《向教皇发动十字军》 1.第1章 因父之名 第1章 因父之名 儒历1186年,耶路撒冷王国,外约旦领,乌云密布 天空中落下的并非雨,仿佛是血。 这些血水冲刷着古罗马人留下的大道,令此地混杂着死海咸腥的空气愈发腥臭起来。 那些千年前的古人,何曾想过,自己统治世界的帝国,现如今只余下残垣断壁,任由异教徒骑马纵横。 这条大道上,一支打着耶路撒冷王室旗帜的队伍,在暴雨中正徒劳无功做着抵抗,卫兵们紧紧环绕绕在一辆华贵马车旁,为之提供着守护。 包着头巾的阿拉伯人骑着骏马,或三或两的结对冲入这支队伍中,他们持握着弯刀肆无忌惮,伴随着刀光的亮起,一次次斩向那些卫兵。 在骏马嘶鸣,马踏大地声中,血腥味愈发厚重起来。 直到所有敢于反抗的人倒下,他们狞笑着将弯刀重新插回刀鞘,满怀期待的审视起那被一具具尸体所包围的马车。 在整场战斗里,他们小心翼翼的避免伤及那辆马车,要知道这里面有着这个王国的珍宝。 正当阿拉伯人为自己的收获欢呼,赞美至大真神时,他们所没有注意到的某个地方,一具尸体身上的刀伤缓缓愈合,只留下几道伤疤,而后睁开双眼。 苏诺自梦中醒来,浓烈的血腥和暴雨倾盆所带来的水汽,刺激着他的鼻腔,令他大口呼吸起来,精神抖擞。 双眼睁开,苏诺有些哑然,这里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卧室,没有那些自己收藏的大量历史书籍,没有自己所珍爱的盔甲与长剑。 这里到处都是尸体以及被雨混杂的粘稠血水。 梦?不像,梦境不该如此真实。 当苏诺挣扎着,从尸体堆中爬起来,他引起了阿拉伯人的注意。 那些阿拉伯人看到苏诺从死人堆里完好无损的再度站起身,脸色难言的扭曲起来,其中两位还吞咽了下口水,不敢相信这一幕的发生。 复活,当是神的权柄,他们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一个死人能够再度爬起来。 但战场上,没有那么多叽叽歪歪的时间,领头的那个阿拉伯人嘴里蹦出个“装神弄鬼!”后,其他阿拉伯人纷纷反应过来,重新抽出弯刀。 死也好、活也罢,总归是要将对方剁碎后,才能细细分辨。 两名骑手策马奔腾,径直朝苏诺冲撞了过来。 可不知为何,苏诺总觉得这些马与人太慢了,就连从天而落的雨水都犹如被放慢几倍的视频一样,一卡一顿,世界上唯有自己还能保持着常人的速度。 在这种情况下,苏诺脑海里蹦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从地上的尸体旁,随手捡起两把长剑,一左一右持握着。面对着那两名骑手,他没有畏惧,反倒是迎面而上,双手左右开弓。 在刀光闪烁间,阿拉伯人也好、他们胯下的马也罢,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被切成了尸块。 乃至于在这个过程里,苏诺甚至还能刻意躲闪过那些喷溅来的鲜血。至于这其中的代价,便是苏诺手中的两把剑多了不少缺口。 除去这宛若“时间零”的特殊能力,苏诺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当下这具身体眼下相对于前世的强壮。 三四斤重的长剑,在苏诺手中与纸片无异,而像切开马匹与阿拉伯人这样的事迹,对于此刻的苏诺而言不会比撕开本书更难。 见到此等景象,剩下的人,不只是那些阿拉伯人,就连已经投降的马车夫,全都瞠目结舌,一齐看着苏诺,露出活脱脱见鬼了的神情。 “你们一起上吧。”苏诺张口便说出句古法语,虽然还没有承接前身的记忆,但至少语言能力保留了下来。 面对着苏诺的挑衅,那些阿拉伯人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逃了,便更奇怪。 直到一人反应过来,掏出短弓,张弓搭箭,方才提醒了周围其他几名骑手该怎么干。 伴随着几声弦响,苏诺歪了歪头,侧了下身,软弱无力的箭矢便与其擦身而过,未能伤及分毫。 然后他提着两把长剑,朝阿拉伯人马众冲了过去,十几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在身后留下一道撞开雨滴的人形走廊。 见到苏诺这快到拖出残影的身法,有阿拉伯人赶忙调转马头,试图逃离这超脱现实认知的一幕,为此苏诺掷出左手上的长剑,刹那后剑尖透体而出,刺穿了这人心脏,令其自马上落下。 其他阿拉伯人,则是被吓呆了般,纵然刚刚还放声大笑,此刻却连安拉二字都念不出声,片刻后尽数头颅飞起。 天空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落下。 尸体内脏的腥臭味,在这暴雨中不仅没能散去,反倒是苏诺的缘故,愈发浓烈了起来。 苏诺有些分不清状况,毕竟这刚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身处尸山血海,有人冲着自己喊打喊杀。 哪怕最后是自己以不可思议的骇人能力,强行斩杀这么一队人,苏诺该茫然还是要茫然的。 现如今这暴雨之中,尚有可能解答自己疑惑的,便只剩下那几名残存在马车旁的白人。 当马车夫意识到苏诺的目光转向他自己的时候,一个冷颤没能站稳,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另外一名丢盔弃甲放下武器投降的白人,则在吞咽口口水后,方才颤颤巍巍,组织语言说道:“盖里斯,你这是还复活了?!” 盖里斯?苏诺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些不知所措,脑海里某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一时间头痛欲裂,单膝跪在地上。 加之先前那短暂突破人体极限的动作,浑身上下无不酸痛肿胀,意识渐渐模糊不清。 在昏过去前,还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不断叫唤着自己的名字:“盖里斯!盖里斯!” 那声音有些清脆,有些稚气,但情感却异常悲伤。 …… 盖里斯、自己的名字,出身自耶路撒冷王国的一个贵族家庭。 有着与其他骑士别无二致的童年,以木剑、木枪与木马作为玩具。 自6岁起,便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宫廷中,接受着最为严酷的骑士训练,十年如一日,直至受封骑士。 在那次册封仪式上,他单膝跪地与自己所效忠的君主对视,那位终日戴着铁面具,被世人称呼为“麻风王”的鲍德温陛下,将一把剑递给了他。 “因父之名,誓死效忠!” (本章完) 2.第2章 撕裂的王国 第2章 撕裂的王国 黎凡特荒野里的暴雨来得凶猛,去的也快,前一日还恨不得将死海填满,第二天便雨过天晴,万里无云。 当苏诺或者说盖里斯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一张草席上,借着马车的影子在休息。 伴随着盖里斯试图坐起身子的举动,身上肌肉撕裂带来的酸痛感再度涌来,一时间双眼瞪大、面色惨白,牙齿紧紧咬住,险些失声叫出来。 显然他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因为穿越而得到显著提高,而是可以在短暂的时间里,打破人体的自我限制。 在那种状态下,盖里斯拥有着极其强悍的动态视觉,以及超乎寻常人类的反应能力,加上以身体自伤为代价,可以不顾一切的肌肉发力。 就在盖里斯忍着痛苦,让自己能靠着马车轮坐起来的时候,他听见不远处有两人在商量着什么。 “现在怎么办,如果继续拖时间的话,再不赶快抵达耶路撒冷的话。居伊那小子就会宣布伊莎贝拉殿下放弃选王了!到时候功亏一篑,我们又如何对得起鲍德温先王!” “但我们能走吗!死了那么多人,活下来的人人受伤,就连盖里斯也已经昏了整整一天,如果再不找个地方休养的话,我们会死人的!” 昏一天了吗?盖里斯琢磨着,然后整理起思绪,复盘当下情况。 儒历1099年,耶路撒冷城破,穆斯林之血在阿克萨清真寺中淹没十字军战士的脚踝,也正是这一年,一个新的王国被建立,以耶路撒冷为名。 耶路撒冷王国,除去最初的无冕之王、圣墓守护者外,至今为止历有七王,总计87年。 在这87年里,历代君王仿若遭受诅咒,王朝世系一再断绝,无子无孙方为常态。 以至于就连兄终弟及都发生过两次,七代君王更是分属三个王朝。 现如今的【安茹-耶路撒冷】王朝,伴随着麻风王的离世,也已经注定要断绝传承。 毕竟,如今【安茹-耶路撒冷】家族再无男嗣,只余一对姐妹留存人世,沦为野心家争夺王位的牺牲品。 盖里斯是如何知道的这么多呢?是上辈子看的书多吗?不止如此,更是因为盖里斯自己便是这其中的亲历者。 在麻风王离世后,他所效忠的对象便是伊莎贝拉·安茹-耶路撒冷,是现如今这个王朝家族硕果仅存的两名成员之一。 结合自己上辈子所了解的信息,盖里斯虚弱的发表出自己意见。 “耶路撒冷!不能去!” 声音很细微,但话语中的坚决,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盖里斯!” “太好了!他醒了!盖里斯醒了。” 一时间这支车队的幸存者们欢欣鼓舞了起来,仿若找到了主心骨。 “行了、行了,都小声点,别吵着盖里斯了,让我们听听他的意思。”一个有些年长,面容上带着狰狞伤疤的骑士,出面平复下众人的情绪。 许是昨日那幕神迹的缘故,盖里斯能感受到如今自己在这些眼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他们看待自己充满了敬意,复活这件事对于基督徒而言有着独特的神性。 “约翰,殿下的未婚夫那家伙是懦夫,如果他知道我们这些效忠于殿下的骑士损失惨重,必然情愿背弃婚约,也不会为殿下出头去参与选王。” 盖里斯很清楚,西方的政治模式与天朝截然不同,就比如说法兰克人一直都有着浓厚的选王制传统,而且并不排斥女性担任君主。 只不过,虽然不排斥女性担任君主,但他们也不认为一个女性君主等于合格的君主,相比起直接让女王主政,他们往往认为让女王的夫婿担任共治国王来统治,会更加可靠。 因此,与其说是在安茹家族两姐妹间选王,倒不如说是在安茹家族两姐妹的夫婿间进行选王。 现如今,盖里斯所效忠的伊莎贝拉殿下,便与耶路撒冷北部贵族中的某位“年轻俊杰”有着婚约。 而伊莎贝拉的姐姐,则嫁给了来自法国的贵族居伊。 以这两位安茹家族的夫婿、准夫婿为核心,整个王国撕裂成了两派。一派是以伊莎贝拉未婚夫为核心的耶路撒冷本地贵族派系,另外一派则是伊莎贝拉姐夫居伊为首来自欧洲的外来贵族派系。 盖里斯上辈子来自历史下游,又有着对历史的浓厚兴趣,自然知道这两派相争的结果。 伊莎贝拉的未婚夫那家伙看起来仪表堂堂,像个青年才俊,但实则懦弱无能,在选王竞争最为激烈,其他本地贵族打算宣誓效忠推举他为王的时刻。 那家伙竟直接抛弃了追随者和伊莎贝拉,连夜来到居伊面前示意自己无心争夺王位。 经过这一番背叛,耶路撒冷王国的本地贵族派系自然无所适从。 而像历史中连名字都留不下的盖里斯自己,就算是躲过了这次阿拉伯人的袭击,也大概率会被淹没在后续的清洗中。 于情于理,盖里斯都不认为,以他们当下这个状态继续前往耶路撒冷参与选王是个好选择。 周围幸存的几名骑士,在听到盖里斯的话语后,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中有人本能的想要反驳盖里斯。 可一想到昨天夜里是盖里斯展露神迹一般拯救了队伍,又闭上了自己的嘴。 只有年龄较大的约翰,在陷入沉思,认真思考盖里斯的话后继续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退回卡拉克城堡?” 卡拉克城堡是原先伊莎贝拉所暂居的城堡,也是他们这些骑士驻扎的地点。 虽然现在已经离卡拉克城堡有些距离了,但想要折返的话,也就两天路程。 可这个时候,盖里斯又说道:“不!在我们伤好前,不能回卡拉克城堡,卡拉克城堡原本的主人,本身就是来自法国的外来贵族,他是否支持殿下选王,太模糊了。” 盖里斯能感觉这次阿拉伯人的袭击非常蹊跷。伊莎贝拉出行前往耶路撒冷参与选王这件事,就没有大张旗鼓,除去他们这些护卫的骑士外,知道途经路径的只有寥寥几人。 穿越后的盖里斯,脑海中思绪翻滚,虽然身体虚弱,但想推敲出其中的蹊跷,却并不困难。 凭什么那些阿拉伯人,敢于直接在暴雨中设伏,还特意避免伤及伊莎贝拉所坐的马车。这分明就是为了剪除盖里斯他们这些直接效忠于伊莎贝拉的骑士,借阿拉伯人之手发动的袭击。 而有这个能力,又有动机的人,卡拉克城堡的主人雷纳德显然嫌疑最大。 周围幸存的几名骑士,在听到盖里斯的话语后,有些不知所措。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当如何应对当下的困境? 对此,在意识到周围人对自己的特殊敬意后,盖里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浅浅的想法,只不过需要等他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后,才可以去落实。 “这附近有村庄的话,我们先过去补充些食物和水,然后让几位有伤的兄弟,在村里把伤养好。” 盖里斯没说的事在于,只要他能恢复昨天夜里一半的能力,那么百步之内,就没有他杀不掉的人。 恢复那般强大的能力后,盖里斯自然也就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清洗掉了。 在一行人再度启程前,经历昨天夜里血腥战斗的幸存者们,将友军的尸体进行了掩埋,神情中夹杂着难以掩盖的悲伤。 出行之时,有着整整二十名骑士,三十多名侍从与仆役,在经历昨夜的埋伏袭击后,便只剩下五名骑士与七个侍从仆役还活着。 他们中有人可耻的投降了,也有人在混战中因伤晕厥,无力再战。但无论如何,至少眼下他们还愿意跟随着队伍。 而且共通的一点在于,他们所有人看待盖里斯的眼神都万分热切。哪怕这支队伍名义上的领袖,其实是马车里的那位少女。 但对于见证了神迹复活的众人而言,受上帝恩宠而得复活的盖里斯,才是毋庸置疑的核心。 他们已经一再向盖里斯索要头发,并且不断询问盖里斯天堂的景象了。 被问到不耐烦的盖里斯张口就说:“天堂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堂多女子,尽皆姊妹之群。天下皆是天父上主皇上帝一大家,天堂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则主有所运用,天堂大家,处处平匀,无物会缺,人人享乐尽欢愉。” 盖里斯一番话说出来,那几名骑士相顾无言,盖里斯对天堂的这番描述,属实是他们过往没想过的事。 而那几名仆役,眼神里却闪烁起了别样的光芒。 (本章完) 3.第3章 河谷 第3章 河谷 五名骑士七名仆役或侍从,算上盖里斯与伊莎贝拉,拢共只有十四人活了下来,便是连伊莎贝拉原本贴身教导礼仪的老嬷嬷,也死在了前一天夜里。 但相较于缅怀昨天夜里的牺牲者,当务之急却是找到让生者继续活下去的道路。 食物与饮水都是要命的事,那些伤者同样需要一个地方静养身体。 哪怕盖里斯已经近乎自己所能的清理包扎友军伤口,但如果长途跋涉的话,那些友军的伤口再度开裂,也会是必然。 凭借着盖里斯对这周边环境的了解,他清楚只要在这条罗马大道上拐个弯,就可以找到不少近乎与世隔绝的村庄。 毕竟这里是死海东岸,有着相当多向死海注入新鲜淡水的河流,特别是当春冬两季到来之时,雨量增加,甘甜清澈生命之源流淌过荒野,便能替河流两岸带来生机。 在这些河流两岸,诞生不少村庄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这些村庄里,自己队伍中的伤者可以先休养一段时间,为图谋后事做好准备。 盖里斯先是带着队伍,离开罗马大道,在某条小路上行进不少距离后,便透过一个谷口见到了在干谷里奔流的河水,还见到了农田与村庄以及缥缈的炊烟。 但众人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欣喜的神色。 就这个谷口,勉强能够望到村庄的位置,一颗枯死老树上赫然挂着具一动不动的惨白躯体,微风拂拂将这躯体吹动转过来面向了车队一行人。 毫无生气的双眼,似乎要无言控诉着什么,让人在这阳光直射下,也能感受到皮肤上的阵阵寒意。 但可惜,他再也不能讲述出自己的悲惨遭遇了。 看的出来,本当是世外桃源的村庄,或许现如今也惨遭不幸。 盖里斯打出一个手势,命令队伍不再继续前进,自己则翻身下马,招呼了一个身体只是受了许些轻伤的侍从来到自己身旁。 “西蒙,和我走一趟。” 盖里斯话不多,但周围其他人,都清楚他的意思,相较于欧洲本土的同行,耶路撒冷的骑士要更加富有军事素养,至少不会闹出质疑侦察必要性的笑话。 而眼下,身体健全尚能担负起侦察任务的待选者数量就这么几个,盖里斯决定亲自上场也理所应当。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简单进行了一下拉伸运动,能够感受到身体中的那些酸痛依旧存在。 但相较于一个小时前的剧痛,现如今这些酸痛已经不会阻碍他如寻常人那般发力了。 盖里斯满意的点了下头,身体的恢复能力要比他想的好很多,至少不必担心,稍微动一动,就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那种情况发生。 在招呼了西蒙,指示其他人在附近保持警戒后。盖里斯压低身子,向谷口那边行去。 吊在树上的尸骸则目送盖里斯。 走进山谷后,展现在盖里斯与西蒙面前的便是一副人间修罗场的模样。 人类的尸骸从谷口铺向村庄,女人被扯破衣服凌辱轮奸后斩下头颅,婴孩摔于磐石断绝性命。 天空中烈阳似火,大地上的盖里斯汗毛直立。盖里斯确实是骑士,但不论是前世又或者今生,他都未断绝过人性,在过去的十几年骑士生涯中,盖里斯曾见证过无数死亡。 但对手无寸铁之人痛下杀手,还是迈过了他的底线,是他做不到的事。 而一旁的西蒙也颇为震惊,面容上则流露出茫然,一时间想不到这些村民被屠杀的缘由。 但在替那些村民收尸前,盖里斯有注意到不远处村庄中,依旧有着人类活动的迹象,一缕炊烟正从村中最大的那个宅子里向天空中飘荡。 那间宅子上的十字架,则表明了这个村庄的信仰归属。 压低身子后,盖里斯带着西蒙,借着灌木丛与树林,向村庄附近进行潜行,好避开可能存在的哨兵。 当他们靠近村庄的时候,除去嗅到更浓烈的尸臭味外,便是注意到有着一些熟悉装扮的人在村中游荡。 “他们貌似和昨天夜里袭击我们的那些阿拉伯人是一样的装扮。”西蒙低声说道。 而盖里斯则皱了皱眉头,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在巡逻,但步伐虚浮、精神萎靡,属实没半点军人面貌。 “应该是贝都因人吧,这个村庄或许就是他们屠杀的。”盖里斯回答道。 贝都因在阿拉伯语里便是居住在沙漠的人,他们属于是阿拉伯人的分支,有着浓厚的游牧传统。 这样一支民族,向耶路撒冷王国治下的基督徒村庄发起屠杀,也不算是什么意外 “可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呢?边境的巡逻守卫就没有发现这伙人的踪迹吗?”西蒙感到了困惑。 现如今他们所身处的领地,是耶路撒冷王国最东方的领土,虽然有些深入阿拉伯半岛,但也并非什么任人出入的公交车。 且不提那些固定的巡逻队伍,仅仅是边境的哨所城堡,就足以发现大多数敌军动向。 “这个,或许要去问问雷纳德会比较合适。”盖里斯随口答了一句,然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而是带着西蒙细心观察村庄中的情况。 在一番调查后,盖里斯与西蒙确定了这个村庄大致上存在七名起步的贝都因人。 从比较近的侦察点退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后,西蒙神色凝重的向盖里斯说道:“大人,我觉得眼下,我们最好是避开这个村庄,以我们当下的实状况去和那些阿拉伯人战斗,是不太合适的。” 盖里斯先是赞同的点了下头,然后说道:“但不论如何,我还是会去一趟那个村庄的。” 西蒙不解的看着盖里斯。 而盖里斯则说道:“在这个村的小教堂中,还有着幸存者,如果我放弃他们的话,那么那些教友会必死无疑,就算好一些也要被贩卖为奴。” 天空中的阳光,穿透树冠,射出一道道的光斑落在盖里斯身上,使得他莫名他平添了许些神圣意味。 看着盖里斯那有些毅然的神情,西蒙下意识的用右手从额上到胸前,再从一肩到另一肩画了个“十”字形。 (本章完) 4.第4章 奇迹 第4章 奇迹 在西蒙眼中,神性的光辉,似乎照在了盖里斯身上,衬托的眼前之人仿若圣人。 不、不该是仿若,盖里斯就应该是圣人才对,而且还绝非寻常圣人,毕竟寻常圣人可没法在死后复活。 而盖里斯则没怎么关心西蒙的想法,对于他而言,先前的话语只是随口扯出的理由。 对于盖里斯而言,他之所以如此行动,理由便只有一个,如果他想将宗教操之于手,最快的方式便是展现更多的神迹,施恩于更多的人,以自己为核心建立起一个新教派。 相比起后世那位临阵脱逃,能抛下信众润去广州三个月不理起义事宜,逼得东王宣称自己天父附体,才能带队领导拜上帝教的天王仁兄。 盖里斯有着一个巨大优势,他是真的能展露出神迹。 而相比起在无事发生时的锦上添,选择雪中送炭才显得尤为可贵。 而就在西蒙在考虑如何才能更好的保护盖里斯时,却就见到盖里斯径直从藏身处走向了村口,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踪。 他大大方方的走在通往村庄的道路上,在他行过的路旁在是一具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说,盖里斯觉得应该不会超过三天。 而在三天前,又正好是他们这一行人,从卡拉克城堡离开的日子。 这是巧合吗?反正盖里斯是不愿意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村庄位于河岸北边,当盖里斯踏足过河的木桥时,村里的那些贝都因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一位陌生人在向他们走去。 但由于此刻盖里斯身上没有穿着盔甲,手中也未持握武器的缘故,那些贝都因人并没有急着张弓搭箭。 而只是用阿拉伯语大声嘲弄的说了几句,勒令盖里斯不要再靠近村庄了,否则他们就要不客气了。 在他们眼中,一个不穿盔甲、不持武器、不惧尸体,胆敢向村庄走来的陌生人或许奇怪,但绝不危险。 毕竟,这天底下谁还不是妈生爹养的肉体凡胎?身手再好,又扛得住几下刀砍剑刺呢?便是古来猛将,也是要穿着一身厚重盔甲,才能在乱军中杀个七进七出。 盖里斯作为这辈子出生在耶路撒冷的骑士,自然是学过阿拉伯语的。 毕竟从小到大都需要同穆斯林打交道,他听得懂那些贝都因人的吆喝,也能感受到他们语气中的歹毒恶意。 但盖里斯不在乎,他只是继续迈动自己的双腿,走过木桥向村口一步步行去。 “狗东西!我叫你停下!” “想死,就去死啊!” 不远处的贝都因人,再度威胁了两句,随即便从自己腰间的弓囊里取出短弓,张弓搭箭便朝着盖里斯射出一箭,丝毫不在乎再多杀一个人。 贝都因人的短弓,往往需要兼具马上作战的需求,而他们的制弓技术又不够先进,射程自然十分有限。 箭矢在飞过几十步距离后,便轻飘飘从盖里斯身旁飞过,没能伤到他半根毫毛。而在第二根、第三根箭矢射来的时候,盖里斯歪了歪头,侧了下身子,也便轻易躲了过去。 接连三矢不中,射箭的那贝都因人有些气急败坏。 他兄弟脸上的微妙笑意则更让他为之恼火,见盖里斯快要走到其面前,便径直抽出挂在另外一边的弯刀,朝盖里斯劈砍过去。 然后,紧接着、不知为何,那原本乃贝都因人右手持握的弯刀出现在了盖里斯手中,还沾染上了少许血迹。 “啊?”那人有些茫然的叫了一声,身体踉跄的向前再度走了两步,然后便摔倒在地。 双眼在陷入黑暗前所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自己喷涌鲜血的脖颈断面,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夺走了手中的弯刀,然后被顺手斩下了头颅。 至于一旁另外一个见证了整个过程的哨兵,则直接吓呆了楞在原地。 在这哨兵眼中,刚刚那一切似乎都万分寻常,无非是盖里斯眼疾手快,夺下了自己兄弟手中的弯刀,然后顺便在瞬息间劈过了自家兄弟的脖子。 可这是人能做到的速度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快到了当事人都反应不过来,快到了脖子被砍了一刀后还摆在脖子上不会飞起来,能发出“啊”的一声茫然叫唤。 然而这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一幕,却又偏偏在其眼前表演了出来,令其除了觉得万分骇然外,便是质疑起现实的真实性。 当这哨兵在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想要拔出弯刀时,却感到了一股莫名阻力,弯刀硬是没能抽出来,随后他才意识到,刚刚砍了他兄弟的那个男人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而那男人的右手此刻正按在刀把上。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试图继续拔刀。” 盖里斯的话刚说完,便能听到哨兵那极速加快的喘气声,以及快要跳出咽喉的猛烈心跳声,之后没一会,这个哨兵便颓然双膝跪在了地上意志崩溃。 盖里斯拍了拍哨兵头上的包头巾,没有再去管他,留下几个活口对于盖里斯而言,并非什么坏事,他需要一些见证者,也需要从这些活口的嘴中套出一些话。 当盖里斯将目光投向村中央的教堂时,不远处那些脚步虚浮、醉生梦死的贝都因人,才注意到村口所发生的事。 而显然那些贝都因人,没有意识到盖里斯刚刚到底干了什么,居然还一个个张弓搭箭或者抽出弯刀。 “这就有的杀了啊。” 盖里斯皱了下眉头,在自言自语的同时,忍着身上肌肉的强烈酸痛,抓住一支从自己身旁飞过的箭矢,反手掷了回去,射穿了那个胆敢射箭之人的咽喉。 …… “永恒的上帝,您曾差遣您的爱子来到人间,宣告上帝怜爱世人和天国来临的好消息。现如今,求您帮助我们,再度让您的爱子降临世间吧,我们不再苛求死后的永生,只希望能在基督的见证下,将我们从魔鬼的手中拯救,清洗世间的罪恶,阿门。” (本章完) 5.第5章 斯卡尔村 第5章 斯卡尔村 祷告,是无论穆斯林又或者基督徒都需要进行的事宜。 穆斯林每天需要祷告五次,而基督徒则是七次。 这七次祷告分别为:起床祷、晚祷、就寝祷、午夜祷、三时祷、六时祷、九时祷。 其中三时祷、六时祷、九时祷指的是起床后的第三个小时、第六个小时、第九个小时,真要去细细对应的话,其实就是上午九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 一日七次的祷告,将信徒与神紧密相连。 而人愈是到绝境之时,愈是渴望来自神的伟力予以救赎,也愈是虔信。 一日七次的祷告,早已不够用,幸存下来、被圈养在教堂的人们,身处绝境、不知前路如何,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向神祈祷。 他们渴求着有着一位弥赛亚自天堂来到人间,降落凡尘,好将他们从现如今的绝望中拯救出来。 然后,在一次叛经离道、不合规范的祈祷后。 教堂的大门被自外向内推开了。 原本当是象征着黑暗的西方大门,在夕阳时分却承接了染血的阳光,在被推开后向教堂中的幸存者们展现了一副离奇的景象。 那些本是魔鬼与屠夫的穆斯林贝都因人,要么只剩具尸体倒在村庄的路旁,要么在瑟瑟发抖、茫然失措的蹲在一旁。 而就连推开大门的那个贝都因人也都畏畏缩缩,满脸都是惊恐的神情,仿佛遭遇了什么不可名状之事物。 当教堂里的信众,顺着那些贝都因人的视线望去,便看到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落日的残阳置于他的身后,他自光辉中向教堂黑暗处行来,众人虽看不清他的面庞。 但能看清他手中没有持握着武器,身上却则沾染着鲜血,周围那些本穷凶极恶的贝都因人,面对手无寸铁的这个年轻人时,却温顺恐惧如小鸡仔。 如此诡谲、如此奇妙,又透着浓浓神性的一幕,便如思想钢印一般,深深烙印在每一位幸存者心头。 特别是当那位年轻人,掏出十字架,紧接着在自己额头、胸前、左右肩膀画了一个十字形表露自己的宗教信仰后。刚刚的那一幕,便有了宗教神学上的意味。 “大家、得救了。” 声音有些嘶哑,透着浓烈疲惫,但无人在乎。 在教堂,衣衫不整的妇女们喜极而泣,幸存下来的男人则张大着嘴发出无意义的呢喃。 至于孩子们,他们依靠着大人们不知所措,没有意识到自己避免了成为奴隶的未来。 …… “情况大致可以确定了,必然是卡拉克城堡那边有人出卖了我们的行踪。” 盖里斯在被身旁的西蒙搀扶着落座在一张板凳上后,便开门见山的对约翰说道,在盖里斯的面前,几位骑士聚拢在一起,正进行着一次会议。 现在的太阳已经快要彻底落下了,仅剩下一些余晖能够给大地带来光明。自打盖里斯以一己之力拯救下这个被贝都因人霸占的村庄后,原本蹲在外面的那些骑士、侍从与仆役们,便赶着几辆马车直接驶入村庄。 在这个过程中,盖里斯简单的安排了村民去处理一下尸体,并且审问了那些贝都因人。 从那些被吓破胆的贝都因人口中,盖里斯得到了几个信息。 首先是他们的首领带着一支队伍出去拦截伏击一伙肥羊了,至今未归。 其次他们原先并不是在外约旦这片领地混的,但前不久接到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使者,总之就在首领的带领下,来外约旦这边发财了。 然后便是四天前刚进入外约旦领地的时候,这伙贝都因人便遭遇过边境巡逻的守卫,但当时首领貌似出示过什么信物,便也没打起来,最后相安无事。 最后,为了能有一个比较舒适,适合驻扎可以出击的基地,加之想要顺带进行捕奴发点额外财的原因,这伙贝都因人袭击了这个被称为斯卡尔村的村庄。 得到这四个信息后,盖里斯用脚后跟想,都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想要抓住那个首领来进行对峙显然是不可能了,毕竟盖里斯没办法将被他砍死的家伙拉起来进行复活。 听完盖里斯总结出的那些信息。 除去约翰之外的几名骑士,一个接一个的都感到难以置信,毕竟雷纳德那家伙居然敢勾结穆斯林! 这可真就滑天下之大稽,要知道一直以来,雷纳德都是以十字军圣战的狂信者著称。 时常以十字军的名义,带队劫掠那些从领地上经过的穆斯林朝圣队伍或商队,前些年更是考虑过组织海军,从红海上直取穆斯林圣地麦加的疯狂计划。 结果?结果就这! 勾结外敌,袭击王室车队,放任贝都因人在领地上劫掠基督徒村庄! “狗娘养的逼东西!枉我还觉得那家伙是个真正的十字军!” 有人忍不住张口就是一阵污言秽语,对着几十公里外的雷纳德进行言语输出。 至于约翰则是刮了刮自己的胡茬,对盖里斯说的信息,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作为一名在耶路撒冷这地方混迹多年的老骑士,他清楚对于贵族领主这样的政治动物而言。 其年龄越老,下限便越容易突破人类的常态认知,而要知道雷纳德已经有六十来岁了,在整个王国都属于老登中的老登。 沉思片刻后约翰说道:“看样子,雷纳德是铁了心要站在居伊那边,现在卡拉克城堡那边是真回不去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盖里斯直接回答道:“首先还是需要大家把伤养好,其次在雷纳德已经背叛了伊莎贝拉殿下的情况下,我们去耶路撒冷参与选王必输无疑。” “然后在将伤养好后,我觉得我应当在这片圣地上,传播主的教诲,让误入歧途的信众们重回正轨。” 在场的骑士,都见证过盖里斯复活的神迹,在心中已经将盖里斯等同于圣人。 当盖里斯说到他打算在这附近传教时,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进行反驳,甚至于还有人画起了十字,低声开始祈祷。 相较于那些尸位素餐有辱圣品的神职人员,在这些见证过奇迹的众人心中,盖里斯的神圣地位要胜之百倍! (本章完) 6.第6章 行复活的奇迹 第6章 行复活的奇迹 同其他所有宗教不同,复活这个神迹对于基督徒而言是其信仰的基石。 对于基督徒来说,相信复活的存在,便是相信神的存在。 在基督教的信仰逻辑中,只有存在创造了生命与宇宙的神,才能逆转死亡的恐怖,救世主弥赛亚的复活便是神权的象征,代表世界上存在着一位能够逆转生死的真神。 而同时弥赛亚的复活,也是基督教教义对所有人类的承诺,预示着审判日的到来时,所有人都将如弥赛亚一般从坟墓中复活,从而开始接受审判。 永生的未来,被摆在了信众们面前,他们又如何不相信呢? 便是连那位基督教真正的奠基者,书写了新约圣经三分之一篇章的使徒保罗。 也在圣经中表示,如果救世主弥赛亚的复活是谎言,那么基督徒的信仰便是徒劳的、所有的证人和传道人都是骗子。 没有人会从罪中得救赎、所有信徒会面临永久死亡的可悲结局、基督徒将会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但现如今,盖里斯再度站起来了! 这位年轻人,在战斗中被开膛破肚,流尽了身上的鲜血,在众人的注视下倒去。 而后又在众人的注视中,再度从尸堆中站起身,身体毫发无损,只是在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受难后愈合的伤口,作为明证。 那些狰狞的伤口向周围的骑士、侍从与仆役们证明了复活的神迹。 盖里斯以自己的复活,向众人证明了神的存在,再度筑牢了基督信仰的根基,令众人相信复活绝非什么虚无缥缈的谎言,而就是确凿无误的真实。 可以说,现如今的盖里斯便是周围骑士、侍从与仆役们对基督教信仰最为坚固的基石,具备着神圣不可动摇的地位。 也因此,当盖里斯说自己希望传播主的教诲,将误入歧途的信众们拉回正轨时。 见证了复活奇迹的众人,绝不认为这是在创造什么异端教派,而只会觉得这是他们彼此的荣幸,是神爱世人的又一次明证。 他们这些最先见证盖里斯复活承接真理的人,也将会在未来成为十二使徒那样受人尊敬的圣人。 与重塑信仰、纠正教义谬误、令信众更加贴近神之恩宠这样的伟业相比,世俗间的王权纷争,一时间都仿佛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盖里斯环顾四周,在感受到周围众人那颇为炙热的目光后,他点了点头。 “我确是从神那里得到了诸多启示,只不过需要时间来整理,而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够将我们所处的这个村庄尽力恢复原貌,好在此播下传播真理的第一颗种子。” …… 自儒历1096年开始的十字军运动,不仅是一次基督徒精神世界上的朝圣远征,同样也是一次声势浩大的移民运动。 在过去的近九十年里,数十万法兰克人自西方迁徙而来,他们中的大多数选择定居在城市中或乘船回到了欧洲。 但也有不少法兰克人基督徒选择开拓此地的荒野,在群山丘陵、沿海平原、约旦河谷中定居。 斯卡尔村便是这移民浪潮中的一处缩影。 村庄所处的这个山谷三面环山,奔流不息的河水从中穿过,一片面积小小的平原位于其中可用于耕地。 周围一圈则还环绕着树林与灌木,远远眺望过去,便只觉得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就地形而言,绝对称得上是易守难攻,但可惜的是在于,斯卡尔村的村民,并没有对那些容易被外面渗透突破的谷口进行布防,也因此惨遭屠戮。 原本有着近200人的村庄,在遭遇这么一次贝都因人的袭击后,便只剩下了四十余口人,而他们中又以妇女与孩童居多,兼有少量青年男性,至于老人或婴儿,则全都被屠戮殆尽。 这样的屠杀行为对于捕奴队而言,是从最直接的商业效益角度进行考量。 在奴隶贸易中老人是纯纯的亏本买卖,成年男性相对难以驯服不够安全不宜过多。 至于婴儿则太过麻烦经不起长途跋涉,这几类人群都属于是在奴隶行动初期就需要被剔除掉的部分。 而最合适作为驯化为奴隶的人群,则是那些未成年的孩童以及较为年轻的妇女,其次是那些看起来比较温顺的青年男性。 这些群体要么相对更容易驯化,要么则是能在奴隶市场上卖出更高的价格。 当然了,上面这些思绪,对于此刻的盖里斯而言,未免散发的有些过头了。 现如今的盖里斯,正带着村庄的幸存者们举行着一次葬礼。 因为人力与材料有限的缘故,别说棺材了。 一时半会,便是连给每个人制作墓碑的木头都凑不出来。 只能在村庄的后山附近,驱使那些被俘的敌人配合幸存下来的村民们,挖了几个合葬的墓坑,按照彼此间的亲疏远近分别下葬。 虽然说墓穴挖的有些粗糙,但该有的仪式感,盖里斯却都尽可能满足。 他在那些幸存者带着抽泣的述说下,亲笔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作为记录,为日后准备正式的墓碑进行准备。 当所有遇难者的姓名被记录下来,其尸体也被抬进墓坑后,掩土开始了。盖里斯挥动了第一锹,而周边人也伴随着难掩的庄重悲伤一同回填起墓坑。 当墓坑回填完毕后。 盖里斯顶替了这个村庄教堂中那位已经被葬于泥土之中的神父,带领众人举行一次不合乎规范的祷告。 “天父,求你赐给他们永恒的安息,并愿永恒的光照耀他们。愿他们的灵魂,凭天父的怜悯,安息于平安中,阿门。” “阿门。” 庄重的葬礼,本就不需要什么奢侈的陪葬品,亲人的眼泪与那斩不断的别离之情,才是最好的祭奠。 给予死者以尊重,留给生者以思恋。待到来日山灿烂时,携儿女子孙俱来此,奉上那几束鲜,留下几句心中倾诉,便是对已逝之人最好的慰藉。 当这一切忙碌完毕,便已经是又一次日暮西山。 (本章完) 7.第7章 年龄 第7章 年龄 当盖里斯再度回到村庄的时候,便注意到血迹之类的已经被冲刷干净。 虽然不少房屋还颇为残破,但至少一眼望去只会觉得这里过分冷清,不至于联想到前两天这里还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而同时因为经历过一次折磨劫难的缘故,斯卡尔村里原有的家庭架构,也已经被彻底打破。 所留下的这四十多人,要么是失去了父母、要么是失去的丈夫、还有的则失去了妻子,几十号人人愣是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家。 在原有家庭架构被打破的情况下,盖里斯索性直接依靠自己崇高的威望,将村庄里的所有房屋收为公有,再把幸存者分成几支队伍,按照彼此生活所需重新分配房屋住所。 其中幸存下来的男性单独一队,年龄超过七岁的未成年人按男女分作两队,妇女们带着七岁以下孩子因为人数较多也分两队。 这五队人中,盖里斯让成年男女们各自选出队长自行管理,超过七岁的未成年人他是让约翰带着位侍从去照看,避免小家伙们之间闹出什么矛盾。 而骑士与侍从仆役们,盖里斯则直接划到了自己手下,他们中的伤员安心养伤,没伤的则要么被安排去处理后勤,要么担负起巡逻守夜的职责。 此外,基于现有条件的缘故,他们这六十号人在吃饭的时候,也分不了什么高低贵贱,只能蹲在一起吃大锅饭。 由原本仆役中的厨子,竭尽所能的把能找到的食物,炖成几大锅浓汤,再按各自队伍进行分餐。 虽然有个别骑士或侍从不习惯同农民一同进食,但以大伙现如今的状态,也都心知肚明自己是没资格来挑三拣四的。 毕竟如果不是盖里斯的缘故,不论是骑士也好、侍从也罢、又或者村庄里的村民,他们最好的下场也是要被贩卖为奴,惨一点的则是直接命丧黄泉。 但不论怎么切分队伍,有一位存在却是大伙无论如何也没法忽视,不知放在哪支队伍才算合适的。 哪怕她已经换上了朴素的衣装,拿着自己的盘子试图混进队伍中去打饭,可依旧是众人视线的焦点,走到哪里都会被投以特别的目光。 毕竟她是那位传奇君主“麻风王”陛下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其父乃先王阿莫里一世属于安茹家族,其母则是罗马皇室家族科穆宁家族的一员。 她便是盖里斯如今在理论上所效忠的对象——伊莎贝拉·安茹-耶路撒冷。 伊莎贝拉往那一站,白皙的皮肤便已经令其与周边其他人格格不入,而她那浅棕色的秀发则在夕阳呈现出金红色的光泽,闪耀夺目的同时令人难以忽视。 当盖里斯来到队伍中的时候,便能感受到气氛有些微妙。 如果想要维系秩序,那么伊莎贝拉便只是众人中的一份子,没什么好特别的,但长久以来的阶层分隔,又令众人难以忽视其具备的王室血统。 哪怕伊莎贝拉本人试图融入这个大团体,却也时刻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被特殊对待。 这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说是尊敬,但却更令伊莎贝拉感到无力,这是她过往所想要逃离的处境,却也一直如影随至。 当伊莎贝拉注意到盖里斯靠近队伍的时候,那双会说话的眸子便投来一束求助的目光。 “咳、正常打饭,现如今,这里没有人能被特殊对待,包括我。” 伴随着着盖里斯发话,先前那有些微妙的气氛,被一种更为狂热的宗教虔诚所替代。哪怕盖里斯说没有人可以被特殊对待,但实质上也只是将场面上的焦点由伊莎贝拉转移到自己身上。 毕竟、伊莎贝拉说到底也只是一位世俗公主,而盖里斯却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已经开始直追基督弥赛亚耶稣了。 当众人各自领到自己的食物后,便分开就食,这期间由约翰带着人进行巡视,避免人群中发生抢夺食物的情况。 不过或许因为人不多且彼此熟悉的缘故,加之大家都才大难不死,并没发生盖里斯所预想过的恶劣情况。 而伊莎贝拉在领到自己食物后,便直接凑到了盖里斯身旁,直接蹭到了他肩膀上,少女的近距离接触,令盖里斯身板一紧,显得无所适从起来。 “这些天,你是在躲着我吗。”饭没吃两口,伊莎贝拉张口便问道,语气中的埋怨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盖里斯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两天他确实是躲着伊莎贝拉,一直没去同这位自己名义上所效忠的大人进行过私下里的交流。 毕竟在融合了前世的记忆后,许多认知就发生了变化,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年龄问题。 现如今盖里斯这具身体的年龄不大,不过十七岁罢了,只是因为长久以来在圣地饱经风霜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早熟。 而伊莎贝拉呢,年龄要更为年轻些,眼下比他要小三岁。 在盖里斯融合前世记忆前,三岁的差距不管怎么说,都还算是同龄人的范畴。 当初盖里斯在耶路撒冷王宫接受骑士训练的时候,便同伊莎贝拉相识,彼此间算是童年的玩伴。 也因此在盖里斯被麻风王受封为骑士后没多久,便被麻风王指派来服侍伊莎贝拉,而麻风王离世后,盖里斯顺其自然的向伊莎贝拉宣誓效忠。 这个过程其实本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在融合了前世记忆后,盖里斯就明显的感觉出有一丝不对。 这一丝不对便是伊莎贝拉对待盖里斯的态度,显然不只是童年玩伴或者下属骑士那么简单。 在公元12世纪这个年头,贵族间的政治联姻,更是能将年龄下放到未成年,也因此孩子们的童年一个比一个短暂,生活的压力迫使着所有人在尽快成熟。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当是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但在被迫早熟的这个环境下,一些别样的情愫在酝酿着,特别是少女自幼丧父,母亲早早的便已改嫁,她在王宫中独自一人缺乏玩伴。 觉醒前世记忆之前的那个盖里斯同木头没啥区别,自然没有什么明显感知,但现如今的盖里斯,只要一回想起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便能感受到那浓烈的依恋感。 或许这种事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再寻常不过,毕竟就连伊莎贝拉的母亲十二岁便已嫁人。 可以想到记忆中伊莎贝拉对自己所表现过的那些亲昵举动,盖里斯便有些不太舒服,现在的他终究不能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而只能渴求着改变。 也因此,盖里斯这几天里,一直都未想好该如何处理彼此间的关系。 (本章完) 8.第8章 未来 第8章 未来 就盖里斯本人的看法来说,法兰克人所习惯的炖汤,丢中国的话其实同汤没啥关系。 毕竟通常习惯下,中国人的汤是以喝汤汁为主,而法兰克人的炖汤,则往往可以做为主食。 炖汤是没有什么固定配方的,制作流程也过分的简单,无非就是将各种所能找到的食物丢进锅中,加上调味料,然后时间将之炖烂。 在炖煮的过程中,还可以加入面包、谷物之类,以增加汤的粘稠度,好提供更多的饱腹感。 就烹饪的结果而言,盖里斯感觉比起汤,说不定更接近于粥。 但这种胡乱炖煮一气的烹饪过程,其最后的食物味道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缺乏香料去腥的情况下,哪怕在汤里放了不少肉,盖里斯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只不过因为肚子确实饿得慌,所以能多吃几口。 只是现如今,麻烦的家伙又找过来,盖里斯就更没胃口了,不想再去多吃。 在快速吞咽几口,将盘子里的浓汤吃光,免得浪费后,盖里斯拉扯着少女离开了这有些人多眼杂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少女有些沉默,但并未抗拒,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被盖里斯抓住的手也下意识更加用力些,试图反抓回去。 当盖里斯带着少女一路走到有些远离村庄的河岸边后,两人才停下了脚步,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 “所以,你确实是在躲着我对吧。” 少女微微低头,双眼没有直视盖里斯,目光散乱的游移着,双手则在自己胸前不断一开一合,时而五指张开,时而双手合十,肩膀的蜷缩,则更明显的表露出她的心境。 “兄长在前不久离世,老嬷嬷与皮埃尔还有雅克在两天前都死了,而巴利安他们又远在耶路撒冷,就你还在我身边,结果你也不想要我了吗?” 絮絮叨叨的散乱话语,自伊莎贝拉口中向外倾诉。 盖里斯有些难以回答,面对少女的这般埋怨,他一时间没办法在情感上直接给予回应,只能站起身,来到了伊莎贝拉的身后,右手搭在少女的肩上,给予一点点的安慰。 与少女有过多年相处的经历,再加上了融合了前世的记忆,盖里斯其实很清楚伊莎贝拉所缺失的是什么,剥掉那些光鲜亮丽的表皮,说到底这就是一个家庭破碎的孩子罢了。 伊莎贝拉未曾记事起便丧父、而后母亲改嫁,虽然有着同父异母的兄长与姐姐可以看顾,但其兄长麻风王却又因为身患麻风病,注定要短命且无后裔。 在这种情形下,伊莎贝拉便被视为了潜在的王位继承人,以孩童的身份卷入政治浪潮,要同自己的亲姐因王权进行莫名的斗争。 她能相信谁呢?那些所能相信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或因王权上的纠纷与之相隔。 最后便只能如落水之人在慌乱中试图抓住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盖里斯同伊莎贝拉间沉默无言,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盖里斯组织了一会语言后,直接说道:“在我死的时候,我看到未来了。” “啊?”伊莎贝拉那缓慢开合的双手,下意识十指交叉颇为用力,面上表情则显得很惊讶,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回应。 “一年后,圣城、耶路撒冷会将会被萨拉丁攻破,无论巴利安再怎么努力守城,他也无法等到援军。” “至多争取一个用钱赎买全城百姓避免被屠城或贩卖为奴的机会,因为你的姐夫那位未来的新王,会轻而易举的葬送整个王国的军队。” 萨拉丁乃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被整个欧洲所联合讨伐的对象。 而他之所以被宣布为第三次十字军征讨的对象,便是因为其在儒历1187年也就是一年后,横扫了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将穆斯林失去九十年的圣城再度夺回。萨拉丁乃阿尤布王朝的苏丹、麾下领土面积鼎盛之时,囊括了埃及、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库尔德斯坦、希贾兹及也门,统治人口过千万。 确实、与天朝相比,其实也就蛐蛐千万,可耶路撒冷王国呢……这个基督教世界最为神圣的国家,其人口不管怎么统计,也没法超过百万。 十几倍的体量差距,如果不是因耶路撒冷王国这边更加骁勇善战,那么早在数年前,蒙吉萨战役中,耶路撒冷王国便应覆灭。 而如今萨拉丁重整旗鼓,王国大敌当前,内部却因王权继承纷争不止。 任何一个明眼人都可以看清,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但便如落入流沙之人一般,名利场中的人也难以自救。 这也是盖里斯不愿意前往耶路撒冷参与选王的原因之一,就算盖里斯真的扭转了局势,让伊莎贝拉赢得选王,但那又如何? 短短一年时间,他就能让一群内斗不止的废物渣滓摒弃前嫌共同御敌?开什么玩笑。 盖里斯清楚自己不可能背弃耶路撒冷,但耶路撒冷又何必是那些王公贵族的耶路撒冷。 至于巴利安,盖里斯前世是看过《天国王朝》那部电影的。 同电影中艺术化的加工不同,巴利安并非什么十字军贵族回法国找到的私生子后代,而是耶路撒冷王国豪门伊贝林家族的次子。 在电影中主角巴利安与麻风王的姐姐西比拉互为挚爱,但在现实中,巴利安实际上是麻风王与西比拉的父辈人物。 他娶了伊莎贝拉的母亲玛利亚·科穆宁,是伊莎贝拉的继父,也是为数不多,不论政治利益又或者个人感情上,都可以被伊莎贝拉所信任的人。 “所以,你确实得到了神启?” “是的。” “那么,能改变吗?” “不能。” “所以?你现如今?” “现如今,我希望能够播下一颗种子,将民众的力量团结起来,在圣城被攻破后,能够有一处基地重整力量,静待第三次十字军的到来。” 耶路撒冷又何必是那些王公贵族的耶路撒冷? 有些志向,盖里斯始终未曾向他人挑明,但他清楚,如果想要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再经历战乱,那么只能势必只能走上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说一下更新问题,因为我生活压力大的原因,现如今在打着三份工,本职工作一份,送外卖一份,写文一份…… 这三份工的时间都需要我去尽力协调,因此前几天的更新都和抽风一样的莫名奇妙。 从今天开始,我已经在尽力调整写文时间了。 日后的更新时间,应该是以下午为主。 (本章完) 9.第9章 计划 第9章 计划 对于盖里斯来说,其实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公贵族,在他的眼里同萨拉丁并无本质区别。 两者之间的最大差异无非是一个信了基督、一个信了封印先知,甚至于他们便是连遵从的神祇都是同一位。 也因此,盖里斯可以毫无负担的坐视原耶路撒冷王国的覆灭,毕竟那不过是一群穆斯林封建主、取代了一群基督徒封建主。 但在盖里斯想法中,民众们与其为了封建主们的利益,被所谓的宗教信仰裹挟,去撕扯彼此的血肉,为何不去将矛头指向更内核的事物呢? 比如说:封建制度本身。 融合了前世的记忆后,盖里斯确实要承认,自己心中诞生了一点小小的野心。 这种野心不是说要去建设什么理想社会,不是说什么去称王争霸,而只是迫切的希望社会的进步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便如后世的太平天国运动一般,盖里斯不仅是要推翻原有的封建王朝,更是要提出新的纲领、建设新的制度,替这个世界带来新风。 为此,盖里斯愿意去利用封建主之间的矛盾,也愿意将自己包装成又一位先知。 他需要竭尽所能的动员自己所能接触到的、所能运用的力量,好去推动时代的进步快上那么几步。 在盖里斯的大计划中,旧耶路撒冷王国的覆灭是必须的。 因为只有过往的那颗腐朽的大树彻底倒下,才能给新生的树苗以养分,让新生的树苗能在阳光与风雨中茁壮成长。 圣城耶路撒冷被萨拉丁攻破,也意味着这九十年里,基督徒贵族领主所建立的封建秩序被打破。 在萨拉丁重新确立他所代表的穆斯林伊克塔封建秩序前,耶路撒冷王国的封建秩序将会进入一个空白的混乱空窗。 利用好这个空窗期,盖里斯就有的是办法大举扩张自己的势力,而不需要去同其他封建主和尘同光。 至于坐视旧耶路撒冷王国的覆灭,是否会导致唇亡齿寒,让盖里斯的事业功亏一篑,他倒是觉得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有一说一,这个时代的中东穆斯林,属实是亚欧大陆的武力洼地,要么被十字军狂暴鸿儒、要么被突厥系民族天天后入。 每当东亚地区出现内卷失败的民族西迁被穆斯林化的时候,那些民族在开眼见世界的同时,就会惊讶的发现那些向自己传教的穆斯林是不是有点菜了…… 然后那些民族就能得出结论:与其在东亚内卷,不如兵入巴格达,抢阿拉伯哈里发可比抢天朝大皇帝要来的更轻松。 在历史上,也就是一年后,萨拉丁确实是覆灭了耶路撒冷王国的主力兵团,但貌似,那便是萨拉丁一生中唯一的武力高光了。 当萨拉丁覆灭耶路撒冷王国的主力兵团,再攻克圣城耶路撒冷后,穆斯林世界的吉哈德圣战热情便开始消退,武力值呈现光速下滑的趋势。 以至于萨拉丁在攻克圣城耶路撒冷足足三年后,都未能将耶路撒冷王国的碎屑吃干净,残留了一堆城市、城堡和各路反抗势力。 而当1191年到来的时候,狮心王理查德在圣地登陆,萨拉丁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挨打,最后迫使一代雄主萨拉丁,在驱逐异教徒光复圣地这件事上未尽全功。 硬生生残留下了一个残废状态的耶路撒冷王国。 就按照这些情况来分析,盖里斯有把握自己能够巧妙的利用好萨拉丁攻克耶路撒冷的这次危机,从而为日后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伊莎贝拉已经被盖里斯对未来危机的描述所吸引了,毕竟这关乎耶路撒冷的未来、关乎自己母亲与继父的未来。“首先,我打算给雷纳德那家伙送点礼物。” 一提到要给雷纳德找麻烦,伊莎贝拉兴致便起来了,仰起头望向盖里斯,目光里透着浓浓的好奇。 盖里斯走到一旁,在河岸边画起了一个水车磨坊的草图。 “这附近其实是有着不少村庄的,这些村庄每年都需要向雷纳德缴纳各种赋税,远非什么世外桃源。” “在众多赋税中,有些是摆在明面上的,而有些又是暗地里不成文的规矩,就比如说磨谷费。” 盖里斯话刚开个头,伊莎贝拉就已经想到,盖里斯想要干什么了。 封建社会下的剥削是一门技术,单纯的收取实物税,其实并不能满足封建领主们的高额战争开销。 通过对自己领地上各项生产生活物资的垄断,对特定的商人匠人售卖特许贸易经营权,封建主们才能够完成更高效的二次剥削。 而磨坊在本质上也是如此,封建主们会在自己的领土上,实行垄断政策,强迫自己的领民必须在固定的磨坊中加工谷物。 这些磨坊当然不会免费为子民提供加工服务,而是要去收取高额磨谷费的。 村民们为了磨几袋麦子,走十几里路所付出的力气与领主同什么关系?谁让你运气不好出身在一个远离领主磨坊的村庄? 这就是命! 上帝的旨意,其实就可以解释为何有的人出生便含金钥匙,也能解释为何有的人注定要一辈子为一口吃的而劳作不息。 至于为什么领民们不自己建设磨坊,这一来是因为修建磨坊是一门技术活,寻常的农民压根不会。二来便要问一问领主手中的刀剑是否同意了。 但恰好,这两个问题,盖里斯都能解决。 画个水利磨坊草图,研究其中所需的工艺技术,对盖里斯来说这是轻而易举,至于雷纳德手中的刀剑? 他不来找盖里斯的麻烦,盖里斯还打算主动去找他麻烦,压根就不怂的好吗。 而只要能有一个更方便,磨谷费抽成更低的磨坊,便能从细节微末处入手,笼络周围民众的人心,以此作为切入点,建立起一个新的共同体。 “不过,有些事还是需要提前考虑的,虽然讲此处地势落差不大不小,水流不急不缓,拿来修个水磨坊,是正好的。但水文环境也是会有变化。” “死海地区,春冬两季雨水增加,眼前这条河流届时水位上涨,河水流速也会提高,若是技术不过关,光想着简单,哪怕真修出来水磨坊,要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坏掉。” 盖里斯话说的兴致勃勃,而当他注意到伊莎贝拉听的颇为认真投入时,他有了一个可以让伊莎贝拉更好融入团体的想法。 “有兴趣一同来设计一个能适应这里水文情况变化的水磨坊吗?我指的是那种在丰水期枯水期,不管水流急还是水流缓,都能拿来用的水磨坊。” 盖里斯的话让伊莎贝拉犹豫了片刻,而后少女便表情有些毅然的点了点头,也不能说恰好吧,只能说身为耶路撒冷王室的一份子,她所接受过的教育必然要包括会部分工程学。 今日更新完毕,我去跑外卖了 (本章完) 10.第10章 人口与时节 第10章 人口与时节 虽然说盖里斯已经在心里准备好,利用宗教的组织模式,替这个时代吹来新风。 但事情的发展终究不可能一步到位,相较于马丁·路德所生活的16世纪,12世纪可不是一个宗教改革的好时代。 一来是印刷技术依旧不够完善,作为宗教核心典籍的《圣经》,在欧洲竟只是被一些大贵族或神职人员所持有。 绝大多数信众别说是阅读、便是连摸都未曾摸过,这种情况下教会中的神职人员,完全把控了对经书的解读权力。也因此天主教、教会才可以拥有不容置疑的权威。 二来便是教士阶级,在当下这个时代,同其他阶层的各种矛盾,尚未因为经济的快速发展而激化。 这其实讲白了,就是如今的欧洲还太穷,穷到便是连教会都搜刮不出三瓜两枣,因此大家尚且还可以共患难。 当然了,不管什么原因,其实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个时代生产力还不够发达,不足以去推动生产关系发生转变。 在抓住问题的核心后,盖里斯自然心知肚明该如何去推动事情的变化,除去利用好先前自己展露过的神迹外,便是要从生产力角度入手。 农业技术的发展是长期的事,不过对磨坊进行建设以及改良,却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根据现有条件设计出一个水力磨坊并不困难,事实上在盖里斯提出想法的第三天,伊莎贝拉便同盖里斯便有了清晰的思路。 还是那个河岸边,只不过这回是盖里斯、约翰、伊莎贝拉三人聚在一起,在他们中间的沙地上,伊莎贝拉拿着一根木棍,画着草图的同时,讲述起他们的思路。 “这两天,盖里斯带着我确定了这条河流丰水期枯水期的变化,基本上可以确定,常规的的水力磨坊并不能直接适应这里的水文环境。” “不过盖里斯提出了一个想法,利用这附近地形的高低落差,完全可以修建一个容量较大的蓄水池,再挖掘人工河道从而进行引流,在方便农业耕地取水用水的同时,来保证水力磨坊不分季节的得到动力。” 相较于传统的单纯设计一个水力磨坊,盖里斯与伊莎贝拉在这两天里,实际上是提出了一个更加全面而复合的水利工程概念。 从引流、蓄水、分水、灌溉再到利用其中的水力……这一整套的开发思路,对于12世纪的欧洲来说,都算是非常超前的想法。 以至于约翰都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里过往的盖里斯,虽然说不至于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但至少也是在文法、工程学等科目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而现如今,盖里斯却可以带着殿下,进行调查、归类、分析、总结等一系列活动……并推出一个看似可行的方案,这就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了。 或许,不该是或许,应当说这就是盖里斯又一个得到神启的明证。 如此思量着的约翰,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虽然觉得这份方案已经非常完善了,可还是指出了其中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力,甚至于便是连开挖泥土的工具都不齐全。” 开挖一项水利工程,所需要的人力与工具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哪怕这个工程项目的规模,丢在后世的中国,其实随便一个村都能自行完成。 但对于人口总数连三位数都不够的盖里斯一伙人来说,这真就未免想的太多了。 因此,这份看似不错的方案,只能搁置,短时间内根本没法执行。“确实如此,仅仅依靠我们现如今所拥有的这些人手,想要完成,自然是不太可能的,但我们又何必将自己的目光仅仅局限于眼前之人?在我们的附近可是有着相当多的村庄。” “你是说去雇一些人手过来?”约翰询问道。 他们这一行人,现如今还是有些钱的,一方面这些钱是各自骑士还有伊莎贝拉的积蓄,另一些则是从那些贝都因身上搜刮出来的战利品。 但盖里斯却不同意,他说道:“雇的话,不太可能,毕竟这马上就该是收获的季节了,当然还有一个备选的方案, 虽然短时间里我们整不出来水力磨坊,但简单弄一个畜力或人力磨坊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这附近石料挺多。” 说着盖里斯看了下天空,太阳所处的大致角度,宣告了此时的季节并非秋季。 同中国不同,在中国有着“一元复始,大地春回”的说法,但放在死海地区,“大地秋回,一元复始”才更合适。 甚至于犹太历新年起点,都会被放在秋天,而不是其他季节。 秋冬播种耕耘、春夏时节方是收获。 如果说,中国人有着春雨贵如油的说法。 那么死海附近的人民们,则是要绞着心肠来期待冬雨,纵然穷人们被冬雨临湿,在寒冷中发抖,也会由衷而又重复的一遍遍感谢上帝。 盖里斯先前之所以执意要将队伍重新编整,除了方便管理外,原因之一便在于死海地区的收获季快要到来了。 如果按照村庄里先前的状态,收割起来各自为战的话,会有多少粮食因为人力的匮乏而被浪费就不好说。 “相比起雇人来开挖水力,也许我们更需要雇人来收麦子。”盖里斯说着便叹了口气,望向了不远处的麦田。 …… 天父,我们怀着感恩的心来到您面前,感谢您赐予我们丰收。您用您的恩典和慈爱滋养了土地,使它结出果实。 感谢您赐予我们阳光、雨水和肥沃的土壤,使我们能够享受到这丰收的时节。我们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您的保佑和恩赐。 愿这丰收不仅滋养我们的身体,也滋养我们的心。愿我们在这片丰收的土地上,与他人分享您的恩典和祝福。 求您继续保佑我们,让我们的土地在未来的岁月里继续丰收。愿您的恩典永远与我们同在,指引我们走向繁荣和幸福。 阿门。 昨天跑了51单外卖,是真牛马啊,今天一整天都晕乎乎的。 (本章完) 11.第11章 周边的村子 第11章 周边的村子 确实,在中世纪的时候信息交流比较缓慢,但村落与村落间,又并非毫无交流。 毕竟有的村能产陶器、还有的村能出产木头,再加上邻里乡亲之间的彼此往来,因此消息的流通虽然缓慢,但还是会存在的。 而就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一条条是不知真假的离谱传言,在河谷附近传播了起来。 农夫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着这些新奇的事情。他们并不在意这些消息的真假,他们只不过是拿这些有趣的故事,来填补他们灰白而单调的枯燥生活,就和二十一世纪的那群乐子人一样。 首先是斯卡尔村被撒拉逊人袭击了,但有的人说斯卡尔村全村被杀光一个活口不留。 还有的人说那个村子其实是被捕奴队袭击的,因此全村都被抓去当奴隶了,要拉到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上去。 然后又有消息说,其实斯卡尔村并没有死绝,有一群过来朝圣的骑士途径那个村庄,顺手就砍瓜切菜一般的将穆斯林异教徒给全剁了。 而且那群骑士还不打算走,说要养养伤。 结果这养伤养着养着,就莫名其妙多了个磨坊出来,并且传闻这里的磨谷费只二十抽一!比之雷纳德领主那边的磨坊少抽至少一半! 甚至于,如果愿意帮斯卡尔村收割麦子的话,村里的磨坊能免费用! 一时间,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坐不住了,当然或许他们会担心没几天,斯卡尔村的磨坊就要被附近的包税人发现,然后直接强拆了。 也正因为这样的担心,他们才考虑的更加现实:当然是要在领主派人来强拆前,赶紧把家里刚收割的麦子拿去磨成面粉啦! 不说全部磨了,至少能多占点便宜,就多占点便宜。 一时间方圆十里地内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派出了脚力好的家伙来打听消息的真假。 而当这些脚力好的伙计回到自己村后,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婆娘,让她赶紧把自家从地里收割的麦子给拿点出来,准备送去斯卡尔村磨成面粉。 第二件事,便是向村里人宣布,斯卡尔村那边出了个铁匠,家里有什么坏了的铁器,都可以拿去那边修补。 而且也不一定要付钱,帮着那边的人多干一天活就行! 甚至于帮那边收麦子当麦客,一天还能挣不少! 反正这都收割时节开始有些日子了,大家伙自家的麦子收的七七八八,反倒是斯卡尔村那边因为人少的缘故,再不抓紧收割,等麦穗落进土里就不好找了,急缺人手。 …… “磨剪子嘞,修菜刀!锻斧头喽!” 让盖里斯颇有些怀恋的吆喝声,以古法语的形式在斯卡尔村的广场上不断传播。 盖里斯没想到自家这伙人中,约翰也好、西蒙也罢他们居然都粗通一些铁匠技术,虽然说肯定是不如城堡里的那些匠人师父,也比不过城市行会里的大师傅。 可比之农村里的乡下铁匠,还是有些竞争力的。再加上盖里斯,想办法时间整了一些石磨,盖了几个磨坊,低价对外服务的缘故。 附近五个村庄的居民,仿佛早有约定一般的,赶在这个周末一同涌向了这处山谷。一时间,斯卡尔村这里成了如同集市一般的欢快所在。别说,还真就和赶集似的,不少人甚至还带了母鸡、鸡蛋、羊仔过来,显然是打算就地摆摊,以物易物。 然后又出于保密的需求,避免因为某些意外提前被雷纳德发现,盖里斯禁止大家对外透露各自的真实身份。 在将各自的旗帜纹章藏好后,只对周围的农民说他们是自远方来朝圣的骑士,前些日子遭遇了贝都因人打劫,然后沦落到了此地。 这样的说法当然是有问题的,真正有地理知识的人,两句话就能分辨出盖里斯是在撒谎。 毕竟他们这个河谷是在死海东岸,任何想要去耶路撒冷朝圣的基督徒都不会从这里经过,反倒是穆斯林朝圣者络绎不绝。 可偏偏农夫们的地理知识少的可怜,加之他们其实也不太在乎盖里斯说的来历真假,他们真正在意的还是免费二字,以及在斯卡尔村这边当麦客,每天所能赚的工钱。 便是盖里斯自己,也得充当掮客中介,同那些想过来干两天麦客的农夫讨价还价。 “干一天两磅半怎么样?” “你这是把人当牛马使唤是吧?!” “那三磅一天如何?” “四磅!至少四磅!” 讲实话,盖里斯还真不清楚这里的行价,而替人收麦子的麦客,在这附近本来就少,没什么可供参考的对象就非常麻烦。 不过好在,盖里斯也不需要去真扣那么细,大体上相对公道就行。 与周围村庄里的人搭上关系,了解附近的村庄分布情况,知道那些村庄的具体细节,才是盖里斯最需要做到的事。 就比方说,盖里斯了解到在斯卡尔村附近10里地路程内有着大约有6个村庄,清楚了那些村庄的大致分布如何,宗教信仰又如何,彼此间的关系、人口数量又如何。 这些收获,让盖里斯对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会有更加清晰的认知。 当然仅仅如此,盖里斯是觉得还不够的,因为这显然不够深入农村,显然不够贴近农民。 盖里斯需要真正的进行一次农村调查,才有把握说自己了解这个时代,了解民众们的需求。 才能确定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农村中,哪些人是自己的朋友,而哪些人是自己的敌人。 或许是因为穿越的缘故吧,盖里斯发现自己对前世所看过的许多书,都有着特别深刻的记忆。 其中某一本里就有着关乎乡村调查的内容。 (本章完) 12.第12章 爱听 喜欢听 第12章 爱听 喜欢听 盖里斯上辈子虽然说是农民出身,但21世纪的农民同12世纪的农民显然不是一码事。 至少盖里斯自家甚至于已经连粮食都不种了,主要是打理自家的山场,然后在城里找份工作,仅仅户口本上还挂个农业户口的名头。 而盖里斯这辈子,作为一名贵族子弟,虽然说没到五谷不分的地步,可对农民真正的生活,也缺乏足够的认知。 单纯靠着对斯卡尔村的情况进行了解分析又太过片面了。 现如今斯卡尔村这边在约翰的带领下欣欣向荣,不说日子过的多好,但至少大家伙能够拧成一股绳了。 无论是整磨坊生意,又或者铁匠买卖,都像模像样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盖里斯便觉得需要替自己好好补补课,至少要弄明白这个时代的农民,他们是如何生活的,又到底需要什么。 几天后,盖里斯便已经收拾起行囊,他挑选了几名随从,这其中有最开始那位同他一同去侦察斯卡尔村的侍从西蒙、以及另外一位被称为卡菲的仆役。 不过在盖里斯要离开的时候,不少人都表达出了难以理解,毕竟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骑士,而骑士阶层这个同农民群体,就天生八字不合。 为此,盖里斯沉思片刻后,放弃了向他们讲述教员理论的想法,转而直接对他们说道。 “我亲爱的弟兄们,请听:神岂不是拣选了世上的贫穷人,叫他们在信上富足,并承受他所应许给那些爱他之人的国吗?” 这句话出自新约圣经雅各书,而雅各是正儿八经的耶稣弟弟,比之后世某天王要纯的多。 这段经文的大体含义,便是强调了天父对穷人的特别拣选和关爱,提醒世人不要以世俗的标准来评判,而要看到神的视角。 在神的眼中,物质的贫穷并不妨碍一个人得到他的爱和拣选。相反,神常常选择那些在世上被忽视和轻视的人,让他们在信仰上富足,并成为他国度的继承人。 盖里斯说这句话的含义,显然便是表明自己对农民的重视这在基督教文化中是有着自古以来的依据,绝非什么叛经离道。 紧接着盖里斯又说道:“天父的灵在我身上,因为祂膏立了我,让我传福音给贫穷的人,差遣我宣告被掳的人得释放、瞎眼的人得见光明、受欺压的人得自由,又宣告上帝悦纳人的恩年已经来临。” 这句话出自圣经中的路加福音,相传是耶稣在拿撒勒会堂中说过的话,是耶稣宣告自己使命的重要时刻。 大致的意思就是,天父选中了天兄基督,授予天兄以特殊的使命权柄,而这使命便是要去向社会的底层传播神的爱与救赎,让社会底层得到希望,重点是强调了对社会底层的关注以及传教需求。 果然约翰他们一听到这番颇为神棍的发言,顿时就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后不再废话,毕竟盖里斯这都抬出天父来说明穷人的重要性了,他们总不能质疑天父的话吧。 相较于扯一堆,约翰他们听不明白,也不愿意听明白、更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理论教导,盖里斯选择了更符合12世纪宝宝们爱听、喜欢听、听了就放不下的话语。 说到底,领先世人半步是天才、领先世人一步是伟人、领先世人两步是圣人,而领先七步、八步之类的,那就成世人眼中的疯子、魔鬼不可理喻之人了,反正盖里斯不觉得曲高和寡有什么意义。 不过在走之前,还是有了一点意外发生、本来衣服行李都收拾好了,然后他便被人堵门了。伊莎贝拉就那么双手背在身后,俏生生站在盖里斯面前,也不说话,任由气氛向尴尬的方向发展。 “咳,有事直说。”最后是盖里斯受不了,直接问道。 “你打算出门的话,干嘛不带上我?” “不太合适,出门在外也比较危险。” “可我觉得,在你身边才最安全。” 盖里斯一开始是没想过要带伊莎贝拉的,毕竟多一个异性其实很不方便在外行动,可当伊莎贝拉主动求上门来的时候,盖里斯却发现自己想过的拒绝理由说不出口。 那双漂亮会说话眸子中所潜藏的埋怨,便足以将盖里斯的话顶回去。 最后盖里斯说道:“收拾好你自己东西,这趟出门的话,会吃很多苦,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有一说一,从小到大,盖里斯都从未在意过伊莎贝拉的王室血统,便是连向伊莎贝拉效忠后,他对待少女的态度都未发生过什么转变。 也正是因为这这一份相处模式,使得盖里斯同伊莎贝拉在人际关系上是平等的,而非什么上下级模式。 …… 在死海东岸、外约旦这片领地上,来自法国沙蒂永的雷纳德是这里至高无上的领主。 这片是耶路撒冷王国中最为广袤的那片,此地的领主也往往被认为是耶路撒冷四大封臣之一。 因为相对来说地广人稀的缘故,无论是领主对下辖村庄的管理,又或者村庄之间信息的交流,都显得有些迟缓。 盖里斯带着身后的几人组成了一个小队,在往外走上十几里地后,这里的村庄农民,对于斯卡尔村所发生的事情,便所知甚少了。 翻过一个丘陵,一个与斯卡尔村相差不多的村庄,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个村子同样是依水而建,规模相对斯卡尔村来说要看起来更大些,但房屋却显得破败许多,便是连一条清晰的道路都未曾被修筑出来。 而当盖里斯几人来到村口的时候,早早的便被村民们所发现,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 毕竟他们身上的穿着,哪怕已经非常朴素了,却也是一整套非常整洁的服饰,没什么补丁。 昨天外卖送了45单,在两个小区里发生迷路,e=(o`*)))唉,那种很大的高档小区是真烦啊,这边门不让进、那边门不让进,非要从固定的外卖门,才给放行,然后距离要送的楼又贼远。 (本章完) 13.第13章 草药 第13章 草药 很多21世纪的人,缺乏一种认知,即衣服在古代的很多地方,其实并非什么生活必需品、而是奢侈品,而在有的地方,则既是必需品又是奢侈品。 甚至于穿上一身没有补丁的新衣服,都是赤裸裸的炫富行为,而富贵人家晒个被子,都足以让隔壁邻居犯红眼病。 哪怕现如今盖里斯一行人身上穿的衣服和农民一样是亚麻质地,可彼此间的新旧程度、补丁数量、干净与否、都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的。 在确定盖里斯这伙人不是农民后,村里的人的表现,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就那么干愣在那里,既不拒绝也不欢迎,处于种不知所措的状态。 直到盖里斯主动走上前,向这些麻木漠然的人打招呼后,他们那些农民才有回应以表明自己并非什么稻草人。 “我们是来圣地朝圣的修士,途径你们这里,想要在你们这边落下脚。”盖里斯如此自我介绍道。 盖里斯这里说到的修士,可不是什么修仙的修士而是天主教、东正教对修行者的称呼。 通常来说修士会如和尚一样遵循着各种清规戒律,而同时他们又担负着一些社会服务性的职责,比如协助教会的日常运营、或者充当老师、又或者进行社会救济…… 不同的修会会有不同的理念,比如说有的修会就以传播信仰为己任,有的修会是以拯救同信仰的奴隶为己任,还有的修会比如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这种……是以十字军圣战为己任。 总之修士这个身份,其实挺万金油的,却又被世人尊敬。 但盖里斯的这番介绍,却让周围几个村民,更加的不知所措了。毕竟对于村庄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修士这个东西可就过于高大上了,属于一辈子这才头一次遇到。 好在,这些村民们,至少没有恶意,同盖里斯交流起来的时候,也不存在语言障碍。 在经历过初期的鸡同鸭讲后,盖里斯几人得到了这里农民们的少许信任,并且了解了这个村庄的一些基本情况。 比如说,这里依旧还是外约旦领地下辖的村子,但这附近却是一个包税人在征税,而在村的东头有个草药师厉害的很,不仅是能治病还能占卜未来。 就在盖里斯,坐在树荫下同一个有着口烂牙的中年人拉家常闲扯的时候,村口那边有一个小孩牵着头牛往村里走。 那是一头中东本地品种的牛同天朝那边的牛种有些区别,这种牛耐热、耐旱,适应性强,适合在中东的气候条件下生存和工作。 而当那头牛出现的时候,同盖里斯聊着正开心的那个中年人,目不转睛的直勾勾盯住了那头牛。 在这个中年人眼中,那仿佛已经不是一头寻常的牛了,而当是金银珠宝,是一切他所能想象到最美好事物的集合。 “这就是那草药师家的牛?”从先前的话语中,盖里斯得到过这方面的信息。 而中年人的点头回应则证实了盖里斯的话。 “他家有牛,还不止这一头!”中年人话语中意味颇为暧昧,是一种赞叹、也是一种嫉妒,更是一种无奈。 毕竟他自己本人是没牛的,而作为农业生产所需的大型牲口,牛所代表的意义,可就太大了。 在这么一番闲聊,闲聊到西蒙、卡菲他们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盖里斯才站起身,提议让这个中年人带着他去草药师家看看。 对于盖里斯来说,一个乡村里的草药师,其实是颇为稀奇陌生的存在。城市里的医生同乡村里、特别是中东这边的草药师,其实并不怎么类同。 当然并非说他们之间谁优谁劣,而只是中世纪医术这玩意,实在是各有各的烂法。 人类的创造力想象力被太过大胆的体现了出来,以至于人类的身体素质压根追不上,只能活活被玩死。 当然了,如果对方是真有些本事的,盖里斯其实会想着怎么收编对方。 中年人本来是有些不乐意、不情愿的,但盖里斯露了一枚成色不咋滴的银币后,中年人舔了舔嘴唇,便主动带起路来。 当走进村庄后,盖里斯几人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这个村庄的面貌、低矮、破败、充满了野蛮的荒芜,相较于之前的斯卡尔村,要明显差了一两个档次。 但在这些房屋中,还是有几套能稍微看一看的。 而这个有着一口烂牙的中年人,也稍微介绍了下:“那套是村长家的,那套是卡多索地主老爷家的,哝,最东边那套便是草药师家的。” 向中年人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看到的那套房子虽然也是用黄泥修筑的,但却较其他房子更为干净利落,甚至于还修了个院子,圈了一片地。 而当盖里斯他们走近的时候,还能看到这院子里围了一圈人。 这群人的中间,则躺了一个老妇人,看起来像得了什么病。 院子的另一头,则是一个老者在收拾着一些草药,显然是打算要来配药,好去医治那个妇人。 盖里斯没有急着去插手,而是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随即面色大变,冲上前去制止那个老者的手抓向某味药材。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当老者注意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抓住的时候,本能的想要去挣脱,但他同盖里斯的力气差距太大,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慌乱中进行着质疑。 “这东西有毒。”盖里斯言简意赅。 此刻,老者手中所拿着的植物,盖里斯用不着前世的知识,只凭借这一世的认知,都可以识别出来。 这玩意叫颠茄,是茄目、茄科、癫茄属。 有一说一,也无外乎在近代欧洲会有人把西红柿称为魔鬼的苹果,认为西红柿有毒,实在是因为整个茄科大家族,还真就人均有毒。 而在茄科中,颠茄更是茄中翘楚,属于那种多吃几口就能要人命的档次。 其中所含的生物碱,足以令人产生精神错乱、幻觉、谵妄和抽搐等症状。 继续送外卖去了,88 (本章完) 第14章 “真本事” 第14章 “真本事” 站在盖里斯面前的这个老头,其白的头发凌乱地覆盖在头顶,显得邋遢不堪,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棕色粗布长袍,长袍的袖口和下摆因常年使用已经磨损,露出了里面的补丁。 当然最能有说服力,证明其“真才实学”的事在于,这家伙看上去颇有些年纪了,或许已经年过六旬。 在人均年龄不超过四十岁的中世纪,一个老到六十岁还没死,能够正常上床下桌,操弄草药的家伙,在寻常农夫眼中,便已经是其有“真本事”的体现了。 毕竟绝大多数人,压根活不到这个老掉牙的年龄,就已经被埋入土中了。 “毒?” 听到盖里斯的话,那个老头讥讽的笑了声。 “呦,真是个见多识广的家伙。” “你既然知道他是什么,那你怎么不知道打几千年前开始,这草药就可以拿来治病!确实很多人,说这东西有毒、有危险,是啊,火也能烧伤人,可不还是用它煮饭取暖?难道因为火能烧伤人,我们就不生火了?” “你要清楚这个东西,这东西象征着再生,是生与死之间平衡的间隔,所以才能拿来治病,不仅是治病,还能拿来驱散恶灵,保护佩戴者免受巫术的侵害!” 盖里斯依旧抓住老者的手没有放开,而是死死盯着老者,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自打融合记忆后,盖里斯除去身体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以及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六感的敏锐也得到了提高。 盖里斯能看到老者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贪婪和狡猾的光芒,嘴角则挂着一丝虚伪的讽刺讥笑。他能清晰明确的感受到,眼前这个老头在胡扯。这个胡扯并不是说基于某本医术上的古人记录,而是一套自己发明、自己都不信,却言之凿凿拿来忽悠别人的胡扯。 确实颠茄在中世纪被用于各种医疗中,但真正老练的药剂师,至少会去考虑如何控制剂量,能够对其负面作用产生警觉。当然了,即便如此,因为滥用颠茄而导致的医疗事故,在中世纪还是数不胜数。 而眼前这个老家伙呢,盖里斯甚至于怀疑他是否真的认识其手中的植株叫什么。 “那么这株草药,叫什么?” 老者白了一眼盖里斯,对于盖里斯的无礼显然感到不满,自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聊下去。 “白痴,来人啊!把这些捣乱的外乡人赶出去!”老头大声叫喊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都开始躁动起来,试图过来推搡盖里斯一行人。 然后便听见噌的一声响,在盖里斯身后不远处。 西蒙见势不对,直接抽出了腰间藏在袍子下的长剑,将其他人护在其身后。 经过仔细打磨的剑刃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夺目耀眼,而锋锐的剑尖则透露出嗜血的威慑。在看到西蒙直接抽剑后,周围的农民理智了许多。他们还不至于因为草药师的三言两语,就打算去见血。 盖里斯皱了皱眉头心知肚明,现如今其实已经没法讲道理了。因为盖里斯任何试图摆事实、讲证据、讲道理的举动,都会被眼前这个老家伙视为挑战他在村子里的权威。 而为了维持自己在村子里的威望,老头不可能承认自己犯错了,因此直接利用其在村庄里长久以来的威信驱赶盖里斯一伙,才会是他下意识的本能。 一个念头突然在盖里斯心头浮现——杀了他。 用脚后跟想想,盖里斯都能意识到这个老头家的那些牛是怎么来的,也能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头会有比寻常农民更好的屋子。 骗子罢了……就中世纪这个文化普及水准,哪来的那么多草药师、哪来的那么多医生,眼前老头这样的骗子才会是常态。 一个在中世纪乡村里,招摇撞骗的家伙,粗通了一丁点的草药学知识,运气好遇到几个病人自己痊愈了,就可以将自己吹成无所不能的神医,然后用各种话术说服农民们:那些倒霉的家伙其实不是他草药师的错。 只要杀了这个老头,那么这个村子里就能少个祸害,盖里斯也不必去费尽心思的同对方言语交锋。 甚至于,盖里斯如果真的要杀这个老头的话,不会比捏死只蚂蚁更困难,至于周围的农民们,根本不能替这个老家伙帮点半点忙。因为在他们反应过来前,盖里斯就能捏碎这个老头的喉骨。 但最终,盖里斯还是松开了手,放过了这个老头。 “这个东西叫颠茄,我不清楚你是不是把它同龙葵混淆了,虽然说都是茄科,果实的颜色相近,叶子乍一眼看过去有些相似,但龙葵只是轻毒、而颠茄则是剧毒。分辨这两者的区别也不难,龙葵的朵是星形的白色或淡紫色,而颠茄的朵是钟形的紫色或绿色。” 就盖里斯所知,颠茄或者龙葵,其实都有药用价值,甚至于在疗效上还有一丁点的相似,但龙葵至少吃不死人,在天朝还被当过荒年的替代食物。而颠茄嘛……据说罗马皇帝屋大维就是被他老婆用这玩意毒死的。 宗教与迷信在很多人眼里被同质化,实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词。 迷信指的是盲目地信仰崇拜,落实在这个场景中,便是用颠茄害人不自知是迷信……他盖里斯要破除这个迷信,破除无知。 盖里斯有注意到这个老头的眼神闪了闪,他确实有在认真听盖里斯的话,而握着颠茄植株的手,都略微松开了些,并且有了一点点的颤抖。 这老头害怕了,显然这个老头、这个骗子、是知道自己无知的,现如今在得到了盖里斯的信息后,他结合过往的经验,做出了判断,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没有撒谎。 “胡扯什么!我还能分不清这东西叫什么嘛!滚滚滚!什么颠茄、什么龙葵,一派胡言!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就来我面前装神弄鬼是吧。” 伴随着老头的再度发飙,双方的气氛显得更加激烈起来,只不过这回盖里斯制止了西蒙他们继续挥剑的冲动,带着众人退出了草药师的院子。 对于盖里斯来说,杀了这个老头,确实很简单,但那样一来同自己来此地的初衷就相悖了。 (本章完) 第15章 调查 第15章 调查 虽然说被草药师赶了出来,盖里斯一行人倒不至于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卡多索地主老爷,在听闻村里来了一群要朝圣的修士后,便主动发出邀请,希望盖里斯一行人,能到他们家里落脚。毕竟这走南闯北的过来朝圣的人,总是能带来真正遥远的消息,能让人多些见闻,好填补平淡乏味的日常。 讲实话,虽然这个卡多索是被先前那个中年人称作地主老爷,但他家其实也就多了几栋土屋,圈了个院子。虽然说要比之先前那个草药师家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 而在当面碰上后,盖里斯还注意到这个所谓地主的手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痕,就盖里斯的经验来说,能有这些老茧或伤痕显然是因为长期收割麦子导致的,显然他并非那种真正意义上脱离了劳作的纯食利阶层, 卡多索替盖里斯他们这边几个人安排了客房,而后准备了晚餐。 就中世纪农民的标准来说,这一餐已经相当丰盛了,至少要比盖里斯几人在斯卡尔村那边吃的要好很多。不仅有些正经的食物或蔬菜,甚至于还准备了一点烤肉与酸奶。 “主,我们的天主,感谢您赐予我们这顿丰盛的食物。我们感恩您的慷慨和爱护,请保佑我们在用餐时充满喜乐,并祝福我们的家庭和朋友。愿我们在您面前常怀感恩之心,并在一切事上荣耀您的圣名。奉耶稣基督之名,阿门。” 简短的饭前祈祷结束后,晚餐便开始了。 在吃饭的过程中,卡多索说道:“白天的事,我听说过了,托马斯那家伙,我是不怎么看得上的,可村里就那个老东西略微懂点怎么操弄草药,大伙除了他之外没人能信。” 托马斯,便是那个草药师的本名,盖里斯在被赶出来后,从先前那个带路的家伙口中听说了。 而在听到卡多索的话后,盖里斯略微点了点头,也清楚为何巫婆、骗子之流可以在村里横行,讲白了就是欺负农村里信息交流不畅,农民们见识短,因此稍微懂些东西,就可以将一吹成十,十吹成百,在招摇撞骗的同时,因为所知信息的不对等,还不容易被戳破。 “你其实是懂些医术的吧。”卡多索再度问道。 盖里斯原本是想摇头的,但一想到别说托马斯那个骗子,便是正经医生的医疗水准能力都潜力无限,有着无穷进步空间,便点了点头。 好歹盖里斯自己脑子里有着基本的现代医学常识,对《赤脚医生手册》这种书也有印象,说自己是个医生,不至于被人讲不学无术。 饭后,因为卡多索的委托,盖里斯便替他们一家检查了下身体,总的来说,确实人均有病,要么是营养不良、要么是寄生虫感染、又或者因为长期劳作所导致的一些皮肤病。 只不过以中世纪的标准来看,这些病都是人皆有之的,因此无足轻重。 唯有卡多索家的小女儿,有些轻微感冒流鼻涕,盖里斯想了半天后,劝卡多索多让她女儿多喝开水。 …… 夜深,盖里斯想办法将一天的见闻用所剩不多的纸记录下来,无论是农民对牛的渴望、又或者托马斯那个神棍的表现,又或者即便是卡多索小地主家庭却也避免不了的那些疾病。 这些见闻展现了一个真实的中世纪农村,也让盖里斯陷入了沉闷。 这种沉闷是一种无能为力,是一种对前路坎坷的预期。 拿疾病预防来说,后世建国后预防疾病的几大妙招,其实就是喝开水、除四害、上厕所用纸擦屁股再加上嗑便宜的维生素片。但这几种方式,丢在盖里斯现在的这个农村来说,都不切实际。 为什么古兰经中会要求信众不要吃猪肉?抛去那些神学上的各种说法,其中一种可能便是因为中东地区因为缺乏燃料,相对难以彻底将食物煮熟,而有着很多寄生虫的猪肉,自然就不适合作为食物来进行烹饪。 喝开水其实便是同理,连处理食物的燃料都容易匮乏,何况是要求一家人天天喝开水这种奢侈的事。 而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就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变革,需要真正无穷、足以改变自然的伟力。 就在盖里斯将一日见闻记录下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门被推开了,伊莎贝拉走了进来。 为了方便与盖里斯同行,避免额外麻烦的缘故,伊莎贝拉剪了头短发作男性装扮,加上因为少女性征并未发育成熟的缘故,现如今的伊莎贝拉看起来更像是个非常中性化的少年,对外的自称也变成了伊萨贝尔。 当然如果仔细分辨的话,想要确定性别其实不算困难。 “盖里斯,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盖里斯有些意外,毕竟这都三更半夜了,自己初来乍到,又怎么会有人来找自己呢? 但不论什么原因,既然有人找自己,那么也不算坏事,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更好、更深入的了解这个村庄。 而当盖里斯在卡多索的陪同下推开院子大门后,便看见了一个少年,站在门外,见到盖里斯后,便立马拜了下来,试图轻吻盖里斯的靴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周围人也都感到惊讶,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卡多索在借着月光看清,那个少年的外貌后,带着丝意外的语气说道:“杰森,你怎么来了?” “求求了,我妈妈她要死了!我知道的,你们修士都懂些医术,是真正的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少年带着哭腔,有些断续的说出了来意。 这个时候卡多索对着盖里斯补充到:“白天在托马斯那个草药师看病的就是杰森他妈妈。” 一提到白天的事,盖里斯便回想了起来,只不过当时盖里斯,没太来得及去关心病人,就被托马斯那个老东西抓颠茄的行为给吓到了,因此对当时院子里的病人情况不熟。 大家加加群吧,和我说一下对这本书的看法,聊一下哪里不足,不然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写的太垃圾,压根没人看。现如今这个收藏的涨幅,我都感觉和不存在读者一样。 (本章完) 第16章 治病 第16章 治病 夜晚,星光微弱地洒在村庄的屋顶上,凉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夜的寒意。 试图跪下去的杰森,被盖里斯一把抓起,然后站在了一旁。 盖里斯能够感受到这孩子面上的忧愁与紧张,甚至于能够听得清那猛烈的心跳以及短促的呼吸声。 “那个,老托马斯,替我妈妈开了一些药,但一点用没有,现在我妈妈,她病的更厉害了!而且……而且……那个托马斯说要进行什么激进的治疗……可……好多人在激进治疗后都死了……托马斯扯过一堆说法,说诅咒啊、邪灵啊之类的……我有些害怕,不敢继续治疗了。” 杰森夹杂着些哭腔,话语里透着恐惧,他已经不知前路如何了。 盖里斯撇过头看了一眼卡多索,这个地主小财主回应了一个“确实如此”的答复。 听得出来,在过去这些年里,托马斯已经治死过不少人了。 纵然依旧有人愿意信他,可如杰森这样的孩子,还是会觉得恐惧与害怕,然后试图寻找更可信、更安全的人来拯救自己母亲。 有一说一,盖里斯觉得杰森还是挺幸运的,至少盖里斯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中世纪修士,不会用中世纪“光明”“无所不能”的医术去治愈疾病。 固然修士懂医术,这算是一种刻板印象了。 在中世纪这个环境下,修道院相当于一种知识交流的中心,许多修士都会致力于医学研究或实践,在不少的修道院里还会保留着古希腊或古罗马时代医学典籍的手抄本,或撰写过大量草药和医疗实践的著作。 但这些古希腊或古罗马时代的医学典籍再加上那些医疗实践的著作,到底治好几个人……还真不好说,也不是说没有痊愈的。 只能讲光辉的中世纪医疗技术,可以通过切手治好癌症,也能用放血治好腹泻,还可以用重金属催吐治愈黑死病,并且认为化脓才是伤口愈合的前兆……甚至于在中世纪早期,星象医学和信心医学还可以大行其道,能把放血疗法打压成非法行医。 盖里斯盯着眼前少年的双眼,感受那其中所潜在蕴含的无助,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吧。” 哪怕自己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医生,但好歹比那些伟大的中世纪医学先驱要靠谱。 …… 盖里斯他们所在的这个村是一个清一色人口都是基督徒的村庄,十字军领主的到来,也带来了家乡的法兰克老乡,便如斯卡尔村一样,只是要更加的大一些,但似乎也更加破败些。 而在走进杰森家后,便看到了白天的那位妇人,她躺在一张铺着粗糙麻布的床上,床单已经因为不断的翻动而皱成一团,显然非常痛苦。 杰森的父亲,无望而麻木的坐在床边,哪怕是杰森带着盖里斯、伊萨贝尔、西蒙几人走进房间,也只是抬起头看过来两眼,没有更多的动静。 盖里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妇人的身体情况,并且向杰森问了下情况,便得出了结论。其实就是感冒、扁桃体发炎所导致的发烧,在后世属于几片药就能治好的病,对于盖里斯来说,几眼也就分辨出来了。 而在这个时代呢……无论是抗生素、还是还是其他什么药,一概皆无。 当然正常情况下,一次感冒其实不至于要人命,毕竟人类的免疫系统也不是吃素的……可一旦免疫系统杀疯后……要人命的高烧就来了。 而偏偏杰森的母亲,现如今已经陷入高烧了,按照盖里斯的感觉,至少也有39度,但还没到41度那种地步。 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将杰森母亲的体温控制住。 “有毛巾吗?”盖里斯向杰森问道,然后就看见杰森一脸茫然,显然毛巾那种东西,对于他来说闻所未闻。 盖里斯捏了一下眉心,转而借了西蒙的剑,从自己衣服上裁了一截下来,切成了布条。转而让杰森拿着陶壶去河边接水,又命令杰森的父亲去生火。 然而杰森的父亲,在动起来的同时还在不停的感叹:“这都是命……救不回来的……都是主的安排……” 在杰森把水打回来前,盖里斯让卡多索想办法去找一些干菊,或者干金盏、或者甘草。 “菊、金盏、甘草吗?”听到这几味草药的名字后,卡多索若有所思的同时还有些茫然,直到盖里斯描述过这几种草药的形态特征后,卡多索才将之一一对应起来,然后答道:“貌似托马斯那老东西家里有,不过那家伙好像没拿来治疗过感冒。” 再一次、又一次,盖里斯确定了托马斯那家伙不学无术,如果说他不清楚菊的药用价值还情有可原,可连金盏、甘草这种阿拉伯医学常用药材都不了解的话……只能说这个家伙没接触过真正系统有效的医学。 但这无关紧要,相比起和托马斯那老贼扯淡,盖里斯直接让卡多索带着西蒙去把草药给弄回来,至于他自己本人,则在杰森打回来水后,将裁下来的布条粘湿,带着伊萨贝尔一同擦拭起妇人的身体。 这是在场人从未想过的治疗方式,有些人比如伊萨贝尔就有些下意识的抗拒,可当盖里斯面无表情的行动起来后,少女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擦拭妇人身体的同时,盖里斯对一旁的人说道:“基督曾展现过神迹,只要是他触碰过的病人,病人的疾病便可自愈。我做不到那么神奇,但你们若信我,那么我便可以教你们该如何顺应天父的设计,医治好你们的疾病。” “在天父的设计中,天地间其实存在无数精灵,那些精灵微小到肉眼不可见,其中有善有恶,也有的不善不恶,而大多数人所得的大多数病便与那些作恶的精灵相关。” “那些作恶的精灵会乘着人体的虚弱侵入人体,在那些作恶精灵侵入人体后,守护人类身体的善良精灵便会同其战斗,试图将之赶尽杀绝,这时身体就成了战场,也就会开始发热,这种发热有助于杀死那些作恶的精灵,但同时也会损坏人的身体本身,我们需要控制这种体温,避免病人在这个过程中因为身体受损而去世。” 将真正有益于人类的知识,借用中世纪人容易理解的方式,灌注进他们的脑海里,让民众知晓如何预防疾病,这又怎会是迷信呢? (本章完) 第17章 来者不善 第17章 来者不善 将打湿的布条,叠成块,放置在妇人的额头、脖子、脚踝上,然后替其擦拭身体。 盖里斯丝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双眼有神、却又面无表情,当其诉说起天父创造世界的设计时,又言之凿凿,句句给人以信服的感受。 显然盖里斯知道许多凡人所不知道的知识,这些知识关乎天父如何创造世界,关乎这个被天父天父创造的世界如何运行,而在盖里斯的口中,仿佛是只要知道了那些规则,便能因势导利,诸邪避易。 普通人有资格谈论世界的规则吗?有资格谈论世界的真相吗?就算真的去谈论了,也不过是胡扯,哪有盖里斯说的这么条理清晰呢? 在盖里斯的口中,天父爱世人,已经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了,而是具体到方方面面,只是因世人做不到天父的所期盼的,因而一生多病多灾。 “想要避免那些邪恶的精灵侵入人体,便需要想办法做好隔绝,我们一是需要时常清洗自己的身体,避免那些邪恶的精灵过多粘附在身;二是多吃熟食多饮开水,因为火焰的高温可以杀死那些邪恶的精灵;三是……” “当然,如果真染病了,我们身体中善良的精灵也会去进行战斗,对那些邪恶的精灵赶尽杀绝,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只有提供合适、适当的辅助,才可以让善良战胜邪恶、身体得到康复。通过粘湿的毛巾控制体温只是其中的一步,应用一些药水也有助于身体的康复,如甘草、菊、金盏、柳树皮这些,便有助于杀死那些邪恶的精灵。” 神性的光辉似乎浮现在盖里斯身后,令人不自觉的愈发信服他一言一行。 便是床上的病人,在得到盖里斯如此悉心的照顾后,面色似乎都变得好了起来,以至于不再胡乱挣扎,而当西蒙还有卡多索带回来盖里斯说的那些草药后,便开始了熬煮。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简单的将这些草药清洗干净后,再投入煮沸的清水中。 盖里斯对剂量的控制也不是很严格,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中药疗法,并没什么中药理论,仅仅是试图将植物中的抗炎有效成分提取出来,然后喂给病人。 至于这其中是否能真的起效,盖里斯心中也是颇为忐忑的,只是盖里斯不能表现出来。 所幸,不知何故,总之在饮用下盖里斯熬煮的那些药水后,没多久妇人陷入了安静的沉眠。 而当天色蒙蒙亮,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杰森触摸了他母亲的额头,虽然依旧有点发热,但还是能明显感受到相较于昨天要低了不少,这便足以证明盖里斯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都是可行的、都是顺应天父设计的。 在折腾过这一夜后,众人都颇为疲惫,盖里斯感觉老妇人已经脱离危险后,便留下了一些医嘱,吩咐杰森替他母亲准备些流食,以及必须喝开水,还要再度饮用药剂后,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杰森他们家,回到卡多索家中进行休息。 在路上,见证了奇迹的卡多索凑到了盖里斯身旁,询问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盖里斯自然是点点头。 “你从哪里知道的?我怎么闻所未闻过?” 对于这种问题,盖里斯有些犹豫,他自然是可以现在就推给天父,说自己是得到了神启。事实上盖里斯还可以提供自己得到神启的证据,但这样说合适吗?或者说这种话,以自己本人的嘴巴说出来合适吗?于是乎,盖里斯便直接选择忽视了卡多索的那个问题,回答道:“要不了多久,你会知道我是如何知晓那些事的。” 卡多索没有去刨根问底,毕竟众人忙了这么久,都非常的困,急需休息。在回到卡多索家中后,各自便找到各自的床或是挤在一起一同进入梦乡。 …… 当盖里斯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刚一走出自己的房间,便见到卡多索面上带着十分赞叹、尊敬的表情来到了自己面前。 简单两句寒暄后,卡多索便说道“杰森他母亲,已经不再发热了,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病早晚会好,这可真是神奇啊。” 听得出来,卡多索的语气明显有些讨好,如果说昨天的卡多索仗着自己东道主的身份与年龄,对待盖里斯还有少许的居高临下,那么转而一天过去后,便形势逆转。 毕竟这个世界上拥有真本事的医生,不论走到哪里都该受人尊敬,是真正可以做到救人于疾苦之中。 至于盖里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将会是一个好的敲门砖,有助于自己同这个村庄中的农民们打好关系,从而更顺畅的进行农村调查。 可事情的发展真会这么顺利吗? 当盖里斯带着伊萨贝尔与西蒙等人,想去再看看杰森一家的时候,却发现门被堵上了。 院子外,天空的颜色有些灰尘,虽然说并未下雨,但乌云也足以遮蔽阳光。 天空下、大地上,房屋间,二三十个持握着草叉或棍棒的人立在道路上,他们手中不少农具都被研磨至锋利,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几十双眼,凝视着盖里斯这边,眼神里流露着贪婪,他们死死盯着盖里斯众人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 西蒙抽出了剑,但彼此间的武器之比,依旧是二三十比一。 数量上的绝对压制,带给了这些人以莫大的勇气,以至于他们不再如昨天一般被逼退。 “卡多索,怎么回事?”盖里斯侧过头小声问道。这一幕的情况属实有些出乎意料,在盖里斯看来,哪怕昨天他同托马斯那个草药师起了点冲突,可也不至于被人堵门。 而卡多索则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后才答道:“有些像是村长家的打手,就我所知,托马斯那家伙和村长家的关系还算是比较密切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盖里斯低声说了一句。 (本章完) 第18章 大地起刀兵 第18章 大地起刀兵 同天朝不同,同欧洲也不同,死海地区的基层农业生产有着独有的特色,而当基督徒移民来到这片土地后,相当多人都沾染了这方面的习俗。 就比方说,在同时代的欧洲法国老家,几乎所有的农用土地都被纳入了庄园系统之中,换而言之便是在庄园之下有着农村,农村之上有着庄园,庄园里会有着复数的农村,不仅包括耕地,还包括牧场、森林、磨坊、酒坊、烤炉等设施,这些设施为农村提供了生产和生活所需的资源,构建起一个相对来说自给自足的农业体系。 贵族领主依托庄园对法国的农民进行治理与统治。 但在外约旦地区则显然不行,这片土地是十字军新征服的,还不足以建立一个非常严密的庄园体系。加之不同族群、不同宗教信仰之间的迥异。 贵族领主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模式,则就要更加的多元化,除去一些地区建立了庄园外,在其他地区则还维持着农村自治加包税人征收税款的模式,这种模式相对来说管理的更加松散。 其中无论是斯卡尔村,又或者盖里斯眼下所身处的村庄,都是后者类型。 在这种模式的基层农村中,村长的地位其实并不依赖于上级的任命,而往往是要么依托名望、要么依托武力,从而在村民间的推举中脱颖而出。 当卡多索说对面那些人中,可能有着村长的打手后,再加上他提及草药师托马斯同村长之间有着密切关系。 盖里斯就已经做出猜测了。 为了控制这个村庄,草药师托马斯同那个村长应该是达成过一些私下里的协议。或许草药师每年都要给村长上贡些钱,换取村长的武力庇护,又或者村长需要草药师那个神棍提供一些名望,从而确保其地位在村庄中的超然性。 但不论如何,总之盖里斯的出现威胁到了村庄里某些人的利益,而对方则非常果断的试图动用武力。 就在盖里斯思量着当下情况的时候,对面那些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冲着盖里斯他们这边喊道:“卡多索,这事和你没关系!这些外地人都是巫师!会带来疾病和诅咒,而且他们还有着邪眼的能力,昨天就因为我家牛和那家伙多对视了一会,今天就连草料都不吃了,也不肯干活!” 听到对方喊出这话,盖里斯还能勉强保持一个面容不变,而伊萨贝尔和西蒙他们则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 盖里斯是巫师?这叫什么见鬼的冷笑话。若是在新千年得天父恩宠而复活的圣人都成了巫师,那么教会里的那些神职者岂不是人人皆魔鬼? 卡多索则往前走了几步,辩解了几句,话语里的意思,不外乎昨天盖里斯成功的救好了杰森的母亲,还没收诊金,盖里斯他们见多识广,是真正的有德修士。 然而卡多索不辩解还好,卡多索一辩解,对方变本加厉的再度指责了起来。 “我就说他们有问题吧!现在大家伙还信不信,昨天老托马斯分明说了杰森他母亲是被邪灵附体了,只有真正的魔鬼才能以恶制恶驱散杰森母亲身上的邪灵,结果这些外地人去看了一下杰森的母亲,那病便好了。如果他们不是同魔鬼勾结的巫师,又如何能做到!天底下哪有那么神奇的医术,这肯定是巫术!绝对是巫术!” “就算病好了又怎么样?!现在杰森他母亲的灵魂,已经被魔鬼盯上了,别管在人间还能活多久,等死的时候就注定要下地狱!这哪里是救人啊!分明是害人!是大大的害人!相比起在人间的短暂停留,日后永生时刻却注定要在地狱里煎熬!” “生病死了只不是过是失去性命,可被魔鬼治好病却是要失去灵魂的!” “伙计们,你们愿意自己死后的灵魂上不了天堂,只能在地狱里被折磨吗!” “不愿意!” “不愿意!” “赶走外地佬!”狂热的气氛被鼓动了起来,那些村民举起了草叉和棍棒,觉得自己是同邪恶巫师战斗的正义之士。 而盖里斯在听着对面那个年轻人的鼓动话语后,面目便逐渐狰狞,就个人感官来说仿佛和看到屎一般。 这tm什么见鬼的基督教版异端封建迷信。 迷信,因无知而坚信,利用他人无知去鼓动他人,为自己火中取栗,谋取私利。 这无独于宗教、无独于时代,而就是因为无知! 真就属于放在罗马教廷里,都能让那些枢机主教感到红温,觉得这群崽种太落后、太迷信、太jb无知,属于要送上火刑架纠正一下错误思想的对象。 要知道哪怕是罗马教廷,现如今都还没开始猎巫运动,要等到几十年后,才会成立教皇异端审判庭,而《女巫之锤》那本书更是1487年才出版的。 盖里斯深呼吸一口气,收敛好自己脸上那被恶心到的表情,然后决定进行魔法对攻。 “我本来是不想这么做的。” 盖里斯刚开口时并未引起对面那些农民的关注,那些村民们依旧在那年轻人的鼓动下喊着口号。 可当盖里斯脱下自己上衣的时候,便成了场面上的焦点,所有能看清盖里斯上半身的人,都不由得呆住了。 伤疤!伤疤!伤疤! 一道伤疤,虽已愈合,不再渗血,却依旧如刻刀所刻般狰狞恐怖,令人生畏。 当盖里斯呼吸时,那道自胸膛绵延至腹腔的的肉痕,犹如蜈蚣活物般扭动,暗红的色泽,仿佛炙热的炭火在其中燃烧。 这样一道伤疤必定入肉极深,必定是被开膛破肚过!必定是连其中的内脏也被搅碎过。 可以说,在受过这样的伤势后,就不可能存在活人! 但伤疤的主人还活着,站在众人的面前,向众人展示自己经历过的苦难,向世人宣讲新的教义,向世人宣告一个新的纪元时代即将到来。 “我现在想明白了,同我那位被天父派遣来世间传讲天国福音的兄长不同,我没有他那么仁慈,也不能如他那般行诸多神迹,更不可能替世人承担起原罪。” “万军之耶和华遣我来这世上,并非要向世人传福音,而当叫大地起刀兵!” 明天就上一轮试水推了,试水推期间的追读数据,关乎这本书能否上二轮推荐,大家如果喜欢这本书的话,请不要在推荐期间养书啊!多多的追更就好,拜托了!作为谢礼,我会在上架后加更的。 (本章完) 第19章 我注六经六经注我 第19章 我注六经六经注我 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马太福音》 盖里斯对于宗教典籍理解不说是神学大师吧,其实也远超常人,毕竟上辈子他的卧室里是真放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书。 他其实心知肚明叫地上动刀兵这句话,并不是说天兄耶稣会掀起战争,要知道这句话后面紧跟着的是: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 与其字面意义上理解是天兄耶稣要来打仗,倒不如讲是形容基督教对传统伦理道德观的冲击…… 毕竟这都要求信众爱基督甚于爱父母了…… 在盖里斯看来,属实是难蚌。 当然,这不妨碍盖里斯来一次“我注六经六经注我”。毕竟无论是天兄耶稣、天弟雅各、又或者使徒保罗这些圣教先驱都早已作古,现如今世上就属盖里斯最有发言权。 盖里斯真要字面意义上解读圣经,莫非还有人能拦着不成? 盖里斯说自己要叫地上起刀兵,莫非还有罗马人能跳出来拿十字架硬控盖里斯不成? 只不过,虽然没有罗马人可以跳出来。 但与盖里斯面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还是要跳出来的。 “巫师!魔鬼!这是用了巫术!才能叫自己被开膛破肚后才爬起来的食尸鬼啊。” 这个年轻人胡乱叫喊着,而他的这番说辞,也让原本有些动摇的村民们,再度抓稳了手中的草叉,对准盖里斯。 为了避免,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把控,年轻人弯下腰便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盖里斯砸过去。 被石头砸这件事,算是原始基督教徒面对犹太教信徒不可不尝的特色,但对于盖里斯来说,这就有些小儿科了。 他的瞳孔微微眯了一下,时间的流淌便仿佛再度放缓,周围一草一木都被盖里斯收入眼中,石头在空中飞行的轨迹清晰呈现在盖里斯面前。 都不需要什么主动打开人体的自我限制,盖里斯随意抬一抬胳膊,挥一挥手,那朝着盖里斯头砸来的石头,便出现在他左手上。 当着众人的面,盖里斯微微用力,那块石头便被捏成了碎末。 周围人有些无言不知说什么,讲实话,仅仅是抓住飞来的石头这点还不算什么,可仅仅一只手用力,就能将石头捏碎?! 这得多大力气啊! 而那年轻人见此状况,便也懒得再继续废话,而是直接抄起匕首,目露凶光与杀意,便打算冲过来。 就在他转过头吆喝着要喊后面人一起跟着上的时候,却发现其他村民们没一个动身的,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骇然,似是见鬼了,甚至于还有人没能抓住自己手上的草叉,以至于掉到地上发出声响。 顺着那些村民们的目光回望过去,年轻人便突兀感觉自己身边有人,下意识的用匕首刺去。 然后便手中一疼,右手不知被什么打了一下,剧痛中抓不住匕首,自己脖子还被人掐住,然后自地上提起来,双脚离地。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而到自己被提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本七步开外的盖里斯,居然瞬移般出现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如同捏鸡一样的捏住了自己。 就在年轻人试图挣扎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清脆的咔嚓一下声响,年轻人的身体猛然僵硬。 “我其实是不想杀人的,毕竟人脑袋不是韭菜,不会割了又长,大家伙也不能同我一样,纵然被开膛破肚,也能再度爬起来。我复活过一次了,可你们的复活又要等到什么时候?”盖里斯说话的同时,随手一丢,将尸体抛在了地上,年轻人落地时,四肢随意地散开,面孔呈现出无法掩盖的痛苦与震惊。 看着那被扭曲到不自然的年轻人脖子,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因这一刻的暴力所冻结。 “可,如果不杀人的话,我又如何教你们悔改呢?毕竟我不是天兄耶稣,我做不到只用神迹便可治愈世人的疾病,我只懂怎么杀人……” “村长?” “村长家儿子死了啊!” 伴随着那些村民中有人失声大喊出来,年轻人的身份被点明。 但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托马斯那家伙能用骗术横行霸道,招摇撞骗,打着医人的名义残害村民,给之提供保护的村长,又会是什么好鸟吗?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不只是砸石头,更是已经掏匕首了,但凡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盖里斯,而是另外一个寻常医生,那么恐怕就要死于非命。 这种情况,对待这种人,盖里斯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留手的理由。 而当杀人如杀鸡的盖里斯,再度将目光投向那些村民们的时候,不少人都颤颤巍巍,被先前那一幕给吓到了。 纵然现如今盖里斯手中依旧手无寸铁,但所有人都觉得这家伙杀人其实有手就行…… 可这个状况终究不能持续,还是有人试图反抗一下,如同投矛一样向盖里斯这边砸来了草叉。 盖里斯有些被气笑了,这些村民们的举动,便仿佛小时候他因为怕蛇,所以只敢拿石头砸蛇,而不敢上前的举动一样。 可这样的举动,除了向盖里斯宣告敌意外,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去管那些草叉,盖里斯的身影仿佛从原地消失了,当所有人再度找到他的时候,他出现在人群之中,然后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周围人便被盖里斯一一踹倒。 除去西蒙、伊萨贝尔、卡菲这样已经见证过奇迹的人外,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这是一秒?还是两秒……七八个人便一同倒地? 这是人力所能及?! “我说过,万军之耶和华遣我来这世上,并非要向世人传福音,而当叫大地起刀兵!” 再一次,盖里斯向周围人宣告了自己的使命,而这一次没有人敢于反驳,敢于质疑。 因为他已经展露了自己超凡入圣的一面。 能否晋级下一轮推荐,便全看大伙了!麻烦别养书。 (本章完) 20.第20章 形势逆转 第20章 形势逆转 天兄耶稣在拿撒勒的礼堂上宣告了自己的使命,而盖里斯也在耶路撒冷这片土地的农村中宣告了自己的使命。 盖里斯声称的使命并非宣扬什么福音或天堂的降临,他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掀起战争。 而这战争使命的宣告是不容质疑的。 敢于用武力对抗盖里斯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而其他拒绝放下武器的村民,也都在两次呼吸间,便都被踹倒。 在卡多索看来,这是何等诡谲的一幕! 十几分钟中他眼中的盖里斯还只是一个有德修士,或许知晓不少的知识,但还停留在凡人的层次。 可当盖里斯被指责为巫师与魔鬼勾结的时候,这个男人便褪去了上身的衣服,向周围人展现了自己胸前的狰狞伤疤,这是他曾遭受过的苦难,亦是上帝对其宠爱的明证。 要么是盖里斯大难不死、要么就是盖里斯死后复活。 原本卡多索相较于后者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相信盖里斯其实并没有真正死亡,而只是侥幸活下来。毕竟死后复活这件事在基督教信仰上太过特殊,有着无法替代的特殊地位,他下意识的想要回避,不愿承认现实。 可当盖里斯展现了自己那惊人的身体素质,能够以近乎瞬移的速度移动,可以在一次呼吸间踢出七脚、踹倒七人的时候。 卡多索有些不由得感到了害怕,这是切实展现出的奇迹。 而这神迹相较于弥赛亚耶稣所表演过的五鱼二饼或疾病痊愈,就更加更加符合圣经中所言的那句话: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一时间在这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身上,卡多索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看见了腥风血雨、看到了大地秩序被颠覆的景象。 甚至于,听故事听歪了的卡多索,还产生了一些颇为亵渎的想法:如果、当初基督耶稣,拥有的是如盖里斯这样的神迹,那么或许就不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是罗马皇帝被钉在十字架上。 又或者是因为基督耶稣的前车之鉴,因而这一次上帝选定的圣子格外能打…… 繁杂的思绪在这短短时间里散过许多,当卡多索再度定下心神的时候,场面上已经被盖里斯彻底摆平了。 便如卡多索一般,那些直面盖里斯威势的村民们,已经只剩下阿巴、阿巴的表情了。 而同卡多索不一样的地方则在于,他们没有那么深的文化底蕴,想的没那么多。但彼此间的实力差距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甭管盖里斯称呼耶稣为兄长这个行为到底代表什么,总之他们在场这二三十人,估摸着加起来都不是盖里斯空手状态下的一合之敌,因此赶紧投降才是正道。 对方拳头大,说啥都是对的! 当盖里斯降服众人后,他留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人群的边缘试图逃离。 而那人也正是先前的草药师托马斯,看样子他已经旁观了许久,现如今见势不妙想要开溜。 然而托马斯没走几步,便感觉自己前面有人,在他想要避开的时候,脚下没踩稳踉跄两下直接摔倒在地。 “现如今,你还觉得我是巫师吗?”盖里斯随口问道。那托马斯,在意识到盖里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堵住了去路后,忙不迭的匍匐在地上,一点都不如先前那个村长家儿子年轻气盛。 “我是骗子!我才是巫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您要什么,我都给你,不管是房子也好、牛也好……我老婆孩子,您要拿走什么都行!” 六十多的一个老头,便如鼻涕虫一般,在地上蠕动着求饶,没有半点原则,他可以为了活下去,而出卖一切。 盖里斯有些被恶心到了,但出于一些想法,他没有直接杀了这个老登,而是命令西蒙将其控制住。 如果想要彻底的控制这个村庄,那么盖里斯就需要一些证人,就需要一把能够揭露过往现实,将村民们从精心编织的谎言中解救出来的钥匙。 “我问你,你是不是同村长有勾结?今天来找我想干嘛?” 盖里斯稍加威吓,被吓破胆的老托马斯,便将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便如盖里斯所想的那样,老托马斯并非一个真正接受过草药学知识教育的人,他对希腊医学也好、阿拉伯医学也罢都无半点认知。 关于草药的一切知识,都来自于一些乡土偏方,再加上自己从另外一个骗子那学的一点草药处置手法,和各种装神弄鬼的话术,便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久负盛名的草药学大师。 当然不论怎么包装,该治死人还是会治死人的,就算老托马斯自有一套话术可以去推脱责任,但终究会出现意外。 因此他便同村里最有权势的村长达成了协议,每年托马斯都会上贡不少东西,从而换取村长的支持,以及关键时刻的武力庇护。 而盖里斯他们一行人的出现,影响了托马斯和村长的生意。 如果盖里斯是个骗子,没啥真本事,治不好病,这其实也无所谓。 可偏偏盖里斯了一个晚上,就让托马斯是束手无策的感冒治好了,这就出大问题了! 毕竟事实的疗效摆在那里,托马斯不能治病就是不能治病,盖里斯有真本事就是真本事。 万一盖里斯出来争夺这个村子的话语权,万一盖里斯揭露托马斯的真面目,万一大家发现托马斯其实压根治不好病…… 这么多万一……都意味着在托马斯这个老家伙眼中,盖里斯是个危险分子,需要立刻马上快速解决掉。 于是乎,在听闻杰森母亲退烧的消息后,老托马斯出于自己对危险的敏锐嗅觉,便立刻找到了村长,在狠狠被宰了一顿后,换取了刚刚的那个场面。 而且在闹事之前,老托马斯还专门向村长儿子教了一堆话术,利用封建迷信来剥夺掉盖里斯说话发言的机会。 但谁曾想,盖里斯破局的方式,竟如此粗暴。 (本章完) 第21章 成也奇迹 败也奇迹 第21章 成也奇迹 败也奇迹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的吧,若是早知道大人您真正的身份,小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为难。更何况我其实也没多大恶意,只是想将您从村里赶出去罢了,就放过小的,给小的一条活路吧。” 老托马斯忙不迭的匍匐在地上恳求着,虽然说欧洲佬没有磕头的习惯,但就卑微程度而言,老托马斯已经极尽所能了。 “不只是想将我们赶出去吧……” 现如今的盖里斯,对人与人之间的恶意有着极为清晰的感知,他清楚这个老托马斯说的没恶意纯属放屁。 都动员二三十号人了,把这个村子里一小半的青壮拉过来,就为了赶人? 先前那些村民们看待盖里斯众人身上的衣服,可不是什么毫无恶意,盖里斯可以确定,但凡换一伙普通外地人,在被赶出村子后要不了多久,就会惨遭不幸,然后被抢走身上所有东西,只留下一具尸体丢在荒野。 而若是身处荒年,恐怕便是连具尸体都留不下…… 这已经无关什么道德水准了,而是若想在中世纪这个惨烈的时代环境中活下去,就必定如此……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对于连饭都不够吃的农民而言,和他们谈论人权、法律、道德……都很假大空。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因此托马斯同村长他们才可以很轻松鼓动这么多人来堵门。 而当老托马斯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不少人都面露惊讶,从未想过他们曾经敬重的大草药师竟然是一个骗子,而村长竟然又在明知老托马斯是骗子的情况下,还不断替老托马斯站台。 这一切打破了他们过往的认知,也让他们心生茫然,不知所措。 盖里斯向周围人宣讲道:“因为没有好树结坏果子;也没有坏树结好果子。凡树木看果子,就可以认出它来。” “而如今我们便要将那些结出坏果实的树木,连根拔起,斩奸除恶。你们愿来的,便与我一同,不愿来的,便各自回去,我不予追究,向亲朋好友宣讲今天的所见所闻,我站在这里,光明磊落,绝不食言。” 讲实话,中世纪的农民对于圣经中到底写了什么,其实基本上是完全不了解的,毕竟在印刷术革新之前就以圣经的普及率,连神职人员都做不到人手一本。 盖里斯说的很多话,其实都是在引用圣经中的话语,就如刚刚说的什么“没有好树结坏果子”,便出自圣经中的《路加福音》,差不多就是按照一个人的所行之事判断其人好坏的意思。 这些话听起来就很有格调,就令人感到信服,他们或许听过类似的话语,但绝没有盖里斯说的这么精炼。 这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再度提升了盖里斯的可信度,也让周围的那些农民们,在彼此相视后,不少人选择跟随盖里斯。 “你们中有许多人背负重担,心中困苦。今日,我当将那罪人们财物分与你们,使你们得安慰。凡在罪中所积之财,不义所得之物,今归于你们手中,以示公义。” “凡手中贫乏者,现可得食物与饮水;凡衣衫褴褛者,现可得衣物与安息。今日,这不义之财,将成为你们的福分,使你们不再饥饿,不再寒冷。” “当记住,财富本非罪恶,然贪婪与不义之心,才是使人堕落之源。你们今日所得,务要珍惜,彼此分担,共同扶持。以公义之心,行善于世,使罪恶无立足之地。”说话的同时,盖里斯的右手指着老托马斯,又指了指村长家房子所在的方向,在场众人便明白了盖里斯的意思 他们看待盖里斯的目光,先是将信将疑,而后开始变得狂热起来,他们不在乎要打倒的是谁,他们在乎的是盖里斯所给予的承诺。 他们谁赢帮谁! 原本想要离开的,也驻足停留下脚步,村长可以用贪婪和武力来驱使村民,盖里斯同样可以做到。 而今日之后,这些村民们会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向亲朋好友们讲述,这将会为一个新教派的诞生奠定坚实基础。 任何一个宗教的诞生,都脱离不了神话、都会有一些虚假的东西存在其中,但盖里斯不同,他是切实复活过的存在,有着真正超凡之力的圣人,他所展现过神迹都是众目睽睽之下,也因此才会格外的真实,令人信服! 当盖里斯带着众人来到村长家的后,其实也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些选择相信盖里斯的村民们,直接将村长家门都给拆了,众人在西蒙的带领下,将村长一家老小全部抓住,没放跑一个。 当这一切结束后,盖里斯捏着自己的眉心,有些头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起初盖里斯所未曾想过的,他只不过是想来进行一下农村调查罢了,结果却成了他宣教的第一步。 基督教信仰的基石便在于奇迹,是因奇迹才奠定了基督教信徒们的虔诚,是因信徒们坚信奇迹的存在他们才虔诚信仰。而如今也因为盖里斯所展露的奇迹,轻易间便将原本基督教的信徒纳入自己麾下。 可谓成也奇迹、败也奇迹。 当真正有人可以再度展现奇迹的时候,信众们的流逝也理所当然。 不过不论当下情况,盖里斯该进行农村调查还是要进行农村调查的,只不过先前那种暗访模式的记录已经不合适了,盖里斯只能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 盖里斯让卡多索帮忙挑选一些人,要求年纪比较大,足够沉稳,各自的家庭经济情况又要有所区别。 然后便带着他们这些人开始了茶话会。 在卡多索的屋子里,盖里斯先是同他们挨个进行拥抱,拉近彼此间的关系,好尽量平复他们有些激动不知所措的情绪。 可即便如此,盖里斯开门见山说完来意后,农民们好一会都不知如何开口说话,先前展露奇迹的一幕,终究是造成很大影响,使得盖里斯同农民们之间仿佛存在一道隔阂。 但在盖里斯尽力如沐春风般同村民们聊起家常后,气氛还是一点点被化开,然后通过各种家长里短的闲扯,开始真正全方面的了解起这个时代的耶路撒冷农村。 (本章完) 第22章 萨拉丁十一税 第22章 萨拉丁十一税 盖里斯的农村调查,向那位湖南人取经不少,既有走访、也有研讨会。 在研讨会上,四五名村里的村民,各自家境不同、各自职责不同、各自的土地也不同。 他们之间或许存在矛盾纠纷、又或许存在亲缘关系。 起初还因为没接触过这种研讨会的形式颇为拘束,可当话匣子被打开后,村庄里十几年来各种鸡皮蒜毛的小事都被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村口的大爷家有牛,村后头的年轻小伙子种了多少地看上哪家女儿,放羊能有多少收益,种地种出来的主粮又有多少能吃进自己嘴里,一年要交几次税、那收税的包税人真不是东西…… 在那些稀碎的信息中,盖里斯开始梳理起这个村庄在经济上的面貌。 这个村庄叫做蒙特雷村,历史并不算长,向上可以追溯到鲍德温一世,率军征服外约旦地区,建立蒙特利尔堡垒时,也就是儒历1115年,距今为止也就七十年时间。 当然即便是七十年时间,对于中世纪的农民们来说,这也是四代人过去了。足以让他们认为脚下的土地才是故乡,也足以让他们之间产生贫富分化。 不过四代人的时间,所能产生的分化也并不是很夸张,没有发展出那种在农村里占据绝对多土地的地主阶层。 蒙特雷村大致上有八十户人家,比之先前的斯卡尔村要大上一些,这些人家中并无专职的匠人,哪怕有两位懂些木工活,也需要自己耕地养活自己。 这八十户人家基本都是自耕农,划分成分的话算是以中农为主。 至于所谓的地主,其实也不过是富农,总共五户。这些富户自家开荒出来的地比较多,光靠自家种不完,因此会让一些地比较少的家庭来租种部分。 如果是租佃地主家土地的话,佃户和地主家是各出一半的种子,然后佃户出力,到了丰收的时候,地主先拿一半的收成,剩下的则都归佃户。 像这类富户地主的典型代表便是卡多索以及村长。 至于在中国明清民国时代比较常见的无地雇农,则并不存在。 可以说这个时期的死海地区农村状况,同天朝还是有着极大差别的。 毕竟在拥有土地能当地主的情况下,居然不仅出一半种子,还只要求佃户五五分?这同民国的那群劣绅地主一比,可真就如菩萨下凡般仁慈。 可以说以蒙特雷村为代表的死海地区农村在人地矛盾上并不突出,更大的问题其实来源于上级领主的剥削压榨,以及生产力相对来说的落后。 以蒙特雷村里普通自耕农为代表,各项收益折算成货币的话,一户人家一年约能结余四枚金第纳尔。 四枚金第纳尔,就是四枚重约3.6克到4克的金币,可谓相当丰厚了。 可当缴纳完粮食税、人头税、差役钱后,短时间里能做到不靠借贷过日子的,都算有些家底的了。 当然很多差役钱、税目其实是近十年才出现的,在过往本是没有。这些临时性税目的诞生,大多都与雷纳德相关,自打他娶了外约旦领地的寡妇领主,从而得到这片领地后,大家伙们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也正因此,蒙特雷村作为一个基督徒聚集的村庄,都显得有些破败荒芜,实在是这些年被上面搜刮的有些厉害了。 在调查研讨会中,不少村民对他们的这位领主大人颇有怨言。 听的盖里斯同伊萨贝尔之间相视一笑,他两是清楚雷纳德那个老登是有多畜生的,这才哪到哪呢…… 同这些村民聊过后,盖里斯算是有了清晰的认知,并且他还了解到一件事,距离包税人下来征税的日子其实也不久了。 毕竟这都收割粮食后有些日子了,如果包税人不在农民们彻底完成粮食处理前将税款征集上去,那么再想将粮食从农民嘴里扣出来,就非常麻烦。 便如村民们所说:“那些领主的包税人们。年年来找我们的麻烦,他们会敲诈、会勒索,想尽办法搜刮走每一个硬币,将我们所剩无几的粮食全部拿走!那群狗娘养的坏东西,怎么还不下地狱呢!” 此外,盖里斯并没有直接杀了原村长和托马斯。这并非是他担心什么引起村中人的不满,而是这样便起不到太多的教育意义,因此盖里斯选择先将他们看押起来,待日后再予理会。 至于村长家以及草药师家的一些浮财,盖里斯信守诺言,在将这两人抓起来后,自己一分没留,分给了村庄中当时愿意追随自己的那些人。 当然、像是牛羊之类的牲口,盖里斯并没有急着去分发,那些牲口盖里斯在日后另有处置。 而村长家的宅子,盖里斯则拿来自己用了,毕竟老是住在卡多索家不合适。 可即便如此,盖里斯在村里的威望,也愈发兴盛起来。 在大家的口耳相传中,盖里斯成为了他们这些穷苦人的救星,是真正如同基督耶稣一般的人物,甚至于还要胜过不少。 一时间分到钱的家庭都感觉日子好过起来,每日祈祷的时候,还会刻意加上盖里斯的名字,希望他向上帝代祷。 但盖里斯清楚,卡多索也清楚,便是那些拿到钱的村民们也清楚,只要那些包税人带着士兵走进他们的家中,便一切都不会改变。 只不过盖里斯他没想到的是,那所谓的包税人下来后,并未发生“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的场景,反而是自己再度被精准堵门了。 准确来说,这个包税人应该是来堵村长门的,只不过因为信息的滞后性,对方还不清楚这个村里的话事人已经变了,还以为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是村长。 “嘿!你们村,该交萨拉丁十一税了!” 一个包着头巾满脸横肉的阿拉伯人,带着两个拿着木棍的打手,堵在了大门口,顶在了盖里斯面前。 第21章因为一些情况,我进行了修改 (本章完) 第23章 真假包税人 第23章 真假包税人 盖里斯自然是听懂了眼前这人话语中想表达的含义,也因此,他才觉得这非常荒谬,以至于自己需要点时间来捋捋。 首先萨拉丁十一税这东西,听名字就肯定是拿来针对萨拉丁的,大致上就是马上要打仗了,因此耶路撒冷这边临时增加一个税目,从而凑集更多的钱,好打赢对方。 而萨拉丁何许人也?他乃埃及、叙利亚、也门、阿拉伯半岛的苏丹,治下统治着穆斯林世界中最为强大的国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为夺回圣城耶路撒冷进行着动员,不夺回圣城耶路撒冷誓不罢休。 但眼前这个“包税人”头上正戴着头巾诶?一个穆斯林、在一个基督徒作为主导的国家中,征收对抗穆斯林领袖的税目。 哦豁!耶路撒冷的伊斯兰教徒向耶路撒冷的基督徒收税,是为了对抗萨拉丁光复伊斯兰圣地? 盖里斯忍不住咂咂嘴,只能说现实的魔幻,确实有些令他意想不到,原先的时候,盖里斯至少觉得包税人应该是基督徒才对。 毕竟雷纳德那家伙,对外的形象便是一个极端的宗教狂热分子,属于对异教徒双倍零容忍的态度,属于日子过得不开心了,便去抓些穆斯林朝圣者,从城堡的高墙上丢下去,听人惨叫,好寻些开心。 而日子若是开心了,便带着麾下骑士去袭击过往的穆斯林商队,赚些外快,好让自己和手底下人过的更加开心。 可结果呢……先是让异教徒雇佣兵袭击盖里斯他们这支王室车队,现如今又撞上雷纳德手底下的穆斯林包税人,这可真是个“宗教狂热分子”可真是个“真正的十字军”啊,属于是他对信仰的虔诚,已经突破信仰的界限了。 当然,盖里斯也清楚十字军领主的到来,并没有在本质上改变这个外约旦地区的人口宗教成分。甚至可以说,十字军王国的建立,对于很多基层乡村来说,仅仅是把塞尔柱帝国的伊克塔封建主,换成了来自欧洲的城堡主。 这两者在本质上都是封建主,并无太多不同。那些初来乍到的城堡主们,甚至依旧找到了过去的包税人,委托他们继续从他们所处的包税区里收税。 毕竟那些包税人轻车熟路,只要能按质按量的将钱送给领主,那些领主又何必过于追究手底下人的信仰问题? 同理对于这些成功再就业的包税人家族来说,他们又何必在乎抽税的名目?反正收税才是他们的工作,宗教信仰则是生活,工作同生活要分开看待,不能混为一谈,今天收完税拿完油水,明天去清真寺礼拜,多给捐点钱就是了,想必真主必定能够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毕竟他们每年交那么多天课,可都是为了信众们和谐生活啊。 面对这样一个处境,盖里斯虽然能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可还是有点头大,而且不论怎么说,他都不可能来交这税。毕竟面对雷纳德,他已经做好撕破脸的准备了。 “我如果不给的话会怎么样。” “不给?”对方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反问了一句。 盖里斯直接点了点头,然后他便看见对方那个阿拉伯人,挥拳朝盖里斯砸过来,一旁的两个打手,也直接冲过来要摁住盖里斯。 这些人动武是如此的娴熟、毫无畏惧,他们丝毫不在意盖里斯住在村长的房子里,也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一个基督徒村庄中。可以说,他们的飞扬跋扈已经刻入骨子中了,便是受到一丁点的质疑,都要挥拳相向。 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才是包税人,他们后面站着的是雷纳德领主,而一群农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真挺烦的。” 面对这个早已习惯以暴力解决冲突的世道,盖里斯发自内心觉得厌恶,而更讨厌的是,自己又必须回以暴力后,才能让这些不知悔改的人听进去一点道理,所以什么时候,才可以建立起真正的太平世道呢?面对迎面而来的拳头,盖里斯稍微侧了一下身,避开那一拳,而后紧接着轻轻推了一下,那满脸横肉的阿拉伯包税人,便一个平衡不稳,朝前倒去。 至于那两个持木棍的打手,看似气势汹汹,但在面对盖里斯这种已经不能用常人身体素质衡量的家伙时,却就比之积木更加不堪。 盖里斯眨眼间挥出两拳,朝这二人胃部上端打去,二人便如遭电击,朝两边倒退几步,渐渐感受一阵恶心反胃的痛苦涌上来,如虾般蜷缩起来,感到恶心反胃,失去行动能力。 “西蒙,找人把他们扒光后丢村外去!”盖里斯如此吩咐了一句后,便再没理这几个阿拉伯人。 不过在走回院子里的时候,伊萨贝尔扯了一下盖里斯的袖子。 “怎么了?” “他不是包税人,他没出示雷纳德的纹章,更没有带士兵过来。” 盖里斯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当西蒙带着村民将那几个被打倒剥光衣服的家伙丢出村外没多久后,消息便很快在村庄里传开,让许多村民感到无所适从。在得知消息后没多久,卡多索便匆忙来到了盖里斯面前,整个人的神情颇为紧张,见到盖里斯的时候,便是连敬语都未说,就立马开口问道:“你怎么惹到他了!” “他?那家伙不是包税人吧。” 卡多索有些犹豫,然后答道:“他不是包税人,他是包税人的外甥!” “那他过来干嘛?”盖里斯再度反问。 卡多索有些不好回答,但盖里斯其实,有些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无非是一次敲诈勒索罢了,在真正的包税人到来前,先找个什么人,打着包税人的名号,胡乱收一通。等过两天包税人来的时候,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明摆着的贪污索贿。 等了许久后,卡多索才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规矩。” “规矩?那从今天开始,便没这规矩了,不该交的税款便该一分都不交!我来耶路撒冷只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tmd公平!” 非常感谢大家观看,如果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请加群同我反馈,在力所能及的方面,我尽力满足。 (本章完) 第24章 时代在召唤 第24章 时代在召唤 “天堂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堂多女子,尽皆姊妹之群。天下皆是天父上主皇上帝一大家,天堂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则主有所运用,天堂大家,处处平匀,无物不缺,人人享乐尽欢愉。而如今我来此世,天父给予我神力令我复活,便是要叫此等天堂之治落于人间!” “看呐,天父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人同在,他们要作他的子民;天父要亲自与他们同在,作他们的天父!” 卡多索有些动摇,他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人,感受到他面上的坚毅,得承认自己心动了。 封建剥削犹如一座大山,压迫着村庄里的每一个人,纵然卡多索家境稍显富裕,可在被敲诈勒索的时候,却只会遭受更多,一想到终日劳作,却平白被人夺走许多,心中的怒火只会愈盛。 而当一个圣人、大能力者、一位称呼基督耶稣为兄长的男人,站在面前向他描述起“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的未来时,卡多索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 一个美好的蓝图,仿佛在眼前铺展开,这或许便是圣教在新千年里的使命,是时代在召唤。 …… 晴朗的天、湿润的微风、带来春夏交接时节特有的香,艾哈迈德喜欢这片土地,他对于这片孕育了财富的土地,有着深沉、无可替代的热爱。 正是这片富饶、美丽、充满了野性生机的大地,替他带来了世代享用不尽的财富。 正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农民,用他们的汗水、血肉、骸骨,滋养农田,令粮食年年丰收。 正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十字军封建领主,不仅带来了征税的契约,还带来的新的、可供他生吞活剥的农民。 作为一名世代向外约旦领主服务的包税人,他发誓自己其实早就是一个耶路撒冷法兰克人了,只是信仰同领主大人有着少许分歧,但这绝不影响他对领主那一往情深的“绝对忠诚”。 在生活中时常有朋友询问艾哈迈德:“这领主都把税收到八百多年后21世纪了,农民变成穷鬼,哪还有油水可榨?” 艾哈迈德便笑着回答:“财富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挤,总是有的。” 他还确实一次又一次的通过理论结合实践,成功论证自己话语的正确性,成为了伟大的征税理论家。 今天亦如此…… 在一个农户家中,艾哈迈德坐在张板凳上,用跪在自己身前农民的衣服蹭着靴底的羊屎、 先前他走进这农户家门的时候,一不小心踩了那些玩意,属实是破坏了他自清晨开始的好心情。 不过不论心情如何,该办正事还是要办正事的。 在蹭的差不多后,艾哈迈德让农民离开自己的靴子,然后冷冷地说道:“艾萨克,该交税了!” 农民忙不迭的便带着艾哈迈德身后的士兵前往自己堆放粮食的土屋,在一阵清点后,将库存的四成打包装上了马车,要拉去不远处的粮仓。 然后紧接着,农民又翻遍了家中所有房间,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里掏出来了一些硬币,跪在地上捧在手中举过头顶,向艾哈迈德递过去。这些钱是他向地主或手工坊借贷,在地主家或者手工坊里进行廉价的劳作,为之忙碌半年才积累出的财富。“大…大人,这是今年的人头税。” 看着这堆货币中,那枚亮闪闪、金灿灿,足以令不少人头晕目眩的金第纳尔,艾哈迈德舔了舔嘴唇,将那一把混杂着金第纳尔的迪拉姆银币,在清点后收入囊中。 紧接着他便说道:“少了,我记得你家是五口人吧,你父母、你夫妻、还有你孩子,可你这里的钱貌似只有该交份额的一半……” “那、那是去年,我爹娘在今年刚去世……” “去世了?证据呢?” “我娘就埋在后山,我爹…他……他是被发大水冲走的,没…没能找到尸体。”农民语无伦次的说道。 “哦……这样啊,那我怎么知道你爹死没死,说不准是你看我要来收税,就把那老东西给藏起来了呢!哪有一年里,一下子死两个老东西这么好的事!” 伴随着艾哈迈德的话语,他身后的士兵直接蹭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架在了农民脖子上,农民有些汗流浃背了。 然而,艾哈迈德并不满足于此,他继续和风细雨的说道:“还有一件事。前年我借给你的四只羊,现在该还了,当然按照当初的约定,你得还我八头,毕竟这羊也是会生羊崽子的嘛……” 农民便是海绵,财富便如海绵中的水,只要挤一挤终归是有的,如果挤不出来,那么拿石磨碾一碾,也终归能把血水给压出来。 在忙完这户人家后,这个村子的征税,便算是结束了。 而就在他清点着总共刮出来多少枚成色优异的金第纳尔时,一名随从有些慌张的从村外跑过来,凑到了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不怕我外甥的农民已经不是一般农民了,一定要出重拳!铁拳出击” “可听费萨尔少爷的话,那个法兰克人很能打,两拳就把他们三个人放倒了,这怕不是……” “能打?!有多能打!”膘肥体壮的艾哈迈德狠狠挥了挥拳头。 “双拳难敌四手,给我把家里所有私兵都给叫上!我就不信还能有人一个打十个!”身为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包税人世家,艾哈迈德家族在自家武力的培养上,是颇为投入的,家里至少能拉出来10个全副武装的重步兵军士,以及不少随从轻步兵。 这股力量,已经足以将些寻常村子摧毁,将那些农民上上下下杀个干干净净。 毕竟这领主大人虽然能派骑士弹压农民造反,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总不是事事都劳烦领主大人,那岂不是显得很无能?要他这个包税人有毛用? “那帮叛匪崽子给我老实呆着,看我派士兵来把他们一个一个送上天!” 非常感谢大家阅读,各位义父在上,新书期间请不要养书!再次拜谢了! (本章完) 25.第25章 吾兄昏了头 第25章 吾兄昏了头 盖里斯对蒙特雷村的走访调查算是彻底结束了,结合自己曾经的经历,以及上一世的认知,盖里斯对耶路撒冷的农村了解程度,敢说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贵族老爷了。 如蒙特雷村这种,他们祖上跟着十字军老爷们一起入过关,为收复圣地做过一份贡献,在宗教层面上虽然说是完全的自由人,但就生活状况来说其实很难评判。 他们确实是要比之那些靠近庄园的穆斯林农奴们生活要好上不少,在宗教层面上是完全的、纯粹的自由人。并且还能通过自由的垦荒、从而相继成为自耕农,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 对于这个群体来说,十字军领主一方面因为距离过于遥远,没有将他们纳入庄园体系下的直接管理,另外一方面则是基于对基督的信仰,和其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尚武传统,使得这些自耕农群体可以诞生优质的兵员。 因此领主们,通常来说不会过多干涉这些村庄,至多是达成一些封建契约。 如蒙特雷这样的村子,每年要缴纳许多赋税,提供部分优质兵员参与领主的军队训练。而相对的,外约旦的领主也要承担对斯卡尔村、蒙特雷村的保护义务,尽力确保这些基督徒村庄,免受贝都因人的袭击。 当然,农民同领主之间达成的所谓契约,有什么约束力吗? 面对一些愿意尊重传统的领主时,过往的契约还算是有些用处,可一旦摊上雷纳德这种,能一边杀着异教徒,一边放任异教徒在自己领地里屠杀抓捕奴隶的类人领主,那么或许那些过往契约便是连拿去擦屁股都嫌硬。 虽然说,在耶路撒冷王国,因为宗教和民族等多重身份的关系,加上耶路撒冷这里的特殊情况,大多数基督徒村庄其实不是很好的能认清自己属于被统治阶级。 毕竟封建统治有着封建统治的温情脉脉,虽然说这温情脉脉只是遮掩冲突的遮羞布,可对于某些强调宗教、民族的人群来讲,就看不透那层纱布。 但对于蒙特雷村、斯卡尔村这样的村庄来讲,他们就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毕竟摊上雷纳德这个老毕登,从未在自己的领地里去展现过他的温情,但凡脑子没生锈,都清楚自己只是对方案板上的肉,雷纳德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当然,即便有着清晰认知,也不代表有能力去改变,哪怕不少村民其实有着祖上传下来的武器或盔甲,但那些生锈玩意在面对包税人的私兵,在面对那些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时,以乌合之众对训练有素,只会是一边倒的溃败。 那些胆敢抗争的村子,已经有不少都惨遭毒手了! 但这回不同了,一个圣人、一个能够眨眼间徒手杀人、一个能两个呼吸间踹倒七八个壮汉的基督亲弟来到了他们的村庄,天哪!这是多少代人才修来的福分啊! 村里的众人,在听闻盖里斯打了包税人侄子,也就是那个到处敲诈勒索不干好事的费萨尔后,便意识到要变天。 而这些日子里,盖里斯也不断的在村子里宣传天堂的面貌,告诉大家伙好日子快要来了哩! 只不过,哪怕有不少人,在卡多索的示范下,愿意站出来跟随盖里斯,可更多的人还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毕竟在有盖里斯的带领下,弄死个包税人他们其实还是有胆子的,可一旦考虑到包税人身后的领主雷纳德时,他们就犹豫了。 讲实话,村民们因为自身见识不足的缘故,对很多事物都缺乏清晰认知,就比方说他们其实一直分不清耶路撒冷王国和罗马帝国哪个面积更大……也分不清阿拉伯人和突厥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耶和华和耶稣之间的关系,都有些讲不清。 一个长久以来都在统治他们的残暴贵族领主,和一个展现了奇迹的新千年圣人,不少村民还是有些茫然失措,不晓得哪个能赢。 而他们却又是谁赢帮谁。 自然是不肯轻易下注,跟着盖里斯去干掉脑袋的活。当然,他们同样也不会主动去和盖里斯敌对。毕竟,雷纳德会杀人,盖里斯同样会杀人,他们可不觉得盖里斯是什么好好先生。 …… 晴空万里无云,伴随着夏日的到来,气温开始回升,便是村口的河流也渐渐水位下降。 包税人艾哈迈德的到来,比之盖里斯想的要晚上些时日,也不晓得他这些天干嘛去了。 而当十名披着盔甲包着头巾,持握刀盾枪弓的士兵,护卫着那个膘肥体壮的艾哈迈德来到村庄时,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个村子,有些过分安静了,便仿佛早早的得知了艾哈迈德将要到来,因此各回各家、收拾好东西,自闭家门。 这样的举动让艾哈迈德觉得有些可笑,毕竟“风能进,雨能进,领主的税吏便能进。”乃艾哈迈德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关门又如何?直接拆门不就行了! 只不过在艾哈迈德拆门之前,他留意到在这个村子的晾谷场上,似乎有不少人正在集会的样子。 一个青年人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正大声的宣讲着什么。 “昔年吾兄,曾言: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要我说,这是吾兄昏了头!他给凯撒交的每一分税,都变成了射向他门徒信众的箭矢,叫他被挂上了十字架!” “后来使徒保罗又曾言:你们纳粮,也为这个缘故;因他们是神的差役,常常特管这事,凡人所当得的,就给他。当得粮的,给他纳粮;当得税的,给他上税;当惧怕的,惧怕他;当恭敬的,恭敬他。” “要我说这也是放屁!天下一大家,人人皆乃天父皇上帝所造,人人皆乃兄弟姐妹!凭什么就要让我们这些天父子民,要去向另外一些天父子民惧怕、恭敬、服从?!他们有曾被天父膏立过吗?我在天堂时,怎么就没曾听出天父有这意思?!” 盖里斯当然清楚天兄之死,在经书中的记载是怎么一回事,但那不妨碍他为了自己的观点,而刻意凸显“凯撒”的存在。 他需要反对世俗的暴政,需要反对“凯撒”所代表的“暴君”。 给点票吧,想冲冲新书榜,拜谢各位义父义母了! (本章完) 26.第26章 诋毁? 第26章 诋毁? 晴空万里无云,阳光直射大地,纵然艾哈迈德包着头巾已经觉得满身大汗,可依旧心生寒意,浑身抖了几下。 天哪,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居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说要去不要去惧怕、恭敬、服从他这样的税吏?! 居然有人说给凯撒交的税都变成了箭矢去射先知耶稣的门徒信众?! 这是什么丧天良的家伙,才可以用那温暖的嘴唇舌头,吐出如此冰冷残忍的话语。 艾哈迈德作为一名身家颇富的包税人,加之穆斯林相对来说要比欧洲领主更看重点文化,因此他打小就看过不少宗教典籍。算是这个时代里难得一见的高级知识分子。 作为一名阿拉伯人中的高级知识分子,艾哈迈德还不至于同不少中东老乡那样,将基督教视为什么同时信仰好几个神的多神教。 对,没错,在这个时代,相当多没见识的阿拉伯人穆斯林,他们在接触过基督教后,会觉得基督教什么玩意啊!怎么同时在拜那么多神?!从这个圣父、这个圣母、这个圣子一家子外,还在拜什么圣灵!不止如此,基督教的圣徒崇拜,就让寻常穆斯林更加、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而艾哈迈德作为一名非常上进,天天想着该如何进步,时常凑到领主大人面前忠诚的狗腿子。自然要去了解基督教同伊斯兰教之间的渊源,要去了解自家顶头上司的喜好、忌口,从而免得自己拍马屁拍狗腿上。 首先,他清楚至上的唯一真神只有一位,祂是犹太人的神、是罗马人的神、更是阿拉伯人的神,是所有民族与天地万物共同的神。只不过只有如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这些宗教的信徒,因为有着经书传承,所以才能比较清晰的认知到那位神的存在。 但除去伊斯兰教外其他的教派所奉经书,要么过时了要么存在错漏、要么被人误解。 至于所谓的异教徒,应当是那些不信唯一真神的多神教徒才对。 也正因如此,艾哈迈德才可以毫无顾虑的说服自己向雷纳德无限忠诚。 如《古兰经》中所言:除依最优的方式外,你们不要与信奉天经的人辩论,除非他们中不义的人。你们应当说:“我们确信降示我们的经典,和降示你们的经典;我们所崇拜和你们所崇拜的是同一个神明,我们是归顺他的。” 就是封印先知默罕默德,在宣称自己受真神感召,要求族人放弃多神崇拜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是在缔造一个新宗教。 按照艾哈迈德自己的理解,伊斯兰教乃是自世界创造之初,便是那位创世真神给予人类启示多造的信仰,封印先知只不过是将其再度重申。 他们还认同犹太教和基督教传统中的多位先知,承认他们是受唯一真神差遣来引导人类走出迷茫的。 《古兰经》以“麦西哈尔萨”称呼耶稣,承认他就是《旧约》中预言的弥赛亚,为贞女所生,在审判日之前会再次降临,只不过在经书中否定了耶稣和耶和华之间的父子关系,毕竟伊斯兰教义强调真主的独一无二,又怎会有子嗣呢? 一时间,一想到自己往日里天天顶礼膜拜,万分尊敬的先知圣人(实际上是拍雷纳德马屁)竟然被人污蔑说是昏了头。艾哈迈德便气喘如牛,当即大声吼道:“胡说!放你娘的狗屁!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妖言惑众!麦西哈尔萨之耶稣,也是你这该下火狱的混蛋所能诋毁的?!”此话一出,顿时场面一静,便是台上的那个年轻人,也停下了他的宣讲,向艾哈迈德俯视过来。 盖里斯,其实早早的就发现一群士兵,护卫着中间那个膘肥体壮的家伙,自村口行来。而他也早早的就从卡多索口中,了解过包税人的基本信息。 稍微联想下,盖里斯就能认出来这个看似蠢肥的家伙,乃这十里八乡,有口皆碑,急公好义,人人称颂的大善人,名为艾哈迈德。 “我?诋毁?!”盖里斯指了指自己,然后觉得有些莫名好笑。 他站在台上,右手指向被士兵团团包围艾哈迈德,大声说道:“我如何诋毁了,你这税吏、放高利贷者,身负罪孽而不自知,你可知:那些贪图利息的人,复活时站起来,如同被恶魔所击打的人一样。至于复行利息的人,是火狱的居民,他们将永居其中!” 艾哈迈德一听这话,当然清楚盖里斯是什么意思,毕竟盖里斯的话其实出自《古兰经》,意为封印先知对放高利贷者的反对。 而就在艾哈迈德,被气的有些脸红,想要辩驳这话的时候。 盖里斯口中的话语如连珠炮一般继续输出了起来:“待你在床上苦苦煎熬,恐惧而无助将死之时,便是无论怎般如何忏悔,也弥补不了此世罪孽,你之灵魂必将永堕火狱。” “你之灵魂将在第三圈,即暴雨如注之地,混合着冰雹与雪,将赤裸站立,寒风刺骨,饥饿难耐,却无物可食,无处可逃。每一滴雨、每一片雪,都带着你所加于他人身上的痛苦与绝望。” “你之灵魂将在第四圈,西西弗斯之山角,将与那些贪婪之人共同受罚。你等将推着巨大的石块,永不停歇,一次又一次滚回原地。石块重如心中贪婪的欲望,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等将互相咒骂,互相推搡,却无法摆脱这无尽的循环。” “更甚者,你之灵魂将在第七圈——在那有着熔岩长河暴虐泛滥之地。将被投入这炙热的河流中,灵魂被滚滚熔岩吞噬殆尽,但这并非结束,你之灵魂碎屑,一次又一次被复原,然后永受折磨,在这里每一滴熔岩,皆乃你之罪果!” 伴随着盖里斯气势如虹,得理不饶人的疯狂言语输出,周围的村民们,都不由得有些颤抖。 地狱、火狱……这可真是令人害怕而恐惧的地方。 因为一些事,和家里闹了一些矛盾,非常痛苦,不好意思,今日更新晚了点。 推一本书:《开局中世纪,正在十字军东征》穿越为1066南意大利征服者罗伯特·欧特维尔次子,却被赶进修道院,泡托斯卡纳女侯爵,扶持征服者威廉之子短袜罗贝尔夺取英格兰,参加第一次十字军。 (本章完) 27.第27章 那人来了,而后又走了 第27章 那人来了,而后又走了 对天堂的向往、对地狱的恐惧,构成了亚伯拉罕一系宗教的信仰的矛盾。正是天堂与地狱之间的矛盾,加之诸多“神迹”相互牵扯,令世人在口耳相传、教士宣讲中,愈发虔信狂热。 当世人相信人的死亡并非结束,而是有着天堂与地狱可供选择的时候,那么就诞生了比之死亡更恐怖的畏惧了——堕入地狱。 畏惧地狱胜过死亡之时,死亡也就显得不那么可怕,而信众们在寻求升上天堂的道路时,也会必将不择手段。 而先知、圣子、弥赛亚……这些被宗教包裹着的偶像,向世人宣布自己有着升上天堂的法门,向世人宣布犯下何等罪孽将会堕入地狱时。 只要他们被人所信,便仿佛掌握了莫大权柄,能够调动民心为己用。 当初见证过盖里斯超凡面目分到钱的的那些人,对盖里斯自然是信的五体投地,而后续在村民中口儿相传中,未曾见过盖里斯超凡神迹的人,也意识到杰森母亲一日被治愈疾病的神奇。 以至于当初被盖里斯裁下来的衣服布条,也被不少农妇争相瞻仰,视为有着神力的圣物,期间若非盖里斯一再强调,治愈疾病的奥秘在于巧妙利用上帝所设计的法则非乃某物,但盗窃之罪却难以宽恕的话,那些衣服布条或许早早的就要被人偷走、藏起来。 或许,这些对盖里斯充满信任的潜在信徒,不太可能直接武装起来对抗雷纳德,但盖里斯说出的话语在他们心中已经颇有分量了。 而这样一位存在,向他们宣布那位有口皆碑,急公好义,人人称颂的大善人艾哈迈德,必将堕入地狱,遭受永世折磨时。自然是大快人心,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已经,起哄起来。 “这个恶徒,不配留在人间!!” “他杀了我儿子,卖了我女儿!” “下地狱!” 伴随着一个两个的大声怒吼,紧接着是汹涌澎湃的浪涌,如群鸦腾飞般嘈杂纷乱。 上百人异口同声,发出了他们长久以来敢怒不敢言,向来难以当面说出口的祝福。 “让他下地狱!让他接受永恒的惩罚!” “艾哈迈德下地狱!” 随着人们的喊声越来越高,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庄严而可怕的气息,衬托着站在高台上的盖里斯,愈发神奇威严,仿若有着操控人心的本领,是真正得到神力庇佑的大能者。 包税人的脸已经黑成煤炭了,他作为一名高级剥削分子,自然精通被收割者的语言,面对如此赤裸裸的诅咒或预言,怎能叫他不气急败坏。 “都给我安静!想造反吗!”艾哈迈德大声吼着。 可在面对已经被盖里斯裹挟着进入狂热状态的群众们时,他那一个人的怒吼便如牙签戳大象般,起不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如此无能狂怒,只是愈发刺激着周围的民众们发出最真诚的预言。 一时间这些村民们,便仿佛已经忘记了在艾哈迈德身旁还有着足足十名精锐重步兵,便仿佛忘记了,还有更多的包税人私兵在村外集结蓄势待发,忘记了他们手中手无寸铁,忘记了只要一个冲锋,他们这些人便会死伤惨重。 或许、这并非是忘记了,而只是长久以来的情绪积压,在忍无可忍之时的一次爆发,村民们享受着这在乌合之众里的虚假安全感,以此排解他们的恐惧与愤怒。 也更仿佛是因为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位有着万军之耶和华庇护的圣子…… “刁民!刁民!全都是刁民。”艾哈迈德气的七窍生烟,蹭一声,便从身旁士兵的腰间拔出弯刀,在阳光下耍了个刀。 刺目的太阳,毫无慈悲可言,祂射出的阳光被刀剑折射,朝着民众们刺去。 那些个别被光斑耀目的村民,眯了眯眼,心生寒意,一下子从群体的狂热中醒来,注意到艾哈迈德身边那些已经开始挨个举盾抽刀披甲重步兵。 这些村民们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衣服,想要将他们唤醒,也在试图向后退去。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更多的人意识到不对,他们接连有些慌乱的向后走,让本就乌合之众的村民众人,挤的像是小鸡仔,甚至于还有人摔倒。 场面终于安静了,艾哈迈德与他身边的士兵,用他们手中的刀剑、盔甲,迫使村民们从虚妄中醒来面对现实。当盔甲闪烁,刀剑出鞘,士兵凶光毕露时,一次潜在的杀戮,便仿佛难以避免。 在所有人闭嘴后,艾哈迈德不屑的仰起头,朝着台上的盖里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这便是世俗暴政的力量,能够令人闭嘴,让人敢怒不敢言。 站在后排的村民们,有些窃窃私语,他们期盼的目光向盖里斯望去。 可面对村民们的期盼,盖里斯却并没有站出来,而是缓缓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如同炬火,扫过每一张村民的面孔,凝视着他们脸庞上的期待。 然后,他沉声说道:“税吏领主常有,噬人野兽常存,可弥赛亚只有一位……他已被罗马凯撒的士兵挂上十字架,在千年前替世人承担了原罪!” “现如今我来了,你们看着我,待日后我走了,你们又怎么办?” “万军之耶和华,遣我来这世间,赐我神迹,非是让我独自一人清扫世间!而只是叫贫苦之人心存希望,令你等知晓神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当我战斗时!你们亦要战斗!当我祈祷时,你们亦要祈祷!因神的庇佑不仅落在我一人身上,更是在你们每人心中!” 盖里斯接过身旁西蒙递来的长剑,蹭的一声将之拔出。 那刺目的阳光,在长剑抛光表面的折射下,再度折射出耀目的光。 只是这一次,那道光并未再叫村民们心生寒意,而仿佛是神的目光在注视着这片土地。 …… 上帝啊, 求你赐我宁静,去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情; 求你赐我勇气,去改变我能够改变的事情; 并赐我智慧,去分辨这两者的不同。 阿门。 压线更新,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投票,让这本的书不要扑,这样我就可以拿送外卖的时间来码字了。 (本章完) 第28章 太平之世 第28章 太平之世 对于数之不尽的民众们来说,他们发自内心的渴望存在着一位弥赛亚,能够将他们从困苦绝望无助中拯救。 但便如盖里斯所言“税吏领主常有,噬人野兽长存,可弥赛亚只有一位……”而那弥赛亚,在千年前便被罗马凯撒的士兵挂上了十字架。 纵然,按照基督教教义,耶稣是替世人承担的原罪,方才被挂上去的。 但在盖里斯这些天的熏陶下,加之蒙特雷村一直以来都没啥正经教士,大家伙的宗教观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比如说,按照原本的基督教教义,便如《新约·圣经》罗马书、希伯来书中所表述的,耶稣基督为人类的罪孽献上自己的生命,以实现人与上帝之间的和解。他的死乃被视为最终的赎罪祭。他的受难替代了旧约中以牲畜作祭品的燔祭,完成了一次永恒不朽的献祭,替所有愿称耶稣为基督弥赛亚的信徒赎罪。 而现在这些村民们,不少人都开始一致觉得,与其令弥赛亚被送上十字架替世人承担罪孽,倒不如把罗马凯撒给挂上去,反正罗马凯撒所背负的罪果,必然胜之寻常人百倍,想来以罪人作燔祭,要比之以圣人作牺牲,会更讨天父所喜。 自助者天助之,这是盖里斯一次又一次在宣讲中所强调的。 一想起这些日子里,盖里斯所表现过的那些神迹,所宣讲过的那些道理,个别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便从地上捡起石头,狠狠朝艾哈迈德砸过去。 或许,在以前他们没有勇气对抗暴政,或许在日后他们独自一人时,也不敢向不义宣战,或许今天他们会死! 但无论如何,此刻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位新千年的圣人,在向世人宣告神的旨意:神是偏爱贫苦人的,此爱非乃死后登天堂,而是要叫大地起刀兵,令过往秩序天翻地覆,硬生生以人力在世间缔造一个小天国。 “太平之世,当从此刻起!” 伴随着盖里斯,发出近乎癫狂的怒吼声时,那些石头终究是朝着艾哈迈德飞去了。 确实、这些石头无足轻重,不如投石索砸出去的石子既快又硬,别说是磕破人脑袋,便是想砸中人都有些困难。 可事情的性质,在那些石头脱手而出的时候,便不一样了。 “吾兄曾言: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他确乃仁善之人,但你们有资格仁善吗?人皆有一死!或死于病床!或死于衰老!死于刀剑又当如何,会堕入地狱吗?!” “要我说那便是: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以罪人作燔祭,何罪之有!” 伴随着盖里斯的宣告,在意识到自己是在被石头砸的时候,艾哈迈德已经是气的呼吸短促,血压飙升,恨不得将盖里斯细细剁成臊子,拿去喂狗! 要不是这个妖言惑众之人,在大庭广众下宣讲狗屁歪理,他今天来这里本该是能搜刮出上百金第纳尔的钱,而不必劳烦自家那些吞金怪兽般的披甲重步兵,现如今,如果不在这里狠狠的杀一批人,令这些天生贱种泥腿子感到畏惧的话,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油水便不好刮了! 可如果今天杀得人多了,这些贱种泥腿子又不是真的猪,一两年内人口涨不回去,自己未来十多年估摸着都难从这个村收到足额的税金。 但偏偏交给领主雷纳德的钱是固定的,半分不敢克扣,艾哈迈德可不想如他的那些同胞们在城墙上玩走跳板,自十几米高的墙上一跃而下,这就势必会影响自己私人小金库的收益,一想到自己未来的钱会变少,艾哈迈德便心痛如绞。 该死!当碎尸万段啊! “刁民…混蛋……婊子生的崽种,今天、今天,不把你剁了,我便不当这个包税人了!来人啊,冲乱这些暴民!杀啊!” 一声令下,艾哈迈德身边几名重步兵,便结成了一个小阵,随即,便准备冲入那些暴民中大开杀戒。然后伴随着一道影子在空中飞过,原先立在台上的盖里斯,越过了十数米距离,落在了士兵与村民之间的空地上。 这一举动便令原本准备冲锋的士兵们,在原地多停顿了一会。 但随即又有不少士兵嘴角勾起嘲讽的讥笑。 一介布衣,纵然手持长剑又如何? 叫人血溅三尺? 笑话。 他们身上的厚重锁子甲,足以挡住几乎所有的轻武器劈砍,只凭一把寻常长剑,又如何能伤到他们? “慢着!”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放下手中的武器,我可以让你们接受一次公正的审判。” 盖里斯不喜欢杀人、不喜欢打人,事实上,盖里斯相当厌恶暴力。这倒不是说他内心幼稚,对世界存在什么幻想。而就是单纯的嫌累、不喜欢那种夺走他人性命的感受。 但“弱者”的话语,向来得不到尊敬。 阳光直射,微风卷起地上尘土,十名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重步兵身上的盔甲闪烁着冷酷的光,令人忍不住眯眯眼。 当他们齐齐迈步,结阵冲锋的时候,大地似乎有些微微颤动,杀戮在所难免。 在艾哈迈德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假先知、装神弄鬼者,在忽悠别人的同时,还将自己给忽悠傻了,真信了自己得神庇佑。 “今天,我已经为你们完成了你们的宗教,成全了我对你们的恩典,并且已选择伊斯兰为你们的宗教。” “我的例子就像一个人建造了一座美丽的房子,除了一个砖块的位置还未填满。人们绕着它走,感叹它的美丽,但他们说:‘多好啊,如果这个位置也有砖块!’我就是那块砖,我是先知的封印。” “在我之后将不会有任何使者或先知。” 古兰经与众多圣训集中,已经一再宣告自他之后,再也不会有来自神的使者或先知了。 作为剥削多才的高级征税理论家,艾哈迈德自然对那些经书中的描述深信不疑。 因为成绩不错,我在考虑加更的事了,e=(o`*))) 以什么条件作为加更的标准呢? (本章完) 29.第29章 扯断那镣铐与锁链 第29章 扯断那镣铐与锁链 自打融合了前世记忆后,盖里斯便不喜欢随身佩剑了,那把先王鲍德温所赐之剑,盖里斯也只是收藏着,不再使用。 兵器、这东西,真的没办法喜欢,当然,他现如今其实也不需要随身配剑。只是在需要用的时候,朝身边人借一把。 此刻盖里斯手中的剑是西蒙的,西蒙作为一名经年的骑士侍从,其所使用的长剑,与盖里斯用的那把在制式上没什么区别,是一样的,盖里斯用起来颇为顺手。 这种长剑,实则应当称为手半剑或半剑,其特点在于剑柄较长,可单手使用,也可双手使用,在战斗中具备相当的灵活性。既适合骑士在骑马时使用,也适合步兵在地面上作战。 当然,这种灵活的武器,挥舞操弄起来,都比较麻烦,需要经年累月的训练。 盖里斯的剑技在骑士中,其实谈不上多么精妙,但现如今不同了。 放开那约束着的感知后,身周的一切、无论是草树木、又或者尘埃飞扬,盖里斯都能用视觉捕捉到,在他的眼中,这些向着自己冲锋而来的重步兵,比之当初那些骑马的贝都因人,要慢上更多更多。 他在面对这些士兵的时候,完全不需要考虑什么格挡,完全不用考虑什么精妙的剑刃挥舞。 当其缓步走入军阵中的时候,长剑一次次刺击、或斩向脖颈,直袭那些没有被盔甲头盔包裹着的位置。这些寻常人难以捕捉的空挡弱点,对于此刻的盖里斯而言,便仿佛如摘般随意。 时间谈不上停顿,盖里斯的速度,也并未提升至常人肉眼不可及的状态。 也正因此,他的表现,对于那些旁观者而言,比如村民、比如艾哈迈德等人,有些过于难以理解了。 那是走,却又比跑更快!那是挥剑,却看不到半点蓄力!更仿佛是一个鬼魅在抽搐的闪烁! 而伴随着那些阳光下的剑光闪过,便是鲜血如泉喷涌。 盖里斯没有刻意避开那些血,他表现的更多是一种随意,而当其从那十名重步兵的军阵中穿过的时候,身上沾染了不少血滴,在他身后,那些想逃、却又来不及逃的士兵们接连倒下。 剑身上的血珠,丝滑顺着剑刃自剑尖滴落在地,这一次……盖里斯用过的长剑上,并未蹦出一个缺口。 “啊?阿巴?阿巴……”艾哈迈德极速眨着眼,他觉得自己是见到什么幻觉了,或者说中邪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那些士兵呢?!那些一年要二十个金第纳尔才能养出来一个的私兵呢!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砸了几百金第纳尔的结果,就这! 开什么玩笑。 真不是做梦? 直到盖里斯将剑架在他肩膀上,用那贵重的布料擦拭剑刃上的血珠时,艾哈迈德才回过神来。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我就是那块砖,我是先知的封印,在我之后将不会有任何使者或先知。” “我要告诉你,在我眼中,默罕默德先知比之天兄耶稣,是同样值得尊敬的存在,天兄耶稣以慈善传播福音,而默罕默德先知则是以刀剑马匹向世人宣教。” “他推动社会改革,不允许高利贷,禁止对婴儿的杀害,设立天课资助穷苦之人,他将阿拉伯半岛从部族仇杀的漩涡中拯救出来,打破部族间的隔阂,公平宽容的对待非阿拉伯信徒。”“可你呢?诵经几十年,可曾学到那半点先知风范!” 盖里斯没有杀艾哈迈德,此人当待来日审判后,送上火刑架。现如今他只是微微用力,以架在艾哈迈德右肩上的长剑,迫使其面目颓然的看着那些私兵尸体双膝跪地。 天真的变了。 不是说天气突然由晴转阴,而是讲,那些自出生起,便束缚在盖里斯身后那些村民们身上的镣铐锁链,被扯断了。 村民们相顾茫然失措,便是卡多索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在肉眼看起来什么变化都没,却又分外真实的感受到自己轻松许多。 “自助者天助之!你等今日站起来了,便不可再跪下,我来世间非是独自斩尽天下恶人,而只是要让你等知晓,神是偏爱你们的,祂从未替你们拷上枷锁……” 一介布衣,手持长剑,剑斩十人。其身上沾染着点滴鲜血,他以剑为势,压倒税吏,令其颓然跪地。 这确乃神迹,可这神迹实乃对那些勇于丢出石头之人的回馈。 盖里斯不会在这里停留许久,蒙特雷村只是一个起点,是一个种子。 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悉心浇灌后,这颗种子终于发芽了,终于向着天空成长,渴求起阳光与清水。 当盖里斯向村庄中的年轻人发出感召的时候,八十户人家有足足四十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希望能够跟随盖里斯,他们或许还不清楚盖里斯将要带领他们前往何方,可那种自由、轻松、能够站着说话的感受,真是太棒了,比之水更甜蜜,令人心神向往。 当然,从一个村子里抽四十个人这种事,盖里斯是不会干的,经过细心挑选后,盖里斯只在这个村庄中选中了五人作为自己的门徒。 这五人年纪都不大,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便如朝阳般,有着无限可能。 盖里斯之所以要收下这五名门徒,既是希望建立起同蒙特雷村牢固的纽带联系,也是要将这五人带在身旁,言传身教。 固然那些见证了神迹的信众对盖里斯五体投地,可同他们讲道理是很难讲通的,成年人的三观都已固定,盖里斯只希望自己能救救孩子,让这些孩子脱离祖祖辈辈所生活的藩篱,在自由广阔的大地中,学到真正的知识,好有朝一日能够破除迷信。 而后,盖里斯又见证了一次推举,在村庄的晒谷场上,众多村民齐声高呼卡多索的名字。 如此卡多索,便成为了这个村庄的首领,或者说村长。 今日更新完毕,我去送外卖了,希望今天单多点,好让我尽快达成本周的单量要求。 (本章完) 第30章 终于找到土木牛马了 第30章 终于找到土木牛马了 盖里斯趴在床上,浑身肌肉酸痛,伊萨贝尔按着盖里斯的指示,用力捶打着盖里斯的小腿与大腿肌肉,每一下都非常用力。 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称得上是殴打的力道,在盖里斯看来还是轻了些。 “要不换西蒙来吧,他力气大些……” 虽然白天的爆发仅仅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但即便是短暂的打开人体限制,对于现如今的盖里斯而言,也是非常沉重的负担,会造成大量肌肉乳酸堆积。 在白天的时候,无论是挑选门徒少年,又或者见证卡多索被推举为村长,盖里斯其实都是强撑着站立在那里。 直到一切结束后,他才能在最信任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虚弱,展现出更多属于凡人的一面。 当然,伊萨贝尔的力气确实是小了些,加之盖里斯如今的肌肉又僵硬胜过钢铁,在这么接连不痛不痒的捶打了几分钟后,盖里斯只是觉得稍稍好了那么一些,如果换成西蒙那小子的话,其手劲够大,才能令盖里斯酸爽到直接叫出来。 可能是听到了盖里斯的抱怨,伊萨贝尔无论是力气还是频率都加大加快了不少。 而盖里斯在感受到其伊萨贝尔的不满后,也就没再提换人帮自己放松肌肉这茬。 转而在心中复盘起当下情况。 白天的时候,因为身体过于疲劳,加上先前在高台上宣讲过于激情洋溢,耗费不少精力,盖里斯思绪一直都不怎么连贯。 直到现在休息的时候,他才能清点自己的收获。 首先,在蒙特雷村这边,盖里斯的传教宣讲算是告一段落了,其实讲实话,这些天干的事,还谈不上很系统的传教。只是确立了村民们对盖里斯信任,以及激发了村民那颗敢于斗争的心。 当然对于眼下的盖里斯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然后在蒙特雷村这边,盖里斯弄到了六头牛、两套房子、一些田地,这些东西来自于村长还有草药师。 在抓了村长和草药师一家后,盖里斯便把那些浮财分给了当时追随自己的村民,可对于其他财物的处理一直没有进行。 对于村长和草药师本人,在交代完一切后,盖里斯把他们交给了卡多索,让村民们以自己的习惯法来处理,他现如今还不适合过多干涉,毕竟哪怕提出再怎么先进的司法理念,如果同生产力水平不匹配的话,都只会是空中楼阁。 而按照法兰克人的习惯,草药师本人基本上就是一个上火刑架的结局…… 至于这村长和草药师的家属,他们确实是村长和草药师两人诈骗行为的受益者,但盖里斯觉得他们的情况还没到罪当该死的地步,可将他们继续留在蒙特雷村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不如将他们迁徙去斯卡尔村吧。 反正斯卡尔村那边非常缺土木牛马去挖土……就当是这两户人家替自己过往的生活赎罪了。 至于这两户人家的田地宅子,盖里斯便让卡多索分给了这些年里,因为草药师虚假行医死人了的家庭,权当是对那些枉死者家属的赔偿。 而村长家和草药师家的那六头牛,盖里斯留了四头给卡多索,让他在农忙时节借给没有牛的农民家庭,另外两头则是希望送去斯卡尔村。盖里斯对斯卡尔村所在的那个河谷,有着长远的期待,那是个易守难攻、却又兼具农田河流的地方,令盖里斯感到印象深刻。想必只要能开发好水利,要不了多久便能成为一块小小的天选之地。 此外盖里斯从蒙特雷村这边挑选的5名少年,也需要加入盖里斯农村调查的队伍中来。当然现在想来,这个所谓的农村调查队,会兼具浓厚的传教色彩。 在进行农村调查的同时,也会宣讲盖里斯脑海中的思想,扩大盖里斯的影响力,争取更多民众们的支持。 不过……单纯依靠盖里斯一个人的宣讲,效率还是太低了,盖里斯需要一部自己编纂的经书,或者记载他核心思想的小册子。 只是一想到现如今,自己居然连写一些小册子的纸都找不到,盖里斯就不由得抱怨起中世纪这个贫乏的生产力。 总不能说,总不能讲,盖里斯为了写小册子,还要亲自动手去复原造纸术,建设造纸工坊吧…… 倒不是说造纸术的技术多复杂,而是这期间所需要费的时间精力人力、都太扯淡了。 等盖里斯复原完毕造纸术,吃透造纸工艺,再建设好造纸工坊,进行实验性生产……再去写好小册子,准备进行宣教的时候。 说不准萨拉丁都已经打赢哈丁之战,然后开始围攻圣城耶路撒冷了。 时间不等人,盖里斯至少也要让自己在耶路撒冷被攻破之前,获得这附近的农村影响力,好能在耶路撒冷王国总崩溃后,能有力量去大肆扩张。 就在盖里斯忧愁着自己该如何加快进度时,伊萨贝尔突然说道:“包税人那边今年收到的税款,你有想过该怎么拿到手吗?” 当伊萨贝尔提到包税人的时候,盖里斯脑海中一道光闪过,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因为过于疲惫而忽略的事。 白天在杀死那些重步兵,抓住艾哈迈德后,他还降服了跟随着盖里斯来到蒙特雷村的随从们,当时还想着终于有人手可以送去斯卡尔村充当土木牛马了。 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两件事。 一个是包税人收税的账本! 那上面必然记录了周边村庄的各种信息,从人口、田地、再到宗教信仰都会有记录,实质上是相当于户籍! 只要掌握了那些信息,盖里斯对周围农村的了解,直接就能飞跃好几个层次 另外一个则是,既然收税需要账本记账,那么包税人艾哈迈德家中,必然会存有大量的书写工具!纸张是不会少的。 不然那家伙拿什么去记账,拿什么去锱铢必较?拿什么计算自己从泥腿子中夺走了多少财富,又需要向领主缴纳多少税款? 先不管那些纸张艾哈迈德是从哪里买的,想必其家中库存数量不会少,眼下拿来应急写一些小册子,加快宣教进度必然是够的。 (本章完) 第31章 圣武士 第31章 圣武士 盖里斯清楚自己要去找什么,或者说defter,这一术语在不同的伊斯兰政权中被普遍使用,用来指代记录税收、土地和人口信息的账本或登记簿,塞尔柱帝国延续了这一传统。 而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便是在塞尔柱帝国碎片上所建立的,其中的大量包税人,或者说税吏家族,都传承自塞尔柱帝国时期。 远道而来的十字军领主,在征服了这片土地后,为了尽快获得收益,同样保留了原有的征税体系,选择同那些掌握着也就是征税账本的税吏世家合作。 只不过像这么贵重的东西,艾哈迈德自然是不会随身携带的,只会放在他的老巢,一个距离蒙特雷村这边不算很远的小镇,阿尔哈迪镇。 盖里斯有些忧愁的皱了皱眉,他不确定雷纳德什么时候会意识到他手下少了个包税人,也不确定艾哈迈德家族是否会因为私兵死伤殆尽,而慌乱之下销毁征税账本。 以当下的情况来看,他只能兵贵神速,尽快赶往阿尔哈迪镇。 这样的话,就会遇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只是农村调查或宣教的话,其实有盖里斯自己一个人就够了,顶多加两帮手。 可如果想要介入一个小镇,想要去接管那份征税账本,想要去书写或印刷一份小册子的话,仅凭他身边这几个人是不够的,便是加上那五个少年也不够。 或者说正因为多了那五个门徒少年,盖里斯几人看顾不过来,说不定会出更危险的事。 可如果想要从斯卡尔村那边抽调人手的话,在时间上显然是来不及的,待一封信送去,再等约翰那边派出人手过来,这就两三天过去了。 “还是需要找卡多索要人啊,西蒙那边也需要册封为骑士,才好带队。” 盖里斯感叹了一句。 …… 清晨时分,西蒙来到了河边,在这条河流旁褪去衣物,以河水沾湿布匹,擦拭起自己的身体。 这象征着借由沐浴洗去罪恶,摆脱过往于尘世中沾染的污秽。 而当仪式性的清洁结束后,他回到了村中,在自己那张铺着干净亚麻布的床上休息片刻,这寓意乃是他已经度过一场面对罪孽与魔鬼的艰难战斗。 当这一步完成,西蒙便再度睁开双眼,翻身下床,在自己床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低头闭眼,低声念诵了起来。 那是一长段的祈祷词,意味向主祈求力量、智慧、仁爱、怜悯等诸多美德,好使得自己能够拥有资格继续追随盖里斯。 当太阳快要彻底跃出山头的时候,西蒙方才站起身,朝着村中的晒谷场走去,他的神情看似万分稳重,可脚步的频率又透着股急不可耐的意味。 在晒谷场上,昨天那些死去的重步兵,在被褪去身上的盔甲衣物后,拉到村后埋葬,所有的血迹也被尽力清除。 至于那高台上,西蒙能看到盖里斯背对着的朝阳,已经等候已久,而在高台的四周,则聚拢了许多村民,他们透着好奇的目光审视这从所未见的一幕。 纵然已经急不可耐,但西蒙还是深呼吸,强压着平复好自己心情,一步步迈上阶梯,走到台上。 太阳这才刚刚升起,薄薄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金色的阳光透过那薄雾,洒在盖里斯身上,替他带去许些缥缈意味。 见到如此一幕,西蒙再度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向盖里斯的后背低下自己的头颅。 “你可否知晓自己之使命?”“我已知晓,我当以长剑护卫正道,庇佑手无寸铁之人免遭刀剑之灾。” “你可否知晓前路之艰难?” “我已知晓,长夜漫漫,野兽横行,我将迎风执炬,逆潮而上。” “你可否知晓最后之所得?” “我已知晓,主的天国将自天上来到人间,天下一家,共享太平。” 当这三问三答完成后,盖里斯方才转过身,面朝西蒙。 那透过晨雾的光,洒在他的脸上,替他的面庞带去一抹微光。 见到这一幕西蒙也好、周围的村民们也罢,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多么神圣,多么圣灵! 盖里斯给予了西蒙一个拥抱,在松开后,西蒙立马单膝跪地。 盖里斯拍了拍西蒙的肩膀,而后从自己身旁的伊萨贝尔双手中,取过了那把属于西蒙的长剑。 西蒙的这把剑,已经被盖里斯使用过许多次,每一次都仿佛伴随着神迹的降临,其见证了疾病的治愈,见证了那仿若神投来目光的一幕,见证了十名恶徒的倒地…… 而如今,盖里斯将这把得他祝福的长剑,再度归赐给西蒙,便如当初他得先王鲍德温赐剑一般。 “愿吾父的慈爱与光辉,永远庇佑于你,光耀你的前程。” “愿吾父的恩泽与荣誉,如晨曦般常驻于你,指引你的步伐。” “愿吾父的祝福与荣耀,恒久守护于你,伴你走过每一个日夜。” 盖里斯低声吟诵,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来自天国的回响,他用那把长剑的剑身,轻点西蒙的肩膀,而后递到了西蒙那举过头顶的双手上。 “自今时起,你被赋予骑士之名,当肩负起护佑弱者、捍卫公义的圣责,神圣的恩典已经覆庇于你,去吧,履行你的使命,宣扬我的名!” 在盖里斯的搀扶下西蒙站起身,他的心情难以平复,身形略微不稳,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一位骑士侍从,而是一位真正的骑士。 甚至于赐封他骑士的,非乃世俗中的领主或国王,而是一位真正的圣徒。 他确信,自己同那些世俗中沉迷于金钱、欲望、罪孽的骑士不同,同圣殿骑士团那样的武装修会宗教骑士也不同。 他是真正肩负起了这神圣的使命,担负起远大理想,立下了终其一生都当去追随的目标:主的天国将自天上来到人间,天下一家,共享太平。 或许,西蒙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被称为骑士,而当用一种全新的词汇称呼像自己这样的人,一种全新的身份——圣武士。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在调整状况,思考怎么在过度章节中维持文风。 (本章完) 第32章 离开 第32章 离开 盖里斯之所以赐封西蒙为骑士,这自然是因为盖里斯自己一个人管不过来了。 昨天傍晚休息的时候,在意识到兵贵神速时间不等人后,盖里斯便连夜找到了卡多索,要求卡多索给自己找几个伶俐点的小伙子,来帮自己打下手,并且明确告诉卡多索,这几个小伙子,他是希望能够作为潜在骑士培养的。 想要成为一名骑士,在这个时代其实并无一个明确清晰的途径,除去像盖里斯这种贵族子弟,自小被送往其他领主宫廷接受骑士训练外。也有相当多的骑士是被临时册封,或者压根就仅仅是自称骑士罢了。 当然对于12世纪这么一个混乱、充满了战争的时代,任何一个自称骑士身份的家伙,只要他有能力,向其他所有质疑他骑士身份的家伙发起决斗,那么他就是真正的骑士。 毕竟对于领主而言,骑士的真假没什么意义,但骑士砍人的效率高低,则很有意义。 在盖里斯提出想要在村庄中挑选几个小伙子,作为潜在骑士培养的时候。 卡多索第一个推荐的便是自己的次子,而后又接连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是在白天主动站出来愿意追随盖里斯的棒小伙,仅仅是因为年龄大了些,所以才没被盖里斯选中。 对于这几个小伙子,盖里斯自己一个人要忙着思考整理教义,又要照看教导那些少年,因此显然是带不了的。 西蒙作为一名经年的骑士侍从,他年龄仅比盖里斯小几个月,只不过因为家庭背景,所以没有如盖里斯那般,刚一成年便被册封为骑士。 在经历过同样十年如一日的刻苦训练后,西蒙虽然说还只是侍从,但其军事素质也好、文化素养也罢,比之那些野路子骑士,都已经要强上许多。 让西蒙去教导几个新兵侍从,其能力自然是足够的,只不过身份上多少有待商榷。 因此才有了今早的这一幕,盖里斯亲自以耶和华之子的身份,赐封西蒙为骑士。 在赐封西蒙为骑士后,盖里斯便加快速度处理蒙特雷村这边的手尾。 首先是他赶忙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他让卡菲,也就是那名随同他一起来到蒙特雷村的那名仆役,送去斯卡尔村交给约翰。 信中内容如下 …… 约翰: 愿父的恩典永伴你左右。 蒙特雷村的局势已渐入正轨,在这边,我意外俘获一些敌人,并将他们囚禁。现需你速派人马前来接收,以便将这些俘虏送回,助力我们即将开工的水利工程。 在此地,村民们对我已渐生信任,视我为庇护者。借此良机,我打算在村中进一步巩固教团的影响。为此,我命你挑选一位忠诚可靠的骑士,及一名得力侍从前来此地,利用我所缴获的武器,训练村中青壮,务必以不脱产的方式进行。如此,他们在平日劳作之余,亦能掌握军事技能,为教团日后兴兵做好准备。 务必速行,我期待着你尽快执行我的命令。 愿父的荣耀常照你心, 盖里斯 …… 在写完这封信,让卡菲送走后,又将西蒙叫到自己面前,分配起一些缴获的物资。 在先前同艾哈迈德一伙人的战斗中,盖里斯斩杀了十名重步兵,而且是剑剑封喉,未伤及盔甲,因此他得到了十套完整的优良锁子甲,以及配套的剑盾枪弓。看得出艾哈迈德的家族是用心置办了这些武器装备,当然现如今这些武器装备都是盖里斯的了。 其中五套被盖里斯交给了西蒙,让西蒙以这些军械武装他手下的新兵,作为训练器材。 另外五套被盖里斯留在了蒙特雷村,待约翰派的人过来后,看他们怎么安排。 最后,盖里斯又来到了卡多索家中,在临行之前,交代了许多事情。 “半月前,我蒙主恩召,升过天堂,洗脱尘世罪孽后,与天父相见,自那时起,便知晓我乃天父之子,有着自出生起便被赋予的使命。” “这荒凉破碎的国土原本是天父统治的雄邦,而今王位上却坐着——雉鸡,时代已然错乱脱节,负刀伤而死的我,便是为了将其归正而复还人间的。” “卡多索,你可听闻过一句话:天父耶和华的忿怒,如同烈火燃烧,直至万民的罪孽被净尽。” “如今,耶路撒冷的王公贵族,因他们行恶,得罪了主。他们的脚步走偏,步入了错的道路。背离天命,醉心权位,已是引得主的怒火。时至今日,旧耶路撒冷的毁灭,正如犹太族人在荒漠中漂流,便如古以色列之崩塌一般已是天命所注,吾等岂能逆天而行?” “天父的意志终将成就,如同江河顺流。然祂亦言过,新生的国度当属民众,自灰烬中升起,如新的曙光必将降临,照亮万国。” 除去如此话语外,实际上最为关键的是盖里斯将斯卡尔村那边的事情,告知了卡多索,让他清楚或许明后天,就会有盖里斯的人,来到这个村庄接走那些俘虏,并且留下人在村中协助卡多索训练村民。 希望卡多索村在日后,有朝一日需要起兵相助教团的时候,能够提供真正训练有素的合格兵员。 …… “抬起大腿!迈开步伐!用大腿发力走路!该死,队尾的那个!你再拖着小腿往前走,就要彻底掉队了!” 在荒野中的小道上,西蒙那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始终未曾停息过。 现如今,盖里斯一伙人已经离开了蒙特雷村,人数也从最初的四个人,涨到了现如今的十五人。 这十五人里,有着盖里斯、伊萨贝尔、西蒙,以及五个少年,七名新兵,他们驱赶着一辆马车走在路上。 大多数人的行李,都被放在马车上,走的还算轻快。 但对于那七个新兵而言,现如今则是汗流浃背。 出于体能训练的目的,西蒙不允许他们褪下盔甲,而这便足以将他们累垮。 毕竟这一套步兵用的锁子甲往往都重达20到30磅。 从下周一开始,每累计50张月票,加更一章,持续一周时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啊! (这周就不需要月票了,反正冲不上历史新书榜一,大家省点吧,等下周一再说) (本章完) 第33章 阿尔哈迪镇 第33章 阿尔哈迪镇 锁子甲,在中世纪的中前期是一种颇为普遍的盔甲,其是一种用大量小金属环编制出来的盔甲,设计的目的在于提供对砍击和刺击的保护,同时保持一定的灵活性,允许佩戴者在战斗中自由移动。 其中骑兵所穿戴的锁子甲,通常而言会显著重于步兵所穿戴的锁子甲。 即便相较于骑兵锁子甲,要轻上许多,这些新兵上的盔甲重量依旧有着20到30磅,也就是大约10到15公斤。 哪怕他们是七个人背着五套,也足够将他们累的半死。 在西蒙眼中,这七人里表现不错的,只有那位卡多索家的次子罗素。 在这阳光之下,相较于其他六人共同负担四套盔甲,都已经气喘吁吁,无力持握兵器,步伐愈发缓慢。 罗素虽然也满头大汗,但至少他能负担着全套的盔甲,背着头盔与武器,跟着队伍行军。 他这一身下来,少说也有着快40磅重,是身边战友的两倍负重。 西蒙在朝着罗素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目光后,又紧接着大声吼道:“抬起腿!抬起腿!说过多少次,行军的时候迈开步伐!用大腿发力!大腿发力!” 人的小腿肌肉是显然不如大腿的,但大多数人在行走的过程中,因为疲劳的缘故,都会渐渐依赖于小腿发力,然后步伐越迈越小,最后变成拖着双腿往前蠕动。 如果想进行长距离行军的话,势必需要迈开步伐,习惯起大步行军,如此才能避免腿部肌肉的过早疲劳,或者说是在极端疲劳的情况下,也能保持一定的行军速度。 但理论归理论,实践归实践,人累到极致的时候,能用意志强迫自己继续保持标准行军步伐的,那都是少之又少,是真正的精锐。 便是绝大多数的骑士,都没法在长距离行军中保持激情洋溢,何况他们这几个新兵。 就在队伍最后面那个,已经快要彻底迈不动步伐,即将掉队的时候,盖里斯他们这一行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倒不是说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而是他们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自远方眺望,阳光炙烤大地,热浪扭曲了视野,阿尔哈迪镇便如一颗遗落在荒漠中的小石子,隐匿在无垠的荒野中,并不引人注目。 相较于先前所停留的蒙特雷村,这个镇子的规模其实并不大,甚至于可能还要小上一些。 它只有一条街道宛如一条细细的丝带,蜿蜒在大地上。 但即便如此,这里依旧是一个小镇,而非村庄了。 毕竟阿尔哈迪镇这个穆斯林小镇,坐落于自麦加通往耶路撒冷的商路上,虽然这条商路近些年已经因为雷纳德的缘故,变得萧条起来,但还是会有来往的商队或朝圣者在这里停留。 附近村庄里的农民,也时常需要来到这个镇上,销售农产品并购买不少日常所需。 相较于以农业生产为主的村庄,阿尔哈迪镇则是以手工业以及商业维系着其存在。 可以说规模的大小并不是区分小镇和村庄的关键因素,其中的居民依托什么行业生存才是内核。 只不过在前往阿尔哈迪镇前,盖里斯他们这一行人,在蒙特雷村罗素的带领下,走上了另外一条岔路,而不是直接前往阿尔哈迪镇。这是一片背阳的空地,众人在这里先行休息,取出干粮和水饱餐一顿,恢复体力。 在这期间,盖里斯带着罗素,用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周边地图,他用一条线表示了不远处的阿尔哈迪镇,然后罗素这个小伙子,在确定了东南西北后,就在那条线的正东方位置摆了一个石子。 这颗石子代表着艾哈迈德家的院子。 看到罗素所放的位置后,盖里斯有些疑惑:“艾哈迈德他没有住在镇子上?” “对,是的,大人。”罗素虽然已经疲惫,但话语里的崇敬语气却并不削减。 “罗素,不要再喊我大人了,在天父看来,天下世人皆乃兄弟姐妹,你称呼我为兄弟就行了,战斗兄弟也行。” “好的,大人。” 盖里斯捏了一下眉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继续说吧,他为什么不住在镇子上。” “大人,我听我父亲说过,艾哈迈德作为税吏,他不仅会去征收我们基督徒的税款,同样也会去征收穆斯林的税款,他们一家不论在什么地方,其实都不算讨喜。” “为了保障他们家族成员的安全,他们选择远离小镇,修建了一个挺大的院子,在院子中有水井,有哨塔,有着可供私兵居住的营房,宛如一个小小的城堡,只有这样,艾哈迈德一家才能感受到安全。” 听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皱了皱眉头,这哪里是什么税吏啊,这个包税人已经在事实上算是封建主了。 拥有着私兵、拥有着厚实院墙,拥有着征税的权利,可以对附近的农民生杀予夺。 这如果不算是封建主,那什么算是封建主? 事实上只要艾哈迈德家族可以定期将固定的税款交上去,那么外约旦的十字军领主,根本就懒得干涉艾哈迈德家族的行为。 也正因为如此,十字军领主在外约旦领地的统治,才如此丝滑…… 毕竟对于十字军领主来说,他们不需要承担管理基层的负担,也不需要为基层征税而烦恼,只需要静待如艾哈迈德这样,自塞尔柱帝国还兴盛时期便已存在的包税人家族,将每年的税款定期交上去就行,这就非常非常的轻松快哉。 讲实话,这种模式对于现如今的盖里斯来说,其实也挺好的。 如艾哈迈德这样的残暴小封建主,已经自绝于人民,如果说他们一家居住在小镇上,盖里斯还需要担心如何处理其他穆斯林镇民的潜在敌对。 毕竟那些镇民们可能难以理解盖里斯的想法,从而造成敌对,而盖里斯又不想对无辜者动手,这就很麻烦。 可这都独门独户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有月票的兄弟姐妹,下周一再投给我吧,到时候每50张票我会加更一章的,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34章 宅中见闻 第34章 宅中见闻 一弯新月几近不可见,高挂在深邃天际,漫天繁星璀璨,无尽星光在经历数以年计的漫长旅途后,跨域兆亿公里洒落大地。 今天是个好日子,伊斯兰历的每月一号,都是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伊斯兰历作为纯阴历,其完全以月相为准,每当新月出现时定为每月的第一日。 在愈是漫天星河灿烂无比的夜晚,其实对地上的人来说,能见度反倒越差,毕竟这是缺了明月,方才凸显繁星。 盖里斯行走在荒野中,在外约旦这片土地上,树木森林是珍稀资源,虽然说谈不上是沙漠,但其实也相当的荒芜一览无遗。 若是寻常月夜,盖里斯行走在这无遮无挡的土地,说不准早早就被不远处哨塔上的哨兵发现。 可现如今,天公作美,任由盖里斯走到了墙边,都没曾被注意到。 看着这厚实高耸的夯土院墙,盖里斯向前冲刺几步,双脚略微用力,以一个扣篮的姿态,冲墙上跃去,而后接连两次以三根手指扣住墙上的凸起,表演出徒手爬墙的一幕。 当其跃过墙头的时候,才意识到在墙后,艾哈迈德家族特意架出来一个平台。在这个可供站立的平台上,士兵能居高临下对外射箭,也可以让一些士兵在平台上巡逻,警示外敌。 现如今,盖里斯便撞上了一个倒霉蛋,那家伙包着头巾,也没穿戴什么盔甲,便是弯刀都还插在腰间刀鞘。 当其看见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落在面前时,有的只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惊异神情。 而后他突然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其下的身体没了感觉,视线不受控制的朝星空看去,在繁星注视下,后脑勺被不知什么狠狠踢了一脚,觉得有些疼,最终在黑夜里划过道弧线,飞过墙头落在墙外沙土之中。 血涌如泉,盖里斯在右手多出把弯刀的同时,左手扶住了那快要倒地的身体,将进行过踢击的左脚收回。 眨眼间杀一人,没有发出任何引起他人注意的声响,为此,盖里斯还算满意。 这是一次成功的潜入。 白天的时候,盖里斯曾想过乔装打扮,靠近这个艾哈迈德家族的宅邸,然后斩了守卫快步夺门而入。 但就观察结果来看,自打艾哈迈德带着他的主力私兵离开大院,其院门在这些日子里,便一直紧闭,彻底断开了同外界的联系。 盖里斯不愿意去多等,也就有了夜里的这一幕。 他并没有急于去打开院门,放外面的西蒙等人闯入院中,而是打算先独自一个人把院子里的情况摸一下,并且排除那些危险分子。 毕竟那些新兵现如今连一天训练都未完成,让他们现在就见血的话,怕不是要见他们新兵自己的血。 站在墙后的平台上,盖里斯凭借着其超越寻常人的视力,对这个大院一览无遗。 这是一个典型的中东地区豪富人家的院落。 最外层自然是厚实高耸的夯土院墙,厚实的大门则以精致木雕或金属装饰。 向内望去,首先是一个宽阔的庭院,种有一些草植物,并开挖了一处水井。 几排平屋,围绕着庭院,看得出应当是艾哈迈德家族核心成员居住的地方。 往旁边走两步,视线跳过那处有着两层楼高,占地也最大的主屋后,则是一处演武场,有着近似兵营马厩的建筑,以及另外一扇大门。就盖里斯个人的评价而言,这处宅邸大院,还谈不上是城堡,但也确实兼具了军事功能。 在面对大军围攻的时候,没什么意义,但农民暴动的时候,则绰绰有余。 盖里斯从尸体上取走刀鞘,将刀刃重新插入。 至于这具尸体,盖里斯将之拖进一个角落,便没有再去细管,只要自己将这一路上所有见到的敌人都杀了,这就会是一次完美的潜入,自然也就不会因为尸体的原因被暴露。 在顺着平台走下楼梯进入庭院的时候,盖里斯再度撞见一个倚着墙已经睡着了的哨兵,他果断抽刀断喉,替这名哨兵留下一次如婴儿般甜美的睡眠。 脱离高处后,盖里斯放开原本约束着的感知,六感的敏锐提升了几个档次,细心观察着身边的一草一木。 现如今的时间,已经是穆斯林五次礼拜祷告的宵礼结束后了,绝大多数房间,都格外安静,要么是空无一人,要么就是其中的人在安眠。 但盖里斯留意到一个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喘息声。 以正常人的听觉来说,通常是听不到那么细微的声响,或者即便听到了也很容易忽视。 在确定周围再没有其他哨兵活动后,盖里斯基于一探究竟的想法,朝那栋屋子走去,伴随着距离的靠近,盖里斯的面容纠成了一团…… 虽然还没到墙边,但他已经明白屋里的两人在干嘛了。 “啊!啊!对、就这样……太棒了!再快点!” “快……” 虽然说听墙角不太合适,可这两人又太劲爆了,盖里斯还是忍不住,从墙上那个狭小窗户上,透过木栅格,朝里面看了一眼。 屋里没点灯,可盖里斯还是能看个大概,不论他们之间称呼多么劲爆,就年龄上来说,这两条肉虫都相当年轻,近乎同龄人。 考虑到艾哈迈德的年纪,盖里斯心里有了猜测。 盖里斯被恶心到了,面容纠结的仿佛生吃了柠檬,但当下不是去评判对方家中混乱男女关系的时候。 绕过庭院的这些屋子,盖里斯向后面的演武场走去,想看下那边是否还存在着艾哈迈德家族的私兵。 在没走多远后,盖里斯再度听到一些呻吟,那是从一栋完全用石块修葺出来的屋子里传出。 当盖里斯走近,才意识到声音的源头,其实是在这屋子的下方, 在这屋子的后面,贴着地面有着一些非常低矮的铁栏杆洞口,这些洞口像是窗户。却完全不能让人欣赏窗外的景色,仅仅够通气使用。 确切说,这屋子的下面应当是一处半沉式的地牢。 从通风口向下看去,便能注意到里面有着一些赤身裸体的人,其中两个人身上遍布鞭痕,在草堆中翻来覆去的痛苦呻吟。 第二章被审核了,看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吧,唉 (本章完) 35.第35章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第35章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一眼、同样是一眼,盖里斯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眼睛,避免自己的暴露,但心中的悸动却久久不停息。 盖里斯是卫道士吗?或许吧,不论别人会如何评判自己。他得承认,自己对很多事情,都看不过眼,仅仅是了解,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也正是这不舒服,使得盖里斯有着一颗渴求改变的心,令他知晓,自己所掌握的这力量,该投入进何等事业。 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现在还不是解救地牢里那些人的时刻,盖里斯继续悄无人息的探查起这个宅邸的状况。 在解决掉哨塔上那个睁眼瞎后,没一会,盖里斯便确定,先前艾哈迈德确实是动员了近乎所有的武力倾巢而出,他在营房这边,只发现了三个熟睡着的人。 正好与守夜的那三个对应起来,想必到半夜的时候,他们还会互相换岗。 营房里的那三个,盖里斯没有动手去杀死,毕竟斯卡尔村那边挺缺劳动力的,而人口这东西想要积累,还是相当麻烦的。 当几乎所有的危险都排查完毕后,盖里斯抽掉了门栓,自内而外打开了宅院的大门,招呼外面等候已久的西蒙等人,可以进入宅院了。 整个过程,除去杀了几个人外,没有引起其他任何人的警觉,堪称一次完美潜入。 在与西蒙打了个照面后,他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西蒙以及他身后那几个没夜盲症的新兵,保持安静,避免因为这些愣头青的缘故,把一次完美潜入破坏了。 然后带着这些人马,轻车熟路控制住宅院里几处比较要害的地方。 比如说大门,比如说营房…… 当一切就绪后,盖里斯才来到了那栋完全由石头修葺的屋子前。 刚一推开房门,盖里斯面容顿时扭曲,忙不迭了向后退两步,约束起自己一直张开的六感,才觉得好受些。 实在是太臭了! 在推开门后,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氨水气味!那是刺鼻的酸臭混杂着腐臭!令人忍不住怀疑里面到底是不是猪圈。 对于常人来说,这样的气味仅仅是难闻,但对于张开六感的盖里斯而言,这无疑是一种生化攻击。 做好心理准备后,盖里斯再度踏入这石头屋子。 便注意到,两个看守打扮的人,倒在地上乎乎大睡,从他们身上可以嗅到浓烈的酒精味,在他们的一旁则是通往地下的阶梯。 盖里斯没有管这两个醉鬼,直接取走了钥匙,踏入那通往地下的阶梯。 在走几步之后,盖里斯有了一种感觉,也许这不仅是通往地下,更仿佛是通往地狱。 人不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这里是微生物的天堂才对,尤其是那些趋油性霉菌…… 这个地下空间里只有一间牢房,里面堆放着六个人,在另外一边则放置着不少刑具,看的出在不久之前就被使用过。 当盖里斯走下阶梯的时候,他的脚步声,引起牢房里那两个因浑身布满鞭痕,而感到痛苦无法入眠之人的注意。 那两双混杂着血丝的眸子,盯着盖里斯,没有期待、也没有希望、便是连怨憎都无,仅仅是看着……有的是那令人发毛的麻木。盖里斯不知道怎么开口,从这些被看押者的外貌来说,不像是法兰克人,而当是本地的穆斯林阿拉伯人才对。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盖里斯的眼眶有些湿润,他难以表述当下的情感,这或许有些多愁善感了,但谁让他就是这样的人呢,他不想改变自己,也不愿意改变自己。 …… 纳比勒在作了好一会的运动后,觉得实在是撑不住了。赶忙将身上这个如狼似虎,还打算继续缠绵的家伙推开。 有一说一,自己老爹那可真不是个东西,四十多岁人了,明知道因为年轻时候纵欲过度,早就不太行了。 结果见色起意,碰到个年轻女人,就硬要抢回家,抢回家就算了,就当多了个女仆,但有贼心没那能力。 结果到头来,还是便宜了自己。 一想到自己爹那个混账玩意,纳比勒就气的不行,本来他家就自己一个儿子,是铁定的一个人继承家业,可偏偏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间,自己平白多了两个分家产的弟弟,叫人恼火的很。 就在自己从床边坐起身,准备穿上衣服,乘着这月黑风高的夜晚润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那个女人又凑到了自己耳畔,咬了咬自己耳垂,然后说道:“你小子,可真行,还有就是,我哈伊兹似乎晚了两周都没来了,你想想怎么处理吧。” 哈伊兹或者说,便是阿拉伯语里的经期。 听到这话,纳比勒浑身一激灵,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木楞在原地,歪过头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女人,然后匆忙抓着衣服,就朝着屋外冲去。 别吧……天哪…… 我天哪! 纳比勒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某些东西崩坏了,只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还是缺乏了点想象力。 自己的那两个小妈,生出来的种,该不会是自家马夫的吧? 浑浑噩噩的纳比勒,在走出房门后,就在思考着怎么处理手尾。 “那老家伙,怎么就还不死呢?!”一时间纳比勒诅咒起自己那丧天良的父亲,思考起该怎么弄死那两个说不定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安排土匪截杀?还是在饭菜里下毒?或者往他们卧室里丢几条毒蛇? 一个个歹毒的计划自纳比勒心中涌现,原本看在是自己亲弟弟的份上,纳比勒还没想过去要他们的命,但现在嘛……他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这可都是为了家族血脉的纯净啊! 至于那两个弟弟,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该如何去认定,纳比勒反而不太在乎了,他只是需要有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心中有事走路不看路的纳比勒,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的这个庭院,在夜里变得热闹了起来。 说一下,因为是新书期的缘故,下周加更数量,每天最多加2章,也就是一天4章。还不掉的章节,就先欠着,等上架的时候,我会补上。 (本章完) 36.第36章 五百年太长,当只争朝夕 第36章 五百年太长,当只争朝夕 赤身裸体的纳比勒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心中有事,走起路来横冲直撞。 西蒙见这家伙蒙着头,冲自己走了过来,便让开一个身位,却又伸了伸脚,果然只听砰的一声,在夜里视力不怎么好的纳比勒被绊倒了。 “混球!见鬼!大晚上的发什么癫!”纳比勒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家伙,不要命了是吧?!” 如此说着,纳比勒一巴掌就朝西蒙扇了过去。 久经训练的西蒙,自然不至于被这脚步虚浮的家伙给打到。 在一个闪躲后,纳比勒挥空了巴掌,反倒更加怒火中填,硬冲着西蒙,就要将这巴掌给落实下去。 见这赤身裸体的家伙这么犟,西蒙也懒得废话,抬起腿,对着纳比勒腹部就是一脚踹过去,将这家伙踢了个老远。 待得纳比勒,从差点被踹昏过去的剧痛中缓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家这庭院有些灯火通明,不少地方被插上了火把。 然后伴随着不少踹门的巨响,自己家中那些女眷,一个个从梦中惊醒,发出尖叫,然后兼有被吓哭的声音。 至于他自己身旁,则聚拢过来好几个同样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看向自己面露不善,这些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身上,不少都有着鞭痕,或是其他受刑后留下的伤疤。 纳比勒已经不需要去考虑该怎么弄死自己弟弟,独吞家产了,因为他现在就压根没有家产可继承。 便是他自己能否活下去,都不一定…… 昔日,灭门破家的税吏,现如今也品尝到了恶果。 血腥气,在这间宅邸里,弥漫了起来,夹杂着不少人绝望的尖叫,以及惨嚎。 确实,盖里斯不喜欢杀人,可有些事不是请个客吃个饭,不是写文章,不是去刺绣,不可能那么优雅,做不到从容不迫。 或许,盖里斯自己可以轻松制服艾哈迈德的家眷,但对于西蒙他手下的那些新兵来说,在面对那些弄不清斤两,分不清状况试图反抗的人时,只能挥刀砍去。 因为他们之间便是连语言都不怎么互通,难以交流。 事情就是这样,抓先前蒙特雷村的村长与草药师一家的时候,还可以做到不流血,但在面对难以交流的异族人时,刀剑反倒成了最有力的工具。 新兵们根本无从判断,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图。 当第二天的黎明到来时,还是有不少人活了下来。 便是艾哈迈德家的那个大少爷纳比勒,在被打个鼻青脸肿,不知断了几根肋骨后,依旧活了下来,毕竟那些被盖里斯解救出来的囚犯,手中可没刀。 而若是单纯依靠拳打脚踢,他们这些日子里又没吃过饱饭,踹人都缺了点力气。 一具具尸体,被西蒙带着人从各个房间里拖出来,放置在庭院,让那些活下来的人与被关押的囚犯一一指认,从而记录有哪些人死了,有哪些人活着,是不是还有人藏了起来,务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在一旁的盖里斯,则想找个人聊聊。 他坐到了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囚徒身旁,现如今,这些可怜人,正就着井水,啃着从厨房搜出来的无酵母饼。“慢点吃,别噎着,这些东西都太硬了。”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举动,盖里斯忍不住劝了一下。 当他们中终于有人觉得自己吃的差不多,不再啃食那坚硬的面饼后。 盖里斯这才问道:“能说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个不再进食面饼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言语有些不流利,显然有些日子,他没正常说话了,磕磕巴巴好久后,盖里斯都没太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旁边另外一个眼神中透着光的男人,直接接过话题,做出了精炼的总结:“我们交不起人头税,向艾哈迈德借了钱,时间到了后,我们又还不起利息,他便把我们抓起来,讲是要让我们家里人凑钱将我们赎回去。” “但这都扯淡,那家伙会把我们卖给法兰克人为奴!” 这个有着深棕色皮肤的男人双眼炯炯有神,仿佛燃烧着烈焰,从他的眼中,盖里斯看到了抗争与仇恨。 “穆斯林是穆斯林的兄弟,他不应压迫他或将他交给敌人。” “谁卖了一个穆斯林人,他得到的钱是被诅咒的。” 这个男人嘴里说出的话语出自《圣训集》,这些圣训乃历代教法学家,对穆圣言行记录进行编撰而成,对于穆斯林社会有着深远的影响力,是穆斯林行为和信仰的指南。 对于不少穆斯林社会而言,奴隶是非常常见的存在,只不过通常来说,穆斯林不会使用穆斯林作为奴隶,而主要依靠从非穆斯林那边抓捕或购买。 盖里斯再度想到了昨天夜里的见闻,不能说一墙之隔吧,仅仅是十几步的距离,两群人的生活处境便截然不同。 艾哈迈德的亲属生活在种有草,挖有水井,架起凉棚的庭院四周,白天有仆人服侍生活,夜里有别样的乐子。 如眼前这男人,则是在地牢里与屎尿同居,被鞭打受刑。 哪怕他有着与艾哈迈德相同的信仰,哪怕他们的信仰早已规定,穆斯林间有着兄弟情谊,不当彼此为奴。 这便是盖里斯所生活的时代,一个礼崩乐坏,无论基督徒也好、穆斯林也罢,所有穷苦人,都在苦苦挣扎,他们宗教信仰却又劝说他们要加以忍耐的时代。 基督教的信仰说神偏爱穷人,告诉穷人在他们死后可升天堂,当要忍耐世俗的苦难。 而在伊斯兰教中也提到:穷人将进入天堂比富人早五百年。 五百年? 一想到这些经书中提及的那些话语,盖里斯便忍不住嗤笑一声。 “何必死盯着那死后的天堂?早五百年又如何?” “我若是告诉你,前些日子,我曾与安拉相见,他与我说大地上将再起洪水,令我再造一条方舟,你可信我?” 新的一周开始了,我也全心全意的投入进码字事业,打法点月票吧,求求啦! (本章完) 37.第37章 朝着朝阳行去 第37章 朝着朝阳行去 诺亚方舟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基督教专属,以盖里斯的认知来说,其可能脱胎于人类远古时代复数文明的所共有的洪水神话。 而与诺亚方舟故事最为接近的,可能是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乌特纳皮什提姆,其作为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第八位国王,接受了神恩,建造了生命方舟。 其过程与结果,同人们熟知的诺亚方舟,不说一模一样吧,也有八九分相似。 而后延展到亚伯拉罕一系的时候,方舟的故事,被记录在《创世纪》中,是犹太教核心经典《希伯来圣经》五卷中的第一卷。 在后续基督教兴起后被化为《旧约圣经》中的第一卷。 到了伊斯兰教兴起的时候,在《古兰经》中也被屡次提及。 只不过《古兰经》版本的诺亚方舟里,诺亚被称为努哈。 讲实话,在盖里斯看来,《古兰经》中的努哈方舟,未免有点类似渲染失败加传输掉包的结果。 就仿佛穆圣当年听《创世纪》故事的时候,没太认真听,或者说打一开始就没听全,以至于后续给自己信徒说故事的时候,只能讲个大概。 比方说,穆圣没说清楚进方舟的每一物种,到底是一对还是七对,也没说清楚洪水到底持续了多久,便是最后诺亚与天父作约的时候,《创世纪》里是用彩虹作象征,而《古兰经》里则没提到。 从中东阿拉伯半岛的气候考虑,盖里斯甚至于有一个揣测,该不会是当年穆圣压根没见过彩虹,对彩虹没认知吧…… 且不提,诺亚方舟故事在各个宗教里的体现。 单纯就盖里斯的这番发言,对一旁的这个经历过物理拷打的男人,就产生了莫大冲击。 这个冲击谈不上什么纳头便拜,而是其审视盖里斯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眼神中的情绪由原本的感恩,变成了一种带着怜悯的不忍。 通常来说,这种眼神可以解读成“看傻子”,或者说解读成“这人多少有点大病”,但这个男人又不可能真把这种想法给表露出来,因此就很扭曲。 啊对,你是我救命恩人,你拯救了我们这些人,还把艾哈迈德家族给包圆了,可你拿安拉来开玩笑,这多少有些显得你脑子众不同,正经人会说自己前些天和刚和安拉聊过吗? 你和安拉什么关系啊? 上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和安拉聊天的,是穆圣!是穆圣! 仅仅是从眼神,盖里斯便判断了个大概,能理解这男人心中的想法,对此,盖里斯也不急于纠正。 “我尊崇穆圣之教诲,知晓他非你等任何一人的父亲,然他确为安拉的使者,且曾言自己乃先知之封印。我明了安拉对万事皆全知,天父智慧深不可测,恒常在天” “你等心中有疑,不信我,且以为我狂妄,然我无愧于你等之蔑视,因父赐吾神迹,非乃使你等狂信于我,而当要你等知晓前路为何。” 当盖里斯离开的时候,是朝着朝阳行去,阳光照耀在他面庞,在其身后留下一条长的影子。 他每一步都昂首挺胸,彷佛无所畏惧。蹲在地上啃食面饼的众人,只觉他的身影莫名高大,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却一时半会又难以理解。 …… 经过一晚上的处理,除去被解救的那六人外,艾哈迈德这个大宅子里,有十二个人活了下来。 对于这十二个人的安排,盖里斯让西蒙带着人先严加看管,审问调查了解他们手中是否存在血债。 如果罪不至死的话,待后续同斯卡尔村那边的约翰联系上后,优先送过去挖土。 而如果手中染有人命,那就有的说道了。 其次,盖里斯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征税账本,便如他先前所估计的那样,这里面所记载的信息,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如获至宝。 征税账本或者说只是一个名词,并不一定真的是某一个簿子,体现在艾哈迈德宅邸中的时候,就是好多本记载着不同信息的簿子,需要对照起来,才能看懂。 艾哈迈德手里的这些征税账本,象征着他的权利,其中总计包含了6个村庄1个小镇,让盖里斯有些意外的在于,斯卡尔村其实也属于艾哈迈德的包税区。 盖里斯在脑海中,稍稍想象了一下附近的地理分布,然后意识到这个阿尔哈迪镇,同斯卡尔村的直线距离,应该不会很远。 这些征税账本主要记载的信息,便是各个村庄的人口、户数、户主身份、住宅位置、所属信仰,以及详细的田地图,如此一来,才方便,有针对性的征收不同名目的税款,计算其中的得失与亏损。 掌握了这些信息,对于盖里斯后续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他可以借由这些征税账本,制定更好的发展计划,节省农村调查所需的时间。 再然后,就是耶路撒冷农村里万分难寻的纸,在艾哈迈德宅院里,至少能翻出来一“卷”,也就是差不多五六百张的样子。 五六百张纸,丢在后世也就几本书的数量,但对于盖里斯来讲,这意味着是一个好的开端,他终于可以真正在纸上整理自己的想法了。 提起羽毛笔,盖里斯便在一张纸上,写出了第一句话…… 对于盖里斯而言,辨经从来都不该是他所追寻的目标,纵然真正的成为了中世纪人尽皆知的神学大师又如何?辨经能改变物质社会的现状吗? 盖里斯可无意替现有的基督教进行什么缝缝补补,他所需要的只是利用好有利于自己的那些经书话语,从而方便自己推广新制度,要时刻明白,辨经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便如后世那位被恩格斯列为先驱者的闵采尔一般。 而同闵采尔不同的则在于,闵采尔的主张受限于时代生产力的束缚,难以实现。 但盖里斯,却知晓如何快步推动时代发展,而且他的短期目标,要更加脚踏实地,并非空中楼阁。 第二章完毕,新的一周开始,希望大家能够给我月票啊!保持追读啊! (本章完) 第38章 阿拉伯医学 第38章 阿拉伯医学 当替自己立下“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这一写经立意后。 盖里斯再度提笔写道:“洪水将来了,吾父耶和华的忿怒,如同烈火燃烧,直至万民的罪孽被净尽。” 写完这一句后,盖里斯犹豫了许久,他后面接了一句:“天兄基督耶稣之死,确乎足以赎回世间万民的罪孽,然基督仅为其所拣选者之罪而死,未曾为堕落者设立救赎之途。” 当这一句话写完后,盖里斯想了许久,再未落笔,关于前路如何,他虽有了世俗上的规划,可该怎么落实在经书上,盖里斯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如果不谈论经书上的事,单纯就世俗层面来说,未来的道路其实非常清晰。 首先是他已经掌握了这附近各个村庄的基本情况,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统合周边的村庄,好建立一支真正有组织的民兵部队,守卫各个村庄民众的劳动所得。 然后便是关于阿尔哈迪镇的处理。 同庄园制经济中的内部自给自足不同,河谷附近的这些村庄,往往依赖于附近小镇提供的手工产品,才能够维系生活。 在庄园制经济体系中,会有专门的匠人生产农民所需的手工产品。 而河谷附近的这些村庄,实际上是相当依赖于商品交换,才能存在的,可偏偏这附近的手工匠人数量,又相当有限。 也因此先前约翰他们在露了一手打铁手艺后,斯卡尔村便飞快的就成为了周围村庄赶集的中心,实在是因为懂打铁技术的人,在乡村里太过少见,而约翰他们的技术相较于乡村铁匠,又高了不少,自然是不愁缺顾客上门。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掌握一个有着手工业者聚集的小镇,实际上也意味着掌控周围农村商品交换的命脉。 更何况,这里还有着一条经由麦加通往耶路撒冷的商路,来往的商队可以带来外界的消息与商品,带走附近村庄的产出。 在避免同外界断绝联系的同时,可以让盖里斯这边提高的生产力结余,尽快换成货币,购买更多的外界物资,从而为日后的大事业做准备。 …… 阳光从透过木栅格,射入屋内,留下道奇特的影子,如果细细辨认的话,便能意识到那是一句阿拉伯短语,翻译过来便是“医者之家”。 在这间小医馆里,阿卜杜拉正处理着一位病人,他用手触摸病人的腹部,询问其是否感受到压痛,检查是否存在腹部膨胀或异常的硬块。 然后又让病人吐出舌头,观察起舌苔的色彩,看得出其舌苔厚腻发白。 很明了,并不是什么大病,连食物中毒都谈不上,只是消化不良而已。 “最近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吗?” “没啊……就正常吃饭罢了……”病人说起话来,中气不足,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虚弱。 “正常吃饭……正常吃饭?”阿卜杜拉在重复两次正常吃饭后,那被时光刻下皱纹的苍老面容上,突然面色古怪起来。 “哈桑,你家那锅炖菜,吃几天了?” 听到阿卜杜拉医生问出这话,病人的身形显得蜷缩了些,显然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其实也就两天吧……” “你确定?” “呃……三天?” 听完病人的话,阿卜杜拉这个老当益壮的医生,就咬牙切齿了起来,挥了挥那骨节突出的拳头。“说过多少次了……放久了的食物不要吃!” “可这不是要节俭食物,避免浪费吗。” “那少做点不行吗?” “柴贵啊……分几次煮,要比一次煮一大锅,费许多柴。” 阿卜杜拉感觉自己在用拳头击打空气,毫无用处,在这种无意义的话交流几句之后,阿卜杜拉终于放弃了。 他回到自己的操作台前,从一个精致陶瓶中取出干燥的薄荷叶,再从木盒中拿出几片干姜,加上一些其他药物,被一齐投入进铜锅,清香与辛辣在空气中交织,药剂开始了熬煮。 在这个过程里,他吩咐自己一旁的那个学徒看着火候,自己则去帮人按摩起了肠胃。 “最近日子不好过啊。”阿卜杜拉有些感叹。 “什么叫最近?日子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听着年轻病人的话语,阿卜杜拉有些沉默,曾几何时这条商道亦曾繁华,来往商客络绎不绝,阿尔哈迪镇也是兴盛过的。 那个时候眼前的病人还小,未曾记事。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里驻足停留,开设医馆。细细算一下,也有快二十年了吧,日子过得可真快。 就在阿卜杜拉照顾着病人的时候,那扇以阿拉伯书法雕刻了木饰的门,被人从外朝里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的法兰克人,刚一进来便东张西望。 那个法兰克人,身高不算矮,胸膛宽阔,有着一头黑发,看上去有着许些书卷气,但人老成精的阿卜杜拉,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年轻人贯于用剑,是个危险人物。 “年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年轻人在听到阿卜杜拉的问话后,立马转过头,恭敬说道:“我听说这里有一位真正的阿拉伯医学家,在大马士革的医师公会那边考取了执业资格,所以想过来拜访一下,询问一些事情。” 早在公元10世纪,穆斯林哈里发穆克塔迪尔,便因为“庸医杀人事件”下令对所有营业医生进行考试。自那时起,只有通过执照考试的合格医生,才被认为有资格合法治疗他人。 “我可不是什么医学家,只是一个寻常医生罢了,然后也不是在大马士革那边的医师公会考取的执业资格,我是在开罗那边考的。” 提及自己的执业资格,阿卜杜拉还是挺开心的,在开罗医院的求学时光,是他一生中最辛苦的时候,但终究是苦尽甘来了。 “哦,不好意思,那就是我听错了,原谅我的阿拉伯语不算很流利。”这个法兰克年轻人显得非常有礼貌。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这边还有病人。” “我就想问一下,您这里有硝石与硫磺售卖吗?” 昨天杭州发生的事情,让我在欣慰的同时又感到悲哀…… 我非常喜欢小哥间,那种互帮互助的氛围,我就替其他小哥支过招,教过他们怎么更快送达。 世界上终归有着那么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存在,但也确实不会有好结果…… (本章完) 第39章 蛇毒 第39章 蛇毒 硝石与硫磺,在各种古代医学体系中都算常客。 不论是在中医里还是在阿拉伯医学中,硝石都被认为具备解毒、利尿、消炎的功效,而硫磺则被认为可以治疗皮肤病、清理外在寄生虫。 其中硫磺的药用价值,在现代医学中也被一再验证,硝石利尿在理论上也可行,可以说这都是好东西。 同西欧那可能还停留在近乎巫医水准的医学体系不同,阿拉伯医学在12世纪这个年头,因为开放包容,富含实证主义精神的缘故,在相当多医学领域仿佛有着超越时代的认知。 就比方说,阿拉伯医生早在公元9世纪时,便在巴格达便建立了世界上真正的第一所医院,而非过往慈善院、济贫院的模式。 在公元10世纪时,开始意识到人之所以发烧,是身体自我防御的一部分。 11世纪时,便诞生了大量切实可行的外科手术,能够治愈不少眼科疾病。 其在草药学经验上,大量吸取来自中国的中医知识以及印度的阿育吠陀医学,并进行过扬弃与实证,保留其中更有医疗效果的部分。 同欧洲现如今医学研究发展,还深受神学影响的处境不同,伊斯兰文化在这个时代对于理性、实证的执着与崇拜丝毫不弱于古典时代的人们。 在来到镇上的时候,盖里斯发现这条街上有一个阿拉伯医馆的时候,就相当意外。 他没想过在这个小镇,居然可能切实存在着一位阿拉伯医生,联想到硝石与硫磺的药物价值后,他便推门走了进来,希望可以在这里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为了确定眼前的医生是否为骗子又或者庸医,盖里斯进门后,还是简单言语试探了一番。 在听到盖里斯是来寻找硫磺与硝石的时候,阿卜杜拉面色难看了不少,他直接说道:“并非求医的话,不当来医馆!” 盖里斯有些震惊了,他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答复,只能讲,这个时代的欧洲人,相较于阿拉伯人来说,科技文化确实是菜了不少……且不提对方是否意识到火药的价值,至少对方可以猜出盖里斯在找什么。 当然,这不妨碍欧洲佬,在武德上暴打阿拉伯人就是了…… 盖里斯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他没有去撒谎,因为毫无必要。 就在气氛向着尴尬方向酝酿的时候,突然医馆的门,被再度推开,一个男人匆忙冲进医馆。 只听见这个男人大声说道:“阿卜杜拉!我孩子被毒蛇咬了!” 话刚一说完,阿卜杜拉,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冲到一旁的桌子上,简单收拾起一些可能要用到的器材,以及分拣那些能够化解蛇毒的草药。 而在阿卜杜拉收拾医疗器材的时候,盖里斯直接抓住那个男人说道:“我也是医生,你先带我去看你家孩子,阿卜杜拉医生要收拾蛇药。” 男人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信任法兰克人,在他的印象里,法兰克人其实同蛮子区别不大。 “快!没那么多时间!” 盖里斯的话语,夹杂着难言的威势,他是在命令这个男人带路,而非什么讨价还价。 感受到那如龙般的凶猛气势,这个饱经风霜与苦难的男人,下意识服从了,他转头看了眼还在瓶瓶罐罐中拣选药物的阿卜杜拉,大声说道:“医生,我家孩子就在街头!你赶快过来啊!”那边阿卜杜拉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清楚了,他也顾不上验证盖里斯的成色,只能抓紧时间收拾东西,配置药膏。 而盖里斯则在男人的带领下,冲出了医馆,朝着街头的方向奔跑了过去。 一个阿拉伯人少年,此刻正倚靠着栋土屋,抱着自己那被咬伤的腿嚎啕哭泣。 在他的一旁,则是一条蛇的尸体,看起来像是因为被直接踩断了脊椎。 盖里斯瞥了一眼那条毒蛇的外貌,其体长大约在40到50厘米之间,主体呈现黄褐色,并有不规则的暗色条纹。 这样的颜色在中东地区,就非常易于伪装,寻常人稍不注意,就会惊扰到对方。 蛇的种类,盖里斯没有认出来,不过现在可不是做学问的时候。 他大声对一旁的男人再度命令道:“去!赶紧的,帮我打盆水,弄块肥皂!” 听到肥皂一词的时候,男人的面色颇有些为难,这显然不是因为他未曾听闻,而更仿佛是因为手头紧,因而家里没有,虽然说肥皂的历史相当悠久,可长久以来那都是奢侈品,远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日用的。 察觉到男人的情绪后,盖里斯直接丢出了1枚金第纳尔,闪亮的黄金,在阳光下折射出贪婪与诱惑,令周围的行人都不由得停顿下脚步,朝盖里斯流露出惊异的神情。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带来肥皂、水还有匕首!” 盖里斯的话语,在这种紧急的时刻,仿若拥有着魔力,可以驱使着他人,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动。 又或者是因为盖里斯,在愈是这种情急的时刻,双眼中便愈是透着真诚,那并非是为了自己谋取私利,而是有着一颗炙热的公义之心。 是这情绪上毫不做作,是抛出金币时的绝不犹豫,才使得其他人愿意听从他的话语。 男人离去寻找肥皂水和匕首了,旁边则聚集起了更多的路人,但盖里斯并不关心。 他徒手从自己衣服上撕扯下一根布条,然后安抚着少年情绪,使他放下戒备。 当少年意识到盖里斯或许是医生的时候,他才尽力控制着抽泣,将那条抱着的腿伸了出来。 讲实话,毒蛇咬伤的急救并不复杂,核心重点在于避免毒蛇毒液的扩散。 这一方面是需要及时绑扎,避免太多毒液顺着静脉向身体其他部分流淌,另外一方面便在于安抚当事人的情绪,平息当事人的惊慌以减少毒素的吸收和扩散。 盖里斯首先是把少年脚上的草鞋脱了,避免待会因毒液导致的肢体肿胀难以脱除。 然后在伤口近心端,5~10厘米处,用先前撕扯下来的布条进行捆扎。 (本章完) 第40章 伤口包扎 第40章 伤口包扎 为了提高捆扎止血的效果,盖里斯先是打了一个类蝴蝶结,然后在两个绳扣中穿过一根木棍,通过不断旋转木棍,起到加压捆扎的效果,在感觉松紧合适之后,盖里斯再用延展出来的布条打了个结,固定好木棍。 做完捆扎后,盖里斯没有急于下一步,而是不断安抚着这个少年。 “没事的,那蛇没什么毒。” “放心,都会处理好的……” “深呼吸一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和声细语,动作轻巧,盖里斯展露着自己的个人魅力,感染着他人的情绪,令人莫名心安。 当过一会儿后,这少年的父亲带着肥皂、匕首、以及装着井水的木桶过来时,阿卜杜拉医生也赶到了。 在看了一眼那条毒蛇的色彩与纹后,阿卜杜拉原本焦急的神色舒缓了一些,在看到盖里斯替少年捆扎的位置后,并没有急于干涉盖里斯的所作所为。 “医生,那个法兰克人……”有路人凑到了阿卜杜拉身边,表达出自己的隐忧。 阿卜杜拉挥了挥手表示无妨。 便是那少年的父亲,在阿卜杜拉过来后,也将求助的目光朝医生投去。 “照他说的做。” 在听到阿卜杜拉的话后,那少年的父亲带着盖里斯所需要的东西,走到了盖里斯身旁。 盖里斯没有过多言语,他毫不心疼的将那价格昂贵的肥皂丢进了水桶中,打出肥皂水,紧接着开始冲洗那少年被毒蛇咬破的伤口。 到这一步为止,都还停留在前世记忆中,关于常人抢救毒蛇咬伤的正常范畴。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盖里斯清楚所谓的用嘴吸出毒血,并不是什么合理的抢救方式。 一来容易造成毒血在伤口附近的扩散,二来容易对抢救者本人造成中毒,三来便是吸出毒血的效率其实相当可疑。 在最初的伤口清理后,盖里斯要做出一些,不建议寻常人被毒蛇咬伤后的自救操作了。 少年被毒蛇咬伤后,显然情绪颇为激动,是硬生生将毒蛇踩死踢飞的,以至于在伤口处还残留了毒牙。 通常来说,普通人自救,不建议自行拔出毒牙,这容易造成毒液的二度扩散。 但对于盖里斯而言,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 眼疾手快四个字,是现如今盖里斯能力最直观的体现。 在那少年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里,他脚上的伤口便已经被切开的恰到好处,然后被盖里斯挖出了毒牙。 如此迅捷沉稳的动作,寻常人只看个热闹,而阿卜杜拉这内行人则被惊艳到了。 这是多少年老医生,都难以做到的地步,而这稳重的心思,更是寻常年轻学徒所不具备的。 在切开伤口,取走毒牙后,盖里斯再度用肥皂水冲洗着少年的伤口。 肥皂水的性质相对温和,在清洗伤口的过程中,能够避免刺激性的反应,减少感染风险,也能去除不少伤口上的毒液。 当完成这一步后,盖里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阿卜杜拉医生,到这一刻为止,他所能做到的事,都已经全部做到了,再往后便是他自己都无能为力。 阿卜杜拉那被时光刻下皱纹的苍老面容,流露出一丝微笑,他轻微摇头晃脑了一下,向盖里斯表达了自己的赞许。 “做的很不错,剩下的交给我吧。”他来到了少年身旁,便如盖里斯一般,再度安抚了几句,保持病患的平稳心态,在这种急救中是不可或缺的。 相较于外地的法兰克人,显然阿卜杜拉更让人信服,他的几句言语,便让少年彻底停止了抽泣。 而后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刚配好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再用洁净如新的绷带,进行包扎。 虽然这个时代的阿拉伯医生,并未认知到微生物的存在,但他们对伤口感染的认知与处理,相较于同时代的欧洲理发师同行要高上不止一个水准。 至少阿拉伯医生会尽力清洁伤口,使用具备抗菌消炎效果的草药辅助包扎,就连绷带也会认真清洗保持干净。 周围的路人在看到阿卜杜拉出手后,原本悬着的心,也都平稳下来。 相较于来路不明的陌生法兰克人,还是阿卜杜拉这样的老医生,可以得到他们的信赖。 或许是那条毒蛇,本就并非剧毒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盖里斯对伤口处理的恰到好处,又或者是因为阿卜杜拉的药膏,真有神奇的功效。 总之,那少年的腿,虽然说还是肿起来了,但似乎并无更多异常病征。 就算面色略微潮红,也只是轻微中毒的正常体现,阿卜杜拉在回到自己医馆后,又开了一些草药,让那位父亲带走。 盖里斯也一路跟着回到了医馆。 在送走那位父亲后,医馆里安静了许多,盖里斯与阿卜杜拉各自落座。 盖里斯有注意到,在医馆里忙碌的那学徒,同阿卜杜拉的面容轮廓、似有些相像。 “真不错啊,年轻人,像你这样的法兰克人,可不多见。” 如此说着,阿卜杜拉吩咐着自己的学徒,倒了一杯水朝盖里斯递过来,自己也接过一杯,开始慢慢喝起来,先前的那一番忙碌,可算是累到他这个老人家了。 对于盖里斯这样有能力、有知识、有仁德的人,阿卜杜拉一向都颇为喜欢,在阿拉伯医生的执照考核中,医学伦理是相当被看重的。 这固然杜绝不了某些衣冠禽兽投机取巧,但至少阿卜杜拉本人是赞许的。 “来我们小镇上有什么想做的事吗?老头我在这个镇里,还算是略有薄面。” “先生,就艾哈迈德……” 盖里斯刚一提出那个名字。 阿卜杜拉就坚定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反对。 “不行,那个人不行。” 盖里斯叹了口气,意识到阿卜杜拉对艾哈迈德的不爽,他接着说道:“我攻破了艾哈迈德家的院子,杀了他家一半的人,现如今……” 这话还没听完,阿卜杜拉原本保持良好的涵养,顷刻间被打破,一口闷在口中的水,没能憋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啊?” 月票满足350张后,今天加更了一章,这章是第三章,下一次加更是在月票400张的时候。 (本章完) 第41章 你莫要害我 第41章 你莫要害我 税吏、包税人、实质上的封建主,掌握着私军,对着周围几个村子生杀予夺。 这样的人物放在耶路撒冷王国上层,确实不值一提。 便是过往的盖里斯,只要表露出自己王室骑士的身份,艾哈迈德都得陪着笑脸盛情宴客。 毕竟高贵的法兰克老爷,走到哪那都是爷! 当然,寻常法兰克人,对于艾哈迈德来说,就是另外一种生物,比之牛马都要低贱。 在阿尔哈迪镇上的人看来,他便是一座大山,近乎所有人,都生活在这座大山的阴影下,仅仅是山上石子滚落,就可以轻易砸死人。 然后,突然某一天,一个头一次见面的法兰克人,颇有仁德慈善之心。在刚随手丢出一枚金币,救下一个少年后,突然告诉自己,他杀了艾哈迈德家一半的人?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会开玩笑的吗?阿卜杜拉医生看向盖里斯的目光,在收敛完情绪后,也变得怪怪的起来了。 “我说的是实话。”盖里斯强调了一下。 “嗯,我听着呢。” 阿卜杜拉医生已经在开始回忆过往的知识,在阿拉伯医学中,关于精神疾病的研究也是有些的……只不过当初的阿卜杜拉其实没太关心这方面。 “就前段时间,他家侄子在附近勒索的时候,被我打了,然后那家伙气不服,带着人找我麻烦,又被我杀了一些人,将他给抓了。” “我心想,这事要做绝,不能留后患,就心一横,在昨天晚上直接打破他家院子,带着人杀了进去。” “我其实真没想杀他全家,但夜里总是分不清情况,我手底下那帮兄弟又不通阿拉伯语,这就不小心杀的有点多……” 听着盖里斯说的话,阿卜杜拉医生点点头,觉得这个逻辑还算完善,并非无理智的疯言疯语:“然后呢?” “我这不是把他家给打下来了嘛,然后从他家库房里收出来不少钱,这些钱都是往日里艾哈迈德的不义所得。” “便如经书中所记载:凡以恶途得来的财富,必被弃绝,若欲得善行,需将心中最爱之物施与他人,方能成全。” “我便想着,该如何把那些税款、苛捐,还给穷苦人们。而如今,我与阿尔哈迪镇这边众人,又不太相熟,不知您能否为我稍加作保?” 阿卜杜拉医生点了点头,看着那真诚的双眼,思考起这个癔症,该怎么治疗,他对这类疾病其实挺棘手的。 “我知道您或者小镇里的民众,可能不信我的话,所以我带了这个过来,医生您先看下再想一想。” 盖里斯如此说着,便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一个簿子,摆在了阿卜杜拉身前。 阿卜杜拉心生疑惑,随后翻开了那本纸面发黄页脚有些褶皱的簿子。 再然后,他便愣住了。 不是……来真的啊! 已经不是眼前的年轻人,在同自己开玩笑了,而更仿佛是安拉在同自己开玩笑一般。 如果不是这个法兰克人,真的杀了艾哈迈德家里一半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掏出这么一本簿子! 这簿子,其实便是艾哈迈德那家伙,对阿尔哈迪镇征收税款的记录。 只是翻开其中的第一页,阿卜杜拉便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挂在上面,然后便是自己缴纳的各项税款。 作为一名经营着医馆的医生,阿卜杜拉他所要缴纳的税款可不少,从职业税、营业税、地税、再到人头税。一年下来他要交的税款,差不多是寻常农户的几倍有余。 此外还要加上被艾哈迈德,平白敲诈勒索弄走的钱。 就在阿卜杜拉被深深震撼,感到难以置信的时候。 盖里斯那边,也从身上的钱袋里,一枚枚摸出金第纳尔,摆在桌子上,铺在阿卜杜拉面前。 纵然中东地区,相较于西欧有着更丰厚的金矿产出,以及长期贸易活动所带来的黄金聚集,使得中东地区黄金的购买力远不如西欧。 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黄金,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就可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即便是阿卜杜拉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者,在看到十几枚金第纳尔一字排开的时候,也不由的心脏猛猛跳了几下。 “这些钱?” “这些钱,不属于艾哈迈德,也不当属于我,而当归于您。”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而这诱惑的意图在于什么? 阿卜杜拉没有伸手去拿那些钱,而是对盖里斯露出抱有戒备的眼神。他人老成精,自然不会觉得盖里斯仅仅是因为心善就来送钱。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傻白甜的好人,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 一个惯于用剑的人,必定手中沾染人命。 哪怕他表露出善心,那也必定另有所图。 “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站出来,不要再交任何不必要的钱罢了,今天我杀了一个包税人,日后必然还会有新的包税人,只有我们所有人站起来团结一致,才能免于被夺走不必要的税款。” 盖里斯说的话,都很真诚,但也正是这份真诚,让阿卜杜拉觉得这个法兰克人疯了。 “你莫要害我!这钱你拿走!这种事,和我们穆斯林有什么关系!你们法兰克人自己事,自己处理去!” 阿卜杜拉匆忙将那些钱一股脑推向了盖里斯,杀了个包税人又如何?! 今天杀个包税人,上面领主还真不一定当回事,只要有人能把税款补足,一切好说。 领主甚至还能趁着这机会,再出卖一次包税人特权的机会,属于一鱼两吃! 但盖里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是快要赤裸裸的鼓动阿尔哈迪镇的人去造反了! 造什么反?!开什么玩笑?! 一群穆斯林,在一个法兰克人的带领下,去造法兰克人十字军领主的反?! 属于是活腻了? 这一刻,族群的隔阂,犹如鸿沟横在了二人面前。 求追读,真的,新书期求追读是容易把书养死的啊(特别是下周一,周二千万,一定要追读啊亲!) (本章完) 第42章 正经歪念 第42章 正经歪念 天气很热,叫人额头不住的往外冒汗,阿卜杜拉在赶走了盖里斯后,久久没能平复心情,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喝着凉水,却都感觉口干舌燥。 刚刚那个法兰克人的形象,他是越发看不清了,初见之时虽有着书卷气,但贯用长剑表明了他的危险。 而后医者仁心,救治了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少年,又令阿卜杜拉对其心生好感。 再到后面,他张口就是一句:攻破了艾哈迈德家的院子,杀了他家一半的人。 令他感到震惊万分。 再到最后,这个法兰克人青年,赤裸裸的鼓动阿尔哈迪镇的穆斯林同他一起去造反…… 是疯子吗?只有疯子,才可以表露的如此毫无逻辑!前后没半点关联! 不论如何,阿卜杜拉有一点深信不疑,这个法兰克年轻人,是一个危险分子,他必然要在阿尔哈迪镇里惹是生非! 一想到这些年里,小镇的平凡生活要被打破。阿卜杜拉就有些坐不住,他要去找镇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好好聊聊。 然而刚一起身,阿卜杜拉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盖里斯真的杀了艾哈迈德家中一半的人,那么代表着盖里斯身后的武力,必然是胜过艾哈迈德的! 就连包税人艾哈迈德,都可以把小镇给上上下下全屠一遍,更何况一个胜过包税人艾哈迈德的危险分子?! 阿卜杜拉又颓然坐下,面对这样真正危险的存在,他又如何去管呢? 随他去吧。 …… 傍晚时分,小镇被橙红夕阳浸染成火焰般的色彩,干枯的房屋在余晖中拖出长长的影子。 在镇中的集会广场,一日劳作皆要结束,来往的人各自回家,一法兰克人踩着租来的桌子,凭空高出一截。 “来啊!来来往往的人们呐!停下你们的脚步,向我看看过来!” “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我是推崇穆圣的,他曾言:人所食用的优良食物是,以自己的劳动而获得的食物。真主的使者达乌德也是以自己的劳动而养家糊口的!” “现如今!啃食掠夺他人食粮之硕鼠已然被捕!艾哈迈德自镇上所得之一分一毫,我分文不当留!” “各位!拿走你们的钱!带走你们的粮!不要再惧怕艾哈迈德一家,因为他们要么死了!要么就已经被抓了!” 周围的民众们聚集起来,他们看待盖里斯的目光,就很茫然,这人是在说什么胡话! 可就在他们交头接耳,商议着怎么把这个疯言疯语法兰克人赶走的时候。 几名披着盔甲的士兵,押过来了一个人。 而恰巧,在场的人都认识这位,晓得他的名字叫纳比勒,是艾哈迈德家的大少爷! 如今的纳比勒,再不复昔日在镇上时的那般横行霸道。 鼻青脸肿、满脸黑灰! 便是就这还不够,又有一名披着盔甲的士兵,抱着一个箱子,来到了那法兰克人身边,放到了那桌子上。 当箱子被打开的时候,夕阳最后的余晖,射入其中,向周围聚拢过来的人,发出叫人呆滞的魅惑光芒。 黄金!黄金! 盖里斯在这里刷了一个小招,那个箱子下面都是垫的都是迪拉姆银币,只在上面两三层铺着金第纳尔,因此显得金币格外之多。不少人,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他们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当盖里斯弯下腰,手伸进箱子,抓了一把金币,而后又松开手,仍由金币掉落回箱子,发出碰撞声响的时候,不少人都痴迷了。 “创世纪之初,安拉告诉众天使,他要创造一个在地上作为代表的生物,天使对安拉的决定表示疑虑,认为那生物将会带来混乱与流血,安拉则言祂知道天使所不知道的事。” “随后,安拉便用泥土创造了先知阿丹(亚当),又再用阿丹的一部分创造了哈瓦(夏娃),他们因吃下禁果,被逐出天园,来到人世生活,可当阿丹耕种,哈瓦织布的时候,谁是贵族?!” “可当阿丹耕种,哈瓦织布的时候,谁是税吏?” “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国土上,每个穆斯林男人每年当交1金第纳尔的人头税,女人是男人的一半,小孩是女人的一半,此乃王国高级法院的规定!” “可你们算算,你们到底交了多少钱!你们每户人家有少交过低于2金第纳尔的人头税吗!有多少税款被硕鼠窃取!” 艾哈迈德作为一个能从死人手里征税的高级剥削分子,他对待这附近的每一个村庄,都是坚持着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原则。 便是阿尔哈迪镇,有着与他本人相同的信仰,又如何? 顶多也就是在敲诈勒索的时候,给这些同信者一个八折优惠罢了。 “可当阿丹与哈瓦的子嗣,在大地上繁衍,王国分立,人分高低,罪孽便开始了传播!” “最初时的大地罪孽被安拉用洪水洗去,可现如今?你们左右张望,彼此之间可否人人皆身负罪孽?!那些王公贵族,税吏贪官,又是否高高在上有悖安拉旨意?” “洪水不远了!各位!洪水要来了!” 盖里斯的高声宣讲,其实是在钻一个空子,他所说的这些话,如果是在对一个熟读《圣经》的基督教神学家、又或者犹太教拉比,只会得到嗤之以鼻的反应。 可对穆斯林而言,他的话就相当的有迷惑性。 倒不是说穆斯林信了盖里斯的鬼话,而是《古兰经》中关于洪水灭世这段,缺失的部分有点多…… 基督教、犹太教版本的《创世纪》里,都明确写了诺亚同耶和华立约,耶和华承诺再也不会用洪水清洗世间,并以彩虹作为见证,因此对于基督徒而言,洪水灭世是彻底的过去式。 但《古兰经》中则没提到与神立约的具体内容,没说清楚安拉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用洪水灭世了。 以盖里斯正经歪念的本事,就连天兄耶稣亲口说过的话,都能被他反着解读,何况你这经书原本没写全,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求追读,真的,新书期养书容易把书养死的啊! 特别是下周一,周二,千万一定要追读啊亲! 下周周一,周二是上三江的pk,能否上三江,全看追读多少!跪谢大家鼎力支持!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票投票,没票的帮我向别人安利一下! 然后现在月票过400,我去吃碗饭,晚上加更一章。 (本章完) 43.第43章 尊崇 第43章 尊崇 讲真的,阿拉伯文明水准,比之同时期的西欧,确实要高上许多。 单纯从宗教教育这件事上,就能分析出来。 同时期的西欧天主教,编写《圣经》的时候坚持使用拉丁文,教士念诵圣经段落的时候,底下的信众和听天书没得区别,还需要教士专门解释翻译《圣经》的内容,信众才能稍加理解。 当然,神圣的经书,使用非乃凡人的语言编撰,对于迷信的村夫愚妇来说,其实也挺理所应当的,这反倒是能提高讲经教士在信众们心中的地位。 可以讲,同时期的大多数天主教信徒,对于基督这一概念,更接近于一种无知的狂信,只知晓每日祈祷,遵从教士命令,然后便有机会升上天堂。 也因此,盖里斯先前在蒙特雷村那边,说基督耶稣是和凯撒敌对的时候,没人能站出来反驳这个胡扯,实在是因为那边知识水准最高的卡多索,对于圣经里的故事,了解的都不太深。 但伊斯兰教不同,伊斯兰教在传教过程中,是强行推广阿拉伯语的,虽然古兰经以阿拉伯文字书写,可各地信众实则都在被快速同化。 在主流的伊斯兰教教义中,信徒的一切行为,都是被天使明确记录,人的所作所为都将带来善果或恶行,而诵读经文是对每一个穆斯林的要求。 便如穆圣所言:“你们当中最有福气的人是学好诵读《古兰经》并教授给其他人的人。” “谁诵读《古兰经》并把它背诵下来,根据《古兰经》允许及禁忌的来做事时,真主把他安置在天堂里,并成为自己亲戚中十个人的求情者。” 前一句话提倡了推广《古兰经》将带来多好的福报,而后一句则表明学习《古兰经》将带来多少福报。 就算到头来没学会识字,但也会因为别人的讲解,因而对《古兰经》的内容有真正的认知。 而《古兰经》又偏偏是一整套对人类生活模式的规范,包含着对社会道德的要求,以及鼓励信众求知,学会理性看待诸多事物的经典。 在中世纪这个人均蒙昧的时代,学习《古兰经》理解其中经义,反倒是成了开智的捷径。 盖里斯一去理解接触伊斯兰教这套体系,就不由得感叹起来,穆圣真乃伟人也,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带着阿拉伯半岛玩文明等级跳跃。 他对穆圣的尊崇之心,绝非作假。 但怎么说呢,这阿拉伯人识字懂事的多了后,对于现在的盖里斯来说,就不太好。 虽然盖里斯站在桌子上说出来的话,让周围的穆斯林感到困惑,但那也只是困惑,他们对于罪孽问题的解决方案,自有一套体系,而且这套解决方案在穆斯林中还广为流传。 这就导致,哪怕盖里斯在上面讲的口干舌燥,下面的那些穆斯林相当多都无动于衷。 纵然不少人对盖里斯面前的黄金,流露出贪婪之心,可始终没有人主动走上前去。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痴的午餐。 或许当他们中的某些人,独自一人的时候,还难以克制心中贪婪,会主动上前索取。 可当群体之间达成默契后,就显得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出头鸟,否则没人敢主动上前。 而且法兰克人终究是法兰克人,同他们这些穆斯林阿拉伯人,横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又有几个人,可以对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爆发出强烈的信任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热闹的人愈发聚集,但伴随着晚餐时间的快要到来,加之又要开始傍晚时分的礼拜,人群又渐渐散去。当其他所有人离开后,盖里斯留意到阿卜杜拉留在了原地,显然他是在等候盖里斯。 见盖里斯这个法兰克年轻人向自己走来,阿卜杜拉医生不由得深呼吸了几口气,头上那泛白的眉毛抖了抖。 “你这是要干嘛?用利益蛊惑人心?用言语挑动他人?” “你这样干,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听着阿卜杜拉那带着颤意的质问,盖里斯不怎么在乎。在他的眼中,身前的阿卜杜拉医生,便与其身后的那轮残阳相互重叠,虽还散发着阳光普照大地,替世人带来光明。 可夕阳终究是要落山,漫漫长夜即将到来,到那时如阿卜杜拉医生这样的好人,又当如何自处?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什么意思?”阿卜杜拉没能明白盖里斯话语中潜藏的含义。 “我是说,用不着我去蛊惑,用不着我去挑逗。仅仅是生活在封建包税制度下,他们这些人便如生活在黑夜里,难见阳光。是在被钝刀子割肉,慢慢放血,一点点的被蚕食性命。” “阿卜杜拉,作为医生,你是清楚的,在这么困苦的生活环境中,你们小镇里又几个人能活过四十五的?便是四十都相当难!而大多数人的天然寿命应当是多少!回答我!” 盖里斯向着身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发出喝问。 阿卜杜拉微微撇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当他们定期来临时,他们不得延迟一霎时,他们不能提前一霎时。寿命和死亡是由真主决定的,我又怎知……” 盖里斯来到了阿卜杜拉身旁,与之并肩站立,双方的身高之差,在此刻顿时明了。 一个年轻雄壮是新生的朝阳,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一个身体佝偻已然开始弯下原本挺直的腰,如身后夕阳快要风烛残年。 “不要逃避,寿命和死亡确乃真主决定,可信众又怎可将过往生活困苦责怪于真主?!需知创造万物诸事虽乃真主。但,真主亦赐予人以意志,好决定做与不做!” 阿卜杜拉作为一名在开罗考取医师执照的医生,他对诸多知识的了解,远非常人所能比。感受到盖里斯话语中的情绪。 想到今天接待过的病人,因为买不起柴,三天同吃一锅菜,最后消化不良来到自己面前,他终究是开口了。 “健康生活,遵循先知教诲,一个人的大限通常在60到70之间。” 这是月票400张的加更章节,并非正常的每日双更。 在月票450的时候,会再度加更。 希望大家保持追读,这本书在冲三江。 万分感谢! (本章完) 第44章 吃人不吐骨的世道 第44章 吃人不吐骨的世道 当他们定期来临时,他们不得延迟一霎时,他们不能提前一霎时。 ——《古兰经》7:34 这是象征着安拉对万事万物的创造与主宰,是安拉全知全能的体现。 可同时凡人是不知晓自身命运的,凡人的命运亦是由自己所抉择而出。 盖里斯清楚,在伊斯兰教中,关于安拉主宰创造万物与个人的自我意志,有着颇为复杂的关系,远不是现在自己一言两语可以解释的。 所幸,他也不需要就这个问题去进行辨经,阿卜杜拉以一名医生的身份,直接给出了阿拉伯医学关于人体大限的观察结果。 60岁到70岁。 当然,这个数字受限于这个时代,并不算正确。可即便如此,也体现了阿拉伯医学所蕴含的实证主义光辉。 也反应出生活环境对人类寿命的摧残。 如果一个人足够富裕,以健康的方式长期生活,那么他的寿命或许是同时代穷苦人的两倍! “你说我用利益蛊惑人心,用言语挑动他人,会死许多人。可即便我不来蛊惑、挑动,就不会死人了吗?将一个本该活70年的人,用贫困与疾病逼迫到只能活35年,这难道不是谋杀吗?” “不,这比之谋杀更可恶,因谋杀而死的人才多少?可因这世道而死的又是多少!” “全天下现如今四万万人口!人均寿命不过三十五,这是在死多少人!而算上往昔岁月里那些早夭先祖,这又是在死多少人!算上将来岁月里那些我们子嗣,又将死多少人!” “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的世道,我能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吗!” “受我鼓动而死的人,尸骨将会填满耶路撒冷,而因领主税吏而死的人,早已连山填海!” 残阳如血,替大地染上猩红,盖里斯慷慨激昂似若疯魔,他用寻常人的语言,说出冰冷残酷的现实——这是一个吃人的世道。 阿卜杜拉的身形愈发佝偻了,并不是说盖里斯的话无懈可击,而仅仅是意识到这残酷的真相,就足以击穿这么一位慈善老者的医者仁心。 若是换上一位不要脸的,那么才不会同盖里斯在这种事上纠结,直接几顶帽子扣过来,就能摇人来抓盖里斯了。 当然如果出现那种情况的话……谁抓谁还真不好说。 阿卜杜拉抬起头,扫过一眼这荒凉的小镇,昔日繁华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 而如今过路的商队朝圣者,只有当初的一半,人口也在逐年减少,但艾哈迈德何曾体谅过小镇的难处。 他每年依旧从小镇里搜刮着与往年一致的钱款,对于留存在镇里的民众来说,在生意愈差的同时,所交的钱,反倒更多了。 阿卜杜拉深呼吸一口气,挺了下腰,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形却又再度躬了下去,原本酝酿在嘴边的话,都换了换。 “我不清楚你究竟为何来这里,也不明白你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毕竟你和我们阿尔哈迪镇非亲非故不是么?” “是的,非亲非故。”盖里斯非常坦然。 “我可以告诉你,在十字军领主到来之前,我们就在被包税人压榨,而在十字军领主到来之后,我们同样在被包税人压榨。” “我们曾数次联合起来,试图向领主证明我们多交了许多毫无必要的税款,可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得到承诺后,被艾哈迈德轻易撕毁。我们早已困了、早已乏了,这一切都是真主安排给我们的命运,是真主在用异教徒惩戒我们这些不虔诚之人。”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领主的意图其实也还颇为不错,都是下面的包税人办坏了事。”听完阿卜杜拉说的这些话,盖里斯嘴中只蹦出来两个字。 “扯淡。” …… 盖里斯与阿卜杜拉不欢而散,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其实并不意外。自己又不是人形魅魔,做不到霸气侧漏、三言两语就可以叫人主动来投。 人的选择是受到许多因素影响的。 在阿卜杜拉看来,纵然杀了包税人又如何,领主总会派遣新的包税人前来征税。 而新的包税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哪怕驱逐了领主又如何? 国王会派遣新的领主前来统治,然后叫一切的反抗者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 与层层相压的封建大山比起来,阿尔哈迪镇这几百号人,便如一颗遗落在荒漠中的小石子,隐匿在无垠的荒野中,无足轻重。 这座小镇,没人会来支持盖里斯的想法,他们只会觉得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自诩为先知的疯子。 宗教替剥削这件事,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粉底,使得它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宗教同样将人与人分开,让这些穆斯林们意识不到那些基督徒农民们其实与他们一样,都承担着封建大山的压迫。 当穆斯林起义的时候,会被来自基督徒的力量所镇压,而当基督徒抗税的时候,又会被领主借由来自穆斯林的税款所雇佣的军队,所轻易平息。 盖里斯归还了木桌,与西蒙以及那些新兵们,收拾起东西,向艾哈迈德的宅邸行去。 西蒙有些不解,他来到了盖里斯的身旁:“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展露神迹呢?纵然他们是伊斯兰教异教徒,可在那真正的神迹面前,想必也会拜倒跪服吧……” “今日他们拜我,明日便将我捧为偶像,今日他们颂我,明日便以我名谋利。今日我斩杀罪人,明日他们便是罪人。” “这世上多我一尊神像不多,少我一尊神像不少,太平天国哪里是这样建设出来的呢?” 盖里斯不是真正的神,他清楚自己只是具备了其他人不具备的能力,如果盖里斯的目标,仅仅是唯我独尊,建立一个高高在天的帝国王朝,那么展露神迹杀过去便是了。 但,那又如何? 时代的车轮,丝毫没有前进,甚至还将倒退几步。 以尸山血海做燔祭,换取一个唯我独尊的机会,开什么玩笑…… 生产力的发展,时代的进程,绝非什么模拟游戏,远不是什么居于宝座之上,颁布几道命令,随意研发几个器械就能改变的。 (本章完) 45.第45章 星星之火(求追读) 第45章 星星之火(求追读) 周围的人称呼盖里斯为圣人,说他是圣子,意味着光明与希望,但盖里斯却并不喜欢。 被称为圣人如何?被称为圣子又如何?这样的人物,历史上已经有过太多了。 历史的车轮转了又转,已有之事势必再有,已行之事势必再行。 如果不激起人民群众们的觉悟,那么当一切浪潮褪去之后,其实什么都没法改变。 盖里斯不需要一群盲从迷信之人,他所求的当是愿为自身利益所战斗的人,是那些能主动站出来向不义宣战的勇士。 当然受限于时代的缘故,神迹该展露还是要展露的,盖里斯不可能因噎废食,放弃自己最为优势的长处,现如今这个时代,势必还是需要一些宗教要素的。 但如果民众们仅仅是为了寻求死后的天堂,才来追随盖里斯,这便毫无意义…… 盖里斯要的是推动时代进步,要的是替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精神财富。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盖里斯低声颂唱一句后,又转过头向西蒙说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这不太合适吧?” “我们不赌钱,输的人帮赢家洗一次衣服就行。明天会有人来找我麻烦,你信吗?” 西蒙有些犹豫:“赌这个吗?” “不,我是要同你赌,那些穆斯林明天是否会因为神迹,而向我顶礼膜拜。” “这……大人,我觉得……他们是否会顶礼膜拜,实则全看您的心意。” 听完西蒙的话,盖里斯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西蒙也算是学精了,知道某些事,对于盖里斯而言,其实真就只是心念一动便能改变的。 但盖里斯偏偏是执拗着,不愿意去改变。 他是如此的偏执,试图让民众们站起来。 在他看来,叫世人跪拜自己,并无区别。 “吾不愿以强暴之手,使世人信我。吾乃是为世人铺设选择的途径,予世人条通往自赎的道路。愿世人在困顿黑暗中,心灵得以觉悟。明白吾父之爱,普遍而无限。吾不求以神力改变世人意愿,因那将造就一批无魂木偶,失去真切灵性。” “西蒙,当他们有一天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想到我,而那一天,马上就快要到了。” 在这个小镇呆了一天,盖里斯其实探听到不少消息。 一伙自耶路撒冷而来的商队,带来了圣城的信息。 盖里斯在与商人交谈的时候,那商人也啧啧称奇,表示这些消息,在圣城已经传的满天飞了,属于稍微八卦点的人,都能知道个大概。 耶路撒冷王国次公主伊莎贝拉离奇失踪,其未婚夫所带领的本地贵族派系茫然失措,根本没法团结起来,抵挡外来贵族的攻势。 而敌对派系则众志成城,外约旦领主雷纳德、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尔德、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以这三人为首的外地贵族派系,在承诺长公主西比拉同驸马居伊将会离婚后,轻松推举她称王。 然而,在戴上王冠的那一刻,长公主西比拉便撕毁了原本安抚王国本地贵族派系的承诺。 她公然让驸马居伊上前,命令他跪下,而后亲自替其加冕,当那神圣的冠冕加诸居伊头上的时候,周围的不少贵族都愣住了。 伊贝林家主鲍德温·德·伊贝林,更是当场拒绝效忠,自愿放弃领地,选择自我流放。固然,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番操作后,耶路撒冷王国大局已定。在盖里斯不带着伊莎贝拉浮出水面前,没人会去挑衅那对国王夫妇。 但一想到西比拉公然撕毁诺言,盖里斯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虫豸!真tm虫豸,和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哪有前脚许诺,后脚就当屁放的,真当政治信誉是擦屁股纸啊!而偏偏外地贵族主战派那边,居然还无人制止! 这摆明了是把本地贵族派系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在原本就漏水的这条耶路撒冷破船上,再拿斧头狠狠劈上几下,生怕船沉的不够快。 大敌当前,食言而肥! 这破国,吃枣药丸! 再想到,本该是王国高层之间的内部矛盾,居然可以弄到圣城人尽皆知的地步,盖里斯就再度气不打一处来。 废物!渣滓! 那对国王夫妇,一个小人得志,一个胸大无脑。 加起来的政治素养都不如“麻风王”陛下半分高! 稍稍想一想圣城那边贵族们的窒息操作,盖里斯就庆幸自己这帮人没继续去参与选王。 不然就算自己通过装神弄鬼,展露神迹的模式把伊莎贝拉扶上王座,怕不是也要被那帮猪队友给坑死。 要知道盖里斯自己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真拎不清自己的斤两,贸然参与进战争,陷入被大军围杀的困境,怕不是自寻死路。 在了解完圣城的消息后,盖里斯其实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期了。 那群脑子不够使的外来贵族主战派,在完成夺取王权的行动后,他们下一步必然是回到各自封地,整军备战。 对于雷纳德这样的人物来说,其回到卡拉克城堡的第一件事,必然便是刮地三尺,将领地里的一切财力、物力、人力给压榨出来,然后为他梦里的圣战事业奉献一切。 今天,阿尔哈迪镇能对雷纳德心存幻想,觉得自己日子还过得下去,那纯属是对上层贵族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雷纳德注意到阿尔哈迪镇这边的包税人,没有将税款交上去后,那么等待阿尔哈迪镇居民的,将会是一轮足以令不少人家破人亡的残忍收割。 对于现如今的雷纳德而言,他已经是坐上赌桌上的赌徒了,为了赢得战争,他势必要将自己掌握的一切筹码押上赌桌。 而偏偏,被雷纳德视为筹码的这些民众,尚无自知,不晓得洪水将至,便是盖里斯予以提醒,都无人相信。 先知的预言,一再被人忽视,而当灾难降临事,他们又当如何自处? “洪水不远了!各位!洪水要来了!” 今日第二章完毕,晚上还会有一章加更。 就再度希望,下周一周二的时候,大家前往别养书啊! 下周一周二三江pk!我给大伙磕头了,呜呜呜。 (本章完) 46.第46章 尔萨之弟 第46章 尔萨之弟 “我确信;真主,真主的天使,真主的经典,真主的使者,后世,前定,信善与邪恶都来自于真主。死后复活是真实的。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以砂岩修筑的建筑里,哈立德正在诵读着“阿曼图”,按道理说,如他这样的伊玛目,早已对六信条烂熟于心,但这两天里自己却总是心神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之下掀动暗流,在凡人未知中蠕动潜行。 这种不安,扰动他的心神,以至于哈立德,竟然下意识的温习起了伊斯兰教最基础的那些信条。 即信真主、信天使、信经典、信使者、信后世、信前定这六条。 而“阿曼图”便是这些信条的集合。 就在哈立德,觉得这些已经不能平复自己心情,需要去背诵《古兰经》的时候,清真寺外传来了吆喝声。 正是那模糊不清,却又显得格外喧嚣的吆喝、宣讲,扰乱着哈立德的心。 终于,哈立德忍不住了,在穿上鞋后,踩着地毯离开了清真寺,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喧哗。 刚一走出清真寺大门,就看见旁边聚拢着人群。 一个法兰克人,站在木桌上高声宣讲。 “信士啊,你们当在公正中立身,为真主作证,即使是对自己、双亲或亲属。即使他们贫穷或富有,真主是最值得依赖的。” 作为能够背诵《古兰经》的哈菲兹者,哈立德稍听一下就知道,那桌子上的人,念诵的是《古兰经》中第4卷第135节。 但这个情况很不对劲,因为站在台上的那人,一眼看过去便知并非阿拉伯人,而是一个法兰克人。 什么时候信基督的那群法兰克佬,能站在穆斯林头上给穆斯林讲《古兰经》,这是不是有点过于魔幻了? 周围穆斯林信众,眼见清真寺里的伊玛目走出来,也都纷纷让开道路,供哈立德走到盖里斯不远处的位置。 “你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喧哗扰人清静!” “我是谁?吾乃先知尔萨之弟,实为其一体两面之存在。今尔等信众不知洪水将至,吾特来此地,告知尔等。” 盖里斯这张口就说自己是先知尔萨的弟弟,听得哈立德额头上青筋暴起。 先知尔萨是谁? 尔萨即麦西哈尔萨,乃贞女所生的弥赛亚救世主,是古兰经中有记载的25位先知之一,排在第24位,也就是基督耶稣,在其之后便是封印先知默罕默德。 而穆斯林又是同尊这25位先知的,只不过更加尊重最后的封印先知默罕默德罢了。 盖里斯张口就说自己是尔萨的弟弟,这对伊玛目哈立德来讲,这就好比突然某天,蹦出来个人说自己是秦始皇弟弟似的。 就颇给人种侮辱智商的感受。 “洪水?哪来的洪水,这附近连条河都没有!我到期盼着来次洪水,好浇灌一下大地呢!”心情不好的哈立德,都不由得说话放肆了点,想要逗这个人玩玩,寻些开心。 而台上的盖里斯也不恼,就是微笑着继续说道:“你可知此地领主雷纳德,已然从耶路撒冷归来,他昔日在叙利亚被穆斯林农民抓起来关在阿勒颇17年,那17年里他早已疯魔,对你等信众有着刻骨铭心之恨。” “现今耶路撒冷王权已定,雷纳德一派贵族大权在握,不日便将对苏丹萨拉丁宣战,你可知这将意味着什么?” 哈立德不由得冷哼了一下,这便是又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骗子。“你等祸事近矣!大军开拔当需粮草、民夫、钱财!如此这些从何处来?便是你们信众中得来!” 听着盖里斯这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语,哈立德颇有些怨气。 “所以,你想说什么?!” “如今,艾哈迈德已被拘禁。尔等中若有愿意同我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之兄弟,当上前来,取走属于汝等之税金!然后,持武器同我并肩!” “尔等非孤军奋战,周边之村庄已然得我联系,待时而动,俱将举兵同行!” 在盖里斯说着的同时,从腰间取下来钱袋,抓出其中那满满一把的金币,叮当作响,令人心生迟疑。 便如盖里斯所言,现在他手中的钱,本当属于在场众人,是艾哈迈德从他们手中收刮了上去,他们又如何不痛,如何不想拿回去! 可一听到盖里斯要求他们拿起兵器,在场的人就犹豫了。 交钱,日子会苦,不交钱,人命当无。 这其中的利弊权衡倒是挺清楚的。 头上青筋暴起的哈立德,已经无心再同这个疯了的法兰克人废话了。他直接吆喝了起来,让一旁的穆斯林,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给逐出镇子。 盖里斯见这气氛,已经烘托到位,只能讲早有所预料。 当众人一股脑朝着盖里斯扑来的时候,世间的时间仿佛变慢了…… 他悠哉的穿过了人群,出现在哈立德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而这一幕在旁人眼中,则有些离奇了,或者说极端不可思议了…… 前一秒那法兰克人还站在桌上,下一瞬间,便穿过了人群,来到了自家伊玛目的身后。 “我确乃先知尔萨的弟弟,与他一体两面,乃是你们经书中未曾记载,却为真主所知的先知。” 哈立德愣住了,因为刚刚那一幕,显然不可能是寻常人所能办到的。 而按照伊斯兰教的教义来说,展现奇迹是先知身份的标志,将以符合先知身份的方式来体现。其他人是做不到的,他们无能为力。 他张大着嘴,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这个时候盖里斯又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和众先知的封印,他带来的宗教是最后的宗教。” “你在怀疑什么呢?怀疑经书中记载的错了,还是觉得我并非先知?” 盖里斯在哈立德的耳畔说完这句话后,又再度消失了,当众人捕捉到他身形的时候,他出现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这是月票450张的加更,因为是深夜赶出来的,质量有些差,莫怪。 (明天白天看下能不能精修吧)太困了,我要睡了 (本章完) 第47章 封印尚未被烙上 第47章 封印尚未被烙上 阿拉伯文化中通常是不会谈论鬼魂概念的,人在死后直到审判日重新复活为止的这段过渡时间,被称为“坟墓生活”。 既然万事万物都遵循真主安排,那么每个人死后都不当有意外。 至少哈立德,作为一名万分虔诚的伊玛目,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否为一名鬼魂,而是陷入了一种难以自圆其说,不知作何解答,简称卡bug了的状态。 他会是先知吗?怎么可能啊! 穆圣已经成为最后的封印先知,将最后不可更改的经书,传达给了世间! 自穆圣后,再也没有任何先知将会被派到地上来! 可、这又如何解释先前的情况? 不当怪力乱神! 盖里斯看出了哈立德的纠结,他清楚,正是哈立德这样对宗教博学多才的人,才容易陷入进这种状态。 这些人一方面对于经书中的记载深信不疑,另外一方面却又见到了有悖于过往三观的现实。 换成一个其他模式的寻常信众,反而不会如哈立德这般想的那般多,只有聪明人才容易陷入自我迷茫。 或许最后他们将会说服自己,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结论,但现如今,想不通就是想不通。 盖里斯直接趁热打铁,高声呼喝了起来。 “记得救世主尔萨在对他的门徒说:安拉啊,我要把我生命的终结交托于你,你要接我升天,免我脱离那些不信道的人。你要保护我和我的门徒,直到审判日。你是全能的,智慧的。” “那些士兵们说:我们确已杀害了弥赛亚,尔萨,贞女之子,安拉的使者。” “你们穆斯林都说,当时死的不是尔萨,而是另有一个人被钉在十字架上,可又怎知当时所发生过的具体情况呢?” “你们的经书,确是正确无误的,但又没有讲清楚当时所发生的那一幕。” “当时,在尔萨即将被挂上十字架的时候,安拉却将尔萨接升天,他如今在安拉那里,安拉是全能的。而他的躯体留在了世上,那躯体正是我,是我替尔萨受了死,被钉在十字架上。” “我是尔萨的另一半,是他的弟弟,在千年前受死后,只余一点灵性,飘荡在世,我见证了沧海桑田,帝国崩塌,研读万物,知晓世人不知的隐秘,我与默罕默德先知有过言语交流,晓得他的使命与志向。” “如今,我的隐遁已然结束,当为世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 “我确乃先知,然我在穆罕默德之前!穆罕默德在我之后!封印尚未被烙上!” 盖里斯的这番自我宣称,又是在钻《古兰经》上的漏洞,便如穆圣可能没听清《创世纪》一般,穆圣当年或许也没太关心天兄耶稣,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古兰经》中的记载,尔萨、也就是耶稣,并没有什么替世人承担原罪的说法,也没什么死后复活的描述。 关于犹大的背叛也好,犹太拉比们的密谋也罢,在《古兰经》中都未体现。 事实上对于几乎所有关于默罕默德之外先知的故事,在《古兰经》中都是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固然历史宜粗不宜细,可穆圣你把过去的那些事一笔带过,那么在盖里斯看来,这就有的说道了。 盖里斯并未直接说《古兰经》是错误的,而是指出其中关于历史遗留问题不够明确,对待历代先知老前辈不够尊重。 自己是在以一个历史见证者的身份进行补全,才说出上面的那些话。 这对周边穆斯林的冲击便显而易见。 加上先前的时候,盖里斯还表演了一手近乎瞬移的奇迹,令不少人心中都打鼓。但即便如此,即便让身边的那些人,呼吸急促,满面骇然,可依旧没人站出来,承认盖里斯的先知地位。 他们的信仰比较松弛,但是对雷纳德的畏惧正好补充了这一点。 如果拿掉雷纳德畏惧的话,就会显得他们的信仰比较假。 因为如果要承认盖里斯地位的话,便仿佛是要举起武器,用自己的命去同贵族领主搏杀。 便是最为真切体验到盖里斯神迹的哈立德,在深呼吸几口气后,他回想起《古兰经》中的那些片段,关于对假先知的定义,以及穆圣要求信众如何对待假先知的态度后。 哈立德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向了盖里斯,只说出了一个字:“滚!” 当哈立德说完那个词的时候,那个法兰克人消失了,不见了,那张桌子上空无一人,便仿佛从未出现过,犹如鬼魅般,令人心生寒意。 周围的民众,下意识向四周退开,这难以理解的一幕,便如重锤敲打在他们心头,令他们瑟瑟发抖。 “你们当真不愿意拿起武器,去同领主抗争?” 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环绕在在场众人附近,每个人试图寻找声源,却都看向了不同的地方。 哈立德张大着嘴,这一幕景象再度震慑到了他。 在这一刹那里,他甚至想过是否要跪下,要去向真主祈求知识,好验证这位“先知”的真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个声音在等不到哈立德的回应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祸事将近矣,洪水要来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注意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先前那位体格雄壮,却又夹杂着书卷气的法兰克人,出现在距离众人不远处的东方。 在那年轻人的身前,是刚升起的朝阳,一轮红日印照大地,他背对着众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哈立德颤颤巍巍的向那人走了过去,其他阿尔哈迪镇民众紧跟其后。 深呼吸一口气,哈立德张口问道:“您、真的是尔萨吗?或者说尔萨弟弟?” “那是事实,毋庸置疑。” “你们真正需要问的是,当来日,领主税吏的士兵踹开你们大门时,可否会后悔。” “当来日,你们因家中余粮被抢夺一空,饥渴难耐时,可否会后悔。” “当来日,你们身无分文,卖儿鬻女时,可否会后悔。” “不愿悔恨的,便尽管跟上来,神是偏爱你们的!” 第一更 (本章完) 第48章 强取胜于苦耕 第48章 强取胜于苦耕 “不愿悔恨的,便尽管跟上来,神是偏爱你们的!” 这一句话叫哈立德停下了脚步,也令后面那些跟随着的小镇民众不再向前。 他们追寻先知,是为了寻求天堂,是为了在审判日到来的时候,能够不落进地狱,是为了来世的永生。 唯独不是寻求反抗现世的暴政…… 毕竟,来时的天堂,他们深信不疑,终究有一天将要到来,而在现世对抗暴政,又如何得胜?相信眼前这个未曾验证真假的“先知”? 对未来的恐惧,扼住了他们跟随着的步伐。 对领主贪婪暴政的无知,令他们心存侥幸。 感受到身后那些停顿的脚步,盖里斯再没去管他们,独自一人行走在这荒凉的街道上,向着太阳行去。 在他的身后,两旁的房子犹如穷凶极恶的巨人,张牙舞爪,似在追赶,似在嘲弄。 天空高远、大地深厚、只他孤寂一人。 在阿尔哈迪镇众人的眼中,这“先知”便好似在进行一次孤独无助的远征,想要同世界为敌,却无人愿意追随,这自然必败无疑。 他们有些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抉择,留在了安全的人群之中,不必去追随那“先知”同浪潮搏击。 但,真就无人追随? 在盖里斯快要彻底离开阿尔哈迪镇的时候。 一个短发的少年,从一旁的房屋阴影中走出,雀跃着跟上了盖里斯,与之并肩而行,还时不时抬起头仰望盖里斯的面庞,张口询问着些什么。 一名雄壮的持剑披甲战士,面目坚毅,龙行虎步坚定不移。在他身后又有着数名士兵,他们的步伐混乱、气息慌张,却也跟了上去。 这七八个人,在阿尔哈迪镇众人眼中,随着他们的远去,被聚拢成了一个斑点,犹如一粒石子,被抛向了荒凉大地。 虽然渺小,却又令人难以忽视。 …… 万军之耶和华—以色列的上帝如此说: 祸哉,尼波!它要变为废墟。 基列亭蒙羞被攻取, 米斯迦蒙羞被毁坏, 摩押不再受人称赞。 ——耶利米书 48:1 卡拉克城堡,位于死海之东,坐落于后世的约旦国,现如今这里归属于耶路撒冷王国外约旦领,其被十字军称为“摩押的卡拉克”。 摩押是一个黎凡特地区的一个上古王国,其与古之以色列多有冲突,曾被古之以色列降服,而后又复起反抗,最终被罗马人清除了文化。 儒历1115年,先王鲍德温一世率军征服外约旦这片土地,使之成为王国的东部边疆。 儒历1140年,十字军在摩押基尔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修筑卡拉克城堡,使之取代了原本的蒙特利尔堡,成为外约旦领地的核心。 儒历1176年,沙蒂永的雷纳德与汉弗莱三世的遗孀斯蒂芬妮结婚,从而得到了这座城堡,得到了外约旦这片广袤领土。 掌控着卡拉克城堡,便意味着掌控着复数级的商路,无论是从麦加前往耶路撒冷、又或者大马士革前往麦加、又或者开罗前往大马士革,这里都是必经之道。而同时,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卡拉克城堡对周遭的贝都因人,有着深刻的影响。 说此地乃兵家必争之地,其实也不为过。 而如今,这座雄伟的城堡被一个疯子掌控着,当雷纳德通过婚姻得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其立马开始袭击过往商队,并策划起以此地为跳板,对穆斯林第一圣地麦加的进攻计划。 可以想象的出,当萨拉丁得知有人将要进攻麦加时,头会有多大。 为此,在过去十年里,这座城堡接连两次被萨拉丁围攻,但雷纳德最后都屁事没有。 如今,时间已经来到了儒历1186年的夏季,这是一个令雷纳德派系狂欢的季节,他们成功夺取了王位,分割了中央权力,将整个王国裹挟上战车。 在来年的作战计划被定下来后,雷纳德便带着他的随从,自圣城耶路撒冷回到老巢卡拉克堡。 随着城堡大门落下,一众自卡拉克城中穿过的士兵,走进城堡,结束了这一路的劳累旅途。 眉发皆白却老当益壮的雷纳德,刚一下马,盔甲未脱便将城堡里的总管叫了过来。 春风得意的他,想要询问今年的征税情况,因为这关乎到来年的战争。 “大人,现在各个庄园、包税区、基本上已经完成税金的征收,即将送来城堡。而农业税与田租所征来的谷物,也已经在各个谷仓中安稳存放。” “但……”总管欲言又止。 雷纳德眉头一皱,他能感觉到接下来总管要说的话,会令他感到不快。 “说。” “大人,阿尔哈迪镇那边的包税人艾哈迈德,至今尚未将今年度的征税报告递交过来,” “他有反心。” 这并非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雷纳德张口就朝着艾哈迈德扣了一顶帽子过去,丝毫不在意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不清楚,因为近期城堡中人手不足的缘故,我尚未派遣使者前往问询,留待大人您归来后,再做决定。” 总管话说的看似在推卸责任,实则是摸透了雷纳德的想法。 对于雷纳德来说,他可以同穆斯林合作,任命穆斯林担任包税人,可这绝非代表他对穆斯林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好感。 在雷纳德看来,他治下的那些穆斯林包税人,其实也不过是一头头大肥猪,只不过往日里没遇上开宰的时机,而如今时机已至,自然用不着犹豫。 总管之所以不派使者,去问询艾哈迈德那边的情况,就是等待着雷纳德回来后,好替那家伙扣上一顶帽子。 当帽子被扣上后,那么等待着艾哈迈德家族的,立马便是一个被砸破存钱罐的下场。 只需派遣几位骑士带着一些士兵,以问询税款的理由,命令艾哈迈德打开院子大门。 而后那些人便可冲进去,将艾哈迈德家族满门抄斩,杀个鸡犬不留,再拿走艾哈迈德家族这些年所积攒下的财富。 正所谓强取胜于苦耕,便是如此。 第二更 (本章完) 第49章 Deus vult! 第49章 deus vult! 艾哈迈德能够知道现如今雷纳德心中所想,必定大呼冤枉,他如今这哪是有反心,分明是被地里的刁民给连锅端了。 如果不是遇上个自称耶和华次子的刁钻家伙,他何至于沦落至此,先是私兵精锐被轻松斩杀,而后自己又是身陷囹圄。 紧接着没多久,便是自家儿子都被送过来同自己作伴,一家老小连带私兵几十口,竟死的只剩下那么点人…… 而如今雷纳德还在琢磨着,该如何能够将艾哈迈德全家上下再杀个干净,好将这些年硕鼠所囤之财物,摸个干净。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当然雷纳德是没法理解包税人苦衷的,而艾哈迈德也不清楚,自己都快没命了,还能被人盯上家产。 “查理森!雅克!克劳德!” 雷纳德接连喊出三个名字,而后便听见身后三名骑士,立马正经站好,异口同声答道:“在!” “你们三人各自组建一支巡逻队,稽查各个包税区,督查包税人不法行为!一旦发现税金克扣或隐瞒,即刻抓捕包税人!逼迫他们交出巨额赎金。” “是!” 紧接着,雷纳德又再度喊道:“埃里克!” “在!” “即日起,你带兵前往阿尔哈迪镇,抓捕包税人艾哈迈德一家,将之满门戮尽,并重新统计征收当地居民今年的夏税。” “是!” 说着,雷纳德摸了下自己的下巴,然后继续道:“务必要让当地居民交出六成的谷物,送到城堡的时候至少也要有五成,另外以王国名义开征萨拉丁十一税,并且告诉那些法兰克人,从今年开始他们也要交人头税。” 雷纳德的双眼眯成一道缝,其目光中流露出丝残忍。 “对了埃里克,别忘了,任何拖延一日交不了税的村落,你直接去十一抽杀就行,而任何胆敢反抗我们的……”说着的时候雷纳德话语一顿,然后畅怀大笑。 当雷纳德收敛好那肆意的笑容后,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记住一件事,别把人杀光,不然那就没人能记住我的所作所为了,我希望关于我的故事能传唱至千年以后。” 有着六十多年龄的他,在阿勒颇被囚禁了整整十七年,他早已癫狂,只余下刻骨的恨意。 人性?什么是人性?如今的他仅仅是一具被仇恨填满的躯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更不在意他人性命! 如今,他只渴求着能在老死在床榻前,将十字架插在那些异教徒的圣地麦加! 他要给予那些异教徒,数以千年都不可忘怀的极致羞辱! 要将他们打跪在地,永远也抬不起头口牙! “deus vult!” 雷纳德张口吐出句拉丁语,此乃教皇乌尔班二世在克莱蒙会议上,鼓舞基督徒组织十字军时所高声呼喝的名言。 意为:天命如此! …… 摇曳的烛光下,盖里斯在艾哈迈德家的书房里,提笔记录这些日子里的见闻,将自己所说过的话语,一一记录下来。 关于自己自称耶和华次子,以及替耶稣受死的这些信息,盖里斯也都进行着整理。 讲实话,他是不太看重这些的,说白了创立宗教只是一个手段,而非目的。 那么为了创立宗教,所扯下的这些谎言,其实就颇为虚伪,可这又事关民众们对自己的看法,由不得盖里斯自己一个人胡来。就算是要胡来,盖里斯也要把握住一些基本法,避免太过矛盾。 现如今他在基督教那边自称天父次子,耶稣亲弟;而在伊斯兰教这边,则宣称自己与耶稣一体两面,是千年前就诞生的隐遁先知。 这些是盖里斯自己的身份位格,从而明确自己对教团的指导地位。 然后盖里斯又必须总结出,自己这个太平教团,同其他宗教的本质区别。 依盖里斯这些日子同穆斯林群体的接触,他能明显意识到现行宗教的一些问题。 现行的大多数宗教,它们实则是在以缓和或遮掩社会矛盾为目标。 是在生产力不够发达的情况下,物质财富不够富足时,以更多的精神财富予以弥补。 是在创造一个有别于悲惨现状的来世,令信众能够更好的忍受当下苦境。 其中伊斯兰教,要更加进步些,至少穆圣在书写《古兰经》之初,其有着超脱时代的目光,能够指引阿拉伯人走上一条神奇道路。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盖里斯觉得当下其他任何宗教,它们都无法系统的指导信众去创造更多物质财富,从而改变当下处境。 这些宗教,它们无力通过发展生产力的模式,使得人类从绝对赤贫的物资稀缺阶段,走向相对富足的时代。 把握住这个重点后,盖里斯就有思路了。 首先,盖里斯需要批判:当下其他宗教对来世的过于看重,以至于相当程度忽视了现世的苦难。 其次,盖里斯需要指出:真正的宗教,不当仅仅是引导信众在来世登上天堂,还务必在现世扭转悲惨。 最后,盖里斯需要明确:穷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登上天堂的必要条件,只有那些愿意为社会发展做出贡献,推动时代进步之人,才是真正的圣徒。 在提炼出这些要点后,盖里斯奋笔疾书了起来。 而这时,门外也传来了敲门声。 “进!门没锁。” 伊萨贝尔推门而入,来到盖里斯身旁,轻声说道:“约翰到了,他还带着其他人。” “让约翰来见我。” 这些日子里,盖里斯同斯卡尔村那边完成了联络。在整理完当下情况后,盖里斯倒是觉得艾哈迈德家的这个宅邸,不需要放弃,完全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一方面这个宅邸距离阿尔哈迪镇有些距离,不至于被镇民骚扰。另外一方面便在于,从这里到斯卡尔村与蒙特雷村的距离,其实都差不多,方便联络。 在确立临时落脚点后,盖里斯便让约翰过来一趟,好交代下接下来的计划。 不一会儿后,满面风尘的约翰,便在盖里斯身旁落座。 盖里斯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雷纳德回来了,必定不会忽视阿尔哈迪镇,我们现在要开始准备干仗了!” 第三更,这是月票500的加更, 然后再次恳求,各位,在下周一,周二的时候别养书,因为那将决定我能否上三江! 三江上架之后,我必然力所能及的进行加更! (本章完) 第50章 王权玺戒 第50章 王权玺戒 在中世纪这个年头,战争或者战斗,乃家常便饭之事。 小到几个男爵因为女人、田地、农奴而混战不休。 大到英法德之间,绵延数百年的战争或和平。 再到宗教之间数万人规模的远征。 可以说,那个被称为“罗马和平”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 战争成为了这个欧罗巴土地上永恒不变的主题。 要么是在准备战争、要么是在进行战争、要么是从战场归来! 当盖里斯同约翰说出,要准备干仗这个话后。 约翰有的只是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他也清楚,就眼下盖里斯在这附近的活动,必然是要同雷纳德那个老不死对上。 可这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现如今他们这边尚未暴露自己,雷纳德应该只是派人过来问询,而不会真的立马动员大军。 另外,雷纳德是一个懂得退让的人,他会为了更伟大的目标,短暂容忍某些令其不适的人或事。 只要他们这边展现出,能够让雷纳德得不偿失的力量,再稍加让步。 那么为了来年对萨拉丁所进行的战争,雷纳德势必会退让一步。 那家伙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失去了这次同萨拉丁决战的机会。那他便再无可能,于有生之年,将十字架插在麦加大清真寺的克尔白天房上。 “算上西蒙的话,再加上大人您,我们这边一共有7位骑士。”提到盖里斯的时候,约翰话语有些停顿,毕竟盖里斯能否算作一位骑士,这可真不好讲。 “除去7名骑士外,另有3名接受过长期军事训练的侍从能够值得信赖。” “斯卡尔村那边,有8名青壮,接受过训练可以征调,蒙特雷村那边有20名青壮,正在接受训练,能够进行动员。” “这28人,目前来看,士气不错,但训练不足,仅能维持最基础的军阵。” “至于军械武器方面,因为先前贝都因人的缘故,加上我们战死兄弟的遗留,还有从包税人这边缴获的,倒是够用的,甚至颇为富足。” 约翰将他那边所知的情况进行了总结汇报,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 无论是斯卡尔村还是蒙特雷村,都在进行着紧锣密鼓的训练,虽然目前来看,他们充其量只是刚入门的民兵。 但因为盖里斯宣称自己为先知,并展露过神迹的缘故,他们一个个训练热情都颇为高涨,要比之寻常民兵更有战斗意志。 听完后,盖里斯也点了点头:“我这边,西蒙正在训练7个新兵,然后被我从地牢中解救出来的6人中,也有3人愿意加入我们这边的队伍。” “那么一共算下来,我们这边就是7名骑士、3名侍从、38名新兵,总计48人。” 这个数字有些少,但战斗力不是这么算的,至少在中世纪战场上,下马骑士,1个砍10个也是常有的事,至于像盖里斯这样的人物,那就更不好量化了。 盖里斯接着说道:“考虑到,我们需要有人留守看押俘虏,我们其实至多出动30人。” “30人。” 约翰重复了一下这个数字,能够感受到一股压力,哪怕单兵作战能力再强,可双拳难敌四手,数量上的差距被拉开太大后,哪怕胜利,也意味着将是一次惨胜。盖里斯也有些皱了眉,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清楚,像前几天自己在阿尔哈迪镇中展露神迹,其实就已经颇为极限了。 单纯的依靠自己去将所有敌人斩杀,这显然是有着极大风险的。 届时,打起来后,就算盖里斯能带着骑士们去开无双,也需要有个比较稳固的后阵,才能够接应他们,避免身陷敌阵,无力自救。 “其实,倒也不是没办法,就是有点……” 盖里斯说着咂了下嘴,然后将目光,望向了身后的伊萨贝尔。 感受到盖里斯的目光,伊萨贝尔心有灵犀,自然是想到了现如今的盖里斯需要什么。 伊萨贝尔提了提自己脖子上的那根项链,将吊坠从衣领中取出。 那并非是一颗寻常的珠宝,而是一枚戒子。 确切说,那是一枚玺戒。 现如今整个耶路撒冷王国,与之同款的玺戒只有一枚,那枚此刻正戴在当今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的大拇指上,是【安茹-耶路撒冷】王朝的王权象征。 如果直接以王室安茹家族的名义,向周边十字军后裔建立的村庄发出征召,那么想必不少村庄都会乐意派人过来了解情况的。 作为十字军的后裔,法兰克人农村他们武德其实颇为充沛。 同被征服者穆斯林不同,法兰克人群体,作为征服者,他们在雷纳德治下,却受到了如此不公正的对待,反而更有反抗动力。 毕竟,这打十字军之前他们是泥腿子,打完十字军后他们还是泥腿子,这十字军不就白打了嘛。 在过往,他们因为缺乏组织,以及对周边其他领主包括王权的畏惧,或许从未起兵暴动过,就算有抗议也颇为克制。 但如今,伊萨贝尔直接掏出王权玺戒,她是在以王室的名义,公然支持法兰克农民的抗议行动。 这将意味着,盖里斯他们组织的抗税行动,将具备相当程度的合法性。这足以让周边的那些法兰克村庄抛除部分后顾之忧。 “你觉得我们暴露的话,雷纳德会怎么对待我们?他会暴怒吗?”伊萨贝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暴怒?大概吧……但他终归是要忍着的。” 雷纳德是一个懂得退让的人,他会为了更伟大的目标,短暂容忍某些令其不适的人或事。 或许,雷纳德在自己心中会想着,在日后战胜萨拉丁后,将对盖里斯他们来一次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清算。 但盖里斯却心知肚明,哪里还有什么秋后算账,在明年,圣城耶路撒冷都将被攻破! 雷纳德的那些野望,注定是空中楼阁,镜水月,难以实现。 “写信吧,让人送到附近各个村庄去,以王权的名义,命令那些村落里的村头来到这里,商讨组建民兵进行抗税的事宜” 听到盖里斯的话,伊萨贝尔嘴角勾了个微笑,不由得神气了不少。 你也有求我帮忙的一天啊! (本章完) 第51章 法兰克人老农们 第51章 法兰克人老农们 几封内容一致的信,在书写完毕后,由伊萨贝尔盖上了王权玺印,那是一头狮子般的模样,套在了一个大写的字母a上。 这个图案,象征着安茹家族,在耶路撒冷即是王权。 哪怕在耶路撒冷王国,安茹家已然男丁绝嗣,只余下伊莎贝拉姐妹孤苦伶仃。 可其终究是王室,有着至上的权力。 盖里斯其实是不太乐意这么做的,但没办法……现如今这个时代,才12世纪,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蛋。 相比起日后的先进性,盖里斯首先要考虑的是,该如何让自己建立的这个小小教团存活下去。 周边的那些法兰克人村庄,在收到信后,便了解到了几件事。 首先,那些今年没交税的村子,有福了,因为往日里对他们敲骨剥髓的艾哈迈德,被人给抓了,正关押在牢房里,再也没法狐假虎威。 其次,那些今年交过税的村子,有福了,因为抓了艾哈迈德的,是一名王族,她在了解到民众们的困苦生活后,决定替大家退税! 最后,便是这位王族,号召各个村庄的村头,来到原本艾哈迈德家的宅子,商讨今年的上税具体事宜。 这三件事一传出去,附近十里八乡,哪个法兰克老农,心里不痒痒的? 面对着封建主高昂的田税,抗税其实是个传统,长久以来都存在于中世纪老农心中。但大多数抗税者或许能胜一时却赢不了一世。 哪怕是一时间赢了,领头的那个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这就使得很多人都只是敢想而不敢做。 但如今一位王族,写出了盖有安茹家纹章的信,送到了这么多村,那这事就变得有搞头起来了。 法兰克人村庄如果联合起来,会有什么样的武力,老农们自己都清楚。 单独一个村或许很弱,但若是联合起来,就意味着数百青壮。 这个数字,放在中世纪中前期,已经相当有潜力了。 他们曾经缺乏大义,但他们手中的那份信,就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大义。 他们曾经缺乏武器,可艾哈迈德家族这么多年的积累都免费了。 再加上前不久,斯卡尔村那边所发生的事,在附近村庄中都已经传开,大家伙其实心中也就有数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怀抱着对艾哈迈德的朴素仇恨,他们这些村里的不少人,都恨不得立马就跑去关押着艾哈迈德的囚牢,对那杂种吐口水。 …… 艾哈迈德家的宅院是典型的中东风格,在要求具备一定军事防御能力的前提下,会强调空间的通透。 其庭院的舒适性是相当被看重的,毕竟天气如此炎热,大白天待在屋子里,便仿佛身处烤炉。 反倒是有着微微凉风,架起了凉棚辅以绿荫的庭院,更加令人感到舒适。 当周围那些村庄里的村头,到约定好的日子,在蒙特雷村那边小伙子的引领下,步入艾哈迈德家的宅邸后,都不由得啧啧称奇了起来。 这大户人家,就是懂怎么享受哈! 在庭院,盖里斯坐在张躺椅上,手中捏着一枚玺戒,等候多时。此刻,他对外的身份是伊萨贝尔的全权代理人。 至于伊萨贝尔,则一副少年打扮,坐在一旁的桌前,提笔准备记录这次会议的重点。 各个村庄的村头,也就是村长,他们在见到盖里斯后,都不由得窃窃私语了几句。 有关盖里斯传闻,在过去这些日子里,其实已经在他们中传开了。 就有说法是,斯卡尔村那边本来都要被贝都因人杀绝了,结果突然蹦出来个圣人,独自一人提着两把剑,追着骑马的贝都因人狂砍,两条腿跑赢四条腿,硬生生杀了个尸山血海出来。 又有说法是,盖里斯是上帝次子,听说耶路撒冷这边“麻风王”去世,特地过来匡扶王室,好对抗异教徒之王萨拉丁。 当然,在蒙特雷村那边村民的作证下,他们这些人还听说,盖里斯不仅能一瞬间砍死十几个人,还能诅咒别人下炼狱。但凡是被盖里斯认为是恶人的,在来世都不得升上天堂。 这是真正有法力的大能者! 就好像是因为弥赛亚的前车之鉴,上帝他老人家吸取了教训,提炼打法,更换赛道,派了个格外能打的过来。 中世纪老农是这样的,对各种神话故事,都有着自己土嗨的理解,在他们心目中,三位一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真不好说。 关于木匠约翰同圣母玛利亚还有耶和华之间的关系,他们也多有亵渎揣测。 要知道这附近十里八乡,最正经的教堂在斯卡尔村,然后那个教堂的教士,已经被贝都因人给细细切成臊子了。 除了那个被切成臊子的教士,附近愣是连个正经看过《圣经》的人都找不出来。 可不就由着盖里斯胡说八道,周围人口耳瞎传嘛。 盖里斯没被传成什么有着三头六臂,头上顶光环,背后长翅膀的奇葩天使外貌。都还是因为大家传的趟数少了,嘴上了留口德。 因此,这些村头中,除去卡多索外,另外四个在见到盖里斯的时候,都不由得流露出失望神色。 盖里斯的外貌,同他在外的流言相比,就实在太过普通了。也就是同他们一样的法兰克人样子,两个肩膀上顶个脑袋,没啥稀奇。 充其量个子挺高,人长得还算俊,像是读书人。 只不过失望归失望,关于盖里斯负刀伤而死,却又在天国得见天父,因而复还人间的故事,在他们那边也算是传疯了。 甚至于,这帮人张口第一句话是:“大人,那个,您能脱了衣服,让我摸一下您身上的圣痕吗?” 见面第一句话,让人脱衣服,就为了摸一下盖里斯胸口的那道惨烈伤痕,好确信盖里斯确是从死中复活…… 虽然能理解这些老农们心中的想法,但盖里斯面上的表情,还是很难维持住的。 至于一旁的伊萨贝尔,则干脆直接发出了清脆笑声。 这是第二更,月票550的加更要拖明天了。 (本章完) 第52章 编排军队 第52章 编排军队 耶路撒冷王国,是一个年轻的王国,始建于儒历1099年。 迄今为止正好87年整,在这87年,王室换了又换,而安茹在众多王室中,算是最有名望的那个…… 毕竟耶路撒冷王国是在安茹家的手中迈向了巅峰,也是在安茹家的手中,数次击溃了异教大军,甚至于还有着麻风王,这般有着传奇故事的君王。 而如果梳理一下这个王国的历代王位继承,近乎任何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凡人不当在耶路撒冷称王。 87年里的9次王位传承中,有六代君王无后,一代君王无子,一代君王无女、儿女双全的硬是只有一位。 在如此苦境中,安茹-耶路撒冷王朝,能在这9代君王中占据4席,引领着王国走向鼎盛,其在民间法兰克人群体中,自然是有着极高的名望。 当盖里斯展示那枚王权玺戒时,在场的这些村头,都不由得流露出了敬仰的神色,先王鲍德温四世,替这枚玺戒上的图案,增添了太多神圣。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些村头其实并不是很在意那个玺戒的真实性。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一旁书写记录的少年伊萨贝尔才是正主。 王权玺戒向他们提供了大义,可真正打动他们的却是面前的盖里斯。 在盖里斯向在场的村头展露出自己身上疤痕后,众人的神情已经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了。 都无需刻意展露更多神迹,仅仅是这道常人不可能生还的疤痕,便足以令这些人下意识的祈祷赞叹起来。 “伟大的天父,万象皆在您掌控中,您是至高无上主宰。” “然而,在这混乱时代,我们所见的却是天命被亵渎,王位上坐的竟是雉鸡,不再是那应有雄主。” “您所设秩序被撕裂,正义与真理被埋没。” “在这断裂时刻,您给予负刀伤而死者以使命,他是您子,您是他父。他是为了扭转乾坤而复还人间,他当重塑秩序与光明。” “如今,我等向您祈求,愿您给予我等超凡的力量与智慧及意志,使我等能够追随着他,实现这一伟大使命。愿您的恩典与公正重新降临,重新建立那亘古不变的真理与正义,让世界恢复应有的安宁与荣耀。” “愿您的国来临,愿您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阿门。” “阿门。” …… 这次会议,并没有立即缔结出一个长期有效的封建契约。 不过,今年夏税,将会被免除绝大部分这点,已经算是达成共识了。 作为回报,各村至少需要出五分之一的青壮,前来艾哈迈德宅邸这边接受军事训练,以应对今年潜在的雷纳德军队清乡行动。 这个数量其实并不多,但盖里斯他们对于青壮的要求还是颇高的,这马上就要真刀真枪的见血了,比起数量上的优势,盖里斯更看重质量上的稳固。 毕竟,盖里斯也不指望这些刚被征召的新兵,能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盖里斯之所以需要征召这些农民,主要是为了能有一个比较稳固的步兵军阵。 这是为了骑士们在冲入敌军阵中后,能有援军将骑士们给捞出来,是为了骑士们又或者他自己在筋疲力竭后,能够人保护。 按照耶路撒冷王国这几十年来的经验总结,骑士冲锋在战场上有着所向披靡的威势,但如果后方缺乏一个稳固的步兵军阵。 那么骑士不白给的概率……就和木匠约翰他老婆说自己是处女一样的玄学。 盖里斯也是同理,他不清楚自己要面对多少敌人,不清楚自己是否能绝对震慑敌人,不清楚战场中是否会出现意外。 为此,料敌从宽,他当多做准备。 更何况,这也是一个契机,方便更多的人,融入自己这个教团中来。 在各个村挑选青壮,被送往此地的同时,那三个被征收过税款的村子,也在欢天喜地的进行着退税。 盖里斯他们并没有将艾哈迈德征收的税款一口气退光,他们保留了一份王室十一税,这些粮食,将被用于新兵训练的口粮。 此外,盖里斯他们,还利用从艾哈迈德家收出的钱款,从各个村落购买一些牲口,以保障新兵训练期间,能够得到足够的蛋白质,从而能熬过艰苦的训练。 这附近几个法兰克人村庄,大致上有着两三百户人家,一户两个青壮,也就是五六百号人,抽出五分之一接受训练,便是凑出了一百多号人。 这一百多号人,加上先前部分新兵,差不多凑出了一个连队。 盖里斯任命先前在蒙特雷村,对村民进行军事训练的骑士普尔多克为连长,指派两名侍从辅助其对新兵群体进行训练。 而西蒙那边正在训练的七名新兵,盖里斯则没有进行调动,让西蒙继续进行训练。他们这一群体,得到了盖里斯的祝福,被称为paladin,意为圣武士。 这些新兵同临时征调的民兵不同,他们是长期服役,兼具浓厚的教团武士色彩,训练强度更高,遵循的规章制度更多。 他们在考核通过后,如果自愿立下誓言的话,将会被授予帕拉丁的称号,此乃终身荣誉。 至于其他骑士们,除去被约翰安排了固定职务的外,也都集结在了艾哈迈德这边的宅邸中,开始为战斗进行着准备。 当所有人完成集结后,在开始更细致的编排部队前,盖里斯将所有人在艾哈迈德家的演武场上集合,自己则站在了台上 “今天!大家团结在一起,是因为你们想造反吗?不是!是因为现如今这个世道,大家伙再不站起来,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就我所知,现在大家伙每年要交的税,已经到了要骇人听闻的地步了!法兰克人的村庄,在包税人眼里也好、雷纳德眼中也罢,不过是一个大金库!” “他们每年铁了心要在谷物中刮走四成起步!大家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人均也不过得400磅谷子,那群吃人不吐骨的家伙却要抽走四成,这不就160磅谷子没了么?剩下的240磅,够自个儿吃饭吗!” 第一更 (本章完) 第53章 我不吃牛肉 第53章 我不吃牛肉 “光靠那240磅谷子,明年青黄不接时,必然有人要挨饿!饿死!他们这是赤裸裸要逼着农民走向绝境!” “但这还不算完,在座各位都是知道的,咱们王国,对咱们法兰克人是立过法的!不许收在座各位人头税,可你们哪年没交人头税?男人一枚第纳尔,女人是男人的一半,小孩则是女人的一半。一家四口,竟要交整整两枚第纳尔!这笔钱都被艾哈迈德给赤裸裸吞了!” “为了交得起这两枚第纳尔,你们的家人就得全年劳作不停,整日里耗费时间在各种副业上!” “整天割草放羊养鸡鸭,最后连自己吃的都没法留着,全得卖钱!一天到晚辛苦捏着陶罐,自己却用不上都要卖掉!若是家里没有牲口,陶罐也卖不出价,那只好卖掉自家的小孩!” “在座各位,咱们祖上要么是跟着戈弗雷大人一起入过关的,要么是跟着当初鲍德温一世陛下打遍了圣地,多少年来几代人都在辛勤劳作交税去当兵,论资历、论贡献,谁还比不过那个暴发户雷纳德!” “那家伙不过是爬上了寡妇的床,就一跃而上当了领主老爷,你们说这合适吗?” “我觉得不合适!” 盖里斯震耳欲聋的呼喊,席卷这个演武场,动员着人心,听的在场众人无不心潮澎湃,当然了,这些演讲中,多有不实之处就是了。 关于法兰克人的生活,盖里斯有些言过其实了,与其说是是对农民们过往生活的描述,倒不如讲是对未来的预言。 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税款一年比一年高,在场的新兵们都相信,若是再不站起来把这税额给压下去,早晚有一天,卖子抵税将成现实。 而关于雷纳德爬上寡妇床这一段,其实是当初麻风王,出于雷纳德在蒙吉萨战役中的卓越贡献,特地亲自帮他拉的皮条,好安抚稳住雷纳德这个人。 但这无关紧要,盖里斯需要的是在场这些新兵们心中充满火气,需要的是他们要有铲平不平方太平的激情。 在盖里斯完成这一番细致入微的宣讲后,不少原本不当回事的心态,都被纠正了不少,愈发深刻的意识到如果自己等人,再不站起来,那么来年日子只怕是会更惨。 这惨日子一天天看不到头,可该怎么活啊! …… 封建时代的效率,一直都是个谜,你说它慢吧,麻风王能在几天之内动员出近万大军,迎击萨拉丁。 以一万人不到的军队数量,痛击萨拉丁三万人,然后一路追杀上百公里,把萨拉丁打的闻风丧胆。 你要说它快吧,埃里克为了组建一支来杀艾哈迈德全家的队伍,都了好些天,然后这一路上人吃马嚼又了好些天。 然后这一路顺着罗马大道,埃里克先到了阿尔哈迪镇,在率军前往艾哈迈德家宅邸前。 他先命人将这个穆斯林小镇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埃里克这一百多号人往镇子的街道上那么一站,顿时挨家挨户便被彻底给堵住门了,想跑都没路子。 那边镇上的几个头头脑脑,如哈立德、镇长等人,见到埃里克这番举动,双腿瑟瑟发抖,嘴里更是结巴到连句完整话都讲不出来。 “大、大人……您、您先下马……进我家坐一会怎、怎么样。”一边说着,那这个镇子的镇长便试图去牵马。 可这哈立德还未靠近,埃里克身旁的一个下马侍从,走过来便是一脚将之踹翻在地,紧接着就噌一声拔剑声响,光洁如新的剑刃架在了这个镇长脖子上。 骑在马上的埃里克,瞥了一眼这个异教徒,面露厌恶, 同盖里斯或约翰这样在耶路撒冷王国土生土长的骑士不同,埃里克来自于欧洲,他在进入麻风王宫廷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十五了,三观已然定型。 在耶路撒冷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贵族群体,他们对于伊斯兰教的了解程度更深,其与穆斯林群体往往有着纠葛很深的商业利益往来,因此在看待异教徒这个问题上,往往偏向于模棱两可,并不会有特别强烈的圣战热情。 反倒是如埃里克、雷纳德这样自欧洲远道而来的法兰克人,会有浓厚的十字军圣战情节。 但埃里克没有直接命令自己的侍从,将这个异教徒就地格杀,转而说道:“四成营业税、萨拉丁十一税、人头税,一天之内给我交到这里,否则十一抽杀!” 埃里克手中有账本吗?没,因此他所报的这些税目,其实毫无意义,只是一个借口在向阿尔哈迪镇里的人进行抢劫勒索。 当听到埃里克那略微嘶哑的声音后,在场的镇民无不如堕冰窖,他们今年已经被艾哈迈德给搜刮过一遍了,哪还有那么多钱来交这么多的税! “大人!我们今年的税,可都交过了啊!” 哪怕是被剑架在脖子上,可这情急之下,基于那点对镇民们的感情,本来都结巴起来的镇长,竟张口说出了番流利的辩驳。 可这……也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了。 在那镇长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其头颅飞起,血如泉涌。 而后侍从,又用镇长身上那稍显华丽的服饰擦干净剑身上的血。 一旁的伊玛目哈立德目瞪口呆,双脚站不稳,直接跪倒在地,还好是反应快,双手支撑住了身体,才没让自己对着埃里克嗑出个响头。 “你们交税了吗?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你们的税,没有送去卡拉克堡!税款拖的时间,有点久了,我没耐心,你们知道吧。所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去把你们钱交出来,补上今年的税款!” “现在,谁赞成,谁反对?” 当埃里克说完这句话后,附近的所有穆斯林,便如鹌鹑般,没一个敢于抬头看向那骑士,于他们眼中,这人仿若妖魔,择人而噬。 “对了,替我准备晚宴,我不吃牛肉。” 第二更 (本章完) 第54章 《路加福音》23:13 第54章 《路加福音》23:1-3 埃里克翻身下马,来到了伊玛目哈立德身边,用脚踹了踹这个找不出硬骨头的家伙。 他脸上挂着丝微笑,轻声说道:“最好的话,给我来点猪肉肘子,我想,你们会满足我这个小小、且微不足道的要求吧。” “我不吃牛肉,我要吃猪肉肘子。” 埃里克的话如沐春风,令周边的人,一下子就远离了这个炙热的夏天,回到了那个凉爽的春季。 死海附近的春季,将会自天空中降下清凉的雨水,在浇灌大地的同时令人倍感凉爽。 那股寒风吹拂过每个人的心头,叫人心中诞生难以言喻的憋闷之感。 或许是被埃里克用靴子踩的时间久了,哈立德脑子灵活了一点。 虽然他浑身上下,现如今找不到半根硬骨头,可事关自己的生死,哈立德还是要说几句话的,毕竟就埃里克张口说出的那个交税比例,现如今的阿尔哈迪镇,根本就凑不出来啊! “大人,这个、我们马上就去凑钱,只不过我要向您检举!” “检举?” 埃里克有些好奇,不晓得这个异教徒神职人员,在玩什么样。 “大人!我们这附近出了个假先知!他鼓动我们,让我们不要向领主纳税,并说自己是救世主弥赛亚的灵性!是耶路撒冷的王!何等亵渎!” 哈立德情真意切,字字清晰,以至于埃里克都有点信了他的胡说八道。 甚至于,这一幕让埃里克还有了种莫名的既视感,仿佛这个故事自己过去被许多人讲过。 埃里克军事与勇武皆有15起步,但学识不太行,估摸着也就8以下,因此他没能回忆起,这一幕便如圣经中所写。 众人都起来,把耶稣解到彼拉多面前,就告他说:“这人蛊惑民心,禁止百姓向凯撒纳税,又说自己是基督,是君王。”彼拉多问耶稣说:“你是犹太人的王吗?”耶稣回答说:“如你所言。” ——《路加福音》23:1-3 哈立德接着说道:“原本的包税人,我们敬爱的艾哈迈德大人,就是死在了那个假先知剑下!是他鼓动了周围的农民,是他让今年的税交不上去的啊!大人,您要替我们做主啊!” 之所以要这么说,便在于祸水东引,现如今盖里斯所居住的艾哈迈德大院,又正好就在镇子的东边。 “你们这出了假先知?”埃里克念着这句话,总感觉不对劲,毕竟这年头的基督教不承认穆圣是先知,那么一群假先知的信徒,向他检举这附近出了假先知…… 这就莫名的很怪。 “那个假先知名字叫什么?”埃里克接着问道。 “呃……”哈立德有些茫然,他还真不知道那个法兰克人叫什么名字。 但周围有人帮腔说道:“那人称自己为盖里斯来着!” 一听到这名字,埃里克双眼瞳孔缩了缩。 关于盖里斯这个名字,他可是太有印象了。 一时间,甚至埃里克都分不清,自己是希望这是同名不同人,还说希望就是那个他的熟人盖里斯。 “盖里斯……”当埃里克念叨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不当是如沐春风了,而当是如沐冬风。 自他的口齿唇舌间,向外散着遮掩不住的冰冷寒意。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那个盖里斯假先知的……但,现如今,你们将钱交到位,我才会走。” 他埃里克,之所以执意要留在阿尔哈镇,其实同收税没啥关系。无论是已经没脑袋的镇长,又或者现如今这个哈巴狗似的哈立德,他们都没弄清楚埃里克来这里是干嘛的,都没意识到埃里克的目的。 什么拖欠税款?那只是个借口,他埃里克之所以来这里,就是非常纯粹简单干净的,要抢一遍阿尔哈迪镇。 要在拿到小镇原本应交税款之余,将这个小镇的所有油水给榨个干净。 在他埃里克的眼里,这个异教徒小镇,就是当用尸体与血浆作装饰! …… 凌晨,有人奔跑在外约旦这片荒野上,那人步伐踉跄,遍体伤痕在渗血,不断染红身上的破麻布片。 至于他的脚,已经不晓得被割出多少伤口。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背对着月亮,在不要命的奔跑,好似在他的身后有着自火狱中爬出的魔鬼在追赶。 不,不当是好似,应该说,那就是魔鬼! 只有魔鬼,才如此无情,只有魔鬼才能那般嘲讽戏弄他们! 距离那魔鬼来到阿尔哈迪镇,已经一天多过去了,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小镇里将所有能找到的钱,都堆在了埃里克面前。 埃里克当着众人的面,清点着税款,他计算的很认真。 几百枚金币,数千银币,被他令人一枚枚清点干净。 然后就在街道上,埃里克向众人宣布: “按照我的计算,你们这边只缴纳了十分之九的税款。这显然是不够的,可我这人心善,既然你们交了十分之九,那么正好活个十分之九如何?” “你们自己来决定,哪些人该死吧……” 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人会想过自己会得到这么个答复。 好似从一开始,埃里克就打定主意要杀他们一般。 “你们看起来很为难嘛,既然这样,反正你们的税都是混在一起交的,我是个好人,从来不让其他人难办,那就我来帮你们做决定吧。” 在埃里克的命令下,整个小镇的人被驱赶聚拢起来,而后不断从人群里往外抓人,每抓十个,便有一人染血。 埃里克杀人,从不进行什么鉴别,反正整个阿尔哈迪镇都是异教徒,老人也好、女人也罢、又或者小孩,他们的性命在埃里克面前,众生平等、一视同仁。 便如当初的阿克萨洪水,穆斯林之血淹没十字军脚踝一般。 他埃里克才是真正的十字军传人。 当这伴随着有人哭泣、有人反抗、有人哀嚎、有人崩溃的一幕结束时,埃里克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好、这人多杀了一个!” 这多杀的一个,便是昨天死的那镇长。 这是月票550的加更,至于月票600的加更,要等明天才能补上。 然后月票加更到此为止,结束了。 希望大家能在周二的时候,都阅读一下小说最新章节,帮我增加一点追读,求求了。 (本章完) 第55章 有何意义? 第55章 有何意义? 这多杀了人,怎么办? 倒也好处理。 埃里克直接从那些税金中,抽了点钱出来,抛给了那些活下来的人。 此乃退税。 但埃里克抓住钱抛回的时候,那双铁灰色、本当透着无情色彩的眸子,却夹杂着嘲弄。 抛出金币时的随意,其实是羞辱,他在享受这些异教徒的恐惧与憎恶。 他先前所谓的多杀一个人,仿佛更接近一种刻意的表演。 周围道路两旁的那些屋子,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它们看着埃里克、看着镇民们,似若沉默的观众,欣赏台上演员的表演。 谁能拯救那些镇民呢? 没有人能拯救他们。 这一幕好戏,正是埃里克所迫不及待所想主导的。 当这一切结束后,埃里克依旧没有吃到他心心念念的猪肘子,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他需要为来日的战争进行准备。 对于盖里斯,他显然是有着别样看法的。 当深夜到来时,昔日被盖里斯清理过蛇毒的少年,趁着夜色逃出了镇子。 他不知道埃里克这样的魔鬼,还将在镇子里待多久。 今天他杀了十分之一,那明天便可再杀十分之一! 在看到那家伙眼神中的嘲弄后,他便清楚这家伙绝没有将穆斯林视为“人”,而之所以没有杀光,那也不过是贪图来年的税金。 与这样的非人存在睡在一个镇子里,怎么可能安眠啊! 纵伤痕遍体,染红身上布衣、纵脚上伤口纵横,疼痛难忍。 少年却也觉得身体上折磨,比不过心中悲哀。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世间一切事物、皆乃真主的安排,便如星辰在天空恪守其轨迹,任何生灵都无法动摇这神圣的秩序。 所以、这一切都是安拉安排的吗? 人真的能够通过对真主的顺从和忍耐,遵循经书中的要求,来改变未来吗?或者说那仅仅是改变来世的未来…… 可如果世间万物、皆乃真主安排,那自己的每日礼拜与对经书戒律的遵循,岂非皆乃真主所定? 有何意义? 是真主的安排令他从蛇毒中被救? 是真主的安排令他父死于长剑下? 是真主的安排令他此刻狂奔于夜? 这一刻,有关真主全知全能与决意这三点,同个人自由意志之间的矛盾,将少年抛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神学漩涡。 而他根本无力自救,只能任由那些念头盘旋在脑海中。 但有一点少年是清楚的,在那东方,有着能驱魔的先知。 那先知已经斩杀了艾哈迈德全家,势必能够将埃里克那魔鬼放逐去火狱。 当黎明的太阳向大地照出第一缕光的时候,少年扑倒在地,他那经历蛇毒后的虚弱身体,至今未有完全恢复,能够坚持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在爬行着,那座本该是饿狼巢穴的大院。对于如此的少年来说,却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要爬过去,告诉先知,现如今镇里的情况。 ……站立在大院墙后平台的盖里斯,倚着墙头望向阿尔哈迪镇所处的方向。 自这里向镇中望去,所能见的其实便只是一个黑点,或者说一点丝线,丝毫不起眼。 他在思虑着埃里克,回忆着过往,分明只是个把月前的记忆,对于现如今的盖里斯而言,仿若隔世。 盖里斯不再是过往的那个人了,但埃里克却始终未变。 哒哒哒,一旁传来攀登阶梯的脚步,向左边低下头,可以看见伊萨贝尔来到了自己身旁。 “情况怎么样。”盖里斯向伊萨贝尔问道。 “只是身体太虚,以至于昏迷,没什么大事,关于埃里克的事,你怎么想的?” 伊萨贝尔说的是那从镇中爬来的少年,被夜里的卫兵发现,其在被救下的时候,就尽可能简短的将镇中所发生的事告知了周围人。 听到少年对那骑士的外貌描述,无论是约翰、又或者盖里斯,连带着伊萨贝尔,都清楚那是埃里克来了。 在他们众多熟知的骑士中,唯有埃里克有着那铁灰色的无情双眸。 “我没想过雷纳德会让他过来,但这其实也无所谓,没什么区别,顺带着能解决一些个人恩怨,反倒更好。” 盖里斯没有继续看着身旁的伊萨贝尔,而是将目光再度投向了阿尔哈迪镇的方向。 “你到底是怎么和他结怨的?”同样是趴在墙头上,伊萨贝尔略微随意的向盖里斯问道。 “结怨?不,我其实和他没什么仇,倒不如说是他嫉妒我,而我看不过眼他的某些行为。” “嫉妒?”伊萨贝尔有些莫名,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透露出强烈的好奇。 盖里斯眯了眯眼,从那些仿佛前世的记忆中翻找一遍后,才接着说道:“对,嫉妒,在我还是侍从的时候,我是得到鲍德温陛下接见次数最多的那位,而他则是最少的那位。” “他根本没法理解,鲍德温陛下铁面之下,究竟是在寻求着什么。他竟一直觉得,王国存在的意义是要去杀光异教徒。” 伊萨贝尔听着盖里斯述说那些过往,也有些想念起那逝去的兄长。 “知道吗?盖里斯,我们安茹有一句家训:我们都是魔鬼的后代,注定要去往地狱。你觉得我兄长他能登上天国吗?” 盖里斯有些沉默,现如今的他,已经难以评述天国的存在了,又如何回答伊萨贝尔的这个问题? 索性,盖里斯直接岔开话题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令埃里克很恼火。” “什么?”伊萨贝尔有些好奇。 “他觉得你同我的关系,太过亲密了,这让他非常的反感。也因此,在鲍德温先王逝世后,他没有选择向你效忠,而是直接改投了雷纳德。” 听见盖里斯说到自己,伊萨贝尔不由得哼了一声,然后轻轻一拳锤在了盖里斯身上,表述着自己的不满。 就在伊萨贝尔打算继续聊着些什么的时候,盖里斯示意其保持安静。 常人的视力或许看不太清,但盖里斯已经注意到,在阿尔哈迪镇的方向,一队人马已然开拔,正向着艾哈迈德大院这边行来。 这是第一更 第二更会在12点之前完成, 至于昨天的欠更,因为今天时间不够,精力也不行的缘故,可能要再等一天了,主要是上午去忙别的事了。 (本章完) 第56章 一触即发 第56章 一触即发 巴勒斯坦、古老的土地,在这片悲歌大地上,舞台的主角换了又换,迦南人、犹太人、埃及人、摩押人、罗马人、波斯人……杀戮与纷争从未停息。 而如今,又轮到法兰克人与撒拉逊人了。 十字军的铁蹄踏破阿克萨清真寺,法兰克人如蝗虫涌入,他们以刀剑为犁,耕作大地。 可若是觉得法兰克人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那便大错特错。 在巴勒斯坦,法兰克人这个称呼,实则指的是一切信仰天主教的外来者,便是北欧的维京人在踏上巴勒斯坦大地的时候,也会被称作法兰克人。 若以民族细分,法兰克人足以无限可分。 而以阶层细分,法兰克人依旧能分贵贱。 现如今,在巴勒斯坦这片遍布干草与裸露岩石的荒野上,数以百计的法兰克人,正为着撕扯“同胞”的血肉,进行着动员与准备。 伴随着警铃摇动,艾哈迈德大院里的所有人,紧锣密鼓的在墙外集结起来。 连长普尔多克在不断高声发出指令,命令各排士兵在墙外依次站好。 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这一次战斗并非在墙头进行防守,而是要在院外结队,依托身后的高墙进行战斗。 这种作战方式,看似是放弃防守方的优势,但实则是为了更好发扬优势,盖里斯他们这边的高端战力数量应该是明显多于敌军的。 依托身后城墙作战,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出现逃兵问题,属于是简化版的背水一战。 但即便如此,走出高墙后,不少新兵都依旧会双腿颤抖,难以理解为什么不在安全的墙头上进行防御。 不论普尔多克如何去大声讲解,告诉新兵们这么做的战术意图,他们该畏惧还是会畏惧的。 这将不再是过往的好勇斗狠,不再是昔日里对狼群野兽的拼搏,而是要与人相杀,不是敌死便当我亡。 “主,我们的天父。” “愿祢的名显扬。” “愿祢国降临。” “愿祢的旨意奉行在地,亦如在天。” “求祢今日赏给我等日用食粮。” “求祢宽恕我等罪过,如同我等宽恕他人一般。” “莫要让我等陷入诱惑。” “但救我等于凶恶。” “权威与光荣永归于祢,因父及子圣神之名,万世长存。” “阿门。” 众多新兵,在低声念诵着主祷词,向神祈求着垂怜,与后世天主教不同,此时的耶路撒冷受到希腊人东正教的浸染,他们的主祷词有些略微不同,但这不重要。 外约旦荒原上的烈日,亦如天火炙热灼烧着大地,势要洁净这片污浊大地。 艾哈迈德家厚重的大门,再度被推开,众士兵分作两列,自那高墙后,披着盔甲,腰带上挂有长剑的圣子,一步步缓缓行出。 与过往不同,这一次盖里斯没有仅穿着那朴素衣裳,而是选择了既沉重而又灵活的锁子甲,但并未戴上头盔,也未穿着手甲。 盖里斯不需要那么尽善尽美的防护,他之所以穿着盔甲,只是为了在一些意外发生的时候,降低自己受伤的程度。 相比起成为一个全面防护的铁罐头,盖里斯需要更加依赖自己的六感以及那超人的反应能力。 炙热阳光射在未被罩袍所罩的铁环上,令盖里斯熠熠发光。在周围这些新兵眼中,便如主祷词中所提及的,因父及子圣神之名中的圣子,似乎便在他们身旁,与他们并肩作战。 没有言语,仅是从他们身旁经过,看着那圣子身上的光晕,便觉胜利近在眼前 在盖里斯身后,是那些同样身披盔甲,但全副武装的骑士们,这些骑士们牵着自己的马匹,跟随着盖里斯。 阳光照耀在他们的盔甲上,闪耀夺目,散着寒意,令人心生畏惧,却又格外令人感到可靠。 甚至于有不少新兵,还听见这些骑士中最为年长的那位,也就是骑士约翰低声念叨了一句话:“地上的凡人,怎可违抗神的旨意?” 是啊,地上的凡人,怎可违抗神的旨意? 而他们这些新兵,现如今便与神同在。 …… 夏天的约旦,并不适合作战,虽然这片土地的纬度同上海相差无几,可在夏日的时候,它们降雨却截然相反。 上海高温多雨,约旦则高温少雨,无情炙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令一切试图在这片土地行军的士兵,都倍感折磨。 仅仅是两三里地的路途,不少人的水壶便已经见底。 所幸,这些自阿尔哈迪镇出发的士兵,已经能够遥遥见到目的地的那所大院了,同样能见到在那边列队等候已久的乌合之众。 双方相隔一矢之距,既相差大约两三百米的距离,这是接战前最后的安全底线。 埃里克,现如今还未盖下面罩,在没有什么遮挡物的情况中,他能看清对面的情形。 就人数上来说,埃里克可以确信自己这边是相对的优势,大致上一点五倍于敌军。 而就武器装备而言…… 埃里克撇了撇嘴,除去前面几个骑马的外,后面那些步兵便是连长矛都做不到人手一根。 如此乌合之众,又如何能螳臂当车? 只不过让他们困惑的一点在于,就以对方这个士兵数量,装备水准,到底是怎么敢脱离高墙的。 就在埃里克这边在带着侍从,重整军阵的时候,听到了那自两百米外传来的熟悉声音。 “好久不见!埃里克。” 这声音有些缥缈,有些细微,但对于埃里克而言,却不可能忽视。 他转过头,命令自己的侍从,举起自己旗帜,那上面有着独属于他的纹章家徽。 一把长剑与十字架交叉。 这是他十字军身份的象征,也是其最为遵从所执着的道路。 风吹拂过地上的干草,在埃里克的命令下,他身后的那些军队再度推进了起来。 这并非是为进攻进行准备,而只是他想在斩下盖里斯的头颅前,同那家伙好好聊聊。 想去询问一些问题,他不愿意那些问题困扰自己日后终身。 这些问题,关乎当初麻风王,关乎自己的荣誉。 他不明白为何麻风王会更加偏爱盖里斯,而不是他这个最为勇武的骑士。 本章修订完毕,请正常阅读,并保持追读,稳定的追读,可以抬高本书的新书榜排名,目前已经起点新书第十了,请大家多多支持。 其次我从我编辑无书那里,弄了一个黑猴过来,要进行月票抽奖,想了解详情的,可以去书评区置顶。 (本章完) 第57章 将带来刀剑与血浆 第57章 将带来刀剑与血浆 很少会有敌对双方的军队,如此平和的相互靠近。 没有偷袭、没有箭雨、没有震耳欲聋的骑兵冲锋。 有的只是晒到叫人发困的阳光,与热到令人口渴的干旱。 对盖里斯来说,敌人越近其实越好处理,毕竟马跑的没他快,可自己的爆发又不够长。 而在埃里克看来,自己处于优势,自然无所畏惧,他有些话想要询问盖里斯。 双方各怀心思,竟靠拢到了彼此接近50米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想要辨别彼此的旗帜,都相当容易起来。 在看清敌方的的旗帜后,埃里克身后的一些士兵,有了许些骚动。 “怎么可能……” “是……哪位?” 在盖里斯的身后,旗手们所高举的旗帜,是接连数面耶路撒冷十字旗。 在那白净的旗面上,首先是一个金黄色大十字架,而后在十字架的四角空缺上,又各有一个金黄色小十字架。 大十字象征着耶路撒冷,那四个小十字则意味着,要向四方传福音。 而拥有资格使用这面旗帜的,只会是耶路撒冷的王室。 感受到身后众多士兵的非议,埃里克回过头看了一眼,在感受到那肃杀的无情后,只这一眼便再无人聒噪。 比起王室的权威,埃里克这样的无情统帅,反倒是更有威慑了。 在定下军心后,埃里克骑着马向前走了几步,对应的则是盖里斯徒步也往前走了几步。 当彼此相隔20米,能够看见对方面庞的时候,二人这才停下脚步。 微风轻拂,带起一丝尘沙,使得埃里克微微眯起眼。 在他的眼中,仅仅是个把月不见,盖里斯便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这并非外貌形象上的突变,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多了些书卷气?或者说自信?又或者说是更加的悲天悯人了? 一个披着盔甲,手持长剑,应当以杀人与劫掠为天职的骑士,却能悲天悯人? 这在埃里克看来,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空气凝结在这里,直到埃里克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去耶路撒冷?伊莎贝拉殿下又在何处?” 在说完话后,埃里克便看见盖里斯的神情变了变,盖里斯的下颌示威性的微微抬起,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眼神中则夹杂许些蔑视,沉默不语。 便仿佛埃里克问出的这句话毫无意义,若是盖里斯直接回答的话,将会有辱智商。 毕竟他盖里斯之所以站在这里,而不是出现在耶路撒冷,这其中的缘由当问雷纳德去。 埃里克有些按耐不住想要拔剑,以现如今二人间的距离,他骑在马上,盖里斯徒步而来,他将有绝对的优势。 可他还是忍了忍,再度问道一个问题,也是长久以来他都难以理解的问题:“为什么、鲍德温陛下会疏远我?” 盖里斯这次则反问了一句:“你相信杀死异教徒是善举吗?你觉得死在十字军的战场上能升上天堂吗?”听到盖里斯的话,这次则是埃里克流露出讥讽的表情,在他看来,盖里斯仿佛在说一句废话。 “你看,这就是问题,你是真的相信当初教宗乌尔班所发表的演讲,竟觉得可以通过杀人的方式,得升天堂!”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盖里斯的语气都不由得高了许些,双眼中夹杂着难言怒气。 “当你手中沾染无辜者鲜血,觉得自己是自欧洲而来的十字军战士,寻求圣战与荣耀还有恩典而来时,可曾想过一件事。” “什么?” “巴勒斯坦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大地,才是鲍德温陛下、巴利安还有我的故土!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早已离不开这片迦南地。” “当你将利刃斩向王国境内那些异教徒的时候,又可曾想过,他们皆乃陛下子民?” 盖里斯的话语,点出了过去这些年里耶路撒冷王国的困境。确实,盖里斯也好、巴利安也罢,他们的先祖都是侵略者、殖民者。 可在几十年过去后,第二代人、第三代人、第四人出生的时候,欧洲已经成为了远方,巴勒斯坦才是他们故乡。 像麻风王这样的人物,又该如何自处呢? 确实,如果没有这些源源不断,自欧洲而来的十字军圣战者,耶路撒冷王国根本无力维系。 但那也意味着,这个国家永无宁日…… 埃里克愈发的不满起来,他根本无法理解盖里斯说的这些话,只是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再度问道:“你又为何,让那些异教徒不要纳税,称自己是救世主弥赛亚的灵性,说自己是耶路撒冷的王?” “我负刀伤而死时,勘破了胎中迷,被天父接到天上,晓得了自己乃弥赛亚的灵性,与之一体两面,是他的弟弟,更是天父之子。我当坐在那权能者的左边,将带来刀剑与血浆。” 盖里斯沉声说着,话语中的自信,无需多言,仿若字字属实。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一切便仿佛是个轮回,一千一百多年前,同样是在这片土地上,这一幕已经发生过了…… 【耶稣还是沉默不语,什么也不答。大祭司又问祂:“你是那当受称颂者的儿子基督吗?”】 【耶稣说:“我是!将来你们要看见人子坐在大能者的右边,驾着天上的云降临。”】 【大祭司便撕裂衣服,说:“我们还需要什么证人呢?你们听见祂说亵渎的话了,你们看怎么办?”】 【他们都判祂死罪。】 只是耶稣当初说自己当坐在大能者的右边,而盖里斯却说自己当坐在大能者的左边。 耶稣称自己是驾着天上的云降临,而盖里斯则说自己将带来刀剑与血浆。 坐在右边,向右走的那位已经死了,乘着云彩升上天空;现如今大地上只剩下坐在左边,要向左走的那位,将带来刀剑与血浆。 当初的大祭司因为耶稣的话语,带着众人判处耶稣死罪。但现如今的埃里克没有,他只是觉得盖里斯疯了,竟然真的称自己为圣子、先知、弥赛亚。 第一更。 我从我编辑无书那边,弄了一个黑猴激活码,在我上三江的时候,会用月票的票号抽给大家,具体详情看评论区置顶公告。 补充一点,抽票号的时候,我会公示一天,一天后如果无人认领,那我会再抽一次,然后继续公示一天,直到有人认领为止。 (本章完) 第58章 决斗? 第58章 决斗? “好好好!既然你说自己是圣子、先知、弥赛亚,那我问你,如我这般杀戮异教徒之人,不升天堂,又当如何?” 骑在马上的埃里克,拽了拽缰绳,控制着马匹晃了晃,话语中的语气充满了怒意。 盖里斯立在地上,仰望着,这在烈日下盛怒的十字军骑士,沉思片刻后,缓声诵唱了起来。 “你再无可能因衰老而死,片刻后将倒于剑下,你将没有时间忏悔,便是连恐惧都无,但这只是你生前的遭遇,待你灵魂离体之后,势必堕入地狱,自那时起你将遭受永恒折磨。” “你宣称自己在现世以武力侍奉吾父,标榜自己的虔诚、荣耀吾父之名,却招致痛苦与残暴,那么第七狱将是你永恒的结局。” “汝之灵魂,将先堕于第七狱第一环,那里是施暴者的聚集地,一切生前滥用暴力之人,都将被浸泡于血河里,任由粘液血液涌入鼻腔咽喉将你窒息,而后再一次又一次。” “汝之灵魂,将再堕于第七狱第三环,假神之名行亵渎之事者,当在那无尽沙漠中饱受火雨烧灼,且脚下砂砾滚烫,势必永无止境的跳舞,以取悦那些看管你的魔鬼。” 就在盖里斯,打算继续诵唱的时候,埃里克已经盛怒到难以自制,他大声怒喝道: “够了!你口口声声说我将堕入地狱,那你这假先知,亵渎我主之人又当什么下场!” 盖里斯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但却没有回答埃里克的问题。 若世界上真有但丁所言的地狱,那么自己的结局将会是第八狱…… 在那里诈骗者、煽动者与伪造者,将经历永恒折磨。 但在盖里斯看来,神曲不过是由人编撰而成,因此,又何妨呢? “假先知、假圣人,怎敢自称弥赛亚。”埃里克口齿间的冰冷寒意,已经表述出其心中怒火。他再度大声吼道:“盖里斯!” “你若还有那么一丁点廉耻,就站出来与我决斗!证明你自己还有着勇气。” 伴随着他的大声呼喝,腰间的长剑,被其抽了出来指向盖里斯。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消失了,只余下互相凝视的二人。 而在不远处,听到埃里克这番话语的约翰西蒙等人,都不由得张大了嘴。 啊?! 怎么还有人找盖里斯单挑的啊! 一时间,他们看待埃里克的目光,都不由得怜悯了起来。 埃里克似乎注意到什么,往西蒙那边撇了一眼,然后觉得莫名其妙,那些家伙,难道会认为自己打不过一个差生盖里斯吗! 过去他们一同还在耶路撒冷王宫里的时候,埃里克的剑术与武艺,便是同批侍从中最为高超的那个。也正是因为这份足以自豪的能力,他才会为自己被麻风王忽视,而倍感不平。 至于盖里斯?武艺倒不是说就很差,只是相较于埃里克而言,还是有着明显的断档差异。 这么几年下来,埃里克也时常找各种理由,去同盖里斯切磋武艺,当然那么做的主要原因在于,他可以有个合适的理由公报私仇。 三个月前,他还能轻松降服盖里斯,不至于说三个月后,一个人的武艺剑术便能突飞猛进。 “你确定?”盖里斯看向埃里克的目光,也同样变得有些怜悯起来。 “哼!那当然。”埃里克这话一说完,便翻身下马。 因他见盖里斯身上只穿着锁子甲与罩袍的缘故,埃里克也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褪下自己的手甲,示意要同盖里斯公平决斗。 盖里斯看待埃里克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怜悯了。 但想了想后,他一言不发的,当着在场几百人的面,脱去了自己身上的罩袍,而后又将那在阳光下散着光晕的锁子甲取下,又将里面的软甲脱去,只留下最里面的那件衬衫。 “你这是在寻死吗!”埃里克的话语闷声如雷,虽然语气被压低了,但因感觉自己被轻视,反倒是更加的怒火中天。对于披着全身盔甲的骑士而言,使用长剑决斗,其实是非常难以杀死对方的。 毕竟长剑这玩意的破甲能力……聊胜于无吧,只能说当对方被摔倒在地后,利用剑尖精准戳击敌方锁子甲的脆弱部分,才容易造成有效杀伤。 但现如今,盖里斯却脱去了全身的防护,这显然是在蔑视着他埃里克。 以着甲之身同无甲者决斗,这是埃里克所不屑的。 基于对自身武艺剑技的信任,想要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强于盖里斯。 他自然不容许自己的胜利,存在哪怕一丁点的瑕疵,存在一丁点被人质疑的可能。 因此,当着在场几百人的面,他同样脱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甲片。 不远处牵着马的约翰,见到这一幕,侧过头向身旁的西蒙低声说道:“圣子他脱盔甲,是因为嫌盔甲碍事,也不想血溅进锁子甲里,那样不好洗,可埃里克脱盔甲干嘛?” 有些古板的西蒙,琢磨了会后,试图讲个笑话:“可能埃里克觉得,他自己盔甲浸血后,也不好洗吧。” 约翰扯了扯嘴角,转而翻身上马,他对接下来的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所预见了。 在约翰的带领下,其他没有担负指挥职责的骑士与侍从,都翻身上马,为之后将要发生的事进行准备。 两军阵中,盖里斯已经将自己脱下的盔甲,整齐叠好放在远些的位置,避免被溅到血。 至于埃里克则是将他脱下的盔甲,放在了自己马背上。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二人各自抓着自己的剑,来到了相隔三米的位置。 “这就开始?”盖里斯问道。 “嗯开始吧。”埃里克答道。 话说完,在埃里克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注意到盖里斯手中的那把剑,并非当初麻风王所赐,于是他问道:“你怎么不用那把剑?” 但他没有得到盖里斯关于剑的回复,只得到一句很莫名的话语。 “尸体在说话。” …… 这个人在世间嚣张,性情并不温顺。 他生前没有修美供他缅怀, 因此,盛怒的心灵在这里沉沦。 在上面称王的人何止千百? 有一天,都要像脏豕躺在泥污。 他们世上的名声狼籍得可骇。 ——神曲·地狱篇,第八歌,46-51 第二更,关于月票黑猴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然后关于欠更的事,我再努努力…… (本章完) 第59章 《西蒙福音》221 第59章 《西蒙福音》221 对于现如今的盖里斯来说,他已经不再拘泥于使用什么剑。 有刃、能抓住握把,便足以杀人。 至于埃里克则依旧在困惑,并再度说了一句:“什么?” 而后,便再没有而后了,他的头颅从脖子上滚落,面上的表情并不狰狞,有的只是茫然,他便是连死前的恐惧都未经历。 路易十六尚且要惶惶不可终日,于刀片落下前苦苦忏悔,祈求上帝宽恕。 可埃里克却能毫无痛苦的离世,这可真是莫大幸福。 【先知立在地上,抬起头,仰望那嚣张盛怒骑马的人,其言:汝不当衰老而死,必倒于剑下。汝将无暇忏悔,连恐惧亦将消逝,势必堕入第七狱,永陷折磨。】 ——《西蒙福音》2:21 除去埃里克站的比较近,恍惚间见到什么东西闪过外,不远处无论是约翰与西蒙、又或者埃里克麾下的军队,都未能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寻常的褪甲、寻常的拔剑、寻常的聊天……而后埃里克的脑袋便滚落在地,身体却还站那里在那里一动不动,保持着准备挥剑的预备动作。 而在那脖颈的断面上,猩红的泉水不断喷涌。 见鬼?发生什么了? 超乎寻常人理解的一幕,令在场的数百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便仿佛莫名间,不少数人期待着那具无头身体能够继续挥剑,从而展露出不属人的奇迹。 但可惜,直到盖里斯牵走埃里克战马为止,那具无头身体都再未有过动作。 当身体不再涌血,尸体直挺挺向前倒下后,屏住呼吸的人,方才大口喘息起来。 他们难以理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埃里克或许是真的死了? 可他是怎么死的? 因为盖里斯说了什么吗? 人杀人、无需刀剑、仅用言语? 这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盖里斯的举动,在这轻易间撕裂了他们理智帷幕,令他们仿佛意识到世界的真实广袤无垠,而人类的认知匮乏如蚁。 约翰身后的士兵,虽然震撼,但更多的是陷入狂热。 至于埃里克带来的那些士兵,则一个个面容难言的扭曲起来。 有关巫术、魔鬼或者其他诸多奇异存在的传说故事,一个个接连涌现。 终于,一个跟着埃里克而来的侍从,试图用大声怒喝,遮掩内心恐惧。 “巫师、魔鬼!你这是用巫术谋害了埃里克大人啊!” 话是这么说,可他看待盖里斯的目光,却犹如害怕什么不可名状的奇异存在。 他的言语不过是无知者的胡乱犬吠,叫的越是大声,越在遮掩自己的慌乱。 盖里斯估量了一下彼此距离,而后抬抬手,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中的长剑掷出。 这一次,大家看清了他的动作。 伴随着破空声响起,那把铁剑插在了那侍从胯下马头上。 马匹传出一声惨烈嘶鸣,随后轰然倒地,将那侍从死死压住。 “啊!啊!啊!” 侍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其说是因为腿被马匹压住,倒不如讲是被吓到了。 只差一点点,那铁剑便似乎要插在他身上,或者头上。只差一点点,隔着三十米长的距离,险些被人给弄死。 这哪是常人能做到的呢?! 见到如此骇然一幕,周遭那些听到侍从惨嚎的士兵,都不由得往旁缩了缩,他们的士气已然将崩。 脸上有着骇人疤痕的老约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重复了一次他先前说过的话:“地上的凡人,怎可违抗神的旨意……” 这一次,那些能听到他话语的新兵,无不挺胸抬头,坚信不疑。 紧接着,约翰没有再低声自语,转而发出狂怒宣言。 “神与我们同在!” “冲锋!” 马蹄声敲响大地,五名骑兵挺身而出,于约翰的引领下,他们齐齐放平骑枪,径直朝那近两百人的军阵中扎了进去。 在这五十米的距离中,他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以五敌百? 不、非也。 当士气崩溃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顶住约翰他们的坚定冲锋。 原本尚显密集的军阵,在面对区区五名骑士的冲锋时,竟一个个忙不迭的朝两边溃散,硬生生让出了一条路,叫约翰他们差点穿了个空,五支骑枪竟只碎了一根! 这些埃里克带来的士兵们,他们的士气已经被彻底清空。 而剩下的其实也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盖里斯牵着埃里克的马,走到一旁,没有牵扯进混战。 普尔多克麾下的那些乌合之众新兵们,乘势也发起了冲锋。 他们根本无法在冲锋的过程中保持军阵,但这也无所谓了。 那块被约翰带着骑士切作两半的军阵,难以组织出任何像样的反抗。 新兵们如潮水涌去,敌方如潮水褪去。 这是一边倒的战斗。 几分钟的杀戮之后,伴随着接连的法国军礼,反抗渐熄。 普尔多克指挥着士兵,清理战场。 而先前那个辱骂盖里斯为巫师与魔鬼的侍从,因为被压在马下无法反抗的缘故,反倒是活了下来,被押到了盖里斯面前。 “乔斯。”盖里斯轻声念到这个名字,作为在卡拉克堡一同驻扎过的人,他们彼此间还是认识的。 “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巫师或魔鬼吗?” 被押过来的侍从乔斯,没有言语,被吓破胆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盖里斯。 对此盖里斯其实无所谓,他也不觉得乔斯纳头便拜才是正确,他略过那个话题接着说起来。 “一国自相纷争,必定荒芜;一城一家自相纷争,必立不住。现如今王国内斗,纷争不息,雷纳德为了阻止伊莎贝拉殿下称王,竟直接鼓动贝都因人来袭击我们所在的车队!” “我等之所以没能去往圣城耶路撒冷,难道还要怪我等不够努力吗?” “他妈的,国家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和居伊与雷纳德那些虫豸们在一起,又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盖里斯一想到好好一个国家,被那些王公贵族折腾到这等地步,便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更……大伙保持追读的话,我感觉新书榜排名还能往上冲一冲! (本章完) 第60章 战后总结 第60章 战后总结 盖里斯没有在战场上停留太多时间,而是回到了书房,稍稍整理起今天的情况。 毕竟胜不骄败不馁,方为长久之道。 本来盖里斯是打算同约翰、西蒙、普尔多克几个开个战后总结会,分析一下胜因,再去总结不足,哪里不到位。 可一看到西蒙他们对自己的那股狂热虔诚,就知道在他们心中的激情褪去前,根本没法好好聊。 与其听西蒙他们的式吹捧拍马屁,倒不如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思量一下自己为何能如此轻易取胜,对方又如何败的那么干脆,从而总结出经验,避免出现类似的错误。 首先,埃里克那家伙轻敌了,约旦地区夏日的正午,根本不适合行军,顶着烈日走上哪怕只是几里路,对于军队的体能都是极大消耗。 而盖里斯他们这边则是以逸待劳,相对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体力损耗。 其次,埃里克率军进发之初,应该是没想过他所面对的敌人将会打出耶路撒冷王旗。 盖里斯依托他那超人的视觉,自然是观察到了一些情况,那些士兵在看到耶路撒冷王旗的时候,不少人都略微动摇了。 可见,哪怕是在中世纪,不掌握大义,不让士兵们明白因何而战,也同样会造成士兵战斗意志的动摇,埃里克显然忽视了这点。 再其次,才是盖里斯与埃里克之间决斗造成的后果,加上之后一剑掷杀马匹的行为,对敌方士兵造成了极端压迫的心理冲击。 前面的一系列事件,又为之后的五骑士冲锋做好了铺垫。 骑士冲锋战术,在耶路撒冷过去这几十年里,已经被总结出了相当多经验,其中颇为重要的一条便是:骑士冲锋的意义,不在于造成多少杀伤,而当以压迫敌军,溃散其意志为追求。 简单说就是,骑士冲锋所造成的主要效果,其实依旧是对士气进行打击,迫使敌方阵型溃散为主。 在因体力不足、缺失大义、被盖里斯震慑,这接连三次削弱后,哪怕仅仅是面对5名骑士的冲锋,埃里克麾下的士兵也没有敢于去抵抗,而是原地分成两半。 这就给了后续步兵冲锋,提供了一锤定音的必要条件。 可见,在中世纪战场环境中,相比起追求大量杀死敌军,倒不如说击溃敌方士气会来的更加高效。 这其中的原因,以盖里斯粗浅的军事知识分析,大概是因为这年代的封建军队既缺乏组织度,又缺乏对因何而战的认知。 结果便是,相较于血条,中世纪封建军队的士气条,可能要短的可怕。 这些知识经验的总结,被盖里斯认真整理,用文字记录下来。希望能够在后续继续用实践加以证明与指正,从而写出一本军书。 以便普尔多克他们在脱离了盖里斯后,依旧能够独自作战取得胜利。 毕竟,盖里斯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复数地点,后续势必要去拥有一批高质量的军官班底才行。 完成这一系列总结,盖里斯伸了个懒腰,今天这次战斗对他而言,还是颇为轻松的。 仅仅是斩出了一剑、而后又投掷出一剑。 “那么接下来的话,就该是处理阿尔哈迪镇了,以及想办法应对雷纳德的关注。” 可想而知,当雷纳德那个老东西,在意识到自己整整两百人的部队,折损在阿尔哈迪镇这边,将会多么的恼火,将会多么的气急败坏。 与此同时,在大院外,士兵们头顶上的烈日,渐渐西斜。普尔多克麾下的那些新兵,已经将战场清扫完毕。 讲实话,这次战斗,其实没几个人流血。 盖里斯这边,一个人未死,拢共才五个人受伤,其中还有两个倒霉蛋,是被自己绊倒,摔出来的轻伤。 至于埃里克那边的敌军,因为尚未开打,士气就崩的差不多的缘故,一个个见势不妙,二话不说就丢掉武器举起双手。 除了一些被盖里斯这边愣头青给剁了的家伙,大多都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而这些活下来的人,看待盖里斯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先前的时候盖里斯宣称自己是先知、圣子、弥赛亚,他们不信。 而后埃里克指责盖里斯为假先知、假圣人,自称弥赛亚,他们颇为认同。 可、结果? 盖里斯什么都动作都没,只说了一句对方的尸体在说话,埃里克的头便利落的自己滚了下去,这不是奇迹,什么是奇迹? 人类对未知抱有畏惧。 在他们心中盖里斯的举动,依旧被认定为巫术、或魔鬼之行。 但他们哪个敢跳出来指责辱骂? 没看见先前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仅仅是因为说了两句,就被盖里斯隔着三十米的距离戳死了马,现如今被盖里斯训的和狗一样。 而且,万一、如果盖里斯真的是圣子怎么办? 天哪……他们这些人竟然同圣子为敌? 只要一想想这个可能性,被俘的这些士兵,都不由得脖子缩了缩,并试图向一旁俘虏他们的那些新兵打听有关盖里斯的事。 而后,就是被那一连串的,法兰克老农版神迹,给冲击洗脑。 “真的!你信我,圣子他一个人能抓住三把刀!冲进贝都因人群里,就大开杀戒!” “三、三把?” “对,嘴上还咬着一把!” 有新兵绘声绘色的演示起,一个人该怎么同时使用三把刀,他张大着嘴,显得非常滑稽。 “别信他,这家伙在鬼扯,按连长他的说法,盖里斯大人他分明是站在原地不动,徒手抓住贝都因人射过来的箭矢,反手就给掷回去射穿了那些贝都因人的喉咙!” 另一个新兵表演了起来,试图演示人类该如何抓住飞在空中的箭矢。 “呵……你们这算啥,当初圣子去蒙特雷村的时候,一瞬间踹出七脚,打飞七个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从蒙特雷村出来的小伙子,显得非常自豪,因为他亲眼见证,并且是当初被踹飞的那七个人之一。 伴随着这些妖魔鬼怪般的说法,盖里斯的面貌在这些俘虏眼中,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盖里斯确实是真正有着神奇力量的存在! 第二更 (本章完) 第61章 《传道书》1:1011 第61章 《传道书》1:10-11 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 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 将来的世代,后人也不追忆。 ——《传道书》1:10-11 若以阿克萨洪水,即阿克萨清真寺大屠杀计算,迄今为止不过87年,若以鲍德温一世征服约旦计算,也只是71年过去。 对于这世上的人来说,87年也好、71年也罢,都足以令寻常人走完一生,还绰绰有余。 也因此,对于那些不看书、不去记住历史的人而言,仅仅是87年前所发生的事,就已经好似两个纪元,与他们不相干了。 1186减去87等于1099,2024减去87又是哪一年呢?那一年又发生过什么事呢? 当真是巧合……已有之事不当忘。 而阿尔哈迪镇的人,就记不住在87年前,耶路撒冷城破所发生的那一幕,以至于有今朝下场。 当时十字军士兵推开了城门,他们高呼“天命如此!”在十字架旗帜笼罩之下,屠戮了成千上万的耶路撒冷居民,随后冲进阿克萨清真寺,用穆斯林的鲜血汇出洪水,淹没他们脚踝。 再加上过往领主的放任不管,因此,他们对十字军领主有着虚妄的幻想,觉得所有领主都是可以讲道理、用契约说话的。 而如今,也就是现在,埃里克,将他们从自己编织的谎言中强扯了出来。 当又一天的黎明到来时,照耀在这小镇上的阳光并不温暖,而是带着缕嘲笑的清冷。 街道上的尸体虽已被收敛,可埃里克那铁灰色的无情双眸依旧历历在目。 那时的言语、那时的蔑视,被用刀剑,刻在心头。 哪怕那些兽军中的大多数已经离去一天,可这些被蹂躏后幸存的镇民们,在推开门时,依旧小心翼翼。生怕突然冒出个醉或没醉的家伙,闯进家门杀死男人,而后奸淫妇女。 当他们彼此一再确定街上无人横行霸道后,才小心翼翼走出房门,试图恢复往日里的平静生活。 可当这些幸存者们注意到彼此房门上的装饰时,又清晰意识到这座小镇里,有一小半的家庭失去了至亲。 沉默、缄口、麻木,温顺如绵羊……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影子,自东向西延伸而来,那是一个人在背对着朝阳,昂首挺胸迈着沉稳步伐。 街道上的这寥寥几人,向其望去时,便只觉似有一道光晕笼罩着那人,叫众人看不清其面庞,难以直视。 然而有些人,从那人的身型中,感觉到熟悉,在意识到他究竟是谁的时候,无不抬手遮口面,或流露出骇然神情。 他没死! 在埃里克带着军队去找他后,这家伙竟然没死! 还能全须全尾的回到镇上! 天空高远、大地深厚、只他孤寂一人。 当初,他背对众生独自向朝阳行去,而如今他背对朝阳向众生走来。 在这荒凉的街道上,两旁的房子,亦如整齐列队的卫兵,夹道恭候。 眼尖的人,远远便注意到那法兰克人手中提着什么。 当其走近,与镇民们擦肩而过的,被人看清手中所提之物的时候。 那些镇民们,他们的时间似若被定格了一般,彻底呆愣在原地,仅仅是死盯着那法兰克人的右手,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发现这是幻觉。 伴随着哐的一下沉闷声响,那东西被砸在了清真寺门口的石板上。时间恢复流淌,那些被定格的镇民们,方才再度恢复了生气,但他们此刻依旧难以用言语表述出自己心中想法。 毕竟这有些太吓人了。 “来啊!立在地上的人们!重新迈起你们的步伐!将你们家中所有的人,叫出来见证!” “现如今!抢夺虐杀他人的饿狼已然授首!” 伴随着盖里斯的怒吼,小镇喧嚣热闹起来了,不复先前的那般死气沉沉。 挨家挨户一时间大门敞开,有关那个离奇的消息,伴随着周围人的口耳相传,短短几分钟里便传遍了整个小镇。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不是、开什么玩笑,这前两天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家伙,怎么转头、就只剩个头了?! 看着周围人越聚越多,盖里斯也没有再去寻找什么高处站着,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在他见到这个镇里的伊玛目,也就是哈立德也走出来后,他才再度开口说道。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 “我所说过的话,句句属实。” “我说自己与先知尔萨一体两面,是他的弟弟,当尔萨被真主接上天后,替尔萨钉在十字架上受死,你们不信,我不怪你们。” “至于你。”盖里斯指了指那面色被吓到煞白的哈立德。 “当时你说我是骗子,要让人将我逐出镇子,我不怪你。那是出于好心,担心镇民受骗,是在遵循着经书上的话语行事,符合穆圣教诲。” “你等不知的事虽多,但我能宽容与理解。” “唯有此人,不信我乃先知、圣子、弥赛亚或使徒便罢了,竟在屠戮你等真主子民后,还举起长剑说要将我斩杀!实乃辱我、咒我、不敬神明!” “我言,他当死在剑下,他便死在剑下,其身后诸多恶徒救不得他。” “待来日复活必定堕进火狱,在那第七狱中饱受永恒折磨,不得减刑或宽恕。” “怕你等不信,特带着他的头颅来见你等,令你等知晓与先知为敌的下场。” 盖里斯说话面容平和,话中的语气颇有轻描淡写之感,只是这和风细雨的声音传进周围镇民耳中的时候,却犹如惊雷,令人骇然不可自处。 至于那先前软到没硬骨头的哈立德,在见到埃里克头颅的时候,便已经战战兢兢,双腿不住的发抖。 当盖里斯提到埃里克死在剑下时,他便控制不住的脚下一软,扑倒在了盖里斯面前。 在盖里斯说这是与先知为敌下场的时候,哈立德身下的地面,更是忽的流出了许些发黄液体,染湿了他的裤子。 那埃里克便已经足够吓人了,现如今这“先知”却轻易间就能在数百人中斩杀埃里克,这岂不是更加、更加令人恐惧! 而若是这“先知”,知道了当初是他在埃里克面前指认的,想要祸水东引,岂不是…… 要命! 一更 (本章完) 62.第62章 命抵命,眼抵眼 第62章 命抵命,眼抵眼 趴在地上的哈立德,在那恐慌稍稍平息点后,抬起头仰望了一下盖里斯,便看见那法兰克人对他流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别有深意! 这男人势必是知道什么! 当时他跪在地上,向埃里克卑微着检举盖里斯是假先知,污蔑盖里斯说他自己是耶路撒冷的王,这样的谎言,一旦被面前的男人所知,自己势必要遭! 便如经书中的教导一般,哈立德陷入恐慌之中,仿若诅咒已至。 【如果他是说谎者,愿真主的诅咒降临于他。】 ——《古兰经》24:7 可他要撒更多的谎,来遮掩先前所发生的那些事吗!这岂不是要将事情推向更加糟糕的地步? 哈立德偷偷摸摸的撇了一眼周围的那些镇民,虽然那些镇民还未有所表示,但他哈立德却清楚,纸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这些镇民们,给捅出去…… 到那时,他又当如何自处? 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将一切和盘托出,祈求身前这男人的原谅? “要知安拉予我行神迹奇迹的力量,非乃叫尔等狂信跪我拜我,而是要让我令你们知晓洪水不远了。” “若你等再不自救,待来日那东方汹涌澎湃的洪水冲洗而来时。穆圣遗产势必毁于一旦。” “汝等前日所遇之事,不过乃微小前兆,待那毁天灭地的洪水越过堤坝冲涌而出时,你们又如何自救?” 盖里斯依旧在进行着他的宣讲,可哈立德却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话语中的含义了。 他陷入那杯弓蛇影的自我恐慌中,并越陷越深。以至于盖里斯的平静宣讲,在他耳中已经愈发遥远,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周围的一切都灰暗了…… 终于他恍惚间听到了一句话。 “我们若承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这样,我们便可……” 盖里斯口中的话出自新约圣经中的《约翰一书》,是在强调忏悔的重要性和神的仁慈。 这句话本来同穆斯林没啥关系,但哈立德却想到了一句,穆圣训导:悔恨是忏悔,悔过自新是无罪之人。 便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天堂的门向将堕入火狱之人张开一道细缝。 哈立德立即马上,便爬到了盖里斯身前,抱着盖里斯的腿,痛哭流涕的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 哪怕盖里斯立马便将脚抽了出去,也不影响哈立德哭诉着忏悔。 “先知!您是真正的先知!确凿无误!” “便如安拉借穆圣之口,降下的那一字不可更改的经书般,您亦是毋庸置疑的先知,是那尔萨的弟弟,与之一体两面,在十字架上替尔萨受死,如今您从隐遁中归来,当为地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 “前些日子,我不只是质疑您的身份,还向那当下火狱的埃里克,检举您是假先知,撒下谎言,说您称自己为耶路撒冷的王!” “在早些日子,见到您施展奇迹的时候,我就该明白这都是安拉的旨意!可我当时竟被那人拿猪油蒙了心,说出那等亵渎之语。” “这都是我的错……” 哈立德的这些絮絮叨叨忏悔话语中,甚至于竟用猪油自亵,来表达自己的悔恨,这给周边的那些镇民带去了巨大冲击。 他可不是什么寻常身份,而是这个城镇里的伊玛目,是引导信徒进行礼拜,传授宗教的学者老师! 虽然说逊尼派的伊玛目,没有什叶派那么的崇高特殊,也不具备如天主教里教士群体的各种特权。但现如今这个小镇已经没镇长了!那个镇长被埃里克麾下的侍从一剑枭首,那么他哈立德便是所有人中,地位最为崇高的那位。 这样一位宗教的模范,亲口承认盖里斯的先知身份,周边人又当如何自处? 而一想到,先前那个恶魔般的埃里克,现如今只剩下一个头颅被盖里斯带到城镇,他们便下意识的认同起了哈立德的话语。 周边不少人,都直接跪下了,跟随着哈立德念诵起那些话语。 “先知!您是真正的先知!确凿无误!” “是那尔萨的弟弟,与之一体两面,在十字架上替尔萨受死,如今您从隐遁中归来,当为地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 一个、两个、三个……群体的力量是可怕的,当有人带头后,其他人都接连效仿。 盖里斯没有再继续宣讲了,他在看见周围其他人向哈立德效仿着跪下后,面色便冷淡了下去。 周围人跪的愈多,他面上神情便愈低沉。 他在这里的时候,这些人向他跪。 可当他走了后,这些跪下的人,又会继续向谁跪呢? “起来!不准跪!麻风王都没了,没人值得你们跪!我也不值得你们跪!” 盖里斯的话语里夹杂着怒气。 但这没有意义,没有人愿意站起来,因为他们那负责带领礼拜的伊玛目哈立德,依旧趴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进行着忏悔。 盖里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向东边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只不过这一次,盖里斯在离开的时候,又转过头说了一句话。 “他们须以命还命,以眼还眼,以鼻还鼻,以耳还耳,以牙还牙,一切创伤是抵偿。凡用它施舍者,则是他的赎免,凡未根据安拉所降的而判断者,这些人他们是亏害者。” “那些残害过你们亲人、奸淫过你们妻女、抢夺过你们财物的士兵,现如今都在艾哈迈德家的大院,若你们不来指认,便视为宽恕了他们……” 但盖里斯在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却是流露出了一种讥讽的神色。 其含义,便仿佛是嘲笑阿尔哈迪镇上的这些镇民,假托宽恕之名,遮掩胆怯之心。他们在被侵害后,甚至不敢去直面侵害他们的人做指认。 可就在这个时候,盖里斯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声音。 “我去,我去指认那些……罪人!” 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那医馆的大门处,蓬头垢面双眼通红的阿卜杜拉医生,虚弱无力倚着墙,站在那里。 二更 (本章完) 第63章 厚壁障 第63章 厚壁障 一名老者、眉发皆白,本当是慈眉善目的面容,现如今却狰狞可怖。 “我去,我去指认那些……罪人!”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盖里斯这才险险反应过来,这人竟是阿卜杜拉。 当初所见时,阿卜杜拉所表现出的博学儒雅气质,如今已是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癫,那双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球中,蕴含的是一种愤怒以及无力。 显然在过去这些天里,阿卜杜拉医生遭遇了一些不幸的事。 盖里斯本想说让阿卜杜拉跟上他的脚步,但最后在注意到老者身体的虚弱后,他径直走过去想要搀扶医生。 可在靠近后,却发现阿卜杜拉的气色,要比感觉的更不妙,便似乎数日不食不眠一般。 沉思片刻,盖里斯直接问道:“要不我背你?” 阿卜杜拉则毫不客气,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因此绝不矫情。 当盖里斯蹲下身子后,老者便趴在了盖里斯背上。 阿卜杜拉医生的体重,对于现在的盖里斯而言,一点都谈不上负担,完全不影响正常速度的行走。 朝阳、依旧是带着嘲笑的清冷,那并不温暖的太阳,在审视着大地上这诡谲一幕。 几十上百茫然失措的人跪在地上,而他们所尊崇所跪的对象,却又在不远处主动蹲下身子,将一位蓬头垢面、衣服邋遢的老者背起。 高低贵贱似若倒反。 在盖里斯看来,不论他身后跪着多少人,其实都没背上的这个老者重要。 这并非什么阿卜杜拉高人一等。 而在于这个老者,他有着一双不愿打折弯下的膝盖。 是因为这老者,为人处世时,都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是因他那脑海里,有着真正能够将病人拯救的知识。 盖里斯要承认,在1186年这个时代,正是阿拉伯文化、伊斯兰教世界,最为黄金璀璨的时代,是值得推崇与保留的。 而正是阿卜杜拉这样倔强求知的人,承载着金子般的知识与精神。 【你们当细察天地间的无尽奇迹。】 【难道你们未曾觉察?主自云层降下甘霖,润泽大地,使之化为泉源;由此,万物复苏,庄稼欣欣向荣。然而,时光荏苒,禾苗终将枯萎,转瞬之间化为金黄的碎片。】 【对此,智者应深思,确有深刻的教诲在其中。】 【祂以太阳为光辉的象征,以月亮为明亮的指引,为月亮设定星宿,教导你们明白时序的奥秘。】 【主以真理创造万物,万事皆在祂的安排之中,向能理解者详解一切迹象,显明命定的道路。】 【探究主对诸天万物的安排,是有益的,是当被鼓舞的。】 什么是迷信? 无知而又盲从坚信,便是迷信,这无独于时代,而那些利用他人迷信谋取私利的人,在盖里斯看来,实乃罪大恶极之人。 如当初的草药师、如那村长家儿子,他们都该死。至于他盖里斯则不是,他现如今便是如昔日穆圣一般。是在试图借助宗教的组织、宗教的理念,将真正有益于民众的知识传播开。 与其令世人单纯相信“神”的存在,倒不如说希望能够鼓舞世人,能去同他一起探索“神”是如何安排世间万物运转之规律的。 然后再加以巧妙运用,用宗教聚拢人心,以知识改造天地,叫主的新天新地,早日来到地上,令世人少受饥荒、瘟疫之灾。 依照如此标准的话,从未跪下的却又分外求知的阿卜杜拉,才是他真正同行的伙伴。 盖里斯背着阿卜杜拉远去了,他在朝着朝阳前进。 没一会后,哈立德面上表情一纠结,也顾不上自己湿了的裤子,而是赶忙站起身,朝着盖里斯跑去。 作为一名能够背诵《古兰经》的哈菲兹者,哈立德的学识自然不低。 他或许还把握不住盖里斯的深意。但至少他有眼色、有情商,能意识到在当下这个关头,还是尽快跟上去为妙。 而一有人带头,还是哈立德这个榜样。那么其他还跪在地上的人,自然也就陆陆续续站起身。 他们顾不得今日活计,管不上家中瓶瓶罐罐,而是一同跟着哈立德的步伐,追向了盖里斯。 数日前,除去盖里斯自己,便只有寥寥六七人,在走出阿尔哈迪镇的时候,犹如一粒石子,被抛向荒凉大地,满是孤寂。 如今盖里斯背着阿卜杜拉,在与之闲聊,了解这些日子所发生之事。 在他的身后,则是哈立德以及那上百人的阿尔哈迪镇居民。 相较于天空大地,或许这上百人或许依旧渺小,但终究是汇聚成团了。 能有机会,让盖里斯这颗燧石,在他们身上敲出火星,从而在这一望无际的荒野中,点燃熊熊烈火。 从阿尔哈迪镇到艾哈迈德的大院,距离并不远,没一会儿后,这些轻装的人便到了地方。 盖里斯他们的身影,早早便被大院哨塔上的士兵发现,因此在盖里斯背着阿卜杜拉带着镇民们,重回艾哈迈德大院的时候。 如西蒙、约翰他们在大门外,早已恭候许久。 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蹲着整整两百多号人,他们全都是昨天被俘获的埃里克士兵。 哈立德见到这一幕,有些忍不住双腿打颤,他在这些人群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庞。 便是包括当初一剑枭首了镇长的那个骑士侍从,现如今也被脱光了盔甲去掉武器,蹲在人群里。 一想到镇长人头飞起的那一幕,他就下意识觉得有些憋不住。 哈立德有些拿捏不住盖里斯的心思,毕竟不论怎么说,这些士兵们是法兰克人,而他盖里斯也是法兰克人。 总不可能,真会有法兰克人替他们阿拉伯人来伸张正义吧…… 这可真有些…… 便如哈立德所想的一般,他身后的那些阿尔哈迪镇居民,也都在窃窃私语。 正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哪怕盖里斯已经证明自己杀死了埃里克,俘获了如此多的埃里克士兵。 可法兰克人同阿拉伯人间那可悲的厚壁障,依旧让他们难以相信盖里斯的某些话语。 (本章完) 第64章 杀人偿命 第64章 杀人偿命 太阳已经升起不少,阳光不再是那清冷,转而开始温暖,再过一会儿便要炙热。 盖里斯在将阿卜杜拉放下后,便叫人搬来个凳子,让这老人好好坐下休息。 转而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他们须以命还命,以眼还眼,以鼻还鼻,以耳还耳,以牙还牙,一切创伤是抵偿。” “现如今这些残害你们亲人、奸淫你们妻女、抢夺你们财物的罪人,都在这里。只要你们能站出来指认,他们都当得到应有的惩罚!” “若你们无人主动站出来,当场指认,那么便视为你们遵循真主的教诲,宽恕了这些恶人……” 盖里斯再度重复了先前的话语,这一次,他从那些镇民的目光中,看到了许多的想法。 他们在窃窃私语,在思考商讨,更是在等着有人当第一个出头鸟。 盖里斯将目光投向了阿卜杜拉。 那老者在与盖里斯对视一眼后,便主动站起身,在细细辨识了那些蹲在地上的埃里克士兵后,指向了一个蹲在边角的家伙。 深深吸了口气,阿卜杜拉大声说道:“我、指认!” “正是此人,闯进了我家医馆,在勒索钱币不成的情况下,砸毁了我的医疗器械,还杀了我学徒!” 说着阿卜杜拉话语停顿了一下,似是想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不、不只是我学徒,那是杀了我外甥——” 阿卜杜拉的语气,已经可谓是咬牙切齿了。 作为一名在医学上沉浸太多年的人,他并未娶妻生子,唯一的亲人便是自家妹妹的儿子。 当自家妹妹去世后,他便将那孩子带走身边,期望着能够将其培养成人,好在日后能够从自己这里接过衣钵。 可…… 一次小小的意外,那孩子竟试图在握剑的人面前,保护医馆里的瓶瓶罐罐! 确实,埃里克只进行了一次十一抽杀,但这可不代表他手下的这些士兵,都是什么好好先生。 埃里克弄到的钱,大头要交给雷纳德,自己留下小头,在这些小头中,又只有更小一部分才能分给士兵。 但凡士兵们有点上进心,想替自己捞点钱,都需要积极主动的去打秋风才行。 在这期间,加上埃里克的放任不管,仅仅是两天功夫,便造就了诸多惨事。 阿卜杜拉的学徒、他的外甥之死,便是其中之一。 在盖里斯的命令下,西蒙麾下的新兵,便将那人提了出来。 押在了阿卜杜拉面前。 盖里斯对着阿卜杜拉询问道:“是否真是他杀了你、外甥?” 阿卜杜拉再度仔细辨认了下后,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盖里斯来到这人身前,其身后双手,被用麻绳捆着,面容见到盖里斯靠近的时候,不由慌张。 “你是否承认,是你杀了阿卜杜拉医生的外甥?” 盖里斯话语平静并无恐吓,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能从这人的眼中感受到恐惧。 “不、不是的……”这人试图辩驳,却话语结巴。盖里斯微微眯了一下双眼,自打他拥有了那超凡的能力后,六感的敏锐也提升了许多。 仅仅是从这人的神情、动作、心跳……等角度,盖里斯便多少有些确定这人在撒谎。 当然,凭此,他还不足以直接下判决。 因此,盖里斯转过头向那些镇民们问道:“你们有人做证,确实是他杀了阿卜杜拉医生的外甥吗?” 依旧是语气非常平静的询问,而镇民们也仅仅是窃窃私语,没有哪个人主动站出来替阿卜杜拉的指认作证。 这其中的原因,更可能是因为这士兵在杀人时,旁边除去阿卜杜拉外并无其他镇民在场。 虽然已经多多少少心中有所定论,但盖里斯还是再度向那些蹲在地上的战俘们问道:“你们可否有人替他担保,作证此人并未杀人!” 蹲在地上的战俘们,彼此相视,他们同样是窃窃私语,无人站出来,证明那人不曾杀人。 盖里斯再度看向了那被押出来的人,眼神中目光颇为冷淡。 感受到盖里斯那眼神的变化,这人有些急切了起来:“盖里斯大人!我、我没去杀人啊!我只是遵循雷纳德阁下的命令罢了!” 依旧是在撒谎……这人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面容神情,简单说就是城府不够深。 当盖里斯从一旁士兵的腰间抽出长剑时,这名被俘的士兵,扭曲身体试图挣扎了起来。但他双手被缚,使得其挣扎毫无意义。 剑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伴随着其苦苦哀求的声音,那人被盖里斯切开血管、而后斩断脖颈,令一颗恐慌骇然至极的头颅滚落在地。 一切都很随性、一切都很自然。 盖里斯就是寻常问了几句话,在确定此人杀人后,令其杀人偿命。 也正是这股理所应当,让周围人、特别是那些镇民们,有些感觉不可思议。 便好像,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他们过往从未当真过一般……而如今初次遇见,以至于有些惊异。 没有管那头、没有管那尸体,盖里斯抓着那沾血的剑,转过身再度向镇民们询问:“可否还有人要站出来指认罪人的?” 那平静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场面上传开,所有人在看到那沾血的剑时,都晓得盖里斯并非在开玩笑。 这家伙是认真的……认真的要叫人杀人偿命…… 一时间,个别镇民们蠢蠢欲动,他们看待盖里斯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原先那单纯的盲从,而有了一些别样的色彩。 不过在那些人站出来指认之前,反倒是哈立德抓住了时机,立马跳了出来。 “大人!先知!我指认!我作证,正是那家伙,杀了我们阿尔哈迪镇的镇长!” 顺着哈立德所指的方向看去,便发现他指的是侍从乔斯旁的另外一个人。 当其在被西蒙给押出来的时候,他面色慌张,大声喊叫了起来。 “放我走!我为王国立过功,我为陛下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伊莎贝拉殿下!我要见伊莎贝拉殿下!” 我在作品相关发布了,耶路撒冷历代王位传承情况,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65章 没了头都得死 第65章 没了头都得死 骑士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封建体系中,是最为重要的中坚阶层,放在哪个基督教国家都属于精英群体。 而侍从作为骑士的预备役,是大多数正统骑士都必须要经历过的阶段。 因此虽然侍从不具备骑士那样崇高的地位,但也算是半只脚迈入老爷门槛了。 大多数侍从,其实又是从贵族家庭中诞生,属于裙带关系网中的一环。 也因此这人才会叫嚣着其为王国立过功,其为陛下流过血,吵着要去见伊莎贝拉。 论血缘关系,指不定同伊莎贝拉,还是个不知隔了几代的远房亲戚。 当然了,看现如今这个架势,见伊莎贝拉不太可能,他觉得盖里斯或许是疯了。 居然真要让法兰克人替阿拉伯人偿命? 而在杀了个寻常士兵后,居然不够,还让西蒙那个崽种把自己给押出去! “西蒙、我拉斐尔啊!你听盖里斯那家伙鬼扯什么!那家伙疯了!说自己是先知,你怎么还真信啊!” 不论拉斐尔怎么说,西蒙都充耳不闻,他没去呼他两巴掌就算不错了。 见西蒙如此一副死板模样,拉斐尔心中急切,这礼不下平民,刑不上贵族的规矩,他西蒙个小畜生,怎么就给忘了呢! 当拉斐尔被押到盖里斯面前后,其盯着盖里斯手中那把染血的长剑,就忍不住直哆嗦,哪还有当初一剑枭首镇长时的嚣张。 “维勒罗伊大人!这、就一个异教徒罢了……您、这有些不太合适吧……” 情急之下,拉斐尔还把盖里斯的姓给喊了出来。 “你这是承认自己杀人了?”盖里斯没理会拉斐尔语气中的服软之意。 “这、怎么会呢……” 拉斐尔有些拿捏不住了,按道理来说,一个法兰克人贵族,杀个阿拉伯人、杀也就杀了。虽然讲在麻风王时期,那位陛下在地方召开巡回法院的次数略多,因此贵族会收敛些。 但只要不被陛下所知,那又如何呢? 可、看眼下这个情形,盖里斯是真打算以命抵命啊!整的拉斐尔都不自信了,开始矢口否认自己干过的事。 盖里斯转过头向那些其他被俘士兵,询问道:“可否有人替他作保,证明此人未在大庭广众下杀人。” 盖里斯的声音传出来后,那拉斐尔的面色不由的难言扭曲起来,这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摆明了要他死啊! “我哪里有杀人呢……” 拉斐尔将求助的目光向乔斯投去,同为埃里克身边的侍从,加上乔斯先前辱骂盖里斯为巫师、魔鬼,能帮他拉斐尔的,说不定就只有乔斯了。 可乔斯在接到拉斐尔的目光后,压根就不在乎什么昔日情谊,赶忙将头撇了过去。 昨日盖里斯一剑隔着三十米扎死他马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他可不敢再去惹恼盖里斯。 现如今的盖里斯,就是他心目中那独一无二的太阳啊! 拉斐尔见乔斯这么不给面子,又将期望的目光,投向了其他那些被俘的人。 但每一个被拉斐尔看到的人,都缩了缩脖子。 大庭广众下、天地见证,全场几百人亲眼所见,当初正是拉斐尔杀的镇长。 什么样的人,敢在如此不容辩驳的状况下,口吐谎言呢? 或许世上确有此等人物,但想必其看见盖里斯手中的剑,也会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伴随着那些战俘们的退避,拉斐尔的目光变得愈发呆滞起来。 在地上不修美的人,终究要堕入地狱如脏豕躺在泥污。 盖里斯再度转过身,向那些阿尔哈迪镇的居民们询问:“你们有人做证,确实是他杀了你们阿尔哈迪镇的镇长吗?” 平淡的话语,如一颗石子被抛入海中,却又在刹那里,掀起风浪。 这一次,不再有人沉默,近乎是所有的镇民,都高声呼嚎了起来。“我作证!” “是他杀了人!” “他杀的镇长!” “就是他!” 盖里斯的言行,终于敲出了火,彻底点燃这片原野。 数十年来被压抑的情感,如洪水冲垮堤坝,在这空旷大地上歇斯底里的宣泄。 伴随着那上百人的齐声怒吼,拉斐尔的面容开始苍白起来。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倒不至于,可他灵魂中的某些嚣张残暴特质,却也真的在被抽离,以致于他双腿发颤。 “那人真不是我杀的……” 伴随着这最后一句无力反驳后,拉斐尔深呼吸一口气朝着盖里斯说道:“盖里斯,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但既然你要杀我,那就在决斗中堂堂正正!” 盖里斯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而后走到他身旁,挥了一下剑,留下一句话。 “你不配。” 不配? 拉斐尔的面上带着一点困惑,他头颅滚落。 阿尔哈迪镇居民们的喧嚣结束了,他们没有一拥而上去做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空虚。 一个法兰克人“高贵”老爷,就这么寻常的死了,同他们这些“卑贱”的人死时没什么区别。 当初他二话不说斩落镇长的头,现在也被人二话不说剁掉了头。 人和人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不都是没了头就要死吗? 那他们往日里,对法兰克骑士的恐慌与害怕,岂不是很可笑? 便仿佛正是他们往日里的沉默、缄口、麻木,温顺如绵羊,将那些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之人抬上了高位,使之化为了妖魔,肆意残害世人。 当那些镇民们主动站出来指认罪人的时候,盖里斯反倒是没有再去亲自动手杀人。 因为此时,已经不再需要用罪人的头颅去作祭,那些意识到真相的民众们,将主动来寻求以命抵命的“公正”。 他命令约翰、阿卜杜拉、哈立德、西蒙四人组建出一个临时法庭,受理镇民们的诉讼,而后进行公正审判。 …… “圣洁而真实的主啊!” “祢再不行审判,不向世上的居民,为我等的血伸冤,要等到几时呢?” “待那时到来后,我等必定当获正义。” “主!求祢使天国,早日来临!” 明天三江,今晚12点整群内准时月票抽黑猴,抽出号码后,我会在章节末、书评区、群内公示。 一天后无人认领,再抽一次,前日号码作废,直到有人认领为止。请大家高度关注(具体请看书评区置顶帖子) (本章完) 第66章 时间流逝 第66章 时间流逝 炎炎夏日仿若无期,在那摩押的卡拉克城堡中,当初被雷纳德派出去的巡逻队,已经接连传回好消息。 讲真,让骑士们真去查账,他们其实也没那能力。 毕竟虽然讲骑士基本都接受过教育,不会有太多文盲。但这距离让他们成为会计,哪怕只是中世纪的会计,也远远不够。 因此这些被派出去的骑士们,对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晰。 他们这帮人就是过去找茬、是去敲诈勒索的。 雷纳德为了来年的战争,不满足于过往的税金,因此就要换着方式,从那些包税人家族中榨点油水出来。至于那些被榨出来的油水,包税人家族又当从哪里补,雷纳德是一概不管。 这么些天下来,那些骑士们可谓收获颇丰,雷纳德却依旧眉头紧皱。 因为人数最多的那支队伍,也就是埃里克率领的两百人,仿若石沉大海,竟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直到某一天消息传来,在这阴森城堡里,雷纳德面容渐渐扭曲,手中捏着的金杯也为之变形。 埃里克! 那家伙死了也就算了,可这整整200人,竟直接被他送了个干净! 哪怕他雷纳德作为外约旦的领主,最次也能从整个领地里,征召出三千人规模的军队,多时超过四千。 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对那200人的损失视若无睹! 心在滴血。 这200人不是什么随便从地里抓出来的农奴,最次也是他庄园里的自由民。每年会接受一定的军事训练,能够自带军械参与战争,是十字军领主统治外约旦土地的基石! 若他们死在了对抗萨拉丁的战场上,雷纳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这去抢个包税人,都能送个一干二净…… 埃里克那个废物,怎么不去死啊! 不对,那废物现在已经是死了! 该死啊!该死啊! 雷纳德在收敛好自己的无能狂怒后,才在空无一人的城堡里继续问道。 “谁干的?”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的阴影里传出:“听说是有安茹家族的人,授权那边的农民抗税,并且早已攻破了当地包税人的宅邸。” “安茹?”雷纳德有些咬牙切齿。 “这个国家里,哪还有第二个安茹。现如今这个国家仅存的安茹,正高居那受咒的王位上!” “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安茹了……” 听到雷纳德说那王位受到诅咒,阴影中的人,流露出一声轻笑,而后他接着说道。 “雷纳德,可如果耶路撒冷真的还有第二位安茹呢?” “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相同的话重复说两次,雷纳德这已经不是要去说服他人,而是在安慰自己。 同耶路撒冷还有第二个安茹相比,几个村庄不交税,折损200号人,反倒是成了小事,不值一提。 “有些事,不要说的太绝,任何缜密的计划,在执行时都能出漏洞。关键在于如何补救,而不当一味的否认。” 影子中传出的话语,颇有条理,声音也显得格外好听。 或许是想通了,雷纳德长叹一口气:“兄弟,帮我解决掉那人,不论什么代价……” “如你所愿,雷纳德兄弟……我这就去向本部通告情况。” “deus vult.” “天命如此。”前一句是拉丁语,后一句是为法文。 …… 夏去秋来,时间如江河顺流不可复还。 在那连续两个月的烈日后,巴勒斯坦这片土地,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秋雨。 同春末时的那场暴雨不同,这场秋雨,更有若丝线,连绵不绝,是在长久的滋养大地。 中东地方,自两河到红海,由小亚细亚到尼罗河,在12世纪末的这个时代,尚未沦落至不断荒漠化的地步,因此要远比西欧本土更加富饶。 一条条的商路自麦加、自开罗、自巴格达、自叙利亚、自泉州、自临安……汇聚到耶路撒冷,这里乃海上丝绸之路,通往欧洲前的最后一个中转。 而他们中的不少,又要从约旦这片土地上经过。 纵然这里的十字军领主雷纳德,是个不守信誉的家伙,可毕竟富贵险中求,相当多的商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是对于扎伊德来说,他虽未曾遭遇雷纳德的敲诈勒索或劫掠,可其却撞上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贝都因匪徒。 信仰的一致,并不意味着自己会被手下留情。 这些生活在沙漠边缘的贝都因游牧部族,早已被艰苦的生活环境同化,他们有着如同万里黄沙般无情的铁石心肠。 扎伊德下达了命令,他让众人用骆驼与马车,围出一个车垒,将敌我双方分割出来。 他在不断的高声呼喊着,希望能同车垒外的贝都因人交流。 对于他这样的商人而言,如果仅仅是交出一部分的商品货物,就能换取贝都因人的通行许可,这是十分划算的。 但、或许是因为对方太过贪婪的缘故,扎伊德所喊出的报价,对车垒外的贝都因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贝都因人想要的有些多,或许是这个商队的全部。 而这显然是扎伊德他们所无法接受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商队同匪徒们对峙的过程里,又有不少贝都因人赶到此处。 肥羊到来的消息,已经被先前的贝都因人,传回他们部族,或者其他部族。 这可不太妙…… 毕竟扎伊德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指望不上援军,而贝都因人却可能源源不断。 然而就在扎伊德这边,打算率先发起进攻,寻求突围的时候。 有一声惨叫,穿过雨幕,飘曳而来。 “啊!” 有眼尖的人,顺着声音的方向,透过那丝线般的细雨,朝西看去。 便见那是一个持着剑的模糊人影,而在他的身旁已经倒下了一具尸体。 没有人意识到他是如何出现在那里的,也没有人能明白他为何要杀人。 总之,伴随着那一声死者惨叫,他成了场上的焦点。 但其并无畏惧之心,转而大声说了句话。 “此地乃耶路撒冷王国地界,禁止一切劫掠行为。” 第二卷开始了……然后12点整我会发单章,公布中奖号码。注意那并非更新 (本章完) 第67章 人力所能及耶? 第67章 人力所能及耶? 中世纪的国家边疆,很难清晰划分,往往是在无人的地界中,便被模糊了。 哪怕耶路撒冷王国,在71年前就宣称自己征服了外约旦这片领地。 但对于有着游牧生活传统的贝都因人而言,让他们理解自己头上多了一堆的王公贵族在统治,这是相当困难的。 毕竟,他们这些贝都因人,从来都不会缴纳税款,至多不过是朝附近的领主送上点贡品。 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只要避开十字军那巍峨高耸的城堡,绕过那些巡逻队。外约旦这片土地,便如百多年前一般,依旧是他们的乐园。 控制商路、劫掠过往商队、勒索软弱无力的农耕定居者……他们过去如此、未来也当如此。 而如今,却有一个人,立在雨幕中,以此地乃耶路撒冷地界,禁止劫掠为由,朝着他们发出威吓,还杀了他们的人。 这岂不是相当可笑? 若他身后有着千军万马,那么他说出的话语,便当是金口玉言,无人能当面违抗。 可这蛐蛐一人,亦敢狂吠? “你,去把那人除掉。” 为首的那贝都因人首领,转过身对身边的一位亲近骑手吩咐道。 现如今他也不急着围攻商队,找点乐子也挺不错,毕竟在一个沙漠中的生活,是漫长而无聊的,只有偶尔死些人,才能打破那种平静的无趣。 得到了指示的骑手,狞笑着整理了下身上的武器。他的马上挂着副弓、腰间别着把剑,右手持握着一根轻矛。 虽然仅仅是穿着副皮甲,但也足以对付这口出妄言的家伙了。 亦如经书中所言:不要傲慢地昂首而行,也不要骄傲地在大地上行走。 骑手觉得自己是该给这人一些教训,好叫其躺在坟墓中的时候,能够晓得当在他们面前保持谦卑。 马撞破雨幕,带着骑手朝西冲去,这人没有取出弓,因其觉得雨天不太好用。他只是握住轻矛朝着那个立在原地、像是吓傻了的人轻轻扎去。 虽然骑手的动作很微小,但身下战马所带来的速度,赋予那刺击以无与伦比的威势。 而后难以理解的一幕出现了。 在长矛即将刺中那人的瞬间,对方常人不可及的反应速度,原地偏转了下身体。 原本必中的一击,却与之擦肩而过,未能伤及分毫。 紧接着,避开了刺击的那人,以极其扭曲的动作、骇人的速度刺出一剑。 便犹如是自己主动朝着那剑尖撞过去一般,骑在马上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难以避开。 冰冷的剑刃透过皮甲,刺穿自己的内脏,而后切开整个腰部。 顷刻间的剧痛与那冲击,使得骑手抓握不住缰绳,从马上摔了下来。 而后他便见那法兰克人,来到自己身旁,在自己想要反抗前,将剑刃戳入了心脏,了结其性命。 天空中的乌云,依旧在下着丝线般的细雨,盖里斯与贝都因骑手的这一下交手,令所有旁观者,都倍感茫然。 他们没能理解盖里斯这个法兰克人,是如何躲过那一下长矛刺击,也没看明白盖里斯是如何在那一瞬间,给予了反击。 盖里斯的一切动作,他们都能看的清,可……常人能做出那种反应?! 近乎是闪烁般的速度,剑便出现在了应有的位置,而后等待着敌人主动撞上去! 这已经不是剑技所能做到的范畴,更近似鬼神…… 当然,因为盖里斯表现的能力,还未超出人类思考极限,那些贝都因人还在考虑该如何应付他。 属于处在一个俺寻思还能打得过的状态。“再说一遍,此地乃耶路撒冷王国地界,禁止劫掠!” 伴随着盖里斯的话语,在他身后,传来了一阵铁环碰撞的声音,六名穿着着厚重盔甲的步兵,穿过雨幕,举着长矛赶到此处。 他们装备精良、步伐整齐,显然是接受过严密的训练。 若说他们能够代表耶路撒冷王国,这还是颇有可能的。 一想到附近的十字军领主雷纳德,是个颇为麻烦的人,那个贝都因人首领,打出了一个手势。 他命令身边的那些骑手集结,他命令那些骑手进攻。 在他看来,既然雷纳德是个麻烦的人。 那么只要让雷纳德不晓得自己来过此地,杀掉一切知情者,这事情就不会变得麻烦起来。 马蹄踩踏过小小的水坑,溅起点点水。 十数名骑手伴随着他们特有的战吼,冲向了盖里斯他们这边。 只不过那些贝都因骑手,没有像先前那个人一样的莽撞,毕竟重步兵们手中的长矛在散着寒芒,寻常轻骑兵都需要慎重对待。 这些骑手采取了更符合游牧轻骑兵的战法。 便如千年前的帕提亚人与罗马人的战争一般,这些贝都因轻骑兵,并没有直冲军阵,转而取出了挂在鞍上的弓,朝着法兰克人抛射过去。 当然、因为各种缘故,那些弓矢未免软弱无力,大多数都无力伤到身披重甲的步兵。 他们如此做的目的,便在于骚扰、用海量的箭矢,去消磨重步兵的耐心,令其焦虑…… 当然如果有个别箭矢,真的伤到了重步兵,或者这一团长矛露出破绽,那么高速机动着的骑手们,便会乘虚而入。 只不过,这些贝都因人不清楚一件事。 盖里斯最不担心的,就是这种消磨耐性的战术。 那种时间流逝放缓的感受,仿佛再次涌现,那些喧嚣着的骑兵,在盖里斯眼中,慢如蜗牛。 他弯下要,从地上捡起那根长矛,而后身体略微一个爆发,狠狠用力,将其投掷出去。 而后伴随着长矛划破空气的尖啸,冲在最前的那骑手,被径直扎穿。 而更可怖的在于,那长矛竟在扎穿前面那人后,居然势头不减,贯体而出! 随后紧接着再度命中一匹战马后,这才止住了势能。 伴随着那马匹倒地的嘶鸣。 马上的人摔倒在地,满脸骇然,不知所措。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呆愣住。 啊? 这是人力所能及耶?! 截止今晚12点前,月票票号43的兄弟,都可以找我来拿黑猴,过了12点重抽。 (本章完) 第68章 你不要过来啊! 第68章 你不要过来啊! 雨在下着,血腥气已经开始弥漫,替这个秋季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 那些未能注意身旁情况的骑手,依照既定的战术,开始要围着盖里斯他们这团步兵抛射箭矢。 至于那些冲起来比较慢的,在见证到先前那一幕后,他们都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 毕竟、这事情已经有些不对头起来了,什么见鬼的家伙,才能随手一个投矛直接贯穿人体! 而就如他们所感觉的那样。 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法兰克人,不仅没有躲入步兵阵中。 转而、提着长剑,朝着那些最前面的轻骑兵冲去,其势头远非常人能比。 伴随着一阵阵的风声呼啸,他们能感受到盖里斯身体撞破雨滴时的力感。 而当其与两名骑手身体交错时,他们不自觉的认为自己眼了,便仿佛是闪烁了一下,盖里斯从地面上消失,其身影再度显现时,已经是跃向了空中! 紧接着,沾染血与水的长剑,在瞬息间,于空中抡出了一个近乎满月。 伴随着那剑光的收势,两颗头颅落地,不知情的马儿,依旧驮着尸体在狂奔,直到好一会儿后,那两马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人已经没动作了。 啊?! 啊?! 不论是那边的贝都因首领、或者商队里的扎伊德,又或者其他人,面上表情,都不由得呆傻起来。 盖里斯这番举动,同先前用剑刺穿别人腰子,已经是截然两个概念了。 至少先前捅腰子的那个动作,虽然别扭,常人不太可能做出类似动作。但大家伙是能看清的,是能理解到底怎么做到的。 可这一下子徒手掷矛,贯体而出,还能再杀一马?! 岂非海格力斯再世?! 至于之后,徒步与骑兵对冲,一个闪烁出现在半空中,紧接着剑斩两人?! 这莫非赫拉克勒斯?! 这短短两个呼吸,盖里斯的超凡之举,一下子给扎伊德给干回了神代,仿佛不是活在12世纪,而是公元前12世纪。 那个陌生法兰克人的形象,在他扎伊德眼中,已经同两千年前的那些古希腊半神英雄别无二致了。 至于贝都因人首领,他显然不如扎伊德有文化,因此心中除去茫然失措外,再无更多想法。 在经历一个冷颤后,那贝都因人首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招惹到一个惹不起的家伙,他不该那么莽撞的命人去攻击。 而就在他撇过头,打算招呼着身边兄弟准备撤时。 一阵呼啸的破风声传来,紧接着是身旁的亲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恐惧惨叫,有什么危险正在极速靠近! 当首领回过头的时候,便见原本在三十步开外的法兰克人,竟直接撞破雨幕,显现在自己面前。 “你不要过来啊!” 下意识间,首领发出手足无措的大声喊叫。 而后、没有而后了,盖里斯脚下一个蹬地,跃向空中,侧扑向了那贝都因人首领,手中长剑于蓄力之后在空中劈出一个半月斜斩。 这贝都因人首领,穿着全套锁子甲,本该是不必在乎寻常劈砍。 可在面对着这从天而降的一记蓄力猛击时,那套昂贵锁子甲仿若纸片,没能起到半点应有的防护作用。 其从右肩到左肋,被盖里斯生生斜劈成了两片。 当其上半身落地时,那依旧跳动着的心脏,牵着一条条血管暴露在空气中,任由鲜血与雨水混杂。而首领面上的表情,则是定格在了被吓到不能自已的地步,便好似见到什么不可名状之非人一般。 伴随着雨、伴随着微风,这场滋养大地的秋雨,变得充满血腥气起来,还夹杂着人类脏器的恶臭。 斩杀了贝都因人首领后,盖里斯立在地上,目光环视全场,再度说道:“此地乃耶路撒冷王国地界,禁止一切劫掠。” 每一个被他所审视到的人,都感觉在同什么非人般的怪物对视,下意识的缩缩脖子,握着刀把的手,都不由得颤颤巍巍起来。 这一次、再没有人将盖里斯的话视作耳旁风,轻视这个怪物的代价,已经被证实了。 周遭的那些贝都因人,在彼此对视一眼后,不知谁带的头,伴随着几下呼喝,那些家伙如同兔子般各自分散遁入了雨幕。 伴随着这些贝都因人的幸存,想必这片荒野上的恐怖诡谲传说,怕不是又要多上一条。 至于盖里斯,已经无心去追击了,他控住了那个贝都因人领袖的优良阿拉伯马,安抚着对方,倚靠在其身上,大口喘息着,放松起身体。 卡多索的次子罗素,则带着他那帮战友,赶忙走上来护卫起盖里斯。 嗯…… 眼下,他们这群教团武士侍从,最紧要的任务,就是紧密团结在盖里斯身旁,以免某些意外发生。 倒不是说盖里斯几个爆发后,人就完全不行了。而是在虚弱期中,如果继续强行爆发的话,那是真有些伤身体。 略微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盖里斯在周围侍从的护卫下,来到了商队旁。 而尚未回过神来的商队众人,竟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要解除车垒。 直到好一会儿后,扎伊德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把救命恩人给拒之门外了,急忙叫人挪开头骆驼,招呼盖里斯他们进去,并吆喝着人赶紧搭个帐篷出来,别让盖里斯这一行人继续淋雨。 罗素本来还有些警惕,但盖里斯倒是无所谓,跟着扎伊德便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帐篷,在一个凳子上落座。 扎伊德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这个法兰克人。 假设抛开先前那犹如古希腊半神英雄般的威势,那么他对眼前这法兰克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年轻。 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嘴边也只是浅浅有了层绒毛。 浅金色略微自然卷的头发,有些被雨淋湿,那双浅绿色的双眸中有着黑色瞳仁,散着一些同其身上血腥气截然不同的温和书卷气质。 是个古怪家伙,扎伊德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道。 然后他便听到这人,对自己做出了自我介绍。 “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我叫盖里斯·德·维勒罗伊,是这片领地的王室代理人,是救世主尔萨的弟弟,也是这世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 “啥?” 扎伊德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很类似阿拉伯语的小众语言。 12点重抽黑猴吧。最新月票票号是59 (本章完) 第69章 隐遁与契约 第69章 隐遁与契约 这世上竟还有和阿拉伯语如此相似的小语种? 一时间扎伊德,分不清盖里斯口中的救世主尔萨,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尔萨,也分不清盖里斯口中的伊玛目,指的是伊斯兰教逊尼派中的伊玛目,还是伊斯兰教什叶派中的伊玛目。 伊玛目这个词,在阿拉伯语中解作“领导人”“领路人”,小至清真寺的领祷者,大至国家元首,皆可称伊玛目,其词本身并不特指,亦不做领导权限的大小。 便近似汉语里的首长、大人、领导一般。 而偏偏他扎伊德,不是寻常的主流逊尼派穆斯林,而是一名伊斯兰教什叶派穆斯林。 伊玛目这个词放在伊斯兰教什叶派语境下,那便是特指伊斯兰国的政治宗教领导人…… 甚至于说,伊斯兰教什叶派会认为伊玛目乃真主恩宠人类的媒介,乃世间万物全领域的监护者,能够知晓寻常世人所不知的知识,能与天使或精灵沟通…… 总而言之,在伊斯兰教什叶派的语境里,伊玛目这个名词,已经近乎超凡入圣,实乃“半神”了。 如此神圣之人,在伊斯兰教什叶派中自然有着崇高地位,其身份的继承也必定慎之又慎,这就必定导致一些继承权斗争。 依照对某些共同伊玛目数量的认定,什叶派可以分出十二伊玛目派、七伊玛目派、五伊玛目派……等派系。 其中十二伊玛目派、以及七伊玛目派中的穆斯塔利耶派,又拒绝承认各自最后一位伊玛目的死亡,而是宣称他们的伊玛目进入【隐遁】。 简单说就是他们的伊玛目虽然已经找不到了,但肯定还活着,并会在世界末日前,从【隐遁】中归来,重塑大地秩序。 而如今一个法兰克人,站在扎伊德面前,说自己是地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 并且就在刚刚,他扎伊德还见证了超凡入圣的一幕,这个法兰克人在战场上犹如古希腊半神英雄般势不可挡。 这就使得他脑子,陷入了一个近乎宕机的状态。 就算眼前的盖里斯是假伊玛目,他扎伊德也不至于当面怼人家,毕竟先前的贝都因人领袖已经当众被切成两半了。 过了良久,为了使自己恢复正常,他扎伊德的脑子,选择自动忽视盖里斯话语里的后半句。 权当是扎伊德的耳朵幻听了,或者说逼迫自己认定盖里斯的话,其实是一种近似阿拉伯语的小语种。 人啊,只有忽视掉房间里的大象,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在整理完自己那混乱的脑子后,扎伊德便同盖里斯正常交流了起来。 作为一名从埃及开罗经过亚历山大港的商人,扎伊德替盖里斯带来了相当多信息。 其中有关开罗还有亚历山大物价的信息,被盖里斯格外看重。 自扎伊德这里,盖里斯得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信息,在过去一整年中,有关铁锭、骆驼、马匹、粮食……等商品的价格,相较于往年并无极端明显变化。 一切都分外平静,丝毫没有战争将至的氛围。 当然这个说法其实也挺怪的,毕竟在过去的数百年里,战争其实从未远离过埃及……和平才是异类。 应该讲,如扎伊德这样的商人,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在明年将会爆发一次由萨拉丁主导,直接覆灭耶路撒冷王国的大战。 这其实就相当奇怪,春江水暖鸭先知,战争的前兆,总归是要在市场上先引动波澜才对。 盖里斯将相关的疑惑隐藏起来,转而在了解了扎伊德商队中的货物后,邀请他们前往斯卡尔村。毕竟扎伊德商队中的不少商品,都是现如今盖里斯他们这边教团所急缺的。 …… 当日傍晚,扎伊德的商队,在盖里斯等人带路下,离开了原先的商路,转而偏转走入河谷中。 商队里有着骆驼、马车、商人、伙计、护卫、朝圣者…… 他们颇为好奇的审视着斯卡尔村所在的河谷,在过去、他们可没有意识到仅仅道路上的一个分歧,就能步入一处近乎世外桃源般平静河谷。 毕竟斯卡尔村所在的这个河谷,并不在原先的商路上,也不方便商队从这里经过,因为这边的河水太深、丘陵较多。 而这支商队的到来,对于斯卡尔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 便是盖里斯,起初他也未想过一次简单的巡逻,居然会撞上一支由开罗启程、经过亚历山大、通往耶路撒冷的商队。 是的,巡逻。 距离先前同埃里克军队的战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便仿佛是阿尔哈迪镇这边被雷纳德遗忘了般,度过了相当平和的一段岁月。 在过去这一个多月里,盖里斯彻底整合了周边的村庄以及阿尔哈迪镇。 当然,这个整合,并非是说盖里斯任命了什么官员,建立了什么自上而下的行政体系。 就他盖里斯身边这群人的文化水准,不说人均文盲吧,那也是惨不忍睹。 举个例子,盖里斯身边数学水准最高的人,除去他自己外,其实便是包税人艾哈迈德…… 但艾哈迈德这家伙,马上就得命不久矣了,谁也救不了。 至于医生阿卜杜拉、清真寺伊玛目哈立德,这两人虽然文化水准不低,可他们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宗教人士。 医生治病救人、推广医学。 宗教人士替盖里斯辨经、安抚民众。 这两人各有各的专业,并非什么跨领域人才,就算真去跨领域,精力也不够使。 刨除阿拉伯人群体外,法兰克人这边的文化水准那可就更一言难尽了…… 约翰是个人才,但那仅限于带兵打仗,在民事上的管理水准,充其量处理个男营、女营,是真在用军队那套管着斯卡尔村。 而其他骑士呢,那就更不行了,顶多说个顶个的都是打铁和修房子的好手。 让他们去管理村庄? 别强人所难了吧。 也因此,盖里斯对周边村庄小镇的整合,是依托于一份具备一点“社会契约论”色彩的“封建”契约才达成的。 新的中奖号码是月票第836号,请过来联系我 (本章完) 70.第70章 “封建”契约(求追读) 第70章 “封建”契约(求追读) 《社会契约论》,并不是一套现成的政治体系,确切说那只是卢梭按照他“臆想”的结果,给出了一套对国家形成的解析。 为什么说那是卢梭“臆想”的结果呢?因为卢梭对国家形成的历史,并无多少过往案例能够加以证实。 事实上反倒是在卢梭提出了社会契约论后,才有新宪法的制定参考其逻辑理论,比如1787《美利坚宪法》。 在《社会契约论》中,卢梭将社会分成了三部分,代表集体意志的主权者,由主权者任命的行政执行者,以及形成集体意志的公民群体。 但有一点值得注意,卢梭并未在《社会契约论》中明确反对君主制,而只是提出了主权在民。 以至于在某些情况下,他模糊表明君主制可以成为一种政府形式,只要它符合人民的共同意志,并且统治者真正代表人民的利益。 关键在于,君主制必须依赖于人民的同意,并且君主的权力不能超越人民的主权。 卢梭更关注的是政府的合法性和其代表人民意志的能力,而不是政府的具体形式。 盖里斯是认同卢梭思想的,但受限于时代的原因,他并没有直接抛出《社会契约论》里最关键的“主权在民”,转而帮助伊萨贝尔设计了一份过渡期间的,关于某些定义相当模糊的“封建”契约。 嗯、是伊萨贝尔而不是伊莎贝拉。 时至今日,每当需要伊萨贝尔抛头露面的时候,其都是做男性装扮,因为这样更容易取得民众信赖。 属于是麻风王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弟弟……有关王室隐秘狗血八卦的消息,在个别村子里传的愈发多了起来。 一个月前,就是现如今盖里斯带着扎伊德所经过的这片农田上,召开了一次民众大会。 在那次大会上,盖里斯是主持,伊萨贝尔则是东道主,周边的五个村还有阿尔哈迪镇的头面人物参与投票,还有两三百闲着蛋疼的村民作见证。 除去进行了一次卓有成效的农村赶集外,在一片鸡飞狗跳中,伊萨贝尔以自己王族的身份,同村民们签订了一份“封建”契约。 —— 《外约旦领与安茹王族之约》 日期:儒历1186年8月10日 签约人: ·伊萨贝尔·德·安茹-耶路撒冷,行公民主权之人,民众拥护爱戴者,受先知祝福者,耶路撒冷王位的正统继承人。 ·斯卡尔村众、蒙特雷村众、阿尔哈迪镇众……耶路撒冷王国公民,约法捍卫者,律法服从者。 前言:基于吾国之繁荣昌盛,民众之幸福安康,今立此契约,确立王权与民众之关系,以保守圣洁之誓言,护持吾民之福祉。凡此契约,必以天主之名为证,先知与公民共鉴之。 民众拥护爱戴者,行公民主权之人,伊萨贝尔·德·安茹-耶路撒冷,势必继承王位,以王权捍卫遵守此约,先知与公民共鉴之。 1.以耶路撒冷公民之名,推举伊萨贝尔为行耶路撒冷王国主权者,拥戴其为王。 2.以伊萨贝尔之名,废弃民众同外约旦领主间一切封建义务。 3.以耶路撒冷公民之名,众公民将以武力、智慧及忠诚捍卫耶路撒冷之疆土完整。 4.以伊萨贝尔之名,授权各村镇推举代表,组建选区议会,对选区内村镇予以自治,受行公民主权者监督。 5.以耶路撒冷公民之名,立约村镇各自缴纳“王权十一税”换取王国军队对各村镇之庇护。 6.以伊萨贝尔之名,授权选区议会,自行组建民兵,聘请教官训练,捍卫约法公正。 7.以耶路撒冷公民之名……8.…… …… 签署: 行公民主权者:伊萨贝尔·德·安茹-耶路撒冷 王国公民代表:卡多索、哈立德·本·法赫德·本·马吉德·阿尔-卡塔尼…… 见证人:先知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 当伊萨贝尔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用王权玺戒在一式两份的契约上,挨个敲下火漆印的时候,所有参会的人都欢庆了起来。 这份契约中的深意,民众们尚不知晓,但在他们看来这意味着各村镇推举组建出来的选区议会,将获得同封建领主相近的权利与义务。 作为王室的直臣,他们所需要缴纳的赋税被削到了只剩一份“王权十一税”,而需服的兵役,也是在选区议会内部自行组建民兵。 而更有一种模糊说不清的感受,便在于这份契约中,似乎在不断暗示耶路撒冷公民,才是王国的真正主体。 当然,以他们当时的状态,其实都未曾去细究其中条文。 整个会议的过程,便仿佛是在盖里斯的引导下,伊萨贝尔与各个村的代表,稀里糊涂的就签下了这份“封建”契约。 使得各村表示站队伊萨贝尔称王的同时,莫名其妙便得到了高度的自治权。 不过有关于盖里斯太平教团的地位,始终未在这份契约中被明确。 关于教团的未来组织架构模式,盖里斯有着更特殊的安排,短时间内还不适合太过定型。 在那份“封建”契约,被签订后,各个村镇间的关系都变得紧密起来,一个新的共同体叙事,渐渐取代掉过往的认知。 当盖里斯带着扎伊德的商队来到斯卡尔村的时候。 扎伊德颇有些意外,他指了指村外的一个方向,他似乎看到了一些近乎要完工的水利工程项目。 而那个工程,显然不该是单独村落能够完成的才对,至于更多村落间的配合,那就更成问题了才对。 “哦,那个啊,我这边组织人手,在农闲的时候给挖的,现在挖的快差不多了。” 盖里斯看见扎伊德脸上的惊讶,还是颇为受用的,毕竟为了兑现当初同约翰画出的大饼。在过去这几个月里,他为了凑齐挖土的人手,可是费了相当多的精力。 感谢包税人艾哈迈德、感谢十字军骑士埃里克。 正是由于他们的鼎力支持,盖里斯手底下才多了两百多号土木人,并且有了雇佣更多土木人,购买更多掘土器械的钱。 “对了,我建议你在斯卡尔村这边多待几天,三天后,正好是开闸放水的日子,到时候会热闹不少,你们商队可以直接向村民们出售商品。” 盖里斯没说的是,在三天后不仅要开闸放水,如包税人艾哈迈德那样的家伙也要接受审判,而那些临时苦力,也该得到一个明确的审判了。 别说我水……今天是真临时去恶补社会契约论了。然后求追读,最后一次推荐位追读pk了,求求大家给个机会,看看下一章啊 顺便推一本书。 (本章完) 第71章 马赫迪 第71章 马赫迪 接受了盖里斯建议的扎伊德,选择让商队在斯卡尔村多停留几天。 通常来说,扎伊德他们商队,不会在这种不在商路上的小村庄进行停留。 一方面是这种小村子进出不易,对商队来说属于绕远路。另外一方面,便在于这年头农民的购买力其实相当有限。 在一些土地较为肥沃,搜刮不那么离谱的地区,农民手头偶尔还能余下两个钱,替自己扯点布、购买些日用品,或者更换农具。 但在外约旦这片土地上,依照扎伊德这几年的经验来说,这里的大多数农民距离赤贫仅一线之隔。 沉重的田税,从那些农民口中夺取粮食,不菲的人头税,使得农民们难有积蓄。 在长期的可持续竭泽而渔中,农民群体的生活都已经万分艰难,他们又哪有余钱去进行消费呢? 外约旦的农村便犹如一潭死水,在静滞中腐臭,不断扼杀其中那新生希望。 但在斯卡尔村这边,扎伊德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气。 倒不是讲这里要比其他地方富裕,而是这个村中的人在生活方式与精气神上,有别于寻常法兰克人村庄。 首先,在扎伊德看来,斯卡尔村与其说是村,倒不如讲是一个大军营。 正常来说,哪有一个村庄会男女分居?并且除去寻常平民外,又有相当多穿着盔甲的人,在不断穿梭在村庄中维持秩序。 至于那些在挖掘河道土方的人,看起来便更像是战俘了。 奴隶、倒不至于。 毕竟扎伊德从那些人的眼中,是能看到希望和光彩的。就仿佛他们的苦日子,即将到头了一般、 考虑到那处水利河道的挖掘进度,可能是被承诺过,在项目结束时会放他们自由。 其次,那些村民们,便仿佛有做不完的活计。 打铁、烧砖、修房子、做木工,但在干活的时候,又并非像是被生活所迫的磨洋工,而是带着种让扎伊德难以理解的兴致、带着莫名热情在精益求精。 而且,这里的人似乎也不怎么特别分尊贵卑贱。 不少骑士打扮的人,在从村中道路同村民偶遇的时候,至多不过是村民让开道路,然后骑士友好的打个招呼。 他们之间既没有敌意,也没特别明确的高低身份差距。虽然依旧有着许些隔阂,但比之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这里的骑士已经称的上毫无架子、平易近人了。 此外,盖里斯,也就是救下了自己整个商队的那位,在这个村中显然是有着特殊地位的。 所有人在面对盖里斯的时候,都是基于赤忱的热情向他招呼,却又没有什么固定的礼仪。可见他们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尊崇盖里斯。 一想到盖里斯在战场上的那番表现,再加上初见时,盖里斯的自称。 扎伊德就紧咬着后槽牙,一阵阵的倒吸冷气。 实在是盖里斯的那番自我介绍,属实是会让他这个什叶派的穆斯林,产生一些特殊联想。 从【隐遁】中归来,与救世主尔萨有关系,拥有着远超凡人的武力,在这片土地上拒绝暴政,受民众发自内心的爱戴。这一整套下来,很难让扎伊德不去想到那个词,或者说那个身份,也就是马赫迪。 可,有没有可能,那些民众的爱戴,其实都是盖里斯用超凡的法力在蛊惑,其身份要比之马赫迪更加可怖,比如说他是麦西哈·达加尔? “凡否认马赫迪的人,就是否认了真主;凡接受达加尔的人,就是否认了真主。” 如果说麦西哈·尔萨是耶稣在伊斯兰教中的对应,那么麦西哈·达加尔便是敌基督在伊斯兰教中的对应。 夜幕低垂,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映照在扎伊德的面庞上。 他不由得表露出诸多怀疑,他不确定那位盖里斯是否为敌基督,每当他回忆起相遇的时刻,他就有些不自觉的害怕起来。 那时当盖里斯出现的时候,湿润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 一想到盖里斯的自称,与其展现出来的伟力,扎伊德便无助恐慌起来,仿佛被卷入了一场超越人类理解的阴谋。 扎伊德觉得自己如果继续思考盖里斯身份的话,其理智势必一点点崩溃,那浅绿色黑瞳仁的双眸,便如梦魇般,始终盘旋在他心头。 克制着心中的难言莫名惊慌,扎伊德躺进自己的帐篷,强迫自己入眠。 然而当其入睡后没多久,便从梦中惊醒。 他梦到了敌基督,那位存在统帅着大军,其能治病、叫死者复活、令大地繁荣、让日月停滞,对于那些追随着他的人而言,敌基督达加尔便是真正的神明。 那位存在,将统帅着大军征服目所能及的一切事物,便是高耸入云的山脉与分隔大地的红海,都无力阻挡他们前进。 在末世到来的前夕,这些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终究,敌基督只是假的救世主,当马赫迪出现时,敌基督达加尔的结局只会是失败。 那位英勇无敌之人,独自便能搏杀敌基督达加尔,令其融化,让其消失。 而后马赫迪将会统一世界,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哈里发国。 然而令扎伊德真正感到惊悚的在于,在他梦中,无论是那位敌基督,又或者马赫迪,双眸都是浅绿色黑瞳仁,是有着一头浅金发色的年轻人。 被自己无端妄想所折磨到难以入眠的扎伊德,最终选择离开自己的帐篷,转而在村中行走。 天空中的乌云并未散去,不远处的河流传来水的轻响。 当其来到河畔时,却注意到早有人在这里来回巡视。 那个人,似乎颇为看重被挖开的干河道,在不断的驻足审视观看着什么。 其在远远听到扎伊德的脚步后,便转过身看了过来。 而这时,扎伊德突然面色慌了一下,在那人的身后,竟冒出一双散着的绿色荧光的双眸! 就其双眸的高低来说,势必不可能为人类,而只会是狼! “小心!”扎伊德大声叫了出来。 今日三更,庆祝三江(其实是因为欠了一更月票加更没还) (本章完) 第72章 《马太福音》715 第72章 《马太福音》715 你们要防备假先知。他们到你们这里来,外面披着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 ——《马太福音》7:15 狼,在这时代还远非濒危物种,他们活跃在荒野中,居于食物链的上端。 单独的狼固然无力挑战成年人,可单独的人、在面对狼群的时候,最好还是多加小心。 当扎伊德能看到一双散着绿色荧光的狼眸时,想必会有更多的狼潜伏在附近。 听到了扎伊德的警告,那人反应迅捷。 只是在面对阿拉伯狼的扑击时,他并非选择躲闪,而是转过身就挥去一记左拳。 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扎伊德都能听见那头骨碎裂的嘎嘣声响。 伴随着一声哀呼,那头胆敢袭击盖里斯的阿拉伯狼,已经被一拳打飞十几步,不知生死。 不过想来头盖骨都被一拳锤爆,想必是活不下来了。 但这并没有替其他潜藏着的畜生,予以足够有效的警告。 反倒是盖里斯这重重挥拳的举动,让那些结伴而来的阿拉伯狼觉得此人空当暴露,正该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群狼齐现,伴随着狼嚎朝着盖里斯攻去。 而这一幕在扎伊德眼中,便是一个仿若鬼魅的身影,于黑暗中一次次迅捷出拳,用骨骼断裂的脆响打断那些渗人狼嚎。 不自觉的,扎伊德张开了嘴。 他很难评价眼下这一幕,是否还属于人所能及的范畴,或许真的只是这家伙武艺高超?! 毕竟,从理论上来说,一个有着狼三倍体重的成年男性,打死头狼并不困难。 可、徒手搏杀狼群!自身还毫发无损! 不管怎么想,还是太过惊悚了啊! 盖里斯当初在战场上所表现的无可匹敌,再度浮现在扎伊德脑海中。 关于盖里斯的那些有端猜想,将扎伊德抛入一个深海漩涡。 直到盖里斯,走到了他身旁,轻拍了一下他肩膀。 扎伊德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身旁这个男人毫发无损,在未动刀的情况下,仅用拳头便锤爆了六头狼。 盖里斯轻拍着扎伊德的肩膀说道:“这么晚出来有什么事吗?这里距离村落有点远,夜里挺危险的,别一个人出来。” 对此扎伊德能怎么说呢,他想回一句:你盖里斯不一样是一个人半夜出来晃悠吗。 可一想到彼此间的武力差距,以及对方处理狼群时的从容,他便把那话给憋回去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扎伊德同盖里斯间有着一层可悲的厚厚隔阂。 不过既然,都撞上盖里斯了,他觉得可以趁这个机会聊聊,好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免得自己继续睡不着。 “大人,我有些事想问下您。” “问吧。” “您说自己是救世主尔萨的弟弟,也是这世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那是妄言吗?”盖里斯没有直接回答扎伊德,而是先带着他坐到了干河道岸边,而后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那很重要吗?” “当然。” “原因呢?” “因为……”扎伊德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毕竟他总不能当面质问身旁这人是不是【敌基督】吧。 如果盖里斯不是【敌基督】那还好说,万一他真是的……那可就要命了,不带问这种送命题的啊! “你看,显然你心中纠结,难以言语,我只能讲: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 盖里斯将这句话翻译成阿拉伯语,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而扎伊德,勉勉强强听明白个大概。 在他的理解中这句话的意思是,事物本身并不能得到名称所代表的功能,名称也不能完全概括事物的实质。名称和事物之间存在差异,名称并不能完全反映事物的真实面貌。因此,不应过于执着于名称。 再翻译一下,大致上就是,盖里斯叫扎伊德别管他的名是不是伊玛目,盖里斯认为自己实质上起到的就是伊玛目的作用。 “我是不是尔萨的弟弟,或者我是不是伊玛目,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在于,我替你们带来了有关未来的预言。” 扎伊德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出一声:“呃……” “假如,真主没有派遣我来到这片大地的话,那么时光长河顺着既定的安排,世界渴望之城将在18年后被攻陷,那是伊斯兰世界末日到来的前兆。” “因为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于异教徒之手的同年,在遥远的东方,将有一位真正的【敌基督】彻底统一草原,那是匈奴人与突厥人的故乡,而后亦将成为【大洪水】的发源地。” “桃石诸国挡不住祂、高耸入云的山脉挡不住祂、数以万里的辽阔大地任祂驰骋。” “巴格达将会陷落,智慧宫中熊熊烈火,数千万人溺死于血海洪流,那散着至上荣光的伊斯兰黄金律法必将破碎!在阿拉伯半岛这片交界地上无人称王。” 扎伊德已经听麻了,他原本只是想简单问个问题,也就是盖里斯是否承认自己的身份,为尔萨的弟弟或那唯一的伊玛目。 可结果,扎伊德在没有得到明确回复的情况下,却听到了一番极端骇然听闻的未来预言。 普通人会说世界渴望之城将会陷落吗?普通人会说数千万人溺死于血海洪流吗? 这不是先知,那什么是先知?! 便好似被盖里斯洞悉了心中想法一般,盖里斯接着说道。 “我是不是先知,与你信或不信并无关联,我也不在乎你信或不信。因为我来这世上,仅是向世人做出预言,让世人知晓一些被罪人们遮掩的真相,这无关乎名,而仅在乎实。” “至于我的预言是否准确,我本不该执着于让你那般相信,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可以再度做出一个方便验证的预言。” 听着盖里斯这番神神叨叨的话,扎伊德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他问道:“什么?” “明年,耶路撒冷城破,阿克萨清真寺上的十字架将会被拆除。” 二更,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73章 三江上架感言! 第73章 三江上架感言! 先感谢一下各位读者的赏脸,一直看到了这一章,明天我书就上架了,希望大家能给个订阅。 经过35天的努力,这书的成绩在各位的鼎力支持下,好的出乎我意料。 再感谢一下无书编辑,毕竟是他提供了一个故事方向,然后送了我黑猴。 最后再感谢一下,那些给了我诸多章推的大哥们,他们的帮助使得我得到了起家的流量。 再说一下,关于我为什么写这文,以及为什么说自己送外卖的原因吧。 其实就挺简单。 缺钱。 前段时间,我去搞一个项目,当时人有点上头,妥妥的sb,自己贷款往里面垫钱了。 然后项目黄了。 基于及时止损的想法,我直接转行润走,找份按月发钱的清闲工作。 当然清闲的工作,是不够我还贷款的。 而我又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因此始终瞒着家里人。 想靠自己还钱的话,只能在下班后去送外卖赚外快。 最离谱的时候,就是本职工作八小时、送外卖八小时、睡觉六小时、还有两小时处理点琐事。 那段时间非常煎熬,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不过好在我上班时间相当的清闲,自己也有相当的网文底蕴(指的是从初中开始看网文,导致我学习成绩崩溃,最后没拿到高中毕业证,当然后来还是想办法混了个全日制专升本。) 就在上班时间,开始写这本书。 这本书的开头,其实没那么有深意,写的还算顺手,上班时间摸摸鱼,一天能写个四千出来。 然后当作品成绩起来,也就是开始冲新书榜后,我意识到有可能三江的时候,我就已把送外卖的活给辞了,只保留本职工作。 找站长辞职的时候,对方还懵了,没想过会是因为写网文冲新书榜这种理由,聊天记录我给发书评区了。 在外卖辞职后,我就翻阅起各种资料,全身心的投入进这本作品的创作。因此我现在是不跑外卖的,下班时间就是看资料和码字。 只不过作品题材的缘故,加上涉及资料的宽泛,这本书的写作效率其实注定高不了,我只能尽力在维持质量的状态下,把原本的日更四千,变成日更六千,希望各位能够满意。 至于额外加更,就要看思路是否通畅,能否积累下存稿了。 最后感谢一下,那些给过我章推的大哥们,在这里推一下他们的书。 《北齐怪谈》 《战锤:向虚空领主致敬!》 《大明首辅:从淳安知县开始》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进击的炼金术士》 《教皇请登基》 《重生南美做国王》 《重生日常修仙》 《让你种田,你成帝国皇帝了》 《开局拯救法兰西》 《我在法兰西当王太子》 《不许没收我的人籍》 《异世界宗教胜利居然如此简单?》 《末日领主:从虫族女王开始》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朋友,在各种地方推过我书,是我这边不清楚不了解的,但我还是要感谢各位的鼎力支持! 希望这本书能有个好结果吧,如果成绩不行的话,我怕不是还要回去继续送外卖,唉:-( (本章完) 第74章 《以赛亚书》4118(求首订!) 第74章 《以赛亚书》4118(求首订!) 因为这些天下着小雨的缘故,夜空时常有乌云遮挡月光。 扎伊德不是很能看清盖里斯的面庞,但那双眼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听到耶路撒冷将于明年城破的消息,他扎伊德作为一名穆斯林本该是非常欣喜,可他却感到一股浓烈的寒意。 刨除盖里斯宣称自己为尔萨之弟,千族万民之伊玛目外,他扎伊德还记得盖里斯的另外一个身份。 这片领地的耶路撒冷王室代理人,这个身份在扎伊德的理解中,其实同埃米尔差不多,基本上就是将军、领主的意思。 一名耶路撒冷王国的领主,却轻易做出预言,说明年耶路撒冷城破…… 这是不是有些出格了? 又或者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其实丝毫不在意耶路撒冷的命运? 无论如何,扎伊德最后只是选择打个哈哈。 “怎么会呢……大人,萨拉丁苏丹同耶路撒冷这边不是有着合约吗?更何况埃及那边看不出来一点要打仗的迹象啊。” 作为倒卖物资的商人,他们必须是要具备一定敏锐性的,按照扎伊德的看法,或许未来萨拉丁会彻底清洗掉耶路撒冷,但应该没这么快才对。 “和约?呵呵~” 盖里斯轻笑了一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往后说。 “明天,这里就该开闸放水了,到时候附近会有不少村民来到这,你们商队的生意开张,想必能赚上不少钱。” 扎伊德也是讪讪笑了下,他没有反驳盖里斯的话,因为按照过往的经验,在外约旦这片大地,农民距离赤贫仅一线之隔,他们又哪有钱来消费呢? 自己之所以跟着过来,其实更多是对盖里斯本人的好奇,而不是真指望从农民们手中赚到什么钱。 乌云散去,月光洒向大地,扎伊德看清了这片工地。 在上游位置,被挖开了道河口,但尚未放水。 在扎伊德眼中,如果放水的话,水流将会被引向一处凹洼,然后再被引出,顺着高低落差,水渠向下延续,又有许多借助水力的器械,被布置在水渠旁,可以借力运转。 当水势将会平缓的时候,又被引向一侧农田,方便农田取水,而从农田中导出后,最终将会同原本的河流汇流。 整个一套工程,其实并不复杂,土方量因为借助了既有地势的缘故,也还算合理,不至于特别离谱。 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放在后世压根谈不上“工程”的水利项目,放在12世纪这个时代的地中海一圈,也并不常见。 相较于罗马时代对于各种工程项目的执念,中世纪的大家伙,更多表露出一种随波逐流的躺平。 大多数领主,根本就懒得去改善或开挖新的水利项目,而人力的协调也极少有超出庄园的范畴。 相关的工程知识,对于天主教世界而言,甚至称得上是断代了。 在这种贵族领主不思进取,人力协调能力极度低下,还同时缺乏相关技术的情况下,欧洲本土的农业生产情况,可想而知会有多拉胯。 在欧洲本土,可以说只有那些受伊斯兰文化影响比较深的地区,如西班牙、南意大利等地,又或者传承了古希腊、古罗马技术的拜占庭帝国,还保留着相当多的工程学知识。 这些地区会运用相较于同时代西欧,更加先进的灌溉技术,如水轮和蓄水池,来帮助农业生产。 不过耶路撒冷王国的情况有些特殊,确切讲有着盖里斯存在的斯卡尔村,要明显更特殊。 同农业技术落后的欧洲天主教世界不同,耶路撒冷王国说也是天主教十字军国家,但科技底蕴却是相对先进的中东科技组。 加上耶路撒冷王国,长期以来有着同东罗马帝国联姻的习惯,那些希腊人又替耶路撒冷王国带来了相对先进的希腊科技组。 伊萨贝尔的母亲,便是东罗马科穆宁家族的一员,伊萨贝尔在有着一半希腊血统的同时,在耶路撒冷宫廷中,也多受希腊知识文化的熏陶。 至于盖里斯那就更别提了,他的学识丢在这个时代,已经高到难以衡量了。 “可真是不错啊。”扎伊德真心实意的赞叹了一声。 对于阿拉伯人而言,拥有这种技术,其实并不代表他们也能去真切落实。长久以来的各地穆斯林军阀混战,在严重的破坏穆斯林群体的工程组织能力。 远方传来一阵阵野生动物的嚎叫,便仿佛是在向盖里斯他们二人宣示主权,是在告诉盖里斯,你们还无力挑战自然。 …… “上河道开闸放水!五闸全开!”约翰大声吼着。 “上河道开闸放水!五闸全开!”在百米外有人回应。 伴随着不少人雄壮的声音,蓄水池上河道总计五道水闸被打开,来自河流的河水,顺着被用石头加固的河道冲入蓄水池。 和寻常的设计不同,盖里斯他们在蓄水池的上河道,设计了非常复杂的多重水闸,他们要确保蓄水池单位时间入水量,不会在枯水期与丰水期偏差太大。 通过对河道沙质、土质变化的研究,盖里斯与伊萨贝尔确定了,此地河流的高低落差情况,结果是相当不容乐观的,简单模式的拦水堰坝不易奏效。 这是巴勒斯坦地区地中海气候所导致的结果。 地中海气候的典型特征,便在于雨热不同期。 在越是降雨量低的季节,气温越高,太阳直射时间越长,水的蒸发量越盛,如此一来,河流水位自然下降的厉害,不少河流直接断流都有可能。 如果盖里斯想利用夏日充沛的有效积温,来改变当地的农业生产习惯,那么充足水量的灌溉是势必不可缺少的。 有效积温,是作物在生长期内有效温度的总和,基本上反映了作物的生育速率与温度的线性关系。 讲白了就是在气温高的时候,作物长得更快。 但巴勒斯坦地区受限于夏季降水,基本上难以利用夏季的充沛高温,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相较于育种所需费的时间相比,耗费大量人力,开挖小水利,反倒是成了短平快的选择。 虽然,即便是有一定水量灌溉的情况下,外约旦也难以在夏季耕种小麦。 但不种小麦,可以种点别的东西,比如原产于非洲的高粱。 高粱原产地非洲,在撒哈拉以南被驯化。 在阿拉伯大征服开始后,伊斯兰教传播至世界各地,大量的阿拉伯商人、穆斯林朝圣者,将伊斯兰教世界从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凝结成了一个共同认知。 知识在碰撞,技术在传播,各地优良的作物品种,也在不断交流。 来自非洲的高粱、来自中国的柑橘、印度的甘蔗与,出现在伊斯兰世界的各个角落。对于盖里斯而言,想要获得高粱的种子并不困难,隔壁的埃及就有着悠久的高粱种植历史。 更好的水利灌溉,带来更长的作物耕种时间;与外界交流的便利,带来更多的可选耐旱作物;再加上盖里斯对作物所需营养的科学分析,后续将会进行的良种选育……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斯卡尔村河谷里的这片农田,要是还不增收,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在农民数量不增加的情况下,提高粮食产量,其实也意味着人均口粮的增加,以及商品粮比例的扩大。 意味着可以供养出更多的非农人口。 可以说,农业革命是后续一系列生产力革新的最基础基石。 更不要提,盖里斯他们在开挖灌溉水利的同时,还在利用水力驱动机械。 因为前些天一直小雨的缘故,斯卡尔村前经过的河水水位有所上涨,蓄水池蓄水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当水位漫过一个标志物的时候,约翰再度吼道“上河道一号水闸关一半,二号水闸关三分之一,其他水闸不变!” “上河道一号水闸关一半,二号水闸关三分之一,其他水闸不变!”几十米外又有人重复约翰的指令。 随着指令的下达,上河道水闸被调整,蓄水池整体水位上涨速度,肉眼可见的被放缓。 而在水位漫过第二个标志物的时候,盖里斯在数百人的见证下,缓缓迈步到一处高地,在那里设有一机关。 当盖里斯用力推动机关的时候,蓄水池出水口的水闸被推开了。 略微浑浊的水,从出水口水闸缓缓流出,冲入下行的水渠中。 伴随着水渠的坡度的增加,水流被愈发加快起来,而后推动起第一个水力磨轮。 在那嘎吱嘎吱的声响中,水力磨轮带动上方磨盘开始转动。 西蒙等候已久,他帮着身旁的卡多索,将一点麦子,倒入注斗。 麦子顺着磨眼蹦进磨膛,伴随着“嗤嗤啦啦”的声音,麦香浓郁的面粉混合着麦麸便自磨盘流出。 当西蒙与卡多索,合力将面粉收集起来后,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细密筛子,将麦麸筛了出来,只留下精细的面粉。 卡多索以指尖捏起一点点,感受着这白面的细腻,而后又将一点塞入自己口中。 淀粉与口腔中消化酶的混合,带来一丝甜腥。 一切都好起来了。 但这仅是一个开始。 以地中海气候的降雨环境,盖里斯他们,大费周章挖了这数千方的土,自然不会是仅仅为了修个水磨坊。 事实上靠着高低落差,这里的水力机械大有可为。 长长的下行水渠,远不是只驱动那么一个水力磨坊,水锯、水泵、水力锻锤、水轮驱动的锻造炉…… 这些水力器械,能够将不少人,从重复的人力做工中解放出来。这对于人口极度稀缺的教团而言,就是一种极其有效而简单的方案。 虽然说,那些水力机械,有的已经修建好,有的正在动工,有的还只是规划,不少还只是一个雏形。 但可想而知,就未来的规划而言,斯卡尔村的这个河谷,正在直冲中世纪盛期,势要推开文艺复兴时代生产力的大门。 而当水流渐渐平缓的时候,穿过一道水闸,一部分被分流进自然河道,一部分继续顺着水渠从农田中经过。 那浑浊的水,并不清澈,却是滋润起农民们那干涸的心田,让不少麻木的人心头悸动。 对于来此围观的农民们来说,让他们理解那些水力器械的意义,颇有些困难。 可一条条自农田中穿行,奔流不息的水渠,这将意味着什么呢? 这将意味着,便是播种后贵如油的冬雨到来被推迟,他们也有充足的水好帮助作物萌芽成长;意味着便是春雨有些稀少,他们也有水能够令小麦灌浆。 而当夏季到来的时候,干涸开裂的土地,也似乎能够耕种些更多的作物。 不论是斯卡尔村的村民、还是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其他村村民,他们基于自己过往的经验,都被这个并不宏伟、看似简单,却又分外实用的“水利”所打动。 流淌在水渠中的不仅是水,更是来年丰收的希望,是神爱世人的又一次明证。 天父啊、是祢将爱子再度遣入凡尘,那负刀伤而死者,未有分隔红海的伟力,不曾叫甘雨降下。 在祂的手中,五鱼二饼喂不了千人,眼聋耳瞎之人得不了光明。 祂无法令水变酒,也难在水面上行走。 可却如经书中所言: 【我要在净光的高处开江河,在谷中开泉源】 【我要使沙漠变为水池,使干地变为涌泉】 ——《以赛亚书》41:18 祂做到了…… 欢乐的气氛,在整个谷中传开,无数人被气氛所感染,便仿若节日一般,令人开怀。 那些远道而来的阿拉伯人商人伙计,也加入进这异教的狂欢中,与之一同共舞。 但这样的欢乐节庆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附近村庄村民们来此的目的,远不只是过来看个热闹,见证个开闸放水。 真正重量级的活动被放在了下午。 清算的时节该到了,伴随着凉爽的秋风,正好去叫一些家伙,血债血偿。 不过在那之前,扎伊德他们的商队生意,也算是开张了。 第一更,看我今天能写出来多少吧……写多少发多少 (本章完) 75.第75章 仿后人故智 第75章 仿后人故智 扎伊德感觉自己的某些想法错了,他先前觉得外约旦这片土地上的农民都是穷鬼,根本掏不出钱来消费。 但事实上却是,他被这里农民的消费热情给有些吓到了。 也不是说这里的农民,就人傻钱多。 而是相较于埃及那边,商队经过时,连凑上来看都不敢看的赤贫农夫们相比,斯卡尔村这边的农民,非常积极主动的愿意上来讨价还价。 商人不怕你讨价还价,至少农民愿意讨价还价的话,多少代表他们有购买的意愿,口袋里多少有点钱。 不说钱多钱少、总归是能做成几单生意。 盐巴、针线、布匹……这些是被农民们所关注的,斯卡尔村那边的一些骑士,则干脆把扎伊德商队里的铁锭和纸张给包圆了。 对于那些打铁的骑士来说,这附近找不到什么炼铁的铁矿,直接从商人那边购买铁器有些吃亏,倒不如自行购买铁锭后,打造成武器或农具。 看着人流攒动,听着叫卖声彼此起伏,如此勃勃生机的一次赶集,令扎伊德倍感迷茫。 扎伊德所不了解的一点在于,斯卡尔村这边的农民,已经同其他地区的农民不一样了。 无论是埃及的农民,又或者是耶路撒冷王国治下的农民。 他们在封建主看来,都是行走的牲口,是从土地里掘金的“奴隶”。 封建主对待农民,所需的便是竭尽所能的去进行竭泽而渔。 只要农民不造反,自然是能拿多少拿多少。 在大多数的封建主眼中,世间的秩序便仿佛是固定的,土地的产出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没有更好的思路去增加土地产出,那么他们同农民之间的关系便是经典的零和博弈,而贵族领主又是占据主动权的一方。 这白的粮食分给穷鬼吃,造孽啊! 那亮闪闪的金币丢给穷鬼,造孽啊! 农民们多吃一口,贵族领主手下的骑士就得少吃一口。 农民们多点钱,贵族领主自己的钱就少那么一点。 贵族领主们是依赖于骑士维护自己的地位,而不是依靠农民们的爱戴崇敬。 贵族领主们需要用金币去雇佣士兵,而不是依靠农民们的自愿保卫。 但这个逻辑,在盖里斯看来是不成立的,对于太平教团来说,也是无意义的。 这个时候必须引入一个新的认知,便如《社会契约论》提出主权在民一般。 对于教团而言,是因为信仰在民,方能存在。 当一个教派没有信众的时候,那么自然也就消散了。 与其通过剥削民众,去喂养雇佣军,得到镇压农民的力量。 倒不如直接,以民众为本,直接喂饱民兵,去建立社区民兵体系。 倒不如直接,以民众为本,将财富与人力留在选区议会内部,用于发展生产力。 【6.以伊萨贝尔之名,授权选区议会,自行组建民兵,聘请教官训练,捍卫约法公正。】 这一条条款,其实便是仿350年后的加尔文宗故智。加尔文宗是16世纪宗教改革中的一支新教,他们在宗教战争中,相当的能打…… 在加尔文宗的社区,信众们在取得高度自治权组建市议会的同时,他们所有成年男性都有义务参加民兵训练,需要自备武器应对突发情况,担负防御任务与治安维护。 而同时加尔文宗教义中,每个信徒都有直接与上帝沟通的权利和责任,不需要通过教会神职人员作为中介,也因此在他们看来捍卫信仰,便是捍卫他们自己。 这种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社区的凝聚力,因为每个成员都被赋予了保护和维持社区的责任,同时也通过民兵的参与,使得市民在政治生活中拥有了更多的发言权。 这些民兵,不仅是捍卫自己家园的战士,也是自身社区政治的参与者,同时还是加尔文宗的坚定信徒。 他们坚信守卫社区便是守卫自己,守卫信仰便是守卫自己,坚信神站在他们的身后。 军事、政治、宗教,三重身份的相互嵌入,给予了他们坚定不移的信念。 要知道一无所有的奴隶,可不会去捍卫奴隶主的财产。 对盖里斯来说,他身边的这几个村庄与城镇,获得高度自治权的同时,若是不愿意保卫自己,势必只会迎来更加悲惨的结局。 可若是他们愿意坚定捍卫自己的权益,伴随着教团思想对外的传播,他们的同路人只会越来越多。 而同时,在免除了过往的人头税,保留了更多粮食在基层后,人口数量的增长势必会加速。那些留下来的货币,也能用于购置更多的铁器,方便他们耕种更多土地。 更多农田、更多的人口、更多的铁器,在这个时代,这个地区便是生产力与军事快速发展的不二法门。 都用不着急着去点什么蒸汽机技术,只要当这里的人口有一万人时,便意味着至少有三千人要接受军事训练,有两千起步的民兵,将要捍卫自己的家园。 而将这些人维系在一起的,使之有共同目标的便是信仰,是盖里斯所传播出去的信仰。 神圣的信仰联结着每一位信徒。 令他们大步踏在路上不再迷茫。 在扎伊德做着一些小生意的同时,他有注意到一件事,在这个村庄中,还来了不少本地阿拉伯人。 那些本地的阿拉伯人,虽然也融入了欢乐的气氛,但他们显然不是农民。 基于好奇,扎伊德拉住了从自己面前经过的一位穆斯林,询问起他们过来的缘由。 然后他便得到了一个不甚清晰的词汇。 “集会处刑?” 然后经过一番解释,扎伊德就更迷茫了。 “集会处刑?处刑的对象是一个包税人?还有来自雷纳德领主的士兵?” “可是……”扎伊德有些茫然,包税人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拿出来进行处刑的吗?领主派来的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便仿佛在斯卡尔村,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不少过往他所认知的铁律,都已不复存在。 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在不远处的晒谷场,似乎正在搭着什么东西。 第二更,我去歇一歇,然后写第三章 (本章完) 第76章 即兴布道 第76章 即兴布道 开闸放水,只是一个简短的仪式。 在那之后盖里斯,索性将在场的法兰克人留下,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即兴布道。 至于那些阿拉伯人,或者无心听道的人,也就随他们去了。 当他站在水闸高处的时候,他目所能及之处,有着足足近五百人。 这次的即兴布道,盖里斯并没有遵循什么规章流程,而是由着自己兴致来的。 当然,是否符合规章流程,在场这几百号人其实压根不在乎。 他们真正关心的,并非那些漫长的仪式,而是希望能从盖里斯的口中了解真理,去指引他们破除迷惘。 首先是一次简短的开场祷告,祷告具体内容直接自创,现如今盖里斯对这种活,已经可以讲是手到擒来了。 “吾父,尔等的主。” “在这干旱之地,吾等怀感恩之心,来到祢面前。” “今日,吾等聚集,庆祝祢赐下的恩典,感谢祢让吾等见证这工程的竣工,祢是生命的源泉,是吾等心灵的滋养。” “吾等曾在干旱中受苦,见证土地的疲惫与无助。但今日,水流涌动,曙光显现。求祢赐福这水渠,不仅滋润大地,更滋养吾等的心灵,带来丰收与喜乐。” “在此时刻,求祢赐吾等智慧与团结,使吾等珍惜这恩赐,共同守护这片土地。愿吾等在祢的引导下,携手前行,创造繁荣未来。” “天下万国,普世权威,一切荣光,永归于祢。” “阿们。” “阿们。” 一次开场祷告,奠定了这次布道的基本情况,也顺带着调动起在场众人的虔信之心。 而后紧接着,盖里斯信手拈来,从《以赛亚书》第41卷中挑选了一段,向在场的所有法兰克人,表演了一出背诵圣经的好戏。 这附近方圆十几里地,现如今是一本圣经都没,原本放在斯卡尔村教堂的那套,在当初贝都因人入侵的时候,直接被对方给随手丢进了火堆。 可以说,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附近几个村庄,都处于一个信仰真空的阶段,既无教士、也无圣经的状态,然后突然间,冒出一位在他们心中确凿无误的圣子、先知,替他们布道。 这可真是莫大福分。 只要一看到盖里斯那不翻书本,背诵圣经同时加以讲解的侃侃而谈,下方的诸多法兰克人,便不自觉的赞叹起来。 瞧!这才是真圣人,《圣经》刻在心中。 哪需要通过翻阅落于纸上的《圣经》,才能去进行讲道呢! 盖里斯主要朗诵的是《以赛亚书》第41卷的前20节。 其中有那么几句,被盖里斯着重提及。 “诸位,你等可知,千五百年之前的经书中,早已落下文字,预示着我的来临,宣告了我的使命。” “那经书中,如此写着:谁从东方兴起一人,凭公义召他来到脚前呢?” “耶和华将列国交给他,使他管辖君王,把他们如灰尘交与他的刀,如风吹的碎秸交与他的弓。” “他追赶他们,走他所未走的道,坦然前行。” 这一段话,出自《以赛亚书》41:2-3。按照后世的解读,东方兴起的那一人,其实是指波斯帝国的建立者古列大帝,据说他在征服了巴比伦后,让被巴比伦俘虏的犹太人回耶路撒冷,并重修了圣殿。 由于这一行为,古列在犹太历史中被视为“耶和华的受膏者”,是拯救犹太人的神圣人物。 就是不晓得,古列作为一个信阿胡拉·马兹达的祆教徒,在得知自己被犹太人视为耶和华(亚威)拯救犹太人的工具后,他会流露出什么表情。 毕竟这犹太人自作多情的风格,还是挺让人难绷的。 当然,盖里斯眼下之所以用这段话,本质上还是在整“六经注我”那套。 “当我死后复生后,我便知晓了自己的使命,那是要重整大地秩序,用刀与弓追猎列国的君王。” “不要被他们高高在上的仪容、身上华美的服饰、身后所跟随着的侍从们所迷惑!他们被吾父视作尘埃、亦如风吹的碎秸。” “当尔等与我一同踏上那从未设想过的道路时!” “新天新地,便要来了,旧时的君王,都要与他们屁股下的王座一同消散!” “那从未设想过的道路!现如今便铺在你们眼前!” 立在高处的盖里斯,声情并茂,他又接着说道。 “困苦穷乏人寻求水却没有;他们因口渴,舌头干燥。” “吾父必应允他们;我以色列的,神必不离弃他们。” “现如今,你们便是立在这以色列的大地,是真正的神选之民,比之那些背叛了吾兄耶稣的卑鄙犹太人,更担的上亚伯拉罕后裔的称呼。” “犹太人奸诈,而你们淳朴!” “因而,便如经书中所言,我要在净光的高处开江河,在谷中开泉源;我要使沙漠变为水池,使干地变为涌泉。” “这是你们走上正确道路的福报!是你们每个人以自己辛劳汗水,掘土而成的报答!” “走在这前人未行道路上的诸位,昂首挺胸大踏步的前行吧!当旧时的列国君王被一扫而空,你们便是那新天新地的新主人!” 盖里斯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希望大地上的众人与他同走那未有的道路。 而下方的法兰克人,则一遍又一遍的高呼起他的名。 时代在变革,而他们坚信自己得神庇护,是受神所宠爱之人。 当这么一次简短的即兴布道结束后,盖里斯命约翰他们去村中的晒谷场,准备好台子。 气氛已经被烘托起来了,而他从出道之初,便始终强调的那条教义,也该再度拿出来让在场的所有人牢记于心。 与其令弥赛亚将自己送上十字架替世人承担罪孽,倒不如将象征着世俗暴政的罗马凯撒给挂上去。 反正世俗暴政所背负的罪果,必然胜之寻常人百倍,以罪人作燔祭,要比之以圣人作牺牲,会更讨天父所喜。 天底下,哪有好人就得吃亏的道理,那些恶人每在世上嚣张一日,都显的天父心慈手软。 第三更,我看看再搓一章出来。 (本章完) 77.第77章 第77章 或者亚威又或者说耶和华,其形象在旧约与新约中,呈现近乎两极分化的状态。 虽然讲,在旧约中,亚威也有慈爱和怜悯的部分,但显然那不是旧约中的主旋律。 四字神名yhwh,其在旧约中的形象,是多方面的。 按照旧约中的描述,其特点和名头大致上可以归类成下面这些。 创世神、至高神、以色列的拯救者与立约之神、公义与审判之神、慈爱与怜悯之神、战争之神、隐秘与圣洁之神、垂怜救赎世人之神。 在描述神这件事上,盖里斯并没有用灵知主义,或者说诺斯替主义那样,直接把旧约中残暴的亚威,给说成是达米奥。 而是选择直接六经注我,既然在旧约中有所强调【公义与审判】,那么他盖里斯布道传教的基础也就有了。 不过虽然讲:恶人每在世上嚣张一日,都显的天父心慈手软。 但该走的流程,该有的审判,以及相应的人文关怀,盖里斯都是会注意的。 比方说,在结束了即兴布道后,盖里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一份名单,再度审核确定这些人的罪过。 讲实话,这是一个颇为麻烦的事,因为在1186年这个年头,一个国家该有统一法律条文这件事,在地中海一圈并非什么共识。 这个时候,盖里斯就不由得感叹一下,老法兰克人在成文法,以及法律适用范畴属实废物。 先不提欧洲本土,就说耶路撒冷王国,也就是盖里斯所在的这个国家。 其从创立至今87年,就没考虑过,写一套全国通用、让全国上下都知晓的法律。 事实上,不同的人群,连他们适用的法律都是不一样的。 理论上来说,耶路撒冷王国是有一套最高法律条文的,但那套法律条文,被锁在了圣墓教堂的一个箱子里,只有三个人有资格打开…… 然后王国里的贵族有贵族法庭,市民有市民法庭,本土基督徒有本土基督徒法庭,外来基督徒有外来基督徒法庭、意大利人有意大利人法庭、阿拉伯人有阿拉伯人法庭…… 而且显然这些法庭他们所遵循的司法原则,不说是相隔甚远吧,也该是天差地别。 以至于在给犯人定刑这件事上,盖里斯需要向刘邦同志取经,遵循一些最基本的对等报复,才能得到比较广泛的认可。 不过盖里斯还是尽力避免某些刑罚的出现,比如致盲、剁手、阉割等。 就目前来说,除去死刑外,盖里斯最倾向的刑罚,估摸着就是有期限的苦役。 这想要开挖水利,发展生产力,那可真的太缺人力了。 但盖里斯还是告诉自己,不能过于贪图苦役强迫劳动带来的红利。 因此,如当初草药师和蒙特雷村长的家人,他们在经历一段无偿苦役劳作后,就被转为了有偿劳作,再过一段时间,将会彻底定居在斯卡尔村。 而像雷纳德所派遣过来的那些士兵,他们手中未沾血债的那些人。 虽然确实是在被强迫劳动,但他们是有一些报酬的。并且还被承诺,当报酬积累到一定额度时,就可以进行自赎。 这些未沾血债的人,只是战俘,而非罪人。 盖里斯在这方面切分还是比较清晰的。 对于真正的罪人,例如艾哈迈德、例如参与过劫掠、奸淫与屠杀的士兵,才需要认真定罪。其中,包税人艾哈迈德与其长子,因残害他人性命、奸淫妇女、以高利贷的名义抢劫等罪名,其最后结果都必然是死刑。 但基于某些人文关怀的想法,盖里斯还是决定让包税人艾哈迈德一家,稍微团聚一下。 当然,这不是说叫他们在坟墓里团聚。 是让艾哈迈德家的幸存者,能够送艾哈迈德一程,毕竟艾哈迈德的孩子,不说完全无辜吧,但也罪不至死。 ……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盖里斯让西蒙带着人,押送着艾哈迈德,在附近几个村里巡回了一圈。 这主要是收集艾哈迈德所犯罪行的罪证,也是向周围村庄表明,当初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现如今已经是阶下囚了。 赶紧过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赶紧过来,落井下石啊! 这一期前,艾哈迈德起初还能同那些指认其罪过的农民对骂,属于农民骂一句、他回两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知晓寿命无多后,伴随着一次次是歇斯底里的绝望,他也渐渐麻木起来。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留念的呢? 艾哈迈德都已经开始茫然了。 然而就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天,盖里斯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他的囚牢,狠狠敲醒他那沉睡的心灵。 “尤瑟夫!穆斯!亚丝敏!!你们怎么来了!” 在牢房旁的接待室里,艾哈迈德看着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与一个年轻女人,在盖里斯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 尤瑟夫与穆斯,是艾哈迈德的两个小儿子,他们年纪不大,只有七八岁左右。 至于那个年轻女人,则是艾哈迈德前不久抢来的女仆,才抢来的没多久。 这三人,便是现如今艾哈迈德最为亲近的三人了。 在得知是盖里斯带着这三人,过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他艾哈迈德就颇为意外。 他是真没想到,盖里斯居然宅心仁厚到这个地步! 当然,用宅心仁厚四个字形容盖里斯,他艾哈迈德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但不管怎么说,在经历这几个月,无数次歇斯底里的绝望后,艾哈迈德终究是认命了。 在这个寂静的秋日下午中,他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头发,与他最年轻的妻子,倾诉心中言语,享受着这人生最后的岁月。 “亚丝敏!没事的,好好带着孩子们活下去,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以后……” 就在艾哈迈德,真情流露的时候。 一旁的盖里斯觉得有点古怪,因为艾哈迈德这个女仆,似乎表露出了一种颇为尴尬的情绪。 而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了,艾哈迈德的长子纳比勒走了进来,他刚一看见自己老爹在同亚丝敏卿卿我我,就有些想退出这房间。 第四更。今天我成功突破自己的极限了! (本章完) 78.第78章 歇斯底里 第78章 歇斯底里 斯卡尔村,已经谈不上是一个寻常村子了,在这里有着军营、有着教堂、有着监狱、有着战俘营,还有各式各样的工坊。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不仅是要去开挖水利,同样也是利用周围农闲时期的富余人手,钱雇佣他们过来重修斯卡尔村。 经过几百人的共同努力,原本不起眼的村庄,已经成为周围的政务中心,同时还是教团的总部。 监狱在众多建筑中,自然是有着独特地位的,哪怕斯卡尔村的监狱挺小,但也是公权力的象征,意味着这片土地并非什么法外狂徒的乐园。 而既然是监狱,盖里斯自然还考虑了探监的需求。 现如今在这个小小的接待室里,艾哈迈德一家团聚。 只不过,在盖里斯看来,接待室中的气氛有些古怪。 如果说原先还只是艾哈迈德的妻子,有些不适应艾哈迈德的真情流露,所以感到尴尬外。 那么当艾哈迈德的长子纳比勒走进来后,其想扭头就走的动作,就相当有趣了。 与艾哈迈德不同,他的长子纳比勒,在过去这些日子里,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家伙,也就是这两天挨打的厉害,才能心平气和下,顶着一脸鼻青脸肿来到接待室。 然后因为吃够卷心菜大小的拳头而平静的他,在看见艾哈迈德与亚丝敏之间的亲密关系时,就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然而在他要离开房间的时候,艾哈迈德注意到自己的长子,现如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想要同自己这个大儿子说几句话。 “纳比勒,别走啊,最后聊几句吧。” 听到这话,双眼夹杂血丝的纳比勒,停下了脚步,但他望向艾哈迈德的目光,却已经变成一种近乎择人而噬的癫狂。 “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生前的我们,不修善功,口中诵经,却背弃穆圣教导,死只是一瞬间的可怖,但当审判日到来,我们从坟墓中复生后,又会面临什么结果,最深的火狱,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讨白?你我能真正的去虔诚悔过吗?” 艾哈迈德流露出一点讪讪的表情,他不知该怎么如何回应纳比勒的话,手中握有权势与财富的时候,何曾想过死后的下场。 只会觉得尚有机会补救,用钱、用老后的善行、用他人的赞叹…… 可如今、已经再无补救的机会了,他们今日就当死。 【他们中有些人,与真主缔约:「如果真主赐给我们恩惠,我们必定施散,我们定是义人一类的。」】 【当祂把部分恩惠赏赐他们的时候,他们吝啬,而且违背正道。】 ——《古兰经》9:75-76 听着艾哈迈德长子的话,盖里斯陷入一种思考,无论是基督教又或者伊斯兰教,都会看重忏悔这件事,只不过忏悔在伊斯兰教中被称为【讨白】。 在宗教中,忏悔或讨白,都意味着向神祈求宽宏,是寻求升上天堂的途径。 但盖里斯是清楚一件事的,单纯从教义来讲,口至心不至的讨白或忏悔并无意义,屡教不改之人,顽固不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自欺欺人者的结局,依旧会是地狱。 那纳比勒的癫狂,也正是如此,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现如今所做出的任何讨白,实则都是自欺欺人,口至心不至。 根本做不到那种无可比拟的痛心疾首,便是对真主他都难以谦恭地、卑微地、深感无地自容去敬畏。 他能悔恨什么呢?是自己的罪吗?至多是悔恨自己的父亲,居然连群造反的泥腿子都收拾不了。而便是忤逆自己的父亲,在伊斯兰教的道德中,亦是被禁止的事…… 盖里斯砸吧了下嘴,最后还是说道:“你应当赞颂你的主超绝万物,并且向他求饶,他确是至宥的。” 这话一说完,盖里斯留意到纳比勒看向亚丝敏的目光不对劲,随即他脑海中回忆起了当初的那一幕,然后盖里斯面容扭曲起来,朝一旁退开两步。 他有点不想掺和这家人的破事了 对于盖里斯的话,纳比勒做出的回应,也就几个字:“无所谓了。” “别这样,我的孩子……”艾哈迈德想要劝说,他觉得自己的孩子,可能有点极端了,现如今正向着“罪无可赦”的地步滑落。 “我已经无所谓了……”纳比勒略微低声的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他来到了亚丝敏这个年轻女人的身旁,在艾哈迈德有些茫然与莫名其妙间,给予亚丝敏一个拥抱。 并且亚丝敏并未拒绝。 而后纳比勒,将手搭在了亚丝敏的腹部,语气颇为复杂的说道:“亚丝敏,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吧,过去是我对不起你。” 此话一出,艾哈迈德有些呆滞住了…… 无论是他、又或者盖里斯,在听到纳比勒的话后,才注意到这年轻女人的腹部,已经有些鼓起来了,只是尚不明显。 盖里斯深呼吸两口气,下意识的拳头攥紧了,这个家庭伦理剧,他是受够了。 然而就在艾哈迈德快要反应过来,将进入歇斯底里的爆发时。接待室的大门再度被推开,一名士兵,朝着接待室里喊道:“时间到了!” 然后那名士兵,在走进接待室后,朝着盖里斯行了一个自发的礼节,便丝毫不在意场中气氛,不管不顾的将纳比勒押走。 而后又进来一位士兵,将艾哈迈德给强硬抓出去。 自此,艾哈迈德一家的最后一次团聚,算是结束了。 如今作恶多端的艾哈迈德与其长子,势必都要伏法,只留下其遗孀与两个孩子,将在新的时代中活下去。 不过,在艾哈迈德与其长子一同被押送出去的时候,哪怕双手被捆着,他还是忍不住,朝一旁的纳比勒大声质问了起来:“亚丝敏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纳比勒的回应却是一长串的疯癫笑声。 在挨了押送士兵十分用力的两拳后,他的笑声才被迫止住,转头说道:“我讲了,我势必堕入火狱,因我犯下了真主所不允的大罪。” “至于你?你真觉得那两个杂种是你儿子?!” “他们到底哪里长得像你这个人渣了啊!鬼知道他们的野爹是谁!” 第一更,把之前的一个伏笔收一下尾……我不清楚读者是否接受这种故事,但总之收个尾…… (本章完) 79.第79章 审判时刻 第79章 审判时刻 当最后的审判时刻到来,赶集也差不多收尾。 事实上不只是签下“契约”的那些村庄,便是周围本属于其他包税人片区的村子,也都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毕竟,这么热闹的集会可不常见,而如一个包税人将要掉脑袋这种事,更是他们过去一辈子闻所未闻的故事。 对于这些受尽欺压的百姓们来说,砍包税人的头,便就仿佛如过节一般的日子,值得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上几里路十几里,甚至二十几里路,来看这么回热闹。 随着时间的临近,参与审判的人到齐的差不多。 而晒谷场高台前的空地上,也早已搭好了台子,艾哈迈德同他长子,还有另外一些士兵被推了上来。 那些士兵,有的是艾哈迈德家的私兵,在过往艾哈迈德欺男霸女的时候,也跟着犯下了命案。 至于另外的那些,则就是当初跟着埃里克,一同对阿尔哈迪镇进行过屠杀的士兵,这些士兵不只是服从命令参与屠杀,更是私下里去抢劫、奸淫、草菅人命。 他们这些人,经过死者家属的起诉,进行过调查取证,早已确定将要被判处死刑。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诚惶诚恐,万分害怕,但嘴里都没堵着东西。 唯有艾哈迈德,在不断扭曲着,抗拒后面人的押送,嘴里还被塞上布条,令其无法说话。 与其他人相比,艾哈迈德便似乎,格外抗拒着死亡,有着说不出的冤屈。 便是一旁他的儿子,都表现一种颇为豪爽的慷慨赴死之感。 除了他们这两个不愿低头的家伙外,一旁的那些士兵们,一个个都不由得瘫软如烂泥。 让他们举起武器,对准手无寸铁之人,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起劲,可当善恶轮回有好报的时候,那便是求爷爷告奶奶,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本来他们还是抱有幻想的,毕竟他们已经挖了整整两个月土了,本以为这样就能过去一生。 甚至于,他们在被压上这台上前,都有着些侥幸,感觉自己不过是陪着包税人父子过来走一趟。 可当他们看见台下,某些熟悉的面庞时,在感受到那无言的沉默压力,不少台上的人,心中都知大事不妙。 而当西蒙麾下的那些侍从,在高台前,圈出一片空地,放那些受害者家属走到这高台前时,这些不少人更是丑态毕露,浑身力气全泄。 盖里斯亲自主持了这次审判,虽然不少人的罪名与刑罚,其实早已确定,但若是想以罪人做燔祭,那么势必需要更多的人参与才行。 在这么一个吃或者被吃的世道里,从无未有过当下这么一幕,能让附近的农民们,宣泄心中积压许久的愤怒。 务求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他的话语,明白彼此之间所受的苦难,并非因言语或种族便有区别。 “诸位!死亡、流血、斗争、刀剑、压迫、饥馑、困苦和鞭笞,这一切都是因罪人而来的,因他们的缘故,这世上曾有滔天洪水,而后亦有更多的审判。” “如艾哈迈德这样的恶人,在掠夺你们财富的时候,可曾区分过彼此言语的不同?他们有如贪婪的魔鬼,孜孜不倦搜刮着一切财富。”“需知,凡是从土来的,都要归于土;凡是从水来的,都要归于海。一切贿赂与不义之财,都要丧失。” “不义之人的财富,有如溪水,必要干涸,又如雨中大雷,一鸣即逝。” “为富不仁的人,正当兴高彩烈时,忽然灭亡,因为恶人并没有其它命运!” “你们认为如何?” 当盖里斯说出罪人的结局时,台下的无数人,一同发出自己的期盼。 “杀了他!” “烧了他们!” “吊死!” “绞死!” “砍头!” 拦截洪水的堤坝垮了,当上千人群情激昂之时,愤怒贯彻了天地。 而如一旁的见证者扎伊德,他在看向台上盖里斯调动民众情绪的时候,一时间又回到了他梦中所见的景象。 有人统帅大军,清扫世间的一切,用刀与弓追猎诸王。 可眼前这位,到底是救世主马赫迪,还是那敌基督达加尔呢? 究竟是大地的秩序早已崩坏,因此需有人站出来重塑?又或者是因此人的到来,大地上的神圣秩序才要崩坏?! 一想起,盖里斯所做出的末日预言,扎伊德便不由得恐慌起来。 莫非,几十年后,巴格达城真要被毁?智慧宫也要随之燃起大火? 哪怕扎伊德作为一名什叶派的穆斯林,并不承认巴格达的伪哈里发,可却依旧被那个数千万人溺死在血海中的可悲未来所震撼。 而想要知道盖里斯所做出预言的正确性,其实等待来年,应该就够了。 毕竟盖里斯同时还做出了另外一个预言,失去87年的圣城耶路撒冷,即将回归穆斯林世界的怀抱。 可,那真的是好事吗?应该为之庆幸吗? 若是证明了盖里斯确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岂不是说真的有一场【大洪水】在酝酿? 岂不是说当伊斯兰世界清洗掉旧日耻辱,夺回圣城,重回光荣时代后,要不了多久,就要面临真正的【末日】? 那散着荣光的伊斯兰黄金律法必将破碎!在阿拉伯半岛这片交界地上无人称王! 第二更,我继续搓一下后文,看下今天能搓出来多少 (本章完) 第80章 断头台 第80章 断头台 “诸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为天理!这些人谋财害命,奸淫妇女,当不当以命相赎?” “对!”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浪潮一样的呼喊,应和着盖里斯的怒吼。这些呼唤、这些呐喊,叫人汗毛直立。 “查理森,故意杀人,死刑!立即执行!” “阿吉勒,故意杀人,死刑!立即执行!” “瓦利德,奸淫妇女,死刑!故意杀人,死刑!两罪并罚,立即执行!” “……” 在那些士兵们的宣判结束后,重头戏到了。 在轮到艾哈迈德的时候,他作为这片土地十几年来的包税人,因有着私兵,他需要去遮掩自己的恶行吗? 从实质来说上来说,艾哈迈德就是他这处包税区的基层封建主,他对上级的封建主雷纳德,担负缴纳税款的义务,换取对这片土地统治的权力。 法律?在阿尔哈迪镇周围这几个村,同艾哈迈德说法,他都想笑。 因为这片土地上,艾哈迈德说的话就是王法。 当然,艾哈迈德的权柄依托于武力,而当更强的武力到来时,一个土霸王也就土崩瓦解了。没有人会去怀念他、同情他、支持他。 而只会在其暴政崩溃后,不断揭露那光鲜亮丽表皮下的丑恶。 对于封建主而言百姓,便是案板上的食材,而他艾哈迈德便是持刀切肉的人,除了勒索税款外,他放高利贷、抢男霸女、买卖人口,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毫不遮掩。 以至于当盖里斯整理出其所犯的罪过后,便是连死刑都一连宣读了十几次。 “……死刑!数罪并罚,立即执行!” 伴随着盖里斯说完立即执行,在高台的一侧,一个全新的事物早已经被竖好了。 那东西由两根高大的木柱和一个底座构成。 木柱顶部横梁上悬挂着一个锐利的斜刃刀片,刀片可以通过导轨顺畅下滑。 底部则是一个平坦的木制平台,有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凹槽,以便刀片精准落下。 整体设计简洁而粗犷,能给人带来一丝莫名威慑, 对于12世纪的巴勒斯坦人而言,这是一台全新的机器,是全新的风潮。 其名——断头台。 有关断头台原型的记载,其实最早可以追溯到13世纪。 但真正发扬光大,要到法国大革命时代。 基于人文关怀,体量犯人的情绪,为了避免更多痛苦,法国国民议会基于其他地区斩首机械,设计出了适用于法国人的高效断头台。 在高效断头台出现之前,法国人的死刑,往往依旧延续着中世纪的风潮,会采用轮刑、火刑、锯切、煮沸…… 其目的就是为了折磨犯人,而即便是看似比较干净利落的斩首,也时常会因为武器不够锋利或刽子手情绪不稳导致失手,以至于一下剁不掉人头,需要多劈几下。 这期间,死刑犯所将遭遇的苦难与折磨,难以言语。因此断头台的出现,实打实的是一种社会进步,是一种人文关怀。 起初的法国断头台是月牙刃刀片,砍头的时候容易卷边。 然后据说,路易十六曾对此给予过指导意见,把月牙刃刀片,变成了斜刃刀片。 该说法出自法兰西王家刽子手、法兰西第一共和国高级刽子手,成功完成处刑2918次的查尔斯-亨利·桑松先生的回忆录,此外并无更多记录能够加以印证。 现如今,盖里斯推动时代进步,最为显著的成果出现了。 成熟的法兰西断头台,提前整整六百年问世! 死刑就是死刑,没必要搞得那么里胡哨,更没有必要为了泄愤而去侮辱尸体。 被堵住嘴的艾哈迈德,第一个被推到了断头台上,他依旧在挣扎着,先前的麻木与认命,对现如今的他来说,丝毫没有效果。 有些事不说清楚、不讲明白,他艾哈迈德真是死也不瞑目啊! 但因为他先前的过激举动,他的嘴里早就被堵上了布条,押送他的士兵,也丝毫不体谅其生活中有多么的青绿。 在艾哈迈德头颅,被强摁进底座凹槽,加以固定上后,他依旧试图挣扎。 可一旁的刽子手,已经颇感不耐烦了,直接拉动操控杆,刀片顺着导轨如闪电般迅猛下滑,带着一阵刺耳的呼啸声,终结了这个人的生命。 相较于艾哈迈德在生前替人带去的苦难与折磨,他在身体上所遭受的痛苦微不足道。 在艾哈迈德之后,紧接着就是他的长子纳比勒。 纳比勒成长的人生,便是欺男霸女的人生,他在自己父亲的庇护下,干出过不知多少桩恶事,虽然还比不过艾哈迈德,却也足够叫他上断头台上走一遭了。 或许先前时候的纳比勒,还强撑在那里,表达着自己的不屑。 但在见到其父的死刑后,纳比勒还是有些腿脚发软,可那又如何? 刀片被重新吊起,纳比勒再度被强摁着推向凹槽。 当纳比勒头颅落地,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上百年的包税人家族,算是断绝了传承…… 而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刑犯,被推上了断头台。 来自六百年后的法兰西断头台,向这个时代的民众们,展现着其颇具人文关怀的高效。 艾哈迈德与纳比勒这对父子的尸体被收殓了起来,盖里斯命人将尸首送往教堂外的空地。 在那里有着阿尔哈迪镇清真寺的伊玛目哈立德,他带着艾哈迈德的遗孀与那两个孩子,替这对父子主持起一次简短的穆斯林葬礼。 先是换上白布制成的殓衣,而后由哈立德主持起殡礼。 “我举意礼跟前亡者的殡礼,为此男子做祈祷、虔诚为主、面向卡尔白。” “安拉乎艾克拜尔。”参与殡礼的众人齐呼。 应有的宗教尊重,盖里斯都给予了这些死刑犯。 他不希望那些孩子们,陷入黑暗里的沉沦,步上他们长辈的后尘。 只希望,这事情告一段落,让这世上的人,不再以吃人为本命。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 第三更,我看看能不能继续搓稿子,不过就算搓出来,也是过12点了。大家不用等 (本章完) 81.第81章 这个时代的货币 第81章 这个时代的货币 高效的断头台,能够解决很多过往问题。 虽然不少人,因为没能听到艾哈迈德死前的惨嚎,而感到耿耿于怀。 可他们终究不会在这种旁枝末节上太过纠结。 在完成了那些死刑犯的审判后,一日的欢庆其实也就差不多结束了,路远的那些村民要赶在夜色黑彻底前到家,因此早早的走了。 而路近的村民们,也在最后同扎伊德的商队进行着砍价还价,商队里的诸多商品是从埃及带来的稀缺外国货,对于不少有点闲钱的人来说,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至于盖里斯,则在完成了审判后,前往另外一个会场,这也是他今天所需处理的最后一个问题。 若以艾哈迈德带人袭击蒙特雷村计算,已经过去快要三个月,若以埃里克屠杀阿尔哈迪镇计算,已经快要过去两个月。 他们中被俘虏的两百多人,已经吭哧吭哧在斯卡尔村这边挖两个月起步的土了。 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忍受每日的辛劳,没有出现大面积的逃亡情况,便在于盖里斯以日计算按土方量给他们发钱,并且允许这些人能够进行自赎。 还是要感谢艾哈迈德,正是艾哈迈德这么些年的孜孜不倦,替盖里斯保留一批能够用于流通的货币。 这个时代的耶路撒冷王国,货币情况与埃及区别不大,大额货币是以金第纳尔或者类第纳尔的金币为主。流通较广的则是迪拉姆银币,而更小额的货币是菲尔斯铜币。 与西欧不同,金币的购买力在中东地区,要显著低于英法;银币的购买力,更是明显低于天朝。 整体来说,中东地区甚至是处于一个慢性通货膨胀的状态,同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趋向,可谓背道而驰,其中的原因,自然与阿拉伯人在世界各地的商贸活动,分不开关系,大量的贵金属在向中东集中。 这种状态对于盖里斯的一个好处,他能够收集到足够多的流通货币,在避免使用徭役强迫无偿劳动的情况下,从而协调人力使用。 1枚约为4.25克的金第纳尔,大致上只能兑换2.97克左右的银迪拉姆10到12枚。而一枚银迪拉姆只能购买3到8磅左右的麦子。 铜菲尔斯与银迪拉姆之间的兑换比例波动则非常大,一枚银迪拉姆兑换铜菲尔斯的比例大致上在30到50枚之间。 考虑到铜币与银币兑换比例的波动,艾哈迈德囤积的货币,主要以银迪拉姆和金第纳尔为主。 在得到那么多货币后,盖里斯就可以用砸钱的方式,来调动人力资源了,他开出的价格,差不多是一个成年男性,在盖里斯这边干满两天的话,就可以得到1枚银迪拉姆。 这个价格,有效的吸引了周边农闲人口的汇集,也促使那些战俘能够定下心,在盖里斯这边认真打灰。 当然,虽然战俘有着和农闲人口相同的工资,可他们如果想要重获自由的话,需要缴纳3枚金第纳尔进行自赎。 而那些战俘们,又远不只是因为自赎的希望,才留在这里打灰。 在他们的心目中,盖里斯有着特殊的地位。 凉爽的秋风吹拂大地。 在这片原本是工地的空地上,已经集结了两百多人。他们身体精壮,手中满是老茧,双眼中透着期望。 这些人大多是法兰克人面貌,但也夹杂着一些阿拉伯人。当盖里斯朝他们走来的时候,他向着这些人挥手示意,而那些法兰克人则高声回应着他。 因他已经在这些人眼中,具备着崇高地位。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盖里斯填补了这片地区的信仰真空。 虽然受限于环境,加上某些因素,盖里斯并没有去举办天主教仪轨下的【弥撒】。 但相对简单的新教模式的【主日敬拜】,盖里斯则每周都会举行,不仅是邀请附近的村民们参与,这些来自雷纳德军队的法兰克人战俘,也会一同参与。 在领受圣餐的同时,这些战俘们也将得到一日休息。 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这些人在看待盖里斯的时候,早已再无半点敌意。他们怀着热情与激动,同盖里斯打着招呼,而盖里斯也不断挥手示意。 在来到人群的中间后,盖里斯找了块大石头站上去,从而确保周围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 “今日,大伙在这里与村民们同享喜乐,见证主赐下的恩典,是你们的辛劳,让这净光的高处开江河,在谷中开源泉,叫滋润生命的河水环绕农田。” “此地村庄绵延千年的后人,都该感谢你们,是你们的汗水令他们得温饱。” “我将命人在此立下一碑,记录各位的所行的事迹,好叫诸位今日的善行为后人所知。” 盖里斯开口第一段话,就把在场的众人给吹的晕乎乎,这是他们从未得到过的尊重,是他们过去或许想过却不曾说出口的话语。 在这么一个开篇基调被立下后,在场的战俘们看向盖里斯的目光,便不由得更加热切起来。 “我知道,诸位在两个月前,同我或许还是敌人,以刀剑对我,但那无关紧要。” “在我重回这大地前,吾父便允我,祂已让世界上的万物都发誓不会伤害到我。” “只要你们心存善念,踏在正途,能够真心忏悔昔日所犯过错,并不再犯,那么便能得神的宽宏,不必忧心死后堕入地狱。” “现如今,这功业已成,你们在这世上的补赎已够,皆可去寻那监督你们工作的人,找他们进行自赎,从而复归自由,不再被人所驱使着劳作。” 盖里斯说出这话的时候,附近这两百多人,表现出了不同的反应。 他们中有的喜笑颜开,毕竟他们工作的时间较长,挖土比较用功,除去基本的工资外,还得到了一些奖金,不仅能够自赎,还能在自赎后手里留上那么些钱。 而另外一些则就有些忧愁,3枚金第纳尔的自赎价格,对他们来说,还是高了一些,哪怕把所有工资垫上都不够。 第一更,然后【祂已让世界上的万物都发誓不会伤害到我。】这句话是主角在吹逼。 另外书评区,有个楼,大家去盖一下,盖满100楼,有个人会打赏我5000书币。 麻烦大家了! (本章完) 82.第82章 留下的人是有福的 第82章 留下的人是有福的 对于今日这番结果,盖里斯自然是提前考虑过的。 “诸位!且莫急,且莫急,今时今日,乃周日的休息时光,吾父的圣数是七,大伙又同在这休息的日子,同沐吾父恩典,自当是要有赏赐。” “每一位兄弟,今日都当去领7枚银币,让诸位从今往后,都晓得一件事,世上无永久的奴隶!更没世代的仆役!” “让我们彼此恭贺新生,诸位与我一同齐唱【三圣曲】!” 盖里斯双手指挥起在场的众多法兰克人,让他们一同高歌。 “圣哉!圣哉!圣哉!” “万军之耶和华,祢的荣光遍洒全地!” “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奉主名而来的,当受称赞!” “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三圣曲,或者说【圣哉、圣哉、圣哉】,出自《启示录》6:3,是天主教弥撒中最为古老的部分。 而如今盖里斯便用这对于天主徒耳熟能详的一首歌,调动起在场所有基督徒的情绪。也让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流露出崇敬与感激。 对于盖里斯来说,这两百个人一人发七银币又如何? 按照他所了解的情况来说,这200人距离3枚金第纳尔的自赎要求,平均要差3枚银币。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些人,在完成自赎后,真正能带走的钱,其实只有800枚银币,或者说70枚金第纳尔。 用这70枚金第纳尔,买来两百多人发自内心的感激,这可比留下他们当奴隶要强的多。 可当那齐声【圣哉!圣哉!圣哉!】的欢呼结束后,又有不少人面露茫然,他们中的不少人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就在盖里斯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比之盖里斯还要年轻的人,朝盖里斯的背影问道:“先知,您这是要赶我们走吗?” 先知、是的,见证过盖里斯当初展露神迹的他们,在经历这两个月前所未有的集体生活后,他们中的内部已经达成共识。 盖里斯确实是先知,他不仅握有神的恩典,还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知识,更有着一颗不朽的狮子之心。 他们这些士兵,大多不过是雷纳德庄园里的自由民,一年到头与这边的村民们一样,要去缴纳赋税。 只不过因为同时还担负兵役的缘故,雷纳德对他们的压榨要少上那么些。 可这不代表,他们便真的对雷纳德感恩戴德。 只不过在过往,他们未曾见过光明,因而可以忍受黑暗。 他们从未设想过脱离庄园压榨后,人可以活的如何自在。 确实,在盖里斯这边有着挖不完的土,但他给钱啊! 确实,自赎要去缴纳3金币,会把他们身上的钱掏空,可他们是战俘啊! 战俘,在这个时代,本当是可以直接作为奴隶卖了,但盖里斯却依旧视他们为人,给予他们补赎的机会。 这是何等的善举? 更何况,整个外约旦领,都没多少正经教堂,哪怕是生活在庄园中的他们,也不是每周都有机会去教堂参与【弥撒】。 然而在斯卡尔村,每周都会有【先知】过来传道解惑,倾听他们的忏悔,告诉他们人生的答案。在他们的感觉里,盖里斯在神学上的造诣,显然是超越过往已知的一切教士。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盖里斯在讲道的时候,还需要备一份讲稿,需要去翻阅圣经! 再加上在工地干活,吃喝拉撒都是斯卡尔村的村民们在协调,每天除去干活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忧虑,哪还有烦心事呢? 至于掘土吃苦?中世纪农民,谁还不天天吃苦啊,早就习惯与麻木了…… 可如今,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们吃喝不愁、无忧无虑。 一想到这种集体生活即将结束,就有不少人感到不适。 这种简单、纯粹的喜乐,是他们过往从未体会过的。 听到身后人的疑问,盖里斯停顿了步伐,转过头又对在场的这些即将得到自由的人说道:“想留下来的,那就留下来吧,教堂的大门,向所有愿慕道的人敞开。” “圣哉!圣哉!圣哉!” “万军之耶和华,祢的荣光遍洒全地!” 又一次,在听清盖里斯的话语后,相当多的人,下意识的高呼了起来,唯有此,才能宣泄他们心中的喜乐。 便是天空中的云朵,一时间都像是张开了翅膀的天使,吹响那恭迎天父的神圣号角。 然而盖里斯紧接着,又对那个询问是否要赶人走的那孩子说道:“对了,查理你不能留下来,你要回家去。” “啊?” 那年轻人,听到盖里斯的话后,微微张大了嘴。 “为、为什么呀?” “你的父母尚且健在,他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又怎么忍心让你的父母每日思恋于你,苦苦煎熬呢?” “可……”那年轻人查理,有些哑然,他只觉得经文中有一段话,可以拿来回应盖里斯的说法,但他一时半会又说不清、记不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门徒。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门徒。】” “是这样的啊,先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一旁的其他人也颇为好奇, “诸位,不要从字面上来理解这段话,更不要去误解。” “吾兄耶稣,乃圣父所生,而非圣父所造,他与圣父同性同体。自他升天后,便坐在圣父的右边,这天非乃天空,而是那无处不在的天国,故你们行在这大地的万方,都与吾兄亲如兄弟,毫无间隔。” “吾兄如此,吾也如此,不拘你们身处何方,只要是愿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便与我同在,无需时刻停留在我眼前。” “你们现世中的父母,抚养你们、思恋你们、牵挂你们。因而在他们生前的时候,你们要去看顾他们,爱戴他们,但非乃愚从他们,是要牵着他们的手,一同走向正道,这才是吾兄话语中的真意。” “如此行在正道上的你们便同父母,一齐与我同在了,皆乃我的门徒。” 第二更,待会再搓一更 (本章完) 第83章 三权分立 第83章 三权分立 这两百多人中,有接近一百五十人,愿意留下来,但其中又有五十多人被盖里斯给赶走了。 那五十多人,要么家中生活困苦,要么乃家中独子。 总之被认为不适合离开父母去远游。 毕竟盖里斯直接坦诚的告诉他们,留在斯卡尔村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现如今斯卡尔村这边的基建其实铺的差不多了。 若是想留下来的话,基本上就一个选择——参军。 这个参军,并非如过往被雷纳德征召那样,去服几十天的兵役。 而是将要作为真正的职业军人,完成从一介平民向军人的转变。 便如千年前的罗马军团士兵一般,他们接下来的十几年将同军队分割不开。 在1186年这个时代,哪怕盖里斯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法折腾出短期服役的义务兵制度。 为此,盖里斯觉得,倒不如大开倒车,直接倒回罗马帝国时代,整职业军团得了。 以服役十几年为期限的士兵,建立一套职业常备军体系,这将有力的提高他们这边的危机应对能力。 如此,盖里斯设想中的三套军事体制,其实就差不多完成了。 首先是直属于是教团的圣武士,这些教团武士担负着以剑护道的职责,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立誓要用刀剑守护手无寸铁之人,让主的新天新地降临世间。 然后是隶属于王权的职业兵团,盖里斯身旁的这些人,将会成为一支王国常备军团的种子,他们将全年服役,担负种种军事职责。 【5.以耶路撒冷公民之名,立约村镇各自缴纳“王权十一税”换取王国军队对各村镇之庇护。】基本上“王权十一税”的用途,便是维持这么一批职业军队。 然后是选区议会体系下自行组建的民兵,这些民兵每年都要定期接受军事训练,在本地区担负防御任务与治安维护。 同时这些民兵,一方面可以在关键时刻集结起来维护约法公正,另外一方面,也为前两支武装力量提供优质新兵。 教团武士、王国职业军、选区议会民兵。 这三者,在盖里斯的规划中,构成了一个牢固的三角,他们有不同的职责,将会互相配合,将要互相弥补,以及互相牵制。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属于一种另类三权分立了。 也就是神权、王权、民权三者。 盖里斯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他又觉得,这至少要比在封建王权专制的道路上走到死要好的多。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在于,这年头土匪遍地,不给地方村社议会训练民兵,集结民兵的权力,那等土匪来了怎么办? 等死吗? …… 伴随着水渠的通水,斯卡尔村已经彻底成为一颗种子,这里不仅孕育着教团,同样还在孕育着一整套超越这个时代的生产体系。 从木匠、到砖匠、再到铁匠……教团从无到有、自力根生,建立出一个手工业生产中心的框架。 这颗种子已经发芽,她的根系连接着周边的村庄,将散乱的的农村紧密联系在一起。 她从周围村庄中得到营养,却又在未来,将长出茂密的树冠替大伙遮风挡雨。 一个稳固的生产中心,将会是后续一系列行动的物资基石。 在盖里斯与约翰他们这些骑士,将框架搭好后,便是需要往里面填人了。毕竟总不能真指望约翰他们那些骑士,一天天的专门打铁修房子吧。 因此在9月这个月份,斯卡尔村那边各处工坊招募大量学徒的消息,在附近传开了。 但在那些学徒,送上门来之前,并不代表斯卡尔村,就没人在打铁。 马尔万放下手中的铁锤,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现如今已经有了水力锻锤能够辅助。 但机械终究是不够灵活,更加精细化的一些锻打,主要还是在依靠人力。 马尔万便是当初那位,在凌晨夜里,从阿尔哈迪镇一路狂奔到艾哈迈德宅邸的少年。 他当初被毒蛇咬伤,因盖里斯而得救,但日子没好过多久,他的父亲便死在了埃里克的屠刀下。 因为失去了父亲的缘故,加上后来又希望能够报答盖里斯的恩情,便直接带着其母亲搬来了斯卡尔村,帮着这边的骑士打起了铁。 因为其家里本就是世代铁匠的缘故,马尔万上起手来就非常的快。 “师傅!我已经请过假了,今天的活这也算完成了吧。”马尔万在说着话的同时,将打好的剑胚放入水槽进行淬火,至此他才算是快要完成今天的工作。 有了先前从扎伊德商队里购置的铁锭,他们这边的铁匠们,可算是真正开张了起来。 菜刀、长剑、铁锅……这些都需要他们来一下又一下的敲击铁锤。 “马尔万,你这次回去要去几天啊?”骑士沃特随口问道。 现如今他的打铁生涯,其实也快差不多了,有着马尔万这个好小伙,回头这个铁匠工坊交给他,沃特自己是放心的。 相比起在铁匠铺里一直打铁,追随着负刀伤而死者,去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才是他骑士沃特的追求。 “也就两三天样子吧,回去把家里的铺子处理下,毕竟不卖掉的话,感觉也会被邻居给占了。” 对于自己邻居的道德修养,他马尔万是有着清晰认知的,或许明抢是不敢的,可这长期没人守着,想必到头来就莫名其妙被人拿去用了。 这窃居怎么能算偷呢?无非是在房主不在的时候,帮人看着房子罢了。 既然能够预料到会发生那种事,马尔万倒是觉得索性把那房子给卖了算了,回头在斯卡尔村这边修一套房子不好得很? “你在小镇那边还有些亲戚朋友吧?”骑士沃特那边也放下了手中活计,现如今天空中太阳快要落下,这一日的辛苦算是要结束喽。 “对,还是有不少熟人的。” “你就打算这么空手回去?不带点礼物?要是缺钱,我倒是可以先借你点。” 骑士沃特挺看好这个阿拉伯小伙子的,为了自己的脱身大业,他是不介意送些小恩小惠。 听到沃特的话后,马尔万有些纠结,斯卡尔村这些日子里,也是有些独特产出的。 在他看来,最好的,其实便是这儿酿的酒。 但他是穆斯林啊! 第三更,今晚再搓一章存稿,明天发。 (本章完) 第84章 《西蒙福音》256 第84章 《西蒙福音》25-6 斯卡尔村这边,因为某些事导致今年粮食意外富足,为了更好的利用余粮,盖里斯他们就酿造了不少酒,品质相对来说还挺不错的。 而那些酒,某种意义上来说,便与铁器一同替盖里斯他们回笼了不少货币,是盖里斯有底气不收人头税的原因之一。 在穆圣之前阿拉伯社会普遍饮酒,饮酒文化根深蒂固。 然而,随着伊斯兰教的兴起,穆圣意识到饮酒导致的社会混乱和个人失控,因而开始倡导禁酒。 但怎么说呢,屡禁不绝,才是人类的常态吧。 不过无论怎么说,马尔万还不至于真提着酒回镇子去,那可就太不懂做人了。 最后马尔万选择了斯卡尔村这边的另外一份产出——铅笔。 作为便利的书写工具,拿到推崇文化的穆斯林社群里去送人,还是倍有面子的。 带着礼物的马尔万,在次日告别了骑士沃特后,便独自踏上归乡的路。 这些日子里,因为有着教团武士的巡逻,附近的治安好了不少,野兽少了很多。 马尔万独自走上十里路都不带怕的。 不过,在快走到阿尔哈迪镇的时候,他有留意到小镇旁,多了一个庞大的车队,保守估计都有十来辆马车,快两百号人。 但其也没在意特别多,毕竟阿尔哈迪镇本就坐落在一条商路上,商队从这里来来往往本就是常态。只不过规模这么大的商队比较少见罢了。 走在小镇的街道上,马尔万能明显感受到,这里的气氛已经同几个月前的悲凉不同。 时至今日,他依旧能回忆起当初那一幕,当时整个小镇都沉浸在悲痛中,几十具尸体被集中起来举行殡礼,可他们却拿埃里克毫无办法。 然而仅仅是一天之后,盖里斯便提着埃里克的头,回到了镇上砸在了清真寺门前的石板上。 只可惜当时马尔万,还在艾哈迈德家的宅邸修养,没能去亲眼目睹当时的景象,仅能从邻居口中听闻一二。 而如今,阿尔哈迪镇已经彻底走出那种悲凉的氛围了。 因为周遭村庄,今年手里余钱较多的缘故,农民们的消费能力上来后,作为附近的手工业交换中心,阿尔哈迪镇的日子也好上了不少。 马尔万在回到镇中后,便是连自己家都没去,便来到医馆门口,径直推门而入。 当初是阿卜杜拉医生救治的他,于情于理都该先来拜访一下医生。 阳光透过木栅格,射入屋内,留下两个词的影子,一句是【真主至大】一句是医者之家。 然后,刚一进门,马尔万便闻到了浓郁的烈酒气味,而且显然是那种经过蒸馏的酒。 这种就马尔万很有印象,因为他在斯卡尔村的时候,就时常能闻到。 “呃……” 马尔万嘴角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态。 不过,在马尔万想要张口说话喊人的时候,阿卜杜拉医生的一位学徒,止住了他的举动。并指了指一旁被用布分割出的空间。 马尔万细心听去,还能听到那里面传来一丝丝痛苦的呜咽声。 显然,现如今的阿卜杜拉医生,正在进行着一场外科手术,并且似乎在手术的过程中,使用了斯卡尔村那边产出的蒸馏烈酒。 在阿拉伯医学中,酒的医用价值,是相当早就被确定的了。其往往被用作溶剂,帮助提取植物中的有效成分,也会被视作,消毒剂,帮助清洁伤口,减少感染风险。 但受限于经书教法,大多数阿拉伯医生,都尽量避免使用酒。即便是作为药物,也只会在特殊情况下使用,且使用量严格控制。 过了好一会儿后。那道帘子被掀开。 才露出了里面医生与病患。 阿卜杜拉医生的气色有些苍白,其刚作完手术的双手,也还在微微颤抖着,想来现如今他也确实老了。 而那个病患,则满脸横肉,赤裸着的上半身,有着许多伤疤,其中在他左臂上,就有着一道用肠线缝合的新鲜伤口。 按马尔万自己的认知来说,阿卜杜拉医生,刚刚所进行的手术,便仿佛是在清理什么伤口,然后加以缝合。 这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很麻烦的手术才对吧。 或许阿卜杜拉医生,确实是老了,他侄子的死,让这位德高望重的医生,经历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马尔万,好久不见啊。”阿卜杜拉朝着打铁的年轻人,招了招手,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医生……”这边马尔万,刚要张口,说自己从斯卡尔村那边过来。 那边阿卜杜拉便抢着说道:“别急,先进里屋,过来喝口水。” 阿卜杜拉的神色有些怪异,马尔万也就闭上了嘴,跟着阿卜杜拉的步伐,向里屋走去。 然而阿卜杜拉不只是带着马尔万走进里屋,还带着他走进了生活着的院子,直到走进阿卜杜拉的卧室,这才停下来。 当两人坐定,阿卜杜拉却又不言语,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最后是马尔万,先打开了他带来的礼物。 那是一些纸张和棍条。 阿卜杜拉,显然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二者是什么事物,该如何使用。 “这是笔?” “对,只要把外面的一圈削掉,就能露出里面压实的碳条,虽然不如蘸水笔那么的清晰,但还算方便,用来作图的话可以画出笔直的线,是先知所发明出来的。” 在提到先知的时候,马尔万话语中非常的崇敬,因为从未有过哪个人,向他展露过如盖里斯那样的博学多才。 要知道,以他铁匠师父的说法,先知在死而复生前,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 如果盖里斯不是真正的得到了神启,他又如何做到可以不借助经书,便信手拈来的传道呢? 如果盖里斯不是真正先知,他又如何能够知晓那么多世间的知识? 【那先知立在高处,向世人宣告自己的身份】 【吾乃基督之弟,千年前替其受死,仅余灵性,飘荡在世。吾见证沧海桑田,帝国崩塌。亦曾研习万物,知晓世人不知的隐秘。曾与穆罕默德先知交谈,洞悉其使命与志向。】 ——《西蒙福音》2:5-6 第一更 (本章完) 第85章 天无二日 第85章 天无二日 当马尔万提到这笔是盖里斯发明出来的时候,阿卜杜拉显然所有触动。 而后阿卜杜拉马尔万做出了一个手势,示意其安静,紧接着便取过一支削好的笔与一张纸。 “挺好的,这样的话,我就能写一封信给那河谷村子的贵人了。等我写好了,你待会帮我送过去怎么样?” 河谷村子的贵人?这个称呼显然不太对,因为这附近河谷中的村子,最近的那个其实便是斯卡尔村,但阿卜杜拉又为何不直呼其名了。 随即马尔万注意到阿卜杜拉的手势,意识到隔墙有耳。 显然阿卜杜拉在担忧着他说出的话,被某些不该听到的人听到。 在阿卜杜拉写信的同时,马尔万也凑过去看了看。 作为一名跟着镇里伊玛目学过几年字的少年,马尔万是识字的。 然后,在看明白阿卜杜拉写的内容后,他就瞪大了双眼。 因为那提笔第一行字是:【致先知】。 阿卜杜拉瞥了马尔万一眼,让马尔万收敛表情,并继续保持噤声。 随着阿卜杜拉渐渐习惯如何使用铅笔后,他的书写速度愈发变快。 这种笔,在阿卜杜拉看来就书写效果来说,其实远不如传统的蘸水笔,根本没法体现阿拉伯书法的文字之美,但胜在方便携带,并且易于使用。 而当马尔万彻底意识到当下情况的时候,他心中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将这份信送给贵人,不要出差错。”阿卜杜拉将写好的信,折好后塞进了马尔万的胸口,向其传递了一个眼神,而马尔万也给予了一个肯定的回应。 “对了,记得告诉那贵人,当初确实是我的错,我不当心存侥幸。” 阿卜杜拉每每想起,当初盖里斯同自己在小镇里的对话,都不由得心痛如绞。 或许如果他能坚决的站在盖里斯身旁,他的侄子就不会死。 当初蒙特雷村,坚定的追随盖里斯,站在盖里斯的身后,因而艾哈迈德被轻易降服。 而他呢?他们阿尔哈迪镇的人,不敢去反抗,当埃里克来的时候,也只是跪下,最后引颈受戮。 但现如今懊恼又有什么意义? 他阿卜杜拉只希望,能够在剩下的人生里,能够坚定不移的去支持那位【先知】好补赎自己昔日的过错。 这无关乎死后的结局,而仅仅在于希望能够弥补生前的一点遗憾。 从阿卜杜拉这里接过信后,马尔万神色如常的离开了医馆,然后装作毫无异常的同街道上的邻居不断打着招呼。 他很自然的离开了城镇,然后在走的远远后,才敢回过头。 从现在他所站着的位置,去眺望阿尔哈迪镇,便仿佛其是一根加粗的线条,而在这个线条的一端,则盘踞着一个黑块。 那个黑块是一支从远方过来的商队,人数惊人,却又散发着许些不一样的气息,似若猛虎,在张牙舞爪。 那支队伍现如今已经在收拾东西,即将再度启程。 马尔万不清楚阿尔哈迪镇的未来如何,他有些不敢去想,只期盼着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结束了那最后一眼的眺望,确定周围没有人跟着自己后。 马尔万开始了奔跑,舍弃一切的奔跑,便如当初他朝着艾哈迈德大院奔跑一样。万物非主、唯有真主,世间一切事物的变化、都是真主的安排。 便如星辰在天空恪守轨迹,任何生灵都无法动摇那神圣的计划。 在马尔万看来,或许这就是真主给予他的使命,是那真主所允的。 有关自由意志的难题,如今已经不再被他所困惑。 因他晓得,不论真主定下了什么样的未来,那都不当是人所该去质疑与困惑的。 真正的【先知】如今正身处在那河谷中,他势必能够将世间万物的秩序重塑,好叫真主的意志贯彻在大地如行在天。 ……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盖里斯便仿佛一位设计师,处处规划着斯卡尔村的发展。 提出一个个奇思妙想,让约翰与西蒙他们,能够成功建立起不同的工坊,将不少原本的斯卡尔村人口,向手工匠人进行转变。 这使得斯卡尔村能够出产铁器、酒水、铅笔等物资…… 而除去这些产出上的变化,斯卡尔村同样还是一个军营。 除去西蒙率领的那些教团武士外,那些被盖里斯留下的人,也都开始向职业军人转变。 留下的拢共九十三名降兵,被整编成了一个连。 效忠于伊萨贝尔的骑士乔治,被任命为了连长。 考虑到现如今人手紧缺,因而原本追随埃里克,但又活下来的三个侍从,被用伊萨贝尔的名义任命为了排长。 毕竟他们那几个侍从,有着经年的军事经验,用来训练一些自由民士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伊萨贝尔得到任命后,以侍从乔斯为首的这三个排长,当场表示:“对我们来说,天无二日,只有先知阁下一个太阳!” 听的伊萨贝尔不忍直视,拳头都有些不自觉的握紧了,这怎么还能当着自己面,说那么直白呢? 在摊子彻底铺开后,盖里斯的生活也进入了正轨。 他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编撰教材,汇编历史进程脉络,以及整理教团教义和设计组织架构。 除此之外,在盖里斯有空的时候,伊萨贝尔也会不断来请教问题,那些问题往往包罗万象,一时间盖里斯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了百科全书在用。 基于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的情况,盖里斯直接把所有未成年,都集中起来,弄了一个讲课的学堂。 学堂开课时间也不长,每天大致上4个小时左右,盖里斯主要是教一些后世的“常识”,让这些孩子能够开眼见世界,能够清楚【神】创的这个世界有多么广袤。 此外,盖里斯也从他们中开始选择有天赋的,有意识将他们向教士进行培养。 又是寻常的一天,盖里斯将孩子们集结起来,在完成每次必有的识字练习后,开始带着他们讲课。 其实也谈不上讲课,毕竟具体讲什么内容,纯看盖里斯心情,很多时候都是社会实践才对。 第二更 (本章完) 第86章 要有光! 第86章 要有光! 每次讲课前的书写练习是必不可少的,但基于某些需求,盖里斯并没有去传授法语,而是选择了拉丁语。 至于拉丁语的简化工程,盖里斯则一时半会没空来处理,只能等待日后再说。 完成基本的拉丁语识字教学后,盖里斯便带着孩子们坐到了田埂上,现如今这片地上下一季的种子还未播撒,正是少年少女们撒野的好地方。 盖里斯向身旁人问道:“你们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呢?” 这个时候,伊萨贝尔举了举手,问道:“我很好奇,创世纪中的世界诞生是真实的吗?” 盖里斯砸吧了下嘴,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回答道:“我这里其实有另外一个版本,你要听吗?” “啊?” 伊萨贝尔有些茫然,周围的其他那些孩子也颇为好奇的凑过来。 “先知!说说看呗!” “说嘛!说嘛!” 盖里斯清了清嗓子,转而朗诵了起来。 “起初,宇宙虚无,深渊之上黑暗如幕,笼罩万物。时光无始无终,空间无形无质,诸般奥秘皆隐于混沌奇点中。” “忽然,万有之主,造物主,以祂无限的智慧与权能,发出祂的声音:【要有光!】” “于是祂的声音便如雷霆,震动奇点,将虚无撕裂,使光明穿透那深邃的黑暗,就有了光。” “天地的根基在那瞬间立定,时空的帷幕随之展开,星辰的种子被祂播撒,散布于无垠的苍穹。” “当光芒大作,宇宙的边界无形扩张,其如风中的尘埃飞速蔓延。天空之星如明灯,点亮夜空,星系如圣洁的天使,在浩瀚中翩翩起舞。” “时间在吾父怀中静静流淌,空间于其胸中如风扩展。诸天万象,皆在其内运行,然而其尽头却无人能测,唯有那至上的主,独知其深邃。” “世界之广袤,言辞难以衡量,其宽广远超凡人心智所能企及。亿万光年,不过是其一角,我们脚下大地无非沙砾,漂浮在无边荒漠。” 伊萨贝尔呆住了,周围的那些少年少女们也傻了。 周围的那些少年少女,有些听不太明白盖里斯的话,只觉得好厉害。 而伊萨贝尔呆住,则是因为这个盖里斯说的这个版本的创世纪,要比之其在过往所听过的那些《创世纪》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起码从这吹逼的功夫上来说,盖里斯就不知道甩开那些教士几条街。 过往那些教士,能够像模像样的背诵一下创世纪开篇的几段话,都神气极了,仿佛掌握着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真理一般,容不得他人质疑。 然而盖里斯,现如今却胸有成竹,不仅是说出了开天辟地的一幕,还向周围人展露出广袤无垠之天地的一角,令在场的众人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以及那位造物主的伟岸身姿。 而且,就伊萨贝尔对盖里斯的了解来说,盖里斯说的这估摸着才是真相。 至少,伊萨贝尔是相信盖里斯的,信他胜过其他所有人。 然而就在,伊萨贝尔,想要接着“我很好奇”的时候。 不远处传来了奔跑的步伐声。 盖里斯转过头望去,却就见到是上午刚离开斯卡尔村的马尔万,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看到盖里斯的时候,马尔万气喘吁吁,步伐逐渐放缓,然后转过方向,朝盖里斯这边步伐踉跄走来。 盖里斯见他情况不好,急忙走过去要搀扶对方。就在盖里斯接住马尔万将要倒地的身体时,马尔万从胸口扯出一道被折好的纸条。 “先知……看看!” 伴随着这的虚弱声音,马尔万合上双眼昏厥过去。 真主,祢创造了万物,令世间万物遵循着【前定】向后延续,而如今这一幕【意外】,亦是随祢意欲早已注定…… …… 一支庞大的商队,顺着一条小路在前进。 队伍中人马众多,不少骑着马的人,散落在马车前后。 比之护卫着马车前行,这些人倒更像是在侦察与警戒。 伴随着从荒原走进丘陵,车队的阵型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么赤裸裸的散成一片。 在变阵的过程中,一位穿着稍显富贵的人,从停下的一辆马车旁经过。 在经过的时候,他有注意到马车上有着他想找的人。 于是他张口便问道:“亚西尔,伤口怎么样啊!” 被问到的那人,便是先前在阿卜杜拉医馆里,让阿卜杜拉医生缝合伤口的那位。现如今他正躺在马车上,享受着秋日阳光的暖意。 “挺好的!马赫,那医生手艺是真不错。” 说着,亚西尔便向马赫展示了一下阿卜杜拉的包扎手艺。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被称为马赫的男人,骑在马上接着说道:“没事就好,先前那批人有些扎手,让你给伤到了,回头从我那边,你多拿一份。” “哈!好!”亚西尔也回应了一下爽朗的大笑,并接着说道:“对了,马赫,有些事和你商量下。” “嗯?说。” “俺寻思,咱们这两百多号兄弟,如果不跟个正经医生,回头受伤的人多了,怕是不少兄弟都活不下去,不如使个伎俩,将那医生给赚过来,骗他有血光之灾,哄他上俺们这避难。” 亚西尔这话粗中有细,不像他这满脸横肉的莽夫该说的话。 然而那马赫转过头,就说道:“何必骗他说有血光之灾呢?” “先前那镇子,看起来可相当富庶,人又不多。我们这队伍直接分作两波,叫一伙人蒙上面罩,将那镇子上的人给该杀杀、该抓抓,这不就是现成的血光之灾吗!” “然后,要么是把那老头留着不杀,放其一个人待在镇子里,他也活不下去,这时候另外一波人装作商队,从其门口经过,那不就赚走了吗!” “又或者,直接叫兄弟给抓了那个老头,再让另一伙兄弟充作好人,上前去把那老头给买下来,放他自由,但那老头一家人死个干干净净,又怎会脱我们而去?” 马赫一身富贵人装扮,看起来像商人,但说起来话来却是一股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混不吝。 第三更,完毕 (本章完) 87.第87章 山的那边是敌人 第87章 山的那边是敌人 一名凡夫俗子,其生命价值几何? 这个答案在每个人心中都不同。 在封建主看来,凡夫俗子之价值,便等同于其一生的产出,因凡夫俗子乃他们不吃草的牛马。 但对于流寇、匪军而言,凡夫俗子的价值仅相当于奴隶商人的出价。 穿着富贵衣服的马赫是商人吗? 他自然是商人,其在黎凡特地区,也算是小有声名的奴隶供货方。 马赫将法兰克人送去大马士革,把阿拉伯人卖给热那亚人,属于在两边都吃得开。 “老大,俺们干嘛要专门走这么远,跑这山疙瘩里来啊?”亚西尔颇为不解。 马赫听见亚西尔这粗人的话,笑了笑 “这前两天不刚说过吗?我们是来这边发财的。” “可这在哪发财不是发财,干嘛要专门来这里?”亚西尔愈发不解起来。 “那自然是因为别的缘由了。”说着,骑在马上的马赫,眺望了一下远方的山头,向一旁的亚西尔问道:“我问你,在穆罕默德先知后,可否还会有新的先知,来到世上。” 这个话一下子就把亚西尔给问住了。 不过他倒也是实诚,直接说道:“老大,你晓得,俺就是个粗人,先知那样人物的事情,俺又如何知晓呢。这新先知来不来世上,关俺们这等凡人又有什么干系?” 马赫听见亚西尔这番文盲发言,头有些大。觉得自己在思想文化这方面,抓的还是不够紧,以至于这两百多号兄弟,竟连个能同自己讨论经书的人都找不出来。 他马赫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因此在听到文盲发言的时候,他就有些不适。 不过好为人师的他,还是耐心解释了起来。 “穆罕默德先知,是最后的先知,是封印的先知,他已经替这世界带来了一字不可更改的经书。” “自他之后,不会再有新的先知,自他之后,所有宣称自己是先知的,都是达加尔,是说谎者。” 在听到这番补课后,亚西尔还是没能理解,先知与他们的关系。 “那老大,这耽搁俺们赚钱吗?” 马赫头有些大了,这手底下人没文化,那可真是烦。 “耽搁!当然是耽搁!因为穆圣说过,这世界当会在出现30个假先知后,迎来末日!这要是世界末日了,我们又怎么去快活赚钱!” 一听到马赫说世界末日,亚西尔顿时不说话了。 其实亚西尔对于世界末日也没什么了解,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世界末日必然是什么大不妙的事。 “当然,除去那番有关末日的伟业外。还有点最主要的原因,有人找到我,说只要带去那假先知的人头,便赏我们2000金第纳尔,足够兄弟们一人分5枚了!” 一提钱,亚西尔顿时来精神了。 “那感情好啊!老大,这不得多给我分点?” 什么假先知、什么末日、什么信仰、什么穆圣……对于他这样的粗人来说,都是听得昏昏欲睡。 但凡马赫早点提钱的事,亚西尔都能表示自己要带伤去砍人。 这天底下的文化人终究是少数,而如亚西尔这样张口便是钱的家伙,方才常见。 …… 斯卡尔村地处一个盆地河谷,其主要的出入口其实只有三处,一个是亚嫩河的下游出口,两个是周围山脉各一个的豁口。 而这个山谷的三个出入口里,南北的出入口,还都十分狭小,甚至于可以说直接修面墙就能变成军事关隘。 盖里斯之所以如此看重斯卡尔村,自然便是同这样的山川形势分不开关系。 或许这里发展不出什么城市,但在中世纪这个时代,却也足以容纳上千号人,在这片盆地里耕地、打铁、生产商品了。 当然想归想,这件事目前来说却没多少可行性,主要在于盖里斯他们现如今抽不出人手来抽不出人来修墙。 至多是在各个易于通行的道口设立检查站,警戒着四周,避免不合时宜的人进入盆地。 因为有着马尔万的缘故,早在两个小时前,一张会议桌上,便摊开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已经被盖里斯翻译成法兰克语,告知给其他人了。 大致上便是阿卜杜拉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并且意识到那些人在探听斯卡尔村的消息,显然对盖里斯他们图谋不轨。 在听完信中的内容后,首先是民兵连长普尔多克发言:“需要我现在去动员各个村的民兵吗。” “来不及,按照信中的描述,以及马尔万路上的见闻来说,怕不是要不了多久,那伙人就杀过来了。” 开会众人中,约翰直接否决了普尔多克的提议。现如今,在斯卡尔村这边,伊萨贝尔是名义上的领袖,盖里斯是实质上的领袖,脸上带疤的约翰则是具体事务上的第一负责人。 “那怎么办?就目前谷中的人手够吗?”这时候另外一名参会的骑士发出抱怨。 毕竟现如今,谷中接受过军事训练,能够用于战斗的人手,其实也就一百二十人左右。比之信中提及的潜在敌人,可能只有对方的一半。 哪怕他们相信在先知的带领下,势必能够取胜,可这若是损伤的人多了,那可就不美了。 然而这个时候,乔斯突然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环顾四周,而后大声说道。 “基督教付出了10万人的殉道牺牲,才成为罗马帝国国教,我们也应该要有这个觉悟吧!” “天兄耶稣是第一颗落在地里死了的麦子,其所受的痛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我们又怎么能因为恐惧死亡而拒绝真信呢!” “真正的【先知】就在我们身边,他是天才!是伟大领袖!他永远正确!绝不犯错!是天兄耶稣真正的继承人!紧跟他的步伐,我们势必胜了又要胜!” 盖里斯听着乔斯的这一番发言,眉头跳了几下,但又不好说什么。 最后他开口一锤定音。 “将谷中所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动员起来,让大家穿好盔甲拿好武器,去谷口那边的空地集合,这一次,我将带队冲锋,冲在最前面替你们踏出胜利的道路。”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约翰福音》12:24 这段话据说是耶稣死而复生后说的话,是在抬高自己被钉十字架的意义。 而就结果来说,耶稣传道三年,他的门徒仅仅局限在巴勒斯坦一地。而在他被挂上十字架后,对他的信仰与崇拜,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向世界各处扩散而去。 普世教会因他的死被播下种子,也才有了后续使徒保罗重铸教会。 …… 在斯卡尔村这个山谷里,武器是不缺的,当然盔甲则是另外一回事。 锻造一把简易长剑,对于这个时代的熟练铁匠来说,一周时间便够了。 但想要编织一套质量上乘的锁子甲,其实技术上是没什么难度的,可在时间上,却会无比漫长。 在先前整编降兵的时候,盖里斯其实也是因地制宜,将武器尽可能的合理配发,而做不到清一色的制式装备。 在被整编出来的王国军连队中,一排和二排都是剑盾手混杂着长枪兵,他们的着甲率相对还行。 三排则是集中了所能收集到的远程武器,在配备了剑盾的同时去进行远程投射打击,但基本上没有着甲。 由于这些士兵,本身在雷纳德庄园里接受过训练的缘故,对他们进行整编还是挺简单的。 至于连排班制度,看似有些超越时代,但其实也就那回事。 精妙的班组作战,压根不存在,士兵们的日常训练,就是推进、戳刺、推进、戳刺…… 丢罗马时期,这无非是一个百夫长,带着几个老兵在整训新兵罢了。 即便是放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其他军队中,也只是中游水准,谈不上善战。 但就这么一支谈不上善战的军队,在接到集结命令的时候,却表现出了极端的作战热情。 当盖里斯下令将所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集结时,他们是最为积极主动的,在列队时也是最为齐整的。 与他们相比,西蒙那边的教团武士,虽然更加训练有素,但终究是人太少了。 预备参战的人被集结在空地上,他们望着盖里斯,而盖里斯望着他们。 秋风吹过干枯的田埂,附近的丘陵中不时传来鸟鸣。 呼吸声彼此起伏,锁子甲抖动碰撞的稀碎声不止,但却无人开口言语。 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盖里斯向他们发出宣告。 “山的那边是什么?” 盖里斯向在场的所有人发出询问,但又在有人回答他前,接着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那座山的后面是敌人,你们信不信我呀?” 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上百人异口同声答道:“我们信你!因你是天主降下的启示!向我们展现前进的道路!” “那么就听着,主拣选我为其使者,是命我将正道于世间宣扬,是要让罪人接受公正审判!” 第一更,现在是三千字章节,因此改为两更 (本章完) 第88章 若我是真的,怎么办? 第88章 若我是真的,怎么办? 时代兜兜转转、仿若六百年一轮回。 站在盖里斯的这个时代,向前数一千两百年是天兄耶稣出生,替世人负罪而死。 向前数六百来年,则又是封印先知出世,一统阿拉伯,降下最后的经书。 而若是向后再数六百年,却竟是那受圣灵感化而生的天王横空出世,撼动清妖朝野! 可以说,在时代的车轮上,便似乎真就缺了一个位置,等着盖里斯来填补。 当然,这说不准只是个玩笑话,算是某个意外的巧合。 立在田野里的盖里斯,向目所能及之人都宣告了敌人的到来,亦声明了自己的使命。 但在场这些人,无人知晓一件事。 在六百年前,距离这里七百五十公里外的麦加,同样发生过这么一幕。 穆圣询问周围的人是否信他,大家异口同声说信。 穆圣宣告自己的使命,却又被他的叔父所驳斥。 而这一次,没有人站出来反驳盖里斯的话语。 有关大队人马在向山谷进发的消息,伴随着山顶上哨兵的来往,得到了验证。 那是有着足足三十辆大车的商队,暴露在外的护卫就多达六十人,其中还有足足二十名骑手。而整个商队的人数粗略算算,更是超过两百人。 若是没得到阿卜杜拉的信,一不留神让这“商队”使成功使出个“木马计”,让这两百多号人混进谷中,又或者哨兵防守力量不足,被对方成功突袭。 想必都会给斯卡尔村带来难以挽回的损失。 毕竟哪怕是两百头猪,也不是他盖里斯一时半会能全抓起来的,可偏偏斯卡尔村里老弱妇孺又那么多…… 不过,既然早有准备,那么在战斗地点的选择上,盖里斯这边便掌握了主动权。 完成动员后的盖里斯,并没有急于作战,而是在确定了对方打算继续保持伪装的情况下,选择按兵不动。 当马赫带着这么一支庞大的商队靠近谷口的时候,便注意到前面的路被一些拒马之类的路障给挡住了。 一个穿着盔甲却未戴头盔的年轻人,带着几名装备不错的步兵,拦住他们的去路,这个年轻人有着一头浅金的发色,看上去相当的爽朗。 “嗨嗨嗨!远道而来的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在热情的打着招呼,浅绿色的瞳孔向外散着友好。 见到有人拦路,马赫冲忙骑着马赶过来,在来到那法兰克年轻人面前后,赶忙翻身下马。 “哈!您瞧,我们这是支商队,前不久听说这边出了一个新集市,就想过来看看,瞧瞧,在这边做做生意。” 盖里斯审视着眼前这个穿着略显华丽,颇为富态的男人,就相貌上来说,这个人并非典型的阿拉伯人长相,而更有些高加索人种的感觉。 就说话口音而言,虽然用的是阿拉伯语,但在盖里斯看来,莫名有着突厥系的味道。 “做生意?”盖里斯刮了刮自己那长出绒毛的下颌,话语中的声音略微暧昧。 “我们这地可供不起您这么大的商队来做生意,先前一支商队才百来人不到,都尽兴而来败兴而归。更何况您这么多车,那么多人,真要进去后闹出点事,我也担待不起,我劝你们最好绕道而行。” 盖里斯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手中的动作,却又表明这事有的商量的余地。 马赫暗骂一声死要钱,便匆忙来到盖里斯身旁,将衣袖里的钱袋塞给了他面前的法兰克人手中。 盖里斯略微掂量了一下,感受着其中的重量,能够意识到里面或许装的都是金币。 “啧,不错。” 盖里斯咂了下嘴,面上的笑容愈胜,然后他招了招手,让其身后的那些披甲士兵向一旁退去。 就在马赫觉得这事搞定了的时候,盖里斯再度说道:“这做买卖自然是好的,但该登记登记,该交税交税。现如今啊,这外约旦领上,能说上话的,可不只是那个雷纳德喽。” 如此言语着,盖里斯便独自一人朝最近的马车行去。 一旁的马赫赶忙跟上去。 “大人啊,你瞧,这都是大马士革那边的产出,是上好的干果、还有染料与丝绸。”马赫屁颠屁颠的介绍着,话语中相当的客气。 讲实话,马赫的这些话,也就哄一下别人罢了,对于盖里斯而言,真就是屁用没有。 谁家商队会想着把干果、染料与丝绸这些东西卖给农民啊!农民们有钱买吗? 并不是说这个时代不存在马赫这样规模的商队,而是那些商队基本上只会在城与城之间定点贸易,转销奢侈品以及一些大宗货物。 盖里斯看见一个被用布盖住的马车,转手就抽出腰间的剑,在马赫反应过来前,用剑尖刺破蒙着的布,穿进了马车。 原本预想中的惨叫,并未从马车中传出来,反倒是一些小麦从车上流出。 盖里斯将剑收回,似笑非笑的看向马赫。 而马赫也似笑非笑的看着盖里斯,他有些拿不准这个法兰克年轻人的想法了。 但保险起见,马赫觉得谷口这一关,还是强闯比较好。 当盖里斯转过身,要去检查其他马车的时候,他朝一旁人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手下直接去剁了这多事的家伙。然后又朝不远处的几个骑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准备去强闯谷口。 而这个时候盖里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瞟了一眼附近丘陵山顶,在那个位置有着一点光斑在一闪一闪。 收到信号后,盖里斯确定谷中已经做好准备。 便转过身不再检查马车,也不再管这车队,便似乎先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在走了几步后,盖里斯又回过头说道:“你那演员的修养,还是不到家啊。” 马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已经做好准备,直接强取这处谷口了。 他右手轻轻一挥,伴随着一声响哨。 原本那些游离在马车队外的骑手,便呼啸着从他身旁经过,势要跃过个别低矮的路障,去强行占下谷口。 其中又有几个弓手暗箭伤人,朝着盖里斯的背影,接连射去几矢。 然后,在场的人,感觉眼了一般。 从弓手到盖里斯的背影,不过二十步距离,任何一个懂得拉弓的人都不该射歪。 然后箭矢,便从盖里斯身形中径直穿了过去! 啊?! 这是中了?还是未中! 不少弓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害怕自己这是看到了幻觉,就在刚刚箭矢即将射中盖里斯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仿佛晃了晃闪烁了一下。 当箭矢从盖里斯身上穿过去后,盖里斯转过身,朝马赫他们张开臂膀,而后行了个礼节。 “你们是来找人的对吗?” “找我?” “找我这个假先知?”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若是真先知,那你们又如何自处?” “在我从隐遁中归来前,真主便允我,祂已让世界上的万物都发誓伤害不到我。” 在盖里斯说出这番近乎疯人呓语的话时,马蹄声渐起,那些放下轻矛或抽出长剑的轻骑兵,便呼啸着朝他冲去。 那些矛尖瞄准了盖里斯,那些长剑劈向身体。 然而……便如盖里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无论是矛尖穿刺、又或者长剑劈砍、亦或那马匹直愣愣的冲撞。 都未能伤害到盖里斯。 那些骑手惊异着回头,而马赫张大着嘴巴看向盖里斯。 幻影?! 又或者说,这个莫名其妙的法兰克人,真就是他先前同自己心腹讨论过的【假先知】? 不是、这【假先知】怎么真有神力啊! 原先他马赫不过以为斯卡尔村这边的假先知,只是个妄称先知的骗子,只要刀剑加身,其便会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罪行。 可是他眼前这个家伙,怎么……怎么…… 马赫的三观有些难以理解当下情况。 而那年轻的法兰克人,则传来爽朗的笑声,丝毫不在意马赫这边射出的箭矢,也不在乎那些从他身上径直穿过的轻骑兵。 而是就那么一步接一步的向谷口行去。 那些从盖里斯身上穿过的轻骑兵,已经顾不上他们身后那个似若幻影般的家伙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抢下那个狭隘的谷口,从而让后面的大部队冲进谷中。 然而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自山谷内侧两边,各冲出一队步兵,将谷口给堵的死死。 谷口的步兵们,肩并肩、人顶人,悍不畏死的架起长矛与盾牌,堵住了轻骑兵的去路。 见状,领队冲锋的轻骑兵队长,微微勒马,降下了速度,带着身后的那十来名骑手,以一个回旋的姿态从步兵阵前掠过。 他们放弃了直接冲击,而是选择转过头撤退。 与法兰克人骑士惯用的决死冲锋不同,虽然他们这些突厥骑手,同样会使用轻矛冲锋,但那并非说他们真就能一往无前。 就以他们身上的盔甲厚重程度,若是真一头扎进了这如林长枪中,根本谈不上什么撕开战线,而仅仅是单纯白给。 然而就在这些突厥轻骑兵,打算后撤一些距离掏弓射箭的时候,他们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一个本在他们身后的人,现如今正被他们所直面。 那有着浅金发色的年轻法兰克人,向他们这些骑手举起了长剑。 第二更,三千字章节。最后一更 然后说一下日后的更新时间,我会固定在下午八点钟左右, 顺带推一本书,是我卖py的后果 (本章完) 89.第89章 乐章 第89章 乐章 秋日的风在山谷间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轻骑兵们的马蹄声在谷中回荡,与风声交织成一片,奏响悲凉序曲。 对于这些突厥轻骑兵们来说,紧张吗? 自然是有的,仅仅是片刻之前,他们的刀剑与轻矛从那人身上划过,却未能伤及其分毫。 在片刻的片刻之前,那人向他们宣告:真主便允我,祂已让世界上的万物都发誓伤害不到我。 若那人说的是真的当如何?那可太过骇人了。 只希望,先前的那一幕仅仅是精灵们的鬼把戏。 在伊斯兰文化中,精灵是颇为特殊的存在,他们被认为是一种超自然生物,具有自由意志,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选择行善或作恶。 若说人类是由泥土所造,天使由光所造,那么精灵便是无烟的火焰而成。 寻常刀剑伤不到精灵,也情有可原吧? 作恶的精灵能够引发恐惧、混乱或精神错乱,但那通常是间接的。 在场的诸多穆斯林,他们尚未听说过有精灵直接谋害人类性命…… 当然绝大多数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其实意识不到太多东西。 他们只是茫然的跟从最前方的骑兵队长,向着那有着一头浅金发色的年轻人,发起了冲锋。 秋日的光,洒在盖里斯的头发上,散出一圈光晕,令世界为之定格。 那些马匹的踏蹄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他们所合奏的曲调,在盖里斯听来,略显缥缈。 本该是七八拍那种急促与不稳定的现实曲调,对盖里斯而言,被简化到了四一拍的极简风。 创世之初的那声【要有光】是创世的乐章,时至今日,人类不过是被困在其中短短一节中。 盖里斯抓住了那节拍韵律的变化,他与寻常人看待世界的目光,早在那雨夜里便不再相同。 因此,当他挥剑的时候,其他人目光中仅仅是只能流露出骇然。 他们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盖里斯,他们试图挥剑去拦,可节拍上的不一致,使得他们根本来不及。 当这十来名轻骑兵,与盖里斯擦肩而过时。 一匹战马被斩断马头、两匹战马没了前蹄、三名骑手脑袋飞起。 精灵? 精灵们能杀人吗?他们杀人有这法兰克人杀的那般利落吗? 活下来的人,面露惊骇,因在他们与盖里斯交叉而过的时候。 他们亲眼见证,那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连劈斩,他们亲眼见证那魔神一般的人物,即瞬间斩断马头、斩掉马蹄、斩下人头…… 一时间,数朵猩红玫瑰在这绽放。 而那舞台的主角,依旧独自踱步,仅仅是留下一个背影给马赫他们。 先知假不假,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马赫也好、亚西尔也罢,他们或许相信真主的存在,但对于伊斯兰教的种种戒律,大多不屑一顾。 这些人早已不在乎来世的结局,仅仅追求今生的潇洒。 可当真正的大能者,向他们展现世界的另一番面貌时,他们也不由得陷入惶恐。 只是,由不得他们惶恐了。 在那些吓破胆的骑兵,不愿勒马,而是一路狂奔的时候。 谷口的矛兵们向后退去,露出一整排的弓弩手。 看见这一幕的马赫,自然心知肚明,自己早就暴露,这是被人给埋伏了。 他狂吼着下令:“弩矢来袭,所有人自行遮蔽!” 在他指令刚一说完,便是三十多支自百米外齐射的箭矢,自他头顶飞过,落在车队中。 三十多人的齐射,自然谈不上什么铺天盖地的箭雨,可那些偶尔贯穿肉体的沉闷声,依旧令这伙人感到恐慌。 可事到如今,马赫也不觉得能有什么退路,他匆忙下令,让车队里的所有人,转入作战状态。 当后面那些马车上的蒙布被掀开,便露出了其中所藏的兵器与盔甲,还有大量早已准备就绪的步卒军士。 在这一阵阵接连不断的箭矢中,那些全副武装的重步兵步卒开始集结。 与其他被射到仓皇而逃的人不同,那些箭矢对着甲的士兵们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他们从容不迫的集结,他们毫不慌张的列队。 这些士兵的出场,稳住了突厥人这边的的阵线,使得原本慌张的那些匪徒,也开始渐渐稳定心神,他们在穿戴好自己的盔甲,找到武器后,渐渐完成结阵。 眼下的战局,已经迫使马赫忘掉先前的那一幕了,毕竟在这个箭矢不断落下的环境中,如何杀死敌人、如何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但考虑到谷口那边堆满了长矛兵,单纯依靠重步兵去肉搏,是难以撕开对方战线的。 而整个谷口的宽度又有限,纵然马赫这边在士兵数量上居于优势,却也展开不了,最后若是打成添油战术的话。 马赫可以确定,自己这边是必败的。 因为他麾下的那些士兵,本质上就是为了发财,才聚集在一起的匪徒。 只有活下去,才能享受到发财带来的美好生活。 因此,那些家伙,或许敢拼一时之勇,更能顺势追杀扩大战果,可一旦陷入苦战,势必士气血崩。对方又偏偏是长枪结阵,在正面单纯硬碰硬的情况下,显然是一寸长一寸强,他们这边要用人命才能耗死对方。 这种情况下,马赫清楚,他无论如何也要撞开那如林长枪,然后在对方军阵混乱的情况下,依托士气高涨的本方重步兵,去将对方拖入混战。 但先前的那些骑兵,已经没法用了,马赫左右张望,便发现那些骑兵,早就跑的没影了。 可还好,并不是所有骑兵,都见到了先前那一幕。 那些本位于商队后面的骑兵们,还不知道当下情况如何,一溜烟跑没影的家伙,并没有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同袍。 马赫命令那些商队后方骑兵们集结,多多少少又凑了七八骑出来。 至于该如何鼓舞士气,说服一帮穿皮甲的轻骑兵去冲阵,马赫自然是有办法的。 “破阵后,每骑兵赏100第纳尔啊!” 100第纳尔,也就是425g黄金,差不多就是说,他拿出了1磅多的金子!就为了鼓舞这些骑兵去冲阵! 光说还不算,他马赫跳到一辆车上,一脚踢开其中一个箱子,露出其中那满满的金币! 阳光洒在那堆金子上,折射出耀目的光,看的一旁众人眼都红了。 听见周围众人沉重的呼吸声,马赫觉得这仗还是能打一打的。 “晓得吗!这附近的包税人就是被那谷里的人剁了,包税人家里上百年攒下的财富都堆在那谷里!” “杀进去!谷中财物我分文不取,都留给兄弟们瓜分啊!” “那谷中男人,你们想杀便杀!想卖便卖!至于那些女的则随你们意愿!” “干完这一票,够咱兄弟吃三年了!” 一句句蛊惑人心的话语,被马赫大声吼出,刺激的周围那些人一阵阵酥麻,感觉便是先前所见到的异象也不足为惧了。 “老大!这票干了!”一旁的亚西尔,哪怕受了伤,却依旧穿戴好盔甲,骑马准备好作战,在他的身后是另外两匹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兵! 可以说,马赫将他班底里最值钱的兄弟,都给拉出来了。 三十来名弓弩手射出的箭矢,还是太过单薄了。 以至于马赫他能从容顶着箭矢,完成队伍的重整。 谷口那边的部队,在看见马赫已经做好冲击准备时,也在老约翰的命令下,停止了射击。 双方彼此的意图,都很清晰。 对方想做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对于他们这些久于战阵的家伙而言,都是一眼明了。 这种情况下,其实就是在赌,在赌哪一方的士兵更坚韧,赌哪一方的士兵能够死战不退。 马赫选择了砸钱,他信口开河的将谷中形容成堆满黄金的宝地,他激发麾下士兵的兽性。让那些人,被黄金闪瞎眼,用贪欲蒙蔽心中的恐慌。 至于谷口那边,盖里斯已经独自一人踱步进入阵中。 所有见到先前神迹一幕的士兵,都为之陷入狂热。 那是刀剑不加身!是超脱凡俗的神恩眷顾! 盖里斯一次又一次的在用神迹,向他们证明自己的身份。 士兵们难以抑制的高呼了起来:“圣哉!圣哉!圣哉!” 盖里斯压了压手,示意在场的众人,先不要欢呼。 他先是将手中的剑,重新插入剑鞘,而后从一旁的侍从罗素手中接过一把长矛。 紧接着盖里斯挤进枪阵中,与所有的步兵们肩并肩、人顶人。 他与他身边的战友,能够看到马赫麾下的那些骑兵在列队,那些突厥骑手们,在准备着冲击。 盖里斯左右环顾,他能感受到士兵们在狂热激情中所蕴含的那一丝怯意。 于是他高声喊道:“唱那首歌吧!我起个头!” 【我们的神乃是坚固保障】 【永不动摇之堡垒】 【在凡人苦难的洪流中】 【祂为我们之助力】 【你问那是谁乎?】 【祂名为万军之主】 【自古至今永不变】 【祂必赢得此战】 【他们可杀我等之身】 【神之真理仍存】 【祂之国度乃永恒】 第一更,三千字,晚上九点的时候,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90章 吾即大洪水 第90章 吾即大洪水 百多人的齐唱,并不整齐,倒不如说是一种发泄,一种自我说服。 可当那些士兵只要偏下头,便能看见盖里斯立在他们正中,与他们一同握紧长矛时。 歌词中的含义,便真实到不容置疑。 亦如老约翰时常提及的那句话:“神与我们同在。” 盖里斯这般人物,现如今正与他们同在。 在盖里斯他们的正对面,马赫麾下的那些步兵与骑兵已经完成列阵。 那些骑兵,并没有如先前的轻骑兵一样,急于冲锋。 反而是那些重步兵在结阵推进,并在推进的过程中将拒马挪开。 同先前那些较为灵活的轻骑兵不同,这一次有三匹人马具装的重骑兵,将要下场,因此那些步兵需要保证冲锋途中不会有障碍物。 步兵们完成这点微小工作后,便能听到那马蹄声再度响起了。 这一次,那马蹄踏地的声音,要更显沉闷,在萧瑟秋风里,奏响死亡的前奏曲。 嗒嗒、嗒嗒…… 每一下马蹄铁敲地,都是在震动着人心。 中世纪、被誉为骑士的时代,这些身穿重甲的军人们,总是能一往无前、轻易撕开步兵阵线。 但、那真的是重骑兵冲锋,势不可挡吗? 从来就没那么一回事,再厚的盔甲,也抵不过骑兵加速撞上长矛所造成的伤害。 与其说那是骑士的时代,倒不如讲是步兵们被埋没了。 亚历山大时代的马其顿方阵也好、古罗马帝国时代的步兵军团也罢……他们消散于时代长河。 12世纪偌大欧洲,却难寻几支职业步兵兵团,任由那些精英骑士驰骋沙场。 当马蹄声敲响大地的时候,勿需骑枪刺体,那些自田间拉出的农兵们,便自行溃散…… 步兵的战斗力源于对数量众多士兵的良好组织,而单个士兵的作战技能与武器装备与封建骑兵相比既简单又廉价。 可偏偏中世纪是个碎片化的时代、是个秩序混乱的时代,最缺乏的便是良好组织能力。 这其中的原因有许多,但有些时候,其实就是某些人的主观刻意为之。 如后世的法王查理六世便说过一句话:“他们如果集中起来,将比君主和贵族们更强大。” 克里斯廷·德·皮赞建议君主们不要让平民被武装起来,他说:“对于一位想自由、和平地维持其统治的君主来说,没有比允许平民武装他们自己更愚蠢的事了。” 贵族君主们他们畏惧洪水、畏惧浪潮,他们担忧社会更低的阶层掌握可怕的军事力量。 但盖里斯在意吗?他需要考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种事吗? 他并非凌驾于浪潮上的船只,他认定自己是这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是暴雨倾盆而下时的一滴,是洪水冲过堤坝时的一滴。 “吾即大洪水。” 盖里斯轻声低语了一句。 他赋予了身旁那些士兵坚定不移的勇气,让他们能够直面死亡,用长矛对准骑兵。 确实、这些人他们受训不长,装备不精。 可当他们有勇气结阵用矛对准敌人,并绝不退缩时,这赌局、其实便胜负已分。 狭隘的地形使得骑兵们不能寻找步兵结阵的空挡,逼迫骑兵只能直挺挺的撞上去。 然后、马赫也好、亚西尔也罢,他们难以理解的事发生了。 11名骑兵的冲锋势头震动山谷,却没能震动那些持矛的步兵。 面对着人马具甲重装骑兵的冲锋,盖里斯身旁的步卒们没有挪动一步。 敌人已经收不住马蹄了,他们麾下那披甲的战马,带着他们径直撞入如林长枪中。 马甲、马的血肉、人甲、人的血肉,都被长矛穿刺。 盖里斯感受着长矛上传来的力道,立在所有人最中间的他,直面那重骑兵的冲锋。 但他没有选择退让! 而是站在原地,任由长矛刺穿对方的战马,任由对方那势不可挡的巨兽,朝自己摔来。 时间仿佛再度放缓,战场上的杀戮节拍,化作抒情的轻节奏,盖里斯翻身一跃而起,自腰间抽出先前那把染血的剑,在空中翻转着、朝那落马的重骑兵刺去。 谷口的枪阵因那11匹战马的决死冲锋,已经维系不住了,但战线却依旧死死的支撑维系着。 现如今谷口陷入混战,而马赫如一名杀红眼的赌徒,企图通过一次梭哈,来扳回局面。 “全军冲锋!”那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着甲步兵,举着剑盾开始了徒步冲锋,而跟着他们后面的便是上百的轻装步兵。 在马赫看来,他麾下这些有若蝗虫的士兵,如果能在敌方枪阵完成重组前,淹没过去,还是有取胜机会的。 真的吗? 至少那些跟着盖里斯奋勇作战的人,不会这么觉得。 他们亲眼见证自家先知的悍不畏死,亲眼见证先知站在第一排直面骑兵,亲眼见证先知那仿若鬼神般的剑技,顶在战线的最前方与敌人混战。 盖里斯没有再过于夸张的释放自己潜能了,现在的他需要的不是一瞬间的爆发,而是持久的奋战。 只要他盖里斯还站在原地,能够向敌人挥剑,那么他身旁的战友便紧跟他的步伐一步不退,酣战至死! 盖里斯现在的剑技,便如后世某些魂类游戏中的boss一般,是在不断劈砍着快慢刀。 他的对手们,根本拿捏不住盖里斯手中的剑刃,会在什么时候劈在自己的头上,毕竟这些家伙又不能复活,根本积累不下经验…… 血腥的绞肉在继续着,浑身浴血的盖里斯宛若疯魔,在他的身旁、无论是教团武士、又或者新整编的王国军连队,都在以命相护。 听着那狂怒的吼声,意识到战线在被反推的马赫,觉得这一次怕不是要输掉一切…… 然而更意外的在于,他再度听到了马蹄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 哒哒、哒哒、比之自己麾下的那些轻骑兵要沉闷不少,马蹄的密度也不高,而这样的马蹄意味着…… 当马吉德回首望去之时,他听到了这么那么句不详之音。 “deus vult!” 天命如此…… 那是拉丁语,是真正十字军骑士的死亡宣告! 当马赫回首望去,便看见七名披着十字军罩袍的扣着铁盔的骑士,此时已经放平了骑枪,将马速催到极致,冲锋在这条山谷前的道路上! 与突厥人的拙劣模仿不同,这些十字军骑士的夹枪冲锋一往无前! “deus vult!” 于此狂吼之中,撒拉逊人的鲜血再度泼洒在这片大地上! 自十字军踏上巴勒斯坦这片土地算起,已有87年。 这些来自西欧的骑士,奔驰在这片土地上,以骑枪肆意的贯穿战线。 只要寥寥百名不到的骑士,便可轻松撼动撒拉逊人上千步卒组成的战线。 在马赫的印象中,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步兵,在面对骑士冲锋时,能站稳脚步。 当那不同于轻骑兵的沉闷马蹄响起之时,世界的色彩都仿佛为之黯淡,士兵无神的眼中,有的便就仅仅是那在冲击的庞然大物。 那些战前耀武扬威的家伙,在直面骑士冲锋的时候,将会一个比一个跑的更快。 撒拉逊人如果想要反制十字军骑士,便只能依托机动更强的轻骑兵,不断的消耗对方马力。 但今天,他马赫真是见鬼了,不仅见到了能面对骑兵冲锋丝毫不惧的步兵,还即将要被身后的十字军骑士突袭! 马赫幻痛了起来,他仿佛再度回到了曾经经历过的那次惨败中,自己依旧是那么的无助且茫然,众多骑士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要亲眼见证那片旗帜的倒下…… 伊斯兰之剑被折断,星月旗的光辉不再。 眼前的景象与9年前的记忆,相互重叠。 伴随着骑枪碎裂的啪嗒声,骑枪贯穿肉体,马匹冲进人群,马赫麾下的那些匪徒们,恐慌到四处乱窜,拦路者皆死! 仅仅是七名骑士,便轻而易举,让马赫失去了所有赢的希望。 撒拉逊人的惨败一次又一次接踵而至。 …… 一切都结束了,盖里斯像用着拐杖一般,将手中的剑杵在地上,他环顾四周、只觉得不真切。 他杀了多少人?盖里斯没有去计数,他只知道,手中这把剑上的缺口,已经多到不能用了。 而他身旁的那些侍从、步兵,人人带伤,有些人也已经快不行了…… 但盖里斯自己却没法去救治,因现如今的他距离脱力仅一线之隔。 老约翰带着一些有经验的骑士或侍从,正在紧急包扎着士兵。 而西蒙那边也派人骑马去阿尔哈迪镇找阿卜杜拉,希望能尽快将对方请来。 至于虫豸乔斯,那家伙虽然受了点伤,但却并不严重,眼下正带着他麾下的士兵打扫战场。 一时间,盖里斯觉得自己无事可做,或许没必要直愣愣的站在这里,就在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找个地方躺下休息的时候。 那些施以援手的十字军骑士,牵着马来到了他的身旁。 为首的那名骑士摘下染血的头盔,向盖里斯行了一个礼节:“我叫卡勒,来自伊贝林。” 第二更三千字,今日更新完毕。 (本章完) 第91章 伊贝林的来客(四千字大章) 第91章 伊贝林的来客(四千字大章) 盖里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骑士,他疲倦的回以一个礼节。 然后在他开口前,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有关伊贝林的细节。 毕竟,这名骑士所称的来处,对盖里斯而言有着特殊意义。 伊贝林,准确说是伊贝林家族,在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圈子中,有着不菲的威望,可以说是王国中的顶尖豪族。 就盖里斯所知,现如今的伊贝林家族有两名成员不得不提,一位是鲍德温·德·伊贝林,一位是巴利安·德·伊贝林。 鲍德温·德·伊贝林,他是伊贝林家族的家主,也是拉姆拉领地的领主。 巴利安·德·伊贝林,则就是《天国王朝》中主角贝里昂的原型,也是伊贝林领地的领主。 在蒙吉萨战役之后,巴利安·德·伊贝林娶了先王阿莫里一世的遗孀玛利亚·科穆宁为妻,从而得到了先王给予王后的嫁妆纳布卢斯领地。 至此,伊贝林家族在耶路撒冷王国中,取得了足足三片领地,而要知道按照王国领地的划分,刨除掉如安条克和的黎波里那种附庸国外,耶路撒冷王国也只有21片领地。 虽然说领地的数量不等于实力,但七分之一这个比例,还是太过耀眼了。 但让盖里斯另眼相待的原因并非于此,而是因为伊萨贝尔的母亲便是先王阿莫里一世的遗孀玛利亚·科穆宁。 而巴利安·德·伊贝林从现如今的身份关系来说,其实是伊萨贝尔的继父。 这是有关伊萨贝尔的消息,已经传到巴利安耳中了吗? 盖里斯杵剑的大拇指蹭了蹭剑柄,心中的有些难言的意味在涌动。 那种情绪令他有些心神不定,不过盖里斯还是正常的回话。 “盖里斯·德·维勒罗伊,很高兴你能出手相助。” “没什么,想必以您的骁勇善战,想要取胜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自称卡勒的骑士,多打量了几眼盖里斯,在他的眼中,盖里斯看似浑身浴血,但实则毫发无损,这就非常的离谱,他赞叹盖里斯骁勇善战,可绝非虚言。 然后气氛就陷入了一种沉闷,盖里斯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思路有些断断续续,他不想自己主动挑起话头。 而后对方有些等的不耐烦了,主动开口问道:“我是来寻找伊莎贝拉小姐的,不晓得她现如今可否停留在此。” 听到对方的问话,盖里斯有些恍惚,他现如今的精力有些不足,加上某些事情其实没法隐瞒,随即便点了点头。 在点头的同时,他那精神涣散的头脑,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散起来 伊莎贝拉(isabela)与伊萨贝尔(isabel)这两个名字是同一个名的变体,仅仅是男名和女名的区别罢了,压根没法瞒过知情者。 而伊莎贝拉本身,其实又是伊丽莎白的变体,因此喊那个女孩伊丽莎白其实也无所谓…… 盖里斯在想到伊丽莎白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个披着白布有着鸭子嘴和长毛大叔腿的奇异生物…… 思绪因为精力不济,愈发难以收束,本来是在想什么来着? 伊莎贝拉这个名字起源于希伯来语,其含义为? 总感觉某些重要的信息,被自己忽视了。 “嘿,没事吧!”卡勒见盖里斯神游天外,略微大声的叫了一下。 也正是这一下让盖里斯回过神来。 紧接着卡勒又说道:“我这里替伊莎贝拉小姐,带来了一封她父亲巴利安大人的信,信中还有来自她母亲的问候。” 说着的同时,拉菲尔招呼来自己扈从,让其取来一个匣子。匣子上有着个古怪的盾徽,看着像是一个变种的十字架。 “伊贝林来的兄弟吗?能否将信取出来,让我带给伊莎贝拉她?” 卡勒摇了摇头,他说道:“这份信很重要,只能由小姐她亲启,关乎很多人的命运。” 盖里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认同了卡勒的说法。 “我会、通知她的,不过、要等一会儿。” 这个时候,西蒙则来到了盖里斯身旁,搀扶住了盖里斯,这才让他不必再继续杵着那把快要断掉的剑。 “让罗素带这位去会议室,至于你,则先扶我去教堂。”盖里斯对西蒙吩咐道。 西蒙点了点头,将一旁的罗素招呼过来,让他接待客人,自己则搀扶着盖里斯,离开了这片满是尸体与内脏的血腥战场。 这种几近脱力的感受令盖里斯很不舒服,有些莫名的想要干呕、思绪也在不收敛的发散。 在经过桥边的时候,盖里斯让西蒙帮自己褪去盔甲,然后用水冲洗脸庞,精神方才好转些。 没了那么一身重30磅的盔甲,盖里斯才终于可以不让西蒙扶着了,他选择自行走向教堂。 …… 斯卡尔村有着这附近诸多村庄的唯一一座教堂,在几个月前的周末,这里会举办弥撒。 在这近两个月的周末,则会举行【主日敬拜】。 通常来说教堂里不会有很多人,但在今日战争的钟声敲响时,所有的妇孺被集中在这里避难。 对于这些妇孺们而言,战争不只是男人的生死搏杀,也同样决定了她们的未来。 可在此时此刻,她们的命运却不被她们所操控,因此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希望上主垂怜。 —— 【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你在妇女中受赞颂,你的亲子耶稣同受赞颂。】 【天主圣母玛利亚,求你现在和我们临终时,为我们罪人祈求天主。】 【阿门】 —— 【主,我们的父】 【祢曾差遣祢的爱子基督来到人世,宣告祢锤炼世人与天国来临的好消息。】 【现如今,我们不再苛求死后的天堂永生,只希望能在祢的见证下,叫祢的又一位子将我们从魔鬼手中拯救,愿他清洗世间的罪恶。】 【阿门】 —— 【我们的天父】 【愿尔名显扬……】 一次又一次,祈祷接连不断,对于她们而言,现如今所能做到的,仅仅只有此了……当胜利的消息传来时,教堂中一片欢呼沸腾。 可当欢呼结束后,不少人留意到一件事,那传消息的信使,浑身浴血,脸上与手上带着新鲜伤痕。 这、不是轻松的一仗。 “我丈夫、他如何?” 有妇人忍不住颤颤巍巍的,问出心中所忧。 这信使,眼神飘忽,不愿作答,他是知晓那位勇士结局的。 信使的沉默,透露出了答案。原先的喜乐不再,不少妇孺径直冲出了教堂,她们要去确认心中所挂念之人的安危。 …… 盖里斯觉得头有些昏沉,他坐到了路旁的长凳上,这是他早些时候命人打造放置的,宛若公园长凳一样的设施,能给他带来许些的熟悉与慰藉。 苦战的时间不长,但却是最为凶险的一次,他觉得自己需要喘口气,好好的缓一会,他还不想待会见到伊萨贝尔的时候太过狼狈。 然而就在他躺在长凳上,打算歇一会的时候,那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正上方。 浅棕色的短碎发,在秋日的阳光下透着金红的色彩,而那双明亮的眸子则夹杂着许多欣慰。 “没事就好,平安是福。” 听见对方说出的话,盖里斯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你怎么还担心我?那位啊,祂已让世界上的万物都发誓不会伤害我了呢。” 听着盖里斯半开玩笑的话,伊萨贝尔坐到他身旁,用略微纤细的双手替盖里斯捏起了头。 感受那指尖按压头皮的舒适,盖里斯有些昏昏沉沉,险些就要睡过去。 但盖里斯还是强忍住了那股冲动,转而开口说道:“伊贝林那边来人了,讲是巴利安送了一封信过来,是给你的。” 伊萨贝尔手指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面上流露出惊讶神情,她显然没想到会在今天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这是好事吧……”伊萨贝尔的语气其实并不肯定,而更接近一种期望。 “送信的那骑士,他希望当面将信交给你。”盖里斯的语气有些懒散,这样闲适的时光可真不错,只可惜并非所有参战的战友,都能有这么一个平和的午后。 一想到他们,盖里斯就有些难言的情绪潜藏在心,便是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变。 他并非是在质疑自己的道路,而是觉得有些人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伊萨贝尔敏锐感受到盖里斯的那一点情绪波动,但其并未开口劝慰,而只是用手心摁住盖里斯的额头,帮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粗糙质感,盖里斯心中微微感叹了一下,原本细嫩的手,如今也磨出了老茧,这些日子里,便是伊萨贝尔都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待会,你陪我去?”女孩的话语中的带着丝祈求。 “当然。” 过了一会儿,盖里斯与西蒙带着人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卡勒与他麾下的六名骑士,在这里等候已久。 当伊萨贝尔从盖里斯身后探出头打量这些骑士的时候,卡勒他们也颇为意外。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小声交谈,看上去非常疑惑。 即便是盖里斯让开了身子,将身后的伊萨贝尔完全暴露出来,卡勒他们也还是面露难色。 直到伊萨贝尔,取出了那作为吊坠挂在脖上的玺戒,卡勒他们这才一齐向伊萨贝尔行礼。 这些骑士低下自己的头颅以示尊敬,伊萨贝尔则颔首致意,以示回礼。 虽然说现如今的伊萨贝尔有些雌雄莫辨,但如果真细心观察的话,想要判断出性别其实并不困难。 礼节结束后,卡勒摆出个手势,邀请伊萨贝尔与他一同走进会议室。 伊萨贝尔抬头看了眼盖里斯,眼眸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盖里斯略微点头后,便领头走进了会议室中,紧接着是伊萨贝尔与卡勒。 其他的骑士也想进去,但在走进去两位后,其他的便被西蒙等人给拦了下来。 斯卡尔村的会议室,颇有盖里斯前世的的风格,既有会客的部分,也有开会的部分。 几人在走进房间后,伊萨贝尔坐在了一张凳子上,脚够不上地面,因而不时晃荡。盖里斯站在其身旁,在他们正对面的便是那三个骑士。 卡勒向盖里斯致意了一下后,接着说道:“盖里斯先生,能否请您离开这个房间,那封信只能交给小姐一人。” 伊萨贝尔下意识的抬抬头看了眼盖里斯,在其目光中,盖里斯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显然这便是他的态度。 卡勒再度望向了伊萨贝尔:“小姐,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 卡勒试图再次规劝:“小姐,这可是巴利安大人的信……” 伊萨贝尔看向卡勒的目光已经颇有些冷漠了,以一种盖里斯很少见到的姿态与语气,一词一顿的轻声说道:“卡勒,我是殿下,而非小姐,请你记住,这是命令,而非规劝。” 昔日被贵族们加诸于身的锁链,在现如今的伊萨贝尔看来,何其可笑。 卡勒有些愣住了,显然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原先想的那么顺利,在回首与另外两名骑士对望一眼后,他们便认同了当下的处境。 卡勒取出匣子将之打开,露出其中用火漆封住的信。 而后卡勒近身上前,低下头将匣子捧过头顶,递给伊萨贝尔。 不论是盖里斯又或者伊萨贝尔,都能清晰看见那封信上的火漆印,那是一座城堡,周围一圈围着其名字——伊贝林。 可以说,愈发多的证据表明卡勒确实是来自伊贝林。 伊萨贝尔感觉有些莫名哽咽,毕竟巴利安在其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他给予过伊萨贝尔从未体会过的父爱,伊贝林一家给予过其真切的亲情。 就在伊萨贝尔打算去取过那封信的时候,卡勒突然发生说道:“殿下,巴利安大人有句话想让我转告您。” “说。” “以王国和平之名,还请您死。” 卡勒的话音刚一落下,一抹亮光闪过,血洒在了伊萨贝尔的脸上。 因为空调坏掉的缘故,白天热到无法码字,所以今天的更新会比较晚,今天晚上应该还会有一章,在十点左右。 推一本书,反清专业户大罗罗新作,从太平天国反清,这是可以组成亲友队了啊! (本章完) 92.第92章 人们自以为聪明,却反而变得愚拙 第92章 人们自以为聪明,却反而变得愚拙 “以王国和平之名,还请您死。” 在卡勒说话的同时,匣子底部突然掉落,而后卡勒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在这个瞬息之间,原先的单膝跪地,成了暴起的预备蓄力,当那匣子被掀飞的时候,匕首直直刺向伊萨贝尔。 盖里斯确实是累了,他的反应在这一瞬间慢了。 当他意识到当下情况的时候,已经难以对眼前的卡勒进行绝对压制,他只来得及用自己左手挡住卡勒的那一下刺击,而后一脚踢开未站直身子的刺客。 用手挡住匕首刺击的代价,却就是盖里斯的左手掌心被刺开个口子,点滴鲜血滴落在伊萨贝尔的鼻尖与脸颊上。 那是与凡人无异的鲜血。 【在罗马凯旋仪式中,凯旋者将模仿神王朱庇特最古老雕像的样子,穿着传统的紫色长袍,脸被涂成红色。为了保证模仿神王之人和真正的神王之间界限分明,一个奴隶会将桂冠举在凯旋者头顶上方,并低语:“要记住,你只是个凡人。”】 一介凡人?开什么玩笑!伊萨贝拉亲眼见到那原先的骇人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虽然还渗着血,可要不了多久就会愈合! 在盖里斯将伊萨贝尔护至身时,他的面前另外两名骑士也已经从腰间拔出长剑。 一时间盖里斯这边两人手无寸铁,对方三人身披坚甲、手执利剑。 场上强弱之势,一眼明了。 至于盖里斯左手上的伤口,更是在不断向外渗着血,向对方表明他盖里斯也不过是什么肉体凡胎罢了。 “你们是谁?”盖里斯问了一句无意义的话。 “卡勒,来自伊贝林,秉巴利安大人的旨意,维护王国统一。”从地上爬起来的卡勒,略微活动了下筋骨,从腰间抽出长剑。 他并不介意与盖里斯多费两句口舌,毕竟现在盖里斯身上便是盔甲都未穿着,在他看来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罢了。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盖里斯的精神清晰了许多,他意识到了一个早些时候被忽视的信息。 当初在阿尔哈迪镇与那里路过的商队交流时,盖里斯不只是听到了有关王位纷争的事,他还听到了一个相对而言影响比较小的事。 伊贝林家主鲍德温·德·伊贝林,在见证西比拉当众毁约,选择让居伊加冕为王时,其当场拒绝效忠,自愿放弃领地,选择自我流放。 耶路撒冷的政坛纠纷,现如今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一坨屎了。 自打麻风王陛下离世后,昔日那纵横黎凡特、拳打法蒂玛、脚踢阿尤布的王国,已经化作一匹脱缰野马,朝着不可知的深渊狂奔而去。 至于骑马的人,更是蠢货与废物以及疯子。 “你必不是向巴利安效忠的骑士。” “我当然是,我也必须是。” “居伊?雷纳德?是热拉尔?又或者伊拉克略?还是艾梅里……” 盖里斯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超越常人的六感,加上受伤带来的亢奋使得他愈发清晰的审视着卡勒这名刺客。 在盖里斯的感知中,每当他报出一个名字,卡勒都会有所轻微的反应…… “耶路撒冷王宫难道是匪帮老巢吗?!” 盖里斯忍不住训斥了一句,因他所报出的那些名字,皆是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中位高权重之人,然而这么一帮人,却在忌惮着伊莎贝拉,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将之除掉。 为此,这帮虫豸勾结可以放弃原则,借用穆斯林的力量,为此,这帮人可以牺牲王国境内民众。 蒙特雷村的当初的惨相,对盖里斯而言依旧历历在目。 那是人类的尸骸从谷口铺向村庄,那是女人被扯破衣服凌辱轮奸后斩下头颅,更是婴孩摔于磐石断绝性命。“为了王国统一,为了十字军大业,吾等皆当有死无生!” “口口声声说为了王国,可又是谁的王国呢?” “如今,耶路撒冷的王公贵族,因他们行恶,假神之名,得罪了主。他们脚步走偏,步入了错的道路。背离天命,醉心权位,已是引得主的怒火。” 盖里斯忍不住说道。 但显然,无论是卡勒,又或者卡勒身旁的另外两名骑士,都不可能因为盖里斯一句话,便放下心中的决意。 领头的卡勒,做出攻击姿态,他两脚跨立与肩同宽,再将右脚前迈半步,站稳后举起长剑,将剑尖直指头顶稍向后。 这是一个大开门的攻击预备。 同其他剑技的剑术起势不同,顶位起势意味着不会太考虑如何阻格对手的攻击,而是强调主动进攻。 简而言之,卡勒觉得自己赢定了。 至于另外两名骑士,也各自做出了攻击的准备动作。 卡勒迈步、卡勒劈砍……他的动作对于盖里斯而言,全身上下皆乃破绽。 盖里斯的左手依旧在渗血,而这不算重的伤势,激发了他肾上腺素的分泌,令其心跳加快,得到了更强的专注与爆发。 对盖里斯而言,便仿佛时间真切停止了,这是自他穿越以来头一次的感受。 他清楚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多久,但只要是一瞬其实便足以。 盖里斯向卡勒借过其手中的剑,而后一剑斩落,连根斩断其右臂。 紧接着又在血喷出之前,他向前走出两步,朝着卡勒身后的骑士,各自刺去一剑。 完成这些后,盖里斯回到了伊萨贝尔身旁,用左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现如今,他左手上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不再流血。 时间恢复流逝,一阵阵的惨叫,在会议室里环绕不止。 对卡勒而言,他根本无从得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便仿佛是莫名的神圣大手,在那一瞬间摘除了他的右臂一般。 直到他看见盖里斯右手正握着自己的剑,他才骇然间有那么一丁点的揣测。 【人们自以为聪明,却反而变得愚拙,他们将不能朽坏之神的荣耀变为偶像,这些偶像的形象如同必朽坏的人、飞禽、走兽和昆虫。】 ——《罗马书》1:22-23 盖里斯丢下了右手的剑,转而一把抱起伊萨贝尔,继续用左手遮挡住其双眼,离开了这犹如修罗场的会议室。 在会议室门外,盖里斯看到了跟着卡勒而来的另外四名骑士,现如今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了。 不过,他们的结局同盖里斯已经无关了。 在离开会议室,将伊萨贝尔放到地上后。 盖里斯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双脚有些打晃,一时间头痛欲裂,最后径直单膝跪在地上。 确实是到极限了,先前那种依托肾上腺激素爆发,而成就的“绝对”时零,至少是将他的速度提高到了常人百倍才能做到,而其中的负担更是吓人。 第二更,今天因为各种原因码字效率极其低下。 然后故事也要拉开新篇章了,更大的舞台来了。 (本章完) 93.第93章 祂当永生!永王! 第93章 祂当永生!永王! 一间木屋中,昏黄的阳光透过木窗射入屋内,给予屋中以光明。 在这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床,一名年轻的法兰克人躺在上面。 在床边围绕着许多人,他们彼此看起来都忧心忡忡,他们或是低声祈祷,或是彼此交谈。 每当他们看见盖里斯左手上的那道伤疤时,他们的神情都会表露出一种难言的意味。 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看到盖里斯受伤,而觉得信仰破灭,恰恰相反,左手上的那道伤有着特殊的意味。 更何况他们对于盖里斯的信,早已从最初的神迹崇拜仰慕者,发展成了道路上的同行者、跟随者。 在过去的几个月间,盖里斯一再用他的亲力亲为,证实着自己的身份。 【谨防假先知,他们披着羊皮而来,内心却是残暴的狼。】 【凭其果子,你们可识别他们。荆棘岂能结葡萄?蒺藜岂能结无果?】 【良树必结善果,恶树必结恶果。良树不能结恶果,恶树不能结善果。】 【凡不结善果之树,必被砍下,投于火中。故此,凭其果子,你们可识别他们。】 这是圣经中《马太福音》第七章的言语,告知后人当如何鉴别真假先知。 先知的存在,并非单纯依托其超凡入圣的力量。要知道敌基督同样掌握着伟力、魔鬼们亦可愚弄凡人,使得凡人狂信。 故在经书中,真正辨别先知的标准,其实是观其言而察其行,从其所作所为中,来判别身份。 否认耶稣是弥赛亚的人,必定是假先知。 抵挡基督真正门徒的人,必定是假先知。 声称先知却谋取私利的,必定是假先知。 而如盖里斯这样,无时无刻不身先士卒,心中毫无私利,只谋求公义的人,又怎会是假先知呢? 盖里斯的行善,并不是借助“神迹”更非巫术,而是真切的,在有目共睹中,挥汗如雨,用神赐予的知识,恩救病人。 而当盖里斯主动接过长矛,与周遭士兵一同直面骑兵冲锋的时候,盖里斯在他们中的声望便已经高到无以复加了。 那些尸餐素位者,何曾有过这般真正与士卒同生共死过的经历?他们只会一味着叫嚣着让其他人去送死,而不能说出“跟我上”这三个字。 至于盖里斯左手上的那道伤疤,其实就更有说道了,远非打破其过往所言语的那么简单。 伊萨贝尔坐在床边,不断用布匹擦拭盖里斯额头的冷汗。 盖里斯的身体并未发热,但也确实表现的相当痛苦,因此伊萨贝尔一直都在贴身照顾着。 当房间里的人越聚越多,伊萨贝尔见该来的都到齐后,坐在床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也知道你们心中某些人的质疑。” 伊萨贝尔的声音不再稚嫩,而是一种颇为清冷的语调。 “确实,有些人会在想,世上的万物不是早已发誓伤害不到盖里斯吗?” “当初基督耶稣,借那【为大众倾流,以赦免罪过】的血,使人与天父重归于好,自愿被钉上十字架,用他的死做逾越祭献,借此【除免世罪的羔羊】,以完成那对人类的救赎。” “事实上,在基督死亡时,灵魂曾与肉身分离,而盖里斯,他的灵魂便是原先基督耶稣肉身中蕴含的那点真灵。” “当初他作为基督的肉身受死,双手掌心被钉上圣钉,肋下被用朗基努斯之枪刺穿,这些都是早已注定的事,是天父恩救世人计划中的一环。“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盖里斯作为一点真灵从隐遁中归来,势必会带上千年前的痕迹。便如他肋下的刀伤一般,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他作为【先知】【圣子】的明证,是昔日基督为救赎世人所留。”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听着伊萨贝尔条理分明、清晰明了、悦耳动听的话语。 在众人中,乔斯二话不说,直接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大声祈祷赞叹了起来。 “主、在天的父!” “祢的圣子、先知,由阴府中再升起,向人类大放宁静的光明。” “祂当永生!永王!” “阿门。” 乔斯一边大声赞叹祈祷,一边又不断的俯伏在地,表示朝拜天主。 这番夸张的动作到无所谓,但那高声言语,令伊萨贝尔流露出一丝不快,轻声吐出一句话:“小声点,你吵着他了。” 此外,不只是乔斯,便是脸上带疤的老约翰也立在远处画起十字,开始低声吟诵。 “今日大地一片寂静,万籁无声,一片荒凉,因那君王睡着了。” “大地寂静颤栗,因天主在其肉躯安眠,是祂喊醒了从古以来的长眠者。” “在阴府,祂巡访那处于黑暗中坐于死影下的人,去找寻原祖亚当与夏娃,好似寻找亡羊。去把被俘的亚当和夏娃,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祂对那二人说:我是你的天主,我为了你做了你的子孙。你这睡眠者,醒来吧!因为我之所以造你,不是要你久居阴府。从死者中复活起来吧!我是死者的生命。” 而其他人亦有言语,在不断画着十字架的同时默念着:“祂自死者中复活,以祂的死亡战胜了死亡,将生命赐予死者。” 伊萨贝尔审视着在场的众人,辨别着他们祈祷时的姿态语气,去分辨他们中是否存在着犹大。 在这些人当中,她对于那最为夸张、最为动情、最为果断的乔斯,持有着最为深刻的警惕与怀疑。 在伊萨贝尔看来,若说其他人是心悦诚服的相信了盖里斯对天国的描述,是以盖里斯为榜样,踏上那条十四处苦路。 那么以乔斯为代表的几人,所表现出的行为举止,便更仿佛是纯粹的投机。 但没办法,现在缺人手,只希望乔斯或者类似的乔斯的家伙,能识相点吧。 或许是众人的祈祷真的起效了,伊萨贝尔能感受到盖里斯的面容渐渐平和,不再那般痛苦。 终于,他醒了,睁开眼,望向天板。 今天下午码字的时候,倒开水,把自己左手烫伤了,因此下午没能成功码字,到晚上才开始的,今天只有两更总计四千字。 这是第一更,在十二点之前还会再更新一章。 (本章完) 第94章 总结 第94章 总结 盖里斯喝了一些水,吃了一点食物,现如今房间中只剩下自己、约翰、西蒙与伊萨贝尔四人。 自他醒来后,伊萨贝尔便以盖里斯需要静养为由,开始了赶人,不给那些人问话的机会。 但约翰和西蒙被他留了下来,这二人一个是具体事务的总负责人,一个是盖里斯的左膀右臂。 盖里斯如果想了解当下情况的话,最快的方式便是与他们二人交流。 并且盖里斯还有伊萨贝尔,能对他们二人抱有绝对信任。 时间已至傍晚,昏黄的阳光下,房间里也有些不够明亮。 在休息了这么久,并饮水进食后,他觉得身体好过了不少。 先前在谷口混战的过程中,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而后的时间里,盖里斯思绪一直都难以集中,以至于忽视掉不少有效信息。 再加上因为肾上腺激素爆发而成就的“绝对”时零,可谓是彻底透支了他的体力与精力。 便是现如今的盖里斯,也只是思绪恢复正常,但肉体依旧疲乏不堪。 “我睡了多久?”声音中带着浓厚的疲惫。 “大概四个小时吧。”约翰答道。 “还好,不算很久。”相比起第一次昏厥的时间,盖里斯颇为意外自己只睡了四个小时。 然后盖里斯立马又问出他心中最关心的问题:“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我们这边损失大吗?阿卜杜拉医生到了没有?” 听到盖里斯的问题,约翰思虑片刻,便直接答道:“总的来说伤亡不多,战死者仅9人,重伤6名,其中2人不治身亡,轻伤12名,阿卜杜拉医生已经赶到了,正在救治伤员。” 约翰说起来话来直奔重点,既不弯弯绕绕,也不在无用的地方废话。 听到这个伤亡数字后,盖里斯忍不住叹了口气,11人死亡确实是他所能接受的数字,但终究还是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毕竟这是第一次,有同袍战死沙场,但这还只是个开始,在未来只会越来越多。 【因吾鼓动而死之人,尸骨填满圣城大地,因税吏之压迫而亡者,早已山海盈溢。】 ——《西蒙福音》2:16 “敌人呢?”盖里斯再度问道。 “先前那些匪徒,总计数量214人,他们中被斩杀53人,有18人重伤其中8人不治身亡,轻伤的未曾统计。” 在提到斩杀53人这个数字的时候,哪怕是以约翰这样久经战阵的老兵,也不由得抖了一下。 并不是说这个数字多么吓人,而是他想到了盖里斯在战场上的英姿。 那53人中,足足有近一半,是盖里斯亲手斩杀。 一想起战场上,盖里斯那超凡入圣的剑技,约翰都有些发怵。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正因为约翰久经战阵,他才清楚盖里斯剑术的可怕。 盖里斯在出剑时往往有两种速度,一种是常人的状态,看似可以被招架,但盖里斯的剑又会陡然加快,从另外一个角度刺去或劈砍。完全不按照常理或直觉出招。 约翰不清楚盖里斯是如何做到的,也许这亦是一种神迹吧。 “不过,他们中有不少都溃逃掉了,除去那些伤员外,我们只抓到了48名俘虏。” 盖里斯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清楚情况了:“按照先前的经验,约翰你找人把那些俘虏分几组进行审讯,其中顽固不化作奸犯科恶劣的,直接断头台处死。” “那些犯罪较轻,或者有明显悔改态度的,你找人组建法庭,商量一下他们的苦刑期限。” 现如今虽然斯卡尔村这边的建设初步完工,但其他村庄如果想加以改造的话,也需要大量人手,盖里斯自然是不会放跑这些战俘人力。 同先前被雷纳德派来的士兵不同,雷纳德让埃里克带来的士兵,大多数都是从庄园中征召的自由民,是西欧封建军队中的主体。放天朝的话,自由民便更接近良家子这个概念。 这些自由民士兵大多没什么血债,个别有过奸淫屠杀记录的,也被盖里斯甄别后断头台处死,剩下的那些改造起来就相对很容易。 但这些匪徒们不同,按阿卜杜拉信中所说,马赫这一伙人放在整个黎凡特地区,都算是恶名远扬。 人数虽然不多,但却以捕奴为业,并时常兼职雇佣兵,出没在一个个屠杀现场。 对于这群惯犯,盖里斯可做不到如天兄耶稣那般【爱到底】,他也没能力如天兄耶稣一般,有着能叫所有罪人悔改的神迹。 因此,他只能挑选出一部分能用的,尝试进行劳动改造。让那些罪人,用他们的双手偿赎自己的罪,替天国的临世出一份力。 “关于马赫匪帮的来袭的原因,我们也找到了。马赫匪帮先前是活跃在大马士革附近。但前不久他们被人雇佣,雇佣者指明了袭击地点,点名要杀了【假先知】,并且愿意为此出价总计4000金第纳尔,还直接预付了2000。” “啧。”盖里斯不由得感叹了一下,4000金第纳尔可不是小数字,意味着至少是16公斤的黄金,放天朝也有小几千两白银了。 至于谁会出这么多钱要自己死,盖里斯其实能猜到个大概。 并且显然,卡勒那几个骑士,肩负着两个任务。 一来监视马赫匪帮的,如果那群匪帮成功攻克山谷,卡勒他们便可以从容杀死伊萨贝尔。 而在他们发现战局不利于马赫匪帮的时候,这帮人便果断背刺,通过卖掉马赫匪帮的方式,获取盖里斯他们这边的信任,并且拿出伪造好的信件,寻机刺杀伊萨贝尔。 就算盖里斯他们过分警惕,忽视欧洲的封建传统,让卡勒他们脱去盔甲卸掉武器,卡勒也能从信匣里掏出匕首。 整个计划真可谓是大手笔,处处滴水不漏。 但凡换个场景、换个人,都要被他们得手。 不过他们没注意最为关键的一点,盖里斯这个【假先知】,是真有“神力”啊! “他妈的,雷纳德这帮人,但凡把这点内斗的心思放在王国政局上,国家何至于破败至此!” “忍不了,我不忍了!” 第二更,今天因为手烫伤的缘故,只能写四千。 (本章完) 95.第95章 当叫罪人悔改 第95章 当叫罪人悔改 天兄耶稣能够给予世人普遍而无限的爱,无论是罪人、又或者税吏、妓女,只要是天父的子民,天兄他都会去竭尽全力的感化。 行在耶路撒冷时,天兄耶稣声明说:【我不是来召叫义人,而是召叫罪人悔改】。 他将自己善待罪人的慈悲,视为天父对罪人的态度,让那些法利赛人深感不满。 关于耶稣的这些看法,盖里斯在理论上保持赞同,实操上则因时因地制宜。 理论上的赞同,是因为单纯的图图图,确实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源,只是将引发问题的人给解决了,并且会引发新的问题。 而若是再离谱点,更是可以发展成要将指出问题的人给解决,便仿佛无人指出问题,问题便不存在一般。 因此,治病救人始终都是要坚持的。 关于天兄的另一个观点,盖里斯则深感赞同。 【由于罪恶如此普遍,那些自以为不需要救恩的人,已成了看不见自己的瞎子。】 这段话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世界太烂,很多人都已经自暴自弃了。 对于生活在旧社会中的人而言,世界便是一个泥潭,他们被困在其中,如果不去偷、不去抢、不去奋起反抗违背法律、犯下世人眼中的罪过,那么他们就是活不下去。 在旧社会中,许多人就是没法堂堂正正、仅凭自食其力便安稳活下去,他们必须在吃人的社会中选择吃或者被吃…… 若是不卑贱苟且,便根本没法存活。 对于这样的人而言,即便是盖里斯,也不愿站在道德的高地指指点点,因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针对这样的人,盖里斯会给予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是愿意踏上正途,愿意悔过偿赎自己罪过的,当他们完成自己的苦刑后,便可堂堂正正做人。 当心灵上的忏悔与行动中的补赎一并完成,那么不只是天上的父将要赦免那人的罪,便是地上的君王也要将之视为无罪的人。 这便是救赎,是召叫罪人悔改。 可,对于另外一群人,盖里斯就做不到这般的仁慈了。 因他们本有选择的余地,却依旧一意孤行、不知廉耻,大啖民众的血肉、引以为豪,视之为生存的正道。 或许天上的父、降世的基督,能在他们痛改前非悔过后赦免他们的罪。 但盖里斯作为人子,却无法去赦免这些人在凡间所犯下的血罪。 简而言之,宽恕罪人是天兄耶稣的工作,而盖里斯的工作是送那些人去见天兄耶稣。 “忍不了,我不忍了!西蒙,过两天帮我准备辆马车,我要去找雷纳德谈谈心。” “吾兄曾言:【不要抵抗恶人,而且若有人掌击你的右颊,你把另一面也转给他】” “但他是他,我是我,他能感化恶人令其悔过自新,我可做不到。在我看来,若是不把剑架在那些罪人的脖子上,他们又怎知在世上犯罪,不仅是死后要下地狱,更会有现世报!” 听着盖里斯的话,伊萨贝尔兴奋起来了。 “你这是要去剁了雷纳德?什么时候走?带我一起去!”靠在床头的盖里斯,咂了下嘴,这伊萨贝尔怎么比他还急啊。 “别急,现在还不是剁了那老家伙的时候,只是让那家伙打消某些念头,顺便去收点利息罢了。” 就目前的计划和路线来说,盖里斯直接剁了雷纳德,并不会有太大收益。 这是因为,现如今盖里斯麾下尚没有足够多的人才,去接管雷纳德的领地。贸然行动,反而容易陷入同整个耶路撒冷王国敌对的状况。 长期的战争摩擦,将会打断现在教团平稳发展的趋势,使得盖里斯他们这点人陷入疲于奔命的状况。 要知道仅仅是杀死贵族领主,并不能带来秩序的更替,反而将使得原先的秩序崩解。 在无力接管太多土地,思想并未传播扩散开,没有得到大多数民众认同的情况下,贸然打破原先的秩序,只会将民众推入更惨烈的深渊。 他盖里斯对自己与教团便做出过要求: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 盖里斯接着说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如果时刻担心雷纳德对我们发起袭击,我们的发展势必会背上沉重负担。” “指望雷纳德主动认清现状,派人找我们谈和,还是太被动了。” “这一次我去找雷纳德,主要就是想和他谈谈心,让他打消对我们继续动武的念头。” 听到盖里斯的话,西蒙皱起眉头,他没太明白。 “先知?您去找雷纳德谈心?他是那种能好好交流的人吗?毕竟那家伙,好像和疯子没什么区别” 关于西蒙的疑惑,盖里斯的回答是:“雷纳德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只是大多数人不懂该怎么和他聊罢了。” 约翰听明白了盖里斯话中的含义,拍了拍西蒙的肩膀,帮着盖里斯说道:“绝大多数混蛋之所以难以交流,仅仅是因为他们脖子边缘缺了道剑刃。” “圣子去见雷纳德的目的,是要让雷纳德明白,如果和我们继续纠缠的话,那么在他完成自己的野望前,将会先下地狱。” “确实,雷纳德那家伙是个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是个疯子,但只要他还有自己的野心,希望将十字架插到卡尔白天房上,就还存在着沟通的可能。” 盖里斯微微颔首,约翰所说的,便是他心中所想。 当然,除去要让雷纳德放弃同盖里斯他们武力敌对外,盖里斯还打算提前收取点利息。 现如今,原属于艾哈迈德包税区下的村庄与小镇,都已经被成功串联起来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向周围扩张。 不去提前收取利息的话,教团的发展即将步入瓶颈。这马上就要秋耕,距离明年的大战爆发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盖里斯必须争分夺秒的发展基地,积攒下能在明年乱世中生存的本钱。 讲出接下来的计划后,盖里斯又叹了口气。 公司空调坏了,因此都是下班后才码的,因为时间原因,质量也不尽如人意。:-( 第二更在十二点前。 (本章完) 第96章 由死亡通往生命 第96章 由死亡通往生命 “西蒙,扶我起来,我将会为那些受伤的兄弟做缚油。” 听见盖里斯的话,周围三人有些张大了嘴。 看着盖里斯略显苍白的脸色,伊萨贝尔直接开口:“你现在身体太虚,需要休息,不宜走动。” 西蒙也默默的拒绝盖里斯的要求,不愿现在扶他起身。 “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碍事。” “现在我站起身,至多是劳累一下自己,但对于那些兄弟们而言,如果缺席的话,或许便是他们一生的遗憾,已经有两名重伤的兄弟走了,剩下的那四位状态也不好吧……” 盖里斯看向了一旁的约翰,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沉默的答复。 显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重伤其实与命悬一线没什么区别。 盖里斯再度要求道:“西蒙,扶我去见见他们。” 而这一次,西蒙顺从了他的意愿。 …… 太阳即将落山,在斯卡尔村这边的临时救治所中,可以听到许多人的呻吟。 不少妇孺穿插在其间,服从着身旁骑士的指挥,去给伤员更换干净绷带。 大多数伤员其实是轻伤,对于他们的救治,其实没什么复杂的。 按照盖里斯所整理传授的急救知识而言,便可以总结为,动脉止血、清理创伤、包扎伤口、骨折固定…… 重点在于避免感染,避免那些有害于身体的“精灵”,借助种种不洁的物质闯入人的体内繁衍。 只要能够避免炎症与伤口感染,轻伤的存活率还是挺高的。 但对于那些重伤员来说,在中世纪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便是盖里斯自己都束手无策。 在外科手术方面,他盖里斯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有丰富经验的阿卜杜拉。 只可惜,在阿卜杜拉赶到前,就已经有2名重伤员不治身亡。 而另外4名重伤员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在这么一个近乎所有伤员都心有戚戚焉的处境里,他们见到了一位最为期盼的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替那一身的白袍渲染起神圣的光辉。 他的步伐稳重而温和,身旁的西蒙手中捧着一瓶被祝圣过的橄榄油,以及一块用布包着的饼。 现如今的盖里斯,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无力替他们治愈肉体上的伤痛。只能竭尽全力,遵循这个时代的传统,想方设法为这些人带来心灵上的慰藉。 若是有人能借由内心的坚定,战胜那死亡的梦魇,那在盖里斯看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病人傅油圣事是天主教会认可的七项圣事之一,在这个时代基督徒的认知中,不仅可以治愈身体的伤痛,也同样可以赦免罪孽。 通常来说只有受过圣职的神父才能执行此圣事,但在斯卡尔村,已经不会再有人比之盖里斯更加“神圣”了。 每一位伤员都在期盼着,期盼着盖里斯来到他们身旁。 【生病的人应该请教会的长老来,奉主的名用油抹他的身体并为他祷告。出于信心的祷告必能使病人痊愈,主必使他康复。倘若他犯了罪,也必得到赦免。】——《雅各书》5:14-15 对于任何时代的任何普通人而言,生活大多是一成不变的乏味与枯燥。 每日忙碌,只为来日苟活。 而在12世纪,这个中世纪的盛期,对于农民们而言,更是如此。 他们的内心犹如干涸龟裂的大地,唯一能够滋润他们心田的,只有那世代相传无数次的圣经故事。 而即便是圣经故事,他们其实也只能听固定的几篇,因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教堂也难有成套的圣经。 每次去作弥撒的时候,神父们所宣讲的,都是那固定的几篇。 对那几篇故事,农民们其实都耳熟能详,可他们依旧饥渴的去一遍又一遍聆听神父宣讲。 因他们麻木的生活中,能散出色彩的事物太过稀少了。 对于他们而言,世界的基调便是灰白,自他们懂事那天,便能一眼看到自己人生的尽头,那将是无尽的劳作与苦难。 服兵役其实没什么不好,去杀人或者被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仅仅是活在这个灰白的世界,就已经是一种磨难了。用别人的血或自己的血,替这个灰白的大地添上一抹红色,何尝不是一种改变? 在那些法兰克人老农的过往认知中,他们连活着都不怕了,又怎么会怕死呢? 被盖里斯所感化的那些自由民士兵,他们起初便是兴高采烈如同过节般,踊跃响应了雷纳德对他们的征召,他们丝毫不介意去抢劫或杀人,因这至少可以让他们短暂脱离那枯燥乏味的灰白人生。 然而也正是这么一次契机,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让他们见到了更多的色彩。 这些躺在救治所中的伤员们,他们并不后悔自己的抉择,因盖里斯向他们展现了新世界的一角,叫他们晓得了什么才叫:活的像个人。 屋外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可那由阴府中再升起,向人类大放宁静的光明,却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干涸龟裂的大地,降下了滋润万物的甘雨,一颗璀璨的星辰,替他们照亮了万物。 盖里斯每向前走一步,在周围那些伤员们眼中,便仿佛是世界褪去一分灰白,多上一缕金光。 许多人低声祈祷了起来。 “天主、圣神,求祢降临,从至高的天庭,放射祢的光明……” 盖里斯从伤员中穿过,浓烈的酒精气息冲入鼻中,到处都是染血的绷带,与来来往往的临时护士。 伤痛是这个房间的主旋律,可当盖里斯到来时,那些呻吟都转变成了祈祷。 伤员们看着盖里斯,而盖里斯则看向伤员回以礼敬。 “不要站起来维克多,你受了伤,便应当坐在那里休息。还有路易你也一样,别想着从床上爬起来。” “弗朗索瓦好样的,追杀敌人的时候,你冲在最前面,我看见了。” “亚历山大、马丁、里夏尔,你们也相当不错,骑兵冲来的时候,你们立在原地没有退缩一步!” “贝尔纳、托马、罗贝尔,你们三个记得下回别那么莽撞,战场上一片混乱,擅自脱离本阵,是非常危险的。” 第二更,三千字章节,明天开新地图 (本章完) 97.第97章 刺破黑夜的光! 第97章 刺破黑夜的光! “然后,洛朗、西蒙,你们为掩护战友而受伤,这是对的,我们是彼此的后背,相互依靠。” 将在场其他人轻伤员挨个念叨一遍后,盖里斯看向了另外一个小伙,脸色从原本略带着点笑意变成了严肃。 “至于,你——皮埃尔,不要想着替我挡刀,我还用不着,当时你碍着我去杀死那个敌人了。” 这样略微严厉的话语,让皮埃尔那个年轻人有些讪讪,显的颇为不好意思。 每个轻伤员的名字,都被盖里斯给点到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涌现一股暖意。 【先知】记得他们,他们的受伤并非毫无意义,自己是投入进了前所未有的伟业中,如此浓烈的荣誉感,是他们彼此从未体会过的。 伴随着盖里斯说完有关皮埃尔的话后,他也来到了房间的尽头。 房间的尽头有着几张单独的床,阿卜杜拉正在忙于救治其中一张床上的病人。 与其他人还有力气试图站起来不同,房间尽头的这几位,在注意到盖里斯的到来后,便只能扯出一个微笑。 “嘘……” 盖里斯做出了一个手势,示意一旁的人不要去打扰阿卜杜拉的救治,他只是坐到了一名身受重伤者的身旁。 那人看着盖里斯,脸上泛起一点红光,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盖里斯摁住了嘴。 “别急,雅克,声音小一点,先想一想要说什么吧。” 雅克是一位典型的法兰克人,他有着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瞳孔,与盖里斯差不多同龄。 在战场上,他立在盖里斯的身旁,当他们直面骑兵冲锋时,被那快要倒下的战马践踏了。 “先生,我没什么好忏悔的,我不觉得自己这一生有什么罪过,但曾有过一位神父教导过我一句话,我想要告诉你。” “说。”盖里斯扯出一个微笑。 “纵使我应走过阴森的幽谷,我不怕凶险,因祢与我同在。” 盖里斯他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随即让一旁的西蒙将手中的那瓶油递过来。 盖里斯倒了一点橄榄油到自己手上,在雅克的额头与双手傅抹。 而后他又牵起雅克的右手,在他掌心上画着十字,低声祈祷念诵起来:“藉此神圣傅油,愿无限仁慈的主,以圣神的恩宠助佑你,祂既赦免你的罪过,愿祂拯救你,使你重新振作起来。” 雅克的脸色愈发红润起来,他很开心,这是他过去灰暗人生中最为璀璨光明的时刻。 昔日的他何曾想过,自己竟有一天能受此等恩宠。 他能感受到那股神圣的力量,经由盖里斯用圣油在他掌心所画的十字,冲入他的心田。 一切都是如此的神圣、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新的世界犹如画卷一般在他的眼前铺展开。 看着那勾起的嘴角,盖里斯觉得口中有些苦涩,他将油递回给了西蒙,转而让西蒙把那用布包着的饼递过来。 盖里斯掰了一小块下来,他塞入了雅克的口中。 “这是天路的行粮,【谁吃我的肉,并喝我的血,必得永生,在末日,我且叫他复活】。” 这段经文出自《约翰福音》6:54,在基督教的文化中,基督的圣体圣血是永生的根源和复活的德能。 盖里斯的所作所为,是在以基督教的文化,给予基督徒们最为正式的临终关怀。 先是临终傅油,给予病人伤者、以克服伤痛的勇气,令他们能够抵挡凶恶的诱惑、失望的诱惑和对死亡的恐惧,以作最后的搏斗。 再是临终圣体,这是天主教徒最后的圣事,是基督死亡与复活的圣事,是【由死亡通往生命】、【从现世迈向天父】的圣事。 一名凡夫俗子,其生命价值几何? 这个问题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不同的答案。 现如今,雅克、这么一位年轻人,18岁年龄,多么年轻,却也即将要结束了,无论多少钱、多少祝福,都无法挽救。 石墙上斑驳的灰影,仿佛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无尽的阴霾之中。 病床上一具将死的躯体,眼神涣散,呼吸微弱,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 他眼中的世界已然快要褪去了所有色彩,只余下灰暗、死寂、无望。 但在那将要沉沦之际,一个人来到了他雅克的面前,那白色的圣袍轻轻飘动,仿佛一缕晨光破开了这压抑的黑夜。 那人牵着雅克的手,用圣油画着十字,口中呢喃着圣洁的祷告。 天使的羽翼,将死亡的阴影缓缓拂去。 便仿若眼前这人,散出明亮金光,驱散斑驳灰影,重新照亮世间万物。 世界在这一刻复苏,生命再次鲜活,色彩重归人间,替他张开新世界的一角。 那是一个人人不受私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平等,不再以权力或财富区分高低。 “对了、先知,帮我告诉查理,让他娶了艾玛,照顾好我父……” 雅克的声音愈发细微,直至最终未能说完遗言。盖里斯有些怅然若失。 “亲爱的弟兄,你即将离开这世间,愿你的灵魂得以升腾,归于永恒的天国。” “因父及子圣神之名,吾父以祂的双手创造了你,永生的人子耶稣基督为你在十字架上献上生命,并将圣神赐予你,成为你力量与平安的泉源。” “愿今日你能居于神圣耶路撒冷的天国中,与童贞玛利亚、天主之母,圣若瑟,及诸天使、圣徒同享天国的荣光。” “当你脱离此世的重负,愿你回归于吾父的怀抱,祂曾以尘土造就你。愿童贞玛利亚与天使圣人前来迎接你,愿基督的慈容光辉普照你,喜悦你,赐你永恒的安息与喜乐,直到世世无尽。” 盖里斯转过头,看向周围的其他人,他低声问道:“查理是谁,艾玛又是谁,他们在哪里?” 毕竟这两个名字都很寻常,盖里斯根本无从去寻找。 过了一会儿后,一旁的另外一名重伤员歪过头,看向了盖里斯,轻声说道:“查理就是先前被您赶回家的那个毛头小子,至于艾玛,她是雅克的妹妹。那两家伙早他娘有一腿了。” “不过,雅克始终舍不得、也不同意,我们都来自拉布雷特庄园,距离也不算远吧,至多两天路程。” 看着还算中气十足的那伤员,盖里斯点了下头:“谢谢你安德烈,我知道了。” “不只是雅克,保罗、亨利、安托万……他们的名字,我都记得,我会去找到他们的父母,我将告知他们孩子的未来,替他们带去抚慰。” 盖里斯记得每一个人的姓名,记得每一个人死时的场景。 …… 巴勒斯坦、一个古老的名字,同很多人所想的不同,这地名并非来自于伊斯兰教文化。 最初的最初,这个名字来自于希伯来语中的:,在犹太人经书中多次出现,意为“滚动(在尘土中)”后被引申为“侵入”。被古犹太人指代来自爱琴海地区的海上民族非利士人。 非利士人在公元前12世纪左右,定居于地中海东岸的狭长地带,与古犹太人有着长期的历史冲突。 公元前5世纪希腊历史学家,便将这片土地称为:palaistinê,此时已经初闻其音了。 而等到罗马帝国在儒历135年,镇压犹太人的巴尔科赫巴起义后,将犹太行省改名为“syria palaestina”也就是叙利亚-巴勒斯坦,以削弱犹太人的影响。 本质上这更近乎一种羞辱,用犹太人敌人的历史,来命名这片土地,以减少犹太人对“以色列”地的认同。 自那时起,巴勒斯坦这个名字便流传了下来,便是十字军亦会偶尔使用巴勒斯坦称呼他们脚下的大地。 简而言之,多用巴勒斯坦,少用以色列,这并非是支持伊斯兰教,而是在反犹太。 巴勒斯坦这片土地的雨季主要是由冬至春,其实并没有很多人所想的那么干旱。 哪怕是在21世纪,巴勒斯坦的年降雨量也能达到400到700毫米,大致上接近中国河北省的降雨。 而在12世纪,巴勒斯坦的宜居程度又远强于21世纪,压根不是《天国王朝》那电影中,到处只剩下黄沙的模样。 夜色已经降临,秋日里本不常见的小雨,细细下着,驱除着夏日里所残留的最后一丝暑意。 一辆马车,经由罗马人所留下的大道,缓缓朝南驶去,留下一道车辙印。 当来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马车停下,驾车的马夫与车内的人简单交流几句后,便驶离了罗马大道,转而在小路上继续前行。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湿气,细密的雨丝仿佛无声的浸透了天地,将所有的声音压抑在一片沉寂中。 黑暗与灰白仿佛是这片土地唯一的色调。篱笆在夜色下隐约显现,像是某种盘踞在黑暗中的毒蛇,冷冷注视着马车的到来。 在再度经过一个路口时,从一旁的亭子中,走出来持矛的一人拦住了马车,大声吼道。 “什么人,停下!” 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原先沉闷气氛,而驾车的马车夫,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笑了一下,微微探出头,向那人打了个招呼。 “查理!真巧啊,是我来了!” “西、西蒙大人!” 连忙那拦路的人凑了过来,便看见这朴实无华的马车夫位置上,正是那熟悉的身影。 “你这是干嘛呢?大半夜的蹲这路口?” 西蒙随口问道。 “嗨,这不是轮到我来放哨了吗,这些日子附近不太平,那些贝都因人的迹象多了起来,管家他就安排人过来在夜里放哨,瞧,那边还有个兄弟,和我一起呢。” 查理说着,指了指亭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借着亭子里的火光,西蒙从身形上判断,那也是个少年人,在他身旁靠着根长矛, 因为查理的友好举动,那人也放下了戒心,向着马车这边招了招手,西蒙友好的回应了对方。 “您来这里干嘛啊,有什么事吗?”查理好奇问道。 “斯卡尔村那边有东西要送过来,我这驾马车过来了,你要来检查吗?” 周五嘛,公司开会,没法摸鱼码字,又偏偏要开新地图,推演新故事,刻画新角色。 就耽搁了很久,我看下周末能不能补回来。 (本章完) 第98章 完成雅克的遗言 第98章 完成雅克的遗言 “那哪能啊!”查理笑着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对了,查理,我能到你家落脚吗?这下雨天的,不把马安置好,我怕它两生病。” “行!我家正好有马厩!我给你带路” “也别带路了,你直接上车吧。”如此说着,西蒙挪开一下屁股,示意驾车的位置上还能坐下一人。 查理向那边亭子的兄弟招呼了一下,便踩着踏板,爬了上去,坐到了马车的高处。 在查理的指路下,马车绕过了管家所在的宅邸,向着庄园中的一个村庄驶去。 雨夜笼罩着庄园中的村庄,整个世界仿佛被黑暗与灰白吞噬,任何生命的痕迹都被细雨抹去了。 哪怕是西蒙,当他驾车从街道上穿行而过时,也会不自觉的缩缩脖子。 这里有着同斯卡尔村截然不同的阴冷和绝望,缺乏生机而显得仿佛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慢慢吞噬。 便是坐在他一旁的查理,在最初的兴奋劲过后,也沉闷了起来。 “我家的条件,其实挺不错的,有着两层楼的房子,30亩的份地,家里养了马,还有着牛与羊,哪怕是在自由民中,也是挺不错。” “但不知怎么回事,自打离开斯卡尔村后,我便闷闷不乐。”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压抑了,一眼便能看尽一生。” “教堂的神父,每周的弥撒都枯燥无味,管家尽想着盘剥压榨,隔壁雅克家他父亲因为意外去世了,家里一时间缺了顶梁柱。” “对了雅克现在怎么样?如果行的话,能让他回来吗?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死了……” 道路旁的屋檐上雨水不断滴落在地上,溅起一阵微小的涟漪,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无数细语在耳边萦绕,冰冷刺骨。 面对查理的问题,便是西蒙也一时间不好回答。 他转而问道:“雅克家现在情况怎么样?” “雅克的母亲与雅克的妹妹,撑起了那个家,然后他还有个六岁的弟弟,现如今他家缺了个能顶事的男人,怪难过的。哪怕我能去帮衬些,但也不好插手太多吧……” 查理的声音有些飘忽,渐渐淡入进这灰白的世界中。 就在西蒙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查理突然扯了扯他衣服。 “瞧,那就是我家,这是到喽!” 伴随着查理的兴奋语气,周遭的那些冷寂也退散了许些。 在查理的帮忙下,西蒙架着马车,驶入了他家的后院,并将那两匹马送进马厩,将之擦干身子。 在这些事情忙碌的时候,马车门被从里面推开,从车中走下来一人。 当查理看到他的时候,不由得愣住,而后有许些疑惑的问道:“先知?” 他不太确定,因面前的这人,与过往他所见过的气质绝不相同。 若说往日里所见的那先知,犹如明星会照亮四周一切,那么现如今他所见到的盖里斯,却就与一位法兰克农民毫无差异。 身上的破旧麻布衣物,与面上的灰尘污渍使得他完美融入了这黑暗与灰白的世界,不复往日的与众不同。“查理,好久不见,我来这里,是有事要告诉你,雅克他同意你和艾玛的婚事了。” “啊?” 一时间在查理眼中,整片村庄已然从灰暗的梦境,化作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不存在的光仿佛从夜幕中破茧而出,驱散了雨夜带来的所有寒意。 盖里斯那沾染着灰尘,与寻常法兰克人无异的脸庞上,也挂起了笑容,那笑容像晨曦般温柔,将黑暗的残余彻底抹去。 …… 当晨曦的光透过窗,射入房间里,盖里斯也从睡梦中醒来。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本该是直接让西蒙架着马车带自己去卡拉克堡,但在替那些伤员们昨晚傅油圣事后,盖里斯改变了主意。 反正也是顺路,盖里斯打算先访问一下拉布雷特庄园,拜访一下雅克的家人,如果能帮到什么忙,就尽力去帮。 而且想要提前收取利息,也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从这个庄园起步,就很方便。 另外一方面,盖里斯对耶路撒冷王国治下,自耕农村庄以及阿拉伯人小镇完成过基本调查了。 但关于耶路撒冷王国治下的庄园,却还未进行过系统的认知。 同远离雷纳德治理中心的自耕农村庄不同,庄园才是西欧封建领主真正的统治基石。 农奴们在领主份地的义务劳动,替领主们带来了最为直接的土地产出。 自由民在拥有大片份地的同时,会接受军事训练,作为天朝的良家子一般,成为征召兵中的主力。 其中最为富有的自由民,甚至能担负起骑兵役,虽然并非骑士,却也是战场上中坚。 但这一切过程,究竟是怎么运转的呢?盖里斯其实不甚清晰,来自后世的知识,至多带给他一个粗略的印象,甚至都不一定正确。 有关耶路撒冷王国的历史一手记载史料,早已伴随着萨拉丁的入侵,在火焰中被焚毁。 而盖里斯这一世的前半生,又大多在王宫与城堡中度过,对于真正基层的庄园生活,不甚了解。 因此,为了日后的发展,盖里斯必须不断的深入基层,去了解民众们的生活方式,知晓他们的苦难与追求。 同先前将自己伪装成修士不同,由于庄园中,往往会存在着正经教堂,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更好的取得农民们的信任,盖里斯选择穿上最寻常的破旧麻布衣服,让自己显得与寻常农民无异。 有关自己的身份,其实也挺好伪装,直接说是查理的亲戚,因为原先的村子遭了匪灾,特地过来投奔便就够了。 查理一家,在拉布雷特庄园中,地位与财富也算是比较靠近上层的。 因为自由民的身份,他们并不会如农奴一般被束缚在土地上,有着一些庄园里人不曾见过的远方亲戚,其实挺正常。 现如今,一次新的初步调查开始了,盖里斯不会在这边费太多时间,几天时间也就够了,留下一个大概印象,完成雅克的遗言。 第一更,今天开始慢慢手搓,找感觉 (本章完) 第99章 苟富贵,勿相忘 第99章 苟富贵,勿相忘 从理论上来说,大多数庄园,会试图成为一个内部自给自足的经济体,而这在中世纪是有可能做到的。 毕竟中世纪的老农们,可不像后世某些人那么精贵,没了咖啡就要死要活。 这个时代的老农们,不论是农奴又或者自由民,实质上便是不同类型的作物,只需要土地、阳光、水分、空气,便可以活下去。而领主每年都会用镰刀收割他们的果实。 在中世纪荒凉的世界上,这些庄园们,便仿佛一个个孤岛,在大多数时候与外界隔离。 异乡人这个概念,对于这些孤岛上的居民而言,其实与后世人眼中的外国人差不多。至于12世纪的异教徒,对于西欧本土庄园中的居民而言,实质上都类似异界人了。 盖里斯作为一个陌生的外来者,自然是备受瞩目,哪怕有着查理一家的作保,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这种指指点点,其实也并非纯粹恶意,单纯是盖里斯的出现,让他们乏味的生活多了许些谈资。 盖里斯作为匪灾中幸存者的身份,也替他抹上了一缕悲情的味道,村庄中的民众也会担心自己遭遇类似的悲剧。 当然,在这件事上,盖里斯其实没说谎,他确实经历过匪灾,只不过那些贝都因人土匪的结局……同庄园里村民们所想的不一样罢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盖里斯从未干出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他便仿佛是一个真正的农民一般,与查理一同干着许多农活。 喂养牲口、放牧羊群、清理田地上的杂草、为即将到来的秋耕做着种种准备。 就这么两天过去,盖里斯同法兰克人自由民群体打成一片。 是的,查理的这个村庄中,占据主体的是法兰克人自由民,兼有少量的法兰克人农奴,而在整个庄园中,占据主体的穆斯林农奴,则单独汇聚成村庄,分布在其他地方。 按照查理的描述而言,拉布雷特庄园是一个大型庄园,呈现一个比较四方的范围,管家的宅邸与教堂还有各种生产设施如磨坊、烤炉与榨酒设备等,位于庄园靠中心的位置。 围绕着庄园中心四散出去的便是不少小型村庄,这些村庄的人口与户数都挺少的。但分布范围其实相当有讲究,首先是穆斯林与基督徒不会混居,其次是法兰克人的村庄数量较少,更为靠近庄园中心,并更多的位于道路交叉口。 显然,这样的分布有利于封建主借由基督徒的力量,去控制镇压穆斯林。 对于村庄中的法兰克人而言,盖里斯虽然是异乡人,但也能勉强被他们划进“我们”的范畴。 又是一天农活结束,但太阳离落山还早,一帮人坐在田埂上扯淡聊天。 “没开玩笑?那奥罗尔家妹妹,屁股真那么大?”盖里斯的面容上带着丝油腻而猥琐的笑意。 而一旁那几个年轻人丝毫不以为意,或者说正因为盖里斯接过了这个话茬,他们才觉得盖里斯是好兄弟。 “那当然!这还有假,我给你说啊,隔壁村都有想过来提亲的呢,但奥罗尔就坚决不同意!生怕自家妹妹嫁远了会吃苦。” 一说起别人八卦,许多人就兴奋起来了。 “那姑娘多大了啊?”盖里斯砸下嘴,好奇问道。 “十三!正是嫁人的年纪!” 听到十三这个数字,盖里斯还是楞了一下,这是要比之伊莎贝拉年纪还要小。 但在周围人口中,十三岁嫁人却是天经地义,根本没什么好质疑的。 一旁的兄弟有人注意到盖里斯表情,便揶揄了一句:“怎么,你瞧上人家了?我给你说,奥罗尔家妹妹像是个好生养的,但实际上可不好娶,他家里条件不好,根本给不了嫁妆!” “不是,倒不至于。”盖里斯笑着矢口否认,又再度说道:“我是替我家那兄弟想的,西蒙那小子打小就呆呆的,不帮他多想一想,怕不是打一辈子光棍。” “再说,家里条件不好,能比我两兄弟更差?我两兄弟,有那图嫁妆的资格吗?遭了匪灾,要不是有查理兄弟收留,不晓得要多惨呢!” 一听到盖里斯说自己遭灾,周边这几个淳朴少年也都收敛了下面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好小伙。 甚至还有人专门岔开话题:“这个点,也没什么事好做,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对了,我找到了一个大蜂窝!”有人和献宝似的,向周边人吹嘘。 一听到这人说起有蜂巢,不少人嘴里就泛起了口水,这年头白砂那可是相当难弄的,蜂蜜是最直接的甜味剂。 只要一想到那蜜的味道,个别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许些。 “哪儿呢?” 见到周围人的反应,那人神气极了,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林子。 “那儿呢!”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不少人一下子就打了退堂鼓。 “嗨!那可是老爷的林子!” 这年头,庄园里近乎所有东西,其实都是属于领主,自由民按天朝标准,严格来说其实也只是交租非常少的佃户罢了。 刨除自由民自家屋子,周边的大多数林子、草地、水塘都是归属于老爷。 老爷的东西,便是人家不要,丢那里烂了、坏了、臭了……只要没说给你,那么你捡起来了,便是有罪。 不经允许捡根柴,都能给人绑起来拿鞭子抽,何况是去捅蜂窝呢。 盖里斯见身边人这幅模样,往地上啐了口口水,搓了搓手。 “怕什么!那老爷难不成还能懂法术?今个儿,我带你们把那蜂窝给捅了,你们别把这事捅出去就成!” “可那蜂窝挺高的,而且说不定还有毒,这万一撞上巡林的,那我们可就要倒霉了……” 盖里斯直接站起来,一米七八的身材,放在这个时代,便是在法兰克人中都算鹤立鸡群。 一旁蹲在田埂上人抬头仰望,便觉得他异常高大。 “哪来这么多话!那蜜水的滋味,凭啥老爷们尝得,俺们泥腿子就尝不得!” 进林子走不了几步,距离巡林员的小屋也有些距离,在一颗树的枝丫下,比之人头要更大些的蜂窝挂在那里。 盖里斯带着一众人,盯着那蜂窝看了许久,那些指头大的蜜蜂在不断进进出出。 蜜的滋味涌现在各自味蕾,但现如今却有谁都不敢上前一步。“盖里斯,要不,算了吧……这万一被发现了、这万一让蜂子给蛰到了……” 有人劝着盖里斯,而那人目光中很是关切,这又与前些日子截然不同。 若说前些日子,盖里斯同他们还只是陌路人,顶了天看作教友,那么当盖里斯愿意带着他们来到这个蜂窝下时,这可真就变成“咱们”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这里我最高!待会你们走远点,万一被发现了,你们当不知道就成!至于这蜜蜂,那还伤不到我!” 一边说着,盖里斯大步向前,从地上拾起来一根木棍,便来到那树下。 这时,他身后的那些人,看向盖里斯的目光便更是钦佩起来了。 这新来的兄弟,真不是在吹牛啊!他是真把哥几个放心里! 这个时候也别说什么蜜蜂不蜜蜂,领主林子不领主林子的了,就冲这能替哥几个捅蜂窝的举动,盖里斯不是兄弟,那谁是兄弟! 以盖里斯的身手,自然没什么好说,他也没表现的怎么过分夸张。只是如猴子般,在树上爬了几下,当木棍能够着的时候,只两下也就捅了下来。 随后,啪嗒一声,那蜂巢掉了下来。 伴随着的,便是密密麻麻腾飞起来的蜜蜂。 当盖里斯直接从两米高树上一跃而下,朝着林子外一路狂奔的时候,便突然看见那几个傻小子居然没走远! “不是、你们!”盖里斯也顾不得说什么,最后就吐出一句话:“赶紧跑啊!” 在他身后,那些密密麻麻腾飞起来的蜜蜂,已经飞来了。 那几个小伙,本是觉得就这么走远了,显得他们没义气,可没曾想过,盖里斯之所以让他们走远些,主要是怕蜜蜂蛰到他们。 大地上,四五个少年,朝着快要落下的太阳奔跑,在他们的身后是野蜂飞舞。 但大伙的脸上并非愁眉苦脸,反倒是挂满着欢笑,与他们身后的蜂群,奏出一首别样乐曲。 自打盖里斯来了后,他们生活中可聊的变多了,欢乐也变多了。 原先灰暗阴沉的世界,都仿佛因为盖里斯而绚丽多彩起来。 …… 蜂蜜最后还是没能弄到,因为当盖里斯他们这群人,晃开蜜蜂后,却就见那蜂巢像是被人拾走了。 不过这其实也无所谓了,他们彼此间勾肩搭背的离开了田地,向着村子的方向行去。 其中一人忽有所感,直接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当中有人富贵了,大家不要彼此忘记啊!” “哈!那么好的事,哪能轮到我们呢?查理出去打仗,那可都是当了几个月的苦力,才被放回来!雅克,那家伙更是生死不知!” “唉!小小的麻雀,怎么能理解雄鹰的远大志向呢?” 那人话一说出口,旁边的人就两巴掌轻轻拍他身上了,这人说话居然取笑他们是麻雀! 而盖里斯则看着这帮年轻人,不知在想着什么,但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放心,我们不会忘记彼此的。” 在这些少年人心中,仅仅两天时间,盖里斯便已经是他们的同路人了。 可当这些人回到村庄的时候,却又脸上再无笑容。 一队人就在不远处的村头。 打头的那人,盖里斯认得,在昨天就曾来过,是这个庄园的管家,询问过盖里斯的来历,但被查理给圆上了。 所谓管家其实便是帮领主管理庄园的人,毕竟领主那么多处庄园,不可能处处顾及,自然就需要有人代替他们管理。 那管家穿着一身干净靓丽的衣物,打一眼看去便能同周围的自由民区分开。 而从周围人的毕恭毕敬来看,在这庄园里,他显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今年春收确实不好,大家都受了苦,这领主又加了税,我知道你们艰难,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那人语气中带着无奈,双手微微摊开。 “我的祖父,早年与你们一样在此地劳作,正如经书中所说【富人疲劳工作,是为积蓄财产,在退休时,饱享安乐】这才使得我家今日无饥寒之忧。这是天父的恩赐,更是我家世世代代乐善好施的报答。” “我等为其后裔,当守家训,心怀仁爱,行事公道,广施恩惠,方能庇佑后世子孙,得到天父的无穷恩赐。” 那人话说的很漂亮,可这话说的愈是漂亮,周围不少人却就愈发茫然,乃至于惶恐。 与之当面的那几户人家,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了起来。 盖里斯在看清那几户人家后,有些一愣,然后是愕然,再然后他来到了西蒙的身旁,拉扯住西蒙,示意他先不要发作。 “我也明白你们的难处。” “这来年怕不是要打仗了,这税竟然收的这么重,本该交的一些杂项,你们几户人家挪到明年其实也行,我替你们垫上,至于秋耕,若你们实在缺的厉害,可以来我这里借上些种子,就当是我效仿祖父的美德了。” 当那人说道可以借些种子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显然这绝非喜极而泣,而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便是一旁许多人,也都流露出怜悯。 说完这些话,看似完成了一次施恩的管家,转过身便离开了村庄,踏上一辆马车,朝着远方的管家宅邸行去。 西蒙只觉得怒火冲天,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发作,因为跪下的那几户人家中,偏偏有着雅克的母亲与雅克的妹妹。 虽然西蒙有件事没法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那管家话说的越漂亮,周围人便越惶恐。 但有一点西蒙注意到了,那管家在看向雅克妹妹艾玛的时候,显然表露出了他的贪婪。 “先生,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西蒙转过头向盖里斯表露出了困惑。 二更,因为作息原因,我会继续码字,看我今晚到底能搓出来多少吧。 (本章完) 第100章 老爷的恩情重如山 第100章 老爷的恩情重如山 盖里斯左右环顾了下,他确定一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在西蒙耳边轻声说道:“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任何馈赠早已暗中标注好价格。” “今年都已经交不上税了,他们明年就交的上吗?这交不上税是欠领主的,可若是那管家替这些人垫上税的话,你觉得是欠谁的?” “这种麦子,收成不过是1比4到1比10之间,巴勒斯坦这边地还算不错,但也至多不过是种1收7或收8。” “要种出2000磅麦子的话,得准备300磅的种子。” “借了那么多种子,等明年的时候,又该还回去多少呢?总不可能是借多少还多少吧。今年管家帮他们垫过的税款,明年又要还回去多少呢?也不可能是借多少还多少吧……” “你觉得这是欠远方领主的比较好,还是欠身边的管家比较好?” “这看似多了一年的空隙,叫人能喘口气,但当来年的时候,又该怎么去偿还人家的恩情呢?” 盖里斯没有说更多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管家都已经如此施恩于他们了,那他们是不是该拿自家所有的东西去回报管家的恩情呢? 若是自家的东西,还不上那如山般的恩情,是不是又该做牛做马的去报答呢? 自由民与农奴和奴隶之间,其实缺乏一条明确的界限。 要知道自由民并不是持有土地,他们只得到了土地的租佃权。因此,当他们的债务越积越多时,理论上便是连出卖土地的资格都无。 像查理一家,有着不少牲口、房子、乃至于盔甲武器,他们是自由民中的中上层阶层,那么刚刚向着管家跪下哭诉求情的几户,却就是即将跌落阶层的存在。 在过去的两天里,盖里斯便已经听过这样的故事了,如管家那样的大善人,越是施恩,这世上的奴隶便愈多。 如果说自由民是取得了土地的租佃权,那么农奴便是依附于土地,而奴隶则属于个人。 在庄园制经济中,真正能称得上是地主的,实质上只有贵族领主。 当听完盖里斯的那短短几句轻语后,西蒙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已经嚎啕大哭的法兰克人,看着周围人的心有戚戚焉。 他心中有的是一种茫然。 “先生,可这庄园中,每少一户自由民,那么不就意味着少一户人去服役,少一户人去对抗穆斯林吗?当来日战争爆发的时候,岂不是说就少一分胜算?” “是啊,但他不在乎,蛀虫是这样的,对于这些虫豸而言,耶路撒冷王国这间屋子,便仿佛永不会坍塌一般,随便他们如何啃咬,亦能长存……” “西蒙,知道吗,先前那家伙,只说了经文中的前一句,而没提及后面的几句。” “须知【凡贪爱金钱的,不能称为义人;凡追求利益的,必走入迷途。许多人为了金钱而失足,他们的丧亡就在眼前。金钱为拜金的人,是绊脚的木桩;迷爱黄金的人,是有祸的!一切愚人都成了它的俘虏。】” 盖里斯也感到了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感到可笑与无力。 在大半年后,耶路撒冷王国便要面临生死存亡,然而这个要命关头。 耶路撒冷王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包税人管家,都在因一己之私,在耶路撒冷王国这条快要沉的船上继续凿洞。 为什么盖里斯不愿意去走上层路线,因为耶路撒冷王国的根,其实早就开始烂了…… 只不过他之前没有那么清晰的认知,直到现在,亲眼见证这一幕,盖里斯才印证了自己过往的想法。即便盖里斯成为了旧王国的实权者,那他就能将庄园里的管家这种人都教育一遍吗? 他不是现世的真神,不可能细致入微的操控整个国家随他心意起舞。 而只要旧的体制还在,那么想要去改革、便困难重重。 若不将过往那棵腐朽烂根的大树连根挖起,只是一味的去当修补匠,有什么用呢? 说白了无非旧事物遮天蔽日,抵挡了新事物的破土而出。 …… 盖里斯睡在查理家的客房,便与往常一样,他用纸写着笔记,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讲实话,以盖里斯的记忆力而言,他的笔记其实并不是给自己用,而是作为教育的素材,拿去给别人看。 便是后世21世纪互联网时代,许多人也被困在信息茧房,在12世纪那更了不得,压根就不是信息茧房,直接就是信息真空! 盖里斯之所以热衷于农村调查,这本身就是为了避免自己闹出“让他们吃蛋糕吧!”的笑话,也是为了让教团中的其他人,能够对这个世界更加了解,而不要去臆想他们所不知道的世界。 咚咚咚。 盖里斯的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查理,他显得非常憔悴。 他进门第一句话却就是:“先知,你能救救艾玛吗!” “救?她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相助的吗?那管家不是已经好心好意的,让艾玛今年不要交税了吗?” “可!”查理,被盖里斯一句话给呛到,因为从这个时代的道德来说、那个管家确实是大善人! 但就是这大善人,要食人饮血,抽筋拔骨,生吞活人啊! “可那管家是盯上了艾玛啊!她家现在连个成年男人都没,又怎么可能在来年补上欠款呢!” “盯上?那管家看上艾玛,同你有什么关系吗?两天过去了,你也从未去找艾玛她家提亲吧,如果你娶了艾玛的话,以你家的财力,想保住艾玛不算难吧?” 两天前,盖里斯见到查理的第一面,便告诉他,雅克同意二人的亲事了,但查理却并未去找艾玛说过这事。 其中的原因,盖里斯能猜个大概。 便如今天下午的闲聊一般,雅克他家已经沦落到马上跌落阶层的地步,不仅是拿不出嫁妆,其母亲与弟弟,更都是明晃晃的拖油瓶。 从门当户对的角度而言,查理的父母必定极端反对这门婚事,在他们看来,若是查理娶了艾玛,肯定是无穷的麻烦接踵而至。 (本章完) 101.第101章 为真理而战者,皆在火星天得永生 第101章 为真理而战者,皆在火星天得永生 从古至今,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小到两个家庭,大到两个家族,乃至于两个国家…… 查理作为他父母的子嗣,在其父母的恩养下长大,纵然他家庭还算富庶,可他所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他的父母不可能允许他迎娶一位农奴,或一位即将成为农奴的女子…… 因此,查理过来求助盖里斯了,他希望能从【先知】这得到帮助或答案。 盖里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盖里斯其实与之同龄,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与师生无异。 “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我又如何帮你们呢?” “你觉得我给予艾玛一些钱,帮她垫付了今年的税款,就能救得下她吗?” 送钱是没用的,因为艾玛他们家根本守不住浮财。 “可以让雅克回来吗?如果雅克大哥在的话,她们家的情况或许会好很多吧。” 查理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在他看来,艾玛家如果能多一个壮劳力,很多问题其实便能迎刃而解。 气氛有些沉默,等了许久,盖里斯才开口:“雅克回不来了,因他现如今已经高居在天堂中的火星天了。” “火星天?”查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盖里斯的意思。 在今天之前,盖里斯从始至终,都未提及过雅克如今的命运,对于现如今身处困顿中的艾玛一家,盖里斯已经不忍心再带去坏消息了…… 但既然查理问起,他也不好再隐瞒。 “那是天堂的第五重天,在那里漫天赤红,众灵魂如星辰闪耀,他们身披赤焰,焚心中勇气与公义,点亮一座贯穿恒宇的十字架,令其发出光辉照耀万物。” “在那里,灵魂歌声如雷,永恒颂扬吾父,那是英勇者长眠之所,凡为真理而战者,皆在火星天得永生。” 听完盖里斯的话,查理更加沉默,他又不是傻子,盖里斯话中意思,他自然是能理解的。 现如今雅克已经离开人世了,前往了天国,自然不可能再重回人间。 如此一来,查理找盖里斯的目的,就不可能达成。 “陷入困惑了?不知所措?” “那你可曾想过,艾玛一家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确实,你可以说雅克、艾玛他们一家运气不好,父亲莫名其妙走了,雅克也魂归天国。家里没了壮劳力,因此交不上税、还不起债,走到今天这一步,理所当然。” “可这个理所当然,你不觉得有些吓人吗?查理?” “究竟是谁在向你们征收那么多的税?究竟是谁在向你们出借高利贷?究竟是谁在告诉你们周围的那些树林都是领主的财产,你们不能去碰分毫?” “他们告诉你们这么多世间的规则后,又是谁在维护执行那些规则呢?” “那些人制定了规则,却又是裁判,同时还是与你们同在赌桌上的庄家。” “你拿什么去和他们赌?” 说道这里,盖里斯看向查理的目光一凛,整个人的气质与先前截然不同,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寻常的法兰克老农,而是将要宣称自己的身份与位格,替这世间做出宣判。 “须知,那些宣告土地为领主私有的,皆是亵渎吾父的权柄!”“因为这大地的主人,只有那一位有资格!” “吾父曾言:【树林百兽为我所有,千山牲畜归我掌握。飞鸟走兽尽在我知,天地万物皆属我。】” “祂已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存在了,何人胆敢僭越,称自己乃土地的主人,以此为由剥削他人?” 听着盖里斯的话,查理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在斯卡尔村呆了两个多月,自然是了解盖里斯主张的。 其中最为内核的一条便在于:【天地万民,皆为天父所造,世上众人,皆为兄弟姐妹。为何我们,天父的儿女,要向其他同为天父所造的子民畏惧、屈服?难道他们曾受天父的膏立,得享至高的权柄吗?】 紧接着,盖里斯又问出一个问题:“这些天,你曾祈祷过吗?有曾用我传授过的那些话语,祈祷过吗?” 烛火摇曳着,浅浅照亮房间中的两人,当查理听到盖里斯问题的时候,有些一愣,而后不自觉吞咽口口水。 自打离开斯卡尔村后,他确实是再未用过盖里斯所传授的祈祷词进行祈祷过。 自那时起,他便陷入迷茫,不知所措,只能随波逐流,任凭风浪击打在他身上。 父母之命也好、管家的欺压也罢……他查理从未想过去抗争,只是觉得一切如常,但他又偏偏觉得这一切压抑极了。 “当我战斗时,你亦要战斗。当我祈祷时,你亦要祈祷。因神的庇佑不仅落在我一人身上,更是在你们每人心中。” “不要告诉我,当初我传授过的教诲,你都忘了。” 查理已是额头渗出冷汗了,忘其实是没忘的,但在回到庄园后,他却觉得盖里斯说过的话与他无关。因他的生活,如此平和,便是在庄园里自由民中,都可称富庶。 盖里斯看着查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是太过稚嫩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雅克艾玛一家的今天,其实便是他家的明天。 “与我一同祈祷吧,查理。” 盖里斯低语了一句。 “嗯。”查理深呼吸后,点了点头。 “伟大的天父,万象皆在祢掌控中,祢是至高无上主宰。” “然而,在这混乱时代,我们所见的却是天命被亵渎,王位上坐的竟是雉鸡,不再是那应有雄主。” “祢所设秩序被撕裂,正义与真理被埋没。” “如今,我向祢祈求,愿祢给予我超凡的力量与智慧及意志,使我等扭转乾坤、重塑秩序与光明。” “愿祢的恩典与公义再临大地,让我们重新建立那亘古不变的真理与正义,将世界恢复应有的安宁与荣耀。” “主、天父,愿祢国来临,愿祢的旨意奉行于地,如同在天。” “阿门。” “阿门。” 祈祷是基督教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环,但盖里斯传授的祈祷词却与众不同。 (本章完) 102.第102章 我们的一生,即是战斗的一生 第102章 我们的一生,即是战斗的一生 基督徒的祈祷,通常以宗徒传下来的,以及教会规定的祈祷形式为规范。 祈祷,除去口祷、默想祈祷、默观祈祷三种形式外,往往会表现出求恩、感恩、赞颂三大特质。 但盖里斯所传授的祈祷,却与众不同,他的祈祷词中固然会强调神的至高无上,但同时又在不断强调神与人同在,是神在借用人的身体,行驶祂的意志。 因此,人若想得神相助,势必要先行自立。 唯有敢于向人世间种种不义发出战吼的人,才可以得到神的垂怜与恩赐。 故而,在教团中,也有人称盖里斯的祈祷,是战斗的祈祷。 【全世界都卧在那恶者手下。】 ——《约翰一书》5:19 “便如吾父所言,这世界的战争自创世之初便已经存在,直至末日方会终结,故祂乃万军之主。” “我们的一生,即是战斗的一生,若我们放下手中的武器,便会沦为那【恶者】的仆从或奴隶。” “那【恶者】便是撒旦,而一切犯下大罪的人,都是在遭受撒旦的寄生,而当罪人无可救药之时,那些人便沦为了撒旦的分身,若我们不去抗争,终有一天【全世界都卧在那恶者手下】。” 盖里斯站起身,离开了原先记录笔记的桌子,来到了查理的身旁。 此时的查理已经回想起过去几个月的生活,面容中表露出坚毅。 若他想守护自己年少爱慕之人,势必只能去战斗,若他想要守护自己的家庭,势必只能去战斗。 “查理,将庄园中,原先聆听过我教诲的人都召集起来吧,告诉他们我来了。” 盖里斯的声音不大,但却格外清晰,以至于在查理心中留下了不可动摇的印记。 “遵命,【先知】。” 对于盖里斯而言,收取雷纳德利息的时刻已至,盖里斯可做不到被打了右脸还要让出左脸,对他而言“不问自取”才是常态。 …… 白昼之下,村庄如一幅褪色画卷,仅存灰暗的阴影与毫无生气的苍白。 晴朗的天空虽无云,却散发着冷漠的光,仿若太阳只是颗死寂的眼珠子,冷冷地俯视着一切。 高耸的教堂矗立在村庄不远处的丘陵上,石墙上满是风霜侵蚀的痕迹,当沉闷钟声响起,村民们齐聚而来。 盖里斯穿着与身旁农夫们别无二致的衣物,混杂在人群中,在他的不远处是西蒙、查理以及其他那些在斯卡尔村经历过他讲道的年轻人。 教堂的门被缓缓打开,发出叫人牙酸的吱呀声。 盖里斯混杂在村民中,步入教堂,向着阴沉的长椅挤去,每个人都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在胸前。 在盖里斯看来,这座教堂的设计显然有些问题,采光上存在不足,以至于本该是颇为神圣的场所,却透着股死意。 朝前望去,能见到祭坛后摆放着一座古老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的雕像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基督徒们愈积愈多,直至填满整个教堂。 伴随着又一下的钟声,一支仪仗队伍排列整齐,迈着庄重的步伐走入教堂。 当他们从信众身旁经过的时候,便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一边是灰暗、阴冷与麻木,一边是庄重、靓丽与神圣。农民们身上的麻布衣物破损着,不洁的污垢在阴暗的角落里躲藏。 神父的祭衣在轻风中微微飘动,金色的刺绣于烛光里闪烁着微光。 盖里斯旁观这一幕,他能感受到这座庄园中的神父同基督徒们,隔着一道悬崖。 神父与助祭们站在悬崖顶上向下俯视,盖里斯与农民们挤在悬崖下,只得抬头仰望。 当那略显老态,却精神焕发的神父,来到祭坛上后向信众们致以问候。 “主与你们同在。” 盖里斯以及其他信众们异口同声答道:“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紧接着,那面色红润的神父,抬起双手面向全体信众,开口说道:“因父及子圣神之名。” 在他的带领下,信众们用右手触摸额头、胸口、左肩和右肩,画出十字架。 弥撒仪式在机械着、麻木中一步步推进。 神父在祭坛上高呼:上主,求祢垂怜! 信众们在台下紧跟:上主,求祢垂怜! 紧接着是光荣颂,本该是热情澎湃的狂热,在盖里斯听来却颇为死气。 “至高的主荣耀归于祢,祢所喜爱的人在世享平安。” “主、天主、天上的君王、全能的天主圣父,我们因祢的无上荣光,赞美、歌颂、崇拜你、显扬祢的名……” “阿门。” 当这一步走完,讲道便开始了。 那神父,摊开一册圣经,翻到早先准备过的一页,在简单说过几句后,便开始诵读。 那是一口带着方言的拉丁语,台下的民众根本没法理解。 在盖里斯眼中,查理也好、艾玛也罢,又或者其他信众,眼中流露的只有迷茫。 现如今悬崖上与悬崖下的人,他们早已不是同路人,只是在信仰的弥合下,强迫这悬崖下的信众们盲从着教会。 不过盖里斯,作为一名骑士,他经历过系统的拉丁语训练,自然是能听清楚台上那个神父在说什么。 那容光焕发的神父,正颇为深情着用一口带着方言的拉丁语诵读着。 “人人都要服从执掌权柄的,因为所有的权柄都是出于上帝。所有掌权的都是上帝设立的。” “所以,抗拒掌权的,就是抗拒天主的命;抗拒的必自取刑罚。” “因为作官的不是使善人惊惶,乃是使作恶的人惊惶。你愿意不怕掌权的吗?你只要行善,就必得称赞。” “因为掌权的是上帝的仆人,对你有益处,然而,你若作恶,就该惧怕,因为他必将你绳之以法。他是上帝的仆人,代表上帝秉公行义,惩奸罚恶。 “所以,你们必须服从,不只是为了免受刑罚,也是为了良心无愧。” “你们纳税,也是因为这缘故;因为他们是神的仆人,专心治理这事。凡是人该得的,都要给他。该得粮的,就纳粮给他;该得税的,就缴税给他;该惧怕的,就惧怕他;该尊敬的,就尊敬他。” 第一更,10点左右,会有第二更,12点之前,第三更(如果一切顺畅的话) (本章完) 103.第103章 放屁!臭不可闻! 第103章 放屁!臭不可闻! 这段经文出自新约圣经《罗马书》 13:1-7,《罗马书》是基督教奠基人使徒保罗写给位于罗马的基督教会的信。 使徒保罗在这封信里,详细解释了福音的核心教义,特别是罪、救赎、恩典和义的概念。他希望通过这封信与罗马教会建立联系,并为他将来可能到达罗马的旅行做准备。 与很多人印象不同,严苛来说,基督耶稣并非后世基督教的创始人。 保罗才能真正担的上这个身份,是他首创向非犹太人传播耶稣基督的福音,因此被奉为“外邦人的使徒”,唐朝景教则称其宝路法王。 他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在大量的地区建立起各个教会,真正意义上将基督的福音散播出去。 也正是在他的手中,新约圣经缓缓成型。 时代兜兜转转千年已过,昔日保罗所书写的书信,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教士们用于宣扬权柄的依据。 在诵经结束后,那教士面上挂着微笑,朝着在场的众人说道:“这是天主的圣言。” 台下的民众则麻木回道:“感谢天主。” 这些村民们,根本没听懂那教士所说的话,他们只是一如既往的遵循着弥撒该有的流程,随波逐流在困顿黑暗,失去真切灵性,化作无魂木偶。 当然,仅仅依靠着天书一般的经文,教士是没法驯服村民们的。 因此在诵读完圣经后,那神父便要开口,做出讲解,将经文与信众的生活联系,帮助大家理解经文的深意。 “信众们啊!”神父缓缓说道。 “我们今天便是要知晓何为权柄。” “我刚才所诵读的经文,便是要让我们知晓一切权力皆来自于上主。” “掌权者是上主在地上的代表。我们的领主,更是如此。他的统治是神赐的,他作为领主的权力是无限的!” “他作为领主的权力是无限的!” 神父再度强调了一遍,然后便是一连串的放屁,替雷纳德歌功颂德,将其描绘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十字军圣人。 “雷纳德他是太阳!是我们的伟大的领袖!永恒的领主!他绝不犯错!现如今十字军大业蓄势待发,在座各位又怎么不该奋勇争先!” “deus vult!” 神父在上面高呼。 台下则稀稀散散的回应…… 十字军热情,对于他们这些农民们而言,已经是赤裸裸的负担了。 神父的这番讲道,对于在座的农民们而言,他们听过不下数十次,而之后神父要讲什么,在座的法兰克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仅仅是交税是不够的!仅仅是服役也是不够的!” “交税是你们的义务!服役是你们的天职!” “现如今异教徒的邪恶之王萨拉丁,对我们王国图谋不轨,渴求着将我们从这片神圣的土地上驱逐!他将会奸淫我们!屠杀我们!将我们贩卖为奴!” “为了不让那可悲一幕发生,在座各位都应当自觉为领主劳作啊!” “deus vult!”在庄园制经济中,土地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类型,一种是租佃给自由民或农奴,领主从那些土地收收取不同价位的租金。 而另外一种则是属于领主或教会的份地,农奴们每周需要免费在份地上劳作,其中的产出全部归属于领主或教会。 但在座的,能够来参与周日弥撒的农民,谁还不是法兰克人!谁还不是个自由民! 神父的这番话,摆明了就是要将在场的自由民,忽悠去干农奴的活。 起初或许还有傻帽,真热情澎湃的去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样的傻帽也开始麻木起来。 但有些事,只要开了头,想要再推脱,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便如后世职场中,能力越大,工作越多;越能加班,加班越多一般。 在自由民开了免费劳作那个口子后,事情也就渐渐的成了惯例、成了传统。 一旦有人拒绝这项光荣的奉献,便会被指责为拒绝替十字军大业发光发热。 一通屁话说完,那神父目光扫过,在场的如此众多信众,他的目光犹如贪婪野兽择人而噬。 “在上个礼拜!你们在座有人,逃避你们的信仰!拒绝你们的奉献!像这样的人!是真真不晓得什么叫感恩!是真真不晓得什么叫虔诚!” “主的恩德祝福给你们,领主的恩德赏赐给你们,可你们中竟有人不思进取!不图回报!只想着偷懒、苟且!待来日异教徒杀至你们跟前,那时你们悔恨晚矣!” “你们对得起每日所吃食粮吗!你们对得起领主的恩情吗!那些恩情,你们还的完吗!” 说着说着,神父把自己都给气到了,当场就指指点点起来。 “就你,上个礼拜没去干活、就你!还有你!” 盖里斯有注意到一件事,那神父所指指点点的人,都是昨天向管家下跪哭泣的人,雅克一家也包括在其中。 显然,这些家庭,他们有着自己的田地要去耕作,在缺乏壮劳动力的情况下,根本抽不出人手替领主或教会做义务劳动。 摆明了就是欺负这些家庭! 那神父话语停顿片刻,目光如炬,大声叱喝:“我警告你们,凡是不愿意去做奉献的家庭,你们小心点,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不是异教徒的奸细!是不是异教徒的间谍!” 阳光是苍白的,世界是灰暗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支撑着那高耸的穹顶。 光线从破旧的彩窗投射进来,却没有任何色彩,沉重的阴影笼罩一切,深沉的压迫加在这在场的每一人头上。 村民们如行尸走肉般聆听,他们无人感受到真正救赎与希望。 这个灰白的世界中,唯有台上的神父有着色彩,他衣服靓丽,鲜艳胜过黄金。 唯有他在大声叱喝,站在信仰的至高点上,以神的名义训斥主的羔羊。 就这样,所有人都在忍受着,直到台下忽有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不再默默听着那神父的指指点点,转而大声吼了出来。 “放屁!臭不可闻!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歪理!” 第二更,我去吃口饭,12点前再更一章 (本章完) 104.第104章 因那先知正是我! 第104章 因那先知正是我! 1根蜡烛被点亮了,这世界上的色彩,不再是被祭坛上的那苍老神父所独占。 “要知正是基督籍着服从至死,才给予了我们王者的自由!” “你可曾听那先知说过:凡能克制自己肉体、统驭自己灵魂,不让自己沉溺于私欲偏情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他可被称为王,因为他能自律!他是自由及独立的,不让自己被有罪的奴役束缚!” 微小的烛火,摇曳了起来,因那言语,愈发明亮。 教堂中的所有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是一个熟人,一个在场每一位都认识的人。 那个年轻人,有着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卷发,他的双瞳中点燃了怒焰。 他是皮埃尔家的查理。 气氛一下子凝结了起来,从未有过人,敢于在教堂中顶撞神父,因在村民们眼中,那神父是神的代言人。 神父借圣神的傅油,被烙上特殊的神印,使他们肖似基督大司祭,能以基督元首的身份主持圣事…… 此时此刻、感恩圣事,神父在主持弥撒,使人与神共同链接的时候,一介凡人却站了出来,向神的仆人发出了质疑。 这由不得其他人不去骇然,因他这般举动,是前所未有的!是必定要被开除教籍,陷入绝罚与神相隔的! “查理,坐下!”查理身旁的那人,即他的父亲皮埃尔拉扯了一下。 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到被教会排挤到被迫自我放逐的地步。 “不用。”台上的神父,制止了查理父亲的举动,他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了笑容。 多久了,他从未觉得这么有趣过。 毕竟,一介布衣,胆敢在神的居所中,向着神的司祭,发出质疑。 这岂不就是一个瞎子想要描述太阳的光辉般可笑吗? 以至于,一时间神父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是想逗一下乐子。 “查理,你说王者的自由?这是什么鬼话?圣经整整73卷,旧约中先有摩西5经、再有历史书16卷、智慧书7卷、先知书18卷,新约中又是福音4卷、历史书1卷、保罗书信13卷、公函7卷、启示录1卷。” 神父紧接着便反问道:“觉得自己先前所讲的那是先知言语?” “嗯。”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查理毅然点了下头。 “那是哪一位先知呢!你这连圣经都不曾翻过的泥腿子,哪来的胆子连敢说自己听闻过先知教诲?!那整整73卷经书、18卷先知书,你若是能说出出自哪里,今天这弥撒便由你来主持罢了!” 站起来的查理一时语塞,相比之日日宣道的天天靠嘴巴吃饭的神父,他口舌笨拙压根来不及解释。 “看啊!小小查理,张口胡言,岂非亵神!” “哈!那《彼得前书》中,如此写着,【你们要为主的缘故,凡人的制度都要顺服:或是君王所设立的,或是掌权的】又如此写着【你们要自由,却不可把你们的自由当作恶行的遮掩……当要尊敬君王】!” “王者的自由,那是什么东西?!自律便可称王吗!何等可笑!真正的君王高居王座,替神牧民,像你这样的东西,怎敢自称为王?!” 台上那老不修的神父兴高采烈了起来,这种居高临下用知识掌脸的感觉,可真是太爽了! 明亮的烛火暗淡了,祭坛上神父所穿着的祭司袍,愈发闪亮光耀,金色的刺绣则耀眼夺目。在那盛妆炫服的神父身后,十字架上早已面容模糊的耶稣,在阴影中似是抬起了头。 祂无声审视着教堂中的这一幕,祂因世人的罪,选择自愿服从,最终被钉在十字架上。 世人可晓得,每当有人再行罪时,便是再一次与魔鬼一同钉死祂。 既然罪恶是永恒,那痛苦亦永恒…… 【我的天主,我的天主,祢为什么舍弃了我?】 【我渴。】 或许是因前些日子里下雨,教堂中的水汽有些过于弥漫,十字架上滴下了两颗水滴。 没有人注意到这件细微的小事。 他们都看着台上的神父,言语即刀剑,知识却就是力量,在那神父一再表明自己是神的代言者后,他们又如何能去违抗呢? 在这么一个关头,神父即将僭越,打算将查理直接开除教会的时候,有一个人再度站起了身。 那人身上的衣物比之查理要更加破旧,面上灰尘仆仆,刚站起身时,身子骨都有些佝偻。 他是穷苦者,自愿接受贫穷,在阳光下劳作,与农民们同行,便如耶稣曾【是为向贫穷人传报喜讯】因【天国是他们的】,便如耶稣从穷苦家中出身一般。 灰暗的世界中,站起了一个灰暗的人,他离开了长椅,踏上过道,直面那祭坛上的神父。 “你这法利赛人,有祸了!你如同刷白的坟墓,外表洁净,内里却满是枯骨与污秽。外貌正义,内心却充满虚伪与罪恶。” “便是犹太人,都晓得若是买来同胞做奴仆,也只是服侍六年,在第七年时要放人自由,还要从羊群、禾场和酒榨中,取些东西,照天主的祝福赐予那人。” “而当应祝圣的第五十年到来时,在那禧年中,犹太人都晓得要免除所有的债务,释放奴隶将土地归还原主……” “你这法利赛人,却一心想着将同胞贬为奴隶,让他们无尽劳作,荣耀你身上那镀了金的铅衣!岂知,那华丽的祭司服,便是你日后的刑罚!” “口口声声,假神之名,却在亵渎基督!” “查理口中的言语,你自然是未曾听闻!因那先知正是我!那话是我说的!” 一颗星辰落在了这昏沉的教堂中,闪耀照亮了一切,令周遭那些民众们为之骇然。 这是前所未有的光明! …… 他们都披着斗篷 头巾下捂盖住了眼睛 斗篷的样式和外形 一如克吕伊僧侣所穿的衣服 外面镀了金 明亮得炫人眼睛 里面却全是铅 与之相比 腓特烈的刑衣会像稻草一般轻 神曲·地狱篇,第二十三歌,61-66 第三更, (本章完) 105.第105章 【荆棘冠冕】 第105章 【荆棘冠冕】 上主,求祢以圣神的恩赐充满这位仆人,使之提升至司铎的行列。 使他堪当服务你的祭坛,使他宣告祢天国的福音…… 神父或者说神甫,便是司铎的尊称,有资格主持一座教堂,他们被主教覆手涂油,以圣神的恩赐光耀其身。 可以说,作为一名司铎或者说神父,是真正意义上的基督祭司,有着不同于凡人的位格。 加布里埃尔作为一名神父,在他眼中,自己同这些信众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看哪,他们衣着破败,身体肮脏,不识礼仪,如猪狗苟活在人世。 而他自己,出生于贵族,身着华丽祭服,知识渊博,传福音于世。 加布里埃尔享受着周围人那敬仰的目光,正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受,才使得他孜孜不倦的一次又一次布道。 现如今,怎么这帮泥腿子,一个接一个的莫名其妙。 前脚跟冒出来个查理,拿着不知何处听来的说,就说先知言语。 后脚跟竟然又冒出来一个泥腿子,大庭广众在神的居所称自己为先知。岂不知,此乃亵神,当入地狱。 但加布里埃尔作为一名神父,他现在还没到恼羞成怒的地步,只是觉得可笑。 “好呀!这回来了个看过书的家伙了!” “可那犹太人是什么东西!背叛了基督的耶稣的恶人,当背负永世的诅咒,那些异教徒的话有什么资格传唱下来!” “要知道犹太人旧约,不具有任何现实意义!” “你说的这些摩西律法中的玩意,便是犹太人自己都不遵循!” “你一个外地来的穷要饭,连件干净衣服都穿不出来,也有脸称自己先知!” 前所未有的快感,充盈着加布里埃尔脑海,看着祭坛下、过道中哑口无言的穷人,他觉得自己仿佛无所不能。 盖里斯盯着祭坛上的这个神父,他沉默了片刻,这个时代的神学体系本就不完善,良莠不齐的家伙比之后世要更多。 与之辨经,盖里斯自然是能辨的赢,但那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盖里斯也不是来争这一时口快,他转而轻声诵唱道:“要洁净他人,须先洁净自己;要照亮他人,须先变成光;要圣化他人,自己须先成圣。” “你呢?有曾做到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身上的华丽衣着是你日后的刑衣!你这内心虚伪和对真理的麻木之人,死后势必堕入地狱里第八圈第六壕沟!穿着镀金的沉重铅衣永恒行走!” 然后盖里斯便转过身,朝着在场所有的信众们大声说道:“那家伙,先前讲的经文是圣人使徒保罗所写的书信!” “在座各位可能听过使徒保罗的名字,但你们知道那位圣人的结局吗!” “那位号召着基督徒服从权柄、屈服于罗马的圣人,他死了!他死在了罗马凯撒的暴政下!犹太人说他传播虚假宗教,罗马人便抓了圣人,使之受刑,送去罗马处死!” “若非他拥有罗马公民的身份,怕不是也要被钉十字架!” “放屁!狗屁不通!保罗给凯撒交的每一分税,都变成了射向他的箭矢!你们辛苦劳作给领主打白工,最后也不过是换个囫囵死法!” “这天底下,哪有道理,说别人要你命的时候,还自己凑上去送对方的!吾兄耶稣,他是能三天复活的,你们呢?!” 伴随着盖里斯的话语,阴暗的教堂里暗流涌动起来,有关保罗殉道的故事,他们其实也有人听过,可他们从未有过像盖里斯这样思考过…… 祭坛上的加布里埃尔神父,见盖里斯不与自己争辩,转而去鼓动信众,就开始恼羞成怒起来了。 毕竟,如果是辨经,他是有信心来辩的,可这家伙不走寻常路,张口就骂人,说自己穿的华丽,内里一坨屎,还诅咒他死后要下地狱在什么八圈六沟里受罚。 骂人与诅咒就算了,这家伙转过头就去鼓动信众,传播歪理,曲解经书……这摆明了就不是过来辨经,而是来拆台的。 反应过来的加布里埃尔神父,立马朝下面的信众呼喝起来:“来人啊!把这个家伙赶出去!他是在亵渎上主,在这神圣的教堂里,引来地狱中的魔鬼!” “来人啊!快把这人逐出去!” 然而,加布里埃尔神父无论怎么呼唤,长椅上的信众们,都只是冷冷打量着他,无一人起身。 他们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这神父一次又一次的鬼扯,受够了他的胡言乱语。 气氛有些不对头,加布里埃尔神父能感受出来。然后他便看见那个穿着破烂的盖里斯,转过头盯着自己,台下的那上百信众同样盯着自己。 这些人的眼中,涌动着莫名神色。 盖里斯向前迈了两步,他说道:“天国属于贫穷人和弱小者,吾兄耶稣从马槽到十字架,他的一生都是贫困的,他忍受着饥饿、口渴和贫乏。他告诉法利赛人,希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能够将财富施舍出去……于是他死了,被钉上了十字架。” 说着,盖里斯再度向前迈两步。 “而如今,像你这样穿着华丽的家伙,自视为吾兄的仆人。却不知穷苦人才是吾兄的亲兄弟!我们与基督血脉相连,我们借由他的肉与血得升天国,你?……算是什么东西!”如此,盖里斯继续向前走几步。 他的身形愈发高大起来,对于身旁坐在长椅上的人来说,盖里斯他如同一根石柱支撑起了教堂。 有不少人站了起来,那些聆听过盖里斯教诲的人,最先起立,在斯卡尔村的时候,他们便意识到了盖里斯的特别,清楚了盖里斯将要带着众人走上救赎的道路。 紧接着是那些与盖里斯一起干过农活的人,盖里斯愿意和他们一齐劳作,愿意为他们取下蜂巢,是他们的自己人。 这些人都很年轻,如朝阳般充满未来。 而在有了榜样后,越来越多的人效仿。 乌压压的一片,亦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气氛陷入寂静,但所有人都知晓快要电闪雷鸣降下暴雨冲洗世间了! 盖里斯来到祭坛前几步,他没有再继续向前了,他看着面前惶恐僵直在那里的神父。 他死死盯着神父。 “用穷人的财物来做祭品的人,就如在父亲前,杀害他儿子的人。” “贫乏人的粮食,是穷人的生命;夺取他们食粮的,就是流人血的罪犯。” “夺取别人由血汗赚来的食粮的,就是杀人的刽子手。” “剥夺佣工的劳资的,就是流人血的凶手。” “你这家伙,将人往家破人亡的地步相逼,可曾真有过怜悯垂怜?!” 盖里斯在已经不是诵唱了,而是在大声叱喝! 伴随着这响彻教堂的声音,近乎所有人都站立了起来,他们不是在恭敬那神父,并非在向神致意,而是要告知台上神父自己的态度。 被这上百人死死凝视,神父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转而就脚下不稳,直挺挺朝后摔去。 哐当! 一阵鸡飞狗跳,倒在地上的神父,看待盖里斯已经有若魔鬼了。 他身上华丽的祭服,并不能替他带来勇气。 此时此刻,整个教堂中,光明大放,原先被加布里埃尔神父一人所霸占的光彩,散到了每个人身上。 被扒掉那众人的敬仰后,无论加布里埃尔神父身上穿着什么服饰,他也不过是一介老者,走在人生的暮年。 他会害怕、会恐惧、会摔倒。 而在加布里埃尔神父面前的盖里斯,哪怕他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却难掩其中神圣。 来到祭坛后,盖里斯却没有先管那个神父,而是回过头,面向信众们。 他未曾言语,只是默默注视着场的众人,当他头上凭空出现一个荆棘冠冕时。 那些先前在斯卡尔村早已聆听过他教导,接受过他布道的信众们,一齐高声诵唱了起来。 “我信全能天主,祂创造天地,掌管万物。” “我信祂的独生子耶稣基督,祂为爱世人而降世,祂的灵魂升天,而祂的肉身留下,承受十字架的苦难。” “我信那圣洁的肉躯,见证了历史洪流,目睹了帝国兴衰、王国覆灭。如今,这圣躯重归人世,籍由圣神转世为受难者,带来新启示。” “我信天主的孩子,那复生的弟弟,祂从死而生,携带圣神的力量,走遍世间,宣告新的福音。” “祂说,天国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彼岸,而是要在这大地之上建立。平民将为公义而战,凡人为天国奉献热血与生命。” “我信刀剑将会为正义拔出,大地燃起自由与平等的烈焰。” “我信一切黑暗与暴政将被摧毁,新的秩序将从废墟中崛起,地上天国将在凡人手中建立。” “我信新的福音必将成全,天父将会复活每一个倒下的战士,现世的天国将降临人间,永不动摇。” “阿门。” 伴随着这信经的声音回响在教堂,盖里斯转过头,望向了神父。 那躺在地上的神父,惶恐的看着盖里斯,死死凝视着他头上凭空出现的【荆棘冠冕】。 第一更三千字,毕竟老是有人说我两千太短……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应该也是三千字。 (本章完) 106.第106章 世间冠冕许多 第106章 世间冠冕许多 世间冠冕许多,有皇冠、冕冠、小冠…… 大多数冠冕,都会以珠宝镶嵌装饰,华美靓丽,象征着权力与地位,宣告佩戴者的高贵,使之与众不同。 但有一个冠冕不一样,他非乃黄金铸就,没有宝石闪烁,那是地里长出的荆棘,是昔日亚当和夏娃犯罪时所受咒的物。 那是罗马士兵的侮辱与嘲笑!但却因被佩戴的人而显神圣。 而曾经戴上过这【荆棘冠冕】的人,亦在凝视着加布里埃尔神父。 神父摔倒躺在地上,他惶恐着向上望去,那本都面容模糊的木雕,现如今正低下头与之对视。 他头顶上穹顶很矮,昏暗的教堂里,缺乏足够的光,以至于那阴影在木雕嘴角勾勒出一丝诡谲笑意…… 千年前的受难者,头顶【荆棘冠冕】的犹太人之王,流露出暗藏一个纪元的讥讽! 魔鬼!魔鬼! 那慈爱的基督,垂怜世人的基督,背负原罪的基督,怎会如此?! 自己才是他的仆人,在世间传福音的人! 这必是有人在行巫术! 【他们用荆棘编作冠冕,戴在他头上,拿一根苇子放在他右手里,跪在他面前戏弄他说:“恭喜,犹太人的王啊!”】 ——《马太福音》27:29 现如今,加布里埃尔神父的眼中,有着两个头戴【荆棘冠冕】的人,一个被挂在十字架上,一个站立自己身旁。 他们都在盯着自己,他们的身影缓缓重叠…… “不!绝不!戏法罢了!” 加布里埃尔神父喘息着,歇斯底里的叫着,可他依旧无法解释,盖里斯的头上为何能凭空多出一顶【荆棘冠冕】。 “我是主教授秩的司铎!我分享着主教的权柄!我代表着主教行那神圣的职权!被赐予神圣不可磨灭的印记!”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是个东西!” 加布里埃尔神父张口辱骂了出来,他语无伦次的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企图威慑身旁的这个年轻人。 但显然,加布里埃尔神父的这番举动,对盖里斯而言毫无意义。 盖里斯一脚将那神父踢下了祭坛,一旁的执事们纷纷上前扶起加布里埃尔神父。 “上!把那家伙赶走!把那家伙打死!” “上啊!你们!” 加布里埃尔神父对着一旁搀扶他的执事们命令着。 然而那些执事们却犹犹豫豫,有些不敢向前。 因在教堂上,已经有十来个人直接从长椅中,翻到过道上,径直冲到祭坛前。将那破布衣裳的盖里斯护在身后。 耶稣是穷人,他将一些人从饥饿、不义、疾病和死亡的人世痛苦中拯救出来。 他邀请穷人们来参加天国的宴席,将自己的肉与血化作饼与酒,赐予信众。 而如今,盖里斯站在这里,他与身旁那些护着自己的人一样,都曾在烈日下耕作土地,用双手从土中掘出食粮。 这些保护住盖里斯的人,并非皆在斯卡尔村接受过布道,他们中有不少,仅仅只认识盖里斯两天,但那也足以让他们将盖里斯视为手足兄弟。 “查理,你干什么?!” 一个执事示意那些兄弟不要再向前,但这依旧无效,那些人已经组成了人墙,在向他们这些衣着华丽的神官逼来。 加布里埃尔神父见势不妙大声喊道:“要造反啊?!” 但无人回应他的话语。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我这就去搬救兵!” 说着加布里埃尔神父转头就离开了那些执事,展现出与他年龄截然不同的敏捷,一溜烟从教堂的侧门逃了出去,将那些目瞪口呆的执事留在了原地。 查理与西蒙他们微微活动了脖子还有手腕,紧接着西蒙上去就是对一个执事砸去沙包大的拳头,将那华丽的祭服锤烂。 见西蒙如此给力,一旁的查理也跟着上去报以老拳,这些教堂的神官,上梁不正下梁歪,平日里吃拿卡要惯了,但凡做个什么圣事,都要从他们这些自由民身上刮下一层油。 对于这些家伙,查理他们可没什么好感。 现如今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总之揍就完事了。 至于那一溜烟跑掉的神父,盖里斯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放虎归山? 不,这叫围点打援。不放掉个鱼饵,怎么能钓来大鱼,将庄园搅成一潭浑水呢? 在教堂的弥撒中发难,只是一个开端,盖里斯不信后面的鱼儿不上钩。 听着一旁的惨叫声,以及拳拳到肉的有力击打声。 盖里斯说道:“够了,别把人打死了,吾兄的居所中,不宜见血。” 看在身后那个十字架木雕的面子上,盖里斯制止西蒙与查理他们,免得他们把人给真打死了。 对此,那木雕嘴角处的阴影随着烛光的摇曳,似有许些波动。 当那些被打到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的执事缓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西蒙与查理带着人直接丢出了教堂。 “坐回去吧,今日的弥撒继续。”盖里斯吩咐一句,而西蒙与查理他们面带微笑的回以点头。 当众人重新落座,盖里斯合上了那本被神父摊开的圣经,他讲道还不需要那本书。 “我知道,在座的大多数人,是第一次见我,我是谁?” “便如你们先前所听到的信经中所言,我曾是那天主独生子耶稣基督的肉身,承受过十字架的苦难,在历史洪流中目睹帝国兴衰、王国覆灭,而如今我圣神转世为受难者,带来新启示。” 如此说着,盖里斯褪去了身上的衣服,暴露出肋下的疤痕,伴随着盖里斯的呼吸,那道骇人伤疤便如蜈蚣或长蛇一般在蠕动,经历过这样残酷伤势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在几个月前,我负刀伤而死,明悟了自己的身份,晓得了这一世的使命,我当要叫刀剑为正义拔出,使大地燃起自由与平等的烈焰。” 如此说着,盖里斯又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向一旁靠近他的信众们展示自己左手上的伤疤。 “吾父曾与我言,天国非乃在天上,而当落于大地。” “人世的暴政与黑暗被摧毁殆尽时,审判日也就到了,那新天新地势必永恒,便是过往的死者也一齐从土中复生,一同庆贺那一日的到来。” “来,让我们继续今日的弥撒,庆祝那一日的宴会。” “让我们先进行今日弥撒的普世祷告。” “求祢怜悯那些生活贫困的人,赐予他们肉与灵的食粮,使他们在困境中不失希望,感受上主的关怀与仁爱。” 台下的众人有些莫名,唯有西蒙几人及时反应过来,几人异口同声答道。 “主,求你俯听我们的祈祷!” “求祢安慰所有病痛中的人、孤独者和受压迫者,赐他们力量与希望,感受到祢的爱和临在。” 这一次更多人的同声祈祷了起来:“主,求你俯听我们的祈祷!” “求祢怜悯那些已经去世的弟兄姐妹,赐他们在你面前得享永恒的安息。” 教堂中所有人,几乎所有人一齐同声祈祷了起来:“主,求你俯听我们的祈祷! “求祢引领我们每一位信众,使我们拔出正义的刀剑,赐我们勇气与耐心,与祢一样要像勇士一样出去;要像战士一样激发热情,要喊叫,要战胜敌人!” 这一次,所有人都同声祈祷了起来,无一例外:“主,求你俯听我们的祈祷!” 普世祷告或公祷,是天主教弥撒礼仪中重要的一步。 通常来说,普世祷告是教会邀请所有在场的信徒,为普世教会、社会、个人及各种需要祈祷。 而在中世纪这个时代,普世祷告会格外强调【要替众君王与其他一切有权位的人代祷。】 而显然,盖里斯的普世祷告一脚将教会踢了老远,丝毫没有顾及那些君王与握有权柄之人的面子。 按照盖里斯的自我宣告,他是要重整大地秩序,用刀与弓追猎列国的君王。 那些被追猎的君王或领主,被其视作尘埃、亦如风吹的碎秸。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会去帮那些猎物代祷? 当这一步完成后,他从一旁那些执事带来的东西中,找出了饼与酒,将要通过一系列的仪式,将这饼与酒转变为圣体与圣血。 圣体圣事是弥撒中最神圣的部分,信徒相信饼和酒在祝圣后,会变成耶稣基督的圣体和圣血。 而当盖里斯主持这个圣事的时候,基督的圣体和圣血,也就变成了盖里斯自己的圣体和圣血,这是计划的一环。 第二更,三千字 (本章完) 第107章 雷纳德才是王法! 第107章 雷纳德才是王法! 天朝的土地所有制,同西欧的土地所有制,有着极大的区别。 在天朝,土地私有制很早就被确定了,土地的所有权能够买卖,能够转移,由此将会诞生一群依靠地租过日子的食利地主阶层。 但在欧洲不同,欧洲的封建体系下,庄园制经济体系中,农奴依附于庄园土地而存在,拥有庄园意味着要向上级封建领主提供封建义务。 简单说,上级领主分封了一个庄园给一个下级贵族,那么下级贵族成为这个庄园的主人,他从这个庄园里收取税金、粮食并训练士兵,满足上级领主的征召。 在庄园主之下,无人可称地主。 但许多领主或者庄园主,又不是只拥有一个庄园,为了管理复数庄园,管家群体也就出现了。 他们并非领主、也不一定是贵族,但却有权帮助领主管理偌大地产。 这就是两天前,盖里斯在查理家门口,会听到那个管家,说自己爷爷当初也是种地的原因。 相较于欧洲本土,在巴勒斯坦这边,上升通道还是存在的。 在耶路撒冷这边,贵族也好、国王也罢,又或者其他什么职位,殉职的概率都远高于欧洲本土。 指不定哪天运气好,因为上层人死太多,就轮到某个人去当管家了……要知道哪怕是耶路撒冷王国国王的平均在位时间,也没超过10年,没后代的一大堆。 拉布雷特庄园的管家,在三代之前其实也不过是寻常自由民,突然就走了狗屎运一跃而上。 起初第一代管家同寻常法兰克人或许还有不少同胞情谊,可这都第三代了……往日的情分就不好说喽。 毕竟这都当管家了,如果还和以前同泥腿子混在一起,这管家不就白当了嘛。 卢卡斯作为拉布雷特庄园的第三代管家,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追求,他给自己修了最好的宅邸,坐落在一处土包上,与教堂隔空相望,能够俯视庄园中绝大多数的地方。 周末、休息日,哪怕是平日里事务繁忙的卢卡斯,也放下了手中活计,享受休闲时光。 直到那莽撞的敲门声响起,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冲进了他的书房,那是加布里埃尔神父。 卢卡斯管家转过身望去,完全没想过加布里埃尔神父居然会在没人引荐的情况下,直接闯了进来。 而且加布里埃尔神父现如今身上还穿着那套祭服,但却狼狈不堪,气喘吁吁。 “神父?呃……你这是?” “不好了!卢卡斯,那群刁民造反了啊!” 张口,加布里埃尔神父就是一顶造反的帽子扣过去。 听得卢卡斯一愣:“神父,你是说有异教徒农奴造反了?” “别急,我马上就去召集自由民,让他们拿起武器,准备自卫!” “不是!”见卢卡斯管家一脸茫然,加布里埃尔神父急忙辩解道:“你听我说!是那群混蛋自由民造反了啊!” “啊?” 卢卡斯,有些茫然,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加布里埃尔神父口中说的是自由民,而不是农奴。 “神父……您、这是…在开玩笑吧?” 加布里埃尔神父睁大双眼,似若疯癫他斩钉截铁的答道:“就是自由民!那群刁民在弥撒的时候,直接骂我讲的是狗屁歪理!” “就和之前我们商量过的一样,您那边去放贷,我这边去给那些刁民加加担子,让一些家庭走投无路,可结果……今天我才说一半,就被人给打断了!” 教士也好、管家也罢,他们都是庄园中权位最高的存在。 一个代表世俗领主、一个象征教会神权,他们一同管理着拉布雷特庄园,作为同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二人自然少不得什么勾肩搭背、狼狈为奸。 虽然说庄园的农奴依附于土地,而土地属于领主,但自由民不是啊! 自由民严格来说,并没有绝对依附于封建主,他们只是租佃了领主的土地,在管家看来属于是可以挖的墙角,故而管家就把主意打到自由民群体头上了。 只要能把一户自由民逼迫成属于他个人的奴隶,便意味着他管家手中能够传家的资本多上一分,何况艾玛那少女长的还真就对他胃口。 五官端正、面容秀丽,因为年轻而显得活力四射,加上轻度营养不良而又略显幼态,实打实是个美人胚子。 哪怕卢卡斯早已成婚,但他也不会介意自己多个能干的女佣。 先前艾玛家哥哥雅克在的时候,他卢卡斯还要收敛点,但这雅克现如今生死不知,就由不得卢卡斯不去动一些歪脑筋了。 就比方说,艾玛家父亲莫名其妙的离奇死亡,就有着他卢卡斯的一份心意在其中。 卢卡斯管家听着加布里埃尔神父絮絮叨叨的描述,渐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但他也不慌。 “神父,你这真是多虑了,眼了吧。” 卢卡斯听着神父描述说那【假先知】头上凭空出现【荆棘冠冕】的一幕,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这天底下,哪有巫术那玩意啊,这不是您一直以来的教诲吗。一直以来最反迷信的是您啊。”作为一名神父、一名司铎,加布里埃尔长久以来,都致力于在庄园中传播正确的教诲。 严格来说,加布里埃尔神父的神学理论不差,也是神学院科班毕业的正牌神父,自然是坚决的否认一切巫师邪术的存在。 这天底下唯有天主至上,便是魔鬼也由天主创造,但神父作为一个领受圣品的神官,又怎么会被魔鬼蛊惑? 一想到往日里信誓旦旦,说巫术不存在的加布里埃尔神父,居然担忧起有巫师存在,卢卡斯就不由得再度嗤笑了一声。 加布里埃尔有些急的双眼通红,苍老的面颊都不由得红润起来。 “卢卡斯!我说的字字真切!那杂种泥腿子,真就头上忽的多了个【荆棘冠冕】!十字架上的基督都朝我发出了讥讽的笑!这不是巫术是什么!” “哈!行了,行了,您老人家眼了,要么就是障眼法,基督怎么会笑您呢?” 卢卡斯是真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等笑完后,他接着说道:“不就是一群自由民嘛,翻不了天,我待会带人去看看,把里面闹事的抓出来打一顿,回头您亲自监督!” “这外约旦领地上,雷纳德阁下才是王法,有什么好担心的?便是那国王来了,见着我们领主大人,都要好声好气的以礼相待。” “一群自由民?没事!翻不了天的。” 说着说着,卢卡斯忍不住再度笑了起来。 这一来,今天竟然能看到加布里埃尔神父疑神疑鬼,二来,便是一群自由民怎么可能造反嘛? 这拉布雷特庄园属于雷纳德,而雷纳德什么脾气,还有法兰克人不晓得嘛? 雷纳德在外约旦这片领地上,暴政值早就爆表了,哪个没眼色的敢造反? 而且卢卡斯话还真没说错,就现如今耶路撒冷王位上的那对夫妇,到了外约旦领地都得收敛着。 无他,毕竟那对夫妇的王冠,是雷纳德帮忙给戴上去,可以说没了雷纳德,这王位是不是西比拉和居伊的可就两说了。 如此,卢卡斯便站起身,从自家宅邸里找了些人,让他们准备好武器,去帮加布里埃尔神父找回场子。 与包税人艾哈迈德不同,拉布雷特庄园严格来说,是不存在什么私军的,毕竟自由民本身就是军队主体,否则卢卡斯也不会安排查理他们这些自由民去守夜放哨。 不过出于一些个人上的考虑,卢卡斯作为管家,肯定是要有一些铁杆,才好帮着自己欺男霸女。 这批私人武装的成分大致是这样的:厨子1名、马夫2个、园丁3人、门卫4位。 这10个人构成了卢卡斯管家手底下的铁杆,仰仗着雷纳德的威势,在庄园中可谓作威作福。 毕竟通常时候,都是卢卡斯带着这十个人去打三四个人,仗着人多势众可谓百战百胜! 然而卢卡斯连带着这帮人,丝毫没考虑过一件事…… 万一自由民们……真反了怎么办? …… 原本阴暗的教堂中,现如今一派喜庆,盖里斯主持的弥撒,比之往日的加布里埃尔神父要动人许多。 首先盖里斯从不扯什么拉丁语,就用自由民日常所知的古法兰克语讲道,人人都听得懂。 其次盖里斯讲道也不扯什么服从,不讲什么奉献,净挑些大家伙喜欢听、爱听的话来讲。 最后,伴随着领圣体后经,以及司铎降福,周日的弥撒即将走到尾声。 盖里斯向在场的所有信众微笑着颔首致意。 并他诵读道: “愿全能的吾父赐给你们祂那丰厚恩宠” “使你们的信德坚定不移” “你们的生活充满望德” “你们的心灵洋溢着爱德” “愿吾父保佑你们平安度过今后的每一日。” 做完这最后的降福,盖里斯高声宣告今日的弥撒彻底结束。 “弥撒礼成,去传扬我的福音吧!” 教堂中的众人,喜笑着回道:“感谢天主!” 然而就在这时,教堂的侧门突然被状况,冲进来一个略微狼狈的人。 他朝教堂中的人高声呼道:“不好了,卢卡斯那家伙带人打过来了!” 第一更三千字,12点的时候还有一更 (本章完) 108.第108章 再无哭泣,也无哀伤,死亡将不再有 第108章 再无哭泣,也无哀伤,死亡将不再有 “不好了,卢卡斯那家伙带人打过来了!” 如此一声高呼,扰乱了教堂中的欢乐气氛,一时间空气凝结起来,不少人都屏住呼吸。 往日里管家的威势,如钢印刻在他们心头。 一时间不少人都望向了盖里斯,经过这么一次弥撒布道,盖里斯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经截然不同。 哪怕不少人或许还在心中打鼓,质疑盖里斯是否为真的【先知】。 但好歹盖里斯已经表演出过一幕凭空加冕的神迹,又向周围人展露了圣痕,还有那么多人诵读信经,向其他信众讲述盖里斯的事迹。 教堂中的大多数人,其实也都将信将疑了起来。 见到众人的表情,盖里斯面色如常。 他只是轻声说道:“你们不要想我来是叫地上太平;我来,乃是带着刀剑而来。” “那些刀剑不是我自己用,而是要给予你们。” “不籍由那刀剑,不将大地上的暴政与罪恶彻底洗清,那么主的审判日只会遥遥无期,那新天新地的开辟也离你们愈远。” “你们若要做自己的主人,只向吾父献上敬意,那么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驱走妨碍福音的恶魔。” “凡是违背吾父的启示,基督亦无法使之悔改的罪人,都应被消灭掉,而不予任何恩赦……” 哐当一声,不知从何处,落下了一柄长剑,掉落在教堂中间过道的地板上。 那石铁交加的声音,打破了教堂中原本的寂静。 “用剑的权利,绝非限于骑士,而当属于每一个人。” 诱惑?不,这是将一条道路指了出来,这是一条注定会沾染鲜血,染红大地的道路。 盖里斯没有逼迫这些信众们,他示意西蒙与查理他们不要急,盖里斯是在等着有人自愿主动拾起那把剑。 【信心软弱的兄弟,你们要容忍,不同的意见,不要争论。】 ——《罗马书》14:1 盖里斯始终认同一件事,信念并非强加于他人,而是要让世人知晓前路艰难后,依旧愿意抓着荆棘攀登悬崖。 当手持利剑的人,抓着荆棘遍体鳞伤登上悬崖后,那么原先站在悬崖上的人,便无路可退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教堂中的信众不断有人交头接耳。 直到有一个盖里斯意料之外的人主动站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下,拾起了那把剑。 一个农家少女,身材显得纤细而苗条,脸庞也略显稚嫩,头发是自然的棕色,柔顺披在肩上。 正是这么一位少女,她从长椅中挤出来,在一旁人质疑的目光中,弯下腰拾起了那把剑。 盖里斯有些默然,少女的眉目中夹杂着熟悉身影,这是雅克的妹妹艾玛。 现如今,她也选择了与自己兄长一模一样的道路。 盖里斯眼皮微微低垂,没有再言语,而只是一人朝着教堂大门的方向走去。 从艾玛身旁经过时,他轻轻拍了一下少女的肩膀,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当盖里斯来到教堂大门,在他的身后是教堂中起立的数百人,在他的身前是一扇腐朽的木门。 微微用力,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盖里斯推开这扇正对着东方的大门 上午的阳光如洪流般涌入,瞬间溢满整个教堂。 刺眼的光芒洒落在每一寸角落,驱散了所有的阴影,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光亮中停滞。 那柔和的金光呐,不仅照亮了教堂,也将盖里斯渲的超凡入圣。 他头上的【荆棘冠冕】,亦仿若在这光耀中升格为圣。 先知向着光明的世界踏出了一步,在他的身后不知如何握剑的艾玛紧跟而上,而后是西蒙与查理等人,最后紧接着是教堂中所有的信众。 这些人追随着盖里斯的步伐,迎着那光一同踏入了新天新地。 看哪!那主的帐幕在人间!神亲自与他们同住,他们要做他的子民,神也要亲自与他们同在,做他们的神。 再无哭泣,也无哀伤,死亡将不再有,旧事已过,一切都更新了…… ——《启示录》21:3-4 …… 晨露早已晒干,虫鸣自杂草中升腾,秋日已至,夏日里的聒噪的家伙们,再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它们这些虫儿,拼死的想要留住夏日,却抗拒不了天道有常四季轮回,只得多饮多食、多产下虫卵,等候又一个夏季的来临。 虫豸们无从得知自己头顶上所发生的事情,那是两伙庞然巨物的对峙。其中一方来势汹汹,足有十人,他们中有人带着刀棒,有人披甲执兵,另外一方更是了不得,从那石屋中,涌出了足足两百余人。 场上的力量对比,看似一眼明了,但在卢卡斯管家眼中,却算不得啥。 在他的身后,十人中有四人披甲持着剑盾与强弩,而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之人。 更何况卢卡斯管家是雷纳德亲自任命,代表着这片领地中至高者的权柄。 他卢卡斯有什么怕的呢?他无所畏惧才对啊。 至于眼前这个鼓动自由民的家伙,也没加布里埃尔神父说的那么神奇。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拿,顶着个【荆棘冠冕】就走了出来,真当自己是耶稣啊。 而要知道,哪怕是耶稣,在面对罗马士兵的时候,也未选择反抗,而是任由自己被带走。 而盖里斯打量着卢卡斯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高挺拔,养尊处优,是真真切切没有下地劳作过。 像这样的人,衣食都要他人供给,离了仆役,便不知如何生活,活在世上只知晓精打细算,图谋着残害同胞。 “你们带着刀剑和棍棒出来抓我,是要缉捕强盗吗?我今日不过是坐在教堂里教导人罢了。” 卢卡斯的学识很低,根本辨别不出盖里斯这是在隐喻什么,也自然没法接上后面的话。 他直接吆喝道:“今天的事与大伙没啥关系,把那外乡人交出来就行,领主那边我就不去通报了。” 一句话说完,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卢卡斯的话,这使得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而更让他挂不住的,便是艾玛、西蒙、查理等人,不仅没将盖里斯推出来,反倒是主动护在了盖里斯身前。 他们以自己的行动表明了意图。 卢卡斯面色阴沉了起来,这是头一次、在庄园中,有人抗拒他的权威。 “雷纳德大人的城堡,距离这里不过是一日行程,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骑士,半天就能杀到。到时候,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卢卡斯的话语,终究是在自由民群体中,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骑士、雷纳德的骑士……杀人眨不眼。 这可有过太多案例,能够加以证实。 一想到往日里那些骑士的暴行,盖里斯身后的自由民们就有人颤颤巍巍,双腿发抖。 “查理、西蒙,你们退到一旁吧。至于艾玛、你最好将剑收起来,你现在还不会用那玩意,别伤着自己了,想学的话,回头找查理去。” 盖里斯如此说着,将身旁人推开,从人群中走了出去,接着他侧过身又对身旁人说道:“吾兄耶稣,当初也是这般景象,只不过那时,他说自己能请来超过十二个军团的天使,差不多是六万天使吧。” “和吾兄相比,我就不行,我一个天使都请不来,而且他是个老好人,见不得别人受苦,但我不一样,我既请不来天使相助,也无需天使下凡。” 盖里斯的话,劝住了身旁的人,他向卢卡斯摊了摊手,示意对方可以上来缉拿自己。 虽然不明白盖里斯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但见盖里斯识相,卢卡斯便亲自带着人走上前去,要捆住盖里斯。 但在捆人之前,管家见盖里斯浑身上下破破烂烂,却装神弄鬼头顶个【荆棘冠冕】气不打一处来,一耳光便朝盖里斯右脸扇了过去。 紧接着一声闷响传出,在那耳光扇到盖里斯脸上之前,卢卡斯便被一脚蹬飞。 从地上爬起来的卢卡斯,已是怒火中烧,他瞳孔缩小,布满了血丝,额头上冒出几条青筋。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上啊!把那家伙给我抓起来!” 然而,卢卡斯管家身旁的那些打手们,没一个动身的。 在盖里斯的身后,足足两百多自由民注视着他们这一伙人。 同没脑子的卢卡斯不同,他麾下的那些打手们,已经从盖里斯身后那些人的眼中感受到了愤怒,而那些人之所以不说话,那是因为此乃暴风雨前的宁静。 让这些打手们去以多欺少,他们颇为乐意,可现如今,这哪边多哪边少啊? 这一个月才几个钱啊,犯不着上去玩命。 别看这些自由民现在手无寸铁,但谁家里还没把斧子或矛的,真惹急了这帮人,怕不是要被骑兵给践踏而死! 见身边打手不愿动手,已是业障遮眼的管家卢卡斯,直接从身旁一个门卫的手中,夺过把强弩。 当着在场两百多人的面,朝盖里斯便是一矢射去,却就见那盖里斯不闪不避…… 第二更,三千字 (本章完) 第109章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第109章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天主的羔羊,除免世罪者,祂藉由自己痛苦带来救赎,以自己的血清洗世间的罪。 故而,当卢卡斯狞笑着朝盖里斯射出一矢的时候,在盖里斯的身后,两百多信众仿若回到了千年前…… 那时的基督,情愿流出自己的血,也不要身旁的门徒拔剑去反抗。 在基督教的历史中,那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献祭。 已经有人开始愤怒难耐了,他们似乎已经见到【先知】中矢倒下的那一幕,仿若看见又一次一位圣人替他们流血、殉道。 但与过往不同,昔日的殉道者们,一再强调服从,可盖里斯却是一再号召他们站起来去反抗。 服从?服从的结果是什么?反抗?反抗的结果是什么? 前者饱尝现世的苦难,后者势必鲜血染红大地! 在查理他们眼中,盖里斯便是又一位殉道者! 当弩弦轻响,那弩矢眨眼间窜过了几米的距离,在盖里斯身后人看来,便是直直扎在了盖里斯额头上! 时间仿佛同样被停滞凝固,又一位无染原罪之人,替世人倾流鲜血! 他藉由着自己向主的至死服从,免除了人类违抗天主所带来的世罪! 而如今盖里斯他直挺挺的面对弩矢不移,好向世人明证,违抗天命的罪,已被他免了。 “不!” 在盖里斯的身后,有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吼声,并隐有哭泣。 可盖里斯并未倒下,在那先知的正面,管家卢卡斯还有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先前的嚣张不复,只余下张大的嘴。 盖里斯终究是盖里斯,他与自己所称的那位兄长截然不同。 他替世人免除世罪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急躁的虫鸣被拉长,呼啸的秋风也显得温和,卢卡所射出的弩矢,卷动空气留下一道气旋。 寻常十字弩的弩矢飞行速度远不及后世枪弹,大致上每秒仅能飞行60米-90米。 普通人或许贴面难以躲过,但在盖里斯看来,用两根手指夹住那直袭自己面庞的弩矢,不会比之摘更难。 0.1秒的时间,转瞬即逝。 那根弩矢被在射中他眉心前,被盖里斯用双指夹住难进分毫。 而这样一幕,在盖里斯身后的人看来,便仿佛是眉心被弩矢射穿,在盖里斯面前的人看来,则有若鬼神。 谁家正常人能用指头夹住弩矢啊! 一时间卢卡斯想到了先前加布里埃尔神父说过的话【那人行巫术啊!】。 盖里斯将那弩矢丢在了一旁,向一旁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毫发无损。 他向世人发出了又一声宣告:“如今!世人当知晓,一件被罪人们遮掩的真相!” “凡能克制肉体、统驭灵魂,不让自己沉溺于私欲偏情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他可被称为王,因为他能自律!” “他是自由及独立的,不会让自己被那有罪的奴役束缚!” “如今!那有罪的人,在你们面前叫嚣!拿领主的刀剑威吓你们!岂不知你们当为贫寒的人和孤儿伸冤,当为困苦和穷乏的人施行公义,救他们脱离恶人的手!” 伴随着盖里斯的狂吼。 他身后的众人,见到这番弩矢无伤的神迹,一时间由悲转喜,情绪大起大落间,顺势便冲垮了那对雷纳德昔日暴政的畏惧! 查理与他身后的少年伙伴们带头冲了过去!紧接着是其他咬紧牙关,背起教士与贵族两座大山,数十年的自由民们! “主,天上的父,祢是善人的守护者,是罪人的审判者。” “祢的子民在苦难中煎熬,愿苦难者的泪水不再被忽视。” “求祢赐我等以勇气,推翻那违逆祢意志与法则之暴君。” “愿祢的力量临到我等手中,使我等从奴役枷锁中解放。” “主啊,天上的父,祢曾应许公平公义的国度势必降临!” “今天我们要用信心与行动,将这全新的国度带到地上。” “愿祢的光的照耀,愿祢的公义亦如洪水冲毁一切暴政!” “阿门” 两百多人,亦如洪水,从盖里斯身旁冲过。 这一次,盖里斯始终未亲自动手杀一人,因他身后的那些民众,已经决意为自己举起刀剑。 纵然此刻他们手中并无寸铁,但直面这洪潮的那些打手卫兵,却无一人敢违逆大势。 伴随着一声声武器落地的声音,卢卡斯管家带来的打手,在丢掉武器后,其中一人转过身就朝着卢卡斯一拳挥去。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我是你主人、是你管家!啊!” 在看到身旁兄弟的举动后,其他打手们顿时开悟,转过身就带着庄园里的自由民,一起痛殴起卢卡斯。 “别打脸!” 见这帮人如此识相,一时间自由民们都有些楞神,既不好意思去围殴打手们,也不好挤进去对卢卡斯拳打脚踢、 就看着打手们痛打卢卡斯。 只不过自由民们总感觉,那些打手在打人的时候收了点力…… 不远处,加布里埃尔神父早早的便见势不妙再度一溜烟跑了,这一趟他要去卡拉克城搬救兵! 如今这局面,怕不是只有找到主教,让主教去找雷纳德才能收场了。 …… 过了一会儿后,原先激动的情绪被平复。一旁的人转过头看向盖里斯,现如今这教士打过了、管家也打过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老农,走到了盖里斯身旁,他低声问道:“先知,现在怎么办,要去通知其他人,拿起武器吗?到时候我们怎么和领主那边谈?” 在老一辈自由民看来,眼下的情况其实还没到不能收场的地步,讲白了,管家算什么东西?卢卡斯那家伙是贵族吗? 他家两代之前,还是和大伙没区别的泥腿子,不过是运气好傍上了上一位领主的大腿,这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大家伙真正害怕的是领主雷纳德!而即便是雷纳德,也不会轻易对自由民群体下达屠杀的命令。 大家伙谁家祖上还不是十字军老兵啊。 以少数派的身份生存在耶路撒冷的这片土地上,见证无数无数鲜血与暴力。祖辈是十字军的自由民,从未放下过手中的刀剑。 这些自由民并非什么干净的小白羊,而是从始至终都是在中世纪这泥潭里挣扎的斗士。 毕竟哪怕是雷纳德的军队,也要依赖于自由民们才能维持。 “大家伙!我们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觉得现如今没死人,同雷纳德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我要告诉你们,那是痴心妄想!” “我从哪里来?我从那斯卡尔村来!你们中很多人都听过那个村庄,见过那个村子了!” “就该知晓,现如今王位上的居伊西比拉,他们的王位到底是怎么来的?!麻风王的正统继承人伊萨贝尔殿下,被阴谋刺杀袭击!无力参与选王!” “雷纳德那伙人,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打算主动撕毁合约!在来年向萨拉丁发起战争。在这个战争即将爆发的关头,那家伙怎么可能会同你们宽容!” “待明年,战争爆发!远不只是一轮苛税,在座各位都要被强拉去征兵!” “为了守卫家园在座可以拿起武器奋起反抗,但如果是为了雷纳德、居伊他们的一己之私,你们愿意为老爷们去送死吗!” 盖里斯的这一番话,在他身后的这些自由民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关雷纳德将要撕毁合约向萨拉丁宣战的消息,他们这些自由民们可不知道,但只要考虑一下雷纳德的性格,就知道这事大概率是真的。 毕竟撕和约这个事,对雷纳德而言,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早在雷纳德还在安条克当亲王的时候,就和穆斯林以及东罗马同时撕过合约。 在暴打穆斯林的同时,被东罗马暴打,也可谓是人才。 现如今雷纳德取得了外约旦领的统治权,也是没安生过,时常能传来雷纳德袭击过往商队的消息。 “国家破败如此,在座各位人人有责!” 盖里斯心知肚明在场众人的想法,因此他必须再下一剂猛药,才能让在场的众人意识到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但大家伙,也不是没得选!” “现如今伊萨贝尔在斯卡尔村树起王旗。同民众们立下约法,将要免除大部分税款,凡愿意支持约法少交税,施行庄园自治的都应当站出来!” “约法第四条,授权各村镇庄园推举代表,给予村镇庄园以自治!” “约法第五条,立约村镇庄园各自缴纳王权十一税,换取王国军队对各村镇之庇护!” 庄园自治对于法兰克人而言,其实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在封建体系,本身就是强调以交税和服兵役,来换取高度自治权。 这才有了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附庸那句话。 正因为,只要中层封建主交了税、提供兵员,因此他得到了高度自治,高到上层封建主无力插手领地内事物,才造成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附庸这一现状。 盖里斯提出的呼吁,本质上便是将庄园整体视为一个封建子单位,跳过封建主中间商,直接向耶路撒冷王权效忠服役,从而换取较低的税额以及对内的自治权。 这个改革对于庄园中的自由民而言,并不算激进,恰恰好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 “伊萨贝尔万岁!约法万岁!” 盖里斯高声呼喊了起来,一旁的西蒙,也打起了王旗,那五个金黄色的十字架,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伊萨贝尔万岁!约法万岁!” 自由民中有一些早早打过招呼的人,也一同高呼了起来。 “伊萨贝尔万岁!约法万岁!” 气氛渐渐热烈,不少人被裹挟着一同高呼起来。 耶路撒冷王国的旗帜,也伴随着教堂前众人的高声呼喊而迎风飘扬。 一阵阵呼喊声结束后,盖里斯再度说道:“有关斯卡尔村的事,你们可以向身边人求问,那些兄弟们在斯卡尔村都生活过几个月,自然知道我口中说的是真是假。” “接下来,我要去卡拉克堡,与雷纳德面谈,大家回去各自准备好武器,但也不要太过担忧!相信我,这件事会有好结果的。” 盖里斯向在场的自由民们发出了呼吁,但也表示大家伙不必太担忧。 至于查理和艾玛他们这些,想要追随盖里斯脚步,一同前往卡拉克堡的年轻人,也被盖里斯拒绝了。 “没事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当盖里斯再度乘上马车,离开庄园的时候,这里的气氛已经与他来时截然不同。 现如今阳光洒满村庄,透过树叶斑驳落在石子路上。 教堂的钟声悠扬而清脆,那是庄园中的人在替盖里斯送行。 某种意义上来说,雅克的遗言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该直奔卡拉克城堡了。 与此同时,那位加布里埃尔神父也在赶往卡拉克城,他要去搬救兵。 第一更,3600字大章,第二更看情况,今晚12点不一定有 (本章完) 第110章 以耶路撒冷之名! 第110章 以耶路撒冷之名! 沙蒂永的雷纳德,“毁约者”雷纳德,希伯伦及外约旦的领主雷纳德,这些称号无不指向同一位令人生畏的人物。 作为法国栋济领主埃尔韦二世的次子,雷纳德跟随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来到圣地,早在鲍德温三世围攻阿斯卡隆时,他便已崭露头角。 伊萨贝尔因为个人恩怨的缘故,在他口中雷纳德相当不堪,言辞之间充满鄙夷。 可若平心而论,雷纳德的军事才干的确无可争议,至多不过是他脑子大抵不太正常。 蒙吉萨战役中,麻风王鲍德温四世作为领导,自然居功至伟,但真正率领数百名骑士撕裂萨拉丁战线的人,却是雷纳德。 战后,作为对雷纳德功绩的回报,鲍德温四世为他与贵族寡妇斯蒂芬妮牵线搭桥,使他跻身耶路撒冷王国的顶尖贵族行列。 贵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雷纳德在不同人眼中呈现不同面貌。在麻风王眼里,他或许是听令的恶犬;在伊萨贝尔眼中,他是不择手段的奸佞;而在其他贵族眼中,他不过是暴发的异乡来客。 可对于那些途经外约旦的商队与朝圣者,雷纳德就是一头无力对抗的恶龙。 雷纳德从不在意那如废纸一般的和平协议,在这片领地上,他肆意挥洒着自己的贪欲与嗜血,这是他所认为的特权,是他为王国屡次出生入死后应得的奖赏。 纵然王国内的贵族对此议论纷纷,甚至鲍德温四世多次警告并尝试惩处他,但这些惩罚从未真正伤及雷纳德的根本。毕竟,谁会为了维护敌人的利益,而扼杀自己忠诚的猛犬? 在麻风王在位期间,雷纳德尚且如此,而当鲍德温四世逝去后,雷纳德便更无所顾忌了。 居伊上位之后,雷纳德的势力进一步膨胀。雷纳德的领地几乎覆盖了耶路撒冷王国的三分之一,而那些与居伊暗中对立的贵族势力加在一起,掌控的土地也接近一半。 只要雷纳德背弃对居伊的支持,哪怕没有伊萨贝尔的介入,居伊的王权随时可能轰然倒塌。因为单凭居伊自己,根本无法抗衡那些与他暗中对立的贵族势力。 雷纳德深知自己如今是居伊王位的中流砥柱,因此愈发为所欲为。 他横行无忌的举动在王国内外,令人闻风丧胆。 黄沙卷地,千百里朝圣路,秉承神的旨意,穆斯林们行走于此天地荒原间。 他们是商队、他们是朝圣者,他们乃虔诚之人,信奉着世间唯一的真神。 儒历621年7月的一个夜晚,耶路撒冷的天空下,先知穆罕默德在天使吉卜利勒的陪伴下,自麦加乘天马而来,至此登霄夜游七重天。 “他教自己的仆人,由禁寺夜赴我赐福于其四周的远寺”。这是古兰经里第17章的第一节。 作为默罕默德展露自己神迹的地方,阿克萨清真寺是伊斯兰教三个最神圣的地方之一,在地位上仅次于麦加清真寺,麦地那清真寺。 尽管穆斯林的信仰核心是麦加朝圣,但耶路撒冷的远寺朝圣,依然是被公认的善行。每一位有能力的穆斯林,都渴望前往这片圣地进行朝拜。 然而,在宗教虔诚的背后,血腥的阴影紧紧追随。 此时正值响礼,朝圣者们在伊玛目的带领下,面朝麦加,虔诚礼拜。 “deus vult!!” “in nomine hierusalem!” 天命如此! 以耶路撒冷之名! 每当穆斯林们听见此般怒吼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血流成河。 前往耶路撒冷朝圣的队伍,自然不会毫无警戒的全部去进行礼拜,他们留下了一部分人作为警戒。 然而当他们能听到圣歌以及马蹄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天父啊!天父!】 【荣耀不要归于我们,不要归于我们】 【要因你的慈爱和诚实】 【归在你的名下】 【天父啊!天父!】 【胜利不要归于我们,不要归于我们】 【要因你的光荣和美德】 【归在……】 警戒者,急忙取下腰间的号角吹动起来,向他人发出示警。 听到这圣歌与那示警的号角声后,原本保持着虔诚姿态的信徒们,纷纷急忙站起身,试图向车队这边跑过来。但就在这些人群直立起身子时,一面染有红白八角十字图案的旗帜自这片高地的西方升起,那是圣殿骑士团的标志! 紧接着是嗒嗒、嗒嗒的悠扬马蹄声,一队十几人的骑兵跨过了那西边陡坡。 这些骑在马上的人背对太阳,看不清面庞,而他们拉长的影子则快要触及慌乱人群。 当为首的那位骑士抽出长剑指向人群时,他们身后的残阳与天空染上了猩红血色,一切都显得不妙了起来。 骑士们没有言语,沉默着俯低了身子,他们身下的战马,迈动四蹄,快步走了起来。 每当那些马蹄落地敲响地面时,大地上会溅起沙土,衬的他们似有千军万马! 骑士们端平的骑枪枪尖飘荡着流苏与军旗,粘稠的血腥气凭空而现。 分明只是一次小队级别的骑兵冲锋,却展现出了碾压一切,势不可挡的气势。 敢于迎面相战者寥寥无几,当披着缝有十字图案罩袍的骑士持握骑枪冲进人群里时,那些四散奔逃的人群们,唯有死亡能够得到解脱。 西欧的贵族获得了新的封地,法兰克的农民在圣地上安家,而主教们则设立了新的教区。宗教战争的背后,利益才是永恒的法则。 然而,对于穆斯林来说,耶路撒冷王国的建立并非全是灾难。巴勒斯坦这片曾因塞尔柱帝国的分裂而支离破碎的土地,在十字军的统治下得以再度统一。 而那腐朽的伊克塔包税人体系,在压榨百姓时,表现得比十字军贵族们更为贪婪。 宗教?十字军?吉哈德? 在休战期间,十字军的骑士与穆斯林的领主们一起狩猎,却不会再挥舞神的旗帜。 这世间,唯有利益亘古不变。 信仰?此时显得如此苍白,面对贪婪与欲望,任何宗教的光辉都显得虚幻。 雷纳德的骑士们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追逐那些逃散的朝圣者,将他们当作狩猎的目标。一个个生命被轻易地收割,成为战后的残羹冷炙。 他们如狩猎野兽一般,追寻着那些先一步出逃的人。 寻觅着脚步,一队骑士发现了猎物的踪迹,任何一名完好的成年人,都将在过路的奴隶贩子那儿卖出不低的价钱。 无论是基督徒还是穆斯林,当他们出现在奴隶市场上时,其实没啥区别。 领头的骑士下马检查了下血迹,其血迹粉红且多泡,像是肺部受伤。 而其脚印也消失在河岸旁,河水显得有些浑浊,表明他们刚到河旁不久,显然那些猎物们试图通过在河道里行走的方式来遮掩自己的踪迹。 是往上游走了呢,还是向下游去了呢?总之是未过河,毕竟肺部受伤的话是难以游过这条河的。 考虑片刻,领头的骑士便决定向下游搜寻,他们没有大费周章的分头寻找,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几名可以换钱的奴隶罢了,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仅仅是享受下这种狩猎的快乐罢了。 相较于狩猎无智野兽,还是抓捕会说话两脚羊,要更有乐子。 当骑士们骑着马向下游走了一节后,他们便再度发现了不少从河道里走出的泥泞脚印。 而在他们顺着脚印向远方望去时,便看到了一辆马车被民大约十几人围着,他们的衣袍往外渗着水,还有人身上挂着伤口流淌着血。 他们惶恐不安,他们需要庇护。 而此刻,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正救治着其中的伤者。 盖里斯从未想过,自己竟要在荒郊野岭里,进行一次外科手术。 先前他乘着马车,从这片河道旁经过,便见到了一伙逃难而来的穆斯林朝圣者。 这群人中有孩子、有妇女还有被马撞伤的丈夫,他们见到马车的时候,本能的想要逃离。 盖里斯默默观察着他们,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感受着他们于生死间的惊恐,还有那不离不弃的情谊——若是他们抛下伤者,本当能逃的更快。 因此盖里斯用阿拉伯语留住了他们。 “愿真主的怜悯与祝福与你们同在。我是一名医生,可以治疗你们的伤势。” 穆斯林朝圣者有些惊异,不曾想过一个法兰克人竟会说出阿拉伯语切口,但考虑到眼下自己无处可去,他们还是被迫信任了此人 盖里斯在检查过后发现,这些人中受伤最重的是一位成年男性,他表现出呼吸急促、胸部疼痛和一侧胸腔异常的膨胀的症状,这意味着有很大概率是气胸。 在12世纪这个时代,就相当的难办。更何况,现在盖里斯还身处荒郊野岭,不远方出现了来者不善的一伙人。 (本章完) 第111章 三月不见,你怎么不当人了? 第111章 三月不见,你怎么不当人了? 因为某些原因,盖里斯前世接受过急救训练。 在各种急救场景中,气胸是颇为要命的一种情况。如果不及时处理,当事人可以说必死无疑。 所谓气胸,是一种医学急症,指的是空气进入胸膜腔,也就是位于肺与胸壁之间的空间,其将会导致肺部无法正常扩张,严重影响呼吸功能,并可能引发多种并发症。 通常来说,气胸的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自发性气胸,一种是创伤性气胸。 自发性气胸与身体素质、抽烟以及各种肺病相关。 创伤性气胸,则大体又可分两类,一种是胸部钝伤,导致肋骨骨折刺破肺组织,进而导致气胸。 另外一种则是穿透性胸部创伤,如刀伤、枪伤等穿透胸壁的创伤,会让空气直接进入胸腔,导致气胸。 在战场上,无论古今,气胸都是一种常见创伤。 只不过丢在后世,想治疗气胸,送进医院里还是很容易救活、可丢在这中世纪的荒郊野岭,哪怕是被盖里斯遇上,也只能讲凶多吉少。 更何况,不远处还有人虎视眈眈,就在盖里斯刚诊断完,确定这伤员是胸部钝伤导致气胸的时候。 那边的骑士,就骑着马过来了。 这些人,在判断盖里斯以及西蒙并非穆斯林阿拉伯人后,大声吼道:“奉雷纳德大人的命令,我们前来追捕逃奴!” “这里没有逃奴。” 盖里斯一边安慰着伤员,一边抬起头回了一句。 “你这是在违抗雷纳德大人的意志?” 当盖里斯听到那马上的骑士提及雷纳德的时,他突兀间想到了《天国王朝》电影里的一段对话。 雷纳德:我抢掠?谁说的! 提比利亚:那证人,耶路撒冷所有人,神,还有我。 雷纳德:所谓证人,是说谎的撒拉逊人? 提比利亚:雷纳德,终有一日,你不能恃势横行。 雷纳德:是吗?哪一天。哪一天才众生平等,天国降临。 提比利亚:这些骑士奉你命去抢掠,结果被处死。 雷纳德:有证据的话,随时来卡拉克找我。 看啊,这事不就巧了?盖里斯还真就来卡拉克找雷纳德了。 而且还真有骑士奉他之命,前来抢掠。 雷纳德会介意留下证据么?不会。 那家伙从不介意自己在人世的恶名,而王国纵然拿到再多的证据,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惩处他? 公正与法律在这个时代,不过是一纸空文,众生平等、天国降临更是梦中都不存在的景象。 而他盖里斯便是要带着大家伙一起来做梦,不说成不成吧,但至少要敢于去想。 “西蒙把旗帜打出来!”盖里斯朝一旁的西蒙吩咐了一句,救人如救火片刻不容缓,他盖里斯没心情同那几个骑士瞎扯。 这些阿拉伯人与雷纳德骑士之间的恩怨,他不关心。 但在他面前,不当有任何无辜者不经救治便死! 他盖里斯就是这么一个偏执的家伙。 在一旁阿拉伯人茫然的神情中,西蒙从马车里,取出了那面王旗。 白底金十字的旗帜,迎风飘扬,令那五名骑士,颇感震惊。 怎么这莫名其妙的就有人突然打出了王旗! 然后,五名骑士中,有一个人失声叫了出来:“盖里斯!你怎么还活着!” 盖里斯先前的时候,便在卡拉克城堡驻扎过,同这些骑士自然是相熟的。 但即便是听到别人叫出自己名字,盖里斯依旧没去搭理对方。 而是检查起伤员的其他部位,好了解伤员的整体情况,并且准备进行手术。 他低声安慰道:“没事,真主所定的命运,世人无从知晓,但你要知道,在我愿意救治你的时候,便是魔鬼也要退避。” 盖里斯表露出了一种无可匹敌的信心,使得伤员都振奋了许多。 “盖里斯!哪怕你活着又怎么样?这些人是雷纳德大人的奴隶,赶紧放开他们!而且,关于你这些日子……” 那边的骑士,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抬起头看见他们在朝自己这边行来,盖里斯便晓得如果不先把那些人解决了,怕不是救人都不得安生。“别害怕,王国早已明确法令,会要平等对待一切朝圣者,我去去就来。” 盖里斯丢下这么一句话,一旁的阿拉伯人难以理解当下情况。 在他们看来,盖里斯能打出王旗,说不准是耶路撒冷王国中什么位高权重之人。若是盖里斯愿意出面庇护他们,想必就能平安度过此劫。 正当那些阿拉伯人做出猜想,觉得盖里斯要去同那些骑士们好生交谈的时候。 就见盖里斯来到了那些骑士中间,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那个絮絮叨叨,张口闭口雷纳德的家伙。 就在众人觉得盖里斯要开口说什么时候,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把长剑。 紧接着,便是一道剑光闪过,先前那絮絮叨叨之人的胯下战马,一时间马头落地,血涌如泉。 而那骑士也在目瞪口呆中,从马鞍上摔下,并被他自己战马的尸体压着了双腿。 不是、盖里斯手中不是没剑的吗? 不是、只用长剑就剁掉战马马头? “啊?我剑呢!”一旁另外一名骑士突然意识到自己腰间的剑没了。 气氛有些诡异,众人难以理解先前发生了什么。 然后盖里斯便拿着手中那把剑,指着地上的骑士:“我不想和你废话,关于雷纳德的事,我会去找他的。” 紧接着盖里斯转过身,面向其他骑士。 这时候其他骑士也已经反应过来,除去一位被盖里斯借走长剑的,其他三人都抽出自己腰间长剑,指向了盖里斯。 紧接着,盖里斯身形一恍,他从众人中闪过,便就看见一连串离奇体术! 那盖里斯竟凭空跃起,先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踢出一圈扫堂腿,紧接着又是两脚违背常识的高踢。 四名骑士,竟一时间同时落马,摔个底朝天 这时他们才一脸惊骇的意识到,先前盖里斯若是想动手杀人的话,他们竟无法抵挡! “看在往日情分上,今天我先不杀你们。但你们也别急着走,我记得你们提到过雷纳德在这附近来着,等我这边处理好伤员,你们带我去见他。” 话说着,盖里斯踩了一下地面上的某把长剑,使之跳起,再度一脚踢去,便就听见一声巨响,那长剑竟直直射向了远方,咔一声,插入了河道旁的一块岩石中。 盖里斯这番举动的意思很明确:你们敢跑的话,他便是站在原地,都可隔着二三十米,一脚隔空踢死人。 那些骑士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相顾无言,怎么这才几个月不见,他盖里斯就不当人起来了! 便是传说中的圣人,也干不出这种事吧! “呃……”被吓傻的几人,颇为尴尬的站起身,然后被西蒙拉扯到一旁,看管了起来。 而盖里斯也有空,能够转过身继续进行自己的手术。 那些阿拉伯人,见到盖里斯的这番表演,也一个个的表情惊骇,惊掉了下巴。 一剑斩马、踢剑入石? “法兰克人都是怪物吗?”有人如此低声言语到。 难怪穆斯林这么多年都打不过十字军,打了几十年没法把耶路撒冷王国赶走。 难怪当初萨拉丁苏丹大人,带着三万大军,竟会被蛐蛐几十个骑士捅穿。 如果那几十个骑士,人人都是他们面前这法兰克贵人的身体素质,谁看着了心里不怕。 这些穆斯林朝圣者,原先以为是萨拉丁苏丹大人武德不够,太过废物,现在他们觉得,萨拉丁大人在面对这可怕的法兰克人时,竟还有勇气战斗,那这可真是太伟大了! 盖里斯没去管那些被吓到的穆斯林,重新回到了马车旁。 他铺开一张毯子,让那伤者就地躺下。 想治疗气胸的话,从理论上来说,其实并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用针在胸腔上开一个口子,通过挤压胸腔的方式,把多余的气体排除。 之后还要将骨折的肋骨归位,并进行固定包扎。 整个过程中,最大的问题不是理论,甚至不是实操,而是运气…… 毕竟12世纪又没x光,根本无从得知碎裂的具体情况。 若是受伤较轻还好说,万一不是气胸,而是血胸的话,那可真就神仙难治了。其次因为这个时代缺乏抗生素的原因,帮人胸口开洞不难,但伤口感染可就另说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盖里斯还是在这条件简陋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简单的外科排气。 当一切完成后,盖里斯的额头都渗出了一些汗,他无从得知眼前这伤员能否挺过术后的恢复。只能安慰自己说,他将一切所能做的都做到了。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以真主的名义起誓,他已经被我竭尽全力的救治了,而你们也势必将受到耶路撒冷王权的庇护。” 盖里斯指了指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五个金黄色十字架闪耀着光芒。 因为那地上伤者所受到的救治,盖里斯的话语格外有着说服力。 紧接着,盖里斯又转过头,看向了那几个被西蒙所看管着的家伙:“现在,你们该带我去找雷纳德了。” (本章完) 第112章 “宾客权” 第112章 “宾客权” 耶路撒冷王国的土地面积,并不算很大,大致上在四万平方千米朝上,可国土内的地貌之多变,却非外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森林、河谷、戈壁、荒漠、绿洲…… 多样化的自然风光,构架出了这片被形容为流淌着奶与蜜的迦南地。 当然,迦南地是否流淌着奶与蜜是个玄学,但自打这片土地上有历史记载开始,倒是确确实实流淌着血与泥。 雷纳德归拢着自己的收获,这一趟出击,他带的人也不多,仅仅是15名骑士罢了,加上其他的侍从随行人员,大致上也就50号人不到。 雷纳德虽贵为外约旦领地的领主,放在法国本土高低算个公爵,但在大多时候他的随从数量也不会很夸张,基本上不会超过百人。 毕竟袭击过往商队这个事,本质上和做生意一样,需要考虑成本与收益。 带出来的人多了后,他又怎么好分钱呢? 就在一旁的侍从与其他随行人员扎下帐篷,清点被捕的奴隶时,雷纳德发觉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他向北望去。 在那黄沙漫漫的荒原上,远方的地平线隐隐有一抹模糊的阴影,正缓缓向前推进。 风卷起阵阵尘土,砂砾呼啸而过,仿佛连大地也为之让路。 当那队伍渐渐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旗帜,金黄色的十字,在白色背景中格外醒目。 四名骑士静默护卫着中心的马车,他们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圣殿骑士团的十字与之起舞,白与黄和红的对比,使得他们格外醒目。 伴随着又一阵风的呼啸,雷纳德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便仿佛那已死的人又活了回来,他的仪仗跨越了生与死界限,带着孤寂王权在朝自己驶来…… “切、想多了,麻风王,怎么可能还活着嘛……” 雷纳德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六十多岁的他,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雨,曾在诸多王者旗下奋战。 但在他心中,真正有资格担当王者称号的,仅仅只有那一位。 鲍德温四世,一个麻风病人,一个比他小37岁的年轻人,在其生命的尾声,他双目失明,时常发烧,身体也在腐烂。 但就这么一位王,却真正展现出了王者风范。 赏罚分明、御人有术,直面强敌、不骄不馁。 可以说受限于时代、国力、派系冲突,麻风王难以成就伟业,可其独特的人格魅力,却在活着的时候弥合了王国中的那道裂痕。 与之相比,在雷纳德心中,居伊确实只是个小丑。 伴随着雷纳德对往昔的追忆,那“王”的仪仗,也渐行渐近。 雷纳德不清楚来者何人,但既然都打出了王旗,他自然是要亲自去接待的,权当看在已逝者的面子上。 然而当那马车与仪仗行驶至面前的时候,雷纳德与他身旁的几名骑士,就颇为愕然了。 毕竟,打旗的也好,又或者护卫马车的也好,其实都是他们熟人。 “查尔斯!克洛维?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样啊!” 从马匹以及盔甲的形制上,雷纳德与他身旁的骑士,轻易辨认出了这些护卫骑士的身份。 然后,他们便看见这些骑士抬起了自己头盔的面罩,露出张一看就挨过揍的脸。 “总之、呃,一言难尽。” 他们这几个骑士能说啥呢?难不成该告诉雷纳德,就在大家伙还认真锻炼身体的时候,已经有家伙开始不当人了吗? 伴随着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一个在座所有骑士包括雷纳德,都未想过的人,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那头略微自然卷的浅金色短发,向雷纳德宣告了其人的身份。 “好久不见,你还在想我死吗?希伯伦与蒙特利尔勋爵大人,或者说外约旦专制公阁下。” 听着这略显轻佻的话语,雷纳德有些阴晴不定,借助私下里的一些情报网,有关盖里斯的事迹,他已经有所耳闻。 心知肚明这个家伙,便是阿尔哈迪镇那边“伊萨贝尔”幕后的真正主持人,而且还传闻这家伙自称先知,欺骗村夫愚妇。 微微收敛自己表情后,雷纳德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和你谈一些事,关乎来年的战争,以及王位归属。” 听到盖里斯的话,雷纳德苍老的面庞上流露出了怒容,发须皆白的他,一时间展露出如雄狮般的气势。 “你还在试图用武力解决问题吗?又或者说,你觉得在这里适合谈那些事?” 盖里斯是在发出警告,毕竟雷纳德这伙人与盖里斯之间的武力交锋,已经有足足三次了。付出这多代价后,雷纳德也该考虑一下沉没成本的事了吧。 “确实,这里不太适合,但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同我对等谈话吗?这些日子里让你忘乎所以了?”“拿下他,不要见血。” 雷纳德下令了,在他身旁那些骑士与侍从们蓄势待发。 在那些人一拥而上的时候,他隐约听见骑在马上的查尔斯或克洛维,急忙呼喊了一声:“别!你们打不过!” 有一说一,雷纳德还是挺彬彬有礼的,哪怕私下里的暗杀一次接一次,他也没想过当众斩杀盖里斯。 毕竟,盖里斯也算是被他所认同的贵族,他还不想闹出当众格杀贵族的丑闻。 对于这个时代的法兰克人而言,却就是这么别扭。 贵族可以死于决斗、可以死于暗杀,却不应当死在“宴席”上。 现如今,盖里斯没有携带武器而来,他便是做客的一方,受到“宾客权”的保护。 当然这个“宾客权”没有冰火里的那么离谱,而是一种源自古希腊的待客礼仪,在罗马时代被加以明确。 通常来说,这种权利可以体现为提供食宿、保护宾客、交换礼物与信息,行使外交职能等方面。 盖里斯的到来,显然符合最后一项。 但雷纳德以盖里斯对他不敬为由,想将盖里斯拿下,扇几巴掌进行羞辱,其实也挺符合这个时代的上下尊卑关系。 当然,前提是雷纳德派出的那些人,能拿得下盖里斯才行。 双方都没有动剑,盖里斯开始了自己的单挑:一个单挑十个。 盖里斯抢先出手,一拳如雷霆般直袭那冲最前面的骑士,而后又是左腿轻抬,狠狠踢向第二个冲过来的对手膝盖。 在习惯了那与常人所不同的时间流速后,盖里斯纵然不进入时停状态,也能轻松应对凡人的拳脚。 盖里斯现在的表现,谈不上什么神迹,但也正因为这拳拳到肉的精准,让雷纳德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哪是打他的部下啊,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不多时,在其他人骇然的目光中,雷纳德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他派出去的那些人,都被盖里斯硬生生用拳头给打趴在地。 “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同你对等谈话了吗?” 说话的同时,盖里斯略微活动了下身体。 不得不说,雷纳德虽然是个恶人,但也是堂堂正正的恶人,纵然脸上的神情已经快要绷不住了,他还是沉声说道:“走吧,进帐篷去聊聊。” 盖里斯朝四周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的无奈,他本不想打这么一架。 走进帐篷后,盖里斯与雷纳德各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各自身后又有四人并排站着。 见状,雷纳德脸色有些更黑了,他大声问道:“查尔斯、克洛维你们四个跟过来干嘛?” 毕竟查尔斯、克洛维这几个骑士虽然说是圣殿骑士团的下属,严格来说同他没上下级关系,可好歹圣殿骑士团现如今是他雷纳德的盟友。 结果这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怎么就那么自觉的帮盖里斯撑起场面了! 明明都是他雷纳德先来的啊! 听到雷纳德的话后,他们四个各自眼皮跳了一下,雷纳德这家伙,是看不明白他们为啥顶个猪头脸吗? 四人中的克洛维在看了一眼盖里斯,接住了一个眼神后,立马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咳,在经过盖里斯大人的教育后,我们深刻明悟一件事,我们法兰克人,假神之名,行人之事,高呼信仰之名,以屠杀与奴役建立起了我们的‘以色列’,也即是耶路撒冷王国,这是大错特错的!” “从今时今刻起,我们誓要追随盖里斯大人,我信刀剑将会为正义拔出,大地燃起自由与平等的烈焰,我信一切黑暗与暴政将被摧毁,新的秩序将从废墟中崛起,地上天国将在凡人手中建立。” “在今后的往日余生里,我都将为偿赎自己曾经的罪过,为建立新天新地而奋斗终生。” 雷纳德那严肃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不是?你们这才和盖里斯重逢多长时间?有三个小时吗?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难道说早在卡拉克堡的时候,你们几个同盖里斯就勾搭上了?! 苍老的雷纳德,眼神扫过另外三个人,便见那些人的眼神与克洛维一样的坚毅,不似作假,一时间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 “行了,克洛维,别说了。” “是大人!” 盖里斯随口吩咐了一句,然后微笑着看着被恶心坏了的雷纳德。 “现在,该让我们谈谈这几个月所发生过的事吧。” (本章完) 第113章 要成伯爵了 第113章 要成伯爵了 雷纳德的帐篷,确实相当奢华,纵然挤进来10个人彼此对峙,依旧显得宽敞。 然而当盖里斯说到他要梳理近几个月的事后,雷纳德的目光就有些飘忽。 “你打算从什么时候说起?”他问了一句。 “就从麻风王陛下的遗嘱来说吧。”盖里斯回道。 耶路撒冷王国自打建立之初起,其王位的交接,都表现出种种无奈。 前事不多提,麻风王刚一登基,王位继承的事情,就已经困扰着整个国家了。 麻风王因麻风病的缘故,无法与女性结合诞下子嗣,而在法兰克传统中,女性又不能独自主政。 因此最符合继承法,又照顾法兰克人传统的选择,在于让麻风王姐妹继承王位,再由其夫婿加冕共治国王主持朝政。 在1174年麻风王加冕之初,由于年龄缘故,西比拉是无可争议的王位继承人,而其婚事也被各位看重。 在1176年的时候,西比拉被嫁给了意大利蒙特费拉特侯爵的长子威廉·朗斯沃德,用于加深与欧洲贵族的联系。 次年威廉·朗斯沃德去世,西比拉诞下遗腹子,也就是鲍德温五世。 从这个时候开始,王位继承的漩涡便愈发磨人。 鲍德温五世的年龄过于幼小,因此西比拉依旧是无可争议的王位继承人,而其却又处于未婚状态,便引起诸多贵族的贪欲。 为了避免王国因继承权陷入内战,西比拉于1180年嫁给来自法国的骑士居伊。 但在与居伊相处之后,麻风王意识到居伊的虫豸属性,深感此人继承王位的话,王国怕不是要寄。 可偏偏西比拉这个时候也上头了,拒绝同居伊离婚。 麻风王便选择,直接绕开西比拉,转而立西比拉先前诞下的遗腹子鲍德温五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还找了他认为比较靠谱的当摄政。 并又立下遗嘱,假如鲍德温五世在诞下子嗣前离世,耶路撒冷王位的继承,将交由欧洲四大君主共同裁决。 欧洲四大君主,分别是教皇、法王、英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都是欧洲本土的列强。 简单来说,就是麻风王觉得耶路撒冷这边虫豸太多,真指望这帮家伙,王国铁寄。 因此,哪怕是让耶路撒冷王位沦为欧洲列强的傀儡,至少也能搞到外援,帮国家挺下去。 然后……麻风王死后才半年多,鲍德温五世一个八岁小孩就死了……死因不明。 紧接着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直接拒绝执行麻风王遗嘱。 凭啥他们的国王要交给欧洲四大君主来决定! 自这时起,耶路撒冷王国的分裂与覆灭,便似乎已成定局。 再之后,也就是伊莎贝拉从卡拉克堡奔赴耶路撒冷参与选王时,在那个雨夜里,遭到了来自贝都因人的袭击。 现如今,盖里斯重提麻风王的遗嘱,便是在指责居伊的王位不够正统,雷纳德这帮贵族,是通过接连几次下作手段,才将其扶持上去的。 鲍德温五世死因不明,是真的死因不明? 麻风王的遗嘱被拒绝执行,岂非早有串联? 耶路撒冷圣城选王,结果伊莎贝拉雨夜遇袭。 这一连串的事情,就发生在1186年5月。 “我觉得,居伊不配为王。” 盖里斯言简意赅,表述出自己的观点,他又接着说道。 “但,虽然我不想承认,可现在的王国,确实经受不住又一次分裂,我们不能够在萨拉丁虎视眈眈下,再去打一次王国内战,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盖里斯说的之前,是1153年,当时的鲍德温三世,同其母亲梅丽森德女王之间,因统治的权柄爆发过内战。 然而当时的穆斯林群体,依旧处于四分五裂的军阀割据状态,根本无力干涉耶路撒冷王国的内战。 “而且有些事,你们也不希望我放到桌面上来说吧。” 盖里斯给了雷纳德一个眼神,雷纳德拍了拍手,示意他身后的那些护卫骑士,离开帐篷。 盖里斯也让查尔斯、克洛维他们离开了帐篷。 接下来要进行的谈话,将涉及王国的暗面,知道的人越多,影响越坏。 对雷纳德而言,那些东西如果传播出去,对居伊王位的合法性,将会造成极端可怕的冲击。 而对盖里斯来说,只有还未被众人所知的秘密,才适合作为把柄,用来要挟他人,自然也不急着将雷纳德一伙人的丑闻公之于众。 那些骑士离开帐篷,在他们将帐篷门帘放下的时,就能隐约听见里面爆发出激烈的争吵。雷纳德麾下的那四个骑士,站在帐篷门口的右边,挨过盖里斯拳头的,站在帐篷门口的左边。 伴随着里面某些吵闹越盛,这些骑士们,似乎还隐隐听到里面动手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扯。 克洛维为首的那四名骑士,脸上表情有些憋不住,属于是痛苦回忆又醒了。 而克洛维对面的那四个骑士,哪怕心知肚明帐篷里在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不想走进去,只要没听见雷纳德高声摇人,就权当没听见。 毕竟盖里斯也不至于真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给打伤或打死。 可如果他们这四个年轻骑士掺和进去的话,怕不是又要被一打五。 先前盖里斯刚下马车的时候,他就已经证明自己的武力同骑士们不是一个水准线上的存在了。 简单说,一个人挨打,好过五个人挨打。 但还是挺难绷的。 于是这些骑士们没话找话,试图聊一聊,化解尴尬。 “呃,你先前在帐篷里的话,没开玩笑?你真要去追随盖里斯?不是、这为啥啊?”一名骑士队克洛维问道。 克洛维的嘴角抽了一下,几个小时前,盖里斯踢剑入石的那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伴随着帐篷里的吵闹,以及帐篷外的闲聊,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夕阳到来之前,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 盖里斯搀扶着雷纳德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些骑士们能看到雷纳德左眼乌青,显然他们在里面是真的动过手了。 两人间的交谈,从一开始就火药味十足。 盖里斯来找雷纳德的目的,在于他需要同雷纳德之间达成和平协议。 毕竟这来年,战争就要爆发了,如果盖里斯不能确保今年秋耕的顺利,那么来年是要饿死人的。 雷纳德这一派贵族,现如今没成事的能力,但坏事的能力还是足够。 其次,盖里斯所要求的和平协议,并非是承认当下现状。 他当着雷纳德的面,画了一个耶路撒冷王国的简图,并在外约旦领地的北部,画了一个圈。 简而言之,因为雷纳德他们接连两次刺杀、以及其他武装冲突的缘故,雷纳德至少要割出外约旦领地的四分之一作为赔偿。 这么大块地,丢欧洲本土,都快算是个伯爵领了。 对此,雷纳德当然是不乐意的,毕竟针对伊莎贝拉的袭击,是他们整个派系的行为,怎么盖里斯死盯着他一个人薅羊毛? 要地没有!要命一条! 伴随着盖里斯的言语威胁,雷纳德自身脾气又暴躁,一时间脑子有些糊涂,自然也就动起手了。 雷纳德动手的结果,自然是不必多提。 动手之后,盖里斯再度进行威胁,他表示:“我才不怕打,一听打仗我就高兴,外约旦算什么打?无非冷兵器,斗殴了几下。耶路撒冷才算打,双方都有几千人,有城墙有重骑兵,听说还有投石机!” 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说,要是真撕破脸,盖里斯带着伊莎贝拉提刀上洛,痛陈利害,直接在耶路撒冷圣城摇人,打内战。 就目前居伊这个王位正统性,盖里斯要真将那些把柄公之于众的话,这个王国内战说开也就开了。 雷纳德所期盼的耶路撒冷二度东征,自然也就成了泡影,他有生之年率兵打进伊斯兰教圣城麦加,在卡尔白天房上插十字架的梦想,便不可能再实现。 有着六十多岁数的雷纳德,在阿勒颇被囚禁了整整十七年, 他做梦都想将十字架插在那些异教徒的圣地麦加! 他要给予那些异教徒,数以千年都不可忘怀的极致羞辱! 要将他们打跪在地,永远也抬不起头口牙! 现如今,盖里斯同雷纳德之间,互相完成了威慑。 盖里斯担心耶路撒冷的贵族们掀起冲突,影响他根据地的秋耕。 雷纳德则担心盖里斯鼓动王国内战,令他梦想破灭。 因此最后,双方还是不情愿的达成了口头停战协议。 这个口头停战协议的效力,比之擦屁股纸都不如。 但至少在盖里斯完成明年的春收,在雷纳德完成来年同萨拉丁的战争前,还是能够维系下去的。 由于盖里斯未卜先知的缘故,雷纳德?你丫还想秋后算账?乐! 等明年哈丁之战开打,雷纳德的脑袋就要被割下来,挂矛头喽!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盖里斯主动撕毁协议了,卡拉克的守军,怕不是要主动求盖里斯这边相助协防。 至于雷纳德?那人是谁?真不熟。 (本章完) 第114章 这新领主来了,青天就有了! 第114章 这新领主来了,青天就有了! 外约旦领地有一万多平方千米,占据耶路撒冷王国四分之一的土地,希伯仑领地也有一千多平方公里,面积不大但地段富庶。 掌控了这两片领地的雷纳德,放在欧洲本土,毋庸置疑称得上是一位公爵大人。 其统治区域的人口,少说也有十万。 而盖里斯在地图上画的那个圈,一下子就将外约旦领地的北部精华部分给套了进去,怎么也有两万起步的人口在里面。 这年头,欧洲一个公爵领通常来说也就几万人到十几万规模。 而一个伯爵领通常来说也就几千人到几万人规模。 在雷纳德看来,盖里斯的行为其实颇为阴暗,是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 借由伊莎贝拉的受袭,从他这里讹走了一片伯爵领地。 哪怕那片领地的领主,说是伊莎贝拉,但就那两人的关系……真有必要分那么清吗? 若是盖里斯真将那个圈里的地盘吃干抹净。 可以说他这一下子,便从原先的无封地贵族,成为了一名能够在整个耶路撒冷王国中,都说得上话的封建领主。 再想到,伊莎贝拉的王位继承权,盖里斯在雷纳德的心中,已经是赤裸裸的野心家形象了。 对此,盖里斯并不了解,就算了解了也不会去辩驳。毕竟雷纳德在盖里斯心中,其实已经同死人无异,他没兴趣和死人述说心中的伟业。 当一切谈妥后,盖里斯搀扶着雷纳德,走出了帐篷。 雷纳德颇为惋惜的看了一眼北方,那边的领土,现如今要先在盖里斯那边寄存一会儿了。 但基于恶心人的心态,雷纳德推开了盖里斯,对他问道:“你觉得自己真能控制住那个女孩吗?不要今日所作所为,皆为他人做嫁衣。” “我那个不中用的继子,已经同巴利安他们勾搭上了。你觉得巴利安,会放任他的继女,被你所操控吗?” “呵,知道吗,哪怕麻风王已经死了,可他依旧活在我们当中,他所设下的那一道道束缚,约束着你我,让我们难以自由。” “他是王!” “却不是一个好兄长。” 雷纳德颇为不屑的朝一旁吐了一口唾沫。 听着雷纳德的话,盖里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就是活在麻风王那个死者的阴影中。 伊莎贝拉的未婚夫是托伦的汉弗莱三世,而托伦的汉弗莱三世又是雷纳德的继子。 麻风王在活着的时候,便思考过雷纳德彻底倒向居伊的可能。 为此他献上了自己的妹妹,将一个王位继承人,亲手塞给了雷纳德。 他给了雷纳德染指王权的机会,希望藉此挑拨他同居伊之间的矛盾。 按照麻风王的既定剧本走下去的话,伊贝林的巴利安同雷纳德之间,会因伊莎贝拉结成亲家才对。 然而雷纳德确确实实是个疯子……便是他的养子,现如今也选择了背弃他,转而追随巴利安去了。 “有关你们的消息,巴利安应当知道了,你可以用刀剑和武力同我对话,可在面对巴利安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你能拿剑架在巴利安脖子上,叫他不要带走那女孩吗?哈!” 雷纳德歪着头,摊开了手,一副混不咎的无赖模样。 在他身后风卷黄沙,掀起一阵尘土,便仿佛这片土地,也在应和着雷纳德向盖里斯发出嘲笑。 盖里斯没有同雷纳德共进晚餐,他在走之前,顺势带走了那些被雷纳德所抓捕的穆斯林。 气的雷纳德直跳脚。 …… 时间过去了一日日,当雷纳德带着随从重回卡拉克城后。 原先前往卡拉克城搬救兵的加布里埃尔神父,也确确实实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拉布雷特庄园有新领主了?” 在加布里埃尔神父看来,这可是好消息啊! 对于雷纳德来说,拉布雷特庄园,只是其众多庄园中不那么耀眼的一个。 就算庄园中出现了暴动,雷纳德也不一定上心,毕竟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了。 哪怕加布里埃尔神父跑来卡拉克城,找到教会主教痛陈利害。 也只是得到一句:“知道了。” 然后便无下文。 毕竟这夏税都交过了,卡拉克城这边对庄园事务,自然无心过问太多。现如今,拉布雷特庄园有新领主了,这新领主刚就位,岂不是就要好生整治一下原先的刁民? 啊!这新领主来了,庄园就太平了!这新领主来了,青天就有了! 为了能够交接好领地,雷纳德还专门派遣了一个使团,将要前往那新领主的治所。 这个使团由卡拉克城教会主教阿梅代来组织,而为了能够傍上新领主的大腿,加布里埃尔神父自告奋勇,也被纳入使团成员名单。 “主教大人啊,我跟你讲,这拉布雷特庄园的刁民,可不简单,冒出来一个巫师能凭空变出荆棘!还能鼓动几百人造反!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等见到新领主后,势必要去请新领主,带兵去好生镇压一番那群庄园里的刁民!” “听说那新领主,有着王室血统,就是不晓得,麾下士兵如何。” 加布里埃尔神父絮絮叨叨说着,听得马车上的阿梅代主教直打瞌睡, 从卡拉克城前往新领主的治所有近三天的路程,在这三天里,神父的那些话,阿梅代主教已经听过不下数十次了。 还好,现在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不必再忍受这个神父的胡言乱语。 马车停稳后,阿梅代主教领着使团中的众人下车。 在他们的面前,整整百多号士兵,整齐列队,夹道欢迎。 这些士兵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一看便是久经训练,在战场上见过血的雄师! 见这新领主的士兵,各个威武雄壮,加布里埃尔神父便不由得赞叹了起来。 好呀!这下庄园里的那群刁民,有好果子吃了! 过了不一会儿,加布里埃尔神父便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新领主。 这位刚一出场,便将加布里埃尔神父给震慑到了。 那是一位少年,金红短发轻柔而顺滑,剪至耳下,随风微微摆动。其面庞五官,则有如古希腊雕像般立体而精致。 他身穿简朴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棕色的皮带,步伐坚定而轻盈,隐隐透出一股高贵气质。 当稍加打扮的伊萨贝尔,在身后随从的簇拥中到场后,便成了无可争议的焦点。 使团众人齐齐单膝跪地,低下自己的头以示尊敬,一知半解的加布里埃尔神父,也从善如流。 对于知晓伊萨贝尔真实身份的人而言,无论他们多么希望伊萨贝尔去死,但明面上依旧需要保持基本礼节,这很虚伪,但也很贵族。 伊萨贝尔过了良久才仰了仰头,权当回过礼,使团成员们这才尴尬的站起身。 “日安,殿下,您能平安无事,全赖天父庇护,听闻您被穆斯林袭击的时候,我们的领主,雷纳德大人都已整军备战,立誓要替您复仇了。” “阿梅代,这才多久没见啊,怎么就变得会说起笑话来了。”伊萨贝尔忍不住冷嘲热讽了一句。 阿梅代作为卡拉克教会的主教,伊萨贝尔与其自然是相熟。但穆斯林袭击?雷纳德整军备战? 开什么玩笑…… 可伊萨贝尔,还偏偏不能直接反驳阿梅代的话,毕竟遮掩真相,也是密约中的一部分。 伊萨贝尔露了一个面,转过身便带着使团中众人,向会议室行去。 就在快要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加布里埃尔神父终于忍不住了,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伊萨贝尔身旁。 他说道:“殿下!我有事向您禀报。” 伊莎贝拉斜视了一眼弓下腰的异常卑微的加布里埃尔神父,淡淡回了一句。 “什么事?” 加布里埃尔,一个乡下神父,他对王国政治不算关心,其实并没有意识到伊萨贝尔的真实身份。 在他眼中,伊萨贝尔就仅仅是一位新领主,可以帮他在庄园里找回场子。 “殿下,前些天拉布雷特庄园就有刁民造反,我还被踹了一脚,这哪是踹我,这是打您的脸啊!” “对待那些刁民,就该从重从快从严!一个都不能放过!要让他们晓得,这天底谁才是神的仆人!” 听着加布里埃尔神父的言论,伊萨贝尔啧了一声,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然而就在阿梅代主教,要准备拉走神父的时候,伊萨贝尔表情有些怪怪的,便说道:“拉布雷特庄园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确实,这事影响恶劣,要从重从快从严处理,在这片领地上,我任命了一位总管,你可以找那位总管说明情况。” “哦,他来了,关于拉布雷特庄园的事,你现在去找他就行了。” 如此说着,伊萨贝尔朝不远处的盖里斯打了个招呼。 今天与雷纳德使团的谈话,本就是由盖里斯全权负责,伊萨贝尔不过是出来露个脸,向外界表明他乃这片领地的领主罢了。 盖里斯在看到加布里埃尔神父后,嘴角就勾起了善意的微笑。 (本章完) 第115章 高情商的表现 第115章 高情商的表现 加布里埃尔神父有些呆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会在这么一个境地下,同盖里斯重逢。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这么一副景象。 他这去卡拉克城搬救兵,怎么搬着搬着就搬到盖里斯这边来了啊?! 啊?不是、这? 一时间,加布里埃尔神父都产生幻听了,他仿佛听到盖里斯在对他说:“这是何人状告本总管?” 盖里斯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先前的漏网之鱼,竟然会在今日主动送过来。 于是乎,盖里斯他颇为热情的走了过来,在石化了的加布里埃尔神父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神父!关于拉布雷特庄园有几起案子,目前正好到了要审判的关键时刻,这边我们需要证人,还请你能出席。” 在听到盖里斯的话后,加布里埃尔突然转过身,大声对主教说道。 “主教大人,这个、这个人!他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人啊,他装神弄鬼,行巫术,主教大人!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加布里埃尔神父,此话一出,顿时现场的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空气仿佛凝固,上百人的视线齐齐盯向了加布里埃尔神父与阿梅代主教。 这上百人,各个身披盔甲,或是手执长矛、或是执握剑盾,而他们的眼神中所透露的不善,已经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嗯、在斯卡尔村,当着诸多这么多盖里斯信众的面,说盖里斯装神弄鬼,行巫术。加布里埃尔神父的这胆子是真够大的。 与之相比,阿梅代主教虽然对行巫术这个事有所疑虑,但其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的本事,要比加布里埃尔神父强太多。 先不管盖里斯行巫术是否真假,但在人家的地盘上,在上百士兵的注视下,说别人的领袖装神弄鬼行巫术…… 反正阿梅代主教是没这个胆子的。 恰好他站的位置,距离神父又比较近,因此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主教大人走上前去,对着神父就是两耳光扇了出去。 啪!啪! 神父被扇了个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 就在神父懵逼的时候。 阿梅代主教转过头,就对着盖里斯颔首示意了下:“好久不见啊,盖里斯。” “好久不见,主教大人。”盖里斯也颇为友善的给予了回应。 “你瞧,这神父他一路车马劳累,实在是累着了,这不,嘴里都说起胡话了。盖里斯看在我们往日相识的份上,给他安排个房间,让他好好休息,就别太在意刚刚那些话了。” 见阿梅代主教如此识相,周围那些士兵看待他的目光也友善了不少,这让主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可没刀剑不加身的本事。 纵然有着“宾客”的身份,阿梅代主教觉得自己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这不代表他乐意平白挨一顿打。 至于那个神父?不熟、是真不熟,反正是上一代主教任命的神父,关他什么事呢? 何况这一路上,阿梅代主教受够了神父的絮絮叨叨,本身就不太喜欢那家伙。 盖里斯挥了挥手,让人将神父给摁住。 “主教?!别啊!” 在被人拽走的时候,神父还打算说什么,然后押送他的士兵,二话不说,对着神父脸就是一拳锤过去。 伴随着一声闷哼,神父想说的话,让他给憋了回去。 不过基于自己身份的缘故,阿梅代主教还是补充了一句:“盖里斯,别让教会这边,太难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神父受刑的丑闻。” “懂,我懂,只是请神父帮忙出面指认案犯罢了,拉布雷特庄园那边有几起凶杀案涉及到原先的管家,神父他是重要的人证,我不会让教会这边难堪的。” 盖里斯如此安慰着阿梅代主教,现如今,他还不想过早的对外暴露自己,没必要急着与教会树敌。 在中世纪,教会是独立机构,拥有自己的法律体系,称为教会法,并且享有与世俗权力平行的司法权,即便是领主想要处死一名神职人员,通常来说也需要得到教会的同意。 若非阿梅代主教顺水推舟,表示神父需要休息休息,盖里斯也不好特别强硬的叫人控制住神父。 一旁的神父,在被拽走的时候还呜呜叫着,这边的盖里斯与阿梅代主教,则因为这份见面礼的缘故,谈起话来都显得亲切不少,以至于后续讨论起领地切割的事,也颇为顺畅。 讲实话,在中世纪这个环境中,教会是非常特殊的存在,首先他是一个跨国组织,其次在理论上教会并非归于世俗领主的管辖。 因此,当领主与领主之间爆发冲突时,教会都能扮演中间人予以调停。 拿雷纳德与伊莎贝拉的此番冲突来说,只要盖里斯不当着主教的面,跳出来说自己是先知。 那在教会看来,便仅仅是两个贵族领主之间,因为彼此狗屁倒灶的事发生了矛盾,现如今需要达成和平协议。 教会既是其中的保人,主教阿梅代也是雷纳德的使者,好来确定具体的领土分割细节。反正雷纳德的领土不属于教会,主教阿梅代切割起来也是丝毫不心疼。 这也是为什么,盖里斯在对外的时候,始终都是抬着“伊萨贝尔”的招牌,而不讲自己是先知的缘故。 因为就目前来说,盖里斯最大的敌人是世俗封建主,而不是教会。 盖里斯如果贸然对外宣称自己是先知,这并不会引来大量信众的皈依,反而会将教会推到对立面。 毕竟,能够亲眼见到盖里斯展现神迹的人是少数。 而且,就算盖里斯真跑去大城市,展露自己的神迹,引来许多人的关注。 但由于盖里斯教团,目前不存在合格传教者的缘故,一时半会盖里斯也没法将那些潜在信徒组织起来,更没法高效动员那些人的力量。 这就是一个组织力的问题,在缺乏组织的情况下,任何信仰的力量,都难以高效转变为行动力,反而容易沦为狂热的乌合之众。 盖里斯还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说不准会诞生许多别有用心的邪教,到时候那些人借他的名去行邪教事,就成给自己泼脏水了。 因此,在当下,斯卡尔村这边的领地。 对外要以伊萨贝尔的名义进行外交,将自己伪装成寻常的封建贵族领主,避免耶路撒冷王国在这个大敌当前的关头,对他们投来过多不必要的关注。 对内则是以【先知】【尔萨之弟】的身份进行整合,宣传盖里斯教义的同时,发掘出可靠的传教人才,积蓄实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内圣外王了…… 盖里斯这边人才还是太单薄了,单纯靠着盖里斯一个人,或许能吸引大量潜在信众,却不能将之转换为组织的成员。 唯有当太平教团彻底成型后,盖里斯才算是真正有资格,同罗马教廷那个庞然大物进行信仰争夺。 到那时,如阿梅代主教这样的人物,要么只能同盖里斯不死不休;要么就干脆投了,过来替盖里斯当大儒进行辨经。 但在那之前,还是需要潜心苦修内功,将太平教团的框架给搭建成型。 当领地的细节聊完后,其实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阿梅代主教根本没去提,有关盖里斯装神弄鬼行巫术的嫌疑,这就叫有情商。 一来,阿梅代主教压根不信盖里斯这个老熟人,有本事有那个智商去装神弄鬼。 二来,就算盖里斯真装神弄鬼,也不过是忽悠领地内的村夫愚妇罢了,这年头教士也就欺负一下底层百姓,有几个真去强硬干涉领主啊。 这年头的北德贵族,还相信天底下存在各种精灵,然后北德教士不仅不去反驳,还帮忙找补,说那些异端精灵是圣人养的,因此信了也无所谓。 这就叫“入关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当这些商谈都结束,安顿好使团,盖里斯回到自己房间后,便注意到伊莎贝拉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他床上。 这处房间是盖里斯亲自设计的,内里有着一张床,有着一个床头柜,还有放着油灯的书桌,其面积不大,但却还算舒适。 注意到房门被推开,伊莎贝拉朝盖里斯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有一说一,盖里斯能明显感受到,伊莎贝拉在这几个月里的成长。 她脱离了宫殿与城堡,见证过战场厮杀,于烈日下进行劳作,用双脚丈量土地…… 可以说,现在的伊莎贝拉,已经拥有了绝大多数贵族小姐,终其一生都不会有的经历。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向盖里斯无助求援的女孩。 转而真正拥有了自己的主见,只不过她因为担心影响到盖里斯的缘故,很少对外表达自己的看法。 唯有当盖里斯需要她的时候,她才会主动站出来帮盖里斯找补。 比如十天前盖里斯昏阙卧床的时候,正是伊莎贝拉出面,稳住了某些人心中的小心思,直接给出了一个众人都能接受的说法,将盖里斯的神性再度抬高了一个层次。 虽然说是孤男寡女共处在卧室,但二人间的气氛并不旖旎,反而表现出了许些清冷的味道。 终于,伊莎贝拉先一步开口:“你觉得……我王兄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本章完) 第116章 伊莎贝拉的过往 第116章 伊莎贝拉的过往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微光打在少女的脸庞上,映出她略显白皙的肌肤。 她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膝上,眼神略带迟疑地抬头看向站在门旁的那人,现如今的她确实已有自己的主见,可还是觉得自己似乎不该问出这个问题。 “你觉得……我王兄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向一位对麻风王誓死效忠过的骑士,询问其对主君的看法,这本身就不算礼貌。更何况盖里斯还是一位【先知】。 果然,不出所料,盖里斯的轮廓在光中显得更加柔和,然而垂下的眼帘却遮住了内心的波动。他的一只手指轻轻搭在窗框上,指尖微微摩挲。 没有等来盖里斯的回答,少女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觉得,至今为止,我们都好似活在一个死人的影子下。” 是的、活在死人的影子下,这几个月里所发生的诸多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当初麻风王的布局所导致? 便是今日,阿梅代主教的到来,也是因王权纷争。 在这纷争的漩涡中,少女所能依靠的,便仅有盖里斯一人,但他却表现的和块木头似的。 “知道吗,盖里斯,在我眼中,王兄他是不可能上天国的,他与我一样,都是安茹的子嗣,是魔鬼的后代,注定要去往地狱。” 就在少女,还打打算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盖里斯却直接来到了床旁,直接单膝跪地,搂住了伊莎贝拉,他意识到少女现在最想要的什么了。 “不要想太多,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若我真去了地狱?” “那我就将地狱摧毁。” 听见盖里斯的回答,少女嘴角勾了一下,她所想要的就这么一句话罢了。 “玺戒带了么?” “带了。” “拿给我。” 当盖里斯松开拥抱,从口袋中取出玺戒递给伊莎贝拉后。 伊莎贝拉又再度开口说道:“把左手给我。” 盖里斯一时间没想到伊莎贝拉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照办了。 少女的纤细双手抓住了盖里斯左手,感受着那掌心传来的温暖,她再度开口,话语中的音调带着许些雀跃,不复先前的自哀。 “我王兄他是个混蛋,所以你别再信他的话了,听我的就成……我也只听你的……” 少女抓住了盖里斯的左手无名指,将那枚玺戒推了上去,在跨过第二个指节后,便发现尺寸正正好。 呵~ 少女在盖里斯流露出不解神情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笑,这是她的小小叛逆。 …… 王国的统一,依赖于贵族对君主的支持,然而在中世纪,君主也不过是贵族中最为强大的那位罢了。 那么该如何降服贵族,使之服从君主呢? 与之联姻、给予恩惠、展现威势、使之服从。 在麻风王看来,他的母亲、继母、姐妹,全都是政治上最为有效的工具。 麻风王的继母,被他撮合嫁给了巴利安·德·伊贝林,以安抚巴利安在蒙吉萨战役中的贡献。 他的姐姐西比拉,两度政治联姻嫁给欧洲的贵族,因这能加深同欧洲贵族的关系,好带来更多援军。 伊莎贝拉也不遑多让,为了制衡居伊,加之团结雷纳德,她早早的就被安排了同汉弗莱的婚事。 汉弗莱四世是王国北方贵族汉弗莱三世之子,他的母亲斯蒂芬妮是外约旦领主的女儿与继承人。 当他成年后便继承了来自自己父亲的封地托伦,成为王国北方贵族中年轻一派的表率人物,而他的母亲也继承了外约旦,成为了王国中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那是七年前的夜。 圣城里下着细雨,伊莎贝拉得到了来自兄长的召见, 耶路撒冷的王宫,本是在伊斯兰建筑的基础上改建而成,充满了异域格调,相比起西方那些狭小阴暗的城堡,这里更如一座园,被设计的叫人感到舒适。 晚间的雨水打在草叶上,昔日的女孩在宫廷仆人的引路下,步入王兄寝宫。 在这奢华的房间里,有着一个开放式的阳台,王兄正斜倚在那阳台里的躺椅上,背对着她们。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鲍德温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无关者退走。 宫廷仆人看见手势后,便无言退开,将这奢华的寝宫,留给这对许久不曾相见的兄妹。 伊莎贝拉略微好奇的打量这处房间,最近这两年里,她与自己兄长相处的机会甚少。 踏着略显轻快的脚步,女孩自寝宫的大门旁来到了阳台,怯生生的站在了自己兄长的躺椅后。 耶路撒冷的王宫如一顶华冠,静静地坐落在圣殿山巅,俯瞰整座古老圣城。 站在王兄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远望,整个城市在夜幕下徐徐展开,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细细雨滴从天幕中洒落,每一滴都在空中闪烁微光,同城市里的星星灯火交相呼应。将夜色里的耶路撒冷映照的朦胧而梦幻,使之漂浮在水雾中。 静默,女孩不知如何开口,而她王兄也显然并不急切,两人便一同欣赏着雨中的耶路撒冷城。 待得乌云稍散,春雨将止,鲍德温方开口言语。 “贝拉,坐到我身前。”嘶哑的声音,艰难响起。 躺椅的右前方,早有摆好的桌凳,而在她落座后,她方有机会,打量起自己兄长的正面。 纯白麻布剪裁出的袍子与手套,将这位麻风病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在其脸上有的只是一张仅露出双眼与鼻孔的铁面具。 在这个时代麻风病被视为来自神的惩罚,而阿拉伯人也难以理解鲍德温因何称王。 伊马德·丁·伊斯法哈尼,在他的书中如此写道:尽管是生病了,法兰克人却仍然忠于他,他们给了他一切鼓励……满足于让他成为他们的统治者;他们高举他……他们急于让他继续执政,但对他的麻风病却置若罔闻。 然而在耶路撒冷的传闻中,鲍德温虽然是一位麻风病人,但每一位见过他的人,都称自己感受到了那来自基督的光辉。 每一位与鲍德温进行过交谈的骑士,都说自己是拜倒在这位王者的坚韧意志之下。 然而,女孩没有在他的兄长身上,看到那所谓的勇气与光荣,她所能体会到的,便是这具躯壳的腐朽。 她知道,若是她的王兄摘下铁面,将会是何等的骇人。 麻风病人会渐渐的麻木、丧失痛觉,身体活动能力日渐下降,皮肤溃烂五官扭曲,失去生殖能力乃至于终身残疾。 这是现世的苦难!比之地狱更加磨人! 麻风病已经夺走她兄长的一切享乐,仅留下一具能容纳灵魂的躯壳于人间苟活。 “我漂亮、美丽、可爱、受我主宠爱的妹妹呐,你已经八岁了啊。”嘶哑断裂的声线里蕴含着真挚情感。 她兄长示意女孩来到自己身前,然后用那带着手套的右手抚摸过女孩稚嫩的脸庞,捏住了她下巴,使之扬起头,这令女孩感到不舒服。 可爱或许还谈得上,但漂亮与美丽对于一位年仅八岁的女孩而言,太过虚妄了,这种赞叹令人毛骨悚然。 “贝拉、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父王离世后,便只留下,我们、三兄妹,我们血脉相连。” “王兄,我也爱你。” 女孩如此回应着,在鲍德温亲政前,是由巴利安在亲自教导。 因此在几年前,他们兄妹还不算陌生,那时的鲍德温也算健康,常常靠着自己的身体,替伊莎贝拉遮风挡雨。 可就这几年、仅仅是这短短几年,一切都变了。 “巴利安、他身体,可还好?你母亲,玛利亚她,可还安康?” “巴利安的身体一如既往的硬朗,而我母亲也一切安康。” 鲍德温因麻风病的缘故,说起话来也十分艰难,仅仅是扯几句家常,便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精力。 “抱歉。”在聊了几句后,突然间鲍德温莫名吐出这么个词。 女孩有些不解,她不知自己王兄,因何会这么说。 “自明天起,你去外约旦的卡拉克堡,与汉弗莱好好相处。” 卡拉克堡、一个陌生的地名,汉弗莱、一位从未相见的陌生人。 “对不起,我漂亮、美丽、可爱、受主宠爱的妹妹呐,你再也不能,与巴利安、还有你母亲、日夜相伴了。” …… 三年前,卡拉克堡,萨拉丁得到了面包和酒,烤全羊与熟牛肉,这是被用来庆祝一次别样的订婚。 在数千人围城的战斗里,伊莎贝拉与汉弗莱订下了婚约。 这是王权与地方贵族的联合,象征着王国的统一。 哪怕是萨拉丁也为这次订婚送上祝福,告诉士兵们不要向举行订婚的塔楼发起攻击。 在这次订婚里,伊莎贝拉得到了来自兄长的一枚玺戒,那是王权的象征、是安茹的代表,也意味着她日后的夫君,将有权向王位发出宣称。 但这夫君是自己选择的么? 与其他贵族小姐们时常遇到的老夫少妻相比,汉弗莱至少还算是年轻,但伊莎贝拉却提不起半点的好感。 因她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作为一件战利品所对待,王族公主的身份,仅仅是抬高了她的身价,使她显得更加的珍贵。 但战利品就是战利品,又有谁会去在意战利品自己的想法呢? 唯有那个与之相伴成长的人,会来关心自己许多。 第二卷细雨结束 (本章完) 117.第117章 在12世纪领悟山寨精神后 第117章 在12世纪领悟山寨精神后…… 外约旦北部领地,放在后世的地图上,有着大约一千五百平方公里左右,在12世纪居住着约摸两万人。 人口密度差不多是每平方公里13到15人,低于耶路撒冷王国总体平均水准,但高于外约旦领地总体平均数。 单纯听到这个数字,许多人可能没概念,但要知道同时代的南宋人口密度,约为每平方千米67人,具体到两浙地区,人口密度高达每平方千米114人。 当地广人稀到这么一个地步后,可以说天朝的官僚行政体系,就完全没有适用性。 甚至于说,传统的法兰克人庄园封建体系,都只能局部施行…… 在这么一片荒芜的土地上,根本支撑不出一个像样的集权政府。 也难怪历代十字军领主,会选择任用塞尔柱帝国时代、法蒂玛王朝统治时期所残留下的包税人。 但,也不是说这片地,真就一无是处。 虽然这里人口少,但这里靠着商路啊!更是大量穆斯林,前往耶路撒冷朝觐的必经之路。 因此在贵金属货币上,反而不怎么缺,能够购买到的商品,相对来说也比较富足。 毕竟无论是从埃及开罗到叙利亚大马士革、还是从意大利城邦到圣地麦加,过往的商队都络绎不绝。 与同时代的西欧本土相比,甚至称得上一句商品经济发达了。 基于这种现状,盖里斯其实不难得出一个答案,就目前的外约旦领地而言,中央集权?集个鸡毛啊……哪有人力让他来整集权。 从长远角度来看,轻徭薄赋、鼓励生育、改善水利、开拓耕地,让此地人口尽快增长才是正途。 而从短期角度来说,与其指望这里的人,不如指望这里的钱,而想在中世纪弄到钱,天天死盯着农民是没前途的。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商路吃商队。 对此,雷纳德就表现出了自己的独到目光,他通过物理手段,帮助自己高效征收过往商税,用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模式,供养出在耶路撒冷王国中首屈一指的精锐大军。 当然,盖里斯是不能学雷纳德的,为此在斯卡尔村的会议上,他根据过往调查结果,总结出未来发展思路,并做出重要讲话。 盖里斯在开会时说的那些话,翻译成21世纪互联网语言后,大致是这么一回事。 【与其压榨农民,不如发展本地手工业。既要布局小型的手工业生产网络,推动匠人落地。还要打造营商良好氛围,鼓励商人停留消费,要将流动商人转换为私域流量。】 【商路是外约旦领地赛道优势,要用服务和手工业实现组合拳,瞄准商人痛点,注重垂直领域,打通消费端的最后一环节。】 【总之,三个重点分别是:轻徭薄赋、发展手工业、盘活商贸。】 关于盖里斯的讲话精神,附近村镇的参会代表们高度赞同,一致表示在【先知】的英明领导下,领地发展势必胜了又要胜。 但对于斯卡尔附近村镇之外的土地,短时间里盖里斯其实又有些鞭长莫及。 只能说,在经过与雷纳德的交易后,那些地盘已经被划为了盖里斯的势力范围,雷纳德他们不会干涉盖里斯领地内的变化。 而想要将那些势力范围,转换成真正的统属领地,就需要相当一些时间才能做到了。 首先,依旧是调查取证,但这一次盖里斯,没有亲自出场,转而是让有经验的西蒙带队,让他与阿尔哈迪镇的清真寺伊玛目,组建一个调查巡视小组。 借由新领主上位的理由,对领地内各个村庄小镇,进行走访调查,核实各个村庄的征税情况,以及将重点放在调查包税人群体所犯下的血债上。 既然已经明确领地未来的发展方向是【轻徭薄赋、发展手工业、盘活商贸】三点。 那么原先的沉重农业税,其实也就不怎么重要了,专职压榨农民的包税人群体,可以说彻底成了多余的一方。 等到调查小组,将包税人的相关血债取证完毕,盖里斯这边立马就能让那些人知道,盖里斯来到这个地上的使命是什么。 在没了包税人群体后,农业税并不是说直接废除,而是被简化成了“王权十一税”。 关于“王权十一税”的那份保留税款的征收,则是参考同时代英国经验,将各个议会村镇转变成交税单位,让地方议会自行报税,自行缴纳。 这个过程中,盖里斯作为总管,主要职责是监督地方议会的运行是否规范,并派出审计人员,每年抽查各地方议会村庄的申报税款是否符实。由于税额不高,短时间内民众的逃税意愿不会很强,加之这年代大多数人做假账的水准惨不忍睹,盖里斯去核对税目细节辨别账目真假,其实相当简单。 只要做到严苛审核,提高偷税漏税被发现的概率,并做到高效执法,快速给予回应。在中世纪这个年头,已经相当够用了。 关于商业、手工业方面,则就是依靠盖里斯那来自后世的头脑,帮助斯卡尔村这边,改进各种生产工艺。 举个例子,经过这么几个月的发展,盖里斯已经把坩埚钢技术给点亮了,并且因为有着后世知识经验的缘故,盖里斯能将坩埚钢的性价比,做到这个时代的第一。 严苛来说,坩埚钢技术,并不算超越这个时代,同时期的印度与叙利亚和伊朗地区,都有着悠久的传统。 比起平炉炼钢那个19世纪才折腾出来的洋货相比,坩埚钢的历史甚至有可能追溯到公元前三百年。 特别是叙利亚地区的大马士革钢更是其中翘楚,在环地中海一圈,都有着极高的声誉。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盖里斯在偷偷告知某些商队,他这里能产出劣质“大马士革钢”武器,并愿意打折销售后,那些商人就表现出了浓厚兴趣。 确实,大马士革钢是好东西,兼顾高强度与良好韧性,还有一定的抗腐蚀性,放在全世界都是顶尖好料,但就是有一个缺陷——“昂贵”。 一把高质量的大马士革钢剑,销售价格甚至能达到数百金第纳尔,寻常的大马士革钢剑,也是相同款式武器的数倍价格起步,多则能达到十几倍。 盖里斯既然愿意解决“大马士革钢”的“昂贵”缺陷,那么过路商队,自然能够容忍“大马士革钢”不产自大马士革这一小小问题。 甚至他们可以不在意“大马士革钢”出现劣质的小小瑕疵。 在通过委托过路商队,采购到石墨、粘土、硅石等原料后,经过盖里斯的费心研究,加上约翰那帮打铁骑士给出的经验。 斯卡尔村已经能制造出品质精良的石墨坩埚,这些坩埚的直径不大,但却足够熔炼出液态的铁。 通过调控坩埚中的含碳量,则可以稳定产出高碳钢。可以说对古代不少铁匠难如登天的制钢技术,在盖里斯眼中没有秘密。 并且由于水力技术的发展,斯卡尔村锻钢的人力成本,要显著低于周边地区。 加之大马士革钢采购原料的商路,本就是外约旦门口这条,盖里斯甚至能做到,比正牌的大马士革钢生产商提前拿货。 这就相当离谱,综合上述各个因素,盖里斯成功做到了在12世纪生产廉价山寨品这一成就。 固然,正牌的大马士革钢,有许多技术,盖里斯目前还没吃透,以至于他这边的质量还是差了些,但他这边产出的“大马士革钢”便宜啊! 固然,斯卡尔村产出的“大马士革钢”纹不够独特,但它便宜啊! 固然,盖里斯的“大马士革钢”不产自大马士革,可它就是便宜啊! 当然,这个便宜也只是相对的,相对于正牌大马士革钢便宜。并不是讲真把优质钢材、或优质钢类武器的价格打压了下去。 盖里斯这里的山寨产能也就那么点,还不足以影响市场价格大局。 那些转销大马士革钢武器的商人,也不介意在销售正牌大马士革钢武器的同时,向财力不济的客户,推荐一些没那么昂贵,但质量也稍差一些的“大马士革钢”武器。 现如今,整个中东打成一锅粥,武器生意是真不愁销路。 除了生产不产自大马士革的“大马士革钢”外,盖里斯也在着手研发并准备生产,不产自叙利亚阿勒颇的“阿勒颇香皂”。 想必,在未来,过路的商人也会兴致勃勃的加以采购。 经过西蒙与哈立德二人率队小组的一段时间调查,盖里斯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包税人的黑料。 但其中有一个包税人,引起了盖里斯的注意。 与其他包税人不同,这个家伙似乎颇为主动的在向伊萨贝尔领主靠拢,而且因为一些缘故,这个包税人手中还并未沾染血债。 这就意味着,其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有助于后续盖里斯同领地内穆斯林群体进行沟通。 “那就,安排他和我进行一次会面吧。”盖里斯如此吩咐了一句。 (本章完) 118.第118章 瞻念前途,不寒而栗 第118章 瞻念前途,不寒而栗 在斯卡尔村的会客室中,因为周边的墙壁被刷上了白灰的缘故,显得格外亮堂。 这与同时代的各种建筑风格都截然不同,透着一股简洁而有力的美感。 周边的房子,修的更是气派,相较于传统的中东地区住宅透着一股光明正大的意味。 而这房子修的越气派,塔里克就越是觉得心里不安。 毕竟这修房子是需要钱的,而斯卡尔村这边的领主,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那些泥腿子手上搜刮的吗?当然不是。 在塔里克看来,这新领主修房子的钱、开挖水利的钱、训练军队的钱,必定都是从艾哈迈德包税人那边抄家抄出来的。 与其他包税人不同,塔里克原先是个商人,去年才从雷纳德那边了大价钱买到的包税权,然后今年就撞见【尔萨之弟】横空出世。 这还没来得及干太过出格的坏事,就被吓了一跳。 而且塔里克还亲眼见证了艾哈迈德被审判的场景。 当他注意到盖里斯,所展现出的人格魅力,以及对民众的鼓动能力后,还发现盖里斯身后,怕不是有着王权给背书。 塔里克就晓得,在外约旦北部这块地上,怕不是要变天。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他夹着尾巴做人,处处与人为善,便是先前多搜刮的一些钱,都找了理由给退了回去。 果不其然,仅仅两三个月一过,盖里斯就成这片领地的主管了。 另外,斯卡尔村附近这个选区议会的模式,塔里克经过仔细研究后,就发现盖里斯压根不需要一个包税人群体来帮忙征税。 毕竟这来钱的大头,其实已经变成商队了,如果盖里斯需要粮食的话,他会选择直接从农民手中购买商品粮,并非粗暴征收实物税。 农民们在有了钱后,又会从盖里斯这边购买铁器,提高自身生产效率。 整片领地,算是进入了一个正向的良性循环,比之先前粗暴的包税人体制,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既然盖里斯搞钱无需包税人,盖里斯在领地内又将会拥有绝对的威望,那么在塔里克看来,原先被包税人所掌握的财富……也就成包税人的取死之道了。 特别是塔里克,还注意到西蒙和哈立德两人带领的小组,那个小组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可谓是走遍了领地,问遍了农民,查清了血债…… 这下子,可就把塔里克给吓一跳,他连忙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再掏出一笔钱,以赠送给领主大人的名义,给斯卡尔村这边送了过去。 生怕自己被当成肥羊拉出去宰了。 说实话,数天平安无事后,塔里克都以为这事可以揭过去了。 但突然之间,有信使过来告诉他,盖里斯想找其上门一叙。 塔里克这就相当受宠若惊了,嗯、其中惊吓的部分要占大头。 他往日里见那些嚣张跋扈的包税人,都要垂着一尺长的口水。 凭借着自己攒了好些年的钱,才算是顶了一个位置。 可没成想,这还未回本,就把自己底裤都亏出来了,而眼下自己怕不是还要被当肥羊宰。 当他看见盖里斯挂着和善的笑容走进会议室时,塔里克瞻念前途,不寒而栗,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凄凉未来。 落座后的盖里斯,亲切呼唤道:“塔里克。” “我在,大人。”塔里克诚惶诚恐。 “你认识我对吧。” “您、您是这边的埃米尔。”塔里克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 他对于总管这个词不太理解,但对应起来其实差不多就是埃米尔了。 埃米尔在后世很多地方都演变成一种贵族称号或国家元首的含义,但在12世纪这个塞尔柱帝国刚刚崩溃不久的处境里,埃米尔大致上就是“管事之人”的意思。 “别害怕。” “我、我不害怕。” 话是这么说,可这颤颤巍巍的神情,已经将他心中的那点心思给透露的一干二净了。 “今天嘛,找你过来是有点小事想和你商量下。” “大、大人您请说。” “我觉得吧,这个包税人体制,有些不合时宜了。” 盖里斯这话一说,塔里克呆若木鸡,原本早有预料的事,彻底成了现实,先前给雷纳德上缴的那些钱,是真真切切打了水漂。 塔里克作为一名新晋包税人,自然了解包税人体制的缺陷。对于包税人而言,包税权实则是一种投资,而商人投资必然会追寻短期回本。 这就迫使包税人强迫农民牺牲长期发展,转而从事各种短期创收的行为,并且由于包税制的残酷压榨,基层人口根本没法进行财富结余,从而难以有效的自发改进生产模式。 如果让盖里斯来举个例子。他会说,在15世纪末,奥斯曼彻底征服了小亚细亚地区,该地区人口大约一千万。 经过奥斯曼三百年的精耕细作,到了18世纪末,小亚细亚地区的人口还是大约一千万。 三百年时间,又没什么大规模战乱……奥斯曼帝国治下的人口原地踏步,甚至不少地区还出现人口衰减,就可见包税人体制会导致什么后果了,又会惹得基层有多么天怒人怨。 盖里斯说包税制不合时宜,塔里克是真能明白他的意思。 看着塔里克那都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便是盖里斯都有些动容,那做生意蚀本的惨烈,给塔里克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精神痛苦。 “不过,考虑到,你这边一直以来都与民为善,帮雷纳德征税,又都是合理范畴,我这边是可以给你条出路的。” “啊?” 听着盖里斯的话,塔里克一时间张大了嘴。 “我觉得吧,这领地里的穆斯林天课,是该好生整顿一下了。” “我想你也该知道我的身份。” 一旁的塔里克,连忙点头,盖里斯的对外宣称,他是知道的,且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当人家面,塔里克是不敢表露出任何质疑的。 “穆罕默德先知,确实才智卓绝,有着一颗善待天下穆斯林的慈悲之心,他设立天课的目的,便是为了帮助穆斯林兄弟之间的落魄者。” “可现如今,有些清真寺里的阿訇啊,他们有着滥用天课的嫌疑。” “我作为传承了穆圣志向的先知,自然要去好好矫正一下那些不法勾当。” “但我如今又分身乏术,这就需要有个人去好生督查一下,帮我整顿整顿,这份职责,自然是不好交给法兰克人的……” 盖里斯话语中的暗示,已经颇为明显了。 “天、天课?” “对。” 一听到这个词,塔里克顿时就回过神来了,这下没事了,心里安稳了。 【你们把自己的脸转向东方和西方,都不是善功。善功是信真主,信末日,信天使,信经书,信先知,并将所爱的财产施济亲戚、孤儿、贫民、旅客、乞丐和赎取奴隶,并谨守拜功,完纳天课,履行约言,忍受穷困、患难和战争。这等人,确是忠贞的;这等人,确是敬畏的。】 ——《古兰经》 2:177 天课乃伊斯兰教五功之一,按伊斯兰教规定,当穆斯林个人资产超过了一定限额时,就要按一定的比率缴纳课税。 这份天课用于施舍贫困者和需求者,唯其如此,其所拥有的资财才是纯洁的。 理论上来说,天课应该是只能交给赤贫者、贫穷者、天课管理者、心被团结者、无力赎身者、不能还债者、为主奋斗者、旅途穷困者这八种对象。 但理论归理论,实际操作过程中,天课管理者对天课的使用,往往难以被监督。甚至于会发生统治者直接强征天课,将之用于满足个人利益的这种情况。 同时天课、又可以说是伊玛目、毛拉、阿訇等伊斯兰教基层学者们的重要收入来源了。 作为天课管理者的伊玛目们,则是根据他应得的薪水给之分配天课,哪怕他自己并不缺钱也可以。 盖里斯一提起天课,塔里克就觉得盖里斯这是要敲别人的竹杠,而非他自己。 在领地内,盖里斯确实是废除了来自世俗的苛税,只保留一项“王权十一税”。 但这来自伊斯兰自身宗教的天课,盖里斯不好越俎代庖帮着穆圣给废了。 而且在盖里斯看来,天课虽然有宗教税的含义,但其征收的方式与征收的数量,相比起天主教的教会什一税都要更加的合理。 其对于种种不便于缴纳天课的情况,都做出了举例,并给出了系统的理由。 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要去废除呢? 只不过,征收天课的权利,盖里斯觉得不应当继续放在各个清真寺的阿訇手中。 毕竟,自己高低也是个从隐遁中归来、世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 身为传承了穆圣意志的先知,盖里斯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对当下伊斯兰教整体发展发表看法,并帮助穆圣来整治一下某些不肖后生的。 当然了,盖里斯自身分身乏术,需要有人帮自己代为管理,这不,正好打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颇有自知之明的塔里克,不就送上门来了? (本章完) 第119章 逊尼派中的伊玛目 第119章 逊尼派中的伊玛目 虽然都说天主教教会,扮演了中世纪基层治理的重要角色,但与伊斯兰教相比,其实还差了点意思。 天主教的教会,其实要更加的集权,有着清晰的科层制色彩,便于罗马教廷传达自身意志。 但伊斯兰教不一样,伊斯兰教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一个罗马教廷模式的中央。 清真寺之间通常不存在直接的相互统属关系,每个清真寺在伊斯兰教中通常是独立运作的,可谓是相当的自发性与扁平化。 而且,地方清真寺的伊玛目,他们的来源多种多样,既存在社区选举、官员任命、宗教学者推举等…… 但总归而言,伊斯兰教逊尼派的伊玛目,更多的是作为一个职务存在,往往是扎根于地方,缺乏统一管理。 科层制有科层制的好,扁平化也有扁平化的优点。 天主教教皇,可以借由科层制的教会机构,将自己的意志转换为教会的意志,动员欧洲发起十字军圣战。 伊斯兰教的逊尼派,则因为扁平化的自发性,更加深入基层,分布更广,细致入微。 在扁平化的伊斯兰教中,这些逊尼派中的伊玛目,便扮演着基层组织者的身份,承担着大量各种后世居委会一般的职能。 从主持婚姻到主持丧礼、从主持节日到主持礼拜、从调节矛盾到救济贫穷者、从教育知识到选出下一任伊玛目…… 可以说是正是他们维系着伊斯兰社区的存在。 这种模式,在盖里斯看来,其实也相当不错。 至少相比天主教那边,担心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他对领地内的逊尼派穆斯林进行统合,短时间内可就真没人能过来管他。 而想统合领地内的穆斯林,一来便是从财源角度也就是天课下手,二来便是要从思想层面压倒原先的那些穆斯林学者们,使他们愿意向自己听命。 财源方面,盖里斯打算重整领地内的天课制度,思想方面则就要从盖里斯的自我宣称角度入手。 眼下,有关包税人的血债情况,其实也调查的差不多了。 盖里斯觉得自己有必要该去动一动了,正好也算是杀鸡儆猴,希望那些清真寺的伊玛目们能识趣点。 …… 儒历632年6月8日,穆罕默德先知与世长辞,留下一个快要统一的阿拉伯半岛。 在其离世后,穆斯林社区在他之后通过选举建立了正统哈里发制度。 一个新生的帝国,诞生在大地上,而后便向东与西开始了征服。 儒历638年,第二任正统哈里发从东罗马帝国手中,夺取了耶路撒冷,并于早一年将约旦地区纳入阿拉伯帝国中。 自那时起,盖里斯现如今脚下所踩着的土地,便被染上了黑白旗帜的色彩。 当四大正统哈里发的时代结束,倭马亚家族建立了自己的家天下,将阿拉伯帝国纳入自己囊中,开启了世袭制的时代,被同时代的唐称为白衣大食。 而后阿拔斯家族在750年,推翻倭马亚王朝,建立阿拉伯第二帝国,被唐称为黑衣大食。 从这时起,阿拉伯帝国走向了巅峰,也在那山巅上开始了崩塌,但伴随着帝国的崩解,与战争的肆虐,阿拉伯的科学与文化却步入了“黄金时代”。 很荒谬,看似也很离谱,但又确确实实发生了。 当盖里斯与一支商队一同转过道弯后,又一个12世纪的穆斯林农村,出现在盖里斯的视野里。 这座村庄坐落在干燥的丘陵间,泥砖房低矮破旧,墙壁斑驳。 几只瘦弱的羊在村头的干草堆中觅食,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风沙。 在阿拉伯的“黄金时代”中,亚历山大港有着七八万的人口、开罗与大马士革则是十几万、而巴格达则更是有着多达二十万起步的人口。 这些城市凝结着,阿拉伯科学与文化的结晶,被认为是这个时代的文明火炬。 然而盖里斯视野中的这处村庄,才是这个时代伊斯兰世界的真正底色。 在12世纪有超过80%的穆斯林,是生活在农村中,而非城市。 如果盖里斯想要真正动员这片土地上的穆斯林,势必要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农村。 “大人,我们要到了。”商队里的领袖低声对盖里斯说道。 对此,盖里斯浅浅的低了下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早在一个月前,伴随着西蒙与哈立德进行巡视调查的时候,盖里斯也着手组建了现在他所处的这支小小商队。 这支商队,规模很小,全部加起来只有8辆马车15匹骆驼。 商队的商栈位于阿尔哈迪镇,平日里负责将斯卡尔的产出转运到阿尔哈迪镇,从而对外销售。 又从那些路过的大型商队手中,收购领地发展所需的物资。此外,还时常组织一些小队,前往领地中的各个村庄,销售各种货物。 其占据的生态位,也就比寻常农村货郎要高上半个层次。 大致上是卖些铁器、针线、陶器、盐巴、布匹之类。 当然,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其实也被包含在了里面。 这样的小队,能够帮盖里斯将领地串联成一个整体,也能将封闭农村中的信息传递给盖里斯。 大多数情况下,农村里的居民,都会比较欢迎这种类似货郎的小队到来。 但盖里斯眼前的这个村庄,却在几天前向商队表露出了恶意。 “再和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盖里斯向一旁的人问道。 “嗯。”商队里的领袖,重新描述起当时的情况。 与往常一样,他们这些人,来到前面的村庄,销售一些商品,探听当地的情况。 由于不少穆斯林农民,在今年并不怎么富足,盖里斯授意过商队,有关农具部分,是能进行赊账贸易的。 毕竟这来年就要爆发大规模战乱,铁质农具能多推广一点,就意味着来年领地内的收成能好那么一些。 从全局考虑出发,实在没必要太过斤斤计较。 但就这么一个在各个村庄广受欢迎的策略方针,到了前方这个村庄,却就和捅了马蜂窝似的。 “当时我们其实都谈妥几份买卖了,也打算去找村里的伊玛目作见证,但就突然有一伙人上来就把那些农民给撵走了。要不是我们随身带了武器,怕不是连我们也要挨打。” “虽然讲,没什么损失,但经过这么一折腾,生意显然做不下去,我能感觉的出来这里的农民,同那伙人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反而是带着浓浓的厌恶。” 盖里斯听着身旁人的介绍,点了点头。 这个村庄的情况,结合一下前不久西蒙递给自己的报告,其实就很清楚。 这里是又一户包税人的老巢,同艾哈迈德那边情况不一样,这一户包税人的控制范围,是完完全全的穆斯林农村。 因此相较于艾哈迈德而言,这里的包税人表现的更加如同一位土霸王。 早已不满足于单纯的通过征税盘剥农民,而是真正在向一位封建主进行转变。 对“领地”内的民众生杀予夺,垄断商业贸易,平日里净干些高卖低买的勾当,甚至于就连这边的天课,都让这边的包税人给强行征收了起来。 盖里斯所派出的商队,显然是影响到了这位土霸王的利益,因此被对方暴力驱逐。 “那些人知道你们背后是领主吗?” “应该是还不知道,我们也就做做买卖,没有表现的更加出格。” 盖里斯点了点头,他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眼下这个村庄,正好作为一个切入点,好帮他切入进穆斯林农村社群中来。 在这个秋日里,两辆马车、五六个商贩,便摇摇晃晃的再度驶入了村庄,只不过与先前那次不同的一点在于,他们的车上装着盖里斯。 因此,在半个小时后,那些再度跳出来,试图恶意驱赶商贩的家伙,都躺倒了一地,不住的呻吟,连句狠话都放不出来。 只不过,经过对方的这么一搅合,生意还是做不起来。一旁的那些农民,看着商队这边的充沛武德,一个个也都显得颤颤巍巍。 既担心本地的包税人秋后算账,也因为他们看着盖里斯有些心里发怵。 对此,盖里斯也算早有预料,之所以出现这么一出,无非是核实一下当地的情况。 在确定生意做不了后,盖里斯便带着人离开了这处场地,转而来到清真寺旁的一处宅邸,拜托宅邸里的仆人转交了一封信。 不一会,宅邸的主人,便匆忙走出来,亲自迎接盖里斯。 “不要太惹人注目。”盖里斯吩咐了一句。 对方听了后,一副了然神情,并未表现的很夸张,转而是有礼有节的将盖里斯这一行人引入自己院中。 当其他人被仆役们带去安顿时,宅邸的主人才以极其谦逊的姿态,来到盖里斯身旁,引导他走进客厅。 盖里斯可以看得出这个客厅被精心布置过,虽然没有多少豪华装饰,但至少做到了一尘不染。 “你的事,我从哈立德那边听说过了,还请节哀。”盖里斯没有特别多的寒暄。 眼前这人是村庄中的伊玛目,与哈立德那家伙算是旧相识,前不久他家发生了一次意外,当时有试图找盖里斯来求助,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大人,您能来,我就已经非常意外了。”对方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本章完) 第120章 双赢 指的是盖里斯赢两次 第120章 双赢 指的是盖里斯赢两次 中世纪的阿拉伯人,在个人享受上,确实别出心裁,比之法兰克人土老帽,不止强了一星半点。 盖里斯现在所处的这处客厅里,被铺上了地毯,踩上去相当舒服。 自己屁股底下则是松软的坐垫,能斜倚着半坐半躺,身旁则是低矮的茶几,上面摆放着一杯饮品,以及一些蜜饯。 如此舒适的环境,就与这个村庄外表的破败格格不入,但谁让眼前这人是村中的伊玛目呢? 知识渊博、受人尊敬。 不过就这么一号在村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也会有自己的苦恼,以至于会试图向盖里斯求助,当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你孩子的伤势,我听说过了,即便当时我听到消息及时赶过来,也没法做的比阿卜杜拉医生更好。” 盖里斯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虽然不太想戳对方心中的伤疤,但该聊还是要聊的。 前些日子里,眼前这位伊玛目法赫德,自家儿子受了重伤,处处求医寻药,除去阿卜杜拉医生外,就试图找过盖里斯,但最后还是因为路途遥远,等到消息传到盖里斯这边的时候,他儿子就已经不治身亡了。 很多人对古代的缺医少药还是缺乏概念。 明确点说,现如今盖里斯这近乎一千五百平方公里的领土上,真正有资格称为医生的,其实就阿卜杜拉与盖里斯两人。 此外次一档的,便是盖里斯正在培养的军队卫生员,以及阿卜杜拉身旁的两位学徒。 再次一档的,那便是巫医、草药师一流。 巫医、草药师其实不算医生,虽然他们很多时候也像盖里斯与阿卜杜拉一样,会去采集草药,熬煮药剂。 但那些药剂,大多数时候,并不是拿来治病的,而是用来驱除魔鬼,或邪恶小精灵。 这些药剂中,有一些可能有用,但大多数仅仅是个安慰剂。 但能怎么办呢?医生那么少,请阿卜杜拉出诊一次,少说也要几枚银迪拉姆,毕竟阿卜杜拉又不是赤脚医生,他能管个阿尔哈迪镇,少收点诊费,都算是看在街坊邻居的情分上。 普通人根本请不起,可不就要要去找巫医、草药师一流吗? 而且,这年头大多数要命的病,并非什么疑难杂症,也就是最简单的感冒发烧罢了。 盖里斯会给病人喂甘草、菊、柳树皮、金银熬煮的汤剂,他自己其实也不好判定起了几分功效,但至少喝了滚烫的药剂,能让人发汗。 出汗出的多了,把体温降下来,人能熬过来,也就活下去了。 巫医的药,其实也是滚烫的开水,说不准就成了,能把人给弄好。 不过总的来讲,盖里斯与阿卜杜拉两人,把病治好的概率还是要明显更大些。 因此,在附近这十里八乡,方圆几十里地中,便是盖里斯,也渐渐传出了点神医的名头。 盖里斯又接着说道:“当然,今天我来这里,不是单纯揭你伤疤,有关你儿子的死,我这边已经命人去侦办了,就是不知道你这边还有没有更多需要补充的。” 受伤不是生病,一个人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受伤,而按照哈立德那边传来的消息,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孩子,显然是被人用棍子给打伤的。 呵、一个伊玛目家的儿子,被人用棍子给打伤,然后不治身亡。 要说其中没有隐情,那才是奇了怪了。 眼前的中年人,张了张口,显然有话想说,可过了好一会儿,只剩下一声叹息。 斜倚在坐垫上的盖里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再度开口:“我不知道你从哈立德那边听过消息没,现如今领地里的天课,被不少人滥用,显然是违背了天课的本意,我打算进行一次整顿。” “您自然是有资格进行整顿的。”中年人法赫德恭维了一句。 “你是这个村的伊玛目,关于天课的事,需要和你聊聊,目前来说,关于天课,我有这么一个方案,你先听着,待会说下你的意见。” 盖里斯同法赫德的交流,可谓直言不讳。毕竟现如今二人身份地位差距明显,而法赫德其实又有求于盖里斯,双方沟通起来,自然非常高效。 盖里斯当着法赫德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首先,盖里斯并没有将天课视为一种课税,他提出的方案,在于要将天课转变成类似后世慈善基金的模式。 只不过与后世基金会不同,天课作为宗教义务,对穆斯林而言是必须履行的,凡是达到了规定财富门槛的穆斯林,都有义务缴纳。 由于天课是缴纳实物的缘故,基金会会把这些实物变卖成货币。 这就相当于基金会收了天课,然后转卖到市场上,再以货币的形式进行保管或投资。 毕竟谷物是有损耗的、而牲口的数量也是增幅削减皆不定的,若日后有人在其中中饱私囊,那要是查起来,怕不是就要火龙烧仓了。 然后这笔天课的用途,盖里斯也和法赫德简单说了说。首先各个村的伊玛目,作为宗教学者,在不违背国家法令的情况下,每年可以得到该基金会的赞助。 其次,天课的主要用途,目前将会被放在教育与医疗事业上。 盖里斯直接表明,自己将会向天课基金会给出一笔赞助,再以基金会的名义在阿尔哈迪镇上开设一所学校和一所医院。 穆斯林群体缴纳的天课,将被用于学校以及医院的日常维护。 同时穆斯林群体中,符合天课适用条件的八类人,也就是赤贫者、贫穷者、天课管理者、心被团结者、无力赎身者、不能还债者、为主奋斗者、旅途穷困者们。 他们在学校上学时,可以得到学费减免,在医院就医时,也能被优先垫付诊金。 盖里斯有些话没说,但其实也挺浅白的,基金会之所以给伊玛目分润天课,这实质上就是在收买伊玛目,同时又要求伊玛目遵循王国法令。 另外一方面,学校与医院被建设起来后,显然不可能只拿来服务穆斯林,法兰克人在支付了费用后,也可以享受到同等待遇。 这就叫双赢、指的是盖里斯赢两次!既赚声望,又拿实惠。 当盖里斯说完自己的计划,法赫德若有所思。 这种基金会概念对于12世纪的穆斯林而言,其实不难理解,无非盖里斯的说法要略微复杂些。 早在公元9世纪,伊斯兰世界,就已经有“瓦克夫”的记录了,简单来说,瓦克夫就是接受捐赠动产或不动产,用于资助指定群体的慈善事业。 据伊玛目阿布·哈尼法所说,这是以真主的名义收押某物或为慈善用途而捐献。 “是的,大人,您所言确实无可挑剔,完美至极。” 法赫德张口就是一通彩虹屁。 “然而,我们当前面临着一项小小的问题,然而当下现状里,我们无法继续推进此事,原因在于,附近几个村庄的天课征收权,目前已不再由我这样的宗教伊玛目掌握,而是在被包税人强征。” 盖里斯点了点头:“既然你不反对这个方案,那么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 讲实话,与其说盖里斯是过来征求意见的,倒不如讲是来直接通知的。 反正伊斯兰教逊尼派,长久以来都有着服从强权的习惯。 无论是被什叶派法蒂玛王朝统治,又或者被十字军法兰克人领主统治,在12世纪这个年头,其实都挺安稳的。 在12世纪这个时代,伊斯兰逊尼派其实要远比天主教更加世俗。 更何况,现如今征收天课的权利,还被包税人给强行夺走了,法赫德自然不会因为自己不曾拥有的权力,而去给盖里斯找不痛快。 “那么现在,你愿意出面指证包税人杀了你儿子吗?” 盖里斯确实是直言不讳,当听到这话后,法赫德就只能是苦笑了。 然后法赫德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嗯,在古代阿拉伯文化中,摇头通常表示肯定或接受,点头则可能表示否定或拒绝。 “帮我邀请周边村庄的伊玛目,过两天让他们过来见证一出好戏,但不要透露我身份。” “是的,大人。” …… 11月的巴勒斯坦,正是一年中最为舒适的时节。 夏日的高温已经彻底消散,而秋季的播种也已完成,接下来的农活,就相对轻松许多,每日去除除草、松松土,等待着冬雨的到来。 在这种略微清闲的日子里,农民的生活其实就相当的单调。 某一天,下午时分,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在清真寺的大门前,有个人踩着块石头,大声喊了起来。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 “诸位!你们都当听过一句话:【不要为不义者而祈祷我,他们必然被淹死!】” “又该听过一句话:【你们同舟的人已登上船时,要说:赞美安拉,他已把我们从犯罪的人中救出来了。】” “现如今,我替你们带来了比穆罕默德先知要更早的启示!关乎你们与你们的后代,能否登上那通往新世代的方舟!” (本章完) 121.第121章 伊玛目门前传假经自不量力! 第121章 伊玛目门前传假经——自不量力! 每个宗教都有每个宗教的特色,不可一概而论。 许多人都不曾了解过伊斯兰教的组织架构,以至于在这方面的知识一片空白。 若真要类比的话,伊斯兰教的阿訇也好、毛拉也罢又或者阿亚图拉。 他们所表达的含义,其实是学者。 以天主教科层制统治的角度,很难理解伊斯兰教的普遍性与常态分裂。 但若是将伊斯兰教的宗教派别,视为儒家学派,便会豁然开朗。 比如,伊斯兰教最初的什叶派逊尼派之分歧。 类比成儒家,便可以解读成: 假设有一群儒士认为颜回是孔子的唯一继承人,并且认为其他孔子弟子都没资格继承孔圣尊位,甚至还宣称颜回江山代代传。 那么,这帮儒士就容易被其他儒家子弟所不容,最后这群人便被其他儒士割席,从而多了一个儒家学派。 当时的伊斯兰教同阿拉伯帝国实质上是一体的,政教合一体制下,谁是穆圣继承人,其实便意味着,哪一派将掌控一个新生帝国。 由此诞生的继承权纷争,比之儒家学派间的斗争,可就要凶险万分。 伊斯兰教的什叶派与逊尼派的最初分歧,便是有关【阿里】是否为【穆圣】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当时的逊尼派,觉得继任者应由社群选举产生。【阿里】虽被尊重,但并未被视为唯一合法继承人。 什叶派则表示【阿里】是穆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认为他应当是第一任哈里发,什叶派的名称“什叶”意为“阿里的追随者”,强调他们对阿里的忠诚和对其后代(伊玛目)的尊重。 然后逊尼派的四大教法学派,也就更加有“儒家八派”的味道了。 逊尼派四大教法学派,对于穆圣言论的理解,以及不同经书的权威性,还有这些先贤意见如何指导当下生活,都有各自看法。 比如说,罕百里派唯尊【古兰经】与【圣训】,最保守,强调经典直接遵循。 21世纪的沙特就是这个教法学派,强调回归伊斯兰教早期的纯正信仰,反对异端和创新。 沙斐仪派,则是规定了五个权威的教法来源,并且进行了排序,【古兰经】权威最高,其次是【圣训】、再是【公议】、再是【伊智提哈德】也就是“专家意见”、最后是【类比】。 相对来说,比罕百里派更开放,但也要求严格遵循经典,并相对限制通过【类比】推理得出更多教法。 盖里斯现如今,所接触到的阿尔哈迪镇伊玛目哈立德,以及这个村庄的伊玛目法赫德,他们所属的教法学派,其实是哈乃斐派。 哈乃斐派的宗教学者,他们的一个显著特点便在于“灵活”,往往会强调个人推理与公共利益的重要性。 教法的权威排序为:【古兰经】、【圣训】、【公议】、【类比】、【自由裁量权】、【习俗】。 当现实中出现无先例可援引的情况时,其会主张根据教法学家和执法者的自由裁量权与择善原则来处置问题。 故而当盖里斯提出了新的天课制度后,哈立德还有法赫德,都是双手双脚一同赞成的。 反正有关天课谁来收这个问题,在【古兰经】和【圣训】上,都没有明确规定,那这岂不就是可以直接上【自由裁量权】了吗? 而且拿天课来援助穷人,提供良好的教育以及医疗,本就是符合《古兰经》经训的。 由于伊斯兰教的宗教派别有类儒家学派,他们之间其实也是扎堆分布,同时不同宗教学者之间的师承关系错综复杂,总的来说还是人情世故那一套。 因此,当哈立德与法赫德一同发出邀请后,其他村的那些宗教学者伊玛目,便欣然来到这里,权当参与一次联谊聚会。 这些伊玛目,先是在法赫德家里一同吃了顿午饭,而后各自闲聊。 这帮宗教学者,闲聊的内容其实与后世寻常人没啥区别,谁脑子抽了,才会在吹牛的时候去探讨专业知识啊。 大体上无非是:你家的女儿多大了,他家的儿子能否继承衣钵,那人的弟子现如今混的行不行,最近又听到了什么乐子,说出来一起乐呵乐呵…… 然而就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便突然被门外发出的大声宣讲给打破了。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 “现如今,我替你们带来了比穆罕默德先知要更早的启示!关乎你们与你们的后代,能否登上那通往新世代的方舟!” 不是,这帮宗教学者自己之间懒得讨论,那是因为他们一来共识大于分歧,二来那种问题拿来探讨容易伤彼此情分,不适合在这种放松的场合聊。 但当门口这一句话,传进宅邸中这群人的耳朵里后,就顿时炸开锅了。 妈的,这叫什么?伊玛目门前传假经——自不量力! 一旁那些受邀而来的伊玛目,便一齐看向了东道主法赫德,法赫德摊了摊手,满脸无辜。 于是,这帮人再又听了两句后,便一个个面色难绷了起来。 “真主曾言:【他们切实遭受一声鸣,使他们化为碎屑,背义的民众势必被毁灭】!”“【在他们灭亡之后,又兴起别的几个世代】” “现如今,又是一个世代即将结束,背义的人啊,都将被清洗!” “若是你们不一同踏上那通往新世代的方舟,当洪水涌来之时,亦要一同被溺死!” 院外那人引用的经文,在座的学者们自然是晓得出处的。 出自《古兰经》第23章,主要讲述了信仰的本质、信众的特质、以及信众与不信者的最终结局。 这一章由118节经文组成,内容涵盖了关于信仰、行为、复活、审判日以及人类与造物主的关系等方面。 院外那人所引用的段落,便是有关努哈(诺亚)方舟的故事,以及其他不信先知者民族的下场。 努哈的族人将得到真主启示的努哈当做了疯子,其他不信先知的民族也将他们族中先知视为异类。 他们都拒绝相信真主使者带来的启示,因此那些民族都消亡在了历史中,化为了一个个不被今人所知的世代。 院外的人如何高声呼喝,这是将自己抬到了先知的位置上,向信众们表示不信他的,不会有好结局。 对院内的这群专业人士而言,言语中明里暗里将自己抬到【先知】位格的那人,属实是有些蹬鼻子上脸。 脾气暴躁的两人,直接站起来便要朝门外走去,其他伊玛目们也一同随行,打算跟着过去看乐子。 法赫德的宅邸与清真寺紧挨着,通常来说清真寺只是伊玛目的工作地点,并不是如佛教寺庙那样的生活居所。 因此推开法赫德宅邸的大门向外望去,便看见一个法兰克人站在块石头上,向附近的村民们吆喝着。 一个长相不那么读书人气质的家伙,匆匆几步挤过人群,便来到了盖里斯身前。 上来就要将盖里斯给从石头上扯下来,大声好好物理教育一顿。 这人可没心思同盖里斯废话,毕竟这哪有当众仰望着他人来辨经的。 然而不论他怎么伸手,站在石头上的盖里斯,都异常灵巧的轻松躲了过去,嘴上的话不带停的。 反而他自己一时间貌似成了猴在被人耍。 “【每个族的使者来临他们时,他们都否认他,故真主使他们相继灭亡,而使他们的事迹变成话柄,不信道的民众已遭毁灭!】” “如今,我来了,替你们带来了旧时的启示,你们若不信我,势必将要如先前的世代一般被真主淹没。” 听到这里,那气急败坏的这人,终于不再同盖里斯较劲,转而大声问道:“你谁啊你!怎么在这妖言惑众!” 盖里斯停下口中的话,俯视了一眼那已经是气喘吁吁的家伙,转而大声宣告自己的身份。 “我?我乃尔萨之弟,千年前曾替尔萨受死,是经书中不曾记载的先知,比之穆圣还要早六百年诞生!” 听着盖里斯的这番疯人言语,一旁的不少人,都直接笑出了声。 他们多少还是识数的,这尔萨乃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盖里斯这法兰克人说自己乃尔萨的弟弟,岂不是说自己活了一千多年? 哪有这么吹牛的啊! “如今,我的隐遁已是结束,当为世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 “我确乃先知,然我在穆罕默德之前!穆罕默德在我之后!” 盖里斯隐遁这个词一说出来,周边的农民们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那些跟过来热闹的其他伊玛目,属实是有点大开眼界了。 不是、这【隐遁】应该是什叶派那边的概念吧? 什叶派那边,说他们的宗教领袖只能是【阿里】和阿里的后代,但这宗教领袖的传承,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一来容易出现新的继承权分歧,二来容易绝嗣。 什叶派几个派别,便把他们可记载的最后伊玛目,说成没有死,而是讲那些伊玛目进入了【隐遁】状态,慢慢断绝了同凡人的联系,但依旧是以肉身的状态存活。 可什叶派那边的主流【隐遁】,目前为止也不过是【隐遁】了三百多年。 眼前这法兰克人,张口就说自己是尔萨的弟弟,说自己【隐遁】至今,岂不是在说自己活了一千多年? 是个千年老不死? 讲实话,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上面法兰克人有些太不像话了,貌似在羞辱他们这帮宗教人士,把他们的常识摁在土里摩擦。 “如今,我带来了真主旧时的启示,将要告知你们所处世代的结局,那旧时的启示早已被世人所遗忘,我才因此重现人世!” “信我的人啊!你们是有福的!” (本章完) 122.第122章 黄金家族,统帅万军,席卷天地 第122章 黄金家族,统帅万军,席卷天地 在这片晚秋寒风吹拂过的巴勒斯坦丘陵间,一朵浮云渐渐遮蔽了太阳,而后缓缓压低,显得沉闷而肃穆。 有那么一人,立于石块之上,身影如同孤峰,目光锐利如鹰。 他举起一只手,仿佛指向天际,怒吼声似狂风席卷四方: “祸哉!以实玛利的子孙不知大难将至!” 预言从他口中如洪水倾泻而出。 “在那遥远的东方,正孕育着滔天洪水,那是匈奴人与突厥人的故乡!一位势必清洗大地的【达加尔】正在成长!” “今时今日,那位【达加尔】铁木真,已展现出非凡才能,正在草原上奔走联合着各个氏族,当洪水积蓄而成时,血流成河!” “桃石诸国挡不住祂、高耸入云的山脉挡不住祂、数以万里的辽阔大地任祂驰骋!直至尸体铺满大地!” “新生的黄金家族,将要统帅万军,席卷天地,带来无尽的屠杀与绝望!” “岂不知!” “剌子模蒙羞被灭国,鲜血使土地浸红!” “木剌夷蒙羞被灭国,哭喊声将震耳欲聋!” “阿尤布蒙羞被灭国,城墙在雷鸣中崩塌!” “阿拔斯蒙羞被灭国,昔日荣耀化为乌有!” “巴格达城墙轰然不复,眼泪流淌如河!” “智慧宫中烈火熊熊燃烧,将阿拉伯的魂灵吞噬!” “数千万人溺死于自己鲜血汇聚而成的洪流中,绝望的哀嚎回荡在空中!” “散发着至上荣光的旧时伊斯兰黄金律法啊!” “势必破碎,在血腥中消亡!” “无人将在阿拉伯半岛这片交界地上称王……只剩下无尽屠戮与悲伤。” “自那时起,以实玛利的子孙,将被永恒奴役,于血泊中沉沦……” “便是八百年后,以撒的子孙将被高举,然而他兄弟的后嗣,却只能被围困在加沙,于无尽的痛苦中挣扎,他们的哭泣有如撕裂的风,在废墟中回荡……” 盖里斯的言语从起初的慷慨激昂,渐渐变得低沉,仿佛是在诉说那个悲惨未来无可逃避。 也正是这番表现,使得他的话语有着一股浸染力,他坚信自己所言的都是真相,便仿若亲眼所见。 正是这股确凿无误的态度,迫使周边的人,都忍不住去思考盖里斯的话语,是否为真。 盖里斯说的确实句句为真。 因为,犹太人就是【以撒】的子孙,而阿拉伯人则用【以撒】的兄弟【以实玛利】作为祖先。 如果他们的神话为真,那么就都是亚伯拉罕的后嗣。 是真真切切的手足兄弟啊! 这人啊,就是不能去寻思,一寻思就容易出事。 【一疑痴,再疑悖。】 因而那位伊玛目,直接懒得去细想,压根不管盖里斯的这番狂言。 当即再度对一旁的人大声喊道:“这不过是没有依据的话罢了!你们不要信他!他只是一个人在假借真主的名义而造谣,我们绝不信他!” 听前面的大胡子伊玛目说出这么一句话后,后面的其他伊玛目,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那家伙说出的话,其实也是《古兰经》中的一句,出自23:38,是一个不信前代先知之人的言语,其结局便是被真主所惩处。 也不晓得这个家伙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怎么还往自己背上插旗啊! 哪怕,他们同样觉得盖里斯是在胡扯,可也不至于往自己身上贴标签吧。 其中一个伊玛目,赶忙上前两步,想要去扯一扯前面那人的袍子,避免插旗成真。 然而,盖里斯却没主动接下那大胡子脸伊玛目的话,没有说出这段经文的后续。 【那先知说:“我的主啊!求你相助我,因为他们不信我。”】 【安拉说:“只需片刻时间,他们就会后悔。”】 【他们切实遭受一声鸣,使他们化为碎屑,所有作恶的人都消逝了!】 ——《古兰经》23:39-41 盖里斯转过头,看着那个大胡子脸似笑非笑。 “你、又不曾作恶,何必自讨苦吃呢?” 这话说的,有些叫人心中发毛。 但盖里斯并未停下他的言语,转而接着说道:“我本不该,执着于使你等信或不信。” “可既然,都这样了,我便告诉你们一个方便验证的启示吧。” “明年,耶路撒冷城破,阿克萨清真寺上的十字架将会被拆除!” “那时,狂风怒吼,尘土飞扬,城墙在震撼中崩塌!”“信仰的火焰于夜空中燃烧,照亮无数迷失灵魂。” “伊斯兰的信众们,日夜礼拜,欢庆那至美的时刻。” “未来的岁月里,那些曾经以荣耀为名的法兰克人,将在悔恨中沉沦!” “然而,那远非结束,而只是一个新世代的前奏。” “真主的意志终将成就,如同江河顺流,不可抵挡。然祂亦言过,新生的国度当属民众,自灰烬中升起,如新的曙光必将降临,照亮万国。” “那自灰烬中升起的新生国度,即为我们这个世代的方舟,将由我领着你们亲手打造。” 身旁几个伊玛目,再也忍受不了盖里斯的胡言乱语,一齐扑了上去。 然而令他们惊骇的却是,眨眼间功夫,盖里斯从他们身前消失,正当他们东张西望疑神疑鬼的时候,新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 不知何时,盖里斯竟已是立在了清真寺院子的墙头上,居高临下。 “呵~向你们做出预言,你们没人信我,不仅不信,还试图打我。” “也就是我这人心善,平日里多听吾兄教诲,要是按着穆圣的性子,你们这些人怕不是已经大难临头了。” “算了,既然你们不乐意听真主的旧时启示,那么我给你们传个好消息吧。” “自今时今刻开始,你们的领主已经不再是雷纳德了!” 盖里斯这话说出来,下面的农民们,其实还是很茫然,毕竟这领主不是雷纳德又如何?该交税还是要交税的。 然而下面一句话,便打破了平静的湖面。 “明年春收,只交一次十一税!其他一切杂税,都将被免除!不再有人头税,不再有杂课!” 啊!一时间,清真寺墙下的民众们是真的呆愣住了,如果说先前的那些预言,还只是让他们觉得有意思,那么当盖里斯说出免除杂税的时候。 便就好似在做梦一般,一边他们是真的希望这成真,另外一边却又是理智在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无非是一个疯子的又一番疯言疯语。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啊! 然而这梦呓似的话语,还并未结束。 那墙头上的法兰克人,是真真切切说着阿拉伯农民们难以置信的话语。 “自今时今刻起!富人所缴的天课,将不再被那雷纳德的爪牙所独吞!而是真正的用于救济穷苦人!” “我还当亲自捐赠一千金第纳尔,将于阿尔哈迪镇开设学校与医院!那天课的钱,便当用来替各位真正有所需之人减免学费,垫付诊金!” 对于穆斯林群体来说,学校和医院意味着什么,其实并非从未耳闻。 只不过那种东西,通常来说只会存在于城市中。 城市里的穆斯林们,享受着阿拉伯文化的辉煌成果,能够在学校中学习知识,在医院中得到救治。 然而农民?他们能有伊玛目愿意替他们讲述古兰经中的故事,就已经相当难得。 但与天主教不同,这年头即便是穆斯林农民,相对而言没那么的极端封闭。 毕竟前往麦加朝觐,是成年穆斯林必须履行的宗教义务。 哪怕可能只有不到5%的穆斯林,能将这项义务落实。 但也确确实实意味着,伊斯兰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因朝觐这项宗教义务而被联结了起来。 不时就会有一些真正开眼看世界的人,将外界的信息带回他们的家乡。 这也是伊斯兰教文化技术快速传播的原因之一。 加上伊玛目相比法兰克人教士更加的普及,伊斯兰世界的文化底蕴在这年头,确实要比欧洲高几个档次。 至少这年头的穆斯林老农,还会羡慕城市中的学校和医院,晓得学校和医院是好东西。 至于欧洲法兰克人老农、你和他们提学校和医院,大概率是一脸茫然,不晓得你在说啥。 而且,这个时代的穆斯林,对学校教学还是颇为支持的。 在他们的理解中,无论是数学也好、还是地理也罢、就连天文学,其实都是商业贸易中的必须学问,阿拉伯人又早已习惯经商。 至于宗教课程、语言与文学、哲学与逻辑这些,是能帮助寻常人获取担当毛拉的知识。 要知道在伊斯兰教中,想要成为宗教人士,其实完全不存在什么认证机构…… 任何世俗失意的男性信徒,只要他表现出所需的宗教知识,在得到社区认同和信任后,都可以成为毛拉、乃至于伊玛目。 医学、自然科学之类,也是伊斯兰世界学校所会去教导的科目,有着广泛的就业空间。 盖里斯的这一番话,恰好是穆斯林农民们所能想象到美好未来的极限。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难以置信,这有些太好了,以至于听上去就非常假。 “你们,还是不愿意相信吗?” (本章完) 第123章 一疑痴,再疑悖。 第123章 一疑痴,再疑悖。 末日不末日的,在场的农民们只觉得太过遥远,和他们的关系不大。 虽然盖里斯讲的很有感染力,可也只是让他们觉得盖里斯是个会说话的人,比之少交税,就显得太过虚妄了。 唯有那些伊玛目们,才格外关心盖里斯的宣称,以及对未来的预言。 毕竟,伊玛目们已经脱离朝不保夕这个阶段,有资格去思考一下未来。 但无论是否仔细听,是否仔细想,都只会得到一个结论,人群中的这个法兰克人,是个疯子,他所说的疯言疯语并无意义。 但让他们难以接受的一点在于,若他们想去驳斥盖里斯的言论都是谎言,实质上所要用到的证据与理由,便就如《古兰经》中那些不信先知者一般。 只能用盖里斯,是寻常凡人,吃吃凡人所吃,喝凡人所喝,服从这样的人毫无意义。 但伊玛目作为宗教学者,他们脑子就是灵活,无论是先前的那个大胡子伊玛目,还是后来挤进去的那几人。 脑子一转,就得出了当下最简单的解决方案:别废话,把那个说疯话的家伙,拽下来打一顿就完事了。 若是真先知,必定不会挨打,若是挨打了,必定不是真先知。 按照不要同有经人辨经的原则,这帮伊玛目很快得出了答案。 有经人指的是,犹太教与基督教的信众,他们在伊斯兰教的认知中,也是神的信徒,无非所奉的经典,在传递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失真。 既然不好争辩,那么直接动手就完事了。 然而,这不动手还好,等众人一声大吼,齐齐扑过去后,吓人的事,便出现了。 见鬼! 那法兰克人,怎么忽的一下便不见了,凭空出现在那两米高的墙头上! 这个时候,那些民众们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各个伊玛目们,已是有些汗流浃背了。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各自在害怕什么。 刚刚那一幕,显然是超越普通人的极限,谁家普通人能瞬移啊! 对于不信真主的人,为了证明某些人是真主的先知,他们将展示出任何人无法作出的非同寻常的事件和奇迹。 奇迹是先知身份的标志,是以符合先知身份的方式来形成。其他人不会做这种特殊的事件,并不能展示奇迹,因为他们无能为力。 这就有点吓人了。 难不成,还真有活了千年的老不死!还有比之封印先知穆罕默德更早的前代先知活在世上?! 那墙头上的盖里斯,见下面的人神态各异,注意到那些伊玛目们面上的表情,便再度说了一句:“确实,你们的经书中写着【我没有把他们先知造成不吃食物的身体,他们也不是永生的。】” “可安拉又曾有言【在你以前,我所派的使者都是人,我赐给他们启示。如果你们不知道,你们可以去问问那些信仰《讨拉特》和《引吉勒》的人们。】” 《讨拉特》就是妥拉,是犹太教的经典,《引吉勒》对应的其实是福音书,是基督教新约的经典。 这句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如果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可以去翻翻其他亚伯拉罕宗教的书。 属于是相同ip世界观,某些设定可通用了。 “你们这些孤陋寡闻的家伙,又怎知晓人的寿命极限当为多少?!” “《讨拉特》便如此记载着,先知阿丹(亚当)活了930岁!先知努哈(诺亚)活了950岁!便是你们的祖先伊布拉欣(亚伯拉罕)也都活了175岁!” “你们怎可用凡人的大限,来揣摩先知的寿数!” “更何况,我其实本是死了的,在前不久才被真主复生,我在这世上已经飘荡千年!晓得你们不曾了解的隐秘!” 墙头上的盖里斯俯视众人,以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出历史的真相。 “是我向使徒保罗,展露了主的外貌!与他一同游历罗马帝国,见证他书写下诸多经书!” “当加百列向穆罕默德传达《古兰经》的启示时,我亦在场!与之同受教诲!” “你们如今所读的经文,乃是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所编撰,他销毁了其他所有版本的抄本!” “他一介凡人,有什么资格来规范《古兰经》,因而他最后在叛乱中遇刺被杀。” “拜他所赐,《古兰经》中的诸多隐秘,都已随风逝去,唯有我还记得……” 历史的卷轴被展开,盖里斯将真相告知于众。 那些寻常的农民们,不晓得盖里斯话语中的深意,然而那些凑热闹的伊玛目是真汗流浃背,忍不住想七想八了。 盖里斯讲自己替阿拉伯人带来了未来的预言,而这预言早就有了,只是被人忘了。 盖里斯宣称自己是比穆罕默德更早的先知,并不违背穆罕默德是封印先知。盖里斯说先知的寿数比凡人要长,因此他在历史上多待个千年,其实很正常。 盖里斯说现在的《古兰经》是被哈里发奥斯曼编撰的,他听过的才是原本。 就逻辑上而言,盖里斯说的这些话,还真就有那么些可能性是真的,甚至是环环相扣彼此验证的。 当然,这些话如果是寻常人说出来,那不过是疯言疯语,拖下去打一顿就行,打到对方意识到自己的过错,问题就算解决了。 可偏偏盖里斯还露了一手,表演了个原地瞬移,这一下就将那些伊玛目们给干懵了,是真忍不住要去顺着盖里斯的话语进行揣测。 【一疑痴,再疑悖。】 就在这帮伊玛目疑神疑鬼的时候。 有不少人涌进了人群,转而将那些围在墙下的穆斯林农民们和伊玛目们推开。 那些人站出了一个人墙,将盖里斯所立的墙头与其他人隔开。 这些人中有着法兰克人、也有着包着头巾的阿拉伯人,还有着哈立德与法赫德两位,他们两站在最中央,也最为突出。 见到这幅景象,其他的伊玛目也都反应过来,今天这一出,显然同他们二人脱不了关系。 “哈立德与法赫德,你们俩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便就见那些挤出人墙的众人们,忽的异口同声道:“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盖里斯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他是尔萨的弟弟,在千年前替尔萨受死,他知晓我们不知晓的隐秘,如今将要带领我们打造新的方舟!” “那方舟即是新生的国度,当属民众,它将自灰烬中升起,如新的曙光必将降临,照亮万国。” 这齐声的作证词,使得那些伊玛目们各自脸上阴晴不定,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下套了。 就在他们打算喝问法赫德,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 墙头的盖里斯,脚下一点,跨过了人群,落在了八米开外。 “你们中,有人信我,这便够了。” “今日,我来到这里,非是要同你们争口舌之快,而是要叫你们晓得,这新的方舟,已经是在打造了!” “不论你们信或不信我乃先知,不论你们信或不信这方舟正在铸就,不论你们信或不信我所做出的预言。” “世间万事万物的变化,皆乃真主的计划!早已前定!他不是为了嬉戏而造化诸天与大地,以及其间的一切!” “愿意来见证雷纳德爪牙覆灭的,便尽管跟上来!我将向你们兑现先前所说过的言语!” 盖里斯向人群们如此招呼着,那些先前念过作证词的人便急忙赶上去。紧接着其他村的伊玛目,也一同跟了过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那些伊玛目们而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啊! 就这样,上百号人,在盖里斯的带领下,向着村外一处占地最广的院子走了过去。 那里是此地包税人的宅院,同艾哈迈德家一样,修起了高墙大院来,将自己同其他村民们隔开。 他们的宅院,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类似领主的城堡,起到了自卫的作用。 门口的门卫,见村里乌拉拉涌过来百多号人,当机立断,便退回了院子里,赶忙将大院的门给彻底闭上。 虽然不知道这上百人的来意,但想必不太可能是过来给老爷拜年的。 见此,盖里斯示意身后的人先不用跟过来。 在一旁的空地上,摆着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粗大木桩。 那木桩比之寻常人大腿粗上一倍,长有五米多,估摸着约有近千磅。 一眼看去,便晓得不该是单个人类能抬动的尺寸。 众人莫名其妙,不晓得为何这法兰克人要带着他们,来到包税人家的门口,也不晓得这里放根木头要干什么。 却就见盖里斯,在一旁人惊异到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蹲下身子,如持握根长矛般,将那么根粗壮木桩轻松握在了腰间。 啊?不是、这也算奇迹吗? 然而,最初的那个大胡子伊玛目,在见到这一幕后,已经是哭丧着脸了。 总感觉,写伊斯兰教有些不得劲,e=(o`*)))唉 (本章完) 124.第124章 参孙的伟业在前,盖里斯紧随其后 第124章 参孙的伟业在前,盖里斯紧随其后 一根长有5米,比之大腿要粗上一倍木头,足有近千磅。 寻常人便是使出吃奶的劲也休想抬起来,可看盖里斯面上的表情,却就相当轻松自在。 不是、这也算奇迹吗? 那些伊玛目们目瞪口呆了起来,这个、力气大?算奇迹吗? 寻常人的力气大,应该不算吧,但眼前这人力气大到这么个地步,真不算奇迹吗? 谁敢质疑说这不算奇迹的,便让那人来抬一下啊! “啊?这个、我、我们,经书上有这个吗?” 一个伊玛目对一旁的人问道。 “达鲁特算吗?他斩杀了巨人力气应该不小吧……” “他杀巨人不是有真主赐福吗?总不可能是真靠着自己力气大吧。” 另外一个伊玛目回答道。 他们所聊到的达鲁特,便是圣经中的大卫,他仅用一块石子和投石器,击中了歌利亚的前额,打倒了这个巨人,并用对方的剑砍下了他的头。 但讲实话,歌利亚的身高,其实也不会特别夸张,按照圣经中的记载,歌利亚的身高为六肘零一虎口,总高度约为 2.97米,接近 3米。 如果是更早的版本,那么歌利亚的身高记载为四肘零一虎口,即约 2.38米。 “喂,伊利亚斯你倒是说句话啊,历史上,这个力气大,真算是奇迹吗?你书看的多,和我们讲讲啊!”几个伊玛目注意到哭丧着脸的那个大胡子伊玛目,让对方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然后便见那大胡子伊玛目一脸放弃治疗的摇了摇头。 “这还真算是一种奇迹,《古兰经》里虽然没提,但我还真知道有过那么一位,干过类似的事……” 【参孙与父母下亭拿,至亭拿葡萄园,见一只少壮狮子向他吼叫。耶和华的灵大大感动参孙,虽手无器械,然以力如撕山羊羔般撕裂狮子。他未告知父母此事。】 【参孙睡到半夜,起来,将城门的门扇、门框、门闩,一齐拆下来,扛在肩上,扛到希伯仑前的山顶上。】 ——《士师记》 在那大胡子伊玛目,说着参孙的丰功伟业时,不远处的盖里斯,也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径直抱起那根巨木,向着包税人的宅邸大门冲了过去。 【慈爱的人,你以慈爱待他;】 【完全的人,你以完全待他。】 【歪曲的人,你以弯曲待他。】 【困苦的百姓,你必拯救;】 【高傲的眼目,你使他降卑。】 【你必点亮我的灯;】 【照明了我的黑暗。】 【我藉着你冲入敌军】 在那一声巨响中,原本已经完全合拢,卡上门栓的宅邸大门,被撞成了碎片。 紧接着那包税人的宅邸中,便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而后是难以置信的尖叫,以及一阵阵大声喊叫。 便是宅邸外的伊玛目与村民们,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那院里的人在喊着:“怪物啊!怪物!” 时间、没有过多久,院中的喊杀声渐渐停息,转而是一阵阵的呜咽与呻吟。 就在村民们与伊玛目揣测着那宅邸中,发生了何等可怖之事的时候,那先前的法兰克人拎着一个人头,从宅邸中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从那大门处、似乎流淌了一道小小的溪流,只不过那溪水是红色的。 盖里斯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将那人头丢在了众人面前。 看着那熟悉的头颅,不少村妇都一时间尖叫了起来。 而伊玛目和那些村夫们,则张大着嘴满脸骇然。 这满脸惊恐的头颅,恰是他们的熟人,也是那在这片土地上,横行了二十年的包税人法鲁克。 “自今时今刻起,这片土地上的农税,便只收一次‘王权十一税’,从今往后,用不着再有包税人来替领主征税。” 苛捐杂税被废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苛捐杂税被废了…… 如此的粗暴,如此的简单,直接将征税的包税人杀了,那么自然也就没人来收了…… 不是、这个?!前因后果之间的逻辑,是不是有些太粗暴了? 这个时候就有一个伊玛目,再度拉扯了那个大胡子脸,低声问道:“伊利亚斯你看书多,和我讲讲,这单枪匹马杀穿几十号私兵的院子,算不算得神迹。”那大胡子脸伊利亚斯听到身旁人的问话,已经是欲哭无泪了。 这是神迹不神迹的事吗?就算那法兰克人是假先知,没得神力,可就这番表现来说,有或没有、差距真的大吗? 若是那人想掐死自己,岂不是抬抬手就成? 难怪先前的时候,这法兰克人会似笑非笑的对他说道:你、又不曾作恶,何必自讨苦吃呢? 感情,这法兰克人想罚他的话,谁都拦不住是吧! 不过大胡子脸伊利亚斯,还是对一旁人说道:“其实,还真算……就还是那位参孙,当时非利士人用火烧了参孙的妻子与岳父,参孙便把那一伙非利士全都一个个拦腰砍断了。” “后来非利士人又包围了犹太人,要求犹太人交出参孙,犹太人就把参孙给捆了送出去,紧接着等参孙到非利士人营地后,真主又把参孙身上的绳子给松开……之后就是参孙一个人拿着骨片,杀了非利士一千人。” 【参孙见驴之新颊骨,伸手取之,击人以千计。曰:我以驴颊骨行戮,积尸成垒,我以驴颊骨杀人,其数盈千。】 ——《士师记》15:15-16 大胡子脸伊利亚斯说出的这个故事,与当下现状一比对,就相当骇人了。 特别是现如今,盖里斯身上还流淌着未干的血迹,而这鲜血又显然不可能来自盖里斯自己。 有伊玛目就感觉自己三观崩坏,不是、这杀人杀的厉害,还真是神迹啊! 大胡子脸则回答,一般的杀人厉害还不够,得有盖里斯或者参孙这么厉害,才能算神迹…… “现如今,雷纳德的爪牙已经伏诛,通往新世代的方舟正在铸就,你们愿意上船的便跟过来,不愿意的我也没办法。” 盖里斯的话语相当淡漠,然而其中的血腥气,却怎么也没法遮掩。 当然,严格来说,参孙其实不算是先知,而只是士师。 士师时代是犹太人历史上一个过渡时期,那时候犹太人尚未建立统一的君主制国家。 他们分散成若干个部落,各部落之间有时会联手对抗共同的敌人,或干脆自己内斗。 当遭遇外敌入侵,士师的领导为犹太人带来临时的稳定和秩序,被认为是是神派来拯救犹太人的领导者。 但也确确实实,在经书的记录中,当士师们服从神的教导时,便拥有被神赐的神力,而当士师违背神的教导时,神力也会消失…… 若按照这种标准考量,盖里斯的身份与使命,其实也算是不证自明了…… 由此,那个大胡子伊玛目,想明白过程后,当即就大声作证盖里斯是真主的使者与仆人,作证盖里斯将带领着众人铸就通往新世代的方舟,他势必要追随盖里斯至死啊! 凡是盖里斯提出的方案,他都坚决拥护!凡是盖里斯所走的道路,他都至死追随! 有关天课分配方案的事,就这么被轻松定下了。 在座的这些伊玛目,在见到先前那副盖里斯撞碎大门的直观震撼,以及嗅着血腥,看见那包税人的头颅被投掷在人群前后,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出来质疑? 恰好,他们又都是身段最为“灵活”的哈乃斐派。 因此,他们一致表示:当下盖里斯的出现,是《古兰经》和《圣训》中,所未提及的事情,因此当特事特办! 从现在开始,盖里斯就被他们记录进先知名单了! 属于是那种并未被《古兰经》记录,但却又是在历史上出现过的前代先知! 盖里斯完全符合先知的几大特点! 他是正直之人、可信赖之人、聪明及机灵之人、不会犯罪之人、告知世人真主真意之人! 伟大真主派遣了盖里斯,并且要人民以他的言行一致做榜样! 就这样,盖里斯收获了一批能够暂且一用的宗教人士,帮自己在穆斯林群体中传道讲经。 对于这批人,盖里斯虽然并没有将他们纳入教团,但作为外围人员临时用一用足够了。 盖里斯也不担心这帮人辩歪经。 反正他麾下的主要武装力量,是以法兰克人为主,法兰克人会在意自己要砍的人是伊玛目么? 其次,盖里斯也不是真的剥夺了他们的特权,只是将之更加细致的加以规定。 就连天课问题,也是提出了比以前给出了更好的方案:用天课设立一个基金会,统一保管,乃至于投资增值,每年再固定发放。 对于伊玛目们而言,比之先前拿到的钱其实说不准还要多些。 毕竟,在以前,有包税人会和他们争夺天课的征收权,富人也会推脱说自己钱已经给了穷人,所以不必交给伊玛目。 盖里斯的这番举动,便算是通过规范天课制度,加上武力威慑,把这群伊玛目都给收编了。 在有了这么一帮对穆斯林农民非常有影响力的伊玛目支持后,盖里斯便是想推进选区议会制都方便了不少。 更何况,议会体制对于穆斯林们来说,也不算多么陌生的玩意。 穆罕默德先知的“沙乌拉”会议就是一个早期的议会形式。其是一种咨询和商议的机制,用于决策和解决争议。 【那些答应真主的呼唤并保持祈祷的人,在他们之间要以商议解决事务,并且从我们所赐的财富中施舍。】 ——《古兰经》42:38 集权专制,并非这个世界唯一的答案,是不同的土地养育不同的人民,最后得出不同的果实。 (本章完) 第125章 铸犁为剑 铸镰为枪 第125章 铸犁为剑 铸镰为枪 大地秋回,一元复始,而如今已是冬季。 播种的时节,早已过去。 当那以月作时的钟面,将时针指向十一末时,意味着巴勒斯坦的雨季开始了,先前播下的种子,也该迎来了催促它们发芽的冬雨。 穷苦人们,赤身裸体,毫无遮盖,然而当雨落下时,于寒冷中,纵然身被淋湿,却由衷地、重复地喊出:感谢天父赐下这雨! 每一句感恩,都是对天父的忠心承诺,也是对未来丰收的希望。 那一滴滴落下的雨水,则仿佛是上主的回应,使之渗透进大地,带来新生机。 斯卡尔村的教堂敲响了钟声,伴随着一下下的钟声,在这冬雨的时节中,迎来了主的日子。 主日是每一周对基督复活的庆祝,所有的人都当在这一天不论是否参与敬拜,都该放下手中的活计进行休息。 只不过,斯卡尔村中的大多数人,还是会想方设法挤进教堂,参与这周末的敬拜。 盖里斯与一旁的几个少年,布置好敬拜所需的礼器,招呼着那些来客。 同拉布雷特庄园的教堂不同,斯卡尔村这边的教堂,要小上不少,整体的建筑材料,也是以木头为主。 虽然不怎么豪华,但在布局与采光上,合理许多,因此反倒显得格外温馨。 至于给盖里斯打下手的少年,则来自附近各个村庄。 从一开始,盖里斯就将教育视为重中重,无论是斯卡尔村的幸存者孩子,又或者从蒙特雷村那边招募的门徒,盖里斯都是带在自己身旁悉心教导。 这些少年人,聆听着盖里斯的教诲,被教导识字以及明悟天地间的常理。 那水因何顺流而下?非乃河中仙子所为。 那病因何波及他人?非乃冥界死神所做。 天地之间除去上主别无它物,人不识主,却能以哲学与科学,鉴赏天地之美,赞叹上主之伟。 这些人中较为聪慧,识字更快的那些,更是被盖里斯视为了教团的种子。 他们犹如学徒一般,每当需要举办基督圣事时,都会被盖里斯带在身旁,让他们帮着盖里斯打下手,记住圣事的仪轨,了解信众们的所求。 当这些少年人出师的时候,盖里斯的教团才算真正成型。 毕竟,总不能真指望那群前伊斯兰教伊玛目帮自己传教吧。 礼器准备完毕,每周一次的【主日敬拜】开始了。 【主日敬拜】和【弥撒】存在一定的相似性,但并非一回事。 粗暴点说,就是宗教改革后,新教将【弥撒】进行了简化,得出了【主日敬拜】。 当然又并非仅仅是简化,实质上新教的【主日敬拜】与天主教的【弥撒】这两种宗教仪式,在神学意义上也已经发生了一定分野。 新教信徒普遍认为,主日敬拜是对耶稣基督的纪念,而非重复耶稣的牺牲。信徒通过敬拜来反思和学习如何在生活中追随基督的脚步。 天主教认为弥撒是对耶稣最后晚餐的重现,是一种神圣而庄严的仪式,强调信徒与基督之间的密切关系,以及对救赎历史的纪念。 而盖里斯之所以选择后世新教的【主日敬拜】作为自己教团的宗教仪式,其实也没想的特别深。 主要还是因为【主日敬拜】这玩意,更加灵活、更加简单,更加容易让身边的少年上手。 正式的天主教七圣事,各种宗教仪轨,可谓是极尽繁琐,想要把一群白纸少年教会,这里面的要的精力那可太长了…… 索性,盖里斯直接学新教,整神学速成班。 天主教传统七大圣事,被盖里斯切成了两部分,前者是核心圣事,也就是【洗礼圣事】、【圣体圣事】、【圣秩圣事】,后者是次要圣事分别为【坚振圣事】、【忏悔圣事】、【病人傅油圣事】、【婚姻圣事】。 简单说就是,次要的部分不急着教,先把一些核心的玩意上手理解后,重点放在教团教义上,其他的仪轨日后再说。 就连【圣体圣事】,在实操的时候,也是选择了新教的【主日敬拜】仪式,而非天主教的【弥撒】。 【弥撒】盖里斯先前也举行过,可谓是相当繁琐,粗略说一下,就包括了进堂礼、忏悔礼、圣道礼仪、感恩礼仪、礼成。 【主日敬拜】相较而言,就非常灵活了,通常来说,直接就是:诗歌赞美、祷告、宣读圣经、讲道、然后偶尔举办【圣体圣事】。 相比起天主教【弥撒】的各种仪轨,【主日敬拜】可谓是简单易上手,主打的就是一个说人话。 盖里斯主持起来的时候,也不怎么特别在意流程,并不规范诗歌赞美当用哪些,也不要求祷告必须如何。 拿今天这次的【主日敬拜】来说,盖里斯便结合当下的时节,领着众人做了一次全新的祈祷。 “我的父亦是你们的父,那全能的天父啊,祢是天地的主宰。” “万物因祢的旨意而生,因祢的慈爱而丰盈。” “今日,我们站在祢面前,怀着感激与敬畏,祈求祢的眷顾,因祢赐下的冬雨,唤醒沉寂大地,带来新生希望。” “主啊,祢的旨意昭然于万物之中,祢教导我们,唯有辛勤劳作,方能领受祢的恩宠。” “大地回报的每一粒麦穗,都是我们劳作的果实,正如祢所喜悦的那样。”“祢用雨水浸润我们的耕作,祢赐予每一个弯腰播种、挥汗如雨的灵魂以福泽。” “全能的主啊,是祢教导我们,每个人都应凭自己的双手、通过辛勤劳动来谋生。” “我们深知,恩典不仅是在冬雨中降下的丰收,更是祢与世人立下的圣约:唯有那些通过劳动得来丰收的人,才是真正得祢喜悦的儿女。” “愿我们以劳作荣耀祢的名,愿我们在祢的圣光中,凭劳作所得,得享祢无尽恩典。” “阿门。” “阿门。” 一次赞颂自食其力者的祷告,拉开了今日讲道的序幕。 参与这次【主日敬拜】的民众们,无一不全身心的聆听。 若是在过往,换了一个其他神父在上面说出这种话,他们中有一部分的人,会觉得那是在鬼扯。 因农民们不论如何劳作,他们所得的粮食,真正能吃进嘴里,为自己所用的,都不会超过一半。 天父慈爱,却叫他的儿女整日饥荒度日? 寻常的神父,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即便是回答了,往往也只是模棱两可。 然而盖里斯却直接告诉他们答案,因在他们头顶上,正有着蛇和鳗在一块作恶。教皇和所有的坏蛋僧侣是蛇,而世俗的领主和统治者是鳗。 也是盖里斯大声告诉他们真相:如果要做上帝的仆役,那么没有别的任务,就得去驱逐妨碍福音的恶魔,将那些贪图民众财物,偷盗劳动者果实的人统统消灭。 而这么做的结果,也已经展现在了信众们面前,盖里斯带着他们斩杀了包税人,驱逐了雷纳德的爪牙。 各自的生活却并没有因此陷入无序,反而因头上没了那封建大山,信众们各自活的自在。 此时此刻,信众们才愈发深信那真福八端是确切的真理,只不过在过往被有心人蒙蔽。 而盖里斯也在祈祷之后,领着众人讲了几篇经书。 “诸位,你们是有福的!” “因自己耕种田地的,必得饱食;而那些追随虚浮的,却是无知!” “如今那些高高在上的教士与领主们,是在违逆吾父的教诲。” “须知,那千四百年前的经书中便如此写着:不可恨劳动,也不可藐视农夫的工作,至高者亲自制定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皆是以手足劳作而一日活一日,那领主税吏下乡之时,却是践踏农田,放任马匹啃食作物!他们一脚踢去我们的食粮,丝毫不珍惜我们汗水的果实。” “这天底下,若说农夫是以耕地为生,匠人们产出物品换取食粮,商人们转运物资因而有他们的一份,医生与牧师共同治愈我们的身心当敬重他们,那么领主靠什么活着?!” “他们不过是小偷与强盗罢了,通过偷窃与勒索而活,若非他们将剑架在农夫的脖子上,休想得到一粒食粮!” “这天底下不当有无责的权!也不该有无权的责!” 话语亦如刀剑,直直的戳中民众的心,斩去他们心中的枷锁,使得他们明悟这世上到底哪里发生了错误。 是啊,是农夫们辛勤耕作,得来了养育人类的食粮,而后其他的人群们,因各自互相服务,从而于农夫那里得到食物,方一同活在世上。 可、领主?农民们之所以交税给领主,非是领主乃农夫之仆,只因领主的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若敢不从,便当血溅三尺! 盖里斯同样征税,但盖里斯从不强迫农民交税,只是凭着村庄的意愿行事罢了。 交十一税的村落,可以得到教团商队的光顾,购买廉价的商品,能请来盖里斯前往他们的村庄救治病人。 而当土匪活跃时,又有军队或教团武士前往剿灭,守护农民的安全。 甚至于盖里斯还许诺,将会有医院与学校拔地而起。 王国公民有着纳税的责任,而他们纳税非是供养某些人的享乐,当要化作公共服务。 “这天底下不当有无责的权!也不该有无权的责!” 盖里斯又一次大声说出这么一句话,权利与责任当是匹配的,王国公民有着纳税的责任,因而也会享有得到公共服务的权利。 然而现如今的领主,却只是一味享受着民众们的供养,享有着无边的权利,却不对民众们尽应尽的义务。 “他们都是小偷与强盗!通过偷窃与勒索而活!” “是因那小偷与强盗,无时无刻不在偷窃勒索我们的劳动果实!因而我们要将铸犁的铁打造成刀剑,因而我们要将镰刀化作矛枪!学习战事,与人刀兵相见!” “这非乃我们生性好斗,而是若不如此,那些强盗便会夺走吾父赐予尔等的食粮!” 【他们必把刀剑打成犁头,将矛枪打成镰刀。国与国不再刀兵相见,人们也不再学习战事。】 ——《以赛亚书》2:4 第二更不一定会有,今天查资料的时间太长了。 所以我这边给大家推一本书:《1444,拜占庭再起》,精罗良作,在线演绎,主角穿越至瓦尔纳之战前夜,1444年的君士坦丁堡,开始图谋复兴之事,利用对历史大势的掌控和对历史人物的了解救难于水火,文艺复兴,大航海,宗教改革……帝国不朽,鹰旗日不落。 (本章完) 第126章 儒历1187年1月 第126章 儒历1187年1月 《以赛亚书》是《旧约圣经》中的一卷先知书,主要由先知以赛亚的预言组成。 先知以赛亚预言了各个国家的未来,并提到了弥赛亚的诞生,说弥赛亚是贞女所生,并且承受诸多苦难,最终背负罪孽而死。 这就被被基督教传统解释为指向耶稣基督。 《以赛亚书》2:4这一节,说的则是当审判日到来后,耶和华将要审判诸多民族的矛盾,使得地上的人铸剑为犁,从此再不起争斗。 这是在强调神将带来和平与公义。 但当盖里斯反过来说这话的时候,他所表达的含义其实也很清晰,现如今还没有到审判日,因而神不会亲自带来和平与公义。 若是地上的人,想要为自己争取公义,不让自己劳动的果实被人窃取,就需要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权益。 为此,农夫需要举起刀剑,工匠将要持握枪矛…… 所幸,盖里斯他们还真的能铸造刀剑与枪矛,武装农民和匠人们。 当然,斯卡尔村的产出,远非仅是武器,种种农业所需的器具,才是其中的主流。 为了扩大生产,斯卡尔村的各个工坊,早已经扩大规模,向周边的村庄与阿尔哈迪镇,接连发出征募学徒的邀请。 虽然几百号人的规模,依旧不值一提,可却也能渐渐满足周边农村的需求了。 相对廉价的铁制品,以及盖里斯从过路商队那边批发采买的种种物资,都伴随着商贩在领地里流通,将整个领地真正的联结了起来。 北约旦,便如一个活着的生物一般,在这冬日里朝气蓬勃了起来。 …… 历史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间,便跳动了一下,而后将整个世界推向了新方向。 盖里斯从雷纳德手中,救下了一支朝圣者队伍。那些穆斯林们,在阿尔哈迪镇居住了一段时间,而后被过往的商队接下。 确切说是被扎伊德的商队,也就是当初那支被盖里斯在细雨中救下的商队给接纳了。 扎伊德在过去几个月里,已经接连两次从阿尔哈迪镇这里经过了,同盖里斯他们的关系异常熟络。 商队在路过阿尔哈迪镇的时候,顺路带上了这些幸存者,并在他们完成对耶路撒冷阿克萨清真寺的朝觐后,护送着他们前往大马士革。 当这些幸存者抵达大马士革后,有关雷纳德撕毁停战协议,肆意袭击朝觐者商队的消息,也随之在大马士革流传了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而是一而再再而三!耶路撒冷王国同阿尤布王朝间的停战协议,又一次、再度被雷纳德践踏了! 穆斯林们再度愤怒了,他们被伊斯兰教法学家们集结起来,在萨拉丁的城堡外高声呼喊! 他们要求苏丹予以那些十字军以惩戒! 这个时代的大马士革,有着近二十万的人口,其被誉为是人间的天堂,阿拉伯世界的明珠。 当这么一座城市沸腾时,便是萨拉丁也只能感叹时代的潮流,将他推向天空,若自己踏错一步,便将万劫不复。 若非有着十字军王国的屡次威胁,将分裂视为常态的阿拉伯世界,怎么会如此轻松的被萨拉丁所统合?使得他成为了一个千万人规模王朝的苏丹。 萨拉丁清楚自己的地位是如何被奠定的。 因而,他走出了大马士革堡的保护,他踏进那沸腾的穆斯林海洋,他在大马士革的市场上,望着那无数流露出期盼神采的穆斯林,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耶路撒冷王国需要给出答复,‘毁约者’雷纳德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一座城市被动员了起来,然而这并非结束,仅仅是序幕。 信使被派往了巴格达、开罗、科尔多瓦、麦加…… 不只是大马士革,也不只是是阿尤布王朝,而是整个伊斯兰世界,犹如一只沉睡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将祂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身上所插着的那根箭矢。 东至印度河,西至伊比利亚半岛,横跨三洲的伊斯兰世界,都将知晓萨拉丁的承诺,亦将派出自己的志愿者,为今年的事业添上自己的功绩。 身处大马士革的扎伊德,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然而他却并不为之感动,有的仅仅是深深的恐惧。 他回忆起了当初的那个梦,在那梦中,破碎群星的达加尔也好、统一世界的马赫迪也罢,双眸都是浅绿色黑瞳仁,是有着一头浅金发色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在夜幕下,向他做出了预言:明年,耶路撒冷城破,阿克萨清真寺上的十字架将会被拆除。 现如今已经是1187年的1月了,已经是当初所说过的来年了。 世界的齿轮,便如那人所预料的一般,缓缓转动,却无人能挡。 若这个预言真的被实现,那么那法兰克人有关巴格达陷落,智慧宫大火的预言,又是不是真的呢?扎伊德不敢将自己所知的事讲出去,他担心自己被视为疯子,也更害怕自己被那些狂热的教法学家们,打成失败主义者。 一个秘密被扎伊德放在了心中,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要将大马士革这发生的一切,快马加鞭的去告知盖里斯,好看到那法兰克人的脸是否会意外,又或者说他早有预料…… 萨拉丁自然不知晓扎伊德的心中担忧,他有着更为关心的事。 在萨拉丁汇聚起大军的同时,基于对停战协议的最后一丝尊重,他还是派遣了一支使团去拜会的黎波里伯爵兼太巴列领地领主——雷蒙德。 雷蒙德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他是十字军诸国中的黎波里伯国的国主,也同样因为娶了太巴列领地寡妇为妻,因而成为了那里的领主。 他在耶路撒冷王国中,与巴利安一同代表着本地贵族的利益,他们强调不要过于刺激穆斯林的宗教情感,而是要专心以商业贸易往来维系和平。 属于和平年代,能好到同萨拉丁弟弟一起打猎的那种人物。 然而,雷蒙德却拒绝了明面上与使团的会面,现如今他所代表的派系已经在王国中失势。 所以他直接拒绝担任中间人,不愿意再充当王国同阿尤布王朝间的受气包。 接着萨拉丁的使团前往了耶路撒冷觐见国王,居伊对此深表同情,愿意提供除去有效帮助以外的一切帮助,他甚至要求雷纳德要给予赔偿。 然后、当雷纳德的回信送来耶路撒冷后,萨拉丁使团的团长,看着王座上的居伊,有的只是一个看死人的眼神。 那封回信简短而有力:放屁。 居伊对此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便将使团打发走了。 只不过,使团没有直接回到大马士革,而是选择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各个实权领主的宫廷里挨个做客。 使团长同那些实权领主们聊了很多,大多与雷纳德相关,其次则是与居伊的王位相关。 许多流言,就此传开。 比如,有人传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三世,在这个战争一触即发的关头,因怯战而选择与萨拉丁签署和约。 又比如,萨拉丁对雷蒙德的遭遇表示了极大的同情,甚至暗地许诺未来将扶持他称王,要助他夺取耶路撒冷的王位。 这些流言荒诞不堪,却给紧张的王国增添了不少的怀疑。 然而当使团来到纳布卢斯的时候,巴利安·德·伊贝林本想将那些穆斯林拒之门外,可他的骑士却传来了一条令他意外的消息。 “大人,那些撒拉逊人说他们带来了小姐的消息。” 巴利安沉默了,这些在王国里挑拨离间的撒拉逊人,确实知晓人心的弱点,也难怪其他那些领主会选择与之交谈。 他可以确定,只要自己同使团见面,耶路撒冷王国就将又多上一条谣言,而他自己不会有能替自己辩解的机会。 但他能拒绝吗?那是自己女儿的消息啊! “可以,我将会在大厅里与他相见,希望他不要撒谎。” 然而出乎巴利安预料的事在于,当萨拉丁的使团从纳布卢斯离去时,耶路撒冷王国里并未再多出一条有损于巴利安名誉的流言。 真与假之间,总是缺乏明确界限,许多时候三人成虎,再怎么虚妄,也能使得不得不信。 可有些时候,仅仅是告知真相,就足以令人离心离德。 更有甚者,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仅仅是透露一个地名,就能让事物发展的方向,步入混沌。 可以说,儒历1187年的1月,黎凡特这片土地注定暗流涌动。 …… 数名一人双马的骑手沿着外约旦大道,由北向南行去。他们从树林间穿行,行过了戈壁,亦穿过了荒野。 巴勒斯坦、一片神奇的土地,在这个不大的国度中,却能切出四个植被型态地区。地中海型、干燥草原、旱漠地区以及绿洲地带。 形态多样的壮丽自然景观,替这片古老的土地平添了一抹神圣。 当冬日的暖阳快要下落时,遥远的天边,隐约能看到一处繁华的小镇。 “看样子,我们这是快要到阿尔哈迪镇了,汉弗莱。” 领头的那位中年人,撇过头对一旁的年轻贵族如此说道。 (本章完) 127.第127章 总有一天,自取灭亡! 第127章 总有一天,自取灭亡! 所谓外约旦,指的是位于约旦河谷以东的地区。 在这片土地上,早在数千年前,便已经是商队必经之所在。 【求你容我们从你的地经过。我们不走田间和葡萄园,也不喝井里的水,只走大道,不偏左右,直到过了你的境界。】 ——《民数记》20:17 旧约圣经中所记载的这条大道,是一条南北贯穿了外约旦的驼商道路,时至今日依旧滋养着阿尔哈迪镇。 当巴利安等人,沿着旧时大道牵着马走进阿尔哈迪镇时,便见到了一处大工地。 这片工地上,包着头巾的穆斯林同法兰克人基督徒一同工作。 他们在这修起一栋栋的房子,扩建着这座小镇,开挖水井与蓄水池,应对那漫长的旱季。 这是王国其他地区难以见到的景象。 通常来说,在耶路撒冷王国中,法兰克人同穆斯林终究是两个不同的社会,除去少数无法避免的交集,大多数时候,都尽量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这处小镇却非如此,不同的信仰并没有成为隔阂,反倒是透着股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法兰克人出没于阿拉伯人的商店,阿拉伯人也会指挥着法兰克人干活。 虽然言语上依旧不是很便利,可靠着手势以及简单词汇,终归是能明白彼此表达的含义,他们彼此并不冷漠、而是真的交织在了一起。 见到这一幕后,巴利安心中有些动容,只不过并未表露出来。 在询问了路人后,巴利安带着身后的几位随从,住进了小镇上的一家旅馆。 这家旅店叫葡萄藤旅店,是一家半个月前新开的旅店,由法兰克人运营。 和其他旅店不同,其他旅店主要是向过往的阿拉伯商队服务,而葡萄藤旅店则专门接待法兰克人。 刚一推开旅店的大门,便让巴利安更加意外。 同巴利安往日里居住过的其他旅店相比,这里要干净整洁的多。 整个大厅显得宽敞而温馨,木梁上悬挂的铜质灯盏散发出柔和的暖光,照亮了整个大厅。壁炉中火焰轻轻跳跃,伴随着柴火的轻响,驱散了外面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烤面包的香气,与葡萄酒的浓郁味道交织,让人不自觉放松心情。 现如今已是饭点,不少法兰克人都在此就餐,虽然一时间巴利安听不清话语里的内容,但想必都很开怀,与王国其他角落的悲惨并不一致。 巴利安带着人坐到了角落,招呼来了侍者,在抛出一枚第纳尔银币做小费后,得到了今日的最佳菜单推荐。 “先生,像您这样豪爽的客人,我的建议是每人来一份晶滑蜂蜜烧烤肋排,一份上等旅人炖菜,此外拉布雷特庄园的葡萄酒也是一绝,但如果喜欢烈酒的话,斯卡尔村的蒸馏酒足以让您嗓子冒火。” “帮我弄点葡萄酒过来,烤肋排与炖菜都一人一份。” “好嘞!您这边总共6人诚惠3枚金第纳尔。” 听到这个价格后,一旁的汉弗莱有些坐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巴利安的表情后,又忍住了没有发作。 其实不仅是汉弗莱,一旁的其他几位骑士,也都各自流露出了点不满。 便是在圣城耶路撒冷,一顿优质的晚餐,至多也不过是4银迪拉姆罢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物价怎么那么离谱! 竟敢宰客宰到他们这帮骑士老爷身上! 或许是注意到这些客人的表情,侍者善意的赔笑了几下。 “相信我,各位、绝对物超所值!” 巴利安在抛出了三枚金第纳尔后,挥了挥手让侍者不必待他们这边了。 而后,巴利安看着那些骑士们说道: “阿拉里克、戈德弗鲁瓦、阿莫里,你们几个涵养还是差了许多,出门在外不要惹是生非。更何况,如果真要发作的话,也得等他们端上食物的时候再说。” 巴利安没有提及汉弗莱的名字,仅仅是留下了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 不一会儿,侍者口中的旅人炖菜以及拉布雷特庄园葡萄酒,先被端了上来。 嗅着炖菜的浓郁香味,几名骑士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便是汉弗莱看着这么一份炖菜,也没说出任何挑剔的话语。 “不要被你们的既有经验所左右,许多时候多看多听多想,要比直接动手更加重要。” 听着巴利安的教诲,那些骑士们略微羞愧的低下了头。而一旁的汉弗莱,则已经开始用木勺拨弄他碗里的炖菜,发表他的看法了:“盐、洋葱、胡萝卜、卷心菜,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 “但他们的面粉质量相当不错,还用了阉羊肉与鲜欧芹,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放了黑胡椒。” 黑胡椒,在这个时代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有着“黑金”的美誉。 其并不出产自地中海沿岸,而必须从遥远的印度进口,运输成本高昂,在某些情况下,胡椒甚至可以作为交易货币,用来支付租金、税金,或者作为礼物献给皇室或高级教士。 由于耶路撒冷王国本身就是黑胡椒贸易的中转站,在座的骑士倒不至于孤陋寡闻,也算是各自偶尔能够使用的香料。 但他们是什么身份?伊贝林家族的宴席上出现香料调味那叫理所当然。 可这么一处乡下小镇的酒馆中,能嗅到黑胡椒味道,属实是给他们这帮人涨见识了。 而在各自品尝了一口这“上等旅人炖菜”后,就更没话说了,黑啤酒同橄榄油的滋味,他们这帮骑士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大量且复杂的调料,替这么一份看似简单的炖菜,带来的层次多样的口感,便是他们往日里在纳布卢斯的饮食都比不过。 反倒是那葡萄酒没什么好说,单纯就是质量优越,可以说:果香四溢、余味悠长。 【酒能悦人心】——《诗篇》104:15 而等到晶滑蜂蜜烧烤肋排被端上来时,周边其他食客,都向巴利安这伙人,投来了羡慕与嫉妒的目光。 半金币一份的晚餐,何其骇人,哪是他们这帮泥腿子所能享用的,仅仅是当侍者端着烤肋排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就足以让食客们流下三尺长的哈喇子了。 “确实是蜂蜜、然后他们的酱汁非常不错,盐粒与黑胡椒,同样上乘,甚至还用了葡萄籽与黄洋葱,这家店的食物,便是在圣城也能打得响名气。” 依旧是汉弗莱,他在用叉子叉起一块肋骨肉后,发表了自己资深美食家的权威看法。 听着汉弗莱的话,巴利安眼皮低垂,遮掩住心中的意见,这种沉默亦是一种对人的评价,只不过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么一份晶滑蜂蜜烧烤肋排。是将多层浆状的蜂蜜大量涂在猪肋骨上,然后在明火上细腻地烘烤,以便仔细将肉控制在外焦里嫩的程度。 这种慢烤的甜肉,只需在肋骨上的薄膜划上一刀,就能将整块肉给褪下,可谓是相当的方便。 当所有人都吃个尽兴后,先前那赚了巴利安小费的侍者,又替他们安排好了客房。 同样是支付了不菲的价格,也得到了异常到位的服务,甚至于那服务的侍者全程都面带微笑,令客人心情愉悦,以至于便是汉弗莱,都掏出了一枚银迪拉姆作为小费,赏给了那侍者。 巴利安同汉弗莱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客房里。 回忆起今日在这镇中的见闻,巴利安的心中,飘过许多思绪。 他回忆起了当初麻风王那个年轻人对自己描绘过的景象,然后现如今他才发觉、那似乎并非痴人呓语。 耶路撒冷王国最大的问题在于,宗教信仰将这个国家切成了两半。 法兰克人是在用武力统治着这国家,确切来说是用武力奴役着穆斯林。 只不过因为此地的穆斯林,其实早已习惯被包税人残酷剥削践踏,以至于他们甚至觉得十字军老爷更当人些,才不会天天想着暴动。 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指望王国内的穆斯林,能对耶路撒冷王国产生什么归属感,没法动员他们来作战。 因此,这个国家,真正能够起来战斗的人口,实质上只有不到30%。 便是大马士革一座城的人口,都能胜过耶路撒冷王国中的法兰克人总数。 也就是现如今欧洲的十字军圣战情绪一直都维系着,因此王国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朝圣者援军。 但终有一天,欧洲会厌倦着无止境的十字军运动,到那时耶路撒冷王国也就成了被弃置于海外的孤儿。 到那时,可就真是以此蛐蛐之数,抗衡无穷无尽的穆斯林世界。 总有一天,势必自取灭亡! 这样一副远景,其实王国的高层都能看到、意识到。 因而不同的派系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在外约旦领主雷纳德看来,他情愿将整个国家押上赌桌,只要能够击败萨拉丁,将阿尤布王朝击个粉碎,那么便可南下尼罗河三角洲,东出攻入伊斯兰圣地麦加,扼杀伊斯兰教那颗敢于反抗的心。 (本章完) 第128章 幸福 戛然而止 第128章 幸福 戛然而止 但这么一番雄心壮志、宏伟蓝图,对于有理智的人而言,就很清楚,势必不可能成真。 埃德萨伯国现如今已然覆灭,纵然是残存的十字军三国全部法兰克人加起来,堪堪不过25万。 以此区区25万之众,纵然集结了所有骑士,加上雇佣兵团,以及动员一切自由民,虽能凑出三四万大军,同萨拉丁决一死战。 可、之后呢? 输了、便是输掉一切,即便赢了也要分惨胜或完胜,若是惨胜,真的还有力量去征服埃及吗? 然而,战败的那点损失对于伊斯兰世界而言,却不值一提。 要知道仅仅是这个时代的埃及,就拥有着四百万人口! 纵然能真的击碎阿尤布王朝,可那代表着十字军诸国,就能去接收阿尤布的遗产吗? 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同民政上治理国家,是完全两码事。 宗教的隔阂是硬生生摆在那里的。 本身法兰克人就谈不上多么善于统治,目前能维系既有地盘,都已经十分吃力了。 这种情况下,麻风王就曾向巴利安提出过一个构思。 那时是在蒙吉萨,当时巴利安与雷纳德一同率领数百骑士,直击萨拉丁的三千马穆鲁克,追杀那位异教徒之王百余里地,迫使三万大军群龙无首,被耶路撒冷王国轻松处置。 在那战场上,浓烈的血腥气息依旧弥漫,战士们的欢呼声与马蹄声交织成一曲胜利颂歌。 年轻的王者对一旁的骑士们,述说着自己的宏伟蓝图。 “就算我们不来,这片土地便是和平的吗?法蒂玛王朝与塞尔柱王朝、以及诸多埃米尔间,他们彼此相杀何曾少于我等?” “这片土地就原属于以撒拉逊人吗?他们难道不是从罗马帝国的手中征服而来吗?” “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我们来这里是要将战乱平息,要让上帝的秩序重塑,唯有此、方可长治久安。” “只有当此地的人民能认同国家胜于宗教时,我们才算是真正的扎根于脚下这片土地。” 那时候的麻风王是真的年轻,说起话来都能连贯。 那股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气质,深深感染了许多骑士。 在场的诸多骑士,都发自内心的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不再被认为是外来者…… 然后、迄今为止,9年过去了,在来到阿尔哈迪镇前,巴利安所见到的景象,都是在与麻风王当初的宏伟蓝图背道而驰,根本看不到一丁点能够实现的可能。 如雷纳德那样的疯狗,如今已无主人能再去栓链,国家滑向覆灭的深渊,但巴利安却无能为力。 便是他的兄长伊贝林家主鲍德温·德·伊贝林,在意识到耶路撒冷即将自取灭亡后,在居伊的加冕礼上,直接当场拒绝效忠,情愿放弃领地,也要选择自我流放。 或许,便是因为自己的兄长,不愿意见到王国覆灭的那一幕吧。 “鲍德温,现如今我似乎看到火种了……但、还来得及吗?” …… 外约旦的2月时节,虽还算冬季,但却与其他地区的春秋别无二致了。 在这片土地上,少有低于0摄氏度的时候。 就盖里斯自身的体感来说,白日里的气温,怎么也有12摄氏度左右。 这是一个需要多加几件衣服的季节,也是格外闲适的日子。 盖里斯并非工作狂,他也会享受生活,而且正因这种惬意的享受,他才一点点的将身边世界,塑造成自己熟悉的模样。 葡萄藤酒馆便是盖里斯的手笔,而现如今他所处的这家甜品店,也一样是教团的产业。 当硝石溶解在水中的时候,会发生吸热反应,使周围降温,基于这个原理,天朝的古人早在唐代就已经晓得如何夏日制冰了。 整个过程其实并不复杂,收集足够的硝石和清水,将硝石与水混合,搅拌至完全溶解,此时溶液能够低于0摄氏度。 使用木制或陶制容器盛放待冻的水,将装有水的模具浸入含有硝石溶液的大容器中,使其迅速降温并结冰。 待水完全冻结后,小心取出模具,即可得到冰块。 而且,这个过程中,实质上并不会损耗硝石。 有一说一,盖里斯在赚钱这门技术上,确实是有一手的。 阿拉伯半岛这片热土上,来来往往的朝圣者与商人们,在阿尔哈迪镇这么个小地方,因为盖里斯的缘故,一生中头一次见到了冰块。 更何况,盖里斯还不是单纯的出售冰块。 外约旦的河谷地区自公元12世纪开始,就有出产蔗的记录,加上比较易于获取的羊奶和驼奶,可以用于制作奶油。 再算上早期木桶冰淇淋机的原理并不复杂,那就是一个手摇搅拌机配合上带有金属隔层的木桶罢了,是美国在南北战争前20年左右就发明的玩意。 使用的时候,将牛奶、奶油、和蛋黄等成分混合在一起倒入内置的金属容器中,再往金属与木桶的隔层中填充碎冰,并撒上食盐。 盐会降低冰的熔点,加速冷却过程,从而使得温度更低。再通过手动摇动曲柄,搅拌金属容器中的混合物,使其均匀冷却并逐渐凝固。 冰淇淋就此诞生。确实,作为奢侈品而言,无论是冰淇淋,又或者添加了冰块的饮品,老农们都无力消费。 可从阿尔哈迪镇上路过的那些旅客们,就不是那么想的了。 这年头能出门去朝圣的,大多都算是有钱人,手里都会备着旅费。 至于阿拉伯商人就更别提了,他们要是没钱的话,天底下就没人有钱了。 当这么群人,在阿尔哈迪镇的甜品店里,一生中头一次见到冰块的时候,除去目瞪口呆外,便是往外撒钱。 钱少的,丢出几枚铜菲尔斯,吃口冰尝个鲜。 钱多的,就坐在甜品店里,享受着贵宾服务。 那冰凉的口感,与甜蜜的滋味,近乎完美结合,轻易间就能叫人上瘾。 粗略的算一下账,仅仅是这一家甜品店的净利润,就已经能供养十几位骑士了。 每当有一支商队,从阿尔哈迪镇路过时,都会被狠狠的爆上一波金币。 便是周围的那些有钱富户,也时不时的会来阿尔哈迪镇这边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甚至就连盖里斯自己,都经常忍不住。 比方说,现如今摆在他的桌前,就是一杯精致牛奶布丁。 阳光透过玻璃杯,映照出温润的焦色光芒,顶部是一层白皙的鲜奶油,浓郁的奶香与牛奶的甜味完美交织。 这是盖里斯设计的一份新品,但因为原料太过单调的缘故,盖里斯并没有调出曾经那应有的味道。 只不过,对于他面前的少女而言,已经足够了。 在盖里斯的桌对面是伊莎贝拉,如今、少女的头发已经重新蓄长,快要垂到双肩。 少女端着一杯牛奶布丁,略微摇晃了一下,那q弹的质感令她格外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食谱的?而且还一个比一个神奇。” “难道在天国中,天父祂会时常下厨吗?” 听到少女那调笑的话语,盖里斯嘴角只是勾起一个笑容,并未多说什么,并向少女递过去一把铁调羹。 然而,在接过调羹,少女从布丁中挖起一勺后,却并未塞入自己口中,转而捏着勺子送到了少年嘴旁。 盖里斯未曾想到对方会如此,但还是张开嘴,品尝了那第一口布丁。 甜、但也并没有到发腻的地步,虽然味道有些单调,可口感还是能满意的。 见盖里斯尝过后,伊莎贝拉才品尝起自己手中的牛奶布丁。 只不过与盖里斯不同,当那一小口布丁,送入她嘴中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满脸的惊喜。 因那浓郁的奶香和细腻的甜味在其舌尖融化,柔滑的口感仿佛轻轻滑过她的味蕾,带来十二分的幸福。 没有几个女孩能够抗拒甜品的诱惑,那冰爽的清凉混杂着炼乳的鲜甜,便仿若驻足人间的天使向少女送出了祝福。 “太好吃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眼神中满是惊叹与满足。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盖里斯再度流露出那温柔的笑容。 伊莎贝拉忍不住又舀了一口,大方地递到盖里斯面前,笑着说道:“你再尝一口,真的好棒!” 两人相视一笑,甜蜜在空气中弥漫。 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而店内的这一刻,显得格外温馨和美好。 世间的纷纷扰扰,仿佛与这对少年男女,再无瓜葛。 他们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因为彼此的笑颜,而愈发甜蜜。 然而,就在这美好被定格的世界中,一道熟悉而浑厚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 “贝拉?” 盖里斯与伊莎贝拉转过头望去,却就看见一个披着袍子的旅行者站在那里。 而那旅行者的沧桑面容,盖里斯与伊莎贝拉都很熟悉。 “巴利安?” 幸福、戛然而止。 盖里斯二人,从未想过自己与巴利安的重逢,会是眼下这么一个处境。 (本章完) 第129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129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一切都始于一个意外,在那大半年前的雨夜中,盖里斯尸体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他再度站了起来。 因而有了当下的这一切,也有了本不该发生在12世纪的这一幕,一对少年男女于甜品店中被长辈抓包。 当然、这个甜品店有些简陋,所谓的少年男女,也有着与他们外表所不匹配的成熟心智。 因此,他们二人虽站起了身,却并没有流露出见家长的慌乱。 唯有当巴利安身旁的另一人掀开自己兜帽时,盖里斯才流露出一丝讪讪的表情,伊莎贝拉也不自觉的朝盖里斯这边挪了两步,主动站在了盖里斯的身前。 掀开兜帽的那人,展露出一头别有魅力的赤褐色头发,他面容俊朗、身材高大,腰间露出的剑柄更是镶嵌着宝石,向世人表明他的身份高贵。 “伊莎贝拉,好久不见。” 犹如梦魇的熟悉口音,催促着伊莎贝拉回忆了过往的那一幕幕。 六年前她的婚约被决定好,三年前她真正的前往了卡拉克堡举行订婚。 那时正值萨拉丁大军围城,投石机所抛出的燃烧罐便从她的头顶上越过,砸落进城堡中,烧死烧伤许多人。 那从那之后,伊莎贝拉便彻底留在了卡拉克城堡里,接受汉弗莱的母亲斯蒂芬妮的管教。 斯蒂芬妮禁止少女去纳布卢斯探望她的母亲和巴利安。 自己便如一件战利品般,被戴上了无形镣铐,便是想与自己的骑士相见,都有人紧跟着作监视。 不仅如此,她还要忍受雷纳德那非人的扭曲残暴。 那个疯子以拷打酷刑为乐,会将抓捕而来的穆斯林,逼迫着从那高耸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对雷纳德的咒骂,以及那些人惨死前所发出的哀嚎,成了伊莎贝拉的安眠曲。 伊莎贝拉恨斯蒂芬妮与雷纳德,是他们打破了自己的过往和平,将她置于无尽的丑恶之中。 而汉弗莱呢?他的软弱在那三年前的订婚宴上就已经表露,这个家伙犹如仓皇失措的老鼠四处乱窜。 这家伙作为托伦的领主,众所周知的驸马人选,却不敢于去同雷纳德抗争,哪有半点王者风范。 然而婚约终究是订下了,眼前这个视若仇雠的男人,也还是找了过来。 在盖里斯与伊莎贝拉审视着汉弗莱的时候,汉弗莱也在打量着盖里斯。 他的年纪要比盖里斯大上几岁,他也认识盖里斯,晓得这个骑士出身自一个小贵族家庭,曾在耶路撒冷王宫中受训。 三年前,也是他与其他骑士一同护送着伊莎贝拉前往了卡拉克堡。 而如今、啧……奸夫淫妇啊。 难怪没有去耶路撒冷。 汉弗莱恶意揣测他人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那些女佣,他只是死死的盯着盖里斯左手上的那枚玺戒。 汉弗莱的面色阴晴不定,虽然如今居伊已经加冕为王,可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 在当下居伊夫妇未诞下继承人的情况下,伊莎贝拉依旧是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么伊莎贝拉所持有的玺戒,便是她继承人身份的象征,是来自麻风王的权柄延续。 “伊莎贝拉、你确定要找个野男人?而且还不仅是当情夫?” 汉弗莱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刃般划过空气,他的质问让气氛凝滞。 然而,无论是盖里斯还是伊莎贝拉,都不以为然,甚至嘴角微扬,露出了几分嘲弄。 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种紧张的默契,汉弗莱的质问成为了对他们关系的一次无力反击。 接着,见伊莎贝拉没有回话,汉弗莱又说道:“我们已经订婚了。”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没有回他话语,而是如同一只优雅的猫,向后退了一步将后背与盖里斯身体贴合,动作流畅而自然,仿若嘲弄汉弗莱的不解风情。 “那又如何?” 伊莎贝拉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如一缕清风,带着彻底的蔑视与解脱。 她不在乎那种被强迫的婚约,反正又没正式结婚,便如先前他对盖里斯所说:麻风王是个混蛋,所以就不要再听他的了。 可又该如何告别过去呢?少女做出了她的决断 伊莎贝拉微微扬起下巴,彻底依偎在盖里斯的怀抱中,看了一眼汉弗莱彻底阴沉的脸。 少女的目光转向盖里斯,抬起头与之四目相对,她眸光柔和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轻声说道:“吻我。” 哪怕是盖里斯,在这一瞬间里,也没能反应过来,他看着略微单薄的嘴唇开合,听着亲切的口音传来,分明是听清了,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然后,紧接着伊莎贝拉又重复了一次。 这一回他听清了,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扶住了少女的后脑勺,那动作如流水般自然,没有一丝局促。 紧接着女孩踮起脚尖,而他俯身向下,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伊莎贝拉的头顶已经顶到他下巴了,便是身材也略有曲线。 这一年里,她长大了啊…… 伴随着一丝遐想,盖里斯双唇轻轻触碰到伊莎贝拉的唇瓣。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吻中化为缥缈的光影,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时间的流速确实变缓了,彼此间的心跳声,都显得悠扬。 片刻后,二人才再度面向了那些来客。此时,对方的温润体温,对方的口中的奶油甜蜜,依旧在残留在自己唇齿舌尖。 他们能看见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然而目光却格外坚定。巴利安也好、汉弗莱也罢,他们有注意到伊莎贝拉的嘴角残留着一丝笑意。 那笑意如春风般轻柔,却令人无法忽视,宣告着她对命运的掌控。 “我将为自己夺取,打破命定的结局。” 清冷的话语里,是浓烈的自信。 她能克制自己肉体、统驭自己灵魂,她是自己的主人,做出自己的抉择,这是她的决断。 便是巴利安见到这么一幕,都不由得张大了嘴,这还是他女儿吗? 一年未见,变化怎么如此大? 当初那个会懦弱求助的女孩,现如今却展露出了一丝为王的风范。 在巴利安看来,为王者,势必不能做傀儡,但那并非是要让他人相让,而该是由王者自己夺取。 鲍德温三世从他的母亲那里夺取了王权,鲍德温四世从萨拉丁那里夺取了王国的生机。 伊莎贝拉虽只是选择了自己的夫婿,却也是展露出她自己的主见了。 巴利安清楚,无论前路如何,他的这继女已经踏上了抗争的道路。 相比之下,巴利安再度淡漠的看了一眼汉弗莱…… 汉弗莱没有注意到巴利安心中的触动,他怒火中烧,他的所有物、战利品,就如此、当众被另外一个男人夺走了。 他回首看了一眼巴利安,巴利安依旧似笑非笑,仿佛就是个局外人一般。 “你将如野狗般倒地。” 如此说着,汉弗莱从腰间抽出了剑,指向了盖里斯。 “来啊!盖里斯,像男人一样决斗!” 汉弗莱发出了他的大声怒吼,然而伴随着他这声怒吼的是,整条街道都寂静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过往的路人,都看向了巴利安他们这一伙旅行者。 而伊莎贝拉在听见汉弗莱说出的那话后,打量对方的眼神已经夹杂着一丝怜悯了。 这里是阿尔哈迪镇,在这里辱骂盖里斯,辱骂一位被民众所承认的【先知】。 看样子,汉弗莱不仅懦弱没有主见,还缺乏智力以及分辨所处境地的能力。 鲁莽的盲动,绝非主见,而只是要将自己置于险地。 汉弗莱从店门口退开两步,示意盖里斯能够从他身旁经过。 盖里斯松开拥抱伊莎贝拉的手,并拍了拍她的头顶,表明这不打紧。 然后他将少女留在店中,独自一人走出了甜品店。 当盖里斯从店中走出的时候,那些因汉弗莱怒骂声而聚集过来的民众们,发出了自己的欢呼。 “盖里斯!” “盖里斯!” “先知!” “医生!” 盖里斯朝那激情澎湃的人群挥手致意,然后得到了更加狂热的回应。 这回应、这欢呼,渐渐的将小镇中的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数百人将这街道团团围住,他们的呼喊如沸腾的海水,响彻天地。 而伴随着这呼喊的,便是他们看向汉弗莱一伙的眼神格外不善起来。 先前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同名同姓的人,可当盖里斯走出甜品店后,小镇中的民众这才意识到,这个外地佬咒骂的正是【先知】,正是【负刀伤而死者】。 这一下子,可就和捅马蜂窝一样了。 纵然盖里斯从来不说违抗他的命令会如何,纵然盖里斯从来不讲辱骂【先知】将如何。 可他的崇高声望,对于小镇中的民众们而言,早已胜过天地间的一切君王,便是前代的先知,亦不如盖里斯这般亲切。 当着他们的面,在盖里斯还留存于现世中的时候,去辱骂、去威胁…… 不是,再怎么温顺和蔼的信徒,都无法忍受这种情况吧。 盖里斯就这么回应着周边民众的热情,没有去搭理汉弗莱。 而那汉弗莱,在面对着汹涌的人群,意识到已经有数百人将自己团团包围表露恶意时,脸色也渐渐煞白起来。 便是一旁的巴利安,在见到这一幕后,就果断的将腰间的剑取下,将之丢到了一旁,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接着他还拉着一旁其他几个骑士,远离了汉弗莱几步,向其他人表明自己和汉弗莱不熟。 最后,他向附近的人行了个来自家乡法兰西的未来礼节。 巴利安双手举过头顶,朝民众们大声喊道:“和我没关系!” (本章完) 130.第130章 耶路撒冷的太阳已然落下 第130章 耶路撒冷的太阳已然落下 【撒母耳在岁月中渐渐长大,耶和华的灵与他同在,使他所言之言句句应验,毫无落空。】 【自但至别是巴,所有以色列的民众皆知耶和华已立撒母耳为先知。】 【耶和华又在示罗显现,因祂将自己的话启示于撒母耳,撒母耳便将这圣言传遍以色列的四方。】 ——《撒母耳记上》3:19-21 在圣经中,绝大多数先知,其实并不怎么受欢迎,更是少有被拥戴的时候,反而更多的记载都是某某先知被拒绝、某某先知被反对。 便是古之以色列王国的建立,都违背了先知撒母耳的意愿。 纵然以色列的四方,都已经晓得撒母耳乃先知了,知晓耶和华的灵与他同在,使他所言之言句句应验,毫无落空,可他依旧不能命令十二部族。 但显然,盖里斯是一个特殊存在,他在这片土地上的声望,已经高到无以复加了。 巴利安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也是一个非常拥有智慧的人。 他清晰明确的知晓自己的原则与底线是什么,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那么他就会表现的非常灵活。 灵活没什么不好的,在这个世界上过刚易折。 汉弗莱在他眼中,作为“人”的价值早已干瘪。若非现如今的汉弗莱,确实是托伦领地的领主,在政治上有当筹码的价值,他甚至不想带着这个年轻人来见伊莎贝拉。 经过这一路上的相处,巴利安对汉弗莱的了解愈深也就愈失望。 因此,他虽不曾了解过盖里斯在这小镇上的地位,但在注意到情况不妙后,便立刻马上进行了神圣切割。 …… 闹剧结束了,被巴利安抛弃的汉弗莱,根本没有胆量敢于在数百人潜在敌对的情况下,重复他先前所说过的话。 当汉弗莱与他自己的那两名骑士,被解除武装严加看管后,盖里斯则邀请巴利安前往葡萄藤旅店共进午餐。 阿尔哈迪镇这个地方阿拉伯馆子主流,适合法兰克人吃饭的地方就那么两家。 由于是盖里斯请客的缘故,巴利安与他的随从骑士在来到旅店后,就大大咧咧坐下,张口就点了今天的最昂贵菜品。 看着盖里斯左手无名指上的王权玺戒,巴利安的面色也谈不上多好。毕竟这自家女儿,信都没写过一封,就多了个私定终身的对象,属实有些让他适应不过来。 可看着同盖里斯并肩而坐的伊莎贝拉后,面色又缓和了些。 现如今的伊莎贝拉,确实有了与之身份位格相匹配的意志。 这个身份位格并非是什么公主,而是指王国继承人。 “盖里斯,现在和我谈谈你们当下的情况吧,这个小镇应该是雷纳德的土地吧。”在等待食物上桌前,巴利安率先拉出一个话题。 “应该说,原先是雷纳德的领地,现如今以南边亚嫩河谷为界,向北走到死海北岸附近,都是……伊莎贝拉的领地。”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盖里斯还是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直接交心。 “你们怎么做到的?雷纳德那家伙没这么好说话吧?然后,为什么周边的那些镇民又喊你先知?” 盖里斯简单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和巴利安聊了聊。 然而张口第一句话,巴利安就没绷住。 “等等、你说自己死而复生?!” 盖里斯摊了下手,向巴利安展示了一下左手上的贯穿伤口,以及自己由肋骨劈至腹部的骇人伤口。 看完巴利安就沉默了,作为久经沙场的骑士,巴利安自然知道什么伤势能活下来,什么伤势唯有上主能救。 就如先前,巴利安教诲其他人一般,他并没有急于质疑盖里斯后面的话,而是选择多听多想。 等盖里斯长话短说结束后,巴利安先将那些难以理解的神迹忽视,提炼出了几个关键的点。 “这么说的话,你们已经已经吃掉了雷纳德四百人,并且还彻底清除了这片土地上的包税人势力,甚至控制了那些伊斯兰教的讲经人,让他们为你服务?” 盖里斯点了点头,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方便。 对于聪明人而言,他们总是能抓住事情的重点,并且知晓该如何与人高效交流。 巴利安倒吸一口冷气,这三个重点中,吃掉与雷纳德相关的四百人,其实是最不值一提的。 而后两者,却就是王国过去87年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清除包税人势力意味着对地方进行直接统治,控制伊斯兰教的讲经人则意味着能够动员穆斯林的力量。 虽然巴利安不是很好理解盖里斯如何做到的,可看一旁自己养女的神情,也晓得盖里斯没说谎。 “贝拉,你现在不打算回耶路撒冷么?”巴利安询问道。伊莎贝拉摇了摇头,对于现如今的她而言,想要分辨什么是险地、哪里安全还是很轻松的。 更何况现如今麻风王已死,鲍德温五世那个侄子也死的莫名,唯一活着的安茹血亲,也就是她姐姐,更是陌生到难以分辨。 一切都不一样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不能总把过去当现在。 “我去纳布卢斯,也不会去耶路撒冷。”至少纳布卢斯还有她母亲,以及几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那王位……” 巴利安话没说完,便从伊莎贝拉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因此,他直接转过头看向盖里斯,再度扫了一眼那王权玺戒后,他说道:“说说你的看法吧,年轻人。” 在这温馨的旅店大厅中,盖里斯听着巴利安的话语,知道这是在考校他。 食指轻点了几下桌面,盖里斯给出了自己答案:“以当下圣地局势而言,同阿尤布王朝之间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 “即便是在这个小镇,我也听到来往的商队传播吉哈德的消息。” 吉哈德,便是伊斯兰教的圣战概念,只不过伊斯兰教中会将吉哈德分大圣战与小圣战。 要注意一点,大小圣战,并不是形容规模的差异,而是形容他们圣战对象的区别。 大圣战一般被认为是与魔鬼作斗争,并试图摆脱其的腐化。 小圣战则往往意味着是刀与剑的奋斗。 这一次的吉哈德,虽然是萨拉丁发动,将来会得到阿巴斯王朝哈里发的承认,余波传递至整个伊斯兰世界,但其实依旧是小圣战。 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异教徒政权迫害穆斯林了,我们要反击!】 “这个时候让伊莎贝拉,前往耶路撒冷逼宫称王,根本无济于事。即便是萨拉丁,他也无力阻止圣战的爆发。换一个国王,并不能给我们当下带来和平。” “然而贸然称王的话,对王国内部而言,只会是制造又一轮的分裂。” “大敌当前,不说团结一致共同对外,也不该是主动跳出来当靶子。” “王位虽好,可不是一般人能安稳坐上去的。” 巴利安点了点下头,盖里斯的这一番发言,虽然谈不上多么的高深,却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 “不错,比汉弗莱好很多。” 如果巴利安读过三国,那么他对汉弗莱的评价,就会引用曹操的名言: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汉弗莱将自身利益凌驾于他人之上,当称王的机会出现时,他便毫无顾忌地在贵族间四处串联,置王国大局于不顾。 然而,一旦发现伊莎贝拉失踪,他立刻俯首贴耳,连夜奔赴王宫,向西比拉和居伊效忠,将那些同他密谋的盟友全然抛弃。 虽谈不上左右摇摆,但在巴利安看来,绝无君王之相。 其实耶路撒冷王国中的大多数贵族,也就这个水准了,清一色的虫豸。 汉弗莱在其中谈不上多么的卑鄙,在虫豸中甚至谈得上壮硕。 但虫豸救不了国家,耶路撒冷的太阳已然落下。 纵然巴利安敢说自己能以身报国,可那也无济于事。 “和我说说吧,你这边总计能拉出来多少士兵,大体上的训练装备又如何。” 盖里斯又考虑了一会,然后觉得没必要隐瞒:“首先是,算上我总计11名骑士,以及28位侍从。” 当初在雨夜中活下来的那些侍从,都已经被伊莎贝拉或盖里斯册封为骑士了,再加上向盖里斯投降的乔斯表现突出,也同样被册封为了骑士,总计11人。 至于那些侍从,则主要是教团圣武士为主,就目前来说,其实是直属于盖里斯的护卫。 新的一批侍从在由西蒙进行训练,老的一批则已经带着一些老兵,前往其他村落训练民兵了。 “此外,常备军1个连队,目前总计140人,征召民兵8个连队,单独连队人数较少,接近一千人。” 连队在法语中是copanio,原本是指一群一起生活、工作或旅行的人,但随着封建制度和军事组织的形成,开始具有军事色彩。 因此盖里斯说自己总计有9个连队的时候,巴利安是能够理解其中含义的。 “常备军?”巴利安对这个词有些疑惑,他不是疑惑常备军的含义,而是在疑惑盖里斯能养得起他心中所认知的常备军吗? 盖里斯这么有钱吗? (本章完) 第131章 若耶稣活着,会是位游击队员 第131章 若耶稣活着,会是位游击队员 “对,常备军,算上军官总计140人编制,目前是满编状态,他们中主要是披甲重步兵,会使用剑盾与长矛,还有部分是强弩手。” 按照盖里斯的标准,这么一个标准连队,其实是8*4*4的模式,也就是8人1个班,4班1个排,4排1个连,大致是一个排的剑盾手,两个排的长矛手,以及一个排的强弩手。 8人的班会选择其中1位士兵做班长,4个班的排,会额外任命2个老兵以军士的身份担任排长,连部则是由正副连长以及2名卫生员构成,总计140人。 这种编制相对中世纪的军队要复杂些,但与后世相比又远远不及,就连炊事班都没配一个。 总体来说,就是为了应对中世纪的小规模战斗而设计。 然而就这么看似简单的140人连队,对于西欧的封建体系而言,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配备的。 对于封建领主们来说,他们乐见其成,让下级封建主能够征调私军,情愿在战争时期,支付昂贵价格招募雇佣兵,乐意将庄园分封给骑士,换取骑士的效忠。 也不会去维持太多的常备军。 常备军的好,大家伙其实都知道。一支能够即时调动,并且常态化训练的军队,在对抗征召兵时,将会有着碾压层次的优势。 但常备军有个缺点,太金贵了。 这个金贵就是字幕意思上金贵,需要大量的黄金才能维系。 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常备军,会将总体开支分为三个部分,也就是人员开支、装备维护、后勤保障。 这三部分的支出比例,也会接近1:1:1。 按照盖里斯核算过的,他开给自家常备军的工资是每年6枚金第纳尔,而如果算上装备支出和后勤保障的话。 盖里斯麾下这些听令的士兵,每年每一位的开销,都会接近25金第纳尔。 140人的连队,将会是至少3500金第纳尔的开销,实际上的开销接近4000金第纳尔。 按照耶路撒冷王国的人头税标准,平均下来大致上老农一家五口每年要交2金第纳尔。 换句话说如果是其他领地的领主,意味着要2000户老农,才能养得起一个盖里斯标准的连队。 此外,就算民兵没怎么掏金库里的钱,但那些骑士与侍从们,哪个又不是吞金巨兽? 也就是盖里斯自己有一支铁匠队伍,加上能够跳过中间商从农民那边收购牲口,才能将真正出去钱压下来。 嗯、主打一个内循环回笼货币,自产自销是这年头的王道。 “主要是大战在即,哪怕我不打算率兵参战,也要拥有一定的自卫武力,因此这不是计较一时得失的事。” 盖里斯说着,一旁的侍者正好端过来葡萄酒,替桌上的众人满上,当然,伊莎贝拉只得到了一杯甜饮。 “更何况,那些包税人世家几代人积累,现在都被我收缴了,手头上还是相当宽裕的。” 感谢艾哈迈德兄弟,正是有着类似他这样的包税人,才给盖里斯提供了大量的物资与现金,以及用于训练士兵的现成大院。 “而且,因为外约旦这条驼商大道的缘故,来往商队挺多,做他们生意真的很赚钱。” 就仿佛是应和着盖里斯的话语,几盘烤肉端上了餐桌。 看着桌子上这用心烹饪的食物,巴利安想到了昨天傍晚吃的那顿饭。半金第纳尔一份的晚餐,盖里斯是真敢卖啊。 不过一想到那些商人的路途艰辛,以及考虑到那帮人的腰包富到流油。 再加上行路的干粮,可不是什么善待人类牙齿与肠胃的好玩意。 那么一份精良的晚餐,能够卖出高价,巴利安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民兵,巴利安则没有去询问太多。 现在的巴利安,对盖里斯的实力,已经有初步了解了。 1000人军力的总数,包括了1个长期训练的职业步兵连队,11名骑士28位侍从。 这已经超越了耶路撒冷王国各领地的平均值了,便是与伊贝林家族都可一较高下。 而且在巴利安看来,盖里斯的军队素质应该不会差,有着足够的骑士、有着精锐的重步兵、以及充数的征召农兵,在中世纪这个时代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就这么,众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谈及未来,分享彼此间的消息,也还算是一片和谐。 一顿饭吃完,伊莎贝拉被送走,巴利安的骑士也被支回客房。 在只剩下巴利安同盖里斯后,两个人对望了几眼,意识到彼此都有些话,不适合在其他人面前说出。 一旁的那些食客来来往往,即便他们不好意思上来同盖里斯打招呼,但盖里斯依旧是他们目光的焦点。 “这里不适合,和我到外面去吧。”盖里斯如此说道。 听着盖里斯的话,巴利安也点了点头。 …… 约旦河以东,除去那些优良的河谷外,大体是一片略荒凉的高原。 外约旦高原的宽度,由50公里到130公里不等,而它的高度逐渐朝东斜降,也越是荒凉。 虽然说是高原,但每年的降水也最少有着350毫米,维系着秋耕春收也是够了的。如今便是冬春交替的时节,冬雨已经是渐熄,在三月初又将迎来那阵阵的春雨。 大半年前,盖里斯便是在这外约旦高原的春雨中死而复生,现如今已是一年都快要过去了。 盖里斯带着巴利安离开了阿尔哈迪镇,踏入了那荒野。 在这片有着星星绿意的高原上,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一个二十不到的青年并肩而立。 盖里斯要高上少许,也显得更加挺拔,巴利安则胸膛更为宽阔,有着一头深棕发色,其实颇为俊朗。 在远离了小镇后,认定天下地上仅他们二人时,巴利安率先顿下脚步,然后与看着盖里斯的面庞,先开口了。 “你说你是先知?是耶稣的弟弟,在死时于天国中同天父相见?” 哪怕,他已经见过了盖里斯身上的伤口,将那些疑问进行了搁置,但并不代表他就觉得盖里斯是真先知。 有可能只是运气好,有可能仅仅是被上帝所治愈,有可能甚至是魔鬼的力量…… 他能理解盖里斯为何要包装自己,他能想到盖里斯背负了什么。 在这片荒凉大地上,如果想要从无到有建设一片领地,想要弥合基督徒同穆斯林间的鸿沟。 那么假称先知,便是一种绝妙方法。 用一种新的宗教认同,代替旧的宗教认同。 但他依旧觉得盖里斯这么做颇为亵渎了,只是先前在镇子中的时候,他不好开口。 毕竟那个镇子,已经显然都是盖里斯的信众了。 当着信众的面质疑他们所信的先知,汉弗莱已经见证过那沸腾的大海了。 “我当然是先知。”盖里斯朝着巴利安摊了摊手,就很坦荡,现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再去纠结许多。 纵然,从未有过人或神,将使命压在盖里斯的身上,但他依旧如耶稣一般,亲自背负起了【十字架】。 还是那句话: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 有时候,盖里斯时常会去想一件事,若去掉后人对耶稣的种种神化,将其还原成一个活生生的凡人。 那么当耶稣闯入圣殿,指责祭司长和文士使得圣殿成为贼窝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或许是真的忿怒了,而在他被犹太人长老威胁举报后,罗马人来抓他时,耶稣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顶着罗马总督的问询,周围人的蔑视,依旧坦然说自己是先知,那时他又在想什么? 只要轻轻一句否认,就可以脱离死罪,可他却不曾说出…… 确实是耶稣自己背负起了【十字架】,直至其死,他都未曾否认过自己。 这确确实实是在违逆权威,在同腐朽的犹太上层所对立。 便如后世那位卡米洛·托雷斯神父所言:如果耶稣活着,他会是一个游击队员。 盖里斯时常会觉得,这句话其实没什么问题。 “你如何证明?” 巴利安的眼眸是琥珀色,这双瞳孔里没有丝毫带着玩笑的意味。 盖里斯依旧是摊着手,然后这个年轻人便从巴利安身前消失了,紧接着就在巴利安还未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前,他感觉自己右肩被轻拍了一下。 近乎下意识的,巴利安转过身就一拳打去。 然后便发现自己的拳头,被盖里斯左手接住。 而这一拳不仅没有对盖里斯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自己被震到了,犹如向岗岩挥拳一般。 巴利安死死盯着盖里斯,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便是眼都不敢眨一下。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的左肩又被轻轻拍了一下,这一次巴利安却没有再去挥拳了。 面上的神情,说不出哭说不出笑,一时间既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同盖里斯去聊。 最终,良久,当他在哽咽几下,情绪平复后才转过身问道:“先知,你自天主那带来了什么预言?” 此刻,下午的阳光洒在这片荒凉的高原上,却带不来丝毫的温暖。 地表一片苍黄,稀疏的植被于风中苟延残喘,远处的山脊线如同失去生气的骨架,横亘在苍白的天幕下。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流动,只有日头一点一点西斜。 立在这么一片土地上,盖里斯重复了当初耶稣所说过的一句话。 “几时,你看见耶路撒冷被军队围困,那时你便知道:她的荒凉近了。那时,在犹太的,要逃往山中;在王都中的,要离去;在乡间的,不要进都城。因为这是报复的日子,为要应验所记载的一切。” (本章完) 132.第132章 当那先知做出预言时 第132章 当那先知做出预言时 这里是欧洲难寻的高原,比之法兰克,比之圣城,都要更加贴近天幕。 在这么一片辽阔无边境的土地上,巴利安亲眼见证了先知的神迹。 那个熟悉的年轻人,行走在大地上,他看似缓步前行,却又每迈一步,便出现在十尺开外。 他时而出现在远方,时而贴在自己身旁。 【那先知,弥撒亚的弟弟,行走于地的四方,出没于日光之下,亦在月光中显现。】 【他无处不在,因万物皆归于他的旨意。】 ——《外约旦书》3:58 苍白的天幕下,巴利安见证了真实不虚的神迹,又听闻了先知做出的预言。 一时间情绪难以自制,悲从心中起,跪倒在这片高原上,放声哭泣起来。 盖里斯所说出的话语,并不是盖里斯独创,只是又重申了一遍。 在圣经中,耶稣带着门徒来到圣殿时,看见那圣殿的恢弘,便做出了这番预言。 40年后,圣经中耶稣的预言成真了, 那是1世纪,被罗马帝国统治的犹太人中有两个党派。 一个是激进派叫奋锐党,另外一个是保守派叫短剑党, 激进派奋锐党,强调武装反抗罗马,犹太人要拒绝任何外来统治,耶稣有不少亲戚或门徒都是这个党派的。 作为保守派的短剑党则觉得奋锐党太保守,因为奋锐党居然不和他们一起去杀犹奸! 短剑党得名于他们使用的武器,是一种小型的弯刀,方便隐藏和暗杀。他们以暴力和暗杀为主要手段,在罗马人和与罗马合作的犹太人身上开口子。 托这两个党派的福,犹太人成功在66年的时候,攻克了一个罗马军事基地,将里面的驻以色列罗马军团士兵全给杀了。 然后,这两个党派,又顺带着把耶路撒冷里的温和派,作为犹奸给图图了。 再然后……就是未来的罗马奥古斯都,提图斯阁下亲率罗马军团,在这一年的逾越节时分,抵达耶路撒冷城下。 围城期间,耶路撒冷粮食储备被毁,全城饥荒,在抵御着罗马人入侵的同时,犹太人依旧内斗不止。 正可谓暴徒横行,掠食无辜,以至于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五个月后耶路撒冷城破,罗马军团完成了拆迁任务,以又一轮大屠杀彻底清洗此地。 约西佛斯写道:“城四周的防御工事和碉堡均完全被夷平,以致访者无法相信这个地方曾一度有人居住。” 据说,因为当初40年前耶稣做出了预言的缘故,基督徒们在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早早的就润了。 这个故事,在基督教中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是向信徒们宣告了末日的必将到来。 既然耶稣的这个预言成真了,那么其他的预言又是不是真的呢? 由此也奠定了信仰的基石。 在这片高原上,聆听到盖里斯话语的巴利安,自然心知肚明盖里斯为何要复述这句话。 当那两下情绪宣泄的哭嚎结束后,巴利安带着一点侥幸接着问道:“什么时候?” “就在今年……” 对于巴利安而言,盖里斯所说的预言,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我生于斯长于斯,早已离不开这片迦南地,巴勒斯坦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大地,才是我的故土。” “我当如何?!” 若预言成真,便意味着巴利安过往四十年的生活,都将成为过往,而他自己若是还活着,或许也要成为无根浮萍。 忽然,巴利安微垂的头颅感到一缕阴影掠过。他抬头,眼前赫然是盖里斯,他已静静站在他面前。 在这一刻,盖里斯的身影却是如此伟岸,似一座山峦挺立在天地之间。 在他目不转睛的凝视中,在盖里斯的脑后有着一道光轮,纵然巴利安心知肚明,这只是高原上西沉的落日。 可、盖里斯在他心中,已是一位降临尘世的圣者,传来了主的旨意。 盖里斯将一只手搭在了巴利安的额头上,沉声说道。 “古之以色列的建立,却就是与神角力,先知撒母耳不断反对,却禁不住部族长老们的苦苦哀求,他们偏离了正道,以至于吾父将之毁灭。” “法兰克人假神之名,称自己为神而战,却不过是行人之事,实乃贪婪夺取他人的财富与土地,以屠杀与奴役建立起了新的‘以色列’,也即是耶路撒冷王国。” “因而便如以色列必将灭亡一般,十字军的耶路撒冷也势必陷落。” 圣神在涌动,温馨的启示,藉由先知的手与他口中话语,传入盖里斯心中,引导着巴利安能够直面自己使命。 “你将去行一次远征,与数万人为敌,这远征非是命你打败萨拉丁,非乃守住耶路撒冷。” “而是要你与四骑士作斗争,从他们手中抢下活人,带着数万人活下去。” “不要如犹太人般作无谓牺牲,切记是人民拥有土地,而非土地拥有人民。”“只拥有土地的不配称之为国家,而人民所拥戴的,纵然不曾加冕,亦是君王。” “记住,孤城不可守,因外无援军,内无耕地,然萨拉丁非乃嗜杀之人,你可与他谈条件。” “他要赎金便给他,若他拒绝,你可假装威胁,以圣城中的穆斯林与他们的圣地作人质,但切记不可真行屠戮之事,因这天底下的仇恨,不当再多了。” 盖里斯说的很慢,也很仔细,没有什么激扬的情绪,仅仅是阐述世间的真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是真真切切的教诲,是圣神藉由着先知的口,传来了神的旨意。 “那未来呢?”巴利安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那就是另外一段预言了,你要听吗?” “嗯。” 盖里斯收回了那搭在巴利安额头的手,搀扶着他站起来,挽着对方的手,带领着他向圣城的方向望去。 盖里斯指向了那远方,他的语调不再平淡,而是略微兴奋了起来。 “那有形的圣殿,敌不过岁月的摧残,终有一日皆要坍塌。” “然无形的圣殿,却将要在信众们心中重建,世代相传。” “我的父,已经告诉我了,在这片残破的地上,将有一颗明珠要闪耀,光辉普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父,已经告诉我了,一个大国将在这片土地上崛起,不再是昔日王公贵族的蝇营狗苟,而是作为天国降临的前兆。” “此国将以清洗世间罪恶为使命,而当其腐朽偏离正道时,亦将崩解。” “但在那之前,我们将推开天国大门的门缝,向世人展露一个人人皆温饱,治愈疾病远离瘟疫的世代!” 在他们身后,狂风呼啸而过,卷起尘土与枯草。 …… 当盖里斯带着巴利安回到小镇的时候,巴利安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全部都收敛好,表现的一切如常,便似乎先前的时候并未见证神迹一般。 他并未急着离去,而是想要同伊莎贝拉,他的继女好好聊聊。 巴利安同伊莎贝拉漫步在这街头,一点一点彼此间聊了许多,那些话题缺乏系统的脉络。 有着伊莎贝拉小时候的趣事,也有着所处小镇的发展。 他们一同见证了阿拉伯商人看见冰块时的惊讶,也都不由的一同失声发笑。 虽然说,亚嫩河以北的地区,手工业者在往斯卡尔村那边汇聚。 但却并没有影响到小镇的发展,这里反而是因为服务业的兴起,迎来了又一轮扩张。 至少已经不再是只有一条街道了,而是开始多出一个十字路口,而后向着南北方向延伸。 在这座小镇如今虽然还很小,却展现出了一种别样的生机。 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伊莎贝拉絮絮叨叨的同巴利安聊了许多。 “盖里斯曾和我说过,一个国家的产业其实可以分三类,一种是农业、一种是制造业、一种是商业。” “庄园体系中,其实就是将农业和制造业结合了起来,但那种小范围的协调虽然能自给自足,其实只是为了更好的方便领主抽调资源与人力,对于农民们的发展来说,是存在极限的。” “盖里斯想的不一样,他和我说,世界并非停滞凝固,而是可以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天国,然后推开天国大门的。” “这片土地比之西欧本就要更肥沃,我们种植小麦,甚至能够种1得7或8。” “只要能在那些河谷中修建水利,那么巴勒斯坦干旱的夏季,也能种植高粱。” “当只需更少的农民就能得到更多的产出时,我们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去从事其他产业。” “心灵手巧的工匠们,将会制造出许多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事物,那些东西将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美好。” “商人们也将把世界联结起来,让不同人群之间的商品交换,变得更加方便。” “当这个世界所有人的产出都变高后,哪怕征税的比例少了,对于国家而言却依旧是总量的提升,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在每一个小镇都开设医院诊所,每一处村庄都设有学堂。” “接受过教育的人,又将带来更多的变化,直到我们藉由天父所赐的智慧,将我们现世的土地改造成与天国别无二致的景象。” “到那时,审判日也就临近了,非是主亲自开辟新天新地,而是祂将亲自落于凡尘,与我们同行。” “看哪!那主的帐幕在人间!神亲自与他们同住,他们要做他的子民,神也要亲自与他们同在,做他们的神。” “再无哭泣,也无哀伤,死亡将不再有,旧事已过,一切都更新了……” (本章完) 第133章 直至死亡,都不会分开 第133章 直至死亡,都不会分开 巴利安聆听着少女那絮絮叨叨的讲述,他能看到伊莎贝拉眼中那闪烁的那光,她是发自内心的相信世界终有一天会变得更加美好。 曾几何时,巴利安也是这样的,只不过随着年龄的渐长,渐渐熄了那颗心。 直到盖里斯在这片高原上,向他展露了神迹,教导了他世间的真理。 看着一旁那阿拉伯商人,在品尝到甜品时所流露出的震惊面容,又看到不远处从诊所中走出的病患,还看见远处的商店里销售着亚嫩河谷的特产。 巴利安便有一种感觉,终有一日人类社会将会共融成一个活着的生物,每一个人都与彼此紧密相连。 当所有人同呼吸、共命运时,天国似乎也就临近了。 “上主,求祢从一切灾祸中拯救我们,恩赐我们的时代得享平安,更求祢大发慈悲,保佑我们脱免罪恶……” 夜幕静静降临,星河在天际洒下柔光,小镇的灯火寥寥,只有几家旅店还映着微弱的光芒,其余地方早已沉入寂静的黑暗中。 伊莎贝拉将巴利安送回了旅店,当她走出旅店大门的时候,便看见盖里斯在这里已经等待她许久了。 夜风拂面,伊莎贝拉走上前,靠近盖里斯,他们的指尖轻轻交缠,掌心相贴,在寂静的街道上并肩前行。 两人没有言语,但心中已有默契,白日的经历,已是将那难以诉说的情感告知彼此。 那带着奶油甜蜜的吻,似乎仍萦绕唇间…… 那一刻的柔情,伴着二人的同行,在夜色中回荡,令人不禁心悸。 他们漫步至伊莎贝拉的住处,那来到房门前的少女,则转过身,无言的看了一会盖里斯。 月光洒在少女发间,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临别时,少女侧首,轻轻问道:“我的骑士,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对吗?” 对此,盖里斯回以了一个微笑。 “是的。” …… 几日后,巴利安也该离开这处小镇了,在这座小镇居住的日子里,他同盖里斯与伊莎贝拉聊了许多。 临别时,盖里斯向巴利安赠送了一些礼品,其中便包括一本小册子,上面主要记载着一些急救的知识。 在离开小镇不远后,盖里斯再一次的驻足回望,他回想起了,这座小镇里那所学校开学时的景象,那时几十个不同年轻人,一同步入校园。 他们彼此或许语言不相通,或许信仰不一致,便是家境也各自不同,但在对未来的相似憧憬里,却成为了同学,一同接受来自先知的教诲。 巴勒斯坦的雨季其实没有那么的规整,但大体上会在二月份迎来一个短暂的间隙。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降雨较少,农事不多。 也正是在这个时间段里,盖里斯所许诺给穆斯林的学校与医院正式运营。 这两个院子是并在一起的,想去隔壁的话,都不用出大门。 作为这周围上千平方公里的最高学府和最强医疗机构,这两个单位占地面积总计一千八百平方米,并且师资雄厚,医生水准精湛。 阿尔哈迪镇学校,在职教职工总计7人:盖里斯担任校长、并以教授身份教学;又有4名讲师分别是:阿卜杜拉、哈立德、西蒙、卡菲;此外还有门卫2名,都是阿尔哈迪镇本地人。 阿尔哈迪镇医院,全体职工总计12人:阿卜杜拉任职院长兼任主任医师;又有主治医师1名,他叫盖里斯;实习医生8名,除去阿卜杜拉原本的学徒外,大多是盖里斯教过的卫生员;并有门卫2名,也都是阿尔哈迪镇本地人。 有必要指出一点,目前阿尔哈迪镇医院主治医师盖里斯,还未取得行医执照,有非法行医的嫌疑。 对此。阿尔哈迪镇学校校长盖里斯表示,当下学校开设的教学专业有三个,其中就包含医学专业,会督促主治医师盖里斯尽快完成学业,好考取耶路撒冷王国行医执照,避免造成非法行医。 除去医学外,另外两个专业,则分别是神哲学与自然科学,这三个专业构成了学校的三大支柱。 除去这三个专业外,学校同时还开设了基础教育班对外招生,以便未成年人接受全面的德智体美劳教育。 盖里斯这段时间,之所以停留在阿尔哈迪镇,就在于要忙活着学校招生,以及医院开张。 医院那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阿卜杜拉负责,盖里斯帮他提供了一批具备医学常识的卫生员做帮手。 学校这边,盖里斯则是费了老大劲,天天不是手写教材,就是设计教学方案,甚至还要和一些学生家长进行沟通。 若不是有着伊莎贝拉给他当秘书打下手,怕不是真就连个吃甜品的空都抽不出来。 好在这一切的忙碌,如今都有结果了。 第一批的招生,总计65人,其中有15人本就是跟着盖里斯的学生,他们中有不少的牧师种子、或者接触过基础医疗培训算是卫生员。 另外40人则大多是阿拉伯人,以及一部分的法兰克人,除去受到天课基金会以及教团这边资助的学生外,大多数学生其实是缴纳了不算廉价的学费才得以入学。 毕竟,这就是时代所限。 回望那欣欣向荣的小镇,想到那一同走进校园的孩子们,巴利安便就知晓盖里斯先前说过的话,并非虚言。【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巴利安带着汉弗莱等人骑马向南,目标卡拉克堡。 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雷纳德好好聊聊了。 …… 沿着大道一路向南,穿过河谷,跨越台地,直至那摩押的卡拉克。 当巴利安向城堡里的卫兵,展露了自己身份后,他便被一路迎进了大厅。 在这大厅里,得到消息的雷纳德,静候他这不速之客。 在这石砖修葺的城堡里,阳光从高处的小窗斜射进来,在光与影之间勾勒出一片鲜明的明暗对比。 雷纳德的宝座位于大厅尽头,处在那阴影之中。 站在光明中巴利安,有些看不清雷纳德脸色,反倒是雷纳德能够轻易分辨出巴利安如今的状态。 在雷纳德眼中,或许巴利安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可这家伙的眼神却比之过往有力了许多,便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雷纳德出生于1125年,今年都有62了,在12世纪里已经称得上是高寿。 而巴利安出生于1143年,如今44岁,在这个时代按理说,也快要迈入晚年了。 可就气质而言,巴利安却仿若回到了三十的年纪,回到了当初蒙吉萨战役中取胜的那个时候。 那时的巴利安英俊潇洒,轻易间就能博取贵妇们的欢喜。也由此,在战后顺理成章的迎娶先王遗孀,成为了伊莎贝拉的继父。 “你来这里作何?想要向我痛陈利害,劝我收敛作风,不要去同说谎的撒拉逊人作战?” 宝座上的雷纳德,没有叫人搬来椅子,就那么坐在高处看着巴利安,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慵懒与讥讽。 他对巴利安这种所谓的“模范骑士”一点兴趣都无,不过是伪君子罢了,执着于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我是来通知你一件事的。” “什么?” “整军备战。” 雷纳德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他从宝座上站起身,走出那阴影,来到巴利安身旁,环绕了两圈,认真审视这位老熟人。 “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整军备战。” 雷纳德放肆的大笑了起来,这是他所听过的最有意思的话。长久以来试图规避与萨拉丁作战的主和派巴利安,不仅没有来阻止他,反而过来劝他一个主战的去整军备战。 这属实有些角色互换了。 “你想通了?”笑完之后雷纳德问道。 “你是不是发现,无论再怎么规避,那些天杀的穆斯林,也要过来打仗?然后算了半天发现,晚打不如早打,与其让那狗杂种萨拉丁先动手还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巴利安捏着拳头,点了点头。 雷纳德再度肆意的笑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但我有个要求,你得答应。”巴利安看着老顽童似的雷纳德,已是捏紧了拳头。 “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揍你一顿。” “啥? ”雷纳德一时间没听明白,还未等他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沙包大的拳头。 开启月票加更模式,每有人投一百张月票,加更一章。 目前715月票。 此外打赏盟主也会加更2章。 (本章完) 第134章 拧下来挂矛上! 第134章 拧下来挂矛上! 巴利安懒得等候雷纳德给予回复,他之所以要特地来一趟卡拉克堡,原因便在于,他已经忍很久雷纳德了。 现如今忍无可忍,已经无需再忍! 于公而言,若非雷纳德屡次破坏和平协议,惹得伊斯兰世界爆发众怒,事情何至于走到当下这个地步! 于私来说,汉弗莱是雷纳德的继子,伊莎贝拉是巴利安的继女,他们本该能算是姻亲,但从伊莎贝拉那得来的信息,雷纳德这个渣滓枉为人子! 勾结异教徒袭杀伊莎贝拉!还不止一次! 若非伊莎贝拉相告,他还以为自家女儿的失踪同雷纳德无关! “你就这么对待伊莎贝拉!你把她当做什么了!这一拳是替麻风王!这一拳是替伊莎贝拉!” 同看似年轻了十年的巴利安相比,雷纳德确确实实就是一个老头,他被巴利安锤打倒地,然后骑在身上,一拳又一拳。 直到门外的卫兵,听到大厅里传来的惨叫,这才冲了进来,然后就看见难以置信的一幕。 王国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却就如地痞流氓般扭打在一起,不、确切来说,是只有雷纳德一个人在挨揍。 就在卫兵一时间不知所措的时候,巴利安也站起了身,不再殴打老头。 缓过神来的雷纳德,活动了下脖子,然后在卫兵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他那双浑浊的眼,带着丝疯狂的笑意,看着巴利安。纵然浑身上下挨了数拳,可他依旧觉得这无所谓。 “巴利安,好!好!好!” “你能想通就行,让我们一起去战斗!” “将那狗屎的异教徒之王脑袋,拧下来挂矛上!” “我们要打进大马士革!打进亚历山大!打进麦加啊!” “啊哈哈哈哈!” 雷纳德双手握拳,朝天空锤去,大声欢呼了起来。 看着雷纳德这番痴狂的姿态,巴利安拳头又硬了,这家伙是真的不在意他所揍出去的拳头,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疯子。”吐出这两个字,巴利安便转身离去。 对于巴利安的评价,雷纳德毫不在意。 如今他已是六十有二,再过些年,便是要老的路都不能走,与其日后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只能懊悔一生的过错。 倒不如来一次轰轰烈烈的退场,纵然是自己身死,也要拉着数万人的尸骸陪葬啊! 而若是赢了,他便将在基督教世界中,跻身进最伟大的人行列! 纵是千年以后,世人也会传唱他的名,自己将以别样的方式,在这世界留下自己的刻印。 …… 巴勒斯坦的二月与三月躁动了起来。 战争将要开始了,这是许多人的共识,而且爆发战争的月份,大致上应该是在五月或六月。 因那时圣地的收割季即将要结束,粮仓里会堆满粮食,耕作的农民们能够不再握着镰刀。 不过在这之前,并不意味着就无事发生,雇佣军需要时间集结,骑士们要加强武艺的锻炼,寻求盟友的信使前往世界各地。 各方势力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但让王国里诸多领主贵族们所没想到的是。 便是原本一直主和的巴利安,居然不再反对同萨拉丁开战,一时间王国里的各个领主也都清晰意识到战争真的要爆发了。 不过同其他领主加强自身军队不同,巴利安则向当今国王居伊发出要求,希望能接手耶路撒冷的城防。 对此,国王居伊在同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尔德讨论后,也就同意了。 对于他们的派系而言,只要巴利安不站出来主动反对开战,那么作为交换,给予对方几个职位其实无伤大雅。 而外界的纷纷扰扰,同盖里斯又没有太多关系。 现在的他,每日里忙着教书,以及与打铁骑士沃特他们几个,商量着怎么弄出更好的农具。 同其他封建领主不同,教团与农民之间的关系,并非简单的零和关系。 并不是说农民们少吃一口饭,教团就能多拿一把粮食。在这个传统的封建模式中,所谓的仁政,实质上说的是朝廷或者领主,基于某些原因决定今年少抢一把粮食,然后让农民们多吃一口。 但实际过程中,是否能真的传递到基层就不好说,毕竟对于包税人而言,领主少抢一把粮食,不就等于他多捞一把吗? 但在盖里斯所建立的教团看来,以前的方法都是愚昧的、是有罪的。 先知曾直言过:【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样创造的,穷人要活着的声音就是天主的声音,天主不是死亡的天主,而是能够听到天主之民呼声的生命之主。】 作为能够听到天主之民呼声的生命之主,因此每一位穷人,其实都是可以吃饱,不该饥饿的 只不过因人类的愚昧,以及世人所犯下的种种之罪,才使得人类无法真正认知世界,不能去利用天主的智慧去耕耘世界。 现如今,先知已经带来了天主的智慧,那么就可以利用这天主的智慧提高土地的产出,并培养更多的人去理解什么是天主的智慧(自然科学)。 比如说,原先一年只能产出1000磅的土地,得到水利工程的灌溉,多产出1季粮食,有了更好的农具可以深翻地图,有了更锋利的镰刀可以高效收割。 最后,这原先一年只能产出1000磅的土地,变成了一年产出1500磅的粮食。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用加税,也能多出50磅的税额。 意味着又将有额外的三四百磅商品粮在市场上流通。 这额外的三四百磅商品粮,都能养活一个非农人口了! 一个非农人口,又将产出铁器、布匹、制、制盐、香皂…… 这些商品的对外销售,才是教团挣钱的大头。 整个过程中,农民的税少了、非农岗位增加了、大家还能吃饱饭,教团的现金收入也多了。 即便日后爆发了经济危机,或者其他模式的饥荒,那也比当下粮食绝对稀缺,导致必然饿死人要好。 许多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斗士,就终其一生,无法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斗士司马光,曾批评王安石:“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皆为盗,非国之福” 王安石则曰:“善理财者,不加赋而国用足。” 司马光最后回了他句:“天下安有此,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这段对话里,便明确的表明在封建主义斗士的眼中,他们自己都知道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是零和关系。 他们压根不会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世界。 至于王安石,虽然察觉到了这里面的问题,试图去通过变法维新,但就结果而言,还是失败了。 许多人看书,就晓得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好似如果经济基础没积累到位,就不能发生任何变化似的。 但那些人又往往忘了后面一句: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盖里斯不是凭空就捏了一个进步的社会出来,他是在用中世纪的教团组织,来引导农民们,使得他们产出更多的粮食,为日后的种种变革提前进行准备。 阿尔哈迪镇的一间铁匠铺里,打铁骑士沃特还有马尔万,就拿出了几个农具在同盖里斯介绍。 “你之前说的夹心钢,我试了后虽然效果确实不错,相比起传统的铁质农具效果好很多,但问题是你不觉得成本太高吗?毕竟这会用到钢。” 如此说着,打铁骑士沃特,就将一把镰刀递给了盖里斯,这把镰刀与传统镰刀相比,其实要厚实些,显然用料更多。 盖里斯在检查后,便发觉沃特的手艺确实不错,是真做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所谓夹心钢,是一种由不同种类金属组合,然后生产农具或武器的技术。 通常来说,是将高碳硬钢夹在较软的熟铁或低碳钢之间,形成“夹心”结构。 在使用的时候,通过打磨,让具有很高硬度和耐磨的高碳钢,成为露在外面的刀刃,使得刀刃能够保持锋利较长时间。 同时农具或武器的主体部分,也就是夹住高碳钢的外层,通常由较软的铁或低碳钢制成,这使得工具更加坚韧,不易因为碰撞或弯曲而断裂。 这种技术生产出来的武器或农具,能够兼顾高碳钢的锋利以及熟铁的韧性,相对于纯粹使用钢材制造铁器,又能节省一定成本。 (本章完) 135.第135章 商路与贸易 第135章 商路与贸易 这年头钢还是太贵了。 思虑片刻后,盖里斯注意到一旁的马尔万欲言又止,现如今这个当初被盖里斯治疗过蛇毒的少年,已经快要独当一面了。 “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马尔万听了后,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觉得如果只考虑成本和盈利的话,夹心钢农具肯定不太合适。” “但问题在于,再过两个月就要开始收割了,如果新一批的优质农具不能供应上,显然会影响到今年的春收。” “而且……”说道这里的时候,马尔万停顿了一下,有些怯生生的,他又看了一眼骑士沃特。 对此沃特皱了下眉,说道:“讲吧,没事。” “而且今年不同以往,先知进行过的布道会上,也强调了今年将要爆发战争,我觉得做好粮食储备,要比一时的成本利润问题更重要。” “如果想推广新式农具的话,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赊账、或者不盈利的方式来推广。” 马尔万的发言,让盖里斯下意识鼓掌了几下。 盖里斯每周末都会举办【主日敬拜】,这不只是宗教礼仪,同时也相当于带着大家一起开会,让信众们了解当下的紧要大事,使得众人明白自己与教团的紧密关系。 马尔万能把握住1187年的工作重点,就意味着他确实是用心听、并用心想过。 后面又提出想推广新式农可以赊账或不盈利,这更是代表着,他已经能从全局角度思考问题了。 能够不计较一时的得失,跳出个人眼前利益,转而辩证的看待问题,可谓是相当出色。 对此,骑士沃特其实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说夹心钢成本高,并不是说这东西价格贵,而也正是因为今年将爆发战事,如果扩充军队的话,我们需要更多的优质武器……” 盖里斯听了后,也点了点头。 相比起得出一个固定的答案,不断思考、辩论的过程,其实才更为重要。 因盖里斯只有一个人,早晚会离开外约旦这片领地前往其他地方,到那时与盖里斯远离的人,就需要通过自己的智慧才能得出答案了。 而一个能够展开讨论的氛围,又要比一个拍脑袋下令模式好上许多。 说到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马尔万与沃特争辩了许久,但还算克制,没有过于引申。 在听了良久后,盖里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但我们还可以再换个思路,既然用钢的话成本高,而当下又急着收割。” “我们可以先考虑一下,先生产不那么耐用的廉价替代品。” 紧接着盖里斯,便提出了一个拼夕夕款的方案,听得马尔万与沃特脸色都颇为难绷。 “用钢觉得贵,那就用生铁,觉得夹心钢麻烦,那就浇汁。” “直接用熟铁打造铁胎,然后在铁胎上浇铸生铁汁作为外层。” “这样一来生铁作为外层提供硬度和锋利度,而熟铁作为内核提供韧性和强度。” “既节省成本,又缩短工时。” 盖里斯话说的轻巧,但马尔万与沃特脸色都变了,因为这种技术他们其实一听就明白,可如果浇铸技术不过关的话…… 那么这东西的耐用性要比夹心钢差一大截,而且外层生铁的话,其实还是比较容易断裂的,不过确实要比纯生铁或熟铁农具好上不少。 难道这就是先知的智慧吗? 在这个所有人都追求耐用性,一个传家宝传三代的时候,先知总是能提出一些质量更差、但性价比更高的技术。 廉价版大马士革钢、廉价版叙利亚阿勒颇香皂、廉价版“夹心钢”农具…… 不得不说,这确是一种智慧。 …… 文中“罗马大道”的原型是现实中的君王大道,主角目前位于死海以东,阿尔哈迪镇的位置位于图中底本,底本的南北两条支流,就是书中的河谷地带,也是现实中的亚嫩河。 该图是主要的贸易商路,可谓确确实实的“交界地” …… 是贸易,维系着这片交界地。 同东方与西方都不同,在这片世界岛的中心,一个个人类聚居区,是仿若孤岛一般,置身于这片黄土的海洋上。 对于绿洲孤岛上的居民们而言,贸易是天然所需的,如果没有贸易,那么粮食如何变成衣物?那么无果实与葡萄藤如何结出小麦?盐与铁从何而来? 那一道道的商路便与航线无异,来往的驼商亦如海船般,不断拜访那些绿洲地上的孤岛。 正是驼商们联结这绿洲孤岛,替居民们不断带来商品,带走产出的货物。 与之相伴而来的,还有那些异国他乡的逸闻传奇。 大马士革抵达开罗的商路航线,约有九百公里,单次的行商大约要上两个月。 从巴格达前往大马士革,也是差不多一千多公里地,行商的话同样要上两个月。可要是信使策马急行,一千多公里地,至多十天也就走完了。 当一封信自大马士革送往巴格达,又将一封信由巴格达送回大马士革后。 那座有着十几万人口大城市,再度沸腾起来。 有关信的内容,也伴随着商队传向四方。 当又一支自大马士革去往开罗的商队,经过阿尔哈迪停留的时候,他们带来了大马士革的消息。 “阿巴斯王朝的纳斯里哈里发,认可了萨拉丁苏丹的吉哈德,并将卡尔白天房上的幔帐增给萨拉丁作为军旗。” “这是您早已预见的吗?” 自大马士革远道而来的扎伊德,在医院门口见到了盖里斯,他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自己带来的消息,现如今他已经同盖里斯这边达成了亲密的关系。 所谓阿巴斯王朝,其实就是黑衣大食,也可以理解成阿拉伯第二帝国。 其建立与750年,但从9世纪中叶起,地方势力逐渐开始脱离中央政府的控制。 作为政教合一的王朝,阿巴斯王朝的哈里发虽然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但依旧是伊斯兰教逊尼派的最高宗教领袖。 换句话说,阿巴斯王朝的哈里发,混成了类似东周天子或者幕府天皇的状态。 至于阿尤布王朝的苏丹萨拉丁,则颇有春秋霸主或征夷大将军的风范。 现如今中东霸主萨拉丁与伊斯兰天子纳斯里两强联合,一次波及伊斯兰世界的圣战浪潮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扎伊德在自己心中还是颇有疑虑的,因为这个预言整体来说,是他亲自参与亲自见证…… 与其说是神的旨意,要让耶路撒冷被攻陷,倒不如讲是人的旨意,是历史中的人,使得时代走向一个早有预期的未来。 盖里斯与扎伊德并肩而立,他们在街道上穿行,将要去看看扎伊德带来的货物。 在这途中,扎伊德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疑问,他有些难以理解为何先知的预言,如此朴实无华的就将要成真。 对此,盖里斯也顺便聊了几句。 “扎伊德,我不晓得你是否了解过吾兄,不晓得你是否了解过那位以主作自称的弥赛亚。” “但我要告诉你,在西乃山上颁布诫命的吾兄,他本就是历史中人,我也是历史中人,所谓的未来,正是吾父借由我们彼此的双手,才塑造而出。” “祂是我的父,也是你们的父。” 扎伊德脚步顿住,盖里斯所说的话语,在伊斯兰教的教义中,已经是极端的违逆了。 因那真主就是主,祂不会婚配、祂不会有子、祂是自然而又永恒、高高在上规划了一切进程的…… 可盖里斯口中的真主,却似乎有所不同,这位自称真主之子的先知,在他的叙述中,真主似乎有那么一丝的亲切? 若依照盖里斯的意思,便仿佛真主就在身旁、与人同行,并不那么的高高在上。 盖里斯没有再去同扎伊德解释太多。 虽然说从世人的认知来讲,基督教也好、伊斯兰教也罢又或者犹太教,都是在信至上独一的主。 但在如何认知主这个问题上,各个宗教不说背道而驰吧,甚至能讲毫不相干。 盖里斯的这套东西,融了后世德意志农民战争期间的闵采尔思想、融了自然神学概念,还融了拉丁美洲的解放神学,可谓是相当的杂乱。 其中不少观点,丢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叛经离道能形容的了。绝大多数人听了后,就直接无法理解,和听天书似的。 顿住了脚步的扎伊德,又问道一句话:“先知,那依您所言,岂不是讲无论什么人,都该是兄弟姐妹?便是奴隶也如此?” “是的,是的。” 盖里斯给予肯定的答复,但他的话语却格外的沉重,以至于要重复两次。 因他上次委托扎伊德从大马士革所代购的货物,并非什么死物,也非什么牲口或牛马,而就是活生生的人。 …… 那些人被束缚在一起,有的身穿破旧的布衣,有的则只是一块布裹身,他们被用麻绳或镣铐捆成一串。 在这三月的日子里,海拔六百米的高原,虽是已经迎来的春天,可这些人依旧在瑟瑟发抖,因他们不只是被剥去了衣裳,还被取走了魂灵,以至于同行尸走肉般无异。 西斜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苍白的天幕从未如此低沉,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这狭小的驻地里。 只是看着他们,盖里斯就觉得四周静谧到令人窒息,仅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寒意。 【不再分犹太人或希腊人,不再分为奴的自主的,不再分男的女的,因为你们在基督耶稣里都成为一了。】 ——《加拉太书》3:28 月票加更开始,每100月票加更一章 (本章完) 136.第136章 凡你们所做,都要凭良心做 第136章 凡你们所做,都要凭良心做 外约旦的北部是一片贫瘠的领地,这个贫瘠不是说土地的贫瘠,而是人类的贫瘠。 在这上千平方公里的地上,只有盖里斯与阿卜杜拉两个合格的医生。 纵然盖里斯建设起了学校与医院,但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改变。 斯卡尔村河谷的匠人们,每日借着水力敲打铁锭,学徒们尤显不足。 河谷中的农民们两个月要收获橄榄、两个月要种植五谷、一个月要锄亚麻草、一个月要收割大麦、一个月丰收并去节庆、两个月要照顾葡萄园…… 人力的缺失,特别是拥有知识之人的缺失,困扰着领地的发展。 盖里斯自然、也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 伊斯兰教有着悠长的奴隶制传统。 同伊斯兰世界不同,基督教世界中奴隶并不是特别常见的状况。 而所谓的农奴,虽然不一定谈的上是“人”,可依旧是有资格持有私人财产的,以至于不少意大利或德意志的庄园中,甚至会诞生“农奴骑士”这种东西。 11世纪这个阶段,西欧的奴隶制已经近乎灭绝,直到十字军兴起后,才开始一点点复苏,并在15世纪伴随着大航海时代,拉开了黑奴贸易的序幕。 另外一点在于,原始基督教的思想中,本就有着对古罗马帝国时期奴隶制的反思,哪怕是在后世的不断演变中,渐渐黯淡,也时常会被拎出来作为反对奴隶制的依据。 不少教宗,都曾旗帜鲜明地抵制谴责过奴隶制,后世的保罗三世就直言:禁止奴役美洲人民,称其“不应被剥夺自由”。 但穆斯林世界不同,穆斯林世界的奴隶制不仅有着悠久的传统,甚至于被视为一种理所应当的情况。 【在此之后,任何女子对你都是不合法的,不能再娶她们,也不可以她们的配偶换别的妇女,即使她们的美色令你喜爱,除非她们是你已经拥有的奴隶。这是真主对于一切事务的监察。】 ——《同盟军章》第52节 这一节,既是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穆斯林妇女的权益,但也给奴隶的存在提供了依据。 穆圣的一位传记作者伊本·卡因姆·嘉伍兹亚,就提及过穆圣自己有四个女奴再加上二十七个男奴。 儒历627年,穆圣曾打败过一个叫巴庐古莱扎的犹太部族,他处死了所有成年男性,将妇女与儿童贬为奴隶,并将该部落首领的妻子雷哈娜,夺来作为自己的妾。 当然,就时代而言,这其实也没什么好过于谴责的,那年头,阿拉伯半岛上的其他人也都这样 但作为穆斯林们眼中行为的完美模范,穆圣的示范,使得后世任何反对伊斯兰奴隶制的人都感到举步维艰。 甚至直到20世纪,依旧能在中东见到毫不遮掩、对外国人开放的奴隶市场。 这也给予了盖里斯以警醒,他如今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任何所作所为,都将被后世人视为【先知教诲】。 纵然盖里斯去不断的述说时代局限性,但想必总有岗岩脑袋,或者既得利益者将以他的言行来作为罪行的依据…… 这些事没法阻止,只能尽力避免。 便如卡尔维诺所说的一般:一旦放弃了某种原以为是根本的东西,你就会发现你还可以放弃其他东西,以后又有许多其他东西可以放弃。要守住底线,底线一旦被突破一次,就难再有底线了。 有些事,盖里斯能够去默许,而又有些事,盖里斯不能去妥协。 因这妥协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妥协,而将会是后世千百年整个教派的妥协,是亿万人的妥协。 是无数因果孽缘、举世之罪的妥协。 所谓一个人背负起了全人类的罪,就是如此,因那个人改变了全人类。 后人皆以他做榜样,他的言行即是亿万人的言行,他的举止即是亿万人的举止。 盖里斯只能如使徒保罗所写的一般:你们务要儆醒,在真道上站立得稳,要作大丈夫,要刚强。凡你们所做的,都要凭良心而做。 因而,盖里斯买来奴隶,不是为了去奴役他们,而是要将他们释放,要他们以真正的“人”站立在这世上。 在这片比之罗马更要贴近天空的高原上,在这西斜的落日中。 盖里斯与这些人相见了。 那些人头一次见到盖里斯,在他们的眼中,盖里斯是典型的法兰克人外貌,穿着寻常的麻布衣服,要干净些、厚实些。 他的身旁又是将他们买来的商人,在这二人的身后,则是几名披着盔甲持着长剑的人。 虽然盖里斯衣着并不华贵,想来却也是位高权重的人,因他有随从,被商人所敬重。 在这么一个场景下,盖里斯开口了,奴隶们听到了他的言语。 “我知道,对于你们、对于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世界如同一条漆黑隧道,漫长到没有尽头。” “我们脚下的大地,流淌着泪与血,在这无望世界中,你们难见一丝希望的曙光。”“在你们听来,这个世界是乃一涕泣之谷,处处只有主人的责罚与彼此的眼泪。” “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是天国里的首席宾客,天主将要在尘埃与粪土中举起你们!” “所有人都是天主的造物,所有人都是主的儿女,所有人都是主依着祂的肖像与模样所造,所有人都可为圣……” “因此你们自由了,不、你们从来都是自由的,仅仅是有罪人将锁链加在你们身上罢了。” 伴随着盖里斯的话语,他身后的那些侍从,确切来说是教团武士,与他一同走上前,将这十几个人的镣铐依次打开,将他们身上的麻绳松绑。 盖里斯让扎伊德去寻找的奴隶,主要是两种类型,一种是知识分子,能写会算的人。另外一种主要是少年男女。 在外约旦北部领地,这片辽阔土地上,阿拉伯人的平均文化水准其实勉强能看,而法兰克人则就干脆人均胎教肄业。 以至于若非盖里斯强行平衡,那么阿尔哈迪镇学校里,能教书的怕不是要一水的阿拉伯人。 虽然确实,阿拉伯文化在这个时代要更加先进,但这也不能代表盖里斯能把法兰克语给废了。 因此那个学校其实是采用双语教学,只不过又陷入阿拉伯语强于法兰克语的困境。 考虑到盖里斯不可能自己长期教书,那么只能想办法从外界引入人才。 同后世的大规模种植园奴隶制不同,这年头的中东奴隶市场,其实同后世的人才市场没啥区别。 在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上,可以找到女奴、厨师、力夫、士兵、文书、会计、太监…… 伊斯兰教的奴隶,基本上主要都是用于服务业,而非进行什么农业生产。 当然,漂亮的女奴很贵,能写会算的文书或会计同样很贵。 这种高质量的商品,在市场上向来是抢手货,哪怕是盖里斯示意扎伊德可以出高价,最后也只请来了四位。 他们中有一位希腊医生,两个意大利小商人,还有一位东正教神父。 这些人在被解开镣铐后,一个个沉默不语,他们难以想象,竟有一个人将他们买来,只是为了放他们自由? 可作为有一定知识水准的人,他们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 除去这四人外,其他的大多是一些少年男女,年龄从7岁到14岁不等。 这些孩子,大多是突厥人捕奴的结果,他们不少都来自亚美尼亚、高加索、黑海沿岸、突厥斯坦,当然也有十字军诸国的法兰克人。 当盖里斯来到一个少年的面前时,他留意到这个孩子的眼神与众不同,那并未麻木,反倒透着股桀骜。 这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比之盖里斯只是小上一些,他面容线条分明肤色介于橄榄色和浅棕色之间。 从面容上来说,这个少年的面颊,微微带有希腊人特有的雕刻感,鼻梁高挺而笔直,眉毛浓密且弯曲,头发乌黑带着自然卷。 像是有着希腊血统,但整体而言却更偏向于突厥人。 在所有孩子或少年中,他是唯一一个被用镣铐而非麻绳捆绑的人。 当盖里斯解开他的镣铐后,这个少年深深的看了一眼盖里斯,接着转过身就背对着落日,朝东方跑去。 他身上单薄的衣服,不能遮掩那结实的体格。 玩命的奔逃,似是要甩开身后的一切。 可当他跑出足足近千米后,他所唯一能见到的景象却始终未变,在他身后也无人过来追捕。 夕阳的余晖洒在空旷的高原上,大片荒地延伸到视线尽头,尽是干裂黄土和零星矮草。 风声低沉地掠过,卷起几缕尘沙,少年回首望去,才意识到这天地间,仅有那个小小的镇子闪烁着人类文明的火。 若是他再继续奔逃,要么饥渴而死,要么沦为野兽食粮。 自由? 人的自由仅仅能体现在人类社会中,在脱离了社会后,绝大多数只能选择如何自由地去死。 所以他转过身来,看见那解开自己镣铐的人,就站在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自己。 在这在暗红的天幕下,孤寂而落寞的荒原上,唯有那人如一根烛光,向四周射着光明。 第一更,待会会有第二更,e=(o`*)))唉 (本章完) 第137章 迎风执炬,逆潮而上 第137章 迎风执炬,逆潮而上 一根蜡烛亲自点亮了自己,在他的身后,犹如细线的小镇,也接连亮起灯火。 长夜漫漫,野兽横行,他将迎风执炬,逆潮而上。 亦如港湾一般,吸引着大海上航行的船只,便是试图翱翔天际的雄鹰,也会去找寻能够安家的所在。 少年转过身走了回去。 “你叫什么?”盖里斯向那去而复返的少年询问道。 然后盖里斯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对这个少年而言,是白讲了,因为这个孩子,听不懂法兰克语,对拉丁语系是一点都不懂…… 通过那个东正教神父,盖里斯才将自己话语里的意思传递过去。 经过东正教神父翻译成希腊语后,对方才听明白,然后回答道:“亚历山德罗斯·阿尔普·卡里斯。” 这是一个希腊与突厥混合的名字,反应出了他的血统。 亚历山德罗斯名字含义为“人民的保护者”,阿尔普源自突厥语,意为“勇士”或“英雄”。 “不错的名字。”盖里斯挺喜欢这名字的寓意。 然后转过头,盖里斯告诉神父:“将我待会要说的话,翻译给这孩子,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当盖里斯刚一张口,那东正教神父,就晓得盖里斯说的什么了,那是旧约《以赛亚书》中的一卷,但盖里斯所说的许多细节,都被他调整了,展露了不一样的思想与风格。 “看哪,我要造新天新地;使从前的事不再被记念,也不要追想。” “我要造一座叫人欢欣的耶路撒冷,让其中的居民为人所乐。” “世人要因耶路撒冷而喜悦,因主的百姓而欢欣,因其中必不再听见哭泣和哀号。” “因其中必没有数日夭亡的婴孩,也没有寿数不满的老者;” “因为百岁死的仍算孩童,有百岁死的罪人算我被咒诅。” “你们要建造房屋,自己居住,你们建造的,别人不得住;” “你们要栽种葡萄园,自己食用,你们栽种的,别人不得吃。” “你们的日子必像树木的日子;你们亲手劳碌得来的必长久享用。” “你们必不徒然劳碌,所生产的,也不遭灾害,你们的子孙也是如此。” “你们尚未求告,主就应允;正说话的时候,主就垂听。” “豺狼和羔羊将要一齐牧放,狮子要如牛犊一般吃草;尘土将是大蛇的食物。” “在整个圣山上,再没有谁作恶,也没有谁害人。” 盖里斯的话语字字珠玑,震动人心。 他留住了这些人,这些奴隶在被解救得到释放后,在被盖里斯直言重归自由后,他们留在了这里。 因他们都是基督徒,而盖里斯向他们描绘了一个新天新地。 因这座小镇的外面,是无尽荒野,是黄土成就的海洋,无有人烟。 因盖里斯向成年的人,开出了不低的月薪,向孩子与少年们许诺教育以及衣食住行。 盖里斯并没有让这些人赎买自己,因为奴隶赎买自己,亦是对奴隶制的承认。 他所要做的,是彻底否决奴隶制度,让其从根基开始便不当存在。 盖里斯将那些年岁不等的未成年人交由教团武士。 之所以让扎伊德去找来这些孩子,便在于一根烛光没法点亮世界,需要更多更多的蜡烛。 未成年的可塑造性,使得他们被盖里斯看得格外重。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 他们中年纪大的,会在接受识字教育的同时,接触一些手艺活,年纪小的则安心上学,他们中若有人愿意,也将有机会成为新的教团武士,成为——帕拉丁。 盖里斯则亲自带着那四个成年人走进了小镇,他并没有将自己置于高人一等的位置上,而是仿若一位热情好客的东道主,向他们介绍起了小镇,并带着他们走进了葡萄藤旅店,吩咐那边的侍者弄四套干净衣服过来,叫他们四个去沐浴。 与那些受尽虐待的未成年人不同,医生、会计……这种高技术含量职业的奴隶,通常来说是不会受到特别苛刻对待的。 毕竟,这都是文化人,就算异教徒的文化人,可以不当人。可说到底,如果对方发自内心地厌恶自己工作,那么对奴隶主所造成的破坏将会非常严重。 与那些专门的捕奴队,前往世界各地捕捉奴隶不同。 这种高技能、高文化水平的奴隶,大多数来源是因为战争或者欠债导致的。 由于他们具备特定的技能和文化价值,如翻译、教育、医学等专业能力,这些奴隶可能被用作家庭教师、宫廷顾问。 说是奴隶,但混得好其实能变成埃米尔或苏丹的宠臣。真就是应了那句话:能当苏丹的狗是莫大的荣幸啊。 希腊医生或者东正教神父,在大马士革市场上虽然比较稀少,但历年来由于穆斯林同东罗马帝国的战争,也算是奴隶市场上的常客。 反而是那两个意大利人,才是近百年来才出现在大马士革的新鲜商品。 以前的大马士革奴隶市场,是见不到意大利人的,可由于十字军东征的缘故,现如今突厥人捕奴的对象,也成功增添了意大利人这个目标。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耶路撒冷王国是法兰克人对中东的殖民行为。 那么意大利人城邦则是在对耶路撒冷王国,进行着商业殖民…… 意大利人城邦在耶路撒冷王国的社区,其实同租界区别不大,他们有自己的法庭、自己的法律、甚至还享有各港口的海关权益。 东正教神父的全名是阿尔乔斯·索菲亚·德米特里乌斯,年龄约莫35岁,老家是塞浦路斯的。 在一年前因为一次意外,得罪了自己上司的上司,被打发去了安条克处理事务,结果这刚到安条克还没些日子,就被突厥人给抓了…… 通常来说,像他这样的神父,一般会被突厥人去找教会勒索赎金。 可自己得罪了上司的上司,也就是那位塞浦路斯皇帝,因而突厥人自然是勒索不到一分钱的。 对于突厥人勒索不到钱这个事,阿尔乔斯早有预料。 毕竟那位塞浦路斯皇帝的抠门程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就连他女儿的赎金,这家伙都能拖欠个十来年…… 阿尔乔斯把这事给突厥人说了,但突厥人不仅不领情,反而还痛打了一顿阿尔乔斯。 等那些突厥人勒索赎金的信一封封石沉大海后,那帮突厥大爷才意识到塞浦路斯皇帝是真抠。 至于阿尔乔斯家里人,早就死绝了,要不是教会养着,阿尔乔斯都活不到成年。 没奈何,这个就算把阿尔乔斯杀了也回不了本,只能把他送去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挂牌销售。 就这样,机缘巧合下,阿尔乔思辗转来到了盖里斯这边。 有一说一,考虑到大马士革奴隶市场,其实挺类似人才市场的,阿尔乔斯就不排斥被人买下。 毕竟他一个35岁的中年人,除去脑子里背了一堆经书外,还有什么能被人看得上呢? 就算有好男风的家伙,也不至于好他这一口。 因此,如果有人买他,必定是要带回去当教师或者什么顾问。 或许日子不会好过,可起码不至于饿到自己。 等到了地方后,阿尔乔斯才意识到,自己这新老板,有点子魄力。 看起来像个法兰克年轻蛮子,实际上腹中墨水比他都多。 这上来一通发言,就在神学以及文学上碾压了自己,然后转过头一句话就放自己自由了。 当然,阿尔乔斯清楚,此自由非彼自由。 新老板放自己自由,是为了让自己日后更好工作,不是叫自己真一头扎进原野。毕竟法兰克人也是基督徒,基督徒确实不好拿基督徒当奴隶。 一旁那个希腊突厥混血小鬼,听不懂这新老板的话,扭头就跑,要不是跑了一截后,意识到问题不对,怕不是今晚就要去给狼群加餐了。 然后转过头,那老板就来了一段《以赛亚书》,引经据典的能力是真强,一时间阿尔乔斯都分不清,自己和那个年轻人,谁才是真神棍。 “尼古拉斯,我觉得这新老板不错,至少是个舍得钱的主。” 洗澡的时候,旅店的侍者特地送了一块香皂供他们使用,就味道而言,比之阿尔乔斯曾经用过的阿勒颇香皂不遑多让。 “不好说,总感觉这镇子里的人看那个年轻人眼神不对。” 尼古拉斯就是那个希腊医生,这年头的希腊医生在中东这块不如阿拉伯医生吃香,而奴隶商人叫价又高,因此好长时间都没能卖出去。 这才凑巧和阿尔乔斯三个人,被扎伊德给打包买了过来。 “还能怎么不对呢?日子都已经这样了,放宽心,不会更差了。” 阿尔乔斯如此安慰着。 等一伙人洗个热水澡,再换上干净衣服,便觉得好似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当他们在侍者的带领下,重新回到旅店大厅的时候,却就看见离奇一幕。 因他们见到穆斯林,专门来到这间法兰克人的旅店,向盖里斯礼拜。 啊? 第二更 (本章完) 138.第138章 要用恶人的血来洗脚啊! 第138章 要用恶人的血来洗脚啊! 阿尔乔斯,一个东正教神父,原先的所属教会是东正教塞浦路斯教会。 作为一个古老的教会,其从公元441年开始,就已经脱离了安条克宗主教区。 与天主教一样,东正教也是有着七大圣事,但同天主教又不一样的一点在于,东正教是由大量的“自治教会”或者说“自主教会”构成。 如果说天主教只存在一个罗马教廷,那么东正教就是存在一堆教廷。 虽然说,东正教的教会完全承认君士坦丁牧首为普世牧首,可其在大公会议的时候,除了充当主席,以及整个正教会的发言人之外,权力并不高过在场其他牧首。 这就导致东正教是处于一个,名义上统一,实质上分裂的状况。 而这些大量的独立教会,又在实质上沦为各个国家世俗权力的附属物。 因此阿尔乔斯才会说自己上司的上司是塞浦路斯皇帝,毕竟他的上司是塞浦路斯大主教,而大主教的上司又是塞浦路斯皇帝。 在得罪了那位“皇帝”后,阿尔乔斯本就觉得自己在塞浦路斯前途无亮,因此对被赶去安条克这件事,其实没啥好意外的。 只不过不曾想,刚到安条克没几天,就成了突厥大爷的俘虏。 而现如今,更是见到了自己这一辈子不曾想过的景象,竟然有穆斯林跑过来找一个法兰克人礼拜! 啊? 这、不是……有点?不合乎伊斯兰礼吧,又或者不合乎拉丁礼或希腊礼呢? 伴随着这么一份震惊,阿尔乔斯吃完了自己的晚饭,就是忘记了晚饭吃的是啥,然后被安排在了旅店入住,同样是浑浑噩噩的,也忘记了晚上做啥梦。 直到第二天,他被拉到了盖里斯的办公室,然后盖里斯甩给他一份手写笔记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阿尔乔斯在面前这个年轻人微笑着的表情中,掀开了这份手写笔记。 看了这份笔记第一页的第一眼,阿尔乔斯就彻底张大了嘴巴,抬起头直愣愣看向了盖里斯。 坐在办公桌后的盖里斯,一脸的坦然。 “你是第一位看到这本书的教士,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我有点,大人,让我缓缓……” 阿尔乔斯确实是要缓缓,盖里斯也允许了。 讲实话,阿尔乔斯的出现,纯粹是意外之喜,他从来没想过扎伊德居然可以帮他搞一个东正教神父过来。 东正教神父好啊!不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毕竟,他这领地上,不缺伊斯兰教的伊玛目,但却真的缺基督教的神父。 指望自己培养,还要好些日子,如果去挖天主教墙角,其实就很麻烦。 比如说,他挖一个神父墙角,但神父又是主教的部下,如果主教心血来潮查一下。 那么盖里斯就要去糊弄主教,或者干脆去挖主教。 可主教又接受大主教的指导,这到头来盖里斯还要去处理大主教的问题,大主教上面还有宗主教…… 等他摆平了那些教会后,耶路撒冷王国也没了。 这种平行于封建领主体系而存在的教会体系,处理起来就相当麻烦,属于稍不留神就牵出一串。 但阿尔乔斯这个东正教神父就不一样了,他老家是塞浦路斯的,距离盖里斯这里隔了四百公里起步,就算阿尔乔斯不服盖里斯,跑出去说找其他教会说盖里斯要整个大活。 天主教也不信他一个东正教神父啊! 至于东正教就更没威慑力了,他们作为独立教会,本身就沦为了世俗权力的附属物,压根管不到盖里斯。 而且最妙的一点在于,这年头天主教与东正教教的诸多仪轨圣事,其实是相通的。 便是十字军打到了巴勒斯坦,也受到这里东正教传统的影响,以至于不少地方都“希腊化”了。 终于阿尔乔斯缓得差不多了,这才把重新把那一页掀开后,认真给看完了。 那一页其实没多少字,只有短短几行,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基督教教会而言,却是近乎颠覆的。 【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样创造的,穷人要活着的声音即是天主的声音,天主不是高居天国的天主,而是能够听到天主之民呼声的生命之主。】 【教士的教会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教堂无非是一堆石头,真正的圣堂乃是人心的圣堂。】 【在穷人经受苦难的地方,教会却没有经受苦难,这是教会的悲哀。如果真理的柱石与此世的权势者同流,拯救之门将成为诅咒之门。】 【天国是生命之国,与此世压迫人、置人死地的暴君之国不相容。】 就这短短几行字看完,阿尔乔斯便觉得头皮发麻。 异端吗?其实不是很异端,因为这些言论并不影响三位一体,这些话他眼里只不过是要去掘了教会的根。 因在这个时代,教会却就是统治者的工具,是暴君之国附属,正是有着穷人们经受苦难,才能换取教士们的荣华富贵。盖里斯看着阿尔乔斯的表情,便知道这位东正教神父,确实是认真看了、认真思考过了。 因而盖里斯缓缓说道:“你瞧,在我们这片土地上,苦难与贫穷对人民而言如影随形,穷人们每天都在为了水与面包,要从土里刨食,要进行着无尽斗争。” “一旦有一天,他们没有找到面包,穷人就将死去。” “每一天,穷人们都要经历一次生与死的决斗,你觉得这是神的旨意吗?” 阿尔乔斯有些难以回答,他不能回答是或不是,因他没有那资格替神做出断言。 “我们都知道,教会不是天国,更不是完美秩序的化身,教会的存在如果只是为了维系自己运转,那么就毫无意义,那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尸骸罢了。” “教会,是为了在这世界的末期里,见证恩典、见证天国的临近。” “唯有能从万民的口中捕捉出天主的圣言,教会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教会,成为真理同恩典的柱石,而不是此世权力的附庸。” 听着盖里斯的话语,阿尔乔斯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或许是疯了,可他又听得相当认真。 与许多教士不同,阿尔乔斯并非什么贵族家的次子,他就是一个孤儿,因被教会收养方才活至成年。 他的前半生绝对谈不上什么锦衣玉食,反倒是一日又一日地在与饥饿作斗争。 阿尔乔斯是教会养大的,但更是穷人们养大的,是穷人们所给的食粮,才让他活到现在。 一方面他确实感恩教会,一方面又深知没了信众的教会,教士们什么都不是。 可同时,他所依赖的教会,在面对那位塞浦路斯皇帝的暴政时,除去助纣为虐外竟毫无作用。 自那皇帝加冕之日开始,塞浦路斯这么一座美丽的岛屿,便沦为了强暴者身下的受害者。 塞浦路斯皇帝与他的佣兵,肆意劫掠岛屿,他们强奸妇女,玷污处女,对任何冒犯他们的人施以酷刑。 便是塞浦路斯皇帝自己的老师,都被那个暴君畜生给砍去了双脚。 有一次,阿尔乔斯正在自己的教堂里举办弥撒,那些皇帝麾下的佣兵们冲进教堂,当着自己的面就要抢劫自己堂区的信众,就要对那些年轻的女子下手。 那时,身披华美祭服的阿尔乔斯走了上去,他向士兵们发出了训诫。 “以天父的名义,我请求你们,我哀求你们,我命令你们!不要这样!” 当然,这没用,因那些佣兵压根不是基督徒。 神的居所就此沦为了施暴者的乐园,少女的痛呼与哭泣,成了塞浦路斯这座美丽海岛的悲歌。 阿尔乔斯自己更是挨了一顿痛揍。 翌日,他尚未从床上爬起来,就接到了让自己滚去安条克的命令。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怎么主的审判日,迟迟不来! 到那时,他阿尔乔斯,要用恶人的血来洗脚啊! 【他们的祸在未觉到荆火以前,愿狂怒烈风将他们全吹散!义人看见大仇已报时,必然喜乐,他要在恶人的血中洗自己的脚】 ——《诗篇》58:11 然而那终究是空想罢了,在阿尔乔斯有生之年里,都不会见到这一幕,或需要等到来世复活时才能做到,但那又要很久很久以后了。 累了、毁灭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离开了塞浦路斯,踏上了大陆。 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似乎遇上了不得了的家伙。 如果说,前面的引经据典,还只是让阿尔乔斯佩服盖里斯的学识与文采。 那么,现如今盖里斯所言的话语,就让他眼神中多了一丝的疯狂。 与其他人都不同,阿尔乔斯从未见证过盖里斯所展露的神迹,但仅仅是因为这文字与言语的力量,他便被诱惑了。 因这文字与言语中,确实蕴含着圣神的启示。 【神父在世而不属世。神父应当跟哭泣的人一起哭泣、跟欢欣的人一起欢欣。神父应当为其羊群的事业担起所有的责任,以履行主的言成肉身。】 ——卡米洛·托雷斯 月票815了,这是额外的加更,下次满一百月票的时候,还会继续加更。 (本章完) 139.第139章 制度建设 第139章 制度建设 12世纪,奇怪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东方的辽金更替,西方的十字军走向高潮。 中东暴君中诞生了萨拉丁,欧洲教会的权威迈向了巅峰。 一次将要改变世界格局的洪水在孕育,而东罗马帝国又将迎来自己的悲歌。 然而与那些世界格局的变迁相比,阿尔乔斯觉得自己来到了奇怪的地方,见到了奇怪的人,遇到了奇怪的事。 阿尔哈迪镇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因为这里的穆斯林同基督徒在共融。 他们虽然依旧彼此分明,但至少会将对方理解成与自己相当的人,会去了解彼此信仰的源流,然后惊讶发现,所信的主竟是同一位。 盖里斯是一个奇怪的人,因为他称自己为先知,对未来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预言。 他说天国将要临近了,此世正在走向终了,然而若是信众们一味等待,那么主的审判日便遥遥无期。 不止如此,在那之前,主更是要丢弃自己的祭坛,憎恶自己的圣所!因那些华美之物,敌不过心中圣堂。 耶路撒冷的沦陷不可避免,然而那只是序曲,要不了多久,君士坦丁堡也将被攻破。 然后阿尔乔斯也见到了奇怪的事,因为这座小镇上,近乎所有人相信盖里斯的话,承认对方是先知。 阿尔乔斯觉得这很亵渎,很异端,但那又如何? 盖里斯递给他的那本笔记,已经让他看得如痴如醉了。 他从中得到了答案,意识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教会所欠缺的东西。 【天国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不是什么远离凡尘、鸟语香的天堂,而是天主旨意得到奉行的人间,天国、天主之国,实质上意味着“天主之治”,凡是天主旨意得到施行的地方就是天国。】 【天国不是神国,与地上的罗马更是不相容的,当天国将要到来的时候,意味着举目皆敌。】 【犹太人说服罗马总督彼拉多,让其将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理由便是明证。】 【“你如果释放这人,你就不是凯撒的朋友,因为凡自充为王的,就是背叛凯撒”(《若望福音》19:12)】 【因而世上的人,必须在凯撒与天国之间选择其一,天无二日,国无二王,罗马的和平是神圣的和平,不容天国搅扰。处死耶稣的不是世俗的理由,而是神圣的理由,因为“凯撒是神圣的”】 【因天国不来,世上的穷人们才背负起十字架,齐口缄默只得忍让。】 【现如今的神父,已经不再殉难了,他们成了罗马凯撒的帮凶,背叛了天国。】 【唯有镇压穷人的刀剑,也劈向神父的时候,才能确切地表明他们的信仰不是空的。】 【唯有神父与穷人们的鲜血共同浇灌,方能使福音的种子成为天国的果实。】 【他们将和穷人一道补足十字架所缺少的苦难,真正成为基督的身体,与主合一。】 这是阿尔乔斯从那份笔记中所看到的,也是他所发自内心渴求的,圣神的一点灵性,拨动了他的心弦,使得他如痴如狂的投入进了理论整理的工作中。 他意识到,一轮新的宗教改革,将从这片基督教世界的边疆再度兴起,自己更是其中参与者,紧紧贴着时代风暴的中心。 即将爆发的宗教改革,并非第一次。早在耶稣传教之初,其实便是对犹太教的改革,而后使徒保罗使得基督教成为普世教会,这又是一次宗教改革。 而后世人常言的宗教改革,其实是爆发于16世纪,大致上也就是350年后,那次改革直接改变了欧洲的宗教格局,对欧洲的政治、经济、文化,产生重大影响。 最直观的表述就是,16世纪宗教改革冲破了罗马教廷对西欧宗教权威的垄断。 宗教权威的垄断,实质上是释经权的垄断,也就是该解读哪些经书,该如何解答经书。 这个权力在天朝起到的效果,类似于制定三纲五常规范,明确社会秩序,明确什么人是统治者并维护他们的利益。 天主教对西欧宗教权威的垄断,起到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作用,使得西欧在思想上被高度束缚。 并且由于罗马教廷是一个实质存在的世俗机构,他们依托释经权的垄断,各地教会都能借由神的名义为自己搜刮大量财富。 教士群体成了赤裸裸的特权阶层。 伴随着大量矛盾的积累,不满于天主教对宗教权威的垄断,不满于天主教教士群体经济剥削压榨,西欧实质上成了一个火药桶。 马丁·路德,点燃了这个火药桶,他的行为类似于托古改制借着正本清源的名头,抬高圣经地位,否决罗马教廷在宗教权威上的一言堂,削弱教士的特权地位,打击教会的经济剥削。 因为这种思想,符合北德地区上至君主、中至商人、下至平民的一致需求,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也就拉开帷幕了。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16世纪只是矛盾的爆发,并非矛盾的积累过程。 要知道早在11世纪,也就是盖里斯所处时代的一百多年前,罗马教会就已经开始卖赎罪卷了。 矛盾没被激发,不代表矛盾不存在,要知道露在海面上的冰山,只是其小小一角。 盖里斯的到来,与其说是制造了矛盾,倒不如说是将潜藏着的矛盾强行拽了出来。 至于东正教,也并非就完美无瑕,因为其沦为世俗权力附庸的缘故,虽然不至于被推到风潮浪尖,却也谈得上身有暗疾了。 为了治病,阿尔乔斯情愿承认盖里斯是先知,也不想让当初在塞浦路斯教堂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再现于自己的眼前。 当然,盖里斯把自己写的笔记丢给阿尔乔斯,并不是单纯的让他帮自己整理理论,他对阿尔乔斯的期望,在于希望其能接过自己手头上的部分工作,参与进学校神哲学专业的教育中。 现在已经是三月了,春雨也已经降下,如今耕地上的谷物,在吐穗后已经开始灌浆,待到五月来时。 距离盖里斯死而复生,也就足有一整年了。 到那时,当地上的麦谷被收割,战争随时都可能打响,自己自然就没空再待在学校里教学。 不过好在,现如今阿尔乔斯来了,而且看样子他对这份工作,还挺有兴趣的,提出的一些观点,盖里斯听了也觉得有意思。 加上自己最早收的那些门徒,现如今,经过一年的言传身教,也已经能把握住一些内核,可以作为高年级学生协助教学。 那么当战争爆发后,自己也就可以从学校这边抽身了。 至于另外三个人,盖里斯也同他们谈过了。 确实,盖里斯已经放他们自由了,但现如今圣地局势不稳,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让他们自行离开外约旦领地,反而容易被卷入战火中。 加上盖里斯向他们各自提供了优渥的工作待遇,因而也都签下了为期三年的工作合同。 希腊医生进了医院,那两个商人一边在学校里教学一边开始清算一些不怎么重要的账目。 盖里斯这套体制,虽然说不太需要一批职业官僚,但对于会计的需求却只会越来越高。 毕竟,地方的选区议会交税,需要有人去核算税额,避免发生大面积的偷税漏税。 各个工坊店铺,包括商队的采购与销售,其中盈利或亏损,也要有人去算账。 也就现如今摊子还没铺开,盖里斯靠着自己的脑子好使,加上有伊莎贝拉帮忙,才能统筹规划一下。 等后续产业链彻底搭出来后,除非盖里斯进化成有机体超算,不然根本管不过来。 讲白了,盖里斯的主要收入来源,并非是征收农业税,而是依靠自己的先进知识,搞了国营工坊。 再往后,等摊子再大了些,盖里斯就还要对不同的产业进行分割,并建立一套真正的中央机构。 届时,为了保证教团自身的纯洁性,教团与王国还不能合为一体。 …… 雨季结束了,从这一刻开始,巴勒斯坦进入旱季,未来足有四个月,天空中不再落下一滴雨水。 河流的水位将要下降,太阳亦将渐渐毒辣。 只不过在那之前,无论是基督徒又或者穆斯林;无论是阿尤布王朝又或者耶路撒冷王国;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迎来丰收。 同其他地方紧张的备战氛围不同,外约旦北部领地上的近乎所有农民,都默默期许着,他们衷心祝愿先知万事如意。 毕竟,在其他地区,丰收也意味着征税,尤其是这大战前的最后一茬丰收,更是要盘剥至极! 可在外约旦北部领地不一样,包税人已经被彻底铲除,人头税不再要求,只余下一份十一税需要主动去交。 这意味着粮食的大头,都将被农民们自己所占有,唯有这样的丰收,才是农民自己的丰收。 过往、那些所谓的丰收,不过是封建主们的又一次盛宴罢了。 【祢眷顾大地,普降甘霖,使大地丰收】 【天主的河水洋溢,为他们准备五谷。】 【祢的慈惠使年岁丰收,祢的脚步常滴脂油。】 【狂野的牧场丰满外溢,漫山遍陵充满了欢喜。】 在这样一个时节,皮埃尔向连队提交一个请假的申请。 皮埃尔原本是雷纳德的士兵,在阿尔哈迪镇旁,见证了先知仅凭言语杀人。 他后来被弄到斯卡尔村修了几个月的水利,经过先知的布道与感召下,决定留下来加入先知一方。 以雷纳德派出的这一批士兵为基础,伊莎贝拉任命骑士乔治作为连长,组建了领地第一支职业步兵连队。 与领地其他部队不同,他们这支职业步兵,可以说是领地内唯一的正规军。 皮埃尔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每个月都有半枚金第纳尔的基本工资,由于还担任了班长职务,因而能够额外得到2枚银迪拉姆。 大致上也就是8枚银迪拉姆的月薪,这个工资看上去不算高,但由于连队提供衣食住行的全部开支,以及隔三差五发一些福利,8枚银迪拉姆实质上是纯收入。 大半年下来,皮埃尔竟攒下来了足足4枚金第纳尔,已经胜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了。 他来到了连长乔治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外面,排队了不少人,看的出来也都是过来请假的。 “怎么样,连长有说能多批几个人的假条吗?这都要到收割的日子了,大家能不回去帮忙吗?” “估摸着不行,按照连长的说法,现在战争一触即发,连队在编率不能低于十分之九,也就是讲最多14个人能同时放假。” “唉。” 刚来,皮埃尔就听到他这帮同僚在嘀咕着。 他们这帮人是正规军,正规军就会有正规军的条条框框。 先知虽然给他们好吃好喝,每天都能见点油水吃个鸡蛋啥的,周日休息的时候更是可以吃大餐,但定下的规矩也是真死,每周的训练量也是相当大。 就连多少人可以同时放假离开军营,每次请假多少天都有规定。 在轮到皮埃尔走进连长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连长拿着个簿子在勾勾画画,还不时抓着自己头发,显然是为了安排放假的事而发愁。 这到了5月,大家伙都想回去帮家里收割农田,也都想拿着工资在镇里买些稀缺货带回去。 可正规军就是正规军,训练备战是这个连队存在的最大意义,不可能因为收割的日子到了,就替大家开后门。 万一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连队集结不出足够的人手,那才是对领地安全的不负责。 连长乔治作为一名在耶路撒冷王宫进修过的骑士,在这种事务的安排上,还是能做到分得出轻重的。 听见敲门声,连长乔治抬起头,见走进来的是皮埃尔,然后就皱了皱眉,翻了一下手中的簿子,直接说道:“皮埃尔,目前为止,你似乎一次请假外出都没有过?” 对此皮埃尔大声回答道:“是!” “这样吧,你的假我就直接批了,但只能给你批10天,10天后记得回来报道。” “是!” 四千字章节,今天应该能更新过万了。 (本章完) 140.第140章 愿那神印永不磨灭 第140章 愿那神印永不磨灭 皮埃尔在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与其他放假的兄弟一同走出军营,也就是原先那个艾哈迈德包税人的大院后,自己心中不由得窃喜了下。 果然,连长安排放假这个事,会参考不同士兵们平日里的表现。 他皮埃尔,早在当初听到这个放假制度的时候,就意识到过于频繁的短假期,会影响到士兵在连长心中的形象。 平日里还没啥,可等到五月要收割,大家都急着想回家时,这从来没放过假的兄弟,可不就得优先考虑着吗? 从军营大院到阿尔哈迪镇,还有一些距离,在这一路上,皮埃尔就不断盘算着自己该能买些啥。 4枚金第纳尔,能换成48枚银迪拉姆,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相当多的一笔财富。 待皮埃尔一行三人走进小镇的时候,就不由得感叹这座小镇越来越繁华了。 除去原先的穆斯林原住民,附近的一些法兰克人,也因为教团在这里开设商队、布局商店的缘故而聚拢过来。 加上医院与学校,附近的百姓们渐渐将小镇视为了一个好去处,来这边赶集的人就更多了。 这过来赶集的人多了,来往的商队就意识到这座小镇的商业潜力在增加。 因而一些比较大型的商队,干脆在这里购买了地皮修建商栈。 反正阿尔哈迪镇作为商路上的必经之地,在这里置办点产业,对那些大型商队而言只会更方便物资运转。 由此一来,小镇的常驻人口,在过去一年,从两百人变成了近六百人规模。 街道也从原先的长长一条,变成了纵横各一条,并且还尤显不足,打算再多上一条街道。 与一旁的两个兄弟闲聊,皮埃尔就听说,因为小镇渐渐繁华的缘故,不少人都担心被附近的盗贼盯上,有考虑修道土墙围起来之类的。 但那些事,皮埃尔管不着,也就是脑海一想罢了。 他们三个避开那些热情招揽顾客的阿拉伯人,直奔自己的目的地。 这家店的招牌形制,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区别,但牌子上写的却是:河谷供销社。 等皮埃尔走进去,就看见琳琅满目的商品,放在柜台后面,需要什么东西的话,要拜托销售员帮忙取。 除去一些比较寻常的东西外,这里有着散发着精油清香的硬制香皂、金属制的煤油灯与煤油、上了锡釉而折射出光泽的陶器,甚至于还有被称为阅读石的放大镜,以及斯卡尔村产出的铅笔。 都是高档货,高档到寻常农民看见价格,便要扭头就走。 最终皮埃尔挑选了一些果,然后买了个不错的盛水陶器。 果是给自家弟妹的,而一个漂亮的盛水陶器,放在家里做摆件,也都会显得自家格外有面子。 在结账的时候,皮埃尔掏了份证件出来。 那是用羔羊皮制成的证件,明确皮埃尔是一名隶属于王国的职业军人。 销售员在反复检查后,在一个账本上记录下皮埃尔的编号。 然后就没好气的对皮埃尔说道:“果可以给你打八折,那个陶罐的话只能九折。” 皮埃尔没有在意销售员那死妈脸,利落地结账了。 至于他的另外两个兄弟,则买了一些更加华而不实的东西,付账的时候,皮埃尔看了都心惊。 走出供销社,皮埃尔就拉了一下身旁的兄弟:“不是,你们就不省着点吗?” 然后对方摊了摊手,张口就是:没事,反正在连队里饿不着……这种话,听的皮埃尔有些嘴角抽搐。 然后买完带回家的礼物,就有人提议要去葡萄藤旅店喝上一杯,这军营里大多数时间不提供酒水,可把他们憋坏了。 皮埃尔翻了个白眼,没奈何,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放纵了。 毕竟,他们这三个人,都是老乡,都是出生自拉布雷特庄园,这次放假,肯定是要一起回去的,谁也不能把谁落下。 今晚就只能不醉不休喽! 然而等到皮埃尔走进旅店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那两个家伙貌似快把钱光了! 诶? 那谁来给酒水晚饭买账啊! …… 【因耶和华,你的神领你进入美地,那地有河、有泉、有源,从山谷中流出水来。那地有小麦、大麦、葡萄树、无果树、石榴树、橄榄树和蜜。】 ——《申命记》8:7-8 拉布雷特庄园的五月,阳光在天际洒下柔和光辉,山丘之间的风带来五月的气息,夹杂着成熟麦子的甘甜芬芳。 在这片丰收的土地上,金色的麦穗如波涛般层层起伏,自脚下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农夫们在田间弯下身躯,手中的镰刀在光影间闪烁,他们将一束束金黄的麦子收拢、打捆,堆成小山般的麦垛。 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渗进泥土,是在将自己的生命也注入这片大地。 但在这些农民中,又有那么一伙人显得格外不同。 那是一个法兰克人,在带着群年岁比他略小些的少年。 领头的法兰克人岁数看上去也不大,十七八岁罢了,他淡金的发色,在这阳光下显得很耀眼。 浅绿的眸子中则映照着这丰收大地,而他的手中,镰刀手起刀落,迅捷而精准的收割着麦子。 一旁的那些少年,也在学着那法兰克人,一同将自己的汗水混着自己的生命注入大地。 【在这天国将要临近的日子里,他们用自己的祈祷赞美生命的天主,他们用自己的汗水耕种滋养生命的土地,他们用自己手中的武器修直上主道路】 ——《外约旦书》5:23 在几天前的一次课堂上,盖里斯便对这些少年们,也是即将领受圣秩的教团教士预备役,还有帕拉丁侍从们说了这么一段话:“正是农民们供养着游手好闲、挥霍浪费的贵族,” “可每当人们想起劳动的时候,便联想到农民,联想到到肮脏、低贱、愚昧。” “一种本能,一种天生的厌恶,玷污了劳动的名声,甚至有人情愿推崇劫掠与抢夺,也要认为劳动是坏事,劳动可耻。” “那些老爷们,他们认为不必动手劳动的教士才是至高无上的,因此,凡是贵族家的次子,都要从事神职。” “简单说,贵族与教士们,往往是一些只知挥霍、不事生产的食利者,他们鄙视劳动,认为劳动是奴隶干的事,觉得劳动是对人的奴役。” “那些人是罪人,天国的大门早已对他们紧闭。” “你们呢?” “是要如他们一般喜欢金碧辉煌,如他们一般追求仪式的绚丽壮观吗?” “因此,在你们领受圣秩,宣扬我的名前,还有一堂课,我不能让你们缺席。” 然后,盖里斯便带着这些年纪,仅仅比他小上几岁的孩子,离开了书本的课堂,转而来到了田野的课堂中,来到了这个拉布雷特庄园。 或许,这些孩子,大多出身贫困,本就经历过许多劳作。 可人是会变的,一些发达后的人,会试图抹除自己的出身,因他们觉得那是耻辱的。 教团也是会变的,今时今日或许成为教士的都是穷苦人,但未来呢? 要洁净他人,须先洁净自己; 为能教导他人,须先受教导; 要照亮他人,须先变成光; 要使人接近天主,自己应接近天主; 要圣化他人,自己须先成圣…… 基督教的圣秩圣事,是对教会神职者的认可。 这圣事因圣神的特殊恩宠,使领受者肖似基督,使他成为基督的工具,服务他的教会。 通过授予圣秩,一个人得以作为教会元首基督的代表,执行应有的职务。 圣秩圣事,将会给予领受者一个永不磨灭的神印…… 简单说就是给了教会的编制。 理论上来讲,举行圣秩圣事,必须是主教才有资格。 但盖里斯说自己行,那他就行。 毕竟耶稣本人不是司铎,而是平信徒,作为耶稣的弟弟,盖里斯同样能以平信徒的身份,替教士举办圣秩圣事。 不过在那之前,这些少年们,还要经历农民们与自然的考验。 在盖里斯眼中,这世上不存在什么永不磨灭的神印,即便是他也不可能给予他人。 但承载着天主之言的穷人们、以及这辽阔无垠的天地,却能将那么一枚圣洁神印,置入少年们自己心中的圣堂。 愿那神印永不磨灭。 …… 皮埃尔走在路上的时候,时常仰望天空,时而低下头盯着路面,在他的一旁则是那两个混蛋。 “别生气嘛,皮埃尔,不过是几枚银迪拉姆罢了,回头,等下个月钱到手,我就还你。” “就是!就是!这点钱有什么好纠结的。” 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还不断调笑着,然后看着皮埃尔的表情,还试图捉弄他。 “喂,你们就没想过,等以后退役了怎么办嘛?”皮埃尔板着脸问道。 “退役?那不是有退役金吗?我记得连长给我们算过,服役5年的话有10枚金第纳尔,服役10年的话有30金第纳尔,服役20年的话,那就是整整90金第纳尔啊!” 然而,就在那两个人算着退役金,想着日后如何潇洒的时候,垂下头的皮埃尔,忽然脸色一凝。 “别说话。” 听着皮埃尔那认真的语气,身旁那两个二愣子,也意识到不对。 他们顺着皮埃尔的目光望去,却就见地面上多出了许多新鲜的马蹄印。 “怎么了?” “这些马蹄印,不是马蹄铁踩出来的。” 顺着马蹄印延伸的方向看去,皮埃尔目光有些呆滞,面上的表情僵住了,因为那个方向恰好是他的老家,是拉布雷特庄园。 “是贝都因人马匪!” 皮埃尔身旁的那两个家伙,也反应了过来,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如果还有什么民族不喜欢给马蹄钉马蹄铁,那可太明确了。 一时间,他们三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飞回庄园。 还是求月票,不过过了27号12点,就开始月票翻倍了。因此大家可以28号投月票,我会来加更的, (本章完) 141.第141章 主动出击 第141章 主动出击 虽然心急如焚,但皮埃尔终究没有陷入慌乱。 作为能够被选为班长的士兵,他自然有着自己优于常人的特点。 精打细算、遇事沉稳冷静,都是皮埃尔的性格。 他先是俯下身子,观察着这些马蹄印,他发现这些马蹄印多且密集。并且没有发现骆驼的迹象,更没有羊或人的脚印。 这就意味着先前从这里经过的贝都因人,他们确实是怀着作战与劫掠的心思从此经过。 虽然贝都因人喜欢骑骆驼,但真正作战时,马的速度与灵活才适合突袭,骆驼的耐力与适应性并不适合劫掠作战。 数量呢?皮埃尔回忆起先知授课时,所教过的一些小知识,然后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约有近一百匹马。” 当皮埃尔说出这个数字后,一时间就有些背后发凉,而一旁的那两个人更是被吓到了。 这个数字的贝都因人,一旦对拉布雷特庄园发起进攻,那么将会是极端残酷的考验! 有心算无心下,搞不好拉布雷特庄园都有可能被移平。 “别急,那些贝都因人应该不会这么急切的发起进攻,长距离行军的话,对他们的马力消耗也大。”说着皮埃尔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拉法埃尔。” “到!” “我命令,你现在即刻赶往连队驻地,通报情况。” “是!” 皮埃尔是班长,另外两个人不是。 只不过,他们都是最初的连队元老,又是老乡,而且那两个人又不是皮埃尔班里的,因而彼此间可以随意嬉笑打闹。 现如今战事急迫,自然要要回归军地秩序。作为班长,皮埃尔理所当然的拥有下令的权限。 这些也都是,连队里长久以来的训练以及教育。 “维克多。” “到!” “你对这附近地形熟悉,我命令,你现在穿林子赶紧前往庄园报信,并且通知庄园,说那些贝都因人可能在湖边集结。” “是!” 等命令下达完毕,三人即将分开的时候,拉法埃尔与维克多,又问了一个心中的疑问。 “那你呢?” “我?我去侦察一下那些贝都因人的具体数量,以及目前动向。” 皮埃尔将最为危险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贝都因人在不信和伪善方面更为顽固,更可能不知真主所降示给他的使者的法度。真主是全知的,智慧的。】 【在贝都因人中,有些人把他们支出的费用视为损失,并期待着你们遭遇不幸。对他们而言,将会降临恶劣的灾难。真主是听见的,知道的。】 ——《忏悔》97-98 早在近六百年前,穆圣就在经书中落下此等话语了。 六百年后,贝都因人依旧如此。 如果说中东的一个个农耕聚集地,便仿若绿洲孤岛,凝结着知识与文化,在夜幕中的海洋上点亮灯塔。 那么贝都因人,这些活在文明边缘的人群,他们游荡在荒原中,是沙漠与高原的子嗣,他们是切实的游牧者、商人以及盗匪。 与天朝不同,对于天朝而言,大多数人的看法里,游牧者似乎与农耕者间有着一道清晰的界限。 那条界限是王朝的边疆、是长城、是黄河、亦或是400毫米等降水线。 但伊斯兰世界不同,农耕者是聚居在绿洲孤岛上,而游牧者则将他们团团包围。 离开城镇或村庄,走上半天或几天的路程,便已经来到了游牧者的世界中。 这片看似无人的荒野,实则遍布贝都因人、突厥人、库尔德人的踪迹。 只不过,目前来说活跃在外约旦领地的游牧者,主要还是贝都因人。 他们作为游牧者,通常会依据季节和水源的变化迁徙。在雨季的时候,荒漠中长出青草,而在旱季到来时,大地虽将变得干旱,但农耕者的谷仓中,却堆积起了食粮。 皮埃尔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数代了,自然是了解那些贝都因人的习性。 大多数的时候,贝都因人其实是能打交道的,彼此之间也会有限度的交流。 毕竟游牧者同样需要从农耕者手中取得手工业品以及粮食。 而农耕者亦不介意从游牧者手中得到牲畜或奶制品,以及远方的商品。 可贝都因人是以氏族和部落为单位,部落又由多个家族组成。 不同的氏族部落间,不说风格多变吧,但肯定不会自视一体。因此,或许昨天见到的贝都因人还是熟人,今日所见的贝都因人,却已经将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 大道自南北贯穿了外约旦领地,又有不少的支路能够供大军行进,但那些支路并不等于最近的道路,而往往受到地形与树林的影响,不适合大批人马。 因此若是单独人行动的话,又往往能够找到更近的道路,或者干脆就是翻山越岭。 维克多是本地人,对地形熟稔,仅了一个多小时,就已经从大道中穿过谷地与树林,闯到了庄园边界。 为了赶时间,维克多甚至没空走正门,而是直接翻过篱笆,就要朝着庄园的正中冲去。 铛~铛~铛~ 让维克多没有预料到的是,在他报信成功之前,庄园的教堂钟楼上,就已经响起了急促钟声。 在维克多奔跑的这一路上,就看见相当多的熟人,拿着武器或者披上盔甲,在向教堂那边集结,见到维克多这个熟人,大家伙也顾不上打招呼。 等维克多跑到教堂的时候,却就发现用不着自己报信,这里就已经集结了近六十人。 然而他还是大声说道:“不好了!大家伙!有贝都因人过来了!” 以目前庄园里集结的民兵数量,还不足以应对贝都因人的劫掠。 就在维克多慌张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们多少人?” 一切的恐慌、一切的畏惧、一切的悲观,伴随着这轻轻一声疑问,便如寒雪遇到烈日,顷刻间就化作凉水。 因问话的那个人是盖里斯。 早在维克多通风报信前,拉布雷特庄园外围警戒站岗放哨的人,就注意到了远方的动静,点燃了狼烟。 庄园体制比之寻常村社,本就更要严密,在盖里斯驱逐了包税人,控制了北部领地后,也帮助不少村庄建立了各自的哨塔, 大队骑兵的出现,瞒不住哨兵。 只不过那些外围的哨兵,还不能将准确的情报传递回来。 因此,在民兵集结的同时,盖里斯还是会向维克多询问来敌情况。 维克多转过身,就看见盖里斯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是一些披着锁子甲的帕拉丁侍从,这些人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具体多少人不清楚,但肯定超过一百匹马。” 听到维克多的回答,盖里斯也放心不少,毕竟有超过一百匹马,不代表有超过一百的骑兵,对于游牧者而言,作战时一人双马是很常见的配置。 而且拉布雷特庄园的地形,相对来说,也不那么适合骑兵展开,这里是亚嫩河的南部河谷。 虽然相对来说更加开放,但地势的高低落差,绝不适合大面积的骑兵展开。 要知道外约旦的高原平均海拔在六百米起步,然而河谷汇入死海处的海拔却在海平面下四百米。 如此悬殊的高低落差,替河谷带来了充沛的天然水力资源,却也阻碍了骑兵的自由行进。 因此,可能爆发战斗的地方,其实并不会很多。 盖里斯带着庄园里的人,大致将庄园地形图画了一下,可以确定有4个易于被突破的地方。 “先知,我们要分开布防吗?”一旁的罗素问道。 现如今的罗素,已经完全接过了西蒙的职责,他与另外4名帕拉丁侍从,一同担负起盖里斯贴身侍卫的角色。 当然,这些贴身侍卫,并不是用来保护盖里斯生命安全的,真出事了谁保护谁还真不好说。 所以,这些侍卫大多数时候,都是帮盖里斯去跑腿的。 “分开布防?”盖里斯思虑了一下这个可能性,然后给出了答案:“不行。” “以庄园的情况来说,最多集结出60名有军事训练的民兵,算上你们这些教团武士,可作战人员也不会超过80人。” “80人分开布防,彼此之间支援距离长,面对骑兵的进攻,根本来不及支援,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被敌人发现薄弱处,然后逐个击破。” 虽然盖里斯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当贝都因人杀进庄园后,最终必然取胜。 可若是损失太大的话,那就颇为不美了。 “更何况,你们教团武士,不适合进行这种战斗,民兵们目前的战斗经验颇为稀少,分开布防损失会很大。” 听到盖里斯的话,罗素也皱起了眉头,然后在地上的那个简陋地形图上,指了两个位置。 “那怎么办?在这两个地方组织巡逻队,安排哨兵,然后等对方进攻的时候,再主动去支援?” 罗素的想法,其实颇为不错,如果平均分配兵力,大概率会被逐个击破。 可如果将兵力集中调配,关键时刻完成支援的话,则说不定能起到奇效。 “不,我的看法是主动出击。” (本章完) 142.第142章 教团武士 第142章 教团武士 盖里斯看向了维克多,正因为维克多带来的消息,盖里斯大致能判断出那些贝都因人集结在何处。 皮埃尔在庄园外圈发现了马队的踪迹,并做出了自己判断,告诉维克多那些马队有可能集结在湖边。 通过维克多的口,盖里斯听到这个消息,也比较认同。 因为湖意味着大面积水域,意味着那里的空气湿度会比较大,容易凝结露水。 在这个旱季的时光中,露水多的地方才容易滋养更多的草地。 便是圣经中,也时常提起露水,将之视为天父赐福的象征或警告,可见露水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的特殊意义。 单纯是饮水的话,河道任何一处岸边都行,可如果想让超过一百匹马,在庄园附近吃顿饱饭的话,那么可选的位置就湖边一处。 “皮埃尔是个好小伙。” 盖里斯在夸赞了一下后,紧接着下令。 “罗素。” “到!” “整编部队,留下20人左右看守庄园,其他人和我走一趟。” “是!” 盖里斯将军队分为三个体系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皮埃尔与维克多他们确实是正规军,但正规军、常备军,也意味着价格昂贵,数量稀少,虽然集结调动起来很快,但终究不可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被袭击的村庄。 这年头捕奴队横行,土匪强盗之流,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农村如果没有自卫能力,便是无害的小白兔。 加上为了应对将要爆发的大规模战争,提前以民兵的模式进行军事训练,也能够在关键时刻,动员出足够多的部队,好应对外敌。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农兵、征召兵的训练强度,其实还比不过盖里斯这边的民兵。 毕竟那些农兵、征召兵大多数饭都吃不饱,而盖里斯这边的民兵,却是能在吃饱饭的同时,用信仰武装精神。 遇上小规模的逃兵、流窜匪徒,依托村社自身的武力,其实就足以去应对。 如果是遇上较大规模的匪徒,按照盖里斯的设想,除去需要向王国常备军求援外。 相当于乡镇一级的选区议会,也要能自行召集附近村落的民兵,从而及时应对敌人。 在盖里斯继续研究地形,思考作战方式的时候。 一旁的罗素也开始整编聚集过来的众人。 首先,罗素将教团武士,也就是帕拉丁侍从们,进行了单独编组。 帕拉丁侍从们的装备,相对来说更加优良,基本上人均内穿武装衣,外披锁子甲,还能加一身罩袍避免阳光直射。 此外,作为侍从,他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有马的,虽然马术不够精湛,目前来说不可能当骑士用。但骑马追杀、或者骑马机动还是能行。 就定位而言,帕拉丁确实不是传统的骑士,甚至不是传统概念上的军人。 教团武士帕拉丁,基本上不接受军阵训练,他们打磨个人武艺,接受各种教育的时间,要多于协同作战训练。 他们的教育中包括不仅限于:粗浅的医术、简单民兵训练、基本的法律条文、农业生产的病虫害防治、新千年神学的基本原理…… 依照他们各自所立下的誓言,以及教育侧重点的不同,教团武士也会被委派不同的使命。 比如,有的是协助教团神父进行传教,有的是巡查地方确保司法公正,还有的是帮助地方村社训练民兵,还有的就是给盖里斯去跑腿。 之所以要让帕拉丁训练武艺,主要还是这年头太乱了,几个人的小队在外行动,说不准就莫名其妙人没了。 确切点说,帕拉丁与其说是教团武士,倒不如讲是农村工作队,是教团农村传教不可缺失的一环…… 这年头,出门传教,如果不骑个马,穿身铁甲,手里拿把剑,腰间别个钉头锤,谁服你啊! 真遇上罪大恶极的恶人时,光靠嘴皮子功夫可没用。 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 又不是谁都和盖里斯一样,徒手就能降服歹徒,拿把剑就敢杀穿军阵。 当初盖里斯初至蒙特雷村,揭发一个假草药师说对方用毒,都被周围一圈农民给围了。 那时,要不是西蒙及时亮出长剑,让那些农民们冷静冷静,那些农民怕不是当场就要被盖里斯围殴一顿。 所以说,是西蒙很好的保护了当场的村民啊。 …… 所谓的湖,其实只是亚嫩河支流中的一段,那里是支流的支流交汇之地,加上又比较平缓,因而汇聚出了一片水域。 皮埃尔在几分钟前赶到了这里,当初在看到马蹄印延伸的方向后,他就有所预料了。 而在他赶到这里时,很轻松的就发现了那伙贝都因人。 按照盖里斯曾经讲过的侦察要点,皮埃尔有目的性的调整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侦察位置的选择,需要注意视野的开阔性、自身的隐蔽性、撤退路线的安全性。 因此他借着灌木丛,找到了一个略高于湖面的位置,这里地势平坦也便于撤离,然后才开始估算彼此距离,以及敌军数量。 就距离来说,彼此间相隔,在400尺左右,而数量的话,比先前皮埃尔预估的要多上一些。 这个数量的贝都因人,应该是一个部族的整体行动,远超拉布雷特庄园所能应对的上限。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这些贝都因人,应该不晓得外约旦北部领地已经从雷纳德那边独立了,也不晓得领地这边建立了常备军。 因而他们并没有急于去袭击庄园,而是先扎下了营地。 按照皮埃尔自身的判断来说,这大概率是为了夜袭进行准备。 毕竟就规模上来说,拉布雷特庄园还是比较大的一个庄园,如果硬碰硬、这些贝都因人固然有信心取胜,可说不定也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这出门打草谷,做的是无本买卖,死的人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这些贝都因人,才需要在眼下养精蓄锐,当夜幕来临,庄园里的人放下戒备,进行休息的时候,才要去进攻。 做出判断后,皮埃尔便匆忙离开了此地。 他需要将更明确的信息带给庄园,好让庄园里的人做好应对。 然而在他转过身,没有走多少路的时候,便遇上了一个意外的身影,一个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先知?” …… 与在孤岛绿洲上生存的农耕者不同,他们也并非草原上的游牧民,而是荒原与沙漠中的游牧民, 这些人有着自己的沙漠,他们的生活与众不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追逐水草,却又不定居,在与沙漠中的干旱和灼烧的酷热进行抗争。 他们穿越了一个又一个的沙漠,在这种恶劣的生活中,造就了他们坚韧的残忍心性,替他们带来了独特的价值观。 劫掠对于他们而言,便与放牧别无二致。 只有能不能、值不值,而不需要考虑对不对。 便是相同信仰、血脉相近的定居者阿拉伯人,都被视为劫掠、贩奴的对象,何况是异教徒? 满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映照在平静湖面上。 几匹马悠然立在湖畔草地上,正低头啃食着草叶,马蹄不时轻轻踏动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在这悠扬的平和的氛围里,一顶帐篷中,数个贝都因人正紧锣密鼓的商议着。 “贾西姆,等月亮位于中天的的时候,你就带着人先行出发,做好准备佯攻那些法兰克人的东面。” “行,但佯攻的话,我这边要多分些战利品。” “嗯,可以” “穆斯塔法,你的话,也单独领一支小队,在贾西姆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在外面巡逻,不要漏了那些逃跑的,法兰克人都是不错的奴隶。” “行。” “我会率领其他人,在月向西移的时候,从西边发起进攻。” 这支贝都因人部族的酋长哈桑,不断安排着自己的部下。 确切来说,也谈不上是部下,作为部族的酋长,他并不具备封建领主那么绝对的权力,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调和部族里各个派系的利益,并为自己出身的派系争取更多的利益。 因此在许多的时候,部族里的其他人并不会过于服从、畏惧他。 “对了,哈桑,前段时间我从希拉尔部族那边,听说这边出了奇怪的事。” “嗯?说来听听?” 距离月到中天,还有不少时间,白天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为了打发这劫掠前的闲暇,帐篷里的人开始闲聊了起来。 “我听说啊,希拉尔部族那帮人,去年在这片地上倒大霉了,就连他们先前的那个酋长,你知道的,就那个特别招人厌的家伙都死了,他们部族不少好小伙,也跟着没命了。” “哈?有意思。” “那家伙怎么死的。”一旁一个有着络腮胡的家伙,如此好奇的问道。 他们这个部族同希拉尔部族算是死对头,因而长期以来都会避免向彼此靠近。然而能听到仇敌部族的酋长死了,那可是好消息,属实是真主的意志无人能挡了。 这个时候,就听见坐在他身旁的那人继续说道:“听讲,好像是这边有个法兰克人特别能打,能直接投矛贯马,还能隔着几十步追着骑兵杀,然后塔米姆那家伙就被劈成两半了,就连肠子和内脏都洒了出来,非常可怕!” “开什么玩笑,这世上哪有人能做到那种地步!”哈桑打断了这个莫名其妙没来由的故事。 现在马上就要开战了,这个时候讲这种传说,不吉利。 “当然,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希拉尔部族现在属实是不行了,输了就输了,还偏偏要找借口。”讲故事的那人也意识到确实不吉利,急忙否认起来。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闲聊其他消息的时候,帐篷外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哨声。 包括哈桑在内,他们这些部族的头头脑脑,急忙站起身,朝着帐篷外冲了出去。 当他们来到这帐篷外,他们便看到了异常血腥的一幕。 在这银白的圆月下,静谧而美丽湖畔草地上,地上摆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被劈成了两半,肠子与内脏都流了出来。 站在这具尸体旁的,却就是一位法兰克人,他手中染血的长剑,证明正是此人所为。 915一章、1015一章、1015一章,欠下3章,我在12点前,应该会加更一章。 (本章完) 143.第143章 要从石头的教堂中走出,替世人建立起心中的圣堂。 第143章 要从石头的教堂中走出,替世人建立起心中的圣堂。 诡谲的一幕出现了,哈桑他们的闲聊变成了现实。 一个法兰克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在其身后,是一条由尸体铺就的长路。 那些原本被安排作为哨兵的人,如今都已再无呼吸。 哈桑的心脏剧烈跳动,他想要转身逃跑,然而在被那人凝视着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只得颤颤巍从腰间抽出长剑。 法兰克人缓缓向前,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穿透夜幕,当距离靠的足够近时。 那法兰克人消失了,再看见时已经出现在了哈桑身旁。 他手起剑落,哈桑的脖子上被切开道口子,鲜血自颈部大动脉喷涌而出,溅到旁人身上。 “啊!!” 伴随着旁人的惊叫,原本养精蓄锐的贝都因人营地,一时间沸腾起来。 然而,哈桑这刚倒下的尸体,仅仅是一个开始。 当那些熟睡的贝都因人惊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了清脆的马蹄声。 这些贝都因人便是去骑马的机会都没有,那些帕拉丁侍从们,以及先一步从阿尔哈迪镇赶来的骑兵,便已经闯入他们的营地中,替这个营地带来更多的混乱。 紧接着是那些有做过从军经验的老兵,领着庄园中的民兵随之冲杀而来。 在这个湖畔,又有着两轮圆月,一轮挂在夜幕,一轮落在湖中。 正是这两轮明亮的月,将战场照的异常明亮,以至于同夜袭的一方,协调起来的时候,竟同白日里一般。 原本谋划着夜袭拉布雷特庄园的贝都因人,成了被夜袭的对象。 一时间,猎物与猎人之间的身份倒置,盖里斯的提前出场,只是为了结果掉那些外围一圈的哨兵,掩护大部队的行动。 有心算无心,着甲对未着甲。 加上又有一个如神似魔的盖里斯,这次的战斗却就是一边倒的完胜。 一次简短的战斗,并没有什么难度。 盖里斯甚至敢说,即便没有自己的亲自到场,皮埃尔也能妥善安排好这次危机。 皮埃尔展现了作为一名军官才该有的素养,他沉着冷静遇事不急不躁,能够将盖里斯教导过的军事知识学以致用,并且有勇有谋,妥善下达各种命令。 甚至可以说,即便连皮埃尔都未赶到,拉布雷特庄园单凭自己也能应对这次危机。 他们的哨兵一直都很尽职,能够提前发现来袭的贝都因人,并组织庄园的快速动员。 庄园内部完成动员后,这些民兵也能够坚持作战,直到阿尔哈迪镇的援军赶到,替他们解围,只不过那样一来,庄园的损失会格外大罢了。 这里的农民,早已不再是手无寸铁之人,他们已经能够同这险恶的世界抗争。 在战后的凯旋欢庆上,便是盖里斯自己,也陪着庄园中的大伙,高举起酒杯,痛饮葡萄酒。 若说别人是在欢庆庄园的丰收,以及打败来犯之敌。 那么盖里斯,却就是看到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现如今,外约旦北部领地,亚嫩河谷这个地区,在盖里斯的悉心培育下,已经结出了美丽的果实。 那原本跌跌撞撞的婴孩,也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盖里斯的时刻看护。 而且托那伙贝都因人的福,他也有充足的马匹,能够组建一支轻骑兵部队,不只是用于平日里的巡逻,还能更加快速的应对领地中的危机。 盖里斯感觉自己被解放了,他可以离开这里,前往更大的舞台了, 因此,盖里斯更是开心到与一旁的人一同高歌了起来。 【他使我的脚快如母鹿,在高处,我立稳如山;】 【教导我手中争战之力,膀臂如铁,开弓无畏。】 【他赐我救恩作盾牌,右手扶持,庇护我安;】 【在他光辉中我为大,心中坚定,无惧艰难。】 【我脚步宽阔,步履轻盈,脚踝稳固,未曾滑跌;】 【我要追赶恶人不休,若不灭尽,绝不退却。】 【我捣碎他们,如风前灰尘,倾倒如泥,毫无保留;】 【在主的名下,勇敢无惧,胜利之声,响彻天边!】 【圣哉!圣哉!圣哉!】 …… 世界上诸多事物是普遍联系的,因此对于智者而言,想要判断一件事是否会发生,并不困难。 就比方说,只要了解军队与粮食之间的关系,那么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封建领主,都不该在农忙的时候出兵。 哪怕是雷纳德,也不会违背这样的战争铁则。 因而巴勒斯坦的五月,是祥和的五月。 然而等这五月刚一结束,一封信,就被送到了盖里斯的手中。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是这样的: 【今时今日,王国大战在即,身为雷纳德他的下属封臣,伊莎贝拉需要集结出500军队,提供5名骑士,参与今年战事!】 【若伊莎贝拉愿意参与王国战事,雷纳德不仅将彻底割让北部领地,还将从新征服的土地中切割一部分授予伊莎贝拉。】 念完这封信,盖里斯当着信使的面,就把信给撕了。 雷纳德下属封臣?那家伙怎么一如既往的自作多情。真当盖里斯不跳出来造反,是因为怕了他雷纳德? 至于打仗?开什么玩笑?现在的外约旦北部领地局势,不是小好、是大好! 领地内各个选区议会都已经搭出来了,那些选区议会,实质上就是乡一级的地方自治实体。 各个村庄推选话事人,参与进选区议会,维系乡村内部的秩序,制定相关的发展计划,统一训练民兵,并向盖里斯这边交“王权十一税”。 盖里斯则派人去指导他们如何兴修水利,如何改良农作物生产,如何用新的神学替代旧的神学。 这个时候,帕拉丁,还有教团的神官们,也就派上用场了。 太平教团的教堂,不只是在内心的救赎上引导农民们,实质上还将起到类似农科站、赤脚医生、派出所……的作用。 那些身披盔甲,手执长剑的帕拉丁,他们将如保罗所写的一句话般:【因为我们并不是与属血气的争战,而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势力争战。】 他们的战斗远不只是在战场上,而更将是在同社会的不公、同不法、同恶徒、同瘟疫、同饥荒……作战。 这就是帕拉丁、教团武士、圣武士、而非骑士。 而且,在各个乡一级的议会搭建完毕后,盖里斯还要着手推动郡一级的议会搭建。 按照目前盖里斯规划,日后耶路撒冷王国,从下到上,实质上是一个大量实体构成的联邦。 这些实体,彼此之间并无明确的统辖关系,而是各有各的存在意义,村社自行处理内部事务,区一级统筹规划复数乡村的发展,协调劳动力,郡一级的议会则将会取代传统的封建领主。 自上而下,则就成了:王国—郡(都市)—选区(城镇)—村社(社区),这么一套东西。 之所以这么整,主要还是盖里斯目前手中,压根没有靠谱的官员,根本没法独自培训出一个新生的文官集团。 能把教团那边给整明白,就已经耗费盖里斯绝大多数心血了。 最后就只能说,用议会替代了封建主,用明确的征税与兵役义务换取王国提供明确的公共福利以及军队保护。 而教团在这个过程中,实质上是一个他者,既不属于王国或也不属于地方,而是一个提供服务的组织。 正常情况下,不会插手政局,对、正常是不会插手的…… 要从石头的圣堂中走出,替世人建立起心中的圣堂。 同样,教团,不能、也不应该同某个国家绑定死,祂势必要走出巴勒斯坦这个弹丸地,要将天国临世的好消息,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国家是有边界的,但思想没有边界…… 这种情况下,盖里斯每日里都要处理海一样的事物,抓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建设制度。 打仗?开什么玩笑,他没空!更不关心,他的领地并非是通过向上级效忠取得的。 而是自下而上,是那些被贵族领主们所瞧不起,所看不上的农民们自愿拥戴的! 便如盖里斯曾经说过的:只拥有土地的不配称之为国家,而人民所拥戴的,纵然不曾加冕,亦是君王。 雷纳德无法理解,也不可能来理解,盖里斯同样无意让他理解。 “回去告诉雷纳德,这次的战争与我无关,与伊莎贝拉更无关,更与我们领地中的穷人无关!” “1187年的这次战争,从双方来说都是封建主义的,即是侵略的、掠夺的、强盗的战争!” “我们不需要雷纳德的恩赏,也不需要贪图更多的新领地,他如果想要在同萨拉丁开战前同我打一架,那就放马过来!” 盖里斯向信使做出了如此回应,对此信使则表示,他将一五一十的告诉雷纳德。 …… 荒原里,一条长龙行进着,雷纳德带领着自己大半的兵力,自卡拉克堡附近出发。 三千人的队伍,被分为前中后三军,绵延两里有余。 这支集结完毕的大军,刚一离开卡拉克城,盖里斯麾下那些新组建的轻骑兵部队,便快马加鞭的将消息传递回去。 两日后,在野外驻扎了一夜的雷纳德,再度启程时,便看到了这片外约旦高原上,那颗正在闪耀升起的明珠:阿尔哈迪镇。 这座昔日默默无名的小镇,现如今便是雷纳德也有所耳闻。 商人们将这里视为绿洲,视为安全的所在,他们在这里贸易,在这里消费。 对于这么一座新兴的异教徒城镇,雷纳德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他渴求这里的财富,渴求这里的穆斯林血流成河。 但现如今,他还要忍着,因为在现在这个关头,同盖里斯伊莎贝拉他们闹翻,容易因小失大。 当然,更关键的在于,在那小镇的前方,如今整齐列着一条快有千人规模的军阵。 是那近千人的部队,强行摁住了雷纳德心中的贪欲,让他不会去下达纵兵劫掠的命令。 对于盖里斯而言,他同样在观察着远方的雷纳德大军。 大军过道,从来不是什么儿戏,假道伐虢这个出自春秋的成语,可是天朝老祖宗血泪经验的凝结。 谁敢说雷纳德就是个好好先生,不会想着趁大军集结对阿尔哈迪镇来一波突袭? 为此,盖里斯不仅是集结了常备军,还将各个选区议会下,所有能够集结的民兵全部给拉了出来。 他需要向雷纳德证明一件事。 现如今的盖里斯领地已经羽翼丰满,不再是可以任他拿捏的一方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远处的雷纳德大军,终于来到了阿尔哈迪镇这边士兵们的眼前。 或许是出于示威的缘故,雷纳德强行要求他的部队,必须要从阿尔哈迪镇的正街上通过。 又是日万的一天,然后作为第三更,我还了一章,算了一下后还差1015、1115、1215,三个月票节点的欠章没更新。 (本章完) 144.第144章 大军过境 第144章 大军过境 大军过境可不是儿戏,雷纳德的三千士兵,在这个时代已经能够左右万人战役的胜败。 一个几百人的小镇,对于这三千士兵而言,连份甜点都谈不上,顷刻间就能屠灭。 因此,在收到雷纳德出兵的消息后,盖里斯就下令动员领地内的全部军事力量,严阵以待。 然后,在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盖里斯他们就又收到了一个口信。 雷纳德要求他的军队,要从阿尔哈迪镇的正街上穿越。 当然这个口信,明面上是传给伊莎贝拉的。 伊莎贝拉收到这份口信的时候,盖里斯、约翰、西蒙、乔治等人都在场。 头戴简易冠冕的伊莎贝拉没有直接回复信使,转而将目光看向了盖里斯他们。 约翰与乔治面色都隐有忧色,这种两支军队近距离接触的风险,确实很大。 这年头,各个封建领主,对自家军队的约束都相当有限,稍不留神发生摩擦,引发矛盾都不好收场。 可如果就因此拒绝对方的话,又会显得他们这边胆小怕事,届时传闻出去,会有一定的负面影响。 最终,还是盖里斯轻声说道:“无妨。” 伊莎贝拉也颔首示意,表明这是自己的意思。 现如今,这片领地还缺乏一个系统的中央机构,因而盖里斯的意思就是伊莎贝拉的意思,因而伊莎贝拉的意思,就是这片领地的意思。 …… 犹如长蛇的雷纳德军队移动了,他们如一根长矛,行走在这片高原上, 而在雷纳德骑马靠近城镇的时候,面色也略微凝重起来。 原先距离较远的时候,还看不太清,等近了时,他才意识到伊莎贝拉与盖里斯这两个家伙,在过去一年里给他整了一个多大的惊喜。 在左右各四名骑士的簇拥下,雷纳德骑着马走在军阵的最前方,因而也最先同伊莎贝拉会面。 少女没有骑在马上,只是穿着一身简朴的男装,头上戴着一个寻常冠冕凸显其身份。 因而当两人会面的时候,雷纳德居高临下,便是连下马的兴趣都无,伊莎贝拉却要抬起头仰望。 不过这却并没有显得伊莎贝拉就如何的卑微,因为在她的身后,是整整140名披甲士兵,以及六名骑在马上全副武装的骑士。 虽然说这些披甲士兵们,大多身穿的是甲,只有少量的士兵披着锁子甲。 可雷纳德军队中的披甲士兵,其实也就这个水准层次,锁子甲的装配率甚至还不如。 这年头欧洲常用的甲,是一种由厚实布或亚麻布层叠缝制而成的软甲,有时内部还填充了、动物毛发或其他柔软材料,如皮革之类,以增加缓冲能力。 就防护力而言,寻常未经细致打磨的刀剑,根本无法切开这种甲,在面对钝器打击的时候也能有所防护,能够有效降低箭矢的穿深,但在面对长矛的时候,就容易无能为力了。 因而,这个时期的法兰克人,普遍会将穿着甲的士兵认为是披甲士兵。 一支完整的140人的披甲步兵军阵,已经足以证明一位领主的身份了,这是伊莎贝拉在向雷纳德表明,她已经长大。 看着这位穿着男装,留着短发的殿下,雷纳德冷哼了一声。 “好久不见,伊莎贝拉。” “好久不见,雷纳德。” 两人的对话,简短而无趣,彼此之间形同陌路人,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便是那贵族间应有的礼仪,都被简化成了直呼其名。 伊莎贝拉让开道路,她身后的披甲士兵们,也随即变阵,迈着整齐步伐,在道路左右两侧站稳,替雷纳德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士兵让开条道路。 由此,雷纳德也一眼看穿了阿尔哈迪镇。 在这条正街上,每隔三步,便立着一个持握兵器的士兵,这些士兵的披甲率平均在30%到40%之间,与雷纳德的主力部队大致相当。 而在这条街的出口,那是一片金属在折射着耀目的光。当雷纳德领着先头部队,率先走入小镇后,便能感受到那清晰的敌意,周围的那些士兵们,是发自内心的仇恨自己。 他可以确定,如果有机会,那么那些士兵将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发起冲锋。 但他不在乎。 他所在乎的人,在这街道尽头。 盖里斯将这次欢迎仪式的重头戏放在了小镇的另一端。 与伊莎贝拉不同,盖里斯是骑在马上的,在他的身后,近百名骑马的军人。 其中有约有30人都披着锁子甲,他们没有外套罩袍,而是任由金属折射着阳光。 只不过这些骑马的人,在雷纳德眼里,还谈不上骑兵,大多数应该只是骑马步兵,只有少部分是清晰无误的轻骑兵。 “不错啊,小子,比我那个废物继子强多了,可以担的上一句白手起家了。” 雷纳德是看不上盖里斯这点家当的,但他也清楚,同他的继子汉弗莱相比,盖里斯的家庭并无什么值得称赞的。 若非其父亲死在了蒙吉萨战役中,麻风王觉得有所亏欠,盖里斯想在王宫中受训成为名骑士都不太可能。 但盖里斯对于雷纳德的称赞并无什么兴趣,而只是一个随意的礼节后,便示意身后那些骑马的人让开道路,叫雷纳德赶紧走。 在雷纳德的军队,从阿尔哈迪镇中横穿的过程中,盖里斯也略微估算了对方的军事实力。 三个千人规模的步兵大队,其中近一半的人身披甲,较少的人是锁子甲。 武器以长矛、戟、钉头锤、单手剑、强弩等为主,并没有多少长弓手。 至于雷纳德最为精锐的,便是那接近三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以及相应骑士侍从。 这些人构成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重骑兵部队,还有着近两百人的雇佣轻骑兵。 军容之盛,使得盖里斯身后的那些年轻人,那些帕拉丁侍从们,都不由得为之动容。 耶路撒冷王国是一个武德充沛的国家,虽然这个国家的法兰克人数量可能只有十几万,虽然这个国家的总人口只有四五十万。 但其在战争时期,所能动员出的兵力,却能达到两万人规模,快速动员的话,也能拉出一万人起步。 依托较同时期中东地区穆斯林军阀,更为高效的动员能力,耶路撒冷王国在萨拉丁崛起之前,可谓屡战屡胜。 纵然萨拉丁崛起之后,也被迎面一拳蒙吉萨战役,锤爆了他的三万大军。 哪怕后续萨拉丁从鲍德温身上找回了场子,可也有了ptsd,在自己实力积蓄到极限前,都与耶路撒冷王国保持着相对和平。 可以说,正是从盖里斯眼前经过的这支大军,维系着法兰克人对中东的殖民统治。 让法兰克人在这个公元12世纪,便有机会尝试如何殖民海外。 当然,像这样一支军队,也并非不存在缺陷。 而且那缺陷更是大的要命。 在盖里斯眼中,雷纳德的这支三千人军团,没有区分出明确的辅兵,或者说他们就是把寻常步兵作为辅兵使用。 直接点说就是,这三千人的军团,其后勤可不是一般的糟,而是非常糟。 有的只是二十几辆随军马车,拉着许多物资,放着一些杂乱的武器或者营具之类。 当然,这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中世纪欧洲常见的战争,其作战半径,很少有超过三百公里范围的。 三百公里的作战半径,携带10日口粮,基本就能完成行军任务,根本不需要专门的、额外的后勤部队。 然而一旦陷入大规模兵团作战,或者真正意义上的远征时,那么法兰克人的行军,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之前,必然陷入一团乱麻的僵局灾难中。 1095年东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科穆宁向天主教罗马教廷求援,教皇乌尔班二世回应了对方,由此拉开了一次又一次灾难的序幕。 (本章完) 145.第145章 我们需要直面历史 第145章 我们需要直面历史 雷纳德的大军远去了,集结起来的民兵也开始遣散,但各个民兵连队的连长、以及民兵连队一半的排长,都被留了下来。 除了他们外,还有耶路撒冷王国军中的连长、排长以及士兵代表,加上那些帕拉丁代表。 这些人在盖里斯的带领下,走进阿尔哈迪镇学校的教室。 按照各自的隶属关系,众人落座。 现如今这地盘扩的越大,组织里的人手越多,像这样,能够拉着连排级指挥员、加上士兵代表亲自开会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盖里斯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给大家上堂课,顺带开个会统一思想。 在开会之前,盖里斯先是将目光扫过整个教室,这些人中有的是盖里斯熟悉面孔,还有的则是初次见面。 特别是民兵那边,相当多的排长,其实都是地方选区议会,或者村社自行任命的,与盖里斯是初次见面。 他们看待盖里斯的神情,就显得尤为狂热。 “大家,上午好!” “先知,上午好!” 伴随着简单的问候,今天的讲课也就开始了。 “大家也都清楚,现如今圣地战事在即,萨拉丁同王国之间必有一战,我拒绝了雷纳德那边的参战邀请,因为我觉得无论是萨拉丁取胜,又或者王国取胜,对你们都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参与这次战争,对自己有什么帮助的话,在座各位其实可以站出来说说。” 在盖里斯的眼中,有一些人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站出来。 “战争总要有一个由头,为了土地、为了财富、为了信仰……” “但,信仰是谁的信仰?土地是谁的土地?财富是谁的财富?” “现如今,我已经替你们带来了,那旧时被罪人所遮蔽的真相,你们中还有人想要去为罪人的信仰作战?” “至于土地,土地从不属于某个人,那是吾父给予吾等的恩赐,我们以自食其力为荣,在外约旦,有着大片的荒地等人去开拓,我们缺少的是发掘土地财富的双手,而不是去贪图更多的土地。” “而财富呢?用刀剑去抢夺财富?!” “笑话!抢劫的啊,你自己也被抢劫;劫掠的啊,别人也必劫掠你;当你停止抢劫,别人必会对你施加惩罚!” “一人建筑,一人拆毁,除劳苦外,为你们有什么好处!” “一人祈福,一人诅咒,吾父究竟要俯听谁的呼声﹖” 盖里斯的语调渐渐高了起来,他不希望眼前的这些学生,忘记了自己为何拿起武器。 在他的设计中,教团武士根本不是军人,而是要去以美德、以知识、以刀剑,同这世界上种种残害民众百姓之物作战。 耶路撒冷王国军,应当是要为回应百姓的呼声而拿起武器,他们只因是为了解放而存在。 至于民兵,他们一方面是前两者的预备役、是补充,但他们最大的作用在于保护自己,保护家园免于遭到各种“盗匪”的侵害,他们要保卫自己所产出的粮食,保卫自己的财富。 “我知道这世界如同一条漆黑隧道,漫长到没有尽头。我们脚下的大地,流淌着泪与血,乃一涕泣之谷。” “因而将会有人成为战士,时刻准备战斗,同那些属气血的、同那些无形的、同那些空气中属恶灵的战斗。” “但你们不要忘了,我们的战斗是为了缔造和平,不是为了消灭敌人、抢夺战利品。” “披上盔甲是为了脱去盔甲,拿起武器是为了放下武器,铸犁为剑、铸镰为枪是为了有朝一日铸剑为犁、铸枪为镰!” “若是有一日,你们战斗只是为了战斗,是为了去欺压弱者、抢夺财富,那么持剑者将成为剑的奴隶,屠龙者将化作恶龙!” “到那时吾兄的话,就要灵验了。” “记住:凡持剑的,必死在剑下。” 这是一次思想教育,盖里斯却表现的格外激动。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新事物没有。】许多事,盖里斯已经预见了,可他还是要竭尽全力的去避免、去拖延。 他希望,哪怕只是一时的闪耀,点亮火把照亮道路,他也希望这火把能烧的更久些,能够坚持到长夜结束,迎接那真正的太阳临世。 在此之后,盖里斯又向在场的这些人讲述起历史。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 盖里斯需要将十字军运动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讲解出来,让在场的这些人明白十字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而达到祛魅的目的。 有关耶路撒冷的故事,要从公元前10世纪说起, 那时候,古之以色列的国王大卫,也就是那投石索杀了巨人歌利亚的大卫。 他征服了耶布斯,将城市改名为耶路撒冷,并在此建立了王宫,建立了以耶路撒冷为首都的统一王国。 从那个时候,开始耶路撒冷在犹太人心中就有神圣的地位。 后来1世纪的时候,盖里斯的兄弟耶稣活跃了起来,为了承担世人的罪孽,救赎世人,自愿被钉上了十字架。 从那之后,基督教也将耶路撒冷视为圣地。 再后来,621年的时候,穆圣被天使接到了耶路撒冷,从那里登天,拜访了七重天,并与先知们会面,最后见到真主。 因此,耶路撒冷也被伊斯兰教视为第三圣地,排在耶路撒冷前面的是麦加和麦地那。 后续的阿拉伯大征服开始,阿拉伯人在637年,也就是整整550年前从东罗马帝国手中征服了耶路撒冷。 然而那个时候的罗马教廷,对于耶路撒冷的沦丧毫不关心。 直到1095年,东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科穆宁向天主教罗马教廷求援。 当时的教皇乌尔班二世权位不稳,他急需一件可以鼓舞西欧宗教狂热的事情,来加固自己的权位。 他回应了阿莱克修斯一世,并前往了法国的克莱蒙,在那里展开一次演讲。 教皇乌尔班二世将耶路撒冷的沦陷,描绘成前不久刚发生,将同样信仰唯一真神的穆斯林,说成亵渎神灵的异教徒,指责穆斯林屠杀基督徒、摧毁教堂。 靠着这手虚空捏牌,教皇乌尔班二世将十字架包装成了正义的一方。 然后他又说巴勒斯坦是迦南地,有着无穷富饶与美好,声称参与十字军的人将获得完全赦免,强调这是一个重获圣地、为主而战的好机会。 简单说就是,杀异教徒可以上天堂,抢异教徒的钱财不算抢,夺回圣地人人有功。 由此拉开了一次又一次灾难的序幕。 “从一开始十字军就是一次灾难。”盖里斯如此强调着, “数万人被教皇那莫名其妙的理由鼓动,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徒步行军几千公里。” “那些人,那些贵族领主,在出发东征前,丧尽天良的掠夺他们的农民。对于那些东征的骑士们而言,既然参与十字军可以洗清罪孽,那么何不再多犯下些罪孽呢!” “在那一路的行军中,他们补给粮食的唯一方法是抢劫,十字军抢过匈牙利人、保加利亚人、抢过希腊人……” “洛林的骑士抢遍了色雷斯,南意大利的骑士还要加上马其顿和伊庇鲁斯。而法国骑士们则对达尔马提亚下了狠手……” “不少十字军队伍遭到还击,连圣地的边缘都未触及,就被同属于基督教世界的军队击溃乃至于全歼。”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十字军在欧洲的伤亡之众,乃至于血染多瑙河水,使之成为红色,顺流而下的尸体密布河面,使人见不到流水……” “这是主的旨意?吾父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让他的战士去劫掠他的子民?!然后死在欧洲?!” “去掉那些蛇蝎的谎言,我们需要直面历史。” 第二更,今晚应该还会有两更。 (本章完) 146.第146章 无火的战争便如缺芥末酱的香肠 第146章 无火的战争便如缺芥末酱的香肠 耶路撒冷王国,自建立起开始,就面临着内部撕裂的问题。 征服者与原住民分属两个民族就算了,还分属两个信仰。 从语言、文字、文化、宗教、甚至是外貌,都可以明确的区分出阿拉伯人与法兰克人之间的区别。 同时法兰克人又不是什么小民族,在耶路撒冷法兰克人被指代成一切信仰天主教的西欧人,背后是有着整个西欧支撑,几千万“同族”摆在那里。 耶路撒冷王国的法兰克人,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向被征服的民族进行学习融合。 而阿拉伯人也一样,穆圣教诲以及他传下来的《古兰经》加上阿拉伯语,和思想钢印似的戳在阿拉伯人的精神中。 在耶路撒冷王国外有着也同样有着两千万起步的“同族”。 两个庞大的族群,亦如巨人一般隔着地中海彼此对峙。 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弹丸之地,便仿佛这两个巨人,隔着一堵墙在用小拇指进行角力。 彼此看对方不爽,却又没法冲过去拼个你死我活,只能让各自的小拇指受到摧残。 融合?怎么融合。 只能是用一种新的身份认同,取代旧的身份认同罢了。 而在用新的身份认同,取代旧身份认同之前,盖里斯需要让耶路撒冷境内的两个族群达成谅解。 现如今,在这个教室中,有着法兰克人、也同样有着不少穆斯林,他们都成为了彼此战斗的兄弟。 可这只是暂时的,等日后民族情绪、宗教情绪高涨的时候,过去的一切历史都会是他们彼此厮杀的理由。 因而盖里斯需要做到一件事:还原历史的真相。 相比去扭曲历史,从而赢得片面的胜负,盖里斯需要的是让耶路撒冷王国里的两个族群,彼此谅解。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但那些事是有原因的,今时今日便该一同作为战斗兄弟,将过往的错误用罪人或说谎者的鲜血清洗。 “诸位,历史的审判就是最后的审判,我们不能在历史面前无所作为。” “我们必须正视历史的苦难,记住我们的真实过去,但那不是为了将仇恨延续,而是要避免已有之事再度发生,我们要跳出历史的轮回。” “我们不能任由如教皇乌尔班二世那样的人,肆意篡改历史,然后被谎言鼓动。” “当我们彼此因为虚假的故事,而将刀剑指向彼此的时候,便背离了正确的道路,将天国的大门再度合上。” “今天的课上完了,希望大家能够有所触动。” 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许多人或许不能理解盖里斯的真意,但那真挚的情感却做不得假。 在阿尔哈迪镇,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谅解的种子已经播下,需要的是以两族之间共同的鲜血予以浇灌,方能建立一个全新的认同。 看着台下那些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不同面庞,在盖里斯看来。 有关建立起亚嫩郡的设想,现在也该确实推动了。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着这片土地上,也该准备离开亚嫩,前往一片新的信仰荒野。 就比如说,雷纳德的老巢卡拉克堡。 卡拉克堡旁边有个卡拉克城,那里是外约旦领地的核心。 也是外约旦商路上最为耀眼的宝石,那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中世纪城市,有着数千的城镇居民。 …… 雷纳德是没想到,自己这前脚刚走,后脚盖里斯就开始考虑接收遗产的事了。 现在的他还在考虑如何调兵遣将,思考怎么打赢萨拉丁。 同过去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相比,耶路撒冷王国的军事技艺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表现。 虽然后勤组织能力,依旧是那个鸟样子吧,但反正也不打算进行上千公里的远征,故而问题不大。 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他们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通信概念,各个领主军队之间,会保持一个较为密切的通信,从而方便各自知晓友军的位置。 圣城耶路撒冷,收到雷纳德出兵的信息后,就以每两日一份信的频率,同雷纳德进行沟通。 由于彼此间距离并不算特别远,基本上收到信的时候,不会延迟两日。 “等等,一开始不是说耶路撒冷集结吗?前两天改成了去阿卡?怎么又成要去的黎波里了?还要求我10日内抵达?这、这不是开玩笑嘛!” 在行军途中,接到最新信件的雷纳德有些忍不了,是真想现在就冲到居伊面前,把那群虫豸给挨个骂一顿。 那帮废物、虫豸、垃圾到底懂不懂打仗啊! 一开始的时候,说集结地点是圣城耶路撒冷,等雷纳德出兵三天之后,就把集结地点改成了阿卡。当然,阿卡是好地方,和耶路撒冷那个居于内陆的圣城相比,阿卡作为耶路撒冷最大的港口,才是王国的经济中心。 如果真要类比的话,阿卡或许近似于上海吧。 都是大港口,都是经济中心,物价都高的离谱,都是外国人最喜欢待的城市…… 在雷纳德看来,从军事角度来说,以一个大港口作为集结地,其实是颇为不错的选择。 毕竟,可以通过港口高效购买国外的粮食,来维持军队的给养。 也适合将乘船来到耶路撒冷的朝圣者组织起来,编排成志愿军。 而且,从阿卡抵达大马士革,只需要走150公里路,相对于从耶路撒冷发兵要更近。 再加上有传闻说萨拉丁的小股部队靠近了阿卡,为了避免王国的经济中心被威胁,改变集结地确实情有可原。 然后,在又走了两天后,雷纳德收到了新消息,他不用去阿卡了,直接带兵去的黎波里。 隔两天就换个集结地点,这朝令夕改的速度,属实是把雷纳德给整吓到了。 别过两天又收个消息,还要改集结地点吧! 面对雷纳德的疑问,送信的骑手连忙回答道:“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大人与萨拉丁间的密约暴露了,王上将要率军去质询。” “等等、密约?那事,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骑手有些尴尬,然后小声说道:“王上是才知道的,所以格外生气。” 雷纳德两眼望天,缓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将居伊扶上王位,是不是有点失了智。 早在1187年1月份的时候,萨拉丁的使团前往耶路撒冷进行游说,就已经传出谣言了。 因为西比拉撕毁诺言,导致居伊登上王位,然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被新王打压郁郁寡欢。 萨拉丁听闻该消息后,对雷蒙德的遭遇表示了极大的同情,据说还达成了密约,暗地许诺未来将扶持他称王,要助他夺取耶路撒冷的王位。 雷纳德觉得自己额头青筋暴起,不是、哪有真正的密约,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啊! 然后居伊那家伙,还之前一直没听过,等听到消息后,居然给当真?! 也可能不是当真,说不定单纯就是想去敲打一下雷蒙德。 可就算是想去敲打别人,拿一个狗都不信的谣言为由。 这是不是显得你一个国王格外没肚量? 是不是显得你一个耶路撒冷王国智力低下? 雷纳德深呼吸了几口气,对居伊的虫豸本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但那又如何呢?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不可能临时把国王给换了。 雷纳德硬着头皮,调整了行军方向,然后就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该死啊!去的黎波里的粮食没备够!” 为什么说朝令夕改是兵家大忌,因为很多时候计划的余量是不够的。 一开始前往圣城耶路撒冷,雷纳德的粮食绰绰有余,后来前往阿卡,他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因此多备了几日口粮。 等现在命令改成要去的黎波里,路程直接原地多了两倍啊!还让他10日内抵达,这意味着中间可能都没功夫重新采购军队口粮。 雷纳德觉得自己要被居伊给气晕。 然后他便看了一眼远方的那个村庄,现如今他的大军已经离开了外约旦领地,身处另外一个领主的地盘。 经过三秒钟的思虑,雷纳德便对一旁的骑士下令:“前方那个村庄有可能与异教徒勾结,你们给我去速速清查一下!” “是!” 那些骑士们一个个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他们自然是听明白了雷纳德话语的意思。 在几乎任何情况下,骑士与农民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彼此缺乏共情,有的往往便只有直来直去的刀剑,或者被点燃的焰火。 亨利五世曾言:没有火的战争就像没有芥末酱的香肠。 是时候该去烧些村庄,补充一下军队的补给了,哪怕,前面那个村庄是耶路撒冷王国治下的也一样。 第三更 (本章完) 147.第147章 “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 第147章 “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 6月是一个适合开战的日子,在6月里,叙利亚与巴勒斯坦的每一处村庄,都是现成的谷仓。 不论部队行至何处,只要看见炊烟升起,便知道自己不会饿肚子。 编年史家让·德·伟内特,写过这么一段话: 【贵族唯一的欲念就是迫害农民,让他们劳役至死,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毫无保护。】 【于是,悲惨的农民遭受了来自各方的迫害,无论来自朋友还是敌人。】 【他们必须向双方交贡金,才能耕种自己的葡萄园和田地。】 在这个时代,如果农民们不拿起武器成为民兵,如果他们不学会为自己而战,终究不过是待宰的肥羊罢了。 雷纳德肆无忌惮的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境内,率先点起了战争的烈焰。 与此同时,身处大马士革的萨拉丁,也开始调动起部队。 身处书房中的萨拉丁,其面前是一副叙利亚巴勒斯坦的地图,其中详细标明了许多内容,其中包括了道路、城镇、较大的村庄、地形的高差……至于水源则额外标注的更加清晰。 在阿拉伯半岛这片土地上,决定胜负的因素要比许多人想的更多,而有关水源导致的胜败,则比所有不读历史的人要预想的更多! 借助阿拉伯商人,所搭建出来的情报网,萨拉丁对耶路撒冷方面所知的信息,要比耶路撒冷对萨拉丁所知的信息多很多。 因而,在雷纳德出兵后的不久,萨拉丁就得知这条消息了。 “阿夫达尔的行动,是比较成功的,他将法兰克人之王的注意力,从耶路撒冷调动到了阿卡,这样一来雷纳德的行军路线就会改变,由于水源的缘故,他的行军路线也是能够预测的,应该是只会沿着约旦河行动。” 如此说着,萨拉丁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向其问道。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他的一旁是青狼穆扎法尔。 他昔日曾与萨拉丁为敌,亲自率军攻破过萨拉丁的左翼,在战场上与萨拉丁相杀。 但青狼穆扎法尔在意识到赞吉德王朝只剩下一群虫豸,再也没有努尔丁那样的枭雄人物后,便果断良禽择木而栖,选择投奔萨拉丁。 对于这么一员猛将的归顺,萨拉丁展现出了与其他苏丹截然不同的气度。 萨拉丁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了这位归顺之人,还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对方。 萨拉丁的秘书、历史学家伊玛德丁·伊斯法罕尼这样描述青狼穆扎法尔:他胆大包天,是深思熟虑的英雄,是直奔目标的雄狮,是最可靠、最坚定的领袖。 当萨拉丁问及青狼穆扎法尔的想法时,他自然明白萨拉丁的意思。 这次战争的由头便是雷纳德撕毁停战协议,萨拉丁自身也是被架在火上烤。 如果能够在大军决战前,将雷纳德擒获,那么对于耶路撒冷王国的士气是莫大打击。 而在大马士革的穆斯林们看来,也算是提前完成了战争目标,完成了对法兰克人的惩戒。 青狼穆扎法尔微微颔首,然后他说道:“大人,我将会摘下他的脑袋,送到您面前。” “很好,你需要多少人?。” “我率领本部的四千人足矣。”青狼穆扎法尔显得格外有信心,这四千人是他的基本盘,常年跟随他作战。 但萨拉丁听到这个数字后,皱了下眉头。 “四千人……” “从我直属的马穆鲁克部队中抽调一支给你,再加上额外的志愿军,凑出七千人吧。” 讲实话,萨拉丁多年以来的经验,一直在告诉自己一件事:虽然军队太多不容易调遣,但能够在士兵数量上压倒敌人,会更容易取胜。过于精妙的战术,是萨拉丁一直以来都难以掌握的,他似乎天生就缺乏那种战术家应有的直觉。 为此,萨拉丁只能在战斗开始之前、于战场之外,将一切都做到最好,然后再由真主决定战争的胜负。 青狼穆扎法尔皱了一下眉头,但他没有拒绝萨拉丁的好意。 这个时代的中东地区,有着与西欧或天朝截然不同的政治逻辑。 如果要让盖里斯来评价的话,他会说自打阿拉伯人征服波斯之后,中东这片热土便沾染上了波斯人对“圣主”的崇拜,推崇起绝对专制之人。 当然所谓的“圣主”与之一体两面的便是暴君。 圣主的绝对专制,其实也意味着暴君的绝对专制。 而圣主也好、暴君也罢,他们对于建设约束自己的制度,都往往是一个蔑视的态度,他们如同推倒玩具一般肆意妄为。 以至于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帝国以及奥斯曼帝国,比起这些暴君都要更加成体系,都要更加懂得尊重政治。 当塞尔柱帝国崩解之后,中东这片热土便沦为了这些“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的乐园。 苏丹们拥有所有的世俗权力,肆意安排官员,发布任何法律条文,拥有最高司法权,既是法律的制定者,也是法律的执行者,并且是国家所有土地和资源的名义所有者。 苏丹是国家的最高军事统帅,甚至能通过垄断军事资源和对马匹、武器的严格管控来确保军队效忠自己。 苏丹对国家的经济资源有着几乎绝对的控制权,包括土地分配、税收制度和贸易管理。 然而所谓的“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往往也只是一个个小丑罢了。 作为体制的破坏者,绝大多数苏丹,根本没有朝堂一说,他们无法将这些名义上的权力,经由一个体制转变成国家。 他们所能够命令与影响的范围,都仅限于自己的身边,他们难以通过一个成熟的体制将自己的意志转变成国家的意志。 这个时代的所谓苏丹国,根本谈不上国家,而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军阀势力罢了。 所谓的政教合一,更是一纸空文,因为政教合一至少是一种政治制度。 苏丹们却并非通过明确的制度来安排宗教,而是依靠自身的军队与权威,如同玩弄提线木偶一般,操弄伊斯兰教。 这种无人制约的权力,使得他们根本不需要尊重所谓的传统,可以依托军队将一切的暴政肆意推行。 当然、作为代价,这年头的中东王朝,基本没有能传承超过三代的…… 算是一个超大号、持续了几百年的唐末加五代十国,就格外的哈人。 耶路撒冷王国,之所以能靠着十几万法兰克人,就在中东这片热土坚持88年,显然还是周边的穆斯林军阀们太过废拉。 以至于麻风王,是真有脸敢说自己替巴勒斯坦带来了和平的秩序…… 同这群不知国家体制为何物的“绝对专制之人”相比,法兰克人的封建贵族共和体系,都算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存在了。 纵然萨拉丁是苏丹中的异类,懂得建设城市,会去试图调和伊斯兰各个派系的利益,但其依旧是权威本身。 苏丹这个词的意译,就是“权威”或“力量”。 因此,哪怕青狼穆扎法尔觉得没什么必要,不需要多带上三千陌生军队参战,可他还是没有拒绝萨拉丁。 因为犯不着、也不合适。 这苏丹给自己多加几千人,哪还有回绝的道理呢? 第四更,还差1215月票、1315月票、1415月票三章欠更没还。 (本章完) 148.第148章 最壮丽 最动人 最富英雄色彩 最为光荣 第148章 最壮丽 最动人 最富英雄色彩 最为光荣 盖里斯推开自己书房的门,在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带起阵阵陈旧的纸页香气。 夕阳从狭小的窗中射入,斜斜地洒在书房内,在书房的一角,一个落座在长凳上的纤细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的身形略微单薄,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袍,柔软的棕发在阳光下闪烁出浅浅的金红色泽。 微风透过半开的门拂过她的发丝,带动着那几缕细发,仿佛金线织就的微光在她耳边流转。 伊莎贝拉就这么静静等候着,直到她与盖里斯对望才露出微笑。 盖里斯的上课,并不是一堂就结束了,事实上这将会是持续一周,面对领地内各个人群的授课。 除去那些军队中的指挥员,盖里斯还要去面对伊玛目们、最初与自己一同来到亚嫩的骑士们、那些法兰克人与穆斯林们的村社代表…… 这一次次的授课,都是将过往的真实例举出来。 伊莎贝拉自然也是听过许多次,但她始终都觉得有些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也因此,当天见到盖里斯后,便直言问道:“你不觉得自己所说的,都太直白了吗?” 如今的伊莎贝拉,虽然依旧留着短发,但已经遮掩不住她的性别了。 当然,这不是说她变得如何柔美,反倒是变得愈发自信起来,更加的善于直观表达自己心中想法。 “直白?”盖里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伊莎贝拉的意思。 “我是说,农民们其实本不关心过去的历史,现如今你却反复强调,这难道不会让他们意识到本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些话伊莎贝拉是不会在外面说的,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都秉持着谨言慎行的态度,避免被有心人做文章,或者传出什么不好的迹象。 唯有与盖里斯独处的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将心中隐忧说出来。 “伊莎、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如此说着,盖里斯也坐在了长条木凳上,与少女肩并着肩,让对方依靠过来。 “嗯?” “历史是没法遮掩的,现在的农民们不知道不关心,那是因为生活的压力,迫使他们没有精力去回首过去。” “可、当天国临近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不再饥饿的时候,他们有机会去学习自己民族文字的时候。” “他们就会翻开那些沾灰的史书,从前人的文字记录中了解过往的事。” “但那些史书是谁写的?是教皇乌尔班二世那样的教士书写,是见证过大屠杀的伊斯兰教学者书写,他们的文字中必然充满了仇恨。” 少女搂着盖里斯的右臂,将脑袋搭在了盖里斯肩上,就这么沉默的细心听着。 “到那时,会如何?分明天国即将临近,可族群之间彼此视如仇寇,那些死去的人活在后人的心中,驱使着后人因为前人留下的纸张而再度彼此相杀。” “族群之间的仇杀一旦再度兴起,势必永无休止,到那时、便是刚刚被打开到门缝的天国之门,亦会因为大地上的无尽战争而合上” “我们能够去遮掩历史吗?在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弹丸之地外,有着数千万人记录着历史,因而历史是不会被遗忘的,但书写历史的人却会往里面加入自己的仇恨。” “因而,在那些如教皇乌尔班二世这种人物的历史观点,灌输进民众脑海中前,我要先告诉他们历史真相。” 听着盖里斯的话,伊莎贝拉微微念叨了一个词:“真相……” 真的存在历史真相吗? 对于伊莎贝拉这样出身王室的人而言,自然是知道君王将会如何操弄打扮所谓的历史。 “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什么民族冲突,整个十字军过程中,什么样的人死最多?!” “是那些王公贵族、封建领主、伊斯兰苏丹或埃米尔吗?” “是被教皇鼓动而踏上无望征途的穷人们,是耶路撒冷城市里无望坚守的穷人们。” “如果不去让穷人们富有,不去卸掉他们背上的十字架,我觉得这是无耻的。” “因为在残害穷人们这件事上,封建领主与苏丹、埃米尔和包税人们,才是精于此道。” “穷人们一生的欲望,不过是食用自己的干面包,在田地里自己的绵羊旁,或在自己的破旧屋子里睡个好觉罢了。”“无论是基督徒又或者是穆斯林,只有这些穷人们,意识到是谁在驱使着他们彼此相杀后,并将矛头指向那些罪人们,一同为彼此流下鲜血,他们才有可能彼此谅解。” “鲜血铸就的仇恨,唯有鲜血才能清洗。” 伊莎贝拉听着盖里斯的话语,自然是明白了盖里斯的意思。 农民们不在乎历史,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精力回望过去,然而当他们吃饱饭后有机会去看书时,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盖里斯需要给出一个,同教士们记载所截然不同的说法,让农民们将他们不满的矛头指向天空,而非对着彼此的近人。 “伊莎、时间不多了,有关亚嫩郡的建立,需要加快进度了,在我离开这里后,让老约翰担任郡守吧,你多帮帮他,西蒙那边将会以帕拉丁的身份充当教团负责人。” “嗯。” 少女的细微答复中,夹杂着一丝的不舍。但她清楚一件事,盖里斯不可能成为发号施令的君王。 盖里斯是先知。 君王是依托自己的权位与军队,居高临下的发布法令,驱使着臣民服从自己。 但先知同君王不一样,先知是要将神的旨意传遍四方,是要将自己融入穷人的海洋中,是先知牺牲了自己、做出了榜样,得到民众们的自发拥戴后,才能掀起滔天巨浪。 耶稣走遍了巴勒斯坦、使徒保罗游历罗马帝国、穆罕默德前往了麦地那…… 也正因如此,史书中所记载的君王固然许多,但当他们的国破灭后,便容易被世人遗忘。 可先知留下的思想,却能在人心中世代相传。 “最初的基督徒,其实便来自社会的最低层,他们是穷人、被驱逐离开家园者、被指责者、他们是奴隶、被剥夺了一切权利的自由民,以及被债务重压弄得破产的小自耕农。” “我要让基督教回到它的根源,回到它最壮丽、最动人、最富英雄色彩、最光荣的历史。” 少女有的只能是一句低声鼓励,她根本不可能将这个男人束缚在自己的身边。 “必然会成功的。” …… 雷纳德的部队从阿尔哈迪镇前经过的时候,盖里斯就已经知道战争开始了,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他想抓住这个窗口期快速发展,那么势必要离开亚嫩河谷地带,但在那之前,亚嫩河谷这片领地,还缺失最后一块拼图——亚嫩河谷的中央权力机构。 盖里斯不能如这个时代的苏丹一般,将自己化作“无限权力之人”。 那种所谓的“无限权力”仅仅是一种自称罢了,他们的法令无法执行,他们的意志不能贯彻,世界成了他们的游乐场,然而却没多少人会发自内心的遵从一个“孩子”的命令。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效忠,不存在莫名其妙的肝脑涂地。 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再加上盖里斯需要不断的传教,他将会前往一处又一处信仰的前线,不可能时刻待在老巢隔空指挥。 盖里斯需要一套脱离了自己,依旧能够运转的政治体系。 如果说传统的封建秩序,是自上而下的分封,那么盖里斯就需要将自上而下,变成自下而上。 在封建秩序里,是先有了君王,然后将土地分封给高阶贵族,再由高阶贵族将土地分封给低阶贵族。 每一次分封,都意味着下级贵族用提供兵员缴纳税金,来回报上级贵族赐予的土地。 在盖里斯构建的新体系中,则截然相反。 一更 (本章完) 149.第149章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第149章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最开始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他们构成了家庭,又由家庭组建出村社,再以村社推举出代表参与选区议会,协调自己村社与附近村社的关系。 这两级架构,都是近乎纯粹的乡村自治,彼此之间并无权利与义务的束缚。 教团在这个层级里,其实更多是一个顾问角色,向信众们提供服务。 教团的帕拉丁与神父们,要带去先进的知识,替他们解答万事万物,引导着他们发展生产力,治愈他们的疾病,带领着信众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不是什么官员,而是为信众服务之人。 但这种自治是有极限的,村社里的人依靠着彼此的熟悉,能够了解彼此,村社与村社之间更多的是协调。 而再往上走的时候,也就是郡一级,就不能指望那些村社的头头能完成自治了。 穆斯林那边还好,他们平均文化水准比较高,有着充足的自治经验。 不少村社里的头面人物,如伊玛目这种甚至谈得上博学多识,而塔里克那种也有着充足的经商经验,他们能够很好的理解,上万人规模的吃喝拉撒将意味着什么。 法兰克人这边就不行,法兰克人这边不行到什么地步呢? 不行到连个士绅乡贤都找不出来…… 罗素他爹,也就是一开始请盖里斯吃饭过夜的那个卡多索,已经是法兰克人老农这边文化上最能拿得出手的等次了。 然而,就那个文化程度……现如今已经不如他儿子了。 通常来说早期的议会自治体制,实质上会演变成士绅把控地方权力,可目前,法兰克人连士绅群体都还没出现,就怪原始的嘞。 因而,在郡一级的层次上,虽然依旧存在一个郡议会,用于协调沟通各个村落。但盖里斯还是安排了约翰来充当郡守。 避免法兰克人这边,因为文化水准过于低下,被穆斯林那边牵着鼻子走。 远方的山峦如黛青般绵延,连成一条无尽的弧线,将远处的天空与大地相接。 在这片湛蓝天空下,盖里斯就拉着老约翰还有西蒙谈心。 等自己离开阿尔哈迪镇,走出亚嫩河谷地带的时候,这里的主事人便是他们两个了。 老约翰充当郡守,统筹行政管理和税收征管,他要慢慢搭建出一个郡一级的公务员政府。 教团那边目前真正拥有司铎位格,也就是高阶教士身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西蒙、一个是阿尔乔斯。 西蒙是目前唯一一名正式的帕拉丁,依照教团中的层次,正式的帕拉丁也是领受了神印、肖似基督,有资格去举办典礼,拥有着与司铎(神父)相当的位格。 阿尔乔斯那人才刚刚过来,盖里斯虽然承认了对方的司铎身份,但显然不可能让他去负责教团事务。 因此,长期跟随盖里斯,接受过盖里斯耳濡目染教导的西蒙,会在盖里斯离开后负责教团事务。 至于耶路撒冷王国军,就目前来说,依旧是将伊莎贝拉视为名义上的最高领袖,盖里斯也信任伊莎贝拉能够稳住局面。 因而在这片荒原上,他要将最后的一些事情交代清楚,希望约翰、西蒙、伊莎贝拉三人能够通力合作。 “约翰、西蒙,你们要记住,只有彻底破坏现行的封建秩序,对领主所有制进行彻底的改造,进行一场社会改革才会结束封建依附。只有这样,才会向天国过渡,或者至少使这种过渡成为可能。” “从今往后,不再会有任何的封建领主占据土地,强迫他治下的百姓向领主效忠。” “事实上,作为国家的公民,他们宣誓效忠的对象,只会是国家本身,而国家对公民亦要提供与之纳税服役相匹配的公共服务。” “关于穆斯林苏丹国的情况,我已经和你们讲过了,所谓的‘圣主’他们与暴君必然是一体两面,只有缔造了暴君的制度,才能够缔造出‘圣主’。” “阿拉伯人在文化与科技上有着卓越的表现,但他们在政治与军事上是什么水准,你们也都清楚。” “现如今的这些苏丹国,根本不配称之为国家,而法兰克人的国家,也只是法兰克人贵族群体的国家罢了。” “当无论法兰克人、又或者穆斯林撒拉逊人,他们都坚信自己是耶路撒冷国家的公民时,天国的基础也就有了。” “我们要以公民的国家取代贵族的国家,要以对国家的认同优先于对民族的认同。” “因为只有当国家成为大多数人的国家时,这个国才会发出万民口中的天主之言,向世人宣布: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 盖里斯立在西蒙与约翰的面前,看着他们二人的神色与之交谈,回答他们的疑问。 【法利赛人问:“主的国几时来到?”耶稣回答说:“主的国来到,不是眼所能见的;人也不得说:‘看哪,在这里!’或‘在那里!’因为主的国就在你们心里。”】 ——《路加福音》17:20-21 风起了,旧的世代即将终了。 伴随着耶路撒冷王国大军的集结,一次大战不可避免。到那时,整个圣地到处都将是杀戮、哭泣、饥荒与战乱。 这一次战争,将会提供给盖里斯一个走出亚嫩的机会,耶路撒冷王国将没有精力关注自己。 他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南方,在那里、雷纳德的老巢卡拉克堡,在盖里斯看来已经敞开了大门。 …… 雷纳德自然是不清楚盖里斯的算盘如何,现如今的他有着更紧要的问题需要处理。 食物通过劫掠村庄已经得到了补充,而水源的话因为是依托约旦河向北行军的缘故,目前也不缺。 但问题在于他向外派出的土科波轻骑兵,带回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所谓土科波一词,指代的便是接纳了基督教信仰的突厥人,这些人有不少是混血种,从自己的母亲那里接受了基督教信仰。 由于不被传统的突厥部落所容,土科波们往往会选择离开家乡,转而成为一名雇佣兵。 当然,相当多的土科波,其实是为了给耶路撒冷王国当雇佣兵,所以改宗。 毕竟是要恰饭的嘛。 基本上耶路撒冷王国的轻骑兵,便都是由这些土科波们组成。 “超过四个的千人队?” 土科波带来的消息,使得雷纳德有些难以置信,萨拉丁那边的反应如此之快吗? 在耶路撒冷这边还在集结部队的时候,萨拉丁的先锋就已经突入耶路撒冷王国,并且大肆破坏附近的村庄。 这种直接将战火烧在对方领土上的行为,无疑是在破坏敌方的战争潜力,属于是主动帮对方坚壁清野了。 而土科波回报的消息,也替雷纳德带来了更明确的细节。 “自东北而来,前往正西?” 这个移动方向的话,显然是从大马士革出发,而如果直线延伸的话,势必会经过是拿撒勒…… 但敌人的目标会是拿撒勒吗?雷纳德活了六十多年的脑子,细细思虑了一番。 虽然说拿撒勒是耶稣童年的老家,算是基督徒们心中比较神圣的地方,可就战略价值而言毫无意义。 因而不太可能作为第一手被进攻的对象。 如此一来,更大的可能是迂回才对。 迂回?迂回的目的是为了避开太巴列城,而如今王国主力部队集结的地点,也已经变成了的黎波里。 那么?阿卡成了空当?! 确实,只有阿卡那种重要的城市,才值得被萨拉丁先手进攻。 雷纳德近乎第一时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或许在战略层次上,他远不如萨拉丁那种人物。 可他对战争中的战术细节的敏锐程度,却就有着极强的天赋。 当初他能率着几百骑士,在萨拉丁的三万部队中穿插,直袭萨拉丁,就是明证。 可以说,他同萨拉丁之间的对抗,便仿若是用微操对抗运营。 然后雷纳德,又意识到一个更加危险的可能,如果的黎波里伯爵真同萨拉丁达成了什么密约,又通过公之于众的方式消除其他人对他的怀疑,这岂不是更加危险! 到时候就变成了:的黎波里伯爵原地跳反吸引王国大军集结,萨拉丁的先锋兵分几路,直接来个乘虚而入,使得王国军队被腹背夹击! 种种可能性,在雷纳德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种种最坏的可能,都在被雷纳德所预料着。 雷纳德舔了舔自己嘴唇,然后他做出了一个果断决定。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二更,还有两个加更,同样是在12点前,现在每天日更过万,有些头昏脑涨了,e=(o`*)))唉 (本章完) 150.第150章 不智 不义 不勇 不节! 第150章 不智 不义 不勇 不节! 基于对自己的信心,四五千的穆斯林敌军,压根没被他放在眼里,想那么多作甚,只要将萨拉丁派来的军队、挨个吃掉,这次的战争也就赢了。 “通知全军,立即补充水源,原地休息,抛弃不必要的辎重,待得四声号响后,即刻上路。” 远方的村庄中升腾起黑烟,向雷纳德宣示着敌军动向,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砍点什么了。 在中东这片土地上,河流作为生命之源的地位,要比之其他大多数地方都更加明确。 正是一条条河流,奠定了中东地区,孤岛绿洲文明的模式。 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成就了两河流域,为阿拉伯文明的核心之一巴格达,带去了丰足的水源。 哈布尔河、亚尔穆克河、奥伦特斯河,支撑起了叙利亚发达的小麦耕种农业,使得叙利亚小麦享誉东地中海。 尼罗河更是诞生了数千年的文明古国埃及,那里的耕地享受着神赐的河流沃土。 而在巴勒斯坦,最为重要、最为神圣的河流,毋庸置疑是约旦河。 这条河水比之撒烈溪、亚嫩河、雅博河……之类要神圣的许多。 且不谈约旦河在这迦南地的神圣,仅仅是她作为耶稣的受洗地,就已经被基督教冠以诸多美誉。 【耶稣受了洗,随即从水里上来。天忽然为他开了,他就看见神的灵仿佛鸽子降下,落在他身上。】 ——《马太福音》3:16 抛开神学上的意味,整条约旦河谷,可以看成是一个梯状的低沉谷,每一段在下游底下的河谷,总是比上游的那段谷地狭窄了一些。 约旦河的中段,到顶则是加利利海,或者说是加利利湖才对, 这个独特的地形,在遮蔽了雷纳德部队行军的踪迹同时,也使得他的部队要走上一段颇为艰难的上坡,才能再度休息。 走出约旦河谷的时候,则最为艰辛,要在短短几千米的距离上,从海平面以下200米,爬到海平面以上一百米,其中最为、最为、陡峭的部分,竟然要在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向上攀登200米海拔! 在这种地形上,一旦遭遇敌军,势必会被居高临下轻易击溃。 当然,雷纳德作为久经战阵的老将,他对于行军中应当注意的各种大小细节,全部都能拿捏到位。 除去将军队分为前中后三段外,土科波轻骑兵们都在密切的侦察四周敌情,确保他的军队在最为脆弱的时候,不会被人所突袭。 然后那些来往的土科波轻骑兵,就替雷纳德带来了一个消息。 台地上有人,但却并非是敌军,而是雷纳德的老朋友。 烈日炙烤着旷野,天空如同一口翻滚的铁炉,向战场挥洒着无尽的热浪。 黄沙在狂风中卷起尘烟,染黄了圣殿骑士们的白色披风,唯有那八角十字红章,犹如烧灼过的烙印,仍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雷纳德在这6月里,顶着烈日迈过台地边缘时,便见到了自己的熟人。 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尔德站立在一处高地上,他的披风在烈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怒号的旌旗。 在大团长的身前,是近一百五十名骑士,以及三百训练有素的披甲军士。 那些骑士中身披白色披风用红十字的是圣殿骑士,身披黑色披风用白十字的是医院骑士。 他们是耶路撒冷武装力量中的中流砥柱。 大团长杰拉尔德将剑指向了天空,他大声呼喊! “主的战士们!” “你们披戴黑白色披风,是因为我们要保持纯洁,摒弃一切虚荣而转瞬即逝之物!” “财富、权势、凡尘的荣耀,这些东西就像沙漠中的幻象,一触即散! “我们将此等迷惑置于足下,因为我们是神的仆人,我们追寻的是更为高贵、更为永恒的荣耀!” “就像马加比人在上帝面前举剑,为了耶和华的律法与圣约奋战,我们也将不畏牺牲!我们为教会、为律法、为受难的基督的遗产而战! “我们才是马加比人的真正继承者!” 【孩子们!现今你们对法律应热诚服膺,应为我们祖先的盟约舍生致命。要怀念祖先当日所创的大业,这样才能获得无上的光荣和不朽的芳名。】 ——《马加比一书》2:50-51 杰拉尔德他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那是一种仿若发自内心的狂热诚挚,他的演讲能够感染他人。 以至于不少人已经被鼓动了,他们仿佛看到了骑士们冲锋的那一刻。 届时,天地间将只有那冲天的怒吼和漫卷的铁流! 圣殿骑士们的白袍与红十字,亦或是医院团的黑袍与白十字,将在战场中闪耀,他们的怒吼将战场撼动,他们的怒吼将敌人的呼喊淹没…… “无论生死,我们都属天主!而基督是我们生命,死亡乃我们的救赎!” “deus vult!” “deus vult!” 欢呼亦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触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当雷纳德翻过高地的时候,看到的却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而若是再向远方眺望,在那天的天地交接的地方,则有着一条细细的黑线。 寻常的法兰克老农,根本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何物。 可雷纳德清楚,那是一支军队,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若无人阻止,他们将横扫耶路撒冷王国,直击阿卡港! 然而初来乍到的雷纳德,却并没有参与这些人的欢呼,他只是冷眼看着。 杰拉尔德自然是注意到了来者,然而当他与一旁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以及圣殿骑士团元帅雅克迎上来时,却没有看到雷纳德的笑容。 “呸。” “就这么急着去送死?” 张口,只凭借一句话,雷纳德就将这群人的狂热泯灭了。 杰拉尔德的面色僵住了,他未想过雷纳德会说出这种话,在他的印象里,雷纳德应当如疯狗一般疯狂撕咬异教徒才对。 “以区区五百不到之数,同十倍之敌相战,此非乃智德!” “身居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之位,却带着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一同送死,此非乃义德!” “王国大战在即,整整一百五十名骑士!轻易间被你豪掷,此非乃节德!” “他日,你身死之后,王国士气低下,数万大军败于敌手,此非乃勇德!” 在天主教中,最为重要的德行有四种,分别是智德、义德、勇德、节德,这些德行被称为枢德。 雷纳德这一番话,可谓是将杰拉尔德的面子,摁在地上摩擦。 一旁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也缓了口气,总算是有一个正常人来将杰拉尔德这个疯子摁住了,他是真担心杰拉尔德一上头,就带着他们这帮人给送了。 基于荣誉的考虑,他还不能拒绝杰拉尔德的邀请。 面子上挂不住的杰拉尔德,回敬了一句:“那当年的您,又是如何?率八十圣殿骑士向萨拉丁三万大军发起冲击?” “那可是四百倍的兵力差距!” 这话听得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一时间没绷住,他突然间才意识到一件事,雷纳德算什么正常人?雷纳德要是算正常人,那必然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是一个敢于同时向东罗马帝国与穆斯林赞吉王朝开战的疯子! 他根本没有认真遵循过任何停战协议! 这家伙就是此次战争爆发的主因啊! 对于杰拉尔德的回敬,雷纳德受用了不少。 但还是哼唧唧的解释了一下:“不是八十!我要再说多少遍不是八十!” “那时与我一同冲锋的,除了你们圣殿骑士团,还有另外三百七十五名骑士!便是巴利安也一同参战了。”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我抓住了萨拉丁那个异教徒之王的松懈之处。” “当时,萨拉丁三万军队,不好集结起来行军,又觉得自己胜利在握,因此兵分几路,想要扫荡我们王国。” “但我找到了他,找到了萨拉丁,集结了当时王国的主要兵力,全力攻击萨拉丁所在的那一路军队。”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关于雷纳德的战争戏份,明天结束,并开始盖里斯的又一段传教之旅,这一次去闯雷纳德的空门! 第三更,加更 (本章完) 151.第151章 掷下战争的骰子! 第151章 掷下战争的骰子! 那时,战场亦如燃烧的地狱,骑士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却被血色的阴霾所笼罩,轰鸣的马蹄声如雷鸣般震荡着空气…… 冲击的瞬间,金属的碰撞声震耳欲聋,悲鸣声与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奏起战场的哀乐…… 鲜血染红了泥土,许多人的命运为之改变…… 蒙吉萨战役…… 在那次战役中,雷纳德居功至伟,因而迎娶了外约旦领主斯蒂芬妮寡妇。巴利安英勇无畏,展现了自己的意志,因而迎娶了伊莎贝拉的母亲玛利亚王后。 盖里斯的父亲则死在了那战场上,他的独子男孩,则因此送入了耶路撒冷王国被收养,因而盖里斯才能刚一成年便被受封骑士。 当然,雷纳德所不知道的一点在于,当时还有一个萨拉丁的马穆鲁克亲卫叫马吉德,在战后选择了逃离战场,成为了叙利亚一带的劫匪、雇佣兵或者说捕奴贩子。 仅仅是回忆当时的那副景象,雷纳德依旧觉得心潮澎湃,觉得自己还能与异教徒作战。 麻风王确乃王者,以麻风病人之躯,亲自现身战场鼓舞士气,以16岁的年龄便能够直面异教徒大军,而不动容,并将军队的指挥权,给予他一个从叙利亚苟活下的战俘。 萨拉丁的马穆鲁克亲卫,在浪潮般的数百骑士冲锋下被轻易击溃,萨拉丁仅以身免。 至于剩下的两万多杂鱼,在群龙无首之下,自然是被砍瓜切菜般轻易处理。 “热拉尔,服从我,听从我的命令。” “呱!让我带着你们,去扯烂他们!” “便让我们将那些异教徒羞辱至死!” 雷纳德脸上流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旁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有些汗流浃背。 如果说热拉尔还只是狂热的疯子,那么雷纳德已经是陷入进一种理智的癫狂中了。 而这种癫狂,对旁人的感染,却又要比那所谓的信仰狂热,更加叫人痴迷。 …… 战场上的博弈是以生命作赌注,青狼穆扎法尔深谙此道,反而是萨拉丁,时常会陷入不知该如何下注的处境。 在青狼穆扎法尔看来,有着四千军队,其实就足以收拾雷纳德。 可萨拉丁不这么认为,他习惯性的要将筹码两倍于敌军后,才愿意下注。 因而又给青狼穆扎法尔塞了三千人。 讲实话,青狼穆扎法尔在多接收这三千人后,就有些犯难了。 这些三千人其实水准参差不齐,既有萨拉丁的亲卫马穆鲁克精锐,也有着从伊斯兰世界各地赶来的志愿者。 马穆鲁克精锐相当不错,各地赶来的志愿者非常拉胯…… 更麻烦的一点在于,萨拉丁还把他儿子阿夫达尔给填了进来。 萨拉丁儿子阿夫达尔是个年轻人,青春洋溢,有着无畏的勇气。 青狼穆扎法尔觉得,这可能是萨拉丁希望让他带带这个年轻人,多给予一些长辈的经验。 或许在萨拉丁眼里,反正都两倍于敌军了,至少不会输很惨吧…… 可怎么说呢……青狼穆扎法尔是知道的,在赌桌上筹码多,还真不一定能赢。 他只能硬着头皮,与阿夫达尔会合,忍受着这个年轻人使不完的精力。 为了不让阿夫达尔干扰自己的指挥,青狼穆扎法尔直接将萨拉丁给予他的三千额外援军,全部划拨给了阿夫达尔,让其独领一军,避免影响到自己在战场上的决策。 然后就在这个六月的晴朗天气下,阿夫达尔听到了此起彼伏的“deus vult!”。 远方,在那天尽头,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法兰克人骑士,在那里集结。 “告诉阿夫达尔,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地形,在准备进攻之前,要去派出轻骑兵了解周围情况。” 青狼穆扎法尔对一旁的传令兵如此吩咐着。 他不确定那些正在集结的法兰克人骑士是不是雷纳德,但现如今他没有避战的理由,势必要将见到的所有小股部队吞吃殆尽。 然后,青狼穆扎法尔就觉得自己要高血压了。 因为他这边话刚说完,不远处阿夫达尔的那三支千人队,就已经开始挪动了,向着那些法兰克人敌军的位置集结。 诶?!不是!我! 青狼穆扎法尔有苦难言,这谁受得了啊! 萨拉丁儿子阿夫达尔一动,青狼穆扎法尔这边四千人肯定要跟着行动,他不可能任由阿夫达尔独自开战。 而就在他慌忙中调兵遣将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远方地平线上,有无数的旗帜飘扬,一时间难以计数的步兵,涌上了这处台地。 那些人身处高地,居高临下向青狼穆扎法尔这边的部队,带来难言压力。旗帜又通常代表着军力的多寡,故而那茫茫多的军旗,就很吓人。 从穆斯林军阵的方向看去,因太阳的角度,加上地形的因素,短时间里,便似乎感觉比之自己的部队,少不了多少! 可阿夫达尔那边的军阵,还在向敌军挺进! 啊?!怎么!哈!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要好自为之!可这种情况下,青狼穆扎法尔只能舍命陪君子。 当然,作为回大马士革的后路,那块地方,也确实不能任由敌军占领。 毕竟这处台地已经算深入耶路撒冷王国了,如果想避免四面夹击的处境,任何出现后方的敌军,都需要予以消灭。 现如今,经过萨拉丁军事改革后的突厥部队,主力早已经不再是全员策马的轻骑兵,转而以步兵部队为主,还会加上身着重甲的马穆鲁克或突厥骑士,再配上一定量的轻骑兵。 总的来说,这套东西,是法兰克人带来的,也算是一种趋同进化了。 依靠着这种军事改革,萨拉丁的部队质量得到了显著提高。 然而马穆鲁克的出现,也开始将中东推向了又一个不可知的深渊。 作为《冰与火之歌》中无垢者的原型,马穆鲁克的忠诚无疑是一种讽刺。 作为中世纪伊斯兰世界中的军事奴隶制度,马穆鲁克更是一种特殊的统治阶级,他们在未来将从被奴役者成为埃及统治者。 并将埃及缔造成出了一个最为极限的军阀体制国度。 在那个国度里,没有什么豪门能够传承三代,主打的就是一个社会达尔文主义,优胜劣汰。 政变、暗杀和叛乱如家常便饭与人喝水无异,马穆鲁克独立后,苏丹的人均在位时长,仅5.7年…… 且不提那些日后的事,现如今的军事改革,固然提高了萨拉丁军队的战斗力,也确实限制了他们的机动性。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青狼穆扎法尔赶忙调整军阵,追了上去,将自己的四个千人队,与阿夫达尔的部队平齐,成为阿夫达尔部队的左翼。 并调集那些重骑兵,准备向敌人发起冲击。 因为双方距离较远的缘故,走了近半个小时候才算贴近作战距离。 当两军距离靠近时,阳光不再刺眼时,快要贴近彼此弓箭射程时,青狼穆扎法尔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因为对方的步兵战线,有些过于单薄了。 如果说他的千人队是以10*100来排列,那么敌人的军阵充其量5*100,甚至还不足。 就军队数量来说,他们这边稳操胜券。 而且原先在远距离所看到的大量旗帜,实质上不过是用长矛捆起来后,加上破烂衣物布匹伪造的假象。 青狼穆扎法尔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如果对方的军力只有自己的一半,那么对方为何敢于露面? 这个问题,青狼穆扎法尔一时间没有得出确切答案,这种虚张声势到底有什么作用? 然而在他还在犹豫是否发起冲击的时候,在自己的右翼,萨拉丁的儿子阿夫达尔已经率领军队冲击过去了! 不是、这么勇的吗! 青狼穆扎法尔倒吸一口冷气,转而就只能对一旁的士兵们下令:“全军出击!” 今时今刻,真就只能指望他这边兵多将广,能够靠数量压倒对方,从而完成作战任务了。 等打赢这次战斗,他说什么也要把萨拉丁的儿子给送回去,这谁受得了啊! 然而当青狼穆扎法尔与旁边阿夫达尔,总计七千人发起进攻的时候。 在这些穆斯林们所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些人已经高歌了起来…… 【天父啊!天父!】 【荣耀不要归于我们,不要归于我们】 【要因你的慈爱和诚实】 【归在你的名下】 【天父啊!天父!】 【胜利不要归于我们,不要归于我们】 【要因你的光荣和美德】 【归在你的名下】 【de par dieu!】 在青狼穆扎法尔右翼的右翼,一支有着近两百人数量的骑士,越过了陡坡,踏上了高地。 他们恰好位于萨拉丁之子阿夫达尔的侧后方。 那些人,已经端平了骑枪,迈动战马四蹄,策马冲锋了。 此时,战场亦如燃烧的地狱,骑士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却被血色的阴霾所笼罩,轰鸣的马蹄声如雷鸣般震荡着空气…… 棕色的线,是穆斯林一方的视野范围。 关于雷纳德的战争戏份,明天结束,并开始盖里斯的又一段传教之旅,这一次去闯雷纳德的空门! 第四更,还差1415月票、1615月票、1715月票,三章欠更。 (本章完) 152.第152章 耶稣也是穷人 第152章 耶稣也是穷人 这灰暗、逼仄的地下室里,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朽气息。 仅有几根燃烧的蜡烛,替这空间带来了许些火光,将黑暗驱散出一个小小的圈子。 整个空间中,最为明亮的地方,却就是那个祭坛。 然而祭坛,之所以格外明亮,却并非是因为祭坛旁被点亮了几盏煤油灯。 更是因为在十字架下的祭坛上,摆放着不再是传统的圣餐用具,而是一锅冒着热气的肉粥。 那升腾起的凝结水汽,带着浓郁的食物味道。 也让这处地下教堂中圣餐主持者,显得格外慈祥。 那是一位年轻人,年轻的不像话,他自称自己是盖里斯,来自北方与这附近教堂的神父是朋友。 而这也确实得到了那位神父的承认,甚至于当那位地上教堂的神父在完成弥撒后,还会私下里特意强调在这卡拉克城下城区中,有着另外一场弥撒在地下教堂,等待着穷人们前往。 并且,地上教堂的神父还特地提过一嘴,那地下教堂中所预备的圣餐会格外丰厚。 因而不少穷人们,在经历了地上教堂的弥撒后,还会前往这处地下教堂中,再经历一次弥撒。 “……耶稣曾告诉那些富人们,希望他们将自己的财富,如旧约经书中所写的一般,给予穷人们,但富人们不乐意。” “这怎么办呢?耶稣自己也是穷人,他施舍不出多少财富,因而他只能将自己献给了你们。” “他这么说的: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就没有生命在你们里面。吃我肉,喝我血的人有永生;我在末日要叫他复活……” “……那复活将来临的消息,便如这张桌子上圣餐一样,每人都有一份。” “……按照天主的计划,一个地区的兄弟姐妹们要生活在一起,要致力于建设一个既没有压迫者又没有被压迫者的新世界,那是天国降临前的过渡。” “也就是如今耶稣已经升天了,若他还在世上,若他还敢于向世人重复他说过的话。那么现在的教会与领主将称他为叛逆、破坏者、外国犹太人、魔鬼思想的宣传者……将再度把他钉在十字架上。” “到那时,说不准,耶稣又要喊出那句话:天主!你为什么舍弃了我?” 在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得令人不安。 盖里斯的言语,让这些穷人们感到害怕,可又忍不住想要顺势想下去。 一旦思考的火光被点亮,那么蒙昧的黑暗势必要被驱散,就如这座教堂中的烛光一般,盖里斯也是在用自己,去点燃各个信众们心中的火光。 就在这布道已经结束,简单的感恩经文被随意诵读几句后。 地下教堂的门传来了一点细微的木头磨蹭声音,然后被推了开来。 一时间教堂中所有的信众,都回头望去,他们深怕这么一处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角落,被一些人所知。 然而当门被打开后,率先走进来的却就是这些信众们的熟人,也就是这片堂区地上教堂的神父安托万。 安托万是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神父,正是他的作保,信众们才知晓在这卡拉克城的下城区中,还有着这么个地方,还有着盖里斯。 然而门被打开后,并不是仅仅这位神父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 盖里斯没有刻意关注他们,而是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该分发圣餐了。 他拿起一块干硬的面饼,把它掰碎,将之在肉粥里搅拌了一下,递给了上来的第一位信徒。 在那信徒想要伏伏在他脚前拜他的时候,盖里斯却直接用手势拒绝了。 “你起来,我也是人,便是耶稣亦为人子,没什么好跪的,不要耽误时间了。” 【我的肉,是真实的食品……那吃我的人,也要因我而生活。】 ——《若望福音》6:55-57 一位又一位的信众领受了圣餐,他们确实品尝到了肉的滋味,他们也确确实实,因为这肉而拥有了活到下一周的期盼。 正是这汲取了肉汁的饼,使得这些生活在苦难之海中的渔民们,看到了彼岸天国的灯塔。 若是每一周都能来上这么一回,那么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活到下一周啊! 圣餐分发完毕后,盖里斯没有再去带着众人诵读什么经文,只是随意的挥挥手,示意在场的信众们,弥撒礼成,各自尽快回去吧。许多人在向盖里斯告别的时候,姿态都有些奇怪,但盖里斯同样没有在意。 而当大多数人都散去后,这间狭小的地下教堂里,却就只剩下了三人。 分别是盖里斯、安托万神父,以及那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 在盖里斯独自收拾着各种礼器的时候,那位老妇人主动走了上来,面色相当的悲伤。 “神父……”她用几近喑哑的声音说,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喉咙,“我在领圣体之前,没有先忏悔。” “没事。” 盖里斯的目光微微低垂,打量审视了这么一位妇人。 瘦削的身形,步伐踉跄,看着面容像四十许的年纪,却如七十多的老人一般佝偻、衰老。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那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嗫嚅着,一丝泪水在苍老的面颊上蜿蜒不了多少,就已经干涸了。 “我来晚了,不只是错过了安托万神父分发的圣餐,还险些错过了您的。若不是安托万神父引路,我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真的、很……过去三天里,除了水,我没有任何吃的我快要饿死了,我来领受圣餐,只是为了……”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听不清,她确实是在忏悔,忏悔自己未曾忏悔便领受圣餐。 忏悔自己非是为了纪念耶稣的献祭,而是因自己肚中饥渴而渴求圣体。 这难道不是一种贪婪吗? 盖里斯的语气依旧冷淡,他只是随意的说道:“将这些剩余的都带回去吧。” 说话的同时,指了指那些未分尽的饼,以及最后浅浅一层的肉粥。 老妇人的嘴唇动了动,面上流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想说些什么。 但盖里斯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多言。 “赶紧拿走吧,粥快凉了。” 一旁的安托万神父,审视着所发生的这一幕,他没有言语,没有阻止。 哪怕盖里斯的这一切行止,其实都已经是赤裸裸的异端行为了。 在天主教中,教会相信面饼与葡萄酒通过“实质变体”变成了基督的身体与血。 在弥撒中,当司铎念诵祝圣祷文时,基督的身体与血真实地以其“实质”形态,即本质上而非外在物理形式的方式降临在于饼与葡萄酒中。 虽然这些物质的外在形态,如颜色、味道、质地等没有改变,但其本质已转变为基督的肉与血。 因此,圣餐礼仪中分发的面饼和酒,才会被视为基督的真实身体与血。 这种转变是不可逆的,故而为了恭敬对待耶稣的肉与血,未使用完的圣餐会被恭敬地保存在圣体龛中,不可随意丢弃。 然而那些参与弥撒的穷人们,不仅是大口吃着饼,还将不少未吃尽的饼藏在了自己的衣服下,想要带回去。 盖里斯现如今的这种行为,已经近乎彻底破坏了圣餐礼的神秘与神圣,将之庸俗化、世俗化……变成了近乎是单纯慈善的举动。 而且,谁家的圣餐礼还会加上肉粥啊!这实在是过于亵渎了! 但安托万神父会说什么吗? 他什么都不会说,当那第一次参与盖里斯弥撒的老妇人,一脸震惊茫然的端着锅离开这间地下教堂后。 安托万神父才对盖里斯表露出了近乎狂热的神情! 因为,他确信,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正是基督肉与血的化身! 这个年轻人,是在切割出自己的身体喂养穷人们。 第一更 (本章完) 153.第153章 暴君乃吃人偶像 第153章 暴君乃吃人偶像 看着这所地下教堂中的盖里斯,卡拉克城下城区的神父安托万,脑中记忆回到了几周前的那次对话。 “所以,你讲耶稣升天的只是那灵魂?” “对。” “然后,你讲自己是耶稣留在人世中的身躯,经由圣神再世?” “是的。” “盖里斯,这才一年没见,你怎么这么会说笑话了!这种话,你千万别和其他人说!他们可开不了玩笑。” “可我,能够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安托万,这么一位对于耶稣、天主、圣神有着无限真挚虔诚的神父,却就见到了一生里最为难以忘怀的景象。 安托万信了,这不只是因为盖里斯展露出了神迹,更是因为现如今的盖里同一年前相比,脑海中被填塞了恐怖到难以用凡人大脑思考的知识! 当盖里斯用种种数学法则,向安托万论述万物的规律。用最为简单的方式,讲解为何天父向所有的万物提供了食粮。并当着安托万的面,直接背诵出《圣经》中任何一卷的任何一节后。 安托万信了。 除了真实的神启外,没有什么其他理由,能够解读盖里斯当下的状况。 一年前,盖里斯的知识水准比之安托万自己差了几层,现如今却已经可以原地摁住他的脑子往里面灌输世界的真实了。 “天父,天与地的主,我感谢祢;因为祢向聪明、有学问的人所隐藏的事,却向那些没有学问的人启示出来,是的,天父啊,这样的安排都是出于祢的美意。” “愿祢使我们的心灵如同婴孩般纯净,愿祢赐下智慧,使我们得见荣耀真理。” “因为在祢面前,人所夸耀的都显为虚无,惟有顺服祢旨意的,才得见世界的真实与广袤。” “愿我们仰望祢,跟随祢的脚步,传扬祢圣洁的名,直到永恒。” “阿门。” 既然盖里斯曾经是耶稣的肉体,那么现如今世人所分食的基督血肉,却也都是盖里斯的血肉。 因而他乐意拿什么作为圣体圣餐,那什么就应该是圣体圣餐! 当然,盖里斯之所以要来到这里,找到安托万并向对方展露自己的身份,实质上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帮自己遮掩身份,让安托万这个明面上的教堂神父,帮盖里斯遮掩他所创立的地下教会。 现如今,雷纳德已经不在卡拉克城了,对于盖里斯而言,他根本不在意王国的胜败,他需要的就是趁着王国无暇顾及的时刻,快速扩张自己这边的势力。 只不过直接浅白的军事征服,容易造成很大的损失,就目前亚嫩那边的家底,根本不能这么挥霍。而且过于嚣张的话,也会引起周边势力的注意。 于是乎,盖里斯便亲自来到了卡拉克城,通过展露神迹与知识的方式,取得了自己老朋友安托万的帮助。 并让安托万帮自己寻找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穷人们。 卡拉克城,严格来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最北边的部分,面积最大、是城市里的下城区。 然后南部是面积较少的上城区,再往南出了城市城墙后,靠着一座桥梁会通往卡拉克堡。卡拉克堡才是雷纳德的统治老巢。 卡拉克城作为一个有着几千人的城市,是外约旦这片领地上的明珠,是商道的必经之路。 而且这座城市,整个都位于一个台地上,与周围地形落差悬殊,是经典的易守难攻之地。 这座城市中的主要人口,都是法兰克人,兼有部分的阿拉伯人。 总计可以分为三个堂区,两个在下城区、一个在上城区。 安托万神父所负责的这个教堂堂区,便是整个城市中最为贫穷的角落,到处都是穷人,他们苟延残喘,近乎每一个人都需要帮助。 来到这里两周多,盖里斯已经成功在这片被人忽视,却又格外庞大的社区中成功扎根了。 “盖里斯,你之前讲过的天国、穷人、偶像部分,能够再讲一下吗?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记不清了。” 安托万,在帮着盖里斯打扫这处地下教堂的时候,还顺势问道。 盖里斯对于这种问题的回答,自然是不会吝啬:“天国是生命之国,与此世压迫人、置人死地的暴君之国不相容的。” “地上的暴君们,便是一个个的吃人的偶像,穷人就是被献祭给暴君偶像们的牺牲品。” “天国,不是在一瞬间、某一刻突然来临,天国是意味着我们要去亲自打败偶像,驱逐此世虚假的神灵。” “出埃及记中如此写着: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们,因为我耶和华你的神是忌邪的神。” “但现如今的那些暴君们,难道不是在为自己雕刻偶像,以威严压服世人吗?” “他们迫使穷人们跪拜,将自己置于半神的位置,何等亵渎!” 盖里斯说着,安托万听着,他们一同将这个小小的地下教堂收拾整洁,然后再一同推开那扇教堂的门,踏上通往地面的台阶。 这是一条狭长而阴暗的石阶,墙壁上斑驳的青苔述说这里的古老,这里的历史已有数百年。 在这片土地被穆斯林们所攻占的时候,那些残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东正教徒们,修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地下教堂,将之视为自己信仰的港湾。 而如今,在这片土地重归于基督徒的几十年后,却又再度被盖里斯所启用。 伴随着两人的脚步不止,渐渐地,眼前的黑暗似乎变得稀薄,昏黄的光线透过阶梯尽头那扇半掩的门缝,如一道微弱的天光,顽强撕裂了这阶梯深处的灰暗。 当门被推开时,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城墙的角落。 午后的阳光如洪流般倾泻而下,穿过云雾,照亮在这卡拉克城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然而还未等盖里斯适应这略有些刺眼的光明时,一旁却就有人直愣愣冲了过来。 “神父!神父!不好啦!瓦尔多那家伙病了!病的还很厉害!” 第二更 (本章完) 154.第154章 广谱抗菌大蒜素 第154章 广谱抗菌大蒜素 虽然安托万才是正牌的神父,但无论是盖里斯又或者安托万都清楚,来者是找盖里斯的。 在过去的几周里,盖里斯不仅仅是去在穷人们中间,用法兰克语讲解圣经,也不只是仅仅举办圣餐礼的方式施舍。 更是成为了一名近乎随叫随到的医生,每当有什么人头疼脑热找到盖里斯的时候,他都会过去治病。 虽然盖里斯也拿不出多好的药材,可仅仅是当他人出现的时候,病人们的脸色却就好上许多了。 这些病人绝大多数的疾病,其实都很朴实无华——饥饿。 是饥饿导致他们身体不够健壮,是饥饿导致他们仅仅是稍微遇上一点感染,就难以抵抗。 因而盖里斯的大多数治疗,都能多少起到一些效果。 再加上他脑子里的那些草药学知识,是真的能开出一些药用于治病,短短两周里,盖里斯在这些穷兄弟之间的口碑已经成为神医了。 面对来人的请求,盖里斯自然是没有拒绝,他先是带着人回到了附近的临时居所里。 然后询问起瓦尔多的病征,确定对方并非什么外伤,而是真的生病且发热后。 才往自己的包裹里装了一些材料,以及药剂。 同安托万神父告别后,盖里斯与那个报信的人从城市中穿过。 卡拉克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这里有着火山石条铺出来的整洁道路,确确实实存在的城市下水道系统。 因此这里的城市风光与同时代的西欧截然不同。 至少盖里斯走在城市道路上的时候,不必担心会踩到屎,或者被人泼一身屎。 事实上,现在的卡拉克城,在主要的街道上,都宛若一片欢庆的海洋,处处张灯结彩,处处都有人高声谈论着前不久的战事。 雷纳德率领两百骑士,在加利利海岸大破七千穆斯林军队!亲自斩杀萨拉丁之子阿夫达尔! 青狼穆扎法尔逃之夭夭,无心再战! 两百大破七千!何等丰功伟绩! 一时间,这座城市里的法兰克人居民,便仿佛忘记了雷纳德是他们头顶上暴君,忘记了雷纳德的士兵是如何在城市中肆意妄为,忘记了他们每年要被勒索多少钱财。 即使是卡拉克下城区的穷人们,一想到雷纳德的军队所向披靡,便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雷纳德胜了!雷纳德赢了!七千穆斯林比不过两百骑士! 耶路撒冷王国再度缔造了一个军事神话! 既然有着如此强军,萨拉丁土鸡瓦狗,杀穿大马士革指日可待! 出于对雷纳德的奉承,这座城市里的市民议会,已经开始筹备庆典了,第一次庆典是给市民的,第二次则是准备留在雷纳德归来的时候。 然而这种欢乐的气氛,并不是真正的遍及整座城市。 从那些城镇中间阶层聚集的街区中穿过,街面上的流浪汉多了起来,醉酒的人也多了起来,还有试图垃圾堆里找到一丁点食物的人。 盖里斯身上那套略微整洁的衣服,使得他与这片街区格格不入,以至于不少人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盖里斯。 可当他们看见替盖里斯带路的人,再注意到盖里斯那年轻而又熟悉的面庞后,又都收敛了自己的贪婪,变成了只有崇敬。 他们相信,盖里斯是一位真正的圣人,因为盖里斯从来不叫别人来帮助穷人,而是自己亲自来帮助,他很少去讲那些空洞的废话,而是时常向他们解答世人因何贫穷。 任何一个下城区帮派的老大,在见到盖里斯的时候,都会收敛住自己的恶意,转而发自内心的遵从这位愿意只收1铜菲尔斯,就能来出诊治病的神父医生。 随着在城区里的深入,街道变得混乱、肮脏起来,这里不再有人欢庆雷纳德所取得的胜利。 狭窄的巷道两旁,是以粗糙石头和木材搭建的破旧棚屋,墙壁上满是斑驳的苔藓和裂痕。 世界变得逼仄起来,泥泞的地面散发着腐烂气息,仅仅是在里穿行,盖里斯便时常觉得喘不过气。 他走进了真正的贫民窟、现世的地狱,但这里却没有魔鬼,而只是一个个穷人。 欢乐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对于他们这些穷人们而言,活下去就已经是,就已经是在与生活进行筋疲力竭的决斗了,根本无心其他事务。 当盖里斯走进棚屋后,就能够感受到瓦尔多家的困难。 经过简单诊断,盖里斯可以确定瓦尔多应该是细菌感染类型的肠胃炎,以至于上吐下泻,身体发热。 对于生活在贫民窟中的人,这就是一种常见病,无论是幽门螺旋杆菌、又或者大肠杆菌……在这种贫民窟的环境里都非常容易感染。 盖里斯皱起了眉头,他权衡了利弊,但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口气。 【一名凡夫俗子,其生命价值几何?】 他所带来的药,已经不多了。 “洛瑞安,帮我摁住瓦尔多。” “啊?”领路的那人一时间没能理解盖里斯的意思。 “就是帮我摁住瓦尔多,帮我抱住他,避免他待会反抗。”“呃。”虽然没太理解盖里斯的意思,但领路的洛瑞安看着盖里斯的表情,还是这么做了。 “注意点,你最好屏住呼吸。” 如此说着,盖里斯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用瓶塞密封的小瓶子,当他摘下瓶塞后,洛瑞安一时间有些好奇,稍微吸了那么一口,便面露痛苦起来,甚至于这个房间本身隐隐的恶臭,都被药的气味给驱散了。 “将头仰起来,然后张开嘴。”盖里斯如此吩咐着瓦尔多。 瓦尔多想要拒绝,但盖里斯直接说道:“你如果还想活下去,就把这药喝了。” 盖里斯的救治,仿佛是一种强迫,他逼迫着这个瓦尔多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强行咽下他的药。 “敢吐出来一滴,我就给你一拳。”盖里斯在完成喂药后,还顺势向瓦尔多展露了自己有力的拳头与粗壮的手臂。 这是不容拒绝的恩典! 瓦尔多被恐吓了,被迫咽下了那极端辛辣的药剂。 “神父,您这里面装的什么?” 盖里斯也不隐瞒,直接回答了洛瑞安的问题。 “水。” “您管这叫水?”洛瑞安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哪怕瓦尔多已经将药咽了下去,却依旧是一副被恶心坏了的表情,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刺鼻辛辣味道。 盖里斯没有去解释更多,对于像瓦尔多这样的急性肠胃炎患者,也就是这个时代所谓的痢疾。 除去开一些常见的金银、薄荷之外,盖里斯手中最有效的药物,其实是经过萃取提炼的大蒜素。 而为了让瓦尔多能够有体力坚持,直接喂水是非常有必要的,毕竟就目前来说,盖里斯还不能在卡拉克城这边的人挂点滴,不能直接注射葡萄液,或者补充生理盐水。 其次用水,也能微微遮蔽一下大蒜素的刺鼻味道,这样一来也算双赢了。 大蒜素是从大蒜头中提取出的一种有机硫化合物,其学名为二烯丙基硫代亚磺酸酯,化学式为c6h10os2。 固体状态为白色至浅黄色的流动性粉末,液体时为淡黄色到棕色挥发性油状液体,具有浓烈的大蒜气味。 大蒜素具有较强的抗菌消炎作用,作为一种天然的广谱抗菌物质,能对多种球菌、杆菌、真菌、病毒等病原体有抑制或杀灭作用。 恰好在中东这个地方,大蒜有着数千年的种植历史,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这里的人会将大蒜与橄榄油、也可以加盐,一起碾碎,制成一种中东蒜酱。 通过采购以及鼓励农民种植的方式,盖里斯可以获得大量的大蒜。 而作为一种天然的广谱抗菌物质,虽然远不如抗生素有效,但却是提炼起来最为简单的药物之一了。 在不考虑纯度的情况下,只要把新鲜大蒜拍碎了,就能得到。 捣碎或研磨大蒜的过程,就能释放出大蒜素前体——蒜氨酸,而蒜氨酸在与大蒜中的酶接触后,会转化为大蒜素。 关于大蒜素的提取方式,盖里斯所能运用到的有两种。 一种是水蒸气蒸馏法,利用大蒜油有一定挥发性的特点,使大蒜油在低于100c的温度下随水蒸气一起蒸馏出来。 另外一种是有机溶剂提取法,利用大蒜油微溶于水,更易溶于乙醇的特性,而乙醇就是酒精。 通过后一种手法,大致上能从每千克大蒜里提取4克大蒜油,然后能从这4克大蒜油里提取出10毫克的大蒜素。 某种意义来说,盖里斯刚刚向瓦尔多一口气,喂进去了几十斤的大蒜。 几十斤大蒜、这年头也不便宜了,考虑到加工流程的繁琐,可以讲哪怕是盖里斯手中也没有多少。 是赤裸裸的用钱救人,而且还不一定救的回来。 但很多事情,不能斤斤计较。 正是盖里斯,这不计成本的行医,他才能在短短几周内,于卡拉克城这座城市中,打响了自己的名号,使得周围的那些穷人们,发自内心的遵从盖里斯。 路加福音中如此写着:但你设宴的时候,要请贫穷的、残疾的、瘸腿的、瞎子的,倘若你请他们,他们无法报答你,你在义人复活的时候必得着赏赐。 但盖里斯却要说,贫穷的人、靠着出卖自己劳力为生的人,才是维系这座城市运转的力量。 当盖里斯将自己的影响力,散播到下城区的每一处角落时,只需要一个契机,他就能改变这座城市,让这座城市天翻地覆。 只不过,让盖里斯没有想到的一点在于,那个契机到来的如此之快。 第三更(加更) 第四章被审核了,分明是转折快要高潮的部分啊! (本章完) 155.第155章 用生命用血喂养下一代 第155章 用生命用血喂养下一代 还是那个书房,那个堆砌着大量簿子,有着一张桌子,摆放着巴勒斯坦地图的书房。 在那张铺着地图的桌面上,厚重的书卷散落的到处都是。 萨拉丁坐在一旁的垫子上,双眼看着屋顶,他心中有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悲痛。 是自己亲手,将阿夫达尔送上了战场,托付给了青狼穆扎法尔。 然而,他的儿子死了,死在了雷纳德的手中,而青狼穆扎法尔却还活着,带着他的主力,溃逃了回来。 萨拉丁这么一个老者,吞咽了几下口水,双目久久不曾眨眼,激烈的情绪如山洪,冲击着理智的堤坝。 固然,从那些溃逃回来的马穆鲁克口中,萨拉丁了解到战场的真实情况,知道这事不能责怪青狼穆扎法尔。 他依旧想不顾一切的发泄,亦如过往那些苏丹一般。 可萨拉丁终究是萨拉丁,他清楚在当下这个关头,自己不能对自己的大将有任何苛责,因为大战在即,现如今新败一场。 如果想要挽回军心,自己势必要去更加大度! “不过,雷纳德,血债血偿……” “七千人输了,那要多少人才够呢?三万、四万?又或者五万……” 萨拉丁的脸阴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狠毒,现如今已经是1187年了,而非1177年。 他所能调动的资源,已经是十年前的两倍了。 仅仅是叙利亚的军力,他目前就已经汇聚了接近四万,而埃及那边的部队甚至还没有调动。 确实,萨拉丁不长于军事,他更习惯因势导利,更习惯塑造大势。 什么是大势?复仇就是大势!数万大军就是大势! “雷纳德,如果是两线开战的话,你又该如何应付呢?” 萨拉丁在一旁侍者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叫人取来了书信。 如果说一开始,萨拉丁还没有打算押上全部的筹码,那么现如今,在阿夫达尔死后,他也决定不顾一切了。 “让阿迪勒那边动一下,从埃及进攻耶路撒冷王国,把攻击重点放在外约旦领地,直接围攻卡拉克城。” “北线的话……” 萨拉丁将目光放在了阿卡那座城市上。 “用围攻阿卡作为契机,逼迫居伊同我进行决战如何?雷纳德应该会拒绝,但居伊不能容忍,毕竟阿卡是居伊的钱袋子……” 阿迪勒是萨拉丁的弟弟,自从萨拉丁北上统一叙利亚开始,他便再未回过埃及。 长久以来都是阿迪勒在埃及主政,并为萨拉丁提供了大量的资源,好维系萨拉丁在叙利亚的攻势。 萨拉丁本是不想调动阿迪勒的,可现如今雷纳德的行为,已经是彻底激怒了这位“胜利之王,世界正义与信仰之主。” ……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雷纳德的首战仅仅是1187年战事的序幕,正戏即将拉开帷幕。 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北方,萨拉丁正调集着近四万的军队,寻求同耶路撒冷王国进行决战。 然而那些纷纷扰扰,便似乎与卡拉克城,这座不那么寻常的中世纪城市无关。 雷纳德的首胜,延续了耶路撒冷的军事神话。 这个军事神话,即为:法兰克人得神庇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正是这样的军事神话,维系了耶路撒冷王国中法兰克人贵族的高傲。 而那些贵族的高傲,又渐渐的影响到城市居民。 同农村与庄园不同,城市居民或者说小市民群体,对于战争的态度,往往更加的两极化。 “他们这样子,真的和小丑一样。” 站在卡拉克城的城墙上,如此粗鄙之语从盖里斯的口中吐出,在他的一旁是安托万神父。 他们眺望着远方,不时交谈讨论两句。 “您现在还觉得耶路撒冷会被攻破吗?” 虽然,已经将盖里斯视为了先知,但由于安托万和盖里斯是老交情的缘故,加上盖里斯本人平易近人,因而他也会时常主动和盖里斯聊聊。 “你觉得雷纳德能赢几次呢?或者说你真信那些鬼话?觉得200骑士大于萨拉丁7000大军,这种雷纳德不等式?” “现在的王国,就是一个绝望的赌徒,只要有一次赌输了,就全盘皆失,然而萨拉丁却有着近乎用不光的筹码!” 安托万没有继续说话,他知道盖里斯所言的都是真相。 在耶路撒冷王国这片土地上,法兰克人的数量连二十万都没有,区区十几万人,只要有一次战败,就能将王国的主力兵团全部葬送。 除非雷纳德真乃神启之人,否则如何百战不败?! 然而,真正的神启之人,却就在他的身旁,并且已经断言了旧耶路撒冷王国的覆灭,一时间安托万心中有的却就是一种悲凉。 这种悲凉,与之昔日耶稣预见圣殿将要被毁时颇有相似之处。 【有人论赞美殿,称殿被美石和供物装饰;耶稣说:“论到你们所看见的这一切,日子将到,在那里没有一块石头留在石头上,必被拆毁。”】 ——《路加福音》21:5-6 “这个世间,没有不灭的国,更没有不被拆毁的殿堂,唯有人心的圣堂,才有可能世代相传……”盖里斯感叹了一句后,他的双眼忽的凝重了起来,在这座城市的南方,有一些烟尘腾起。 他的视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因而在安托万反应过来前,他就意识到那是一支大军了。 “不要再坐着了安托万,比起担忧耶路撒冷的命运,你该需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命运了。” …… 他们这样子,真的和小丑一样。 原先沉浸在雷纳德大败敌军喜悦中的市民们,在听闻南方涌来一支大军,即将围困城市的时候,他们就有些哑然了。 虽然说城市中的大多数居民,并非没有经历过战火。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卡拉克被围困的时候,至少耶路撒冷王国是能直接调动援军过来解围的。 可现如今,对于城市里位高权重的人来说,他们心知肚明现如今王国的军队几乎都集结在了北方,王国大军保卫阿卡港的决心,必然是强于保卫卡拉克城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短时间里、甚至是长时间内…… 卡拉克城都难以指望援军解围,势必要度过一段异常困难的时期。 这听雷纳德打仗胜利是一码事,这要让市民们自己亲自上城墙防守,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者图一乐,后者真死人! 城市中的富人群体,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撤离卡拉克堡了,但在他们试图转移财产之前,卡拉克城里的阿梅代主教,便已经封锁了城门。 并且城外的那些埃及军队,也已经要完成包围,并在制作攻城器具了! 在盖里斯眼中,仅仅是前后几天的区别,卡拉克这座城市的氛围就已经截然不同。 这个时代,城市的守卫工作,一般都是由城市自行负责。 雷纳德带领三千军队北上后,外约旦领地的防卫可谓相当空虚。 这种情况下,便是阿梅代主教,都不由的心急如焚,在城市的一个个教堂中,不断鼓舞布道,说服那些市民们主动拿起武器,走上城墙去守卫卡拉克城。 上城区的主教座堂,阿梅代主教是最先讲的,他在那里得到了一些欢呼,以及一笔加起来总计100金第纳尔的捐款。 阿梅代主教有些哑然,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收获,竟如此之少。 这点钱,能买几套盔甲?! 下城区手工匠人那边的堂区,阿梅代主教是后去的,在那座堂区里,他得到了最多的欢呼,以及大约200名左右的志愿者。 200名志愿者……其实也还行了,卡拉克城的工匠群体,其实就那么多数量,能挤出这么多人,已经是大家的鼎力支持了。 但这远远不够,即便算上阿梅代手中的150名士兵,这加起来也才350人!根本不够对整个城墙进行布防! 为此阿梅代主教,来到了最后一个堂区,也就是安托万神父所负责的那个教堂。 安托万神父所负责的这个教堂,是最为破旧、狭小的。 可即便如此,教堂里也挤满了人。 看着那些浑身上下衣服破烂的人群,阿梅代主教有些犹豫,他很少与这些人接触。 有多久了?自己多久没有走进过这个教堂了? 每一次靠近这个城市边角的时候,他都停下了脚步,仿佛往前再走一步,就要步入地狱。 上一次来到这座教堂的时候,他在这教堂边,看到了一个妇女带着三个孩子,其中还有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看上去快要死了,他要求那位妇女给婴儿喂奶。 “给孩子吃点奶吧。” “大人、我做不到。” 阿梅代再度要求给那婴儿喂奶,然而妇人依旧拒绝了。 当阿梅代生气的时候,那妇人才被迫解开了上衣,那胸部在流血。 婴儿拼命的、使劲吸吮他母亲的鲜血。 那是在用生命用血、是在切割出自己的身体喂养下一代…… 阿梅代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他不敢回头,生怕再看到这么一幕,生怕再看到类似的一幕。 这同他所生活的环境,已经是完全两个世界了! 可如今,他作为上城区的人,却要来到这下城区,直面那些面色苍白食不果腹之人,然后向他们祈求帮助,希望这里的人,能够站出来去守卫城市。 哪怕是他自己,一时间都觉得可笑了起来。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这里动员出足够多的人,否则城墙无人坚守的话,势必被攻破。 “我不知道,你们可否听过一句话:啊,怎能独自坐着,满城荒凉的耶路撒冷,像寡妇一样?曾为万国之主的,现为奴仆;她的哭泣无声,眼泪汪汪,因她的敌人得胜。” “现如今,一次抉择摆在了你们的面前,若不想昔日耶路撒冷的满城荒凉,再现于我们的城市,那么我们中的每个人,都要拿起武器,都要站上城墙,去同那些来袭的异教徒作战!” “我们与这座城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阿梅代主教在祭坛上,大声宣讲着,然而无论他怎么动情、怎么用力,怎么吐出精妙的话语,台下的那些人,都只是默默看着他。 在这个教堂,阿梅代主教没有收获任何欢呼。 第四更,目前还差9月份月票1715、10月份,月票100的加更,但我感觉马上就欠10月份月票200的加更了。因此还是欠三更 (本章完) 156.第156章 穷人受侮辱,反得向人谢罪 第156章 穷人受侮辱,反得向人谢罪! 有形的界限,切开了上城区与下城区,无形的界限,又切开了出卖苦力者以及工匠。 便如同是巧合一般,天主教对于死后的世界,也分割成了三个方向:天堂、炼狱以及地狱。 地狱中的居民,经受着烈火、孤独与精神上的折磨,他们永恒的同天主分离,无望天堂。 阿梅代主教,这么一位位高权重者,居住于上城区的人士,便是天堂的居民,享受着神圣的光明。 然而他为了天堂的存续,却跨越了两重界限,直抵自己避之不及的地狱。 他所说的那些话语,对于这些深渊居民们而言,有何意义? 这里堆满了垃圾…… 但他又不得不来,因为在卡拉克城这座有着近六千人的城市中,上城区的人口不足一千人,工匠们的家庭不到两千人,有着超过一半的人口聚集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 然而这里又是被忽略的、被当做不存在的一片区域。 这里堆满了垃圾…… 阿梅代主教,硬着头皮继续宣讲,他试图通过自己精妙的、动人的神学功底,鼓舞这些人激发出对主的虔信。 他告诉这里的居民,罪过会被赦免,肉身将要复活,任何人都能期待来世的生命。 终于,这些垃圾堆里,有人对阿梅代主教的话做出了回应,不再是死一样的寂静。 “然而,那同我们什么关系呢?” “你让一无所有的人,去保卫拥有一切的人?” 世界活了过来,可这种话语,却不是阿梅代主教所想要听到的,他甚至为此而感到害怕。 当他的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后,却就见到那个人戴着兜帽,从简陋破败的长凳上站起了身。 阿梅代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身形也要比一旁的人壮硕,似乎与这个街区格格不入,但又被周围的人所接纳。 当那人说出:【你让一无所有的人,去保卫拥有一切的人】时,教堂里的人群骚动了起来,他们彼此言语,似乎是在表述着对天堂居民的求援而不满。 阿梅代主教咳嗽了两声,示意教堂里的众人安静,但没人在意。 他不得不大声继续说道:“我会说服富商们捐献出大笔的钱币,每一位在城墙上坚守的士兵,每一天都至少可以得到3银迪拉姆!” 3银迪拉姆,已经是相当不菲的价格了,这里的绝大多数居民,能够出卖自己劳力的人,要上一周的时间,才能挣到3银迪拉姆。 若是往日里,任何活计,只要喊出这个价格,都会有着无数人趋之若鹜。 “那些富人们,并非毫无怜悯,他们也有着慈善仁德。” “如今。王国军队所向披靡,等来日援军一到,便能解除围城,而所有战死的人,都将升上天堂啊!” 阿梅代苍白的话语毫无意义,他所说出的那些许诺,都显得空洞…… 因而台下站起来的那人,转过身向在场的所有穷人们,做出了一个手势,那是散场的手势。 不依赖言语,仅仅是一个动作,教堂里的人便一同站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台上阿梅代主教的阴沉神色,齐齐向教堂外走去,结束了这毫无意义的一次布道。 相比起台上那位有一年多,不曾踏足这个教堂的主教相比,盖里斯来到这里仅仅三周,却已经展露出了自己的魅力以及武力。 当所有的信众们散去后,教堂中只剩下了阿梅代主教、安托万神父,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戴兜帽者,再加上几名主教带来的卫兵,以及帮忙举着仪仗的执事。 一时间原本狭小的教堂,因为人数的稀少都显得空旷起来。 直到这时,阿梅代主教才认出了那个同自己作对之人的身份。 怒气冲冲的主教走到了盖里斯面前,大声质问起来:“盖里斯,你怎么在这里!” 盖里斯自然是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在场众人都熟悉的脸。“主教大人,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呢?” “现如今,您正缺乏富有军事经验的骑士,来帮你守城不是吗?” 主教余怒未消,但也要承认盖里斯说的是实话,雷纳德带走了卡拉克堡的所有骑士,他目前所能调动的城卫军仅仅150人,加上之前找出来的200志愿者,总计350人。 这些人中,没有一名骑士,不少人甚至从未拿起过武器,盖里斯的出现,至少意味着他能提供一定的军事指导意见,帮助城市做好防御工作。 但这反而让阿梅代主教更加生气了,因为先前的时候,盖里斯不仅没有起到正面的作用,反而当场拆台! 面对主教的质问,盖里斯反而轻松随意的坐回了长凳上。 “主教大人,您真心觉得让一无所有的人,去保卫拥有一切的人合适吗?那些富人们会拿起武器,一同走上城墙吗?” “您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平日里不管不顾,然而等到需要死人的时候,才想起来卡拉克城其实不只是上城区,还有另外一半被你忽略了!” “合适吗?我觉得不合适。” 盖里斯略微懒散的话语,使得阿梅代难以回答,他转过身直接质问起安托万神父。 “安托万,这是怎么回事!我才是这里的主教!怎么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安托万,一个年轻的神父,仅仅二十六岁,他直接撇了撇头,打量了一眼主教身后的那些卫兵,回怼了一句。 “是啊,您是这里的主教,然而您来这里的时候,却要带着卫兵,让他们拿着长戟帮你开路,好大的威风。” 阿梅代的脸色再度难看了一分,有些回过味来,为何先前的布道会毫无效果。 盖里斯也不由得轻声笑了几下,当着阿梅代主教的面,打了个哈欠,便如那些街旁的流浪汉般,随意躺倒在了长凳上。 拿着胳膊支撑起自己头,侧歪着与阿梅代对视。 他身上的袍子破旧不堪,主教祭服华美到令人不敢直视。 “瓦罐和铁锅怎能相交﹖铁锅一碰瓦罐,瓦罐就破碎了。” “富贵人侮辱了人,还怒不可遏;贫穷人受了侮辱,反得向人谢罪!” “若你为他有用,他就利用你;若你一无所有,他就要抛弃你。” “若你富有,他就与你相处,即使耗尽了你的财产,也不惋惜。” “他需要你时,就欺骗你,向你媚笑,使你相信他,并大放厥辞,向你说:你缺少什么﹖” “等到他再三剥削你以后,就用他的食物来羞辱你,最后还要嘲笑你;从此以后,几时见到你,就躲开你,还向你大摇其头。” 盖里斯懒散的话语里带着丝调笑意味,伴随着他对经文的朗诵,阿梅代主教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主教输的很彻底,天堂居民向地狱里的垃圾求援,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耶稣·本·西拉,确实是一位智者,一千三百年前的犹太人,就已经洞悉了人类社会中的诸多事情,《便西拉智训》我可真是百读不厌啊……” 《便西拉智训》或称《西拉书》,天主教译作《德训篇》,属于天主教和东正教《旧约圣经》的一部分,在大多数新教派系里,被作为次经对待,不曾收录进他们的《新旧约圣经》。 《便西拉智训》或者说《德训篇》是圣经智慧书的一卷,其中关于人际关系相处的教条,近乎适用于任何情况。 盖里斯引用的这些话语,给阿梅代主教来了狠狠一击。 第一更 (本章完) 157.第157章 耶路撒冷败了 第157章 耶路撒冷败了 社会,一直是那么个社会,以至于很多时候,不少人都会产生错觉,几千年来,人类便仿佛没有长进般。 以至于千年前的古人言语,时至今日依旧洞悉一切。 【他需要你时,就欺骗你,向你媚笑,使你相信他,并大放厥辞,向你说:你缺少什么﹖】 ——《便西拉智训》13:7 现如今,岂不就是如此,富人需要穷人走上城墙,因而便是阿梅代主教,都需要踏进这片垃圾堆,向穷人们媚笑,然后大放厥辞,向穷人询问:你缺少什么﹖ 然而主教终究是主教,舍不得身上的华美祭服,因而他前让长戟开道,后让执事们高举仪仗。 然而:那班贵族想人民再归附他们,就用救济无产者这名义做军旗。但人民和他们常常接近,便看出他们里面还穿着封建的底裤,都呵呵大笑地散去了。 阿梅代主教便是想要向穷人们媚笑,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徒增笑料罢了。 反倒是盖里斯,一身破布衣裳,便是蓬头垢面,侧躺在地上,也被穷人们视为自己人,会亲切的喊他“兄弟”“哥们儿”。 想要走进穷人的世界,那自己就要成为“穷人”。 【一切生物都和自己的同类相交;人也各与自己相似的人交结。豺狼与羔羊,岂能有友谊﹖同样,罪人与义人,也不能有交情。】 ——《便西拉智训》13:21 “阿梅代,你那主教座堂的金碧辉煌,来自于富人们的捐赠。然而我们,我们所处的这座教堂,却是穷人们亲自搭建,和着他们的汗水与鲜血。” “这座教堂偶尔举行的施粥,更都是安托万神父自己出资,你们教会何曾给予过拨款?” “用不到的时候,就弃之不顾,等想到的时候,才上门拜请,这是拿安托万神父、拿这片堂区的信众们当什么了?” “你往日里不管不顾的地方,我来管管怎么了?教会的光芒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总该有人来替他们点亮盏油灯吧。” 说着,说着盖里斯再度打了个哈欠,扣了下自己的鼻屎弹到了主教那绣着金丝的祭服上。 “而且,你说一个人守城一天,能拿3银迪拉姆,你掏的出这个钱吗?那些富人们会拿出这个钱吗?” “我可是听说了,你第一次布道会的时候,只收到了总计100金第纳尔的捐款。” 杀人还要诛心,盖里斯这短短几句,已经是让阿梅代这个老头面色气的发青起来。 这年头1金第纳尔,不过是相当于12银迪拉姆,100金第纳尔,那就是1200银迪拉姆,守城一人拿3银迪拉姆,这不过是400人守城一天的工资罢了。 想要妥善守住卡拉克城的话,至少要在城墙上堆八百人,考虑到长期坚守……那将是上万金第纳尔的开支。 阿梅代所能调动的资金,根本兑现不了他开出的空头支票,便是把教会给卖了,都难以做到。 唯有让那些上城区的富人们,真正的、狠狠出血,才有可能兑现阿梅代的话。 “主教大人,讲实话,3银迪拉姆,确实是高价,但您做不到,您没法从那些心比针眼还小的富人中,割出那么多的肉。” “他们不是耶稣,怎可能用自己的血肉喂养穷人?” “大人,其实也不是不行,如果您能做到令那些富人慷慨解囊的壮举,我将亲自带人走上城墙,誓死守卫这座城市。” “但在那之前,一无所有的人,不可能保卫拥有一切的人。” 盖里斯没有再躺在教堂的长凳上了,而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顾阿梅代主教晦气的神色,拿那华美祭服擦了擦手,然后便领着安托万神父要离开教堂。 在他们二人走之前。 阿梅代主教,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他必然要叫上城区的那些富人,学会圣经中的智慧。 对此,盖里斯只是头也不回的高声喊了一句。 “嗨,你们这些富人!要哀嚎哭泣,因你们将要临到苦难!你们的财宝已经腐烂,你们的衣服已经虫蛀,你们的金银已经锈蚀;而且这锈要做你们的见证,吞吃你们的肉,如同烈火焚烧!” 从阿梅代的视角看去,盖里斯这么一个放浪不羁的家伙,在步入教堂外的烈日阳光下时。那炙热的阳光,替盖里斯镀上了一层光晕,他那淡金色的短发,更是一时间显得耀目起来。 而那些在教堂外等候已久的穷兄弟们,见到盖里斯走出去后,便一齐拥上去嘘寒问暖,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和主教讨价还价的。 可以说,盖里斯不需要外穿的华服宣告自己地位,自有穷人们替他裹上和善的衣袍。 …… 阿迪勒的大军,已经将卡拉克城团团包围,在正式攻城之前,他需要去费时间,修建营地,砍伐附近的树木制造攻城机械。 即便是那些准备工作都完成后,因为卡拉克城是占领了一个台地,高低落差极大的缘故,他也不太乐意主动强攻。 要知道,卡拉克城这个鬼地方,城墙下的坡底,不少能达到丧尽天良的70°!即便是缓和一些的,也都有个30°。 强攻?拿什么强攻?站在谷地抬头看那城墙,高低落差能超过一百二十米! 因此,阿迪勒的看法是,主要还是围困。真要去强攻的话,这个地形,也没几个攻城器械能推上去的。 因而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双方其实都是相安无事,守城的担心对方攻城,攻城的看着地形就格外发怵。 而盖里斯也是组织出了一些人手,参与城墙的巡逻,只不过比阿梅代所预想的要少上许多。 但因为这个的缘故,阿梅代主教会从粮仓里每天取出足够的食物,交给盖里斯,让他去分发给安托万神父堂区里的民众。 在阿梅代主教看来,能够出现一个人,将那些穷人们组织起来,至少要比他们作为乌合之众乱作一团要好,因此也就默认了盖里斯对安托万堂区的管理。 时间一天天过去,城市里的囤粮其实还算足够,但阿梅代主教,始终都没从富人手中抠出太多的钱财。 只能讲,那些富人们和打发叫子似的,从手缝里漏点钱,丢给阿梅代主教,好让主教大人,可以去安抚下城区的人心。 当日子来到七月,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这相安无事,能持续到长久的时候。 觉得终有一日雷纳德将带着援军回援卡拉克城,替城中满城老小解围的时候。 阿迪勒向城市派出了使者,并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所料不及的消息。 耶路撒冷王国的主力,于加利利海西岸,同萨拉丁主力进行会战。 战役规模为两万五千人对四万。 经过一系列战场博弈,萨拉丁取得了极大的优势,并成功击溃耶路撒冷王国主力。 大量的法兰克人贵族被俘。 其中就包括了雷纳德的养子,外约旦领地真正领主斯蒂芬妮夫人的儿子——汉弗莱。 来访的使者,甚至是取出了汉弗莱的信物,在市议会上展示。 卡拉克城的城镇议会,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面对这骇然的消息,原先的美梦都被打破了,原先的如意算盘已是打不响了。 一时间吵闹、互相指责,在议会厅里轰鸣了起来。 第二更,还有两更在12点之前完成。 (本章完) 158.第158章 大祸临头了,耶路撒冷! 第158章 大祸临头了,耶路撒冷! 儒历1187年4日,加利利海西。 7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天空澄澈无云,万里无际的蓝色让人感到窒息。 到处都是残破的武器、旗帜、尸体,甚至于还有那倒下的——真·十字架。 居伊缓缓睁开眼,他在先前的战斗中晕倒了,并还见到了一幕异象。 那是在炎炎天空中,一只雄鹰在于他头顶翱翔,鹰爪上抓着一具配有七只弩箭的十字弓,它以恐怖的嗓音喊道:“大祸临头了,耶路撒冷!法兰克人,你们的报应来了!” 报应?确实是报应…… 从一个月前,他就不应该轻举妄动,分明已经做好了长期对峙的准备。 毕竟萨拉丁部队的主体,有许多其实都是吉哈德志愿军,又有许多其实都是穆斯林其他教派的盟友。 比之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精锐主力,萨拉丁的大军才是乌合之众。 只要时间一直拖着,萨拉丁的军队人心动摇时,才是决战之机。 可自己呢? 呵…… 分明雷纳德已经极力反对大军交战,可萨拉丁的几次战略佯攻,就让居伊心急如焚 被调动着连续行军几日,从一个战场赶赴另一个战场,期间便是军中的储水都干了…… 突厥人骑马纵横的呼啸,似乎依旧回荡在居伊耳畔。 现如今的他,已经与其他一些贵族,被一同擒拿,送到了萨拉丁的王帐。 这些贵族中,除了居伊自己,还有耶路撒冷王国统帅阿莫里、托伦领主汉弗莱、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尔德、医院骑士团元帅威廉·博雷尔、蒙费拉侯爵威廉五世…… 见面的时候,萨拉丁给予了居伊以极高的尊重,递过来了一杯冰镇玫瑰水。 然后萨拉丁审视了居伊良久,最后说道:“你曾追随真正的王者,怎却无半点王者风范?” 同昔日的麻风王相比,居伊的战略定力太差,并且对于国内派系的平衡是一坨屎。 便是自己派系中最为能打的雷纳德,提出过不少战术方针,都让居伊给执行的一团乱麻。 萨拉丁再度问道:“雷纳德呢?” 听着萨拉丁的话,居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大口引用起那冰水,在过去的一天半里,即便是他都已经滴水未进。 真正的王公贵族同下面的人物,在这个时代过着完全两个世界的生活。 盖里斯还要费尽心思的用硝石制冰,从过往的商人手中赚钱金钱。 而如萨拉丁这样的人物,直接命人前往赫尔蒙山开采冰块,经由陆路运输,供自己享用。 感受着那玫瑰冰水对夏日炎热的驱散,居伊才随口回答道:“突围了,他在陷入合围前,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拒绝一同行军。” 萨拉丁咂了下嘴,颇为遗憾,只能感叹雷纳德那家伙属实和狗一般,战术嗅觉强的可怕。 他就缺乏这种能力,在很多时候都与战机擦肩而过,不过他终究是赢下了这最关键的战役。 现如今的萨拉丁,也该享用耶路撒冷王国这份大餐了。 萨拉丁将被俘的各个贵族领主,进行了甄别分类,除去有些要勒索赎金外,还有一些,比如汉弗莱这样的家伙,便被送到了最为合适的地方——卡拉克城。 外约旦土地的所有权人,严苛来说并非雷纳德,而是要归属于斯蒂芬妮。 雷纳德只是因为迎娶了斯蒂芬妮,才能够行使统治的权力。 然而斯蒂芬妮同雷纳德并未生育子女,她唯一的孩子便是汉弗莱。 也因此,当汉弗莱的信物被送到卡拉克城的议会上时,议会中的议员们才会陷入疯狂争吵,彼此推诿责任。 因为,这些议员们都清楚一件事,他们的领主斯蒂芬妮,那个女人!她必然会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危,出卖卡拉克城!阿迪勒的使团被送走了,留下一个吵作一团的议会厅。 斑驳的石墙,将声音束缚在这狭窄而高耸的空间内,在没了外人后,这些上城区的议员们各自站立起来,辱骂的更加凶狠了。 “伯纳德你这个蠢货!要是听了你的建议,那些穆斯林会冲进来杀了我们全部!抢走我们的钱,把女人们都贩卖为奴!” “白痴!白痴!斯蒂芬妮那老太婆肯定要投降!她舍不得那个蠢货儿子!不能让她卖了我们啊!”一名蓄着长须的议员高声咆哮。 “所以你就要卖了我们全部?!”中年人双手撑在桌边,脸色阴沉如积云。 “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于格!萨拉丁一向都有礼有节,只要谈妥条件,我们肯定安全无事!” “该死!你一个狗屎意大利佬,在这里没庄园,能带着浮财跑路,那我们呢?!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你骂谁狗屎意大利佬!” “谁应和,谁是狗屎意大利佬!” “懦夫!” “蠢驴!” “白痴!” 他们中有人想投降、有人舍不得庄园、还有人不愿意放弃城中的店铺或工坊。 红棕色法衣肮脏的亚麻长袍,在厅内交织成混乱的色彩,伴随着不知谁扯掉了对方的衣服,一场群架混斗拉开了帷幕。 卡拉克城主教阿梅代,看着城市里这帮老爷们如混混一般扭打起来后,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握成拳头,狠狠的锤击了几下面前的桌面。 “散会!” “散会!” 一瞬间,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盯着阿梅代主教。 “我会去找斯蒂芬妮那女人聊一聊,确定她的态度如何。” 听着主教的话语,议员们刚刚还怒不可遏的嘴巴紧紧闭合,但各自目光中闪烁着的意味,已经表明他们心中有着不同的小九九。 当阿梅代主教离开议会厅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不算高大的建筑,然后低声暗骂了一句:“和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议会制度,在地中海沿岸是颇为古老的存在。 有关议会体制的追溯,其实最早应该是部落时代的共同议事。 公元前3000年左右的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也有着明确的由长老组成的议会。 在古罗马时代,各个城市则都模仿着罗马元老院的模式,建立了地方城市议会。 至于中世纪,从11世纪开始,因为城市复兴和贸易发展的兴起,许多中世纪城市逐渐获得自治权,并通过城市议会进行自我治理。 这些议会通常由当地的精英阶层组成,管理城市的日常事务、经济活动和对外关系。 卡拉克城,通过与斯蒂芬妮的母亲达成协议,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具备一定的自治权限了。 他们通过缴纳高额赋税的代价,签订过一份《城市宪章》。 宪章的内容,大致上是议会享有城市管理与建设、立法与司法、治安管理之类的权限。 由于交税的主力,都是他们这些卡拉克城中的富豪,又或者一些小贵族,因此卡拉克城的议会,并非选举诞生,而是在一些家族中世代相传。 这些富人们,决定着卡拉克城的命运,而下城区的工匠乃至于哪些苦力们,连出席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阿梅代主教离开了卡拉克城的议会,经过一座被放平的吊桥走进了卡拉克城堡,在城堡里,他听到了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咆哮与哭泣。 主教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根本没法和斯蒂芬妮,这个被敌人控制住唯一孩子的母亲,进行任何富有成效的沟通。 第三更(加更) (本章完) 159.第159章 一个城市,两个世界 第159章 一个城市,两个世界 炙热的阳光烤着地面上的万物,在城墙的阴影下,盖里斯,向一旁的洛瑞安等人,示意如何拉弓射箭。 盖里斯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以稳定身体重心。 左手握住弓把,将弓举至胸前,右手拉住弓弦,手肘稍稍抬起。 “拉弦的时候,是食指、中指、无名指一同扣弦,这样才能拉的稳,让你们有时间能够瞄准。” “瞄准的时候,记得用箭矢头部与弦重叠,加上你们自己的瞳孔,做到三点一线。” 盖里斯说话的同时,也在拉动长弓。 160磅拉力的长弓,对于盖里斯来说,没有丝毫负担,便是连他的呼吸都与平常无异。 一旁的洛瑞安等人,也都在悉心学习着。 盖里斯所教导的弓箭射法,是地中海式射法,是这辈子用的比较多的。 上辈子的盖里斯在玩弓的时候,常用的是蒙古式射法。 这两种射法各有优缺点。 蒙古式射法,是用拇指扣弦,强调快速连续射击,射手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射多支箭,甚至能够达到每分钟15到20支箭的速度。 所谓的箭如雨下,往往便是如此。 地中海式射法,则往往三指扣弦,允许弓手长时间扣弦,好能费更多的时间进行瞄准,但射速就要慢上许多。 盖里斯简单讲解了几句后,松开弓弦,伴随着一声弦响,箭矢发出啸声,精准命中三十步开外的靶心。 然后示意洛瑞安还有瓦尔多他们进行瞄准。 这些日子里,盖里斯将下城区中身体还算行的那些青年挑选出来,除去带着他们参与城墙巡逻外,便是抓着任何空闲时间,教导这些人如何使用武器。 守城作战,自然是不太用得上剑,可弓又或者长枪之类,都需要时间来打磨使用技巧。 而且哪怕这些日子里,因为有着阿梅代主教提供的粮食,下城区的不少人头一次能大吃大喝,可就体能与力量上来说,还是非常不足的。 盖里斯自己能轻松拉动160磅的弓,那么寻常成年人便只能勉强拉动60磅的弓。 60磅的弓……讲实话,在三十步距离上,连皮甲都不一定射得穿。 也就是欺负这年头的中东军队,披甲率一个比一个低…… 如果说耶路撒冷王国的披甲率高的能有45%,低的也能有30%。 那么中东的穆斯林军队,常态披甲率,可能就20%。 60磅的弓,还真派上用场了。 又是一声弦响,洛瑞安的箭矢,虽然不曾命中靶心,但好歹上靶了。 至于其他那些青年,还得练练。 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小伙子,快步跑到了盖里斯身旁,低声嘀咕了几句。 盖里斯点点头,对一旁的人说道:“我这边有些事要离开一下,让洛瑞安带着你们多练练,和人家学学,别一天天的光吃饭,不长记性!” 那些小伙子们,一个个发出善意的笑声,而洛瑞安也显得不好意思,流露出一丝羞涩的表情。 …… 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洒下斑斓的光影。 映出阿梅代拿满是皱纹的脸庞,岁月的痕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刻下深深印记。 他双膝跪在朴素的祭坛,这里非他那金碧辉煌的主教座堂,而是卡拉克城中最为狭小、破旧的那处教堂。 阿梅代的肩膀微微颤抖,低声呢喃着,在他的前方却就是那被钉着耶稣的十字架。 “主啊,我在祢面前跪下,满怀愧疚与痛悔。” “昔日我专注于权力,忽视了祢的教诲:你们中间谁想为大,就必作你们的仆人。” “我未曾关心那些困苦的灵魂,令他们在我身边孤独无助。” “信心若没有行为是死的,我对穷人的冷漠让我深感羞愧。” “愿我悔改,倾听他们的呼求,成为他们的庇护。”“求主赐我智慧与怜悯,让我以行动见证祢的爱。” “愿我常记祢的教诲,在每一个日出日落中,把祢的恩典带给每一个需要的人。” “阿门。” 在阿梅代低声忏悔的时候,他忽的听到了声音。 “天上的慈父,因祂圣子的死亡与复活,使万物与祂和好,又赐下圣神,赦免世人的罪过。愿祂因我的微薄服务,宽恕你,赐你平安。如今我因父及子圣神之名,赦免你的罪过,愿你在主的光辉中得享安宁。” 阿梅代赶忙站起身,抬起头却就却就见到了盖里斯,不知何时他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挡住了那钉着耶稣像的十字架。 此时的盖里斯一如既往,穿着一身的破布衣裳,没有披挂任何盔甲。 而盖里斯也在审视阿梅代,他不确定阿梅代是否真心忏悔,这极有可能是主教的又一次作秀。 但考虑到这位主教这次来下城区的时候,至少没有带着卫兵,身上的衣裳也朴实些后,盖里斯觉得可以释放些善意。 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已经危在旦夕了,在面临萨拉丁的威胁之时,耶路撒冷王国那些残破的碎片,都会试图向着一个新的中心靠拢。 盖里斯自然就有机会去降服那些碎片,然后按着自己的心意重组。 “有些圣人说自己是有大罪的人,因为他们注视耶稣的时候,再看自己,就觉得分外不同,相差甚远。” 听着盖里斯的话,阿梅代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这是在夸我?” “随你怎么想吧,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此说着,盖里斯坐到了一旁的教堂长凳上。 阿梅代也坐到了另外一边的长凳上。 “王军战败了。” “嗯。” “你不意外吗?” “我早就知道了,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更早知道。” 阿梅代深深看了一眼盖里斯。没有去管那神神秘秘的说话风格,接着说道:“城外的阿迪勒,也就是萨拉丁的弟弟,派人送来了汉弗莱的信物,威胁斯蒂芬妮夫人交出城市。” “但议员们不乐意对吧。” “嗯,他们中有不少都在本地有着产业,甚至一些小贵族的庄园里,还有着穆斯林农奴,如果直接投降的话,意味着他们的产业将会被夺走,自己将要背井离乡。” “那你过来找我有什么想说的吗?”盖里斯歪过头,看了眼阿梅代主教这个老者,他说话说半天都没落在重点上。 “我去找了斯蒂芬妮,斯蒂芬妮那女人完全没法沟通,然后阿迪勒的使团又来了一次。” “又来了一次?” “对,阿迪勒提出了一个投降的方案,议会中的不少议员都很心动。阿迪勒的使者表示。只要城市中的人愿意投降,在支付赎金后,就可以免去被贩卖为奴的命运。” “这应该不足以让那些在本地有产业的议员心动吧。” 盖里斯应答了一句,在他看来,上城区的那些虫豸,所渴求的是本地这些搬不走的产业,若不是这些产业搬不走的缘故,他们早就投降然后撤离这座城市了。 “阿迪勒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只要城市里的居民缴纳双倍的赎金,他将保护那位居民产业安全。” “居民?个人?阿迪勒他是按照个人收的赎金?!”哪怕是盖里斯,也一时间愣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阿迪勒那家伙,是何等的老辣。 或许,卡拉克城是一座雄城,数千大军都难以攻克,但那不代表卡拉克城就毫无弱点。 “赎金为男人10金第纳尔、女人5金第纳尔、儿童2金第纳尔。支付不起赎金的人,将会被贩卖为奴,能支付双倍赎金的人,能够留在本地保有他们的产业。” 卡拉克城,可以分为上城区与下城区,这是一座被有形界限分割成两个世界的城市。 对于上城区的人来说,支付赎金也好、支付双倍的赎金也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对下城区的家庭而言,又有几户人家能够有这个结余,替自己赎身,免去被贩卖为奴的命运呢? 第四更(加更) (本章完) 160.第160章 祸哉!这流人血的城! 第160章 祸哉!这流人血的城! 【豺狼与羔羊,岂能有友谊﹖同样,罪人与义人,也不能有交情。】 【鬣狗与犬怎能相和﹖财主与穷人又怎能相安无事﹖】 【旷野里的野驴,是狮子的猎物;同样,贫穷人是财主的鱼肉。】 ——《便西拉智训》13:21-23 一道鸿沟狠狠的切在了城市中,人群就此被分为了两波。 至于阿迪勒是否会信守承诺? 即便是盖里斯,他也相信对方大概率说的是真话。 这就相当可怕了。 自萨拉丁出道以来,整整18年里,从未有过关于他撕毁诺言的传闻。 萨拉丁的政治信誉,在中东这片土地上,与雷纳德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如此过硬的信誉,替萨拉丁带来了难以衡量的政治资产,在有着萨拉丁背书的情况下,阿迪勒的许诺,也同样令人信服。 毕竟在埃及,也就是阿迪勒的治下,本就有着大约10%的人口是基督徒。 既然阿迪勒能够容忍科普特正教徒的存在,似乎也能够容忍天主教徒的存在。 不用去进行什么推理,盖里斯已经能够想到当阿迪勒的信使说出这要求后,议会里的议员们将会面临何等诱惑。 他们的软弱与动摇,将会毫不遮掩的暴露在阳光下。 “从现在开始,不对,应该说从那些富人们听到消息开始,他们就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同下城区的法兰克人不是一个民族了。呵~” 说着,盖里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阿迪勒确实是厉害,既然军队难以攻破城墙,那就让城墙里的人自己走出去! “男人10金第纳尔、女人5金第纳尔、儿童2金第纳尔,这个价格看上去不多。看似任何一个苦力干一年活,都能赚到10金第纳尔。” “可、他们是要过日子,衣食住行都是要钱的,更是要去交税的!” “卡拉克城里,有一半的人,永远也掏不出这笔钱!” “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另外一半的人出卖,尤其是那些富人们。” “因为他们不只是能出得起自己赎金,更是能支付双倍的赎金,继续维系他们的荣华富贵。” “而城市里那些支付不起赎金的人,就将成为阿迪勒的战利品,被他带回埃及贩卖为奴……” 盖里斯粗略的算了一笔账,如果卡拉克城议会答应对方的条件,决心投降的话。 那么阿迪勒就能得到大约两万的金第纳尔作为赎金,并且能够带走三千人作为奴隶。 阿迪勒不用死一个士兵,大赚特赚! 而城市中的富人以及那些中间阶层们,虽然狠狠的出了血,但至少可以免于兵祸。 真正、唯一会面临悲惨未来的,将只有这座教堂附近的市民,只有那些穷人们。 盖里斯不由得深呼吸了几口气,面色肃穆了起来,他确确实实的生气了。 “阿梅代,你为什么要过来找我,和我说这些,你其实可以去投降不是吗?” 面对盖里斯的质问,阿梅代也相当坦诚的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因为作为主教,我无路可退,纵然我缴纳了赎金,也至多是给我自己一个自由。” “然而没有了信众,教会就不再是教会,没有信徒,教堂根本就不是教堂,而只是一堆石头而已。没有信徒,面饼也永远只是面饼,而不能成为圣体。” “如果这座城市有一半的人被贩卖为奴,我怎么可能继续充当主教呢?” “阿迪勒,也不可能容许卡拉克城,存在一个天主教教会,他会用其他的仪轨,如科普特正教或者东正教,来取代我。”“到那时,新的主教会把我赶出教堂。” “到那时,我的下场不会比穷人们好多少。” 阿梅代话语夹杂着悲伤,别人能降,他却不能降。 当这个道理在他翻来覆去反复折磨后想通时,也就做出了来见盖里斯的决定…… 听着阿梅代那真情实感的话语,盖里斯看着耶稣的十字架,望着那耶稣的受难面容,轻笑了一声。 他很难判断阿梅代到底是真的同情穷人,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所处地位的利害关系,导致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表露出这样的情感。 但无所谓了,只能说是恰好替盖里斯自己提供了一个契机,一个彻底把控住卡拉克城的契机。 “阿梅代,我记得你曾说过,要让那些富人们学会圣经中的智慧,变得慈善怜悯起来。” “对,我是这么说过。” “现在,你有什么看法呢?” “耶稣对门徒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财主进天国是难的。’我又告诉你们:‘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 阿梅代念了一段经文,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是马太福音 19:23-24。 这段经文是耶稣对富人难以进入天国的教导,强调财富可能成为进入天国的障碍,提醒信徒不要过分依赖物质财产,而应追求真信的价值。 就现在来说,富人们的神情与选择,只是又一次证明了耶稣话语的正确性。 阿梅代主教先前的信誓旦旦,可谓是被打脸的彻头彻尾,以至于他成了一位小丑,还要来到盖里斯的面前寻求帮助。 作为不能投降的天主教主教,唯有同样不能投降的穷人们,才有可能支持他,而不会密谋着抢先一步出卖身边人。 盖里斯不只是轻笑了,他还站起来身,来到了阿梅代的身边,摁住了阿梅代的肩膀,轻声说道诵读了起来。 “祸哉!这流人血的城,就是长锈的锅。” “其中的锈未曾除掉,须要将肉块从其中一一取出来,不必为它拈阄。” “这城中所流的血倒在净光的磐石上,不得掩盖,乃是出于我,为要发忿怒施行报应。” “祸哉!这流人血的城,我也必大堆柴火。” “把锅倒空坐在炭火上,使锅烧热,使铜烧红,熔化其中的污秽,除净其上的锈。” “我说过的必定成就,必照话而行,必不返回,必不顾惜,也不后悔。” 阿梅代听着这杀意四起的话语,颇为愕然的抬起了头,他自然是听懂了盖里斯话语中的比喻。 锅中的肉,乃是城市里的穷人,贫穷人是财主的鱼肉! 而那锅中的锈,自然就是上城区的富人,盖里斯将要大堆火柴,使铜烧红,熔化其中的污秽,除净其上的锈。 当阿梅代主教,凝视着盖里斯面容的时候,忽的、不知什么时候,盖里斯的头上,凭空多了一圈荆棘冠冕,与他身后那十字架所钉之人所戴着的冠冕,一模一样…… “来啊,主教,让我们大堆柴火将这座城市点燃吧,用那至圣的烈火,净化城中锈迹。” 盖里斯的话语很轻,却又格外清晰,当阿梅代主教听着的时候,已经是发自内心的颤动起来。 我说错话了,今天不只是写了四更,其实是写了五更。 因此我还了三章。还差月票300的没还。(就差一更了) (本章完) 161.第161章 我们 永不为奴 第161章 我们 永不为奴 【他们给他穿上紫袍,又用荆棘编做冠冕给他戴上。】 ——《马可福音》15:17 荆棘冠冕象征着基督受苦受难,也象征了他的王权。 然而,阿梅代主教,却亲眼见到,一顶与耶稣头顶上别无二致的冠冕凭空出现! “冠冕、荆棘冠冕?!”主教失声喊了出来。 可他面前的盖里斯却又似笑非笑。 “什么冠冕?主教,您眼了吗?” 听着盖里斯的话,主教凝神仔细去看,在眨了下眼后,那顶冠冕却又突兀间不见了。 一时间,阿梅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了。 可这真的只是眼了吗? 而不是主所给予的暗示? 越过盖里斯的身影,阿梅代望向了盖里斯的身后,与那位垂下了头的耶稣像所对视。 一种神圣的悸动,在阿梅代心中涌现出来,不过在他主动向盖里斯寻求答案的时候。 盖里斯又错开了先前的那一幕迹象,不愿直接回答阿梅代的疑惑,而是任由阿梅代自己去脑补。 “阿梅代,从现在开始,我会将整个下城区都动员起来。” “从现在开始,城墙上,将会有人日夜坚守。” “从现在开始,我要求去接管上城区的守卫任务,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去接管卡拉克城堡的守卫任务。” 听着盖里斯的要求,阿梅代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先行摁住,然后他发出了一句疑问。 “盖里斯,你先前不是说,一无所有的人不该去保卫拥有一切的人吗?” “怎么现在又决定加大城防守卫任务?” 听着阿梅代的疑问,盖里斯露出一个微笑。 “在俗世上,穷人们确实一无所有,但他们有着更为可贵的事物。” “天主乃是降福生命的主,我们的生命乃是上主之言滋润而成。” “因此生命本就是最为神圣的,因那基督就活在我们的身体里。” “天主之国乃生命之国,穷人将为自己的生命而战斗!” “被贩卖为奴,是对生命最为亵渎的践踏,穷人们将要为自己的生命,为那天主所给予的最宝贵礼物,而奋斗至世界的终结。” “我们、永不为奴。” 阿梅代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却又闭了起来,因为天主教,在长久以来确实反对奴隶制。 盖里斯从这个角度入手,论证了穷人守卫城墙的必要性,实则也是贬斥了那些富人们所可能做出的行为。 那些富人们,将可能为了自己的财富,而任由同宗的兄弟们,被阿迪勒贩卖为奴…… 阿梅代点了点头,他示意自己明白盖里斯的意思了,他向盖里斯许诺,将会把卡拉克城的城防任务转交给盖里斯。 唯有这样,才能够避免那些上城区的富人,出卖卡拉克城的穷人以及他这个主教。 当这一切谈妥,阿梅代看着盖里斯朝着教堂大门行去。 忽的,那顶先前消失的荆棘冠冕再度出现在盖里斯头上。 就在阿梅代主教惊讶到,想要追上去问询究竟怎么一回事的时候。 就见盖里斯在踏出教堂的那一瞬间,原地消失了。 啊? 这…… 消失了?! 阿梅代主教,神经质一般的冲出了教堂,然而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没看到盖里斯的身影。 他如疯子一般,抓住过往的穷人询问:“你们看见盖里斯了吗?!你们看见他了吗!” 而那些穷人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便是有回答的,都一齐说自己不曾见到盖里斯。 留下主教一人,倚着教堂的门失神落魄,过去一生的诸多见闻,或许曾让他怀疑过自己的信仰。 但今天,事情貌似变得大条起来了。 这世上,真有能施展神迹之人?!【荆棘冠冕复现时,那人已迈步出圣殿,瞬息间隐没于门外,无踪可寻。】 【阿梅代急呼而奔,然无论他如何寻觅,周围人都在否认。】 ——《卡拉克书》5:54 …… 卡拉克城,六千人口,挤在一片几十万平方米的狭小台地上。 台地给予了卡拉克城易守难攻的特性,但同时也约束了城市的发展潜力。 因而这座城市的下城区,便如蚁巢一般拥挤、破败、堆叠着各种难称建筑的棚屋。 而上城区,从一开始便用一道围墙,与下城区切开了。 避免那些无序、野蛮、蒙昧、肮脏的下城区市民,轻易越过界限,去打扰上城区的高贵老爷们。 但现如今是特殊情况,城市在被围攻,虽然说上下城区被围墙切开,但主体的城墙却是连在一起的。 守卫城墙的士兵,不可能在这个关头,还去刻意区分上下城区,因此需要有人统筹安排城市的防卫工作。 这个职责原先是阿梅代主教负责的。 从表面上看,基督教是根植于和平的宗教,耶稣一再告诫使徒们不要使用暴力。 因而由教士、主教负责城防,这件事在同时代的欧洲是极为少见。 但在圣地,因为情况特殊的原因,反而变得普遍了起来。 1119年的时候,安条克城被穆斯林加齐王朝围攻,时任安条克宗主教贝尔纳,接过了城防任务。 以教会为中心,用教会的科层制度,建立起临时的军事体系,成功调动起城市内的基督徒市民参与守城。 1120年的时候,时任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二世,同耶路撒冷宗主教,于纳布卢斯召开会议,自会议上他们制定了25条法令。 法令的主要内容,是切分世俗王权以及宗教神权的管辖范围。 大多数法令与性相关,谴责了大量与性相关的罪行,并明文规定了这些罪名的惩罚。 不过因为1119年安条克城被围攻事件,其中的第20条法令如此规定:如果教士为自卫而拿起武器,不算有罪,可这只是一种临时措施。 简单说就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教士、主教,不应当成为军人。 基于这个理由,阿梅代在市政再度召开了一次市政议会,他向那些议员们宣布,现如今已经有了更好的城防长官以供选择,并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由火山石修筑的市政议会厅,只能容纳下几十人的座位。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议会厅,倒不如说是一个餐厅。 是上城区中上流人士,分食下城区寻常市民的餐厅。 今时今日,这个财主们的餐厅,再度被召开了一次会议。 宝相庄严身披华美祭服的阿梅代主教,在卫兵的开路下,踏进纷乱的议会厅中。 现如今,议会厅中的所有座位都被人坐满,就连那原本空无一人的领主,也有人坐了上去。 那人年约四十,金棕色发丝盘于头顶,面容端庄略显冷峻。 她便是斯蒂芬妮。 “阿梅代,你说有了更好的守城官长?他是谁?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夫人,您应该认识,而且他现在也已经来了。”阿梅代朝一旁让出通路,盖里斯走进了议会厅。 他刚一走进来,议会厅中的议员们便小声嘀咕了起来。 因为盖里斯的打扮,同他们所预料的,差的有些远。 在这个庄严、神圣的议会厅里,竟多出一位穿着满身补丁衣裳的穷人?! 他连身盔甲都没穿来,如何能够成为守城官长? 只不过,斯蒂芬妮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阴沉着脸同盖里斯对视。 确实,她真认识盖里斯。 第一更,因为是现码的,所以写多少发多少,希望今天能四更 (本章完) 162.第162章 啪 第162章 啪~ 斯蒂芬妮才是外约旦领地的真正领主,她才是卡拉克堡的真正主人。 盖里斯作为伊莎贝拉的骑士,在卡拉克堡临时驻扎过相当长时间,与斯蒂芬妮见过不少面。 就以往的见面的体验来说,最好的形容就是:相看两厌。 斯蒂芬妮是汉弗莱的母亲,汉弗莱是伊莎贝拉的未婚夫。 讲实话,硬要说,斯蒂芬妮对待伊莎贝拉其实谈不上虐待,仅仅是婆婆对待未来儿媳妇的冷暴力罢了。 但盖里斯是麻风王派来的,属于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就是要站在伊莎贝拉身后,代表麻风王替伊莎贝拉撑腰的人。 如此一来,双方的关系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前段时间亚嫩河谷那边的消息传来,盖里斯这个贱种,居然带着伊莎贝拉那小婊子私奔了! 婆婆看自己儿媳妇不爽冷暴力是一回事,但这不代表她能坐视自己儿媳妇,莫名其妙就跟人跑了。 如果不是雷纳德,强行摁住了斯蒂芬妮,让这位贵妇人没有去发作。 说不准斯蒂芬妮这个老女人,早就要点出几千大军,去上门找盖里斯算账了。 就在周围议员陷入嘀咕吵闹,斯蒂芬妮与盖里斯彼此对视不言语的时候。 阿梅代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并向那些议员们介绍起盖里斯。 “诸位,这就是新的城防官长,他是维勒罗伊家族的末裔,其先祖追随着戈弗雷冕下,一同参与过十字军。” “其父。在蒙吉萨战役中英勇牺牲,自幼成长于耶路撒冷王廷,接受来自鲍德温四世陛下的教导。” “先前的时候,也曾在卡拉克城堡驻扎,对周边的地形情况以及城墙布局颇为熟悉。” “当下,他是我们中唯一一位骑士,因此,我觉得将城防的重担授予给他比较好。” 阿梅代的话语,在议会厅里再度掀起一阵窃窃私语,讲实话,这帮土老帽,没几个听过维勒罗伊家族。 不过,既然有阿梅代的背书,想来盖里斯,也确实是一位真正骑士,对于那些还不愿意投降的议员而言,这的确算个好消息。 至于某些已经决意改换门庭的家伙,就面色阴晴不定了起来。 烈士之后、陛下门生、祖上跟着无冕之王戈弗雷一起入过关…… 这不都是王国里最死硬、最铁杆、最正十字旗的标签吗! 如果说是一个被富裕生活,压到喘不过气来的二代子弟也就罢了,毕竟这人也是要向前看的,不能老是沉迷于过往的坚定信仰里。 可这盖里斯,一眼看过去就和苦行僧似的,是真在以自虐的态度,履行“清贫”原则。 对于这种被信仰腌到骨子里,确确实实履行“清贫”的狂信之人,大家伙平日里见到夸夸也就算了。 可现如今…… 指望这种人,带着他们向穆斯林去投降? tmd,卖城大业,怎么尚未开始,就已经困难重重了起来? 就在某些人准备质疑的时候。 盖里斯也上前两步,走到议会厅的正中。 “我们列祖犯罪,而今不在了;我们担当他们的罪孽。” “现如今,法兰克人的报应来了,你们觉得是神要背弃你们吗?以至于竟有人想出卖彼此同胞,朝着那城下的撒拉逊人投降?!” “岂不知,正是此等不义的罪孽,最叫上主发怒,使黑云遮蔽卡拉克城!祂将耶路撒冷的华美从天扔在地上;在他发怒的日子并不记念你等的虚假虔信。” “因而,这座城绝不投降,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同宗兄弟,被贩卖为奴!” 盖里斯的话说完了,他锐利如鹰的眼神扫过这些议员,看穿他们各自心中的小九九。 不过,即便盖里斯说了这么重的话,还是有人跳出来进行质疑。 一名蓄着长须的议员,站起身来大声喝问道。 “那我们就该去做无谓的牺牲吗!如今王军已败,死守城池看不到未来,阿迪勒哪怕不主动攻城,我们城中的粮食也终有一天会吃光,到时候又怎么办?” “难道要让城里的人,吃着人肉,死到一个都不剩,才把城市拱手让给撒拉逊人吗?” 盖里斯看着对方,没有急着说话,直到对方心中有些发毛的时候,盖里斯才再度回应:“你是要投降?” “呃、不是,我只是替城市中的百姓着想罢了。” 听到那长须议员的言词,盖里斯转头就说了两句让在场所有议员,连带着斯蒂芬妮都没想到的话。 “替他们着想?行啊,其实,只要我们城市没有一人被贩卖为奴,我也不在意什么投降不投降的。”“只要你愿意出钱,将我们城市所有人赎买,我现在就走出城墙,向阿迪勒求饶。” 卡拉克城,所有人加起来的赎金大约是三万五千金第纳尔,有一半的人,是永远都没法掏出自己的赎金。 而另外一半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替别人赎买。 什么城市中的百姓着想?只是为自己着想罢了。 那名蓄着长须的议员,悻悻不言语重新落座。 “王军确实败了,但我可以向你们承诺,在亚嫩!在伊莎贝拉殿下的领地!正有一支军队在集结训练!” “要不了多久,一支新的王军就会成型,到那个时候援军南下,自然可以解除阿迪勒的围城!” 盖里斯的话语,让议员们再度议论纷纷了起来。 伊莎贝拉他们是认识的,伊莎贝拉的领地这个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但那只是一小块地方罢了? 一个连城市都没有的小小领地,才多少人口! 怎么可能汇聚出大军了? 有着三万大军,两千骑士的耶路撒冷王军都败了,一块小小的领地,又如何能战胜势头正盛的撒拉逊人? 可以说,卡拉克城的这些议员,他们只存在两种状态。 一种是盲目乐观,乐观到他们能够相信雷纳德不等式,真觉得200骑士大于7000撒拉逊人。 另外一种就是盲目消极,动不动就散布失败主义言论。 一时间,仿佛居伊输了、王国主力没了,耶路撒冷的破灭便成为定局,因此要赶紧替自己找好下家。 至于什么中间态?至于什么理性的分析? 笑话,不存在的……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盖里斯所画出的大饼。 至于领主宝座上的斯蒂芬妮,看着盖里斯那侃侃而谈,在议会厅里舌战群儒,将议员们辩的一个个败下阵的模样。 面色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如果说周围的那些议员想投降,那是因为要保住各自的产业,不想在城破之后被穆斯林抄家灭门。 那么斯蒂芬妮却就要纯粹的许多,她是一位母亲,而城外的敌军,现如今恰好控制住了她唯一的儿子。 夹杂着愠怒的语气,这位夫人冷沉沉喊道:“盖里斯。” 一时间议会厅中安静下来,都等待着斯蒂芬妮的发言。 “你是打算谋杀汉弗莱吗?你是在嫉妒汉弗莱?!你这是要借着撒拉逊人的手,帮你杀了汉弗莱!” 斯蒂芬妮张口,就从一个在场人都没想过的角度,进行了质问。 哪怕是盖里斯,也摊摊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斯蒂芬妮的意思。 “你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汉弗莱落在了撒拉逊人手里,你是不是开心的要命!” “只要汉弗莱死了,你就能和那个小婊砸一起私奔是吧?” “男盗女娼,好一对龌龊男女!” 面对着斯蒂芬妮的咒骂,盖里斯的面色凝滞了。 而对于斯蒂芬妮这种话语的回应,其实也很简单。 盖里斯从议会厅中穿堂而过,走到了斯蒂芬妮的面前,与这个贵妇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那阴毒的眼神。 抬手,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一旁的卫兵,根本来不及阻止,斯蒂芬妮也躲不开。 啪~ 清脆、却又让整个议会厅的人,都未想过。 紧接着,在斯蒂芬妮反应过来前,盖里斯对着另外一半脸,又是一耳光。 啪~ 清脆、却又让整个议会厅的人,为之骇然。 第二更,写多少发多少,应该还差两更 (本章完) 163.第163章 我不是神 第163章 我不是神 会议不欢而散,但议员们还是承认了盖里斯的城防官长职务。 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讲道理,讲不过盖里斯。 在议会厅上,盖里斯舌辩群儒,将那些意图投降的家伙,骂的狗血淋头。 差不多就是,议员这边刚表露个意图,盖里斯那边各种引经据典的话,就喷了出来,压得在场土老帽议员们都不晓得如何回嘴。 是真真切切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次要原因在于:斯蒂芬妮的卫兵,动起手来打不过盖里斯。 在盖里斯听见斯蒂芬妮“小婊砸”上去两巴掌后,斯蒂芬妮就和泼妇一般发作了起来,周围的那些卫兵们一拥而上,试图将盖里斯拿下。 然而那么一群武装到牙齿,身披盔甲的卫兵,面对盖里斯赤手空拳,竟然打不过! 在场二十多议员,就听着盖里斯那拳拳到头的声音,看着盖里斯把那些卫兵一个个踹倒、揍趴下。 等到卫兵们都再起不能的时候,就连斯蒂芬妮也只是张大着嘴,想要骂人却又不敢骂。 生怕盖里斯不是给她两耳光,而是直接对着自己两拳头。 “所以,你们还有人反对我充当城防官长吗?” 所有的都在摇头,表示没人反对。 就冲盖里斯这个表现出来的武力,在场的没一个敢否认他的资格。 要是这么能打的人不去当城防官长,那谁还有资格去当城防官长呢? 这就叫读书,是为了心平气和地跟虫豸说话;锻炼身体,是为了让虫豸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话。 …… 盖里斯站在卡拉克城的城墙上,居高俯视着不远方的谷地,在那片略微缓和的平地上,阿迪勒的大军安营扎寨了好些日子。 现如今,卡拉克城已经深陷重围,也就是因为五月份收割季,卡拉克城里囤了不少粮的缘故,城市里的居民们尚且能够忍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没有解围的希望,城里的市民们,无论穷富,都会变得急躁、变得动摇…… 盖里斯能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必回头他也清楚那是阿梅代。 现如今的阿梅代,在看着盖里斯的时候,已经有些无所适从了。 若说先前在议会厅里,凭借着往日的主教威仪,阿梅代还能侃侃而谈。 可在私下独处的时候,阿梅代就忍不住想到盖里斯头上的荆棘冠冕,忍不住想到盖里斯凭空消失的那一幕,然后心中悸动不已。 他不确信盖里斯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先知?亦或是天使? 每当阿梅代试图问出这种话,试图从盖里斯那里得到明确答复的时候,盖里斯都似笑非笑,然后凭空消失,中断他们之间的谈话。 越是这种求而不得,越是令人痴迷,也越是叫人遐想。 阿梅代有些理解安托万神父了。 面对着一位能在现世行奇迹者,世俗中的权柄、教会中的尊卑,都毫无意义。 【祂叫有权柄的失位,叫卑贱的升高;叫饥饿的得饱美食,叫富足的空手回去。】 ——《路加福音》 1:52-53 对于真正的大能者而言,令位高权重者失去一切,叫贫苦卑贱之人尽享安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这么一位品德高尚之人面前,便是阿梅代都觉得自行惭愧。 “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了,喊我先生就行。”盖里斯拒绝了对方的尊称,他现在已经开始试图改变这个时代的一些东西了。 “先生,我有个问题。”说着,阿梅代一个老者小心翼翼的来到盖里斯身旁,与他一同眺望远方阿迪勒的军营。 “问吧” “先前的时候,您为什么不直接展露神迹,降服那些人?” 在阿梅代看来,只要盖里斯愿意表演一丁点的神迹,就能让所有的议员为之震惊,转而陷入质疑、再紧接着变成狂热。 “然后呢?能洗清他们身上的罪吗?因为他们对我的狂信,就能清洗掉他们身上的臭味吗?” “罪人不会因为信仰就变成义人。” “因为义人是因为懊悔自己的罪行,试图进行补赎,才能称为义人。” “然而罪人却是要将神捧到无害偶像的位置上,好替他们自己的罪行进行辩解。” “阿梅代,你不是一直想要问我是什么吗?” 说道这里的时候,盖里斯没有理解接着言语,而是停顿了一会儿。 他望向墙外的荒凉高原大地,起伏的山丘与深邃的谷地在他面前如画卷铺开。 阳光从高空洒下,普照这片土地,将每一寸岩石、每一道沟壑、每一缕尘埃都镀上了淡金色的光芒。风中夹带着干燥的泥土气息,还有远处草木的微甜芬芳,都向盖里斯宣示着这个世界的真实。 “阿梅代……” “我不是神。” 这是一声平淡宣告,是一下晴天霹雳,要在这辽阔高原上炸响惊雷,动摇这大地四方! 一瞬间,阿梅代意识到问题的核心了,世人崇拜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别人是因为盖里斯的神迹,方显得恭敬与狂热,这本质上同基督教最为抵制的偶像崇拜有何不同? 在基督教神学中,偶像崇拜不仅是指对具象物体的敬拜。 还象征了人的心灵对任何非神之物的迷恋。 这包括财富、权力、地位等任何可能引发人们分心、使人脱离对神的信靠和忠诚的对象。 当盖里斯宣称自己不是神的时候,恰恰凸显出盖里斯得“圣神”恩宠。 因为他乃谦卑之人,不以行奇迹之事同神争宠。 “阿梅代、记住,我们基督徒,只服从天主,那位天主是我的父,亦是你们的父。我们绝不屈从于此世的任何偶像、任何凯撒,便是我也并不比你们高人一等。” “对于基督徒而言,凯撒只是世俗的凯撒,而非神圣的天国君主。” “在天国里,容不得偶像崇拜者,更容不得将神捧到无害偶像的位置上,驱使他人信服的恶者!” “你明白了吗。” 风吹拂过盖里斯的淡金头发,带来了大地的生命芳香,使得阿梅代都能感受到,世界在随同盖里斯的话语而喜乐。 “我明白了。” “先生,如果我当初未曾在基督面前忏悔,您会在我面前展露奇迹吗?” 苍老的阿梅代,在盖里斯面前反倒是像学生一般,处处求教。 对于这个问题,盖里斯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而谈论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罪人会因为自己的悔过与补赎,而成为义人,这并非什么不可转换的二者。” “但不是所有罪人,都能虔诚忏悔并补赎的。” “即将临世的天国,如果不想被地面上罪人们的国度取而代之,那么就不能不加以甄别的肆意吸纳旧时代的罪人。” “我来到这片土地上,确实是要拯救卡拉克城,但更是要将卡拉克城的罪恶洗尽。” “若想守住这座城市,对我而言轻而易举,可要是想让世人心中的大罪被除尽,却是真真要比叫骆驼穿过针眼更为困难。” 阿梅代点了点头,他明白盖里斯的追求了。 对于盖里斯而言,仅仅得到一座城市是不够的。 他要大堆柴火,用炙热炭火,使锅烧热,熔化其中的污秽,除净其上的锈。 就在盖里斯与阿梅代,闲聊的时候。 远方阿迪勒的军营中,似是传出了几声号角。 一些士兵开始集结,他们准备起了云梯,开始向卡拉克城移动。 那些士兵的数量并不算多,云梯也同样仅仅几架,比起全面的进攻,更像是一次试探。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警钟,也随之敲响,在各个塔楼里休息的那些志愿者,都一齐涌上了城墙。 洛瑞安也赶忙来到盖里斯身旁,这个小伙子身上背着两把弓,其中一把要显得更加粗壮些。 盖里斯从洛瑞安手中接过那把粗壮的长弓。 当那些小股的撒拉逊人,蛄蛹着来到约莫700尺的距离,盖里斯张弓搭箭,而后,一声弦响,箭矢呼啸而出。 在阿梅代快要看不清的距离上,一个黑点倒了下去,然后那些蛄蛹的士兵们,便一齐停顿脚步,不敢再向前。 这是巧合吗? 阿梅代张大了嘴? 在那种距离上,还能精准命中?! 真切不是运气? “你看,阿梅代,想要守住这城,对我而言,不会比播下颗种子更为困难。” “可若是想要除尽城中罪人,叫世人不再对暴君偶像顶礼膜拜,我便觉得是在与历史的车轮搏斗。” 紧接着盖里斯又说了一句阿梅代没听懂的话:“真好似螳臂当车。” 第三更,应该还有一更,我试试。 (本章完) 164.第164章 茶话会 第164章 茶话会 卡拉克城的面积不大,这片支撑起城市的台地面积非常有限。 因而即便是上城区的富人们,也没有多少面积可以供自己奢侈挥霍。 他们大多数人不过是拥有各自的豪宅,且无法再多出大片面积充当园。 在一间颇有阿拉伯风情的会客室里,数名白天参与过会议的议员们团聚在一起。 他们饮用着葡萄酒,不时吃上些蜜饯,斜躺在舒适的垫子上。 这些人所表露出的闲适懒散之感,丝毫不像在被大军围困。 “唉、这只能吃些蜜饯,日子可真是大不如前,那些阿迪勒的军队,整的我们连点新鲜果子都吃不上。” 白天那蓄着长须的议员抱怨了两句。 一旁的其他议员,也都跟着抱怨几句。 卡拉克城的周边谷地,有着不少的庄园,那些庄园以种植柑橘、葡萄等果树闻名。 再加上这片高原昼夜温差大,水果都容易积,因此果子的品质都相当不错。 这就使得,卡拉克城不仅能产出葡萄酒,还有着相当多的蜜饯,城中的富贵人家,更是能轻松吃到当季的果子。 “要我说,赶紧投了算了,这和萨拉丁打来打去,也不是个法子。” “现如今王国主力大军战败,还能真指望伊莎贝拉那家伙,能整出什么大军?骗骗下面人也就差不多了。” 另外一个议员,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低矮茶几上,取了一杯沙巴特开始饮用。 “再怎么打,生意也是要做的。他萨拉丁那帮撒拉逊佬,不同我们做生意,还能同什么人做生意?” “阿迪勒给的条件要求,我看行,没什么问题。” 在饮用了这么一口清凉小甜水后,中年人议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沙巴特是以甘蔗汁打底,配合上石榴汁与柠檬水,将玫瑰瓣揉搓挤压从而释放其香味,因为放在深井中保存的缘故,又显得格外凉爽。 现如今这沙巴特的原料,在城里是越用越少,再过上些日子,真就是一口都喝不上,要去过苦日子喽! 听着中年人议员的话,周边另外几个过来开茶话会的议员也纷纷点头。 如今,城市里愿意投降的议员,其实都已经齐聚在这里了。 另外那些比较摇摆,或者真心不想投降的,都没接到他们的密会邀请。 这个时候,蓄着长须的议员就说道:“既然我们意见一致,其实只要再去说服那些态度模糊的家伙,在议会上就能做到票数过半了,斯蒂芬妮那老太婆,也不会干涉我们的举动。” “那蠢女人心疼自己蠢儿子,早就想投了,无非是阿梅代主教一直顶在那里不乐意。” 中年人议员再度开口:“不只是阿梅代主教,现在又多了个盖里斯,那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个好搞定的家伙,对了,你们对那家伙有了解吗?” 就在这些议员们闲聊的时候,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豪宅的主人走了进来,他也正是这次密会的召集人。 “嘿!艾蒂安,你把我们叫过来,怎么自己来的这么晚啊!”不少议员,都热情的朝着主人招呼起来。 面对在场众人的招呼,艾蒂安挥挥手算是给了个回应。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借着明亮煤油灯,不少议员都注意到艾蒂安的面色不太好。 “关于盖里斯的身份,我这边调查的差不多了。”艾蒂安冷冷说道。 “这么快?” “不算多难,盖里斯那家伙确实是骑士,就和阿梅代说的一样,是一个贵族末裔,父辈同王室有着交情,因而在王宫里受训成为骑士,稍微打听下就清楚。”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了解到了一些传闻,那些传闻,对我们来说都不太妙。” 一句话说完艾蒂安就深呼吸一口气,坐在了一旁的垫子上。 “怎么了?” 面对着众人的疑问,艾蒂安继续说道:“亚嫩河谷你们听过吧?” “前不久,雷纳德把亚嫩河谷往北的地,都割给了伊莎贝拉,但那片领地的真正主事人,其实就是盖里斯,当然这不关键。”“关键在于盖里斯那家伙,把领地上的所有包税人家族都杀了!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连条狗都没给活,鸡蛋都给摇匀了!” “甚至不只是那些撒拉逊人包税人家族,就连河谷南边的那些庄园,比如拉布雷特庄园之类,也都被那家伙强占下来。” “原先的管家基本被换掉或者处死,那些穆斯林农奴也都被宣布得到释放,不再束缚在土地上,可以自由迁徙或得到份地。” 艾蒂安这番话一说出口,会客厅中的气氛,一下子就从闲适变得死寂起来。 泥腿子死再多,他们这些议员都不会在意,然而包税人家族被满门抄斩,却让他们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因为这代表着盖里斯是一个破坏规矩的人,不是一个尊重传统的人,能够破坏耶路撒冷王国包税人传统的家伙,自然就能破坏他们卡拉克城议会自治传统。 而后面的解放穆斯林农奴,就更让他们这些议员打心眼里感到不适。 因为他们这些议员,不少都是小贵族,在卡拉克城附近,拥有着一些小庄园。 那些庄园里的农奴,当然不会是法兰克人,必然是穆斯林农奴。 便是阿迪勒来了,也要承认他们这些议员对穆斯林农奴的支配权限。 毕竟农奴不是奴隶。 可盖里斯干了什么畜生事? 他居然把穆斯林农奴给释放了,还给穆斯林农奴份地? 万一盖里斯有样学样,在卡拉克城附近的庄园整这一套,那他们的庄园地产岂不是都要报废了?! 没了庄园里的农奴,替他们耕种土地。他们这些富人、小贵族,又如何能吃到甜美的果子,喝着清爽的沙巴特,在这里开着茶话会,抱着女佣上下其手? 一时间,盖里斯比之城外的阿迪勒,要显得更加可恶了起来。 “假设、假设伊莎贝拉真带着军队,过来替城市解围,你们觉得伊莎贝拉还会离开吗?盖里斯那家伙难道不会乘势吞并卡拉克城?” “到时候,发生在拉布雷特庄园的事情,就会被庄园里的那些农奴们有样学样!” 经过一番讨论,在场的人其实心中都得出了结论。 如果盖里斯掌权的话,那么他们的结局,说不定要比在阿迪勒那边更加悲惨。 因为阿迪勒尊重传统,愿意维系他们的庄园地产。 盖里斯却是在破坏传统! 那家伙身为贵族骑士,居然还和泥腿子混在一块,这就更令他们厌恶了。 “现在该怎么办?盖里斯他已经成为了城防官长,还把我们的人都从城墙上换了下来。我们就是想去投降,也没机会摸到城门那里啊!”蓄着长须的议员如此说着。 这个时候,就听见艾蒂安那家伙露出一丝阴狠表情:“我们可以派人去刺杀!只要那家伙死了,这一切都好说。” 艾蒂安这一番话,震动了周围的人,但只要想一想,又觉得格外可行。 白天议会厅里的盖里斯看起来挺能打,可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总是能弄死的。 “可、你有死士?” “没。” 一旁的那些议员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那你说什么刺杀不刺杀的,总不能让我们去吧!” “虽然没死士,但我们有钱啊!只要有钱,就肯定有人乐意来干这活。” “下城区那些泥腿子,有一天没一天的,这不都是缺钱闹的吗!” “只要钱给足,肯定有不要命的过来干这事!” 艾蒂安信誓旦旦的说着,一旁的那些议员们,也都觉得可还行。 讲实话,雇凶杀人这事,他们作为寻常贵族富商,还真不怎么熟悉,毕竟王国的政治风波同他们其实干系不大。 他们这些,大多不过是“小富即安”的家伙罢了。 第四更,月票300,月票400的还了,目前还差月票500的一章没还。 (本章完) 165.第165章 让箭矢飞一会儿 第165章 让箭矢飞一会儿 城墙是城市的象征,正是城墙,将一个狭小的有序空间,从广袤的无序原野中切割了开来。 在城市人眼中看来,城墙外的世界便是野蛮之地,农民也好、贝都因人也罢……都是肮脏且又危险的蛮子。 但城市的存在,又依赖于对周边农民的压榨与剥削,城市需要从周边的庄园与农村中,获取手工业生产的原材料,才能够维系自己的商业运转。 而在商业运转逻辑中,又有什么能比垄断更具诱惑力呢? 不少议员们,便身居城市,却又是庄园主,他们的庄园与作为骑士采邑的庄园,又有着许些区别。 骑士采邑的庄园是为了供养出骑士,提供自由民军队服兵役。 那么他们的庄园,实则更接近于后世的种植园,向城市提供着商品原材料。 如果他们失去了对庄园的掌控权,便难以垄断对城市的原材料供应,到那个时候他们的财富也就成了空中楼阁,一阵风吹来便要坍塌。 正因为如此,参与过密会的那些议员,在意识到盖里斯的所作所为,将会对他们既有的剥削模式产生何等冲击后,彼此间的敌对也就不可避免了。 正如城墙切开了文明与野蛮的界限,区分出了城内与城外。 城市中的城区,也同样切出了不同的世界。 只不过,这个切割,并不是那么的绝对,不是那么的完美。 反而更接近于某些人的画地自牢。 七宗罪之首的傲慢,使得那些议员们,真切认为自己同下城区的人,分属两个世界。 他们根本不了解下城区的人,是如何生活,也意识不到是下城区的居民,支撑起了他们那富裕到让人喘不过气的生活。 不同城区之间的界限,并不像他们所认为的那么清晰,他们的宅邸里处处都活跃着穷人的身影,却被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因而,在这些议员们密谋的第二天,盖里斯就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城墙的影子遮挡着烈日,三十步外的草堆上挂着靶子,伴随着一声声弦响以及箭矢啸声,洛瑞安与瓦尔多他们变得愈发娴熟起来。 固然这些年轻人,还拉不开更重的弓,也做不到几十米外精准射中敌人,可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他们这些被人忽视的群体,渐渐学会了如何使用武器,品尝到用武器守卫自己的滋味。 在这些人的一旁,安托万神父来到了盖里斯耳畔,低声说出他所得知的消息。 听着的时候,盖里斯不时点点头。 “您打算怎么做?需要我们抢先阻止对方的行动吗?” 面对安托万的询问,盖里斯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身边的人,会出现犹大吗?” 听着这话,安托万神父下意识撇过头看了一眼,那些年轻人正在不断拉弓射箭。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甚至不好表明自己在担心什么。 “让箭矢飞一会儿。” 盖里斯让神父静观其变,现在的他不需要主动跳出来,反而是更需要让事情发酵一段时间。 时间不站在那些富人们手中,在得到了阿梅代主教的全力支持下,现在的盖里斯已经控制住了城市里所有的粮仓,将各处要害地点的防守,都换成了他的人。 早在他向阿梅代展露奇迹的当天,盖里斯就动员出了600人走上城墙。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卡拉克城教会的鼎力支持,盖里斯对这座城市已经了解的愈发深入了。 一声箭啸,洛瑞安的射出的箭矢正中靶心,那些衣着破烂的年轻人们,一同发出开心的欢呼。 听着那充满活力与生机的声音,盖里斯忍不住对神父说道:“安托万,你不觉得可悲吗?这些年轻人,他们至今为止生活中最为舒服的时光,反而是这段被围城的日子。” “他们不再需要为每日的食粮,见缝插针一般的寻找工作,他们不再从早干到晚还被雇主责骂。” “他们的家人,也能得到稳定的食物供给,以至于都显得无所事事了起来。”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和平没有为这些孩子带来衣食无忧的生活。” “反而是战争与围城,让他们这些本来卑微胜过草芥的人,开始变得重要了起来。” 听着盖里斯的话,安托万想要说些什么。 他觉得并非是战争与围城,让那些年轻人变得重要,而是盖里斯的到来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 若是寻常模式的守城,那么城市中的粮仓,必然不会如此大限度的对民众开放。 事实上,粮商囤积居奇,穷人为一口食物,迫不得已走上城墙替富人去死,才会成为常态。 现如今,在得到阿梅代主教的支持下。 盖里斯对所有参与守城任务的家庭,都发放足额的、能让人吃到八分饱的食物。 那些没有参与城防任务的下城区家庭,也都能免费得到近乎五分饱的食物。 盖里斯根本没有去刻意控制食物的消耗,反而是借着被围城的由头,让下城区的百姓们吃喝不愁了起来。 “先知,可这样一来的话,粮仓要不了多久,就快要见底了。” 安托万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没事,时间绰绰有余,足够箭矢正中靶心。”…… 作为卡拉克城的权力机关,哪怕市政议会认可了盖里斯的城防官长职务,但依旧会去不断问询盖里斯的布防情况。 这一次的例会中,盖里斯站在议会厅的中央,一旁的那些议员们,他们中相当多人脸色都不好。 艾蒂安议员率先发难。 “维勒罗伊骑士,您不解释一下,最近这段时间里粮食的异常消耗吗?” “就目前的每日粮食消耗数量来说,最多两个月,粮库里的所有粮食都要被耗尽。” “要知道,按照粮库的储粮计划,那些大麦小麦,本该为守城半年而准备的。” “就我所知,您每日所调动的士兵数量总数,应该没有超过八百人才对,你是怎么掉了,几千人粮食的?” 盖里斯其实不排斥和这些议员讲道理,因此他就直接坦言。 “艾蒂安议员,如果您想饿死那些士兵的家属,然后让士兵冲进您家烧掉您房子,您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弯弯绕。” 一句话就把艾蒂安议员给怼了回去,紧接着盖里斯又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算过账,就我所知下城区绝大多数一位成年男性,每周的收入仅3银迪拉姆。” “一家五口,在父母同时工作,并且加上2个子女当童工的情况下,他们的每周收入仅6银迪拉姆。” “以卡拉克城的日常物价来说,6银迪拉姆,仅仅只够他们勉强活下去罢了,根本存不下来哪怕一枚铜板。” “现如今城市中的工坊都已经停工,穷人们根本没钱去买粮食。” “所以,我才讲,议员先生,如果你想饿死他们就直说。” “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议员大人们,只要你们捐赠1万5千金第纳尔,那么我们就不必继续守城了不是吗?” 听着盖里斯的话,那些议员们一个个脸上阴晴不变。 一个蓄着长须的议员,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盖里斯!我们让你当城防官长,不是让你散布投降或失败主义言论的!” “现在,城市里粮食消耗的那么快,你就没点责任吗!” “现在都没人来攻城,养那么多光吃饭不干活的寄生虫干嘛!” 因这一个人的带头,一时间议会厅里大声喧嚣了起来,针对盖里斯的指责如潮水涌来。 “蠢货!” “废物!” “狗杂种!” 伴随着这群潮澎湃的话语,艾蒂安有些志得意满,他就是需要这个场景。 如此一来,待会他就能顺势提出建议,直接废掉盖里斯的职务,重新把他们的人安排到城墙上。 然而,就在这些议员们,骂的正爽时。 议会厅的大门,哐一声,就被人撞开。 数十名拿着武器的市民,直接冲进了大厅。 这些人衣服肮脏破旧,只有个别人才套了武装衣、或者甲。 而他们的面目表情,也一个比一个要愤怒狰狞。 盖里斯转过头,看了一圈那些议员,但却并没有对他们发出质问,而是颇为平淡的对身旁的瓦尔多问道:“你们进来干嘛?” “神父,他们骂您,那就是骂我!我在门外听的仔细,没忍住就闯了进来。” 瓦尔多年轻的面庞上是一种坚毅,是一种对盖里斯的至死拥戴。 他无法容忍,这些高高在上的议员们,在这里大声放屁。 这个时候,惊魂未定的艾蒂安大声质问道: “盖里斯,我们这是在开会!你要干嘛!” 然后盖里斯抬起头,看向议员座位上的艾蒂安。 “我什么都没干,我只能讲,如果您还是打算饿死下城区的人,然后让士兵冲进您家烧掉您房子,您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弯弯绕。” 嘣!一声弦响。 洛瑞安直接对着艾蒂安身后的墙,一箭射去。 吓得艾蒂安直接抱头鼠窜,脚下一个不留神,从议员席位上滚了下来。 那些市民们,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再无往日里对这些议员老爷们的尊敬之心。 第一更 (本章完) 166.第166章 神父!我卖了无辜人的血! 第166章 神父!我卖了无辜人的血! “混蛋!该死!连我们都不怕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叛匪了,必须出重拳!” 还是在艾蒂安豪宅里的会客室中,艾蒂安一边呻吟着一边叫人替自己上药。 这来自阿拉伯医生的药酒,别说,还挺管用的。 另外几位议员,也都一个个面色凝重。 还是那个蓄着长须的议员,他说道:“艾蒂安,先前你提到的那个事,我看行。” “下午的时候,我找斯蒂芬妮探过口风了。” “那女人一提起盖里斯,就气到原地发飙,可以说,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现如今,真正支持盖里斯的,其实就只有阿梅代那个老顽固罢了。” 议员们达成了一致。 这个又是一个中年人议员,接过话头。 “我这边已经联系到一个掮客了,那家伙要求总计200金第纳尔,并且有100要预付。” 这边他话刚说完,艾蒂安就阴狠的叫了出来。 “我出50!以主的名义,我发誓,我要和他不死不休!” 紧接着,艾蒂安就用上帝的名义,对盖里斯进行了各式各样的咒骂。 …… 【因为万军之耶和华如此说:“你们要砍伐树木,筑垒攻打耶路撒冷。这就是那该罚的城,其中尽是欺压。】 【井怎样涌出水来,这城也照样涌出恶来;在其间常听见有强暴毁灭的事,病患损伤也常在我面前。】 ——《耶利米书》6:6-7 又一次布道结束了,现如今的盖里斯,每天都会进行一次布道,地点并不固定,尽量照顾到城市中的所有人。 对于城市里的人而言,被围城终究不是常态。 便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悬挂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而且在这些天里,阿迪勒的军队,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进攻,都在给予城市中的居民以无形压迫。 那些进攻的规模声势不大,可每当警钟敲响的时候,城中的市民都会感觉自己仿若被神抛弃了一般。 在这种时候,唯有盖里斯一次又一次的站出来,向城中的居民布道。 告诉这些居民们:神没有弃绝他们,只要他们能够虔诚悔过,并加以补赎,那么城市被解围便指日可待。 讲实话,盖里斯其实并不急着解围。 在越是绝望之际,落水的人越是要去抓住那根稻草。 然而偏偏盖里斯远不只是递过去一根稻草,而是亲自跳入河中,将那些落水的人拉扯到岸边。 也因此,他所说的那些布道内容,愈发深入人心。 【主曾言:“世上有贫者,因有富者;有富者,因有贫者。”】 【富人的财富乃从穷人的苦难中剥取,如参天巨木的根须深植于贫者的凋零。】 【少数人的自由源于多数人的被奴役,这自由在主面前,是对正义的亵渎。】 【贫国是富国的真实映照,贫者的饥寒与扭曲面容正是富者的罪状显露。】 【文明将无数人压迫至非人境地,犹如飓风般摧毁他们生命,并将民众如耶稣一般钉上十字架。】 【民众的面容如同世界弃绝主的形象,他们的呻吟乃世界罪孽的见证。】 【富人如同当年弃绝基督一样,将今日的贫者抛弃在死亡线上。】 【主言:“凡舍弃穷人者,便是舍弃我;凡轻看苦难者,亦是看轻我。”】 【天国的荣耀与永生赐予贫穷者、哀伤者、饥渴者……而非骄傲者。富人的自由若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主必拆毁他们的荣华,使他们的尊荣如灰尘般消散!】 ——《盖里斯言》第二卷节选。是因这城中有罪,恶人颇多,以至于被大军围困。 这种说法,盖里斯虽然没有明言,可不少市民,都潜意识里认同了起来。 在被围困的这些日子里,他们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引导他们的心中愤恨。 这些思想,对于盖里斯而言,其实不少都是来源于后世20世纪的解放神学。 解放神学作为一种天主教神学,却大胆的运用马主义的阶级思想,来剖析社会矛盾的内核,并且得出了自己的一些回答。 其中,伊格纳西奥·埃雅库里亚神父就认为: 使大多数人处于贫困处境,乃是一种暴力。 同个人的暴力不同,这种暴力是“结构性暴力”或“体制性不义”这是一种“结构性罪恶”。 这种暴力就像飓风一样,摧残着穷人的面孔,这些让人不忍直视的穷人,就是“被钉十字架的人民”。 伊格纳西奥·埃雅库里亚神父说道:“富人就像抛弃基督一样抛弃了他们。” 然而,在盖里斯眼中,正是这些被富人所抛弃,被贵族所蔑视,在历史中被遗忘的人民,有着难以言说的力量以及高贵品德。 布道会结束,民众们散场。 教堂里,盖里斯还在收拾着礼器,但还有一位佝偻的身子的男人,不愿意离场。 他看着盖里斯的身影,从长凳上站起身,一步一顿,笨拙地穿过中间的走廊。 在他瘦削的面庞上,深深的皱纹像刀刻般丑陋。 年仅四十岁的他,却犹如坟中枯骨一般老朽。 贫穷与苦难将他碾碎,岁月将他的身心一同折磨成了一堆垃圾。 唯有一双浑浊的眼,还残存着许些光亮,这是他怀中之物所给予的。 30枚银币——这是他从未同时拥有过的财富。 它们在他怀中冰冷地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十二使徒中的加略人犹大去见祭司长,说:“如果我把耶稣交给你们,你们肯出多少钱?”他们就给了他三十块银子。】 ——《马太福音》26:14-15 然而,每当他向盖里斯迈去一步,那些银钱、就变得炙热一分,像是在烧灼着他的皮肤。 盖里斯依旧在收拾着礼器,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任由一个清晰的步伐,在他耳中响动。 男人终于来到了盖里斯身后,他颤抖的手缓慢地伸入怀中,握住那把冰冷的匕首。 寒意直入他骨髓,又与那些炙热的银钱,交替折磨着他。 痛苦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在他的胸中绞动。 他再也握不住匕首,指尖无力地松开。 那冰冷的凶器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神父!我卖了无辜人的血!” 男人捂着脸,像个孩子般抽泣,泪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流淌,那些钱币也被他掷到了一旁的地上。 那些叮当作响的钱币,似是引起了盖里斯的注意,他转过身,便试图搀扶起这个男人。 “哪里卖了呢?我这不是一点事都没吗?” 【“我有罪了!我出卖了无辜人的血!”犹太长老们说:“这是你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犹大便把银子丢进圣所,然后离开,出去吊死了。】 ——《马太福音》27:4-5 第二更。应该还有更新在12点之前 (本章完) 167.第167章 维勒罗伊杀了盖里斯! 第167章 维勒罗伊杀了盖里斯! 这座教堂坐落在小巷深处,黄褐色的砖墙斑驳破旧,屋顶瓦片多处塌陷。 干枯的橄榄木门框上刻着褪色的十字架,门槛处堆满了泥土与干草。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内部空间狭小昏暗,仅有几排破旧的木质长凳,表面布满凹痕与刮痕。 教堂中央的铁质吊灯早已熄灭,灰尘厚重。 墙壁上的彩色玻璃窗模糊不清,透过污垢洒下昏黄的光束,将祭坛处的耶稣像照得斑驳。 然而,就这么一处地方,却是洛瑞安他们的心灵港湾。 在安托万接管这处教堂之前,一直以来是另外一位老神父负责。 贫困的居民们在这里将痛苦与祈求述说,教堂长久的承载着他们的哀伤记忆。 在动荡与绝望中,默默守护着贫穷人的微弱希望。 今时今刻,阿尔邦便在这所教堂里痛哭流涕,因为他便如那经书中的犹大一般,为了区区三十枚银,便要去谋取无辜之人的血。 他玷污了这座教堂圣所! 要知道,在过去的这一个半月里,他们这片堂区,多少人都是靠着盖里斯才活下来的! 便是他自己,亦曾前往过地下教堂,领受过沾着肉汁的的面饼。 那种绝妙的味道,只要一想起来,便口齿生津。 更不要说盖里斯只收一枚铜菲尔斯,就能出诊,替人治病。 哪怕很多人,心知肚明,他们只是想从盖里斯那边讨一口饭吃。 但主不在乎,盖里斯也不在乎。 只要一枚铜菲尔斯,不说病治不治的好,至少盖里斯都会尽力相助。 “没事的,一切都未发生,每个人都会跌倒,立即站起来就行,不要把罪留在你心中一秒。” “我们的父,最喜爱悔过的人,哪怕是这世界上最轻微的悔过,只要是真诚的,都能让祂忘却所有的罪。” “即便是魔鬼的罪,我们那在天的父亦能予以赦免,当然,前提是那些魔鬼们,真懂得什么是悔过。” 对于天主教而言,忏悔是异常重要的事,对于盖里斯而言,忏悔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事。 因为每个人都会犯错,这些错误自小到大,无论穷人、富人,无论是好人、坏人,都会有。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人,因而必须要有一个让人能够改过自新的机会,而那就是悔过。 当然忏悔终究是一个非常主观的东西,仅仅能在神学层次上给予宽恕。 在盖里斯神学中,若想在世俗层次上,洗去过往的错误与罪过,那就需要人进行补赎。 补赎是为所犯的错误做补偿或赎罪,是要以爱德的行为,落实在现世中。 盖里斯的神学与天主教的神学,在这一点上发生了分歧。 天主教中的补赎,主要在于祈祷、斋戒、帮助穷人等。 盖里斯神学中的补赎,除去祈祷外,则是更加明确的指向了社区服务、对抗社会的不公不义以及贫困。 “你的罪,被赦免了。” “这些钱,你也带回去,买到食物后,不可独自享用,而当分给那些与你同样吃不饱饭的人。” 盖里斯亲自俯下身子,将那些被瘸腿阿尔邦所洒落地面的银币,一一捡起来,然后递给了那苍老的男人。 “可、这些钱……” 那男人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辩解,却又舍不得被盖里斯递回来的银币。 “钱就是钱,既然他们给你了,那么你便拿着。” “若你觉得这钱,拿了不心安,你便帮我把那请你来杀我的人找到,我要去找他谈一谈。” “我的命,必定不止30块银钱!其中必定被吞没许多!我要把那些人一一都给找出来!” 瘸腿阿尔邦张了张嘴,他不晓得这算什么。 可神父都这样说了,一时间瘸腿阿尔邦都只能点点头,他实在是舍不得那30块银钱。 而若想拿的心安理得,却就只能听盖里斯的吩咐。 当盖里斯搀扶着瘸腿阿尔邦离开这破旧的教堂时,原本昏黄的教堂,都显得亮堂了不少。 原先的尘埃,亦随着他人心灵的被洁净,一同被微风吹向了教堂外。 …… 虽然都说杀手与妓女是人类历史最古老的职业,但比起妓女的泛滥成灾。 杀手这个东西,其实没那么普遍。 真正的杀手,都在给封建领主当骑士,又或者成了雇佣兵,到处为金主服务。 那种所谓的、接脏活的、拿钱买命的人,在大多数时间的大多数地点,终究只是都市怪谈罢了。 卡拉克城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六千号人口,有个锤子的职业杀手。事实上,这六千号人口,谁和谁之间,还不是沾亲带故呢? 上城区的那些老爷,觉得自己同下城区的苦力工匠,是两个世界的人,实则自作多情。 他们的家中到处都是穷人的身影,结果自己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些老爷们所找的所谓掮客,自称有门路能找到刺客,就更是纯属鬼话。 这年头真正精通刺杀技艺的,要么是在给顶级贵族听差,要么就是山中老人伊斯玛仪阿萨辛他们。 因而那100枚预付的金第纳尔,二话不说就被那个掮客给吞了一半,拿出另外一半去找自己的熟人,问对方愿不愿意接这活。 这狐朋狗友的,不是一路人就是好朋友,那掮客的熟人,眼珠子一转,自然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在经过又一次转手后,那50枚金第纳尔,就剩下24枚金第纳尔了。 渐渐的,在一个小圈子、甚至不算小圈子的范围,大家都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等盖里斯,顺藤摸瓜,把这一条线上的人,全部找到的时候。 在他面前,就整整齐齐排了总计6个人。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教堂中的烛火昏沉沉,教堂外的街道除去守夜巡逻的人外,再无脚步。 大家彼此都很尴尬,因为没成想当事人,居然真找上门来了。 迫于盖里斯身后跟了几个全副武装卫兵的威慑,他们也不敢反抗,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被接到了教堂。 瘸腿阿尔邦见证了整个过程,一开始他以为他的上家只有一位,那位再怎么抽钱,也不至于抽的太离谱。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上家居然有整整5个的时候,瘸腿阿尔邦的脸色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100枚金第纳尔、50枚金第纳尔、24枚金第纳尔、13枚金第纳尔、6枚金第纳尔……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剩下30枚银迪拉姆。 确实,盖里斯还真说对了,他的命,必定不止30块银钱!这其中必定被人吞没许多! 可瘸腿阿尔邦哪能想到,竟是被吞没了如此多! 见识短浅的他,在见到那几十枚金第纳尔的时候,嘴唇只是不断的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格外可笑。 每个人,都将自己手中那出卖无辜人之血的钱,丢在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盖里斯将那些钱一一捡起,除去瘸腿阿尔邦留了30枚银迪拉姆外,另外五个人的面前,盖里斯只给他们留了2枚金第纳尔。 那些钱,被盖里斯收好装进了一个钱袋里,然后转过身递给了安托万神父,并吩咐道。 “安托万啊,这份钱你先收着,等围城结束后,记得帮教堂修缮一下,特别是那耶稣像,好好补一下漆,多余的钱,就带着附近的大伙多吃点好的,别亏待了自己。” “这都是拿我命换的钱,你要省着点,别和这帮人似得,被人吞没许多。” 听着盖里斯的话,被抓包过来的这些人,也一个个将眼神挪开,东张西望起来,免得气氛过于尴尬。 等钱的事安排好,盖里斯轻轻拍了两下手,示意着这些人把目光挪回来、 “诸位,这份艾蒂安议员老爷拿来买我命的钱,我就收下了,不劳各位动手。” “你们面前的那2金第纳尔,都是给你们的辛苦中介钱,感谢你们帮我介绍了这么一份好差事。” “这买盖里斯命的钱,我维勒罗伊就笑纳了。” 说着,盖里斯从一旁的长凳上,当着这些外包商的面,取过那把瘸腿阿尔邦带来的匕首。 他先是借着一旁的烛光,向这六个人展示了一下他左手的那道贯穿疤痕。 而后再用左手握住那把匕首,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刺穿了自己右手掌心。 血、一滴滴流淌了出来。 那是与寻常人无异的鲜红血液,只不过在烛光的照耀下格外妖艳,仿佛好似活物。 就在那些人被盖里斯这出人意料之举,吓得不敢动弹的时候。 盖里斯又面色如常的将那把匕首重新抽了出来,便好似毫无痛感一般。 他将那染血的匕首,递给了最初的、拿了100金第纳尔预付金的掮客,又拿一件麻布衣裳,丢在地上,用右手不断流出的血染红。 “别忘了,等你拿到那100金第纳尔的尾款时,还要给我们六个每人分些钱。” “现在,盖里斯,已经被维勒罗伊给杀死了。” 那个掮客疯狂点头,这不点头不行啊! 就是个疯子,也做不到和盖里斯这样,二话不说给自己掌心戳个洞的! 并且,让教堂里这些人,更为骇然的一点在于,盖里斯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伤口。 他们清晰无误的看见那分明是被贯穿的口子,已经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止住了血,还要缓慢愈合起来。 这是真人?开什么玩笑。 昏暗的教堂里,那些烛光摇曳,便是祭坛上的耶稣像,都因为掉漆的缘故,似是流下了血泪。 这是教堂?开什么玩笑! 哪有这样的教堂啊! 一时间,这些出卖了无辜人之血的六位,一个个不寒而栗起来。 第三更,补更500月票的加更 (本章完) 168.第168章 维勒罗伊刺杀盖里斯之匕 第168章 维勒罗伊刺杀盖里斯之匕 这是一把廉价到几乎称不上武器的匕首。 刀柄由劣质的木料削成,几乎没有上过漆,握在手中不仅不贴合掌心,反而因长期使用而显得粗糙难握。 绑在刀柄上的亚麻布条已经被汗水浸透发黑,如今更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血痕斑驳,如同某个悲剧时刻的印记。 正是那些血痕,向世人宣告着这把匕首的罪恶。 当然,这把匕首也因此成为了圣物。 因为它是【维勒罗伊刺杀盖里斯之匕】。 这把匕首是在染上了先知之血,才被缔造出来的。 在这把匕首现世后的第二天,城市中传出了噩耗,那位受到下城区近乎所有人爱戴的神父、死了。 但,城市的氛围,却又很古怪,说有些哀伤吧、确实有许多人为之哀悼。 可许多人的面色又非常奇怪,就好似盖里斯不该死、也不会死一般。 无论是洛瑞安那些守卫城墙的小伙子,又或者安托万神父、乃至于阿梅代主教…… 他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维勒罗伊杀了盖里斯这件事是否算犯罪? 是否需要将维勒罗伊给抓住,然后去明正典刑? 当然,这不过是他们的脑内逻辑思辨罢了。 事情的真相,其实许多人都知道,毕竟这是围城期间,那些关键岗位上的人,是不能动摇的。 不过城市里的主体市民之间,有关盖里斯被刺身死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而等到【维勒罗伊刺杀盖里斯之匕】被交给艾蒂安议员老爷的时候,议员老爷早就听闻了盖里斯身死的消息。 为此,他那是十分开心啊! 不仅当场甩了100金第纳尔的尾款出来,还特地取了颗闪耀的蓝宝石,丢给了那位掮客,示意对方这是小费,权当打赏了。 艾蒂安老爷在这般兴高采烈弹冠相庆的状态下,自然没有注意到那个掮客面上的古怪表情。 而那个掮客在拿了钱后,也是立马就走了,在走远了之后,又回过头对着艾蒂安老爷家的豪宅,狠狠吐了口唾沫。 他心知肚明艾蒂安这家伙没救了,那个宅子也没救了,那些蝇营狗苟的上城区老爷们都没救了。 这些议员老爷们,已经是沉船上的人了,在船漏水的同时,根本意识不到他们身下的海洋在孕育着什么。 一次大风暴要来了、一次海啸要掀起了,被这些老爷们所用金钱所杀死的那位,将要融入大海。 当其再度归来的时候,将会是滔天巨浪。 …… 主教座堂巍然耸立,宛如直通天际的石质巨塔。 灰白色的石墙上满布圣经故事的浮雕,正门上方的玫瑰窗精美绝伦。 光束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斓的光影,映照出圣母慈爱的面容。 与安托万神父所负责的那所教堂相比,卡拉克城教堂,作为阿梅代的座堂,自是金碧辉煌许多。 今时今日,在这教堂中,却是在举行着一次葬礼,由卡拉克教会主教阿梅代亲自负责。 在这烈阳高照的日子下,纵然卡拉克城地处高原,也不由得叫人大汗淋漓。 无数人齐聚在这里,向这座城市的城防官长、麻风王的骑士、维勒罗伊家族的末裔、下城区人心中的神父一同告别。 他领着那些参与葬礼的人,亲自诵读起圣经经文,以传达基督徒对复活和永生的信念。“义人的灵魂在天主手里,痛苦不能伤害他们。” “在愚人看来,他们算是死了,认为他们去世是受了惩罚,” “离我们而去,彷佛是归于泯灭;其实,他们是处于安宁中;” “在这座山上,万军的上主必为所有的百姓准备丰盛的宴席……他要擦去每一个人脸上的泪水,除去全地上的耻辱,因为上主这样说了。” 紧接着,周围的那些人,也一齐歌唱了起来。 “主,赐他们永恒的安息,” “使永久的光明照耀他们。” “上主,在熙雍应歌颂你,” “在耶路撒冷应向你还愿。” “请俯听我的祈祷,” “因为一切血肉之躯都来到你面前。” 便是那些参与这次葬礼的不少议员们,都假惺惺的抹了一滴眼泪,像是被这神圣而伤感的氛围所感动。 艾蒂安议员更是在阿梅代主教的要求下,亲自走到了那棺椁旁,要代表着卡拉克城,向这位尊敬的城防官长进行致辞。 一开始艾蒂安议员是不太乐意的,但考虑到这个面子工程该做还是要做,因而就走了上去。 贴着那份棺椁,艾蒂安议员带着悲痛,而又昂扬的语调做出了自己的致辞。 “尊敬的阿梅代主教,亲爱的市民们,今天我们怀着悲痛而愤怒的心情,站在这位为卡拉克城付出一生的城防官长的棺椁旁。” “他不仅是我们的守护者,更是这座城市的脊梁。如今,他竟遭遇卑劣的暗算,命丧于刺客的刀下,这无疑是一场无法原谅的罪行!” “对于这起刺杀事件,我代表卡拉克城市政议会承诺,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卡拉克城将竭尽全力,追查到底,严惩凶手,为我们的城防官长盖里斯讨回公道!” “在当下这个特殊状况里,任何企图扰乱这座城市安宁的人,必将受到法律与上主的制裁!” “今天我们不仅在哀悼他的逝去,更是在宣誓,他的鲜血不会白流!他的忠诚与勇气将激励我们每一个人!” “愿上主接纳他的灵魂,愿他的英灵与我们同在,继续保佑这座他用生命守护的城市。” 艾蒂安议员的致辞慷慨激昂,下面的市民们,也一齐都鼓掌了起来。 听着那些市民们的鼓掌,便是艾蒂安议员都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现如今,盖里斯没了、就剩下一个阿梅代主教,会坚定的阻止投降。 对付一个老头,可要比收拾年轻人,要轻松的许多。 现如今,谁也拦不住他的卖城大业啊! 然而就在艾蒂安议员志得意满的时候。 忽然间,人群里,就有人高声叫道: “赶紧滚下来!你个杀人凶手!” 第四更,还了600月票的欠更 (本章完) 169.第169章 盖里斯的预言应验了 第169章 盖里斯的预言应验了 空气灼热干燥,阳光似若一柄无形利刃,切割着这大地,令其开裂、干涸。 卡拉克城在远处的高台上犹如一只盘踞的猛兽,土黄色的城墙在烈日下,显得有些刺眼。 高原上的风从沙砾和干裂的泥土间卷过,扬起了尘土,使得阿迪勒不由得眯了眯眼。 身为作为阿尤布家族的一员,阿迪勒曾在赞吉王朝中服役,担当过一位军官。 而在努尔丁去世后,阿迪勒便毫无顾忌的转投到萨拉丁麾下,帮助自己的兄长统治埃及。 在中东这片热土上,父死子继似乎从来都不是什么定理。 对于苏丹个人的效忠,往往远胜于对王朝的认同。 确切说,中东的这些王朝,他们根本就谈不上是什么国家,而只是一个个又一个的军阀势力。 对于军阀而言,能够在其死前都未曾背叛,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因而,这片土地上,也难寻传承能够超过三代的王朝……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阿迪勒没有野心的话,那自然不可能。 可如果想要夺取苏丹大位的话,那么就需要足够的实力,足够到镇压自己那些侄子的力量才行。 如果能在牺牲极少的情况下,拿下卡拉克城,那么对于阿迪勒而言,自然是极好的。 事实上,他也并未带出太多的兵马。 在外约旦这片荒凉土地上,一旦军队超过4000,那么维系起来就相当困难了。 “马利克、再组织一次攻城,这一次规模要大一些,我们需要给这座城市,施加点更多的压力,迫使他们尽快做出决定。” 阿迪勒转过头,对身旁的年轻人如此吩咐了一句。 那年轻人也点头回应,转头去调遣军队。 按照阿迪勒的吩咐,这一次可就不是什么试探性的攻击了,而是要确实向卡拉克城展示一下他们的军力…… …… 在同一颗烈阳下,卡拉克城教堂外的广场上,酝酿着难言的紧张气氛。 艾蒂安有些汗流浃背,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然而突然在人群中,有人指责他是杀人凶手。 众所周知,他艾蒂安一向是与人为善,便是只鸡都不敢去杀的好人啊! “我哪里杀人了?!我怎么杀人了?!”艾蒂安瞪大眼睛,试图在围观的市民中寻求支持,然而他的话语像是石沉大海。 然而就在他想要辩驳的时候,又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赶紧滚下来!你个杀人凶手!” 这声音嘶哑低沉,与先前的指责截然不同,发声的方向也不一样。 艾蒂安的目光在喧闹的人群中快速扫过,确定了那不是同一个人。冷汗从他的背脊滑下,焦躁渐渐吞噬了理智。 对此,艾蒂安大声说道:“来人啊,把那个凭空污蔑人的家伙,抓出来!”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没人回应。 教堂的高墙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遮蔽了艾蒂安脚下的一小片地面,但他却觉得自己好似无处躲藏。 艾蒂安只是一个市政议会的议员罢了,在城市里,他哪养的出来什么私兵呢? 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们,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呼唤。 更糟的是,那两道声音只是个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声讨的行列,愤怒的嘶喊声此起彼伏地在广场上响起。 艾蒂安看向周围的市民,试图从他们的眼中找到一点支持,然而人们只是茫然地避开那些发声的人。 很快,几名陌生人被群众孤立出来,直直站在艾蒂安面前。 这五个人,年龄各异,有的瘸了一条腿,有的瞎了一只眼,有的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也有面容猥琐、满脸胡茬的家伙。 他们穿着破烂衣物,身上散发着卑劣的气息。 艾蒂安感到喉咙发干,这些人,他从未见过。 他们这五个人,不由分说地将艾蒂安和他同行的几名议员包围了起来。 下一刻,他们一齐从怀中掏出几只鼓鼓的钱袋,重重地砸向艾蒂安。 艾蒂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但还是迟了一步。 沉重的钱袋从各个方向砸来,其中一个结结实实地打中了他的脸。 灼热的痛楚让他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散开的铜币如下雨般四散落地,发出金属与石板相撞的清脆声响。 “是他!”那五个人齐声大喊。 “是他出钱,叫我们去杀了盖里斯神父!” 一时间,所有看到这出好戏的市民们,都茫然了。 这怎么,刚刚艾蒂安议员,说要追查到底,紧接着就冒出来五个人,拿着钱袋砸人,还说艾蒂安议员是雇凶杀人的元凶? “这些染血的钱,都是艾蒂安他给我们的啊!” “现如今,我们不要了,还给他啊!”就如早就演练好的一般,这些人在又一次齐声大喝后,一个个的将事情的经过给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 艾蒂安是怎么找到那个掮客的、那个掮客又是怎么找到他们五个的,他们这五个又如何一层层转包,没人愿意去动手杀神父。 再到最后瘸腿阿尔邦,在大庭广众下失声痛哭,将他与神父之间的对白复述了一遍。 【“父啊!我竟以无辜者的血换取了金钱!”】 【那人掩面而泣,如失怙孩童,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面颊流淌。】 【他将那些肮脏钱币尽数掷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控诉自己罪行。】 【先知回身望向散落的银钱,随后上前,将那人扶起,温声说道:“你何曾卖了无辜者的血呢?看我如今岂不仍然无恙?”】 【他目中含怜悯,如微光照进黑暗。】 ——《卡拉克书》6:5-10 瘸腿阿尔邦是真的在失声痛哭,他那痛彻心扉的大声忏悔,向周围人传递着真情实感。 他说的都是实话,因而格外的有说服力。 而那些市民们,也渐渐的被那情绪所感染。 至于艾蒂安,他在被那数千铜板砸身上后,人就懵了。 他伸手捂住脸,感到一阵刺痛,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那是皮肉被钱袋刮破后渗出的鲜血,那点血混着汗水,从他脸颊流到下巴,再滴落到地面,与那些散落一地的铜板混杂在一起。 一时间,那些铜板确切成为了染血的钱,只不过是染着他艾蒂安的血。 他试着张口说话,却疼得发不出声,他嘴角也已破裂,血腥味充斥口腔。 直到好一会后,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你们这群污蔑人的混蛋!” “我怎么会指使你们去杀人呢!说话要讲证据啊!” “更何况,如果你这个瘸子,没去杀盖里斯,这个葬礼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艾蒂安注意力被瘸腿阿尔邦所吸引的时候,他未曾注意到,在自己的身后的教堂尖塔阴影下多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瞄准了好一会儿,然后重重的将又一大袋钱砸向了艾蒂安,正中那议员的后脑勺,打的他向前一个踉跄。 这回艾蒂安终于没能站稳,摔在了钱币堆里。 而让那些市民们感到惊讶的在于,这一次艾蒂安是被银币所埋。 那些闪亮的银板,在太阳底下发出耀目的光摄人心魄。 “我作证!就是他给了我这染血的钱,让我去找人谋害盖里斯神父的!” 那位,一开始被艾蒂安所找到的掮客,从教堂尖塔下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那人左手拿着一件沾染着暗红血迹的麻布上衣,右手则捏着一颗闪耀夺目的蓝宝石。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艾蒂安的脑海中轰然一震。 他怔怔看着撒满地面的银铜币,只觉一切仿佛静止了,广场上的喧闹声突然变得遥远无比,他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便是那七月份旱季的烈阳,都显得冷漠缺乏暖意了起来。 更要命的是,又有人出面作证了起来。 “我作证!那颗宝石,就是艾蒂安老爷家的啊!前两天,我还在老爷家里见到过!” “我作证!图尔克前不久曾经找过我,问我要不要去谋害盖里斯神父,但我拒绝了!” “我也作证!我亲耳听见艾蒂安老爷,还有伯纳德老爷、于格老爷他们商量着要找人杀了盖里斯大人!” “我也一样!” 这些人五八门,从艾蒂安家里的园丁、到下城区的某个小商人、再到只有一把子力气的的苦工……他们都齐齐站出来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一时间,已经没人去关心盖里斯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市民们只清楚包括艾蒂安在内、足足有7名议员,一同买凶要去杀了他们最为崇敬的盖里斯…… “我没有、不是我……”艾蒂安想要替自己辩解,但他的话语却异常的苍白无力。 三人尚且能成虎,何况这十几个人,都是在说出自己所知的真话。 说真话所带来的感染,比之假话强上何止数倍! 大庭广众之下,被用铜钱银币所埋没的艾蒂安根本无力反驳,四面八方的指责和咒骂声如雷鸣般轰击着他的耳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与他同行的那些议员们,也被愤怒的市民团团围住。 在有人带头后,市民们一个个红着眼,满脸狰狞,从地上捡起成堆的铜板,抡起手臂,朝着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议员们狠狠砸去。 铜板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更多的铜板砸向议员们的头、肩、背,击打在无助的身躯上。 市民怒火找到了宣泄口,汹涌的怒潮,吞没了广场上的每一寸空气。 【嗨,你们这些富人!要哀嚎哭泣,因你们将要临到苦难!你们的财宝已经腐烂,你们的衣服已经虫蛀,你们的金银已经锈蚀;而且这锈要做你们的见证,吞吃你们的肉,如同烈火焚烧!】 ——《雅各书》5:1-3 先前盖里斯在教堂中所做出过的预言,却就如此应验了。 第一更,月票快要七百了,明天再加更吧 (本章完) 170.第170章 历史的审判即最终的审判 第170章 历史的审判即最终的审判 卡拉克城阿梅代主教的这处座堂,有着高耸的钟楼。 这种钟楼通常安装有大型钟铃,定时敲响,报时并召唤信徒参加弥撒或其他宗教活动。 现如今,在这教堂的钟楼上,这么一处绝佳的观景位置,有着两个人正居高俯视着广场上的这么一处闹剧。 “讲实话,安托万,我是真没想过艾蒂安那帮人,居然会想到雇凶杀人这么一回事,而且还是杀我……” 只要一复盘整个事情的经过,盖里斯就觉得这帮人脑子多少有些问题。 确实,在人类历史上,刺杀这件事从未断绝过。 便是在八百年后,支持解放神学的拉丁美洲萨尔瓦多罗梅罗总主教,都能在作弥撒时被人当场射杀。 但射杀罗梅罗总主教的是什么人?那是萨尔瓦多军政府的秘密警察啊! 甚至于萨尔瓦多军政府,能在罗梅罗总主教的葬礼上,在有着足足25万人参与的葬礼上,命令士兵向民众开枪! 何等大逆不道、何等罔顾教会? 与后世有着秘密警察、有着职业军队的萨尔瓦多军政府相比,他们这些半吊子的议员有什么? 除了那些钱外、所谓的议员身份,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一些特权,但却不足以让他们迈入实权贵族的行列。 同萨拉丁、雷纳德……那些人物相比,这群议员,不过是一群小猫罢了。 看着张牙舞爪,实则不堪一击,若他们生活在城墙外,便是艾哈迈德那样的包税人世家,都能轻易将他们满门屠戮。 只能说,是往日里那富裕到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的生活,加上对城墙内世界的予夺予取,使得这群井底之蛙真把自己当号人物了。 至于市民那边,其实早就设计好了,打一开始这个葬礼,就是一幕戏剧。 议员们被拉到台上成为小丑演员而不自知,瘸腿阿尔邦他们六个人,成为污点证人,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 至于这个过程中的其他证人,那都是被提前找好的。 等情绪烘托到位后,只要有人带个头,陷入群体共情状态的市民们,就能轻易践踏往日里那看似根深蒂固的权威。 “先知,这样,就能做到洗去城中的罪孽了吗?”安托万神父,表达出了自己的困惑。 “做不到,还远远不够,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我只能说,当民众能够践踏一次往日权威,那么自然就能践踏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 说着这话,盖里斯的脑子里忍不住想到了后世的法兰西。 自打1789年拉开了法国大革命的序幕,在那之后的整整一百年里,法兰西都保持了自己革命老区的底色。 旧时王公贵族、成打的跌落神坛,各种试图复辟王朝专制的尝试,都被法国人民给接连推翻…… 他现在所做的,仅仅是要让卡拉克城中的市民们,打破对上城区的畏惧、打破对那些议员们的畏惧。 盖里斯不是要自己去当青天大老爷,而是要让这些市民们意识到,压根没什么老爷是好值得他们畏惧的罢了。 然而,就在下面的众人正不断宣泄着愤怒的时候。 盖里斯有留意到两件事,一个是远方的阿迪勒军营有了动静,另外一个方向却就是卡拉克城堡,通往卡拉克城的吊桥被放了下来。 一队50人规模的披甲士兵,整齐列队后,向城市进发,在那50人士兵的后面,则又是一位老熟人——斯蒂芬妮。 …… 从理论上来说,世俗的领主同教会的主教,他们应该是平行的关系。 教士们服从主教,主教们服从罗马教皇。 下级领主服从上级领主,上级领主服从世俗君王。 国王也好、世俗领主也罢,就理论上而言,并不统属天主教的教会。 当然,这仅仅是理论罢了,现实中,有关主教的任免权,长久以来都是世俗君王同罗马教皇争夺的焦点。 不过既然有争夺的过程,那么就代表这里面的事情并不绝对。 阿梅代主教见到雷纳德的时候,虽然要低人一等,可他在城市里的影响力,却又要比之雷纳德更强。 毕竟,教会与平信徒的结合,要远比世俗领主对领民的统治更加密切,乃至于叫人乐意效劳。 也因此,阿梅代主教,长久以来的拒绝投降,都有着近乎一票否决的效果。 这样的僵持,对于斯蒂芬妮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比起这座城市的安危,汉弗莱对她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以斯蒂芬妮的年龄来说,她已经不可能再有新儿子了! 终于,一个时机到了,斯蒂芬妮已经决意,要用自己身为领主的身份,表明自身的态度了。 伴随着那略微凌乱的步伐,以及锁子甲所发出的哗啦声响。 那50名军士踏进教堂前的这处广场,他们手中的剑刃与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先是最外层的一些市民,注意到那些士兵的靠近,他们提醒圈内的市民外面发生了变故。 紧接着,又是教堂的钟声突然响起,低沉而庄重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广场上的喧嚣。 使得已经将议员们围殴到血肉模糊的市民们,从那种群体性的狂热中清醒过来,注意到周围的变动。气氛有些冷清,市民们在调整自己的站位,而原先维持葬礼秩序的卫兵。 确切说是那些接受了盖里斯训练的城市卫队,主动站到了人群的前排。 如果说斯蒂芬妮麾下的军士,一个个都是披甲执剑、全副武装以杀人为己业。 那么市民们这边的城市卫队,却就要寒酸许多。 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人身上有着武装衣或甲,手中的武器也多以长矛为主,看着就像乌合之众。 就在这对峙的时候,在城外攻城的号角已然响起,阿迪勒的大军,朝着城墙进发。 然而,原本应该站在城墙上,守卫卡拉克城堡的军士,却站在了教堂前的广场,同市民们对峙。 亲自披上盔甲的斯蒂芬妮,她眼神冷酷无情,脸上毫无怜悯。 她从一旁的军士中,走到前排的位置上,向着到场的所有市民们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听着!如果你们不向城外的军队投降,我将毫不留情地杀光你们!” 世俗暴君一如既往的、千年不变的,依托着军队,向紧密团结在一起的民众、肆意凌辱。 城墙上传来警铃,代表着现如今城市正在被大军围攻,教堂上钟声再度响起连绵不绝,悠扬而悲壮的音调,像是预示着这座城市的命运。 市民们没有回答斯蒂芬妮的话语,经过盖里斯这些日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布道。 他们其实都已经了解自己的处境,阿迪勒所提出的投降要求,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 一旦向城外的撒拉逊人投降,他们中无法缴纳赎金的人,就将被贬为奴隶,带去埃及贩卖,在那里迎接最为悲惨的未来。 城市中的上城区议员老爷们也好、城堡里的领主斯蒂芬妮也罢…… 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家伙们,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们这些下城区穷人们的命运。 他们是被舍弃者、是被遗忘者、是在史书上仅有寥寥一句话的卑微者…… 盖里斯早就在布道的时候,向他们提及过后人将会如何记载。 【城破,阿迪勒大军秋毫无犯,无人惨遭不幸,斯蒂芬妮与其子汉弗莱被礼送出境,缴纳赎金者的财物都得到妥善对待……】 长久以来的愤怒,都积压在心中,而今时今日的葬礼,仅仅是一个爆发的契机罢了。 他们不能容忍自己被同宗的富人或领主们出卖! 【人乃照天主的肖像和模样而造,因而民众的呻吟,实为天主之音。】 【天主非死亡之主,而是倾听祂子民哀求的生命之主。】 【历史的审判就是最后的审判,对穷人和卑微者所做的就是对耶稣所做的,】 【基督徒所信赖的救主,隐藏于那些因贫穷而面容扭曲之人中。】 【因此,基督徒不可在这历史的审判面前置身事外、漠然视之。】 【我们必须脚踏实地,背起历史的十字架,为彼此、为兄弟姐妹的生命与解放而战斗!】 ——《盖里斯言》第一卷节选 阿梅代从市民的人群中挤出来,他将那些信众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阿梅代,你确定要这么做?” 斯蒂芬妮的冰冷质问,从主教口中,得到了她从未想过的回应。 “殉道是天主的一种恩惠,我想我得不到它。” “但如果天主接受我生命的祭品,那就让我的鲜血成为自由的种子,成为天国来临前的象征。” “斯蒂芬妮,一个主教可以死,但天主的教会即人民是永远不会死的。” 现如今的阿梅代,对于基督的信仰,已经无人可破了。 他愈发的理解,为何基督教的先贤,在面对殉道时,可以坦然处之。 前所未有的,他因为自己是一名主教,并且站在了信众的最前方而感到自豪。 “进攻!”斯蒂芬妮冷冷地下令,声音如同寒风刺骨。 第二更,然后700月票的加更,明天来弄。 (本章完) 171.第171章 天变了,这座城也变了。 第171章 天变了,这座城也变了。 卡拉克城位于台地上,与周围落差悬殊,东南方向最为陡峭,西北则有着一道山脊向外延伸,那里是台地最为缓和的坡地,比较易于发起进攻。 沉闷的鼓声响起,伴随着号角长鸣,围城的军团,组织了一次先前未有过的攻城。 烈日下,武器与盔甲被晒的发烫,近千人规模的支队,从卡拉克城的北方营地出发,向最为靠近的城墙发起进攻。 城墙上,灼热的阳光如刀锋般切割着每一块石砖。 洛瑞安握着长弓的手微微颤抖,他紧盯着城外那片浩荡的敌军,数百米开外的那些士兵,看不清身影,却显得格外的压迫。 “这么多人……” 身旁的瓦尔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要把重弩上好弦架在了城墙上,他试图以此来鼓舞自己的士气,但依旧为之颤动。 现如今,盖里斯不在他们身边,盖里斯不在这条城墙上,那个让他们为之心安的身影,在城中正忙着更紧要的事务,只能留下他们直面敌军。 洛瑞安闭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手掌紧了紧,再次直起身子,那个披着破旧袍子,指引他们如何射箭的身影再度浮现。 然后对一旁的瓦尔多低声说道:“我不要当奴隶。” “我也一样。”瓦尔多沉声回应道。 他们不想为奴,他们只想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站在这里品尝自由的滋味。 事实上,从一开始,中世纪法兰克人的城市,便是要筑起城墙,好同城外的莽荒以及领主的暴政所抗衡。 市民阶层从一开始,他们就试图追求不同于农奴的自由特权。 首先、他们要求人身的自由,这保证商人或工匠可以来往和居住于他们所愿意的地,并且使他们自己和孩子,摆脱对领主权力的依附。 其次、他们要求一个独特的市政议会,以摆脱繁复而低效无能的封建管理。 再其次、城市将会建立自己的司法体系,维护自己的治安,修订符合城市利益的刑法。 紧接着、市民们将要求废除那些妨碍工商业发展的捐税,好使得自己免于被领主剥削。 最后、一座城市将会要求与他们所拥有能力,最为广泛的政治自治和地方自治。 如果没有自由,市民便不会是市民。 如果没有自由,城墙便只会是囚牢。 现如今,阿迪勒与城市中的斯蒂芬妮以及那些富人们,却要为了他们富人的自由,将市民们、穷人们一脚踹回奴隶时代! 当这个道理,被盖里斯反复强调,并且论证后,很多时候,个人的选择,也就清晰无误了。 当敌人接近城墙两百米范围,进入洛瑞安手中长弓的极限射程后。 他张弓拉弦,将心中的恐慌与怒气,一同注入箭矢,紧接着射出了这次守城的第一根矢。 …… 盖里斯对世界的感知,从他苏醒并融合记忆后,就已经与众不同起来了。 他能从世间万物中,捕捉到各自的歌声,聆听它们的曲子。 无论是轻风拂过树叶,还是刀剑相击的碰撞,皆如乐章般在他耳中回荡。 同样,盖里斯也能够改变那曲子的节拍速度,以使自己踏入一种寻常人类难以理解的状态。 大多数时候,现实的节拍混乱急促,似七八拍的不安律动。 但盖里斯的耳中,却能被简化到了四一拍的极简风的轻音乐。 甚至,在他受伤、肾上腺飙升的时刻,世界对于他而言,便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当斯蒂芬妮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盖里斯直接翻过钟楼的围栏,自教堂钟楼上一跃而下。 风声在他耳边逐渐消散,周遭的一切动作都在他的感知中放慢了速度。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天而降,砸落在教堂前的广场上。 然而,在那些人发出惊呼之前,世界被摁下了暂停键。 广场上,市民的脸庞上,充斥着恐慌、畏惧、害怕,强做镇定。 阿梅代大义凛然,已经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事。 那些城市卫兵的士兵们,用长矛对准了即将冲锋的领主军士。 至于那些披甲军士们,武器则都一个个抽出剑鞘,他们的脸上是无情、是冷漠以及狰狞,又或者是对盖里斯从天而降的骇然不解。 他们彼此不少人张大了嘴,但也就是张大了嘴,那声音传不进盖里斯的耳中。 事实上,对于现在的盖里斯而言,世界已经彻底寂静,没有一个音符被奏响。 落在了两方势力正中的盖里斯,他站起身,朝着斯蒂芬妮的位置走去。 从斯蒂芬妮身旁军士的手中借过一把剑,剑锋在阳光下映出圣洁的光辉。 未等斯蒂芬妮反应过来,锋利的剑刃已然贴上她颈部那脆弱的皮肤。 时间长河再度流淌,一时间世界的喧嚣涌入盖里斯耳膜。斯蒂芬妮那冷漠嗜血的命令依旧在回荡。 然而,在她命令下达完毕时,便瞥见一抹身影自天而降,又消失于无形之间 当斯蒂芬妮意识到那人出现在何处的时候,冰冷的剑刃已经切开了她的颈部大动脉。 血涌如泉。 斯蒂芬妮死死凝视着盖里斯,她张大了嘴,她想要说些什么。 盖里斯又是一剑,直接插进了她口中,将对方临死前的遗言憋了回去。 “没什么好说的,在你向手无寸铁之人下令镇压的时候,我们彼此间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悔改,我不似那受膏的。” “我是必要使人命陨灭的,他是好牧人,好牧人是为羊舍命的,我却是打在羊群身上的鞭。” 时间仿佛再次凝滞,但这一次并非盖里斯的力量,而是源于人们内心深处的战栗。 那些士兵、那些市民们,全都静默无声,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那冰冷的剑刃、决绝的切割,他们亲眼目睹领主斯蒂芬妮,在下达进攻命令后的顷刻里,便被人切开了血管,用剑堵住了最后的遗言,倒在了广场的石板上。 他们被盖里斯的出现,以及这轻描淡写的一剑所震动。 如此果断,如此无情,仿佛世间一切桎梏都在那刹那间烟消云散。 天变了,这座城也变了。 鲜血浸染着石板,连同她手中的权杖、头上的光环,一并坠入尘土。 一切权势、威望,都因她品尝到盖里斯的锋刃而消散。 沉重的寂静笼罩着这座城市,风中回荡着低声的呢喃。 塔楼上的钟声,依旧在连绵不绝,催促着新世代赶紧到来。 盖里斯在这一片死寂中,发出了自己轻声质问: “现在,还有谁,要去投降?要去卖掉同宗的兄弟,换取自己的自由?” …… 卡拉克城是一座小城,这样一座小城的城墙只有三千米不到,因此围绕这么一座城市的攻防,就显得颇为小家子气。 那些长梯的数量,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远方的投石机亦如玩具般,不时发射着一些石块砸向墙头。 瓦尔多带着几个人,用长长的叉子,将一条长梯推动。 那粗重的木梯在空中摇晃,随即失去平衡,带着上面尚未攀到城头的数名敌兵一同摔下。 然而这个时候,一队敌军的弓箭手,在墙下一齐抛射出一阵箭矢,其中一根落在瓦尔多身旁战友的身上,溅出一朵血。 洛瑞安瓦尔多他们能够感受到,这一次的进攻不同以往,这些埃及来的撒拉逊人,是真的要认真攻城了。 虽然撒拉逊人未成功攻上墙头,但依旧通过投石机以及箭矢,对墙头上的守军造成了不少伤亡。 时间的流逝,似乎缓慢极了,分明早就该到傍晚,可太阳就是硬不肯落下。 在这么一个关头,洛瑞安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 转过身看去,却就是盖里斯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披甲军士冲上了墙头。 在同洛瑞安擦肩而过的时候,盖里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做得好,现在你带着人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对于城墙外的撒拉逊人而言,突然之间原本慢悠悠更类似游戏的卡拉克城攻防,陡然间就变得血腥了起来。 弩矢、箭矢,在这守城士兵交替换防的一瞬间后,就变得密集起来。 那些刁钻的箭矢,一发接着一发直击士兵面庞。 向城头看去,原先身着武装衣、或甲的士兵,被换成了清一色的锁子甲,在烈日下耀目生辉。 终于,那些攻城的撒拉逊人撤退了,他们并未成功攻上墙头,反而是自己这边付出了百多人的伤亡。 在这次战斗后,阿迪勒也收到一份礼物,那是从卡拉克城中被送出来的。 一些人举着白旗靠近了阿迪勒的军营,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又在进入箭矢的射程外停下,放下了几具尸体以及一个木匣,转头便逃回了城门。 尸体都是穿着鲜红华服,而那木匣中,则盛放着一颗女人的头。 阿迪勒一时间,没有认出这个女人的头是谁,但他随即想到了汉弗莱就在军中,叫他过来帮忙辨认。 第一更,今天状态不太行,原本的加更,估摸着也要脱一下了。 (本章完) 172.第172章 过渡 第172章 过渡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阿迪勒的军队,确实堵住了卡拉克城的大门,但这并不是说卡拉克城,真就和城外断绝联系了。 一个被彻底封死的城市是绝望的,别说市民们是否同意,便是那些老爷们或领主们,也要想尽办法给自己弄条生路。 几百年前的东正教徒,能在卡拉克城里开挖出地下教堂,自然也能在城市里开挖出通往城外的地道。 安托万神父,带着两位年轻人,在这石条修葺出来隧道中前进了许久。 墙壁上斑驳的青苔,在他们脚步的回响中微微颤动。 隧道中的空气潮湿而沉闷,每一次呼吸仿佛裹挟着尘土和时间的积淀。 几百年前的希腊人,亦曾在这条隧道中前行,谋求着从撒拉逊人的进攻下,得脱生天。 渐渐地,眼前的黑暗似乎变得稀薄,当他们推开一扇隐蔽的木门后,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晨曦如洪流般倾泻而下,穿过云雾,照亮了他们面前广袤高原。 微风中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阳光映在神父的面庞上。 “我们该去亚嫩了,去通知那边的人做好准备,要替卡拉克城解围了。” 神父对身边的人,再度重复了一下他们这次的使命。 现如今,卡拉克城中的领主势力已经被一扫而空,至于那些议员们,明确表露过投降意愿的,都在市民的愤怒下被处以极刑。 即便是盖里斯,也没想过在当下这个关头,要去进行什么程序正义的明正典刑。 毕竟这是12世纪,还处于战争期间,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的。 决意同城市中大多数人切割,用大多数人的被奴役换取自己的安全,这实质上已经是自绝于民众了。 盖里斯至多是对这些议员的家人,进行了保护性的看押,避免那些人被愤怒的市民给全屠了,或者遭受非人层次的虐待。 相关的清算问题,还是需要等到围城结束后,才能够进行。 由于阿梅代的觉悟,卡拉克城的教会,也是在全力支持盖里斯。 如此一来,继续让卡拉克城处于被围攻的状态,并无什么实质意义,反而拖累盖里斯的时间罢了。 在当下这个处境里,时间就是一切,即便是盖里斯也无从得知,萨拉丁什么时候会将他的目光投向外约旦这片领地。 …… 在安托万神父赶往亚嫩河谷送信的同时,阿迪勒也命人将失魂落魄的汉弗莱送走。 有关这些尸体、还有头颅的身份,阿迪勒都清楚了。 便是卡拉克城中守城者的决心,他也感受到了。 城市中的那些人,为了守卫自己,竟悍然杀死了他们的领主斯蒂芬妮,还将打算投降的议员们也一并斩杀,送到自己的军营附近示威。 一旁的马利克,看着那个张大嘴的女人头,摇了摇头将木匣重新合上,叫人拿出去,不要再摆在这里污人眼睛了。 “叔叔,那我们现在,还需要继续向城市里的人劝降吗?” 阿迪勒摇了摇头,直接说道:“现如今城市里的,已经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暴民了。” “马利克,你还年轻。你要始终记住一件事,在面对暴民的时候,无论是我们,又或者是那些基督徒领主。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给予那些暴民最为严酷的惩罚。” “暴乱就犹如瘟疫,它不会被信仰所约束,能够制止暴乱的,只能是更加强有力的暴力。” “现如今,亚历山大港、开罗那边的城市行会,之所以能够保留下他们的自治武装,就是因为当初法蒂玛时期,那些废物什叶派没有能够对暴民们狠狠出重拳,以至于给我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提起亚历山大港、开罗那边的城市行会武装,阿迪勒就一阵头大。 城市行会在中世纪这个时代,确实不是什么稀缺玩意,但城市行会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能够同埃米尔这样的地方总督进行无限制格斗大赛。 这可就成了阿拉伯中东地区的特色了。 当然,作为埃米尔的阿迪勒,肯定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原因的。 事实上,若非因为中东地区长久以来的政局混乱,加上各个苏丹、埃米尔的“无限权力”暴君政治。 城市行会,也大可不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属于是手里不拿把武器,苏丹埃米尔,压根就不把你当人了。 作为老一辈封建主义斗士,阿迪勒抱着朴素的情感,对斯蒂芬妮的遭遇做出了同情。 并且一再向汉弗莱保证,自己必须要对卡拉克城施以最为严酷的惩罚。 在这么一个处境下,阿迪勒加大了对城市的围攻力度。 不过,即便是这种处境下,面对着阿迪勒隔三差五,便大规模攻城、用投石机发射石块。盖里斯依旧没有出全力,事实上现如今的盖里斯,在阿迪勒攻城的时候,都控制着自己的箭矢频率,没有过于的突出。 只是更加精准的射杀那些攻城军队中的关键人物,打乱阿迪勒攻城的节奏。 之所以这么干,其实主要是担心自己一时间用力过猛,把阿迪勒那边的军队给吓到了。 以盖里斯目前的身体素质来说,160磅的重弓,差不多能站在那里拉上半个小时。 一分钟10支箭矢,还是能射出去的,三百支箭矢中。哪怕只有三分之一能射中目标,那也是100人的伤亡。 就阿迪勒那支大军,根本扛不住盖里斯在守城时的全力输出。 但这样一来,就颇为不美了。 毕竟盖里斯会离开卡拉克城,而这座城市迟早有一天需要自己直面困境,同时亚嫩那边的军队也需要一次见血的机会。 如果事情都让盖里斯一个人干完了,那日后盖里斯不在这边的时候,他们又如何处理问题呢? 为此,在盖里斯的刻意控制下,卡拉克城这边始终都给阿迪勒的军队一种感觉。 就是守城的人手其实并不多,只要再加大力度一些,就能将这座城市攻克。 …… 现在的时间,已经八月了,彻头彻尾的干旱季节。 整个外约旦地区的农业,都近乎停滞,唯有一些无果之类的果树,还需要照料。 在这个农闲的时节里,亚嫩郡下的各个区,都在紧锣密鼓的训练民兵。 便是伊莎贝拉麾下的耶路撒冷王国国军,也将一个职业连队,扩张到两个连队。 新的职业连队也就是二连,同原先的一连不同。 一连虽然是用长枪手、剑盾手、强弩手混编,但依旧是纯粹的步兵连队。 二连则是依托从贝都因人手中俘获的大量马匹,组建出的一支骑步混编连队。 当然,二连的步兵,其实也都是骑马步兵,有着更快的机动性,能够更快的支援战场,甚至于是跟上骑兵的机动,帮助骑兵提供支援。 在亚嫩这边接到书信后,依托郡守、郡议会对各个区议会的指导权限,各个区的民兵们紧锣密鼓的被动员了起来。 这些被动员起来的民兵,需要临时编组成更高一级的营级作战单位,并进行一段时间的集训,才能投入进真实的战斗中。避免因为临时编组的原因,导致各种手忙脚乱的军令不通。 与同时代的封建体制军队不同,目前亚嫩的各个军队,都在盖里斯的意见下,建立起了明确的权责体系,详细的规定了各级军官、士官的权限职责,并且还对各个军队的作战任务加以清晰化。 可以这么说,亚嫩军队的武器,虽然依旧是寻常中世纪水准,但组织建设方面却是向着近代17世纪18世纪看齐的。 哪怕目前来说还只是拙劣的模仿,但军队的组织度,却是的的确确得到提高了。 而且,这个提高还是相当于原先耶路撒冷王国的提高,比之寻常的穆斯林军队,就更要高出一大截了。 等到这为期三天的集训结束后,亚嫩郡总计一千五百人的军队,终于开拔了。 通过城中密道的交互,盖里斯也收到了消息。 甚至于盖里斯,还组织了一队精锐,在夜色里通过密道,对阿迪勒的军队进行小规模袭扰。 主要是干扰对方的休息,让那些攻城的部队,处于一个神经紧绷的状态。 由于盖里斯参战的缘故,这些规模较小的袭扰都非常成功。 大多是朝着敌军的哨兵下手,然后向着阿迪勒的营寨抛射火箭,又制造各种噪音。 阿迪勒的应对手法也相当有限,他只能不断的派出轻骑兵,试图追杀盖里斯所带领的这支小队。 可每一次、每一次、所有派出去的轻骑兵,都是有去无回。 等阿迪勒意识到这件事后,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真就和石牛入海一般,那些夜里派出去的轻骑兵,等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就只有马而无人了。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几次后,对于阿迪勒军队的士气打击就非常严重。 甚至于,阿迪勒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撤军了。 就在这么一个关头,当晨曦再度普照大地的时刻,亚嫩的援军终于抵达了。 前几天一直日万的原因,这两天的状态非常差,今天先两更撑一下。等我调整好状态,再来进行加更。 (本章完) 173.第173章 【不可杀人】 第173章 【不可杀人】 【不可杀人】 ——《出埃及记》20:13 一切都依着计划进行,在阳光东出之前,卡拉克城的居民们,便已经紧锣密鼓的动员了起来。 所有、近乎所有的男人,都在这一天拿起了武器,他们中最为健壮的披上了盔甲。 不那么健壮的,则背起了弓弩与箭矢,帮人搬运物资。 由于有着卡拉克城堡的缘故,在武器方面、卡拉克城并不算缺乏。 至于盖里斯,在这个夜幕里,则与阿梅代一同站在了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的阿迪勒军营。 “阿梅代,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似乎从未质疑过我杀人的举动。” 反正是打发时间,盖里斯顺便就朝阿梅代问了一个,关乎基督教核心教义的问题——杀人。 天父在山上,从火中,说了十句话,那十句话被刻在了石板上,交给摩西。 这十句话,便是十诫。 在天主教中,十诫具有重要的地位和意义。它们被视为天父直接启示的法律,构成了基督徒道德生活的基础。 根据《天主教教理》,十诫是对所有理智生物的普遍义务,违反这些十诫会被视为大罪。 其中第六条便是:不可杀人。 对于这个问题,阿梅代沉思片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答案是从经书中所来:“流你们血、害你们命的,无论是兽是人,我必讨他的罪……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要为人所流,因为人是照天主的肖像造的。” 这段话,出自《创世纪》的第九卷。 这其实是一个立场问题,不可杀人这条十诫,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神父口中,实质上都是帮助既得利益者维护利益。 既然阿梅代,可以跳出那个框架,这便代表着他已经有了正确的认知。 至少,阿梅代不至于向穷人宣讲的时候,会用耶稣那句话,来强调基督徒的服从。 【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马太福音》5:39 耶稣的这段话,实质上是在倡导不应以暴制暴,却时常被辨歪经的人拿来要求信众服从现行的“结构性暴力”。 但仅仅一个阿梅代醒悟过来是不够的,因而,他需要替十诫中的这一条打上补丁。 “阿梅代,听着,将我所要说的话记住。” “首先,所有人的生命都是神圣的,杀人是重罪。” “可禁止杀人,并非仅是要求自己不去杀人,更重要的在于,要使得不义的攻击者再无法害人!” 十诫中说不可杀人,而盖里斯反手就是一个扩大解释,禁止杀人这条禁令,远不应该只是用于约束自己,而更应该拿去制止社会中的不公、不义。 要让恶人再也无法害人! 同样,基于这一条解释,在面对非正义的战争时,在面对“结构性暴力”“体制性压迫”,用不流血的方式残害他人生命权益的时候,也应适用【不可杀人】这一条诫律。 现如今,阿迪勒所发动的战争,是为了他个人的野心,是为了满足贪婪的财富欲望、是为了将自由的人贬为奴隶。 因而任何人、但凡是基督徒,都应该前来制止。 既然没有别人出面中止这一幕,那么就只能由盖里斯亲自动手了。 通过地道,盖里斯早已与约翰他们建立好联系了。 由于这些天,盖里斯对阿迪勒轻骑兵的各种屠杀,以至于现如今阿迪勒军营都不再派遣轻骑兵进行夜间巡逻。 毕竟几乎任何敢于夜间巡逻的轻骑兵,都有近乎一半的概率有去无回。 对此,阿迪勒其实也颇为费解。 人难以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因此阿迪勒想破脑袋也意识不到自己在面对什么存在。 由于阿迪勒缺乏军营外的夜间巡逻,老约翰他们所率领的亚嫩河谷援军,在靠近阿迪勒军营五百米的位置时,都未曾被发现。 盖里斯这边也组织出了大约一千人市民,加上卡拉克城堡所有的守军,准备参与这次的破围。 卡拉克城的解围,要比盖里斯想的简单许多。 最先发起进攻的,自然是耶路撒冷王国军中的一连,然后紧接着是一个民兵营。 这整整近六百号人,爬过丘陵靠近到阿迪勒军营三百米的位置,竟然都未被人发现。 按照这年头的军营守备,自然是要安排夜里的哨兵,不说出门去野地巡逻,也该是在哨塔上警戒。 这些哨兵自然不可能站一宿的哨,需要按批次轮换。 可就撒拉逊人这个军事组织层次,哪有人真的遵循什么军事常理。 最后,那些但凡有点关系的,都找到理由推脱掉了放哨的职责。把那些没关系,看着就好欺负的人丢在哨塔,或者军营大门的位置。可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既然有人整特权,就别怪其他人出工不出力。 更何况现如今巴勒斯坦所有人,都晓得萨拉丁打了个大胜战,一战灭掉了耶路撒冷王国几乎所有的主力。 这种情况下,哪还需要担心有大规模的敌军袭营呢? 至于盖里斯的那些小举动,大多是以破坏阿迪勒军营的士兵休息为目的。 如此一来,既然原本就睡不好,那就更要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 今天晚上,盖里斯没去整什么活,哨塔上的哨兵直接原地就瞌睡了起来。 等到那晨曦的光照在他脸上,那哨兵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后,便见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快要走到军营边了。 第一时间,那哨兵没能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援兵。 等第二时间,他看到了那些军队所打的旗帜后,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法、法兰克人!法兰克人来袭营了!” 但他也就喊出这么一声警告了,伴随着他声音的,便是一阵弩矢朝着哨塔袭去,其中一根精准命中了他的额头。 至此,一次战斗拉响了。 至于卡拉克城那边,也已经打开了城门,在盖里斯的指挥下,组织好的人手向着阿迪勒那堵住了城门的大营进发。 讲实话,这些市民,压根就走不出什么军阵,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只是依托着城墙,帮忙壮个声势。 而那些披甲的军士与市民们,才是参战的主力。 以目前的战场局势来说,亚嫩河谷的士兵,加上城里派出的援军,其实都不如阿迪勒一方兵多将广。 因而这一战,主要还是在于解围,迫使阿迪勒的军队溃逃。 即便是盖里斯亲自出手,也不过是一人徒手翻身越过营墙,与约翰他们一同打开了营门,向着营地里发起突击。 由于前些天盖里斯一直都昼伏夜出,干扰阿迪勒大营休息的缘故,加上这是陡然间的袭击。 想打赢这仗应该不困难,盖里斯真正关心的,还是那些亚嫩民兵到底能不能打。 那些不少民兵连队都已经组建超过一年了,这是他们真正第一次大规模进入战场。 考虑到当下的圣地局势,眼下这一仗也只是开胃菜罢了。 “马穆鲁克呢!马穆鲁克呢!” 军营最核心位置的阿迪勒,朝着一旁的那些乱军高声呼喊,渐渐在自己身边集结了一支还算精锐的军队。 与萨拉丁一样,作为萨拉丁的弟弟,他阿迪勒有着类似的问题。 他们兄弟俩对于战场局势的判断,都是一样的不够敏锐。 但他们二人又都有同一个特质,那就是求稳。 因而,在确定身边汇聚了足够多的马穆鲁克后。又确保无论是汉弗莱、又或者马利克这种紧要人物,都在自己身边后。 阿迪勒看了眼东方那成片的军旗,当即大声喝道:“所有人!传我军令!一同向东边发起进攻!” 紧接着阿迪勒就调转马头,指了指西方,显然他有着自己明智的打算。 汉弗莱有些目瞪口呆,至于马利克更加不解。 反倒是那些马穆鲁克亲卫们,因为跟着这萨拉丁兄弟俩混的时间够长,当即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接着喊道:“让我们跟着阿迪勒大人向东边发起进攻啊!” 就在周围一些不明所以的士兵,朝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发起进攻,要去挡住那些袭营的队伍后。 阿迪勒一马当先,就与这伙百人规模的小队,朝着西边发起迂回转进。 至于战场的另外一头,成功攻破了营门的军队,在盖里斯的引领下近乎所向披靡。 这种大规模战斗中,对于盖里斯而言,相比起施展奇迹,更主要的还是稳定输出,替自己保有足够的体力应对危机。 可即便如此,盖里斯双手持剑,挥舞起来后,手起剑落,一次十步距离的突击,便斩落了七个撒拉逊人的脑袋。 在他的身后,那些全副武装的披甲军士们,也大受鼓舞!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这群俊杰现如今,更是拼着命的同盖里斯一起奋勇作战。 至于撒拉逊人、埃及佬那边,则就是目瞪口呆,被盖里斯这杀人如麻的画面所震撼。 第一更 (本章完) 174.第174章 闲暇时光 第174章 闲暇时光 一伙有些不信邪的枪兵,抱团架起枪阵,挺着长矛就朝着盖里斯冲去。 那些长矛闪着寒光,如同密林般朝他刺去。 然而,盖里斯毫无退缩之意,反而身形猛然一震,直直地朝那枪阵迎面冲去。 就在长矛几乎触及他的刹那,他的身影却骤然消失。 四周人群愣怔地四下张望,只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再看到盖里斯时,他已出现在枪兵们的中央。 霎时间,又是七道剑光如闪电般掠过,盖里斯挥剑之快,根本无人看清。 天边朝阳才挣脱出一角,血色的光辉洒落大地。 就在这片猩红光影中,剑刃划过之处,鲜血迸溅,血如晨露般在半空中绽放, 天上朝阳如血,地上血盛放! 这么一伙枪兵,直愣愣接连倒地,震的周围人一齐向一旁退去,不敢再靠近盖里斯。 受此激励,无论是亚嫩的民兵,又或者卡拉克城的市民,都越战越勇,在战场上占据了上风。 而这个时候,有关阿迪勒向西转进的消息也传开了,那些本就没什么坚定抵抗意志的士兵,齐齐脚步一转,就跟着阿迪勒的身影转身开溜。 一时间,军营里数千士兵,不由分说的都开始溃逃。 溃逃、自相残杀、相互践踏……事情在这么个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等到这个时候,待命许久、全员骑马的耶路撒冷第二连,再加上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骑兵部队,便对那些溃败之敌展开了追击。 追击的目的,主要在于迫使对方难以整队,尽力削弱对方的有生力量,避免短时间内阿迪勒整兵重来。 …… 这样一次战斗,被无数的市民站在城墙上或城墙外所围观。 等到战斗结束,不少市民们都一同参与进打扫战场的行动中。 而在战场打扫完毕,士兵们押解着战俘回到卡拉克城时,城门甚至被铺上了地毯。 这次战斗的胜利,其实也彻底奠定了一个事实,从现在开始卡拉克城,将会彻底放弃向雷纳德夫妇的效忠,转而加入耶路撒冷第二王国的阵营中。 之前或许还有不少市民或者议员,对于自己能否在这个混乱的局势里,保住自己的财产存有疑问。 甚至是出现了不少的投降主义者,但在见证了盖里斯的这接连神迹,加上军队的大获全胜,不少人对于未来一时间都充满信心起来。 哪怕是城镇里的一些穆斯林,都开始拥戴起盖里斯。 将之视为先知,将之视为这个时代的启示。 在这么一种处境下,被解围的城市,也渐渐的恢复往日里的平静,但这座城市又有一些东西,被不可逆转的更改了。 伊莎贝拉漫步在卡拉克城的街头,心中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座曾经在她眼中充满神秘色彩的城市,如今终于被她亲身探寻。 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正随着她如今的每一步,变得触手可及。 少女牵着盖里斯的手,笑容洋溢在脸庞上,她踏着轻快的步伐,正实现着童年的小小渴求。 踩着火山石条铺出来的整洁道路,路过一处十字街头,伊莎贝拉就突然拽着盖里斯指向了身旁的街道。 “那边,听说那边有卖果的店。” 在那段幽暗的日子里,城堡里的老嬷嬷,总是在她于塔楼眺望城镇时,轻声向她描绘那些的街头巷尾的故事。 那些或悲或喜的故事,仿佛织成了灰暗时光里为数不多的几缕色彩,承载着她对外面世界无尽的向往。 盖里斯任由少女牵引着,游走在这街市中。看着她那因兴奋而微微发亮的眼睛,他能体会到少女对那发自内心的快乐。 然后,盖里斯还顺带接连说上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呃、那家店在几个月前已经关门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影响不了伊莎贝拉的心情。 毕竟,她已经同盖里斯分别好长、好长时间了。 而卡拉克城,这座昔日她只能眺望而不能近观的城市,也确实是一个适合相伴而行的地方。 与传闻中那些充斥着污秽与混乱的中世纪城市不同,东地中海沿岸的城市,往往传承着古时留下市政体系,以及城市规划。 在这座小城中,整齐铺设的石板路踩上去舒适平稳,经过精心设计的排水系统让城市并不腥臭。 甚至于街边的不少商店,也都正常开业了起来。 那些店员或老板们,看见被少女拽着跑的盖里斯,一个个表情都相当的奇怪,但还是友好的发出招呼,邀请着这对年轻男女走进他们的商店。 伊莎贝拉选择了其中几间,走进去后才发现卡拉克城的商店,即便是与阿尔哈迪镇的那些繁华店铺相比,商品种类都要显得丰富许多。 不只是散发着玫瑰香气的硬质香皂、不只是精致的金属煤油灯、甚至于二人还找到了漂洋过海万里而来的宋代瓷器。 直到少女的好奇心被满足,他们二人才在一家店的街边坐下。 一旁的侍者上来询问,伊莎贝拉便顺势掏出了几枚闪闪发光的迪拉姆银币。 “请给我一份果,再要两杯沙巴特。” 不一会儿,香甜的果和沁凉的沙巴特被端了上来。两人坐在店外的长椅上,享受着街道的静谧。 盖里斯凝望着那木盘中的果,瞥了一眼街道,又与伊莎贝拉对视,一同端起略微昂贵的甜饮。那散发着香与水果气息的沙巴特,在微风中愈发沁人心脾。 眼前的一切让他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仿佛此刻的他,并不是置身于一个什么中世纪古城,就仿佛自己不过是在一处异域古城中旅游。 盖里斯轻轻抿了一口,闭目细细品味。 甘蔗汁的甜润、石榴与柠檬的清新、玫瑰瓣揉碎后特有的香味……这一切,在冰凉的液体中完美交织,宛如夏日的微风一般沁入心扉。 而制作这么一杯沙巴特所需的原料,在卡拉克城的郊外,就能全部找齐,城外种植着各式各样作物的庄园,正是这座城镇无可替代的宝藏。 就在盖里斯闭目的这短暂片刻里,他能够感受到一阵微风确切吹过。 等再睁眼时,伊莎贝拉已经凑到了身前,与盖里斯贴身相处。 在盖里斯愣神的片刻里,少女主动仰起头,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积蓄了数月的思恋,都在这一刻,凝成了短短一句话。 “我想你。” “我也想你。” 两人不约而同的再度微笑起来,一齐举起沙巴特,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伊莎。”盖里斯忽的转过头。 “嗯?” “城外其实是有一处伊斯兰浴室的” “对,就在城下的山谷里。” “这两天好像能运作起来了,我们待会儿去洗个澡吧。” 伊莎贝拉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眉眼弯弯,双目如同晨曦中的露珠般晶莹剔透。 …… 外约旦的库赛尔阿姆拉浴室,它建于 723年和 743年之间的某个时间,是如今现存最古老的伊斯兰浴室遗迹之一。 …… 中世纪的伊斯兰浴室,是一种公共浴场,起源于罗马和希腊的浴室传统。 通常来说伊斯兰浴室作为不少清真寺的收入来源,不太会去接待非穆斯林的沐浴者。 但当盖里斯表示要去要去洗澡的时候,又会有谁去拦着呢? 更何况卡拉克城的主体居民是法兰克人,如果想赚钱的话,势必要对基督徒开放。 尽管在早期的伊斯兰历史中,女性通常不会去光顾浴室,但到了10世纪左右,在许多地方,浴室都会为男性和女性提供单独的时间或单独的设施。 卡拉克城的这家浴室,就对男女进行了分隔,设有单独的男女隔间,方便不同性别的人使用。 因而与盖里斯一同进浴室的并非伊莎贝拉,而是阿梅代、安托万、老约翰他们几个老男人。 这间浴室的布局和21世纪的中国澡堂有些相似。 盖里斯他们四个进入浴室后,首先是脱衣间,他们在这里脱下全身衣物,仅保留一条缠腰布。 从脱衣间出来,四人先要去温室,在那里用温水冲洗身体,然后才前往热室。 这间热室充满蒸气,非常炎热,有点像后世的桑拿房,但温度还没那么高。 四个男人中,盖里斯的年纪反而是最小的,没另外那三个家伙吃得住热。 等他们一同在热室里出了很多汗,然后被引导回到温室时,师傅已经准备好香皂,为这些进行揉搓。 感受着师傅那有力的大手揉背部的时,盖里斯不由得感到万分惬意,这是他大半年都没有享受过的放松了。 平日里各种运动,堆积而来的乳酸,随着师傅有力的推拿,使得他不由得酸爽了起来。 比之伊莎贝拉的那双小手,还是要这样专业的师父才够给劲。 不过,让盖里斯觉得有些遗憾在于,这间伊斯兰浴室终究是没有泡澡的池子,还是差了点味道。 虽然说伊斯兰浴室,发源自希腊浴室或者罗马浴室,但与罗马或希腊浴池不同的是,沐浴者通常需要用流水清洗自己,而不是浸泡在死水中。 在这种处境下,盖里斯同那三个中老年男人,也闲聊了不少话题。 话题的核心,基本上都是围绕该如何处置城外的庄园,在那些庄园中有着大量的农奴存在。 第二更,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我去吃了顿好的,修了头发,还做了一次头皮去屑,再去公园逛了逛。 因而没时间来写加更的章节,只能说先欠着,等状态调整好再说。 目前欠了3更,我都急着。 (本章完) 175.第175章 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 第175章 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 【die stadtluft macht frei】(德意志谚语) 【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 不同的经济模式,会带来不同的生活方式。 近乎无一例外的,在近代之前的任何农业社会中,农民的主体部分,都会在一段时间内沦为奴隶,或者沦为近似于奴隶的存在。 甚至可以说,并非是人类驯化了小麦,而是小麦驯化了人类。 是小麦诱惑着人类从自由迁徙,向被土地约束的境地转变,好使得小麦这一作物、在自然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张。 为了得到小麦的稳定产出,农民就会去试图占有土地。 然而,在他们占有土地成功的那一刻,便有了无法舍弃的锅碗瓢盆,成为了画地自牢被土地所约束的人。 而在私有制诞生的那一刻,土地也就有了流转的可能。 最初宣称自己为土地主人的,可能不是农民、又或者,即便是农民也会失去自己的土地。 这些依靠土地为生,却又被私有制夺去土地所有权的可怜人们,将会彻头彻尾的成为土地的附属物。 可以说,是小麦诱惑了人类,是土地捕获了农民。 在东方,这些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叫佃户,而在西方,这些土地的附属物被称为农奴。 盖里斯与阿梅代、安托万他们几个的闲聊的话题,大致上就是这些内容。 “约伯说了句良心话:我若夺取田地,这地向我喊冤,犁沟一同哭泣;我若吃田中的产物而不付代价,或叫地主心灵悲伤,愿这地长蒺藜代替麦子,恶草代替大麦。” “但就我的个人看法而言,如约伯那样的贤者,尚且要发如此毒誓,可见夺人田地的才是常态,吃人田中产物不付代价的,更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而这样的事,这样的行为,显然是有悖于天父教诲的。” 对此,安托万是最先点头的,阿梅代还有约翰他们两个,反应了一会儿后,也都眉头皱起。 盖里斯提出问题的这个角度,是他们两个之前从未考虑过的。 私有制的土地,对于农民而言是画地为牢。 当土地的所有权,不归属于农民,而是归属于他人的时候,便相当于将牢房的钥匙也拱手相让。 盖里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显,他自然不可能说反对农民种地。 事实上,盖里斯不仅仅是反对庄园主、贵族领主对土地的占有,更是直接在反对土地私有制本身。 阿梅代犹豫了片刻后,才提道:“土地的真正主宰,只会是上主。” 【地不可永卖,因为地是我的;你们在我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 ——《利未记》 25:23 这节经文直接指出,土地属于上帝,而以色列人只是居住在其上的寄居者和客旅。 它出现在安息年和禧年的律法条款中,表明以色列人没有永久占有土地的权利。 这强调了土地的最终所有权在于天父。 至于老约翰,虽然讲,他不是文盲,可在这种高强度的辨经中,也就是个阿巴阿巴的角色。 就待在一旁听着盖里斯一个人,同主教与神父辩的有来有回,而且主教和神父又都是只能跟着附和。 可见,盖里斯脑海中的知识,那可真是高的有些吓人了。 这要不是神启,什么是神启? 总之,老约翰对盖里斯现如今的态度就是,跟在先知身后,一路赢赢赢就完事了! “洛瑞安,那小伙子你们知道吧。” 安托万和阿梅代都点了点头,洛瑞安这段时间的表现,那是相当突出的。 虽然看似出身平凡,但他却表现出了格外沉稳的性格,在指挥其他士兵作战的时候,既是身先士卒领头冲锋,又能有条有理,安排好守城士兵的轮换。 或许作为一个军队将领差远了,可他毕竟还年轻,有着无限可能。 “那小子,前两天,特地找到我问了一个问题。” “莫名其妙的,洛瑞安就问我,该怎么才能让农奴得到自由。” “我觉得那小子,话里有话。” “当时,我本来想和他说说我对庄园制的看法,但仔细观察后,却觉得不太需要。” “因此,我就和他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基督释放了我们,使我们得以自由。所以要站立得稳,不要再被奴役的轭所挟制。” “另外一句,则是其他城市的一条明文法律:每个在城墙内住满一年零一天的农奴,就确定无疑地享有了自由。时效取消了他的领主对他本人和他的财产所拥有的一切权利。” 盖里斯复述起这两句话的时候,双眼闪烁着生动的光芒,透出一股灿烂的活力。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洛瑞安会替他带来什么惊喜了。 听着盖里斯的话,安托万神父咂了咂嘴,作为洛瑞安所属堂区的神父,他对洛瑞安是有一定了解的。 已经猜到洛瑞安要打算去干什么了。 …… 农奴是一种身份,自由民也是一种身份。 但正如自由民中,有的人生活困苦不如农奴。农奴中,亦有人生活富裕不似农奴。 12世纪、13世纪的北意大利以及南德意志地区,甚至诞生了农奴骑士。 阿米娜的家庭,便是这么一个异类。 身份上是农奴,家境却显富裕,甚至于因为法兰克人文化的冲击,作为阿拉伯人女性的阿米娜,甚至于还有机会识字。 很奇怪、无论是法兰克人的文化、又或者阿拉伯人的文化,他们彼此之间都有许多不容。 可当他们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在这个各自文化与信仰的边疆,在这个多民族、多宗教混杂的地方,却擦出了许多闪亮火。 【是灰色的……】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世界便灰暗了起来】 【孩童时的五彩斑斓,仅是书中的赞美,与现世无干】 【……让人屏息】 一些没来由的诗歌短句,总是徘徊在脑海里。 或许,打心眼里,阿米娜便觉得那略带忧愁的诗句,是这片土地的真实写照。 然而……在这全是灰色的世界里,终究是存在着许些色彩。 一次巧合、一次是城市里的偶遇,再加上许些的意外,一个人意外闯进了她心中。 那种肆无忌惮的自由,充满着难以言说的美,那是与庄园生活截然不同的色彩。 便如所有的青年男女一般,由心而生的悸动,替彼此牵上了一根丝线。 他们渴慕着彼此,越过了肉体的界限,在天地间品味对方。 甚至于,那个法兰克人,还向着自己求婚。 可阿米娜拒绝了。 灰暗的世界,终究是灰暗的,不会因为那一丁点的色彩而发生改变。 因为如果阿米娜同对方结婚的话,就结果而言,绝非是阿米娜得到自由,而是对方将被束缚。 他们彼此的孩子,只会是继承阿米娜的农奴身份。 城市里的自由之人,同庄园里的农奴之间,可谓是有着近乎生殖隔离层次的现实鸿沟。 就在阿米娜又完成了一次从林地里拾柴后,她感觉自己似乎在被什么人看着。 在略微小心翼翼的前进了一段时间后,她觉得并无什么风险,转而又将木柴放在地上打算歇一会。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转过头看去,却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米娜,我可以绑架你吗?” 洛瑞安的衣着相较于过往,要整洁了许多,像是特意打扮过一般。 而且洛瑞安身上,还多了一股先前未有过的气势威仪。 在经历过这么一次围城后,洛瑞安对于什么是勇气,有了更为明确的认知。 便如盖里斯神父所教导过的那段祈祷。 【我主啊,】 【求你赐我宁静,去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情;】 【求你赐我勇气,去改变我能够改变的事情;】 【并赐我智慧,去分辨这两者的不同。】 【阿门】 现如今的洛瑞安,万分确定,一个人之所以成为农奴,这绝非什么主的意志。 而只是因为世间的机缘巧合罢了,仅仅是因为阿米娜出生在一个农奴家庭中罢了。 他之所以是一位市民,一位天然的自由人,也仅仅只是机缘巧合罢了,是因为他出生在城市之中。 而这种所谓的机缘巧合,只需微微用力推动一下,就会发生变化,将事情的发展推向未知。 拿前些日子围城的情况来举例,洛瑞安与成为奴隶之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那么阿米娜与成为自由人之间,其实也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更何况,现如今城墙里有着盖里斯神父,有着那么一位在现世行奇迹的人。 他洛瑞安已经决意,要用他的勇气,去改变他能够改变的事情。 阿米娜有些惊讶的轻掩住自己那丰盈而柔和的嘴唇,低声吐出一句话。“这是我的荣幸。” 一个城市中的贫民、一个庄园里的农奴女,他们甚至于连信仰都不统一,分属于基督和伊斯兰。 但这分属两个世界的人,却要拉开一次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盛大冒险序幕。 至于蹲坐在不远处的瓦尔多,看着这么一对狗男女旁若无人的拥吻在一起,能有什么办法呢? 作为和洛瑞安有过命交情的瓦尔多,当然是只能顺从着这家伙的想法啦! 而且,讲实话,他们两个人是真的有备而来,备齐了弓弩以及箭矢,还有长矛以及斧头。 如果真遇上不长眼的家伙,洛瑞安还有他瓦尔多是做好了拼命准备的。 毕竟,他们二人是过来“绑架”一名无知少女的。 …… 城市,有着不同于庄园的别样气息。 那是一种名为自由的特权味道。 像教士和贵族一样,这个时代的市民阶级,本身就是一个特权阶级。 作为人口中的绝对少数,市民们享有自己的独特法庭,用城墙隔开了城外的封建专制。 纵然城墙内,同样存在着强有力的人身依附关系,但比之被束缚在土地上、成为土地附属品的农奴而言,又要好的太多了。 对自由的向往,对自己过往生活的憎恶,许多的农奴都试图通过逃入城市来改变。 基于这一现象,许多城市都做出过不同的司法规定。 【一个未被认出的农奴不应从那里拉走,而一个为诚实的人所证明的农奴,无论是基督教徒还是撒拉逊人,都应无可争辩地交给他的主人。】 ——《卡斯特罗卡尔邦的法律》(1156年) 撒拉逊人、就是天主教徒对穆斯林人口的称呼。 这个法律条文,可以做出两种解释。 一:凡是不能确定其主人的人,法律必须以自由人对待之。 二:凡是被确定为有主之人,其主人对其将享有绝对的支配权。 换句话说,只要有机会,能够前往足够遥远的地方,遥远到家乡的领主再也无法追捕,遥远到要跨过山海,前往圣地。 那么一个人,就能在事实上从农奴成为自由民。 甚至于,不只是从农奴成为自由民,还有机会成为贵族骑士、王国的豪门世家…… 当然,洛瑞安不可能把阿米娜绑到天涯海角,他是直接将这个自己情人接到了自己家中。 由于在守城期间的良好表现,洛瑞安手中有了一笔不菲的奖金,能够拿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简单说,他替自己换了个大点的房子,但依旧还是位于下城区。 由于卡拉克城,也在事实上承担集市的作用,这里每周都会举行一次赶集,每年会举行一次大规模的“交流会”。 大量的农民会来到城市里售卖他们的农产品,或者采购自己所需的物资。 洛瑞安又没可能,真来个金屋藏娇,让阿米娜待在家里不出门。 因而村子里的人进城时,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撞见阿米娜,然后将这个消息带回去。 在这些家乡的熟人面前,阿米娜根本无法遮掩她自己的出身。 这种情况下,阿尔诺·德·拉弗勒里,一个矮胖的法兰克中年人,挂着骑士名头,却不曾参战的庄园主,便带着两个随从找上门来。 一阵急促、重重的敲击声,捶响在洛瑞安的新家大门上。 “开门——!”门外传来一个暴躁而尖锐的声音。 “开门啊,你有本事偷人,你没本事开门啊,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我知道阿米娜你个小娼妇藏在这里!” 屋内的洛瑞安皱起眉头,在他的身旁是一直忍不住发抖的阿米娜。 他想要安慰一下那位少女,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手指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了两下后,他慢慢起身,向一旁的阿米娜打了个手势,示意少女线躲进房间里 然而,就在阿米娜刚走进里屋。 洛瑞安家的房门,就在剧烈的撞击声中被轰然踹开。 发出刺耳巨响的同时,一时间木片四散飞溅。 便看见满脸横肉、身材矮胖的一个家伙,站在了门外。 此人正是阿尔诺·德·拉弗勒里。 这家伙穿的看起来像个商人,但腰间却挂着一把剑,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怒火。 在他身后又跟着两个随从,两人手中提着短棍。 “洛瑞安!”阿尔诺一进门就愤怒地咆哮起来、 “把那个逃跑的小贱人交出来,她是我的农奴!她是我的财产!” “她敢再逃一次,我就打断她的腿!” 面对着来者不善的阿尔诺,洛瑞安没有后退,反而朝前走了一步。 “阿米娜不在这里,”洛瑞安低沉地回道:“就算她在,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她是被我给绑过来的……” 阿尔诺闻言,怒火更甚,他的拳头紧紧攥住。 要知道阿米娜那个少女,是他早就瞧上的,结果这转个身,人就不见了! 如果不是听见有农奴闲聊,他根本不知道阿米娜跑到城里来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人交出来,否则……” 就在阿尔诺,打算用阿米娜父母做威胁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两名随从突然感觉情况不对,刚一转过身,就看见一伙人已经拿着棍子冲了过来。 然后那些人二话不说,就仗着他们手中的棍子更长,对着这些站在洛瑞安门外的人,一顿劈头盖脸招呼了上去。 而洛瑞安,也趁着阿尔诺这个矮胖中年人没能反应过来前,欺身上去就是照脸一拳。 在这个处境下,阿尔诺根本来不及拔剑。 反倒是被洛瑞安这一拳锤的鼻血横流,狼狈地在地上翻滚,沾满尘土。 在他挣扎着爬起身时,又被洛瑞安一脚踢在胸口,重重跌倒在门槛外。 与此同时,带着街面上兄弟一同赶来的瓦尔多,朝着阿尔诺又是一脚踢去。 或许曾经,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这些衣着华丽的老爷,但现在、不一样了…… 阿尔诺手中装饰华丽的剑被夺走了,他身上的衣服被扯烂,然后就是他们三个被丢出了街区。 在这期间,阿尔诺一再强调,自己是认识艾蒂安议员的,回头就要让市政议会的议员,好好给这帮贱种点颜色看看。 但阿尔诺越说自己认识艾蒂安议员,砸在他身上的拳头就愈重一分。 也就是洛瑞安跟着盖里斯这么些日子——心善,才制止了兄弟们的动作,免得把人给打死了。 这种境地下,阿尔诺自然是不甘心,就朝身旁那两个随从招呼了一下。 也不顾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就要去上城区找自己认识的议员,要过来好好整治一下那帮贱种。 在阿尔诺走进上城区后,没几步路就见到个熟人。 “诶!这不是阿尔诺吗,怎么你被打成这样?” 来者见到阿尔诺也感到惊奇,好些日子没见,这个乡下农村的庄园主,怎么鼻青脸肿,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 “嗨!别提了,这不是刚在下城区那边,被一帮贱种垃圾给打了一顿吗。” “哎呦喂!” 这阿尔诺一边说着,一边又不小心扯到了一处淤青,叫唤了起来。 “对了,艾蒂安议员现在还在家里吗,我要去找他好好讲讲这个事!” “这城里怎么无法无天的!有人勾引我家农奴就算了,我来上面要人,对方非但不给,还胆敢对我拳打脚踢!” “这不好好整治整治,日后这卡拉克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对方,那个阿尔诺的熟人,一听他谈起艾蒂安议员,就面色一变,摇摇手转身就走了。 好,从现在开始,他同阿尔诺不是熟人了 阿尔诺一脸的茫然,不晓得这家伙怎么回事,这话才刚聊个开头,怎么就跑了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阿尔诺留意到自己已经来到教堂前的一处广场了,这里正聚集着不少市民。 而在教堂前的一个台子上,又有一个年轻人,站在台上进行着什么宣讲。 本来阿尔诺是不想管这个事的,他现在急着要去找艾蒂安议员诉苦。 结果他从这旁边经过的时候,就听见那台上的年轻人,大声喊了一句。 “在天国里,不存在农奴!” “在我们这世上,也不该存在农奴!” 然后就把阿尔诺的脚步给停了下来,转过头再度望向台上的那个年轻人。 这人、这人! 在说什么鬼话! 紧接着阿尔诺又听到台上的那个年轻人继续鬼扯。 “在天国里,我们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其中首推就是那些穆圣的追随者!” “他们乃是有着对亚巴郎的信仰,是亚巴郎的子嗣,和我们一同尊崇着那唯一的、仁慈的……要在历史的结局审判一切的主!” “我们的天父!祂不仅是对一切推崇天父的人广施仁德,祂甚至对那些非因己罪,而未曾崇敬祂的人广施仁德!” “哪怕他们不识主,但却依旧都是主的子民,圣神照耀着他们!引导着他们按照良心的指示承行天主旨意!” “这样的人,同样可以获得永恒恩救!” “作为至上、唯一、仁慈、爱人的主……无论我们信或不信,都是他的子民!都是祂依照自己形象所造的!在天国里都将成为兄弟姐妹!” 台上的那个年轻人,指着天空的太阳大声呼喊,太阳下的人群中,也掀起一阵狂热的应和。 六千字的一章,直接两更 (本章完) 176.第176章 《反农奴宣言》6400字大章! 第176章 《反农奴宣言》6400字大章! 天主教,关于什么人可以上天堂这个事,有过许多次转变。 在中世纪、确切说是12世纪这个时代,天主教最为强调的一点在于:教会之外,再无恩救。 只有通过接受耶稣基督的救赎,也就是洗礼和信仰,灵魂才能得救。 因此,非基督徒,包括穆斯林在内,都无法通过自己的宗教信仰而进入天堂。 但这种观点,并不是说就贯彻始终,普及在全体神学家中。 仅仅是几十年后,13世纪的托马斯·阿奎那就提出了一个“隐含的基督徒”(baptism of desire)概念。 “那些因地域或文化原因,无法接受基督信仰的人,如果他们的生活正直,心向真理,有机会也愿意受洗,那么天主可能会因其内心的意向,而给予恩宠、使其得救。” 这种思想,在20世纪的第二次梵蒂冈大公会议中,更是被加以明确深化。 《教会宪章》第16条中指出:“那些未能认识上帝,但若根据他们的良心去追求真善,并在他们的行为中去服从所知的道理,这样的人,也可以得救。” 等到2013年,天主教第266任教皇方济各当选后,他更是直接在演讲中直言:“上帝的救恩是为所有人的,即使是无神论者。重要的是每个人都遵循自己的良心。” 盖里斯的这番话语,放在12世纪自然是惊世骇俗,可如果放在后世的话,也不过是神学思辨的一部分。 当然了,卡拉克城里的市民,包括阿梅代麾下的那些神父、执事…… 但凡是见过盖里斯自天而降却毫发无损,还能瞬移一剑斩杀斯蒂芬妮的人。 他们的反应都只有一个:盖里斯!你说的对!再说点!天主就是这么仁慈!你也是这么的仁慈! 主是造了万物的,自然万民都是主的子民,主是无限仁慈的,自然也会包容他的子民。 因善、因良心……任何人都有可能得救。 在手中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同手中握有刀剑正在杀人的家伙辨经,自然是愚蠢的。 而如果是去同一个能够施展奇迹的人进行辩经,这就更愚蠢了。 前者可能是被杀,后者则是要被杀人诛心。 但阿尔诺没见过,因此他一时间只觉得气急攻心。 原先挨打的时候,他就积累下了海量的怒气,刚刚遇到个熟人,还被对方装作不认识。 现在又听到了台上那个年轻人,惊世骇俗的言论。 一时间阿尔诺想都没想,当即就对着台上那人大声喊出: “异端!异端!” “大逆不道!” “撒拉逊人哪里是人呢!那就是一群牲口!一群异教徒!一群注定无缘天堂的贱种!” 此话一出,台上的年轻人不说话了,周围那些原本陷入狂热的市民也都寂静了下来。 一时间,阿尔诺成为了广场上众人的目光焦点。 台上的年轻人也不说什么话,周围的那些市民们同样不说什么话,他们只是一齐看着阿尔诺,看的阿尔诺自己心中发毛。 面对着这几百人的注视,阿尔诺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什么蠢事,生怕周围那些家伙冲上来就对自己又一轮暴揍。 甚至于阿尔诺还颇为自觉的蹲下,将头低下去用双手护住自己头。 盖里斯看见一个鼻青脸肿、衣服被扯烂,还颇为矮胖的中年人,做出这么一个姿态,不由得有些被气笑了。 “诸位!不要以恶报恶,以辱骂还辱骂!今日的事,就且让它过去吧!” 盖里斯让众人别打这个可怜人,反正在场的基本都是基督徒。如果有撒拉逊人硬要出拳的话,盖里斯也不会真的出面制止。 再加上,今天的这次宣讲,该讲的也差不多,经过一次简短的礼仪后,大多数人也就退场了。 盖里斯亲自来到阿尔诺面前,将这个中年男人搀扶起来,还帮着对方拍了拍身上的灰。 由于盖里斯的这番友好举动,阿尔诺胆子也大了起来,面对盖里斯问话的时候,他也主动作答。 “你说你是一名骑士?然后还是拉弗勒里庄园的主人?还打算去找艾蒂安议员?” 阿尔诺自然是点头。 盖里斯嘴角扯了扯。 “我觉得吧,你可能不希望自己能去见到艾蒂安议员。” “怎么了?” “前段时间,他在围城的时候,力主投降,已经被市民们给打死了。” 阿尔诺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他在城里的靠山就没了?! “呃、先生,那现在这城里的话事人是谁,我要去检举!我要去检举我在下城区遭遇了不人道的待遇!一群贱种抢劫了我!” 阿尔诺没去提什么,自己是来城里找逃跑农奴的,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是一个废除农奴主义者,他不想自讨没趣。 盖里斯听了这话,就摸了摸自己下巴,那里已经长出一点绒毛了。 “话事人嘛,我应该算一个。” “对了,我和你宣布一个事,卡拉克城这边,大概过一段时间,会宣布一个《反农奴宣言》。” “届时,任何由农奴被强迫劳动,免费生产的产品,都将被禁止在卡拉克城流通。” 盖里斯以37摄氏度的嘴,说着很寻常的话,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激情,也不带有敌意。 但却狠狠刺激着阿尔诺的脆弱心灵,这家伙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盖里斯在说什么胡话。 然而先前广场上数百人对盖里斯的呼应,又使得阿尔诺不由自主的相信起盖里斯是在说真话。 这下子乐子就大了,一想到自己的农奴要离自己而去,一想到卡拉克城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变化,一想到日后要去给穆斯林割肉! 阿尔诺就心如刀绞,呼吸喘气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吸进肺里的是刀子。 心跳猛然加速、一口气喘不过来,盖里斯这寻常的话语,对阿尔诺造成了别样的冲击。 一时间,阿尔诺这家伙眼前一黑,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盖里斯急忙让开,向周围人摊摊手,示意自己没动手打人,阿尔诺这家伙摔了纯属他自找! 阿尔诺身后那两个随从,赶忙走上去搀扶自己的主人,盖里斯则没再管他们,赶紧离开,待会还有一次会要开。 市民与商人,不仅是自由人,而且是享有特权的人,如教士和贵族一样,他们享有特别的城市法规,摆脱了压在农民身上的领地权以及领主权。 但自由之所以是特权,那便是与广泛的不自由所相对。 盖里斯十分清楚一件事,这个时代地中海地区几乎所有的城市,他们所提出的政治纲领,绝非是推翻封建社会。 应该说,近乎所有城市,都不加争议地承认王侯、教士和贵族的特权和权力。 城市的居民们或许敢于为自己的自由与权利斗争,但他们并不想要搞个天翻地覆,而只想要得到简单的让步。 市民与商人,需要自由的贸易与市场才能存在,这是他们的生存所需。 当城市的自由被满足后,他们完全不关心城市外的世界,不在乎农奴们的生活处境。 甚至于,不少自由城邦在自行独立后,对周边农村的专制统治,比之封建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说,城市明确的将自由作为一种特权,保留在了城墙内。 周围的农民对市民而言,似乎丝毫不是同乡。 如果有力量,城市就使农民屈服于一个专制的保护国,承担起廉价原料供应的职责。 凡是能够这样做的地方,都这样做了,例如在意大利的各个城邦,就将附近农村置于其奴役之下。 盖里斯有着清晰认知,城市里的绝大多数市民,他们不关心农民们的生活,他们甚至会为了自己的垄断生产,禁止更多的农民加入他们中。 这个时代的市民们想要的不是推翻一切,尽管有时诉诸暴力,也并非是仇恨旧制度,只不过是迫使其让步罢了。 而这,其实就是盖里斯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教团存在的意义。 既然城市里的市民们不够进步,那盖里斯就带着市民们一同进步,那么教团就根植在城市、根植在农村。 以对天国的向往,对天父的尊崇,重新规定这个世间的善恶,驱动着市民与农民们,向着更为美好的明天而前进。 自由的种子已经播下,势必将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 卡拉克城的议会厅被保留了下来,事实上,当初那些拒绝投降的议员们的议员身份,也被保留了下来。 盖里斯并没有急于废除这些议员们的议员身份,毕竟市政议会的体制,相较于封建领主而言,更容易兼容进盖里斯目前所设计的耶路撒冷第二王国。 当然,有关议员世袭的规定,在前不久的举城欢庆中,被阿梅代主教提议废除了,市民们一致赞同这个提议。 现在的卡拉克城议会体系,被改成了4年一届,议员可连任。 至于更细致的各种选举法规,盖里斯没有去干涉太多。 事实上,他既没有精力,也不愿意以上位者的身份去直接下达命令。 在面对新生的卡拉克城市政议会时,盖里斯更多的是做出一次又一次的演讲,用他的人格魅力进行说服教育。 在盖里斯设计第二王国体系中:王国—郡(都市)—选区(城镇)—村社(社区) 卡拉克城的市政议会,实质上相当于城镇议会,比之亚嫩郡议会要低一级。 在未来,围绕着卡拉克城,也将诞生一个新的郡。 外约旦整体来说,还是太大了,切成三个郡,倒是正正好。 在这么一个城镇议会上,先是扫了一眼参会的众人。 这些人包括了原先的市政议会议员、教会的代表、下城区的代表。基本上,新的城镇议会议员,都会从这些人中出现。 “在座各位,今天的会议开始之前,我想向诸位宣读一句福音:我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你们该彼此相爱;如同我爱你们,你们也该照样彼此相爱。” 这是天兄在最后的晚餐时,对他门徒所说过的一句话。 盖里斯在开会前,先说这句话,也就替这次会议定下了调子。 “众所周知,在七月耶路撒冷王军战败,居伊被俘,王国上下竟再无栋梁可独挡一面!” “现如今萨拉丁主力大军,正围攻阿卡!待得阿卡城破,萨拉丁势必挥兵南下,攻取圣城。” “待得圣城城破,萨拉丁数万军队,势必席卷圣地,夺取一切他所能夺取的城市!” “萨拉丁或许是位品德高尚之人,但他麾下的军队不是!那些军队参与战争的目的,除去夺取圣城外,便是要大发其财!俘获奴隶!” “难道我们能屈服于他人的奴役吗!” 盖里斯向会议中的人发出质问,他所得到的回应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不能!”。 空谈奉献之类的虚言,或许能鼓动人的一时之勇,但却不得长久。 唯有涉及到切身的利益,才有可能持之以恒。 “但,你们觉得,仅凭自己,就能挡住萨拉丁的兵锋吗!” “整片外约旦领地,数万领民,唯有不足四分之一是法兰克人!卡拉克城更是只有五千人!” “仅凭此区区之数,我们又如何能捍卫自己的自由?” “唯有,整片领地数万人,一同奋起,才能抵挡住萨拉丁的兵锋!” “所以……” 话说道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停顿了一下,他目光再度扫过整个议会厅,与这些参会者对视。 “所以,我们要让自由不再是特权,而是普世皆有,是要让奴役本身,消失在这个世界。” “唯有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才知道彼此是兄弟姐妹,才能一同向恶者挥拳,共同捍卫我们彼此!” “就如吾父所说,祂所中意的斋戒,是要人解除不义的锁链,废除轭上的绳索,使受压迫者获得自由,折断所有的轭!” 这是盖里斯,第一次在卡拉克城中,宣称天主是他的父,但却无人质疑。 会场陷入了掌声的海洋,这是因为,盖里斯向会场的人,宣告了一条有希望获胜的道路。 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去掉那些附庸国,实质上的法兰克人口仅仅只有十几万,以此之数对抗撒拉逊人过千万人口,自然不可能获胜。 可若是将民族矛盾,转变为自由与奴役之间的矛盾,那么生活在伊克塔体系下的穆斯林,便一样可以是同盟军。 至于宗教信仰问题? 哪还有什么宗教信仰问题? 旧的先知,已经从历史中归来,被灰尘遮掩的真相,势必要向世人揭露。 不遵从一个现世的活先知,难道还要去相信被后人所篡改的教义吗? 伊斯兰教的哈里发奥斯曼,烧掉了他版本之外的所有人《古兰经》。 天主教的也是在以教廷的权威,对圣经做出独家解释,禁止他人质疑。 那些古时的诸多隐秘,都将被盖里斯所重申,替世界的众生,再度带来真实不虚的“福音”。 “我们虽居住于天地四方,言语不通、文化不同,但我们同出一源,共成一家!” “同时,我们也只有一个最终的彼岸!那是我们所共同向往的天国!” “我们要将天国降临的好消息,传播到天地四方,再也不分彼此,一同在基督内合一……” 圣哉!圣哉!圣哉! 【全能的天主圣父,一切崇敬和荣耀,借着基督,偕同基督,在基督内,并联合圣神,都归于祢,直到永远。】 …… 盖里斯的出现,使得耶路撒冷第二王国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事实。 在完成了卡拉克城的解围后,哪怕是城镇里的穆斯林,也推崇起盖里斯。 但并不是所有穆斯林都是这种态度,有一个群体的穆斯林,既不生活在城镇中享有城镇自治,又不生活在遥远的乡村仅仅是被征税。 他们是农奴,是非自由民,他们生活在庄园,被约束在土地上,有着一套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生活秩序。 西欧庄园的农奴,其来源其实多种多样。 但对于耶路撒冷王国来讲,却清一色的颇为雷同——领主依靠武力,强行将某些穆斯林村庄转为私人庄园。 然后大量随同领主贵族而来的西欧法兰克人,则以自由民或协助管理者的形式加入其中。 而这样的穆斯林,在外约旦领地中,占有相当一部分比例。 这一群体的生活,相对于其他群体而言,自然是相当悲惨的。 可悲惨也是要进行比较的,不存在说换成了穆斯林的封建主,这些农奴们的生活就能改善。 要知道在同时代的埃及,有着尼罗河滋养的丰润土地上,农民们照样能够被剥削到连件衣服都没! 当然,衣服在埃及,也谈不上什么生活必需品就是了…… 贵族领主,特别是骑士阶层通常来说都是以武力为本职。 他们或许懂得如何统兵作战,了解如何以刀剑斩敌,但对于管理领地这方面,就往往显得很薄弱。 故而领主们会赋予城镇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换取足额的税收与兵役。 同样他们也会委任庄园总管,来代替自己管理庄园,从而获得固定的税赋,或征召自由民去加入军队。 敌视法兰克人的地理学家和旅行家伊本·朱拜尔,在他的文字中写过这么几句话: 【星期一拂晓,我们从托伦(汉弗莱的领地)出发——愿上帝毁灭它!】 【经过一条路,路过穆斯林居住的庄园,他们在法兰克人的统治下过得很好——愿真主保佑我们免受这种诱惑!】 【对他们施加的规定是,在收获时交出一半的谷物收成,并缴纳一金第纳尔七基拉特的人头税,以及对他们的果树征收少量税。】 【穆斯林拥有自己的房子,以自己的方式统治自己。这就是法兰克领土上的庄园和村庄的组织方式。】 【许多穆斯林,因为在穆斯林统治下的生活很悲苦,因此很想在这里定居。】 【他们赞美法兰克人的行为,他们总是可以信赖法兰克人的正义。】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一个旅行家,他发现法兰克人只收5成税,然后只要把税交够,领主就懒得管穆斯林。 属实是太有封建契约精神了! 以至于周边的穆斯林农民,甚至想润去耶路撒冷王国当二等人…… 只能说,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愿意制定封建体系规则的法兰克人,在不少人眼里,已经比那些“无限权力之人”的苏丹、埃米尔,要更加的像个人。 这是伊本·朱拜尔的旅行路线。 基于这种情况,盖里斯说他们同萨拉丁之间的对立,并非是宗教或民族,完全可以转化成【奴役或自由】。 城市里的议员们是相信的,事实上城镇里的穆斯林们,也能这么相信。 毕竟,在开罗或者亚历山大,时常上演无限制格斗大赛的消息,并非什么稀奇传闻。 至于城外的那些农奴,他们之所以不想当农奴,更主要是因为他们渴求城市的自由,或者其他法兰克人之下穆斯林村庄,那种更高的自治权限。 又不是说他们真想润去叙利亚。 如果卡拉克城能够推动附近庄园的农奴自由民化,再加上盖里斯的传教能力,那么想要动员穆斯林群体的力量,组织穆斯林民众反抗萨拉丁,就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个过程中,穆斯林会获取一定的政治参与权限,农奴则会被转为自由民。 不同的庄园,也将因地制宜,要么向自由民村社转换,要么成为自治农庄。 这些庄园中归属于雷纳德的,将会被全部直接夺取。 至于非雷纳德,但庄园主又不在庄园的,则被伊莎贝拉宣布,如果一年内没有“王权税”那么就将被废除庄园主身份。 而如阿尔诺这样,目前依旧在自家领地的庄园主,虽然被承认了土地的使用权。 但农奴制必须被废除,原先庄园里的农奴必须向自由民转变,同时减租减息也要推行。 盖里斯、确切说是卡拉克城议会,并没有强硬的取缔庄园制。 一是因为这个庄园制作为集体生产的模式,在这个时代存在一定的必要性。 二是因为如阿尔诺这样的庄园主,在没有触犯相关法律的情况下,依旧被议会中的相当一批人视为自己人,如果贸然强行夺取庄园,会使得不少人感同身受。 三则是盖里斯自己的看法,农奴是被约束在田地上的,但自由民是拥有自由迁徙权力的。 在后续的改革运动中,如果类似阿尔诺这样的庄园主,愿意转变成农业资本家,那么盖里斯是能够容忍的。 现如今的这个社会状况,也确实容不得一口吃成胖子。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盖里斯又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斯卡尔的时光,处理各种焦头烂额的事情。 好消息是,最初的一批帕拉丁,已经得到了西蒙的认可,算是正式出师了,被派到了盖里斯身边。 这些帕拉丁接受着盖里斯教导的同时,也开始组织成传教宣讲的队伍,与盖里斯一同在各个庄园里巡回布道。 在如此繁杂的事物中,盖里斯还要忙里偷闲,去组织一次婚礼,要去替新人送去祝福。 一更顶两更,感觉状态找回来了,这个周末,肯定会加更还欠债的。 (本章完) 177.第177章 萨拉丁,言出必践!6000字大章 第177章 萨拉丁,言出必践!6000字大章 坐落在狭窄的小巷深处,借着维勒罗伊卖掉盖里斯所得来的钱,经历了一次翻新。 斑驳的黄褐色砖墙被细心修补,屋顶的瓦片重新铺好,显得规整而朴素,原本枯朽的木门也换了新的。 教堂内的空间虽然依旧狭小,可也不再昏暗。 不仅是几排旧长凳被仔细打磨,曾经模糊不清的彩色玻璃,也被擦得透亮。 阳光穿透玻璃,投下绚丽的光影,将耶稣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当然,原本掉漆的耶稣像,也被重新补上漆,不至于在夜晚里宛若流下血泪。 在这么一处教堂中,正举办着一次婚礼。 盖里斯领着这么一对与自己同龄的年轻男女,一同诵读着经文。 “为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结合,二人成为一体。’因此他们再不是两个,而是一体的了。那么,天主所结合的,人不可拆散。” “你们的妻子是你们的衣服,你们也是她们的衣服。”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仁慈;爱不嫉妒,不夸张,不自大,不作无礼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动怒,不图谋恶事,不喜欢不义,却与真理同乐。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永不止息。” “祂从你们自己中为你们创造配偶,以便你们依恋她们,并使你们互爱互怜……” 一段又一段,摘自《圣经》或《古兰经》中的经文,经由盖里斯诵读, 洛瑞安与阿米娜也一同低声应答,而在台下的那些宾客们,也在发出各自的祝福或冷漠旁观。 这不是一次盛大的婚礼,过来的宾客也不多。 无论是阿米娜又或者洛瑞安,都是仅仅邀请了自己的近人。 事实上,若非盖里斯亲自出面,阿米娜的父母都不会到场。 教会的合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便是盖里斯的出现,向世人证明了合一的可能性。 可其中所蕴含的偏见,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弭。 洛瑞安这边的亲友还好说,毕竟盖里斯同他们相处已经有足足几个月了。 纵然按照教会法:天主教徒被禁止与异教徒结婚,除非获得教皇特赦。 可盖里斯在卡拉克城中的声望,胜过教皇何止百倍? 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祝福,就足够了。 反倒是女方那边,陷入了泥潭。 伊斯兰教法:允许穆斯林男性与犹太教或基督教女性结婚,但穆斯林女性被严格禁止与非穆斯林男性结婚。 伊斯兰教认为,穆斯林男性可以成为家庭宗教生活的主导者,而穆斯林女性则需要由同信仰的男性保护。 因此,伊斯兰教法原则上不承认穆斯林女性与非穆斯林男性的婚姻。 再加上盖里斯在卡拉克城这边名声不显,可不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边的那几个伊玛目给压服。 纵然如此,阿米娜的父母,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疙瘩。 甚至可以说,洛瑞安与阿米娜之间的盛大冒险,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现在有着盖里斯,能够引领他们走上一段路,可未来究竟如何,却谁也说不清…… 若他们不改变世界,那么就将被世界所改变。 这是一次奋斗至死的抗争,势要实现不同族群间的和解。 “这是我的命令:你们该彼此相爱,如同我爱了你们一样……” 经文在清晨的微风中飘荡,教堂里所有人都安静聆听,仿佛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都停止了呼吸。 阿米娜与洛瑞安,在盖里斯与他身后天兄塑像的见证下,他们手拉着手,彼此温柔对视。 随后,他们各自用对方的母语说出了誓言: “我以天父之名爱你,尊重你,珍视你。” “我以真主之名接纳你,信任你,伴随你。” 这个时候,盖里斯再度开口:“我宣布誓言成立,你们二人摊开手,接受来自天父的祝福。” 当盖里斯的言语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卷羊皮纸、凭空出现阿米娜与洛瑞安的手中。 这是一份契约,一份不属凡世的契约。 【在上帝与众生面前,以下签署者共同立下神圣的契约,承诺彼此相爱、忠诚与扶持,直至生命的终结。】 阿米娜难以置信的扭头望向了盖里斯,至于台下的那些亲友们,更是一个接一个的站起身子,一时间狭小的教堂里,纷乱了起来。 但盖里斯示意大家安静,平复这对小夫妻的惊讶。 披着整洁白袍的盖里斯,轻声说道:“宣读这份誓言吧。” 洛瑞安自然是从善如流与阿米娜,一同依照那份契约上的文字立下誓言。 “我,洛瑞安,愿娶你阿米娜为妻,从今以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尊重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阿米娜,愿嫁你洛瑞安为夫,从今以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尊重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洛瑞安与阿米娜作为新郎新娘,盖里斯作为见证人,接连在这份契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定,羊皮卷竟自己卷了起来,随后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教堂中。 “我说过,有着来自天父的祝福……我宣布,即刻起!洛瑞安与阿米娜结为夫妇!你们可以亲吻彼此了。” 伴随着洛瑞安与阿米娜的拥吻,盖里斯主动领头,带着教堂里的众人一同鼓掌。 他没有过多的去解释先前的那些迹象,但话里话外的各种暗示,都任由教堂里的众人们自己去猜测。 这已经是盖里斯给予这对年轻夫妻,最为有效的帮助了。 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这对年轻的夫妻携手走出,在柔和的晨曦照耀下。 他们的身影映在石板小道上,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亲友们看来,仿佛被金色的光晕所笼罩。 紧接着,瓣、麦子和五彩纸片从四面八方抛洒而下,形成了一场小小的彩雨。 在盖里斯的眼中,这对夫妻渐行渐远,在他们的身后跟着许多亲友,他们发出笑声、祝福声、欢呼声,还这之后还有着后续的庆祝。 只不过盖里斯不会再去参加了。 而在教堂里,众多宾客都已经离开,只余下一人还静静坐坐在长凳上。 那是伊莎贝拉,她微微俯身,双手垫在前排的靠背上,将脑袋轻轻枕在手臂间,像一只安静的猫。 她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凝望着祭坛前的盖里斯。 伊莎贝拉那柔和的声音,轻轻响起:“你说,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呢?” 缓步来到伊莎贝拉的身旁,手指捋过少女的那短发,触及对方的耳垂。 盖里斯俯下身,视线与她相对。 看着那清澈晶莹的眸子,扫过那略微希腊风的俊美五官,聆听着伊莎贝拉略微加快的心跳。 他知道少女心中的思绪,绝非面容与话语中表露的这般平静, 盖里斯低声回答道:“快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是我们了。” 这一瞬间,晨曦透过彩色玻璃窗洒下淡淡的光晕,照亮了两人身影交汇的地方。 …… “快了、要不了多久,阿卡就会是我们的了。” 披着盔甲的萨拉丁,骑在他所爱的阿拉伯马上,与一众随从立在高地,眺望着阿卡城。 现如今,阿卡的最外层城墙,已经被攻破,数以百计的士兵,正蜂拥涌入阿卡城的外墙。 作为耶路撒冷王国最大的港口,也是整个巴勒斯坦最为富庶的城市,这座城市,有着足足三道城墙。 而且房屋不仅存在于城中,就在城墙外还有着无数建筑此伏彼起。 在耶路撒冷王国鼎盛的时期,这座接待着来自西方朝圣者、商人、雇佣兵……的城市,有着两到三万人。 现如今,王国的明珠、即将成为萨拉丁手中的玩物。 萨拉丁、他已经渴求已久。 距离儒历1187年7月4日,加利利海西的会战,已经过去有两个月了。 在那次会战中,矛尖指向十字军的心脏,利剑的洪流夺取他们性命,马蹄掀起烟尘,箭雨裹挟着火星降落在他们头顶…… 对于萨拉丁而言,那也是极为艰难的一次会战。 撒拉逊人、确切说是穆斯林的武备,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如既往的有些拉胯…… 在绝对优势兵力、以逸待劳的战斗中,尚且激战了一整个下午。 甚至于居伊麾下的部队,还组织过数次反冲锋,击溃了蜂拥而上的穆斯林军队。 但萨拉丁终究是赢了,居伊的王帐倒下,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后,完成了一次包饺子,吃了一锅夹生饭。 战后,萨拉丁以50金第纳尔一位的价钱,从他的士兵那里收购了所有的圣殿骑士以及医院骑士,交给伊斯兰教的教士学者们,让这些本手无寸铁之人亲自处决俘虏。 而那些战俘,也被一同变卖为奴,因为供大于求,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价格暴跌,甚至于仅用一双鞋就能买到一个奴隶。 从这时候起,耶路撒冷王国再无野战军团能够扼制萨拉丁的兵锋。 雅法城破、托伦城破、西顿城破、贝鲁特城破…… 如今该轮到阿卡了,当阿卡城破之时,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北方,便只有提尔一城尚且可以垂死挣扎。 又是一阵阵的箭雨,自内城射出,那些法兰克人,正歇斯底里的做出垂死挣扎。 但在高耸的外层城墙被夺下的情况下,内城被破仅仅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切、都犹如萨拉丁向真主所立下的誓言般发展。 即将、马上,世界的中心,将会重归伊斯兰的怀抱。 眼下的耶路撒冷王国,便如被逼入墙角的柔弱女子,连手中自卫的武器都被夺下后丢到一旁,似乎再无还手能力,只能被任意妄为。 至于前不久,他收到消息,阿迪勒在外约旦战败。 萨拉丁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他萨拉丁对此早就习惯了…… 萨拉丁对于战争的本质,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也已经愈发洞悉。 战争是全局性的东西,很多时候战术上或战役上的失败,并不至于引起战争全局的恶化。 许多人连战皆捷,但只要吃了一个败仗便全功尽弃。 又有人连战连败,只打了一个胜仗便拉开了新局面。 对于指挥全局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注意力摆在照顾战争的全局上。 他萨拉丁就是指挥全局的人,同样也是连战连败,也是只打了一个胜仗便拉开了新局面的人。 至于外约旦战场、那是次要的、局部的、不影响大局的。 阿迪勒输了也就输了,反正萨拉丁自己也早就输麻了…… 在萨拉丁眼中,影响全局的,是如阿卡这样的沿海港口城市。 因为这些港口,将会为欧洲的十字军提供安全的登陆地点。 就如eu4中一样,有个沿海城堡未被攻克的话,那就意味着数以万计的援军轻松登陆,不用去吃上岸惩罚。 反而是内陆的那些城堡,能绕就绕,回头慢慢啃就完事了。 嗯、萨拉丁,根本没想到一件事,现在有一个超越他既往认知的家伙,正活跃在外约旦那片边疆。 “快了、要不了多久,耶路撒冷也会是我们的了。” 萨拉丁对着身旁的青狼穆扎法尔如此言语,他并没有责怪对方几个月前的事,而是依旧将之带在身旁。 【真主啊!掌权的主啊!你要把权力赏赐谁,就赏赐谁,你要把权力从谁手中夺去,就从谁手中夺去;你要使谁尊贵,就使谁尊贵,你要使谁卑贱,就使谁卑贱;福利只由你掌握;你对于万事,确是全能的。】 ——《阿黎仪姆兰》第26节 ……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 果敢忠义,无愧上帝 忠耿正直,宁死不屈 锄强扶弱,不悖天理 纵马奔驰在荒野,巴利安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劈斩在一位意图强暴妇女的溃兵头上,溅起的血叫他的袍子再度暗红了一分。 巴利安不在意那名溃兵究竟曾归属于哪一方,也未停马接受妇女的道谢,他有更重要的使命在指引着他,为此他愿粉身碎骨。 几个月前,他在外约旦的高原上,在那阿尔哈迪镇外领受了使命。 自那时起,巴利安就在为这即将到来的一天进行准备。 他成了耶路撒冷的城防官长,但居伊却在6月份带走了耶路撒冷王国,每一座城堡、每一座城镇中的每一个有战斗力的男人。 居伊统帅着这些法兰人,一头闯入加利利海西的地狱。 耶路撒冷无兵可守! 以至于,他要这残破的大地上东奔西走,聚拢着一切所能聚拢的力量向耶路撒冷萨汇集。 他在战前就不断疏散着城市的平民,告诉了他们预言,试图让那些人去往外约旦。 但、寥寥无几,耶路撒冷的圣殿,耶路撒冷的城墙…… 这里的过往神圣,便如千年前约束住犹太人一般,约束住了法兰克人,使他们被迷了双眼。 这些法兰克人,根本不愿意舍弃那石头修筑的圣堂! 为此巴利安孤身一人前往了加沙,又孤身一人离开加沙。 他没找到援军,他有的仅仅是自己,可那又如何? 雷纳德曾大声质问:麻风王早就死了!你守着他留下的破烂国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时,巴利安给出的回答是:我想看到,耶路撒冷真正成为天国王朝的那天,所以我不允许她被任何人毁掉。 耶路撒冷真正成为天国王朝的日子尚未到来,如今却似乎已经是风中残烛了。 在他21岁受封为骑士时,他曾被自己的父亲,老巴利安扇过一耳光,那象征着一次一往无前的挑战。 如今的巴利安,同样是在冲锋,在他的前方是一道深渊。 但巴利安清楚,当他纵马越过深渊的时候,有人在彼岸等着他。 【那人是希望的揭示者,那人知道历史的终结是幸福的。】 【因为永生天主之子已经诞生,希望已经化身为人降生于世。】 【万古长夜已经退去,这是喜乐和欢庆的时刻。】 【人世、不再是荒诞的地狱,因为天主想要成为人,行走在人间……】 【人成为神的筹划已经实现,乌托邦将要成为人世的托邦。】 一根蜡烛、点燃了外约旦高原的那片原野,数万人为之欢呼沸腾。 不局限在法兰克人中,就连撒拉逊人也一同高举! 耶路撒冷真正成为天国王朝的日子——不远了。 “鲍德温,你在地狱听闻耶路撒冷落入此等境地的消息时,又可否会落泪呢?” 然而当他纵马来到圣城耶路撒冷时,那道切实现世深渊,已经将他同耶路撒冷隔开了。 就在巴利安去加沙求援的时间里,萨拉丁比他预想的要更早抵达耶路撒冷。 对此,巴利安大大方方的,就牵着自己的马,走向了萨拉丁的军营。 他理所当然的被拦了下来,可当其表露出自己身份后,便如王者一般走进了苏丹的帐篷。 萨拉丁见到了巴利安,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沧桑的中年男子,脸上饱经风霜夹杂着疤痕,身上的袍子染着鲜血,站在那里叫人无法忽视。 比起居伊之流,何止强上数倍! “巴利安” 萨拉丁直呼其名。 “萨拉丁” 巴利安同样直呼其名。 “我们有些年没见了吧。” “这么多年不见,我也未曾想过我们的重逢是在耶路撒冷城下。” 巴利安于萨拉丁之间的对话,彼此针锋相对。 纵然现如今巴利安深陷撒拉逊人重重包围,可他却依旧不落下风,或许是他身上染着血的缘故。 萨拉丁绕着巴利安走了几圈,他审视着这位骑士的模范,揣摩着对方到此的想法,然后直接开口问道: “直接说出你的来意吧。” “我要进城。”巴利安的目光,不自觉的闪烁了下。 “为何?” “我的妻子与儿女们,都在城中,我希望能将他们送走,免遭战祸。” 说话的同时,巴利安的眼皮有些垂落,下意识的吞咽口口水,不愿同萨拉丁对视。 萨拉丁表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帐篷里久久无人言语,巴利安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就在巴利安第二次吞咽口水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我同意了。” “你确定?” “我确定。” 巴利安张了张嘴,最终不敢再直视萨拉丁那诚挚的眼神。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显然,萨拉丁确实是君子。 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巴利安回到了耶路撒冷。 他将城中的骑士召集过来,将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也邀请过来。 正当他要向这些人宣布事情的时候,有人跑来告知巴利安,一名来自萨拉丁的信使需要他接见。 那位信使的走进了大厅,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表达了萨拉丁的意思:巴利安可以留在城中,而他的妻子子女,可以选择在马穆鲁克的护送下,离开圣城耶路撒冷。 此举是为了让巴利安在守城之时再无后顾之忧。 巴利安张了张嘴,萨拉丁的风范、气度,比之他所想的要更加宽广。 一旁的伊拉克略这个时候,来到了巴利安身旁,对着巴利安低语: “你将玛利亚他们送出去的话,萨拉丁手中就会有人质了,你难道要相信一位异教徒苏丹?” 巴利安制止了伊拉克略,免得他说出后续话语。 紧接着,巴利安转过身,对这位信使言语道:“我接受那位陛下的礼物了。” 那位信使,听到巴利安的话语后,也颇有些惊诧。 他来到这里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来羞辱巴利安的。 因为,他不相信法兰克人,他不相信巴利安说的是实话。 这么一位说谎者,必定是要被羞辱的!不配得到萨拉丁苏丹的郑重对待。 便如伊拉克略所言,如果巴利安真将他的妻子子女送出城,自己却留在这里的话,他根本无从得知他的妻子子女,是否会成为萨拉丁的人质。 这么一份彼此之间的信任,便是信使都有些为之动容。 “萨拉丁陛下,言出必践。” “我知道。” 在离去前,信使向巴利安行了一个礼,那是对待苏丹才该有的礼节。 如今的巴利安,比之居伊更有资格代表耶路撒冷王国。 还是一更顶两更 (本章完) 178.第178章 死被得胜吞灭 第178章 死被得胜吞灭 【几时你们看见耶路撒冷被军队围困,那时你们便知道:她的荒凉近了。那时,那时,在犹太的,要逃往山中;在王都中的,要离去;在乡间的,不要进城。因为这是报复的日子,为要应验所记载的一切。】 ——《路加福音》21:20-23 在信使离去后,巴利安扫了一眼会议厅的人,包括伊拉克略宗主教在内,都不由得略微低下头。 这不只是因为巴利安在现存的贵族中位阶最高,更是因为他展露出了自己,足以让他人羞愧的品德。 早在围城开始之前,巴利安便始终强调耶路撒冷是死地,无兵可救,试图带着城中的法兰克人尽快撤离。 然而,除去少数理智的人外,绝大多数都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绝望。 他们中不少人,甚至觉得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耶路撒冷。 当然,在萨拉丁大军真切包围住圣城的时候,作为一个人、对生的渴求,又压倒了那种自以为是的“殉道”情节。 可偏偏、巴利安心知肚明耶路撒冷已是死地,却依旧不顾一切的越过深渊,跨入城内。 分明、萨拉丁已经对巴利安网开一面,容许他带着妻子子女,一同离开耶路撒冷。 但巴利安还是选择留在城中。 城中的骑士们有了主心骨,便是伊拉克略宗主教,在见到巴利安后,也是如释重负。 “天父在上,在这个关头,您及时赶回来了。”一名骑士如此奉承了一句。 巴利安却是无奈的扯出一个笑容:“那就向天父祈祷吧,祈祷我们能够平安渡过此劫。” “愿天父,庇佑我等此战必胜。”另外一名骑士如此说道。 但巴利安在收敛住笑容后,却是表露出一个极为平静的表情,向四周人宣布:“不、此战必败,所以我决定投降。” 议会厅中霎时间寂静了下来,只余下火把尚且劈啪作响,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在弥漫。 所有骑士、包括伊拉克略在内,他们都难以置信。 往日里的王国栋梁、骑士楷模、扶持君王之人,却要带头去降? “这个世间,没有不灭的国,更没有不被拆毁的殿堂,唯有人心的圣堂,才有可能世代相传……” “以色列的圣殿、被天父拆毁过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犹太人的圣殿被拆毁时,那些试图顽抗的犹太人又都遭遇了何等结局?” 说话的时候,巴利安将目光看向了伊拉克略,看着这位宗主教,凝视着对方面庞上的阴晴不定。 骑士们无故不会去关心历史,但教会却是要必然记住历史的。 历史是教会的过往,是教会正统的宣称,因而教会要去记录历史,要去将过去的历史向后人述说。 犹太人接连修葺过两次圣殿,第一次被毁于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 在圣经中留下《耶米利哀歌》一卷,记载着当时的惨状。 【他从上降下火来,深入我的骨骸;】 【他在我脚下设下罗网,使我陷落;】 【他使我终日孤寂,惆怅不已。】 在这之后,犹太人回归故土后,重建了圣殿,历史上称为第二圣殿。 公元70年,罗马帝国的将军,也就是后来的皇帝提图斯,镇压犹太人的起义,攻陷耶路撒冷,并摧毁了第二圣殿,使之仅剩下一面“哭墙”。 每一次圣殿被毁,都意味着一次屠城,意味着犹太人陷入绝望。 “你想让我们也陷入那等苦境吗?” “向他们派出使者吧,告诉萨拉丁,如果他承诺让我们平安离开的话,我们愿意投降。” 巴利安回忆起当初盖里斯的言语,他将那些话复述给了在场的人。 【不可作无谓之牺牲,汝当记得:是百姓拥有土地,非土地拥有百姓。】 【惟有人民拥护之者,虽未加冕,亦为君王;唯有土地而无百姓者,不配称国。】 【当铭记,孤城不可久守,因其外无援,内无食;然萨拉丁非嗜血之人,汝可与之言和。】 【若其索赎金,汝当予之;若其拒绝,汝可示以威胁,以城中之穆斯林及圣地为质,然勿行屠杀之事,因世间之恨,已不应再增。】 ——《巴利安书》第一章节选 对于现如今的巴利安来说,耶路撒冷圣城或许重要,但更为重要的却是那人心中的圣堂。 与其让法兰克人的血染红耶路撒冷城,还不如将这里的人口转移到合适的地方去,静待时机图谋再起。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巴勒斯坦地区,土地其实并不稀缺,真正稀缺的是人口。 萨拉丁有着千万规模的臣民,故而能一败再败。 法兰克人却只有不足其五十分之一。 若想重建耶路撒冷王国,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弥足珍贵。 当巴利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无论是那些骑士又或者伊拉克略宗主教,都表示赞同。 “可、有个问题……”但还是有人提出了异议。 “怎么了?” “萨拉丁曾派出使者勒令我们投降,但……”那个骑士有些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但他们把使者的鼻子与耳朵都割了,送了回去。”伊拉克略将骑士没说出口的话补充完。 会议厅里,再度寂静了下来,照亮厅堂的火把,摇曳着昏暗的光,映在巴利安的脸上,照出极端扭曲的面庞。 他脸上的伤疤如蜈蚣一般扭动了起来,手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最后便只剩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算了……” “去准备坚守城墙吧。” 寒风骤然从窗外涌入,火把的光芒剧烈摇晃,几乎熄灭。 巴利安的胸膛,被无形的重压紧紧压住。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不再是若有若无的阴影,而是自墙缝中渗出的粘稠液体,逼进他的鼻腔,侵蚀他的每一次呼吸。 曾几何时,他所身处的这处大厅,鲜血淹没脚踝;曾几何时,耶路撒冷的街道被尸骨堵塞;曾几何时,耶路撒冷满目疮痍、尸臭冲天…… “血债已经欠得太深了,我们无力偿还。我们只能乞求萨拉丁的承诺,至少让他的部下不再屠城……” “武装所有成年的法兰克男人,另外将城里所有的贵族子弟还有富商都召来,我将册封他们为骑士。” 当其他所有人离开大厅的时候,巴利安无力地靠着一根柱子坐下,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嗅到了更浓厚粘稠的血腥。 他低下头,双眼半闭,整个空间都被凝固的血腥所笼罩。 八十八年前,这里还不是圣殿山,那时候叫阿克萨清真寺,乃古兰经中的远寺,先知默罕默德登霄夜游七重天之所在。 在这里,掀起过一次洪水,由妇孺的鲜血汇聚。 …… 巴利安将城中所有年满16的贵族子弟,还有来自富商家族的男子,全部册封为骑士。 他组织一切的人手收集粮食,向城中的居民发起募捐,由此筹措战争经费,或者说预备赎金。 在这个忙到脱不了身的境地里,有骑士过来找到巴利安,告知他,有人找他。 “陛下,说想要见见您。” 一时间巴利安有些茫然,但随即反应了过来,那位陛下是谁。 “我会去看西比拉的。” “对了,她现在在哪里?”刚要走出大厅的巴利安,回过头向那位骑士问道。 “陛下她如今正在圣墓教堂。” “好的,我知道了。”巴利安踏出圣殿骑士团的大厅,下山向基督徒城区走去。 耶路撒冷城的面积约为0.9平方千米,城墙4.5千米左右,城墙的平均高度为12米。 在这座城市里,常年堆积着两万人起步,而如今更是因为战乱的缘故,汇聚了近三万人。 穿行在街道上,各种杂乱的祈祷与诅咒汇入巴利安的耳中,垃圾、粪便还有尸体的恶臭钻入鼻腔。 在他的眼中,这座昔日圣城、满目疮痍。 【耶路撒冷犯罪作恶,因而成了可憎恶的】 【她的污秽沾满了她的衣裙,她从未想到会有如此的结局】 当巴利安来到圣墓教堂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一些卫兵们严加看管。 圣墓教堂被认为是《圣经》里所说的各各他,既是基督耶稣被钉死于十字架之处,亦是其下葬之所在。 一千一百多年前耶稣被捕判处死刑,带到此地被钉上十字架。他被行刑于两个小偷之间,脖子上挂上羞辱的牌子——“拿撒勒人耶稣,犹太人之王。” 当日下午三点,朗基努斯用长矛刺穿弥赛亚的身体,以确定他已经死了,然后鲜血和水从伤口涌出。 因那天是星期五,犹太人的安息日已经开始,耶稣的尸体被暂时存于附近的一间墓室,待到安息日后膏抹他的身体。 在三日之后,安息日结束,几位妇女拿香膏,要来膏抹他的身体之时,发现耶稣的身体不见,有天使向她们宣告耶稣已经复活。 在与那些卫兵打过照面后,一位修士带领着巴利安走进教堂中的地下陵寝。 昏暗的光线透过狭窄的裂缝洒入,形成一束束微弱的光柱,照耀在地面上,这里弥漫着潮湿的空气。 巴利安从这间陵寝里的石棺旁经过,这些石棺都安葬着耶路撒冷王国的先王。 借着被点亮的灯火,巴利安能看清那些石棺上的纹,还有石棺上记载着他们事迹的石板。 “基督已经从死里复活,成为睡了之人初熟的果子。” “死既是因一人而来,死人复活也是因一人而来。” “在亚当里众人都死了;照样,在基督里众人也都要复活.就在一霎时,眨眼之间,号筒末次吹响的时候;因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我们也要改变。” “这必朽坏的总要变成不朽坏的;这必死的总要变成不死的;这必朽坏的既变成不朽坏的;这必死的既变成不死的;那时经上所记“死被得胜吞灭”的话就应验了。” 巴利安低声念诵着《哥林多前书》里有关昔日基督受难时的段落,用手抚摸过那一具具的石棺。 如今,死人复活已非虚言,主的肉身再度行于大地,当那审判日到来之际,这些昔日的君王,也要一齐从这石棺中醒来。 在经过其中一个石棺的时候,巴利安顿下了脚步,这里面葬的是鲍德温四世。 “王国……怎得,落入了、此等地步。” 那个带着铁面的年轻人,在虚弱无力的发出质问。“鲍德温,这是我们应得的下场。” “你、确定?” “我确定。” “你、做出了……选择?” “那是你的选择。” 巴利安做出了回应。 再度向前行了数步,他见到一个女人正趴在一个小小的石棺上抽泣。 今年二十八岁的她,正值女性最为妩媚动人的年华。 那曼妙的身姿足以勾魂摄魄,然而此刻的巴利安却无暇欣赏这般美景。 巴利安眼中,他所看到的是居伊王权一次又一次的过失、懦弱与无能。 正是这对夫妻,因其一次又一次的错误决策,将耶路撒冷王国推向了如今这般境地。 “你……可以…杀了、她。” “这样……就、没有阻碍了……” 巴利安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剑柄,但并未抽出那把利刃。 而是低声说道:“鲍德温,你真是活该下地狱啊……” “我们……安茹,最后、的结局……都是地狱。” “因为,那是,我们的家……我们都是,魔鬼子嗣……” “但伊莎贝拉不会,她已是与神立约了。” “但愿……如此。” 死者的阴影,依旧遮蔽着天空,那位昔日的王,好似还活着一般。 巴利安将目光投向了,那具小小的石棺。 这里面装着鲍德温五世,那是伊莎贝拉与麻风王的侄子,他巴利安曾在伊莎贝拉的请求下,扛着这个孩子在圣墓教堂里加冕为王。 “他是我最亲的侄子,所以巴利安你能帮帮他吗?”伊莎贝拉那软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鲍德温五世是伊莎贝拉最亲的侄子,那么西比拉岂不是麻风王最亲的姐姐? 血的味道,已经使得巴利安有些神志不清了,他难以分辨这个世界的真假,只能凭着自己的良心为人处世。 抽泣中西比拉,转过了头,她注意到巴利安那握着剑柄的右手,却未有做出什么反应。 “巴利安,你来了?” “对。” “如今是天父在惩罚我么?” “祂是在惩罚我们所有人。” “为何我们的祈祷,没有一点成效呢?” “天父不会屈尊来听城中的这点噪音,因为通奸的恶臭、令人作呕的奢侈还有违背天理的罪恶,那一切,都阻挡着我们将祈祷送往我主面前。” 罪孽,缠绕着他们这些法兰克人,他们假神之名,行人之事。高呼信仰之名,贪婪的夺取土地与财富,故而一次又一次的十字军,皆满是鲜血与丑恶。 巴利安与西比拉在七位先王的注视下,谈了许多、许多。 其中有关于麻风王的、有关于伊莎贝拉的,还有关于盖里斯的。 由于现如今居伊被作为人质困于萨拉丁之手,巴利安也同西比拉达成了交易。 “他要退位、必须退位。” 西比拉的面容苦涩,却也只能点点头。 …… 时间一天天过去,耶路撒冷缺乏卡拉克城那般的险峻地势。 在攻城的器械都已经完备后,萨拉丁的军队从耶路撒冷城的北门大卫塔方向,还有西北边的大马士革门方向,一同发起进攻。 伴随着密集的箭雨,萨拉丁的战士们推着沉重的攻城车和攻城塔,向圣城逼近。 六天的时间里,城外的地面被鲜血染红,反复上演着惨烈的攻城战,每一次攻城都以萨拉丁方的重大损失告终。 最终,在法兰克人欣喜的目光中,萨拉丁收起了王帐,随即在他们绝望的恐惧中,向橄榄山方向重新扎营。 橄榄山位于耶路撒冷东部,这里缺乏出击的大门,难以高效破坏萨拉丁的攻城器械。 法兰克人只能无助地看着萨拉丁无视他们的存在,准备着大量的攻城器械,眼睁睁看着他派出工兵挖掘地道。 弹射式投石器、配重式投石机和牵引式投石机,接连发出低沉的轰鸣。 那些混有硝石与煤油的密封陶罐,将天火投入城中。 数百公斤的碎石,劈天盖地砸落在城墙。 萨拉丁的工兵们,在耶路撒冷的城墙下挖掘出相当大的空间,在里面支起木头,而后浇上煤油。 伴随着一点火星,烈焰烧在了城墙下。 那么支撑地道的木头,随之一齐崩塌,上面的城墙也一齐崩塌。 真正的血战,也由此拉开序幕。 巴利安领着那些册封不过半月的骑士,用自己的身躯与刀剑顶在了城墙缺口。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绝望的气息。 教士们赤脚环城游行,向主发出最后的祈祷,城中的妇女将孩子的头发浸入冷水盆中,然后将之剪掉,他们企图通过这些这些忏悔,消除天父的愤怒。 【耶和华定意拆毁锡安的城墙;他拉了准绳,不将手收回,定要毁灭。他使城郭和城墙都悲哀,一同衰败。】 【夜间每逢时辰开始,要起来呼喊,在主面前倾心吐意如水。你的孩童在街头上挨饿昏厥,你要为他们的性命向主举手。】 【妇人岂可吃自己所生、所抚育的婴孩吗?】 【耶和华发怒的日子,无人逃脱,无人存留。我所摇弄所养育的婴孩,仇敌都杀净了。】 ——《耶米利哀歌》 当两日后的黎明来临时,巴利安孤身走出耶路撒冷城。 在他面前是萨拉丁的撒拉逊人大军,在他身后是坍塌的城墙,是落幕之国的都城。 巴利安独自一人直面千军,他身上沾染的鲜血,已经彻底掩盖住罩袍本身的色彩了。 晨曦洒在他身上,替这孤寂之人带去一缕圣神的祝福。 他是在同浪潮搏击,同伊斯兰世界为敌,在他的身后是无数的罪人,祈求着天父的宽恕。 所有人都知道他必败无疑…… 因他不是那天父的儿子,不能将世人的罪累在自己身上。 “萨拉丁!”巴利安狂怒着大吼。 “够了吗!你还想要更多么!” “我不介意再沾染更多的罪孽!杀上更多的人!” 然而,千军不曾应答。 他们只是默默审视这这位耶路撒冷城的捍卫者。 这些日子里的惨重代价,已经迫使萨拉丁麾下的这些骄兵悍将学会了尊重。 萨拉丁在他的亲卫护送下,来到了巴利安面前。 “我若说,你们的血,还不曾流够,你是不是会继续顽抗?” 与沐浴鲜血的巴利安相比,萨拉丁衣装整洁,干净的不似身处战场。 面对苏丹的提问,巴利安扯出一个笑容,面上的伤疤为之扭动。 “投降吧,巴利安,我能确保你平安无事。” 巴利安依旧是摇了摇头,这远远不够、他不是为此而来的。 “那、再加上你们的那位女王?” 巴利安啧了一下,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不够,远远不够,我希望的是城中法兰克人都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那你们欠下的债谁还呢?” 在这清晨的微风中,遍地的尸体染红了天际,萨拉丁的一句言语,唤醒了此地沉眠已久的幽灵。 那些幽灵们,争先恐后的钻入巴利安盔甲中的缝隙,浸湿了底下的质武装衣。 血、无尽的血、如浪潮淹没大地, 在炎炎天空中,一只雄鹰在于巴利安头顶翱翔,鹰爪上抓着一具配有七支弩箭的十字弓。 它以沙哑的嗓音喊道:“大祸临头了,耶路撒冷!法兰克人,你们的报应来了!” 那七支弩箭,即是七宗罪。 巴利安蠕动了一下嘴唇,他感受到了重担,可他依旧坦言。 “更多的债也好、更多的罪也罢,你要知道城中还有着诸多穆斯林,若你不给法兰克人平安无事,那就让我与那些穆斯林同死吧。” “在那之前,我将推平一切的圣地。” 萨拉丁审视着巴利安,他亦如上次于他帐篷里会面时一样,绕着巴利安走了两圈。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怎么说谎。” 还是一更顶两更,然后我现在存点稿子,周末开始加更 (本章完) 179.第179章 长夜已至,让我们共赴地狱 第179章 长夜已至,让我们共赴地狱 连日的征战,鲜血浸红了这片圣城前的土地。 朝阳的晨曦,未能带来万物的更新,反倒是将这座城市沉眠已久的幽灵唤醒。 耶路撒冷啊! 多少鲜血因你浇灌。 耶路撒冷啊! 拜倒在你裙下的豪杰,何止千百? 耶路撒冷啊! 你这熙雍女郎如今暗淡无光…… 披着锁子甲,身上罩袍染血的巴利安与萨拉丁对视。 “伊拉克略尚且在城中,他做的到。” 萨拉丁久久没有言语。 “赎买自由吧,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什么价钱?” “男人十金第纳尔,女人五金第纳尔,孩子两金第纳尔。”萨拉丁开出一个价码。 “我会让所有人都活下去的、所有人……” “女人、孩子还有老人,你的骑士、战士还有你们的女王。” “哪怕交不出赎金,也不会有人去死,至多被贩卖为奴。” “我是萨拉丁,我以真主的名义起誓!” 有的人,名声恶臭,在世上狼藉的可骇。 而又有的人,他们仅是说出自己的名,便可被人尊重。 巴利安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条件了。 “谢谢,我会回去通报您的要求。” “静候佳音。” “再见。” 在二人分别的时候,巴利安突然问道: “耶路撒冷、有何价值?” 远去几步的萨拉丁,转过头轻松回答: “没价值。” 就在巴利安有些怅然的时候,萨拉丁却表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价值,难以衡量。” …… 当巴利安回到耶路撒冷城后,他向法兰克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亦如卡拉克城中一般,富有的人为之欣喜若狂,而贫穷者却茫然失措。 对于这些以难民为主的穷苦人来说,这将是一笔不可能拿出的赎金。 神贫的人拥有着天国,却要在现世里被舍弃。 走在这片经受过战火洗礼的城市中,巴利安向一旁的人呼唤道: “莫诺。” “在。” “库房里,还有多少军费?” “应该、还有三万金第纳尔。” “不够、差的太多了。” 耶路撒冷城保守估计,至少也有两万人无法自赎,这三万金第纳尔不过是杯水车薪。 至于巴利安自己的家当? 他早就都已经捐给军费了。 “莫诺。” “在。” “我们要去沾染更多的罪了,你应该不介意死后下地狱吧。” “您之剑锋所指,即为我之所在、即为我等冲锋之处。” “去召集士兵吧,耶路撒冷这座城,注定要以罪人的血做一次燔祭,好洗去一星半点的罪过。” 在许多人眼里,穷人是人类中的废料,但在盖里斯眼中,穷人是被这个世界所钉死的人。 如果穷人们抵抗,他们会被权力骤然钉死在十字架上。 如果他们不抵抗,就会被贫穷与饥饿慢慢钉死。 这个世界乃一条漆黑、漫长地近乎没有尽头的隧道。 贫穷和饥饿是缓慢的大屠杀。 这是一个流着血和泪的大陆,这是一个无望的世界,人们在其中难以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人道已亡,斯文已丧。 盖里斯却告诉巴利安,总有人要去死一死,至于让谁死,那便看你站在哪边了…… 当日夜里,巴利安召集了一队血战生还的士兵,在他的身旁,还有着寥寥几位愿意一同在这无望世界挣扎的骑士。 “长夜已至,让我们共赴地狱。” 不算齐整的脚步,踏响在街道上。 巴利安与他身后的士兵,个个身披残破的甲胄,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血污,眼中闪烁着决绝。 这座城市都因他们的脚步而颤抖。 巴利安大步走进了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的宅邸,这里原先喜庆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士兵们迅捷的控制住了所有出口,将这位尊贵的伊拉克略宗主教控制住。 巴利安拔剑在手,锋芒逼人,在他的身旁立着一个虚幻的影子。 “对、就是……这样,让耶路撒冷,血流成河……” 对于那影子的存在,巴利安已经视若无睹、习以为常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对方。 “干什么?!干什么!” “你疯了!巴利安!你们都疯了!” 面对着伊拉克略歇斯底里的指责,巴利安却视若无睹。 他的声音如同铁锤击在铁砧,有力而干脆:“三千第纳尔,至少三千第纳尔!交出三千第纳尔,你可活命。” 仰面摔倒在地的伊拉克略,满脸惊惶。 他手中紧握十字架,口中微颤地祈祷着,但他面对巴利安冰冷的目光时,话语在喉咙中戛然而止。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后,巴利安得偿所愿。 不过这仅仅是开始,趁着夜色,巴利安接连拜访了城中各个富户与贵族。 在利维尔男爵的宅邸,男爵一见巴利安便自愿跪下,将家中所有的财物双手奉上,生怕触怒了这位有些疯癫的领主。 而在另一处,某位油腻的商人坚决拒绝交出财富,甚至试图贿赂巴利安。 巴利安做出的回答,只有剑尖划破空气的低鸣。 那商人的头颅在瞬间滚落,他的鲜血溅洒三尺,染红了宅邸的大理石地面。 伴随着富商妻女的尖叫,巴利安亲自带人劫掠搜刮。 一路走来,城中的空气愈加凝重,死神正尾随在巴利安身后。 巴利安这位白日里的守城英雄,在短短一夜间,便成了无恶不作、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的罪人。 可巴利安会在意吗?他的袍子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现如今,要为了捍卫被选之人的生命而战斗,这种战斗意味着深不见底的孤独,但所幸,他身后有人景从。 “天主之国乃生命之国,贫穷却是死亡的胜利……” “不该如此、不当如此、也不能如此……” 雷纳德曾说过巴利安是疯子,事实也证明了雷纳德的话是对的。 与执着于身后名的雷纳德不同,巴利安选择了一条更为崎岖的道路。 在这漆黑、漫长地近乎没有尽头的隧道里,巴利安将自己的名望践踏入泥。 为了耶路撒冷,巴利安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次日,萨拉丁再度见到巴利安的时候,他有些心悸,此时此刻的巴利安,更像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 他身上所背负的孽,已经浓郁到令寻常人不敢靠近。 【神使那无罪的,替我们成为罪,好叫我们在他里面成为神的义。】 ——《哥林多后书》5:21 “我带来了六万第纳尔,我要带走一万人。” 黑眼圈厚重的像是被涂画出来一般,巴利安的语气中除去淡漠外便是疲惫。 萨拉丁轻轻点了下头,没有细究其中的账目问题。 勒索赎金对于萨拉丁而言,并无太大意义,他更多的是需要向伊斯兰世界做出一个表态,需要的是满足自己身后两万五千大军的贪欲。 与品性高洁的萨拉丁相比,他麾下的部队是什么德性,自己其实也清楚。 10月2日,耶路撒冷的天空被阴云笼罩。 萨拉丁的大军接手了这座圣城,但他并没有让所有的大军全部入城。 先行控制住各个城门口的是他麾下的马穆鲁克,这些自幼接受残酷训练的军事奴隶,是萨拉丁最为信赖的部队,也是他麾下大军中,最为训练有素的存在了。一万名城市中最为穷苦的人,包括战争所造成的难民,都在被清点后带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家当离开了城市。 他们中的很多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而那些富人们,也都在紧锣密鼓的收拾着自己的财物。 但除去那一万名被巴利安赎买的穷人,除去自赎的富人与贵族,城市中依旧有着几千人难以自救。 在这种情况下,萨拉丁的兄弟图格塔金,主动站了出来,以获取自己酬劳的名义,向萨拉丁请求一千名无法赎身的法兰克人,作为自己的奴隶。 得到萨拉丁的许可后,图格塔金又当众宣布,这些奴隶被放归自由。 一时间图格塔金的名望被传唱开,那些因他而获救的人,都赞誉起这位异教徒埃米尔的美德。 由于萨拉丁兄弟的带头,其他那些萨拉丁的将领,也纷纷效仿起来。 青狼穆扎法尔以有一千人是自己老乡为理由,释放了一千名耶路撒冷市民。 巴利安也同样用自己主动献城有功为由,让萨拉丁作为搭头,多放了几百人。 由于效仿的人太多,萨拉丁顺便就宣布了城中的老人、妇女、儿童可以得到自由。 来自异国的贵族们也无需缴纳赎金。 这些人又是多达几千人,他们中大批的贫民都加入了巴利安的队伍中,而那些富有者与贵族们,则单独组建起一个队伍,隐隐与巴利安所敌视。 在玫瑰瓣与清水的洗涤下,萨拉丁与他麾下的那些伊玛目们,一同踏入这座污秽的城市。 耶路撒冷王国王宫圆顶上的十字架被推倒,圣墓教堂关闭三日。 虽然有不少宗教学者建议摧毁教堂,以终结基督教徒对耶路撒冷的兴趣。 然而,他的大多数顾问建议他不要摧毁教堂,称由于这个地方的神圣性,基督教徒的朝圣无论如何都会继续。 那些顾问还提醒他,哈里发欧麦尔在征服这座城市后,依旧允许教堂留在基督徒手中。 萨拉丁最终决定不摧毁圣墓教堂,他称自己无意阻止基督教徒来此朝圣。 教堂在他的命令下于三天后重新开放,天主教朝圣者在支付费用后,将会获准进入教堂。 东正教徒和叙利亚人被允许留下来,并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礼拜,其他被天主教视为异端、异教徒、无神论者的信仰或民族,都被萨拉丁允许免费参观圣墓教堂。 萨拉丁而后任命两个穆斯林世家管理圣墓教堂,其中朱达·阿勒勾迪亚家族为“钥匙的保管者”,而努赛贝家族为“圣墓教堂的守护人与守门人”。 这两个职务也被传承至21世纪,由于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基督教教派,故而常常在历史上担任各种仪式的中立见证人角色。 …… 针对卡拉克城庄园的改造,一直都在进行着。 就如先前盖里斯在浴室里,安托万他们的闲聊一样,盖里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将土地所有权给予任何人。 庄园制本身的生产模式,在当下这个时代,其实并不算落后。 就土地归属权来说,一个比较典型的采邑庄园,会将土地分为三个大类。 虽然庄园的所有土地都归属于庄园主,但其中约有五分之一的耕地,其所产出的财富将会被奉献给教会。 三分之一的土地是领主自留地,除去农田外,还包括了水塘、河流、林地……其中的产出全部归属于领主。 而剩下的接近二分之一的土地,则租佃给自由民与农奴们耕种。 而自由民与农奴之间的直观区别在于,农奴会承担更多的封建义务,而自由民字如其名能够自由迁徙,并不被封建义务所束缚。 农奴除去耕种自己租佃来的小小土地外,每周都有固定的日子,要去教会与领主的自留地进行无偿劳动。 在这个过程中,自由民中的一部分人,就将作为监工来督促农奴们认真劳作。 而在自由民中,其实也分三六九等,最富有的自由民,能够以极其低廉的租金租佃大片土地。 这种自由民他们有的甚至耕作不完自己的土地,还能将部分的土地二道手转给农奴,赚取一定的差价。 不过,如这样的自由民,在耶路撒冷王国,往往需要担负骑兵役,是军队的重要中坚。 次一级的自由民,他们有着祖辈积攒下的财富,除了租佃土地外,有着归属于自己私人的生产资料,如牛马牲口还有马车犁与铁农具之类。 他们在缴纳着土地租金,担负步兵役的同时,也有义务要贡献出自己的生产资料,来帮助整个庄园进行播种或收割,乃至于粮食的转运。 至于再次一级的自由民,以及农奴群体。 他们往往除去自己的劳动力与自己所住的房子外,可能连一把铁锄头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把庄园里的所有土地全分下去,那么农具怎么分?牲口牛马怎么分? 要知道对于自由民上层而言,这种分地是有着极大优势的,因为他们是真的有牛,真的有犁。 至于农奴?盖里斯能去分地,难不成还能把法兰克自由民的私人生产资料,也分给穆斯林农奴们么? 如果这么干了,那么在法兰克自由民眼里,就将是赤裸裸的抢夺与劫掠。 毕竟分地是分庄园的地,分牲口却是要分自由民的私有物。 这种情况下,庄园制模式的集体经济,是依旧有必要存在的,耕地、收割、果树种植,也都需要更加合理的劳动力分配。 只不过,这些原本归属于领主个人的庄园,其在所有制上,变成了更接近村社集体所有的状态。 因而被免除了高额的地租,转而只需要缴纳更低的农业税,这也使得底层农民,可以更快的改善自己的耕种生产模式,更快让铁质农具以及大牲口进村入户。 等什么时候,巴勒斯坦地区庄园里的农户们,生产资料能达到东罗马军区制鼎盛时的状态,那么庄园制解体其实也就水到渠成了。 和以往不同,盖里斯因为有着卡拉克城的全力支持,加上罗素那帮圣武士已经出师,盖里斯虽然有前往各个庄园进行布道。 但却也不再负责具体事务,转而是仅仅是对工作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做出纠正。 现如今,外约旦地区大势已成,已经不再需要盖里斯再去亲临一线处处奔波了。 因此,他也在9月中旬的时候,回到了阿尔哈迪镇的学校忙于教学与著书。 除去思想建设方面,相比起上半年,盖里将更多的精力投入进了更加技术性的方面。 虽然大多数技术的细节,盖里斯记不太清,但由于前世经历的缘故,相当多基础技术的原理,盖里斯其实都一点就通。 阿尔哈迪学校里有三个专业,分别是神哲学、医学、自然科学。 神哲学方面,盖里斯留下了大量纲领性的文字,目前主要由阿尔乔斯负责。 医学方面则是阿卜杜拉医生负责,加上他的助手,以及盖里斯提供的卫生员一同执教,反而是师资最厚的专业。 唯独自然科学,除去盖里斯之外,其他人实质上都是一知半解,仅仅是跟着盖里斯学习方法论,以近乎填塞的模式,来认知世界。 由于时代局限性,盖里斯在自然科学教程上的封面上,还是引用了圣经中的言语。 【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祂的手段。日夜传扬知识,昼夜发出言语。】 ——《诗篇》19:1-2 【耶和华以智慧立地,以聪明定天;以知识使深渊裂开,使天空滴下甘露。】 ——《箴言》 3:19-20 在盖里斯的教材中,始终都在强调一点,神所创造的世界是近乎完美的。 这个完美与人类社会无关,指的是客观世界运行的物理规则近乎完美。 完美到了即便是人,也能够去理性认知天地万物之间的联系。 那些上过盖里斯课的自然科学专业学生,直至其死亡,都能清晰记住盖里斯在课堂上的所作所为。 “现在,我要演示世界体系的框架了。” 平凡的教室里,盖里斯带来两个相对透光的玻璃器皿、以及两截蜡烛和几只老鼠和一些其他道具。 “神给予了世间万物,一切生命以食粮,这食粮并不一致” 他轻声道,目光扫过教室中的每一个学生,最后停在伊莎贝拉的脸上。 “但对于一切动物而言,氧气都是至关重要的。” 盖里斯点燃了一节蜡烛,小心翼翼地将它置于玻璃杯下,紧接着又用另一截蜡烛密封桌面的缝隙,动作精准且冷静。 随后,课堂上的这些学生,包括伊莎贝拉在内,便见到那玻璃杯中的烛火,渐渐暗淡,最终熄灭。 由此,课堂中的学生们便意识到,在这个神创的世界上,空气居然可以分两种,一种是燃烧要用到的,一种是燃烧用不到的。 而后盖里斯的实验,又要更为骇人。 他先是在桌面上架起一个钉好的垂直木板,在木板的一边点燃一根蜡烛,又再盖上一个更大玻璃器皿的同时,往木板的另外一边丢进去一只老鼠。 有不少具备联想逻辑能力的学生,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开始有所预期了。 世界真相的一角,经由先知之手,向他们这些凡人展露。 玻璃器皿落下的瞬间,整个教室陷入长久的寂静,仿佛时间被定格。 老鼠在封闭的空间内四处乱窜,尖细的爪子不停抓挠木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学生们的目光紧紧盯着它,有人微微颤抖,也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所有人都没有移开视线。 便是伊莎贝拉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 老鼠起初还充满活力,但随着时间推移,老鼠的动作逐渐迟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迫着,愈发疲惫。 终于,烛火在玻璃器皿中再次开始减弱,微弱的火光像是垂死的星星。 老鼠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爪子划过木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它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着,拼命挣扎,但这只是徒劳。 随着最后一丝烛光熄灭,老鼠的身体彻底僵直,静止不动。 “这便是空气,一种能燃烧、能维持生命,但也会被消耗,其他种类的则做不到。” “我们藉由着世界,由世界的运行、演变、非必然性、秩序和美丽,来认识万物、认识天主。” “我们有能力去认识一个有着位格的天主存在,祂将启示给予了我们,放置在世界的各处,等待我们去发觉。” 说道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再度停顿了一下。 “确实,圣经是天主的话,因为其乃是先知与使徒们在圣神的默感下所写成。” “但人是有极限的,先知与使徒们,都依旧是人,只要是人,那么对世界的理解与认知,就会存在局限。” 6000字大章节,然后加更的章节午夜12点发布。 (本章完) 180.第180章 战争之神,悄然而至 第180章 战争之神,悄然而至 “你们的使命,便是帮助世人,打破过往的局限,更好的认知世界,要帮助世人从迷信的沼泽中爬出来。” “我们正行走在通往天国的漫长道路上,唯有认知世界体系的框架,吾父才会藉由我等之手,缔造出一个真正的天国。” 说完话,盖里斯继续开始讲课。 他所讲的课,除去一部分是直接灌注的知识外。 大多都是引导这些学生,如何去认知世界,鼓舞着这些学生,以求知与实证的精神,去探索万物。 …… 当然,盖里斯也不只是单纯的去教学生。 死海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作为地球上最大的盐水湖,这里不仅可以产出大量盐。 事实上还存在着一定量的硝石矿,整体储量不大,但至少能在地表找得到。 死海地区极端干旱气候促进了蒸发和沉积,再加上富含有机物的环境助力了腐殖作用生成硝酸钾。而地质构造和裂谷带的特性,又使得地下硝酸钾矿产暴露于地表。 可以说,盖里斯之所以肆无忌惮的用硝石制冰,拿去卖给过往的阿拉伯商人,实在是有恃无恐。 毕竟这大自然的馈赠,哪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呢? 提纯硝石的过程也不难。 提纯硝石的方法是先将粗硝溶煮成液体,然后冷却。之后纯硝会结晶于表面,残存物沉淀于底,最后取其结晶于中层的纯硝作为原料。 更何况硝石制冰本身并不会损耗硝石,只是硝石储备过程中的一次利用罢了。 无非在过去的一年里,盖里斯更多的是忙于领地的制度建设,要去将亚嫩郡的框架搭出来,以至于缺乏精力来深化技术方面的事。 只能先让一部分的人,去开采硝石,提纯硝石,然后简单利用。 但现在不一样了,控制了外约旦的核心地区后,盖里斯终于可以抽出相当多的人力,去死海沿岸挖掘大自然的赠礼。 当然,相比起量并不算多的硝石,也就是硝酸钾(kno3),死海最为离谱,还是那天然存在的海量氯化物。 无论是氯化镁、氯化钠、氯化钙、氯化钾……都是以数十亿吨起步的储量著称。 其中氯化钾(kcl)还有硝酸钾(kno3)在农业上是常用的肥料。 事实上,如果能把死海这片宝库开采好,盖里斯仅仅是通过提纯的粗暴手法,就能取得大量的氯化钾还有硝酸钾。 再加上附近沙漠中存在的磷酸盐矿床。 就外约旦这地方,属实是矿物丰富,氮磷钾齐全。 无非是除去少量的结晶矿石外,其他的开采起来较为麻烦,大批量提纯起来更为困难。 因为前期人口不足,精力不济的缘故。以至于直到现在,盖里斯的硝石储备,其实也就是区区几吨的量。 这几吨的量,用于农业的话,由于硝石中富含氮和钾,实质上是可以直接作为化肥来使用。 除去在十几公顷的土地上创造点“小小”的农业神话外,更大的用处其实是良种培育,间接的提高外约旦地区的农业产出。 但如果是用于火药生产的话…… 盖里斯其实也已经让马尔万那些铁匠,生产早期的火炮了。 铁匠铺里,马尔万向盖里斯展示着他所提供的成品。这是一个看去像是瓶的东西。 长度仅仅只有大约60厘米,壁管的厚度约为2厘米,中间孔洞的直径约为4厘米左右。 早期的火炮,在技术上其实并无什么难点,任何技艺娴熟的铁匠,都能将之打造出来。 毕竟,现在摆在盖里斯面前的这个“火炮”甚至连铸造工艺都没用到。 这是一门锻铁炮,其制造的工艺颇为简单。 锻铁炮由两个结构构成,锻铁炮整体制造流程,就像是制造木桶。 事实上因此英文的炮管叫“barrel”也就是桶的意思。 首先是锻造一些形制接近的粗铁条。然后在锻造时先用风箱加热高炉,将这些铁条加热至通红,紧接着把铁条敲打在一根木轴上 下一步就是将加热过的铁箍箍在刚才的铁条上,将其箍紧。当温度下降之后热胀冷缩铁条就会被铁箍紧紧箍牢。 再下一步,便是要再进行加热,将铁条软化,并将各个铁条锻打在一起,顺带着把其中一端给封个口子。 这个过程中,中间的木芯会因高温逐渐碳化,然后从炮口移除。 最后一步将铁条之间的缝隙用熔融的铅进行封补,并对炮膛内进行打磨。 事实上,这个过程毫无技术难点难度,盖里斯上辈子自己都试过。 顺带一提,1453年轰击君士坦丁堡的乌尔班大炮,其生产原理大致也是这么一回事。 “先知,您确定这个东西,不会爆炸吗?”马尔万是有些心里打鼓的。 前些日子,盖里斯已经向他展现过火药的威力了。 当时,盖里斯拿着75:10:15配方的黑火药,用羊皮紧密包裹,制造了一个不大的炸药包,向约翰、西蒙、马尔万这些核心人士,演示了其爆炸效果。 这没什么好隐藏的,如果马尔万不清楚自己所打造的东西,将会被用于何等用途的话,说不准就会意味着某些本不该出现的意外。 如果约翰、西蒙他们不了解黑火药的用途,那么在盖里斯离开外约旦后,他们又如何自保呢? 虽然,以目前教团的实力,能够动员出两三千号人,可这个数字与萨拉丁的军团相比,还是太过稀缺了。 可以说,唯有火炮、唯有火药、唯有信仰,才能更好的维持教团的存在。 钢铁!火药!信仰! 乃是第二王国与教团立身之本! 而在意识到黑火药于密布空间里的爆炸效果后,马尔万其实很容易就能理解盖里斯有关发射炮弹的描述。 但正因为能理解,所以马尔万其实非常怕这个东西,没把炮弹推出去,转而原地爆炸。 听着马尔万的话,盖里斯一只手轻松拿起那个炮管子,向马尔万这个穆斯林铁匠,展现了先知的强壮有力。 讲实话15倍径的炮管子,应该不会多么容易炸膛才对,可事情不好说,便是盖里斯也只能回答一句:“总要试了才知道。” 因而,在萨拉丁围攻耶路撒冷的同时,盖里斯这边也在尝试着一些新东西。 这是月票700的加更,还差月票800、900、1000的加更。 (本章完) 181.第181章 将往迦南(8000字大章) 第181章 将往迦南(8000字大章) 【如果你知道其艺术的话,将七份硝石、五份嫩榛树枝和五份硫磺放在一起,你将可以造出雷鸣与毁灭。】 ——《论艺术和自然的奇伟力量》 作者:英国修士罗杰·培根,于1242年左右撰写。 …… 虽然盖里斯说是要去试了才知道。 但思前想后,盖里斯还是放弃了往炮膛里装填完美配方黑火药的想法。 转而又去费了些日子,带着马尔万,以及一些信得过的帕拉丁,把栗色火药给整了出来。 与黑火药不同,栗色火药采用的是碳化不充分的木炭,其燃烧速度慢,相较而言不容易炸膛,换句话说就是可以用作大倍径火炮的发射药。 倍径是以炮管的长度除以炮口直径之后取最接近的整数而得,在标示上有会与英文字母l一起出现,意思是长度。譬如,40mm/70或者是40mm/l70,后面的70都代表炮管的长度是火炮口径的70倍左右。 炮弹在炮管内受到推进药产生的气体作用时间愈长,炮口初速便愈高,能量愈大,弹道也较为平直。 基本原理就是火药爆炸空气受热膨胀,长炮管空气对炮弹做功多,炮弹动能也越大。 理论上,在同口径同装药情况下,倍径越大,炮弹威力便愈强,当然也就越容易炸膛。 采用不易炸膛的栗色火药,那么就能在提高火炮轻便性的同时,加大倍径从而提高威力,甚至于还能节省用料。 甚至于栗色火药被英国皇家海军给一直用到了19世纪。 当然,与后世为了提高火炮威力,采用栗色火药的情况不同,盖里斯之所以要整栗色火药,主要还是担心锻铁桶炮这玩意质量太差。 毕竟这种方式的得到的炮管,整体强度不够。 就在萨拉丁放巴利安走进耶路撒冷城的当天。 在外约旦这片高原上,盖里斯领着众人,来到了距离阿尔哈迪镇相当远的位置。 现如今,他脚下的土地略有些松软,因前不久,这曾下过一点小雨,但却不足以驱散这里的暑意。 远方的崎岖的山脉如同大地的脊骨,横亘在苍穹之下。 干燥的空气中透着丝丝热浪,使那山脉在视野中仿佛浮动不定。 风从北方吹来,卷起细小的沙尘,这里辽阔无垠,远离人世。 盖里斯特地挑了周二这一天,来试验火炮。 因为今天是是火曜日,是战神马尔斯之日、亦是战神提尔之日。 伊莎贝拉还有老约翰他们,在一旁旁观着盖里斯的举动。 盖里斯先是命西蒙他们,在大约30步距离外设置一个厚实的木靶。 自己则向马尔万他们演示如何装填炮弹。 首先,盖里斯从一个让一位帕拉丁背着的木箱中,取出了用纸包着的栗色火药饼。 他略微掂量了一下,应该是比五分之一磅略重些。 然后精准地将它推入火炮的炮膛口,在这个过程里,火药的淡淡硫磺味飘散开来。 接着,盖里斯又从另外一个箱子里取出一颗不大的铁球,那玩意直径两个指节不到,但却打磨的异常光滑,映着阳光闪烁出冷峻的光泽。 盖里斯亲自将他小心翼翼推入炮膛,并用推杆再度捣实。 等到这一步完成后,盖里斯又取出一根铁刺,从炮尾的炮门处刺入那包着火药的纸包,再将准备好的引信插入炮门,并进行了瞄准。 不过等这一步完成后,盖里斯并没有急着点燃引信。 而是深呼吸一口气将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自上而下、从右至左画起了十字。 拇指、食指和中指象征圣父、圣子和圣灵,盖里斯画十字的方法是典型的东正教的方式。 然后他转过身对一旁那些颇为紧张的众人说道: “和你们讲一个故事,在你们所不知道的一片土地上,曾经有一位圣人。” “那位圣人叫斯大林,他曾经说过‘炮兵是战争之神’,并且把‘没有炮兵的进攻就是犯罪’写进了命令里。” “借助着火炮的力量,圣·斯大林在对抗着信奉fascis的nazi恶魔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盖里斯的话,让在场的人有些莫名,不过阿尔乔斯倒是反应了过来。 因为先前盖里斯画了东正十字的缘故,他感觉那位圣·斯大林和东正教应该有一些不解之缘。 “先知,您的意思是说圣·斯大林是火炮的主保圣人?” “对,圣·斯大林曾言:每一千步需要450门火炮,而这就是我们的第一门炮。” 说着,盖里斯还拍了拍那个粗短的管子。 关于斯大林的功过,盖里斯其实无意评价,但有些时候,内心的强烈整活想法,就是按耐不住。 因此,圣·斯大林也就顶替了历史上原先的圣·巴巴拉,成为了炮兵们的主保圣人。 “圣·斯大林,伟大的守护者,坚定如铁的主保,” “你以无畏的力量引领我们;让火炮的轰鸣变为胜利的号角。” “请聆听我们的祈求,保佑火炮不要炸膛。” “请聆听我们的祈求,让每一发炮弹命中。” “恳求你保护我们免受nazi魔鬼的诱惑。” “我们谦卑地祈祷,愿上帝谴责nazi;” “钢铁的圣人啊,请您借助上帝的力量,将nazi和所有邪恶灵魂投入地狱。” “让火炮的力量成为我们手中的利剑,愿敌人闻其声而颤抖,闻其威而退。” “阿门。” 盖里斯做出了祈祷,然后示意其他那些人都退远点。 虽然第一次装药只装了100g左右,而且还是栗色火药。 但小心无大错,别人可没他这停滞时间的能力。 盖里斯接过一根火把,点燃那根引信,火噼啪作响,火光迅速顺着引信窜向炮膛。 便是盖里斯也在这过程中往后退了几步。 “砰!砰!” 两声沉闷的炸响紧接着在空气中震开,震耳欲聋,火炮猛烈地后坐,炮架都震动起来掀起一阵尘土。 炮弹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飞向30步外的木靶。 这一步指的是自然步行,也就是一个人的跨出两步的距离,大约在1.4米到1.6米之间。 但那半掌厚的木靶,并没有被打成什么稀巴烂,只是在木屑飞溅中,穿出了一个口子。 即便如此,那些上前去检查的老约翰与西蒙等人,也是颇为惊叹。 因为这个名为火炮的武器,既然可以射穿近乎半掌厚的木板,那么自然也能轻易杀死全副武装的骑士。 至于盖里斯,则带着马尔万去检查炮管的情况。 不得不说马尔万打造的这门桶炮,质量还行,在射了一炮后,并没有任何肉眼能察觉的形变。 “我会离开你们,在我离开后,如果你们想要保护自己,那么除去向神祈祷,那么更为紧要的便是知晓神的智慧。” 有一说一,也该给旧时代的老爷们,来点扬·杰式卡的胡斯战车震撼了。 …… 马车堡垒战术,或者说车垒战术,在人类历史上的公元前,其实也就已经诞生了。 最经典的,卫青征匈奴,使用重型车辆排成环形队形,为汉朝弓箭手、弩手和步兵提供保护,抵御匈奴的骑兵冲锋。 可见,车垒战术,从一开始就是与骑兵对抗的独门妙招,而且有利于远程士兵更加高效的攻击敌人。 15世纪,也就是两百多年后的欧洲,同样是因为宗教原因扬·胡斯(约翰·胡斯)抨击教会与教皇的腐败,反对【赎罪卷】同时还反对【圣职买卖】。 胡斯反对一个完全由教士组成的教会,宣称平民也一样是教会的成员。 他的言论被当局视为反世俗皇权、反教会神权,并经过扭曲与污蔑后,最终被审判有罪,判处死刑。 在死刑到来之前,帝国元帅冯·帕彭海姆在普法尔茨伯爵面前请求胡斯放弃信仰,声称这样才能保住胡斯自己的性命。 但胡斯拒绝了,他说:【上帝为我作证,我从未宣扬过那些指控我的事情。我曾写过、教过、宣扬过福音的真理,并借鉴了圣师们的言论和立场,今天我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据说,在他快要死的时候,他曾大喊道:【基督,永生上帝的儿子,可怜我们吧!】 波西米亚人民震怒了,胡斯的拥护者与追随者,彻底背弃了罗马教廷,敲响了宗教改革的前奏曲。 罗马随即对波西米亚发动“十字军东征”。教皇马丁五世颁布教皇诏书,授权处决所有支持胡斯的人。 对胡斯教派的十字军东征,总计进行了三次,就结果而言…… 诞生了捷克的民族英雄扬·杰式卡将军,并且波西米亚人在一个世纪后,仍有90%的人口追随胡斯派信仰,当然其中也并非“一帆风顺”,胡斯战争的结局并非童话…… 关于扬·杰式卡这位将军的含金量,四个字就够了“未曾一负”。 从瞎了一只眼,到后来双目失明,扬·杰式卡指挥的所有战役,都取得了胜利。 初战时,用400老农暴打波西米亚保皇党2000人。 终局时,扬·杰式卡以自身损失200人,换取敌人1200人的战损。 依托车垒+火器的战术,扬·杰式卡的军队兼顾机动性、火力、防御力,历次战斗中,自身损失往往仅有个位数或者十位数。 这种依靠火力优势,痛殴旧时代骑士老爷的打法,恰好是现如今盖里斯所需要的。 盖里斯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除去教书外,就是带着马尔万那些铁匠,不断地折腾火器。 在这平淡的日子里。 一支小小的卫队护送着两辆马车,自远方而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排左右的民兵。 亚嫩的民兵,自然不是那两辆马车的护卫,事实上恰恰相反,他们是警惕那些护卫才与之一同随行。 这支小小的卫队,出自马穆鲁克,是萨拉丁的亲卫。 对于伊斯兰世界来说,奴隶是提供服务的人,而为主君提供战争服务的,一样可以是奴隶。 埃及的苏丹、埃米尔,各路伊斯兰教统治者,强行将亚美尼亚人、突厥人、和科普特人的少年自他们的家庭中带走,以便其接受十数年如一日的训练,使之成为奴隶士兵。 马穆鲁克与法兰克人的征召兵或骑士不同,他们确实是奴隶,但同样也确实是职业军人。 这些人自幼训练、自幼洗脑、自幼便杀人…… 他们是主人手中最为锋利的双刃剑,能去征战四方,也能毫无顾忌的背主。 而这么一支队伍,护送而来的便是巴利安的家属。 …… 在阿尔哈迪镇的甜品店中,气氛有些尴尬。 盖里斯与伊莎贝拉并排坐着,而在他们的面前,则是玛利亚·科穆宁。 出生于1154年的玛丽亚,带来了一种不同于巴利安的压迫,如果说盖里斯在直面巴利安的时候,可以轻松拿捏。 那么玛利亚则就纯粹多了,她审视盖里斯的目光,完全就是那种丈母娘打量女婿的状态。 毕竟巴利安无非是伊莎贝拉的继父罢了,玛利亚却是伊莎贝拉的亲生母亲。 审视着这对年轻男女间的一些细微神态,回忆起巴利安的描述,再加上两人间年幼时期的相处,玛利亚清楚,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不言自明了。 “所以、你们私定终身了?” “咳咳……” 玛利亚上来第一句话就放大招,哪怕是盖里斯,也差点呛到了。 “没、还不至于。” “啧。” 玛利亚流露出了遗憾的神情,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其实挺羡慕自己女儿的。 如今的玛利亚年仅32岁,她是在17的时候,便生育了伊莎贝拉。 贵族间的婚姻往往是冰冷的交换,而女人不过是获取利益的道具。她玛丽亚也只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的玄孙女,约翰二世的曾孙女罢了。 12岁的时候,正因为要嫁给耶路撒冷国王阿莫里一世,才被过继给东罗马皇帝曼努埃尔一世作孙女,得到一个公主的名头。 而伊莎贝拉呢,也是在几年前便被强迫与雷纳德的继子,也就是托伦的汉弗莱四世订婚。 就结果而言,也许如今的局势对于伊莎贝拉来说,并非什么坏事。 “我听说你打了汉弗莱一顿?” 玛利亚对于自己女儿的那桩婚事相当不满,这种不满在汉弗莱主动向居伊夫妇俯首称臣后,更是压抑到了极致。按照玛利亚自己的某些来自东罗马传统的看法,反正她是坚持认为伊莎贝拉的继承顺位优先于西比拉的。 这种传统叫生于紫室。 伊莎贝拉的姐姐西比拉,是出生自阿莫里加冕为王之前,而伊莎贝拉则出身于阿莫里加冕为王之后。 这种传统,意味着父母在身份高贵时生育的孩子,将会自小一直处于聚光灯下,并注定在王权中扮演重要角色。 听着玛利亚的话语,盖里斯能够感受到其中玛利亚的雀跃,显然自己这位未来丈母娘,对汉弗莱吃瘪有着浓厚的兴趣。 “没。” 盖里斯能够看得出来,玛利亚听到自己否认时,其面容中流露出了不爽。 “但我杀了斯蒂芬妮。” “咳咳……” 这回被呛到的则是玛利亚了,一时间两人之间攻守形势逆转。 便是玛利亚也未曾想过盖里斯会给出这么句话。 但随即,玛利亚便恢复面部表情,强行镇定后平淡问道: “原因呢?” “她与我为敌。” 盖里斯说完这几个字,他就看见眼前的这位贵妇人嘴角扬了起来,身子略微向后扬了扬,展露出惊人的曲线。 “不错。” 当玛利亚说出这句赞叹的时候,盖里斯确信这是发自内心的,甚至于她可能还觉得斯蒂芬妮死轻巧了。 有一说一,盖里斯对东罗马的刻板印象再度加深了,仅仅是一个神态,玛利亚就向他展露了什么叫希腊老娘们。 这帮子希腊贵族,是真不把贵族的命当回事,拜占庭式(byzantine)这个词,已经是这年头东罗马的刻板印象之集成。 而玛利亚·科穆宁,所展现出的某些特质,丢在法兰克人贵族圈子里,甚至近乎于“歹毒”。 “等时机合适之后,还是尽快举行婚礼吧,别整出什么婚前怀孕的丑闻。” 来自丈母娘的催婚,无疑是一种巨大压力,以至于伊莎贝拉,都主动过来牵起盖里斯的手提供“鼓励”。 或者说,应该是施加压力才对。 对此,盖里斯能怎么办呢?难道他要说,至今为止,自己其实还没去干过那种事吗? 因此,除去一声不吭的点头外,盖里斯也没啥好说。 而一旁的那些小鬼,哪怕他们各自端着甜品,但也没堵住他们的嘴,以至于都跟着起哄。 在这间甜品店里,除去玛利亚外,还有伊莎贝拉四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 【妇女和儿童加起来有 8000人,很快就被我们分开,基督徒的悲泣让士兵们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多少守卫严密的妇女被亵渎,多少处女被羞辱,多少骄傲的妇女被夺去贞操,多少美丽的妇女被亲吻红唇,多少幸福的女人被弄得哭泣,有多少贵族纳她们为妾。】 【有多少热情的男子为她们而疯狂,多少饥渴的男子因她们而满足,多少暴躁的男子得以发泄他们的激情。】 ——穆罕默德·伊本·哈米德,记录于1187年 萨拉丁确实品性高洁,他能大发慈悲的免费放出几千人不收赎金,但这不代表他麾下的那些士兵们能如此。 事实上,在这段准备难民迁徙的过程里,强暴、掠夺、谋杀……并没有销声匿迹。 当然,相较于1099年法兰克人攻破耶路撒冷时的所作所为,萨拉丁麾下的军队所干出的事,丢这个时代甚至谈得上一句“人之常情”。 便是巴利安也是忍受着屈辱,制止了他麾下士兵们的拔剑。 随着巴利安收集好足够的粮食,储备完饮水后,他近乎是以逃跑的态度,带领着身后的一万三千人离开了耶路撒冷。 【犹大因为遭受苦难和极大的奴役,就流亡到外邦;她住在列国中,寻不着安息。追逼她的都在狭窄的地方追上了她。】 ——《耶利米哀歌》1:3 如今,他们这一万三千人,已经的背离故土的流浪之人了,他们回望耶路撒冷的城墙,仿佛依旧能听闻那来自撒拉逊人的讥讽。 一时间,无数人悲泣、痛哭。 “耶路撒冷啊,她的敌人得了优势,仇人获得胜利,都因她犯罪多端,而遭受了上主的惩罚;她的幼儿被掳去,在敌人面前作囚徒。” 便是巴利安也忍不住感叹了起来,然后看向了身旁的一名骑士。 “莫诺。” “在。” “你何必还要追随我呢?如今我已经罪孽深重了。” 巴利安早就褪下了那件洗不干净的罩袍,换上了一件纯白的袍子。 只是,无论巴利安怎么清洗自己的身子,他都能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血腥萦绕在自己鼻尖。 至于那些已死的魂灵,更是时常发出他们的诅咒。 “大人,您曾说要共赴地狱,可如今我觉得自己还是能拯救一下的。” “拯救?”巴利安一时间没能理解。 现如今,依旧追随巴利安的士兵,只有五百人,这五百人来自于耶路撒冷的下层阶级。 而依旧紧紧跟随着巴利安的骑士,更是只剩下了三名。 其他那些被巴利安临时册封的骑士,无一例外都认为是巴利安背弃了他们。 因为那些骑士们追随巴利安一同战斗,但他们的家族却还要面临巴利安的勒索。 “大人,就如您所说的一样。” “我相信,仅仅由教士构成的教会不过是一堆行尸走肉,教堂也不过是一堆石头,真正的圣堂乃是人心的圣堂。” “那人心不是伊拉克略他们的人心,而是这一万三千人的人心。” 巴利安看着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他有些触动,他似乎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盖里斯的影子。 他轻笑了一声,转而说道:“那句话不是我说的,只是我复述的罢了。” “再过些日子,你就能亲眼见到那位了,见到那位预言了今日这所发生一切的先知。” “那有形的圣殿,岂能抗拒岁月的侵蚀?终有一日,必将倾颓,化为尘土。” “然而,那无形之圣殿,必将在信者心中重建,世世代代相传不息。” “他的父已向他启示:在这残破的地上,将有一颗明珠闪耀,祂的光辉将普照万邦,照亮世界每一隅。” “他的父亦向他宣告:有一大国将于此地崛起,不再是昔日贵族的纷争尔虞,而是天国降临的预兆。” “此国必以清洗世间罪恶为其天命,但若其偏离正道,腐朽堕落,必然崩解。” “然而,在那日到来之前,吾等将推开天国之门缝,步入一个新的世代,在那个世代里:人人皆温饱,疾病得医,瘟疫远避。” 伴随着巴利安的话语,甚至于连天上的乌云,也都散去。 一时间阳光普照大地,带来了不同以往的希望。 那些跟在巴利安身旁的难民们,似乎都要将这一幕视为神迹,接连画起十字。 “莫诺,你不是耶路撒冷本地人吧。” “我其实只是个朝圣者罢了。” “那你这段日子的经历,可真是……” “令人所料不及,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经过几句闲聊,看着快要集结完毕的难民,巴利安翻身上马,准备去指引队伍前进的方向。 就在这时,莫诺突然喊道: “大人!有个问题。” “怎么了?” “我们要前往何处?” “我们将前往迦南。” 【所以我决定要领你们脱离埃及人的困苦,往客纳罕人、赫特人、阿摩黎人、培黎齐人、希未人和耶步斯人的地方去,那是流奶流蜜之地。】 ——《出埃及记》3:17 …… 从耶路撒冷抵达外约旦其实没多远,百公里不到的距离罢了。 因此,在准备了五日左右的粮食后,这一万三千人的行军队伍,也就开始了移动。 整体来说,这个过程还是相对平稳的。 在快要靠近亚嫩河谷的时候,巴利安更是向所有难民们宣布迦南将至,在那里将会有食物与清水,没有萨拉丁的大军来敢于侵犯。 而他在出发之前,也早已派遣了骑兵去通知阿尔哈迪镇。 由于这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早在半年多前。 盖里斯同巴利安做出预言之后,他也就开始为今日的情况开始进行准备了。 在过去的这半年里,也就是春收之后,盖里斯不仅没有对外卖出去哪怕一粒的粮,反而是还要一直加大采购力度。 这个采购方向,不仅是当地的农民,还包括了来往的商队,也就是扎伊德他们。 在这个贸易的过程中,盖里斯是以尼罗河地区,近乎2.5倍的价格来疯狂囤粮。 虽然说2.5倍的价格,在这个时代的贸易中并不是很突出,可考虑到小麦是大宗商品……这其中的交易额,属实有些吓人。 若非亚嫩河谷自己还能产出商品,靠着各种方式,想尽办法去挣过往商人的钱。 就包税人家庭爆出来的那些金币,还真不够盖里斯这样敞开了的。 当然,即便如此,盖里斯还是觉得有些太极限了,因为巴利安那家伙,居然带了足足一万三千法兰克人来到外约旦! 这个数字,已经庞大到足以改变外约旦地区的人口比例! 可以说,如果能够消化好的话,那么外约旦地区将会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迎来一次腾飞。 但如果没能消化好,或者这个过程中发生矛盾、饥荒、瘟疫的话,那么又将是一次巨大的灾难。 接到巴利安消息后,刚刚结束秋耕的亚嫩郡还有卡拉克郡,都被动员了起来。 数以千计的人员,在教团圣武士们的指挥下,分成一个个团体,转运着粮食,调集着衣物,并且修筑起更多的房屋。 为这一万三千人的到来,紧锣密鼓做出各项准备。 现如今,亚嫩郡的体系,已经可以明确分出两套班子了。 一套是议会体系,通过各村的内部推选,使得他们将权力与意见向上集中,最终在郡议会上达成意见一致。 又因为议会里存在各村落的议员,因而能将来自上层的命令传递下去。 这个过程在日后的历史中,势必会变得凸显地方保护主义,变得官僚化、扯皮化、形式主义化…… 但就目前来说,在盖里斯还在亚嫩的这几年里,由于他本人的高度威望,运转起来还是足够流畅的。 另外一套则就是教团体系。 与清晰明确,是从下而上民主集权的议会体制不同。 盖里斯的教团体系,其实要复杂的多,不仅存在着教士与帕拉丁的区别,还有着教团中央与地方司铎之间的复杂关系。 只能说,就结果而言,那些散出去的教士与帕拉丁,都在一齐服从着盖里斯,协助盖里斯加大宣传力度,动员底层民众,一同迎接这次的难民潮。 正因为有着充足的准备,当巴利安再度见到盖里斯的时候,他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在盖里斯的身后,数量马车上装着打手大量保暖用的布匹,确保够这一万三千人吃上两天的口粮,还有作为燃料的木炭或木材以及一批珍贵万分的药品。 在那些亚嫩民兵的帮助下,莫诺带着士兵还有难民们,开始修建临时的营地。 锅被支起,食物的清香渐渐弥漫。 这么一个一万三千人规模的营地,纵横起来至少也达到了四百米宽,在这个时代是颇为艰难的工程。 为了确保秩序,老人孩子们单独一个营地片区,女人们一个单独的营地片区,而男人们同样一个营地片区,病人们也被集中起来隔离作为一个片区。 而盖里斯,也能感受到巴利安的变化。 若说第一次相见的巴利安是一位豪爽的骑士,充斥着洒脱与对耶路撒冷未来的担忧。 那么如今的巴利安,却表露出一股知天命的意味。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当行的路我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面对巴利安的话,盖里斯的回应是: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存留。” 一章顶三章,因此800月票的加更,我也已经完成了。目前还差900月票和1000月票的加更。 (本章完) 182.第182章 要以恶人的血洗脚! 第182章 要以恶人的血洗脚! 夜幕已经降临,莫诺正带着一队士兵巡视。 在这片晚风轻拂而过的高原上,营火零星闪烁,为周遭带来去一丝温暖。 一万三千人的营地,哪怕只是临时的,都已经庞大到让人难以管理了。 也就是盖里斯来的时候,不只是带了大量的食物、布料,还带来了足足几百人的民兵。 才勉强将这个庞大营地安置好。 也就是外约旦这片地,在10月份夜里的平均气温还有16摄氏度左右,卷着点毛毯就能过夜。 要不然光一万三千人的帐篷和被褥,就多的吓人了。 走在规划好的道路上,莫诺能见到这些难民们正裹着盖里斯所带来的毛毯,他们中大多数都身无分文,在过去几天里,以单薄的衣裳与入秋的寒冷艰难对抗。 可以说,盖里斯带来的这些毯子,让他们在温暖中睡的都很香。 巡逻的过程中,莫诺还走到了隔离的病区,那些医生们,正打着火把连夜检查那些病人的处境。 身体虚弱的便被灌下浓汤,而还有些病人,则被强硬压住四肢往他们嘴里灌药。 仅仅是嗅到那种难以言喻的辛辣滋味,莫诺就确定那药水一定很难喝。 这些陌生的人,总是在竭尽全力的帮助难民们,替难民们带去温暖、替难民们治愈疾病。 莫诺已经有些相信巴利安的话了,或许这片土地真的是新的迦南。 等巡视完这个片区后,莫诺又来到了女营的位置。 就在莫诺刚到这个位置后,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发现这一异动的莫诺立即拔剑追了上去。 在过去的五天里,将这一万三千人的行军队伍管束好,可不只是依赖巴利安的个人威望。 很多时候都需要当机立断的处理问题,哪怕那意味着有人要见血。 “站住!” 听着身后的大喝,前面那人反而是跑的更起劲了 但没跑多久,前面那个身影,脚步就有些慢了起来,然后被一块石头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 莫诺见状,加快脚步逼近,正当他准备挥剑攻击的时候,他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近乎下意识的,莫诺一个脱身,便向自己身后斩去。 剑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然后,莫诺便突然间觉得自己挥了个空。 先前拍了他肩膀的人,以近乎平移的方式,与自己的剑尖擦身而过! 这诡异的瞬间之后,莫诺才意识到自己身后那人,是白天见过的盖里斯,也就是巴利安口中的【先知】。 然后他又反应过来,先前盖里斯的身法,属实有些吓人了,因为那是以飘的形式,躲开了他的那一剑! 与此同时,盖里斯也直接开口: “别急,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你可以听听他的话,再做判断。” 停顿片刻,莫诺的眼神在漆黑中渐渐柔和下来,将剑收回稍许。 倒地的男人喘着粗气,脸上写满焦虑。 他低声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妻女,最近营地里有不好的传闻,心里不安……” 他的声音里掺杂着深深的关切与恐惧。 信任是昂贵的,即便是对待巴利安,他们这些难民也不可能做到全身心的信任。 特别是今天晚上,强行将男女分开,这就带来了更多的恐惧,难免让这些难民们想东想西。 虽然士兵们不断宣传,这是为了避免某些事情发生,但终究有人放不下心,想要过来探望自己的妻子。 在对方那絮絮叨叨,夹杂着愧疚之情的话语下,莫诺将剑收了回去可他还是接着说道:“那你跑什么!说清楚不就行了!” 摔倒在地的人,被盖里斯扶起来,他一时间有些语塞,最后就吐出一个词:“我怕。” 莫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种人之常情他也是能理解的。 天上的月亮在不断攀升,地上的人有着各自的悲喜。 …… 在次日的清晨,很多穿着铠甲的士兵们开始摇铃、吹哨、敲锣,把沉睡中的难民们唤醒。 民兵们大声告诫大家要保持原地不动,早餐很快就会送到。 为了让大家有序排队,难民们再三被强调:谁要是敢打乱秩序,就会被拿棍子教训。 盖里斯对待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仁善之心,但他同时也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性,因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自古以来赈济灾民,就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而若是赈济逃荒的灾民,更没哪次是不需要死人的。 当腰间插着剑,手里捏着棍子的士兵,一次又一次警告难民群体不要骚动后,便有专门的士兵,在其他士兵的护送下,抬来了不少散发着食物清香的木桶或铁桶。 这些木桶或铁桶,一部分来自亚嫩供销社的储备,还有相当部分来自附近村庄。 在昨天夜里一夜通宵未眠,光是筹集着一万三千人的一顿早饭,就能将民兵们给累坏了。 若不是有着盖里斯亲自带头,说不准早就有人撂挑子不干了。 与此同时,巴利安还有莫诺他们组织各个营地的难民有序排队,领取自己的食物。 当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难民们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至少这顿饭吃的不算差,巴利安应该不至于把他们卖了。 巴利安走在营地里,仅仅是一夜,整个营地便在盖里斯井井有条的安排下,显得生机勃勃。 而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那些施粥的士兵们,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反倒是充满了干劲。 他们在自己军官的带领下,干着种种与军队这个概念本无瓜葛的活,以一种全心全意的姿态,投入进了这次赈济行动。 可以说这八百人不到的军队,与巴利安昔日所见到的任何一支大军都截然不同。 在吃完饭,分流也就开始了。 首先是针对难民中的工匠群体,要将他们优先筛选出来,其中大多数会被送去斯卡尔村,继续扩充手工场的规模。 较少的一部分则留在阿尔哈迪镇。 一万三千人的队伍,要在这里至少分成三队,一队留在亚嫩、一队前往卡拉克城、还有一队要前往蒙特利尔堡。 这些人的农民群体或有过耕种经验,则被集中起来,计划在教团或郡政府的资助下,去开垦荒地,建设大量新农村。 至于其他缺乏技术的人,则暂时先安置到各个庄园,或者法兰克人村庄,待后续稳定后,再进行重新安置。 整个过程中,盖里斯展现出了与他过往风格极为不符的强硬。 因为他心知肚明,现在不是同难民群体讲道理的时候,如果不能在几天内完成分流。 那么这一万三千人,将会吃垮阿尔哈迪镇的粮食储备! 要知道这么多的人口,每天仅仅是食物消耗就能达到七吨起步,也就是一万四千斤起步。 这个规模的每日食物供给,对于一个人口不足一千规模的小镇来说,是噩梦一样的消耗。 在这种情况下,盖里斯也顾不了太多。 “我们当下必须要效率优先。” 很少,盖里斯会把话说的这么重 …… 以当下第二王国这边的能力,其实根本没有多少行政能力。 只能说,依托着接受过训练的民兵,加上帕拉丁群体的以身作则,那一万多人在一周内完成了大体的分流。 而后续的安置,则就更是漫无止境的工作了。 但好在,至少与当下的盖里斯无关了。 盖里斯还替巴利安一家安排了个小院子,就在他的隔壁。 由于巴利安一家到来的时候,除了妻子与孩子,还有位管家和几位仆人。 因而人数较多,一间小院子装不下,那四个小鬼就被迫着住进了盖里斯院子的客房,与伊莎贝拉一起睡。 然后、然后每天七点不到,那群小鬼就能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将盖里斯吵醒。 对此,盖里斯找到伊莎贝拉谈判:“要不把他们安排去上学,然后叫他们住校?” 由于亚嫩郡的面积还挺大,各个村庄来学校都有些距离,因此阿尔哈迪学校,其实是有住校设置的。 然后盖里斯,就听见伊莎贝拉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能。” 面对着护犊子的少女,盖里斯也颇为无奈,但至多摸摸对方头,心知肚明对方这是想要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多相处一段时间。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些日子伊莎贝拉就又要同这些小鬼们分离了。 就在这个时候,盖里斯的肚子发出一阵叫唤。 小鬼里最大的那个男孩,便将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大麦饼,在盖里斯面前摇了摇。 “盖里斯,你要吃吗?” 盖里斯没有答话,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微笑着摸了摸这小家伙的头,浅棕色的秀发在晨曦下折射成闪耀的金红色。 可以说,玛利亚的孩子们,包括伊莎贝拉在内,都有着浓厚的希腊人血统。在和这些孩子们打招呼告别后。 盖里斯带着伊莎贝拉,来到了亚嫩郡守老约翰的治所中。 在盖里斯抵达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走进会议室。 其中就包括了教团长西蒙、东正教神父阿尔乔斯、常备军的最高指挥官乔治,以及巴利安与莫诺。 基本上,目前第二王国里所有的上层核心人士,都到会了。 在会议之初,东正教神父阿尔乔斯就有些疑惑。 “解围提尔?” “是的,就是提尔,提尔目前是耶路撒冷王国残存势力中最为重要的港口城市。” “一旦提尔被攻下,那么萨拉丁在原耶路撒冷王国里,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看重的目标了,届时我们将被首当其冲。” 老约翰在会议桌上简单画了个地图,向众人表露当下的情况。 现如今,已经是11月份了,有关耶路撒冷王国全境的消息,其实也摸的差不多。 目前耶路撒冷王国中,除去那些零散的城堡、最大的两股反萨拉丁势力,一股是以提尔为核心的北方,一股就是外约旦这边的盖里斯他们。 可以说,萨拉丁正在面临一个选择,要么是提尔、要么是外约旦。又或者,先吃掉提尔,再来吃掉外约旦。 一旦战火烧到了外约旦这边,那么现在这种安稳的发展,就不可能再持续了。 刚刚步入正轨的亚嫩郡,也需要全面转入战争状态。 就算盖里斯一个人杀入萨拉丁军阵中,直接来个斩首。 但也不意味着,这是事情的结束,相反、那将是更为糟糕的开始。 因为盖里斯目前已经扩张到了一个临界点了,他并没有更多的力量,能够去接管外约旦之外的土地。 他自己也分身乏术,不可能出现在多个战场上。 那么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耶路撒冷王国必然是会被残存的法兰克贵族,还有萨拉丁旗下的那些将领们去接管。 最后的结果,依旧是盖里斯他们被被各种封建主所包围。 费大力气击杀萨拉丁,能改变什么局势么?在教团无力控制更多土地的情况下,无非是把一个统一的封建主,换成了一群散装的封建主。 击败统一的封建主,只需要一次决战或斩首,而如果把对手换成一群散装的封建主么…… 耶路撒冷自然的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土匪,但散装封建主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比萨拉丁还麻烦。 因为越是散装,就越要费更多的精力去对付。 对于盖里斯而言,其实敌人们越团结一致,就越方便被他斩首。 在这次会议上,盖里斯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与我们身处内陆的外约旦不同,提尔是海港三面环海。作为海港的提尔,能够轻易得到来自欧洲的援助。” “我们只需要付出少量的代价,解决提尔的这次燃眉之急。随着第三次十字军的兴起,提尔就可以作为桥头堡,源源不断的得到来自欧洲的援军。” “可以说只要有提尔的存在,那么萨拉丁便始终抽不出手,来对外约旦大举进犯。” 听完盖里斯的话,其他人也都点点头。 其实挺容易理解的,说白了就是战火烧在外约旦,会影响外约旦这边的发展。 而如果声东击西,在提尔那边制造动静,并且不断展露提尔的威胁,那么萨拉丁便不会想着南下。 就展露给外人的情况而言,外约旦是死地,是深陷重围之所在。 而卡拉克城又是坚城,就目前这个时代的攻城手段而言,除非是卡拉克城粮食耗尽,否则真不是一般人能攻下来的。 因而只要外约旦不过于挑衅萨拉丁,那么在对方眼里就始终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反倒是提尔海港,因为可以让十字军登陆的缘故,将牢牢吸引住萨拉丁的目光。 这是一次战略冒险,但盖里斯却觉得可以进行。 以目前外约旦这边的民兵力量而言,处理小股的敌人,应该不成问题。 “那我们该让谁去解围提尔呢?” 阿尔乔斯如此问道,但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约翰所绘制地图中,未曾标注的一个地方。 那里是他的家乡——塞浦路斯。 如果、盖里斯这些人,真的控制住了提尔,其实,那也意味着距离塞浦路斯仅一步之遥。 毕竟,从提尔乘船,想要抵达塞浦路斯,足够快的话其实仅需一昼夜。 盖里斯注意到了阿尔乔斯的目光,心知肚明对方想要什么。 在塞浦路斯,有着阿尔乔斯这个东正教神父的仇敌,也就是那位塞浦路斯皇帝。 一位微不足道的东正教神父,却与塞浦路斯皇帝结仇,这件事看似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如此。 事实上,不只是阿尔乔斯这位东正教神父,应该说整个塞浦路斯岛屿上的民众,都与那位塞浦路斯皇帝艾萨克有着血海深仇。 盖里斯直接坦言:“接下来解围提尔的行动,我会亲自带队,伊莎贝拉殿下也会随我一同前往。” “至于阿尔乔斯你,我们的军队需要一位随军神父。” 听到盖里斯的话后,阿尔乔斯站起了身,向盖里斯微微鞠躬行礼。 “这是我的荣幸。” …… 塞浦路斯,位于安纳托利亚以南,其岛屿最东端位于拉塔基亚正西方向至拉塔基亚港,只有110千米。 自古以来塞浦路斯就是东地中海地区的主要铜矿产地,在古典拉丁语里甚至将铜命名为:aes cyprium,意为塞浦路斯的金属。 与华夏地区不同,对于整个欧洲来说,其并不缺乏铜矿产量,故而虽然铜币很多时候会作为辅币,但却没有铜钱在中国历史上的那种地位,谈不上什么天然货币的说法。 不过哪怕如此,铜的金属性质,也使得其成为最容易利用的一种金属,在人类历史上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在公元前88年,当时的埃及国王托勒密十世,将埃及与塞浦路斯,作为遗产赠送给罗马,但罗马当时拒绝了这个遗嘱,直到公元前58年,才正式将之纳入共和国版图,并且并入西里西亚行省。 从这时开始塞浦路斯,正式进入了罗马体系。而从公元293年开始随着戴里克先的改革,塞浦路斯成为了东帝国的一部分,一直持续到艾萨克带着雇佣兵登陆为止。 在罗马统治时期,是塞浦路斯最为繁盛的时代,其岛上的各种产出:葡萄酒、石油、谷物、铜、其他矿产、木材、玻璃和造船等为其在贸易上带来了丰厚的资金。 而从罗马时期开始对道路交通的重视,也使得其整个岛被串联成一个整体,能够更高效的转运商品与原材料,使之有着发达的生产能力。 艾萨克作为科穆宁家族的一员,他在脱离了囚禁之后,就利用科穆宁家族替他凑集用于赎回他女儿的赎金,去雇佣了一批雇佣兵,并伪造了文书,以塞浦路斯总督的名义强行登岛。 在登岛之后,艾萨克在塞浦路斯岛上自称皇帝,他有着暴君的称号。 从加冕之日起,艾萨克就开始掠夺塞浦路斯,强奸妇女,玷污处女,对罪犯施加过于残酷的惩罚,甚至肆意惩处无罪之人。 阿尔乔斯曾是塞浦路斯教会的一名神父。 在一次弥撒中,皇帝的佣兵冲入他的教堂,抢劫信众,企图侵犯年轻女子。 阿尔乔斯走上前,恳求起士兵:“以天父的名义,我请求你们、哀求你们、命令你们!不要这样!” 但没用,这些士兵并非基督徒,神圣的教堂瞬间沦为暴力之地,少女的哭喊成为塞浦路斯的悲歌。 阿尔乔斯自己也遭受了毒打。 第二天,他还未起床,就接到命令让他滚去安条克。 也就有了他被突厥人俘虏,卖去大马士革这么一回事,最后辗转来到了外约旦。 当盖里斯提及他要去解围提尔后,阿尔乔斯也就意识到一件事。 从提尔到塞浦路斯最快仅一昼夜的航程,若是先知能够踏上那座岛屿。 那么塞浦路斯也就有救了,那座美丽、古老、富饶的岛屿将会迎来新生。 阿尔乔斯昔日所发下的誓言,也就能够实现了。 在被放逐去安条克的时候,阿尔乔斯就在想:怎么主的审判日,迟迟不来! 到那时,他阿尔乔斯,要用恶人的血来洗脚啊! 【他们的祸在未觉到荆火以前,愿狂怒烈风将他们全吹散!义人看见大仇已报时,必然喜乐,他要在恶人的血中洗自己的脚】 ——《诗篇》58:11 支援提尔的议案,成为了第二王国上层们的共识,盖里斯也一反常态的在这段时间里,主动参与进军事训练。 现如今,无论是巴利安带来的那几百军队,还是亚嫩郡的民兵或常备军,都一齐在接受着如何使用战车的训练。 可以说,当盖里斯点燃引信的时候,他就可以说一句: “大人,时代变了。” 是时候让骑士老爷们,提前两百三十年知道什么叫“胡斯恶魔”了。 以上诸图出自漫画《我妈是神罗皇帝》,作者为hex。 该漫画生动有趣的讲解了一些近代欧洲的历史,不收费是纯免费的。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6000字大章,二合一 (本章完) 183.第183章 人的贪欲,其实也是没有界限的(二合一章节) 第183章 人的贪欲,其实也是没有界限的(二合一章节) “目标!正北方石堆!” “距离!一百步!” “仰角!密位0-90!” “装药!7盎司!” “点火!放!” 伴随着一旁炮长的指令,盖里斯用缠绕着火绳的点火器,点燃了火炮引信。 在引信被点燃的同时,盖里斯转过身就是一个冲刺,眨眼间闪到了十米之外,然后才转过身看向火炮。 接着,不出所料,伴随着一声巨响,由马尔万所打造出来的桶炮炸膛了。 一时间硝烟气息弥漫,铁渣四溅。 也就是盖里斯人跑的快,眨眼间闪出了十米距离,方毫发无损。 有关早期火炮的炸膛问题,是近乎无解的。 而盖里斯又需要尽量保护自家炮兵的安全,因此关于火炮寿命以及最大装药量的问题,势必要去不断测试。 就目前来说,桶炮壁管厚度与炮口半径接近的情况下,装药量不应该超过炮弹质量的70%。 而刚刚盖里斯装药7盎司,其实已经达到了炮弹质量的80%了。 假设以5盎司栗色火药作为常规装药的话,那么这么1门该口径桶炮的使用寿命,应该在发射300次左右。 当然,考虑到桶炮一概都是铁匠敲打而成,他们之间的质量不可一概而论。 那些见证过火炮炸膛的预备炮兵们,一个个都有些忍不住的双腿打颤。 在真正的战场上,他们可没法和先知一样,点个火后闪个十米远。 不过好在,先知通过一次次以身犯险,成功帮助他们了解火炮,在什么情况下容易炸膛。 因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心中有底了。 这种火炮的装药不能超过6盎司,也不要低于4盎司,5盎司正正好。 既不会因为装药太多容易炸膛,也不会装药太少射不远。 但即便如此,炮兵们依旧向盖里斯提出了请求。 “【先知】能帮忙祝圣吗?我们觉得、还是要有圣神与圣人的庇护,才更放心一点。” 【敬仰在天诸圣,并请他们代祷,是许可而有益的事】 ——信理 对于炮兵们的请求,盖里斯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因而当新一批四门桶炮被锻造出来之后,在这苍茫天空之下,阿尔乔斯与盖里斯捧着圣水,已经等候多时了。 “主啊,祢以智慧建立世界,以公义统治万邦。” “我们今在祢面前谦卑祈祷,求祢降福这门火炮,愿它成为正义与保护的工具,而非伤害无辜者的利器。” “求祢赐予使用它的人力量与智慧,使他们的心怀公义,不因战争迷失,亦不因武力而骄傲。” “全能的主,求祢赐予我们力量,抵御一切邪恶与不公的势力,愿这火炮不被滥用于残暴或不义的战争中。” “耶稣基督,祢是和平之王,亦是公正之盾,愿这武器成为保护无辜者的壁垒,而非毁灭生命的工具。” “圣灵啊,求祢降临,愿祢的旨意成就,战斗的胜利终归于祢。” “因父及子圣神之名。” “阿们。” 盖里斯带着阿尔乔斯神父,当着众多炮兵的面,一边雄浑富有感染力的嗓音祈祷,一边拿着法器沾着圣水,将之洒向这些桶炮。 聆听着这低沉的祈祷,炮兵们也随之一同画起十字,与盖里斯一同赞美【万军之耶和华】、赞美【和平之王耶稣】…… 在内心祈求这些火炮能够百发百中、从不炸膛,祈求着耶和华、耶稣、圣神能够庇护着他们平安使用这些可怖武器。 从而使得他们能够藉由这些火炮,清洗世间的罪恶,宣扬【先知】的名。 ——给武器祝圣,让武器百发百中,绝不炸膛 ——给银行服务器祝圣,祈祷卢布别继续贬值 除去洒圣水外,盖里斯与阿尔乔斯,还参考着圣经中【圣膏油】的配方,改良出一种专门用于保护武器的【圣油】。 经由特殊的仪式,加上信众们的虔诚祈祷,这些【圣油】有着保护武器免遭锈蚀的效果。 当然,盖里斯还是具体讲解了一下【圣油】防锈的原理,无非便是圣油帮助铁制的武器隔绝了氧气,避免氧化之类。 然后炮兵们一致认为,【圣膏油】的诞生,是天主早已设计好的,除去用于缚礼外,便是要好生保养这些凶残的利器。 【你要从香料中取五百舍客勒的没药,二百舍客勒的肉桂,二百舍客勒的香膏,按圣所的舍利子所要求的分量,再加上一亨的橄榄油;】 【用这些材料配制傅礼用的圣油,像配制香膏的方法配制,作为傅礼用的圣油。】 ——《出埃及记》30:23-25 而为了更好的记录武器出厂、使用次数、保养方式、使用方式等条文,这些火炮的炮管和放炮的木箱中,都被敲了蜡印以及写有宣言和祷文的羊皮纸。 这些祷文内容,除去《圣咏集》第九一篇:[天主是义人的护佑]那首诗歌外,还有盖里斯写的一些祈祷词。 或者一些简短的、来自圣·斯大林的炮兵训令。 如:“火炮需要集中使用”之类 当然更为关键的是,在这些羊皮纸的背面,详细记录了该型火炮的生产日期、封存日期、已使用次数、装药极限、操作要领、适用炮弹类型等。 务求炮兵对操作武器了如指掌,借由圣神的力量安抚火炮、避免炸膛。 出厂要洒【圣水】祝圣,保养要用专门的【圣油】,炮箱里贴着【纯洁印记】。 这些新训练的炮兵,一个个心中有信仰,坚信自己走在正确道路上,时刻都与盖里斯和耶稣同在。 当然,不只是炮兵,在目前帕拉丁群体数量,有盈余的情况下。 盖里斯也开始着手解决军队的精神需求。 各地方议会组织的民兵群体暂且不提,在吸纳了卡拉克城部分军士,整编了巴利安麾下军队,再加上重新招募一批士兵后。 目前耶路撒冷王国军,扩编到了9个连的编制。 一开始只是一个连长的骑士乔治,如今光荣的升任耶路撒冷王国陆军元帅。 嗯、下辖9个连的陆军元帅乔治,同时他还在着手组建参谋部。 除去军事长官外,每个连还会被派遣一名帕拉丁担负神职。 平日里的主要职责在于组织士兵们祈祷,带领他们学习知识理论,了解盖里斯神学的基本教义。 同时连队帕拉丁还需要倾听士兵们的需求,将士兵们的意见向上反馈,排解他们的精神压力。 在战争时期,帕拉丁也有义务带领士兵们英勇作战、带头冲锋。 而在后续计划中准备实现的营团级军事单位中,也将要安排随军神父,以解决士兵们的宗教需求,包括不限于接受士兵的忏悔、举行各种圣事、对武器进行祝圣。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在耶路撒冷沦陷后几个月里,盖里斯他们已经听闻了越来越多的消息。 加沙也好、雅法也罢、又或者亚实基伦,乃至于巴利安的老家伊贝林堡,都接连沦陷。 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南部的港口城市,都已经沦为萨拉丁的控制范围。 接下来,萨拉丁势必要把目光再度投向提尔。 哪怕提尔三面环海,但在萨拉丁从埃及调集舰队之后,大军逼近、水陆夹击之下,可以说早晚也要沦陷! 解围提尔已经成了一件宜早不宜迟的事。 9个常备军连队,被盖里斯抽调了整整7个,算上一些其他人员,总兵力约为一千人规模。 另外两个连队则留在了外约旦,仍旧由陆军元帅乔治来指挥,主要是从难民群体中训练新兵,扩建常备军规模,为日后的对外作战储备军力。 嗯,现在陆军元帅乔治只剩下2个连可以指挥调动了。 在将阿梅代主教请来阿尔哈迪镇学校,接管过阿尔乔斯的执教任务后,阿尔乔斯被任命为军队的随军神父,并在主持了一次弥撒后。 全军开拔。 按照地图上的规划,这次的行军路线,为了避开沿途萨拉丁所控制的城镇,分明直线距离只有210千米,但行军路线却长达255千米。 在行军过程中,除去每天轮换一个连作为警备部队外,其他所有士兵的铁甲,都被折叠起来用马车或骆驼运输,从而减轻士兵负重,加快行军步伐。 从上午八点整出发,算上中午的大休息,以及每小时一次的小休息,当时间来到下午六点时。 第一日行军距离超过30千米,在一处丘陵的背风处扎营。 当完成一系列的检查工作并吃过饭后,盖里斯、伊莎贝拉还有巴利安几人围绕着一个火堆烤起了火。 现在已经12月了,哪怕是黎凡特地区,夜间气温也开始接近7摄氏度。 为此,士兵们也好又或者盖里斯他们,身上都披着厚实的衣。 而如武装衣、甲之类的,更是直接随身穿着。 在这么一个处境下,虽然众人是在烤着火。 伊莎贝拉依旧缩进了盖里斯怀中,借着盖里斯的体温、借着盖里斯身上的大衣保暖。 她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反倒是与盖里斯贴的紧紧,头发与盖里斯的脖子磨蹭着。因为经常用香皂洗澡的缘故,伊莎贝拉身上的气味并不算难以忍受。 反倒是这种过于亲密的姿态,让盖里斯有些不适应。 一旁的巴利安还有阿尔乔斯他们,看着盖里斯这种束手无策的表情,一个个接连露出笑意。 唯有与伊莎贝拉这样亲密相处的时候,盖里斯才更像一个与他外表年龄相符的年轻人。 但在其他时候,盖里斯的沉稳、以及所展露出的人格魅力,都往往让人忽视他的年龄。 在这么一个静谧的气氛中,巴利安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盖里斯,你一直都在说天国即将来临,那么你能再详细说一下吗?天国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着巴利安的话,抱着伊莎贝拉的盖里斯,沉吟了片刻,没有再去复述原道醒世训。 最初的时候他一再强调原道醒世训,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想象的东西也就那样了,作为一个口号,作为一个号召。 也就是“天国人人不受私,处处平均”已经足够了。 现如今,一个有类似穆圣乌玛公社的体制已经成型,数万人跟随着自己的脚步。 他势必要去更加确切的,描述那个即将到来的天国,唯有形象的讲述、唯有指出前进的方向与道路。 那么如巴利安这样的追随者,才能更加明确的为之奋斗,而不是陷入纯粹的为了战斗而战斗中。 【人们会忘记战斗的目的是和平,会忘记穿上军装是为了卸下军装,拿起武器是为了放下武器。】 【最后,战斗会成为战士的宿命,因为胜负难分,人们除了继续战斗别无选择。】 为此,盖里斯开始了自己的描述。 “终于一天,我们的国度,将只需要一个农民就能养活另外九个人。” “终于一天,我们的国度,将只需要一个矿工就能带来百人所需的矿藏。” “织布的一天能织出十件衣服,酿酒的一年能酿造数百桶啤酒。” “到那个时候,医生会比现在多百倍,神奇的药物数之不尽。” “到那个时候,我们在完成了必要的物质生产劳动之后,都能够享有自由,人类将会成为自己的主宰。” “我们也将从必然的王国走向自由的王国。” 盖里斯的话,实际上是在向巴利安、阿尔乔斯又或者伊莎贝拉他们,描绘一个生产力极度发达的社会。 想要走到那一步,将会是无尽漫长的道路,即便生产技术、生产力水准足够了,也要面对种种困难。 但盖里斯需要告诉他们有成功的可能。 就如后世的一个思考一样: 如果大多数人认为当下社会天然合理,无需改变。 那就不会有实现天国降临的可能性。 因而需要将人们争取、吸引到天国即将到来的这边来。 但是,天国毕竟还不存在,因而需要说明天国是值得人们为之奋斗的。 光说天国是历史的必然终点是没有用的。 总要有人去做这个事情。 盖里斯的神学、教导,太平教团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世人,天国是值得人们为之奋斗的,天主也是希望来到人世与世人同行的。 巴利安在听了盖里斯的话后,流露出思考的神色:“你说一个农民就能养活另外九个人?这怎么可能啊!” 盖里斯笑了,他不担心巴利安去质疑,他反而害怕巴利安无脑服从追随。 “火药,你应该知道吧,其中所用的硝石,其实就是一种肥料,比之粪便好用许多。” “等我们能够制造无穷无尽的肥料时,粮食的产出就会增加。” “而我们也将培育出更加高产的作物,因为天主的智慧就蕴含在其中。” 盖里斯在这一天夜里,同身旁的这些人讲了很多,他将自己所知的农业知识一简略聊了出来。 在后续的过程中,盖里斯还提及了蒸汽机。 “我们生活中,水是可以通过加热,从而变成气态的。而在转为气态的这个过程中,水的体积会被膨胀,如果你拿盖子盖住水壶,那么膨胀起来的气态水,就能顶起盖子。” “就如同火药点着了之后,膨胀为气体,能够将炮弹推打出去,水膨胀成水蒸气后,也有力量来推动机械。” 阿尔乔斯有些皱眉,他仿佛抓到了一丝灵感,但又不是很确信,水被加热能成为气、气态的水会膨胀、然后顶起盖子? “在我们眼下所处的气压环境里,由水加热生成的气体,会膨胀大约一千两百倍。” 盖里斯又补充了一句。 “一千两百倍?!” 阿尔乔斯刹那间,抓住了那点灵感,然后他又意识到一些东西然后说道: “《机械学与光学》里的汽转球?!” 一旁的巴利安也反应过来,作为娶了东罗马的“公主”的文化人,他收藏阅读过很多的古希腊的典籍。 阿尔乔斯这个希腊人神父,再加上巴利安这个娶了希腊“公主”的家伙,都看过一本书。 那本书是希罗所著而在那本书,就提到过汽转球这么一个玩意。 汽转球主要是由一个空心的球,和一个装有水的密闭锅,以两个空心管子连接在一起,在锅底加热生成水蒸气,水蒸气然后由管子进入到球中,最后水蒸气会由球体的两旁喷出并使得球体转动。 巴利安还知道,希腊人就曾依照这种机械原理,制造出过会自己旋转的神像。 如果水蒸气能推动球或者神像转动,那么自然就能推动其它东西转动,而如果这里面的利用效率足够高,自然就可以推动自己。 而如果能够提高汽转球的效率,那么意味着可以用蒸汽的力量去推动其他机械? 比如说城门?或者说拿去推动磨盘? 抓住一丝灵感的巴利安与阿尔乔斯他们,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该如何利用天主的智慧,创造一台不用人力、畜力推动事物做功的机械。 盖里斯自然津津乐道,他还将伊莎贝拉推出自己怀里,转而拿树枝,在地上画起了简单的草图。 介绍起相较高压蒸汽机而言,更加简单、生产起来更容易、也更安全的纽可门蒸汽机。 “水不只是可以膨胀变成水蒸气,它们一样可以收缩还原成液态,在这个过程里,将会制造局部的真空,自然界憎恶真空,又会迫使这台机器做工……” 盖里斯说的很多词,巴利安还有阿尔乔斯都难以理解。 但托古希腊那群哲人的福,这两个人又都和希腊文化沾亲带故,不是那种极端无知的法兰克人,因而费精力回忆联想后,还是能弄懂的。 那些古希腊的原子论者认为宇宙由原子和真空组成,而亚里士多德与原子论者相对,断言真空不存在。 但不管亚里士多德怎么反对真空,至少关于真空的概念是流传了下来的。 纽可门蒸汽机作为一种早期真空蒸汽机,将蒸汽引入气缸后阀门会自动关闭。 冷水被撒入汽缸对蒸汽进行降温使之凝结,制造出一个局部的真空环境,从而迫使大气压对活塞进行做工。 “这种蒸汽机的效率有限,但它们很安全,因为其物质上的形变都是向内收缩,而不是向外爆炸。” “我们可以用它去提水,也可以用它去转动磨盘,或干其他事,但总的来说不会很好用,甚至于你会想砸了它。” “但这个机器,只要有水、有木料燃烧并且没有坏掉,就能一直、一直的运转。” 盖里斯画了一个饼。 这个饼是天国的饼。 无论纽可门负压蒸汽机,是多么的难用、是多么的废物、但它向火堆旁的人,展露了一个未来。 在那个未来,人可以不用和现在一样艰辛的工作。 因为有机械能够帮忙,就能分担相当多的体力劳动。 而既然有这么一种机械、那么自然就能用于其他方向,而且盖里斯还顺便提了几个改进的思路。 可以说,天主的智慧,已经启迪世人了…… 【上主的造化确实伟大,凡喜爱祂的必须究察。】 ——《圣咏集》111:2 “吾父设立天地,是为了让我们安居乐业的,祂所设下的宴席,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享用的。” “但愚昧和罪蒙蔽了我们,使得我们竟无法洞悉祂的深意,以至于我们中的少数人,竟为了一己私利,而将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 “靠着吃同胞的血与肉,好使得他们满身荣华、富贵逼人……” 在这个火噼啪作响的夜里,巴利安与阿尔乔斯他们,见到了又一种神迹。 这种神迹不是五饼二鱼,不是一步十尺,也不是什么杀人于无形。 而是改变世界的神迹,是上主将他的智慧,给予自己的孩子,由着盖里斯将之带到地上宣扬出去。 是要让穷人们在现世里不再饥饿…… “但,记住,人的贪欲,其实也是没有界限的……” 在这个时候,盖里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有些害怕、或者说感到了可惜。 还是二合一的一章6000字 (本章完) 184.第184章 从此 正教振兴有望!(二合一) 第184章 从此 正教振兴有望!(二合一) 加沙被攻陷了。 这座自1149年被修筑的城堡,在完工后被赐予给圣殿骑士团。 而在一个月前,这座城堡被萨拉丁所攻陷。 至此,耶路撒冷王国海岸线上的所有港口城市,都已被攻陷。 在这一个月中,萨拉丁举办了各种宗教庆典,举办各种宴会安抚修整麾下的军队,以感谢真主对自己的眷顾。 在那些喧嚣褪去后,萨拉丁再度摊开了地图,现如今在耶路撒冷王国,法兰克人的据点已经不足十个了。 目前尚且能让萨拉丁本人入眼的,就只有卡拉克、蒙特利尔还有提尔这三处。 “穆扎法尔,你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什么地方?” 一旁的穆扎法尔毫不犹豫,指向了提尔港口。 “说说你的理由。” 穆扎法尔点了点头,直言道:“卡拉克、蒙特利尔,虽然都是外约旦领地的核心,地势险峻。” “前些日子阿迪尔大人带着四千人去围攻,最终战败被破围,也证明那边是块难啃的骨头。” “可以说,投入太多精力得不偿失。” 听着穆扎法尔的话,萨拉丁要点点头,这两座城堡的地势险峻,他自己也清楚是真没什么办法去强攻。 “这样的话,外约旦那边,只能暂且搁置。” “提尔那边作为海港,三面环海只有一处地峡能作为陆地攻击的方向,难以展开大军,虽然同样易守难攻。” “但考虑到可以预期的第三次十字军威胁,这可就比外约旦的那两处城堡致命的多。” 若是没有提尔,那么便意味着,来自欧洲的十字军只能从的黎波里登陆,为了抵达至耶路撒冷至少要多行军130千米。 而如果,萨拉丁顺着海岸再攻下的黎波里城,却就意味着那些欧洲十字军,只能从安条克登陆集结。若想抵达耶路撒冷,则要比提尔登陆至少多行军380千米。 萨拉丁没有过于精细的地图,但也能判断出这其中的差距。 拿下提尔,便意味着来自欧洲的十字军,多走五天的陆路。 而若是再拿下的黎波里,则意味着十字军要多走大概十五天的陆路。 这几百千米的距离,将会给那些远道而来的十字军,带去各种麻烦。 就比如说:补给、地形、异族、水土不服、大量的堡垒…… 经过耶路撒冷围城之战后,萨拉丁愈发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其实不适合临场指挥。 因而他选择,要在战斗爆发之前,就以阳谋大势,统合天时地利人和,占据不败之地。 关于提尔,在攻破耶路撒冷城后,萨拉丁便分出大约三千人规模的部队,去堵住地峡,监视城里的守军,并且以长期较低力度的攻城,试探其中的虚实。 如今,王国南部攻势已经结束,大军也都修整完毕。 可以是时候对提尔发起总攻了。 并且这一次的进攻,萨拉丁还派遣信使通知阿迪尔,让自己的那位弟弟调动亚历山大港口里的海军。 这一次,萨拉丁将会在阿卡城集中自己的主力军队,对提尔发起一次海陆夹击。 不过,有个消息让萨拉丁挺莫名的。 这几天有消息,从加利利海那边传来,自己的一支军队被来路不明的敌军击溃。 那些敌军所使用的武器,喷吐出了火焰,犹如雷鸣,或者说龙吼,带来了天威。 “龙?” “真的存在这种生物吗?” 萨拉丁想到了波斯诗人菲尔多西的长诗,也就是《列王纪》里的那些屠龙者。 一时半会间,萨拉丁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有可能是那些溃兵的推脱之言。 …… 约旦河是巴勒斯坦的母亲河,便如雷纳德一般,盖里斯他们同样选择沿着约旦河向北行军。 因为这能轻松补给到大量的水,也能从路过的村庄中采购到足够的食物。 但就这一路行来的情况而言,已经有相当多的村庄毁于战火了。 或者、经历过劫掠。 巴勒斯坦这片土地,现如今满目疮痍…… 可以说萨拉丁的穆斯林大军,并没有对他的同宗兄弟们手下留情。 而在这条行军路线的必经之路上,有着一座特殊的山峰。 塔博尔山的形状很特别,几乎像个半球体。 其从相当平坦的周围突然升起,达到海拔575米的高度,然后又从450米的落差俯瞰下方平原上的小镇。 这么一座平地凸起的山峰,占据了极其险要的位置,它是加利利南北路线与耶斯列谷东西公路交汇处。 从耶斯列谷向北通往大马士革的马里斯大道就从这里经过。 【这是上主以色列的天主的命令:你要从纳斐塔里和则步隆子孙中,率领一万人向塔博尔山进发。】 关于此处要害的争夺,在历史上屡有发生,可谓兵家必争之地。 然而,塔博尔山并非是单纯的征战要害,其在基督教的神话中,占据了显著的地位。 按照《圣经》中的记载。 天兄耶稣,曾经在这里显露过自己的圣容。 那时,耶稣带着三位使徒登上了这座山,在他们面前变了形象,衣服放光,极其洁白。 又有摩西与厄里亚两位先知显露出来,向耶稣还有那三位使徒谈论天兄的命运。 甚至于天空中有云彩遮蔽了这些人,又有声音从天上说:【这是我的儿子,我所拣选的,你们要听从祂!】 在这一事件中,有关天兄的命运与未来也被揭示——他的苦难乃是父的旨意,死亡已成定局。 由于此地的特殊性,早在罗马帝国时期,这里就已经成为基督徒的朝圣地。 8世纪的时候,此山上有着四座教堂和一座修道院。 等到12世纪时,耶路撒冷王国控制此地,本笃会的修士,在那些教堂修道院的基础上,修建了自己的修道院。 由于地形的缘故,这座圣玛柯维娅修道院被修筑的极为坚固,显得易守难攻。 事实上,在撒拉逊人看来,这么一个修道院,同城堡其实没啥区别。 这些修道院里的人,占据着地形优势,已经多次打退了撒拉逊人的进攻。 以至于恼羞成怒的撒拉逊人,确切说是突厥人,在塔博尔山的北面,集结了上千人的士兵,就为了拿下此地。 本笃会修士米什卡,看着山脚下那些正在集结的小黑点,心知肚明他们这座修道院快要坚持不住了。 双方之间的数量差距,确实太大了。 “全能的天主,至尊的创造者。” “在这耶稣基督显露圣荣的圣地,我恳求您垂怜。” “主啊,您曾在这山上显现,向您的信徒传递希望与光明。如今,我在此向您呼求,求您重申您的圣约。” “因父及子圣神之名。” “阿门。” 米什卡向天父发出了呼求,然而他亦心知肚明,现如今的王国中,已经没有军队能够替他们解围了。 死亡的影子,已经向他们扑来。 在这摇摇晃晃之际,他身旁的另外一名修士,给出了一个建议: “我听说那些异教徒,应该是不会杀改信之人的。” “米什卡,要不然我们假意改信,它日悔过?” …… 与当初雷纳德的军队一样,盖里斯他们的部队,同样面临着一个困境,也就是约旦河谷同周围土地的高低落差。 这些层起彼伏的多样地形,替行军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但好处在于这样的地形,也掩护了大部队行军。 在艰难走完一段上坡,塔博尔山南方约7公里的位置后,盖里斯便意识到了塔博尔山的地形优越性。 同巴利安他们简单交流后,军队的指挥权由巴利安接过。 盖里斯则带着几名帕拉丁,打算前往周边的村庄探听一下情况。 翻过一道山梁,盖里斯与身后的几名帕拉丁随从,便见到农田与村庄。 由于盖里斯几人数量较少,且在接近村庄之前,便都下马的了的缘故。 村里的村民们虽然都很警戒,但至少没表露出清晰的敌意。 在尝试用撒拉逊语交流后,盖里斯惊奇的发现这些当地人,说的居然是希腊语,而且全都是基督徒。 盖里斯二话不说当着这些农民的面,将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自上而下、从右至左画起了十字。 拇指、食指和中指象征圣父、圣子和圣灵,盖里斯画十字的方法也是典型的东正教的方式。 画完之后,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属十字架,轻吻了一下,道了一声“阿门”。 以此向这些东正教村民们,展露自己的宗教信仰。 “弟兄们啊,我们是来此圣山的虔诚朝圣者,请问你们能否给予我等这些饥渴的旅人一口吃的呢?” 如此说着,盖里斯主动向前走上几步,握住那个看起来地位最高的老者之手,将自己的金属十字架塞了过去。 无论是村民们也好,又或者盖里斯身后的那几名帕拉丁,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实在是盖里斯这个自来熟的本事,太过高效了些。 该与人和气的时候,盖里斯那是真一点架子都没,三言两语就能融入进人民群众中去。 便是亚历山德罗斯·阿尔普·卡里斯,这位曾经的希腊人突厥人混血奴隶,都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 时至今日,每当他回想起与盖里斯初见时的景象,内心中依旧悸动不已。那是一根蜡烛亲自点亮了自己,在盖里斯的身后,犹如细线的小镇,接连亮起灯火。 长夜漫漫,野兽横行,盖里斯将迎风执炬,逆潮而上。 这人如港湾一般,吸引着大海上航行的船只,便是他亚历山德罗斯,也会去找寻能够安家的所在。 然后呢,盖里斯很多时候,表现的其实都不那么符合他【先知】的身份,反倒是与老农们亲密无间。 至于这些希腊人农民,虽然怀疑眼前的这些异乡人是不是异端,但仔细看过那个十字架后,便没什么怀疑的了。 那是标准的东正十字,精美且华丽。 当然,这些希腊人农民所不晓得的一点在于,盖里身上其实是带了好几份规格不同的十字架。 务求见到任何基督徒的时候,都能融入其中。 “兄弟,非常感谢你们的关顾!”如此说着,这位老者也自顾自画了一个十字,道了声“阿门”。 在盖里斯几人又向其他人送出一点小礼品后,他们从村民那里了解到这个村庄的来历。 耶路撒冷王国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 这个多民族、多宗教,并不说除了法兰克人就是撒拉逊人。 事实上这片土地,越往北方走,信仰东正教的基督徒,就会愈发变多,甚至于还有一些本土犹太人,以及撒玛利亚人。 这些东正教徒中,又有相当多都是希腊人。 正是这些希腊人与撒拉逊人之间杂居,方才诞生了大量如亚历山德罗斯这样的混血儿。 不过,虽然这些人信东正教也是基督徒,但就社会地位而言,依旧是明确清晰的二等公民,是社会中的边缘群体。 盖里斯所来到的这个村庄,在阿拉伯大征服时代之前,便已经存在,然后残留至今。 虽然盖里斯觉得对方有些吹牛,但暂且这么认同也无所谓。 在提及当下耶路撒冷王国的战争时,这些希腊人老农,则表现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原先塔博尔山上是有东正教教堂的、而法兰克人一来,塔博尔山上的教堂,就改姓为天主了。 而他们这个东正教村庄,还要去给山上的那个修道院去交租! 属实欺人太甚。 不过他们也有担忧:“谁知道那些突厥人土匪,会干出什么样的畜生事呢?” 如今,黎凡特地区,再也没有一个真正信奉东正教的国家。 昔日统治过东地中海沿岸的东帝国,已经日暮西山了,他们这些人是被遗弃在外的人。 【我们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因为掳掠我们的要求我们在那里面唱歌;强逼我们的要我们欢唱,说:“给我们唱一首锡安歌!”】 【“我们怎能唱耶和华的歌,在外邦的地上?“】 【“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 ——《诗篇》137:1-6 与被虏掠因而离开巴勒斯坦的犹太人相比,他们这些希腊人,从未离开过自己故土,却早早就成了外邦人国土上的过客。 撒拉逊人来时,他们要去缴纳吉兹亚税。 而法兰克人来后,他们还要去缴纳吉兹亚税。 属实抽象了点…… 按照这位老农的吐槽就是: “这十字军没来我们要交吉兹亚税,这十字军来了我们还要交吉兹亚税,这不等于白来了嘛!” 吉兹亚税(jizya)是一种在伊斯兰国家向非穆斯林人民实施的人头税。 征税对象是有体力当兵及有财力缴税的成年男子,不包括奴隶。 吉兹亚税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兰经》第9章29节,其中提到对于不信仰伊斯兰教的非穆斯林居民,可以通过交纳吉兹亚税来避免被战斗。 这种税收政策,并没有迫使希腊等民族改信伊斯兰教。相反,保持希腊人的东正信仰反而能增加伊斯兰领主的财政收入。 对此,作为征服了巴勒斯坦的十字军王国,法兰克人从善如流。 宣教?宣什么教! 收异教徒税这才是香啊! 盖里斯安排了一个帕拉丁回去通知情况,自己则与亚历山德罗斯等有着希腊血统、或者说就是希腊人的帕拉丁,留在了这个村庄。 当天傍晚,他们几人,受到了来自中世纪淳朴农民们的“丰盛招待”。 …… 亚历山德罗斯艰难的从稻草堆里爬起来,醉宿后的头疼困扰着他。 作为一个少年,他从未如此饮酒过。 反倒是一旁的先知,和那些农民们打成一片,表演了个千杯不醉。 一想起先知的豪爽,亚历山德罗斯就有些感觉怪怪的。 正当亚历山德罗斯出门放水的时候,他突兀间感觉有人在高呼:“安拉胡克巴!” 待他回首望去,这座村庄火光冲天。 有些记忆在脑海里翻滚,有些冲动按耐不住,过往的那一幕幕再度闪现于眼前。 两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火焰亦如吞噬大地的恶魔,向着亚历山德罗斯发出的狞笑。 曾几何时,他见过这个场景,那时……他还年幼。 “亚历山德罗斯,你的名字是保护者,长大后要记得守住村子啊!” 哪还有村子? 那不已经被烧成灰了吗? 男人们嚎叫着拿起草叉与木棍,冲向那些骑马而来的异教徒,婴孩的哭泣与妇孺们的尖叫,贯穿在这烈焰之中。 亚历山德罗斯幻痛了起来,他仿佛再度回到了过去,自己依旧是那么的无助且茫然。 一名骑着马的突厥人,注意到了亚历山德罗斯。 那突厥人先是一个侧身横刀,借由马力,便叫一位躲避不及的农夫头颅飞起。 几个小时前,亚历山德罗斯还与此人在桌上喝着椰枣酒,拿着相熟的希腊语侃大山,眼下却就是生死两相隔。 紧接着,那骑马的突厥人再度冲向了亚历山德罗斯。 而这少年,双手空空,手无寸铁,呆愣在了原地。 马蹄的每一次踏向地面,都是死神在敲着急促铜钟。 那声音愈发加快,亚历山德罗斯便愈近。 然后那突厥人与亚历山德罗斯擦肩而过。 突厥人的脑袋滚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耳光,亚历山德罗斯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这才惊醒过来。 盖里斯站在自己身前,不知何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一把突厥人的弯刀,身上沾满了血。 “给我回去着甲,拿起武器!” “是!” 惊醒过来的亚历山德罗斯大声喊道。 【主啊!你点亮了我的灯!】 【我的神照明了我的黑暗。】 【藉着你我冲入敌军!】 【靠着我的神,我跳过墙垣。】 【他救我脱离我的仇敌,又救我脱离了强暴的人。】 【主啊,因此我要在外邦中称谢你,歌颂你的名。】 ——《诗篇》第18篇节选 亚历山德罗斯,以最快的速度冲击房间,他没有空去穿戴好所有盔甲,仅仅是在武装衣外面随意披上肩甲,就重新拿着自己的长剑再度冲了出来。 与他一同而行的是另外两名帕拉丁。 他们人生手中并无对骑兵的长矛,但却依旧义无反顾结成了阵势。 一名帕拉丁与平民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什么呢? 从来都不在于是否握有武器,而是一颗时刻都准备都战斗,为了履行誓言而牺牲的心。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盖里斯冲在所有人的前面。 他们这些帕拉丁,又怎么可能不去追随呢? 烈火熊熊燃烧着村庄,黑夜中野兽般的啸叫和尖锐的裂帛声交织, 夜色如墨,只有那跳动的火焰为黑暗增添了一丝诡异的光彩。 然而,在这群魔乱舞中,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闪烁着。 每一次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啸叫声,一道道鲜血如泉涌出,铺洒在土地上,渗入大地的每一个裂缝。。 那些突厥人、那些战马……他们在直面盖里斯的时候,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如同风中飘摇的落叶,弱小而可憎。 在这场恐怖的对峙中,突厥人的信仰和勇气如同纸糊的城墙,被盖里斯无情地击碎。 曾经自以为的安拉庇护,此刻也变得虚无缥缈,不再眷顾这群战斗的勇士。 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惊恐与绝望,只有逃跑,才能拥有一丝苟活的机会。 然而,在这个火光妖艳的夜晚,这些袭击者们亲手点燃的烈焰,反倒成了他们的镜子,将他们不堪的身影尽数映照出来。 每张恐惧的面庞,每双挣扎的手,都在火光中扭曲,形成一幅幅凄惨的画面。 “盖里斯!盖里斯!” 见证过盖里斯出手的农夫们,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这到底是则呢么回事,他们只是不断高喊着盖里斯! 这是上帝的眷顾,此乃天使的临凡,必是要让异教徒之血泼洒大地的活圣人! 从此、正教振兴有望! 而亚历山德罗斯他们也在清剿着残敌。 依旧是二合一章节 (本章完) 185.第185章 我只要塔博尔山!(二合一) 第185章 我只要塔博尔山!(二合一) 火被灭了,十几名突厥人的袭击,对这个东正教村庄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 在这周围农民发出痛呼的呻吟与悲泣中,盖里斯来到了三个突厥人身前。 巴勒斯坦的雨季到了,夜空里时常有乌云遮挡月光。 这些突厥人不太看得清盖里斯的面庞,但那双宛若发出荧光的眸子,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就在刚刚、就在刚刚! 而这个男人亦如神魔一般,出现在这个村庄的各个角落,当他出剑的时刻,人也好马也罢……被轻易撕碎。 他们是被村民们拿棍子,从马上捅下来的,因而活了下来。 在吞咽一口口水后,这些突厥人听到这个男人身旁的一位少年,用突厥语发问:“你们是什么部族的?从哪里来?” 一个突厥人,张口说了什么,神色很是慌张,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意味。 盖里斯看向了亚历山德罗斯,少年回答道:“他说的是‘魔鬼’!” 眉头皱了一下,盖里斯随即切开了那个突厥人的颈部动脉,血喷溅到一旁另外一个突厥人脸上。 或许是被热血洗脸的缘故,那个突厥人就老实了许多,至少听得懂人话,也能说出人话。 亚历山德罗斯将突厥语翻译了一遍,盖里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塔博尔山北边,有着一支两千人规模的突厥人部队,正在准备进攻山上的圣玛柯维娅修道院?” “然后他们这伙人,其实是斥候部队中的一批,趁着夜色过来给自己赚些外快?” “是的。” 在盖里斯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巴勒斯坦的粗略地图。 就目前来说,塔博尔山位于雅法领地,加利利海西南方,距离阿卡仅仅只有步兵行军的两天路程。 如果在这里爆发战斗的话,应该能够更容易的吸引萨拉丁的注意力。 “塔尔洛斯,你现在立刻马上前往营地,通知巴利安他们情况。” “亚历山德罗斯、席勒,你们俩和我走一趟,今天夜里我们有的忙了。” “是!” 两名帕拉丁异口同声答道。 至于这两个留下来的活口,被盖里斯交给了这个村庄的幸存者。 …… 夜里,盖里斯带着亚历山德罗斯还有席勒,穿行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 按照俘虏的交代,这附近有一个临时的营地,是他们斥候们的集结地。 对于盖里斯来说,如果他想给山北面的敌军一个惊喜,势必要去剪除对方的斥候部队。 将对方变成聋子、瞎子。 盖里斯他们三个没有骑马,甚至没有披挂锁子甲,而是就穿着武装衣,在这山与山之间的谷地里行进。 在靠近树林时,盖里斯凭借着前世的经验,教导了亚历山德罗斯还有席勒如何潜行。 抬高跨步的腿,落下时轻放,重心始终保持在着地的那条腿上。 必要时半跪在地上压低重心,多拿一只手来拨开地面上如树枝之类的杂碎,避免发出声响,顺便分担人体重量。 虽然说这各种操作多浪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但这是值得的。 一个被点亮了营火的营地,就在视线中不远处。 而在盖里斯他们来到此地的时候,没有任何敌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借助一点有关感光细胞分布特性的技巧,得到更加清晰明显的夜间视觉,并非什么困难的事。 这么一个营地里,有着约莫七八号人,并没有栅栏围墙之类。 看得出,也确实仅仅是一个斥候们临时过夜的地方。 还有些帐篷没人躺进去,算算空位,大致上就相当于那些夜袭希腊人村庄的突厥人数量。 在营地火堆附近,除去两个突厥人外,还有十二个奴隶,被捆在了那里。 看得出,这些奴隶,就是这伙突厥人的收获之一。 亚历山德罗斯深呼吸一口气,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曾经历过这么一幕。 盖里斯拍了拍他的肩,指向了一顶帐篷,在那里面还往外冒着一点微弱的灯光。 亚历山德罗斯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清楚情况,而后各自分配好作战任务,向这处营地准备发动袭击。 时有乌云盖着月光,使得大地上一片漆黑。 阿尔普盯着劈啪作响的火堆,默默守着夜再的一旁是阿尔斯兰,还有12个杂种。 突厥人、或者说突厥系民族,在这个时代遍布欧亚大陆桥。 东联三秦之地,西至小亚细亚。 作为一个有着浓厚游牧色彩的民族,突厥人有着使用奴隶的传统。 对奴隶的需求,迫使着像他阿尔普这样的战士,一次又一次的出击。 至于奴隶制的善恶? 如阿尔普这样的战士,未曾考虑过。 因为这就是他们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罢了。 弱肉强食。 阿尔普注意到了什么声音,他急忙站起身,看向了声音来的方向。 那是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 “谁!” 在大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阿尔普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凉,紧接着似乎没了对四肢的感受。 再然后一股失重感涌现,思绪开始断断续续,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已经从头上掉了下去。 这样一次袭击,对于盖里斯而言轻轻松松。 而那两名帕拉丁随从也挡住了去路,制止了那些想要骑马逃跑之人的举动。 他们没有放跑一个。 当晨曦再度洒满人间的时候,巴利安见到了倚靠在树干上的盖里斯。 劳累了半宿的盖里斯,现如今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巴利安的脚步后,盖里斯缓缓睁开眼:“我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拿下塔博尔山。” 盖里斯将军队的指挥权,全权授予了巴利安,现在的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会。 …… 秋去冬来,巴勒斯坦的冬季,其实并不适合作战。 因为连绵不断的雨水,就浇灭一切好战者的热情。 食物的匮乏,也会影响士兵们的作战积极性。 不过、好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有着数之不尽的村庄。 那都是一处处现成的补给点,依托着从附近村庄收集的粮食,数以千计的士兵,肆意纵横在这片土地上。 而且安拉保佑,最近这些天,虽然头顶上一直有乌云,却始终不曾降下雨水。 然而巴图尔这个突厥人埃米尔,还没睡到自然醒,就被自家的亲卫给匆忙摇醒。 “不好了大人!就在南边,就在南边!几百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敌人的营地!” 原本还想呵斥一下亲卫不懂规矩,可这有关敌人营地的消息一出,巴图尔顿时惊醒。 随意披着件外套,就冲出帐篷,来到自家营地的高处,顺着亲卫所指的方向,朝南边望去。 就在那边,不到400步的上,正有着二三十辆马车,依托着山势,摆出了一个弧形的车阵。 此外,还有着一些士兵,从车阵中走了出来,像是打算在车阵前再挖道壕沟。 “不是、这!该死!那些斥候是瞎了吗!敌人近到这个位置,都没人来通报!” “废物!” “杂种!” “屎!” 巴图尔骂骂咧咧的起来,这一睁开眼就给自己来了个大惊喜。 妈耶!不到400步?!这年头的长弓,都能射到150步左右,可以说这都近到了三矢之地了。 不过,让巴图尔比较放心的一点在于,对方的那个车阵规模并不算大。 预计也就是不到一千号人的样子,自己麾下士兵两倍于敌军,可以说优势在他。 只要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中世纪长弓的极限射程,通常来说不会超过200步。 阿拉伯人制造的重力抛石机也就是所谓的回回炮,其射程极限也不会超过300步。 可以说在中世纪这个年头,除了某些死命堆床弩拉力的家伙外,不会有任何一种投射武器,能在400步距离上造成有效杀伤。 因此巴图尔虽然又惊又怒,但还没被吓得太过离谱,能够从容组织军队。 他麾下有二分之一的士兵,都是突厥轻骑兵,另外一半则是步兵。 按照巴图尔的经验来说,这种车垒虽然攻克起来很麻烦。 但只要不急于求成,车垒内的士兵,其实很缺乏对外反击的能力。 在两倍于敌军的状况下,依靠着优势的箭雨,这种车垒的表现不能说没用,但只能讲是延缓死亡。 毕竟2000打1000,他们这边又都是游牧轻骑兵,是时候让对面那些法兰克人,见证一下什么叫“箭如雨下”! 数百突厥轻骑兵,呼啸而出。 与此同时,近千的步兵,也组成阵线,在巴图尔的指令下,缓缓推进。 然后,在巴图尔听不到的位置,有着他听不懂的话,正在被人大声喊着。 “装药!5盎司!” “目标!东北方骑兵集群!” “距离!一百步!” “仰角!密位1-50!”关于火炮的使用,或者说关于武器的使用。对于盖里斯来说,无论前世今生,其实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过于繁琐的21世纪炮兵口令,盖里斯自己也觉得没太大必要。 但后世炮兵的某些概念,放在这个时代也依旧非常有效。 明确清晰的炮长口令,有助于炮兵们高效精准的操弄火炮。 不同距离适用不同的密位角,有助于炮弹能够精准落地,不至于从人头上飞过去、或者提前落在地上。 至于所谓的密位角,其实也就是角度的另外一种计算方式。 在军事学中,圆的360分之1,也就是1度角,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根本不足以精准调控。 一个1度角的锐角三角形,在1底边长1000米的距离上,宽将会达到17.45米,而在500的距离上,也有8.73米的宽。 十几米、几十米、几百米的误差范围,对于后世炮兵而言,是极其可怕的。 因此,如果直接使用度数下达指令的话,不加小数点,误差会非常大,加了小数点,又会使得口令变得繁琐。 采用十分之一度,或者百分之一度,也面临类似的问题,要么太大,要么太小。 因此,在军事学上,各国都采取了密位制。 英、美确定以周角的1/6400为1密位,也就是将圆的360度,切成了6400份。 以苏联为代表的东方阵营,包括中国在内,则确定周角的1/6000为1密位,也就是将圆的360度,切成了6000份,也意味着1密位等于0.06度 密位的写法是在百位数与十位数字之间画一条短线,如7密位写成“0-07”,读作“零、零七”,478密位写成“4-78”,读作“四、七八”。 【仰角!密位1-50!】 这句口令的含义,即为炮口抬高9度。 通过一个机械抬升炮口的装置,即便是刚识字的中世纪老农,也能简单快捷的调整炮口抬高几度。 至于【装药!5盎司!】则就是一个标准药包的重量。 因为这个时代火炮装填的繁琐过程,盖里斯将装药指令放到了第一条。 魔鬼往往藏在细节里,而盖里斯偏偏就是一个极其注重细节的人。 他将自己前世带来的经验,细之又细的告诉给了他麾下的士兵们。 “点火!放!” 一阵沉闷的炮响,5门被架在马车上的火炮在炮口喷吐出烈焰,,紧接着是5枚弹丸,落在那些骑兵阵中。 因为骑兵相对来说,更为松散的缘故,这5发炮弹,仅仅砸中了两匹马与一个突厥骑兵。 被击中头部与胸口的战马还有突厥人顷刻间毙命。 但由于敌人数量过于庞大的缘故,加上马蹄震动大地。 绝大多数突厥人,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觉得远方车垒中传来一声大响,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只有少数人,见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突厥人的骑兵依旧在冲锋着,他们并不谋求直接冲入车垒中。 相反,这些突厥骑兵一个个接连取出了短弓,在靠近车垒30步左右距离的时候,一个个张弓搭箭,准备与车垒里的士兵对射。 虽然那些车垒能够提供一定的防护,但数量上的差距,使得巴图尔坚信自己这边有优势。 纵然法兰克人步兵弓弩的杀伤效果,相对而言要强于轻骑兵的箭矢,但数量能够抹平这一切的差距。 只是,这些轻骑兵所不知道的一点在于,他们冲锋之前,还有几位炮长发出的指令是: “装药!5盎司!” “装填!霰弹!” 火炮的生产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纵然亚嫩郡的全体铁匠齐上阵,也只是打造出了两种规格总计12门火炮。 这两种火炮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他们的口径、倍径上,这使得他们在发射不同弹丸的时候,有着不同的效果。 一种射的较远,较为精准,口径也更小,仅仅是4cm左右口径的小炮罢了。 另外一种,则射的较近,非常不精准,但口径更大,除去常规的弹丸外,可以填进去更多、更多的铅弹、或者石头。 “点火!放!” 刹那间,接连几下的震响,七门火炮犹如怒吼的巨兽齐齐开火。 炮火的轰鸣震耳欲聋,近千枚铅弹,宛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与车阵擦肩而过的几十名突厥骑兵淹没。 几乎是一瞬间,战马踢踏的蹄声与炮火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铅弹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横扫在突厥人骑兵中,鲜血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骑兵的脸庞瞬间被切割得血肉模糊。 那些未受伤的马匹,在近距离听到这巨响后,一时间也都神色慌张,不听指令,受惊后肆意狂奔起来! 它们惊恐地嘶鸣着,四散奔逃,混乱的场面如同狂潮般席卷而去。 至于车垒里的那些马匹,虽然也都有些躁动不安,可在先前炮兵训练的时候。 这些马就已经近距离听过许多次炮声,再加上被主人不断安抚,因而还能镇定。 掺杂着硫磺与硝烟的气味,第一次、在这巴勒斯坦大地上,与鲜血的血腥所混杂。 带来了铁与血的洗礼。 钢铁!火药!信仰! 紧接着,又是从车阵里齐齐射出的大量箭矢,巴利安指挥着那些弓弩手们,以最快的速度向这些未反应过来的突厥骑兵射击。 虽然车垒里抛出的箭矢谈不上箭雨,可陷入茫然状态、或急于安抚胯下坐骑的骑兵,根本无力反击。 “装药!5盎司!” “目标!东北方步兵集群!” “距离!两百步!” “仰角!密位2-50!” “点火!放!” 又是一阵沉闷的炮响,紧接着是5枚铁弹划过天际,落在巴图尔的步兵军阵中。 数名穆斯林弓弩手与步兵毫无预兆地被击中,他们头部与胸口遭到致命一击,瞬间毙命。 一时间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而另外几个被擦到身子,勉强存活下来的士兵,则在炮弹的冲击下,其肢体则字面意义般的爆炸开。 直径约为40mm的铁球,靠着5盎司,也就是150g左右火药的推动,它们在200步的距离上,依旧能肆意撕裂一切的肉体与金属盔甲。 死的人不多,即便是射中了密集的步兵阵列,但弹丸太小、火药装填不够。 根本做不到如后世一炮轰出血肉胡同般的效果。 但未知却是最大的恐惧。 在旁观者眼里,这个瞬间,他们的平白倒下了十几个人,他们所能听到的只有肉体被炸裂的声音。 而过了那么一两个刹那后,他方听见不明物体的破空声,再过了一个刹那后,他方听见远方传来的一阵沉闷声响。 发生什么了?不仅仅是巴图尔,事实上这整整两千大军,都陷入一种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处境。 倒下士兵的哀嚎惨叫,在真切万分的同时,却又显得仿若隔世。 未知的恐惧,笼罩着这无数人。 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散开也不是,一时间除了伤者的呻吟外,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近乎半分钟时间过去了,巴图尔没有做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 敌军所使用的武器,超乎了他的认知,一时间使得这个突厥人陷入了一种脑子宕机的状态。 这接连的打击,仅仅是造成了几十人的伤亡,对于两千人的大军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但、恐惧犹如瘟疫,一旦散播开,却就不是人力所能遏制的的。 仅仅是数十人的死伤,就已经叫巴图尔所统率的士兵们动摇起来。 该怎么办呢? 从经验来说,应该是被敌人的投射武器伤到了。 处理敌人投射武器的最佳方法,其实就是尽快冲入敌阵,然后进入混战。 可、 敌人是在被车垒所保护着! “全军冲锋!” 巴图尔下达了指令,但面对坚固的车垒,他麾下的那些轻骑兵,根本不愿意悍不畏死的跃进去! 隔着马车的阵线,他麾下的的骑兵们,都能看见如林长枪密布在敌阵里。 甚至、不只是长枪,换有着许多镰钩状的武器。 显然,任何轻骑兵贸然冲入车垒,最后的结果都是被群起而攻! 这是要拿他们的命去换战斗的胜利! 大家伙出来都是发财的,要是死了的话,还发什么财! 这些日子里,大家都抢了那么多东西,这个时候送命岂不是非常亏?! 没有人服从巴图尔的命令。 事实上,车垒里,第二轮霰弹都已经装填完毕,在这个期间,接连不断的箭矢、弩矢,也在削弱轻骑兵的战斗意志。 伴随着又一轮的霰弹洗礼。 那些突厥轻骑兵,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率先逃亡了起来。 压力顷刻间突破了一个临界值。 破窗效应,在这一刻被适用。 溃逃、自相残杀、相互践踏……各种糟糕的事情在这么个瞬间。 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构成车垒的马车,变换阵型。 十几名精锐骑士,带着上百名骑兵,从车垒里冲出。 五百多披着甲或锁子甲步兵,鱼贯而出,紧随其后! 这六七百人,悍然向三倍于己军的突厥人发起了冲锋! 哒哒、哒哒、 马蹄声再度响彻这片土地, 这一次的马蹄声,比之那些轻骑兵要沉闷不少,马蹄的密度也不高,而这样的马蹄意味着…… “deus vult!” 天命如此…… 周末有空了,会加更去还月票的。e=(o`*)))唉 (本章完) 186.第186章 塔博尔三诫命(二合一) 第186章 塔博尔三诫命(二合一) 塔博尔山、简称塔山,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其在1799年,拿破仑远征叙利亚期间,亦与奥斯曼发生会战。 塔博尔山战役,拿破仑投入军队总计三千五百人,击溃奥斯曼三万五千人。 以62人伤亡,阵斩奥斯曼6000人。 恰到好处的奇袭,猛烈的火力覆盖,以最短的时间,击溃敌人的士气,迫使敌人溃逃。 然后奥斯曼人向东溃逃时候,因为最近降雨,使得约旦河河岸泥泞不堪,难以快速过河。 屠杀开始了…… 1187年12月25日,巴勒斯坦的冬雨,如期再至。 天幕低垂,厚重的乌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电光倏然劈开云层,短暂地照亮天地,雷声随后轰然滚过,仿佛远处山脉深处的咆哮,与之先前的炮火轰鸣别无二致。 最初,几滴冰冷的雨水轻轻打在脸上,像是某种低语的预兆。 接着细细的雨丝从天幕倾泻而下,仿佛无数银线编织的帘幕。 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如击鼓般密集落下,狠狠砸在战马的脸颊和士兵的盔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亡命东逃的那些突厥人,在这无尽的雨幕中狼狈而无序,与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突厥后裔,遇到了相似的处境。 河水因冬雨的浇灌迅速上涨,原本坚实的河岸此时变得泥泞不堪。 脚步陷入其中被大地拖拽,步履艰难。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泥浆如同一片无形的沼泽,拉扯着那些逃亡者。 巴图尔眼前的景象是绝望的:急速上涨的河水,滑溜泥泞的地面让他的队伍无法形成有效的阵型。 那一声声的雷鸣,他已经分不清是天地间的上主之言,亦或不远处岸边马车所鸣。 尽管大雨滂沱,巴利安的部下仍旧有条不紊地为驮马重新系上牵引绳,拉起装载火炮与射手的战车,在步兵的护卫下肆意追击突厥人。 虽然雨势不适合火炮的点燃与发射,但还是能偶尔响起来几声,带去死亡的恐慌。 那些突厥人试图反击,却不成体系。 约旦河的水,又一次、再一次,被染上鲜血。 河水在雨中急涨,泥泞与血水混杂,流向约旦河的每一股水流,都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映出那些突厥士兵在河中拼命挣扎的身影。 他们被追杀得四散奔逃,许多人丢盔弃甲,绝望地试图趟过湍急的河流,或扑入河中,任凭冰冷的水流将他们带走。 雷鸣声中,士兵的呐喊和水声汇成一片,直到一声声“投降不杀!”的口号从四面八方响起,才有人在这泥泞与绝望的炼狱中,选择放下武器,屈膝投降。 【那时,在西奈山的上帝面前;】 【在以色列的上帝面前;】 【大地震动,诸天降雨。】 【神啊,你降下大雨,使他的仇敌四散,叫那恨他的人从他面前逃跑。】 【他们被驱逐,如烟被风吹散;恶人见神之面而消灭,如蜡被火熔化。】 ——《诗篇》第68篇节选 雨淅淅沥沥下着,在巴利安他们清理战场的同时。 盖里斯也领着一些人,在这冰冷刺骨的冬雨里,开始攀登塔博尔山。 塔博尔山,山高575米,高低落差450米,作为天兄显现圣容的神迹之地,塔博尔山在基督教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可以说是一处圣山。 无论是塔博尔之光、又或者后续胡斯战争中作为胡斯追随者的塔博尔派。 其名都源于塔博尔山这么个地名。 盖里斯的相当多神学理念,其实也来自于塔博尔派。 塔博尔派的思想有这么几条: 【建立没有特权阶级的自由平等的教会公社;】 【没收贵族、骑士和地主的土地,取消农奴封建义务;】 【废除封建等级制度,建立民族自治的共和国;】 【大幅简化弥撒和神圣仪式,除圣餐外,只保留婴儿洗礼一项;】 【提倡简朴的基督徒生活,反对娱乐;】 【反对变体论与炼狱说,反对崇拜圣徒和圣徒遗物;】 【提倡神职人员与世俗普通信徒同领圣杯;】 【相信千禧年和基督复临等。】 在天主教的弥撒仪式中,寻常信徒通常来说只能吃圣体,也就是只能吃饼。 而塔博尔派要求一起喝圣血,也就是一同饮酒,也就是所谓的【同领圣杯】。 不过胡斯战争中的圣杯派,其实是另外一个派系,亦称为乌特拉奎派。 相较于激进的塔博尔派,圣杯派主张宗教上的温和改革,尤其是允许普通信徒享用圣杯,并且倾向于与天主教会达成某种妥协,追求相对的和平。 胡斯战争的结局,可以说就是又一次历史的重演。 风卷着雨丝扑面而来,纵然盖里斯几人打着雨伞,却依旧被雨淋湿。 然而盖里斯却一声不吭,在他的身后那些帕拉丁以及神父阿尔乔斯,他们同样一言不发,只是紧紧追随着盖里斯。 巴勒斯坦是神圣的土地,塔博尔山更是神圣的山。 这是一次朝圣的旅途,也是【先知】使命中的一环。 在雨开始渐渐小了之后,盖里斯才开口说道:“阿尔乔斯,你觉得我们中的某些人,会想着去同罗马的教皇妥协吗?” 盖里斯的话,突如其来,事实上这也不过是他自己的触景生情。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的阿尔乔斯,一时间也有些失语。 作为亲自整理了盖里斯神学思想的操刀人,阿尔乔斯与一般的信徒不同。 应该说,现如今的盖里斯神学,事实上也掺杂进了他的思想。 因此,他对盖里斯,并非盲目的追随崇拜,倒不如说是一条道路上的同行者。 更因为如此,阿尔乔斯才清楚,当教团发展壮大时,当教团的思想蔓延开时,罗马教廷该会多么的气急败坏。 一想到那个场景,阿尔乔斯就不由得咧开了嘴。 “或许会有人那么想吧,但我们终将胜利。” 听着阿尔乔斯信心满满的话,盖里斯也不由得勾起嘴角。 然后,就听着盖里斯说道:“我要在这里发布几条诫命,你且听着。” “教团是教团,国家是国家,国家覆灭后,教团要仍存,因天国不临,教团的使命,便永无终结。” “教团是教团,教会是教会,教士的教会,不是神圣的,因贪图财物,那金银珠宝,成他们枷锁。” “所有人,终有一日所有人将因我而成司祭,所有俗人都要进入属灵中生活,因我们的使命,不是仅凭教团中人就能完成的。” “那天国的大门,是要由发出天主之言的穷人们亲自推开。” 盖里斯在登山的过程中说了一些诫命,这些诫命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又一份遗产。 如果说摩西十诫,奠定了犹太人的道德,进而奠定了基督教的道德,再度奠定了欧美的道德,进而影响到法律的制定。 那么盖里斯的这登山三诫,便是要清晰的奠定什么是教团。 国家不是教团,因而一国的兴起与覆灭,不该是教团的兴起与覆灭。 教会不是教团,因而教士们的荣华富贵、金银珠宝,都只是枷锁。 事实上,在太平教团中的所有教士,他们并无明确的上下级关系。 经过盖里斯与阿尔乔斯培训的教团教士,他们将被授予毕业证书、学位证书。 这些新生的教士,并非直接派遣到各个教堂任职,这个期间有着比较复杂的过程。 大致上,就类似于有了教师资格证,不等于就一定当教师,得看有没有学校招老师,得看能否通过入职考核…… 不同的教堂,因为其归属权存在差异,因此他们招募司铎的标准也存在差异,可以说是多方利益的妥协产物。 得到“地方”俗人认可的司铎、他们与教团中央,并非科层模式的上下级关系,也并不从属于某一特定主教。 教团中央对于地方司铎的影响,主要在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每三年左右一次的考核审查,一个是纯粹思想层面上的号召。 考核审查未通过的司铎,将会面临被剥夺学位证书的可能性,间接否决对方的神圣,从而要求对方严于律己。 “地方”也有权自行解聘教士,从而奠定教士乃服务者的身份。 同时,地方上的司铎,自行组建成一个个委员会,并有资格选举教团中央成员。 这就意味着,教团的整个权力逻辑,其实是一个倒置的结果。 “地方”上的俗人,从神哲学院的毕业生中聘用司铎,被聘用的司铎,以及那些未被聘用的毕业生,组建大量跨地区的委员会。 又由这些委员会,选举出教团中央,从而运转起中央机关,通过神哲学院担负起培养新生教士的职责。 但教团中央虽然地位尊贵,却无权废除地方司铎的身份 因为那司铎的身份乃“地方”上的俗人们,借由天主之言而得任命。 至于帕拉丁,则是教团中的一个特殊群体。 【终有一日所有人将因我而成司祭,所有俗人都要进入属灵中生活。】 耶稣基督是永远的大祭司,盖里斯自然也是永远的大祭司。 在天主教中严格来说,只有天兄基督自己是真正的司祭,其他的司铎、主教,都只是祂的仆人。在天主教的理论中,是耶稣基督将他的司祭权柄分享了出去,以使得司祭们、也就是教士们肖似他们的元首,从而行使司祭的权柄。 那么盖里斯,便是要将这司祭的权柄,再度扩散出去,直至天下中的所有人都因他而成司祭。 在那之前,俗人们也因盖里斯有权任命司铎。 “阿尔乔斯,你知道吗?在未来,将会有两种世俗化。” “一种世俗化,是俗人们再也无法忍受教士们的瞎话,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与凯撒同流合污的教士们。” “他们一朝奋起,将教会打倒在地,宣称上帝并不存在,然后轰轰烈烈拉开自己的世代。” “那时的人否定了造物主的存在,自然也不再是人类的摇篮,而成了被统治被改造的对象。” “那时的人,将不再关心受造还是非受造的问题,天主将要离开世界成为“隐蔽的上帝”,意味着‘上帝已死’。” “他们将成为完全的俗人。” 盖里斯说着这话的时候,并不沮丧。 事实上在阿尔乔斯听来,盖里斯在雨中说着这话的时候,话语还颇为兴奋,似乎有许多期待。 “但那不一定是好的,因为整个世界都可能沦为被占有的对象,人也一样可以被其他人占有、奴役。” “这种世俗化,可能会被拜物教抓住可乘之机,然后被冒名顶替,成为拜物教的假名。” 盖里斯又在说着阿尔乔斯一时半会儿,所不能理解的词汇了。 雨越来越小,山顶也快要到了,盖里斯紧接着又说道: “还有一种世俗化,则是另外一回事。” “俗人们渴慕属灵的生活,但教会关上了自己的大门,将俗人们拒之门外,又肆意的盘剥俗人。” “因而,俗人们要求简化圣事,要求打破教士们对圣事的垄断。” “他们并非不虔诚,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太过神圣,太过虔诚。以至于教士们敝帚自珍,若是被俗人们分走了权柄,他们又如何自处?” “但最终,天主之言是从俗人们的口中发出的,是从穷人们口中发出的。” “接受过教育的俗人们,作为平信徒他们开创了自己的教会。” “他们的生活被圣化了,成为了自己的王者。” “当所有的俗人,都成为教会的一份子的时候,教会也就成了俗人的教会。” “宗教也就被世俗化了。” 【凡能克制自己肉体、统驭自己灵魂,不让自己沉溺于私欲偏情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他可被称为王,因为他能自律!他是自由及独立的,不让自己被有罪的奴役束缚!】 ——《盖里斯言》第一卷节选。 很多后世的中国人,都未考虑过一个问题:欧美的法学精神,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诞生的? 除去那些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法律传统,欧美的法学精神一个重要源头,那就是基督教教义与教会法。 基督教教义:基督教将自然法的概念与神圣法结合,提出了法律源于上帝的意志这一理念。 神学家如圣·奥古斯丁和托马斯·阿奎那发展了自然法理论,认为人类的法律应反映神的道德法则,并且上帝的意志高于一切人类法律。 可以说,自然法思想深刻影响了后来西方的法律哲学,特别是在伦理、正义、权利等方面。 教会法:中世纪时期,罗马天主教会在欧洲具有强大的宗教和政治影响力。 教会法发展出一套复杂的法律体系,处理宗教事务和部分世俗事务,成为许多欧洲国家法律的蓝本,尤其是在婚姻、继承、道德问题等领域。 同样可以说教会法为现代欧洲法治精神中的权威性、正当程序提供了早期形式。 基督教的十诫,更是成了诸多立法的依据以及思想源流。 一、崇敬一天主在万有之上。 二、毋呼天主圣名以发虚誓。 三、守瞻礼之日。 四、孝敬父母。 五、毋杀人。 六、毋行邪淫。 七、毋偷盗。 八、毋妄证。 九、毋愿他人妻。 十、毋贪他人财物。 可以说,很多时候,是法律明确了宗教诫命的细节,是俗人们走进了原本并不涉及的领域,从教士们手中夺来了解答世界的权力。 而在这个过程中,基督教的教义作为要素之一,成就了欧美现代的世俗法律,又藉由欧美国家的强势,将自己的思想传遍了全球。 以至于所谓的现代化、必然包含一部分西方化、又必然包含一部分基督教思想。 世界的多元化,是不可避免的,而在这个过程中,谁主谁次呢? 盖里斯回答不了那个问题,他只知道这次的朝圣爬山,已经快要到终点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再度对身旁的阿尔乔斯说道:“那两种世俗化,并非什么水火不容的,事实上它们会同时发生,也会彼此交融,最后诞生各种奇奇怪怪的结果。” 天空中的雨滴终于停下,乌云渐渐裂开,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拨动。 回首望向山下的平原,便能见到光线从破碎的云层中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穿透苍穹,直直落向大地,照亮了原野!也同样照亮了约旦河畔的战场。 每一束光芒,都似乎能够洗净大地上的尘埃以及那世俗的罪。 而在盖里斯的面前,其中一道光柱,璀璨如天堂的启示,落在盖里斯他们眼前的修道院上。 这座石砌的建筑,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庄严。 雨后的水滴,挂在修道院的拱窗和屋檐上,晶莹剔透,这些天使洒下的泪珠,在光柱中闪耀出万千流转的光彩。 正可谓苦尽甘来、雨过天晴,便是盖里斯都开朗了不少。 沿着塔博尔山的小道,穿过飘着薄雾的山坡,修道院就建这宽阔的峭壁顶上。 这座圣玛柯维娅修道院,有着高耸的围墙与哨塔,墙头上甚至还有人巡逻。 说是修道院,但这里却分明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堡才对。 也难怪,山下的那些两千人突厥大军,这么久都没对修道院发起强攻。 主要是这么一处山坡显然不好展开军队,而突厥人的大军又以游牧轻骑兵为主,缺乏足够的披甲重步兵,自然不好攻城。 不过,修道院内的人数,看起来并不多。 修道院大门旁的哨塔上那些人,在见到盖里斯一行人的到来后,似乎发出了什么警戒的钟声。 然后没过多久,修道院的大门嘎吱作响地打开,几位披着灰色袍子的修士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他们在见到盖里斯等人后,都不敢抬头仔细看,一个个低头哈腰,手中的念珠早已被扔在了一旁,代之以一张张显得紧张的笑脸。 为首的修士,也就是米什卡,脸上的汗水混合着雨水滑下,显得狼狈不堪。 他紧紧抓着自己头上的白色头巾,一边想着盖里斯微微鞠躬,一边用高声喊道:“拉依拉哈伊拉拉!拉依拉哈伊拉拉!” “拉伊拉合伊勒拉赫,穆罕默德尼热苏鲁拉赫!” “印沙拉!印沙拉!” 听着这发音不甚准确,尾音颤抖而模糊的“阿拉伯语”,盖里斯脸色有些黑。 然后,不只是米什卡,他身后的那些修士、教士们也纷纷效仿,像是排练过许多遍般,慌张地跟随念诵着同样的祷词,声音杂乱,彼此打着节拍。 甚至于个别修士显得过于激动,立刻在地上跪倒,磕头如捣蒜般用力。 盖里斯能听见见他念的是:“阿拉胡阿布杜穆罕默德!” 这下子,盖里斯的脸色彻底黑了,他是懂阿拉伯语的。 【拉依拉哈伊拉拉!拉依拉哈伊拉拉!】这句话的意思是“除安拉外别无神灵。” 【拉伊拉合伊勒拉赫,穆罕默德尼热苏鲁拉赫!】这句则是“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 【印沙拉!印沙拉!】翻译出来就是“愿安拉的旨意实现!愿安拉的旨意实现!” 然后呢,最后那个家伙念的【阿拉胡阿布杜穆罕默德!】,翻译过来就成了“安拉是穆罕默德的仆人。” 其他人也就算了,这个念“安拉是穆罕默德的仆人”的是真过分了。 盖里斯没忍住,走到了那个跪倒在地上,猛猛磕头的修士面前,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也没刻意用力,总之就是把对方踹了个仰面朝天。 阿尔乔斯那家伙,嘴角有些忍不住的勾了起来,其他那些帕拉丁则一个个把手摁在了剑柄上,作势就要拔剑。 然后就听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尔乔斯,指着盖里斯大声说道: “艾舍合杜安拉伊拉合瓦艾舍!合杜安纳盖里斯阿卜杜胡瓦热苏鲁胡!” 阿尔乔斯的阿拉伯语,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场的人大多一时间没太理解。 真正听懂了的修士,也就是带头的那个米什卡,一时间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阿尔乔斯的话,硬要翻译的话其实是:“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盖里斯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盖里斯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不是、现如今撒拉逊人,都这么不尊重穆罕默德先知了吗? 不对、米什卡察觉到了问题。 但在他想通问题之前,身体下意识的已经跪拜在地,笨拙模仿起穆斯林的礼拜姿势了。 他的身体僵硬得和木偶一般,试图在每个动作上表达出最大程度的虔诚,然而他的膝盖因未习惯礼拜的姿势而险些失去平衡。 明天应该会加更。补偿月票更新。 (本章完) 187.第187章 兵临提尔(二合一) 第187章 兵临提尔(二合一) 气氛有些沉默。 这些修士尴尬的滑稽表演,让阿尔乔斯笑嘻了。 那些不苟言笑的帕拉丁们,则已经作势要拔剑了。 米什卡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盖里斯这帮人的面庞,然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好!这帮人不是撒拉逊人! 盖里斯审视着这些修士,而修士们也颇为尴尬的站起了身,试图当先前那一幕未发生过。 然后,就见盖里斯身后的几名帕拉丁,褪去了挡雨的袍子,露出下面的穿着。 那是一套锁子甲,然后锁子甲上套着罩袍。 通常来说这种罩袍,可以避免太阳直射锁子甲导致其过热,或者降低其因潮湿而生锈的可能。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种罩袍上通常会绣上骑士或领主的家徽、颜色或纹章,用来在战斗中区分友军与敌军。 这些帕拉丁身上的罩袍,作为教团武士,其标志目前依旧是白底红十字。 这种红十字就其样貌来说,其实和另一条时间线上,红十字会的红十字近似。 只不过,红十字会的红十字源于瑞士国旗,那么帕拉丁的白底红十字,则是希腊十字的变色版本。 其特征为拥有四个等长的臂,被认为是十字架标识的最基础形态。 当然,不管什么十字,至少都意味着眼前这帮人,不是撒拉逊人,不是信伊斯兰的,而是基督徒。 米什卡轻轻咳嗽了几下,然后摆正姿态,朗声说道:“愿主与你同在” 米什卡想要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模样,毕竟他作为一个圣山上的修道院院长,还是格外有地位的。 只要能够将这些陌生的基督徒降服了,那么今天这个丑闻也就不一定能传出去了。 看着对方前恭后倨,盖里斯再度笑了,他向米什卡展露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玺戒。 玺戒上的图案是一头狮子般的模样,套在了一个大写的字母a上,象征着安茹家族。 嗯、安茹家族,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族,也是圣地的守护家族。 就目前他们这帮修士的表现来说,已经和叛教无异了,属于是直接火刑烧了,都没人替他们叫冤。 米什卡面色僵住了,然后向道路的一旁退了一步,缓缓低下头,做出一个半鞠躬的姿态,并用手势邀请盖里斯进入修道院。 盖里斯没有顺应,米什卡的这番邀请,他只是从米什卡的头上,将那顶小白帽摘了下来,然后在米什卡面前晃了晃。 汗水顺着米什卡的额头滑落,然后他与身后的那些修士们,一个个猛然间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上。 “我们,这是为了生存!为了保护修道院!” “大人啊!我们没有放弃信仰,只是……假装!是为了拖延时间!” 听着这些修士的话,盖里斯轻轻拍了几下手,表明自己对这些修士们的变脸技术之精湛的赞美。 然后他就说道:“假装?耶稣曾教导过我们要坚守信仰,不论生死。” “更何况,我可不记得,我们有类似伊斯兰教塔基亚原则的教义。” 塔基亚原则是指穆斯林在面对迫害、威胁或生命危险时,穆斯林可以暂时隐藏自己的信仰或表面上放弃宗教,用以自保。 这一原则,通常来说什叶派穆斯林会用的更多。 但基督教,确实是没有这种隐藏信仰说法的。 顶多可以用“忏悔和赦罪”,来重归教会。 当然了,作为伊斯兰的先知,盖里斯不会真把这帮修士怎么样。 但那不代表,他不去顺手捞点好处。 盖里斯向前走了两步,从米什卡身旁经过,然后他才转过头说道: “现在,这个修道院归我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米什卡这个修道院长,只是一个劲的浑身颤抖,根本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把柄在对方手上,然后对方还是自己惹不起的,更何况盖里斯身后那些骑士们,一个个都作势要拔剑,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万一自己说了个“不”字,眼前这贵族左手一挥,后面那些骑士们冲上来,把他们这帮人砍瓜切菜的给剁了怎么办? 对方要修道院,那就给呗,好歹自己这帮人应该是能活下去的。 盖里斯毫无阻碍的接管了这座修道院。 这座修道院存在一个用于生活的主楼、一个礼拜用的教堂、其他一些小型建筑如磨坊和烤面包房,在围墙里还有着菜地、羊圈以及水井,围墙外则有着面积不算大的梯田以及果园。 就生活条件来说,其实还是相对普通的的,算是比较严格按照本笃会规章运转的修道院了。 这些本笃会的修士,要发三愿,也就是绝色(不婚娶)、绝财(无私财)、绝意(严格服从)。 平日里的隐修生活,大体上就是每日集体诵经,认真读书,余暇从事劳动。 这种有一定自给自足能力的修道院,转为军事据点的话,其实也很方便。 而从修道院主楼的楼顶看去,更是能直接远眺数十公里。 当然,看不看得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之,这里是一处绝佳的观察哨所,并且地势上易守难攻。 如果想要增强防护能力的话,还可以雇佣山下的希腊人农民,帮忙加固围墙。 只要在这里驻扎一个连的部队,并配备火炮,便是几千敌军,一时半会都不一定能攻克。 而从这里向外观看,周围半径十几公里的范围中,敌军调动也都一览无遗。 届时,此地狼烟烽火台一起,阿卡城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再远一点的提尔城,也能通过一两次接力得知敌军的调动。 从军事角度来说,这里确实是一处宝地。 而如今,这个修道院归盖里斯了。 …… 在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落的修道院餐厅里,空气中陈列着食物的香气。 长条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佳肴,修士们穿着粗糙的袍子,忙前忙后,不断地向桌面送来热气腾腾的食物。 刚出炉的面包也外皮酥脆内部松软、炖汤散发出香气,再配上诱人的鲜美羊排,叫人食指大动。 再加上修道院自酿的葡萄酒,经历了连续七日行军,并艰苦作战一上午的将士们,终于是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食物了。 当然圣玛柯维娅修道院,其实驻扎不了一千人的军队,主楼的餐厅里也就至多挤进去百人。 这百来人,都是这次战斗中被认为有卓越贡献、表现勇猛、或者受轻伤的士兵,因而有幸能够参与这次宴会。 至于其他士兵,也围绕着修道院进行修整,拿着修道院的食材生火做饭或看管着战俘。 在餐厅里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修士们在旁边默默服务,其中不少人都面露心疼之色。 就这么一顿宴席,加上向外面那些军队提供的补给,这已经是足足吃掉他们15头羊了! 至于那些平日里,他们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喝的葡萄酒,更是一桶桶的搬出来,让这些士兵开怀大饮。 “今日我们齐聚一堂,共庆这场辉煌的胜利!让我们举杯,祝愿我们百战百胜,愿未来的征途上继续勇往直前!干杯!” 简短的祝酒词说完,就拉开了宴会的序幕。 便是盖里斯也同巴利安他们开怀畅饮。 可以说,这次战斗确实是令盖里斯感到了兴奋。 虽然在战前盖里斯,就断定这次战斗不会战败,但最后的结果竟是无一人死亡,仅有十来人轻伤,这就格外令人欣喜。 可以说,这次的战斗,确实证明了火炮配车垒,在当下这个时代,将表现出何等强势。 不同于胡斯战争中的扬·杰士卡将军,盖里斯并不是以战车为核心进行配兵。 至少现如今的盖里斯,全部身家就那12门小短炮,根本没法配发到每一辆战车上。 因此就目前来说,盖里斯麾下的七个连队中,一连是混编步兵连,二连是骑兵或骑马步兵连。 另外五个连队,则是编入了战车的连队,也就是每个排分配了2辆马车,每两个班一同操作一辆。 这些马车平日里,用于运输补给,而在战场上,则转为车垒,提供掩护。 这种经由农场大车改装而出的战车,其侧板、轮子都可以加装上坚固的包铁和可拆卸的木板。 在敌人缺乏火炮或者投石机的情况下,正常的人力武器根本难以破坏。 车辆的顶端实际上是一扇可收缩的防御护板,平时收起来可以遮风挡雨,战斗的时候放下,就形成了一面比车身更高的防御护板。 这面板上钻出几个三角形的枪眼,射手可以安全的躲在后面用重弩、弓箭以及火炮射击。 而战车与战车之间以铁链相连、让持着重盾的步兵顶住,等敌军面对火炮士气降低、或大量骑兵被射杀马匹后,便可让己方的步兵与骑兵从中鱼贯而出。 骑兵可以去包抄敌军侧翼,而步兵则清缴那些死马的骑兵,如此一来即可奠定胜局。 现如今这个时期,就是车垒战术的绝佳红利期。 在敌人理解车垒战术之前,各种令人惊叹的交换比,都是可以轻松打出的。 毕竟,这年头的箭矢威力,特别是那些游牧骑兵的箭矢威力,其实相当的感人。在三十步距离开外,且不提是否能射穿锁子甲,就连皮甲或者甲,都能有效的降低箭矢杀伤。 只要不是被一箭射中面门的那种倒霉蛋,大多都只是受伤而已。 而火器、虽然装填慢、使用起来麻烦,但所表现出的杀伤力,却已经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了。 在这次巴利安指挥的战斗中,盖里斯这边总计14人轻伤,杀敌300人,俘获448人,至于再其他的士兵,也确实是抓不到了。 这次战斗并非包围后的歼灭战,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着约旦河拦住一部分突厥人,盖里斯他们根本抓不到四百多俘虏。 至于其他那些突厥人,更是丢盔弃甲不遗余力的逃跑,骑马的根本抓不到,不骑马的也难去追。 按照下层士兵们的汇报:除非用剑架脖子上,或者将其绑住,否则无法轻易抓住。 …… 盖里斯这支部队,在塔博尔山修整了三日,最后留下1支连队,以及5门火炮,来加固此地修道院的防护。 按照盖里斯的规划,以塔博尔山为界限,尽力收复北边的失地,从而同萨拉丁进行对峙,等待后续的第三次十字军另图他谋,是当下最为稳妥的方式。 即便是盖里斯自己,也需要时间发育,虽然说有了车垒战术以及火炮。 但说到底唯武器论是不可取的,武器确实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 说到底武器如何使用是看人的。 一个不甚英明的指挥官,纵然有着领先敌人一两个世代的武器,但因为作战意志、作战时机又或者种种不可预测的意外,都是会失败的。 以目前盖里斯与萨拉丁双方的本钱对比来说,盖里斯麾下的部队,在脱离盖里斯后,只要有一次大规模会战失败,那就能把底裤都亏掉。 居伊的忙于求成,其实便是其失败的主要原因。 但凡当时他足够谨慎,也不至于将耶路撒冷王国所有的机动兵力,砸入一次毫无希望的会战中。 完成修整后,另外6个连队,开始继续向北进发,他们先是绕开了天兄耶稣的老家拿撒勒。 然后进入东地中海的沿海平原,从阿卡城外经过,顺着海岸线来到提尔城下。 提尔领地有着大约450平方千米不到的面积,是一片颇为富足的平原与丘陵,除去港口城市外,有着大约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的村庄。 其于1124年被威尼斯舰队与耶路撒冷王国彻底攻占,然后被作为王室直辖领地对待。 因威尼斯人在战斗中的贡献,提尔的部分村庄被作为封地授予给一些威尼斯贵族。 威尼斯共和国也有权获取一定比例的港口税金,但同时部分威尼斯贵族也将作为骑士为王国服役。 如果说在耶路撒冷王国中的法兰克人,类似未入关时期的满洲八旗老爷,武德爆棚,种地靠撒拉逊人。 那么意大利城邦的意大利人,就是给八旗老爷们放贷转卖商品的晋商。 可以说,历次十字军中,意大利城邦都往往是重要推手。 这些城邦推动着十字军运动,从而方便他们从东方获取商品,方便自己取得商业特权。 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如今提尔只是一座孤城,在这里面填满了来自约旦河之战中的残兵败将。 这些残兵败将们,依靠着意大利城邦的援助苟延残喘。 盖里斯与巴利安等人,站在高地上,向提尔城外的撒拉逊人军营进行了观察。 目前萨拉丁的大军依旧在王国南部,提尔外的撒拉逊人军营,主要目的在于堵住地峡,避免城中的守军冲出来袭扰萨拉丁的后方。 而那些守军所驻扎的地点,其实也非常有意思。 他们驻扎在一处古罗马竞技场的遗址中。 作为大马士革最为重要的出海港口,丝绸之路的中转站,提尔城曾经是罗马最为在东地中海沿岸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 即便是在如今、在12世纪末的这个时代,提尔依旧商业繁华,给耶路撒冷王国提供着高额的海关征税。 从而维系着王国对巴勒斯坦的统治。 盖里斯在和巴利安确定了情况后,便着手安排对城外的那些撒拉逊人军营发起攻击。 整个战斗的过程其实陈善可乏。 与先前的战斗过程区别不大,首先是示敌以弱,引诱敌军出击,然后凭借着对方对火炮的不熟悉,出奇制胜。 主要还是迫使敌人士气溃散,借用火炮对马匹的惊吓,破坏敌军阵型。 再然后步兵出击、骑兵包抄。 真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盖里斯亲自参与了这次战斗,所以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们冲的更起劲。 在战场上表现出一股悍不畏死的狂热,猛冲猛打。 以几百人的兵力,追击几倍于自己的敌军。 而这一幕,也被城墙上的守城将领,以及那些守城的骑士们所看到。 康拉德狠狠擦了擦自己眼睛,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兵,他见过许多稀奇场景。 但这、以几百人的步兵,追击五倍于己的敌军,他还真没见过! 因而,他当机立断打开城门,带着自己麾下的那些骑士、骑兵,一起参与进这次追击。 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带他一起呢?! 有了康拉德带着城内守军一同参战的缘故,那些莫名其妙士气崩了撒拉逊人,更是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但凡是腿脚慢点的,都一不留神要被补上几刀。 战场上的情况很惨烈,不过真正的伤者或死者却并不多,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大多数军队士气一崩,就撒丫子跑路。 根本没什么成体系投降的机会,毕竟大家什么尿性彼此都清楚。 这年头杀俘,甚至连点道德压力都没。 谁投降了被杀,那简直是活该,无非是因果报应,自食恶果的一环罢了。 当然,盖里斯他们也没追杀太远,大致确定击溃了对方编制后,也就开始清扫战场。 也是在这个关头,巴利安带着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来到了盖里斯面前。 就面容来说,这位与寻常的法兰克人还是有些区别的。他身材修长,体态挺拔,五官立体分明、面容俊朗。 但这种区别,盖里斯一时间也说不明确。 直到这个骑士,说起话来,带着独特口音,语气抑扬顿挫,并且两只手动个不停,打出各种手势后。 盖里斯才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他面前这个自称康拉德的家伙,是个意大利人。 “在下康拉德,乃蒙费拉特侯爵威廉五世之子,昔日曾为东罗马帝国的凯撒,而如今,不过是一介逃犯,被城里的贵族们推举为城防司令。” 这个时代的东帝国凯撒,已经不是当初的含义了。 最初的凯撒,是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而后逐渐发展成了皇帝继承人的头衔,变成了罗马帝国副君。 而如今这个时代的罗马凯撒,实质上是一种荣誉称号,享有极高的名望,却不代表能够继承皇位。 盖里斯向康拉德伸出手与之握手。 然后做出了自我介绍:“盖里斯·德·维勒罗伊,一名鲍德温陛下的骑士。” 与康拉德的出身与往昔的头衔相比,盖里斯的自我介绍真就平平无奇。 康拉德听到后,也微微蹙眉,却也并不在意,人过往的身份并不能代表太多,特别是在耶路撒冷王国这片充满了动荡与机遇的土地上,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建功立业。 巴利安能特地带他来见盖里斯,已经足以说明这个年轻人有多么特别了。 一支近千人的军队,押解着数百名穆斯林战俘,拱卫着马车踏入提尔城。 这些自外约旦不远几百里赶来的军队,得到了城内市民们最为热情的欢迎。 以当下提尔城的局势来说,任何一支生力军都弥足可贵。 而盖里斯所率领的这支军队,更是直接帮助提尔城完成了解围。 在与康拉德进行过交流后,盖里斯对提尔城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提尔城里的守军,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方面是城市内市民团体,自发组建出的城卫军。而另外一部分便就是来自约旦河之战中,某些率军突围而来的残兵败将。 城市中的贵族也分两派,一部分是提尔周边地区的一些贵族,在面对萨拉丁大军压境时,为求自保而躲入了易守难攻的提尔城。 而另外一派就是耶路撒冷城破时,掏钱赎身而得自由的那群贵族。 前者那些贵族,忙于出城清点自己的庄园与财物是否有损失。 而后者那些贵族,在见到巴利安的时候,面色就相当差了。 特别是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 他在大街上见到巴利安的时候,就想起了在耶路撒冷城的宅邸里,自己被巴利安一脚踹倒在地,拿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幕。 “伊拉克略,真是好久不见。” 加更计划失败,我抑郁了一整个白天,就在那里摆烂。 (本章完) 188.第188章 生活不易,萨拉丁叹气(二合一) 第188章 生活不易,萨拉丁叹气(二合一) 只是一次街头的偶遇,不过伊拉克略也不打算去多费口舌。 巴利安已经疯了,这并非什么疑问,而是一个事实。 两个月半月前的巴利安,身上染着血,手中的剑早已残缺斑驳。 这样一个人,领着军队冲入自己家中,勒令自己要去交出三千金第纳尔的时候,伊拉克略就晓得巴利安疯了。 他竟然要为了那些贱民们的命,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若非伊拉克略及时意识到,巴利安瞳孔中的疯狂货真价实,因而一句废话都没有。 怕不是,现如今伊拉克略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那种生死边缘游走、性命被他人操之于手的感受,可不是什么美妙体会。 事实上,哪怕是两个月过去后,伊拉克略也时常会从梦中惊醒。 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待巴利安的态度,理所当然的相当恶劣。 伊拉克略再度审视了一眼巴利安,然后看到了巴利安身后的伊莎贝拉。 然后冷哼一声,除去一句“巴利安,好自为之”外,便没有再多言。 但伊拉克略的这番态度,也向巴利安等人,宣告了这座城市并不太平。 然而在这么一个紧要关头。 盖里斯却找到了巴利安,直接坦言说道:“提尔城这边,需要你全权负责,短时间内,我可能没办法顾忌这里。” 现在的盖里斯与巴利安,正身处在一处书房中。 在二人之间的桌面上,则平铺着一张简略的地图。 地图上大致将眼下圣地的势力都标注了出来。 目前圣地区域,萨拉丁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吃掉了耶路撒冷王国大多数的城市港口,仅有少部分的堡垒依旧在坚守。 除去萨拉丁外,便是盖里斯的第二王国,占据了外约旦领、塔博尔山、提尔城三处。 整体而言并不连贯,但塔博尔山与提尔城,都是要害之地,不可轻视。 再往北,则又是的黎波里伯国、安条克亲王国两处十字军王国。 最初的十字军国家一共有四个,其中最北的埃德萨伯国,早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前,就被萨拉丁的老东家也就是“赞吉苏丹国”给灭了。 也正因为埃德萨伯国的覆灭,才导致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浪潮。 目前眼下的局势有些类似当初,只不过这一次轮到了耶路撒冷王国被率先攻破。 萨拉丁、第二王国、的黎波里伯国、安条克亲王国,这四方势力便是现如今圣地漩涡中的四位棋手。 当然,就从人口来说,另外三个加起来,都不足萨拉丁的二十分之一。 盖里斯之所以要在今天、也就是刚进提尔城的第一天,便找到巴利安说这么一句话,其原因也正是如此。 “现在的提尔乃孤城,纵然可以借助海路从安条克那边取得粮食,从的黎波里那边得到援兵,但依旧缺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后方。” 听着盖里斯的话,巴利安也点点头。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外约旦那边是没法给我们提供太多帮助的。” 事实上,这一次的出兵,盖里斯已经把外约旦的家底给掏空了。 他带走了所有的火炮,以及70%的常备军。 以目前外约旦领地的状况而言,在接下来的相当长时间内,都需要以自保为主,自然无力再来援助提尔城。 “我们需要一个后方,需要一处能够生产火炮,能够获取生力军,并与欧洲产生联系的后方!” 当盖里斯说出这话的时候,巴利安其实已经清楚盖里斯在说哪里了。 巴利安将目光投到了塞浦路斯岛,就目前而言,最适合作为外援的势力,就那里最近。 “但艾萨克那家伙,会支援我们吗?” 塞浦路斯皇帝艾萨克,一位从东帝国手中,篡夺了塞浦路斯岛的野心家。 虽然他是也是基督徒,但就眼下天主教同东正教之间的关系,加上个人利益,这家伙是不太可能援助十字军的。 “塞浦路斯皇帝不会,但塞浦路斯的人民们会。” 巴利安同盖里斯相处这么些天,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清楚盖里斯这是打算主动出击了。 “需要多少人?” “我、阿尔乔斯,还有几名帕拉丁,其实就够了,人不需要太多。” 听到盖里斯的话,巴利安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这不够吧?” “已经够了,你要清楚,塞浦路斯是一处孤岛,而我则是一位【先知】。” 巴利安一时间,没特别理解盖里斯话语中的意思,他想不通孤岛和先知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但既然盖里斯打算亲自出面,并且宣称自己乃先知的话,那么这其实就是神的旨意。 下意识的,巴利安画了一个十字。 “但时间上怎么说?现如今萨拉丁大军集结,难道他就不会孤注一掷向我们发起进攻吗?” “我是说,如果您不在的话,仅凭阿卡城内的这些士兵,面对萨拉丁海陆夹击,上万人的攻城时,想要守住城市,是不是太困难了些?” 有关巴利安的这个问题,盖里斯也给出了回答。 这个回答翻译成汉字就是一个成语,巴利安一听到那句话后,就意识到盖里斯确实有着出众的战略眼光。 “青黄不接。” …… 青黄不接,这个成语中的青指的是青苗,黄则指的是呈黄色的庄稼。 意为庄稼还未成熟,陈粮已经吃完。 也比喻新旧不能衔接或后继的人力、物力、财力等中断。 今天已经是1187年的最后一天了,再过一个夜晚就要来到1188年。 这是东地中海地区的初雨时节,意味着青苗长成,也意味着距离上一次丰收,已经过去足足七个月了。 别说萨拉丁的部队如何,便是那些种地的农户家中,如今都没多少余粮。 千人规模的军队调动还好说,万人规模的军团调动,则意味着便是去烧村,都烧不出足够多的粮食。 特别现如今,又是巴勒斯坦的冬雨时节,气温既冷又多雨,道路泥泞难以行军。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淋雨,这种日子,就不是打仗的时候! 因此,在这个冬季,萨拉丁将他的军团分散驻扎了耶路撒冷各地,静静等待下一个适合作战的季节到来。 在这些日子里,萨拉丁在耶路撒冷城里,接见了一些溃兵。 这些溃兵,既有塔博尔山战役的幸存者,也有提尔城外战斗的幸存者。 因为这些溃兵们汇聚到耶路撒冷的缘故,有关这两次战斗的信息,愈发详实起来。 “你是说,他们具备了一种能发出巨响,并且能在一两百步距离上,杀伤你们的武器?” 听着这些溃兵们的各种不连贯的表述,萨拉丁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确定不是配重投石机?” 答案自然不是,因为按照溃兵们的描述,那种武器在短距离的时候,还能喷射出火焰与铁石。 几十名骑兵连带他们身下的马,在顷刻间就被射成千疮百孔。 这也是起初有关龙吼的传言来源,因为那种武器表现出的效果,犹如龙息一般。 这就让萨拉丁感到格外茫然,他难以按照这些溃兵们的描述,去还原出武器的原貌。 “你是说你们听见了爆炸,还嗅到了奇怪的味道?”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一种新的、从未听过的武器、能够在近距离高效杀伤,并且还能惊吓到马匹,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萨拉丁在陷入沉思之后,将自己身旁的那些智者们集结到一起,然后商讨了许久。 直到他的一位顾问,提出了一种可能:“中国雪。” “不应该是这种效果吧?”萨拉有些怀疑。 有关硝石的性质,阿拉伯人早在9世纪时期,就已经有过明确记载,表明他们进行过相关的试验。 比尔·伊本·哈扬和拉齐等人,便将硝石视为炼金术的重要原料。 本质上和中国炼丹道士整出火药区别不大。 但有关黑火药配方,阿拉伯人倒是没怎么去细致弄过。 结合硝石的特性,埃及的阿拉伯人可以配置出燃烧剂。 借助硝石配置出来的这种燃烧剂,是具备一点爆炸效果的,但那太过弱小了。顶多说帮助燃烧剂炸开,将着火的石油提取物,溅的到处都是,从而将城市点燃。 儒历1168年,麦格里齐围攻里,法蒂玛王朝的最后一位大维齐尔,为了抵御法兰克人的攻击,点燃了两万罐的石油,让大火烧了54天。 后世在旧开罗出土的文物中,便发现了大量保存完整的火罐,其中不少便含有硝石,或者说存在火药的近似物。 阿尔哈迪镇的阿卜杜拉医生,由于在开罗混过,因此也接触过相关的知识。 只不过,阿拉伯人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因为硝石的助燃效果,他们的技术路线,某种意义上来说“点歪了”。 萨拉丁为了确定猜测,让人去取来一点硝石,点燃后叫那些溃兵们来嗅。 然后得到了一个答案:“有些相近,但并不一致。” 相近、意味着确实可能含有硝石,不一致则意味着缺乏了某种东西。 萨拉丁的眉头皱紧,他依旧想象不出,硝石、爆炸、以及隔着两百步造成杀伤之间的关系。 基于谨慎的角度,萨拉丁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探究一下,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此,即便现如今12月不是一个适合打仗的季节。 即便现如今青黄不接, 萨拉丁还是集结了一支三千人规模的部队,打算去提尔城看下情况,要为来年的大规模攻势做准备。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被现如今的萨拉丁格外看重,但有关来年攻势能否一锤定音,却是萨拉丁必须考量的。 如果可以的话,萨拉丁希望在1188年的春收之后,彻底荡平黎凡特地区的海岸线。 要将这些法兰克人殖民者,彻底赶下海啊! 当塔博尔山在夜里点燃篝火,于白日里升起狼烟的时候,提尔城中的守军,便知晓又一次苦战将要到来。 而在这同时,城里的守军们,还看到了海平面上展露桅杆的桨帆船。 …… 1188年的1月,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打仗的季节。 连绵的大雨,浇灭了士兵们的热情。 本该是热火朝天、激情洋溢的劫掠行为,都变得死气沉沉,仿若上班一样。 事实上,这一次的提尔城围攻,对于萨拉丁一方而言,就确确实实乃一次“工作”而不是攻城。 提尔城的天空乌云翻滚,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在城墙上呼啸。 萨拉丁的信使披着长袍,神色冷峻。 他又一次见到了巴利安,然后如惯例一般,递交了一份劝降的信。 相较于自己另外一位被割掉了耳朵与鼻子的同僚,这名信使并未受到什么折辱。 甚至于他还带了一封来自巴利安的感谢信,回到了萨拉丁的王帐。 萨拉丁阅信后,神情一如往常的镇定,但眼中却闪烁着深思。 紧接着,他挥手命令士兵将一位年迈的囚徒带到帐前,这人正是蒙特费拉特侯爵威廉五世,康拉德的父亲——在加利利海西战役中被俘的战俘。 “帮我传一回口信,若你的孩子放弃抵抗,那么我将释放你并赠予你财富,提尔城归我。” 蒙特费拉特侯爵威廉五世沉默不语,但无论他做出什么反应,都不会妨碍萨拉丁利用这枚棋子去试探城中情况。 太阳的余晖透过厚重乌云,给这片大地带来昏沉的光芒。 这天地间充斥着一种沉默张力,四周的声音仿佛被风吞噬,只剩下那风掠过海面,掀起海浪拍着岸边礁石的动静。 当威廉五世被萨拉丁的士兵押送到提尔城下,然后被大声宣读要求后。 巴利安注意到身旁的康拉德,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这个意大利人,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了一架十字弓,他瞄准了自己的父亲。 康拉德做出的回应,让巴利安都有些头皮发麻。 “我父亲,他已经活了足够长了,他的人生只是一段早已该落幕的戏剧。” 蒙特费拉特侯爵威廉五世出生于1115年,至今已经足足72岁了,是真正的高龄之人。 但不论怎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想过康拉德竟然会以此为理由,拿着重弩指向自己的父亲。 城下的那些撒拉逊人听到了,康拉德的父亲也听到了,而巴利安还有他身旁的那个铁面王者也听到了。 “你看、这就是……为王者、的心性,他然……我亦然。” 巴利安从未想过这么一个面容俊朗,看似开朗热情的意大利人,在这么一个关头,竟如此的毫不犹豫。 城墙下的威廉五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但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但总之,这么一幕劝降,还是不了了之了。 当萨拉丁听闻这整个过程后,沉默片刻,眉头微蹙,低声自语: “这个人不信教,而且非常残忍。” 他的声音虽低,却满含冷意,对于一个丝毫不在意世俗评价,能够在非常时刻行非常事的人。 萨拉丁清楚,这人虽非王者,却有王者之相,在这么一种处境下,第一次的攻城开始了。 在乌云低垂的战场上,空气充满了紧张与压抑。 数以千计的士兵们,推着攻城塔,与攻城锤,还有一些简易的抛石器,向城墙推进。 在这些部队中,一支小分队带着天房幔帐制成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的队伍沉默而有序,已经逼近到城墙五百步之处。 向周围的士兵们宣告,他们的苏丹与他们同在。 而他自己却去掉了一切表明自己身份的服饰,在一小队马穆鲁克的护卫下继续前进。 萨拉丁是苏丹,是伊斯兰世界里最为强大的王,他不怎么精通武艺,却不缺乏勇气。 康拉德能在非常时刻行非常事,他萨拉丁一样可以。 他混杂在自己的军中,小心翼翼的前行,只为了去亲眼见证那些溃兵们口中的言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一切都很寻常,根本没有什么爆炸的声音,也没传来什么硝烟的气息。 攻城的士兵井然有序地架起长梯,攀登城墙,仿佛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展开。 伴随着投石器的轰鸣,那些撒拉逊人,开始攀登攻城梯。 然后他们被反击、被击杀,城市中的箭矢,在这个乌云压地的日子里亦如雨落。 紧接着。随着一声急促的号角,提尔城的城门竟然竟然主动开启! 伴随阵阵风啸与尘土飞扬,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士队从中冲出! 他们的战马重蹄踏地,铁甲在乌云的阴影下闪烁出冰冷的光芒。 这些骑士放平骑枪,在撞入撒拉逊人步兵队列的刹那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撒拉逊人的惨叫。 战马狂奔不止,骑士们挥舞长剑,在人群中纵横劈砍。 鲜血飞溅在他们的盔甲上,染红了他们的披风,但他们毫不动摇,继续冲锋。 战场上掀起了一场血色的风暴。 萨拉丁就站在近乎0距离的位置上,看见这么一伙骑士肆意冲锋,仿佛回到了当初被麻风王追杀时的处境里。 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便是这伙骑士,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而是径直杀向了自己那扇飘扬的军旗,似乎这些骑士认定自己就在那边一般。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萨拉丁因祸得福,至少,这回没被追杀的很难堪。 萨拉丁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这次攻城,没有让他弄清楚硝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而是又一次证明了一件事:撒拉逊人、武德不行。 提尔城里的这帮骑士,敢在大军围攻的过程中,主动开门!主动出击! 一百骑士追着十倍于自己的敌军爆杀! 这还讲不讲道理啊? 谁是守城方啊?到底谁是守城方啊? 知道你法兰克人武德充沛,但也不至于真就和信了k一样。 生活不易,萨拉丁叹气。 经此一役,萨拉丁将那些原本打算投入战场的桨帆船,停在了阿卡城。 短期内,不再打算大举进攻。 主要是担心自己人少了,怕不是过去给人送菜。 至于人多? 这巴勒斯坦的1月份,就没法人多起来。 …… 阿卡距离提尔,仅仅只有40公里,这两座城市,都是巴勒斯坦地区海岸重要的港口城市。 在萨拉丁撤离提尔,回到阿卡城后,一名信使带着一封信来到了提尔。 也正是这么一封信,证明了盖里斯预言的正确性。 信中,萨拉丁提出希望签订一个和平协议的建议,双方暂且休兵,为期半年。 半年、半年后,巴勒斯坦进入旱季,春收结束,各个粮仓里都将堆满粮食。 到那时,将会是又一次的恶斗。 与其说这是和平协议,倒不如讲仅仅是半年的休战。 不过,即便如此,提尔城里的贵族们,还是一时间喜笑颜开。 至少短时间里,不必再承担萨拉丁大兵压境的压力了。 在这么一个关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萨拉丁借由和平协议的理由,释放了一批贵族。 这些贵族,除去康拉德的父亲威廉五世外,还包括了耶路撒冷王国现任国王居伊、以及那位父母双亡的托伦领主汉弗莱三世。 有一说一,反正萨拉丁是觉得,居伊还有汉弗莱这种货色,要比巴利安或者康拉德好对付的多。 与其让那些废物在自己这边天天吃白饭,倒不如赶紧送回去折腾对方去。 最好是让提尔城里鸡犬不宁。 无论居伊那家伙如何无能、如何废物,但至少现如今他还是耶路撒冷的国王。 王权、在诸多封建权力中,是最为特别的一种。 通常而言不管什么封建权力,其本质都是依托于上级封建主,是被上级封建主通过各种拆分而得来的,又或者说是诸多权利的累计而来。 注意是权利而非权力。 但王权不是,王权本身便是诸多封建权力的顶端,甚至可以说是其他封建权力的法理依据。 如此特殊的存在,回到风雨残烛的耶路撒冷王国中,对于王国而言,并非什么妙事。 可就这么一个关头,盖里斯在干嘛呢? 他人早已离开提尔城了,踏上了自己的又一段【启示】之旅。 想加更的,但失败了,因为之前写的的细纲作废了,我需要重新排故事。 (本章完) 189.第189章 你的救赎主是耶路撒冷的圣者! 第189章 你的救赎主是耶路撒冷的圣者! 东地中海的1月,是海神波塞冬发怒的时节,在这个奥林匹斯山早已远去的日子里。 波塞冬依旧肆意挥动着祂的三叉戟,掀起巨浪、送来暴雨。 在这雨夜的黎明,狂风呼啸、吹动着桅杆吱呀作响,马匹在不住的嘶鸣,船上的人除去祈祷外,再无办法。 【住在至高者隐密处的,必住在全能者的荫下。】 【我要对耶和华说:“你是我的避难所,我的保障,你是我的神,我所倚靠的。”】 【祂必用自己的羽毛遮盖,要投靠在祂的翅膀下;祂的信实像盾牌,像坚垒。】 【虽有千人仆倒在我的左边,万人仆倒在我的右边,但灾害必不临近我。】 但、这都无济于事,在这个雨夜的黎明中,船被冲上了岸。 …… 潮湿的石墙渗出水迹,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霉味。 微弱的火把摇曳,摇晃着扭曲的光影。 这里地面布满泥泞与污物,积水闪烁着恶心的光泽。 这里是监狱、是一处地牢。 是世界的另一面,属于深渊和黑暗的一面。 人与人之间可以为了一枚铜子而拔刀杀人,领主可以因为一个农夫捡拾柴火而去逮捕他,忠诚的士兵也可以因为忘记说一声敬语而被丢进这里等死。 就在几天前,盖里斯还未想过自己居然落入此等境地。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这主要还是他自己做出了选择。 他在昨天阿尔乔斯探监的时候,明确告诉阿尔乔斯,如果他想离开这里的话,随时都行,但他却被这个地牢里的几个人所吸引了。 盖里斯的牢房是个单间,整体规格较好,也是在地牢深处也最难以逃脱。 木头与铁质的栏杆,将这个牢房与周围其他牢房分割开。 走出他所在的单间后,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是两排牢房,里面关押着塞浦路斯这座岛屿上的各种囚犯。 他们中确实有的是穷凶极恶,有的仅仅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被关了进来。 了一天的时间,盖里斯与这些囚犯们熟识起来,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一群人。 穿过牢房的过道后是一个宽敞的房间,火把通明。 从盖里斯的这个位置,能眺望过去,看到那个房间里所盛放的火盆,以及那个被锁链拷在墙上的壮汉,那家伙壮实的不像话。 除去火盆与壮汉外,就是一个狱卒手里拿着烙铁。 那个壮汉的名字应该是叫安德烈,盖里斯对他印象深刻。 因为这家伙已经是两天里的第三次受刑了。 又一次、他这样一个壮汉在冬日里上半身赤裸,是在用胸口感受烙铁的温暖。 他的肋骨上已经有好几道烙铁留下的痕迹了,那些鲜红的血肉臌胀起来,亦如蜈蚣般扭曲,隔着十步的距离,盖里斯都能闻到那肌肉烧焦的异味。 “安德烈!说!尼古拉斯他在哪里?!” 然而回应那些狱卒的,却是一口唾沫。 对此,狱卒自然是只能回应那个壮汉,又一轮的烙铁。 惨嚎贯彻了整个地牢,可那男人却从始至终,未吐露过尼古拉斯的行踪。 无可奈何的狱卒,将安德烈给丢回了他的牢房,就在盖里斯牢房的一旁。 盖里斯沉默着审视安德烈赤裸的上身,烙铁留下的烫伤只是一小部分、鞭子抽打的痕迹才是主体。 然而无论什么酷刑,他都未曾吐露过,狱卒们所希望他说出的话。 甚至于,在这种境地里,安德烈还能扯扯嘴角,向盖里斯露出一下微笑。 “让你见笑了,法兰克人。” “没、这是我的荣幸。”如此说着,盖里斯看了一眼走道尽头的房间,确保那些狱卒们都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后,从一旁的稻草堆里摸出了一块发酵面饼,递给了安德烈。 接过面饼的安德烈狼吞虎咽起来,那些狱卒并没有给他带来足够的食物,但盖里斯是有充足食物的。 确切来说,盖里斯并非囚犯,而是要被勒索赎金的人质。 至于要被勒索的对象,则是安茹家族。 因为盖里斯左手无名指玺戒的缘故,他被认为是安茹家族的一份子。 而塞浦路斯这座岛,并不欢迎法兰克人。 但作为一名贵族,盖里斯虽然是被囚禁在地牢,但他的生活条件,其实还算行。 每天的食物至少都是人吃的,而且饮水也算干净。 待安德烈吃完那不大的面包,然后悠长的叹出一口气。 “谢谢你,法兰克人。这都是我们反抗神的代价,我们是应得的,因为我们是自作自受。” 听着安德烈说出这话,盖里斯也只是淡漠来了一句:“你将凡人的秩序,称为神的旨意,这是将天父置于何处?” “昔日以色列犹太人,求着先知撒母耳说:现在求你为我们立一个王治理我们,像列国一样。” “撒母耳向天父祷告,然而他所得到的回答是:因为他们不是厌弃你,乃是厌弃我,不要我作他们的王。自从我领他们出埃及到如今,他们常常离弃我,侍奉别神。现在他们向你所行的,是照他们素来所行的。” “先知撒母耳,再三强调,那为王的,将会何等跋扈,然而犹太人竟不肯听撒母耳的话,说:不然!我们定要一个王治理我们,使我们像列国一样,有王治理我们,统领我们,为我们争战!” “为他们征战?安德烈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那些犹太人,竟以为立王后,是王为他们去征战……” 地牢尽头的那些狱卒们,在吹牛打屁,一个个不时喝着些小酒,与地牢尽头的盖里斯这处,宛若两个世界 在那边,是王权意志的延伸,在肆意欺凌民众。 而在这边,是又一位先知,重申早已给世间带来的启示。 “那为王的,他要征用你们的儿子,去充当车夫马夫,在他的车前奔走;” “令他们耕种他的田地,收割他的庄稼,替他制造作战的武器和战车的用具;” “他要征用你们的女儿为他配制香料,烹调食物;” “要拿你们最好的庄田、葡萄园和橄榄林,赐给他的臣仆;” “他将征收你们庄田和葡萄园出产以及羊群的十分之一,赐给他的宦官;” “至于你们自己,还应作他的奴隶。” “到那一天,你们必要因你们所选的君王发出哀号;” “但那一天,上主也不理你们了。” 沉默、死寂,盖里斯的这番言语,是安德烈他们生活苦楚的真实写照,却又远远不及。 安德烈也好、又或者其他囚犯也罢,他们生活在一处孤岛上。 这里不是亚嫩那样的沙漠中的绿洲孤岛,而是一处真正、处在大海中的孤岛。 九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塞浦路斯人,有着塞浦路斯人的精神世界。 在这片狭小的岛屿上,过往的一切、亦或是那些大陆上的纷争,对于岛民们而言,都恍若神话一般。 早在公元前4世纪的埃及托勒密王朝统治时期,塞浦路斯岛上便有着浓厚的帝王崇拜思想,他们将君王视为与神平等。 而当罗马人拿下这座岛屿后,塞浦路斯人除去【阿佛洛狄忒女神】外,就几乎只信罗马奥古斯都了,罗马皇帝们被视为“现世神”。 便是宙斯与赫拉这对神王夫妇,都要被推到一旁,成为次要的信仰。 第一位罗马皇帝奥古斯都,他不仅自己在塞浦路斯被当作神一样对待,甚至他的女儿朱莉娅和他的妻子利维娅,也分别成为了“奥古斯塔女神与新阿佛洛狄忒女神”。 通过对罗马奥古斯都作为“现世神”来崇拜这一举动,这座岛屿将自己纳入进了罗马秩序当中。 当然,随着时代的推进,这些古老的偶像崇拜,都消散于时光长河中。 新的信仰顶替了旧的偶像,但岛民们那独特的精神世界,却传承了下来。 他们的世界,就这么点大,海洋将他们与大陆分隔。 九千多平方千米的土地、十几万的同胞人口、屹立在岛上的特罗多斯山脉与凯里尼亚山脉,加上那丰厚的矿藏以及肥沃的土地,便是他们的全部了。 一个名为艾萨克·科穆宁的家伙,成为了这个小小世界的“现世神”。 大陆则是另外一个世界,大陆上的纷纷扰扰,有若异界的传奇故事一般。 如盖里斯这样踏上岛屿的法兰克人,是十足的异类,但也是他们所羡慕的对象。 “真好,真羡慕你,你们的世界是那么大。” “你虽然是贵族,但却是好人。” “终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你的亲人们会来支付赎金,一切都会变好。” 安德烈的话,让盖里斯略微沉默了一下,他其实不需要赎金就能离开这个地牢,不需要赎金就能离开这座城市。 但他想带走安德烈,带走这座地牢里如安德烈一样的人。 他们这些人已经是举起武器了,他们想要反抗统治这座岛的“神”。 所谓带走,绝不是说强硬的要让这些人,对盖里斯无脑的崇拜。 不是要让这些人,从信一个偶像,变成信另外一个偶像。 就如盖里斯自己所说过的那样: 他不愿以强暴之手,使世人信他。盖里斯是要给世人铺设一条能选择的道路,让世人能踏上自赎的抗争之路 是要让世人在困顿黑暗中,心灵得以觉悟。 他不愿造就一批失去真切灵性的无魂木偶,不谋求将自己抬上神坛。 越是了解塞浦路斯人的精神世界,盖里斯也就越发的警醒,也越发的欣赏安德烈、以及他的几名战友。 因为他们敢于向这个世界的“神”抗争。 盖里斯轻笑了一声:“我已经没有亲人了,父母双亡,如今耶路撒冷王国也已经被萨拉丁攻破。” 说话的同时,盖里斯还是摸了一下自己戴着的那枚玺戒。 有一说一,他这也算是说谎了吧。 “但我听说,耶路撒冷每次遭遇危机的时候,罗马教皇都会派遣十万军队过去吗?” “要是那个时候,十字军能把皇帝,也一同赶走就好了。” 十万已经是这安德烈这个壮汉,所能想到的最大数字了,因为塞浦路斯岛上的居民,也就十几万数量。 盖里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耶路撒冷法兰克人的祖国,就是巴勒斯坦。” “法兰西不是我们的家乡,欧罗巴也同样不是。” “而且,你竟然指望十字军来了之后,帮你们赶走艾萨克?” “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十字军来了之后,他们还会走吗?” 盖里斯,在这闲聊过程中,将十字军的大缺大德,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附近这几个牢房里的囚犯,在听完之后,也有一时间失语。 他们没想到盖里斯这个法兰克人贵族,竟然毫不避讳自己祖上所干过的那些事。 “就算十字军赶走了暴君,但只会有更多的暴君。” 事实上,如果没有盖里斯的出现,那么在1191年,也就是三年后。 英格兰国王狮心理查,也是伊莎贝拉的侄子,将会征服塞浦路斯这座岛屿。 征服这座岛屿后,狮心理查为了偿还自己十字军东征的负债,加上为后续军事行动筹集资金,对塞浦路斯进行了“不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一次性从这座岛上征收一半的资产税!其实和抢劫也没多大区别。 当他抢完后,又把这个岛用10万金第纳尔的价格,卖给了圣殿骑士团。 为了短时间回本,圣殿骑士团同样对塞浦路斯这座岛进行“不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实在是受不了的塞浦路斯岛民众,直接站起来反抗,把圣殿骑士团殴打了一顿后,这座岛又被转卖给了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国王居伊。 可以说,如果不是盖里斯的出现,那么这些塞浦路斯岛民们的未来,只会是从一个凄惨到另外一个凄惨之中。 “只有改变这座岛屿,使之回到古罗马帝国的时代,塞浦路斯这座美丽的海岛,才会焕发她的生机。” 虽然说,罗马对于塞浦路斯人而言,并非过去式,事实上,他们的身份认同,就是东帝国罗马人,或者说希腊人。 但盖里斯所说的古罗马帝国,安德烈他们也是能理解的,毕竟那是一个辉煌的世代,是在塞浦路斯人故事中,被传唱千年的世代。 古罗马时期是塞浦路斯历史上最繁荣的时期。 由于塞浦路斯是东地中海第一大岛,亚欧非三洲于海上的交汇地,加之同样是丝绸之路的中转站,加之又有着极其富足的铜矿资源。 塞浦路斯建立了一个庞大的贸易体系。 罗马大道环绕着整个塞浦路斯岛,这座岛上产出着:葡萄酒、谷物、铜、蔗、木材、玻璃乃至于造船业。 如果有人质疑那个时代的存在,那么只要看看当初、也就是千年前古人的遗迹。就会知晓这里的过去,要比如今、这个经过撒拉逊人与拜占庭蹂躏的岛屿辉煌许多。 这里的废墟有体育馆、浴堂、圆形露天剧场、古市集、宙斯神庙等。 辉煌的过去,与惨淡的现如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折磨着每一个心中有所渴求之人。 在安德烈牢房里的另外一个人,低声说了一句:“我们不过是一群被关押的囚犯罢了,有今朝没明日的,谈什么改变?” 在他的眼中,盖里斯的这番话语,都不过是不着边际,毫无逻辑的话罢了。 一个法兰克人,有什么资格去谈论古罗马的荣耀呢? 对此,盖里斯说道:“困苦穷乏人寻求水却没有;你们因口渴,舌头干燥。我耶和华必应允你们;我的神必不离弃你们。” “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你们而来,只要你们愿意至死去反抗艾萨克,愿意同暴君偶像们战斗一生。” “那么,现在、我就能带你们离开这里。” “铸就天国,我辈义不容辞。” 安德烈与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 “安德烈啊,罗马人呐,不要害怕,我必帮助你!你的救赎主是耶路撒冷的圣者!这是我的宣告。” …… 空气中的腐臭与潮湿愈发令人窒息,微弱的光线透过生锈的铁窗,照亮满是蜘蛛网的墙面。 距离盖里斯入狱已经有快一周过去了,他被狱卒勒令写出一封信。 要用过往的商船送去提尔港口,联络那边的法兰克人贵族,好叫他们出赎金。 做戏做全套,他们让盖里斯写,盖里斯就写了,反正这些日子,其实也没真被虐待。 只能说希望伊莎贝拉那边,能清楚自己的能力,别过来担心自己。 兴许阿尔乔斯已经联络过提尔港了,那样一来也能减少误会。 然而在这么一天,狱卒的脚步声打破沉默,一个牢房里许多囚犯,都未想过的人被狱卒押了进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男性希腊人,他拥有坚毅的面容、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和健康的古铜色肌肤,身材健壮。 盖里斯可以确定,这个人绝非农民。 反而他刚一被押进地牢,安德烈他们就惊呼了出来:“尼古拉斯!你怎么在这里?!” 被称为尼古拉斯的年轻人,向安德烈他们表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一切都失败了、他们这伙人,在塞浦路斯岛上,什么动静都没闹出来,就被挨个给抓了。 艾萨克·科穆宁麾下的突厥佣兵,清理虫子一样,将他们的小小起义军全部清剿。 原本战败之后,还想着尼古拉斯能够逃脱,可这没多久也被一并生擒了过来。 塞浦路斯这座岛,已经没救了。 这伙人也没救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明正典刑,当众吊死或者砍头。 他们的亲属,一旦被搜捕到,也会面临惨剧人寰的凌辱。 在塞浦路斯这座岛上,艾萨克·科穆宁以他的暴虐,统治着万物以及一切。 这种境地下,安德烈旁的那个囚犯,也就是一直以来垂头丧气的那家伙。 在看见狱卒走了后,忍不住对盖里斯讥笑了一句:“你不是耶路撒冷的圣者吗?救救你自己和我们吧!” 安德烈制止了那人,又一次说道:“你是一样受刑的,我们是应得的,因为我们是自作自受,但这个人没有做过一件不对的事!” 【你们这蒙我父赐福的,可来承受那创世以来为你们所预备的国,因为我饿了,你们给我吃,渴了,你们给我喝;我作客旅,你们留我住;我赤身露体,你们给我穿;我病了,你们看顾我;我在监里,你们来看我。】 ——《马太福音》34:35 盖里斯之所以出现在这监狱里,并非他犯下了什么罪过,并非他去起义、反抗了什么暴君。 是因为他乃一个法兰克人贵族,是因为这座岛上的人贪图贵族的赎金,更是因为盖里斯愿意来这里。 在这些日子里,安德烈也好、其他那些囚犯也罢,他们也都因盖里斯的缘故,因祸得福。 在这些日子里,盖里斯会将他所得到的面包与水,分给其他人吃。 便如天底下的基督徒们因基督的肉与血而活,因基督的肉与饼而得永生。 他们这些人同样因盖里斯而活,盖里斯的身形因他们而消瘦。 不论这些日子里,盖里斯的话多么令人费解,或者不合时宜。 安德烈却是真心感激盖里斯。 然而盖里斯,对于安德烈的这番帮衬,却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们应得的,更不是你们自作自受,你们从未因此成为过罪人。” “我来此不是召叫罪人悔改的,而是要叫义人们免遭现世苦难的。” “都这个关头了,你们马上就要被处死了,还不愿意相信我乃耶路撒冷的圣者、你们的神从未舍弃过你们、神贫之人乃是有福的吗?” 听着盖里斯的话语,安德烈他们嘴唇颤颤巍巍的吐出了两个字:“我信。” 他们其实并不是真的相信神爱他们,而只是走投无路下的绝望。 当然,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盖里斯也不能要求太多。 能让他们说出这两个字,目前来讲已经够了。 因此,盖里斯站起身,左右手各抓住一根铁栏杆,然后站稳脚步,开始用劲。 便在周围那些囚犯骇然的目光中,伴随着刺耳的呲牙声音,将这铁栏杆掰开了一个足够让人通过的缝隙! 安德烈也好、新来的尼古拉斯也罢,但凡是见到盖里斯这以人力掰开囚牢铁栏杆的一幕,都不由得发自脊髓的颤动起来。 开什么玩笑?这些日子,与他们一同坐牢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照旧二合一 (本章完) 190.第190章 你才是来者 第190章 你才是来者 有一说一,牢房里的这些铁栏杆,其实没有多粗,充其量也就两三指的粗细程度。 但盖里斯是什么情况? 这么多天,他把自己的食物,分了有一小半给牢房里的其他人!这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不少! 然后,就这样,他一个自称耶路撒冷的圣者的家伙。 仅仅是因为安德烈说了一声“我信”,信神是爱神贫之人,信他们未被神抛弃。 他盖里斯就站起了身,徒手将那铁栏杆给掰歪了! 尼古拉斯也好、安德烈也罢,特别是那个发出讥笑声的家伙。 一时间都觉得不真切,一时间都觉得这一幕过于诡谲,以至于发出讥笑声的那人,还啪了一声扇了自己一耳光,好确定这一幕是不是在做梦。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盖里斯真就仅凭人力,掰开了铁柱。 安德烈那些囚犯,也有人站起身试图过来效仿。 然而无一例无,那些铁柱或许摇晃了、甚至有些形变,但却绝对做不到和盖里斯这样似得,直接掰出个能供人通行的缝隙。 虽然盖里斯的面容,显得有些吃力,似乎这一幕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可盖里斯做到就是做到了,他们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因为地牢的长度,还是颇有些距离的,加上地牢尽头的那些狱卒们,现如今一个个都在喝酒掷骰子玩。 那些醉醺醺的家伙,就没把心思放在认真看押囚犯上。 毕竟这都是工作罢了,他们也无非是干一天活、混一口饭吃罢了。 因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囚牢末端这边所发生的事。 盖里斯也打着噤声的手势,示意那些囚犯们不要喊叫。 考虑到盖里斯徒手掰开铁柱的表现,他们这些囚犯一个个的都很乖。 甭管是不是尼古拉斯麾下的那些人,反正脑子正常点的囚犯,现在都是想着让盖里斯帮他们也开下门。 在这么一个处境下,盖里斯穿过了静悄悄的地牢走廊,来到了地牢尽头的审讯室。 这里有一个狱卒,他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已经仰面躺在椅子上,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盖里斯拍了拍一个狱卒的肩膀,向他询问了地牢里牢房的钥匙摆在哪里。 那个狱卒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墙上的钥匙串,那些钥匙显然是拿来开牢房门的。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盖里斯取来了开门的钥匙,并打开一些囚牢的门。 但有一些,盖里斯又没去打开,比如说故意杀人的那位,又或者犯下强奸罪的那一位。 盖里斯放出来的这些囚犯,除去尼古拉斯麾下的那些反抗军成员,基本上都是一些轻罪的人。 因为盖里斯放了其他人,没放那几个重罪之人的缘故,一时间地牢里叫嚣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走廊尽头的那些狱卒们,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个呼呼大睡狱卒被人摇醒,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便被身旁的同僚掰动头,看向了地牢走廊。 现如今已经有少说十来个囚犯,从他们的牢房里走了出来。 “干什么!要造反啊!” 意识到问题的狱卒们,匆忙跳起身。 原本醉醺醺的状态,一时间都因为这猛然间的变故,变得清醒起来。 这些人,匆忙从一旁的墙角举起长枪,对准了监狱尽头的那些囚犯们,确切说,他们手中的长枪,是对准了盖里斯。 在这种狭窄地形中,长枪有着绝对的优势。 一时半会,他们没能理解,这些本是被关押在各自牢房的犯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突然就拿到钥匙,然后打开自己牢门了呢? 但不论怎么奇怪,这些饿到半死不活的犯人,目前一个个都手无寸铁,想来收拾起来应该都不会很困难。 毕竟,这天底下谁还不是肉体凡胎呢?身手再好,也挡不住一堆长枪戳刺。 然而,这些狱卒们眼中的肉体凡胎,确切说是那个法兰克人。 他不仅没有乖乖回到自己牢房里,反倒是主动朝着狱卒这边走了过来。 “回去!滚回去!” “再过来我们要杀人了!” 伴随着这样的警告话语,三名狱卒持握着长枪,就开始挺进。 在这狭窄的通道里,根本没人躲得开他们手中的长枪! 然后,紧接着,不知为何,那个法兰人消失了。 当他们再度发现盖里斯的时候,其中一个狱卒,却就感觉手中长枪格外沉重! 那个法兰克人竟然直接踩着他枪杆,朝他们冲来了! “啊?” 在这些狱卒反应过来之前,沙包大的拳头,便径直打向了他们的面门! 结结实实的几拳下来,这几个混吃等死的狱卒,一时间头晕目眩! 盖里斯身后的那些囚犯们,一拥而上从这三个狱卒手中抢夺过来武器。 并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个狱卒。 那人慌了,这实在是超乎他的预料,他想要逃,转过头去却只看到了盖里斯,结结实实堵住了地牢的出口。 在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状况下,这人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双手。 地牢里传出阵阵大笑,囚犯们意识到自己的脖子,将要远离那刽子手的刀斧了。 地牢里的哥们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干事更是利索,没人磨磨唧唧的。 在那位狱卒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这座城堡里最不起眼的小门,往日里只有掏粪工才会从此进出。 小门在城堡所依靠的山丘背面,没有人会关注这里,绕过山丘能够看到不远处繁华的城镇,而若是顺着这条小路继续前进,他们能汇入无人的荒野,或者找到几个不出名的村子。 “你们不会真打算跑进那荒野吧。”盖里斯看出了这些家伙的犹豫,天气虽然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么的寒冷,但半夜里冻死几个不穿衣服的人还是够的。 “不至于,我们在这附近有一个藏身处,你如果愿意跟来的话,可以一起。”尼古拉斯说道。 尼古拉斯欠盖里斯一条命,事实上这里有一半人都欠盖里斯一条命,只要再过几天,他们这些人中,一半以上的家伙就要被集体处决,而剩下的一半不到要被押去作苦役。 他们是叛匪、渣滓、或是其他可怜人,但盖里斯在地牢中表现出来的力量与果断,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 塞浦路斯的1月同巴勒斯坦一样。 寒冷的风夹杂着雨水,灌进每一个人体内,浇灭他们的激情。 但有些东西、有些火焰、有些怒火,是那雨水所不能熄灭的。 从艾萨克登岛开始,他与他麾下的雇佣兵,便是在肆意凌辱着这座岛。 从加冕之日起,艾萨克就开始掠夺塞浦路斯,强奸妇女,玷污处女,对犯罪者施以过于残酷的惩罚,并掠夺公民的财产。 【现在,那些受人尊敬、财富堪比约伯的塞浦路斯人,如果不被这个暴躁的暴君用剑杀死,就会赤身裸体、饥肠辘辘地在街上乞讨。】 ——尼克塔斯·乔尼亚特斯 所谓约伯,便是一位圣经中的智者、拥有着难以计数的财富。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面对着艾萨克如此横征暴敛的行径,不少人都站起来试图推翻他的统治。 但、这些都失败了。 尼古拉斯作为一名本地寻常贵族,他联络了附近的的一些亲戚,组织出了一支军队,发动了一次声势不算大的叛乱。 然而就其结果而言,他们这帮人被艾萨克的部队打的落流水。 以至于相当长时间里,都只能东躲西藏。 原本上千人的部队,等到如今就只剩下他们这二十八人了。 “就像我早说过的,塞浦路斯在成为罗马行省之前曾是埃及托勒密王国的一部分。” “公元前 88年,托勒密十世亚历山大一世去世时,将他的王国,当时包括埃及和塞浦路斯遗赠给了罗马共和国。” “起初罗马元老院不愿接受这个王国,因为他们担心无论谁被派去征服托勒密王国,都可能变得过于强大,威胁到共和国的民主原则。” “在那之后,因为一些情况,罗马最终还是吞并了塞浦路斯,但他们除去派遣总督以及少数几位官员外,塞浦路斯大体都是自治的。” “这里几乎没有军队、远离大陆的纷争,罗马的和平给这个岛屿带来了繁荣。” 盖里斯在一间木屋里,向安德烈他们讲述这座岛屿的过往历史。 这些历史,其实并不算什么罕为人知,尼古拉斯自己也清楚。而在这个过程中,盖里斯也在反复提醒尼古拉斯他们,提醒他们为何会失败。 因为他们的起义与叛乱,实质上仅仅是动员了一座城镇,与一些农民们的力量罢了。 他们从未提出过一个响亮的口号,未曾去动员其他市镇的力量,没有取得公民群体一致的支持。 盖里斯之所以要在当下这个关头,反复去讲当初罗马时代的荣耀,便在于他要提出一个口号。 就如孔夫子在礼崩乐坏的春秋,说要恢复三代之治一般。 他盖里斯,也要在这个被艾萨克欺凌的岛屿上,恢复罗马共和之治。 盖里斯的这些论述,大多其实都有些牵强,属于经典的有利于自己的历史反复提及。 但他确确实实给出了一个有关“罗马”为何衰落的核心观点。 即共和体制与帝制转变中的权力关系变化,是罗马从强大走向衰弱的关键之一。 在盖里斯的论述里,罗马共和国的强大,与其独特的共和制度紧密相连,这种制度强调公民的参与和国家属于所有罗马人,创造了强烈的公民责任感和共同体意识。 在罗马共和国时期,公民们有机会通过选举和参军为国家服务,罗马的权力中心分散,执政官、元老院和民众大会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公民的利益。 这种制度激励了人们积极参与国家事务,公民们为罗马而战,是因为他们感到罗马属于他们,而不是某个统治者。 然而,当罗马转变为帝国,尤其是奥古斯都建立元首制后,虽然名义上皇帝是“第一公民”(princeps),保留了一定共和的表象,实际上权力开始逐渐集中在皇帝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罗马皇帝越来越多地将国家视为个人的财产,皇帝的权力成为绝对的,尤其是在多米提安(公元81-96年)和后来的一些皇帝统治时期,帝制的专制性越来越明显。 这种权力集中导致了国家与公民之间的距离感加大。 当公民不再认为他们拥有罗马,而是罗马拥有他们时,公共参与感和责任感逐渐消失。 罗马帝国的公民逐渐从自由的共和公民,转变为受制于皇帝的臣民。人们不再为国家感到自豪,也不再愿意为国家牺牲,因为他们不再感到罗马是属于他们的。 当这种公民与国家的纽带被割断时,国家就失去了支持它的核心力量——公民的忠诚与牺牲精神。 缺乏这种共同的社会责任感,使得罗马的活力开始下降,最终导致帝国的腐朽和崩溃。 “国家成了皇帝的‘私有财产’,公民逐渐成为被动的臣民,不再是罗马的主人。” “也由此,军队逐渐成为职业化的雇佣军队,士兵们为个人利益或皇帝的赏赐而战,而非为了保卫他们共同的罗马。” “罗马是全体公民的罗马!而不是一家一姓的罗马!” 窗外的雨,在滴答滴答下着,屋内的众人,尤其是尼古拉斯听着盖里斯的话后,手指不断敲击着地板。 他得承认,自己缺乏了一些东西,事实上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缺乏了那种东西。 这些人,没有想明白过为何塞浦路斯的情况,会败坏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们只是粗浅的将罗马败亡的原因,归到了蛮族入侵、日耳曼部落的压力等外部挑战上。 他们也只是将塞浦路斯当下的情况,一股脑的推到了艾萨克那个“皇帝”身上,却从未想过,正是“皇帝”制度本身,让罗马不再罗马、让塞浦路斯不再塞浦路斯。 盖里斯的话语,越发的有诱惑力,盖里斯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这些话,存在什么问题。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很多论点,其实站不住脚。 但对盖里斯而言,如果“罗马不属于公民”,那么那样的罗马还是趁早亡了才好。 就如当初他刻意说是“凯撒”杀死了“耶稣”一般。 盖里斯当然清楚天兄之死,在经书中的记载是怎么一回事,但那不妨碍他为了自己的观点,而刻意凸显“凯撒”的存在。 【“你如果释放这人,你就不是凯撒的朋友,因为凡自充为王的,就是背叛凯撒”(《若望福音》19:12)】 【因而世上的人,必须在凯撒与天国之间选择其一,天无二日,国无二王,罗马的和平是神圣的和平,不容天国搅扰。】 【处死耶稣的不是世俗的理由,而是神圣的理由,因为“凯撒是神圣的”】 “没有‘凯撒’的罗马,才是好罗马,没有‘奥古斯都’的罗马才是真罗马。” “塞浦路斯,不该也不能再有‘凯撒’了,我们真正的、唯一的需要崇敬的,只有那在天的父,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 “任何世俗的暴君,都是偶像,都需要我们去打倒。” “作为耶路撒冷的圣者!这是我的宣告!” 窗外闪过一道雷霆,紧接着冬雷的轰鸣传来,就在这个关头,一个人匆匆推开了门。 外面的寒风同雨水溅进屋内。 盖里斯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在这个屋外貌似有着许多人。 “不好了!赫克托尔那家伙带着一伙人,围过来了!” 屋外的天空是灰暗的一片,磅礴的大雨夹杂着冬日的寒风,冷冽着切割大地上的万物。 在屋外,聚集着几十号人,他们密密麻麻站成一圈,不少人的手中,都握着前端研磨至锋利的尖锐农具,完全可以当武器使用。 就盖里斯的观察来说,这些人在看到尼古拉斯他们的时候,也都流露出了意外,未曾想过会在这么一个地方偶遇。 几十人在这寒冷中急促呼吸着,不断吐出白雾。 几十双眼紧紧盯着盖里斯这帮人,透出说不清的神色,似是恐惧、又似钦佩。 盖里斯低声自语了一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一旁的尼古拉斯则回了两句,介绍了一下对方:“你才是来者。” “然后他们其实也不算敌人,都是一同起兵反抗艾萨克的好汉。” 盖里斯皱了皱眉头,如果对方也是起兵反抗艾萨克的好汉,那眼下是怎么回事? 对此,尼古拉斯的解释在于:“他们啊,做了亏心事,骗我们去顶住艾萨克的军队,自己则开溜了。” 尼古拉斯说起这话的时候,面色都不由的硬板了起来。 固然当时那个处境,明眼人都晓得打不过艾萨克的雇佣兵,可他们这边在死命作战,眼前这支队伍,却卖了友军换取苟且偷生。 而这样的行为,又正如盖里斯所说的那样,他们这伙人,不知为何而战。 他们是乌合之众,仅仅因为粗浅的鼓动、或者一些钱财的诱惑,或者基于对艾萨克的仇恨罢了。 也因此,当形势不妙的时候,真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谁也顾不上谁。 雨下的稀里哗啦,天上的雨水打湿了盖里斯的衣衫还有头发,他主动走进了雨中,同这些人对视。 盖里斯这幅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模样,让这几十号人心中打鼓,一时间不晓得有关尼古拉斯这伙人的传言是否为真。 相传,前些日子,就在尼古拉斯被抓入城堡地牢的时候,这伙人竟然趁机越狱。 从艾萨克的城堡里,一路杀了出来,甭管是谁,是什么人、但凡是个活物,都遭到了这帮亡命徒的残杀。 而他们这伙人,又干了不地道的事,如果不是被艾萨克的部队追杀的厉害,他们也没想到要来尼古拉斯的藏身地躲一下。 原本以为这里没人,或者说尼古拉斯这伙人,应该不在这边,结果没成想竟然当面撞上了。 领头的那个人,有些气虚了,他指着盖里斯身后的尼古拉斯,大声喊道: “尼古拉斯!要不是你教唆着大家一起陪你造反,我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现在大伙一个个有家不能回!那些突厥人,就绕着我们的村子到处转,要不是有主教他们护着,我们各自家人怕不是都要遭毒手了!” 雨依旧下着,面对着这些人的指责,尼古拉斯也只能是低垂下自己的头。 起兵造反时的激情有多浓烈,那么现如今这失败后的惨淡就有多苦涩。 上千号弟兄,如今死的死、散的散,有些名气的,都要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而塞浦路斯又一个小小的岛国,他们这些人终有一天都会被抓住,然后吊死在各个城市、各个路口,向民众们宣告造反者的下场。 听着对面那人的话,盖里斯反倒是笑了。 “所以,你是打算跪着向艾萨克摇尾乞怜吗?” “或者说,你觉得那位皇帝对这座岛的统治,合情合理吗?” 对面那人一时语塞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要将问题都推到尼古拉斯身上,好遮掩自己这些人临阵脱逃的丑陋。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盖里斯招招手。 对方有些愣住,但肯定是不会就这么听盖里斯的。 盖里斯摇了摇头,心知肚明眼下的双方之间,是存在着一些矛盾的,这点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一方觉得对面临阵脱逃,另一方责怪尼古拉斯破坏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而若想要让这么两方心平气和的交谈,在盖里斯看来也不算难。 盖里斯的脚步迈起来了,他动作慢慢变快,每步跨越的距离越来越大。 等到,对面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盖里斯的身影,竟然直接从雨中消失了,仅仅留下一道被撞开的通道。 照旧6000字大章。 (本章完) 191.第191章 重铸罗马辉煌!就在今朝! 第191章 重铸罗马辉煌!就在今朝! 盖里斯是一个喜欢以德服人的家伙。 他的德行众所周知,每一个与盖里斯深入接触过的人,都会对其深深敬佩。 但雨中的这些农民,他们是第一次见到盖里斯,因而他们不晓得自己在面对什么…… 领头的那人,腰间长剑才抽出一半,就已经被陡然出现的盖里斯一脚踹飞到老远。 在这冷冽的冬雨里,周围一圈那些农民,下意识的一拥而上,想要擒住盖里斯。 然而、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击打声,那些人便被一一踹翻,跌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尼古拉斯与安德烈那伙人,一阵悸动自内心深处发出。 每一次、每一次见到盖里斯这与神迹无异的体术,他们都有着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并非是人所能行的事迹,是确切无疑的超脱凡俗。 盖里斯的到来是对真福的又一次重申。 只不过这一次的重申,是要宣告天国即将临世。 【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安慰。】 【温良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承受土地。】 【饥渴慕义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得饱饫。】 【怜悯人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怜悯。】 【心里洁净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看见天主。】 【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称为天主的子女。】 【为义而受迫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几时人为了我而辱骂迫害你们,捏造一切坏话毁谤你们,你们是有福的。】 【你们欢喜踊跃罢!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报是丰厚的,因为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曾这样迫害过他们。】 ——《马太福音》5:3-12 自亚伯拉罕开始,天父就对祂的子民做出过许诺,天兄耶稣重提那些许诺,将之延展至天国。 天兄成为穷人,为的是与穷人们一同分担贫穷,祂在世而不属世,他与哭泣的人一起哭泣、跟欢欣的人一起欢欣。 祂指出了什么样的人,可上天国。 而盖里斯的出现,则是又一次的延续,他是在告诉世人,天国是要临在地上的天国。 盖里斯,他就是“神爱穷人”的明证。 人类的社会,不同于自然界的物理法则,有一种力量叫做“相信”。 当人与人之间,相信他们有共同的祖先时,不论是否存在那个生物学祖先,都将有可能诞生一个【民族】。 当人与人之间,相信他们信奉相同的神祇,是同一位神祇的造物时,那么【部落】与【部落】、【氏族】与【氏族】、【民族】与【民族】之间都可以联合起来。 当人与人之间,相信有国王的存在,是治理他们的存在,那么国王就真的存在…… 盖里斯挥出去的是拳头、踢出去的是脚,然而砸在人心的却是“神爱穷人”。 因而,穷人也要奋起,以回应神的爱。 那些来者不善的家伙,则没有想这么多,在这个大雨倾盆的日子里,他们直接被吓傻了。 这是半次呼吸?还是一下脉搏跳动? 近乎五分之一的人,在这眨眼的功夫里,就被接连放倒! 这是人力所能及耶? “都是站起来去反抗过艾萨克的好汉,在这里闹什么内讧!”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盖里斯两句话,就摆平了这帮人,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盖里斯说的对。 尤其是那些一瞬间就倒在泥地的家伙们,他们的哼哼唧唧证明了一件事——盖里斯的道理最大。 天空中的雨渐渐小了起来,但还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盖里斯身旁这些人,看似人多势众,却人员更加复杂,比之尼古拉斯那伙人更要乌合之众。 “现在,我提议!所有人一同组建塞浦路斯解放阵线,所有人一同加入塞解阵!一同对抗那个科穆宁僭主!” “谁同意?谁反对!” “僭主”原指在古希腊城邦中,通过非法或不正常的手段夺取政权的统治者。 这个词在古希腊的早期并没有完全负面的含义,但随着历史的演变,它逐渐带有负面色彩,意味着独裁、暴虐、不合法的统治者。 简而言之,僭主最初是指通过非传统或非法途径掌权的领导者,后来演变为描述以暴政手段统治的独裁者。 盖里斯说艾萨克是僭主,在座的这些塞浦路斯人,作为罗马人、作为希腊人,他们是能理解的。 起初,艾萨克登岛的时候,是伪造了公文,宣称自己是帝国派来的总督。 塞浦路斯作为岛屿,同君士坦丁堡之间的联系自然是相对单薄,艾萨克登岛的时候,可谓是毫无阻碍。 在登岛之后,艾萨克便原形毕露,藉由雇佣兵带来的军事力量,轻易压服了毫无防备的塞浦路斯岛。 要知道塞浦路斯岛的历史上,训练军队的时候,才是少数时候,基本上就属于,谁来了就朝谁投降。 有那训练军队的钱,不如拿去上贡。 就连撒拉逊人来了,也一样上贡,只要不打扰岛民的平静生活,其实一切都好说。 属于是,咱塞浦路斯啥都缺,就是不怎么差钱。 你别派兵了,你派兵过来还要成本,咱们主动把钱交了,你好、我也好。 不管是东帝国,又或者阿拉伯帝国,见塞浦路斯这么识相,也都是点到即止。 反正是白拿的钱,不要白不要。 可艾萨克显然不是如此,他之所以能统治塞浦路斯岛,并非因为他身后站着什么庞然大物。 他是用雇佣兵控制的岛屿,他统治塞浦路斯是有成本的。 这个成本还是他自己支出的,不是什么东帝国、或者阿拉伯帝国在后面垫付。 因而他对塞浦路斯岛屿的搜刮,才显得如此丧心病狂,他麾下的那些雇佣兵,更是要为非作歹。 盖里斯说艾萨克是“僭主”,在座的这些人,都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艾萨克是一位经由非法途径掌权的领导者,他没有正统性。 这正统低了,就格外容易爆叛乱。 分散的叛乱,容易被逐个击破,但当叛军们捏成一团的时候,就有的说道了。 这也就是盖里斯提出,组建塞浦路斯解放阵线的目的。 有一点是盖里斯始终坚持的,只有这些人自己亲手解放得来的果实,才会被他们珍惜。 若盖里斯今日去杀了艾萨克,那么无非是以一个新的偶像暴君,替换先前的那个罢了。 在场的这些人,彼此对视几眼,没人表示反对,这事其实也就暂且定下来了。 当然,说是组建是塞浦路斯解放阵线,可在对面那些人看来,这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吞并。 盖里斯见没人反对,当即大声喊出口号: “驱逐僭主!恢复罗马!” “驱逐僭主!恢复罗马!” 盖里斯先是自己喊了两遍,在他身后,那些原本属于尼古拉斯的人马,经过这些日子的宣讲,再加上盖里斯的神迹,也都一齐高呼了起来。 “驱逐僭主!恢复罗马!” “驱逐僭主!恢复罗马!” 同泥地里的这些乌合之众相比,盖里斯身后那些人异口同声的高呼,就显得格外的有威慑、格外的齐心,也格外的有感染力。 新来的这些人,看似人多势众,可与盖里斯身后这些人一比,哪有优势呢? 至于那领头的,垂头丧气地瞅了一眼自己被一脚踹飞的剑,随后就被被吓了一大跳,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因为那剑身,竟直直的插进了一旁的树干中! 可见,刚刚盖里斯那一脚,如果不是去踢剑,而是踢他人的话,说不准他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这种情况下,他又哪还敢当面质疑盖里斯这个法兰克人呢? 因此,大的基调其实也就定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淋了雨的,赶紧去附近屋里擦干身子,饿了的也开锅煮粥。 与那领头的经过一番交谈后,盖里斯也晓得对方的名字了——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这伙人的来路复杂,并非尼古拉斯那样的乡党,反倒是混杂了相当多城市无业游民、行会成员、失地农民等。 这样的复杂性,严重削弱了这支队伍的战斗力。 既然盖里斯要搞塞浦路斯解放阵线,自然就要重整组织架构,要让这些人有点组织性。 “伊莱亚斯,既然我们都要一同驱逐僭主,恢复共和,那么我们这两伙人,便合为一军,统一号令吧!” 盖里斯这边话一说,伊莱亚斯那边就不由得嘴角一扯,在盖里斯的用心,在他看来可真是太赤裸裸了。 然而这个时候,在盖里斯身后,无论是安德烈又或者尼古拉斯,他们齐齐向前一步,站在了盖里斯身后。 再加上盖里斯搭在他肩膀上微微用力的虎口,伊莱亚斯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 他深怕自己嘴里吐出半个不字,自己肩锁骨就要被捏碎。 伊莱亚斯额头滴下几滴液体,也说不清是不是雨水,他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 最终也只得颤颤巍巍点了点头。 有了伊莱亚斯这一伙人的加入,塞浦路斯解放阵线这个小小队伍,瞬间就膨胀到百人规模。 盖里斯将这百来人,全部打散混编,分成了三个中队,并总计十个小队。 不过,为了避免伊莱亚斯觉得自己被吃干抹净。 盖里斯特意留了一个中队三十多号人,全部都是伊莱亚斯的部下。 果然,在听完盖里斯的分配后,伊莱亚斯脸色就好很多,并点了点头,觉得这法兰克人还算厚道。现如今,这么厚道的人,可不多见啊,以至于他称呼盖里斯的方式,都亲昵了许多。 “盖里斯兄弟,你这安排,我看行!” 并且见盖里斯宅心仁厚,这伊莱亚斯眼珠子一转,就有了想法。 “可这中队长、小队长,又怎么安排?我这边这么多兄弟,可不就得说道说道嘛?” “伊莱亚斯兄弟,你懂民主共和吗?知道罗马共和、或者希腊民主吧!” 伊莱亚斯虽然身份不如尼古拉斯,但好歹也是在塞浦路斯长大的,哪怕如今塞浦路斯被艾萨克给篡夺了权力。 哪怕东帝国是一个高度集中的君主政体,没有独立的议会或地方自治机构来参与管理。 可塞浦路斯,还是保留下了部分类似议会的机构,这些传承自古罗马时代的机构,是这座岛屿往日辉煌的又一个证据。 因此盖里斯说罗马共和、希腊民主,伊莱亚斯是能听懂的。 “既然我们要驱逐僭主,恢复罗马。那这恢复什么罗马,可就有的说道了。” “是恢复这王政罗马、还是恢复共和罗马、又或者帝国罗马?总不可能是去恢复那日耳曼蛮子的神圣罗马吧!” 听着盖里斯说日耳曼人是蛮子,伊莱亚斯总觉得怪怪的,然后心中暗骂了一句法兰克蛮子。 “要我说,王政罗马也好、帝国罗马也罢!总之都不会有我们自己好日子过的。” “真要是恢复了帝国罗马,君士坦丁堡那边。怕不是立马就派新总督过来。现如今东帝国风雨飘渺,难不成大伙还指望君堡那边过来的新总督不继续搜刮?” “这收税,我只听说过加税的,至于这减税的那是少之又少!” “难不成这驱逐僭主,恢复罗马,只是给自己头上换个爹?” “若我们想塞浦路斯归于塞浦路斯人!那我们势必就只能共和罗马!” “因此我们起义也好、革命也罢,不光是为了驱逐僭主,更是要为了塞浦路斯人民的利益奋斗!” 盖里斯走到人群中间,被这一群希腊人所注视着,他大声谈及塞浦路斯人民的利益,鼓舞在场的这些人为自己的利益而风斗。 然而除去伊莱亚斯外,却没人觉得奇怪。 “大家现如今都是解放阵线的同志,皆是要为了恢复罗马荣光,一同奋斗的志士!” “既然如此!罗马共和也好!希腊民主也罢!就该从我们选举大中小各个队长开始!” 罗马共和?希腊民主? 这投票选出解放阵线的各级队长,岂不就是文艺复兴,恢复上古之治? 在座的但凡是认识字的,谁心中还没点想法呢? 便是那不识字的,也听说过当初罗马何曾伟大,昔日的希腊哲人如何智慧。 “这所谓共和民主,最为紧要的之一,便是选举。” “我盖里斯虽是耶路撒冷的圣者,却不是艾萨克那样的僭主暴君,因而我哪来的权力指派各级队长呢?” 这个时候,尼古拉斯那边的人还好,伊莱亚斯麾下的人,就有些骚动。 有人下意识的歪了歪嘴,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您不来指派,俺们这边人多势众,岂不是就要选出俺们这边的人了嘛,到时候您那边闹起来,这谁服谁啊!简直瞎胡闹。” 盖里斯的耳朵敏锐,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 事实上,就连尼古拉斯那伙人中,也有人小声嘀咕起来,觉得盖里斯这是要把先前争取来的优势拱手相让。 当然,事情肯定不会那样发展的,很多人都从未思考过一件事。 【投票选举本身,并不能真正的反应出民意。】 事实上,按照盖里斯自己所了解的情况,有一份关于英国投票选举选举的统计,就非常有意思。 英国某个政党在议会中占据多数席位有21次,但只有2次大多数选民们是支持这个政党的。 虽然该党只获得了少数选民的投票,最终却往往因为是议会第一大党而得到了首相职位,再由首相职位来安排任命内阁大臣,完成了赢家通吃。 换句话说就是,支持该党的选民总数,往往并不能在所有选民中超过半数,但这少部分人的选票却改变了国家。 当然,虽然投票选举难以反应出选民整体的意见,但至少又要比之“僭主”暴君,好上许多。 特别是塞浦路斯现如今还真存在一名“僭主”暴君的情况下。 作为选举任命各级队长的盖里斯,自然有着格外高的话语权。 他对这次投票选举,进行了规划设计。 首先,因为识字问题、加上效率问题,盖里斯直接提议,要先学习早期的共和罗马选举模式。 大家直接举手欢呼来表示赞同,当被欢呼赞同的人是最多的,且超过总数的一半,就意味着该被选举人成功获选。 然后,盖里斯又说这百来号人一次性选举太麻烦,彼此之间分不清。 既然已经区分了中队,那么就按照一个中队、一个中队的来选。 然后每个中队,不只是要选出中队长,还要选出两个中队军事保民官。 军事保民官,是古罗马共和国时期和早期帝国中的一种重要官职。 他们负责保护平民权利、有权提出法案,并可以在一定条件下,对贵族的决定进行否决,紧急情况下也能进行军事指挥。 当然,对于盖里斯来说,他所设立的军事保民官,其实是类似于后世“政委”。 然后,每个中队的中队长、加上两个军事保民官,成为该中队的代表,再来组建大队委员会。 由大队委员会进行选举,任命出新的大队长。 这套东西很简单,就是先把人群按照三个中队分开,然后每个中队,举手选出他们的中队长和军事保民官。 再由这些中队长和中队保民官,选举任命出大队长。 这种选举体制,就是盖里斯为了让大伙理解,什么是罗马共和,希腊民主,是要让大家明白共和民主的好处、 更是要让众人理解,只有这样才能发动塞浦路斯的民众力量,从而有利于清洗“僭主”余毒。 伊莱亚斯了一段时间后,怎么都没想到哪里有问题,他带来的这些人,占比至少有三分之二。 按照盖里斯这个选举,岂不是说怕不是有接近三分之二的职务,都要落在他这边? 这盖里斯已经不是宅心仁厚了,这是天大的善人啊!是真圣人啊! 只有真正的圣人,才能做到将手里的权力拱手相让! 如果这就是罗马共和,希腊民主,那可真真太美妙了! 伊莱亚斯看到盖里斯的表情,已经不是友善了,而是可以堪称亲昵。 按照盖里斯的要求,各个中队开始进行了选举,他们要选出各自中队的中队长和保民官。 大家伙也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回事,以前是只听过,没实践过。 特别是尼古拉斯那伙人,这些日子,被盖里斯鼓动了一次又一次,对于所谓的罗马共和,希腊民主,早就心痒痒了。 这头一次实践,更是激动不已。 没过多长时间,按照盖里斯设计的投票选举流程就结束了。 然而没多久,伊莱亚斯就目瞪口呆了起来。 除去三中队的所有职务都被他的人拿下外,一中队、二中队,总计6个中队职务,竟只有一个被他那边的人拿下! 经历了这期间过程的伊莱亚斯,自然是没多久就想明白怎么回事。 盖里斯把三十多号人都安排进三中队,这可不是给他什么面子。 而是确保另外两个中队,盖里斯的人,大体能和原属于他的人持平。 在一中队二中队,双方人数持平的情况下。 盖里斯那边主动站出来的竞选者,在发表演讲的时候,各个都理直气壮自告奋勇,说起话来都格外流利。 什么重铸罗马荣光,追忆希腊先贤,让塞浦路斯再度伟大之类的话,和连珠炮似的接连不断。 都是盖里斯一直在监狱里,就反复强调反复宣讲的话,他们随便背几句,都显得格外高大上。 就冲这份口才,这份经由盖里斯传承下来的希腊演讲能力,他麾下的那群乌合之众,都一个劲的鼓掌。 只要有两三个人,被盖里斯那边的人吸引,立马这个选票就不平衡了。 反观伊莱亚斯这边,他的人一个个口齿不清,上台后净闹笑话。 如此一来,中队长和保民官的选举,也就没悬念了。 等这个中队级的选举结束之后,小队长的选举,就更没悬念。 一方面是因为双方的口才差距,一方面有因为人们在混乱茫然中,容易对权威产生跟从、效仿的心理。 所以,选举那些小队长的时候。 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跟随他们选出来的中队长保民官投票。 中队长和保民官们,自然都是选早一步在监狱里追随盖里斯的人,因而一大队、二大队的人,又基本拿下了小队长的职务。 这种盲从效应,也是罗马选举为什么会从公开举手表决,改为匿名投票的原因之一。 不一会儿后,所有的选举结束。 大队委员会中,3个中队长,有2个是盖里斯的,6个保民官,有3个是盖里斯的。 总数为5比4,这1票之差,决定了盖里斯将会成为这个大队的大队长。 而在小队长层面,也同样是盖里斯的人占据了5席,伊莱亚斯的人只占据了4席。 但除去伊莱亚斯外,却没人觉得有问题。 这些人只是一个劲的兴奋,因为他们人生头一次,真切施行了自己的投票权利。 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性别:男 种族:人类 信仰:万军之耶和华 力量:20智力:15 敏捷:18感知:16 体质:14魅力:18 能力:动作如潮 (本章完) 192.第192章 盖里斯朴实无华 第192章 盖里斯朴实无华 第一次,有了投票选举,自己这边优势还那么大。 两份喜悦相互重叠。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 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民主也好,共和也好,还是带兵起来造反也好。 伊莱亚斯对于这份选举结果目瞪口呆,但一时间又不敢说什么,先前盖里斯提出方案的时候他不质疑,难不成出结果了他再来质疑? 只见他面皮忍不住跳动了好几下,欲言又止,脑子里转过许多话。 就在他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 他就被轻轻拍了一下,要晓得盖里斯的大手,可就在他身后呢! “我、我服从大队队委的决定!” 盖里斯带头鼓掌,然后一旁的那些人也随之欢呼。 “好!让我们团结一心,共创辉煌!从此做大做强!完成那未竟的事业!” 一句场面话说完,这支百来号人的队伍,也就定下来谁是领头羊了。 当然,为了安抚伊莱亚斯那边人的想法,伊莱亚斯还是被选举任命成了副大队长。 这整个过程中,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 所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们选举出了自己所认同的中队长,以及所认同的军事保民官。 然后这些人又代表着普通士兵的意愿,选举出了盖里斯作为大队长,考虑到先前盖里斯所展现过的武力。 伊莱亚斯那边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真正心中难以平衡的,实质上应该只有伊莱亚斯一个,毕竟这到手的鸭子飞了,可不是让人开心的事。 有一说一,盖里斯心知肚明自己这是耍阴招了。 欢呼举手投票这个,确实是当初共和罗马早期干过的事,但欢呼举手投票还是被废了。 而且在后世,阿罗不可能定理,在数学上也证明了,难以从【选民】个人偏好顺序推导出群体偏好顺序。 也可以说是:随着候选人和选民的增加,“程序民主”必将越来越远离“实质民主”。 简而言之,就是要想借助于投票过程,来达到协调一致的集体选择结果,一般是不可能的。 加上盖里斯,起手就整阴招,上来先给伊莱亚斯,整了一手“调整选民结构”, 把潜在的反对选民大批量的集中,制造一个伊莱亚斯的绝对优势选区,从而换取另外两个中队,是盖里斯的相对优势选区。 这种行为是削弱选举的公平性的。 但说实话,盖里斯并不是某个制度的坚决拥护者,他对所谓的选票民主,并无什么发自内心的热爱与拥护。 他只是很朴素的一个人,朴实无华的想要一些人去死一死,朴实无华的想要让一些人站起来,朴实无华的想要让一些人意识到真相——他们手中捏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比起所谓的选票神圣性,他更需要的是让这些人相信一些事。 至少,在这个时代,相信民众的意愿能够改变世界,要比之将希望寄托在“暴君”偶像上要好。 【圣主】的另一面就是【暴君】,僭越了民众权利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发自内心、世代相传的为人民服务? 因此,从一开始,就应该用一种制度,将【无限权力之人】给约束起来。 同天朝具备成熟的朝堂体系不同,在近东地区,实质上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大多不过是一个个的军阀势力罢了。 而“僭主”艾萨克,就是典型的【暴君】军阀。 中东地区的官僚体制、文官群体,根本无法去驳斥、去约束【暴君】们的欲求。 那么盖里斯,索性因地制宜,打算给近东、中东地区的【暴君】们,一点小小的民主革命震撼。 这波叫“复古”一口气“复古”到一千年前! …… 群山被低悬的云雾缭绕,山谷间的溪流因雨水的增加而奔腾。 寒冷的空气清冽透彻,带着刚下过雨的湿润气息。 山岭上的植被,虽然不像春夏时那般繁茂,但仍然点缀着深绿的雪松与柏树,它们顽强地抵御着寒冬的凛冽。 一支百多人的队伍,正行走塞浦路斯岛的山区。 作为一个有着九千平方公里的大岛,塞浦路斯的面积约为上海市的1.5倍。 在岛上有着南北两条山脉,即特罗多斯山脉和凯里尼亚山脉,两座山脉之间是中部平原,即迈萨奥里亚平原。 狭窄的凯里尼亚山脉沿北部海岸线延伸,它没有特罗多斯山脉高,占地面积也小得多。 特罗多斯山脉则覆盖了该岛大部分南部和西部,约占该岛面积的一半。 因此这座地中海第三大岛,有着一片面积不小的山区。 正因为有着这片山区,艾萨克的麾下的士兵,想要搜捕尼古拉斯这伙人,才那么的困难。 在整合了伊莱亚斯那几十号人后,尼古拉斯原先的藏身处,就显得格外拥挤了,而且那边的食物储备也快要见底。 为了队伍的训练,以及后续的起义活动,塞浦路斯解放阵线这第一大队,势必要进行转移。 但往哪转呢?有两个选择摆在众人面前。 一个是前往略微偏向山区边缘的村庄,也就是伊莱亚斯的老家。 在那边,村庄稍微富裕些,大家伙也都能吃的好点。 另外一个是继续往山区内部深入,也就是安德烈的老家。 山区里的村子,自然是要穷苦不少,但相对来说更安全,也容易避开艾萨克的耳目。 经过一番讨论,盖里斯说服了伊莱亚斯还有尼古拉斯他们,队伍要整体向山区开进。 进入山区后,虽然日子苦点,但至少可以放开了训练部队,而且就近从山民中征募新的士兵,也有助于后续起义事业的发展。 带路的安德烈一路跋涉,他领着众人沿着塞浦路斯山区的道路前进。 他有些日子没有回去过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渐渐涌现出来。 山中的清新空气,反倒是在他胸口压得越发沉闷。 但当他领着众人,转过一道弯,踏上进村的泥泞小径时,眼前的景象骤然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死的气息在弥漫着,入目所及之处,只剩下被焚毁的残垣断壁。 许些的灰烬在微风中打着旋,是大地在哀悼这片废墟。 在众人都停下脚步的时候,安德烈向前走了几步,走进了村庄中。 举目望去,残破的围墙、被烧焦的树木,还有满地的残骸,都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剧。 就连曾经供人们取水的水井,如今旁边散落着是破碎木桶,还有那大小不一的人头。 只见,安德烈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打湿了他沾满尘土的面颊。 他所熟悉的一切,那些人、那些笑声、还有村子,如今都不复存在。 只剩下这片沉寂的废墟,和他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在空旷中回荡。夕阳照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悲凉。 …… 夜幕笼罩下的废墟显得愈加阴森寂静,只有冷风在破败的房屋间低声呜咽。 被烧焦的木梁在微弱的月光下投射出暗淡的影子,像扭曲的手指,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悲惨。 盖里斯没有与众人一起睡在面前完好的房屋里,而是坐在附近山崖上,静静俯瞰这个经历过屠杀与焚烧的村落。 没一会,一阵脚步响起,不用回头盖里斯也清楚那是安德烈。 安德烈坐到了盖里斯身旁,朝盖里斯递来一块面饼。 “这是你带人找到的食物吗?” 看着身旁的安德烈,盖里斯声音有些沉闷。 安德烈点了点头,示意盖里斯确实如此。 然后一同向下审视着这片废墟。 这个村庄已经被烧了,但他们这支队伍也没的地可去。 就算要前往伊莱亚斯家所在的村子,也不可能连夜赶路,那样做的话,就太危险了。 因此,他们这支队伍只能在这片废墟里过夜。 安德烈在见到着一切后,沉默寡言了许多,但他还是表现可以领着一些兄弟,去附近弄点粮食。 为了对抗税吏,他们这些山民,不会把所有的食物都堆在村里。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确实,我有些话想说。” “什么?” 安德烈低声言语道: “以前曾有神父,教导我说不要以恶报恶,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也要听凭主怒,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可我现如今心中只有滔天怒火,想要将那些屠村的恶人,挨个找到,然后逐一杀死!” 听着安德烈的话,盖里斯轻哼了一声,然后他说道:“那么你可曾听过另外一句话?” “什么?” “爱耶和华的人都要憎恨罪恶,因为祂保护敬虔人的生命,从恶人手中解救他们。爱神的人应当对罪恶有强烈的反感和拒绝,这没有问题,事实上就该如此。” 听着盖里斯的话,安德烈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可复仇、仇恨,这种东西不是不应该被倡导的吗?” 对于这种疑问,盖里斯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应对。 “你会去杀了那些仇人的家属吗?会去凌辱那些仇人的妻女吗?不是问你有没有这么想,而是问你会不会这么做。” 安德烈的面容有些挣扎,他确实是这么想过,但如果真要让他去做的话,此刻他心中的良心却在猛烈摇晃。 最后,安德烈选择说自己内心的实话:“我可能会去做吧,可能、我……我不知道。” 盖里斯看着痛苦安德烈,微微叹了一口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至少,这个壮汉已经会为这种可能,而感到痛苦了。 比之铁木真那家伙又要好得多,毕竟铁木真有句名言:男子汉人生最快乐的事,就是杀人性命,夺尽其所以财产,使其根绝,令其亲属痛哭,再奸淫其妻女。 “天父,祂恩赐了所有人一件礼物,那就是自由。” “你发自内心的仇恨你的仇敌,这是你的自由。你要珍惜这份自由,正是这份自由,才显得你是一个人。” “若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被戮,妻女被奸淫都无动于衷,那么他还算人吗?” “因此,仇恨对你而言是正当的,你哪怕事后要去悔过,也应该记住自己所经历的事。” “但让你记住这些,记住仇恨的滋味,不是让你将已经发生过的事,原封不动的施加回去,而是要制止这种事再度发生。” 就如盖里斯早先对【不可杀人】,那条诫律打过补丁一般。 盖里斯现如今,同样是在对基督教的教义打补丁。 原封不动的将自己的悲惨,施加在无辜者的身上,这是大罪。 但如果是为了制止恶人再度作恶,那么记住仇恨也就有了意义。 安德烈所说的话,基本是出自《新约》,而盖里斯回应他的话,很多其实出自《旧约》。 《圣经》并非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群体,在短时间内连贯性编写的作品。 事实上《圣经》的成书时间,前后跨越了至少千年。 这意味着《圣经》中的很多话,如果单纯从字面意义去理解,其实是前后冲突的。 这就意味着,《圣经》虽然是宗教最经典的典籍,但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眼中也有一千本《圣经》。 他盖里斯就是要将自己对《圣经》传授出去,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耶和华的本意。 “记住历史是为了让历史不再重复,记住仇恨是为了让仇恨不再出现。” “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自己陷入魔鬼的诱惑中。” “光明已升起照耀着义人,赐喜乐于心地正直的人。” “耶和华将借由你的手,将公义洒向人世间。” “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主必保佑你将之斩尽杀绝!” 盖里斯说出斩尽杀绝的时候,安德烈的心被狠狠触动了。 在这夜幕下,已焚的村庄旁,盖里斯这位来自耶路撒冷的圣者,向他许下诺言。 塞浦路斯这个小小的世界,势必要烧起名为公义的烈火。 了点时间,把后续的故事重新整理了一遍,写起来通顺多了,但今天的更新时间也不够,因此字数比先前少了点。 明天看情况补回来,然后就是发布一则讣告。 解放神学的创始人,秘鲁天主教神学家、哲学家,多明我会神父,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美国圣母大学教授古斯塔沃·古铁雷斯(gustavo gutiérrez)于当地时间10月22日在秘鲁首都利马的一所修道院去世,享年96岁。 古铁雷斯被认为是解放神学的创始人和主要理论家,解放神学诞生于 20世纪 60年代末,其理念是让教会重新关注人口中最贫困的阶层。 他去世后,梵蒂冈新闻网称他是“穷人的捍卫者”(difensore dei poveri)和“解放神学的创始人”(teologo della liberazione)。 (本章完) 193.第193章 主教,我带来了新千年的启示 第193章 主教,我带来了新千年的启示 仇恨是一杯苦酒,复仇却是一杯毒药。 【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马太福音》5:38-39 天兄耶稣要求信徒走出旧约中“以眼还眼”的报复性正义,而是追求一种超越报复的宽容与怜悯。 他相信,复仇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与暴力,而不是解决问题。 通过宽恕,他要教导人们如何打破恶性循环,寻求和解与和平。 但并不是说复仇就消失不见了,因为经上记着:“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换句话说就是,基督强调信徒应将复仇的权利交给天父,因为只有天父才拥有完全的公义和智慧来裁决。 可天父的审判,在遥远的审判日,对于现世的人来说,还是太慢了。 因此盖里斯虽然同样反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对等报复,更反对永无止境的血亲复仇。 但盖里斯却并不试图让人忘记仇恨,任由恶人在现世里逍遥。 因为这并非是个人复仇,而是天主经由义人之手,凭借天主之言做出的司法裁决。 所谓的天主之言即是民众的审判。 这是一种法。 就在盖里斯同安德烈细细述说其中的道理时。 夜里有些动静,这动静不只是盖里斯带着安德烈聊天,更是有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行动。 安德烈有些按耐不住,但盖里斯制止了他的行为。 盖里斯对安德烈说一段他上辈子听过的话: “我曾听一个穷人这么说过:‘领主养活了我们,我们穷人种的地和吃的饭,穿的衣服是他们给的穷和富的原因是命运促成的,富是因为他们命好,穷是我们命不好。富是由于他们省吃俭用,会过日子,我们穷是由于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 “但我要说,那是鬼扯,有些人之所以富裕,那是因为他们啃食着同胞的血肉。” “你且不要急,如今毒蛇尚未露出尖牙,混在羊群中的狼未褪下羊皮,贸然上前质问,反倒是容易适得其反。” 当第二天到来的时候,队伍重整,这一次大家伙要向南行军了,前往伊莱亚斯的老家。 细心留意过情况的安德烈,自然是注意到三中队少了一个人。 但想到盖里斯的话,他并没有着急上去质问。 …… 阿米尔村,地处特罗多斯山脉以南,是山区的边缘地带,事实上,从这里前往海边只有5千米,已经快要算是海岸平原的地形了。 自从1185年,艾萨克登岛篡夺权位以来,阿米尔村的日子也就一天不如一天。 高昂的赋税、雇佣兵的肆虐,给这个本来平凡的村庄平白带来许多压迫。 尼古拉斯作为一名小贵族举起筹划起义的时候,阿米尔村这边的伊莱亚斯也带头响应。 然而呢?尼古拉斯准备了上千号人,这些不善战的塞浦路斯希腊人,刚一开打就一败涂地。 他们除去英勇之外,再无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地方。 安德烈老家村子被屠杀的消息,在盖里斯他们得知之前,其实也早就流传开了。 现如今,塞浦路斯的东正教会,再也无法遏制艾萨克的残暴。 那些被查实支持过叛乱的村庄,被突厥人们猛烈突袭,不少村庄、一夜之间烧成白地。 然后,幸存者们,则拉到了附近的其他村庄的村口,被当众处决,再将人头挂在路旁的树上,任由乌鸦啄食人肉。 这种境地下,人心晃晃、村子里的居民们,每次见到突厥人从自家村口路过的时候,都担心事情败露,以至于全村被屠。 事实上,阿米尔村中的不少人,早就开始替自己找后路了。 其中又以伊莱亚斯家最为急切,毕竟他家的儿子,多多少少也是起义军里的头目。 万一事情败露,其他人如何,尚且不清楚,可他家怎么着也要被狠狠清算。 为此,伊莱亚斯家,作为本地的富户,早早的就想好退路了。 他们将伊莱亚斯的妹妹,送去了附近突厥人部族首领家里作妾室,还送了不菲的嫁妆过去。 就指望人家部族老爷,能保护起自家。 然后也就在这个关头,一个他家的仆人,从山里跑了出来,将这些日子伊莱亚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顺带还将伊莱亚斯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得伊莱亚斯的父亲直点头: “这当土匪,总不能当一辈子吧!” “塞浦路斯就这么点大!那些突厥老爷真心思,往山沟里钻,要不了几天也就给抓到了!” “他艾萨克好说歹说,也是科穆宁家的,我们这叫心向王化!” “至于尼古拉斯那家伙,算个什么东西?他也有脸配去造反?!” 伴随着一段辱骂,伊莱亚斯他老父亲,心喜于自家儿子这多识相啊! 这回只要能把尼古拉斯那帮越狱的叛匪统统抓住,想必他们家也就高枕无忧了,再些钱多上贡一下,说不准仗着伊莱亚斯他妹妹的关系,还能混成这十里八乡的税吏! 如此想着,他们家也就动起来了,把伊莱亚斯的弟弟给派出去,联络一下这亲家,要好生安排一下,替这自投罗网的那伙叛匪来次惊喜! 这信送出去了,但有些事,又是伊莱亚斯家族所未想到的。 伴随着一阵乒乓作响的敲门声,伊莱亚斯他老父亲,打开自己大门上的一个小窗,向门外打听起情况。 然后就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人站在门外,再度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自己儿子,现如今被打的满身是血。 然后站在自家儿子旁的那些“突厥大爷”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那些人带着护鼻的头盔,不少人身上披着锁子甲,用一个皮带扎在髋上。 然后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似乎都是圆盾、长剑或者斧头。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些“突厥大爷”,怎么不骑马?! 而且、就面容来说,似乎、好像,也不像突厥人啊? 见识短浅的坏处来了,伊莱亚斯他老父亲没认出对方是谁,但看对方来势汹汹又不敢开门,只敢中气不足的问了两句。 然后,他就得到一口不甚标准的希腊语回答了。 “突厥人?去他娘的突厥人!老子是瓦兰吉!” 瓦兰吉? 听到这词的伊莱亚斯他老父亲有些懵圈,不是、这……啊? 什么时候,他们塞浦路斯岛有瓦兰吉了? 所谓的瓦兰吉,确切来说是瓦兰吉卫队,是东帝国的精锐皇家护卫军,由北欧维京人、英格兰人、罗斯人等外籍战士组成。 简单来说,还是雇佣军。 但瓦兰吉卫队,不该是给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服务吗? 他们塞浦路斯怎么冒出来人自称瓦兰吉卫队了? 伊莱亚斯他家,自然是不清楚这其中怎么回事。 首先,艾萨克部队的主力,固然是他从小亚细亚找到的几个突厥部族。 可艾萨克作为一个希腊人、一个东正教徒,哪怕他对东正教会嗤之以鼻,可他终究不可能完全信任那些突厥人异教徒。 万一某天,那些突厥部族,觉得他是个废物,直接把艾萨克自己给剁了,然后亲自来当岛主,他艾萨克岂不是就废了? 艾萨克只是残暴,又不是真没脑子,因此势必要引入更多的团体,来进行制衡。 他找到了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与之结盟,从而得到一批可堪一用的海军同盟,并成功击败了东帝国的海军俘获了对方指挥官。 而在陆地上,艾萨克则找到了作为诺曼人的西西里国王亲戚——“维京人”,当然确切来说是罗斯人。 就如艾萨克在塞浦路斯岛上自称皇帝一般,作为皇帝的他,自然需要与自己身份匹配的卫队。 因此,那些说不清是维京人还是罗斯人的雇佣兵们,也就堂而皇之的成为了“皇帝的执斧蛮人”或者“皇帝的嗜酒蛮人”。 考虑到塞浦路斯岛南部是山区地形,突厥人骑马在这块不算方便,因此艾萨克便将这些罗斯人雇佣兵,给派了过来,用于顶替原先的突厥人部族。 伊莱亚斯他家找的便宜亲家,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哪还留在这附近弹压叛乱呢? 因此那个送信的,只能找到假皇帝的假瓦兰吉。 然后偏偏,作为彼此之间的薪资竞争者,这伙假瓦兰吉人,还同突厥人有些冲突。 这刚一听到突厥人的亲家出了叛匪伊莱亚斯,这伙假瓦兰吉人管个毛的“忍辱负重”,管个毛的里应外合。 他们这帮人过来,就是要吃了上家、吃下家! 全盘通吃! 要晓得正牌的瓦兰吉卫队成员,一年到手的钱至少100金拜赞特起步!而他们就要少许多,为此就得更勤快点,好替自己攒下养老钱。 恰好晓得这个村里出了叛匪,自然是要狠狠的贯彻皇帝命令啦! 烧光!杀光!抢光! 意识到自己拜错山头的伊莱亚斯老爷子,一时半会顾不上自己儿子的生死,连忙张罗起自家的那些仆人们看住大院。 “你有本事找突厥人人,你有本事开门啊!把我们挡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啊!” 如此说着,门外一个“瓦兰吉”壮汉,就上来用力敲起了门,敲的伊莱亚斯一家子心慌意乱。 他们就没想明白,为啥去找群救兵,都能找错人,更关键的是,不知道啥原因,还把人家这伙人给得罪了。 这心心念念的救兵来了,结果这帮过来的人,却气势汹汹的把自己家大院给围了起来。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我家女儿还嫁给了突厥酋长家的大儿子!” 伊莱亚斯他老爷子试图套起近乎,在他看来门外这些家伙好歹也是“皇帝”的卫队,说不定能去认突厥人部族的一点面子。然后,这不提突厥人还好,一提突厥人,门外那就不是敲门了,而是拿脚踹门了。也就是伊莱亚斯家大门还算结实,寻常力道的踹门压根没效果。 就在伊莱亚斯家还打算强撑着的时候,那大门突然就震动了起来。 自家趴在墙头看外面情况的仆人,也大声叫道:“不好了老爷!大事不好了!门外那些大爷找来木头开始撞门了!” 这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不少人甚至听到自己门闩发出的嘎吱开裂声。 这一下又一下的撞门声,敲在屋里人的心头,就在他们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时候。 咔的一下,那门闩就断了,从门外冲进来几十号人,各个都提溜着盾牌,右手拿着斧头或剑。 这些“瓦兰吉”闯进大院后,二话不说就冲进各个屋子,不管男女老幼,一概全部拖出来。 但凡有谁敢于反抗的,直接一斧头劈过去,血溅在伊莱亚斯自家墙上。 一时间垂死者的呻吟,女人的尖叫,小鬼们的哭嚎……齐齐涌现,甚至于还有后院的一些屋子,都冒出了点点黑烟。 火烧起来了,只是、这火并非公义的烈火,而是罪人们的狂欢。 …… 隔着好些距离,盖里斯他们这支队伍,就察觉了到了不对劲。 他们还未彻底走出林子,就见到阿米尔村的方向,冒起了黑烟。 伊莱亚斯是最为惊异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而安德烈他们更是一个个怒目圆瞪,先前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一次惨剧了。 如今,这样的惨剧,又恰恰好发生在他们面前,他们怎能袖手旁观?! 太远的村子顾不上,但眼前阿米尔村,遇到了困难,那么自然是要能帮就帮,更何况这还是伊莱亚斯,他们这个战友的老家啊! 解放阵线这几个头头脑脑,随便商讨几句后,也就奠定了作战计划。 其中伊莱亚斯的脸是最为复杂的,他有些想反对这次的作战安排,可他哪能说出口呢?! 既然无人反对,那么这解放阵线的初战,其实也就开始了。 因为这附近都是丘陵地带,都是些起伏不算很大的山坡,所以很好的掩护了第一大队的行进。 这一百来人的大队,一直摸到了阿米尔村不远处的树林里,都未被那些敌人所发现。 但接下来的距离,就有些麻烦了,虽然这些敌人,都在忙于劫掠阿米尔村的财富。 可出于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有些着甲战士,在村外的要害位置进行巡视。 不过这也只是有点麻烦罢了,毕竟他们这些人中有着盖里斯。 与这年头的大多数村子相同,阿米尔村的主要干道就那么几条。 这次的战斗,盖里斯他们并不追求全歼敌人,而是以拯救阿米尔村为目标。 因此,快速而猛烈的突袭,是这次战斗的基调。 在盖里斯的带领下,满怀怒火的安德烈等人,一往无前的与之追随。 就在罗斯人首领拉格纳,骑在伊莱亚斯有一个妹妹身上的时候,他隐约间听到了人的惨叫。 他啪的一下打在了女人屁股上,留下一阵红印。没去管女人的哭嚎,提起自己裤子,披上锁子甲就抽出自己的刀剑,准备去战斗。 然而当他走出去的时候,却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头。 原先还异常喧嚣的村子,显得莫名格外安静。 当走出伊莱亚斯家大院的时候,拉格纳就看见自己的那些部下们,正在另外一名指挥官的安排下,面朝着村庄道路的北方组建出了盾墙。 士兵们的面色非常的紧张,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有些过于靠近了。 通常而言,盾墙中的士兵,确实是会彼此紧挨着,但也不会过于贴近。 传统的瓦兰吉盾是圆形的,直径约0.9米,正常的盾墙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会小到盾牌稍稍重叠的地步,也就是说每个人应该占据着0.8米左右的宽度。 这样宽度才能不妨碍移动和使用武器。 然而拉格纳所见到的盾墙,每个人的宽度,已经快要不足0.6米了。 他们有人弓起身子、缩成一团,寻求虚幻的安全感。 “你们在干嘛!重整队形!” 拉格纳大声叱喝着,他提着一面盾牌,就与寻常士兵一样,挤进了盾墙中,并来到了队伍第一排的正中央,在他的一旁军旗手举起了旗帜。 因为拉格纳的行为,以及他所展露出的那份从容,再加上猩红乌鸦军旗的高举,周围的那些士兵们稍稍安定了心神,意识到他们的盾墙确实太过紧密了。 如果队伍太过紧密的话,那么前排的人死了无法倒地,后排的人不能顶上去使用武器。 这种情况下,失败也就已经注定。 “怎么回事?”拉格纳向身旁人问道,他麾下的这些士兵,虽然谈不上什么百战生还的老兵,但怎么说也是砍过人的,不至于和菜鸟一样才对。 他一旁的一名士兵,示意拉格纳认真打量军阵前的情况。 在他们这伙人的对面,也是一个盾墙,但相对来说,比他们要差远了! 盾牌的大小不一,武器的制式不一,从着甲情况来说,更是惨不忍睹。 确切点说,拉格纳在对面那伙人的身上,看到的是农民的影子,这伙人应该才拿起武器没多久。 面对这种敌人,冲过去直接咔嚓咔嚓全砍了就完事! 然而拉格纳终究是注意到不寻常的地方,在对面片盾墙的前面,站着一个人。 他有着一头在阳光下格外璀璨的金发,面容年轻、但头发与衣着不修边幅。 那个人没有身着任何盔甲,他的手中提溜着一把维京样式的长柄阔斧,在他的身旁倒下了足足四具尸体。 从伤口来判断的话,貌似都是那个人所斩杀的。 “刚刚、那家伙,一瞬间就杀了四个人!” 拉格纳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不相信,因为倒地的人中有埃里克,那是他麾下最为勇猛的战士。 但无论如何,他需要将对面这伙人全部击溃,统统斩杀! “投矛、准备!” 拉格纳下达了指令,在他的身后一些士兵们,已经开始准备投掷短矛了。 然后他眼中的那个法兰克人,开始迈步了。 一开始并不快、然后速度渐渐提起,沉重的双手阔斧,对于他而言似乎显得很轻巧? “投矛、投掷!” 伴随着口令的下达,十几根短矛扎向了那个正在冲锋的法兰克人。 随后, 对方手中的双手阔斧舞动了起来,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残影! 以一种拉格纳从未预料过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纵劈,仿佛狂风中的风车。 确切说,在刚刚的那一次呼吸间,那个法兰克人凭借着手中沉重的阔斧,竟将所有的投矛全部格开! 那些投矛,未能伤及对方分毫! 拉格纳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幕: “这怎么可能?” 心中的惊叹未平,那法兰克人已如猛虎般冲到盾墙前。 长矛手们尝试反击,但双手阔斧却犹如闪烁了一般,先一步重击在盾上。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木屑四溅,椴木盾牌被拦腰劈碎,皮革覆面也无力防御。 【英勇战士破壁而入】 【盾牌破碎者狂舞不止】 【武器风暴瞬间降临】 【猛士血祭敌躯痛饮啤酒】 【战斧带来剑之沉睡】 ——佚名 一时间,双手阔斧被猛烈舞动,如同狂风扫过,原本坚固的盾墙在狂暴攻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六尺之内,凡挡其路者皆命丧当场。拉格纳尚未来得及招架,便被战斧的第一轮重击彻底击倒。 随着他的倒下,阵型也随之崩溃,法兰克人的士兵如狼似虎般扑向前线。 双方之间最激烈的战斗开始了。 长矛、刀剑与战斧在狭窄的阿米尔村过道中疯狂交织,利刃不断刺向躯体与盾牌,撞击声震耳欲聋。 盾牌被劈砍得支离破碎,假皇帝的假瓦兰吉、在这场屠戮中瞬间崩溃。 …… 与此同时,在塞浦路斯这座岛上一所神圣而壮观的教堂中。 迈萨奥里亚教会主教,见到了一个自己未想过的人——阿尔乔斯神父。 “你怎么回来了?艾萨克那家伙,再见到你的话,他会杀了你的!” “主教,我带来了新千年的启示。” 每日、死线更新 (本章完) 194.第194章 悔罪吧,伊莱亚斯 第194章 悔罪吧,伊莱亚斯 推开门走进教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璀璨的祭坛,上面供奉着一尊华美圣像,周围点缀着精美的蜡烛散发着芬芳。 两侧墙壁上装饰着丰富的壁画、描绘着基督、圣母玛利亚和众多圣人的形象。 在这么一所豪华的教堂中,阿尔乔斯神父找到了自己的老上司,迈萨奥里亚教会的主教安东尼。 安东尼主教的年岁已经有些大了,发际线非常的危险,但又有着浓密的大胡子,显得既有些慈祥又颇为雄壮。 安东尼主教,在认出了阿尔乔斯神父后,就将他带到了一旁的忏悔室中,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到。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主教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该回来。” 阿尔乔斯做出的回答则是:“我必须回来。” “前些日子,在岛屿的南部已经爆发过一次起义了,数千人被艾萨克的雇佣兵斩杀!” “那家伙现如今已经疯了,没人能拦得住他!” “巴西尔·彭塔克诺斯试图阻止他下达屠杀命令,但却被艾萨克下令砍掉双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尔乔斯也有些意外。 因为巴西尔·彭塔克诺斯是艾萨克的老师,在塞浦路斯这座岛上,相当于最高文官,负责管理岛屿的行政事务,是类似于首相的角色。 但他却被砍掉双脚? 一时间便是阿尔乔斯都有些语塞。 只能说、这就是中东大区特有的匹配机制。 当统治者是依托军事力量僭越一切时,所谓的文官体系、本质上就只是装点门面的东西、或者说是服务于军阀【暴君】的仆人。 只是阿尔乔斯没想到,艾萨克那家伙连自己的老师都不放过!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尔乔斯忍不住想到了盖里斯曾经言过的话语,又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觉盖里斯说的对。 这个世界,所现行的杀戮秩序皆为罪恶,是对神的亵渎。 【世界并非为天国预备的空地,因其中已有不可触碰的力量。】 【此世乃是拜偶像、敬死亡之神的国度,是将真神钉于十字架的国度。】 【对生命的爱,唯有藉着战胜死亡,方能显明天国的真实。】 【此世以永恒秩序与和平之名,欲将反抗之生命钉死。】 【然生命之神,非秩序之神,生命乃超越一切秩序的神圣本体。】 【凡以杀戮为基的秩序,皆为罪恶,是对神的亵渎。】 ——《盖里斯言》 在这种境地下,阿尔乔斯还是开口说道:“主教,我要告诉你,天主的圣言,已经再度化作肉身,住在我们之间了。” 安东尼主教有些沉默,他不清楚阿尔乔斯是什么意思,因为天主的圣言化作肉身,这句话实质上指的基督耶稣。 “我们的本性患病,需得医治;堕落于罪,需得扶起;死于过犯,需得复活。” “我们失去了曾有的荣耀,须得归还;陷于黑暗,需得光明;沦为俘虏,盼望救主;被囚禁锁链,渴求解放;为奴受苦,期待解救者。” “人类既已堕入极深的不幸与苦难,岂不令全能的天主垂怜,降临世间?” “这一切,已经打动了上主,祂让自己亲子的肉躯借由圣神再度复苏,行在这大地上,宣告新千年的启示。” 【几时万物还未屈服于祂,几时还未出现充满正义的新天新地,这些受造物正在呻吟痛苦,期待着天主子女的显扬。为此,基督徒们祈祷,尤其是在感恩祭中催促基督再来,对祂说:“吾主,来吧!”】 “如今、祂来了,祂向我们宣告天国将要来了、并且马上就要来了。” “我们除非透过这最后的逾越,追随主的死亡和复活,将不会进入天国的光荣中。” 安东尼主教嘴唇蠕动了一下,然后把手摁在了阿尔乔斯的额头,想要知道这个孩子是否发烧了,然后他吐出了一句:“你在说什么胡话?” 对此,阿尔乔斯神父的回答是:“老师,我见到奇迹了。” “那人死而复活,那人的脑海充盈着天主的智慧,他有着胜过参孙的伟力,还建设起了一个新生国度的雏形。” 奇迹、对于这个世代的基督徒是非常重要的,对于东正教而言更是如此。 在东正教中,奇迹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它们被视为天父直接干预人类历史和生活的标志,显示了神的临在与恩典。 奇迹被视为上帝通过物质世界显现其神性的方式,表明神的恩典和眷顾。 它们揭示出神无所不能的力量,也表明了神愿意介入人类的生活,帮助和拯救信徒。 这不仅让信徒感到安慰和希望,也加强了他们对神的信心。 通过圣人、圣物或圣像显现的奇迹,东正教强调神的力量不仅存在于过去,也在当下仍然活跃。 因此,奇迹成为了信仰的有力见证,帮助信徒更加坚定信仰,并鼓励他们追随圣人的榜样。 奇迹不仅是暂时的神圣干预,还被视为神国降临的预示。 东正教强调,奇迹预示着未来神的完全掌权和对世界的完全更新。 因此,奇迹为信徒提供了对天国的瞥见,提醒他们神国的荣耀将会完全显现,并且所有的疾病、死亡和罪恶都将被消灭。 如果说,一开始安东尼还觉得阿尔乔斯在胡言乱语,可当神父抬出奇迹的时候,他就不由得慎重起来了。 假如说,神父口中的神迹是可验证的,那么这样一来即代表着这个世上,神对这个世界确实降下了新的启示。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安东尼主教大抵是不信的,可阿尔乔斯神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他的养子,是他亲手带大的。 他了解自己这学生的秉性,虽然在某些方面确实很扯淡、更是乱来,但本性不坏。 “祂还说了什么?” “祂告诉我:我们必须爱一切人,但是不可能以同一方式爱一切人。” “我们爱被压迫者,用的方式是解放他们。” “我们爱压迫者,用的方式是同他们战斗。” “我们爱被压迫者,把他们从其悲惨的境遇中解放出来。” “我们爱压迫者,把他们从罪孽中解放出来。” “这是‘神爱世人’” …… 村庄的主干道上,尘土与鲜血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战斗的余韵。 破碎的维京盾牌散落在道路两旁,断裂的木板上依稀可见沉重战斧劈砍的痕迹。 瓦兰吉人的尸体横陈地面,肌肉暴露在外,血迹从伤口处蔓延,染红了泥泞的路面。 那些生还者,如同石雕般僵立在原地,双眼充满恐惧,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的目光聚焦在盖里斯身上,这个金发的法兰克人,所展露出的狂猛,使得他们想起了那些传说中的存在。 【奥丁可使敌军陷入黑暗,眼盲耳聋,恐惧如寒风穿骨,手中利刃软如柳枝,脆如干草。】 【然奥丁的战士,无需甲胄,如狼犬般凶猛,口咬盾牌,狂暴如熊,强壮如野牛。一击必杀,敌人无所遁形。】 【烈焰与钢铁皆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他们唤作“狂战士”。】 ——《英格林加萨迦》 盖里斯站在尸堆之上,汗水与血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双手紧握斧柄,呼吸沉重而坚定。 每个人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沉默的威压令周围空气如同凝固,谁也不敢再迎接他的怒火。 他孤立在战场中央,周围皆是死寂。 在他身前,有一个人跪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捆上了麻绳,颤颤巍巍,双腿之间的裤裆早已湿润。 在完成这次战斗后,这伙“瓦兰吉”人,之所以到来的原因,也都被查实了。 有关伊莱亚斯家族,勾结艾萨克、试图设伏,出卖解放阵线同胞的打算,被那些说不清到底是罗斯人还是诺曼人的“瓦兰吉”,给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在这个过程中,伊莱亚斯的仆人,为求活命,更是一股脑的将伊莱亚斯所干过的各种事,都抛了出来。 这不是伊莱亚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事实上,从尼古拉斯起兵造反失败开始,伊莱亚斯就开始给自己寻找退路,思考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借着自己家族同突厥人的联系,先前尼古拉斯之所以会被捕,就是因为他的暗中出卖,透露了消息给突厥人。 而伊莱亚斯,之所以还没有直接跳反,原因便在于,突厥人希望他能够再去多找到一些其他起义军的藏身处。 然后、谁曾想,就撞到了盖里斯这边。 可以说,从见到盖里斯、简单尼古拉斯这伙人的时候,伊莱亚斯就在考虑如何卖个大的了。 但这个过程,出了两个意外。 意外一:是突厥人被“瓦兰吉”给换了,新来的“瓦兰吉”和他家不熟,反倒是借着这个机会,把他村子给抢了。 意外二:则是盖里斯所展露出的战斗力,有些过于骇人了。 那么沉重的双手阔斧,在盖里斯手中,却能一只手轻易挥舞。 十几只投矛伤不到其分毫,仅凭着一人之力,盖里斯就砸烂了那些“瓦兰吉”人的盾墙。 这个过程中,不少动作都被盖里斯拖出残影了,这真是人力所能达到的效果吗? 【我们爱压迫者,用的方式是同他们战斗。】 “悔罪吧,伊莱亚斯。” “如果你发自内心的忏悔,那么天父将会赦免你的罪。” “经过天父的洗炼与净化,说不准终有一日,你也可以踏入天堂。” 盖里斯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手中双手阔斧的斧刃上,已经多出不少缺口,暗红色的血迹凝固在斧柄上,而斧尖处则还不时滴落着鲜血。 听着盖里斯的话,伊莱亚斯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心中平白升起希望。在这种境地下,匆忙而急切的向盖里斯询问:“我忏悔后,就能活下去吗!你就不会杀我吗!” 他是如此的渴慕生命,渴慕着活下去,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不惜向偶像、还有“死亡之神”献上祭品。 但这种对生命的渴慕,却是一种贪念,一种对绝大多数人的背叛。 “伊莱亚斯,我要告诉你,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样创造的,穷人们要活着的声音即是天主的声音。” “对穷人和卑微者所做的就是对耶稣所做的。” “你背叛了你的同胞,岂不就是背叛了基督耶稣?” “须知,那卖了无辜者鲜血的犹大,在耶稣死后,亦曾痛哭,将银钱抛在地上,于圣殿外自缢死了。” “自杀者不能登上天堂,我已经给予你自赎的机会了。” “你是要如犹大一般,在地狱里与神相隔,永恒挣扎,品味那神窒的味道吗?” 在基督教的传统教义中,自杀被视为一种严重的罪行,因为它被认为是对生命的拒绝,这与神所赋予的生命礼物相违背。 包括东正教和天主教,自杀被视为一种悖逆神的行为,因为只有神有权决定生命的开始和结束。 伊莱亚斯的嘴唇张了又张、合了又合。当盖里斯将他比作犹大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可他如何去悔过? 那种发自内心、痛哭流涕的、足以净化一切的悔过,确实足以让神原谅他一切的罪。 可伊莱亚斯他做不到啊! 他现如今唯一的恐惧,就是自己要死了…… 伊莱亚斯的泪水,只会因自己而流。 见伊莱亚斯半天都没有动静,盖里斯手中的斧头举起来了。 被捆住双手双脚的伊莱亚斯根本动弹不得,在那把斧头落下之前,几滴鲜血滴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觉得有些发凉。 “我……” 话未说尽,斧刃已经劈下,伊莱亚斯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双眼凝视着天空中的太阳没了开合眼皮的力量。 “全能仁慈的天主,祢带来了永生的希望,我在此虔诚祈求” “愿祢接纳伊莱亚斯,宽恕他所犯的过失,无论思想、言语、或行为,愿他安息于您的圣怀。” “请派遣天使引导他,不让魔鬼伤害他的灵魂,愿我们珍惜生命的恩赐,奋力行善,期待重聚。” “愿他在祢光辉中共享永乐, “荣耀归于祢,直到万代。” “阿门。” 盖里斯在自己食指上切开一道不深的口子,挤出一滴血,在伊莱亚斯彻底死去前,将之落在伊莱亚斯的唇上。 以此示意伊莱亚斯在他临行之前,已经饮过圣血。 “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必得永生,在末日,我且教你复活。” 【我们爱压迫者,是要将他们从罪孽中解放出来。】 这一幕,有些过分诡谲了。 在这尸山血海,尼古拉斯那些人,所看到的却并非一个嗜杀成性的怪物。 这是一个格外神圣的存在,那头璀璨金发,在阳光下,更是宛若散出了光圈一般。 一旁的尼古拉斯,在接连几次呼吸后,对一旁的安德烈说道:“这是塔博尔之光。” 安德烈有些茫然,他没有看到什么光、没有见到什么光环,刚刚只是盖里斯剁下了一位罪人的头颅罢了。 尼古拉斯摇了摇头,当然、确实,盖里斯的头上不会多出一道光圈,但他的神圣,却也不需要依托外物来衬托。 这神圣的塔博尔之光,是对义人心灵的净化,亦是对罪人的惩戒烈焰。 许多东正教神学家认为塔博尔之光就是地狱之火。 根据这些神学家的说法,地狱是那些不接受上帝非受造之光和对上帝的爱,并被其灼伤的人的状态。 对于罪人来说:“神圣之光将被视为地狱的惩罚之火”。 这是一种爱、这是一种解救。 伊莱亚斯应该要感谢盖里斯,至少盖里斯给了他上天堂的机会,而不是让他真如犹大一般,只能在地狱里徘徊。 当完成这一切后,盖里斯再度将目光看向的那些“瓦兰吉”。 这些瓦兰吉人在瑟瑟发抖,他们感受到了炙热是烈焰,仿若烧灼他们的灵魂。 在这种境地下,他们渴求着生,试图摆脱盖里斯的斧头。 当然、盖里斯杀人是有原则的,他并没有滥杀无辜,就如盖里斯这些日子一直所言的。 这并非是个人的复仇,而是上帝要借由义人的手,来行公正的审判。 在罪人悔过并受死之后,他的归宿已经是只能由天父去裁决。 而有关他的仇恨与复仇,也因此而终结。 事情到此为止,不会、也不该再漫无目的的延展了。 最后,这伙“瓦兰吉”居然还活下来了几个人。 而有关盖里斯他们这伙人,斩杀了皇帝“瓦兰吉卫队”的消息,也随着落叶飘向了这座岛的四方。 …… 依旧是在那座教堂,安东尼主教有些无言,在他座位的对面是阿尔乔斯,他所最喜爱的学生、或者说养子。 发际线很危险的主教,在听到那个消息后,仰面看了看天。 在大多数教会眼中,和平与秩序高于一切,比保护人民、建筑和土地还要重要。 因此甚至于有些修道院或教堂,会同那些劫掠者达成协议,表明只要劫掠农民,他们就会给予许可。 但作为一名教育出阿尔乔斯神父的主教,安东尼还是有着恻隐之心的。 因此,早在当初尼古拉斯起义失败之后,他就去找过艾萨克的老师也就是巴西尔,希望那位能够劝住艾萨克。 只能说,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有些效果,然而当尼古拉斯那伙人越狱之后,艾萨克的怒火便犹如火山一般喷发了。 自觉被背叛的艾萨克,竟不顾师生情谊,将自己的老师、塞浦路斯的“宫相”给斩去双腿。 “主曾说过:‘不可杀人!’天主的戒律是压倒一切的。士兵没有义务服从与天主的戒律相反的命令。” “即使面对罪恶的杀人的命令,也应当按良心办事。” “但我觉得,艾萨克也好、那些突厥人或者瓦兰吉也罢,他们大抵是没有良心的。” “我们所信奉的救主,就临在那些受难的面孔里,我们怎能在这样的历史面前漠然无动?” 听着自己学生的这些话语,安东尼主教发觉神父成长了许多。 这个三十六岁的中年人,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他有了一套成熟的思辨逻辑体系。 而这套体系,在如今这个时代、几尽异端。 可若是阿尔乔斯所言的奇迹确切为真,那么阿尔乔斯就将成为新千年的“使徒”,他将可能是圣·彼得,或者使徒保罗那样的人物。 偏偏,就在今天,那个金发法兰克人的消息传了过来,那些传言一个比一个离谱。 寻常人听了也不过是当做闲谈,无非是打发一下现实中的苦闷无聊。 可安东尼主教听了后,就有些担心这个时代,是真切出现了一位犹如【参孙】一般杀人盈野,却乃神助的【先知】。 因为,大地将起刀兵,旧世界燃起烈火,势必血流成河。 那样的未来,真的是阿尔乔斯口中所言的天国吗? 在这种情况下,安东尼主教说了这么一段话:“暴力不仅威胁着我们的兄弟情谊,也天国离我们愈远,更是暴力者自己的失败。” “想用暴力升级的方法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只能会把我们的社会推入杀戮和毁灭的深渊,对我们的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安东尼主教没有特指艾萨克雇佣兵的镇压行为,也没有批判盖里斯他们的起义军,他只是在述说他的看法。 听到这番话后,阿尔乔斯站起了身,摁住了主教的肩膀,将头抵过去。 “老师啊,那位圣子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可以复述给你听,我真切的希望那并非现实。” “什么?” “宗教的苦难既是现实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苦难的抗议。” “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没有精神的状态的精神一样。” “宗教是人民的安慰剂。” “老师,你还要沉默吗?真要让我们教会成为被压迫生灵的叹息吗?” 在这个狭小的忏悔室里,安东尼主教缩了缩脑袋,他的学生确实是长大了,如今其身上有着一股难言的威势。 “先前的尼古拉斯叛乱并没有结束,新的风暴即将到来,如果我们教会不作出正确的选择,势必将要被塞浦路斯人民所抛弃!” “那些被弃于垃圾堆中与鸟兽争食的人,那些理当绝望的人,将要点亮塔博尔之光!” 神就行走在这个流血的世界上,阿尔乔斯对此坚信不移。 若是教会没有在这个关头做出正确决定,那么盖里斯将会毫不留情的将教会清扫。 毕竟对于罪人来说:塔博尔神圣之光将被视为地狱的惩罚之火。 俄罗斯东正教的耶稣在塔博尔山显圣容之像约1408年成型。 更新字数比二合一还多! (本章完) 195.第195章 拥有智慧 却善而无力的主(三合一) 第195章 拥有智慧 却善而无力的主(三合一) 【……每个不同的阶级都利用它自己认为合适的宗教……至于这些老爷们自己相信还是不相信他们各自的宗教,这是完全无关紧要的。】 ——《马恩选》第四卷 【罗马教会经常最坚决地进行斗争,以反对“正式”成立两种宗教:“知识界”宗教和“普通人”宗教。】 ——《狱中札记》安东尼奥·葛兰西著 没有什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某系神学也不是从某些天才的脑子里一蹴而就的。 许多人将一些东西对立起来,觉得很多东西之间似乎水火不容。 但最初的基督徒们,也曾被罗马帝国的统治者称为无神论者,因为基督徒不崇拜罗马帝国的神:罗马皇帝。 同样的,盖里斯带着塞浦路斯岛上的这些岛民们,他们要建立自己的新宗教,他们将要向塞浦路斯岛上的“神”宣战。 在这个过程里,原有的东正教教会,又该如何选择? 不同阶级之间的宗教正在撕裂,一种是人民的宗教,那种宗教要回到它最壮丽、最动人、最富英雄色彩、最光荣的历史。 就如原始基督徒一般,他们来自于社会的最低层:奴隶、被剥夺了一切权利的自由民以及被债务重压弄得破产的小自耕农。 另外一种是拜“偶像”的宗教,那些信徒,紧密团结在艾萨克这尊偶像的身旁。 借着“偶像”的威势,突厥人也好、“瓦兰吉”也罢,那些趋炎附势的塞浦路斯贵族们团结了起来,以赤裸裸的残暴来蹂掠这座岛屿。 这个时候原有的东正教教会,如何选择呢? 教堂的忏悔室,隐匿在教堂的侧翼,这里光线昏暗,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房间不大,墙壁上贴着粗糙的石砖,偶尔可见斑驳的湿迹。 在古朴而沉重的十字架下,安东尼主教与阿尔乔斯神父彼此对视。 “牧首,他是不会支持你想法的。”安东尼主教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阿尔乔斯的问题。 “他不过是艾萨克那个暴君任命的傀儡罢了,老师、你真觉得有必要去继续追随他吗?” 安东尼深深看了一眼阿尔乔斯。 “老师,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知道正教的习惯是什么。” “正教在各种政治风波中,都试图明哲保身,都是对胜利者的承认。” “因为不论哪一位‘独裁者’赢了,都需要我们去统治。” “那些君主们,成了法律的化身,是主在人世的倒影。” “他们之间的战争是‘神战’,不论哪一位‘神’赢了,都需要我们做祂的仆人。” “可这一次、不一样,圣言再度行走于大地了,一种新的宗教在诞生、在构架。” “圣言将向那些伪神们宣战,将他们清扫,这是不同宗教之间的战争,这是圣战!” “如果我们不在大局已定之前,追随圣言,那么我们也就成了旧神、伪神的仆从。” “而且,我可不想和亚实突人一样……” 当安东尼主教听到亚实突人的时候,他面色难言的扭曲了起来。 有一说一,哪怕贵为主教,在翻阅圣经的时候,特别是那些《旧约》经文,安东尼主教也会觉得有些离谱。 关于亚实突人的经文有这么两句。 【耶和华的手重重加在亚实突人身上,败坏他们,使他们生痔疮。亚实突和亚实突的四境都是如此。】 【亚实突人见这光景,就说:“以色列神的约柜不可留在我们这里,因为他的手重重加在我们和我们神大衮的身上”】 ——《撒母耳记上》5:6-7 简单说就是,耶和华的大手打在亚实突人身上,使得信大衮的这帮旧日信徒生痔疮,然后向以色列人告饶。 安东尼主教很难评价这段经文的本意,但阿尔乔斯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于是安东尼主教挥挥手,让阿尔乔斯离开这里。 就在阿尔乔斯走之前,神父又补充了一句:“老师,我觉得,这座岛上唯有您才有资格担当牧首之位。” 忏悔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安东尼主教死死捏住了十字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开始了自己的忏悔。 但与其说是忏悔,倒不如讲是坚定自己的某些想法。 …… 就如阿尔乔斯所说的一样,盖里斯是在缔造一个新的宗教, 在这个新的宗教里,于平静教堂、修道院中,漫无目的沉思天上奥秘的神学,必须死去。 在这个新的宗教里,神学必须脚踏实地,背起历史的十字架,必须要去为了穷人的生命和解放而战斗。 此乃、这是天国来临的前兆。 但盖里斯终究是缺乏可堪一用的人,他不可能凭空变出受训的神父,因此这也是阿尔乔斯会不断劝说安东尼主教的缘故。 不过,无论是否有神父走出教堂、来到民众之间,都不会改变这里的民众们已经觉醒,已经发誓要将旧神们清除。 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盖里斯联络上了阿尔乔斯神父他们,与盖里斯一同乘船而来的帕拉丁们,也加入进解放阵线中。 有了那些接受过一定军事训练,并有着坚定信仰的帕拉丁们的帮助。 盖里斯依靠阿米尔村,向外一圈扩展影响力。 “瓦兰吉”的幸存者带着那些破碎盾牌,在解放阵线战士的押送下,前往附近的村庄进行巡游并不断演讲。 “国民苦不堪言,你们的家人也一样吧!” “在城里做工的,他们姐妹要靠卖身来换饭吃!” “老农种出来的米,自己也吃不到。” “百姓没有工作,他们忍饥挨饿,疲惫不堪。” “那个偶像暴君与顺从他的贵族富人们,就像抛弃基督一样抛弃了我们!” “我们这些从未犯罪过的人,却承受着罪的后果,被视为作恶者与盗贼一同埋葬,然后被曝尸荒野!” “而基督耶稣决不希望祂的子民们如此受苦,是那些崇拜偶像的异教徒,篡夺了我们应享受的食粮与希望!” “起来!反抗!” “圣言已经再度成为血肉,行走在这流血的大地上了!” 相较于尼古拉斯那伙人的演讲能力,接受过长期训练的帕拉丁们,才是精通如何鼓舞人心。 他们向民众们描绘了天国的景象、描绘了曾经罗马的兴盛。 再加上有着那些“瓦兰吉”的作证,有关盖里斯的事迹似乎也真实不虚了起来。 说实话,这些帕拉丁们的宣讲,其实多有不实之处。 他们省略了共和罗马末期的各种乱象,也有意无意不去谈及这个时代议会的真相。 这个时代的欧洲议会,大多要么是王侯们指派,要么是只能在一众小贵族或富商群体中选出代表。 以杰出的的威尼斯共和国举例,公民是不具备直接选举权利的,其是一种贵族共和制。 当然,也并非说不存在公民选举的共和国,如比萨、热那亚以及北德的一些城邦。 这些城市的自由公民,可以通过市政会议选举市长和其他官员,虽然贵族的影响仍然存在,但市民的权利相比欧洲大部分地区更加普遍。 因此,盖里斯所提出的方案,其实也谈不上空中楼阁,恰好是一个大家知道一部分,了解却又不深的状况。 借由辉煌的战绩,再加上帕拉丁们的能言善辩,以及艾萨克这几年的压榨剥削。 又一次起义暴动的基调被奠定了。 与上一次的尼古拉斯起义不同。 这一次的起义运动,并没有急于集结起义军,向附近的城市发起进攻。 反而是在不断的与农民们接触,鼓舞着农民、训练着农民,是真正的扎根农村。 塞浦路斯解放阵线,不止是战斗队,更是工作队。 …… 塞浦路斯终究不是耶路撒冷王国,这片岛屿终究只有九千平方千米,与外约旦领地的面积相差不大。 只不过与外约旦不同的一点在于,艾萨克并没有雷纳德那样的志向。 如果说雷纳德会因为耶路撒冷的政局变化,而不能及时注意到自己的领地的边角。 那么盖里斯,就不可能指望艾克萨会留给他太多的时间。 下一次的战斗随时都可能爆发,而在这个紧要关头,盖里斯依旧是抽出时间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安东尼主教。 当他在阿尔乔斯的引领下,披着袍子不远几十公里路途,赶到阿米尔村初见盖里斯的时候,颇有种见面不如闻名的感觉。 这是一个年轻人,非常非常的年轻,18岁的年纪虽然已经成年,但与他相比依旧还是个孩子,特别是那嘴角还时常挂着微笑。 盖里斯的面容或许还算俊朗,但其实也并不怎么突出,特别是身上的衣着格外破旧,便更容易让人生出轻视的想法。 当然安东尼主教,倒也不至于以貌取人。 只不过,他这边刚下马车,还未有什么言语,交流什么话。 从不远处就有人跑了过来,来到盖里斯身旁急忙用法兰克语说了些什么。 然后便见到盖里斯这个年轻人,向他流露出了歉意的目光。 “主教大人,和你的沟通可能要晚些时候了,我这边有个病人急需救治。” 就这样,安东尼主教被搁在一旁了。 当然,安东尼不可能真就无所事事,既然来都来了,那么跟着盖里斯去看一下情况也正正好。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走进了阿米尔村。 同塞浦路斯其他的村庄一样,这是一个看上去还行的村子。 但盖里斯所要前往的家庭,却格外的破旧,确切说,在安东尼主教还未走进门前,他就嗅到了一股腐臭的气息。 这种味道,让安东尼主教感觉有些不太妙,因此他没有走进去。 紧接着,安东尼听到了一些近乎争吵的声音,仿佛是盖里斯那个年轻人在呵斥屋内的病人,呵斥的内容大致与医嘱相关,然后又是一阵祈祷与哭泣。 等好一会儿后,满面疲倦的盖里斯,才从屋中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盖里斯,面容上已经没有笑意了,反而是展露出了一种无力。 这是凡人们的无力,任何一个无权无势的凡人,都会流露出现如今盖里斯面上的愁容。 再一次、安东尼降低了自己对盖里斯的评价,他有些怀疑阿尔乔斯的描述是否为真。 因为基督耶稣,或者说圣言的肉身,应该是一呼百应的王侯,一个战无不胜的超级英雄,有着通天之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才对。 这样一个人既不该、也不能和凡人一样的无力。 若圣言的肉身不能五饼二鱼、不能行走在大海、不能抬抬手就治愈了其他人的疾病,使得瞎子得到光明、聋子得到声音。 那么寻常人,又凭什么去相信他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在离开这间病人的屋子后,安东尼朝盖里斯低声问了一句:“先前那病人是麻风病人吧。” 盖里斯点了点头,确实、那屋里的就是麻风病人,是他现如今束手无策的对象。 在得到盖里斯的回应后,安东尼这个发际线非常危险的老者愈发不满了起来。 因为这确实不应该,要知道耶稣治愈麻风病人,在几本福音书中,都是有明确记载的,但盖里斯却无能为力。 安东尼愈发的怀疑起阿尔乔斯是否在欺骗自己,他想要戳穿盖里斯的真面目,让世人晓得这家伙并非【耶路撒冷的圣者】。在安东尼的看法中,如果说确实、圣言再度以肉身的形式行走于大地的话,那么就没有什么能够难住圣言的。 此世压迫人、置人死地的暴君之国,面对圣言的时候,只会轰然崩塌!此乃大势所趋,无人能逆。 可若盖里斯是个坑蒙拐骗的家伙,那么就将有无数人与他一同陪葬,什么都不将被改变,只会死越来越多的人。 盖里斯没有留意到安东尼这个老头的神色变换,他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 那是一间阴暗、狭小的房间。 房间的墙壁是用青石砌成,表面斑驳且湿润,隐约泛出霉味。那间只有一扇破损的小窗。 在房间的一角,有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铺着几块磨损的稻草和几件破旧的毯子。 病人就躺在床上,他面容憔悴,眼神透出无助与绝望。 这人的皮肤因病变而显得不堪,面颊上布满了红色的斑块和溃疡,部分皮肤失去了感觉,变得苍白、干燥,触感如同石头。 他的手指微微变形,部分关节肿胀,显露出麻风造成的藤蔓般伤痕。 这当然不是盖里斯第一次见到麻风病人,毕竟他就曾追随过“麻风王”。 麻风病也称为汉生病,是一种由麻风分枝分枝杆菌引起的慢性传染病。 这种病的历史非常悠久,在公元前几千年就已经存在,但直到1931年麻风分枝分枝杆菌被罗伯特·考克发现,才真正确定病因。 而想治愈这种慢性传染疾病,只有一个方法——抗生素。 现如今的盖里斯,又从哪里整出抗生素呢? 他只能让那个病人注意个人卫生,开出一些安慰剂希望对方能好受一些。 但即便是安慰剂,那个病人也不愿意再服用,因为他觉得自己死期已近。 因而,盖里斯是无力的、是一介凡人。 也因此,盖里斯被安东尼所轻视。 【有一个麻风病人来求耶稣,跪下,问他说:'如果你愿意,必能叫我洁净。'耶稣动了慈心,就伸手摸他,说:'我愿意,你洁净了吧!'麻风立刻离开他,他就洁净了。】 ——《马可福音》1:40-42 “我听说你自称【耶路撒冷的圣者】?可知发虚誓乃是大罪。” 面对安东尼的质问,盖里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那你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如何治疗麻风病、但不是现在,事实上我知道绝大多数人类的疾病,该如何治愈,但也不是现在。” “我现在所能做到的,可能会让你有些失望。” 安东尼主教的眼眸盯着盖里斯,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好言大话。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这个年轻人消失了,凭空就不见了。 安东尼主教张大了嘴,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先预备在口中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当安东尼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盖里斯再度出现在原地,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帮帮我,安东尼,现如今能帮我的人真的不多了。” “求求你,安东尼,如果你想见到这个世上所有的麻风病人被治愈,那就帮帮我吧。” 盖里斯发出了恳求,他的声音中夹杂着许些的哭腔,他的脑海里依旧是先前那个麻风病人的样貌。 安东尼觉得这很荒谬,一介超人,一个真切的行奇迹者,却在向他这么一位基督的仆人,寻求帮助? 盖里斯这是发出了恳求,而非命令…… “安东尼,我不是神,许多事我一时半会无能为力。但我能告诉你如何去创造每一个人都能使用的奇迹。” “只要你能帮帮我,那么塞浦路斯岛,终有一日,不会再有一人饥荒,任何麻风病人都能得到救治。” 盖里斯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一些药物的配置过程,在他的话语中,天下间的疾病似乎褪去了神秘。 麻风病不再是诅咒,而只是一种微小精灵的作怪,只需要用另外一种微小精灵的产物就能治愈 主教本能的不愿意去相信,可盖里斯远不止说了这些,他还告诉安东尼生命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的话语中,世界的奥秘不再被天主独自洞悉,盖里斯是又一位分享了天主智慧的“全知者”。 安东尼有些明白阿尔乔斯的话了,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并非全能的主,而是一位拥有智慧、却善而无力的主。 这个年轻人,是在试图背负起死亡的十字架,这十字架就像铅一样沉。 盖里斯的弱势与无力,并非凡人的弱势与无力,而是因为他在同那些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魔争战。 这个年轻人需要战友,他需要凡人的帮助,才能真正塑造一个天国。 若想让他口中的灵丹妙药成为现实,那么塞浦路斯就需要动员起来,就需要成为这个年轻人口中天国的基石。 安东尼微微点了下头,他愿意帮助这个年轻人。 安东尼的帮助,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对塞浦路斯上层的串联。 同外约旦的情况不同,塞浦路斯这边不能够、也不允许盖里斯去从容的发展。 除了因为塞浦路斯是岛屿,敌我之间会快速碰撞外,其次就是控制塞浦路斯岛的目的在于帮助大陆上的局势。 塞浦路斯岛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该岛位于通往圣地的海上航线上,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如果没有海上的支持,可以说基督徒就无法继续占领圣地。 对于只剩下几座城市的第二王国来说,这里就是一个新的后方,为了维持与萨拉丁的战争,为了能够更好的对抗天启四骑士。 第二王国需要这座岛上的资源,需要这里提供充足的资金乃至于人力。 因此,快速控制塞浦路斯岛才是当务之急,这种情况下,便是盖里斯也需要去做出一定的妥协。 他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快速推翻艾萨克的统治,然后再来进行改造运动。 另外一个方面的帮助,便在于安东尼主教凭借着自己的优势,能够帮助盖里斯他们运送一些货物与人进港。 从安东尼主教所负责的教区港口出发,抵达提尔只有250公里左右的路程,乘船的话一天到两天时间就能抵达。 现如今的盖里斯,同两年前不一样了,1186年的盖里斯,除去伊莎贝拉外、就只有十二个骑士或侍从仆役追随他。 如今的第二王国,虽然依旧是个小虾米,但怎么说也有两三千号人马,六七万人在控制范围内。 盖里斯如果只是想推翻艾萨克的话,大可不必真去重走征途。 伴随着盖里斯的一封信,借着一条快船驶向提尔。 几天之后一条经过伪装的商船,也就在安东尼教区的港口靠岸了。 这条船上有着不少箱子,箱子上都贴着封条:教会圣物,不可擅启。 然后一些船上的乘客,都是法兰人面容,饱经风霜、在同船的人看来,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 …… 耶路撒冷王国在天主教世界中,以其卓越的战争技艺而著称,尤其是在他们还保有耶路撒冷的时候。 自首次十字军东征以来,法兰克人在圣地经历了长期的战争年代,时隔多年,冲突不断。 这九十多年的血战,让十字军国家的法兰克人深刻理解了战争的本质。 他们主动试图集权,成立纪律严明的宗教骑士团,建立精锐重步兵部队,并雇佣土科波作为辅助力量。 相较于依旧将战争视作竞技的西欧骑士贵族,十字军国家可谓战斗经验丰富。在十字军国家覆灭后,返回欧洲的战士甚至带动了欧洲军事技艺的进步。 当然,法兰克人的进步也伴随着撒拉逊人的提升。 在叙利亚,传统的阿拉伯作战方式被突厥的战术取代,并逐步受法兰克人影响。 可以说,长期以来的十字军运动,在客观上提升了中东地区的军事科技水准。 然后呢,塞浦路斯岛,作为与圣地仅一步之遥的这个岛屿。 完美避开了内卷,成功做到了拒绝内耗。 而这代价、也就使得塞浦路斯岛极端的武备松弛,缺乏军事经验。 面对从大陆上卷出来的突厥部族和“瓦兰吉”卫队,岛上的居民就和小鸡仔一样的无力,直接被降维打击了。 当然,艾萨克招募的这些突厥部族,又达不到萨拉丁军事改革的强度。 萨拉丁的军事改革的重点,便在于组建一支精锐重步兵军团,以及相当数量模仿法兰克骑士作战的突厥骑士, 由于经济基础缘故,这种军改并没有被传统那些突厥部族所接受。 故而艾萨克招募的这些雇佣兵,依旧是全员轻骑兵,配备马弓与弯刀,并不会去装备太多的铁甲,从而保持自己的机动性。 可以说这样的军队主体,天然就不具备什么攻坚能力。 盖里斯在这急切的时间里,除去在各个村庄发动村民,扎根农村外,便是在一些外围位置,修建简易的土木堡。 这些土木堡的占地面积都不大,墙高一般也只有2米左右,但也足够阻挡住轻骑兵的进攻,容纳附近的村民们自保。 而马弓的射程与杀伤,又不足以与法兰克人生产的那些强弩相抗衡。 这就使得如果突厥人,打算强攻某个据点的话,大概率要被拖住脚步,并被其他据点支援来的民兵打击,最后损失惨重。 接到报告的艾萨克就很摸不着头脑。 不是、这才多长时间啊?! 前不久,自己不才镇压了尼古拉斯叛乱吗? 怎么尼古拉斯刚越狱一个月,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队“瓦兰吉”被全歼,十几个村子同时掀起反旗,受限于地形的缘故,那些突厥人还不能从南北方向进攻叛军,只能从东西两边走。 毕竟这北面是山区,骑兵进去容易白给,南边是大海,完全绕不了道。 从东西两边走,就要面对大量简易的、可笑的临时木堡。 通常来说,那些简易、可笑的临时木堡,是毫无用处的。 因为农民们不存在优良的武器,能去反击突厥人,最后只会被突厥人轻易绕开临时木堡,直接杀进后方。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那些泥腿子们,莫名期间就掏了大量的强弩,以及各式还算优良的盔甲。 “我已经将税率抬到了七成了!” “再高一点,他们就要全都饿死!” “可为什么他们还有金钱与物资,来养活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叛匪?从哪里来的钱?” “如果我只收四成税。他们觉得高,掀起了反旗,我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剩下的六成好歹还能有些盈余。” “但三成的余粮,是绝对不可能去买到这么优良的装备!” “一定是他们偷走了本该收走的属于我的税金,这群肮脏的盗贼!” 艾萨克在他的宫廷上,大声叱喝辱骂着那些暴乱的叛匪,一旁的庭臣们都不敢接话,生怕被迁怒。 便是他的女儿,也只是远远的旁观,看着这家伙的丑态一言不发。 安东尼奥·弗朗切斯科·葛兰西 是意大利共产主义思想家,也是意大利共产党的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一。他创立的“文化霸权”理论对后世影响深远。 文化霸权也称为文化领导权、领导权,是意大利马克思主义者安东尼奥·葛兰西所提出的哲学和社会学理论。 它指的是:一个社会阶层可以通过操纵社会文化(信仰、解释、认知、价值观等),支配或统治整个多元文化社会。 统治阶级的世界观会被强制作为唯一的社会规范,并被认为是有利于全社会的普遍有效的思想,但实际上只有统治阶级受益。 阶级都要透过其知识分子在公民社会争取到知性与道德上的领导权。 (本章完) 196.第196章 战前弥撒,士气20 第196章 战前弥撒,士气+20% 冷兵器和冷兵器之间亦有差距。 做工偷工减料的锁子甲,面对长剑挥砍时都可能碎裂。 工匠精心打造的强弩,最远则能达到200步之远。 当然、这些做工精良的武器装备,理所应当的价格不菲。 一把精制品长矛,最少费2金第纳尔。 一顶铁头盔,怎么说都要6金第纳尔起步。 至于锁子甲,能在上战场、能够顶住长剑劈砍的,怎么说都要15金第纳尔。 至于长弓和强弩,虽然价格有限,但也是要有好几枚金灿灿亮闪闪的金币,才能拿下。 艾萨克对自己征税的强度心知肚明,哪怕是以塞浦路斯岛的富裕程度,七公三民,也是要将农民们饿到快要没饭吃的地步。 这恰恰就是他的目的。 农民嘛、就不能吃饱,真要让农民们吃饱了,那可就危险了。 甚至于他对农村的统治,都没有依赖于行政体系进行管理,而是通过任命自己的亲信和地方军官,直接向村庄征收沉重的税收和贡品。 他在村庄中的控制模式是军事化的,派遣驻军或地方官员对村庄实施控制,防止民众叛乱。 驻军不仅用来镇压不满情绪,还负责确保村庄按时上缴赋税,实际上就和定期进村抢粮没区别。 可都这样了,结果那群农民,还能掏出强弩?装备上大批量的盔甲? 然后打的他那群驻军,进不了叛乱根据地? 天哪! 难怪艾萨克这么难受,属实是发生了超乎预料的状况。 而且塞浦路斯还是岛,岛的话意味着同外界联系单薄。 不只是东帝国难以收复塞浦路斯岛,也意味着只要控制好港口,加大海上舰队的巡视力度,那么任何商品的进出口情况,都应该能被监管到才对。 如果有大批量的武器涌入塞浦路斯岛,他艾萨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艾萨克这么一位鼻梁高挺,夹杂许多白发的中年贵族,狼视虎顾横扫一圈会议桌上的众人。 在这次会议上,能过来的除去他的庭臣外,就是雇佣兵队长们、还有本地的残存贵族。 如果说有什么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岛外弄来大量的武器,那么在场的人各个都有嫌疑。 生性多疑的艾萨克,并没有急于发作,但他也已经做好准备进行排查了。 同法兰克人的封建统治模式不同,在场的这些贵族,严格来说并不存在封地,而只是他麾下元老院的成员。 一种荣誉称号。 存在的意义在于,帮他在塞浦路斯这座剧院之岛上,举办庆典,礼仪,充当所谓的民意代表。 听着那些庭臣、“元老”们的窃窃私语,饱经风霜的艾萨克突然间由心的颤动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权位,似乎已经多上道裂痕。 这些接连不断的叛乱,正在冲击他的威望。 艾萨克心知肚明,这些被他封为元老的贵族,没有一个是发自内心的臣服,那些佣兵队长只是贪图他的金钱。 他派遣下去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不在中饱私囊。 如果他的军事力量,被证明打不过一群农民的话,那么这些人当中的贪婪野兽,瞬间就会化为秃鹫,来啃食自己。 这些家伙,就是食腐者。 艾萨克将目光投向了一位突厥人,那是一位部族的酋长,名唤埃尔赛德。 “你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不要求你全部剿灭,但至少、烧掉5个村子,让那些叛匪们知道代价。” 埃尔赛德微微颔首,在当下这个状况,他们突厥人同艾萨克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 如果他们继续失败下去,那么那些本地贵族眼中的野心,迟早有一天会按耐不住。 突厥人是这片土地上的异教徒,只有在艾萨克手中的时候,他们才是有用的武器。 这一次庭议结束后,满心疲倦的艾萨克,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那是典型的希腊贵族相貌,皮肤白皙而健康,略带轻微的麦色,散发着地中海阳光赋予的光泽。 她脸庞清秀加上柔和的轮廓,使其显得格外精致。 他将之拥进怀里,然后低声啜泣了起来。 “贝阿特丽丝,我只剩下你了。” 然而贝阿特丽丝,在被艾萨克拥抱的时候,却格外僵硬、乃至于恐慌。 …… 苍穹下,马蹄掀起的尘土在空气中翻腾,遮蔽了整个地平线,扬起的烟尘在阳光下变得灼热而模糊,犹若这片土地在燃烧。 在这山峦与海岸线之间,这队骑兵就像是一道黑色的洪流,扯碎这座岛屿的宁静。 当一道又一道黑烟升起之时,解放阵线控制区域里的所有村庄,都了解到敌人的来袭。 但与过往不同,这一次的突厥人,并没被那些外围的土木堡据点拖住脚步。 他们灵活的从低矮土墙间穿过,径直插入进根据地中。 这些突厥人有恃无恐,因为他们是在以绝对的数量、与力量来扫荡根据地。 在这种情况下,寻常村庄中,那些刚拿起武器没几天的农民们,根本不敢于去进行战斗。 事实上,他们除了带着仅剩的一点家资,躲进附近的防御工事外,做不了任何事。 而如果这些突厥人,试图对某些单独据点进行围攻,那么2米高的土墙,除去拖延片刻时间外,便是引颈待戮。 毕竟、对方的数量太多了。 看着不远处飘起的一道道黑烟,埃尔赛德其实早有预料。 之前几次的小规模冲突中,其实都是如此, 每当黑烟腾起的时候,也意味着在外巡逻的步兵队伍,以及周围据点的民兵,会集结起来,向内线收缩,然后过来驱逐他们突厥轻骑兵。 由于双方数量的不均衡,那些小队的突厥轻骑兵,只能放弃进攻意图,转而撤离。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埃尔赛德所率领的部队足够多,并且他们的攻击意图骑士。 “虽然艾萨克,是让我们来烧村的,但说实话,如果不解决那些敌人的话,烧村也会变的非常危险。” “我们需要将那些呆在乌龟壳里的匪徒调动出来。” “因此,我们首先是分兵烧村、然后是佯攻,再去利用我们的机动性,集中优势去吃掉他们的援军。” “这样一来,就可以向那些叛匪宣告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埃尔赛德对自己的部下讲述着自己的计划,他将部队分为了两波,一波较小、直扑那些空无一人的村庄,通过耀武扬威表现自己的强势。 大部队则留在某处角落,隐蔽自己的数量。 骑兵与步兵在空间感知上有着明显的不同。 虽然马的耐力并不比人强多少,但其在短时间内的奔跑速度却远胜人类。 这种空间感知的差距,直接导致了双方在情报获取和反馈速度上的绝对优势差异,而战斗的胜负,往往建立在情报的互通上。 谁能掌握更关键的情报并更快速地反馈,谁便拥有战争的主动权,这一法则自古至今都被无数智者所强调,也在无数场战争中被证实。 谁能在情报战中占得上风,谁就能在战场上先发制人。 埃尔赛德深谙此理,他清楚轻骑兵在情报获取方面优于叛军步兵,因此派出大量骑兵作为眼线,获取周围的动向。 当他的部下率领游牧骑兵突袭一个村庄时,埃尔赛德则驻守不动,静待斥候的情报反馈。 周围的那些土墙据点,都被埃尔塞德提前派出人进行盯梢。 正是这样情报上的优势,还有机动速度上的差距,使得埃尔赛德认为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然,事情的发展不会一帆风顺,就在一名斥候回报了附近据点的情况后,一名染血的斥候、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正西!大规模军队出动!隔着一百五十步!我中箭了!” “你被流矢射中了?” “不、就一发。” 话语中的惊骇,是斥候怎么也压抑不住的。 便是埃尔塞德一时间都愣住了,因为虽然强弩与长弓,极限射程可以超过200步。 但谁家好人,能在150步的距离还能轻松射中别人啊! 只不过,现如今不是纠结的时刻,在听闻对方部队集结后,埃尔塞德这边也要有所调动,准备开始执行自己的围点打援计划。 …… 盖里斯手中的机动部队数量不多,确切说,拢共只有三个大队罢了。 三百来人,已经是这些日子里,盖里斯收集到的所有尼古拉斯起义的残兵败将。 当然,盖里斯所能调动的部队,远不止这个数。 这些日子里,帕拉丁群体也好,还有那些来自提尔的法兰克人老兵也罢,他们都在努力的从农民中,筛选出可堪一用的成年男性。 这些人的数量,零零散散又凑出了四百号人,至少是把部队的声势给壮上去了。 同天朝不同,确切说、任何缺乏大规模军团调遣经验的民族或社会,对于军队的纪律性、其实都挺不屑一顾的。 而在作战规模,大多数时候,不超过千人的情况下时。 士兵所需要接受的战阵训练,可以简单到令人发指。 这年代,这个地区、步兵只要能维系好盾墙,其实就足以上战场了…… 只需要略加训练、确切来说,几乎任何一个非弱智的成年人,不足三天时间,最多一周功夫,就能轻易掌握盾墙的诀窍。那就是在一个四排的战阵中,与同伴们站位的空间恰到好处,不要拥挤、也不要松散,当前排的战友死后,后排的顶上,用盾墙的推进瓦解敌人。 当然、说是这么说。 真正的难题不在于理解盾墙战术,而在于是否能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站稳脚跟,在于能否直面死亡。 对于自己身后的这些乌合之众,盖里斯心中其实也没底。 他所能做出的期望就是,这些人能达到上勇的水准。 【闻敌而逃者为下勇,见敌而逃者为中勇,接敌而逃者为上勇。】 ——《太平天国战争全史》 当盖里斯抵达被劫掠的村庄时,他们意识到自己来晚一步,这一次的行动,对于突厥人部族而言,并非是什么劫掠行为,而是一次毫不掩饰的示威。 他们是要以无辜者的鲜血,彰显自己的残暴与威势,恐吓着任何敢于反抗之人。 纵然这个村子里没有多少受害者,可大火已经被点起,村民们的财物被毁于一旦。 盖里斯带来的这几百人的军队,都在与附近的村民们一同忙于救火。 安德烈看着这一幕,神色凝重了起来,这本该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可他的家乡、那个与世无争的山村,已经在这个世界的常态中没了。 “他们意识到了我们的到来,所以才会离去的那么快。”在稍微检查了下突厥人留下的痕迹后,安德烈对盖里斯说道。 “他们知道我们的规模?” 一旁的尼古拉斯,眉头皱了起来,这很显然不对劲。 虽然看似盖里斯的所带领的这只部队是猎犬、是追击者,但就常理来说,敌强我弱,才是共同的认知。 身为强者的一方,居然主动退让,这就不由得让人升起疑心。 以这个年代的战斗力衡量而言,相近规模的轻骑兵,对抗几百刚拿起武器的农民,怎么看都是可以爆杀才对。 “他们向东南走了,这是在撤退?” “他们大概是觉得这里不太适合展开吧。” 盖里斯的面容,也有些凝重。 就地形而言,这处村庄依旧靠近丘陵地带。 虽然那些突厥人人能够在这里发起袭击。 但并不代表这里,就适合让数百轻骑兵去展开作战。 盖里斯、安德烈还有尼古拉斯等人,蹲在地上,简单的画了一下附近地形的草图。 “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盖里斯看向了尼古拉斯,他是这附近的贵族,相对来说对地形更熟悉。 尼古拉斯依照众人当前位置,向东南方向画出一条线。 然后他指向了一处,那里恰好是丘陵与沿海平原的交界点,也恰好是一道山谷的出口。 “我觉得应该在这里,那些突厥人说不准就等下那里以逸待劳,这样的话,我们还要追击么?” 追击?对方可并不是撤退也不是溃逃,对方是在选择一个适合轻骑兵发挥的战场,然后准备作战。 如果继续追击的话,可想而知将会有怎样一次血战在等待着他们。 平原战斗中,可没法做到如山地丘陵里那样的拉扯,而骑兵又显然占据着优势。 “但我们不能不去……” 如果是寻常的战争,其实真没必要去主动前往敌人设置的战场。 可这不是寻常的战争,是盖里斯带着这附近的农民们,向塞浦路斯的“神”宣战。 而那位“神”也已经决心,要惩罚他们这些逆民。 神罚的烈火,就烧在盖里斯所在的这个村子里。 那些粮食在被践踏,艾克萨情愿自己收不到一颗粮食,都要将这些敢于反抗之人饿死。 毕竟,他是通过一套暴力和高压的统治方式,来控制岛上的村庄和城市。 他的治理方式既没有系统的政策,也缺乏广泛的支持,更多的是依赖于恐怖和掠夺。 伊萨克·科穆宁的统治,即便是对于贵族,也没有多少优待。 任何不服从他的人,要么已经被没收财产直接驱逐,要么已经被挂上的绞刑架。 这种专制和集权的统治方式进一步强化了他的个人权威,但也使得地方官员和贵族对他的统治感到不满,进而增加了他的统治脆弱性。 可以说,他已经成了恐惧之王。 恐怖变作统治本身。 “一切以制造恐怖为目的的行为,都是违背了神圣的教诲。” “他们是在打造一个崇敬死亡的国度,塑造出了一尊骇人的偶像,以此来压服世人心中那对生命、对吾主的崇善之心。” “他们是在以永恒的秩序与和平之名,要钉死所有造反的生命。” “我要说,任何置人于死地的秩序,都是有罪的、亵渎的,不论它给自己粉饰什么样的外观。” “皇权也好、神权也罢……在它们被打造成偶像噬人的那一刻,它们都是有罪。” “安德烈、尼古拉斯,你们记住,没有什么秩序是永恒的,任何试图置人于死地的都是吃人怪物。” 在完成了村庄的救火行动后,盖里斯将那些士兵们集结起来,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弥撒与布道。 他将所有的士兵们集结在自己的身前,自己站在一辆马车上。 盖里斯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与那些雀跃欲试、那些心怀忐忑、沉默不言的目光所接触。 “谁能使我们与主的爱隔绝呢?” “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 “如经上所记:你们为我的缘故终日被杀;人看你们如将宰的羊。” “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 “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 盖里斯的这番话,出自《罗马书》第8章。 保罗在这里宣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信徒与基督的爱隔绝,无论是世间的困苦、迫害,还是超自然的力量,都无法动摇神对人类的爱。 “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充满正义与生命的世界,而是行走在不义与死亡的国度中,因为天国尚未降临。” “在这个世界中,你们如同经书上所言,遭遇患难、困苦、逼迫与危险,被困在恐怖黑夜里。” “孤独深入人心,压迫着灵魂,使内心的兽性不断滋长。” “正如那无边的沙漠顽强地侵蚀着人们的意志,黑暗中行走的人们倍感无助与恐惧。” “然而,无论是‘使徒’保罗、又或者我,都要告诉你们,无论是这些深不可测的黑夜,还是孤独与软弱,都不能使我们与神的爱隔绝。” “即使世界将我们如待宰的羔羊般驱逐至绝境,但靠着那爱我们的主,我们在一切事上注定得胜!” “正是这份来自神的爱,使我们能够坚忍不拔,哪怕面对沙漠般的绝望与黑暗,也不屈服。” “我们并不孤单,因为没有任何力量,无论是死是生,是权柄还是深渊,能够将我们从这神圣的爱中分离。” “因此,虽然世界充满不义与死亡,虽然我们必须时刻准备战斗,时刻警醒,但我们心中的盼望永不熄灭。” “因为爱早已在我们心中点燃了光,帮助我们跨越黑暗、孤独与恐惧,迈向最终的胜利。” 盖里斯的宣讲,并不令人振奋,甚至于有些沉痛,就与他身旁的村庄一样,是一具烧焦的残骸。 但在这片焦土上,生机并没有消亡,而是要化作种子,再度从土中萌发。 泪水在这些战士的眼眶中打转,他们能够感受到盖里斯话语中的悲苦。 盖里斯是与他们一同哭泣,一同悲伤。 这些人都很年轻,他们才刚刚被生活磨平棱角,未曾对这个世界绝望。 麻木是因苦难而酿造的酸酒,而爱则是化解这一切的蜜。 他们需要爱、需要相信他者对他们的爱,需要彼此之间,以爱来联结。 艾萨克这尊名为“恐怖之王”的偶像,试图以屠杀与烈火吓住这些农民。 那么盖里斯则向在场的所有人许诺,他们必将得胜。 纵然身死,这也并非结束,因为还有永恒的生命,等待着所有人。 屠杀与暴政,吓不倒有真正信仰的人,只会让他们在沉默中爆发,怒火中烧! 古往今来皆如此。 盖里斯取出了自己常用的那些十字架,他将这些十字架传递了出去,让每一位士兵都触摸、轻吻。 虽然这些十字架制式不一,却都被盖里斯随身携带。 是被盖里斯亲自祝圣过。 当盖里斯将圣水洒向这些年轻人的时候,他们不少人眼神中的忐忑,都已经被坚毅所取代。 他们已经知晓自己在盾墙中的位置了。 还是六千字的大章! 月底了给点票吧 (本章完) 197.第197章 是时候,该把这个剧院烧了 第197章 是时候,该把这个剧院烧了…… 远方的海,时不时的掀起白色浪。 在盖里斯的身前,则是一片不宽的平原,能够一眼望到海岸线。 一支浩荡的突厥骑兵队伍,亦如黑云压境、他们手中的矛刃、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令人愈发胆战心惊。 山风吹拂来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则从盖里斯身后飘过,从数百人的军阵中穿越,试图抚平那些沉默战士们脸上的皱纹。 人的一生即是战斗的一生,每一步都交织着矛盾与变化。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一身负责,应当拿起武器去抗争,直至最后一息,直到取得胜利。 盖里斯已经向他们许诺过胜利了,神已经降下自己的旨意了。 此战必胜! “永恒的主,所有受造物的君王,祢既恩赐我达至这个时刻,求你赦免我今日因思、言、行为所犯的种种罪恶。” “主啊,也求祢从肉身和精神的一切污秽中,洁净我卑微的灵魂。” “主啊,并求赐我能在平安中善度此厄,使我能在此生的每一天求告祢的至圣之名,并克胜所有同我们争战的有形无形诸仇敌,将他们踏于足下。”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都归于祢,因父及子圣神之名,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 “阿门!” “阿门!” 这是最后的祈祷,也是必然得胜的祈祷。 但战斗却并没有被拉开,双方都在等待着彼此的行动。 盖里斯他们这支军队所在的位置,有些太好了。 就如先前尼古拉斯所指的位置一样,盖里斯他们站在了一个山脊之间的谷口位置。 这里狭窄,两翼被山脉保护,密密麻麻的持矛步兵,则将谷口封堵住。 如果突厥人试图强攻,那么便得不偿失。 想与敌军全面交锋的指挥官,必须要注意的一点在于,不要选那种看上去很完美的地形。 因为敌人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无法胜利的情况下发起进攻。 而盖里斯他们、则没有太多时间,站在这里同对方死耗。 随着时间的流逝,士兵们会饥渴难耐,而突厥人们则能够分兵突袭周围的村庄,在这片土地上点起一道又一道的火焰,让士兵们的家乡被烧成废土。 因此,盖里斯放弃了这片看似无懈可击的绝佳地形。 他带着自己的几支步兵大队向外前进,伴随着军队阵型的移动,解放阵线步兵阵的左侧被露了出来,不再依靠着山脊,但相对来说,右侧则还算安全。 通过阵型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是任何明智将领都该思考的事情,因此要进行各种各样的推演,从而思考如何将自己的优势能够发挥出来。 盖里斯他们的行动,其实也被埃尔塞德所看在眼里。 战场上的博弈,总是依赖于许多的默契。 就比如说,盖里斯从绝对安全的防守位置走出来后,其实代表着他们想要开战。 但同时,盖里斯选择暴露左翼、而非右翼,这代表着盖里斯至少并非初出茅庐的菜鸟。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将破绽丢出去。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因为持握盾牌的是左手,对于步兵军阵而言,抵御来自左翼的进攻,总是会更加容易。 当然相对的,从一支步兵军阵的右翼突破,则相对更加容易。 这是有限度的妥协,就看埃尔塞德是否领情。 就结果而言,当那些散落在平原上的黑点聚集调动起来的时候,便代表着他们接受了盖里斯的求战邀请。 海风变得猛烈起来,旗帜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远方,突厥人开始移动,马蹄声如雷,重压大地。 这一刻,天地仿佛凝结在了那万马齐奔的震动中。 时间似乎静止了,历史的目光在这一刻投了下来,注视着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存在。 突厥人们选择了一个弯月的曲线,以尽可能的在宽阔地形上发挥自己人数众多的优势。 就射击效率而言,一条长长的弯月线,能够提供更高的射击效率,相对的也拉薄了他们的阵型厚度。 当那些骑兵亦如潮水用来,每个人都死死握住了自己的矛还有盾牌,个人的力量从未从如卑微过。 以至于,若不是身旁还有着战友们的喘息,许多人恨不得转身就逃亡。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 那位来自耶路撒冷的圣者,他早早的独自踏出了军阵。 立在山势之外百步远。 在他的身后是彼此起伏的峰峦群聚,站着数百志同道合的猛士。 在他的身前则是海洋,那无尽的海洋、掀起了黑色的浪潮。 那是阴云、也是世界,是主导这大地秩序的一抹缩影。 在黑色的浪潮与阴云铺盖而来的时候,光是微弱的,几乎看不见。 盖里斯成了疯子,试图螳臂当车。 然而历史是神圣的,因为是历史孕育了“基督”,在漫长的沉寂与缄默之后,主终于又一次开口言语了,生命的圣言,再度行在大地。 人要成神的的筹划,正在被推行着。 臆想中的乌托邦将要成为现实的托邦。 天使在颂唱:荣耀归于天上的主,和平归于地上良善的人。 在这个至冬的寒冷时节,一道温暖的烛光,点亮在这浪潮与阴云之前。 那位来自耶路撒冷的圣者,在直面千军、同统御世界的“恐怖之王”进行着搏斗。 他是如此的微渺,却似乎在无声中喊出了那句话: “时期已满,天主的国临近了,你们悔改,信从福音罢!” 盖里斯动了。 他身上未着片甲,手中有的只是一把巨剑,当突厥人的浪潮将他淹没的时候,没有惊起任何的动静。 那些骑兵们,似乎影响不到盖里斯,他们从盖里斯的身旁穿过,下意识的挥刀去砍,却沾不到他的影子,只得面露惊异的被其他突厥人裹挟着,继续向前冲。 盖里斯这根烛光,似乎熄灭了、暗淡了。 但他却在这千军万马的浪潮中,将目光投向了那面最大的军旗。 那是一只猩红乌鸦,向世界传播灾祸,啄食尸体上的腐肉。 当那面描绘着猩红乌鸦的军旗,靠的足够近时。 时间真正静止了。 埃尔塞德有些心神不安,这种心神不安说不清道不明,他只能将之归进战斗的缘故。 先前那个拦在浪潮前的人,没有带来任何的变化。 这似乎说不过去…… 当然,从常理上来说,也不该有任何人独自拦在千军万马前。 不合常理的事,总要有一个解释才对。 当他骑马奔驰的时候,脑海里闪过许多。 忽的,他一抬头,不知何时、在他冲锋的前方多出了一个披着白袍的人。 这位披袍的人,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掀起了自己的兜帽,将他那头璀璨的金发暴露在阳光下。 紧接着那个金发的年轻人,横起了巨剑,徒步向埃尔塞德冲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因为这个白袍之人的动作与神情看似悠闲,但他的速度却近乎十倍于己! 只是刹那的功夫,这个年轻人闪到了埃尔塞德的面前。 手中的巨剑、轻轻划过一道圆月。 埃尔塞德也好、他麾下的马也罢,被切成了四块血肉。 这就是剑的优势,剑可以造成更深的切口、即便是凡人,也能做到将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斧头则不行、顶多从头劈到脖子,给人来一次开颅。 埃尔塞德的死、只是开端,紧接着是那面猩红乌鸦军旗的倒下,再然后是许许多多、说不出名字之人的丧亡。 对于那些冲在后面的骑手们而言,他们已是胆战心惊。 因为他们见到了一个不似凡人的存在,仅凭手中巨剑,便在这千军中乱杀! 而那些冲在前面的轻骑兵们,则在他们快要靠近步兵军阵,准备取出短弓射出箭矢的时候。 他们见到了一些粗短的管子,从那几个大队的空隙中被推了出来。 伴随着微不足道的刺啦声响,一点火点着了炮膛里的火药。 紧接着是轰鸣到惊骇马匹的巨响,以及数之不尽的铁丸迎面而来。 突厥人们干了一件蠢事,他们试图用手中的马弓,骑在马同霰弹在近距离对射…… 而且,他们的军旗也已经在这个关头,一道道的倒下,再也没有指挥官,向他们下达新的指令。 因此、他们必败无疑。 …… 战斗结束了,原本如雷霆般的马蹄声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似乎整个世界被死亡笼罩。 大地上,遍布着战马的尸骸,四周弥漫着焦土与血腥的气味,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叫人喘不过气。 如群的乌鸦,降临在这片战场,啄食这些再无生机的躯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 有些茫然的士兵,在战场上游荡,他们似是想要找些纪念品,又不曾低头去捡尸。 他们只是表露出了惶恐,因脚下的泥土,受到血与汗的浸透而变得泥泞,每一步都似是行在地狱。 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声飘扬,是这场死斗的余韵。 总之,盖里斯赢了,哪怕赢的万分艰难,哪怕他麾下的士兵们,有许多、都再也睁不开眼,将要被埋于土中。 但他们终究是赢了。 突厥人溃逃了、留下遍地的尸体。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够仅凭一把巨剑,就敢直面千军,然后杀穿千军。 也同样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粗短的管子,能喷吐出雷霆与火焰。 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军旗一面面倒下的时候,他们的士气轻而易举的崩溃了。 而当这幅战场的景象,经由人口耳相传,洒向塞浦路斯的四方时。那尊“恐怖之王”的偶像上,多出了一道深深裂缝。 突厥人输了、他们输给了一群才拿起武器的农民。 不论突厥人如何辩解,自己遭遇了什么。 但归根结底在于,他们就是输了。 艾萨克·科穆宁是塞浦路斯的独裁者,依靠军事力量和个人威望来维持他的统治。 可他麾下的军队却败给了一群造反的农民,这就意味着他是一只“纸老虎”软弱无力。 而其他地区的农民也好、市民们也罢,也开始一致认为政府和军队无法有效镇压起义。 犹如敲钟一般,钟声本身并无意义,可它却代表着一次“逾越节”的献祭,即将开始。 在平静的大海下,正无数暗流涌动。 在一处大厅里,华丽的马赛克镶嵌着基督的圣像与艾萨克的肖像。 他在那艺术中,似乎成了神在人世的倒影,头顶着光环,圣洁而又威严。 艾萨克的庭臣们、或者说所谓的元老们,正在窃窃私语,他们密谋着一些事。 企图让自己所正从事的工作,一劳永逸的消失。 他们不打算继续在这出戏剧中,充当演员了。 如今的塞浦路斯,自艾萨克登岛以来,就犹如剧院一般,上演着一出名为《罗马帝国》的戏剧。 艾萨克是毋庸置疑的主角,出演着名为“巴西琉斯”的角色。 这些贵族们成了配角、处处模仿着君堡的朝堂,至于那些罗马人农民还有市民们,则负责跑龙套、以及提供这一幕戏剧所需的资源。 东帝国是罗马帝国的残片,塞浦路斯则成了东帝国的缩影。 虚假的台词与可笑的动作,一再重复上演。 过往的艾萨克乐此不疲,因为这一切就是他所渴求的,是他终其一生都想要得到的。 他甚至于将自己的寝宫,装点有有石公牛与狮子,并且自地板至天板,是完美的正方形样态,天板呈金字塔状。 那里的一切全部镶饰以帝国斑岩,整体的基调呈现紫色。 这里是“神话”的起点,是宿命的现实具象。 在这个房间里,贝阿特丽丝正面对着一面铜镜,这个小家伙,僵硬的坐在豪华奢侈的板凳上,犹如提线木偶般缺乏生机。 在她的身后,站着的是艾萨克。 正在极其用心的编织贝阿特丽丝的头发。 艾萨克的技巧很熟练,不像是一个中年男性贵族,在他认真的编织下,一头精巧的桂冠式快要发型成功了。 在编织发型的时候,艾萨克甚至轻哼出了一首童谣: “贝阿特丽丝,我的小公主,科穆宁的光辉在你心中闪烁。” “紫室中出生,命运已定,宇宙四方,唯你而兴……” 冬日的海风,顺着窗台,冲入“紫室”替艾萨克的这首曲子,做起了伴奏。 被歌曲赞誉的贝阿特丽丝,却没有任何的欣喜,反倒是绝到那寒风快要将冷意浸到她骨子里了。 她身后的父亲,愈来愈疯了。 过去艾萨克只是说她长于紫室,如今却强调她生于紫室。 这两个都是谎言,因为她的人生,从来都与紫室无缘。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在被安条克亲王博西蒙德所软禁。 贝阿特丽丝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口轻声问出了一句细微的话,打断了艾萨克哼唱的童谣。 将艾萨克从那美梦中惊醒,感受冰锥刺骨。 至于艾萨克对那句话的回应,则是一记清脆的耳光,而后陷入歇斯底里的狂怒,这间紫室里的各个家具,被他疯狂的砸向了自己女儿。 先前、贝阿特丽丝忍不住问出的话是:“我们似乎不该姓科穆宁吧?” …… 戏要落幕了,这是许多人的共识,就连艾萨克的女儿贝阿特丽丝都这么觉得。 但这出戏的导演、主角、投资人、主持人……却不这么觉得。 艾萨克认为自己整年富力壮,还能在舞台上演上几十年。 他替自己披上了华丽的紫袍,叫来了自己的“瓦兰吉”卫队长,也就是名为“阿科洛托斯”的军官。 在作出一系列的指令后,艾萨克推开了“元老院”的大门。 艾萨克缓步走进会场,威严中带着疲倦,似乎还沉浸在他“内战得胜”后的光辉里。 他的步伐沉稳,手指轻轻划过一座古老雕像的顶端,这些都是他所收集来的战利品。 披袍的“元老”们如往常一样,聚拢了过来,他们中有人表情复杂,暗露狠色。 其中一人,先是与艾萨克低声交谈,说着那些农民叛军的事。 “对、确实,我们不能再心慈手软了,要将那些异教徒蛮人全部送葬。” 就在艾萨克心满意足的时候,突然一把短剑从那人的袖中滑出,如蛇般刺向艾萨克,锋利的刃尖划破长袍,就这么扎了进去。 然后就听见艾萨克很应景的惨叫了一声,然而刺击的那人,却并没有面露喜悦,反倒是顿然面色苍白起来,豆大的冷汗直往外冒。 “你觉得我会说那句:布鲁图斯,你也是吗?” “不好意思,我还不打算成为凯撒,要知道、吾乃巴西琉斯!” 倒退数步回到大门处的艾萨克,在远离了“元老”们后,褪去了自己紫袍,在这件袍子下,是一套厚实的盔甲。 那把短剑的刺击,毫无用处。 然而作为这些“元老”们背叛赠礼的回馈,一阵脚步响起,与之一同而来的是大量铁环的碰撞声。 皇帝的执斧蛮人们,分做两队从艾萨克的左右,冲进了“元老院”,将众多元老们团团包围。 “你们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会觉得,一位巴西琉斯就这么轻易,被你们刺杀?” “可笑啊、可笑!” 人群中刺杀失败的“布鲁图斯”,看着艾萨克、看着那夹杂着白发,不似三十年年纪,而要更加苍老的艾萨克。 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说出的话却是:“你不是巴西琉斯,我们也不是元老,甚至你连科穆宁的族名也不配有。” “你就是个小丑、演员、野种!” 就如“布鲁图斯”所预想的那样,艾萨克在听到他的话后,面目狰狞了起来,面对着这些言语的利刃,艾萨克陷入无能狂怒。 “你们怎能无视我的命令呢?” “懦夫!叛徒!饭桶!” “你以为你们是谁啊?!” “你们能活到今天,全都是我的恩赐!”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那些持盾执剑的“瓦兰吉”在得到命令后,展开了无情的杀戮。 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希腊语不太熟练的“瓦兰吉”,似乎听到人群中有人在高呼什么。 由于杀戮命令已经下达的缘故,“瓦兰吉”们,便如艾萨克所说的,要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从暴怒中缓过来的艾萨克,这个时候才留意到人群中的呼声。 除去那些咒骂自己的话语外,似乎还夹杂了这么几句。 “巴西琉斯!我是忠于你的啊!” “巴西琉斯!是我告诉你他们刺杀计划的啊!” “艾萨克,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婊子养的野种,早晚和你那说不出名字的爹一样,一起下地狱啊!” 然而,怎么说呢? 总之,当艾萨克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瓦兰吉”们,已经将连同告密者在内的所有元老们处死了。 艾萨克伸出手,做出个手势,而后欲言又止。 这样的杀戮,并没有满足他内心的欲望,因为真正的巴西琉斯,不可能如他一样屠光自己的元老院。 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里,没有顾忌他麾下“瓦兰吉”对他“元老院”的洗劫。 反正,他是个假科穆宁,是个假巴西琉斯,那些“瓦兰吉”是假的,“元老”们更是假的…… 这座宫殿也好、他所统治的帝国也罢,这一切都是假的。 仅仅是失败了两次,在战场上输了两次,除了他之外的演员们,就不乐意继续出演这幕戏剧了。 天空的太阳,并不温暖,仅仅是投下了灰白的光,照的他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过往…… 自己的曾外祖父是约翰二世·科穆宁,也被称为“美人约翰”或“好人约翰”是正统的帝国皇帝。 自己的外祖父则与其弟弟的皇位竞争中失败,因为外祖父没有生于紫室,而外祖父的弟弟,则是在约翰二世即位后两个半月出生。 仅仅是因为外祖父的弟弟曼努埃尔一世,是在约翰二世即位后两个半月出生。 就得到了“生于紫室”的待遇,成为了举世瞩目的焦点,成了命中注定的伟人。 呵~ 法兰克人会强调长子继承,那么东帝国的人则相信“生于紫室”,就连伊莎贝拉的母亲,也是以“生于紫室”这样的理由,宣称伊莎贝拉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自己的外祖父与其加冕为皇的弟弟,充斥着各种矛盾,以至于最后拔剑相向。 这样的缘故,艾萨克的母亲,自然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待遇,她被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谓赤裸裸的羞辱。 “生于紫室”成了他母亲的执念,被一遍又一遍的灌输…… 对皇位的渴求,扭曲了他的家族,塑造出一个个歹毒之人。 为了权力、他们这些人勾心斗角,将仇恨一代代绵延下去。 有什么能够终结这一切吗? 答案是没有,因为就算他艾萨克成为了真正的“巴西琉斯”,那么新的仇恨也将从他的后裔中诞生。 为了争夺权柄,所谓的亲情就是狗屎,遮羞布罢了。 “是时候,该把这个剧院烧了……” 转过身的艾萨克,看了一眼那些正在狂欢掠夺战利品的“瓦兰吉”,从地上站起了身,将目光看向了那位自称“耶路撒冷圣者”所在的方向。 推一本py的书啊。 其次,月底了,大家给点月票啊! 今天的章节是比往常还要多的 (本章完) 198.第198章 教会做出了抉择 第198章 教会做出了抉择 这是一间厅堂,周围的高耸的石墙上镶嵌着精美的圣像和壁画。 在大厅中央,则是一张长长的木质会议桌,周围坐着身着黑袍的主教们,他们神色严肃,各自面前摆放着厚重的圣经。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下,五光十色的光斑在这大厅中舞动。 包括安东尼主教在内的总计13名主教,都焦躁等待着。 他们中的不少人,还在低声交谈着彼此的言语。 今时不同往日,艾萨克的疯狂行径,不可能被掩盖。 底层的市民与农民们,或许一时半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场的这些主教们,一位位的都了解到“元老院”中所发生的事。 如果说艾萨克是塞浦路斯的至上统治者,那么他的统治柱石,除去最为坚固的军队外。 便是“元老院”对他的服从,以及塞浦路斯教会的拥戴。 如今“元老院”里的那些贵族们,被艾萨克全部屠戮,又如何不叫他们这些主教们心惊胆战,不去担心唇亡齿寒呢? 又如何不叫他们这些主教们,试图给自己找到一条更安全的退路呢? 统治是一门艺术,在大多数时候,任何一个具备一定体量的国家,都会随着统治时间的延续,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由于塞浦路斯被艾萨克统治,目前仅仅三年,因此还停留在一个相当粗糙的磨合期。 传统的东帝国征税体系被艾萨克废止,分布全岛的驻军,成了他的爪牙,所谓的征税变成彻头彻尾的抢劫。 但也不是说,在艾萨克的统治下,就彻底失去秩序。 “元老院”象征着本地势力对他的臣服,塞浦路斯教会,也依旧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向这位“巴西琉斯”提供着近似于文官位置的服务。 教会体系,对于后世的政党、以及官僚科层制,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或许在世俗层面上,不同地区、不同国家,因为各种历史纠葛的缘故,加上行政层级的混乱,土地的归属权容易乱成一团麻。 但在教会体系中,其实就相对来说非常清晰了。 以塞浦路斯教会为例,塞浦路斯大主教、或者说塞浦路斯牧首,其是塞浦路斯东正教教会的元首。 在塞浦路斯教会之下,于12世纪这个时代,又有着14个教区或者说地方教会,这些地方教会的领导也就是主教。 这14个教区将全岛囊括,平均下来每个教区治下约为一万人。 在教区之下,又有堂区,也就是以教堂为中心,向周围辐射教会的影响力,所谓的司铎或者说神父、就有资格主持一所教堂。 在各个堂区内,大致上有着千人规模的居民。 如此一来,也就形成了:教会中央、地方教会、教会派出机构三层。 同时,教会体系,也非单纯的官僚科层制,是具备一定民主色彩的。 司铎群体围绕着主教,组成了司祭团,彼此分担不同的职务,是主教的合作者、助手和工具。 而塞浦路斯主教们又组建出“神圣主教会议”,成为塞浦路斯最高教会权威机构,其任务是审查和解决与塞浦路斯教会有关的所有问题。 并在理论上有资格选举新任塞浦路斯大主教。 如此出色的科层体制,兼具一定的集体决策能力,使得塞浦路斯教会,维持了长久而深远的世俗影响力。 以至于即便是到了20世纪,塞浦路斯教会依旧扛起了反殖民、反帝国主义、争取民族解放的大旗。 在后世历史上,塞浦路斯大主教马卡里奥斯三世,便领导着塞浦路斯摆脱了英国的殖民统治。 于1960年至1977年担任塞浦路斯第一任总统,乃至于得到了“国父”的尊称。 【教会虽然设有出色的‘民主’选拔它的知识分子的机制,但是知识分子是当作个人而不是当作民众团体的代表被选拔的。】 ——《狱中札记》安东尼奥·葛兰西著 不过、虽然在座的这些主教们,有资格从他们当中选出新任大主教。 但在面对艾萨克的兵锋时,他们也只能接受一位陌生人,成为塞浦路斯教会的首脑。 当这间会议厅的大门被执事们推开,在一众随从簇拥下,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与在场的所有主教不同,甚至是与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主教不同。 这个中年人在祭服下,穿着的是代表东帝国皇权的提尔紫长袍,手中持握着顶部有金色十字架的皇家权杖。 这些具备浓厚东帝国皇室色彩的服饰,并非艾萨克僭越后的产物,而是塞浦路斯教会在5世纪,从东帝国皇帝芝诺手中取得的特权。 是塞浦路斯教会,作为使徒巴拿巴所创,独立于其他所有宗主教外的特权明证。 可以说是光辉的、荣耀的、神圣而又古老的传承。 然而,如今那些过去的神圣之物,却披在了一条僭主之狗的身上。 塞浦路斯大主教索弗罗尼奥斯,来到了他的主教宝座上,在将权杖递给身旁的执事后,立马这双手撑着桌子,俯视所有的主教。 他大声喊道。 “现在!已经到最危急的关头了!” “我们塞浦路斯教会,必须发扬我们的历史地位,坚决有力的站在神圣的巴西琉斯一方!” “我们必须马上行动!必须立刻将所有的叛匪、乱民、谋逆者,开除教籍!施以绝罚!” “对于那些乱民,我们要从重、从严!毫不留情!铁拳出击!” 在中世纪,被绝罚对于平民来说,意味着非常严峻的后果,涉及个人的宗教生活以及社会地位。 绝罚对于平民意味着失去与教会的联系、承受社会的排斥、经历信仰危机,以及为恢复关系而承担的巨大的悔改压力。 虽然不具备明确的世俗压迫,但这也是教会在表明自己的态度,逼迫那些未参与叛乱之人进行选边站队。 索弗罗尼奥斯大主教讲的激情四溢,但台下那些主教们却没有一个做出回应,表达出积极的支持。 现如今,塞浦路斯局势风雨飘渺,他们这些主教,难道还继续在艾萨克那边下注吗?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认为艾萨克是一个疯子,一个无可救药的恶棍。 也就索弗罗尼奥斯作为艾萨克的狗,与其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只能一条路走到死。 听着台上索弗罗尼奥斯的各种废话,安东尼身后的一个年轻执事,凑到了安东尼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然后就看见安东尼主教重重的敲击了几下桌面,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顺带打断索弗罗尼奥斯的发言。 “索弗罗尼奥斯,你还在冥顽不灵吗?” 一开口、就是王炸,安东尼对索弗罗尼奥斯直呼其名,所用的语气、更是没有丝毫尊敬之意。 “你将艾萨克那尊伪帝当成什么了?我主在地上的倒影?或者是一尊偶像?” “我记得,你曾对我们宣称:神藉着人形降临在我们中间了,说那个人形就是艾萨克。” 发际线很危险的安东尼,在说完这句话后,不由的轻笑了两声。 周围的其他主教们,也都面露讥嘲,甚至于还有主教,从桌上的圣经中,抽出了一本,凭着记忆快速翻到了第14卷。 索弗罗尼奥斯面色有些莫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场的这些主教会表露出这么一个神情,毕竟他不学无术嘛…… 在场的这些主教,都是塞浦路斯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对于这座岛的历史知晓甚多。 那位翻书的主教,在找到了想要的经文后,便大声朗诵了起来: “诸君,为什么做这事呢?我们也是人,性情和你们一样。我们传福音给你们,是叫你们离弃这些虚妄,归向那创造天、地、海,和其中万物的永生神。” 听着那位同僚的声音,安东尼再度继续说起来:“我们崇敬天主,是为了远离虚妄。” “对我们基督徒来说,应当只服从真神天主,而不屈从于此世的任何偶像、任何凯撒,对于基督徒,凯撒只是有权有势的凯撒,而不是神圣的天国主君。” 安东尼的发言,引来在场其他人的鼓掌,不少主教都开始叫好。 就算索弗罗尼奥斯不学无术,但也能分辨出彼此的学识高低,能够意识到如果他同安东尼进行辩论的话,自己必败无疑。 不过、还好,他早有准备。 “奥拉夫!” 伴随着一声大喊,会议厅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并兼有大量锁子甲碰撞的声音。 就与先前“元老院”中所发生的那样,二十多名披着锁子甲的精锐“瓦兰吉”,从索弗罗尼奥斯身后的大门中鱼贯而入。 他们这些嗜血的蛮族,持握着盾牌与剑,在短短几次呼吸里,便控制住了全场。 见到这一幕、不少主教,都面露惊慌。 看着这些人的失态,索弗罗尼奥斯心满意足了。 确实、他学识不行,甚至是不学无术,按照正常的教会晋升过程,他终其一生都不太可能成为一名主教。 但他会舔啊!他是艾萨克忠诚的狗! 不像在座的这些野狗们,一个个的连主人都没有,一遇到这种要靠刀把子说话的时候,就无能为力。 然而,就在那些主教们惊慌,准备求饶的时候。 索弗罗尼奥斯有注意到安东尼的神色。 安东尼的脸上似笑非笑,仿若有恃无恐。 可、这怎么会呢? 当然会了,因为谁允许只有索弗罗尼奥斯才能提前做准备? 他安东尼,也一样早就想好如何应对这一幕了,他可不想同塞浦路斯这座岛上的本土使徒圣人巴拿巴一样殉教。 【犹太人因嫉妒而捉拿了正在传讲神的话语的巴拿巴,将他拖到会堂。】 【他们在那里将他捆绑,带到城市的郊外。】 【在用石头将他砸死后,他们将他的尸体带到附近的一片树林,并将其焚烧。】 【然而,跟随巴拿巴事工的门徒约翰·马可,在夜间偷偷找回了他的尸体,将其埋葬在一个洞穴中。】 ——《巴拿巴行传》第11章(系其他基督教派的伪经,据考证,大概是塞浦路斯教会自己编的) ——位于塞浦路斯上的巴拿巴墓 “不要执迷不悟,索弗罗尼奥斯。” 安东尼口中说出的话,在索弗罗尼奥斯听来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身上披着华服、还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了那把皇家权杖,在这间议会厅中,有着二十名披甲的“瓦兰吉”。 执迷不悟? 谁在执迷不悟? 他是艾萨克的亲信,只要他愿意,那么眼前的这些主教就能变作一具死尸。 索弗罗尼奥斯成了这狭小空间中唯一的主宰。 这就是权柄! “索弗罗尼奥斯,不要执迷不悟。” 又一次,又一个人,说出了这声劝告。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任何主教,而是安东尼身后那个穿着执事服饰的年轻人。 他直面着索弗罗尼奥斯,身上的朴素衣装象征着他乃教会中最下层的人员。 同紫袍大主教间,有着天然之别。 “你这拜偶像的贪光者!有难了!坐宝座上的主,早已对我言语过,祂要将生命的泉水赐予哪些口渴的人!” “惟有胆怯的、可憎的、杀人的、淫乱的、行邪术的、拜偶像的,和一切说谎话的,他们就被抛在烧着硫磺的火湖里。” “这是第二次的死!” 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并非只有那持握权柄的主,亦有要将生命泉水洒向人间的主。 天国是生命之国,与此世压迫人、置人于死地的暴君之国不相容。 暴君是要吃人的偶像,它的祭司与仆役,要将生命变成祭品,以刀剑威慑其他人。 索弗罗尼奥斯觉得莫名其妙,但就如他不同安东尼去辩论一般,他同样不会与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过多废话。 他毫不留情的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要将安东尼还有那个年轻人处死。 同艾萨克不同,索弗罗尼奥斯还不打算杀死所有的主教,他所需要的仅仅是去杀鸡儆猴,彻底控制住塞浦路斯教会,从而为之后的平叛进行准备。 剑刃被抽出来了,然而安东尼还有那个年轻人,却无动于衷。 “如今的神父,已经不再殉难了,他们成了罗马凯撒的帮凶,背叛了天国。” “唯有当镇压穷人的刀剑,也劈向神父的时候,才能表明教会的信仰并非为空。” “福音的种子,需要神父与穷人之血的浇灌,才能结为果实。” “但、现如今还不需要神父流血。” “今天,在这里流血的只会是罪人。” 那个年轻人的话说完了,世界似乎寂静了片刻,但又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紧接着哐当一声,一把剑从那个年轻人的手中落在地上。 等等、剑? 那个年轻人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 就样式来说,那还是一把单手剑,是“瓦兰吉”才常用的制式,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那剑上似乎还沾染了血迹。 索弗罗尼奥斯的思绪在这片刻里闪过许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脸上被溅到了什么温润的液体,一股难言的腥味,冲入鼻腔。 紧接着这座议会厅中几乎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 索弗罗尼奥斯转过头,看向液体溅来的方向。 然后他就见到,自己身旁的那名“瓦兰吉”正徒劳无功的试图用手摁住自己的颈部动脉。 不只是他、确切说,伴随着一阵盾牌与剑落地的哐当声响。 会议厅里的所有“瓦兰吉”,要么发出了沉重嘶哑的呼吸、要么跪在地上、躺在地上,挣扎着试图堵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可这都徒劳无功。 索弗罗尼奥斯再度抬头看向了那个年轻人,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只清楚不知何时,这个年轻人手里多了一把剑,那把剑上沾着血,并且所有的“瓦兰吉”都让切开了脖子。 索弗罗尼奥斯踉跄的倒退了几步,恐慌、不可名状、难以言喻……无法理解! 这一切都超越了他的理智。 下意识的,索弗罗尼奥斯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你是谁?” “我?我是耶路撒冷的圣者,我叫盖里斯。” 在那些主教与执事们仓皇逃窜,议会厅里交织着临死前的惨叫呻吟、还有旁人尖叫的嘈杂声中 盖里斯一步一步向索弗罗尼奥斯靠近。 “绝望吧、煎熬吧,除非你能现在忏悔。否则,你之灵魂注定坠入第八圈,那是欺诈者的深渊,你将永受苦难。” “在第一圆,你将与勾引者一道,被恶魔的鞭子驱使前行,鞭打的疼痛将伴随你,正如你曾引他人堕落时那般无情。” “接着,你会落入第二圆,浸没在恶臭的粪池中,如你生前用谄媚之言蒙蔽他人,如今你将在这污秽中挣扎,无处可逃。” “在第三圆,贪污圣职的罪人倒吊于烈火之上,掰反脑袋永远看着背后,是你滥用神职的贪婪。” “第四圆的焦油池中,你将与贿赂者一同煎熬,被恶魔反复沉入滚烫的油海。” “伪证者的第五圆中,罪人被恶魔撕裂并在永不停息的战争中互相残杀,因你在生前用谎言与虚假伤害他人。” “你将在第六圆,披着沉重的铅袍,表面光鲜,内里沉重,正如你生前的伪善;每一步都令你痛苦不堪。” “第七圆,那是毒蛇和恶魔的啃咬,使你身体变形,因你偷盗穷人的财物做献祭,痛苦无穷。” “恶劣的辩论者,将在第八圆里受到火焰的包裹和燃烧,这是你生前用狡辩和言辞误导他人。” “在第九圆,你将被恶魔切割撕裂,灵魂永远在撕裂中煎熬。” “那地狱深渊无尽,你将永无解脱,每一分苦痛,皆是罪行的果报。” 盖里斯的声音很轻,但旁人却又都印象深刻。 这是一份宣告、是命定的结局。 索弗罗尼奥斯挥舞起那根镀金的权杖,试图打向正在靠近的盖里斯。 然而在这流血的厅堂里,索弗罗尼奥斯的反抗显得格外可笑。 看起来势大力沉的一击,在砸中盖里斯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效果。 所有的主教,都见到那权杖的挥舞从盖里斯身上穿过,未能造成任何的伤势。 盖里斯的右手掐住了索弗罗尼奥斯的脖颈,将之整个人举起。 紧接着,所有的活人们,都听到了声清脆的咔嚓。 索弗罗尼奥斯的颈椎被掐断了。 盖里斯随手将那具尸体丢到一旁,捡起那根华美的权杖,然后来到了大主教宝座前。 “好、现如今艾萨克的爪牙已经被肃清了,我们可以谈论一下塞浦路斯的未来了。” 安东尼主教,沉默不言的来到盖里斯的身后,虽然他身上披着主教的黑袍,在盖里斯身旁的时候却谦卑的与侍者无异。 就如先前盖里斯站在他身后一般,现如今二人间的身份地位,似乎已经翻转。 哐,权柄敲地,将那些陷入惊恐的人惊醒。 “所有人,都坐回去。” 这是一间厅堂,周围的高耸的石墙上镶嵌着精美的圣像和壁画。 长长的木质会议桌依旧矗立中央。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起初众多主教所等候的索弗罗尼奥斯,已经倒在一旁,死不瞑目的双眼凝视着空洞的穹顶。 罪人的鲜血染红了这神圣与信仰的殿堂。 …… 塞浦路斯是一个岛国,艾萨克是一介独夫,他对这座岛的统治,在他的军事神话被撕扯掉的一瞬间,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不只是农民、市民们反抗艾萨克,就连地主与贵族们也一样反抗艾萨克。 在原本的历史上,于1191年的时候,狮心王理查仅仅是率军登陆并占领了莱梅索斯,这里的贵族们便抛弃了艾萨克。 艾萨克对塞浦路斯的统治就像个破房子,轻轻踹上一脚就能轰然倒塌! 从“元老院”密谋刺杀艾萨克那时起,他便已经被这座岛所敌对了。 纵然他将那些阴谋刺杀的元老全部屠杀,也不可能再换取任何塞浦路斯本土势力的效忠。 塞浦路斯解放阵线不再是唯一反抗艾萨克的组织,那些起义者们前仆后继、风起云涌,在这座岛的四方到处都点燃反抗的火种。 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那些散落在外的雇佣兵们,便遭遇了数十次袭击。 各种暗箭伤人! 在这个关头,一支经由塞浦路斯教会集结的起义军,在解放阵线的组织下,向艾萨克的宫殿开进。 这一切的疯狂,就要落幕了。 在考虑换个封面,让露西过来当看板娘。 (贞德: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吗?) 二合一……非常感谢大家的观看。 (本章完) 199.第199章 十字军的飓风将临 第199章 十字军的飓风将临 塞浦路斯岛缺乏一个高度统一的官僚体系,这里没有朝堂与地方之间的联系。 事实上,塞浦路斯岛除去作为一个地理概念存在之外。 唯一能在社会实体层次上覆盖全岛的,仅仅只有塞浦路斯教会罢了。 在“元老院”从物理与肉体层次消失后,能够代表塞浦路斯岛民,并凝聚调动各地民众力量,统一发布“圣谕”就只有塞浦路斯教会了。 同时塞浦路斯教会,作为基督教中的一个支系,面对盖里斯这么一位超规格存在的时候,他们就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或者说、自打盖里斯在神圣主教会议中,展露神迹、将所有“瓦兰吉”一瞬斩杀,并从索弗罗尼奥斯的尸体旁,捡起那根镀金的“皇家权杖”时。 这普天之下、大地南北、宇宙四极…… 唯一的、真正的基督元首也就诞生了。 他不是那伪帝僭越教会而任命的什么大主教,也不是什么继承了圣彼得遗产的天主教教宗。 他就是基督元首又一次再现,是圣言对这大地的二度重申。 盖里斯来到这神圣的主教会议,拿起那根权杖,也只是是取回他应得的权柄罢了。 因为基督是一切司祭职的源,旧约的司祭只是基督的预像,而新约的司祭确实以基督的身份而行动。 作为正教的一部分,塞浦路斯教会理所应当的承认这点。 事实上,在12世纪这个时代,东正教同天主教,并无太多实质上的差异。 基督教在最初的几个世纪里保持着相对的统一性,各地教会承认彼此的主教,并以普世会议,也就是如尼西亚会议、君士坦丁堡会议等……来解决神学争议。 但随着罗马帝国的东部和西部发展出不同的文化和语言习惯,东西方的基督教也出现了差异。 东部教会使用希腊语,而西部教会则以拉丁语为主。东西部在礼仪、神学观念、教会组织结构等方面逐渐出现分歧。 确切说是,以罗马宗主教为中央的西欧基督教,和其他散乱的非罗马宗主教下辖正教会之间,发生了越来越多的分歧。 而等到1054年的时候,矛盾被正式引爆,东西方教会之间发生了所谓的“东西教会大分裂”。 这次分裂的直接原因包括“菲利奥克”问题(拉丁文“filioque”,意为“和圣子”)和教会的权威问题。 “菲利奥克”问题指的是在1014年,罗马天主教教廷,在未经普世会议的批准下,于《尼西亚信经》中加入了1个词。 使得原先的【我信圣神,祂是主及赋予生命者,由圣父所发出。】 变成了【我信圣神,祂是主及赋予生命者,由圣父“和圣子”所共发出。】 一个词的变化,意在表明圣子与圣父在三位一体中的同等地位,强调三位一体中圣父、圣子、圣灵之间的关系。 而其他教会则认为,混蛋罗马教会,你干这个事之前没和我们商量,怎么自说自话起来了?把他们的权威、地位、面子往哪里搁? 再加上当时的西欧几乎所有正式教会,都是以教皇(pope)为最高领导,主张教皇具有无上权威,并有无谬误性。 其他基督教会则拒绝这种教皇的独占地位,主张由各地教会自治。 由此东西方教会互相开除对方的主教,导致教会正式分裂为天主教和东正教。 由此可知,东正教与天主教之间的分裂,更多是反应在罗马教会、天主教教宗,是否在基督教体系中,具备无上权威这件事的冲突上。 而这个问题,在面对盖里斯的时候,就不是问题。 罗马教宗再权威、再神圣,他能有盖里斯权威、盖里斯神圣吗? 罗马教宗能站在原地,让罪人流血吗? 罗马教宗能站在原地,不被凡人所伤吗! 耶路撒冷的圣者、耶稣受难之体、隐遁千年的先知、是天兄之弟!是受刀伤而死者! 在场的主教,要么拒绝盖里斯的恩典,被指责成罪人,但他们又无法用辨经来对抗切实存在的神迹。 要么就只能发自内心的接受,然后更加、愈发的狂热。 天国已非虚言,圣言二度行于大地。 这流血的大地,势必要迎来天国降临。 盖里斯从权贵们手中、从教会手中,拿走的每一份利益、权柄,都是在以死后的天国作担保。 永恒的生命,肉身的复活,与天主共存的美好未来。 从未如现在一般,如此真切、真切到让人忍不住去奉献一切…… 十三位主教、通过两百多神父、他们遍布整个塞浦路斯。 每一所教堂、都在向周边的农民们、市民们、地主们,宣告了真正的“圣谕”。 【看哪!那主的帐幕在人间!神亲自与他们同住,他们要做他的子民,神也要亲自与他们同在,做他们的神。】 【再无哭泣,也无哀伤,死亡将不再有,旧事已过,一切都更新了……】 一时间、在无数人心中,塞浦路斯距离迎接天国降临,似乎只剩下一步之遥。 哪怕没有任何神父明示,但不少人都觉得,只要追随盖里斯的脚步,就可能拿到通过天国的门票。 而这也解释了很多人心中的困惑:为什么一群农民,可以接二连三的打败艾萨克的军队;反倒是“元老”贵族那些大人物,在反抗艾萨克的时候,被轻松屠杀。 但如果说那些胜利,都是奇迹的一部分,就很好理解了。 毕竟,大家都晓得这个世界是万军耶和华所创的,作为万军之主的子嗣,能打赢所有战争自然是理所当然。 经过两百多神父的宣讲,加上十三名主教,与那些执事们绘声绘色的还原出“议会厅”中的场景,替盖里斯作证。 一股宗教狂热刮遍了全岛,原本就在反抗艾萨克的各路豪杰,加上虔诚的信众们。 在神父与主教们的组织下,更是上演了一出14路诸侯大军齐聚的场面。 足足近三万人,抛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顺从神父的号召,加入了这么一次“朝圣”或者说“十字军”。 这一次的“十字军”不再是有罗马教宗宣布,而是来自耶路撒冷的圣者:盖里斯。 当然也同样不是东征、而是向西、向着艾萨克的宫殿进发。 不过,同灾难性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不同。 这一次的三万人“十字军”是分成了两百多支小队伍,每支队伍由一名神父带领,各自只有一百五十来人。 再加上执事群体对神父司铎的服从,可以作为小队长存在,还有法兰克人老兵充当顾问,因此组织起来的效果,其实挺不错。 加上塞浦路斯岛东西距离最多220公里,大多数人,来回行军距离不超过200公里,自带7日份的干粮,就能解决吃饭问题。 因此,盖里斯对这件事乐见其成。 …… 人一过万、人山人海。 在这片广袤的沿海平原上,集结出了塞浦路斯岛从未有过的大军。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身着简朴服饰的农民,他们的面庞晒得黝黑,双手满是老茧。 市民们的服装相对较少,但携带武器的反倒更多。 极少数的贵族,显得与众不同,他们装备精良,身骑骏马,似乎在这片人潮中格外显眼。 当然、希腊人贵族没有法兰克人贵族那种尚武精神,因此全都是样子货罢了。 虽然这三万人里的大多数,都没有携带任何像样的武器,但仅仅是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如同海洋一般了。 解放阵线的那些士兵们,于外层巡逻、不断警戒任何可疑的潜在敌人。 但在塞浦路斯岛上,没有人,没有任何人,敢于发动袭击。 那些艾萨克的突厥人雇佣兵,经历过于盖里斯的战争后,已经被吓破胆了。 他们无法理解火炮、也无法理解盖里斯,他们这些人在这些日子里,惶惶不可终日、不断的将自己的恐惧,散播出去,传递给未曾参战的同族。 可以说,突厥人们已经放弃艾萨克了,他们所想的就只有赶紧开润。 不想在这座孤岛上,再多待上哪怕一天。 尘土在众人的行进中被扬起,阳光穿透稀疏的树影洒在地面,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气息,一如这些人不拘一格的脚步。 远方的宫殿、站在城堡上的卫兵们,仅仅是看到这支“圣战”大军的规模,就已经双腿颤动。 这是一支宽有近百米,前后绵延了数百步距离的散漫大军。 确实、他们是乌合之众。 可乌合之众的数量堆积到这个规模后,城堡墙上卫兵们,已经是生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了。 这是塞浦路斯岛上,从未集结出来过的大军! 百倍于城堡中的守军! 【是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孙子兵法·谋攻篇》 这段话的意思是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 那么如果百倍于敌军又当如何? 答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三万人的大军踏至艾萨克城堡之前,那滚滚黑烟就已经伴随着升腾的烈火,以及大声的呼救而灌满城堡了。 火焰在城堡深处肆虐,它们在石墙之间舞动,在灰烬之上吟唱无声的挽歌。 巨大的烟柱宛如刺向天际的长矛,欲将上天也卷入这必然的浩劫。 在这烈火中,罪人的意志化为火焰的灵魂,千古幽灵从深渊升起,嗤嗤作响地吞噬城墙与希望。 甚至于,那三万大军脚下的大地,也在轻微震颤,像是回应空气中这隐隐可闻的焦灼低语。 主教与神父们愣住了,那些来此朝圣、来此圣战的“十字军”们,也茫然了。 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结局。 就在那些如潮的窃窃私语,亦或是大仇得报的畅快笑声,或由心而发的悲痛哭声中,城堡的大门被由内而外的打开了。 一个人,孤零零的骑着一匹马,踩着清脆的蹄响,在这寂静无音的世界,向着海洋行来。 在他的身后,是那高耸有若巨人的城堡,是那腾起刺入天空的烟柱,在那当中每一片火焰似乎吟唱着古老经文。【万军之耶和华说:那日子临近,必如烧着的火炉,凡狂傲的和行恶的,必如碎秸,在那日必被烧尽,根本枝条一无存留。】 ——《马拉基书》4:1: 当他临近的时候,阿尔乔斯他们才看清来者何人。 那是艾萨克、但他的服饰,并非是往日里常穿的皇袍。 事实上,在阿尔乔斯他们看来,如今的艾萨克,不仅仅是谈不上“皇室”威严。 反倒是更像一名舞台上的戏剧演员。 他着传统的紫色长袍,脸被涂成红色,这是在模仿神王朱庇特最古老雕像的样子。 这是古罗马帝国凯旋者才该有的待遇,但如今、一位日暮西山的“巴西琉斯”,却将自己装扮成了这幅模样。 但这都是值得的,他成了这天底下唯一的主角,数万人的目光齐聚在他身上。 天空高远、大地深厚、只他孤寂一人。 “耶路撒冷的圣者!站出来、与我对视!” 然而,却没人回应艾萨克,就在艾萨克等到不耐烦的时候。 从人群里,伴随着一声声的“借过”“不好意思”“让一让”。 才有一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在这个1188年2月的寒风中,那个人披着厚重的外衣,等他摘下自己的兜帽,展露出那张相当年轻的脸庞时,众人才意识到他的身份。 他就是盖里斯,今日这一切的主导者。 如今,他站在了艾萨克的身前。 只不过,与那孤独的艾萨克相比,现如今盖里斯的身后,却是海洋、是浪潮、是整整三万人! 独夫暴君,将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不过是驾驭着一叶扁舟,从海的一边驶向另一边,便敢宣称自己征服了大海。 盖里斯却是将自己化身为水,融进了海洋里,在他与民众们一同呼吸的时候。 每一个人都成了司祭,如今神圣的不再是祝圣过的面包或祭品,而是人民。 这些人民失去的只是镣铐,打倒的只是暴君偶像,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主的垂怜,以及势必要得到的整个世界。 这是艾萨克第一次见到盖里斯,他从未想过盖里斯会穿的这么简朴,会如此的年轻。 盖里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艾萨克的马前。 “孤独的神王”与掀动了大海的“基督”,在这天幕之下会面了。 曾几何时、塞浦路斯这座岛屿,曾经到处都是旧神的庙宇,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就被认为诞生于这座岛屿。 就连罗马的奥古斯都,也一样被视同为神,甚至他的女儿朱莉娅和他的妻子利维娅,也分别成为了“奥古斯塔女神与新阿佛洛狄忒女神”。 但旧的信仰,那些偶像崇拜,终究是随着基督福音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可那些逝去的旧神,那些被拆除的偶像,终究是千古幽灵从深渊升起,再度重回世间。 暴君的偶像自天而降,造成了无辜者的悲哀。因此,盖里斯的力量必为这些受害者辩护。 偶像引发了世间的不公,盖里斯则需行使公义,施行正道; 偶像令祂的祭司们漠视众生痛苦,盖里斯如同慈爱的撒玛利亚人,要为那受伤的心灵包扎创伤。 耶稣的国度并不属于这人间,它并非要在此世中寻求一个合法的立足之地。 因这一世界充满了反叛天国的力量,乃是将人推向灭亡之罪恶领域,必须抵抗这偶像崇拜的桎梏。 耶稣宣告要毁坏那象征律法的圣殿,因为为生命而争辩的意义,在于挑战死亡的权威,因为此世是强硬的反生命之国。 一方诉求于神圣的生命,另一方依赖于暴君的刀剑,这乃是生命之主与死亡偶像之间的斗争。 这种不共戴天的冲突,将耶稣送上了十字架。 只不过,这回是盖里斯来了。 面对着盖里斯,骑马的艾萨克,居高临下问了一句: “所有人见到我,都当一步一叩首,你是谁?怎敢自称耶路撒冷的圣者,撼动这宇宙间永不更替的神圣秩序?” 希腊人、有着希腊人的独特精神世界,纵然艾萨克身上披着的是罗马神王的袍子,但那些精神的底蕴,依旧残留了下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法,宇宙是完美的,神的必然在统治一切。 天上的君主统治天国,地上的君主统治人间。 两者之间应当存在一条清晰的界限才对。 对此,盖里斯的回答是:“基督已经从死里复活,成为睡了之人初熟的果子。死是因一人而来,死人复活却是要为所有人而来。” “我是那复活的死人,重回这世上,是要为了所有的生人,要让他们活下去,活到命定的岁数。” “有人在地上呼喊:圣洁真实的主啊,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 “当初、耶和华就对他们说:还要安息片时,等着一同作仆人的,和他们的弟兄也像他们被杀,满足了数目。” “现如今,数目快要满足了,于是我来了。” 当盖里斯话说完的时候,最接近盖里斯的那些人,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炸响。 而那些挤在前排的人,则亲眼目睹艾萨克的脑袋凭空凹下去一块,像是被敲爆了。 之后才有眼尖的人,看见盖里斯的右手提着那根镀金的皇家权杖,留意到那权杖的顶端沾染上血迹、还有脑浆。 但盖里斯分明距离艾萨克还有几步的距离! 并且艾萨克,还是骑在马上! 不过、无论如何,事情都结束了,这一幕名为《旧神之死》的戏剧落幕了。 这位演员,用自己的生命,向在场的三万观众,献上了这临别前的最后演出。 阿尔乔斯见到这一幕后,垂下自己的头,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身前画起十字。 他低声诵唱了起来。 “天主,求你把他们口中的牙齿捣烂,上主,求你把少壮狮子的牙床打断。” “愿他们有如奔湍的急水流去,愿他们有如被踏的青草枯萎;愿他们有如蜗牛爬过溶化消失,又如流产的胎儿不得亲见天日!” “他们的锅在未觉到荆火以前,愿狂怒的烈风将他们全吹散!” “义人看见大仇已报时,必然喜乐,他要在恶人的血中洗自己的脚!” 两年前,阿尔乔斯曾发下的誓言,仅仅是在两年之后就兑现了。 但他深知,这只是开始、还有更多更多的恶人,在这满是罪恶的现世逍遥,急需如同他这样的人,紧紧追随盖里斯。 去将那些恶人的牙齿捣烂! 风起了、海上的飓风,由此刮起,吹向天尽头。 …… 在1188年2月的法国北部小城日索尔。 英格兰王亨利二世、法兰西王菲利普二世与英格兰王子“狮心”理查三位领袖,正在接受罗马教廷的调解。 现如今,耶路撒冷沦陷的消息,已经经由求援的使者,传遍了欧洲。 圣地危急!天主的信仰摇摇欲坠! 所有的信徒,都该在这个时候停下手中的无关之事,去向神祈祷,并准备新的十字军东征。 在这次调解中,虽然,主教发表了一些废话。 但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这三位眼前:经历多年的战争,三位的口袋其实已空,甚至不得不向犹太人借贷度日。 亨利二世看到自己的儿子,心中满是怒火,他清楚自己如今已54岁,年纪渐长,王位迟早会落到理查或他的弟弟约翰手中。 可就这几年,理查这逆子都等不及! “理查,我给你的,才是属于你的;我未给的,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无法得到。” 亨利二世与“狮心”理查久别重逢,忍不住说道。 面对父亲的话语,31岁的理查,嬉皮笑脸地回应:“父亲,您这样说其实太过了,我并未要来杀您。” 菲利普二世是场上最年轻的,可他听着这对父子的争执,也感到非常尴尬。 这些年里,这对父子的“父慈子孝”可谓传遍了欧洲。 尽管这对父子的内乱有利于法王,甚至一直以来都是他支持着“狮心”理查。 但经过多年的战争,他并没有获得任何成果,反而耗空了国库。 “所以,我们不如停战几年,趁机收取萨拉丁的十一税,以补充各自的国库。” 为了打破父子的幼稚争吵,菲利普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建议。 亨利和理查听了此话,反应各异,但显然都明白维持战争已无力。 “收取萨拉丁的十一税虽然说是为了弥补亏空,可总不能不派兵吧。”理查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这个问题不大,正好可以消耗国内多余的贵族次子,他们愿意为新的封地资助孩子们,所需资金我们并不需要太多。”菲利普在这方面显得非常精明,展现出与他对臣民形象截然不同的一面。 最终,和谈达成。 按照教廷使者对外的宣传。 英格兰之王亨利二世与法兰西之王菲利普二世,在听闻圣地的悲惨情况后,感动得热泪盈眶。 决定不计前嫌,共同组织十字军,支援东方的基督教兄弟。 同时,佛兰德伯爵腓力,这位曾在早年受到“麻风王”鲍德温四世热情款待的伯爵,也表示愿意加入新的十字军。 这支十字军,将带着英格兰的白十字、法国的红十字,以及佛兰德的绿十字,共同出征。 今日继续二合一,超大章节! (本章完) 200.第200章 安茹家的那点琐事 第200章 安茹家的那点琐事 王权,在欧罗巴大地主导了近千年的纷争。 随着伊莎贝拉的爷爷,安茹伯爵富尔克,在1131年与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二世之女梅利森德成婚,便宣告了一个新王室的诞生——耶路撒冷·安茹。 与此同时,富尔克的长子杰弗里·德·安茹则迎娶了英格兰国王亨利一世的女儿玛蒂尔达。 这位公主是“征服者”威廉的孙女。 此举使得安茹家族,又增添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分支——金雀·安茹。 “金雀”杰弗里通过婚姻取得宣称,并征服了诺曼底。 依照《威斯敏斯特条约》,在英格兰国王斯蒂芬去世后,杰弗里与玛蒂尔达的儿子顺利继承了英格兰王位,金雀·安茹也由此崛起为英格兰王族。 安茹家族在历史的长河中分成两支,掌握了两个王国的统治权,鼎盛时的疆域囊括了整个英格兰、耶路撒冷、半个爱尔兰以及大部分法兰西。 至于法兰西的土地,除去安茹祖传领地、诺曼底领地外,还有一份来自于,阿基坦的埃莉诺。 出生于1122年的埃莉诺,在14岁时被迫嫁给法国王太子路易七世。 1148年,她与路易七世一同参加第二次十字军,途中传出与其伯父雷蒙德相恋甚至企图私奔的流言。 路易七世因此暴怒,将她囚禁。 此后,埃莉诺为路易生下第二个女儿,但因法王缺乏男性继承人,导致两人的婚姻宣告结束。 作为阿基坦公爵的埃莉诺,拥有法国四分之一的土地。 同时欧洲当时普遍承认强迫婚姻的存在,这使得她在离婚后,随时都有可能被某位男性领主捕获并被迫结婚,从而使得阿基坦公国沦为嫁妆。 怀着少许浪漫和实际考量的怨恨,埃莉诺到达普瓦捷时,迅速派使者要求诺曼底公爵亨利·金雀·安茹迎娶自己。 这一婚姻将法国四分之一的土地,另外五分之一的土地结合在一起。 同时亨利二世还是英格兰的继承人,经此之后,便奠定了安茹家族的真正崛起基石。 如果这可以视为埃莉诺的复仇,那么她与亨利的婚姻,无疑导致了未来数百年法国的尴尬境地。 百年战争初期,法国便损失了大半土地,其实这并非来自于英格兰的侵略,而是法国自身的内部撕裂,使得土地如同自愿送给了英格兰。 因为无论是“征服者”威廉还是其后的金雀亨利,他们的根基皆在法国,他们很大的自我认同,并非是单纯的英国人。 埃莉诺与亨利二世的婚姻并不美满,亨利二世性格缺陷,子女教育问题尤为突出,再加上天天带着情人开趴。 次子小亨利虽被加冕为共治君主,然而亨利二世并未赋予他应有的权力,这也造成了英格兰动荡的开端。 法王路易七世、小亨利的兄弟和众多贵族,加上埃莉诺,皆成为反抗亨利二世的力量。 叛乱最终被镇压,但局势并未完全平息。 小亨利在与亨利二世的战斗中死于疾病,临终前渴望得到父亲的谅解,然而二人至死未能相见。 传闻小亨利的死令亨利二世感伤,他曾叹道:“他给我带来了诸多痛苦,但我仍希望他能活着继续带来痛苦。” 小亨利的去世并未划上句号。 “狮心”理查整顿力量后,再次向父亲发起挑战,这次他得到了法王菲利普二世的支持。 传闻二人的关系好的时候,可以在一张床上睡觉。 金雀·安茹之间的“父慈子孝”搅动了欧洲局势。 只不过因为耶路撒冷的沦陷,西欧的家族矛盾,要暂且放下了,天主教诸国的目光,开始关注起圣地局势 时间回到1188年的1月,在盖里斯还在塞浦路斯蹲大牢的时候,萨拉丁向提尔城发起了进攻。 提尔城面积不大,大致上约为0.7平方千米,是一块三面环海,从大陆突向海洋的半岛形状。 这其实也意味着提尔的城墙,相较于其城市面积而言,就相当的短,仅仅只有700米的长度罢了。 按照中世纪的情况而言,只要这七百米的城墙上,能维系600左右的守军,那么就坚不可摧。 毕竟,无论萨拉丁集结多大规模的步兵军团,因为城墙长度有限的缘故,他一次性所能投放的兵力都是有限的。 在没有大量火炮,能够快速摧毁城墙的时候,想要破坏城墙其实相当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小城,其实比大城更好防守的缘故。 箭雨带着破空的尖啸,一阵阵的抛向墙头。 灌满了石油提炼物混杂了硝石的火罐,也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灼热的弧线,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砸入城中。 烈火伴随着油脂飞溅而出,浓烈的黑烟在空气中翻滚升腾,夹杂着木材与布匹燃烧的刺鼻气味,令人窒息。 到处都是救火的队伍,这些队伍大多都是由意大利人来组织。 在这忙中有乱,处处慌张、却又处处有人救火的处境里。 伊莎贝拉带着几名护卫的骑士,以及整整一个排的士兵,从这慌乱的街道中穿行。 她审视着这座城市的一切,尤其是打量着那些意大利人。 少女向身旁的骑士,说起这些意大利人的历史。 1124年威尼斯协助耶路撒冷王国夺取了提尔,然后因此得到了三分之一的提尔领地所有权。 可以说十字军诸国在黎凡特地区的成功,脱离不了意大利城邦的支持,意大利人提供军队、提供了金融、提供了市场、还提供了商品。 而耶路撒冷王国回报给他们的就是特权与土地。 在萨拉丁的军队第一次攻城前,康拉德就将他的老乡组织了起来,组织成意大利传统的城市公社,接管了提尔城。 “我们十字军诸国,在萨拉丁入侵之前,有着近百个由意大利人或者说是欧洲人建立的社区。” “这些社区他们有着自己的司法权、有着自己的自治权,他们中的很多甚至不需要向耶路撒冷王国交税。” “对于他们来说,耶路撒冷王国就是‘殖民地’,他们则是这片殖民地上除去贵族外的一等人。” 殖民一词的拉丁词源是 colonia,源自拉丁动词 colere,意思是“耕种”或“居住”。 这并非是什么后世的概念,在古罗马时期,colonia指的是一个由罗马公民或退役士兵组成的定居点,通常建立在征服地或边境地区,用以巩固对这些区域的控制。 伊莎贝拉说那些救火的意大利人是殖民者,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切割了。 她将耶路撒冷这个由十字军运动,而建立的国家,放置在了被殖民的一方。 说着这些话时,伊莎贝拉、这位带着一半希腊人血统的少女,眉眼间自有一股沉静。 她的眼睛清澈而深邃,有着宛如大理石般的蓝灰色。 时至今日,她依旧没有蓄出长发,而是保留着一个贴到耳垂的长度。 这使得她的面庞更加立体,也使得她少了几分传统的柔弱,反而添了几分果敢的气质。 从火场旁经过,伊莎贝拉不仅没有亲自去进行什么“救火”,也没指派身旁的骑士过去。 意大利人们处理的很好,伊莎贝拉他们横插一脚的话,说不准只会越帮越乱,因为伊莎贝拉的缘故反倒束手束脚。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撒拉逊人会说自己乃伊斯兰的子民,东正教徒会说自己是希腊人。” “的黎波里的热那亚人,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耶路撒冷的人,当然提尔的威尼斯人、还有阿卡的比萨人也都这么认为的。” “如雷纳德那样从西方而来的法兰克人,也从来都不会将这片土地视为自己的祖国。” “只因,耶路撒冷在他们眼中,是被征服而来。” 提到被征服几个词的时候,伊莎贝拉嘴唇轻抿,目光为之闪烁。 就好似被征服的,不只是本地的这些撒拉逊人,不只是那些依旧缴纳“吉兹亚”的希腊人。 还有她这样的人,也同样是被征服的一方。 “真正认为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国家之人的,有哪些呢?是你们、还有我。” 伊莎贝拉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贵族,有着自己的财富与土地,他们出身于此、成长于此,他们离开这里却就什么都不是。 而跟随伊莎贝拉与盖里斯的罗素等人,则代表一批本地化了的法兰克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他们在农村里耕种橄榄、葡萄、小麦、大麦、和枣,他们脱离了旧有的社群,转而成为了一个新民族的雏形。 但无论是本地贵族,还是本地化的法兰克人,在王国里都是少数派。 “对于这些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比萨人、马赛人……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在于赚钱,他们的故乡是意大利,祖国是那些意大利城邦。” “一旦耶路撒冷王国无法提供丰厚的报酬,或者与他们发生利益矛盾冲突的时候,那么他们就将弃我们而去。” “届时我们又能依赖于谁呢?像我们这样少到可怜的本地法兰克人?” 伊莎贝拉没有回答她自己所提出的问题,她身后的那些骑士们也无法回答。 像他们这样人,在亡国之后,能往哪里去呢? 他们的故乡是巴勒斯坦…… 伴随着伊莎贝拉的这些话语,他们一行人穿过了混乱的街道,直抵这座城市中最豪华的宅邸。 事实上,若是以欧洲的标准衡量的话,这其实已经不只是豪华的宅邸了,而当是一座宫殿、一处行宫。 曾经“麻风王”鲍德温四世,就曾停留在这里养病。 几名疑神疑鬼的卫兵,守卫在大门处。 见到伊莎贝拉一行人步行至此,他们下意识持戟相对。 但伊莎贝拉的装扮,却让这些卫兵们不知所措。 少女身上披戴着属于王室的沉重袍服,这件袍服的底色乃尊贵的提尔紫,织锦上缀满了精致的金线纹路,显得格外厚重、格外华丽。 长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她纤细犹如天鹅的脖颈,在这不可忽视的权威中,凸显出她略微稚嫩的脸庞。 伊莎贝拉将手中权杖的顶端,指向了那些拔剑的卫兵。 这把镶嵌着红宝石与珍珠的权杖,并非是为她所量身打造,以至于握的不舒服。可这并不妨碍她表露出君主的冷峻。 “让开,我是来见我姐姐的。” 她的嘴唇轻抿,透露出内敛的坚毅。 那些卫兵们茫然失措,他们认出了伊莎贝拉,却又不敢放这一行人进入行宫。 见卫兵们好一会没有反应,伊莎贝拉向旁边的骑士递去一个眼神。 在接过眼神后,伴随着着一阵抽剑的声音,持盾的骑士们将伊莎贝拉保护在身后。 至于那些全副武装的步兵们,则当着这些卫兵的面,开始装填起弩矢。 只需要一声令下,就能将门卫们射成刺猬。 门口的卫兵们感到一阵凉意,在衡量双方实力,彼此对望之后,他们收回武器,并让开了道路,顺带着单膝跪地表示服从。 伊莎贝拉在骑士们的护卫下,一步一步缓缓迈入行宫。 仿若这里是她的家,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其虽未头戴冠冕,却因那大理石般的冷静,而成就了王者般的威仪。 骑士们无言的推开一扇扇门,替伊莎贝拉打开通路。 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脚步,直到最后一扇门前,伊莎贝拉才停顿。 …… 这是一间婴儿房,因为只有一扇小窗的缘故,照进来的光很稀少。 因为气候以及季节的缘故,屋子里既潮湿又阴冷还有些昏暗。 虽然未曾下雪,可因为湿度的缘故,似乎无论披上多少衣服,都会被那寒意刺入骨髓。 “睡吧,我的孩子,夜已深沉;” “睡吧,我的宝贝,风轻轻吹;” “睡吧,我的心肝,夜将过去;” “母亲在你身旁,始终不离分……” 在这么一间房间里,有人摇晃着摇篮,哄着摇篮中的孩子,试图使之入睡。 西比拉展现出了自己的母性,使得其愈发美艳,那是一种既纯又欲的朦胧之感,惊人的曲线则足以令任何正常男人生起贪欲。 任谁也想不到她已经孕育过足足五个孩子了,如今她正在照看自己最小的女儿,也就是爱丽丝。 但行宫外的那些惨叫,即便传入屋中后只剩下一点余声,可其中所夹杂着的绝望与痛苦,依旧使得爱丽丝感到惶恐,虽未哭泣,但却由心的害怕。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使得西比拉有些感到意外。 “帮我开下门,伊维塔,可能是什么人传信来了。”西比拉向不远处的老嬷嬷吩咐道。 接到命令的老嬷嬷,便去打开了这间婴儿房的大门。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房间明亮了起来。 充沛的光透过走廊的窗,射入这间昏暗的屋,使得这与世隔绝的小房间重回人间。 但与之一同而来的不只是那光、还有提尔城中百姓们的哭嚎。 两岁半的爱丽丝,与那些百姓们一同大声哭泣了起来。 然而西比拉却无暇去安慰,因为在望向大门的时候,在那充沛到溢出的光中,她看见了一位“已逝之人”。 西比拉自脚底到头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逝去的幽灵,竟还能重归人间! “鲍德温?”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 当“故人”从那充盈的光里踏入昏暗的房间,袍服上的金丝不再闪耀。 西比拉才看清楚了来者。 她为之沉默、有些不好意思,试图将目光撇到一旁,不想与之对视。 但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究竟多久了?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到底消失了多久?三年?五年?甚至是七年? 西比拉在记忆深处翻找着,终于找到了一抹温暖的画面。那时她还怀着身孕,失去了第一任丈夫,而伊莎贝拉的母亲也未再婚。 她们姐妹和刚刚亲政的麻风王一同住在圣殿山的王宫里。年仅五岁的伊莎贝拉常常凑近她的肚子,侧耳倾听未出世的孩子,发出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那是九年前,还是十年前?彼时的伊莎贝拉几乎像她自己的女儿,被西比拉和麻风王疼爱备至。她们相差整整十三岁,在如今的年代,已如隔代般遥远。 然后、然后伊莎贝拉却就随着她母亲嫁给巴利安,而搬去了伊贝林。 然而,一切在伊莎贝拉随母亲嫁给巴利安,搬到伊贝林时悄然改变。 从那天起,西比拉感到生活中失去了一道明亮的彩虹,那个让她欢笑的开心果不在了,无聊的日子也变得更加空荡。 不知不觉间,岁月如沙般流逝,她们姐妹俩已形同陌路。 想要得到什么、便必定会舍弃什么,昔日她西比拉被鼓动着称王之时,沉浸于纸醉金迷。 直到如今,在这个耶路撒冷王国风中残烛的事后,她方找回了往日里遗忘的安宁。 但有些事,巴利安已经同她说过了。 雷纳德伙同居伊,曾指示过贝都因人去袭击伊莎贝拉的车队。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如女儿般亲密的妹妹。 被夹在中间的西比拉,展现不出与她耶路撒冷女王身份,所当匹配的意志。 “姐姐、退位吧。” 一阵风从伊莎贝拉身后传来,使得她的袍服还有短发为之飘动,愈发威严起来。 爱丽丝的哭声越来越大,西比拉却顾不上。 孤独如藤蔓紧紧攀附着她的心,让她在这个瞬间回首往事时,惊觉自己快要失去一切了。 她真的在意这顶王冠吗?这顶王冠真的是为自己戴上的么?她突如其来地质疑起来:自己称王的理由究竟为何? 是为了权力么?不,并非如此。 与其说是为了自己,不如说是为了居伊。 她渴望将自己能给予的最珍贵的东西当作礼物,献给心爱的丈夫。 即便这意味着违背麻风王的遗愿,她也毫不犹豫。 她无法预见远方的命运,只能紧盯住眼前的执念,而那时,她的眼中只有居伊。只要居伊的愿望是为王,她便放下加冕时许下的承诺,将王位赠予他。 在去年八月,亲子鲍德温五世去世后,居伊劝说她不必再守麻风王的遗嘱,直接继承王位。 她在登基过程中,为了安抚反对者,承诺加冕后会与居伊离婚,从贵族中挑选一位更适合的国王来统治耶路撒冷。 当然,西比拉食言了。 在伊拉克略宗主教在圣墓教堂的加冕礼上为她戴上王冠,问及谁将替代居伊时。 西比拉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命令居伊上前,跪在她面前。 她从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另一顶王冠,为他加冕。 那一刻是她一生中最为疯狂,也是最为幸福的时光——她将自己所能给予的最珍贵的礼物,交给了所爱之人。 一个女人,深陷于爱河之中的女人……在那瞬间,她把麻风王的忠告完全抛诸脑后。 【姐姐……若你,真的爱居伊,那么当伱称王时,务必远离他……他、不足以,替你遮风挡雨,而王国所将、面对的浪潮,会将你们……撕成碎片。】 她想起了伊拉克略当时那愤恨的眼神,但当初的西比拉不以为意。 如今,西比拉在伊莎贝拉身上,再度看到了鲍德温的影子,那是为王者的气度。 纵然从未加冕,可如鲍德温与伊莎贝拉这样的人,他们是为自己的意志而活,因那一往无前的意志,他们敢于为自己夺取一切。 “贝拉。” 西比拉的话语中夹杂着苦涩。 “你能挡住萨拉丁对吗?” “能。” “你就这么自信?” “对。” “为什么?” 在西比拉问话的同时,伊莎贝拉已经走近到摇篮旁,帮着西比拉摇晃起爱丽丝的摇篮。 “耶路撒冷的王公贵族,我们行恶多端,已使主的怒火燃烧。我等背离正道,醉于权位,步履偏离天命。主的怒意如烈风,毁灭已临,旧耶路撒冷之崩溃,犹如先民漂流荒漠,古以色列的废墟终成往昔,天命岂可逆转?” “天父的意志终将成就,如同江河顺流。然祂亦言过,新生的国度自灰烬中升起,如新生曙光必将降临,照亮万国。” “这一切、都是神已定下的。”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伊莎贝拉所想到的却是盖里斯。 这才分别几天,就已经日思夜想、牵肠挂肚了,只不过她小心翼翼的将这些都藏了起来。 二合一 (本章完) 201.第201章 举办了一个超棒的parti(法文) 第201章 举办了一个超棒的parti(法文) 轻晃着爱丽丝的摇篮,便是伊莎贝拉也哼起歌谣。 这是西比拉曾对她所唱过的,如今她唱给爱丽丝听。 与西比拉那歌谣中的不安相比,伊莎贝拉要从容许多。 爱丽丝也在这甜美的曲调里,渐渐平静不再哭嚎。 见到这一幕,西比拉有些忍不住了,她捏住了一缕伊莎贝拉的秀发将之缠绕指尖。 与盖里斯不同,伊莎贝拉的秀发并非纯正的淡金色,而是一种浅棕,这种发色能够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红色。 伊莎贝拉话语中的坚定,即便是西比拉也为之被感染。 这是一种信仰,是一种相信的力量。 安东尼奥·葛兰西曾在他的“文化霸权”理论中提出一个观点: 【一个社会阶层可以通过操纵社会文化,支配或统治整个多元文化社会;统治阶级的世界观会被强制作为唯一的社会规范,并被认为是有利于全社会的普遍有效的思想,但实际上只有统治阶级受益。】 后世的某位西藏农奴就曾说过: 【领主养活了我们,我们穷人种的地和吃的饭,穿的衣服是他们给的穷和富的原因是命运促成的,富是因为他们命好,穷是我们命不好。富是由于他们省吃俭用,会过日子,我们穷是由于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觉醒,并不是什么人都会去反抗。 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宗教是人民的鸦片。 这里的宗教,其实亦是一种文化的具象。 如果大多数人认为封建体系天然合理,无需改变。 如果就连农奴都觉得日子过得下去,虽然自己活的很惨,但日后可以上天堂啊! 那么时代就静滞了。 很多人都忽视了一点,思想上的解放也是解放。事实上,很多时候,思想上的解放是肉体解放的前提。 且不提如何提升生产力水平,要知道单纯的提升生产力水平,很多时候并不足以改变人的观念。 是欧洲在14世纪有了雕版印刷,圣经能够向普通人普及的可能,才会有胡斯派争夺释经权。 是15世纪德国改良了活字印刷术,引入了金属活字和机械印刷机,才真正大批量的印刷圣经,让北德人民有了宗教改革的思想基础。 只有将人争取,吸引到地上天国这边来,那么才有实现地上天国的可能。 光说天国必将到来,是没有用的,总要有人去做这个事。 但是天国终究还未降临,因而需要说明天国的降临是值得人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 因而“宗教”在这个过程里必然存在,无论是有神论或者无神论,只要他们愿意相信未来,愿意为之奋斗,都必然会形成某种文化层次上的“宗教”。 这无关神的形象如何,而是人在世俗中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就是如此。 【任何世界观,已经成为一种文化运动,一种‘宗教’,一种‘信仰’的哲学。】 ——安东尼奥·葛兰西 爱丽丝睡着了,伊莎贝拉也轻声向西比拉讲述一个故事。 “在主所定的日子,祂召唤了我们,引我们走向应许之地。” “我们行在崎岖的道路上,却心怀不灭的希望,因我们知道,天国才是我们必定的归宿。” “我们不拜任何偶像,也不畏惧此世威权,我们只服从那至高的上主,因祂是天地的造物主,万物的真王。” “凯撒虽得权势,却终将化为尘土;唯独主的国度长存不朽。” “我们得知生命之光已降临人间,天主之子成了肉身,使凡人的盼望成真。因这降生,黑夜已消退,黎明之光在天地间升起。” “这是欢庆之刻,是万代的喜悦,因圣言愿居于人间,与世人同在,昭示大地不再荒芜,生命不再虚无。” “主所赐的应许未曾落空,祂在时光中行事,成全一切。” “我们微笑前行,心中常怀喜乐,因他们知道,历史的终结是美善的。” “祂的旨意必将成全,祂的救赎必临于地,直到那日,我们在主的国中将得见光辉荣耀。” 盖里斯是希望的揭示者,伊莎贝拉知道历史的终结是幸福的。 因盖里斯的到来,所有人都该欢庆、因为黎明已至,万古长夜即将退去,人间不再是荒诞的地狱,这是喜乐和欢庆的时刻。 “姐姐,退位吧。” “我承诺你,居伊会回来的。” 听着伊莎贝拉的话,西比拉站起了身,将伊莎贝拉揽入自己怀中,在被胸脯积压面庞的同时,伊莎贝拉听到西比拉开口了。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女孩子家弄的这么严肃干嘛,我都以为是鲍德温回来了。” 马上三十岁的西比拉,将伊莎贝拉松开后,狠狠的搓了搓她的小脸,然后低下头在少女额头亲了一口。 经过这么一番大车碾小孩的操作,伊莎贝拉努力聚拢出的威严直接破防。 紧接着西比拉抱着伊莎贝拉,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再度于伊莎贝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才捏住伊莎贝拉的左手,将一枚戒指戴在了伊莎贝拉的大拇指上。 这是又一枚的王权玺戒,是西比拉的身份象征。 因为伊莎贝拉手指粗细的缘故,西比拉替伊莎贝拉戴在了象征权力与统治的大拇指上。 伊莎贝拉所提出的要求,西比拉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因为这是当初她与巴利安见面时,就已经定好了的。 一想起当初自己和巴利安在圣墓教堂的对话,西比拉就有一种感受。 如果当时没有答应巴利安条件的话,说不准今时今日就巴利安来替伊莎贝拉,戴上一枚染血的玺戒了。 根本不会有眼下,她们姐妹间温情脉脉的机会。 那时候的巴利安,身上染着血,手中握着剑,双眼中仅存对生命的淡漠。 …… 伊莎贝拉从自己姐姐那里取得了权位,只不过令她还有巴利安所未想到的一个问题出现了。 萨拉丁议和的速度太快了! 事实上,这边前脚刚打退萨拉丁那边的进攻,萨拉丁后脚就派人过来议和,希望达成临时的停战协议。 讲实话,无论是巴利安他们,亦或是旧耶路撒冷的贵族,都挺乐意议和的。 对于教团的人来说,他们需要时间来继续发展,无论是统战塞浦路斯也好,还是从外约旦领地调集更多资源,都需要时间。 旧耶路撒冷的贵族,想的就很简单了,经过这半年的紧张压迫,他们需要缓一口气,至少短时间里,不必再承担萨拉丁大兵压境的压力了。 但萨拉丁随后提出的要求,就把巴利安和伊莎贝拉给整不会了。 萨拉丁要求王国这边,替居伊、汉弗莱、菲拉蒙特侯爵威廉五世……等一批贵族,缴纳住宿费以及伙食费。 并表示只要缴纳完食宿费用后,萨拉丁就会放这批人自由。 萨拉丁开出的价格,大致上有一千金第纳尔的样子,这笔钱当然不少。 单纯吃喝拉撒,是不可能这么多钱的,但考虑到居伊他们的身份、位格,这笔钱似乎也不算离谱。 以如今提尔城的这个状况,一千第纳尔其实也是很轻松就能凑出来的。 但怎么说呢? 伊莎贝拉还有巴利安两人,就和吃屎了一样被恶心到了。 毕竟,这哪有钱替仇敌赎自由的啊! 脚后跟想想,都知道居伊还有汉弗莱回来后,必然是要添乱的。 虽然巴利安答应了西比拉会救回来居伊,但不应该是现在才对。 而该是等教团这边更有力的控制了王国政局,才会去进行的操作。 只不过,由于萨拉丁确实只要了很少的钱,加上对王国这边对停战的需求又很重要。 因此巴利安劝服了伊莎贝拉,他们还是同意了萨拉丁的条件。 只不过他们不得不感叹,萨拉丁果真老辣,在当搅屎棍这件事上,是有点子功力的。 居伊还有诸多贵族们,得到了自由。 只不过这一份自由,对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说都极其甘甜,可对居伊来说,却苦涩至极。 阿卡与提尔是一对紧邻的港口城市,陆上距离仅45千米,费一天或两天时间,便可抵达。 当那一众被萨拉丁释放的贵族,再次见到提尔的城墙时,不少人甚至一时间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哪怕他们在阿卡的软禁生活中,过的日子其实还不错,可阶下囚终究是阶下囚。 即便是个狱卒都能甩他们脸色,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他们,哪里能接受这种尊严上的受辱? 这些人的妻女,也有不少都在提尔城中,在得到消息后早早的就开始在城门迎接。 城墙上的伊莎贝拉趴在墙垛,看着这些久别重逢的夫妻、父子、父女,嘴里低声念叨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她清楚,现如今城中的局势,变得更乱了。 如果说,先前他们教团与康拉德达成联盟后,可以彻底掌控提尔城的方方面面。 那么现如今,因为这些贵族的缘故,他们势必会要求各种权力。 …… 夕阳西下,冬日的提尔港海岸,在金红色的余晖下渐渐沉入寂静。 大海亦如一块光滑丝绸,微微泛起涟漪,那海水也因夕阳染成了绯红与黛紫。 寒冷的冬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涩的气息,撩动岸边稀疏的棕榈树叶沙沙作响。伊拉克略宗主教带着一个年轻人,在沙滩上留下一串的脚印。 与伊拉克略相伴而行的那个年轻人,面色极端阴沉。 这个年轻人面容俊朗,便是连软禁的生活,都未让其消瘦。 他就是托伦的领主,伊莎贝拉的未婚夫——汉弗莱四世。 自打他回到提尔城,他就未曾见过伊莎贝拉一面,那些卫兵们将他拒之门外。 “宗主教大人,巴利安他已经放弃我了。” 汉弗莱的语气夹杂着一丝阴毒。 伊拉克略作为一个快要六十的老者,他没有急于回话。 眼下可真有意思,当初争夺王位的时候,他与汉弗莱之间分明还是政敌,现如今却要报团取暖? 思虑片刻后,伊拉克略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年轻人,我觉得居伊退位是大势所趋,毕竟他的德行已经证明了他不够担当耶路撒冷的君王。” “可我同时还觉得,先王定下的婚约并没有被废除。” 伊拉克略的话已经相当直白了,迄今为止,汉弗莱同伊莎贝拉之间的婚约,其实都未被废止。 在中世纪,尤其是天主教统治的欧洲,订婚被视为一种正式的承诺,具有法律和宗教双重意义。 订婚不仅仅是一种社会上的关系确认,而且是对婚姻圣事的一个预备。 天主教教义将婚姻视为一项神圣的圣事,是在天主面前立下的不可撤销的誓约,订婚则是这个圣事的第一步,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承诺。 确实,订婚可以被取消,但通常需要合理的理由和遵循特定的程序。 若某一方寻求解除订婚,在这个时代通常需要向教会提出请求,教会会评估情况并作出决定。 偏偏,伊拉克略宗主教,就是王国里最高的宗教权威。 其耶路撒冷宗主教的身份,上溯可至基督教最久远的世代,是仅次于罗马教宗的主教层次。 在有着伊拉克略的支持下,伊莎贝拉想要取消婚约的话,将会面临巨大的道德和社会压力,甚至可以被视为不忠、不贞。 而如果汉弗莱能够完成同伊莎贝拉之间的婚约,那么在居伊下台的情况下,谁将加冕为王,也就格外清晰明确了。 【已订婚者被召以节制持守贞洁。】 面对赤裸裸的权力诱惑,汉弗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但还是下意识的说道:“西比拉陛下不会同意的,巴利安也不会允许我加冕。” 伊拉克略听到汉弗莱的话后,他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知晓汉弗莱这条鱼已经上钩。 “不、不一定,至少在西比拉夫妇他们必须退位这件事上,我们同巴利安的态度是一致的。” “此外,你觉得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呢?是西比拉吗?那个无可救药的女人?或者居伊?一名区区法国骑士,他家乡的封地,甚至连你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伊拉克略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但汉弗莱其实不怎么意外。 “伱知道我们,对吧,知道我们的存在……” 汉弗莱停顿下脚步,眺望向大海。 在那水天一线的位置,天空中的云朵被染成火焰般的色彩,宛如绸缎般层叠铺展,那轮金红色的太阳也快要沉入海平线。 再过一会儿,留下的就将是夜色初临的幽静与寒冷。 犹豫片刻后,汉弗莱才说道:“我以为你们只是一个传闻,巴利安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巴利安?”伊拉克略面色有些怪异,然后说道:“那家伙和你一样,应该只以为我们是个传闻。” “不对吧,按照那些消息来说,无论如何巴利安也该是你们中的一员才对。” 伊拉克略对此的回答是:“伊贝林?暴发户罢了。” 听到这汉弗莱就突然很想笑,一个家族的族名,往往能反应出那个家族的历史。 伊贝林家族是用巴勒斯坦的一个城堡为自己命名,其实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历史并不悠久,意味着他们家族要比王国更加年轻。 “那您,现如今当着我的面,提到这个事?” “我想邀请你来加入我们,让我们以兄弟相称。” 当听到伊拉克略发出邀请的时候,汉弗莱就已经忍不住要去答应了。 可一些本能的警觉,还是制止了汉弗莱的冲动。 “再等等吧。” “放心,无论你是否加入我们,我先前说过的承诺都是真的。” 海浪拍打在坚固的石岸上,溅起的水珠在夕阳的照耀下如碎金般闪烁。 …… 居伊病了、事实上,居伊甚至连提尔城都进不了,他只能带着自己的家臣在城外养病。 这是为了控制局势,是巴利安与康拉德的强硬要求,即便是西比拉也没有直接反对。 其中所表达的含义,便是居伊在半年前的战役中,已经输掉一切了。 并且不断暗示其他那些贵族,居伊夫妇违背了麻风王的遗嘱。 当初鲍德温的遗嘱是,鲍德温五世夭折的话,其“最合法的继承人”将摄政。 直到欧陆四大君主共同作出裁决,才能决定出下一任的耶路撒冷之王。 此举的意义在于加深王国同欧洲诸国间的关系,从而更好的取得援军。 西比拉夫妇却强行加冕。 在这个居伊被强行隔绝在城外的情况下,西比拉则在城内,宣布要召开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会议。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次的贵族会议,对王国的政治权力将会产生极大的冲击。 因此耶路撒冷各地的丧家之犬们,包括提尔城外那些留存的骑士或小领主们,都赶到了提尔。 看着那些接二连三涌入城墙的贵族。 居伊的面容难言扭曲起来,苦涩至极。 这就好像在说:“我们举办了一个超棒的parti,只有一个人没被邀请,猜猜是谁呢?” 他当初战败之时,依旧是一位王,萨拉丁也要对其礼遇,亲自奉上冰镇的玫瑰水。 可他的王冠在自己战败后不到半年,就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 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后,又怎么可能甘于平凡,但那又如何呢? 除非说、他同意伊拉克略的条件,才有可能重返王国的至上宝座。 居伊紧紧的捏住拳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与此同时,在提尔城的市政会议厅中,各个贵族们,在侍从的引领下,做到了会议厅的右侧,他们这些人紧密的靠在一起,在他们的对面,相对应的却是空荡荡的一面。 这些右侧的贵族们,不仅有着伊拉克略宗主教、也有汉弗莱这样的失地贵族,甚至还包括了一些小城堡主。 这显然是被刻意安排的,他们彼此之间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不断揣测这么做的原因,或者说着自己的看法,预测待会西比拉要发表什么意见。 但伊拉克略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静心等待。 该进行的串联,他都已经进行过了。 他们这些真正有影响力的贵族,包括那些在耶路撒冷被巴利安敲诈勒索的人,都达成了意见一致。 无论待会的会议上是什么议题,他们都要作为一个parti保持步调一致。 当所有右边的贵族们完成落座后,又有一些人,看起来向是骑士装扮的家伙,在来到大厅中后,被侍从们安排到了左边的位置。 伊拉克略认得他们中的几位,特别是那位莫诺,要知道当初就是他们这些骑士,追随着巴利安,把他给抢了! 除去明显法国人样貌的骑士外,还有五名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威尼斯骑士。 虽然这些威尼斯骑士,有着向王国服役的义务,但通常来说这些骑士只是享有周围的村庄作为采邑。 他们这些威尼斯骑士,具备威尼斯共和国和耶路撒冷王国之间双重身份,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一般不会过多参与王国的内部事宜。 看到这些人的出现后,伊拉克略本能觉得有些不好,巴利安那边这些日子里,也并非毫无动作。 除去骑士外,康拉德也带着数名意大利公社的代表,走进了议会厅,落座在左边。 现如今左右两边之间的人数比,虽然依旧是右边占优,但左边的力量也已经不容小觑了。 这不像是西比拉那女人的手笔。 伊拉克略不相信西比拉能有这种眼光、能有这种魄力,能够快刀斩乱麻一般将复杂的人群,清晰分成两派。 暗中的毒蛇最为致命。 伊拉克略组织的parti在被人为聚拢后,就已经难以鼓动对面的那些骑士了。 对方这些人,以巴利安的势力为核心、再加上威尼斯骑士、以及其他意大利公社的代表。 虽然整体地位不高,但却是实打实的地头蛇,是提尔城的主人,是这里的东道主。 再加上康拉德这些日子以来的守城功绩,可以说足以与伊拉克略的parti掰手腕了。 (本章完) 202.第202章 只只有殿下一个月亮! 第202章 只……只有殿下一个月亮! 在议会厅中,虽然伊拉克略这一派的贵族,仍然占据优势。 但这种被人挑战、被人挑衅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种情况下,就在伊拉克略准备带着他这边的人,打算以对方不具备耶路撒冷贵族身份为由,对其中一部分人进行削弱的时候。 一阵齐整的脚步响起,耶路撒冷王国常备军中12名军官,连带着8名帕拉丁,一同踢着正步走进了议会厅。 这铿锵有力的步伐,彰显了他们的与众不同。 确实、踢正步对于作战,似乎没什么意义。 但在这种示威性质或礼仪性质的场合中,20人脚步的同起同落,便展现了极端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显得格外庄严与权威。 是这个时代其他任何军团,都并不具备的特质。 伊拉克略得承认自己这是被震到了,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就无所作为的看着那些人,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一次二十人如一人的队列。 看着他们在侍从的领路下,齐齐坐在了议会厅的左边。 这些人即便是落座后,也依旧表现出肃穆的表情、双眼蕴含杀意、坐姿一丝不苟。 由此,左右双方的人数,也就差不多一致了。 当众人齐至,随从带着威严的声调,用高亢而清晰的声音宣布女王的到来。 “肃静!宣女王驾到!” 议会厅内里的众人,无论是左右两派,立刻停止交谈,纷纷起立,向大门处的西比拉行礼以示尊敬。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西比拉头顶的王冠上,闪烁出夺目的光芒。 在她的身旁,则是身高要矮上一截的伊莎贝拉,她同样身着华丽服饰,手中握着一根顶端嵌有红宝石的权杖。 当伊莎贝拉从左侧的席位前经过时,那二十名军官与帕拉丁,站在各自的位置,伴随着一阵猛然挥臂的破空声,向伊莎贝拉敬礼。 见到这一幕,伊拉克略不由的更加慎重起来。 在这个时代,贵族骑士虽然是天生的军人,但骑士们与生俱来的习惯,便是单打独斗。 如此齐整的步调统一,其实也意味着对上级的绝对服从,意味着这些人是伊莎贝拉最为坚定的拥护者。 在圣地,只有那些宗教骑士团,才能够展现出类似的风采。 同世俗骑士们的奢华、傲慢、鲁莽不同,宗教骑士团实质上是以天主教修会的形式存在,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实质上是修士。 他们以简朴的生活习惯,以及对上帝的虔诚著称。 因为修会体制的缘故,那些宗教骑士,须立下三绝誓言:安贫、禁欲还有【听命】。 无论是医院骑士团又或者圣殿骑士团,他们单独的骑士,虽然也勇武,但并不会很有威胁。 可当他们集结在一起,表现出极高的纪律性时,便能起到质变的效果。 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中,若非有着圣殿骑士团,在法王路易七世的部队中协助军队的组织和指挥。 那么法王麾下两万士兵,可能在穿越小亚细亚的时候便折损近半。 伊莎贝拉麾下的人,能够展现出如此军事素养,可见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无害少女,而是一位能调动军队的实权贵族。 而当西比拉带着伊莎贝拉来到宝座旁时,立马又有侍从端来了另外一张宝座,与西比拉的并立。 见到这一幕后,在场所有人也都意识到这次会议,将会代表什么。 伊拉克略也意识到,巴利安的动作要比他想的快,也不晓得其和西比拉达成了什么协议。 王权的转交,居然这么快就要进行了! 在打定主意后,伊拉克略立刻暗示自己这边的人,要抢先出招,不能被巴利安那边的人带起节奏。 于是,在西比拉和伊莎贝拉齐齐落座,还未有侍从发出宣告前。 就有贵族站出来,大声说道: “王上!还请将议会厅中的非贵族者,逐出去!” 王权专制,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法兰克人时至今日,依旧残留着大量部落时代的传统。 在部落体系中,部落首领、虽然往往会被神化,但究其诞生的过程,以及处理部落事务,几乎不可能做到一言独断之。 在征服了土地,建立起王国后,部落首领成为君王,而他麾下的那些勇士们,也一个个的得到采邑,成为领主或骑士。 固然领主与骑士的土地,看似来自君王的封赐,可若是没有领主与骑士支持,那么君王便什么也做不到。 为了统合全国的力量,除去拔高君王本身的专制权力外。 另外一种方式,便是尊重贵族领主们的权力,换取他们的大力支持。 这一情况,在耶路撒冷王国其实尤为突出。 不仅仅是因为王国有着法兰克传统,更是因为耶路撒冷王国,作为一个十字军王国,时刻面对着数百万撒拉逊人的威胁。 以至于必定需要上下齐心,才能够在穆斯林的浪潮里化作礁石,抵御一次又一次的海浪拍击。 耶路撒冷高等法院有时也被称为总议会、君主议会。 高等法院集立法权和司法权于一身。 它的基础是中世纪的议会制理念:君主希望在某些事务上征得臣民的同意,例如征税和服兵役的义务。 而这个法院、这个议会,最为特别的一点在于,其并非将投票权聚在某些大贵族手中,并非是一个层层人身依附的关系。 伊莎贝拉的父亲,也就是阿莫里一世,他通过议会颁布了一部法案《封地法》。 该法令禁止未经议会审核,非法没收封地,并要求国王的所有封臣联合起来对抗这样做的领主。 这使得领主之间的权力义务关系有迹可循,而非单纯依赖个人好恶。 法令还规定所有贵族都是国王的直接封臣,从而消除了先前的上级贵族和下级贵族之间的区别。 从理论上达到了一个贵族之间,人人平等的效果。 王国鼎盛时期,有大约600名法兰克男子,可以在该议会上进行投票。 而国王本身,从法律上讲,也只是同僚中的首席。 换而言之,乃是“第一贵族”。 这样的一个国家,同威尼斯共和国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要知道威尼斯共和国的议员席位,同样是世袭诞生,而非通过选举。 少数人的民主,其实亦是一种民主。 现如今伊拉克略他们这些贵族们,就是享有着贵族民主的好,不想将这份权力再去继续扩散。 对于伊拉克略而言,这其实也是削弱潜在的竞争对手。 虽然目前来说,双方人数大致持平,并且伊拉克略他们在威望上,还高于左边那一派。 但他们中的大多数,目前都失去了自己的封地。 反倒是对面,都是目前正儿八经的实权派,掌控着军队、提尔城以及大量的财富。 几伙人合流,伊拉克略就开始人麻了,只能赶紧想办法把对面赶出去一波。 毕竟这些人,大多还真不是贵族,而平民又怎么可以和贵族们平起平坐呢? 这是坏了传统,这是倒行逆施,这样下去王国必然不得长久! “我必须指出,这是对我们祖祖辈辈以来传统的亵渎,是对我们高贵血统的极大不敬!” “平民之所以为平民,正是因为他们缺乏作为国事决策者的资格和能力。” “让他们参与我们至关重要的决策,危险而不可取!” “国将不国、民心不稳!” 当这位贵族慷慨陈词后,右边响起一片掌声,而左边那里,却发出了一阵轻笑。 毕竟,在那些意大利人看来,这就是一群鸟人,钱没多少、兵没几个,除了摆谱外,还能干点人事? 这提尔城,是他们意大利人在1124年,由耶路撒冷王国王国鲍德温二世,还有威尼斯人一同攻下的。 他们威尼斯人在提尔城,那才是真正的爷!当初跟着鲍德温二世一起入过关的! “都来提尔城要饭了,还大言不惭。” 一名威尼斯骑士,将不少人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紧接着,作为回应,两边就陷入一阵混乱的辱骂。 直到西比拉眼皮跳了几下,一旁的巴利安,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吼道:“肃静!王上有言!” 西比拉站起身,她将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然后发言道:“吾妹、伊莎贝拉在此王国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麾下勇士数十,将尽数册封为骑士,勿要多言。” 骑士身份,意味着是一张门票,一张进入贵族议会的门票。 当西比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伊拉克略那派人闹起来了。 然而,面对这般指摘,尚未轮到西比拉回话,康拉德便已先声夺人。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就在那位贵族欲作答时,康拉德接着说:“这是提尔城的议会大厅,而不是耶路撒冷城!你们这些无地之人,在他人之地高谈阔论,难道不知‘客随主便’吗?” 康拉德话音刚落,旁边几位意大利公社的代表便纷纷叫好。 这是事实,这议会厅毕竟属于提尔,他们凭什么让它的主人让位呢? 事实上,若非是伊莎贝拉带人来守住城市,伊拉克略麾下不少人,估摸着还是萨拉丁的阶下囚才对。 这种情况下,伊拉克略那伙人,自然是辩不过康拉德那边的意大利人。 出于对现实力量的敬畏,伊拉克略那边最终是做出了一个妥协,他们承认伊莎贝拉麾下所有的军官,在王国议会上有权发言,有权投票。 然后,西比拉又宣布了一个让不少人为之震惊的消息。 “自王国大败之后,我日日惊扰、无心朝政,现如今圣城被破,王业偏安。” “此情此景之下,我自愿退位,由我妹伊莎贝拉继任。” 简短一句话,便在片刻的寂静后,引爆了整个议事大厅。 就算伊拉克略等人,心中有所准备,可当他们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还是发现他们自己没有做好权力交割的应对。虽然说法律上讲,国王也只是同僚中的首席。 但国王,终究是一个国家的元首,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 在一个村庄里,各种封建权利常常分散于多位封建主之间:首位享有高级司法权,第二位掌握农奴的所有权,第三位获得免除租税的特权与基本的司法权,而第四位则以教会代表的身份征收什一税。 在这个时代,各权利如同碎片,分属于不同的封建主,实属常见现象。 然而,若一块地同时归属于不同的王权,便是极为罕见的情形。 王权的独特与至高无上,其象征着对封建社会体系干预与管理资格。 所有人无论是贵族们、骑士们、商人们、自由民还是农奴们,当他们抬起头看向封建金字塔的顶端时,王权就在那里——独一无二。 不过,伊拉克略清楚,西比拉夫妇的退位,因为其战败的缘故,确实是大势所趋。 所以他并不打算阻止,而是直接抛出后手。 “伊莎贝拉殿下,尚未完婚,不当独自称王,当由一名贵族迎娶殿下,而后共治。” “谁?” “伊莎贝拉殿下的婚约者,也就是汉弗莱。” 这是符合耶路撒冷王国传统的,没有兄弟的女嗣,虽然能享有继承权,但也同样被认为不适合治国。 伊拉克略他自认为是在先前的议案妥协了,因此他也要求与妥协所匹配的回报。 这个过程中,伊拉克略始终都是看着西比拉亦或是巴利安。 他从未将注意力集中在伊莎贝拉本人身上,好似她的意见并不重要一般。 对此,伊莎贝拉一言不发了许久。 终于,在那些贵族们站起身,一个个高呼着汉弗莱名字,将汉弗莱簇拥着走到厅堂中央时,伊莎贝拉从宝座上站起了身。 她有留意到西比拉脸上担忧的神色,但身披华服的伊莎贝拉并没有在意。 “姐姐,我会妥善解决好的。” 说话的同时,伊莎贝拉眉目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与从容。 少女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台阶边缘,她的右手依旧提着那根沉重的权杖,彰显着她的权威。 她用权杖重重的敲击地板,带来一声大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汉弗莱。” 伊莎贝拉轻声呼唤了一声,仅此一句,便让场面安静。 “你过来、我有话对伱说。” 少女看向了汉弗莱,而汉弗莱在吞咽一口口水后,留意到伊莎贝拉的精致面庞。 如今的伊莎贝拉面容如同希腊雕像般完美,皮肤细腻得仿若白玉。 至于那双清澈的眼睛,便是一对的宝石,透着冷冽的睿智,让人忍不住着迷。 在一旁贵族的起哄中,议会厅中的气氛甚至一时间有些暧昧。 汉弗莱朝着伊莎贝拉一步步走了过去,少女也对他展露出一丝微笑。 等他来到伊莎贝拉面前的时候,汉弗莱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开口说话。 只是就在他凝视着伊莎贝拉,刚吐出一个音节的时候。 伊莎贝拉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脚踢向汉弗莱的下体,直中要害。 整个会场的人都呆住了,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伊莎贝拉能干出这件事。 没有人想到伊莎贝拉解决问题的思路,有些……过于野蛮? 在汉弗莱大声痛苦尖叫的时候,听到声音的男人都感觉下体一凉。 就这还不算结束,当汉弗莱脸色霎时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弯下去的时候。 伊莎贝拉却毫不留情,目光冷淡而锐利的挥动手中权杖,如一道闪电般直击汉弗莱未及抬起的脸颊。 一声沉闷声响。 汉弗莱身影踉跄,摔倒在地,神情中带着震惊与无助。 伊莎贝拉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而鄙夷,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然后、再一次,伊莎贝拉挥舞起了手中拿根镶嵌着宝石的权杖。 少女那双透着冷冽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宣告:她绝不屈从于任何不情愿的命运,哪怕将要身负王冠,也绝不让自己的心被任何人奴役。 “我将为自己夺取,打破命定的结局。” 清冷的话语里,是浓烈的自信。 她能克制自己肉体、统驭自己灵魂,她是自己的主人,做出自己的抉择,这是她的决断。 看着这一幕“家暴”现场,伊拉克略张大了嘴,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应对。 他想过西比拉不同意,考虑过巴利安坚决反对,甚至思考过康拉德试图抢婚。 可他唯独没想过伊莎贝拉,能够直接一脚奔着报废汉弗莱子孙根踢去,没想过一个16岁的少女,能毫不留情的挥舞手中权杖,把人往死里打。 听着那一声声的惨叫,伊拉克略不由得心中一颤。 汉弗莱试图反抗,然而他手中又无武器,还被伊莎贝拉占到了先机,哪里是那么轻松能站起来的呢? 等到伊莎贝拉收手之后,汉弗莱已经满身是血了。 伊莎贝拉拿脚踢了踢躺倒在地上,面容扭曲蜷缩起来的汉弗莱。 紧接着,才离开了议会大厅。 就在伊拉克略那一派贵族,有人冲上去扶起汉弗莱,并打算说些什么鼓动话语的时候。 伊莎贝拉对着一旁那些她麾下的军官们,大声喊道:“乔斯!” “到!” “控制局势。” “是!” 说时迟、那时快,乔斯二话不说就带着他身旁的那些帕拉丁还有其他军官,也冲进了会议厅中央。 这20人站在宝座前面,结成了一道密集人墙,禁止伊拉克略那派人继续向前。 然后就有人认出了乔斯。 “乔斯!你不是雷纳德大人的侍从吗!怎么站到巴利安那边去了!” 听见有人说自己是雷纳德的侍从,乔斯就脸色就略微一白,有些忍不住想要回过头看一眼伊莎贝拉的脸色。 但他还是坚持住了,并且大声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对我来说,天无二日,只……” 说着说着,乔斯声音小了,他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认过一个太阳了,于是便转口喊道。 “只……只有伊莎贝拉殿下一个月亮!” 乔斯听到了一声轻笑,意识到自己这是过关,但他还是恶狠狠的看向了那个喊出他名字的家伙。 然后,就见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脸上。 “呸!虫豸小人!” 然后又是不知何处,有人朝着乔斯一个靴子砸了过去。 这帮贵族,不敢对伊莎贝拉动手动脚,但欺负一个原先的骑士侍从乔斯,他们还是不怕的。 欺软怕硬是这帮人的真实写照。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下子,乔斯忍不住了。 好小子! 这帮人不但敢于逼宫伊莎贝拉殿下,居然还敢吐他口水,拿靴子砸他! 真就给你几分颜色,就敢去开染坊!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贵族了!必须出重拳! 然后,就见乔斯这一伙人,一个个从背后掏出了根短棍,劈头盖脸朝那些贵族们砸了过去。 议会体制,对于欧洲人来说,并不陌生。 同样,议会上污言秽语,拳脚相加,对于议会体制而言,同样是传统。 看着这么一出无限制格斗大赛,伊莎贝拉自然是没多大兴趣。 早早的就拉着西比拉离开了会场。 有一说一,今天之所以非要带着乔斯那伙军官过来,就是防备着被伊拉克略那伙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 议会是这样的,人少了,不仅是骂不过对方,很多时候更是打不过对方。 投票权重的高低的一回事,打起架来能拉出多少人斗殴,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这种议会斗殴,同艾萨克那种武力镇压“元老院”,用刀逼迫“元老”服从他并非一回事。 要知道“瓦兰吉”那都是雇佣兵,是艾萨克的狗腿子,不听话是要被砍的! 可乔斯他们是什么身份呢? 是贵族、是议员! 议员和议员之间的矛盾,这是议会内部矛盾,他们之间的打架,那叫互殴! 既然是互殴了,只要没把人打出重伤,那么就是双方都有错。 抛开事实不谈,伊拉克略的人就一点过错都没吗? 谁让伊拉克略那边的人不长眼,吐人唾沫! 回头各打五十大板,好生训斥一顿乔斯,这事其实也就过去了。 但有关伊莎贝拉如何继承王位的事,却真切替这个风雨残烛的王国,带来了更多变数。 (本章完) 203.第203章 学医救得了人 第203章 学医救得了人 摆在桌上的是一本书,这本书书页泛黄,其封皮已然脱落,只剩下厚实的皮革包裹的书背,隐约可见上面的是希腊文标题“Απokλuψi”。 翻开薄薄的羊皮纸书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全是手抄体,墨迹已然有些发暗。书页边缘有些翘起,可见这本书历经百年风雨,承载着历史的厚重。 这是基督教《新约圣经》的最后一卷书,讲述了末世的启示和象征性的异象。 【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时,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位,声如雷,言:‘你来!’我便观看,见有一白马,他骑在马上拿着弓,并赐冠冕。胜了又要胜。】 ——《启示录》6:1-2 这本启示录上所记载的内容与后世的有不少区别,而关乎这四骑马之物的解读却大差不差。 …… 在伊莎贝拉收拾着耶路撒冷旧时的王公贵族时,盖里斯也在塞浦路斯,向安东尼兑现自己曾许下的诺言。 岛国缺乏回旋的余地,这不仅是对起义者、革命者来说是如此,对于那些暴君和镇压者同样如此。 在艾萨克死后,这座塞浦路斯这座岛屿便迎来了解放。 看似要回归一种小国寡民、无为而治、“世外桃源”的生活中。 这种情况,对于盖里斯而言,自然是没法接受的。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目的可不是单纯的推翻艾萨克。 盖里斯是要重塑这座岛屿的社会,将之打造成东地中海的明珠。 遍布全岛、有着巨大影响力的教会,也就成了盖里斯的大手,帮助他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岛上的政治形态、以及生活方式。 盖里斯他要将自己那治病救人的知识传播出去。 他要治愈人,无论是灵魂精神上的疾病,还是肉体上的苦难,他盖里斯都要去治愈! 如今已是塞浦路斯大主教的安东尼,带着疑虑在审视眼前这一幕。 此时正值正午,三月份的阳光的照在人身上时,已经有些暖洋洋的了。 在利马索尔港口城市外的一处农场里,展露过神迹的盖里斯,正在向他展现另外一种神迹。 耶路撒冷的圣者宣称,在根绝麻风病前,他将根绝天。 天? 圣经中确实没有与天相关的经文,但安东尼清楚,这天底下的万事万物,都是耶和华的旨意,盖里斯却说他能根绝天? 【我叫瘟疫流行那地,把我的愤怒带着血倾在其中,好使人与牲畜从其中剪除】 ——《以西结书》14:19 然而,当安东尼在一周前,表露出质疑的时候,盖里斯却同样用圣经中的话语,予以回应。 那时候,还不是在农场,而是在帕福斯的大教堂中,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落在基督圣像上,照耀的其闪耀生辉。 盖里斯的口中,说出了一句安东尼耳熟能详的话语: “你若留意听耶和华,你神的话,又行我眼中看为正的事,留心听我的诫命,守我一切的律例,我就不将所加与埃及人的疾病加在你身上,因为我耶和华是医治你的。”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安东尼的眼中,便仿佛他身后的基督也在认同。 这句话是以色列人离开埃及后,摩西对他们所说的。 这段经文表达了神对以色列人的承诺,承诺他们只要遵循他的话语和律法,就能免去埃及人所遭受的疾病。 这不仅是对身体健康的保证,也是对以色列人信仰与忠诚的呼唤。 而在盖里斯这里,文字虽然未变,但话语中的含义却不同了。 【留心听我的诫命,守我一切的律例】 在盖里斯的话语中,包含了对这天地万物的敬畏与理解。 洗手也好、饮用凉开水也罢、切记要远离老鼠与蚊虫、不要食用腐烂的食物、不要生吃任何肉类…… 摩西的石板只有两块流传下来,而盖里斯的诫命与律例,则干脆是一本小册子。 其中详细写明了生活中要注意什么事,并且简单的说明了原理。 比如不吃任何生肉的解释就是:生肉中有虫,虫有虫卵,有些虫卵,人眼能见、有些虫卵人眼不能见,那些卵易在人体里孵化为虫,食人血肉、穿肠破肚。 盖里斯的话,很多人是不相信的。但盖里斯确确实实从家畜和鱼的体内抓出了虫,并将那些微小到容易被人眼忽视的虫卵,展现给旁人看。 塞浦路斯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自从公元前1500年,腓尼基人在地中海东部开创了玻璃工艺后,塞浦路斯就有了历史悠久的玻璃制造业。 而在公元1世纪时,罗马工匠便发现了使用锰来漂白玻璃的方法,制造出了“燃烧玻璃”,足以聚焦点火。 公元10世纪时,伊斯兰学者进一步发展了光学知识,尤其是伊本·海赛姆,他在《光学之书》中描述了透镜的光学原理,解释了光的折射和反射现象。 于是在盖里斯的手搓之下,就诞生出一个50倍的原始“显微镜”。 这个倍数的放大,别说细菌了,就连植物细胞的排列其实都看不清,但也足以让世人看见一些细小寄生虫的全貌,意识到在人眼所不能及的层次,依旧存在丰富的生物。 盖里斯向安东尼还有那些玻璃匠人们,递去了一把通往微观世界的钥匙。 时至今日,安东尼仍然能回忆到,自己看见寄生虫全貌时,所由心而发的敬畏。 那是盖里斯从猪的粪便中所找到的,经过染色后便能够看的略微清晰些,虽然看不清更细致的样貌,但那确实是活物! 按照盖里斯说的话,这种寄生虫就是人得痢疾的原因之一。 因此任何粪便都必须妥善处理,尤其是猪的粪便,不能去污染水源。 吃肉的时候,更要用心煮熟才行。 而另外一些略大一些的虫子,安东尼则看清了那些虫子骇人的口器、吸盘与爪钩等。 想到那些张牙舞爪的可怖生物,安东尼就由心的害怕,看向盖里斯的时候,不由得愈发敬畏。 既然世界上存在肉眼难以看清的寄生虫,那么似乎盖里斯话语中更加微小的“精灵”,或许就真的存在。 要不了多久,在那些玻璃匠人们的手中,就能彻底推开微观世界的大门。 基于“微小精灵”这个概念,盖里斯又向安东尼普及了什么是细菌、什么是病毒、什么是免疫。 当盖里斯提及免疫的时候,他又用了圣经中的另外一句话:“岂不知你们的身体就是圣灵的殿吗?你们里面住着上帝所赐的圣灵。” 似乎、一切都是早有预言的。 那些古代的先知与使徒们,听闻了耶和华的教诲,却难以明白耶和华的本意。 直到今天,直到圣言再度行走大地,直到盖里斯逐字逐句的重新解读《圣经》。 蒙昧的世人们,才意识到他们与世界的真理,靠的如此之近。 却又因为蒙昧与无知,难识宝山真面目。 不过,纵然如此,安东尼依旧有些担忧。 毕竟、盖里斯,这是要用牛身上的浓液,直接涂抹在人的伤口上! 安东尼结束了脑海中的回忆,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当下。 正午的阳光,将这农场里的一切都似乎照亮。 一个农民牵来一头牛,牛的身上似乎起了一些痘。 塞浦路斯解放阵线中的猛将安德烈,此刻正坐在一张板凳上。 盖里斯站在其身旁,命令安德烈将衣服从右臂上脱了,拿着酒精对那个位置进行消毒。 在这种境地下,不只是安东尼如此担忧,就连接受种痘的安德烈,同样有些不安。 “人会得天、牛会得牛痘,它们两者的‘微小精灵’是相似的,但牛痘终究不是天,对人并不会产生多大的危害。” “当居于你们体内的一部分圣灵见到牛痘的时候,经过其与牛痘精灵的战斗,祂也就意识到天的危害了。” “在你日后的生活中,当有天的微小精灵侵入你体内的时候,那一部分守护你的圣灵,将在其产生危害前,就将之斩尽杀绝。” 听了这样的话后,安德烈的面色也只是略微好了一些。 盖里斯用酒精在安德烈的右上臂,进行了细致的消毒。 再用一把同样进行过消毒的柳叶刀,在那处位置的皮肤表面轻轻划一个小十字口。 紧接着把从一旁牛身上取下的牛痘浆,涂抹到划开的皮肤上。 “接下来几天里,你被划开的那个位置可能会出现红肿、发热,甚至轻微的不适。通常,那个位置会形成一个小的水疱,最后转为结痂。” 如此说着,盖里斯与他身后的帕拉丁们,向安德烈展现了种痘所留下的痕迹,表明那些症状是很正常的,不要担心。 早在外约旦的时候,盖里斯就已经进行过一次种痘了,种痘的对象便是他们这一千多远征军,还包括了伊莎贝拉在内。 “等你体内的这次演习战斗结束后,你这一生都可以远离天。” 如此说着,盖里斯将那把柳叶刀进行了消毒,并且呼唤下一个人过来种痘。 现如今的盖里斯,已经不是当初一穷二白的状态了。 各种精心打造的医疗器械,加上一些简易的药物,还有蒸馏酒精的诞生,使得他有信心能去治愈不少疾病。 阳光洒在盖里斯的金发上,使之冉冉生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圈。 见到这一幕的安东尼,忍不住在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十字,道了一声圣号。 如果说,天兄耶稣仅凭触摸就能治愈凡人的疾苦,这是在彰显主的权柄。 那么,盖里斯的存在,盖里斯治愈疾病的方式,便是彰显主的智慧。这种智慧是无私的、是没有边界的,经由盖里斯那不计回报的“爱”传授给了世人。 这种“爱”,是真正先知的底色。 可以说盖里斯是一个耶路撒冷人,而不是一个雅典人。 在雅典的天堂里不存在奴隶的一席之位,而在耶路撒冷的天国里,则备下了乞丐与穷苦人的宴席。 雅典的哲人将奴隶视为会说话的财产,盖里斯则将赤贫者、苦难者视作自己的兄弟。 这种对苦难的感同身受,才是先知与圣徒的辨别标志。 安东尼忍不住诵读新的信经起来。 “……我信那圣洁的肉躯,见证了历史洪流,目睹了帝国兴衰、王国覆灭。如今,这圣躯重归人世,籍由圣神转世为受难者,带来新启示。” “我信天主的孩子,那复生的弟弟,祂从死而生,携带圣神的力量,走遍世间,宣告新的福音……” …… 1188年4月,的黎波里伯国,博特伦领。 一位老妇人,躺在盖里斯面前的躺椅上。 盖里斯看着这位老妇人苍老慈祥的脸,有些犹豫,他不晓得自己是否应该去进行治疗。 盖里斯并没有在塞浦路斯岛上呆太久,在确定塞浦路斯大局已定。 能够在自己麾下帕拉丁和阿尔乔斯的建议下,模仿外约旦领地的模式,建立起一个覆盖全岛的议会体系后。 他就离开岛屿,前往附近的的黎波里伯国了。 塞浦路斯的事,其实还真不需要他插手太多,反正艾萨克先前的时候,就把岛上的贵族们在“元老院”里给屠了一遍。 残留下来的贵族或地主阶级,面对统一的塞浦路斯教会,根本无力抵抗。 现如今,安东尼升任塞浦路斯大主教,阿尔乔斯也接管过一个主教区。 阿尔乔斯作为盖里斯神学的起草人之一,其对盖里斯的思想是深度了解,其理论水准放在这个时代,独挡一方是没啥问题的。 因此盖里斯也就顺势当起了甩手掌柜,抓紧时间来到的黎波里伯国,进行自己的传教事业。 现如今,盖里斯也已经将自己的传教心得给记录下来了。 盖里斯的传教前调查,也是找准了自己的优势,发扬了自古以来各路宗教先贤们的拿手本事——行医。 盖里斯的行医,可不是乱来的,这叫训练有素,是上辈子就干过的半个老本行,是当初在白求恩学院里学到的本事。 这叫不讲武德、有备而来!拿着后世的医疗知识,在12世纪这个关头,来骗、来偷袭! 再加上盖里斯那超越常人的身体控制能力,以及反应速度,古人能完成的外科手术,基本上就没盖里斯做不到的。 当然了,能不能把人治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经过这几周的廉价行医,盖里斯的招牌在的黎波里伯国的博特伦领,盖里斯的招牌也算打出去了。 以至于有一些真正的疑难杂症,找到盖里斯,希望能帮忙治病。 盖里斯面前这位躺倒的老妇人,叫做法蒂玛约有六十岁左右。 她的长发已被岁月染成银白色,厚重而乱蓬蓬地披散在肩头,面容则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深深的皱纹诉说着她一生的故事。 “奶奶,你确定吗?” “这个、办法我已经给你讲过了,虽然说理论上确实可行,但风险还是太大了。” 两句话问完,就看见这位阿拉伯老妇人点了点头,相较于潜在的手术风险,如今的她,愿意为了那一丝重新看清世界的可能,而放手一搏。 先前盖里斯进行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晶状体已经混浊,确诊为白内障。 这种眼科疾病,在中世纪,并非没有治疗方式。 针刺法就是一种古老的眼科手术,在阿拉伯医生手里,可以用来治疗白内障。 在这种手术中,医生会使用一种细长的金属针过角膜刺入,轻柔地将混浊的晶状体推向眼睛后方,以清除遮挡视力的部分。 有一说一、盖里斯是认为这种手术的风险收益不成正比。 因为即便是成功了,也几乎不可能恢复正常人的视力水准。 年龄较大的患者或健康状况较差的人,术后恢复的可能性其实也很低。 而如果失败的话,却是有可能因为各种并发症搭上患者的性命。 可既然这位老妇人,都如此恳求了,盖里斯也无可奈何。 他向身旁的帕拉丁招呼了一声,让亚历山德罗斯那家伙帮他拿来手术的器材,准备开始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眼科手术。 讲实话,这种手术可不是后世的经验,而是来到外约旦后,跟着阿卜杜拉医生学的。 亚历山德罗斯端来了盖里斯备好的治疗器械,其中除去刺针、固定头和眼皮的框架、还有用玻璃瓶装的乙醚。 乙醚又称为二乙醚,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乙醚被广泛用作麻醉剂。 知道乙醚的制备方式对于盖里斯来说并不算什么。 在盖里斯所知的化学麻醉剂中,也就乙醚是最容易制备的。 毕竟制备乙醚的需要的只是乙醇和硫酸。 而乙醇就是酒精,至于硫酸,则可以通过燃烧硫得到二氧化硫,再通过催化剂得到三氧化硫,并与水的作用下生成硫酸。 使用乙醚对眼球进行局部麻醉是一件非常有风险的事,可既然法蒂玛愿意接受,盖里斯也就同意。 “翻个身,头朝下,记得不要轻易动,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危险。” 盖里斯将乙醚滴在球上,然后将球轻轻靠近眼睛,让乙醚的气体在眼部周围蒸发,避免直接接触眼球。 这一套操作方式,丢在后世,属于能直接被吊销行医执照的层次,但谁让这是光辉的12世纪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盖里斯轻声问道:“怎么样,有感觉吗?” “有点了。” 盖里斯点点头,然后重新沾点乙醚,再熏一会。 等时间差不多后,盖里斯就立马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这种局部麻醉的方式,持续时间是非常短的,就效果来说,盖里斯也很难讲,因此必须抓紧时间。 就在这手术即将开始的时候,突然有人一脚踹开门,趾高气昂对着屋内大声喊道: “盖里斯!你非法行医的事发了!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你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等那些卫兵们大声喊完话,找到手术台旁盖里斯与之对视的时候,就见到盖里斯的脸上多出一抹愠怒,整个人开始红温起来。 就刚刚!差一点!要是在他盖里斯将针刺入老妇人眼睛的时候,被这么一下吓,那这手术百分百要出事! 盖里斯也不顾不上去安慰法蒂玛老妇人,放下手中的手术器械,走到那两个闯进来的卫兵面前。 双手紧紧握着拳,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两人。 这两卫兵,一开始闯进来的时候,还大大咧咧的,不拿盖里斯当回事。 可等到盖里斯站起身,表露出一米八的身高后,他们就发觉自己似乎矮人一截。 然后盖里斯那个宽阔的胸膛,壮硕的胸肌,似乎也不像原本想象的瘦弱医生。 就连盖里斯因为双手握拳,而开始绷紧的上臂肌肉,也渐渐表现得也有些粗的过分,可能要比他两人的脖子还要粗。 这一拳砸下来,怕不是他们这两人就需要来看医生了。 其中一个卫兵,发觉这一切后,先是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换了一个语调。 “呃……你是盖里斯医生吧?” “对,我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非法行医,领主法庭那边,让我们来抓你,现在你赶紧跟我们走一趟吧!” 卫兵的语调已经相对柔和了,至少不再趾高气昂。 但即便如此,盖里斯依旧是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就抓着这两人的衣领,将之提溜着双脚离地。 加起来250斤的两个人,对盖里斯来说可谓毫无负担! “你再说一遍?” “就、就是……有人检举您非法行医,所以领主、领主法庭那边,想、想要邀请您过去澄清一下。” 在双脚脱离地面,不断试图挣脱却无果的情况下,这个卫兵,便是连敬词都给用出来了! 我当初,其实也去过白求恩学院,唉…… (本章完) 204.第204章 中世纪的法庭 第204章 中世纪的法庭 的黎波里伯国是十字军诸国中,最后一个建立的。 其理论上的开创者,是图卢兹伯爵雷蒙德四世。他在攻克圣城耶路撒冷后,被周围人提名当国王。 但图卢兹伯爵雷蒙德四世,可能是觉得耶路撒冷这地不吉利,因此就推辞了。 接着,那些贵族们,转过头就去拥戴戈弗雷称王了。 之后,雷蒙德在一系列冒险之后,选择围攻的黎波里城,试图替自己建立一个新国家。 但是在的黎波里被攻克前,雷蒙德就没了…… 直到雷蒙德死后四年多,的黎波里城才被攻克。 就如耶路撒冷王国一样,的黎波里伯国,同样是一个法兰克人占据统治阶级、大量东正教徒、穆斯林群体作为社会主体的状态。 法兰克人的到来,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社会结构。 但也提供了更高层次的社会秩序仲裁者。 有一说一,同阿拉伯文明的科学技术相比,阿拉伯人的政治体系构架能力,是真不行……属于是能被蒙古人嘲笑的对象。 因此麻风王说自己替巴勒斯坦带来了秩序,并非毫无根据。 在有着相对成熟的统治架构后,有人向本地的领主检举盖里斯非法行医,还真就被受理了! 博特伦领的中心是博特伦小镇,小镇的中心则是一处广场。 四月的阳光很明媚,这是巴勒斯坦的春季,也是雨季的尾声、旱季的发端。 麦子已经结出硕果,这更是收获前的最后闲暇。 法庭设于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台上,背后是一面领主的家徽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广场四周挤满了前来围观的镇民,无论是妇女、小孩、商贩、手工业者都驻足于此。 中世纪的法庭是一个很抽象的东西,其不拘泥于时间、地点、组织形式…… 贵族有贵族法庭、庄园有庄园法庭、城市有市民法庭、意大利人有意大利法庭、撒拉逊人有撒拉逊法庭。 在叙利亚-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你能找到大量不重复的法庭组织,他们的负责人、开庭时间、针对群体,基本都不一致。 眼下,正在开庭的这个法庭,就是领主亲自主持的、大致上每一年或半年一次,例行审查处理领地内跨民族、阶层之间的矛盾纠纷。 这种法庭通常很长时间才会开一次,一次开很长时间。 由于其并非常设法庭的缘故,再加上不一定能当庭做出判决,一次案件拖个几年、拖到原告挂了都可能。 不过由于,说到底是领主、或者领主的代表过来亲自审查,因此也算是领地内最为权威的法庭了。 因此附近的人,也都会过来围观。 当然也不是什么案子,都需要很久才能得出结果。 在某些时候被告不能发言辩驳的情况下,领主法庭处理案子的效率也可以非常高。 “我宣判!这头猪,杀死幼童一名、并啃食尸体,判处绞刑!还要炖成汤分给在座的所有人吃!” 被告席上,那头被强迫抬起前肢,搭在栏杆上的家猪,哼哼唧唧了几下,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抗议。 但显然,在场的人类听不懂它的意思,只是在听到能分吃一头猪后,开始欢呼起来,喊着领主普利万的名字。 同时,由于这个判决的缘故,一旁的卫兵也犯难了,不晓得该怎么把一头猪给挂上绞刑架…… 等这头猪在惨叫中被拽着前肢拖走后,又是一个法兰克人上前示意自己要进行控告。 在场的镇民都清楚这家伙叫做克洛维斯,是镇子里的医生兼理发师。 呃、不过可能理发师才是本职。 12世纪,由于某些基督教教义反对流血的缘故,教会开始约束教会中的修士行医。 反倒是修道院中帮修士们修出地中海头型的理发师们,开始接过外科手术医生的职责。 克洛维斯要控告的对象也是医生,那位医生刚来镇子上没多久,因为低廉的医疗价格被广受好评。 因为那位年轻医生的缘故,克洛维斯这两周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这种情况下,他直接当庭控告那个新来的医生,是在非法行医! 博特伦领的领主普利万,听到克洛维斯医生的控告后,抓了抓自己后脑勺,觉得这个事有些麻烦。 非法行医,这个概念本身就挺抽象的…… 与非法行医相对的,肯定是合法行医。 但他们法兰克人有合法行医这个概念吗? 就在领主普利万,打算拒绝接受这次控告的时候,又有人站出来向普利万大声喊道。 “领主大人啊!那个庸医盖里斯害人不浅!有人手都流脓发炎了,结果他硬是不去截肢!也就是病人运气好抗住了,万一因为他没截肢的缘故,把病人拖死了怎么办?” 领主普利万,这下就更难办了,因为这貌似和非法行医也没啥关系。 这年头病人被治死,也挺常见的,如果病人能不截肢就活下来,这不挺好的吗? 但看见台下那些站出来指责盖里斯的刁民越来越多,如果真不受理的话,似乎不太合适。 普利万于是就派卫兵去把盖里斯给请过来。 等过了一会儿后,小镇广场上的众人们,就看到一个年轻人、一个壮汉,一左一右拽着普利万派去的卫兵,提溜着他们的衣领走了过来。 这一幕出场,让广场上所有人鸦雀无声。 毕竟谁也没想过,盖里斯展露出的不是什么医生气质,而是一种择人而噬的怒意。 不过好在,盖里斯并没有抗拒这次的出庭。 因此普利万就开始走着流程,想要尽快将这起案子结束了。 “咳咳、盖里斯。” “在。” “理发师克洛维斯,控告你非法行医,残害他人性命,你是否认罪?” “我不认罪。” “理发师克洛维斯,盖里斯拒绝认罪,伱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大人,我这边是师承耶稣会的修士们!有着从修道院里传承下来的医术,我想知道他一个外乡人,凭啥能在咱们这地自由行医!” 听着克洛维斯的话,盖里斯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有一说一,他还真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真用得到那卷羊皮纸。 “大人,我有必要自辩一下,我是有行医执照的!” 如此说着,盖里斯顺势就从身上背着的挎包里,取出了一卷证书。 然后就见台上的普利万眉头挑了挑,提起了兴趣,阿拉伯医生有行医执照的事他听说过。 可、盖里斯一个法兰克人,什么时候也有行医执照了? 难不成这个人,曾经去过开罗或者大马士革求学? 那些穆斯林会收一个基督徒当学生吗? 因为确实感到好奇的缘故,普利万就让一个卫兵,将那份羊皮卷从盖里斯那边取了过来。 在扫了一眼后,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属实是正规的有些让他意想不到了。 这份文书的内容,是用拉丁语书写的,可以说非常详细。 在思考片刻后,普利万索性就直接当众念了出来。 “兹授予:盖里斯,男,耶路撒冷王国之忠实公民,曾于本国阿尔哈迪学校研习医学,获王家医学行会及教会许可,特此授予行医执照。” “一、授予权利” “盖里斯自本日起,获得在耶路撒冷王国及附属封臣领地合法行医之权利。” “包括以下行为:诊断疾病、实施外科手术、施用药剂……” “二、行医准则……” “三、禁止与限制……” “四、违反条款之惩罚……” “……若因行医不当导致病者死亡,当由耶路撒冷王国教会裁判。” “此执照由耶路撒冷王国医学行会与教会联席审定,特此颁发,并令其遵守,以维健康与信仰之公道。” “时间:一千一百八十七年十月廿三日” “授权人:伊莎贝拉·德·耶路撒冷-安茹、盖里斯·德·维勒罗伊、阿卜杜拉·本·马吉德” 这份行医执照、不只是包含执照持有人的姓名、执业资格、行医范围、行为准则、还包括若违反条款的处罚细则。 可以说这已经不是行医资格的认证了,也是约束医生行为的法律文件。 并且由于这上面加盖了“耶路撒冷-安茹”的印玺,显然是得到了耶路撒冷王国王室授权的。 而的黎波里伯国,自打第一位的黎波里伯爵建立国家起,就向耶路撒冷国王宣誓效忠,是耶路撒冷王国的附庸。 这宗主国颁布的行医执照,他普利万作为一位的黎波里伯爵的附庸,自然是没道理去否定的。 不过普利万还是留意到一点问题的,于是向台下的盖里斯问道: “为什么授权人里,有一个名字也叫盖里斯?” 面对普利万的问题,盖里斯很坦白的说出一部分真相。 “啊,大人、您可能没听过,阿尔哈迪学校,是前不久才创办的一所学校,教授医学、神哲学、自然科学,其校长就是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哦、原来是重名啊。”普利万也没想太多,毕竟就这年头、法兰克人这取名方式,有重名那可太正常了。 当普利万将行医执照上的内容念诵完之后,他将目光看向了理发师克洛维斯。 “盖里斯医生,已经取出他的行医执照了,但问题是、你有行医执照吗?然后、你这指控,大概能算是……诬告吧” 说话的同时,普利万还打了个哈欠。 现在、压力给到克洛维斯身上了,同后世不同。 这年头的版本之子,可不是什么理发师,诬告的代价也是极端严重的。 克洛维斯本来是想着,反正大家都不存在什么证明自己医生身份的东西。 只要自己能拉出足够多的托,造出足够大的声势,那么应该就能影响普利万领主的判断,到时候哪怕不能当庭做出判决。 那也能把时间给拖下去,只要搞得盖里斯在小镇没法正常行医,那么这个异乡人医生,早晚要走。 可现在,谁曾想,你还真有行医执照啊! 克洛维斯觉得不可思议,但又不敢去质疑普利万。 在这种境地下,一旦他被宣布成进行诬告,那么按照普利万的性格,克洛维斯觉得自己怕不是要狠狠大出血一把。 毕竟、普利万在当领主前,其实是个意大利地区比萨城邦的商人…… 在这种情况下,克洛维斯的脑袋瓜,开始了快速转动。 在想到什么话后,他立马连珠炮似的急忙开口! “抛开行医执照那张纸不谈,那只是个形式问题,关键在于医术本身能不能救人。” “真正的好医生不该靠一纸证书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行医执照不过是权力和制度给他盖里斯背书。” “我站出来指控他非法行医,这不过是我说出他医术的怀疑,是出于对患者健康负责的立场。” “谁在意那张执照啊!患者更需要的是真正有本事的医生,而不是只会拿着证书做幌子的人!” 普利万啧了一下,听着克洛维斯的话,他其实心知肚明这家伙,是要垂死挣扎一下。 可这年头的日子那么无聊,干嘛不去找些乐子呢? 就如他先前审判一头猪判处绞刑,并要炖成肉汤分给全镇人一起吃一样。 普利万对这些事就并非有强烈的某种想法,单纯只是觉得有趣,想要带着领民们一同看乐子罢了。 “我下令,两位医生,现在立刻马上组织一次义诊,免费为小镇里的病人治病。根据其救治结果的高低,由陪审团宣布你们当中一人为非法行医!” 哐! 普利万握拳敲击了一下桌面,示意今天的审判到此结束. 但却也是镇民们狂欢的开始,毕竟不要钱的义诊来了啊! 在义诊前,盖里斯看了一眼那双腿打颤的克洛维斯,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这家伙搞的鬼。 考虑到普利万下达的命令,对盖里斯而言其实并不算坏。 再加上普利万在领地里的名望其实挺不错,因此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给普利万一分薄面的,没必要直接将克洛维斯那家伙直接拿下。 普利万其实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就盖里斯所知,普利万同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尔德,就有过一段恩怨纠葛。 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尔德,在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来到圣地闯荡。 因为杰拉尔德是个好小伙,丢在骑士中都算能打的缘故,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就曾答应杰拉尔德,帮对方安排一个好婚事,对象是博特伦领主的独生女露西亚。 但后来,普利万这家伙横插一脚,向雷蒙德献上与露西亚体重相当的黄金,以求得这门婚事。 这份惊人的聘礼达到10000枚拜赞特金币,差不多也是一万金第纳尔。 由此可知露西亚的体重可能是42千克、84斤重。 普利万展现了自己的豪富,杰拉尔德则因为这事病的很重,之后他发誓要成为一名圣殿骑士。 然后呢,当初被普利万横刀夺爱的杰拉尔德,成了圣殿骑士团大团长。 这下子,就把的黎波里伯爵还有普利万给整不会了。 毕竟圣殿骑士团大团长这个身份,是真真切切能影响王国政局的存在。 这可真就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过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与现如今的盖里斯没什么关系。 他更关心的是普利万统治的方式。 普利万同传统的法兰克人贵族不同,盖里斯发现这家伙之所以谋求一个领主身份,其实本质上还是为了做生意。 商人有钱,但要交税,而且还是贼高的税! 所以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简单,从交税的一方,变成收税的一方,问题就解决啦! 博特伦是一个沿海的镇子,有着自己的港口,能够进行一定的商业往来。 虽然竞争不过附近的黎波里港,但这里至少是普利万自己的领地,加上他意大利老乡的帮衬,平日里干各种买卖都很方便,这可真就成日进斗金了。 由于商业的发展,博特伦镇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就业岗位都变多了,他普利万收的税也变多了。 再加上普利万是真正的商人,也不怎么靠搜刮领民过日子,毕竟、穷鬼手里才几个钱? 他普利万是缺那点子钱的人吗? 万一因为那点钱把领民折腾的造反了,他普利万岂不是还要钱雇佣人去镇压? 计算一下风险收益后,普利万也就做出了违背封建领主传统的决定。 因此镇子里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本地的撒拉逊人或希腊人,都其实挺拥戴普利万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普利万这也算是生财有道了。 有一说一,盖里斯去了这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领主,普利万算是他所接触到的领主中,最为拟人的一个了。 即便是巴利安,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坚定的封建主义斗士,只不过因为盖里斯本人的位格过于bug,导致巴利安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出于对人才的爱惜,盖里斯并不打算过于暴力的解决普利万。 眼下这个处境,对于盖里斯而言也是相当有帮助的。 两名医生免费义诊,自然是震动了小镇里的所有人。 别管有病没病,总之过来看个热闹,蹭一蹭免费的好处是不错的。 盖里斯这边的诊断方案,其实就是望闻问切。 而克洛维斯那边,则就非常抽象了。 打一开始,他还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个地步。 可现在,后悔药也没地方吃,只不过同盖里斯不同,克洛维斯脑子一转,就想明白这个事该怎么解决。 人有没有病,其实是一个客观现实;但判断一个人病有没有治好,判断一个人医术是否高明,其实是主观认定。 主客观的辩证思维,克洛维斯自然是没理清,不能去真正想透的。 但意外之间,他就已经抓住重点了:【由陪审团宣布你们当中一人为非法行医】 陪审团懂医术吗? 懂个锤子! 一群外行人罢了,他们哪知道人有没有得病,又得的是什么病,他们哪知道病治好了? 既然博特伦小镇,就他和盖里斯两个人懂医术,不存在专家作为第三方来仲裁。 那这事可就有的操作了。 随便找了个拉屎的理由,克洛维斯就离开场地好一会,等他回来的时候便信心十足起来。 克洛维斯先是装模作样的给不少人看病,用一些没营养的话消磨着时间。 在这个过程里,人群中突然就有一个大家不怎么熟悉的人,在一旁人的惊呼中,浑身颤抖、目光涣散起来。 然后就见这家伙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颤动,还非常吓人的口吐白沫起来! “克洛维斯!克洛维斯!这里有人出事了!这里有人发疯了!这人是不是中邪了!” 克洛维斯抬起头扫过去一眼,然后便装模作样的离开自己的位置。 站在一众围观者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专治疑难杂症,尤其是癔症这类普通医生根本无从下手的病,还保证“手到病除”。 他向围观的人们大谈自己神奇的治疗方法,话语间信心满满,让人几乎要信以为真。 就这时克洛维斯挥动双手,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念什么驱邪咒语一般,然后突然间高声喊道:“病邪作乱,需得重击方能清除!”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在病人的背上拍了几掌,接着又用力掐住病人的肩膀,好像要“逼”出病邪。 那病人吃痛,大叫几声,周围的人都看得心惊肉跳。 紧接着,克洛维斯又宣布,这病得要用上医生的传统手艺“放血”。 因此,就取出随身携带的锋利刀具,对准病人的手腕就划了一刀。 在血涌出来的时候,克洛维斯还大声宣讲着医学理论,忽悠的一旁观看众人一愣一愣的。 放血疗法旨在通过放出患者的血液来治愈各种疾病。 这个疗法源于体液学说,该学说认为人体内有四种体液:血液、黏液、黄胆汁和黑胆汁。 健康被认为是这四种体液的平衡,而疾病则被视为体液失衡的结果。 在中世纪,放血疗法不仅用于治疗疾病,甚至被人认为是一种常规保健手段。 以至于不少人定期放血,以期保持健康。 因此克洛维斯的这番举动,还真就把场面上的人给唬住了,即便是领主普利万,都从台上走了下来,围观克洛维斯的举动,还是大声鼓掌。 而在另外一边,盖里斯则眉头紧皱起来,他并没有在意克洛维斯的表演,而是与自己面前的病患交流起来,反复确定一些事。 盖里斯怀疑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快要死了。 现代的博特伦,也就是黎巴嫩巴特伦城 (本章完) 205.第205章 将生命赐予死者 第205章 将生命赐予死者 博特伦、很漂亮,一座沿海的小镇,她依偎在地中海湛蓝的怀抱中,洋溢着春季特有的生机与热闹。 节日的布幔、彩旗在微风中轻轻飘扬,街巷中铺满了鲜和枝叶,浓郁的橄榄香和烤羊肉的诱人气味遍布街道。 今天是春分之后的第一个月圆之日后的礼拜天。 从这一天开始,光明大过黑暗,月圆的时候,不但在日间充满光明,就连漆黑的夜晚也要被月光照耀。 小镇里的几乎所有人,都在享受着今天,享受节日还有普利万带来的欢笑。 与那些穿着彩色长裙的姑娘们不同,和人群中奔跑试图挤过去围观放血的孩子也不同。 在这个五彩斑斓洋溢着生机的世界,有一个少年孤独坐在广场的边缘,他身上的色彩在褪去、像是只余下灰白。 人们的欢笑声、歌声、脚步声仿佛被他隔绝在了一道无形屏障之外。 热闹的街市、鲜亮的彩旗与簇拥的卉,在他的眼中都逐渐模糊、扭曲,这喧闹和美丽只是一个梦,他已无力再参与其中。 海风依旧温柔地吹拂,街上的喧嚣似乎也越来越响亮,但他的呼吸却越发急促,视线逐渐模糊。 在这种生命被抽离肉体的过程中,他杜布瓦听到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话语。 “你快要死了。” 杜布瓦仰起头,就看清先前那个在法庭上被告的医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春日的光,替这位年轻医生,带去了一层光晕,这是生机的具象,而他自己却被病魔所折磨。 盖里斯审视着眼前的这少年,他的肤色介于浅褐色与橄榄色之间,脸色苍白而蜡黄,额上满是冷汗。 少年的右手紧紧按住腹部,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躺下,让我检查你的身体。” “医生、我……我没钱。” “普利万说了,他叫我今天看病不收钱。” 当盖里斯说出这话的时候,杜布瓦能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被扩大了一圈,那道隔开欢笑与喧嚣的屏障中,挤进来了一个人——盖里斯。 其他人都被节日的愉悦牵引,被理发师的放血疗法所抓住眼球。 只有盖里斯与杜布瓦同在,只有盖里斯对杜布瓦的苦难感同身受。 杜布瓦躺倒在冰冷的地上,盖里斯顺着肚脐的位置,向右侧髋骨的前上方突出部位做一条连线,在距离脐部三分之一处,盖里斯略微按压了一下。 杜布瓦的面色陡然难看起来,发出一声闷哼。 过了一会儿后才舒缓一些,等到盖里斯快速释放按压时,杜布瓦表露出的痛苦则愈盛,差点跳了起来。 盖里斯摁住的位置是麦氏点,其实也就是阑尾的投影位置。 摁下去有压痛感,快速松开够疼痛更胜于压痛,这叫反跳痛。 有如此明显的反跳痛,其实也代表着杜布瓦的阑尾炎已经比较严重了。 “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感到难受的。” “两天、两天前开始难受的。” 杜布瓦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病痛,腹痛只是最直观的表象,腹泻、呕吐和发烧都是相伴而来。 简单计算过时间后,盖里斯确定,这至少已经过去36个小时了。 再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准就不是阑尾炎了。 未处理的阑尾炎可能会导致阑尾破裂。 破裂后,感染物会泄漏到腹腔,造成腹膜炎。 未治疗的感染有可能扩散到血液,引发败血症。这种情况非常危急,将迅速影响多个器官,导致器官衰竭。 换句话说,在12世纪这个时代,急性阑尾炎就是绝症,无药可治,无医可救…… 因此,盖里斯才断言杜布瓦:你快要死了。 但盖里斯终究不是一般人,其他人无药可治,无医可救,但他可以,因为他是耶路撒冷的圣者、负刀伤而死者、要将福音洒向四方之人。 【神啊!我的心渴慕你,好像鹿渴慕溪水。】 【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活的神;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朝见祂的面呢?】 ——《诗篇》42:1-2 祂肉身的肉身已经来了,就杜布瓦的身旁,痛苦到想要昏厥的杜布瓦,在盖里斯身上看到了圣神的迹象。 “你腹腔里有一截肠子感染发炎了,它将要流脓,败坏你的全身。” “但我能救你,我会把那截肠子切了,缝好你的伤口,给你喂药,让你在无痛之中获救。” 肠子、发炎?要切掉、还无痛? 盖里斯的言语,仿若是在天方夜谭,杜布瓦却无精力去分析。 痛苦折磨着他,那腹部的疼痛,能让他想象到自己的肠道或许已经打结、上面千疮百孔,流着脓液。 如果说肢体上伤口发炎,截肢切掉之后,能活人性命。 那么肠子发炎,切掉之后,岂不是也能活人性命? 只不过、肠子那玩意,切掉真没事吗? 但反正、杜布瓦快要死了,那种痛苦已经让他企图自尽了,在这种生命被抽离身体的处境里,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拒绝任何治疗方式。 “我、会没事的吗?”杜布瓦颤颤巍巍的问道。 “我许诺你,我将再造一座耶路撒冷城,在那城里没有数日夭折的婴孩,也没有寿数不满的老人。” “你将活到命定的岁数。” “这是你我间的盟誓。” 世界被一分为二,一边是节日的欢庆,那是人间是岸上;另一边是死者之河,正吞噬着生者,想要将之溺死。 杜布瓦被河中的亡魂拽住了脚,在往水里下沉,他挣扎的向岸上大声呼救。 可过往的行人匆匆,热闹而忙碌,每个人都被节日的愉悦牵引,似乎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默默痛苦的少年。 但有人、向他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要将之从河中捞出。 …… 普利万不是一个年龄特别大的人,直到今天也不过三十出头。 现如今,他正在街道上不断反复踱步。 真就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去年1187年的战争,并没有波及到的黎波里伯国,以至于他这边还能维系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状态。 然而今年呢?耶路撒冷王国那边同萨拉丁达成了停战协议,叫人能松一口气。 塞浦路斯岛在两个月前,又传出消息说艾萨克被推翻了,如今是塞浦路斯教会掌控全岛政权。 他这领地上,则还出了家猪吃人的《狂猪日记》,真不晓得未来的日子如何过。 叙利亚·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似乎有着什么海面下的暗潮在涌动。 就好似在他普利万看不到的位置,有人正暗中影响着一切,但那怎么可能呢? 当然,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本该是图一乐的法庭审判,却牵扯出了什么真假医生一案。 按照他普利万自己的了解情况来说,毫无疑问,盖里斯才是真医生。 哪怕没有那张加盖了安茹印玺的文件,盖里斯来到他领地上,已经至少成功治愈5位病人了。 这样的治愈概率是其他医生难以企及的。 但问题是他影响了那个理发师克洛维斯的生意,而且盖里斯的收费标准,也很成问题。 被盖里斯治好的五个病人中,有两个病人自己描述的病征几乎完全一致,但盖里斯却对富人收取了30金第纳尔的高价,而对穷人只收了30枚铜板。 这种情况下,盖里斯一方面固然会有着崇高的声望,但同时也被人暗中不爽。 在得到其他人支持后的理发师克洛维斯,就钻到空子了,于是在今天他普利万主持法庭的审判的时候,要来恶心盖里斯。 这个过程其实一眼明了,他普利万与双方也并非什么利益相关方。 之所以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纯粹是他想看乐子,想看理发师克洛维斯吃瘪罢了。 然后,他就震惊了。 除去理发师克洛维斯的装神弄鬼外,盖里斯居然找到他说: “我要去切掉那个孩子的一截肠子,这样才能救他的性命。” 啊? 不是、这个,虽然这年头的医生,其实也确实哪里有病切哪里…… 甚至还有医生,认为脑子有病可以切脑子…… 不是说那种开颅手术,就是正儿八经的把脑袋给切了…… 当然,那种传闻、应该只是传闻吧。 可内脏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切掉吗? 这年头的任何外科手术,其实都未涉及到人体内脏。 普利万原本都觉得盖里斯怕不是要谋财害命了,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盖里斯的治疗方案。 可当他见到杜布瓦,看见那少年的痛苦神色,看到连续两日无法正常进食所导致的脸色蜡黄苍白。 他就清楚这个孩子,快要活不下去了…… 但对于普利万而言,让一个活不下去的人,接受激进治疗,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 确实,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外科手术普遍感到畏惧,被认为这是极端和危险的行为。 一旁的那些围观的民众,也都充斥着迷信和怀疑。 他们不相信盖里斯描述的话,因为如果盖里斯所说之话是真的话。 那么他从何而知这件事呢? 岂不是说盖里斯早早就给人开膛破肚了? 天哪、这不、草菅人命? “大人、这个,这个、您还真信人被切了肠子能活下去?” “这纯属无稽之谈,您知道吧?” “切肠子能活命?这显然无知,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妄自尊大,声称拥有我无法理解的医学知识!” 理发师克洛维斯绕着普利万团团转,言语里不断攻击盖里斯。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有问题,斥责盖里斯要么是迷信,暗示他与恶魔或邪灵有某种联系,是巫术的表现。 要么就觉得盖里斯肯定草菅人命过,不然他怎么敢切开腹腔?! 但普利万终究是没在乎周围人的那些话。 说实话,无论那少年死没死、盖里斯有没有把人治活,对他而言其实都没什么。他普利万只是期待着一些激动人心的事,能够让他这乏味、被财富压到喘不过气的人生,多上一点有趣的事。 死个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年头死的人多了去,夭折的孩子数之不尽、连名字都没有。 千古的亡魂、曾填塞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他们时刻向世人诉述自己的故事,想要活人与他们为伴…… 就在普利万等等的时候。 从盖里斯的小屋中,又走出来一人,也就是那位希腊人同突厥人的混血儿亚历山德罗斯。 “大人,盖里斯医生表示,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消毒后,亲眼旁观一部分过程。” 听到这话的时候,普利万的嘴角是真切勾起来了,这就确实是他所想要的。 …… 1188年4月19日,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事实上这一切本不该在今天发生。 但的黎波里是在信仰的边疆,普利万也是一个非主流的法兰克人。 信仰的边疆,总是有无穷的可能,会出现许多怪事。 活在这里的人是杂种,杜布瓦更是杂种,他有着明显的阿拉伯人血统,却有一个法兰克人名字。 这意味着他在两边都不是人,在哪里也找不到归属感。 他的出生简直就是一种诅咒。 可即便是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得到救治、得到盖里斯的“爱”。 在杜布瓦被送进手术室,准备麻醉前。 盖里斯就对他说了一句,让他杜布瓦感觉莫名奇妙的话:“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你信这话吗?” 杜布瓦眨了眨眼,他已经分辨不清盖里斯的意思了。 盖里斯用浸有乙醚的布靠近杜布瓦的鼻子和嘴,让其吸入蒸汽。 随着乙醚逐渐被吸入,杜布瓦进入了一个类似深度睡眠的状态,不再感受到疼痛。 乙醚这种有机化学品,其实真没什么难度,乙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40年。 当时德国炼金术士瓦伦丁·柯多伊在一篇著作中首次提到了一种混合“乙醇和浓硫酸”产生的液体,他称之为“甜油”或“甜灵”,这就是乙醚最早的描述,并发现了这种物质的麻醉效果。 而1540年,其实也不过是明代罢了。 在完成麻醉的同时,盖里斯再度用酒精进行消毒。 消毒的对象不只是刀具、杜布瓦的肚皮,也包括这间房间、这处被帐幕围起来小小空间的每一处。 虽然这不足以制造出无菌环境,但也已经是盖里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再加上事后准备的大蒜素药品,盖里斯有把握将杜布瓦死于伤口感染的可能,降低到两成之下。 这种风险,可以说已经是非常低了。 为了提高可信度,盖里斯甚至允许普利万在消毒后,隔着较远的距离看一会儿。 12世纪并非没有外科手术,毕竟不管是东帝国的“眼科医生”还是宦官群体的去势都是一种外科手术。 在这个时代的医学中,这种针对身体末端肢体的手术层出不穷。 但手术和手术是亦有区别。 就普利万所知,有史以来,应该是还没有出现过把人肚子切开,从里面取出内脏还能活的事迹! 被邀请进去的普利万,浑身上下被亚历山德罗斯用酒涂抹,并且还披上一件透着酒精气味的洁白外罩,并戴上了口罩。 这一身行头让普利万觉得万分有趣,因为这是有别于过往任何医生所会做的事。 考虑到盖里斯的行医执照上被加盖了安茹印玺,普利万倒是觉得盖里斯的话说不准可信,因此倒也算配合。 然后他就隔着几米的距离,瞪大双眼看着盖里斯从病人的肚子里挑挑拣拣。 看着这诡谲一幕,普利万口罩下的嘴角,忍不住勾勒的越发离谱。 他有些兴奋了。 那人体内的恶臭气味,并没有恶心到他,那血淋淋的手术台,其实也不过是小儿科。 但这种手术所表达的潜在可能,却叫普利万推开了新世界的门。 毕竟、他普利万是杀过人的,可还从未这么“玩”过人。 没过多久,盖里斯也就完成了这简单的小手术,利用肠线开始缝合。 最后盖里斯放下了手中的刀具,捏着那一截短短的阑尾,朝普利万走去。 如今,盖里斯的手沾满鲜血,但却并不叫人害怕。 看到那一截短短的阑尾后,普利万的双眼直勾勾看了好一会儿。 这就是盖里斯在人腹腔里,找到的病灶。 等再过一会儿后,盖里斯允许普利万上前去查看。 如今距离当初麻醉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当着普利万的面,杜布瓦的手指略微活动起来,紧接着没多久就彻底清醒。 普利万再度震惊了,这人确确实实是活了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盖里斯对“人”的了解,要远超他们所有人。 是的,盖里斯这个医生,要比人更了解“人”。 许许多多的可能从普利万脑子里涌了出来,如果说盖里斯能切人肠子不死人。 是不是说盖里斯能做到更多? 做到一些更加禁忌的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过程中,他听到盖里斯向病人说出自己的医嘱。 “别动,接下来半天你都不能进食,你已经有一天半没吃东西了,现在你还要抗住,抗住这最后的半天。” “再然后,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可以下床了。但你不要摸伤口,再怎么痛、再怎么样不舒服,都不要碰。” “未来一个月里,你都不要干活。” 前面两条其实还好,但在听到第三条医嘱的时候,杜布瓦面露难色。 对于他这样的穷人来说,一个月不工作,是真切可以饿死的。 如果不是因为穷的话,他昨天就该去找医生了。 留意到这个情况后,盖里斯看了一样一旁的普利万。 高情商的普利万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当即拍着胸口,就承诺会拿出钱,来帮助杜布瓦恢复健康。 现如今,杜布瓦的生命在普利万眼中,已经不是一根无足轻重的草芥,而是有着无穷的可能。 …… 节庆的阳光分外温暖,但理发师克洛维斯,却觉得寒意冲进骨子里。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普利万手中提着的东西,纵然是张开了口,想要发出质疑。 可一想到普利万是领主,他只是一个卑贱的理发师,就不自信了起来。 以至于身上的衣服完全无法留存他的体温,只觉手脚冰冷。 天,从没有这么冷过! 不是、这个,虽然他克洛维斯也有丰富的切人经验。 但切人与切人之间亦有高低,他不过是帮人把手脚给锯了,但盖里斯这算什么? 把人肠子给裁了一截下来?! 然后人还活着没事,那个叫杜布瓦的小鬼,脸色都立马好转了许多! 不是、这个,现如今法兰克人的医学,已经进步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个阿尔哈迪学校,这么离谱吗? 这日后,他们这些理发师还怎么去竞争医生岗位啊? 一时间,理发师克洛维斯就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也该金盆洗手,再也不碰医生这行当了。 当个朴实无华的理发师,其实也没啥不好的。 但作为诬告他人的惩罚,普利万不仅是判决克洛维斯要去赔偿一大笔钱,更是要挂着牌子,在小镇上游街示众作为羞辱。 事实上,不只是克洛维斯被吓的想要隐退,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沸腾了。 若非盖里斯让亚历山德罗斯拦住那些人,怕不是镇子上的所有人都想冲进病房看一眼杜布瓦肚子上的伤口。 在这种境地下,盖里斯则被普利万邀请到了自己的宅邸里,然后被问及盖里斯为何能知晓这些知识。 坐在一旁的盖里斯,则取出自己身上的十字架。 “人的身体是为主,主也是为人身体,天主即使主复活了,祂也要以自己的能力使我们复活。” “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是基督的肢体吗?你不属于自己。” “我将自己献祭给神,晓得了神的真意。” “我即是生命,是众生复活的前兆,因而、我知晓如何治愈疾苦,特别是在今天这个日子。” 说话的同时,盖里斯从那手中的十字架中推出了一节锋刃,在自己脖子的表皮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涌了出来,但却没有涌太多。 盖里斯脖子上的伤口,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肉芽,开始愈合了起来。 原本还只是觉得盖里斯有趣的普利万,被这一幕吓呆了。 这怎么……就刚刚还是一个正常医生,这就突然行奇迹了起来! 有点……超纲了吧? 【基督自死者中复活】 【以祂的死亡战胜了死亡】 【将生命赐予死者】 今天是复活节,而一个死而复生者,就站在了普利万面前,向他展露了自己身上的伤疤。 这并非复活节玩笑。 (本章完) 206.第206章 生与死的战斗,绵延无尽! 第206章 生与死的战斗,绵延无尽! 【你们为什么在死人中找活人呢?祂不在这里了,祂已复活了。】 ——《路加福音》24:5-6 生命并非皮肉的苟活,生命是天主的礼物,生命是神的赠予,生命是一项神圣的使命。 盖里斯向普利万展现了一种权柄,这种权柄是对生命的支配。 他不仅是能切掉他人内脏,且叫人活下去的医生,更是支配了自己身躯、全盘支配了自己生命的行奇迹者。 一个能够支配生命的存在,理所应当就该知晓生命的奥秘,理所应当就该治愈百病! “普利万,你要晓得,我们所信奉的不是一个冷漠于人间痛苦、无视肉身需求的永恒之神。” “而是一位为爱生命、为爱众生而舍身成仁的主。” “天国不是一个严禁喜悦、禁绝欢愉的禁欲之地,而是一个充满生命之乐的盛宴,是众人欢庆、共赴生命之喜的婚礼筵席。” 普利万依旧停留在那冲击中,他好半天,才渐渐反应过来,盖里斯话语中所表露的含义。 这位医生,不是寻常人,而是承接了神启的人。 “我从死中来,要叫活人不死,罪人忏悔,善人得救,所有人都当活到命定的岁数,无人早夭。” 盖里斯向普利万展现了一个全新的可能,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信仰可以当饭吃吗?答案是确实可以当饭吃。 教会常常尊敬圣经,如同尊敬主的圣体一样,教会不停地从天主圣言的筵席,及从基督圣体的筵席,取用生命之粮,而供给信友们。 这种对世界的诠释,塑造出了一个与苦难现实截然不同的精神世界。 这种宗教力量的驱动,使得许多人情愿放弃自己世俗的享乐,也要去谋求来世的恩典。 而如今,一个真切握有生命权柄的大能,站在了普利万面前。 对于普利万来说,世俗的享乐其实已经再无所求,然而贫乏的精神,却叫他只能去徒劳无望的追寻各种“乐子”。 这种情况下,盖里斯向他展示了权柄之后,纵然普利万任有疑虑,却也乐意与盖里斯一同干出一些出格的事。 …… 的黎波里伯国,一个十字军国家,这里聚集着大量的法兰克人。 因此、天主教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这里影响力最大的宗教。 伊斯兰教的力量,被从城市中驱赶进乡村。 而希腊人呢?那些东正教徒,则面对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们所行的宗教礼仪,同天主教太接近了。 天主教的教士们,直接将那些原本的东正教教士赶出教堂,便轻松自在的鸠占鹊巢。 只是、东正教,便如此在的黎波里销声匿迹了吗? 当然不会,他们只是活动的方式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于教堂中举办圣事,他们不再大庭广众下聚集,他们只是成了社会的边缘人。 要明白的一点在于,虽然宗教的力量能够驱使人干出很多出格的事。 但如果一项事业能够长久维系,其实都必然是有着真切的经济利益作为推动。 最初时的十字军运动,也只是试图夺回耶路撒冷圣城,转而变得开始试图垄断中东到欧洲的转口贸易。 再到后面十字军诸国,也开始自己进行大规模进行手工业生产。 据记载,同时期的的黎波里城中,至少有着四千台纺织机,生产着丝绸与布匹。 这种情况下,将异教徒或者“异端”转变为天主教徒,并非什么很迫切、很必要的事。 事实上,在中世纪这个时代,单纯从统治角度来说,非同宗教臣民并非就一定是什么动乱之源。 而且,作为征服者的法兰克人,他们无法想象向需要向一位阿拉伯人神父忏悔的场景。 神职人员们,特别是司铎神父们,也无法接受阿拉伯人与自己一同讨论福音内容的可能性。 因此,十字军诸国的社会被切割开了,法兰克人的天主教占据了社会的上层。 其他宗教的信徒则开始被边缘化,他们被人视若无睹,变成了被弃之不顾的对象。 哪怕这个边缘人的群体,占据了社会的足足三分之二。 伊斯兰教有着伊斯兰教的生活,而希腊人、东正教徒也脱离了教会,就组织形式上发生了变化。 自从的黎波里伯国,强行宣布天主教教士占领东正教教堂后,连续数年时间,东正教的明面活动都受到极大的压制。 这里没有了希腊礼教会的弥撒、没有希腊礼的婚礼、没有了希腊礼的洗礼圣事。 东正教的教士们,不少都离开了的黎波里,前往了塞浦路斯。更多的教士们则或消极抵抗或转入地下。 传统意义上由教士构成的东正教圣统教会,可以说是几乎停止存在。 以至于在这片土地上,平信徒,也就是普通信众,不得不接替教士主持起宗教圣事。 在的黎波里,信众与司祭之间的分界线,变得模糊了起来。 大量少而散的东正教门徒聚在一起,构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基督教底层聚会。 当盖里斯向这些聚会,展现出自己渊博的神学知识,以及来自塞浦路斯大主教的介绍信时,就很自然的被这些聚会所接纳了。 盖里斯带着其中一个聚会的成员学习圣经,带着他们反思圣经的教诲,传授他们行医的知识。 因为盖里斯的缘故,圣经在这里不是乏味枯燥的教条,而是活生生的信仰。 这里的东正教信徒们,真切的再度迎来了一位司铎神父。 而且,因为盖里斯打通了普利万的缘故,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找这些社会边缘人的麻烦了。 在一个破旧的小屋里,灯光昏暗,烛光摇曳。 盖里斯坐在其中,静静等待着下一位来到这里忏悔的人。 忏悔室外,一个满脸疲劳、衣衫褴褛的人走了过来,他神情恍惚,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终于,他推开小屋的门,坐在隔窗的一侧。 他低声道:“神父,我需要忏悔。我犯了一个大罪。” 盖里斯看了在审视过一眼他后,轻声说道:“无论是什么罪,你都可以向我们的父倾诉,祂会因祂的爱赦免你的。” 这人叹息了一声,声音颤抖:“神父,我违背了诫律,行了偷窃之事。” “我从一户富人家里拿走了一些食物,都是些面包和果子。” 盖里斯听着,他知道这个人还有许多话要说,这人来这里不是单纯的忏悔,更多的是想要倾诉。 这人的声音在忏悔室中回响,他紧握双拳,僵硬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的妻子一年前就病死了,只剩下我和我的三个孩子。” “这已经几天没有吃到什么食物了,我每天都在码头上搬货,可那点微薄收入根本不够我们四个人活下去。” “我的小女儿,她只五岁,眼看就快饿死了。” “我知道偷东西是罪,可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看到那家富人,有不完的钱和吃不完的食物,我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们活命……” 这是一位乍一眼看过去有三十多岁年纪,但其实只有二十多岁年纪的年轻人。 他比盖里斯大不了几岁,却因长期的劳累和困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 这人面容消瘦,颧骨突出,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一双深陷的眼睛中只剩下无光的疲惫。 他的皮肤因常年在户外劳作而显粗糙,并带有显著的晒伤。 这人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是现世的苦难凝结。 普利万已经不错了,可再怎么不错,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地上杜绝贫穷。 听着这人的哽咽,盖里斯明白了一件事,这人并非对盗窃产生了懊悔,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无力保护家人的深切无奈。 盖里斯蘸取了一点圣油,拽过这人的右手,在其不解的目光中,用圣油在他手心画着十字。 然后就听他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你不必忏悔,因你未曾有罪。” “保罗的书信中如此写着:凡有世上财物的,看见弟兄缺乏,却关闭了恻隐的心,上帝的爱怎能住在他里面呢?孩子们哪,我们相爱,不要只在言语或舌头上,总要以行为和真诚表现出来。” “借由先知之口,你又曾听闻过一句话?” “我所要的禁食,岂不是要你松开凶恶的绳,解开轭上的索,使被欺压的得自由,折断一切的轭吗?” “岂不是要你把食物分给饥饿的人,将流浪的穷人接到家中,见赤身的给他衣服遮体,而不隐藏自己避开你的骨肉吗?” “因而:天主曾经钦定,大地及其所有是供人人使用的。” “因而:一切受造之物应在正义与爱德之下,惠及到人人。” “因而:不应将财富单看成自己专有的,而是上帝所赐的,人人有权利拥有一部分为本身及家人足用的财富。” “贫乏的人、赤贫的人……努力工作却依旧活不下去的人,自有上帝所赐的一部分等待着你去取用。” “我要对那些富人们说:要供应食物与饿莩,你若不给他食物,便等于杀死他。” 盖里斯的话,让面前这个男人震动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一位“神父”口中,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语。 对于盖里斯来说,公有制也好、私有制也罢,他并不执着于制度本身。 但是他清楚,在当下这个时代,伴随着资本苗芽的出现,伴随着市场竞争的激烈…… 私有制的强化,乃是大势所趋,终有一日会诞生绝对私有制的概念。在20世纪初的伦敦,那个维多利亚时代的余韵里,即便是偷窃他人的家中的一株草填肚,都能被判处两周的监禁。 这并非是因为那株草有多么高昂的价值,仅仅是因为偷窃这个行为,侵犯了神圣不可动摇的“私有制”,驳斥了神圣的“大手”。 但盖里斯要说,私有财产不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世界属于所有人而不是某些人。 盖里斯阻挡不了私有制的强化,甚至于他将会亲自放出猛虎,在这个时代到处噬人。 但盖里斯终究不是什么“金牛犊”的信徒,不会教人去拜那要被焚烧成灰偶像。 因此,无论时代怎么变,无论大势走向何方。 盖里斯都要说:【要供应食物与饿莩,你若不给他食物,便等于杀死他。】 【贫乏的人、赤贫的人……努力工作却依旧活不下去的人,自有上帝所赐的一部分等待着你去取用。】 这就是生命,是神的赐予,是一种礼物,是不可触犯的东西。 必须在历史中与受难者同行,为人的生命而战斗应当是每一个人的义务,这是一场绵延无数代、关乎亿万人的战斗。 只要有人的生命还在被死亡的律令所威胁,就需要有人来战斗。 马克思曾说过:“如果一个人愿意变成一头牛,那他当然可以不管人类的痛苦,而只顾自己身上的皮。但是,如果我没有全部完成我的这部书(至少是写成草稿)就死去的话,我的确会认为自己是不实际的。” …… 活着,已经万分艰辛了,如果没有一点希望的烛火,能够照亮未来。 那么这一切,就太悲哀了。 对自然的崇拜诞生了泛灵信仰,在泛灵信仰中,人也只是万物之一,同万物没什么区别。 用人来献祭、用人来做牺牲,这都再正常不过。 不过、无一例外的,随着时代的发展,用人做牺牲的事,也越来越少。 人的地位开始在万物中被抬升了,基督教神话中,亚威创世乃因人而创。 在东方的思想中,人成了万物灵长。 但人与人之间亦有差距。 【主曾言:“世上有贫者,因有富者;有富者,因有贫者。”】 【富人的财富乃从穷人的苦难中剥取,如参天巨木的根须深植于贫者的凋零。】 所以,为了弥补这差距,为了用精神世界的富足来弥补物质世界的贫乏。 强调神看重赤贫、神贫之人的基督教与伊斯兰教,加上转世轮回的佛教,成为了世界三大宗教。 这三大宗教,无一例外,都向穷人们许诺了优于富人的来世。 这是北欧信仰、希腊信仰、罗马信仰乃至于传统道家信仰,原先都未考虑过的事。 也因此,即便是在科学迅猛进步的21世纪,世界三大宗教或许渐渐缺失了对世俗的影响,但三大宗教的信众,却依旧在增长! 至于12世纪,就更不必多说了,但盖里斯一头闯入那些东正教徒底层聚会中的时候。 即便他未曾展现过任何神迹,仅仅是依靠着一手医术,加上对圣经的全新解读,他便将自己的影响力,如春雨一般浸入了这片信仰干涸的戈壁。 只不过,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 在又一次的底层聚会结束后,盖里斯便曾留意到有一位信众的神色,不那么自然。 只能说,纵然东正教徒是社会的边缘人,但天主教教会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这就处于一种,我可以不要,但别人不能碰的状态。 在博特伦的教堂中,这座石头修葺的殿堂里。 主教伯尔纳倾听着身旁人的汇报,越听、他眉头便皱的越紧。 有关盖里斯的事情,他早就开始关注了,毕竟着能从活人身体里,切掉一截肠子从而把人救活这个事,可太有话题度了。 这个时候,就有必要提及一件事。 中世纪作为一个跨度非常广,地域面积同样非常广的概念,不同教会、不同教士之间,他们在很多事情上,并没有达成共识。 因此,纵然现在这个时代,猎巫运动尚未大规模开始。 但有关“巫术”的嫌疑,却始终都是存在的。 只不过由于,先前的时候普利万对盖里斯非常照顾,因此教会始终都未去上门找过。 但现如今、盖里斯已经不只是行医了,更不只是用希腊语去解读圣经,更是带着这些东正教徒,开始重建他们之间的社会秩序。 盖里斯带着人用圣经识字,让他们反思圣经的教诲,致力于慈善,让信众互帮互助。 这些底层聚会自行主持各种圣事,着力于改善邻里关系,甚至还在人谋划修桥铺路。 对于法兰克人来说,对于真正关心这方面的法兰克人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那些迷茫信仰的基督徒们,竟然开始在信仰上愈发富足了起来! 如果说一个人有巫术嫌疑,那么还不足以对教会的利益,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 可若是一群信仰上的误入歧途者,竟然过得比走在正道上的信众还好,展现出了更加富足的精神世界。 这就有问题了。 因为这是在质疑他们教会的正确性。 谁允许你们过上好日子了?! 你们现世的苦难,才是对法兰克人信仰最好的辅助! 因为你们有背圣传,不承认圣彼得传承者的权柄,活该在现世受苦! 主教坐在教堂的讲坛上,面色沉重,眉头紧皱,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的神色。 “我们必须去谴责,他这是在撼动我们信仰的根基。” “那家伙的医术不过是愚弄无知者的谎言,是魔鬼的伪装与阴谋!” “他是在用谬论来误导那些虔诚的灵魂,真是令人发指!” 一旁的那几名司铎神父,在听到主教的发言后,一齐点头。 盖里斯行医其实影响不大,只要他愿意将自己的医术解释为“来自上帝的恩赐”。 那么,日后说不准还可以包装出一位“圣人”或神迹的执行者,这是有利于信仰传播的好事。 但这家伙居然投靠了东正教? 纵然现在东正教,还谈不上是异端,可这宗派之别,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种事情,是无法忍受的! 必须从重!从快!从严! 更何况,他居然说什么:【贫乏的人、赤贫的人……努力工作却依旧活不下去的人,自有上帝所赐的一部分等待着你去取用。】 这、这……这不是鼓动那些人去偷、去抢、去造反吗?! 有些人啊,就不能乖乖饿死在家里,别出来替人添乱好吗! 基于这样的思想,博特伦的教会,做出了自己的决断,并随时准备出击。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的黎波里堡,在城堡的最安全、最隐秘的塔楼里。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躺在床上。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这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死亡正在迈步而来。 能感受到那死亡之天使已降临至他身旁,静静等待他气绝的瞬间,以迫使他品尝死亡的苦涩。 当躺在病床上回首往事时,雷蒙德陷入了迷茫:自己这一生究竟有何意义? 与雷纳德对穆斯林的深刻仇恨不同,他也并非如巴利安那样追求理想的真正骑士。 他只是一个普通贵族,因父亲的缘故继承了的黎波里伯爵的头衔,在鲍德温三世的指引下,他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宫廷中成长。 他曾劫掠东罗马帝国的海岸,也在哈林之战中被努尔丁俘获,随后在阿勒颇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流亡生活。 赎身后,他迎娶寡居的埃斯基瓦,成为耶路撒冷王国加利利的领主,逐渐成为最有权势的十字军领主之一。 如同许多贵族一样,雷蒙德渴望获取土地与财富,谋求更高的权势。他曾两度出任耶路撒冷王国的摄政,并与萨拉丁签订密约。 然而,昔日的荣光在加利利海西的战斗中化为乌有。 在萨拉丁的军队面前,雷蒙德意识到自己曾追求的一切是多么微不足道。 他惊慌失措地逃回了的黎波里,往日的显赫并未给予他勇气,继续与萨拉丁对抗。 经历这一切后,雷蒙德终于意识到一个令自己痛心的事实:他不过是个懦夫。 从那时起,雷蒙德便染上了重病,对财富与权势的欲望渴求被无情地抽空,只留下他这具受尽煎熬的躯壳在世间徘徊。 可,雷蒙德终究是不想死,毕竟好死不如赖活。 忽然,就有一位侍从,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来到了的黎波里伯爵的身侧,对着伯爵低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你是说博特伦那边有神医?包治百病?割了人肠子,都能叫人活下去?!” “快!快去帮我请来那位医生!” (本章完) 207.第207章 的黎波里 风起云涌! 第207章 的黎波里 风起云涌! 生与死之间的战斗,绵延了无数代、涉及亿万人。 死亡终究是要到来的,但死亡又意味着什么呢?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步入虚无主义的圈套。 由此,人往往需要一些东西去解释,需要一些东西支撑住自己。 对于基督徒而言,他们的信就是一种精神食粮。 耶稣复活象征着死亡的战胜,表明死亡不是终点,而是通向永恒生命的过渡。对于基督徒来说,这带来了希望,展示了死后生命的可能性。 而有关耶稣是否真切复活这个问题上。 “使徒保罗”,在《哥林多前书》中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 【若没有死人复活的事,基督也就没有复活了。】 【若基督没有复活,我们所传的便是枉然,你们所信的也是枉然;】 【基督若没有复活,你们的信便是徒然,你们仍在罪里。】 【如果我们对基督的盼望只在今世,我们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哥林多前书》是新约圣经中的一封书信,通常被认为是由“使徒”保罗于公元55年左右,写给古希腊城市哥林多基督徒的。 对于那些真切研读圣经,而非盲从的人而言。 一个致命的选择摆在了他们面前,要么相信“复活”相信“来世”相信“审判”,然后活下去。 要么不相信“复活”不相信“来世”不相信“审判”,直面死后的虚无,然后活下去。 承认人死后什么都不存在,并坚持至死不动摇,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意志。 可以说,基督教从其创立开始,便是一种被“设计”过的宗教,是一种“安慰剂”,用来对抗“死亡”。 但终究,12世纪的人不可能亲眼见证复活,因而他们还无法仅凭“信”就去击败“死”。 位高权重如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对于将要到来的死,更是畏之如虎。 黎明、清晨,太阳已经将他的阳光撒向了大地。 盖里斯穿梭在病房里,检查着病人的情况。 因为前些日子的缘故,他在博特伦的知名度可谓是彻底打响了。 有着普利万站台的他,是博特伦镇最为耀目的明星。 以至于他都能鸟枪换炮,弄了个大院子,来充做自己的诊所,并有足足五张病床,能够安置一些需要照顾的病人。 在那些养病的病人中,盖里斯最为关注的还是经历过阑尾炎手术的少年。 由于足够注重杀菌消毒,加上有着大蒜素能作为抗菌药,那个少年并未出现伤口感染的情况。 在完成了巡视工作后,盖里斯也就去大院的另一边,准备着今天的宣讲。 可以说这处诊所,已经不只是盖里斯用于治病的地方了,也同样是社会中边缘人的一处“教堂”。 这里没有东正教的十字架,没有基督耶稣的受难像,这里只有一卷又一卷的圣经。 这些圣经,都是盖里斯从塞浦路斯教会那边弄来的,在这个世代极端的珍贵。 正是围绕着这些昂贵的圣经,盖里斯带着博特伦的东正教徒,走上了一条与过往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与其说是牧羊人与羊群的教会,不如说是一群人读书的聚会。 正是借由盖里斯,对那些圣经的解读,聚会中的那些信徒,才真正得以进入圣化的生活。 现如今信众们还没有进来,盖里斯便顺带手翻开了几卷圣经。 开始继续撰写自己的小册子。 盖里斯是不打算将《圣经》的释经权,完全散出去的,因此他必须写出自己的教义,写出自己对很多事物的看法,设立一些红线。 那些红线是殿堂的“永恒”柱石。 盖里斯借鉴了后世许多神学家的言论,从而要在这个世代塑造出新的精神食粮,并且要叫这食粮喂饱更多的人。 【当未来的世代审视我们的时代,他们可能会称我们为无情、冷酷和羞愧的存在,因为我们对兄弟姐妹的苦难置若罔闻。】 【天国乃是被世人所抛弃者的归宿,乃是贫者的福地。】 【贫者应当摆脱悲伤,醒悟成为光明之子,披上光明的盔甲,切勿沉溺于黑暗和迷梦中,错失天国的降临。】 【贫者应当欢欣,因为他们不再在权力的压迫下苟延残喘,而是在天国的盛筵中获得丰盈的生命。】 【这生命是由天主所赐的神圣与人的生命,而非仅仅动物式的存在。】 盖里斯写了许多,不仅仅是这些教义,也有不少是可以用于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 还有许多是关于医术的内容,这些手写本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有着极强的前瞻性。 “也该考虑一下雕版印刷了,纸张的事,其实也不算很缺,从大马士革那边买就行。” 纸张在在中东地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8世纪,据传是因为唐与阿巴斯王朝的战争,导致纸张制作技术传到了中东地区。 9世纪的时候纸张在巴格达、开罗、和大马士革等城市开始大规模生产和普及,逐渐取代了羊皮纸和莎草纸,成为主要的书写材料。 也使得巴格达在9世纪后期成为主要的文化和知识中心。 等到12世纪的时候,伊斯兰世界的图书馆和私人藏书愈加丰富。 但有一点在于,这个时代的中东,还未普及雕版印刷,因此书籍与知识,对于底层的民众而言,还是太过遥远了。 就在盖里斯奋笔疾书的时候,有着的黎波里的使者,正快马加鞭赶向博特伦。 那些使者,是为了将博特伦这边训练有素的医生盖里斯,请去的黎波里,好去救治伯爵性命。 与此同时,盖里斯听见诊所外有人哐哐的敲门。 等到盖里斯带着亚历山德罗斯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许多人站在了外面。 其中大多数都是一些凑热闹的法兰克人,只有一名中年男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身着一袭黑色法衣,腰间系着白色长绳,双手持着镶银的木质十字架,胸前的佩饰在晨曦下闪着微光,令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当盖里斯推开门与之对视的时候,就见他微微抬头,眼神冰冷,透着深深的戒备与审视。 这人一言不发,将手中一卷羊皮纸呈递到盖里斯面前。 纸上盖着教会的重重红色印章。那印章犹如烙印一般,象征着教会无可质疑的权威。 “医生。”这人低声开口,声音透着不可置疑的严肃。 “待会需要你出席一场问讯,主教大人将亲自听取你的解释。” “教会对你不乏宽容之心,但还是希望你在这次问讯中,能为自己的行为给做出合适的解释。” 中年男子的眼神透出一丝审判般的冷酷。 随后,他将手中的十字架轻轻举到胸前,用一种毫无波动的声音宣告道:“神的道在此为准。愿你在神的教义中找到指引,而非走向迷途。” 说罢,使者的手垂下,收回十字架,微微后退一步,在得到盖里斯的任何回应前,他便转身离去。 黑色的法衣在晨曦的微光中晃动。 这并非什么商议,而就是一次通知。 在博特伦教会的眼中,盖里斯虽然有着高超的医术,在东正教徒中有着威望,但同教会相比,依旧微不足道。 因此他们甚至没有派人来捉拿盖里斯,只是让一位神父递过来一封文书。 需要搭理对方吗? 盖里斯有些犹豫,或许博特伦教会教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邀请一介小小医生出席审问是对方的荣幸。 但在盖里斯看来,这就挺莫名其妙的,你喊我去,我就去啊? 我这么没面子的吗? 如此想着,盖里斯连文书中的内容,看都没看丢丢给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了。 恰在此时,就在盖里斯打算转身回屋的时候,有急促的马蹄声响在街道上响起。 等到一声长久的勒马音。 一个信使打扮的人,匆忙翻身下马。 “这里是盖里斯医生吗!” 那人朝着院子里的人匆忙喊道。 “这边伯爵大人有着急事邀请,还请这边医生随我去一趟的黎波里!” 走进屋内的盖里斯顿住脚步,他意识到机会到了。 相比起去接受博特伦教会的问询,他还不如去看眼雷蒙德的现状。 因此,他对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吩咐了一句:“待会,我可能要去一趟的黎波里,教会那边的麻烦,你去和普利万说一声就行,他会帮我处理好这边问题的。” “是。” 亚历山德罗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盖里斯放了这边博特伦教会的鸽子。 …… 的黎波里伯爵病重的消息,根本封锁不住,向着南北各方势力传去消息。问题不仅在于这人病危,更重要的一点在于的黎波里伯爵膝下无子。 可以说,圣地地区的贵族,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就确实比较离谱。 耶路撒冷王国王位9代国王6代绝后,还有1代则生不出儿子。 如今的黎波里伯国也一样面临绝嗣危机,真正能有可能称之为继承人的只有他的教子,也就是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三世之子,他也叫雷蒙德。 “教子算不算继承人,是相当存疑的,耶路撒冷王国作为宗主国,势必要进去插一手,最好结果是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原先的伯国给废除掉,使之成为耶路撒冷王国下一片寻常的领地。” 这是来自巴利安的建议。 伊莎贝拉听着巴利安的话语,眉头紧蹙思考着可行性。 确实,她已经同南方的萨拉丁签署了协议,短时间内应当是没有威胁的。 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萨拉丁真心想拿那张纸擦屁股的话,他们这边又怎么去抵抗呢? 现如今盖里斯也去了塞浦路斯,虽然许多好消息都从塞浦路斯那边传来,但她对盖里斯的现状,依旧不算很了解。 在这个关头,如果想要去干涉的黎波里,他们这边是不是有些鞭长莫及了? “巴利安,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你的意思是的黎波里伯国,会被安条克那边吞并?” “有这种可能。”巴利安坦然承认。 安条克的情况,伊莎贝拉其实也清楚。 就这么说吧,在十字军诸国中,安条克长久以来都扮演着最不安分的角色。 其因为地理位置的因素,难以被耶路撒冷王国干涉,同时又有着对小亚细亚地区领土的野心,时常会与东帝国产生矛盾冲突。 而那其实,也是在破坏十字军国家同东帝国之间的关系,不止一次的招致东帝国对耶路撒冷发出威胁与警告。 毕竟耶路撒冷理论上来说,也是安条克的宗主国。 但耶路撒冷又确确实实管不住安条克,这就非常、非常的麻烦。 以目前第二王国的整体实力来说,安条克已经跃居十字军诸国中最强的地位了。 如果安条克吞并的黎波里伯国的话,可以说其势必要诞生更大的野心,这是不利于他们收复失地、重回圣城耶路撒冷的。 “如果我们要去干涉的黎波里伯国的继承问题,我们需要多少人。或者说安条克亲王国,能够抽出多少的兵力来与我们对抗?” 在没有盖里斯的情况下,伊莎贝拉必须独自做出决断,她必须展露出与其身份位格所匹配的意志。 “安条克如果全国动员的话,能有至少六千军队,但考虑到眼下这个形势,他不会出动太多的军队去干涉的黎波里。” 巴利安给出了一个数字。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伊莎贝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安条克再不出动多少军队去干涉的黎波里,也至少会带去两三千人。 但提尔这边呢?他们难道能在与萨拉丁大军对峙的情况下,抽调部队北上吗? 事实上,如今提尔城的诸多事务,也决定了他们短时间内缺乏北上的力量。 欧洲的政治逻辑同天朝不同,至少无论是伊莎贝拉又或者巴利安,他们都从未想过使用过于暴力的手段清洗政局。 由此一来,其实也就陷入了一种议会体系所特有的扯皮僵持。 但要说真没什么推进倒也不至于。 至少伊莎贝拉,按照盖里斯曾经提出过的一个设想,拿出了上下两院的方案。 第二王国终究是第一王国的延续,因此第一王国的贵族群体身份,还是得到承认的。 这些贵族,无论是巴利安、还是汉弗莱,又或者那些骑士,只要是原先耶路撒冷王国贵族议会的成员。 在经过审查后,都能临时获取上议院议员身份,再加上教会体系的发言人代表,其实也就构建出了完整的上议院。 再然后是以地方各选区为单位,推荐或者选举从而诞生下议院议员。 当两者合一时,作为君临议会,对王国诸多事宜有议事权。 这套东西看似是扩大了贵族还有主教们的权力,但事实上却是侵犯了原先高等法院或贵族议会的权限。 毕竟,伊莎贝拉是在企图将一些,原本没有资格参与王国政坛的人,拉拢进中央决策层。 当然、伊莎贝拉也有自己的理由,如今王国危险,必须要全国上下所有人,都能够出工出力。 对于那些能够提供大量金钱的富商,予以照顾和拉拢,似乎也理所应当。 说白了,推荐或者选举,其实就是承认地方实力派,将之团结到中央,让那些能人异士不要游离在外。 除去议会的改革,伊莎贝拉同时也在着手另外一个方案:废除王国原先的六官制。 耶路撒冷王国,因为是新近建立,并长期面对战争威胁的缘故,耶路撒冷王国长期以来都有中央集权的倾向,以确保自己能够在战争来临的时候,能够尽可能从国土里压榨出财富与人口用于军事。 但这并不代表耶路撒冷国王拥有的权利,就一定要高于西方那些传统君主。 事实上,在王国鼎盛时期,耶路撒冷王国说是贵族共和国,其实也没多大毛病。 但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共和议会,又不是常设机构,这也就诞生了六官制,他们分别是总督、元帅、总管、内侍、管家和大法官。 这些官员职位,往往权责不清,并且任命过程中,多受贵族群体的限制。 为此,按照盖里斯的意见,最好是将之向内阁进行转变。 并作为议会的常设机构,成为新的王国中央。 当然、这其中的复杂和困难,又是各种扯皮。 同那些虫豸贵族之间的交流,已经让伊莎贝拉觉得自己有些睡眠质量降低了。 盖里斯那家伙是真当心大,这撒手掌柜当的,除去搭了个框架外,现如今各种琐碎的细节,都是她还有巴利安这些人在填充。 想到盖里斯的时候,伊莎贝拉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接着就挺她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派人去的黎波里的,避免安条克那边,直接吞并的黎波里。”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 “什么?” “关于雷纳德的现状,我这边调查清楚了。” 当巴利安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伊莎贝拉的小脸上,流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憎恶。 “他在哪里?” “安条克。” …… 此时此刻,雷纳德身在巴格拉斯,正与当地圣殿骑士团安条克分团长若斯兰举杯痛饮。 距离加利利海西之战已有半年,彼时雷纳德收拢残部,北撤之路上,他逃得比雷蒙德更远,手中部队也远多于雷蒙德。 一路上,他劫掠村庄,恢复士气,整顿军队,深知耶路撒冷已无大军抵挡萨拉丁的铁蹄,便决意向安条克而来。 二十七载后,他重返故地,被老友若斯兰收留。他心知,唯有在此地,才能再次聚起一支足以复仇的大军。 “雷纳德,我真是受够了博希蒙德那一家子!守着阿玛努斯山口都快三十年了,向他讨个庄园养老都被推三阻四。” “他奶奶的,如今安条克简直呆不下去!医院骑士团那群家伙隔三差五来冷嘲热讽,说我们圣殿团打仗不行,只会哭穷。还有那些混账事儿……唉!” 打破戒律的若斯兰,醉眼朦胧中开始唠叨,从生活的不顺说到与雷纳德共事的快意恩仇,每次喝酒,他总有数不清的牢骚。 “你想回到从前吗,老伙计?”雷纳德望向塔楼窗外,凝视着山麓小镇。 虽然这里地处偏远,但雷纳德并非不问世事。 无论是的黎波里,又或者安条克城,雷纳德都有着眼线,不时能收集到一些消息。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渐渐浮上他心头。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即将到来,而若想把握此刻,雷纳德必须得到若斯兰的支持。 “从前?回不去了,雷纳德。我老了,你也老了,这世界早不是我们那代人的舞台。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想怎样?像过去那样冲锋陷阵?命都嫌长了吧。” “若斯兰,如果我能给你一座庄园养老,还能封你的那些私生子为领主,你是否愿意,再陪我一搏?”雷纳德冷冷地问道。 听罢,若斯兰眯起眼集中起了精神,犹如老鹰般锐利地注视着雷纳德。 雷纳德能收到的消息,若斯兰纵然不全知,那也不会差多少。 毕竟,他乃圣殿骑士团安条克分团长。 “圣殿骑士团不该干涉世俗事务。” “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别自欺欺人,若斯兰。” 听到雷纳德的话,若斯兰要承认自己心动了。 如今圣地局势风雨飘渺,但无论是若斯兰又或者雷纳德,对未来却都充满信心。 这两人,其实都并非出生于这片异国他乡。 他们是十字军老兵,早在第二次十字军的时候,他们就跟随着的先辈的脚步来到此地。 正因如此,他们深知当欧洲爆发十字军运动的浪潮时,又将汇聚怎样一股强大的力量。 雷纳德有着自己的野心,若斯兰也有着自己所求的东西。 如今围绕着的黎波里城,圣地风云再度被搅动,如他们这样的野心家,也正该是时候浮出水面,一鸣惊人! “萨拉丁……我还没有老到拿不起剑呢……” (本章完) 208.第208章 按着定命,人人都有一死 第208章 按着定命,人人都有一死 的黎波里,既是一座大城,亦为一座海港,仅仅是登记在册的居民,就有两万五千人起步。 在这座城与之附近,至少有着四千台织布机在这里纺织着、丝绸还有天鹅绒。 发达的甘蔗种植,使得这里还能产出蜜。 大量奢侈品的产出,赋予了这里庞大的财富,也支撑着的黎波里的军事力量,使得雷蒙德在耶路撒冷王国中,取得了近乎封顶的权势。 强大的军队、高耸的权势和源源不断的财富都在不断滋养着雷蒙德的野心,推动他寻求进一步的发展。 当然,他做的那些梦想一朝便碎了个干净。 金色的烛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装饰精美的家具和地板上的奢华地毯。 厚重的绸缎幕帘垂挂于壁,遮挡住直射而来的阳光。 墙上挂着图卢兹-的黎波里的家族徽章,那是红底金十字的盾徽。 如今,这个家系的末裔雷蒙德三世,正躺在华丽床榻上。 他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在这间奢华的寝宫里,他是最破败的那一位。 伴随着寝宫的大门被侍者推开,一位年轻人,在使者的引路下,向他靠近。 等到雷蒙德里看清那位年轻人的脸后,一时间脸色变了。 “你怎么是个法兰克人!” 此话一出,盖里斯的面色未变,他其实能理解雷蒙德的想法。 这年头,便是法兰克人的贵族,其实也看不起法兰克人医生。 在《海外史》中,提尔的威廉主教,就表述了他对贵族群体喜欢犹太人和穆斯林医生行为的的不满。 但他再怎么不满,也改变不了法兰克医生的名声,确实有点“臭名昭著”。 当然,反正盖里斯来都来了,他也只好让盖里斯来帮忙诊断一下。 盖里斯的问话,其实都相当的老一套,就是将雷蒙德的症状都询问了一遍,然后皱起了眉头。 在得到雷蒙德的同意后,盖里斯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身体检查。 首先是盖里斯自己进行深呼吸,将注意力放在听觉上,侧头伏在雷蒙德的胸膛上,用心听着雷蒙德的声音。 那是一点沙沙声类似于纸张互相摩擦,或者鞋子在干燥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就这样的病征而言,盖里斯基本断定雷蒙德应当是有胸膜炎。 可如果仅仅是胸膜炎的话,不应该会让雷蒙德憔悴至此。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在于,雷蒙德的胸膜炎,其实是其他更严重疾病所引起的。 比如说肺部感染或者肿瘤。 但不论是什么更严重的疾病,盖里斯当下都无药可治。 哪怕是胸膜炎,也都要用上抗生素或者一些抗病毒药物才好治疗。 简而言之,现如今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盖里斯完成这一系列的检查后,站到一旁,他没有太多言语,仅仅是沉默着与雷蒙德对视。 他见过雷蒙德,那时候他还在耶路撒冷的王宫当差,如今的的黎波里伯爵,却是认不出他这个当年的小小侍从了。 那时候的雷蒙德身材瘦削,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有一头中等颜色的直发和一双锐利的眼睛。 那时候的雷蒙德举止拘谨。他思维井然有序,谨慎小心,但行动有力。 然而,如今的雷蒙德,在盖里斯眼中,却与朽木无异。 死亡是公正的,无论财富的多寡、权势的高低,当死到来的时候,都是一视同仁。 【按着定命,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 ——《希伯来书》9:27 “我还有救吗?” 雷蒙德发出询问,言语中对生的渴求,与那位阑尾炎的少年别无二致。 只是那个时候得阑尾炎的少年,沉沦在亡者之河中,其实并不算深,盖里斯还能伸出手将之拽出来。 等到雷蒙德的时候,这个贵族、这个领主,却已经是盖里自己,无论如何也拽不上岸了。 但盖里斯还是选择了撒谎,他轻轻吐出一个词。 “有救。” 雷蒙德眼中的神色,在这片刻里散出了无比耀眼的光,仅仅是这两个字,就替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生命力。 “要怎么办?” “您可以尝试热敷。用热水袋或是温暖的毛巾敷在胸部,这会改善血液循环,并能让您感到舒适和放松。” “喝一些温热的草药茶也是个好主意,薄荷茶或生姜茶都能起到镇痛的效果。此外,要多喝水,以保持身体水分充足,这样可以帮助排痰,减轻咳嗽。” 盖里斯说了一堆各种治疗手法,雷蒙德听的很认真。 这些手法有帮助吗? 自然是有的,但治标不治本,只不过是在短时间内让雷蒙德变得好受些罢了。 事实上,从盖里斯重新布局了这个寝宫,调整了空气流通情况后。 再加上几杯草药茶,帮着雷蒙德调整了卧姿,再用热毛巾敷在胸前后。 雷蒙德近乎是立竿见影的面色红润起来。 “你想,得到什么?” “行医,在的黎波里行医,最好是有一栋宅院,能够让我救治病人。” “真是高尚。” “我所求的就是这些,救人、救更多的人。” 听着盖里斯的回答,雷蒙德向一旁的侍从吩咐了一句,示意他带着盖里去城中选一套宅院,供盖里斯使用。 在盖里斯被引路离开城堡的时候,一队打着耶路撒冷王旗的骑士就立在城堡外。 他们中有人见到盖里斯的面容后,其中几个眼尖的人,就流露出了意外之色。 但乔斯很有眼色的拽了拽身旁同僚,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由此,盖里斯与他们擦肩而过。 …… 的黎波里与博特伦,在宗教架构上,其实大同小异。 天主教徒人数相对较少,却是这片土地的中心。 东正教徒可能人数更多,却并未占据社会上的主流。 至于穆斯林们,则聚居在城外的乡村,过着仿佛“与世无争”的生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些穆斯林们,是要缴纳着高额的税款,才能维系他们社区的自治权力。 博特伦到的黎波里不远,只有几十里路的路程,凭借着在博特伦那边东正信徒间聚会打出的名望,盖里斯很自然的就融入进这座城市中的“底层聚会”。 从结构上看,教会有主教会议、主教、司铎和平信徒这样四个层次。 主教会议,就是塞浦路斯神圣主教会议那种、再是具体的主教、往下延伸是负责教堂的司铎,以及普通信众。 由于的黎波里伯国的特殊情况,这里并不存在主教和主教议会,就连司铎都需要转入地下活动,不能在社会中表露的太过于明显。 由于东正教的教士稀缺,因此这里的东正教徒,只能自己组织起来。 当盖里斯加入到他们当中的时候,便替这些小而多、散而碎,日渐消亡的“底层聚会”注入了新的生机。 “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宿命式的,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可宽恕的,完全不可救药的,一切都可以更新,世界的天命在于实现天主之国的乌托邦” “我们唯一向天主祈求的不是使危险的风浪退去,而是使我们脱离对风浪的恐惧。” 在这的黎波里伯爵所赐的宅邸里,盖里斯又一次重操旧业。 不只是治病,也是在传教。 他的黎波里的活动,近乎是博特伦的翻版,真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他表现的更加露骨。 雷蒙德活不了多久了,时间开始变得急迫起来。 甚至于不止一次,他主动向这座城市里的东正教徒们,展露神迹。 “天国将成为一切中的一切,主的爱将化作光辉驱散对死亡的阴影,终极的日子已然到来,永恒的生命在今世悄然启幕。” “宿命的枷锁不再束缚,死亡之杯已然化为生命甘泉,” “死亡不再成为障碍,历史的风暴无法熄灭那永恒的生命之焰。如同枯木逢春,死去的骨骼必将复苏再生。 “正如主耶稣在祷告中所言:我父啊,倘若可行,求你叫这杯离开我。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伱的意思。” 在盖里斯的神学中,“这杯”象征的不仅是耶稣个人的痛苦和牺牲,也象征着贫困和被压迫者承受的集体苦难。 耶稣作为苦难的接受者,代表了他与所有被压迫者的认同和共情。 他的祷告表现出他对人类痛苦的深切理解,并选择承担这一苦难,与那些在社会边缘的人站在一起。 耶稣最终接受“杯”象征了他对神公义使命的绝对顺服,甚至在面对个人痛苦时也不退缩。 耶稣的顺服不仅是对神的顺服,也是对他使命的顺服。 这种顺服并非消极的忍受,而是主动追求社会的变革与解放。耶稣选择不回避苦难,象征了他对抗压迫、推动社会正义的使命。 可以说,客西马尼园的祷告传递了希望,即使在绝望和苦难中,神的计划依然可以带来救赎和解放的可能性。 耶稣最终接受了“杯”,并通过十字架带来救赎,意味着贫穷和被压迫者可以从他们的苦难中看到解放的希望。 意味着神的旨意是要推翻压迫、带来和平与公义。 “他的死,成就了苦难与死亡的终结。” “借着他的奉献,我们的罪得以被洗净,人与神之间的隔阂被打破,让人们有能力挣脱罪的束缚,迎向新的生命。” “但你们却不晓得这事,以至于还需要我重回一次世间,向你们再度说清这一切。”如今的黎波里的边缘人,就在盖里斯的面前。 这些希腊人,他们的祖辈曾是罗马的公民,而如今只能依照着宗教带来的惯性,保持着自我认同。 他们是的黎波里社会中的半透明人,是这座城市里的穷人,他们仿若被主所舍弃。 但好在盖里斯来了,还带来了他那对生命的支配权柄。 当盖里斯,完成这简单的布道后。 就有人推开大门,闯了进来。 “医生!救救彼得!救救他!” …… 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盖里斯将烛光移近患者的脸,细致地观察着他的皮肤。 这个病人,年轻的工匠彼得,刚刚被家人急忙送来,额头高烧,四肢无力,喉咙发炎,带着阵阵刺痛的咳嗽。 盖里斯皱起眉头,手指轻轻碰了碰彼得额头上的红色斑点。 这些斑点刚刚开始扩展,皮肤变得硬而肿胀,且逐渐鼓起小丘,透出淡黄色的液体,接近水疱的形态。 盖里斯深吸一口气,陷入了一种颇为茫然的状态。 他有些害怕,有些恐慌。 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被吓到。 有关这种病的诊断知识,并非来自前世的学习,事实上就连《赤脚医生手册》上,都未记录过这种病。 从病征与之类似其实是水痘。 但水痘等相似疾病的皮疹往往发展不同步,主要集中在胸背,而不是面部和四肢。 想到和阿卜杜拉医生的交流所得知的信息。 盖里斯再次低下头,查看彼得手掌和足底的皮疹,果然,那里也有密布的红色斑点,这种分布显然不同于水痘。 盖里斯浑身颤抖,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转过头看下了彼得的家人。 彼得的家人中,应该还没有人生出类似的皮疹,但他的母亲脸色,已经显然不太妙了。 “夫人,您今天有过不舒服的情况吗?” 盖里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一刻,盖里斯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世界的色彩在这片刻里被抽去,他犹如活在默片的世界中。 封住天启骑士的罐子,终究是时不时就被掀开一道缝隙,从中射出一道道箭矢,落向人间。 【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时,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位,声如雷,言:‘你来!’我便观看,见有一白马,他骑在马上拿着弓,并赐冠冕。胜了又要胜。】 ——《启示录》6:1-2 一丝光亮映入诊室,将彼得苍白的脸映得越发虚弱,在盖里斯的眼中,这个年轻人,还有他们的家人、已经被那白马骑士的箭矢射中。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这是天。” 当盖里斯说出天(euλoγi)那个希腊文单词的时候,不只是他眼中的色彩被抽离了。 一旁的所有人,都陷入到一种恐慌的神情,特别是那些与彼得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他们中不少人将目光看向了彼得的母亲,他们意识到盖里斯为什么回去问彼得的母亲是否有身体不适。 “罗素,记得看好门,不要让人离开这间屋子。” “其他人,不要恐慌,有我在,这一切都会解决的。” 无论盖里斯的内心如何紧张,但他依旧表露出了出离的冷静,正是这份从容替屋里的人带来了信心。 当盖里斯离开病房,与天空中的太阳对视了一眼,那散出白光的太阳,冷漠注视大地。 骑着白马的那物,高居天空,踏响四蹄,祂俯瞰大地,蔑视着万物。 对于盖里斯而言,他的战斗打响了,这一次不是与属血气的争战,而是要与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势力争战。 “天!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宅院外的街道依旧喧嚣,处处车水马龙,的黎波里、这座东地中海的大城,却不知天的威胁笼罩了整个城市,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一场不可收拾的瘟疫。 天的最早记录可追溯到公元前1000年,出现在埃及和印度的古代文明中。考古学家在埃及木乃伊上发现了类似天的病变。 在这个时代,欧洲每年至少有几十万人,死于天。 这个名为天的恶魔,便是死亡手中最为锋锐的镰刀,肆意向大地挥舞,收割人类性命。 《赤脚医生手册》虽然并没有对天的症状,以及治疗方式进行详细记载。 但依旧将天列入了甲类传染病名单,与之同层次存在的还有霍乱与鼠疫。 按照手册中对甲类传染病的规定,发现之日起,报告时限越快越好,不能超过1天。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他能向什么人报告呢? 向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 开玩笑,雷蒙德对天有防治的手段吗? 天是一种皮肤兼具呼吸道传染的疾病,其最短最长潜伏期的跨度,大约在5~16天。 依照《赤脚医生手册》中对传染病的处理方式。 首先需要的就是对病人进行隔离,注意通风的同时,对病人的生活环境进行消杀,同时还需要进行大面积的预防接种。 想要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需要防疫人员高度的服从性、细心大胆的性格,以及面对天病人绝不畏惧的信心。 这就不可能是的黎波伯爵麾下士兵所能完成的。 因此,盖里斯第一时间,其实是去写信。 他现在需要来自塞浦路斯和提尔的援助。 无论如何,塞浦路斯还有提尔那边,必须派出大量接种过牛痘疫苗的士兵前来的黎波里。 当然,送信的目的,也不只是说让提尔和塞浦路斯派人过来支援,这也同样是警告。 要让另外两地做好面对疫情冲击的可能。 不过,虽然感觉指望不上雷蒙德,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盖里斯觉得自己还是要去和雷蒙德说一声,如果能得到雷蒙德的支持,其实就更好了。 的黎波里城的总体轮廓与提尔相似,三面被海洋环绕,唯有一条陆地狭道通往内陆。 但与提尔不同的是,的黎波里拥有更多的居民和更为繁荣的第二产业,单单那片半岛已无法满足城市的需求。 于是,许多手工业者的作坊分布在城外,不断向周围的农村扩展。 而盖里斯此行的目的地——雷蒙德圣吉尔城堡,正坐落在的黎波里城外约2.8公里的朝圣者之山上。 此名源自于第一位的黎波里伯爵,也是如今雷蒙德三世的高祖父——“独眼者”雷蒙德。 他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最为杰出的将领之一,自1094年起,兼任图卢兹伯爵、纳博讷公爵以及普罗旺斯侯爵。 当十字军经过君士坦丁堡时,众多领袖都被阿莱克修斯的权力诱惑,宣誓效忠成为其封臣,唯有“独眼者”雷蒙德坚决拒绝,而是承诺不侵犯阿莱克修斯的领土。 如今,盖里斯再次来到这座城堡,不禁回想起巴利安曾经说过的话。 “盖里斯,你知道为何‘独眼者’雷蒙德未曾向阿莱克修斯宣誓效忠,却依然获得东罗马帝国的大力支持吗?” 当时,巴利安站在城墙上,目光投向北方,对盖里斯询问。 “是因为其他三个十字军国家都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吗?” “没错,他们背弃了承诺,曾声称十字军东征的目的只是驱逐异教徒,誓言将昔日罗马帝国的土地归还罗马,然而最终却被贪婪吞噬。” “那些曾经发誓的贵族们,背弃了自己的封臣誓言,甚至安条克亲王也毫不犹豫地侵略东罗马帝国。” “最后,为了遏制安条克,最初拒绝阿莱克修斯的雷蒙德反而在东罗马帝国的支持下建立了的黎波里伯国。” “巴利安,你是想告诉我,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虚假的誓言远不及实际利益重要,对吧?”尽管盖里斯明白这个道理,但既然巴利安愿意分享,便不想打断他的思绪。 “差不多,盖里斯,你可别被任何承诺所迷惑。对于贵族来说,这些誓言毫无意义。即便他们以天父之名、以父母之名,或任何事物为名立誓,也千万不要轻信。” 当盖里斯再度在侍者的接引下进入城堡后,他面见了雷蒙德,然后将有关天的事说了出来。 “医生、你确定,那是天?” “是的,我确定。” 寝宫中,陷入了沉寂,一时间雷蒙德有些难以接受。 这就像是主对他的惩罚,自己的疾病这前脚,刚刚有了治愈的希望,后脚就来了更猛烈的危险。 他有些难以置信,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现实。 “医生,住进城堡吧,我会下令收集粮食的,当粮食收集完成后,我们可以在城堡里呆上足足半年,等半年之后,这瘟疫也就结束了。” “那城里的人怎么办?” 雷蒙德有些无言。 “我所求的就是救人、救更多的人。” “真是高尚。” 雷蒙德感叹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你可以带着我的命令去城里,让那里的人配合你。” “那您呢?打算怎么办?” 又是长久的沉默。 而这沉默,便是雷蒙德的回应。 至少,他未曾立下虚誓。 当盖里斯离开雷蒙德圣吉尔城堡的时候,回头望去,便看见那城堡的铁门急切的闭上了。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舍弃了他的领民。 (本章完) 209.第209章 一次逾越节的献礼 第209章 一次逾越节的献礼 时间、真的很奇怪。 有的时候觉得太过漫长,有的时候又觉得太过短暂。 距离那次雨夜,距离那次与贝都因人的对峙,已经过去要有两年了。 在这两年里,盖里斯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拉出了一条自红海到塞浦路斯的虚线。 最南边是蒙特利尔、再往北是卡拉克、亚嫩、提尔、塞浦路斯。 这些据点,犹如星火一般,洒在大地上,点起原野。 但这些火,并不是为了单纯的重塑一个耶路撒冷王国。 那没有意义,盖里斯要的是“天国王朝”。 回首望去,看向那紧紧闭上的城堡大门,盖里斯就清楚雷蒙德是靠不住的:这人贪生怕死,好大喜功,见利忘义。 当然、这也正常,这个世界上,本身就到处都是虫豸,到处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每个人都是鼠目寸光,目所能及之处仅眼前方寸之地。 正因如此,才显得“麻风王”萨拉丁、巴利安、阿梅代这些人尤为特别。 走在那城堡前的山岗小道,眺望远方的城市的黎波里,再看向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这5月里惨白的阳光下,盖里斯步履轻盈,甚至于他还轻声歌唱了起来。 “看啊,我将创造新天新地,那些旧事将不再被记忆,也无须追忆过去。” “我将造一座令人欢欣的耶路撒冷,她的居民将在其中找到欢乐。” “全世界将因耶路撒冷而喜悦,因她的百姓而欢欣,其中再无哭泣与哀号。” “那里不再有短命的婴孩,寿命不及的老者不再存在;” “因为百岁死的仍算孩童,有百岁死的罪人算我被咒诅。” “你们将建造自己的房屋并居住,他人无法占据你的家园;” “你们将栽种葡萄园并享用,果实不会被他人夺走。” “伱们的日子将如树木般长久,亲手劳作的果实将永远享用。” “你们不会徒然劳作,所产不会遭毁灭,子孙也将如是。” “未求告时,主已应允;正言语时,主就垂听。” “豺狼与羔羊将共同牧放,狮子将如牛犊般食草,尘土是大蛇的食物。” “在圣山之上,再无恶事与伤害。” 悠扬的曲调,伴随着盖里斯打出的节拍,流淌在这天地间。 这是无比的欢欣,便是草木也与之回应。 便是那停滞在空中,遮挡住阳光的白马、也都为之侧目。 乌云要开始汇聚了,的黎波里城,尚不知晓自己将要迎来什么。 那是雨,亦是血,更是一次逾越节的献礼。 …… 博特伦教会的文森特神父,在这阴云密布的季节里,离开了博特伦,快要抵达的黎波里城。 他的面色很差劲,因为先前那事,他又一次、再一次被主教给训斥了。 在主教看来,他一名堂堂神父,居然连个医生都收拾不了。 丢他文森特的面子是小,丢了整个博特伦教会的面子是大! 这下子,他们教会的面子还往哪搁啊? 纵然文森特辩解,说他已经把文书递给盖里斯,但盖里斯人终究是没有出席那次审讯。 事后,教会想要去调查盖里斯的去向,又遭到了博特伦领主普利万的干涉,以至于相当长时间里,他们都失去了盖里斯的行踪。 等到的黎波里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后,博特伦教会才知道盖里斯去了哪里。 基于将功补过的要求,文森特这一次被作为博特伦教会的使者,前往的黎波里。 希望他能向的黎波里大主教痛陈利害,狠狠办了盖里斯! 同塞浦路斯那种有着明确上下级关系的教会体系不同。 天主教的教会架构,固然也有着科层制的一面,但同时也相当扁平。 的黎波里大主教,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的黎波里教区(教省)的第一主教,对于其他主教有监管的权限,但却并不是绝对的上下级关系。 他也有自己的教会需要负责,也就是的黎波里教会。 等到文森特,来到的黎波教会,向大主教进行禀告的时候。 的黎波里大主教奥利维耶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风从门缝冲吹入,穿过厅堂,将墙上的布幔摇动。 然后大主教奥利维耶才冰冷的吐出几个字:“他行巫术了” “有关人体内脏的知识,已经迈入禁忌的范畴,不借助魔鬼、不借助巫术,他从何得知?” “疾病是神的审判,他在试图僭越,纵然一时得救,也是要害人于无形。” “人皆知,疾病乃是人罪孽的果报,唯有虔诚的祈祷与赎罪,方可平息神的怒火。” 听着奥利维耶大主教齿缝隙中吐出的冷风,文森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教会与教会之间是不一样的,主教与主教也是不一样的。 相比起博特伦教会,大主教奥利维耶是真切进行过猎巫,他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巫术,以至于需要有人重拳出击才行。 而同时,有关盖里斯在的黎波里活动的情况,大主教奥利维耶也确确实实,掌握到了一部分。 就比如说,盖里斯曾在东正教徒中,施行过“奇迹”。 可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有巫术嫌疑了,而就是彻头彻尾的“巫师”! “联系一下弗朗索瓦大师,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现在,是时候要让那些天主之剑出鞘,去杀死十字架之敌了。” 文森特听着大主教奥利维耶的话语,不由得再度打了个冷颤。 圣地、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总是会滋养出许多狂热的人,而弗朗索瓦大师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圣殿骑士团的黎波里分团的领袖,他们这些身穿带有红十字白色斗篷的人,在圣地中肆意横行。 对于这些人而言,杀死不信基督的异教徒、杀死圣母玛利亚之子的敌人,乃是善行。 …… 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占据了大厅的中央,十余张高背木椅摆放在会议桌旁。 在更低一个台阶层次上,盖里斯在这里等候许久。 雷蒙德确实是抛弃了他的领民,但至少、他书写了一份文书交给盖里斯。 这份文书并没有给予盖里斯什么明确的授权,只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即:盖里斯乃一名医,天瘟疫若是泛滥的话,可以多多参考他的意见。 这一段话,其实和废话没啥区别。 但至少给了盖里斯一个召集的黎波里头面人物的机会。 随着市长、税务官、卫队长……各社区的头面人物逐一到齐,议会大厅内一时间只剩下了教会的代表。 但就在此时,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伴随铁甲摩擦的低沉声响。 几名身穿白底红十字斗篷的圣殿骑士,护送着一位奥利维耶大主教迈入大厅。 主教身穿象征神职权威的法衣,面容严厉。他缓步走上前,凌厉的目光直指盖里斯,浑然不顾议会厅中其他人的目光。 在这些人之后,又是许多教士,以及携带着圣殿骑士团标识的军士,冲进了会场。 会议大厅中的氛围变得紧张而混乱,待得奥利维耶大主教,确定自己已经控制住会场后,旁若无人的走上了木质高台。 在那里立着一把饰有复杂雕刻的座椅。 “盖里斯,你可知你所行之事,已被人告发为巫术!你是否妄图通过一些不洁的手段掌控信众身体?” “然后、谁允许你向那些误入歧途之人讲经了,你怎敢向他们宣称自己是主的残躯,说自己来这世界上,是要重申那被世人曲解的经文?” “你可知:务要保守这训今,不受玷污,无可指摘,直到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显现。” 奥利维耶大主教的这一番举动,令议会中的其他人一片哗然,甚至都顾不上这次会议原本的目的。 为了避免恐慌的缘故,盖里斯只是出示了雷蒙德的部分文书,并没有向外透露天的可能性。 毕竟在当下这个情况下,任何这帮人的轻举妄动,都有可能推瘟疫推波助澜。 等奥利维耶的这一次亮相,以至于他们这些参会的人都下意识觉得这次会议,其实是审问盖里斯的来了。 而盖里斯面对奥利维耶的这番质问,他一时间也有点被架住了。 “确实,基督的救赎工程,由于是新而永久的盟约,将永不会消逝。” “确实,在你们看来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公开启示可以期待了。” “但即便启示已告完成,但你们又怎么可以确定自己便能解读那一切呢?” “因祂的仁慈安排,我们都可以得救。” 高台上的大主教看着盖里斯,他并没有做出太多举动,他给予了盖里斯自辩的机会。 台下的盖里斯则继续应答道:“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所言所行,皆出于对天父造物的理解。” “我所研究的,只不过是神在创世时所设下的自然法则。” “这些疾病并非源自巫术,而是自然流行的结果……” 盖里斯还打算继续说什么,但台上的大主教,只是冷冷吐出一个词,打断了他后续的话语。 “异端。”盖里斯的话语,已经触及奥利维耶大主教的神经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双目中透着火焰。 对于他而言,确切说是对教会而言,他们的一个思想便在于疾病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 除了惩罚的解释,教会也视疾病为上帝对人类灵魂的考验。个人或社会在面对疾病时的忍耐、信仰及祈祷,被认为是考验信徒虔诚的方式。 通过这种考验,人们可以获得灵魂的净化与升华,从而接近上帝。 有一说一,这个时代的医生,他们并没有展现出什么优越性。 或者说,一个人仅仅凭借信仰、祈祷、忏悔和赎罪使得自己身体痊愈的可能,并不非常显著的低于法兰克医生出手治病的结果。 这种情况下,靠着祈祷硬撑,说不准还能少受点罪。 但这种情况不适用于盖里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要做的就是打破迷信,打破那些条条框框。 “你是什么人?怎敢妄图解读上帝的旨意?” “释经乃教会的职责,岂是你可以觊觎?” 听着奥利维耶大主教的话语,盖里斯将目光扫过一圈议会中的其他人。 现如今,大厅中的局势,已经不再倾向于他了。 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有关自己的闲言碎语在他们的口耳中相传。 在这些法兰克贵人口中,自己似乎真切成了巫师,如此一来、此地不再适合他同奥利维耶大主教继续沟通了。 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外来之人,而这些家伙其实是看不起医生的。 若非有着雷蒙德的文书,他们甚至不会过来正眼瞧自己一下。 “你问我是谁对吧?” “我要告诉你……” 说话的同时,盖里斯向着议会厅最高的宝座走去,数名圣殿骑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些人抽出长剑,架出一道界限。 “我要告诉你,我是耶和华的孩子,是耶路撒冷的圣者,是要叫疾病、苦难、罪恶、贫困退却之人。” 盖里斯走的快要靠近奥利维耶大主教了,但他任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前。 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见状,二话不说就是一剑朝着盖里斯劈砍了过去。 面对基督之敌,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就在大家伙觉得盖里斯要被当场格杀的时候。 时间变缓了,原本势大力沉的一剑,在盖里斯眼中异常缓慢。 盖里斯伸出了左手,虎口死死卡主了剑身。 会场上的喧嚣,在这顷刻间凝固,一切人都无言,他们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看见在电光火石间,本该是血溅当场的人屁事没有。 而那名挥剑的圣殿骑士,则仿佛使出了浑身的劲,却也不能让他的剑再进分毫。 右边的那名圣殿骑士见状,心中固然是一惊,但也顾不上太多,赶忙抽剑来劈。 同样的,盖里斯用右手接住了那一剑。 “我说过,我所言所行,皆出于对天父造物的理解。” “这个世界的广袤无垠,不是我们这样凡人所能理解的。” “主所设立的筵席,人人有份,疾病是可以治愈的,瘟疫是可以遏止的,饥荒是能够消弭的,战争、就连战争也终有一日迎来长久的和平” 盖里斯向两边用力,让那两个圣殿骑士一个踉跄,然后松开了双手,继续一步步缓缓走上了高台。 刚刚那一幕,显然是有些吓到奥利维耶大主教大主教了,但这名老者依旧在强装镇定。 “谬言!” “这都是上主的意志!若神愿降灾,我们凡人无法阻止。盖里斯,你的提议不过是对神意的抗拒,试图逃避神对罪人的惩戒!若神降瘟疫,这正是世人应得之罚!” 奥利维耶大主教,这么一段话说出口。 盖里斯都不由得鼓掌了几下,毕竟奥利维耶大主教还真就言出法随了。 他转过身再度看了一眼满堂冷漠的脸庞,意识到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就是异端。 在主教和骑士的围视下,议会中的质疑声渐渐压过了理性思考,盖里斯感到自己孤立无援。 “希望一个月后,你还能这么认定。” 说完,盖里斯便转身离去,对于这种死硬存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辨经了。 自己即便是再度展露什么奇迹,也不过是加深周围人对自己的刻板偏见。 继续坐实自己行“巫术”者的身份。 这就是传教不到位,群众基础不牢固的后果。 现如今,还缺了一个契机,便是霸王硬上弓,都有些准备不够充足。 如果直接依靠武力,来强行降服这些人的话。 其实并不能直接接管整个的黎波里城的秩序。 到时候,万一人杀多了、或者杀少了,的黎波里城都将陷入一个群龙无首、乌合之众、混乱狂欢的处境。 这其实是违背了他打算组织人手去防疫的打算。 人类社会还真是精巧,只要一点点小小的变动,就能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他现在需要回去准备人手,为下一步的计划进行准备。 经过这一番努力,他再度确定了这些人是虫豸。 在快要彻底走出议会厅的时候,盖里斯停下脚步,转过头对议会厅里的众人开口: “这次会议是我组织的,我来这里是要警告各位,尽早准备封城。” “天启骑士已经降临,天的恶兆即将笼罩这座城市。若不采取防范措施,你们中又有多少人活不到明年的今天呢?” 盖里斯头也不回的离场了。 议会厅里的众人,哗然一片,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次会议的召集人并非教会,而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的使者。 然后这次会议的目的在于,向城中的这些显贵们通报天的疫情。 坐在宝座上的奥利维耶大主教,有些不明所以。 似乎、可能,真有瘟疫要来? 而且还是天…… 天的传染性,是非常高的,而其死亡率也同样骇人,通常估计在 20%到50%之间。 可以说,会议厅中的这些人,如果全部感染天的话,待来年这个时候,或许只有一半的人还活着。 死亡的阴影已经来了,那些使者们正抽着签,好确定谁要死、谁能活。 显贵们将目光投向了宝座上的奥利维耶大主教,向他流露出期盼的目光,渴慕着这位大主教,能够向他们展露出通往救赎的路。 但他又能如何呢? 奥利维耶大主教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祝圣的圣水、自己的祈祷以及教堂中的圣遗物。 …… 外约旦的郡县制,正在以提尔为中心,向外推广着。 耶路撒冷王国同传统的西欧封建王国还是有不少区别的,由于圣地地区贵族群体那吓人的人均寿命,以及高到离谱的绝嗣概率。 甚至用不着耶路撒冷国王去主动削藩,大多数分封出去的封地,往往就能在两三代人之内,把他们的领主家族给熬到绝嗣。 然后又因为绝嗣、无人继承,那些土地便自动回到了国王手中。 长久如此之后,耶路撒冷王国,王室直属的领地,甚至能达到全国上下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面积。 相当多的贵族封臣,其实都并没有直接领受大面积的土地,而只是享有一个或者几个庄园作为自己的采邑。 而这种小贵族采邑,对自己土地上庄园的统治力度,其实也相当有限,谈不上什么长久的统治,也不存在说什么领民对领主的拥戴。 由此,耶路撒冷王国的集权程度其实不低。 提尔城周边的领地,就是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室直属领地。 在得到了西比拉的支持下后,伊莎贝拉就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利用当下这个王国残破,贵族群体力量出奇弱小的阶段,来进行不破不立。 首先在中央层次设立起分上下两院的君临议会,该议会具备了原本贵族议会的相当部分职能。 其是王国的最高立法机构,并主导征税和服兵役的义务,有权对王国政治提出咨询。 原先的提尔领地被转变成了提尔郡,北边残留的贝鲁特领也被转变成贝鲁特郡。 这两个郡,又划分出一个个选区,以其人口数量确定议员名额,就目前来说大约平均每两三千人,就能得到一个席位。 有关议员的诞生方式,或者说选举过程,则就是另外一番扯皮的过程。 对于贵族群体而言,他们中大多数,是天然反对下议院进行广泛选举的。 而富商群体,由于目前贵族阶层的力量衰落,则也开始诞生野心,试图干涉王国政局。 伊莎贝拉的下议院,则刚好符合他们的需求。 只是即便是富商群体,对于议员选举这件事,也同样有着疑虑。 因为伊莎贝拉的初步想法在于,选举权不会局限于天主教徒手中,还将向外扩散到东正教徒以及穆斯林群体。 只不过,这种扩散并非毫无约束。 (本章完) 210.第210章 风雨将至,各方反应 第210章 风雨将至,各方反应 耶路撒冷王国,从其建立之初开始,就是法兰克人的国度。 这是王国建立的基石,没有法兰克人一波接着一波的十字军,就不可能有这个国家的延续至今。 但问题在于什么? 问题在于王国,真的能够依赖于十字军就能长久存在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 只要这个国家里三分之二以上的国民,依旧被视为潜在的敌人。 一旦西欧的十字军力量衰落,穆斯林群体的共同意识强化。 那么十字军诸国势必覆灭,再无重建的可能。 国土上的穆斯林,可以说自己迎来了“解放”。 初来乍到的十字军,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说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乡。 但伊莎贝拉、巴利安、麻风王这样人,能去哪里呢? 国家彻底覆灭之日,即他们无家可归之时。 他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必须凝结出一个新的认同。 盖里斯的出现,使得新认同有了诞生的基石,使得他们的选择不再一厢情愿。 这样的案例,在历史上也并非首次。 911年“步行者”罗洛与当时的“糊涂王”查理三世达成和平协议。 后者将鲁昂及其周边土地赠予罗洛,换取对方的效忠并要求对方改信基督教。 仅一代人之后,诺曼人诞生了。 法语取代了斯堪的纳维亚语言,基督教信仰取代了北欧众神。 这些维京人的后裔,堂而皇之的融入进基督教世界,并在后世“私生子”威廉的领导下、征服英格兰。 当然,诺曼人的出现,是难以复刻在中东地区的。 可由于盖里斯的出现,无论是伊斯兰教还是基督教,他们都出现了一个新的选择。 一个对旧信仰呈明显包含关系的选择。 创造一个有别于天主教秩序的全新体系,在这个体系中,耶路撒冷便可以居于其中。 说的粗暴点,就是可以通过盖里斯,争取到更多、更多的本地盟友。 这盟友不只是国家,也是民族、更是那些东正教徒和穆斯林。 十几万人的法兰克人,面对伊斯兰浪潮,便是一条随时会倾覆的海船,在任何一个暴风雨夜,都可能船破人亡。 可如果有上百万认同盖里斯的人,那么面对伊斯兰浪潮时,将是一座礁石,任凭海水冲刷都能巍然不动。 而若是有几百万人相信圣言已经重临大地,盖里斯是行在人间的圣者,那么就将有一次全新的、自三教圣城耶路撒冷为策源地的浪潮,冲向欧陆大地四方。 这并非是要建立什么庞大帝国,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中东这片土地的宗教格局发生变化,势必有利于王国的延续。 因为国家的可选择的未来变多了。 基于这样的未来目标,那么王国中的东正教徒、还有穆斯林群体,其实便是潜在的“同族”,是可以上桌一起吃饭的对象。 还有一点便在于,伊莎贝拉同旧贵族群体的对抗,并不是为了将权力收归于自己,而是真的要把权力集中于君临议会。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既用盖里斯的招牌统一人心,又用实际的政治利益将大家捆在一条船上。 权力与责任是匹配的,权利与义务是相对的。 谋求无限的权力,便意味着无限的责任。 如果不让人上桌吃饭的话,那么上不了桌的人,终有一日会连桌都给一同掀了。 【王国富民,霸国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仓府,所谓上满下漏,患无所救。】 ——《尉缭子》 提尔的行宫中,伊莎贝拉与巴利安,还有其他几名骑士,正在进行着各种计算。 提尔领也好、贝鲁特领也罢,并非是什么面积广大的领地,通过初步的走访,或者清点。 虽然不足以将两片领地的人口情况彻底了解,但也足够确定大致的村落数量,以及宗教情况分布。 从这些繁杂的数据中,冷着脸的伊莎贝拉坦言道:“全面放开选举,是不可行的,这点盖里斯也承认。” “就目前情况来说,我们也不需要全面放开选举。我们只是需要希腊人和撒拉逊人中,诞生一些头面人物,能够和我们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由于我们自身情况,被选举权也需要做出更多的局限。” 一旁的巴利安等人,也都清楚伊莎贝拉口中的局限意味着什么。 经过这长期的博弈与妥协,贵族群体也好、富商群体也罢,都接受了下议院议员是通过选举诞生这条共识。 而什么样的人有资格进行选举,则就是另外一个议题。 教团这边给出的方案在于:一切年满十六周岁的成年人,能使用“简化拉丁语”自己独立默写出参选承诺书的,他们无论男女都有选举权。 “简化拉丁语”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一种语言,相对于拉丁语更简单。 而这个时代的法兰克语,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简化拉丁语”的简化版本,因此传统的法兰克人也能接受。 教团正在整理的各色经书,按照计划,在耶路撒冷王国内(国外的则不做限制,如塞浦路斯)都将以“简化拉丁语”作为书面语言。 换句话说就是,在耶路撒冷王国内,盖里斯神学的信众,更有机会参与进政治权力博弈。 这就是赤裸裸的偏袒,是在为新的共同体、新的民族认同,打下政治利益上的基石。 就在这个伊莎贝拉他们众人激烈讨论方案的时候,一位侍从推开议事厅旁的小门走进来,将一份信递送给伊莎贝拉。 当伊莎贝拉看清信上的火漆印后,她先是一愣,随后原先冷冽严肃的小脸,不由得如绽放。 可当她拆开这封信,并开始阅读其中内容后。 伊莎贝拉的面色再度冰冷了起来。 “巴利安,我们有麻烦了。” “怎么了?” 一时间巴利安有些不明所以。 “天启将至。” 当然,事情的情况不一定会恶化到那个地步,但伊莎贝拉他们需要准备好去进行应对,需要派出人手去支援盖里斯。 听着伊莎贝拉将信中的内容复述,在场的这些人,一齐画起了十字。 但与过往不同,这一次场上的众人,并不认为这便是天父要来惩罚世人。 因为盖里斯在那里,盖里斯已经告诉过他们如何抵御瘟疫了。 凡人因为无知而沦丧性命的世代,似乎即将就要结束。 经过一番简短的讨论,披着袍服的伊莎贝拉,开始逐一下达命令。 “乔斯,你带两个连队的人北上,以最快速度,强行军抵达的黎波里。” “是!” “卡菲,你将其他连队的各个卫生员集结起来,开始对港口区居民进行牛痘种植。” “是!” 乔斯与卡菲两人,各自行礼,表示他们服从伊莎贝拉的命令。 “提尔城港口,从现在开始,进入检疫时期。” “任何一条船船员,在无特许证书的情况下,都需要隔离七天后,进行过检疫后才可以下船。” 伊莎贝拉条理清晰的下达着一条条命令,这在一旁的巴利安看来,可以说已经是愈发成熟了。 …… 类似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几天前的塞浦路斯。 只不过,同提尔不同,塞浦路斯并无什么内部分歧的问题,短时间内也不需要考虑太多的改革。 塞浦路斯本身有着完善的自治传统,无论是东帝国、还是阿拉伯帝国,对塞浦路斯的统治,实质上都是以征收贡金为主。 并不会过多干涉岛民的生活。 在没有了艾萨克之后,塞浦路斯岛民们的生活,似乎回归了平静。 但盖里斯的痕迹,终究不可能抹除,有关塞浦路斯之变的消息,也开始顺着过往的商船,向地中海的四方散播。 事实上,现如今的塞浦路斯岛居民,已经因为当初那次三万人规模的游行,在一同见证了盖里斯所展露的奇迹后,进行了集体改信。 当然,岛民们并不觉得自己背叛了信仰,而是觉得自己从一条正确的道路,走向了另外一条更加正确的道路。 可谓是胜了又要胜。 现如今,塞浦路斯岛上,上至神圣主教会议大主教,下至农村里放牛的农民。 “圣者”盖里斯的名号,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而在短时间内,塞浦路斯教会,也因为盖里斯所表露出的“奇迹”,得到了难以衡量的神圣加持。 “奇迹”在东正教中,显示了天父的力量和意志,意味着“神”在干涉人的生活。 可以说,如果盖里斯不在日后出手加以纠正,塞浦路斯岛或许会真正走向一个“政教合一”的体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教会之国。事实上,按照盖里斯的思考过的情况,他并不觉得有必要去建立一个横跨欧亚非的庞大专制帝国。 这样一个帝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难有长期存在的可能。 若想长期维持的话,势必容易陷入奥斯曼帝国的状况,成为一个关押诸多民族的囚牢。 如此一来就违背盖里斯的追求了,他并不希望出现一个“反乌托邦”,也拒绝一个“利维坦”的存在。 因此,盖里斯并不打算直接将有自己独特文化与历史的塞浦路斯,强行塞进耶路撒冷第二王国中。 塞浦路斯与第二王国之间,可以是更高层次的同盟关系,也可以一同作为“联邦”的一份子共存。 基于对盖里斯书信的回应,塞浦路斯教会,以及塞浦路斯解放阵线,都各自组织了人手派往的黎波里。 由于塞浦路斯岛到的黎波里仅一日航程的缘故,在伊莎贝拉收到信的当天,塞浦路斯中的代表就已经见到盖里斯了。 在盖里斯的诊所中,盖里斯向到场的这些人,宣布了一件事。 “的黎波里、这座城市已经恶臭冲天,那些拉丁礼教会,更是愚昧到被罪恶遮蔽双眼。” “骄傲、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淫欲……这些罪恶,使得他们在不知情中,已经与魔鬼结盟。” “天启将至,天已来,为了从那些恶徒手中,拯救这座城市,我们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盖里斯的目光,再度扫过了在场的这些人。 这些人里,有乔斯那样的老部下,也有塞解阵的老兵,同样还有博特伦与的黎波里这边的东正教徒。 这些人,这些站在盖里斯面前的人,深信自己是要追随盖里斯,是将同空气中属灵的恶势力斗争。 天空中的乌云已经密布,的黎波里城似乎与往日一般热闹喧嚣。 但在闹市中,有这么一处院子,里面挤满了许多人。 他们看着台上的盖里斯,心知肚明就在隔壁房间,正隔离着被发现的天病人,目前已经有五人了。 可以说天的泛滥,已经要成定局了。 但盖里斯面前的这些人无所畏惧,因为盖里斯就站在这里,与他们同行,替他们指出前进的方向。 盖里斯当着这些人的面,宣判了的黎波里的教会,说着这里的拉丁礼教士们,已经被罪蒙蔽了双眼。 这是盖里斯第一次、宣判一整个地方教会误入歧途,在先前的时候,他都是以改造为追求。 但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慢工出细活了,必须快刀斩乱麻,处理掉的黎波里的教会,接管的黎波里城,从而开始天的防控。 瘟疫的是否可控,也在事实上成为了盖里斯神学与天主教教义间的冲突点。 基于人类的生命,盖里斯必须强有力的否定瘟疫、饥荒、战争乃上帝惩戒世人这个中世纪教会的观点。 “关于上帝,关于天父,关于我的父、亦你们的父,我们所能知的,已经明确无误的的写在纸上了。” “我要告诉你们,因父的爱,我们有了生命,更有了自由,才能体会幸福与美。” “然而生是要与死相对,自由要同枷锁同存,唯有痛苦才能凸显幸福。” “耶稣基督祈求我们的父撤去那‘杯’但他最后依旧是服从了‘杯’,因为他深知若自己不饮下‘杯’中苦酒,不去十字架上受难,又如何向世人彰显复活?向世人证明‘永生’的存在?” “因而,罪恶也好、痛苦也罢、疾病什么的……都是这样。” “唯有饮下‘杯’中苦酒,我们才能更好体会甜美。” “那些不美好的事物,同样是主所赐的礼物。但这礼物用荆棘缠绕,到处都是尖刺,我们忍着痛、克服苦难拆开外面的壳,才能品味内里的实质。” 盖里斯逐字逐句进行着讲道,这讲道是要去批判这个时代的许多神学教义。 之所以要去批判,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宗教使得人关心灵魂的拯救更甚于关心此世。 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宗教,延误了人类同瘟疫、饥荒、战争、死亡的斗争。 马克思曾经指出:“废除作为人民幻想幸福的宗教,也就是要求实现人民的现实幸福。” 这个时代的教会,不论是自觉或者不自觉,往往使人陷于浑浑噩噩,丧失辨别、思考的能力,将教士所编造的话语当作真理般信仰、盲从。 的黎波里的教会要人们相信,人世是罪恶的深渊,是苦海;为了未来的天国幸福,就必须忍饥挨饿,必须忍受苦难的洗礼。 这是在拿对天国的爱代替对人世的爱,将贫困与苦难进行了神圣化。 可那些教士们、贵族们,往往却能为所欲为,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 “不要再被蒙蔽了!睁开眼!站起来!直面那苦难!同耶稣一同饮下‘杯’中苦酒,走向那历史的十字架,然后迎接属于我们的逾越节‘复活’!” 人要求生命、要求“复活”,试图阻止这一切的,都是“死亡”的仆从,需要与之战斗、使之悔过、将其救赎。 完成宣讲的盖里斯,迎来了台下众人的欢呼。 便是此地埋葬了千年的亡魂们,也都从土中起来一同庆贺,因为“复活”的日子要来了。 进行过这样的宣讲之后,盖里斯也开始自己的安排。 这几天里,盖里斯对的黎波里的下城区进行过走访。 然后他就发现了至少三名已经是出疹期的患者,盖里斯强行将那些人拽离了家中,将他们隔离到这处宅邸。 天作为一种严重的病毒性传染病,其不仅兼具高传染性与高致病性,更是有着相对较长的潜伏期! 通常来说,天可以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潜伏期、前驱期、出疹期、结痂期、恢复期。 潜伏期足足长达5~16天!感染者在此期间没有症状,且没有传染性。 之后的前驱期,约持续2至4天。感染者开始出现类似流感的症状,如高烧、头痛、背痛、乏力、呕吐,有时还会出现肌肉疼痛。 这一阶段,患者已经具备传染性了。 其中出疹期、结痂期是最为明显的。皮肤上会逐渐出现红色的斑丘疹,通常从面部和四肢开始,逐渐扩展至全身。 出疹期的传染性最强,但也有可能被误认为水痘。 作为一种飞沫传播的烈性传染病,在盖里斯发现总计5名出疹期患者的时候,其实就代表着,有更多、更多前驱期和潜伏期的患者未曾被发现。 即便是在20世纪,由于缺乏有效的抗病毒药物,天的治疗方式,也主要是依靠支持性护理,从减轻症状、防止并发症的角度,帮助患者度过病程。 丢在12世纪这个时代,就更不要说了。 因此,对抗天,接种牛痘、隔离病人、阻断传播才是重点。 值得庆幸的一点在于,若患者在天感染初期,潜伏期或者刚出现症状的时候,接种牛痘疫苗也能够减轻症状或预防天的严重发作。 虽然感染天的患者,无法通过接种来治疗,但至少可降低死亡率和病情严重程度。 因此,牛痘的大面积接种,是必须且必要!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盖里斯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夺取的黎波里城了! 在那之前,依托东正教徒之间的联系,小范围的牛痘接种,也已经开始。 而这牛痘接种的一幕,又被的黎波里的教会所看在眼中。 在庄严的教堂中,有关天的情况,有关盖里斯一行人的举动,都在每日送达至奥利维耶大主教面前。 但奥利维耶大主教并没有急于发表言论,也没有去干涉或制止。 他在等待着一位人,等待着天主之剑,从剑鞘中抽出,然后才能劈向教会的仇敌。 先前的时候,他身边虽然已经有几名圣殿骑士,以及一些军士了。 但这个数量,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去镇压城中的希腊人。 在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已经自行封闭城堡宣布隔离后,的黎波里城的局势就向着一个狂野的方向一路狂奔。 清晨、教堂内格外肃穆。 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将晨曦分解成红、蓝、金三色,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在教堂两面的墙与石柱上,石雕的圣人与天使自阴影中俯视厅堂中的一切。 在这里,奥利维耶大主教,等来了他所期待的人,并且还有意外之喜。 两名披着盔甲的骑士,顺着朝阳的光,从大门步入教堂。 他们中的一位披着纯白的圣殿骑士团斗篷,鲜红的十字在胸前格外醒目。 另外一位披着医院骑士团的黑色斗篷,白色的十字纹在黑布上显得庄重肃穆。 见到大主教后,这二人先后行礼,奥利维耶大主教也予以回应。 奥利维耶大主教并非这两人的上级,可以说这两人能来,完全是他们自愿的行为。 “弗朗索瓦大师,还有斯蒂芬大师,您二人能到来,属实是我的荣幸。”奥利维耶大主教客套了一句。 弗朗索瓦大师乃圣殿骑士团的黎波里分团长,斯蒂芬大师则是医院骑士团的黎波里分团长。 这二人乃两大骑士团在的黎波里的负责人,两人的言行,也代表着骑士团对的黎波里局势的关注。 “这几天我在骑士堡那边做客,在收到您这边消息的时候,斯蒂芬也听到了,他便决定一同前来。” “对了,那个异端现如今在哪里,他说出了什么样的亵神之语,已经蛊惑了多少人?” “我现在就带着人,去把他抓了!” 弗朗索瓦大师显得很健谈,充满了自信,丝毫没想过万一打不过盖里斯会怎么样。 那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医院骑士团·骑士堡 (本章完) 211.第211章 命定的落叶 第211章 命定的落叶 相较于弗朗索瓦大师的自信,一旁的医院骑士团斯蒂芬大师,则显得稳重许多。 两大骑士团间的差异向来如此。 圣殿骑士团往往热情似火,而医院骑士团就如他们的外袍一般沉稳内敛。 “所以,那个异端到底说了什么?” 奥利维耶大主教,直接坦言:“那家伙宣称自己是耶路撒冷的圣者,自称是天父的孩子,宣称瘟疫与疾病并非主降下的惩罚。” “并且,那家伙以巫术行医,相传他曾经刨人的肚子取下他人内脏。” “取下他人的内脏?” 两位大师都不由得有些被震到,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人类对脏器的看法同后世不同。 举个例子,在中世纪的基督教信仰中,心脏就被视为灵魂和情感的居所,它象征着信仰、意志和爱。 大脑的重要性相比之下被严重低估。 即便是尸体解剖,也常被视为亵渎死者和对上帝创造的不敬。 不少的基督教派都认为保持尸体的完整性对死者复活很重要,因此对尸体完整性有强烈的文化和宗教需求。 这种文化氛围下,摘除活人内脏,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特别是这口耳相传之下,盖里斯最初的帮人治病,到了奥利维耶大主教口中也成了行邪术。 “而且,那家伙,现如今在东正教徒那边还有不小的声望,居然宣称可以用牛身上的浓疮体液,可以预防天!” “但在我看来,这正是他散播天的明证!” 大主教又再度绘声绘色的向两个骑士团的大师,讲述起盖里斯牛痘接种的事。 对于教堂里的这些人而言,牛痘?牛身上的脓疮! 这、这个……能治病? 纯纯的邪术、纯纯的巫术、这要不是异端,那什么是异端?! 这都拿牛身上的脓疮来污染人的灵魂了! 与其说这是治疗天,不如说是散播天吧! 当然12世纪,其实也处于一个变革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固然欧洲的很多地方都很保守。 但在某些城市,如萨莱诺医学院和后来13世纪的博洛尼亚大学,都开始进行结构上的医学教育尝试,逐步推动尸体解剖的合法化。 卡在这个关头的盖里斯,可谓是恰恰好多迈了一步,有人能接受,更多人则视之为疯子、异端、邪教徒、拜魔鬼者。 “等等,你说天?” 相较于弗朗索瓦,斯蒂芬则抓住了一个重点,他从奥利维耶大主教口中,听到了天这个词。 “是的,那家伙,目前正在用牛身上的脓疮,向人传播天。” 斯蒂芬的面色变了变,他作为医院骑士团的成员,他其实对奥利维耶口中的话,是秉承着一种怀疑态度的。 但不管怎么怀疑,不管是不是那名异端在散播天,可以确定的是在于的黎波里城中…… 可能、确实、真有天。 在这个一瞬间,斯蒂芬想到的是:要不要赶紧走了算了。 但弗朗索瓦大师则无所畏惧。 “大主教,您的意思是,只要抓捕了那名异端,将之审判净化,就能阻止瘟疫的散播?” 奥利维耶大主教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他的话里话外似乎都是这个意思,可以说是赤裸裸的暗示了。 同后世的人不同,奥利维耶大主教也好、弗朗索瓦大师也罢,他们都发自内心的不相信牛痘能够治愈人的疾病。 确切说,他们连去验证一下这是否为真,都兴致缺缺,因为绝对正确的真理,就写在圣经上,而持握着释经权的教会,就是真理在地上的化身。 何必要去舍弃那真正的太阳之光,而去追逐忽闪忽灭的灯火呢? 既然牛痘能治病这个可能性,一开始就被教会给否决了。 那么牛痘所起到的效果,在他们看来就只会是魔鬼的把戏了。 就在斯蒂芬打算借口要开溜的时候,弗朗索瓦狠狠的拍了一下斯蒂芬的肩膀。 “来!让我们一同清理的黎波里城内的污秽!” …… 亚兹拉尔有着四张面庞、四千对羽翼、他的整个身体由眼睛和舌头组成,其数量与地球上活人的数量相对应。 他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如果将地球放在他的肩上,那么地球就像是田野里的一粒豆子、微不足道。 亚兹拉尔将世间所有人的真名,都写在神座后生命树的叶子上,在一个人将死时,写着真名的叶片即顺从真主的意志枯落。 亚兹拉尔每一颗眼都凝视着一位活人,每一张舌只发一次声。 当亚兹拉尔拾起落叶并念出真名后,在四十天后他就会闭上对应的那颗眼。 由此,那人也就死了。 在基督教的民间神话中,死亡是一位披着黑袍的骷髅,他会持握着镰刀挥向凡人、以收割灵魂。如今的黎波里、一座恐慌渐渐滋生的城市,他们已经听到了死亡麾下骷髅马的马蹄。 太空中的亚兹拉尔,也在接连诵读着凡人的真名。 街道上的活人,渐渐少了、那种繁华的热闹喧嚣,被疑虑与流言所取代。 有关天的传闻,愈演愈烈,再也无法被人所遏制。 骑着马的死亡,踏入了的黎波里,仅凭着他一位是不够的。 因此死亡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如此分了十一次,才停息。 似乎不太对?怎么如此之少? 可死亡、终究是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他们只是各安其职,走到了各自的既定位置。 在死亡走向既定位置的时候,盖里斯也安排好了自己部下的位置。 这些天,借助塞浦路斯教会对的黎波里城的影响,目前的黎波里城中有过半的希腊人都被串联了起来。 而乔斯那样的骑士,也都预备好了动作。 一切都已就绪,只待一个良辰吉日。 的黎波里城的街道拥挤而狭窄,石板路铺得参差不齐。 两旁的建筑大多是由石砖建成,窗户上挂着破旧的麻布,挡住了微弱的光线。 天空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像是要压在每个人身上,阴暗的气氛笼罩着这座城的每一处角落。 在一处街口,一座木台矗立着,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 周围人三三两两的围绕着这座木台,抬头望向台上的男人, 那是一个身穿深色的长袍的中年男子,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即使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依然能清晰地传达到身旁人的耳中。 “圣·奥古斯丁曾有言:尽己之力去做,为不能做到的祈祷,这样天主自会赋予你力量。” 圣·奥古斯丁,全名奥古斯丁·希波,是早期基督教的重要神学家和哲学家,被认为是西方基督教思想的奠基人之一。 阿尔乔斯在台上,借用圣·奥古斯丁的话,但其实并不认同圣·奥古斯丁许多观点。 但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 “可什么是尽己之力能行之事,什么又是人力不能做到之事呢?!” “我们的主,耶稣没有向死亡的十字架屈服,他以自己的宽恕与爱战胜了仇恨和死亡!” “主以自己走向十字架的坦然,证明了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宿命式的,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可宽恕的,完全不可救药的,一切都可以更新,世界的天命在于实现天主之国的乌托邦!” “我们唯一向天父祈求的,不是使死亡与苦难消弭,而是使我们脱离对死亡与苦难的恐惧。” “因而天也是如此,任何恳求式的祈祷,都要注意两点,一是必蒙垂听的信心,二是放弃天父会按照你我意愿应答的想法。” “瘟疫是可以击退的、饥荒是能够消弭的、战争是能克制的……神所给予我们的恩典与自由,要比你我心中所想的,多的更多!” 阿尔乔斯的大声疾呼,迎来了周围市民们的回应,偶尔有哭声和咳嗽声混在其中,让这个本就压抑的场面显得更加凄凉。 现如今,这些日子里,阿尔乔斯所代表的这些人,不断穿梭在的黎波里城中,收容着那些病人。 周围人是看在眼里的,至少、这要比把病人丢在家里等死要好的太多了。 但、无形的界限,终究是切在了的黎波这座城市中。 天主教徒与东正教徒,井水不犯河水宛若两伙不相干的人。 阿尔乔斯的宣讲或许还能在东正教徒这边,迎来一些反馈,但在天主教徒那边,就是一潭死水。 阿尔乔斯自己,已经不止一次被人砸石头了。 忽然,从一旁的街道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一队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向临时搭建的木台冲来。 他们手中的长剑虽然未曾出鞘,但左手的盾牌也化作武器,一路横冲直撞。 无辜的民众惊叫着四散奔逃,旁观者们顿时陷入混乱和恐慌,哭喊声、呼救声和盾牌撞击声交织在一起。 为首的骑士挥剑指向阿尔乔斯,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是一阵雷鸣。 而后,就是那位骑士的大声怒吼:“这个人是异端!对抗教会,传播邪说,必定制裁!”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指向了阿尔乔斯。 推一本中世纪新书: 家人们,新书来啦!是英法百年战争的中世纪历史文,骑士文学,超正!我已沉浸其中,喜欢这题材别错过,够赞!7万字正在一轮试水,读过的都说“香”,中世纪迷别错过,快来“宰”! (本章完) 212.第212章 吾爱吾兄,吾更爱真理 第212章 吾爱吾兄,吾更爱真理 面对那名圣殿骑士,阿尔乔斯想到的是阿梅代曾说过的那些话。 【殉道是天主的一种恩惠,我想我得不到它。】 是啊,天主子耶稣,为了信而舍弃了生命,至死不否认自己神子的身份。 替基督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由此也在基督教中,诞生了一种思想:没有比为基督及为弟兄舍命的人,有更大的爱。 殉教的行为,使基督徒同基督耶稣相似,是在和祂一样流血致命。 因而基督教将这种行为珍视为特别的恩赐,是爱德的最高证明。 阿尔乔斯巍然不惧,他双眼直直凝视着那位圣殿骑士。 “你说,我异端?” “我们的灵性,是乃与天父建立联系而获得的,而不是单纯依赖于教会的权威。真正的信仰在于内心的召唤,而非外在的约束。” “历史会记住,分裂教会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追随的那位自以为是的‘教父’。” 对于阿尔乔斯来说,圣殿骑士的责骂,并非什么侮辱,而当是赞美才对。 毕竟,他都信东正教了,你还能拿天主教的法去约束? 圣殿骑士,确切说是弗朗索瓦大师,作为一名持剑多过手持念珠的人,他自然不会同阿尔乔斯去废话。 现如今他的部下已经将这座临时木台包围了,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能将台上那个异端擒下。 不过在这个关头,又是一伙人,从木台后面冲了出来,这些人虽然并未披甲,但手中也都各自拿着些武器。 而更让人感到意外、让人感到害怕,使得气氛诡谲的一点在于,这些人的面部似乎都带了布匹制的面具,全都是蒙面之人,遮挡住了自己鼻口。 双方的对峙让空气凝固,但弗朗索瓦、这个已经四十多岁的人,手刃无数仇敌的大师,却不放在心上。 “哼!” 然而就在弗朗索瓦下达命令前,一位披着朴素外袍的男人,从对方人群中走了出来。 在走出来的同时,那个年轻人还按下身旁人手中的武器。 “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盖里斯来到了人群之间,他手无寸铁、束手就擒。 在弗朗索瓦的身旁,众多圣殿骑士中,唯一一位披黑袍的医院骑士,斯蒂芬张口问道: “你是?” 斯蒂芬有些不确定,因为盖里斯太过年轻了,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若他有孩子的话,差不多也就这个年纪。 “你们来找我,却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的父?” “那我要告诉你,我是耶和华的孩子,是耶路撒冷的圣者,是要叫疾病、苦难、罪恶、贫困退却之人。” 盖里斯始终都在强调的一点在于,耶和华是他的父,也是所有人的父。 这在基督教神学上,其实也是可以成立的。 【就如神从创立世界以前,在基督里拣选了我们,使我们在他面前成为圣洁,无有瑕疵。又因爱我们,就按着自己意旨所喜悦的,预定我们借着耶稣基督得儿子的名分。】 ——《以弗所书》1:4-5 但显然,盖里斯的话可不是那么的平和,这种宣告对于弗朗索瓦来说,无疑就是异端的言语。 但在弗朗索瓦开口前,斯蒂芬却发出了训诫。 “你不该说这种话的孩子。” “撒谎会让你堕入地狱。” 然而,盖里斯摇了摇头。 “我字字属实,绝无虚言。” 是的、如果真有耶和华的话,那么祂是所有人的父,盖里斯自然就是祂的子。 若是没有耶和华的话,那么盖里斯便更加无所畏惧了。 事情陷入了僵局,弗朗索瓦想要抽剑砍人,但斯蒂芬制止了他的行为。 “弗朗索瓦不要冲动,这孩子他手中未曾持剑。” 在这个关头,盖里斯主动问道:“你们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让你悔过。” “若我拒绝悔过?” “便将你还有你的同伙一同带走,直到你们流下忏悔的眼泪。” “那我直接跟你们走的话,能否放过我身后的这些人?” 斯蒂芬和弗朗索瓦对视了一眼,当下的状况是他们二人没有想到的。 “他们会跟过来的,不要去约束他们就行。” 斯蒂芬和弗朗索瓦再度对视了一眼,然后斯蒂芬给出了回应。 “你要戴上镣铐,乘上囚车,我们将带你去大教堂,在那里奥利维耶大主教会劝服你心向正道。” “可以。” …… 一辆马车从的黎波里的街道上穿过,一个披着朴素袍子的男人被控制在囚车上。 他的手也好、脚也罢,都带着镣铐,沉重的铅球约束着他的行动。 显然,先前盖里斯当着奥利维耶大主教的面,徒手接白刃的一幕太过震惊了,以至于教会的人,会想着将盖里斯作为一头野兽束缚起来。 面对这样的待遇,盖里斯没有拒绝,他堂堂正正的让那些圣殿骑士,替他加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束缚,并制止了自己身后追随者的不满。离奇的一幕出现了。 圣殿骑士们护卫着一辆囚车,弗朗索瓦和斯蒂芬两位在的黎波里伯国鼎鼎有名的大师,左右护持着盖里斯。 在这囚车与圣殿骑士们的队伍后方,则浩浩荡荡跟随着近百人。 那些人不像是看热闹的,反倒是真心实意的追随。 又因为这些人统一都戴上了口罩,而显得整齐划一。 如此一来,囚车上的盖里斯,不仅不像囚犯,反倒是成了君王。 斯蒂芬感觉不自在,盖里斯太过从容了,这份从容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反正闲着无聊,斯蒂芬为了打破这怪异的气氛,主动与盖里斯闲聊了起来。 “我听说你是一名医生?” “对。” “我听说你取走了别人的内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盖里斯对于别人的求知与疑问,自然是不会拒绝,自然是一五一十的与之作答。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盖里斯其实对医院骑士团的印象,其实是要比圣殿骑士团更好的。 如果说圣殿骑士团起初就是为了圣战而诞生,那么医院骑士团的最初身份,至少可以说一句自己是为了照顾病人。 虽然说现在这个时代的医院骑士团的医院,本质上只是起到一个救济和安置病人的效果。 但这起码是一个好的开端。 至少,医院骑士团的医疗设施不仅接纳基督徒朝圣者,还服务于穆斯林和犹太人。 至少医院骑士团,会单独隔离患有传染病的病人,并为病人提供干净的床铺、食物和温暖,确保他们获得充分的护理。 甚至于医院骑士团的医院里,阿拉伯医生、犹太人医生都能与法兰克医生一同交流医术,一些阿拉伯医书,也是经由他们之手翻译成拉丁语。 受限于时代,医院骑士团所能做到的虽然有限,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有待商榷,但论迹不论心,终究是被盖里斯所赞赏的。 斯蒂芬同盖里斯聊了一段时间后,再度问道:“对了,这座城中,真有天?” 然后斯蒂芬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一时间斯蒂芬的面色垮了下去,下意识的深呼吸几口气。 异端不异端什么的,在他看来其实是小事,可这的黎波里要闹天,那可就成大事了。 在这个关头,如果他临阵逃脱的话…… 斯蒂芬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比起异端不异端的事,他更想活下去。 “大师,尽量不要接触天病人的皮肤,其次天主要通过飞沫传播,病人咳嗽、打喷嚏、说话时,都有可能让身旁人感染患病。” “戴上多层布质地的口罩,其实可以有效避免患病。” 听着盖里斯的话,斯蒂芬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后面那追随着囚车的希腊人队伍。 那些希腊人中,相当多便如盖里斯所说的一般,都带着布质地口罩。 在这种情况下,斯蒂芬忍不住说道:“你是法兰克人,你如果真有超绝的医术,那么你完全可以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会去劝服奥利维耶大主教的。” “没有必要和教会对着干,教会只是需要不容置疑的权威,而不是要来制止你去行医。” 斯蒂芬的小声言语,被盖里斯听的清楚。 盖里斯理解斯蒂芬的话,对于教会而言,盖里斯的医术是否神奇,并不是重点。 确切说,医术也好、科学也罢,在这个时代的教会眼中,实质上就如同奇淫技巧一般。 教会最大的忌讳在于,盖里斯是在用自己的医术,去串联希腊人,用自己的医术去蛊惑人心。 事实上,只要盖里斯向教会低头,服软一句,那么盖里斯说不准就能成为教会的“圣医”。 但盖里斯能接受吗? 他不可能接受。 “吾爱吾兄,吾更爱真理。” 盖里斯说了一句在斯蒂芬听来没头没脑的话。 此时,囚车也已经行驶到的黎波里大教堂前的广场上了。 在这里,奥利维耶大主教等候已久,许多无关之人都在这里凑热闹。 天空中的乌云再度劈过一道闪电,雷声的轰鸣响彻这座城市。 淅沥沥的小雨,如丝线一般飘落在这座城市。 数百人聚集在这里,他们亲眼见证这座城市里,近一个月中最大的异端,被从囚车上押送下来。 斯蒂芬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用力嗅了一下空气,然后莫名心悸起来。 似乎,已经有一些腥味,迫不及待的要涌现出来了。 双更 (本章完) 213.第213章 历史的审判就是最终的审判 第213章 历史的审判就是最终的审判 乌云如铅幕,垂落在的黎波里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雨丝细密似针,寒冷的湿意从海风中刺入骨髓。 教堂前的广场在这雨中被蒙上一层灰雾,岁月在此凝结,任由暗淡的沉寂将一切包裹。 盖里斯被被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押解着,他们的步伐沉重而孤寂。 但盖里斯的嘴角还挂着一丝从容,那从容的微笑,在细雨里显得苍白无力。 大主教奥利维耶立于教堂门口,身躯笔直,宽大的法衣下犹如一尊冷酷石像。 他身后高耸的教堂尖塔隐入乌云,带着冷意,压得广场上围观民众不敢出声。 只有雨声冷冷地敲打着石板,敲碎了广场上的空气,将寒意无声地蔓延开来。 “盖里斯,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但你惊扰到黎波里此地永恒的神圣秩序了。” “你可以忏悔、承认自己的罪,神会宽恕一切知错能改之人。” 奥利维耶沙哑的话语,并不洪亮,但盖里斯与之并不遥远,他能听清。 因而盖里斯再度摇了摇头。 12世纪的教会同后世猎巫运动兴起时的教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后世的猎巫运动,很大程度上是地方教会对世俗权力的侵占,往往用于攻讦政敌,搜刮民脂民膏,以及宣泄民众的恐慌。 但在那之前,在教会品尝到猎巫运动的甜头之前,大多数教士并没有意识到猎巫运动,能够给他们带去多大的利益。 对于现如今的的黎波里大主教而言,如果盖里斯知错能改,那么这将是救赎的典型,是可以宣传的榜样。 杀人只是手段,诛心才是目的。 当然,如果盖里斯拒不改正,那么有关天的恐慌,完全可以全部扣在盖里斯身上,舒缓民众的紧张情绪。 盖里斯向周围广场再度横扫了一眼,人数要比之先前的时候,多上许多了。 这些日子里,不只是盖里斯一个人活跃在的黎波里,来自塞浦路斯教会的不少教士,与的黎波中的许多人都沾亲带故。 毕竟那里是这附近唯一一处独立自主的东正教会。 那些教士们在市民中、在熟人口耳相传中,述说着盖里斯的事。 而盖里斯的种种神奇医术,加上廉价的治疗,也使得他本就是城中的话题人物。 如今,盖里斯束手就擒,不少人一片哗然,便是天上下着小雨,这些人也要过来一睹现场。 面对奥利维耶的要求,被镣铐所束缚,挂着沉重铅球的盖里斯,忍不住失笑。 “忏悔?”盖里斯微微仰头,冷笑从他干裂的嘴唇中逸出。 “决不!” “我始胎无染原罪,是这世上的第三个亚当!” “第一个人出生于地,属于土,第二个出生于天,第三个人、也就是我,出生于人,是完完全全的人。” “我有何罪可忏?因为我治愈了那些被遗弃的贫民?” 在盖里斯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弗朗索瓦,一拳就甩了过来,直击盖里斯脸庞。 但没有拳拳到肉的声音,因为他的拳头宛若从空气中划过,穿过了盖里斯的脑袋。 什、什么? 幽、幽灵? 在弗朗索瓦与斯蒂芬难以置信的面色中,盖里斯依旧不断直抒胸臆。 “你们延误了一切,死亡、悲哀、饥荒。” “那一千年完了,撒但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 “是因为我揭开了你们这虚伪圣殿下的腐朽?” “在你们眼里,我的罪便是敢于触碰那些只有你们才能垄断的真理。” “你们要我忏悔?那便是要我放弃人世的光明,将一切交还你们的黑暗!” 听着盖里斯的胡言乱语,弗朗索瓦拔剑了,径直朝着盖里斯劈去! 但当他劈中盖里斯的时候,只觉斩中一道幻影,伴随着一声铁链碰撞的声响。刹那里盖里斯向前挪了一步。 “世界上的一切都都是上主的!土地、财物、权力——都是祂赐予我们所有人的!” “贫乏的人、赤贫的人……努力工作却依旧活不下去的人,自有祂所赐的一部分等待着去取用。” “我要对那些富人们说:要供应食物与饿莩,你若不给他食物,便等于杀死他。” 细雨连绵,沉重的铅球,似是拽着盖里斯的步伐,让他走的很慢。 弗朗索瓦在反应过来后,顾不上茫然,再度执剑去劈! 然而、依旧,他只劈中了一道幻影,盖里斯出现在了一步之外。 “你们这群披着神袍、坐拥金碧辉煌殿堂的伪圣徒!” “你们高举圣经宣称神的恩典,却用它掩盖无数罪行;你们赐予他人饥饿的恩赐,贫穷的赠予,却自己享尽富足。”“可你们的谎言终会瓦解,那日子终将到来——不再有压迫、不再有穷富之别,世上之人将平等如兄弟。” 奥利维耶、背靠着高耸教堂的奥利维耶,看着那有若幻影一般的盖里斯、呆傻了。 宽大的法衣下,他汗流浃背,那湿润的液体、分不清是水汽凝结又或是冷汗。 他想转身逃跑,可那华贵的法衣,却如镀金的铅袍,沉重到压的他挪不动脚步。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权杖的顶端,以那十字架指向了盖里斯,大声怒吼:“因父及子神圣之名,我命令你,邪恶的灵体,从此地退去!” 教堂的钟声响了,自那隐入乌云里的钟塔中,一声声悠扬钟声,响彻的黎波里。 奥利维耶有些惊愕,因为还没有到敲钟的时刻! 盖里斯迈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他凝视着奥利维耶,一字一顿地说道:“千年王国一定会实现,那是个没有束缚、没有恐惧的时代。” “人们将不再因你的禁忌而蒙昧,不再因你的审判而颤抖。” “我不畏惧你们的审判,因为我看见了未来的光辉——而你们,将在那光辉中被揭露、被遗弃、被湮灭!” 权杖重重敲击在石板上,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在雨中久久回荡,像是从深渊传来的审判之声。 “杀、杀了他!” 奥利维耶嘶声裂肺的下达命令,实在是刚刚的那些场景有些过于骇人了。 弗朗索瓦一次又一次的执剑劈向盖里斯,但徒劳无功,反倒是因为亦步亦趋而显得格外可笑。 这位圣殿骑士团的分团长,一位骑士团中的大师,却无论如何都斩不中一个近在咫尺的人? 啊? 天上依旧下着雨,一道闪电、再度横劈过天空,沉闷的雷声与连绵不绝的钟声交织。 盔甲的碰撞声也紧接着加入这场合奏,那些原本抓捕盖里斯的人,一拥而上将盖里斯团团围住。 此刻、一群全副武装,持戟握剑拿盾的人,包围了双手被镣铐束缚,脚上挂着铅球的盖里斯。 “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这是盖里斯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对着一旁的这些圣殿骑士们劝诫。 雨大了,一滴滴黄豆大的雨滴砸落在人脸上,叫人感到生疼。 那些雨水自人脸庞上滑落,勾勒出一张张惶恐的表情。 这些人,在害怕、他们隐隐间觉得自己似乎在同一些不可知、不可名状、难以描述的存在当面。 “都成了!祂是初,祂是终。祂要将生命泉的水白白赐给那口渴的人喝。” “得胜的,必承受这些为业:祂要作我的神,我要作祂的儿子。” “至于胆怯的、可憎的、杀人的、淫乱的、行邪术的、拜偶像的和一切说谎话的人,他们将在烧着硫磺的火湖里有份;那是他们第二次的死。” 当盖里斯说道死的时候,那些持握盾剑的人,一拥而上了。 自这一刻起,天空中落下的已并非雨,而成了血。 这些血水冲刷着教堂前的广场,令此地混杂着地中海咸腥的空气愈发腥臭起来。 千年以来的亡魂们,因为这鲜血的浇灌,从地里苏醒过来,他们环绕着这广场飘动。 与那些死亡一同见证,见证这新天新地的前夜。 第一个人是大地的孩子,那是亚当,耶和华从尘土中创造了他。 第二个人是天的孩子,那是耶稣,向世人宣告了天国将要到来的福音。 第三个人是人的孩子,他与其他的人,一同都是耶和华的子女,在天国里皆乃兄弟姐妹。 天国在地上的倒影,要成真了。 不论这倒影能持续多久,不论这倒影是否歪斜。 盖里斯都不会去放弃。 确实、除了运动外,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但历史的审判就是最终的审判。 历史中人的斗争,就是永恒的斗争。 没有什么可以遏止前进的步伐,任何延误这场战争,粉饰太平、宣扬死后永生而忽视今生的宗教,都将成为鸦片,是安慰剂,是地上生灵的叹息。 教士也好、信徒也罢,每一个人都是司祭,每一个人自出生那天起,便置身这战场。 要同那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势力争战。 同样,这就是一次“复活”,是人性的复活。 生命之光于此闪耀,这光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在这阴暗的雨幕里,也令人为之着迷。 (本章完) 214.第214章 该忏悔的是你啊! 第214章 该忏悔的是你啊! 雨下大了,但这并非什么坏事。 城市中的各路显贵,都被奥利维耶大主教集结到了教堂。 这是一次审判,一次对城市中异端的审判,是天主教对东正教的审判。 奥利维耶想要杀鸡儆猴,他要确立教会的权威。 殊不知,这却就给了盖里斯机会。 一次谋夺全城的机会。 的黎波里是一座大城,想要控制这座城市,需要相当多的人手,因此盖里斯在这些天里颇为克制自己的行动。 但当预备的人手集齐后,阿尔乔斯便堂而皇之的活动起来,吸引着教会的目光。 如今、这个雨幕下,在的黎波里最大的城门外,多了一群不速之客 领头的普利万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数量不多,充其量只有三百来人。 其中大多都是提尔城的来客,也有一些他自己的私兵。 他是真没想到那位耶路撒冷的圣者,竟然真的是耶路撒冷的圣者。 一条线,已经浮现出来了。 外约旦的幸存、提尔城的安定、塞浦路斯的巨变,都离不开那位的大手。 一位能够在现世真切行奇迹的人,一位又一次明证复活并非虚言的存在。 难怪他拥有着超越凡俗的知识…… 那都是毫不遮掩的奇迹,是主干涉人世历史进程的明证。 相较于追随雷蒙德那样世俗的领主,普利万那颗渴慕着建功立业的不安定之心,让他义无反顾选择了盖里斯。 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自然不好进城,可若是城中早有内应,有心算无心之下,加上普利万的贵族领主身份。 的黎波里的大门也就形同虚设了。 在城中,那些接种过牛痘,领受过圣体,见证过盖里斯“奇迹”的希腊信徒们,也紧锣密鼓的动员起来。 他们被以小队编排,在塞解阵士兵的带领下,就位到紧要位置。 市政厅议会、城卫军营地、码头港口区、以及大教堂…… 当教堂的钟声被敲响的时候,的黎波里这座城市也动起来了。 与过往不同,是盖里斯真正意义上强夺一座城,而他的敌人对此甚至所料不及。 盖里斯于教堂广场外大开杀戒的同时,城门的位置、码头、城卫军营地、等等要害,也都一同遭遇袭击。 用区区几百人,强夺一座两万五千人的城市,不得不说是一种冒险,可普利万却只觉心潮澎湃。 …… 在这浸透鲜血的广场上,无论是追随盖里斯而来的那些东正教徒,又或者过来看热闹的天主教徒都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戴着镣铐、却无惧生死的盖里斯。 如今雨水将血与泥水混杂在一起,盖里斯身上的袍子因鲜血而被染成了猩红。 就在刚刚,圣殿骑士们还纷纷冲向他,银甲在雨中冷光闪烁,长剑劈砍似闪电迅捷。 然而仅片刻后,那些拔剑的人,便各自倒在自己剑下。 没有什么能束缚住盖里斯,区区镣铐毫无意义,教会口中的仁义道德同样如此。 因而镣铐的碰撞声在血雨中铮铮作响,反倒成了他与死亡共舞的伴奏! 奥利维耶大主教转身想逃,但雨天、脚下打滑,加上法衣浸透了雨水,他一不留神摔倒在地。 挣脱了镣铐的盖里斯,披着一身染血的袍子,向前走了几步,摁住了奥利维耶大主教的后脑勺。 “所以……我要忏悔什么呢?” “大主教阁下……我之所以复生,之所以要来行医,那就是因为你们已经踏上歧途,与魔鬼为伍了。” “该忏悔的是你啊。” 然而对于这种话,奥利维耶大主教所能做出的反应,却就是一个劲的念叨: “魔鬼、魔鬼啊!” 盖里斯一只手将奥利维耶大主教提溜了起来,推开教堂的大门,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阴雨里,教堂的内饰沉重而阴暗,仿佛幽闭的石窟,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墙壁上挂满了圣徒的雕像,他们个个神情严峻,脸庞隐没在阴影中,目光空洞地俯视着下方,仿佛对世间的痛苦早已麻木。 弥漫的冷意带着隐约的腐朽气味,这里的布局,已非往日里的长凳,而是被设立成一个审判庭。 的黎波里城中的达官显贵们,在这里等候已久,他们被奥利维耶大主教召集过来,说是要见证异端的审判,要去净化天的危险。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分明早就抵达广场的异端,却始终未曾踏入教堂。 而且门外似乎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又有着什么怒吼,以及接连不断的钟声。 一切都显得很不对劲,一切都显得异常诡异。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的情况下,教堂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了。一时间咸腥的海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吹进教堂、除去隐约的腐朽气味。 十字架下的蜡烛,也因这寒风摇曳着微弱的火光,犹如垂死挣扎的生命, 伴随着沉寂千古的祈祷声,带着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压迫。 的黎波里的达官显贵们,见证一个披着血袍的法兰克人,拖拽着邀请他们参与审判的奥利维耶大主教。 骚动、不安……莫名所以! 在这位年轻法兰克人的身后,从教堂的大门向外看去,便能见到十数具尸体,那些圣殿骑士们的死,奠定了盖里斯的威势。 让这些达官贵人中,无人敢跳出来叱喝盖里斯。 他们这些陪审团、见证人,就眼睁睁看着盖里斯拖拽着奥利维耶大主教,将之置于被审判者的位置。 然后盖里斯亲自走上了祭坛,在他身后留下一道由人血涂鸦的痕迹。 盖里斯站在那巨大十字架前,他的目光扫过了在场所有人。 仅凭这便让那些人闭嘴。 “我们这世界有着如此多的受压迫者,如此多的生命遭到了死亡的压迫。” “他们的脸是那么的丑恶,极端的扭曲,以至于你们不敢去详细端详。” “每一天,无数凡人无声无息倒下,或因疾病、或因饥饿、或因战争。” “在这个世界上,死亡是寻常而非意外。” “我曾对你们说,天要来了,我要你们站在我这边,一同抵御瘟疫。” “但,这家伙、奥利维耶,却和我说瘟疫是上帝的惩罚,只能依靠祈祷与忏悔去净化!” “我要告诉你们!他撒谎了!再不济也是犯下了无知的罪过!” 盖里斯的怒吼,在教堂里回荡。 的黎波里的这些达官贵人们,在他的话语中瑟瑟发抖。 “从现在开始,的黎波里城中的每一个人,都要站出来抵御天。” “这是天父的旨意,也是我的旨意,任何阻碍我的人,我都会将之铲除!” 盖里斯的手染着血。 在他的身后,那个巨大的十字架,陈旧的木纹上,有着斑驳的黑色痕迹,仿佛暗示着被掩盖的伤痛。 如今,伤痛已经不再能有人去掩盖了。 作为苦难生灵叹息的宗教,势必要为之革新。 “谁赞成?谁反对?” “现在站出来,我不会去杀人。” 盖里斯的目光,又一次在这些达官贵人的面庞上扫过,看着他们惊恐的面庞。 他话语的言下之意在于,等之后再有人反抗抵御天的话,那么盖里斯不介意去杀人。 冰冷阴暗的教堂中,升起了一颗太阳,在这明亮的光芒里,在场的虫豸们,都自行惭愧。 …… 有一说一,伯国(comté)或公国(principauté),对于中国人而言,其实也是一个相对违背直觉的概念。 即国家、并非就必然存在一个统一领袖、并非就必然存在一个统一中央。 也可能是复数形式的联合,以联邦制或邦联制国家举例,本质上就是复数的地方邦国,联合成一个大国。 的黎波里伯国对于耶路撒冷王国而言,便既是一片附庸效忠领地,也是一个次级国家存在。 的黎波里伯国有着自己的中央、有着自己的税收与兵役,已经可谓是国中之国了。 但安条克公国,就还要更加的独立自主,甚至于安条克并非是如西欧的那些公国一般,会固定的附属于某个王权。 在大多数时间里,安条克公国,有着近乎完整的独立主权,仅仅是在名义上向耶路撒冷之王致敬。 这种情况下,安条克成了北方的“强权”,甚至于能够去干涉的黎波里伯国还有曾经的埃德萨伯国。 哪怕有时安条克公国,会因为过于抽象,被东帝国摁在地上摩擦,然后被迫宣布东帝国是自己宗主。 但就如初代安条克亲王一样,他们周而复始的违背自己许下过的诺言。 嗯…… “毁约者”雷纳德就当了8年的安条克亲王。 而他之所以能当安条克亲王的原因在于,他作为十字军初来乍到后,泡到了安条克女亲王康斯坦丝,两人于1153年秘密结婚。 通过与贵妇结婚,雷纳德可谓是一次又一次的攀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而如今雷纳德的养子,安条克女亲王康斯坦丝的长子博西蒙德三世,在听闻的黎波里伯爵病危后,便果断集结军队预备南下。 他需要统合的黎波里的力量,以强化自身好对抗如今愈发强大的穆斯林势力。 只不过,他并不知晓现如今的黎波里城内所发生的一切。 分开发之后,我感觉自己码字速度都提高了…… (本章完) 215.第215章 幕间(二合一) 第215章 幕间(二合一) 6月、对于英格兰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月份。 绵延几个月的阴雨天,终于远离了这片土地,要知道在那些日子里,就没哪一周是不下雨的。 夏日的温暖笼罩着温彻斯特城堡,带来了清新的草木气息。 便是埃莉诺也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塔楼来到城墙上散心。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混合着木材燃烧的烟香——这是厨房中准备早餐的火炉。城堡的上方旗帜在微风中飘扬,向四方宣告着这座城堡的归属。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但埃莉诺却不这么觉得。 毕竟,温彻斯特城堡,对于这位阿基坦的女公爵、英格兰的王后、亨利二世的妻子、“狮心”理查的母亲而言,是一座不上锁的囚牢。 她被约束在这里、囚禁在这里长达15年。 出生于1122年的她,如今已经是一位66岁的老妇人。 作为连续两位君王的妻子,孕育了总计十个孩子的母亲,埃莉诺似乎对婚姻与家庭有着格外权威的发言权。 婚姻、爱情、海枯石烂这些词汇,只要想一想就令现如今的她发笑。 昔日她与她的女儿玛丽、埃蒙加德、纳博讷的子爵夫人和法兰德斯的伊莎贝尔……在阿基坦的爱之法庭聆听恋人的争吵时,就该已经知晓答案, 贵族婚姻里何来的真爱? 或者说在这个男性主导世界的社会里,女人何来的资格去追求真爱? 埃莉诺回想起当年与路易七世的婚礼,又想到之后与亨利二世的婚姻,心中不禁苦涩。 她明白自己是用来控制阿基坦的棋子。 无论身居何位,她始终无法真正左右身边的骑士们,甚至偶尔发布的命令也因她的女性性别而遭人轻视。 等到与亨利完婚后,他们二人之间的婚姻也并不美满,事实上亨利二世水性杨,情人与一夜情更是数不胜数。 因为家庭矛盾的关系,再掺和上一点领主间的利益矛盾,欧洲最美的埃莉诺在年老色衰后,便不再受宠…… 作为回报,埃莉诺也不断鼓动自己的子女起来反抗英王亨利二世。 这些往事总是让人心生烦闷,尤其是在英格兰这片少有晴朗的土地上。 阴沉的天色似乎和她的心情一般,缺少阿基坦明亮的阳光,每一天都显得无比单调、压抑。 像今天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可不常见! 埃莉诺的手拂过城墙,她想念阿基坦的故土了。 然而今天不同,这位年迈的王后在目光投向远方时,竟看到远方行来一支军队,旗帜上赫然是象征阿基坦的徽章!、 “艾丽丝,去通知管家,准备一场宴席,就说未来的英格兰之王即将莅临。” 埃莉诺淡淡地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她虽身陷囹圄,无法离开这座城堡,但作为英格兰的王后,仍有权对城堡的事务做些无关紧要的安排。 “狮心”理查,抬头看了眼太阳,这样的晴朗天气,对英格兰来说,在一年中可不多见。 与充满阳光、象征浪漫与热情的法兰西相比,英格兰似乎象征了保守与压抑。 这不仅是文化上的对比,事实上就连气候也透出冷峻,不少人都直接了当的称呼这里乃“苦寒之地”。 如今,通过与父亲的妥协,身为英格兰王子、阿基坦和加斯科涅的领主,同时也是法兰西的封臣,“狮心”理查才终于有机会同自己母亲重逢。 “好久不见了。” 理查轻轻拥抱了母亲埃莉诺,而她虽然不明白为何理查能亲自来此,但此刻还不是询问缘由的时机。 城堡里正在为这些的骑士准备宴会,周围的随从有些太多了,不晓得是不是亨利的耳目。 待宴席散去,母子得以独处,理查向埃莉诺透露了来此的真实原因: “我已答应父亲,带领一支十字军,代表英格兰和法兰西前往圣地为主而战。等我出海之时,母亲,您将得自由。” 听着理查的表述,埃莉诺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说道:“你妥协了。” “是的,我妥协了。” “可你一走,他便会收回你的封地。无论你在圣地建下多大的功勋,归来之时,恐怕王位早已落在他人手里了。” “那也不过是把王位给约翰罢了,”理查淡淡一笑,他对王位并无执念。 尽管埃莉诺和亨利二世共有五子三女,但年幼的威廉夭折,小亨利虽被加冕为共治君主却因病早逝,杰弗里也在比武中身亡。 如今埃莉诺只剩下理查和约翰两个儿子。 不同于常见的王室,埃莉诺的孩子们虽有冲突,却不乏兄弟之情。 在历史中,理查东征后,即使约翰篡位,理查也终究选择了宽恕,并立约翰为自己继承人。 当年小亨利决定与父亲对抗之时,无论是理查还是杰弗里,都义无反顾支持他。 他们三兄弟在法兰西宫廷,宣誓成为法王路易七世的封臣,并誓言绝不独自向亨利二世议和。 “而今,法王菲利普,看起来不愿再纠缠下去了,或许他觉得,我也不过是个麻烦罢了。”理查缓缓说道。 正是因为有法王菲利普的支持,理查和小亨利才得以与亨利二世长久抗衡,如今随着法王菲利普二世意欲与亨利和解,理查便成了多余的存在。 埃莉诺轻叹一声:“我无法许诺你王位,但只盼你平安归来。若约翰被加冕为王,阿基坦与阿斯科涅无论如何也必须归你所有。” 在埃莉诺心中,理查和约翰是同样珍爱的孩子。 她只希望二人之间的纷争不会以兄弟相残收场。 理查甘愿前往圣地换取母亲的自由,哪怕是埃莉诺也无法拒绝这样的真心。毕竟,这方寸之地,她已久未离开。 “我爱你,母亲。”理查轻声说。 “我也爱你,孩子。” 圣地的一只蝴蝶、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因为盖里斯早早督促巴利安他们,向欧洲派出求援使团的缘故。 那些来自耶路撒冷的贵族,手持大量耶路撒冷被烈火焚烧的画像,周游在欧洲。 向欧洲的基督徒们宣讲圣地的惨状。 因而这一次的第三次十字军,却是要比历史上组织的要早了一年多。 与此同时,腓特烈也在集结自己的军团。 腓特烈,中世纪最“伟大”的帝王,他以罗马数千人的鲜血,替自己“帝国”带来了“神圣”二字。 在腓特烈之前,严格来说并不存在神圣罗马帝国概念。 按照这群日耳曼人的自称,那就是“罗马帝国”。 对外人而言,这就是德意志人的“罗马帝国”。 在腓特烈的统治下帝国的国力达到了巅峰,也是欧洲最强的国家而无之一,但力量封顶的意思,其实也意味着下坡路的开始。 当腓特烈在意大利北部战败后返回德意志时,他已经是一个满怀沮丧、饱经挫折的老人了。 德意志的诸侯们不但未屈从于王室的权威,反而愈加稳固地掌控了德意志的财富和权力,之前在意大利数次战争中积累的胜利果实,也因接连的失败而损耗殆尽。 战败一再袭来……甚至远在提尔的康拉德也曾打败并俘虏过腓特烈的部队。 权力、财富、荣耀……这些东西曾是他的追求,眼下已然尽在掌握,而他所无法达成的,上帝似乎也已通过数次失败向他发出警示。 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现如今65岁的腓特烈,突兀间意识到凡俗的追求,他已经到极致了。 野心渐渐的从这样一位老者心中被抽去,转而化为虔诚的信仰注入他的心中,这位帝王意图寻求死后的安宁。 也就在这时,一封从提尔寄来的信函到达腓特烈手中,由巴利安所写,信中详述了加利利海西之战的经过,还有耶路撒冷守卫战的结局。 圣地陷落,王国岌岌可危! 徘徊在黎凡特的基督徒们泪流满面,遥望西方,祈求基督教世界最强大的帝王能够施以援手。 那一刻,腓特烈仿若受到神启,宛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春雨滋润大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项未完成的圣使命等待他去完成。 他深信,此次远征将为他推开通向天国的大门,迎接主的恩宠与慈爱。 在美因茨会议上,腓特烈向在场的众多封臣宣布,自己将肩负十字军的十字架,并庄严声明“神圣罗马帝国”即将对“异教徒”发动一场“神圣的全面远征”。 总之,欧洲最强大的帝国动员了,一万五千名精锐士兵开始集结,其中骑士的数量更是多达三千。 鉴于腓特烈曾在1175年与萨拉丁缔结友好协议,他派迪茨伯爵亨利二世向萨拉丁发出最后通牒,正式宣告协议作废。 当使者从圣地归来时,还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塞浦路斯,公然宣布支持第三次十字军?并且强调愿意为过往的十字军准备补给,以及提供修整的军营?” “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是由于东帝国的巴西琉斯主动向教宗求援,但就历次十字军的效果而言。 两个字:晦气。东正教在这个过程中,可谓是纯纯的大冤种。 这回,塞浦路斯教会,居然主动跳出来站台十字军,可以说是向天主教世界,释放了浓厚的善意。 而且从地图就可知道,塞浦路斯在东地中海多么重要,对于圣地局势又如何关键。 作为东地中海最大的岛屿,有着十几万人口的塞浦路斯岛,可以轻松供养两三万的大军停留。 作为一条永不沉没的巨舰,塞浦路斯也能让乘船路过的朝圣者与十字军,提供长时间的休整,从而为后续的圣地征战做足准备。 可以说,塞浦路斯的这一下表态,顿时就让天主教世界中真正的有识之士,对这次十字军东征充满了信心。 腓特烈下意识地画了一个十字,低头祈祷。当祈祷结束,他心中顿时明晰:这是一次在主的注视下展开的“真正的”十字军东征。 若非主做出了指示,亲自干涉了世间,又怎么会有塞浦路斯的改变呢?! 有关盖里斯的名字,也出现在欧洲,只不过有关盖里斯的消息,被塞浦路斯刻意遮掩了一部分。 盖里斯成了塞浦路斯教会认定的圣人,是来自耶路撒冷的圣者,是他促成了塞浦路斯的悔改。 这必然是因为主不忍目睹圣地沦丧,才干涉了人间啊! 不然怎么平白就多了个圣人出来呢! 圣人和圣子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在基督教中,圣人(saint)是被认为拥有非凡的信仰、美德和灵性生活的人。 圣人被视为具有特殊恩典和道德榜样,能够引导和激励信徒的生活,象征着基督教价值观的崇高体现。 在基督教的传统中,特别是在天主教、东正教和圣公会中,圣人还被认为可以在信徒与上帝之间代为转达祈祷请求,具备上帝部分权能的恩泽。 因此,天主教、东正教的圣子只有一个,但施行“奇迹”的圣人却有着许多。 “祂就在那里,俯视芸芸众生,祂向我等赐予试炼,而我将带领你们回应祂的呼唤。” “那片圣地,是基督受难与复活之地,如今却落入异教徒之手。我们怎能容忍此等亵渎?我们怎能坐视圣城沦陷,坐视我们的信仰受辱?” “你等曾为我而战,为荣耀而战,而今,我请求你们,为主的名义战斗!将我们的荣耀献给祂!” 腓特烈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他带着自己的封臣们虔诚地画上十字,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庄重与坚定,表示愿意肩负起圣战的使命。 他们的双目中闪烁着坚定与狂热,就似乎在此刻,这支军队不是因世俗的利益而集结,而是为了更伟大的信念而战。 这一次的十字军东征,由于塞浦路斯的缘故,腓特烈放弃了走陆路向耶路撒冷进军的打算,要改乘海船。 蝴蝶翅膀的又一次煽动,不经意间又改变了历史。 至少,这一次神罗皇帝腓特烈,应该不会再淹死在河里了。 …… 在腓特烈看来,十字军东征或许是通往天国的唯一路径。 英法联军那边,则就是另外一幅画风了,借由东征的借口,无论是英王亨利二世,又或者法王菲利普二世,都加班加点的征税起来。 在“神圣使命”的号召下,欧洲的三大强权暂时放下彼此的矛盾,共同集结起一支支十字军。 然而在这神圣的名义背后,还有许多暗流涌动的隐秘不为人知。随着十字军的集结,一些惯常在出征前发生的活动再次上演。 与第一次十字军、第二次十字军时别无二致,一些贵族们喜闻乐见的劫掠开始了。 然而有一个群体,又遭受着格外多的苦难。 在第一次十字军浪潮兴起之时,欧洲人的狂热信仰出奇高涨。 那时候穆斯林远在天边,然而有一个异教徒族群却近在眼前。 在法国和德国的部分地区,犹太人被视为与穆斯林一样的敌人,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是犹大出卖了耶稣。 因此,人们心中出现了一个“耐人深思”的问题:既然家门口就有异教徒,为什么还要不远千里奔赴圣地? 难道穆斯林的邪恶更甚于犹太人? 这种想法一旦蔓延开来,就变得难以控制。 更何况,许多十字军战士发现,为了筹措远征圣地的资金,他们不得不向犹太人借贷。 由于天主教严禁高利贷,犹太人的借贷业务,在这个时代占据很大比重。 借款……嗯,犹太人还真敢借……有什么事情是比一位负载累累的十字军战士,发现自己债主其实是一位异教徒时更快乐的呢? 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耶路撒冷王国的创立者之一、布洛涅的戈弗雷在出征前曾断言: 【唯有将世上的犹太人从根除净,唯有抚平心中燃烧的愤怒之后,才能无愧于那被钉十字架的基督。】 这句话直译过来便是:在我杀光所有犹太债主之前,决不继续行军。 而犹太人自己也记录下了当时的惨状: 【当时法国的犹太人社区听到这些事情时,发自内心的恐惧抓住了他们。他们写信并派信使到莱茵河周围的所有社区,告诉他们应该禁食并向高居云端的上帝寻求怜悯,以便祂可以将他们从基督徒的手中拯救出来。】 【当这封信到达莱茵河土地上.时,他们对在法国的兄弟写下回信:社区已经下令禁食。我们已经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愿主拯救我们,愿祂拯救你们脱离所有可能降临的悲伤与压迫,为此,我们恐惧万分。】 总之,几乎每一次的十字军浪潮,都伴随着一轮欧洲范围内的排犹运动。 不过腓特烈终究并非寻常统治者,当他从犹太人手中得到一笔不算太过丰厚的“税款”后,他就派出自己的军队驱赶了那些意图袭击犹太人群体的“十字军”。 他还颁布了一道帝国敕令:任何致残或杀害犹太人的人,都将被以眼还眼。 1188年欧洲的夏天,就在这么一番鸡飞狗跳,抢劫或者被抢劫,排犹或者不排犹中,开始了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十字军备战。 …… 与此同时,在巴勒斯坦、圣地海岸最为繁华的港口城市阿卡中。 萨拉丁也已经开始整军备战。 虽然他对欧洲的情况并不了解,但就欧洲的十字军热情,他还是清楚的。 夺回圣城并不意味着结束,只要基督徒对圣地依旧有兴趣,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十字军,从西而来。 为了在大规模的十字军登陆圣地之前,做好应对措施。 萨拉丁便打算以快打慢,趁着十字军还没来,在今年夏季对参与的十字军势力,发动一轮总攻。 只不过,有些事,却让他所料不及。 在阿卡城延展向海洋的袖珍半岛上,有着一段l形的海墙,原本属于圣殿骑士团的宫殿,就位于此处。 这座规模宏大的宫殿,现如今已经是萨拉丁朋友伊萨·哈卡里的住宅。 而今天,伊萨·哈卡里将萨拉丁邀请了过来,并通知了对方一条消息。 “我有注意到一件事,阿卡城中蔓延起天了,您最好停止集结部队,将那些未急集结的军队快速遣散,同时我这边还替您安排了一条船,可以前往埃及,避开这次瘟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萨拉丁愣住了。 如今正是战事紧急的时刻,怎么却…… 同明确建立了隔离检疫制度提尔城相比,仅仅几十公里外的阿卡,对于的黎波里的天疫情,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消息。 而东地中海沿岸的港口之间,交流又格外密切。 只要有几起病患,随着海船进入阿卡港,那么就中世纪这个情况,瘟疫的泛滥便非常容易,一发不可收拾。 可以说,这一次的天瘟疫,直接了当的打乱了萨拉丁的计划。 人算不如天算,或许这就是真主的本意…… 萨拉丁忍不住叹息了一口气。 “伊萨·哈卡里,我是不会去埃及的,巴勒斯坦这边的军团需要我。” “你确定?” “我确定。” 回答完这句话后,萨拉丁忍不住走到窗台,看向了不远处的海关大楼,那里也曾是圣殿骑士团的地产。 “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如果祂觉得,我当命丧于此的话,那就让亚兹拉尔带走我吧。” 萨拉丁清楚自己这一次是不能再抛下军队,一个人逃回埃及了。 如果说先前的蒙吉萨战争,还是因为直面法兰克人的骑士,阵型被冲烂,自己骑着骆驼开润是情有可原。 这次天瘟疫,若他没有做好瘟疫的隔离,不与军团同在。 那么下面的士兵们,说不准就真传出谣言,声称他们不该夺回圣城耶路撒冷,因为这触怒了真主,违逆了真主的意志。 这是极大削弱他萨拉丁正统性的危机,作为一名篡位夺权上位的“军阀”他的正统性本身就异常薄弱,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动摇。 所以,他必须、也只能同自己的军团在一起,直面天! 二合一,就这一章 (本章完) 216.第216章 第二王国的改变 第216章 第二王国的改变 第二王国的议会体系在重塑,这种重塑并没有因为天而被打断。 就如先前伊莎贝拉同巴利安之间沟通过的,一个分为上下议院,取消贵族领地,进行资格性选举的议会体系正在形成。 这套议会制度部分沿袭了封建体制的理念,但更深层次地植根于盖里斯从未来现实中汲取的智慧,并经过伊莎贝拉他们详尽的商议与改良。 在盖里斯与伊莎贝拉这些人看来,议员制度从来就不可能真正代表人民。 议员不过是新型的政治生物,行事动机被自身利益驱使。他们或许口若悬河,但内心对公共利益的热忱,必然是值得怀疑的。 尽管议员体系无法代表广大民众,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人至少能够代言王国中真正掌控财富与权力的少数群体。 那些拥有社会声望、财力雄厚并能操弄舆论的人才更有可能成为议员。 尽管制度框架已经确立,第一轮人口普查也已完成,但下议院选举仍在筹备阶段。 这将是耶路撒冷王国历史上,第一次以明确制度保障撒拉逊人的参政权,向天主教徒群体传递和解信号,表明王国正在同过往进行切割,迈向一个更加包容的未来。 当然,无论政治制度如何变化,维系这套政治制度的物质基础,目前来说都有赖于外约旦提供的物资。 从提尔到亚嫩的道路,也由此成为一条繁忙而重要的贸易通路。 大篷车与驼队每月往返一次,装载着外约旦急需的原材料,同时将亚嫩河谷出产的质优价廉商品,以及稀有的奢侈品带回,为两地间的繁荣架起了桥梁。 然而,这条商道承载的不仅仅是普通商品,还有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争利器。 沃特仔细检查这次最为珍贵的货物。 这些货物并不是亚嫩刚刚出产的低碳钢胸甲,也不是价值连城的落地镜,而是一批栗色火药。 这些火药是外约旦秘而不宣的技术结晶,比火炮或炮弹更为珍贵。 火炮耐用数十年,炮弹可以回收再利用,而火药却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虽然提尔的工坊,在巴利安的主持下也能生产劣质黑火药,作为一种潜在替代。 但相比之下,这批栗色火药才是真正的关键,因此其配方被严密保密,仅在斯卡尔村生产,之后由特定商队分批送至王国各地。 沃特逐一检查箱锁,未发现任何被强行撬开的痕迹。他偶尔还会打开一个箱子,核对内部货物。 这些栗色火药不是粉末,也不是颗粒,而是制成了适合直接装填炮膛的药饼。 药饼呈褐色,按照口径和重量分装,每个箱子内部都用稻草和布料隔开,以减震并避免药饼碎裂。 这次的行商规模显然远超前三次,毕竟、六月到了,打仗的季节来了,黎凡特这片土地,也该迎来新的腥风血雨了。 清点完火药后,沃特继续巡视营地,确认每个夜间岗哨都已妥善安排。 自从萨拉丁入侵后,黎凡特的治安环境急剧恶化。土匪和马匪肆虐,各地的土库曼部族和贝都因部族频繁发动袭击,劫掠商队、抓捕奴隶。 他们对耶路撒冷王国与萨拉丁签订的合约视若无物,公然破坏和平。 沃特对此便深有体会。 在第一次行商途中,商队曾遭到伏击,三名随行人员不幸丧命。 这成为他心中的刺,也让他在每次行商中更加谨慎,尽心保护每一位同伴与货物。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沃特在巡逻中发现了一些异常——商队行经之地,出现了新鲜的马粪,而这些显然不是来自他们的队伍。 …… 萨拉丁在阿卡滞留已有半年之久,哪怕现如今正在爆发天,也不能影响他进行布局。 这期间,他不断巩固对昔日耶路撒冷王国领土的掌控,力求在欧洲十字军大军到来之前,将新征服的土地锻造成固若金汤的堡垒。 正因此土库曼部族、贝都因部族、乃至于突厥部族,甚至是库尔德人部族,一时间都将黎凡特地区视为了自己的乐园,他们得到了萨拉丁一些无法言明的默许。 虽然这种行为在客观上制造出了大量的难民;虽然法兰克人主要是居住在各个城镇,真正受到侵害的是原先穆斯林群体乡村;虽然那些原本的穆斯林群体,有着同萨拉丁一样的宗教信仰;虽然…… 然而,无论这些矛盾多么显眼,黎凡特终究是新征服的领土;无论如何,这片土地的粮食产出明年仍需为战争服务;无论如何,这些部族能为萨拉丁提供源源不断的骑马武士。 萨拉丁是封建领主,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些曾受压迫的穆斯林乡民,在欢庆圣城的收复后,却被无情地推入现实的深渊。 虽然人头税不再需要缴纳,但田地的收成依旧被榨取;税吏的一声令下,便足以让数户人家陷入绝境。 而部族间的频繁掠夺,也使乡村治安雪上加霜。 面对这些问题,当地的穆斯林居民向驻军求助,换来的却是额外的“保护费”和毫无实质的承诺。 这一切,萨拉丁并非不知,却始终不以为意。圣城的收复让他在穆斯林世界声名显赫,这些瑕疵很容易被掩盖。 重点在于圣城,在于圣地的战局,为此巴勒斯坦之外的穆斯林,大多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总有人需要做出牺牲不是吗? 萨拉丁的目光聚焦于更为迫切的目标:迎击第三次十字军浪潮并确保胜利,那些农民的困境无足轻重。 除了依赖部族提供骑士,他的心思还落在另一件事上——法兰克人的新武器。 虽然有思考过硝石与那种管状武器的关系,但其中的奥秘,撒拉逊人始终没能参透。 种种阻碍横亘在萨拉丁面前,令他意识到,现有技术难以打造与提尔城匹敌的武器。 正是在此时,一支往返于提尔与外约旦的商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从他在提尔城内的线人处,可以得知,那种神秘武器的生产,不太可能是来自于提尔附近。 “一次我毫不知情的劫掠袭击,如何?” 不错,萨拉丁与第二王国之间的协议依然有效,而他对这类事件自不会“知情”。 …… 沃特并不清楚商队附近的“新鲜马粪”究竟来自何方,但他很快察觉,有不速之客在暗中监视。 虽然对方人数不多,但足以让沃特明白,商队的行踪已被盯上了。 为此,商队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所有成员迅速达成一致:保护商队的货物和生命是重中之重。 沃特吸取了第一次行商时的惨痛教训,将那些预备配发给提尔城士兵的软钢胸甲发放下去。 这一次的行商,也不只是运输货物前往提尔,事实上还是要将外约旦地区经过一年多时间培养出的人才,送往提尔。 辅助伊莎贝拉他们建立一个更加近代化的王国中央。 这些人才梯队加上商队原本的护卫,总计有着百多人,来自阿尔哈迪镇的马尔万也参与其中。 他熟练地穿戴胸甲后,还向同伴演示正确的装甲方式。 这些软钢板甲是沙班亲手打造的。 所谓软钢,其实是低碳钢。 随着外约旦冶金技术的进步,采用炒钢技术后,这种材料已能实现批量生产。 相比耗时费力的锁子甲,胸甲因制造工艺简便而成本较低。 制作胸甲时,沙班会先设计不同部件的模具,利用水压机将加热后的金属压入模具中冷却成型。 随后,他会用水力车床对毛坯进行精加工,最后通过铆接将各部件组合成一件完整的胸甲。 借助先进工具,沙班一人四天便能制作一副胸甲。 而头盔的制作流程类似,只是外观显得略微粗糙。 当商队成员全副武装,胸甲反射的光泽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刀剑与长枪在手,他们已然焕然一新,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型军队。 片刻之间,商队中的百余人已然透出一股逼人的煞气。 这支商队因要跋涉数百公里,商队中的成员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其中许多人更接受过严格的民兵训练。 他们一旦披上胸板甲,戴上头盔,手持武器,立刻呈现出一支精锐之师的模样。 沃特将这些装备整齐的小伙子重新编队,配合原本的商队护卫,瞬间打造出一支人数可观、战力看似不容小觑的队伍。 不同于那些重达十几公斤的优质锁子甲,由亚嫩打造的胸板甲仅约七公斤,加上武器装备,整套负重不到十公斤。 这让商队成员在长途行军中无需耗费过多体力,能长时间保持战斗力。 次日,当追踪商队的斥候再次靠近时,不禁目瞪口呆。 这还是商队吗?怎么冒出了百多名全副武装的甲士? 光这些装备就能掏空许多小领主的家底了!普通领主为何要将封地分封给骑士? 不就是因为贫穷吗? 封地养骑士,既不用提供马匹、铠甲、武器,甚至连作战时骑士都会自带扈从,简直就是划算至极。而眼前的“商队”,简直比许多领主的私军还要奢华! 斥候迅速将这一情况汇报回部族,消息传至首领耳中,顿时让众头目陷入两难境地。 一边是萨拉丁提供的丰厚定金,这是难得的差事;另一边,这支商队看着就不好惹,恐怕倾尽全族之力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该咋办?这买卖真难干啊。” “干脆多抢几个村子,然后赶紧跑?” “萨拉丁派来的使者咋解决?” “杀了不就得了?” 部族中的老油条们各抒己见,很快达成一致:卷款跑路,走之前再顺手捞上一票。 反正萨拉丁正忙着与十字军较量,暂时顾不上他们。 只要逃得够远,定金也就成了他们的囊中物。甚至可以投奔北方的罗姆苏丹国,去找塞尔柱亲戚当靠山,或者干脆钻进叙利亚沙漠,天高地远,谁还能找得到? 就在这场秘密会议上,萨拉丁派来的使者也被迫参与。他心中暗骂这些部族简直是寄生虫,但眼下这些人却足以取他性命。他忽然灵机一动,高声喊道: “那商队的货物中,随便几把钢剑就能换个村子!” 此言一出,全场哑然。对于见识有限的部族来说,这样的商品堪称天方夜谭。 “当真?” “千真万确!如今阿卡城都在疯抢这些钢剑,不过想换个村子,至少得多几把钢剑才行。” 使者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外约旦产钢剑的价值。 这些钢剑与普通的刀剑相比,堪称奇迹般的奢侈品,削铁如泥是最基本的能力! 随着它们出现在提尔市场,价格虽有所下降,但依旧是黎凡特贵族争相购买的顶级奢侈品。 听着使者绘出的诱人前景,部族头领们的眼神已变得炽热。他们仿佛看到自己因大获全胜而财源滚滚,富可敌国。 使者趁机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暗自感叹,与这群贪婪的虫豸共事,自己的命几乎捏在刀尖上,何谈振兴穆斯林大业? “可那群铁疙瘩不好对付啊。”有人迟疑着开口。 “有办法!我有办法!”使者眼珠一转,竟然真让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 沃特并不是说真的指望大家伙穿上胸板甲,就能过去和马匪作战,事实上这支商队的主要战斗力,依旧是商队护卫。 沃特之所以要让大家伙都穿上胸板甲,其主要目的在于想让周边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收收心。 不过在沿着约旦河行军的时候,沃特便听到了厮杀声。 有一支大篷车队正在遭受袭击,那只车队还打出了耶路撒冷王国贵族的旗帜。 商队用大量的马车将自己围出个车垒,抵御着那些骑手们的袭击,双方互相射出大量的箭矢,有不少的尸体在车垒外,死于非命。 商队里的人数不多,只有着几十人。 在沃特的观察里,看得出车垒里还有不少妇孺,能听见她们在嘶吼和尖叫。 车垒外的撒拉逊骑手数量不多,也只有三十左右,他们一直都在环绕着车垒奔驰,不断袭扰削弱着商队的武装,试图找到一个薄弱处再一拥而上。 “一排、二排、三排!整队作战!我们过河!”沃特对这两天刚刚编排出的商队人员下令。 没什么好犹豫,解救一支正在被袭击的商队,对于沃特他们而言,不过是随手而为。 约旦河的浪潮翻涌,河水浑浊,掀起涟漪,将阳光反射成刺目的金光。 商队的马车刚刚驶入河心,河东的地平线上便升起了一片尘雾,那些尘雾犹如战鼓擂动般宣告着死亡的临近。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响彻天地的马蹄声,震动着渡河者的耳膜,大地都为之颤抖。 撒拉逊骑兵如同一股黑色洪流,自河岸东侧的缓坡倾泻而下。 他们穿着简朴但灵活的皮甲,手持弯刀和短矛,有些人还拉开了长弓。呼啸的箭矢如乌云盖顶一般扑向了商队的人群。 沃特站在河西岸的高处,握紧佩剑,声音嘶哑地下令: “一排掩护!其余人结阵稳住!火炮准备!” 他的命令穿过河岸上的喧嚣,却被河水奔涌和骑兵的呼哨吞没了一半。 而胜利的曙光与黄金的财富,一时间仿佛都照耀在了那些撒拉逊人身上,他们将马速催促到了极致,企图速战速决。 确实是有光照耀在了他们身上,只不过那是铅子出膛时的焰闪瞬间,还有穿透肉体带来的血光。 总之,有人落马、有人被打成了筛子,有人被这神迹一样的场景所震惊然后也被打成了筛子…… 然而,撒拉逊人的冲锋并未停止。那些轻骑兵灵活地穿梭在炮火的间隙中,他们的速度与勇气,都是在无视死亡的威胁。 一小队骑兵直扑向尚未结阵的商队一侧,短矛高举,弯刀寒光闪烁。 混乱中,几名护卫试图抵挡,但马蹄撞击的力量摧枯拉朽。 约旦河两岸此时已经分不清敌我,水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那些未能及时渡河的商队护卫被迫在河水中迎战。弯刀与长矛相接,溅起的水混杂着鲜血,在阳光下折射出惨烈的光彩。 有人手中的武器被打落,有人跌入河中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一名护卫拼尽全力,用长矛刺穿了一名撒拉逊骑兵的腹部,骑手翻身落马,但他自己也被另一人的弯刀砍中肩膀,惨叫着倒入河水中。 沃特始终在河岸督战,他抽出佩剑,大声呼喊: “稳住!稳住阵型!火炮继续射击!我们必将得胜!” 另一门火炮终于调整好方向,第二发炮弹精准地击中了敌军中队。 当那些撒拉逊人,受不了自己的伤亡,选择溃逃的时候,约旦河上的硝烟才逐渐散去。 河水被鲜血染红,漂浮着断裂的木板、被马蹄践踏的盾牌,还有不计其数的尸体。 沃特缓缓走下河岸,他的铠甲满是泥泞,他环顾四周,发现剩下的商队人员仅存一半,幸存者满脸疲惫,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活了下来。 这一次的战斗,没有什么精妙的兵法,就是在不利地形下,遭遇了一次不利会战。 沃特之所以能胜,除去火炮起到了一些作用外,更主要的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在不计伤亡的填补战线,是真正意义上的悍不畏死,以及装备上的优势,才反败为胜。 而那些被围攻的撒拉逊人商队成员,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么一群杀神般的人物。 沃特本来都觉得事情应该了结了,但想了想又感觉不对劲,他带着士兵们向那支被围攻的商队走去。 他让那些枪兵们留在车垒外面,自己带着马尔万还有大约一个班左右的士兵,向车垒里的撒拉逊人打招呼,命令他们放自己进去。 那些撒拉逊人在沃特他们所展现的杀戮下,颤颤巍巍的打开了车垒,让沃特走了进去。 在这个商队里尸体与血都是真切的,沃特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他没有搭理那些撒拉逊人商人的殷勤。 他自顾自的检查起了那些尸体,然后他还注意到了那些妇孺们的与众不同,其中不少妇孺身上都有着不同寻常的伤痕。 镣铐、束缚在人身上,哪怕都已被卸下,也能在尸体上看见痕迹,而那些妇孺们的打扮都倾向于法兰克人,而非与商人们一致的撒拉逊人风格。 “过来。”沃特向那些被商队护卫看管着的一名少女打了声招呼,但其却不答复沃特的呼唤,而是紧紧的抿住嘴唇,然后摇了摇头。 沃特微微叹气一口,他有些明白这个商队到底是干什么贸易的了。 这些人贩卖奴隶。 他走向了那还在向马尔万献殷勤的商队头领,沃特直接开口问道:“那些地上的尸体都是你们自己杀的吧。” 那名脸上卖着好的商队头领,在听清沃特的话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怎么会呢?这位大人,我们又怎么会去杀自己人呢?” “法兰克人和撒拉逊人不是自己人吧。” 看着沃特那淡漠的眼神,商队头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有些摸不准沃特说这种话的意图。 “我刚刚数了下,算上车垒外面的那些,总计有十八具成年男性的尸体,我要求也不算高,在你们当中抽十八个人出来,以命抵命就是了,其他人我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将他们押到提尔,再让王国去审判。” 沃特他唯一确定的一件事,对待恶人如果仁慈的话,那么就会有善良的人被其侵害。 如果一定追求给予恶人以公正,那么谁又能去给那些被侵害过的受害者们以公正呢? 沃特不是盖里斯或者麻风王那样的人物,他还远远够不上从全局层次或着跨域时间与空间的去思考问题。 他最终的选择,是决定把握住每时每刻的当下,他希望问心无愧。 “十八个人,是我来抽呢,还是你们自己挑。”沃特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声诱惑,将当下引向一种他所乐于见到的处境。 (本章完) 217.第217章 黎凡特的奴隶 第217章 黎凡特的奴隶 又是一次的杀戮,没什么好说,沃特要求这些人交出18人,实质上诱导这些人向自己发起攻击。 毕竟,这些撒拉逊奴隶商人,居然以杀死奴隶的方式,伪装受袭现场。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在以人的下限来击穿沃特的认知。 从前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嫩,但这回他恼羞成怒了。 “总之,从这一刻起,你们自由了。”沃特向那些被新的杀戮所震慑到的妇孺们。 “我会带你们去耶路撒冷王国控制的城镇,在那里会有王国来安置你们,向你们提供救助。” 沃特话说完,然后他得到的回应有些冷淡,或者说是他的话太让人感觉难以置信了,以至于这些幸存者们觉得自己在做梦。 …… 当一个活人被挂上木牌写上价格的时候,他便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被写上所掌握的技能,被记录下所具备的价值,然后作为商店里的商品摆在货架上,等待顾客上门。 在这个年代,阿勒颇也好、大马士革也罢、亚历山大港或开罗,这些人口稠密的大城市里,总是有着固定的场所进行奴隶贸易。 奴隶便就如润滑油一样,滋润着穆斯林世界的运转,使用奴隶被视为一种正当的行为。 而奴隶的来源其实也多种多样,但就最近这些日子来讲,他们大多都是因为黎凡特地区的战乱而出现。 1187年的战争,使得黎凡特地区的奴隶数量暴涨,整体奴隶价格也都呈现下滑趋势。 原本用不起奴隶的一些家庭,都开始考虑替自己购置那些会说话的牲口。 在托伦领地,这片领地原本应当是汉弗莱四世的封地,但随着萨拉丁的入侵,此地轻易沦陷。 但随着萨拉丁也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短暂停火,这里成了第二耶路撒冷王国与萨拉丁势力的接壤第一线。 双方势力在这片土地上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与其他黎凡特地区一样,这里的主要居民们以穆斯林为主,而在这样片领地里,许多村庄此时此刻,其实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归属第二王国还是阿尤布王朝。 先前的停战协议,只是一份临时停火的协议,并没有进行清晰的划定界限。 在1188年第二王国的改革方案出来后,加上人头税的废除、以及农业税的降低。 不少穆斯林村庄,也都开始宣称自己是第二王国治下。 要知道即便是敌视法兰克人的地理学家和旅行家伊本·朱拜尔,在他的文字中写过这么几句话: 【星期一拂晓,我们从托伦(汉弗莱的领地)出发——愿真主毁灭它!】 【经过一条路,路过穆斯林居住的庄园,他们在法兰克人的统治下过得很好——愿真主保佑我们免受这种诱惑!】 【对他们施加的规定是,在收获时交出一半的谷物收成,并缴纳一金第纳尔七基拉特的人头税,以及对他们的果树征收少量税。】 【穆斯林拥有自己的房子,以自己的方式统治自己。这就是法兰克领土上的庄园和村庄的组织方式。】 【许多穆斯林,因为在穆斯林统治下的生活很悲苦,因此很想在这里定居。】 【他们赞美法兰克人的行为,他们总是可以信赖法兰克人的正义。】 收五成税的时候,就能让穆斯林领主统治下的农民,想要开润到托伦领地。 而等到如今伊莎贝拉他们宣布三成税,并废除原先的包税人体系后,怎么选择在很多人心中就非常明确了。 贝格村就是托伦领地与提尔领地交接线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距离提尔城只有三十里地不到。 平日里如果有什么需求,不少村民们就会选择走上小半天的路,直接赶到提尔城去采购。 因此,尽管偏居一隅,村里人对新耶路撒冷王国的种种变化却并不陌生。 起初他们还当看戏一样的,看着那什么提尔城镇议会被解散,看着耶路撒冷王国第一次人口普查,又听闻王国里决定给予穆斯林更多的政治权益…… 多数村民,尤其是那些终日与土地打交道的老实人,觉得这些政策不过是城里人玩的把戏,与自己毫无干系。 虽然说穆斯林群体里的识字率不低,但村民们心里也都认为:难不成耶路撒冷王国还能让撒拉逊人去做法兰克人的主?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也没啥好说的了。 但在那些事里,有一件却又让贝格村的村民们非常在意。 听说耶路撒冷王国那边,自打换成什么第二王国后,就废除掉了人头税?而且田税还只用交三成? 这下子可就不得了,贝格村的村头莫格尔,在向旁边那几个临近的属于耶路撒冷王国的村子,打听过之后,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而且,他还听说王国派了宣讲员到各村宣传新政策,劝导村民依法纳税,并鼓励识字者参与选举,选出代表撒拉逊人利益的议员。 莫格尔亲自听过两次宣讲,其中那些关于选举的内容他兴趣不大,但只需交三成税这一点却让他动了心。 对农民来说,少交税就意味着能填饱更多人的肚子。 于是他心思活络了起来:萨拉丁迟迟未要求村子宣誓效忠,按理他们贝格村仍算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忠实子民。 日后的事怎么发展,他莫格尔说不清,但现在少交一大半的田税,却意味着今年村里说不准能多养几个娃。 第二天莫格儿却就领头召开起了贝格村的村民大会,各家各户的男人,都被拉过来开会,上百人聚在一起,一时间好不热闹。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想问问你们怎么看。” “现在王国那边一年只收三成税,萨拉丁老爷这段时间都没理我们,我们干脆继续认王国做主人,如何?”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炸开了锅。村民们议论纷纷,态度各异。 在以前,他们其实就知道这耶路撒冷王国下的统治,其实要比其他那些穆斯林领主治下要好上不少,现如今这萨拉丁老爷来了,说是要让穆斯林们在圣地当家作主。 但萨拉丁老爷说的穆斯林们在圣地当家作主,和他们这些村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照样该交税么? 更何况,听说他们这托伦领,马上又要被成封伊克塔,这事可就让不少村子给吓到了。 这穆斯林“当家作主”,说白了就是让其他地方的穆斯林,来当他们这些人的家,作他们的主?村里有人附和道:“那些骑马的老爷们收税不算,还抢钱、霸占女人,真主至大,怎么不让他们坠入火狱!” 一时间村里的大家伙就开始控诉起了如今萨拉丁治下的各种暴政。 黎凡特地区有着兴盛的商品贸易,大量的商队从各地经过,虽然贝格村只是一个小村子,但他们消息其实也挺灵通的。 而消息越是灵通,就越知道如今萨拉丁麾下那些游牧部族们是什么尿性。 于是乎他们就开始骂人了,不仅骂如今的那些抢钱的部族,还骂以前的十字军领主,但他们却不敢骂萨拉丁老爷,只是拐弯抹角的阴阳怪气。 但不管怎么骂,不管怎么暗搓搓的阴阳怪气,他们中比较一致的看法,都是不想去被那些游牧部族们“当家作主”。 虽然说农民在这个时代,不管在哪里都是待宰的肥羊,但好歹如今第二王国只是打算割羊毛。 但在阿尤布王朝下,却是直接杀羊吃肉。 不过,虽然大家伙,说的挺多,但也不是没人反对,就在村头莫格尔,要拍板定下这事的时候。 就有人张嘴大声说道:“萨拉丁老爷没收我们税,你们急着向异教徒称臣,简直是自取其辱!” 这话说的难听,但开口的是村里的大地主米拉德·伊本·阿卜奈卜。 虽然米拉德是村里的大地主,但在场那么多人,他们凑一起也不怕米拉德。 “萨拉丁老爷还没开口要税,可那些库尔德领主们,你觉得他们会不来吗?” “别当我们都是瞎子,前几天你不就是把你女儿嫁到他们部族去了么?给酋长的儿子当妾。” “今天没来,明天肯定就来了!托伦领才多大点地方?谁还不认识谁?” 整个托伦领的面积不足三百平方公里,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不过是半天的脚程。 萨拉丁或许不知道贝格村的具体位置,但那些未来被分封到这里的游牧部族,可不会有找不到的可能。 更何况这米拉德,显然是已经往人家库尔德人那边下注了,等着日后靠着那些库尔德老爷,好在贝格村里作威作福,一起来“当家作主”。 “他们是异教徒!异教徒!”米拉德歇斯底里地吼道,声调中夹杂着一种失控的激动。 他的激烈反应与平日里喝酒时随和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以至于不少人都感到困惑。 有人冷笑道:“米拉德,你这是怕你买的那十几个奴隶要被王国放了吧?还是说,嫁妆给得太多,怕砸手里?” 自从1187年后,基督徒奴隶在黎凡特地区的数量大幅增加,供过于求使得价格也随之下跌。 米拉德趁机买了十几个奴隶,打算把他们变成田里的劳力,学着封建领主们的庄园去搞成农奴制的模式,好多收点粮。 可如今这第二王国,摆明车马的要解放所有境内奴隶。 就让米拉德很难受:好不容易趁着王国崩溃的机会,搞到一批基督徒奴隶,把那些佃户给赶出了自己田地。 万一真让耶路撒冷王国“反攻倒算”了,他这买了基督徒奴隶的大地主,说不准还要被挂上火刑架。 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米拉德早早地探查了未来可能迁入托伦领的部族,并迅速行动,将女儿连同丰厚嫁妆送过去,以换取保护。 他相信,未来这些库尔德领主会帮他守住这些“合法财产”。 一次好好的村民会议,就演变成了无止境的争吵,那些家里买了奴隶的,或者和米拉德沾亲带故的,都不太情愿去继续归顺第二王国。 但这样有钱能买的起奴隶的,其实又不多,故而总的来讲,莫格尔那边占据了优势。 回到家后,米拉德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召集家人,脸色阴沉得像压下来的云层。 “今天的情形,你们都看明白了吧。”他说,语气中透着隐隐的怒火。 米拉德家的人白天参与了争吵,心里也都清楚,一旦王国重新掌控贝格村,他们的利益会损失惨重。 对于米拉德一家而言,不只是奴隶的问题,他们之所以铁了心倒向萨拉丁,是因为瞄准了一个包税人的职位。 “要当包税人,可比交税轻松多了。” 米拉德冷笑了两声。 “咱们的传统可不拘泥于什么封建契约,随你怎么玩。” 他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那些叛徒,我们决不能手软!要出重拳!莫格尔他们不止想害我们,还想让村子蒙羞!” “那咱们怎么办?直接把莫格尔那家伙给做了?”米拉德的儿子阿希德·伊本·米拉德,提出个建议。 “不,我们明天再劝劝,要是那群家伙真的不识好歹,就由不得我们不顾同村情谊了。” 米拉德恶狠狠的说道。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当米拉德说出某些混账话的时候,便就被人两拳打倒在地,阿希德带着人上前去帮着自己父亲,双方之间矛盾一触即发,便打起群架。 虽然没什么人受伤,但这件事也彻底没了回旋余地。 其中又以米拉德的那一派数量显然不足,自然就吃了不少亏。 甚至于米拉德往回走的时候,都有些一瘸一拐。 而等回到了家里,米拉德就让自己儿子拿上点礼物去找占据了托伦堡的部族。 “那群家伙不顾同村情谊,我们自然也不用在意,到时候哪些人被弄死了,就怪他们自个命不好吧!” 1188年的夏季,注定有许多人,要以自己的鲜血滋养土地。 不只是基督徒与穆斯林之间的厮杀,也是穆斯林与穆斯林、基督徒与基督徒之间的厮杀。 (本章完) 218.第218章 雄图霸业一场空 第218章 雄图霸业一场空 人的目光就是很短浅,几乎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利益。 农民的眼前是自己破烂的草屋,与自己同眠的家畜,还有地里的收成。 骑士会想着庄园,想着荣耀、家徽与信仰。 至于领主,考虑的就多了,但再怎么多,往往也不过是自家利益。 人各有志,而人所在的层次,也在许多时候,影响着人的眼界。 可偏偏眼界,却决定着一个人能够成就何等事业。 那些能够打破自己层次,以更加全局眼光,审视历史与世界的人,往往、更容易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自以为眼界开阔,和真实的眼界开阔又不是一码事。 如今,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三世,便是好不意气风发,带着四千大军,一路南下,无人拦阻。 的黎波里北方诸侯,无不以礼相待,王师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 要知道,他的亲子,雷蒙德·德·普瓦捷是如今的黎波伯爵雷蒙德三世的教子。 在雷蒙德三世没有其他孩子的情况下,他的亲子是的黎波里伯国最有力的宣称者。 的黎波里伯国的北方诸侯们对此都心知肚明,面对安条克的大军,其中大多也都直接臣服,表明自己对雷蒙德·德·普瓦捷继承的黎波里伯国的支持。 由此,他麾下的军队,越积越多,如今已是有足足五千人。 看着那大片绵延的营帐,再向南方眺望,“口吃者”博希蒙德,当即就想吟诗一首。 “荒、荒原之上……呃、高塔迎风矗!” “战旗、战旗……猎猎随什么……展雄图!” 如此、博希蒙德,毫无自觉的,在身旁这些封臣面前,吟了一首十四行诗。 “但、但终究……王座何人能久坐?” “风起云涌,岁月自、自、自……自执着!” “好诗!好诗啊!” 在博希蒙德艰难的念完后,一旁的那些诸侯们,纷纷上前拍着各种马屁。 如今耶路撒冷王业偏安,安条克跃居十字军诸国之顶。 待安条克一统诸国,其便是法兰克人的中流砥柱,是对抗萨拉丁的希望! 他们这些有着,从龙之功的家伙,在现在自然是要多去拍拍马屁才行。 …… 雨停了,的黎波里城,也已经改头换面。 牛痘种植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工作,先用酒精或烈酒进行消毒,切开人的浅层皮表,涂抹牛痘液。 一名熟练的操作者,在别人辅助下,一天可以处理三百到五百人。 对的黎波里城的大面积接种,并非什么困难的事。 但由于的黎波里教会的阻碍,不少人已经错过接种期了。 在隔离区,数以百计的稻草床单铺在地上,这里灌满了天病毒,躺在这里的人,可以说是在等死。 他们中,至少有着20%的人挺不过这次瘟疫。 可、这已经是盖里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与天瘟疫之间的斗争,也并非单纯的牛痘接种,就能制止的。 只能说,与瘟疫的对抗,是一场绵延无尽,直至千年后,都不会终止的战争。 不过,无论如何,现如今是盖里斯这边暂时取得了上风。 乌云已经暂且散去,盖里斯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瘟疫并非不可限制、并非不可治愈。 那些相信盖里斯话语,愿意服从盖里斯医治与隔离的希腊人,与原先的天主教徒法兰克人之间,产生了鲜明对比。 因为希腊人群体,更早进行了牛痘接种的缘故,死亡的人数相当少。 这次全城上下,两千人左右的死亡,基本上都集中在法兰克人群体中。 当这样一个统计数据,被盖里斯公布出来的时候,原先的天主教教会名气,可以说是彻底臭了。 在这之后,不少法兰克人都主动找上盖里斯,希望能够皈依正教。 …… 黎凡特的雨季已经彻底过去,明亮的阳光,穿过城堡狭小的窗,射入奢华的寝宫。 只不过,再怎么奢华的寝宫,似乎都因为主人的缘故,而透着死气。 那些华丽椅子和书桌似乎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木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酸腐味。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躺在自己松软的大床上,嘴里不断诵读着经文。 “万福玛利亚,妳充满圣宠,主与妳同在。妳在妇女中受赞颂,妳的亲子耶稣,同受赞颂。” “天主圣母玛利亚,求妳现在和我们临终时,为我们罪人祈求天主。阿们。” 圣母经,在雷蒙德口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除此之外已经再难去思考他物了。 的黎波里城中的巨变,他也有所耳闻。 但雷蒙德却做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反应,毕竟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世俗的权柄与财富有何意义? 在他不知道多少次重复圣母经后,有一名侍从推开寝宫的门,来到雷蒙德身边,向他说道。 “大人,盖里斯医生过来求见,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打出的名号是:耶路撒冷圣者、维勒罗伊骑士、王国的全权使者……而且身后,还有着数百军队。” “维勒罗伊?维勒罗伊……”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雷蒙德反应了过来。 虽然维勒罗伊家族并不什么豪门显贵,但在十字军诸国中,也是略有薄名的贵族家系。 在回忆起过往于耶路撒冷王庭的见闻时,他意识到盖里斯究竟是谁了。 “放他进来吧……咳咳……” 待报信的侍从离开,雷蒙德忍不住又开始诵读起经文,只不过这回换成了守护天使诵。 也分不清过了多少时间,当寝宫的门再度被推开后,盖里斯从外面走了进来。 微微侧过头,雷蒙德见到了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的盖里斯。 此刻的盖里斯与过往不同,他穿着高贵的紫袍,手中的镀金权杖闪耀夺目。 这一切都是在宣告盖里斯的身份不同寻常、 当然,雷蒙德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盖里斯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他所熟悉的玺戒。 “你已经成伊莎贝拉的丈夫了啊……” “我就知道汉弗莱那家伙,烂泥扶不上墙,但你怎么先前的时候不说……咳咳。”雷蒙德忍不住又咳嗽了几下。 “的黎波里这座城,已经朽烂了,我不想要那教会,我也不想要这法兰克人的封建体系。” “从你手中接过的权柄,是在延续旧有的罪。” “我不是法兰克人的王,而是耶路撒冷的王。” “我是先知、是永远的司祭、是一切的君王……并不偏爱于法兰克人,在我眼里、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同样是兄弟。” 听着盖里斯的话语,雷蒙德忍不住开口来了一句。 “我猜你下一句,就要说自己是麦基洗德了……咳咳。” 然而,雷蒙德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盖里斯没有说话,而就是这么看着自己。 看的有些叫他发毛。 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有变,但雷蒙德又感觉一些事改变了。 麦基洗德是《圣经》中一位神秘且重要的人物。 在《创世记》14章中,他被描述为耶路撒冷的王,同时也是“至高神的祭司”。 他带着饼和酒迎接亚伯拉罕,为他祝福,并接受了亚伯拉罕所献的十分之一战利品。 麦基洗德的名字意为“公义的王”,他作为耶路撒冷的王,也被视为“平安的王”。 他同时担任君王和祭司的双重身份,被视为耶稣基督的预表,象征着公义与和平的结合,以及君王与祭司职分的合一。 在基督教传统中,麦基洗德被视为耶稣基督的预表,象征着永恒的祭司职分和公义与和平的结合。他的出现强调了耶稣基督作为大祭司的独特性和超越性。 洪天王就曾自称为麦基洗德。 “你觉得单凭,你们这个时代人的智慧,就能摁住一次天瘟疫吗?” “或者说,你觉得单凭你们这个时代的智慧,就足以切开人的腹部,取出内脏吗。” “我已经死而复生一次了,我不属于这个时代。” 雷蒙德有些动摇,因为当他仔细回想起有关盖里斯的传闻后,他发觉盖里斯的所作所为,多少都有些超越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沉默、沉默许久,终于雷蒙德才再度问道:“你这趟的来意是什么?” “送你一程,仅此而已,的黎波里的土地,会被收归王国,不再会有下一位的黎波里伯爵了。” “这并非商量,而只是通知。” 沉默、又是许久的沉默,雷蒙德最后略带卑微的开口。 “陛下、那么请你,送我一程、可以吗?时间、已经快到了……” 雷蒙德称呼盖里斯为陛下,这不合规矩,但都这个时候了,又有什么规矩可言?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允你。” “你的棺椁,在收复耶路撒冷后,可以移至圣墓教堂下。” 在圣墓教堂的地下,是一个庞大的墓室,在那里放着诸多耶路撒冷之王的棺椁。 圣墓教堂乃是传闻中埋葬了耶稣的各各他地,既是基督耶稣被钉死于十字架之处,亦是其下葬之所在,同样是其复活的地。 作为耶稣复活的地,圣墓教堂同样被认为是世界的中心。 如果说哪里的人最先复活,哪里的人最得主恩慈,那么在基督徒的心中,圣墓教堂下埋葬的死者毋庸置疑首当其冲。 “知道了……” …… 夜幕低垂,寝宫内燃着几支孤单的烛火,摇曳的光影映照在雕刻着繁复纹的穹顶上。 雷蒙德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昔日的雷蒙德身材瘦削,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有着一双锐利的眼,他思维井然有序,谨慎小心,但行动有力,也懂得什么叫节制,。 可如今,他的脸色蜡黄,双眼深陷。 他呼吸沉重而缓慢,可即便如此,他双手依旧紧握着那根象征着他地位与威严的冠冕。 临终已至,时间到了。 当门被缓缓推开时,就连那低沉呲牙声也宛如丧钟敲响,回荡在寂静寝宫中。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盖里斯步入寝宫。他的身后跟着几名沉默的塞浦路斯教会教士。 这些教士们手持圣油、面饼与香炉。 这是一次临终的圣事,盖里斯行使自己的司祭职。 他带来了天路行粮,赐予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领受死而复活的基督之圣体与圣血。 这是永生的种子和复活的德能。 伴随着临终缚油,这是从死亡通往生命。 【天主的祭台啊,请留在平安中】 【愿我从你所领受的祭献,消除我的罪债,宽免我的过犯,使我堪当站在基督的审判座前,不被判罪和免于慌乱。】 【我不知道是否仍有机会回来,在你之上再次献祭。】 【主啊!请保护我】 【阿们】 当这一切结束后,盖里斯在床榻旁站定,低头俯视着这位雷蒙德伯爵,眼中没有轻蔑,也没有怜悯,只有深不可测的平静。 这位曾经富有野心的领主,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雷蒙德费力地抬起眼帘,望向盖里斯。 他苍老的嘴唇颤抖了片刻,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仍不肯松开冠冕,因这是他最后的眷念。 “陛下……”雷蒙德沙哑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无法听清。 “舍去你的权位吧,尘归尘土归土,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倒是要成你的枷锁,束缚着你心,不让你得升天国。” “它并不属于你,它属于天国,属于信仰,属于比你我都更加永恒的意志。” 听着盖里斯的话语,雷蒙德的手指僵硬地抵抗了一瞬,随即缓缓松开。冠冕从他的手中滑落,被盖里斯稳稳地接住。 这一刻,雷蒙德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他的身体不可遏制颤抖一下,随后重新陷入床榻,目光渐渐失去焦点。 他的眼皮沉重地闭合,像是一扇终于被风暴吹闭的古老城门。 寝宫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依旧跳动,是在为逝去的旧王低声哀唱。 的黎波里的有一个时代终结了,而新世界的大门,也随之被推开一道缝隙。 …… 待会还有第二章 (本章完) 219.第21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21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如其他的耶路撒冷王国封臣一般,伴随着一个家族世系的断绝,王国以王权的名义,收回了封土。 因为的黎波里地区同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紧密联系,这并非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实。 确切来说,对于的黎波里的诸侯们而言,直接服从耶路撒冷之王与间接服从耶路撒冷之王,并无太大差异。 盖里斯替雷蒙德主持了一次临终圣事,带去了面饼与圣油,许诺了圣墓教堂地下的墓室。 雷蒙德便回馈了一份遗嘱,在那份该有的黎波里伯爵印玺的遗嘱上,雷蒙德肯定了耶路撒冷王国王权对的黎波里伯爵领地的主张。 换而言之,一次联合统治即将开始。 而就如《欧陆风云4》里一样,为了制止宿敌联统,安条克公国,也率领着大军南下。 如今,在盖里斯的身前,是五千乌合之众,旗帜杂乱、人声鼎沸,胡乱扎着军营,宛若郊游。 在盖里斯的身后,则是五十士兵,虽然人少,但井然有序,令行禁止,散着一股法度森严的气质。 而“口吃者”博希蒙德,似乎对双方军阵的素质差距,并不在乎,并且貌似认定了自己这边是优势的一方。 一开始的时候,盖里斯邀请安条克亲王来城堡一叙。 但被博希蒙德三世拒绝了,之后博希蒙德反手邀请盖里斯前往他的军营进行谈判。 对于这个提议,盖里斯眉头一皱,但还是欣然同意了,并只带了五十人充当自己的仪仗。 人太多的话,他怕自己保护不过来。。 不过,当这么一行人,快要抵达安条克一方军营的时候。 安条克一方,又派出信使要求这50人不能全部进去,只让盖里斯带着至多4名随从赴会。 这一下可大大惹恼了,亚历山德罗斯与乔斯他们。 无论是帕拉丁群体,又或者乔斯他们这些军官,都感觉盖里斯这是在被受辱。 “无妨、无妨,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受辱、不受辱的,盖里斯其实不介意,倒不如说如果安条克亲王有歪心思的话,那是在自取其辱才对。 在这个关头,普利万又主动站出来。 “大人,还请让我与你一同入营。” “我是博特伦的领主,替您做个见证,也方便替您说一些,不适合由您亲自说出口的话。” 盖里斯看了一眼普利万,然后点了点头。 盖里斯与博希蒙德的会面,始于身旁随从对各自名号的宣称。 当普利万报出那一长串的宣称后,博希蒙德的脑子就有些嗡嗡的。 什么耶路撒冷的圣者、的黎波里的领主、第二王国的全权代表、塞浦路斯的元首…… 就差直接说盖里斯是耶和华的孩子,耶稣的弟弟,来耶路撒冷是来争家产的了。 但就这一长串的名头,也算是唬住了博希蒙德。 毕竟,盖里斯的手中,至今还握着塞浦路斯大主教的皇权之杖,耶路撒冷王国的王权玺戒,以及的黎波里伯爵的冠冕。 这些东西、这些饰品,可不是寻常人能够穿戴。 三者合一的话,是实实在在的告诉安条克亲王博西蒙德,他的面前站着一位与自己对等的存在,并且对方还有勇气单刀赴会、毫无惧色。 在二者落座后,就是一段长久的对视,双方各自不言语。 在盖里斯的眼中,博希蒙德有着一头棕发与黑色的瞳孔,他有着典型的诺曼人的相貌,其祖先来自南意大利的西西里王国。 曾经,祖先是维京人的诺曼人,他们的统治,早已经由诺曼底、绵延至英格兰、意大利、安条克…… 完成了从匪徒到另外一种“匪徒”的转变。 最终博希蒙德忍不住耐性,直接切入正题:“的……的黎波里,我……我们,一人一半,我孩子雷蒙德、继承的黎波里伯国,然……然后他向王国效忠。” 听着博希蒙德开出的这个条件,盖里斯扯了一下嘴角,这博希蒙德话说不清楚,但画饼的功夫是真不错。 一人一半?笑话……他这一人一半,指的是他儿子继承的黎波里伯国,盖里斯的一半是得到他儿子的效忠? 不是、从历史上来说,从法理上讨论,就连安条克公国,都该向王国致敬才对。 尽管封建体制内有一种说法:只要我履行税收和服役的义务,个人身份与领主无关。 按照封建社会的逻辑,作为耶路撒冷王权一方的盖里斯,显然需要分封领主来管理黎波里,反正下级领主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不论是谁担任黎波里伯爵,只要能够履行封建义务,对耶路撒冷王权的影响都很小。 可话说回来,你普瓦捷-安条克家的后代,真的能认真地履行,对耶路撒冷王国的封建责任吗? 可以说博希蒙德提出的这话,就是脱裤子放屁。 谁信谁弱智。 因此盖里斯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回应。 “我拒绝。” 这次会晤或者说谈判,由此陷入了僵局。 盖里斯手中捏着,前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留下的遗嘱,并且实际上控制了的黎波里城与圣吉尔城堡。 至于安条克公国这边,则有着雷蒙德理论上的继承人,并且带来了五千大军。 同时博希蒙德,还跟着至少一半的的黎波里诸侯。 要知道这些日子,博希蒙德之所以来的比较晚,就在于他了大量的时间,带着自己的军队,在的黎波里北方的诸侯中,挨个上门拜访,逼迫他们站队。 博希蒙德自认为自己这边是优势方,因此说什么也要吃到最为实际的利益。 如果召开的黎波里伯国的贵族议会,来商议究竟由谁来担任的黎波里伯爵的话,博希蒙德的胜算颇大。 不过,不管气氛如何紧张,即便是这次谈判不欢而散,博希蒙德也没有直接扣押盖里斯。 在这之后,盖里斯带着其他人,与博希蒙德之间进行了一次次的谈判。 这些谈判,其实大多都是废话,但盖里斯倒是并不在意,毕竟他这边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而博希蒙德那边却有五千大军需要供养。 在不进行劫掠的情况下,博希蒙德这边才该是急切的一方。 不过事情的发展,超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盖里斯,都所料不及。 一名从安条克而来的信使,带来了一条消息,让博希蒙德的面色骤变。与之几乎同天,的黎波里城中,也有人,从港口给盖里斯带来了一条消息。 【雷纳德在安条克出现,并且掀起反旗,眼下已经攻入安条克城,要求安条克亲王国的领主们,承认他安条克亲王的身份,】 当新一轮谈判开始后,气氛就变得诡谲了起来,双方似乎都意识到对方掌握着消息。 但彼此掌握的消息,又是否同一条? “你……你也知晓了?”博希蒙德声音低沉,意识到自己正面对一种不可逆转的局势。 “可能知道的比你更多。” “交……交换下消息?” “可以。” 两人各自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情报,并在彼此间交换。 博希蒙德接过盖里斯递来的纸条,瞬间脸色如寒霜般阴沉,他明白这条消息来自于海路。 海路的话意味着要比他得到的陆路消息更快,意味着盖里斯这边提供的信息,是最新的才对。 而盖里斯手中的字条,则用拉丁语写着:雷纳德反叛,并准备攻入安条克城。 因此,两条信息结合起来,顺序应该是。 大约六日前,安条克城自陆路发出雷纳德反叛,并准备攻入安条克城的消息。 并于大约三日前,攻入安条克城,要求安条克公国的领主们,承认他安条克亲王的身份。 两条消息相互印证了。 这就代表着,在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带着几千大军耀武扬威南下的同时,他的老巢被自己的养父给掏了。 一旦等雷纳德稳定了安条克的局势,他博希蒙德也就成前安条克亲王了。 在这种地步下,相比起夺取的黎波里伯国,他更紧要的是赶紧回去,守住自己的位置。 “的黎波里?” “归你了。”博希蒙德的话简洁有力。 他起身离去,留下了一脸茫然的的黎波里伯国诸侯们。 原本他们准备选边站,甚至计划开打,然而此刻局势却骤然变动,让他们面面相觑,甚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盖里斯宣布了博希蒙德当下的困境后,那些诸侯们的脸色,也都相当精彩。 当博希蒙德收拢军队,行军北上的时候,普利万也来到盖里斯身旁,两人看着北上的大军,交流起来。 “感觉有问题,雷纳德三天时间,就能夺取安条克城吗?” 这个时代的安条克城,虽然已经远远不如当初安条克鼎盛时期,但也有着3.5平方千米,是三倍于圣城耶路撒冷的大城,哪有那么轻松就被攻克? “说说你的分析?”盖里斯心中其实也清楚这里面的问题,但相比于自己直接指出,不如看看普利万的想法。 “就目前来说,我们总计接到了两条信息,一条是从安条克公国、拉塔基亚港口商船带来的消息,说安条克被攻克,大量领主服从雷纳德。” “而另外一条消息,则是安条克城派出的信使,只表达了雷纳德反叛,准备进攻安条克。” “三天就攻下?那安条克也太不堪一击了!” 听着普利万说完这番话,盖里斯流露出微笑,普利万思考问题的逻辑已经开始完满了,他懂得质疑。 “其次,这两条信息,不论怎么看,其实并不能一概而论。” “我们这边收到的信息,本质上只是从拉塔基亚过来商船的道听途说。博希蒙德从自己信使那边拿到的信息,才是可靠信息。” “可靠的信息与不可靠的信息,混杂在一起后,原本不可靠的信息,都会看起来格外真实。” “而由您转述的不可靠信息,同样也会因为您的权威性,而显得更加可靠。” “人就是这样,会因为权威说话,而下意识的信服,又会因为其他信息的真实性,而产生所有信息都真实的假象。” “大人,我觉得,这些您都想到了。” 面对普利万的话语,盖里斯深刻的意识到,普利万确实是人才。 然后他就做出了总结:“普利万,这是有人在打认知战,而我不介意去推波助澜。” 有关安条克失陷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各种八卦消息。 有传言说,博希蒙德的所有继承人都被雷纳德残忍屠杀。 还有人称博希蒙德的妻子与女儿被雷纳德掳去,甚至成为他的玩物。 据说,就连博希蒙德的母亲,也被雷纳德摁在床上…… 考虑到雷纳德是博希蒙德的养父,最后一条传言,其实挺无所谓的。 盖里斯越是汇总这些信息,也越是觉得有意思。 而有关的黎波里教会的清算工作,以及的黎波里的改革方案,他也在这个阶段不断同提尔那边进行沟通。 …… 若斯兰推开沉重的木门,踏入一个静谧的农户院子。 这附近四周环绕着坚实的石墙,虽然已经到了夏季,但却并不如耶路撒冷王国那边的暴晒。 这里的气候要宜居许多,到处都是葱郁的森林。 在那些森林中,若斯兰就抓到了个好东西,他手中提着一只肥美的兔子,毛色光亮,在阳光下显得尤为饱满。 院子的角落,雷纳德正专注地用一根细长的树枝在地面上进行图画,上面是各种计算,以及安条克的简易地图。 “刚刚我听到了马蹄声,你们解决了没有?”雷纳德回头看了眼若斯兰。 若斯兰点了点头,边将手中的兔子交给雷纳德身旁的随从。 “解决了,这已经是第四位了。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何如此断定那些信使必然会从此经过?” “因为我是安条克的亲王,我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 “因为安条克这个国家所有的信使道路,都是当初我带人测定的,任何企图绕开这里的行为,都会多上一天起步的行程,那些信使们耽搁不起。” 我答应的加更 (本章完) 220.第220章 北上!北上! 第220章 北上!北上! 雷纳德·德·沙蒂永,在天国王朝的电影中,又称沙蒂永的雷诺。 他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期间抵达了黎凡特地区,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 连续两次,通过迎娶女继承人的方式,他成为了领主。 第一次是安条克、第二次是外约旦。 某种意义上来说,雷纳德也确实做到了青史留名,改变了历史格局。 只不过并非流芳百世罢了。 但无论如何,他在军事上的天赋,于这个时代似乎已经名列前茅了,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且冲动易怒。 “从安条克城前往的黎波里只有两条路。要么走河谷沿阿西河南下,要么在群山里的道路中穿行。” “河谷那边的出口被穆斯林控制住了,而群山之间的道路,就是我们所在的这条。” 听着雷纳德的分析,若斯兰点了点头,他对如今雷纳德的计划,已经非常清晰了。 博希蒙德如果打算回援安条克城的话,也必然会从这里经过,到时候、他与雷纳德在这里以逸待劳,一切好说。 “你有算过你的养子,还有几天从这里经过吗?” “几天?”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雷纳德不屑一顾的回答一声。 “就在今天。” 若斯兰的瞳孔瞬间收缩:“你怎么确定的?从的黎波里赶到这里,正常情况下需要六天行军。如果是今天的话,你只给了他们四天的时间?这未免有些太急了吧。” 雷纳德微微一笑,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脑袋:“凭经验,还有我对博希蒙德那小子的了解,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 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若斯兰,我承认我确实老了,不再如从前那般身手敏捷,但我积累的智慧与经验却日益增长,现在你可以称我为老狐狸了。” 若斯兰抬起一眉,调侃地问道:“那老狐狸,如果他明天抵达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是明天,影响不大。”雷纳德回答得轻描淡写。 “那后天呢?” “后天的话,我估计还有六成胜算,可以一搏。”雷纳德的眼神中闪烁着自信。 “大后天呢?” “那我就得赶快撤退,翻越阿玛努斯山口,向东罗马帝国逃去。” “切。” 若斯兰轻声哼了一下,带有几分不以为然的意味。 就在这时,马蹄声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是由南向北,一名轻巧的土科波骑兵飞驰而来,直接跨过低矮石墙闯进了院子。 骑在马上,这位雇佣而来的轻骑兵大声汇报道:“大人,他们到了。” 雷纳德不禁笑出声来,但转过头看向若斯兰时,眼中隐约流露出一丝落寞。 “那个孩子,至今都未曾真正成熟。” 他想着昔日的回忆,想到了曾经悉心教导博希蒙德的经历,只是可惜,博希蒙德似乎学得只是些皮毛,而未能透彻理解其中的精髓。 …… 安条克是一片富饶的土地,这里曾经是帝国对东方统治的基石,即便是如今这个时代,也是丝绸之路的末端中转,并向着地中海提供大量的商品粮。 在安条克城的南部,则是一片丘陵地带。 在这里,散乱的村庄,分布在群山里,一条道路从拉塔基亚直抵安条克城。 罗杰已经精疲力尽了,从军生活一点都不好。 真的!这和他想过的一点都不一样! 这本该是一次打破自己过往乏味平静生活的冒险! 他是那般期待的穿上祖传的盔甲,拿起父亲留下的武器,然而最终…… 所谓的军旅生活,其实就是无止境的行军。 从安条克城到拉塔基亚港,从拉塔基亚港到托尔图沙,从一个领主的城堡到又一个领主从城堡。 数千与他相仿的士兵,便是在各自领主的带领下,从群山中行进,在海岸边前行,从农田中穿过。 抢劫?没空的、他们这些人,吃不饱穿不暖,就是在不停的受苦。 发霉的面包、饼干、熟肉或生肉,今天有的吃,明天就挨饿。 偶尔能吃点肉或者鱼,但别指望四千人的军团集结在一起的时候,能分到多少的猎物。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军队,就是这么一团糟。 直到来到的黎波里城外的时候,罗杰才感觉到一点战争的气氛。 他们在这里修建靠谱的营地,准备攻城器械。 只不过就在罗杰觉得自己该在战争中证明自己价值,能够去升官发财找女人的时候。 一条所料不及的消息,突然传来:曾经的的黎波里亲王,雷纳德突然宣布反叛,并且攻下了安条克城。 去他娘的,又是没日没夜的行军开始了,当初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回去。 而且这一次,要比先前的时候更为紧迫! 如果说,先前的时候,还有点郊游的感觉,那么这回就是纯纯的折磨。 来时从拉塔基亚港到的黎波里城十几天才走完的路,硬生生被压到了四天。 刚到拉塔基亚港,吃了顿热乎饭,不到半天时间,罗杰就又被自己小队长抓起来,继续去赶路。 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抬腿、行军,抬腿、行军…… “队长,这都什么事啊!队长!雷纳德那家伙是谁啊!。” 在这个过程里,罗杰也曾抽空和自己队长抱怨了几句。 听到雷纳德那个名字的时候,负责他的老兵,神色也不太好起来。 “那是上一位安条克亲王。” “呃……” 原本,罗杰还以为雷纳德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可结果其实就是一堆家事罢了。 事实上,确切来说,对于封建主而言,又有什么不是家事呢? 耶路撒冷鲍德温三世同他母亲的内战是家事,安条克亲王博西蒙德三世同他母亲的对峙也是家事。 就连英法之间的各种战与和,统统都是家事。 在这无尽的家事里,才死几个贵族? 如罗杰这样的征召兵、农民…… 就是消耗品,死在烂泥里无人掩埋,卑贱似草,只是贵族荣耀上的尘埃,无足轻重。 至于那所谓的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在经过拉塔基亚的时候,神情也焦急了起来。 在拉塔基亚,各种有关安条克城的消息,都愈发多了起来。 那些效率五八门,各有各的说法,有什么雷纳德得到了东帝国的援助之类。 又或者安条克城里出了叛徒,有人同雷纳德勾连。 这些消息乱七八糟,却都无一例外是在告诉博希蒙德他家没了。 他必须在雷纳德得到安条克周围领主的效忠前,赶忙回到自己的领地。 因此他过于焦急,不论他麾下的那些将领如何劝阻,也挡不住博希蒙德的一意孤行。 甚至于,他还向自己的士兵许诺:只要在两天之内抵达安条克城下,那么每个人都将得到两枚金第纳尔的赏金。 然而? 然而这些许诺,必不可能实现,因为在他大排长龙,拖着快要两千米长的队伍行军时。 响起了轰鸣的马蹄,那是上百骑士的奔腾! 血要流淌了。 只是这一次,是法兰克人之间的内战。 雷纳德与若斯兰两名老将,各率着一支骑士分队,肆意穿插了起来。 他们二人手上的部队不多。 但以逸待劳,加之博希蒙德的军队拖了老长。 因此,这足足四千人的军团,在不一会的功夫里,就被轻易切成了三段。 …… 罗杰已经快到了极限,从拉塔基亚港口出发时打的水早已喝干,身上的行李也只能留下保命的铠甲、武器和干粮,其余的都被丢弃。 即便如此,他距离安条克城依然有一天的行程。 不过,按照队长所说,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今天的露营地——一个可提供水和食物的村庄。 不过就在罗杰打算再加把劲的时候,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慌,然后就看见自己身旁的小队长神色剧变。 隐隐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仿佛是大地在颤抖。 突如其来的景象使他心神一震:一道安条克的军旗刺破天际,狂风中猎猎翻飞。 旗帜之后,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和上百名轻骑兵,似洪流般倾泻而来。 罗杰曾听许多人吹嘘骑兵冲锋时的盛况,只不过他未曾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自己当面。 在这样无可抵挡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他愣在原地,直到队长猛地拽住他,才猛然惊醒般躲开。 两人刚刚扑倒在路旁,那雷霆般的马蹄声便席卷而过,震得耳膜生疼。 罗杰回头张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来不及逃避的战友,被重重的马蹄践踏到血肉模糊。 他的心头一阵战栗,与此同时,中军中代表博希蒙德的旗帜也轰然倒下。 战场上传来绝望的呼喊:“博希蒙德独自逃命了!” 战斗的荣耀与罗杰无关。 确切点说,打一开始这次战争的目的就与荣耀无关。 无非是一对养父子在争家产罢了。 为何而战? 因何而战?这个世界,仅仅是少数人的游乐场罢了,如他罗杰这样的小人物,不配在舞台上说出一句台词。 而故事的主人公,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便轻易将他们舍弃。 这次的战斗就毫无荣耀可言。 雷纳德没有带来太多的士兵,事实上总计只有一千五罢了。 一千多的加利利海西残兵败将,三百雇佣来的土科波轻骑兵。 加上自己与若斯兰和自己麾下总计一百的骑士。 靠着如此单薄的兵力,雷纳德就敢于挑战自己的养子。 他的士兵,从村庄、从丘陵、从后路、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耀武扬威,声势骇人。 这就是战争,兵多将广固然易胜,可胜利又并不完全取决于兵力。 雷纳德没有对这些人赶尽杀绝,对他来说,这些士兵都是自己的班底,而他如果想要重振雄风,就需要好生使用自己的货币。 看着,那成片的降兵。 雷纳德摘下自己染血头盔,粗声喘着气,他能够感受到字身体的虚弱,再也无法如过往那样肆意驰骋,可终究是他赢了。 若斯兰在自己侍从的搀扶下,来到雷纳德身旁,然后遭到了雷纳德肆无忌惮的嘲笑。 若斯兰稍微拉动了一下嘴角,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雷纳德的嘲讽,毕竟雷纳德实则更年长。于是,他转而大声询问:“博希蒙德呢?” “他跑了。” “懦夫,他应该感到羞耻。” 雷纳德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迎合若斯兰的怒火。 “现在你准备怎么做?”若斯兰继续追问。 “整编部队。我看过计算,不算那些逃兵,这次战斗后,我足足多了两千名步兵。” “那么接下来呢?去围攻安条克城?” “不行,强攻安条克城损失太大。” “那你打算去哪儿?” “去拉塔基亚。” “为什么?” “当博希蒙德战败的消息传递过去,之前的一切谣言都会达到巅峰,然后势不可挡地扩散开来。城市里的人都会相信我已经夺下安条克,并因战胜了博希蒙德而成为真正的安条克亲王。” 雷纳德畅想着这一美好的景象。 “如果他们不开城门呢?毕竟博希蒙德可能亲自主持防御,他们未必会主动投降。”若斯兰更习惯谨慎应对可能的变数。 “那时候,我的海上朋友们会助我一臂之力。”在过去的半年里,雷纳德不仅与若斯兰一同饮酒,还重新联络了他的海上人脉。 从始至终,雷纳德都未攻克安条克城,他只是做出了攻击安条克的态势,然后封锁了安条克与外界的联络,并不断散播谣言。 一传十、十传百,言语动人心,而人心就是力量。 雷纳德是一个赌徒,而这一次,他又赌赢了。 “当我筹码足够的时候,就该是翻盘的时候了。” 雷纳德看向了南方,有关盖里斯的消息,他也收到了许多。 那个家伙一如既往的,在装神弄鬼蛊惑人心。 雷纳德敢说,当自己待着千军万马与盖里斯相对,射出箭雨之时,盖里斯就该承认自己的错了。 只要还是人,那就有着极限,只要还能架起火刑柱,就能将异端烧成灰。 …… 黎凡特,冒险者的乐园,领主们的舞台,在这片火热的土地上,无数豪杰,层起彼伏。 在萨拉丁取得前所未有的大胜之时,盖里斯也在整合着自己这边的力量。 但自从离开外约旦后,他便不再身处什么绿洲孤岛,而是真正的融入进了地中海的文明之中。 在这个过程里,盖里斯也渐渐隐去了最初的宣称,不再逢人就说自己是耶稣的弟弟,洪天王未曾谋面的哥哥。 对外只说自己是来自耶路撒冷的圣者,是塞浦路斯的元首(dux)。 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在于短时间内要避免自己过于引人注目。 有一说一,罗马教廷并不会在意某些国家、某些教会出现什么“圣人”之类,那些圣人的事迹与“奇迹”,都是宗教信仰的基石。 但要是第三次十字军兴起的这个关头,爆出耶稣多了个弟弟之类的异端言论,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避避风头总归是好的。 盖里斯独善其身没有问题,可盘子铺开后,他分身乏术,总会有自己照顾不周的地方。 因此,目前教团还不能浮出水面,在外约旦之外的地方,依旧是处于一个半地下的状态。 确切点说,在盖里斯拿下塞浦路斯后,太平教团的成员,就开始将自己伪装成正教徒了。 盖里斯在外行走的时候,也往往是穿着塞浦路斯大主教的紫袍,手持塞浦路斯大主教独有的皇权之杖,自称塞浦路斯的元首。 罗马教廷对于自家的异端相当警惕,但对东正教嘛……反而不是太关心。 特别是在这个塞浦路斯教会,对外公然宣称愿意支持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向罗马公教会抛出共融的可能性后。 塞浦路斯教会在罗马教廷眼中的统战价值,顿时就高了起来。 塞浦路斯教会的领袖,虽然说只是一位大主教,但其却是独立教会。 君士坦丁牧首,在东正教牧首会议上,也只是首席,而非塞浦路斯教会的上级。 如果一个东正教独立教会,愿意承认罗马教宗是自己的领袖,这将被天主教世界视为一次重大的宗教胜利。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在于,塞浦路斯教会,还是历史上第一个有罗马总督皈依的教会,是使徒所亲创的古老教会,传承着罗马帝国的授权。 其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实质利益。 【“他们既信奉基督,并有效地接受了圣洗,便与公教会建立某种共融,纵使不很完善”。对于东正教会,这种共融是如此深切,“只差少许就能达致圆满,好能一起举行主的感恩祭”。】 ——《教理》第838条 在这种可能性下,哪怕塞浦路斯教会表现的有些出格,罗马教廷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盖里斯通过这种借鸡生蛋的方式,成功从正教那边拿到了一张“身份证明”。 现如今,他就是塞浦路斯的元首,而那些从罗马赶往塞浦路斯的使团,正要为后续的共融商讨各种细节。 共融意味着双方承认对方的洗礼、圣餐和其他圣礼。 为了实现共融,双方需要进行深入的神学对话,以解决过去的分歧和误解。 而这个商讨所需要的时间……在盖里斯的示意下,塞浦路斯教会那边,其实可以拉到无限长。 总之,就是吊着罗马教廷的胃口,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好遮掩一些短时间不适合曝光的事。 至于的黎波里大主教的事,就暂且当没发生吧。 毕竟的黎波里大主教的直属上级,其实是安条克的拉丁礼宗主教,就目前安条克的情况,那边的宗主教怕不是自身难保。 当雷纳德的消息传到的黎波里的时候,盖里斯这边也召开了会议。 “duce,安条克那边传来消息了。” 一旁的康拉德作为一个意大利人,毫无顾忌的称呼起盖里斯为元首。 因为的黎波里局势的变动,提尔那边也是咬紧牙关,又挤出了一些部队,在康拉德的带领下,向的黎波里这边进行支援。 “怎么说?” “拉塔基亚开城投降,原先的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三世,目前正在南逃,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到的黎波里。” 如今盖里斯作为第二王国的全权使者,已经代表耶路撒冷王权,接受了的黎波里贵族们的宣誓效忠。 对于博希蒙德而言,如果谁还有可能帮助他复国,似乎就只能向第二王国求助。 “你们觉得雷纳德已经控制安条克全境了吗?” 在会议上,盖里斯向身旁人询问道。 乔斯、亚历山德罗斯、还有康拉德这些人,彼此对视商讨了起来。 “有关安条克城的具体信息,我倒是觉得阿拉伯商队那边,要比拉塔基亚港传出的更可靠。” “安条克,目前还未沦陷。” 战争是存在迷雾的,这种迷雾在中世纪更是尤为突出。 但越是这种迷雾重重的情况,越是凸显情报与信息的重要性。 拉塔基亚那边作为港口,会和安条克断绝联系,可阿拉伯那边的商队却传来了,依旧能正常贸易的消息。 盖里斯没有什么对阿拉伯人的偏见,因此他选择相信后者。 “我同雷纳德之间,没有什么共存的可能。” 盖里斯看着在场的这些骑士,毫不遮掩自己同雷纳德之间的敌对。 清算的时刻要到了,这不只是为了盖里斯自己、为了那些死在暴风雨之夜的兄弟、也不只是为了伊莎贝拉。 更同样是为了那些死在雷纳德手中的民众。 历史中被钉十字架受难的不该是民众,也不该是耶稣。 雷纳德这样的暴君、“凯撒”、以鲜血浸染大地的人,才该是充作被献祭,好去净化的对象。 清算的时刻要到了。 这并非一家一姓的利益,至少在眼下并非门户私计。 是要将受害者从流人血的十字架上扶下来,盖里斯他们已经点亮了希望的灯塔,就不能再去熄灭。 至少眼下不能。 “纵然眼下的黎波里局势未稳,但、我宣布,北上!” (本章完) 221.第221章 无血开城安条克 第221章 无血开城安条克 北上!北上! 这是一句简单的宣言,但落实下去,其实就是各种繁复的准备。 如果是古罗马帝国时期,那么一支军团的开拔,意味着需要准备大量的后勤补给,确保道路通畅,提前准备落脚营地。 但现在是12世纪,一个中世纪盛期将要到来的世代。 在这个世代里,整个欧洲都缺乏大规模兵团的调动经验。 军队的集结、运转、变成了层层分包,封建社会体系本身就成了军事体系。 骑士征召自己庄园里的自由民,加上自己雇佣的随从与侍从,加入领主的军队。 而小领主,又会带着自己的骑士、骑士的随从、骑士带来的征召兵,加入大领主的军队。 如此层层分包,封建体系既是人身依附关系,也是军事建设层级体系。 到了战时,如果想理出来不同职能的士兵,还需要进行临时编组,分出骑兵、重步兵、弓弩手等。 这样的模式,其组织力的紧密程度,就可想而知。 由此,为了应对一些更紧迫、更急切的战争,宗教骑士团与雇佣兵,就显得尤为重要。 由于现如今盖里斯所处的地区,已经不再是外约旦,塞浦路斯岛、的黎波里伯国、第二王国残部并没有从社会体系上完成改造。 加上王国主力依旧在南线同萨拉丁对峙,进行着大量有限度的边界摩擦,并不能抽调太多常备军北上。 因此他集结的军队,其实也非常有封建体系的味道。 主打核心的,其实只有乔斯带来的两个步兵连,总计也就300不到的兵力。 再然后是康拉德,所提供的一部分意大利人士兵,为了请动这些人,伊莎贝拉那边是许诺了废除某部分的商业特许垄断,大致上凑了400人过来。 塞浦路斯那边,盖里斯虽然是元首,但由于时间紧迫,其实塞浦路斯连基本的军事体系都不存在。 盖里斯是直接以号召的形式,召集了一部分以个人名义,参与盖里斯军队的志愿者,这部分的志愿者,又是600人规模。 东拼西凑出这么一千三百号人后,盖里斯建立了对零散的的黎波里诸侯们的兵力优势。 加上盖里斯在的黎波里城内的声望,才取得的黎波里诸侯们的服从,从那些小领主手中,开始集结军队。 四个字,就足以形容盖里斯麾下的兵团:乌合之众。 当然,这并非是盖里斯自家军队如此,事实上包括雷纳德在内,几乎所有法兰克人领主的军队,其实都是这个样子。 也正因大家都是近乎清一色的“乌合之众”,那么只要有少量的精锐骑兵,发起足够强力、足够一往无前的冲锋,那么这些“乌合之众”就会轻易溃散。 骑士庄园采邑越强,因此骑士越强,步兵越容易杂鱼,步兵越是杂鱼,越需要依赖骑士作战,越依赖骑士作战,骑士庄园采邑越强…… 在完成社会层次的改造前,盖里斯其实也没很好的办法来重塑军队,目前只能将就着用。 这些鱼龙混杂的部队,总共集结出了三千人。 盖里斯并没有要求那些的黎波里诸侯,硬要出多少人。 而是要求这些领主或者领主继承人,必须随军一同北上。 这其中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杀鸡儆猴。 如今盖里斯,并没有成功建立起一个统一的政权,而是犹如绿洲孤岛一样,洒下了不同的种子。 外约旦地区,由于盖里斯深耕的时间最长,加上早期追随盖里斯的人大多都留在那边,因此改革层次最深。 是真正意义上,清理了原先的包税人与封建领主群体,进入一个议会自治、民主集中的社会状态。 塞浦路斯则是在处理了艾萨克之后,转变成一个教会之国,虽然没有贵族领主,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第二王国,由于提尔和贝鲁特领地,都是原先的王室直辖领地,因此尚且能够进行一些不算特别深的改革。 的黎波里伯国这边,盖里斯就完全无力对社会体系进行改革,缺乏足够的工作队去深入乡村。 只能选择同原先的封建主合作,先完成十字军诸国力量的整合后,才能考虑改革的事。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当下还有用得上的黎波里诸侯们的地方,因此只能先想办法将之降服,之后再去考虑如何改造。 盖里斯同其他改革者不同,他最大的特点并非个人武力的如何强大。 而是盖里斯,真可以去给旧社会里的某些人,进行大脑升级。 你信天国吗? 你想复活吗? 那就过来听盖里斯的话…… 用天国里的永生作为抵押,换取统治阶级的部分让步。 这是一种妥协,但也是因为这种妥协,才使得盖里斯在短短2年时间里,已经开创了一片总人口超过50万人,各地兵员总数超过1万人规模的事业了。 等盖里斯再去整合完安条克公国,将十字军诸国的残片完全整合后,控制范围的人口,甚至能够超过七十万人。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昔日耶路撒冷王国鼎盛时期了。 …… 在命运的无情捉弄中,博希蒙德由曾经的辉煌走向今日的凋零。 一个月前,他率领五千士兵,踏上南下的征途,满怀信心地期待着胜利。 然而,时至今日,他身边只剩下几位忠诚的家臣骑士仍不离不弃,昔日的威势已如过眼云烟。 黎凡特是冒险家的乐园,在这里成打的贵族领主殒命,数之不尽的骑士攀登高位。 博希蒙德想到了当初与雷纳德相处的那些时光,想到了自己母亲曾说过的话: “在这纷乱的乱世,唯有依附像雷纳德那样的强者,才能护住一家的平安,即便他起初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雇佣骑士。” 曾经,那时意气风发的博希蒙德不屑一顾,他的神情总是带着轻蔑。 那时的博希蒙德对母亲的看法始终嗤之以鼻,为何她必须委身于一个出身卑微的骑士? 然而,现在、博希蒙德依旧难以理解雷纳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把握他行踪,雷纳德难道不该在安条克城么? 或者说自己身边有间谍,将自己的大军动向通报给了雷纳德? 不过,疑虑并不能阻止现实的逼迫。对于此刻的博希蒙德来说,他首要的任务是寻找到一个能够帮助他重掌权力、覆灭雷纳德的盟友。 几根粗大的石柱矗立在大厅中,支撑起屋顶。 大厅中,长桌的一端摆放着宝座,座椅以深色的沉香木镶嵌,靠背和扶手上镶满了精美的浮雕。 盖里斯占据了这处位置,无人质疑。 而在他的对面、台下,一个月前趾高气昂的博希蒙德,流露着讨好的笑意。 如今的博希蒙德,身上服饰可谓是狼狈至极,宛若丧家之犬。 “从今往后,不再有安条克公国,只有耶路撒冷王国拉塔基亚伯爵,安条克城将成为王室直辖。” 博希蒙德的那点媚笑僵住了,虽然说他乐意为了击败雷纳德付出一切代价,可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面对如此巨大的牺牲,他不得不权衡再三。 “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雷纳德他已经控制住安条克的局势了,王国出那么大代价,就为了帮你夺回亲王位置?” “博希蒙德,你说你除了是前安条克亲王外,你还有什么呢?” “只、只给……拉塔基亚,行吗?我、我把拉塔基亚……给王国。” 听着博希蒙德结结巴巴的话,盖里斯忍不住轻笑了。 “拉塔基亚在谁那里?既然不在你手中,我如果想要去拿的话,自己动手就行了,为何还需要你的支持?” 如果说在法国,还需要考虑一下什么法理继承之类的表面功夫。 那么在黎凡特这片火热的土地上,“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可就成了真理。 更别提王国本身就是安条克的宗主国,宗主国在安条克出现内乱的时候,亲自下场干涉,是你安条克的福分,哪轮得到博希蒙德一个丧家犬多嘴呢? “两个选择。” “一,你拿走拉塔基亚,依附于王国,你还可以算是贵族。” “二,守着你安条克亲王的头衔,但你却并无土地,没人再把你当回事。” 盖里斯的话,就是将真实狠狠抛出来。 如今的他确实只有这两个选择了,要么归顺于耶路撒冷王国,夺回封地自己尚且还可以成为一名有着自己封地的伯爵,要么就与往昔的权势彻底告别。 难不成还能指望等雷纳德死后,自己再去继承那个安条克亲王的位置? 雷纳德又不是没有后人,雷纳德的长子、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如今就在东帝国任职。 一旦雷纳德向东帝国投怀送抱,那么东帝国会很乐意收回安条克的。 在这沉重的压迫下,博希蒙德于无奈中屈从。 他缓缓低下头,望着石板地面,声如蚊蚋:“我……我答应。” …… 安条克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 当初十字军三路会合安条克,兴师南下,光复安条克的第二年,塞尔柱见大势已去,弃绝耶路撒冷圣城。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着居伊被困哈丁,仿佛这古战场对我们注定了凶多吉少。 如今我从的黎波里踏上征途,开始北伐,黎凡特大地终要归于一统。 本教本军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这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怎会一变而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无论怎么样,这次会战,优势在我! 安条克(20世纪归于土耳其安塔基亚)位于奥伦特斯河东岸,地处黎凡特西北部,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其特殊的地理特点使其成为历史上多次战争的焦点。 其位于连接地中海东岸与内陆地区的要道上,是丝绸之路和香料贸易的重要节点,控制此地即可掌握东西方贸易的关键通道 该城被群山环绕,北有努尔山脉,南有西匹厄斯山,西临奥伦特斯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作为古代叙利亚地区的首府,安条克在希腊化时代和罗马帝国时期都是繁荣的商业中心,有着上帝之城的美誉,丰富的资源和发达的经济吸引各方势力争夺。 围绕着安条克,阿拉伯帝国与东帝国间,持续了约四百余年的纷争! 曾经的上帝之城,也由此衰败,一座雄城,因为绵延无尽的战火,而归于边疆的破落。 1188年8月,又一次,又有人要以安条克城为目标,挥师北上了。 军队是早就集结好的,后勤的储备,也是盖里斯在听闻雷纳德消息后,就开始准备。 一切其实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因此在博希蒙德到来后,便全军开拔。 只不过盖里斯他们这只军队,沿着海岸线没有走多少距离,就直接调转方向东方插入山口,朝着萨拉丁控制的地带前进了。 在第一天的行军结束之后,博希蒙德找上盖里斯,此刻的盖里斯正在巡视营地,确保各哨位的安排合理,以及食物分配不出问题。 “d……duce。” “嗯?怎么了?” “我、我们不是要去拉塔基亚吗?” 听到博希蒙德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盖里斯只觉得这家伙之所以能成安条克亲王,纯纯就是因为他母亲是安条克女亲王罢了,同这个人的天赋与努力,毫无关联。 哪怕是栓条狗在那个位置上,说不准也比这家伙要好。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拉塔基亚了?” 听到盖里斯这话,博希蒙德一下子瞪大眼睛。 “那……那我们这是,要去哪?” “沿河谷北上,直取安条克。” 提到安条克的时候,盖里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看着盖里斯的笑容,博希蒙德就为之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 这家伙,至今都未反应过来安条克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随着军队穿越萨拉丁控制区域的荒野,来到安条克东部地区的河谷地带后,博希蒙德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此地一片宁静,村庄中人们面带平和,似乎全然不知雷纳德的名号。 而当盖里斯与他的军队抵达安条克城下时,博希蒙德的疑虑愈发加重:这座古老城市的城墙,竟然没有丝毫战火的痕迹。 盖里斯信心满满地走到城门前,原本因大军逼近而紧闭的城门,竟在他博希蒙德到来时自行开启。 他博希蒙德任命的那些官员们,屁颠屁颠的跑出来恭迎自己,并且向自己报告雷纳德造反的事。 博希蒙德难以置信看向了盖里斯,而盖里斯则回以一个和睦的笑容。 “安条克归我了。” 与此同时,早已待命的部队如潮水般涌入城中,拿着博希蒙德签署的协议,迅速解除原有的城卫军武装,接管了城市防御。 这就是盖里斯为什么要等着博希蒙德的原因,也是哪怕许诺割一块拉塔基亚也要带着博希蒙德北上的原因。 如果安条克从始至终,都未陷落的话,那么谁掌握博希蒙德,谁就有机会直接无血开城。 这确实是一次赌博,但赌输了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可一旦赢了就直接拿下安条克城。 如今,这座“上帝之城”直接无血开城,落在了“上帝之子”手中。 博希蒙德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安条克城,从始至终其实都安然无恙。雷纳德压根就没对安条克进行过像样的围攻,就直接撤到安条克城到拉塔基亚之间的丘陵里准备埋伏自己。 “那……你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盖里斯指了指自己脑袋,然后其中蕴含的意味尽在不言中。 自此,安条克还是那个安条克,可这座城的命运已然改变,偏离正轨。 真可谓,雷纳德兵不血刃,拿下拉塔基亚,盖里斯马不停蹄轻取安条克。 博希蒙德什么都没做,就楞是白给两座大城。 只能说,神器本无主,唯有德者居之。 想明白这一切的博希蒙德,已经无力言语。 对于盖里斯而言,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真的,每次走进这些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城,盖里斯就感到不真切,或者说是十字军诸国的富庶,让他都有些为之惊讶。 这座城市自公元前四世纪末由塞琉古一世尼卡托建立,千年历史流淌不息,曾是无数商贾往来的重要节点,是罗马帝国重要的统治中心。 传闻在奥古斯都时期,这座城市可能有多达25万人。 而今,这座城仍拥有三万以上人口,繁荣程度依旧超越提尔城与的黎波里,其财富更可与英格兰王室收入相提并论。 而如果能掌握安条克全境,那么则意味着能够供养数千乃至上万的军队。 正因此,雷纳德才会觉得,只要统一残存的十字军三国,就能集结出一支足以与萨拉丁抗衡乃至于自保的军队。 当然了,身处拉塔基亚的雷纳德,并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安条克城,已经被盖里斯给捷足先登了。 他还在训练着自己的军队,准备鲸吞安条克,然后心心恋恋想着大兵南下,正面击败盖里斯,再去同萨拉丁进行殊死一搏。 …… 阿卡,萨拉丁终于、再一次的重见光明。 因为今年上半年的这次天瘟疫,他原定于今年上半年,对北方十字军势力发起的大规模攻势,都被打断了。 至于萨拉丁,虽然并没有离开阿卡,逃往埃及。 但他也将自己锁在阿卡的宫殿里,尽量减少外出,避免瘟疫感染。 这样的行动是卓有成效的,至少他安稳活了下来。 城市里的瘟疫,因为自己朋友那即时的消息,在尽早完成隔离后,也并未造成特别严重的损伤。 在确定这次不大的疫情散去后,萨拉丁也开始抓紧处理起情报工作。 有关塞浦路斯的巨变,的黎波里的权力更替,加上北方雷纳德的崛起,这一条条信息接踵而至。 让萨拉丁一时间都有些语塞。 自己这次对耶路撒冷王国的总攻,就犹如推下了块骨牌一般,所触发的各种连锁反应,是他都所料不及的。 他能够感受到,那些残余的十字军正在联合,事情在变得棘手起来。 当北方三国加上塞浦路斯彻底联合后,对于萨拉丁而言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盖里斯这个名字,也愈发频繁的出现在萨拉丁耳畔,让他不由得重视起对方。 最初听到盖里斯的时候,应该还是在外约旦。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萨拉丁是觉得自己也许该对外约旦那边投去更多的关注了。 是时候组织兵团,去拔掉自己身后的毒蛇。 只不过,还需要时间,毕竟自己大军里的大部分志愿兵,都已经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家乡。 那些民众在见证了战争的收益后,都纷纷表露了对参与战争的渴望,他们寻求财富、寻求扬名立万。 其次因为去年黎凡特地区陷入战乱的缘故,地中海地区的粮价有所提高,而尼罗河地区出产的小麦其销售获利也胜过过往。 这些消息,都让萨拉丁为之振奋,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应该能够在今年下半年,再度集结出一支庞大的军队,好继续对法兰克人用兵。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该怎么办呢? 萨拉丁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北方,一个是罗马人的东帝国,一处是安条克附近的马斯亚夫城堡。 现如今萨拉丁同东帝国,为了对抗北方的一些穆斯林国家,结成了盟友。 而马斯亚夫城堡那边,则有着这个时代最为优秀的刺客。 只不过要向自己曾经的死敌求助,啧…… “希望他们能接受这份善意吧,别不识好歹就行。” 萨拉丁必须要承认一点,如果仅仅凭借刺客,就能通过除去对方领袖的方式,削弱对方的实力。 他作为一名苏丹领袖,是必然要进行考虑的。 (本章完) 222.第222章 因何而战 第222章 因何而战 雷纳德必须要承认的一点在于,他失算了。 他没有预料到盖里斯那小子,反应会这么快,直接来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夺下拉塔基亚重整部队的空隙里,从河谷那边轻取安条克。 原本应该是雷纳德独占安条克,整军南下的局面,因为盖里斯突如其来的一手,变成了安条克一分为二,双方围绕着这片富庶土地进行对峙。 这不好、非常不好,是要出事的那种不好。 雷纳德作为一名卓越的军事将领,对于十字军行动的历次战役,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十字军一方集结了至少三万人的大军,对安条克发起围城,前后时间持续了至少半年。 数千人死于饥饿、疾病或战争,所有的马都沦为了食物,乃至于靠着同类相食,以及对“圣枪”的发现,十字军才艰难攻克安条克。 可以说,十字军诸多战役中,安条克围城战,是最为血腥、最为艰难的。 让他手底下这四千人不到的乌合之众,去打一次安条克围城战? 只是想想这个可能,他就不寒而栗。 雷纳德清楚,自己必须调动安条克城里的守军,他最擅长的其实也是这门技艺:释放出各种错误的信息,去诱导敌人。 当需要时,他能将自己的军队伪装得极为虚弱,使敌人放松警惕,正如蒙吉萨战役中那般:在关键时刻率军突击,直取松懈的萨拉丁。 有时,他又能示敌以强,让敌人在犹豫中错失战略良机,再步步进逼,逼迫对方做出激进的举动,从而暴露出致命弱点,最终被他精准而果断的一击击溃。 加利利海岸西南角高地的战斗,以及收拾继子博希蒙德的战役,正是这种谋略的生动体现。 这些基于认知差异精心设计的战术,使雷纳德在十字军诸国中成为传奇。 然而,这种策略终究有其极限。 当从战术层面上升到战略高度,雷纳德便显得力不从心。 萨拉丁直接在战略层面施压,逼迫耶路撒冷王国决战,以堂堂正正、两倍于十字军的兵力横扫而来。 任凭雷纳德妙计百出,最终也只能无奈撤退,将“走为上计”作为唯一选择。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不动如山。” …… 信仰、似乎很重要,信什么,似乎天然就决定了一个人会站在某个阵营。 但、人不是那样简单的生命,许多、许多时候,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穆斯林都能加入进十字军的阵营,基督徒也会为苏丹服务。 加利利海西之战结束后,萨拉丁就俘获了相当多的突厥人“基督徒”纵然这些人宣称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基督徒。 可十几年以来的穆斯林生活,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印记,根本没法抹杀。 萨拉丁能够宽恕那些被俘的基督徒士兵,但在面对这些“叛教者”的时候,依旧选择不留情。 “叛教者”要比之敌人更可恨。 因为钱,大量的突厥人加入了十字军的阵营,也因为钱,许许多多穆斯林,在为雷纳德服务。 如今,这些来到了安条克的突厥人,就活跃在安条克的土地上,在那些村庄中点起一处又一处的火焰。 雷纳德在不断突破自己的下限,至于突厥人就根本不存在下限。 他们将一次战斗的对峙,变成了一次劫掠的狂欢。 这是在逼迫安条克城中的守军做出行动。 乔斯取出张简易地形图,打开之后,他先是确定了下自己的位置,然后向罗素询问道:“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 罗素依照自己当前位置,向西南方向画一条射线,然后他指向了一处地方,那里刚好是丘陵与沿海平原的交界点,也恰好是一道山谷的出口。 “应该是这里。” 乔斯看着这张来自安条克城的简易地图,摸了摸自己下巴。 如今的他是二连的连长,罗素是二连的帕拉丁。 二连是一个骑马步兵连,编制成员加起来有140人,本质上是1连的强化版,并非什么骑兵连队。 16个8人班,8名正副排长,2名正副连长、2名卫生员,至于罗素其实并不在连队编制中,而是作为领受了圣品的神职者与连队一同生活。 乔斯有理由认为罗素是一名监军,但考虑到罗素领受过圣品,在教团体系内品级相当于司铎,罗素其实应该是层次较低的随军神父才对。 几乎连队内与信仰相关事务,都会需要罗素出面。 不论是周末的【主日敬拜】,又或者平日里的【武器祝圣】,还有士兵们的【悔过圣事】都是罗素在负责。 但罗素不仅是他们精神上的导师,也同样是一同作战的战友。 大多数的连队训练,罗素都会与他们一同参与。 因为罗素这名帕拉丁的存在,乔斯能明显感受到连队里士兵的士气,要远高于他所参与过的其他任何军队。 连队里的士兵们,无一例外都相信自己是基督的连队,他们籍由罗素相信自己与主联结。 考虑到罗素在士兵们中的崇高地位,哪怕连队的军事决策权在乔斯手中,他依旧会去同罗素商讨作战计划,从而在之后的战前鼓动中,让罗素更好的发挥。 看着罗素所指的位置,乔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会在那里以逸待劳,我们还要追击么?” 追击?对方可并不是撤退也不是溃逃,对方是在选择一个适合轻骑兵发挥的战场,然后准备作战。 如果继续追击的话,可想而知将会有怎样一次血战在等待着他们二连。 平原战斗中,可没法做到如山地丘陵里那样的拉扯,他们又只是骑马步兵,不可能真去骑马作战,这其实相当的被动。 “乔斯,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要以逸待劳,而不是继续去袭击?” “因为,我们对他们的威胁最大,只要消灭了我们,那些雷纳德麾下的突厥人,就可以在安条克为所欲为了。” 这并非是什么自视甚高,而是基于一个最基本战争思路来考量。 在盖里斯一方,骑马的人当然不止2连,但能做到快速反应,去纠缠住突厥轻骑兵,遏止对方继续劫掠的,可不是骑士群体所能做到的。 作为轻装的骑马步兵,他们的机动能力,已经是盖里斯一方中最为拔尖的存在。 一旦他们这队骑马步兵被消灭,那么安条克城附近,都会成为突厥人的乐园。 “他们的数量可能有我们两倍之多。” “但我们可以相信先知。” 乔斯深深的看了一眼罗素,这其实已经不是他们在安条克的第一次战斗了。 140人的编制成员,只剩下120人保持着战斗力,这些日子里的各种摩擦,都使得双方感到疲惫。 正如雷纳德不愿意带兵去围攻安条克一样,盖里斯也不打算在安条克与雷纳德进行长久的对峙。 萨拉丁正在南方虎视眈眈,在安条克耽搁的一分一秒,都是在平添更多的风险。 雷纳德需要一次会战,盖里斯也需要一次会战。 而这次会战的导火索,其实就落在了主导双方战场机动权的部队身上。 雷纳德一方是突厥人轻骑兵,盖里斯这边则是二连的骑马步兵。 “去通知先知,二连会完成任务的。” 乔斯对一旁的传令兵说道。 …… 夏日的的安条克,群山静默如一头沉睡的猛兽,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山脚,点缀着被风吹起的细小尘土。 透过微微的热浪,那些沉重而厚实的步兵甲胄反射出点点光芒。 平原上,两支军队彼此对峙,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呼吸的频率和节奏与远处树叶的晃动不谋而合。 步兵队伍整齐排列,手持长矛和盾牌,足下的土地因他们的重量显得格外坚实。 120人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的坚定眼神中透着一股顽强的信念。 长矛在阳光下闪烁,盾牌如一道道钢铁屏障,默默传递着一种沉重而不可撼动的力量。 山风吹拂,步兵中的旗帜微微摆动,在他们身后山峦巍峨,成了他们最后的依托。 在二连的面前,是两百多的突厥轻骑兵。 这些人的马匹躁动不安地在原地踱步,鼻孔中喷出热气。 大地在低声哀吟,为即将到来的战斗默默祷告。 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二连,在他们快要抵达战场的时候,便已经发觉对方做好了战斗准备,而自己一方并没有得到援军的消息。 在这种地步下,当所有士兵准备作战的时候,罗素也带着士兵们进行战前的祈祷。 “永恒的上帝,所有受造物的君王,你既恩赐我达至这个时刻,求你赦免我今日因思、言、行为所犯的种种罪恶。” “主啊,也求你由肉身和精神的一切污秽中洁净我卑微的灵魂。” “主啊,并求赐我能在平安中善度此厄,使我能在此生的每一天求告你的至圣之名,并克胜所有同我们争战的有形无形诸仇敌,将他们踏于足下。”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都归于你,父、子及圣灵,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门!” “阿门。” 当他们将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自上而下、从右至左画完十字后,他们齐齐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或者检查起自己携带的长矛。 罗素也选择参与这次的战斗,这两年里,他已经穿越了整个黎凡特,从这片古老土地的东南,来到这片土地的西北。 从荒漠的戈壁滩、穿越群山与约旦河,来到安条克平原。 他目睹了这片流血大地上的不公,追随着盖里斯直面一次又一次的苦难。 曾经的他面对苦难习以为常,但主的圣言,却说这一切的不义同苦难,都是可以改变的。 因此,如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再冷漠。 就像盖里斯曾说过的, 【所有真正的人,都应该感觉到打在任何一个人脸上的耳光,就是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身为真正的人,作为基督的连队,我们应当对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任何压迫与不义,能产生最强烈的反感。】 两年了,麻木的人不再麻木,漠视苦难的人不再漠视,年轻人的血在随着年龄冷却前,总要是沸腾一次。 他将自己沸腾的热血,籍由那一次又一次的【圣体圣事】传递给连队中的众人,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他们需要共情,需要坚信自己是神圣的。 这种信仰,驱使着他们一路走到今天这一步,面对那些被劫掠、焚烧的村庄,他们愈发确信自己是正义的。 这就是罗素存在的意义,他需要去教导、需要去灌输、需要去传递“移情”传递“爱”。 这种爱是主对众生的爱,也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爱。 在这无边的爱中,那些突厥骑兵,疾驰了起来,而二连这边,也射出了第一支箭矢。 这片大地上,一声短促的号角声划破了沉寂,突厥人开始行动了。 他们迅速分散,宛如一群猛禽向步兵阵地逼近。 马匹的蹄声在平原上响起,尘土飞扬,骑兵们手中的弓箭已经搭在了弦上。 但在这些突厥人拉弓射矢之前,就已经有步兵的箭矢,落在他们的马匹身上。 与同时代的地中海一圈不太相同,盖里斯编排的步兵部队,往往有着比例更高的远程兵种。 大量的弓弩手,填塞在部队里。 虽然这些弓弩手的数量,会降低整个步兵阵线的抗冲击能力,但由于第二王国士兵高昂的士气,盖里斯反倒是觉得削减一定的抗冲击能力并无大碍。 确切说,盖里斯麾下的士兵,并非那种报团取暖的鹌鹑,这些王国的常备军是真正的精锐,他们能用牙去撕扯敌人。 因此,增添更多的远程兵种,其实反倒是意味着他麾下的士兵,在同游牧突厥士兵的对射中取得优势。 按照兰彻斯特平方律可知,当战斗双方任意战斗单位,都在彼此视野及火力范围以内交战的时候,任一方实力与本身数量的平方成正比,即兰切斯特平方律。 当然还可以再简单理解成远距离交火时,一方损失率既和对方兵力成正比,也和己方兵力成正比。 当然这个方程的计算方案,是极端理想的一个状态,它所能表述出的也只是一个假定状况下的双方输出效率和损伤情况。 但这却也告诉了战争游戏的玩家们,当自己处于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该如何抉择。 突厥人并不知道什么兰彻斯特平方律,但他们对这样的概念其实也在过往战斗的经验总结中,被模模糊糊发现了个大概。 他们之所以将战场选择在这开阔地带,其目的便是为了完整的发挥出自己的兵力优势。 当然,兰彻斯特平方律里面还有一个变量,那便是参战兵员的质量。 步兵弓弩的射程,往往能有一百步,不论是射程还是杀伤效果,都要远高于骑弓。 加上骑弓破甲能力更为单薄,二连着甲率要更高。 因此,虽然二连一方的人数较少,但在双方对射中,其实并没有落于下风。 在这短暂而猛烈的箭雨里,突厥人并未能在第一轮冲击中突破步兵的防线。 紧接着,突厥人改变策略,分成小股队伍,绕着步兵阵地游走,试图寻找二连的薄弱点。 而二连则紧密保持阵型,手持长矛,严阵以待。 乔斯与罗素他们知道,一旦阵型被冲散,二连将不再有任何优势可言。 “稳住!稳住!” 在这一声声,呼喝声中,突厥人再度发起冲击。 这一次,他们手中的弯刀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二连的侧翼,惨叫声与马嘶声混杂在一起,鲜血溅落在尘土之中。 战斗愈加激烈,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突厥人依靠速度和机动性不断寻找二连阵型的破绽,而二连则凭借盾矛的配合,将每一次冲击都顽强挡下。 彼此之间的作战,其实都很克制,是在一次次的试探彼此,没有哪一次的冲击,是将全部筹码都压上。 毕竟他们之间的冲突,其实并没有决定一切。 【耶和华。我的磐石是应当称颂的!】 【他教导我的手争战,教导我的指头打仗。】 【他是我慈爱的主,我的山寨,我的高台,我的救主,我的盾牌,是我所投靠的。】 无论如何,对于二连的士兵们而言,这次战斗是神圣的。 纵然敌众我寡,他们也绝不退缩。 这股决绝的态度,就让战斗充满了悲壮的色彩,明知必败,却依旧要纠缠住对方,直到友军的到来,或者直到自己的全军覆没。 向死而生?却就是如此。 “因我们诸圣教父的代祷,主耶稣基督我们的上帝,求你怜悯并拯救我们。阿门。” 当马蹄震动之时,当两只队伍准备不知多少次碰撞时,许是天主垂怜,又或单纯的乔斯罗素等人命不该绝。 又一阵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一面耶路撒冷王国的王旗迎风飘扬。 而在西边,举着雷纳德家徽的旗帜,也露出了一个尖角。 争夺安条克地区霸权的会战,也因为这一次冲突而扩大起来。 …… 远处,天边的云层被夕阳染成血红色,战场上充满了鲜血与尘土的味道。 罗杰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嘶喊声,以及马匹的悲鸣声。 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血腥的战斗。 罗杰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说实话,这些日子里发生的变化,让他摸不着头脑。 一个半月前,他还在自家的田地里忙碌着,种着庄稼。 突然,博希蒙德的征召命令打破了他的平静生活。 听说是要去和耶路撒冷王国开战,去抢个的黎波里。 打就打吧,罗杰想着,反正他也没得选,要是能发笔小财,那就更好了。 可是他们整整走了大半个月的路,仗还没打到,却听说他们的领主的老家,也就是安条克城被人偷袭了。 于是大军急急忙忙折返的黎波里暂且不管,大家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可还没等到达安条克,四千的大军就在丘陵地被雷纳德击溃了,罗杰也随之被新的安条克亲王雷纳德收编。 等到被编入新军后,他才得知,原来安条克城安然无恙,是博希蒙德那傻子上了个当。 就在大家以为能松一口气时,新任安条克亲王雷纳德却突然宣布,要收复安条克城。 这几天,雷纳德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他们呢,怎么说动就动了? 不过罗杰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安条克城里顶多也就几百人,而他们这边可是数千大军,往那一摆,说不定人家就直接开城投降了,也省得再打仗牺牲。 若真是那样,罗杰也能顺顺利利地回家继续种地,他实在是厌倦了这东奔西走的日子。 然而,事与愿违,还没开拔,就传来消息,说安条克城被耶路撒冷王国,抢先一步拿走了。 这打安条克还能先到先得的? 兜兜转转,近两个月的奔波,到头来安条克城还是被偷走了,自己终究还是要和耶路撒冷王国开战。 那这两个月来辛辛苦苦几百里地来回奔波,究竟是图什么呢? 是为了吃一场败仗,换一个领主,然后在自己家门口和最初的敌人干仗? 罗杰想不明白。 而且说实在的,在之前亲眼目睹了战场的血腥之后,罗杰对战争只有深深的畏惧。 “我们的天父,愿祢的名受显扬;愿祢的国来临;愿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念诵着主祷词,罗杰祈求天主的怜悯。 他不想杀人,更不想被杀。 经过真正的战场洗礼后,他意识到,所谓的荣耀,和他们这些普通士兵根本无关,那是领主与骑士们才会津津乐道的东西。 而他们这些被征召来的农民,便是荣耀的代价,是荣耀上的灰尘。 小队长走了过来,催促他们准备。 那位曾救过罗杰命的小队长,如今仍是他们的队长。雷纳德在收编军队时,换掉了中层的贵族军官,但保留了这些最基层的小队长。 “我不知道这次谁会赢,但总之看见情况不对劲,能跑就跑,别像上次一样傻站着不动。要是跑不掉了,想投降也别找那些杀红了眼的人,找那些身上还没怎么沾血的。”小队长叮嘱道。 罗杰点了点头,他明白,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来说,天大地大,活命最大,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一个半月前,他还为能参加战争而暗自得意,但如今他明白了,这场战争与他毫无关系。 雷纳德与博希蒙德争夺安条克亲王的位置,无论谁当上安条克亲王,他们都一样是领主,都会征税征兵。 而他罗杰,一个亚美尼亚的东正教徒,天主教领主之间的纷争,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他们面对耶路撒冷王国的军队,说到底还是为了争夺安条克。 对方同样是天主教领主,无论最终谁成了这土地的主人,结果对罗杰来说都是一样的……继续征税,继续征兵。 苦难的日子没有尽头,他非是自己所愿的参与这次战斗。 当罗杰想通了这些,他发现自己丝毫没有战斗的意志。 而当看向身旁的战友们时,就知道这些和他一样被征召而来的伙伴,同样找不到必须为之战斗的理由。 (本章完) 223.第223章 主是审判的神 第223章 主是审判的神 罗杰、是亚美尼亚人,信着东正教,说着亚美尼亚语,用着亚美尼亚文字,其有着38个字母。 雷纳德、是法国人,信着天主教,说着法语、拉丁语,使用拉丁字母,有着26个字母。 亚历山德罗斯,希腊人与突厥人的混血,信着东正教,说着希腊语和突厥语,但他不识字。 安条克是一个民族大熔炉,在这里能找到:亚美尼亚人、希腊人、叙利亚人、阿拉伯人、诺曼人、犹太人、突厥人…… 这些人样貌不同,语言不通,文字不一样,文化习俗也天差地远。 但他们就是站在这里,彼此对望,挥舞着刀剑,预备去撕扯他人的血肉。 区分他们的,并非民族、也非宗教,更非阶级,而只是各为其主。 他们是乌合之众? 对,就是乌合之众。 这些乌合之众,集结在这残阳下,如提线木偶,麻木无知,听着上级的上级,说着莫名其妙,难以听懂的命令机械服从。 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吗? 当然是有的,但却只能局限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不能逾越半步。 国家是贵族的玩物,国家大事不过是贵族的家事。 又如何能轮到罗杰这样的人来评价呢? 随着几声号响,按照早就约定好的命令,罗杰紧紧握住自己的长枪,开始同军阵一同推进。 在他的视野里,数百米外,敌方,也是如自己这边一样,摆出了数个盾墙一样的步兵阵,朝着自己这边缓缓推进。 罗杰略微安心了点。 他知道自己这边是乌合之众,好在对方似乎也是同他一样的乌合之众。 打着散乱的贵族旗帜,凌乱的分布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军阵。 除去简单的号声,能下达命令外,并无更多的精妙可言。 对方也是同自己这样,被从田地里拉出来的农民吗?对方也有自己的家庭吗? 他们又为何会踏上战场,拿着长矛持握盾牌…… 就和自己一样,是因为领主的家事,而被迫踏上本与自己无干的战场,就为了决定未来谁来征税? 每前进一步,罗杰就觉得自己呼吸为之急促一分,当两军走到相隔一箭之地的时候,对方突然就停下了步伐。 罗杰有些不解,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所在的步兵阵还是要继续前进的。 因为这个距离弓弩还是不足以造成高效的杀伤。 只是,在罗杰这边的步兵军阵,继续推进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对方的步兵阵变得有些散乱,紧接着几辆马车被推了出来。 这些马车没有马匹拖拽,纯纯的就是人力,然后横在了对方的军阵前。 由于太远,罗杰也没太看清那些马车上到底装着什么,就看见一群人围绕着马车进行操作。 在他所听不到的位置上,有一些人用法语狂声大吼着。 “装药!5盎司!” “目标!西南方步兵集群!” “距离!一百步!” “仰角!密位1-40!” “点火!放!” 罗杰看不清的地方,有引信被点燃,那些硝浸过的纸条,将火星送入炮膛。 紧接着是栗色火药,陡然燃烧。 在接连几声的沉闷声响中,铁球被射出。 罗杰站在一百米外的阵地上,紧握着手中的长枪。 他的耳中尚未听到那一声炮响,眼前的视线却已被一抹迅速放大的黑点所吸引。 铁球从远处呼啸而来,由一个微不可见的点瞬间转变为一个可怖球体。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了片刻,那铁球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带着风中烧灼的硝烟味道。 接着是身边一声可怕的沉闷声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这一瞬的冲击所吞噬。 罗杰僵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耳边只剩下一片嗡嗡的耳鸣。 或许是因为天主听到了他上战场前的祈祷,他并没有死。 可那位救了他命,却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队长,就在他身旁炸开了。 血雾弥漫,浓稠的血液,伴随着破碎的骨肉四散开来,热乎乎地洒在了罗杰的半边身体上。 他低头看去,只见那些碎片顺着自己的衣襟,缓缓滴落到地面,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血腥的气息伴随着恐惧,一股脑地冲入他鼻腔,深深渗进他的肺。 罗杰的眼眶不知为何湿润了起来,他的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却不自觉地从眼中滑落。 当他从恐惧中回到现实的时候,那些惨烈的吼叫声、士兵们的惨叫声与战马的嘶鸣声,所有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回。 当战场中,弥漫起硫磺气味的时候,便愈发的有类地狱。 …… 康拉德观察着火炮打击的效果,这种新式武器的出现,即便是他也为之震惊。 在一百步左右的齐射,竟然能造成那么突出的杀伤?! 确实,这一轮齐射,虽然说只有4门炮,总计只杀了不过十个人。 可这种血肉淋漓的场面,是战场上从未出现过的。 雷纳德的军阵,在这样的轰击下,甚至都开始动摇了起来。 毕竟,对方只是乌合之众。 “装药!5盎司!” “目标!西南方步兵集群!” “距离!八十步!” “仰角!密位1-00!” “点火!放!” 那边装载着轻炮的马车,又是一轮洪亮的口令传来,将4发铁球,射入雷纳德的步兵军阵中。 与先前一样,死的人,其实依旧不多。 但这样的凌厉攻击,却打乱了对方的阵脚。 原先准备好的弓弩对射,都因为火炮的原因变得散乱起来。 对于那些承受炮击的士兵们而言,他们就是在与地狱中一般无二。 在缺乏约束的情况下,尚未交战,雷纳德的步兵军阵里,就有人开始溃逃,而更多的人开始恳求来自上帝的怜悯。 在这种情况下,康拉德开始集结所有的骑兵,并替自己戴上桶盔。 属于他的战争要开始了。 在他的身旁,三连的连长,也在检查着部队,与罗杰不同,与那些被博希蒙德强行征召带入战场的征召兵不同。 他们这些来自外约旦的士兵,每一位都清楚自己因何出现在此地。 连队里的帕拉丁,反复向他们宣讲,告诉他们要为何而战。 战斗不只是为了消灭对手,更不是为了战利品。 他们是为了抵达一个新的家园,是为了到达和平。 他们之所以穿上军装,是为了卸下军装,拿起武器是为了放下武器。 如果他们想要自己的家乡,能够长治久安,平安长乐,不必去缴纳各种超过五成的高额赋税。 那他们就需要去建立一个更大的秩序,一个能够联合起来,对抗封建主的联盟。 他们需要去制服雷纳德,要将这头野兽关进笼子。 他们过去的生活里,不少人就因为家里交不上那沉重的人头税,被活活打死,然后挂在了村口。 阿尔哈迪镇,更是被“屠夫”去十一抽杀。 或许,当初的那些“包税人”与“屠夫”,都已经被诛杀,可雷纳德依旧在这个世上逍遥自在。 他们来到这里,就是怀抱着朴素的情怀,要叫人血债血偿。 …… 安条克是丘陵与平原交织的地形,有着许多的山道。 伴随着哒哒、哒哒……马蹄铁敲击道路的声音,整整上百的骑士,穿行在道路上。 现如今盖里斯与雷纳德之间主力的兵团,都在不远处的战场上,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搏斗。 但雷纳德却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他依托着自己对战场地形的熟悉,在衡量了双方的兵力对比之后,果断选择带着自己的骑士支队进行迂回。 说白了,用骑士正面冲击步兵,是无谋之举。 而且现在盖里斯一方的所有机动部队,都投入了战场,纵然还有一些预备队,却也不足以抵御他的侧击。 因此,雷纳德感觉自己抓住了机会,一次足以击溃盖里斯一方全军,扭转战场颓势,反败为胜的机会。 说实话,战场上的大局,是他有些所料不及的。 因为盖里斯一方的军队,居然在数量更少的情况下,展现出了更强的坚韧,反倒是他集结的那些步兵,呈现出溃败的态势。 这种情况下,他的骑士们穿行在安条克的山路中,直到他们被来者挡住去路,才放慢脚步。 残阳如血,沉沉地挂在天边,空气凝滞,战场的残烟在余晖中飘荡。。 在这轮红日的映照下,雷纳德的去路被一道人影挡住,那是一个他略感熟悉的身影。 盖里斯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数千人在那里流血奋战。而他的面前,则是雷纳德和他麾下的百余名骑士,披坚执锐,气势汹汹。 盖里斯没有穿盔甲,仅仅穿着一身简朴的衣衫,手中握着一把长矛,腰间插着佩剑,背后背着几支短矛。 他的形象在这些重甲骑士面前显得格外单薄,但他的眼中毫无畏惧,甚至透出一丝决绝。 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你们的衣服沾满了无辜穷人的血,你们并没有抓到他们进屋偷窃。” 他的话语并不响亮,但在残阳的映照下,却异常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直入人心。 雷纳德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 雷纳德望着眼前的盖里斯,心中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这情景,竟让他觉得好笑。 控制商路,劫掠商队,勒索贫弱的农民,这些都是他一直以来的行径,过去如此,未来也必将如此。 而如今,竟然有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向他指责这些罪行,仿佛自己是什么正义的审判者。 若他身后有着千军万马,那么他说出的话语,便当是金口玉言,无人能当面违抗。 可这蛐蛐一人,亦敢狂吠? “你,去把那人除掉。” 雷纳德对身旁的一名骑士吩咐道。 那名骑士沉默地整理了下身上的武器,策马而出。 他的马匹披着厚重罩袍,自己全身着甲,左手盾牌,右手持剑,背上插着一根长矛。 骑士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盖里斯一些教训,让这个不自量力的人明白,在他们面前应该保持谦卑而非傲慢。 马蹄骤响,尘土飞扬,骑士策马朝西冲去。 他没有将盖里斯放在眼里,只是随意举起长剑,准备在靠近的瞬间轻轻挥下,将这个仿佛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的人轻易解决掉。 虽然骑士的动作很微小,但身下战马所带来的速度,赋予那挥砍以无与伦比的威势。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在骑士长剑即将砍中那人的瞬间,盖里斯闪了闪,出现在他原本的位置外两步。 战马依旧在狂奔,但骑士却从马上栽了下来,仰面倒地,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一截锋利的矛尖刺穿了他的胸甲。 盖里斯不仅躲过了骑士的冲锋,还在电光火石之间以长矛反击,精准地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虽然这样,你们还说,‘我们是无辜的,耶和华不再向我们发怒。’看啊,我必审判你们,因为你们拒不认罪。” 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一次,骑士们的神情变得凝重,难以置信在他们的眼中逐渐显现出来。 一些骑士握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目光中透出不可置信与惊慌。 而他,也从身后抽出一根短矛,看向了雷纳德身旁的另一位骑士。 他慢慢举起短矛,肌肉如岩石般绷紧,手臂上的青筋随着力量的聚集而凸显。 他屏息凝神,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心跳的节奏与呼吸的起伏。 突然间,力量迸发,短矛破空而出,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空气在瞬间被撕裂,短矛在夕阳的映照下划出一道血红的直线。 音爆声紧随其后,如同雷霆般震撼天地。 群山跪服,因这确切乃神罚。 短矛精准地命中了目标,那名骑士仿佛被雷霆击中,瞬间爆裂开来,血肉、骨骼和内脏的碎片四散飞溅,洒满了雷纳德的半边身子。 让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将认知崩坏了。 这、不可能是人所能做到的! “我必因邪恶惩罚世界,因罪孽惩罚恶人;我必使骄傲人的狂妄止息,使强暴人的狂傲降为卑。” 清冷的声音,是盖里斯的宣告。 做出这么一次投掷后,他的右手、也有些颤颤巍巍了。 利用时间节拍的层次不齐,将一次普通的投掷,转为十倍的速度增幅,这对于盖里斯而言,足以让一根投矛突破音速。 但、相对的,其所产生的反作用力,也都需要盖里斯自己承受。 普通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承受这种力量,即使是一位超凡的运动员,也会被这股反作用力推倒或者严重受伤。 但对于盖里斯而言,仅仅是手略微有些脱力,有点感到不适。 残阳半落,在这余晖里,盖里斯犹如一座雕像立在大地上,他独自一人拦住了骑士们的去路,孤独而决绝,背负着对恶人的审判。 那些骑士们瞠目结舌,惊骇的神情在他们的脸上蔓延开来。 有人喃喃低语,是在祈求耶和华的庇护,更多的人则忍不住后退,彼此对视间尽是无措与惊恐。 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抗衡的力量,这力量的源头并非凡人,而是某种超自然的存在。 那些关于神罚与审判的故事,如今活生生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看着盖里斯,像是在看一位天使,任何企图反抗的念头都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恐惧和绝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们无法呼吸。 雷纳德身后的骑士们逐渐失去了斗志,他们的手不再坚定,眼中的恐惧愈发浓烈。 这不是普通的战争,而是凡人与神的较量,他们清楚的知道,凡人无力与神相争。 没有人再敢上前,没有人再敢与之对抗,所有人只能呆立原地,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畏惧。 【因为主是审判的神,凡等候祂的都是有福的。】 …… 安条克是黎凡特土地的最北端,外约旦则是黎凡特的最南。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一处又一处的火种,被盖里斯洒向大地。 但要说哪里的火焰烧的最旺,毋庸置疑只会是外约旦。 在这片盖里斯亲自深耕一年多的土地上,不少地方已经与两年前截然不同了。 就拿斯卡尔村来说,这个远离了雷纳德两年的河谷村庄,已是焕然一新。 哪怕是在八月的时节里,也洋溢着生机。 在5月的春收之后,这片土地上,又将迎来一次秋收。 微风拂过,整片高粱地如同波浪起伏,穗头随风摇曳。 因为河谷水渠的缘故,这片谷地平原,已经可以终年耕种了。 而斯卡尔村,也是四圃轮作制的试验田。 在中世纪欧洲的早期,农田的主要耕种方式是二圃制,即将土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耕种,另一部分休耕。 从8世纪开始,三圃制逐渐取代了二圃制。 三圃制将土地分为三部分: 秋播地:种植冬小麦或黑麦等秋季播种的作物 春播地:种植大麦、燕麦或豆类等春季播种的作物。 休耕地:让土地休息,以恢复地力。 每年,这三块土地轮换用途,形成一个三年的循环周期。这种制度提高了土地的利用率,从原来的二分之一增加到三分之二,显著提升了农业产出。 然而,由于豆类作物需要夏季降雨才能成功,地中海地区的三圃制运作不如北部地区更有成效。 斯卡尔村位于亚嫩河谷,因修建了蓄水池和水渠,使得当地具备了摆脱二圃制的水源基础。 只不过盖里斯并没有循序渐进,而是提出过建议,直接从二圃制跳到四圃轮作制。 首先,将上千亩农田划分为四个部分:第一块种植小麦,第二块种植萝卜或高粱,第三块种植大麦,第四块种植苜蓿和黑麦。 这些作物的选择均非常适应外约旦的气候条件。 高粱不必多提,苜蓿则是一种适应性广泛的多年生豆科牧草,耐旱不耐涝,喜光,适合生长在沙壤土或轻壤土中。 最适宜苜蓿生长的温度约为25c,种植要求年积温大于等于10c的总量达到2800c,年降水量不超过400毫米,全年无霜期至少120天。 可以说,这些条件在外约旦都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在这些作物中,萝卜主要用于喂牲畜,苜蓿和黑麦同样也是饲料作物。 因此,几乎有一半的土地用于种植与主粮无关的作物。 这种耕作方式表面上提供的主粮不多,但通过将大量土地养分转化为蛋白质,为周围的民兵提供充足的肉食。 而作为豆科植物,苜蓿还具备固氮作用,能改善土壤肥力。 四圃轮作是在三圃制的基础上,利用休耕期种植三叶草、苜蓿、萝卜和麻类等作物。 虽然萝卜、苜蓿和三叶草等作物无法直接作为人类的主粮,但它们在休耕期内可以快速恢复地力,同时提供额外的蛋白质产出。 尽管四圃轮作提高了土地利用率,但并未显著增加农田的总产出,其真正的优势在于减少了劳动力需求的同时,提供了更多样化的农产品,包括大量的肉类供给。 假设种植1000亩小麦需要100名劳动力,且有一半田地处于休耕状态,亩产为100磅,那么总共可以收获5万磅小麦。 而如果改为四圃轮作,因不同作物的农忙期不同,加上大量土地用于放牧而非农耕。 只需50人就能管理这1000亩土地,最终收获2.5万磅小麦、约2万磅其他作物的产出以及每年3000磅的牛羊猪肉。 可以直观地看到,1000亩土地纯种小麦能收获5万磅主粮,而四圃轮作则能得到4.5万磅左右的主粮以及3000磅肉类。 然而,纯种小麦的方式需要大约100名农民的劳作,加上外界的收割队,同时一年中存在大量农闲时间,导致劳动力的严重浪费。 而采用四圃轮作,仅需50人忙碌大半年时间,就能获得4.5万磅主粮和3000磅肉类。 从单个农民的年产出来说,近乎是翻了一倍。 而那些大量的肉类产出,将会奠定外约旦民众,强而有力的体魄基础。 毕竟,吃草的,又如何同吃肉的较量呢? (本章完) 224.第224章 生活 第224章 生活 距离1186年的5月,已经过去两年了,外约旦这片土地,经历过盖里斯的时代,如今又在约翰等人的带领下,发生了各式各样的变化。 从基本的衣食住行,到高端点的药品生产,乃至于武器的自给自足,基本上都铺开了摊子。 这些商品的富足丰满,使得这里人的生活日新月异。 在斯卡尔村的一间书房里,安托万回想起过去这一年的生活,就觉得格外不真切。 他从一名卡拉克城里的堂区神父,如今已经成了斯卡尔村这处教团圣地的负责人,负责着这片土地的运转。 每天都需要去撰写大量的资料,整理理论。 在开始一天的工作前,他从自己书桌里,取出一枚金币,然后又取出几张供应劵。 主要是有硫磺皂还有白的。 这些商品价格不菲,市面上供不应求,为了能够满足本地人的需求,往往都要施行限购才行。 他将那枚金币,还有供应劵交给了身旁的学生,让对方帮自己跑个腿。 安托万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开始继续他的工作。 在他的书桌上,放着五本厚厚薄薄的抄写笔记,这是盖里斯提供的原始理论核心。 安托万现在正凭借自己深厚的神学知识,围绕这些理论核心,不断丰富教团的教义。 安托万的目标之一,就是确立这样一个观念:灵魂属于上帝,而肉体归于世俗,太平教团的存在意义便是让人间成为天堂的倒影。 为此,他不可避免地再次重申了“因信称义”这一理念。 事实上,因信称义的概念并非马丁·路德的独创。 早在基督教初创时期,使徒保罗便以反律法主义的形式提出了类似的思想。 这里涉及到宗教史和一个基本的宗教世界观的转变。 首先要了解亚伯拉罕诸教。 它们之所以被称为亚伯拉罕诸教,是因为它们在文化起源上有一个共同的始祖——亚伯拉罕。 据传,亚伯拉罕是诺亚的第十代后人。 至于亚伯拉罕是否真的存在,这依然存有争议,毕竟除了犹太人的记录外,没有其他独立的证据来佐证他的存在。 据说,上帝曾因人类的罪恶降下洪水,几乎灭绝了所有人类,唯有诺亚的后代得以幸存。 洪水之后,上帝与诺亚立约,不再用洪水毁灭人类。然而,人的原罪并未消失。 于是,上帝选择了亚伯拉罕,与他立下新的契约,命他前往迦南,宣称只要按照神的律法生活,亚伯拉罕的后代将会得到神的赐福。 这个承诺在亚伯拉罕的孙子雅各后裔身上得以兑现。 以撒又称闪,是神话上的闪米特人祖先。 雅各是以撒的后人,经历了与神角力事件后,他被改名为以色列,也成为以色列民族的祖先。 以色列有十二个儿子,他们各自繁衍出众多后代,构成了以色列的十二支派。 最终,只有犹大支派和便雅悯支派存留下来,而便雅悯支派由于人数稀少,最终并入了犹大支派,自此以色列的后裔只剩下了犹太支派,即犹太人(其实还有撒玛利亚人)。 犹太人严格按照亚伯拉罕与神的契约生活,遵循摩西的律法(即《妥拉》)及其衍生的戒律,过着戒律森严的生活。 这些律法规定了如割礼、食用洁食等严格的生活方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文化圈,这便是犹太教的起源。 犹太教只传给犹太人,认为唯有亚伯拉罕的后裔才有资格得神赐福,其他人则无此福分。 然而,在基督教的世界观中,这一观念被打破了。 注意,是在基督教的世界观中。 在犹太教的传统世界观中,耶稣并不被承认是弥赛亚,因此被视为“伪先知“。 基督教的起源是耶稣及其门徒们将犹太教的教义传播开来,最初的基督教仍保留了大量犹太教的戒律和生活方式。 严格来说,早期的基督徒可以被看作是精神上的犹太人:他们没有犹太血统,但按照犹太人的方式生活。 这一切被使徒保罗所打破。 保罗是《新约圣经》中许多书信的作者,他提出了废除《妥拉》戒律的主张,提出了“因信称义”的概念。 保罗反对通过遵守律法、礼仪和行割礼等行为来获得称义,他认为世人都犯了罪,亏欠了上帝,单靠律法并不足以被称为义人。 只有通过耶稣的献祭,与上帝重新和好,凭借上帝的恩典和人类的信仰,才能被上帝称为义人。 换句话说,在传统的犹太教世界观中,只有严格遵循繁琐的律法才能称义;而在保罗的观点中,这些繁文缛节的律法只是表面功夫,无法真正洗净人的罪恶。 正是通过抛弃这些犹太律法,基督教得以降低入教门槛,真正开始普及。 正如后来的马丁·路德以保罗的观点提出了新的“因信称义”一样,安托万也借助这一概念,进行了第二次反宗教经典的运动。 在这次运动中,安托万用“因信称义”这一概念来挑战罗马教廷的神圣性,指出因为“盖里斯”的缘故,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司祭的可能,未来的某一天,每个人都应成为司祭。 太平教团的存在目的,不是让人们死后上天堂,而是在人间就建立起一片天国乐土。 他强调现世的追求,关注民众的实际利益。 “我等虽来自五湖四海,族群各异,信仰亦曾不同,然从此刻起,皆在此旗下立誓,奉为一体,同心合力,为共之目标而终生劳作。我等不奢望身后之乐园,唯愿以我等之奋斗与牺牲,造福世人,使天国降临于现世。” 安托万写下了最后一段总结,至此他的理论工作告一段落。 盖里斯与安托万的行动,正是为了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这一秩序需要打破现有的体系,并说服公众接受和信仰它。 那么,如何才能说服广大民众呢?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无数的声音和行为不断提醒他们,所生活的秩序是恒古不变的。 人们坚信,只有遵循旧有的秩序,才能获得丰收和安康,才能升入天堂。而如果违背这套秩序,则生活必将充满坎坷,事事不顺,无法实现升天。 那些秩序不断强调自己的真理性,警告世人不可违背。 无论是风水、轮回,对神的信仰,还是对资本主义的盲从,皆是如此。 想要打破这样的潜意识灌输,需要有铁一般的事实与灌输宣传结合,才能动摇旧世界压在人心中的大山。 在斯卡尔村,每个农场工人均可获得九百磅粮食,贫困绝不会成为问题;而一年均人均60磅的肉食,更是那些往日的农奴与底层自由民梦寐以求的想法。 制度的优越性究竟表现在哪里? 这正是优越性的体现。那些相信旧制度,承认贵族可以骑在农奴脖子上的人,注定面临饥饿的命运。 更可流通的粮食意味着更多的非农人口。 尽管粮食生产总量未必提高,但城镇与非农人口却在飞速增长。 这些非农人口包括铁匠铺的铁匠、肥皂厂的工人、硝石矿的开采者,以及阿尔哈迪镇酒馆的招待,甚至是整整一个团的职业士兵。 那是两千五百名,正在脱产接受训练的士兵,他们每周吃着1磅起步的肉食,高强度训练至少两天。 这些人才是“天国”即将到来的基石,成为萨拉丁集结兵力进行“缴匪”行动时未曾设想的敌人。 如今,萨拉丁已决心集结军队,首先要拔掉自己身后这根名为“外约旦”的毒刺。 …… 这个世界存在人世的天堂吗? 每当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行走在这因战乱而荒凉的土地上时,他总是不自觉地这样询问自己。 残暴、不义、掠夺、杀戮、虚伪、傲慢、贪婪……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中,仿佛一切都已偏离了真主的旨意。 祈祷、禁食、施舍、朝圣、纯洁、圣战和殉道,这信仰的七支柱,在他眼中似乎也无力改变世间的苦难。 阿泰尔常常觉得,那些无助的祈求不过是时代悲歌的微弱回响,在旷野的风声中轻易就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总有些人,选择超越传统的束缚,不再祈求死后的天堂,而是试图以人力让天国降临人间。 他们不愿等待遥不可及的救赎,而是要用自己的手、用自己的信念,将一片平和与公正带到人世间。 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所信奉的教派是尼查里·伊斯玛仪派,而他所属的教团也有着这样的理想。 在里海南岸的群山里、在东地中海的黎巴嫩群山中,一座又一座的城堡拔地而起,圈出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片宁静的土地,被他们视作世间的伊甸园,是在血与火中为追随者们开辟的避风港。 “在马斯亚夫那里,人们可以找到天堂,那是一个除去天课之外再无其他摊派或征收的地方。” 每当遇到那些流离失所、生活困苦的百姓,阿泰尔总是会这么告诉他们。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天堂并不完美,但至少,在那片由他们守护的土地上,苦难的重量稍有减轻,生活的尊严得以保全。 阿泰尔从群山中的马斯亚夫堡中走出,骑着马穿越了艰难的一百五十公里,来到了安条克。 入城前,他摘去了头巾,换上了当地人的传统服饰。风尘仆仆的他,仿佛融入了这个以亚美尼亚人东正教居民为主的城市。 阿泰尔说着一口流利的希腊语,平静地望向喧闹的街市,他的眼中有一种游离于此地之外的冷静与疏离, 所有的一切,只是暂时的幻象,而他真正的目标,在心中的某个远方。 酒馆的空气浑浊而热闹,阿泰尔坐在角落里,默默倾听周围人的交谈,想要弄清楚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这座城市里到处都能见到耶路撒冷王国的旗帜。 他听闻了耶路撒冷王国对安条克的控制,得知雷纳德的兵败,也明白了一次审判即将等待着那位昔日疯狂的安条克亲王。 阿泰尔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些许的解脱,也有深深的叹息。 年仅二十多岁的他,虽未亲历那些腥风血雨的岁月,却从导师口中听闻了太多往事——那些年,教团与雷纳德之间的艰苦对抗,几乎将他们压垮。 雷纳德对民众的压榨,如猛虎般贪婪,每年六七成的征收令无数人无力生存。 而教团却以宽容与庇护吸引了那些绝望之人,甚至连东正教的信徒们,也在走投无路时转而投奔教团,皈依真主,只为在教团的庇护下逃离压迫的生活。 那段岁月,无数前辈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抵挡住雷纳德的锋芒。 可最终,他们只能依靠与阿勒颇总督的合作,才得以将这位顽固的对手消灭。 此后,教团的敌人从十字军领主变成了萨拉丁,而为了对抗萨拉丁,教团甚至寻求与耶路撒冷王国的阿莫里一世合作。 信仰从未成为他们的桎梏,教团信仰的核心在于现世的安宁和平,是内在信仰和对伊玛目的忠诚,任何能够达成这一目标的手段都值得尝试。 对阿泰尔来说,清真寺不应是死板的象征,心中的宁静胜过任何外在的形式。 安宁与服从才是教团唯一应当追求的目标,而为了这一目标,教团能够与任何势力合作,只要那能让他们的城堡遗世独立。 阿泰尔静静地站在安条克的街道上,感受到这座城市因战乱而紧张的气氛。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怀中的两封信,一封来自阿卡,一封来自安条克。 虽然信件上加盖的印玺各不相同,但两封信的内容却有着同一个期盼——杀死盖里斯。 他知道,这次任务会再度将他置于危险的边缘,而每一次选择,都如在刀锋上行走。 但阿泰尔没有丝毫犹豫,为了世间的宁静,为了那些曾在马斯亚夫找到片刻安宁的人,他愿意一往无前,不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所背负的信念,正如他手中的利刃,冷冽而坚决。 即便这个世界再也看不见天堂的模样,他也愿以双手为更多的人守护那一丝仅存的光明。 (本章完) 225.第225章 民胞物与,众生有情 第225章 民胞物与,众生有情 安条克的局势,被一战定乾坤。 正面战场上,雷纳德集结的那些乌合之众,在火炮的接连轰击下,阵线不稳。 扛不住有着三连带头的的黎波里联军的进攻。 在雷纳德打算发起骑士冲锋,侧击盖里斯步兵阵线的时候,又被盖里斯独自一人拦住。 一把长矛轻易戳穿一名骑士,随手的一记短矛投掷,因10倍加速的缘故,轰出了超音速短矛。 盖里斯背在身后的短矛,平均每支重1千克,飞行速度约400米/秒,依照动能公式ek=1/2mv计算。 也就会得出ek=1/2x1x400,也就是8万焦耳的动能,而后世的9mm帕拉贝鲁姆的动能,通常来说,也就400到600焦耳。 换句话来说,盖里斯做到了徒手发射大炮。 面对8万焦耳动能的冲击,雷纳德身旁的那名骑士,纵然他身上穿着铁板。 动能的释放,依旧能够直接撞裂部位的组织,撞在骨骼上的时候,制造出肉体上的爆炸效果。 当然,即便是以盖里斯的身体素质,在干了这么离谱的事后,手也有些在不住的发颤。 以后这种事还是尽量少来吧。 可不管怎么说,盖里斯徒手发射音爆投矛这个事,已经把那些骑士们给吓瘫了。 纵然在雷纳德的指使下,依旧有几个死硬分子,想要反击。 但盖里斯,随手就再来了一发,直接炸碎了雷纳德胯下的战马。 面对这样的天神下凡,这次战斗的结果,自然是没什么好多说。 生擒雷纳德之后,主要战场也迎来了战斗的尾声。 抛开盖里斯消耗过大,走路有些飘之外,其实并无什么遗憾。 由此,也宣告了安条克公国,正式臣服于耶路撒冷王国。 只不过,怎么说呢,还是有人打算负隅顽抗一下的,毕竟盖里斯取得安条克这个过程,有些太轻巧了。 毕竟这博希蒙德家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就输给了初出茅庐的盖里斯? 现如今,整个黎凡特地区,比较大片的十字军诸国碎片,都已经被盖里斯所集齐了。 外约旦地区,是最先追随盖里斯的,施行了较为完善的变革,几乎清除掉了所有的领主与包税人,是改革的榜样。 提尔城了第二王国的临时首都,并且向四周辐射,开始接管的黎波里伯国,其已经在王室直辖领地上,开始施行类似外约旦地区的改革。 至于塞浦路斯,作为一个单独存在的国家,有着自己独特的国情,也是真正将盖里斯作为自己国家元首的领地。 至于安条克,目前来说只是刚刚收复,对于基层是完全没有去触及的。 在这种情况下,盖里斯已经不再需要去对周围进行后续扩张了。 而是需要专注于目前已有的这些土地和人民,进行更细致的改革,以及在思想层面上的统一。 虽然盖里斯无意创造一个利维坦模式的帝国,但并不代表他打算直接放任不管。 在这种情况下,盖里斯还是将身边人,尽量集结了一下,并召开了一次简单的会议,向周边人传达了自己的看法,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出席这次会议的,基本上就是联军方面的各方代表。 塞浦路斯解放方面提供的志愿者领袖:也就是尼古拉斯以及安德烈。 意大利诸城邦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利益代言人:康拉德。 的黎波里伯国诸侯们的代表:普利万。 第二王国方面常备军的两名连长:乔斯以及查理。 当然,还有最初就跟随盖里斯,一同创建这番伟业的使徒之一:兰斯。 盖里斯不清楚什么时候,自己麾下出现了12使徒这个说法。 但总之,当初曾亲眼见证了他本人复活的12名证人,在教团内部开始被不成文的冠以使徒称呼。 这12人是他最初的信徒,也是证人,可以说是太平教团最初的种子。 这种情况下,盖里斯并没有去否决教团里的这种说法。 相反,由于这些人是追随盖里斯最久的,哪怕是盖里斯也时常需要这些人作为自己翅膀,参考他们的建议,对他们委以重任。 目前来说,12使徒中的不少都在独当一面。 比如说资历最深的老约翰,目前是外约旦的郡守,骑士沃特经营着外约旦到提尔城之间的商贸。 乔治也成了王国陆军元帅,在外约旦训练着军队。 现如今,兰斯这个身材比较丰润,说起话来和和气气,看上去颇为无害的中年人,也走到了台前。 盖里斯环顾一下到场的这些人,基本上就已经把盖里斯的基本盘给涵盖完毕了。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在正式开会之前,先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至此,在各位,及诸多士兵们的共同努力下,黎凡特地区的基督徒国家,已经彻底完成联合了!” 下面这些人传来一片鼓掌声,这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这意味着在对抗萨拉丁这样的伊斯兰苏丹时,黎凡特地区的基督徒国家,将不再是一盘散沙。 虽然说,大家目前加起来,其实也就六七十万人,基督徒总数可能也就不到一半,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当然,目前各地的情况,大家想必也都清楚,各地区之间的民族与宗教问题错综复杂……” 盖里斯在这次会议上,带着参会的众人复盘分析了目前黎凡特地区的局势。 从宏观的角度来说,黎凡特地区目前赤裸裸的分成了两个清晰阵营。 一个是以萨拉丁为首的阿尤布王朝。 一个是以盖里斯为核心的基督徒诸国。 但在两个阵营内部,其实并非就非常的纯粹。 就连萨拉丁的埃及,都有着几十万的基督徒,和几十万的什叶派穆斯林,在叙利亚地区也有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小教派,突厥人势力也并非完全臣服萨拉丁。 至于盖里斯这边,塞浦路斯和外约旦,已经是最为纯粹的两个地区了。 塞浦路斯,全岛都是东正教徒,基本上是罗马人认同,说着统一的希腊语。 外约旦,除去当地原有的阿拉伯人,基本上就是法兰克人,泾渭分明的只有两个族群。 而提尔地区,就开始有意大利人、希腊人、犹太人、撒玛利亚人。 的黎波里伯国也一样,往北边走,还会有突厥人、亚美尼亚人、库尔德人…… 不仅是民族不同,语言和文字也都不同。 拉丁文、希腊文、阿拉伯文、突厥文、亚美尼亚文…… 这还不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七国其实有共同文化祖先,文字上大致能类似的状况。 而是真将复数文明圈重叠起来,塑造了一个极端复杂的民族大熔炉。 这种情况下,可以说,几乎任何统治者,都难以建立起可靠的直辖管理体系。 只能说接受不同人群与民族缴纳的贡税,并不会去过多干涉不同社群的内部自治。 实质上也就成了以贡税为纽带的一套堆叠架构。 毕竟,如果想任命一个地方官员,管理地方的话,那个地方官员至少要懂三到四种语言,才能和当地民众直接交流,而不至于听信地方势力的一面之词。 这种情况下,盖里斯也不至于说想不开,硬要去整什么大一统。 当然,也不是说听之任之,例如提尔那边,就开始试图以盖里斯写的新经书,作为一种官方语言开始推广。 但这不急于一时,可能要到他们这一代人都老去的时候,才能见到一点成效。 对于这种情况,在座的这些人,其实都很理解,确切来说,他们反而是不太理解:盖里斯为什么会对这种情况抱有遗憾。 毕竟,在他们老家,统治者其实也不需要和被统治者是一个民族。 在这种不能行政统一的情况下,盖里斯则是发扬自己的优势,先进行思想上的有机合一。 盖里斯也就提出了“天国预兆”这个概念。 盖里斯在这个新生的“太平天国”中,盖里斯既是第一等的司祭、也是先知与王者。 “所有国度里的人,都因信奉唯一的神,而获得王者的尊严,因我的宣告,终有一日,每个人都将内心为圣,而成司祭。” “一个人因自己的内心为圣,也必将管辖自己的身体,因而他将为自己的王。” “这个世界上,无论教义分歧多少,但说到底只有一个宗教,信奉唯一的主。”“正教也好、公教也罢、伊斯兰的信徒、就连敬奉长生天的……其实都是在信那位主,只是因为人的罪,因而各自只见主的一面或两面,便自称握有真理,迫害他人。” “第一,我宣布现有的诸多基督教教会,皆应改革自身,为迎接天国的降临而做好预备。” “第二,吾兄的死亡并不归咎于全体犹太人,这并非某一个民族所导致的,而是地上一切罪人的罪责,并非是魔鬼钉死了他,而是罪人与偶像们连同魔鬼一次又一次的钉死了他。” “第三,吾父的救恩计划,涵盖了普天之下的所有人,每一位遵从自己良心,凭着其圣洁内心为圣的人,都将在冥冥中藉由圣神与吾父达成盟约,这其中首推的便是伊斯兰信徒。” “第四,无论天地如何广大,人类四散多少距离,各民族之间多少分歧,但我们归根溯源,都只有一位祖先,只有一个源头,因而我们也必然只有一个共同的结局。” “因而,所有真正的人,都应该感觉到打在任何一个人脸上的耳光,就是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 “祂乃是普世的救主,祂拆毁了隔离我们的藩篱,让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都能被圣爱之光照亮。” “主的国度至大无外,没有人在主的爱之外。连面包都能在圣体圣事中成为主的象征,人反而不能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天主所爱、所珍视的子民。” 民胞物与,众生有情。 信仰应当是普世性和开放性的,盖里斯的意思是信仰不应该封闭在狭隘的圈子内,而应与整个世界和所有人类共同存在。 这种情况下,黎凡特地区的所有人,都应当是兄弟姐妹,是大秩序下的一份子。 就如后世古铁雷神父所说的:没有人是完全被排除在天主的恩典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天主的造物,都是天主的儿女。 盖里斯不承认人为的界限,他的国度是开放的,没有人被排除在外。 既然就连面饼都可以是神圣的,那么人类当然也是神圣的、不可分割的,他将要消除了所有隔阂与分歧。 盖里斯的意图,在场的人都非常清楚了,教会将会合一,也必然会共融。 只不过,这种教会,并不是以罗马为核心进行合一或共融,而只会是以盖里斯、这位行走在大地上的圣言为核心。 …… 一次精准的刺杀,需要依赖明确的情报。这些情报包括:目标的行动轨迹、生活习惯、信任的人等。 通过掌握这些信息,刺杀的成功率可以大幅提高。 随着情报的不断收集,阿泰尔对盖里斯的了解也逐渐深入,开始明白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盖里斯每天费大量时间走访安条克城的各个街区,与当地民众交谈,了解他们生活的点滴。 虽然他是位领导者,却总能让人敞开心扉、畅所欲言,语言的艺术在他手中被巧妙运用,使得他深受民众的喜爱。 他与自己的士兵同吃同住,从不追求奢侈的生活享受,那些追随他的骑士也被他逼着与士兵们同坐同食。 这样的行为让他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与追随。 面对这样的盖里斯,阿泰尔略显犹豫,但任务仍需完成。 作为马斯亚夫城堡的一员,或者说尼查里·伊斯玛仪派的一份子,也就是俗称的阿萨辛,他们在伊斯兰世界中属于极为特殊的派系。 如果说什叶派是伊斯兰教中的少数派。那么伊斯玛仪派就是什叶派中的少数派,而尼查里派则是伊斯玛仪派中的少数派。 正如左派可以无限细分,伊斯兰教派也同样可以分得细致入微。 作为什叶派的一员,他们相信阿里是穆圣的继承者,是伊玛目。 作为伊斯玛仪派的一员,他们相信伊玛目不仅是宗教的领袖,还是拥有神圣启示权威的精神导师,每个时代都有一个伊玛目来引领信徒。 而尼查里派则强调内在的信仰和对伊玛目的忠诚,特别重视知识的力量,强调对经典的深层次解读,鼓励信徒不断追寻隐藏的真理。 至于“阿萨辛”这个称呼,并不是阿泰尔所属教团的正式名称,而是一种带有贬义的称谓。 法蒂玛王朝的伊斯玛仪派和其他逊尼派称他们为“阿萨辛”,意为“粗俗的下等人”“被社会抛弃的无信仰者”或“吸食大麻者”,意在指责他们是“无神论者”和“瘾君子”。 与传统的刺杀不同,阿泰尔他们的行动往往具有明确的政治目的。 确切来说,他们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进行的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只是战场更为精细,通过刺杀来威胁敌对势力,或者铲除敌方首脑,使敌人群龙无首。 这是一种精准打击的手段,旨在避免大规模的战争灾难。 作为阿萨辛的一员,阿泰尔非常擅长伪装。 他悄无声息地混入了盖里斯麾下的乌合之众之中,一边观察盖里斯的行动,一边谋划如何将其除掉。 但即便如此,他的怀里还是揣了两封信。 一封是来自阿卡的书信,信上加盖着萨拉丁的印玺,字里行间充满了萨拉丁对尼查里·伊斯玛仪派的拉拢之意。 他以宽宏大量的姿态,表示不再计较过去的矛盾,号召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对抗法兰克人,若能如此,真主必将降福于他们。 信中还提到耶路撒冷的圣者,也就是盖里斯的威胁。 萨拉丁指出,盖里斯的出现可能使法兰克人重新团结,并获得奇怪的军事技术,这将极大威胁到穆斯林对圣地的控制权。 因此,信的最后,萨拉丁态度明确,希望尼查里·伊斯玛仪派能够对盖里斯发起一次成功的刺杀。 他承诺,若刺杀成功,尼查里·伊斯玛仪派将获得在阿勒颇地区传教的特权。 另一封信则来自拉塔基亚伯爵博希蒙德。 信中,博希蒙德向拉希德丁·锡南·伊本·萨勒曼·伊本·穆罕默德·阿布·哈桑·巴士里叙旧。 他回忆了当年各方势力联合解决雷纳德问题的交情,并直言马斯亚夫堡,即将面临又一位如雷纳德般,强势而难以相处的领主。 博希蒙德警告说,一旦盖里斯统一十字军三国,势必将矛头对准马斯亚夫堡,因为盖里斯是个狂热的宗教信徒,这个家伙对东正教信到发狂,甚至打算对天主教发起十字军。 信的最后,博希蒙德恳请教团出手解决盖里斯,并承诺在成功后奉上三万金第纳尔作为酬谢。 这两封信都是写给山中老人锡南的,但耐人寻味的是,锡南却特意让阿泰尔随身携带。 这背后的深意,阿泰尔尚未完全明了,但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任务至关重要。 作为锡南的弟子,阿泰尔和他的同伴们狂热地愿意为了一个特定的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们追寻的目标不是个人的财富,而是群山中的理想天堂。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与各方势力合作,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与之为敌。阿泰尔的信仰深深植根于对正义与自由的渴望,而这种信仰让他愿意牺牲一切。 在阿泰尔的认知中,那个“天堂”并不是《马可波罗游记》中所描绘的: “名叫阿拉丁的山中老人信奉回教,在两座高山之间的美丽峡谷中,建造了一座奢华的园,那里有流淌着美酒、牛乳、蜂蜜和清水的河流,居住着美丽的女郎。他通过麻药和幻象激励青年人为他效劳,去刺杀敌人。” 也不是刘郁的《西使记》中的描述:“纵其欲数日,复置故处。既醒,问其所见,教之能刺客,死则享福如此。” 对于阿泰尔来说,那个天堂更像是《桃源记》中的描述:“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在阿泰尔心中,那个天堂是一片远离纷争、自由而和平的土地。 数百年来的战乱席卷了中东,无尽的杀戮与血腥带来了沉重的赋税与压迫。 尼查里·伊斯玛仪派打出了“天堂”的旗号,其实质却是为了减轻人民的负担,祛除苛政。 这种理念自然引来了周围封建领主的敌视,污蔑与谣言铺天盖地,他们被称为“无信者”,被抹黑为异端。 尽管如此,仍有无数渴望“天堂”的民众加入了尼查里·伊斯玛仪派。 随着教团的势力不断扩大,他们的理念对其他封建统治者构成了真正的威胁。 在尼查里·伊斯玛仪派看来,若要用庞大的军队发动战争,那势必会加重对民众的征收,形成新的暴政,最终屠龙者也将变为恶龙。 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捍卫自己的生存,他们选择了刺杀作为武器,通过对敌对势力高层与中层官员的刺杀,以恐惧来维护教团的存在。 像阿泰尔这样的刺客,从自愿加入组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他们是牺牲者,是为实现“天堂”所付出的代价。 阿泰尔的自我牺牲精神在于,他明知自己只是通向理想的桥梁,却无怨无悔地迈向宿命。 他怀里如今已是备好了利刃,甘愿牺牲自己,去谋求教团的“天堂”。 现如今,他已经来到了安条克的广场,抬头望去,便能见到这一次的任务目标。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耸的石墙,盖里斯站在安条克的一处广场上,他穿着朴素的长袍,声音洪亮而温和,仿佛阳光一样,温暖地洒在周围人的心中。 “请记住,恩典渗透着整个世界,天主的圣爱没有界限。” “没有一种所谓“纯粹”的自然,没有哪一个人没有受到与主共融的邀请。” “每一个人,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来自哪里,都是天主的儿女。天主的形象与模样深深印刻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因着这一恩典,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圣的……” 这是又一次的布道,就如博希蒙德所说,盖里斯有着浓厚的正教色彩,在他的治理下,安条克的天主教会似乎都失宠了。 作为来自塞浦路斯的元首,盖里斯一次又一次的在安条克城中布道。 而这就提供给了阿泰尔当众刺杀的机会。 “现在,让我们领受圣体吧……” 本文关于阿萨辛派的描写,大篇幅都是虚构,阿泰尔人物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那也只是借个名字 (本章完) 226.第226章 面包,人人都有份 第226章 面包,人人都有份 盖里斯不会在安条克待太久,他来到这片土地,并不是说就要立刻将这片土地进行改造。 他的精力是有限的,麾下的帕拉丁与神父们也是有限的。 以外约旦阿尔哈迪学校的神学速成班来说,目前培养出的人才,连外约旦自己都不够用。 若非盖里斯主动去抽调,那么提尔周围的改造都难以启动。 至于的黎波里与安条克这边,就更鞭长莫及了。 事实上,如果说外约旦是在对耶路撒冷王国故地进行影响,那么安条克与的黎波里,就需要大力依赖于塞浦路斯那成体系的教会。 目前,塞浦路斯教会是盖里斯麾下,真正健全、有着完善体系的教会,并且作为盖里斯神学撰稿人核心的阿尔乔斯,目前也在塞浦路斯那边对教会体系进行改造。 想必在未来也会大放光芒。 当然,盖里斯也不会将这样的责任全盘推脱到别人身上,他自己依旧是要争分夺秒的,利用好自己还停留在安条克的时间,为后续的传教打好基础。 尽量避免走上弯路。 盖里斯看着场上如此之多的安条克人,他其实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会来参与他的布道。 不只是因为他的士兵征服了安条克城,更是因为盖里斯借由【圣体圣事】提供了免费的晚餐。 【我来晚了,在您已经开始分发圣体的时候才到。因为三天来,除了水,我没有任何吃的;我快要饿死了。当我看见您分发圣体,分发那一小片一小片白面包的时候,我去领圣体只是为了要吃那一点点面包。】 面包为何能成圣体? 这在每个人的眼中,原因说不准都是不一样的。 对于盖里斯而言,他是一丁点都不在意那些各种仪轨的,他之所以会用那些仪轨,仅仅是因为那能让其他人更舒心。 夕阳下,对于如今正在分发圣体的盖里斯而言,面包本就是神圣的。 鱼离不开水,人离不开空气,众生皆需食粮。 对于凭借“面包”而活的人来说,作为生命源泉的“面包”也必然是神圣的。 在这些安条克贫民的脸庞上,盖里斯能看到这个世界,那个名为“人类”之集合,所承受的一切苦难。 “我没法置身事外,也不可能独自超脱……”盖里斯嘟囔了一句。 人、只要是健全的人,具备社会性的人,就不会活在真空里,而必然活在双重世界中。 一重是物质的:水也好、土也罢,天空中的太阳、地面上众生,都是物质的。 另外一重,则是意识的:教会、国家、钱、人权、法律、正义…… 这些都仅仅存在于人的意识中,是由人与人之间互相编制的故事,而被认知诞生。 现如今的盖里斯,已经不会去谈论神是否真切存在这种问题。 但他明确的清楚,自己就是在编制一个新的故事,在这个新的故事里,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个故事叫做“太平天国”。 阿泰尔,混杂在那些领受圣体的贫民中。 他亦步亦趋,见证这些人从盖里斯手中接过那些“圣体”,看见那些人因为食物而露出笑颜。 就如盖里斯在编制一个叫做“天国”的故事一般,阿泰尔也活在一个故事里。 像是两个穆斯林,纵然从未谋面,也能一同参与进朝圣,前往麦加或者筹集资金,用于慈善。 阿泰尔相信自己是在为了缔造“天堂”,而出现在这里。 因为这些日子的见闻,阿泰尔有了不少的犹豫,但对于“天堂”“伊玛目”“导师”的崇拜,使得他不愿意去作更多的思考。 他们教派的教义中强调了严格的层级制度,整个组织呈现出金字塔形结构,普通成员对上层命令必须绝对服从。 最顶层是伊玛目(当然已经隐遁了),其次是负责执行伊玛目命令的代理人,如哈桑,再到更下级的教徒和执行任务的刺客。 他们往往愿意为完成任务不惜自我牺牲。因此,他们的刺杀行动通常不考虑逃生路线,而是以一种“必死之心”来完成任务。 他看着盖里斯露出笑意的脸庞,摸了摸怀里的那把冰冷匕首。 现在要轮到他走到最前面领受“圣体”了。 “真的存在圣体吗?” 当阿泰尔走到队伍最前面的时候,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一头金发在夕阳里格外耀目,洋溢着生命。 这个年轻人,比阿泰尔小不了多少,如今却已经是安条克的主人了。 “我不过是在正确的时间,说出正确的话,然而许多人也因此而受到滋养,既然许多人因它而活,那么它就是圣体。” 在盖里斯给出答复的时候,阿泰尔欺身向前,只是眨眼的功夫,来到了盖里斯面前,怀中的匕首随之取出,朝着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刺去。 在物质的世界中,根本没有天堂、没有国家、没有钱、没有人权、没有法律,也没有正义。 但在人意识的世界中,这些都是确切存在的,无数人愿意为之牺牲,或者去互相杀戮。 在阿泰尔看来,盖里斯要比雷纳德好处理的许多,因为雷纳德会将自己置身在安全的城堡,只相信远道而来的法兰克人。 而盖里斯呢……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在安条克,举办宗教仪式。 这个年轻人是毫无防备的与信徒们混杂在一起,以至于即便是护卫都难以跟在他身旁。 这样的场景,既有利于宣扬阿萨辛教派的声望,也容易制造混乱,给予阿泰尔趁乱逃脱的机会。 只是、与过往的其他刺杀都不同,这一次阿泰尔并不知晓自己在面对什么。 …… 一只鹰落在广场附近的屋檐上,歪着头审视着人类的世界。 这个时候的安条克放在后世,也只是一座县城,或者大点的镇子。 城墙外到处都是荒野,两足兽与其他动物的界限并不清晰。 在鹰的瞳孔中,它看见一个两足兽在分发着食物,其他两足兽排队认领。 在轮到一个和它莫名气质相投的两足兽去领食物时,那两足兽却向分享食物的那两足兽,伸出了爪子。 各式各样的尖叫,突然炸响,那些领受着食物的两足兽们,如聚在一起的兔子发现它自己时一样,陡然间就炸开,没有人上前去制止这一幕。 鹰发出了凄厉的叫,应和着地上那些四散之人的举动。 但、终究,盖里斯不是耶稣,也不是后世那些神父,他的血还没有到要染红圣体的时刻。 在鹰发出凄厉叫声的时候,朝盖里斯刺出匕首的阿泰尔,发现自己被抓住了手腕。 太快了、阿泰尔在抽出匕首刺过去,匕首快要刺进对方躯体的时候,对方意识到了。 然后以一种阿泰尔视觉极限闪缩的速度,横挪了一步。 阿泰尔紧接着试图横扫一击,试图继续刺中盖里斯。 但依旧是太快了,这种快已经不是说一个人的反应多快,而是阿泰尔清晰感知到,在这一瞬间,盖里斯身上似乎发生了一点点的扭曲。 紧接着闪到了他身旁,抓住了他持握匕首的右手。 “你是谁?” 盖里斯轻声问道。 阿泰尔试图挣扎,但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岗岩所困住。 当然,作为教团的一员,他们的刺杀以政治为目的,自然不介意暴露自己身份。 因而,在这种处境下,他坦然回答了盖里斯。 “来自马斯亚夫的阿泰尔、那你又是谁?” “耶路撒冷的圣者,地上千族万民的……” “……伊玛目。” 那只落在屋檐的鹰,腾空飞起,环绕着这处广场盘旋许久。 【哈桑从城堡下来,穿着白袍,戴着白头巾,从右侧走近讲坛,缓慢地走上讲坛。】 【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站起来,握着他的剑,大声地向三个世界的居民讲话,他宣布自己收到了失踪伊玛目的消息。】 【他说道:精灵们、天使们、人类们!我们时代的伊玛目向你们致以问候和平安,他已经将你们从伊斯兰教法的负担中解放出来!】 【哈桑宣布复活后,他分发了信件,在信中他说:虽然自己表面上被称为博兹尔贾米德的孙子;然而,在隐藏的真相中,他是这个时代的伊玛目,也是前任伊玛目的儿子,是在亚历山大被杀的伊玛目尼扎尔的后裔。】 “又一位声称自己是伊玛目的家伙吗……” “怎么连法兰克人、都这么说了……” …… 安条克的街头巷尾,都流传起了激动人心的传闻。 他们的那位新领主,在广场上与阿萨辛的刺客,大战上百回合,双方之间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只记得当时,那个伪装到出神入化的阿泰尔,从怀里掏出匕首,就朝盖里斯大人刺去。” “盖里斯大人身手也非寻常,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躲开这贴身一击,紧接着一记手刀,就打去了阿泰尔的匕首。” “怎想到,阿泰尔靴子里,早藏好暗器,见盖里斯大人近身,就是一脚踢去,靴头露出一截染毒的利刃。” “可、盖里斯不慌不忙……” 在安条克的酒馆里,兰斯请了一位客人,在他们的酒桌旁,那些有关盖里斯大战刺客的传闻,是现如今安条克的潮流。毕竟,当时见证者许多,而一位贵族领主,面对来自阿萨辛的刺客,却不仅不惧,反倒是靠着赤手空拳就将对方打倒。 这也未免太有传奇色彩了。 以至于就连兰斯请来的客人,都听的有些格外入神。 作为最初的十二使徒之一,并且还是骑士出身,兰斯的身材要明显丰润许多,说起话来和和气气,丝毫没有骑士应有的锋芒毕露。 这样的气质,使得他在教团中并没有特别响亮的名头。 但并不是说,他就泯然众人毫无优势可言,至少兰斯总是能和各个阶层的各个人群,轻易打成一片。 来到安条克后,兰斯便脚踏实地的了解起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盖里斯离开安条克后,替盖里斯主导安条克局面的,非兰斯莫属。 “兰斯,这个、圣者大人他,真那么厉害?!” 坐在兰斯对面的,是一个具有典型的中亚人种特征的家伙。 高颧骨、深眼窝和浓密的眉毛,拥有中等肤色,深色眼睛和头发,面部特征介于中亚和地中海人种之间,还挂着一个老大的十字架。 “呃、圣者大人,他要比这些说的更厉害……” “当时,我亲眼所见,维勒罗伊他直接就擒住了那刺客,根本不存在你来我往的战斗……” 兰斯颇为耐心的,向这位混杂着法兰克人人血脉的突厥人,宣传起盖里斯的事迹。 在阿泰尔被盖里斯擒住后,安条克城的局势就有些诡谲起来了。 从阿泰尔身上搜出的两封信,明白无误的表明,这次刺杀来自于萨拉丁和博希蒙德。 萨拉丁现在鞭长莫及,暂时管不着,而博希蒙德可就有的说道了。 对于兰斯而言,现如今因为博希蒙德所干出的这些事,他原本的一些计划,都不由得变得激烈了起来。 毕竟,博希蒙德信不过,那么安条克的其他贵族,就能信的过? 就如盖里斯曾说过的一般: 民众的需求往往是朴实无华的,可大人物们的贪婪却永无止境的。 大多数民众寻求的仅仅是不被压迫,寻求的仅仅是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而大人物们却时常试图通过各种不正当的方式去侵犯他人利益。 通常来说,君主是统治阶级的代言人,因而君主时常需要考虑贵族们的需求。 可安条克的这些贵族们,特别是以博希蒙德为代表的某些家伙,似乎真觉得盖里斯是个好人,不会去杀人…… 确实,盖里斯是先知、是王者、是司祭,轻易不会去大开杀戒。 但兰斯不是,这个笑眯眯,身材很丰润的家伙,在明白博希蒙德是怎样一个蠢货后。 他就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处理安条克了。 只不过,虽然做出了决定,甚至于说得到了盖里斯的默许,但兰斯依旧要等待契机。 其中一个契机就在是自己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家伙叫阿尔斯兰,虽然说看起来有明确的突厥人血统,但却信仰基督教。 阿尔斯兰是一个声名在外的人,他是这片土地上颇为著名的雇佣兵队长。 世人都说阿尔斯兰是突厥人与法兰克女奴杂交而来的孽,他的族人将其视为可耻的叛徒,而法兰克人也对他怀有深深的疑虑。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因为他的上个雇主,叫做雷纳德·德·沙蒂永。 现如今,雷纳德已经被关进地牢了,阿尔斯兰也成了战俘,但兰斯却意识到这个人用得上。 别人都是信仰里掺了水,而这家伙却是水里掺了点信仰。 这家伙毫不在意自己战败的事,和其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家伙相比,他却就是有饭就吃,有水就喝,往太阳底下一躺,就能睡上一整天。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是普通人,也自然不会在意更换雇主。 在聊了许多关于盖里斯的事迹后,加上几口酒下肚。 兰斯直白说道:“我需要一队土科波。” 提到正事的时候,阿尔斯兰也正经了不少。 “土科波。”阿尔斯兰重复了下这个词,然后他问道:“大人,您为何想要土科波呢?” “我缺乏一队能够替我处理各种事务的轻骑兵。” “干脏活?” “差不多。” “当然,盖里斯大人,他也需要要散兵、侦察兵和骑射手、还有冲锋时的第二线骑兵,和在战斗胜利后,能去追击敌人的狼群。” 外约旦的体系,能批量提供大量的速成步兵,但在现如今这个时代,骑兵的重要性不是两句话就能忽视的。 兰斯对土科波有自己的需求,盖里斯其实也一样。 这年头想要得到雇佣兵,特别是某些特殊种类的雇佣兵,往往就需要依赖于中间人,或者说佣兵队长。 确实,信赖雇佣兵,可能会导致不好的事,但如果想要高效解决当下安条克的贵族们,兰斯就是需要一批能够帮忙干脏活、去赶尽杀绝的轻骑兵。 “什么价码?雇佣多少人?” “至少三百人,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集齐,那么每名土科波,每年我能开出50金第纳尔的价码。” 这是相当高昂的价格,外约旦的那些士兵在训练期间,全年的到手津贴,也只有6金第纳尔。 当然,外约旦的士兵,并不依赖津贴过日子,而且有着大量其他军队所不具备的福利。 这样的价码对阿尔斯兰而言,确实是让他心动了。但他不仅仅渴求金钱,想要的更多,所以摇了摇头。 “我听说那位耶路撒冷的圣者,对所有的民族、所有的信仰,都一视同仁。” “我听说他赦免了自己领地上,所有人的人头税,我还听说他曾绞死过侵犯穆斯林妇女的士兵。” “你能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吗?” 与阿尔斯兰对视,兰斯给出了明确而清晰的答复。 “是真的,事实上你与你招募的士兵,在领取每年几十金第纳尔的军饷时,也要接受如此严苛的军律。” “犯罪的人,将会被绞死。” 丰润的兰斯,冷淡的说出这些话语。 他们二人与周围嘈杂的酒馆环境,似乎割裂成两个世界。 “那么、当我的族人,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也能得到与那些穆斯林一样的恩赐吗?” 土科波,说不清是突厥人、或者希腊人、或亚美尼亚人的群体。 他们甚至不一定是传统意义上的混血种,因为许多的突厥人因为单纯的钱财问题,也会选择表面改信,从而到十字军领主麾下混口饭吃。 但他们中不少,还是往往出身于突厥人部族的,父亲是穆斯林,母亲是基督徒。 因为接受了基督徒信仰,被原先的部族所不容,从而流浪在小亚细亚。 自1071年曼奇克特战役中东帝国惨败,大量突厥部族涌入了小亚细亚,并南下占领耶路撒冷起,至今已有117年。 最初的土科波,至今已经有足足六七代之多,他们是传统基督教文化中与突厥人群体里的双重异类。 不论在哪一边,他们都是异类。 甚至于,在他们加入十字军一方的时候,他们连上桌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 基督教国家,都如此对待他们了,更别提在伊斯兰教国家,他们这些人会面临什么危险。 如今,盖里斯的出现,似乎给了这一切,一次改变的曙光。 阿尔斯兰自然,有些不顾一切的想要去抓住。 “我想要一片封地,我想要成为领主,我想要在给我这样的人留下未来……” 兰斯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接过了又一杯酒,敲击了一下桌面、在沉思。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到:安条克的局势已经非常混乱了,再多上一群土科波,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因而,他直接开口说道:“我可以承诺,所有融入进‘教团’信仰的土科波,只要你们遵从王国的法律,定居在这片土地,缴纳赋税,那么你们就是我们的一份子。” “但你们不会有封地,至多有人因为军功而成为贵族。” 关于封地的事,盖里斯其实也已经同兰斯他们这些使徒,达成过共识了。 贵族或许还会有、但实封的领主,只会越来越少,至少在他们这些人还活着的时候,必须如此…… 能够不被歧视,阿尔斯兰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同兰斯击掌示意,然后给了一个明确答复。 “我可以给你们打八折,希望一切顺利。” “会的。” 兰斯同阿尔斯兰继续一同喝酒,吃着面包。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有些荒凉,处处都是飞禽猛兽。 这个世界又很小,小到没有他们这些“孽”的容忍之处。 盖里斯的“天国”成了一次面对所有人的宴席,在这次宴席上,所有人也都要因那“面包”而得新生与复活。 (本章完) 227.第227章 安条克免费了 第227章 安条克免费了 按照不完全统计,中国历史上的皇帝,有接近三分之一是非正常死亡。 而欧洲天主教世界,儒历600年至儒历1200年期间,也有大约五分之一的君主,是因为谋杀而死。 对于君主、或者类似君主的人来说,如何处理层出不穷的阴谋,面对大量死亡的危机,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 但盖里斯不一样。 别人是费尽千辛万苦,除掉目标身旁的护卫,终于杀至王前,准备除去某某某。 盖里斯则是,等到刺客杀至自己面前时,刺客才意识到为何盖里斯身旁没啥护卫。 某种程度上来说,盖里斯身旁的护卫如果太多,反而是盖里斯保护不过来。 阿泰尔就面临这种处境。 在他完成各种伪装,庆幸盖里斯身旁没什么护卫的时候,才发现貌似是盖里斯从不需要他人的护卫。 刚一出手,阿泰尔就已经被擒下,他的进攻面对盖里斯的时候,就和小孩子玩闹一般毫无威胁。 多年的刺客生涯,使得阿泰尔能够确定,只要盖里斯愿意,那么或许天底下没有盖里斯杀不了的人。 自己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盖里斯的仁慈罢了。 在安条克的城堡大厅中,除去他身上的两封信外,阿泰尔被原封不动的丢了进去。 就连他身上藏着的一些匕首、暗器都未被人收走。 大厅一端是一个高台,台上有一座简朴而庄严的王座,王座的背后悬挂着一面褪色的锦旗,上面的徽章标志隐约可见。 抬头向前望去,那个年轻人端坐在宝座上。 那里本是安条克亲王的位置,如今被盖里斯堂而皇之的占据。 盖里斯作为一名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与他就好似生活在两个世界一般。 “你说自己是伊玛目?” “是的。” “什么时候,法兰克人也会说自己是伊玛目了?” 阿泰尔表露出桀骜不驯,一名法兰克人自称伊玛目,这属实太过逾越了。 伊玛目一词,在逊尼派和什叶派中,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如果说逊尼派中的伊玛目还只是寻常领导人,那么在什叶派的伊玛目被视为真主在人间的代表,拥有至高无上的宗教和精神权威。 他们认为,伊玛目不仅是宗教领袖,还是神圣知识的传承者,具备解释《古兰经》隐义和指导信徒的独特能力。 伊斯玛仪派强调,伊玛目是由真主直接指定的,具有不谬性和免罪性,是真主与人类之间的中介。 甚至于,阿萨辛派所属的伊斯玛仪派,会认为人类历史分为七个循环周期,每个周期由一位先知开启。 前六位先知分别是阿丹(亚当)、努海(诺亚)、易卜拉欣(亚伯拉罕)、穆萨(摩西)、尔萨(耶稣)和穆罕默德。 他们相信,第七位伊玛目伊斯玛仪虽然隐遁,但将重现世间,成为第七位先知,开启第七个历史时代。 伊斯玛仪派是七伊玛目派,同主流的十二伊玛目派有所分歧。 但不论怎么说,盖里斯自称伊玛目的行为,在阿泰尔看来都太过亵渎了。 盖里斯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站起身,向着阿泰尔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随后阿泰尔瞳孔猛缩,因为在陡然间盖里斯的身形大了几分,是以一种近乎闪缩的方式,来到他的面前。 下意识的,阿泰尔抽出了匕首,向盖里斯刺去。 但与先前不一样,这一次,盖里斯连制止他出手的兴趣都没有。 在阿泰尔匕首刺中盖里斯的时候,盖里斯如风消散,并轻轻拍了一下阿泰尔的肩膀。 阿泰尔僵住了,他万分确定,自己先前的时候没有眨眼一下,可盖里斯就是消失了! 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我没兴趣同你争论太多,我只是想让你替我送一封信。” “就目前黎凡特地区的局势来说,我无意同拉希德丁·锡南之间爆发冲突。” “事实上,若非因为我的出现,你们的未来也早有定数。” “席卷欧亚大陆的洪水,正在酝酿,你有生之年或许也能见证。” “木剌夷蒙羞被灭国,哭喊声将震耳欲聋!” “千万人溺死于鲜血汇聚的洪流,哀嚎回荡在空中。” “散着至上荣光的伊斯兰黄金律法!” “势必破碎,在血腥中消亡……” 盖里斯,将他所写的一封信,塞进了浑身僵硬的阿泰尔衣领里。 这封信是写给山中老人锡南的。 有一说一,盖里斯是觉得锡南挺有意思的,什么样的刺客,居然在刺杀之时会将雇主的信随身携带呢? 这摆明了,就是要祸水东引。 假如阿泰尔刺杀成功了,无论是阿泰尔本身被捕,又或者他丢下两封信在地上。 那么盖里斯的部下,第一个要报复的对象,只会是博希蒙德,而不会想着去大军进犯马斯亚夫。 而透露萨拉丁也是共谋这件事,对于马斯亚夫城堡而言,同样是一出借力打力。 是在告知耶路撒冷王国,他们同萨拉丁达成了同盟协议,如果耶路撒冷王国集结大军进犯马斯亚夫的话,说不准萨拉丁就会趁虚而入了。 由此可见,阿泰尔身后的锡南确实是一位智者。 既然是聪明人的话,盖里斯反而觉得好打交道。 无论是战是和,盖里斯总归是需要与山中老人锡南他们达成共识的。 山中老人锡南的全名是拉希德丁·锡南·伊本·萨勒曼·伊本·穆罕默德·阿布·哈桑·巴士里。 至于为啥山中老人有那么长的名字,盖里斯还是能够说清楚的,这个一长串东西中每一个词节都有其含义。 “拉希德丁”意为宗教的导师(这是称号)。 “锡南”这是名字。 “伊本·萨勒曼”这是说他父亲乃萨勒曼。 “伊本·穆罕默德”这是指锡南父亲的父亲叫穆罕默德。 “阿布·哈桑·巴士里”这个的意思是巴士里城的阿布·哈桑家族。 倒过来念,才更加符合天朝人的习惯,意思是巴士里城的阿布·哈桑家的穆罕默德之孙萨勒曼之子锡南。 阿泰尔得到了自由,但他却已经恍恍惚惚了。 因为、人生第一次,他见到了超越凡人,是怎么一回事。 盖里斯并没有向他展现许多,但仅仅是那些他所亲眼见证的,就已经足够将他过往的认知颠覆。 声称自己是伊玛目的这法兰克人,还做出了一个预言,提及了穆斯林的未来,描绘了他们教团的命运。 如今,有一个民族,正兴起于桃石之北,假以时日必然汇聚成洪灾,一路向西席卷而来。 任何试图阻拦的,都将被淹没。 最后,盖里斯将一封信,塞给了自己,让自己回去送信。 这个称自己为伊玛目的男人,却并没有展露出他控制马斯亚夫的野心。 “先知”、“隐遁”、“伊玛目”、“耶路撒冷的圣者”…… 这些词在他脑子里,就不住的盘旋,以至于往日里多有目中无人的阿泰尔,也显得卑小无助了起来。 …… 在广场上的刺杀爆发之后,安条克就进入了一个戒严状态。 大量的士兵穿行在安条克城里,这些人在兰斯的指挥下,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那些官员宅邸前。 紧接着这些人就轰开大门,冲进去控制屋里所有人。 这一次的抓捕行动,主要是针对博希蒙德家族,以及原先博希蒙德所任命的某一批官员。 走街串巷的兰斯,早早就列好了一份清单,是照着单子抓人,尽量确保一个不漏。 事实上,那些法兰克人官员,原先自以为是私密的信息,其实在坊间早有传闻。 透过种种蛛丝马迹,兰斯就展现出了与他骑士身份所不相符的细腻,得到了许多的信息。 就比如说,博希蒙德有个私生女,现如今养在他奶妈家中。 而圣殿骑士团安条克分团长若斯兰的私生子,又和博希蒙德的私生女打的火热。 因为这样的缘故,博希蒙德对若斯兰的态度,也很极端恶劣。 在将这些应抓尽抓之人抓捕之后,赶在那些人叫屈之前,兰斯就让人当众念了一遍博希蒙德写给锡南的信。 有着阿泰尔在场,加上博希蒙德的印玺确凿无误,这下子人证物证俱在。 连上刑逼供的需求都没了。 盖里斯没有出场,士兵们直接将这些人羁押了下去。 这些人在被押下去的时候,有人试图反抗但被打趴在地、有人瘫软着不肯起身,但也被拽走……更有甚者,大声喊着:“我要见盖里斯!” 但都不会改变兰斯的决定。 于是这些人,就开始咒骂起博希蒙德。 找个刺客谋杀,怎么还写信留案底给对方! 当然,这也是山中老人锡南所刻意为之的,对于锡南而言,替人杀人乃是家常便饭。 通过要求别人写信留下证据,这本身就是拿人把柄,在日后方便要挟他人。 在马斯亚夫的城堡里,可有着太多的隐秘,那些隐秘对于马斯亚夫这座小小的城堡而言,意味着是各式各样的人情与牵制。 犹如一只蜘蛛,山中老人锡南,在黎凡特这片土地上,编制出了一张蛛网。 他居于蛛网的正中,利用他人的贪婪与恐惧,攫取数之不尽的利益。 对于那些与锡南交易的人而言,他们的每一次委托都是与魔鬼在交易,他们不知道哪一天,或许自己就成为了被交易的筹码。 可即便如此,如果能方便的除掉敌人,他们依旧会孜孜不倦去追捧阿萨辛。 博希蒙德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以自己的尊贵地位,在锡南眼中,竟然也是要被断尾求生的对象! “你、你们……不、不能这样!你们不能、不能这样!” “我……我是安条克的亲王!我才是、才是安条克……的亲王啊!” 博希蒙德在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大喊。 对此,兰斯走上去,二话不说就几脚踹过去,然后对着博希蒙德的脸上吐了口唾沫。 就这?还安条克的亲王? 等待着这家伙的,只会是冰冷的牢房。 而在安条克城外,当第二个契机到来的时候,也会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在安条克这片土地上,盖里斯已经授权过了。 同的黎波里和平解放,会被并入第二王国不同,安条克自有国情在此。 不去狠狠的杀上一批,他兰斯又如何安插教团的人手呢? …… 博希蒙德被投入了牢房,他的待遇与其他那些贵族官员们截然不同。 他被送到牢狱最深处,与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一起关押。 当狱卒打开牢门将他推入牢房时,他看到了自己最痛恨的人——他的继父雷纳德。 初见雷纳德的那一刻,博希蒙德感到了一丝本能的恐惧。 眼前这位老者,在年轻时给他留下了太多阴影。 而当雷纳德躺在稻草上翻身看见博希蒙德被送入牢中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头发的乱糟和破旧的囚衣也遮掩不住他那近乎癫狂的气质。 “你也来了?” 雷纳德有些感到好笑,自己这位前安条克亲王与博希蒙德这位现安条克亲王斗了半天,结果都进了安条克城的囚牢,这算什么?这算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让我猜猜,盖里斯的军队之所以出现在安条克城,是因为你向他们求援了吧?”雷纳德问道。 博希蒙德没有回答,但雷纳德对这个继子再了解不过,仅凭表情便明白自己猜对了。 “求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论你承诺了什么,无论是金钱还是土地,盖里斯他们并不在乎。” “当时你唯一有的筹码,便是安条克亲王的头衔。所以他们要了安条克的统治权,还特别要求城内由他们直接管辖。”雷纳德淡淡地分析着。 博希蒙德的目光微微闪烁,雷纳德总是能通过猜测掌握他的每一个心思。 自己小时候犯了错事,雷纳德就会如此刻一样,仅仅凭借猜测就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这种被长辈看透的感觉,让当初年轻叛逆的他深感难堪。 “当时的你,压根没想到安条克城其实不在我手里,你想当然的觉得反正自己失去了所有土地,那么只要赚回来一座城或者两座城就心满意足了对吧。” “结果,盖里斯他们算到了我是在诈你,顺水推舟就走河谷那边直接接管了安条克城。” 雷纳德看着博希蒙德的目光略带怜悯,这家伙卷入了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者间的较量,他所卖弄的那点小伎俩,只会将自己推入深渊。 “再然后,你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安条克家的传统,打算毁诺?” “对。”博希蒙德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毁诺,那也是要有实力的,我当初替东罗马皇帝牵马的时候,你看我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毁诺么?” 说话的同时,雷纳德上下打量着博希蒙德,他也好奇这家伙到底凭什么胆子,敢在对方控制了局势的情况下,会去尝试毁诺,然后雷纳德突然意识到了真相。 “你……该不会是找上了阿萨辛吧?” 看着博希蒙德被戳穿心思的样子,雷纳德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愈加激烈,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掩饰的悲伤,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 “安条克九十年的基业,竟然毁在你手中!” 雷纳德咆哮道。他对博希蒙德有感情,对安条克也倾注过心血,这一刻,他彻底被愤怒吞噬。 博希蒙德不管怎么输,都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阿萨辛是什么样的组织,我曾不知对你说了多少次!他们在异教徒中都被称为‘无信者’,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的扭曲。你怎么敢信任他们?你怎么敢……” 一边说着,雷纳德他突然意识到了更多真相,或许眼前的年轻人比他表现得还要愚蠢。 “当年,你就和阿萨辛有过联系,对吗?” 雷纳德走上前,将博希蒙德逼到了墙角,他要挖出那个埋藏了三十多年的真相,而他从博希蒙德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雷纳德脸色狰狞,一记耳光狠狠地落在博希蒙德脸上。 “你就这么等不及吗?还是你觉得我会把安条克留给你弟弟?”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博希蒙德终于爆发,说出了完整而流利的话。“他聪明懂事,你处处关心他,好处都留给他。和他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博希蒙德的情绪宣泄后,雷纳德反而显得有些失落。 他曾向博希蒙德的母亲承诺,一定会把安条克留给博希蒙德,甚至多次当面对他说过这些话。 但显然,博希蒙德从未相信过,只沉浸在自己那些无足轻重的小聪明之中。 “所以说……你根本没资格和我较量,也没资格与盖里斯斗,而越是依赖这些小伎俩,反而越容易自取灭亡。” …… 【那么他将由于守卫它而不得不费掉那个国家的全部收入,如此靡费甚巨。结果,获取反而变成了损失。】 由于博希蒙德的不明智行为,在兰斯眼中,安条克的诸侯们已经完全成为了不稳定因素。 兰斯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安抚这些不安的诸侯,给予他们金钱和特权,以平息他们的不满;要么就彻底消灭他们,断绝隐患! 盖里斯不可能长期驻扎在安条克,短暂的安抚只能为日后埋下更多麻烦。 兰斯深知自己与盖里斯不同,既然无法让这些人彻底改变想法,那就只能请他们去见上帝。 毕竟,在这片土地上,统治者来来往往,对于民众而言,这些非同族的统治者的生死根本无法激起他们的共鸣。 兰斯提到的两个契机中,第一个是阿尔斯兰集结土科波,第二个则是盖里斯离开安条克。 盖里斯在安条克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不适合干,毕竟那样处理的话,会招致各种闲言碎语。 而阿尔斯兰集结的土科波,则能替兰斯带来军事上的优势,好使得他即便不借助盖里斯,也能够去完成对安条克贵族的剿灭清洗。 阿尔斯兰这样的角色,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军事承包人。 军事承包人在历史上有着特殊的地位,简单来说,他们是一种军事企业家,通过为君主或城邦提供军事服务来谋取高额利润。 大多数时候,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报酬,君主们就能获得一支相比封建征召兵更为精锐的职业军队。 封建征召兵体系效率低下,早已无法适应日益激烈的欧洲战场环境。 在封建制度下,骑士每年只需为领主服役40天,而且有权拒绝到国外作战。 为此,君主们常常尝试打破封建军队的垄断,通常的方法就是雇佣兵。 在12世纪,这种趋势还不明显,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商品经济的兴起,欧洲的君主们逐渐掌握了庞大的财政资源。 他们给贵族提供更多税收选项以避免军事服役,并从城市征税以武装国家。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对封建体制的折中,因为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君主们依然统治着以封建体制为主的国家。 尽管他们积累了更多财富,但仍缺乏对基层的直接管控,难以大规模建立募兵制的常备军。 而维持一支大规模的常备军,对君主来说也是非常吃力的,因此在战争期间,军事承包人提供的雇佣兵团应运而生,后世像华伦斯坦这样的人,甚至有能力左右神圣罗马帝国的命运。 作为回报,军事承包人在战争胜利后,除了获得高额的金钱回报,其中不少人还能分得新征服的土地,获得贵族称号。 阿尔斯兰寻求获得封地的追求,在这一时期虽不普遍,但已有现实基础,尤其是在黎凡特这个冒险者的乐园,早已有过类似的先例,当然,这些先例并不包括土科波。 在兰斯看来,如果想要在安条克的群山中,对那些旧有的诺曼贵族势力进行赶尽杀绝,他确实要去借助一些外力相助。 比如说全年服役的土科波雇佣兵。 这两天感冒,精力不济,思路断断续续,硬生生凑了六千出来。 (本章完) 228.第228章 火炮的发展 第228章 火炮的发展 安条克城的局势稳定了下来,但也仅限于安条克城。 同以往取得新领地不同,这一次的对安条克的统合,是唯一一次几乎纯粹依赖于武力,完成的统一。 即便抛去盖里斯,现如今安条克公国中,各路诺曼诸侯,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在兰斯看来,可谓各个插标卖首,只待吉时,东风吹到,便可一鼓作气,杀个人头滚滚。 这个吉时,按照兰斯的标准,一来是需要土科波完成集结,二来是需要盖里斯离开安条克。 土科波是兰斯手中的刀,而他兰斯又是盖里斯手中的刀。 在兰斯眼里,盖里斯是耶路撒冷的圣者,是毋庸置疑的先知。 有这样一个人在场,就会导致一个微妙的后果。 作为先知,只要他往战场上一站,随手一个神迹,敌人就颤颤巍巍了。 只要盖里斯,一边宣布自己的身份,一边表现出无人能敌的威势,那么谁还敢对抗呢? 只要在盖里斯动手之前,对方赶忙跪下求情表示忏悔,那么盖里斯是要去杀人还是不杀人呢? 盖里斯是圣人,圣人肯定慈悲为怀,能忍常人不能忍,对方都跪地上求饶,表示痛改前非,那盖里斯还好意思下手去杀人吗? 既然,对方都已经服软认输了,同时又是地头蛇,对这片地区了如指掌。 那么教团这边,又是否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整合这片土地的资源呢? 等到后来,对方表现的非常有价值之后,教团这边又是否会去吸纳对方加入呢?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站在城墙上,罗素向兰斯询问道,有关这里面的问题,他必须向兰斯问清楚。 因为在盖里斯离开安条克后,就会是他们这些人在安条克挑大梁。 经过这些日子的会议,以及各项讨论。 安条克地区,已经确定将会成立总督府了,总督府要负责安条克地区的税务征收、训练安条克军队、镇压本地反叛、推进改革进度…… 总之,就是近乎全权负责安条克地区的一切情况,直到教团的人才梯队足够多时,才会考虑裁撤掉总督府。 实质上,安条克总督,几乎就等同于原先安条克亲王。 而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机构,在接下来几年里,都会由兰斯主导。 至于原先的常备军2连、3连,可能都要进行整编扩建,从两个连、扩编到两个营。 乔斯、罗素他们这些人,也必然要在总督府里担任重要职务。 作为兰斯的同僚,他们必须了解自己这位一把手的具体想法,避免总督府内部的不合。 “确实,罪人因先知痛悔改过,乃是人人乐道的好事。” “但我不信。” 听到这里的时候,罗素一楞,他没有想到,往日里看起来颇为和气不像个骑士的兰斯前辈,会说出这样的话。 “盖里斯是先知,他有他的道理,在他的道理里,所有人都可以被拯救,只看被拯救者,自己是否愿意去痛改前非,因为神就在那里。” “这个道理,和其他一些类似的道理,是必须‘永恒’的,是不能更改的。如果没有这样的支柱,那么教团就会失去底线,在历史的潮流里被吹的支零破碎。” “但我不信。” 又一个不信,被兰斯吐了出来,这听的罗素再度一楞。 如果说,前面那个不信指的是罪人不会真痛改前非,那么后面这个不信就是在直指教团的教义了。 “罗素,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两年也都是跟着盖里斯。” “所以,你不知道人可以坏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人可以无可救药到什么地步。” “我又告诉你,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 “或许,真的有人能悔过,但那样的人少之又少。” “绝大多数,不过是见了盖里斯一眼,拜服在‘奇迹’之下,等天长地久,早晚有一日,他们要旧病复发!” “简而言之,他们信的是奇迹,不是在信‘天国’。” “恶人也好、罪人也罢,在教团外面的时候,我还能去应杀尽杀,可等到有朝一日他们混进我们当中的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罗素确实是年轻人,跟着盖里斯两年,已经成为教团中资历最老的那一批了。 但不论怎么说,他都还太年轻,没有兰斯这样的人生阅历。 盖里斯的形象,对于二人来说,是截然不同的。 在兰斯、约翰、普尔沃克这些“使徒”们的眼中,事实上哪怕是盖里斯,其实也还是年轻了一些。 他们固然承认盖里斯的先知身份,去作证盖里斯的复活奇迹。 可他们终究是盖里斯的前辈,与盖里斯相处的时候,并不会就将盖里斯视为绝对无错的存在。 很多时候,他们也会持自己的保留意见。 当然,如果盖里斯拍板做出决定的话,他们也会去完全赞同。 现在,盖里斯给他兰斯放权了,其实也是在默许他能够去干一些“出格”的事。 安条克距离南方前线较远,就算真出了什么事,盖里斯也有机会去补救。 “在盖里斯眼中,人是必须被拯救的,也是必然能拯救的,所以他是圣人。” “在我眼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都不过卑鄙之徒,所谓的贵族也无非衣冠禽兽……所以我是坏人,而坏人不必爱惜羽毛。” 兰斯的身材和脸庞都很圆润,但他说出的这些话,在罗素听来,却不免有些血淋淋。 …… 兰斯说自己在等两个契机,这其实不太对,因为还有第三个契机,正在发生。 单纯的清理掉安条克旧有的贵族群体,在不依赖盖里斯的情况下,其实还是颇有难度的。 因此,有些东西必须要加强。 直接说,那就是:火炮。 只不过,兰斯并不清楚现如今整个战局的火炮供应情况如何,因此没有去优先考虑。 但这个时候,提尔城的伊莎贝拉与巴利安他们,则发挥了中央的优势。 从塞浦路斯被盖里斯夺取之时,伊莎贝拉他们就接受了盖里斯关于铜炮的建议,从外约旦地区,抽调比较成熟、有锻炮技术的铁匠,如马尔万他们前往塞浦路斯。 同时,也询问沃特的商队,能否从外约旦那边再抽调一批火炮过来。 新的一批火炮数量,其实并不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在沃特抵达提尔的时候,也能够感觉到到这边的气氛在不断改变。 在两三个月前的春收中,第二耶路撒冷王国,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提尔城附近,原先属于耶路撒冷王国的三块领地,在今春的征税中,做到了只征收三成田税,并取消人头税这件事。 而且,不同以往,这一次并没有同过去一样依赖包税人体系,在尽可能的杜绝了中间盘剥之后,还有效的提高了王国的征税效率。 加上先前为了筹备议会选举,进行过初步的人口调查,还顺势挖出来了一批隐户。 因此提尔城实际到手的田税,并没有较往年下降太多。 再加上,为了满足提尔城士兵的衣食住行,加之生产手工品,第二王国这边还开办了一些国营的手工场。 国营的手工场,自然是增添了就业岗位。 第二王国这边,依靠着持续的大撒币,不断刺激着提尔城及周边地区的经济繁荣。 一方面是农民群体的负担被降低了,一方面是他们收入被提高了,而手里有了富余资金的农民,自然也能去购买更多的消费品。 因此其也带动了提尔城里商品市场的一轮兴盛,成功消化掉国营手工场所生产的铁器与日用品。 走在大街上,沃特都能感受到这座城市,似乎并没有受到战火的侵袭,反倒是一股欣欣向荣的味道。 与沃特一路行来所感受到的兵荒马乱截然不同。 就连一旁的瓦尔多,在来到提尔后,都不由得颇感意外。 事实上,现如今萨拉丁都有些着急上火了。 为了能够在较短时间内,集结出更多的军队,萨拉丁主动邀请大量的游牧部族,来到巴勒斯坦地区。 通过划分伊克塔体系的方式,让那些游牧部族,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自谋生路。 但作为一代雄主,萨拉丁自然是明白眼下这种行为的负面效果。 他在埃及的时候,针对那些伊克塔体系就进行过改革,剥夺了那些穆斯林领主的大权,将之转为自己麾下将领,并派出官员对各地进行治理征税。 眼下之所以纵容游牧部族肆意横行在黎凡特,其实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而这种权宜之计的负面效果,不出意料的也反馈了过来。 简单来说,伊克塔体系,是仅给予了穆斯林军头,从土地夺取农业产出的权力,但并没有给予他们世代相传,治理土地的权力。 只需征税养兵,不用考虑农民过日子…… 十字军领主收税的时候,还会去定下说具体多少,而穆斯林军阀征税的时候……则是诞生了一个俗语“税吏的一句话,就能让几家人破产。” 这年头法兰克人已经够烂了,可穆斯林军阀,却可以做到更加残暴与不仁。 对于穆斯林中的游牧部族而言,得到一片伊克塔封地,并不是多了什么固定地盘。 其实是相当于有了一片固定的劫掠区域,对区域内的农民进行劫掠,并不会被制裁。 事实上,在他们眼里:征税=抢劫。由于黎凡特地区的相对富裕,这种诱惑力就非常大。 在大量游牧部族汇聚过来后,各个城市之间的商路,理所当然变得危机四伏,到处兵荒马乱。 随着游牧部族的肆意妄为,各地流民数量也显著增加,不出意外的话黎凡特地区的田税总量,在未来几年都会有所下降。 这些事,萨拉丁其实也都有所预料,只不过他没想到的一点在于。 今年春季,法兰克人转了性子,居然只征三成! 这种萨拉丁从未想过的狠辣招数,就这么突兀之间,被盖里斯他们这伙人给用了出来。 初次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萨拉丁的面容都不由得有些扭曲。 这第二王国,可比之前难缠多了,这三成税一出,同对方交界的那些穆斯林村子,也都一个个见异思迁了起来。 此风若长,岂不是那些村子一个个都不想交税? 按道理说,就如同尼查里·伊斯玛仪派,打出抗税减租的天堂旗号后,就立马要被周边地区军阀狂暴鸿儒。 第二王国敢说三成税,他萨拉丁就该以最严酷态度去解决。 可偏偏,他当下还不好直扑提尔城,毕竟现如今提尔城兵强马壮,不仅有城墙防守,还能从塞浦路斯海运补给粮食、加上那不知名的武器。 加之他这边手底下,军队的主力又都是游牧轻骑兵,因此还真不好处理。 只能先想办法,去对外约旦发起进攻,逐步蚕食敌人的势力。 当然,那都是后话。 …… 沃特与瓦尔多等人,在提尔并没有停留太久,他们在将物资装载上船后,便一路北上。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赶往安条克的拉塔基亚港,反而是中途先绕道去了一趟塞浦路斯。 在塞浦路斯,沃特要去与一位故人相见。 相对于外约旦地区8月的酷夏,塞浦路斯的8月,就显得宜居太多了。 在1188年这个时节,塞浦路斯岛上的森林比例,要远高于后世21世纪。 但在沃特跟随着向导,走进一处山谷的时候,那些郁郁葱葱的森林,就明显减少了,大量的烟柱也腾跃到空中。 由于这个时代煤矿的开采技术尚未普及,塞浦路斯岛的金属冶炼业,长期都还依赖于木炭。 刚走进这片山谷没多久,沃特就见到了马尔万。 几个月前,他将马尔万送到提尔港,随即就分开了。 如今再相见时,眼前这个浑身炭黑的年轻人,已经在塞浦路斯独自主持起一番事业了。 当初在斯卡尔村的时候,就是沃特带着马尔万打铁,算是他的恩师。 马尔万见到沃特的时候,也非常高兴,一脸憨厚的笑容,摸着自己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 沃特上去一拳,击打在马尔万壮硕的胸脯上,然后热情打起了招呼。 “好小子!又壮了不少,在这边日子过的不错啊!” 马尔万也只是笑笑,自打跟着教团后,他就感觉自己一直过的都很充实。 每天吃饭睡觉去打铁,隔三差五和兄弟们吃吃喝喝,虽然说教团并不刻板要求每天都要进行什么祈祷。 但马尔万依旧非常感恩,感谢盖里斯改变了他的人生,每日里在祈祷盖里斯能够诸事顺心。 在看到马尔万过得很好后,沃特原本有些担心的想法,也好了不少,他还注意到,现如今的马尔万身上挂了一个略有些精美十字架的吊坠。 看来,这个年轻人,在塞浦路斯岛这边,过的确实不错。 “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吧,我是说铜炮的事。” 这一次马尔万给出了答复:“一切都顺利。” 他做了一个手势,带着沃特参观起这处工坊聚集地。 虽然说,火炮的铸造技术,因为需要保密的缘故,并不能随便招人。 不过塞浦路斯作为一个岛国,加上原本就存在大量的金属匠人,因此天然就具备这方面的优势。 马尔万来到这边后,并没有费太多时间,就已经将一个基本的框架搭建出来了。 在马尔万的带路下,沃特就看见自己身旁的这些棚子下,是大量的冶炼炉在熊熊燃烧。 几个工匠围在其中一个炉边,满脸汗水,一边用长柄风箱给炉火加力,一边注视着炉内熔融的金属。 在冶炼炉旁边,一个模具已经摆好,那是用湿润的沙土和黏土精心制成。 这个模具分为两部分,内模用于形成炮管的内腔,外模用于形成炮体的外形,待会是要树立起来,通过简易的滑轮组与吊绳,将液态的合金灌注进去。 在火器发展的早期,火炮按照打造方式分类的话,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拼接出来的,而另外一种则是铸造出来的,前者使用的一般是锻铁,后者的话会以铜合金为主。 有一个小知识在于,青铜也就是铜锡合金,并不是说一出厂就是青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形成绿色的铜锈。 而黄铜也并非纯铜,其实是铜锌合金。 拼接出来的锻铁炮,也就是桶炮,是外约旦地区的主要产出,其相对来说,容易打造、成本较为低廉。 但可靠性和威力都非常不足。 只能说,拿来欺负没有炮那些敌人,确实很爽。 但考虑到技术的流通可能性,加上火炮技术并不复杂,盖里斯并没有指望火炮的秘密,可以保持特别长的时间。 因此,与其说期待敌人犯蠢,一辈子想不出火炮的知识点,倒不如提前准备一下。 用效果更好、技术更先进、数量更多的火炮,来处理敌人潜在具备的火器。 可以说,在盖里斯来过塞浦路斯后,青铜铸炮,其实也就水到渠成了。 相对于锻铁桶炮而言,青铜铸炮意味着更优的气密性,更好的膛压承受能力,能装填更多的火药,使得发射出去炮弹更有威力,但也意味着更高的工艺要求。 铸造技术本身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可以说六千年前,人类就开始运用铸造技艺来打造金属器具了。 毕竟,铁的熔点为1538摄氏度,铜的熔点为只有1083.4摄氏度。 二者之间铸造的难度可以说是天差地远,使用铜进行铸造,可以显著降低金属铸造的难度。 而由于教堂铜钟的需求,在12世纪阶段,地中海地区的大型铜器铸造技术,也已经非常成熟了。 既然能铸造出铜钟,那么只要将开口缩小、钟壁加厚,就能很自然的得到一个粗短的炮身,再将这个炮身延长,也就可以得到一个长倍径的铜炮。 事实上,对于早期的火炮匠人来说,和平的时候铸造教堂铜钟,战争的时候将铜钟融铸铜炮,本身就是他们的生活技艺。 塞浦路斯、铜之岛,想必在日后,也会成为铜炮之岛,在未来的未来,又会因为铜的导电性继续大放光彩。 “采用铜铸炮的话,虽然说价格有些贵,但比起铁可有着太多优越性了。” “铜的熔点较低,流动性好,便于铸造复杂形状的炮管,这个您也知道。” “而且铜材质韧性较好,不易发生炸膛事故。即使发生炸膛,铜炮碎片也不易飞散,这意味着炮管可以较薄,整体重量降低,易于士兵搬运。” “同时铜不易生锈,耐腐蚀性强,使用寿命长,维护成本低……” 走在这片工地里,马尔万一提起技术,就滔滔不绝了起来。 也就是,沃特自己也懂打铁,但凡换个人过来视察情况,在马尔万那滔滔不绝的技术描述下,估摸着就已经晕了。 在这一路走完后,沃特便见到马尔万弄出来的一个实物,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门铜炮。 这门铜炮有着浓厚的实验色彩,按照盖里斯提供的膛压倍径理论,这门铜炮被尽可能的铸造的细长。 这门火炮的口径,大致上是比成年男性食指差不多,算上壁管,直径大约与一户口相当,但其整体的长度却近乎与一个成年男性身高差不多! “呃……” 咋一眼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沃特很难想象这是一门炮,至少在他的印象里,火炮应该都比较粗短才对。 “30倍径!我们成功了!” 马尔万的兴奋劲头易于言表! “先知说的话,都是对的!声音真的是有速度的!而这门炮发射出炮弹的飞行速度,又要比声音更快!” “这样长倍径的火炮,虽然壁管要弄的很厚,炮身很重,装填起来也非常困难。” “但我要告诉您,这炮的出膛速度更快!射程更远!炮弹的威力更大!” 听到这里的时候,沃特有留意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那块巨石已经有明显的被崩裂的痕迹了。 “威力大?有多大?” “大到,可以破坏城墙!” 书名的问题,总之不是我想换,原因也不合适这里说…… 既然不是我乐意换,那什么原因,大家应该也清楚,e=(o`*)))唉 然后,再度强调一下,我本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入党申请书年年交,同时还是大学共青团书记。 研究宗教,只是对宗教这一意识形态感兴趣,是基于批判的思想进行研究,思考其在历史进程上的意义,本人并不信仰任何宗教,本书也不试图去进行任何传教行为。 顺便提一嘴,本书有关宗教教义方面的大量解读,纯属作者我自己口胡,主角教团的教义,以及文中出现的不少祈祷词,还有一些引用“经文”,其中有相当部分,都是我自己捏的,和现实宗教无关。 本贴下,也不需要什么辩解,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 各位能加群,就尽量加群吧,写这书确实很艰难……说不定就真失联了。 (本章完) 229.第229章 收集碎片的旅途已经结束了 第229章 收集碎片的旅途已经结束了 和很多人刻板印象存在差异的一点在于,火器的出现,并非立刻、马上,就淘汰了骑士这一军事单位的存在。 在火器开始出现的早期,也同样几乎不存在说什么,火炮可以直接轰塌城堡的情况。 13世纪、14世纪火器刚出现的时候,甚至是欧洲封建时代的盛期到来,与文艺复兴相重叠,正是骑士的辉煌时代。 而等到15世纪的时候,巨型射石炮的出现,实质上是人类又一次在武器发展史上走了弯路的证明。 拿巨炮“蒙斯梅格”举例,其是在1449,由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主持制造,送给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的礼物。 其口径将近500毫米,重5000千克,能够发射250千克的炮弹。 乌尔班大炮,其实就是该类型火炮的代表之一 但就这一门,快要赶上乌尔班大炮的古代巨炮,在经过一系列现代人的还原后,会发现其并没有许多人所想的那么势不可挡。 不论是乌尔班大炮,又或者“蒙斯梅格”,其都是锻铁炮,膛压承受能力有限,而且当时连盖里斯教团所使用的“栗色火药”都不存在。 因而“蒙斯梅格”大炮发射时,这门能发射250千克巨石的火炮,装药仅34.5千克黑火药。 按照计算机模拟还原可以得出,该装药情况下,炮口初速仅为319米每秒,连音速都无法突破。 其末速度更是会低到仅209.2米每秒。 这个速度的火炮轰击,其具体动能,显而易见十分有限,根本不足以直接摧毁城墙。 回到公式:ek=1/2mv 单纯以炮口初速计算,发射250千克巨石的“蒙斯梅格”,其实际动能仅为ek=1/2*250*319,也就是大约1万2千720千焦的动能。 但换成,相对来说口径更小、倍径更大、装药更多的铸造金属炮,发射金属炮弹的话,比如一门24磅加农炮。 24磅加农炮口径远小于“蒙斯梅格”,其发射10.9千克的金属炮弹,但炮口初速却能达到512米每秒。 这意味着,一发10.9千克铁球的出膛动能,将会达到1万4千286千焦。 10.9千克的炮弹动能>250千克的炮弹动能 其金属材质会硬过大多数的城墙,对单位面积所造成压强,远胜发射250千克巨石的“蒙斯梅格”。 这种情况下,火炮才能够高效的破坏城墙,而等到这个时代到来的时候,其实都16世纪之后了。 当然,由于古人对动能公式,并无什么清晰认知,他们往往是单纯的凭借经验,在想当然。 事实上,早期的超大口径火炮,是基于一个经验延续,取代了旧有的投石机,对于难以提高飞行速度的投石机来说,发射更重的石头,确实是提高杀伤力的最直接手段。 但火炮并非这么简单。 乌尔班大炮的实际破坏效果,甚至比不过后世一门30磅加农炮这件事,在古人眼中是难以想象的。 但盖里斯,却成功让马尔万这些人,提前数百年理解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其将粗糙的经验,凝结成短短一个公式,再由公式去指导技术发展,从而生产出真正的大威力火炮。 知识就是力量,而那力量就凝结在沃特的面前,成就了这一门达到30倍径长度,轻易发射超音速炮弹的试验品。 当这门火炮咆哮的时候,当沃特看见炮弹命中岩石,将之摧毁的时候,沃特不由得扪心自问了一句。 “这如果不是神的启迪,那什么才是神的启迪?” …… 在沃特带着塞浦路斯的铜炮,乘船来到拉塔基亚,并经由陆路送往安条克城的时候。 兰斯就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个契机。 现如今,是他兰斯削弱安条克地区贵族,最好的时机。 安条克地区的贵族领主们,虽然并没有直接卷入先前与萨拉丁的战争。 但博希蒙德却动员了安条克几乎全部的兵力,南下的黎波里。 那四千大军,乃是安条克的主力,随后直接被博希蒙德葬送在雷纳德之手,再之后又被盖里斯率兵击溃。 现如今,安条克各个城堡,看守城墙的人手,都十分有限。 实质上与加利利海西之战后,原先耶路撒冷各个城堡的处境一样,虽然城堡依旧险要,但看守城堡的卫兵却都略微不够。 想要临时补充兵力的话,安条克的贵族领主们,又信不过自家领地周围的那些原住民。 借着盖里斯遇刺这件事,逼迫博希蒙德写下认罪状,再凭借着认罪状上的名字。 整个安条克现有的诺曼贵族,就难有可以自证清白的存在。 兰斯要把那些小领主叫到安条克城来问话,对方是来还是不来呢? “我也不是说,非要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但如果,不肯向王国效忠,不肯交出权力,又不肯去死的话,我也会很难办的啊……” 兰斯很坦然的在例行的会议中,说出了这样的话。 参会的不少人,对于兰斯的发言,都是持一个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纵然是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听着兰斯话语的时候,也不是说就觉得有问题。 一来博希蒙德确实密谋买凶了,二来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本身就和安条克这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不管怎么说,大多是出身正统的法兰克人,不少家庭祖上能追到查理曼时代,是当初跟着查理大帝一起入过关的。 至于祖上能追到墨洛温王朝时代的,就更别提了! 安条克算什么?一群诺曼后裔…… 祖上是北欧人、维京人、是打家劫舍的海盗出身。 斯堪的纳维亚的土匪,来咱法兰克人的地盘要饭了! 那诺曼底公国,不就是打发给你维京人的地盘吗? 抛开这个贵族歧视链的问题,安条克公国因为其长期以来的站队问题,都在耶路撒冷王国扮演了一个十分恶心的角色。 多次试图干涉耶路撒冷王国内部的王位继承。 以一个“附属国”的身份,干涉“宗主国”的内部政治。 再加上隔三差五去撩拨东帝国,替十字军诸国这边带来不必要的外交军事压力。 就导致安条克公国的形象,在耶路撒冷贵族眼里,非常的恶劣不堪 以至于不少耶路撒冷贵族,对安条克公国的态度其实是:早该管管了! “我也不是说,就一定要这些安条克贵族怎么样,只要他们能同各位一样,加入我们的王国上议院,那么一切都可以谈嘛!” 说话的时候,兰斯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某些的黎波里贵族。 现如今安条克大局已定,的黎波里的贵族们,见到盖里斯的威势后,都不由得双腿兢兢业业,汗流浃背起来。 其中不少,也都向盖里斯进行过示好,表示想要向【耶路撒冷的圣者】靠拢。 但当盖里斯明确告诉他们,的黎波里伯国将会被合并进耶路撒冷王国的时候,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显得很犹豫。 因为耶路撒冷王国,的黎波里与安条克,还真不一样。 虽然说耶路撒冷王国看起来,是法兰克人贵族主导。 但就政治格局来说,反而更接近英格兰人。 大量的土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集中王室手中,相当多的贵族,其实只是拿着庄园给的年金在任职。 王国议会总揽的权力,又要高于领主。 除去外约旦那地太偏了之外,很少说真存在“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附庸”这种情况,反倒是二十几年前就通过法案,明文规定了所有贵族都是国王封臣这一事实。 而提尔城那边的消息传来后,的黎波里的贵族们就更难接受了。 在尚未通过推行的《王国贵族礼仪方案》里,伊莎贝拉虽然依旧将贵族分为了两个大类,一个是实地贵族群体,二则是无地贵族群体。 他们都是贵族,他们之间有着相同的管理体系,有着共有的贵族级别,都将是荣誉的象征。 并有资格通过上议院参与王国政治。 但二者的区别在于,实地贵族需要担负缴税与提供兵役的义务,而无地贵族群体则无需承担那些义务,并有资格从耶路撒冷王国领取一份不菲的年金。 并且不同以往的一点,在《礼仪法案》里,贵族领主对庄园的管理方式,被进行了严格规定。 每年征收多少税款,征召兵如何提供,税款分润情况,都有详细规定,如果违背法案,将会被处以罚金。 同时对于未成年领主、女性领主,王国也会派遣相应的“监护人”,“协助”管理庄园,避免那些地产,被某些人侵占。 “监护人”“协助”这些词汇一出来,在座的的这些领主,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如果那个《礼仪法案》真的被推行开,他们这些的黎波里实地领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成了王权的下属木偶,而不能真的在自家领地内肆意妄为。 正常来说,这种明显侵占地方贵族权力的《礼仪法案》,是不可能在耶路撒冷的贵族议会上得到通过。 但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有个屁的实地贵族啊? 在这个萨拉丁大军侵占王国大部分土地的情况下,提尔城的贵族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无地贵族。 这种明显利好无地贵族的法案,被通过的可能性,那可太大了。 别说安条克的贵族们,就连的黎波里的贵族们,如果不是因为盖里斯太过凶残。 说不准都开始密谋准备举起反旗,准备带兵去提尔城清君侧,救出居伊西比拉夫妇,清除伊莎贝拉乱政毒瘤了。 见那群的黎波里贵族不说话,兰斯颇为遗憾,现在哪怕盖里斯并没有出席这次会议。 可盖里斯表现过的威势,依旧在这些人的心中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记。 想要这群人,直接跳出来反对,可就太麻烦了。 这就是有着【先知】为友军的坏处了,自己这边还没用力呢,对方就已经服软表示痛悔了。 哪怕盖里斯没有宣称自己是【先知】,但仅凭借那参孙一样的武力,就足以让许多人服软了。“既然,的黎波里的同僚们如此深明大义,那我觉得安条克的贵族们,也有必要证明自己态度。” …… 阿泰尔的离去并没有太久,当他再度回到安条克的时候,他带来了山中老人锡南的善意。 当然,与其说是善意,倒不如讲是一份井水不犯河水的协议。 只要盖里斯不追究阿泰尔先前的刺杀行为,继续将马斯亚夫堡视为不存在的隐身势力,那么马斯亚夫堡那边也就忽略掉盖里斯。 忽略掉盖里斯自称“伊玛目”的行为。 不会对第二王国这边的军政要员发起刺杀。 同时山中老人锡南,也任命阿泰尔,总揽安条克这边的业务,了解第二王国这边正在发生的事。 对于这种“善意”,盖里斯也并没有将对方教团成员全部强势驱逐。 反而是要求对其成员进行名单登记,并告诉他们如果有什么活动的话,记得去报备,经批准后方可进行。 尼查里·伊斯玛仪派能有什么需要报备的活动么? 阿泰尔想了想,大概刺杀算一个喽?换而言之,如果想在安条克这个国家去进行刺杀的话,还得去找盖里斯他们去报备然后经过批准才行? 这就感觉很不对劲,但考虑到盖里斯所表现的种种“奇迹”,阿泰尔选择尊重盖里斯。 “伊玛目”嗯、存疑…… 反正阿泰尔,是不打算再去对盖里斯,进行一次刺杀行动过了。 如今的阿泰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安条克居民。 他的外貌有些许不同,看起来不像典型的亚美尼亚人,他解释说,那是因为他有八分之一的突厥血统。 这并不奇怪,因此阿泰尔就像一个普通的安条克居民一样,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赶去手工坊,赚取生活费用。 和其他安条克人一样,当他听说这里不再征收人头税等苛捐杂税时,他也为之欣喜。 “格拉法,你认识法兰克人朋友吗?”正在工作时,手工坊的老板忽然走进来,喊着阿泰尔的新名字。 阿泰尔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什么法兰克人,正准备否认时,老板接着说道:“门口有个自称乔斯的人,说是你的朋友,想见你。” “老板,我请半天假,今天的工钱就扣了吧。”阿泰尔对老板说道。 老板听到前半句还有些不高兴,但注意到后面也就释然了,就当格拉法替他白打半天工而已。 阿泰尔换上日常的衣服后,看到乔斯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乔斯向阿泰尔打了个招呼,随后带他绕过市区,直奔旁边的军营。 在乔斯的办公室里坐下后,乔斯为阿泰尔倒了一杯水。 “有什么事吗?”阿泰尔问道。 “我有个委托,想联系你们。”乔斯直截了当地说道。 阿泰尔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着。 “有两个人,我们希望你们能关注一下。” “关注?” “对,并不是刺杀,我们只是想确认他们的行踪。有传言说他们回到了安条克,但我们不确定他们现在在哪里。”乔斯平静地说道。 “他们是谁?” “博希蒙德的两个孩子。” “雷蒙德和小博希蒙德?”阿泰尔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谁,接着说道:“确定不需要我们帮你们斩草除根?” “不需要。”乔斯果断地回答道。 与那些希望通过尼查里·伊斯玛仪派达成某些阴暗目的的人不同,盖里斯等人并不需要借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们更看重的是尼查里·伊斯玛仪派所掌握的情报网。 尼查里·伊斯玛仪派掌控着一个遍布中东地区的庞大情报网络,在许多人看来,他们仿佛无所不在。 领主们不知道谁是尼查里·伊斯玛仪派,也不知道他们的毒刃何时会出现。 这种恐惧正是尼查里·伊斯玛仪派手中的利器,但同样也意味着他们能够高效地收集情报。 而这正是盖里斯等人目前所缺乏的。 如果只能通过商人流转获取情报,很多时候就容易出现被雷纳德利用,或是情报滞后性和真实性存疑的情况。 因此,盖里斯打算向新结识的朋友寻求帮助。 “看来你们很有信心啊。”阿泰尔挠了挠头发,尽管卖情报也算有收益,但相比刺杀,收益还是略逊一筹,但至少胜在安全。 …… 越是离外约旦越远,盖里斯越是感到不适。 越是在这个时代久居,盖里斯越感到自己在被这个时代同化。 一种有若无根无萍的感受,时常涌现在盖里斯心中。 他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外约旦的时候,他是领着法兰克人与撒拉逊人中底层,自下而上推翻旧有的统治阶级,完全重新打造一个政体秩序。 但在外约旦之外就不一样了,为了快速的整合周围势力,教团一方的势力,进行了大量的妥协。 通过吸纳耶路撒冷王国的旧贵族群体,整合了提尔附近的领地,取得了耶路撒冷王国的中央政权。 通过转化塞浦路斯的教会,他得到了塞浦路斯元首的身份,得以调动塞浦路斯的资源。 通过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的遗嘱,加上对当地实地贵族笼络,他快速控制了的黎波里。 等到安条克的时候,更是直接率兵征服,与安条克的本地民众毫无接触。 自己、在被改变。 这毋庸置疑。 “不去审判么?” 盖里斯自问了一句。 “有必要去审判么?或者说我能举行一次审判么?事实上我只能说是向安条克的市民们去公布证据,而做不到让证人出席。毕竟证人阿泰尔是阿萨辛……” 阿萨辛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们而言,都意味着是一种贬低。 事实上在十字军诸国里,撒拉逊人的呈堂证供,本就难以具备法律效应,而阿萨辛这种行走在暗影里的派系,他们说出来的话更直接就是负面效果。 让阿萨辛的刺客给受害者作证?那属实是太笑话了点。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受害者是盖里斯,是博希蒙德的上级。 而审判者也必然是盖里斯或者盖里斯麾下的其他人。 如果真组织审判的话,那么盖里斯到底是坐在法官席呢,还是坐在原告席? 与其去举办一次不伦不类,注定让人诟病的审判,倒不如直接以某些人的血,来铸就对安条克统治的权威。 这里不是外约旦,没有一个学校在培养人才,这里是安条克,盖里斯只有两个连队的亲信,加起来不够三百人。 纵然算上塞浦路斯的志愿者,也不会超过八百人。 这些日子里,盖里斯所举行的各种弥撒、布道、圣事……也只是说拉近自己同这里居民们的距离,远远达不到发动市民的地步。 那八百人没法作为基础的行政力量,他们只能作为一种军事威慑力。 在安条克盖里斯注定不是一名革命者,因此他所能做出的选择其实很少,至少眼下而言,他做不到吊民伐罪。 纵然匆忙去举行公审,其实也达不到外约旦的效果。 处理安条克贵族的理由,是因为博希蒙德反抗王国,是盖里斯默许兰斯去进行株连。 而不是别的。 “果然、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也是时候重新走一遍了。” 盖里斯想到了外约旦的乡村,想到了那片高原,不知道斯卡尔村前水渠,替那个村庄带去的改变究竟如何。 也不知道阿尔哈迪学校现如今如何…… 紧接着,盖里斯又想到了伊莎贝拉,现如今提尔的情况,其实不容乐观。 虽然靠着巴利安和威尼斯人的帮衬,加上西比拉的支持,伊莎贝拉篡夺了王权,但却始终没有完成加冕。 因为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坚决的站在了敌对面,居伊现如今也在重新积聚实力。 伊莎贝拉需要自己的帮助。 收集碎片的旅途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该完成拼图了。 (本章完) 230.第230章 是托伦,但也不是托伦 第230章 是托伦,但也不是托伦 夜幕降临,清凉的微风拂过。 在村子中央的一片空地上,昏黄的灯火照亮四周的黑暗。 地上铺着些简单的草垫,几个木板拼成了低矮的桌子,上面满是附近村民带来的食物。 几碗炖豆子、一些刚烤好的热面饼,加上几盘椰枣制的干货。 人群便围坐在灯火周围,热闹的谈笑声混杂着小孩的欢笑,回荡在夜空中。 空地的一端是新娘的席位,她身着洁白的布长袍,头纱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脸颊在灯火的映衬下,泛着微微的红晕。 她身旁坐着几位年长的妇女,嘴里哼唱着简单的祝福歌谣,歌声悠扬。 在另一端,新郎和他的亲友,许多男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偶尔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知谁从人群中站起,拿起一只手鼓,拍打出简单的节奏,又有人取出木笛,与之相应。 紧接着几个年轻人,率先起身,围成一圈,随着音乐跳起了简朴的舞蹈。 咚、咚咚……咚、咚咚…… 村落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参与了这次的宴会。 便是远道而来的客旅,也入席其中。 当音乐稍稍停歇,唯一的一只烤全羊,也被开始分切。 新郎为每位客人递上一片面饼,当他来到客旅的面前时,略微有些惊讶、但还是选择没有去大惊小怪,他对于法兰克人并无什么太多恶感。 特别是今年,提尔城的法兰克人,没怎么下乡强征田税,日子好过了不少。 在接过面饼后,盖里斯熟稔的用阿拉伯语说道:“愿真主庇护你。” 新郎更加惊讶,可还是顺势就回了一句:“也愿真主庇护你。” “对了、问一下,这是哪里?” “这里是托伦。” “你们怎么认识的?” 盖里斯偷偷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年轻靓丽的新娘。 与他年纪一般无二的新郎,也不由得略微羞涩了些,然后低声说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我这边也没什么趁手的礼物,恰好路过这里,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您能来,就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那就、愿真主的恩典降临在你们身上,愿你们的婚姻充满希望与幸福。” “谢谢。” …… 风沙微起的荒野上,暮色正缓缓吞噬着白昼的余光。 几只乌鸦盘旋在空中,发出凄惨的嘶鸣。 一座简陋的墓穴被掘开,一个赤裸着上身,露出削瘦肋骨的中年男性,独自墓穴旁。 在他的一旁是一具尸体,与之相比、同样的削瘦。 男人小声念着经文,声音沙哑而低沉,那稀碎的声音,在荒野中被风肆意吹散。 便是连空气,都无意回应他孤寂的祈求。 “我必定要使死人复活……我必定要记录他们所作的善恶……和他们的事迹……我将一切事物……详明地记录在一册明白的范本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遗体扶起,缓缓放入墓穴。没有助手,也没有旁观者,他只能借用双膝跪地的姿势,挪动着那不算沉重的身躯。 最终,遗体安卧在墓穴底部,侧身面向遥远的麦加。 他停顿片刻,双手举过额头,开始独自念诵: “主啊,请赦免这个灵魂的罪过,请以您的慈悲庇护他……” 语句间带着微微的哽咽,却不曾停顿。 依旧是双膝跪地,他没有用铲子,而是拿着自己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将旁边堆放的沙土一捧一捧地撒入墓中。 每一粒岁月的流沙,都是砸落在人身上的宿命。 大地所孕育的,也必将回归大地。 墓穴不深,堪堪埋下一人,在他快要把坑填完的时候,自北极星的方向,传来一阵的马蹄声。 男人没有去管,只是站起身,从另外一旁的地上,捡起两块石头,简单地放在土丘顶端,没有名字,没有碑文,只有这象征归属的标记。 他站在那里,低头沉思片刻,随后又跪下,双手触地,额头抵住沙土,为逝者做最后的祈祷。 牵着马来到这里的盖里斯,没有插手这个男人的举动。 仅仅是站在一旁看着,当其完成这一切后。 他才上前打个招呼,询问着已经到哪里了。 然后,盖里斯得到了一个答复。 “这里是托伦。” “他是怎么死的?” “饿了三天,被打了两棍,伤到内脏,也就活不成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忍不住回过头望向了昨日过夜的那个村庄。 他与亚历山德罗斯几人,在今天里其实没走多远,但却不知何时就迈过了一条界限,从一个充斥着新生的世界,跨入了一个满是死亡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流血的大地,贫穷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穷人需要为每天的面包和水而进行至死的斗争。 每一天都要去决出一个胜负,否则便会早夭。 盖里斯在察觉到男子那一根根肋骨痕迹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那男子有的只是沉默,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盖里斯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都没摸出想摸的东西。 转过身才去亚历山德罗斯那边,取来了昨日夜里吃剩的面饼,以及灌着葡萄酒的水袋连忙递过来。 明显是穆斯林的男子,没有在意葡萄酒,也没有道谢,就倚在这自己刚堆的坟头边。 就着酒、吃着面,一点一点细嚼慢咽。 向盖里斯分享起他的故事。 盖里斯一行人舍弃了大军,并也没有乘坐海船,而是骑着马在黎凡特的山势中,一路向南。 在前往提尔前,盖里斯想要知道这附近究竟怎么样了,因此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继续向南走了些路,来到托伦。 只不过,这里是托伦,但也不只是托伦。 托伦,这片领地原本应当是汉弗莱四世,但随着萨拉丁的入侵,此地轻易沦陷。 但随着萨拉丁与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短暂停火,这里成了第二耶路撒冷王国与萨拉丁势力的接壤第一线。 双方势力在这片土地上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此,许多村庄其实分不清,自己到底属于哪一方。 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开始站队。 这个有些日子没吃饭的男人,便是艾因努尔村的一员。 他们村,在几个月前,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 确切来说,是因为具体站队哪一边,向哪一方交贡税这件事,村里发生了点小小的分歧。 大多数人,想站到耶路撒冷王国那边去,毕竟、说不准能少交点田税。 但村里的财主米拉德不乐意,毕竟那家伙买了十几个基督徒奴隶。 而这年头,天主教又反对基督徒为奴,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他们村里又因为这个事爆发了矛盾,像他莫拉格这些人,仗着人多把财主米拉德打了一顿。 本来以为这个事都结束了。 然后噩耗就来了…… 萨拉丁的亲戚,库尔德人法瓦茨部族,是财主米拉德的靠山。 在财主米拉德让自己儿子去求援后,法瓦茨部族就带着人马杀进了村里。 带头的莫拉格直接死了,其他和莫拉格亲近的也都被杀了不少。 财主米拉德就突然成了村里的土霸王,开始帮法瓦茨部族收起税来了。 仗着库尔德人的帮助,财主米拉德是费尽心思在村里搜刮,好去能讨自己主子的青睐。 再加上强行将往年借出去的种子、要加倍收回去,这下子,村里的不少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借?” “对……还要加倍的还……” “他会下火狱的。” “谁说不是呢?” “而且,他家开始用奴隶种地,也不需要再让我过去当佃户了。” 就在盖里斯同这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 从村落的方向,有一个骑马的人,趾高气昂的来到了他们这边,然后见到了盖里斯。 “伊卜拉欣!哈!果然!贼心不死,都这般地步了,还想着和法兰克人勾结!” “说吧、你这叛教者,打算怎么死?” 如此说着,一口唾沫吐在了中年男人的身上。 盖里斯撇过头,问了一句:“他是谁?” “米拉德的女婿、法瓦茨部族的少爷……” “哦、谢谢你和我讲这么多。”盖里斯站起身,直面这个骑着马的年轻人,从自己腰间抽出了长剑。 没有等对方说话,片刻后,米拉德的女婿、法瓦茨部族的少爷也就人头落地了。 伊卜拉欣长大了嘴,先前溅到他身上的那年轻人的唾沫,现如今溅到他身上的那年轻人的血。 在这夕阳里,轻易间斩下他人头颅的盖里斯,转过身对依旧蹲在地上的易卜拉欣说道: “为你祝福的,我必赐福与他;那咒诅你的,我必咒诅他。” 而易卜拉欣干涸的嘴唇,则在微微开合后,低声诵读起来:“你必定要使死人复活,你必定要记录他们所作的善恶,和他们的事迹;你将一切事物,详明地记录在一册明白的范本中……” “如果你觉得米拉德一家有不该死的,就先和我说一声……至于法瓦茨部族,他们还有多少人,在你们村里?” “五、五个!” “那好,这五个都活不过今晚。” 残阳似血,盖里斯与易卜拉欣立下约定。 这流人血的大地,也势必要去再多流些血。 …… 库尔德人是西亚地区的一个古老民族,主要分布在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的交界地带,即传统上被称为“库尔德斯坦”的区域。 其起源可追溯至古代米底人。公元前6世纪中期,米底王国被波斯帝国的居鲁士大帝征服,米底人与波斯人的融合被认为形成了今日的库尔德人。 库尔德人居住的地区先后被塞琉古王朝、安息帝国、罗马帝国、萨珊波斯和东罗马帝国等政权统治。 公元7世纪晚期,阿拉伯帝国扩张,库尔德地区被征服,库尔德人开始接受伊斯兰教。 绝大多数的库尔德人,都是信奉沙斐仪派的逊尼派穆斯林。 他们在10到12世纪之间,建立起过诸多的小国,但其游牧文化的传统,却使得他们难以统一起来建立一个强大的王朝。 随着亚美尼亚人、波斯人和突厥人等强敌的入侵,这些小国们也逐渐消亡。 所在地区后来成为突厥塞尔柱的一部分,其后库尔德人因民风彪悍而大量进入赞吉王朝的军队,萨拉丁出生的部族就是其中一支。 不过虽然萨拉丁建立起了庞大的阿尤布王朝,可该王朝的基本盘,其实是原先的埃及法蒂玛王朝。 因此他对库尔德人影响力颇有些不足,虽然有不少的库尔德部族愿意替萨拉丁效命,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们渴求得到萨拉丁的赏赐。 法瓦茨部族就是这些部族中的代表,作为迁徙进原耶路撒冷王国旧地的奖励,他们被授予了在托伦领征税的特权,获取了这片伊克塔领地。 盖里斯在当天夜里,带着亚历山德罗斯几名帕拉丁杀进村中,没有多少时间,就解决了战斗。 等到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艾因努尔、这个有着一口井的小村庄,才意识到村子里昨天夜里死了不少人。 而易卜拉欣那家伙,也正帮着盖里斯,竖起一根根的柱子,将财主米拉德,连带着他儿子一同绑在柱子上。 紧接着往这两人脚下堆起柴火。 美中不足的是,盖里斯也好、易卜拉欣也罢,都忘了给米拉德他儿子堵上嘴。 因此纵然将当事人绑在柱子上后,依旧能听到那嘴上的话一句追一句。 “你们这些下贱的畜生,地狱的余孽,愚蠢到不配活在这世界上的废物!” “连毒蛇都不屑吞噬的腐肉,活该被踩在烂泥里嚼碎骨头。” “去火狱中永远哀嚎吧,真主都懒得赦免你们这种无用的傻子,只配被丢弃在深渊里喂狗!” 在这样接连不断的辱骂里,周围那些村民,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然后赶忙去附近收集柴火,堆到米拉德父子脚下。 当米拉德一家子开始寻求用农奴,代替那些佃户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向封建主转变。 在他真正成为包税人的时候,其实也就成为了封建体系里的最下层封建主。 换句话说,财主米拉德完成了从羊变成狼的这个过程。 对于狼来说,吃羊难道不该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么? 只不过,说到底,人终归有一死。 盖里斯不在意,易卜拉欣也不管,最后是亚历山德罗斯,上去几耳光叫米拉德儿子闭嘴。 “之后的日子怎么办?那些库尔德部族,会来到这里,将我们村子的一切都给烧了。” “去提尔,你们这村也没多少活人了,今年秋耕也别指望了,这兵荒马乱的,你种了地也都要被糟蹋。这片地我帮你们记着,等明年这个时候,再回来种地,我向你保证,王国明年不会征收你们的税。放心,明年这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且……” “提尔?法兰克人王国?我们怎么去信任他们?” “没事,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就是法兰克人,而且下一位法兰克人女王会是我妻子。” 又拾了一块柴,丢到了米拉德身下,易卜拉欣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是谁?” “地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也是比穆罕默德更早的先知。” 说道这里的时候,盖里斯从亚历山德罗斯那边接过了一根点燃的火把,然后递给了易卜拉欣。 接过火把的易卜拉欣,透过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审视盖里斯年轻的面庞,呆愣了许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 言罢,易卜拉欣将火把丢到了柴火堆中。 米拉德与他的儿子,开始了求饶、哭诉……然后又是咒骂,紧接着是无尽的惨叫。 盖里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替自己点燃一根烟,但他其实既不抽烟,这个时代也没有烟。 自己、在被改变。 这毋庸置疑。 刚醒的时候,盖里斯还不忍见到火刑,会去想着给人来点痛快的。 但如今、也就这样了。 一旁的易卜拉欣,要比他有资格的多。 …… 盖里斯,免去了艾因努尔村的税,甚至于还立下了文书,盖上了象征耶路撒冷王权的印玺。 一时间,王国的恩德、仁慈与慷慨,被村民们传唱了起来。 当这个消息向四周传去的时候,位于边境线上,的说不清自己到底是阿尤布王朝还是耶路撒冷王国治下的村落们。 纷纷来打听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怎么连三成税都不收,直接免掉来年税款了?! 在见到盖里斯后,他们中的不少,都开始向附近的第二王国驻军寻求庇护。 当如此种种,被传到提尔城里后,伊莎贝拉的面色就显得非常古怪,出现这么一种情况,让她有些所料不及。 为此伊莎贝拉还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 “关于边境村落要求回归王国的这件事,我是持支持态度的,这种事对内进行宣传的话,就能有力的证明我们才是耶路撒冷真正的共主。” “但萨拉丁那边的合约怎么办?我们如果进行扩张的话,会不会算破坏了和平协定?” 会议室里,有人考虑起了这么干的一个风险问题。 “眼下与外约旦的通商,就有赖于我们和萨拉丁签署的和平协议,我们接受那些村落的效忠,会不会被视为对他的挑衅?” “而且眼下我们还有部队,停留在北方的安条克,如果爆发战争的话,我们能否妥善处理?” 有人指出了眼下提尔领地这边的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其实也都挺麻烦的。 面对着这纷乱的场面,伊莎贝拉其实早已习惯。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表达的意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伊莎贝拉作为主持会议的人,在发表自己的看法前,所需要做的是倾听,去整理这些人的说法,理解他们的思路。 然后做出自己的决断。 当时机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伊莎贝拉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 “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得到什么总归要付出代价。” “萨拉丁将农民们,分封给了一个又一个的部族,换取了那些部族的效忠,得到了数以万计的骑马武士。” “萨拉丁这是在替自己脱下那层“圣战者”的皮。口惠而实不至,空给之大义,却依旧将农民视如牛马。” “他在穆斯林民众与那些骑马武士中选择了后者,帮王国故土上的穆斯林子民,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在这个关头,我们选择去接纳那些穆斯林民众的话。” “我敢说,你们会看到,在萨拉丁来过之后,穆斯林们会破天荒的想到我们。他们会给王国服役、拥护国家的统治,愿意解释公正的判决,乃至于更换信仰。”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唯一的原因是,萨拉丁抛弃了他们,而我们接纳了他们。” 这其实很无所谓,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或者说是出于个人利益的选择,萨拉丁知道民众的力量,但他不可能去信任民众的力量。 对他而言,只要兵败,就是自己的末日。 民心有什么用吗? 那不过是更加稳固的统治与人民的赞美,而这些东西,在短时间里是无法转换为军事力量的。 与游牧部族们合作,将自己新取得的土地与他们分享,自己却能快速得到在他眼里,足以抗衡法兰克人的军队。 理论上来说这没啥问题,毕竟常规的法兰克人也只是封建军队罢了,双方五十步笑百步。 但只能说萨拉丁,依旧没能理解,自己是在和什么样的敌人战斗。 如果他知道盖里斯是怎么一回事的话,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来战斗。 …… 因为白马骑士的缘故,巴勒斯坦这片土地,在1188年度过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日子。 但显然,红马骑士要来了。 在阿格诺,神罗皇帝腓特烈,象征性地接受了朝圣者的权杖与圣物,他的大军开始涌向威尼斯,并准备登船经由塞浦路斯岛,直抵提尔港。 从而正式拉开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帷幕。 感觉被盯上了,原先的读者群被举报炸了,想了解动向的,可以加新群,避免失联 (本章完) 231.第231章 经济 第231章 经济 越是成功,越难接受失败,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伊斯兰世界,同样适用于基督教世界。 对于天主教而言,为了夺回耶路撒冷并控制地中海东岸,他们牺牲了十几万人的生命,付出了难以估量的代价。 这不仅是一次宗教上的巨大胜利,十字军王国的建立也为天主教世界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收益。 与天主教世界本土的资源匮乏不同,东地中海拥有大量繁荣的城市,生产出许多精良的手工业商品,其中不乏奢侈品——比如白、丝绸、香水、肥皂等,这些都是欧洲天主教世界稀缺的珍品。 将这些商品运往欧洲,可以带来数倍的利润。因此,许多意大利城邦,如威尼斯这样的强大共和国,虽然是世俗的商业共和国,却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宗教热忱。 十字军国家授予这些意大利城邦诸多特权和封地,而这些特权只是共和国从十字军行动中获取的一小部分收益。 例如,提尔有威尼斯骑士和威尼斯人封地,而的黎波里则与热那亚保持着深厚的合作关系。在夺取这些海岸城市的过程中,意大利城邦的海军也立下了赫赫战功。 正因如此,昔日的成功促使天主教世界加大筹码,决心继续夺回失地。这些经济和宗教因素共同构成了十字军行动的驱动力。 …… 1115年,耶路撒冷王国鲍德温一世,开始在外约旦的领地上,修建第一所十字军城堡,也就是蒙特利尔堡。 次年,1116年,鲍德温一世占领了红海沿岸的亚喀巴城,这使得王国控制了大马士革、埃及和阿拉伯之间的所有道路,保护了十字军国家免受东方侵扰,并允许对经过该地区的商队进行有利可图的袭击。 至于蒙特利尔堡,朝圣者蒂特马尔在 1217年穆斯林征服后参观了这座城堡,称其为“一座最出色的堡垒,周围有三重城墙,是我所见过最坚固的堡垒”。 在加利利海西的战役战败后,外约旦地区迅速放弃了对雷纳德的效忠,转而投向了以盖里斯与伊莎贝拉为首的教团势力。 现如今也已经成了外约旦三郡中,面积最广、人口最少、也最为靠南的郡。 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成了萨拉丁试图谋求的突破点。 在托伦地区,爆发了一系列边境冲突,并导致库尔德人部族损失惨重后,萨拉丁开始指责第二王国撕毁合约,并乘势便向外约旦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就结果来说,他麾下的部队,并没有快速的攻克蒙特利尔堡。 反倒是遭到了,来自卡拉克城驻军支援后的凌厉反击。 只不过,这次试探,其实并非毫无收获,有大量的士兵,宣称自己亲眼目睹了法兰克人使用神秘武器的过程。 萨拉丁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过,从他动员士兵算起,这已经有一年多了。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率兵横扫耶路撒冷王国收复圣地,然而眼下却到了一个难以为继的地步。 严格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度,而是到了一个投入与收获不成正比的阶段。 提尔如一根钢钉,戳在海岸线上,挡住了他麾下大军继续北进。 作为一名战略家,萨拉丁对于战争是有自己独特理解的。 在一次战争中,许多战术或者战役上的失败,其实并不会引起全局层次上的恶化。 因为这些战术、战役并不具备决定意义,可若组成战争全局的多数战役失败了,或有决定意义的某一二个战役失败了,从战略上来说,就会陷入困境。 如今的萨拉丁对这种感受,就尤为明显。 对外约旦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失败之后,又无法再去夺下提尔。 那么哪怕萨拉丁越过提尔、吃掉的黎波里、或者安条克,都无助于改变整体局势。 因为那些自欧洲而来的远征军,依旧能够直接在耶路撒冷王国的腹地登陆,并且通过海港向商人群体采购大量的物资作为补给。 但萨拉丁却已经兴致缺缺了。他眼下真正关注的只有一件事,便在于法兰克人神秘武器的复原。 经过这大半年来的各种信息收集,加上前些日子外约旦那边战局情报的传递。 萨拉丁麾下的那些工程师与铁匠们,告诉他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邀请他前往阿卡的码头看一看。 在阿卡的港口区,民众们早已被马穆鲁克隔离开的老远,几个圆筒状的粗短玩意被摆在了那里,此外还有一些各种杂物。 这些杂物中,共有五个部件。 最大的自然是圆筒状的粗短身管,其是放在一个木架上的。 此外还有一包火药、一个费心打造出来的铅球,还有一个非常粗的木棍,以及一根非常细的木棍。 “这些就是法兰克人今年所使用的武器?”萨拉丁显的有些困惑,并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几名士兵。 那些士兵是最近几次战斗中的幸存者,他们亲身经历了与法兰克人的战斗,亲自体会了那种神秘武器的威势。 他们中不少人有些怀疑,但其中一位则点了点头。 “大人,就是这样,这个东西原理其实并不复杂,我们在过去的这么长时间里没有想到,可以说完全是一种意外。” 萨拉丁麾下的工程师,略微小声的替自己进行辩解起来。 从第一次该类型武器的消息传来,直到快一年后,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确实显得他们有些不合格。 对于工程师的辩解,萨拉丁没有去关心,只是退到一旁让这些人实际演示一遍。 他便看到一名铁匠,从火药中分了一部分出来,拿丝绸包好塞进管子里,再拿粗木棍将药包捅进去。 完成这一步后,铁匠把铅球塞进管子里,并又一次拿粗木棍推进去,并且还用力给推实了。 等这两步都完成后,铁匠又拿起一个锥子,在身管的后方一个小洞上扎了一下。 再然后,便是从一旁借了个火把,点燃那根细木棍,往洞里一插。 伴随着一声闷响,硝烟腾起,让第一次如此接近这种武器的萨拉丁,觉得心中猛然一缩。 然后便见不远处的海面上,炸出了一朵水。 “好!” 萨拉丁当即喊出声。 一旁的铁匠还有工程师们,一个个情不自禁的喘了口气。 有一说一、就他们折腾出来的这个东西,他们自己都觉得挺难言的。 原理确实很简单,就是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将火药点燃,用骤然膨胀的火药气体推动铅球。 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们先前测试的几次效果,却都不理想。 首先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就相当难以打造,需要非常老练的铸钟匠人,才能制造出来。 其次可能是火药的问题,因为在过去的这些年代里,他们阿拉伯人并没有很好的意识到火药的爆炸效果,长期以来都是作为一种助燃剂使用。 这就导致他们的火药爆炸效果,似乎很不理想,目前还不足以推动铅球去摧毁远距离上的厚木板。 只能说,希望这次能糊弄过去吧,希望苏丹大人别太好奇,去刨根问底询问这武器的威力。 但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你们这武器,到底能打多远,能够摧毁马车吗?” 提到马车的时候,萨拉丁所想到的就是那些法兰克人所使用的战术。 用马车保护住自己的步兵,然后借用马车作为掩护,和撒拉逊人进行对射。 一切都很简单,但也是这种朴实无华,叫他们难以破解。 那几个工程师,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还是照办了。 将这门大致上也就一肘长的小炮,调整位置,并且找来辆马车进行测试。 不过他们很小心的调整了马车的位置,大致上距离小炮也就三十步左右的距离。 打造火炮的铁匠们,在工程师的指挥下,对炮膛进行清理,又装填进去火药和炮弹,重复之前的步骤,再次点燃炮膛里的火药。 又是砰砰两声,不远处的那辆马车,当着萨拉丁的面被砸出许多木屑。 “真主至大。” 见到这一幕的萨拉丁显得很满足。 在一旁工程师喘了口气的功夫,萨拉丁便又来了一句话。 “将那马车,再往远处挪三十步。” “大人……这个……” 一旁的工程师想要辩解什么,但在萨拉丁下令后,他显然不能违抗,只能过去照做。 这一次,虽然也确实命中了,但就如工程师们所担心的一样,炮弹是镶在了马车厚实的木板上,而没有去射穿。 在萨拉丁细心检查破坏效果的时候,工程师与铁匠,都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毕竟,他们造出来的这个东西,和士兵们对法兰克人武器的形容差距太大了。 “唉——已经可以了。” 只不过,萨拉丁倒是没有过多苛求。 虽然这武器与法兰克人的那些东西,看着差距挺大,但至少这种武器的原理,已经被穆斯林们发现了。 那么在萨拉丁看来,剩下的事无非是多少时间去迎头赶上罢了。 阿拉伯穆斯林之所以在中世纪有着璀璨的文明,就与他们从世界岛各地汲取各种文明的优良技术有关。 或许很多技术并非是阿拉伯人发明,但却都是阿拉伯人令其发扬光大。 而且,这个武器的潜力,也是非常可观的。一群从未摸过弓箭的铁匠,都能轻而易举的对几十步外的目标进行射击。 无论这东西,眼下如何,但至少有着潜力。 “来人,赏!所有参与了这次武器设计打造的工匠和工程师,每人都可以去挑选两名奴隶,然后再给你们200第纳尔自己分!” 听着前面的话,工匠还有工程师们都兴高采烈,但听到后面的时候,他们却就面露难色了。 最后有学者上前走到萨拉丁身旁,低声告诉萨拉丁,他们为了铸造这武器,已经费大量的黄铜了。 然后,最近这些日子,东地中海地区,主要的铜矿产区塞浦路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对铜矿的销售进行了限制。 这就导致阿卡的铜价暴涨。 虽然说在中东地区,铜的价值不如天朝,但那些黄铜的价值,在经历过涨价后,也已经颇为昂贵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萨拉丁一愣,然后随即想到了有关塞浦路斯巨变的消息。 他就这么站在阿卡的沙滩上,看向北方愣住了许久。 最后吐出一个名字。 “盖里斯?” “除了塞浦路斯外,我们所能采购到的铜,主要是产自什么地方?” 萨拉丁低声向一旁的伊萨·哈卡里问道。 然后一旁的伊萨·哈卡里,面色也颇为不好:“那就是小亚细亚了,又或者波斯那边……” 这么远的距离,价格自然不可能便宜。 事实上哪怕萨拉丁放出消息去求购铜矿,等到走海路那边运来矿石,那也是相当长时间之后了。 “我们就不能用铁吗?” 萨拉丁忍不住问了一句。 然后那些工程师和铁匠们,面色就更为尴尬,显然铸铁炮这件事,有点超过他们能力范畴了。 在这种火药武器的原理被洞悉后,他们这些穆斯林工程师学者们,就很快意识到了这种武器的威力将会由什么来决定。 当然了在铸造技术不是那么高的情况下,如果想提升威力,又不想被过量火药炸死,那么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加钱使用铜,来降低技术难度。 搞定不了铸铁,那就加钱换黄铜,黄铜铸造起来还是麻烦,那就加钱换青铜。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说的不仅仅是战争的收益,同样也是在说战争的昂贵。 如今这个年代的常备军本就是吞金巨兽,萨拉丁在马穆鲁克上的费,占据了自己所有开支中的一半。 而在粗略的计算过大批量生产铜炮所要费的成本后,萨拉丁人就开始有些不好了。 特别是如今铜的价格,居然还开始涨价…… 虽然说这次对耶路撒冷王国的战争,让他获得了非常多的战利品,但眼下看来那些赚的钱怕不是都得拿去铸炮。 而且少量生产火炮,与大量生产火炮,又是两回事。 这个时代铜的产量本就是有限的,附近最大的铜矿产地又被盖里斯所控制。 一旦为了铸炮而投入大量资金去收购铜,那么势必会造成铜价再度上涨,铜价上涨后…… 相较于临场指挥,萨拉丁真正精通的其实是内政。 所以他能直观意识到这里面的一系列物价变动,以及对自己的压力。 不得不说,萨拉丁有些怀念和“麻风王”做对手的时候了,至少那个时候他不需要纠结这么多。 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等“麻风王”死了再打。 可现如今,盖里斯才是年轻人,他则其实没多少年好活了。 时间、当真是宝贵。 …… 而在另一边,有关经济的问题,也成为了第二王国内部的一大争议点。 因为之前免除了人头税,再加上田税的降低,就使得不少农民手里有了点闲钱,有能力进城消费购物,其在客观上刺激了城市手工业的一轮兴盛。 但商品也因为供不应求而出现物价上涨,并开始影响市民们的生活。 在上议院中,代表巴利安家族的一位贵族议员,针对这个问题首先提出了一项议案,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提议,对名单内多种商品的工坊实施一定额度的退税,以降低生产成本,扩大生产规模,降低售价,使更多民众受惠,同时提高出口商品的竞争力。” 紧接着,这位贵族议员公布了一份商品名单,其中包括布匹、玻璃、染料、香皂等叙利亚地区的主要产出。 这一提议让在场的议员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王座上的西比拉。 表面上看,这项提议似乎是君主对民众的恩赐,但最终的受益者却未必是这些在场的议员家族。 作为失地贵族,他们在提尔城的产业寥寥无几。 显而易见,这项议案旨在扶持伊莎贝拉一方的势力。 在首次从外约旦到提尔的通商后,外约旦方面开始向提尔输送技术工匠。 伊莎贝拉一派以这些技术工匠为基石,在提尔城外建立了多个工场,用于就近生产一些消耗品、日用品,乃至某些药物。 得益于简易加工车床及其他简易机械的使用,这些工坊能够在更短的时间内生产出更多、更优质的商品。 此外,对某些简单技术的改良也使得阿拉伯世界原有的商品更加美观、效果更好。 例如,对原有的阿拉伯香皂产业进行改良,更科学地调配了香皂的酸碱度,工匠们还在香皂中加入了硫磺,生产出硫磺皂。 硫磺皂不仅可以抑制皮脂分泌,还能杀灭细菌、真菌、霉菌、螨虫及寄生虫,对一些皮肤病有一定的预防和辅助治疗作用。 因其确有显著疗效,硫磺皂得到了广泛推广,甚至被许多阿拉伯医师视为治疗皮肤病的外用药品。 在创造了这么大的经济利益后,如果说有人不眼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巴利安派系的议员,还提出来要对该类型的工坊,进行后续的税务减免。 自然是激起了相当大的浪潮。 有关女王西比拉,其实是巴利安的傀儡等言论,也愈发的喧嚣尘上。 事实上,现如今提尔的各项改革,也确实陷入了一个困境。 伊莎贝拉与巴利安带来的人太少,不足以直接接管这边的领地,他们是通过大量的利益交换,才构建起当下这个行政状态。 同时,王权也并没有直接的进行任何转移,而是停留在了西比拉手中。 在如今居伊归来之后,西比拉的态度其实也开始有些模糊了。 不少贵族群体,都聚拢在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旗下,开始公开的串联。 巴利安与伊莎贝拉等人,之所以没有同这些贵族直接翻脸。 其实有一个原因在于,那些贵族们,并不是非常坚决的反对改革。 他们其实是在反对改革的红利,没有被他们这些贵族吃干抹净。 而这其实也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12世纪发展生产力,最要命的一点在于什么呢?是技术的不充足么?是思想的保守呢?还是说在于某些传统势力的反对? 都不是,最最要命的一点在于消费者群体。 与后世那雄厚的市场相比,这个年代的消费者团体所能进行的消费,可谓单薄的可怜,而这个时代的生产出的商品,也会因为一些最寻常的冲击而功亏一篑。 故而在提尔,盖里斯让伊莎贝拉他们直接免除人头税,并降低田税,就是为了让农民群体多上那么一点可怜的消费能力。 而就这点增加的消费能力,都使得提尔的物价发生剧烈波动,以至于影响到市民阶级的生活,可见这个时代无论是生产者还是消费者,都在维系着怎样一个危险的平衡。 要么消费能力不足,生产出的商品无力销售,以至于生产者破产;要么消费能力一点简单的过剩就能造成物价的上涨,就能影响到其他人群的生活。 这却就是提尔所面临的处境,因为消费者市场的薄弱,任何一点波动都让人难以忍受。 给工坊降税,压低物价,是处理城市内部物价矛盾的方式之一。 至于出口? 这年头,提尔的主要出口对象是欧洲,在欧洲没有发现美洲金银矿前,欧洲具备消费能力的人群其比例,只会比耶路撒冷王国更低。 要知道耶路撒冷王国的城镇人口占比是长期超过25%的,而欧洲的城镇人口占比则是在整个中世纪从未超过10%。 这不到10%的城镇人口比例里面,又有多少是低消费能力的城市贫民呢? 稍微估算一下,就会发现整个欧洲具备消费能力的群体,可能都无法超过两百万,分摊到一个个国家手里,那么也就几万到十几万之间。 如果指望外部市场,能够消化掉日后第二王国的产出,这就大概率是一件极端尴尬的事情。 可以说,议会中的矛盾,便在于改革的红利,到底是被贵族侵吞,又或者说是去培养新的消费市场。 (本章完) 232.第232章 贫国是富国的真实映照 第232章 贫国是富国的真实映照 这个世界很大,巴勒斯坦也不过是弹丸之地。 可、就这么一片弹丸之地,却凝练了数千年的悲歌。 自古以色列人征服撒冷城开始,纷争的种子就已经播下。 “与神角力者”雅各改名以色列,他的12个后裔,在迦南地兴起了12个支派,又在内战中彼此分割。 南以色列留下了2个,分别是【犹太】【便雅悯】,北以色列则是另外10个,则在战争中被灭亡,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失去以色列认同。 这段历史发生在公元前10世纪,到公元前8世纪左右。 南以色列留下的是以耶路撒冷为圣城的【犹太】,北以色列则以撒玛利亚为圣地。 至21世纪为止,依旧还有着【撒玛利亚人】在延续。 但那10个支派并非消亡,而只是日渐失去了以色列的认同,他们的血脉依旧流传在这片土地上。 他们成了巴勒斯坦人、有的成了阿拉伯人的一份子、还有的被同化为希腊人…… 当然,即便是传统的阿拉伯人,其实也自称亚伯拉罕的后裔,乃“与神角力者”以色列的兄长以实玛利的后代。 相同的血脉,分化成不同的民族,又因为各种纠纷,而千年复千年的彼此相杀。 这流人血的地,早已不知埋下多少尸骸。 但、那又如何呢? 这个世界上,在历史书中不曾记载的角落里,不止是各路将相王侯、豪杰枭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还有着被钉于十字架之上的苦难人。 历史的尘埃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有若巨石滚滚而下,而他们、这些比之尘埃不如的人,也在日复一日有若西西弗斯一般,推着巨石在登山。 只不过,与西西弗斯不同,绝大多数人没有重来的机会。 那名为生活的巨石,一个闪失或意外,自山坡上滚滚而来,轻易间就能将他们碾碎。 时至今日,北以色列的后人,那些与犹太人同族的兄弟后裔,依旧在服着西西弗斯的苦役。 1188年12月,提尔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不少人没能活过昨天,但那并非所有人。 成功活下来的人,在地中海气候秋冬的湿润空气中,迎来了新一天的清晨。 在不少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亚伦就已经从自己的稻草堆上爬起来了。 这些稻草是今年刚从城外买来的,因此还算新鲜,相对土地来说,而言更加的舒服。 加上一层毛都快掉光的羊皮,其实就还挺暖和的。 只不过,那光着的脚,却怎么也没法盖到,因此不免头有些昏沉,甚至鼻子一抽还打了个喷嚏。 没有在意太多,亚伦随意的找了件满是洞,没打补丁的衣服套自己身上。 当他小心翼翼的推开自家房门,听到房门发出吱吱声的时候,亚伦便汗毛一立,回过头查看自己身后,是否出现那个满身酒气的身影。 所幸,自己老爹不胜酒力,睡的依旧如死猪,没被这点动静吵醒,因而不用去面对他的起床气。 14岁的亚伦,是提尔这座城市里最贫苦人的一员,祖上也分不清是法兰克人还是本地人,只是的一代又一代的随波逐流。 亚伦不识字,祖上几代人可能都不识字,但曾经大抵是阔过的,毕竟还能在城里留下间房子给他们作为容身之处。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房子不止住了他们一户人家,还是自己的叔叔一家,和他们分享着房屋产权,没有空余的房间拿去出租。 当然,除去这间屋子外,所剩不多的财产也就是穿在身上的衣服,或被父亲揣在口袋里换酒喝的叮当响钱币。 像他这样的家庭,在提尔城里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提尔作为一个繁忙的商业港口,每天都有大量的商品需要装卸,靠着在码头上卖力气也终归是条生路。 他爹便是码头工人中的一员,因此他爹每天多少都能有点钱入账。 特别是巴利安那伙人来了之后,港口那边原本的帮派都被整顿了一番,再也没人敢去明目张胆要贡钱,自己父亲口袋里的叮当响不时还能变成哗啦响。 喝完酒回到家里时,居然还能扣出点铜子给母亲。 “感谢上帝、感谢伊莎贝拉殿下,还有那些帕拉丁……” 母亲的脸色在过去这半年里,露出笑容的次数也愈发增多,不过自己爹倒是一如既往的酗酒,以及殴打自己。 想到这里,他在出门前,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过亚伦倒是不会恨自己父亲,毕竟他虽然喜欢打自己,可依旧是家中顶梁柱,甚至还靠着从酒钱里抠出来的铜子,存下了一笔钱,拿去替自己找了个鞋匠师父。 多好啊,鞋匠…… 亚伦踩着石板的脚有些发凉,说不准再过些日子,自己就能有双鞋了。 冲自己爹能帮自己找师傅这点,亚伦就觉得他胜过至少三成的街坊邻居了,不是烂人里最烂的那批。 打一个月前开始,亚伦就要日复一日,与今天一样去师傅那里干活学手艺当学徒。 这一个月来风吹雨打,没一日空闲,哪怕是没活,都得待在师傅家里,伺候着师傅、师娘、师傅的儿子…… 师傅家的水是自己来挑,师傅家的衣服是自己去洗,师傅家的地也都是他去扫…… 靠着这么一份苦心,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师傅的态度,略有些好转,开始透露起一些量脚底的诀窍。 就和自己妈说的一样,得把师傅伺候舒服了,这才能学到真手艺,日后才有机会靠这门手艺吃饭,然后去收自己的学徒。 至于为啥不去偷师? 这年头替人当学徒,要是没经过师傅允许,自己偷学手艺,被弄成残废都没人管。 何况自己师傅也不算差,中午会管自己一顿饭,又是比之3成的匠人要当人,算是好人中的一员。 走在街上,不时还能看见昨日庆典留下的痕迹,这是提尔城被解围一年的日子。 对于提尔城来说,这确实算是节日,甚至于自己师傅还提前小半天放自己回家,看得出他师傅是相当高兴的。 或者说自己师傅,其实对伊莎贝拉殿下是颇为拥戴的,时常逢人就聊殿下怎么还不加冕之类的抱怨。 这伊莎贝拉来了,他们日子就好过了!帕拉丁们一干活,这提尔城就没贼了! 自城外农民们被少征税后,进城买鞋的人都多了。 日子、似乎变得不错起来,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自己爹多挣了些铜子和银币,每个月多了点饱饭,可自己母亲每个月都要抱怨几句。 “咳、这又涨了!又涨了!” 自家多赚的那些钱,又因为各种开销,而进了别人口袋。 亚伦有些无言,他没文化,所以想不出什么词汇来描述自己的情绪。 自己爹挣的钱多了、王国还免除了人头税、但日子却没能好起来。事情似乎不该如此,但这样其实又理所当然。 未曾见过光的人,就是如此。 沉沦中的人,不知何为沉沦。 真正麻木的,也不会觉得自己麻木。 只有在看见街面上,那些由帕拉丁们带队巡逻的人,亚伦才心有悸动。 那些身影犹如炬火,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在过去的一年里,因为这些帕拉丁们,码头的帮派被整顿了,街面上的混混们也少了,便是市场上的小偷扒手,也有人好好去管一管。 这些帕拉丁们,是自由的。 他们似乎天生就活在太阳底下,洋溢着生命的气息,充斥着莫名的信仰与希望。 是的的确确与自己两个世界的人,他不过是阴沟里的鼠罢了,借着一丝缝隙窥探不属于自己的美。 只是,这刚一走到路口,原本昏沉的头愈发的痛起来。 亚伦捏着自己的眉心,身子摇摇欲坠,路都走不稳了,天和地同时在摇晃。 恰在此时,一伙急忙赶路的人,撞到了自己。 脚下一个不留神,亚伦倒在了地上,身子抽了抽,失去意识。 在昏厥前,于模模糊糊间,亚伦似乎看见了太阳落在自己身旁。 …… 盖里斯是轻车简从回到提尔的,他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就和亚历山德罗斯几名帕拉丁,混在那些边境线上的难民中,进入提尔城。 盖里斯现如今的身份很特殊,他在耶路撒冷王国中,除去一个骑士身份外,并无任何称道的地方。 教团如今又潜伏在水平面下,因而他并非第二王国的领袖。 事实上,公开来说,只有塞浦路斯元首,才是他唯一担任的职务。 但其实,元首也不过是虚职,真正的塞浦路斯主事人,是塞浦路斯教会的大主教安东尼。 他在第二王国中,并非君王、也不是领袖,他与撒母耳一样,是在以先知的身份,传达神的旨意,改变这个国家。 【那时,耶和华的言语稀少,不常有启示。】 【撒母耳长大了,耶和华与他同在,使他所说的话一句都不落空。从但到别是巴所有的以色列人都知道耶和华立撒母耳为先知。】 【撒母耳将一只吃奶的羊羔献与耶和华,作全牲的燔祭,为以色列人呼求耶和华;耶和华就应允他。】 这样的身份,真正通行的,目前只在外约旦三郡,并没有落实到第二王国全境。 毕竟,如今第三次十字军已经兴起了,盖里斯不想有太多的变数。 就算日后,要去传教,那也该是在自己麾下有成体系、大批量传教士的时候,才能降低被人念歪经的影响。 作为这样一名“先知”,盖里斯想看看提尔城,看看这座自己未曾逗留多时,便交付给伊莎贝拉他们的城市。 想要知道这座城变成了什么样。 就个人感官来说,这座城确实是发生了变化,城外多了些工坊,城里少了流民。 来自外约旦的医生,在这里开起了医院…… “就业岗位增加了,税收降低了,经济发展了,但大家伙的日子,就得到改善了么?” 在一间病房里,盖里斯向身旁的亚历山德罗斯询问道。 现如今,他们二人便身处提尔医院中,在他们身旁,是一个衣着破烂、又光着脚的孩子。 “duce、农民们的日子确实是变好了,这点我是确信的。” 亚历山德罗斯想到了路上遇到的那次婚礼,虽然依旧贫苦,却充满了生机,还有着烤全羊可以分食。 “农民的日子变好了,这点我也确信。”盖里斯肯定着说道。 “提尔周边的农民,大多都是自己掌握着土地,只要我们降低征税,他们就能多吃几口饭,更何况还有军队驻扎在提尔附近,向周边农民采购的各种食物,这都显著提高了他们的收入。” “但城市居民呢?这些生活在城市里最为贫苦的人,他们身无分文,没有自己的土地。他们的日子,真因为我们的到来,因为经济的发展,而变好许多吗?” 盖里斯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在20世纪60年代拉丁美洲,也有过类似的讨论。 从现代化理论来说,拉丁美洲之类的欠发达地区,需要与发达国家“接轨”,通过学习发达国家的现代化经验而成为发达国家。 换句话说,就是要重复前人的路,重复富人的路,通过发展而后自己成为富人。 而这个理论,某种意义上而言,在21世纪已经破产了。 与之相对立的理论,也是作为解放神学基石的理论,则是依附理论。 依附理论的基本观点在于:富国的富裕和穷国的贫穷,是不可分离的处在同一个历史进程中。 是穷国依附于富国,贫穷并非富裕的前置必要阶段,而是被掠夺所造成的后果。 【主曾言:“世上有贫者,因有富者;有富者,因有贫者。”】 【贫国是富国的真实映照,贫者的饥寒与扭曲面容正是富者的罪状显露。】 【富人如同当年弃绝基督一样,将今日的贫者抛弃在死亡线上。】 “不去做调查,就不会有发言权,这个问题,需要我们去探究。” 盖里斯拍了拍亚历山德罗斯的肩,他的神情颇为失落。 一切,都在不可逆转的发生变化。 时代的车轮,因盖里斯而滚动,而这滚动也必然驶向一个早有预料的方向。 “希望、这一次能变得更好吧。” 继续闭关、码字。 (本章完) 233.第233章 萌芽 第233章 萌芽 历史总是变化无常的,20世纪最为发达的欧美地区,在12世纪这个时代,则一个是彻底的蛮荒,一个还在黑暗中茫然。 中东地区在沦为欧亚大陆的洼地前,其有文明的记载,足以上溯数千年。 巴比伦来过、波斯来过、罗马也曾来过。 当初东西帝国分裂的时候,东帝国的生产力与经济,依旧显著强于西帝国,在之后的罗马崩溃中残留下来。 即便是到了12世纪,欧洲城镇开始兴起,却依旧还只是一个追逐者。 即便不与同时代的宋相比,无论是“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和平之城”巴格达、“胜利之城”开罗、“伊斯兰之眼”大马士革、“西方明珠”科尔多瓦…… 都是天主教世界的法兰克人,从未见过的大城。 这些庞大的城市,其实也意味着兴盛的市民生活与经济,意味着在阿拉伯地区,存在着发达的手工业。 商品交换这个概念,不需要盖里斯主动去引导,其实就已经存在于这片土地上了。 庄园制的自给自足,在耶路撒冷王国并非常态。 “而在我们少去征缴税款后,一些东西的萌芽,也就非常自然的出现了。” 在离开房间前,盖里斯再度看了一眼卧床的亚伦。 这个孩子,其实并未生什么病,只是缺了双鞋子,在这个入冬的12月里感冒了。此外、就是缺乏营养,需要静养。 但他能养多久呢?他根本无力支付自己的医药费用,事实上如果他的家庭,能够支付自己的医疗费用的话,何至于连双鞋都没有? 资本的萌芽,并不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这种东西许多时候、很多地方,都诞生过。 而又因为其不够血腥,没有浇灌以更多的血肉,不曾拿够多的人命去滋养,因而又随之覆灭。 如果把资本财富增长的过程分阶段来看,以英国的曼彻斯特附近为例,根据艾金医生的著作,可以划分为四个时期。 在第一个时期,工坊主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辛勤劳动。他们之所以能赚取大量财富,实际上是通过剥削那些将子女送去做学徒的父母。这些父母需要支付高昂的学费,而学徒们却常常忍饥挨饿。 与此同时,当时的平均利润非常低,要想积累财富就必须极度节俭。他们过着如同守财奴一般的生活,甚至连资本的利息都舍不得。 进入第二个时期,工坊主们开始积累到了一些财产,但依然像以往一样辛勤工作。因为,正如所有奴隶监督者所知,监督工人劳动也是一种体力的消耗。 提尔城里的工坊主和工场主大多处于这两个时期,尤其是第一个时期。 他们既是生产的组织者,也是直接参与劳动的生产者。他们积累财富,不仅靠剥削他人,还靠自己的血汗。 正因为如此,他们深知自己付出的痛苦,也会加倍地从他人那里榨取利益。 而在今年的税改进行过之后,周边地区农民的消费能力得到提高,大量的工坊主觉得扩大生产有利可图。 也由此,他们才招募了更多的学徒,去生产更多的商品。 而在在这个过程里,封建社会的温情脉脉开始被撕开。 大批量的工坊主开始从第一个时期向第二个时期转变。 也就是说他们的工作,开始从自己亲自生产,渐渐的向监督他人劳动进行变化。 在这些人中,有相当多的工坊主,甚至连每周一天假期都不愿意留给自己的学徒,他们近乎自己所能的去榨取学徒们的价值。 当然,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盖里斯前世所学的,他不清楚发生在提尔城中的情况,究竟是不是也如此。 就他一路行来的情况,他已经穿过了至少三个与贫民窟无异的街区,这两年来的各种战乱,使得提尔这座城市涌入了太多的外地人。 与仅有六千人的卡拉克城相比,提尔城的人数,可能接近三万了。 在那几个街区中,街上到处都是与另一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人群,他们身材矮小,面容悲戚,又有不少将自己灌到烂醉如泥。 在那样的街区里,空气中弥漫着刺耳争吵。 蹒跚的妇人与老者,在垃圾堆中寻找残存的食物。 至于小孩们,也一样,不论找到什么,只要看起来还能吃,就会塞进自己嘴里。 事实上,若非有着帕拉丁群体,开始组建警察体系的雏形,那么这里的一切都只会更糟。 只要一想到先前所见到的那些,盖里斯便有些不寒而栗。 他身上的穿着并不华丽,却也足以引得周围孩子的追随围观。 在那散着恶臭,而又黏糊糊的世界中,盖里斯深切的感受到痛苦,那些痛苦亦如尸海拍来的层层巨浪,势要将盖里斯吞噬。 在这样的苦难中,拥有超凡力量的盖里斯,所能体会到的仍旧是无力。 他能杀掉这个世上的任何人,但并不会改变这些人作为一个群体、一个阶层的命运。 “亚历山德罗斯,你帮我去见伊莎贝拉吧,和她说一下我已经回来了,但我不急着掺和进政坛,我需要去直视一些在过去一年里,被我所忽视的东西。” “在这片地上,如此多的生命,在被死亡所压迫,他们的脸那般扭曲,我甚至不愿意直视,而打算逃避。” “我想知道这些与草芥无异的人,是怎么生、又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他们到底需要什么,又该如何去帮助他们……” 亚历山德罗斯,这些日子一直在跟着盖里斯,盖里斯所见过的他都见过。 但与盖里斯不同,盖里斯不提前世,便是今生也是出生在贵族家庭,从小含着金钥匙在王宫中长大,还有着伊莎贝拉作为青梅。 这样的人生,是亚历山德罗斯前半生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如果说盖里斯见到那些苦难时感觉自己在被淹没。 那么亚历山德罗斯,则是感觉回家了…… 那种尸臭,从泥土中刨食,麻木到缺乏情绪的生活,令他感到格外的“亲切”却又不寒而栗。 但亚历山德罗斯自己所想到的是,要不惜一切逃离那个世界。 盖里斯反而是打算走进那个世界,这就是他与【先知】的区别吗? 下意识的、亚历山德罗斯画了一个十字,在那个世界面前,便是盖里斯也似乎显得苍白无力。 战场上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非社会经济层面的无所不能。 …… 亚伦躺在病床上,他已经醒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即便是盖里斯教出来的学生,所能做到的其实也很有限。 除去少许的药物外,更多的还是帮忙调养,亚伦真正的问题在于严重的营养不良,以至于自己免疫力低下,然后克洛维斯就给他开了几碗心蛋。 就靠着那几碗心蛋,还有一些熬煮了面包的炖汤,亚伦的气色其实就好不少了。但他的医生克洛维斯,始终不让他出院,实在是这大病初愈身子骨太虚了,多静养几天会比较好。 这两天,亚伦的父亲过来看过亚伦,但要去忙活着赚钱,因此也只是过来看看。 虽然看面色非常的不好,但终究是抠抠索索的从口袋里,拍了两枚银迪拉姆给亚伦。 至于亚伦的母亲,因为他们家庭还有着弟弟妹妹的缘故,并不能过来进行什么照看。 每次见到医生克洛维斯的时候,都念叨着自家多么穷。 然后也会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就比如亚伦的师傅,已经打算开始找个新学徒之类。 麻木的人不会觉得自己麻木,事实上亚伦在这繁重的生活里,却是已经连哭与笑都不知该如何为之。 听着那些母亲看似无意间说出的话,亚伦却就只能蜷缩在病床上,试图将耳朵堵住,将之遗忘,他只希望自己出院后,还能每天天不亮就去师傅家干活。 这并非他多么眷恋自己师傅的手上的棍子,而是他想不到自己除去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方式能够更好的活在这座城市里。 毕竟、学会了制鞋的手艺,能去摆个摊。 其实也是一种改变命运,算是跨越阶层。 哪怕是走街串户,去农村里卖鞋子,那也是能赚到钱的。 但如今、自己师傅大抵是不要自己了,父亲交的那些钱,是收不回来了。 房的门被推开了,这座医院的院长,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正式医生,克洛维斯走了进来。 医生克洛维斯是外约旦人,确切说是当初亚嫩河谷,最早一批跟着盖里斯的伙计。 是最初的卫生员,跟着盖里斯学过几手救人的技术,后来去了阿尔哈迪镇学校进修,拿着盖里斯编撰的粗浅教材,在阿卜杜拉手底下,当了一年半的学生。 在这一年半里,他的医术,和同时代的其他法兰克医生相比,已经是断档的强了。 由于提尔这边缺人才,因此也被带着一个小组,派遣过来,在这里搭了一个小医院,或者说诊所。 他们这个诊所,在提尔城并没有太大名气。 一来是他们的医术终究比不过盖里斯。 二来便在于他们人手有限。 因此打一开始,其实就和亚伦这样的平民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给军队服务。 除了教团体系相关的人,和一些不仅有钱还有门路的大款,这所小诊所里其实不会有寻常病人。 对于底层的平民而言,他们只清楚这个诊所后面,都是些王国层面的大人物,不会来这里惹是生非。 “医生。” “嗯?” “药费到底要多少钱。” “怎么关心这个问题了,放心有人替你垫过了。” 克洛维斯随口扯了一句,他其实在撒谎,压根没有人来替亚伦付账。 是【先知】盖里斯,又还是自己老师,带着亚伦来的诊所,他难不成还能去收钱? 当然,如果克洛维斯真要来收钱的话,那么可就相当的昂贵了。 要知道,他可是把大蒜素给混在食物中,喂给了亚伦。 在如今提尔城的上层阶层里,一份大蒜素,动辄都是十几金第纳尔,是真正意义上被作为神药追捧。 那些钱,是亚伦一家全年都难赚回来的。 “多少?” 在这洁白的病房里,披着一身白大褂的克洛维斯,听到少年的话,注意到这孩子脸上的倔强,在犹豫许久后,报了一个数。 “也不贵,两金第纳尔。” 听到这个价钱的时候,克洛维斯就看见亚伦的瞳孔缩了缩,显然仅仅是这个价钱,也都击碎了亚伦的奢望。 克洛维斯作为提尔城里医院的院长,一个月有多少钱呢?不算太多,但也确实不少了,仅仅是基本工资就能达到4金第纳尔。 可以说,在这么一间病房里,克洛维斯与亚伦的阶级差异,已经极端明确了,克洛维斯一句话就能改变眼前这个孩子的命运。 看着眼前的孩子,克洛维斯的恻隐之心又动了,他想说出一些话,但依旧吞了回去。 他不是盖里斯,事实上若非盖里斯是一名【先知】,那么克洛维斯绝不相信其所说过的那些话。 什么【天主藏在受害者的面庞中】、什么【钉在十字架上、曾经失败过的耶稣对于穷人、对于受害者是解放的福音】…… 这些话,普通人说了,也就只是说了。 但盖里斯却是认真的,而且展现出了若大的伟力。 克洛维斯自己就是受益者,但他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 如亚伦这样的孩子,在城市里何止一千?人力有穷尽,力所不能及。 他今日救一个,是因为盖里斯来了,若盖里斯没来,他根本就不会将珍惜的药物,无偿给予穷人。 因为、救不过来,根本就救不过来。 天底下,最为昂贵的,其实便是免费。 如果亚伦是个无赖、混账,克洛维斯压根不想和他聊。 但既然这个孩子,还打算偿还债务,那么便意味着这个人,有着一个宝贵的品质:尊严。 克洛维斯不会拿走这个孩子的尊严,因此,他替亚伦介绍了一个活。 (本章完) 234.第234章 调查开始 第234章 调查开始 亚伦接了一个活,他要替一位先生充作向导,带着对方在提尔城的贫民窟中生活一些日子。 这很莫名其妙,但既然对方会付账,这就没什么好说的。 与卡拉克城一样,在提尔的城区中,会存在所谓的上城区与下城区。 但和卡拉克城又不一样,这里并没有一道清晰明确的城墙,作为有形的界限将城市分割开。 在亚伦跨过某条无形界限后,街道上的景象就不一样了。 原本偶尔能看到的执勤者,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乱以及肮脏。 这其实还不是城市中,最为暴力的街区,至少这里还有着一些明面上的秩序。 “金斯兰路35号、金斯兰路36号,嗯,就是这里了。” 出现在亚伦面前的是一间平淡无奇的住宅,与别处的街道无异,这样所房子只有一个入口,也就是前门,通常来说宽约6米,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居所。 亚伦的家大体也如此。 在他靠近这所房子前,他发现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显得格外朴实无华,除去坚固外,似乎找不到别的特色。 在亚伦靠近房门的时候,就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马车上的马车夫格外雄壮有力。 就在亚伦感觉自己要被盘问的时候,金斯兰路36号的房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了一个披着袍子的短发少年。 那个少年看了一眼亚伦,也没说什么,便登上马车离去。 亚伦有注意到那个少年白皙的面容上,似是带着一抹愠怒,走起路来格外利落。 等到亚伦踩上几步阶梯,来到沾满灰尘的古旧大门前。 待他敲了敲门,没多久后门便开了,一个比亚伦大不了多少年纪的年轻人,出现在亚伦面前。 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有着一头淡金的发色,但脸上似乎有些印记,衣服略微凌乱,神色不太好。 看得出、刚刚似乎发生了点事,但亚伦不至于去刨根问底。 对于自己的到来,面前的这个法兰克人,似乎丝毫不意外。 “进来吧。” 在亚伦走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虽然就外表来说和自家没什么差别。 可这间两层楼的小屋中,可能只住了对方一个人。 整体来说,房屋粉刷的格外干净,既没有过多的装饰,也不显得凌乱。 但仅从屋里摆放的各色家具,以及大量的书本,就能知道对方与自己并非一个阶层的存在。 “克洛维斯和你说过了吧,讲过我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是的、医生都讲过了。” “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不理解?当然不理解了,一个有着医生作为朋友,能够独自占据一处二层小楼,家中干净整洁,能睡在温暖床上的人,为何会对他亚伦的生活感兴趣呢? 但这些话,亚伦都小心翼翼的,不打算问出来,他只是想赚到医生说过的两金第纳尔,把自己欠下的人情还了。 “确定?” “还是有一点的。” “什么?”“是您帮我垫的药费吗?或者说是您把我送去诊所的吗?” 亚伦说话的声音有些轻微,但在这句话问出来后,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雇主,也就是那个奇怪的法兰克人,面色有些微妙。 “挺聪明的、也很机灵,这挺不错。” “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盖里斯就行。” ……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但仅仅是单纯的字面上的数据,或者说将调查委任给其他人,总是缺乏了说服力。 虽然盖里斯有过在其他城市底层的生活经历。 但盖里斯却从未真正的化身为穷人过。 在卡拉克城,他是一位神父、在的黎波里他则是一位医生。 他是居上位者、施恩者、教导者……唯独不是受难者本身。 一个真正的先知,就和人民一样,每天与“泥土”打交道,他们的手一般来讲,就该是脏的、臭的。 与耶稣不同,作为一个人,盖里斯或许会成功许多,至少他不觉得自己会被钉上十字架。 自然不需要去考虑那是否用末药调和的酒,不必考量以色列人是如何对待【先知】的。 既然作为先知,盖里斯不会被钉死,那么就只能走入这个时代中,那些正在被钉死的“人子”中, 仅仅是换上一身衣服是不够的,还需要些精神上的颓靡。 按着亚伦的评价,盖里斯调整着自己的神态。 一天没吃饭、一宿没睡觉,脸上是尘土,手中的污泥。 当亚伦挑不出毛病后,等盖里斯再带着亚伦走出去时,世界就变了。 先前的时候,哪怕是穿着最为素雅的衣物,可仅仅因为上面缺少补丁,或显得洁净,盖里斯便仍旧是城市里最能昂首挺胸的平民之一。 真正的赤贫者,见到他时,也是有求于他,而非视为自己中的一员。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自己成了这个城市中赤贫者的一员,与一旁的亚伦打扮别无二致。 当然,出门前,盖里斯还是想办法给他弄了一双鞋,无论如何、在冬天里,不穿鞋出门,都太容易生病了。 而且,这调查,又并非乡下人上街是去听许多新奇故事,是要明了这座城市里各个阶层的政治经济情况、各个人群的生活水准、他们所遇到的问题。 “所以,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别叫我先生,喊我哥们就行,然后先去找一个住的地方吧,就、那种没有自己房子,却又每日需要在码头工作之人的屋子。” 盖里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屋,这栋屋子,是克洛维斯医生介绍的,其中的布置都格外贴心,适合一个写书的人长期居住,但在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他是不能住在这里了。 一个惊人的事实在于,面积1平方千米不到的提尔城中,因为战争的缘故,在短时间内人口暴涨,如今或许汇聚了近三万的人口。 纵然这些人,有不少都是居住在城墙外,可短时间内的人口变化,势必对这座城市的衣食住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今日第一更,今日大概还有三更。 (本章完) 235.第235章 居住环境 第235章 居住环境 “如果,我只有一个人的话,又没有多少钱,我该选择怎样一个房子?” “房子?不,先生,您只需找一张床,连一个房间都不需要,事实上、或许连一张床都不需要……” 说着说着,亚伦就想到了自己,事实上也确实,一张床都不需要,他自己就是睡在稻草堆上的。 提尔城已经人满为患了,这个人满为患不是形容,而是事实。 事实要比盖里斯所想的更加糟糕。 在这片人均土地面积只有二三十平的城市,公共区域的面积小的可怜。 不论的战争导致的难民,还是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与十字军志愿者,都开始占据这个城市中的每一处房屋,每一处角落。 亚伦带着盖里斯在码头区,附近逛了逛之后,盖里斯对提尔城的居住情况,便有了最为基本的了解。 也对这座城市,为什么可以塞下那么多的人,产生了基本认知。 第一,绝大多数的提尔城住房,因为使用的材料是石质外墙的缘故,大多能堆到两到三层。 一个六米宽的房子,深可能有十二米。 在这个72平的宅基地里,如果是两层楼的话,那么便产生了大约140平的使用面积,足以切出4处房间。 每一处房间里,都可以挤进去一个小家庭,也就是大约2-4个人,扣除掉走廊的话,人均居住面积不足10平米,人均占用宅基地面积,仅5到6平。 在这样一个房间里,足以满足一处家庭的生活了,可以洗漱、做饭、睡觉…… 如果是三层楼的话,还可以更夸张。 一栋小小的6*12的屋子里,亦如沙丁鱼一般,能塞进去20个人。 在这种极限沙丁鱼的生活模式下,一座城市到底能容纳多少赤贫之人,是一件非常玄学的事。 抛开那种长期租住的房子,盖里斯在亚伦的带领下,来到了码头附近的一处酒馆里。 这里说是酒馆,但其实也提供着颇为廉价的旅店住宿。 “还有空床吗?” 盖里斯朝着旅店老板询问道,那是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女人,身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像是法兰克人。 对方审视了一下盖里斯身上的衣着,然后打量了一下盖里斯身旁的亚伦。 “有啊……” 语气无精打采,很是敷衍,似乎在对方眼中,盖里斯掏不出支付她床位的钱币。 但不论如何,对方还是带着盖里斯去看了一下房间。 就和后世的青年旅店一样,这里的许多房间中,都有着四张床。 但和后世青年旅店又不同,这里没有干净的床,只有各种既脏又破的床单,下面垫着稻草。 “如果每周给我2银迪拉姆的话,我还能送你每天一顿饭。” 说话间,盖里斯留意到对方头发中的虱子。 “那我该怎么洗澡呢?” “洗澡?呃……为什么要洗澡。” 好吧,确实、盖里斯问出了一个法兰克人,通常不会考虑的问题。 为什么要去洗澡。 纵然盖里斯他们这批法兰克贵族,来到巴勒斯坦后,融入了阿拉伯文化,变得略微爱干净了些。 至少平均一周会洗一次澡。 可对于底层的法兰克人而言,洗澡是一个宗教上不鼓励,经济上不支持,知识上不了解的范畴。 那些有着自己独立房间的家庭,顶多也就是用打水的布匹擦拭身体。 至于这种拥挤到仅能摆下4张床的旅店,洗澡便没有丝毫可能。 这里是疫病的温床。…… 盖里斯在这里住下了,他不确定自己能会在这里待多久,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能否忍受。 考虑到自打那次雨夜后,自己从未生过病,或许自己的免疫系统已经超凡入圣,不会再被寻常疾病所击败。 盖里斯取出了银币,支付了一周的床租,然后下楼吃起了老板娘提供的那顿饭。 亚伦就坐在自己身旁,同桌的则是另外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皮肤粗糙,面上风霜许多,身上夹杂着一股咸腥。 或许是在码头讨生活的人,或者说干脆就是一名水手。 这个年轻人,见到盖里斯的时候,面色有些奇怪。 他注意到了盖里斯身上的许多细节,然后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十字军?” 对方很敏锐,无论盖里斯怎么去隐藏自己身份,但还是被发现自己是靠杀人吃饭的那批人。 “呃……出了船难,身上的钱丢的差不多了,武器也没了。” “哦~这就是命运啊……” 对方在听到盖里斯描述的悲剧后,流露出一个深以为然的表情,然后显得亲切不少。 很显然,对方没法同一个十字军老爷平等对话,但能对一个海难的幸存者报以同情。 由于对方的敏锐,盖里斯表现的稍微热情了些,摊开不少铜子,多叫来两杯掺水的酒,摆到了对方面前。 旅店提供的免费食物,其实就是黑面包,因为是热的缘故,虽然还是很磨牙,但至少能够下肚。 在两杯酒之后,盖里斯听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故事。 和亚伦一样,是提尔本地人,但相对来说,有着更明确的法兰克人血统,但那是母系的。 母系的十字军血统意味着他的父亲是一个本地希腊人。 而希腊人男性,并不会去承担兵役,也意味着在生计上,他们需要自谋生路。 小时候,这个家伙,就以街道和码头为家,通常来说,靠着在外乞讨,或者充当扒手,仗着他那略微法兰克人的脸庞,总归是能弄到些食物。 这就是他母亲替他带来的最大好处了。 当某一天,他成长到能够在码头抗包,足够能去海上生活的时候,他也就迎来了自己的顶峰。 所赚的钱币,足够自己在一间提供饭菜的旅店里长久生活,由于不必养家的缘故,他可以把自己灌的远比亚伦父亲要醉。 盖里斯问他为何而活的时候,这个或许不到22的年轻人,当即回答道:“酒?” 在盖里斯再问道,不想有个家,或者有套房子吗的时候。 对方的回应则是:“房子?你问我为什么不买房?” “哈!我在码头抗一辈子的包,抗到我摔断腿为止,我都不可能在提尔有套房!” “家?干嘛要有家,女人就是麻烦之源!除了我钱外,能干嘛?” “至于那种事,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会更特别吗?” “我是说,那些弄房子,找老婆养孩子的钱,够我在这里快活许多年了!” “来、让我们再喝上一杯!” 当酒馆的侍女,从这个年轻人身旁经过的时候,借着酒劲,对方狠狠的拍了一下侍女臀部。 在那侍女转过身的嗔怒表情中,这个年轻人哈哈笑了两声。 第二更,今天还有两更,第四更大概会过午夜 (本章完) 236.第236章 码头闲聊 第236章 码头闲聊 显然,这个年轻人对女人,并非毫无追求。 但就像他说的,他在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未来了。 如果他是一个正统的法兰克人,那么从小至少会接受武器的训练,在成年后参军也不失一条出路。 可他不是正统的法兰克人,只是有着法兰克人血统的杂种。 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在这座城市里的位置,就已经大差不差了。 如果他想快活而平安的活过这辈子,或者说至少多几年快活日子,就不能去踩入任何一个坑。 女人、房子、家…… 这些东西看似美好,充满了诱惑,但如果某一天这个年轻人头脑一热,去向那个侍女求婚,而对方又莫名其妙同意了的话。 那么他的儿子,就会重复他的老路,沦为乞丐、扒手、码头上扛包的、桨帆船里划桨的。 他的女儿,则要和母亲一样,差不多算是个“妓女”。 当然这并不是说眼下,身旁这位侍女就真是妓女,毕竟对方还有一份工作,至多不过是偶尔陪人一晚赚点外快,多吃两口年轻饭。 扒手的儿子只会是扒手,“妓女”的女儿也只会是“妓女”。 就算这个年轻人斩断了自己的血脉传承,也会有新的“十字军”与“朝圣者”或城外流浪过来的战争难民,亦或是逃亡的穆斯林农民来顶替他的位置。 盖里斯的眼皮略微低垂,这不是什么“最底层流氓”,这就是“体力劳工”。 这些人的历史,要比他们登上舞台大放光彩的时间,早上太多了。 没有经过普遍的走访查看,就不会有发言的权力,不管是得到的数据也好,又或者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都是走访查看的一部分,都是这个真实世界的一处角落。 第二天的时候,靠着那两杯酒的情分,年轻人带着盖里斯去码头上扛了一天包。 “确实,伊莎贝拉女王来了之后,那些帕丁拉们,是挺不错的,至少码头这块地给管的不错。” 在工作的闲暇里,那个年轻人在向自己新交的这个朋友东拉西扯。 当然,盖里斯欲言又止,他想去纠正这个年轻人口中的一些错误。 比如说,眼下伊莎贝拉其实并未登基称王,然而那也不是帕丁拉而是帕拉丁。 王位问题,现如今卡在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西比拉愿意退位,伊莎贝拉也有权接过。 可伊拉克略为首的大批贵族,都坚决不同意。 至于盖里斯,则在进行又一次哲思。 但那一顶王冠意义大吗? 单纯从控制地盘的角度来说,除去提尔、西顿、贝鲁特这三片第二王国的旧地,依旧受到旧耶路撒冷王国贵族的影响。 其他所有领地,外约旦也好、塞浦路斯也罢、的黎波里、安条克…… 这加起来超过90%的土地,盖里斯都是无冕之王。 无论是自己想戴上那顶王冠,或者替伊莎贝拉戴上王冠。 对现如今的盖里斯来说,不说举手之劳吧,但也不会多么困难。 可除去外约旦外,盖里斯给那些地方带去的改变,其实就不见得要比提尔更高。 说到底,是因为他的班底太薄弱了,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才,来掀起一次轰轰烈烈的、彻头彻尾的改革。提尔这边之所以能够去推行大量的改革政策,其中一个原因便在于那些贵族和教士们,纵然不爽伊莎贝拉,但却依旧维系着一个行政体系,能够去执行一些改革。 那些骑士们,也在作为战斗力的一部分,被巴利安进行鉴别筛选,吸纳进部队,汇聚着军事力量。 在厚积薄发中,现在还处于一个厚积的阶段。 作为厚积的一环,盖里斯需要更加了解这个时代,了解这个时代更为细节的东西。 盖里斯同年轻人有一言没一语的交流中,又一条挂着十字架的船驶入港口。 提尔这座城市,在今年确实是发达了。 作为距离耶路撒冷最近的港口,每天至少有两条船靠岸,带来补给、朝圣者、十字军…… 繁忙的港口,意味着更多的就业岗位,意味着如亚伦父亲和他身旁的这个年轻人,有更多的抗包机会。 事实上,在王国采取了降税这种刺激性的经济政策后,其实也就意味着市场上的货币存量被提升了。 加上军队自身对提尔周边农村的大采购,巨量的货币涌入了农村。 可以说,这就是一种另类的量化宽松政策,近似耶路撒冷王国在放水。 在这一轮货币增量的过程里,得利最直接的就是农民,他们不仅因为降税有了余粮,还能将余粮转换为货币。 而当农村拥有了消费能力,开始向城市购买优质的手工业品时,市场更加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状态,物价的提高几乎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这意味着大量的货币,在涌入这座城市。 拿一旁这年轻人的一句话概括就是:“钱赚的更多了,但酒和床也涨价了。” “那么妮萨给你涨价了吗?” 盖里斯调笑了一句,身旁的年轻人略微有些羞涩。 妮萨是旅店里的侍女,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至少的确年轻,不到十八岁的年纪,正是一样的时候。 但在两年前,妮萨就已经开始不时出卖自己身体了,一旁的这位年轻人便是常客。 要说这两个年轻人间一点感情都没,那么昨天妮萨被拍打臀部的时候,就不会那个嗔怒的神情了 年轻人想要辩解两句,但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叹息。 “家?干嘛要有家,女人就是麻烦之源!除了我钱外,能干嘛?” 盖里斯能体会到一点情绪了,许多经文光念是不够的,神学家要走出石头的教堂,走进人心的圣堂。 这是因为若没有对苦难的感同身受,那么辩经就成文字游戏了。 在这个社会里,在那些原本光找不到的角落,像他身旁这样的“小人物”“鼠辈”,却正是被“上帝”离弃的“人子”。 【我的天主,我的天主,祢为什么舍弃了我?】 【我渴。】 第三更,我还会再写一更,但发布时间应该是过午夜了。 (本章完) 237.第237章 中世纪的行会 第237章 中世纪的行会 耶和华舍弃了耶稣,耶稣在那一刻似乎不再是“神子”,但耶稣终究是“人子” 然而犹太人却要鼓动着罗马人,连“人子”都要钉杀。 钉杀“人子”之人的身上流着污秽的罪。 那罪,又要比钉杀“神子”的更为骇人。 毕竟,神子是自愿走上十字架的,而“人子”却是出生那一刻就被定下要被钉杀的。 出生在穷苦人家的耶稣,最后的最后、依旧是走上了穷人一致的结局。 只不过,钉杀他的是有型的十字架,而钉杀其他人的,却是无形的十字架。 在钉杀无数“人子”这个过程中“犹太人”是教唆者,“凯撒”便是无法违抗的执行者。 在圣经原文中,那些编写圣经的人,一再强调杀死耶稣,是犹太人中某些个人的错。 但“我注六经”的盖里斯又必须强调,在那个过程里“罗马”与“凯撒”导致了什么结果。 在盖里斯的论述中,“犹太人”被指向了既得利益者,而“罗马”则指向了社会秩序,至于“凯撒”那便是一切的独裁者,或者说是公权力。 在天主教的逻辑链条里,圣经并非什么绝对的宗教典籍。 而解读圣经,作为一种权力,以【圣传】的形式,被教会牢牢控制的。 盖里斯势必要去打破这样的权力,但又在避免过犹不及,这其实就相当的麻烦。 天主教的经书教义传递是这么一回事,首先是: 【耶和华要因为自己的爱,把启示给人,让人理解祂的意图,于是才有了圣言化身为人,也就是耶稣基督,来传递“真理”】 然后是: 【耶稣的门徒们藉先知们预许,传递耶稣亲口宣布的福音,向一切人宣讲。】 再然后, 【福音的传递,依照命令,又分口传与笔录。】 这其中,笔录便是:【宗徒及他们的弟子们,在圣神的默感下,把救恩的喜讯辑录成书。】 整个逻辑链在于,耶和华想和人沟通,就圣言化身为人,找了门徒记录自己的“福音”也就是好消息。 这些福音,被记在书上的,成了《新约圣经》,在宗徒用口传递给自己下一辈的,便是圣传。 对于天主教来说,如果独尊《圣经》,那么他们的特殊性与权力,便不存在了,因为只要看的懂拉丁文,就看的懂《圣经》。 由此,圣传的概念,是天主教必须鼓吹的,毕竟他们自诩为宗徒的继承者…… 单纯的经书,无论基督教怎么宣称:【圣经是天主的话,因为是在圣神的默感下写成的。】 在盖里斯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毕竟经书是死的,怎么解读其实都是要看“后人的智慧”。 盖里斯的解决方案,则在于抬高自己的位格,重新捏一个【圣传】的源头。 属于是另起炉灶,披着基督的皮,说着自己的话。 至于他对经书的解读,是否又会被后人进行“歪曲”,这个就确实没办法了,只能说还是要看“后人的智慧”。 …… 盖里斯不只是体验生活,也是在进行统计。 通过对码头工人的生活情况进行调查,加上物价的前后变化,盖里斯大致上确定了提尔的通货膨胀情况。 确实、提尔当下因为大量货币涌入的缘故,处于一个通货膨胀的处境。这在古代通常来说,是很稀奇的。 绝大多数封建社会体系,都是处于一个慢性通货紧缩才对。 简单点论述,以那位年轻人举例,在过去半年里,其每周工资收入大致增长了50%,而其生活成本,也在这个过程中上涨了40%左右。 不是说日子没有变好,只能说变化很有限,不足以用量变引发质变。 具体到那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年轻人身上,便是多喝了几杯酒,或者说多睡了几晚有女人的被窝。 因为这样变化的缘故,对方倒是对盖里斯这一伙人开始感恩戴德了起来。 在离开码头后,盖里斯又在亚伦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学徒的世界。 码头因为帕拉丁们的整治,加上那是一个纯粹的体力劳动,并无所谓的技术门槛,因此他们已经是开始迈入工人的身份了。 但作为一个中世纪城市,提尔这座城,真正的经济主体,并非码头,而是行会。 中世纪的行会体制是指在欧洲中世纪时期,由手工业者和商人组成的组织,旨在保护其正式成员的经济利益、维护行业标准和促进职业培训。 行会通常根据不同的行业(如铁匠、木匠、面包师等)进行划分,每个行会是一个行业自我管理、自我监督的组织,类似现代的行业协会或工会。 行会可以说是封建体制下与商品经济不够发达时代的一个产物,行会的组成动机来自于利己主义。 其并非为了夺取封建领主的政权而出现,而是以一个从属的地位、以经济特权为基础建立的私人商业组织。 如果将行会制度总结一下,有三大重点。 第一个重点在于严格的准入制度,控制着本行业从业人员的数量。 第二个在于生产出商品的规格必须统一,对商品质量进行监督。 第三个在于商品的售价是行会统一决定,不能够擅自提价或者降价来在同行业内进行商业竞争。 这三个重点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手段,其目的便在于防止同业行会内正式会员之间的内卷,并进一步垄断市场,同时借助行会的力量去打击那些扰乱“秩序”的散户。 能够成为一个行会中的正式成员,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等于加入了一个“黑帮”。 不管是商品竞争,又或者生活节庆、宗教活动、殡葬礼仪……行会都会插上一脚。 作为一个工匠市民的联合体,其自然而然的,在强大之后,也会具备相当层次的话语权。 只不过,任何组织,在其内部都会存在着差异。 确切点说,只有通过行会的考核才能成为正式的行会成员,否则就只是学徒罢了。 而学徒,在行会中是不享受完整权益的。 “确切说,为了让我成为学徒,我家了小半年的积蓄。” 亚伦对盖里斯亲口说道。 而如今,了小半年积蓄才得到的学徒身份,其实也已经作废了。 第四更,然后我看看能不能继续四更 (本章完) 第238章 来 让我们去造一个新天新地 第238章 来 让我们去造一个新天新地 “你觉得你和码头工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哪里?” 在盖里斯的居所中,也就是那间格外干净朴实无华的房子里,盖里斯一边提笔记录今日的见闻,一边向亚伦进行询问。 “至少他们不必像我一样,在上工前要交钱。” “这只是表象。” 想当学徒要交钱,这件事实际上是一个结果。 而码头的搬运工与城市中的行会,已经在经济成分上有所区分了。 行会这个概念,在中世纪城市中,本身就是非常封建的产物。 城市也好、市政议会也罢,在封建体系中,是作为封建义务的一环存在。 即城市作为类似法人的概念,成为了领主或君王的下级封建主,提供兵役、税款等从而获取自治权限。 在城市内部,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工作生产,也都以同业行会为单位进行调节,进行计划性质的生产。 确保市面上的商品数量,处于一个相对稀缺的状态,避免各生产者之间,陷入价格竞争。 “它使得行会内部的正式会员,也就是“师傅”们,能够从生产这个环节里获取相对巨大的收益,但这却是依靠着剥削学徒与垄断市场所达成的。” “在市场短期内出现波动的情况下,想要扩大产量,行会不需要去雇佣工人,而是招募更多的学徒,并同时增加学徒的工作时长。” “在以前,学徒们一周能有一天到两天的休息,而现在学徒们一个月才能休息一天。” 说话的同时,盖里斯就看着亚伦,对方垂下了头,这就是他所经历的。 他父亲了不少钱找了好些门路才将亚伦送去学门手艺,这是拿不到钱还要倒贴钱。 “在今年多招了那么多的学徒后,你觉得你们当中有多少能够摆脱学徒身份呢?” 不能摆脱学徒身份,其实就意味着,不能独自营业,如果贸然从事该行业,会遭到行会的打击。 在这个时代,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并非什么谬言。 一个稳固的封建社会城市,其市场需求,在相当长时间里都是稳固的。 每让一个学徒出师,就意味着自己在零和游戏中的占比更小。 对于师傅们来说,他们为了弥补自己失去的市场份额,必定要对学徒加倍的压榨剥削,弥补自身损失。 既然每一个师傅都是从学徒过来的,那么这就更加的是传统、是每一代人都要经历的过程。 今年的提尔需求暴涨,纯属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就要做好需求回落的准备,因此不论招了多少学徒,最后能出师的学徒数量,都会是固定的。 因此,学徒与师傅之间的关系,便更是一种人身依附。 “别管是多了一百个学徒还是多了两百个,最后能出师的就那么点,而原本的师傅们,又有自己的儿子。” “凭什么你觉得能轮到你呢?” 亚伦的神色已经非常不好了,这种未来就仿佛是注定的。 盖里斯还有许多没说。 大多数学徒是不需要支付工资的,这比之码头工人要更加凄惨。 前些天那个醉生梦死的年轻人,至少真的涨了薪水。可亚伦呢……他在无偿劳作。 因为十字军运动也好、王国的降税也罢,大量的货币冲入提尔城,这座城市的物价在飞涨。 可亚伦这样的学徒,不仅没有提高自己的收入,甚至于还要承担更加沉重的劳动,并忍受更加昂贵的城市物价。 提尔这座城市,成了吞噬人的深渊。 亚伦的父亲,好心好意,想要提亚伦谋一个出路,可那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扒手的儿子只会是扒手,“妓女”的女儿也只会是“妓女”。 这就是封建时代。 一个带着温情脉脉面具,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来吃肉的时代。 “亚伦,我如果告诉你,我之所以做这个调查,之所以来到提尔城,就是为了打破这样一个时代,你信吗?” “那打破之后呢?” “打破之后?我们要再造一个新天新地。” 盖里斯看着亚伦,看着这个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流露出一丝微笑。 在这个时代,在日后的时代,直至千年之后,每天都有无数人、无数穷人,在饥饿与疾病中倒下。 疾病、饥饿、战争、贫穷……这些便都是钉杀“人子”的十字架。 基督受难时的脸庞,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在亚伦这样的人脸上,那被钉上十字架的痛苦,无数次在亚伦这样的人身上重演。 这些被弃绝的人,在垃圾堆中与鸟兽争食,本该失去希望的人,却一次又一次为了活下去,而站起来,是在行“复活”的奇迹! 可以说每一个凭借“面包”而活的人,都流淌着耶稣的血,是基督的一份子。 “人子”就行走在这流血的大地,一名“人子”倒下,无数“人子”站起来! 盖里斯,无意去论述耶和华是否全知全能,但他清楚,每一个人都是“人子”,也都会是“神子”。 或许,就如意大利人葛兰西所写的一样。 【对教会来说,信仰上帝,应当是每个人最大安慰的源泉和道德生活不可动摇的基础。 【但教会似乎并不特别依赖这种平静安慰的不可动摇性和牢固性,因为教会驱使信徒创办民间机构,通过民间手段救助苦难者,从而避免信徒怀疑并动摇他们的信仰。】 【由此可见,教会本身不言自明地认为,上帝只是组织起来的相互帮助的全人类的化身。】 这种话,盖里斯自然是不会直接说出口的,毕竟这有些太超前了。 但确实就是如此。 “我们必为天下万民摆设丰盛的宴席,有陈年佳酿和精选的美食。” “我们必除掉这山上遮蔽万民的面纱和笼罩万国的幔子。” “我们必永远吞灭死亡。也必擦去各人脸上的眼泪,又除掉普天下百姓所受的羞辱。” “到那日,人必说:“看哪,这便是我们;我们必因这救恩欢喜快乐。” “来、让我们去造一个新天新地。” (本章完) 239.第239章 朗姆酒 第239章 朗姆酒 到底有没有神,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是否是被神安排好的? 这种问题对于盖里斯来说,大概率是一辈子都没法回答。 盖里斯必须要承认一点,自己有过被感召的那种感受。 只不过这感召并非什么冥想中的醍醐灌顶,而是与苦难的负距离接触。 如果说,发出感召的是神,那么只能说,神就在苦难之中,是在那些历经风霜的面庞里。 神并不圣洁,反倒是蒙尘了。 是这蒙尘之神,召叫了盖里斯,令他无比痴迷,迫切的想要改变世界。 令他不想回首往事的时候,因虚度年华而悔恨,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他想将自己的整个生命与全部精力,献给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盖里斯称自己是神子,曾经的盖里斯或许还会觉得不适。 可如今,他却非常的坦荡,他就是神子。 是这被蒙尘、落于凡俗、以讥笑与污秽覆盖之神的子。 联结起来合众为一是为神,分散开来居于四方是为子。 谁说这神不是历史的创造者呢? 历史正是在祂的怀里所孕育而出的啊! 【我们曾在罪恶、死亡的悲剧中相依为命,如今在祂体内团结一致。】 …… 亚伦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家伙,确实、很莫名其妙。 自己带着对方在城市里转了一周,赚到了足足3金第纳尔。 扣掉药钱的2枚金第纳尔,还多了1枚出来。 若是在年初,这1枚金第纳尔能让亚伦高兴几天。 毕竟,这意味着是他们家一个月的开销。 但在年末,这1金第纳尔就只能让亚伦高兴1天了,因为就现如今的物价来说。不出20天,他们一家就能将这枚金币光。 事实上,如果不是对方最后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亚伦还想多和对方待一会儿。 在盖里斯身旁,亚伦有一种心安的感受。 只是这种说莫名其妙话语的家伙,也一定是很麻烦的家伙。 亚伦是个机敏的小伙子,因此他不想被卷进麻烦。 这个世道还能怎么变呢?新天新地又能如何新呢? 在新天新地里,难道就不需要人去当学徒,就不需要人去码头扛包吗? 这个社会、这个世道变不了的。 不论盖里斯怎么描述亚伦的凄惨,作为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亚伦都难有激情。 可在亚伦刚走离这条街道的后,他就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了一眼盖里斯家那栋平平无奇的屋子。 这些日子,他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识数、加减法、简单的乘除法,都在调查行动的间隙中,被盖里斯传授。 这些本该是钱才能学会的知识,在盖里斯先生那边,就成了随口送人的东西。 “如果,盖里斯先生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或许会好很多吧……” 最终,他亚伦还是头也不回的,跑步奔向了自己家,这一次,他脚上至少多了双鞋,不再冻脚了。与盖里斯在酒馆里见过的那个年轻人不同,亚伦作为家中的长子,他至少可以继承自家的房子。 在不需要去支付大量房租的情况下,亚伦确信自己其实靠着扛包,就足够养活一家子了…… 说不准日后,他还可以让自己的孩子,试着去当一名学徒…… 纵然学徒的生活格外折磨,但也是一条向上的出路。 这个世道很悲惨,但亚伦却对未来仍有盼头。 …… 盖里斯的情绪不太好,在不施展“奇迹”,也不表露身份的情况下,单纯的试图讲道理拉入入伙,就确实挺难的。 不需要去细致入微的进行剖析,这个世道就是非常的苦。 将苦难的成因指出,其实并不足以让人反抗,对方只会回问一句:“所以呢?” 哪怕盖里斯提出了一些改革的方案,向对方说明怎么样可以过的更好。 但12世纪就是12世纪,亚伦没上过学就是没上过学。 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能说慢慢的来改变吧。 不过那种郁闷的情绪难以化解,盖里斯选择放纵自己一次。 因此,他回到了先前那家经营着旅店业务的酒馆,多叫了几杯酒。 在他的四周,也多是各路酒客。 现如今提尔的港口码头区,已经可谓繁盛至极。 对于各路船上混饭吃的英雄豪杰们来说,去酒馆里喝杯酒吃份鱼排鸡排猪排,然后再捏一捏服务生那丰满的臀部,就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性致勃勃。 水手上岸后总是离不开酒与女人,而如果能有一顿丰盛富含油脂蛋白质撒着盐的晚饭,那么就能轻易从他们口袋里掏出大笔大笔的钱。 特别是现如今,因为盖里斯的缘故,朗姆酒还提前几百年诞生了。 这下子,黎凡特的酒鬼们有福了。 在历史上,朗姆酒最早在17世纪的加勒比地区被发明。 当时,殖民地的甘蔗种植园主发现,甘蔗提取的蜜作为废料有时会被丢弃,但某些农场主发现蜜发酵后可以产生酒精,于是开始生产酒精饮品。 这些早期的烈酒被称为“酒精蜜”(kill-devil),后来慢慢演变成了现代朗姆酒。 恰好,在加勒比地区开始产甘蔗之前,欧洲的主要料供应,其实就来自于黎凡特地区,或者地中海上的一些岛屿。 不管是在外约旦,还是在塞浦路斯、又或者的黎波里,其实都存在大量的甘蔗种植园。 因此在酿制朗姆酒上自然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朗姆酒的酿造原理又其实相当简单。 先将朗姆酒的原料也就是甘蔗汁预处理一下,调整一下含量以及内里的成分与杂质,放入酵母进行发酵,不同的酵母能带来不同的风味。 发酵之后就是蒸馏,一次又一次的蒸馏,在外约旦的工坊里生产的朗姆酒采用塔式蒸馏器,蒸馏两次,并且还会适时的添加一些果味香精,继续丰满口味。 完成蒸馏之后便就是陈酿,只不过现如今巴勒斯坦的朗姆酒产业不过是刚兴起,哪怕已经得到了水手们追捧,成了他们的挚爱。 但产量依旧不多,价格相对比较昂贵。 第二更,看看在睡觉前,能不能再来两更。 (本章完) 240.第240章 事已至此,喝酒吧 第240章 事已至此,喝酒吧 事已至此,喝酒吧。 盖里斯虽然不怎么喜欢喝酒,酒精的耐受度也格外高,不容易醉。 但该喝还是要喝的,就当是一种仪式了。 至于贵不贵的,对于盖里斯来说,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不过,既然都喝酒了,又怎么可能没酒友呢? 先前和自己睡一个房间的年轻人,便凑了过来。 年轻人自然是有自己名字的,用希腊语来发音便是扬尼斯,拿拉丁语系的话,其实就是约翰。 作为和盖里斯相处几天的工友,每天晚上灌酒的酒友,他自认自己同盖里斯非常熟悉了。 仅仅是闻到这酒的味道,就去找酒馆老板娘那边要了个杯子,找盖里斯分了杯酒。 “不开心?” “是的。” “因为女人的缘故?” 因为扬尼斯的话,盖里斯想到了一周前的伊莎贝拉,当时他们之间确实爆发了点矛盾…… “有这方面原因吧。” “你这样说,那女人就不是主因。” 不得不说,扬尼斯确实很敏锐。 “我是说,一个人,是不是走投无路了,他才会想要砸碎一切,但凡有点退路就会想着退缩。” “呃……” 听见盖里斯的话后,扬尼斯嘴角扯了一下,上来就是这么一个命题,他可真是无能为力。 既然无能为力,那就喝酒呗,扬尼斯举起酒杯,和盖里斯碰了一下,然后40度的烈酒冲入喉咙。 盖里斯与扬尼斯一杯酒又一杯酒喝着,各有各的心事, 40度的酒,是扬尼斯很少接触的,不一会儿他就开始醉了。 “盖里斯,你不是工人,那个亚伦,他也不是工人!他是个鞋匠行会里的学徒!我认得他!” “行会什么样子,我一清二楚!” “确实,我也没见过一辈子的学徒,但很多人坚持不到脱离学徒身份转正式工的那一天,你明白么?” “而等到有人摆脱学徒身份,成为师傅的时候,他当初吃过的苦,都要加倍在自己学徒身上找回来!” “当初自己师傅耍过的威风,都要加倍在自己学徒身上耍回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你要说去砸碎一切,那就是砸碎那个小鬼做过的梦!” 盖里斯听到这里的时候,浑身上下颤了几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亚伦是在逃避…… 自己也有些想逃避。 对于盖里斯而言,调查其实也已经结束了,提尔的情况非常的明了。 短时间内涌入大量的人口、货币,是在激烈的改变这座城市,而原先的行会体系,则固守不变。 但这些问题,并不是说杀人、造反,就能解决的。 甚至于再多的奇迹也不够…… 解决方法其实也很清晰,很明确,很直白…… 增加就业岗位,用工业化的生产模式,碾碎封建的温情脉脉。 以自由市场的残酷竞争,将亦步亦趋,不肯增加产量的同业行会淘汰。 这其实,就是放出一头恶龙,去吃掉原先那些欺压绵羊的狼。 时代要进步,总有人作柴薪。 在亚伦拒绝了这个未来后,盖里斯自然是没法开心起来。而那个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盖里斯也一清二楚,他没法骗自己。 “那么,扬尼斯,我问你,你害怕吗?你会拒绝改变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一无所有……” 扬尼斯已经喝醉酒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酒喝多了的男人,总是会说出许多奇怪的话。 他的语气变得缓慢而含糊,言辞有时会不经意地拖长。 “那你想换份工作,赚许多钱,有间自己的屋子,娶了妮萨,生许多孩子吗?” 扬尼斯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着几分迷离和懒散。 他的眼睛半睁不闭,眼皮沉重地垂下来,目光游离不定,似乎在努力聚焦,又总是无法找到清晰的焦点。 “想……嗝、做梦都想,但代价是什么?” “你要学会识字,算数。” “就这?” 一切的重担都被卸下来了,扬尼斯如今身上有着一种不负责任的轻松。 根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谁,答应了什么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酒馆的二楼似乎传来了点打闹的动静。 不只是打闹,还传出了女人的尖叫。 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原本喧闹的酒馆都沉寂了片刻。 那女人的声音,无论是盖里斯,又或者扬尼斯,又都非常熟悉。 扬尼斯拽着盖里斯的手,就先一步冲向二楼。 在二楼走廊上,就看见两个有些衣冠不整的家伙堵在一间客房的门口。 与盖里斯二人对峙,房间里则传出来女人的哭声。 扬尼斯表现的很急,上去就是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对方那两人,也没想到提尔的酒馆能这么狂野,话都不待说的就直接开干,这两个人硬生生被扬尼斯一人摁着打。 而等到盖里斯这边叹了口气,冲进去掺和进斗殴时,便直接三两下便将对方收拾了。 在这两人被制服的瞬间,扬尼斯拉着盖里斯,再度冲进那间客房,便看见一个男人正准备用强。 至于女方身上穿着的招待服,就在刚刚被扯开。 注意到门口动静的那男人,刚一回过头,却就是迎面而去的一记拳头。 扬尼斯在码头扛包锻炼出的铁拳,结结实实砸在对方头上。 见扬尼斯一个人就能搞定,盖里斯挑了挑眉,也就没掺和太多。 只不过两拳之后,发现扬尼斯确实喝多了,眼看着是要把对方往死里打时,盖里斯才出手将二人分开。 然后提溜着那个客人走出房门。 出门的时候盖里斯还将门掩上,示意走廊上的其他人不要再走进去,替里面的妮萨留些尊严。 “帕拉丁!帕拉丁!我要找帕拉丁!” 被盖里斯提溜着的家伙还在挣扎,操着一口法兰克语在骂骂咧咧,说着想要找帕拉丁报案之类的话,显然他也算是了解提尔这边有着独特的制度。 等酒馆老板娘弄清楚过程后,面色就相当阴晴不定。 简而言之,这三个家伙,硬塞了钱给妮萨,想要与之发生关系,但妮萨见对方人太多,所以拒绝了…… 可偏偏对方又喝了酒,酒劲上来后便纠缠不休。 第一更 (本章完) 241.第241章 关于新城的开发计划 第241章 关于新城的开发计划 事情很简单,但如何处置又非常麻烦,那几个说法兰克语的,身上穿着其实非富即贵。 为了避免麻烦,或者说被人事后报复,这就使得酒馆老板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干脆将扬尼斯还有妮萨给踢了出去。 出门前,扬尼斯还气冲冲的,可等到寒风一吹,酒劲就开始散去。 然后蹲在酒馆旁的马路上,裹着单薄的衣服看着码头的人来人往。 盖里斯觉得,要是现在有卷烟的话,扬尼斯就该一口气吸掉一整根烟,然后不停咳嗽了。 “你瞧,就像我和你说过的,女人是麻烦之源!” 扬尼斯转过头对盖里斯说道,作为那家酒馆旅店的常客,他享受着最为优惠的折扣,虽然说没有损失什么钱,但估摸着短时间内,是找不到既有床又便宜的地睡觉了。 对于这个问题,盖里斯点了点头,予以赞同。 至于一旁的妮萨,则很过意不去,她也蹲坐在地上,将头靠着扬尼斯,两只手搂着扬尼斯的右手,红扑扑的脸庞格外叫人怜惜。 有一说一,盖里斯是觉得扬尼斯这家伙,多少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毕竟妮萨长得其实不错,她一头亚麻色的秀发,灰黑色的瞳孔与白皙的皮肤交相辉映。 与酒馆里的其他女招待们不同,妮萨的目光里带着种有如小鹿般的灵动,但又略微怯弱。 是个美人胚子,好好打扮一下,会挺漂亮的。 想了一会儿后,盖里斯开口询问道:“你们两加起来现在还有多少积蓄?” “问这个干嘛?” 扬尼斯有些不解。 “提尔城城墙内现在这个居住环境是要出事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新城区的建设计划。” “为了填补新城区的建设资金,王国会发行一部分的土地债券,这部分的土地债券,是以新城区土地作为抵押而发行的。” “除去利息外,这批债券会对持有人,提供一些更多的福利。” “呃……慢点说,我脑子有点晕……这个、我酒还没醒。” 扬尼斯猛的摇了摇头,他下意识的感受到,盖里斯在说一些很重要的事。 于是,盖里斯便慢慢解释起了什么是债券、这批债券要干什么,对持有人又会产生什么好处。 这个时代太早了,确实就很麻烦。 在历史上,要等到14世纪,意大利才出现公共债务的早期形式,比如说威尼斯为了筹集战争资金,而发行国债。 现在这才12世纪尾声,债券这个东西确实是新东西。 但好在,扬尼斯虽然不识字,但脑子还算灵活,在码头上混了这么久,终究是弄明白盖里斯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王国要找人借钱修新城,而向王国借钱了的人,除去能拿到利息外,在新城区购置地产的时候,会更加的优惠?” “同时,偿还债务的资金,也来自于地产的出售?” “对的。” 扬尼斯要承认自己有一点心动了,以提尔城老城区的地价来说,他根本不可能整一套自己的房子,但如果出现新城区的话…… 扬尼斯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妮萨,他是知道单凭自己的话,也买不了多少,而对方应该是有一些积蓄的。 “可,就眼下这个局势,王国真的不会直接覆灭吗?” 毕竟就连圣城耶路撒冷,其实都已经被攻克了。 就眼下这个王国的局势,提尔城作为十字军圣战前线,这批债券打水漂的风险也可想而知。“是的,所以第一批债券的利率,其实也比较高,一年的话可能有18个点,而等到局势好转明朗后,后续的债券利率就不会那么高了。” 18%的利率,放在后世,那叫一个非常夸张。 但在1188年这个年头,其实也就那样了。 而且在眼下这个关头,愿意出钱购买债券,修建新城的人,是冒着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支持王国。 即便原先不是第二王国的铁杆,那么在买了债券后,也必然是一条船上的人。 既然已经同舟共济了,又怎么可能不去优待呢? 毕竟,锦上添的,又如何比得过雪中送炭。 买下债券的人,如果不想自己的债券成为废纸,也势必需要更加支持王国才行。 这无关信仰或民族,而是利益绑定。 在赤裸裸的经济利益问题上,人的真实立场其实就更容易暴露。 “对了,你不怀疑我话的真实性吗?” “能喝得起酒精蜜(朗姆酒)的人,不会是一般人。” 与盖里斯相处的这些日子,扬尼斯一再确定过盖里斯不是普通人,但今天的这顿朗姆酒,却让他意识到盖里斯是真的有钱。 要知道,那瓶酒,至少也要卖8银迪拉姆! 作为聪明人,他一直没有去点破盖里斯身上的破绽,但也让他对盖里斯格外的上心起来。 扬尼斯与妮萨两个年轻人合计了一下自己的积蓄,两个人加起来,大致上存了有6金第纳尔。 这一小把的钱币,就是他们的全部身家。 而其中,又以妮萨存的比较多。 这些钱拿去买这史上第一批债券的话,意味着每年能得到大约1金第纳尔的收益。 盖里斯带着新认识的朋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找了一个房间,让无家可归的两人先安顿下来。 有关新城区的开发问题,在调查的过程中,其实也就有一些腹稿了。 而如今,也确实是要提上日程,进行筹备。 在那个新城区里,所有的国营工坊都会迁移进去,并扩大生产,同时还会修建医院、学校、警察局、消防局。 在那里,将会有着真正意义上的近现代城市规划,为成体系、规模化的生产进行铺垫准备。 如果说,提尔城的老城区是吞噬人的深渊,那么提尔的新城区,就会是新天新地的一环。 与其在老城这边,与城市行会势力、旧贵族体系进行艰辛而绵长的斗争,倒不如直接另起炉灶。 而当全新的生产模式落实成功,那么提尔城市场的物价,可就由不得行会势力说了算了。 至于萨拉丁的威胁,盖里斯是不放在心上的。 确切点说,任何见证过盖里斯力量,加入了教团体系的人。 对于未来都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憧憬。 他们坚信,盖里斯说的一切都会落实。 第二更,12点前还会有一更 (本章完) 242.第242章 塞浦路斯诸事的开端 第242章 塞浦路斯诸事的开端 在12世纪这个时代,盖里斯是孤独的。 有太多东西,没办法去向普通人阐述,而那些真正明白盖里斯想要干什么的人,又往往要天各一方。 最先追随盖里斯的西蒙,成了教团的实质领袖,当初的新兵罗素,也在安条克辅助着兰斯执掌一方。 原先的卡拉克教会主教阿梅代,如今在阿尔哈迪镇培养着教团的新血。 至于盖里斯神学的奠基人之一阿尔乔斯神父,则是在塞浦路斯发光发热。 两年半的时间里,不知不觉间,盖里斯的身旁,已经来来去去换了几波人。 甚至于,同伊莎贝拉之间,都聚少离多。 也难怪,对方在得知自己来到提尔城,不去先见她时,会带着一丝怒意。 不过,好在现如今安顿下来了。 可以回到书桌前,按部就班的开展自己工作了,也顺带着在提尔这边,正式开始建立起分团组织。 有关教团组织的问题,盖里斯在离开外约旦之前,就已经明确过了。 教团的中央在外约旦,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西蒙与阿梅代两人,一人主导帕拉丁的培养,一人主导着教士的培养。 帕拉丁在实质上,是一种军事化的修会组织,存在着明确的上下级观念,虽然会被授予神印,相当于司铎品级。 但其在神学造诣上浅尝辄止,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各种知识的学习上,作为综合性的人才进行培养,派遣到各个岗位上进行发光发热。 至于教士群体、也就是太平教团内的神父们,他之间则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更多的精力被投入进神哲学中,除去研习理论外,更多的则是学习如何与信徒相处,如何处理民众的精神需求,带领着接纳了他们的信众们团结一致。 由于神父群体的职务,并不直接来自于教团任命,因而在盖里斯的设想中。 这些被信众选择的神父,也必须更好的维护信众们的利益,才能够长期任职下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帕拉丁实质上相当于公务员政府,而神父则是宗教层次上的民选议员。 没有帕拉丁,就没有教团的行动力,不能去执行盖里斯的意志,以更先进的专业知识来高效运作。 而如果没有与信众结合的神父,那么教团迟早会脱离信众,向着又一个罗马教廷的方向演变。 至于分团组织,便是将提尔地区的帕拉丁与神父们,进行统合,构建一个能自我协调的中心。 类似的事,其实也发生在塞浦路斯。 在对外体系中,塞浦路斯教会的存在,帮全体太平教团的成员,进行了身份上的背书。 使得盖里斯可以自称塞浦路斯的元首,也让其他那些帕拉丁或者教士们,可以对外宣称自己是正牌的正教成员。 而在内部体系中,塞浦路斯教会也取得了分团的预资格,可以自行培养帕拉丁与教士群体。 作为在整个教团中,盖里斯神学造诣仅次于盖里斯本人的阿尔乔斯,这些日子也颇为忙碌。一方面在于前段时间,他收到了盖里斯寄来的一封信,信中的很多观点,都有些过于炸裂了。 以至于阿尔乔斯甚至于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并反复检查那份信是否为伪造的。 另外一方面,便在于塞浦路斯解放阵线。 塞解阵,并没有因为盖里斯的离开而直接解散,也并没有因为塞浦路斯教会对于全岛的控制,直接与教会合流。 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组织,开始长期存在于塞浦路斯岛。 塞解阵有着自己的政治纲领,并且一再打出他们政治纲领来自于盖里斯的旗帜,要求对塞浦路斯进行政治改革。 塞解阵的政治纲领核心差不多就是:“恢复罗马之治,进行公民治国!” 要求正式建立一个“罗马”体制的塞浦路斯国家,以公民大会作为塞浦路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 考虑到该组织其实也来自盖里斯,这个事其实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总归就是挺麻烦的。 最后一方面则在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国王、意大利国王、法兰克王国的帝国诸侯之“红胡子”腓特烈一世,已经带着他那有史以来最为精锐的十字军,登陆塞浦路斯了! 那是至少一万五千人的大军!有着多达三千人的骑士! 这三件事凑一起后,阿尔乔斯就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不是、他这边还有各种日常工作要处理的啊! 而就在这个关头,他的老师与养父安东尼,明面上的塞浦路斯大主教,还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老师、这个,至少巴巴罗萨那边,你要帮我过去应付着吧!” 阿尔乔斯已经算是苦苦求人了,而安东尼则拍了拍他的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推掉了一部分的工作后,阿尔乔斯开始慢慢思考了起来。 将盖里斯寄来的信,放在了自己的首位。 在那封信里,盖里斯提出了一些非常劲爆的观点,以至于哪怕是阿尔乔斯都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而且这个事,还不适合去找别人谈,万一把别人整成了异端,这岂不是颇为不美? 确实,盖里斯的信里,不少观点,哪怕是放在太平教团内部,都可以划进异端言论的范畴。 可考虑到说出异端之言的是盖里斯本人,这就非常、非常哈人了。 思前想后许久,阿尔乔斯才提笔,准备起回信。 “圣者,在阅读了您的来信后,我不清楚这是否为圣神的默感而生。” “如果确实是圣神的默感,是耶和华借助您手书写而成,那么我只能为自己过往的无知而悲哀。” “如果说当初的‘使徒’保罗,提出了‘因信称义’,那么您则是归结到了‘因贫称义’。” “在您的信中,我们的天父,万军之耶和华,实在是在以一种,我们从未设想过的形式存在。” “确实,如果【联结起来合众为一是为神,分散开来居于四方是为子】。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将享有神的‘义子’位格……” 第三更 (本章完) 243.第243章 仍需努力 第243章 仍需努力 写着写着,阿尔乔斯咬牙切齿了起来,就将先前的那张纸给揉成一团。 虽然、确实,一直以来盖里斯的很多思想,都是在冲击着阿尔乔斯的旧有学识。 但过往那些,阿尔乔斯还是非常乐意接受的,因为实质上是在换一种方式对圣经进行解读。 换一种方式解读圣经,而且是符合阿尔乔斯思想的,这其实就很棒。 而盖里斯提出的各种改革措施,比如帕拉丁的专业化,以及神父群体与信众结合的观点,也都是能够赋予教会以新的生命力。 作为一名神父,阿尔乔斯能够明确的感受到,教会其实是在日渐腐朽的。 特别是东正教,在塞浦路斯皇帝统治期间,塞浦路斯教会的大主教牧首,与下层的信众是近乎完全对立的。 然而教会体系,却依旧要服从艾萨克的命令,去维护对方的统治。 这使得阿尔乔斯感受到了莫大的憎恶。 他成了帮凶,让无辜者的血流淌。 就算盖里斯,力主建立底层聚会,让平信徒群体,开始分享一部分司铎的权限。 自己的特权被分走了部分,虽然使得阿尔乔斯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能接受。 毕竟,没有信众、就不存在教会。 没有信徒,教堂根本就不是教堂,而只是一堆石头。 没有信徒,面包也永远只是面包,而不能成为圣体。 可这一次,盖里斯、那位先知,那位圣者,在凡世里,一再施展神迹的存在。 却要告诉他阿尔乔斯,人民本就是神的一部分。 “这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无论盖里斯的话语,如何试图修饰,但阿尔乔斯终究是能清楚盖里斯想说什么。 “这、岂不就是无神论……” 在摇曳的烛火下,阿尔乔斯深呼吸几口气,他才重新写了起来。 “……圣者,我必须要告诉您,或许信众们还没做好准备,接受这份‘福音’。” 盖里斯是施行奇迹的人,是从无到有,重新建立教团,必定革新教会体制的存在。 他所说的一言一语,必定有深意。 在不能够质疑盖里斯正确性的情况下,他只能劝说盖里斯,或许许多人还未做好准备迎接“真相”。 写到这里的时候,他就不由得想到了“塞解阵”。 如果让“塞解阵”了解到盖里斯的书信内容,那么某种意义上来说,塞浦路斯公民大会的诞生,将会成为定局。 当然也有可能是,书信里的内容,直接把尼古拉斯给吓到,以至于对方开始束手束脚。 “唉……” 阿尔乔斯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 与盖里斯同处一个时代,就感觉自己身处狂风暴雨之中,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吹到不知何方。 教会永恒的柱石,似乎都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 …… 尼古拉斯没有收到盖里斯的信。 毕竟,盖里斯还是有些自觉性的,很多东西不适合拿出来和太多的人进行讨论。 尼古拉斯的神学造诣,也达不到同盖里斯进行这种讨论的层次。 但尼古拉斯收到了盖里斯写的一本书,这本书的书名叫《社会契约论》。 在这本书里,盖里斯提出了一个关于政治权力、自由与平等的深刻哲学构想。 尼古拉斯在阅读书籍的同时,也对这本书中的内容,进行着总结。 大致上有四条:一:通过社会契约,个人放弃一些自由,以换取公共自由和集体福祉。 二:一般意志代表全体公民的共同利益,是社会契约的基础。 三:自由和权利是通过共同参与和遵循社会契约实现的,而非通过单纯的个人自由或外部压迫。 四:政府是人民意志的执行者,合法政府只有通过民主形式体现人民主权才能存在。 “安德烈。” 尼古拉斯向一旁喊了一声。 “怎么了?” “你和盖里斯相处的更久些对吧。” “是啊。” “那你觉得,盖里斯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还能怎么样,圣者就是圣者啊。” 安德烈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说,那位【耶路撒冷的圣者】到底是更看重我们,还是更看重教会呢?” “应该是教会吧,毕竟现在,在岛上,其实是教会说了算的。” 安德烈撇了撇嘴。 虽然说当初,盖里斯是最先领导他们起来反抗,但由于盖里斯后续邀请了教会加入展现,在直接组织了一次三万人行军,并且当众格杀艾萨克后。 塞浦路斯教会,一时之间凭空获得了难以衡量的声望。 毕竟,奇迹就这么直白无误的展现在了塞浦路斯岛的三万人面前! 在那样的狂热情绪下,作为唯一一个遍及全岛的组织,教会理所当然的在这之后接过了全岛的政治权力。 而塞解阵反而是沦为了一个次要的、局部的存在。 拿塞解阵里某些人的话来说,教会这是纯纯的摘果子行为,不地道。 当然这样的话,其实并不是说就等于反对教会,更不是对盖里斯不满。 毕竟现如今,塞浦路斯的情况,可谓是欣欣向荣。 “但我要告诉你,或许盖里斯更看重我们,也说不定。” 尼古拉斯拍了拍《社会契约论》的封面,显得信心十足了起来。 塞解阵的内部改革与重组,可以说是势在必行。 原先松散的塞解阵,势必要重组成一个有着统一纲领的政党,着力推动塞浦路斯公民大会的真正建立。 虽然说盖里斯名义上是塞浦路斯的元首,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所谓的元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虚职,盖里斯从未真正的以元首身份,在塞浦路斯岛上发号施令过。 盖里斯想要调动塞浦路斯的资源,其实也是以协商的模式进行,而不是强硬的下令。 现如今的塞浦路斯岛,是在实质上处于一个权力真空状态。 教会治国,也不过是短时间里的无奈之举。 尼古拉斯深信,盖里斯提出的“罗马”之治,才会是塞浦路斯的未来。 公民大会,才应该是塞浦路斯的最高权力机关。 “运动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啊!” 尼古拉斯同安德烈碰了碰拳。 第一更 (本章完) 244.第244章 《巴拿巴行传》 第244章 《巴拿巴行传》 很多东西,盖里斯没法直接找人去聊,就比如说,什么是现代国家这个概念。 他根本没法去和这个时代的人说这个事。 如果欧洲中心叙事一点的话,那么现代国家的雏形,通常被认为是在16世纪到18世纪之间的欧洲形成的。 首先是三十年战争,如此长期的、高烈度战争,促使参战各国的政治体制,必须进行更新换代。 紧接着是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该和约确立了国家主权的原则,国家成为国际关系的基本单位。 之后的民族主义也好、君主专制和中央集权化,也都是在加深这个过程。 而作为一个“现代”国家,又会具备一些关键特征。 比如:明确的领土边界、主权、常设政府、法治、常规的军事和警察力量、国民认同、国际承认…… 在12世纪,不说有没有符合这些特征的国家,但反正塞浦路斯是不符合的。 塞浦路斯当下这个情况。 高情商:小国寡民、无为而治。 低情商:要啥啥没…… 万一某天隔壁出个大国,要向塞浦路斯勒索贡税,那个大国就会发现,自己连找谁要钱都很模糊。 甚至名义上的元首,都不进行治国。 岛上除去教会,还在普遍征收十一税外,就实质上处于一个无政府统治阶段。 塞解阵这边,以尼古拉斯为首的这些人,就在力求结束这个状态。 真正意义上建立起一个统一的,能够恢复罗马时代,塞浦路斯辉煌基建的国家与政府。 而这个目标,最大的竞争对手,其实正是塞浦路斯教会本身。 尼古拉斯不觉得教会,就代表是塞浦路斯的未来。 因而他才会对安德烈说出那句话:“运动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啊!” …… 回到教会这边,确切说是回到自己的大主教座堂这边。 安东尼就觉得怪麻烦的,虽然说这塞浦路斯皇帝,被推翻了。 如今教会成了塞浦路斯的当家人,但安东尼却发现自己每日要处理的工作,其实和阿尔乔斯一样,都开始翻倍了。 由于塞浦路斯缺乏一个成体系的政府机构。 几乎任何鸡毛蒜皮的事,只要下面的主教、神父、不想处理,都会递交给安东尼。 其中事情大到两个城市之间互设税卡,小到某个农民走丢一只鸡…… 而且,现在因为盖里斯要求塞浦路斯教会,做出愿意向罗马教廷进行【共融】的态度。 罗马教廷那边的使团,也来到了塞浦路斯,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找安东尼进行辨经。 拿今天的情况来说,这刚从阿尔乔斯那边离开,准备去帕福斯港口做好迎接“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的准备。 罗马的使者红衣主教阿诺尔德,就找到了安东尼,一见到对方那兴冲冲的脸色,安东尼心情就更不好了。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又要找自己这边准备商讨【共融】细节的。这年头,东正教与天主教之间的差异,在其他宗教看来其实是非常微乎其微的。 主要的分歧点,大家也都很明确。 无非是是否承认罗马教皇的领导地位、神秘主义与教义权威又或者礼仪与仪式的差异。 这三个问题中,第一个问题是罗马教廷,无论如何也不肯退步的,后两个其实都是细节。 由于盖里斯的指示,安东尼先后多次表示过:“全体教会只会有一个基督元首,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必定服从那位的指示。” 这话在罗马的使者红衣主教阿诺尔德听来,就是在承认教宗的权威。 既然能在大前提上达成一致,那么后续的细节问题,在阿诺尔德早晚都能解决。 可偏偏安东尼又需要拖延时间,不可能真的去与罗马教廷【共融】。 因此他就在细节问题上,提出了大量的要求,从而拖延时间。 比如说:举行弥撒是用希腊语还是拉丁语、地方节庆是否被承认等。 当然,为了拖延时间,安东尼这边其实还是有一个大杀器的。 “阿尔诺德主教,有一个问题、我作为塞浦路斯的大主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让的。” “您说。” 红衣主教阿尔诺德,舔着脸就让安东尼这边表达自己的意见。 现如今二人正行走在安东尼的大主教座堂中,这并非是一次正式的会议,而只是一次意见上的沟通。 “《巴拿巴行传》是确凿无误的、其与大量的《巴拿巴书信》是《圣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罗马教廷必须予以承认。” 阿尔诺德一听安东尼说这话,就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分明都12月冬天里了,结果他额头都不由得冒起了冷汗。 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属实是有些吓人了。 巴拿巴使徒的身份地位,在《圣经》的使徒行传中,是被承认的。 其虽然并非十二使徒中的一员,但他在早期教会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与基督教的奠基人使徒保罗有密切的合作关系,两人共同从事传教活动。 甚至于他还是使徒保罗归信的关键人物,在保罗刚刚皈依基督教时,向其他使徒介绍和保护他,消除他们的疑虑。 作为一名出生在塞浦路斯的使徒,其在塞浦路斯教会中,有着其他使徒难以企及的地位。 塞浦路斯教会对外一再宣称,巴拿巴是历史上第一个让罗马总督洗礼的使徒,直接带领了全岛改信,因此自己在基督教体系中有着独特的历史地位。 在这个过程中,塞浦路斯教会,还多次出示过《巴拿巴书信》和《巴拿巴行传》,力图证明自己的特殊性,说这是《圣经》的一部分。 当然了、大多数基督教教会,是不承认这件事情的。 罗马教廷非常难以在这个问题上做出妥协。 毕竟《巴拿巴行传》在教廷那边,几乎是已经被定义成伪经了。 总不能为了拉个教会入伙,就去承认对方的伪经吧? 万一对方拿着《巴拿巴行传》里的内容,在大公会议上去抨击罗马教廷…… 第二更 (本章完) 245.第245章 《巴拿巴福音》 第245章 《巴拿巴福音》 “这个、大主教先生,您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可以在完成【共融】之后,再来进行商讨,大可不必这么态度坚决……” 阿尔诺德开始打起了哈哈,不想在这个《巴拿巴行传》这个问题上,太过深入。 虽然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红衣主教,在天主教体系中,可谓平步青云。 但涉及到《圣经》内容到底包含哪些书籍这件事,他还是没有插话的资格。 可以说,作为一个使者,他没法在这个问题上,给予塞浦路斯教会一个明确答复。 他给出的任何许诺,都可能被罗马那边推翻。 《圣经》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不大,那是因为这年头,圣经的存世数量,其实是非常少的。 就连大多数的教士、神父,都不能收集齐全套。 由于这年头的《圣经》,大多都是羊皮纸手抄本,因此存在错漏、或者各种不一致其实很正常。 反正对于天主教来说,维系组织存在,要比教义的绝对正确其实更加重要。 说小不小,则是在于这是个政治问题。 别管大家伙手抄圣经的时候是不是抄错了,万一因为罗马教廷这边自作主张,真给多了一卷圣经。 然后某些看罗马教廷不顺眼的地方教会,以此为借口,说你罗马教廷当了异端,教宗是伪教宗怎么办?! 虽然说,这个事不太可能出现,但万一呢?万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 教廷那边百分百要把他阿尔诺德推出去当替罪羊。 “咳咳……” 阿尔诺德咳嗽了两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了。 安东尼则打算乘胜追击:“不知道,您现在可否有空,我用一段时间,来和您介绍一下,我们伟大的使徒巴拿巴先生,以及他书信与思想吧!” 阿尔诺德看到安东尼那有些滔滔不绝的趋势,觉得自己今天过来找安东尼纯属自讨没趣。 《巴拿巴行传》里的内容,在基督教体系中,其实是比较有一定颠覆性的。 比如说其核心思想是,构成希伯来圣经的著作,也就是后来成为基督教圣经的旧约。从其创作时代开始,就是为基督徒而不是以色列人(进而是犹太人)而写的。 其阐述了犹太人到底是怎么曲解了自己的经书,又如何被魔鬼所引诱。 差不多意思就是说,犹太人打一开始就违背了自己与神的约定。 这其中的神学思想,对于基督教而言,也算是格外别出心裁的。 如果教廷承认这《巴拿巴行传》是《圣经》的一部分,那么塞浦路斯教会,即便完成了【共融】也会在天主教体系里,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与话语权。 因为安东尼这边试图向天主教使者进行传教,这个举动的缘故。 阿尔诺德也顾不上自己的来意,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属实是有些惹不起。 当然,阿尔诺德不清楚的一点,如果他不知好歹,真在《巴拿巴行传》这个问题上进行了深入探讨。 那么安东尼,可就要打出更绝杀的牌了。 也就是《巴拿巴福音》。 一想到《巴拿巴福音》那玩意,安东尼都不由得咧开了嘴。《巴拿巴福音》是盖里斯给的,和《巴拿巴行传》具备一定权威性不同。 《巴拿巴福音》如果这本书不是出自盖里斯的话,几乎可以认定,就是彻头彻尾的伪经…… 毕竟,盖里斯拿出来的《巴拿巴福音》这本书里,是直接宣称耶稣之后的先知叫穆罕默德。 有一说一,安东尼看到《巴拿巴福音》的时候,他得承认自己有点破防了。 当然,安东尼不清楚的一点在于,后世历史上,也确实是诞生了《巴拿巴福音》,盖里斯是借鉴了那本书,才匆忙写了一本伪经,让安东尼来攻击罗马教廷,从而拖延【共融】进度的。 在那本书卷里是明文提及穆圣的来临,并且还说耶稣并非弥赛亚,不过是一位“拯救的先知”。 而他的救赎也只限于以色列人,并不包括外邦人。 在《巴拿巴福音》第42章有一段内容是: 【耶稣招认了,并讲出真相:我不是弥赛亚】 又在第97章有这样的内容: 【有祭师问:那将要来的弥赛亚叫甚么名字?耶稣答:他的圣名叫穆罕默德。】 相当多伊斯兰教徒,对于这本书的发现,是相当开心表示有乐子的。 当然,在盖里斯写的的《巴拿巴福音》里,耶稣还是被承认为弥赛亚的,但也确实说穆圣是先知。 这是盖里斯大计划中的一环,是去谋求宗教统一的重要环节之一。 …… 1188年12月25日,塞浦路斯岛,帕福斯港口。 在经过了2500千米的海上旅途后。 德意志十字军终于踏上了黎凡特的土地。 这一路上,可谓是惨不忍睹。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十字军历史上,第一次有多达上万人的大军,经由海路前往圣地。 而其中的主力,又基本上都是德意志人。 属于是一辈子都没乘坐过船,走过海路的家伙。 便是“红胡子”腓特烈自己,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路吐过来的。 在下船的时候,整个人摇摇欲坠,一步一晃,在踏上码头的时候,感觉大地都在晃动。 他在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乘坐的那条桨帆船后,都不由得有些恶寒。 而一旁威尼斯人,流露出的那些善意的笑容,在他眼里都不由得夹杂着讥讽的意味。 12月的东地中海,一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天很蓝、海风很是清新。 但他“红胡子”腓特烈,确确实实是不想再乘船了。 当然腓特烈并不知道,当他活着踏上塞浦路斯这座岛时,他其实就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起码他没被水给淹死。 年轻的时候,腓特烈曾经加入了他叔叔组织过的一支军队,参与过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故而这其实是他第二次踏上黎凡特的土地。 这一次,迎接他的是鲜与欢呼。 第三更 (本章完) 第246章 战争要兴起了 第246章 战争要兴起了 帕福斯港这边,安东尼是了心思筹备招待的。 帕福斯城,但凡是能穿点漂亮衣服的都穿上,整个港口被装饰得五彩缤纷,彩旗飘扬,环悬挂在每一个角落,长桌上还摆满了丰盛的佳肴和酒水。 务必要把这位“红胡子”腓特烈陛下,以及他麾下的一万五千士兵给招待满意,然后赶紧送去巴勒斯坦。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红胡子”腓特烈陛下,确实是一位活爹。 在场这么多人惹不起的活爹。 对于德国来说,“红胡子”腓特烈,是一个颇为重要的人物。 可以说正是在这位的手中,神圣罗马帝国这个历史名词,才正式登场,其被认为是神圣罗马帝国最伟大的中世纪皇帝之一。 而对于同时代的人来说,在安东尼眼中,这位活爹,可就颇有些吓人了。 其六次远征意大利,第一次的时候,直接在罗马城大开杀戒,镇压罗马暴动期间,造成一千多人的死亡。 考虑到历次十字军的劣迹斑斑,安东尼只能祈祷对方,看在自己身旁有着教宗特使、耶路撒冷王国特使的面子上,多少当个人。 接待红胡子的除去作为东道主的安东尼之外,还有一位耶路撒冷王国的特使,也是目前耶路撒冷王国上议院的议长、康拉德的父亲、蒙特费拉侯爵威廉。 虽然说康拉德所处的蒙特费拉家族,作为一个意大利家族,其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来阻挡神罗在意大利的权威加强,为此甚至还与东帝国结盟。 康拉德本人更是在1179年9月亲自带领军队,击败并生擒了神罗首相美因茨大主教。 双方这是结下过梁子,但另外一个事实在于,腓特烈与康拉德其实是表兄弟,他们有着共同的外祖母。 论起亲戚关系,威廉老爷子还是“红胡子”腓特烈的姨父。 威廉老爷子的妻子,有着一份来自萨利安王朝的血脉,他与德意志相当多贵族都是亲戚。 故而接待德意志十字军的职责,就被交付到了他手上。 红色的地毯铺满了码头,第二王国的两个常备军连队,在道路两旁立正站好。 当腓特烈从他们身前经过时候,他们上百人一齐敬礼,这整齐的举动,还有气势高昂一丝不苟的站姿,都有别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 虽然说,举手礼在这个时代,并未出现,但礼节就是礼节。 这种别开生面却又格外整齐划一的庄严举动,加上那一丝不苟的面容,腓特烈至少可以确定这并非什么恶意的戏弄嘲笑。 “他们是?” 腓特烈朝一旁的威廉老爷子询问道。 “他们啊、算是耶路撒冷那边,安茹家小公主的亲卫。” 威廉老爷子淡淡回答了一句。 腓特烈也点了下头,安茹家族现如今在欧洲的影响力,是最为顶尖的一档。 在英格兰称王,分走了法国的半壁江山,还控制着圣地。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这些士兵所展露出的纪律性,是腓特烈从未见过的。 虽然对方人数稀少,但也让腓特烈有了许些肃然起敬的感受。 …… 从托伦山的高处俯视阿卡,眼前的景象尽显壮丽。 城墙内,密密匝匝的作坊、房屋、教堂与塔楼交错而立,错落有致,它们环绕着中央的要塞,形成一个坚固的防御圈。城的南面和西面蜿蜒着广阔的大海,波光粼粼,映衬出宁静的氛围。 陆地一侧,坚固的石墙巍然耸立,给人以安全感,而石墙之外则是一片平坦的沙地,延展至天际。 此乃圣地最大的港口,是财富的聚集地,是“高耸如山峰的大船”的装卸地。 安达卢西亚的穆斯林旅行家曾盛赞:“这座城市的伟大堪比君士坦丁堡。” 他访问阿卡的时间是1184年秋,那时候阿卡还是耶路撒冷王国王冠上的明珠。 而如今是1188年冬,不只是耶路撒冷王国的明珠,就连大半的耶路撒冷王国旧地都被萨拉丁握于手中。 此时此刻,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尔德,就立在托伦山的山巅,与他身旁的那些圣殿骑士们,沉默着注视这一切。 曾经圣殿骑士团出生卑微,而如今他们再度卑微了。 杰拉尔德,被关押在阿卡时,听到的不再是教堂的钟声,而是每周五的穆斯林祈祷。 圣殿团的房屋、农场、土地……庄稼和其他的一切,都归于他人之手。 在敌人的经营下,圣殿骑士团的宫殿还增添了一座大型塔楼,其屹立于那远方,肆无忌怛的宣告着谁才是主人。 “我们将为神夺回这一切。” 战争要兴起了。 这一次,骑着红马的骑士,落在了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 因为巴巴罗萨的到来,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正式宣告开始。 此前,本就处于作废边缘的和平协议,彻底宣告废除。 但相对来说,萨拉丁征召士兵的速度,要相对慢很多。 他的统治面积,比起神罗更加庞大,各个地区的统治又比神罗还要支离破碎。 先前入侵耶路撒冷王国的时候,萨拉丁动员军队前前后后足足了一年。 再度征召的时候,因为穆斯林的吉哈德圣战狂热衰减,故而就又要慢上一筹。 但萨拉丁对此早有预料,也做了提前的布局,大量的游牧部族,在萨拉丁的鼓动下,迁入巴勒斯坦地区。 通过许诺土地的征税权力,萨拉丁得到了一支可以快速征召,便于机动的游牧轻骑兵大军。 在短短几天里,萨拉丁的军团如滚雪球一般开始膨胀起来。 杰拉尔德再度瞥了一眼阿卡城,在那个方向已经有不少游牧骑兵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在那边,烟尘滚滚,看得出是上百骑兵在奔腾。 看样子,阿卡城的现主人,并不欢迎他这前主人,在一旁偷窥。 “该走了、伙计们。” 杰拉尔德招呼了一声,他身旁的那些圣殿骑士们,纷纷收拾起自己的物品,准备撤离。 在他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在风中消散的话语。 “这里是神的土地,而我便是神旨意的代行者……” (本章完) 第247章 你答应过我,是要结婚的 第247章 你答应过我,是要结婚的 在提尔城的小宅里,盖里斯在奋笔疾书之时,伊莎贝拉取了一条毯子,披在盖里斯背上。 这新的一年即将开始,纵然是巴勒斯坦,在夜里也相当寒冷了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盖里斯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所以、伊莎你是怎么看待宗教的呢?” 盖里斯本人并非一名掌权者,也并非一名集权者,他自己并不负责具体的事务。 但这不代表,他就高高挂起,坐看云起云落。 某种意义上来说,盖里斯其实是在好为人师。 通过自己的“弟子”们,来影响这个时代。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在搭建起框架后,盖里斯往往便会退居二线,从事起一些更加理论性质、技术还原性的工作。 而为了确保“弟子”们,能够跟上自己的节奏,盖里斯在忙碌之余,都要费大量的心思来开班授课。 目前提尔城附近的帕拉丁数量,总计已经超过三十人,除去正式的帕拉丁外。 盖里斯也让那些比较老资格的帕拉丁,开始推荐符合条件的新人,集中起来进行深化教育。 在早期的帕拉丁框架搭建起来后,帕拉丁制度也开始走向规范化。 需要有担保人举荐、能够接受文化教育……至少半年的培训后,才能够成为一名见习帕拉丁。 正常情况下,作为见习帕拉丁,又有长达一年左右的观察期。 如此之后,才有资格领受神印,成为正式的帕拉丁。 帕拉丁的作为教团的骨干,职责如此重要,以至于盖里斯宁缺毋滥。 这并不是说帕拉丁的数量,就非常的少。 事实上、由于帕拉丁并不要求个人武艺多么精湛,已经是在以每半年翻倍一次的速度进行扩张扩张。 有关教团中央、地方分团、帕拉丁支部、帕拉丁小组……都在成体系的构建中。 当然了,除去给那些帕拉丁们开大班授课外。 盖里斯偶尔也会给不少人开一些小灶,伊莎贝拉便时常近水楼台先得月。 听到盖里斯的问题,伊莎贝拉沉思了片刻。 作为最接近盖里斯的人,她是清楚一些盖里斯个人观点的。 盖里斯并不谈论神的样貌,对于盖里斯来说,神究竟是不是与人长得一致,并不重要。 不过、毋庸置疑的一点在于,盖里斯确实是承认并坚决相信“神”的存在,愿意为此奉献一切。 有着如此坚定信念的盖里斯,必定是一位圣徒。 但宗教是什么? 如何看待宗教呢? 伊莎贝拉同样清楚盖里斯对宗教的看法,其实就一个词便能概括——工具。 如果说盖里斯抵达天国需要一架梯子,那么“太平教团”便是那架梯子。 梯子就是梯子,坏了可以换一架、不好用了可以去改进,梯子本身并不是目的,而只是一种手段。 伊莎贝拉沉思了许久,她都未直接回答盖里斯,实在是这个问题有些过于宽泛了。“拿伊斯兰教来说,每日五次礼拜和艰苦的戒斋等奉献性教规,其实就是一种规训,让信徒产生使命感,从而对宗教的认同愈发虔诚。” “在这个过程里,愈奉献、愈狂热,是一种特殊的沉没成本效应。” “不论是伊斯兰教也好、还是天主教,他们都已经在圣地这片土地上,注入太多心血,不会轻易罢手。” 听到这里的时候,伊莎贝拉意识到盖里斯想聊些什么了,于是便反问道:“你是说,对于宗教而言越是成功、牺牲越大,就越难以接受失败,会不断的去斗争?” “是的、在过去的几百年时间里,伊斯兰教取得了在传教上,取得了巨大成功,从一个阿拉伯半岛的地区信仰,波及到世界尽头。” “而天主教,则是在第一次十字军运动中,牺牲了超过十万人的性命,付出了难以计量的代价,才夺回了耶路撒冷,换取了对地中海东岸的控制。” “这同样是宗教意义上的绝对胜利,同时巴勒斯坦的商贸便利,又给欧洲本土带去了绝佳的经济收益。” 与西欧本土的情况不同,东地中海大量的城市,促使着他们能够产出大量的精良手工业商品,这些手工业商品还有不少的奢侈品,都是西欧所匮乏的。 其中就比如白、丝绸、香水、肥皂等。 将这些商品运往欧洲,就意味着是数倍的收益。 意大利城邦们,如威尼斯那样的强大共和国,纵然已经相当世俗的了,却也都彰显出了自己的宗教狂热。 正因如此,昔日的成功,反而促使着天主教世界下定决心来加大筹码继续下注,从而夺回他们所失去的。 一次又一次的十字军运动,对于尝过甜头的欧洲人而言,是不会轻易结束的。 耶路撒冷并非一个正常的国家,非要说的话,耶路撒冷王国其实是西欧在中世纪里的一次殖民尝试。 将欧洲的无地人口向黎凡特地区倾泻,以夺取当地产出为主要目的。 这虽然并非后世英国那种模式的殖民方式。但十字军诸国的殖民属性从其统称就可以看出来。 欧洲的天主教徒们,将十字军诸国统称为——海外。 “欧洲的十字军狂热,不是轻而易举能解决的,他们是有着宗教与经济的双重驱动。” “得到的利益越多,越让人相信自己得神庇护。” “因此,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其实也势必需要从宗教层次入手。” “现如今,第三次十字军正在兴起,并非一个插手的好时机,但早晚、当教团浮出水面的时候,一次宗教合流是必须进行的。” “到那时,我会去罗马、去麦加、去君士坦丁堡……” 如此说着,盖里斯拍了拍书桌上,一本正在试图做旧的书,这本书其实也就正是《巴拿巴福音》。 当盖里斯说自己未来要远行的时候,伊莎贝拉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从背后搂住了盖里斯。 “无论如何,你答应过我,是要结婚的。” 盖里斯僵住了,但许久沉默后,还是再度点了点头,转过身与伊莎贝拉拥吻起来。 在夜色里、二人跨过那一条界限。 (本章完) 第248章 贤者时间 第248章 贤者时间 盖里斯并非什么真正意义上老古板木头,反正氛围到了、一切水到渠成。 在做到对方近乎失神后,盖里斯也收敛了不少。 当一切结束,少女赤裸着肌肤贴在自己身上昏昏睡去后。 盖里斯该有的贤者时间,是逃不开的。 在摩西十诫中,第六条为不可奸淫,在向基督教提供了一项美德——贞洁。 贞洁之德有三种形式:夫妇、寡居者、童贞者。 非此三类的,其实都是违反了贞洁的罪。 事实上,不仅如此,天主教还清晰而明确的指出手淫是罪。 至于涩图、行淫、卖淫、强奸…… 这些就一个比一个有罪了。 其中行淫的意思,是指未婚男女之间出现性关系。 毫无疑问,盖里斯与伊莎贝拉间行淫了。 但当时,氛围都到那个地步了,不继续下去的话,伊莎或许会非常、非常难受吧…… 盖里斯反正是这么劝慰自己的。 他不想再重蹈半个月前的覆辙。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真的只是想要自己的一个态度。 …… 时间在飞逝。 “红胡子”腓特烈,并没有在塞浦路斯停留太久的时间。 虽然说1月份的地中海,时常会掀起一些风暴,但帕福斯港到提尔港,其实也就300千米的直线距离,顺着海风两天时间就能赶到。 为此腓特烈还是愿意冒上一些风险的。 而当他带领着部分亲信先一步赶到提尔后,类似塞浦路斯的欢迎仪式,又一次出现。 对于耶路撒冷王国这边如此给面子的举动,“红胡子”腓特烈自然是非常受用。 红色的地毯铺满了码头,盖里斯也混杂在人群里,审视这位传奇帝王。 六十五岁的腓特烈身材匀称,相较于盖里斯而言,身高低了一点,其有着一头璀璨金发可其中又夹杂白丝,他的眼神锐利,胡须微红。 但他的称号巴巴罗萨,其实也正是“红胡子”的意大利语音译。 有关“红胡子”的一个说法由来,便在于意大利人声称这位帝王的胡子,是在意大利用人血染红的。 巴巴罗萨即位之初,皇权衰落只剩对家族领地以及对主教和修道院的权力残余,而到如今皇帝的权威遍布帝国全境,他就是基督教世界最有权势的男人。 巴利安带着伊莎贝拉与西比拉夫妇,向腓特烈行了一个礼节,巴巴罗萨予以回应,他打量伊莎贝拉的目光有那么点玩味。 “小家伙,你的军队令人印象深刻。” “那并非我的功劳。” 伊莎贝拉表现出一点谦逊,现如今的盖里斯,并没有在第二王国的政治中心,表现的过于耀眼,还处于一个半幕后的状态,只有少部分的贵族,才清楚盖里斯如今正身处提尔。 然而她还是不由得想到这些日子里,二人之间那些一发不可收拾的行为。 一点客套,成了双方的开场白,然后巴利安亲自带着腓特烈。前往为其准备好的一处行宫,在这途中腓特烈也会问及不少圣地当下的局势。 在这个过程中,腓特烈刻意避开了耶路撒冷王国的一些事情,这并非他第一次造访圣地。 加上王国这边格外的给他面子,因此他也不会来戳这边的伤口。 他清楚,在耶路撒冷王国里,很多的风土人情都有别于欧洲。如果聊到耶路撒冷王国本土的情况,就往往容易不欢而散。 “萨拉丁眼下在阿卡?”腓特烈问道。 “对,而且前不久他麾下的部族还对我的王国发起过袭扰,眼下我正在整军备战。”巴利安回答道。 “且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向萨拉丁发起进攻。” 如此说着,腓特烈拍了拍巴利安的肩。 有关巴利安独自守护耶路撒冷的故事,如今已经在欧洲传开了。 这使得巴利安的声望,其实又要远比经历过惨败的居伊要高。 以至于“红胡子”腓特烈,在下意识将巴利安视作与自己对等的人。 “不再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么?就我所知,眼下法兰西还有英格兰的十字军,也已经在集结并准备启程了。” “别指望法兰西人,更别指望英格兰人。” “等他们集结完军队,他们还能来黎凡特?”腓特烈露出一丝讥讽。 就眼下的局势而言,第三次十字军对于法兰西还有英格兰的各方势力来说,更多的是一个停战借口或者说是征税的借口。 他们之间的内部矛盾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任何一方如果单独出征,那么都有都有可能被其他势力趁虚而入。 有关法兰西还有英格兰的局势,腓特烈要比巴利安他们了解的更加明确。 “他们彼此牵制,彼此心怀鬼胎,他们有了军队与财富后,又哪里能第一时间想到这里的局势呢?” “眼下我们军势正盛,当予以萨拉丁迎头痛击!” 腓特烈刚一来到提尔,便表现的格外强势,话里话外、已经将自己视为耶路撒冷的拯救者了。 这种若有若无的傲慢之意,哪怕巴利安清楚这并非对方刻意的举动,还是略微不适。 对于腓特烈的这些话,巴利安只能不停的赞同。 耶路撒冷王国这边,是不可能制约“红胡子”腓特烈的,顶多说争取对方的好感,然后任由对方带着自己的大军,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肆意驰骋。 对于仅几十公里外的萨拉丁而言。 他也已经收到了有关腓特烈到来的消息。 事实上早在腓特烈大军抵达塞浦路斯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情。 哪怕是在冬雨时节,他都发出了征召令,担心出现意外。 通过向那些被简单分封土地的部族发起征召,萨拉丁在短短一个月左右,便集结了一支超过万人规模的轻骑兵大军。 再算上他手里的马穆鲁克近卫军,眼下一支一万五千规模的大军,也已经在阿卡附近准备就绪。 大量的商船,正在成批的从埃及亚历山大港驶出,承载着粮食补给运向阿卡。 而更多的军队,正从阿拉伯世界的各个边角向阿卡涌来。 可想而知,随着时间推移,苏丹的大军,势必数以万计! (本章完) 第249章 强制上课 第249章 强制上课 不过,话虽如此,萨拉丁其实也不敢说,就一定能稳居优势。 他这边的军队,固然在稳定的线性增长,但十字军那边,却可能翻倍增长。 与罗马教廷的教皇冕下相比,伊斯兰世界居住在巴格达的哈里发陛下,就确实挺不行的。 纵然这年头全球逊尼派总数有大几千万,可能与南宋人口相当,还多于天主教世界。 但哈里发的权威已经极度衰落了,属于是被名义上承认,但除去宗教号召外,无力直接通过行政体系干涉伊斯兰世界的各个角落。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世俗层面上,巴格达哈里发,已经混到巴格达城主的地位了。 甚至于某些时候,还有比较丢人的哈里发被直接赶出了巴格达城,连城主都不配当…… 至于教皇冕下,纵然经常被赶出罗马,但其对地方教会体系,是存在一定程度任免权限的。 依靠着一个相对紧密的的跨国科层制度组织,在这个年头,教皇冕下是真的能在各个大国摇人,组织联军来十字军东征的。 眼下光一个神罗的十字军部队,就有一万到两万左右。 如果算上接下来可能会抵达的法兰西十字军和英格兰十字军,那么就极有可能超过萨拉丁的军事力量上限。 然而这还不是极限…… 可以说,第三次十字军运动,是萨拉丁在以阿尤布王朝,一己之力对抗天主教世界,至于其他的穆斯林国家……大多都在划水摸鱼。 萨拉丁凭借着自己多达千万的人口规模,能在人力优势上对耶路撒冷王国打出一个碾压。 可在面对动员起来的天主教世界时,萨拉丁礼拜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实在是其他穆斯林国家,都太过虫豸了啊! 先下手为强,这个想法同样不停的徘徊在萨拉丁脑子里。 而且,火炮的进展,在这半年里,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这给萨拉丁提供了不小的信心。 …… 在一间略微奢华的会客室里,巴利安手持着那份计划书,看向了一旁一言不发的盖里斯。 在巴利安的目光中,这位年纪不小的真英雄,显得自己有些畏缩、夹杂着一丝对盖里斯的敬畏。 确实,盖里斯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世俗君主,巴利安也并未向盖里斯进行过任何效忠仪式。 从双方之间的关系来说,巴利安还是盖里斯的便宜岳父。 自己养女就坐在盖里斯的身旁,牵着盖里斯的左手。 但有些存在终究是特殊的。 对于一个有着浓厚先知崇拜的人类社会,在出现了一个被石锤的“神”眷顾的先知后。 实质上就是出现了bug。 因为如巴利安这种人,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便是各种民族、各种人不听【先知】之言,然后受尽磨难。 偏偏盖里斯,不仅展现了自己的“奇迹”,还做出过诸多预言,甚至有若神启一般,得到了许多智慧的启迪。 可以这么说,对于承认盖里斯先知身份的人而言,盖里斯不需要去下达任何命令。 因为他的一言一行,本身就是可以记录成典籍,作为经书传承百代的! 本身就是神在人间旨意的化身。 “18%的债券利息……” “这个不会有些高吗?这么一份长达五年的债券,其实便相当于将财富翻倍。” “不高,这是一种手段,也是一种对忠诚的奖励。” “作为手段,我需要筹集这么一笔钱,用于建立一家投资公司,新成立的公司,将会统筹提尔新城的开发项目。” “至于什么叫忠诚的奖励,你应该也清楚,能在这个关头将钱借给王国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最为忠实的臣民。” 盖里斯的眼皮略微低垂,他话未言尽。 那家新成立的投资公司,所能做到的,远不只是建设一个新城区,而将在事实上拉开一个新时代的帷幕,也势必会成长为一头巨兽。 之所以采用债券融资,而不是预售股份,便在于盖里斯对这家公司,需要亲自把控一段时间。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对于这么一家新筹建的公司,能充满信心进行入股。 这年头也缺乏“法人”概念,不存在说什么有限责任一词。 提尔城新城区的建设,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这个迫在眉睫,不只是说对于提尔老城区的民众们如此。 而是对于蜂拥而至的十字军而言,如果没有一片容身之地的话,那么大量的人员非战斗损失,也就成了必然的情况。 在十字军抵达塞浦路斯的效果传递到提尔后,盖里斯所提出的新城区开发计划,以一种阴差阳错的方式,在议院中得到了通过。 那些贵族们不在意底层人是否有容身之地,没法意识到缺乏规划的城区,能对人的健康安全产生多少损害。 当然就算知道了,可能也不在意。 但他们清楚,如果远道而来的十字军,没有得到妥善安置的话,那么光复旧地也就成了空谈。 既然已经要去建设一片营地了,那么干脆直接新建一个城区得了。 在十字军离开后,也能作为提尔的新城区。 盖里斯提交的计划书,是通过巴利安家族下属议员的渠道,被递交进议会的。 相较于该方案的完善,其他人提出的思路,就过于单薄与缺乏细节了。 由于盖里斯系统的考察了提尔各阶层的生活状况,并对市场物价进行了调查,加之资金流动都有概念。 因而在盖里斯的新城计划中,从最初的资金筹备、建材运输、人力成本、审核验收都有提及。 属于一眼看过去,就完备到不像话,极具可行性。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在于,18%的债券利息,使得议院里的老爷们,有了极其可靠的方式,来分润新城区开发所得的红利。 王国能否在五年后依旧存在,确实是一个未知数,但就算王国真的灭亡了,他们又能将自己的财产转移到哪里去呢? 这年头可没有后世那么方便的财产转移方式。 作为耶路撒冷的贵族,他们就确实与耶路撒冷王国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一家由王国做担保,抵押了大片土地,通过发行债券凑集资金,从而建设起来的有限责任制公司。 这种金融新事物的出现,总是让许多人心中打鼓难以理解。 这个年代,或许只有部分意大利人,才能够产生一定认知。 但如果把这么复杂的东西,简化成向王国借钱,并由王国提供高额利息的话。 便是最没文化的提尔城老城区市民,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对于缺乏财产转移能力的耶路撒冷贵族而言,如果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话。 就能明白这是一次没得选的赌博。 五年后,耶路撒冷王国依旧存在,第三次十字军大获成功,那么在座各位人人都有红利。 如果五年后王国崩盘,那么作为耶路撒冷的贵族,大伙还不如人人去死。 因此,盖里斯的计划书,早早的就通过了,包括相当多威尼斯与意大利商人在内,都对这份债券予以认购。 至于巴利安所在的伊贝林家族,又或者伊莎贝拉本人,更是在这个过程中,予以了莫大的支持。 现如今,公司的筹备工作,其实也已经完成。 盖里斯之所以出现在巴利安家中,更多的只是针对一些细节,进行更深一步的明确,与巴利安之间进行通气。 在尽力减少误会后,从而正式开土动工。 提尔城的新城区,依托旧有城区,在提尔的北部土地上进行初期建设。 当然,就目前来说,这里与其说是新城区,倒不如说是一片新军营。 相当一部分的德国十字军,已经追随着“红胡子”巴巴罗萨登陆提尔,并且参与进自身军营的建设。 …… 阳光很是明媚,大海吹来略微咸腥的空气,在这么一片开土动工的土地上,扬尼斯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确实,一个人的命运啊,不仅要考虑个人的奋斗,还要结合历史进程。 许多时候,说不准人生的转折点,突兀之间便出现了。 两个月前,自己还在码头扛包,因为喝醉了酒与人斗殴被旅店老板赶了出去,无家可归。 两个月后,自己就入职了新岗位,作为一名“班长”,带着昔日的工友们,在这里进行倒木运动。 不是、这个,谁能想到当初和自己睡一个房间的兄弟,居然是巴利安家族的贵客,现在亲自筹建新城区。 自己还信了对方的话,拿着妮萨的钱,通了关系买到一点债券。 虽然这点债券总额不高,也就5金第纳尔,但不管怎么说,都证明了自己是王国的“自己人”。 因为存在利益捆绑的缘故,在政治上,他也被认为是可靠的对象。 哪怕没有盖里斯出面,这家“商会”中的人,都对自己充满了友善态度。 毕竟,貌似这家“商会”中,不论是管账的、还是工程师、又或者武装巡逻的帕拉丁,都或多或少认购了一部分的债券。 本来,他还担心自己和妮萨的那些钱有打水漂的可能。 但“商会”这边刚一开工,基于可靠这一条件,他就被询问是否要过来当一名班长,每个月能拿到三金第纳尔的薪资。 这钱看似不多,但却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意味着扬尼斯,不必再去过醉生梦死的生活,而是能真的存下来钱。 似乎,未来在这一瞬间,就变得光明了起来。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烦恼。 如果扬尼斯想保住自己这份工作的话,就如当初似乎在喝醉酒后答应过盖里斯的话,自己要去识字、要去算数。 每个月都会有考核,考核不通过的话就会面临扣钱的可能,数次不通过,更是有可能被直接开除。 为了保住自己这走狗屎运得来的生活,扬尼斯不得不每周要去上三次课。 学习简化拉丁语、了解100以内的加减乘除、温习“基督教教义”。 这些课程,都是黎凡特投资公司组织人手开设的,主要是占用周一、周三、周五下工之后的时间。普通工人是否上这些课,“商行”并没有作明确规定,但作为一名班长,手底下带着9个人干活的小领导。 扬尼斯是被强制要求上这些课的,这就使得他在周二、周四的上午,脑子格外的晕乎乎。 “老大,你这边,昨天还去上课了?” 在上工的时候,一旁的小年轻,看见扬尼斯的精神状态,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话语中的畏惧不言而喻。 他自己也是跟着去上过两天课的,毕竟脑子清晰点的,都清楚这“商行”摆明了是更看重那些识字和懂算数的人。 但在两次课一上之后,超过半数的人,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确实是不适合学习。 他们已经过了那个最合适的年龄,再想让他们识字、算数,就似乎是要拔出一把锈死的剑般困难。 因而能坚持下来,长久上课的,只有少部分人。 “别叫老大,叫班长!” “好的!班长!” 一旁的小年轻眉开眼笑调笑了两句。 然后扬尼斯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 “其实吧,这个识字我也有点基础,算数也不是说真一点不会。但昨天晚上、我是去背的圣经!” “啊?!” 一旁的小年轻大惊失色。 绝大多数教徒,其实是不看圣经的,就算看了也不会说真去背。 不仅是缺乏书籍的中世纪如此,在后世其实也往往这样。 宗教在这个问题上,似乎被一分为二了。 平信徒往往最为纯洁而又无知的羔羊,被身为牧羊人的司铎们放牧着。 为主牧羊的司铎神父们,自然是要去阅读各种经书,而平信徒羔羊们,能够诵读一些相对简单的经文,进行每日祈祷其实就已经足以。 更何况,这年头的圣经,还是用拉丁语写就,其已经在语言流通性上,让位于各个地方民族语言。 平日里教堂弥撒的时候,司铎神父用拉丁语所诵读的经文,绝大多数信徒其实是一点都听不懂的。 当然了,神的经书,以凡人不懂的语言写就,就其“格调”而言,也没啥问题。 也难怪小年轻听到扬尼斯要去背圣经的时候,会大惊失色。 这无疑是一种酷刑,绝对是一种折磨。 他们这些泥腿子,又不妄想去当名教士,干嘛要去读经呢…… 相比起宗教上的狂热,似乎还是填饱自己的肚子显得更加重要。 “那老大,你是不是已经懂不少圣经了?来给我们念两句呗!”一旁的其他工友们,都一同起哄起来。 在前往附近伐木营地的过程中,队伍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但扬尼斯终究是背了出来。 “奉献不义之财,乃是凌辱的祭品,恶人的供物,上主决不会悦纳。” “上主只善待那些在真理和正义的路上,期望他的人。” “夺取别人由血汗赚来的食粮的,就是杀人的刽子手。” “剥夺佣工的劳资的,就是流人血的凶手……” 扬尼斯用的是普通的法兰克语,因而一旁的工友们,都听得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话。 一时间,原先欢快的气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 在快要走到森林的时候,他们中才有人发出感叹。 “真好啊……” “确实。” 在公司里的这些日子,就如做梦一样,工资是按周发的。 最初建起来的房屋,是留给他们工人住的。 每天的早中晚都是管饭的。 家里有婆娘的,都可以带过来不管是洗衣服还是做饭,也能拿一份钱。 有小孩的,其实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上课。 虽然说这年头大多数人,其实都觉得识字没鸟用。 但如果不需要钱,就能识字、算数,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反正读书吃苦的是自家小鬼,又不是自己,这多实在。 在他们这一行人的身后,有着两座城。 一座是以火山岩修葺而成,岩石中包含着永恒的秩序,被人搬过来修作城墙已经数百年了。 在那里,有着许多悲欢离合,数以万计的人麻木生活。 而在另外一边,虽然还只是一片工地,但却已经被盖出了小屋,朴素而清新。 在懂算数后,扬尼斯给自己算过,也给自己班里的工友们算过,以他们工薪而言,只要能够管住钱的冲动。 吃公司的、喝公司的、睡公司的,一两年下来后,大家人人都可以去给自己买套房。 不论是扬尼斯这样的持债券者,又或者他们这些工人自己,购买房屋显然都是有内部价的。 换而言之,他们这些人现如今所修葺的房屋与城区,都是他们自己未来的新家。 “真好啊……” “确实。” 在他们这些持握着斧头,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走进巴勒斯坦北部的森林中后,在这群山里便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树、倒了!” 确实,倒木运动嘛。 …… 12世纪的巴勒斯坦地区,还有着较为丰厚的森林资源。 事实上在12世纪这个时代,黎凡特地区的自然环境,还远未恶化到后世那个地步。 其有着颇为壮丽的自然景观,从北到南、无论是森林、河谷、悬崖、戈壁、沙漠,都能见到。 提尔地区的年降雨量,更是能够达到700mm,已经谈得上一句降雨充沛了。 在提尔城墙内的大量底层贫民,有事可做并且迁徙到城外工地劳作后。 提尔城的市容环境,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得到了改善。 有关这个问题,盖里斯也是时常与自己身旁的帕拉丁们进行过讨论。 “我们这个时代,无论是农村又或者城市,其实都面临着一个绝大多数人从未想过的问题——失业” “一个农民,一年农忙,说是从头忙到尾,但真正多少时间投入进农田生产呢?12个月里有8个月都不是主粮的生产。” “一个城市学徒,累死累活、干满一年,又能拿到多少钱呢?如果干活拿不到工资,那么和失业又有多大区别?” “至于那些无所事事的城市流氓与乞丐,就更不要说了。” 教育,不只是教育扬尼斯那样的工人,也同样是对公司的上层进行教育。 这个所谓的黎凡特投资公司,主要的骨干成员,几乎全部都是来自外约旦地区的技术人员。 其中相当多都是培训期或者考察期的帕拉丁。 针对这些人,盖里斯自然是要担负起,更加深层次的教育,至少要让这些人,对于社会经济政治,存在一定的认知。 “工作,在我们这个时代,本就是特权。” “能够直接获取钱币的工作,那更是一种绝大多数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也因此,先前我们给地方农民进行减税也好,大量的十字军来到提尔城进行消费也罢,提尔城内的大多数人,因为缺乏一个明确的工作岗位,其实根本没办法去获取收益。” “但我们公司不一样。” “确实、公司的钱是借来的,但那些借来的钱,却经过我们每周发放的工资,真正意义上,大批量的向提尔城的底层手中流通。” 盖里斯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他现在所进行的教学,并不是一个严谨的经济学课程, 他其实是将这门课命名为社会科学,主要目的是在于灌输一些“常识性”的认知。 就和盖里斯将另外一门课命名为自然科学一样,都是为了让他的这些追随者们,有着更加清晰理智的角度,来对世界进行认知。 而不是说真的要去成为什么经济学家、自然科学家。 今天所讲的这些,其实便是要让公司里的这些人,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对提尔城产生了正面的影响。 让他们理解,为什么公司借贷,却让提尔城的底层市民们改头换面。 这在后世,其实就是一个很粗浅的“基建经济”罢了。 不论事后,那些投资了大量货币购买债券的贵族们,是否会财富翻倍。 这些参与了新城区建设的工人们,都将会从绝对赤贫的状态,跑步进入一个家有余粮的地步。 如果说贵族的财富,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了从10到20的变化。 那么工人们,其实是完成了从0到1的变化。 工人的1相比于贵族的20确实不值一提,但相较于原先的0,却已经是无限大了。 换个角度理解便是:只要我够穷,那么任何一丁点的进步,都有着莫大意义。 (本章完) 第250章 备战 第250章 备战 在战争过程中进行新城区的开发,无疑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所以提尔新城的部分,实质上是以军营形式进行修建的。 随着简易房屋的搭建,越来越多的德意志十字军,从塞浦路斯岛赶到提尔城,入住进新城区。 在这持续两个月的修建过程中,提尔城的情况也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12世纪的城市说到底还是太小了,只要能有许些的微调,便能改变一座城市的风貌。 特别是在盖里斯凑集了大批量资金,有着从外约旦那边支援过来人才的情况下。 这座城市看似什么都没变,却又处处在变。 市民们和农民们增产增收的同时。 围绕着原先的帕拉丁巡逻制度,王国的警务部也被建立了起来,开始招聘并训练全职的警察。 虽然谈不上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至少在城市里的各个道口,都有人巡逻或者值班,确保城市里的矛盾冲突被维持在一个限度内。 这其中的变化,“红胡子”腓特烈也有亲眼见证。 “红胡子”在老威廉还有自己孩子小腓特烈的陪同下,便时常漫步在提尔的街头。 虽然说巴巴罗萨自己的宫廷,并不位于什么大都市,但他对城市其实并不陌生。 当然他与城市的接触,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美妙。 在他担任皇帝的这些年里,他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试图加强自己对意大利城市的控制。 也不是说没有成效,但或许是失去的东西更多。 “挺好的,这座城市。” 在一家新开的甜品店门口,巴巴罗萨拉着身旁的侍从们坐下,一旁的店员们相当自觉的便端过来一杯甜饮。 可以说,巴巴罗萨是这家店的常客了。 这家店的甜品,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突破了中世纪的口味局限。 从气味、品相、口感、回味各角度来系统追求。 而不是单纯的堆甜。 事实上,巴巴罗萨手中的这杯,可能更接近于鸡尾酒。 用了浆、加入过薄荷叶、使用了朗姆酒液还会放入冰块。 这并非什么烈酒,但口感却相当的绵柔,在巴巴罗萨看来,还处于小甜水的层次。 一旁的老威廉,还有自己的孩子小腓特烈,也都选择了各自的饮品。 在他们闲聊的过程中,不远处的街头爆发了矛盾。 两伙各自披着骑士团披风的骑士,正在进行对峙。 在不一会儿后,就有帕拉丁领着巡逻的警察来到这里进行调解。 面对帕拉丁这边的人多势众,不论是白底八角红十字的圣殿骑士,又或者黑底八角白十字的医院骑士,都放弃了街头决斗的打算。 “确实不一样,比我老家可好多了。” 看到这一幕后,老威廉也点了点头,他以意大利侯爵的身份,在耶路撒冷这边担任上议院的议长,其实也挺奇怪的。 “这个国家,巴利安他们将城市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中,一切都充满了秩序,井井有条,而无那些民主恶臭。” 提到民主恶臭的时候,巴巴罗萨面露厌恶。 这个民主,当然是特指意大利的城市自治。 老威廉抿了一口自己的小甜水后,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太强势了,很多时候过犹不及。” 巴巴罗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路口的争端变得愈发激烈起来。 “去看看?”巴巴罗萨提议道。 威廉则点了下头,威廉身旁的侍从丢下枚第纳尔,护送着两位老者,还有神罗皇子往那边走去。 在十字路口,为首的帕拉丁面色有些不善。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因为目前提尔城正在向一个大军营转变的缘故。 大量的骑士团成员都在向这里汇聚,而医院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的成员,更是几乎每周都要爆发至少一次冲突。 如果不是因为帕拉丁,现如今也同样是一个被王国承认的军事修会,被视作骑士团。 心高气傲的圣殿骑士,怕不是正眼都不带看他们一眼的。 在巴巴罗萨一行人到来后,三方势力都放下自己的敌意。 一旁的警察更是急忙向威廉老爷子敬礼,并且简短的报告了下情况。 医院骑士团现如今与圣殿骑士团之间,有着相当大的梁子。 先前参与加利利海之战的时候,医院骑士团全员牺牲,可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尔德却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当初这位大团长,可是信誓旦旦说过自己要奋战至死的啊! 如果不是那位大团长,刻意鼓吹各种圣战,医院团何必牺牲那么多人。 结果,这么一个人,却“投降”并活了下来,自然是让医院团骑士感到不齿,每次遇到圣殿团的时候,都会阴阳怪气。 只不过、这一次,医院团骑士是直接当街遇到了圣殿团大团长本人! 好斗成性的杰拉尔德,自然是当街就拔出剑。 经过警察的一番调解,再加上老威廉在场,这次的决斗自然是无疾而终。 但巴巴罗萨,还是邀请了杰拉尔德去一旁坐一下。 “年轻人,我听说你值一座加沙城堡?” 杰拉尔德听见加沙二字,呼吸就不由得急促了起来,但他没有否认这句话,而他身旁的其他骑士们,却面色如常。 巴巴罗萨注意到这些小小的细节,就愈发的关注起杰拉尔德了。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只是职位,而并非什么主人。 理论上来说圣殿骑士团只向上帝与教皇效忠,其团内虽然有着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却又往往会以神的名义充满牺牲精神。 大团长是可以更替的,但加沙城堡如果放弃了想要再夺回来,却就要付出数百人乃至于上千人的代价。 如此高昂的交易,却还能进行的话,那么只代表着杰拉尔德在圣殿骑士团团员们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在意识到巴巴罗萨的身份后,杰拉尔德带着身后的骑士们一同行了一个礼节。 在中世纪西欧,其实很难说存在一个真正的,所谓的绝对权力之人。 纵然是神罗皇帝巴巴罗萨,他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与内部各派系进行大量博弈。 不仅是与意大利城市进行战争,自己年轻时的好友“狮子”亨利,也成了他的老对手。 当然,即便是击败了“狮子”亨利,巴巴罗萨也未杀死对方,在对方承认失败,并且认输悔过后,还重新赐予一片公爵领地给对方,使得对方能够安度晚年。 换句话说,皇帝也好、国王也罢……在中世纪欧洲,实质上是贵族中的一员,而不是凌驾于贵族之上。 这种情况下,作为享誉西欧的圣殿团大团长,见到巴巴罗萨的时候,虽有尊敬。 但也不会说双方之间,存在什么权力地位上的鸿沟。 “陛下,我势必会洗刷自己的耻辱。” “也快了、也快了。” …… 以色列的海岸平原,南从埃及西奈半岛的,北到拉虚哈尼克拉。 提尔所在的位置,已经已经超过古以色列的范畴,严格来说不在巴勒斯坦了,更多的是古代腓尼基人土地。 换句话说,现如今的萨拉丁,实质上已经全盘控制了古以色列的领土,将昔日巴勒斯坦的全部土地收入囊中。 但这并没有完全摧毁十字军诸国的反抗能力,早在欧洲几个大国的十字军到来之前,大量零散的十字军战士,就已经在提尔开始汇聚。 同时提尔以北的的黎波里与安条克,都尚且能作为战略纵深,提供兵力与财富。 后世的三大骑士团中,条顿骑士团现如今并未成立。 医院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在经历了加利利海的惨败后,损失了数百精锐骑士。 但如今、圣殿骑士团与医院骑士团在集结,从安条克、从的黎波里、一个又一个的骑士团城堡里的骑士,都响应了杰拉尔德的号召。 杰拉尔德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代理大团长特里克斯那里拿回自己的权力,他在众多骑士面前发表激情洋溢的演讲。 他鼓动了狂热的气氛,他在一声又一声的deus vult中,宣布将会带领圣殿骑士团向萨拉丁发起神圣的复仇。 同时,遍布西欧的大量分团组织,也向巴勒斯坦这边的总部,提供新血,输送过来大量的资金,用于重建部队。 可以说杰拉尔德一个人,便在十字军诸国里掀起了一股浪潮,无数法兰克年轻人开始被他所感召,积极的投入圣殿骑士团的怀抱。 但王国政府却对此保持缄默,只是有条不紊的在耶路撒冷王国残存的土地,还有的黎波里地区,进行征兵并进行训练,开始组建财务部与军务部。 在这一轮的扩兵中,驻扎在提尔的王国常备军,已经有足足四个营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形势确实一片大好。” 当教团组织,在进行一次会议的时候,盖里斯是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毕竟,现如今提尔这边汇聚的可靠人员,已经越来越多了,足够半浮出水面,开始进行更加制度化的建设。 现如今的盖里斯,在提尔已经不需要独自一人去进行传教,也不需要去亲自表演“奇迹”拉人头。 基于经济利益与教义本身的导向,有着越来越多的人与“教团”进行接触,开始加入这个得到王国背书的“地下教会”。“现在,王国的最高权力机关,其实也已经搭建了,一边是由贵族与教会内部推举任命的上议院。一边由各选区选举出的下议院,两者合一时,作为君临议会,对王国诸多事宜有议事权。” “教会体系这边,目前看似是伊拉克略充当宗主教是最高领袖,但的黎波里大量的教堂中,实质上都是我们的神父。” “后续收复失地后,教会体系的重建,也要以我们为主。” 盖里斯做出的指示,便是一个偷梁换柱,教团不仅是要披着塞浦路斯教会的皮,也要披上耶路撒冷教会的皮,好尽快进行接盘。 “另外一件事,王国原先的六官制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在过去一年多的工作中,大家伙其实都是在因人设官。” “因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央政府,也需要进行构建,以警务部的成功建设作为模板,还将设立法务部、农业部、商业部、税务部、教育部、军务部,总计七大部门。” “构成王国的中央政府机关。” “如果可以的话,并由七部门部长与上下议员的议长组阁,从而作为议会的执行机构,来决议王国大事。” “当然,这些情况,还是需要你们看着办。” 盖里斯这边话说完,参会的不少人,就小声进行讨论了。 耶路撒冷王国,因为是新近建立,并长期面对战争威胁的缘故。 使得王国是有一定中央集权的传统的,当然,这种集权是贵族议会形式的集权,而不是君主个人权力的大幅度提升。 依靠着贵族议会体系,王国能够在短时间内动员集结大量部队。 但有因为时代环境的缘故,这也诞生了六官制,他们分别是总督、元帅、总管、内侍、管家和大法官。 这些职位向国王效忠,由国王任命,然后各自负责一些权责不明的职务。 当然,在萨拉丁如此暴烈的摧残下,王国原先的体制,已经彻底崩盘。 在破后而立这个环境中,加上王国原先的地方贵族群体被空前削弱。 纵然不需要盖里斯出面,教团也能以秘密党派的形式,开始控制王国的政坛。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其实就是一种影子政府。 在那七大部门完成组建后,第二王国这块牌子,差不多就算真正意义上被盖里斯拿下了。 到那时,议会中半数是教团的人或盟友,公务员政府的骨干,一大半都来自外约旦。 王位上究竟坐着何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目前让西比拉还坐在王位上,没有直接剥夺居伊的王冠,实际上是在给予旧贵族群体一种虚幻的安全感,避免对方狗急跳墙。 而这样的一个体制,对于盖里斯而言,最大的好处便在于他自己本人,不需要管事。 可以将精力投入进教育和技术还原上。 作为教团里的【先知】,所有见证过盖里斯“奇迹”的人,对于盖里斯的个人崇拜,基本上都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盖里斯如果想要执行自己的意志,仅仅需要本人的言语,就能推翻集体的决定。 在这种情况下,盖里斯不仅不敢去滥用“个人崇拜”,反倒是更需要保护好体制,闭上自己大大咧咧发号施令的嘴。 以至于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是看着教团里那些人行动。 纵然有人真的做错了什么,他也不会去冒然进行指示。 他影响教团成员的方式,在于用思想和理论,渐渐的避免使用各种直接的命令。 毕竟,不会有永远正确的人,来永远领导组织。 如果教团组织,缺乏自我纠错能力的能力,当盖里斯离开后,后果可想而知。 …… 皮埃尔又双叒叕升官了。 刚从军的时候,就混成班长,因为带着自己老乡,很好处理了贝都因人劫掠的事,率先立功。 在之后的第一次军队扩编中,接受过盖里斯的短期军官速成培训后,只干了一个月的见习排长,就成了连长。 而现在,在大量扩招部队,并第一次设立营级单位的时候,皮埃尔还是直接越过了副营、直接充当1营的营长。 当然,这升官的肯定不止皮埃尔一个。 因此在简短而不失隆重的授衔和任命仪式结束后,军队里开始准备起了聚餐,打算好好庆祝下今天这么一个特殊日子。 “皮埃尔,你有没有考虑过给自己起一个姓氏。”饭桌上,一点发酵葡萄汁下肚,查尔斯就搂着皮埃尔开始吹起来了。 查尔斯是与皮埃尔搭班子的帕拉丁,负责全营的宗教精神生活。 “姓氏?”一时间查尔斯没反应过来,他泥腿子一个,是压根没想到过这件事。 “对,就是姓氏,就好比我,我查尔斯·德·孔普,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你的子孙会以你为荣,你这家伙难道不该给他们留下个能传承的姓氏么?” 说着查尔斯就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我是不太懂你啦,反正在我的家乡,一个人的荣耀是和自己家族所绑定的,一个姓氏的传承,意味着我将是我祖先的延续。” 查尔斯其实不是巴勒斯坦本地人,他老家是法国安茹领地的,算是王室家族祖上的老乡。 他之所以来巴勒斯坦,那是因为他在安茹那边,加入了圣殿骑士团,被作为分团的代表派遣了过来。 对,查尔斯不是外约旦人,甚至一开始不是教团的人,他第一次见到【先知】盖里斯的时候,自己身上还披着白底红十字,是圣殿骑士团的一员。 然后、他就看见,圣子抽剑杀马,踢剑入石,顺带着再来了一手活人命的手术急救。 打那之后,他对基督的信仰,便被拔高了数个层次。 后续圣子,在完成和雷纳德的交涉后,还顺便把自己带走了。 因为查尔斯自己识字,且对宗教教义有一定基础的原因,盖里斯还曾亲自问过他是否愿意加入帕拉丁。 圣殿骑士团、是军事修会,帕拉丁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军事修会。 并且,显然、帕拉丁要比圣殿团,更加靠近圣子,靠近神。 查尔斯便毫无负担的褪下了原先的圣殿骑士披风,换上了帕拉丁的等边十字架。 盖里斯宗教经文的灌输,重塑了查尔斯,使得他狂热的追随盖里斯,愿意奋战到死。 这种情况下,他其实已经不怎么在意某些人是否出身卑微了,因为他衡量一个人是否有价值,基本上只依赖于盖里斯对对方的态度。 皮埃尔是圣子看重的人,不论皮埃尔出生如何,那么未来都必定前途无量啊。 现如今,皮埃尔都成营长了,手底下接近六百人,这即便是在法国,也算是实实在在的开始成为上流人物。 “什么姓不姓的啊,我也就一个普通人而已。” 皮埃尔在宴会里举着酒杯,其实也挺放松的。 和天朝不同,姓氏的普及在基督教世界,其实挺晚的。 在西欧,姓氏的普及始于12至15世纪,在北欧和东欧,姓氏普及较晚,有些地区直到18或19世纪才强制使用。 多一个姓能带来什么变化吗?皮埃尔自然不在乎这种事。 “普通?” 听到这里查尔斯笑了一下。 军务部的成立是早晚的事,由于大量扩编军队的缘故,如皮埃尔这样原本出身卑微的人,也开始身居高位了。 查尔斯自己因为太过狂信盖里斯的缘故,不会去在意一个人的出身。 但其他贵族子弟,还是会在这种问题上浪费口舌。 因此,为了让皮埃尔这样的平民军官,能够更具备权威,在军队中便于指挥。 等军务部构建完毕后,就会开始进行授衔。 军衔是军人级别的代表之一,它将军人的荣誉、待遇和职务等因素融为一体,是军人的责任心和荣誉感的象征。 伏尔泰的一句话指出过军衔的意义。 【军人的衔级开始成为一种权利,大大优于家庭出身,受人重视的是劳绩战功,而不是祖宗门第。】 可以说职业军官体系与军衔相结合,就非常的合适,它给予了平民军官获取终身荣誉的一条道路。 皮埃尔所拿下的历次军功,以及在军队中长期服役的经历,是其军衔的由来。 如果有人不服从皮埃尔的话,那么就拿军功出来说话啊。 同时,贵族爵位体系,也开始告别混乱,正在进行重整。 拥有军衔的人,不论士兵或者军官,都被视为一种终身荣誉贵族。 当然普通的士兵,还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要熬到军士长的层次,才能说自己是荣誉贵族。 以查尔斯自己所知,如皮埃尔这样的营长,加上先前有过独自应对贝都因人的经历,参与过几乎所有的主要战事,并且没有过劣迹处分。 那么皮埃尔保底是一个少校军衔,甚至有可能是中校。 这在贵族体系中,应当与荣誉子爵所对应。 寻常的骑士见到皮埃尔的时候,都需要主动行礼才行。 “来、干杯!” “干杯。” (本章完) 第251章 巴巴罗萨之死 第251章 巴巴罗萨之死 现在的第二王国的整体架构,是明显有问题的。 确切来说,这是一个明目张胆的多重影子政府状态。 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依旧是居伊夫妇,但君临议会架空了王权,将权力从国王手中剥夺,使之向虚君的方向进行转变。 由于居伊本人在加利利海西战败,即便是传统贵族体系,都开始抛弃居伊,自行结党。 同时,虽然说目前的最高权力机关,是上下议院合体的君临议会,但君临议会本身并不具备执行机关,转而是依赖于正在重构的王国政府七部门,才能够将法案执行下去。 纵然组阁权,名义上是被议会直接把控的。 但七部门的近乎所有中层管理职位,都与教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相当多人都是外约旦人。 这意味着内阁下达的命令,实质上都需要依赖于教团才能够执行。 也就是说,内阁大臣不管说什么话,其实都不如盖里斯放个屁来的响。 这种状况无疑是有问题的,而且不能持续的。 但政治是妥协的产物,在第三次十字军这个浪潮下,即便是盖里斯也不想激起太多的变数,让教团直接浮出水面,或者真正理出一个合适的中央架构。 将就着点用吧,忍一忍,反正十字军浪潮来的猛,其实去的也快。 在这个过程中,盖里斯也在忙一些事,他窝在自己书房里,查阅着大量的相关资料,还有帕拉丁递过来的一些报告。 确定一些情况。 就眼下而言,他已经找到一些头绪了。 当伊莎贝拉端着杯饮品走进书房的时候,就看见盖里斯靠在椅子上,露出一脸倦容。 “怎么了?” 伊莎贝拉颇为关切。 “我们当下确实是有些陷入两难境地了。” 盖里斯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接过伊莎贝拉递过来的那饮料,在喝了一口后,充分的料,使得人略微兴奋,精神上好了不少。 “所有人都知道在王国里,法兰克人是统治者,而撒拉逊人是被统治的,所以耶路撒冷王国是法兰克人的国家,那么法兰克人的国家灭亡之时,又与耶路撒冷王国里占据绝大多数的撒拉逊人有何关系呢?” “就当下来说,耶路撒冷王国已经通过降低赋税和增加政治权益的方式,换取了撒拉逊人选择“沉默的大多数”这种政治站位。” “但十字军来了,杰拉尔德那样的圣战士,也开始活动了起来。” “法兰克人的宗教意识越高涨,就越容易出现对撒拉逊人的攻击事件,特别现在提尔还驻扎了一大批的德意志十字军,他们本就是以神之名前来圣地征战。” “眼下巴巴罗萨还能约束住自己的军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晚会出现法兰克人对撒拉逊人的大规模攻击事件。而一旦这种事爆发……” 事实上,哪怕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攻击事件,小规模的流血冲突,也已经出现了。 盖里斯身旁的那些报告,相当多都是这些事。 比如什么圣战士,当街侮辱穆斯林准备拔剑…… 同时撒拉逊人也并非绵羊,基于相同信仰而缔结的羁绊和封闭的社区,赐予了撒拉逊人以清真寺为中心的类军事化组织。 不说这种动员的质量如何,但至少数量上是挺吓人的。 “如果出现法兰克人攻击穆斯林社群的恶性事件,伊莎你就会发现,无论我们做出什么选择,都势必会降低王国内部分群体对政府的好感。” “伊莎,基于公平公正的态度,对那些十字军进行审判会是什么结果?”盖里斯提问道。 “法兰克人会认为我们不够虔诚,甚至是违背了上帝的旨意。”伊莎贝拉轻声答道。 “我们如果放任法兰克人攻击穆斯林呢?” “国内的撒拉逊人社群会抱团对抗,甚至于他们会去寻求国外撒拉逊人领袖的帮助,也就是萨拉丁。” 确实是进入一个两难的困境了。 无论怎么想,只要是族群层次的冲突,就没法跳出这个框架,在法兰克人看来,王国政府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帮自己人,还去帮异教徒,必然是被异教徒给腐蚀了。 而在撒拉逊人看来,自己是受害者,自己的复仇是正义的,是理所当然的…… “再来点极端的假设,如果萨拉丁在王国内部,鼓动撒拉逊人攻击法兰克人的话,会怎么样呢?” “或者说直接,是他策划了袭击事件,但伪装成是我们领地上撒拉逊人所为,会如何?” 当盖里斯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伊莎贝拉的面色再度一僵。 “我们必须,尽快将战火烧起来。现如今德意志十字军已经齐聚在提尔了,巴巴罗萨这些日子也都颇有战意。” “让我们加快点进度吧。” “另外,有关内部宣传的征兵事宜,我们必须明确的一点在于,这并非是十字军圣战,而应当是耶路撒冷王国收复故土。” “以国家认同,取代族群认同。” “顺便一提,哈立德他们,在前些日子,也赶来了,接下来一些日子,确切说,在德意志十字军开拔离开提尔城的时候,我会亲自去组织宣传队,降低王国内部的敌对情绪。” …… “我知道大家伙在担心什么,但我要说,萨拉丁他是咱们的苏丹么?” “哈里发宣扬的小吉哈德在打下耶路撒冷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要为自己的大吉哈德而去奋斗!奉主命成为安拉喜悦的人,才是大吉哈德!” 盖里斯可以算是故地重游,带着哈立德他们几个哈乃斐学派的伊玛目,在各个穆斯林聚居点进行宣讲。 同当地的村头长老们促膝长谈,他身旁还跟着一些已经担任了连长职务的阿拉伯人军官。 让他们向提尔领的这些当地人,讲诉自己的故事,或者干脆是在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的,就让大家伙都感到亲切。 目的就在于要让王国里的撒拉逊人明白,现如今王国正在发生改变。 不仅仅是税收收的要比以前少,在政治地位上也有了前进的空间。 在伊斯兰教中吉哈德是一个很特别的概念,字面意思是“努力”或“奋斗”。它在伊斯兰教中具有多层次的意义,可以包括个人的精神奋斗,也可以涉及集体的社会或军事行动。 通常而言大吉哈德指的是精神上的自我完善,而小吉哈德则是以保卫伊斯兰为目的,对非穆斯林政权发起“防卫”性的战争,被视为被“压迫”下的最后选择。 战争方式则受许多道德条件的约束。 某种意义上,吉哈德是伊斯兰教义里唯一容许使用的战争词。 甚至于穆斯林可对路霸、暴力团体及攻击伊斯兰教的非穆斯林领袖及国家等,发动小吉哈德,通常来说,穆斯林会把小吉哈德理解为防卫性质的战争。 这里面理论上的问题很多,实际执行起来,也会有很多变动,特别是伊斯兰教学派众多,不同学派的解释,往往都会有所差距。 故而眼下盖里斯发起的宣讲,宣称小吉哈德已经结束,现在要进行的是大吉哈德,也不算什么叛经离道的事,反倒是颇为符合不少人认知里的古兰经本意。 甚至于眼下盖里斯当众演讲,与那些伊玛目进行辩论,本就是一种舌之吉哈德。 这个过程里,自然不是一帆风顺,也有不少伊玛目发起了不少言语上的反击,抨击哈立德他们是叛徒。 不过以盖里斯的神学造诣来说,加上他在后世,所接触过的那些信息量,远非这个时代寻常伊玛目们所能匹敌。 在这些辩论的过程中,反而是助长了盖里斯的名望,让提尔附近的不少撒拉逊人村庄,都知道在法兰克人里也有一位伊斯兰大学者。 其学识之广博远非一般人所能比,引据经典之时能说的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为之信服。 甚至于,还有不少的撒拉逊人表示,希望盖里斯能成为他们的议员代表,好能在议会中,替他们发声。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第三次十字军的第一次大规模战役爆发了。 …… 巴勒斯坦的4月,是降雨刚止的时节,严格来说春季正值巴勒斯坦青黄不接的时候,并不是打仗的好季节。 不过在巴巴罗萨看来,这却也是最佳的时机。 早在一年前筹备德意志十字军的时候,巴巴罗萨就已经同威尼斯人达成了共识。 在有着威尼斯人参战的情况下,十字军一方不论是海军船只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远强于萨拉丁一方。 大量的桨帆船以提尔作为基地,从二月开始,就对阿卡进行封锁,拦截埃及对阿卡转运粮食补给的船只。 同时威尼斯人也承包了德意志十字军的粮食运转,这也意味着巴巴罗萨,将会在后勤补给上取得优势。 由此,作为十字军一方地位最高的存在,巴巴罗萨便在军事会议中,下达了发起攻势的命令。 现如今,几乎所有的德意志十字军,都已经来到提尔城,加上第二王国这边的兵力,总数已经达到两万人。借助威尼斯人提供的舰队,这支军队在短短三天里,就将阿卡城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萨拉丁的大军,并不在城中,他在发现巴巴罗萨准备进军阿卡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就近征集的那些部族军队,离开了阿卡。 在阿亚迪亚山,设立自己的指挥所,避免自己陷入被十字军包围,从而无法指挥全局的状态。 巴巴罗萨指挥着自己的陆军和舰队包围了阿卡城,而萨拉丁则以一个半径更大的弯月曲线,构筑起了阵地,隐隐约约有将巴巴罗萨大军包围起来的态势。 在这之后的两周里,双方不断发生小规模冲突。 萨拉丁的部队,试图通过巴巴罗萨对阿卡的封锁,不断尝试着寻找巴巴罗萨包围的薄弱点。 他们有的时候成功了,从而能够勉强维持一条通向阿卡城内的补给线,并且时而伏击十字军的搜粮队。 围绕着这么一条补给线,巴巴罗萨的军队与萨拉丁麾下的部队,爆发过数次战斗,但双方都相当克制,没有投入太多兵力。 双方都有后续兵力在向阿卡方向涌来,巴巴罗萨不时能够得到来自欧洲的十字军作为支援。 萨拉丁也有相当多的部队分散在他广袤领土的其他地区,有些阿勒颇、有些在大马士革、当然更多的是在埃及亚历山大。 如此庞大的军队在汇聚,以至于所有除了盖里斯外的知情者都认为,阿卡这里的战斗将会决定整个黎凡特地区的局势。 在他们看来这次战斗的结果,要么是萨拉丁对黎凡特地区的征服到此为止,要么是十字军诸国彻底走向灭亡。 在4月底,巴巴罗萨决定对萨拉丁那日益膨胀的军队,发起一次大规模攻击。 就当下的情况而言,巴巴罗萨麾下的军队,已经超过一个阈值。 无法再能有效得到补充,而萨拉丁的军队却仿佛无穷无尽的从周边涌过来。 而从双方军队的装备和训练水准来说,以德国骑士为核心的巴巴罗萨大军,对萨拉丁的那些游牧部族征召骑手们,也同样是一个碾压的态势,可以说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 1189年4月28日清晨,晨光在地中海的波涛中微微荡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腥味。 阿卡城外的海岸平原已然成为一片热闹的战场准备地。十字军的军队如同成灾的蝗虫爬满大地,旗帜迎风招展,刀光与甲胄反射的光芒犹如天穹中的星辰。 装备弓弩的轻步兵走在主力部队前方……战马、兵器和各式各样的纹章旗帜,构成了一道大军的主体。 步兵走在前列,弓弩手的队伍拉成长蛇般的阵列,他们的肩膀上架着满满的箭筒。随后是主力大军,各种纹章旗帜掀起波浪般的视觉冲击。 最令人瞩目的却是骑士大军。 四千人组成的重装骑兵集团,宛如一座钢铁洪流。德意志的骑士身披沉重的链甲,圣殿骑士团的黑白战旗猎猎飞扬,医院骑士团的红十字纹在阳光下闪耀。 这支庞大的重装骑兵集团,足有四千人规模。 当十字军抵达阿亚迪亚山下时,战斗拉开了序幕。步兵左右分开,为骑士大军让出了冲锋的道路。骑士们驱动战马,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远处撒拉逊人的阵列中传来一阵骚乱。 “冲锋!”圣殿团大团长杰拉尔德高举长剑,随大军一同冲向敌阵。 撒拉逊军队的防线在十字军骑士的冲击下崩溃,敌军如潮水般溃逃。但当骑士们杀入大营时,却发现这只是一个空壳。 而圣殿骑士团的骑士,没有关注自己战利品的事情,独自向那些溃退的士兵发起了追击。 但这个方向却有些不对劲,并非是向南而是向北。当杰拉尔德注意到这点细节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落单,与十字军的大部队分隔开。 正当十字军在营地中徒劳无功之时,阿卡方向的敌军援兵赶到。 另一部分撒拉逊军队也从托伦山脚杀来。杰拉尔德转身望去,只见十字军的原本大营升起了浓烟,补给与辎重被焚毁,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萨拉丁,在这次的战役中,明显要更胜一筹,不仅做到了诱敌深入,还进行了一次换家。 战马的嘶鸣,战士的呐喊,混乱的场景令人心生绝望。圣殿骑士团陷入重围,杰拉尔德带领自己的部队奋力抵抗。他的长剑挥舞如同死神的镰刀,但每一次击退敌人,又有更多的敌军涌来。 巴巴罗萨那边的本部大军,在意识到情况后,也终于重整完军队,向杰拉尔德方向发起了支援。 但那些步兵部队,在途径托伦山脚下的时候,遭遇到了萨拉丁火炮阵地的猛烈轰击。 几十门火炮的射击,使得十字军里的步兵部队,损伤惨重,并且士气跌落至谷点。 而萨拉丁的游牧轻骑兵也乘此机会,对十字军里的步兵集团发起了攻击,一时间巴巴罗萨仿佛即将大败亏输。 然而,危急时刻,德意志骑士们的铁蹄响起。 相比起,萨拉丁麾下那些游牧骑兵,法兰克人骑士的表现,则显得非常莽撞。 遇事不决莽一波就行。 在这短短数百米的距离里,没有任何人或物能阻挡住他们的铁蹄。 当巴巴罗萨的骑士发起冲锋之时,那些部族的骑兵们再一次,如先前的无数次那样,轻易间溃散了。他们或许胆敢同土科波们绞肉,但却无法拦住重装骑士们的冲锋。 部族骑兵拦不住巴巴罗萨的骑士,托伦山那平缓的坡度同样也拦不住。 就如当初蒙吉萨时那样,萨拉丁又一次输在了骑士们的决死冲锋上。为此,他近百门火炮,都被丢在了托伦山的山脚处。 最终,巴巴罗萨的十字军赢得了战斗,虽然他们并没有救下杰拉尔德,虽然自己的营地也被烧了个干净,虽然就部队伤亡来说,十字军要惨重不少。 可仅仅是那几十门青铜铸就的火炮,就够巴巴罗萨大赚一笔了。 萨拉丁的火炮大多相当于十磅炮,误差范围比较大,但总归是那么一个程度。一门炮平均重约六百到七百公斤。这么多炮加起来,也就是整整几十吨起步的青铜! 虽然说地中海这一圈,不怎么看重铜,但作为金属而言,这也是一笔相当昂贵的财富了。 为此巴巴罗萨还是颇为开心的,关于火炮的知识和传闻,他在提尔的时候就关注过很多,而提尔城墙上,还有海岸炮台里的那些火炮,巴巴罗萨也曾去参观过。 盖里斯对阿卡城内所进行过的火炮研究,是心知肚明的。 为了让德国人重视潜在的火炮威胁,巴利安甚至还当场向巴巴罗萨演示过火炮怎么使用,以及火炮有那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正是借助那些知识,巴巴罗萨才对如何应付萨拉丁的火炮,有所信心。 虽然成功解决了萨拉丁的军队,但巴巴罗萨也意识到火炮的价值,所以就格外的重视这些战利品。 战斗已经结束了,就如当初蒙吉萨时一样,三千马穆鲁克护送着萨拉丁退出了战场,将自己的火炮阵地拱手让给了巴巴罗萨。 当巴巴罗萨摘下自己的头盔之后,看着那些青铜铸就,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光芒的火炮,他面色就颇为复杂。 与萨拉丁的这次会战,就人数规模而言,还谈不上是他所经历过的最大的,但萨拉丁却给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无论是主动放弃自己大营,转而烧毁巴巴罗萨的攻城器械也好,还是托伦山下的这处火炮阵地也好,若非对面的轻骑兵为了进攻自己的步兵集团而集结起来,给了他一个冲锋的绝佳时机,方能在那命悬一线的处境里扭转局势。 巴巴罗萨这么位欧洲的皇帝,亲手抚摸着这些由异教徒打造的火炮,感受着那猛烈射击后残留下的余温。 与他在提尔那边见到的不少火炮不同,萨拉丁这边的火炮,全是用昂贵的铜来铸造,其炮身也不如提尔那边的火炮修长,用手摸上去的时候,还能在这铜的表面感受到一点坑坑洼洼的感觉。 至于其使用的火药,则是呈现出黑色粉末状,需要在开战前让炮手去用昂贵的丝绸对其进行打包。 虽然说叙利亚地区乃丝绸产地,中东地区也有硝石出产。可这样发射一发炮弹所需要消耗掉的素材,哪怕是在巴巴罗萨看来,也不由得感叹这种武器的昂贵。 但这种武器的昂贵显然物超所值,任何由人装备的防具,都挡不住该武器的射击,这也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操控这种武器对骑士完成击杀。 巴巴罗萨招来了一些被俘的撒拉逊人炮手,他命令这些俘虏演示一下如何开炮,并且承诺替只要开炮,就能免于任何刑罚。 炮手们颤颤巍巍在巴巴罗萨的命令下,将一门炮的炮口调转方向,瞄准远方的阿卡城,他们心知肚明这个距离,并不会对阿卡城造成任何威胁,故而也没什么抵抗的心思。 火炮使用的第一步是对之前的炮膛进行清理,然后往炮口里装填一份丝绸药包,再用炮杆将之推到位置。 考虑到炮口与炮弹之间的公差有点大,为了尽可能的利用这些火药气体,萨拉丁手下的那些学者工匠们,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将草绳卷成一个饼,再塞进炮膛,然后再装填铅球炮弹。 最终当火药被点燃时,火药气体推动的是密封程度比较高的草绳饼,而非直接去推和炮膛口径之间有很大空隙的炮弹。 当那粗短点的炮口喷出火药烈焰的时候,炮弹也随之被推出。一旁的战马就近听到这样的炮声,不由得有些不安并暴躁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发,因为有着厚厚炮管的缘故,这开炮的声音更多的是沉闷而不算炸响。 感觉操控火炮不算什么难事的巴巴罗萨,喊过来了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歇,让他替自己打下手。 先是往滚烫的炮膛里塞进丝绸药包,紧接着是草绳饼当塞子,最后是炮弹,一切都那么的简单…… “当时,腓特烈陛下,还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他告诉我们,时代将因此而变。”德意志的骑士,在盖里斯还有伊莎贝拉面前,悲痛的说到那一幕。 “紧接着,他将一根点燃的细木棍插进了那个小洞上,我们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不只是陛下,就连罗歇大团长也一同被炸死。” 即便是盖里斯,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张大了嘴,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本章完) 第252章 你的名,将为伊甸 第252章 你的名,将为伊甸 新生的神,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彰显了自己的权柄。 火炮这种武器,确实是要被人广为所知了。 巴巴罗萨也将被后世千百代人所铭记。 毕竟,打现在开始,只要一提起巴巴罗萨这位中世纪最伟大的神罗帝王之一,就不得不提一嘴他是怎么死的。 而一提起火炮发展史,就绕不开火炮发展初期的最高击杀对象,属于是教材上少不了的人了。 甚至是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歇,都顺带着取得了原本不该有的知名度。 《提尔编年史》里面是这么记载的:公元1189年4月,“红胡子”腓特烈陛下,与萨拉丁大军会战于托伦山脚。 在“红胡子”腓特烈陛下,大获全胜后,他命令那些被俘的炮手向阿卡方向开炮。 前面两发炮弹都正常射出,而在第三发的时候,陛下亲自点火,火炮当场炸膛,与大团长罗歇一同蒙主恩召。 盖里斯没有参与这次的战斗,但他在听完这个描述过程后,也不由得同巴利安等人面面相觑了起来。 赢了没? 应该赢了。 但阿卡城拿下了吗? 没有。 在腓特烈意外身死的情况下,十字军的这一波攻势,直接因为群龙无首而涣散起来。 并且因为先前圣殿骑士团贸然追击敌军,致使部队陷入危难的缘故,这一次的十字军联军内部矛盾爆发。 再加上医院骑士团将大团长的死亡原因,责怪到圣殿团头上的缘故,直接带头主动撤兵。 89年4月的这次围攻直接无疾而终。 “当然,这边还有一份情报,我觉得你需要看一下,大概这也是巴巴罗萨去世的原因。”如此说着,巴利安取出一份报告给了盖里斯。 接过报告,盖里斯略微扫了一眼,然后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是一份火药成分分析报告。 “硝70%,硫磺15%,木炭15%……” 只能说,阿拉伯人其实是有点刷子的,这种比例的黑火药配方都被摸出来了。 当然,摸出来这种高硝比例的配方,其实并不是什么技术性上的绝对难题。 问题在于硝石比例越高,火药爆炸威力越强。 在早期金属铸炮工艺不够完善的情况下,使用高硝配比的火药,简直就是让炮手去赌自己能活过几次开炮。 硝石配比超过二分之一,就已经开始相当危险了,萨拉丁那边直接一步到位把石比例拉到了70%。 虽然说因为各种原因,粉末黑火药燃烧不算很充分,达不到4克黑火药280l气体的理论膨胀效率。 但也足够将部下使用的火炮变成一个个潜在大爆竹了。 而这种设置,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起到了奇效,使得腓特烈的人生走向了一条殊途同归的道路。 神圣罗马皇帝、意大利国王、罗马人民的国王、勃艮第国王……如此众多的头衔,都属于“红胡子”腓特烈·霍亨斯陶芬。 历史上的巴巴罗萨,率领着神罗最为精锐的骑士与士兵,走陆地赶往圣地,在经过东帝国领土上的时候,与东帝国伊萨克二世皇帝,发生过冲突,他的军队掠夺了色雷斯。 伊萨克二世为求和解,甚至试图授予巴巴罗萨以“古罗马皇帝”的称号。 在离开东罗马帝国后,他的军队在小亚细亚屡战屡胜,至一度重创罗姆苏丹国主力,于1190年5月占领其首都科尼亚。 并且因为巴巴罗萨的充足准备,他的大军并没有遭遇第一次、第二次十字军那样的行军灾难。 而就在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时。 巴巴罗萨在萨利夫河溺水身亡。 有的讲是因为觉得天气热下河游泳结果心脏病犯了,有的说是因为骑马过河的时候摔了。 还有的说是巴巴罗萨特别偏执的想要游泳,结果在水淹不到腰的河里沉了。 盖里斯脑海里不断回忆起有关巴巴罗萨的生平,然后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句命运无常。 虽然巴巴罗萨数次远征意大利,大多都以失败告终。 但其还是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德意志皇权衰落的情况,算是加强了对内集权程度。 由于其对神罗的构建,他成为了德国的民族传奇人物,甚至于后世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为了获取政治支持,还建造纪念碑宣称威廉一世是巴巴罗萨的转世。 此外,还有传言说巴巴罗萨并没有死,而是和他的骑士在图林根州基夫豪瑟山脉、或德国巴伐利亚州和奥地利萨尔茨堡交界处的温特斯堡山的一个山洞里睡着了。 当乌鸦停止在山上飞行时,他会唤醒德国,恢复其古老的伟大。 根据这个故事,他的红胡子已经从他坐的桌子上长了出来。他在睡梦中半闭着眼睛,但时不时地举起手送一个男孩出去,看看乌鸦是否停止了飞行。 巴巴罗萨的肉埋在安条克圣彼得教堂,骨葬在提尔大教堂,而其内脏则是在塔尔苏斯的圣保罗教堂。 他的大军因为他的死而分裂,数以千计的骑士与贵族,直接乘船赶回德意志,为将要发生的神罗选帝进行准备。 摆在盖里斯面前的情况,其实也大差不差。 虽然巴巴罗萨没有按照原本的情况,被分尸浸醋桶。 但他带来的那些神罗十字军,也确实开始分裂起来了。 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严苛来说,并非一个非常绝对的世袭帝国,这个问题在基督教世界其实是相当普遍的。 在不少时候,往往是由一个贵族选举团来决定王位的归属,不过通常来说,都是以上一任君主的血缘亲疏远近作为理由。 麻风王,便曾试图让欧洲四大君主来组建一个选举团,从而决定耶路撒冷王位归属于伊莎贝拉、西比拉姐妹中的哪一位。 历史上德意志十字军为了在皇位争夺里捞一笔,而有大半的人选择放弃东征,眼下的提尔也同样如此。 提尔城的清晨,灰蓝色的天幕低垂,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气息拂过沉寂的街道。 教堂钟声在黎明的薄雾中低缓而悠长回荡。 在教堂中,光线透过彩绘玻璃洒在石柱与大理石地面上。 这些斑驳的色彩中,倒映着无数人记忆的碎片。 巴巴罗萨的棺椁静卧在正厅中央,由暗红的橡木制成,上面镶嵌着繁复的金色纹,象征他的荣光与权威。 主祭高举十字架,身后站立着一列身披白袍的修士。 他们吟诵着《哀歌》,声音低沉、绵长,如潮水般漫过人群。 “愿主怜悯他的仆人,让他的灵魂安息在永恒的光辉中。” 而当潮水褪去后,只剩下小腓特烈还在教堂中。 人就是人,即便是居于皇位之人,也脆弱的出乎意料。 刀剑、疾病、饥荒、溺水…… 如今又多了一种新的、夺取人性命的武器——火炮。当然,自己的父亲,这个、并没有死于火炮的射击,而是死于操纵火炮…… 年仅22岁的小腓特烈,还是颇为难言的,嘴中的苦涩怎么也咽不下去。 而且、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就此打道回府? 小腓特烈是有些不乐意的,毕竟这来都来了,帝国甚至付出了一位皇帝。 结果连耶路撒冷的门朝哪边开都不去瞅一眼,就这么放弃? 这会成笑话的。 可就凭他现在的威望,其实根本镇不住正在分崩离析的德意志十字军。 就如当初盖里斯要带着伊莎贝拉前往耶路撒冷选王一样,他手底下相当多骑士,都觉得天冷,有点想给他小腓特烈加衣服的冲动了。 但这行吗? 这好吗? 就他这根基浅薄的状态,真回德国,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吧。 就在小腓特烈纠结的时候,突兀听到了一阵脚步,当其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不知何时过道上多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面容是标准的法兰克人,有着一头淡金的发色。 身材颇为挺拔,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色修身礼服,当然更奇怪的一点在于,他在教堂里举着一把奇怪的东西。 黑色的布面蒙在铁制的骨架上,有若一个导致的拐杖,被对方举着盖过头顶。 很神秘、很古怪。 当然,在教堂大门紧闭的情况下,这个人能出现在教堂过道中,这本身就非常奇怪了。 “你是谁?” 小腓特烈颇为警惕,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你父亲的朋友。” “父亲他可没有你这么年轻的朋友。” “年轻?不要以貌取人,孩子,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停留一千多年了。” “我在千年前受死后,只余一点灵性,飘荡在世,我见证了沧海桑田,帝国崩塌,研读万物,知晓世人不知的隐秘。” “妄言!” 伴随着噌的一下声响,小腓特烈抽出了自己腰间长剑,他并不想在教堂里见血。 可对方能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大概本就不怀好意吧。 “妄言?那不重要,但我确实不想在吾兄的居所中见血。” 在对方说着话的同时,小腓特烈陡然间双眼瞪大,因为对方直接消失了。 而后,自己身后传来呼吸声。 当小腓特烈下意识的挥剑向回砍去的时候,对方手中的雨伞轻易将这一击格挡了下来。 “你应该听闻过我的传说吧。” “什么?” “在塞浦路斯。” 盖里斯提醒了一句。 小腓特烈的瞳孔猛缩了一下。 “来自耶路撒冷的圣者?” 在塞浦路斯的日子,不论是小腓特烈又或者他父亲,自然是听过盖里斯元首的传闻。 毕竟正是盖里斯的缘故,才是的塞浦路斯倾向天主教世界,愿意为十字军提供后勤与驻地,使得乘船前往圣地,成为更优先的选项。 有关盖里斯施展“奇迹”的传闻,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过了。 当然,听说过,不代表就会完全去相信。 可、眼下,他又似乎不得不信。 因为盖里斯在格挡下他这一下的攻击后,再度消失并出现在了祭坛上,位于耶稣受难十字之下。 “曾经,我向巴利安做出过预言,告诉他耶路撒冷必将陷落,好叫他能带着城中居民安然无恙前往各地避难,你若不信,可以去找巴利安求证。” “而现在,我又要再做出预言:我因锡安必不静默,为耶路撒冷必不息声,直到它的公义如光辉发出,它的救恩如明灯发亮。列国必见你的公义,列王必见你的荣耀;你必得新名,是耶和华亲口所起的。” “你在耶和华的手中要作为华冠,在你神的掌上必作为冕旒。” 这话说的的腓特烈一愣,他是个年轻人已经正好二十岁,但出生皇室的他并不稚嫩。 “父亲中意的继承者是我兄长。”腓特烈略微苦涩的说道。 之所以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德国,其中抛开宗教层面的缘由,也存在世俗利益的缘故。 作为施瓦本公爵的他、作为皇子的他……显然也是一名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巴巴罗萨将他带来这里,大概就没想让他再回德意志了。 “你的地不在阿尔卑斯山之北,而是要在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之间。” 在小腓特烈茫然失措的时候,他看见这所谓的耶路撒冷圣者盖里斯,朝着自己走来,他没有避开自己。 而当自己想要避开对方的时候,却又发觉对方走太快,之后令他惊悚的一幕出现。 盖里斯的身影似乎直接与他重叠了一瞬。 有、有实体吗? 小腓特烈一阵惊悚。 也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句话从四面八方传来,有若神言。 “你的名,将为伊甸。” 伊甸…… 【有河从伊甸流出来,滋润那园子,从那里分为四道……第三道河名叫底格里斯,流在亚述的东边,第四道河就是幼发拉底河。】 伊甸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下、很是清脆,而且确实有痛感,所以应当不是做梦。 伊甸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自己,可、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呢? 与其回到德意志给自己加衣服,倒不如直接就在这片地上给自己加衣服。 与后世不同,这年头的黎凡特,相比起西欧可真真是富饶之地,至于底格里斯与幼发拉低之间,他也有所耳闻。 (本章完) 第253章 新的使命 第253章 新的使命 巴巴罗萨的死,可以说是让圣地原本清晰明朗的局势,再度阴云密布了起来。 对萨拉丁而言,他数个月来所面临的各种压力、军事上的劣势、游牧部族的不配合…… 顷刻之间以一种从未想过的方式发生了逆转。 甚至于原本,都被打到军心溃散的游牧部族,都一时间快速恢复起了士气。 大量的传言向伊斯兰世界各处传去,都在说什么罗马的皇帝,死在了苏丹萨拉丁之手,这就是异教徒不信真神,侵犯圣地的恶果云云。 虽然那些火炮的损失,让萨拉丁非常心疼,可巴巴罗萨的死,所带来的此消彼长,不仅是弥补了敌我差距,还再度论证了他萨拉丁得神庇护。 至于小腓特烈,或者说伊甸。 在这些日子里,则感觉自己世界被颠覆了,先前跟着自己父亲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缺乏畏惧,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除去神之外,再没有什么好敬畏的。 可等到自己父亲意外身死之后,他审视世界的目光,骤然间就被打破了。 原来,凡人就是凡人,因为一丁点意外,就会死。 而在凡俗之外,也真的存在一个更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经历了这样诡谲的遭遇后,小腓特烈自然是去找了巴利安,然后得到了更加清晰明确的答复。 这一下子,别管小腓特烈自己是否愿意,他都改名伊甸了。 而后,在巴利安的引荐下,伊甸亲自去面见了盖里斯。 与先前不同,伊甸是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态,在巴利安的陪伴下,在提尔城中穿行。 他们经过了略微混乱的码头区、从贫民窟中穿行而过,停在一栋平平无奇的门前。 伊甸有些难以置信盖里斯会住在这里面,但在他想要敲门的时候,便听见一声咔嚓的声响,门自动打开。 而让伊甸更加难以置信的一点在于,门口并无人迎接。 那、刚刚开门的是谁? 伊甸看了一眼巴利安,但巴利安只是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深呼吸一口气后,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朝圣。 只不过,这朝圣不需要去耶路撒冷,而是在城市中的一个小小角落。 这里并非什么巫师、装神弄鬼之人的房子,没有什么水晶球、雕像、爪子、皮毛之类的任何装饰。 可以说盖里斯的居所非常整洁,当然也没有仆人。 在客厅,盖里斯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再度见到盖里斯的时候,伊甸的面色非常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问出许多问题。 可盖里斯只是嘘了一声。 “别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先来坐下吧,让我们一点点来谈。” 伊甸坐到了盖里斯对面,一张非常朴素的椅子上,二人的中间则是一张低矮的桌子,在这个应该被称为茶几的桌面上,则放着一些杯子,倒了一些饮品。 巴利安也坐在了他们身边。 当几人喝完一口饮品后,盖里斯才示意对方可以开口询问。 而伊甸的第一句话便是:“您昨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您说我的地不在阿尔卑斯山之北,而是要在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之间。” “是也不是,要看如何来理解。” “没明白您的意思。” “我给你的新名是伊甸,伊甸园中有四条河,如今人类所知的,却只有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 “是的。” “我要告诉你,比逊河、基训河之所以消失,这本身就是一种预示,是万物偏离正轨的表现。” “你要在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再立一新国,重建伊甸园,当你那一国能回归最初时的景象,比逊河、基训河便会归来。” 一种使命、宿命被盖里斯强加于伊甸身上。 但伊甸却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略微激动起来。 伊甸园在《圣经》中是一个具有深刻神学、象征和文化意义的概念。它不仅代表人类的起源,还蕴含了关于人与上帝关系、自由意志、罪、救赎和希望的核心主题。 《创世纪》中记载,上帝用尘土造了亚当,用亚当的肋骨造了夏娃,并将他们安置在伊甸园中,可以说伊甸园是上帝创造之工的巅峰,象征着世界起初的完美与和谐。 当然,伊甸园也同样是人类堕落的场所,蛇(撒旦的化身)引诱夏娃和亚当吃了知识善恶树的果子,使他们违背了天父的命令。 从此伊甸园成为“失乐园”的象征,代表人类从完美状态跌入堕落状态。 盖里斯说自己要去美索不达米亚再立一国,重建伊甸园,结合盖里斯能自由行驶“奇迹”,这无疑是在宣告《启示录》中的预言,将要成真,人也要同天父再度和好。 而这件事落实到十字军运动中,其实也有现实的对应,那就是“埃德萨伯国”,一个已经灭亡了的国家。 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1096–1099年),欧洲十字军征服了包括安条克、耶路撒冷等地在内的广阔区域,其中埃德萨是最早被占领的地方之一。 埃德萨伯国由鲍德温一世建立,他后来成为耶路撒冷王国的第一位国王。 从战略位置来说,埃德萨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控制了从小亚细亚通往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的关键通道。 这个位置使得它成为东西方文明交流的枢纽,也是抵御塞尔柱突厥人和穆斯林势力的前哨。 之后,埃德萨伯国在1144年被穆斯林苏丹伊马德丁·赞吉攻陷。 这一事件直接引发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1147–1149年)。 那么落实盖里斯预言的直接方式,其实就很明了。 恢复埃德萨伯国,并且这一次不仅是要恢复,更是要直接打穿美索不达米亚,最好顺便还南下打进巴格达。 这对于伊甸来说,是宗教与世俗上的双重驱动,近乎是瞬间就洗去了因为巴巴罗萨之死而导致的迷茫。 也给残留在提尔的德意志十字军,一个比较清晰的未来景象。 反正这些十字军成员,大多都是家中次子,回去也没地继承,留在圣地再去开创一个新国的话,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在12世纪的地中海文化圈里,若说君士坦丁堡是当之无愧的永恒之城,那么如大马士革、亚历山大港这样的城市,就位列次席。 这些海外城市相比,这年代的伦敦、巴黎一流,说是臭烘烘的乡下也不为过。 在聊了许多之后,伊甸神清气爽的离开了盖里斯的居所。 在伊甸看来,这实质上就是一次立约。 如果说在圣经中,耶和华与亚伯拉罕立约,从而得出了一个从埃及河到幼发拉底河的“应许之地”。 那么自己先前在教堂里与盖里斯的相遇,其实就可以是差不多的解读。 自己必须留在圣地,这已经不是说什么世俗利益上的考量。 而是意味着自己在神的计划中,有着一席之地。 这不仅是对耶路撒冷的光复,更要涉及去探寻最初的乐园。 …… 靠着这一手对小腓特烈的安排,盖里斯觉得自己至少是能留下一部分德意志十字军在圣地的。 就先前一战的表现来说,萨拉丁麾下的士兵也确实是不够善战。 在兵力相对优势,甚至于多了火炮,还在萨拉丁本人袭营包抄的情况下,结果还是能输个一败涂地。 只能说,如果巴巴罗萨没死的话,靠着他自己麾下精锐的德意志十字军,怕不是真就能一路打穿巴勒斯坦,肆意凌辱萨拉丁,顺带着把耶路撒冷都给拿回来。 而这种局势,其实并不是盖里斯所乐见其成的。 耶路撒冷不过是一城一地,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德意志十字军在巴巴罗萨的表现下过于突出,那么盖里斯就不得不陷入一个如何处理德国人的麻烦事。 可如果说德意志十字军,直接打道回府,不再参与后续的战争,这对盖里斯而言,也同样是一种损失。 就主体民族这个事而言,在盖里斯抬高了阿拉伯人政治地位的情况下。 如果想维系国内的政治不会陷入小族临大国的困境,那么势必是需要增加法兰克人群体,或者说盖里斯基督教信众的群体。 相比起使用阿拉伯文字的穆斯林而言,德国人至少是拉丁字母系的,是相对更容易同化的对象。 从欧洲引入更多的移民,这件事对于第二王国而言,并非什么坏事。 特别是伊莎贝拉与巴利安他们坚持,要在国内以简化拉丁语,作为统一语言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了。 “当然,除去用埃德萨伯国复国这个目标,留下部分成体系的德意志十字军外,我们也需要从中吸纳部分,授予他们真正的贵族身份,换取他们的长期服役。” 还是在盖里斯自己的小屋中,与巴利安之间进行一些更加细致的讨论。 目前来说,直属于第二王国中央的军队,目前已经有4个营的常备军了,算上可以抽调动员的部队,实质上便是六到八千人规模,都可以凑出来。 但这个规模数量,实质上近乎全都是步兵,这在当下这个时代是很有问题的。 和日后的热兵器时代不相同,在如今12世纪,人的因素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冷兵器的装备虽然依旧占据不低的权重,但如果使用武器的人缺乏直面死亡的勇气,那么他们注定一触即溃。 针对士气的打击,在中世纪里,很多时候是优于实际杀伤效果的。 西欧骑士相较于其他兵种的一个优势便在于,当他们冲锋起来的时候,便只能一往无前。 那些直面冲击的步卒们,却要承受大量的压力,因为在他们眼里,仿佛所有奔腾的战马都是朝着自己而来。 溃逃只要开始,那么想要收拢,就万分困难。 骑士冲锋带来的另外一个打击,就在于对阵型的破坏,真正在第一波冲击中被骑士杀死的人,数量并不会很多。 可被冲击者的阵型一旦被打乱,那么就意味着他们难以处理好后续的其他打击。 这一点在十字军历史上,就更加的明显以及被突出。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多里莱乌姆会战中,步兵被留在营帐里,仅有骑兵单独应战。 而在此战之中,步兵甚至连营地安全都无法保证。 突厥人的迂回部队成功进入了营地内,屠杀了数以百计的非战斗人员。 那时的十字军只熟悉一种战术,也就是凭借骑士进行冲击作战。 在他们看来,步兵也只能在双方正式交战之前通过向对方发射箭雨来揭开战幕,要么就只能用来守卫营地。 然而多里莱乌姆会战里,却告诉他们,十字军里的步兵可能连营地都无法坚守。 【我们就像羊群中的绵羊一样互相拥挤着,早已失魂落魄。虽然已经被突厥人团团包围,但根本没有勇气从任何方向上进行突围。】 然而就在这个绝望的关头,形势陡然间被逆转了。 当天早些时候,博希蒙德曾派出信使去寻找右翼部队(当时他们似乎已经失去联系),最后信使们找到了在六七英里外宿营的右翼。 获悉战况之后,后来的“圣墓守护者”布洛涅的戈弗雷、图卢兹的雷蒙德以及其他将领们,立刻带领着手下的全部骑士披挂整齐,快马加鞭赶往战场。 当这支骑士集团抵达战场的时候,突厥人为了接近的营地,已经将部队收拢了起来,并暴露了自己的侧翼。 布洛涅的戈弗雷带着自己的55名家臣骑士,率先向突厥人发起了冲击,而其他的骑士也紧随其后。 数以百计的骑士,带来了狂猛无比的冲击,法兰克人席卷了突厥人的左翼,并从后方对其中军发动进攻。 突厥人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冲击,顷刻间便溃散一空,仅有苏丹卫队坚守了一小段时间以便使苏丹本人得以逃脱生天。 博希蒙德此时也孤注一掷地发动了冲锋,使胜利更为彻底。 从这个时候开始,十字军们陡然间意识到自己作为骑士,所制造出的冲锋效果,远非那些轻装游牧突厥骑兵所能媲美。 无独有偶,在之后的数次会战里,骑士的集团冲锋,都扮演了胜负手的角色。一次恰到好处的冲击,就足以搬回先前的种种失误。 骑士们的冲锋,能不费吹灰之力阻止那些轻装骑兵的迂回。 甚至于就在刚刚结束的阿卡城会战中,巴巴罗萨也做到了这个效果。 就如当初蒙吉萨时那样,萨拉丁又一次输在了骑士们的决死冲锋上。而撒拉逊人的步兵相比起当时的欧洲步兵而言,同样缺乏专业训练,甚至于很多会战里压根不会出现步兵的身影。 反倒是十字军诸国,快速建立起了自己的重步兵集团,依托步兵与骑兵之间的配合,在十字军诸国早期肆意攻城略地。 这种情况下,第二王国自然会非常渴求一支,非常精锐的骑士大军。 这意味着战斗在很多时候,都会变得非常简单。 当然,盖里斯是有意见,他虽然不排斥一支骑士大军,但也不可能容忍第二王国成为所谓的骑士之国。 荣誉头衔、或者说荣誉贵族之类的身份,盖里斯倒是毫不在乎,要多少给发多少。 在和巴利安闲聊的过程中,对此巴利安也有些苦笑。 “一个毫无瑕疵的门第才是真正的贵族。” “你有么?” “没。”巴利安表现的非常坦诚。 “我父亲在发家之后,说自己是法兰西沙特尔家族的后裔,但他也向我坦诚过,他其实是意大利人,机缘巧合下拥有了持剑的权力。” “我怀疑他其实是一名农奴骑士,否则没法解释为何他武艺精湛,但又从不提起先祖的身份。” 巴利安摊了摊手,而这其实也是耶路撒冷王国很多贵族的现状。 拿盖里斯自己来说,他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祖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只能讲,因为十字军的缘故,盖里斯祖上才有了发达的机会,混城了小贵族。 巴巴罗萨麾下所率领的那几千骑士,其实不少都是和盖里斯与巴利安祖上类似的情况。 “王国缺乏直属的骑兵,这在战事很上不方便,如果他们愿意成为职业骑兵,那么爵士头衔这种东西,或者贵族年金之类的,其实要多少都可以去商量。” 盖里斯并没有打算直接废除贵族体系,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盖里斯是觉得自己没法一步到位的。 既然不能一步到位,势必要去承认并且利用某些体制。 按照盖里斯的一个看法在于,如果人人都是贵族,那么人人就都不是贵族。 贵族这个词本身,并没有什么纠结的意义。 因此他倒是觉得,与其直接废除贵族体制,倒不如直接人人有官做,一起当贵族。 打破平民与贵族之间的铁板隔阂,才是重点。 何况,这年头的贵族,有含金量么? 特别是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贵族,就更可笑了。 所谓的贵族这个词汇,在两百年前,甚至是个地主或者自耕农就敢给自己用,真正有含金量的是贵族领主,而不是贵族才对。 至于爵士身份这种东西,就更不值钱了,反正也就是一个名字罢了。 “只要是能长期稳定服役,我们就会发放津贴,等到退伍之后,再按战功与服役年限和军衔拿一份终身年金补贴。” “如果本人死了的话,可以按照其血缘亲疏远近,指定一人作为收益者,同样是终身年金,并且优先吸纳进体制。” 对于盖里斯来说,只要不是会指数增加的铁杆庄稼,发钱进行补贴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 反正军衔是终生荣誉,那么爵士当然也可以作为终身荣誉,但也只是荣誉。 盖里斯是不可能再主动去册封任何庄园主了,也不会再去真正意义上进行实封贵族领主。 “那你打算怎么用他们?” “敕令骑士,其实就挺不错。” “敕令骑士?” “对。” …… “不得不说,提尔这边酒是真不错。” 在莱昂的身前,卢卡斯朝着他举起玻璃酒杯,展现了一下这昂贵酒器中的昂贵酒液。 高烈度的朗姆酒,成了不少德意志骑士的心头好。 特别是当下这个情况,巴巴罗萨的意外身死,更是使得相当多的德意志骑士,陷入了一个迷茫的状态,不清楚自己何去何从。 那些在老家有地的骑士,自然是想着该怎么赶紧润回去。 而那些中上阶层的大家族次子,则在犹豫是否要在圣地打生打死,毕竟这皇帝都死一个了。 卢卡斯就是后者,但对方最近貌似有了新出路,口袋里还阔绰了不少。 能拉着自己在提尔城这座城市里,喝着朗姆酒。 “腓特烈皇子改名伊甸的事,你听过了吧。” “是啊,还说什么要去两河源头,重建埃德萨追寻伊甸园,不少和殿下关系密切的骑士,目前都已经被说动了。” “但他们没找你?” 莱昂点了点头,然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德意志十字军中,除去自己有地的骑士、或者卢卡斯这种贵二代。 自己这种“骑士”才是最尴尬的。 像他这样的,除去一手耍剑骑马的功夫外,根本没法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骑士。 当然,自己也的确不是什么真正的骑士,就政治身份地位来说,自己其实是农奴才对。 在德国,或者说在北意大利,庄园中即便是农奴,其实也可以诞生出相当富裕的家庭,在生态位上,其实更接近自由民。 让这样的家庭提供骑兵役,或者担负骑士义务,其实都是可以的。 当然,想要挣脱自己的农奴身份,或者说成为一名拥有领地的真正骑士,在德国本土是不可能的。 而十字军运动,给予了莱昂这种人机会。 在莱昂听过的传闻里,圣地就是机会之地,在这里剑与马就是拼搏的本钱,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祖辈。 因此他们千方百计将自己包装成“骑士”混入十字军的队伍,从而谋求未来。 可现在巴巴罗萨死了! 皇子腓特烈,虽然说也在拉拢人心,可对方因为自己的财力与威望限制,对于他这种底层,又没有家族名望的骑士根本不关心。 毕竟,巴巴罗萨可以出大笔的钱,买断他们的忠诚,可皇子腓特烈就没这份资金。 当初出征的时候,巴巴罗萨那可是给每一个人都发了100金币起步! 正是凭借着那么一份豪爽,巴巴罗萨在德意志十字军中,才如此有威望,大家伙的士气才高的那么猛。 直接硬冲火炮阵地,给萨拉丁一点小小骑士震撼。 但皇子腓特烈显然没这份财力,只能收拢部分与他亲近的骑士作为班底。 莱昂这种默默无闻的小骑士,也就陷入没人管、没人问的处境了。 “你不打算回老家吗?” “呃、船票需要至少5金第纳尔,我已经拿不出这笔钱了,兄弟。” “啧……” 卢卡斯感叹了一下,但也清楚自己这单生意,又手到擒来了。 “你想留在圣地对吧,想在这边出人头地?” “那当然。” “王国这边,巴利安他们正在筹备一个世俗的骑士团,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不需要什么血统证明?” 莱昂有些没想到,但反正卢卡斯是自己熟人,也没必要向对方说隐瞒太多。 “能骑马、能用剑、能杀人,在圣地就是好骑士……” “当然,这边没那么多庄园,但王国会给更多的薪资补贴,那些钱足够你去给自己招募一些扈从,从而真正享受到骑士应有的生活。” 卢卡斯再度举起了酒杯,向莱昂发出了邀请。 他手中晶莹的酒器,与那甜蜜的烈酒,仿佛正是骑士生活的象征,让莱昂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而这一幕,已经在提尔城无数次上演了。 “当然了,王国这边因为与穆斯林战事的缘故,就不只是四十天的服役期了,而是要求全年战备,这点与老家那边挺不同的。” 敕令骑士的源头来自于百年战争的中后期,在面对连绵不断的战争时,封建制度上传统的40天服役压根不够用,不管怎么想办法延长,总之就是不够用。而如果过于依赖于雇佣兵,则会造成相当严重的社会问题。 雇佣兵的质量往往相差极大,不过普遍来说都是些职业恶棍,烧杀掳掠、拒绝解散、勒索赎金……对社会经济的破坏是极大的。 最终法王选择组建一支由贵族组成的常备军,用丰厚的薪水津贴取代了庄园土地,并且要求敕令骑士全年服役。 1439年亚伦七世签署了敕令来建立一支王家军队,以针对在法国境内四处游荡劫掠的雇佣兵团伙进行清剿,他们被称作敕令连(compagnie d'ordonnance)。 1445年亚伦七世再度通过敕令确定这些部队为永久的常备军,而其中的重骑兵本身就是gens d'armes,被称作敕令被甲战士(gendarmes d'ordonnance),意译为敕令骑士。 与旧时代的封建征召骑士不同,常年接受训练的敕令骑士要更加的纪律严明,最初时的一个敕令连理论编制为一百个骑枪队。 所谓的骑枪队,通俗点说就是骑士还有其扈从。 传统的扈从的职责会包括擦亮骑士的装甲和武器、帮助骑士穿甲和卸甲、照顾他的携带物品、甚至睡在他的门口作守卫。 而骑枪队里会更加明确,一般来说除去骑士外,会包括一名装备稍次的武装侍从,不参加战斗的见习侍从和仆人,以及两到五人骑马弓弩手,总计六到八人。 历史上的骑枪队 作战的时候,也不会说一个骑枪队蜂拥而上,事实上敕令骑士会集结起来使用,而他们的扈从则也会分开部署。 确切点来说,就是重装骑士与骑马步兵。 出于一种强迫症的缘故,盖里斯决定将骑枪队改名为班。 一个班总计八人,所谓的敕令骑士本人将担负班长职务,其中装备稍次的武装侍从担任副班长职务,两名侍从照顾马匹负责武器维护,四名骑马步兵使用弓弩剑盾长矛,作为跟随骑士们作战的支援力量。 由于骑士作战与其他步兵作战存在区别,因此在盖里斯的建议下,其实并非四四编制的连排班。 而是中队与大队的形式。 10个班一个中队、4个中队为1个大队,这样一来1个大队下面就是40名敕令骑士,40名装备稍差但能一同冲锋的武装侍从,还有160名骑马步兵,以及80名处理后勤问题的侍从。 这样的一个320人大队,在巴利安等骑士看来,就相当合理,可以说是将骑士的作战能力,尽可能的发挥了出来。 像这样敕令骑士大队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三个,就能在战场上发起震天动地的冲锋。 意味着240名精锐骑兵,还有与之一同辅助作战的480名骑马步兵。 此外,巴利安也提出了建议。 由于先前巴利安,数次使用火炮的缘故,他对于那种新式武器的作用,已经非常有感觉了。 “我们还可以配上火炮,在运输补给的马车上,装上比较轻的小炮后,这能够给予我们的骑士大队有更猛烈的火力投射。” “给每个大队配上4门火炮的话,一个大队就是一个完整的作战单位。这样一个作战单位高机动、有着火力、有着骑马步兵的支援、还具备向敌军发起决胜冲锋与追杀的能力。” “四百人左右的大队编制,全员骑马,将他们部署在边境,相比起之前的边境步兵营,这样一个大队所能保护的边境只会更长,这样一来也能有效降低萨拉丁对我发动袭扰战所造成的损失。” 盖里斯点了点头,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巴利安的建议无疑是中肯的。 “不过组建这么一支部队,有个很关键的问题在于,它……太贵了。” 与传统的封建骑士相比,这么一个敕令骑士大队320人、人人都要有马、40名骑士全年服役、再加上4门火炮。 这无疑是对王国财力的巨大考验。 (本章完) 第254章 军队集结 第254章 军队集结 敕令骑士,确实哪都好,全年战备、精锐骑兵,步兵支援,火炮射击。 可以说这是中世纪晚期的近乎完美解答。 但稍微计算一下,这么一个敕令骑士大队,每年的维持费用,就不会低于2万金第纳尔。 仅仅是维护费就能如此高昂,哪怕是对西欧大国来说,也是一笔突破天际的开销。 但也不是说,第二王国就真养不起。 将这些城市形容一颗明珠其实并不是很恰当,说其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也许更合适。 地中海经济圈,粗暴的来说可以分为基督教世界以及穆斯林世界,这两个相互隔阂的世界,在经济行为上表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状况。 前面之所以提及过阿卡的收入要胜过英格兰,这里面如果就生产力而言,是不好比较的。 但阿卡抽取贵金属实物货币的能力,却几乎必然胜过同时代的英格兰。 在欧洲即使有权势者的封建主领主,能获得货币的手段也极其有限。 在中世纪欧洲,一方面是缺乏货币,而另外一方面又缺乏能用货币购买的商品。 处于一个既没钱,市场上也没货的困境。 情况下,货币其实并不能高效转换为资源,反倒是庄园地产之类,可以稳定的提供兵员、物资、征召兵。 不少人都试图以其他方式持有财富,贵族和国王会在箱里积存金银器皿和宝石,教堂则积累金银质地的圣餐器具。 在遇到意外需要支付货币的时候,就要卖掉或典押王冠、酒樽或十字架;抑或将它们送到当地铸币厂熔化。 这样的习惯在耶路撒冷王国也有流传,耶路撒冷被围攻的时候,圣墓教堂就捐出了自己银器。 交换货币的速度极其缓慢这一事实,使得关键时刻变卖财产成为必要,但是这样变卖财产并不容易,也并非总是有利可图;储存的那些财宝本身价值其实也不会太高昂,一枚宝石的价值又能够得上大军几天的军费呢? 但黎凡特地区的生产力,以及货币流通的情况,相对来说没有西欧那么的困窘。 拿雷纳德征收过的人头税来说,一名撒拉逊农民,需要缴纳超过一枚第纳尔的金币(女人是男人的一半,孩子又是女人的一半),一家四口那就是大约两枚第纳尔金币。一个村庄一百户的话,那就是足足200第纳尔金币。 仅仅是从农民手里搜刮,就能得到如此充沛的货币,那么作为阿拉伯世界与基督教世界之间的贸易枢纽、商贸之桥。 在北意大利手工业兴起后,仅仅是在这商贸活动中进行海关抽税,那么就是一笔对当时欧洲来说称之为天文数字的实物货币。 某种意义上来讲,提尔、安条克、的黎波里……这些城市便相当于欧洲的海关边境。 绝大多数经由丝绸之路通往欧洲的商品,都要在黎凡特地区被狠狠抽一波税。 固然王国免去了人头税,但在海关商税上,反倒是抽的更起劲了。 不过,即便如此,王国的情况,依旧算穷兵黩武到离谱。 可以说,王国去年所征收的所有税款,实质上都投入进了军队建设上。 于新城区的建设,或者王国政府的重构,都是依赖于借款。 区别在于,新城区的建设是土地抵押的债券,而王国政府重构所需的借款,来自于圣殿骑士团。 不得不说。 圣殿骑士团在这个时代,无疑是开创性的存在。 作为一个军事修会,战斗力可能没那么神乎其神,但作为一家跨国金融机构,其在欧洲的大量分团,天然形成了一个庞大金融网点。 使得其能够在较短时间内,在欧洲凑集大量的资金输送来圣地。 还有就是从威尼斯那边,获取了大量的贷款,好来组建王国的军队,以应对萨拉丁可能的反击。 毕竟现如今德意志十字军群龙无首,在战场上分明功亏一篑的萨拉丁,反倒是又开始隐隐有居于上风的味道。 并且派出大量游牧轻骑兵,开始袭扰提尔城附近的工地,造成了大量的经济损失,拖慢了新城区的建设。 面对这种情况,盖里斯已经决心,要开始向南推进战线,亲自组织军团,改善提尔城既是前线,又是经济中心的困境。 不管怎么说,阿卡城都是要拿回来的,否则敕令骑士团的规模,还真建不了太大。 …… 两周之后,伊甸回到了盖里斯在那朴素的小屋里,再度见到了盖里斯。 “我父亲留下的军队里,有六千人愿意留下,其中包括一千名骑士。” 听到伊甸的话,盖里斯点了点头,这个数字其实是要比他想的多上一些的。 如果算上他这边正在收拢,召集的部队,那么原先庞大的德意志十字军,至少有九千人留在了提尔,愿意继续参与收复耶路撒冷的战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先知,哪怕再算上其他援军,我们的总数也不会再达到两万,萨拉丁的军团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恐怖。” 面对当下的困境,即便是见证过盖里斯“奇迹”的伊甸,其实也不是那么信心满满。 先前全盛的德意志十字军空亏一溃,现如今只剩下六成兵力,再去对抗士气恢复的萨拉丁大军,就感觉不那么十拿九稳了。 至于第二王国、或者说残留的十字军诸国,伊甸打心眼其实是不怎么能看得上的。 毕竟就这里这片土地,在目前只剩下全盛时期半壁江山的情况下,又能动员出多少人呢? 西欧封建体系下,一个国家所能动员出的军队数量就非常的飘忽不定。很多时候君主并不能强求自己的封臣集结出多少部队,来为自己服务。 而宗教骑士团,就更是如此了,毕竟无论是医院骑士团还是圣殿骑士团,他们与十字军诸国的关系更接近合作者,而非上下关系的封臣。 故而一个国家所能出动的军队,其上下限都十分感人。 但伊甸是不敢直接质疑盖里斯的,毕竟在伊甸的面前,那些记录着十字军军力的一本笔记本,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正在自行翻页。 这座位于提尔老城,没有任何奇异外表的小屋,因为盖里斯的入住,都仿佛成为了圣域,充满了无穷的可能与不可思议。 “半个月后,我将在阿卡城,赐你北上的使命。” 伊甸看着盖里斯,他有些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巴巴罗萨在之前的战斗中取得了胜利,但萨拉丁的军队其实又并未被重创,反倒是十字军这边的攻城器械被焚毁了大半。 “我会亲自出手。” 伊甸没太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只能说拭目以待吧。 在接受了盖里斯的一些赠礼后,伊甸拿着一份小册子离开了居所。 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忙,比如再去收拢一些零散的十字军。 又或者写一封信给自己的兄长,希望自己兄长被选举为帝后,能够给予自己这位被迫“流放”远方的弟弟一点援助。 而在伊甸离开这栋小屋后,伊莎贝拉这才从另外一个房间走出来。 然后向盖里斯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他的妻子是谁吗?” “他有妻子么?” 这个盖里斯还真不知道。 “只是订婚,未完婚罢了,是个十岁都不到的丫头片子,当然年龄不是重点,而是他的未婚妻,其实是匈牙利的公主,也就是匈牙利国王贝拉三世与艾格尼丝·德·沙蒂永的小女儿。” “沙蒂永?” 盖里斯似乎明白什么了。 “对,没错,艾格尼丝就是雷纳德与安条克女亲王康斯坦茨之女,而这位腓特烈的未婚妻,其实就是雷纳德的外孙女。” 只能说欧洲的贵族圈子,兜兜转转就发现原来都是熟人。 事实上匈牙利国王的血脉,随着时间的开枝散叶,这意味着欧洲几乎所有的统治者都是艾格尼丝·德·沙蒂永的后裔,同样也是雷纳德的后裔。 叹了一口气,盖里斯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 …… 要说盖里斯不去深究,主要是因为他不在意,毕竟自己也没打算给雷纳德来个断子绝孙。 但兰斯不一样,兰斯还真需要在意。 盖里斯麾下涉及的各个地区,都有各个地区的特殊情况,采用了大量因地制宜的统治方针。 其他地方就不说了,在安条克这块地上,所谓的总督府,其实就是一个大军营。 兰斯通过承认当地亚美尼亚人、希腊人、穆斯林……各民族的自治权益,换取对方的交税和服役。 并要求各民族,协助总督府肃清诺曼贵族领主。 由于土科波的协助,加上安条克贵族对火炮毫不知情,因此兰斯的肃清行动,其实是相对比较轻松的。 由于兰斯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开杀戒,更多的是剥夺土地,因此贵族们的反抗相对来说,并没有特别的负隅顽抗。 …… 在几个月前,德意志十字军,正登陆塞浦路斯的时候。 先前跟着博希蒙德南下的黎波里,又被雷纳德作为降兵收拢重整,最后被盖里斯麾下部队击溃的罗杰,还过着相当安逸的生活。 这里生活总是沿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节奏静静流淌。 偶尔的闲暇时光,罗杰会选择到小河边垂钓,享受一丝难得的安逸。 这一天,罗杰提着一个空桶,慢悠悠地踏上了村中熟悉的小径。他的肩膀微微下垂,头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桶里的空荡在脚步间发出清脆的回响。村里的几个老者和闲着的妇人见状,笑着向他招呼。 “罗杰,你今天桶里又是空的啊!”一个老妇人捧着一篮刚摘的青菜,眉眼带着几分调侃。 另一个男人插嘴:“五天里倒有三天啥都钓不上,罗杰,你这水平不行啊!” 罗杰没有多作辩解,只是朝着一旁卖酒的说道::“温碗酒,要一碟豆子。” 声音平淡,却让旁人都笑了起来。 “别说了,他每次钓不上来,总有一堆理由!什么线太细、钩子小、铅坠断掉,还有饵料不对……我们都听腻了。”一个青年人拍着膝盖大笑,笑声在晚间的空气中传得老远。 周围人的玩笑声此起彼伏,罗杰却不恼。他索性在村口的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仿佛沉浸在这份带点烟火味的嬉笑打趣中。 日子虽然平淡,却让人心安。 几个月前,罗杰还在外辗转战场,跟随雷纳德征战四方。可是那一场惨败,把他和一大群人都打回了原形。 回到村子时,口袋里只剩下那点遣散路费,外加一路的风霜疲惫。 但他并不抱怨——至少,这份平和的生活总归要比过去的刀光剑影更值得珍惜。 尤其是安条克总督府成立后,这小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村民们不再被领主的爪牙骚扰,包税人的咄咄逼人也成了过去。 罗杰时常想,这样平淡的日子,也许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这时,村酒馆的老板娘端着一壶热腾腾的酒出来,笑着喊:“罗杰,快点来,酒都替你温好了,豆子也准备上了!” 罗杰听了,站起身来,提着空桶朝着酒馆走去。 他看了看身后的村庄,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平静而略带烟火味的生活,他已经无比珍惜。 生活本该如此,平淡,却充满了温暖的细节。 然而,这份平静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 转过身,便看见一名信使从村口飞驰而来,胸前的挎包随着马的颠簸上下晃动。 他的衣衫被路上的风尘染得灰扑扑,但他脸上的焦急却掩盖不了。 一路直奔村庄中心的晒谷场,然后一把扯过挂在树上的铜钟,开始用力摇动。 “叮铃铃——叮铃铃——” 钟声在村庄的清晨回荡,平时悠闲的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聚拢到晒谷场附近,面面相觑中带着不安。 罗杰站在人群的边缘,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信使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举起了一卷由鲜红封蜡封住的文书。他深吸一口气,展开文书,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反攻!要开始了!战争要爆发了!”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低声议论。这位信使接着说道:“安条克总督府发布了动员令,为了保卫我们免于奴役的自由生活,每个村子都必须履行契约,抽调人手参军。所有村庄需按五户抽一丁,额外维系长期服役者五人!” 这句话像雷霆般击中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村民们沉默了,刚才还在开玩笑的几个老人,此刻脸色凝重;妇女们则互相交换眼神,抿紧了嘴唇。 罗杰的手渐渐攥紧了空桶的把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罗杰,你是不是又得去啊?”旁边有人低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罗杰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却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告诉自己,他不想再去——不想再回到那混乱的战场,不想再一次在死亡的阴影中辗转。 但他也知道,如果没人站出来,村子迟早会被更残酷的现实撕裂。 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契约,有人付出了鲜血,才换来了现在的平静。 “这血税……”罗杰心中苦笑。这免去人头税、减少农业税的村庄,看似被优待,却总得在另一处偿还代价。 他站在人群中,静静听着信使宣读动员令。 忽然间,他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战友,想起了在雷纳德麾下奔波的岁月。那些不眠之夜,那些无法挽回的牺牲……一切又似乎近在眼前。 当信使的声音停下时,人群开始低声议论,有人甚至在轻轻啜泣。 罗杰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他对自己说道,这也许不是他想要的,但眼前的平静生活,如果不去保卫,又会归于谁? “我去。”罗杰开口道,声音低沉却坚定。 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喧哗。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却抹起了眼泪。但罗杰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转身走向自己的家。 回到屋里,罗杰把空桶放到门口的台阶上,随后拉开了一个旧柜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剑,以及一套有些生锈的锁子甲。他用手轻轻拂过剑身,是在抚摸那些鲜血的日子。 “看来,这安稳的日子,还得再等一等了。”他自言自语道,语气中透着无奈和隐隐的决心。 翌日,村口,罗杰再次踏上了征途。 这一次,他没有太多的豪情壮志,只希望在自己和村民的付出下,这份平静的生活能够多延续一些时日。 对于罗杰来说,重新穿上军装并不是一件纯粹让人抵触的事情。虽然征兵令的到来让村子里的宁静一时被打破,但也带来了一些好处,甚至让罗杰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每个月一枚金第纳尔的津贴,对于以往只能勉强温饱的农民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而更重要的是,安条克总督府承诺,士兵若在服役期间自然死亡,其家人能获得二十倍津贴的赔偿;若战死沙场,则赔偿高达四十倍津贴。 这种保障,让罗杰确信安条克不会轻易拿士兵当炮灰。 毕竟每一位战死的士兵都意味着巨大的财政支出——四十枚第纳尔,死一千就是四万,纵然安条克富庶,也不可能不把这笔账算清楚。 这份保障让罗杰感到安心。 相比曾经为博希蒙德的领主卖命时毫无底气的日子,加入安条克总督军反倒显得更为踏实。 因为有过军旅生活的经验,加上体检没啥大毛病,罗杰就很轻松的成为了安条克总督军的一员。 随即,他被编入新兵营,开始接受由亚嫩常备军士官们组织的新兵训练。 与过去的军旅生涯相比,这一次的军中生活让罗杰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安条克总督府对士兵的伙食尤为慷慨——不仅能管饱,每天甚至还有肉食供应。 这些对于习惯了简单粗粝农家饭的罗杰来说,简直奢侈得不可思议。 训练虽然严格,强度也比过去高出许多,但却充满了规律与秩序。日复一日的操练、整齐划一的队列,以及每晚精疲力尽倒头大睡的满足,都让罗杰感到一种久违的充实感。 除了训练,军队里还有不少有趣的娱乐活动,比如弥撒读经,或者简单的识字教育。 这种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让罗杰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幸福感。 “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翻开了人生的新篇章。”罗杰心想。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种满足感实际上来源于运动与有序生活带来的生理和心理效应,但他知道,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无忧无虑,目标明确。 然而,罗杰也知道,这种日子注定无法长久。战争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们。 随着时间推移,1189年4月末,巴巴罗萨意外身死的时候,王国军务部向安条克总督府传达了军令。 罗杰的新兵训练刚刚结束,就被编入所属连队,命令他们向沿海集结。 在村子离开已有几个月的罗杰,如今身着盔甲,与同伴们一起踏上行军的道路。 他们穿越崎岖的山岭与平坦的田野,最终抵达拉塔基亚港。 在这里,整齐排列的舰船正在等待着他们。 四天的海上之旅结束后。 当船只在提尔港口缓缓靠岸时,罗杰走下跳板,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内心多了一份沉重。 港口的喧闹与繁忙、士兵与民夫的交织、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与战备,都在提醒他:战争,已经不再遥远。 也就是在这里,他们被告知,他们之后的一个月,将会为与萨拉丁开战而进行加训,甚至于其中还包括一周的“魔鬼周”。 “魔鬼周”是什么意思,罗杰并不确定,当他问及自己班长的时候,自己班长也说不出个准。 但可以明确的知道一点在于,自己连长与连帕拉丁,那些来自外约旦的军官们,在听到“魔鬼周”时,脸色都变得非常差了起来。 连长在全连讲话的时候,甚至还面色沉重的说道:“我希望那一周之后,大家还能站在这里聊天,而不是躺在那里被我训话。” 加训一个月这件事,并不是专门针对安条克军,事实上所有名义上王国所属的部队,除去土科波部队需要警戒边境外,其他所有的都被纳入了这次加训名单。 即便是新成立的敕令骑士大队,也一样被纳入加训名单。 每周的训练日被从一天半,提高到了三天整。 训练日里几千号人要围绕着提尔城,又是跑又是跳的,每天运动量都高的离谱。 如果说新兵连的日子叫充实的话,那么加训的这个月,那就是麻木了…… 虽然伙食供应要翻一翻,虽然津贴也因为临战加训的缘故也涨了不少,但训练日晨起就是五公里长跑的日子,属实让人熬不住…… 哪怕是对于有过从军经历的罗杰而言,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遭遇这种强度的训练。 这就让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甚至于罗杰身边有人当了逃兵…… (本章完) 第255章 是要作为人而活着 第255章 是要作为人而活着 在五月的某个夜晚,经历了半天城墙作战训练,以及半天体能训练的罗杰,昏沉沉往自己木板床上一躺,仅一分钟就响起了鼾声。 就在这浅睡眠刚开始的时候,忽然间隐约听到了熟悉的短促哨音。 罗杰不清楚为何在安条克军服役,会有那么多的屁事,盖里斯也不会承认自己写步兵训练大纲的时候,抄了很多后世的内容。 总之,其他军队不太好处理的夜袭危机,对于罗杰而言,近乎是一种常态训练。 在紧急集合的哨音下,罗杰下意识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双层床二层跳到了地上。 原先的那些疲惫与迟缓,转眼就一扫而空,无需思考仅仅凭借那“肌肉记忆”,罗杰就完成了自己盔甲的披挂,出门的时候,还挂上了自己的剑,取了一根长矛。 不到四分钟的时间,这毫无征兆的紧急集合完成,但随即开始的报数点名,让罗杰意识到情况不对头。 满员140人的标准连队,不论怎么清点,算上连长、帕拉丁、卫生员、各排的老兵排长,都只到了136人。 有4人未经任何流程请假,从连队中消失了。 连长洛朗的面色非常阴沉,他是耶路撒冷王国军的元老人物了,当初雷纳德带人围剿盖里斯的时候,他就在场,后续的战斗中,还为保护战友而受过轻伤。 随着耶路撒冷王国军的扩建,他们那一批人也一个个水涨船高。 好一些的比如皮埃尔,已经成为营长能统兵近六百人,洛朗这种算是中间向上,怎么说都成一个连队的主官了。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追随盖里斯可能是一时间的情绪激动,但现如今前景如此明朗的情况下。 洛朗也会更有野心点,这也意味着他对自己部下的训练强度,经常有意无意间比兄弟部队更高。 只不过因为洛朗都会亲自参与训练,所接受的训练强度比新兵更高,所以绝大多数士兵也不敢来抱怨。 毕竟,连长这种主官,在这些安条克新兵眼中,其实和早先的骑士老爷就地位上没差距。 “这是我担任连长以来,第一次遇到逃兵,而且一口气就是整整四个!” 洛朗的脸色以及其他那些排长们的脸色,在月光下已经阴沉到可怕了。 他们犹如恶狼一样的目光,让全连人为之胆寒。 罗杰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些军官或者老兵排长,会这么在意逃兵。 他还在博希蒙德手底下当差的时候,就有过不少逃兵,但也就那样了,毕竟这年头想抓逃兵,未免太难为人。 逃兵、开小差……这些事,和军队近乎是绑定的,在任何时代都没有任何军队能避免这些事的发生。 士兵开小差的原因其实有很多,有可能是因为被惨烈的战斗吓到,有可能是在军营里被虐待,或者受不了军队中的乏味生活,又或者仅仅是想家了。 可以说,在现代之前,当逃兵,乃至于开小差都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而军事管理能力的低下,意味着军队体制对士兵的束缚非常单薄。 毕竟附庸的附庸不是我附庸,换句话说就是那些下层贵族征召来的士兵,在某些时候就呈现一个量子状态。 如同波粒二相一样,只有在亲自去观测的时候,才能确定其是否存在。 这种事直到文艺复兴之后得到了少许改善,中高层的军官们至少能确定自己部队里逃兵的精准数量了,但他们很多时候依旧不知道具体是谁开溜了。 以西班牙那不勒斯的步兵方阵为例,1571年到1574年4年里减员总计1290人,其中阵亡者38%,在其他62%的失踪者里,绝大多数都开小差去了。 一个西班牙方阵,满编大致上三千人规模,4年时间减员1290人,62%的失踪者。 差不多意味着四年时间,逃亡士兵的总数,已经超过编制的20%了。 这还是建立在西班牙殖民了美洲,有着充沛金银,能大笔发钱的情况下。 同时代的其他军队,只会比这个更严重。 在12世纪这个关头,甚至能看到逃兵总数,比现役军队数目更高的奇景。 因此罗杰很难理解为何自己的连长排长们会大动干戈。 “早在你们编入连队的时候,我就说过,耶路撒冷王国军与你们过往所经历过的任何其他军队都不一样。” “这里不仅是给你们发钱,更是让你们了解何为天国。” “如果只是想让你们在战场上去送死,大可不必整日操练你们!” “扪心自问一下,你们一年到头吃的肉,有这边三个月多吗?” “帕拉丁每日组织的祈祷,何尝不是对你们灵魂的救赎?!” “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你们才能活下来,成为火种去点燃原野!” “但你们中,有人当逃兵了,而且其中还有哨兵,去当了逃兵。” 提到哨兵的时候,站在队列前方的洛朗,面色更加不善了起来。 经过那么一番演讲,不论底下士兵是否理解,洛朗去和连帕拉丁讨论了两句,还是选择去进行上报。 安条克军这边的一整个营,都因为逃兵这个事忙活起来了。 …… 阿拉姆是有些迷茫的,他不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安条克军在服役之初,就反复强调过关于逃兵的处罚,会极其严重。 而且和普通的封建军队不同,安条克军队的主力并非骑士,而就是步兵主力。 并且连长和帕拉丁,是针对自己连队所有士兵,进行过登记在册,并提交给总督府。 而总督府也会派人前往各个村庄进行核实,换句话说在安条克军当逃兵的话,意味着会被追查到逃兵所在村落,势必祸及家人。 总督府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兰斯总督上任的时候,就已经把两任安条克亲王给处死了。 一个博希蒙德、一个雷纳德,连带着他们的亲信,被以雷厉风行的效率镇压,并使用断头台。 当然,即便如此,人其实并不能很明确清晰的衡量利益,也缺乏绝对的理性。 抱着侥幸的态度,对军队生活的厌恶,对战场的恐惧,总是会让人铤而走险。 阿拉姆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三人,他缓缓的放慢了脚步。 他犹豫了,不清楚自己是否应该去逃亡。 入伍之初的时候,总督府就已经预支过最初几个月的半份津贴,让阿拉姆去安顿家庭。 他还有父母在安条克,当自己带着那些钱去探亲的时候,自己父母流露出了欣慰的笑。 这只是动员罢了,等耶路撒冷被收复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带着更多的钱、带着荣誉、带着一切回到安条克。 如果继续逃亡的话,他的父母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呢……想到安条克总督府所对待叛徒的果决,他的步伐忍不住又慢了一点点。 其实军队生活也不错不是么?这里没有打骂体罚、没有欺压索贿,除了训练量重到让人无法呼吸。 除了每日的生活作息精准到以分钟计算…… 至少在这里,他每天都能吃上口肉……而这是他过去半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离开军队的话,自己能怎么生活? 他还能顿顿吃饱吗? 在这个时代,饥饿才是常态,除了那百分之一的人外,其他所有人都需要为一日三餐而向生活发起殊死战斗。 在这无垠土地上,每天都有无以计数的人,被饥饿所夺走性命,只能与鸟兽争食。 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矗立在世人面前。 阿拉姆脚步顿住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前面的那三人已经没了踪迹,而他自己身处荒野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阿拉姆找到一棵树,靠着它坐下。 在月色里不知何去何从。 接下来怎么办呢? 阿拉姆他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忍不住合上眼,逃入梦境以避开现实中的不适。 …… 中世纪的军队,往往缺乏统一的调度能力,这一点在盖里斯麾下的部队中,也非常明显。 不仅十字军其实是联军形式,盖里斯所能调集的军队,其实也是联军。 目前来说,集结在提尔附近的盖里斯军队,可以分为四个派系。 第二王国直属的常备军,的黎波里的领主征召部队,安条克总督府动员的兵力,塞浦路斯方向集结的志愿军。 安条克方向,目前能做主的司令官,其实就是“虫豸”乔斯,还有最早的帕拉丁之一罗素。 皮埃尔作为一名营长主官,已经是安条克总督府排名前二十的重要人物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麾下这些人所经历的苛刻训练,势必会造成士兵群体的不适应。 可这又如何? 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安条克军里的每一名士兵,都是宝贵的财富。 总督府在这些士兵身上的投资,每一份都能轻易的去维持三到四倍的封建军队,如果单纯从军事作战的性价比来考虑,这是非常不合适的。 但总督府如果想真正治理安条克,就需要人才,需要的是大量能够帮助他们治理地方的人才。 这些人才需要识字,需要了解国家,需要能够去愿意支持教团的理想。 经历军队打磨的顽石,只要有十分之一能够理解天国降临的必要性,那么他们就将成为璞玉。 就像盖里斯所说过的,天国的宴席上,不该只有少数人,而应当人人有份。 皮埃尔听闻洛朗那边有四名士兵逃跑的事后,沉默了许久。 但还是亲自带着卫兵,组织这一次的逃兵搜捕。教团就是教团,在这种事上,如果听之任之,那么他们与其他军队有什么区别? 在这天夜里,皮埃尔没有走出太远,仅仅百来步后,他就看到了一位靠着树入眠的“逃兵”。 皮埃尔再度沉默了,面色略微古怪。 这鉴定起来,属实有些难办,哪有当逃兵只跑百来步的。 其他抓逃兵的小队,早就走出几里地了,只有自己懒得走太远,这才在军营附近遇到对方。 思前想后,他摇了摇这位明显睡的正香的家伙。 眼前的士兵迷茫的伸了个懒腰, 刚醒的他,还未摆脱睡梦里的美好。 以至于都忘了自己在当逃兵,以至于没认出来皮埃尔是谁,只是觉得皮埃尔格外眼熟。 皮埃尔沉默,阿拉姆迷糊,两个人瞪了许久,阿拉姆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当逃兵,而眼前的却就是自己的营长。 “阿拉姆对吧。” “先知曾和我说过一些故事,你知道普鲁士人,是如何对待逃跑士兵的吗?” “普鲁士?”阿拉姆显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 虽然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普鲁士人这个概念了。 普鲁士最早以拉丁语形式出现在文献中,比如“prussia”或“prutenia”。这与原住民波罗的普鲁士人(prusa)的名称直接相关。 当然了,盖里斯说的普鲁士人,自然是后世的普鲁士人,而不是同时代的。 “普鲁士人会剥光逃兵上身的衣服,使之赤裸,走在两排总计200人的士兵中,每一位士兵,都被要求用沾水的木杖击打犯人。” “军士长走在犯人的后面,用长枪推着其前进,而一些士官,则会拿鞭子抽那些没有用力打逃兵的士兵。” “周围人要有乐手去奏乐,遮掩受刑者的惨嚎。这样的事,逃兵们需要经历三十六遍,历时三天。” 阿姆尔有些畏缩,他心知肚明这是皮埃尔在恐吓自己。 “那你听过瑞士么?” “也没……” “瑞士人比较简单,他们只是会当众吊死逃兵,并且让他的战友对着其尸体进行唾骂。” 阿拉姆下意识的吞咽了口口水…… “营长。”阿拉姆说道。 “什么事?” “我听海克还有提格兰他们说:想从西顿那边搭乘帆船回安条克。”阿拉姆没说的一件事在于,这个建议其实是他提出来的。 “很好,那么,阿拉姆!”皮埃尔大声喊道。 “到!”阿拉姆下意识的猛然间立正站直,大声应答,这是过去几个月里被刻在他脑海里的反应。 “士兵!我命令你加入我的队伍,开始对那些违反了军纪的逃兵进行缉拿,对其进行应有惩罚,明白没有!” “是!” 又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他根本没去时间理解皮埃尔所下达的命令是什么用意。 在这种情况下,皮埃尔再度拍了拍阿拉姆的肩。 “下次出门拉屎的时候,记得找你的班长报告,然后别再拉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 “呃?” 阿拉姆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算是过关了吗? 总之,在有了明确方向后,皮埃尔联系了土科波轻骑兵,直接去搜寻。 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其他几名逃兵便被抓回来了。 有关海克还有提格兰他们事迹,在第二王国各军营进行了通报,他们被判处了一周的紧闭处罚,并且扣除了整整半年的津贴。 至于阿拉姆本人,则因为开小差,而被禁闭了三天,扣除三个月的津贴,但没有去大范围通报。 这样的处罚,在许多人看来其实都有些太轻了。 似乎如果不用鞭子抽,就不能让士兵记住逃跑的代价。 但,皮埃尔反倒是制止了那些加重体罚的建议,坚持以禁闭和扣除津贴作为惩罚。 “我们不需要一群只会听令的木偶,我们需要人,活生生的人,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美,懂得羞愧,明白什么是丑恶,而不是单纯畏惧鞭子的人。” 在营部的会议室中,皮埃尔正主持着一次排以上干部的会议。 “洛朗。” “到!” “不要在你的连队里进行任何整顿,训练强度也不要再刻意增加了,接下来两天好好休息,之后的魔鬼周有的你们难熬。” “是!” 知晓为何而战,明悟自己的丑恶,会因自己罪过而痛悔,这些都是没法用鞭子抽出来的。 而是需要真正的信仰,这信仰并非什么口头上的言语,而是信到骨子里才行。 神不单独存在,神与神的国——就是天主之国——是不可分离。 只有相信天主是天国之主,穷人是天国的首席宾客。 只有相信穷人的生命需要存续,相信天主将自己的肖像和模样印在了人的生命之中。 那么生命才会是神圣的生命,而不只是皮肉的苟活。 皮埃尔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一旁的一本小册子上,然后画了一个十字,结束了这次的会议。 接下来耶路撒冷王国正在集训的部队,都将开始进入魔鬼周训练。 这是为了发动下一次阿卡围攻战前,最后一次的高强度集训,意在提高士兵的攻城经验。 尽量减少士兵的损伤,就如皮埃尔所说的,这些军营中生活、参与过血战、领受过军衔的士兵,都会成为火种,去点燃原野。 他们的战斗,并不局限在战场上,而是要与天地间那扼杀活人生命的“永恒”秩序搏斗。 强壮的体魄,犹如苦修士般的宗教生活,战场上搏杀的经验,都将化为养分,滋养他们,使之成长。 在两天的休息之后,魔鬼周开始了。 不只是特训,魔鬼周同样是一次全军比武,安条克军也好、王国军也罢、亦或是那些志愿者部队,都是以连队为单位进行着高强度的考核。 连续三天,三次随机事件的紧急集合,再是全副武装着甲,二十公里的强行军。 以盖里斯所做出的训练强度指示,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欧洲军队所能承受的极限。 以至于伊甸去参观的时候,都不由得有些双腿发颤。 这些向先知“效忠”的部队,是真正过着苦修士的“狂信徒”。 每日里起床就是一次唱着圣歌的跑操。 紧接着是帕拉丁对全连进行领祷,接着是上午的登城模拟,在期间的休息过程中,还穿插着三时祷,中午吃饭前也会进行三时祷。 等到下午的时候,每个连队都还有自己的布道会,进行教义宣讲,并且接上九时祷。 至于晚祷和就寝祷,同样是不会缺少的。 是在塑造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十字军”。 这支军队的虔诚程度,超乎其他任何十字军的表现。 先前的时候,他还未注意过耶路撒冷王国的军队是如何训练,可当他褪去自己的傲慢后,便得见了让自己所料不及真相。 也略微明白,为何第二王国的那些高层们,诸如巴利安这些人,对于“十字军”的事业,依旧信心满满。 在那些军营里,有别于过往的祷告,正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坚定着许多人的信心。 【慈爱的上主,公义的源头】 【我们来到祢的面前,满怀敬畏与信靠,因为祢是那些受压迫者的避难所,是贫穷人和被压制者的盼望。】 【祢借着先知的口,向强权发声;祢曾借着基督的生命,击碎不义的枷锁。】 【今天,我们因祢的真理得以站立,也为祢的正义呼求力量。】 【主啊,祢看见我们所面对的争战并非单属血气,而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恶势力争战。】 【祢知道,权力与贪婪筑起了高墙,压迫与冷漠如阴影笼罩大地。】 【然而,祢教导我们,无论敌人如何狰狞,如同吼叫狮子,祢的爱与公义终将得胜!】 【求祢赐下勇气,让我们不再惧怕强权,赐下智慧,使我们能够辨别善恶。求祢开启我们的眼睛,看见受苦者的脸庞,听见被压迫者的呼喊。】 【愿祢成为我们的盾牌,使我们能够用信心与行动,去拆毁那些不义的高台,去解放那些被囚的灵魂。】 【主啊,我们为那些行在黑暗中的人祷告,求祢让他们的心归向光明。】 【我们为那些掌权者祷告,愿祢的真理击碎他们心中的骄傲。】 【我们也为自己祈求,赐我们谦卑与刚强,成为祢公义的工具,与祢一同建立公义与和平的国度。】 【上主,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愿祢的子民在争战中保持警醒,在苦难中寻见盼望,在斗争中看见荣耀。】 【奉基督的名,阿们。】 (本章完) 第256章 战备 第256章 战备 在逃兵这件事上,皮埃尔没有去进行体罚或者变相体罚。 但对于罗杰所在的连队,这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反倒是近乎一种羞辱。 他们不能推脱说自己受过惩罚,因此毫无心理负担。 当他们试图追寻荣誉的时候,他们便有着与寻常军队,截然不同的面貌。 正所谓,知耻而后勇。 在有着洛朗带队的情况下,纵然没有进行更多的整训,罗杰这个连的人都试图通过魔鬼周中考核,洗刷掉自己耻辱。 “坚持!”洛朗在大声怒吼着,在他的身上,已经背着两个补给包了。 事实上就连自己也多背着一套武器。 这是魔鬼周的最后一天,也是最后一次的二十公里行军,他们仅了4个小时,就在全员披甲的状态下完成,并且无一人掉队。 然而就在他们大踏步绕过一座小山丘之后,就看见一条河突兀出现。 在这种近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的时刻,全员泅渡就成了极其危险的选择,哪怕这条河其实没那么的深。 洛朗将目光看向了罗杰,大声喊道。 “罗杰!” “到!” “脱下装备,绑上绳子,过去之后敲钉子!我们需要马上架出一条简易桥梁!” 洛朗马上意识到,不仅需要他们这个连队过河,还需要为后面的其他连队准备。 他们作为先头部队,绝对不能只想着自己过河,而是要从一个更大局的角度考虑问题。 虽然这条河可能并不深,最深处也应当没有超过一米三,应当是不需要泅渡的,而只需要涉水通过。 但如果不架设简易桥梁的话,整支安条克军,都会耽搁行军速度,并且面临非战斗减员的可能。 由于罗杰的体能最好,洛朗自然是命令罗杰去钉下第一根绳。 就在罗杰开始绑上绳子,准备涉水泅渡的时候,从后方传来了大部队行军的脚步声,那些原本落后于洛朗连队的部队,开始赶了上来。 洛朗也过去一同商讨,如何快速架设简易桥梁,并分配工作内容。 他们选择的方式是,尽快编织一条索桥,并反复加固,最好还能从周围找到一些船。 至于另外一边的罗杰,在脱去不必要的装备后,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冲进河里,等水漫到腰间的时候,开始奋力拼搏。 刚入水时,有的是一身的畅快,现如今正是五月,天气已经并不寒冷,先前的汗水都在这一刻被冲刷。 但只是奋力游几下后,罗杰便感受到自己身体要到极限了,这有心而发的疲惫不只是先前行军积累下的。 而是整个魔鬼周,乃至于之前加训所积累在身体里的。 这是一种身心俱疲的感受,身上每一块的肌肉都在告诉罗杰,他已经卡在了极限上,罗杰明白这是自己身体又一次抵达了“临界点”。 而这一次临界点,却并非身体脏器的“惰性”跟不上运动系统,而是一次由内而外的身体示警。 短短二十米宽的河道,在此时却仿佛成为了罗杰所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对时间的感知开始变得敏锐了起来,每一下的划动都仿佛有半分钟之久,意志催促着身体里的激素爆发,一股力量在这近乎绝境中再生了出来。 在水中的游动成了一种放空大脑的下意识反应,当罗杰触及到河床的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必再游泳。 当他颤颤巍巍站起身的时候,脚下又是一个打滑,再度摔进河道,所幸他尚有力量能够爬起。 在艰难的完成了第一根绳索的敲钉后,罗杰便彻底脱力。 有了第一根辅助绳后,接着那根绳子,后续又是几名士兵膛过河,钉下越来越多的绳索,并捆绑木板,在河中敲下木桩,开始搭建起简易的桥梁。 最终在两个连队近三百人的辛苦下,仅用时半个小时,便搭建出一座可供人、马、骆驼快速通行的简易桥梁,并能后续加固。 当这件事,被层层汇报上去后,即便是盖里斯也略微沉默。 以目前这些军队的军事素养来说,固然还称不上铁军,却已经足以应对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战斗了。 其地形通行能力、每日急行军的距离、体力不足情况下的阵型推进,都应当是地中海范围内,数一数二的步兵兵团。 …… 魔鬼周之后,是长达一周的休整,全军得到了一次难得的休息,他们得以有机会好放松自己。 无论是肌肉到精神,一切都得到舒缓。 这种舒缓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在年老之时能说出一句想当年。 而在这一周里,盖里斯也带着伊莎贝拉,还有其他重要人物对军队进行了慰问。 盖里斯没有去整什么大张旗鼓的排场,他只是带来了大量的卤牛肉,还有不少的果。 虽然盖里斯没有在第二王国官方进行任何任职,但盖里斯对于基层军官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 目前来说,不论是安条克军、还是第二王国的直属部队,其连排营军官,都是当初在亚嫩河谷时期,就加入教团的追随者。 是亲眼见证了,教团一点点从小到大,从一个村庄、到一个镇、再到整个外约旦、到如今统合了圣地基督教国家的过程。 当然,除了实力上的不断增强,还有就是盖里斯曾施展过的那些“奇迹”,以及盖里斯所做过的诸多宣讲。 这些点点滴滴汇聚出了如今,众人对盖里斯的信任。 使得盖里斯纵然不在他们身旁,他们也愿意追随盖里斯,去实现“地上天国”。 当盖里斯走在营帐里时,不时会与一些士兵亲切的交谈,甚至于还参与进士兵军官间的牌局,进行着最为寻常的消遣。 在盖里斯的部队中,赌博确实是被禁止的,但但也往往会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或事下注,就比如谁洗衣服、谁冲圈跑步、谁去刷厕所之类的。 当然,休假也不可能说光打牌,不去干别的。除去纯粹的放松之外,盖里斯也组织起部队内部的一些体育运动,加强士兵的荣誉感、团队配合,服从指令的意识。 这里面最经典的就是足球。 在各个文明,都存在早期的球类运动。 但要等到19世纪时期,现代足球才开始诞生。 在欧洲中世纪时期,足球运动出现了各种形式的街头足球或村庄足球,通常没有明确的规则。 比赛中,成群结队的人将球从一个地点带到另一个地点,往往非常混乱,有时甚至造成社会骚乱。 13世纪英国一些城镇曾尝试限制这种“足球比赛”,因为它太过激烈,甚至影响城市秩序。 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足球才向全世界推广。 以连队为单位的全军足球赛,被定在了从假期第四天开始,前面的三天主要是给大家组织一些非运动方面的娱乐活动。 总计32个连队,开始淘汰赛。 因为是娱乐赛的缘故,32支队伍,每次淘汰都是直接一局定胜负。 甚至于盖里斯,在这个过程中,也亲自踢了回表演赛。 成功用足球,在门柱上留下了漆黑印记。 男人之间那简单朴素的情感,肆意挥洒在这球场之上与球场之下。 不过因为身份还有彼此之间力量层次的缘故,盖里斯始终都没有亲自上场踢淘汰赛。 他只能坐在观众席上,对那些被伊莎贝拉邀请过来观看球赛的贵族或议员们,不时聊一些与足球或军队有关的事,算是拉近相互之间的了解。 当那些贵族或议员们听闻,巴利安派系,已经拥有整整五千人多军队时,他们都不由得沉默了起来。 如果仅仅计算王室所能调动的直属军队,五千人这个规模,其实已经是耶路撒冷王国巅峰时期的军队数量。 并且五千人士兵的精气神,更是高昂的不像话。 而如巴利安这样知兵的贵族,看着球场上士兵们奋力追赶一个半小时的身影,他就能判断出这些士兵们的体能极限,已经不亚于那些长久锻炼的骑士们了。 在攻城战斗中,不骑马的状态下,这些士兵全副武装披甲的话,不会比骑士逊色太多。 “麻风王,你可曾想过,耶路撒冷的沦陷,却是自己王国的新生。”巴利安轻声言语道。 “未曾。” 在巴利安的身旁,那位带着铁面比盖里斯还要小两岁的年轻王者,回答了巴利安的问题。 “还有……巴利安,你也要……准备、加入战争了,仅仅是……这么点领地……是维持不了、如此规模……强军的。” 麻风王对巴利安接着说了一句,而后他的身影消散在烈阳之下。 巴利安明白那位的意思,他们投资在士兵身上的开支,他是一清二楚的,可以说为了养这么一支五千人规模的军队,耶路撒冷王国的年军费开支,近乎必然超过30万第纳尔。 而要知道英格兰哪怕到了14世纪初,其一年的不动产收入每年也只有五吨白银,就价值而言,是连30万第纳尔的三分之一都不够。 而当初法蒂玛王朝欺诈阿莫里一世使之退兵的虚假许诺,也只是60万第纳尔。 换句话说,假如法蒂玛王朝真的兑现了那么一笔60万第纳尔的赔款,也不过是够当下的耶路撒冷王国养两年兵。 关于盖里斯的财源是怎么一回事,巴利安其实也有所了解。 一开始是来自于一些奢侈品的销售,如香皂、香水、钢制武器之类的。 其次是对税收体制的整顿,原先的包税人群体,被税务部和警务部联合取代,砍掉了一群二道贩子,完成了部分集权,虽然降税了,但王国征收到的总额却没怎么下降。 再其次,就是去找威尼斯人,以及圣殿骑士团,通过抵押阿卡的海关取得了大量的贷款。 上面这三笔资金里,奢侈品贸易的暴利是不可持久的,随着商品销售量的提高,近乎必然会面临价格下跌,乃至于市场饱和的处境。 至于威尼斯人,以及圣殿骑士团的贷款,短时间内也是不可再生的,加上还需要还款,在考虑到国际信誉的情况下,哪怕是盖里斯,其实也没有去借太多。 目前的王国靠着这两笔钱,或许能够搭起这五千人规模的军队框架,但却没法长久的维持下去。 如果想要维持五千人军队,继续保持当下这个训练强度,维持他们高昂的士气,那么势必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扩大财源。 而这其中最为简单的方法,其实也就是扩大领土,占据那些富饶的城镇。 而且这五千人的军队中,又有着超过250名领取俸禄对盖里斯忠心耿耿的军官…… 无论是遵循封建制度,册封其中一部分为领主,还是说将他们任命为安条克那边的流官,都意味着,耶路撒冷王国,已经有能力去对新收复的土地进行初步治理了。 “所以说,收复国土的时刻,已经到了,不是么?”巴利安看着一旁与伊莎贝拉坐在一起,不时与其他人聊几句的盖里斯,他已经意识到战争的时机已然成熟。 如此一支军队的出动,已经不可避免了。 巴利安这边五千的常备军、加上总计两千规模的封臣征召军以及约六千人规模德意志十字军被集结完毕。 除此之外,医院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再听闻将再度围攻阿卡的时候,也相继重新集结了一支军队响应巴利安的号召,两个骑士团的骑步兵加起来总计大约一千人。 总计一万四的军队,与先前的历次大军相比,就规模上而言,要小了许多。 甚至于骑兵总数加起来,可能都没超过两千五。 而如今阿卡周边的萨拉丁大军,却始终保持着接近三万的这么一个规模,双方之间是接近两倍的人数差距。 在这个数字的差距中,哪怕是议院中上议院的贵族,不免有些质疑起这次战斗的胜败。 毕竟,虽然巴利安麾下的那些军队确实精良,但他们基本上都是步兵为主,天然就缺乏足够的机动能力,难以把控战场上的主动权。 (本章完) 第257章 阿卡攻城战准备 第257章 阿卡攻城战准备 (今天头晕,人不舒服,强行写四千出来,要去休息了,质量较差,很不好意思。) 事实上,除去巴利安等比较核心层次的统兵将领外。 大多数的贵族,其实都难以理解为什么教团这边的部队,能够接受那么强的训练强度,并且维系如此高士气的情况下,还能精准执行命令。 由于伊甸是盖里斯需要争取的对象,所以才略微了解这里面的蹊跷。 简单说,就是在盖里斯的组织下,征兵、指挥、后勤……已经从主将手中剥离,转而分割到各个部门。 虽然目前还未诞生参谋部制度,但雏形也已经出现了。 征兵部门,是安条克总督府、外约旦地区三郡主导的,主要是对兵员的来源有着清晰了解,能够登记在案并且反复核实。 这意味着逃兵是真的会牵连到家人,同时出现牺牲的烈士,也能够精准的提供抚恤优待。 指挥体系,则是依托成体系的军官团开始构架,有着相对成熟的晋升体系,并且开始抽出部分军官,担任参谋负责制定计划、完善计划…… 如这这些日子的强化训练,主要是盖里斯起个头,真切去制定细节的都是参谋,同时盖里斯带着巴利安最后再检查验收一遍。 至于后勤就更加重要了,维系如此众多军队高强度训练,如果不提前准备好伙食,衣物、营地、军饷、书信。 那么士兵还有部队主官,就会被无穷尽的琐事缠身,根本没法全身心的投入训练。 可以说这三部分缺一不可,第二王国体系的军队,已经开始脱离那种纯粹依赖主将安排的状态,开始各司其职起来。 这只是一个头,存在诸多缺漏,但在盖里斯查缺补漏的情况下,倒也还能正常运转。 相比起同时代的各路军队,已经从体制上开始领先了。 而且这些长期训练的部队,大多数并非直接参与先前巴巴罗萨发起的战役,因此士气保持的相对高昂。 萨拉丁也没想到,仅仅一个月后,就又有一支大军从提尔前往阿卡。 阿卡与提尔两座城,在地图上是紧贴在一起的,同为黎凡特地区重要的出口中转站。 相互之间直线距离仅40千米,哪怕是以封建军队的水准,两日之内都可能直接抵达。 以盖里斯这边的行军能力来说,更是在清晨集结之后,下午未到傍晚,先头部队就已经抵达阿卡城附近修筑起大营。 这些先锋军集结之迅速,行军之果断,超乎了萨拉丁的预料。 可以说,从萨拉丁接到情报开始,召集将领完成会议,准备好应对措施的时候,信使就来传信:耶路撒冷王国军,已经抵达阿卡城外多少里路,正在安营扎寨。 这开个会的功夫,对方就到了?! 按照探子传来的消息,先锋军在抵达阿卡城外后,没有如萨拉丁预期般陷入慌乱的筹备。 而是在接到命令后,以一种几乎机械般的精准,开始构筑防御。木桩从大车上卸下,士兵们分成数队,有的负责挖掘壕沟,有的则迅速钉下栅栏,每一步都仿佛经过反复演练。 分明这些士兵在长途行军后,本应疲惫不堪才对。 再准确说点说,萨拉丁没有预料到,耶路撒冷王国居然敢在巴巴罗萨去世之际,德意志十字军军心溃散之时,以区区一万四的兵力,便对阿卡进行二次围攻。 在他的计算里,至少要部队再增加一半,十字军这边可能才有出动的欲望。 毕竟,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萨拉丁惜败,还损失了大量的火炮。 但就兵源数量来说,其实是不降反增加的,而且威尼斯人的船队在这段时间,还没有继续封锁港口,使得他这边可以维系一个相对稳定的补给。 不过,哪怕清楚现如今的十字军数量相对稀少,可萨拉丁还是没有去主动袭营。 双方就兵源数量来说差距颇多,可很多时候战斗力并不是这么算的。 按照萨拉丁自己了解的情况来说,他都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这些士兵不仅每日训练长达十小时! 还需负重行军数十里! 以这种强度的训练,居然还没有出现什么哗变,这件事本身就就有些超乎这个时代大多数统治者的想象了。 这样的强度,就算是他麾下最精锐的马穆鲁克,也不过如此! 萨拉丁思索着自己的马穆鲁克骑兵,他们从十岁开始训练,刀枪骑射无所不精。 然而,即便是这群堪称精锐的军队,他们的日常训练,更多聚焦于技巧与战术配合,而非盖里斯麾下士兵那种极限体能的考验。 马穆鲁克依然是精锐,但那是一种更倾向于单兵能力的精锐,而非这种整体性压倒性的优势。 即便如此,长久以来的积累,也奠定了他们乃地中海这一圈中数一数二的职业军团。 正因为萨拉丁,自己有着这么一支小小的几千人规模的职业士兵集团。 萨拉丁才清楚耶路撒冷王国这种训练强度的可怕,有关耶路撒冷王国军队训练的情报,若非是得到了多方印证,萨拉丁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能够经受住残酷训练的军队,自然也能在战场上面不改色,军队的意志在非战时,正是依赖于那些让人为之痛苦的训练,以血汗锻造而来。” 对于这件事,萨拉丁自然心知肚明。 如果以这么一支训练精良的职业步兵集团作为核心,再加上法兰克人相对于穆斯林本就更胜一筹的寻常重步兵。 那么对于当下以游牧轻骑兵为主力的萨拉丁部队而言,就是一只铁刺猬,只要他们死死抱团,那么就无从下嘴,甚至于会崩掉自己的牙。 “毕竟骑弓的射程也不过是几十步,就杀伤力来说,更是没可能射穿那些锁子甲的。”一想到这么一件事,萨拉丁面色就再度阴沉几分。 在过往的战斗上,已经向萨拉丁证明过游牧轻骑兵所能做到极限。就士气与训练量而言,他麾下的那些部族骑兵们,缺乏如法兰克人骑士一样决死冲锋的勇气与能力。如果放任那些部族骑兵自行发挥,大致上就往往是各种避实就虚的摸鱼,或许打顺风仗时,还能表现的如狼似虎,可一旦稍遇挫折就容易溃散。 他不禁再次回忆起与巴巴罗萨的战役,那一千骑士的冲锋如何如同铁锤砸入羊群,将数千轻骑兵冲散。 这种不对等的战斗力,不仅源于武器与训练,更在于士气与纪律——那些法兰克人骑士宁死不退,而部族骑兵只要稍遇挫折便溃散得一干二净。 现在,面对这支更为精锐的步兵军团,萨拉丁心知肚明——在正面冲突中,他麾下的轻骑兵根本没有机会取胜。 这仗打的越多,萨拉丁就越发的认知到自己能力的极限。 换句话说,在知己知彼这两件事上,萨拉丁已经越发的炉火纯青了,不过他的知己知彼,其中的彼,并不适用于盖里斯。 至少他没预料到,耶路撒冷王国居然敢直接一万四的部队,就继续南下围攻阿卡,他更没预料到的是,这次战争的走向,并不是一次纯粹的野地会战,也并非是一次传统的长期围城战。 就这次战役的节奏来说,盖里斯他们的出招,就典型的不按常理来。 通常来说,围城会是一件长期的事,对于围城的一方来说,是需要一个稳固的大营,来作为后方的,所以当军队抵达城下时,往往会需要数日的时间,去加固自己的大营,还要再数日甚至几十日的时间,去准备围城器械,如投石机之类的。 而在这个过程里,因为需要收集材料的缘故,围城方会派出大量的分队前往周边的树林或村庄。通常而言,这就是萨拉丁对其进行袭扰的好机会。 数量庞大的职业步兵窝在一起,就是刺猬无从下口,可若是他们分开的话,就能轻易的各个击破。 但这些事并没有发生…… 盖里斯的部队完全打破了这一传统。他们以惊人的效率完成营地构筑,且几乎没有派出分散的小队,避免了被各个击破的风险。 对于萨拉丁而言,这种高效的围城战打法堪称灾难。 他不仅低估了对方的决心,更低估了这种新型军队的战斗节奏与组织能力。 耶路撒冷王国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分散封建领主统治下的松散联盟,而是一个逐渐迈向中央化、职业化的军事体系。 而这,正是萨拉丁最难以应对的敌人。 甚至于,仅仅是一天之后,位于阿亚迪亚山大营的萨拉丁就收到消息,那些刚完成强行军的部队,直接就对阿卡的城墙展开了攻击。 阿卡城的方向,不断传来炮火的轰鸣声。 就在萨拉丁大军集结起来,准备对阿卡城进行救援的时候,又一名信使骑马而来,通报过来一个消息。 阿卡的城墙已破…… …… 阿卡建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罗马时代,在最初之时这里被作为罗马人的殖民地,罗马皇帝在古代黎凡特为罗马军团的退伍军人创建的四个殖民地之一。 其在公元2世纪时,城镇人口就已经超过两万,而从公元395年开始,罗马帝国永久分裂之后,阿卡开始了他的衰落,人口一度跌落到两千不到。 但在阿拉伯帝国征服阿卡后,这座城市开始了复兴,而当十字军征服这个城市之后,阿卡也就成为耶路撒冷王冠上一颗宝石,其在1130年人口便已经超过两万五,是耶路撒冷王国除耶路撒冷城外人口最多的城市。 而随着十字军诸国走向鼎盛,阿卡之于耶路撒冷,便仿佛上海之于中国。 在1170年时,阿卡奠定了自己地中海东岸第一港口的地位,人口超过三万。据一位同时代的英国人说:其为耶路撒冷之王提供的收入超过了英格兰的总收入。 总之英格兰?什么苦寒之地! 在历史上1187年,苏丹萨拉丁在哈丁战役取得决定性胜利后,除去提尔在康拉德的影响下选择了坚守,阿卡与贝鲁特和西顿一同不战而降。 顺带一提……在阿卡这座城市从建立到十字军诸国灭亡的千年历史中,阿卡总计爆发过六次围攻战, 这六次围城战的持续时间,只有一次超过了两个月,而剩下的五次中,其中又有至少两次是无血开城……某种程度来说,阿卡这座城市,投降的速度一向都是可以的。 先前巴巴罗萨惨胜萨拉丁的时候,阿卡其实就已经开始准备喜迎王师了…… 但谁能想到,萨拉丁对自己火炮的改进指的是:成功将自己的炮变成了“爆竹呢”? 炮耳啊、炮车啊、绞盘啊……这些东西,萨拉丁一样都没整出来,他就是靠着阿拉伯人玩火药的经验,加上中东地区不算特别稀少的硝石,给整出了一个硝比重超高的配方……然后通过简单粗暴的力大砖飞,来提高射程以及威力。 最终的结果,总之就是阿卡城内的守军,不急着去投降了,他们甚至还因为守城有功,被萨拉丁奖赏了一番。 之前巴巴罗萨那么一出,也算是提振了萨拉丁一方的士气,而且阿卡城还有着两道城墙,外围城墙有着十座塔楼,怎么想也不可能这大清早的就听到城破的消息啊! 而对于萨拉丁而言,一起床就听到这么个“惊吓”。 那么对于居伊、汉弗莱、伊拉克略乃至于其他还在提尔城,未随军出征的贵族们来说,惊喜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惊悚才对。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遏制巴利安派系的扩张了。” 在伊拉克略组织的秘密会议上,他对参与者们如此说道。 这是基于一个纯粹的利益判断得来,如果收复耶路撒冷王国故土,用不上他们这些人。 那么可想而知,即便是十字军光复了圣地,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多少残羹剩饭。 “听说阿卡城墙那边是直接坍塌了,和地动山摇一样,这是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伊拉克略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本章完) 第258章 初战 第258章 初战 时间回到一天前,晨光初显的时候,伴随着集合的号声,联军开始集结。 其中安条克军罗杰所在的连队打头阵,紧接其后的是其他安条克军,以及提尔这边的直属部队。 4列纵队组成的行军队列,在海岸平原上,快速行动着。 黎凡特地区的海岸平原,南从埃及西奈半岛开始,延伸到安条克与小亚细亚的交界。 其中古以色列明确占据过的土地,大抵也就到阿卡平原,再往北走的土地,长期被腓尼基人所控制。 其中,在布匿战争中被罗马摧毁的迦太基,也正是来自提尔城的腓尼基人所建立。 可以说,自打人类文明之始,战争便相伴而出,从未止息。 而今天,则轮到了法兰克人与阿拉伯人,在这片诸多帝国的废墟中相杀。 全副武装着甲走在队列中的罗杰,在几天之前其实还很难想明白,为何耶路撒冷王国这边,会如此执着的训练行军。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单日行军4法里只能说是稀疏寻常,长距离的甚至能达到8法里或者10法理。 而一法里就是大约5公里路。 而直到前两天,接到任务的时候,今天真切走在海岸平原上的时候,罗杰真正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兵贵神速,以快打慢。 40千米,也就是8法里的路,对于寻常封建征召军来说,慢点三天,快点两天。 而他们朝发夕至,一白昼的功夫,就要完成行军,并构筑营地。 走在海岸上,海风不时的吹拂在面庞。 远方的突厥人斥候,审视着罗杰这支大军,但他们无能为力,除去报信外,根本没法阻止这支军队的快速移动。 等到萨拉丁听到消息,再去组织军队,准备反击的时候。 安条克军已经迈过了拉虚哈尼克拉,真正步入阿卡平原,并快要抵达预先计划过的扎营地了。 而在这个太阳快要接近海面的功夫,罗杰连队的初战终于来了。 与罗杰过往的战争不同,这一次他所经历的战斗,才算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在之前,不论是雷纳德又或者盖里斯,他们在这个时代其实都算是不世出的人杰。 雷纳德打起仗天马行空,一般人根本琢磨不透,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非他的对手屡次都是绝对碾压,不然说不准还能继续逍遥。 盖里斯就更离谱了,直接要么是领先时代,要么是直接以个人伟力强行破局,属于是打破脑袋都没法处理的对手。 因此过去的罗杰,连续两次参战都输的糊里糊涂。 而这一次,才是正常战斗所会面对的场景。 以冷兵器为主的战斗方式,并不刺激、也不热血澎湃,确切来说是相当无趣才对。 既不存在那些萨拉丁麾下骑兵,不顾一切冲击安条克军阵的场景。 也不存在自己这边步兵对抗骑兵时,不动如山视死如归的场面。 前者那是法兰克人骑士会干的事,后者是盖里斯亲自在场时,部队才会有的反应。 罗杰所在的这支连队,并不是在车阵内,而是在车阵外。 车阵内的其他士兵们,正在忙于构筑营地,要在今天夜里之前完成大营的修筑,并为次日的攻城进行准备。 打一开始,按照王国军务部的最优先计划,这就不会是一次漫长的围城战,甚至不打算同萨拉丁的游牧轻骑兵进行野外会战,只会是一次强袭攻城。 而这么做的代价之一,便是刚完成行军的罗杰连队,要直面萨拉丁的骑兵。 萨拉丁麾下的那些骑兵,以百多人一伙,从几百步外横冲过来,烟尘滚滚。 在罗杰看来,气势其实相当吓人,作为军阵中的一员,自己理所当然的紧张起来。 但一旁的班长们则卡好了队列的两侧,排长则在线列后方督促士兵持矛。 在罗杰产生紧张感的同时,那些骑兵在接近箭矢距离的时候,却又撤向两旁。 与其说这是冲击或作战,倒不如说是一种示威。 即便罗杰身旁架设了火炮,也因为距离原因而并没有选择开炮。 就这样,双方在一次紧张感十足的开篇,却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尾中,结束了第一次交锋。 在罗杰看来,这些骑兵的表现,其实和那些混混恶霸区别不大。 通过表演自己的威势可怕,从而吓退寻常的步兵,但却又畏惧火炮箭矢,不敢真的直接迎面冲过来。 在现如今的黎凡特战场上,由于大量的战斗,火炮已经不是秘密了。 大多数的参战者,都清楚新武器的出现,已经开始改变战争规则,大家都在极力适应着。 因此,游牧轻骑兵,也已经不再敢于直接冲到步兵阵前,进行箭矢抛射了。 万一对方火炮填满了炮子,那么骑兵一方的损失只会更大。 但这样的虚假冲击,其实也并非无效。 那些以百多人一伙的游牧轻骑兵,也正一次又一次的表演着先前的举动。 数千的轻骑兵,足够汇出十几团之多,轮番上阵。 先是聚作一团,汇起兵势,然后砸向军阵,却又在安全的射程外散去。 罗杰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和自己战友们的阵线,其实是略微有些变形的。 虽然炮子能对骑兵造成相当大杀伤,但作为先锋军,他们携带的火炮其实并不多。 在敌方也对火炮有一定了解的情况下,已经不能单纯的使用火炮吓退对方了。 这种情况下,就要回归长矛与骑兵之间的对峙。 步兵军阵对付骑兵冲击是依赖于前排长矛的整齐划一,在罗杰连队展露出高素质的军阵后,对方自然是不愿意直接冲击。 而是通过不断的分队骑兵的虚假冲锋,加上一些边角的远距离抛射。 从而一点点的压垮连队的士气,好让整条长矛线列出现缺漏。 然后再用以一两次真正的马穆鲁克冲锋,从而扩大十字军军阵的缺口。 驱使十字军士兵调头逃亡,从而扰乱后方的步兵线列。 最后才是骑兵不断追赶驱散逃兵,将混乱不断扩大化,从而击溃十字军。即便是对于军阵内的罗杰来说,这样的不断反复试探,其实也并不激情四射,反倒是不断紧绷而后又放松的神经使得自己开始疲惫。 要知道,在先前的时候,他们可是已经完成了7法里的行军! 罗杰的心理素质其实颇为不错,因此只是开始麻木而后迟钝,至于一旁那些从未真正参与过实战的士兵,则开始四肢僵硬,呼吸频率混乱 但由于盖里斯这边的军阵,已经脱离中世纪层次,开始向着西班牙大方阵时代演变。 纵然相当多士兵都开始士气低下,却并没有出现任何溃散。 在西班牙方阵时代,方阵也好、线列也罢,其实都没有直接提高步兵的作战能力。 而是确保了前排的士兵,不会轻易溃散。 在罗杰所处的军阵中,他是不能转身逃跑的,因为在他逃跑的第一时间,后排的步兵为了自己的安全,就会竭力抵住自己。 而一旁的班长和排长,则会督促自己站好,并且将战斗中的表现记录下来,作为事后评功或者惩罚的依据。 在这样的组织体系下,少数的精锐封建武士,也就无足轻重了。 毕竟有组织力的一方,且人数又多的话,显然是要胜过寻常精锐的。 “稳住、稳住!” 罗杰身旁的班长,都在竭力打气,让身旁的士兵们不断的深呼吸排解压力。 作为跟着盖里斯从外约旦一路打到安条克,又从安条克杀到提尔的老兵,如班长这样的士官群体,不提作战技能如何,但士气却是真的一个比一个坚固,处于近乎锁死的状态。 这种虚假的冲锋来再多次,对于这些有着坚定信仰的士官班长群体而言,都难有效果。 只要士官群体士气不崩解,那么罗杰这样的普通士兵,就能维持战线,整体上的长矛阵线依旧稳定。 萨拉丁麾下的轻骑兵,就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天色的渐暮,大营也已经构筑完成,就连向海岸延伸的临时码头,都成功搭建出来。 这个时候有着威尼斯、热那亚……等诸多意大利城邦作为友军的好处,就开始体现出来。 大量的补给和较为沉重的火炮开始从船上运载下来。 但比补给和火炮更先上岸的是伊甸麾下的德意志十字军。 确切来说,是那些从提尔就上船,全程没有走路的骑士老爷们最先上岸,他们的马匹也在被安抚,确保上岸后能尽快安定。 等到伊甸麾下的一千德意志骑士,做好战斗准备,并且表达出强有力的冲击意愿时。 这小半天的战斗就结束了。 依旧是心理之间的博弈,并不需要真正的爆发冲突。 就如游牧轻骑兵,不敢于冲击排列整齐的步兵军阵,知道这等于送死。 他们也清楚骑士的冲击,能够轻易冲垮游牧骑兵的抱团。 与傲慢的法兰克骑士爆发正面冲突显然是不智的。 如果说对方没有在海岸上修建营地与码头,那么萨拉丁麾下的部队还敢于在滩头进行拦住,反正对方骑士上岸的时候,肯定是不骑马的。 可现在对方半个下午的对峙中,步兵阵线不仅不溃散,还逐渐修好军营。 就连骑士都成功上岸,这怎么打? 干脆撤了拉倒,那些叫人头疼的事,丢给萨拉丁大人就好,他们这些部下,就不要去替大人物操心了! 再说,就算十字军成功上岸又怎么样,他们这边还是占据了阿卡城,并且有着军力上的优势。 因此并不觉得这一次的撤退,会导致什么非常严重的后果。 当盖里斯上岸,并询问了皮埃尔等主官情况后,便得到了让他欣慰的答复。 “先知,先锋部队这边,减员总数24人,其中只3人重伤,其他大多轻伤,基本上是被对方箭矢射伤,没有发生一人溃逃。” 盖里斯拍了拍皮埃尔的肩,对于这个结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这一次的战斗过程,他可以说是全程没有插手,是真的站在船上旁观过程。 自然是了解这些士兵的表现有多么优异。 在今天下午的这次战斗中,不需要士兵们表现的多么出彩,也不需要军官们多么足智多谋。 只要他们能够将训练中得到的经验,运用出来,就非常妥善了。 而另外一边的萨拉丁,在接到相关战报的时候,就不得不让萨拉丁面色慎重,并且表露出愤怒的情绪了。 整整几个小时,自己麾下几千骑兵,应当是海一样的势不可挡。 可这一次,别说面对法兰克人骑士,就是面对十字军的步兵,居然都没有让对方军阵散乱! 一旁的老将穆扎法尔,听到这个过程后,更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质疑,这根本不该存在才对! 先前那些骑兵,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但其他该有的过程都没有缺失,只要十字军的步兵表现出一点的散乱,那么虚张声势的冲锋就能转变成真正的冲阵! 面对这种虚张声势,即便是萨拉丁麾下的马穆鲁克步兵,都会显得不安露出破绽,然后被他穆扎法尔击溃右翼。 可这十字军步兵,怎么表现的比马穆鲁克还要强上两个档次! 穆扎法尔在大声说了些什么后,萨拉丁拍了拍对方,让对方闭嘴,再递过去一条丝巾,让对方擦去一点冷汗。 对方与其说是暴怒,倒不如说是有些胆怯,因为法兰克人的骑士本就强于撒拉逊人。 这步兵都如此强横,那他们还打什么?! 就算用人数堆赢对方,怕不是也要损失惨重。 在稍稍安抚了穆扎法尔的情绪后,萨拉丁召来各路埃米尔,商讨复盘今天的情况。 不论是提尔军队的朝发夕至,或者今日傍晚敌军的一步不动,都有些超乎萨拉丁的认知。 “今日下午的征战,确实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们这还是真主的战士吗!?我们都已经在真主的保佑下夺下了耶路撒冷,甚至就连罗马皇帝巴巴罗萨,都在真主的意志下堕入火狱。” “怎么今日下午这一番苦战,却连对方一根毛都没伤到,自己这边十个人都没死,就自己撤退了!” “如此以来,岂非壮他人士气!” 萨拉丁的这一番叱喝,让在座的埃米尔都面色讪讪起来。 确实,今天下午的这次交战,与其说交战不如说是表演,一点进展都没有,被人看笑话了。 但也有不少的埃米尔表露出不满,毕竟他们麾下的部队并未参战。 因而各个拍胸脯表示,等上两三天,自己这边大军集结,势必要去给十字军一点颜色看看。 萨拉丁也是点点头,认同了他们的意见。 反正阿卡城墙坚实,短时间内应当无碍。 (本章完) 第259章 太阳黯淡,群星陨落;大海沸腾 灵魂合一。 第259章 太阳黯淡,群星陨落;大海沸腾 灵魂合一。 夜幕,阿卡的城墙犹如一道铁幕,立在不远方。 那些灯火通明的塔楼,还有持握火把的巡逻队,不断在阿卡的城墙上巡视。 与中国的城市不同,地中海世界在中世纪,大多数城市,并非天然具备行政中心的职能。 城墙往往是由市民们自行修筑,用于隔绝城内与城外,使之分割成两个世界。 在这片大地上,即便没有那有形的城墙,其实也已经无形中被割裂。 不论那座墙多么高耸,居于城内的人如何威仪,盖里斯都想要将之摧毁。 或许会走许多弯路,让许多人殒命,用尸山血海填满耶路撒冷。 但盖里斯不会止步,因为只有流动的河水才能长清,否则只会腐朽中衰败。 安条克军的先锋任务已经完成了,成功在阿卡城外的海岸附近构筑出一个大营,以及大量可以快速靠岸的临时码头。 地中海的内海特色,使得这些临时码头所能发挥出的效用,格外突出。 地中海正常情况下的涨潮落潮,仅为30厘米左右,这意味着即便是木桩敲出来的临时码头,配合上浮桥,都能昼夜不息的转运物资、叫士兵上岸。 在发兵进攻阿卡城后的第二天,数以千计的士兵、火炮、借着意大利城邦的海船,抵达大营,并投入进阵地构筑的阶段。 在这个过程中,往往都是长期训练的盖里斯部队,带着德意志的十字军或者的黎波里的征召兵进行土木工作,在城外构筑着壕沟,并在第二天的傍晚将各式的火炮推到应有的位置。 一切都悄无声息,静悄悄的,城墙上的人对这些都视若无睹。 当然,就算看到了又如何? 纵然萨拉丁在阿卡的城头上还布置了一些火炮,可他生产的火炮大头,早在先前与巴巴罗萨的战斗中被缴获殆尽。 仅余下的这些,不论是口径又或者数量都远不如墙头上所能看到的敌军情况。 就算要出城战斗,在城内守军看来,其实也与他们无关,毕竟萨拉丁的大部队,其实并不在阿卡城内。 为了发挥自己这边的优势,萨拉丁是将大军集结在城外以南的大营中,他试图以此互为倚角之势,确保阿卡城不会陷入被长期围困却外无救兵的险境。 因此自然是不乐意去主动出城作战的。 而萨拉丁呢? 萨拉丁也同样在准备着之后的战事,并且派遣大量的骑兵开始对十字军的大营进行袭扰。 在萨拉丁的认知里,这刚完成40公里的急行军,昨天还在修筑大营,那么在正式攻城开始前,说什么也要修整两天。 毕竟这又不是几千人的小规模战事,而是动辄万人的大兵团行军。 有过指挥数万人兵团经验的萨拉丁,以己度人,自然心知肚明想要处理好不同军队之间的协调会多么费心。 人一多,总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会发生,根本不存在什么主将一声令下,就数万人如臂指挥的景象。 这个事对于盖里斯来说,其实同样如此。 只不过他解决问题的方案更加邪道。 既然人一多,总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会发生,那么缩短战役时长,其实也是客观层面上降低意外出现的方法。 联军体系中,盖里斯真正直接介入指挥的,只有那些自己部下组建的部队,至于德意志十字军与的黎波里的封建领主军队。 在双方达成一些共识后,盖里斯是近乎完全放权,不会去指挥的。 仅四千人出头的部队,在有着百来名,从两年半前,就追随盖里斯的部下支撑下,倒也能快速调动。 而这四千人,其实也不干别的,就是稳固阵线,开挖大营,推动火炮进入预定位置。 然后便分批休息去。 …… 1189年5月15日的夜晚,对于阿卡城内的守军,是难熬的一晚。 这上个月才打退的十字军,就有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万把人数量。 一个月前的生活,可谓是记忆犹新。 当时威尼斯人封锁了港口,又恰好是青黄不接的时节。 城市里没太多的屯粮,守城的埃米尔,自然是不肯去放粮。 半个月的守城时间,就已经让许多人家里都揭不开锅,甚至是真有人饿死了。 扎卡里亚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只要想到一个月前的生活,就有些发抖。 为此他还主动报名,加入埃米尔编排的守军中,不图别的,就希望埃米尔能放点粮食,好让他家把日子过下去。 现如今阿卡城内可谓是相当萧条,原先的大批量法兰克人都被贩卖为奴,或者驱逐出境。 仅仅余下他这样的本地穆斯林,或者东正信徒、科普正信徒等少数民族的族裔,还能生活在城墙内。 月光如银,洒在城墙粗糙的石面上,远处的旷野被夜雾笼罩,模糊的轮廓隐约显现。 扎卡里亚便迈着沉重而谨慎的步伐,在高墙上巡行,脚步声和盔甲的碰撞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清晰。 “注意城外的阴影。” 领头的小队长这么低声说着。 组织夜间巡逻,是守城的重要一环,避免敌人趁着夜色破坏或者渗透。 巡逻队停在城墙北侧的一段,那里是地势最低的一面,易受进攻。 士兵们轮流用长矛轻轻敲击城墙内侧的木盾,以确认没有隐蔽的敌人攀爬而上。几名弓箭手靠近了射击孔,放下火把,将耳朵贴近石墙,聆听下方是否有异常的声响。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枯叶拍打城墙的轻响。 领头的小队长皱起眉头,示意扎卡里亚爬上哨塔,检查前方。 哨塔上的扎卡里亚点亮了一个微弱的火把,将其放在瞭望孔旁,随后举起长弓,瞄准远方可能藏匿敌人的地带。 “情况如何?”小队长低声问道。 “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扎卡里亚回复,语气中却带着不确定的紧张,“但东北似乎有些奇怪的光影。” 他的夜间视力确实不太行,但那些十字军似乎又确实在弄什么。 这都凌晨了,该不会是要准备次日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就准备攻城吧。 扎卡里亚有些后悔了,他当兵就是图口饭吃,别管什么建功立业,那都是为了图口更多的饭吃。 要是人死了,那可就真没饭吃了。 就在扎卡里亚有些心慌意乱的时候,他突然就看见远方有火光位置的附近,闪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整排的火光闪了一下。 那些贴近看本该耀目的火光,在扎卡里亚其实与星光差距不是很大。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扎卡里亚心里有些怪怪的,略微发毛感觉到一阵危险。 紧接着出现了什么撞击的声响,他觉得自己脚下的哨塔晃了晃,然后塔下就传来各种惊慌失措的尖叫与呻吟。 等到扎卡里亚伸出头,看向自己所属的巡逻队时,就看见原先举着火把的小队长,不知怎么的,就断成了两半。 而后又有人叫喊了起来:“开炮了!敌人开炮了!快去拉响警报啊!” 这就开战了? 扎卡里亚有些茫然失措,感到分为不真切。 就这个看不清彼此面庞的凌晨里,怎么打仗啊! …… 虽然说靠着绝对优势的炮兵,十字军一方在夜里凌晨的时候,向着阿卡城的北端开炮,造成了一定的杀伤。 但就目前的火炮效能来说,并不足以高效破坏城墙。 特别是阿卡的城墙,还采用了大量的大理石条作为原材料。 其强度远非寻常的砖墙相媲美。 因此,短时间里指望能够破坏墙体,这就不太可能。 但确实,这写火炮的轰击,是进攻的前奏。 罗杰所在的连队,在火炮响起来的时刻,就被摇醒。 过去一天里他们都处于一个休息的状态,用于舒缓第一次作战的紧张之感,以及先前行军的疲惫。 只不过,今天并非他们打头阵。 顺着目光看去,就见到一些部队已经蓄势待发起来了。 与寻常的部队不同,这些人身上盔甲并不厚重,甚至没有什么长兵器,但身上却捆着一些布带,布带上挂着一些圆滚滚的东西,手里则持握着未点燃而沾着油的火把。 而那位【先知】,此刻正巡视着这些“掷弹兵”,并在做出演讲。 “我们的任务就是炸塌城墙!给后面的兄弟们踩出条口子!” “阿卡城就那么回事,大家也都是和我一起打过这么多次仗的,哪一回跟着我输过!” “大家一鼓作气,打进去、冲进去,往前冲,可能会死,可若是站在原地,那就是活靶子,肯定要死!” “但只要我们打赢这场仗,让敌人投降,大家就肯定不会死!明白吗?” “明白!” 盖里斯已经不再去宣讲什么死后的事情了,那些事情大家其实都清楚。 死亡与死亡也是有区别的。 盖里斯麾下的这些士兵,是实打实的宗教信徒,他们自然清楚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们。 他们知道、他们愿意去相信,历史的终点是幸福的,因为圣言就在他们的面前,复活并非毫无根据的话。 生命的奇迹浓缩在他们身前,希望的烛火点亮了这漆黑大地。 当生命重生的时候,便不会再有悲伤,他们也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作为那“天国”降临所需的动力。 盖里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舒出来,在他的背上捆着一把铁锹,挂着一根稿子。 双手则各自提起一个木桶,抗在肩上。 在这两个木桶中,则有着真正危险的存在。 许多时候,化学其实没有许多人想的那么深奥。 古代炼金术师们,也并非全然是骗子。 他们中有着许多成果,都成了后世化工的基石。 公元8世纪的贾比尔·伊本·哈扬,便在其著作中描述了通过蒸馏明矾和硫磺制备强酸的方法,包括硝酸、盐酸和类似硫酸的物质。 而等到盖里斯出手的时候,土法制酸已经毫无难度了。虽然说,盖里斯火炮的主要使用褐色火药,也能制配“完美”黑火药,但那些东西,面对阿卡城墙还是不够的。 为此盖里斯,甚至需要亲自去配制一些更危险的东西。 将浓硝酸,搅拌下加入浓硫酸,待容器水冷至室温后。 再去混入纤维、或者淀粉。 这个过程十分危险,以至于盖里斯都需要小心翼翼,要确保期间的温度不能超过50摄氏度。 当所加入淀粉全部被酸液浸透并成稀糊状时停止搅拌,然后静置15~20分钟。 在另一器皿中加入洁净冷水,随后将反应液倒入其中。 在数次沉淀之后,便得到了粗制硝化淀粉。 硝化淀粉,又称硝酸淀粉,其在20世纪依旧是重要的炸药,广泛的用在炮弹、手榴弹、地雷及工业中。 其含氮量越高,爆炸能力越强,含氮超过12.2%的硝化淀粉,威力甚至能够大于tnt。 而在盖里斯肩上的小木桶中,装着的便是超过80千克的硝化淀粉。 其爆炸威力5-10倍于黑火药。 如此危险的东西,盖里斯根本不敢让别人去制取,依靠着他自己的亲自动手,拢共也就弄出这么多。 可以说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在夜幕里,上百门口径各异的火炮,发射着不大的弹丸,划过天空砸向城墙。 那些炮口焰火的闪耀,撕开了黑夜,不时映照出一旁炮手的面庞。 现在的月光,其实刚刚好,能够让人借着火光,操作火炮。 阿卡城墙上的数门火炮也开始试图还击,双方爆发了历史上第一次,明确记载的炮战。 但在这炮弹的掩护下,盖里斯却带着掷弹兵,已经脱离了军营,脱离了大部队,奔向了阿卡的北墙。 罗杰,就看着这些人消失在夜幕里,心中不由得升起勇敢。 当初替伯希蒙德服役的那些时光,对眼下的罗杰而言,却就仿佛是前生一样的久远,起初加入安条克军,不过是想要守护自己家乡的安宁。 但现在却对这支部队,有了不小的感情。 在经历过这几个月的训练与教育后,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能够带给更多人以美好,他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符合基督的教义,是在救赎自己与他人。 一个新时代展露出自己的一角,在这个时代里没有沉重的赋税、人民能为自己伸冤…… 仅仅是这一角,就已经叫无数如罗杰这样的人为之心醉。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更多。 为此、他们追随着盖里斯的脚步。 他们大踏步的前进,在夜色里,呼吸着那满是硝烟的空气。 盖里斯不是嫉妒人的幸福的异教诸神。 他们也不需要像西西弗斯一般,有着永无止境的劳役。 终点就在那里,阿卡的城墙下。 三百步的距离,要不了几分钟,城墙上的那些守兵被火炮吸引了注意力,但又不敢露头。 等到盖里斯独自扛着80公斤的两个炸药桶,冲到城墙下的时候,墙上的那些人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再之后,就是挥稿与掘土,这一切都只能盖里斯独自来完成。 那稿子与锹,在盖里斯的手中,被挥舞出了唰唰的风声。 从未有过人,能像他一样,如此迅猛,以至于在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盖里斯就在城墙边刨开了一道口子,塞进去了两桶炸药。 足足80公斤的炸药被埋在了阿卡北墙下,随后盖里斯再插入了引信,留了大致上5秒的时间。 当盖里斯借着火绳点燃引信之后,便飞也似的闪开了百米距离,回到与他同行的那些“掷弹兵”群体中。 这一切都不是寻常人能复刻的。 当掷弹兵们看见“闪现”归来的盖里斯后,哪怕不是第一次见证“奇迹”却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当盖里斯立在他们面前,望向阿卡城墙,倒数了五个数后。 接下来的瞬间,整个阿卡城内,数万人的耳朵里,响起了那一声如雷轰鸣的震响。 是一声超越一切的巨响,是天崩地裂,是地狱的大门被猛力推开,巨大的爆炸声震荡着每一寸空气。 阿卡城的上千名守兵,城墙上那些命运多舛的战士们,被这剧烈的爆炸吞噬,毫无反抗的机会。 那些飞天的碎石、血肉的碎片,甚至没有人来得及注意,瞬间消失在浓烟与尘土中。 十米高的城墙在这一刹那间彻底崩塌。 无数块石砖如巨大的炮弹,飞向四面八方,撕裂了空气,清扫周围一切。 人类的力量,在这股烟火与爆炸中变得如此微不足道,整个阿卡城外,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在这一瞬间,生命的极限与死亡的边缘,几乎被拉得无比接近。 当轰鸣的余韵结束,东方的山脉边缘,终于露出了朝阳的微弱一角。 新的太阳在升起,新的一天要开始。 这新天新地,在这震耳欲聋的响声里,扯开了一角。 盖里斯这时才下令。 “进攻。” 阿卡城,已经敞开怀抱了。 之后,他身旁的这些“掷弹兵”,或者说是敢死队员们,就要冲上去,夺下这缺口然后牢牢守住,再去等待后面的援军,直到夺下整条城墙。 …… 【号角一声响起】 【大地和山脉被掀起并粉碎】 【那时恐怖将会发生】 【天堂将分裂,因为那一天它将脆弱无比】 末日、末日要来了! 扎卡里亚歇斯底里起来,在刚刚、城墙犹如一条绳索,在他面前仅激烈的抖动起来。 那是近十米的城墙,坍塌出一道口子。 巨响传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天崩地裂,是新天新地的开始! 与基督教一样,伊斯兰教以历时性的时间轴概念化了今世和来世之间的关系。 人类在世界上的历史始于亚当的堕落,终于上帝的审判。 然而,与基督教相反,亚当的堕落并没有导致人类与超然世界的彻底分离。 两个彼岸世界(天堂和地狱)在空间和时间上都与今世相近。 由此…… 【太阳黯淡、群星陨落】 【大海沸腾、灵魂合一】 【卷轴被展开、人世被剥去】 【地狱熊熊燃烧、天堂才会临近】 扎卡里亚陷入脱离尘世的苦境,但他终究是要站起来。 因为末世还未来,但那些在第一缕阳光下冲锋的“十字军”却已经快要冲到缺口了。 残存的穆斯林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勉强排出人墙,颤颤巍巍的来到缺口,担心又一次震天动地轰鸣的出现。 然而紧接着,还是领头的盖里斯,在注意到缺口处开始出现敌军的时候,便从一旁士兵的身上,取下了一份铁铸的“手雷”。 这枚手雷重约4磅,装的是黑火药,插入了引信。 待得引信被点燃,盖里斯便略微用力投掷出去。 4磅重的手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跃50步距离,落进缺口缺口中,砸中一个士兵的头盔。 在对方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果真又是一次“震天动地”轰鸣的出现。 萨拉丁不会给盖里斯留下太长时间。 盖里斯必须带着身边的士兵,还有身后的援军,以最快速度拿下阿卡城。 他并不打算同萨拉丁进行任何野战,毕竟自己这边的兵力相对较少,而且也确实缺乏战场上的机动能力。 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扬长避短。 阿卡有着三道城墙。 这些城墙,将城市切成了三个片区。 分别是阿卡的老城区、新城区、还有两道城墙之间的缓冲地带。 这第一次爆炸,所炸开的城墙,就是阿卡最外面那道,也算是最宏伟的城墙。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小了许多的爆炸声,掷弹兵们用手雷,对墙头残余的敌军进行肃清。 紧接着就是罗杰所在的安条克军,开始进行支援,并稳固守住城墙的缺口,好让真正的主力部队,涌入阿卡城市,好对剩下的城墙进行进攻。 伊甸作为这次阿卡攻城战的德意志十字军领袖,自然是要身先士卒。 而当他来到城墙缺口旁的时候,有些呆愣的看着这道口子。 先前的时候,他在大营都感受到了这震动土地的感觉。 走到一旁的时刻,才体会到什么是“伟力”。 看向一旁指挥部队的盖里斯时,都不由得张开了嘴,只余下崇拜。 这才是“万军之耶和华”其神子,该展现出的风范啊! (本章完) 第260章 阿卡战之末 第260章 阿卡战之末 扎卡里亚持握着长矛,双腿不断的颤抖,先前的时候他站立在塔楼上,比之城墙还要高。 因此更加直观的感受到那爆炸的冲击。 那是天崩地裂,是黑夜里的明星。 脚下石头修葺的塔楼,为之颤动,根本不该是人类该去抵御的力量。 随后纵然有撒拉逊人军官,组织起人墙,试图堵住缺口,可紧随而来的爆炸,又将人群驱散。 那些十字军,近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涌上了第一道城墙。 扎卡里亚不敢继续在这里对抗,赶忙撤向第二道城墙。 但那些蜂拥而至的十字军,却并不打算就此止步。 上百枚黑火药手雷,在被点燃引信后,投掷进内墙。 随着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加上那些战吼的声响,一架架云梯,靠上了内墙。 可以说十字军对阿卡城的进攻,一开始就是高潮,那一下的超越时代的爆炸,打了阿卡守军们一个措手不及。 与守备森严,墙高七米起步的外墙相比,较为低矮的内墙上,几乎没有守军。 所有值班的守军,也都没想到耶路撒冷的军队,能够如此迅速的突破外墙,他们的主要兵力依旧集结在外墙上。 之后的手雷投掷,更是压制的内墙士兵没法去处理云梯 罗杰的连长洛朗,更是见到梯子刚一架好,就挤开了梯子前的士兵,义无反顾蹬着阶梯冲了上去。 攻城的梯子,相对于寻常梯子来说,要做的很长,就不能特别稳固。 洛朗一个人爬上去的时候,都摇晃的厉害,然而作为连长的他,却顾不得小心翼翼。 刚刚投掷的那些手雷,已经肃清了一遍内墙墙头,如果不趁着这个阶段赶紧爬上去,再过一会儿,说不准就要被人推开梯子了。 这种时候停在原地就等于等死,只有一往无前才有更多生路。 可以说洛朗现如今心无杂念,脑海中有的就仅仅是爬梯子这么一件事,其他的各种思前想后的危险,都不去想。 那些不远处依旧爆炸的手雷声、那些墙头上惊慌失措的哀嚎与呻吟,都与他无关。 洛朗凭着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只几次呼吸的功夫,就登上了内城的墙头。 这一幕落在其他士兵的眼中,就起到了带头的作用。 立刻就有其他人,模仿起洛朗,开始不顾一切的攀登。 等到洛朗冲上墙头后,才发觉这有些小题大做。 在这个清晨的时候,阿卡城内绝大多数守军都还在休息,并未登上墙头。 就在洛朗集结着人手的时候,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先前炮战惊动的士兵,正从墙下的军营里,涌上城墙。 而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见到墙头的景象后,则显得又格外犹豫,下意识顿住脚步。 后面的守军急着往上赶,就这么二十几个人挤作一团足足十几秒。 洛朗见此情景,自然是点燃颗手雷,便朝那个方向砸去,清出一片空地。 等到罗杰冲上墙头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反胃了起来。 火药时代的战争,已经同冷兵器时代不再相似了。 一天前,罗杰他们同骑兵对峙半个下午,双方死人加起来连二十个都没有。 现在只是冲一波墙头,就看见尸体内脏堆积成山。 …… 阿卡可以分老城和新城, 其中老城、新城各有一段内墙,两个城区之间则同样被一段城墙分割开。 在整个内城之外,则是外墙。 三十座高耸的塔楼,分布在这些城墙上。 对于洛朗带队的这些士兵们而言,他们必须趁着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功夫,尽快夺取更多的塔楼。 盖里斯自然也是身先士卒,冲在队伍前,浴血奋战。 不时羽箭飞驰,从盖里斯耳畔飞过。 对于盖里斯来说,这种速度的箭矢,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冲下数座塔楼后,有大批的撒拉逊人守军,反应过来,试图将盖里斯带着这小队士兵赶下墙头。 只见盖里斯手起剑落,出现在十步之外,与这队守军擦肩而过,便是七八个人头落地,跌在墙头上不停打转。 “这!” 再后面,那些堪堪看到这一幕的守军,一个个目瞪口呆被深深震撼。 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试图壮着胆子挺着长矛,想要去刺盖里斯。 可只片息后,对方便被拦腰截断。 这刀光剑影里,盖里斯的动作之猛烈,就没一个人能看的清楚。 不管是守军,还是盖里斯麾下的那些士兵,就见到那两不知死活的家伙,腰以上的位置被剪刀剪开一样,血与内脏喷涌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不少守军,连忙向后退去,大声惊呼起来了。 “恶魔!恶魔啊!十字军、真真是恶魔啊!” 他们对于真主的信仰,愈发坚定了起来。 只不过这坚定的原因,并非他们想要的。 有着盖里斯带头冲阵,在狭小的城墙上,不论再多的守军,盖里斯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自然是节节胜利。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萨拉丁的大营处,才锵锵醒来,开始组织援军,试图破坏十字军的攻城行动。 从城墙爆破算起,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也就在这个三十塔楼尽数要被夺下的时刻。 大地上震动起轰鸣。 数以千计的一团团骑兵,犹如朵朵乌云排列在阿卡平原上。 收到阿卡城情况的萨拉丁,可谓是心急如焚。 这不过是两个夜晚的功夫,怎么阿卡城就要没了! 为了保住阿卡,萨拉丁更是对麾下那些埃米尔们下了死命令。 就是要不顾一切,不惜代价、守住阿卡。 时间、仿佛回到了一天前,只不过,那个时候守卫大营的,只有千多号人,而如今守卫大营的是近万人。 盖里斯是带着自己的精锐核心,投入进血腥的城墙绞肉,在这个需要一锤定音的战斗中,他也顾不得太多,必须做到以快打慢,才能稳稳拿下。 这个时候留在城外的,自然就是德意志十字军与骑士团的部队,还有那些封建领主的征召兵为主。 这些人加起来不足一万人,又以步兵为主,各个排列成千人大队的厚实方阵,准备抵御萨拉丁骑兵们的冲击。 阵中的弓弩手们,也在蓄势待发,予以还击。 通常来说,游牧骑兵,并不会正面撞进密集的步兵阵。 除去战斗中的心理攻势,他们会去寻找敌人薄弱的侧翼,并在这个过程里对军阵抛射出大量的箭矢。 十字军法兰克人长期与撒拉逊人之间的战斗,也已经积累下丰厚的经验。 为了处理这样的被动局面,法兰克人会在自己军阵的后方、侧翼,安排大队的重装骑士,对那些敢于绕后的撒拉逊人骑兵进行驱赶。 大多数时候,骑士在驱赶了撒拉逊骑兵后,便会回归本阵。 而又有许多时候,头脑发热的骑士甚至会去追击。 前一种情况,对撒拉逊骑兵进行还击的,其实是军阵里的弓弩手。 骑士起到的其实是一个保护侧翼和屁股的作用,毕竟步弓的射程能够三倍于马弓的。 而如果出现后一种情况,那么基本上就没什么好结果。 东帝国和穆斯林突厥人之间的战斗,就使得他们总结出了大量的经验。 一、战场上必须时刻拥有坚韧而且数量充足的步兵。 二、必须在军队周围精心设置哨所和哨兵,以免遭到奇袭。 三、避免在无法观察到敌军部署情况的破碎地形上交战。 四、保持足够数量的预备队和侧卫; 五、作战时保证背后(可能的话还有侧翼)拥有河流、沼泽、悬崖等天然障碍物掩护,以阻止突厥人惯常使用的迂回战术威胁自己侧翼或者营地守军。 六、必须为营地设防。 七、绝不能鲁莽地追击敌军,也绝不能让步兵与骑兵脱节。 哪怕东帝国有如此丰富战场经验,但也不免会惨败于突厥人之手。 出现后者情况的法兰克人,更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自己犯下的错误。 也就是:骑士鲁莽追击,以至于步骑脱节,由于马力被消耗殆尽,而后又被撒拉逊骑兵反过来屠戮。 当然,撒拉逊人,其实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自己错误。 即:时常在狭窄地形里,与骑士们正面相遇,然后面对高昂狂热的骑枪冲锋时,不知所措。 只不过这一次的战役,终究不会是过往的重演,毕竟现如今,巴勒斯坦地区的两方势力,在激烈的战争中,都大跨步的迈向了下一个时代。 这一次法兰克人保护自己侧翼的,不再是骑士,而是大量装载着轻型火炮的马车。 纵然前些日子,大家都清楚不用过于贴近法兰克人军阵,以免遭遇炮子霰弹。 可现在只看着阿卡城墙上多出的那段大洞,就晓得城内局势多么危急。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撒拉逊人骑兵犹豫的时间。 他们在匆忙的战事中,被匆忙的投入进了错误的战场。 动如雷霆、如海沸腾般的轻骑兵大海,击打在了礁石上,而那礁石又闪耀出硝石的火光。这是一次多达近三万人的会战。 法兰克人一方的军阵,配合着大营,在阿卡平原上,铸起了铁墙。 一次又一次的交锋,都是生命的流逝与献祭。 不少部族的领袖,都试图组织过骑手冲开对方的军阵,然后他们绝望了。 贝都因部族、库尔德部族、突厥部族…… 他们的骑兵,不仅仅是士兵,他们同样还是部族的生产单位,部族首领使用自己麾下骑手作战的时候,他们势必要考虑投入与产出。 对于这些部族而言,一旦损失过于惨重,哪怕取得了胜利,夺得了大量的战利品,那么他们又哪来的武力,去保卫自己取得的战利品呢? 同有着相对稳固社会秩序的西欧相比,部族骑手的士气,士气上限天然就要低不少。 根本没法去应对过于惨烈的战斗。 萨拉丁再怎么雄才大略,也没法在这种问题上,进行调整。 面对这惨烈的绞肉战,埃米尔还有部族领袖们,最后商量出了一个计策。 他们决定派出一支部队,去绕过封锁,从远方的丘陵里进行迂回,当然这期间所需要费的时间,就非常的漫长。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巴利安也已经率着,近五百名骑士,加上大约一千人左右的重步兵,作为一个分队,脱离了本阵。 这些骑士以先前招募的敕令骑士为核心、再加上圣殿骑士团与医院骑士团的骑士。 巴利安有着“耶路撒冷守城者”的名号,毋庸置疑是一位传奇。 在这个12世纪的世代,拥有崇高威望,本身便意味着能够安抚军心。 马蹄响了,自南方而来,等候已久的巴利安,举起了自己的长枪,这里是丘陵之间的平缓地带,这里地形略微破碎,能够藏住大队的人马。 当撒拉逊人骑兵的马蹄传来时,巴利安也带着身后的骑士绕过一个转角,出现在那些游牧骑手们面前。 巴利安透过桶盔的狭小视野,他注意到了那些游牧骑手们的犹豫不决,巴利安明白一件事,这些敌人们是在恐惧。 又一次的奔腾、又一次的冲锋即将拉开帷幕,而这一次的战斗,是撒拉逊人犯下了大忌——他们在狭隘地形里遭遇了等待多时的骑士。 …… 随着阿卡外墙最后一座塔楼的投降,其实大局已定。 相对低矮的内墙,在面对高耸外墙被完全攻克的情况时,就相当不利。 与1291年发生的阿卡围攻战不同,此时的阿卡并没有强化自己的内墙高度,也没去在外墙挖掘护城河。 当骑手们回报,阿卡墙头上,尽数升起十字旗帜后,萨拉丁除去愤怒外,也别无他法。 面对着不断溃逃的部下,他也只能收兵,并且开始筹备撤退。 在萨卡城被攻破的情况下,此地大营,也再无意义。 先前准备的大量火炮,本该是作为战场的胜负手,结果却被巴巴罗萨机缘巧合尽数夺取。 他开始收拢自己的部队,他放弃了与十字军继续在阿卡城下作战的打算,甚至已经打算,直接放弃耶路撒冷城以北的几乎所有领地。 人与地之间的关系,萨拉丁还是能衡量清晰的。 一年半前被萨拉丁攻破的阿卡,再度与血与硝烟里,回归了耶路撒冷王国的怀抱。 盖里斯是从城门再度走进去的。 在道路两旁是染着血的士兵,他们齐齐向盖里斯敬礼,而盖里斯则向他们还礼,这是一个简短的入城仪式。 没有人前来投降,也没有市民出来欢呼,那些繁文缛节还有虚头八脑的东西,一概都未出现。 盖里斯以最为简单而粗暴的方式,向地中海世界宣告了自己的武力,他若是想拥有阿卡,那么抬手便可摘取。 而这也意味着,盖里斯已经成了屋中的大象,彻底暴露在舞台上。 纵然那些耶路撒冷贵族们,或许还想过装作盲人不管不问,可眼下也已经不得不审视这位【耶路撒冷的圣者】。 在这样的武力面前,阿卡城内的市民们,无论是希腊人还是撒拉逊人都为之沉默。 甚至于就连那些与盖里斯军队一同进城的欧洲十字军们、两大骑士团的骑士们,都有些茫然,感到不真切。 在这些“友军”们看来,他们仿佛只是经历了一日的行军,一日的修整。 然后站在那里看着盖里斯麾下的军队如何勇猛善战,他们在这次战斗里的贡献何其之少,以至于他们不知该怎么开口去要求战利品。 在原先的历史上,阿卡的是被“狮心”理查所攻克的。 在阿卡收复后,由于其富庶,因而迅速取代了提尔,成为王国的首都。 等到“狮心”理查与萨拉丁签署和平协议后,耶路撒冷王国也开始放弃,与穆斯林世界进行强硬的对抗。 反而是利用起阿卡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凭借着与周边伊斯兰国家的和平关系,逐步成为连接东西方的贸易枢纽,并日渐繁荣。 原先的历史中13世纪的王国,可谓是在伊斯兰国家间左右逢源,一度曾有过中兴的迹象。 当然,自打耶路撒冷王国失去耶路撒冷,耶路撒冷的王权其实就成了笑柄,无人在意。 至于阿卡则被誉为骑士之城,历史上的三大骑士团,都将自己的总部设立于此。 其他的各个小型骑士团,也纷纷将这里作为总部。 从那时起,王国拉开了一个新篇章。 王权式微、骑士团的影响力反而愈发兴盛,这是历史上原本王国的窘境。 现如今不是了,不论伊莎贝拉是否直接登上王位。 但在盖里斯展现了这般军势之后,伊莎贝拉的威望其实也在水涨船高。 要知道这一次,作为攻城主力的,可不是来自欧洲的十字军,而是耶路撒冷王国本土所训练出的军队,是“直属”于王国的军团。 纵然盖里斯自己不是很在意,可他所造成的影响,已经扭转了历史的发展。 使得再没人能忽视他,周围人的态度,也势必会发生改变。 就比如说,这个消息传回提尔的时候,汉弗莱也好、居伊也罢,他们的面容就格外扭曲,比起自己等人的落魄。 盖里斯他们的成功就更加的令人恼怒。 …… 当然,虽然阿卡的主要城区都已经被拿下,但并不是说城中的抵抗活动,就已经全部结束。 在阿卡城中,城市中心,还有着一座城堡,正在抵抗着。 只不过,在面对十字军的包围时,对方表露出了明确的不想抵抗的意图。 甚至于盖里斯派遣的使团,都被对方给放了进去。 这个使团,带头的领袖,其实并非是什么基督教信徒。 而是来自外约旦的大胡子伊玛目伊利亚斯。 自打盖里斯在外约旦得到诸多伊玛目承认后,其实也就开始在组织穆斯林学者们的联合。 算是新建一个顾问委员会,负责统筹领地内的穆斯林信众,使之能够接受盖里斯的存在与出现。 这个组织在外约旦可谓是卓有成效。 不同民族之间的矛盾,因为委员会的努力,加上盖里斯本身展现的特质,开始弥合。 等到盖里斯需要开始扩张自己势力的时候,自然也需要更多的顾问,来协助自己与穆斯林民众进行沟通。 由伊利亚斯为代表的这些人,便在半年前,来到了提尔,并和盖里斯一同对领地内的民众们,进行过宣讲。 在伊利亚斯走进来之后,守城的埃米尔就相当吃惊,毕竟他从未想过进来劝降的,会是一位伊斯兰逊尼派的学者。 为此,卡纳塔埃米尔是相当给面子的,当然这也由不得他不给面子,现如今萨拉丁估摸着都已经放弃了阿卡城,城堡外是被十字军团团包围。 原先在城外的火炮,都被逐渐搬运过来。 只要是看见那些火炮,卡纳塔埃米尔都不由得双腿打颤。 往日里卡纳塔埃米尔所依仗的武力,现如今就格外弱小无力。 这个时候能进来一个穆斯林学者作为劝降的使者,卡纳塔埃米尔自然是大喜过望。 “哎呦!教友,我们都是安拉的子民,这事您可一定要帮我办妥啊!” 昔日作威作福的埃米尔低声下气的恳求着。 大胡子伊利亚斯,拍了拍卡纳塔埃米尔。 “放心!盖里斯大人,那可是安拉选定的先知,是力比参孙的圣人,” “呃……” 卡纳塔埃米尔听着大胡子这不着调的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不是、您真是逊尼派伊玛目吗? 逊尼派学者会说外面有先知吗? 这一下子就给卡纳塔干不会了,卡纳塔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只得同意,谁叫形势比人强。 一旁的部下当场表示反对,认为不该就这么投降,至少不该就那么轻易向异教徒投降。 在这个时候卡纳塔则质问了一句:“如果法兰克人破开要塞后,进来屠杀妇孺怎么办?” 面对这样充满了道义的质问,卡纳塔身旁的部下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毕竟法兰克人的嗜杀是他们从小到大听说过的故事。 安条克城破之时被屠、耶路撒冷城破之时被屠、甚至于就连他们脚下这座阿卡城破之时,也遭遇过热那亚人的劫掠。 【他们被贪婪的火焰抓住,参加了掠夺狂欢,据说那天夺走了大约4,000名居民和守城者的生命。】 当卡纳塔听到大胡子的保证之后,脸色也不由得和善了起来,而为了妇孺的安全向法兰克人争取有利的和平协议这件事,也是在向先前的巴利安学习。 这其中的正当性甚至是被萨拉丁苏丹大人赞扬过的,当然卡纳塔那颗知道羞耻的心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真意,在妇孺安全的同时,卡纳塔埃米尔自己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 当然卡纳塔没必要为这种事感到羞耻,在四十年后,腓特烈二世也就是腓特烈·巴巴罗萨的孙子,依靠着展现军力及外交谈判,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回耶路撒冷。 相比起后世的第六次十字军,卡纳塔大可不必为之感到羞耻,至少他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在墙头上战斗过,而其部下损失之惨重,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至此,阿卡城才算是全部夺下。 (本章完) 第26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26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萨拉丁在耶路撒冷的行为,提供了一个样板。 至少大家,都被明码标价了,在用钱自赎这个问题上,也迅速达成了共识。 有了这样的可参考案例,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之后的过程中,伊利亚斯与卡纳塔一同完成了受降仪式。 绝大多数的撒拉逊士兵或者军官,在缴纳了自己的赎金后,便得到了自由。 在双方看来,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卓有成效的,是可以长期进行的。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得到了自由。 有的士兵或军官,他们身上的财富不够自己的赎金,而有的人则是手里沾染了血债。 这战场上彼此厮杀是一回事,在战场之外,无辜杀俘,残杀平民,虐待妇孺,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过去三天里,【先知】从阿卡的市民那里,收到了总计六十四次报案。你的军队里存在着相当多的败类,他们违背了经书的教导。” “这总计六十四次报案中,有8名士兵犯下了杀人罪,20人犯下了强奸罪,其他的则涉及残杀战俘、人身伤害、抢劫勒索等。” “我需要你们做出相应赔偿,其中不少人需要服刑。” 伊利亚斯如此正式的对卡纳塔埃米尔说着,以至于对方一时间相当难以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古兰经中,确实包含了多处关于战争行为和人道主义原则的经文,禁止杀害战俘、残杀平民以及虐待妇孺。 这些经文反映了伊斯兰对战争中的道德与伦理的强调。 可,这都快13世纪了,几个人真把《古兰经》上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当真啊。 就算是萨拉丁,其实也是选择性的执行,不会真直接照搬。 就比如说,萨拉丁还组织过苏菲派学者,对宗教骑士团的骑士进行割头比赛。 然而伊利亚斯,却真认真背起了经文。 他没别的特长,就背经这件事格外的拿手。 “你们不得违犯限度,真主的确不喜爱违犯限度的人。” “以后,你们或者释放他们,或者收取赎金,直到战争放下重负。” “谁无故杀人,犹如杀害全人类。” “不要杀害妇女、儿童和老人。” “你们不要……” 卡纳塔嘴张了老大,这大胡子学者,怎么还当他面,真来念经啊。 感觉如果自己试图婉拒的话,这大胡子说不准,还要现场来一遍解经。 卡纳塔头大了,遇到这样油盐不进的家伙,该怎么处理? 当然卡纳塔不清楚的一点,盖里斯他们其实并不是想什么小题大做。 单纯从比例来说,卡纳塔埃米尔麾下的这些部队,足足几千人,几天时间里,居然只找到这么点罪证,到头来杀人犯那么少,比例已经相当低了。 他要感谢萨拉丁在城内的时候,治军还算严明,所以相较于那些无法无天的乡村,阿卡并没有遭受什么折磨。 也正是因为他们手相对来说还算干净,并没有沾染太多的血债,盖里斯才能够接受城堡里守军投降然后自赎的缘故。 “那么你们的处理意见是什么?” 卡纳塔埃米尔砸吧了下嘴,自己的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那么剩下的其实都好谈,当他以道义为由命令自己士兵投降的时候,他也需要让自己的军队去遵守道义才行。 等到卡纳塔识时务,大胡子学者伊利亚斯,颇为和善的摇摇头,表明对卡纳塔的赞许,然后给出了自己这边的要求。 “犯下杀人罪的需要以命偿命;犯下强奸罪的需要赔偿受害人损失并服劳役数年;而造成人身伤害的要么以眼还眼,要么给出足够的赔偿;至于抢劫勒索财物的则需要五倍赔偿,否则服苦役。” 卡纳塔点了点头,如果刑罚仅限于犯罪的当事人,他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甚至于,为了展现自己的道义,他还主动掏出一笔钱,将之作为对阿卡城内那些受害人的赔偿,从而替某些他看重的部下,争取到了减刑或立马释放的待遇。 可以说,这第二王国与萨拉丁之间,彼此间你来我往,在战争的道义问题上,逐渐达成共识。 当然,这也与十字军国家在中东地区的相处状况有关。 十字军诸国,在黎凡特地区,其实远远谈不上公敌一词。 混乱的中东,各路穆斯林军阀之间,同样有着深刻矛盾,在完成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后,十字军诸国的领地,大致就已经奠定,并没有再大规模扩张过。 在与各路穆斯林军阀相处过程中,彼此间的关系,便愈发复杂,不再是单纯的敌我。 特别是圣地这边土生土长的贵族,他们的收益往往依赖于同穆斯林进行贸易。 甚至于就连萨拉丁的弟弟阿迪尔,在不进行战争的时期,也会同耶路撒冷的贵族们,一同进行打猎。 乃至于等到“狮心”理查,都试图与之联姻,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阿迪尔,从而做到建立一个多信仰国家的效果。 虽然这件事,因为当事人男女都不乐意的原因没有实践。 但阿迪尔在后续篡夺萨拉丁苏丹之位后,对待法兰克人也没去赶尽杀绝,而是借助耶路撒冷王国的残兵败将同欧洲进行贸易,从而谋取更多的利益。 …… 【我的上帝!英俊的祖宗!他真是你们的苗裔】 【他张口吞下一条猪肘】 【两下饮去一加仑葡萄酒】 【他向谁动武,此人性命堪忧!】 ——中世纪诗歌·佚名 提尔的酒馆里,格外的喧嚣热闹,气氛犹如节庆,各路酒馆里的诗人、酒客、舞者……都在努力传唱着,各路英雄事迹。 当然、这也确实该是提尔的节庆。 自1187年10月以来,近两年的颓势,经过两次对阿卡的反击战后,终于被成功逆转。 至少从前两天开始,提尔这座城,总算谈不上战线前沿,不必再胆战心惊。 这对于城中的法兰克人而言,可谓是天壤之别。 虽然说死在圣地、死在十字军,大家都觉得这是可以上天堂的功德。 可这终究是好死不如赖活,如果不是真没活路,大家干嘛想着要去死呢。 不过除去有人欢喜,还有不少人忧愁。 这其中,还不仅仅是停留在高层贵族上,相当多中层的一些贵族或者商人,就相当的尴尬。 其中原因暂且不表。 当然,扬尼斯不属于其中,经过这小半年的辛劳,他口袋可以说,已经是相当的丰厚了。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扬尼斯从一个班长开始干活,由于学习认真,所在班组进度喜人,不仅工资往上提了两档,还从临时工混成了合同工。 现如今手里捏着同公司三年一签的合同,根本不担心项目完工后就被踢了。 虽然讲,这工资其实比当初码头扛包的时候,并没有翻倍。 但却没淡季旺季之分,生活成本也直线降低,由此口袋里的钱币都存下来不少。 如今哪怕没有盖里斯,仅凭自己的腰包,如今都能喝得起“酒精蜜”,也就是朗姆酒。 不过,喝得起不代表真的会去喝。 毕竟,妮萨怀孕了。 虽然讲,中世纪养孩子,主打一个放养,还有以量取胜。 一户家庭里,不死复数个小孩,都算圣母玛利亚照顾。 可现如今的扬尼斯终究是读过书了,在公司里混了这半年,也算是对未来有所预期。 是真正想过日后该怎么过日子的。 这妮萨第一次生孩子,肯定没经验,找街边的产婆,指不定就母子两空。 公司虽然推荐了诊所,不仅能检查还能接生,可就算打折了,也是一笔开支。 这孕期、还有哺乳期的营养品问题,细细算来钱也不少。 更别提,他还想整套大点的房子,那钱的开支可就更多了…… 蹲在酒馆里,小口喝着掺水劣酒的扬尼斯,可谓是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往外叹着,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对盖里斯说的那些话。 【家?干嘛要有家,女人就是麻烦之源!除了我钱外,能干嘛?】 【至于那种事,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会更特别吗?】 【我是说,那些弄房子,找老婆养孩子的钱,够我在这里快活许多年了!】 自己终究是一着不慎,踩进坑里喽! 扬尼斯以一种奇怪的心态,在心中自嘲着。 当然,这种自嘲不代表他就真厌恶当下的生活,更不代表他想回到过去。 如果以扬尼斯刚进公司时候的期望,眼下这种生活,可以说早就超过了。 以他当下的财力,加上债券,完全可以在新城那边,买下一层楼,整个一室一厅一厨的房子。 可当初他是什么情况?文盲一个、刚从码头下岗的失业工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读书、识字、工作稳定…… 这一室一厅一厨的房子,就满足不了自己了呀! 何况这妮萨都怀孕了,回头要是生了五个、六个的,自己再升职加薪一波,干嘛不一步到位,整套真正好的房子呢? 现如今已经修葺完的那些房子,其实都是军营的残留,大多是木石堆砌的,遮风挡雨固然能行。 看肯定比不过,目前正在准备修葺的砖石房。 一套砖石房,小三层起步,上下加起来估摸着有两百多平,房前屋后还能有个小院子,不仅有主卧、还有次卧、客房、客厅、书房、厨房、厕所……有这样一套房子,那才叫过日子啊。 当然,这样一套房子的价格,理所当然的相当高昂,哪怕是以扬尼斯的薪资来说,都难以承担。 这样的房子,在事实上就是为了给那些“骑士”阶层所准备的。 但扬尼斯就是觉得自己不仅可以去想想,甚至是真的去实现。 因为在前些日子里,他可是在债券这件事上,赚了相当一笔。 “咳咳……” 就在扬尼斯喝着掺水劣酒的时候,就有人热情的凑到了他身旁。 “约翰……”对方带着口音热情的称呼着。 约翰、扬尼斯,其实都是一个词源,前者是拉丁语系常那么念,后者是希腊语里的读法。 事实上亚伯拉罕三教体系里,许多人名都是这么回事,词意词源一样,但发音就和方言一样,更离谱些的能做到截然不同。 “这个、兄弟我前些日子,糊涂啊……” “那字面上价值20金第纳尔的债券,怎么就5金第纳尔,卖出去了呢……” “这算算利息,一年下来,就要有5金第纳尔了啊……” 对方话里话外都是在抱怨,说什么自己糊涂,讲自己日子如何凄惨,还有什么对不住巴利安大人、伊莎贝拉殿下,对王国缺乏信任之类。 总之就是在卖惨,但扬尼斯没有搭理对方。 毕竟就算这家伙,廉价卖掉了不少债券,算是亏了不少钱,可以对方的家底来说,断然没有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最起码,对方现如今,都还在喝着不掺水的好酒,属实是卖惨都拿捏不住。 而且对方这番卖惨的目的,扬尼斯也心知肚明。 因为前些时候,巴巴罗萨意外身亡,十字军功亏一篑,撤回提尔的时候。 萨拉丁不少游牧骑兵,都在提尔城外耀武扬威,甚至去工地进行破坏,耽搁新城区的进度。 这王国危难之际,加上新城计划进度缓慢,一时间不少原先买了债券的商人、小贵族,都心生疑虑起来。 加上黑市里,是可以交易债券的,反正债券本身,既存在不记名的,也有可以转移的手续。 就有相当一些人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手中的债券出手了。 扬尼斯没去卖,他是去买的一方。 毕竟,作为修新城区的班长,扬尼斯是清楚,第二王国的军队,到底经历着如何刻苦的训练,其士气与虔诚,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高昂。 加上,扬尼斯机缘巧合下,还注意到【先知】盖里斯本人,在略微掩人耳目的大规模收购债券。 这下子,基于对军队的信任,还有对盖里斯的认同,扬尼斯便开始了“赌博”。 赌的就是萨拉丁嚣张不了几天,赌的是阿卡城马上就要被夺回来,赌的是提尔在未来不会再是前线,赌的是新城区开发计划将会大获成功。 然后呢…… 行军一天、修整一天、攻城半天。 累计两天半的功夫,可谓是动如脱兔,便轻易拿下了阿卡。 等前后经过,加上来自阿卡的威尼斯帆船抵达提尔,消息传遍黑市后 转瞬间,这债券的价格,顿时就瞬间涨了回去。 而且由于年息18%高利的缘故,在经过几天的疯涨后,还有人的求购价,都高于债券的纸面价了! 原先10金第纳尔的债券,有人愿意13金第纳尔去求购。 扬尼斯自然是没去借钱的,他只是把妮萨的钱,还有自己存下来的工资,都拿去“投资”了一番。 可以说,如果现在扬尼斯将手中的债券出手的话,这前后可就是足足四倍半的变化。 如此一来,扬尼斯在某些小圈子里,也就成了香饽饽。 只不过,扬尼斯现在身旁的这家伙,之所以卖惨,可不是想着什么高价回收,而是试图反悔…… 先前做成的生意,在盖里斯收复阿卡后,使得对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丑。 几十金第纳尔的损失,哪怕是在对方看来,也相当于割肉了。 自然是不肯心甘情愿,为此已经不晓得多少次,在私底下咒骂起萨拉丁,怎么就输的那么快! 然后也不停的抱怨起盖里斯和巴利安,觉得对方这是在故意下套,就专门吸他们的血,割他们的肉。 经过这么一番操作后,估摸着公司真正需要发放的利息,瞬间就少了一小半,资金压力都减缓了。 实在是忍不了对方的絮絮叨叨后,扬尼斯说道。 “不是、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就再去买啊?” “反正这公司第二批债券也要出来了,现在不继续,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一说,对方那个衣着不算差的家伙,就闭嘴了。 那人沉默良久后,眼神就格外的复杂,吐出一句:“这第二批也不过是12%的年息啊……” 扬尼斯砸了下嘴,好吧,他其实是看明白了。 这家伙要比他扬尼斯还要朝三暮四。 扬尼斯,充其量是对未来有点想法,想换套好房子。 可这家伙,在见过18%年息的第一批债券后,就瞧不上这第二批了,等回头这家伙错过第二批后,见到第三批债券利息不足10%的时候,不晓得又会不会后悔呢? 或者说,这样的家伙,就算买了债券,或许也拿不住,说不准什么时候,一点风吹草动,就和兔子一样被吓到,然后给贱卖了。 扬尼斯再度啧了一下,想到盖里斯说过的那句话:“投资有风险,要小心谨慎。” 几杯酒一下肚,扬尼斯的嘴也管不住,把自己的看法直接说了出来。 对方也喝了不少,觉得扬尼斯这家伙是在羞辱自己,听了这番话后,气的脸都红了。 然后便一拳砸向了扬尼斯。 嘴里还不停喊着:“还钱!还钱!” 没有防备,吃了一拳的扬尼斯,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从码头扛包开始,练就了一身力气的他,在干起土木工程打灰后,更是把自己养的一身横肉。 在挨了一拳后,二话不说就把对方扑倒。 两人便如此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根本没曾听到酒馆里,不知何时传起新的消息。 据说“狮心”理查,已经率领着英法的十字军,攻克西西里岛了。 …… 【我热爱明媚的复活节之季。它带来绿叶与鲜;我爱小鸟欢快的歌声,穿过丛林在空中回荡。】 【但我更爱草地上星罗棋布的大小营帐;原野上整装待发的骑士与战马,使我欣喜若狂。】 【看到先头兵驱散沿路的人群与牲畜,我感到心怒放!栅栏被摧毁、踏平,武士们立在壕沟边,还有那犬牙交错的大木桩……】 ——中世纪赞美战争的诗歌·佚名 战争、战争对于商人农民们而言,意味着危险、意味着动乱,意味着和平时得到的工作与生计,可能难以持续。 但并不非所有人都厌恶战争,至少贵族、骑士还有雇佣兵们,就渴求着战争的到来。 他们终其一生所从事的事业,都是战争,无论是掠夺也好还是从领主手中支取津贴薪水也罢,若是没有战争,那么他们便穷困潦倒。 耶路撒冷沦陷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并非什么全然坏事,而是又一个时机。 1187年,当消息传到欧洲的时候,“狮心”理查,就以普瓦图伯爵的身份接受了十字军身份。 然而当时,英法两国,依旧还在相爱相杀,双方国王接受十字军身份,只是找个理由停战,从而想办法多捞点钱,从而填补国库的空虚。 由于一些影响,英法两国对待十字军的态度,同历史上也有所区别。 这一次,不论是理查的父亲亨利二世,又或者法王腓力二世,都未宣布自己是十字军。 他们都担心彼此远征在外的时候,被对方进攻。 因而各自将国内的部分次子贵族集结起来,加上一些志愿兵,作为己方的代表,交由“狮心”理查指挥。 好让这个麻烦的家伙,组织一支麻烦的十字军,从而将国内的麻烦赶紧礼送出境。 这个年代的法兰西与英格兰,相互之间可以说是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统治英格兰的亨利二世是当初的诺曼底公爵,而他的几个孩子除去约翰,也都相继向法王效忠过。 这些由封建法理、贵族血缘搭建的各种关系网,约束着西欧的战争形式。相比起圣地所进行过的战争西欧这片土地上的战争,说不定更类似于中国古代春秋的状态。 以贵族为主,双方遵循着一些传统,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讲是被一定规则约束的竞技。 他们通过这些短平快,规模小的战斗形式,来决定一些事物的归属,比如城堡、比如城市、比如王位的继承权、又比如他们的自由。 当“狮心”理查离开西欧的时候,他的麾下有着英格兰的志愿者、有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封臣骑士,还有着来自法国缺乏继承权的贵族次子。 他们这些人或许在几年之前还曾战场相见,而如今却在“神”的号召下走到了一起。 与巴巴罗萨那支神罗最为精华的军团不同,狮心理查麾下的部队,给人的感觉就有些歪瓜裂枣。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支“十字军”。 而且,关于他们的到来,在圣地,也有不少人已经是心心念念许久了。 毕竟,耶路撒冷王国中所谓的外来贵族派系,其实大多数都来自于法国。 比起德意志十字军,英法十字军才是正儿八经的老家来人! (本章完) 第262章 后嗣问题 第262章 后嗣问题 “曾几何时,苏格兰还被叫做阿尔巴。” “那时有位国王在亡妻之后,前往森林打猎,偶遇了美丽女子普雷辛。” “两人随即坠入爱河,在国王求婚的时候,普雷辛同意了,但前提是国王要发誓在她生孩子或给孩子洗澡时永远不要见到她。” “后来,普雷辛生下了三胞胎女儿。” “欣喜若狂的国王,顾不得誓言,推开了产房的门。” “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 在装饰华丽典雅的卧室里,伊莎贝拉翻看着一本故事书,向一旁的孩子们说着一些古老故事。 包括爱丽丝在内,自己的四个侄女都在身旁,其中最大的不过八岁,最小的刚满两岁。 西比拉的身体有些不好,似乎感染了什么疾病,现如今被送去诊所正在诊治。 虽然有着嬷嬷,能够照看这些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们,但伊莎贝拉还是会在闲暇中,与她们相处,讲些故事,玩些游戏。 自从阿卡城被夺回后,萨拉丁的势力,迅速从耶路撒冷王国的北部退缩,让出了许多领地,作为新的缓冲。 原先吊在王国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挪开了位置,好能让提尔城中的众人喘口气。 有消息说,萨拉丁的军队是收缩到了太巴列城,并且他的突厥兵团也在大马士革集结完毕,更多的马穆鲁克出现在亚历山大港口。 萨拉丁的军队正在集结,他们可以从北方、东方、南方,三个方向里的任何一个向十字军发起进攻。 萨拉丁可以输一次、两次、三次,而王国呢? 王国如果以自己的国运为赌注去开战的话,只要输一次,那么就是满盘皆输。 当然,伊莎贝拉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因而,当繁重的工作结束后,她会来忙里偷闲。 年纪最大的两个小家伙,咬了咬自己手指,一脸沉思。 然后,突然,其中一个双手举起来,脸色非常兴奋。 “我晓得了!” “晓得什么了?” “一定是看到了怪物对不对!那个普雷辛,一定是什么怪物假扮的!其实有……有六只手那种!” 小家伙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流利,但她摆动双臂做出的动作,却格外滑稽,让伊莎贝拉忍俊不禁。 一旁的另外个孩子,也说出了自己猜测,大差不差,觉得普雷辛一定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伊莎贝拉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读了起来。 说实话,就算没有这本故事书,这个故事她其实也耳熟能详。 “没有哦,国王是见到了一位仙女。” “刚生下三胞胎的普雷辛,展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她拥有一头如银月般闪耀的长发,细密的发丝垂落至腰际,有若流动的星河。” “她的肌肤则是霜雪般白皙,透着淡淡玫瑰色,微光轻洒间,在光线下泛出的柔润光泽。” 伊莎贝拉的话,让这两位积极发言的小女孩一时间语塞,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 “然后呢?” “由于国王的破誓,普雷辛带着那三个小女孩,搬去了阿瓦隆。” “三姐妹在阿瓦隆长大,她们的母亲每天早上都会带她们上山顶,眺望原本是她们家园的王国。” “在她们十五岁生日那天,大姐梅卢西娜问母亲为什么她和姐妹们被从阿尔巴带走。” “了解真相后的梅卢西娜,觉得这是她们父亲舍弃了自己,因此说服了自己姐妹。” “她们使用魔法,将自己的父亲连同他的财富一起封锁在深山中,饥渴而死。” “然而普雷辛了解女儿们所知一切的时候,仙女怒不可遏。” “尽管国王违背了诺言,但他仍然是她的丈夫和三胞胎的父亲。” “由于一切都无可挽回,为了惩罚女儿们弑父,普雷辛将小女儿囚禁在与国王相同的山中,把二女儿封在城堡里。” “至于大女儿梅卢西娜,作为始作俑者则被赶出了阿瓦隆,还诅咒她每个星期六腰部以下变成蛇。” 小家伙们相顾无言,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吗?怎么莫名其妙的。 “你们知道我为啥要说这个故事吗?” 小家伙们,自然是摇头。 伊莎贝拉啧了一下嘴,没有直接说出口,因为这个故事的后续,则和这些小家伙们有关。 当然,确实来说是和她们的父亲有关。 按照某些传言,她们的父亲居伊·德·吕西尼昂,在法国本土的时候曾迎娶过一位美丽的妻子。 那位美丽妻子的名字,正是梅卢西娜。 这种不着调的传言故事,也不知是怎么就兴起了,似乎有意无意间在抹黑居伊的形象。 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伊莎贝拉对这个故事,其实格外熟悉,因为她小时候听过另外一个版本。 在那个版本里,作为主角的其实是安茹家族的祖先。 只不过比之苏格兰国王娶了仙女这件浪漫之事,安茹家的先祖则可能睡了魔鬼…… 从那之后,安茹家族的后嗣,便被称为魔鬼之子,被认为流淌着地狱的血脉,是麻烦的根源。 原先伊莎贝拉,其实是不怎么在乎这种传言的,毕竟魔鬼这种东西,总感觉不真切。 可现如今【先知】都冒出来了,魔鬼当然也是真的。 至于自己先祖到底有没有睡过魔鬼,自己身体里是否有着非人的血脉…… 这些疑问,困扰着伊莎贝拉,甚至于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这样的缘故,使得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未能怀孕。 伊莎贝拉眼中的神采,略微有些落寞。 中世纪、一个世界尚未清晰的时代,总是有着许多不明朗的东西,纵然是伊莎贝拉,也还不能很好的理解盖里斯口中的“真相”。 而在另外一边,同为流淌着安茹家血脉的后嗣,论辈分论血缘是伊莎贝拉侄子的“狮心”理查。 则丝毫不见外的坐在西西里王国王宫宝座上。 在他的面前,西西里国王坦克雷德被捆住了双手,让诺曼骑士们押了上来。 而这几位诺曼骑士,则丝毫不在意坦克雷德其实也是一名诺曼人。 “来,喝一杯吧,别这么苦着脸了。” 理查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诺曼骑士们,将坦克雷德背后捆住双手的绳子解开,不要再为难这位国王了。 毕竟,这位国王的先祖,怎么说也是法国贵族。 “谈一谈吧,再这么下去,事情就没个妥善的收尾了。” 坐在王位上的理查,示意西西里国王坦克雷德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从而方便接下来的谈话。 理查之所以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堂而皇之坐在王座上,原因有不少。 其中之一是,坦克雷德欺负了琼,抢走了琼应得的嫁妆和遗产分割。 其中之二在于,墨西拿的市民,或许就是在这位西西里之王的授意下,向他的军队发起了抗议游行。 其中之三…… 抛开前面那些各种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在于,理查发现自己没钱了。 虽然说这支十字军,是自己父亲还有腓力两人凑出来的。 但在临走之前,冲那二位对自己的态度,就晓得不会给他准备太多军费。 甚至,那笔军费在刚到西西里的时候,就已经的差不多了。 万把人,吃喝拉撒都要钱,整不来钱的话,虽然说这些十字军士兵,也会跟着自己去圣地,但指望他们打仗卖力,可就算了吧。 恰好,眼前的这位西西里国王坦克雷德,就在“狮心”理查,登陆的时候,送上来了一个借口。 这个借口的起因,看似复杂,实则一点都不简单,想要说明白,得费不少心思。 向上追溯的话,要回到初代西西里国王罗杰二世头上。 罗杰二世的王位继承人是自己儿子威廉一世,此外他还有一个女儿叫康斯坦丝。 威廉一世,人称“坏人威廉”,他在位期间,就没哪年不在西西里打仗的,但还偏偏寿终正寝了。 威廉一世的继承人是自己儿子威廉二世,人称“好人威廉”,他在位期间,就没怎么要在西西里打仗的,并且还娶了琼作为王后。 然后呢问题来了,琼一直以来都未能成功生育子女。 而罗杰二世的合法后裔,这个时候已经死的只剩下康斯坦丝了,其他那些全都绝嗣了。 偏偏这个时候,迫于巴巴罗萨的淫威,康斯坦斯还和巴巴罗萨的儿子、伊甸的哥哥、亨利六世定亲了。 换句话说,亨利六世,作为巴巴罗萨的继承人,不仅会继承神罗,还会从老婆那里继承西西里。 而西西里的朝堂官员们,并不希望西西里被迫加入神罗,也不愿意被德国人统治。 因此,在“好人威廉”死后,而西西里的朝堂官员们找了罗杰二世的私生子坦克雷德来篡夺王位。 坦克雷德的篡位,自然是对“好人威廉”继承顺位的破坏,而“好人威廉”的王后琼,当初还公然支持过康斯坦丝继承王位。 于是作为报复,坦克雷德囚禁了琼,并且还抢夺了琼的嫁妆和其在“好人威廉”遗嘱上应得的遗产。 属实是欺负“未亡人”,要来吃绝户了。 本来这都没啥。 但西西里王后琼,有个父亲叫亨利,名字一般但在欧洲略有威名,是英格兰的国王。 还有个哥哥叫理查,人送外号“狮心”。 而且琼被囚禁的这一年是1189年,琼的哥哥“狮心”理查参加了十字军,还有一万五千号兄弟同行,大家伙都觉得理查靠谱,愿意听他的。 并且好巧不巧的是,这刚登陆西西里岛,“狮心”理查就听到自己妹妹,被夫家人欺负吃绝户的消息。 更巧的是“狮心”理查缺钱了。 之后的事,一切都顺理成章了,琼被坦克雷德放了,但坦克雷德拒绝给钱。狮心就赖在西西里不走,坦克雷德煽动了西西里人去抗议游行,抵制狮心的军队,让狮心明白这里不欢迎他。 可坦克雷德没搞明白“狮心”到底为何要赖在西西里。 当游行示威的队伍来到“十字军”的附近后。 一堆臭鸡蛋或者烂叶子,甩进了军营。 紧接着,就是暴怒的十字军,在理查的率领下,洗劫了西西里王国首都墨西拿,顺便抓了坦克雷德。 最后,出现了眼下这一幕。 没有做好开战准备的坦克雷德,面对一万多口袋空空的十字军成了囚犯,而狮心理查,则大大咧咧坐在了西西里王位上。 “您瞧这事给办的,晦气!” “魔鬼。” 坦克雷德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理查听清。 理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意指狮心的安茹血脉中掺杂着魔鬼之血。 但理查是不在乎的,与伊莎贝拉相反,理查对于自己可能有着“地狱血统”这件事,不仅不纠结,反倒是坦然接受。 安茹的家训:【我们都是魔鬼的后代,注定要去往地狱。】对理查来说,这可是太酷了! “来,让我们谈谈价吧。” 理查阳光和熙的面容,在这个光线不怎么明亮的房间里,莫名有些阴森,庞大的体型,在略微弓背后,显得有些可怖。 要晓得理查长相是非常英俊的才对,他的头发介于红色和金色之间,眼睛明亮,面色苍白,身高在这个时代独树一帜,足有6英尺5英寸之高。 坦克雷德深呼吸两口,开始了并不对等的谈判。 毕竟,他作为囚犯,现在实质上讨论的是他本人的赎金问题。 最后,理查与坦克雷德达成了协议。 当初英格兰让琼带过来的嫁妆,要全盘归还,此外还要偿付两万盎司,也就是570千克的黄金作为赔偿。 并且,理查宣布自己的侄子,也就是他兄长的儿子亚瑟是自己的继承人。 坦克雷德要在亚瑟成年后,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过去,同时再度给予两万盎司的黄金作为嫁妆。 可以说,这前后之间,坦克雷德不仅要给“狮心”理查赔一吨黄金,还要送过去一个女儿给安茹家族。 一吨黄金的话,其实大致上就是24万金第纳尔。 这笔财富,对于富庶的西西里王国而言,也是要了老命。 就“狮心”理查,这吃人不吐骨的态度,真真是再度让安茹家族的威名远播。 …… 生老病死、这些东西,都是没法避免的。 对于盖里斯来说,他也只是多了一点医术,有了来自后世的知识,能去医治一些力所能及的疾病。 但他并非神医,做不到医治百病。 有些人病了,但他救不了,就连病情的诊断,在脱离了21世纪的设备后,盖里斯都做不到。 说白了,自己上辈子也不是什么职业医生,充其量算是比较懂急救知识,接受过医疗培训的人罢了。 西比拉躺在病床上,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眼,在看着盖里斯。 此时此刻,她不在是什么高贵的女王,而只是一个人。 病痛折磨着她,面色苍白且发汗而虚弱。 盖里斯无从诊断西比拉得了什么病,单纯的按症状抓药,也不能治愈,至多不过是缓解许些痛苦。 能怎么办呢? 答案是不能怎么办,而这种无能为力,他也已经品尝过太多回了。 无关乎一个人的地位如何,不在于是否亲疏远近。 仅仅是看着人的生命逝去,这本就格外的叫人难以容忍。 到了这一刻,盖里斯所能做的,便只有一件事了:为病人傅油。 【司铎为病人祈祷和傅油时,是整个教会将病人托付给曾受苦、并受享光荣的主基督,求祂抚慰、救助病人;而且祂更劝导病人藉着甘愿参与基督的苦难和死亡,也献出一分力量,为使天主子民受益】 盖里斯叫人取来了圣油,在西比拉的前额与双手上,傅抹着圣油。 这橄榄油制成的圣油,让西比拉惨白的皮肤,略微光润了些。 而盖里斯,也在这个时候,诵读起经文。 “藉此神圣傅油,愿无限仁慈的主,以圣神的恩宠助佑你,祂既赦免你的罪过,愿祂拯救你,使你重新振作起来。” 西比拉的面色略微红润了许些,扯了一下嘴角,她已经在这里躺了好长时间了,在此生命垂危之际,她也只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那无限荣光,拯救世人的“主”身上了。 临终傅油其实是脱胎于为病人傅油这项圣事的,盖里斯为病重的西比拉进行傅油,并不完全等同于临终圣事。 有些时候,盖里斯不得不赞叹的一点在于,基督教自其诞生之初,就有着非常明确的设计概念,许多时候很多东西,很难说清楚是否为机缘巧合,又或者说是刻意设计。 在12世纪这个时代,基督教中的主流教会,其神学逻辑自洽程度已经相当高了。 相当多的仪式、圣事、教会法规,都非常明确的是基于为信徒进行服务,并促使信徒愈发虔信宗教而设计的。 这一点,在盖里斯看来是同东方宗教截然不同的。 东方宗教中,无论是佛教、道教…… 其在诞生之初,并未有什么类似亚伯拉罕系宗教的传教的狂热。 世尊作为觉者,不讨论各种后续的神话色彩,以及中国本土文化的渲染,在历史上,他应当是从未想过要去普渡众生的。 至于道教、道教就更别说了…… 这并非是贬低某一宗教,而是就其表现而言,公教会和正教会都表现出了强烈的【领导给予指导意见】这一特质。 而非亚伯拉罕系的宗教,特别是东方宗教们,则似乎表现成【群众进行积极反馈】。 其中公教会由于有罗马教廷作为领袖,【领导给予指导意见】这一特质更是被发扬到淋漓尽致。 在公元6世纪之前,基督教其实也曾有过转世轮回的概念,但在第二次君士坦丁会议中,又被废除并宣布为异端学说。 类似的例子,其实相当多,对于基督教来说,教义按照传教需求来解读,并且强制统一是理所当然的。 但在其他非亚伯拉罕的宗教体系中,这其实是非常罕见的。 等到七大圣事,被总结提炼出来后,基督教便力求让一名信徒,从生至死都生活在浓厚的宗教氛围里。 拿盖里斯当下做的病人傅油来说,如果西比拉死了,那就是蒙主恩召,因为临终圣事进入炼狱或者天堂。 炼狱也并非地狱,而是在洗涤罪之后,可以前往天堂。 如果西比拉活了,那么就是主怜悯她,给予了她补赎自己的机会。 非亚伯拉罕系的宗教不是说不存在这种情况,毕竟如果做不到类似这种事的话,早早就在历史中被淘汰了。 但相对来说,非亚伯拉罕系的宗教,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强制、这么统一、这么的明确,并且从创立之初就如此设计并执行。 这就使得基督教,特别是天主教,在历史长河中,不论时代怎么变革,都有一席之地,占据着世界宗教人口数量之最。 盖里斯上辈子也和其他人讨论过一个话题,那就是天主教的教士独身教义。 禁止教士结婚诞生后裔这件事,虽然在执行层次上并不能完全做到。 但大批量的教士,也确实是自愿断绝了血脉,从而使得教士群体,并没有大批量的产生父死子继,世代相传的现象。 在教士群体本身并不父死子继的情况下,其就业岗位,理所当然的就被贵族看上,可以拿来安排家中次子或私生子。 这使得贵族与教会之间,并非什么对立姿态,不存在说你死我活,而是可以有机结合起来。 甚至于不少来自下层的信众,都能因为上层绝嗣,留下了空余的位置而爬上去,从而取得另类的上升渠道。 一说到绝嗣,盖里斯其实也是有许多思考的。 欧洲的情况同天朝,区别确实是相当大的。 确实也有某些魔怔的国王,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 但大多数人,并不算真正在意血脉上的传承。 拿“好人威廉”举例,作为一名西西里国王,自己老婆不能生孩子,罗杰二世的合法血脉要全部断绝,他是一点都不急,连情妇都不带去找的。 这一点和天朝表现的截然不同。 天朝的情况,盖里斯也是有所理解,这里面的核心原因,可能是来自于死后世界的认知。 东方天朝的死后世界认知,就传统来说,在周代以及周代之后,就开始明确表现为一个事死如事生。 一个人想在冥界活的舒服,就需要有人祭拜。 除去某些“神”可以得到大规模的供奉,死人所能得到的祭拜,基本上都来自自己的后嗣。 这就导致,每个人都拜祖宗,但只要自己留下血脉,自己就会变成祖宗,也会被人拜,从而在冥界过的还算舒坦。 而且自己越有钱,功名越高,在社会金字塔中爬的层次越高,自己的子嗣就能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祭拜。 这对于天朝人来说,就产生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影响。 一个是对血脉传承的执念,一个是对自己社会地位导致绝嗣、难有人祭拜的忧虑。 血脉传承的执念,会导致一个很特别的后果,拿武则天举例,涉及到武家是否要继承皇位这件事的时候。 武则天下意识的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侄子们终究是有他们的母亲需要祭拜,等自己死后,武家如何对待自己,其实是一个未知数,这是非常容易让人忧虑的事。 自己作为李显的母亲,不论自己犯下过多少问题,李显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那么李显就必然要祭拜武则天。 这点在之后也得到了证实。 神龙元年,神龙革命之后,武则天退位,并为其上尊号“则天大圣皇帝”。 同年十一月,武则天于上阳宫崩逝,享年八十二岁。 中宗遵其遗命,改称“则天大圣皇后”,以皇后身份入葬乾陵。其后累谥为“则天顺圣皇后”。 对于死后世界未知的恐惧,促使着人类,在对待死亡这件事上,都格外慎重。 天朝的先祖祭拜,提供了一个非常符合人类下意识经验的解决方案,但似乎也导致了对血脉传承,有着其他民族宗教难以理解的执念。 (本章完) 第263章 在阿卡的巴利安 第263章 在阿卡的巴利安 先祖祭拜、事死如事生、对血脉传承的忧虑、对社会地位情况的不满…… 这些等等,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解答了为什么古代天朝人,会有其他民族难以理解的“内卷”倾向。 自己卷赢了,那就三代之内祭拜不发愁,自己没卷赢,自己儿子卷赢了,就效果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也解答了天朝人关于【义子】【继子】是否继承家业这件事,为何有着其他民族难以企及的纠结。 一方面自己没【亲子】,导致不得不找个【上门女婿】或者【继子】来继承家业,另外一方面面对【继子】的时候,又时常格外不爽,会有不同的忧虑。 毕竟【继子】也是有自己祖宗的。 两个人的祖宗,确实不一样,哪怕是收养了亲兄弟的儿子,要拜的【父亲】,都不一定是自己,自然是要忧虑。 甚至就连皇帝都会遇到【天子九庙】的问题,在九庙满了后,就算是皇帝都要被请出去。 再往后延伸,就导致了一个更加奇特的现象,许多天朝家庭买卖儿童的目的,居然不是拿去当奴隶…… 而是指望买来的孩子,将自己视为亲生父母,从而进行养老送终与祭拜,乃至于继承家业。 确实,儿童买卖是一个全球都有的情况,可买卖的目的不是拿去当奴隶用,实在是其他民族无法理解的地方。 但在亚伯拉罕宗教体系中,有不同的答案。 亲生父亲不能是一样的,但神可以是一样的,“天父”不仅是耶稣的父,也一样是所有人的父。 在《圣经》的最后一卷《启示录》中,就明确提及所有人都会成为“天父”义子这点。 一旦上天堂这件事,不需要自己的血脉子嗣来协助。 那么确保自己死后上天堂这件事,就比诞生【子女】更加紧要。 自己死后的永生,自然是要比养育子女来的更重要。 这也使得欧洲贵族群体,虽然会在乎血脉断绝,但其实远没有天朝人那么在意。 事实上,在盖里斯看来。 上层阶级、无论是教士又或者贵族群体,如果能出现大规模绝嗣,对于社会的稳定,其实是好事。 将军的儿子固然会是将军,可假如将军压根没儿子呢? 自然,也就留下了一条上升渠道。 这些相近的类似问题,其实已经困扰盖里斯许久了,他需要在自己的教团中给出明确的答案。 由于自己都还模棱两可的缘故,以至于,他其实是有过刻意的自然避孕行为。 盖里斯不仅仅是给西比拉进行了病人傅油,还以伊莎贝拉未婚夫的身份,与西比拉聊了许久。 在分别之前,西比拉向盖里斯说了一句话。 “盖里斯、帮我照顾好我女儿们,可以吗?” 盖里斯犹豫了一下。 “还有居伊呢……” 毕竟那些孩子,其实是居伊的血脉 西比拉则沉默,那双疲惫的眼,表露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别说了,她们也是你侄女。” …… 阿卡回归了,这意味着耶路撒冷王国的城市人口翻了一倍。 这对于王国来说,意义重大。 耶路撒冷王国,作为一个在12世纪,称得上中等规模的国家,其社会模型其实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独树一帜的。 12世纪末,在全球范围内,城镇人口比例都没几个地区能超过10%,当然华夏是超过了的,这个时代的南宋城镇人口比例大约占总人口的22.4%。 而十字军诸国呢? 虽然十字军诸国兴盛之时人口不到百万,但据后世学者推测,其中的城市人口比例却可能达到了惊人的30%。 这其中因素很多,主要的因素有这么几个: 一是无论巴勒斯坦地区、叙利亚地区、尼罗河三角洲都是产粮区,能够供养大量的城镇人口。 二是有着从罗马时代一直延续下来的发达手工业,城市作为能够通过加工原料生产商品,从周边地区获得货币去购买粮食。 三则就在于城镇能够替远道而来的法兰克人提供优良的保护。十字军诸国治下的土地,可不是什么和善之地,冲突与杀戮无时无刻的不存在于此,城镇的围墙,往往能够替身为少数群体的法兰克人提供保护。 在有着如此众多城镇人口的情况下,法兰克人对圣地的控制,实质上便是通过以城镇为中心,向四周辐射。 对于难以控制的农村地区,则授予自治征收赋税。 城市的地位如此重要,以至于哪怕是盖里斯,也不由得慎重。 阿卡对于耶路撒冷王国来说,有着独特的地位。 这里就是巴勒斯坦第一大城,人口众多,是经济中心。 在原本历史上,哪怕只剩下阿卡一座城,十字军王国也在巴勒斯坦坚持到1291年,才被彻底驱逐。 多了一座阿卡城,实质上代表着耶路撒冷王国的财政收入,都要原地翻倍。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亲自去治理,也是委派了巴利安,临时充当那边的总督。 巴利安每日的工作,除去与城市中的富商们进行交流,确保阿卡城与阿拉伯人之间的贸易不会因为战争中断外,也会带着人巡视这座城市。 伊甸也与他同行,他们先是从外城墙的城门走进内墙的城门。 然后是从新城区走进老城区,两人还有他们侍从的步伐并不急切,向阿卡的市民们表达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这固然是一种作秀,也确实起到了安抚民心的效果。 而这一次在经过一处十字路口的时候,两人顿住了脚步。 在他们面前,一名德意志十字军,被盖里斯这边的士兵摁住了。 一位穿着等边红十字骑士罩袍的帕拉丁,则在一旁与另外一名德意志骑士争论。 当巴利安还有伊甸来到这处路口的时候,他们的争论停止了,帕拉丁向巴利安敬军礼,巴利安还礼,而那名德意志骑士,则连忙向伊甸致敬。 “发生什么事了。”巴利安问道。 “大人,我的部下抓住一名士兵,他正在强暴妇女,当我们要对其执行军法的时候,他的上司出面来干涉了。”帕拉丁简单一句话,就说清楚了过程。 巴利安打量起那名被摁住的士兵,可以看到他的裤子已经解开了,接着又看了眼一旁那名妨碍军法执行的骑士,一股压力凭空压在了骑士肩上。 “军法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吧,战利品的分配并不包括‘人’。”巴利安对着骑士说道。 早在提尔整军备战的时候,盖里斯就与参与这次作战的诸多贵族们,约定好了一些细节,并明确了战利品的分配方式。 其中一条就是劫掠阿卡城内市民、奸淫妇女者,将会被处以极刑。 相应的作为补偿,每一名士兵,只要参与了阿卡围攻战,无论是否杀敌,无论归属于哪支军队,他都能得到五第纳尔的作战津贴。 从城市中取得的战利品,也是按照各方军队的表现来分配,并且还确立过原则:阿卡城内将不会有人被贩卖为奴。 正是依靠着这样的政策与军法,十字军在控制了阿卡后,才没有出现太多骚乱,并且迅速稳定下局势。 最底层的士兵或许对于贵族们的约定,不是很关心以至于不了解其中的严苛程度。 但骑士群体却是必然清楚的,毕竟盖里斯开给骑士群体的作战津贴,要高达20金第纳尔,这笔钱已经相当不菲了。 正因为了解,故而那名骑士在听到巴利安的话语后,下意识的腿就有点软。 巴利安可不是什么仁慈之人,他在耶路撒冷干过的许多事迹中,就包括了劫掠贵族,杀戮富商,而其治军之严明,对于十字军们来说,也并不陌生。。 虽然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会觉得巴利安所干的事不算特别大。 可这名德意志骑士,却意识到自己貌似处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上。 与巴利安相处的时候,不少骑士与贵族就总是感到各种不适。 巴利安打量他们的目光,就似是在看冢中枯骨一般。那种淡漠而带着几丝讥嘲的感觉,令人浑身不自在。 而且巴利安,时常自言自语,似乎在与莫名其妙的人交流,犹如被魔鬼附体一般。 这种淡漠与讥嘲加上着魔的传言,再配上巴利安屠戮贵族的名号,就带来一种别样的压力,更何况巴利安是亲自杀过人的、而且还杀过不少…… 这么一位人物,以一种不友善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时,所带来的那种压迫,就让那名骑士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但有些时候,并不能就此罢休,至少这名德意志骑士,不愿意在自己的皇子殿下面前,丢了颜面。 “那只是个撒拉逊女人!” “可她是我国国民。”法兰克人或者撒拉逊人,这二者的分歧对于巴利安来说,其实是存在民族情绪偏袒的。 但从麻风王开始,一直到现如今的盖里斯,却也都给出了答复。 必须要同国内的撒拉逊人进行和解,否则耶路撒冷王国,便始终无法正常化。 当初盖里斯就同他谈过话,讲过这方面的事。 【如果出现法兰克人攻击穆斯林社群的恶性事件,你觉得会怎么?如果基于公平公正的态度去审判会是什么结果?】 【法兰克人会认为我们不够虔诚,甚至是违背了上帝的旨意。】 【我们如果放任法兰克人攻击穆斯林呢?国内的撒拉逊人社群会抱团对抗,甚至于他们会去寻求国外撒拉逊人领袖的帮助,也就是萨拉丁。】 在法兰克人看来,王国政府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帮自己人,还去帮异教徒,必然是被异教徒给腐蚀了。而在撒拉逊人看来,自己是受害者,自己的复仇是正义的,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撒拉逊人也好,还是法兰克人也罢,他们都是我的国民。”巴利安再度强调了下。 接着,巴利安又看向了身旁的伊甸,接着说道: “若你要在这片土地称王,切记一件事,你视撒拉逊平民为敌寇,那么那些撒拉逊人民同样视你为敌寇。就算做不到一视同仁,但也不应当毫无底线。” “旧时的耶路撒冷王国,在法兰克人与撒拉逊人之间固然有着一道隔阂,但却也同样会保护撒拉逊人合法的利益。” “但我们决定更进一步,圣城将是所有人的圣城,无论撒拉逊人还是法兰克人,在我国国土上,他们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义务,我以公正对待他们,他们也以公正对待我。” 伊甸其实能理解这样的理念,因为这实质上是一个普世帝国所需要追求的东西,好处理国内的多民族间矛盾。 事实上伊甸的父亲巴巴罗萨,在神罗也是这么处理问题的。 巴巴罗萨就寻求建立一个普世的“罗马帝国”,他认为德意志人的“罗马”并不是真正的罗马。 在巴巴罗萨看来,无论德意志也好、意大利人也罢、就连犹太人,都应当向他的帝国效忠,是其帝国的子民。 为此巴巴罗萨特地在东征前夕保护起自己国内的犹太人,禁止缴纳过赋税的犹太人被迫害。 既然巴巴罗萨能通过保护犹太人,来得到犹太人的税款,来得到犹太人的拥护。 那么他伊甸统治海外之时,也应当效仿。 更何况如果自己的军队可以不通过自己,直接掠夺撒拉逊人满足其所需,那么他又该如何约束自己的部队呢? 开战之前盖里斯就已经下发过作战津贴了,士兵们已经得到他们应得了。 五枚第纳尔虽然不算特别多,但又没让这些士兵去血战,行军几十公里,站岗防卫一下城墙罢了,如果这还不能满足,那么只能证明人的贪欲无止境。 伊甸不喜欢贪婪的人,至少他不容许自己的部下,未经自己许可,便擅自伸手夺取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看着那名管不住下半身的士兵,伊甸流露出厌恶的目光,他抽出自己的剑往前走了两步,干净利落的斩落了犯事士兵的头颅。 一旁的德意志骑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见自己皇子的脸色时,便明白其对自己的不满。 “告诉其他那些士兵还有骑士,德意志十字军所属的部队,所有参与过阿卡围城战的,士兵能够得到额外一枚第纳尔的津贴,而骑士们则能得到额外五枚第纳尔,这是来自我、也就是施瓦本公爵的慷慨,但任何擅自劫掠者都将杀无赦。” 伊甸看向了那名脸色煞白的德意志骑士。 虽然他的口袋不如耶路撒冷王国那样的鼓,但巴巴罗萨留给他的军费,其实还算充足。 特别是原本一万五的德意志十字军如今离开了大半,只有六千愿意追随他,那么军费的使用,就更加宽裕了。 在这一次的阿卡攻城战中,伊甸向盖里斯学习到了两个特质,一个是公正、而另外一个是慷慨。 公正的对待自己子民,慷慨的对待自己的军队。 当然了慷慨并非无底线的放纵,有奖有惩,与公正相结合,才是有意义的慷慨,若是一味的放纵,那么只会被慷慨之名所连累,然后反噬。 事实上关于慷慨之名,在君主论里有明确的论述,追求慷慨之名,则必然招致贪婪之名,因为君主为了维持自己的慷慨,总是要从别处补足,往往被迫去损害,占据国内大多数的寻常民众。 不过这种事又不绝对,当君主带兵出征时,给养取自劫掠、勒索赎金、又或提前依靠节俭积攒大量军费时,慷慨就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的话,士兵们就不会再追随于他。 眼下的伊甸,就是在尝试着,通过慷慨之名将那些德意志十字军们,真正的笼络在自己的手下。 巴利安点了点头,腓特烈的成长,他是乐见其成的,与聪明人合作,总是要比和那些蠢人合作要来的轻松。 虽然他觉得伊甸的所作所为,有些极端,但也并非坏事。 就在这个时候,巴利安听到一旁传来声音。 “对……是这样的……” 一位披着洁白王袍,带着王冠的男子,出现在他身旁, 虽然巴利安已经有些习惯了,可他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这一次“麻风王”的身影似乎凝实了许多、不再虚幻。 或许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麻风王”撇过头来,推了推自己的铁面具,让巴利安看到了自己嘴角的一丝微笑。 巴利安有着呆愣,因为那铁面下的面容,与他记忆中的似乎截然不同。 那并非是麻风病人所惯有的腐烂,反而是显得非常红润有生气。 巴利安似有所感,他意识到了一些事。 就在他略微张开嘴的时候,麻风王彻底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富有生机,充满活力,各位俊美……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麻风王身上的形容词,闪现在巴利安脑海里。 现如今他所见到的麻风王,才真正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模样。 “几年前前,我蒙主恩召,升入天堂。尘世的罪孽尽被洗涤后,我得以面见天父。从那时起,我便知晓,将有天父的子承载圣言降临人间,自出生起便肩负天命。” “这片荒凉破碎的国土,本是天父统治的雄邦,而今王位上却坐着雉鸡。时代错乱,秩序崩离。那负刀伤而死之人,乃是为了将世间归正而复还人间的使者。” “巴利安,你可曾听闻:天父耶和华的忿怒如同烈火,燃烧直至万民的罪孽被净尽。” “昔日,耶路撒冷的王公贵族因行恶得罪主。他们的脚步偏离正道,醉心权势,背离天命,终惹得主的烈怒。今日旧耶路撒冷的毁灭,正如古时犹太族人在旷野流浪,亦如以色列王国的崩塌,皆是天命使然。” “然而,天父的意志终将如江河般顺流而成。祂已宣告,一个新生的国度将由民众自灰烬中崛起,如曙光降临,普照万邦。” “而如今那个国度,就要来了。” “只不过,你也没多长时间了……” “我等着你过来。” 巴利安想要去触碰,然而麻风王却在一阵风里被吹散。 一时间,巴利安头晕目眩,大口喘息着,他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像过往那么硬朗了。 一旁的伊甸,赶忙上来搀扶巴利安,巴利安没有去推开对方。 事实上若非有着伊甸,说不定他刚刚就已经倒下了。 或许,真的、快要结束了…… …… 萨拉丁的大军目前正集结在加利利海西的太巴列城,从阿卡到太巴列只有40公里,从提尔到大马士革有100公里。 第二王国无法对大马士革做到常态化的侦察,但基于阿卡对太巴列却可以做到全天候的监控。 通过那些从安条克招募来的土科波士兵,阿卡每天都能得到当天的太巴列情况反馈。 当时间来到1189年9月,一条消息,从在太巴列执行侦察任务的轻骑兵那里传到了阿卡,又从阿卡传到了提尔。 “萨拉丁终究是忍耐不住,决定抢先动手了。”会议上盖里斯说道。 “然后他选择了南下?”参会的其他人,对萨拉丁这个想不开的举动表示非常的同情。 “他不会真觉得外约旦那边是软柿子吧。” “是不是软柿子,我不太确定,但外约旦那边的动态,确实比较激进,已经开始威胁到耶路撒冷了。”盖里斯说道。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提尔这边,还是外约旦那边,并不是说除了修整就啥都不干。 提尔这边加大力度建设敕令骑士团,加深与阿卡的联系,并将许多预备帕拉丁进行转正,然后又在训练积极之人,作战勇猛之人中选拔了一大批侍从,开展理论教学还有各种培训。 而外约旦那边在备战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爪子往外伸了伸。 外约旦那边的士兵,依托亚嫩河谷的人力资源,发动群众在小城米底巴附近,修建了一座土木堡,然后在里面驻军了大约一个两个连。 起初阿尤布王朝对那么一个小小的土木堡,并没有怎么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由于火药在开采石头时的便利,那座土木堡,以令人的惊讶的速度,开始了扩建并且堆出了石墙。 (本章完) 第264章 土木堡之争 第264章 土木堡之争 木堡和石堡之间,就是完全两个概念了,木堡在这个时代其实不算什么。 相当多乡下小领主,都会试着给自己堆砌一个,用来镇压当地的农民。 可一旦修筑出石墙,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开始发生变化。 城墙是防御工事的核心部分,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城墙的设计和建造都受到地形、军事技术、资源及文化传统的影响,因此它们有着显著的不同点。 西方的城墙多以石材为主,墙体较高且厚实,常配有箭塔(或塔楼),以提供射击视野。 城墙顶部通常设有雉堞,用于保护弓箭手或弩手。 天朝的城墙多以夯土为主,部分外包砖石,墙体较为宽厚,顶部宽阔到可供马车通行。 在城墙转角或重要节点上设有角楼,城墙间隔设敌台,用于储备物资或提高防御力。 从防御效果来说,天朝的城墙更加注重综合防御、多与政治中心、行政区结合,维护地方稳定。 而欧式的城墙,则着重于短期抵抗围城战,多为自治城市或贵族城堡的核心,适应零散的封建割据环境。 外约旦在米底巴城外修筑起石墙城堡,也意味着是将“封邑”向北扩张。 其实米底巴也不是什么大城,如果仅仅是威胁到米底巴的话,萨拉丁也不会这么的急切。 可在有了这个石墙城堡作为中转站后,外约旦那边作为一个独立体系,又再度得寸进尺,向西北方向深入,在抵达约旦河谷附近后,开始修筑起第二个城堡。 数以百计的匠人,与上千的士兵,明目张胆在米底巴城旁行军。 然后堆砌土墙,开采石料。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萨拉丁是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痛失阿卡城后,又听闻这个消息,在他看来这便是基督徒的咄咄逼人,是要重复十年前发生过的雅各渡口城堡一事。 恰好是十一年整之前,也就是1178年10月,那时的萨拉丁距离蒙吉萨的惨败,仅过去一年。 被十字军骑士追逐的恐惧尚未褪去,甚至于还在落魄之时被贝都因部落打劫过。 恰在那个关头,遵循着麻风王的命令,耶路撒冷王国与圣殿骑士团达成一个协议。 他们联合起来在约旦河以东,胡拉和加利利海之间一个叫雅各渡口的地方修筑城堡。 随后6个月里,挖掘了地基,“厚度惊人、高度足够”的城墙也开始成型。 麻风王之所以在那个地点建造城堡、修筑要塞。 一方面是有着战略上的考量,一方面也有着宗教因素。 正是在这里,犹太人的始祖雅各,与不知名存在角力,并被赐名以色列之处。 而《旧约》里的故事是基督徒与穆斯林双方都共同遵从的,穆斯林甚至将这里称之为“哀哭渡口”。 战略意义上也同样重要,那里是连着阿卡与大马士革道路的重要渡口,也是“沿海大道”的一部分,也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关键中转站。 好巧不巧,外约旦所修建的第二个土木堡地点,恰巧有着与雅各渡口要塞相近的特质。 同样是一个重要渡河点、同样距离一座重要城市(耶路撒冷)只有一天行军距离。 一旦这座要塞修建完毕,那么在萨拉丁看来依托这座要塞,亚嫩方面的敌军就随时都有能力去袭扰耶路撒冷城,袭扰穆斯林们的第三圣地。 伊斯兰教中,耶路撒冷(,al-quds)具有重要的宗教地位,特别是因为它与伊斯兰信仰中的一些关键事件相关。 《古兰经》第17章《夜行章》(,al-isra)第1节明确提到耶路撒冷(“远寺”)与先知穆罕默德的夜行和登霄事件: 【赞颂真主—他带着他的仆人夜行,从禁寺到远寺,这个寺的四周,我曾降福,以便我昭示他我的若干迹象。他确是全聪的,确是全明的。】 ——《夜行章》第一节 其中“禁寺”指麦加的克尔白,“远寺”被普遍解释为耶路撒冷的阿克萨清真寺。 除了《古兰经》,圣训中也提到了耶路撒冷的重要性。 穆罕默德曾说: 【只有三个清真寺是值得长途跋涉去礼拜的:禁寺、我的清真寺(麦地那的先知清真寺)、以及远寺(耶路撒冷的阿克萨清真寺)。】 ——《布哈里圣训集》 虽然耶路撒冷的阿克萨清真寺的朝觐,并非穆斯林的宗教义务,但伊本·马哲圣训集里,则明确表明:【在阿克萨清真寺的礼拜相当于其他清真寺的一千次礼拜。】 由于穆罕默德的反复强调,耶路撒冷在伊斯兰世界中,自然有了特殊地位。 如今萨拉丁的威名,正是来自重夺耶路撒冷,自然也无法容忍再度失去耶路撒冷。 “法兰克人的毁灭从天而降,现在是时候砸碎他们的十字架了,他们若不是死期将近,就不会建造哀哭之屋。” 当初面对雅各渡口要塞的时候,萨拉丁尚且镇定,以至于他能说出:“让他们把城堡建好吧,然后我们去把它连根拔掉,让它踪迹全无。” 而后,他也确实做到了。 在那次战斗中,麻风王幸存,而圣殿骑士团大团长被俘、医院骑士团大团长被俘,就连巴利安也被俘…… 法兰克人用了大半年修筑的坚固城堡要塞,对于萨拉丁而言,他只了6天不到,就将之拔除了。 雅各要塞塔楼上腾起的烈焰与那挖掘地道留下的痕迹,无不证明着萨拉丁的军力。 他纵容法兰克人建立起要塞,并非是自己托大,而是他深知自己力量的极限与法兰克人所能做到的极限,他将单纯的军事战斗转变成了一次政治与宗教层面上的攻心之战。 每当耶路撒冷王国里的法兰克人们翻阅到《圣经·创世纪》故事里与雅各有关的篇章之时,他们都会想起,萨拉丁在雅各渡口那个雅各与神角力之处所行的伟业。 【只剩下雅各一人。有一个人来和他摔跤,直到黎明。】 ——《创世纪》32:24 【那人说,你的名不要再叫雅各,要叫以色列。因为你与神与人较力,都得了胜。】 ——《创世纪》32:28 只是,曾经的萨拉丁胆敢如此,而如今他却做不到了。 当初的敌人,已经随着他攻下耶路撒冷而随风逝去,如今与他交锋的却是一群真正的宗教疯子。并且那群宗教疯子,还掌握了火药的技艺。 以至于萨拉丁都开始写日记了发牢骚了。 “一座要塞、如果装配上三十火炮,那么什么攻城机械都无意义,攻城塔不能再推进、投石机是废物,地道的掘进也要从几百步外开始挖掘。” “到最后……攻城的一方只能不断的去蚁附,或者想办法轰开城墙……再不济就是上数十天的的时间挖掘地道,在城墙下埋上火药桶。” 虽然萨拉丁能理解为何阿卡城墙破开一个口子,但他没法理解,为什么阿卡城墙会那么快的被炸开。 只能说,怀疑是不是阿卡城里出了内鬼,或者说阿卡城里有他所不知道的地道,通往了城墙下。 完全没想过会是盖里斯扛着两个炸药桶,趁着夜色直接冲到墙下,人工现场刨坑。 因为火药的缘故,围绕城墙的战斗,已经发生变革了。 战斗双方的差距,不仅取决于人数的多寡,而是着重于火力的差距。 可惜……他大半的火炮都被巴巴罗萨一锅端了。 只能兵行险招,斩断外约旦那边伸出来的手。 萨拉丁再度叹了口气,不论当下情况如何,战争终究是要继续下去的。 当他带着部分军队离开太巴列,来到耶路撒冷的时候,更南方亚历山大港那里的马穆鲁克军团,也开始北上,携带着数量不多的火炮。 …… 而另一边,老约翰则亲自押送着物资,来到了约旦河要塞的建筑工地。 除他之外,就连西蒙与乔治其实也都在这里。 老约翰作为亚嫩的郡长,其实也还兼着外约旦总督的职位,对卡拉克郡和蒙特利尔郡有着临时的辖制权限。 至于西蒙则是目前教团中衔级最高的帕拉丁,事实上领导着外约旦地区的教团组织。 乔治就不用说了,王国的陆军元帅。 这三人分别代表了民政、教团、军方,可以说是目前外约旦的三巨头。 可以说外约旦的三巨头,都齐聚在了这里。 足以看出他们对此地的势在必得。 在物资被从马车上搬运下来,送往工地的时候,老约翰还是摇头叹气了许久。 “总感觉,这有点胜之不武。” 在过去的这么长时间里,外约旦方面的进步,可不只是扩大了地盘。 盖里斯在外约旦倾注了近两年,可不只是搭建出一套行政班子,教团体系。 也在事实上写下了大量自然科学方面的笔记,经过整理后放置在图书馆,并用于在学校中教学。 其中一些过于深奥的东西,还不好去进行复刻,但许多时候只是一丁点的灵感,就能带来这个时代人所从未想过的飞跃。 加上以河谷水力工坊为基础的手工业生产能力,许多事物的出现,其实就已经不再是天马行空了。 “战争,需要在意取胜的手法么?”乔治则表现的相当无所谓。 “也对,都已经上战场了,都已经要你死我活的时候,说胜之不武确实不太合适,最关键的是,眼下萨拉丁已经将部队在耶路撒冷集结的差不多了,既然我们不打算放弃这个前哨站,那么我们就要用最快最高效的方式来加固这里的守备。” 约翰叹了口气,看着时代的进步,看着那些杀人武器的进步,作为一个有些上年纪的老头,他还是非常不适应的。 而另外一边,乔治则就显得冷酷多了。 作为一名前线指挥官,他要为自己手底下的战友同袍们的生命负责,他考量的方向,只能是如何更有效的杀伤敌人保全自己人。 至于这个过程里用了什么方法、什么武器,制造了什么残酷的杀戮,那都该是战争结束后再去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还不够,需不需要再接再厉。 “这一批物资和武器有关的,主要是4磅炮10门,8磅炮5门,每门炮各配上50发实心炮弹与100发霰弹炮弹及相应的褐色火药药饼,其他的基本就是水泥了。” “下一批物资,你这里有什么特别的需求么?水泥的话,要不要再多拉点过来?” 水泥其实并不是什么新东西,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 古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便使用一种混合石膏和石灰制成的材料粘接石块。 至于古代最出名的罗马水泥,由火山灰和石灰混合而成。这种材料被用于建造如万神殿和罗马高架水渠等工程,其强度很令人惊叹。 虽然说中世纪人,更多地依赖天然石料和传统灰泥。 但有盖里斯这边的着重强调以及先见之明,外约旦地区,自然是要去进行一波“文艺复兴”。 听到约翰的话,乔治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 “水泥?不用了,就眼下萨拉丁那边的情况来说,不会给我修建太多永固工事的机会,大概率没几天就要开战了。下一批物资,如果可以的话,再多拉一些铁丝网,作为备用,就更好了。” 听着乔治的话,约翰点了点头。 之所以押送物资这种活,也需要他出面,便在于这批物资已经过于重要了,容不得一点闪失。 现在是在与时间争分夺秒,要卡在萨拉丁进攻之前,便布置好阵地。 在完成了交流之后,约翰看向了建筑工地。 可以看得出,这里其实并无什么明显的高耸城堡城墙,有的只是一些阻挡骑兵越过的土墙或陷沟,又或者许多不知所谓的木桩。 士兵们正在将他带来的火炮,用力推向安排好的炮位上。 这里其实远远谈不上是什么城堡,这里连城墙的地基其实都没修起。 (本章完) 第265章 约旦河攻防战 第265章 约旦河攻防战 有关法兰克人修筑城堡的事,萨拉丁是时刻关注的,当最新的消息传过来后,这让他长舒一口气,觉得轻松了许多。 眼下的约旦河渡口城堡并未完工,确切来说应该还只是打地基的阶段,到处都是挖土的痕迹,一道道的沟壑蔓延在大地上,而木制的军营在到是建设了起来。 “陛下,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萨拉丁麾下的不少将领,都如此坚定的认为。 自从在1188年初,与提尔城下攻城失利之后,阿尤布王朝的战事,都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 等到巴巴罗萨发起攻势之后,接连两次战役,阿尤布王朝虽然说损失都不算惨重,却也都接连失败。 若非有着巴巴罗萨意外身死这件事可以拿出来吹嘘,怕不是伊斯兰世界的圣战热情都要跌落谷底。 之后的阿卡城攻防战,更是表露出己方军队的弱势。 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胜利的消息来提振军心啊! 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乘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法兰克人还未修筑出城堡的情况下,与之野战,这才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在这种迫切的求战之下,哪怕是萨拉丁,也有些动摇,一再犹豫,再三确定对方的兵力并不多,大约不足三千人规模后,他才决心以耶路撒冷的军队,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 目的在于要一雪前耻,重震阿尤布王朝的士气。 受限于巴勒斯坦11月的气候,以及约旦河深入内陆的现状,萨拉丁这边其实也不能集结太多的军队,只能以相对精锐的埃及马穆鲁克作为核心, 他所带领的兵马并不算多,只有两千左右的轻骑兵与四千规模的步兵,加上三百多的重骑兵。 这个数字,已经两倍于外约旦法兰克人,并且是这个季节里行军的近乎上限。 过多的部队,其实也并不适合在那个地形情况下展开。 就斥候的回报,那处渡口那处渡口其实是一条约旦河支流汇入主脉的地方。 法兰克人的修筑工地有一半都背靠河岸,难以发起进攻。 这种情况下,兵员贵精不贵多的道理,萨拉丁还是清楚的。 就如先前萨拉丁所预料的一样,从耶路撒冷出兵,只需一日的时间,就能够接近法兰克人的阵地。 当他站立在丘陵高地吗,眺望那处渡河地点的时候,就见到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 就如先前斥候们所说,这里并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坚固城堡,看起来也不存在什么险峻到难以通行的地形, 展现在萨拉丁面前的就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地,在这片平地的尽头有着点木墙,看似是军营。 按照萨拉丁自己的估算距离,从他脚下到对方军营,少说也有上千步的距离,这上千步的距离,看不到什么杂七杂八遮掩事业的东西。 除去一些类似木桩的存在之外,只能用荒凉来形容。 在这片土地上找不到任何可以用城墙来形容的事物,也没有什么中世纪守城所必须依赖的塔楼,硬要说有什么是不合乎自然风貌的,就只有这片平地上到处插着的木桩。 看起来就像这地区的堡垒要塞还在筹备阶段,没有正式的修葺。 这对于萨拉丁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代表着他不需要去进行一次攻城。 但法兰克人在哪里? 视野中并不存在。 “穆扎法尔,让你麾下的骑手去看一下,去看下那些法兰克人到底藏在哪里。” “是的,陛下。” 随着穆扎法尔去向他麾下的部队下令,有那么一小队的骑兵,在午后的阳光下穿过荒凉的土地,奔向了那些木桩林。 由于前些天下过雨,他们骑马的速度并不快。 等靠近木桩林之后,也只是绕着跑了段,始终没有深入。 “他们为何不进去?”萨拉丁随口问道。 “可能是有所发现吧,说不定那些木桩别有玄机。”穆扎法尔答道。 当那些侦察的骑手回到萨拉丁王帐前时,禀报了那边的情况。 “铁丝?你是说那些木桩上,用大量的带着刺的铁丝缠绕着?”穆扎法尔从自己麾下骑手那里得到了前面的情况。 萨拉丁自然也是听到了是怎么回事,但一时间还是没理解他们为何要如此,毕竟仅凭借铁丝就能拦住他的军团吗? 从战略上来说,萨拉丁认为自己是洞悉了法兰克人意图的。 在北方提尔方面的法兰克人发起反攻拿下阿卡之后,势必是要继续深入切南下的。 而南边的外约旦,这个时候则乘机做出一个进攻姿态,逼迫萨拉丁抽出兵力回援耶路撒冷城。 这样一来法兰克人北方的主力兵团,就能更加占据主动权,从而夺回更多领地。 这种情况下,萨拉丁心知肚明自己是被敌方调动了军队,也清楚耶路撒冷城旁这座新修建的“要塞”,其实应当是一颗毒饵才对。 如果萨拉丁在这个“要塞”上费太多的兵力,消耗太多的时间,那么其实就是萨拉丁被牵制住了。 而这样一个“要塞”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早晚会愈发的坚固,愈发的难以拔除。 所以萨拉丁做出的决定是直接乘着其还未修筑完毕,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法兰克人一个警告。 正好前面在阿卡周边的会战,算是接连吃了两次亏,眼下身边多了一支士气高昂的马穆鲁克生力军,拿一个未修筑完毕的要塞开刀,先拿个小胜给自己的部下们壮壮胆,也算是一扫先前吃亏的晦气。 想归这么想,但萨拉丁其实还是做好了毒饵难以下咽的准备,毕竟敌人是法兰克人。 可谁能告诉自己,他眼前的这片荒凉空地到底是什么?是要塞么?是堡垒么?这里面藏着法兰克人么?法兰克人他们是耗子吗? 靠着一点木桩缠绕着铁丝,顶多再挖点沟,这就算城堡了么? 萨拉丁属实是困惑了起来,这种战争的表现形式,和这个时代的整体风格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要说先前和盖里斯麾下部队接战的时候,他还能明白法兰克人的部队在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但眼下,他却就完全不懂了。 萨拉丁没有急于发起攻击,他的部队正在安营扎寨,哪怕想去发起尝试性的攻击,那也要等到次日了。 …… 【黑暗的紫红色阴影被石榴红色取代,那赤红如血的光芒吞噬了天际,仿佛黎明满溢夜空,而这光辉并非来自日月,而是无尽烈火的啃噬。】 【炽烈的焰舌吐露,将人和石头一同化为灰烬。灾祸以嘶哑阴森的嗓音呼号:“听我说,邻居!听我说!”,凄厉的叫喊在风中回荡:“太恐怖了!这太恐怖了!”】 当年萨拉丁的书记官卡迪·法迪勒,曾以优美的文辞向巴格达的哈里发描绘法兰克人遭遇的灾难,如今却发现,那些文字稍作修改,便更为贴切地形容己方的苦难。 11月08日,在进攻约旦河渡口“堡垒”的萨拉丁王帐里,气氛压抑的所有将领都不敢吭声、如铅般沉重。 外面不时就会响起一下焖响,而他们已经清楚那是法兰克人的火炮发射了,而不时又是一声炸响,那却是木桩在收割着士兵们的生命…… 这些声音是每一次进攻时,将领们还有萨拉丁本人都会听到的动静,而伴随着这些动静声音的传递,则是各种难以置信的坏消息。 从三天前开始,萨拉丁就发起了数次试探性的进攻。 一回忆起这期间的过程,萨拉丁就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这个陌生世界里,过往的战争铁律都被打破。 世界的真理以自己从未想过方式,扭曲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收起那些惶恐的想法,萨拉丁默念了一些经文,而后离开了王帐,埃米尔们沉默的跟随着。 刚走出帐篷,迎面而来的景象便是遍布的伤兵。 11月的秋风吹过,带来凄凉与绝望。 那些伤兵或倚或卧,呻吟低泣,或只是默默注视着萨拉丁,目光中是掩不住的痛楚。过去三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而正因为一清二楚,他才知道自己是在与另一个层次的对手角力。 随便扫过一眼这些多达数百的伤兵,萨拉丁没有在军营里多加停留,他向西走出军营。 这不是他第一次到来,但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见证眼前的景象,近千的尸体平铺在这片大地,而众多还活着的人,则在一旁挖掘着土坑,对这些尸体进行掩埋。 不多时,翻过一座土丘,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停下脚步,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闭目祈祷:数百具尸体散乱地铺满土地,而在不远处,还有人正挖掘着土坑,用来掩埋这些死去的同伴。 与他以往见过的尸体不同,这些人早已被撕裂得不成形状。缺失的四肢、被轰烂的胸腔和腹部,混杂着铁与硝烟的气息,使战场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铁与硝烟,将战场化作了一处血肉磨坊,而萨拉丁自己却就是一个刽子手,亲手将自己的部下与士兵们送进去,然后得到一份血腥答卷。 法兰克人表现出某种嘲弄的仁慈,他们允许萨拉丁的人来收拢尸体,甚至救治了一些伤兵。这些伤兵回到军营时,带回的不是希望,而是令人窒息的恐惧。 萨拉丁接受了这份“恩惠”,却换来了亲眼见证眼前惨状的机会。 11月的低温尚不足以滋生过多虫蝇,但恶臭与死亡的气息已足以让人作呕。 那些负责掩埋尸体的士兵们面容悲戚,手中的铁锹机械地将肢体抛入土坑。 他们已无力辨认这些残缺的身体是否属于同一个人,只能将尸体身上的赏钱和遗物收集,详细记录下归属。 萨拉丁伫立良久,终于再度向至大者赞美祈祷,双手微颤。他没有再看这些尸体一眼,转身沉默地离开。 身后的埃米尔们亦不发一语,唯有铁靴踏在泥土上的声响,是一曲挽歌在低吟。 十几分钟后,萨拉丁来到了前线,见到了吞噬无数撒拉逊人那些木桩、胸墙、铁丝网还有不太好看清的壕沟。 在这里脸色苍白,面容歇斯底里穆扎法尔,正集结着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准备再进行一次冲锋,对于他而言,这处“堡垒”已经是他毕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了。 “停下吧,我们撤军。”萨拉丁来到了这位老将的身旁,低声说道。 他眼前的青狼,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抓起两把染着血的黄土,放声哭泣了起来。 在过去的三天里,他所经历的痛苦,感受到的无力,是自己过去一生累计起来都未达到的。 而在萨拉丁身后,许多精锐的马穆鲁克,那些自幼就被作为奴隶买来,接受高强度军事训练的“精锐”士兵们。 清一色的流露出惶恐神情,他们的同袍毫无价值死在了这片大地上,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见到这样一副情景,萨拉丁心知自己麾下的这只部队,他们的精气神已经被碾在尘土里了。 回想起第一日所见到的景象,萨拉丁不知如何开口,才能提振他们的士气。 那是11月5日,在那个略带寒意的清晨,一支马穆鲁克士兵在吃饱饭后,士气高昂地来到了这片还未铺洒血肉的荒野。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勉强地洒在这片土地上,荒凉中透着一种即将被血染的压抑。 在他们的面前,仿佛只有一些木桩与铁丝作为阻挡,显得微不足道,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在步兵冲锋之前,那些从埃及运来的铜炮率先开火。炮声震耳欲聋,火光划破晨雾。马穆鲁克们的士气因这些响亮的爆炸而攀上顶峰,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但视野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射击的目标。 炮击更像是一场为鼓舞士气的仪式,而非实质的战斗。 伴随着一声声高呼赞美真主的战吼,马穆鲁克们终于展开了行动。 他们一往无前地挺进,步伐整齐,气势如虹。 因为铁丝网的阻碍,骑兵无法参与冲锋,这是一场纯粹的步兵攻势。 前排的重步兵紧握长剑,为可能的近战做足了准备,而后排的弓手则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蓄势待发。 当他们挺近到第一道铁丝网前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掏出自己剑试图斩断正面的铁丝网,为后面的步兵打开一条通路,而其他的一些士兵们,则寻找起了铁丝网的缺口,试图尽快的越过去。 此时此刻在这片荒野上,除去偶尔响起马穆鲁克的吼叫声,那些藏在不知何处的法兰克人或者说敌人们,却连一点动静都未发出。 直到那些马穆鲁克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快速突入阵地里的缺口,,马穆鲁克们蜂拥而上,当最前面的士兵冲进去几步的时候,他未曾注意到自己踩中了什么。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炸响出现了,而伴随着那声音的是两公斤黑火药的爆炸,金属的破片在人群里起舞,而爆炸产生的气浪,掀起一阵黄土,在这黄土里鲜血第一次泼洒在这片阵地。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一个信号,地雷的成功引爆是告诉着亚嫩的民兵们鱼已上钩,野兽已踏入陷阱。 两个木桩之间没有用铁丝网连接,这是故意留给马穆鲁克们进军的缺口,用铁剑斩断铁丝并不算难,只是颇为耗费时间,能在战场上保持理智,是一件非常难的事,热血上头后,寻常士兵们群体所做出的举动,并不怎么难以揣摩。 当他们蜂拥进这个缺口的时候,马穆鲁克士兵也第一次见到了法兰克人。 此外,他们也看到了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几秒之后闪过的那焰光。 伴随着一声口令,引线被点燃,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炸响,以及一枚4磅重的铁球,飞过空中,砸向人群。 铁球所到之处,血肉模糊,士兵们惨叫连连。 挥舞镰刀的死神,迅速收割着马穆鲁克的生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荒野上开始响彻着哀嚎与呻吟。 这是两个时代的对战、这是肉体与火炮的碰撞,仅仅是各个炮口后射出了两轮的炮弹,往日里趾高气昂的马穆鲁克军团就溃散了。 他们找不到可以肉搏的对象,他们所面对的是无情的火药与金属。 当硝烟散去,那些溃逃的士兵逃入安全的距离后,再回望那一片荒无人烟略有起伏的大地,他们的视野里再度失去了敌人的身影。 若不是身旁伤兵在流血,那片大地上铺满尸体,他们都不由得怀疑起刚才的一切是否为真。 这就好似1522年所爆发的比科卡战役,法国军队(主要是瑞士雇佣兵)在比科卡向神圣罗马帝国的营地发动进攻。 当时神罗一方的西班牙人占据了有利的防御阵地,在比科卡村周围修筑了土垒,并设置了大量的火枪手。 不仅如此,还开挖了壕沟,限制瑞士枪阵的冲锋。 当瑞士人发起冲锋的时候,阵地上的各处壕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使得他们速度缓慢。 紧接着在他们快要靠近西班牙人阵地时,被埋伏在土垒后的火枪手迎头射击。密集的火枪火力大大削弱了瑞士阵型的冲击力。 随后,西班牙使用轻步兵和炮火摧毁了瑞士的后续进攻。 外约旦的军队,并没有配备火枪,但更加精心准备的防御阵地,起到了奇效。 铁丝的生产并不复杂,实质上锁子甲就是铁丝编制而成。 通过一些简易机械的辅助,带刺的铁丝可以快速生产,虽然这个时代铁器昂贵,但能通过生产力取得战场优势,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铁丝又不是不可回收。 不只是壕沟和铁丝限制了马穆鲁克的冲锋,由于背靠约旦河的缘故,萨拉丁并不能有效围困阵地。 即便是通过船只,亚嫩河谷的船,都能借道死海直达阵地运输补给。 而萨拉丁在死海是没有舰队的,他也没想过为什么需要关注死海的制海权…… 死海?那不就是一个大澡堂吗…… 而在另一边,外约旦一方,则就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本章完) 第266章 用圣灵与火施洗!(今日万字更新) 第266章 用圣灵与火施洗!(今日万字更新) 时间回到萨拉丁率兵,抵达阵地的时刻。 不只是萨拉丁在凝视着法兰克人的阵地,乔治与西蒙一样在凝视着萨拉丁的军队。 乔治是耶路撒冷王国陆军元帅,名义上的耶路撒冷王国陆军最高指挥官,但在事实上他所能调动的军队,都是外约旦的士兵。 再明确点说,大多数时间乔治都是负责训练新兵,完善外约旦这边的各个武装力量的架构体系,执行着盖里斯的意志。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指挥己方两千人规模的战役,除去兴奋之外,其实相当的不安,他只能按照盖里斯给出的建议,尝试做到最好。 开挖壕沟、设置铁丝网、背靠河流,加上挑选在一个不宜大军行进的时间段,准备这么一次防御战。 即便如此,他也要以两千人对抗六千人,担心自己陷入长期的被围困阶段。 黎凡特的冬季是雨季,不适合作战。 这点不只是针对萨拉丁的大规模骑兵,也是针对壕沟中的防御方。 雨季意味着积水,冬季意味着寒冷。 长期的被困,实质上代表着他们无力击溃萨拉丁的部队,反倒是会在寒冷、饥饿、积水……等情况中,士气一点点垮掉。 所以,乔治比萨拉丁更盼望着,对方发起进攻,如此一来他布置的防御阵地才能派上用场。 而站在乔治一旁的西蒙,则表现的相对从容许多。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非这次战役第一负责人的缘故。 “安心点乔治,想想你脚下踩着的土地,你就该对这次战役信心十足。” 听到这话,乔治有点没绷住,一拳打在了西蒙肩上,这家伙说的话,一如既往有些冷。 现如今的教团情况其实挺特别的。 按照基督教一如既往的命名方式,盖里斯这边,实质上应该被称为盖里斯派或者盖里斯宗。 这个称呼会囊括所有的信徒、教士、神学体系……泛指这一派宗教。 盖里斯宗,比较特别的一点在于,其并没有一个相当于传统基督教的教会体系,而是以教团取而代之。 传统基督教的教会体系,是以教士群体、也就是主教为核心,司铎为助手建立的宗教机构。 但教团不是,教团的运作逻辑,本质上同圣殿骑士团这样的军事修会区别不大。 换而言之,教团是苦修士帕拉丁们的修会。 而传统基督教里的教士群体,在盖里斯宗除去牧职之外,并不负责太平教团,这一宗教机构的运转。 也不存在上下级科层制关系,他们只对当地信众负责,并组成神圣会议,监督审查帕拉丁们修会的运转,并且在一定情况下,调整教团的方向。 盖里斯不在,并且目前神圣会议并未完善的情况下,西蒙就是太平教团这一帕拉丁修会机构的领袖,是盖里斯宗在外约旦的最高领导人。 作为一个宗教组织的头目,西蒙自然是要勤学苦练,哪怕当初对《圣经》没兴趣,现在也能背下不少段落了。 配合脚下所踩着的地,西蒙就觉得有一段经文,格外的契合当下。 他离开了这里,将阵地中的士兵们召来集合,向这些人做弥撒并布道。 这将是战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弥撒,也是提振士气的必然。 当然这次的战前弥撒,也遵循不了什么太过正式的仪式。 首先是一次简短的开场祷告,在祷告之后,奠定气氛也顺带着调动起在场众人的虔信之心。 【慈爱的上主,公义的源头……】 【……上主,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奉基督的名,阿们。】 顺带着,西蒙信手拈来,从《马太福音》第三卷,大声背诵了一段经文。 其中有那么几句,被西蒙着重提及。 “诸位,你等可知,千年之前的经书中,早已落下文字,预示着圣子的来临,宣告了我们教团的使命。” “那经书中,如此写着: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 “许多法利赛人和撒都该人,来到你们脚下这片土地,去往身后的河流,想要受洗。” “‘施洗’约翰看见就对他们说:毒蛇的种类!谁指示你们逃避将来的忿怒呢?” “‘施洗’约翰,大声指责那么些人说:不要觉得有亚伯拉罕为祖宗,就可避难!” “因为神能从这些石头中给亚伯拉罕兴起子孙来!” 如此喊着,西蒙指向了士兵们。 “今天,也是一样的,你们所面对的撒拉逊人,也就是阿拉伯人,他们一样尊亚伯拉罕为祖宗,称自己是亚伯拉罕长子以实玛利的后代。” “觉得嘴上虔信上主,便可避难,以机械麻木的形式,取代了真诚之心,是在背离上主的旨意。” “而我们,便是从石头中被兴起的子孙,追随着【圣者】【先知】,迈在主的道上!” “我告诉你们,当时‘施洗’约翰就曾说过:现在斧子已经放在树根上,凡不结好果子的树就砍下来,丢在火里。我是用水给你们施洗,叫你们悔改。但那在我以后来的,能力比我更大,我就是给他提鞋也不配。他要用圣灵与火给你们施洗!” “他手里拿着簸箕,要扬净他的场,把麦子收在仓里,把糠用不灭的火烧尽了!” “圣灵还有那火在哪里呢?” 说着,西蒙就在热切的欢呼中,指向了一旁的火炮。 “圣灵还有火,就在那里啊!” 紧接着,西蒙便带着狂热起来的士兵们,继续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祷告,将战士们的士气烘托向高潮。 “主啊,那人自死亡归来,领受您的旨意:用刀为笔,用弓为线,重整大地!” “列国的君王虽高高在上,却不过尘埃与枯草,风一吹,便要消散!” “新天新地就在眼前,旧时的权柄终将倾覆,您选召我们走这未设想之途!” “在旷野开道路,在沙漠流江河,这是您赐下的福分,也是我们汗水的见证!” “昂首前行吧!当列国君王被一扫而空,我们便是新天新地的新主人!” “阿们!” …… 就与雅各渡口战役一样,这次的约旦河战役,一样发生在一个蕴含着宗教故事的地点上。 雅各渡口奠定了以色列之名,而这次战役爆发的地点,按照法兰克人的考证,应当正好是当初耶稣受洗的地方。 正是在这里,耶稣被“施洗”约翰进行了洗礼,由水和圣神新生。 【众百姓都受了洗,耶稣也受了洗,正祷告的时候,天就开了,圣灵降临在他身上,形状仿佛鸽子,又有声音从天上来说:“你是我的爱子,我喜悦你。”】 在那里,“施洗”约翰否决了犹太人腐朽上层的免罪,向世人宣告:若是神愿意,祂能从石头里找出亚伯拉罕的子孙。这与盖里斯所行的事,不谋而合。 而那句: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 更成了外约旦士兵们,朗朗上口的口号。 确实天国近了,每个罪人都该悔改,踏在正确的道路上,将一切不平不直不公之事铲平。 如此坚定的信念,平定士兵们,面对战争所情不自禁的恐慌。 加斯帕尔所在的班组,就是一个炮兵班,负责一门4磅的小炮。 这门火炮是刚出厂的,事实上在进入这个阵地之前,虽然加斯帕尔的班组是炮兵班,但实质上一直都没有自己的炮,只能在训练场地使用公用的炮。 这年头生产力就这么回事了,哪怕是外约旦,其实也做不到将所有编制落实。 但加斯帕尔面对这门新到的伙计,却并不陌生,也不慌忙。 而是有条不紊的,带着班里士兵们,先拆开与小炮一同送来的炮箱。 在炮箱中,除去炮杆外,就是保护武器免遭锈蚀效果的【圣油】,以及敲了蜡印以及写有宣言和祷文的羊皮纸作为【纯洁印记】。 在正式操作火炮之前,加斯帕尔先取出【纯洁印记】,带着众人进行祈祷,祈求圣灵能够安抚这门新生小炮。 其中主要的祷文内容来自《圣咏集》第九一篇:[天主是义人的护佑]那首诗歌。 然后,次要的祷文,便是来自圣·斯大林的炮兵训令如:“火炮需要集中使用”之类。 再然后就是火炮的操作规范,明确这门小炮如何使用才算安全,才能更加有效的杀伤敌人。 这些内容,不只是要进行诵读,更是要进行背诵,契合实践运用。 此外,在这些【纯洁印记】的背面,还详细记录了这门4磅小炮的生产日期、封存日期、已使用次数、装药极限、操作要领、适用炮弹类型等。 务求炮兵对操作武器了如指掌,借由圣灵的力量安抚火炮、避免炸膛。 按照教团的意见,各兵种都当有自己的【纯洁印记】,各兵种都应当每日虔诚祈祷并背诵。 炮兵有炮兵的操作规范,枪兵有枪兵的队列口令…… 并且这是行之有效的,足以与正常情况下每日七次祈祷相提并论的虔诚之举。 可以说,外约旦的士兵们,以他们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两件事。 一:他们是主最虔诚的信徒。 二:主也确实庇护他们,因为他们通过运用这些祈祷,来更加行之有效的强大自己。 一切都条理分明,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这种安心感使得加斯帕尔他们,近乎完美的将平日里训练的成果,运用到了战场上。 马穆鲁克们昂首挺胸的在行军,他们一往无前地挺进,步伐整齐,气势如虹。 最前方的士兵在铁丝网中,找到了一处缺口,马穆鲁克们蜂拥而入。正当他们欢呼着冲入阵地时,一声低沉的爆炸撕裂了空气。 黑火药的炸响将沉寂撕开,一股气浪伴随着无数铁片肆虐人群。血肉横飞,爆炸的余波掀起一片黄土,将视线遮蔽。在这片飞扬的尘土中,鲜血第一次洒满了荒原。 当马穆鲁克们,恰到好处走到指定位置的时候,默念着祈祷词,祈求圣·斯大林庇护的加斯帕尔,点燃了引信。 砰! 一声沉闷炸响,从炮口上射出,狠狠砸入人群。 铁球所到之处,血肉模糊,马穆鲁克们惨叫连连。 这一切,都是每日虔诚祈祷、辛苦训练所带来的力量…… …… 萨拉丁撤军了,但并没有撤离全部部队。 他在附近修筑起大营,也是照着法兰克人的样子,挖出了不少防御的壕沟,并留下了大约三千人。 虽然他确定了自己无法攻克那处“要塞”,但至少他要确保外约旦方面的敌军,不会继续步步紧逼,从而威胁到耶路撒冷。 如果说战争是一场游戏,那么参与游戏的双方,至少要有取胜的希望,才有动力去主动推进游戏进程。 而眼下萨拉丁在接连吃了几次亏后,这场游戏就陷入了僵局,他找不到一个可以突破的点,如果向北的话,会面对盖里斯,而如果向东的话,则是那座看不到人影的“堡垒”。 当然这并非是说萨拉丁觉得自己毫无取胜希望,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舔舐一下伤口。 从与巴巴罗萨会战开始,他与基督徒总计交战三次,三次都是失败,哪怕这接二连三的失败,萨拉丁都能够承受住,但也意味着他军队的士气不可阻挡的下跌了。 至少那些游牧轻骑手们,已经彻底的不可靠了。自己精锐的马穆鲁克军团,也因为吃了那么一个大亏而失了锐气。 眼下萨拉丁已经不急着去反攻了,他需要时间来恢复士气,重新组织军队积蓄更多的力量,以及寻找更合适的机会去反扑。 萨拉丁并不急、至少眼下耶路撒冷还捏在他的手里,依托着耶路撒冷高耸的城墙,加上大量的火炮,守城似乎并不算难,起码萨拉丁是这么认为的。 …… 耶路撒冷是圣城,但为何而圣其实也有讲究。 最初是以色列人征服撒冷城,建立耶路撒冷。 而后在《旧约》里,上帝告诉先知以西结,他将耶路撒冷置于“列邦之中”。 换而言之,上帝表示,耶路撒冷是中央之国,也就是中の国。 在中世纪里,民众们相信这并非比喻。 在被保管在英格兰赫里福德城堡里的《世界地图》就是这种观点的证明。 该地图绘制于约公元1300年,地图将耶路撒冷圣城描绘城一粒果核,人类所有的国家、无论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的,他们都是围绕着耶路撒冷这个中心产生与发展。 人们不仅认为这是地理上的事实,也是世界的真理,人们同样相信着耶路撒冷这片土地上充满了神迹。 这种认知是源于一种从小到大的教育养成,《圣经》里的种种故事,都被记录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在这片土地上有着《旧约》里古老帝王留下的痕迹,也有着《圣经》里拿撒勒人耶稣的一生。 世界的救主耶稣出生在拿撒勒、洗礼于约旦河、传教于黎凡特大地,他在客西马尼被犹大出卖被捕,死在各各他地,又于橄榄山上教诲世人数周俯瞰耶路撒冷城。 在这片土地上,雅各与神角力被赐名以色列,亚伯拉罕搭建祭坛听从上帝的指示,用以撒作为祭品…… 数之不尽的故事与传说在数千万人里传颂,无怪乎他们将耶路撒冷视为天国王朝,无怪乎他们将耶路撒冷视为世界的中央。 踏足于此,对于虔诚的信众们而言,便仿佛走入神话里。 而如今,盖里斯的出现,似乎再度、替这片古老而神圣的土地,涂抹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使之笼罩奇特的光环。 【你这虫雅各和你们以色列人,不要害怕!耶和华说:我必帮助你;你的救赎主是以色列的圣者。】 如今,盖里斯就立在这片土地上,将要挥师南下,收复巴勒斯坦的大片土地。 (本章完) 第267章 敕令骑士团的作战方针 第267章 敕令骑士团的作战方针 中世纪的战争,其烈度、效率、频次……都难以与后世相提并论。 对于有战略眼光的军事家而言,战场之外的博弈同样重要。 在萨拉丁失去阿卡之后,外约旦方向的军队,乘势北上,在11月这个不适合大兵团作战的季节里,布置下渡口阵地,威胁耶路撒冷,从而迫使萨拉丁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抽调军队巩固后方的防守。 在这一过程中,萨拉丁被迫放弃了大约一千五百平方千米的土地,让出了肥沃的阿卡平原。 而为了避免十字军,乘虚而入形成血本之势直取耶路撒冷。 大马士革方面的穆斯林军队,也乘势而动,做出了要对提尔、托伦领地进攻的态势。 这样的行动,牵制住了十字军的主力兵团,在对方不打算进行一次会战的情况下。夺下了阿卡的十字军主力兵团,难以大举南下。 当然11月、12月,这个寒冷的冬雨时节,也确实不适合进行会战。 如此一来,收取萨拉丁出让失地的重任,也就交到了一支新成立的部队手中。 也就是敕令骑士团。 敕令骑士团的整体规模确实不大,其下辖3个大队,总计12个中队。 每大队编制320人,加上骑士团直属的机关部门,总计也一千人左右 但这一千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整个十字军中,装备情况最为优越的一千人。 是纯纯用钱砸出来的效果。 为了追求机动性,骑士团人人骑马,就连纯后勤保障人员,都是骑马行动。 为了追求火力攻坚,骑士团仅一千人便配备了12门火炮。 为了追求骑兵冲击,整个骑士团120名骑士,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 为了侦察追击,除去重装骑兵外,则还配备了120名稍轻装的侍从。 为了有稳固的阵地,则又有480名骑马步兵。 甚至于还有专职的240名扈从,用于保养军械、饲养马匹、提供补给…… 这么一支骑士团,在先前的阿卡攻城战中,并无什么亮眼的表现。 当然组建敕令骑士团,其实也不是为了阿卡攻城所预备的。 而是要等到现在这个阶段,才进行利刃出鞘。 就如萨拉丁对巴勒斯坦11月的评价一样,在冬雨里,士兵贵精不贵多。 战争的形式,也从万人规模大兵团的你来我往,转变成千人规模的局部战场博弈。 主力部队被大马士革方向敌军牵制住的情况下,能南下收复失地的,也就只能是敕令骑士团了。 而为了确保这次行动能够成功,从而真正意义上帮助第二王国取得战略上的缓冲区域,也即是彻底收复加利利公国。 盖里斯甚至亲自加入了骑士团,指挥这次的行动。 而这次行动的目的地,便是拿撒勒,那座降生了耶稣的小城。 【天使加百列奉神的差遣,往加利利的一座城去,这城名叫拿撒勒。】 ——《路加福音》1:26 拿撒勒位于阿卡东南方向三十公里,这是一座丘陵里的小城,在萨拉丁于约旦河之战中击溃居伊的主力军团后,他的部队快速席卷了耶路撒冷王国的大片土地,拿撒勒这座小城,在稍作抵抗后也迅速的投降了。 在战后,这座小城与其他的被占领地区一样,由一支突厥游牧部族管理。 虽然目前萨拉丁从北方抽调了大量的军队,使得北方目前是一个较为空虚的状态,不过这并不代表盖里斯就能畅通无阻。 毕竟还有相当多不长眼的家伙,在这片土地上吃了个满嘴流油,有些舍不得滚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从盖里斯嘴里说出,就很恰当的指明那支占据了拿撒勒的突厥部族所做出的选择。 传统突厥部族的军队是由大量的轻骑兵所组成的,他们以标枪和弯刀还有弓箭作为武器。 这些轻骑兵非常善于运用各种伏击和诡计,在会战里,突厥人并不会组成密集队形向前推进,而是分成大量的分队,环绕在正面和侧翼,不断发射箭矢,只有在看到不错的机会时才会发动小规模冲锋。 眼下盖里斯所面临的处境却就是这样,他在从阿卡前往拿撒勒的道路上,遭遇到了一支游牧部族的袭击。 有点棘手,却谈不上麻烦,虽然他身边的部队其实就只有一个敕令骑士大队。 基督徒与突厥这一系列游牧部族的战斗持续了数百年,对于善于总结经验,从前人书本里学习知识的人来说,该如何抉择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事。 盖里斯并没有选择直接运用自己的武力破局,甚至没有亲自去接过指挥权。 基于测试骑士团战斗力的想法,仍由莫诺进行指挥。 莫诺在1187年中,被巴利安册封为骑士,并在这之后的这两年时间里,一直都在支持着巴利安。 因此,也成为敕令骑士团中的一员大队长。 敕令骑士团与这年代其他的骑士团,其实颇有区别。 因为敕令骑士团是赤裸裸的纯军事化组织,其后勤补给、火药供养,全部由军务部负责。 出任大队长一职,对于莫诺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多所要烦恼的事。 他所需要考虑的,便只有训练部队,以及如何打败敌人。 按照既往的经验,莫诺下达了一个有些违背寻常骑士直觉的命令。 除去骑士与武装侍从之外的所有人,全体下马,其中的骑马步兵群体,结合炮车组建一个相对松散的扇面阵线。 而那些代步马则被侍从们牵到阵线后方。 骑马步兵在训练不足的情况下,也只是步兵,骑马对于他们而言是是便于机动,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懂得如何在马上使用武器。 事实上,中世纪的一名骑兵训练时间,短则三年,多则十年,这是难以取代与简化的。 在这一百六十名骑马步兵构建出基础的阵线时,大队里的骑士还有武装侍从们被分为了两个分队,用于护住侧翼。 在阵线构建完毕后,每个中队所属的火炮,被莫诺集中起来,推到前排开始装填。 《战术论》里利奥建议与突厥人交战的拜占庭将领们应尽快抓住会,与对方进行白刃战斗。 而盖里斯则建议自己麾下那些有火炮的部队,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记得往火炮里装填霰弹。 马弓或者说骑弓的杀伤力其实是相当有限,这个问题在21世纪被很多人给刻意模糊了。 拿盖里斯上辈子的记忆来说,貌似有过一个节目叫《古代兵器大揭秘》,其为了论证蒙古骑兵的战斗力,特地找来一个“胸板甲”套在猪肉上去射。 在节目中,骑弓很轻松的射穿了那套“胸板甲”。 但盖里斯并没有就此觉得蒙古骑兵天下无双,反倒是质疑起那个节目的真实性,以及写节目剧本的兄弟是不是脑子缺了根筋。 因为就侧面来说,那套所谓的“胸板甲”,厚度可能和午餐肉罐头的壳无异…… 而在百度百科中,也有两句话是让人非常绷不住的。 【轻骑兵使用的蒙古弓拉力大约166磅(基本是最大),有效射程320米,与当时的英国长弓差不多英国长弓最大为80公斤。】 【轻骑兵的主要兵器是弓。这是一种很大的弓,至少需要166磅的拉力,射击距离为200至300码。】 蒙古弓166磅拉力? 暂且不提,这166的拉力相当于要举起一个成年壮汉,平地拉弓尚且难以做到,何况骑马拉弓。 单纯从【蒙古骑兵】这一百度百科词条的前后不一致来说,就已经自相矛盾了。上面还说这是最大166磅,下面就变成至少需要166磅。 马上开弓的难度有多大,盖里斯在与这个时代的轻骑兵接触过,还是清楚的。 骑弓的力道能达到60磅都是个不得了的数字。 蒙古弓、土耳其弓、匈奴弓等游牧民族的弓,拉力通常在 30-70磅范围内。 可以分轻型弓或重型弓,其中轻型的基本上30-40磅拉力,适用于快速骑射和长时间作战。 重型弓基本上是在50-70磅左右,当然也有更高的,往往用于近距离穿甲,远远达不到所谓的166磅层次…… 就射击距离来说,骑弓的有效射程一般不会超过六十步,而如果是为了有效的杀伤力,那么甚至不会超过三十步。 当然这个有效的杀伤力并非是说能什么高效破甲, 拿满清举例,其能做到穿甲的清弓,实则也是步弓的一类,而非骑弓。 步弓可以有着更大的体型,拉弓的时候使出多的力,也意味着步弓能够射的更远杀伤更大。 加上射人先射马这一条,轻骑兵挨步兵射的时候就非常的吃亏。 但在那些来袭的突厥人眼里,盖里斯身旁的这只部队就有点不上不下。 看起来骑兵少步兵多,可步兵虽多,但装备弓弩的也很少。 似乎一时间,突厥人无不仅能在骑兵数量上能压住法兰克人,也能在弓弩上压制住法兰克人步兵。 至于火炮? 对于这些没有直接参与过萨拉丁大军的突厥人而言,还是相对陌生,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他们还停留在一个旧时代。 …… 战斗爆发时,正是正午,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夹杂着干燥的尘土味和汗水的酸涩。敕令骑士团第一大队,在一处低洼的山谷中静候,他们身披重甲,面罩下的眼神冷峻。 远处,突厥轻骑兵正试探性地推进,手中的马弓已然拉开,弦上箭矢闪烁着寒光。 “稳住,不许开火!”大队长莫诺骑在马上,手持长剑,声音冷静而威严。 他抬手示意,士兵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敌人的哨探开始靠近,几名突厥骑兵策马加速,企图试探阵型的反应。 突然,第一声火炮的轰鸣撕裂了空气,浓烈的火药味随即弥漫开来。 霰弹四散,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瞬间,几匹战马嘶鸣着倒下,骑手被抛飞,敌人的阵型顿时一片混乱。 对于未经训练的突厥战马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犹如雷霆。 惊慌失措的马匹四处乱窜,队伍开始失控 一名突厥骑兵试图拉住缰绳,却被从身后飞来的霰弹击中,惨叫着翻落马背。 而敕令骑士这边的战马却稳如磐石。 为了让这些战马适应炮声,骑士们经历了无数次的实弹训练,马匹早已将巨响视为司空见惯之事。 现在,这些高大的战马如同一堵铁墙,等待着冲锋的命令。 又是一门炮击,金属弹丸像死亡的雨点般倾泻而出,突厥轻骑兵的前排应声倒下。 血雾在阳光下弥漫开来,惨烈的场景令敌军更加混乱。 几名突厥人慌不择路,冲进步兵阵中,在步兵们的枪矛交错间,鲜血飞溅。 “deus vult!” 见时机合适,莫诺高举长剑,带头策马冲入敌阵。 他身后的骑士们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和铠甲的撞击声,直直地撞进了敌人的残阵。 突厥人尚未从炮火的震惊中恢复,面对这迎面而来的重骑兵冲击,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长矛刺穿胸膛,战刀劈开颈骨,敌军阵型彻底崩溃。 然而,莫诺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策马驻足望向在敌军溃逃的方向,冷静地举手示意停下追击。 眼下的他们是在陌生地域行军,并不确定周围是否有更多的敌人,而如果贸然追击的话,着装较重的敕令骑士并不具备优势。 这一幕幕,都被盖里斯看在眼中。 可以说,在这两年里,许多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开始愈发成熟起来。 这两年跟随着巴利安的莫诺就理解了一件事,敕令骑士团在战场上的核心其实既不是骑士也不是步兵,而是火炮。 敕令骑士团一千人规模,整整12门火炮,这个比例已经是相当高的了,而敕令骑士团的作战方式除非是有高机动需求的时候,否则都是围绕这些火炮来的。 5月份的时候,那时巴巴罗萨刚刚身死,盖里斯与巴利安就敕令骑士团进行过详尽的讨论。 那是在一间书房里。 “盖里斯,你说,面对撒拉逊人的时候,我们还有多少胜算?”巴利安的声音低沉,带着疲惫,眼神却坚定。 他双手撑在长桌边缘,俯身凝视手中摊开的羊皮地图,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是,过去数十年里与撒拉逊人爆发过战争的地点。 盖里斯站在桌边,身影笼罩在烛光和阴影之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胜算……从不在于蛮力,而在于智慧。” 他的手指滑过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与突厥人作战,需要的是稳扎稳打。侧翼与后方,必须坚如磐石。如果可以,最好背靠河流。他们骑射如风,正面交锋是愚蠢的,但他们的弱点在于无法突破稳定的防线。” 巴利安当时点了点头,明白这都是经验。 盖里斯接着说道: “东罗马人会用步弓去与突厥人对射,或者依靠他们的骑兵果断发起冲击。但我们不需要。” “我们的战术更加简化——骑兵只护侧翼,步兵只护火炮。无论敌人如何挑衅,只要防线稳固,他们最终的进攻都会如水击石。” 巴利安默默点头。 然而,盖里斯没有停下,他的声音低沉,接着说道:“但与重步兵阵线交战,是另一回事。” “重步兵的阵列密集,骑士的冲锋根本撼动不了。他们坚如城墙,但实心弹可以撕裂这种坚固的堡垒。” “炮击会让他们的士气崩溃,阵型瓦解。而那时,才是骑士们冲锋的时候。” “敕令骑士团的力量,不在于武艺,而在于服从。高度的服从!任何不听号令的冲锋行为,都是对整体的背叛,战场需要秩序。” 巴利安沉默片刻,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话,你知道在某些骑士耳中有多刺耳吗?但你说得对。” 盖里斯在改变时代,旧的骑士时代在逝去,而新的骑士、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只是棋子与更加昂贵的消耗品。 作为耶路撒冷王国骑士的典范,他对此无力阻止,也不会去阻止。 1512年西班牙军队和教皇国军队进攻拉文纳,而法军将领也就是年仅22岁的加斯东,因为缺乏补给无法与敌军相持,选择了速战。 这次战斗中法军约有两万人和50门火炮,而联军方面是一万六千人和30门火炮,虽然人数较少但却修建了一座半圆形工事。 在那次战斗中,双方爆发了持续两个小时的炮战,仅联军一方的火炮就对法国步兵造成了2000规模的伤亡,以至于需要国土佣仆拿长枪逼着加斯科涅步兵才能勉强稳住阵型。 而火炮处于数量劣势一方的联军,则更加凄惨,西班牙骑兵在无法忍受敌军火炮后,擅自出击企图摧毁法军的火炮阵地。 而这种缺乏秩序与组织的冲击,对于法军敕令骑士而言却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西班牙骑兵被轻易击溃,而法军步兵也发起了冲锋,在战事陷入肉搏胶着之时,敕令骑士们再度发起了两次冲击,瞬间击溃了联军。 这次战斗里法军阵亡达到了三千到四千五,而联军的阵亡则高达九千。 时代的确是变了,但之所以会变,那并非是单纯的多了火炮,单纯的有了火炮也不意味着能赢。 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有着优势的青铜金属炮,但还是被瑞士山民给冲翻了三次。 因而,在敕令骑士团有着如此优势装备的情况下,他依旧跟着过来,审视着莫诺的调兵遣将,确保他们不会陷入“唯武器论”的错误认知中。 这次遭遇战,是盖里斯前往拿撒勒途中的一点小插曲,但这个小插曲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是深远的。 在这次战斗之后,盖里斯费了不少时间重新收拢部队,安排人手对伤兵进行治疗。 那些死于火炮和骑士冲锋的突厥人,则就地掩埋。 至于突厥人俘虏或者说是运气好没死的伤兵,盖里斯也没去苛刻的对待,而是按照战俘条例,安排了人对其看管。 战功的计算、伤员的救治、乃至于对尸体的掩埋,这些一系列的事忙活了好久,当这些进行的差不多之时,天色其实也到快傍晚了,不适合继续行军。 敕令骑士团一大队,直接就地安营扎寨,并安排起士兵的夜间执勤名单。 次日中午,在拿撒勒城门处,四十名武装侍从在前开道,然后是押解着突厥人战俘的侍从们,紧接其后的是炮兵与骑马步兵,而在这条行军队列的最后方是被四十名骑士簇拥着的盖里斯。 关于耶路撒冷王国击败了突厥人部族的消息,从昨天起就在拿撒勒疯传,敕令骑士们的英勇善战,也在民众里传唱了起来。 那些突厥人在确定了敌我力量之后,就带着他们过去一年里搜刮的财富连夜而逃,留下了一座无人驻防的空城。 简单的入城仪式之后,盖里斯代表着王国,接受了拿撒勒本地人的效忠。 当场承诺拿撒勒将会如耶路撒冷王国其他城市一样免除掉人头税,并且告诉市民们过几个月,等原先的加利利公国的人口清查完毕之后。 会组织王国君临议会下议院议员的补选。 加利利公国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在耶路撒冷王国里的领地,通过联姻取得。 盖里斯作为雷蒙德的遗嘱继承人,从他手中接过冠冕的存在,自然也在法理上继承了加利利公国。 对于耶路撒冷王国而言,这其实意味着盖里斯势力的再度扩张,而且他人难以质疑。 就如之前安排的那样,加利利公国将会被转为王室直辖的领地,切割成郡还有选区。 无论是免去人头税,还是承诺议员选举,都是在安定人心,而这些政策也有效的加强了当地人对王国的归属感。 毕竟与“仁慈慷慨”的盖里斯相比,那些“邪恶”的异教徒简直就是世间种种不义的化身。 在将战俘收押之后,盖里斯安排莫诺去与拿撒勒本地人的代表继续接洽。 而他自己则在当地神父的带领下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圣母领报堂。 (本章完) 第268章 塔山根据地 第268章 塔山根据地 将近12月的巴勒斯坦,谈不上什么秋高气爽,反倒是阴雨连绵。 在这样的日子里,一阵驼铃响起,惊醒本该在黄昏中休憩的村庄。 班迪村中的众人,翘首向南望去,便见到那位老熟人亚历克斯,正自个骑着头驴,带着几位伙计,拽着骆驼一路行来。 就冲亚历克斯还有手底下伙计,各个包头巾这副装扮,任谁也看不出他其实是第二王国麾下一只常备军连队的连长。 现如今,他身后的那些骆驼身上,挂满了来自纳布卢斯的稀缺货物,让班迪村里的不少村民们都欢呼雀跃起来。 等这支小队走进班迪村后,带队的亚历克斯,翻身下驴,将缰绳递给一旁嘴角挂着笑意的少年。 “查尔斯在吗?” “帕拉丁大人不在。”一旁接过缰绳的少年,随口答道。 亚历克斯砸了下嘴。 “都说了,叫他先生就行,别大人不大人的,他们教团里不兴那套,对了那他还在村里吧,别是回塔山去了。” 塔山到班迪村还是有点路的,这刚赶路一天的亚历克斯,是真没什么心思,在夜里爬个几百米海拔,就为了回塔山修道院的驻地。 “嗯,帕拉丁先生就在养殖场那边。” 听到这话亚历克斯舒了口气,今天是可以在这班迪村过夜了,正好可以把最近得到的消息和查尔斯说下。 战争,其实并非是涂色游戏,不存在说一个格子填满后,就能严密无缝。 如耶路撒冷王国对领土的控制,依赖于城镇。 萨拉丁分封伊克塔的时候,也是以城镇为中心,辐射农村。 这意味着在城镇之外,农村只是通过向谁缴贡这件事,来判断归属区域。 第二王国这边要稍好些,因为至少是建立了层级体制,来调节农村之间的矛盾。 萨拉丁那边就不行,甚至于这都两年多了,未曾清除所控区域的许多细刺。 亚历克斯与其所属的连队,就是盖里斯撒在萨拉丁控制区域的一根刺。 时间回到两年前,当时盖里斯带着巴利安以及七个连队,北上解围提尔。 期间,进行过一次塔博尔山战役,帮助塔山上的修道院解围。 由于塔博尔山的地形特殊,加之这里地处要害,亚历克斯所在的连队,就被留在了这里,再加上五门火炮,用于加固塔山上修道院的防御。 修道院里的常驻修士原本只有二十来个,本来是可以自给自足的,但在加上一整个连队这一百四十多张口后,可就没法那么逍遥自在了。 特别是自打萨拉丁大军北上,在阿卡与提尔长期对峙的时候,从外约旦直抵提尔的商贸活动,都停滞了有将近一年。 这么长时间里,为了解决补给问题,连队中的帕拉丁查尔斯,接受过各种技术培训,便发扬盖里斯精神,组织起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运动。 由于塔山上可开垦耕地有限,因此查尔斯不仅是在修道院附近开垦耕地,进行拓荒。 更是以塔博尔山为中心,向周围农村辐射。 在拿撒勒城突厥人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建立了一个小小的根据地。 是的,塔博尔山就在这小城拿撒勒东南方向20里路整,只需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能赶到拿撒勒城。 这种情况下,为了掩人耳目,亚历克斯所在的连队,在得到提尔方向许可的情况下,还给自己挂了个希腊兄弟会的名头,对外打的招牌是东正教。 萨拉丁与天主教敌对,但同时又与东帝国是盟友,因此对待境内的东正教教会,是相对宽容、宽松的。 甚至于,亚历克斯还想办法给自己谋了个职位,算是在萨拉丁这边入了个编。 说是希腊兄弟会,但搞的其实类似农村生产合作社,不仅是建设了养殖场、还开了定期的农村集会,向愿意参与兄弟会的农户,传授农业技术,但也要求那些农户要缴纳会费。 起初,是没什么人信这套的。 毕竟这一帮外地来的家伙,怎么就敢说自己懂种地呢? 这谁还不是种地了十几二十年的,那点东西谁不会啊? 可班迪村在听到塔山上帕拉丁的号召后,二话不说就直接加入,根本就不带犹豫的。 当然,这也能理解,毕竟当初盖里斯,亲自救下了这个村子。 在那个烈火燃烧的夜里,是盖里斯带着帕拉丁们将来袭的劫掠之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说那不是神迹,那么什么才是神迹呢? 查尔斯那个帕拉丁身份,对班迪村而言,就是赤裸裸的寄托了对盖里斯的崇敬。 有着这样的情怀加成,班迪村做出何等选择,也就非常明确了。 自然,有着帕拉丁查尔斯带头,固然是收了每户人家20斤粮食的会费,但也不曾亏待班迪村。 作为连长的亚历克斯,则在这个过程中,还带着一些战士,与班迪村里的农民,合伙弄了个小商队,在这巴勒斯坦各地行商。 采购来的商品,也都是以近乎成本价的价格,向兄弟会的成员销售。 这小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快活。 一边将塔山附近农村的产出,拉到城镇去卖,一边采买一些塔山根据地农村所缺的各种东西。 当然,其实也还兼顾了探听萨拉丁虚实,到处打探情报的作用,那些探知来的情报,也都会想办法向提尔或者外约旦传递。 亚历克斯在村里走了一段路,可以看的出来,两年前的那次袭击,现如今已经是看不到什么痕迹了。 时间抹去了那些伤痕,而教团与连队则在村里点亮一盏明灯。 在亚历克斯看来,村里居民们的气色,其实都要明显好于巴勒斯坦其他地区的村庄。 毕竟在萨拉丁的大恩大德,以及各路豪杰的精耕细作之下,巴勒斯坦地区的大多数农村,都在这两年里,进入了一个近乎破产的状态。 反倒是塔山附近的这几个村子,显得格外特别起来。 不仅没有包税人从中抽税盘剥,还托了兄弟会的福气,能隔三差五能吃上肉或蛋。 当然也不是说真没包税人,毕竟这班迪村就在拿撒勒眼皮子底下,但凡不想和萨拉丁大军撞上的话,还是需要低调些过日子。 只不过那个包税人的名字叫亚历克斯,是伙霸占了塔山欺压天主教修道院修士的土匪,名义上信东正,还给自己整了个希腊人兄弟会的组织。 这伙兄弟会土匪可不得了,不仅占据了地形险峻的塔山,亚历克斯手底下还有近两百号壮汉! 附近的希腊人村子,还偏偏都支持兄弟会,除了兄弟会这招牌谁也不认。 这突厥人是过来发财的,不是想过来死人的。 既然亚历克斯作为兄弟会的大头目,愿意被招安,能领个包税人的职位,向拿撒勒城交税,突厥部族里老少爷们自然是不乐意去拼命。 在亚历克斯成功在萨拉丁手底下入编后,拿撒勒城里的突厥部族,见到包着头巾的亚历克斯,都得恭恭敬敬请他一起喝点发酵葡萄汁。 这既是对塔山寨上近两百号壮汉的武力敬畏,也是对亚历克斯从不拖欠税款的看重。 这年头,这乱世,有钱无刀,那叫肥羊,谁都可以去宰。 手底下有兵有刀的才是老大,可如果不仅有兵有刀还有钱,那么就谁都得让着三分。 当初商定税款的时候,亚历克斯可是全身披甲,麾下近两百土匪一字排开,附近十来个村都出了人壮声势,硬生生把拿撒勒城门给围了几圈。 逼着突厥人领主,对着《古兰经》发誓,要延续耶路撒冷王国的税款额度,绝不加税。 中世纪其实有一个特点,征税的时候说是收5成、4成,但实质上很多时候又都有蹊跷。 毕竟这领主哪能知道一个村到底种出来多少粮食。 因此除去那种真不怕激起民愤,面对农民起义的领主(如雷纳德),大多数的西欧封建领主,其实是愿意遵循封建契约的。 在那些契约中,不论有没有实物存在,往往并非直接约定要缴纳几成税,而是确定一个固定的份额。 比如某某村庄,按照某年的4成计算,大致上是要缴个5万磅粮食,那么这就定下来了。 不论具体缴纳了多少,契约上还真就是这个数。 由于近几年战争的破坏,巴勒斯坦大多数村庄,其实已经没法按照当初和“十字军”领主签订的契约缴纳贡税了。 亚历克斯带着那几百号兄弟,只是要求突厥人领主别来加税,但同时还确保了按质按量缴纳,因此突厥人其实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而要知道,周围那些包税人,别管嘴巴上说着如何如何,真到缴税的时候,就是把他们杀了,其实也榨不出什么油水。 农民们是真没东西可以抢了啊! 就算是抓了农民去当奴隶卖,其实也卖不出钱。 毕竟这在打仗嘛,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早就供大于求,价格猛跌…… 这种情况下,能按时缴纳赋税,手里还有武力能“镇压”农民的希腊人兄弟会,这伙土匪,就显得格外亮眼,业绩能力格外突出。 拿撒勒的突厥人领主,甚至想过要不要再帮亚历克斯升升官,干脆把周围的几个包税区兼并得了,如此一来也能省心不少。 而亚历克斯他们一伙,之所以能做到稳定缴税之余,还能让村民气色不错。 重点就在于查尔斯帕拉丁所推广的许多农业技术,使得塔山附近的农村生产力进步了不少。虽然要交的税额没降低,但总量终究是上去了,大家也能喘口气。 原先的近乎五成税,随着粮食产量的增加,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只相当于三成不到的税了。 亚历克斯穿过班迪村,在养殖场附近见到了查尔斯。 现如今的查尔斯真真就是一位农民,皮肤黝黑手上大量的老茧,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硬朗,与农田构成和谐一幕。 亚历克斯朝着查尔斯招了招手,查尔斯注意到后,也不由得流露出微笑。 “怎么样!” “还不错。” 快一个月没见面的两人,爽朗的笑了几下。 查尔斯也扛起手中的草叉,打算结束今天一整天的农活。 今天这一天所干的活,就是带着班迪村的村民们进行堆肥。 堆肥技术其实并不是什么天朝独有的东西,最早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 早在古埃及、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人们就发现将动植物残体混合堆积后可以改善土壤肥力。 早期的堆肥方法简单,通常是将有机物料直接堆放,让其自然分解,不加任何控制。 这种方法效率低下,受气候和微生物活性影响较大。 天朝的优点在于通过长期实践总结出如“圈肥”“沤肥”等方式,相对来说更加高效点。 而盖里斯自然是更进一步,利用起天主所“赐予”的智慧,确定了农作物生长的养分需求。 并按照“真理”总结归纳出了更加有理论指导意义的堆肥方式。 强调要计算碳氮比,控制湿度,避免有害生物侵袭等。 当然这种全新的堆肥技术,对于人力而言,也是相当的负担,如果不是查尔斯亲自带头干农活,许多农民们其实是不乐意的。 毕竟这空口白话,就要让人多干许多活,万一粮食没有增产,岂非白干? 当然,这都已经两年过去了,大家对帕拉丁查尔斯,早就心服口服了。 觉得这帕拉丁大人,不愧是跟着盖里斯先知混过的,说起道理头头是道,干起农活一个顶三。 关键是他说的那些农业技术,还真有用! 由不得大家不去信。 堆肥的原理,其实是通过微生物的好氧分解作用,将有机废弃物转化为稳定的腐殖质,同时释放养分。 查尔斯,今天所带着农民们干的农活,便是将碳源和氮源按一定比例分层堆放。 底层:放置粗大的材料如树枝或干草,利于通气和排水。 第二层:加入如鲜草或粪便。 第三层:撒上少量土壤,提供微生物并遮盖气味。 重复以上步骤直到堆肥堆达到约1.5米高。 每次堆叠的时候,还会喷洒些水,使其湿润但不积水。手握材料时应能形成团块但不会滴水。 等完成后,还会用稻草、麻布或薄土覆盖堆肥堆,以保持湿度和温度,并防止营养流失。 这个步骤,查尔斯在五天前,就已经带着村民们完成了。 今天是这一整天,都是在翻堆。 翻堆的目的是均匀混合材料并引入空气,确保氧气供应并防止恶臭产生。 好氧微生物是堆肥过程的核心驱动力,它们以有机物为食,通过代谢释放热量和分解有机物。 可如果是无氧环境下,堆肥堆则会产生臭气,出现甲烷和硫化氢之类气体,影响堆肥质量。 因此翻堆通风通氧是堆肥的关键。 而且堆肥过程中,也会产生大量热量,微生物代谢释放的热量是堆肥升温的主要原因,固然高温有助于杀灭虫卵等病原体和杂草种子,使堆肥更加安全。 但如果热量过高,也会抑制微生物活动,因此需要适时翻堆降温。 在这么系统“真理”符合神教诲的理论指导下,每隔10-15天就得辛辛苦苦翻一次堆肥,要持续数个月之久。 按照查尔斯的计算,正好等到来年农田里麦子要灌浆的时候,可以补施肥料,从而提高农田里的小麦产量。 此外,查尔斯还建设了成体系的养鸡场、养鸭场、养猪场等,组织村民们放羊,建设集体农庄。 虽然农庄规模不大,但在有着查尔斯能充当兽医的情况下,那些牲口们,都意外长得不错,从而提供了相当多的肉蛋奶。 在12世纪末这个年头,如果有人能隔三差五吃鸡蛋,每个月至少能吃两次肉,这可就不是一般农民能享受的待遇了。 而班迪村的村民们,在查尔斯的带领下,就基本上全实现了。 在亚历克斯与查尔斯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周围人看两者的态度,与他们二人脸上的神色,就能明显区分开。 虽然说拿撒勒那边的突厥人,都承认亚历克斯乃一方豪杰,但兄弟会内部的会员都清楚,查尔斯才是兄弟会毋庸置疑的核心。 若是一般人,能做到这番成就,或许就开始志得意满了起来。 但查尔斯反倒是愈发虔诚、谦逊与卑微,试图与农民们和尘同光融为一体。 因为查尔斯清楚,自己能做到这一步,或许确实是有着自己的努力,但最本质的原因,却是有着盖里斯在的缘故。 若非有着从“神”那里得到的知识,查尔斯根本无从得知牲口们会得什么病,更没法去谈论如何治疗。 事实上,若非有着盖里斯,在那天雨夜里“神迹”样的复活,然后又轻易斩杀了那些贝都因人。 他查尔斯,早在那一日就该下炼狱了。 是的,查尔斯其实也是最初的使徒,是当初见证过盖里斯复活者的一员。 因而他对于盖里斯的身份,绝不质疑,对于盖里斯的教诲,全都悉心听取。 他是当时四名仆役中的一员,本是替伊莎贝拉架着马车的车夫,现如今却一步一步迈向了从前难以想象的高度。 在这种情况下,心知肚明自己知识来源的查尔斯,自然是更加虔诚,更加谦卑,好避免自己因为骄傲自满,失去盖里斯的关照、失去神的青睐。 在查尔斯有着使徒身份的情况下,亚历克斯论出身要更加高贵些,父亲是一名骑士,但大多时候还是愿意倾听查尔斯意见的。 “现在怎么样?纳布卢斯那边物价变化如何?” 两人并排走着的时候,查尔斯就不时问一句。 “那边的鸡鸭,因为我们的缘故,差不多下跌了三成,那附近的不少村村民,都看我们不顺眼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这也符合盖里斯所说的,新天新地对于旧天旧地的影响。 在他们兄弟会,完成一定农业技术进步,有更多产出能够向外销售的情况下,势必也会对周围农村产生影响。 畜牧这事看着不起眼,实际上也是许多人赚钱的方式,只不过大家伙不太关注,因此缺乏认知。 当他们兄弟会,仗着人多势众搞起技术改革,向外倾销农产品的时候。 周围那些还停留在依托出售农产品赚钱,从而交人头税的农户们,其实也就很难熬下去了。 毕竟,这城镇求购农产品的数量终究是有限,兄弟会们出售多了还价格更低。 就意味着其他农户卖不出去,也就意味着他们难以获得货币,难以去缴纳税款,最后就是家破人亡。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出路,只要那些农户们,愿意加入兄弟会,愿意加入教团,愿意践行盖里斯的正确道路,那么未来就还有一道光明的大门等待着所有人。 虽然和提尔或者外约旦的联系断断续续,但查尔斯作为使徒身份,他是确信自己有资格去进行传教的。 因此,纳布卢斯那边农产品价格下跌,对于他来说也并非全然坏事。 亚历克斯将收集到的情报,也一一告知给查尔斯。 在听到其中一条的时候,查尔斯神色变了一下,略微欣喜了不少。 “对了,我还收到消息,外约旦那边对耶路撒冷发起了一次反攻,萨拉丁似乎吃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亏……” 听到这里的时候,查尔斯想到了什么事,便对亚历克斯说道: “看样子,不论是提尔还是外约旦,目前都在对萨拉丁势力进行反攻,我们这边其实也该做好准备,为之后的反攻进行策应。” 亚历克斯点了点头,他今天之所以急着见查尔斯,其实也就是为了查尔斯这句话。 然而查尔斯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咧了咧嘴。 “今晚,我们就赶去塔博尔山修道院,商量一下作战计划,在明后天将散在外面的战士集结,看看拿撒勒那边的突厥人,面对萨拉丁一次次失败,会做出什么反应。” (本章完) 第269章 正所谓阴差阳错 第269章 正所谓阴差阳错…… 塔博尔山,确实是地势险要,当初两千多突厥人,围个修道院,面对那么点修道院修士,都犹豫许久,未直接发起攻击。 现如今兄弟会占据这险峻之处,对突厥人来说,便更是易守难攻。 如此一来,双方便也相安无事。 至于萨拉丁? 突厥人才不会告诉萨拉丁,他们这里有收拾不了的刺头。 毕竟,如果告诉萨拉丁他们一个部族收拾不了一伙土匪,那么这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 在包税制度下,征税的权利被层层分封下去,相对来说镇压的义务,其实也层层分担了下去。 只要农民们,不去拒绝最高层次领主权威,愿意接受统治,那么收拾不了农民,怎么看都是下级领主太废物。 在亚历克斯表露出可以被招安的态度后,也就加入了这个封建体系,并且在自己的包税区内肆意扩张着势力。 现如今,兄弟会正牌的战士,还是当初在外约旦就从军的伙计。 可那些入了兄弟会的家庭,在农业之余,也开始如外约旦的体制一样,会参与民兵训练。 一个村凑二十来个青壮,十个村怎么说也凑出两百来人。 这个数量虽然加起来不多,远远不能同萨拉丁那样的霸主较量,却足够打一打拿撒勒的主意,或者向外再扩张一波,吞了其他的包税区。 为了制定这样一个计划,查尔斯就需要带着亚历克斯回到塔博尔山上,同其他军官或老兵们交流。 毕竟一个好汉三个帮,多些人查缺补漏,多听些他人建议,才好避免执行起来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 然而,就在帕拉丁带着连长还有一些班迪村的人马,打算连夜赶回修道院的时候。 在这黄昏里,就突兀间撞见许多突厥人,也在山下扎营。 亚历克斯暗道不好,担心这是突厥人要打算偷袭,正当他们打算改道,避开这伙突厥人的时候。 山上的修道院哨塔,注意到他们这一行人到来,连忙打出旗帜,表示自己并没有处在危险状态。 就在亚历克斯等人,分不清情况的时候,山上跑下来一个小伙,来到他们身旁。 在气喘吁吁下,告知了当下情况。 “什么?你说那伙突厥人是被王国打出了拿撒勒,来我们这里求援的?!” 一时间,亚历克斯还有查尔斯相顾无言。 …… 突厥人是一个非常奇特的概念,某种意义上来说,突厥人并不能特指某一个民族,而应当是一个族系…… 甚至是能泛指一切使用突厥字母、说突厥话、感染突厥文化的人。 突厥系民族,而不是突厥族。 突厥系民族,最早应该是起源于今蒙古高原及其周边的阿尔泰山和鄂尔浑河流域。 他们是游牧文化的代表,以草原为家,擅长驯马和骑射。 突厥汗国分东西突厥的时候,东抵中国北方边疆,西至里海附近。 也随即使得,突厥系民族的西进成了大势所趋。 在阿巴斯王朝还算顶峰的时期,大量的伊斯兰化突厥人,就被征召成雇佣兵。 后续的11世纪里,塞尔柱突厥人通过击败拜占庭帝国,控制了安纳托利亚和波斯,建立了塞尔柱帝国。 由此,也引发了因大片领土丧失,导致东帝国不得不向教宗请求援军,致使爆发十字军东征运动。 可以说,历史上的突厥人,最初的时候主要是活动在中亚,在宗教从萨满文化转变成伊斯兰的同时,已经开始深入西亚、中东、并且被萨拉丁作为奴隶征召为马穆鲁克。 当然,如果是从民族角度来看伊斯兰历史,其实会非常有乐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伊斯兰宗教改变了突厥人的同时,阿巴斯哈里发,也开始沦为突厥人的玩物。 至于埃及、这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国,在伊斯兰化被阿拉伯人浸染之后,就长期处于一个被少数派统治的境地。 先是什叶派的法蒂玛王朝统治埃及,如今又是身为库尔德人的萨拉丁入主埃及,军队派系被突厥埃米尔掌控,至于之后的马穆鲁克时代,就更别提了…… 在这种情况下,萨拉丁其实对突厥人就非常熟悉,也自然会借助突厥人的力量,来统治、镇压、征税。 至于阿拉伯人? 阿拉伯人如今还有一星半点的武德吗? 大抵是没有了吧。 法瓦茨,就是一个突厥部族的酋长,仗着自己有亲戚在萨拉丁的大军中任职。 听闻萨拉丁苏丹大人在巴勒斯坦干了一票大的,满天欢喜的就带着全族进行了一次迁徙,是真打算在巴勒斯坦这片相对富饶的地上安家。 可谁知这苏丹老爷,怎么才打下圣城没两年,就接二连三输起来了呢? 按道理说,这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自古便是突厥人的真理。 可这今时不同往日,部族中的青壮,固然是从拿撒勒撤了出来。 但部族里的妇孺与老人,却在不久之前阿卡会战失败后,被萨拉丁安置在了耶路撒冷。 高情商,他们的妇孺都在后方,避开前线的战火,享受着大城市的繁华与富裕,过着以前未有过的好生活。 低情商,阿卡战役失败后,萨拉丁信不过他们这些突厥人,干脆在手里捏了他们这些部族的人质。 这弃地而逃的消息,前不久刚传回耶路撒冷,萨拉丁老爷那边就一匹快马载着信使,两天之内将命令下到了他们手中,说什么也要夺回拿撒勒。 否则的话…… 信里固然没写明白,但法瓦茨角色互换了一下,把自己放在萨拉丁的位置,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然后得出了答案。 否则他们法瓦茨部族,也就没必要再上桌吃饭了。 毕竟,挺进拿撒勒的第二王国部队数量,满打满算也才三百来人。 那人数少的,随便点一点就能数出来,法瓦茨部族有心隐瞒,却也扛不住当时萨拉丁派来的监军,亲眼看了他们的战斗过程。 他们这个近千人的部族,能被对方三百人赶出来,这叫什么奇耻大辱! 自知理亏的法瓦茨,也只能想办法多拉点人手,先是去隔壁拉了些援兵,又亲自来塔山这边拜码头。 希望亚历克斯这边,看着他们近两年的交情上,能给兄弟搭把手,不说别的,出个几十号兄弟,过来壮下声势,打个顺风仗也行。 当然,讲实话法瓦茨同亚历克斯,其实也没真熟到这个地步。 因而先前查尔斯带着亚历克斯猛然撞见突厥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换条路走。 法瓦茨也不敢擅自就带着人往山上走,万一对方误会了,朝他们射箭,岂不是很亏? 如此一来,双方就僵在那里,靠着使者的你来我往,低效交流消息。 直到亚历克斯和查尔斯这两个话事人,回到塔尔博山脚下的时候,事情才迎来转机。 法瓦茨接到亚历克斯回山的消息,并且还愿意见一下他,这也不顾都大晚上了 就顶着星星月亮,带着伙随从向上爬。 至于亚历克斯是否会翻脸不认人,他是不担心的。 毕竟他在山底下几百号人摆在那里,亚历克斯也要掂量掂量。 再说,亚历克斯要是想翻脸的话,他图啥啊? 他一个东正教徒,难不成还能倒戈到天主教那边去吗? 虽然要冒着风险,可为了一片苦心换良心,法瓦茨还是要让亚历克斯见到自己诚意的。 这一路向山上走,就见到了不少的梯田。 这些梯田上也种了不少粮食或蔬菜,可见塔博尔山上的这伙土匪,所谓的希腊人兄弟会,是真把这里当老巢建设,是实打实的本地势力,各个都是农民出身。 这年头农民兼职土匪也没啥好稀奇的,身在乱世嘛,不多掌握点“做人”技术,那可是会饿杀人的。 这反过来也证明,山上的这伙希腊人兄弟会,估摸着真是本地土匪。 毕竟这年头,也没见十字军有过安心种地的,至于他们这种游牧民族,那可就更别提了。 越往上走,见到的梯田越多,法瓦茨的心也就越安。 等到他走到山顶,也就见到了那“宏大”的修道院群。 以及在修道院门口,亲自出来迎接他人的亚历克斯。 “里面请、里面请……这大老远的赶过来,怎么不提前通知声,要是知道的话,何必还让您亲自登门呢?” 亚历克斯这两年里经商所学会的各种客套话,往外一说,就让法瓦茨颇为感动,还得是这塔山上的兄弟,和他有感情。 隔壁那些突厥部族,听闻他丢了拿撒勒,各个都是摆着脸色,一股子想要拿捏他的劲头。 哪有这兄弟会大头目亚历克斯来的亲切。 亚历克斯亲自带着法瓦茨一伙人,参观起修道院。 在这个过程中,法瓦茨一行人,亲眼见到亚历克斯如同使唤奴隶一般,使唤着修道院里的修士们,让这些天主教修士忙前忙后,张罗着宴席。 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法瓦茨才算真正安心下来。 毕竟这亚历克斯都这么对待天主教修士了,怎么说也不会为了什么基督教情怀,就把他卖给十字军。 待众人坐好,大头目亚历克斯坐首位,左边是兄弟会二头目查尔斯,三头目坐在大头目右边。 他法瓦茨则和亚历克斯并排坐着,虽然说从地位高低来说,这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法瓦茨也不是什么讲究繁文缛节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深究,毕竟现在是他有求于人。 亚历克斯拍了拍手,一道道丰盛的菜肴被天主教修士们苦着脸传上来。 也是在这个把酒言欢中,法瓦茨当面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听完后,亚历克斯面露难色。 “大人……” “别喊什么大人,我这边大你几岁,喊哥们就行。” 法瓦茨显得格外好说话。 亚历克斯自然是顺着对方话,就喊道:“老兄,这、您是想让我这边帮你打十字军?” “对、就是这么回事。” “可,我这多多少少也是信基督的啊,不太合适吧。” 听到亚历克斯的话,法瓦茨面色一皱,心中想到确实。 虽然听说了,这正教会和公教会不对付,也听说萨拉丁老爷和罗马皇帝结盟了。 可这都是信那什么劳什子弥赛亚,多多少少有些同宗为敌了。 “那你看怎么办?老哥我这也没地方去了,萨拉丁老爷那边命令下的又紧,你是不晓得那伙十字军打的多厉害。” “别看十字军就带了三百号人,可不知怎么的就能发出雷响,虽然有人和我说叫什么火炮,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就是一时半会没法子啊!” 亚历克斯就这么不动声色的从法瓦茨那边套着消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同提尔那边的联系断的厉害,已经很长时间没接到过来自提尔的命令了。 除去知道王国夺回了阿卡外,很多细节都不清楚。 法瓦茨这边虽然也不是什么萨拉丁心腹,但作为一个部族的酋长,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次,还是比他要高的。 在这么一番东拉西扯下,亚历克斯和查尔斯算是弄明白了当下局势情况。 不论法瓦茨这边牛皮吹的如何震天响,在亚历克斯二人看来,简而言之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喽! 但有关是否要直接拿下眼前这个法瓦茨,他们还是有些犹豫的。 直到法瓦茨说自己打算再早隔壁部族借兵几百,加上希腊人兄弟会这边几百号人,攒出个两千人马去剿灭“十字军异教徒”的时候,亚历克斯才与查尔斯心中做出决断——这人得留着! “老兄,您别看咱们兄弟会,占了这天主教的圣山,拿天主教的修士当奴隶用,可这圣山更是咱正教的圣山啊!” “兄弟我之所以在这希腊人中略有薄面,能从各个村子里拉出几百号人,这还不是仰仗着圣山的威名?” “可正教会,哪怕误入歧途了,也算是同宗兄弟,这……” 法瓦茨听了之后连连点头。 塔博尔山在基督教那边的地位,他也有所耳闻,就算是在伊斯兰教里,其实也有点牌面。 毕竟这耶稣也是伊斯兰教的先知尔萨,尔萨展露神迹的地方,怎么会稀疏寻常呢? 作为一个宗教圣地,就算这年头没啥朝圣者,也容易在信徒中建立威望,从而好壮大势力。 在法瓦茨看来,亚历克斯之所以强调这点,便在于亚历克斯有心推脱,毕竟欺负天主教修士归欺负,可这贸然参与对同宗的圣战,就多少有些败坏自己名声了。 “所以……” 说道最后亚历克斯拉长音调,卖了个关子。 “所以什么?” “得加钱!” 亚历克斯斩钉截铁如此答道。 “嗨~好说!” 法瓦茨不由得对亚历克斯的这番姿态嗤之以鼻了起来,说这么多干嘛。 讲到底还不是为了钱闹的嘛。 “你瞧,这附近两块税区,总计十三个村子,在这事成之后,全都归你们了!” 亚历克斯未曾犹豫,当即义正言辞。 “这怎么行!那可是十字军!” “那,从今往后,从这你们交的税,我再少收个两成?” 亚历克斯面色和蔼了少许,但依旧强调各种客观困难。 在这么一番你来我往中,双方才定下了出兵计划。 按照双方的约定,希腊人兄弟会这边,至少也要拉出五百人,协助他们突厥人去痛击法兰克人异教徒。 并且法瓦茨还承诺,等收复拿撒勒后,还要帮亚历克斯请功,回头见了萨拉丁老爷,要好生美言几句,说不准日后封个伊克塔领主之位,也不是没可能! 对此,亚历克斯和查尔斯,自然是附和着笑笑,然后一同埋头大吃大喝起来。 …… 至于另一边,带兵入了拿撒勒的盖里斯等人,除去安定地方之外,不免也要进行许多宗教层面上的作秀。 盖里斯在耶路撒冷王国内,是在以塞浦路斯元首,的黎波里领主的身份活动。 但即便如此,大家伙对于盖里斯还是缺乏许多认知。 因此盖里斯需要表明自己的虔诚,示意自己是拿撒勒这城中基督教的信仰兄弟。 然后再加上一定的小小“奇迹”,暗示陪同盖里斯参观圣母领报堂的拿撒勒显贵们,盖里斯是值得信任的。 基督教世界中,许多教堂都有着特殊的地位,其中与基督弥赛亚相关的,就更加重要了。 圣母领报堂便是其中之一,这座教堂与《圣经》中的领报事件密切相关,是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圣地,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 根据《新约圣经·路加福音》(1:26-38)的记载,天使加百列奉上帝之命前来向玛利亚传达信息,告诉她将由圣灵感孕,生下救世主耶稣基督。这一事件被称为“领报”。 传统认为,天使向玛利亚传达这一信息的地点正是在拿撒勒。 为了纪念这一事件,也才有了圣母领报堂。 每年3月25日的圣母领报节,教堂都会举行盛大的弥撒和庆祝活动。 有必要说的一点在于,在拿撒勒这个地方圣母领报堂是复数存在的。 如果是在21世纪前往拿撒勒旅游,那么将看到几十座修道院和教堂,其中足有18座圣母领报堂,是各种基督教派公认的圣地。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天主教的圣母领报堂占据了正统四大福音说的位置,而东正教的圣母领报堂则占了伪经《雅各福音》提及的位置。 【她拿着罐子出去打水。然后一个声音对她说:“你好,你这蒙恩的人。主与你同在,你在妇女中是有福的。”】 ——《雅各福音》 在12世纪末,拿撒勒的教堂自然是还没有那么多,但盖里斯也需要一个个拜访去拜访一遍。 甚至于,盖里斯第一个拜访的教堂,还不是天主教的,而是直接前往了东正教的圣母领报堂。 在后世,拿撒勒城市中有99.8%都是阿拉伯人。 但在这个时代,拿撒勒城中,还有这近一半人口,都是说着希腊语的东正教徒。 盖里斯带着莫诺,带着帕拉丁们,在拿撒勒城中代表的陪同下,离开了小镇,向东北走了一段路。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一处小小的喷泉,喷泉后则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教堂。 众人划了一次十字,因为这里据说是天兄耶稣,常常取水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洒在众人脸上,堂外的平地被温暖的光辉笼罩。 风轻轻吹过,扬起地面细沙,大地也在静静倾听。 一位有着一头淡金发色的法兰克人,站在石制台阶上,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他的脸庞被晨光点亮,带着天国的光辉。 他举起双手,声音穿透了寂静的空气: “弟兄姊妹们,今天我们站在这圣洁的地方,纪念圣母在此接受天主的召唤。她那句‘愿照你的话成就于我’,成为解放我们生命的起点。” “圣母的顺服不是对压迫的屈服,而是对天主公义的回应。正是在这片土地上,天主显明祂的心意——要释放被囚的,医治伤心的人。” 风再次吹起,带来远处田野的清香,人群中传来低声的“阿们”。 帕拉丁们,还有正教的信徒们,面对盖里斯的宣讲或是狂热、或是沉默。 盖里斯声音渐渐高昂: “我们来到这里,不只是为了祈祷,更是为了回应天主的呼召!像圣母那样,我们要让天主的旨意成就:不再有饥饿者,不再有被践踏者,不再有哭泣者!” “天主降生成人,不是为了权贵,也不是为了强者,而是为了穷人、被压迫者和孤独者。他的福音是为所有失丧的人,是为受苦者带来的解放!” “正如圣母在这里对天主说:‘愿照祢的话成就于我’,我们也要回应天主的召唤。让我们一同祈祷,为这片土地的换新,为所有被压迫者的自由。” 人群逐渐从沉默转为一片低声祈祷,盖里斯领着众人高呼:“主啊,愿祢的公义如清晨阳光临到,愿祢的怜悯如雨降在这片干旱土地!” 帕拉丁们随之应和:“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 恰在这时,数只白鸽从天空中飞过,而后落在教堂屋檐上,它们中的不少啄了啄檐角,而后又撇过头看了看众人。 也正是这时,盖里斯的身影略微虚幻起来,在他身后于冥冥中响起一阵雷音。 “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 “这是我的儿子,我所拣选的,你们要听他!” 一时间,那些帕拉丁们还算好,其他与之同行而来的拿撒勒人,颇为惶恐的彼此对视起来。 本该只是一次单纯的作秀,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本章完) 第270章 新旧之间的碰撞 第270章 新旧之间的碰撞 在《创世记》中,诺亚放出鸽子寻找陆地,鸽子叼着橄榄叶返回,预示洪水结束。 在《利未记》中,鸽子被视为洁净的动物,是献祭的常用动物之一。 当耶稣受洗时,圣灵则以鸽子的形态降临,后续的使徒行传中,圣灵与鸽子之间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因而先前一群鸽子落在教堂屋檐上,撇头看向人群时,不少比较虔信的人,就开始陷入一种略微神圣的氛围,暗示着自己,这都是神在注视自己。 再到后续,那雷音响起,帕拉丁们或许还能习惯,其他的正教信徒们,下意识的便联想到神父所宣讲过的某些圣经段落。 圣经四大福音中,提到耶和华承认天兄耶稣是其子的段落,大致上有7处。 分布在三个时间节点,一个是天兄受洗时,也就是约旦河渡口战役之处,“施洗”约翰帮耶稣洗礼。 一个是天兄带着自己门徒,攀登塔博尔山,展露圣像时,如今那里被希腊人兄弟会占着了。 还有一次则是发生在耶路撒冷,当天兄耶稣高呼“父啊,愿你荣耀你的名!”当时就有声音从天上来说:“我已经荣耀了我的名,还要再荣耀。” 这些段落,凸显着天兄的特殊性,强调耶稣不仅是先知或教师,而是具有神圣本质的弥赛亚。 向听见声音的群众或门徒宣告耶稣的权威,证明他的教导和行为有天父的认可。 当然盖里斯对这些经文也做过重新解读,在盖里斯宗的神学体系下,这些都赋予了更加深入底层贫困者的意义。 但不论怎么说,盖里斯没有去过多解释,而是给信众们留下了想象空间。 当这一切都完成后,便使得盖里斯同拿撒勒本地人间,建立基本的互信,并给自己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 那些本地人之间,都忍不住接连画起十字,至于是否魔鬼的把戏? 那怎么可能呢? 这里可是天使降临过的圣地啊! …… 耶路撒冷王国是个多民族国家,这点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盖里斯的行为便是宗教上重新统合,力图重塑出一个国家概念。 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步办。 拿下拿撒勒城只是其中的一步,重点在于还需要继续向南延伸,真正的打通前往外约旦的道路。 而同时亚嫩方面也会向北扩张夺下米底巴城,并且沿着约旦河继续北上。 这个计划如果成功的话,意味着双方大概能在纳布卢斯领地会师。 打通这么一条陆地通道后,也就意味着日后行商不必再看着萨拉丁的脸色。 而另外一方面,加利利公国的上一任领主是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三世,盖里斯作为雷蒙德的遗嘱继承人。 也意味着他拥有着对加利利公国土地第一序列的处置权,这样的权力能使得他在之后的改革上更加轻松和主动。 至于纳布卢斯领地的领主,其实就是伊莎贝拉的母亲玛丽亚·科穆宁,故而盖里斯也能够将纳布卢斯领地直接握在手里,且无需顾忌太多。 至于外约旦方面,在雷纳德与斯蒂芬妮都离世的情况下,除去汉弗莱之外,也无人愿意去索取土地。 上诉计划如果完美达成的话,也就意味着盖里斯所能控制的区域,总面积将会接近5.9万平方千米,也就是大约1个通辽。 人口上,也将接近70万,大约四分之一个通辽。 当这一步完成之后,便是力求在1191年到来之前,彻底收复耶路撒冷全境。 到那个时期,盖里斯其实才有把握说,可以给巴勒斯坦这片古老土地来一次改头换面。 某种意义上来讲,盖里斯需要的并非是战争的胜利,而是需要战争中历练出的人,需要那些被一扫而空脱离了贵族控制的土地。 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盖里斯向拿撒勒城中临时议员们询问起,周边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潜在敌人时, 城中那些头头脑脑交头接耳后,就告知盖里斯,在城市东南的塔博尔山上,两年前多出了一伙土匪,自称什么兄弟会。 “所以,那群土匪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盖里斯顺便就问了一句。 拿撒勒城里的头头脑脑,再度交头接耳后,然后给出了答复。 “呃……貌似没有……除去让城里的肉蛋奶价格下跌外,就没干过什么事……” “对了,他们今年貌似还试图过来卖咸鱼,味道挺不错的。” “那算事吗?” 不少人摊了摊手,因为实在是除去这个之外,他们这些城里人,并没有感受到塔山上那伙兄弟会的存在感。 …… 12月的开头,拿撒勒城里照例开了集市。 别管这仗怎么打,拿撒勒城归哪一方,这日子总归是要过的。 骑士也好、老爷也罢,他们之间的冲突,对于农民来说,既远又近。 说远吧,那是因为老爷们的事,农民们别瞎掺和,别管哪边赢了,都是要来收税的。 说近吧,那自然是因为在打仗的时候,老爷们会想尽办法过来搜刮农民的每一分钱,每一分粮,从而让自己赢。 从1187年爆发战争以来,哪怕战斗的次数并不算平凡,烈度也不算高。 但巴勒斯坦原本还算富庶的农村,都开始萧条起来。 反倒是塔山周围十来个村子,显得不同寻常起来。 这一大早,拿撒勒城里的集市就热闹起来,任谁也看不出前不久,这里还是突厥人治下,也猜不到法瓦茨正在串联,想着要反攻夺回这座城市。 总之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要拿着自家的产出,来拿撒勒这边赶集。 虽然说这年头黎凡特也有丝绸产出,但大多数农民所能整出来的布,还是以麻布为主。 除了那点粗布,则就是一些蔬菜、木器、陶器之类,自然也少不了鸡鸭等禽类。 12世纪这年头,说穷归穷,但黎凡特这地方,手工业发达,城市的消费能力还算不错,别管农民们吃不吃得起肉,城里人倒是真能沾点荤腥。 迪米特里便是农民中的一员,小心翼翼提着一篮子鸡蛋,纵然其中垫了许多稻草,也担心磕了碰了碎了几个,那都是心疼好久。 要晓得,这些鸡蛋那可是他自家都舍不得吃,是要来拿撒勒城里卖了,好有点钱,能去买点针线。 清晨的阳光,从屋檐上落下,洒在迪米特里身上,在他的身旁,则是许多与他一样的农民。 鸡鸭不时叫上几声,显得有些喧嚣。在中世纪,虽然不同地区之间的物价差异显得极大,不同时代的物价差异更是难以比较。 但对于一个迪米特里这样的农民而言,他的生活就仿佛是凝滞在琥珀中一样。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大多数商品的价格,其实都有定数。 自己这一筐鸡蛋能换多少铜子,凑上只鸡,又能换枚迪拉姆银。 再然后,这些钱币就能拿去买点针线,去扯点粗布,又或者给教堂捐上两枚求个心安。 总之,这都是早已固定的,出生的时候是这样,长大的时候是这样,未来也该是这样。 然而当迪米特里总算是挤到集市上,专收鸡鸭的铺子前时,就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鸡蛋三个铜子一个,鸭蛋四个铜子一个,一只鸡买不到一银迪拉姆。” 铺子中的伙计,嘴里麻溜的报着价。 听着这价格迪米特里,倒吸两口冬日里的凉气。 “上个月,不还5个铜子一鸡蛋吗!你这价钱太低,这样下去我是蚀本的啊!” 那伙计则懒得回答,见迪米特里一脸不情愿,就开始赶人。 现如今,这拿撒勒城里,但凡是想收鸡鸭的,都不太乐意待见这些散户。 鸡鸭品质不一且不说,还有不少农民都是拿臭了的、坏了的鸡蛋充数。 以前是没办法,可自打塔博尔山那边的,有人一车一车的来供货,品质还均一优良,叫价不算高后。 如何选择,其实也就很明朗了。 这帮乡下来的泥腿子,爱卖卖、不卖滚,小爷城里人,压根不伺候! 也不管迪米特里,想要如何辩驳。 那伙计指了指远点的方向,朝那边看去,就看见呜啦啦一批人涌了过来,那是驴拉的大车,车上上上下下叠了几层笼子,密密麻麻关了许多。 甚至不只是有鸡鸭,还有兔子,等到这伙人卸货的时候,这沸反盈天的一幕引来许多人注意。 铺子里的老板,一听这动静,就喜笑颜开主动走了出来,朝着那边领头的兄弟套近乎。 比起那些散户,这帮子人,才是他财神,是做大生意的对象。 迪米特里一见到那成箱的鸡蛋往外搬,就晓得这家铺子是不打算再收他们散户的蛋了。 但这不卖蛋事小,找不到足够的钱去扯布,等到冬天到了,这拿撒勒也是能冻死人的! “伙计,求求了,也别说什么钱不钱的,您这也不是差钱的地,就4枚铜子收了吧。” “就是!就是!” 一旁那些跟着迪米特里一同来赶集会的农民,也都帮腔起来,不说想要回到上个月的价格,怎么说也要卖出4铜的价。 否则他们这个冬天,是真没法过了。 然而不只是伙计无动于衷,那边的老板还吆喝着,让这伙计赶紧过去,帮忙一同卸货。 这边迪米特里求着,双方你来我往之下,伙计一时间有些急切,那边老板在叫人,就略微用力推了下。 谁知迪米特里脚下一滑,就人朝后摔去,纵然身后有着其他兄弟撑着,人没磕着。 可这一箩筐十来个鸡蛋,咔嚓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一时间,市场上的喧嚣,都止息了。 空气从未这般凝实过,卡着迪米特里的脖子,叫他开始窒息。 人没事,但鸡蛋有事。 一旁那些其他农民,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也都不晓得该说什么。 事很大吗?只不过鸡蛋碎了而已。 事很小吗?这可是好多鸡蛋! “啊!” 迪米特里大叫了一声,双眼通红,就扑向了那伙计。 他倒是情愿自己摔伤,也不想那些鸡蛋有事。 伴随着迪米特里的举动,周围人不少都散开,让出了一片空地,任由伙计和迪米特里打起来。 唯独那边拉来一车鸡鸭兔的领头人查尔斯,见到这一幕后皱起眉头。 然后走过来,带着身后兄弟,将扭打着的二人强行分开。 “怎么了?有什么事!” 查尔斯虽然个子不算出挑,但着几年下来天天打熬身体,到是显得格外壮实,加上他这边人多势众,迪米特里也不好继续打下去。 那边伙计心知肚明查尔斯,其实是塔山上二头目,也就添油加醋将事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查尔斯深呼吸了几口气,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先前亚历克斯和他说这些情况的时候,他没亲眼见到还没什么感触。 可等到这一幕真切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些说不出话, 他带着村民们养鸡鸭的时候,可不是与寻常农民一般直接散养。 而是圈出了地,专门准备了饲料,甚至于在堆肥的时候,去养了蚯蚓,夏天的时候要养蝇蛆。 蚯蚓富含蛋白质、氨基酸和多种微量元素,是鸡鸭的优质动物性饲料,而且饲养成本低,占地少,生产速度快。 不仅是能为鸡鸭提供丰富的高蛋白饲料,同时产生优质有机肥,形成循环经济的养殖模式。 就从结果来说,查尔斯是能明显感受到,他饲养的鸡鸭要健康许多,不只是长的更快,就连产蛋都勤快了起来。 单看他身后的鸡鸭,和周围农民手中抱着的鸡鸭,就能直接看出区别。 他身后的鸡鸭,就连羽毛颜色都要更加光亮! 这些散户的家禽,拿什么和他比! 可这样一来,如迪米特里这样的家庭,又将面临什么样的“灭顶之灾”呢? 城里收鸡鸭的铺子,闭着眼都晓得如何选。 于是,不在兄弟会范围里的农民们,就开始发现,不只是各种禽类的价格上不去,甚至再往后,连卖都卖不出去! (本章完) 第271章 十字军!不剿不行! 第271章 十字军!不剿不行! 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就这么坏了,以前的生活方式无法再维系了。 他们有犯下什么错吗? 什么错都未犯下,只不过是集约化生产,乃至于新技术,在无意识之间的一次横扫,便加剧了这些农民的破产。 这无关什么对错,只是有些惆怅。 在理清楚思绪后,查尔斯与店铺的老板说道。 “这收鸡蛋的价格定多少,收不收散户的鸡蛋,确实您说的算,可这把人鸡蛋给摔了总归不好,当然那边人先动手,也有错。” “要不您看这么办,您这边先出笔钱,把这鸡蛋钱赔了,那边的农民我去摆平,总之给您这边一个说法。” 这收禽类的老板,其实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但查尔斯作为他如今的供货商,终究是有些面子。 在哼哼唧唧了几下后,还是点头同意,但这也使得他打定主意,以后再也别和那些泥腿子农民打交道了。 那帮人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卖不出鸡蛋又要闹腾,不做他们生意反而省事。 至于农民们这边,看见老板吩咐伙计去拿了些钱,按照一枚鸡蛋4枚铜子的价格赔了一枚银第纳尔后,看向查尔斯的目光都不由得和善了许多。 别说什么穷生奸计,大多数人还是能分清朴素好坏的,只不过真到利益纠葛的时候,又哪里能用善恶好坏来做评判标准? 当然这也是他们看查尔斯好说话的缘故。 纵然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也有相当多的农民凑到了查尔斯身旁,七嘴八舌说起来,无非是求着查尔斯大发慈悲,将他们带来的这些农产品给收了。 等到查尔斯费尽心思,才将这些农民说服摆平,都已经到中午了。 双方之间也确实是达成了一点初步的意向。 一是查尔斯会拿一个月前的物价,把现如今市场上的散户鸡鸭都给收了。 二是所有被查尔斯收了鸡鸭的农户村民,某种意义上来说,都相当于缴了会费,入了兄弟会,自然也就要按照兄弟会的规矩来办事。 不管是去开新的养殖场也好,还是按着兄弟会的规矩去种地也罢,打今日起,有他查尔斯一口饭吃,就少不了在座各位一口汤。 这些农民中的正教徒,自然是毫无心理障碍,至于其他那些穆斯林或者天主徒,则心生疑虑,也不说答应的话,总之先糊弄过去。 如果说是从一个纯粹的资本角度考量,查尔斯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通过将周边农民挤兑破产,兄弟会能获得更加明显的收益。 但查尔斯心知肚明,自己之所以干这些事,并非是说他本人就多么想赚钱,不过是想看一下盖里斯描绘的生活是否能实现。 在盖里斯的话语中,早晚有一日,别管什么农民、什么城里人,只要愿意吃,就能吃肉,吃到撑为止…… 在跟着盖里斯之前,也不过是一个赶车的马夫,他自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会与那些出身高贵的使徒们一样,会去想着史书留名。 卑微如草芥之人,在烂泥中打滚之物,有情众生,所求的,无非是一个草铺,一床被子,抱着自己的牲口,一天一天的活下去…… 当然,能多吃点肉,总归是好的。 等这诸多繁琐之事都忙完后,查尔斯才开始正事。 在现在这个关头,他之所以亲自来拿撒勒城,自然不会是单纯的销售禽类这么简单。 最主要的还是他要和城里的第二王国部队搭上线,沟通一下彼此情况,从而避免误会。 …… 盖里斯在第二王国中,确实有些名声不显。 确切来说,直到查尔斯在城中听闻,圣母领报堂神迹的传闻后,他才知道【先知】亲自来到了拿撒勒。 透过各种渠道,费了不少功夫与第二王国这边搭上话后,查尔斯才心怀忐忑的见到了盖里斯。 而盖里斯看到查尔斯的时候,其实也有些五味杂陈。 特别是听完查尔斯做出的报告后,盖里斯不由得舒了口气。 查尔斯还有亚历克斯连队,之所以留在塔博尔山,这是当初盖里斯做出的决定,起初的时候按照他的计划。 查尔斯连队遇到风险的话,是可以直接撤离塔博尔山无需坚守的。 可到后来,查尔斯和亚历克斯的灵机一动,却使得他们连队在拿撒勒敌军的眼皮子底下,开辟了一片地盘。 这放在12世纪,实打实是一个极其幸运的事情。 在生存问题解决之后,盖里斯又会担忧这边的连队在脱离了组织之后,又能否维系自己的本色。 毕竟:【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但就情况来说,事情的发展要比盖里斯想的实在是好太多了。 宗教有一种“魔力”,可以强有力地推动人前行,因为其塑造了人的三观。 当然,这是往哪个方向前行,其实又值得商榷,不能一概而论。 需要革命的不是盖里斯,而是查尔斯这样的人。 盖里斯寻求改造世界,是因为在新天新地里,他才觉得自己如鱼得水。 盖里斯厌恶愚昧、痛恨死亡,无法对他人的苦难置之不理,但他确实不是救世主。 他只是向蒙尘之神,展现一个光明的新世界,让他们踏上追寻的道路。 而查尔斯要比他更加的深入群众,深入基层。 毕竟这两年里,盖里斯长久以来都只能浅尝辄止,没有机会去真正的开展基层运动。 起初,只是查尔斯向盖里斯做汇报,并且商量如何处理那些突厥人。 可随着谈话的推移,那些突厥人已经无足轻重了。 反倒是查尔斯嘴中所说的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勾起了盖里斯的关注。 因为这都是理论与实践结合的经验产物。 理论这种东西,不管是版本高了还是版本低了,都会出现问题。 一旦理论脱离实践,脱离了现实生产那么必然会出事。 盖里斯自己只是提出理论的,他需要得到反馈才能考量纠正自己的错误。 他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一名大学教授曾经去一个二本院校演讲,台下坐着的基本上都是社科院的学生,教授问了他们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知不知道马克思列宁”。 这个问题自然就不必说,他们肯定知道,在场所有人都都答了知道。 第二个问题是,“知不知道比尔盖茨、乔布斯”。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答了知道。 然后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来了,“知不知道格卢什科夫?”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全场鸦雀无声。 然后教授又给他们提醒了一句:就是写《控制论》的那个。 这个时候有稀稀的两三个同学举手了,当时全场坐了400个人,全都是社科专业的,但是知道格卢什科夫的只有极少的几个。 这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大家都知道,比尔盖茨,乔布斯,但是却不知道格卢什科夫。 21世纪是信息时代,信息技术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逆转的潮流,但是那些还活跃着的“xx主义者”们。 不只是网左,包括不少“专业”的研究者们,他们大多数都不知道xx主义信息化这种东西的存在。 21世纪的许多“xx主义者”群体,存在着知识体系脱离时代产业的问题,他们没有意识到21世纪和维多利亚时代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早期的xx主义理论,已经很难兼容21世纪的社会状态了。 且不提马的经济学水准,究竟如何。 单纯从时代上来说,就已经偏差许多了。 说的直观点,在维多利亚时代,第三产业产值只有不到15%,而21世纪第三个十年里欧美第三产业从业者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70%。 哪怕是工业最齐全,规模最大的那个国家,到了21世纪第三个十年时,就业人口7.7亿人第三产业就业占比也升至47.4%。 时代在变化,而很多人还迷信过去。 当然,盖里斯面对的问题在于,他很多思路和操作,不是落后于版本,而是领先于版本。 但退版本总归是要更容易些。 对盖里斯来说,他是可以站在历史的下游回头看,而历史本身已经给过他答案了。 而如今查尔斯所提供的经验,对于盖里斯来说,便是如虎添翼,让他能够对这个时代的农村情况,更加细致入微的有所了解。 此外,盖里斯也不曾忘记查尔斯的来意。 “那些突厥人,打算以塔博尔山为中心,开始集结部队准备反攻?” “是的。” “那帮我摆一次宴席行吗?宴请附近所有的撒拉逊人部族首领。” ……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在修道院的庭院里,到处都铺着地毯与垫子。 几张矮木桌上摆放着食物,而宾客们则席地而坐,或盘腿而坐,腰间的佩刀和短剑随意地放在身侧。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烟香,炭炉上架着一口铜壶煮着马奶。 法瓦茨带着不少相熟的部族首领,一同参与这次晚宴。 现如今,他们这附近数个部族都在私下里串联,不想舍弃萨拉丁分封的领地。 就算要舍弃的话,那么也该是来年再多收一次税才行! 同富饶的巴勒斯坦农耕区相比,中东地区的游牧环境可以说是相当恶劣。 而这次宴会,正好就是他们联络感情的绝佳机会。 塔博尔山这个地方之易守难攻,大家伙仅一眼看过去都能理解。 而等到他们正式参与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塔博尔山这边希腊人的诚意。 整个宴会都非常照顾突厥人的习惯,主菜是烤全羊,还用了油炸的蜜饼,以及各种相当美味的烤肋排。 一些相对忌讳的东西,东道主都是在再三询问之后,才端上来让大家自行选择。 诸如大耳朵羊、发酵葡萄汁等东西,就不必多说。 他们这些突厥人,哪怕是信了伊斯兰教,但也没真的彻底根除饮酒习惯。 除去解释《古兰经》中关于酒的定义、辩解不醉酒就不算违背教义之类的手法外。 酒精饮料在中世纪的伊斯兰世界中,还可以被作为药品开出。 乃至于某些人可能在饮酒后,以虔诚的态度向安拉祈祷和忏悔,认为安拉是仁慈而宽恕的,只要内心真诚,安拉必会原谅他们一时的软弱。 当宴会的氛围渐入佳境,草原上的歌声响起。一名突厥首领拿起手鼓,敲出律动,其他人用双手拍击节奏,歌声粗犷而充满活力。 年轻的突厥战士围绕篝火,表演着拔刀与马术模拟的动作,挥舞着象征草原的马刀,在火光中显得英武非凡。 查尔斯和亚历克斯等人,则在低声议论着脸上带着赞许的神情,偶尔还以举杯的方式致敬。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亚历克斯便主动来到一个台上。 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眯着眼看了一下文稿,确定自己还能大体记得住,便把稿子一丢,大声喊起来。 “自拿撒勒城出了【先知】尔萨以来,这千百年里,拿撒勒来过不知多少城主、总督、埃米尔……他们都是王八蛋、禽兽、畜生、米虫!” “但是!这位法瓦茨埃米尔,他不是王八蛋,不是畜生,不是禽兽,也不是米虫!” “等过两天,这位法瓦茨埃米尔他亲自带队出兵剿灭十字军,他是我们的大英雄!” 说着亚历克斯,便向台底下的法瓦茨发出邀请,示意对方上台来好好表现一下。 虽然说他们塔山兄弟会才是东道主,但这次联军的盟主,还是要非法瓦茨莫属的。 而等到法瓦茨上来后,先是恭维了几句,然后又发现自己没什么口才。 这个时候,一旁的查尔斯,递过来一张纸,还特地打灯让法瓦茨能看清,好让他能大声念出来。 (本章完) 第272章 吕西尼昂三兄弟聚首 第272章 吕西尼昂三兄弟聚首 月色,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吃肉喝酒却总归是让人感到快活的。 伊斯兰历以月亮圆缺为一个月,历时29日12小时44分2.8秒,月亮圆缺十二周为一年,历时354日8小时48分33.6秒。 因此伊斯兰历的节日,体现在公历上时,总是每年要提前11天。 抬头望一下月色,大致就能确定是几号。 与公历或者天朝历不同,伊斯兰历无关春夏秋冬…… 今天就是快要15号了,毕竟月亮如圆盘,在地面上洒下层层的银光。 顶着月色,盖里斯披着斗篷走进了庭院,当他走进庭院的时候,也正好是法瓦茨进行演讲的时候。 “十字军!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你们想想,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烤肉还唱着歌,突然就被十字军劫了……所以,没有十字军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台上的法瓦茨如此呼喊着,下面的众多突厥贵人,也跟着欢呼,这话反正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这十字军!怎么这么坏! 要不是十字军,他们还能过上不少快活日子呢! 随着发酵葡萄汁的数量增加,以及这些突厥人们愈发开怀,宴席上的气氛算是彻底放开了。 查尔斯和亚历克斯什么时候离场的,他们都未注意到。 在修道院的另一面墙边,查尔斯就与亚历克斯之间进行一次探讨。 “查尔斯,你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这把人邀请过来,就为了把人给……” 说着,亚历克斯拿右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划。 查尔斯明白亚历克斯的意思,理论上过来说,那些突厥人也确实是享有宾客权的。 虽然讲,现如今十字军和阿尤布王朝,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彼此其实也不会过于顾及那种潜规则。 圣殿骑士团就以推翻萨拉丁,你当大马士革卡卡的名头,忽悠过萨拉丁的亲戚赶往某个园见面,然后将对方捆走的事。 这件事本身,除去替第二王国带去一些情报收益外,还从萨拉丁地牢里换了些俘虏回去。 就是不知道,听闻当事人被圣殿骑士团抓住的原因之时,萨拉丁会作何感想。 纵然已经快要变成“跟异教徒不用讲贵族道义”的处境 但亚历克斯终究是骑士家庭出身,会想的比较多一些。 查尔斯则摊了摊手。 “我们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我们有必要偷袭他们吗?或者说还是在食物里下药了?” “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只是单纯的请他们吃饭,甚至于还用了香料!” 查尔斯觉得,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亚历克斯翻了翻白眼。 “确实,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只是通知了【先知】,说我们会在今天宴请突厥人……” 二人闲聊的时候,不知怎么庭院里就传来争执的声音,紧接着是打斗,还有金属碰撞的动静。 亚历克斯和查尔斯没有去掺和,在他们看来【先知】一个人就足以搞定那些人了。 沉默,过了一会儿,打斗渐熄。 查尔斯继续开口:“这仗打两年了,也快结束了吧。” “嗯,估摸着快了,来年可能再打赢一次,萨拉丁就撑不住了,毕竟这些突厥人不可信,他们会抛弃萨拉丁的。” “是啊,对了,亚历克斯,你老家是哪里啊。” “就耶路撒冷城啊。” “不,我是问,你祖上哪里人?就在欧洲哪里?” 查尔斯的出生要比亚历克斯更卑微,他的祖上,早已经淡忘自己从何处而来,也因此,他对欧洲、对自己血脉的由来,反而更感兴趣。 “阿基坦。” “阿基坦?” 显然,查尔斯的地理知识,还不足够他意识到阿基坦究竟在哪里。 “就法国,呃、现在貌似是英格兰王在统治,确切点说,是安茹家族的封地。听说那边有着明媚的阳光,数之不尽的葡萄庄园。” “我们这也有。” “对,我们这也有……” “你想回去看看吗?” “没太大兴趣,这里才是我的家。” 亚历克斯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但他对欧罗巴家乡却绝不留念,毕竟他对脚下这片土地才更有感情。 “我倒是挺想回去的,带着【先知】的教诲,回到欧洲” 仅仅是巴勒斯坦一地,对于查尔斯来说是不够的,正确的道路需要更多的人来踏足,西方也好、东方也罢,都是要去的。 一旁,庭院里的打斗彻底结束,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惨叫,反倒是求饶的声音更多了起来,夹杂着对真主的求告。 …… 有人想要回欧洲传播通往天国的路,自然也有人从欧洲来到巴勒斯坦,想要朝觐这离天国最近的神圣土地。 当盖里斯忙于收复南方土地,打通与亚嫩的连接通道时,来自阿基坦、法兰西、英格兰的十字军战士,踏上了黎凡特的土地。 就与巴巴罗萨的部队,在塞浦路斯岛上休整了一段时间一样,英法十字军在登上大陆前,为了躲避暴风雨,选择在塞浦路斯岛上暂且停留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在狮心大军行动之前,大陆上的法兰克人贵族,在得知英法十字军到来的时候,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一条船在这冬日里跨越大海,作为狮心王的使者,率先抵达提尔。 这条船上,有着不少来自法国的贵族,他们都与耶路撒冷王国中的不少人沾亲带故。 居伊现在在面临一个困境,虽然他还持有着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冠,是名义上的国王。 但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并不需要他这么一位国王。 事实上相当多人都觉得,如果居伊还不如未曾加冕,将先前的战败之责推脱给他。 这不仅是巴利安他们派系,事实上就连伊拉克略所代表的那些人,也都如此认为。 一时间,居伊在王国中被双方派系,颇有默契的架空了。 这种情况很尴尬,一位没有向自己效忠子民的国王,根本不配称王。 长久以来,他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依托于自己和西比拉之间的婚姻,保留自己的地位。 天主教的离婚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在西比拉本人不愿意的情况下,很难将他们分开。居伊之所以长久以来都没有动作,就在于他在等待一个时机,而现在他所要等的时机已经到来。 “阿梅里还有居伊,别来无恙。” 杰弗里·德·吕西尼昂,在提尔的一间宅邸里,见到了自己身处圣地的两位兄弟,三个人彼此拥抱。 自打1168年以来,他们彼此之间已经20年未重逢过了。 吕西尼昂家族,一个法国贵族家族,起源于公元10世纪初,当时间来到11世纪末的时候,吕西尼昂家族已经成为在普瓦捷小有名气的领主家族了。 当然,他们的名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来自于他们整活的能力。 1168年,吕西尼昂反抗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杀死了他的亲信索尔兹伯里伯爵一世帕特里克,随即便被狮心的父亲亨利二世镇压。 作为吕西尼昂七兄弟中的老五,阿梅里率先被驱逐,从而踏上了前往耶路撒冷的赎罪远征。 这本该是一次发配信仰边荒的惩罚,但却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吕西尼昂家族发迹的由头。 当时的耶路撒冷王国,对于欧洲到来的贵族来者不拒,只要有点才干都有机会取得职位。 几年下来后,阿梅里在耶路撒冷闯下了点名堂,正好居伊在老家过得不舒服,因此也借由朝圣的名义,踏上了前往耶路撒冷的旅途。 留在老家的杰弗里,因为他另外两位哥哥都已经离世,因此成为了家族家长。 并于1177年,再度造反,去对抗亨利二世被镇压。 之后在狮心查理,得到封地成为杰弗里的领主之后,杰弗里于1183联合了狮心的哥哥、以及其他贵族,再度再度去造反,对抗狮心本人。 事实上……这还远非结束,原先历史上,等到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之后,杰弗里始终如一的向安茹金雀王朝发起反抗。 如此坚韧不拔的精神,替吕西尼昂家族带去了与其实力并不匹配的名气。 但不论怎么说,吕西尼昂家族在欧洲,实质上连一块伯爵领都未取得。 反倒是在巴勒斯坦真正做到了加冕为王,可以说这是闻所未闻的飞跃。 因为居伊的缘故,他们吕西尼昂家族有了成为王族的可能。 在居伊将自己的困境向自己的这位三哥解释清楚后,杰弗里就意识到吕西尼昂家族无论如何放弃居伊所持有的这顶王冠。 “西比拉快要死了?并且她未曾替你诞下一个儿子?” “是的。” 提到西比拉的时候,居伊也是叹了口气,要说他对西比拉没感情那倒确实不至于。 “来,居伊,你先将耶路撒冷这边的贵族派系情况说给我听,我想一想。” 听到杰弗里的要求,居伊作为最小的弟弟,自然是将耶路撒冷王国的政局情况全盘介绍清楚。 其实也不难理解,当下耶路撒冷王国,可以抬上桌面的,就是两个派系。 在居伊看来,他无从理解那些革新的意义,只是将盖里斯改革理解成夺权的手段。 因此,对他来说,一个就是以巴利安为首的,支持伊莎贝拉继承王位的贵族群体,其中盖里斯作为巴利安心仪的女婿,也愈发重要起来。 特别是不知怎么的,盖里斯居然取得了塞浦路斯以及的黎波里的支持,可以说是巴利安派系的新星。 而另外一派,则松散许多,本质上是因为与巴利安的私人恩怨,以及想要遏制巴利安派系,从而在收复国土上恢复自己封地的失地贵族群体,这伙人以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为首。 但不论这两派如何在议院斗争,其实都不怎么待见居伊。 正是在居伊的领导下,耶路撒冷王国走到了今天这个风中残烛的地步。 “也不是说没机会,他们只是不喜欢你,但还未曾直接要求退位……”杰佛里正打算说什么。 一旁的阿梅里则插了一句嘴:“居伊之所以还没退位,其实只是因为宗主教不乐意见到巴利安独揽大权,因此还需要一个占着位置又不是巴利安那边的人。” “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为什么?”杰佛里有些不理解。 “按照我所知的情况,巴利安也快死了。” 阿梅里与居伊不同,他来到耶路撒冷王国已经20年了,担任过王国军队的元帅。 比起单纯依赖西比拉才能苟延残喘保留身份的居伊,他才是根基深厚,哪怕是在巴利安那边的派系中,其实也吃得开,认识不少熟人。 有关巴利安的身体情况,他能够得到比较清晰的情报。 “这不该是好事吗?” “不,这是坏事,伊拉克略宗主教,其实并没有过于清晰的利益立场,他和巴利安之间的矛盾,更多的是私人原因!当初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巴利安打劫了伊拉克略!” “一旦巴利安离世,伊拉克略宗主教,可能为了教会的利益,直接倒戈向更有潜质称王的伊莎贝拉!” 听着阿梅里的话,杰弗里不由得咳嗽了一下,但他也不算什么很意外。 毕竟中世纪就是这样的,大家其实都很习惯了……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杰弗里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关键点。 “这样的话,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怎么说?” “如果伊莎贝拉死了的话,那么还流传着耶路撒冷先王阿莫里血脉的后嗣,就只剩下居伊你的女儿了……” 按照耶路撒冷王国的血脉传承来说,现如今还具备王族血脉的,其实仅有六人。 不巧,她们全部都是女性。 西比拉已经病危,伊莎贝拉则是敌对,但西比拉的四个女儿,严格来说也具备耶路撒冷宣称,毕竟西比拉本人已经加冕为女王过了。 那就是四位流淌着王族血脉的公主。 “而且我想,只要我们想狮心理查那家伙做出让步,他会支持我们行动的?” “支持?”三兄弟中的两个弟弟有些不理解,他们与狮心之间的关系,应该没好到那个地步才对。 “如果狮心愿意支持居伊保有王位,并且确保王冠在我们这边传承下去,那么吕西尼昂家族的祖地可以割给狮心。” “毕竟,如果能够夺取一个王国的话,何必在意那片狭小的土地?” 杰弗里展现了自己赌徒的一面,他究其一生都在谋求吕西尼昂家族的土地与荣耀,他为此可以牺牲一切、不择手段。 如今,一次前所未有的机会摆在了他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当然,杰佛里并不清楚,他的这番想法,会使得自己与什么样的人为敌。 (本章完) 第273章 康拉德:锅从天降 第273章 康拉德:锅从天降 同子嗣困难的耶路撒冷历代王室不同,吕西尼昂家族有一个其他家族难以比拟的优势——多子多孙。 居伊本人就有四个女儿,而居伊的兄弟加起来足有六位之多。 而且这七兄弟,还都是同一个母亲生育,仅一位没有活到成年。 放在中世纪的卫生状况下,这已经堪称奇迹了。 在如此众多亲兄弟的帮衬下,不论是在法国还是在耶路撒冷,都可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既然已经树立目标,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耶路撒冷的王位,那么就需要制定出周密的计划,从而攥夺胜利果实。 在原先的历史上,吕西尼昂家族便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成功,建立起了吕西尼昂王朝。 从居伊加冕于1186年开始算起,前后两次吕西尼昂王朝,绵延至1472年(eu时代都开始了),其积累的头衔之广,不只是在法国与耶路撒冷、还取得了塞浦路斯、亚美尼亚乃至于安条克…… 当然,这一切本该发生的事,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所以,除去巴利安和盖里斯外,康拉德也值得注意?” “是的。” 吕西尼昂几兄弟,在商议开始后就取出了笔和纸,记录起耶路撒冷王国中所有需要注意的人。 其中巴利安一派重要的人物,需要清理的对象,都被整理出来。 除去伊莎贝拉与盖里斯之外,就赫然还有着康拉德。 相比起居伊,杰弗里的密谋能力要强上许多,在经过仔细梳理后,就发现有些问题。 耶路撒冷王国的体制,有些过于完善了,不像是一个经历了战争的残破王国。 甚至于比之法国,都更加的整齐、更加的清晰、更加的集权。 这一整套的议会体系,加上王国中央部门的各司其职,就有着一种不合乎封建体制的美。 而在欧洲,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使用官僚群体进行治国的,其实只有少数几个国家。 教宗国毋庸置疑是一个,东罗马帝国也算是一个,威尼斯共和国其实也算一个。 至于神圣罗马帝国,虽然在霍亨斯陶芬王朝的影响下,虽然已经诞生帝国议会,可以讨论法律、外交和军事事务,但与那三个比起来还是差上许多。 这年头的神罗帝国议会,本质上还是贵族领主与教会主教们的协商机构。 盖里斯是什么人?一个出生在黎凡特的土包子罢了,有着一手装神弄鬼的技术就罢了,哪里见识过大场面。 如此一来,在巴利安的派系中,出生自北意大利与威尼斯有密切联系,与教宗结盟曾击败巴巴罗萨远征,又在东帝国平定过贵族叛乱,乃至于取得了凯撒头衔的康拉德,就格外显眼了起来。 意大利人、与威尼斯熟悉、曾经充当过教宗的盟友,还是东帝国的“凯撒”。 这可是一下子,就和欧洲三个官僚体制最为健全的国家全部牵扯上了。 相比起盖里斯的履历,康拉德的生平就明朗许多,而且更加的耀眼。 如果说巴利安派系中,谁最可能引导着耶路撒冷王国进行改革,那么就必然是“凯撒”康拉德! 改革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改革的力量在显著的增强巴利安派系,等到巴利安离世之后,伊莎贝拉他们继续把持着官僚群体,那该怎么办? 初来乍到的杰弗里其实并不清楚,第二王国的官僚体系究竟是怎么诞生的,也不清楚在官僚之后还有着教团。 他只是一味的认为是康拉德使得提尔这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此该如何解决康拉德,就需要提上议程了。 …… 康拉德并不清楚自己被盯上了,这哪能想到呢? 他只是充当意大利人的代表,在耶路撒冷王国这边混日子,便锅从天降,莫名其妙成了杰弗里眼中的耶路撒冷改革者。 当然,这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有错。 只是他的地位和重要性,并没有杰弗里想的那么关键。 康拉德与他的父亲威廉五世,确实很深入的参与进了第二王国的变革之中。 威廉五世本人,以74岁之高龄担任了君临议会的上议院议长,且不多提。 康拉德本人由于其见多识广,以及对商业的熟悉程度,也亲自参与进了某些事业的兴办。 盖里斯试着通过康拉德,推进更高效的造纸,然后希望对方能够,通过自己的人脉协助王国建立一套在欧洲的分销体系,尤其是分销即将开始印刷的《圣经》。 造纸这件事,不论什么地区国家民族,基本上都是公认源自天朝。 其中在8世纪时期,造纸术传到了伊斯兰世界,巴格达的工匠们对造纸工艺进行了一定的改进,使得中东地区也能够大批量的生产纸张。 这为阿拉伯文化迈向辉煌时代,垫下基石。 但印刷术的历史,却要一波三折,在更晚些日子,才西传成功。 确切说直到蒙古西征,才使得印刷术传向西方,但也并未快速普及,反倒是要到古腾堡活字印刷开始,才有了大规模出现的迹象。 也就是说,对于这个年代的第二王国而言,纸的问题相对好解决,印刷术的问题,才是需要投入人力研发,需要培养新的技工,来构建全新的行业。 而且,这个行业的前景,其实相当的不明朗。 并不是说这个时代的书籍不够昂贵之类,恰恰相反,实质是这个时代的欧洲,既缺乏买书的需求,也缺乏能买起书的人口。 拿基督教的经典《圣经》来说,在古腾堡印刷机开工前,圣经通常用上等的羊皮纸制作。 一部完整的圣经需要300-600张羊皮纸,相当于50-100只羊的皮。 抄写圣经的抄经士,平均下来一年起步才能完成一部完整的圣经。 这样一份圣经,再加上精美的皮革封面、镀金饰品和复杂的图像,价格在300金第纳尔左右,甚至更高。 寻常的教堂都难以负担起全套的圣经,仅有主教、乃至于大贵族家庭才会拥有。 但除去贵族和教士群体,就整个欧洲而言,也只有意大利地区还有君士坦丁堡,可能稍微富裕,有着相对更多的富裕商人群体,尝试来购买。 至于更下层的人,买圣经干嘛? 能拿来吃吗?有什么用吗?能改变贫苦的生活吗? 就算识字了又如何?难不成识字就能改变阶层吗? 就算印刷术,能将高昂的书籍价格打压下去,对于一贫如洗的欧洲穷人而言,那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哪怕是欧洲的古腾堡印刷机开工后,一套相对精良的《圣经》其实也价值30金佛罗林。 真正的赤贫者,是无法负担起任何知识价格的。 但反过来说,意大利地区、威尼斯人、君士坦丁堡,又或者现如今开始富裕起来的第二王国。 确确实实,开始诞生一批拥有能力钱追求精神享受的人群了。 哪怕不多,其实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盖里斯在提尔的时候,就曾与巴利安提过这方面的事,希望对方能够找到一些值得信赖的能工巧匠,攻关这方面技术。 并且可能要在相当长时间里,对印刷机的制造工艺采取保密的姿态,从而为盖里斯宗争取到时间。 从宗教角度来说,大批量印刷《圣经》,其实是宗教改革的必要前置条件。 一方面在于,只有当《圣经》的数量多到足以让中间阶层群体接触到,中间阶层的教士或市民才能够提出【唯独圣经】这条改革纲领,并且将之落实。 否则的话,从未接触过《圣经》的群体,根本无从谈起利用《圣经》权威反驳罗马教廷这件事。 只会是那些实质上拥有圣经的主教群体,借助对《圣经》的垄断,愈发权威而腐朽并我行我素。 这也是为何15世纪胡斯派教义,虽然有宗教改革意愿,但却并未大规模泛滥,也并未明确提出【唯独圣经】的原因之一。 而且,按照盖里斯某些未曾明确透露的意思来说,大规模印刷《圣经》亦或《古兰经》,实质上也是一次掺私货的机会。 当应刷机技术成熟的时候,实质上也是又一次汇编圣经的时机。 只要盖里斯版的《圣经》亦或《古兰经》数量,能铺货到比其他教派更多,那么谁才是正统呢? 这个时机的把控,就需要有所准备。 前期的技术储备可以由教团独自进行,但后续的商品分销,却离不开地中海上的那些商贸城邦。 自然也需要康拉德来作为中间人。 经过这么一年的试验与制作,提尔的活字印刷技术,差不多算是成熟了。 同天朝不同,印刷术在蒙古西征中传入西方后,并没有显著的铺开。 对于雕版印刷技术,无论是中东阿拉伯文明又或者基督教文明,都多少有些水土不服,仅在相对狭小的范围里采用。 直到活字印刷技术被古腾堡采纳并且改进之后,才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火。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也很直白:汉字太多,字母足够少。 因此,盖里斯给教团的建议便在于跳过雕版印刷,直接采用金属活字印刷。 这项技术说复杂,实则也是一点都不简单。 对于教团下属的铁匠们来说,这都了近一年的功夫,才算是按照盖里斯留下的方案摸索出来一个勉强能用的版本。 螺旋压印机,倒没什么复杂的,就是采用了葡萄酒榨汁的螺旋压机原理,是现成的技术。 可油墨配方,还有活字的制造过程,才是费尽心思。 后世的古腾堡开发了一种适合印刷的油基油墨,主要由植物油、松香和碳黑混合而成。这种油墨比传统的水基墨更黏稠,能均匀地附着在金属活字表面。 盖里斯并不了解这种油墨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知道大概的成分,但显然他自己是没空去进行还原的。 而活字方面,更是如此。 15世纪欧洲印刷机,相较于天朝的活字印刷技术,所出现一个革新是在材料学上的。 古腾堡熟悉金属知识,曾经生产过大量的金属镜,也是第一个采用铅、锡和锑的合金制造活字的专业工匠。 这种合金称为活字金属、印刷铅或印刷金属,对于制作耐用的活字块和生产高质量印刷书籍至关重要,证明比东亚使用的胶泥、木制或青铜制活字更适合印刷。 材料学的进步,这就懂的都懂了,在某意义上就是纯纯的看脸抽卡…… 事实上,提尔的教团,直到现在,也只是做到了一个相对看得过去的水准,没有真正的复刻古腾堡活字。 虽然也有一些更加简易化生产的方式,但考虑到盖里斯所面对顾客群体,基本上非富即贵,至少也是商人家庭或者骑士。 那么还是不能太糊弄人的,说不准还会反过来影响盖里斯宗的声誉。 在提尔新城区一个工坊中,一名接受过金属技艺培训的帕拉丁,正全神贯注的进行工作。 他的手中是一个钢制的金属冲头,上面的阳刻字母印,比之小拇指指甲盖还要略小一些。 在他一旁,类似的金属冲头,已经准备了许多。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将这些钢制的金属冲头,锤入较软的紫铜条,使之形成类似阴刻的字模铸具。 等到这步工序完成后,将其放入手持模具中,用熔融的字模金属填充模具,铸造出成品字模。 这样的工序,要重复难以计数次,直到这个工坊能够正式开始印刷为止。 而在这间工坊的隔壁,十二使徒中的整整三位,都聚集在这里。 沃特、普尔多克、卡菲…… 这些在这个时代尚且声名不显,却注定要名留青史的人,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彼此对视,气氛格外的凝重。 “所以,确定了?”有着打铁经验的沃特,看向普尔多克还有卡菲。 “我们真的要这样印吗?”普尔多克面容颇为纠结。 “这是先知的意思。”卡菲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摆在他们三人面前的,其实是一份盖里斯留下的手稿,这份手稿也可以说是盖里斯对于各教经书印刷的指导意见。 (本章完) 第274章 写序还有报纸 第274章 写序还有报纸 实验性的印刷,早已验证,确实是可行的,其印刷质量比之抄写员手写,其实还要更加优质。 粘稠的油基墨水,表现出了相当优越的附着性,这使得印刷出的字迹,格外清晰明确。 机器的统一印刷,则相对的避免了抄写中出现的错漏,确保品质稳定如一。 但,虽然技术上没有了问题,可政治和宗教上,却犯了老大难。 就比如说,在两教经书上,盖里斯所准备的前言或者序上,都对天父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描述。 盖里斯并没有直接污蔑,或者强行宣称任何宗教有误。 他只是对天父的特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总结。 天父是唯一的、永恒的、不变的、超越的、内在的…… 具备全能、全知、全善、公义、慈悲…… 然后,盖里斯开始进行逻辑推论。 天父无所不能——祂的能力无限,超越人类的想象与界限; 天父创造世界——万物皆因祂的旨意而存在; 既然天父无所不能,那么天父创的世界有不信天父者,这便是天父自有安排,而不该是人所能强改的。 任何圣裔或者教士,试图以天父的名义,强迫他人改信,而不是用践行教义感化他人,便是在否定天父的全知全能。 至于为何天父会如此设置,则可能超越人类的想象。 为了论证这个观点,盖里斯引用了两句话。 盖里斯版圣经上的序言是【不可妄呼天主的圣名。】(《出谷纪》20:7) 盖里斯版古兰经上的序言则是【宗教上没有强迫。】(2:256) 意在制止通过暴力或威胁强迫他人皈依任何宗教。 这个观点,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信徒,都有着极强的冲击力。 或者说是极大的侵占挤压了宗教学者群体,依托释经权为所欲为的权利。 除去那两份对外销售和铺货的两份经书外,盖里斯还专门给盖里斯宗准备了一份教理问答,用于让盖里斯宗的信徒与教士,能够简明扼要的理解盖里斯的宗教神学观点。 在那份《盖里斯宗教理问答》中,盖里斯也写了一份引言,包括以下内容 【天兄与我是公义的、解放的、爱的,站在受压迫者一边,呼召信徒参与解放与公义的行动。】 【在这序言中,我将阐明我们的追求,以及信徒如何活出这一信仰。】 【天父赐予了人自由意志,乃至于能够宽恕对天父的抗拒,这正是对天父之公义与慈悲的明证。】 【因此,我们反对任何试图强迫他人信仰的行为,因为这是对天父的自由赐予的践踏。】 【以天父之名为私利服务者,应被视为亵渎天父的冒牌者。无论是将宗教领袖、教会仪式,还是人类制度绝对化,都应被拒绝。】 【任何以天父的名义剥削、压迫或践踏自由的行径,都该被斥为异端。】 【天父并不需要人的虚伪崇拜,而希望信徒以全心、全意和真实的行动表达虔诚。】 【天父的信仰不止步于祈祷,而是通过信徒在世界中的行动来彰显祂的旨意。】 【因此,我们应以行动见证天父的正义与怜悯。无论是解放受压迫者、推动社会公平,还是维护穷人的权利,皆是天父意志的体现。】 【我呼召所有人回归天父的核心旨意——解放与公义。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只是祈祷者,更是行动者。天父的国近了,它并不遥远,它开始于每一个信徒的正义行动。愿天父的光引导我们。】 【“你们要追求正义,只追求正义。”(《申命记》16:20)】 盖里斯的一生并没有结束,因此他的言行还在被记载,但除去写宗教经文外,不代表盖里斯不能用明确的教义来规范自己的组织。 面对这三份序和引言,三位使徒其实都本能的有些抗拒,这是在批判、在否决、在告诉世人,所谓的教士、教会,并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神圣权利。 事实上,若非是盖里斯亲自写下这些内容,反复言传身教,并且以真正无可置疑“奇迹”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十二使徒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盖里斯的教义。 因为,这背离了许多东西,背离了中世纪人的三观。 但盖里斯终究是出现了,他自己化身成神圣的烛光,照亮了黑夜,犹如锤子一般将这些“真理”敲入人的脑海。 因此,纵然使徒中有人不喜欢,却还是会去执行。 他们或许会向盖里斯提出自己的建言,但在盖里斯做出决定之后,却只会去拥护。 要知道,背离君王的旨意至多不过是一死,背离神的真理却意味着死后的永恒折磨。 正是凭借着这种方式,盖里斯才在12世纪,建立起一个与这世道迥异的组织,并且试图将自己的思想用文字传承下去,为后人做好启迪。 当这家小小工坊正式开工的时候,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在预备着向旧时代的宗教宣战了。 罗马教廷也好、巴格达哈里发也罢、书籍将承载着文字的力量,给予他们重重一击。 不过由于当下的第二王国现状,宗教上的宣战,其实还是要停一停,并不急于开始。 反倒是为了强化国家认同,有着一件更需要紧迫的事,这件事同样是依托于印刷术——报纸。 收复加利利公国的行动,处处都离不开盖里斯,很多城镇都需要盖里斯亲自前往,而许多有宗教意义与历史意义的教堂与地点,也都需要盖里斯去一趟走走形式。 这些事虽然很麻烦,但又确实能比较有效的安定人心。 而这个过程里,盖里斯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就比如击溃了什么突厥人部族,解救了什么法兰克人奴隶,包括免除人头税等等事件,都传回了后方,整理之后,要开始印刷成耶路撒冷王国的第一份“报纸”。严格来说,这还谈不上是成熟的报纸,而更接近于通报,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笔者和中产阶级,能够支撑起报纸的顾客市场。 甚至于,在相当长时间内,盖里斯都未指望“报纸”这个东西能够盈利,反倒是需要往里面砸进去大量的补贴,乃至于雇佣宣讲员来向群众派发与宣讲。 这样干的好处,其实也毋庸置疑。 …… 在提尔城的广场上,在这个冬日的午后,阳光洒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折射出淡淡的光辉。 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制讲台矗立在广场中央,上面铺着深红色的布帘,象征王室的标志性纹被绣在布帘的边缘。 带有耶路撒冷金黄十字的旗帜在讲台后飘扬。 她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涂上了金粉一般,每一缕发丝都带着光泽。 今天,伊莎贝拉是在参与王国第一家报社的剪彩活动,这次剪彩活动出席了很多王国里的重要人物,也让民众们对所谓的报纸充满了好奇。 当伊莎贝拉穿着礼服,剪开丝绸彩带的时候,台下的民众们在一些人的带领下发出欢呼。 对于报纸这个概念,民众们其实都不太懂,不过既然有“女王”出席,那么跟着过去凑热闹那准没错。 这个王国真正的国王是谁,民众们已经并不能很好的分辨出来了。 在之前的一年里,伊莎贝拉就已经打破了自己高高在上、深居宫廷的形象,转而树立起和蔼可亲的人设。 她会在周末的时候接见民众代表,与之随意的聊天,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伊莎贝拉也会帮忙解决。而且她不时也会在侍从护卫的情况下出现在街道与商店,当有人向伊莎贝拉致敬的时候,少女也会微笑着给予回应。 总的来讲,提尔的市民们对于自己女王并不陌生,对于这样一位不折腾人、还会静下心听民众倾诉又长相甜美的少女,都心怀好感。 剪彩活动结束后,几位侍从带着一叠新印刷的报纸站到人群边缘,一边免费发放,一边向围观的民众解释它的用途与内容。 那些愿意购买第一份报纸的人,则从一旁领取到一只精巧的小徽章作为纪念。 阳光洒下的广场上,充满了热闹的氛围,报社剪彩的成功标志着一个新的时代,而站在讲台上的伊莎贝拉,则也使得自己被民众们愈发熟知。 当那一系列的活动结束之后,伊莎贝拉终于可以放松表情,在报社的会客室里毫无形象的靠在木沙发上。 “小贝拉,你这样可不行哟,身为女王要时刻端庄才对。” 门被推开,来者拿着一份报纸走进了会客室,看着伊莎贝拉的形象,不由得调侃了一句。 来人正是阿尔乔斯,他年龄已经有三十多,论年龄的话是伊莎贝拉的足足两倍。 因为印刷经书的事,加之塞浦路斯诸多事情已经安稳,因此这位东正教神父、盖里斯神学的奠基人之一乘船来到了提尔。 关于教理问答的草稿,固然是盖里斯撰写,但其中的校对却始终是他负责。 由于年龄上的差距,加上阿尔乔斯这家伙吊儿郎当,对天底下什么人都缺乏敬畏,因此他看待伊莎贝拉的时候,就往往将之视作小辈,而非什么血脉高贵之人。 真要论血脉高贵的话,现如今他身边就还跟着一位贝阿特丽丝。 这位前塞浦路斯暴君艾萨克的女儿,被阿尔乔斯收养了,作为流淌着科穆宁血脉的一员,这位少女其实也是伊莎贝拉的远亲。 此外,除去那两人,普尔多克还有卡菲等人都相继走进来。 大家都还算熟悉,相处起来就很随意,至少伊莎贝拉不会在这些人面前,给自己挂上面具。 “我还不是女王呢。” “早晚的事。” 阿尔乔斯没大没小的又来了一句,说着就将手里的那份报纸丢给了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则把报纸又丢给了一旁的侍女,报纸上的内容她其实早就看过了。 无非是王国收复了多少土地,盖里斯击溃了多少阿尤布王朝的部队,又或者王国针对新收复土地议员的补选即将开始,加上提尔周边的工场招募100名学徒工等等一系列的消息。 “一份报纸卖半银迪拉姆,是不是太便宜了点?这样基本上是等于赚不到什么钱吧。” 伊莎贝拉随口对阿尔乔斯说道,她其实知道原因,但还是会扯一扯着方面的话。 毕竟这年头的纸张可不便宜,或者说是相当昂贵才对。 换成购买力的话,一张纸的价格其实和一个普通市民的一日衣食住行都差不多了。 “不便宜啦,提尔城里又有多少人,能够支撑起比这更贵的价钱呢?要知道这可是一份周报。” 阿尔乔斯笑着说道:“而且报社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以盈利为目的。” “就拿眼下来说吧,王国虽然已经控制了加利利公国、阿卡、提尔、的黎波里、安条克……这一系列的地区,如果就治下人口还有财富而言,比之萨拉丁征服之前的旧耶路撒冷王国都要更加兴盛了。” “但这么片土地上,又有多少人会说出自己我是耶路撒冷王国人这种话呢?” “撒拉逊人会说自己是真主的子民,安条克会说自己是安条克人,的黎波里的热那亚人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国的人,当然提尔的威尼斯人、还有阿卡的比萨人也都这么认为的,那些从西方而来的法兰克人,从来都不会将这片土地视为自己的祖国。” “真正认为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国家人的有哪些呢?” “是你、还有你们。”说着阿尔乔斯指了指伊莎贝拉,还有一旁的卡菲等人。 听着阿尔乔斯的话,伊莎贝拉知道他的意思,伊莎贝拉代表着本地贵族,在这片土地上有着自己的财富与土地,他们出身于此、成长于此,他们离开这里却就什么都不是。 而卡菲则代表一批本地化了的法兰克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与当地人通婚,接受了当地的一些文化习俗,他们在农村里耕种橄榄、葡萄、小麦、大麦、和枣,他们脱离了旧有的社群,转而成为了一个新民族的种子。 (本章完) 第275章 文化霸权 第275章 文化霸权 但无论是本地贵族,还是本地化了的法兰克人,在耶路撒冷王国里都是极端稀少的。 本地贵族尚且会被居伊那样的外来贵族派所压制,而本地化了的法兰克人,则是单独的社群或许与其他法兰克人社区有所联系,但其实又并不紧密。 无论是本地贵族还是本地化了的法兰克人,他们聚居在耶路撒冷、纳布卢斯、太巴列等城较多。 而如阿卡、提尔、的黎波里、这些沿海港口呢? 1104年热那亚协助耶路撒冷王国攻克阿卡,然后得到了阿卡三分之一的所有权。 1124年威尼斯协助耶路撒冷王国夺取了提尔,然后也得到了三分之一的提尔领地所有权。 的黎波里城附近也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土地,被提供给热那亚人作为军事援助的报酬。 可以说十字军诸国在黎凡特地区的成功,脱离不了意大利城邦的支持,意大利人提供军队、提供了金融、提供了市场、还提供了商品。 而耶路撒冷王国回报给他们的就是特权与土地。 “办报纸的意义,并非在于赚钱,而是在于让耶路撒冷王国的国民意识到,国家的荣辱成败关乎到他们个人。” “无论是撒拉逊人也好、本地的法兰克人也好、远处的安条克人也罢,我们需要的是他们通过报纸这个媒介认知什么是国家,让他们意识到耶路撒冷王国是与众不同的。” “我们在农村只收三成税,这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好政策,这种事需要宣传,需要让所有的农民们都知道是因为耶路撒冷这个国家存在,他们才能享受到那么低廉的税收,如果国家没了,他们就要被周边的封建主肆意鱼肉。” “我们兴办了工场,给城市里的人、村里的农民们提供了就业岗位,让他们多劳多得,赚比过去更多的钱,生活变得富足。” “而我们工场里生产的商品,质量不仅好还多也便宜,这也是我们国家的优势,而这些都需要通过报纸来宣传。” 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阿尔乔斯一时间忍不住就张口说了许多道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二者的辩证统一构成了社会形态。 这一思想最初由卡尔和弗里德里希提出,并在他们的著作中进行了详细阐述,特别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 根据这个理论,xx主义将不可避免地导向xx革命,而且必然先在工业化的欧洲爆发。 由于xx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在这过程中将产生与xx相应的文化与政治上层建筑。 尽管卡尔如此预言,但百年后,工人们仍然没能达成这个任务。 1891年出生的葛兰西,则认为下层结构是“制约”而非“决定”上层结构。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是需要强制的政治体制,加上霸权文化的力量配合,才得以维持。 换句话说,限制一个中世纪国家成为近代、现代国家的要素,远不只是某些诸如钢铁生产之类指标的进步,也同样包括了思想、文化。 作为一个以宗教起家的组织,盖里斯自然是不会什么单纯的工业党,正相反,他十分重视打破人脑海里的自我限制。 阿尔乔斯也从中受益良多。 反过来说,盖里斯现如今,正需要利用自己的组织特性,建立新的“文化霸权”,从而构建出一个新的社会体系。 在这个过程中:媒体、宗教、教育、文学、艺术等领域的文化生产,都是必要的手段。 引导社会成员的自愿认同,强调无形的“文化同意”而非强制灌输。 “封建社会下人身依附关系,构成了社会的情况,农奴依附于庄园主骑士,骑士依附于小领主,小领主依附于大领主,而大领主向君主效忠。所以君主是国家的元首,也是国家的统一的象征。” “这个逻辑没啥问题,但却也意味社会里人效忠的对象是人,而非国家,在欧洲大家会说自己是某某领地的人、而不会说自己是某某国家的人。这种情况在客观上是将一个国家的认知给割裂开了,这却就是我们所要反对的。” “我们是在捏一个国家,基于原先耶路撒冷王国的基础,捏一个新的国家概念出来。这个国家政策与荣誉成败都与国家里的每个人息息相关。” “我们之前制定选举制度的时候,除了要求选民是纳税人,还要求选民要能够默写出参选承诺书,这就意味着我们要求选民需要具备不低的识字能力。” “关于识字这件事,伊莎贝拉你应该清楚,耶路撒冷王国的识字率,因为穆斯林社群里伊玛目与昆塔布普遍存在的缘故,其实并不低。而如卡菲你这样本地化了的法兰克人,受到本地穆斯林的影响,也会有意识的去学习知识。” 听到这里无论是卡菲还是伊莎贝拉都点了点头,伊莎贝拉还说道:“在圣墓教堂其实就有所学校,我和王兄都在那接受教育。” 相比起欧洲贵族和普通法兰克人都以他们的高文化而著称,在耶路撒冷王国里律师和文员数量众多,对法律、历史和其他学科的研究同样是王室和贵族们钟爱的消遣。 “有着不错的文化基础,那么报纸这种形式就有效了。” “眼下我们已经初步建设起了邮政部门的框架,借助定期的船只,在提尔印刷的报纸,一天就能抵达的黎波里、两天就能到拉塔基亚,哪怕是前往安条克城也只需要四天。” “《圣地周报》每周一次,简化拉丁语语一份、阿拉伯语一份、希腊语一份,通过商业部下属的邮政体系,向各个城镇村庄进行投递,向国家里的绝大多数人通报过去一周里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意识到国家与自己密切相关。” “这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但却非常有必要,而且我建议对《圣地周报》这种报纸进行补贴,任何向王国效忠的村庄,都应该得到一份免费的《圣地周报》。” 通过操控文化和意识形态,塑造社会的价值观,使其对现行制度的正当性产生认同和服从。 这样做的意义在于,塑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家。 可以说是国家与国民,而非君主与臣民。 1806年惨败后,普鲁士首相卡尔·施泰因开始推行改革,其措施包括:让公民参与政治以唤醒其民族主义情感、释放农奴、实行地方自治、改组中央政府机构。 普鲁士赋予了自己国土上人民以国民的身份让他们参与政治,将他们从农奴的处境下尽可能的解除。 加上普鲁士普及的义务教育,从小学课堂上便灌输起了国家概念,国家主义也因这等等举措而兴起。 国家主义并非国家或者国民又或者某一个群体,单方面付出与奉献就能塑造成型,依赖于相当多的因素。 直白点通俗点,那就是:狼是需要吃肉的。 如果国家的存在无法带给国民以荣耀与利益,那么国民又该如何发自内心的支持国家呢? 一方面需要真切的利益,另外一方面也需要真切的将荣耀普及,告知所有人。 这便是报纸的意义。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会诞生一些过渡性的东西。让人认知一个抽象的社会认知实体,终究是相当麻烦的。 人类与社会,是存在惯性的。 活在人脑海的那些死人,依旧驱动着活人按照旧有的秩序行动。 盖里斯可以去进行偏转,却没法如空中楼阁平白搭建。 对于12世纪的中世纪人而言,国家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国家这个词对于底层来说就毫无意义。 农奴是给领主交税,给领主服役,而领主是具体的个人,而非某个抽象的概念。 由此,也就需要一个过渡,一个替代方案。 这个方案,其实叫做“君主制”。 在历史上,王权虽然诞生于封建社会,但与封建贵族领主其实又并非完全一码事。 至少王权象征着中央,而王权专制也是在进行中央集权。 哪怕是从王权的发展方向来说,也应该尽力的去削减贵族领主的影响力,就比如专制时代的路易十四一般。 路易十四将大量的贵族变成了他宫廷的成员,解除了他们作为地方统治者的权利,借此削弱了贵族的力量,为此他建造了凡尔赛宫。 宫廷的规矩迫使贵族们为了衣装费用而付出巨款,他们从早到晚都得待在宫殿里参加舞会、宴席和其他庆祝活动。 根据历史学家菲利普曼塞尔的说法,太阳王路易十四将自己的宫廷变成了:婚姻市场、职业介绍所和几乎所有贵族都无法拒绝的娱乐中心,在凡尔赛宫有着欧洲最好的戏剧、歌剧、音乐、赌博、性和狩猎。 路易十四设立了专门的审查制度,会去检查贵族们的信件,他强迫和收买传统的军事贵族,使他们成为自己的礼仪朝臣,从而远离他们的封地与军队,削弱他们的影响力。 然后路易十四又用官僚贵族和那些从平民提拔上来的人物,去担任各项职位,以稳固王权。 当路易十四说出那句“朕即国家”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就是法兰西国家意志的象征。 可以说君主专制制度,本身就和地方封建贵族尿不进一个壶里。 当然,盖里斯并不打算塑造出一个太阳王模式的君主专制国家。 盖里斯选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叫做:为了国家,请国王充当偶像吧! 别说什么反对偶像,盖里斯再怎么不喜欢个人崇拜,但他就是宗教上事实的偶像。 甚至于他好如今还在南边扮演着人形吉祥物,去举行各种仪式,宣告着失地收复的成功。 而在提尔,伊莎贝拉也扮演着吉祥物,出席提尔与阿卡这两座耶路撒冷王国重要城市的各项活动。 纵然现在的伊莎贝拉尚未真正加冕,可由于她在民众中的活动更加频繁,与市民群体接触的足够多。 而市民群体所反馈的许多问题,伊莎贝拉都会作为在斟酌商讨后,拟定相关的议案,或者以个人能力进行帮助。 长此以往,许多提尔市民们,都开始只知伊莎贝拉,不晓得西比拉还在王位上。 加上西比拉这些日子,长期病重,已经好长时间未在公开场合活动。 对于基层的市民们来说,伊莎贝拉其实也都要成为无冕之王了。 打击领主对领民的控制,把君主拟成国家的象征,以议会形式将权力集中。 这也就成了盖里斯所能点头认可的情况了。 就报纸情况进行了一些探讨,确定了报纸在舆论上的意义价值,以及为某些事进行铺垫外。 房间里的众人,还交流了巴利安以及西比拉的病情。 提到巴利安还有西比拉的时候,伊莎贝拉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嘴中泛起苦味。 不论西比拉与伊莎贝拉之间发生过多少矛盾,现如今都是她为数不多的血亲,最后的姐姐。 至于巴利安,虽然并非亲生父亲,却也填补了她童年的空缺。 这个时代,却就是如此,不论是否贵族或平民,长寿的都终归是少数。 可以说,在所有人生命的终点,死亡都一视同仁的在等待。 从大地索取的所有,最后也都将回归大地。 那无可阻挡的命运,正在驶来,哪怕是伊莎贝拉,也只能祈祷,愿一切终结之后,能在天堂与巴利安还有西比拉重逢。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房间中的伊莎贝拉,突然没来由的异常恶心,有些想要呕吐。 一旁的侍女赶忙搀扶着她离开这个房间。 等到伊莎贝拉离开后,阿尔乔斯若有所思,带着笑意朝一旁的小女孩喊了一声。 “贝阿特丽丝。” “怎么了?” 犹豫了一会儿后,阿尔乔斯却又说:“算了……” 他心中其实并不确定,而且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话,这件事也不适合向外传播。 只能说,又一个变数可能要出现了。 (本章完) 第276章 求祢垂怜! 第276章 求祢垂怜! 变数,确实,自打1186年,先王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时至今日1189年末,已是三年之久。 这三年里,巴勒斯坦这片古老土地上,各路虫豸群起彼伏,哪一年不是大变之年? 哪一年不是变数横出…… 只不过,从大局出发,在当下这个关头,不论怎么变数,大局上却都是有利于第二王国的。 1187年是溃败,1188年是相持,1189年是反攻 当然,对于具体的人而言,却就不好一概而论了。 第二王国的军事行动,在这个阶段发生了转变,在外约旦方面发起反击,萨拉丁选择退守耶路撒冷的之时。 盖里斯麾下的军队,主要使命便在于收复失地。 这期间,不止是攻克拿撒勒,事实上随着盖里斯在塔山的突袭,凭借一人之力镇压数十突厥好汉后,群龙无首突厥部族,难以遏止的出现大面积溃逃。 拿撒勒也好、海法也罢、就连先前大军云集准备反攻的太巴列城,也都或战或和。 一时间盖里斯锋芒毕露,忙于接收起地盘。 当然,虽然在这些城镇或多或少的都驻扎了一些连队,但周边农村,还是只能说随缘。 就在盖里斯考虑着问题,思索要不要直接打穿约旦河,与外约旦方面达成会师的时候,来自提尔的信使向他报告了提尔的情况。 在信使的报告中,巴利安还有西比拉的身体问题,已经十分严重。 而在看到寄给自己另外一封密信后,盖里斯则沉默了许久。 “大人?”一旁的莫诺,有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刚刚的这一瞬间里,盖里斯面上的表情有些欣喜,又有些惭愧,似乎想了许多,最终强行摁住了自己的情绪波动。 在莫诺看来,刚刚刚刚的情绪波动,是他在这些日子里,从未见过的。 “没什么、没什么,可能计划有变,再南边的路需要你们去走了,务必建立好一条前往外约旦的连线。” 盖里斯要将剩下的任务,完全交给敕令骑士团了,希望这一千人的部队能够打通前往外约旦的道路。 而他自己则需要回去一趟。 从加利利海到死海,这段约旦河长度有百公里左右,以敕令骑士团三个大队分属三地驻扎的话,每个大队的实际防线长度也就二十公里左右。 对于全员骑马的敕令骑士团而言,二十公里的机动,至多不过是两个小时,这倒确实没什么。 至于其他方向的战事,的黎波里的封建领主征召兵已经进行了遣散,安条克的部队加上一部分的德意志十字军,警惕大马士革方向敌军的动向。 眼下第二王国的领地,基本上就是沿着东地中海海岸北部狭长的一条,虽然这样的领地形状意味着缺乏纵深,但好歹能够借助海路快速机动。 这样一来的话,大马士革方面敌军如果进攻,那么一方面会被各个封建主的城堡牵扯精力和时间,一方面也能够快速得到支援,为后续集结军队进行大规模会战做好准备。 至于如今德意志十字军领袖巴巴罗萨之子亨利,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已经写了不少信,寄给自己所熟识的那些德意志大贵族们,他需要来自神罗的援军。 在前不久,伊甸得到了消息。 他的兄长亨利六世在罗马完成了自己的加冕,从而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虽然神罗内部依旧有着大量长期的纷争,但伊甸依旧希望自己的兄长能够出手相助。 他直言不讳的在信中写道,希望能够在两河的源头,美索不达米亚的土地上,建立一个新的十字军王国。 “那些土地被掌握在误入歧途者手中,而我们的天命就是将主的造物,从那些误入歧途者的手中夺回来,在大马士革这座有着几十万人口的城市里,它的富饶让无数的十字军战士魂牵梦绕……第二次十字军失败了,但第三次十字军我们前所未有的强大。” “在巴勒斯坦这边古老圣地上,我见证了许多‘奇迹’,耶路撒冷王国具备先进的军事技术。发明了名为火药的炼金产物,配合上名为火炮的新式武器,势必会改变战场格局。” “我们的父亲,在先前与萨拉丁的战争中,缴获了一批铜炮,可惜他也因此而前往天国。” “我随船将十门火炮送了回去,船上还有精通火炮使用的撒拉逊人炮手,与懂得打造火炮的撒拉逊人工匠。” “我们不应当因为这种武器的危险而束之高阁,而应当利用它来为我们取得战场上的优势,相信这些从东方而来的武器会让‘狮子’亨利大吃一惊……” 狮子亨利,巴巴罗萨的老朋友,也是老对手了,如今正从英国返回德国,开始征服他以前的萨克森公国的大片庄园。 “盖里斯……” 等到伊甸写到盖里斯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不清楚该怎么向自己的兄长介绍。 最后只是草草概括,盛赞盖里斯的虔诚与美德,加上博学与治军严苛,而不是去宣称盖里斯是先知。 毕竟,贸然写这种话,说不定反倒会是让自己的兄长误会。 “另外,耶路撒冷王国现如今王位情况动荡,目前的女王西比拉,在坚持许久后,已是生命垂危,我不清楚帝国在耶路撒冷王位继承上的态度。” “但我有必要指出,女王西比拉的丈夫居伊,是吕西尼昂家族的成员,既是法国人的同时,也曾是狮心查理和英王亨利的附庸。” “在这个问题上,现如今停留在塞浦路斯的英法联合十字军,可能会做出自己的决定。” “在您未回信表态之前,我会基于帝国的利益进行考量,反对英法两国在圣地的影响加深。” 这是一封很长的信,详细描述了伊甸在耶路撒冷的见闻,以及自己所需的帮助,还有就是希望告知自己的兄长亨利六世,可以用火炮去暴打狮子亨利。 他相信自己的这封信,会替他带来大量的援军,从而协助他收复古老的“伊甸园”。 …… 在这个冬日里,90年快要到来的日子,提尔城的天空低沉,乌云如铁般笼罩,遮蔽了海上的光亮。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盐腥交织的味道。 西比拉的病榻安置在一间有些简陋的房间中,她的面容因高烧而苍白,曾经闪耀的眼、如今黯淡起来。 褪去荣华,她只是一个女人。 而今她要死了。 窗外的风忽然猛地吹动窗帘,带来一丝凉意。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在最后时刻,一束微弱的光穿透了乌云,照在她脸上。女人的双唇微动,低声念诵祈祷。 “主啊,宽恕我的罪,让我的灵魂与我的孩子、我的兄长相聚……” 在一旁众人的簇拥下,她的手指无力垂下,伴随着一声轻叹,西比拉的生命在这一刻走向了终结。 而远处,海浪始终如一的拍打着海滩,不在意一位女王的逝去。 “慈悲的天主,祢是永恒的光,掌管生与死,祢曾应许凡信靠祢的人,必不落入永恒的黑暗。如今,祢的侍女西比拉已行至生命的尽头,求祢怜悯她,使她的罪得以赦免,灵魂得以安息,归于祢怀中,与天使为伴,与圣徒为邻。主啊,求祢接纳她,正如祢接纳了玛利亚与众圣徒一般。” 宗主教伊拉克略出席在此。 而一旁的侍从们,也在咏叹:“主啊,求祢垂怜!主啊,求祢垂怜!求祢拭去她生命中的痛苦,使她在祢的国度中得享平安,求祢赐福她的灵魂,护佑我们这残破的王国。” 至于伊莎贝拉默默看着这一切,在她的一旁还有居伊。 如今,居伊的脸色同样苍白,身体如雕像般僵立。 他的双手握得发白,指节微微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病榻上的西比拉,却似乎无法接受这一切。 在伊莎贝拉看来,居伊可能会有一些自责,可他会自责惭愧又不太可能。 在一旁侍卫的保护下,伊莎贝拉率先离去。 在她的身后,这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一位女王默默无闻的离去,而城市中的市民,却似乎无人在意。 …… 历史总会丑化或者美化一些东西,后人所在意的前人反倒无所谓。 伴随着西比拉不出所料的离世,原先都有些平静的王国政局,一时间都犹如水潭砸入一块巨石掀起波澜。 黎凡特地区的基督徒贵族子嗣艰难,已经不是什么少见的情况了。 法兰克人面对居高不下的贵族绝嗣概率,在不得已中承认王位可随女性血脉传承。 由于西比拉在位期间,王国所经历的种种困境,以及加利利海西那致命的失败,大多数贵族,都颇为默契的忽视了西比拉的女儿。 当然,从年龄角度来说,一群最大不过九岁的小女孩,也确实不适合继承王位。 鲍德温5世那是因为他是男性,加上麻风王以及大量贵族派系的力捧,才促成其继承人的身份。 至于居伊? 他是一位共治君主,因为作为西比拉的丈夫而得到一顶王冠。 这种情况,从一些21世纪的法语,也可以看出点表现,就比如说,女公爵以及公爵夫人,本质上都是一个词:duchesse。 但二者所具备的权力,显然不是一回事。 因此,当西比拉去世后,加上又不愿意让西比拉女儿加冕,那么居伊的王冠,其实就已经摇摇欲坠起来了。 在需要王位继承人的情况下,向上追溯血脉,只有一个选择。 “麻风王”还有“阿莫里一世”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血亲——伊莎贝拉。 提尔市政议会的会堂里,剑拔弩张气氛不说落针可闻,也已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西比拉刚走不到两天,有关王位继承的事,就已经爆发过三轮冲突了。 伊莎贝拉确实是理论上最合适的继承者,但理论归理论,实操归实操。 在不少贵族看来,巴利安派系已经控制了官僚体系、议会中占据优势、内阁里完全主导的情况下,再让伊莎贝拉去继承王位的话,那么非巴利安派系的贵族就真可以去洗洗睡了。 破船还有三斤钉,伊拉克略所代表的派系,虽然已经没有太多的实权力量,但在没有动用军队解决政治冲突前。 君临议会里多一张口,其实就是多一分话语权,不说别,至少吵架还是能做到势均力敌的。 就算伊莎贝拉这边的不少人进入议会的时候,都随身带了短棍,准备一秒六棍。 但伊拉克略那边的贵族,在有了挨打经验后,也都各自在衣服里穿了皮甲,还准备了不少的石头。 如果真爆发斗殴,在这间不大的提尔市政会堂中,谁输谁赢其实还不一定。 动用军队解决体制内的矛盾冲突,显然并非长久之道,一时间情况都有些僵持住了。 在这种境地下,君临议会就要连续三次不欢而散的处境里,身患重病的巴利安被人抬着送进议会。 坐在席位上的巴利安,身形削瘦到令人不忍直视,原本宽厚的肩膀如今塌陷无力。 他的面容苍白如蜡,双颊深深凹陷,凸出的颧骨让脸庞显得格外削瘦。 这么一位病人入席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一齐予以致敬,便是伊拉克略都略微低头了一下。 在众人心目中,如果说是谁支撑起了耶路撒冷王国在战败后的房屋,那么就只会是巴利安。 若非他确保耶路撒冷保卫战里足足三万法兰克人的幸存,那么第二王国哪还有东山再起? 在那之后,巴利安犹如一根精神图腾,鼓舞着许多骑士,坚持在提尔。 他是无冕的王,与萨拉丁并立的人。 但随着那短暂的敬意结束后,会堂里正式爆发争吵、指责、辱骂。 巴利安向一旁的另外一个本该空着的空位看了一眼,一个面容俊朗、富有生机与活力的年轻人,正坐在那个位置上。 对方与巴利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生、一个将死。 “让你见笑了鲍德温。” “习惯了。” (本章完) 第277章 遗诏!遗诏! 第277章 遗诏!遗诏! 鲍德温说自己习惯了,巴利安其实是能理解的。 与鲍德温相比,这个世界上或许99%的人都是虫豸。 鲍德温的父亲是阿莫里一世,安茹富尔克的次子。 母亲说是出身名门,她的父亲乃埃德萨伯国之主,但于1144年埃德萨城破…… 因为埃德萨世系与耶路撒冷世系之间的亲缘关系,鲍德温父母之间的婚姻被视为近亲结婚。 基于这个理由,加之耶路撒冷王国担心埃德萨伯国失地贵族的政治影响。 王国围绕鲍德温母亲的婚姻争执了许久。 最终、至死,鲍德温母亲都未曾是王后,以至于他都被视为“出身卑微”。 甚至还需要人作保,才使得鲍德温的身份合法化,而没有被视为私生子。 而这样的出生,却只是鲍德温苦难一生微不足道的开始。 由于母亲的问题,鲍德温并非是亲母养育长大。 九岁的时候年幼王子便被诊断出麻风病,这是的一种慢性传染病,主要经由飞沫传染,但传染性并不强,却在这个时代无药可治。 患病的麻风王,开始失去痛觉,皮肤溃烂,失去生育能力…… 青少年时期的鲍德温早熟、坚定,面对疾病也保持乐观。 他的相貌、体格、走路和表达方式都与父亲相似、学东西很快,但说话结巴。 那时候鲍德温喜欢听故事和历史课。提尔的威廉称赞他记忆力极佳,说他不会忘记别人对他的好意或轻视。 再之后13岁的病人登基加冕,16岁大胜萨拉丁,18岁被萨拉丁大胜…… 王国在无休止的战乱冲突中,勉力支撑着。 年轻的君王,在24岁时便逝世,留下一个派系对立、千疮百孔的王国。 鲍德温很伟大吗? 并不、就连蒙吉萨,也更依赖于雷纳德的敏锐战术嗅觉,而非鲍德温。 他只是一位传奇。 以惊人的人格魅力,维护了这个狭小王国的统一,顶着病痛,亲自走上战场,鼓舞所有人的士气…… 对于一个病人,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至少巴利安不会去苛求这个年轻人。 “当时雅各渡口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在我赶回耶路撒冷的时候,这些贵族们、领主们。” “他们在争吵,在歇斯底里,他们见我败了,便想投降,却又舍不得利益,因此彼此推诿,想要说自己并没有错……” “我训斥了他们,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没什么,天塌不下来,那天也不是王国的末日。” “我与萨拉丁停战了两年,然后又胜了。” 巴利安露出一个微笑,鲍德温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在巴利安听着鲍德温聊那些过往事的时候,他很开心,因为这都会让他想到从前。 而另外一边,经过一系列的纷争后,阿梅里站起身,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遗诏!遗诏!” “现如今王位纷争,派系争斗,彼此攻讦不断,当再起遗诏!遵先王旨意,让欧罗巴四大君主裁断!” 阿梅里的这番话一说出,场面上众多贵族,不分彼此都沉默起来。 巴利安还有鲍德温都一齐露出讥讽的笑容。 从一个国家的角度来说,依赖于血统和家族内部的长幼顺序来确定继承人,毋庸置疑是在抽奖。 这么干的结果,对于耶路撒冷王国而言,便是让一个麻风病人以及一个儿童成为了国王。 耶路撒冷可不是什么和平的国度,这是一片水深火热,战乱未曾止息的地盘。 麻风王在在离世之前,便已经认定居伊是个虫豸,基于国家本身的存亡,他留下遗诏,希望能够让欧罗巴的四大君主,也就是:英格兰、法兰西、德意志、教皇国的君主提议王位继承人。 这么干的好处,不在于选出真正的人才,而是希望能够加深与欧洲的联系,从而获取更多的援军。 可怎么说呢?三年半前,阿梅里,就是他,王国的元帅,公然宣称历史文件没有现实意义。 他们派系,关闭了耶路撒冷的城门,给西比拉加冕,而后西比拉又毁约并给居伊加冕。 从那一刻开始,王国的分裂,就已经板上钉钉。 而如今,王位再度纷争,阿梅里却又拿出遗诏来搪塞。 食言而肥、覆水能收,其不要脸的程度,在在场众多贵族中,都堪称一绝。 “习惯了,当年他们就是这样的。” 巴利安仿佛又一次听到这句话。 病重的他不适合加入这样的纷争,只是冷眼旁观。 而一旁的伊莎贝拉这方的人中,有人拎不清关系,居然顺着阿梅里的话,往下问了一句。 “现如今,时间急迫,哪有机会去等几个月,让欧洲的君主们派出使节?” 又是当初的话,被重复了一次,当时正是这样的理由,让一部分贵族被说服,只不过这一次双方互换角色了。 但没来由的,巴利安好似又听见一句话:“说话的这人,背叛了你,他被收买了。” 确实,在这种关头上,任何顺着对方提议往后讨论可行性的方式方法,无异于自投罗网,因为这正是对方所想听到的。 果不其然,阿梅里并没有说很多话,只是略微让了一下身子,让他身后的一个人站了出来。 这个人,在场的贵族都不怎么熟悉,大家至少清楚一点,对方是“狮心”查理派驻到提尔的联络官。 “看,这就是早有准备……” 提尔的会堂上,上演着一幕戏剧,而这幕戏剧的策划人,却未曾亲自参与。杰佛里,一个人生中第一次踏足黎凡特的人。 在过去的几天里,杰佛里以惊人的精力,梳理了一遍耶路撒冷的人物关系,策划了今天的这一幕。 作为三兄弟中的老大,他深知自己弟弟,如果单纯的重新声明那个遗嘱,其实就是笑话。 而任何一个笑话,如果有足够多的人支持,确切来说是军队的支持,那么笑话就不那么好笑了。 狮心的部队其实也不多,拢共加起来,可能一万两千人,其中骑士的数量要远比德意志十字军要少。 似乎并不如萨拉丁或者盖里斯双方中的任意一方,可账不是这么算的。 阿梅里所带去的那名使者是狮心的联络官,狮心的麾下是一万两千多英法十字军,而在这一万两千十字军的身后,是英法两个国家里数百个贵族家庭。 他们自然不会是一股绳,自然是乌合之众。 但耶路撒冷王国,也是乌合之众,并且王国还是求援的一方,英法十字军是来援的一方。 免费才是最昂贵的,当援军表达出自己的一些看法时,王国众多贵族,势必是要给予回应的。 特别是杰弗里通过人际关系的梳理,从伊莎贝拉这边的贵族派系中,找到了许多不那么坚定的支持者。 一出好戏也就如此上演了。 阿梅里这边说要遗诏,让英、法、德、教的君主来裁决王位归属,下一刻伊莎贝拉麾下的人接过话,说没时间等,等不来,再下一刻,就是英法十字军的使者下场表态可以参与会议。 固然做不到直接宣布谁胜利,但也确保了居伊的王冠不会那么容易的被摘下。 算是替他们的派系争取了更多时间。 应该这么说,英法十字军的到来,加上使者的表态,增加了居伊的统战价值,使得伊拉克略宗主教的派系,高看了居伊一眼。 同时又迫使某些在改革过程中,并没有明显受益的贵族倒向他们派系,给巴利安一方进行施压。 面对这样的问题,陷入这样的纷争,伊甸那边倒是想也没想,就直接代表德意志,选择支持伊莎贝拉。 双方票数二比一,会堂里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老神在在的伊拉克略,如果说在场之中谁最有可能代表罗马的教宗,也就只有这位宗主教大人了。 良久,伊拉克略都未说话,最后也只是来了一句:“我没有资格。” 这与阿梅里所想的不一样,因为在这个关头,伊拉克略居然没有选择去赶尽杀绝? 在另外一边,康拉德则站出来,再度声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作为意大利人的代表,选择拥护伊莎贝拉。 虽然这年头的意大利是一盘散沙,可由于利益的相似性,他们都需要保留自己在黎凡特的贸易特权。 因此推举康拉德作为他们的代表,进行发声。 哪怕意大利人,在遗诏中并没有投票权,但谁让意大利人是十字军运动的重要金主呢? 特别是威尼斯人的援助,才促使十字军能够在黎凡特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 当威尼斯人阿尔比诺家族的使者站边后,整体来说还是伊莎贝拉这边占优。 双方的相对平衡,再度使得这次商议无功而返。 欧式的政治博弈,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 在诉诸武力前,博弈各方往往都需要保持克制。 这里面所涉及的一个问题便在于利益共同体。 一个国王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直接逮捕处死某一位男爵,这种行为在事实上对其他所有贵族都产生了威胁。 哪怕是支持国王的贵族,在自己不能得到利益的情况下,也需要担心下一个被无理由处死的是否为自己。 耶路撒冷王国在这方面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因为确实存在一个全体贵族能够参与的议会平台,从而将博弈人数与范围进行了限定。 而如果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欧洲王国,那么他们之间的博弈模式就更加抽象了。 可能是这么一回事:一个公爵看国王不爽,要造反。 但公爵麾下的伯爵,觉得支持国王能削弱自己领主的权利,因此反过来造伯爵的反。 而伯爵麾下的男爵觉得伯爵被公爵打压是好事,于是又去造伯爵的反。 再到下面具体的某一个骑士…… 也可能是另外一回事:某共和国开会,一个代表提出了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在场的其他代表觉得确实敏感,自己没法拿定论,因此需要回到各省去召开议会讨论。 各省的代表回到省里后,召集各市的代表过来开会,各市的代表又觉得这个问题确实敏感,自己没权力拿定论,万一事后被清算怎么办,因此需要回到各市去召开会议讨论。 而各市的会议召开后,过来的那些代表同样拿不定主意,还需要继续去套娃…… 根本不存在说什么,上头国王一言令下,就全体服从,就算是国王命令骑士去抓人,骑士也会有自己的小九九,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 而威尼斯人为何会站出来支持伊莎贝拉称王,理由其实也很简单,伊莎贝拉向他们展现出了美妙的商业前景。 同第二王国的商业贸易,使得常驻第二王国的威尼斯家族赚的满嘴流油。 甚至于在这段时间里,巴利安还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能够用火炮交换船只。 火炮的原理本身已经没什么好隐瞒了,那些生产技术性的细节,才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存在,生产火炮的原料才是真正需要管控的东西。 就好比在21世纪,原子弹的原理和生产方式,互联网上满天飞,但有几个国家,敢说自己一定能搓出来? 火炮的技术传播已经无法避免了,倒不如直接做点军火生意,好替王国这边争取点利益。 一条近40米的桨帆船停靠在提尔的港口,对于这个时代的地中海而言,这样一条船已经堪称巨舰了,需要至少两百人的桨手,才能使之在海上疾行。 而像这样的船,每一条都价值两三千杜卡特金币,威尼斯却准备了足足三条,准备进行交换。 沃特看着这些大船,也不由得心生感叹。 而他一旁的威尼斯代表,则是在反复清点火炮,询问火炮的制式,以及区别。 这一门门重达几百公斤的火炮,不论哪一门出点问题,都是代表担待不起的,因此格外谨慎。 在这一刻,火炮被推上了船只,海战的方式即将被颠覆,而屹立在这时代浪潮之上的,却是威尼斯人与耶路撒冷双方。 (本章完) 第278章 自浑浊尘世抬头仰望 第278章 自浑浊尘世抬头仰望 杰佛里是一个比较敏锐的人,他至少要比居伊和阿梅里敏锐许多,他能够直观的感受到,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的体制发生激烈的变化。 王国顶层的党争,竟然对于王国的正常运作,没有产生影响。 这就已经非常、非常诡谲了。 而从阿梅里口中了解了这几年第二王国的各项表现之后,杰弗里便心知肚明,这两年里所谓的议会党争,实质上是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之所以能继续,仅仅是因为巴利安那边并不介意,确切点说是需要一些人装点门面。 他们已经在实际执政层次上,彻底控制了这个国家的运作,自然是不在意王冠是否继续挂在西比拉的头上。 那些在这一系列政治风波中,从未发声默默无闻安心处理王国各项事务的“官员”们,真的没有任何政治追求吗? 当然不是,仅仅是因为在议会中,支持改革,能够提供更多职位的巴利安、康拉德派系更有优势。 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自然是唯胜利者方能大度。 但西比拉终究是死了,巴利安他们无法容忍王冠挂在一个必定与他们敌对之人,也就是居伊的头上。 在白天,他援引英法十字军的行动,其实也是一次试探,想要确定对方的容忍底线。 毕竟养一群跳梁小丑不需要多少钱,可如果跳梁小丑自己有了武装力量,那么对方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就结果来说,巴利安表现的有些太过从容了。 明显是有着他这边所不知的底牌。 杰佛里实在是不太确定,那份底牌到底意味着什么。 自己是不是漏算了一些东西呢? …… 确实,杰佛里漏算了许多,在他将目光投在王国的上层,梳理着人物关系,思虑着权谋政斗的时候,在阴暗的角落里许多人,还在为来日的食粮而苦恼。 一开始是愤怒,进而是焦虑,几天之后,走路开始变得艰难,进而连思考都十分吃力,情绪和感情变成了负担,思维和身体逐渐分离,死亡随时都会降临…… 亚伦是有过这种感受的,这种感受最为浓烈的时候,是当初提尔城被萨拉丁大军围困的时候。 那时候,几千撒拉逊人军队,封住了城门,提尔这座城市的正常运作陷入停滞,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收入,通过在城墙上守卫,才能换取些粮食。 由于自己父亲要守着城墙,自然是吃掉了粮食的大部分,他所能分到的,不过是少许少许、掺杂着大量、大量麦麸的黑面包。 但亚伦终究是活下来了,提尔这座城还迎来了巨变,家庭的生活一点点变好。 可这种好,也同样是有限的,特别是自己还意外失去了学徒的身份,仿佛一生都要灰暗。 若非有着一位自称盖里斯的好人,给自己提供了许多帮助,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而今,又一次、再一次,亚伦体会到曾经的那种饥饿了。 因为在他长大成人之前,自己的父亲,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他在码头摔了一跤,人还活着、腿却骨折了。 这样的“意外”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必然才对。 盖里斯给过他一些钱,看似很多、但在物价飞涨的提尔城,却根本不够。 家庭里所能提供的食物数量,骤然间回落到了当初围城的时候,他自己又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不想继续受饿,就要想办法去取得食物。 做小工、想尽一切办法赚钱,但童工其实很难养活自己,更别提给家庭带去食物。 在各种碰壁之后。 亚伦出现在一个小巷里,在阴影中看着别人手中的食物,腰间叮当作响的钱袋,双眼冒着绿光。 如果他出手的话,能抢到食物吗?或者偷到一点钱币? 一个年轻人说笑着从他面前经过走进小巷,殊不知亚伦已经在自己身后藏着一根木棍了,只要再来一点驱动力,亚伦就该出手了。 他之前从未干过这样的事,因此并不清楚这样做的成功率。 只是凭借着对于食物的最基本渴望,变得有些莽撞,但缺乏葡萄的大脑又让他难以思虑清风险。 深呼吸两下,亚伦向前走了两步,尾随起那个年轻人,但就在他走第三步的时候,自己肩膀上突然被搭上了一只手。 “别。” 亚伦顾不得那声音很耳熟,下意识的就是一个转身,抽出身后的棍子敲在身后那人身上。 对方没有躲闪,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任由那有些粗的木棍敲打在胸口,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对方没有在意自己的行为,而是说出了一句他从未想过的话:“有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力气已经小到这个地步了吗?” “三、三天?”亚伦下意识的回答,没有回忆起对方究竟是谁。 “走,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没有追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什么怜悯的意味,就是理所当然的,牵着他的手,走出了阴暗的小巷,来到了阳光下。 一开始有些跌跌撞撞,站不稳身子,但在对方停顿下来后,就觉得太阳有些刺眼, 亚伦拿自己没有被牵着的手遮蔽了一下阳光,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刺眼,因为牵着他手的那人,又似乎在射出光芒。 “盖里斯?” “对,是我” …… 有些机缘巧合,确实,这已经是盖里斯第二次遇见亚伦了。 上一次的时候亚伦营养不良昏倒在路旁,这一次其实也差不多,便是连去抢吃的力气都不够了。 盖里斯见到了这一幕,但他没说什么指责的话,在一个人要饿死的情况下,说什么都很多余。 盖里斯带着亚伦回家了一趟,弄了一些面包,放在热水里煮成粥,量不是很多,就小半碗递给了亚伦。 “慢点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即便盖里斯这么说着,亚伦也还是三两口就把那一点粥吃了个干净。 “说吧,最近怎么样了……” 亚伦一开始是沉默,但终究是一个孩子,在盖里斯展露善意之后,胸中的苦闷一连串的说出。 从父亲的受伤、叔父的恶意、提尔城里许多人的所作所为,连珠炮一样射了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亚伦只是一个缩影,盖里斯其实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这样的孩子了,而每一次盖里斯都会去力所能及做一点什么。 沉默、良久的沉默。 盖里斯叹了一口气:“我教你的算数,还清楚吗?” “呃……” 亚伦有些不太确定。 “一枚迪拉姆银币,换多少菲尔斯铜币?” “20枚。” “5枚迪拉姆银币,换多少菲尔斯铜币?” “100枚。” 刚摄入的那点淀粉,在亚伦的肠胃里惊人的效率分解成葡萄,顺着血液冲入头部,使得他能够高效回答盖里斯的问题。 “70枚铜,换多少银?” 等到盖里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亚伦一时半会就有些算不出来了,过了很久,才疑惑的回答。 “三枚半?” “嗯,看样子,你还没全忘光。” 当初盖里斯教过亚伦一些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在这一年过去后,对方的水准没有提高,但也没降低,依旧保持了一个胎教肄业的水准。 这也是这年头大多数市民的普遍水准,大多数不识字,懂一些算数,但又懂的不太多。 亚伦能够快速计算乘除法,并分清0.5这个概念,已经超越同龄人的状态了。 中世纪识字可能有用,但有用又不太可能,只能说作为一种生活技能,很多时候都用得到。 亚伦这样的人,不识字可太正常了。 不过既然能懂算数,那么就还是有工作可干的。 “城里的报社需要人送报纸,你可以去看看,一个月也有不少钱。” “在那边主要是可以向人请教下如何识字,等你识字之后,你会发现有很多职位都在等着你。” 盖里斯指明了一个方向,但也没说太多,二人萍水相逢,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在思虑了片刻后,盖里斯没有再拿钱递给亚伦,而是去厨房取了不少面包,装在一个袋子里,递给了亚伦。 坐在座位上的亚伦,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说要供应食物与饿殍,你若不给他食物,便等于杀死他。” 杰佛里关注不到的地方,盖里斯能看到,他立在这浑浊的尘世,举目向上望去,是一层又一层叠出来的地狱。 只有那许些贵族,才立在人间,能讨论着如何过上人的生活。 而如今,盖里斯却是要带着地狱的饿鬼,重回大地。 这是复活,不再有人孤独的死去,每一个人都与盖里斯同在,所有人都在这次的复活中显现自己的生命。 亚伦只是其中之一,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在他之外又有许多的人,从帕拉丁们手中接过了面包,从无数张肖似盖里斯面庞的人身上看到光辉。 当然,帕拉丁们也不只是去提供喂养肉体的面包,同样还要叫人的精神丰满。 在提尔也好、贝鲁特也罢、就连新收复的阿卡城里,也已经有人开始在街头巷尾念着报纸上的内容,让一旁的许多平民晓得这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莎贝拉、这个原本还有些不那么明确的名字,与那个时常出现在人群里的少女结合起来,视之为新政的代表。 盖里斯,一个原本更加陌生的名字,却也伴随着失地收复的名望,而渐渐兴起。 报纸已经出了好几期,每一期不说都言之有物,但至少是平民们会关心的话题。 甚至于又有不少是对某些阴谋论的澄清。 在未经历过信息轰炸的时代,民众接受信息的渠道本就非常少,帕拉丁群体本就是在民众间有些名望的好人,他们念出来的消息,自然是格外有说服力。 关于当初的王位继承疑云,对于底层民众来说,原本是不太关心的,可在听说与伊莎贝拉竞争王位的是居伊之后,但凡是个法兰克人,都有些面上表情难以维系。 实在是当初加利利海西的战役输的太惨,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废物,居然还能占着王位,这就让人不寒而栗。 让这样的人当国王,万一再出一次加利利海西的战役,岂不是整个王国都要完球? 至于如撒拉逊人或者希腊人,虽然保持了沉默,但也有不少私底下的议论开始浮现,无一不是在质疑居伊的能力。 也就在同时,报纸上关于议会和议员的宣传,再度加深。 许多法兰克人,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可以通过先前他们推出来的议员,在王国议院中发声。 耶路撒冷王国,其实表现出了很多与满清差不多的特质,同样是存在一个小族群控制大族群的情况。 法兰克人也类似旗人,虽然说没有铁杆庄稼,但在政治上往往有着相当多的特权。 因此法兰克人,并不是那种纯纯的底层平民,见到贵族就只懂舔靴子,他们还要去上阵作战,抵抗外敌并维护王国的治安。 以前是因为只有贵族才能出席王国议会,普通的法兰克人无法在王位继承上插话,因此大家对于王位的继承不太关心。 现如今,王国提供了一个下议院,可以让民众推举的议员上去扯皮,这就让不少人串联起来,走亲访友的去找那些议员商讨问题。 让谁当国王这件事,大家伙以前还觉得与自己无关,可在经历过居伊的惨败后,大家倒是觉得,这和各自的小命相当有关系了。 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让居伊下台! 在居伊的宅邸里,杰佛里虽然有听说过底层平民们的某些谣言,但他还是未曾重视起来。 底层的平民懂什么呢?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无非是又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阿梅里,我们明天退一步,就说希望能够保留居伊的王冠,但不保留继承权如何?” 杰佛里和一旁的两个弟弟商量着。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双方都会进行各种妥协,现如今巴利安那边强势,一味的强硬对抗并不会取得结果。 (本章完) 第279章 居伊?啊呸! 第279章 居伊?啊呸! 保有王冠,但舍弃继承权,对于西欧文化来说,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操作。 狮心理查的父亲,亨利二世就是这种操作的受益者。 事情的起因其实就是《圣殿春秋》一书的背景,只不过事情要比《圣殿春秋》中的故事更加麻烦。 简而言之的话,就是为了争夺英格兰的王位,狮心理查的祖父、祖母,伊莎贝拉的伯父伯母,同当时篡夺了王位斯蒂芬国王打了前后15年的仗。 参与这次王位纷争的各方都有点撑不住了,于是达成一个《温彻斯特条约》。 斯蒂芬国王保留他所有的王权,但承认亨利二世是他的养子和继承人。 这一协议,使得英格兰的统治权,真正意义上的落入安茹家族。 杰佛里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依旧是一个试探,相比起直接丢弃了王冠,只要还保有王冠,那么一切就皆有可能。 哪怕现在说承认伊莎贝拉的继承权,但未来呢? 未来一切都不好说。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就折断了耶路撒冷-安茹的末裔呢? 总之,杰佛里需要时间来进行串联。 但许多法兰克人在得知居伊还想继续占据王位的时候,也开始进行了串联。 起初是将建议反馈给了议员,而后是街头巷尾的各种讨论,再到后面,亚伦往酒馆里送报纸的时候,都能听见市民们热议。 “他居伊哪来的脸!居然还戴着王冠?我以为那家伙早死了才对!” “就是!就是!三年前,他能厚着脸皮加冕,现在还赖在那里?” 酒馆里这样的吆喝层起彼伏,放工后的生活,没什么别的娱乐,就与任何时代的男性一样,他们需要酒精以及直抒胸臆的辱骂。 只不过和以前不同,在从前他们讨论的往往是一些真假不一,不知何处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等有了报纸之后,虽然报纸的价格依旧不是寻常市民所能负担的,可酒馆老板为了招揽顾客还是会去弄几份,然后找个能识字的大声读给大伙听。 这样弄的酒馆,在短时间里,一时间生意都火爆了不少。 因为报纸上的内容,向这些喝酒的男人,提供了大量更加令人信服,有理有据的信息。 至少,有了报纸之后,大家伙谈论王国政局的时候,不再是盲人摸象,太监聊妓院,而是能照猫画虎,说点更切实际的东西了。 可以说,报纸的出现,使得男人们的娱乐,有了质的飞跃。 “我还听说,居伊在欧洲的时候,娶过一个半蛇半人的妖女!” “不止、各位有所不知,他过去经历早就美化过了!要不是因为那啥,就他家的门第,怎么可能迎娶西比拉陛下!” 说着说着,流露出一些男人们都懂的表情,一时间,酒馆里流露出快活的气氛。 亚伦则没怎么关心那些成年男性们的交流,而是赶忙把身上的报纸,卸下几份递给酒馆的老板,然后招了招手离开这里。 酒馆这种地方的报纸,都是预定的,钱不经过送报人的手。 一方面除去长期订阅有折扣外,还有就是保护送报人。 这年头的城市,野蛮而荒芜,所谓的秩序也只是相较于城墙外更安定些,年少的人提着钱袋在街面上晃悠,无疑是在给潜在的罪犯下手机会。 现在的一份报纸和后世截然不同,纸面其实并不大,仅一页双对开,42厘米x 60厘米,由于采用的纸张质量较差,墨迹并不是很清晰,可又因为工艺不行的缘故,报纸上的字号挺大。 这么一份印刷不行,纸面不大的报纸,自然是没有多少内容。 可就那两三千个单词,已经是涵盖王国近期的重要事务、前线的战局情况、教会教义的全新解读、乃至于议会中的斗殴情况。 足够让不少人听的眉飞色舞了。 然后等到酒馆老板,打开报纸看到头条的时候,就愣了一下。 上面明白无误写着: 吕西尼昂家族,在议会中提出建议,希望达成《提尔条约》约定由居伊持有王冠至死,再让伊莎贝拉或伊莎贝拉子嗣继承。 议员们就该提议进行了激烈讨论,近半数议员倾向于达成该条约,以避免英法十字军插手王国事务导致内战。 “啊?!” 酒馆老板先是失声了一下,然后用力砸了砸桌面,大声对酒馆里的酒客们大声喊道: “不好了!出事了,居伊那家伙还真要继续当国王!” 一时间,酒馆里的气氛微妙了起来,这吃二茬苦受二茬罪的事,可不适合拿来开玩笑。 三年前进行会战的时候,居伊是从王国每一个城镇里,将近乎所有适宜作战的成年男性法兰克人集结起来,才有了三万军队。 换句话说,现如今酒馆里喝酒的法兰克人,不少都是当初跟着居伊打过仗的老兵,有些是运气好跑出来的,有些是贩卖为奴后被赎出来的,还有些因为萨拉丁发善心给放了。 但不论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是经历过那次灾难般失败的法兰克人,对于居伊当国王这件事,都有些打心眼里发怵。 当然,新闻学魅力时刻,报纸上实质上只写了,近半数议员倾向于达成该条约。 根本没有说什么表决结果,也没有关于该条约是否延续,总之当酒馆老板下意识喊出居伊还要继续当国王的时候,酒馆中的气氛就不对头了。 都等不到酒馆老板继续念报,比较有武德的法兰克人,在几杯小酒下肚后,就突然站起来,举起拳头就朝周围人喊起来。 “走!让我们砸了吕西尼昂他家去!” “好!走!一起去!” 酒馆老板那边还想抓住几个没付钱的,但根本做不到,索性自己也就一起跟着出门得了。 下午6点傍晚时分,从码头酒馆附近就呼啦啦聚集起十几号满身酒气的家伙,嘴里喊着口号就涌向吕西尼昂的宅邸,这一路上,不少法兰克人见他们这么有种,也都纷纷加入。 不一会儿功夫,等到帕拉丁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聚集出上百号人了。 而且这还不只是法兰克人如此,不少的希腊人、也都混了进去,就连一些心怀不轨之人,都要准备浑水摸鱼。 眼看着事情说不准就要往打砸抢的方向演变时,几个脑子还算清醒点的法兰克人老兵,当即站出来,让这百多号人止步。 也没说什么特别多的话,总之就是按照盾墙训练时候的习惯,给大家伙略微分了下队,稍微熟悉了一下各自谁是谁, 能在黎凡特这地方混下去,法兰克人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理论上来说,所有城市里的成年男性法兰克人,都有责任拿起武器参与防卫。 任何法兰克人自由民,都有权随身携带武器,这与已经开始阶级固化的欧洲截然不同。 就在十几年前,巴巴罗萨就开始颁布法令禁止非骑士阶层的人持剑。 由于是实质上的全民兵役,每年都要进行关于盾墙军阵的训练。 虽然还没有脱离乌合之众的水准,但至少已经是能自由编列人员的乌合之众了。 分好队的那些人员,各自站在了这支游行队伍的四角,约束着内部的人群,确保队伍向可控的方向发展。 随着游行队伍的前进,队伍中的人数也越来越多,起初的十几号人变成了百多号人,再往后面又足有几百人、近千人。 警务部的帕拉丁火速动员起来,也只是看着这么一支高喊着“居伊、滚蛋。”的庞大人群,从他们面前穿过。 “我们就不管管吗?”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普通警员,向带队的帕拉丁问了一句。 “我们有能力管吗?再说,我们有管的必要吗?” 带队的帕拉丁耸了耸肩,虽然他现在是一言不发的社会公器,但并不代表他就没自己的喜好。 居伊? 啊呸! 总之,游行的队伍,从警务部诸多警员们的面前走了过去,然后军务部那边关于是否调集军队入城的提议,也被部长摁了下去。 耶路撒冷王国看似高效的政府机构,在这天晚上齐齐都默契的当什么都没发生,顶多就是警务部那边联系了人员,准备好应对救火之类的特殊情况。 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天色的原因,游行队伍中还真有人举起了火把! …… 盖里斯在名为时代的巨石上,猛力推了一下,而后那块石头就自己滚了起来。 从一年多前,盖里斯就开始进行一定程度的造势,安排伊莎贝拉出席更多的公共场合,让法兰克人熟悉她。 同时也安排了一些有关居伊模棱两可的消息,其实就是造谣,但却符合这个时代人的认知。 只能说,法兰克人老农,自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认知。 盖里斯站在距离游行人群有些位置的一栋楼上,身旁跟着不少帕拉丁。 出了这么一茬意外,盖里斯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这种群体性的事件,在中世纪的时候可以说是非常容易酿成惨剧。 不过,好在到目前为止,那伙游行的人群自我约束都还算强,偶尔有些想浑水摸鱼的家伙,紧跟着的帕拉丁也能及时制止处理。 一旁的普尔多克表现的有些忧心忡忡。 “不太好吧,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违背法律了?” “我们有制定相关的法律吗?” 盖里斯摊了摊手。 普尔多克想了想,貌似也确实。 现如今的第二王国,并不存在一个成文法体系,确切来说,还停留在习惯法的状态。 虽然王国颁布了很多法令,构架王国机构,确定行政税收,但有关民众的这种集结是没有去约束的。 当然,事实上,在这个时代,也确实没法去约束,除非是派骑兵。 “我倒是觉得这挺好的。” 因为权力不会因为施舍而得到,需要有人展现出自己的力量,从而为自己争取。 盖里斯这边老神在在,更多的是一个旁观者看乐子,并确保事情发展不会走向坏的一面。 而吕西尼昂家宅邸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居伊是真的慌了,他再一次体会到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困境感觉。 只不过上一次是被萨拉丁几万大军包围,这一次是被上千暴民围着。 这暴民还不是一般的暴民,而是训练有素的暴民! 拿着火把的就不说什么了,怎么这些暴民中某些家伙,还拿来盾牌和长矛,开始编出盾墙了! 这是真把他这个国王居伊,当做敌人要过来打仗了是吧? 就算要打仗,他现在身边也没部队,他家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派不出信使去摇人。 而宅邸中的杰佛里,也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作为三兄弟中年纪最大的,可谓是见过各种风浪。 但这种被上千暴民围着房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打进来,然后放火烧了全家的情况,可真是头一次见到。 也不是说杰佛里没遇到过危险处境,而是他没想过居伊在持有王冠,算是国王的情况下,居然都能被法兰克人包围?! 这、这还当个屁的国王啊! “怎么办、怎么办?” 居伊反复又反复的问着。 “现如今办法的话,就是需要安抚好外面那些人,最好是由你亲自出面。”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你不去直面身为君王的责任义务,哪还有将来坐稳王位的可能?” 面对自己三哥的斥责,居伊深呼吸几口气,也确实想不出更多办法。 这宅邸是临时弄来的,连地道都没有准备,除非外面的暴民自己散去,或者被其他军队驱赶,否则自己就真出不去了。 至于其他军队? 想太多,根本没指望,那些军队都是和巴利安穿一条裤子的! 在分析完利弊之后,居伊不停的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外面的爆民没什么可怕。 只要自己穿戴好盔甲,戴好王冠,手下的骑士尽可能耀武扬威,就足够把这事给平息下来。 主要是除了这个之外,也没什么好做的。 继续待在屋里,万一被人丢火把烧房子的话,那更是死路一条! (本章完) 第280章 居伊之死 第280章 居伊之死 对于居伊而言,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什么继续坐王位、戴王冠的事了,而是关乎自己身家性命。 面对此等困境,幼兽尚且要拼死一搏,他好歹算是一个男人。 然而,就在居伊准备好直面人群,打算慷慨激昂发表演说,让那些暴民们认清自己地位,从而自行退去的打算后。 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尽如人意。 确切点说,居伊在走出自己家宅邸大门的那一刻,就被人认出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他在那!” 紧接着几块石头二话不说就朝他砸去,落在他脚边的且不提,其中一块石头直直砸中他头顶上的王冠。 哐的一声,那顶王冠被砸下,而后再度伴随一声脆响,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哪还有居伊发表讲话的机会,宅邸外的那些法兰克人,没见到居伊还好,这一见到居伊出面,二话不说就开始搭起人墙,要翻进院子了。 大惊失色的居伊,也顾不得什么王家威仪,连滚带爬的在一旁骑士帮助下,冲回门里。 胸膛里的心脏跳的飞快,呼吸根本平复不下来,这已经是不是一般的暴民了,是连话都说不上的暴民! “居伊!你下来啊!” 伴随着这样的叫喊,紧接着就是一块石头,哐的一声砸破了二楼的窗户。 中世纪市民生活,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就在于“暴民文化”。 尤其在社会矛盾激化时,他们往往成为历史事件的主角。城镇暴民既是社会底层的集体行动者,也是中世纪城市生活中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从工匠、商贩、苦力、失地农民、社会边缘人群……他们都会参与。 与后世很多人的想象不同,中世纪城镇面积较小,居民密集,暴动者通常以邻里或行会为单位行动。 这些群体在骚乱中有一定组织性,并非单纯的打杂抢烧,更多的是要张扬市民阶层的力量,维护自己的自治权利,表达一定的政治诉求。 居伊大可不必为自己感到羞愧,神罗皇帝马克西米安一世,娶了勃艮第玛利亚的那位。 在试图镇压布鲁日的叛乱,带兵御驾亲征的时候,都能被市民给武装包围,从而沦为布鲁日之囚。 地中海一圈的城市暴民,其战斗力这可真是有目共睹的天不怕地不怕。 不扯远的,伴随着包围了居伊宅邸的法兰克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搬来一根树干后,加上几根麻绳就成了撞门锤,开始“攻城”了起来。 寻常宅邸的大门,根本扛不住这样的撞击,只几下门便裂开。 数十名拿着火把的市民,冲进这么间二层的豪宅,一间间房间搜寻了起来。 在二楼居伊是第一个被抓的,当时居伊正在和自己两个哥哥讨论如何逃跑,市民们刚看见他时。居伊就觉得有些不好,转过身想跑,但被堵在房间里无路可去。 一时间居伊惊慌失措,面对着群起而上的市民们,一边大声说“我是国王,你们要干什么?”一边拳打脚踢,拼命反抗。 法兰克人老兵各个久经沙场,不慌不忙应对起居伊拳脚,将这家伙摁在地上,一脚又一脚踹过去,先是头、再是胸、然后是下体。 在这个过程中,起初还有人想要留手,但随即他们发现根本没法留手,因为哪怕只是每个人踢上两脚,居伊眼看着就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然后才有人说:“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把人打死了!” 说到底居伊终究是国王,众人这才纷纷停手,谁也摊不上弑君的罪名。 说白了,大家伙也不是说真就要居伊非死不可,对于普通法兰克人来说,居伊说白了只是菜,还谈不上“坏”。 从主观上出发,居伊绝不至于想要去故意打败战。 菜和坏是不一样的,比较讲道理的人还是可以分清的,如果因为一个人菜,就要那人死,这就必然导致人人自危。 只不过,道理是虽然这么个道理,等到众多法兰克人老兵收手的时候,居伊已经凄惨到断手断脚了,眼看着是受了重伤。 大家默契的各自往后退了几步,脑子里的冲动平复下来,然后退出了这个房间,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关上,留着居伊在房间里一个人呻吟。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离开房间之前,将所能揣进口袋里的任何东西都带走了。 至于阿梅里还有杰佛里两个人,在这个过程中,被摁倒在地。 但一旁的人都在说:“这两不是居伊!这两不是居伊!” 因而在被摁住了之后,也没人对他两来拳打脚踢,但又嫌他两碍事,于是直接往窗外一丢,从二楼摔到了屋外。 …… 提尔城所发生的事情,不只是震惊了第二王国,由于眼下已经有从提尔直抵塞浦路斯固定商船的缘故。 仅三天后,塞浦路斯就收到了来自提尔报社的报纸。 便是连在这里修整部队驻军的狮心理查,手里也都捏了一份报纸,面色阴晴不定。 眼下的巴勒斯坦局势有些风云突变,对于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理查德来说,似乎已经成了一潭不适合去掺和的浑水。 甚至于英法十字军在塞浦路斯的处境,都略微有些尴尬。 当初“狮心”理查德所率领的英法十字军,踏上塞浦路斯的时候,就受到了塞浦路斯教会的欢迎。 为了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十字军战士,塞浦路斯特地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安东尼也好、尼古拉斯也罢,塞浦路斯的各路实权人物,都出席了那次宴会。 在那次宴会中,理查德吃的很开心,在之后的驻军修整过程中,塞浦路斯这边也是尽心尽力。 不只是连营房都提前准备了,就连食物补给都尽力供给,只要十字军这边拿出钱,希腊的橄榄、叙利亚的小麦、塞浦路斯的咸鱼要多少有多少。 理查德本身也不是一个非常看重钱的人,相反他对于面子这个东西看的很重,因此在塞浦路斯这么靠谱的情况下,双方相处也都挺愉快的。 有关居伊的事,他持了一个默许的态度,并没有亲自发声,但也不排斥居伊继续持有王位,或者说不排斥吕西尼昂家族把持耶路撒冷王国的政坛。 这其中伊莎贝拉作为安茹家成员的身份,反倒是被理查德忽视了家族这个概念,在12世纪的欧洲,还是相对特殊的。 这就又是一个与天朝发展不同的点了。 欧洲的氏族姓氏出现较晚,约在罗马时才逐渐形成,主要用途为区分同名者,然后西罗马亡了,姓氏家族概念再度衰落。 以至于在10世纪之前,姓氏也并不深入人心,要到11世纪之后,人们开始使用附加描述性词汇来身份标识,才使得姓氏重新明确。 14世纪之后西欧姓氏才真正制度化,而等到规范则是16世纪的事了。 简单点说,在12世纪,欧洲的家族概念,并不是一个明确的利益实体。 一个人的姓氏仅仅是因为来自他的领地、职业、祖先是这个名字,从而方便大家进行区分。 伊莎贝拉的祖父固然是理查德的曾祖父,但双方之间的关系也仅仅是血缘近亲,说是同一家族,却不存在共同利益,不存在共同的族长、族产。 对于欧洲而言,领地是以个人身份持有,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存在“家族领地”这个概念的。 也正因为如此,一个家族往往会在轻易间失去某片土地,仅仅是因为那片领地领主本人没有男嗣。 天朝的家族祭祀、先祖崇拜、宗庙祠堂,带来了西欧难以理解的宗族、家族认同,凌驾于个人之上。 这种情况下,与一位从未见面、相识的安茹亲戚相比。 反倒是吕西尼昂三兄弟,都曾是理查德的封臣,与他的关系要更加亲密些。 如果吕西尼昂成功了,并且舍弃了他们在普瓦捷的领地,对于理查德而言是好消息。 但就结果而言,居伊已经不可能再担任耶路撒冷王位了,事情的起因也来自于提尔城市民对英法十字军的厌恶。 这种情况下,继续登陆巴勒斯坦的话,会不会自讨没趣? 而且就其他消息来说,不只是报纸,包括塞浦路斯教会以及自己信使传回的消息而言。 耶路撒冷王国在得到德国十字军的援助后,就已经能够按着萨拉丁打了,无需他再去支援。 “殿下!殿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在狮心理查德的面前,杰佛里可以说是哭求了,自打那天晚上自己三兄弟被洗劫了之后,他是连夜找了条船,就带着自己两个弟弟离开提尔,跑来塞浦路斯。 在这个过程中,受了重伤的居伊,还没熬到船靠岸人就死了。 “那帮暴民,弑君!弑君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造反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君主被认为是上帝的代表,弑君不仅是单纯的杀人,更被视为对国家秩序、宗教信仰以及社会体系的背叛。 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杰佛里有理由声泪并下控诉提尔城暴民们的行为。 理查德对于居伊的遭遇也深表同情,然后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因为杰佛里表达出的意愿,显然是希望他们英法十字军,干脆别打萨拉丁了,赶紧火速把耶路撒冷王国的暴民们给平定了吧! 由于当下耶路撒冷王国的内部派系问题,显而易见,就算耶路撒冷王国愿意交出当时参与暴动的市民,也不可能再容许吕西尼昂家族试图染指王位的行为。 这可以是一个宣战借口,但如果真去宣战的话…… 十字军向基督教世界最为神圣的王国宣战,这可真是太地狱了。 理查德搪塞了杰佛里几句,将自己的这位附庸打发走了。 紧接着,就有侍从过来传消息,说是塞浦路斯大主教安东尼求见。 显然,在这个节点,安东尼过来与他见面,必然会与几天前提尔所发生的事有关。 安东尼并非是在军营里与理查德见面,而是在一处乡间的庄园里碰面,来的时候安东尼还带了卫队。 可以说,自打提尔出了那事之后,英法十字军与塞浦路斯之间的关系,都显得生分了不少。 理查德的年龄与西比拉相仿,但要大上两岁,他是那种无论走到何处,都在人群里最突出的人。 他的发色介于红色与金色之间,这并非是伊莎贝拉那种浅棕色在阳光下折射出的效果,而是与他的血统有关,是他与生俱来的天然发色。 除去他的发色外,令人印象深刻的的地方还有几点,分别是苍白的面色、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那接近两米的身高。 不过虽然理查德有着这些鲜明的特殊,展露出一种别致的魅力,但在安东尼看来,这人还并非一名成熟王者。 当然,眼下的狮心理查德也还并未称王就是了。 如果盖里斯在的话,站在后世角度,他能够给理查德更加明确的总结。 这家伙并非什么传统贤王,理所当然的也不成熟。 他的伟大功绩、他的军事技能、他的辉煌和奢侈、他的诗意、他的冒险精神,都无法掩盖他对他的人民缺乏同情与体谅。 他的野心是一个单纯的战士:他会为任何事情而战,但他会卖掉所有值得为之奋斗的东西。 应该说理查德追求的荣耀是胜利,而不是征服。 他也并不是一位对于王位非常看重的人物,他能支持自己的兄长去反抗父亲,也能在自己弟弟篡夺他的王位时选择原谅。 他是那种追求荣誉青史留名,但却不在意征服土地的人物,就颇有那种,人活一世总要干点啥的感觉。 参与第三次十字军对于他而言,如同一次盛大冒险。 面对这样的人物,安东尼作为一个老油条,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拿捏对方心思的。 安东尼没有同理查德讨论太多有关居伊的事,而是直接画了一个大饼。 那个大饼叫做埃及。 现如今,萨拉丁大军云集巴勒斯坦,正是埃及空虚的时候! (本章完) 第281章 埃及 埃及! 第281章 埃及 埃及! 埃及、埃及…… 埃及这个词一吐出来的时候,理查德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居伊的事固然很恼火,但理查德和居伊之间的关系可没亲密到那个地步。 提尔的暴民固然需要得到惩罚,可似乎、也不急于一时。 反倒是埃及、埃及…… 理查德自然是不了解埃及的具体情况,但也是听说过埃及的富庶,尼罗河两岸的肥沃。 可以说是埃及支撑起了阿尤布王朝的兴盛,奠定了萨拉丁的伟业。 12世纪的埃及是重要的商业和贸易中心,地处连接地中海和印度洋的枢纽位置。 开罗和亚历山大港是国际贸易的重镇,香料、丝绸、陶器等奢侈品通过埃及流向欧洲和亚洲。 而就人口来说,多达六百万,甚至是更多,最起码两倍于英格兰,并且大部分集中在尼罗河谷和三角洲地区,便于管理。 这么一片富饶之地,却表现的从始至终都并不善战,长久以来都是在被外来的少数派系所统治。 萨拉丁的军队核心是由突厥人、高加索人奴隶组成的马穆鲁克,军队的主体又是其他的各路伊斯兰部族豪杰。 至于埃及的本土人口…… 不论是科普特人、又或者后续迁入或改宗造成的阿拉伯人,都表现的相当“温顺”。 换句话说,不论任何人统治埃及,似乎都只是空中楼阁、一间破旧房屋,只要走上前去轻轻踹上一脚,就能叫房屋崩塌。 只要能赶走前面那位霸占埃及的抢匪,自然就能换上又一位,而底层的埃及人对此并无意见。 没有什么比埃及更合适了,只要想一想亚历山大大帝的伟业,理查德就有些按耐不住。 正如安东尼所说,现如今萨拉丁大军云集巴勒斯坦,就连萨拉丁真正核心的马穆鲁克都出现在耶路撒冷。 萨拉丁已经犹如输红眼赌徒一般,将自己的全部本钱砸进耶路撒冷,对他来说、或许是失去了耶路撒冷便要失去一切。 此时此刻的埃及,正可谓毫无防备…… “你看,正如我所说的,亚历山大的冠冕为你留存,耶和华必将华冠加在你头上,将荣冕交给你。” 如安东尼所描述的一样,就仿佛上帝已经将那片数千年古国已经交给理查德了。 理查德下意识的画了一个十字。 夺取埃及,可以说是他长久以来的理想,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中,理查德也曾多次策划对埃及的进攻,但因为一些原因而不了了之。 如今,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而如果想要夺取埃及,势必需要第二王国的配合。 伊莎贝拉与盖里斯,从巴勒斯坦的北部向耶路撒冷发起进攻,牵制住萨拉丁的主力。 而自己,集结舰队破开风浪直抵尼罗河三角洲。 …… 巴利安蜷缩在自己的床榻上,这并不是一间多么华丽的房间,处处都朴实无华。 苍白的脸色上已经没有一丝红润,有的仅仅是枯槁死气。 病痛的折磨、伤口的溃烂、在扼住这位中年人的脖颈。 “居伊死了?” “对,消息说他是在上岸之前就死了。” 床榻的一旁,盖里斯牵着这位“老者”的手,手心覆盖在对方手背上。 “他不走的话,其实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巴利安的声音也已经很细微了。 “确实如此,但他在恐惧、害怕,他觉得自己留在提尔必死无疑,因为这里的太多人,都想要他不好过。” “哼……慌乱之下,分不清轻重,轻易间,妄下定论,他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作聪明。” 巴利安对居伊的选择不屑一顾。 对于政治来说,蠢货往往要比有能力的人更容易得到宽容。 但蠢货就是蠢货,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命送了。 “之前那些市民?是你早有安排对吗?” “有过预案,但更多的是顺水推舟。” 以如今巴利安的状态,盖里斯自然是不会再去刻意遮掩什么。 市民暴动对于盖里斯来说,自然谈不上什么预料之外。 甚至可以说,在暴动这件事上,只存在时间上的偶然。 自打一年前,盖里斯就开始布局,损害居伊名誉,消弭对方的权威,散播居伊笑话。 等到报纸出现后,更是明里暗里,借由政坛风云之类的栏目,点明居伊做出的一个个错误抉择。 这种情况下,只要一点意外擦亮的火,就能点起大火。 就算真缺了点燃草堆的火,盖里斯也会亲自去补上。 而在暴动过程中,那些主动站出来组织队伍约束人群的法兰克人老兵,自然是早早就得到过预案的演练。 一切都乱中有序,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理查德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向他提供了埃及。” “为什么?我是说有必要吗?” 对于巴利安而言,他从未接触过狮心理查德,在他看来,狮心实质上仅仅是一位英格兰的王子,一位十字军的领袖。 “和伊甸是差不多的情况,但他的军事力量要比伊甸强很多。” 提到伊甸的时候,巴利安其实就明白盖里斯心意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谈及王国的未来。在过去的复盘中,盖里斯就始终在强调一件事。 耶路撒冷王国并非一个正常的国家,甚至是就连在中世纪都谈不上正常。 从建立之初,这个国家就没有未来,十字军运动就注定衰败。 因为巴勒斯坦、这片圣地落在基督徒手中,就是四战之地。 周围任何一个稍有野心的苏丹,都会试图夺回圣城。周边的小国,却无力给予耶路撒冷王国足够的援助。 这个国家时刻都处于对外扩张或者面临威胁的处境,狭小的国土不存在腹地一说,每一座城镇都可以是战争前线。 从1099年至今,90年的时间里,战火从未停息,人口只会愈发衰败,经济早晚一天彻底衰落。 对于盖里斯来说,被战争牵扯精力没法容忍的,如果他想快速改造耶路撒冷王国,势必要在一个相对和平,不会被周边牵扯太多精力的情况进行修正。 至少、盖里斯要确保王国的主要精力不会被军事所带偏,他又不是要去建设一个普鲁士模式的军国。 因此在盖里斯的计划里,无论南北,都需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两翼,从而将巴勒斯坦地区作为核心腹地,脱离长期的战乱,进行以经济民政为中心的改造。 北边是伊甸,而南边自然就可以是理查德,在不直接统治更多地区的情况下,从而降低自身的行政压力,避免与伊斯兰势力正面敌对。 巴利安继续凝视着盖里斯,王国的未来似乎已经前途无量。 对于他而言,一个多么强势的帝国其实没有意义,他希望见到有朝一日,天国王朝不再是幻影、不再是一句空口白话,就如鲍德温所期盼过的那样…… “我已经待不了多久了,在那之前、麻烦你完成与伊莎贝拉的婚礼吧……咳咳……” 盖里斯没有直接回答,但他清楚,这其实已经是这位“老人”的最后期盼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取来了圣油,在巴利安的掌心上画了一个十字。 再之后,一旁的伊拉克略推门进入房间,见到盖里斯后也未曾多说什么,而是先坐在巴利安床旁,略微祈祷了几句,看面色有些惆怅。 不论伊拉克略本人同巴利安之间如何敌对,但怎么说也是一代人,也是一同并肩作战过的。 伊拉克略的年龄要年长不少,结果却是巴利安要先走一步,其中自然是有着许多惆怅。 在与巴利安简单聊了一会儿后,伊拉克略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盖里斯,深呼吸几口气,一时间不知怎么张口。 相较于居伊那种蠢货,杰佛里那种外来者,伊拉克略作为主导一个派系这么多年的老油条,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巴利安这边真正的主事者。 在长期的博弈中,他这边已经是输的彻头彻尾了,失去了王国各个政府部门的把控,并且无法重新控制土地。 起初的时候,他还试图推汉弗莱来打擂台,但事实证明,那没啥意义。 不只是如此,有关外约旦地区的只言片语,加上的黎波里教会的变化,身为宗主教的伊拉克略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与盖里斯保持敌对,似乎就颇为不智。 因此近一年的时间里,伊拉克略都保持一个颇为默契的态势,尽力将冲突矛盾约束在议会之内。 但仅此还是不够的,他其实依旧担忧盖里斯会如何处置自己。 这无关乎盖里斯是否为【先知】,仅仅是权力场上的博弈,在当下关头已经胜负已分。 …… 居伊死了的消息几家欢喜几家愁,底层法兰克人自然是拍手叫好,而顶层的法兰克人贵族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显得阴沉了不少。 特别是当狮心理查德选择不过问此事的消息传来时,原先支持过居伊的贵族们更是如丧考妣。 这、这没了英格兰太君,他们、他们这可真是连卖国都卖不出去了! 在当下处境里,伊拉克略再度召开了自己派系的会议。 第二王国不少失地贵族在下意识的自保下,都纷纷加入了伊拉克略的派系。 听到伊拉克略召集会议,便是一些往日里不参合政治的贵族,都跑了过来。 “宗主教大人啊,这、这巴利安他们是要赶尽杀绝!居伊、居伊陛下都没了,我们的那些庄园,哪还有机会能拿回来?!我就那么点庄园,没了之后哪还有我的活路啊!” 说话的是乔斯林,严格来说也还算是伊莎贝拉的远亲,当初埃德萨伯国的失地贵族,来到耶路撒冷后,混到过提尔总管的位置,在城外还有过庄园。 然而乔斯林的庄园被萨拉丁侵占过,等到如今再被王国收回之后,有关庄园的所有权问题,就变得模棱两可了起来。 伊拉克略恨恨的看了一眼这家伙,乔斯林作为提尔总管的时候可是替自己捞了不少好处,哪只是城外的几处庄园,便是在提尔城里都有不少铺子,手里的金银何止千百。 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活不下去。 其他的失地贵族们,一个个唉声叹气,比起乔斯林,他们的处境要更惨,毕竟他们的庄园或者其他地产,大多都位于如今萨拉丁的控制范围。 有了乔斯林的前车之鉴,想想也知道王国不会再那么轻易将收复回来的庄园归还给他们了。 如今王国那边始终态度如一,这就叫失地贵族们颇为抓狂,这两年里,他们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别说什么送钱、送女人、走亲戚…… 那些从外约旦来的土包子,真就是油盐不进,硬是一点消息都不给放。 至于巴利安那种老油条,则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哈,只字不提庄园的事,仅仅是不断强调贵族年金。 到也有不少失地贵族,因为有文化的缘故,被吸纳进了王国政府,步步高升,可还没等他们接触真正的核心圈,就有两个人被踢了出来。 理由很简单,违背了部门的规章制度,向无资格的人泄露国家机密,所以不容许他们继续担任职位。 这一下子就把这群贵族们干懵了。 他们、没资格?! 这、这耶路撒冷王国,还是他们贵族的国家吗? 连他们都没资格了,那谁有资格! 气归气、闹归闹,但真要他们拿起刀剑和王国对着干,又没那胆子,在这个和萨拉丁进行战争的过程中,真有点出格的行为,对方二话不说就可以扣顶叛国的帽子下来。 那他们可就连坐在这里开会的机会都没了。 “在座诸位,就我看来,短时间里,你们只怕是不会再有庄园了,而居伊陛下的事,我与伊莎贝拉殿下沟通过,那纯属意外……绝无任何阴谋成分,至于当时围攻陛下宅邸的暴民……” “我觉得,还是不要去找他们麻烦比较好。” 伊拉克略艰难说出这句话。 一时间不少贵族,都瘫软在各自座位上,想一想居伊的下场,他们中不少就浑身发颤。 (本章完) 第282章 婚礼 第282章 婚礼 即便是某些贵族还能保持镇定,神色却也都非常失落,至于乔斯林那家伙,更是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啊!陛下啊!你死的好惨啊!” “丧天良的玩意!这是谋反!这是要不把上帝他老人家面子当回事啊!” “这群天杀的狗贼!还要不要人活啦!” 如此浮夸的表演,伊拉克略的面色都有些难言。 要是不了解乔斯林这人的过往,还真以为这家伙对居伊多么忠心。 当初居伊上位的时候,这家伙可是骂过西比拉不尊誓言,直言哪来的杂种攀上圣地名门了。 作为埃德萨世系的贵族,他对于十字军贵族的身份,还是颇有些自豪的。 撒泼卖滚了这么一阵后,乔斯林突然站起来,大声对一旁的贵族们喊道: “大家伙!反正这伊莎贝拉也没把咱们当人看,居伊陛下说没就没了,咱干脆和那盖里斯狗东西拼了!” 伊拉克略听到这里的时候,彻底维系不了面上表情了。 两天前,他向盖里斯询问过有关的黎波里教会传言是否为真的时候,盖里斯只是轻轻一晃,他手中便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而后又只是轻轻一捏,那把剑的剑身上,就留下了一道印记。 可以说削铁如泥的宝剑,在盖里斯手中,也不过是和泥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伊拉克略自然是意识到的黎波里那边的某些传言,或许、大概、有可能是真的。 哪怕是身为教士的伊拉克略,也是毫不犹豫便一耳光扇在了乔斯林脸上。 啪! “乔斯林!你想死就自己找根柱子撞去!” “在这里的各位,都是想活的!命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富贵!” “你指望用你那几个臭钱想要别人给你卖命,就一边玩去!” 伊拉克略之所以还要组织这个会议,可不是现如今他还有什么权力野望。 事实上就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处境,那个王位就是白送,都不一定有人要。 当初伊莎贝拉的祖父富尔克,就是众多冤大头中唯一一个被忽悠过来的,是拿一个王国作陪嫁才招到的上门女婿。 现如今他的目标追求,其实就是在第二王国的新体制里,给自己找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好让自己能“位极人臣”。 “大家伙!现如今,伊莎贝拉他们手下精兵强将许多,想着武力对抗实属下策啊!” “那理查德呢!教廷呢!就没人能治治那帮家伙吗!” “我这边都听说那帮子人,开始自己解经开始传教了!是带着底层人在那里念圣经啊!” “只要有人能灭了盖里斯,保住我家祖传下来的庄园,我便是鞍前马后,也愿意支持那人加冕称王!” 伊拉克略翻了下白眼,祖传下来的庄园?这个王国才几代人啊,这在座的这些贵族,就没几个传过三代的。 家里那点庄园地产怎么来的自己还不清楚,真当是传下来的? 听着这帮虫豸的发言,伊拉克略心里腻味了许多。 不过也不是没不明事理的,毕竟这耶路撒冷王国常年战争,总归是有不少人能认清现实。 诺兰就是其中之一,听着其他人的发言,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直到那群虫豸喧闹到希望有十字军能过来平息异端的时候,诺兰便再也无法忍受了,猛然站起来用力拍了下桌子,震的在座人不再沸沸扬扬。 “别自顾自说话了!先听伊拉克略大人把巴利安大人那边的意思说清楚!” 说是巴利安的意思,但不少人心中其实也清楚,实质上应该是盖里斯·德·维勒罗伊那个年轻人的想法。 “首先是贵族体制,要进行改革了。” 见场面被诺兰平复之后,伊拉克略这才将接下来的改革方案说给众人听。 现如今王国大举反攻在即,某些东西自然是要提前说清楚,一方面是避免某些人有无所谓的幻想,一方面是激励将士们奋勇作战。 早期的耶路撒冷王国,由于十字军来自欧洲各国,其实长期以来都并没有一个非常成体系的贵族制度,以至于不论是雷纳德那样的大贵族,又或者寻常庄园主,都时常被统称为领主。 这样的情况,实质上只是对特权的承认,从国家层面上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在盖里斯的设计里,凡是设立郡区体制的直辖土地,就意味着要彻底废除土地贵族。 但并不是说,贵族概念直接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其实是荣誉贵族。 一是作为对依附于盖里斯贵族的出路,二是作为一个荣誉奖励打开底层的上升渠道。 荣誉贵族大体上可以分两类,分别是世袭罔替、降爵而袭、终身荣誉…… 其中终身荣誉一栏实质上也包括了军衔体制。 依照级别来说,世袭罔替、降爵而袭两者自然是老生常谈的五等爵制,盖里斯也不打算去细分太多。 荣誉贵族的特点在于,依照不同的贵族等次、勋章,划分不等的贵族年金,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政治特权。 对于原有的土地贵族而言,贵族年金是某种意义上的赎买,而对于新生贵族群体而言,贵族年金却是一份忠诚的价格。 只不过,哪怕是世袭罔替,也并不代表继承爵位是一家之言,还是需要通过履历审查,才能按照新的继承法进行爵位继承。 至于政治特权方面,则更多是体现在上议院内部投票权重方面。 “那我们能定个什么爵?”一个失地贵族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实话,盖里斯在年金上开的那是相当丰厚。 最低的男爵,一年下来也有上百第纳尔的收入,即便是完全依赖年金,其实也可以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 “没爵。”“所有原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只要是健全的成年男性,都必须参与进收复失地,并且完成三年服役,才有资格进行定爵。” “这个三年时间,是从耶路撒冷守城战开始计算的,但也必须参与过足够多的战役。” 这其实就是盖里斯开给这些失地贵族的价格。 一时间贵族们纷纷低语了起来。 有些人面色煞白,而又有些人松了口气。 “以我来看,这是极好的,既然国家要庄园,反正庄园又不在你我手中,不妨便把那庄园捐了。” “往日里照看庄园虽然是好,但也不是没成本的,我们也不求别的,能有个一官半职,混个闲散贵族,其实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周围人是没想到诺兰在听完条件后,二话不说态度就表现的如此“顺服?” 然后就有人反应过来,他们这些人,不少都是被萨拉丁俘虏过再放出来的,被放出来后,也长时间没有参与王国战事,反倒是在提尔城里争权夺利。 而诺兰呢,则是在耶路撒冷就和巴利安并肩守城,虽然后面分了。 可这满打满算已经是三年整了! 庄园能否收回来,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无非是借着这个理由,多给自己叫价,可诺兰这家伙,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满足条件了! 有了诺兰的带头,伊拉克略这边也做起说客。 “大家仔细想想,各位往日里辛苦打理庄园,这一年也才多少钱?” “按着盖里斯那年金,比之收租也少不了多少了!再加上去买些债券、投资些铺子,日子不见得比以前差?!” “这国家都差点亡了,难不成各位还想不劳而获?” 会议中的不少贵族相互对视了几眼,有些已经是一脸认命的模样,至于再其他个别愤愤不平的,伊拉克略也都纷纷记下了名字。 …… 婚礼是天主教七件圣事之一,与所有圣礼一样,它被视为由耶稣亲自设立。而中世纪贵族间的婚姻,往往以家族联姻的形式出现, 在上层社会里,联姻常常是提高社会地位、参与政治事务的一种手段。而联姻也有着固定的形式,按照如今巴勒斯坦法兰克人的传统,通常来说是双方家族其中一方向另外一方求婚,然后是具有联合性质的订婚,最后才是举办婚礼。 在婚礼中,新郎要给予新娘家族礼金,这部分将会被新娘家族指定给新娘继承,而同时新郎也要给予新娘一份礼金,从某种意义上这份礼金是为了保障新娘在可能到来的寡居日子里正常生活。 对于封建贵族群体而言,通常都是以各种地产为主,然后才辅以金钱。 如果是在英格兰地区或者诺曼地区,这个年代新娘还会带来一笔丰厚的嫁妆,作为新娘家庭对新生家庭的资助。 盖里斯自然是没有什么地产的,全身上下除去那些债券外,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耶路撒冷王国和那些诺曼人的传统习俗不太一致,但考虑到盖里斯如今所拥有的那少得可怜的现金,巴利安还是将自己存在提尔的一笔资金,还有自己的宅邸作为嫁妆事先给予了盖里斯,然后这笔嫁妆中的现金部分就在婚礼中被了个干净。 伊莎贝拉作为一名待加冕的公主殿下,哪怕耶路撒冷王国已经落魄,但该有的仪式都遵循着旧日王国的传统。 至于伊莎贝拉身上的麻烦事,其实也都解决的差不多了, 早先的时候,确切点说,是在伊莎贝拉一脚踢爆汉弗莱下体之时,提尔大主教约修斯便已经出面,就已经取消婚约过了。 至于当时的伊拉克略,也表现出了大丈夫姿态。 而当婚礼举办之时,更是轰动起了提尔全城,被所有人当作一次盛大的节日来对待。 拯救了国家的英雄,与王国的“陛下”走到了一起,却就仿佛是童话里,如那些屠龙者拯救了公主的故事一般。 在这个时代人们总是信任强者,而盖里斯来到提尔城后的那一桩桩奇闻轶事,加上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都让市民们相信盖里斯是一位能够守护他们的英雄,能够将他们从萨拉丁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在这么一个乱世,世人的审美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弱者依附强者才能生存,更是成为封建社会体系里的某种共识。 比起残暴的国王,耶路撒冷王国的国民们,更恐惧软弱无能者继承王位,就比方说那位已经离世的居伊陛下。 盖里斯在帕拉丁的护卫下,走进了提尔城最为雄伟的教堂,这里被作为举办婚礼的地点,而伊拉克略宗主教,则将担任伊莎贝拉与盖里斯婚姻的证婚人。 在教堂里,卧在床榻上的巴利安牵着伊莎贝拉的手早已等候多时,当数百被邀请嘉宾的面,巴利安将伊莎贝拉转交给了盖里斯。 而在这对新人交换戒子的时候,提尔大主教约修斯也以自己那雄浑富有感染力的嗓音,念诵起了祷告词。 “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愿人都尊祢的名为圣。” “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一样。不会让我们碰上试探,救我们脱离凶险。因为国度、权柄、荣耀,都是属于你的,直到永远永远。” “二位新人来到祢的面前,遵从祢的旨意成为了夫妻,请祢保护他们相爱相守,忠于彼此。请祢保护他们遵从祢的诫命,不脱离祢的道。” “祷告奉我主基督耶稣得胜的名求,阿门!” 教堂里的众多宾客,异口同声的追随着道:“阿门!” 当这简短的证婚结束之后,盖里斯与伊莎贝拉两人,便有了来自教会、亲人、朋友们的祝福,在主的注视下结为夫妻。 遵循着传统,盖里斯牵着伊莎贝拉的手,走出了教堂接受来自提尔城市民们的祝福。 彩纸充当瓣被洒向了空中,那些古灵精怪的孩子们嘴里含着偷吃的果,将礼物抛向空中赠予市民们,引来一阵阵的欢呼,还有那接连不断的祝福。 最后,盖里斯还有伊莎贝拉,在那些最为亲密的亲人护送中,回到了家。 …… 【死亡决不能把我们彼此分离,因为我们众人都要走完同一的道路,将在同一个地方重逢。】 (本章完) 第283章 反攻在即 第283章 反攻在即 次日盖里斯醒来的时候,一旁的伊莎贝拉则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形,睡相相当难看。 可那安详的睡颜却非常可爱,精致的五官在晨曦下便如人偶般有着种别样魅力。 不真切、不真实,昨天那么一天过去,自己却就多了一位小小的妻子,肩膀上扛起一份责任,虽然不能说没有预料,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盖里斯仍然会有些感叹。 特别是如今伊莎贝拉也有些显怀了,直接奉子成婚一家三口。 那些过往里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盘旋,最终盖里斯勾起嘴角,捏住了少女的鼻子。 “太阳晒屁股,该起床要晨祷啦。” 呼吸不畅带来的不适,让伊莎贝拉从睡梦中醒来,然后拿小手搓了搓眼角,一副睡眼朦胧的状态。 “坏人。”少女嘟囔了一声,但在注意到天色后,却也赶忙爬起了身。 平日里的各种早祷、晚祷还有时祷,伊莎贝拉其实都不怎么在意,但今天不一样。 哪怕,或许先知就在自己身旁,可伊莎贝拉还是选择遵循法兰克人的传统——在新婚之夜后与丈夫一同来一次虔诚的晨祷。 “在天我等父者。” “我等愿尔名见圣。” “尔国临格。” “尔旨承行于地,如于天焉。” “我等望尔,今日予我,我日用粮。” “尔免我债,如我亦免负我债者。” “又不我许陷于诱惑。” “乃救我于凶恶。” “亚孟。” 盖里斯用了一个非常小众版本的主祷词,这是利玛窦、徐光启合译的。 伊莎贝拉有些茫然,根本听不懂这种语言,但盖里斯却没有过多提及。 当晨礼的祷告结束后,盖里斯遵循着法兰克人的传统,赠予自己妻子一份宝贵的礼金,那并非是田地、也不是金钱,而是一册手写出来的教理。 对于盖里斯而言,这是过去数年的成果,也是他对未来的期盼。 当婚礼的这最后一步走完后,盖里斯看着少女,而少女看着盖里斯,他们没什么言语,只是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而后相拥、相吻。 当这清晨的一点温馨结束后,盖里斯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带着伊莎贝拉去洗漱,替她扎出了那仿若雅典娜桂冠般的编发造型。 这不是盖里斯第一次替伊莎贝拉编发,但却是自认识以来最为认真而漫长的一次。 曾经的心灵手巧,到了此刻却也就只剩下了全神贯注的“笨拙”。 “满意么?”盖里斯取出一面小小的化妆镜递给少女。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伊莎贝拉从未发现自己能美到如此地步。一抹淡眉、纯净的碧蓝双眸、恰到好处的鼻梁,配上粉嫩而略单薄的双唇,加上优雅的“桂冠”。 一股浑然天成而显空灵有若精灵般的少女气质,便就凸显了出来。 “不施粉黛轻娥眉,淡妆素裹总相宜。”盖里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看着眼下的妻子,盖里斯忍不住想起了在阿喀斯尔村里,还有外约旦时的那些岁月。烈阳下劳作一言不发,麦芒划破手指能坦然对待。 那时候的伊莎贝拉,有着如农家少女般的麦色肌肤,掌心上分布着数个老茧,朴实无华的令人难以想象其出身。 无论表象如何改变,这却就是他盖里斯的妻子。 “别看了,吃饭去吧。”而后在少女略显婴儿肥的脸蛋上吧唧了下。 “好!” 他轻声又念了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同生死不分离,我们早已立誓言。别时握住你的手,白头到老此生休。】 …… 这是一次简单而盛大的婚礼,盖里斯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甚至于他都未曾宣扬过自己的名号。 对于提尔城的市民们来说,盖里斯的身份,其实并不神秘,仅仅是一位光复失地的英雄罢了。 其出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无可挑剔。 在对外的正式公布中,盖里斯·德·维勒罗伊,先祖来自法兰西,母亲早亡,父亲牺牲在蒙吉萨战役,自幼养于王宫,可以说是“麻风王”一手带大。 对于这样一位根正苗红的十字军后代,绝大多数提尔的普通人,也只是感叹英雄出少年,并未觉得盖里斯就包打一切。 说到底,还是盖里斯其他自我宣称太敏感,如今又是十字军运动浪潮迭起的时候,略微低调点没坏处。 在那些身份更高的人中,了解的信息便更多些,时常会陷入一种惶恐的怀疑里,害怕他们耳闻的事迹是真的。 至于真正顶层的知情人士,则都一个个要么是摆烂了、一个个能屈能伸了起来。 毕竟,这耶和华次子临凡,天底下哪还有过不去的坎,不跟着躺赢,莫非还打算对着干不成? 就连原先最为积极反对巴利安、伊莎贝拉的伊拉克略,在送了几次之后,明白盖里斯能力时,都当即投效过来。 可以说清扫耶路撒冷政坛这件事,被萨拉丁简化了许多。 现在的耶路撒冷王国,与曾经的耶路撒冷王国,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除去名字外,就没多少是相同的,几乎所有的行政机构,都是由来自外约旦的教团成员为骨干进行构架。 盖里斯是真该对萨拉丁说几句谢谢,感谢对方帮助自己清扫了土地贵族群体。 在贵族脱离了土地的情况下,那么那群贵族,便是连找茬、掀桌的能力都没有。 无论是巴利安、又或者盖里斯,从来都不忌惮那群虫豸,确切点说,把这么一群虫豸放在明面上,不仅不会带来多少麻烦,还能去破坏敌对派系的凝聚力、拖累对方。其他那些还愿意走上战场,愿意起表率作用,具备军事素养的贵族,则是安排了只拿年金的荣誉贵族身份,算是从渣滓中筛选出还能打的,表明自己继承了耶路撒冷王国。 真正有能力进行大举破坏的雷纳德,则在安条克就已经被处死了。 而现在的反对派领头羊伊拉克略,更是每次开完会后,都要记录一份会议报告,给盖里斯递过去。 王国里哪还有宵小能够造次呢? 盖里斯可谓是真正的无冕之王了。 无冕之王确实是无冕之王,哪怕伊莎贝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耶路撒冷女王了,但盖里斯却依旧拒绝戴上那顶世俗王权的冠冕。 甚至于他都未亲自替伊莎贝拉加冕。 留给盖里斯与伊莎贝拉在新婚后温存的时间并不多,仅仅是三天之后,加冕仪式就已经筹备完毕。 相比起婚礼的盛况,加冕不遑多让。 耶路撒冷王国最为神圣的拉丁宗主教伊拉克略,亲自给伊莎贝拉加冕。 毕竟在教会将自己包装成普世教会最高教长前,罗马教皇也不过是五位宗主教之一罢了,耶路撒冷宗主教甚至意味着与罗马教皇在一定程度上等同。 耶路撒冷宗主教区可是在公元5世纪时,便被罗马帝国所确立且承认的五个宗主教区之一,与之相并立的只有罗马宗主教区、安条克宗主教区、亚历山大宗主教区还有君士坦丁堡宗主教区。 因伊斯兰教的崛起,五大宗主教区最后只剩下了罗马宗主教区和君士坦丁宗主教区,还被基督教政权掌控。 随着1054年的分裂,也由此诞生了罗马天主教还有君士坦丁东正教,这两个在历史上影响最为悠久的基督教派。 伊莎贝拉被伊拉克略在额头上涂抹圣油,紧接着再被授予一顶王冠,宣告着她已成为东方最为神圣王国的女王。 至于盖里斯则在一旁旁观。 加冕仪式结束后,紧接着便是由伊莎贝拉对过去三年里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人,依次授予爵位,进行了一轮贵族册封。 而后真正的重头戏也开始了。 “在此,我以耶路撒冷王国国王的名义,宣告收复失地正式开始!” 当着所有前来宾客们的面,伊莎贝拉如此高声宣布。 至此,最后的反攻号角被吹响了。 塞浦路斯岛上千帆云集,提尔城下整兵待发,一切都在准备着,只待春收完成,一次彻底的复国战争将会打响。 在那之前,还需要进行最后一次的人才调动,为之后的失地收复进行准备。 …… 外约旦,亚嫩郡,斯卡尔村。 贝尔纳从床上爬起来后就闷着头不吭声,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他必须在今天向厂里给出一个答复。 就在一周前,厂里的上级突然找到他,问他有没有意向去提尔那边工作。 说是提尔那边急缺人手,如果他愿意过去的话可以帮忙安排,去了之后一方面是能多拿一笔补贴,另外一方面就在于贝尔纳这个层次的骨干,去了那边之后必然是要进机关的,也算是升官了。 贝尔纳是最早一批加入队伍的士兵,参与过斯卡尔村河谷口的初战,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希望在部队里长期干下去,所以后续退役了,没有和当初的战友们一起平步青云。 不过他依旧是一名合格的民兵骨干,在过去两年里带了不少新兵出来。 而在民兵队伍不集结的时候,贝尔纳也在斯卡尔村建设的工厂里,担任保卫科科长的职务。 当然这个保卫科科长,也就是厂里的一个职务,顶多算是厂里的骨干,距离管理层还是差了一层。 按道理说,这换个地方就能提薪升官的,没啥人会拒绝才对,可贝尔纳就是犹豫了。 他先是按照教团宣扬的虔诚生活方式,刷牙洗脸整理了个人卫生,再是穿上自己的制服,整理好自己着装,尽量收敛自己神情里的疲倦。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厂里正式上班的日子,不能因为自己的那点情绪影响到了工作。 贝尔纳在厂里的工作,也不算多累,但也确实担着风险,他要确保工人的人身安全,还有厂里的财物不会因某些原因失窃。 虽然在厂里上班的工资薪水不错,养活一家人基本上都绰绰有余,可不少员工确实习惯不太好,喜欢把厂里的东西当成自己的。 对于这种小偷小摸的现象,厂里这边管的相当严厉,基本上抓到一次就是警告加三倍赔偿,两次记过扣薪水,第三次就是开除了。 曾经贝尔纳以为不会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这种事,但偏偏就让他遇到过,而且还是他亲手抓的。 那件事之后,厂里的领导还特地找到过他谈过心。 “这件事本来应该当众表扬你的,但我也清楚你们其实都是乡里乡亲的,如果真当众表扬了你,那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你抓人那是尽了自己本职,可在有些人眼里,那就是不顾情谊胳膊肘向外拐。”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这件事值得表扬,但我还是要批评你一下,希望下一次不要再给机会让员工们去犯错了,而这就需要你加加担子。人千万不能心怀侥幸,一旦他们觉得有机会自己犯错了不会被发现,那么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领导的话,贝尔纳听明白了,虽然抓人有功,但这个功其实也是贝尔纳的一点失职,将事情掐灭在苗头,防患于未然才是他最该干的事。 从那天之后,贝尔纳增加了保卫科的巡逻频率,严防死守下再加上严厉的惩罚,让不少人都没了侥幸的念头。 而也正是因为贝尔纳的尽职尽责,他们厂出问题的次数是最少的,不少奖励,厂里的领导也都会照顾贝尔纳,可为此他也时常被人指指点点。 说公家东西又不是他贝尔纳的之类的话,还讲什么厂里又没出事,见不到他干活之类…… 当然,还有一些话不仅关乎工作,还会牵连到生活。 一想到工友们的背后议论,他就有些头疼。 “所以,换个岗位也许更合适我?”贝尔纳又想到了一周前,领导给出的那个提议。 就在巡逻结束准备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贝尔纳,厂长找你!” “知道了!”理德应了一声,就往厂长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本章完) 第284章 时代变革下的一角 第284章 时代变革下的一角 厂长的办公室,就大小和风格来说,其实与贝尔纳的没啥区别,都是一模一样的朴实无华,无非是这边多了几个柜子,多装了一些文件。 现如今外约旦这边组织形式,其实已经进步的相当快了,有着成体系的工厂、可以区分出管理层与工人,依托于纸张进行办公登记,核实工资发放。 当然,这样的工厂,大多也都是教团体系建设,基层的议会投资,属于双方合办,在、整个外约旦地区其实也没几个。 一方面发扬教团更先进的组织性与技术,一方面解决地方上的农民就业问题。 虽然数量不多,却扛起了生产重任。 “想的怎么样。”厂长直接说道。 “我……”贝尔纳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困难尽管提,能解决的我都想办法帮忙解决,提尔那边确实是缺人手,特别是缺你这样尽心尽责的。” 听着厂长的话,贝尔纳又沉默了,他并不觉得厂长的夸奖言过其实,而提尔那边需要自己,也是实实在在的,可他也有着自己的难言之隐。 “是腓力对吧。”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厂长的话语也轻柔了不少。 “他父母需要有人照顾。”想到牺牲在战斗里的腓力,贝尔纳心里就有些难受,特别是当他带着腓力的尸体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腓力父母质问起为何死的不是他贝尔纳时,他就非常的愧疚。 贝尔纳接着说道:“腓力替我挡了一刀,我欠他一条命。” 而厂长其实清楚,这也只是借口,贝尔纳真正的难言之隐,并不在此,作为烈属腓力的父母是享受生养死葬那种待遇的,更何况腓力的父母又不只腓力一个孩子,要说养老的话压根轮不到他贝尔纳去。 “我联系过茜拉那边的领导了,在提尔那边不只是需要管理人员,还有很多其他的岗位。她过去的话,收入也会高不少,而且那边也有着小学,孩子的教育不会落后。” 听厂长提起茜拉,贝尔纳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他也许该承情?可若是这样的话,又似乎是承认了他与自己兄弟的遗孀有了什么特别关系。 “和茜拉没什么关系,主要是腓力父母。”贝尔纳强调了一下。贝尔纳被人在背后议论的事情可不止那点铁面无私,有关他与茜拉之间的各种流言蜚语从来就没断过。 如果贝尔纳真的带着茜拉去提尔,那么就真的坐实两人间关系不同寻常了。 “嗯,主要是腓力父母。”厂长肯定的说道,有关腓力的家庭情况,厂长其实也清楚一点。 这里面和教团的政策有关,但更主要的还是腓力的父母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虽然说腓力的父母享受着烈属待遇,但在直系亲属里妻子的优先级是要高于父母的。 当初腓力牺牲之后的那笔抚恤金就是直接发放给了茜拉,而不是给腓力父母。 深呼吸一下,贝尔纳最终决定向厂长坦白,这里面的事情或许摊开了说会更合适,更何况他也清楚厂长不不是什么在人背后嚼舌根的人。 虽然茜拉分了一半抚恤金给腓力的父母,但腓力的兄弟却始终眼馋茜拉手里剩下的那些。 再加上郡里逢年过节会去发放一些东西,这其中大头都是给了茜拉。 虽然茜拉也会分不少给贝尔的父母,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加上腓力兄弟在一旁的煽风点火,日子就很难过。 纵然现如今茜拉一个人带孩子,生活压力很大,可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哪能共通。 腓力的兄弟,甚至时不时散播茜拉孩子,其实不是腓力的种,而是野种之类的消息。 “……如果不是我替茜拉撑腰,特拉法那家伙,可能都要动粗了。”贝尔纳说道。 听着贝尔纳对腓力家里情况的描述,厂长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虽然有想到过茜拉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但他没想到居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你老家议会那边没管么?”厂长问道。 “管过,也批评教育过,但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被穿小鞋。” 议会其实并不是管人的机构,那些代表议员们,作为“乡贤”是出于个人的名望,才会干涉。 至于郡政府? 郡政府才几个人,平日里根本管不到这么细的事,能逢年过节,按照名单上的记录,对牺牲的士兵派人进行慰问,已经是从未听闻过的善政了。 而这“善政”,其实也是教团那边强行要求,才能进行下去。 听着贝尔纳的话,厂长不免有些头大,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身为一个外人,确实不太好插手这其中,但该劝说还是要劝的。 “你也是干保卫的,道理你也清楚,我是不觉得茜拉继续留在这边会是什么好处境,向来是千日做贼、哪来的千日防贼,再怎么严密的防护,也会有意外出现差错。如果茜拉继续和腓力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早晚会出事,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提尔,她也能重新开始。” 听着厂长的话,贝尔纳叹了口气。 厂长接着说道:“至于你担心的流言蜚语,我只能说如果这是你自己心里的门槛,而对于那些背后说闲话的人来讲,无论你和茜拉实际上是什么关系,他们都能扯上天。你以为留在这边就不会被说闲话?留在这边只会天天听那些闲话。” 贝尔纳算是点了点头,厂长这话说的在理。 “再给你半天时间,你去和茜拉谈一谈,晚上之前给我一个答复。” 相比起提尔那边的王国中心,盖里斯反而是对外约旦这边影响更加深远。 因为外约旦这边是盖里斯一手亲自建立起来的,打下了最完善的基础,真正意义上从零开始改变面貌。 可以说,一个时代在被掩埋,而一个新时代被拉开了帷幕,身处在这个新时代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见证什么,但他们在也会为之惊叹,然后也为之烦恼。旧的伦理道德对于这个新时代来说,显得陈旧而不合时宜。 即便是有着盖里斯现身说法,强行新的虔诚生活,灌注进民众的脑子里、强调卫生、自由、人权。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依旧显得特立独行了,毕竟盖里斯并没有每个村庄都去走一遍。 贝尔纳最终是选择了带着茜拉还有腓力未满五岁的儿子前往提尔,继续留在外约旦这边对小孩的成长其实也并不合适。 如贝尔纳这样的骨干,在整个外约旦总计抽出来了大约两百人。 不只是各个工厂、农场的骨干被抽调,就连不少尚未完成学业的学生,都被编排进去,要一边参与工作,一边完成学业。 …… 耶路撒冷是一个小国,这个小不仅仅是指土地面积狭小,更是指人口稀少。 外约旦十多万的人口,强行抽调出两百名骨干或者学生,这已经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 而这些人在敕令骑士团的护送下抵达提尔的时候,则意味着又一次的质变。 当那来自外约旦的两百人,融入进提尔这座改革的中心时,风起于青萍之末。 提尔这座城市要比阿尔哈迪镇大许多,不过也就那么点大,两万人左右的城市,丢在后世也不过是个稍大点的镇子。 与此时的南宋相比,也无非是一个寻常的县城,顶多算是占了港口之便,才能日进斗金。 可对于贝尔纳来说,这就是他见过最大的城市了,当然事实上贝尔纳在来到提尔之前除了卡拉克城,也没进过其他城市。 卡拉克城市,坐落在一片高地,虽然易守难攻,可城市的面积存在一个天然的上限,真正居住在城市里的人口,永远都顶多那么几千人。 而提尔城则是坐落在一片三面环海的半岛上,同样易守难攻但面积却要大上了不少,而新城的人口与工坊乃至于工场,也更加繁荣兴盛。 可当贝尔纳漫步在这座城市里时,就能够感受到这座城市繁荣兴盛下的压抑。 或许是在外约旦生活的太久,早已经习惯了那种人人积极向上的气氛,与低廉的物价,所以一见到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不太习惯。 新天新地已经在外约旦河谷里揭开了帷幕,而提尔这边却依旧好坏参半。 路过提尔大教堂的时候,他多看了两眼,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明白那教堂里的主教与神父还有修女们,与他不再是同路人。 当这些天主教的神职者教士们,依旧在石头修筑出的教堂中向主祈祷着的时候。 如他这样的人,却已与耶稣结盟,誓要将天主的国,临到凡尘。 贝尔纳在身前画了一个十字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他要前往王国政务院,接受新的任职。 “原本计划是让你去负责组建新城区警察局的,但现在王国这边的改革情况,要比之前计划的深入许多,所以就到处都缺人手,现在有个新的选择,你要不要听一下。”阿尔乔斯在自己办公室里对贝尔纳说道。 由于巴利安的身体,已经无力处置任何工作,现如今王国首相的位置,已经被阿尔乔斯接过,负责在王国里延续盖里斯的改革方针。 对于这种问题,贝尔纳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不听,所以在他答应之后,阿尔乔斯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法务部和警务部那边在改革之后,被改成了公检法体系,也就是公安部、检察院、法庭。” “公检法部门的具体情况回头你可以自己去了解,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个,主要是因为耶路撒冷王国这边为了强化王国法制统一,降低各地不同习惯法的影响,决定成立一个巡回法庭。” 在11世纪这个年头的地中海一圈,成文法其实是相当少见的,大多数地区的法律都有着自己的特色,遵循着传统,来处理彼此之间的冲突矛盾,往往会使用以眼还眼与血亲复仇乃至于决斗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处理犯罪问题。 不过耶路撒冷王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它相较于同时代的西欧而言,要更加的集权,在司法体系上也更加的明确。 旧耶路撒冷王国时期,法庭就可以分为数个层级。 其中贵族议会,其实就是王国贵族唯一的司法机构,负责审理谋杀、强奸、叛国等刑事案件,以及追讨奴隶、买卖封地等较简单的封建纠纷。 除此之外其实还会负责确认新国王(或必要时摄政)的选举、征税、铸造货币、分配预算给国王筹集资金等。 而这个贵族议会,在改革中,早被转为了君临议会上议院。 其中属于司法体系的权力被剥离出了相当部分,变成真的只能针对贵族进行司法处置。 在旧耶路撒冷王国里,除去这个贵族的议会法庭外,还包括着诸如市民阶级法庭、海事法庭、巡回法庭等。 虽然王国的第一部法律在布永的戈弗雷执政时就已经制订,鲍德温二世1120年在纳布卢斯会议上也加以修订过,但这些法律条文的适用范围,其实相当的存疑。 旧耶路撒冷王国有明确的司法体系,但却缺乏一套通行的法律,适用于贵族的法律与非贵族是不一样的,适用于法兰克人与撒拉逊人的也是不一样的,甚至于在寻常法兰克人内部,也可以因为所在社群的不同而得出不一样的判决。 热那亚人、威尼斯人、比萨人……等诸多在王国里的社群,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独立法庭。 某种程度上来说,耶路撒冷王国甚至可以用“半殖民半封建”来形容。 首先耶路撒冷王国的主体法兰克人,他们的本质就是外来的殖民者,他们来到黎凡特大地是为了获取土地与财富方才在这里定居,为了与周边敌对势力斗争而组建了一个封建王国。 而后续那些陆陆续续到来的意大利城邦,他们通过扶持旧耶路撒冷王国那么一个政权,在这片土地上取得了种种特权,他们不仅有着自己独立的领土,甚至把持着一些城市的某些税收,乃至于拥有着独立司法权。 (本章完) 第285章 改革以及威尼斯人 第285章 改革以及威尼斯人 事实上那些来自意大利城邦的社群,从王国建立之初就获得了几乎完整的自治权。 一个国家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被切割成无数群体,适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法律,这样一个国家能够有什么统一认知,那就是怪事了。 不过耶路撒冷王国毕竟是一个小国,在旧耶路撒冷王国时期,通过设立巡回法庭的方式,国王在王国各地举行审判就能加强自己的权威。从阿卡到纳布卢斯再到提尔,乃至于碰巧当时所在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开庭。 据说,国王所使用的法律由布永的戈弗雷来编写,被保存在圣墓教堂的一个箱子里,并只有国王、耶路撒冷宗主教和耶路撒冷的法官才能打开箱子,每一页纸上都只写着一条法律,其首字母用金黄色的墨水书写,而标题则使用红墨水。 这样一份法律,其实挺让人怀疑,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缺乏实际意义,任何一种不公之于众的法律,都缺乏约束意义。 到头来无非是成了统治者之间权术斗争的手段。 对于盖里斯来讲比较幸运的一点就在于,旧耶路撒冷王国的成文法已经随着耶路撒冷的沦陷,而被宣告作废。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破不立,正好新朝雅政,任何试图指责盖里斯改革的保守群体,在看到军队在战场上的武力时,都不由得收敛了自己的声音,顶多冷嘲热讽几句。 “我们打算重新设立巡回法庭,不过这个巡回法庭不再是之前那样由君主来掌管,而是下属于耶路撒冷最高法院,其主要的职能,是处理公民们平日里所遇到的各种问题,解决他们之间的冲突矛盾,保护公民最为切实的个人利益。” “但眼下王国治安并不安定,巡回法庭在外出办公期间,往往可能遭遇各种危机,而且关押犯人也需要人手去看管,所以就需要像你这样可靠的战斗兄弟,来牵头组织起针对巡回法庭的安保工作了。” “额……为什么选我,其实警察或者军队也能做到吧。”贝尔纳有些犹豫,阿尔乔斯说的这个职位,他并不熟悉,下意识的就有些担忧自己能力不足。 阿尔乔斯接着说道:“ 他们的确能够做到,但他们不适合,公安体系与法院体系,虽然同属于公检法,但事实上最好还是不要混杂在一起,要不然出了问题不好处理。至于军队的话,你也有过从军经历,自然知道军队虽然具备武力,但在很多时候缺乏专业能力。” “军队本身也有自己的职责,因为各种杂乱事物牵扯精力的话,反而会削减军队的战斗力。” “这种情况下,【先知】的意见在于单独设立一支队伍来负责相关事务,也就是法警,考虑到你在保卫工作方面的能力,所以我打算推荐你。” 阿尔乔斯的话已经说的很透彻了,虽然警察和军队都能做到对巡回法庭的保卫工作,可这两者其实都不适合,存在着各自的问题,与其事后陷入一堆扯皮,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设立一支独立自主的队伍。 贝尔纳在简单思考之后,还是选择了去担负起对巡回法庭的安保工作,因为那边更需要自己。 公检法体系的改革,意味着耶路撒冷王国的司法体系,开始脱离封建时代。 公安、检察院、法院三个体系的分立,是对司法权力的进一步细分,而这种行为其实也是摒除封建权力的重要一步。 当然上层政治制度的改革,如果想要深化下去,势必需要末梢执行,再好的政策,如果没有一个可以执行的基层,都势必走样。 印度政府提出的那些漂亮的改革,哪次不是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真执行起来…… 看看印度地图,西北的旁遮普,传统反贼;东北以阿萨姆邦为首的几个邦,传统左右横跳的反贼;中央邦边上的马哈拉施特拉邦,新兴反贼;南边的泰米尔纳德邦,老反贼…… 话题扯远了,至少眼下的耶路撒冷王国并没有到那个地步,好歹确保了王室直辖土地上的纯净。 在这种情况下,议会体系实质上只是塑造出了大量的法人概念,将原先具体的封建领主,转变为并非具体个人,而是由一个个村庄法人、城镇法人与王权达成达成最基本的封建契约。 城镇与农村提供税收,而王国则予以保护。 而今随着盖里斯对政权的彻底掌握,加上外约旦地区支援人才的就位,手头上可以一用的人手变多,不少政策就可以想办法落实下去了,巡回法庭只是其中的一个个例。 不过哪怕如此,人手其实依旧不足,两百人的队伍分一分,各个部门机关就拿走一半了,加上其中的技术性人才,还要用于工坊改革生产工艺,真正往基层派遣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可以说是相当捉襟见肘才对。 这种情况下,阿尔乔斯也不由得要去想尽办法,给自己弄点可用之人出来,为此他还将主意打到了提尔的诊所头上。 在处理完一批人员分配安排后,阿尔乔斯便赶往克洛维斯的诊所。 克洛维斯的诊所规模,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大,也就主治医生克洛维斯一位,几个实习医生,几个护工。 以及一些毛头小子,跟在医生身后当学徒。 虽然盖里斯不喜欢学徒制,可在当下这个缺乏成体系教育的世代中,言传身教反倒是最简单、最直白,能让人在工作实践中快速提高能力的方式。 至于学徒制造成的人身依附问题,只能说反正也不打算长期推行。 “克洛维斯,布莱斯还有卡雷托其实可以出师了吧。” 阿尔乔斯口中的两个人名,其实就是两名克洛维斯在提尔这边收的学徒,如今已是两年过去了,他们二人是资历最深的。 在这两年里,克洛维斯还有其他几名医生可以说是毫不藏私,对这些收的学徒,能教尽教。 “你不觉得他们太小了点么?才十六不到,额……好吧,也不算小了。” 克洛维斯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小了点。 转眼两年过去了,当初才刚十四岁的小鬼,如今已经十六了,丢在这个时代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 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当初还在街边一天活不过一天的战争孤儿,如今转眼就两年过去。在这两年里,经过不间断的实践教育,要说他们去治什么疑难杂症不太可能,可若只是去给人看点小病开点药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说白了对症下药这种事,在很多时候其实是一种经验积累,中世纪时缺乏的有效的治疗药剂与治疗方法。 但对于盖里斯来说,提炼出几种能够有效处理常见病的药剂,并不是很复杂的事。 麻烦的地方其实在于生产繁琐、以及中间所需要消耗的大量精力。 其他学徒或许经验还不够,接触过的病例还太少,但布莱斯与卡雷托确实是差不多了。 “你打算让他们去干嘛。”克洛维斯问道。 “教团这边,即将开始正式的传教,自然是要从彻底改变王国上下的角度出发。有关传染病、小病防治、虔诚生活……目前还只是搭了一个框架,我们需要加大对帕拉丁群体的培训。” “先知那边打算重操旧业,开办第二所学校,需要布莱斯与卡雷托他们两个过去帮忙打下手。” 克洛维斯松了口气,虽然说布莱斯与卡雷托那两孩子很多知识点都掌握的不错了,一下子让他们去临床治病,还是会让人担心的,不过既然是帮先知伟当助教,那应该是不会出事了。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只是当初从外约旦走出来的人需要快速填上岗位,就连在提尔这边但凡是有一点文化基础的人,又和教团成员关系密切,都需要在眼下这个关头去承担实际的工作。 在任人唯亲这件事上,盖里斯是亲自带头。 可以说,几乎整个教团的人、政府的人,都是盖里斯的徒子徒孙。 在医学方面尤为如此,盖里斯可谓是倾尽全力了,要将自己所知的各种医学知识传授出去。 药品的昂贵与医护人士的稀缺,是当下王国所面临的困境,而传染病的传播也不会因为是城里的老爷就高看一眼,事实上城市卫生的不足,会使得城市相对于农村往往更容易成为传染病肆虐的场所。 提高民众的防疫水平,改善地区的卫生条件状况,不只是去救助农民与市民,也同样是确保军队不会出现太多的非战斗减员,让教团的自身安全得到保障。 早在外约旦时期开始,盖里斯就与阿卜杜拉医生,整理起阿拉伯草药学,将之《赤脚医生手册》上记载的那些中药进行整合,结合临床实验来验证这些药物的药效。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剔除了相当多的错误观点与认知,也基于黎凡特当下自然环境来调整不少药方。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但却能活人无数。 毕竟总不能指望法兰克人那些剃头匠客串的外科医生,能担负起耶路撒冷王国医学重担吧,事实上就连法兰克人自己也会去请撒拉逊医生。 在面临关乎自己性命的问题上,绝大多的人都会颇为认真的评估“异教徒”带来的帮助,乃至于论证该怎么去信仰。 世俗也好、宗教也罢,单纯的复国运动对于盖里斯来说,并无意义。 将耶路撒冷这个国家,打造成一颗明珠,照耀四方,才是盖里斯所追求的。 …… 对于市场来说,信息就意味着财富,尽可能掌握信息的商人,才有资格在市场里搏杀,尼罗河三角洲的粮食是涨价了还是跌了,涨了多少、跌的话又跌了多少,对于本地的农业是冲击,还是利好? 这样的消息,早知道两三天,就能带来丰厚的利润,提前预见到粮荒的结束,意味着能够在价格最高的时候,痛宰一波。 而这种跨越几百公里的信息交流,近乎是大商人的特权,寻常的小商人,他们除了道听途说外,就难以得到什么异国他乡的信息。 不过这种情况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地域上,得到了一点改善,因为报纸的铺开耶路撒冷王国各个沿海港口,都能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来得到国内的各种状况信息。 比方说,海法收复了,大量的法兰克人奴隶得到解放,需要一些船只,将他们送回家乡。 又比方说,安条克的纺织机得到了改善,纺织效率大幅度提高,王国布料的价格即将开始下跌。 报纸、这么不起眼的一张纸,它上面所印刷的信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改造起了这个国家的国民认知。 德尔菲诺家族的族长,在自己的豪宅里陷入沉思,身为一个威尼斯贵人家族,他家族的基本盘其实是在威尼斯的,通常来说,只会是家族里的旁支,来负责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事宜。 但谁让德尔菲诺家族在威尼斯的斗争中处于一种不利的局面呢,为了开拓商品上游渠道,以及建立起威尼斯手工产品对中东城市的下游销售网络。 在十几年前,德尔菲诺家族的族长就亲自来到了提尔这座城市,主持起了家族对这边威尼斯自治社区的影响力。 他本人其实还是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骑士,只不过他年龄确实是大了,所以不必服从征召去参加与萨拉丁之间的战争。 虽然那次义无反顾的决定,使得德尔菲诺家族对提尔这座城市有了不小的影响力,也使得自己在威尼斯议会里有了不小的话语权。 但利润却是一个大问题,再准确说应该是利润的增长到了一个峰值,呈现一个缓缓的下降态势,难以扭转。 这其中的缘由,便在于来自东方的商品,已经有些缺乏贸易增长点了。 而阿尤布王朝与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长期战争,也在破坏着商路活力。 (本章完) 第286章 银行与国债 第286章 银行与国债 如果不让巴勒斯坦地区进入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那么商路的衰落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但盖里斯的出现扭转了这种局面,带给濒死的王国一丝生机。 不仅抵抗住了萨拉丁的进攻,还带来了更多有利可图的商品,使得自己家族与王国的利益绑定更加深厚。 而为了绑定自己家族与王国之间的关系,他也一直在替自己家族里的明珠,也就是他的孙女物色一位夫婿。 最初他将目光投放到了盖里斯身旁的帕拉丁身上,毕竟那些人偶然间多说一句话,其实就意味着先机,意味着快人一步。 但帕拉丁群体似乎都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而且关乎教义选择。 德尔菲诺自然是打消了念头,然后物色起了其他人物。 而最终的结果其实就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康拉德便被他物色中了,彻底作为威尼斯人的代表掺和在王国政局里。 而这样一个关系,也就意味着他得到信息的速度又要比别人快一步,乃至于几步了。 毕竟再怎么挖空心思去收集信息,也比不过规则制定者的一句话。 “所以、银行还有国债,到底该怎么选呢?”德尔菲诺低声自语了一句。 作为能够王国的重要投资方,德尔菲诺自然是有资格了解一些寻常人不该了解的信息。 其中为了支撑住王国财政,确保能够对萨拉丁进行大规模反攻,盖里斯他们打算设立一个机构,用于筹集资金并进行额外投资。 这个机构被称为银行。 德尔菲诺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所谓的银行,就是做货币生意的行当,进行主持货币的兑换,在保护储户财产的同时拿储户的钱去放贷。 而这样一个行当的暴利,哪怕之前并未真正意义上出现过,他也能意识到这其中的暴利。 说白了犹太人还是拿着自己的钱去借给别人,而银行这玩意是拿储户的钱去借贷给别人,这种行为在德尔菲诺看来,近乎是空手套白狼了。 至于货币的兑换,在这个年头本身也一样是暴利,各个国家地区之间流通的货币并不一致,哪怕同为金币,有的可能重4g出头,有的可能只有3g,而含金量的差异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如果不是专门从事这种行业的商人就难以洞悉这其中的门道。 把这几种主要业务统合在一个行业里,如果还不能赚大钱,那他德尔菲诺就想不出还有什么行业能发财了。 而国债那东西,其实也好理解。 与东方中原王朝的情况不一样,欧洲自古以来都有君主借钱的传统或者说行为。 毕竟按照中原王朝的说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全天下都是皇帝家的,那么皇帝去借钱的话,这一是对皇权至高无上的质疑,二就是压根无人能够替朝廷担保。 而且不止如此,天朝的贷款想要收回本金的风险是显著高于欧洲,因此几乎任何借贷都伴随着高昂利息。 甚至于对某些人来说,放贷本身就未曾指望过收回本金,而是借此谋夺更多。 但在欧洲就不一样了,君主没钱是常态,为了支持战争继续打下去,君主找人借钱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欧洲君主也存在赖账的问题,但相对来说,为了下一次还能再借到钱,杀鸡取卵这种事,他们不会干的太频繁。 大多数情况下,即便是破产或者赖账,也会通过其他方面的商业特权进行交换。 当然,最主要的可能在于,欧洲的国家太多了,君主的权威也会被其他阶层、君主所限制,商人想润也容易。 因而对于君主来说,利息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的高。 所以德尔菲诺其实能够理解国债,毕竟先前已经发行过一次土地债券了。 也清楚眼下耶路撒冷王国的大好局势,基本不会存在赖账的风险,可问题在于,这个国债的利息太低了。 20年期的国债年利率5%,这个丢在后世会被抢破头的数字,对于德尔菲诺来说,就感觉自己是在被抢钱。 而30年国债年利率也不过是6.66%,而且耶路撒冷王国的国债是单利,不存在复利利滚利的情况。 换句话说,购买耶路撒冷王国的不记名国债,假设一切正常,没被逆回购,或者国家提前偿还的话,意味着除去20年后一次性支付全部本金外,这个20年里还将陆续收到一笔与本金相当的利息。 而30年国债,则就是除去30年后一口气支付本金外,陆续收到本金两倍的利息。 虽然说这种投资回报看上去挺实在的吧,但如果与时间结合起来,就让人心生犹豫了。 在这个时代,二十年却就是一代人的时间,而三十年却就是人的半辈子。对于这个乱世来说,人的目光总是放在当下的,一旦目光长远起来,就往往容易吃各种亏。 而且哪怕是丢在后世,一份长达20年或者30年国债,又真的利润丰厚么? 要知道2025年的30年前,那还是1995啊,而1995年的收入与物价是什么水准,2025年的收入与物价又是什么水准呢? 当然了,现如今社会还是并且将长期是贵金属实体货币,再不济也是金银本位的纸币,相比后市那个通货膨胀率来说,几十年物价不变才是一种常态,自然不用担心追不过通胀那回事。 既然在德尔菲诺看来,国债的利率过低,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让他购入大量国债的话…… “需要别的补偿才行,银行股份其实就不错。”德尔菲诺下定了决心,并且打算在这个消息登报之前,去与盖里斯好好谈一谈。 …… 得到消息的不只是德尔菲诺,只不过他确实是第一个上门来谈银行与国债事宜的。 当国债与银行这两个消息同时流出的时候,几乎所有富有头脑的商人,都将购买国债理解成了银行这个行当的投名状。 这个误会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但却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说海商们,还希望通过购买国债的方式,来拉近自己与王国的关系,那么普通人对于国债就几乎是完全不感冒。 毕竟这一批的债券,就收益来说,对很多人而言毫无意义。 但也不是说就真没人买,类似扬尼斯这样的忠诚之人,以及其他信任教团的市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都纷纷购买。 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已经谈不上贪图那点利息了,而是希望能够帮助教团以及国家更进一步。 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与第二王国休戚与共。 某种意义来讲,购买国债这种行为,也确实是对耶路撒冷王国在进行支持,帮助王国度过眼下的这个难关。不过除去海商还有扬尼斯他们购买国债之外,又有两位在这次的国债交易里,引人注目。 其中一位自然是伊莎贝拉,近乎是将自己所能动用的所有私产,都拿来购买了国债。 而另一位却就是伊拉克略了。 身为众所周知的反对党头头,伊拉克略在这一次的国债发行中,毫不犹豫的砸入大笔资金,用于购买债券,实在是有些叫人出乎意料。 为此,甚至有不少人,都主动找上他,想要询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毕竟他这伊拉克略,到底还想不想当反对党领头羊了! 怎么不仅在口头上投降,就连身体也去投降? 这白的银币,砸给王国实在是造孽啊! 要知道到他们这个层次,欠债的才是大爷,放贷的怎么去和君主比划? 对此,伊拉克略当即就是两巴掌呼了过去。 “糊涂!糊涂!” “一天到晚就尽想着眼前蝇头小利,就你们这样还能成事?还能去反攻倒算?!” “你们真以为我们是要把伊莎贝拉女王赶下台?” “西比拉那个女人蠢到家了,巴利安他们也没说硬逼着她退位的。” “斗而不破四个字懂不懂?” “不懂的,就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去!” “我们的宗旨是什么?正本清源!拥护正统王家!” 然后伊拉克略就是一番利弊分析,论证了一个答案。 王国要是真输了,那么萨拉丁显然是不可能留他们当领主的,指不定连条活路都没。 至于欧洲?是没他们地的。 只有王国赢了,他们才能活下去,活的滋润。 而这个时候出钱,王国不管怎么说,也都要认他们情,至少不会再让他们太难堪。 毕竟国家是真缺钱了。 他们反对党反对的什么? 难道真是王国本身吗?难道真是改革吗? 不! 他们反对的是王国不归他们治理,反对的是改革红利没进他们口袋。 可如果王国都不在了,那么他们就真无路可去了。 只有国家还在,他们这些人影响力还在,才能慢慢谋求东山再起之日。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一时间不少脑子不太好使的,都纷纷解囊,换成了一张张的大额国债。 当然,他们所不知道的一点在于,刚把他们送走,伊拉克略就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这样一来,他这边的国债分销算是完成了,回头也能给盖里斯交差了。 眼下提尔的种种改革、加上上万军队的维系,是真真入不敷出了。 单凭关税,或者国营工坊的生产,根本抵不住开销。 这一波的国债,也不晓得能撑多久,按照伊拉克略本人所知,如果在1190年再不结束战事,到时候怕不是还要大规模借贷一波。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有哪些人能挤出资金给王国借钱。 再度叹了一口气后,伊拉克略从自己的桌上,取来一张印刷精美的国债。 这上面的写着100再加上一个象征第纳尔的符号,也就是说伊拉克略的手中正捏着一张本金价值100第纳尔的债券。 如此轻飘飘的一张纸,却了他伊拉克略近一磅黄金才换得,实在是让人感叹【先知】明明是可以抢的,结果还硬要还利息。 毕竟无论纸张印刷的再怎么精美,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是不可能消失的、 一想到自己了价值上千第纳尔的货币,就换了那十几张这样的纸,伊拉克略就感到一阵阵的不自在。 相较于这种轻飘飘的纸,他还是更喜欢将金币与宝石视作财富的象征,再不济教堂里的银餐具、烛台其实也不错。 说道教堂,也不晓得自己这宗主教,到底还能干多久…… ……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干部进行储备,军队重新集结,大笔的资金被筹集,一切都准备就绪。 而另一边,在耶路撒冷城市里,在阿萨克清真寺中,萨拉丁计算着手头可调用的兵力,还有火炮数量,以及补给运输的的道路。 萨拉丁其实并非一位精于战事的人物,相比较于临场指挥,他更习惯从大势出发。 能够积蓄起数万军队,那就绝不兵行险招,能够挑拨起敌人的内部动乱,就不行兵家事。 如果说麻风王是在绝境里求生不得不赌,那么萨拉丁则就倾向于稳操胜券。 麻风王与萨拉丁之间的对抗,在后世人眼里,就如同比拼谁命长一般。麻风王死于1186年,萨拉丁死于1193年,两者之间相差了七年。 两人之间交手数次,都有胜有败。 蒙吉萨战役里萨拉丁大败亏输,而雅各渡口战役里麻风王险些被俘,总体来说鲍德温要赢的多些。 这使得萨拉丁颇为忌惮。 可以说二者之间的军事冲突,将萨拉丁置于一个险地,如果说麻风王还有鲍德温五世那么一个并不是很合适的继承人,那么萨拉丁则可以说压根不存在一个稳固的继承人。 这个年代的穆斯林们的继承法,无论是相较于东方的嫡长子制度还是与欧洲封建法理相比,就相当的粗暴。 历史上萨拉丁死后,前后出现三次内乱,第一次的诸子内战更是直接将阿尤布王朝给撕裂了。 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却就是麻风王要比萨拉丁更敢于直面死亡,因为他死后,耶路撒冷王国尚能统一,而阿尤布王朝一旦中道崩殂,那么就难说其身后事如何发展了。 (本章完) 第287章 大战在即 第287章 大战在即 “阿迪尔,你觉得耶路撒冷有可守的必要么?”萨拉丁在阿克萨清真寺里向自己的弟弟询问道。 阿迪尔在前不久带领着最后一批马穆鲁克离开了埃及,抵达耶路撒冷。作为萨拉丁的弟弟,阿迪尔是萨拉丁最为信任的人,从始至终都担负着阿尤布王朝里第二人的地位。 当努尔丁去世时萨拉丁北上去夺取苏丹之位,而从那时起阿迪尔便替萨拉丁统治埃及,在长达数年的篡位活动中为萨拉丁收集大量的资源与人力。 而当萨拉丁奠定自己的苏丹之位后,阿迪尔也任劳任怨的直接放弃了对埃及的管理,转而去治理阿勒颇。阿迪尔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也赢得了萨拉丁的信任。 故而从1186年开始,为了重新巩固对埃及的统治,阿迪尔又被放回了埃及,去整理埃及的内政。 “这里是死地,孤城不可久守。”面对萨拉丁的问题,阿迪尔倒是直言不讳。 听着自己弟弟的话,萨拉丁倒是一笑,然后他说道:“我也知道是死地,可问题是有人想我死在这里。” 阿迪尔没有接这话,萨拉丁说的有人,他自然知道是谁。还能是谁呢?自然是阿巴斯的哈里发纳斯尔。 “在前不久,他向所有穆斯林,宣布了我为第三圣地守护者的身份,称我可以调动一切穆斯林埃米尔的力量,他在写给我的信里,盛赞我夺回圣地的功绩,勉励我与十字军的战斗再接再厉。可以说他提供了除了实质帮助之外的所有帮助,没有援军、没有金钱、他只是塞给了我一个守护圣地的大义!” “阿迪尔,你告诉我,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放弃了耶路撒冷,那么我会面临怎样的一个处境?” “您被抬的多高,那就会跌落的多深,往昔的一切荣耀,都会成为镣铐约束你,而那些仅仅是名义上向我们效忠的各地埃米尔,就会轻而易举的放弃向阿尤布王朝的效忠。” 阿迪尔在与自己兄弟谈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倒是直言不讳,无需如其他人那样的小心翼翼。 萨拉丁有些沉默,阿迪尔能看到的未来,他自然是也能够看到,而这样一个未来,对他而言,却无法逃避,因为萨拉丁看不到胜算。 一切的大义都需要有战场上的胜利作为支撑,只有能够带给伊斯兰世界以希望的人,才能够负担起大义,然后将大义化作自己的剑,斩向自己的敌人。 而握有大义却一次又一次令穆斯林们失望的人,只会遭受其反噬。 “阿迪尔,你有什么建议么?” “与十字军再战一次,赢了一切好说,输了的话、收兵埃及,比起穆斯林的大义,我们总得先考虑家族的延续。” 阿迪尔没有与耶路撒冷王国的军队正面交锋过,他并不清楚眼下的战争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在他看来哪怕十字军有着武力优势,阿尤布王朝汇聚起全部军队的话,也未尝不能一战,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战而弃城的话,那么哪怕是埃及他们也不一定能够保有。 穆斯林的世界里,不会去支持一位背弃信仰大义的统治者,毕竟苏丹可不只是单纯的世俗国王,往往也意味着宗教上的权威领袖。 萨拉丁再度默不作声,他俯视着耶路撒冷城,心中不免涌出一阵阵的苦涩,从1186年夺得耶路撒冷城开始,至今连三年都不到,形势就已经恶化到这么一个地步。 阿迪尔觉得战场上还可能有所胜算,但萨拉丁却明白,那个胜算是微乎其微,若是按照他一贯以来的习惯,自然是不会去赌那点微乎其微的胜算。 可问题是就如阿迪尔所说的那样,在哈里发将他的大义抬高到如今这个地步之后,如果他还不战而走,那么却就可能陷入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处境,如果没了大义,他萨拉丁所能信任的部队除了马穆鲁克外还能有多少呢?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哪怕是马穆鲁克也不能值得信任,眼下之所以顺从于萨拉丁,便在于萨拉丁还有着崇高的威望,然而当阿尤布王朝威望衰落之时,便是马穆鲁克们夺取了埃及的政权。 “至少要消耗掉那些不可信的力量……”萨拉丁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只是做出了决断,要在保留住自己的核心力量的同时,尽可能地削弱那些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埃米尔们。 当宗教层面的利益与家族利益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萨拉丁果断的选择了家族利益。 “还有一件事。”萨拉丁接着说道。 “你觉得在我那些孩子里,究竟有谁适合继承我的位置呢?继承这个苏丹之位。” 听到这个问题后,阿迪尔眉头皱了下,颇为犹豫,萨拉丁的那些孩子他都有所了解,可以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可能达到萨拉丁的这个高度,甚至于仅仅是让他们守成,都有点勉为其难。 萨拉见阿迪尔不语,其实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转过头再扫过一眼这座圣城。 “耶路撒冷,你可以是一文不值,也能够有着无尽财富,但如今却成了一副镣铐。” …… 法兰克人发起反击的气氛笼罩着阿尤布王朝,边境冲突、一轮接着又一轮,装配着轻甲的土科波骑兵们与那些部族骑手们,血腥交锋着, 而敕令骑士团则守护着一条从亚嫩通往提尔的商道,任何敢于侵犯此处的敌军,都会被驱逐。 轻装的骑兵、重装的骑士、骑马的步兵与高速机动的轻炮,构成了这些日子里耶路撒冷王国一方作战的主力。 在短距离里,他们的机动能力不亚于萨拉丁麾下的那些部队,而轻炮所带来的火力优势,能够轻易间打破战场的平衡,在马匹嘶鸣里击溃敌军。 不过耶路撒冷王国一方的军队,并不是很看重这些胜利,而萨拉丁也不怎么在意那些失利,他们都清楚真正决定双方命运的其实是即将筹备的会战。 这次会战的先导自然是以轻骑兵间的交锋拉开帷幕。 土科波们在过去的这一年时间里,不断顶在冲突的最前线,他们或许有着不低的伤亡率,可从他们中走出了一位又一位的军官或军士长。 他们付出了鲜血的代价,而王国给予了荣耀与丰厚的物质奖励,当这种模式被传回那些土科波部族时,也就吸引了无数的年轻土科波们慕名而来。这使得王国旗下的土科波数量与日俱增,从最初的一个营规模,已经变成了两个营。 对于土科波们来说,那些活动在巴勒斯坦的游牧部族们的人头,已经成了土科波们眼里会动的战功。 迪亚哥翻身下马,检查起撒拉逊人骑手留下的痕迹,他所带领的中队,正在耶路撒冷王国控制区域与阿尤布王朝控制区域的交界处进行巡逻。 在前不久的时候,他发现了大约两百多马匹行动的痕迹,一路追溯至此。而从马粪的新鲜程度来说,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迪亚哥找来了中队里的帕拉丁卡莱尔,他是一名从外约旦时便从军的元老级人物了,这两年多里追随着盖里斯南征北战,见识过相当多的场面。 “那些撒拉逊人,在闯入加利利领地后接近了拿撒勒,在被当地驻军发现前,就又快速脱离了加利利领,卡莱尔,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追下去么?”迪亚哥向卡莱尔问道。 而卡莱尔则摸了摸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顺着这两百多马匹留下的踪迹望去,那个方向已经是深入阿尤布王朝的控制区域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卡莱尔察觉到了那些撒拉逊人行为里的不同寻常。 “边境地区的烽火台体系尚未构建完毕,他们完全可以做点什么再撤离,而不是这样单纯的过来转一圈。” “我也是这么觉得。”迪亚哥说道。 “那就深入5里格?” “可以。” 迪亚哥这支中队里中队长与帕拉丁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全连一百多骑兵再度机动了起来,跨入了阿尤布王朝的控制区域,丝毫不在意所谓的边界线。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并非什么敌人,也不是什么埋伏,而是一座被劫掠殆尽的村庄。 …… 当1190年的6月到来时,王国的军队于提尔再度集结完毕了,加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封臣部队,这一次盖里斯麾下总计汇聚出了两万士兵。 但这并非全部的部队,至少没有包括耶路撒冷王国各地守备部队以及安条克的军队。 那些军队还需要去应对大马士革方面的敌军。 “前线传来报告,说在阿尤布王朝控制区域内,出现了游牧部族针对穆斯林村落劫掠事件”康拉德走进了参谋部,摘下了自己帽子,对那边在地图上测量距离的盖里斯说道。 听见康拉德说的事,盖里斯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又舒展了开来,这种事情的发生确实很令人揪心,但却也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眼下巴勒斯坦地区这一片,是个人都能想到耶路撒冷王国将会与萨拉丁之间爆发一次大战,而且在经历过先前几次交锋后,相当多的游牧部族其实也能意识到萨拉丁可能兵败,他们不可能与萨拉丁同生共死,自然会想着临走之前再捞一笔。 “那件事我了解了,我这边提出了一个计划,你过来看一下。”盖里斯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康拉德过来。 “这个方案里,耶路撒冷并没有被放在第一位,你也清楚马上就要七月份,巴勒斯坦的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如果我们不想遭遇过多的非战斗减员,就不得不考虑后勤,而是从后勤行军方面进行考虑。” 听着盖里斯的话,康拉德点了点头,指挥两万人的部队进行一次接近两百公里的行军,在没有相关经验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就很容易吃亏。 而盖里斯这个时候指着地图接着说道:“这个方案里,我们将会沿着海岸线行军,每日行军时间为清晨4点至上午9点,以避免过于炎热的气候对军队造成影响,同时威尼斯人的舰队会伴随我们一同前进,替我们承担一部分的补给,并且转运病号。而我们第一个要夺下的城市是雅法。” 雅法位于提尔以南130公里,是巴勒斯坦地区一座重要的港口城市,其距离耶路撒冷只有50公里,在过去的日子里,那些来自西欧的朝圣者们,往往从此登陆,穿过巴勒斯坦的丘陵与林间小道抵达圣城耶路撒冷。 “拿下雅法之后,无论是转运物资,还是调动部队,都会更加的容易,那时我们才算是在耶路撒冷附近有了稳固的战略基点,能够继续维持大军的行动。” 如果是直接将目标定为耶路撒冷,那么从提尔到耶路撒冷的行军距离将会达到160公里 其中有70公里起步都处于萨拉丁的控制区域,人生地不熟,面对萨拉丁麾下骑手们的袭扰,势必会出现各种伤亡与损失。 或许如果双方之间爆发大规模会战,最后取得胜利的依旧是盖里斯一方,但这种行为其实很没必要。 盖里斯带着人就这种问题,制定了合适的行军路线与作战预案,虽然要多绕一点路,但却降低了相当多的风险,而且沿着海岸线行军还有一个好处就在于,大海能始终都保护住大军的右翼。 “这个方案可以。”康拉德说道。 盖里斯也感觉不错,他说道:“那就可以召开联军会议,对这个方案进行评估审议,然后再分配任务。” 眼下盖里斯一方的军事力量,可以说还是颇为复杂的,既有耶路撒冷王国的常备军,也有招募来的土科波雇佣军,敕令骑士团、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从各地征召的封臣部队,以及伊甸所率领的德意志十字军。 鱼龙混杂之下,想要调配起来都要费一番功夫。 (本章完) 第288章 亚得里亚海的新娘 第288章 亚得里亚海的新娘 “你们说他们会走哪一条路呢?”盖里斯有着自己的军事会议,而萨拉丁同样有着自己的军事会议,在他的军事会议上是各个强大的埃米尔与自己的亲信。 萨拉丁面前的地图不如盖里斯的精准,但好歹该有的河流、山川都有所标注。 就如盖里斯他们制定行军方案的时候会考虑到后勤、补给、饮食一样。 当萨拉丁收到耶路撒冷王国大军汇聚的消息之时,他就意识到了战争即将到来。 从提尔到耶路撒冷,有着直线距离一百六十千米,巴勒斯坦这片开阔的土地上,看似不存在任何关卡可以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但那是无谋者才会有的想法。 “胜败由真主决定,但也取决于备战、兵力、士兵的健康、与干净的饮水等。在夏季的这个烈阳里,饮水所带来的问题更加严重,他们若是想数万大军能一路上得到充足的饮水,其实只有两条路能让他们来到耶路撒冷。” 说着萨拉丁指了指地图上的约旦河,以及海岸。 “从约旦河行军,自然是不用担心饮水问题,而从海岸机动的话,威尼斯人的舰队能够替他们时时补足消耗掉的物资。如果你们是法兰克人的统帅,你们又打算在这两条路里选哪一条?” 萨拉丁在自己的军事会议上,向自己的部下们询问,他自己其实是有所答案的,但集思广益是不可或缺的,这是他能够在一众撒拉逊人军阀里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 “约旦河?约旦河的话,获取饮水其实要比通过船运来得更方便与安全,而且他们能够与外约旦那片地区的法兰克人会合,到那时他们就有更多的军队来会战。” 一名突厥埃米尔,就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听到这个答复,萨拉丁有些满意,但并没有做出明确的评价。而这个时候,阿迪尔则说道:“他们会沿着海岸线行军。” “为何?” “巴勒斯坦地区的村庄,已经被我们部族严重劫掠了。而且我们还可以对约旦河附近地区,进行坚壁清野,制造出大片无人区,来加重这样的趋势。仅仅凭借外约旦地区的人口和粮食产出,是无法维持数万大军长期行动的。” 听到这样的答复,萨拉丁表示赞同,自己的弟弟说的有理有据,不仅考虑了敌方行动,还从自己方的应对来反推对方会做出什么反制。 而阿迪尔要说的话其实还未结束。 “而且他们如果选择了沿着海岸进军的话,其实也是我们的机会。” “怎么说?” “如果我们不能在陆地上夺胜,那么至少有机会能在大海上称雄。” 阿尤布王朝统治下的埃及,正是在阿迪尔的治理下,积累出了一支庞大的桨帆船舰队。 …… 耶路撒冷王国的海军确实没啥存在感,就连船还是前不久和威尼斯人进行互换的,而这么长时间过去后,与蓬勃发展的陆军相比,海军却是连划船的桨手都凑不齐。 哪怕海军的津贴都高于陆军的50%了,迄今为止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千人规模, 30米长的桨帆船至少需要90人划桨,40米长的桨帆船则要160人起步,而如果再算上船上其他人员,以及轮换的桨手,那么这个数字却还能翻一番,才能发挥出完整的战斗力。 换句话说,海军一千人规模,也不过是填满5条大型桨帆船。 平日里这海军的主要任务,自然不是去拦路打劫,但也不可能天天窝在岸上训练。 最后就干上了商船的活,在塞浦路斯、拉塔基亚港还有海法港这么一条航线来回跑,替提尔的报社送着报纸的同时,也经常拉货赚点外快补贴家用。 不过这样干还有个好处,就是从塞浦路斯到海法港这条航线,居然有了常态化的护航海军。 这个年头的桨帆船,基本上就等于军舰,40米长的旗舰,虽然不是最大号的那种,但也已经相当庞大了,要知道当初麦哲伦环游世界唯一成功的那条船,也不过是条18至21米的卡拉克帆船,船员55人左右。 一般的海盗,只要脑子没病,看见这么大的桨帆船,都不会想着去硬碰硬,而就连30米长的制式舰,海盗们看见了也会绕着走,毕竟高风险低收益的事还是少干为妙。 地中海的阳光洒在碧蓝的海面上,微风轻拂,掀起层层波光粼粼的涟漪。 在这地中海大澡盆上,王国的海军,亦如阿迪尔所预料一般,巡游在黎凡特海岸。 然而眼下沃特所带领的舰队,可不是去与海盗交锋,而是要直面阿尤布王朝埃及舰队,哪怕身旁有着多达20条的威尼斯人桨帆船作伴,可不少人心中都颇为忐忑,毕竟这是他们的初战。 就连沃特自己,都有些心怀忐忑。 只不过,坐在沃特一旁的威尼斯人联络官,却异常的轻松,不时吃点提尔生产出的硬与果脯就很惬意。 “你是一点都不急,不担心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战斗?” 沃特有点无奈,对身旁这位阿诺特问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阿诺特还打了个哈欠。 “撒拉逊人的陆军是后来变成的废物,他们的海军先天就是废物。” “我承认他们经商是一把好手,但海洋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头不知如何驯服的猛兽。” 从第一次十字军开始,东地中海对于欧洲基督教世界来说,就如同后园一般。 基本上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遇到了穆斯林海军,上去进行战斗就能缴获新船。也就是最近这些年,萨拉丁把埃及治理得不错,才建设出了一支成体系的海军,让基督教世界的海军们有所忌惮,可那也只是有所忌惮罢了。 “他们将大海视为自己的敌人,以陆地上的战术思考海上战争,然而我们威尼斯,却是亚得里亚海的新娘。” 亚德里亚海的新娘是一个仪式,也是对威尼斯的戏称,这个仪式具体从何时起,已经不可考了,但应该是在公元一千年左右,毕竟威尼斯人于公元997年在总督彼得罗二世奥尔塞洛的领导下征服了达尔马提亚。 而到了23年前,也就是公元1176年,教皇亚历山大三世,证明了这个仪式的存在,在与巴巴罗萨的战争告一段落后,他送给威尼斯塞巴斯蒂亚诺·齐亚尼总督一枚金戒指。 对他说:“我的儿子,威尼斯的总督,这是你的婚姻戒指,嫁给大海吧。从现在开始,我们希望你和你的继任者每年都嫁给她。” 每年的基督升天日,也就是耶稣升天的第四十天,威尼斯总督都要登上一条庞大的桨帆船,会披着一件由貂皮制成的织锦披风,头戴着公爵号角(一顶精致的亚麻帽)手持一把权杖。 威尼斯总督坐在船尾,右边是教皇特使,左边是法国大使,威尼斯参议院的议员们占据四排席位。 当这条船驶出威尼斯后,威尼斯主教会登上船对这次婚礼进行祝福,然后总督再将戒指丢入大海。 “海洋啊,我们拥护你,这将作为永恒统治的誓约。” 而当这条桨帆船回到威尼斯后,迎接他们的将是一次以辉煌与豪富闻名于欧洲的盛宴,以及在圣马可广场举办的大规模集会。 阿诺特自然是参与过这样的节日庆典,当他以怀恋的语气描述威尼斯人与大海的感情之时,就让人不由得沉浸在其中。 “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而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船头那边突然有人叫了起来:“沃特将军!发现敌舰了!” 沃特赶忙带着阿诺特来到了船头,在那里脚下这条船的舰长,正拿着单筒望远镜,死死盯着正南方。 “正南偏西01-50密位,距离2里格距离左右发现敌舰队,已明确敌舰数量超过8条,正由南至北行驶,双方方向不变、速度不变的话大约40分钟后接战。而敌方最早大约25分钟后,明确我军身份。” 密位作为更加精细的单位,能够在一个大尺度上提供一个较好的参照,比如炮兵打算射击1800米外参照物右边50米的目标时,就会计算出向右要调整00-28个密位,这个就是相当于1.28°,而1.28°这个说法拿来调整火炮的角度就很麻烦。 这种成体系的知识,却恰好是这个年代所缺乏的。 而且这些知识不仅能给炮兵用,在海战的时候一样能够带来优势。 一旁的阿诺特,听到之后就异常惊讶,因为这位舰长所展露出的专业素养,即便是他也感到意外。 而在阿诺特接过舰长的望远镜,在他指导下看见敌方舰队,再放下望远镜结果什么都没找到的时候。 更是惊为天人,显然他手中握着的这个玩意,将会改变海战。 这是提前了一半的时间识别敌人! 这个时候沃特也对一旁的旗语信号员说道:“向其他船发信号,我们绕去外海,告知他们发现敌舰队。” 阿诺特作为威尼斯人,对于沃特的这个命令,没有质疑,显然他也清楚,当发现敌舰后,去控制宽阔的外海,要比贴着海岸接战更有优势。 他通过威尼斯人的信号传递体系,向其他船下达了命令,让他们追随旗舰行动。 只是威尼斯人要比王国海军更原始一点,无法交代他们旗舰这边到底发现了什么。 当命令传递完毕,整个舰队在旗舰带领下脱离海岸线驶向外海后,沃特命人取出地图,在地图上计算画出双方大致所处的位置,然后计算起相对运动的数据。 “阿诺特,待会我们在外海观察对方舰队,计算他们准确的行进航速,然后计算好出击的时机,直接把他们拦腰截断。这次海战,我们分两个分队,一个是你们威尼斯人,一个是我们耶路撒冷。” “出击的时候,耶路撒冷的五条船走在前面,在距离他们一500步左右的距离减缓速度,向他们开炮射击,打乱他们的部署与阵型。 “你们威尼斯人的舰队在距离他们较近的时候,反而要加速超过我们五条船,直接撞角撞过去,到贴脸的距离时才开炮。再然后的作战,你们自己决定。” 桨帆船的两边都是大量的船桨,难以安排炮位,所以与风帆战舰不同,桨帆船的火炮,一般集中在船头或者船尾,这也就意味着桨帆船在使用火炮的时候,他们接战时的有利射击位置并不是t字形的上面一横,反而是下面的一竖。 不过抢占有利位置进行火炮输出,对于这年头桨帆船交战来说,又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为了确保炮击的精度,势必要降低行船速度,而在海战中,速度可以说是胜负的致命因素。 风帆战列舰,能够靠着多达几十门的火炮,来教那些贸然贴近的敌舰什么是火力优势学说,但桨帆船的火炮拢共加起来就那么几门。 所以不可能所有的桨帆船都去进行炮击,威尼斯人虽然有了火炮,可他们的训练却并不多,在那些船上只是有一些耶路撒冷王国的陆军炮兵在指导。 与其让所有的桨帆船参与炮击,倒不如让王国海军打出一个先手后,就按照过去的方式战斗,这样威尼斯人反而能发挥出自己久经海战的经验优势。 …… 阿拉伯人踏足海洋的历史,要比他们征服大地晚的多,长久以来政治破碎的格局,反映到海洋上时,就造成了奇特的结果。 阿拉伯人在有着发达海洋商贸的同时,却无法维系一支长久而稳固的海军。 这意味着穆斯林世界里的海军传承是日常断代的。先辈积攒的传统,往往随着一次政治动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到头来又得重新摸着石头过河。 在不懂得如何打海战的时候,他们就往往用打陆战的方式来理解海战,经常整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比如试图在海上拿桨帆船摆出防御阵线…… (本章完) 第289章 海战开始 第289章 海战开始 若说是在风帆战列舰的时代,整出一个火炮战列线来交战,倒是并无不可。 可问题是桨帆船这玩意的战斗方式其实非常粗暴,归类一下甚至可以说只有三种,即加速用撞角撞过去,想办法跳帮砍死对面船上那群兔崽子,或者用薄弱的远程投射武器去削弱对面甲板上的敌军。 而放弃速度,转而去列阵成防御阵型的时候,其实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撞击这种战斗方式。 扎卡里亚,作为一名阿尤布王朝的海军统帅,他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推过来的,他确实是懂点怎么去打海战,毕竟自己是海盗出身,地中海上打家劫舍的好汉。 不过现如今的撒拉逊海盗,又不是日后那叫人闻风丧胆的巴巴里海盗。 巴巴里海盗强盛之时表示自己能够硬刚神圣联盟的海军,身后还站着个奥斯曼帝国当干爹。 他扎卡里亚有啥?当初手底下兄弟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两百多号人,一条30米的桨帆船当旗舰,再就是不少15米不到的小船,划着冲过去就往人家商船上跳。 再然后就是萨拉丁老爷招兵买马,他带着自己手底下兄弟过来投奔的早,仗着比那群旱鸭子更懂水,结果就越爬越高。 可问题是这带着几十条船打海战,和以前那拉着兄弟们去抢商船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当海盗的时候讲究个欺软怕硬,能苟着就别莽,能跑路就别想着去硬拼。 但现在不一样,他成了阿尤布王朝的海军统帅,萨拉丁下令让他去拼,他还能不战而逃? 就算他逃了,他手底下那些船长,还能跟着一起跑? 怎么打,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思来想去,无非是仗着船多人多,想着贴上去跳帮,除了这办法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么?反正他是想不出来了。 话说回来,眼下他们已经北上那么多距离了,为何还没有发现那些法兰克人舰队? “敌舰队总计有桨帆船35条,平均航速为2.5节,大约十五分钟后他们的先头船只走过接战点,这么算的话,我们十分钟后全力冲击,算上加速度所需要的时间,把航速提高到7.5节左右,就能直击对方舰队的中段,哪怕他们有所反应,也需要时间来重整队形。” 沃特与舰长进行着复杂的计算,列出一条条的公式,并根据数据来作图。一旁的阿诺特则一脸的迷茫,我是谁、我在哪里、他们在干嘛? 不说别的,这个时代的欧洲海军,其实并未诞生节的概念。 对于地中海航行的船只而言,想要找到参照物是相当简单的,而大洋航行则是另外一回事。 事实上,要等到16世纪时期,才有明确的航海计量单位。 抛绳计节是一个相当简单且实用的方法。 首先要准备一根较长的绳子,然后在这根绳子上每隔一个固定长度,就打上一个结。 这样一来,绳子就均匀地分成了若干节,接下来,将这根绳子的一端固定在一个装有配重的木制品上,并确保另一端能够自然地放出。 将木制品从船尾处扔进海里,同时使用沙漏计时,由于配重的原因,木制品沉入水中的时候,会受到很大阻力,因此近似于海面是静止的。 当船继续航行的时候,木制品会牵引着船上的绳子自然放出。 如此一来,水手就可以描述船的速度:在沙漏计时结束时,有多少节绳子被放出,其速度就是多少节。 盖里斯根据自己的步伐,粗略测定了最基础的计量单位:步。 所谓一步,指的是左右脚各迈出一次,并以此作为度量衡,开始在军队中推广。 盖里斯的一步放在后世,其实就是约1.5米,可能不到一点。 时间单位则不需要盖里斯去统一发明,因为儒历1000年的时候,伊斯兰文化,已经有了和后世相同的分钟与秒概念。 耶路撒冷海军的航行单位“节”,其实就是依据盖里斯的“步”以及分钟概念计算出来的——在半分钟时间下,船航行了多少10盖里斯步,也就是多少节。 在后世也就是约为1800米左右,和海里是相近的。 想要极度精准是不太行的,但这年头凑合着用肯定够了。 延伸一下,其实还有千步概念,可以说这正是盖里斯用双脚丈量大地了。 从神学上,也有相关解释,毕竟大家都要走在追随盖里斯的正确道路上。 “传达命令吧阿诺特,待会威尼斯舰队随这条旗舰出发,按照前面的计划正常进行。” 虽然阿诺特很迷茫,但至少他看明白了那个图,也意识到沃特他们确实依靠着数学算出来了交战时间,而他们只要在恰到好处的时机里切入战场,那么就能打撒拉逊人一个措手不及。 十分钟之后,沃特通过旗语信号,向其他船下达了进攻命令,一切都如计划进行,而踏入陷阱的猎物,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扎卡里亚有些心神不宁,他感觉哪里不对劲,这种直觉曾数次救下他的命,以往的时候,他察觉不对劲,总归能找到一点前兆,然后推出可能面对的风险。 但今天不一样,那种心神不宁就毫无来由,无论怎么观察,他都没从这平静而辽阔的海洋上发现危险所在。 然后在那海天一线的位置处,出现了数个黑点。 “那是什么?过往的商船么?”扎卡里亚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早已被敌军发现,也想不到自己踏入了沃特他们预定的接战地点。 所以直到他识别出远方的那些黑点其实是桨帆船的时候,他才慌忙下令让各舰准备战斗。 而此时,耶路撒冷王国的海军与威尼斯人的海军已经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极致,他们这些撒拉逊人的舰队,反而还是在慢悠悠的借助风帆航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情,一时间各船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而这年头的海战,又没有无线电,就连信号旗所代表的含义都相当原始。 至于扎卡里亚则是连什么叫信号旗都不清楚,面对海战,自然只能是各自为战。或者几条船靠在一起抱团,通过人吼交流。 这种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耶路撒冷的五条战舰,开始在相距500米的距离降低速度为止。 再然后,扎卡里亚就听到一些沉闷的炮响,他意识到那些法兰克人向他们开炮了。 火炮是个新鲜玩意,不过他扎卡里亚还是有所了解的,准确说他的船上就有几门才对。 萨拉丁打造火炮的时候,可不是只在阿卡城进行,他的老巢是埃及,只有在埃及那边,他才能够动员出充足的人手与资源,来进行这项耗资巨大的行动。 阿迪尔在替萨拉丁打造了大量火炮的同时,也留下了一部分提供给本地的马穆鲁克,还有停靠在埃及的海军。 虽然炮不多,但至少扎卡里亚认识到了火炮这玩意的威力与效果,清楚火炮能够在海战上造就什么优势。 不过也正因为他对火炮有一定了解,他也就对法兰克人的炮击不以为意,毕竟这相隔几百步的距离,而且还是在颠簸的海上,怎么可能打得准嘛! 扎卡里亚显然是对耶路撒冷王国的火炮水准,存在了点误解。 不管怎么说,盖里斯的火炮水准其实已经有15世纪、16世纪的水准了,这个水准指的只是铸造水准,而如果是炮术之类的玩意,那更是远远领先。 16世纪海战的交战距离大概是多远呢?一般来说都维持在一个100米到500米的状态。 虽然说想高效命中还是相当困难的,不过对于耶路撒冷王国的舰队来说两百步距离的一轮齐射,还不至于只是听个开炮的响。 旗舰上船头经过改造,总计装上了6门火炮,而普通的制式舰上则架上了3门炮,也就是说耶路撒冷海军五条舰一轮齐射最多是18发炮弹。 当舰长以旗舰提尔舰舰长身份下令开炮的时候,一旁的另外四条船也紧接着相继开火,而他们所瞄准的目标,都是同一条船,即编号16。 在接战之前,沃特与舰长就已经替那些船按照阵型位置,以及一些船形的不一致进行过编号了,虽然这些编号只是临时的,而且随着战争的开始,敌方舰队阵型变动后,也难以再准确识别。 可最起码这第一轮射击的时候,这五条船都是朝敌一条船开的火。 火力集中之下,还真有两发炮弹命中了那条桨帆船的甲板。 而那是一条25米长的桨帆船,宽3.5米左右,体格较小,只有一层甲板。而这艘船的甲板面积大约是八九十平,然而却塞进去了至少一百二十人,有桨手、有士兵、有指挥员还有操舵的。 桨帆船的船体没有后世战列舰那般的厚实,两百步,也就是三百米距离的射击,自然不可能在命中的情况下只听声砸船壳的响。 炮弹打穿了船舷,在这甲板狭窄的空间里肆虐,仅仅是那片刻工夫,甲板上就多出了条血肉胡同。 当那些伤者呻吟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火炮第一次参与海战,所有人都未曾想过当填满了人的桨帆船被炮击命中时的景象。 “仿若身处地狱,那是魔鬼给予人世的警示。” 仅仅是这一发炮弹的命中就让这条船陷入了恐慌之中,没有人敢断言如果再被命中之时,有谁就一定能够活下来。 血在流淌,而内脏的气息弥漫在甲板上,嘶吼与呻吟持续不断,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是什么救赎,而是又一轮毫不留情的炮击。 当又一发炮弹砸落进这群人里时,有人无法忍受那种压力,直接跳入海中。而明智点的、却又歇斯底里的撒拉逊水手,则已经叫嚣着赶紧调转船头撤离战场。 初次接触到炮战的混乱使得这条船直接停摆了,速度降低,乃至于最后只是随波逐流。 而通过望远镜,看清那条船上的情况后,沃特便下令换一个目标。 这年头想用炮打沉一条二三十米长的船是非常麻烦的,毕竟木头这玩意终归是比水要轻。 与其死心眼地盯着那一条船打,倒不如在接战之前,多射几条船,不为别的,就单纯是清理一下对面甲板上的人,为之后的跳帮战减轻压力。 “耶路撒冷舰队随旗舰退后!射击目标转为19号,三轮齐射,结束后射击目标转为20号,三轮齐射,六轮齐射后各自自由发挥!” 提尔舰上的旗语信号员,向其他耶路撒冷海军传递命令,而在他们传递命令的同时,那些威尼斯人的舰队也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本章完) 第290章 海战结束 第290章 海战结束 法兰克人联军这边,总计作战船只只有25条,而撒拉逊人的舰队却有着35条,双方都使用着桨帆船进行作战,船只的规格也基本上相差不大,既有着四五十米的庞然大物,也有着二十米长短的灵活小艇。 虽然威尼斯人与耶路撒冷打出了一个先手优势,但倘若把视角拉高俯视这片海洋,就会发现似乎是撒拉逊人摆出了一个口袋阵一般,放众多船只冲了进去。 这个景象威尼斯人与沃特他们,其实也都意识到了,可他们同样明白,在大海上,没有充足火力的情况下,口袋阵能有啥用? 造成这样一个状态的后果,无非是对面中段的桨帆船面对炮击,以及看见威尼斯人冲击的时候,陷入了混乱有所犹豫,而另外两边的桨帆船,则试图与陆地上作战一样去包抄联军的两翼。 这年头的海战缺乏有效的交流方式,到头来依旧是各个船只各自为战,各船的船长在战时,就有着近乎绝对的权威,而他们对海战的理解,就会落实到海战的实践里。 稍微懂点海战的扎卡里亚,根本没办法将他的经验在战争中传递给其他的船长,他所能做的,只是命令自己所指挥的这条旗舰,加快速度冲击起来,他需要脱离这么一个颇为混乱的处境,向敌方发起冲击。 如果可以的话,还要用他船头的几门炮,去打击十字军桨帆船上的人员。 在这个扎卡里亚主动出击的关头,威尼斯人们已经找到了各自的目标,开始默契的两两配合起来。 火炮能够改变海战的形式,但眼下却做不到,耶路撒冷王国舰队上的火炮拢共加起来也就18门,而威尼斯人的船上,更是一条船只摊的上一门炮。 在数量足够引发质变之前,遵循着过往的战斗方式作战,反而更能如鱼得水。 相比起那些试图在大海上两翼包抄的撒拉逊人舰队,威尼斯就更加精通何为桨帆船作战。 在12世纪这个关头,跳帮战可以说是桨帆船毋庸置疑的主要作战方式,当两条船相碰之后,哪条船上的人能砍能打,就能俘获对面的船只。 而两两配合的时候,则就是在跳帮战开始后达成一个绝对的数量碾压,以最快的速度击溃敌舰上的反抗力量。 相比起撒拉逊人试图在整体局面上形成包围之势,威尼斯人就要现实的许多,他们清楚撒拉逊人其实是在痴心妄想。 所谓的包围之势在大海这样广阔的海面上毫无意义,在桨帆船作为接战平台的处境下,制造出局部的数量碾压,抢夺敌军舰船,才能有效地打击敌方的有生力量。 而当某些撒拉逊人试图为了维持包围而选择避战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是放弃了那些被威尼斯人所围攻的舰船。 如果不在交战发生时,快速去支援,就会被一口又一口地吃掉。 或许撒拉逊人里,有人能够意识到这样的处境,但却无法改变这样的大势,无法告知那些游而不击的友军。 而当碰巧威尼斯人的舰船被两条撒拉逊人的船围攻之时,却能展现出与撒拉逊人截然不同的韧性,威尼斯船上的自由桨手们,抽出自己板凳下的武器,就义无反顾地参与进了混战。 对于那些自由桨手们而言,他们深知如果战败,迎接他们的将是被卖为奴隶的处境。 他们要么自己就是威尼斯人,要么就是威尼斯各地殖民点招募的人,虽然是桨手,但好歹是能拿钱的,可要是被卖为奴隶的话,那么就是没几年好活的了。 在这一点上,威尼斯人就可以颇为自豪地说从他们建立之初起,他们的桨手就是拿工资的自由民而非奴隶。 在这一刻,自由桨手的意义轻易间便影响到了胜负的天平,当威尼斯人桨帆船进攻的时候,是两两配合,跳帮的时候直接二打一。 而当威尼斯人被跳帮的时候,则是桨手们也抽出武器参与战斗,直接战斗人员*2,硬生生自己一打一反杀,或者一打二撑到友军前来支援,然后再完成反杀。 桨帆船之间的战斗,没有那么多的所谓阵型,没有什么奇妙的计策,有的却就是简单直白地以人生命作为筹码的赌局。 每一次桨帆船之间的跳帮战就是一次小赌局,而每一次威尼斯人都能够拿出近乎是对方两倍的筹码来赌,赢下一局又一局,最后积攒出整体上的优势。 而与此同时,沃特他们则已经完成了六轮炮击,进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 与威尼斯人的桨帆船那主动进攻的绞杀不同,沃特他们却是相当的稳重,甚至可以说已经是在开始试图脱离战场了,以一个匀速向后倒退。 “保持与那些撒拉逊人船只的间隔,有个70步左右就差不多,太远了没必要,近了也有风险。”沃特对身旁的海军舰长说道。 而舰长点了点头,虽然说他们并不忌惮和撒拉逊人进行跳帮战斗,但既然自己有着优势的火力,那就没必要通过拿着人命在甲板互换,来取得胜利。 海战所使用的火炮与陆战有所不同,至少他们不必再去顾及火炮重量所带来的运输不便。 不过问题在于,对于采用了多层船板的中大型桨帆船来说,哪怕是一发120mm口径使用22磅铅弹的“重炮”,也只是砸穿人家的船壳,替人开个洞,做不到什么结构性的损伤。 而且考虑到入水后所带来的阻力,哪怕是使用实心弹,也很少做到水线下击穿。 在风帆战舰时代,只要损管够给力,就是炮手死光了,船都不一定能沉。 这其实也就演变成了,耶路撒冷王国的舰队,在这次海战上,当起了射手,远程输出,削弱那些撒拉逊人桨帆船上的有生力量,然而真正敲定胜负的依旧是精于海战的威尼斯人。 “所以说,这就赢了?”盖里斯看着那份战报就,就有点略微的困惑。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在大军前方探路的土科波们,回来报告说发生了十字军舰队与撒拉逊人舰队爆发海战的消息。 而在刚刚也就是中午12点不到的功夫,一条小船送来了战报,向盖里斯他们报告情况。 浓缩一下就是,十字军舰队大胜,在25条桨帆船面对35条敌桨帆船的情况下大胜,共缴获敌舰15条,击沉2条。 耶路撒冷舰队,阿卡舰被敌舰射中两发炮弹,实心的炮弹与迸溅的碎木,在下层甲板里带起了腥风血雨,足足十二人牺牲。 然而除此之外,盖里斯就没有看见其他伤亡数字,至于威尼斯人那边的情况,报告上没有提及,显然威尼斯人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战死多少,他们如果想要统计的话,那也得是回到了岸上才行。 盖里斯对这年头的海战缺乏认识,自然难以从这份报告上想象出沃特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腥风血雨,而他把这份报告递给一旁的伊甸后,伊甸也一样略带困惑。 “反正是赢了,就这样吧,回头让沃特他们再写一份详细经过,记录进战史,我们看下如何表彰,包括牺牲的海军桨手,怎么抚恤和宣传。” “嗯。” 在场的参谋点了下头,这都是他们要负责的事。 耶路撒冷王国的军队,如今可不是什么好处上面拿,背锅下面来。而是将集体功与个人功分得非常细致,不同的行为所带来的立功都截然不同,而什么样的立功才能够晋升军衔得到爵位,也都有明确的规定。 并且表彰这种事,本就是绝佳的宣传机会,能够改善民众对军队的感官,让众多指战员们更加积极作战。 而另外一边,在稍晚些的时候,萨拉丁也收到了关于自己舰队战败的消息。 但对于这种事,怎么说呢?怎么就感觉不出所料呢? 35条船打别人25条船,结果输了。按道理讲,自己应该表露出点震惊才对。 然而可悲的就在于,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穆斯林在大海上,一次又一次地被法兰克人吊着打,习惯了与那群人交手后,一次又一次的失利。 不得不说,哪怕萨拉丁以一位库尔德人的身份近乎统一了中东,他也没能给这个时代的穆斯林注入足够的武德,该拉胯依旧拉胯。 这年头的地中海,撒拉逊人武德不行,法兰克人日耳曼人蛮子的武德行,在东方是一次又一次是十字军,西边是一轮又一轮地再征服运动,北边在向东欧殖民开拓,整个欧洲的天主教世界,都是一种积极对外扩张的风向。 这些对外探寻与扩张的行动持之以恒,数以百年皆如此,可以说发现新大陆对于欧洲来说,是一次必然中的偶然,区别只在于早晚以及是否成功。 当海战的失利成为定局后,战争的主动权,便倒向了耶路撒冷王国,而萨拉丁又曾听闻过一句话:“批评能造就一个人,但赞美却能毁掉他。” 哈里发把他捧的多高,当战争失利之后,他就会摔得多惨,说白了这就是捧杀,是阴谋却也是阳谋。 然而萨拉丁还存在退路么?不存在了,他身前是座独木桥,而身后却是万丈深渊,与十字军拼将一战,或许还能得生路,但若他再后退那么一小节,自己王朝里的野心家们,怕不是就要墙倒众人推了。 “阿迪尔。”萨拉丁呼唤道。 “在。”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 听见萨拉丁这么说,阿迪尔有些无所适从,当他听闻海军战败的消息时,他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一种荒谬。 分明他在那支海军上倾注了庞大的心血,但真去碰一下,就如同鸡蛋碰石头一样的脆弱。 “如果败了,你即刻赶去埃及,组织那边的防御,我会想办法前往大马士革。”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大马士革与埃及,相隔甚远,哪怕一地生变,另外一边也能幸存。 这个时候,家族延续,反而要比个人的得失更加重要。 面对着自己兄长的慎重,阿迪尔点了点头,事已至此,无以谋胜,当先虑败。 只要人还活着,早晚东山再起。 (本章完) 第291章 狮心王的野望 第291章 狮心王的野望 塞浦路斯,法玛古斯塔港。 法玛古斯塔是塞浦路斯东海岸的一座港口,它位于尼阿拉姆的东部,是座深水港,其是黎凡特港口进行贸易的门户,丝绸之路的商人,从这里将货物运往西欧。 这里就如同一个聚宝盆,源源不断的收集着丝绸之路上的财富。 最近一年更是如此,自从塞浦路斯被盖里斯从艾萨克手中解救出来后,日子可谓是蒸蒸日上。 同时,远道而来的十字军,不仅带来了一万两千人,还带来了大量原属于西西里的财富。 这群有钱的大爷们,在塞浦路岛上吃喝玩乐,放肆消费,极为有效的带动了本地经济。 当然,这也不是说没代价,本地的治安环境,其实是在前后两波十字军驻扎后,严重恶劣了起来。 管住下半身这件事,对于绝大多数军队而言,都相当困难。 对于12世纪的十字军来说,尤为如此。 这样的事,也引发了相当多十字军与本地人之间的重复纠纷。 在众多十字军里,骑士奥尔松就更如此,而且他还比较特别。 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男人有、女人也有,这些东西和人的生物性密不可分,相当多出征在即的男人,一考虑到自己可能一去不复返,就会想着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子嗣血脉。 而奥尔松作为名骑士,他想又比较远,他居然打算明媒正娶当地的贵族小姐。 这聘礼下了,人家父母考虑到十字军在岛上的影响力,没想清楚奥尔松到底是为啥打算娶他们女儿,就真的点头同意了。 结果人家女儿自己不乐意,还冒出个小情郎,带着她私奔了。 “大人,我们真的要去搜查他们?”在奥尔松的身旁,他的侍从威廉看着不远处有着大量士卒驻守的院子,不由得小声问了一下。 威廉虽然是骑士侍从,但他自己也是骑士之子,自己的父亲与奥尔松之间算是兄弟,而他本人与奥尔松之间更接近叔侄关系,所以平日里说话都颇为自在。 奥尔松接到自己人的通知,说人家那对狗男女在不久前溜进了这个院子。 原本想到这院子貌似归耶路撒冷王国所有,好像是一个使馆机构,他还有些犹豫,可一看到威廉那张稚气的脸,自己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抓住那对狗男女的心思。 毕竟自己兄弟的儿子都到了能上战场的年龄,但他自己却还是个单身汉,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牺牲在战场上,却什么也不能留下的时候,他就不免有些惶恐。 这并非基督徒通常该有的想法,但谁让奥尔松并非典型基督徒呢。 “去多叫点人过来,我们先和他们谈谈,如果能和平解决的话,那自然是最好。”奥尔松对威廉说道。 在奥尔松集结兄弟的同时,驻扎在塞浦路斯的耶路撒冷王国连队,也在被集结。 其中一排二排作为剑盾长枪的混编排,被全副武装的集结在了大院里,而三排作为强弩排,则稳站院墙后面还有一些哨塔上,警戒着周围。 等奥尔松兄弟集结的差不多了,外面也多出来十几名装备精良的骑士与他们的扈从。 双方人数相差不多,可等到一排二排冲出院门与对方对峙的时候,双方还是能察觉到很多差异的。 最明显的一点就在于两群人的精气神相差甚远,当一排二排结阵之时,那种锐利的杀气凝集在空气里,让人不由得下意识想退缩。 而奥尔松那么一伙人,则就颇为散漫,虽然散发着种残暴的气质,可却不够凝练。 而从装备来讲,骑士们的盔甲武装强于一排二排,而一排二排的盔甲武装,又强于对面除了骑士之外的其他人。 “你觉得他们这样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尼古拉斯在院墙后的平台上,向一旁的马尔万问道。 尼古拉斯如今是塞浦路斯的上层,而马尔万则成了耶路撒冷派遣到塞浦路斯的大使。 出去交涉的是安德烈,一方面在于对面的身份还不够让尼古拉斯或者马尔万出面,一方面就在于如果爆发了矛盾还有回转的余地。 特别是在当下这个英法十字军即将离开的关头,任何一点不同寻常的迹象,都可能是狮心在试探他们。 “我不知道。”马尔万没有故作高深,直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没过多久,一名士兵从前面对峙的地方回到了院子里,向尼古拉斯说明了情况。 然后听完之后,尼古拉斯的面色就怪怪的,私奔的人溜进他们院子这种事他们也能撞上? 当然更关键的在于,他们的院子里压根没可能随便就进人,以混编连的巡逻密度与岗执勤安排来说,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溜进来那就真成笑话了。 不过重点不在于此,或者说哪怕真有人私奔进了他们院子又如何? 难道他们还真能让奥尔松带着人进来搜查他们院子不成? 马尔万便说道:“首先我可以确定,我院子里不可能存在什么私奔的情侣,这里面可能存在误会,但我不可能把这件事当做误会。” “我代表的是耶路撒冷王国,我这处院子虽然没有明确定义,但也在事实上承担着外交代表机构的职能,我的任何退让都会被视为是王国的退让,我的任何软弱都会被视为王国的软弱。” 这年头外交规则还未明确清晰,放在后世的话在国际法的规范下,外交代表机构应享有治外法权。 虽然外交代表机构的所在地实际上仍属驻在国领土,但其内部空间则被视为当事国领土的一部份。 此外,属于外交代表机构之外交人员依照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享有免受派驻在国法律制裁之保障,外交人员亦只须交付等同于本国税率的相关税金予驻在国。 可以说打他们的脸,就是打耶路撒冷王国的脸,虽然不清楚奥尔松的行为是个人行为,还是别有深意,总之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退让。而如果真的爆发武力冲突的话,马尔万已经在考虑如何收场了。 在外面,安德烈与奥尔松之间的交涉愈发激烈了起来,安德烈也清楚自己的行为到底代表什么。 但看眼前这个奥尔松,反倒是一副混不吝的二愣子模样,真就觉得带人搜查他们院子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看似压根没考虑到他这种行为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这搞的安德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不透奥尔松了,说不定眼前这个人只是装作啥都不懂。 不过就在奥尔松着急上火,甚至是打算动手的时候,从远处来了一名骑手,带来了英法十字军高层的意思。 那名骑手命令奥尔松立刻、马上离开这里,而其他的人即刻解散。 这给了奥尔松一个台阶,而安德烈也让自己身后的士兵们不要再那么剑拔弩张。 一次莫名其妙的冲突就这么结束了,可安德烈走回来与尼古拉斯交流几句后,他们的面色却非常难看。 “现在不清楚的问题就在于,奥尔松过来闹这一场,到底是谁指使的,或者是谁引导的。是狮心,还是那个罗伯特?” “他们想干嘛,他们这是想毁约么!” “倒也不一定,说不准只是想着试探一下我们的态度,看能不能坐地起价,毕竟我们之前表露过的形象,都未免太讲道理了点。” 尼古拉斯说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对于这种行为非常的不屑。 “那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么?” “不清楚,奥尔松表现的太过自然了,完全看不出来是不是别有用心。” 而在另外一边,十字军的高层罗伯特也向狮心报告了当时的场面。 “殿下,可以确定,当时如果爆发冲突的话,奥尔松那家伙绝无幸免的可能。” “你对他们的评价这么高么?”狮心有些遗憾。 “虽然那些人的盔甲并不是非常完备,但对要害保护的都已经有了。” “他们一个小队总计37人,走出院门排列阵型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有人去强调站位,执行命令、怎么执行对于那些士兵来说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事了。” “当他们前进的时候37人永远是先迈出左脚,就连步伐宽度都相差无几,这意味着他们甚至能够在那条长街上发起冲锋而不混乱。” “当时如果对方下令对奥尔松发起进攻,那些士兵绝不会有半点犹豫,反观奥尔松他们,这么长时间的放纵,已经让他们不太适应纪律严明的战场作战了,悍勇有余,而杀气不足。一旦心生胆怯,相互之间没有配合好结阵,就是被一波冲溃的结果。” 狮心有些有些不甘,实在是塞浦路斯表现的太过香甜了,以至于他有些异样心思。 一个无人保护的国家,再怎么友好,其实都是待宰的羔羊。 可只要这个国家,还愿意为了保护自己,而奋起反击的话,那么如狮心这样的人物,就需要衡量一下得失了、 “可你觉得他们敢么?如果真的爆发冲突的话,他们所面对的绝不是奥尔松那么一伙几十人,而是我们在法玛古斯塔的所有驻军,整整四千人。” 对此,罗伯特也有反馈:“不知为何,当时我在远处看他们行动的时候,就感觉他们确实敢,那种跃跃欲试的想法,就非常的明显。” 说着说着,罗伯特顿了一下,他能够感受到狮心对他话语的不满,他接着问道:“需要我们再去试探一下么?” “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收到消息,威尼斯人与耶路撒冷王国的联合舰队,在两天前,轻易击溃了萨拉丁的埃及舰队,俘获萨拉丁过半的桨帆船,这意味着萨拉丁已经失去了带着步兵部队,快速往返于巴勒斯坦到埃及的能力。” “眼下是个好时机,我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已经没功夫再去和这些黎凡特佬纠结一点钱的事了,我需要你立刻集结手头的部队,然后抢先登陆埃及。他们在埃及已经没有能拦截我们登陆的力量了。” 在萨拉丁舰队力量被削弱的当下,东地中海可以说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成为了基督徒舰队的后园。 从法玛古斯塔抵达埃及,只有450千米左右的海路,乘船如果赶时间的话,仅需3到4天就能赶到。 而从狮心得到耶路撒冷王国大军南下的消息时,他就已经开始收集粮草,为远征埃及作准备,可以说从那时起就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谓的东风,就是萨拉丁海军被击败的消息。 这意味着萨拉丁一是无法借助舰队快速将自己的部队拉回埃及,二就是意味着在狮心部队登陆的时候,不会受到敌方海军的干扰。 至于埃及的本土守军?只要狮心兵贵神速,那么说不定当他夺下第一座城市的时候,那些分布在埃及各地的守备部队,甚至都不一定能完成集结。 “殿下,那我们的目标是哪里?亚历山大港么?” “不,是达米埃塔才对。” (本章完) 第292章 树倒猢狲散 第292章 树倒猢狲散 盖里斯其实并不怎么懂冷兵器间的战争,他并不能有效指导这个时代冷兵器战斗,反而要去经常请教巴利安,去问那些最最基本的常识。 盖里斯独特的地方在于,他能够建设出一支完备的军队,他是基于21世纪军人的目光,能够对军队这么一个暴力团体有着深刻而清醒的认知。 这个团体需要什么,什么状态是积极向上能够提高战斗力的,什么是不利于团结会影响战斗力的,在战争中某个部分能够起到什么作用,而那些作用又会怎样的影响战争。 这些认知,是站在历史长河的下游总结经验而得来的,也恰恰是中世纪这个时代古人所缺乏的见识与认知。 随着海军的胜利,盖里斯大军开拔,沿着巴勒斯坦海岸穿过阿卡与海法,已经抵达沙仑平原。 沙仑平原是一个多沼泽的湿地,直到二十世纪初湿地排水以前,这个地区人口并不密集。 七十士译本的圣经,称沙仑平原为「橡树林」,可以说这里并非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十字军在抵达这片平原后,便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有关第二王国治下对待农村的政策,在这里早已经传播开,先前王国的种种善政,在眼下这个关头得到了回报。 当地民众,在确定了这批十字军确实如传言所说的一样,不会去滥杀无辜,甚至不强征税款后。 沙仑平原的当地农村,不仅不抵抗,反而主动向十字军提供粮食与向导,请求十字军帮助他们驱赶突厥人。 没办法,在经历了自己被伊斯兰政权光复的惊喜后,本地的村庄便喜上加喜的遇到了突厥人领主。 为了巩固对地方的统治,能够快速调集军队,萨拉丁将周边的突厥部族划分伊克塔领地。 而突厥部族将伊克塔领地,简单粗暴的理解成了各自的劫掠范围。 在他们的理解之中、征税=劫掠,严格来说似乎是这样,可至少十字军收税的时候,没想过捞一笔就走,加上自身能力有限,因此对乡村往往没法直接控制,因此形象反而更好。 一开始萨拉丁还试图制止这种野蛮行径,但在发现自己并没有心力关注后,也只能听之任之,所谓树倒猢狲散便是如此。 在萨拉丁接连失败之后,几乎每一个部族,都在思考自己的退路,都在想着临走之前多捞一笔。 因此,事情变的愈发糟糕,各部族发觉各自好日子到头后,愈发丧心病狂起来。 乃至于当十字军来到沙仑平原后,看到的并不是正准备迎击自己的各路军队,而是本地阿拉伯人、希腊人正组织村庄民兵,试图阻止突厥人劫掠的混战处境。 哪怕十字军的先头部队仅千把人,可面对这么一支先锋,忙于劫掠的突厥人也无心对抗。 带着各自劫掠来的财物与女人开始跑路,在走之前那些突厥部族,还不忘坚壁清野,到处焚烧村庄,好阻止十字军得到当地人的配合。 面对这情况,别说盖里斯麾下那些训练有素的部队,即便是伊甸所带领的德意志十字军,都有些茫然。 实在是突厥人干的太绝了,以至于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无事可做。 在这种情况下,十字军还能去劫掠到什么东西吗? 被逼无奈的德意志十字军先锋,只能咬着牙,答应本地民众,告诉他们自己一定会把突厥匪徒绳之以法。 当然,伊甸还有盖里斯,之所以能够约束住军队的纪律,主要在于本次出征的军费,已经通过发行国债提前筹集了。 参与这次远征的士兵,在出兵之前就各自领取了半年左右的薪水。 任何不经过指挥部同意的劫掠行动,都是对十字军高层权威的质疑,是要被严肃惩处的。 另外一方面在于,虽然突厥人放火烧村,大批量的破坏农田,可由于海战的胜利。 威尼斯舰队以及王国海军,能够昼夜不息的转运资源,确保军队食物补给的充沛,甚至于在行军之外,还能简单救济一下战争灾民。 这才使得大多数十字军,都控制住了自己有关劫掠的想法。 一时间,本地的阿拉伯人,便惊奇的发现,这些远道而来的十字军其军纪,居然比之本地民团都要高上不少。至于突厥人? 他们存在军纪吗? 现如今十字军的形势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好特好! 这种情况下,伊甸便在指挥部的会议上发出了疑问。 “现在怎么说,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去发起一次会战么?需要我们去主动进攻么?” 作为麾下八千人部队,占据了联军近半规模的统帅,伊甸毫无疑问有资格出席指挥部会议,而王国这边的情报信息,也基本上都向他公开。 对他来说,参与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指挥部会议,感觉自己啥都不用干,就有人把准备好的情报信息给送过来,然后自己再从参谋们那边制定好的作战方案中选一套,接着就有专门的人去执行。 这就是一套完整的体制,从信息的收集、作战计划的制定、到最后的执行,都有专业的人负责,身为统帅,其更多的职责在于居中调控,维持这个体系的正常良性运转。 而出身于12世纪的伊甸,他在接触耶路撒冷王国前,从未想过战争居然可以如此简单。 “主动发起进攻的话,其实有些仓促了,我们没必要向萨拉丁准备已久的阵地冲击,在他们海军失利的当下,我不需要急着去进攻,事实上只要维持当下这个状态,胜利的果实就能落入我们手中。” 康拉德说得有点玄,但他反对进攻的意思,其实已经表露出来了。 康拉德又简单说了下当下的情况。 “在我们出兵前,狮心王已经开始准备动身了,他的目标是埃及,而当我们击败萨拉丁的海军后,就可以劝说他直接出兵。” “后方的地方民兵也已经集结起来,开始对大马士革方面进行试探性地挺进,牵制住那边的驻军,外约旦方向也准备对耶路撒冷发起进攻了。” 盖里斯接过话题说道:“伊甸,在当下这个处境里,你觉得我们与萨拉丁之间,谁才是被牵制的一方呢?谁才是急切着想要发起会战的一方呢?” 大马士革的部队无法支援这边,老家埃及马上就要被狮心登陆,就连圣城耶路撒冷也要面临外约旦士兵的进攻。 而盖里斯他们这边在,有了舰队能够进行补给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和萨拉丁耗着,耗到天荒地老。 哪怕萨拉丁自己再有定力,可他麾下的那些将领与士卒们,也能有足够的定力么? 比十字军更差,萨拉丁自己同样缺乏一个完备的后勤补给体系,他大军所需的粮草,如果不能通过舰船来取得,就只能通过劫掠附近的村庄来满足。 然而这么两年战乱过去,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所以我们可以等、等到萨拉丁退兵,或者他孤注一掷。” 盖里斯最后对这次会议做出了总结。 昔日萨拉丁近乎统一了中东,能够聚集出数万士兵清扫十字军诸国,仅仅是两年之后,敌我力量之比却就颠倒了过来。 盖里斯依旧记着当初,他进行过的那一次又一次推演。 无论怎么推,萨拉丁都有着战略上的绝对优势,耶路撒冷王国顶多说苟延残喘。然而如今么,反倒是联军这边处处出击,萨拉丁苟延残喘。 萨拉丁难道意识不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么? 他当然能够知道,可双方力量的对比,却已经拉大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联军方面总计四路军队,主力是耶路撒冷王国与德意志十字军的联军、然后除此之外还包括了英法十字军联军、后方民以及外约旦三郡的民兵。 这四路军队里随便一路,都不是萨拉丁手里军队能说稳胜的。 而单纯从兵力来讲,萨拉丁可以动员参与这次战争的部队拢共就只有四万多,不到五万。而十字军联军这边,累计起来却已经达到六万了。 这里面固然有着接近两万多规模的欧洲十字军,但仅仅是盖里斯自己,就组织出了近乎三万人的军队。 三年、三万人,这可不是说什么拉壮丁,而是盖里斯如今能够确保每一名走上战场的士兵,都有着累计起来超过三个月的训练时间,确保至少一半的士兵有着盔甲与精良的武器。 (本章完) 第293章 青年盖里斯完 第293章 青年盖里斯·完 在原先的历史上,第三次十字军的结局有些平淡,萨拉丁没有成功驱逐所有的十字军,狮心王在接连取得胜利后,也未夺回耶路撒冷。 单纯从军事层次来说,狮心王在圣地的征战,展现出了一种无人匹敌的强势。 当然,也因为狮心王本身的强势,使得第三次十字军的内部矛盾被格外放大。 以至于第三次十字军在接连胜利后,不欢而散。 在众多军事胜利中,发生在沙仑平原的阿尔苏夫战役,是最为经典的,也能代表双方军事实力差距的。 阿尔苏夫战役其实爆发于1191年,狮心王在夺下阿卡后,便准备向耶路撒冷进军。 同盖里斯一致,狮心王同样选择将下一个目标设为雅法港,且他的行军路线同样是沿着海岸线进军,从而方便通过自己的优势舰队来获得补给。 雅法港,一个距离耶路撒冷只有五十公里的港口,这意味着粮草在陆地上的转运周期,能够压在两天之内,从而避免因为距离的暴虐所造成的损耗。 行军的时候,狮心王选择只在早晨气温尚未升高时行军,并经常让大军在水源地附近休整。 考虑到敌军可能会发动袭击,他将军队排列成紧密编队的阵型。 队伍中间是十二个骑兵分队,每个分队有一百名骑士。再把装备精良的重步兵部署在靠近内陆的一侧,以保护骑兵的侧翼,使骑兵免受远程武器的威胁,步兵队伍的最外层安排重弩兵来与萨拉丁的游牧骑手们对射。 最后他把十字军的辎重队,以及从陆路一侧撤换下来褪下铠甲的步兵,放们在靠海的一侧。 这种行军阵型的安排,一方面是保护住了这年头西欧军事体系中最宝贵的骑士;一方面是通过轮换的方式,来让大量的步兵不用披甲行军从而节省体力;再一方面就是重弩兵能够在于游牧骑手的对峙中,占据一个绝对的优势。 毕竟马上开弓的射程不过是几十步上下,力道软弱,基本上难以对披甲步兵造成什么伤害。 可使用重弩的弩手们,虽然射速慢了不少,但他们的射程与杀伤却是要强了许多,更关键的是射人先射马,马的体积可比人大多了。 穆斯林史学家兼战争的目击者巴哈丁·伊本·沙达德描述了当时的战况:穆斯林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向敌军倾泻箭雨,试图激怒并引诱他们发起冲锋,但结果是失败的,敌军保持出色的自制力,有条不紊地继续向前迈进,而他们的船只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随军航行,就这样,他们完成每日的路程抵达扎营地点。 巴哈丁还描述了十字军的弩和穆斯林的复合弓在威力的差距,他亲眼见到法兰克人步兵盔甲上插了复数的箭,但看起来却不像有受到明显伤害的样子,而十字军的弩兵却往往能让穆斯林的弓骑兵连人带马倒下。 随着狮心王的乌龟阵行军,萨拉丁麾下的士兵一次又一次的倾泻箭雨,却毫无用途。 但这样的行为在突破某个界限后,依旧激怒了圣殿骑士团,伴随着医院骑士团不听号令的一次反击,原先行军队列的狮心王大军,犹如猛虎一般反扑过去。 面对所料不及的反击,萨拉丁上万的大军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盖里斯自然是没法重复这样的战役,因为现如今的萨拉丁已经具备火炮了。 甲、武装衣、锁子甲,这些盔甲,虽然能够抵御马弓的侵袭,但显然无法抗衡火炮。 因此这一次的战役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当埃及方面传来狮心在围攻达米埃塔消息、自己后方传来耶路撒冷城面临围城威胁、大马士革方面被人盯着的种种消息后,萨拉丁便坐不住了。 他选择了进攻。 “铺天盖地的突厥人从各个方向向我们扑来,既有大海的一面也有陆地的一面。在不到两英里方圆的战场上,来势汹汹的土耳其人覆盖了每一寸土地。然后他们遭遇到了平生最后一次也即是覆灭他们的炮火。” 不计其数的战旗在空中纷飞 猎猎飞舞如浪奔涌 超过三万突厥骑兵列队整齐,武装完毕 向我军迅猛冲来;他们胯下的快马如同闪电 身后掀起了滚滚烟尘 号手一骑当先 埃米尔紧随其后 还有一些人擂响战鼓,呐喊震天 恍若天主之雷重现人间 …… 简单说就是萨拉丁将轻骑兵分为了几支,在清晨时分主动发起了进攻,贝都因人和努比亚人先行冲锋,在面对火炮与强弩的射击下,他们开始溃散。 随着萨拉丁炮兵的推进,双方进入炮战环节。 有着炮术训练的耶路撒冷炮兵,以朴实无华的射程优势,再加上更加精准的射击能力,摁着萨拉丁的炮兵部队打。 哪怕双方所使用的武器,并没有什么明显代差,可双方在科学技术掌握的层次上,却是天差地别。 而在军队的组织架构上,也是完全的两码事。 盖里斯这边的军队组织模式,已经摸到了近代的门槛,而萨拉丁麾下的部族,甚至说不清是奴隶时代亦或是封建军队。 而这还只是萨拉丁噩梦的开始,当萨拉丁义无反顾带着两名侍从,冲入战场,试图去鼓舞士气打算向联军阵地发起猛攻的时候,那些原本游弋在远方的海军舰船,靠了过来,对沿着海岸部署军队的萨拉丁部队进行了猛烈的炮击。 萨拉丁麾下的部队们,遭遇到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海军对陆军的炮击……损失不大,但恐慌很甚。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或许有机会冲掉耶路撒冷王国的陆军炮兵阵地,但却对海上的炮击,毫无办法。 那么一刻的迷茫与混乱,所等来的结果却就是,一次习以为常的骑士冲锋。 敕令骑士团的三板斧,也就是炮击,骑士冲锋,以及步兵压上。 而这三板斧更是成了这次联军行动的基本行动方针,在会战双方,基本沿着海岸线战斗的情况下,可供萨拉丁麾下轻骑兵发挥的空间就非常小。 到头来,也就只能相互之间硬碰硬的对撞。而对于西欧骑士们来说,这样的对撞,可以说是他们最喜欢的战术了。 在所有的骑士当中,又以敕令骑士团最为醒目。 两名敕令骑士团的大队长,带领着各自自己的麾下的八十名骑士,集结在阵中,在他们的前方是步兵团构建的防御阵线,在他们的身后是医院骑士团与与圣殿骑士团两个老牌骑士团。 能让那傲慢的宗教骑士团,将带头冲锋的荣誉让给敕令骑士团,这固然与联军司令部的安排有关,也与那一百六十名敕令骑士的装备有关。 莫诺握了握自己的铁拳套,然后敲击了下自己那抛光并镀银的奢华胸甲,他与他身后的骑士们,做到了人马俱甲,而不是仅让马披着罩袍。 莫诺身上的铠甲,并非板甲,而是胸板甲与锁子甲的结合,穿了相当多层。 这样的结构,虽然沉重,但却能够给予足够强的防护,使得他敢于义无反顾的冲锋陷阵。 他们这一百六十二名人马具甲的骑士,也是军阵里最为醒目的队伍,太阳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折射出耀眼的的色彩。 前线维持阵线的步兵向两侧退去,张开了一个口子,军阵里伴随着军号,,响起了那马蹄铁敲击地面时的响动。 一百六十二名的敕令骑士带头冲锋,紧随他们之后的是圣殿骑士团与医院骑士团,再然后才是土科波部队以及那些寻常的贵族骑士们。 所有参与过那次会战,见证过敕令骑士们冲锋的人,都不会忘记那银甲染血的场面。 莫诺架起骑枪奔腾起来的时候,他心无旁骛,眼里有的只是那些在舰炮打击下混乱的马穆鲁克步兵们。 在这数以千计的马蹄声震天的骑兵冲锋里,安塞尔清晰听见了自己骑枪断裂时那一声炸响,而后他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剑,斩向了那些溃散的敌军,在他的剑下一条通往胜利之路被开辟了出来。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中午了,安塞尔在那炙热的阳光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他审视自己身上的盔甲,能看到大量的划痕,甚至是近乎致命的凹陷,但他终究是活下来,在他的身后,尸体铺了上千米之远。 战争结束了,已经没什么好打的了,这一次会战所平息的,不仅仅是萨拉丁麾下的主力部队,也同样是整个东地中海沿岸穆斯林们的军事武装。 偌大的阿尤布王朝,再也不可能集结这么一支总量达到数万的军团。 …… 与历史上的阿尔苏夫战役不同,那次战役中狮心王率领着麾下骑士接连冲击了三次萨拉丁的部队,但因为用兵谨慎的缘故,次次都只是击溃而未想着长久追击。 虽然萨拉丁的部队损失惨重。但战后萨拉丁依旧能够将自己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并且准备进行一次耶路撒冷会战。 可这一次的阿尔苏夫战役却并非如此,可以说整个阿尤布王朝的精锐力量尽数折损在这片战场上。 就如先前所计划过的一般,萨拉丁见事不可为,便撤向大马士革,阿迪尔则要赶忙回到埃及。 至此耶路撒冷彻底成为了一座空城。 当耶路撒冷王国的军旗飘荡在大卫塔前时,未有一矢敢于射向那等候进城的大军。 耶路撒冷、三教圣地,无数人心中的神圣之所。 无论是伊甸还是康拉德又或者当初那些被逐出了圣城的耶路撒冷贵族骑士们,他们心中的欢悦难以言语。 当然了,盖里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来到这座城市,拿下这座城市。 仅仅是因为这是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国家所必须行驶的使命,没有耶路撒冷城的耶路撒冷王国,根本无从谈起天国王朝。 面对着远方那古老的大卫塔。 盖里斯望向身后大军,对着一旁的随从们,简单言语了两句。 “或许有一天,这个国家的名字改成巴勒斯坦王国会更合适。” “大人那安条克、的黎波里那边怎么算?” 伊拉克略在一旁提出了疑问。 “那就巴勒斯坦及叙利亚联合王国?” “大人,或许会有人来反对吧。” 虽然没人提及什么样的人会反对,但盖里斯其实也清楚是在指哪些人。 是那些缅怀昔日荣光的旧贵族群体,甚至还可能包括了的黎波里的诸侯们。 耶路撒冷王国到叙利亚王国,这里面的含义对于那些十字军贵族们来说,可以讲是天差地别才对。 当初第一次十字军成功之前,历史上其实从未出现过什么所谓的耶路撒冷王国,也不存在什么的黎波里伯国、安条克亲王国、埃德萨伯国。 这四个国家都是由十字军们因地制宜而创建出的,是欧洲天主徒对中东地区进行殖民的重要工具与手段。 从始至终法兰克人群体在这些国家里,即是统治者也是外来者,纵然在文化上以及血脉上,存在一定的融合趋势,但不同族群之间的割裂依旧非常严重。 法兰克人占据城市,而撒拉逊人拥有乡村。 这种相互隔离的处境,其实也是确保了贵族群体的稳固统治。因为他们并非是以个人的身份去压榨异族,而是以族群的身份统治这些国家。 可一旦建立起联合王国呢? 这可不仅仅是把国名改了就行,也意味着黎凡特地区、叙利亚地区、沙姆地区这些指代相差无几的词汇,将会被整合起来,塑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度。 如果盖里斯打算继续维持法兰克人贵族的特权,或者说对国家权力的垄断,那么他大可不必来新建立一个国家。 拿欧陆风云4来理解,差不多就是因为国土面积的扩张,再加上想整一套新的国家理念。 所以盖里斯需要点一下变身决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原本的主体文化法兰克,也会在日后的那次变身里沦为接纳文化。 这其中所牵扯的利益变动,对于游戏来说只是几个buff或者一两个事件,但落实在现实里的话,对那些既得利益者而言却意味着一次不情不愿的洗牌。 “大人,大马士革那边我们怎么办?” “替伊甸准备一部分军队进行支援吧,如果可以的话的,我甚至希望能够把国内的那些贵族都丢过去。” 如果伊甸真的拿下了大马士革,其实也意味着他与中东穆斯林群体的冲突,将会长久的持续下去。 如此一来一方面能消耗法兰克人贵族群体的力量,另外一点就是替盖里斯牵制住那些穆斯林势力,避免对方老是惦记着耶路撒冷城。 “东北方向大马士革还有埃德萨让伊甸去,而埃及方面有狮心,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想来会安生不少,我们也才能真的能抽出精力来建设这个国家。” 说着的时候,盖里斯用力踩了踩大地,他试图感受这片土地上所承载的历史,而他将延续那些历史,并且铸就出一个辉煌的国度。 当大军驶入这座被废弃的空城后,盖里斯去了次圣墓教堂。 他从朱达·阿勒勾迪亚家族成员的手中接过了圣墓教堂的钥匙,而努赛贝家族的成员替盖里斯打开了圣墓教堂的大门。 整个基督教世界最为神圣的土地,便展露在了盖里斯以及他身后众人们的眼前。 朱达·阿勒勾迪亚家族“钥匙的保管者”的职位与努赛贝家族“圣墓教堂的守护人与守门人”的身份是萨拉丁任命的。 他们并没有抛弃耶路撒冷这座城市,毕竟他们其实是本地人。 而盖里斯也没有急于废除他们的职位,反倒是予以了承认,好安抚耶路撒冷城中穆斯林的紧张情绪。 事实上他们家族的身份从萨拉丁任命起,是真切传承到了21世纪。 而有关圣墓教堂的纷争,也从其建立之初其延续到21世纪。 圣墓教堂自公元4世纪落成起,就是基督教维护的圣地,但罗马天主教会、希腊正教会、亚美尼亚教会、叙利亚正教会、埃及科普特正教会和埃塞俄比亚正统台瓦西多教会等六个教会都认为自己才拥有圣墓教堂的管理权,因此教派之间时常发生争执、甚至有严重的肢体冲突。 于是奥斯曼苏丹奥斯曼三世,在1757年颁布一道敕令,命令耶路撒冷与伯利恒的基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徒,都必须“维持现状”。 意思是当时管理权是谁的,那地方就是属于谁的。从此不许再继续争土地或争物权。 而一把最起码从1728年之前,就已经被放置在圣墓教堂大门上方一扇窗户下的梯子,就因为这道法令,持续到盖里斯他穿越之前,都没怎么挪动过位置,哪怕被偷过一次,最后也被人还了回去。 对了,那把梯子是属于希腊正教会的,而窗户是亚美尼亚教派的,因为这把梯子的归属双方打了不知多少次嘴仗。 而动手的次数也一样不少,例如2002年在圣墓教堂的屋顶上,东正教的修士觉得天气热,擅自把椅子挪到属于埃塞俄比亚正教的阴影处,于是被视为挑衅行为,双方起冲突造成11人送医。 圣墓教堂…… 盖里斯初见这座教堂的时候,仅仅是想到那些传闻就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能意识到这座教堂所代表着的麻烦程度。 在进大门前,盖里斯甚至还抬起头,看了眼那扇属于亚美尼亚教派的窗户,所幸那里尚未被摆上一把梯子。 盖里斯遵循着传统,在这座教堂里完成了一次礼拜,而与之同行还有坚持要来到此地的巴利安。 如今,巴利安已是要油尽灯枯,却还是让人抬着担架将他送来此地。 其他人都离去后,在盖里斯的搀扶下,巴利安站起身子,这礼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巴利安在这沉默的气氛里,咳嗽了两声,虽然随着耶路撒冷王国的日益兴盛,巴利安的情绪变得积极向上,却无法改变他身体健康每况愈下的处境。 “你想去看下自己死后的长眠之地么?”巴利安突然提议了这么一句。 盖里斯没有否认,或者说不想在这个关头拒绝巴利安。因而他在略微犹豫后,就点了点头。 在巴利安的带领下,走进圣墓教堂里的一间地下陵寝,历代的耶路撒冷之王皆被埋葬在这其中,除了居伊。 陵寝里那些石棺,象征着历史与王权,这些君主们,先后来自三个家族,他们分别布洛涅家族,勒泰勒家族,以及安茹家族。 耶路撒冷王国不过历经90年,却已经先后躺下了九代君主,换了三个王朝。十字军之王的王座,那是以敌与我的鲜血铸就。 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四个家族与王朝或许会延续维勒罗伊的名号。 “可如果出了意外呢?”盖里斯自言自语了一句。 巴利安没有注意到盖里斯的言语,他的脚步要快上不少,而他的目标正是麻风王的石棺, 那位昔日的王者长眠于此。 巴利安心知肚明自己不太可能被葬于此,但他依旧渴求着自己死后能够能加的贴近眼前这位年轻人。 “辛苦了。” 那嘶哑的声音响在了巴利安的耳畔。 转过头望去,那个年轻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向巴利安点了点头,而巴利安则回应了对方。 巴利安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身体上的许多病痛都好了。 他不再需要盖里斯的搀扶,自己站立起身子,主动向鲍德温走去,然而他天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陡然间回头,却就看见自己依旧在被盖里斯所搀扶着。 并且盖里斯还流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这可不是常见的表情。 因此,巴利安流露出点微笑。 一旁的鲍德温则开口对他说道: “那美好的仗你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也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都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必有公义的冠冕为你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也要赐给你,赐给尊从祂道路的人。” (本章完) 第294章 阿泰尔的提尔见闻 第294章 阿泰尔的提尔见闻 尼查里·伊斯玛仪派,群山里的教团,有着阿萨辛的蔑称,他们有着与这个时代寻常穆斯林统治者截然不同价值观, 12世纪这个年头的穆斯林世界,虽然宗教有着颇为强盛的影响力,但与天主教不同,无论是苏丹还是哈里发又或者什么埃米尔,他们本身都有着世俗统治者的身份, 简单说,他们考虑问题的时候,必然需要从世俗统治者的角度出发,这也就塑造出了穆斯林世界的特色,虽然强调宗教信仰,但他们其实要远比同时代的天主教神职者要世俗的多。 但尼查里·伊斯玛仪派他们不同,在外人看来他们有着极其狂热的信仰,但从这帮人能够在12世纪这个年头,二话不说就能为了信仰而殉教的行为来讲,他们就与正常的穆斯林教派们格格不入。 不过阿泰尔他们也懒得去澄清这种问题,他们被人误解的地方多了去,如果见到一个传谣的人就上去辩论,那么他们日子也没法好好过了。 不过在安条克城的那次偶遇,让尼查里·伊斯玛仪派他们遇到了一个没法正常相处的对象。 毕竟,自称自己是先知的,其实年年有,就连阿萨辛自己都出过,可真正意义上施展过奇迹的…… 确切说是当着这批人面能施展奇迹的,反正他们是没见过。 出于希望友好相处,加强相互了解的想法,在耶路撒冷王国攻克下阿卡之后,没多久尼查里·伊斯玛仪派就派出了一个代表团,造访了提尔。 除去某些希望验证盖里斯真假的想法外,就是希望能和王国打好关系。 1190年,巴勒斯坦,提尔港。 这个原本在东地中海沿岸地位并不算多么突出的港口,在前些日子里成为了地中海沿岸一圈关注的焦点。 发生在这里的战争,将会直接影响到地中海沿岸不少地方的商品物价,自然是牵动了无数海商们的心。 然而出人意料的在于,在巴巴罗萨折戟此地之后,原本都快要被亡国的耶路撒冷王国,居然靠着自己的力量轻取了一旁的贸易大港口,阿卡港。 当大家伙的目光注意到此处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个原本有点名不见经传的提尔港,在短短一年里就脱胎换骨,成为了耶路撒冷复兴大业的基地总部。 纵观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提尔城内的政府的以及那个君临议会。 已经成了新的统治中心,而在新城区,则是几乎整个巴勒斯坦地区,最为繁华的贸易生产中心。 对于习惯了农业社会慢生活节奏的当地人来说,提尔这个耶路撒冷王国的大本营有如蜂巢一样的忙碌。 任何第一次来到提尔的人,通常他们只要一登上码头,就能感受到这里忙碌、紧张充满了活力的快节奏气息,而当他们沿着城市的主干道走出城墙后,这样的感受就只会愈发深刻。 在这片桅杆如林的港口里,各式各样的船只来来往往,大量的引水小船穿插在其中,替那些远道而来的海船安排停泊的位置。 依靠着一系列长长的栈桥,绝大多数抵达提尔码头的船只,通常无需耗时费力的使用小艇来转运货物与人员,不少合适的货物,甚至可直接使用人力起重机吊运装卸,从而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与人力。 在货物往码头上转移的时候,就会有搬运工协会的代表过来与船主谈价钱,现如今整个提尔港的搬运工人价钱都是统一制定的,压根不允许通过压低价格来竞争。 而协会在这个过程里只抽取10%作为维持协会运转的资金,以及对伤残工人的救济,除此之外一分都没去多拿,从而确保了搬运工们劳有所得,多劳多得,而不是和以前一样平白被恶棍压榨。 搬运工协会,不仅仅是解决了收入分配问题,同样还对搬运工们的工作方式进行培训,规划出来数条专门用于搬运的道路,好提高从码头往仓库转运的效率。 在东地中海这一片里,唯有提尔码头的船只周转周期,是能够以小时和天来计算,而不是用星期与年。 时间就是金钱,而在提尔港这里装卸货物意味着能够节省无数金钱,能比其他港口早一个礼拜完成装卸,就意味着能够比竞争对手更早的去抢占市场。 如此一来自然是吸引了大量的海商选择在提尔港这里进行货物中转。 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来到这里,又有无数人离开这里,来来往往的这个过程里,让提尔这座城市日渐繁荣。 然后就在1190年的秋日暖阳下,又一批的旅客乘着由耶路撒冷海军运营的客运桨帆船,来到了提尔。 这一批的旅客,有着与往日里寻常基督徒海商们截然不同的打扮,他们有着极其浓厚的穆斯林气质,这就与提尔港的人们格格不入。 不过大家打量他们的目光或许会很异样,但不会有什么人因为他们的宗教问题就来找他们麻烦,那些试图高喊“因父之名”然后行劫掠之事的家伙们,眼下都已经被送去了矿场挖矿了。 而不远处一些维持码头秩序的警察们,注意到他们的打扮,特地走过来询问了下他们是否是尼查里·伊斯玛仪派的代表团,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让人引导着他们先行前往一旁等候已久的牛车。 搭乘着专门的牛车,他们穿行在提尔的城区里,离开了城门抵达专门替他们准备的一间旅店,在这里有着专门的对接团队,欢迎阿泰尔他们到来。 考虑到阿萨辛的大名,在巴勒斯坦地区有些过于响彻了,为了方便起见,王国这边没有在码头那边大张旗鼓的迎接。 事实上,尼查里·伊斯玛仪派他们的这一次造访考察,从头到尾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没有惊动除耶路撒冷王国外的任何一方势力。 尼查里·伊斯玛仪派他们与耶路撒冷王国之间达成的密约,更是只有最为核心的那些人才有资格得知。 不得不说在提尔这边的生活属实是令人意外,阿泰尔来到这边旅馆入住的第一个晚上,就有人过来指导他们怎么使用旅馆里的器具。 与寻常旅馆不同,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给阿泰尔他们安排的旅馆或许在面积上有所狭小,但却意外的干净整洁,甚至给人一尘不染的感觉。 而代表团团员各自房间里的器具,有时也会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他们这里的煤油灯设计的就与中东其他地方不同,其使用了玻璃罩子。 这里的煤油灯点亮之后,就非常的明亮,完全没有其他煤油灯的那种昏暗之感。 而那些添加了香精的奢侈品香皂,更是免费提供给他们,让人不由得感叹起这间旅店的奢华。 然而这些东西还算是能够理解,当真正难以理解的事物出现在代表团面前的时候,他们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就比如公共浴室里那个拧一下就能出水的水龙头。 提尔的公共浴室与中东地区其他地方的浴室不同,这里没有什么常见的浴池,反而是在一个个喷水的管子下面洗淋浴,只要打开专门的冷水阀门或者热水阀门,就能有冷热水冲下来,洗去一身的污垢。 但阿泰尔属实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然后特地询问了身旁的服务员,最后得到了一个更让他费解的答案。 “你是说,新城区这边专门修了一个水塔,把过滤过后的干净水弄上去,就为了能给这里送来干净的水?” 阿泰尔颇为惊讶的向一旁服务员问道,他属实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而服务员了解的也不多,只是说着自来水能确保饮用水安全,避免瘟疫传播,减少疾病之类的话。而阿泰尔显然是不信的,但他又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耶路撒冷王国的大费周章。 在这个年代,为了喝水专门修一座水塔,在不少人看来已经是多此一举了。 至于专门拿管子运去家中,那么就更让人难以捉摸了。 然后服务员在临走之前又表示自来水虽然比较安全,但在饮用之前还需要烧开,所以有需要饮水的话还请专门去前台接烧好的热开水。 耶路撒冷王国在公共卫生这一块,也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特别是在新城区的债券发售后,王国政府手里掌握了一笔资金。 这笔开发新城区的资金中,专门抽出来一笔,用于建设水塔,设立公用饮水点。 提尔的新城区是第一个开始实行这项计划的地方,在提尔报社的报纸上,已经将这项计划吹的神乎其神了,并且预言该项工程将会把城镇人口的人均预期寿命,从这个时代的36岁提高到40岁。 事实上提尔报社吹的还是太保守了,但没奈何,总不能说等技术发展起来之后,人均预期寿命涨到六十都不是事,可那就太吓人了。 饮用开水以及去公共厕所方便之类的行为,更是被报纸宣传成虔诚信徒必须进行的事情。 阿泰尔不了解这些事,但这不妨碍他想赶紧替自己洗个澡,这一路上的艰苦旅途让他感觉自己身上都已经臭了。 而在饮水方面他也终究是选择了入乡随俗,毕竟这个季节喝点热水确实会舒服点。 …… 总而言之,阿泰尔与他们代表团的其他人,在入住旅馆后,就痛痛快快的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了旅途上沾染的尘土,在用上硬质的香皂之后,更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香喷喷的,分外舒爽。 在换上一套干净的行头后,趁着此时天色尚早,阿泰尔便带着自己的一名兄弟,走出旅社,打算好好逛逛这座与众不同的城市。 提尔的新城区,面积不算很大,总的来说就几横几纵的几条主干道,把新城区切割成几个大片区。 这些片区里有专门的手工业片区、专门的住宅区、专门的商业区还有专门的教堂区。 而提尔港的主街道,是以条石铺设而成的路面,远比其他城市的街道要宽阔。 中间是车道,只允许马车、牛车、人力车与牲口通行。 而街道两侧又有着专门的人行道,供路人行走,阿泰尔踩在上面就感觉很舒服,也不用考虑要给马车让路之类的事。 新城区这一片没有码头区那么的繁忙,但也依旧车水马龙,更让人称奇的就在于这边路面干干净净,不说垃圾,就连个果皮都找不到。而其他城市里会见到的乞丐,则一点踪影都无。 令阿泰尔他们下意识的就感觉这里格外的富足,民众们生活的格外安心。不过他并不知道的就在于提尔城墙内,还有着大片的贫民区,等待盖里斯去治理。 阿泰尔与自己的兄弟走在这样令人舒心的人行道上,就感觉这个城市里的铺面格外的多,卖啥玩意的都有,吃的、喝的、玩的、用的…… 走进那些店里还能看见些五彩缤纷的小首饰,以及引人注目的绚丽果,还有嵌入了瓣的透明香皂……甚至还有专门店在这街上卖冷饮甜品! 只不过他们走进去看了眼价格后就溜了,倒不是讲阿泰尔吃不起,主要是觉得那么多钱就图个嘴快活不值当。 钱的话如果可以的话,阿泰尔还是想在刀刃上,而不是丢在这些个人享受里,毕竟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阿泰尔与他兄弟,这一路走一路逛,看见店铺就进去瞅瞅,也不买东西,招了各种白眼也丝毫不在意。 他们走马观的游览着提尔新城区,眼看日头西斜,阿泰尔就拉住意犹未尽的兄弟,打算就近找家店,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尝尝这边的菜色又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然而他们在踏入一间饭店的时候,阿泰尔遇上了熟人。在认出那个带着女士正在饭店里聊天的人后,阿泰尔低下头就打算离开这里,然而还没踏出饭店门口,他就被人拍了拍肩。 “好久不见?” 阿泰尔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是乔斯。 他与乔斯熟么?其实不算熟,他们见面也就那几次。 不过奈何人家乔斯就是自来熟,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凑上来就一副很熟的样子,阿泰尔也没法装不认识。 “既然运气这么好,隔了这么远都能遇上,不如过来坐下一起吃顿呗,这附近有家饭店,非常实惠就当是我请你们的。” 阿泰尔与自己教团里的兄弟对视了一眼,就在想要拒绝的时候,他们肚子传来了咕咕的叫声。 “不太好吧,我是说你不是和别人相约了么?”说话的时候阿泰尔眼神示意了一下乔斯身后的那名女子。 “没什么不好的,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妻子乔万娜,而这位则是我在安条克那边结识过的一位朋友,当时我们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乔万娜适时的露出和睦笑容,尽力化解阿泰尔与乔斯之间那点肉眼可见的尴尬。 她与乔斯新婚不久,自己的父亲是一位意大利富商,虽然并非是自由恋爱的结果,但双方对彼此还算满意,虽然乔万娜的家庭与日渐位高权重的乔斯相比要差上不少,但乔斯却并不介怀这种事。 既然人家妻子都没意见,阿泰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阿泰尔示意乔斯来点菜,毕竟他对这里的菜色压根没印象,不知道吃啥好。 然而乔斯却摇了摇头说道:“这边饭店吃啥都是自己拿,东西都在柜台,让那边的师傅帮忙打就行,最后我去结账,别和我客气。” 说着乔斯就带着三人走到饭店那边的柜台边上去,长长柜台上,放满了一个又一个方方的大木盒子,在这些大木盒子里又堆着样繁多各色菜肴,然而阿泰尔压根认不出来几样菜肴的名字。 在这里吃饭,就是食客拿个大碟子,想吃什么就让师傅打上一勺,走到柜台尾巴那里结账付钱,所费不多,还会附送一碗汤。 “对了,我忘记说了那几个菜你别点。”乔斯突然对阿泰尔说道,并且指了指几个看不出来哪里特别的菜,其中就有一项是肉丸子。 “怎么了?”阿泰尔太理解是怎么回事。 “那几样不是洁食。”乔斯细心的提醒道,所谓的不是洁食,简单理解就是不清真。 而洁食这个概念,其实又并非只有伊斯兰教才会有,当初古犹太教的《妥拉》里就有规定。 而基督教里也有相关的说法,只不过大家普遍的都不把旧约当回事。 只规定禁止食用祭邪神的肉、被勒死的动物。 在旧约利未记第十一章纪录了各种可食与不可食的动物名单。 名单首先把动物分成「洁净」与「不洁净」两类。后者不但不可食用,亦不可接触其尸体,甚至连气味都不能接触,否则直到晚上均属不洁,并须洗涤衣服。 如落入器物中,要么清洗,要么打碎(陶器)。 受尸体污染的水更乃禁忌中的禁忌。 阿泰尔从乔斯的举动里感受到了真诚与尊重,乔斯其实大可不必提醒阿泰尔,而阿泰尔自己教派也不是很注重这些,但乔斯作为一名异教徒,却能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替阿泰尔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就让人颇为感动。 甚至可以说,阿泰尔在乔斯的行为里看到了闪光。 “谢谢。”阿泰尔的这一声谢,就非常的真诚。 “不用谢,这都是应该的,以后你点菜的时候注意一下那些非洁食,其实都是有标志的。” 乔斯又指了指肉丸子字条下的几个标志。 “这个标志代表不适合穆斯林食用,这个代表不适合犹太教徒食用……” 与后世替各种食物打上清真标签不同,在耶路撒冷王国里盖里斯是反其道而行之,替那些不适合各自宗教食用的食物打上各种标签,这样一来也是为了尽量减少宗教之间的冲突,也让政府把握住引导社会风俗改变的权力。 耶路撒冷王国的国土不大,人口不多,但要说教派数量,却几只手都不一定数过来,可以说巴勒斯坦既是民族的大熔炉,也是宗教的大熔炉。 不处理好宗教之间的矛盾,那么巴勒斯坦就永远都是撕裂的巴勒斯坦。 但处理宗教问题,在盖里斯看来绝非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宗教隔离。 事实上越是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越是在制造隔阂。 越是切割人群与人群,就越是在制造偏见与冷漠。可不分青红皂白地强制统一,却就是在主动制造矛盾。 在盖里斯看来,主动替某些食物打上清真标签并狭隘化,便属于前者,而强制要求某些人触碰禁忌却就是后者。 在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社会里,需要的往往是互相尊重,需要的善意的包容与提醒。 并且在此之上,塑造出一个更高层次,全新范畴的共识与认同。 强制划分一类食品出来叫清真,那么对于其他的民族与宗教来说是尊重是包容么? 一边说着要尊重,一边说着要包容,一边却又在抵制着其他民族宗教的传统与习惯,而一旦扩大化后,矛盾激化又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对于这种问题,耶路撒冷王国则是从政府的角度给予了善意的提醒,至于是否遵从全看个人,并不强制。 而对于后世而言,事实上和一般认识相反,恰恰是工业文明建立之后,穆斯林世界才有能力来满足细致到全流程的清真需求。东南亚就有着清真工业体系,用现代工业化的方式实现了从原材料到产品的规范化,或者说绝对清真化。 “说实话,我以前还未吃过猪肉呢。”如此说着,阿泰尔也就示意柜台后的大师傅打了一份肉丸子。 乔万娜有些略微惊奇,而乔斯挑了挑眉,反倒是打菜的大师傅与阿泰尔身旁的兄弟见怪不怪。 如果真按照《古兰经》上面的建议,穆斯林不应当吃的东西多了去。 【有正信的人们啊!你们可以吃我赐你们的佳美的食品,当感谢真主,如果你们只敬拜真主,那么,真主只禁止你们吃自死物,流血、猪肉,以及不念真主之名所宰杀的】 ——《古兰经第2卷172~173节》 “食用不洁的食物,无非是40日的功课不予生效,偶尔破戒,真主不会在意的。” 这里阿泰尔其实是诡辩了,第六代伊玛目贾法里可没说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还建议穆斯林去食用不洁的食物。 说白了,这家伙就是从来没吃过猪肉,这次闻到肉香了想尝尝了。 当然,这年头的阿萨辛派,单纯从自身教义来说,其实也挺百无禁忌的。 而饭店里的大师傅对于这种分明存心违反教法,但又嘴硬的穆斯林是真见怪不怪了。 事实上犯戒的问题其实问题不大,反而是这种“偶尔犯戒不是大问题”问题更严重,因为很多教法学家关注的是信徒对教法原则的尊重,是论迹但更论心才对。 与阿泰尔这样的破戒老油条不同,他身旁的兄弟,反而是严格遵循了柜台标签上的建议,选择了洁食进行食用。 而等到众人落座后,四人各自吃了起来,但阿泰尔有些后悔了,这肉丸子的味道虽然闻着很香,但他吃起来就很不习惯,而且感觉有些过于油腻了,吃起来不怎么舒服。 但即便如此,阿泰尔还是坚持着把这份肉丸子吃完了,毕竟这年头巴勒斯坦吃不上饭的人一大堆,自己点了就该吃完,食物总不该浪费。 而且味道倒也不算难吃,只是不适应。 一顿饭吃完,乔斯和阿泰尔简单说了下自己当下的职位,以及处境,而阿泰尔则没怎么说话,双方之间挥手告别,然后阿泰尔特地找饭店要了碗清水漱口。 回到旅馆后,阿泰尔他们兄弟回到各自的客房进行礼拜,稍事洗漱便躺床上睡下休息,从拉塔基亚到提尔的旅途可不是多么令人怀恋,那种疲惫深入骨子里。 …… 第二天,耶路撒冷王国政府派出了专人,来到旅馆与他们一众进行会晤。 代表团在表明了自己希望签署互不侵犯协议后,又表示想对耶路撒冷王国进行更深层次的考察,更多地了解这个似乎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国家。 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人直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被人了解得越多才越好,这样一来其实也能避免一些不必发生的矛盾。 不过阿泰尔这个时候说了句话,让对方有点迟疑。 “我想去外约旦。” 虽然说外约旦也不是什么禁地之类的玩意,但这里面涉及的权责问题,不是那人一句话能说清楚的,所以他干脆说道:“我需要去请示一下。” 阿泰尔倒也不急,只是希望能够尽快,在他看来提尔的新城区已经如此繁华,那么盖里斯口中曾提到过的外约旦只会更加美好。 (本章完) 第295章 阿泰尔所未见到的角落 第295章 阿泰尔所未见到的角落 在昏黄的灯光下,一枚金币静静地躺在那里,闪烁着迷人光芒,见证着又一处的丑恶。 罗马、一个绵延千年的帝国,其君士坦丁大帝时确立的货币标准深远影响了后世。 这是一种被阿拉伯人称为拜赞特、欧洲人认做苏勒德斯的货币。 其每一枚含金量约为4.4克,是一罗马磅的72分之1。 基督、皇帝、圣母、圣徒们的头像都能被印刻在正面,彰显神圣与统治。 阿拉伯人的金第纳尔,也是照着这种形制而印制。 不论是金第纳尔,又或者拜赞特,这金色的光芒都具有着一种魔力。 能让阿拉伯人忽视对基督的赞颂以及十字架标志,也能让罗马人不在意伊斯兰教的清真词。 这样一枚金币捏在手尖的时候,那沉甸甸的质感瞬间传递到指尖,一种力量油然而生。 似乎能让人践踏一切,悖逆金币上的人像或谏言。 还是在1190年,阿泰尔访问提尔的这段时间里。 与前线的血雨腥风不同,与阿尤布王朝控制区域下的民不聊生不同,阿卡以北的东地中海沿岸各个港口城市,就意外地富足,完全不像是在乱世里。 而这众多港口城市里,又以提尔这座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最为突出,现如今提尔的港口码头区已经可谓繁盛的不似这个时代的景象了。 如此发达的商贸,自然滋养出愈发壮大的服务业。 对于各个船上混饭吃的兄弟,到码头的酒馆吃份鱼排或猪排,然后再去寻一夜欢好,就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性致勃勃。 他们上岸,离不开酒与女人的,会被轻易掏出大笔大笔的钱。 事实上不只是水手,就连一些在王国政府从事工作的正派人士,也偶尔会来到码头区这边的酒馆一醉方休,享受这边狂野的气氛。 不过也有例外,就比如说戈赛尔,他现在已经有些谈不上正派人士了。 以前他曾是一位帕拉丁,但在一些原因后被革职了。 这倒不是说他犯了多大的错,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他路子太野,行事过于激烈导致的。 但这并没有让戈塞尔离开提尔,他反倒是扎根在了提尔的码头区,依旧我行我素着,试图奉行盖里斯的教导,并将之推广。 在这个过程里,不少的本地人也都开始忽视他的外来者的身份。 渐渐将他视为提尔下层世界里秩序的维护者,以及与那些官面人物对话的代表者。 毕竟充当过帕拉丁的戈塞尔,在很多人那里都有薄面。 而为了维系这样的人际关系,时不时的吃个饭自然是没法避免。 “你真能喝酒么?”戈塞尔看着自己酒桌对面小莫也就是莫里斯,满脸的怀疑。 实在是相处这么几年,唯一一次见小莫喝酒,还是盖里斯带着帕拉丁们开宴席。 这先知带头敬酒,小莫自然是要跟着,然后小莫是刚灌两口,就面色通红被人抬下去休息了。 “这可是真正的烈酒!” 摆在众人之间的,却就是一杯昂贵的朗姆酒。 小莫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找吧台要了一个几毫升的小玻璃杯,把那份朗姆酒倒了几滴进去,往自己喉咙里一灌,砸吧起了嘴。 他确实是不怎么能喝酒,但谁让好奇心害死猫呢?这来都来了,要是连朗姆酒滋味都没尝过,那岂不是太跌份了? 而这几滴酒下肚,他的面色就略微红润了起来,虽然远没到那个不行要倒的地步,但也让人意识到小莫的酒量的确不行。 戈塞尔与一旁的另外一位吉勒都笑了笑,然后不以为意。 然而伴随着这几滴酒下肚,男人自然而然的不可避免谈论起某些话题。 吉勒在王国里,也算是位高权重,因为他其实是警务部的部长,这份职位的重要性,在整个盖里斯相关的体系中,也可以排进前三十了。 有着吉勒在场,三人讨论的话题,自然会牵扯到警察问题上。 他们这些人都是帕拉丁出生,在起初的时候都,吉勒与戈塞尔都要亲自巡逻,去维护提尔的治安。 当小莫抱怨起警察干活效率慢的时候,吉勒面色差了很多。 戈塞尔倒是不在乎吉勒,向小莫解释了起来: “现如今提尔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万,你别小看这个数字,这个三万只是常住人口,如果计算上周边农村人口,以及那些在码头区中转的水手商人们,甚至能接近四万人。但你知道提尔的一线警察才多少人么?” 提到这个问题,小莫还就真没注意过,只是感觉提尔这边的治安不错,想来警察数量应该不会太低才对。 “多少?” “提尔警察局满打满算现如今也就三十六人,事实上哪怕是这三十六人,里面我还会经常抽调十来个去警务部帮忙,换句话说提尔这边平日里真正能出动警察其实可能只有二十个。” 回答问题的是吉勒。 听到这里,小莫明白了,二十多个警察维持一个三万多人口的城市治安,这实在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任务。 “原先那些警察们呢?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有整整一个剑盾兵连才对吧。” “事实上现在王国的警察数量已经有三百多了,不过随着控制城镇的增加,他们基本上都被外派出去建立各地的警察部门了,所以提尔这边就只剩下这么点人。” 说着吉勒耸了耸肩,对此他也没办法,增加警察数量,可不是什么一言两语就能敲定的事。 戈塞尔接着说道:“眼下你之所以感觉提尔这边的治安没那么乱,主要是因为提尔处于一个上升期,失业的人相对来说在变少,还有一点就在于。我在维系着这里的秩序。如果爆发了什么矛盾,或者发生了什么冲突,在警察出警之前我就能收到消息,然后把人扭送去警察局。” “他们信任我,因为我在他们的社会关系里扮演了一个裁决者的身份,制定并维护着一套对大多数人有帮助的规矩,没有让这里失控。” 说到这里的时候,吉勒忍不住咳嗽了几下,戈塞尔的行为已经不该用无组织无纪律来形容了,而应当说是自甘堕落才对。 但反正,盖里斯没有过多评判,因此戈塞尔在被革除帕拉丁职位后,便愈发的自由了起来。 说着戈塞尔又切一块羊排肉塞自己嘴里,并且就了一口朗姆酒。 他并不是很喜欢朗姆酒那种齁甜的感觉,但这却是这家酒馆里度数能最高的烈酒,所以他没得选。 那种酒精顺着食道冲入胃里的感受,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脑海里闪过过去这两年里自己的经历。 盖里斯在黎凡特的土地上南征北战,而他戈塞尔也在提尔城里东奔西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 当众人酒足饭饱各自散去的时候,门外的街道上下起了小雨。 巴勒斯坦作为地中海气候,雨热不同期,在提尔城的夏日里,能够遇上一次雨,那都是主的恩赐。 在这个接近午夜的时候,酒馆里的客人其实已经散的差不多,而卫生也打扫好了,所要等待的无非是老板检查完酒馆里情况罢了。 看着门外的雨,阿德琳德不由得思绪飘向家中,自己母亲从两天前开始就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展示了自己的积蓄后,才被她强硬的送进了提尔医院里进行住院治疗。 在酒馆里打工其实赚不到太多的钱,她们收入的大头来源于小费。对于阿德琳德这样的女招待来讲,提尔的这些酒馆与天朝的窑子春楼相比,差异还是很大的。 酒馆并非是专门的性交易场所,倒不如讲是提供了一个公共的社交环境,能让她们这些女招待与那些水手们、提尔城里的各种人搭上线。 而她们这些莺莺燕燕的存在,其实也是在替酒馆招揽着顾客,且如果真要发生那种关系的时候,酒馆则还能赚一笔房费。 可以讲酒馆并不是提供性服务的商品,而只是提供了一个场所,其主要收入依旧来自于酒水、餐饮与房费。 二者之间是个互惠互利的状态,而不是卖身者与控制卖身者的那种人身依附关系,其实提尔原本也是有专门的妓院,提供着最为粗暴的性服务,而交易所得往往不过是一枚银币、又或者几磅粮食。 而就连这也不可能有多少落到妓女口袋里,因为她们大多都不过是奴隶罢了。 当然,那种赤裸裸的剥削,对女性的压榨,将人物化的行为,在盖里斯来了之后没多久,就不复存在了。 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性,一些成为了酒馆里的女招待,而又有些找到了更合适的工作,在一些帕拉丁们的帮助下真正的彻底从良。 与别人试图脱离这片苦海不同,阿德琳德自己却是主动踏入进这个行当。 因为自打父亲出海杳无音讯这么久后,她却就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了,而生活终归是需要继续下去的,为了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的妹妹,阿德琳德愿意出卖掉自己的尊严。 从踏入这个行当的第一天起,她就遇上了戈塞尔,那时她还未做好准备,哪怕接受了戈塞尔的小费,阿德琳德也未给予回应。 只不过戈塞尔却不怎么在意,毕竟他给过小费的人多了去,但真正上床的却寥寥无几。 而从那天之后,戈塞尔这个名字,便每天都会在别人的交谈里出现,有关戈塞尔的故事与传闻。 对这些女招待们来讲,和戈塞尔有关的话题总是怎么说都说不完。与盖里斯以及伊莎贝拉那样高高在上的王者相比,戈塞尔在她们看来就更加的草莽与平易近人,是真正存在于眼前的传奇。 哪位少女不怀春,当机缘巧合下戈塞尔再次给出小费后,阿德琳德发出了邀请,而戈塞尔却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有了第一次后,又有了第二次,在酒馆老板的提点下,阿德琳德把戈塞尔视为唯一的恩客,而酒馆老板,还特地让酒馆里其他人照顾着点阿德琳德,免得她吃亏。 老板的那点心思,阿德琳德也能猜出来不少,虽然有些耻辱与纠结,但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托着戈塞尔的福,加上阿德琳德自己的节俭,这些日子里阿德琳德才能积攒下那么一笔足够送自己母亲去医院看病的钱。 不过话说回来,阿德琳德并不知道的一点就在于:戈塞尔其实也不是很有钱。 自从被革职之后,戈塞尔就没有特别稳定的收入了,除去一部分的债券利息,他时常都要去亲自劳作,在码头里扛包。 然后他就认识了许多穷哥们,不仅自己没挣几个钱,还时不时要去接济那些时运不济的朋友。 当然,这样的行为也让戈塞尔结识了很多普通人兄弟,好让他真正意义上能够做出令人信服的裁决。 如果不是他还时常兼职提尔报社的撰稿人,向圣地周报提供一些旧城区的新闻,或许他连蹲酒馆里喝酒开房的钱都凑不出来。 就更别提什么接济阿德琳德了。 可无论如何,阿德琳德终究是有一位恩客。 如果不是戈塞尔手里漏下的那点钱,阿德琳德的母亲除去等死外,也不过是得到点巫医与神棍的折腾。 “所以我还是很幸运的嘛。”一点小小的幸福洋溢在阿德琳德心中。 在她的眼里,戈塞尔无疑是一位英雄,这使得她不敢奢求太多,仅仅如此她就觉得够了。 等到老板完成了对酒馆的检查,便放女招待们离开酒馆各回各家。 夏日里的一场小雨,对夜里的提尔来说也是清爽的降温,几名女招待相伴而行,雀跃在回家的道路上。 连绵的夏雨滴落在肌肤上并不难受,反而意外的丝滑与舒适。 在两年多前,她们可不敢这般在深夜里行走于老城区的街道上,有着太多黑夜里的威胁,会对她们这些柔弱的女子毫不留情的动手。 但新王的加冕,宣告了旧时代的结束,警察制度与戈塞尔确立的地下秩序,将这座城市从一个混乱的泥潭里拉扯了出来,好歹女性结伴而行的话,不会再面临什么危险了。 与姐妹们挥挥手,阿德琳德离开了队伍,回到自己的家中。 阿德琳德居住在平民区与贫民区交接的地方,她家的房子其实还算不错。 这也是她父亲所留下的最后一笔尚未变卖的资产,如果她父亲没有参与那最后一次出海的话,她们家庭的日子绝不会从以前那样跌落到眼下这个地步,现如今她们只有母女三人相依为命。 “说起来,要不要让德妮丝去上学呢?”推开自己家门的时候阿德琳德想到了自己妹妹。 与戈塞尔接触的近,总是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比如提尔诊所要比寻常巫医强百倍。 同样了解到的还有提尔将会建设一所学校,并并且这所学校的学费并不高昂。 而且按照戈塞尔的说法,对于成绩优异的贫困家庭孩子,学校每年都会免除他们的学费。 “如果能再找到份白天的工作,那就够供德妮丝去念书了吧,或者……”阿德琳德下意识的想到了戈塞尔。 但随即她就甩了甩头,将那点想要依赖于戈塞尔的念头清掉,她也是个有点好面子的人,有着自己的一点小执着。 阿德琳德推开自己妹妹房间的门,她想看一下自己妹妹的睡姿是否依旧那么的奇葩,又是否蹬掉了被条。 然而这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 雨依旧在下着,戈塞尔在与吉勒一同把小莫送回他宿舍后,便往自己家的方向赶。 戈塞尔的居所并不是城外的新城区,也不是城内的政务区宿舍,而是平民区里的一处房子,有些狭小,但一个人住着却正好。 小莫的酒量确实不行,这一次都算是超常发挥了,那二两朗姆酒下肚,人确实不舒服起来,刚走出酒馆就到街边开始吐了起来。 如果不是一旁有着戈塞尔和吉勒帮忙扶着,说不准第二天睁开眼一看,直接就是碧蓝的天空与东升的旭日。然后再加上淋了一夜雨,直接感冒发烧请病假。 在小巷里穿行,走过抵达自家门前的最后一处转角,戈塞尔顿下了脚步,在他的面前是一只羽毛被打湿、落魄而绝望的“金丝雀”,原本那悦耳的轻啼,在此刻只余下凄凉的抽咽。 “阿德琳德。”戈塞尔轻声喊道。 阿德琳德抬起头,看见从小巷里走出的戈塞尔,原先积压的那些恐慌在这个刹那找到了可以倾诉与依托的对象。 扑入那雄壮宽阔的胸怀,然后抽泣了起来。 “怎么回事?”戈塞尔在拥抱住阿德琳德之后问道。 当情绪稍稍平稳后,阿德琳德用略嘶哑的声音回答:“……德妮丝不见了,我回去的时候她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德妮丝,一个七岁的小丫头,戈塞尔对她有着不错的印象,有家教又懂事,长得还可爱。 “她失踪了?” “是……是失踪了,家里的样子和我去酒馆前一模一样,没有被动过的迹象,我敲开邻居的门,他们都说从傍晚的时候开始,就没看见过德妮丝了。” 阿德琳德紧紧地拥住戈塞尔,在这一刻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位男人了。 失踪?走丢?出意外? 而最坏的可能就在于被拐卖。 虽然已经有些日子没听说提尔城里有人贩子了,但戈塞尔不敢心存侥幸。 在收到消息后的这一刻,就必须争分夺秒。 “腿还行吗?跑得起来么?” “嗯。” “那我们去找吉勒,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有个结果。” 如果提尔城里真的出现人贩子,那么受害得绝不会只有德妮丝,德妮丝可能是第一个,也可能并非第一个。 而后者的话其实就意味着戈塞尔与吉勒他们二人的失职。 让盖里斯先知所建立的事业蒙羞。 戈塞尔健步如飞,但阿德琳德没跑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戈塞尔索性直接就背起了略微轻飘飘的少女,大跨步奔跑在平民区的街头,在雨夜里穿过那寂静无人的十字路口。 当戈塞尔带着阿德琳德来到政务区的时候,戈塞尔放下了阿德琳德,深呼吸调控着自己的状态,而他的面色挂满了水珠,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汗珠。 戈塞尔缓了这么一口气后,急忙向政务区这边的值班哨兵表明自己身份与来意:“是我,戈塞尔,我来找吉勒部长的,有事,很急的事。” 当戈塞尔拉着阿德琳德出现在吉勒面前的时候,戈塞尔的目光阴沉得可怕。 而当戈塞尔说完情况后,吉勒就相当的迷茫,最近这三个月里,或许出现过孩子走丢,出现意外的事,但并没有任何被拐卖的报案。 他甚至觉得戈塞尔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但戈塞尔就那么静静看着吉勒,眼神里的压力始终不绝,面对这么一个处境,吉勒终于开口说道:“你想怎么办?” “能封城么?” “不可能,你这个提议不切实际,在不确定具体情况下,就封城,你把提尔城当什么了?” 戈塞尔没有言语,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议不合理,但他却一时间没想到吉勒除此之外到底能够帮到他什么忙。 “我这边通知提尔城警察局,让他们在城门那边加大监察情况,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除此之外的话,我还可以帮忙调动一批人过来帮你找人。” 这就已经是吉勒所能做到的极限了,甚至于有些滥用职权。 但他信任戈塞尔,哪怕不是人贩子,只要有孩子失踪的话,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 因为作为榜样的盖里斯,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袖手旁观! 戈塞尔在得到吉勒的承诺后,转头就离开了政务区,他清楚的一件事就在于,吉勒所代表的警察体系,不会是这次事件里的主导力量。 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提尔的警察太少,而要管的人太多,根本无法高效执行自己的职能。 不过在和吉勒分开之前,他找吉勒要了一辆马车,方便带着他与阿德琳德来赶路。 对于这个要求,吉勒考虑片刻后,还是同意了,而这其实是一次公器私用。 (本章完) 第296章 关心则乱 第296章 关心则乱 以官员的合法收入来说,能养得起自己私人马车的其实并不多。 那么个别几位有钱能直接在提尔置办大房子有私人马车的,基本上都是在吃老婆本,又或者他们出身不错,而其中的典型就是盖里斯。 除了那么一批人外,其他的帕拉丁们收入虽然都不算低,但要说去专门给自己准备私人马车还是很伤的。 戈塞尔这种被革职的,平日里出行只能靠腿。 不过出于办事效率的考量,政府还是专门给各个部门配上了共用马车。 乘着王国政府配给部长的马车,戈塞尔握住阿德琳德那有些冰凉的手,心里的思绪想过德妮丝可能遇到的困境,说实话拐卖终究是小概率事件。 在一年多前,提尔这边警务力量还足够雄厚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相关打击。 那些真正恶性的团体,基本上被送去了矿场或者安条克,算是流放也是劳动改造,而他们中罪无可赦的,则提前享受到路易十六同等的王室待遇。 在那个赤裸裸的旧时代里,人并非人,而是一件件物品、被标上了价格,也是一头又一头的牲畜,不断无偿提供着劳力。 事实上的奴隶制贯穿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残忍制造着磨难。 那时候的人贩子,何其猖獗,而就连采生折割这种事,都在提尔街头被发现过。 采生折割,却就是在弄到老人或者孩子后,人为地制造残废或怪物,来博取世人的同情,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 那是一伙暴徒,他们用砖头砸、木棍敲,把小孩、成年人活活搞残废,折断手臂,每天搁在木板车上乞讨要钱。 有时也会在提尔城里寻找能够弄到手的幼童,转移到外界,卖为奴隶,女孩,会卖给一些有钱人,或者卖给其他城市的妓院;男孩长得漂亮的,会卖给玩杂耍的,又或者调教好后送达官贵人。 而其中又有部分,会将孩子手脚折成奇形怪状的样子,去激发世人的同情心。而这些孩子们又如消耗品,陌生的孩子出现在这陌生的城市,然后又消失在这个城市,换上一批新的。 这般的罪恶,展露在戈塞尔与吉勒面前的时候,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他们对人类底线的认知。 在那段日子里,对于戈塞尔和吉勒来讲,就是仿佛在见证一切的人类之恶。 他们这些帕拉丁,有的出生自外约旦的淳朴乡村,有的是骑士家庭,哪见过城市里的玩法。 在提尔的那些阴暗角落里,正蠕动着此世之恶。 是戈塞尔以及吉勒他们在盖里斯面前立下过誓言,要去铲除的邪物。 至圣的光耀,势必照亮一切阴暗。 【我知道这世界如同一条漆黑隧道,漫长到没有尽头。我们脚下的大地,流淌着泪与血,乃一涕泣之谷。】 【因而将会有人成为战士,时刻准备战斗,同那些属气血的、同那些无形的、同那些空气中属恶灵的战斗。】 ——《盖里斯文集》 也正因为见到过那么多的罪恶与黑暗,当戈塞尔听闻德妮丝失踪的时候,他才会这样的着急上头,实在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然,戈塞尔没有注意到的一点,就在于自己其实已经爱屋及乌了。 马车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不是别处,恰好就是今天夜里戈塞尔他们喝过酒的酒馆。 而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酒馆老板打听消息,以及让这边的老板放出消息。 敲开打烊了的酒馆大门,进去后刚一坐下,戈塞尔就说清来意,询问老板是否知道还有其他孩子失踪的传闻。 “传闻的确是有,据说主要是发生在贫民里,甚至是那些赤贫的群体中,但我还真不了解,或者说没关心,毕竟我这里接待的客人其实大多是些水手,或者城里家里有点钱的,甚至于是您这样的大人物。” 这家酒馆虽然生意兴隆,但消费水准属实不低,提尔城里分上层社会与下层社会,但事实上提尔城的上层社会的规模非常小,就那么一小撮人,是富商加上一批贵族还有高级官员与帕拉丁们。 而占据绝对主体的下层社会里,其实差距也颇大,寻常的公务员也属于这其中,家境良好到能送孩子去念书的家庭也是这里面的一部分,而那些赤贫到无立锥地的人也在这里面。 酒馆老板虽然是做下层社会生意的,但来他这里的顾客,实际上混得也不算多么惨,不然他们哪来的钱支付女招待们的小费呢? 而这年头的水手也是高危高薪行业,虽然地位不算很高,但最起码经常出海的水手回到岸上后,能用鱼肉来喂饱自己,并经常饮酒还有去找女人。 酒馆的消费门槛放在这里,酒馆老板自然就与那些真正的贫民接触比较少。 “你听过这样的传闻对吧。” “对。” “但我没听过,今天是第一次。” 说着这话的时候,戈塞尔有些语气有些低落。 如果他更早的听闻这样的消息,那么说不定,就能更早的弄清这其中的真相。 虽然依旧无法断定提尔城里是否出现了新的人贩子集团,但戈塞尔却已经将事情往坏的一方面思考了。 至于见证了这个过程的阿德琳德,戈塞尔能够感受到她满手心的汗水,还能看到那非常僵硬的表情。 戈塞尔不善于劝人,索性没有说话。 在这个下着小雨的后半夜,戈塞尔亲自去拜访了在提尔城里一位又一位消息灵通的人士,从他们那里打听有关人口失踪的消息。 戈塞尔并不是什么黑帮老大,他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手底下更不存在着什么鞍前马后的马仔。 他能够得到提尔城里相当多人的尊敬,是因为他愿意打抱不平,愿意去抗争。 并且他确实掌握着底层人所不具备的人脉关系。 在旧社会里,戈塞尔却就是那种道义两肩挑,十里八乡主持公正的人物,在提尔城里有太多人承了他情,以至于他自己就是一面旗帜,只要展露出来迎风飘扬,就会有人去追随去支持。 在拜访过程里,有的人表示从未听闻,而又有些人透露出了一些不确定的消息。 而随着收集到的信息越多,戈塞尔的面色也就越是阴沉,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提尔城里存在着一个专门的人贩子集团了。 这个集团活跃的时间不长,但让人心寒的在于,似乎有些父母是主动将自己的孩子出售的。 “阿德琳德,你会出卖自己的孩子么?”戈塞尔喃喃了一句。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呐……”这是阿德琳德的回答,但她也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可能性,更多的是一种下意识的抵制。 “但有人会,哪怕提尔已经变得这样了,却依旧有人挣扎在饿死的边缘,他们养自己都万分吃力,何况是养孩子……” 戈塞尔越说越小,是不是因为难以生存才出卖自己的孩子呢? 戈塞尔他其实也不清楚,只能说希望如此,毕竟如果是因为难以生存才出卖,他才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事情。 更可怕的一点在于,这个时代普遍来说,缺乏对孩童的同情。 成年,不只是成年,也是成人。 换言之,在成年之前,谈不上是人,超过三分之一的夭折率,对于孩童来说,是一道难以迈过的坎。 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马车正向着行宫的方向驶去,戈塞尔需要得到伊莎贝拉态度明确的支持。 盖里斯在战争的前线指挥军队,提尔城里现在的话事人其实就是他们这些人,戈塞尔已经同吉勒通过气了,后续如果有什么大的动静,会能得到警务部的支持。仅仅如此其实还不够,至少如果想动员出足够的力量陪他戈塞尔疯一次的话,他戈塞尔还需要得到更高层次的支持。 而在眼下耶路撒冷王国里,能够向他提供帮助其实是伊莎贝拉——耶路撒冷女王。 当依旧穿着女招待服的阿德琳德,在戈塞尔的带领下走入行宫的时候,她却就充满了不自在,这里似乎就不该是她所能踏足的地方,对于寻常法兰克人而言,王权却就意味着一定的神权,与王有关事物的,就会赋予种种超凡的意味与概念。 哪怕阿德琳德对戈塞尔已经很熟了,知道戈塞尔和王国里位高权重的人都很熟悉,哪怕昨天夜里去拜访了那么多的人,可也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真的踏入王宫。 “戈塞尔大人,确确实实是与我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呢。”这是阿德琳德低声自言自语说出的一句话,没有被走在前面的戈塞尔所注意到。 从戈塞尔出现在阿德琳德的世界起,他就高不可攀,阿德琳德无法理解为何原本位高权重的戈塞尔,会放弃那些权势,帮助那些与他戈塞尔本毫无瓜葛的人。 两人在仆从的带领下走入客厅,然后得到了伊莎贝拉的接见。 因为与戈塞尔比较熟悉的缘故,伊莎贝拉直接就穿着自己的平日里居家的服饰步入了客厅。 见到伊莎贝拉后,阿德琳德急忙行礼,而伊莎贝拉也回以了一个友善礼节,丝毫没在意阿德琳德身上的服饰。 而等几人落座后,戈塞尔就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除了这位小姐外,这段时间里无人报案说小孩失踪或被拐卖,但戈塞尔你却打听到了在贫民区有人失踪的消息对吧。”伊莎贝拉说道。 “对,事实上还有消息反应,可能存在一个收购孩童的人贩子集团,因为据说那些孩子失踪的家庭,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迹象。”戈塞尔的话语没有什么波动,但话语表达的含义令人不安。 伊莎贝拉明白戈塞尔的意思后,眼神闪烁了下,显然这其中的含义影响到了她,但伊莎贝拉将那点情绪波动给藏住了,没有盖里斯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她需要学会伪装。 “那么,戈塞尔你打算怎么办呢?” “找到他们,抓住他们,对他们进行法律的审判。” “那你有想过孩子们打算怎么办吗?那些父母你又打算怎么办?” 伊莎贝拉在刺痛人心这一块,已经有了盖里斯的一两分水准,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戈塞尔有的只是沉默。 过了良久,戈塞尔似乎是想替自己辩解一般的说道:“如果以非法获利为目的,那么他们将构成拐卖儿童罪。” “然后那些孩子的父母会被判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然后那些孩子们,又该如何处理?或者说那个家庭如何处理?”伊莎贝拉并不是反对这样的法律条文,她只是希望有个妥善的结果罢了。 “从父母以为了钱财出卖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家庭关系就已经在实质上破裂了。那样的家庭还有必要继续维系么?” “但孩子们不会理解。”伊莎贝拉作为一名女性,而且是期待成为母亲的女性,无论她再怎么尽力,她思考的逻辑也无法做到戈塞尔那么冰冷的直白,她会想得更多,会下意识地替人着想。 戈塞尔选择放弃这个话题,直接开口说:“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人贩子集团,免得孩子们遭遇不测,这需要我们争分夺秒。”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能明白的,然后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戈塞尔身旁颇为拘束的阿德琳德。 “封城的话不太合适,事实上如果政府的力量过于强势干涉,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杀死那些孩子,然后逃离提尔?”伊莎贝拉又说出一个非常可能的现实,说得阿德琳德近乎是猛地一惊。 提尔这座城市有着其特殊性,提尔的城墙只有一面,能够拦得住大军进攻,却拦不住个别人直接跳海游离这个半岛。 如果那些人贩子为了自己的行事隐秘,真的杀死了孩子们,那么哪怕抓住了人贩子,对于戈塞尔来说也是失败,特别是那些孩子里,极有可能存在着德妮丝。 “那,殿下,你有什么建议吗?”说这话的时候,戈塞尔突然意识到,伊莎贝拉已经成了一位能够让他人求助的对象,她说出的话语会充满力量,改变许多人许多事。 “办法倒不是没有,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码头的货物装卸是被装卸工人协会所严密控制的,而货物上船的时候会被海关税务人员检查,所以那个集团不太可能直接从提尔的码头出货。” “既然不能走海路,那么他们无非是想办法把被控制住的孩子,从城门那里离开提尔,毕竟大多数时候我们对于城门那里的监管并不严密,甚至都有计划准备拆除城墙了。而从陆路上出货的话,最合适的市场是哪里?” 一年前就打击过人贩子的戈塞尔,自然明白伊莎贝拉所问的答案。 “大马士革。” 从提尔到大马士革,直线距离只有一百公里,虽然不是非常近,但大马士革作为一个人口二三十万的古代穆斯林都市,那里却有着一个非常完善且制度化的奴隶交易市场,同样也是整个黎凡特地区奴隶交易最为兴盛的地方。 而这么一座都市,在阿拉伯世界里也享受着极其特殊的赞誉: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之齐名。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短期之内,你所怀疑的那些人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出城的欲望,而如果我们以战时状态为由,加强对城门的巡查,他们就更没有出城的欲望了。” 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与阿尤布王朝处于一个战争状态,而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边防军已经集结起来,并且对大马士革进行了一个半包围态势的布防。 “只要确保犯罪嫌疑人以及被拐的孩子在城里,该如何把他们找出来,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麻烦吧。”伊莎贝拉看着戈塞尔。 论对提尔城的熟悉,所有帕拉丁都不能与戈塞尔还有吉勒这两人相提并论,而要论起在提尔城市民中的威望,吉勒又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戈塞尔相比。 伊莎贝拉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会支持你的行动,但戈塞尔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打算以什么身份介入进去。如果你大张旗鼓地把提尔城翻个身,其实也会变味,他们很有可能铤而走险。” 以什么身份介入进去其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不同的身份代表不同的力量与行为方式,事实上在封建社会里,不管哪里的三教九流,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规矩和行为认知。 如果是针对人贩子集团的话,政府动用力量合情合理,但其实这也意味着,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12世纪可不是21世纪,21世纪的中国司法体系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制度,虽然有很多让人不满的问题,但好歹有了制度。 而在12世纪里呢?从头到尾都是人治,身为国王的伊莎贝拉大张旗鼓地找一群罪犯,在寻常人眼里,那么这群罪犯只要被发现,那基本上就是挂绞刑架的结局。 身为一名君主,她或他的意志,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意味着强权与暴力。 很少会有人相信当一位君主决定对平民执行自己意志之时,还会按照所谓的法律条文办事。 “我有个建议。”伊莎贝拉突然说道,而嘴角则挂起了一丝笑意。 “你说。” “戈塞尔,你得让那些人贩子,放松警惕,至少也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者免于惩罚的侥幸才行。人只有怀着希望的时候,才不会轻易铤而走险。当然我们都清楚,如果他们被查实存在杀人行为或其他重罪的话,结局是注定的。” “而如果想要达到这样效果的话,就需要你一个私人的身份出面,以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接触对方。” “身份理由?”戈塞尔没反应过来伊莎贝拉的意思。 “越是正式的身份,越是高调的行动,其实也就越意味着双方不好下台,但如果戈塞尔你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来出面,其实就会给对方一个侥幸的心态。”说话的时候,伊莎贝拉再度看了一眼那无所适从的阿德琳德。 “没有人会认为一名君主在试图抓捕罪犯的时候会去在意平民人质,他们一旦铤而走险就后果不堪设想。但一位被拐孩童的家属去追寻罪犯的踪迹,试图与人贩子私下达成和解的话,这其实也就变成了一次赎金勒索事件,而只有活着的人质才能带来利益,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只要你表现出自己能够对那些罪犯产生威胁,并愿意和解,其实那位德妮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毫无价值的人质,与有价值的人质,到底哪一种在罪犯的手中更安全呢? 伊莎贝拉想表达的意思无非是:有价值但是没那么有价值的人质,是最安全的,而戈塞尔就需要给人贩子制造出这么一种感觉,让他们重视自己手里的人质,却不至于太过重视。 “怎么达成这个效果?”戈塞尔虽然理解了这里面的道理,但一时半会他没能明白,自己怎么能够去成为德妮丝的家属?而如果是让阿德琳德出面的话,她又显然不够格。 伊莎贝拉打了个哈欠,直接说道:“你让下层社会里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放话,说戈塞尔你的小姨子被拐了就行,然后再表示如果对方能把德妮丝送回来,那么你凭着自己的信誉表示把对方礼送出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对了,最好的话,你再放出悬赏,对那些提供人贩子线索的人给出不菲的赏金。既然存在交易情况,那么就必然会有不少人接触过他们,从那里找到突破口其实不算难。” 戈塞尔并不是想不到这些,主要是他关心则乱。 (本章完) 第297章 戈塞尔单刀赴会 第297章 戈塞尔单刀赴会 多简单的事啊。 看着离去的戈塞尔与阿德琳德,伊莎贝拉撇了撇嘴,这件事戈塞尔是真的当局者迷了,或者关心则乱,没能理清自己的思绪。 “对付人贩子和捕奴队,找到他们,然后在确保人质安全的前提下抓住他们杀死他们,其实就够了……” 因为自己个人经历的缘故,伊莎贝拉对待人贩子与捕奴队的态度,是非常明确与果决的。 只不过现如今提尔城里不存在能够对案件进行暗中调查的力量与时间,而一旦大张旗鼓的去寻找蛛丝马迹的话就会打草惊蛇。 戈塞尔没有顾虑到这一点,但伊莎贝拉因为自己的亲身经历,意识到了这其中潜藏的危险。如果那时候没有盖里斯的出现,自己真能平安活下来吗? 想到这,伊莎贝拉摇了摇头。 至于那位德妮丝,为何会让戈塞尔关心则乱,那就更显而易见了。 在伊莎贝拉的观察里,就戈塞尔和那个女招待间的神态表情,以及细微处的下意识举动,如果这两人没一腿的话,那怎么可能呢? 正因为察觉出这二人关系的不同寻常,伊莎贝拉才让戈塞尔对外放出话,说德妮丝是他小姨子。 至于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误会,那和她伊莎贝拉存在关系吗? 反正伊莎贝拉是今天初次见到阿德琳德,也是头一次听说有个德妮丝的存在。 为了解救一个甚至于一群无辜的孩子,让你戈塞尔去来一次角色扮演,难不成还能有啥问题么? 在一座常住人口达到三万人的城市里,如果有人失踪,那么会引起怎样的波澜呢? 如果是在后世的21世纪里,一个三万人的小县城里如果有孩子失踪,那么闹到人尽皆知其实也是可以的。 但对于中世纪来说,三万人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城市了,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人口有三万规模的城市,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一手之数,而这还是战乱使得农村人口向城市集中的结果。 在这么一个时代,这么一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人均寿命四十不到的时代。 下层社会里有人失踪,除去他的亲朋好友与邻居外,又能有几人去关注呢? 提尔城里好歹有群警察,如果接到报案还会去寻找,好歹有个戈塞尔会去号召一下大家伙。但放在其他城市里的话,那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又有几位能去关注与自己无关之人的生死? 而这个时代却就连廉价的互联网都不存在,人没了就是没了……哪怕是旁人的一点同情,都难以去追寻。 正因如此,人贩子这个群体,才会肆无忌惮地贯穿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笔又一笔的血债。 【他们的头发被剪去一半,纵马闯入斯拉夫人的聚居点,在寒风中他们的胡须随风飘扬。他们夺走母亲怀抱中的幼子,夺走丈夫身边新婚宴尔的妻子,然后用刀将俘虏驱赶到海边装船。】 ——《贩奴者》 …… “说起来,提尔这两年民众的气色,都变得不错了啊,一眼望过去都挺精神的。” 吉勒嘴里说着提尔民众的气色,然后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哈欠,面上给人的感觉略微阴暗,昨天晚上他一宿没睡。 从戈塞尔拜访他的时候开始,自己就去动员了一些第二天不值班的警察,开始去调查。 说是调查,其实也不过是在那一片街区,敲开各个住户的房门,向他们打听有没有看见过德妮丝。 这样干的成果自然只能说聊胜于无,而且相当多的居民甚至还会反问一句德妮丝是谁,为何这么兴师动众。 也就是这两年警察部门的风评还不错,人家大晚上的开会给你开个门,但要让民众理解为何走丢个寻常小女孩,却如此大费周章,就非常困难了。 吉勒倒是与伊莎贝拉心有灵犀,直接让警察们说是戈塞尔的小姨子失踪了。 德妮丝是谁,出了那条街其实压根每人知道,阿德琳德是谁,那也没几个人知道。但提及戈塞尔的时候,大家也就理解了。 在提尔城里,与戈塞尔有关的事,往往是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甚至还有人主动站出来,加入搜寻的队伍,因为他们欠着戈塞尔的人情。 只不过从始至终,吉勒都没和自己手底下的人,以及那些民众透露过可能存在人贩子的消息,避免打草惊蛇,或者说这种消息不该由他来透露。 “戈塞尔啊,你说我们提尔被专门的人贩子盯上,是不是因为小孩子的气色变好了许多呢?”靠在街边的长凳上,吉勒同一旁的戈塞尔打趣了一句。 出于一点安全的考量,阿德琳德被留在了行宫里休息,而戈塞尔则来到这边与吉勒会和,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现如今提尔这边生活水平提高了,哪怕是平民家的孩子,也能经常吃到鱼肉,而贫民逢年过节也能加个餐,这可比外面的世界要好上太多了。” 不吹不黑,就提尔这边,因为吃到了经济刺激红利的缘故,整体上来说这一年来大家的餐桌上都变好了点,小鬼们的气色变得不错,甚至还有些肥嘟嘟,丢外面那是寻常地主家的孩子都比不上。 但戈塞尔来这里不是和吉勒扯淡的,而是了解吉勒这边进度的。 “所以你这边有没有发现什么相关的线索。” “没有。” 吉勒倒是回答得干脆。 “就光这片街区,附近几片街区,我都翻了个遍,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小女孩无缘无故的也不会离家那么远,大概是真的被拐了。然后关于人口失踪的事,也在这个过程里听说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开始进行相关的立案调查。” 戈塞尔摇了摇头说道:“暂时先别立案,或者说别急着调查,伊莎贝拉陛下给了我个建议,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试一下,别搞成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样。” “行。” …… 戈塞尔的面子大家都是要给的,特别是戈塞尔亲自挨家挨户上门去拜访,那些在各自街区里可以说是话事人的家伙们,也就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确实是牵扯到了戈塞尔,就由不得大家不去重视。 仅仅是一个白昼的功夫,市民间也就多了一份有意思的谈资。 “阿德琳德是谁啊?戈塞尔先生怎么会看上她的?” “我这边认识个阿德琳德,是她么?” “不是吧。” 一个没什么稀奇的名字,就这么成了八大姑七大姨讨论的对象,而与之相伴的,在全城里传开的,则就是戈塞尔愿意出30耶路撒冷金币,来换取德妮丝的平安无事,或者人贩子群体的线索或踪迹。 耶路撒冷金币虽然发行量并不算多,但相对来讲比之第纳尔金币其实要更有价值些,因为其纹更加清晰,含金量更加均一。 而这年头一位寻常骑士的赎金,差不多就是一匹马加上他盔甲的价钱,而平民奴隶的价格更只需要几枚或者十几枚金币。30耶路撒冷金币的这个价钱对一位小女孩来讲,更是虚高了太多。 但如果她的身份与戈塞尔有关,大家又觉得这很正常,甚至还会脑补平日里戈塞尔会多宠爱她的姐姐。 当然,那些真正了解戈塞尔的人,其实也都知道这是在扯淡,就戈塞尔那平日里的钱习惯和日常的收入,哪来的30金币当悬赏或赎金? 而那些什么戈塞尔先生和女招待之间流言蜚语、绯闻轶事,更是被不少人有心人记下来当做黑历史,打算等这事结束了让戈塞尔好好品鉴品鉴。 只不过,那些和戈塞尔有些距离的人,或者那些对戈塞尔不了解的人,却对那些谣言深信不疑。 提尔的老城区是一片不到八十万平方米从陆地突入进海洋的半岛,在这个片半岛里,有着复数级的街区,包括了威尼斯人区、平民区、贫民区、贵族区、码头区……以及新建设起的政务区。 伴随着城外新城区的建设,以及城内老城区的征收改造,老城区的常住人口其实就处于一个缓慢下降的状态,但总体人口却没什么变化,那些追寻着荣誉与财富的外来者们,填补了迁出者的空缺。 而外来人口增加的地区,向来容易鱼龙混杂,犯罪率高发,特别是这年头连个护照制度都没,鬼知道这里的居民从何而来。 上一轮的人口普查只涉及一个对人口数量的调查,并不足以作为统治的依据,按照帕拉丁们的想法,等到耶路撒冷王国完全统一的时候,就可以尝试优先建立城镇里的户籍制度,再往农村推广。 而在那之前,很多问题其实也就只能将就着。结果将就着将就着,就让人摸进来了一个人贩子团伙。 这是一处地下室,烛火照亮这片狭小的空间,德妮丝无法确定自己来到这里有多长时间,但想来应该快一天了。 在过去的这么多时间里,她只吃过两块黑麦面包,以及三杯清水,食物的不足,使得身体虚弱,也使得她略微的神志不清。除了进食之外的时间,她的手脚被捆住无法动弹。在这个地下室里被关押的并非只有她一人,除去德妮丝外,还有着两名男孩一名小女孩。他们来到这里的时间似乎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就连呼吸都有气无力。 更让德妮丝无法理解的就在于,他们似乎充满了绝望。 一束光突然照进了这个昏沉的地下室里,有人端着油灯,他的目光扫过地下室里的寥寥几人,然后停留在了德妮丝还有她身旁的另外一名小女孩身上。 “谁是德妮丝?”那人喊了一声。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德妮丝没有做声,她不清楚这是好是坏。 “谁是德妮丝!”那人又叫了一声。 然而依旧没有动静,那个男人提着灯来到了德妮丝的身旁,就着灯光打量了好一会。 “你是德妮丝对吧。” 女孩没有回话,但那个男人却不敢动粗,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前天进了这间地下室的,就只有这一位女孩,而看着这女孩的气色与容貌,又并非一般人家的孩子所能相媲美。 一想到自己这个团队,说不定会因为眼前这个丫头而出事,兰多尔福就感觉自己是遇上了无妄之灾。 贩奴者,也是分档次的,高档的贩奴者是萨拉丁那样的人物,当初约旦河一战,俘虏上万法兰克人士兵,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价格瞬间跌落低谷,打折倾销都难出手,最便宜的时候拿双草鞋都能买个新奴隶。 档次低一点的就比如当初袭击伊莎贝拉的那种队伍,几十人一队,以捕奴为生,他们肆意出现在伊斯兰世界的任何角落,又或者非伊斯兰世界。 档次再低点的却就是兰多尔福这样的,他们不怎么以武力来夺取奴隶,而一般是通过收购或者拐卖…… 虽然说收购需要不少的本钱,但好歹比较安全,不会出事,而拐卖嘛,对象一般是幼童,毕竟欺负小鬼还是比较容易的。 兰多尔福就是最后这个档次的,对于他所在的这个团伙来说,他们一切以控制风险为最优选择,拐谁都不会去拐贵族家的孩子。 嗯……拐谁都不会去拐贵族家的孩子……谁拐了,谁下火狱! 结果……妈的,不是贵族,却比贵族还麻烦。但兰多尔福向上帝起誓,眼前这女孩绝对不是他们拐过来的。 之所以在提尔城混了这么长时间有两个礼拜,没被官面上人注意到过;之所以到处只有失踪的流言,却无人报案去实际调查。 就在于兰多尔福这伙人,从来没去强行掳掠,而只是“做生意”。 他们从各个城市的贫民那里收购孩子,想办法卖到大马士革,又从大马士革那边,按照这边那些老顾客们的需求,带来他们所希望的奴仆。 这其中赚钱虽然不多,但他们上头有着人脉关系,所以一直都算安稳,哪怕偶尔真去强行掳掠也只会把目光放在城外的农村里,不会在城里自讨苦吃。 中世纪的城市,作为一个人口聚集的地方,为了维持城市里的秩序,往往都会制定着严酷的法律,因为执法效率低下的缘故,它往往大量使用肉刑:绞刑、斩首、宫刑、肢解。它极其严格地应用同等报复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虽然耶路撒冷王国,已经不再行使那些古老的城市法律,但其高效的执法效率,却反而震慑了更多的人,而且耶路撒冷王国那些动辄几年,十几年的量刑,在这个人均寿命四十不到的年代,其实也谈不上多么的轻。 这里面的风险收益问题,稍微算算,兰多尔福他们几个就不会试图去和政府真刀真枪的对着干。 兰多尔福掰开了德妮丝的嘴,塞进去一块布团,然后一脸晦气地抗起了女孩,带着她离开了这处地下室。 当他俩重见阳光后,在这处偏僻的院子里,兰多尔福的三个同伙,在这里等候多时,而此刻其实也已经傍晚时分。 “前天收的女孩就是这个吧。”兰多尔福把呜呜叫着,发不出太大动静的德妮丝放在了地上。 然后兰多尔福的同伙们,不由得点了点头,德妮丝亚麻色的发色与还算发育良好的身体,在他们这次收购的孩子中算是独一例,大家不至于认不出来。 “但问题是,我收她的时候,她母亲说这丫头叫莱拉啊!” 钱撒出去了,面子也给过了,两天时间,都够把这个小城给掀个底朝天了。 在确定了可能位置之后,提尔的警察们,再加上戈塞尔叫来的一些兄弟们,便将原本是埃及港的那片废城区给包围了。 提尔城曾经其实是有两个港口的,北边的教西顿港,而南边的叫埃及港。 曾经的提尔面积是要比现如今大不少的,但随着一次公元501年的一次地震,南部的埃及港大片地区,淹没在大海里,而埃及港的残留也被废弃,但还是经常有人试图在那片区域里居住,不时会繁盛一些,然后又不时会衰落。 这样的一片街区,会成为藏污纳垢的地方,其实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虽然已经确定了人贩子可能存在的地方,但戈塞尔还并没有打算去强攻,人贩子可能不止这一处藏身地,人贩子可能将那些孩子作为人质。 就目前已知的消息来说,虽然买卖人口是重罪,但就手头上掌握的消息来说,那些人贩子其实还没到必死无疑的地步,依照疑罪从无的原则,戈塞尔甚至想找他们谈谈。 当然,戈塞尔心知肚明的一点就在于,在这个年头人口贩卖的过程里,那些人贩子怎么可能不手染鲜血,只不过是眼下还没查到罢了。 “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 当戈塞尔表示希望自己能过去谈谈的时候,吉勒直接反对,在他看来戈塞尔这是在冒毫无必要的风险。 “能有什么危险呢?不过是一群只盯着小孩收购的人贩子罢了。而且他们手里控制着人质,如果能不动武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为了那些孩子,我冒点风险其实也无所谓。” 戈塞尔的态度很明确,而吉勒也清楚自己没法劝阻。 “多注意点,别逞英雄,遇到问题优先保下自己。”在戈塞尔走向那个院子前,吉勒又叮嘱了一句。 …… 兰多尔福满是怀疑的看了眼德妮丝,然后试着叫了一声:“莱拉?” 而被捂着嘴的德妮丝,自然是摇头。 而就在兰多尔福,试图探究这里面经过的时候,自己家院子,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兰多尔福右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的感觉不太妙,他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同伙,让他们把德妮丝带进屋里,然后自己摸了下背后腰间的匕首,确定能够方便的拔出后,再去走向大门。 “谁啊。” “我,戈塞尔。” 原本还打算套一下话,琢磨着是什么情况的兰多尔福,听这自我介绍,立马就恨不得找个小道溜掉,这两天时间不到直接被正主找上门,也是他没预料到的事。 “我们可以谈谈,我知道你是做生意的,没必要那么的剑拔弩张,说到底我们并非什么仇人,应该只是次意外吧。” 门外的戈塞尔,说话相当客气,但话语里却试图直接替这件事定性,而这也是戈塞尔在宣示着自己掌握着主动,暗示双方之间的地位并不对等。 兰多尔福是想要拒绝的,但最后他还是开了门,他心知肚明,当戈塞尔找上他的时候,他们这伙人就已经别想着悄无声息的离开提尔。 兰多尔福终究是一个有见识的人,没去想着什么杀出条血路那种弱智想法,人家戈塞尔能给他脸,他就得接着。 与其藏头露尾,倒不如看能不能把这事,给平安度过。 在他的理解中,戈塞尔这种人,其实就是城市下层的话事人,是比之城市黑帮还要麻烦的存在,偏偏又与官面人物牵连颇深。 当门被打开后,就是一身盔甲的戈塞尔站在了门外,手中持握着一把长剑。 “我是来找德妮丝的,她在这里。”戈塞尔其实并不确定德妮丝是否真的在这个院子,可用话术诈一下对方也不亏,话刚一说完,他就没在意兰多尔福直接走进了院子,在这院子里面,找了个石凳坐下。 “这都是误会啊,大人,我在这里发誓,我们买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叫德妮丝。” “哦?不知道她叫德妮丝,你们就能去买?”戈塞尔直接呛了对方一句。 而兰多尔福却不好回应。 戈塞尔也懒得和对方废话,直接说出自己的条件。 “把所有的孩子都放了,我以自己的名誉向先知发誓,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并且带着你们离开提尔。” (本章完) 第298章 该砍头了哩 第298章 该砍头了哩 “您不会追究我们的冒犯?” 对于这个问题,戈塞尔没回答,而是略带不耐烦的意味,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德拉尔,解开那位莱拉的绳子,放她走!”兰多尔福对着屋里叫了一声,说到莱拉那个名字的时候,语气抬高了几分。 戈塞尔听见莱拉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有略微的困惑,但他没有将这展露出来。 而过了一会儿,从屋里走出来一名壮汉,抱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 德妮丝看见戈塞尔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得救了,只不过眼下这个情况,让她不好太兴奋。 “能自己走路么?”戈塞尔轻声问了一句。 德妮丝摇了摇头:“腿软,没力气。” “那你坐我旁边,先歇一会。” 最基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但戈塞尔其实还不急着走,而且兰多尔福他们也不会就这么放任戈塞尔离开,毕竟万一戈塞尔不认账怎么办。 看兰多尔福同伙们的眼神,以及他们试图拦住大门的站位,就能明白这其中暗含的威胁意味。 “我会给你们安排条小舢板,你们直接用那条舢板离开提尔,从此我们再也不相见。” 兰多尔福点了点头,在眼下这个状态下,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勒索那什么金币,至于把戈塞尔控制下来作为人质的想法,虽然很诱人,但考虑到传闻里戈塞尔的武力,他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不过在你们离开提尔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请你们解答一下。” “什么?” “王国里有哪些人,在通过你们购买奴隶。”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市场的需求,促使了兰多尔福这种人贩子掮客的出现。 而兰多尔福这种人贩子掮客,自然并非巴勒斯坦这边的特产。 天朝有一句话叫: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说的是封建社会里有五种职业,即使没有发现他们的罪证,他们也同样死不足惜。 兰多尔福这种其实就可以归类到牙这个行当里,他们从各个城市的平民那里收购着小孩,然后将之贩卖到大马士革的奴隶市场进行调教,又按照委托人的要求,从奴隶市场那边带回来合适的奴隶。 这来回一趟相隔几百里,自然是充满了艰辛,但要说收入却比从地里刨食来的高多了。 既然兰多尔福活跃在耶路撒冷王国,换句话说就意味着有着大量的顾客从他这里购买人口。也就意味着,存在着大量的“罪犯”。 当然那些顾客们并不觉得自己犯罪了,他们只是在遵循着古老的规则行事罢了。 面对戈塞尔的问题,兰多尔福却摇了摇头。 虽然戈塞尔身份并不是王国官面上的人物,甚至谈得上是提尔城下层群体的代表,但他终究和兰多尔福不是一路人,两者之间的差距便如同侠客之于黑帮。 而那些顾客们可是兰多尔福的衣食父母啊,更何况其中相当一些人物,都不是他兰多尔福所能得罪的。 戈塞尔从兰多尔福的沉默里知道了答案,在眼下这个处境里,戈塞尔还不想直接表露敌意,现在就动手的话,不一定能一网打尽,处理不干净收尾,那也是件麻烦事。 “其他那些小鬼全部在地窖里。”兰多尔福简单说了下其他孩子们的处境。 而戈塞尔点了点头,便示意兰多尔福他们几个人跟上,在眼下这个处境,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地窖检查,这样的话其实是在承担没必要的风险。 戈塞尔一只手抱起了德妮丝,一只手握着长剑,在兰多尔福他们这几个人贩子的包围簇拥下,离开了院子。 而刚一离开院子的兰多尔福他们,就不由得变了变脸色,实在是他们院子外迎接他们的人群太多了,而这也让兰多尔福他们庆幸双方没有真的爆发冲突。 当兰多尔福他们几人划着舢板离开提尔海岸的时候,还抱着德妮丝的戈塞尔对身旁的吉勒问道:“海岸那边都安排过了吧。” “嗯,是莫里斯带队,不会把人跟丢,这点你能信得过他。” 在来到这个院子之前,戈塞尔和吉勒其实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判断,即这处院子顶多算是这伙人贩子在提尔的落脚点,他们在耶路撒冷王国真正的据点和藏身处其实应当是在城外。 而他们在面对戈塞尔要求他们离开时,所表现出的果决,也印证了戈塞尔他们的判断——正因为这里的货物不多,才舍弃起来毫不犹豫。 而等到那几名人贩子,随便收拾了一点随身物品就离开这处院子的时候,就更证实了戈塞尔他们的想法,他们那些贵重的财物,显然是放在他们真正的藏身处。 而也正是出于这种原因,戈塞尔与吉勒才决定放他们离开。 “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嘛。” 依托着望远镜,来敌明我暗进行监视,又通过旗语来高效的远距离传递信息, 在这种不直接接触目标群体的状况下,莫里斯所带领的小队,便如戈塞尔他们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找到了对方真正的藏身处,即一位贵族的庄园。 耶路撒冷王国的处境与外约旦是截然不同的,很多在亚嫩早已推行的制度,在耶路撒冷王国却能谈得上寸步难行。 王国的精力有限,在过去的这些时间里,需要将那些力量用在更有效的地方。 虽然已经赋予过农奴以实际上的政治地位,但这并不代表就能完全执行下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现如今,兰多尔福这么一伙人贩子、奴隶掮客、人牙,却将帕拉丁的目光们重新落到了那些残存的土地贵族们身上。 而因为涉及到贵族群体的缘故,戈塞尔与吉勒还特地来到了行宫,向伊莎贝拉通报一下情况。 “那处庄园是谁的?” 会客厅里,伊莎贝拉直接向吉勒问道,提尔周边的庄园,并不多而那些庄园的主人就那么几位。 “埃德萨伯爵乔斯林三世。”当吉勒回答出这个人名的时候,伊莎贝拉皱了皱眉。 埃德萨伯爵的这个头衔,自然是来自早已灭亡的埃德萨伯国,而眼下的这位埃德萨伯爵的头衔其实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但却确确实实是那最后一位实权埃德萨伯爵乔斯林二世留给他儿子乔斯林三世的遗产。 昔日的埃德萨伯国对耶路撒冷王国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昔日十字军东征时,埃德萨伯国是第一个被创立的十字军国家,而其创立者便是布洛涅的鲍德温,其是耶路撒冷王国创立者、圣墓守护者布洛涅的弗雷戈之兄弟,亦是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耶路撒冷王国国王。 埃德萨伯国作为距离耶路撒冷王国最远的十字军国家,加之其与安条克的关系长期不佳,其需要耶路撒冷王国的支持,双方往往保持着长久而稳定的亲缘关系。 甚至于先后有足足三位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都担任过埃德萨伯爵。 而这种亲缘关系落实到眼下的这位乔斯林三世头上后,他的妹妹是阿格尼丝也就是昔日耶路撒冷国王阿莫里一世的前妻,他的侄子是麻风王、他的侄女是西比拉。 这样密切的关系使得他哪怕在1164年的战役中被血腥赞吉之子、苏丹努尔丁俘虏后,也被耶路撒冷王国于1176年支付了整整五万第纳尔的赎金从而获得自由。 这个昂贵的价格,已经是历史上狮心王出卖塞浦路斯的一半价格了,堪称是半个王国。 而在1180年的时候,麻风王与雷纳德开始达成一些协议,其中就包括托伦的汉弗莱四世向王室交出自己的一部分庄园,这其中的缘由与当时王国内部的贵族政治有关,也与伊莎贝拉的婚约有关。 乔斯林三世在这些协议中,以王室代理人的身份,得到了一部分托伦领的庄园,并在那之后,不断通过金钱购买的方式,将自己的庄园数量以及封地扩大。 在阿卡周边有他的封地与庄园,而在提尔周边也一样有着他的封地与庄园。 这些庄园与封地,大多在之后的萨拉丁入侵中沦陷了,可乔斯林三世还是残留下了一部分 兰多尔福所在离开提尔城后,便前往了其中一处。 乔斯林与王室有着密切的关系,但那更多的却是与麻风王以及西比拉,而非伊莎贝拉。 特别是当初操办婚约的时候,乔斯林那可是相当起劲。 就连伊拉克略向盖里斯提交的反对派名单中,乔斯林也是上跳下窜最厉害的那位。 在反对派会议上,公然为居伊叫魂,想要反对改革。 要知道,因为个人利益的原因,在旧耶路撒冷王国时代乔斯林其实是与居伊敌对的,结果如今反倒是打起了居伊的旗帜。 讨厌的人与讨厌的事凑到一起后,就让伊莎贝拉相当的不开心,而在戈塞尔和吉勒这样的熟人面前,伊莎贝拉更是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汉弗莱如今依旧与乔斯林关系密切对吧。”伊莎贝拉问道。 “不只是汉弗莱,事实上应该说乔斯林与几乎所有的失地贵族们都关系密切。”吉勒补充了一句。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派系,贵群体看似是一体,然而也一样派系林立,就耶路撒冷王国时期的贵族派系暂且不提,就眼下新耶路撒冷王国,论起贵族派系也足足有着三个。 首先是的黎波里诸侯们,作为原本的的黎波里伯国的封臣,他们在耶路撒冷王国里享受着超然的地位,虽然在近期这两年,贵族们屡次被超期征调军队,但好歹他们的核心利益从未受损。 他们虽然对耶路撒冷王国的一些动向感到不满,可安条克贵族的下场震慑了他们,再加上来自萨拉丁的威胁,他们总归是比较安分的。 而另外一个派系,与其说是派系倒不如说是一个政治同盟,即以伊莎贝拉为核心所达成的一个耶路撒冷王国王权贵族同盟,其中的重要人物是巴利安与康拉德,他们的两个,是这个同盟的中坚。 而围绕着他们两个加上其他一些零散贵族们,其实也就构成了耶路撒冷王国上议院的主体。 除去这两排之外,便是原先耶路撒冷王国的失地贵族,团结在伊拉克略身边。 他们派系的核心诉求,无非是重新成为领主,如果可能的话便就是将眼下的耶路撒冷王国复古成当初的状态。 【曾经阔气的人想复古,正在阔气的人想维持现状,还没有阔气的人想革命;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永远如此。】 失地贵族们却就是曾经阔气的那群人,而的黎波里贵族以及上议院贵族们则是正在阔气的。 “兰多尔福怎么处理?我们能去包围乔斯林的庄园么?” 吉勒向伊莎贝拉询问,这里面的问题涉及到贵族,势必需要参考伊莎贝拉的建议。 “现如今乔斯林正在南方,而那些相关的贵族也聚散在各地,如果确定了那处庄园就是人贩子的藏身地,我允许你们包围,并且羁押相关人员。”伊莎贝拉对此做出了决断。 乔斯林是一名正儿八经的贵族,也是上议院的议员,他在享有贵族特权的同时,也有着封建义务,需要缴纳赋税以及服从征召。 简单来说,现如今的乔斯林其实正在盖里斯手底下服封建兵役。 “但这里面如果涉及到其他那些失地贵族,又该如何处置?” “如果他们不在前线服役,那他们就已经不是贵族了。” 伊莎贝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将这件事进行了定性。 先前伊拉克略的时候,其实也已经宣布过,只有服役三年,才能恢复贵族身份。 时至今日,依旧有人抱着侥幸的心态,试图蒙混过关。 现如今,该拿他们开刀了。 第二王国的建立,确实谈不上什么暴力、激进的革新,也并非什么一个阶层推翻另外一个阶层的暴动。 因而一直以来,为了维系自身名正言顺的法统,没有大开大合的砍过贵族的头。 但如今,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本章完) 第299章 真相大白 第299章 真相大白 现如今,德妮丝脸上的表情,相当的不好意思,虽然对这么一段经历充满了后怕,但要指望她表达自己的羞愧,那却是不可能的。 同自己那性格颇为柔弱的姐姐不同,德妮丝的性格其实要格外的好强与外向,胆子大的离谱,她也因此与戈塞尔其实相当熟稔。 戈塞尔在抱着德妮丝离开了兰多尔福的窝点后,便将地窖里可能藏着孩子的消息告知了吉勒,然后自己带着德妮丝来到了行宫,与她的姐姐团圆。 然后戈塞尔又忙着处理相关的后续问题,待一切都告一段落后,他才重新来到了行宫里的这处休息室,打算探寻一下这里面的经过,因为兰多尔福那家伙始终坚持自己没有去拐过任何一个孩子。 戈塞尔落座在了德妮丝的身旁,阿德琳德的脸上则还有些气嘟嘟的,见戈塞尔来了,脸色才好看些,显然刚刚她们姐妹两爆发了一点小小的冲突 “到底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戈塞尔揉了揉德妮丝的小脑袋,颇为和善的问道。 而德妮丝在感受到戈塞尔的关心后,便坦白了这其中发生的经过,而阿德琳德的神情则又嘟起了嘴,显然她已经听过一遍这里面的缘由了,并且她不开心的原因与此有关。 “是这样的,那天下午的时候,我到邻居家伊娜大婶那里玩的时候,伊娜大婶告诉我莱拉去自己外婆家,要很久才能回来,然后她又说自己很想念莱拉,并且问我能不能当她一天的女儿,如果我同意的话,就给我饼吃……” 听到这里,戈塞尔其实也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的缘由了,而德妮丝的后续话语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注意到戈塞尔的脸色,德妮丝莫名的有些惧怕,然后声音变小了些: “我答应了伊娜大婶,然后伊娜大婶还说,每次她喊莱拉的时候我都要答应一下,否则就算我违约了。再然后然后没过多久,就有坏人过来找伊娜大婶,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反正突然伊娜大婶又喊了声莱拉,我下意识的答应了声……”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我被人塞住了嘴,装进了一个麻袋。” 说到最后的时候,德妮丝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钻进了自己姐姐怀里,实在是这个时候的戈塞尔有些吓人。 戈塞尔没有在这里停留太多的时间,而是直接离开了休息室。 当吉勒再度见到戈塞尔的时候,戈塞尔却就是嘴上叼着根草,望着大海。 “吉勒,我曾经设想过是不是因为有人养不起自己孩子,所以才卖出自己的孩子,但现如今有人向我展示了另外一个处境,她不想卖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选择卖掉别人的孩子。” 后者却是要比前者更扎心,因为前者还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然而后者却是在以亲子之名,行作恶之事。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会想,如果那位大婶是纯粹的为了钱,我会不会好受点。” “你这不是在自寻烦恼么,如果你真的打算去弄清楚这里面那位大婶是怎么想的,我们上门去抓人的时候,你自己问就行了。毕竟,人口拐卖的罪名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 戈塞尔丢掉了嘴里的那根草,叹了一口气,追上了吉勒离去的步伐。 伊娜从未想过自己无可奈何下的一次决定,会在提尔城里以及王国中掀起怎样的风暴。 便就如蝴蝶效应里的那只蝴蝶一般,她只是轻轻煽动了下翅膀,便将在未来掀起了一场风暴。 风暴其实尚未到来,可仅仅是那前奏,便足够让伊娜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 德妮丝被她卖走的当天上半夜,阿德琳德就敲开她家门问过德妮丝的去向,当时伊娜说自己不知道,而在下半夜的时候又有警察敲开自家的门,询问德妮丝的去向。 也就当时的光照不足,才没有让那些警察发现自己略微惊慌的神色。 等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提尔城里传播的那些纷乱流言蜚语,更是让伊娜坐立不安。 最后当第三天的夜幕降临后,伊娜才取出了压在自己床塌下的那一小袋金币,这是德妮丝的价值,也是她良心的价格。 披着袍子穿行在提尔城夜晚的街道里,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来到了又一间略微破旧的宅子前。 伊娜敲了敲门,一位小鬼打开门,探了探头,确定伊娜身后没有其他人,才放这个大婶进了房子。 “钱凑齐了?”略微嘶哑的声音从昏暗的烛光后传出,而伊娜这么位寻常的大婶,发出声细微的“嗯”。 “我先说一下,这个药可是从大马士革那边进口过来的,很多病都能直接药到病除,但这个价格的昂贵,你确定不再考虑下?”那嘶哑的声音,以一种古怪的腔调,提醒伊娜这次治疗的昂贵。 但伊娜却坚定的点了点头,她已经卖出了自己的良心,又怎么会半途而废? 烛光后的声音,没有继续,那名颇为苍老的身躯,从自己的椅子上立起,带着伊娜走进自己屋子里的一个房间。 打开房门之后,就能看见一张狭小的床上,躺着位瘦弱的女孩。 伊娜加快了脚步,想要冲过去,但被屋子的主人拦住。 “说起来,为什么你有这么多钱不带着你孩子去提尔诊所看病?非要来找我这么一位异教徒医师。” 听到提尔诊所这个词的时候,伊娜有些茫然:“提尔诊所很贵吧……能去那里的,不都是贵族与富商们么。” 她其实并不清楚诊所收费到底多么高昂,但她知道自己周边的邻居们如果有病了,从来都不会去医院,他们只会找一些巫婆或者这间屋子的主人——一位阿拉伯医师。 苍老的医师摇了摇头,相比起这片街区那些无知愚昧的人,他要知道的更多、了解的更多,那些提尔诊所的医生或许药费昂贵。 但至今为止却从未因为药品的缘故把人治死过,而他们所协助开办的医学培训,也在向那些有着文化底子的知识分子传授着精湛的医术。 可以说伊娜如果拿着这笔钱去诊所,找那位医生的话,很大可能都让她的女儿痊愈。 但他不知道的事在于,伊娜的这笔钱来的不干净,一旦被质问从何而来,就有可能暴露那其中沾染的罪恶。 阿拉伯医学,有着璀璨的历史,有文献可考的世界上第一所正规医院是公元9世纪在阿巴斯王朝的巴格达建立,大约经过一个世纪的时间,又有五所医院在巴格达开业。 当然阿拉伯医学这个,其实并非是阿拉伯人自己独立发展而来,而是伊斯兰文明在众多基础上取长补短提炼而出,融合了古希腊、罗马、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医学的概念以及古印度的阿育吠陀传统,同时取得了许多进步和创新,才缔造出了属于它的辉煌。但今天,屋子里的这位阿拉伯医师,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使用的药物,那盒从大马士革进口而来的异国药品,其实已经脱离了阿拉伯医学的范畴。 而他所选择的使用方式,更是在让病人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一次投掷骰子。 医师用水杯冲开那些白色粉末,让身体奄奄一息的莱拉将之吞咽下去,或许是心理安慰的效果,莱拉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受了些。 而伊娜在确定自己女儿已经服下药物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莱拉依旧能够平安无事哪怕之后自己被逮捕入狱,她也觉得这是应该的。 然而仅仅是几分钟之后,那名医师有些慌张了,病床上的莱拉,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开始咳嗽。而原本苍白的面色,则更加骇人。 而医师摸上那女孩手的时候,更是能够察觉到这个女孩正在不断的往外冒着冷汗。 哪怕医师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仅仅凭借自己的经验,就能判断出如果不能再进行有效的医治手段,那么一条生命就会流逝在自己的眼前。 而除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抢救方式之外,出于身为医生的道德,他在这个关头摒弃了那些毫无意义的门户之见。 就听这名医师对门口的那名学徒喊了一句:“快去请克洛维斯医生!” …… 伊娜落网了,与之一同被送去警察局的,还包括了那位苍老阿拉伯医师,因为他涉嫌无证行医,并且还出现了医疗事故,险些造成患者死亡。 当然无证行医这个也就是玩笑话,这年头的耶路撒冷王国虽然已经打算对医生进行正规化考核,并清理水准不够的医生。 但那只是草案,属于是设想中的玩意,现在还无法真正落实。 可医疗事故险些造成患者死亡,却是这位医师怎么也无法避开的一个现实。 虽然不至于说要蹲监狱,但也需要大出血一次,赔偿各种费用。 嗯……是的,医疗事故这种事,哪怕真的致人死亡,在这个年头,其实也不会被判处什么严重的惩罚。 毕竟这年头,穷人都要去看医生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命悬一线,能把人救回来那都是真本事。 救不回来,那其实也正常。 而且这位阿拉伯医师的处置手段,其实已经是这年头经验老道之辈才能做出的了,其关键时刻果断向克洛维斯医生求助的行为,更是表明了他的确不存在主观恶意。 “嗯……其实应该是青霉素过敏,我是真没想到外约旦那边生产的最新药物,在阿拉伯商人那边兜兜转转,如今都卖到我们提尔这边来了。” 克洛维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很是头大。 有关土法青霉素的设想,盖里斯也早已做出过预测,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土法青霉素,才算是在外约旦那边阿卜杜拉的不断尝试下,有了点结果。 为了赚钱,外约旦那边自然会将这种药品,吹到神药的层次高价贩卖。 “不过话说回来,德妮丝是被卖出了八枚金币,这个价钱就足够买一盒转了几道手的青霉素么?” 在诊所里,莱拉的病房外,戈塞尔皱了眉头。 而克洛维斯则耸耸肩,回答道:“掺淀粉了,实际用药量非常低。” 听着克洛维斯的解释,戈塞尔再度看了眼病房里的那个孩子,然后垂下了眼帘。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了解了,也都明白了…… 孩子是无辜的,而无论是伊娜还是兰多尔福,都承担着罪责。可在这个过程里,帕拉丁们又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呢? 戈塞尔不想去多愁善感,他只清楚一件事,这个社会其实还能变得更好,而他们显然做的还不够多。 …… 这个时代的欧洲,城市只有着不足10%的人口,甚至可能是只有5%的人口居住在城市,农业成为了欧洲毋庸置疑的绝对经济主体,而纵横交错的庄园与村落相互平行的存在于乡下。 庄园是一处地产,指在一定的土地所有制关系下作为财产的土地。 而庄园这种地产,不仅包括农田、树林、草地、河流……还会包括土地上的农奴。 大一点的庄园能够将整个村庄所囊括,而小一些的庄园,纵横交错在村庄之间,相当多的农民,他们或许同属于一个村落,却又归属于不同的庄园,有着不同的领主。 这里面的复杂性,就相当的令人困惑。 只不过如果具体到兰多尔福所藏身的这处庄园,那么其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完整的村庄。因为乔斯林已经完成了对这片地区所有权的整合。 他是所有村庄的主人,亦是所有庄园的主人,他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更是王国的封臣。 作为一名独立于伊贝林家族的上议院议员,乔斯林其实也谈得上一句位高权重了。 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庄园,居然也会面临被包围的威胁呢? 反正兰多尔福是没有想到的,甚至于他没把自己被包围的事与自己联系上,还以为这是那些大人物之间的斗争。 因为他了解这座庄园里有到底藏着怎样的隐秘,也清楚这其中的秘密一旦被揭开,那些大人物们之间的一次碰撞,便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本章完) 第300章 要做盐做光 第300章 要做盐做光 【在其他地方,最先成为贵族的人保护自己阶级的利益,结果遭到了失败。】 【在威尼斯,贵族把自己当做国家来捍卫,最终完全获得了胜利。】 ——g.马拉里尼《威尼斯政制》 中世纪的各个国家、社会,无一例外的诞生了贵族群体。 他们把持着军事、政治、经济、信仰,成为国家真正的主人。 旧的耶路撒冷王国,便是由法兰克人贵族建立的。 他们带着上万法兰克人,杀穿了小亚细亚,来到黎凡特。 攻取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划分了领地,构建了王国。 对于耶路撒冷王国而言,贵族是毋庸置疑的主人,是统治的基石。 对于第二王国来说,这个格局,其实并没有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盖里斯所带来的帕拉丁群体,虽然构建出了一个基础的政府框架,但政府法理的来源,却依托于旧耶路撒冷的框架。 纵然设立了下议院,在当下这个文盲率95%的时代,短时间内也只是在替“新贵”群体提供进身之阶。 这就意味着,第二王国的政治基石,并没有天翻地覆,只是用一群相对进步,更加倾向于盖里斯,愿意服从盖里斯的“贵族”取代了旧贵族。 “新贵”群体能否更进一步支持改革,自然是看日后的发展。 但这并不代表旧有的游戏规则就失效了。 毕竟政治犹如一场游戏,不遵守规则出千,自然是可以获得一时之利。 但如果持之以恒的出千,破坏游戏参与者对游戏规则的信任。 那么游戏参与者之间的斗争,势必向一个无底线的方向滑落。 几乎必然会导致无底线的赢家通吃,使得政治参与者将精力放在零和博弈上,而不是着力于创造更大的当。 洛水之誓为何那么臭名昭著,原因其实就很明显了。 哪怕是盖里斯,其实也不乐意开一个坏头,而是倾向于用一些更“温和”的方式来慢慢剪除。 毕竟,他足够年轻,不急于一时,从他入场的那一刻起,其实就稳操胜券了。 盖里斯的态度,深刻影响了伊莎贝拉,也为这次围攻乔斯林的庄园提供了思想基础。 一百来人的城防军,在军务部的调遣下,配合警察行动,然而在他们摆明车马,打出旗帜之后。 庄园里的人,其实也就投降了,根本没有打的必要。 唯有几个失地贵族,却真心想要阻拦警务部的搜寻。 毕竟,这再查下去,查到点不该查的,那可就不妙了! 此刻在庄园中,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里,隐隐传出的低声争执,商讨着如何开溜,躲开此劫。 然而,他们的对话被一声粗暴的撞门声打断。 “搜查令已被执行,所有人立刻站起来接受检查!” 吉勒率先进入,背后跟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随后,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孔,落在一位有些面生的人身上。 房间内的空气顿时凝滞,几位贵族面上血液瞬间被抽干,他们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他是谁?有些不太熟的样子。” “这是我的管家,他——”一旁有人在试图掩饰。 “管家?那他怎么戴着撒拉逊人的帽子?带走!” 伴随着吉勒的命令,房间内爆发出一片慌乱。 那人试图站起来,但立刻被两名士兵按住。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惧意,只是冷冷地盯着吉勒。 “带走所有人,庄园全面封锁!”吉勒挥了挥手,下达了命令。 当消息传到外面,被戈塞尔他们所知的时候。戈塞尔站在烈日下,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混乱。 “果然,有人要么太贪,要么太蠢……”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种几乎是轻蔑的冷漠。 等待这些前贵族的,将会是来自律法的审判。 拔出萝卜带出泥,乔斯林的这处庄园,已经是沦为了一处毒蛇的窝,远不只是贩卖儿童,还与大马士革那边的奴隶商人有着密切联系。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但却足以上纲上线。 “莫里斯,经书上有载,神造人,是按照祂的形象造的。” “既然如此,任何一个人,无论其肤色、出生、财富,皆因承载了神的形象而尊贵,皆应享有与生俱来的自由与尊严。若有人因贪婪、因权势将弟兄姊妹变为奴仆,岂不是亵渎了神的形象,藐视了祂的创造?” “在出埃及记中,神亲自解救了被法老奴役的以色列人,带领他们进入自由之地。难道这不是明证,表明神厌恶一切形式的奴役吗?摩西的律法中不断强调:‘不可欺压寄居的,也不可压迫他,因为你们在埃及地也作过寄居的。’否则就是在怀念埃及的肉锅……” 一旁的莫里斯,则低声背诵了一句经文:“主的灵在我身上,因祂用膏膏我,叫我传福音给贫穷的人,差遣我报告被掳的得释放,瞎眼的得看见,叫那受压制的得自由。” 若奴隶还存在于世上,这福音怎能完全? 这禧年的好消息岂不是被权贵的铁链所消解? 他们当效法先知,为受奴役者发声,为受压迫者争取自由…… 因为在神的国度中,没有犹太人,也没有希腊人,没有为奴的,也没有自主的,唯有天父是众人的主。 【是他呼召我们成为世上的光与盐,成为爱与公义的见证。】 【需知,盐若失了味,便无用;灯若藏于斗底,便无法光耀四周。】 【我们是祢手中的器皿,如盐一般保护与洁净社会,如光一般照亮黑暗角落。】 【我们是被拣选的,乃众仆之仆,我们为贫穷者发声,为受压迫者争自由,为被奴役者带去解放。】 【我们不作懦弱的旁观者,不因惧怕权势而噤声,不因诱惑而背离祢的正道。】 戈塞尔低声背诵着帕拉丁的又一段誓词。 他或许被教团革除了职位,但那颗被盖里斯所授的神印,却依旧因他遵守自己的誓言,而闪耀发光。 这段誓言的原型,来自马太福音5:13-16,是耶稣在登山宝训中对门徒的教导。 【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呢?以后无用,不过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 【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人点灯,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的人。 【你们的光也当这样照在人前,叫他们看见你们的好行为,便将荣耀归给你们在天上的父。】 在古代,盐常用来防腐和保存食物,象征帕拉丁要在腐败的世界中洁净人心,维护公义。 同时盐使食物更有味道,暗喻帕拉丁的使命是将爱与真理带入世界,使生命变得丰盈有意义。 【失了味的盐】是一种比喻,意指如果盐失去了功能,它便毫无用处。 这警告帕拉丁如果背离自己的信仰,便无法履行他们的使命。 而光则是要驱散黑暗,代表帕拉丁要在世上用行为和信仰引导人归向正义和真理。 城造在山上无法隐藏,灯光不能放在斗底下,说明帕拉丁的信仰和好行为应当公开彰显,而不是隐藏或退缩。 这些,都是盖里斯一再重申的,也是戈塞尔纵然离开了教团,也不愿意背弃的。 他失去的是职位,然而遵循的却是本心。 ps:貌似有些兄弟,看不到作家的话留言,我就在正文说吧,这一卷的内容,主要是一些番外,一些短篇,丰满时间线,丰满背景。 之前说过的中年盖里斯,是直接跳到第四次十字军前夕的时候开始,也就是盖里斯本人的又一段北上西行之旅,也就是本文故事新主线。 这段时间过年的缘故,中年篇要等到年后,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本章完) 第301章 狮心在埃及 第301章 狮心在埃及 在盖里斯进入耶路撒冷城的时候,十字军的战事并未停息。 阿尤布王朝的战线被一分为二,萨拉丁与阿迪尔两兄弟,在南北两个方向各自抵御着敌军。 伊甸将自己的重点投向了大马士革,力图从这里打开一条通道,前往埃德萨伯国的旧地。 大马士革这座城市对于十字军其实并不陌生,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十字军的目标就是这座城市。 当时血腥赞吉灭亡了埃德萨伯国,引发了第二次十字军浪潮,然而十字军并没有将目标放在赞吉留下的王朝身上,而是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大马士革,而在那之前耶路撒冷王国与控制大马士革的布里德王朝甚至是近乎于盟友的友好关系。 血腥赞吉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后续穆斯林各路军阀势力之间的联合,以及对天主教一致的敌视,可以说正是第二次十字军,促成了后世中东穆斯林世界的统一。 当时的十字军从西部攻打大马士革,那里的果园,为十字军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食物供给,但果园方向并不适合大部队进军,进攻的过程中长期受挫。 所以十字军又将进攻的方向调整到了东部,然而这个抉择造成了十字军食物供给的减少,以至于联军内部爆发矛盾,然后退兵,导致第二次十字军的虎头蛇尾。 现如今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浪潮掀起之后,十字军与耶路撒冷王国不仅收复了耶路撒冷王国的旧土,并且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大马士革这座城市。 对一座人口有着几十万的城市进行围攻,注定是一件漫长而枯燥的事,然而也正是在这个关头,第二王国的将领们确定了一个消息,即狮心已经登陆了埃及,并攻下了达米埃塔。 …… 对于狮心来说,战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所愿意倾注心血的娱乐活动,有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注定是胜者,而寻常的各种成功,难以满足他们,不能带给他们以成就感。 后世的各种富二代败家其实就是这种原因,而狮心其实也差不多,身为英格兰的王子,阿基坦等大片领地的领主,那种战场搏杀的刺激,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甚至于狮心可以大声说一句:女人算什么?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在围攻达米埃塔的时候,狮心拿着自己劫掠西西里所得到的金钱,在塞浦路斯岛上,就购买了一批的火炮。 这些火炮有耶路撒冷王国的精心之作,也有巴巴罗萨从萨拉丁那里缴获来的劣质货色。 时间回到盖里斯刚进耶路撒冷的时候,来自热那亚的上百船只横行在地中海上,其中的桨帆战舰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寻常的笨重帆船。 由于风向的原因,帆船的移动速度被限制住了,但阿尤布王朝,或者说埃及,他们已经没有充足的海军来拦截这么一支庞大舰队。 事实上,达米埃塔的守军就连阻止狮心的部队登陆都做不到。 狮心用了三天的时间来进行登陆,并且修建了牢固的营地,又用了三天时间将船支上的火炮运送到了达米埃塔城下,当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周,在这期间,狮心的部队,只是受到少量骑兵的袭扰,并没有遭遇多少像样的敌军。 “罗伯特,看得出萨拉丁为了保住他的圣城,从埃及这边抽调了太多的力量,以至于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法进行了。” 狮心在检查着自己部队的时候,对自己身旁的追随者随口说道。 而罗伯特作为狮心之下最高一级的军事指挥官,也点了点头。从登陆之初开始,他们这支十字军就不由得感叹埃及的富饶,这里的土地之肥沃,人口之众多,绝非英格兰那样的苦寒之地所能相比。 然而这么一个地区,居然没有出现规模上千的守军,来抵御他们十字军的进攻,而是选择了龟缩城市,任凭十字军们肆虐乡村,封锁他们的退路,这就可以看出埃及这边兵力的匮乏了。 “罗伯特,你有想过在这里安家么?或者说是得到一片封地?” “还未想过,但大人您这一说,我反而是真的有了不小兴趣。” 罗伯特倒是相当的诚实。他清楚狮心是什么样的人,知道狮心不会粗劣的试探他人的忠诚,狮心如果说罗伯特可以在这里得到封地,那就必然是真的。 这种对自己下属言而有信的爽朗处世态度,也正是他的人格魅力之所在。 狮心先是向天空看了眼,然后又擦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接着说道: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太热了,让我感觉不舒服。相比起富饶的埃及,我其实更喜欢阿基坦的明媚阳光。” 听着狮心的话,罗伯特不语,他并不是很怀恋自己的家乡,在他的家乡自己并不是什么领主,虽然也是算一位老牌的骑士吧,但如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埃及这片土地,我也不介意卖个好价钱,你的忠诚就是最好的价码。” 狮心笑着拍了拍罗伯特的肩,然后快步走出了火炮阵地。 再过一会儿,他所拥有的那些火炮,就要对达米埃塔的城墙发起射击了,而考虑到巴巴罗萨的遭遇,狮心觉得自己还是保守起见比较合适。 事实上虽然火炮的原理并不复杂,狮心也能够清楚这其中并非什么魔鬼的把戏,但他依旧存有一点敬畏之心。 早期射石炮的威力有限,这件事在前文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了,早期的大口径射石炮,其实是被作为投石机的上位替代来设计,即用火炮将更大的石头砸向别人的城堡。 这种火炮的射速有限,而且石头的质地也脆弱,看着气势汹汹,但威力却不太行。 但因为出现了盖里斯的缘故,火炮发展的路线,压根没有经历射石炮那个阶段,直接跳到了小口径金属炮弹的思路上。 金属炮弹有着相较于这个时代城墙更硬的质地,而装填合适的火药能赋予炮弹以强势的动能。当这样的炮弹,砸在这个时代为了阻止步兵攀爬而设计的垂直城墙上时,效果就相当的可观。 如果是土墙的话,那么一炮就砸下一块土,如果是砖墙的话,那么轰击起来的效果就更直观了。 中世纪的城墙,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其主要目的在于阻止步兵攀爬,以及阻挡骑兵冲锋,并且为守城者提供一个居高临下的掩体保护。 在这种情况下,墙体越高,优势越大,墙体越难爬,优势越大。 虽然墙体越高,修筑起来难度也就越大,相对来说墙体也会更脆弱。 但在火器时代到来之前,人类其实也缺乏快速破坏墙体的方式。 使用投石机虽然也能够对城墙的耐久造成一定的冲击,但那个效率嘛……还有射击距离嘛…… 撒拉逊人会喜欢通过挖掘地道破坏城墙薄弱处的方式,来制造缺口。 不过也有足够的方式来阻挡敌人挖掘地道。 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墙体本身的脆弱,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城墙要尽可能直角,那更是一种追求。 至于接近直角的墙体,更容易被施加动能这种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难不成步兵还能用拳头推倒墙? 等等……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总有些案例会让人思考古代城墙的豆腐渣工程到底多离谱。 就比方说元末明初洪都围城战斗中,陈友谅的部队,依靠着简陋的器械,给城墙开了个十余丈的口子。 又或者出现盖里斯这样的人…… 当然这样的案例终归是少数,而正是这种压根没考虑过步兵高效破坏而设计的墙体设计,在火器时代到来后,就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 越高的城墙,其相对来说越薄弱,而接近垂直的墙体,也难以偏转炮弹。 除了那些使用大理石条修葺城墙的地方,寻常城墙,在射石炮的轰击下,耐久都会掉的飞快。 而恰好,狮心是现如今这条时间线上,第一位真正将火炮投入攻城战的将领,也是第一位刻意使用火炮破坏墙体的将领。 至于达米埃塔嘛,也荣幸的成为了第一个因前膛火炮轰击而城墙损坏的城市。 罗伯特是一名军事指挥官,他固然有着这个时代的各种迷信与偏见,甚至于很自然的认为这是一个有神的世界,耶和华主导着万物的命运。 但长期的军事实践活动,促使他更加客观的看待万物,并且试图总结出,自己胜败的原因。 如果他不够客观,只是一味将胜败寄托在神佑上,那么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到现如今这一步。 “所以七份的硝石一份硫磺与木炭,当它们混杂在一起,填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时就能制造真正的艺术,而如果开一个口,再添加进一个金属球,就能用它斩杀敌人,破坏城墙。” 罗伯特看着那火炮轰鸣的场景之时,低声自语了一句。 火炮这种战争技艺的原理如此简单,以至于罗伯特只用一句话,就能够将之总结出来。 而可想而知,当这种的新的战争技艺,随着回到家乡的十字军一同传回欧洲之时,这个世界又会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加快脚步,多跨几步。 而盖里斯对这种发展方向,其实又喜闻乐见,反正罗伯特嘴里念叨的那些东西,充其量只是原理级别的总结,而真正的魔鬼都藏在细节中。 那些魔鬼一样的细节才是需要耗费数百年时间,方能得出的宝贵财富。 而这些细节所带来的差距,罗伯特也能感觉出差距。 “塞浦路斯打造的火炮,要远胜过萨拉丁粗制滥造的那些仿制品,塞浦路斯的火炮,远射能有一千步,而萨拉丁打造的火炮,打一半距离都难。” “士兵们畏惧那些萨拉丁的火炮,火药填充太多,就容易炸膛,火药填充的太少,就缺乏力量,甚至没法打到城墙。各个火炮所能填充的火药数量并不一致,而这些火炮究竟能承受多少的爆炸力量,也只有当它们炸膛的时候,才能确定。” “而塞浦路斯生产的火炮,就不一样,那些经过专业训练的教练,会清楚的告诉我们,什么火炮使用多少火药是最佳比例,一门火炮连续射击多少次需要休息,也会告诉我们如果想射击多少距离,需要抬高多少的炮口角度。” “那些专业的知识,都是无价的财富,而配合起来他们自己生产的火炮,就能捏住战争的咽喉。” 在罗伯特写下这些话的同时,狮心的火炮已经达米埃塔市民们惊恐的目光中,砸出了一个快十米宽的城墙豁口。 随着骑士们的徒步冲锋,大量的重步兵紧随其后,一次冷兵器的绞肉爆发在即。 (本章完) 第302章 达米埃塔还有大马士革 第302章 达米埃塔还有大马士革 罗伯特手中的剑,已经满是缺口,如果继续劈砍,那么没几下就要断裂,但现如今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士兵再值得他挥剑砍杀了。 距离城墙被轰开豁口的那一天,已经过去整整三天,城墙豁口的出现,只是连续三天血腥绞肉的序幕。 火炮带来的恐慌,比不过十字军破城后可能面临的屠杀恐慌,全城男子的悍不畏死,以他们的血肉造就了一个神话。 但可惜……重步兵才是绞肉战中的主力,寻常的平民拿起武器,也不过是沦为罗伯特的剑下亡魂。 要收剑么?罗伯特看着散落着尸体的城市街道,陷入了一点茫然,然后他身旁的那些步兵们,便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残暴施加在了达米埃塔残留的那些妇孺们身上,财产与女人,是十字军士兵的兴奋剂。 持续三天的血腥厮杀积压了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而这种压力急需宣泄。 罗伯特,再也没有当初看着火炮射击城墙时的那种悠闲自在,他此时此刻再也没法以一种旁观者居高临下的态度评价战争技艺,他是战争的参与者,血腥的制造者…… 抛开了那些无谓的矜持,罗伯特加入身旁士兵屠城的行列,以一名十字军高阶指挥官的身份,加入了屠城的行列。 在这片人间炼狱里,依旧能够踱步审视他人暴行的,就只剩下一位狮心。 狮心替达米埃塔带来了毁灭,将他麾下的士兵们异化成了食人的饿兽,但他自己却只觉得饶有兴趣。 狮心是否心存善意,这点毋庸置疑,他能够宽恕自己的亲族所犯下的错误,能够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而动武。 但他的善意从来都不会涉及那些与自己并不亲密的人,或者说在他的眼里,只有领主与对自己有用之人方是人。 这种态度,在现如今这个时代的贵族群体中,并不罕见。 贵族与底层农奴的生活方式差距之大,以至于他们无法将彼此视为同等的存在。 而至于那些异教徒嘛……在很多欧洲领主或者贵族的眼中,就犹如后世游戏里野怪一般的概念。 杀野怪爆金币,多么正常的事?反正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来之前不知彼此姓名,来之后以刀剑作为交谈的工具,离开后留下满地尸骸。 唯有那些在中东地区成长起来法兰克人,如巴利安他们,才会因为无时无刻地相处,建立起对这片土地是故土的认知,才会试着去理解此地与自己不同信仰的居民。 外来的十字军贵族与本地的贵族派系,他们之间的冲突与差异便在于此。 而狮心不过是其中一位杰出的代表罢了。 “够了,罗伯特,我现在需要你去整顿队伍。另外,带着一批没杀红眼的人,去保护住基督徒的居住区,他们对我有用。” 狮心摁住了刚刚宣泄完毕,进入贤者时间的罗伯特,交代了自己的任务。 至于地上那衣衫不整的女人,狮心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无,甚至于先前看到两条肉虫在缠绵,都让他感到恶心。 罗伯特服从了狮心的命令,穿戴起自己的盔甲,而后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已经连抽泣都做不到,陷入失神的少女。罗伯特握了握挂在腰间的剑,然后又松开了手,放弃了那杀人的念头。 罗伯特好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理性,而至于那些依旧沉迷于肉欲与掠夺的士兵们,则仍旧肆无忌惮地在展露自己兽性的一面,宣泄着暴力。 紧跟在狮心的身后,他们两人再加上一些侍从,开始在混乱的城市里收拢起队伍。 虽然不少被狮心收拢的士兵,面色都有些遗憾,整个人不情不愿,但狮心的威望摆在那里,没人敢于挑衅,而且罗伯特也承诺在事后,会替他们每人单独安排一份战利品。 得到这份承诺后,不少人的面色也就好看了许多。 而狮心也带着这么一小队的人马,直奔城内基督徒的聚居区。至于这一路上的那些乱象,狮心都没去干涉。 屠城本就是狮心默许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意城中这些居民的生死,他收拢队伍是为了更多的利益,而非什么维护城内无辜平民的安全。 在亚伯拉罕三教中,伊斯兰教是最为年轻的。真要讨论起对亚威的崇拜,其实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上千年,但现代意义上的一神教犹太教,却是从公元前六世纪才开始初步成型。 而基督教的历史则与公元纪年相绑定,到公元12世纪1189年这个年头,也有着超过一千一百年的历史。 但伊斯兰教呢?从穆罕默德公元610年编写《古兰经》开始算起,计算到1189年为止,也不过是六百年时间不到,仅仅只有基督教一半的历史。 犹太教只传犹太人,多神教信仰在面对基督教的传播之时节节败退,地中海文化圈在伊斯兰教兴起之前,却就是基督教不断传播的乐土。 当罗马帝国统治埃及时,基督教却就是此地唯一真正的信仰,亚历山大宗主教亦是与罗马宗主教平起平坐的身份。 当然,当伊斯兰之剑指向此地后,事情也就发生变化了,沉重的人头税迫使不少的埃及基督徒选择了改信。 但即便如此,基督信仰的力量依旧充满了勃勃生机。时至12世纪,埃及依旧留存着大量的基督徒,事实上,哪怕是21世纪的埃及,还有着大约7%的人口信仰基督教。 当初耶路撒冷城破时流浪的法兰克人,就有不少辗转来到了埃及亚历山大,在这里基督徒的帮助下回到了欧洲。 现如今狮心也试图向本地的基督徒们寻求帮助,所以他才需要专门带着士兵过来保护城内的基督徒,他不想双方之间的关系闹太僵硬。 狮心率领的这个小队,制止住那些杀红眼,试图对相同信仰者施暴的士兵。而他制止的方式,除去简单的两声命令外,就是果断地拔剑,丝毫不顾及那些士兵,刚刚还在为他而战。 当第一滴血流下的时候,在场的士兵们就清楚了狮心并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施暴的士兵们拖着伤员悻悻离去,而狮心也用自己的行动向本地的基督徒们表明了自己的善意。 而这是他计划的开始。 狮心望着被士兵拖走的血迹,指尖摩挲着剑柄上镶嵌的十字架浮雕,喉间滚出一声嗤笑: “羔羊需圈养,方能产奶剪毛。”狮心低声自语了一句。 狮心不是简单的将自己行为命名为十字军,而是宣称他踏足埃及是基督教世界对埃及再征服。一切的基督徒,无论是否为天主教徒法兰克人,都可以是他的盟军。 他宣称将集结出自己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基督教联军,而他进攻的目标,是全体基督徒所遗失的最后圣地——亚历山大,解救那里被压迫的基督徒。 基督教世界总计有五个宗主教区圣地,分别是耶路撒冷、罗马、安条克、君士坦丁堡以及亚历山大。 这五个宗主教圣地,在罗马帝国时期是五大宗主教的宗座所在地,但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以及异教徒势力的兴起,其中耶路撒冷、亚历山大还有安条克先后被非基督教国家夺取。 而在十字军兴起后,安条克与耶路撒冷先后被基督教世界夺回。那么在这么一种情况下,亚历山大似乎就有些那么的特殊了。 哪怕科普特正教的宗主教在亚历山大港依旧有着莫大的影响力,科普特正教在穆斯林社会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但对于穆斯林来说,他们终归是异教徒。 现如今的穆斯林社会早已不是最初时那么的开明了,只不过尚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如果遇上稍微狂热点的统治者,那么基督教徒们的生活其实并不好过。 在这么一种处境下,狮心宣布将会夺回亚历山大,解救那里的基督徒,其实就……没太大用。 至少狮心无法说服那些科普特正教徒们来投奔他的军队,至多说狮心找到了一群能够替自己打理土地协助他掠夺土地的“朋友”。 在达米埃塔的科普特正教聚居区,狮心对自己身前的一位科普特正教的神父,说出自己部队的所作所为。 “他们会杀光这座城市里所有比马背高的男性撒拉逊人,除非有基督徒作保认为某个撒拉逊人是好人,有值得救赎的价值,我才会留他一命。” 有一点要澄清的在于,狮心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至少缺乏对人生命的感受。缺乏对人生命的尊重。 对于他而言,杀戮并不是什么值得追求的事物,但杀戮却也不是什么好畏惧的行为,对他来说杀死一个人与杀死一只鸡,又有多少差距呢?这是旁人不得而知的事。 但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在于,历史上的狮心王当在攻破阿卡后,抓住了两千六的穆斯林守军,狮心王以此向萨拉丁勒索赎金,但没过多久,他就以萨拉丁没给钱为由,将那些俘虏屠戮一空,连将他们卖为奴隶的兴趣都无。 对于神父卡莱尔来说,此时此刻的他就能够感受到狮心眼神里的那种冷漠。 他眼前的这位王者,在士兵与贵族眼中充满活力,显得激情四射,是值得追随的君主,因为他能够带来胜利与充足的战利品。 但对于神父卡莱尔这样的人而言,他只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威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神父卡莱尔能够清晰的明白自己与狮心之间有着一条鸿沟,他们二人的或许同样信仰着万能的主,但彼此间的差距却仿若天地。 “我净化掉了这座城市,让它重归真正的信仰之下,但有些基督徒们却不理解我的做法,认为我只是在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我觉得这其中一定存在什么误会,所以特地将你寻来,我希望你能替我向本地的基督徒们解释清楚,我来到埃及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可以向埃及所有的基督徒们承诺,我的军队所到之处,即一切被压迫的基督徒得以解放之日,我的军队将对所有的基督徒秋毫不犯,而且只要他们出价够高的话,我不介意任命他们成为城主之类的人物。” 话说到最后,狮心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这是打算在埃及又干上自己的老本行了——卖官卖爵。 “卡莱尔神父,我清楚你在这附近的影响力,我向你承诺,只要你能替我找来一位愿意接手达米埃塔的基督徒,我就能给你一座教堂作为回扣。” 狮心是一位慷慨的王者,卡莱尔神父在此时此刻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确实够慷慨的,张嘴就是一座教堂的回扣。 无怪乎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追随他,狮心对于钱财的看法也与常人截然不同。 对于寻常平民来说,钱财是自己一分一厘积攒而来,而对于领主们来说,钱财是自己从领民手中巧取豪夺而来。总之不管怎么来,钱都是得之不易,用起来的时候只有足够的吝啬才能够积攒下足以传家的财富。 但对于狮心来说呢?别人的钱财就是他的钱财,而他的钱财其实也可以是别人的钱财,只要那些人能够带来足够多的利益,那狮心洒起钱来就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卡莱尔得承认自己动心了,哪怕他清楚那座教堂上会沾染无数的穆斯林之血,但当如此厚重的利益砸在他面前时,他又如何能够去拒绝呢? 一时间,狮心的形象在卡莱尔眼里,居然就生动活泼,富有感染力了起来。 狮心不在意埃及最终让谁统治,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很多人说埃及是王霸的基业,确实如此,但对于狮心来说,那又如何呢?真正紧要的是自己家族的领地才对。 狮心不打算在埃及这片土地上费多少的心力去统治,他需要的是给自己积累下足够的名望,并且为之后回到自己的王国而积累下足够的财富。 战争只是狮心的手段,毁灭达米埃塔只是一个开始,当计划已经制定完毕时,那么顺着自己既定的道路一往无前的前进就足够了。 …… 无独有偶,当英法十字军攻克下达米埃塔的时候,德意志十字军,也在耶路撒冷王国军队的帮助下,快要攻克大马士革。 时间要稍晚一些,而大马士革市民对于德意志十字军与耶路撒冷王国军队的抵抗意志,又要比达米埃塔的市民们小上许多。 其中便有耶路撒冷王国事先进行各种宣传,使得大马士革人民对耶路撒冷王国更加了解的缘故。 在新王国成立之后,盖里斯就始终不把自己的军事行为定义成十字军运动。 他更乐意称呼自己的这一系列军事行动,是在收复耶路撒冷王国的失地。 其潜在含义就是,耶路撒冷王国是为了领土进行战争,而不是因为信仰上的敌对。 这种态度的不同,也使得相当多的穆斯林因为军队的高待遇,而选择入伍。 而盖里斯的治军之严,又堪称这个时代之最,自然不会让那些有志青年走上一条歪路。 有着大量穆斯林成为军队里的一员,这无形之中就给予了不少的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王国军队以信任感。 当然,这种信任感的力量其实并不大,甚至可以用渺小来形容才对。 但只要存在,就是一种可能,更是绝境中的希望,是落河时救命的稻草。当初第一次十字军结束后,屠城数次的十字军,依旧得到了阿卡的投降,更何况如今军队中充斥着大量穆斯林的耶路撒冷王国军队? 而盖里斯在攻克耶路撒冷前,发表会保护伊斯兰教圣地阿克萨清真寺的声明,再加上攻克耶路撒冷之后对军纪的约束,也给予了其他那些穆斯林们以一种安全感。 即:没有必要死拼到底,如果城守住了自然是好,如果城没守住,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而人一旦有了退路,就不会去如输红眼的赌徒一样,拿自己的全部身家去下注。 至于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就在于现如今阿尤布王朝内部,也因为萨拉丁的战败而陷入了纷争。 就如萨拉丁自己所预料过的一般,取得耶路撒冷固然将他抬上了高台。 可失去耶路撒冷也将使得他从高台摔落,品尝过胜利滋味的穆斯林世界,难以忍受从胜利到失败的这个转折。 穆斯林世界有一种奇特的景象,即整个穆斯林世界上千年历史,从西非绵延至东南亚,能够将自己王朝延续超过三代的,粗略算一下也就超过两手之数三手不到的样子。 至于如果是停留在中东地区么……二代而亡才是常态,能达到三代的都算少,超过三代的更是几根手指就数出来了。 政权交接的不稳定性,是中东穆斯林王朝的通病。 其中的原因,盖里斯也去思考过许多。 比如说,中东阿拉伯半岛中央地带的大沙漠,隔断了一个庞大帝国快捷交流的能力,如果哈里发国试图从红海沿岸调兵支援两河流域,那么等军队到了的时候黄菜都凉了。 再比方说因为宗派冲突所导致的政权分裂,能轻而易举将一个王朝扯成几块。 又或者说,干脆就是因为中东穆斯林世界对政治体制的建设存在结构性的问题,直接就是体制问题。 总之,在中东这片土地上,各个穆斯林王朝的政治周期,都出奇得短,充满了生命与活力,是所谓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完美体现 毕竟哪怕是奴隶出身,也能在马穆鲁克中出人头地,而萨拉丁本人其实也不过是出身于一个库尔德人家庭罢了,在正经的阿拉伯人眼中上不了台面。 而这种情况,也就造成了现如今阿尤布王朝内部的混乱。 当萨拉丁带着自己亲卫逃到大马士革的时候,甚至险些被当地势力就地拿下送进大牢。 在这种忙于内斗,忽视外敌的境地下,哪怕是萨拉丁都只能继续北撤,根本不敢将自己置身于大马士革这座雄城之中。 打仗?打个什么仗?顶多打个糊涂账,外有大军与主上,内部人事斗争不停息,偌大一个大马士革城,在面对十字军之时,却连个谈和的使者都派不出来,只是一味的加固城防。 然后就见那些坚固的城墙在火炮的轰击下,一点点出现缺口,直到被轰出一个豁口。 这期间哪怕有着城头的火炮还击,但在双方火炮质量的差异之下,只能说聊胜于无。 可偏偏经过军改还发提前发钱的德意志十字军,战斗力又有显著提升。 在攻破城墙的时候,不是一窝蜂的往豁口里填,而是推着轻炮挺进到了城墙下。 伴随几声的炮响,填满了葡萄弹或者说霰弹的火炮,射出接连几阵的金属弹丸,清扫过那缺口里等待已久的守军。 避免了狮心攻克达米埃塔城墙时,所遭遇的惨痛绞肉。 对于大马士革方面的守军来说,这是从未设想过的猛烈打击,密集步兵阵列这种东西,虽然是中世纪后期乃至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战场中坚,但其在面对霰弹攻击的时候,却就是一片肉靶子。 纷乱的战场,在这一刻陷入冷寂,无论是敌我都迷茫了,再厚重的盔甲,在面对近距离的霰弹洗礼时,似乎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只不过,伊甸麾下的部队,不少军官对这一幕终归有一个概念,到没楞住太长时间,而看着城内守军的惨烈,急忙下达了冲锋命令。 只这一次冲击,德意志十字军便冲进了城市,牢牢控制住一截城墙。 而他们在完成这个阶段的任务后,并没有匆忙去扩大战果。 对于大马士革这样的雄城来说,城墙上的战斗,只是战斗中的一环。 破开城墙,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而一旦进入巷战环节,一旦落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仅仅依靠着这万把人的德意志十字军,或许能够取得胜利,但所付出的代价,以及这过程里所结下的血仇,却就不是一言两语能够道尽的。 (本章完) 第303章 热那亚人的抗议 第303章 热那亚人的抗议 曾经繁华的安条克,在东罗马帝国长期与撒拉逊人的对峙中衰落,而大马士革这座城市,却依旧繁荣。 接近两周的围城,使得大马士革这座雄城平添了不少的哀色。 但那样的日子终归是结束了,大马士革愿意向耶路撒冷王国投降,将他们原先的主人萨拉丁抛弃。 就连萨拉丁也表示愿意罢兵休战,从而换取其对阿尤布王朝剩余土地的统治。 对于这个请求,无论是伊甸还是盖里斯都没有意见,耶路撒冷王国的军事力量,哪怕再加上伊甸麾下的德意志十字军,也无法再继续去深入阿尤布王朝的领土攻城掠地。 夺取大马士革,对于王国来说,主要是替自己建立一个缓冲带,避免耶路撒冷王国继续与中东地区的穆斯林王朝直接接触。 现如今大马士革投降后,盖里斯的目的,其实就已经达成了,至于伊甸是否打算夺取更多的土地,那却就是他个人的利益需求了。 和平重临这座城市,或者说重临除去埃及之外的中东世界,德意志十字军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以大马士革这座城市被攻下而画上句号。 对于大马士革城内的市民们而言,似乎一切又恢复正常,只不过城市中的居民们,要接受自己的领主变成法兰克人这么一件事,但所幸法兰克人的军队,没有直接进入城市,打扰他们的生活,让他们有个过渡期来适应领主的转变。 伊甸接受了盖里斯的建议,在阿迪勒受降后的最初三天里,他都没有忙于进城,而是确保了对城墙控制的同时,在城外连续检阅了三天的军队,在这三天里,伊甸拿着大马士革库房里的黄金对自己的士兵们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论功行赏。 而在这同时,派出轻骑兵对大马士革周边的村庄以及城堡进行调查。 如果打算建立起一个王国的话,势必不可能只有大马士革这一座孤城。 那些追随着伊甸留在黎凡特地区的贵族子弟们,他们无比渴求着眼下这一刻的到来。 他们的宗族即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他们自己将成为一个全新家族的开创者,封地与财富在等待着他们。 当然,伊甸在见识过耶路撒冷王国后,他并不觉得标准封建层层分封体制,是多么的完美。 那不过是将就着用随着历史演变出来的结果。 他在耶路撒冷时便时常向盖里斯询问,探讨如何治理一个国家,以及如何建立一直常备化的拥有战斗力的军队。 伊甸所思考的问题,便是如何在一个封建社会里进行中央集权。 论功行赏是必须论功行赏的,不封建伊甸麾下的这支部队瞬间就能离心离德。 与盖里斯用货币建立起来的常备军不同,伊甸麾下的军官与步兵,缺乏稳定的薪水。 真正能够吸引他们能够长期在伊甸麾下服役的,便在于对宗教的虔诚信仰,以及对土地的渴求。 盖里斯并没有对伊甸说的很多、很细。 毕竟伊甸对于第二王国而言,只是起到一个缓冲带的效果,其次就在于扮演一个原材料来源地以及商品倾销市场的作用。 盖里斯只是简单的提了一点关键的内容: “你的情况我其实也清楚,贵族们渴求土地,但你的士兵们同样也渴求土地,而除了他们外还有什么人渴求土地呢?还有那些缺少土地的农民、佃农以及奴隶。” “我可以这么清晰的告诉你,当你夺取大马士革事,谁手中拥有大片的土地就是你的敌人,而谁渴求通过你取得土地,那就是你的朋友,不要在意他们的信仰、民族、不要在意他们是否高贵又是否贫贱。” 早在半个月前,盖里斯便向伊甸说清楚了大马士革这边的重点,其实就一个词——土地。 十字军来到大马士革就是为了土地,那么十字军的敌人就是本地那些持有土地的穆斯林豪门地主们。 但如果是以十字军的名义,或者说法兰克人民族的名义,那么夺取土地这件事,就会被激化成民族矛盾或宗教矛盾。 民族上来说,德意志十字军只有万把人,但大马士革及周边地区却有几十万人;宗教上来说,德意志十字军信仰的是天主教,本地的基督徒们都与他们尿不进一个壶里。 既然反正是要夺取土地,那么为何不果断点,直接来一次洗牌呢? 把民族矛盾、宗教矛盾转变为更实质层次的矛盾,将伊甸自己包装成佃农与奴隶的解放者。 佃农与奴隶将会被团结在伊甸身边,只要给予他们不需要太多的土地还有自由,就能够让他们对伊甸感恩戴德。 普通德意志士兵,则可以转变成类似东罗马军区制度的农兵。 即他们享受税收上的优惠,自己拥有不小的土地,成为小地主,但如果想将土地传承给下一代的话,需要给王权服役。 贵族群体则参考第二王国的贵族议会体制。 在中央享有世袭贵族议员身份,在地方出任长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固然并不稳固,但已经足够了。 在伊甸离开耶路撒冷,踏上前往大马士革的征途时,盖里斯还给了另外一句忠告。 “团结大多数人,打击少数人,只有朋友多多,敌人少少的时候,你才能把握住主动权。” 东帝国的军区农兵制,7世纪至11世纪拜占庭帝国的主要军事和行政制度,它在很大程度上支撑了帝国的防御体系,并塑造了东帝国的军事传统。 军区制度起源于7世纪中叶,主要是为了应对伊斯兰帝国的扩张。 由于阿拉伯军队在东部战线的攻势,拜占庭无法再维持原来的职业军队和边境驻军体系,因此皇帝君士坦丁四世(可能更早是希拉克略)推行了新的防御策略,将帝国领土划分为军区,并赋予当地驻军土地,使士兵成为世袭农兵,以土地换取终身服役的义务。 而该项体制其实在如今的东帝国已经崩溃。 一是因为由于地方贵族不断吞并小农土地,许多军区农兵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军队规模缩小。 二则与马其顿王朝后期,皇帝逐渐削弱军区长权力有关。 当然,农兵制的彻底崩溃,主要是塞尔柱突厥人的入侵,导致丢失小亚细亚大部分领土。 面对盖里斯的谏言,当时的伊甸也陷入了沉思。土地是封建社会的根基,谁掌握土地谁就是封建社会里的中坚阶层,而谁掌握分配土地的权力,谁就必然封建社会里的掌权者。 甚至于不少的掌权者自己,都没有那个重新分配土地的权力。 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了伊甸面前,但是否能够抓住,还要看他自己的器量。 放弃掉十字军的名义,转而从更实质的经济矛盾入手,从而得到本地佃农与奴隶们的支持。 这并非是伊甸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也不是颠覆掉了封建统治,而只是一轮统治阶级内部的洗牌,而显然,伊甸是赢家,所以他可以把输家的筹码丢出去拉拢人心。 …… 现如今是伊莎贝拉即将抵达耶路撒冷的前夕,盖里斯他们正筹备着在耶路撒冷这里,举行一次二度加冕的仪式,从而宣告战争的结束,以及收复失地的胜利。 也就是这个时候,埃及的消息也真正传入盖里斯耳中。 在圣殿山上的原阿克萨清真寺里,盖里斯听着帕拉丁们的报告,就能感受凝固的血填满了自己鼻腔,似乎每一口空气都泛着血腥。 他们对达米埃塔惨状的描述,使得那些景象仿佛浮现在盖里斯眼前。 “你觉得埃及会成为什么样的的?”盖里斯在房间里向一旁的伊拉克略问道。 “先知大人,这不是您早有决断的事么?主早已安排了这一切的结局。” 说话的时候,伊拉克略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究竟如何。 盖里斯有些沉默与哑然,随着对这一世的适应,他并未麻木,反倒是愈发多愁善感了起来。 盖里斯的眼中,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存在,都是生命,都是与自己同样的存在。 人类的移情,在盖里斯身上愈发的深刻。 而在这个时候,又一份公文被帕拉丁递送了过来。 这份公文,阿卡那边递交过来的。 主要内容是:热那亚人对耶路撒冷王国彻底取缔奴隶制的行为进行了抗议,热那亚人认为这是对威尼斯人的偏爱。 对此,热那亚人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 注意到这份公文内容的时候,伊拉克略还发表了一点自己对热那亚人的了解。 “热那亚人需要奴隶,他们作为新兴的海上商业共和国,他们本钱或者说底蕴其实相当有限。威尼斯人控制了亚得里亚海,有着众多的殖民地,可以征召大量的自由桨手,但热那亚人做不到。” “如果他们想要维持自己庞大的海军,势必需要大量的奴隶作为桨手。当然奴隶对于热那亚人来说不止如此,这年头商业贸易的商品其实本就有限,虽然北意大利出口大量的手工业品,从中东进口不少的奢侈品,但同时奴隶贸易本就是热那亚的盈利重点。” “他们从克里米亚半岛购买奴隶从地中海各地收集奴隶,将之销售到大马士革与埃及,然后又从大马士革与埃及采购奢侈品运往欧洲。” 不过在场的人,其实都不怎么在意。 热那亚人抗议耶路撒冷王国打压奴隶制又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只不过自从耶路撒冷王国统一巴勒斯坦地区后,整个地中海东海岸都被归于一个耶路撒冷的统治。 以往的时候热那亚人还能绕路然后前往大马士革进行交易,但现如今么……就连大马士革都被耶路撒冷王国的盟友德意志十字军控制住了。 可以说只要耶路撒冷与伊甸,一同打压奴隶制,那么热那亚人将会真正意义上的失去大马士革这个奴隶销售市场。 “我们不需要在意他们不是么?我们下一步计划,本就是从诸多北意大利城邦的手中收回那些治外法权不是么?” 热那亚人的抗议是什么?热那亚人能将船开上陆地么?既然不能的话,那么盖里斯何必在意他们的抗议? 至于组织出什么军队进行干涉,那更是笑话,现如今欧洲富有活力的团体,本就集中在第三次十字军的浪潮里。 当然,更重要的在于,从北意大利诸多城邦手中收回各个社群的治外法权,本就是盖里斯早就计划好的事。 不只是热那亚人、还包括了比萨人、威尼斯人等。 在旧耶路撒冷王国,一个阶级有一个阶级的法律,一个族群有一个族群的法律,一个宗教有一个宗教的法律。 这种情况对于新耶路撒冷王国来说,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 盖里斯已经在帮着第二王国制定一套新法律了,那套成体系的法律,比之旧耶路撒冷王国时期要好上百倍。 帕拉丁们所需要干的就是将那套法律推广出去,确保执行的时候能够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还是要注意点的,毕竟接下来我们的主要工作,其实就在于开拓市场,以及从外引进人口。热那亚人在这个过程里,是我们绕不开的对象。” 对于耶路撒冷王国来说,军事行动已经算告一段落了,在之后的几年里,平日里的工作都将以发展经济为重点。 现如今的欧洲可不是16世纪那个发现了美洲的欧洲,12世纪的欧洲,生产力发展刚刚走向正轨,货币本身就极度稀缺。 开发这样一个市场所需要费的成本,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盖里斯打算节省精力,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威尼斯、热那亚这样的商业共和国进行有限度的合作。 从欧洲引进人口需要商业共和国,从巴勒斯坦以外获取原材料也需要商业共和国,而生产出来的商品卖回欧洲,也同样需要商业共和国。 与那些封建领主们相比,这年头的商业共和国,也已经算是能够合作的对象了。 (本章完) 请假条,今日无更 请假条,今日无更 总之,就是过年诸事缠身,今天无更,希望大家能够谅解,然后明天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304章 十年之后 第304章 十年之后 【罗马人在邻近的地方战败了。他们战败后,又将在几年内获得胜利。以前和以后的事务,均由天父判定。在那日,信士们将因天父的援助而欣喜。祂援助祂所意欲者。祂是全能的,特慈的。】 ——《罗马人》 七月的阳光倾泻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龟裂的旱地蒸腾着热浪,远处山脉的雪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龟裂的旱地蒸腾着热浪,远处托罗斯山脉的雪顶在蜃气中若隐若现。 这里是科洛尼亚,又一片在1071年曼奇科特战役后罗马遗失之地。 仅从名词来考究,这里便怎么也不能斩断与罗马的联系。 拉丁语colonia一词,指的便是罗马在其征服地区建立的用于守卫的前哨要塞。后来这一术语用于指最高等级的罗马城市。 而现如今,已是1201年,曼奇科特战役都成了130年前的古人事迹。 岁月抹去了过往,让这里居民,日渐遗忘曾经的荣光。 而大地则有若刻意的一般,一次又一次的震动,消弭着昔日使徒保罗曾宣教过的遗迹…… 正午的烈日将拜占庭驿站的断壁残垣烤成焦色,尤素福用缠头布抹去流进眼角的汗水。 他是阿拉伯人,世代行商,家族的步伐走遍了中东。 不过与其他阿拉伯人不同,他虽然包着头巾,但却始终握着一个十字架吊坠,潜心祈祷着。 “我信全能天主,祂创造天地,掌管万物。” “我信祂的独生子耶稣基督,祂为爱世人而降世,祂的灵魂升天,而祂的肉身留下,承受十字架的苦难。” “我信那圣洁的肉躯,见证了历史洪流,目睹了帝国兴衰、王国覆灭。如今,这圣躯重归人世,籍由圣神转世为受难者,带来新启示……” 在一旁,商队的几十峰骆驼正跪在教堂废墟的阴影里,驮箱上的大马士革钢刀在热浪中扭曲成蛇形。 他所带领的这支商队,是家族的又一次开拓之举,希望能够将南方耶路撒冷王国的特产,送往格鲁吉亚。 这个时代的格鲁吉亚王国,把持着外高加索地区的霸权,不仅统治着格鲁吉亚、还控制着阿塞拜疆和部分北伊朗。 同时代的阿卡主教雅克·德·维特里曾写到: 【在东方,还有另一个基督教民族,他们非常好战,在战斗中英勇无畏,身体强健,战士人数众多,势不可挡……他们被异教徒国家完全包围……这些人被称为格鲁吉亚人,因为他们特别崇敬和崇拜圣乔治……每当他们来主墓朝圣时,他们就会进入圣城……不向任何人进贡,因为撒拉逊人不敢骚扰他们……】 这趟前往格鲁吉亚的旅途注定艰辛,自1071年曼奇科特战役失败,帝国自小亚细亚大溃败后。 这片亚洲大陆伸入海洋的半岛,便沦为了突厥人的乐园。 想要完成这一趟的商路,意味着他要从耶路撒冷王国的亚嫩郡收购各种商品,尽可能的填满骆驼。 驼背上质地精良的大马士革钢武器、优质且带着瓣精油倾向的阿勒颇皂都产自亚嫩。 这些畅销货,在几乎任何地方都不愁销路。 在那之后就要顺着约旦河北上,再穿过拿撒勒转到海边,一路抵达提尔,到达提尔后,可以销售掉一批产品,再换上丝绸与蔗。 紧接着就是穿过的黎波里与安条克,直到抵达安条克与亚美尼亚的边界。 当他带着商队翻过那道有着士兵驻守的山口后,真正的挑战才算是开始。 仅是几步之隔,犹如从文明迈入蛮荒。 在小亚细亚半岛、不论是亚美尼亚王国又或者是罗姆苏丹国,都不存在黎凡特地区的和平景象。 这一路行来,优素福已经不止一次的见过鸦群飞越天空,帮至少7具尸体掩埋进土中。 这才走多少路? 有在耶路撒冷治下路途的一半吗?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处境下,哪怕是原先并不虔诚的优素福,也认真祈祷起来。 向天父、天兄、天弟、向各个先知及圣人们祈祷着。 “……我信新的福音必将成全,天父将会复活每一个倒下的战士,现世的天国将降临人间,永不动摇。” “阿门。” 不过在商队里众人都在虔诚祈祷的时候,有一个人却是特例。 从优素福的角度去看,那是一个典型的法兰克人,有着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皮肤略显古铜色。 其浅绿色的双眸有些浑浊,自然卷的金发在烈日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 看上去已经年龄不小,约莫三十岁。 这样一个坚毅如铁塔的男子,正站在教堂废墟外眺望注视着四周。 他是在警戒放哨。 对于优素福来说,与这人的相遇,纯属意外。 是先前在提尔的时候,偶然间经自己叔叔扎伊德介绍,才被塞进队伍中的。 说是一位绝佳的护卫,被吹嘘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按道理说,当着人的面如此不着底线的胡乱言语,当事人多多少少该有点反应才对。 结果这人却丝毫不在意,面对自己叔叔的吹捧坦然接受,不觉得有半点问题。 优素福能去质疑吗? 不太合适,毕竟是自己叔叔安排的。 而且经过这一路的相处,优素福是发觉了这法兰克人的好。 不说什么天大的本事,这人干起事来极其认真。 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从未有过任何妄语。 但凡是他说出过的话,答应过的事,全都能完成。 如此靠谱的护卫,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因此优素福对其也并无太多意见。 也就在这次午祷,要完成的时候。 优素福心头有点不安的悸动。 远方被驱赶的山羊群,陡然间暴躁起来,从悬崖上接连跃下,一旁干燥的河床似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地震!地震!所有人赶快离开废墟!” 站在教堂废墟外,不曾躲进阴凉地的那法兰克人,急忙转过身大声叫喊着。 他的声响,比之第一波的震颤还要早一些到达。 也恰是在这个时候,自西边响起惊雷般的马蹄声! (本章完) 第305章 我? 第305章 我? 儒历1191年,罗姆苏丹国,安纳托利亚古道,烈日焚天。 天空中蒸腾的并非热浪,反倒像是诸神泼下的熔金,就连大地都开始为之呻吟。 与这大地的伟力相比,人类的力量不值一提。 优素福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便是去试图拽动骆驼。 这座曾经恢弘的教堂,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商队中的成员与骆驼大多都是躲在墙后的阴凉处。 那些看似坚固的墙壁,如今实则成了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再度坍塌。 人类还好说,在那法兰克人与优素福的叫喊下,都能反应过来,仓惶着逃开,前往废墟外的空地。 那些骆驼们,在慌乱中则贯彻了它们的本性,在惊慌中听不进去人类的命令,要么胡乱奔逃,要么跪在墙旁死硬着不离开。 面对这样的犟种,优素福在尝试了两次之后,一时间都有点忍不住要去舍弃善财。 而就在他转过头,要丢下那两头骆驼独自逃命的时候,那个法兰克人注意到了这里。 二话不说,径直冲进来,拽着那两根缰绳,就强硬往外拖拽起来。 正当优素福想要出声制止对方行为的时候,两头加起来连带着货物,快有一吨重的骆驼,颇为人性化的流露出恐慌神情。 本来老神在在跪坐在地上的骆驼,在法兰克人用力之下,竟是直接在地上滑动了起来! 面对这样与人类渺小身体不相匹配的巨力,骆驼震惊了,加之被拖拽着滑行实在是不舒服,它们两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子,然后更加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 在缰绳都要一根根纤维绷断的强力之下,骆驼被人飞快的拽出废墟。 至于优素福,一时间也顾不得惊叹,赶忙连滚带爬的离开这处危险之地。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便见到身后的那面墙轰然倒塌。 “谢谢……” “嗯,应该的。” 两句寒暄之后,一旁再度传来呻吟,大家伙赶忙去救援受伤的人。 当众人都安全了之后,西方传来的马蹄渐缓。 出现在大惊失色的众人面前的,是一小队披着轻甲的骑兵。 打头的是一名突厥骑手,对方身材精干结实,面容刚毅,皮肤在风沙与烈日的洗礼下呈现出深沉的小麦色。 在注意到废墟中有人后,对方将手伸向了刀。 一时间地震的惊慌未过,场面便陷入又一种危机。 虽然双方人数差距不大,可优素福这边的商队,刚刚从教堂废墟里逃出来,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面对已经做好冲锋准备的骑手,他们一时间似乎只能束手就擒。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急于发起进攻,而是转过头用突厥语大声问候了一句。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商队!” 优素福这边赶忙回答,他希望对方这些突厥人,是守一些规矩的。 按照规矩而言,部落民不论平日里怎么劫掠而生,都不应该直接对商队下手。 毕竟如果对商队下手,积攒下恶名,部落民劫掠而来的东西,又如何找人销赃?又如何去采购到所需之物?“去哪里的商队?” 对方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优素福一时间有些茫然,不敢直接回答。 现如今安纳托利亚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整个安纳托利亚地区,现如今的主要势力,除去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外、还有罗马帝国、以及占据了罗马人土地的罗姆苏丹国。 罗姆苏丹国,实质上是塞尔柱突厥人在安纳托利亚土地上建立的国家,罗姆一词便是阿拉伯语中的安纳托利亚,意指罗马本身。 罗姆苏丹国,现如今正如日中天,称霸着这片高原。 而他们商队所要前往的格鲁吉亚,在外交关系上,却日渐与罗姆苏丹国对立。 塔玛拉女王表现出了与她性别并不一致的强势,致力于通过各种方式削弱安纳托利亚土地上的塞尔柱突厥人。 这种情况下,格鲁吉亚王国已经同罗姆苏丹国势同水火,突厥人自然是将格鲁吉亚视为眼中钉。 如果直接告诉这些人,他们是要去格鲁吉亚,那么他们会不会被这些突厥人认为是资敌呢? 一时间优素福脑子里想了许多,但就在他打算扯谎,说自己一行人,其实是要去罗姆苏丹目前的驻地时。 那将他骆驼救出生天的法兰克人直接了当的开口了。 “我们从第二王国来,要去格鲁吉亚。” 不是、这么诚实的吗? 果然,那些突厥人一听说他们这支商队,是要前往格鲁吉亚的时候,每个人的姿态都做出了调整,显然是要准备进行战斗。 尤素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这个瞬息里,他突然听见脆响——不是地震,是二十把突厥弯刀同时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大地也要为这场即将爆发的杀戮而助兴,突如其来的余震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起来。 一时间黄沙翻涌,岩屑四溅,众人脚下的土地要挣脱桎梏。 突厥人的战马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几匹马前蹄高高扬起,踉跄间将几名骑手要颠落下来。 忽然尤素福只觉眼前人影闪动,那名方才还站在队伍前方的法兰克人,像是一发弩矢,猛然弹射出去,十几步的距离在转瞬之间跨越而过。 下一刻,他如人形攻城锤般的冲击力轰然爆发! 那法兰克人双肩一沉,躲过乱蹄纷飞,整个人带着无法阻挡的冲势,狠狠撞上了突厥首领的战马。 只听“砰”的一声,那匹战马踉跄倒退,后腿失衡,连带着马背上的突厥首领直接被震飞出去,整个人摔得四仰八叉,重重落在地上,发出闷哼。 而这,又仅仅是开始。 对于优素福而言,他已是惊的下巴都已经掉了。 身上未配兵器的法兰克人,仅凭借着一双拳头,在这地震余波不止的空隙里,腾转挪移与一群突厥人混战在一起。 对方二十号人,居然根本奈何不了他。 一名试图挥刀的突厥人,手臂刚抬起,便被他一把扣住腕骨,生生扯下马鞍,重重砸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另一名骑手才刚调整平衡,那法兰克人已一个疾步逼近,肩膀狠狠一撞,竟直接将对方连人带马撞翻在地! (本章完) 第306章 预言的重申 第306章 预言的重申 战斗结束了,甚至于优素福怀疑刚刚那是否能称之为战斗。 因为那只是一边倒的碾压罢了,一个壮汉靠着自己灵巧的动作,与坚实的拳头,将二十名突厥骑手,一个个摔于马下。 在双方如此差距的情况下,对方的各种反抗,都显得格外滑稽。 加上双方都未曾见血,对方也没拼死反抗,反倒是在见证了那法兰克人的力量后,畏畏缩缩的表示了臣服。 被法兰克人一个接一个的安置好位置,蹲坐在一旁害怕再吃上卷心菜大小的拳头。 要知道先前不小心吃过拳头的马匹,已经有两匹看上去有些不行,在一旁奄奄一息了。 直到这个时候,优素福脑子里才闪了点火,联想到对方的名字,有些猜到法兰克人的身份。 主要是这年头,地中海一圈重名的人实在是太多,先前的时候他都未曾朝那个方向想过。 在法兰克人开始审问那些突厥人之前,带着一丝崇敬,优素福小心翼翼来到法兰克人身旁。 “先、先生,我能请教一下,您、您就是……” “对,我是。” 法兰克人,没有故弄玄虚,直接坦言自己就是对方心中所想的人。 对此,先前的那一切壮举,都显得合理了起来,就连优素福原本对先知的那一丝疑惑与怀疑,在结合了先前所发生的情况后,也都消散了。 如果仅凭拳头,就能降服数十人马,这不是神迹,那什么才谈得上奇迹? 甚至于往深点想想,或许说不准、就连先前的地震,都是安拉为了能让先知有机会展现奇迹方预备的…… 优素福对于神学的认知,自然谈不上多么高深。 在他的认知里,安拉、也就是god,实质上是具备明确人格、喜好的。 因此,安拉自然会为了祂所喜爱的对象,安排出人意料的命运。 这种有着人格化特色,能够进行一定程度形象描绘的行为,严格上纲上线的话,其实已经是以物配主了。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而言,却又比之绝对高高在上毫无人性的神祇,更容易产生膜拜。 在伊斯兰神学中,这显然是一个不适合特别多深入探讨的话题。 但现如今从第三者角度来说,优素福其实已经算是改信盖里斯宗了,或者说耶路撒冷宗基督教。 脱胎于天主教神学的耶路撒冷宗神学,在这个话题上,继承了天主教那惊人的灵活性。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宗教领袖盖里斯,说这是偶像崇拜、以物配主的时候,那么这种思想才会被上纲上线。 这种灵活性,不仅对耶路撒冷宗极其有益,事实上对于天主教来说,也表现出了惊人的生命力。 在各个宗教的东传过程中。 天主教传入东亚地区后,在事实上不仅取得了底层信众的认同,在知识分子上层阶级里,又因其神学体系的缜密而得到认可。 就如意大利葛兰西在他书中所写的:【各种宗教的力量,特别是天主教会的力量,过去和现在即在于它尖锐地感觉到需要全部信教群众在教义上的统一,并努力不使上层的知识阶层同下层相分离。罗马教会经常最坚决地进行斗争,以防止“正式”形成两种宗教:“知识分子们”的宗教和“纯朴灵魂们”的宗教。】 盖里斯需要兼顾“纯朴灵魂”们的朴素认知,又需要真正的给予精英们以指导。 自然不会去刻意纠正底层民众,一些无伤大雅的“错误认知”。“先、先知,您、您为什么……要如此、朴素的与我们同行?” 优素福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实在是有些过于激动了。 抛开盖里斯所展露的奇迹,仅仅是过去十三年里的他所带来的改变,便足以将他捧上神坛。 一个将死的耶路撒冷国家,在他手中不仅从绝境中得救,还击败了昔日的霸主萨拉丁,将力量辐射到整个黎凡特。 是真切的带着一个小国开始了崛起,建立起地区性霸权。 并且,这并非什么黔兵黩武换来的结果,拿格鲁吉亚的一句话套一下,现如今在耶路撒冷王国。 那就是:农民活的像贵族,贵族活的像王子…… 优素福的家族,在这个过程中,更是接连吃到数次红利,已经一跃而上,成为真正的商业豪门。 就连优素福这样的支系,都有机会独领一支商队,开始自己的人生闯荡。 十三年前的优素福还是一个孩子,这十三年里他是听着盖里斯的神话成长到了今天。 盖里斯先是看了一眼那些突厥人俘虏,然后示意优素福带人先把这些家伙绑起来。 等到不论是余震还是商队的混乱都结束了之后,盖里斯才坐到了一旁打算解释一下原因。 “优素福。” 听到自己的名字,优素福诚惶诚恐起来:“在、先……” “别说先知了,喊我先生。” “呃……是的、先……先生。” “我和你叔叔扎伊德是老相识了,你知道吗?” “啊?”优素福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似乎又的确应该如此。 否则他们一个阿拉伯家族,又如何在法兰克人主导的国家中,混的如此风生水起。 “当初,我与他相遇的时候,曾告诉过他一个预言。” “若非天命熔铸我为此世之锚,在第十三年后,来自罗马的十字将要啃食罗马。” “那座世界渴望之城,必将被撕裂——这是末日审判的号角自七重天穹坠落!” “然而当拉丁人的酒樽盛满君士坦丁的泪水,草原的雷霆已在斡难河源头凝聚成形。马蹄声将碾过万里草原,敌基督的长矛将刺穿所有经卷的预言!” “从可敦的毡帐到巴格达的高塔,大地在铁蹄下哀鸣。” “智慧宫的石柱将被马鞍替代,幼发拉底河的波涛将吞咽十万具骸骨!” “当弓弦震碎晨礼,阿拉伯的黄金世代,也将迎来终末的号角。” 身上穿着朴素、破旧服装的盖里斯,口中却说着这个世界的命运。 (本章完) 第307章 第四次十字军的由来 第307章 第四次十字军的由来 又是一点微小的余震,仿佛是在衬托盖里斯话语的沉重。 盖里斯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当初自己和扎伊德说过哪些话了,因此刚刚他讲的这些,实质上是他现场重新编的。 如今盖里斯,已经有三十岁了,在后世或许还谈得上年轻,可丢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妥妥的中年人。 十多年的历练,使得盖里斯在不少地方有了长足的进步,比方说在即兴编造某些话语上,他变得炉火纯青。 如此一番话下来,加上盖里斯先前有过的奇迹,乃至于他本人的身份,自然是将在场的众多商队成员,唬的一愣一愣。 由于盖里斯是拿阿拉伯话说的,那些突厥人中,也有人听懂了。 听懂的那人,是一个年轻人,他在意识到盖里斯是谁后,面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毕竟盖里斯的故事,其实也已经传入安纳托利亚地区了,一些见多识广的人,都听说过他的事迹。 对于这个年轻人而言,这就是神话照进现实,只不过自己是挨打的一方。 但如此一来,丢人现眼的就不是他了,这事反倒是成了他可以吹嘘一生的经历。 人活一辈子,可不是随便哪个都能挨传奇之人的毒打,并且还活下去的。 纵然盖里斯算是他潜在的敌人,也阻挡不住他对盖里斯的炙热好感。 因此,他反倒是蛄蛹着,想要朝盖里斯靠近点,仔细听这个传奇讲故事。 “我说预言的时候,那是十四年前,当时还是在外约旦,当然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段预言的前半段,如今正在兑现,而我要扭转其中一部分,所以才来到了安纳托利亚,这片罗马人的土地。” 事关阿拉伯黄金世代的结束,优素福自然是忍不住想去多多探究一番。 “前半段?” “您是说,来自罗马的十字将要啃食罗马?那座世界渴望之城,必将被撕裂?” 优素福有些茫然,这几句话,他一时间没能听明白。 反倒是那个蛄蛹着了一段距离的突厥年轻人,这个时候插了嘴,解答了他的疑惑。 “是拉丁人,来自永恒之城的拉丁人,他们现如今正在包围那座罗马人的首都,那座世界渴望之城。” 盖里斯看了一眼那名流露出讨好神色的突厥年轻人,流露出一点微笑。 “是的,命运又一次机缘巧合的,以另外一种形式兑现了。” 盖里斯确实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犹如蝴蝶煽动翅膀,在黎凡特大地上掀起狂风巨浪。 但第四次十字军,依旧是发生了。 而第四次十字军的原定目标,依旧是耶路撒冷。 这个事情,当然和盖里斯本身有很大关系。 事情的起因要回到1190年。 在1190年伊甸带着德意志十字军征服大马士革,建立大马士革公国之后,没过太长时间。确切说是在次年,狮心便带着英法十字军,完成了对埃及的征服。 萨拉丁的弟弟阿迪尔,根本无法组织出有效的反抗。 完成了埃及征服的狮心在亚历山大港加冕为王,但狮心王显然无心治理埃及这片海外领地。 在欧洲本土传来他父亲亨利二世离世的消息后,他便我行我素的独自带一小支部队离开埃及返回欧洲大陆。 留下一群英法十字军贵族,在埃及独自茫然。 埃及成了没有国王治理的王国,各路贵族迅速对埃及进行了瓜分,建立起一个近乎完美模版的封建国家。 也就是高阶贵族瓜分土地,并册封中阶贵族,中阶贵族又册封底层贵族,层层分封、层层压迫。 底层的埃及老农,喜迎活阎王。 然而一旁的耶路撒冷王国,在盖里斯的带领下,不仅完成了复国,还成功统合了原先听调不听宣的的黎波里伯国、安条克公国,得到塞浦路斯与大马士革作为盟国。 人口与经济得到大幅提升,加上耶路撒冷宗神学对底层的关注。 因此耶路撒冷宗神学不可避免的走上前台,并向四周传播出去。 长久以来,水深火热的埃及老农,一时间仿佛看到了救星。 盖里斯思想,在埃及得到广泛传播的同时,也伴随着各种此起彼伏的抗税运动。 十字军王国埃及,自然是坐不稳,在深入了解了耶路撒冷王国现如今的官方思想后,就有些原地裂开。 实在是过于异端了,这个异端程度,比之伊斯兰教更可恨啊! 由此,大约在1195年之后,盖里斯神学彻底遮掩不住,半被动半主动的走上前台。 要知道,在耶路撒冷王国改革成功的地区,教会组织已经成体系的消亡了,转而是以类似天主教修会的教团进行取代。 当这件事传到罗马时,无论是枢机主教团,还是策肋定三世教皇冕下都大惊失色。 基督教世界,最为神圣的圣地,却爆出了要取消教会组织的异端。 这实在是一时间叫人难以接受,或者说足以让人感到恐慌。 与伊斯兰教占据耶路撒冷不同,至少伊斯兰教不太可能利用耶路撒冷的特殊地位,去对基督教世界进行辐射影响。 如果说,伊斯兰教占据耶路撒冷,会促使基督教世界团结,并更加有凝聚力向心力。 那么一伙要取消教会组织的异端占据耶路撒冷,这将是又一次基督教分裂的前兆! 毕竟,基督教的朝圣传统,意味着耶路撒冷地区的神学思想,是能够快速随着朝圣者的流动向欧洲回流的。 这是要掘了他们罗马普世教会的根! 前任教皇策肋定三世,活了93岁的长寿老人,突然间听闻圣地噩耗,一时间气急败坏、怒火攻心、蒙主恩召。 继任的英诺森三世教皇,自号“基督代表”,认为教皇这个职务实乃“半神”,处于人与神之间;乃是神之下,人之上。 甚至于一度自称“麦基洗德”,是祭司身份的君王。 作为中世纪的圣座权威与影响登峰造极的冕下,他在继任时颁布的教宗诏书中,将发起新一轮的十字军作为首要目标。 (本章完) 第308章 幕后黑手 第308章 幕后黑手 1196年刚被选任为罗马主教,也就是教皇的英诺森三世,自然是没有后日那样的权柄滔天。 事实上,这要等到他连续两次运用教皇的特殊地位,干涉神罗、英国的王位继承。 在任期间,取得第四次十字军的“成功”,加上促成阿尔比十字军,对整个法国的南端进行讨伐后。 结合当时北意大利地区,希望依托教皇权威对抗神罗皇帝权威的基础。 他才借由第四次拉特兰会议,将自己的权势地位送上巅峰,一跃成为“半神”。 英诺森三世原名,洛塔里奥·德·孔蒂,生于1161年,年仅27岁出任枢机,37岁被选为教皇,戴上三重冠冕。 对于天主教的选拔进阶机制而言,英诺森三世虽然谈不上是最年轻的教宗。 但相较于大多数要熬到五六十之后,才有机会出任教皇的老家伙们,他有些过于年富力强了。 对于精力充沛野心勃勃的英诺森三世而言,自然是不会惯着耶路撒冷这边特立独行,甚至于在他看来,这反倒是提供了又一次重申教皇权威的机会。 但与前面两次十字军不同,第四次十字军,并没有得到欧洲各个君主的积极响应。 德意志皇帝正在北意大利,忙于同野心勃勃的英诺森三世进行竞争,英格兰与法兰西则依旧混战不止。 至于伊比利亚半岛,也就是西班牙地区,则还处于同摩尔人进行混战的再征服运动期间,根本抽不出手参与东方事务。 反倒是法国的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三世,在组织起一次比武大会时,响应了教皇的号召,开始组织又一次的贵族十字军。 在参考了先前几次十字军运动,确定长距离陆地行军是狗屎之后。 于1198年各个十字军贵族派遣使节前往威尼斯、热那亚和其他城邦,就运输合同进行谈判。 在合同中,香槟伯爵告知这些商人共和国,他将要组织整整三万人参与远征,希望租用500条船作为护航战舰以及运输船。 为此十字军贵族愿意支付八万五千马克银,也就是21.25吨白银作为报酬。 如此庞大的合同,即便是威尼斯共和国这样的海上霸主,也需要集中精力筹备整整一年,在这期间还将限制自身的贸易能力。 由于威尼斯共和国,已经通过耶路撒冷王国取得大量贸易特权,以及稳定的商品市场,自然是回绝了香槟伯爵的合同。 反而是热那亚人,因为在黎凡特地区的竞争失败,则将第四次十字军运动视为自己翻盘的机会。 于是同意了十字军贵族的请求,愿意为十字军提供船只。 热那亚首席执政官,自然是敏锐的察觉到十字军贵族,不太可能履约这份合同。 1200年,十字军开始汇聚,总数只有一万两千人,包括了大约四千名骑士,以及八千名步兵。 就连白银,十字军也只能支付大约三万五千马克银,也就是8.75吨左右。 事情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十字军参与人数太少,众筹出来的白银无法履约,即便热那亚人再度强行搜刮摊派了一圈后,也只再收取一万四千马克银。 这对于热那亚人而言是灾难性的,因为他们在过去快两年时间里,都停滞了商业活动,全力投入这份合同。 此外,按照合同,又至少有一万五千人将要填充整个舰队,这近乎是热那亚所能提供的全部水手。 如果第四次十字军运动不如期举行,那么一次城市破产危机在所难免。 由于十字军方存在合同违约,十字军运动的主导权,被热那亚人轻易夺取。 再之后…… 就如原先历史上的威尼斯人,不会轻易放弃如此庞大的陆军,热那亚作为一个海上共和国,同样开始利用起自己从未掌握过的庞大陆军,开始为自己的商业贸易网牟利。 将仅一万两千人出头的士兵投入圣地,与击败阿尤布王朝的耶路撒冷王国战斗殊为不智。 确切说,即便有埃及王国的支援,也极有可能是一次苦战。 在这个时候,作为黎凡特地区主要贸易竞争对手的威尼斯人,却出人意料的向十字军贵族以及热那亚人引荐了一位非常特殊的人士。 说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停顿了一下话语,卖了个关子。 一旁的那个突厥年轻人,已经是满脸的好奇,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捆住手脚的境地。 “谁?” “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 如今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淡,盖里斯在吐出这个名字之后,刮起了一阵微风。 在场的众人,不论是商队又或者原先的袭击者突厥人,都沉浸在盖里斯讲述的故事里。 与盖里斯不同,优素福作为商人,固然需要关心各路消息,但他的精力却只集中在黎凡特,根本无从顾忌拉丁地区。 而那个突厥年轻人,则是一个安纳托利亚土包子,说点小亚细亚的近期事件还行,很少有今天这样开耳听世界的机会。 特别是如今讲故事的人乃是传奇的盖里斯,这就更加极其难得了。 其他能听懂阿拉伯语的突厥人,如今也放下敌意,听着盖里斯讲述的同时,将盖里斯的话简单翻译给身旁的朋友。 大家沉浸在盖里斯的讲述里,思考起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这个名字的含义。 阿莱克修斯这个名字,在希腊语里是防卫或保护的含义,而这个名字最为出名的,自然就是阿莱克修斯大帝,那位将东帝国从灭亡危机中拯救出来的伟大帝王。 也就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科穆宁王朝的创始人,也是伊莎贝拉的祖先之一。 由于阿莱克修斯的伟大,希腊人或者说罗马人,也都开始流行起这个名字。 阿莱克修斯大帝,近乎是对当时的东帝国进行了破后而立,彻底重塑了东帝国的政治格局。 自他开始君士坦丁堡开始成为数个贵族豪门的竞技场。 他们时而联盟、时而敌对…… 安杰洛斯家族便是其中之一,其祖先君士坦丁·安杰洛斯,与阿莱克修斯大帝的女儿结婚,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然后,在1185年,也就是16年前,伊萨克二世·安杰洛斯,推翻了科穆宁王朝的统治,建立了新王朝。 然后…… 家庭伦理剧摧毁一个帝国的戏码开始上演。 伊萨克二世·安杰洛斯的哥哥,也就是阿莱克修斯三世·安杰洛斯夺取了自己弟弟的皇位,将其刺瞎。而威尼斯人向热那亚人介绍的这位“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实质上是伊萨克二世的儿子。 也就是现如今君士坦丁堡主人的侄子,一位落难陛下的孩子,拥有着东帝国的强宣称。 威尼斯人向热那亚人介绍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的目的,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威尼斯人需要祸水东引,作为黎凡特贸易的受益者,耶路撒冷王国的实质盟友,他们自然是不乐意见到第四次十字军,真的出现在黎凡特土地上。 而热那亚人,也不希望带着仅集结了一万两千人的十字军前往圣地。 加上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的出现,新的十字军目标似乎显而易见。 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提出,如果十字军愿意航行到君士坦丁堡,推翻他的伯父阿莱克修斯三世·安杰洛斯(伊萨克二世的兄弟),那么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愿意偿还十字军欠热那亚人的全部债务,并支付给十字军 20万马克银。 此外,在胜利之后他还将为十字军提供 1万名士兵,在圣地维持 500名骑士,派拜占庭海军运送十字军到埃及,好支持十字军大业。 不仅如此,为了取得教皇的支持,他还许诺,当这一切都完成后。 他将利用自己帝国皇帝的身份,迫使君士坦丁教会承认教皇的权威。 这一番大饼下来,十字军的其他大部分领导人最终接受了这个计划,至于个别反对者,则开始前往埃及,打算支援埃及十字军对耶路撒冷王国的圣战。 得到消息的英诺森三世,进行了除实质阻拦外的一切阻拦,他甚至连清晰、严厉、措辞明确的谴责都未进行。 简而言之,英诺森三世默许了。 “如此一来,威尼斯人、热那亚人、宗座冕下、香槟伯爵……他们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洒向了世界渴望之城。” “确切说,君士坦丁堡,成了牺牲品,这就是一切的起因。” 盖里斯说完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由来,以及为何最终会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登陆。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突厥年轻人,突然有话说。 “先、先生……这……” 就像是后世追星族见到自己偶像一样,年轻人想到一个问题,想要开口说,却有些语无伦次。 “慢点,别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盖里斯随口问了一句,让对方缓缓。 “阿、阿尔斯兰!” 听到这个名字后,盖里斯下意识的抽了一下嘴角。 就如同自打阿莱克修斯大帝重整帝国之后,罗马人到处都是阿莱克修斯一般。 作为塞尔柱帝国的第二任苏丹,穆罕默德·本·达伍德·恰格勒。 他在曼奇科特战役中击败了东帝国,使得塞尔柱突厥人成功夺取罗马人的土地,以至于被突厥人尊称为阿尔普·阿尔斯兰,也就是英勇之狮后。 近东地区但凡沾点突厥文化的民族,都开始泛滥起阿尔斯兰这个名字了。 光盖里斯自己都遇到过不下五个阿尔斯兰,其中一个甚至是目前耶路撒冷王国土科波的最高领袖。 抛开名字的问题先不说,盖里斯示意对方平复心情后,说出自己的问题。 “先生,这个、第四次十字军,本来是要奔向耶路撒冷的对吧?” “是的。” “那现在去了君士坦丁堡,这……是否可以理解成,先生您其实也从中受益了?” 当然有些话阿尔斯兰没有直接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盖里斯也在那个阴谋中插了一手。 阿尔斯兰自然是不承认盖里斯为先知的,但他又被盖里斯的伟业所折服,他自然不可能相信盖里斯的手就格外干净。 如此一来,第四次十字军其实并非什么偶然,而是从一开始就被计划好的。 十字军得到了切实可行的目的地,热那亚人找到了新商机,威尼斯人避免了圣地局势的混乱,耶路撒冷可以少应付一支敌军。 就连英诺森三世面对耶路撒冷宗的崛起,也有了找补的机会,可以取得宗教权威。 如此一来,只有君士坦丁堡、罗马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阿尔斯兰的脑子挺灵活的,以前他只是没机会接触这些信息,而如今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后,就觉得眼前看似平易近人的盖里斯,实则深不可测。 盖里斯自然是没有直接回答阿尔斯兰的问题,但他的神情却表露出了不少信息,这让阿尔斯兰畏缩了一下。 “那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片动荡的土地上?” 说道动荡一词的时候,阿尔斯兰看了一眼土地。 嗯、动荡……地理上的动荡,不只是政治局势上的动荡。 “上主的震怒已如狂涛,临到这自诩为第二罗马的城。他们亵渎圣像、撕裂教袍,竟在耶稣像前,用染血的剑锋争夺紫袍!” “科穆宁与安格洛斯的诸皇,将双头鹰的徽记践踏。” “阿历克修斯的黄金诺言已成虚妄,恶人的贪婪胜过尼禄暴虐,主教们为三十银币出卖羊群——这岂不正是所多玛重现于马尔马拉海之滨?“ “正如先知以西结所见枯骨复生的异象,被拉丁铁蹄踏碎的石块终将重聚。” “七丘之城将从火光中浴血重生!“ “所以我来了,是要重铸那最精彩、最动人心魄的历史。” 盖里斯的一番话,因为用典太多,阿尔斯兰有些听不太清,只是觉得好厉害。 当然,盖里斯没说的则是与当下黎凡特的局势有关。 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正在南方与埃及对峙,盖里斯固然可以轻易帮助耶路撒冷取胜,但他想要的其实远不止如此…… (本章完) 第309章 和阿尔斯兰的各种闲聊 第309章 和阿尔斯兰的各种闲聊 对于盖里斯来说,单纯的取得军事胜利,已经不再是迫切需求了。 以当下耶路撒冷王国的整合情况,取胜并不困难。 即便没有盖里斯的出现,内部矛盾严重的埃及王国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十字军埃及并没有建立一个明确的中央集权政府,各地领主分而治之,领下民族矛盾问题,比之原先的耶路撒冷王国还要严重。 并非什么比萨拉丁更棘手的敌人。 盖里斯的重点,放在了自己的教团事业上,以及想要依托教团建立一个和谐互助的地区国际秩序。 近东地区、包括中东地区,复杂的民族情况,独特的地理条件,都使得此地政权往往支零破碎。 在这片土地上,以国家为本位进行领土扩张,大多都很快进入一个边际效益快速衰减的状态。 一旦处理内部问题所消耗的精力,高于领土扩张所能得到的收益,那么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其实也就是虚胖。 受限于内部矛盾,复杂的自然环境。 在中东地区,不能够有效调动国土内人力资源的国家,不论人口多么庞大、资源多么丰厚,在处理外部问题的时候,都难以高效。 这个问题萨拉丁其实就遇到了,他一个统治人口千万的大国,将十字军国家三面包围,可真正能快速调动的主力部队,却极少超过三万人。 要知道,楚汉争霸时期,双方总人口应该是不超过两千万,但相继投入战场的总兵力,怎么说都是几十万这个量级。 两者相比较,这已经足见中东地区的特殊情况了。 如此动员能力,在面对游牧民族西迁的时候,难以做出有效抵御,其实就很正常。 更别说如果历史线没有出现大幅度变动的话,说不准如今蒙古高原上,正在诞生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 盖里斯已经开始试图通过阿拉伯人的贸易网,了解远东地区的信息,但想要得到确切信息的回馈,可能还要一两年,或者更长。 如果以可能出现的蒙古西征为假想敌,那么盖里斯就需要找到一个真正能够快速调动中东地区资源的方式。 耶路撒冷王国只是其中计划的一步,王国所要做的便是以耶路撒冷为中心对埃及发动解放战争,这是耶路撒冷王国高层所达成的共识。 埃及地区人口集中,信仰清晰,相对来说较为单一,距离耶路撒冷王国本土并不遥远,具备协调起来的可能性。 而安纳托利亚地区,确切说是安条克以北,作为一个泥潭,则尽量远离,以扶持出新的友好国家作为缓冲国为目标。 如果该计划完成,那么差不多相当于后世15世纪马穆鲁克的版图。 想要完成该计划,在王国层次,需要将国力投入进同十字军埃及的竞争、边境摩擦、信仰传播…… 安纳托利亚地区,则需要盖里斯亲自来一趟了。 第四次十字军,恰好为盖里斯提供了一个机会。 一个举起罗马旗帜,以罗马为中心,重新构建认同体,建立新国家的机会。 东帝国还存在的时候,这么做自然是事倍功半,可一旦东帝国灭亡的话,这就方便许多了。 毕竟,盖里斯怎么说,也是塞浦路斯的duce,作为前罗马行省,参与进安纳托利亚即将举行的罗马大逃杀,似乎也挺正常的。 不过,在具体抽调人力北上之前,盖里斯一如既往的选择优先独行。 在真正建立一个社会前,盖里斯需要了解这片残破的土地,以自己的脚步丈量道路。 才能走近群众,在与群众共处中,了解他们所需要的,给他们以方向,让他们改变自己原先无法改变的困境。 并由此钉下一颗钉子,为后续人手的支援,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 血色夕阳泼溅在嶙峋山脊,风蚀岩柱如断矛刺向铁灰云层。 安纳托利亚的大地与天空,亦如此地的政局,总是带着铁腥味。 驼队踏过干涸河床,不时还夹杂几声马鸣。 优素福的商队规模壮大了,阿尔斯兰在面对盖里斯的拳威下,选择了打不过就加入。 虽然他还没有承认盖里斯的宗教先知身份。 但他承认强者,盖里斯就是毋庸置疑的强者。 在这个时代,这个民族主义尚且未诞生、未成为共识的时代,为异族的强者服务,其实理所应当。 甚至于当初罗姆苏丹国建立的时候,面对这个在罗马人土地建立的苏丹国家,阿莱克修斯都去主动支持,从而将其作为与塞尔柱帝国之间的缓冲国,好反对塞尔柱的西进。 罗马尚且能和罗姆合作,那么一伙突厥人替盖里斯服务又怎么样呢? 刚好,初来乍到的盖里斯需要向导,他在询问过阿尔斯兰几个问题后,也就将对方留在了身旁。 其中一个问题便是:“你认为劫掠是一种高尚的战士行为吗?” 面对这个问题,阿尔斯兰这个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犹豫了很久。 显然,面对盖里斯的问题,阿尔斯兰是有想法的,可那种想法他自己又不太能说服自己。 在这个时代,许多民族,都天然将劫掠视为一种重要的生存手段。 早期突厥社会中的战士就以劫掠为荣,认为这是一种证明勇武、积累财富、赢得荣耀的方式。 想要成为成功的战士不仅要在战场上英勇无畏,还要能带回战利品,他们对于成功人士的定义便是如此。 到最后,阿尔斯兰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我是苏丹的话,我必然会抨击对领土内的劫掠,可我还不是苏丹,我的族人中,也并没有苏丹。无论如何,我们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盖里斯有些意外阿尔斯兰会给出这个答案,或许这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的缘故,毕竟年轻人的总归是能更放肆的去思考世界。 劫掠会导致农村人口减少,影响农业税收和粮食供应。 劫掠商队过多,会降低商人进入该地区的意愿,影响经济发展。 这些问题,其实是明摆着的。 但很多人都会刻意忽视,甚至加以否认,要去粉饰吹嘘劫掠的荣耀。 因为对于游牧生活方式而言,不去进行劫掠,就难以获得物资、牲畜与奴隶。 确实,相较于种地来说,牧民的财产增值是相当快的,甚至于可以说能做到每年成倍的增长。 但只要一次灾害,那么牧民的畜牧群就会消失,一切从头再来。 面对疾病与灾害,游牧民要比定居的农夫更加脆弱。在这种情况下,劫掠被太多的游牧民视为理所应当,甚至应当是一种该被推崇的行为了。 阿尔斯兰能够不去贸然肯定,就已经比他的族人要更加有志向。 在他的理解里,劫掠是艰难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 其他的几个问题,都无足轻重,但也足以让盖里斯能够接纳了。 就比如:“那如果让你种地就能活下去,你会去种吗?” 阿尔斯兰的回答是:“种不了一点。” “为什么?” “种地太累,而且到那个时候,就轮到我被人劫掠了。” …… 干旱、饥渴,烈日将峡谷岩壁晒得发白。 作为本地人,阿尔斯兰走在队伍的前面,给盖里斯带路。 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正是阿尔斯兰部族所在的地方,那是阿尔斯兰他们的来处 对于优素福而言,这其实没什么,如果说能恰好借着阿尔斯兰的关系,去做一笔生意,那也挺不错。 驼铃不时惊起秃鹫与渡鸦,盖里斯这么一行人走在盐碱地上,路途上所见,大多都格外荒芜。 在这路上,盖里斯也与阿尔斯兰他们简单闲聊了几句。 就比如说,询问对方先前的时候是要去哪里。 毕竟,他们这支突厥人队伍,并非是刻意为了劫掠,之所以出现在优素福商队面前的,更多是因为巧合。 “是苏莱曼陛下,他征召了我们部族,说是要与亚美尼亚人,或者说格鲁吉亚人作战……” 此苏莱曼自然非后世的奥斯曼苏莱曼,而是基利杰·阿尔斯兰之子,又一位统一了罗姆苏丹国的强权苏丹。 但他所统治的时期,恰巧与格鲁吉亚王国的黄金时代重叠,在塔玛拉女王的统治下,格鲁吉亚一次又一次取得对周边穆斯林小国的胜利,并且扶持亚美尼亚人夺取地盘。 “苏莱曼陛下想要遏止贪婪的格鲁吉亚人,所以他在动员整个国家。” 听到这里的时候,优素福的面色相当不适,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盖里斯。 要知道这个消息他先前的时候可不知道,自己这怎么就一头撞进泥潭里了? 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商人行商是最容易被乱兵袭击的。 “陛下还说了,如果塔玛拉女王愿意皈依伊斯兰教,他可以娶对方为妻,否则让她成为自己的小妾。”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尔斯兰反正是发出了一点男人都能理解的细微笑声。 听得出来,要不了多久,又一次大战,将会在安纳托利亚这片土地上爆发。 而那一次战争,将会决定谁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霸主。 究竟是罗姆又或者格鲁吉亚。 …… 当阿尔斯兰带着商队回到他部族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双方相遇后的第三天了。 盖里斯站立在山脊上,身后是潮湿的晨雾,随着阿尔斯兰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草原与山丘交界的地方。 一些零散破碎的聚落散布在那里。 有些是简陋的羊毛毡帐篷,有些是土坯和木材搭建而成的临时房屋。 总的来说数量也并不是很多,或许也就百户不到。 安纳托利亚一词源自古希腊语,意指东方或日出之地,而小亚细亚则可以简单理解成小亚洲。 两者在地理层面上是相当重叠的。 盖里斯如今所处的东安纳托利亚地区,便是对应着后世土耳其的东部边疆。 由于大陆板块的运动,这片地区的地形格外多样,兼具山脉、高原、河谷等地貌,森林与草原相间。 在历史上,既可以作为农耕区,也可以依靠放牧为生。 因此,大量的伊斯兰化突厥部族西迁后,在相当长时间里,依旧保留着游牧传统。 当然,也可以说随着罗姆苏丹国的建立,许多部族开始逐步转向定居。 阿尔斯兰所在的部族,便处在这么一个过渡。 “我们已经不再长距离的迁徙了,而是按夏冬季节还有各户划出了草场,驱赶着牧群围绕着这里转场。” “春秋的时候,这里人会很多,一个是方便售卖牲口,一个是好能来播种与收割。” “这附近不少地方,都已经被我们部族开辟出农田了。”阿尔斯兰的语气有些复杂,谈不上喜悦或者不满。 听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有些意外。 “你们人如果都在放牧的话,这里的田地怎么照看?” 阿尔斯兰的回应则是:“有些人受不了放牧的苦,情愿吃种地的苦,也就一直在这里打理田地,除去春秋之外,其实要不了多少人手。” “你们这些地里种出来的粮食,是全部算部族的?” “嗯。” 在这样的闲聊中,商队开始靠近定居点,也从那些阿尔斯兰口中的田地旁经过。 然后盖里斯意识到,阿尔斯兰口中的田地,其实放在天朝与生地没啥区别。 虽然谈不上刀耕火种吧,但也就真的是随便洒些种子,等到秋天能种出来多少,都是老天爷送的礼。 如此简陋、原始的农耕模式,大多数时间,自然不需要多少人力。 而这样的生产模式,也势必做不到土地私有化。 相较于巴勒斯坦地区较为发达的农业,阿尔斯兰他们部族所处的阶段实在是过于原始了。 但不论怎么原始,随着土地能够稳定产出粮食后,他们部族也会愈发转型。 在此过程中,部族逐渐变得更加依赖农业生产,开始定期耕种、储存食物,并建立更稳定的社会结构。 (本章完) 第310章 游牧 第310章 游牧 游牧一词,其实可以指代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逐水草而居,一种是季节性的固定牧场。 对于前者而言,土地私有制是近乎难以理解的。而后者才在一次次的冲突中,不断细分出草场的归属。 “固定牧场”指的是在一定地域范围内,牧民根据季节和草场的条件,有意识地划定并使用某一片具体的土地作为长期的放牧区域。 与完全迁徙式的生活相比,固定牧场意味着有一块相对稳定、定期使用的土地,牧民会长期依赖这块草地来养活他们的牲畜。 当然,这两者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对立,也并非不可转换。 等到有了固定的牧场划分后,游牧民其实也就开始向半定居的状态转换,每年都可以有一些时节集中在固定的地方。 这样的半定居生活,对于牧民而言,并非什么实力上的削弱。 反倒是会使得部族的家族单位更加稳定,这带来了更强的家族依赖和集体意识。 也是游牧民又一个辉煌时代到来的前兆。 阿尔斯兰是个聪明人,但受限于教育,他并不能用诗歌一样的优美文字,来描述出放牧生活的艰辛。 说不出那种与天地、自然、干旱和灼烧酷热进行的抗争,他只知道如自己这样的人,已经造就了一种“高度坚韧的心性”。 如果说在中古这个时代,农耕的村庄散布在大地上,是夜空中明亮的文明星火,是大海上相隔甚远的孤岛,是沙漠中难得一寻的绿洲。 但至少农民们是紧紧抱团在一起的,他们或许被荒野所包围,但却绝少踏出熟悉的“文明”。 而牧民呢? 在这浩瀚天地间,他们绝大多时候,一个部落的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散布在百公里尺度上的荒野里。 他们的毡帐是候鸟辗转于荒原,追逐着枯荣交替的草场。 白灾吞噬整片牧场,他们要割开母马的血管啜饮温血。 寒风割裂山谷,他们彼此偎依在帐篷中,彻夜聆听夜里狼群嚎叫。 等到焦阳炙烤大地,又是挤尽牛羊最后一滴奶,以抵御烈日下带来的饥渴。 三五个人,七八匹马,十数头牛,上百只羊……便是他们世界里的一切,在绝大多数时间里,甚至见不到同族。 如此、方才格外好客,因为客人带来了远方的消息,告诉他们真实的世界,远不止牛羊。 他们是一叶扁舟飘荡在大海,可以说世界的蛮荒、草原的残酷,永远直白的展露,打磨着他们的心性。 而定居、农耕,则给予了他们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 安纳托利亚,固然因高原地形,冬季寒冷,但至少并不缺乏降雨。 阿尔斯兰的部族,来到安纳托利亚后,便不仅定居在这里,还开始开垦起田野,有了固定的聚落。 未来的生活,似乎出现了一条新的选择,不再需要在孤寂的世界里,独自抗争。 等到优素福的商队一行人,在阿尔斯兰的带领下进入聚落后,留在这片聚落的牧民,不少都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现在还没到秋季,部族里大多数人,都还在划分到各自家庭的草场上放牧。 这里也没什么产出,往常都不会有商队,在夏季的时候刻意经过这里。 而且领头的是阿尔斯兰,大家伙就更困惑了。 毕竟前不久,苏丹大点兵,他们部族出了二十个小伙去应征,可这怎么没几天他就回来了。 一些人热情的凑上来询问情况,但阿尔斯兰在搪塞几句后,都没有说出实情,这是先前盖里斯吩咐过的。 等到推开一些熟人后,他在来到一栋破旧的木屋旁后,用力推开便大声喊道: “阿妈!来客人了!”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颤抖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阿尔斯兰?” 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与担忧。 随着声音的主人走出阴影,那是一位皮肤干裂满是皱纹的老妇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未擦干净的木勺。 她的目光有些迟疑,毕竟这么快就回来,可不对头。 “阿尔斯兰……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还要……” 她话音未落,阿尔斯兰便已经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母亲。 “出了一些事,总之我不去了。” 阿尔斯兰的母亲,自然没有询问太多,在一番关心后,将目光投向了优素福商队这边。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阿尔斯兰,你刚才说了什么?客人?谁是客人?” 听到这话阿尔斯兰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一些商队的人,他们……他们先前遇到了些麻烦,需要来我们这边停留休整一会。” 他没说的地方在于,遇到麻烦的其实是他,就连他骑出去的一匹马,都被盖里斯直接给撞死了。 “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她的语气变得更加急切。 阿尔斯兰松开她,转身指着屋外:“我们先不谈那些。客人需要休息,我怕他们饿了。”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会跟你说的。” 老妇人看着儿子紧绷的背影,迟疑地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追问。 而在另外一边,盖里斯则帮着优素福卸货。 虽然还没到秋天,但既然有商队进了聚落,那么在没有敌意的情况下,不少人还是会主动上来询问商品情况的。 优素福骆驼上的商品,大多是一些贵重货色。 香皂啊、大马士革钢刀啊、丝绸啊…… 但也有一些游牧民们会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说:铁锅、针线、烈酒。 这些东西其实不怎么值钱,在长途国际贸易中运输这些,是相当吃亏的。 优素福之所以会备着这些货,本身就是为了沿途同遇到的突厥部族打好关系,毕竟,很多时候,与人为善也是一种成本。 如果因为全都是贵重货物,激起了牧民的贪欲,在没有盖里斯的情况下,可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准备一些牧民们用得上的手工品,摆出一副能长久合作的姿态,大多数半定居的部族其实并不会轻易杀鸡取卵。 这些已经初步有聚落的牧民部族,多少是要有些脸的,如果把自己名声败坏了,日后没有商队上门交易,没法便捷获取稀缺的手工品,长久来说吃亏的还是他们。 初步定居的突厥人,虽然也开始具备一些自己的手工业生产能力,但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普及到每个部族都有铁匠。 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们锻造的铁器大多并不复杂且不会庞大,主要是以箭头、矛头为主、少数则锻造刀剑,好满足战争需求。 铁锅这种较为复杂和占空间较大的器物,优先度并不是很高。 铁锅、铁针这种东西,自然是相对稀缺,需要依赖于从定居社会或商队那里购买。 而烈酒对于牧民而言,更是没法拒绝的东西。 长期放牧生活,在荒野里生存的过程中,各种疲劳积累下来的肉体损伤、关节积水……会无差别的折磨每一个人。 即便是到了后世21世纪,不少牧民都需要通过服用止痛药,才能让自己晚上安然入睡。 在这个年代,牧民们便只能寄托于酒精,借由酒精抚慰精神上的空虚,还有肉体上的苦痛。 可以说,优素福商队的到来,使得这处聚落的突厥人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宛若过节一般。 优素福在打听了这个部族大致人口数量后,也当即宣布会在这里停留更长的时间,好让周围放牧的部落民来到这里交易。 一旁的不少人,在接过优素福递过去的酒袋,各自喝了一口后,相继发出欢呼。 而后又各自散去,要么是骑马上一天功夫去一家家的通知,要么是去稍微打理一下田地。 生活就是生活,在农民看来万分可恶、歹毒的突厥人,并非活在空气中,只依赖劫掠为生。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非路边刷出来的npc,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困境、自己的无奈。 游牧民或许被鼓励好战,以马匹的机动优势,抵消农民的数量。 但说到底是肉体凡胎,爹生妈养,有情众生…… 盖里斯自然不会去怜悯那些死于劫掠的人,但他想要改变这些人的生活方式,让他们变得能歌善舞起来,而非挥刀斩人。 这样一来,无论是对哪一方都更好。 但在改变之前,更多的是需要了解,而不是妄加评判。 因此,他一言不发,并不宣称自己的身份,只是混在商队里,默默观察与记录,还帮着优素福打下手,好在这个聚落旁,修建出商队的营地。 …… 当夜幕低垂,优素福也算是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整个人气喘吁吁,而一旁的盖里斯则演都不演的一脸惬意。 由于有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优素福已经开始习惯与盖里斯正常交流。 毕竟盖里斯并非一个喜欢拿捏架子的人,他所表现出的平易近人,很多时候都让优素福忘记对方的身份,而只将盖里斯视作自己的长辈。 盖里斯也是乐见其成,会找优素福不时的闲聊。 在圆月下,见优素福忙完后,坐到他一旁的盖里斯,便开口道:“格鲁吉亚那边,我一时半会,可能先不去了。” “啊?”优素福有些不太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先留在这边一段时间,你这边的话,也不要再继续往北走了,毕竟没我在场的话,万一卷入战乱,生死难料。” “如果可以的话,在这附近抛售一批商品后,你们尽快回去吧,顺便帮我通知安条克那边,我一切安好,让他们和塞浦路斯抽调一些人手赶来,要以帕拉丁为主。” 优素福自然是认真记着,等到盖里斯说完后,他才发出疑问:“先生、您这是有什么原因吗?怎么突然不打算去格鲁吉亚了?” 盖里斯想了一会后,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原先的计划,其实是借助格鲁吉亚的力量,在安纳托利亚的土地上直接复兴罗马。” “但这些日子想一想,或许那样有些太过粗暴了?不足以解决安纳托利亚的困境” “也许还有其他方法?” “我看到过未来,知道许多你们不知道的事,但我又并非安拉,能够真正的全知,因此我需要去了解、去思考。” “阿尔斯兰,他们部族如今卡在一个转变的关口,我想留在这里见证,留在这里去推一把,给其他突厥人示范一个未来。” 听着盖里斯的话,优素福自然是连连点头。 在月下聊了一会儿后,就如当年他与优素福叔叔相遇时一样,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我看到过未来,我知道在未来会出现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游牧帝国。” “那个帝国,由东至西,足有万里之遥,统治着海洋与海洋之间的亚细亚洲。” “黄金家族驱使着牧民们征战四方,富有世界,可牧民们又得到了什么?” “确实,有些人爬上去了,但更多人都成了尸骨。” “十三四岁的少年,在桃石之地被征召,历经三年才能来到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而到那时,他们刚好成年,也已习惯军队中的生活,然后便可以拔刀砍人。” “他们为铁木真征战厮杀,他们的后裔为铁木真的后裔作奴。” “他们看着贵人们穿金戴银,自己却要在寒风凛冽中饥寒受冻。” “这样的未来好吗?” 蒙古人的铁蹄,在铁木真后裔的指挥下,直接屠戮了数百万人起步。几十年征战下来,蒙古自己则损失了数十万。 然后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黄金家族的兴盛,换来了草原上畸形的豪富。 对于蒙古族群来说,则背上了沉重的枷锁,难以抑制的沉浸在过往的成功里。 面对蒙古贵族的不满,忽必烈解决的方案,则颇为简单,他直接带着汉人去镇压蒙古。 只能说,用得上的时候就往死里用,用不上的时候就丢到一旁等死。 这样的未来好吗? 盖里斯觉得不好,所以他想要去改变。 (本章完) 第311章 种田 第311章 种田 在听了盖里斯的建议后,优素福在抛售了一批货物后,就选择离开安纳托利亚,直接原路返回。 不过让盖里斯有些意料之外的在于,优素福走之前,将他没有抛售出去的货物,连带着一些骆驼,都转交给了他。 “先生,这些日子,受您教诲许多,加上家族里的生意,一直都是您在照看着。更何况,如果不是您,我这边或许已经要么死在地震里,或者被那些突厥人抓去了。” “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但一想到您的计划,是打算在罗姆土地上成就一番事业,那么不论如何总归离不开钱财。” 盖里斯皱了皱眉头,想要再度推辞。 但优素福又强调说:“先生,现如今安纳托利亚兵荒马乱,我带着那么多贵重货物出行在外,实在是让人容易心生歹念,我这边轻车简从反倒是容易安全回到安条克。” 如此说着,优素福还特地让从自己的骆驼上,取出一个匣子,递到了盖里斯面前。 同时,优素福的面容上还流露出不舍的神色。 等到打开匣子后,盖里斯自然是明白对方为何如此了。 匣子里装的是一些药品,一些非常贵重,贵重到王国要加苛以重税,在这个时代堪称神药的药品。 而优素福愿意直接送给盖里斯,这已经足见对方的诚意了。 面对这种情况,盖里斯也没继续推辞,转而是让优素福取来纸笔,写了几封信让对方代为转交。 注意到那些信上的收件人后,优素福颇有些意外,然后意识到这都是自己的机缘。 毕竟,不论是伊莎贝拉、又或者阿尔乔斯……这些名字,在耶路撒冷王国内都是鼎鼎大名,是他往日里根本接触不到的大人物。 也就他叔叔不时才能与对方相谈。 盖里斯的让他送信,这绝非什么屈辱,反倒是他的荣幸,是他的机运。 等到优素福带着商队里剩下的骆驼以及其他伙计们离开的时候,盖里斯也有些怅然若失。 对于他而言,这一切又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当然与先前不一样,那时候盖里斯身处绝境,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而如今,他知道在远方,有这个国度等待着自己回去,还有一个家庭就在那里。 想到自家女儿的人嫌狗不理,他也不由得嘴角挂起一个微笑,希望对方收到自己回信的时候,别眼角挂上小珍珠。 …… 尤克图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名字,在游牧民不断西迁的过程中,不知怎么的就留存到了今天。 长久以来的颠沛流离,加上安纳托利亚地区优良的农业条件,促使着尤克图部选择向半定居的状态转变。 这附近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都是他们地盘,是罗姆苏丹赏赐给他们的。 当然了,这个方圆几十公里,并不是说他们就是这片土地的领主,而只是代表着他们有着放牧的权限。 以此避免他们同其他突厥部族之间的矛盾冲突。 除此之外,在南方还有着他们过冬的牧场。 与黎凡特地区的地中海气候的冬季多雨不同,安纳托利亚地区的腹地,也就是尤克图部所处的位置,实质上是温带大陆性气候,同中国的西北相近,也就是夏季降雨多、冬季降雨少。 但从降雨量来说的话,安纳托利亚地区的降雨实质上,大致接近中国的河北,在边缘地区则能达到山东的水准。 因此不论是放牧,又或者农耕都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也是由于降雨的问题,他们需要划分出冬夏牧场的区别。 现如今阿尔斯兰他们所在的地方,更靠近北方,接近夏牧场,但又并非是真正的夏牧场。 留在这片聚落里的突厥人,平日里主要是打理田地,以及放着一些并不算多的羊。 除去前段时间,苏丹召集部队的时候,他们这个部族出了二十个年轻人去响应外,平日里就没什么值得关心的事。 不过,前不久阿尔斯兰突然独自回来,还带来一支商队这件事,让部族里的大家伙都高兴了好长时间。 同相对稳定的农耕社会不同,突厥部族的经济结构长期以来依赖游牧和牧畜,参与市场交易的经验较为薄弱。 大多数部族其实不熟悉农产品的流通、价格、交换等经济活动,与周围的商人也不够熟悉,往常他们去购买东西,天晓得要被宰多少钱。 这个问题,当然也不只是这个年代的安纳托利亚人如此,在后世的蒙古高原上,也是一再被重演。 这次优素福的商队过来抛售货物,其价格之低廉,令部族里不少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乃至于要主动加价,想让优素福有些赚头,从而期盼着对方来年还能再来。 而在那之后,另外一个相对没那么值得关心,却又很稀奇的事,就在于优素福的商队中,居然有一个人愿意留下,在这里经营一家“商店”。 商店?这是什么东西? 作为一个刚开始半定居的突厥游牧部落,他们往常的经济活动主要围绕畜牧业、同商队、其他游牧民的物资交换进行。 往常,大多是在秋收之后,冬季之前商人和商队从城市和其他地区带来商品,来到这里举办集市,以年或季度为单位,才能有些零散的交易。 这些集市通常不是固定的商店,而是移动的贸易站点,类似于临时市场,可以说商店的概念并不重要。 但在游牧民们理解了商店是长期在这里销售物资后,他们也都表现出了欣喜。 毕竟,这意味着许多一时间手头紧抽不起钱来购买物资家庭,即便错过了优素福的商队,在往后些日子里,也能再来买走针线、铁锅……等等之类。 当然,由于尤克图部这可怜兮兮的交易量。 虽然盖里斯在这边搭起了一个小商店,但基本上不会蹲在店里当老板。 但凡是想找他买点东西,要么只能得到晚上,要么就要提前约人。 白天的时候,他可以说是神出鬼没的,若是有顾客想找他,十次都有八次关门大吉。 等到盖里斯把周边的地理情况摸清楚后,他又找到了部族里的长老,询问能否购置一块地,拿去种植一些蔬菜。 部族里的长老,听到购置土地的时候,一时间有些茫然,过了会才反应过来。 对于他们而言,这个阶段的土地私有概念尚未明确,虽然有牧场的划分,但牧场和农田是两回事,不可一概而论。 在思虑一段时间后,长老将留在聚落里的人召集了一圈,经过不算麻烦的讨论,这些人也就同意分给盖里斯一片地,让他去耕种。 但条件在于,盖里斯种地的时候,也需要教他们部族里的年轻人。 在7月的午后,阳光炙烤着起伏的黄土丘陵,不远处的零星麦田在干热的风中翻涌着绿色波浪。 盖里斯穿着自己编出来的草鞋,稳稳站在这片他自己的农田上,不算卖力的挥动锄头。铁质的锄头并不算沉重,但配上木杆,怎么说也有接近六七斤重,比之长剑要沉重许多。 然而就这么沉重的锄头,在盖里斯手中挥舞的时候,则就好似羽毛一般轻巧。 在其砸进土中的时候,则气势汹汹宛若要将大地凿开。 每一下,都入地极深。 一旁的阿尔斯兰,都有些看呆了,实在是他挥舞三五下,才能翻出泥土深度,对于盖里斯而言不过是一下的事罢了。 今上午,这才一起翻地多少时间,盖里斯那边就已经开出小两亩地了。 便是那些耕牛,都没盖里斯这么能干啊! 面对双方的差距,阿尔斯兰不仅没有放弃,反倒是加大力度开始锄起来。 只不过,这一加大力度,反倒是没多久他便气喘吁吁起来,同盖里斯之间的差距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是被拉大了。 “注意呼吸,注意呼吸,脑子放空,别想太多。” 见到阿尔斯兰的动作,盖里斯也不由的多劝了几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阿尔斯兰虽然有调整,但却用处不大,毕竟他这才种几天的地,往日里根本没吃过这种苦。 等他实在是累到不行的时候,盖里斯也不锄地了,带着他坐到一旁喝起水来。 “到头来,也就你留下来了。” 一旁的阿尔斯兰默默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这锄头不对劲吧?” 盖里斯要求土地必须深翻出至少一个竖着的手掌深度,对于一片荒山而言,这个深度的翻土,足以让每个年轻人,在第一天的时间里就磨出血泡。 哪怕是曾经自称自己种过地的年轻人,在连续三天的高强度开垦土地后,都随便找了个理由不再参与盖里斯的农活中。 唯有阿尔斯兰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当然,能坚持到现在,阿尔斯兰也察觉到他手中的锄头不对劲了。 要知道,这年头的铁农具,其实质量颇为不行,一旦损坏后,由于不好找铁匠的缘故,反倒是耽搁农活。 而他还有盖里斯手中的锄头,在经过连续几天的高强度使用后,锄头依旧锋利的足以切开寻常皮甲。 前些日子,盖里斯弄来土地后,便带着聚落里不多的几个年轻人,来开垦土地。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兴致勃勃,毕竟盖里斯主动从商店里拿出来几个铁质的锄头给大家伙使用。 这年头铁锄头可不得了,相较于木锄头而言,天然就轻便。 而且盖里斯的拿出来的锄头,还不是一般的铁锄头,而是夹心钢制成的农具, 这放在农具界,都堪称是传世之宝了,毕竟他这锄头,不仅仅是轻,其硬度和锋利程度都是年轻人们从未见过的,比之他们各自家中的矛头或者短剑弯刀都要锋利坚韧。 敲在人脑壳上的时候,或许与战锤无异。 因为担心年轻人心生贪恋的缘故,盖里斯也始终没去提及真相,只是一味着教导他们如何锄地。 但即便是有了新奇的农具,因为盖里斯对开垦土地的要求,也累倒了大家伙。 到如今,只剩下一个阿尔斯兰,还能坐在这里同盖里斯闲聊,讨论他们手中的农具。 面对,阿尔斯兰的主动提问,盖里斯也没藏着掖着,毕竟阿尔斯兰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得到他的认同了。 然后只一句话,他就让阿尔斯兰怀疑起了人生。 “这锄头里面是用了钢材的……” 而等阿尔斯兰听明白,这其中农具生产的过程后,不由得对其产生了敬畏。 起初在外约旦的时候,马尔万就在他的建议下,弄出过夹心钢农具。 不过当时,受限于生产工艺的限制,以及材料成本、乃至于人工的问题,马尔万转过头去生产浇汁农具了。 也就是在熟铁胎上浇铸生铁汁,从而提高农具的锋锐。 那种工艺生产出来的镰刀,割起麦子可谓是相当的利落。 但由于其熟铁的主体,虽然提高了农具的韧性,但在生铁部分被磨没掉后,就会越用越不顺手。 拿去做锄头的话,就会更麻烦。 夹心钢农具,则没这个问题,由于内层是钢材,在经过打磨后极为锋利,比之熟铁耐用的太多了。 而熟铁则提供了一定的保护,让中间薄薄的钢片可以使用许久。 “……知道吗,这才是种地,你们部族先前那样,随便找个地方,随便翻翻土,洒了种子,就等秋天来收割,那哪叫种地呢?” “当然,不只如此,你们部落如果真想种地,那还有的学呢!” 面对盖里斯的话,阿尔斯兰选择沉默。 突厥部族长期以来习惯了草原资源的自然更替,面对土地和气候的变化时,他们可以迁移到更适宜的地方。 但定居后,他们就不得不直面很多问题。 有些是天灾,有些是人祸,都是他们先前未曾考虑过的。 干旱、洪涝或霜冻等自然灾害会导致农田歉收。 土地的过度耕作、土壤的贫瘠、种子选择不当又会让他们难以种出足够多的粮食。 如果不是他们现在的主业,还是放牧,他们早就出现更加惨烈的食品危机了。 “说起来,阿尔斯兰,你不是不喜欢种地吗?” 盖里斯问道,在他的印象里,先前阿尔斯兰提起耕种的时候,面色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开心的。 (本章完) 第312章 辨经 第312章 辨经 虽然阿尔斯兰话语里从未直白的吐露对耕种的厌恶,但人细腻的情感,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展露。 看人的举止、神态、语调,都能得到判断。 这样一个并不真心喜欢种地的人,结果却比那些自称农夫的同族,坚持到了最后,确实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面对盖里斯的问题,阿尔斯兰先是看了眼不远方的聚落,又看了眼那稀疏的农田。 然后,吐露出自己心声。 “成为农民就真的好吗?” 盖里斯有些明白了,这并非是厌恶,而是困惑。 在想明白那些道理之前,阿尔斯兰缺乏对未来的目标,不论是放牧又或者农耕,都让他感到不解。 也正是这样的困惑迷茫,才促使当他遇到盖里斯的时候,听到盖里斯讲完故事便自愿过来追随。 盖里斯在他的眼中,不论是否为先知,但总归是智者。 而能有这种困惑,也足以证明阿尔斯兰并非什么蠢人。 事实上,正是因为知道的越多,方才越了解自己的无知,而不会贸然用各种臆想的事物取代客观现实。 农耕就一定是进步吗? 对于人类族群而言,还真是如此,因为没有农耕的话,那么人类的人口上限就注定被卡死在某个阶段。 若是采用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那么每平方千米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而若是游牧迁徙,则能大约找到两个人。 唯有来到农耕时代,每平方千米的土地上,才能找出来十个人,由此人类迈向地球作为强盛的种族。 可对于个人来说,真是如此吗? 智人的身体并不是为了农耕而设计的,对于人类来说,在荒原上奔跑、去爬树才是基因里所给予的准备。 猿人了几十万年,将脊柱挺直,然而只是几千年的功夫,就要不停的弯腰去除草、清理石块、挑水浇地…… 为此,人的脊椎、膝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被强行磨损着。 不论是关节炎又或者腰椎突出,突然间就和农耕时代一齐出现了,还能加上痔疮与疝气。 还不止如此,定居的生活,使得人类不必再经受风霜,看似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 可只需一代人,人类的生育就会打破先前的臆想。 定居的生活中,人类的繁衍机会增加,谷物的提供使得乳汁不再限制婴儿的营养摄入。 纵然缺乏母乳的缘故,人体免疫力下降,加上人群密集致使传染病高发,以至于婴儿死亡率居高不下。 可人口的总数,依旧是迎来了“爆发”。 更多的人口,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农田,而更多的农田意味着人口更加聚集。 人口的增加速度必然超过农田的增加速度,从长期来看,无一例外农耕时代的人类生活质量,体现为一个稳步下滑。 在资本农业兴起之前,所有的农业技术改革,都推动了人口爆发,以及生活质量下滑这么两件事。 人就是这样,当他们通过辛苦工作得到更多粮食的时候,并不会让他们更加富足,而是将要面对更多、更多的孩子…… 然而这是能够改变、能够逆转的事吗? 当一个部族、选择了农耕,人口开始暴涨的时候,那么其他的部族只有选择加入或者迁徙。 游牧与农耕的局部竞争中,其实向来赢多输少,毕竟马带去了额外的优势,然而生活空间却在不断被挤压。 游牧生活,本身就是农业革命中,畜牧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将时间线拉长,就会发现,任何来到农耕区的游牧民,都成为了农民。 而农耕区也永远在向草原、荒漠、原先被认为不能耕种的土地延伸,只有土地荒漠化才能遏制…… 最终,旧的生活注定被终结。 这就是历史大势,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大势。 赢的是一种生活方式和族群,输的却是其间的具体个人。 阿尔斯兰自然是没有想的那么多,对于他来说,其实很简单。 在罗姆苏丹国,突厥部族作为重要的军事力量,通常来说是享有各种特权,减免大量税收的。 毕竟,如果没有部族的支持,罗姆苏丹根本无法对抗这片土地上的希腊人。 事实上,并没有证据证明在1095年的曼奇科特战役后,安纳托利亚地区的人口发生成分上的巨变。 直到后世土耳其进行基因测序的时候,也愈发证明大量所谓的土耳其人,其祖上都是希腊血统。 可一旦部族拥有农田,那么他们就需要缴纳田税,在这个问题上突厥人与希腊人、亚美尼亚人都是一致的。 而农田的扩张,又必然限制部落民全民参与军事的行动力。 到那时,就如阿尔斯兰早先说过的:“不再是他们有能力劫掠别人,而是他们将要被劫掠。” 收税一词,在阿尔斯兰看来,同劫掠并无区别。 无非一种是不可控的,一种是相对可控而又长期的。 不论是希腊人、亚美尼亚人、突厥人,只要是罗姆苏丹国中的居民,他们所缴纳的每一分税款,都不会给他们带去更好的生活。 只会是换来统治阶层,更加强盛的镇压能力。 “作为狮子,我并不是拒绝农耕的生活,而是害怕那个未来。” 种地,意味着失去武力,意味着要交税,意味着将要失去自由,成为土地的奴隶,意味着普通人无法预想到的可悲未来。 “那就改变这个国家如何?” 如果说,封建主的税款,基本上只是为了满足领主的战争与奢侈品需求,自然毫无意义。 可如果说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家,可以将税款用于公共建设,那么才是改变。 拿安纳托利亚来说,这边既存在草原又有高山的土地,虽然大部分地区有天然的水源,如河流和泉水。 可长久以来的战争破坏,使得各地区缺乏成熟的灌溉系统。 整体农业水平,是日渐下滑的。 而等到后世蒙古西征、再到奥斯曼帝国时代,只会一日比一日更加难过。 想要遏制这样的大势,则意味着安纳托利亚,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处理各种矛盾,相当集权的政府。 盖里斯来到这里,便是要播下这么颗种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从让阿尔斯兰他们部族适应什么是真正的定居生活开始吧。 优素福的商队,带来了许多商品,其中一些已经销售出去,但更多的都堆在盖里斯的店里。 除去铁锅、针线、锄头这样的一些铁器,其实种子也是销售的商品。 在过去的十年里,由于相对长久的和平,耶路撒冷王国,在盖里斯的各种指点下,在各个方面都堪称突飞猛进。 其中关于农作物的培育,便是其中重点。 经过农业部的刻意收集与规划,王国已经建立相对简陋的种子库,并且开始长期的针对性培养。 在那些种子中,除去粮种外,还包括了大量的蔬菜与水果。 盖里斯带着阿尔斯兰开辟的这小片菜地,便种下了各种豆类、根茎类、叶类的蔬菜。 鹰嘴豆、蚕豆、胡萝卜、甜菜、莴苣、菠菜…… 当然还有大蒜。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很多种子,都是阿尔斯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盖里斯之所以要种下这么多的种类,自然不会是期待所有种子都有结果,他是要从中挑选出相对优势的种类,才适合推广到阿尔斯兰他们的部族。 而就在他们这边歇息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了下午的农活,想要在这片荒野上开垦一片菜地,那可是一份持之以恒的工作。 …… 盖里斯在尤克图部的生活,非常的平淡,开垦着菜地、经营着商店、不时做些买卖、偶尔去找一些老人喝酒。 他在不知不觉间,便彻底融入其中,许多人不再将其视为外来者,似乎他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一般。 而在一次意外中,盖里斯背诵了《古兰经》中的一段话后,部族里的长老都颇有些惊讶。 虽然说尤克图部是穆斯林,皈依了伊斯兰教,但以突厥人的人均文化水准,自然没法和阿拉伯人相提并论。 换句话说,就是虽然他们这边的部族信了伊斯兰,但除去带着方言口音的清真言以及作证词外,他们其实对《古兰经》近乎一无所知。 当然,作为一个离不开酒的突厥部族,他们对于伊斯兰戒律的了解,也很值得怀疑。 在他们眼中,基督教都能算是多神教,毕竟谁家一神教同时供着圣父、圣子、圣灵…… 在这闲聊里,就不由得发散了起来。 各种皮子布匹缝合出的帐篷外,盖里斯与部族里的长老,两人盘腿坐在草地上,彼此一杯又一杯的抿着点小甜水。 这其中有部族自己酿的奶酒,也有盖里斯带来的粮食汁液,总的来说度数不高,适合在天色昏黄的时间里闲聊。 留在这个聚落里的长老伊尔哈姆,就不由得发问了:“我听说这天底下,真主不仅借着穆罕默德先知给予了我们启示,此外还有其他先知?那他们信的那是真实宗教吗?” 对此,盖里斯自然是点点头,他顺着长老伊尔哈姆的话,就往后说了。 “这天底下,有三种宗教。” “三种?” “一种是真实的宗教,一种是被扭曲的宗教,还有一种是迷信的宗教。” “这什么叫做真实的宗教?指的是伊斯兰?” 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盖里斯摊了摊手,没有回答后面那段话。 “所谓真实的宗教,指的是真主以先知作为中间人,向人们传达没有被更改或破坏,一直传承到今天的宗教。” “那扭曲的宗教是?” “虽然真主时常启示先知,让先知向人世传达各种知识,但在传承中,人总是会因为各自的缘故,更改其中的本意,这就是扭曲的宗教。” “至于所谓迷信的宗教,那就是人自己创造的,毒害人类生活,与真主知识毫无关联的宗教。” 听完这三者的区别,长老伊尔哈姆又再度问道:“那真实的宗教,究竟是不是指伊斯兰?” 这个快五十的老头,已经有些醉了,方才如此一次又一次的追问。 三十多的盖里斯,也谈不上毛头小子,面对对方的一再询问,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当年先知是口述出的经书内容,那么又是谁记录成文字的呢?” “初时,先知朗诵经书的时候,许多信众都曾各自去记录背诵,他们各得部分真意。” “而等到第三任正统哈里发奥斯曼的时候,他才开始统一编撰,并且将他之外记录了先知言语的经都给烧了,从那之后经书方才一字不可更改。” “你觉得第三任正统哈里发奥斯曼,就一定是对的吗?要知道那位哈里发可是死于‘叛乱’的。” 盖里斯口中的许多事情,都是这个朴素部族中人从未听过的故事。 人总归是喜欢八卦的,尤其是八卦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盖里斯这一提起当初正统哈里发时代的秘闻,长老伊尔哈姆都不由得提起兴趣来。 就比如说,在今天盖里斯和他聊之前,他从不知道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其实是先知早年的敌人之一。 也不晓得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是死于叛乱。 当盖里斯提到哈里发奥斯曼,由于过度任用他自己家族成员,导致其他势力在政治上不满。 继任的阿里作为先知的女婿,又下场惨淡后,他对于很多历史的记录都不由得嗤之以鼻了起来。 但他又觉得盖里斯说的话,指不定是真的。 毕竟那些哈里发说白了,也都是人,既然是人就会有爱恨情仇,就会有矛盾、有各自的利益冲突。 穷人尚且会争家产,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争夺起遗产的时候,只会更加激烈。 换位思考,设身处地,将自己置身于那个位置,面对各种诱惑,就真能延续先知的意愿? 要知道,不只是第三任哈里发死于刺杀。 确切来说,除去第一任哈里发之外,另外三位正统哈里发,也就是:欧麦尔、奥斯曼、阿里。 他们全部都是死于暴力! (本章完) 第313章 过去以及未来 第313章 过去以及未来 阿拉伯帝国的历史其实相当有趣。 作为一个宗教起家的帝国,他们的政教合一特性是相对来说很独特的,并且深刻的影响了后世伊斯兰国家。 但即便是穆斯林,对伊斯兰的早期历史,其实也往往知之甚少。 有关伊斯兰的发源,更是不清楚,以至于到了21世纪,依旧有穆斯林认为安拉同耶和华并非同一神祇。 至于伊尔哈姆长老这样的13世纪突厥人,就更是两眼一抹黑,对于当初穆圣时代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今天能和盖里斯就着小酒闲聊,他也非常开心,让盖里斯顺势多讲一讲,从而增长一下他的见闻。 听到伊尔哈姆长老的话语,一旁的阿尔斯兰也都竖起耳朵细心听讲,还将盖里斯的杯中倒满了酒,显得相当谦卑如同学生。 “伊斯兰的历史,其实是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的。那时先知穆罕默德出生于麦加的一个商人家庭……” 盖里斯没有给出某些阴谋论,或者某些不符合伊斯兰史观的说法,他只是重复了一遍教法学家们的说法。 就比如,穆圣是在30多岁时,开始接收来自真主通过天使吉卜利尔的启示。这些启示最终构成了《古兰经》,这是伊斯兰教的核心经典。 穆圣的教义强调了独一无二的神,主张信徒要通过祈祷、施舍、禁食和朝圣来接近神。 他呼吁社会正义、贫困救助以及对弱势群体的关爱,反对当时的偶像崇拜、部落本位以及社会不平等。 这在盖里斯看来,穆圣确实是穆圣,因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当时的社会,至于未来? 没有几个活人能够管到未来,伊斯兰的历史也证明了这点。 伴随着穆圣的行动,麦加当地的贵族,进行了强烈的反对。 毕竟,他的行为是在破坏某些自古以来的规矩。 就连后来的第二位正统哈里发欧麦尔,在这个阶段的时候,还物理上将穆圣打到满地找牙。 为此,穆圣在622年进行了迁徙,前往了麦地那,这即是伊斯兰历的元年。 迁徙后,穆圣在麦地那建立了一个新的政治和宗教共同体,他不仅是宗教领袖,也是政治领袖。 他与麦地那的犹太部落签订了“共存协议”,试图建立一个多信仰共存的社会。当然就结果来说,麦地那的犹太部落都被穆圣给“处理”了。 其中的解读有很多角度,但就结论而言,麦地那当地的犹太人被“处理”了。 在这期间,麦加的贵族依然对穆罕默德构成威胁,两者之间爆发了数次冲突,最著名的是巴德尔之战(624年)和乌侯德之战(625年)。 等到630年的时候,穆圣回到麦加,正式建立其伊斯兰的政治和宗教统治。 在麦加,穆圣摧毁了当地的偶像,并将麦加的卡尔白天房变成了伊斯兰教的圣地。 此后,许多阿拉伯部落纷纷皈依伊斯兰教,穆罕默德的影响力达到巅峰。 但即便如此,这个时期的阿拉伯,依旧是世界边缘的某个角落,东帝国正与萨珊波斯血战不止,伊拉克略正在百战百胜…… 或许,当时的伊拉克略收到阿拉伯统一的消息时,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与自己无关。 等到632年,穆圣离世,他并未明确指定继任者,由此引发了关于领导权继承的争议。 最终在一次选举中,阿布·伯克尔成为了首任哈里发。 由此,也引发了分裂的苗头。 核心争议就在于是否应由血统继承还是通过选举来决定领导权。 前者意味着是阿里,后者就是阿布·伯克尔。 这也是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区分,当然,历史又一次证明了一件事,死人是管不住活人的。 因为依靠选举诞生的逊尼派,在四大哈里发时代结束后,便喜迎倭马亚王朝。 不拿先知的血统继承,就拿自己的血统来继承是吧…… 更何况倭马亚家族曾是麦加古莱什的著名氏族,其在穆圣征服麦加前,坚决反对穆圣。 两派的争端分裂,从哈里发制度之始便出现。 阿布·伯克尔还算是寿终正寝,之后接任的是欧麦尔。 在欧麦尔手中,哈里发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扩张,从世界边缘的角落征服了美索不达米亚、波斯的部分领土并最终灭亡当时统治波斯的萨珊王朝。 此外又从东帝国手中夺取了埃及、巴勒斯坦、北非和亚美尼亚。 等到636年时,在大马士革附近进行的耶尔穆克之战中,欧麦尔以少胜多,结束了拜占庭帝国在叙利亚的统治。 但就这么一位,当初物理上将穆圣打到满地找牙,又成功将哈里发国空前扩张的哈里发,却死于一位波斯奴隶的刺杀。 虽然历史记载那位波斯奴隶在麦地那被捕并被处决,但又有说法是阿里从追捕者手中救下了波斯奴隶,并奇迹般地将他送到了伊朗。 不论后者是否为真,都代表了当时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 要知道,什叶派甚至为那名波斯奴隶修了一个陵墓,并且举办节日,庆祝欧麦尔被杀。 再然后编撰了《可兰经》的哈里发奥斯曼上台,死于被刺杀,其下葬的时候,甚至不被允许埋进穆斯林墓地,而是送到了犹太人墓地。 再然后就是阿里上台,在阿里统治期间,局势走向了不可逆转的混乱,最终他本人依旧是死于毒剑所伤。 等到盖里斯将当时的各方势力也就是:迁士、辅士、麦加人、埃及人、库法人及巴士拉人之间的关系捋完一遍后。 伊尔哈姆长老已经摇头晃脑,昏昏欲睡起来了。 历史却就是如此,不论怎么粉饰,怎么美化,一旦将期间发生过的事归纳出来,就会被剥离神圣,而只剩下残酷与乏味。 在如此激烈的政治冲突中,昔日穆圣的传承,就真的不曾被更改吗? 面对这个问题,伊尔哈姆长老其实也已经有自己的看法了。 死人是管不住活人的,纵然贵为先知也是如此。 一旁的阿尔斯兰则在这个时候,趁机询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即便是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经书,也曾被各种扭曲,那么这个时代真的有‘真实宗教’吗?” 盖里斯则看着阿尔斯兰,思考这家伙怎么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没有给予肯定或者否决,他只是朝着阿尔斯兰伸出了掌心,在阿尔斯兰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他的掌心多出一汪酒水。 盖里斯手晃了晃,那一汪酒水泼在了阿尔斯兰脸上,然后站起了身,离开这里。 直到好一会儿后,阿尔斯兰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原本干燥的掌心,什么都没有,忽然间便涌出了酒水,这是一个微小的迹象,一次被盖里斯重复过的奇迹。 【在霍得比亚战役中,因水源缺乏,他的同伴请求他帮助提供水源。穆罕默德将他的手指伸出,水从他的指尖流出,士兵们纷纷前来饮用,直到他们全都得到足够的水。】 ——《布哈里圣训》 …… 不论是伊尔哈姆长老又或者这个聚落里的其他人,都在相处中发现了一个问题。 盖里斯是他们中,唯一一个能够将《可兰经》倒背如流的人。 纵然盖里斯和长老之间讨论过许多非常不适合传播的话,但由于盖里斯的学识实在是强的过分。 一时间伊尔哈姆长老,都开始找大家伙商量,要不然把盖里斯请来当伊玛目,大家帮着他盖个清真寺怎么样。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如此一来,才显得他们尤克图部足够虔诚。 然而就在这样的讨论中,一个意外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这个聚落的每一个人脑门上。 那是几个穿着破烂,浑身上下沾满泥浆和鲜血的人,他们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只剩下自己与胯下的马。 当他们经过尤克图部这处聚落的时候,曾有人下马过来讨口水喝,然后就顺道带来了噩耗。 苏莱曼二世组织的巴西亚尼战役输了,那是整整四十万大军,在巴西亚尼被格鲁吉亚人击溃! 苏丹本人战死! 相传,苏丹在战争前期,一度差点击溃格鲁吉亚人的中军。 但格鲁吉亚人在夜间派先遣队发动突然袭击,造成了苏丹侧翼的混乱,苏丹设法聚集兵力进行反击,差点扭转局势。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丹的旗帜竟在黎明初至的微光中倒下! 一时间士气卡在崩溃界限上的侧翼军队,纷纷溃逃。 而他们中的这几个溃兵便是其中之一,在丢盔弃甲,只留下匹马后是跑的最快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盖里斯的面色有些难言的意味,阿尔斯兰想了想也是如此。 但部族里的其他人,这个时候其实已经顾不上四十万大军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只是一味的慌乱不知所措。 因为巴西亚尼这个地方,距离他们这里实在是太近了! 在5年前的沙姆科尔战役中,格鲁吉亚取得了对穆斯林的大胜,成功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逼近罗姆苏丹国。 而如今,苏丹在巴西亚尼战败,且不提部族里那些被征集的小伙子是否平安归来,只要格鲁吉亚一次乘胜追击,那么他们这里就要遭遇兵灾。 他们这里可不是什么埃尔祖鲁姆那样的坚城,这里甚至连道围墙都没有,根本不可能阻挡格鲁吉亚人军队的西进。 等到部族里众人,聚集起来后,没多少时间。 这个突厥部族就做出了决定——迁徙,或者说回到游牧的生活。 游牧、游牧,很多人都只了解牧,然而游才是更关键的一面。 对于游牧民来说,逐水草而居只是其经济生活的一部分。 许多时候游牧民的游动、迁徙,并非是要让牲畜在各种季节都得到适宜的环境资源,而是要去逃避各种自然或人为造成的风险。 这其中,人为造成的风险,还包括了更上层统治的压迫,以及某些剥削。 20世纪民国政府,就有过一份报告,在报告中称四川西北某地居民是游牧为生。 当地政府的汇报内容为:“上牲税任其自便,政府不敢强迫,否则迁家驱牛,逃往野番。” 这也是游牧民为何不需要承担过多税收的缘故之一,毕竟你这边收税多了,游牧民又不靠种地过日子,直接带着牛羊跑路,好脱离政治上的威权与剥削。 阿尔斯兰所担忧的问题,也有这样的成分在其中。 如今,他们部族种地不多,沉没成本还少,自然是要收拾东西溜之大吉。 在了解过原因后,盖里斯没有去制止尤克图部的行动,他只是找到了伊尔哈姆长老,和对方聊了聊。 依旧是在那个颇为破旧的帐篷外,盖里斯盘腿坐在地上,向对方询问:“现在是快要秋天了,等到秋天的时候你们还会回来吗?” 伊尔哈姆长老没有喝酒,而是显得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农田,有些割舍不下。 相较于农耕来说,游牧确实是更加辛苦,但游牧的话,至少可以帮助他们避开兵灾。 如今他们要争分夺秒的赶紧离开,自然不可能等到那片农田完成收割。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的,我保证、到那个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变。” 伊尔哈姆长老不清楚盖里斯,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反正这也没什么。 如果有人能留在这里,帮他们看着田地,其实是好事才对。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们部族里的人,有更多来跟着我一同耕种,而不只是一个阿尔斯兰。” 伊尔哈姆长老再度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在一片繁忙中,不到一天的功夫里,尤克图部留在这片聚落的人,已经准备好迁徙。 在这种生死攸关,争分夺秒的紧张气氛里,唯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盖里斯,而另外一个是阿尔斯兰。 安纳托利亚的群山中,被点亮了一星半点文明的火光, 面对这从北方吹来的寒风,盖里斯选择留在这里,直面那格鲁吉亚人的刀锋。 (本章完) 第314章 我是那好牧人 第314章 我是那好牧人 牧民通常是不在意土地所有权的,他们在意的是使用的权利。 对于居无定所的牧民们而言,他们并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故乡情节。 之所以出现眼下这个聚落,无非是恰巧遇到了适合种地地方,以及有了并不算远的夏冬牧场,因此浅浅的从部族中分了一批人来此定居。 对于生活在游动中的牧民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更轻松生活的尝试,但在盖里斯看来,却是推动突厥人向一个新时代进发的点星火光。 正如他不能允许亚嫩河谷中的那时代变革被雷纳德掐灭,他也不会让这片牧民们种下的农田轻易间消失。 盖里斯并非与格鲁吉亚人有仇,他仅仅是想要逆转安纳托利亚地区的大势罢了。 晨雾正在退向亚美尼亚山脉的褶皱里,枯黄的牧草与新冒的嫩芽在风里翻涌。 迁徙的牧民在谷底拖出蜿蜒的尘烟,羊群细碎的蹄声裹着婴儿啼哭,被山风揉碎成飘散的絮语。 站在半山腰上,俯瞰那些拖家带口正要躲避兵灾的牧民,盖里斯向身旁的阿尔斯兰,随口说了一句:“我听说,牧民们习惯将山羊和绵羊一起混着养。” 被问到自己的专业知识,阿尔斯兰自然是点点头。 “山羊喜欢吃嫩枝,总是看向远方,会带着羊群缓缓挪动,而那些绵羊就会跟着山羊一起走。” “我又听说,绵羊喜欢吃嫩草,见到草后,便是草根都要吃掉,若是将绵羊留在一地,便会将那里吃到寸草不生?” “对,也因此,我们会去混着山羊一起养,而且将羊驱赶到某地前,是要让马和牛先吃草的。当然不止如此,羊蹄子或许能刨开雪层,却敲不碎冰层。到了冬天,若没有马替他们开路,那么羊是要饿死、冻死的。” 说是这么说,但阿尔斯兰却一时间不好理解盖里斯的用意,实在是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了。 然后他便听见,一旁的盖里斯说道:“不论突厥人别人眼中如何凶残,可对我而言,亦不过是一群绵羊。” “我要叫你们尤克图部,成为羊群里的山羊,成为牧群里开路的马,如此才能带着羊群,离开那要被吃绝的草场。” 所谓要被吃绝的草场,在阿尔斯兰的理解里,并非是指土地,而是生活方式。 游牧并不什么高效的生活方式,只是人在非农耕区的一种妥协,一种利用畜牧获取乳制品,从而活下去的手段。 对于牧民来说,总是充满了妥协与逃避。 而如今来到了安纳托利亚,这片罗马人的土地,自然也该告别往日的生活方式。 但绵羊是只会低头吃草的,他们见不到远方,更不会知道自己只要抬起头,就能吃到汁水丰满的嫩枝。 因此要有山羊混杂在其中,带着其他的羊离开过往的生活。 “而你,我又听说许多牧羊人,会挑出一只头羊。” 听到这里的时候,阿尔斯兰颇有些激动了。 有些牧羊人,会从羊群中挑出一只大公羊,培养它的领袖风范,教育其如何听懂人的指令,让其长的既雄壮又威武。 如此一来,当牧羊人发出哨声口令的时候,头羊便能带着羊群紧跟牧人的步伐,不只是离开一片草地,更要转移牧场,好去避开天灾、寻找水草丰盈之地。 当盖里斯说到头羊的时候,阿尔斯兰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地位,以及那不可推脱的使命了。 “我是好牧人,好牧人为羊舍命。雇工不是牧人,羊也不是他的,他看见狼来,就撇下羊逃走,狼抓住羊,把羊赶散。” “我另外有羊,不是这圈里的;我必须领他们来,他们也要听我的声音,并且要合成一群,归一个牧人了。” 如此说着,盖里斯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他的手又磋磨了下一旁风化的岩石表面。 在这山间的风中,盖里斯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再过一会儿,就会只剩下他与阿尔斯兰留在这里守候那些牧民的归来了。 【愿那使羊的大牧人,从死里复活,凭着永约的血,借着伟大的牧人,成全你们各样美好的事,叫你们遵行他的旨意,靠着那牧人,在我们里面行他所喜悦的事,愿荣耀归给他,直到永永远远。】 【阿们】 …… 战争的规模,战场上实际投入的兵力,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难有定论的话题。 即便到了20世纪、21世纪,因为各种战术需求、经济、政治冲突,战场上的实际投入兵力、阵亡人数、总体减员数量,都并不会非常准确。 而在古代,这个问题就更明显了。 赤壁之战曹操大军诈称百万,本质上便是对东吴的战略欺诈,对于当时偏居江东的东吴来说,中原无疑是世界的中心、难以估量财富之地。 毕竟古代可没有谷歌、百度,能让人一眼有个粗略认知。 但在不同文化氛围中,士兵并也不一定是必然多报,在骑士文化浓厚的西欧。 士兵少报,才是常态。 先有罗杰、罗贝尔两兄弟,带着三百诺曼骑士,征服西西里。 又有圣殿骑士团八十人,大破萨拉丁三万大军。 对于西欧文化而言,把己方士兵数量吹的少些,总归是有好处的。 从战略上来说,这可以降低敌方的戒心,引诱对方参与野战,进一步来发挥西欧骑士的勇武、冲击……好在己方擅长的领域击溃敌人。 从后续的吹逼来说,自己这边人少,输了那是应该的,方便推锅,不损荣誉。 若是赢了,则能把参战的骑士吹成天神下凡,从而抬高威望。 如此一来,去审视欧洲本土记载的很多历史时,就时常看到几十人混斗的场景……至于那些农兵或者骑士扈从,则不配露面。 但安纳托利亚这片地区,又显然并不遵循西欧的规矩。 就比如说,罗姆苏丹国的那位苏莱曼苏丹,直接称自己带着四十万突厥士兵,围剿格鲁吉亚…… 这个数字,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非常唬人的。 毕竟大家确实是不识数,只晓得四十万是一个颇为夸张的数字,难以确定这个数字到底代表什么含义。 盖里斯作为前世来自21世纪的人,他则清楚40万是什么含义。 罗姆苏丹国、作为一个在先前几次十字军战役中,沦为了通关途中要被顺手踢一脚的精英怪。如果真能拉出40万,何至于此? 事实上,整个罗姆苏丹国,突厥人数量加起来有没有40万都是未知数。 而格鲁吉亚王国,则表现的相对克制,相对保守,对外宣传的军力仅仅9万。 而要晓得,作为一个主要依赖于农业的国家,格鲁吉亚的人口,可能还要两倍于罗姆苏丹国。 按照盖里斯的估计来说,也就是大约两百万到四百万之间,不会更多或者更少。 9万对阵40万,场外人不识数的,基本上都默认苏莱曼苏丹要取胜。 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罗姆苏丹国在战场上大败亏输,甚至还传出苏丹本人被阵斩的骇人消息。 一时间,先前苏莱曼进行过的战略欺诈,在这个时候直接反噬穆斯林一方。 不论是罗姆本国的突厥人,又或者其他那些依附于罗姆的埃米尔国,统统觉得大势不可逆。 在自己这边兵力尚未明显减少的情况下,纷纷各找各妈各回各家。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实在是跑不掉,距离格鲁吉亚路途近的,直接找格鲁吉亚人磕头认错,改换门庭,甚至于原地改信的都有。 一次战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格鲁吉亚人自然是挥兵西进,衔尾追杀。 避免罗姆苏丹国短时间内,再度汇集出大军。 按照格鲁吉亚一方的计划,至少是要追击到埃尔祖鲁姆,如果可以的话,并攻克此城。 战线向西推进,而为了满足大军的给养,自然就有大量的小股部队开始四散,从附近的村庄收集各种食物,从而填补那格鲁吉亚人数万大军的消耗。 对于农民而言,土地是他们的一切,即便是躲避兵灾,他们也不敢走远,更何况这已经是快到9月份,地理的粮食将要成熟,马上要收割的季节。 农民群体,自然是更不敢走远,然后躲在山林中的他们,便一个个心如刀绞了起来,亲眼见证自己的农田被糟蹋。 对于格鲁吉亚人来说,他们中军队的主体,也谈不上什么精锐之师,实质上大多都是从格鲁吉亚各个农村里拉出来的农兵。 这个时节出兵,对于格鲁吉亚人来说,也是好时机。 面对遍地开始发黄的麦子,至少两万格鲁吉亚人,得到格鲁吉亚王夫大卫·索斯兰的命令——抢收罗姆苏丹国国境内的粮食! 有多少抢多少! 罗姆苏丹国、安纳托利亚地区的气候同黎凡特地区的地中海气候不同,并非什么冬播春收。 而是天朝人更熟悉的春播秋收。 如今地里的麦子发黄,虽然还没到最合适的季节,但如果强行收割,不论产量或者味道都不香,但那也是能饱腹的。 部队主体是农民的格鲁吉亚人,自然不会在意那点口感问题,面对着那些没人看守的田地,他们宛若蝗虫。 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少又都是农具改造而来,直接拿着镰刀,便有多少收多少。 收不完,也是放任这一路缴获来的牛羊马匹,送到田里胡吃海喝。 大卫·索斯兰自然不曾读过《孙子兵法》可“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他也是懂的。 对于大军而言“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 与其吝啬这一时的钱财,致使格鲁吉亚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从后方运输补给,不如就食于敌。 因此,他也直接告诉那些就收割的农兵群体,今年在罗姆苏丹国领土上收割的粮食,缴获的牛马。 除去自己吃喝,只要是缴纳上去给军队的,让友军也能吃到的,都可以一比一抵消来年的田税。 等于说,不管割多少粮食,那些统统都是被征召农兵们自己的。 如此一来,格鲁吉亚一方的士气,更加高涨,大批量的士兵分作百人规模的小队,开始向四周蔓延。 霍万尼斯,便是这其中一支百人队的队长。 严格来说,他其实并非格鲁吉亚人,祖上追溯几代,说不准应该是亚美尼亚人才对。 事实上霍万尼斯这个名字,便是亚美尼亚语中,对应的约翰发音,换句话说,叫他约翰其实也行。 作为一名祖上有着亚美尼亚人血统的霍万尼斯,他的家族面对突厥人的入侵,只能前往格鲁吉亚寻求庇护。 而如今终于在格鲁吉亚人的带领下,重返故土,自然是说不尽的喜悦。 面对那些属于亚美尼亚人的村庄农田,他稍微仁慈些,除去带着手底下农兵收割了部分粮食外,但至少不曾毁坏农田,还留下了一部分大抵能够对方过冬的量没割。 然而,面对突厥人的时候,霍万尼斯可就是深恶痛绝了起来。 想当初,若不是突厥人入侵,他说不准还是一位亚美尼亚的领主! 何至于要跑到格鲁吉亚去寄人篱下! 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面对此国仇家恨,让他上阵直面突厥人骑兵,他是不敢的。可让他带着人去凌虐突厥人妇孺、焚烧突厥人的农田又是绰绰有余的。 在一番寻找后,霍万尼斯注意到距离埃尔祖鲁姆不远的位置,就有一处突厥人的聚居地。 如此一来,他自然是要带着士兵前往那里。 九月的风凿过安纳托利亚高原,将罗马人遗留的灌溉渠蚀刻成大地掌纹。 铁灰色的云团从黑海方向压来,却在触及高原时被干燥气流撕成絮状。 一道光柱穿过云隙,落在了这两座高山之间的一处山口。 向那方向望去,就似乎有一个人立在那山口,等候已久。 灿烂的光照在他身上,衬的对方莫名的格外神圣,不似凡尘中人。 (本章完) 第315章 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第315章 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盖里斯等候已久了,事实上霍万尼斯的到来,他早有预料。 这些日子,格鲁吉亚军队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不知情。 只不过,因为势单力薄的缘故,加上格鲁吉亚军队的行为,并不算出格,因此他始终未曾主动现身。 而是稳坐钓鱼台,在这里坐等愿者上钩。 霍万尼斯就是那位愿者。 不过,两人之间的初见,可并不怎么友善。 面对霍万尼斯一支百人队的靠近,盖里斯就始终立在位于高处的山口,既不躲避、也不走下去迎接。 霍万尼斯的队伍本就不得不经过这条唯一的道路,尽管路程并不陡峭,但此处对骑马前行并不友好。 即便霍万尼斯有马,也依然显得举步维艰。 这样一来,原本处于人多势众的优势一方,却不得不如虔诚的朝圣者一般,辛苦攀爬,向盖里斯走近。 当霍万尼斯终于能够清晰地看见盖里斯的面庞时,内心积压的怒气顿时爆发。 毕竟,山口上那人全然没有一丝惊慌,依旧高高在上,默然等着他们一层一层地爬上去。 这不禁让霍万尼斯觉得颜面尽失,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 在确定双方距离不远后,霍万尼斯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这边人赶紧歇一会。 而自己则对着已久稳稳立在山口的盖里斯喊道:“喂!那边那个谁!赶紧下来!我有话问你!” 然而,盖里斯依然未动,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只是轻轻撇了撇头,似乎在示意霍万尼斯自己走上来。 那种淡漠与冷漠,令霍万尼斯的怒气愈发剧烈。 摆明了是要让霍万尼斯自己上去。 这下子霍万尼斯有些受不了,他又转过头吩咐了几句,一旁的几名士兵,纷纷拉开短弓。 霍万尼斯感到自己无法再忍受这般挑衅,他挥手示意几名士兵拉开短弓,箭矢在弓弦上待命。 如今,双方的距离已不超过三十步,这样的距离,射杀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然而,面对弓箭的威胁,山口上的那人,却也只是摇了摇头,仍旧老神在在,丝毫不在意他们的举动。 这就让霍万尼斯的面子格外挂不住,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托大,连身盔甲都没有,谁给那家伙的胆子,让他霍万尼斯面前摆谱? 这天底下,谁不是肉体凡胎,再怎么能打的骑士,单枪匹马面对他们这个完整的百人队,照样没活路! 于是,霍万尼斯再度发出喝问:“狗东西,滚下来!” 然而面对霍万尼斯歹毒的威胁,他仰头才能看到的那人,却依旧只是撇了撇头,一副示意他霍万尼斯走上去的举动。 面对这样的挑衅,霍万尼斯忍不了,从自己身旁的随从那边,接过一张弓。 张弓搭箭便朝着盖里斯射出一箭。 这兵荒马乱的,其实将对方杀了其实也无所谓。 霍万尼斯作为一个百人队的队长,自然并非吃干饭的。 这手里的长弓,怎么说也是百来磅,这三十步的距离,箭矢飞过去就是一道笔直的射线。 在这寻常人难以注意躲避的瞬息里,却就见山口处那人仅是歪了歪头,霍万尼斯这一矢便落空。 面对这下没中,霍万尼斯再度招了招手:“全员准备!” 让一旁其他弓手,各自搭箭,十多支箭矢几乎在同一时刻齐射而出,黑色的箭羽带着嗡嗡的破空声,势如猛兽。 然而,更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穿着白袍的那人微微举起手臂,刹那间山风静止。 那一瞬间,弓弦震颤的余音尚在山谷回荡,射向他的十三支箭矢,竟如归巢的夜鸟,带着臣服的弧线坠落在他足前三尺之地。 在灼热的阳光下,霍万尼斯的掌心沁出冷汗,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寒意,背脊不禁一阵发凉。 “这不可能……” 那些箭矢,明明是为夺命而发,竟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目标,仿佛在那位身着白袍的人的身边,空中充斥着某种神圣的力量。 霍万尼斯的心情,从怒火中瞬间转为茫然与惊骇。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迟钝,刚刚那一幕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内心。 “上来吧,我等你许久了。” “在我从隐遁中归来的时候,上主便允我,祂已让世界上的万物都发誓伤害不到我。” 那白袍之人的话语有些缥缈,面对这出乎意料的一幕,霍万尼斯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剑柄,带着身后的百人队沉默向上继续走了二十来步,直到双方面对面为止。 当双方面对面之后,霍万尼斯才注意到对方那头淡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显然并非突厥人。 从面貌来说,或许更可能是一位法兰克人? 霍万尼斯并不是很确定。 只不过,不论对方是什么民族的人,这一路来的怒气,也都并非完全消除,他眼神里还夹杂着不满。 “你还想试探我?” 霍万尼斯这边还未曾回应对方的话,下一瞬间霍万尼斯身上汗毛直立。 因为仅仅在他想要抽出长剑的那一瞬间,他脖子上便多出了一把利刃。 他的右手虚空握了一下一下后,才意识到自己抓空了,如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居然正是他自己的剑! “既然箭矢都已经不愿伤我了,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剑就行?” “你、你是谁?!” 霍万尼斯的语气,已经是颤颤巍巍,难以连贯的说完。 他顾不上一旁的其他士兵如何看待自己,可这先前的两幕已是将他心中的底线直接击溃。 双膝不自觉的一软,就扑倒在了盖里斯身前。 而盖里斯,则顺势将剑身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给予了对方回答。 “我?” “你这虫、我是耶路撒冷的圣者、塞浦路斯的元首、地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替我父制定人世秩序的监管者……” 盖里斯说出了自己的名号,然而对方却心中一片茫然。 由于安纳托利亚地区的穆斯林势力,盖里斯的消息并未在格鲁吉亚地区大面积流传。 许多人不过是听说耶路撒冷王国收复了故土,在击败萨拉丁后,迈向了强盛。 然而不论盖里斯说的名头是真是假,霍万尼斯可以确定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剑绝对为真。 因此他自然不会去否决对方的话。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吧。” “您、您说!”“让大卫·索斯兰来这里见我,告诉他我盖里斯·德·维勒罗伊来了,想和他聊聊。” “啊?” …… 霍万尼斯草草离开了此地,走的是时候颇为失魂落魄。 仅仅是这短短几分钟的遭遇,就带给了足以烙印在脑海里,铭记一生不敢忘却的记忆。 当他转过头,再看向山口的时候,那位穿着白袍的男子,依旧立在那里,就似乎先前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一想到对方的自称,他就有些恐慌、害怕,担心对方的自称为真。 十几只箭矢臣服落地,剑刃闪现至他人手中…… 霍万尼斯毫不怀疑,对方只要想拿走自己的命,那么不论多少人都拦不住对方。 在接连喘息几口气后,霍万尼斯决定将这个问题丢给大卫·索斯兰去。 毕竟大卫·索斯兰才是他们这支军队的统帅,而他不过是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家伙罢了。 而在那边山口,在见到这一支百人队什么都没干就离开后,阿尔斯兰这才从一旁趴伏在地上的姿态中站起。 在不自觉的吞咽口水中,来到了盖里斯身旁,实在是刚刚发生的事,让他也为盖里斯捏了一把汗。 毕竟,按照盖里斯所说的,历代先知的结局其实都不太行,耶稣能被挂十字架,穆圣早年也被人用拳头打。 可见这真主赐予人神迹的时候,明显没考虑过个人战力。 当然,盖里斯的表现,则似乎显得真主吸取了教训,刻意调整了打法一般。 “先、先生……” 阿尔斯兰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怎么了?” “我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从我与您见面,似乎从未见过先生您去杀人,即便当初我们都拔出刀剑了,也未见您动手杀人。” 阿尔斯兰绝不怀疑盖里斯是否具备杀人的勇气。 就盖里斯表现的那种漠然而言,他心中真的有恐惧这种情绪残留吗? 盖里斯瞥了他一眼。 “我是好牧人、好牧人是愿意为羊舍命的。” “天底下,哪有因为羊羔顶两下腿,就要杀羊羔的牧人?” 这句话,解答了阿尔斯兰心中的困惑。 对于现如今的盖里斯而言,杀人已经不是他解决问题的必须手段了。 寻常的人类,所做出的各种威胁姿态,对于他而言至多不过是小羊羔的一时淘气。 当双方不在一个层面上的时候,盖里斯所表现出的淡漠,实质上亦是一种慈爱。 “在这天下,我丢了许多羊,如今我要在旷野里,一只只的去寻回,直到每一只都回到羊圈里。” “当我找到的时候,就欢欢喜喜地扛在肩上,召集朋友邻居,说:‘我找着了那只失去的羊,你们和我一同欢乐吧!’我告诉你,一个罪人悔改,天上也要这样为他欢喜。” …… 格鲁吉亚作为安纳托利亚东北部强盛的王国,其先王乔治亚三世却只有两位女儿。 面对类似耶路撒冷王国继承的困境,乔治亚三世的选择要比历代耶路撒冷之王更加果决。 他直接任命自己的女儿塔玛拉为共治君主。 在基督教文化圈,太子或世子这种词汇其实很难有明确的对应。 通常来说,除去按照继承法会排列出继承人顺序外,很多国家是通过任命共治君主,从而明确王位继承人的。 这种行为向上追溯,罗马帝国四帝共治时期,其实也恰如此。 东西两奥古斯都,又任命两凯撒。 凯撒即副皇帝,当奥古斯都退位时,由凯撒继任,并任命出新的凯撒作为共治君主,成为继承人。 塔玛拉是格鲁吉亚历史上,第一位以自己的权利统治王国的女性,她甚至是以女性的性别,被冠以【国王】称号,而非【女王】,以此强调她的地位。 而她加冕后的各项文治武功,也使得她以女性的身份,得到了“大帝”尊称。 不过即便如此,女性终究是有诸多不便的,其先后两次结婚。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迎娶了一位来自基辅罗斯解体后产生的大公国王子。 而这位大公国王子,却被格鲁吉亚王国内的贵族作为政变棋子,想要反抗塔玛拉国王的统治。 其下场便是被塔玛拉国王驱逐,在那之后塔玛拉国王则迎娶了阿兰尼亚的王子大卫·索斯兰作为自己的王夫。 与来自强大贵族党派的前夫不同,大卫是塔玛拉的个人选择。 他被证明是一名出色的军事指挥官,在战场上屡战屡胜。 而如今,在取得巴西亚尼战役的大胜后,大卫便顺势率军西进,力求能够夺取更多的土地,从而替格鲁吉亚建立缓冲地带。 在大卫看来,这次战役的取胜,并不代表格鲁吉亚王国就能统治安纳托利亚。 而想要遏止突厥人的劫掠习俗也不太可能,因此通过建立缓冲地带的方式,减少格鲁吉亚本土的被劫掠次数,才更为实际。 就在他率兵包围埃尔祖鲁姆城的过程中,他收到了一条颇为意外的消息。 “你确定,那人称自己是耶路撒冷的圣者,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在中军大帐中,替塔玛拉国王统帅大军的王夫,接见了一位亚美尼亚贵族。 “是、是的……” 霍万尼斯的话语依旧有些颤抖,不论是先前的那位圣者,又或者这位王夫,显然都不是他能直面的对象。 大卫在得到确定消息后,在大帐里来回走动,心中徘徊过各种念头。 同霍万尼斯这样孤陋寡闻的家伙不同,作为格鲁吉亚王国的顶层,他所了解到的信息要远比霍万尼斯全面。 至少他清楚,耶路撒冷王国国王伊莎贝拉的王夫也叫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本章完) 第316章 见面不如闻名 第316章 见面不如闻名 “德”这个中名,实质含义是“来自”,就与德意志人的“冯”一样。 而后面的姓,其实是盖里斯的祖辈的家乡,又或者是他祖先的领地,代表着其贵族的身份。 盖里斯·德·维勒罗伊,这个名字应该解读成:来自维勒罗伊的盖里斯。 而维勒罗伊这地方,大卫·索斯兰则从未听闻过,或许在法兰克土地上真的存在这片领地,又或者干脆只是盖里斯先祖瞎扯的结果。 这其实有许多先例,毕竟十字军东征运动给予了许多出身卑微者以时机。 拿大卫·索斯兰所听闻过的伊贝林家族来说,便是在两代人之间,从昔日的闻所未闻跃至一个王国的豪门贵族。 或许、盖里斯也是如此。 从昔日的一文不值,因为机缘巧合而染指了耶路撒冷王国的最高权力。 但不论盖里斯家世如何,都不会改变一个现实,他现如今的权力与威望已经足以改变黎凡特地区的政局了。 要知道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今非昔比,格鲁吉亚王国梦寐以求的地缘政治,已经在事实上被耶路撒冷王国完成。 也就是在本国核心领土之外,设置出一圈缓冲国,从而避免撒拉逊人的野蛮劫掠。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耶路撒冷不仅光复本土,还真正意义上附庸了安条克、大马士革、塞浦路斯,一跃成为地区强权,步入一个国家的黄金世代。 设身处地想一想,作为耶路撒冷国王的王夫,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之人,独自出现在混乱的安纳托利亚,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要知道即便是他大卫·索斯兰,也不敢一个人横穿安纳托利亚,因为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因此,大卫·索斯兰第一个反应是,那人撒谎了,是假扮耶路撒冷的贵族,从而试图谋取利益。 但又能谋取什么利益呢? 一时间,大卫没想明白。 在这种怀疑中,大卫才将思路改到先前未曾当真的细节上。 “你说,对方只是一挥手就让你这边射出去的箭矢齐齐落在地上?” “是的,陛下。当时我这边想要教训一下对方,可……无论如何,我都伤害不到他。” 霍万尼斯重复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刚想拔剑,却就发现自己的剑已经架到自己脖子上了。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听完后,大卫捏着自己下巴,愈发的怀疑是不是霍万尼斯是不是在遮掩自己的无能,从而编造出这样的谎话。 除非是巫师,又或者魔鬼,否则寻常人怎么可能具备如此力量? 作为一名成熟的军事指挥官,纵然大卫·索斯兰并不怀疑巫师或者魔鬼的存在,但他也会尽力保持自己的理性思维,避免被这些对战局无关的信息干扰自己头脑。 在经过思考后,大卫·索斯兰吩咐道:“对方不是想要见我一面吗?那就让他自己过来,你去帮我送这份口信。” 听到大卫的话,霍万尼斯颇有些欲哭无泪。 但他也清楚自己口中的那些话,但凡是换个有脑子的人,都可能轻易相信。 毕竟,什么耶路撒冷的圣者、什么塞浦路斯的元首、又什么伊玛目……这一连串的名号,换个人来说,妥妥的就是装神弄鬼,同那些走村串巷的神棍骗子没区别。 可他是真见到对方一挥手,箭矢就伤不到他的景象啊! 当时可还是有另外百多人可以帮他做证明的! 然而霍万尼斯也清楚,大卫·索斯兰一旦开始钻牛角尖后,只会愈发深信自己的猜想,直到什么时候他也亲眼见过一番后,或许才能放下偏见,直面现实。 在那之前,他已经不可能劝服大卫·索斯兰了。 讲实话,霍万尼斯是情愿违抗大卫命令,也不愿意在盖里斯面前,让盖里斯不舒服的。 毕竟违抗大卫的命令顶多也就被革职,但如果惹怒盖里斯的话,霍万尼斯就觉得天底下没人能保得住自己。 “陛、陛下,能换一个人吗?我有些呃……” 霍万尼斯本来还想找个什么理由,但思来想去也没好答案,于是乎他直接坦然说道。 “……我是个废物,您的命令我实在是难以完成啊!” 大卫·索斯兰看待霍万尼斯的神色颇为不善了起来,仅仅是见了对方一面,结果就敢不执行自己的命令。 甚至于还是以承认自己是废物,败坏自身名誉的这种方式。 要知道,承认自己是废物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对于贵族而言,其实同社死没有任何区别。 霍万尼斯的家族要因他而蒙羞!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大卫·索斯兰的手已经摸向自己腰间佩剑了,霍万尼斯拒绝自己的命令,这实则是质疑自己的权威,若是军队中其他人有样学样,那这人心便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我、我知道。” 深呼吸一口气,大卫·索斯兰终究是没有抽出剑,毕竟对方是亚美尼亚人出身的贵族,日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我会换人去通知对方的,希望他能如你所说的这样神奇吧。” 逃过一劫的霍万尼斯,赶忙千恩万谢,离开大卫的营帐,也不敢对其他人宣扬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人对土地的利用,其实也是存在边际效益的,合适的土地,总是最早被人耕种,紧接着是次一些的,再然后连成片后,向四周扩散,直到触及农耕区的边界。 再然后,原本不宜直接通过农田从土地中得到养分的地区,人们为了生活,便会依托草-牲畜-乳制品的方式,来摄取到足够营养。 同很多人的认知不同,对于牧民而言,食用自己饲养的牲畜,并不是什么非常常见的事。 如果寻常牧人家庭开始大口吃肉的时候,其实也意味着其牧群正在难以抑制的开始减少。 毕竟,乳制品代表着是牛羊产出的利息,而吃肉则意味着牧民的本金在被消耗。 不过无论是吃肉也好,还是吃乳制品也好,这都意味着牧民群体的食物格外单一,纵然在放牧过程中,寻找到一些野菜,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在缺乏维生素摄入的情况下,坏血病也好、夜盲症、又或者脚气病等一系列疾病,都纠缠着牧民。 盖里斯自然是想过要解决这种问题的,因此他才在阿尔斯兰部族聚落的附近开垦菜地,试图帮助他们找到更为合适种植的蔬菜。当然,也顺便解决自己的吃菜问题,总不能老是跟着阿尔斯兰去吃乳制品吧。 盖里斯是觉得自己肠胃有些不舒服的。 除去每天自己种地外,盖里斯偶尔也会出门打猎,看能不能找到些猎物,改善自己的伙食。 就在一天打猎结束,找到一头野猪将其打晕扛着往回家走,踱步至山口时。 盖里斯的面色有些微妙,嘴角也好、眼神也罢,都有些不自然。 眼前的景象令他一阵心疼。 自家精心开垦的菜园里,此刻正被一群格鲁吉亚王国的农兵肆意蹂躏。 那些人不少身着粗布衣衫,一旁的旗帜代表他们的所属。此刻正纷纷低头采摘着青翠欲滴的蔬菜。 不论是嫩绿的菠菜,又或者刚冒出土的莴苣叶,都被他们贪婪的摘下。 更令人气愤的是,还有几匹马也无拘无束的被放任在自己菜地里,四处践踏,啃咬着那些尚未成熟的嫩叶。 深呼吸两口气,盖里斯将捆好的野猪丢到了地上,然后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朝着那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主动走了上去。 那些人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可紧接着就一个个目瞪口呆了起来。 对方显然是有些生气,因此下起手的时候,不自觉有些重,可谓是拳拳到肉。 …… 依旧是在埃尔祖鲁姆附近的军营,大卫·索斯兰接待了一群残兵败将。 这群溃兵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虽说他们个个四肢健全,连盔甲也没被斩破,可脸上又显得尤为骇人。 有人双眼乌青,肿得只剩一条细缝; 有人鼻梁歪斜,血迹干涸在脸颊上。 有人嘴角高高肿起,牙齿松动,连说话都透着漏风的嘶哑; 更有人颧骨塌陷,一只眼睛几乎完全睁不开,仿佛被什么巨物碾压过一般。 可说到底除去丢盔弃甲、各个鼻青脸肿外,这几十号人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但他们各自惶恐的情绪,却有如瘟疫一般开始传播。 当大卫·索斯兰见到这帮人的时候,就看到他们表情各个都很崩溃。还有人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脸颊,生怕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拳头再来一下。 又有人被吓得浑身发抖,脚步虚浮得像是随时会跌倒。 毕竟,他们这几十号人,打不过一个人,实在是颠覆了他们过往的生活认知。 面对此情此景,大卫·索斯兰的拳头已经捏的青筋暴起了。 而他一旁的随从,在完成测量后,又回到了大卫·索斯兰的身旁,神色颇为不安,显得格外难以置信。 “陛下,可以确定、确实是一个人打的,不论是盔甲还有盾牌,都留下了完整的拳面印记。” “那些印记清晰到能分辨出指节的弧度,稍微对比下,都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下的手。” 听完自己随从的这番话,大卫的面容难言的扭曲起来。 这世上难不成真存在人,仅靠拳头就能放倒几十名士兵? 甚至还用拳头将盾牌和盔甲打变形! 可不论大卫·索斯兰如何觉得如梦似幻,眼前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去信。 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朝旁吩咐了一句。 “把霍万尼斯找来,我有话问他。” …… 山岭与草原在阳光下交错,天地间的界线在此模糊不清。 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山脚下则是稀疏的松林。 再往下,山势渐缓,山涧溪流蜿蜒而出,汇入低地的草原。 这里的草场并不如草海那般辽阔无垠,而是起伏不定,被丘陵与岩丘分割成一块块柔和的坡地。 在这样一片风景秀丽,景色如画般美丽的土地上,格鲁吉亚国王的丈夫,正带着足有近三百号人的队伍行进。 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大卫·索斯兰眺望了一下西边,便发觉这里距离自己的大军营帐其实并不算远,也就是骑马半天多的日程。 其实大卫·索斯兰原本是不打算来的。 可他这前后两波士兵接连在盖里斯那边吃瘪,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军中的谣言传播了。 虽然那些谣言并非什么失败主义言论,可其中蕴含的敬畏之情,又严重的动摇了军队的意志,让他们难以专心于战事。 要知道这还并非什么空穴来风,而是有着一百多人相互印证,就连盾牌和头盔都能作为物证。 只要对照一下那些盾牌上的拳印,就足以让寻常士兵们惊呼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壮士! 然后联想到对方自称耶路撒冷圣者的名号,开始心中打鼓。 格鲁吉亚的军队,又并非什么铁军,顶多是稍微靠谱点的乌合之众,想要限制军队里谣言的传播根本不可能。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卫·索斯兰作为军队的统帅,只能亲自走一趟,来验证传言是否为真,从而平息军队里的那种莫名情绪。 然而等到他来到盖里斯的小屋,见到盖里斯本人的时候,他又觉得盖里斯是一个见面不如闻名的家伙。 他眼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除去面容有些俊朗,身材相对孔武之外,似乎就与寻常的农民并无区别。 甚至于他还在亲自夏天开垦土地,在农田里忙活,除去衣服稍微干净些外,表现的与大卫见过的那些农民别无二致。 见到大卫·索斯兰后,盖里斯丝毫没有在意他身后跟来的那些军队,只是将手中的粪勺插回了粪桶,招呼着这位尊贵陛下去他家一叙。 如此,两名中东地区地位最为尊贵的男人便见面了,一位身后有着三百人的随从,一位一旁不过一位突厥人学徒,甚至于就在刚刚,他还在往菜地里浇农家肥。 (本章完) 第317章 天然的盟友 第317章 天然的盟友 大卫·索斯兰要承认的一点在于,虽然初见的时候,他有些觉得盖里斯见面不如闻名。 可盖里斯终究不是什么寻常农民,纵然刚刚还在菜园里施肥,但在见到大卫·索斯兰后,便去主动洗过手,特地换上一身干净洁白而朴素的衣服。 这年头穿上一身洁净的衣物本身,其实亦是一种身份的代表。 真正的农民,可没有财力替自己置办一身整洁到毫无瑕疵的服装。 因此大卫·索斯兰还是放下了自己的轻视,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在盖里斯的邀请下走进木屋。 这间木屋看的出来应该是新盖的,不少木头的纹理依旧新鲜,整体的装饰布局,虽然并不华丽,但却莫名透露着温馨,在不少地方都看得出来了心思。 就比如说进门处的衣架、特地打磨掉木刺的桌椅、制作精良的水壶、银制的刀叉…… 这个年代想要判断一个人的贵族层次,其实从其生活习惯、家中装饰就能看出。 不论是什么审美风格,其实都有一个前提,意味着要在对于生活毫无益处的地方,费大量精力心血。 这种脱离了生存压力后才有的从容不迫,在大卫·索斯兰看来,才是区分不同阶层的标准。 可见盖里斯也并非什么粗鄙之人,而确切应当是一名贵族出身,懂得欣赏什么是美。 在大卫进屋后,盖里斯也没有急着开腔,转过头吩咐一旁的阿尔斯兰,去厨房里收拾一下,帮他准备晚餐。 等到阿尔斯兰离开这个有些狭小的客厅后,盖里斯才示意大卫·索斯兰与他一同坐在餐桌上。 “你说自己是盖里斯,就耶路撒冷那个盖里斯?” “对,是我。” “你还说自己是耶路撒冷的圣者、塞浦路斯的元首?” “是的,没错。” “然后你又讲自己是地上千族万民的伊玛目,替你父制定人世秩序的监管者?” “嗯。” 从容不迫、面对这一个个称谓,盖里斯没有丝毫的推辞。 大卫前面问的那两句话,其实还无所谓,毕竟圣者这种称呼,还不算夸张、至于塞浦路斯元首这种身份,则是一种职位,大卫其实是听说过盖里斯担任此职的。 而说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大卫已经有些愠怒了。 伊玛目一词,不论怎么看,都是可以划分到异教范畴里,而父这个词,在盖里斯口中,显然是指天父。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人,认为自己是天父的子、耶稣的兄弟,是承接了天上使命来到人间,要去重定人世秩序的。 这是将自己的身份置于王权之上,置于世俗权力之上。 对于如此僭越之人,若非有先前霍万尼斯那百人队描述的景象,又有几十名士兵的亲身经历,大卫是决然不信的。 但那些事又确确实实发生了,因此大卫也只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前来此地求证一番。 若是盖里斯胡言乱语是个巫师,那他便想办法将这家伙剁了。 假如盖里斯真如其话语所说…… 这可就有的说道了。 大卫在确定了对方的自认身份后,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开口问,试图占据对话中的上风,将这次交流,变成他对盖里斯的盘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有一对兄弟,现如今就在你们宫廷,他们一个叫阿莱克修斯·科穆宁,一个叫大卫·科穆宁,并且你们马上就要用上他们了。” 对此,盖里斯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话,毕竟他这费了一番功夫,先后两次收拾大卫的部下,就是为了塑造出是大卫上门求见这样一幕,从而取得主导权。 就如盖里斯所想的,大卫在听到盖里斯的话后,就颇有些意外。 盖里斯的消息似乎过于灵通了,正常的非格鲁吉亚贵族,根本不该了解这件事才对。 阿莱克修斯·科穆宁还有大卫·科穆宁,这对科穆宁兄弟,是东帝国科穆宁王朝最后一位皇帝陛下安德洛尼卡的孙子。 在安德洛尼卡因为君士坦丁堡市民起义被废黜处死后,这对兄弟由于其母乃塔玛拉女王的妹妹,因此流亡到了格鲁吉亚向自己的姨母寻求庇护。 同时,盖里斯的后面那一句话,更为惊人,就似乎盖里斯洞悉了某些事一般。 大卫·索斯兰看到盖里斯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慎重起来。 至于盖里斯则表现的更加从容,他并非洞悉了某些事,而是由于站在历史下游的缘故,猜到了现如今格鲁吉亚王国的战略方针。 这个事又要回到安纳托利亚的地缘政治格局上。 由于曼奇科特战役后塞尔柱突厥人的大举西进,现如今安纳托利亚大片地区,都沦为罗姆苏丹国的领土。 罗姆苏丹国虽然时常分裂,但每次统一的时候,都对周边的各国表现出明显的侵略态度。 现如今处于黄金时代,格外强盛的格鲁吉亚虽然不畏惧同罗姆进行作战。 但战争本身便是极为凶险的,没有人算的清战场上的种种细节,因而许多将领都不得不将胜负寄托于神明。 不论如何优势、如何强大,都不得不顾虑战场失利的可能。 格鲁吉亚整体体量尚且不如罗姆苏丹国,加上即便是和平时期,也会面对罗姆苏丹国频繁多发的边境劫掠行动,这严重破坏了格鲁吉亚的经济发展。 由此,格鲁吉亚长期以来,都在致力于在核心领土的周边设立缓冲地带。 不论是收服伊斯兰信仰的埃米尔国、又或者帮助亚美尼亚人夺回领土都是如此。 而如今由于第四次十字军,在莫名其妙间将目标指向君士坦丁堡后,塔玛拉女王便意识到又多了一个机会。 她认为可以利用自己的那两位外甥,从日暮西山的东帝国领土上再切割下一块,用于协助自己隔绝突厥人的威胁。 由于格鲁吉亚的北方到东方是大高加索山脉,作为天然的屏障,其通往东欧大草原的山口相对容易把守控制,加上阿兰尼亚在大高加索山以北不必面对东欧汗国的袭扰。而正西边又是黑海,东边是里海,相对来说都较为安全,因此只需要理顺好西南、东南、正南这三个方向的地缘政治,格鲁吉亚王国便可以处于一个长久和平、无需担忧异教徒侵略的状态。 就盖里斯所知,在君士坦丁堡被攻陷之前,塔玛拉女王便已经协助阿莱克修斯·科穆宁还有大卫·科穆宁,这对科穆宁兄弟夺取了特拉比松城。 如今,虽然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爆发节点相对提前了,可盖里斯倒是觉得塔玛拉女王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时机。 特别是如今格鲁吉亚大胜罗姆苏丹国,他们应当更有余力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而这,其实也与盖里斯自身的计划,在一定程度上重叠。 格鲁吉亚需要隔绝罗姆苏丹国对他们的劫掠袭击,安条克其实也有这种需求,大家都需要在东安纳托利亚地带建立缓冲国。 因此格鲁吉亚同耶路撒冷双方,是具备合作基础的。 不过合作归合作,合作中的主导权归谁,又是不得不争夺的,同时、这个缓冲国如何建立、以何种形式,建立后偏向于双方哪边,就更是问题了。 以格鲁吉亚方的利益来说,可能是借助科穆宁兄弟从东帝国切割下一块后,向南部进行延伸,然后再加上一批向格鲁吉亚倒戈的埃米尔国来完成计划。 但对于盖里斯来说,格鲁吉亚的这种处置方式,过于粗糙了。 可以说,格鲁吉亚只是逼迫东安纳托利亚的埃米尔领主,将他们的效忠对象从罗姆苏丹,改成了身为异教徒的格鲁吉亚国王。 迫于军事力量的差异,短时间内那些埃米尔小国,自然不会去违抗格鲁吉亚的命令。 但由于经济模式没有发生变化,这些突厥小国,依旧需要通过劫掠来弥补自己生产力的不足。 即便不会成规模成体系的向格鲁吉亚发起劫掠,但零散的袭击并不会消失。 同时由于不能够向北方发起大规模侵袭后,那些埃米尔国的主要劫掠方向,理所当然的会向南转移,也就是将目标瞄向耶路撒冷下属的叙利亚地区。 虽然说,以耶路撒冷的军队训练水准、武器装备先进、想要战胜那些小股的突厥人劫掠队很轻松。 但这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万一出现防线缺口,那么对于叙利亚地区的经济建设,是极具破坏的。 和平时代的经济发展才能够迅猛而有力,面对战争困扰的农民可没法努力种田。 由于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的主要精力在南方同埃及对抗,盖里斯也难以直接抽出大量部队北上,因此他不得不孤身来此。 随着盖里斯通过先前的各种铺垫取得这次对话的主导权,大卫·索斯兰,也渐渐理解了盖里斯的来意。 作为一名优异的指挥官,他暂且放下了盖里斯身上的那些神异,转而进入政治家的思维模式。 他在确定盖里斯的身份后,经过思考便确定格鲁吉亚同耶路撒冷之间并非敌人,由于地缘政治的缘故,双方反倒应该是天然的盟友才对。 毕竟双方之间隔了一个安纳托利亚,没有领土接壤,不存在边境摩擦,同时又都要面对穆斯林的袭扰。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仅希望在这里、也就是亚美尼亚的土地上,逼迫埃米尔群体倒向格鲁吉亚,你还希望改变这里居民的生活习惯,让他们再也不需要去进行劫掠?” 当大卫·索斯兰,将盖里斯的想法总结出来后,他下意识的发出了讥讽的笑容。 改造突厥人? 这叫什么异想天开? 在大卫·索斯兰看来,这就犹如要叫狼放弃吃肉一样,是对突厥这个民族进行修正,从事实上来说,同从零开始创造出一个新民族没有区别。 而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晓得突厥人同他们之间的区别、不仅仅是游牧与农耕、更是伊斯兰与基督! 不同宗教意味着他们难以直接统治,地方上的突厥人会下意识的抗拒基督教统治者的直接统治。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面对大卫的质疑,盖里斯倒是没有去反驳,他需要用事实说话,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无用的辩论。 “交易什么?” “我助你拿下埃尔祖鲁姆城,而你要将这片地区,除去城市外的治理权交给我。” “明年我麾下的帕拉丁群体,会来到这里,到那时,我会向你证明,无论是什么民族、不论什么信仰,都是天父的子民,是地上的羔羊,不仅能够悔改,还能带来更好的未来。” “你帮我拿下埃尔祖鲁姆城?” 听完盖里斯的话后,大卫没在意后面那段,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前面。 埃尔祖鲁姆城作为一座坚城,收纳了罗姆苏丹国的残兵败将,现如今城中军队甚多。 由于有着罗姆苏丹的主持,上下还算齐心协力,他大卫已经有收兵的打算了。 可如果不攻克埃尔祖鲁姆城的话,先前大胜所取得的如此多土地,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罗姆苏丹国重新掌握。 因此大卫现如今颇为苦恼。 他不能容许罗姆苏丹国继续掌握埃尔祖鲁姆城,但自己一时半会又确实没法攻克。 相比起罗姆苏丹国借由埃尔祖鲁姆城对周边地区的辐射,他其实并不介意这片领土的领主究竟是谁。 可以说埃尔祖鲁姆城不重要,但让罗姆苏丹国失去埃尔祖鲁姆城则非常重要。 即便如此,大卫依旧下意识的说道:“你凭什么?你只有一个人。” 对此,盖里斯举起了桌上的一把银勺子,向大卫展示了一下,表明没有任何特殊后。 在无声的静默里,那根银勺自行弯曲了起来。 大卫一时间张开嘴感到惊讶,但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银勺在弯曲成90度直角后,又开始自行回正,并且裂开成了一把叉子。 “我说过,我是替天父制定人世秩序的监管者,只要我想,那便能做到。” 当下政治格局参考图,来自ck2。 (本章完) 第318章 阿拉丁的三个愿望 第318章 阿拉丁的三个愿望 一个人仅凭意志就可以改变事物吗? 大卫·索斯兰并非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人,事实上,他脑海里的信仰有大约八成是水分。 这是因为其身份与地位,已经高居世俗权力顶端。 且东正教又同天主教不同,东正教的教会是明确依附于世俗权力的。 因此,他时常会怀疑那些主教与神父们口中的话语,是否真切代表神,时常怀疑神又是否真的关心人。 或许宗教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那些经书中的记载全部都是由人编制…… 不过有着这样的思想,并非代表大卫就是一个无神论者,他只是对许多东西充满了怀疑。 就比如说,大卫其实怀疑盖里斯是个巫师,在习得某些法术后,在这里假称神圣。 但那又如何呢? 重要的是盖里斯能够为他带去什么样的利益。 盖里斯将那把“银叉”递回给了大卫,而大卫在接过后,能够感受到这把勺子所经历过的莫名力量。 大卫深深的看了一眼盖里斯,而在这个时候,厨房忙活许久的阿尔斯兰,则带来了食物。 那是被精心烹饪的烤羊排,胡椒与孜然的香料,在烧烤过程中便被反复涂刷。 炭火的香气,凝聚在肉质上,使得外面略有焦黑,但想必其内必定鲜嫩多汁。 此外,盖里斯又取出一瓶朗姆酒,示意阿尔斯兰帮对方满上。 当那浓烈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大卫不由得在心中再度拉高了对盖里斯的评价。 这些食物与酒水,已经完全超脱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标准了,说是王室才能享用的佳肴,其实也不为过。 如此,至少大卫对盖里斯作为耶路撒冷的代表一身份,不再做更多的怀疑。 只是希望对方能如其口中所言,替他带来埃尔祖鲁姆城。 如果盖里斯真能如此的话,这片土地让给他又何妨? 罗姆苏丹国才是眼下格鲁吉亚的大敌。 闲话不多说,大卫大大方方的同盖里斯一同共进午餐,双方在吃饭的时候,并无更多交流。 等到进食完毕,大卫又夸赞了一下阿尔斯兰的厨艺,以及朗姆酒的滋味确实不错。 然后便再没有更多交流。 在大卫的军队离去,阿尔斯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其实盖里斯也有些颇感意外,不得不说,大卫是非常少见的那种人。 在愤世嫉俗的同时,他又具备了勇敢、谦卑、勤奋等诸多优良品质。 纵然盖里斯向对方展露了一些凡人难及的力量,对方也只是敬重未知,而非顶礼膜拜。 这种气场所带来的压力,也就盖里斯可以坦然相处。 一旁的阿尔斯兰却已经不由得心生敬畏,意识到他同真正强者间的区别。 不过盖里斯也能理解,若非大卫能具备这样的品质,或许塔玛拉也不会选他作为王夫,从而夫妻俩带领着格鲁吉亚,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时代。 眺望着那三百人规模的庞大随从部队护送大卫离去,盖里斯歪过头向阿尔斯兰说道。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离开这里,记得替我照看好菜地。” 阿尔斯兰自然是从善如流。 先前盖里斯同大卫之间的交流,他也有所耳闻,对于盖里斯提出的改革方向目标,虽然阿尔斯兰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是盖里斯亲自操刀的话,或许这都是可能的。 到那个时候,这片土地从罗姆苏丹手中独立,自然也会有着更美好的未来。 而对于他个人而言,其实也意味着一条清晰的上升渠道,意味着将改变自己的命运。 …… 塞尔柱完成对安纳托利亚大部分地区的征服后,没过多久便出现阿莱克修斯一世,扶持罗姆苏丹国独立的一幕。 在罗姆苏丹国独立的这段时间里,为了保持自身的独立,对抗来自塞尔柱的威胁。其同东帝国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差。 此外,为了统治地方,罗姆苏丹又将大量的突厥部族首领,册封为贝伊,从而获取突厥部族对自身的支持,得到大量的士兵。 埃尔祖鲁姆城及周边的大片地区,便是萨尔图基贝伊王朝的统治范围,其是由阿尔普·阿尔斯兰的指挥官埃米尔萨尔图克创建。 这个贝伊王朝,经常与格鲁吉亚王国争夺卡尔斯地区的霸权。 如今,这个贝伊王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这里又不得不提一下伊斯兰文明中繁杂的头衔及其含义。 大多数的伊斯兰头衔,基本可以分为两类,要么是政治上的、要么是宗教上的,或者干脆政教合一的。 稍微排序一下,政治方面常用的,从上到下大致是:哈里发、苏丹、埃米尔、贝伊…… 哈里发是穆圣的继承人,理论上是帝国政教合一的领袖,在名义上乃天下共主,实际表现中,则类似天朝的周天子,随着时代越发衰败。 1200年这个关头的巴格达哈里发,实际上乃巴格达一城之主,对外只剩下部分名义上的号召。 苏丹则是力量、权威的意思,起初的时候实质上是帝国册封的总督,但随着哈里发权威的衰败,苏丹群体在实质上组建出各自的宫廷,成为独立君主。 而埃米尔则比之苏丹劣化一部分,本意为军事统帅,原指哈里发派驻各地的统帅及总督,亦作高级贵族称号。 在哈里发衰败后,大量的埃米尔如同苏丹一样,开始建立各自宫廷,成为独立君主。 不过许多时候,苏丹自身也会册封埃米尔,而那些埃米尔,也时常因为苏丹的权威衰败,而日渐独立。 至于贝伊一词,则同前面几个阿拉伯语头衔不同,是来自于突厥语乃“首领”或“酋长”的意思,阿凡提故事中所谓的巴依老爷,也是来自这个头衔。 同样,由于苏丹的权威衰败,贝伊的独立性也会随着时间增强。 在盖里斯看来,中东地区的这种政治格局,是一种极端不健康、非常混乱,比之王朝周期论还离谱的状态。 甚至可以说,自打阿拉伯帝国崩溃后、或许直到奥斯曼时期,中东地区才算是真正意义上迎来长久稳定。 在那之前的历代王朝,都可以随时随地、二话不说原地裂开。 这自然也是盖里斯需要去解决的问题,或者说重新塑造的部分。 其中的起点,就是盖里斯眼前的这座正在被围攻的城市——埃尔祖鲁姆。讲实话,盖里斯并不打算带着格鲁吉亚,对埃尔祖鲁姆发起武力攻城。 以盖里斯的能力来说,他自己充当先锋的话,那么确实没人能在战场上拦住他。 当一方军心溃散后,另外一方自然能乘胜追击,夺下坚固的城墙。 可随之而来的可能发生的巷战、屠城、劫掠…… 都是盖里斯所不忍见到的,因此他所要做的并非是制造杀戮,而是要带来和平。 …… 阴冷、幽闭。 粗糙的灰岩砌成石墙,潮湿的苔藓在缝隙间蔓延,散发出腐朽的霉味。 铁制的门扉沉重而冰冷,上面锈迹斑斑。 这里是位于埃尔祖鲁姆城的萨尔图基贝伊家族地牢,然而这么一座地牢现如今却关押着萨尔图基家族的贝伊——阿拉丁。 阿拉丁绝没有想到一件事,自己居然会被他所信任的亲信,在自己家中被囚禁。 而且下令囚禁自己的,居然还是那位相传已经在战场上阵亡的苏莱曼苏丹。 好吧、这确实是自己咎由自取就是了…… 毕竟,当时战场上苏莱曼苏丹的旗帜倒下时,自己貌似是第一个带头跑路的贝伊。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罗姆大军,溃败在格鲁吉亚人冲锋中。 可、这是有原因的啊! 但显然苏丹不会听他的解释,同时由于大批量的罗姆溃军汇集在埃尔祖鲁姆城后,原本直辖于他的军队力量,已经被稀释到难以发起反抗。 也因此,自己的亲信在苏丹的三言两语间就充当了俊杰,做出了其自认为合适的决定。 未来会怎么样呢? 阿拉丁有些迷茫,不论罗姆苏丹是否能够反败为胜,击败格鲁吉亚人,自己似乎都不会有好下场了。 也正是在这样的煎熬中,时间一天天过去。 当时间来到9月的时候,在某天晚上阿拉丁发觉了一丝不同寻常。 走廊里不时能听到老鼠啃食的吱吱声,但却好长时间没曾听到那卫兵们巡逻所带来的脚步声响。 而后,又没过多久,自己的铁门被忽然打开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露在他面前。 从其面容来看,并非希腊人、也非格鲁吉亚人,更不是突厥人,一时间阿拉丁居然没能分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民族。 而在其身后,又跟着几个人,看其面貌倒像突厥人,而且有些面善,似乎先前曾见过。 “是他吗?”打头的那人向身后人问了一下。 后面那人赶忙点了点头:“先知、确实是,他就是这座城原先的主人。”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那名中年人看向躺倒在地上的阿拉丁,说出了一句话:“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但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啊?” 一时间阿拉丁有些茫然,他对于这伙人的出现,实在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没多久,他似乎嗅到了一点血腥味,然后注意到那些人的脚上,沾染了不少鲜血。 换句话说,这些人应该是悄无声息的杀了进来,那么对方就应该是罗姆苏丹的敌人,是自己的救星。 “我、我想离开这里然后活下去!” 没犹豫,阿拉丁当即许下了这第一个愿望。 然后就听见对方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伴随着叮一声,原本拷住阿拉丁的脚链就断开了。 然后他听见对方说道:“你刚刚说的那是两个愿望,一个是离开这里、一个是活下去。” 此刻的阿拉丁已经有些顾不上是一个愿望还是两个愿望了,他只是惊讶的凝视着自己忽然间就被解开的脚链。 不是、他这就自由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对方的随从又是称呼其什么? 啊? 当然,这个时候阿拉丁没注意到的一点,那人的身后,其他几名随从,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也都相继吞了吞口水。 即便不是第一次目睹先知神迹,但每次再见到的时候依旧会被震撼。 这就是被安拉宠爱的结果吗? 拥有了世人难以企及的神力。 果然、先知就是先知。 没多废话,盖里斯身后的那些突厥人,赶忙抱起阿拉丁,开始在盖里斯的带领下离开这处萨尔图基贝伊家族的地牢。 在离开地牢的过程中,阿拉丁有注意到这一路上有相当多的尸体。 那些尸体大多都是苏丹亲兵的装扮,基本是都是死于一剑封喉,在死时连一声呼救都不曾发出。 可见这伙人为了救自己,这一路上可谓是大杀四方,乃至于将所有人都杀了后,做到了完美无瑕的潜入。 阿拉丁不由得对领队的那人产生敬畏,或许、对方真的是“先知”吧。 也就只有那些能得到神启的存在,才能表现的如此神奇。 这回去所的时间,要比潜入所的时间快很多。 毕竟来的时候,还有许多人拦路,离开的时候已经没人能发出声音了。 等来到地方后,阿拉丁注意到自己似乎到了一处军营,而这处军营又似乎是自己嫡系所驻扎的位置。 然后这个时候,他反应过来,先前救自己出来的那些突厥人是谁。 他们是附近尤克图部的人! 到这个时候,阿拉丁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尤克图部作为他萨尔图基家族的附庸,还算是可信,先前的时候也抽调一些人参战。 难怪他会觉得熟悉,这不就是当初跟着自己一起逃命的那伙人嘛,先前天黑加上不敢交流,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当这一切都安顿下来后,先前那位将自己救出来的神秘人,再度来到自己面前。 他向阿拉丁说道:“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最后一个愿望了。” (本章完) 第319章 第三个愿望 第319章 第三个愿望 事情的起因,还要回到当初废弃教堂中偶遇阿尔斯兰的那一幕。 当时,盖里斯在降服了突厥人后,除去阿尔斯兰主动脱离队伍,选择跟随盖里斯外,其他的人依旧按照贝伊的命令,向埃尔祖鲁姆城集合。 阿拉丁作为萨尔图基贝伊,虽然说同苏丹国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但在面对格鲁吉亚的大举进攻下,依旧是选择向罗姆苏丹效忠。 然而,当阿拉丁带着从自己贝伊国集结的大量突厥士兵参战后,在战场上见到苏丹大旗倒下后,便直呼格鲁吉亚人不可战胜。 然后,相比起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阿拉丁的的选择是转过头,他就开始组织部队撤退。 阿尔斯兰的同族,作为阿拉丁的作战下属,理所当然的随之一同来到埃尔祖鲁姆。 本来,阿拉丁都准备当墙头草开始倒向格鲁吉亚了,结果苏丹没死! 这下子,苏丹治罪,阿拉丁也就被囚禁下狱了。 由于阿拉丁的缘故,阿拉丁那些下属部队,在城中的处境也相当微妙。 苏丹并不是很信任这批最先逃窜的突厥人,但如今城外大敌当前,他又不能大批量的抓人,担心给格鲁吉亚部队以可乘之机,仅仅是勒令这批部队不允许参与城墙守卫,派人将之看管起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势必长成苍天大树。 如今这外面有格鲁吉亚人,他们这批部队尚且要被监视,若是外面没格鲁吉亚人了,岂不是要被清算当初跟着阿拉丁逃跑的罪责? 在这长期的怀疑与不安中,各种谣言私下里传播。 诸如等到阿拉丁被问斩后,要再度收拾他们,又或者是要将他们这批人充作两脚羊之类…… 这些消息有真有假,有些实在是无稽之谈,可又让人心生恐慌。 在这种处境里,已经有不少人琢磨着怎么剑走偏锋,开始帮自己谋求后路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盖里斯突然来到这处军营,同他们搭上了线。 由于先前就见过盖里斯武力的缘故,阿尔斯兰的同族们热情的接待了盖里斯。 而后盖里斯向这些人传递了尤克图部族的消息,听说部族赶在格鲁吉亚人劫掠之前,就整体向西迁移后,他们相继放下了原本悬着的心,向盖里斯释放出善意。 在有了这伙突厥人的作保后,原先阿拉丁的部下们,也都相继接纳了盖里斯。 再然后,双方以分析合计当下情况,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同时盖里斯又小小的露了一手,向这伙人展现了一只手捏弯铁柱的本事。 理所当然的,他们便团结在了盖里斯旗下,谋求起生路。 而为了更大限度的号召阿拉丁旧部,营救阿拉丁的计划也就提上日程。 本来这伙人还打算进行什么巧妙的计划,提前演练安排一番,但在有了盖里斯带头后…… 事情就相当迅速、出人意料、极其顺利的被完成了。 如今,埃尔祖鲁姆城原先的主人——阿拉丁,就坐在一张凳子上,在这昏暗的油灯中直面盖里斯。 而盖里斯告诉阿拉丁,他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可以说出。 “什么愿望都行吗?” 阿拉丁吞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别人称呼盖里斯为先知,但还是有些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精灵之类。 阿拉伯文明,虽然说因为伊斯兰教的出现,被革新过一轮。 但前伊斯兰时代的各种文化,其实依旧残留了下来,阿拉伯文化中,认为天地间不仅存在人类,其实还存在天使、精灵、魔鬼、妖怪……等诸多生命。 就连《古兰经》中也有29处提及精灵,甚至于有一卷可以直接翻译成《精灵》。 【在此之前,我们用炽热的火创造了精灵。】 阿拉伯文化中的精灵,同托尔金笔下的精灵存在质的区别。 实质上,来自阿拉伯文化的精灵是音译,源自阿拉伯词,可以念作镇尼,是伊斯兰教对于超自然存在的统称。 小精灵也好,魔神也罢,亦或者巨灵、妖灵,都是这个词的含义。 依据《古兰经》里的记载,镇尼是切实存在于宇宙中的,乃是有质而无形之物、是理智发达的神创之物,不仅有男女性别之分,还有好坏善恶之别,是要在今世与人类同共存,在后世同人类一起接受真主审判。 换句话说,在阿拉丁眼里盖里斯的形象比起先知,说不准更接近精灵,实乃魔神之属。 “什么愿望都行吗?” 阿拉丁下意识的问道,他不确定眼前的这位存在,其伟力究竟能达到什么层次……对于这个问题,盖里斯没有直接回答。 “我能要永恒的生命吗?” 阿拉丁表现出了人类的特质,即那深不可测的贪婪。 对此,盖里斯则是回了对方一句话:“你是要违抗安拉的定数吗?又或者等不及想要见到亚兹拉尔?” 亚兹拉尔是伊斯兰教中的死亡天使,伊斯兰教同基督教一样,认为存在永恒的生命。 盖里斯说这话的意思便是,只要现在死了,其实便可在后世永生。 阿拉丁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当即面色苍白,面对似笑非笑的盖里斯将心中的贪婪冷静了下来。 “我要告诉你,当这个愿望被许出时,你我之间便再无关系,你要好生想明白。” 阿拉丁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这最后一个愿望有些压倒了他的意志,他迫切的想要许多,但他也同时心知肚明一件事:精灵并非安拉。 精灵并非全知全能,当然、先知也如此是人非神。 若是自己说出一个无法完成的愿望,自己的下场或许并不会很好,毕竟唯有真主在上。 想要拥有永生,其实便是立刻去后世;想要无穷的财富,那么任何人都会贪婪的望向自己。 在阿拉丁面容苍白,表情挣扎,想要许多又不敢要的时候。 盖里斯给了一句提醒:“你可以想想,你现如今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先知的这一句诱导,点醒了阿拉丁。 作为一名位高权重的人,他其实并不缺乏豪富的生活,他如今最大的危险甚至连格鲁吉亚人都不是,而是那位苏丹陛下。 现如今,他越狱的消息,必定传给那位苏莱曼苏丹了,紧接着便会是全城的搜捕。 在自己暴力越狱的当下,苏莱曼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一旦等自己被苏莱曼抓住,那么可想而知,他的下场只会极其凄惨。一想到那些酷刑,阿拉丁就有些浑身发颤。 “我、我想活、活下去……我想苏丹去死!” 懦弱的阿拉丁,甚至不敢说自己去取代苏丹,他知道历代罗姆苏丹的下场其实都不太好。 在中东突厥社会中,如此混乱的局势里,拥有更高的权力并非等于安享晚年。 相反,那只会意味着无穷无尽,杀之不尽的后辈挑战者。 因此,还是朴素点比较好。 只听见,盖里斯又打了一个响指,这个愿望其实不出他所料。 当然即便阿拉丁说出一些更离谱的愿望,盖里斯也有话术将之变通。 毕竟,这天底下的万事万物,安拉早有定数,遇到不好办的,直接推给天父就行。 “你想活下去的话,那么有人就会死,罗姆苏丹他如今的寿命将尽。” 听到这话,阿拉丁深呼吸了两口气,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既然苏丹想要他的命,就不要怪他准备反击了。 毕竟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阿拉丁怎么说也是这埃尔祖鲁姆城的地头蛇。 在从这间小屋中离开后,一名中年男人赶忙凑了过来。 “先知、怎么样?阿拉丁贝伊他答应了吗?” 盖里斯看了看这名中年男性,上下多扫了几眼,然后回答道:“嗯,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奥斯曼,你不必担心。” 奥斯曼,好名字,反正盖里斯是这么认为的,在阿拉伯文化影响的地区,奥斯曼其实是一个较为常见的名字,毕竟第三位哈里发就是奥斯曼。 而这位奥斯曼,其实是现如今尤克图部的领头人,也正是阿尔斯兰的父亲,当初骑着马居高临下俯视盖里斯问话的那位突厥人。 听到盖里斯的答复后,奥斯曼长舒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突厥小部族的领袖,他不管是贝伊、亦或者埃米尔的名号都没有。 甚至于连谢赫的名号,其实也要同部族里的其他几人一同共享。 面对强大的罗姆苏丹,哪怕有了先知盖里斯帮他,奥斯曼仍旧是心中打鼓,也因此他更迫切的希望能从阿拉丁贝伊那里取得名义,从而号召更多的突厥人站在他们这边。 谢赫一词,其实也是伊斯兰文化影响带来的产物,在阿拉伯半岛,谢赫是部落首领的头衔之一,通常是超过40岁且博学的人。 当然,奥斯曼并不博学…… “将大家伙召集起来吧,接下来我们要谈谈未来了。” “明白了先知,我这就去。” 盖里斯所说的大家伙,其实便是原先阿拉丁下属的那些部族代表,这些部族原本向阿拉丁效忠。 然而以阿拉丁展现出的懦弱,显然已经不合适再成为真正的领导人了。 他们这些人,在从罗姆苏丹手中救出阿拉丁后,也就该要以阿拉丁为招牌,替他们这些人谋求未来的利益了。 …… 昏暗的房间里,几盏煤油灯发出昏暗的灯光,照出参会代表们阴晴不定的面庞。 他们这些人,所未想到的一点便在于,盖里斯竟然如此轻松的便从罗姆苏丹手中取回了阿拉丁贝伊。 得益于盖里斯对手脚处理的极其干净。 可以说,在白天有新的狱卒换班之前,罗姆苏丹其实根本无从得知阿拉丁贝伊已经逃脱的消息。 这帮助他们至少争取了四个小时的缓冲时间,然而等到白天到来,罗姆苏丹了解到事情后,也必然会派人来搜查他们这个军营。 毕竟,他们在罗姆苏丹眼中,已经被打上极其不可信的标签了。 到那时,无论阿拉丁贝伊是否被搜查出来,他们的下场都不会好。 也因此,他们其实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盖里斯,会在这个关头召集他们开会来“浪费时间”。 “先知,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们如今已经没什么好开会的吧?” “现如今,我们不该是赶忙去抢夺城门,让外面的格鲁吉亚军队进城吗?” 在这七嘴八舌中,盖里斯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你们称呼我为先知,是因为我展现了奇迹,让你们见到了凡人不可能有的伟力。但真正区分一个先知是否为真,其实是要从其能否得到真主的启示来判断。” “我要告诉你们,罗姆苏丹只是你们前路上微不可及的障碍。” “比起罗姆苏丹这样的存在,那位达加尔已经出现在东方的草海上,正在汇聚潮水,将要淹没世界。” “那时,天地间到处都会是悲歌,鲜血浸染每一寸土地。” 如果历史未曾改变,那么蒙古将在四十年后,占领他们身处的这座城市。 比车轮高的都将被斩杀,每一座房屋都要被点燃烈火。 因为盖里斯的到来,这样的未来自然不会发生,但不妨碍盖里斯拿来恐吓在场的这些各个部族代表。 “你们必须答应我,要向真主立誓,发誓追随真正的道路,我将会延续昔日穆罕默德被遗忘的那些真意,告知你们历代先知们的遗愿。” “否则,不仅是未来,你们要自己去面对,就连罗姆苏丹的怒火,我也不会庇护你们!” 参会的众多部族代表,相互之间彼此看了几眼。 盖里斯已经向他们展露了奇迹,他们如今也被逼迫到必须奋起反抗的地步。 未来如何,他们其实并不关心,但若没有盖里斯的支持与带领,他们哪有成事的希望。 难不住真指望那位带头跑路的阿拉丁来当领袖? 如此,他们也都一同在奥斯曼的带领下,念出了那独属于盖里斯的作证词。 (本章完) 第320章 埃尔祖鲁姆,血流成河! 第320章 埃尔祖鲁姆,血流成河! 作证词可以音译为舍哈代,又称为清真言。 伊斯兰信仰中,作证词是区分信仰与不信的界限。 按照大多数伊斯兰教法学家的看法,谁口头念了作证词,谁就是穆斯林,会有相对应的教法实现。 在艾布·哈姆宰·苏玛里祈祷词中,伊玛目萨贾德就认为哪怕仅在口头上念作证词,就算内心并不承认,也足以让人免受侵害。 可以说,作证词是如此的重要,已经足以在明面上区分敌我。 但同时,门槛又那么的低,足以让许多人混入其中,壮其声势。 当参会的众人,依照盖里斯的作证词一齐诵读一遍后,便达成了类似天朝古代歃血为盟的效果。 “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盖里斯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他是尔萨的弟弟,在千年前替尔萨受死,他知晓我们不知晓的隐秘,如今将要带领我们打造新的方舟!” “那方舟即是新生的国度,当属民众,它将自灰烬中升起,如新的曙光必将降临,照亮万国。” 众人异口同声齐齐念完后,看向彼此的眼光都亲切了许多。 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是上了同一条船。 在当下罗姆苏丹的危机解决前,在座的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大家各自也都没了退路。 只有在盖里斯的领导下,他们或许才能够闯出一条生路平安无事。 很多时候,就确实是需要这样的仪式,哪怕时间再怎么急迫,这种提振士气,改变观念的行为,也是要做的。 当然,在完成这一步后,盖里斯并没有立刻就带领这个军营里的人,去冲击苏丹宅邸。 而是简单的向他们描述了一下,自己未来的规划,让他们对盖里斯的想法有所认知。 首先,要强调的一点在于,在座的突厥人依旧享有在这片土地上的放牧权。 这是突厥部族不可割舍的利益,同时要对草场重新划分,依照真主的知识,最大限度的规划最符合真理的迁徙路线。 其次,每个部族都将开始设立定居地,从而减少游牧中的各种风霜。 盖里斯会从安条克那边抽调医生、建筑工、农民……一系列技术人员,来帮助这些部族完成定居点的建设。 不仅是要提高农田的产出,也一样要让牲口丰产,使得各个部族牧群的数量翻倍。 而在有了定居点后,则又将基于宗教体系,建立出符合穆斯林传统的基层自治构架。 在耶路撒冷、已经有许多,原属于哈乃斐学派的教法学者,如今已是承认了盖里斯的身份,可以被派遣来此,建设新的清真寺。 此外,在高层面,司法权力、政治权力要被独立出来,从而方便管理新国家中非穆斯林的其他宗教信徒。 最终,按照盖里斯的目标,是要在这埃尔祖鲁姆附近,建设出一个政教分离,信仰宽容,保护私有财产,鼓励生产改革的新生国度。 由于这个国家将不再服从罗姆苏丹的权威,地方上又将废除包税人的权利。 整体来说,不管是收税的比例,又或者抽调人员服役的数量,都会相较于先前有所减少。 是可以惠及整个原萨尔图基贝伊王朝的统治范围的。 虽然这个未来,理论上对在座突厥部族的特权,略有损害,可在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里,他们优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生存问题。 而且盖里斯承诺的技术援助,以及固定的商贸交流,都能弥补部族自身的损失。 然后关于发展生产力期间,突厥部族面对物资不足,需要出门劫掠这件事。 盖里斯也是给了一个答案。 由于目前耶路撒冷面对战争危机,目前正在同埃及进行竞争。 因此耶路撒冷王国是可以提供大量雇佣兵职位的。 听完盖里斯的描述,在座的各个突厥部族代表,面色都相继好上了不少。 如果说,先前的时候盖里斯只是向他们展现了活下去的机会,那么现如今盖里斯便是告诉了他们未来可以活的多么好。 这已经不仅仅是绝境中的希望了,而是有着一个光明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只要能挺过今天白天,那么一切都好说…… 在盖里斯的这一番操作下,会议室里的众人,士气肉眼可见的涨了起来。 作为会议组织人之一的奥斯曼,这个时候也开口总结道:“各位,回去准备宣传动员吧!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我不懂别的什么大道理,我只清楚,我们输了才是叛乱,赢了的话那叫解放!” “是!” …… 现如今的罗姆苏丹苏莱曼二世,正在大口喘息着,惶恐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察觉到自己身处危险境地之中了。 作为基利杰阿尔斯兰二世之子,相比起普通人,苏莱曼二世的危机嗅觉要敏锐许多。 毕竟,他爹太抽象了。 基利杰阿尔斯兰二世,一生功绩,其实尚可,不仅从东帝国手中夺取了大片土地,还和东帝国达成和平协议。 由于这条时间线,巴巴罗萨没有选择陆路穿越安纳托利亚的缘故,他还避免自己被巴巴罗萨攻克首都的窘境。 然而,出于某种家族观念,再加上,当时基利杰阿尔斯兰二世因患瘫痪而开始感到生活的疲倦。 因此他将自己的国家分给了自己的十一个儿子…… 再然后,就是一轮安纳托利亚罗姆吃鸡大赛正式开场,基利杰阿尔斯兰二世自己,在这期间都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最终苏莱曼二世赢得吃鸡大赛,从一众兄弟中,杀了出来。 作为吃鸡大赛的胜利者,苏莱曼二世,自然有着不同凡响的地方。 就比如说,他对囚禁阿拉丁贝伊的监牢,不仅安排了明面上的白天黑夜换班制度,还准备了人手在不同时间巡逻,在暗中向他个人报告情况。 因此,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便被自己的近侍从床上摇醒,告知地牢附近那惨无人道的屠杀景象。 原本还睡眼朦胧的苏莱曼二世,一听阿拉丁逃跑的消息,瞬间清醒过来。 “你是说,那些人都死了?!” “是、是的大人,所有人都被割开了脖子,或者切掉了头,按照对周围人的调查,他们没人听到奇怪动静。”“那、那是多少人?” “十八人。” 苏莱曼二世大口喘息着,十八个人!那可是十八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然后被救走的,还是他最担心的阿拉丁贝伊。 可想而知,要不了多少时间,那位贝伊,就会组织埃尔祖鲁姆城里的人手,向自己发动袭击! 就算不是直接过来进攻,也可以去夺下城门,放城外的格鲁吉亚军队进城。 当下该怎么办呢? 纵然苏丹现在手中,还有数千守城部队,在城内占据优势。 反而由于埃尔祖鲁姆城是阿拉丁贝伊经营几代人的老巢,他同阿拉丁贝伊之间,何尝不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呢! 一想到自己处于危险中,苏莱曼苏丹当机立断,让传来消息的近侍,开始调动自己的卫队,加强苏丹宅邸的防卫。 紧接着又派出信使,通知城中某些自己还算可信的部队埃米尔,要求对方立刻围剿阿拉丁贝伊的嫡系部队。 他现如今已经顾不上城内内乱是否会替格鲁吉亚人带来攻城机会了,而是迫切的想要将危险掐灭在摇篮里。 不仅如此,苏莱曼苏丹在想了许久后,还是选择一咬牙,赶忙收拾东西,让自己的近侍,替自己找来寻常人的衣服,准备好出城。 如今格鲁吉亚部队围三缺一,还是留了西方,未曾包围,就是要刻意放城中的突厥人出逃。 毕竟格鲁吉亚人也只是希望尽快拿下城市,而不打算同突厥人在这里死磕。 …… 秋日,九月,埃尔祖鲁姆城的前半夜,还只是阴沉的云朵遮挡了明月。 而等到这黎明将要到来的时分,在这黎明到来前最为黑暗阴沉的时刻。 淅淅沥沥的濛濛细雨,如针线洒落埃尔祖鲁姆城。 雨水挟着高原的寒气倾泻而下,与远方阿拉拉特山吹来的干燥风形成对流,扑打在人脸上,让道路上的行人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潮湿的雾涌入大市集的拱廊,使墙壁上描绘着古老圣人们的壁画在夜色里被吞没。 昔日基督徒的城市,如今沦为突厥人的地盘。 自罗姆苏丹苏莱曼二世占据埃尔祖鲁姆以来,城中军民皆如笼中之鸟,一到夜晚便彻底宵禁。然而今夜不同寻常——本该紧闭的内城城门,在细雨中被人推开。 伴随着一声雷鸣,雨大了几分。 上百名穿着重甲,原属阿拉丁贝伊的近卫,从敞开的城门鱼贯而入,铁甲碰撞与战靴踏水的声音回荡在街巷之间。 这支部队人手不多,留守城中的苏丹军足有三千,然而今夜,伴随着这内城的敞开,胜负的天平正悄然倾斜。 “阿塔贝格,多亏你里应外合,苏丹他绝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站在我们这边!” 走在队伍中的奥斯曼,在一旁士兵们的护卫下,同打开城门之人交流起来。 罗姆苏丹国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阿拉丁贝伊会因为自己亲近之人的背叛,而毫无防备的被囚禁,在苏莱曼苏丹的身边,也有许多心怀不轨之人。 毕竟,要知道,苏莱曼二世,是从其他十个兄弟中一路杀出来的,他麾下的部队,本就鱼龙混杂。 在盖里斯、奥斯曼他们这些人的串联下,一张比之苏莱曼所预料还要更大的天罗地网已经洒向他了。 阿塔贝格没有寒暄太久,只是了看天色,低声道:“行动吧,夜雨不会太久,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不只是内城这边,大门豁然洞开,在另外一处军营里。 一伙驻守此地的贵族与官员,正沉浸于酒宴之中。 如今虽然城外,有格鲁吉亚大军围困,但对于不少人而言,日子不论怎么样都是过一天算一天。 就算明天要死,今天也是歌照唱、马照跑、舞照跳,要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苏莱曼苏丹所设立的宵禁,对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是约束强力,但在面对这些仅次于苏丹的埃米尔群体时,却又显得等同虚设。 特别是这个后半夜,快要黎明的时分,苏丹正好熟睡,根本不会出来查岗,正是他们这些人排解心中压力的最好时间。 领头的那个埃米尔,向场上的众人敬酒,也就是恰在这个时候。 大厅外,忽的闯进来一个信使。 在埃米尔发作之前,就听见那人大声喊道:“伊尔哈兹埃米尔!不好了!不好了!阿拉丁贝伊出逃了!现在苏丹急命你组织人手,开始封锁城市街道!” 伊尔哈兹手中的酒杯一抖,面色苍白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黑夜之中,兵刃破空,惨叫声混杂着马匹的嘶鸣响起! 在屋外鲜血溅满石板街道,已有不少士兵们,骑着马持握剑刃,悍然冲入营地! 一场血战正在爆发。 面对这种危急时刻,伊尔哈兹慌不留神,哪还有精力去组织自己军营里的部队抵御对方的进攻。 根本无从分辨到底是多少人在进攻自己,自然就更没有能力抽调人手去戒严埃尔祖鲁姆城。 而在城中又一处位置。 在想明白自己自己麾下那些埃米尔并不可靠,埃尔祖鲁姆又是阿拉丁贝伊老巢后。 苏莱曼二世便抛下了守备森严的城主府,转过头在自己最为亲信的几十人护卫下,开始向西城门运动。 远方突如其来的喊打喊杀声,证实了他的猜测。 阿拉丁贝伊被劫之事,并非意外,而是早有预谋。 而就在他庆幸自己躲开一截的时候。 在这埃尔祖鲁姆城即将血流成河之际,他望见在这条道路尽头的十字路口,站立了一个披着袍子的人,似乎是等候已久。 在那人的身后,弥漫的雨雾中,又隐隐预约似乎站了不少人。 显然,苏莱曼在逃出生天前,还有一场血战等待着他。 (本章完) 第321章 摘下苏丹的脑袋 第321章 摘下苏丹的脑袋 雨渐小,雾气褪去,晨曦尚未染亮东方。 埃尔祖鲁姆西城门外,一道孤立的身影静静伫立。 他的长剑斜指地面,锋刃之上残留着未干的血痕,在微弱的晨光中映出幽冷的光泽。 由于光线的问题,苏莱曼苏丹看不清对方的面庞,只觉得这人身形高大,手中的那把长剑,比之寻常手半剑还要大上几分。 确实,这人身上未着盔甲,仿佛毫无防备。 可苏莱曼却感觉到,锋锐如刀的杀气正自那人周身弥漫开来。 毕竟,在这人的身后,雨幕笼罩的街道上,有着零星的尸首横陈,血水与雨水交汇成深红的水洼,昭示着刚刚发生的杀戮。 更远处,混乱的叫喊声回荡在埃尔祖鲁姆的小巷间,火光隐约映亮城墙的轮廓,证明着城内的动荡仍在继续。 苏丹的亲卫们察觉到了不安,他们下意识地收紧马缰,调整阵形,相互靠拢了一点。 在这期间风声呜咽,沉闷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回荡。 现如今,埃尔祖鲁姆城里,处处喊打喊杀,苏莱曼苏丹根本无从得知究竟有多少人在暴动。 也无从判定自己这边的兵力是优或劣,他只确定一点,自己每在城中多待一刻钟,风险都要翻倍。 说到底,埃尔祖鲁姆不是他的地盘,那些城中的居民,或许现在还安稳闭门不出。 一旦其实早有串联,等到白天的时候一同举事,他又该怎么办? 就以目前的动静来说,苏莱曼二世觉得,自己就算是镇压了那些暴动的主体,也无法制止对方同城外的格鲁吉亚人里应外合了。 埃尔祖鲁姆的陷落,近乎定局,为了自己的生存,他必须逃出这座困住他的囚牢。 在那之前,他也必须解决眼前这忽然出现的拦路虎。 而另一边,盖里斯在这里又确实等候已久。 与苏莱曼苏丹所想的不同,今日夜里的这次暴动,盖里斯这边的士兵总数,其实并不多。 无论盖里斯再怎么串联,兵力也基本上是以阿拉丁的本部士兵为主。 全部加起来也就近千规模,不足苏丹下属士兵的六分之一。 但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这近千规模的士兵,能够完成对城内各个要害地区的突袭,控制住各个交通要道。 在苏丹麾下士兵,彼此不能通信了解各自情况的混乱局势中,盖里斯这边却有着完完善的信息传递体系。 如此一来,盖里斯他们便能制造大量的恐慌,逼迫那些苏丹的军队难以集结。 可这样的局势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当黎明到来,光明重新降临埃尔祖鲁姆城的时候,那些被袭扰的军队埃米尔,便会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数量并不多。 一旦他们开始进行反攻,即便是局部的盲动,其实也能破开盖里斯这边人的封锁。 也如此,盖里斯就必须尽快抓住苏丹,迫使城中的各路人马停止抵抗。 事已至此,双方都有必须拿下对方的理由,因此都不曾废话,大战一触即发。 天空中一道闪电横空劈过,骤然的光亮,照出盖里斯身后的人数。 在这刹那里,苏莱曼长舒一口气,对方的数量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人,而且还全都是步兵,未曾骑马。 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十字路口的那人缓缓地抬起剑锋,对准了他们。 顷刻间,暴雨复起,豆大的雨滴敲击着盔甲,发出清脆的声响。 刹那的宁静被打破,苏丹的亲卫首领一挥手,有人策马向前,直奔盖里斯。 也正是这时,盖里斯动了。 他的步伐踩在雨水中,带起细微的水,旋即化作雷霆般的冲锋。 剑刃在半空划出一道寒芒,尚未逼近之时,那些骑手便感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第一个士兵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他刚举起长矛,盖里斯的剑光已然劈落! 噗嗤——! 锋刃自颈侧滑入,割裂布帛一般,带起一道猩红的血线。 那士兵的头颅向后扬起,鲜血溅洒而出,染红了雨幕。 盖里斯并未停顿,顺势前踏一步,左手猛地抓住即将坠落的尸体,借力向前一推,刚好挡住第二名冲来的骑手! 战马受惊嘶鸣,士兵猝不及防,长矛擦着盖里斯的肩膀刺空,而盖里斯却已绕到了他侧面,长剑反手横抹! 又是一声噗嗤…… 利刃破开软甲,切入肋下,温热的血液喷洒在盖里斯的手背上。 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自马背上栽倒,重重摔入泥水之中。 雨势更大了。 第三名骑士已然逼近,他怒吼着挥舞战刀,试图砍下盖里斯的头颅。 但他太慢了。 盖里斯微微侧身,弯刀带着风声掠过他的肩膀,却未曾碰触分毫。与此同时,盖里斯的剑从下而上猛然挑起,准确刺入骑士的腹部。 血雾骤然绽放!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短短的片刻之间。 苏丹的亲卫们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恐惧攀上他们脊背。 当然,即便是苏莱曼自己,也都目瞪口呆。 而他所不清楚的在于,这尚且是盖里斯为了让他们看清自己的动作,才刻意放缓了速度。 否则只会是电光火石间,制造无数尸块。 同人类相比,盖里斯却就是造就死亡的神明。 “杀了他!”苏丹厉喝。 剩余的亲卫们终于回神,纷纷拔剑而上,他们围成半弧形,试图将盖里斯包围。 可、这真的是包围吗? 那些试图冲上去的亲卫们,在凝视盖里斯双眼的时候,有种莫名感受。 虽然对方只一人,但被包围的却好似是他们才对。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们的想法一般。 面对明晃晃的刀刃。 盖里斯不仅不畏惧,反倒是大声喊道:“苏莱曼!” 先知的声音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你的末日到了,现在、立刻,从人群里出来!” “否则,你们都会死。” 盖里斯的威胁朴实无华。 换上平民服饰的苏莱曼,确实是他一时半会难以轻易分辨出来的。可只要将在场的这所有人都杀了,那么苏莱曼便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 盖里斯并非弑杀之人,也由此他给予了对方活命的机会。 只要有人愿意指认出苏莱曼是谁,又或者苏莱曼主动站出来。 那么这些亲卫,尚且能够活到黎明。 …… 天空中落下雨,在大卫·索斯兰的鼻腔里,充斥着血腥。 在黎明时,埃尔祖鲁姆城中的惊变,他已经收到消息。 城中血水正冲刷着罗马人留下的街道,千年前的古人,何曾想过,自己统治世界的帝国,现如今仍由异教徒们彼此相杀? 原本气势十足,信心满满,面对盖里斯尚且谈笑生风的大卫,在听闻城中消息后,也不由得有些忐忑。 如果一切正如盖里斯所说,那么今年的战事便可到此为止,甚至于他麾下的几万军队,还能够回到格鲁吉亚去完成秋收。 而如果盖里斯失败的话,战事也同样要到此为止。 只不过那样一来,先前所侵占的土地,也都要因为埃尔祖鲁姆城的缘故,回到罗姆苏丹的权威之下。 等于说,这一仗是白打了。 他已经下令开始集结部队了,如果城中再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出,那么他就要自己率兵,抓住时机对埃尔祖鲁姆城发起猛攻。 此时此刻,由不得他多犹豫。 就在格鲁吉亚这边数百精锐集结之时,这秋日的夜雨也在晨曦光芒的照耀下,彻底停息。 好似巧合一般,当雨彻底停下,乌云略微散去,太阳光芒直照大地的时候,埃尔祖鲁姆的城门被人推开。 当着城外格鲁吉亚人哨兵的面,有着一个法兰克人,提着个人头,从城中走出。 他的靴子上染着许多血,在其身后留下一条猩红脚印。 当这一幕被格鲁吉亚哨兵口耳相传递到大卫耳中时,他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落下了。 在这之后,一次临时的会面,便发生在大卫的营帐里。 一张简单的桌子,摆在盖里斯与大卫之间,这张桌子原先是要摆放地图、军令、印玺……等物。 然而,现如今却摆着一颗人头。 大卫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又一眼,他同苏莱曼二世有过两面之缘,对于其长相还算熟悉。 因而他百分百确定,这个人头却就是原先长在苏莱曼二世身子上的那颗。 大卫有些害怕了,他不明白盖里斯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这人,便是一个人将城里上上下下所有突厥人杀了精光?! 又或者,独自一人闯入苏丹宅邸,在上百亲卫的围攻下,摘下了这颗安纳托利亚最为尊贵之人的脑袋? 无论如何,盖里斯都宣示了一点,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他所杀不了的。 这点对于大卫而言,似乎也同理。 一想到霍万尼斯描述当时诸多箭矢向盖里斯臣服的景象,大卫便不由得胡乱猜想起盖里斯究竟还能展现出多少“奇迹”。 未知营造了恐怖,未知营造了畏惧。 在盖里斯开口解释期间过程之前,哪怕二人的谈判地点是在大卫军营中。 哪怕盖里斯是独自前来,大卫依旧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孤立无援。 “来,我们谈谈吧,让我们聊聊有关萨尔图基贝伊王朝的事。” “嗯。” 大卫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停下那无止境的思维发散。 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低盖里斯一头。 “按照,先前的约定,埃尔祖鲁姆城附近的土地,我有权在此干涉、在此主导改造、有权在这里宣扬正道……对吧?” “是的、是的。” 大卫发觉自己在面对这不可名状的盖里斯时,他已经有些缺乏拒绝的勇气了。 毕竟上一位拒绝盖里斯提议之人的那脑袋,现如今正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凝视自己。 这可真是无声的威胁。 也由此,在这环境下,盖里斯同大卫进行起了利益上的讨论。 “阿拉丁贝伊,其实暂且不需要废除,我们只需要将之束之高阁,成立突厥议会,便可合法的统治这片区域。” “不论是格鲁吉亚,又或者耶路撒冷,我们其实都无心吞并此地。” “安纳托利亚的混乱局势,并不适合我们两国在期间过度深入。” “由此,我认为确保萨尔图基贝伊王朝的存在,是具备一定价值的,但我们同样要对他们做出足够的约束,督促这个国家,向更加文明、更加正确的道路靠拢。” 盖里斯将他心中的许多想法,在这里同大卫进行了沟通。 虽然格鲁吉亚的真正掌权者并非大卫,而是塔玛拉国王。 但作为塔玛拉的丈夫,他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毕竟这实在不行,就去吹枕边风嘛。 进入到大卫所熟悉的利益互换环节后,大卫才渐渐放松,短暂忘却盖里斯的威势,同对方讨论起细节。 “那我们格鲁吉亚能得到什么?我们来到这里,可不是要做善事的。” 对于这个问题,盖里斯其实也早有预料。 虽然说吞并土地对于格鲁吉亚而言,并没有意义,可如果这个国家,不被格鲁吉亚所影响的话,那么这次战争也同样没有意义。 “虽然我认为需要继续维系萨尔图基贝伊国的存在,并且确立突厥议会对阿拉丁贝伊的监管。” “但在经济方面,这个国家的主体,终究是以亚美尼亚人、希腊人为主体的国家。” “因此,我们则需要依托各民族、各城镇的代表,对税收问题进行商讨,确定税收的额度、用途等……由此,我们除去突厥议会外,还需要一个各族都参与的大议会。” 话说道这里的时候,大卫其实是有些明白了。 盖里斯虽然说是维系萨尔图基贝伊国,但实际上依旧是在打压突厥人的政治权力。 这个所谓的大议会,便是给予其他民族发声的渠道。 而作为收留了大量亚美尼亚贵族的格鲁吉亚王国,他们虽然不适合直接吞并这些土地,但却能借由宗教、民族、文化上的影响力,扶持自己这方的代言人。 (本章完) 第322章 肮脏的交易 第322章 肮脏的交易 议会、议员这两个词,对于大卫来说,有些新奇,但其实也并不陌生。 贵族有贵族的议会,教会有教会的议会,城市有城市的议会。 这些议会,都代表了一个阶层的群体力量,是构成国家各个层级的代表。 但这些议会中的议员如何诞生呢? 贵族的议会是世袭的,源于其血脉与古老传统,是国家统治的延续。 教会的议会,实质上是主教的联合,而主教的诞生又并非依赖于选举,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原因。 至于城市的议会,拿威尼斯举例的话,一名议员的诞生,需要极其繁复的过程,但终究不是市民选出来的,而是通过原先议会表决提名出来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相比起议会议员,民众选举才是新奇概念。 因为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国家来说,他们本就没有所谓的主权在民概念。 当然也并非说就是主权在君,在这个尚且蒙昧莽荒的世代,很多概念本身就并不绝对。 许多时候都只是模模糊糊的遵循过往的传统,然后今人依照各种原因,去修修补补。 因此,对于大卫来说,削弱异国君主的权利,并没有什么不对,借助各个民族代表的力量,去帮助本国获取利益,那么就更为合适。 当然其实远不止此,大卫还试图希望这个新成立的国家,可以直接向格鲁吉亚进行赔款,从而弥补这次战争所费的巨额金币。 要知道,格鲁吉亚这次可是动员了数万人参与战争,即便大量的补给是来自于敌国,可对于格鲁吉亚来说,仅仅是赏赐给贵族与士兵们的大量钱币,都可以说是伤筋动骨。 如果押后赏赐发放的话,对于塔玛拉的统治而言,那便是有害无利了。 盖里斯听到大卫的话后,思虑片刻答道:“让这个从苏丹国中分离出来的贝伊国,直接向格鲁吉亚赔款是不合适的。” “毕竟,无论是阿拉丁贝伊,又或者那些突厥部族,都站在了我们这边,作为胜利者,他们如果还要对格鲁吉亚赔款的话,这毋庸置疑,会激起本地人的反抗。” 在大卫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前,盖里斯就接着说道: “但我认为,阿拉丁贝伊,他有必要向我们表现出自己的感谢,毕竟是我们将他从必死的境地里救了出来。” “这份感谢,定为三百磅黄金会比较合适。” 这个价格其实是明显不多的,但这是盖里斯对阿拉丁个人现存资金的估算,换句话说,就是在阿拉丁贝伊不去搜刮城中百姓情况下,所能拿出的极限数字。 这三百磅的黄金看着很多,但大卫脸色有些黑了,毕竟他手底下那么多人吃喝拉撒,这点钱打发叫子是吧? “当然,不只是如此,新国家成立后,原本阿拉丁贝伊直属的部队,我认为是应该废除掉的,否则不利于突厥议会,又或者大议会的独立。” “而同时,为了应对罗姆苏丹国的军事威胁,这个国家又确实需要常备部队用于国土防御。” “为此,我认为格鲁吉亚有必要接受贝伊国的邀请,派遣一支大约三千人的部队,驻扎在此地,协助贝伊国完成国土防卫工作。” “显然,这三千人军队的一切开支,都应当由贝伊国承担。” 大卫自然不是蠢人,他略微理解盖里斯的这操作的含义了。 直接向附庸国或者说盟国,征收大量赔款的话,对于一个由议会主导权利的国家而言,其实是有些难办的。 几乎是必然,一旦这个国家的内部矛盾被激化。 那么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就会直接告诉民众,他们之所以要额外交那么多税,是因为有个宗主国在那里征收贡金。 换句话说,就是由于征收赔款或者贡金的行为,贝伊国的内部矛盾会直接转嫁到宗主国头上。 一旦格鲁吉亚表现的有些弱势,那么贝伊国的统治者,借由其普通民众的怒火与力量,就能很容易挣脱宗主国的束缚。 可如果是以军费的模式抽钱,那么对于贝伊国居民来说,就相对容易接受了。 毕竟这是“保护费”,同时也免去了贝伊国相当部分人的军役,并且没有直接提高贝伊国居民的生活负担。 对于格鲁吉亚来说,好处其实就更多。 一是用外国的税收养本国的军队,减少本国军队开支的压力。 二是在埃尔祖鲁姆有驻军的情况下,可以更直截了当的左右此地政治局势。 甚至于不止如此,盖里斯又接着开口说道:“当然,作为耶路撒冷和格鲁吉亚的共同盟友,贝伊国也需要承担自己的军事义务。” “除去有三千格鲁吉亚驻军外,贝伊国需要建立自己的新陆军,为此应当向耶路撒冷支付教官费用,聘请军事教官予以指导,从而重建一支不听命于原本阿拉丁贝伊的陆军。” “然后,我认为埃尔祖鲁姆城打造的武器盔甲,显然有些跟不上时代,为了应对罗姆苏丹国的反扑,贝伊国士兵有权使用最好的武器,也就是向我们耶路撒冷或你们格鲁吉亚进行军械采购。” 听到这里的时候,大卫头有些昏昏的,然后发现自己原本试图向贝伊国征收贡金的行为实在是太粗略了。 除去多收一笔钱外,对于格鲁吉亚并无什么益处。 而盖里斯的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贝伊国也就只剩下名字上还是贝伊国了。 这不仅是要用贝伊国的军费给格鲁吉亚养常备军,还要让贝伊国出钱,建立一支受耶路撒冷影响的新陆军,更要通过出口军械的方式反复赚这一笔钱。 军事上被格鲁吉亚还有耶路撒冷双重控制,政治上由突厥议会包揽大权,经济上则是大议会负责。 这阿拉丁贝伊,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仔细想想,或许在未来,即便是盖章,说不定都有专门的秘书替阿拉丁贝伊代劳。 到那时阿拉丁贝伊自己有心想要反对什么决定,说不准都要被来一句:“大人,您何故造反?” 但那又如何呢? 大卫不仅不在意,反倒是乐见其成。 毕竟,对于封建统治者而言,任何约定其实都可以轻易废弃,只有更加牢固的控制,才能确保这个贝伊国,能成为格鲁吉亚拿去挡住罗姆苏丹国的壁垒。 当然,对于耶路撒冷而言,这其实并非全无收获。 虽然由于耶路撒冷同埃及之间的竞争,不宜抽调军队北上。 但盖里斯拿到了合情合理派遣教官的权力,这足以让耶路撒冷在贝伊国的新军中,传递他盖里斯的思想。 将对贝伊国的改造,深入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可以说,大卫·索斯兰得到现在,而盖里斯则打算去把握住未来。 如此一来,盖里斯与大卫,便在罗姆苏丹苏莱曼二世的注视下,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在盖里斯离开军帐篷的时候,还特地将那颗脑袋留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了大卫。 …… 秋雨停息,随着晨曦的到来,晨雾散去。 经过这一夜的血战,奥斯曼有些恍若隔世。 他们这边人数不过几百,趁着夜色袭扰制造恐慌尚可,一旦进入彼此消耗的处境,他们可谓是必败无疑。 若非盖里斯及时带着苏丹的脑袋,传首整个埃尔祖鲁姆各处军营,那么敌人的反击绝不会那么快停止。 毕竟,这苏丹都死了,那么他们这些士兵还有什么反抗的必要吗? 他们这边拼死拼活,难道还有人能够奖励他们奋勇作战吗? 如果拿不到奖赏,而对方又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哪还有必须反抗的理由呢? 在一个强调人身依附的封建时代,很多时候却就是如此。 军队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战,国家概念是虚无缥缈的,只有确切的封建主是真实的。 而一旦封建主不能给予军队分配资源,那么就连封建主自身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奥斯曼这边的部队,却稍有不同。 一方面在于,他们其实是被恐惧与怀疑裹挟着聚集起来,有着必须反抗的理由。 另外一方面便在于,盖里斯向他们展现了未来。 不仅是死后能够登上天堂,更是事成之后能够掌控国家。 由此,必须要赢的一方,即便数量很少,也会拼死作战。 数量更多的一方,却因为找不到作战的理由,而轻易投降。 这一切,都是寻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可盖里斯却能洞悉。 这便使得奥斯曼等人,对盖里斯的敬畏不自觉间,更上一层。 就在奥斯曼带着士兵,收拾昨夜里乱局中到处丢弃的尸首时,那位披袍的男人,从城外独自归来。 晨曦的光,在他身后有若汇出一道光圈,光明成了他的点缀。 当他从众多士兵们间穿过时,那些跟随着他作战的士兵,都不由低下自己的头,表示自己的敬意。 在盖里斯来到奥斯曼身旁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但没有多说什么。 现如今,埃尔祖鲁姆这边,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 基督教世界总计有五处来自罗马帝国时代的宗主教区,分别是耶路撒冷、罗马、安条克、君士坦丁堡以及亚历山大。 这五个宗主教区,在罗马帝国时期是五大宗主教的所在地,但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以及异教徒势力的兴起,其中耶路撒冷、亚历山大还有安条克先后被非基督教国家夺取。 现如今,随着十字军运动的兴起,安条克、耶路撒冷、就连亚历山大,也都回到了基督教世界。 抛开耶路撒冷王国在事实上成为天主教最大异端这点,现如今的基督教世界,可以说已经是恢复全盛时代。 整个环地中海地区,基督教对于伊斯兰教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但对于天主教而言,这就不好说了。 在没了伊斯兰教作为外敌的情况下,基督教内部的教派斗争,也在盖里斯的影响下,走到了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 埃及方面正在对峙冷战,君士坦丁也被十字军围攻。 或许也就安条克现如今还算安定。 而安条克这座城,或许如今还算繁荣,但相较于历史最为兴盛的世代,已经相差甚远。 这座建立于公元前4世纪塞琉古王朝的古老城市,在十字军时代,人口已经只剩下几万人了。 若非有着盖里斯带领军队,重新征服安条克,将之纳入耶路撒冷体系下,此地的经济或许还要更加萧条。 当初,除去盖里斯外,还有一个人对安条克,有着深远的影响,那个人其实便是兰斯。 从安条克总督区建立之初开始,兰斯便一直担任安条克总督。 相较于盖里斯所影响的其他地区而言,兰斯表现出了相当强势的态度。 以盖里斯被刺案件作为由头,兰斯强行清理了安条克地区的近乎所有领主。 试图建立出一个以总督府直接管理地方的官僚体制。 对此,盖里斯则表现出了默许的态度。 事实上,盖里斯对于很多具体的技术细节,并没有过多干涉,很多时候,他都愿意尊重这个时代人的选择。 毕竟,未来究竟该如何,不当是盖里斯一人来定论。 安条克总督的行为,作为一个试点其实也未尝不可。 而就结果来说,兰斯的行为有利有弊。 由于确实缺乏对地方进行管理的官僚,总督府相当长时间里,除去能够运转征兵能力外,都实质上缺乏统治能力,难以将命令传达给基层,也不足以去组织水利工程的建设。 甚至于就连财政上,在相当长时间,需要从耶路撒冷王国本土,进行支付转移。 可随着耶路撒冷王国各地学校的开设,以及十年来一批批学生完成学业毕业,安条克的情况开始逐渐好转。 经济发展,也迈入快车道。 当优素福带着盖里斯的信,来到安条克的时候,这座城市也正在举办秋收的庆典。 民众们的脸上,各自洋溢着不同于安纳托利亚人的幸福与健康。 (本章完) 第323章 安条克十年前的闪回 第323章 安条克十年前的闪回 上帝之城安条克,曾是地中海地区最为庞大的城市。 在罗马时代,仅城墙内的面积便已经达到约15平方千米,都快赶上同时代长安城的一半了。 即便在1098年十字军攻克安条克后,因为人口减少、防御体系调整等原因,城墙内范围缩水到6-7平方公里。 但即便如此,在占地面积上,安条克也远胜耶路撒冷王国的首都,圣城·耶路撒冷。 当然,以盖里斯的看法来说,圣城其实真不怎么样,也就大点的县城。 嗯,耶路撒冷城墙长度只有4千米左右,城墙内面积其实估摸着就只有九十几万平方米。 相比之耶路撒冷城墙内,那人挤人的拥挤生活环境,安条克居民的处境就要好上不少。 较为宽松的居住环境,也带来了相对低的人畜污染,降低着传染病爆发的概率。 而且在盖里斯完成驱逐萨拉丁的功业后,北至安条克,南至外约旦,东地中海沿岸这么一条细长的国土上,近百万左右的人口,都一齐被批发了一轮人籍。 不论是从政治立法、又或者宗教上的思想传播,至少大家开始承认彼此是人,应当都具备人权了。 人权它不分种族、性别、国籍、族裔、语言、宗教或任何其他身份地位。 人权包括生命和自由的权利、不受奴役和酷刑的权利、意见和言论自由的权利、获得工作和教育的权利以及其他更多权利。人人有权不受歧视地享受这些权利。 哪怕王国里的被选举权,在短期之内依旧无法做到平等对待所有信仰,但至少人应当为人,而不是作为会说话的财产与牲口存在。 早在十年前,大规模战事结束后,为了对安条克进行改革,兰斯便在总督府的内部会议上发表过讲话。 当时的他,在会议室中面对着诸多官员、前贵族、教会中的教士。 丝毫不在意场面上那些人,是否困惑、不解、又或者愤怒与悲伤。 他所要做的,便是将盖里斯的意志,贯彻到这片土地上。 “……从现在开始,军队里服役超过一年的士兵,成为军官超过两年的,可以进行转业,选择转业的人员需要签署长达六年的雇佣协议,在尊重个人意见的基础上,接受总督府的就业安排。” “我们现如今所需要进行的第一件事,便在于取缔安条克的所有庄园,那些转业后的士兵与军官,就是我们手头上的骨干,也就是这次整改的基层人员。” “取缔庄园只是开始,考虑到安条克地区的复杂性,我提议,先行建设集体农场,而部分条件不成熟的,先考虑进行分地,作为土地改革的试点……” 农业革命是工业革命的前置条件,农业的大发展,是经济大发展不可绕过的道路。 对于兰斯这样一个有着一定迫切追求的人而言,他势必不会等待一切水到渠成,不会坐等来自耶路撒冷的命令。 既然他是总督,那么安条克这一亩三分地上,便是他说的算。 当时的他对亚嫩的工作情况是有了解的,对于庄园转农场的工作开展也看到了不少问题。 总的来说,庄园转农场与农场骨干的水准息息相关。 有技术帕拉丁负责的农场,基于其符合真理的世界观,以及脱离了当地人的矛盾冲突纠纷,往往能够优先解决实际困难,快速的提高当地人的生活水准。 再加上,他们具备一定的神学造诣,宣传起盖里斯神学的时候,总是头头是道。 从而能使得那些原本的撒拉逊人农奴以及穷苦的法兰克人自由民,都一齐拥护起教团、拥护起王国。 而一些接受过军队教育的退伍军人,在庄园转农场的工作中。 虽然不一定能够快速提高当地人的生活水准,但办事公道,言出必行,也能够得到当地百姓的尊重,所以也能够行之有效的推行一些对当地人有益的工作。 再次的一些,由于是从当地提拔的“有力人士”或者说存在私心的,就容易会把事情办糟,这办糟不仅仅是影响了当地的农场的收益,还影响当地百姓对王国的感官。 就兰斯当时在外约旦调研时,就听老约翰吐过不少的牢骚。 在改革期间,不少人私心太重,一干起活就前怕狼后怕虎,以至于当地的情况,居然看不出和当初农奴庄园有什么区别。 有着外约旦积累的那些经验,虽然安条克的情况更为复杂,但兰斯在推广改革期间,反倒是更加大刀阔斧起来。 确实,他没有足够的帕拉丁能作为骨干,去填充到基层。 但安条克由于参与了耶路撒冷反攻战的原因,倒是有着数千接受过长期军事集训的士兵。 在战争结束后,这些人,连带着其中的军官,都成了兰斯手中的可用之材。 安条克没多大,人口其实也没多少,充其量不过二十多万。 接近四千的安条克动员兵,实际上已经达到每十户家庭中便有一人去服役。 这些士兵或许尚且不识字,但在战场上与盖里斯并肩作战,见证过盖里斯一人破城的伟力后。 理所当然的对盖里斯神学,对太平教团,对安条克总督府,心中都填满了崇敬。 人是具备主观能动性的,凭借着自己的意愿,主动去做一件事,和接受他人命令迫不得已干一件事,其做事的效率是截然不同的。 在太平教团的神学教育中,改变腐朽的社会,推动农业的丰产,已经是近乎上天堂的捷径了,因而那些军人,即便是不识字,也能喊喊口号,站出来支持安条克的农业改革。 而且还不止如此,早在十年前,兰斯便从阿尔哈迪学校那边,邀请过老师和学生来到安条克这边建立大学,培养各方面的人才。 当然,因为时代的原因,这所大学并非什么高等教育阶段,而只是一所学校。 按照兰斯的规定,这所大学向所有能够通过入学考试的人提供教育,而即便是一时间不能通过入学考试的学生,其实也能在大学里旁听,只不过无法得到总督府给予的补助。 按照盖里斯做出过的指示,安条克的大学不仅是教育机构,其实更是科研机构。 这与同时代的欧洲大学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黑暗中世纪这个概念,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欧洲人在文艺复兴时期乃至于之后,为了自我反思所塑造出来的概念。 当然,并不说中世纪就不落后蒙昧,而只是没很多人想的那么刻板印象。 就比如说,严格来讲如果真的存在黑暗中世纪这个概念,那么其应该在公元十一世纪左右就要开始结束了。 虽然欧洲的识字率依旧无法与中东或者天朝相比,但贵族群体对知识的重视,也已经开始于11世纪后被凸显了出来。 世界上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博洛尼亚大学便创建于1088年,即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发生前的十一年。 博洛尼亚大学的诞生本就与盖里斯设计的大学存在天壤之别,首先并不是什么领主、政府、议会设立的这所大学。 博洛尼亚大学的诞生与中世纪城市的独特的法律体系有着奇妙联系,博洛尼亚当时就与旧耶路撒冷王国时期的城市一样,有着非常严苛的法律,甚至于行使着连坐制度。 即如果a与b两人都来自匈牙利,当a犯错的时候,b也会一同受罚, 在这么一种处境下,大量来到博洛尼亚的求学的学生们组建起社团,这些社团出现后,便选择直接聘请当地的学者来对自己进行教学,而当复数的相同性质的社团联合起来之后,却就诞生了最初的大学。 学生组建了社团、社团聘请了教师,而当社团联合起来后,也就有了最初的大学。这样一个教学机构,学生社团所拥有的权力是后世中国所完全无法相比较的。 在与博洛尼亚当地政府协商后,博洛尼亚大学学生们的权力被确立起来。 学生们如果对教授不满意,可以选择罢课,可以直接将教授炒鱿鱼。当大学需要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也是由学生集体进行投票表决。 学生可以强制执行他们对课程内容的要求以及教授获得报酬的多寡。大学教授的聘用、解雇和薪酬,由来自管理该机构的每个学生社团的两名代表组成的民选委员会决定 在这个过程里,作为教学者的教授们,为了对抗学生团体的权力,也拉帮结派形成了自己的组织。 教授们检验学生的水平,并决定需要怎样的学业成果才能取得学位,如此一来哪怕学生的权利再大,只要他们没有从教授手中取得毕业证书,他们也无法宣称自己是一名通过大学教育的学者。 这样的奇特的体制,成为了西式大学的典范,而博洛尼亚大学这样的教育机构,大多数都是提供神学、法学教育,然后又有三艺四术的说法,而等到阿拉伯医学传入之后,还成立有专门的医学院。 而安条克的大学,所要教授的内容,理所应当的远超这些范围。 起初的时候,阿尔哈迪学校,还只教授:自然科学、神哲学、医学三大分类。 但兰斯却已经开始雄心勃勃的,想要将盖里斯曾提到过的综合性大学实现。 在上述三大分类外,已经开始添加:农学、语言学、地理学等分支。 除去兰斯死皮赖脸,从各地挖人过去教学外,盖里斯其实也曾在安条克的大学中进行过授课。 当时的盖里斯,就农业改革的迫切性,在安条克大学这座新生的学校中,进行过正儿八经的授课。 “在讲之前,我想让大家先弄清楚一件事:主的道理,不只是念在嘴上,而是要落实在生活里。” “有些人听过这些道理,有些人没听过,有些人在劳作和交易中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今天,我就要把它讲明白。” “主的恩典遍布大地,祂赐下阳光和雨水,让庄稼生长,让田野丰收。但我要问你们,既然主的恩典如此丰富,为什么还有人吃不饱?” “为什么有人辛苦劳作了一整年,到了冬天却还得发愁下一顿饭?” “城镇要繁荣,必须有足够的粮食支撑。光靠几个有钱人堆满粮仓,换不来铁匠打铁,换不来工匠盖房子,更换不来学者写书、战士保卫家园。” “经上说:‘人若不劳作,便不可食。’但我要告诉你们,若有人辛苦劳作,却还是吃不饱,那就是世道出了问题。” “可能有人会说,那就让更多的人去种地吧,这样粮食不就多了?”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田地是有限的,人再多,地就那么大,收成不会无止境地增长。更何况,种地的人自己也要吃饭,如果地里的收成不够,那多出来的人反而会让大家都更穷!”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土地本该养活所有人,可若是粮食被少数人囤积,价格被他们操控,那真正出力气的人反而活不下去!经上说:‘土地因你受咒诅,你必终身劳苦才能得吃的。’但我要告诉你们,这咒诅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那些只顾自己享乐、让别人受苦的人制造出来的!” “如果大家都被困在土地上,只能勉强活着,那工匠、商人、学者、战士都没办法生存,城市也就没法发展。要想改变这一切,就得让每个人都能吃饱饭,都能靠自己的劳动过上好日子!” “天国什么时候降临?” “当饥饿的人得到了食物,受压迫的人得到了公正,劳苦的人不再被剥削,那天国就已经在我们中间了!” “愿主赐给你们智慧,让你们明白,真正的信仰不是空喊口号,而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能活得更好!” 盖里斯除去这段定场的话,还举过一些例子,从而让在场的人能明白未来如何。 一个人就可以耕种十亩地,两个人一同耕种十亩地,固然可以通过精耕细作提高产出,但事实上的人均粮食却是下降了。 对于一个小农社会来讲,就往往会陷入这么一个误区,即为了获取更多的粮食,需要更多的劳动力,而更多的劳动力需要更多的粮食,粮食越种越多,农业人口也越来越多。 但事实上却是地怎么种都会不够吃,既然自己都不够吃,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粮食卖去市场上以供养城镇人口呢? 因此如果想追求城镇化兴起,那么重点应当是剩余粮食,而不是粮食总产量。 (本章完) 第324章 笨蛋,重要的是经济! 第324章 笨蛋,重要的是经济! 农业革命是不止发生过一次的。 最初的农业革命或许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再往后是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近代、现代…… 可以说,每一次的农业革命,都与生产技术的革新明确相关,同时又将带动人口数量、农业生产力的飞跃。 现如今,盖里斯便是要站在铁器时代,展望未来,推动又一次的近代农业革命。 与先前的几次不同,近代的农业革命,对世界政治格局产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其是要特指以英格兰地区为主,从大约15世纪到19世纪的农业革命,该运动由圈地运动开始,经历各种农业技术的革新,加上从美洲新大陆引进的作物,被认为是工业革命的重要因素之一。 当然,15到19区间,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并不准确。 以盖里斯的个人观点来说,该农业革命,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一个是前期的土地确权私有化过程,也就是圈地运动。 一个是后期农业生产力的爆发式增长。 关于圈地运动,鲜为人知的一点是,早在十四世纪的时候,英国就出现了圈地运动。 到15世纪末16世纪,英国的贵族领主们加剧了圈地运动,不仅暴力剥夺农民土地,还对教会土地下手,虽然因为各地农民起义的缘故,这个过程有所放缓。 但等到16世纪末17世纪又重新加剧,18世纪的时候议会干脆立法批准,等到18世纪中叶后,这种‘合法’的圈地运动进一步强化。 这项持续了400年左右的圈地运动,使得英国昔日农业体系中占据优势的小农群体,在18世纪末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资本运作方式存在的大租佃农场。按照一些统计,联合王国4/5的土地,集中在不到七千人手中。 这些新地主,要么自己亲自运作,要么将土地租给农场主收取地租,他们农业生产的目的,就是为了赚去更多的货币资本,所以他们尽可能的高效压榨农场工人,用尽可能少的人耕作尽可能多的土地。 这样一来,自然就不会存在小农生产模式下容易出现的农业剩余人口,那些农业的剩余人口,被赶进城市,要么成功转型成非农的雇佣工人即无产阶级,要么就直接被饿死。 而另一个是后期农业生产力的爆发,也有大量详实的数据记录。 如果以1500年为基准,等到1550年时期,农业工人群体的人均产出增加了30%。 等到1600年时期,农业工人群体的人均产出达到了1500年的1.8倍。 再往后,当时间来到1750年时期,则已经是1500年时代的3倍有余了。 然而,这依旧并未停滞,在之后的仅仅一百年里,也就是1850年时期,一名英国农业工人的年产出,足足5倍于1500年。 换句话说,在三百五十年的区间中,没有诞生化肥和采用机械化生产的状况下,英国农业工人的产出能力,增长了五倍。 具体到农业亩产量上。 19世纪后期的英国,在依托于智利硝石以及鸟粪石的帮助下,成功做到了每英亩26.69蒲式耳小麦的产出,换算成天朝单位,则意味着足足239斤每亩地。 即便是扣除掉种子,那也是215斤每亩地。 这是一个远超同时期天朝北方平原的数字,也代表着英格兰从一个字面意义上的苦寒之地,一跃成为全世界农业工人产值最高的国家。 如此蓬勃兴起的农业,意味着农田供养人口的暴增,圈地运动又迫使着农业多余人口向城市流动,提供工业革命兴起所必须的“柴薪”。 圈地运动不仅没有减少英国的粮食生产,加上生产效率提高的过程。 英格兰提供出的剩余粮食反而愈发增多,能够供养出英格兰蓬勃发展的城镇。 而各种高利润附加值的种植业、畜牧业,也帮助那些农业资本家快速积累资金。 这个充满暴力与血腥的资本原始积累过程,却就是英国资本主义崛起之始。 盖里斯对英国圈地运动的解读,其实谈不上什么新意。 而他做出的这些预言,对于课堂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却就是自己以前所不曾接触过的知识,已经谈得上是“神启”了。 盖里斯自然是不会直接沿着英国圈地运动的路走,他真正选择的道路是类似于苏联的集体农庄改革。 与英格兰长达400年的圈地运动相比,苏联从1927年推动农业集体化运动开始,到1933年为止,苏联只用了6年时间就几乎清理掉了所有散乱的小农生产单位。 但也只是类似,并非是说照搬。 在这期间,盖里斯还提出了相对简单易懂的数学模型,加深课堂上众人对发展农业生产重要性的认知。 “一般来说,在城镇化早期的时候,农业劳动力生产效率提高1%,非农产业劳动力就能增加2%左右。” “这有点违背直觉,但其实并不复杂。” “假定一个固定的社会里总计100人口,原本是80人口才能满足全部农业粮食所需,农业生产效率提高100%后,40人口就能满足100人口所需,那么原本的20非农人口,其实就可以增加到60非农,这个过程里,非农人口增加了200%。” 而这还是建立在,没有发生任何非农业技术进步情况下,仅仅依赖非农人口数量增长出现的生产力爆发。 一旦期间,再掺杂一定的手工业技术改革,那么农业生产进步对社会进步产生的推动效果,实质上是指数级的膨胀。 这也解释了,为何即便没有出现工业革命,1800年的英国,也已经迈上了世界霸主之路。 因为在短短的三百年时间里,粗糙计算一下,英国便发生了几十倍的国力膨胀。 盖里斯治下有多少人? 或许是八十万,或许是九十万,但总之应该是不到百万。 要知道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可是已经统一了十字军三国,在领土上是前所未有的状态,才能有着如此多的人。 而耶路撒冷王国还有着离奇的城镇人口比例,这也就导致农业人口充其量不过是七十万左右。 这七十万的农业人口根本无力供养另外接近三十万城镇人口,事实上耶路撒冷王国需要长期从埃及以及叙利亚采购粮食,才能够维持自己这离奇的城镇人口比例。 考虑到与埃及本土之间的潜在冲突,对于1190年的耶路撒冷王国来说,尽快提升农业生产效率,实质上已经是关乎生死存亡的事了。 而十年前,盖里斯在课堂上的强调。 被兰斯落实在不舍昼夜的各种巡视,督促各地农庄进行农业生产改革上。 而在十年后的今天,终于是开结果,在这1200年的秋季里,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丰收。 当优素福带着盖里斯的信,来到安条克的时候。 安条克的最高统治者兰斯,却带着来自马斯亚夫的使团,在安条克的农村里参观着。 在这些年里,马斯亚夫堡,作为阿萨辛派的西方大本营,都保持了一个与安条克总督区相对和平的状态。 所谓的相对和平,是指马斯亚夫堡,并不在耶路撒冷势力范围内执行任何任务。 同时耶路撒冷麾下力量,也并不会主动去找马斯亚夫堡的麻烦。 这种相互之间当对方不存在时间,并没有保持太长。 实在是马斯亚夫距离安条克太近,而安条克这些年的成就,已经足以震惊到他们了。 因此,大约在一个月前,马斯亚夫堡派遣了专门的使团,想要了解这些年来安条克是如何发展的。 为何表现的如此夸张,以至于足以令他们感到羡慕。 在一个月前,使团先是来到了安条克总督区边缘的小镇。 在这里,马斯亚夫堡的使团,与停留在耶路撒冷地区的观察人员汇合。 这处小镇位于阿玛努斯山口,位于此地的巴格拉斯堡,是曾经的圣殿骑士团安条克分团的总部。 当初,雷纳德在加利利海西之战中成功保全力量,收拢残兵败将,一路向北溃逃,最终抵达的便是此地。 该处山口本身就是防备着各路游牧民的袭扰。 当然,在安条克分团长参与叛乱后,圣殿骑士团安条克分团便被兰斯进行了整改,这里被从圣殿骑士团手中剥夺走了。 在1200年的夏日,马斯亚夫的使团,抵达巴格拉斯堡时,便与在耶路撒冷地区担负观察任务的阿泰尔汇合。 他们所见到的是一处新兴的小镇。 由于这些年安条克的快速发展,周围地区的战争难民,不少都选择向安条克汇聚。 再加上本就有的本地人,他们围绕着城堡建立起一个类似日本城下町模式的聚落。 而从这里开始,也正式进入了安条克治下。 这处小小的城镇并没有太多的常住居民,除去每周赶集的日子,就缺乏了点生气,但不管怎么说,依托着巴格拉斯堡,这座小镇,是巴格拉斯县正儿八经的县政府所在地县政府应有的职能和部门,这里全都具备。 在这里,使团也见到了安条克总督区,是如何征收过境海关税的。 “海关税的额度并不高,一般来说缴纳货币的话都是二十抽一,但针对特殊的一些商品,会制定更加高昂的税收,而对一些法兰克人所需要的商品,则会直接免税。” 阿泰尔向使团成员们,简单说过海关税的事。 使团的副团长,默罕默德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无人去贿赂那些税吏,而税吏们也不主动索贿。 这一点在默罕默德看来,简直就可以用神奇来形容了。 为此,他曾向阿泰尔发出过询问。 而阿泰尔的回答,则让他感叹:法兰克人,真是太厉害了! “一方面在于王国的税收确实不高,而另外一方面就在于如果有人举报行贿的话,商人会面临大额的罚款,而税吏也会丢掉自己的饭碗。这个国家,或者说帕拉丁群体才对,他们对待行贿、索贿,乃至于各种不正当的收入,有着宗教信仰上的绝对虔诚。” 宗教信仰上的绝对虔诚,是这些阿萨辛派所能理解的,他们真正惊讶的在于,为什么非帕拉丁,也能够做到如此。 这岂不是说,即便是盖里斯信仰的边缘群体,实质上也在被教团有力约束着? 对于这个疑惑,阿泰尔做了更深的解释。 现在的安条克,在针对税吏群体,进行了强有力的整改。 但不仅是管得严,同时安条克公职人员的收入,也是相当的不菲。 他们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名税吏,其年收入或许能有近十八枚金第纳尔。 有着帕拉丁群体作为骨干,能够对吏员进行严酷的监管,再加上不菲的工资,已经足以保持一个相对不算严重的腐败水准了。 再之后,阿泰尔带着使团,还在这里经历了一次赶集。 赶集的本质就是在商品不发达的地区,为了方便商品交易,周边地区约定一个时间一个地点,然后在那个时候集结到一起互通有无。 可以说是商品经济越不发达的地区越需要赶集,但其赶集的频率也因为缺乏商品而极低,但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赶集的频率也愈发提高,选择居住在赶集点的人口也会随之增加,最后发展成一个新的城镇。 在西罗马崩溃的时候,与之一同崩溃的还有奴隶制,或者说正是奴隶制的崩溃导致了西罗马的崩溃,原本的奴隶手工业生产关系随之崩溃,那些西罗马帝国时代的奴隶制为主的生产城镇随之一同没了存在的基石。 而从这个时代开始,西欧进入了所谓的“黑暗中世纪”,商品经济因为旧有生产关系的崩溃而陷入一种大倒退。 但随着时代的推进,生产力的发展,新的手工业生产商品,也不断的涌现,围绕着教堂与城堡,一个个集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而这些却就是后世相当多欧洲城镇的鼻祖,也是为何相当多教堂拥有城市的原因。 现如今巴格拉斯堡的情况就与之类似,周边大量散落的聚居点,需要巴格拉斯堡下的这个新兴的小镇作为集市地点。 安条克总督府依托巴格拉斯堡向周边的居民们,提供了一个公平而安全的交易环境,尽可能避免种种不法行径的发生。 当巴格拉斯堡的城下町,以一种服务者的形象出现在这片地区后,就开始不断聚拢着人口,向外扩张发展。 特别是当赶集发生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一种新兴城镇所特有的那种蓬勃向上。 大量来自安条克城的商人,向这处边境小镇带来了稀奇古怪,却又十分实用的商品。 (本章完) 第325章 农业! 第325章 农业! 在1200年这个欧洲城镇复兴,尚未正式拉开序幕的时代,许多集市都是以年为单位召开。 而即便是次数频繁些的,也不过是季度的模式召开,几乎少有以月为频率。 但巴格拉斯堡,这么一座耶路撒冷王国边疆区的边疆小镇,却做到了每月一次集会。 周围村庄的农民,都会来到这里销售各自的农产品,从商人那里采买手工品。 其热闹程度,已经才超过附近绝大多数的小城了。 当然,这种热闹并不会持续很久,而等到赶集的民众们散去,便再度恢复了那个缺乏人气的状态。 在默罕默德看来,巴格拉斯堡下的这个“小镇”,在未来相当多的时间里,也只能是一个集市,而无法填充进太多的人口。 毕竟这里虽然热闹,其实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有必要聚集。 在完成对小镇的粗浅考察后,他们使团也在一队“民兵”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安条克城的道路。 “民兵”这个词在默罕默德看来,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就这个现如今与他们同行的这个连队,或许士兵数量只有一百二十人不到,但他们所展露出的锋芒气质,以及装备之精良,就让人质疑起“民兵”这么一个词的本意。 当然,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安条克地区由于直接同安纳托利亚接壤,长期面临着北方突厥人南下袭扰的危险。 准备大量常备军的话,是非常不合适,且成本高昂的。 因此,定期集训,随时准备集结起来围堵游牧民袭扰的民兵,才是安条克军队的主体。 同样,因为边疆区需要应对游牧民的原因,安条克总督区的治理体制,同王国本土也有一定区别。 总督府下是县、县下是乡,再往下是村。 然而不论是县、又或者乡,都要有自己的民兵队,方便即时调动。 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这些民兵自然无法与现役部队相比。 但在11世纪尾声这个关头,即便是所谓的常备军,一年到头又能训练多久呢?按照七天一训的频率计算的话,一年充其量也不过是训练五十二天。 而安条克的轮替训练时间,每年时间绝对能超过这五十二天。 加上自打安条克总督府,控制安条克地区后,只征收三成税,以及各种农业技术普及所带来的农业增产,安条克地区民众的营养水准直接就被抬高了一个档次。 至少在默罕默德看来,这些所谓的民兵们不说膘肥体壮,但至少身体的架子摆在那里,套着锁子甲就有着一种肃杀之气。 只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感受到他们是真正的军人,而非什么扮作军人的民夫。 与这样一支部队一同前行,自然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除去他们这支使团外,这些民兵其实还有另外一项职责,也就是要将那些从安条克赶来举办集会的商人,护送回安条克,避免路途中可能遭遇的危险。 而商人们对于民兵的存在也见怪不怪,他们并非是第一次见面,也不是第一次相伴而行。 但同时,他们也不是特别熟悉的,更多的像是履行某项义务、职责,是体制在运转的效果。 可见,这并非一时兴起,也并非是特意为了照顾他们使团才做的这样安排。 一路没有多少事端,但随着一路向西南的前进,不知何时起,周围的农村数量开始增多,这也意味着他们这支庞大的队伍,进入安条克的精华地区。 当夜幕落下的时候,民兵队带着商队还有使团抵达了一处乡政府驻地,得到了当地政府的热切招待。 也就是在这个乡里,默罕默德见到了安条克总督府的总督兰斯。 九月,烈日悬挂在天穹上,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大地,广袤的田野被染成一片灿烂的金黄。 兰斯却就是带着人,在同许多农民们一起,挥舞着镰刀收割着著名的叙利亚小麦。 当兰斯注意到默罕默德他们的时候,也没矫情,而是选择放下手中的农活,主动过来迎接。 初次见到兰斯的时候,默罕默德很难想象,一个在地位上同强大埃米尔没区别的人,可以表现的那么和蔼可亲。 原先还有些丰盈的兰斯,在安条克这么多年下来后,体现瘦了一些但不多,面上时常挂着和熙的笑容。 让人难以想象这么一个人,却签发了耶路撒冷王国中最多的流放令或死刑令。 是的,兰斯在过去十年里,对安条克地区的统治,其威名也足以让阿萨辛们感到动容。 各种试图违抗他政策的贵族,又或者那些试图劫掠的游牧民,前者被流放,后者直接处死。 经过他手被判处死刑的人,可能已经超过千人了。 行事如此酷烈的人,在实际接触中,默罕默德却觉得对方很好说话,面对各种问题都能耐心解答。 就比如说,默罕默德注意到安条克这边的“休耕地”与众不同,然后贵为总督的兰斯,就非常轻松易于理解,且兼具专业性的回答了他心中疑惑。 在大批量的使用肥料前,绝大多数时间,绝大多数地区,都不可避免的面对土地养分被过度消耗这一难题。 毕竟古人可不懂什么氮磷钾,地力不够了,农业就是会减产。 而为了恢复地力,也就只能让土地一段时间里不种植农作物,以恢复地力,这就叫做休耕。 休耕可使土地恢复和储存有机物,同时保持水分,而将寄主暂时移除也可扰乱害虫的生命周期和土壤中的病原体。 这种休耕,在早年欧洲一级环地中海地区,通常是二圃轮作,也就是一个农奴20英亩(120亩)的地,每年只种10英亩,还有十英亩,就搁那里啥都不干,让其长草。 这其实是非常低效的。 因此在9世纪到11世纪间,人们开始向三圃制转变。 在三圃制种,一个庄园或村庄的可耕地被分成三块大田,一块在秋天种植冬小麦或黑麦;第二块田种植豌豆、小扁豆或豆子等其他作物;第三块田则休耕(不种植)。 谷类作物会消耗地面上的氮,而豆科植物可以固氮,从而给土壤施肥。 休耕的田地则很快就长满了杂草,被用来放牧农场动物,它们的排泄物给田地的土壤施肥,使其恢复养分。 作物种植是每年轮换,所以每三年中每个田地是种植两年。 这种有些复杂的模式,毋庸置疑是需要一定大范围农业协调能力,以及救济互助的,独门独户进行耕种的话,相对来说风险较高。 因此庄园制经济,在这个期间,反倒是被强化了。 而盖里斯的意外出现,则将这个进程进一步推动。 将原先出现于16世纪初的四圃制,提前三百年问世,在十年前便于外约旦地区进行试点。 而如今人才储备足够后,也开始向耶路撒冷王国治下各个地区进行推广。 不论是二圃制又或者三圃制,默罕默德都是略有了解,清楚休耕地的情况。 但安条克地区的这个“休耕”,又有点不对劲。因为那些耕地上,并非随意长着杂草,而长着清一色的一种默罕默德往日里没注意到的一种“杂草”。 “这是什么?”默罕默德有些好奇。 “三叶草。” “草?” “对,我们特地种植的草。” 兰斯如此回答了默罕默德,而那些与他同行的商人们,则用行动表明了这些草是干嘛用的。 那些商队里的商人们,各自牵着自己的马,来到这“休耕”地上。 然后那漂亮而雄壮的马儿们,便温顺的低下头开始咀嚼起这片休耕地上的草料。 虽然马的表情很难读懂,但默罕默德本能的感觉,马儿们非常喜欢这种草的味道。 “我和这边地的农场讲好了价钱,这两天的草料都是他们出,而我们要支付一定的银币。” 一旁有一位商人补充了一句,当然他所要支付的钱其实并不是很多,因为除去银币之外,他们商队还向这片耕地支付另外一种报酬,即牲口的粪便。 默罕默德并不清楚,土地管理方式,从原本的粗放模式,变得愈发追求效率,本身就是农业革命的特征之一。 这种追求效率,并非是类似于天朝的精耕细作,实质上并不依赖于投入人力来提高产量。 而是更加的“科学”将工作内容进行了区分后的结果。 以英国举例,在16世纪早期的时候,人们任然对村庄或者庄园上的牧草实行粗放的管理方式,靠天吃饭。 但从17世纪开始,英格兰人逐渐把三叶草等作物移植到休耕的土地上,与三圃轮作制相结合起来。 加上当时的英国已经开始对牲畜进行良种培育,一时间在得到稳定的牧草供应下后,原本休耕无法产生经济效益的土地,也能生产起羊肉。 当时的贝克维尔甚至将自己培育出的“因纽特羊”称为“变草为羊肉的机器。” 而他们所处的这处农场,作为四圃制,则更进一步。 其首先将农场上千亩的土地分为四个部分,地块一:种植小麦或黑麦、地块二:种植萝卜或者甜菜,地块三:种植大麦或燕麦、地块四:种植着三叶草或苜蓿。 三叶草这种作物,是盖里斯借助阿拉伯商人,从西班牙地区刻意引入的。 因此默罕默德先前没认出来这种“杂草”,其实也正常。 毕竟,西班牙人驯化三叶草,也才“刚刚”过去两百年,对于其他地区人来说,这任然是一种新奇作物。 在这四圃制中,小麦或黑麦作为主要粮食作物,为人提供口粮;萝卜和甜菜主要用于喂养牲畜,部分可供人食用;大麦或燕麦,则可用于酿造啤酒或喂养牲畜;至于三叶草这一类的豆科植物则是固氮,以及牲畜提供饲料。 可以说这片农场上,有接近一半的土地,都是生产着与主粮无关的作物。 这种耕作方式,看似能提供的主粮不多,但却能够将大量的土地养分转为蛋白质,为民兵们提供充足的肉食。 而三叶草作为豆科植物,有着固氮的作用,牲口在吃掉萝卜与三叶草乃至于各种作物茎叶的同时,还能制造大量的粪肥,来补充土地养分,以提高地力,增加谷物产量。 四圃制是在三圃制的基础上,利用了休耕的机会,种植三叶草、苜蓿、萝卜、麻类等作物。 而萝卜、苜蓿、三叶草等作物,虽然不能直接变作人类的主粮,但却能在休耕的同时,快速恢复地力,并且提供额外的蛋白质产出。 默罕默德费了一些时间,渐渐明白了农场的耕作方式。 当他听说这片土地上种植小麦时的产出时,也不由的张开嘴咧着牙,颇感意外。 毕竟,这片土地上的单位面积小麦产量,已经快要1.5倍于他们马斯亚夫城堡附近的耕地了。 而这还只是安条克这边优越性的一方面,另一边在于单纯的将土地耕耘方式变成四茬轮作制,其实并不能提高主粮产量,反而会降低主粮产量。 四茬轮作的真正优势在于,能够用更少的农民得到更多的产出,在于除了得到主粮产出外,还能得到大量的肉类供给。 这些肉类供给,满足了农场工人的体力消耗需求,还能拿去使得民兵群体变得愈发强壮。 而这种大面积土地种植作物统一变更的模式,则决定了独门独户的自耕农家庭,难以完成。 期间不同作物的特性,生产工具的协调,都在要求必须要有一个较为成体系化,且具备一定专业技术的管理层存在。 这也是为何盖里斯也好,兰斯也罢,都在试图将原先就有一定集体生产特质的庄园,要转变成更加成体系管理的集体农庄的原因。 就盖里斯所知的情况来讲,很多人对于集体农业的生产模式,是有一定误解的。 所谓的集体化农业,在事实上是同精耕细作模式不匹配,且背道而驰不一定能兼容的。 (本章完) 第326章 现世救赎,已不再是妄言 第326章 现世救赎,已不再是妄言 真正的集体农业生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更接近于流水线的工厂概念,而非天朝传统的农户种植。 (此处省略一百字) 首先明确第一件事,大规模的集体农业生产,并不是追求土地产出的上限,而是要确保单个工人生产效率的稳固,是在保障土地产出的下限。 这个目标、追求,从客观上而言,就与新天朝时期并不怎么兼容。 刚成立的时候,总人口5.4亿,耕地面积14.82亿亩,人均只2.74亩耕地,依照统计年鉴,新朝元年,土地亩产平均下来仅69千克,小麦亩产仅43千克,扣除种子数量后,每亩地不过是60千克的产出。 换而言之,即便是新天朝竭尽全力平衡分配,扣除掉粮食和损耗后,人均所能食用的粮食,也不过是164千克左右。 而12世纪的一名英国农奴呢? 按照某些记载,一名主教曾因为一名农奴仅只有20英亩的份地,所以特地减免了对方的什一税。 一英亩差不多是6亩地,换句话说这个可怜的、可悲的、穷困潦倒的农奴,因为仅仅只分配了120亩耕地的情况下,他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边缘了。 便是连主教,都不忍心再去征收对方的什一税。 双方人均耕地的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新朝如果只采用粗放式的耕种,那么粮食产出只会愈发不足。 而同时,因为长期战乱的结束,加上当时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新朝人口出现了史无前例的井喷。 英国佬没遇到的马尔萨斯人口陷阱,反而是在新朝时期上演了出来。 为了满足人口的基本粮食需求,不断加深精耕细作,获取更多粮食,其实已经成了必然趋势。 大米,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一个别致的角色。 就盖里斯所知,似乎、可能,所有以大米为主食的国家,都无一例外的进入了马尔萨斯人口陷阱。 小麦与大米两种作物,它们在种植过程中,表现出了不同的特质。 相较于大米而言,无论耕种者投入多少的心血,小麦的亩产量,其实都相对难以提高。 但大米不一样,大米的亩产量,是能够同投入人力所成正比的。 只要耕种者投入的心血足够多,其在古代可以轻松超过400斤每亩,在新朝时期,甚至于做到了1500斤每亩,个别地区夸张点的,在杂交稻出现之前,就能做到接近2000斤每亩。 对于一名父亲来说,他如果有足够多的孩子帮自己耕种水田,那么他自己便能得到充足的劳动力,从而享有更多的食物。 换句话说,在土地不能增长的情况下,增加劳动力就能带来粮食产出的情况下,多子多福确实是一条真理。 只不过作为孩子的一方长大之后,他们的土地份额几乎必然要比前代少。 可同时,他们依旧能选择增加孩子的数量,得到自己这代人的保障,只不过如此一代代下去,农民所能占有的土地,必然会跌落到一个难以言说的可怖境地。 而等到曾国藩说出那句:四十年来该杀未杀之人满坑满谷时。 一个看似壮硕的社会,只要因为一丁点的波动,便会:岁大饥,人相食。 日本人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的选择是直接把次子群体开除了人籍,在日本幕府时代,次子如果寄居在兄长家的话,可以说直接就是长男的“奴隶”。 只要人不再是人,那么自然不会饿死人。 另外一个点在于,(此处省略100字) 至于这个问题,盖里斯要是如何解决的…… 答案是不解决。 反正法兰克人本身就没精耕细作的习惯,安条克的集体农庄,其实也不过是原先法兰克庄园制的改良。 在庄园制的生产模式中,农奴每周有义务为领主土地耕种一天或两天。 在这些日子里,领主其实也只是要求农奴粗劣的将土地开垦,然后洒下种子,再就是让农奴偶尔去拔拔草,再然后便可以等到作物收割。 农奴又能怎样摸鱼呢? 就算摸鱼了又如何呢? 这样的土地亩产量当然会很低,但如果100英亩的田种不出足够多的粮食,那么就想办法再开垦100英亩。 在相当长时间里,圈地运动开始之前,英法两国的庄园主,始终都未曾说过:“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这么句话。 甚至于按照维京人的记载,经常会出现法国领主,因为需要农奴种地,会大方的向维京人支付赎金,从而赎回被抓走的农奴。 当然,即便如此,欧洲的人口也是在缓慢上涨的,按道理说,早晚有一天,也会迎来天朝模式的困境。 只不过,在其迎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之前,黑死病先一步到来。 在人口消消乐游戏中,黑死病取得了至少两千五百万,多则五千万的好成绩,成功帮助的当时的欧洲人解决人太多难题。 当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的人口,被黑死病从欧洲大地上抹去后,农奴群体的人口价值,反而更大了,加上同时期城镇的兴起,大量的农奴,在这期间甚至轻松摆脱了农奴身份,成为了自由民…… 再然后,人口恢复期中,新大陆的出现,再一次消除了人太多难题。 不说有多少人能成功润,但至少留出了一个泄压阀。 在默罕默德的考察中,有关安条克农场的更多信息,也被他所了解。 由于大量的土地被用于放牧,而放牧不仅带来了肉蛋奶,同时还提供了土地耕作的所需牲畜。 无论是牛耕或者马耕,在他所在的这处农场中其实都存在。 而这,其实就又是一处比较违背许多后世人认知的事,相较于宋以及宋之后的天朝。 由于有大片的土地,可以进行放牧,不论西欧又或者东帝国,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缺乏畜力。 在经过一系列的计算后,默罕默德最终得到了一个相当惊讶的数字。 “你是说,这个农场,每个人即便是妇女,也能分到一千五百磅的粮食,还可以加上近百磅的肉类?” 兰斯想了想后,终究是摇了摇头。 然后说道:“你只是算了每年的产出罢了,但那些粮食有20%要作为种子或者粮食储备,又有25%是要缴税,再剩下的粮食,除去留足口粮外,其实也要强制出售。” 兰斯其实还没有足够多的专业技术人员,或者说农场骨干,将集体农庄这种生产模式能够将之推广到全安条克。 但对农场模式的鼓励,却又必须要有。 因此相比起寻常农村的三成税,农场缴纳的农业税,比非农场生产的农业税要低个半成,这其实就已经是总督府对农场生产方式的优待了。 虽然只是百分之五,但这百分之五扩大到整个农场范围,却就意味着少交了几千磅粮食的农业税。 “强制出售?”默罕默德对这个词有些没能理解。 “对,就是强制出售,差不多就是平均下来一人留足四百磅左右的粮食,加上二三十磅的肉,其他的粮食都要拿去出售换成钱,然后给农场还有农场里的工人们进行分红。” 兰斯用了工人这个词,而这其实也是盖里斯带来的影响。 在这种集体农场中,农民的属性已经渐渐被工人所替换。 农业生产的目的,也已经不再是为了满足农民的自我生存,而是被要求去市场上出售。 还是那个道理,农民们多吃一口粮,城里人就要少吃一口。事实上,盖里斯情愿给农场工人们支付高额的货币分红,也不希望农民们过多的吃掉他们种出的粮食。 至少如果给农场工人支付高额的货币分红,还算是提高了农场工人的购买力,创造出一个消费市场,从而刺激其他非农行业的生产,使得城里产出的手工品不至于无处可去。 而这种观点,其实也就造就了一个结果,也就是货币流通的效率在不断加快。 原先既有的贵金属货币,已经开始略有些通货紧缩了。 放眼整个黎凡特地区,对于货币的渴望愈发凸显。 由此,盖里斯在离开耶路撒冷之前,也已经开始授意耶路撒冷银行,可以准备发行纸币,以应对商品流通的需求。 说到底,盖里斯是希望在黎凡特这片土地上,打造出一个天国倒影般的文明灯塔。 而不是通过剥削农场工人与工场工人们,造就一个贫富差距极端拉大的利维坦。 这其实也就意味着,每一户人家的货币持有量,将会超过这个时代的其他任何一个国度地区的寻常百姓家。 天国倒影般的文明灯塔,什么时候能到来,盖里斯其实尚且心中有数。 而这个灯塔又能被点亮多久,盖里斯则就有些不确定了。 他只知道,不论这个梦充斥着多少理想色彩,但也有着其现实意义。 毕竟,人难以想象从未见过的东西。 不管是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不管是民主也好还是资本也罢,事实上就连盖里斯描绘的俗世天国本身,都只是由想象构建出的一种秩序。 它们并不实际存在于自然界,而是需要依赖人脑的意识才能进行认知与定义。当有千万人的意识相信它们存在之时,认为它们是不言自明的真理时,它们的存在便牢不可破。 但有时又只需要短短几年、十几年,就能将之颠覆与改变。 而要怎样才能让人相信这些秩序呢,一般来说,对外的说法绝对要坚持它们千真万确、绝非虚构。 永远要强调,这种维持谁稳定的秩序是个客观现实,是由伟大的神或者自然的法则创造。 如果秩序里强调人人不平等,要分为穆斯林与奴隶,不是因为哈里发们这么说,而是要强调先知以自己的言行,证明了奴隶存在的合理性与必须性。 如果秩序里强调人人平等,就如《独立宣言》里的那样,就不能说是托马斯·杰斐逊自己这么说,而要强调这是上帝造人方式所带来的结果。 当然,当初建立美国的那群人又有一大群自己就是奴隶主,且是男人。 所以他们在独立宣言里把有色人种以及女人排除在外,并且又有神学家宣传非洲人是诺亚之子含的后代,而诺亚曾诅咒含的后代要做其他兄弟的奴隶。 盖里斯的所作所为,却就是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秩序,而这个秩序需要打破就有的秩序,并且说服民众们相信它。 当如何说服呢? 广大的民众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人,无数的行为不断提醒暗示他们所生活的秩序是恒古不变的。 他们相信着遵循旧有的秩序才能丰收,才能安康,才能得以能升天堂。而若违背那套秩序,则将人生多坎坷,事事不顺心,并且无法得到轮回,那些秩序无不强调着自己的真理性,警告着世人不得违背。 风水也好、轮回也罢,对神之信仰的盲从……皆如此。 盖里斯要让民众们,相信自己道路的正确性,是走在真正信仰的路途中。 那么就不能仅仅依靠口头上的辩经,而是要有着真材实料般铁的事实,才能够动摇那旧世界压在人心中的大山。 每个农场工人人均四百磅的粮食,怎么着也不会饿死人,至于一年人均二十磅的肉食,更是那些往日农奴与底层自由民,只能存在于梦里的想法。 什么是天国的优越性,这就是天国的优越性。 那些相信着旧制度,承认贵族老爷天生能骑在农奴脖子上的农奴,就必然面临着难以饱腹的处境。 那些否定集体农场组织架构的富农,就必然要面临着来自集体农场的粮食倾销打击。 口头上的天国,已经在人世的现实,擦出了一星半点的真实火。 盖里斯所许诺的现世救赎,也已经不再是妄言。 一座灯塔,它的基座,已经被人从塔博尔圣山上取来的岩石所筑牢。 许多人都在期盼着,当这座灯塔在暴风雨的夜里被点亮时,将会是何等以希望溢满人世的一幕。 (本章完) 第327章 万古长夜终要褪去 第327章 万古长夜终要褪去 【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 盖里斯却是要从黑夜开辟光明,从未有中创出已有。 如此,当后人回望历史的时候,便可指着那书中的文字,路旁的石刻,遗留下的账本,海岸上的灯塔…… 大声说道: “啊!我们曾有过通往天国的机会,如今我们当再来一次!” 人世的筵席终有散去的一日,可若心中仍旧怀着信,那么在通往彼世的途中,便可以时常再启。 与盖里斯相逢过的人,都是有福的,践行过他道路的人更是充满希望的。 因为天主的子已经诞生,圣言经血肉而成人,他是在与众人们同乐,与众人们同伤。 他揭示了历史的终点必然美好,未来的道路必然胜利。 纵然道路上多有风暴和歧途,终有一日,便就如经书中所说的,是要成真。 【我们要欢喜快乐,将荣耀归给祂】 【因为羔羊婚娶的时候到了】 【新妇也自己预备好了】 【就蒙恩得穿光明洁白的细麻衣】 【这细麻衣就是圣徒所行的义】 【天使吩咐说:‘你要写上,凡被请赴羔羊之婚筵的有福了!’】 万古长夜终要褪去,人世不再是地狱的倒影…… 救世主就在那里、他的国也就在那里…… …… 默罕默德、一名伊斯兰教下什叶派下伊斯玛仪派下尼扎里派的信众,他此刻正在枕着农场提供的枕头,在松软的床上翻来覆去,一时半会都难以入眠。 在农场的考察是要持续好几天的,可这仅是第一天,就给他带来了如此深刻的震撼。 不需要掠夺、不需要杀戮,仅仅是百姓的安居乐业,加上“教法学者”群体对“真理”与“真信”的传播,民众便可以过上如此富足的生活。 他无法克制的心生起怀疑,思考自己过去的人生。 毕竟,安条克这边的生活,是马斯亚夫那边众人梦寐以求的。 本该是天国的景象,却落在了人世,再加上盖里斯所展露出的那些迹象,又很难不叫去怀疑。 因此,能怎么办呢? 默罕默德没有答案,不过好在这只是第一天,还有足够多的时间,让他去思考这一切。 当他合目之后再睁开眼时,便发现周围烈风呼啸,大地在震颤。 默罕默德则站在一片龟裂的荒原之上,周遭一切似乎都被烧灼过。 他仰望天空,见群星如熄灭的灯盏,从穹顶坠落,化作流火,在黑暗的天幕上划出死亡的轨迹。 天裂开了,而后一道炽白的光从深渊中升起,那是审判的号角即将吹响。 他听见远方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千军万马践踏大地。 他转身,看见一座伟岸的山峰,然那山不再静立,而是崩塌,如燃尽的篝火化作灰烬。 海洋在翻涌,吞没沿岸的城镇,烈焰从地下涌出,是地狱在咆哮。 默罕默德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是末日来了。 【山脉将被摧毁,如同般被吹散】 【海洋沸腾,水面相连】 【天空裂开、星辰坠落】 【太阳和月亮合并,光芒熄灭】 这些古兰经中的描绘,现如今却都真实展露在他的面前。 审判日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可默罕默德却不明白为何会来的如此之快。 忽然,乌云裂开,一道光辉照临大地。那光并非温暖,而是庄严。 在那光芒之中,他看见天开了,一匹白马自光中奔出,马上的骑士身披血染的衣袍,目光如烈焰燃烧,头上戴着许多冠冕。 他的身后,浩浩荡荡的天军亦骑着白马,衣袍如雪,铁蹄踏碎黑暗。 “您是马赫迪吗?您是应许中的引导者?” 那骑士止住白马,低头注视着他,金色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浮动,苍白而刚毅的面容映照在圣光之中。 默罕默德的血液骤然冰冷,心跳几乎停滞,那是一个法兰克人! 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 但在那法兰克人的身后,那些天军们掀开了自己的袍子,露出了其中的面貌。 他便看到更多的人影自光辉中浮现,阿拉伯人、突厥人、库尔德人,甚至是罗马人与法兰克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天幕之下,黑暗中燃起猩红的烈焰,一只独眼的怪物缓缓升起,阴影覆盖大地——达贾里,他来了。 当默罕默德,猛然惊醒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毕竟,从窗户向外看去,外面的天色很干净,漫天星辰拱卫着月亮,全然不存在那可怖的末日景象。 但他又不能轻视那场梦。 他作为阿萨辛的信徒,深受伊斯玛仪派的影响,对梦境的看法其实是揉了许多苏菲主义的影响。 苏菲主义,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伊斯兰教派,实际上苏菲派泛指追求禁欲生活和在宗教中具有神秘主义倾向的穆斯林,更多地指向一种信仰方式与生活原则。 在伊斯兰教的广泛传统中,梦境被认为可以包含神圣的启示,尤其是“真梦”。 什叶派的学者通常将梦分为三种:真实之梦、普通之梦、撒旦之梦。 阿萨辛的信徒相信伊玛目们可能会在梦中向信徒显现,给予他们指引。 如果先前那个梦境是真梦的话…… 默罕默德发觉自己,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或许、有可能,或者说有必要,自己应该去真正了解一下盖里斯的神学教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无法容忍自己在这么一个关头退缩。 …… 第二天的时候,默罕默德再度见到了兰斯,只不过这个时候兰斯,似乎在接待另外一个人。 安条克的农场或者说农庄,是改造自原先的庄园。 庄园本身就是一个行政层级,具备着一定自给自足的能力。 而在改造成农庄后,许多设施其实也成了标配。 昨天夜里招待使团成员的客房,其实便是标配之一。 另一方面,为了能够妥善记录生产生活的安排,农庄其实也需要办公地点,与办公人员。 默罕默德现如今所见到兰斯的房间,便是原先农庄的办公室。 他在得到许可走进去后,便发现兰斯似乎是在审查着一些什么,他的一旁则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明显是阿拉伯人的装扮,手中捏着一封信,正在递交给兰斯。 默罕默德原本是想先离开这个房间的,但兰斯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在兰斯看来,这也确实没什么好保密的。 毕竟,这盖里斯前往了安纳托利亚一事,要不了多少时间,便会众所周知。 耶路撒冷的报纸会宣传盖里斯事迹,盖里斯在安纳托利亚的行动,会惊动周围势力。 他作为安条克的总督,也需要按照信中所说的,抽调人力开始准备支援。 不过让兰斯比较好奇的一点在于优素福这家伙,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晚到了,这家伙除去带了一封信外,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盖里斯在埃尔祖鲁姆摘下了罗姆苏丹苏莱曼脑袋的消息。 盖里斯的那封信,兰斯其实并不是特别意外,可后者那个消息,就让他牙咬切齿了起来。 只能说,不愧是先知,只要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现如今与耶路撒冷王国接壤的众多势力中,除去埃及外,其实便是罗姆苏丹国最为强盛。 至于其他国家,则清一色的都是杂鱼。 属于那种不需要盖里斯出动,仅凭耶路撒冷自身的军力,就能轻松击败的层次。 就这么一个强大的国家,在和盖里斯碰个面后,他们就少了座城、没了个苏丹。 可想而知,在之后的时间里,罗姆苏丹国本就不稳定的政局,只会更加支离破碎。 至于优素福这一行人,怎么送个信都这么慢,其实也是和战争相关。 在格鲁吉亚同罗姆苏丹国爆发战争后,优素福便发觉南下回到安条克的道路,变得极其危险起来。 一路上都是走走停停,非要和其他商人攒出一个大商队后,才向南前进。 如此一来,队伍行进速度自然相当缓慢。 由于兰斯并不觉得这种人尽皆知的消息有什么好保密。 因此一旁的默罕默德自然是听了个全。 啊? 相较于兰斯对于盖里斯的能力与行为早有预知,初来乍到的默罕默德就只剩下震撼了。 斩首战术,阿萨辛其实并不陌生。 毕竟他们正是靠着这一手绝活,才以单薄的力量,在中东这个乱世中坚持至今。 但其实,很多所谓的著名案例,比如说萨拉丁身边最为信任之人是阿萨辛信徒这种事,其实就是编撰出来的,并非真实事件。 巧妙利用别人的恐惧,制造他人心中的困惑,从而将威慑的力量发挥出来。 这才是阿萨辛派真正常用的手段。 现如今,默罕默德便在兰斯的办公室里,听到了这么个消息,发觉他们阿萨辛派一直以来企图构建的神话,对于真正的先知来说,真就是有手就行。 等到兰斯同优素福沟通完毕后,兰斯向默罕默德询问对方的来意。 原本心中还有许多问题的默罕默德,却没有将那些问题问出,转而说道:“总督大人,我能够去同您麾下的帕拉丁们,一同北上去见一眼那位先生吗?” 兰斯瞅了一眼这家伙,然后便点了点头。 他没有理由拦着,也不需要去拦着。 正如兰斯相信天国必然会临世,他也相信盖里斯必然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阿萨辛这样对于寻常人而言极其危险的存在,对盖里斯来说,只能讲乖巧犹如猫咪。 …… 使团在这个农场继续考察了几天,其中已经有人希望安条克这边能派出人前往马斯亚夫堡附近,指导他们那边的农民如何耕种了。 毕竟现如今双方之间的农业差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根本不需要什么犹豫的。 在这期间,那些原本在巴格拉斯堡举办过集市的商人,也以这处农场为中心,开启了一次集市。 至于那些商人的还有使团的马匹骆驼等牲口,则在农场的草地上,悠闲吃着牧草,踩踏着土地,排出粪便,然后被本地的农民们收集起来。 关于肥料的问题,也是盖里斯非常重视的一点。 借助目前遍布整个耶路撒冷王国还有塞浦路斯的教团体系,帕拉丁们将堆肥技术传播到了每一个村庄。 甚至于除去堆肥外,部分比较特别的农场,现如今还是用了更为高效的、且更为昂贵的肥料,用于育种研究。 那种肥料,便是硝石。 硝石也就是硝酸钾(kno)或硝酸钠(nano),其分子式对于植物而言,可以补充氮(n)和钾(k)两种植物必需的营养元素。 虽然并不如尿素那么神奇,但也已经突破这个时代农民的相信极限了。 可以说,蓬勃发展的农业,替耶路撒冷王国打下了基础。 不论是承载更多的人口,又或者让更多人走进城市都有了可能。 除此之外,也使得安条克地区,有能力抽出一定的人手,能够前往安纳托利亚支援盖里斯。 …… 时间总是在流逝,安条克这边收到消息,抽调人手北上的时候。 盖里斯也在自己的小屋里,等到了那些与他立约之人的归来。 对于游牧部族来说,举族迁徙逃离兵灾,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这片谷地的农业,对于他们来说,也并非什么不可舍弃的产业。 本来,他们也没把同盖里斯之间的约定当回事,结果这…… 呃,阿尔兰斯的父亲奥斯曼,由于掺和了盖里斯的事业,一跃而上,似乎就成了贝伊国里仅次于贝伊的维齐尔。 然后,又还传出苏莱曼二世掉脑袋的消息。 这下子,原本不上心的那些部落民,都不由得担忧起盖里斯如何看待他们了。 因此这紧赶慢赶,硬是在九月底之前,赶在收割季节结束之前,回答了这里。 而等到部族长老们再见到盖里斯的时候。 却就见到这位先知,正在农田里收割那他一个人根本收不完的麦子。 (本章完) 第328章 宗教改革,是降低赎罪的价格 第328章 宗教改革,是降低赎罪的价格 “食肉饮酪,不事种植”这一句时常出现在天朝古书上文字,其实便是天朝对游牧民的刻板偏见。 绝大多数牧民,其实是一定耕种习惯。 比如说塔吉克牧民,除去放牧绵羊、山羊、牦牛外,也会耕种青稞、小麦。 他们往往是春季种完地后,开始往山区的夏季草场放牧,在秋收前偶尔派人过来浇水或除草。 等到秋天,夏牧场的牧民们,便带着牧群回到田间收割,到冬天的时候,又要离开前往山下的冬牧场生活。 而穷牧人又与富牧人常有合作。 富牧人的牲畜更多,所以即便是播下了种子,种了地也不得不离开前往夏牧场。 而穷牧人的牧群比较小,则可以就近放牧,因此可以留在农田中照顾自己还有别人的田。 等到富牧人回来后,则要分出部分收成给穷牧人。 至于盖里斯眼下所在的尤克图部,则保留了一定的部落公产概念。 他所在的这大片农田,并没有划给个人所有,而是作为了族产,由各户派人共同耕作,一同收割,然后又按照户为单位,平均分配。 这种模式,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叛经离道。 游牧部族内部,其实是相对比较少以出现极端贫富分化的。 甚至于说,游牧民个体,同农耕民个体之间,身份也是时常互换。 比如说,当一个游牧民的牧群足够庞大的时候,其便有了前往城市置办产业的机会,又或者在乡村购置田地,脱离原先风餐露宿的生活。 而过于穷苦的农奴、佃农,也时常为了逃脱领主、政府的劳役,地主高利贷的催逼,主动向草原上流亡。 由此,相较于农耕区而言,牧民群体的内部矛盾,并不会特别激化,也并非完全不懂农业耕作。 对于他们来说,生活不只是与羊群一同游荡在天地,农田其实也是春秋之际停留的住所。 每当春秋之时,许多部族便会彼此聚居在一起,交流各自信息,还要举办节庆活动,提供安排男女之间亲事的机会。 现如今时间已经到了十月。 尤克图部,近乎所有的人,都来到这山脚与草原的交接处。 虽然对于盖里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依旧心生畏惧。 毕竟有着奥斯曼那批人,亲眼见证了盖里斯在埃尔祖鲁姆城中大杀四方,并且将之作为传奇故事到处吹嘘。 许多与盖里斯接触较少的人,已经将之视为惹不起的传奇了。 但由于这里的农田耕地,又确确实实是在盖里斯的照看下毫发无损。 要知道,这里的耕地面积,虽然说不大但也有几十费丹,也就是大约几百亩的田地。 这些田地,亩产极其低下。 全部粮食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多磅的量,均摊到尤克图部每户手中,也不过是三四百磅的粮食。 虽然说这个量不大,可却是部族过冬的救星。 收割完后的麦秆,能作为草料饲养牧群。 那些大麦、小麦、黑麦,则又可以作为精饲料,替冬天怀孕的母羊们补充营养。 而麦子磨出来的面粉,制成饼后,也可以作为迁移前往冬牧场时,这一路的干粮。 等到冬季结束,很多余的那些麦子,又可以叫人饱餐一顿,并留下足够多的种子,播撒在这片原野。 可以说,盖里斯将他们这个部族,从牧群减少的困境中救了出来。 面对这样一位充斥着传奇色彩,而又对部族有恩的存在,在秋收之后的节庆里,甚至时常有怀春的少女主动上门表达爱意。 只不过她们基本上都吃了闭门羹,被阿尔斯兰拒之门外。 不过时常也偶有意外,就比如说,现在这个来到盖里斯小屋前的部族少女。 在阿尔斯兰告诉对方盖里斯已有妻女,不打算再添妻子后。 没曾想,这个脸色略有羞涩的少女,却直接将一条绣着结绳交织,还有鸟的围巾塞到了阿尔斯兰手中,然后转过头就跑。 就似乎,这个少女觉得,先前她被误以为过来找盖里斯,是一件非常不好意思的事。 没过一会儿,盖里斯从屋中走出来后,就见到了呆在原地的阿尔斯兰,然后瞧见了朝村子方向跑路的少女背影。 然后注意到了阿尔斯兰手中的围巾,心中有了答案。 然后盖里斯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将之惊醒。 这个时候阿尔斯兰开口说道:“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 “之前不少女孩,以前是向我求爱过的了……而我似乎,都未曾给过她们说明来意的机会……” 盖里斯翻了个白眼,不想说什么。 阿尔斯兰这家伙,虽然说谈不上木头,但在这方面也表现的非常迟钝。 假如按照刚刚发生的情况来说,或许先前的不少少女,其实是来找阿尔斯兰的才对。 其实想想也正常,毕竟盖里斯不管怎么说,就算面貌看起来比较年轻,其实也有三十岁了,放在这个时代是妥妥的大叔。 不排除有些年上控,好盖里斯这一口,但应该也不会特别多才对。 反倒是阿尔斯兰,作为部族首领之子,年少力壮,又表现的英勇无畏,更别提其年轻的面庞格外俊朗。 加上现如今奥斯曼在贝伊国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许多家庭应当都将他视为了香饽饽,想要与之联姻才对。 只不过,之前阿尔斯兰对所有少女都拒绝的太快,根本没去细细分辨。 现如今想明白后,阿尔斯兰有些浅浅的后悔了。 再度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盖里斯便回到了小屋中。 在秋收结束后的这些日子,盖里斯除去整理出一些方便游牧向定居生活转变的技术资料外。 盖里斯也在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 在耶路撒冷时期,由于不论是外约旦、提尔、塞浦路斯、的黎波里等地,由于存在系统的基督教教会。 盖里斯在想办法将之收编后,都轻松取得了一批具备一定学识的宗教人士。 虽然那些宗教人士并不是那么的可靠,但至少有组织性,可以拿来辅助传播盖里斯神学。 但在来到安纳托利亚后,盖里斯便发现,这附近别说基督教体系崩溃,便是伊斯兰教体系,其实也都不健全。 长期的战乱对安纳托利亚的破坏极其严重,而突厥人的伊斯兰化其实又不够彻底。 因而盖里斯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到可用之人了。 自己现在动手,丰衣足食,从0开始教,固然是一条路,可这效率实在是太低。 至于让安条克派人过来支援,自然是一个条路子,但盖里斯又不是一个坐等事情完成的人。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盖里斯也在复盘宗教历史,思考对策。 首先,盖里斯虽然是宗教上的先知,但他对于政教一体并不是很感冒。 按照盖里斯早年的一些想法,其实是要让灵魂属于上帝,肉体归于世俗,太平教团存在的目的,在于让世俗有类天国。 让世俗有类天国,这一条便是指并不是希望教团治下=天国。 基于对后人能力的不信任,盖里斯并不打算在神学上给教团太多权限。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宗教改革了。 而宗教改革这个事,从历史上来说,不论各国、各个时期……其实都存在一个奇特的共通点。 这个共通点,便在于宗教改革后,能够取得传教优势的教派,实质上是将赎罪卷的门槛降低了。 最经典的,16世纪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 当时天主教会普遍出售赎罪券,信徒只需支付金钱便能获得罪孽的宽恕,甚至可以替去世的亲人赎罪。 面对如此低下的救赎门槛,马丁·路德在1517年发布《九十五条论纲》,反对赎罪券制度,强调因信称义。 换个角度,其实可以理解成,马丁·路德认为给钱赎罪还是门槛太高了,要白嫖那才是香的。 同时期的其他天主教宗教改革,也都如此,开始放弃赎罪卷概念,强调,信仰与悔改即可获得救赎。 无独有偶,伊斯兰教苏菲主义的兴起,其实也论证了盖里斯的想法。 早期伊斯兰教中,正统派(如早期哈里发统治)强调遵守教法(沙里亚)和行为上的善功以换取真主的宽恕。 然后苏菲主义在9-13世纪兴起,他们主张通过爱与虔诚直接接近真主,而非严格的宗教律法或朝觐。 实质上的表现形式在于:念诵真主之名即可获得宽恕,这大幅降低了门槛,使伊斯兰教在广大地区传播。等到了18世纪,瓦哈比改革兴起,就更如此了…… 至于佛教,早期的佛教还强调戒律与禅修,要求修行者需要长期修行才能解脱。 等到后来,某些教派一句:阿弥陀佛,即可往生极乐世界。 可以说,几乎所有能够广泛流行的宗教,都进入了一个在教义精妙层面不断劣化、简化、易于传播化,从而换取更多信众的处境。 底层的信徒,根本无需了解真正的教义为何,他们便相信自己能够获得新生,得到救赎。 而那些,依旧拉不下脸,不去放低“赎罪卷”门槛的教派,往往便轻易消失在历史中。 要知道,面对新教改革的时候,天主教也是主动进行了改革,从而顺应时代的变化。 只不过,虽然历史给了盖里斯以答案,但他对于这个方法,又非常、非常的顾忌。 毕竟:【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苦难的表现,同时又是对这种现实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没有人性世界中的人性,是没有灵魂处境里的灵魂。它是人民的鸦片。】 马对宗教的批判,并非是说宗教本身天然有害,而是批判宗教阻碍了人对残酷现实的认知,给冰冷的现实套上了块温暖的表皮。 使得那最终的善恶之争,始终都在被推迟、延后…… 对于后人来说,他们如何想、如何做,盖里斯是管不到太多的。 但对于盖里斯本人而言,目的和手段,必须切割清楚。 盖里斯的目的,绝非是要去包装这个平均温度只有零下270.42摄氏度的宇宙,对于他来说,利用宗教这个工具,强有力的推动人类向宇宙走上几步,才是他的追求。 人是目的,而宗教是手段。 如果为了让教团延续,而去蒙蔽人本身,这便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还有什么意义呢? 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仅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因此,盖里斯不可能无底线的放低门槛,至少他不能。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考,盖里斯心中某些想法也渐渐凝实起来了。 盖里斯不希望他的教团成为麻醉现实的温床,而是希望它成为推动人类行动的火炬。 他的宗教不应该是“终点”,即人们抵达后便停滞不前,而应该是一个旅程的起点,让人们通过它不断向前。 这样,他既能利用宗教作为工具,也不会让宗教本身麻醉人类的“灵魂”。 但现实又确实如此,因此,他需要在降低门槛以扩大影响力和保持信仰的真实力量之间找到平衡。 首先,盖里斯要将信徒确切的分为两类。 一种是面对普罗大众的,对于这一类信众,盖里斯要扭转他们心中的某些潜意识想法,要将教团的信仰凝结成“实践性的信仰”,即信仰的核心不是通过祈祷或仪式获得救赎,而是通过参与行动来获得价值感。 信仰不是为了等待来世的幸福,而是驱使人去创造更好的世界。 是要推动信众参与社会建设,比如建立学校、医院、工……让他们的“信仰”体现在他们的劳动与贡献中,而非仅仅是仪式性的祈祷。 讲白了其实就是:劳动创造人本身,赋予劳动以神学上的意味。 另外一方面,则又要将那些更为突出、进步、前往未来的思想散播出去。 不仅是印刷成经书书籍,还要叫人朗朗上口,深入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 儿歌也好、戏剧也罢、任何文艺形式,只要是与人民接触的文化,都该灌注进盖里斯的神学。 (本章完) 第329章 新的历法! 第329章 新的历法! 不仅于此,在宗教仪式设计上,盖里斯也在思考如何摆脱单纯的赎罪和宽恕。 而是谋求让信众主动承担更大的责任。 帕拉丁的立誓,其实就已经是其中一个很好的案例了, 和寻常人的忏悔不同,帕拉丁每一次忏悔都是为了确认自己的不足,温故自己的誓言,并承诺在现实世界做出具体的补偿。 虽然大多数信众,是走不到这一步的。 但盖里斯还是希望能够去将之推动。 盖里斯神学最为精华的部分,盖里斯已经在耶路撒冷圣城召开过宗教会议,同阿梅代、阿尔乔斯、安东尼、伊拉克略等人,加上各地教堂的代表,共同将之整理出来过了。 现在的盖里斯,并不是要对自身神学体系进行大修大改。 而只是要将之凝练出来,以使得更多潜在的信徒理解他的教义。 于是,盖里斯便提笔书写了起来。 …… 基督教同伊斯兰教之间,理论上虽然说是信仰相同的神,但又确确实实是两种宗教。 这个区别,体现在方方面面。 其中一个很大的区别便在于双方的节庆文化上。 基督教的文化底蕴,直接来自犹太教、犹太教又来自古以色列人。 古以色列人虽然有浓厚的放牧习俗,但从起初开始,便就非常依赖农耕。 因此,古以色列人的不少节庆,都是围绕农业时节而制定的。 就比如说除酵节、收割节及收藏节。 而当基督教时代到来后,基督教一年的节庆,也是按照太阳历来制定。 其中圣诞节同冬至、复活节与春分,都是老生常谈的紧密关系。 但伊斯兰教,在这个方面则表现出了,非常典型的游牧风气。 伊斯兰历法的方方面面,都在表明一件事,他们并不在意太阳的具体变化,而只考虑月亮圆缺周期的变动。 对于一个伊斯兰农民来说,如果他们希望想在每年固定的节气播种收割的话,他们就会发现,每次播种都要少11天左右,才能和去年一致。 这是由于伊斯兰历全年仅仅354天或者355天导致的。 对于牧民而言,相比起要精准到日的农耕,他们更关心接下来转场期间可能遇到的天气变化。 因此,极端稳固的太阳历,其实意义并不是很大。 同时为了在彼此分散的情况下,能够记住共同的日期,那么天上的月亮,就是一颗不落的日历本。 在这种情况下,尤克图部也好,又或者其他的游牧部族,他们在向农耕生活转变的过程中,其实就相当麻烦,只能依赖于经验与自然现象来大致决定播种的日期。 正所谓,缺什么补什么。 对于一个致力于希望稳固安排农业周期的突厥部族而言,继续采用单一的伊斯兰历,必然是不合适的。 既然盖里斯要强调动创造人本身,要赋予劳动以神学上的意味,那么对于安纳托利亚地区的突厥民而言,农业劳动便更是首当其冲了。 …… 10月的安纳托利亚东部,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因为战乱的缘故,埃尔祖鲁姆城附近,许多农田都被相继破坏。 绝大多数的突厥部族,都有些心有戚戚焉。 在这个时候,完成了秋收,经过几天放松后,尤克图部为了庆祝战争的结束、奥斯曼又成功出任贝伊国的维齐尔,因此特地举办的盛大节庆,就颇为扎眼了。 其他部族,其实都有些眼红,乃至于嘴里说闲话。 毕竟,今年大家运气都不好,怎么就你过的这么舒坦? 然而面对这些闲言碎语,尤克图部却突然对周边的其他那些部族传出消息,说今年的这庆祝活动,不只是针对尤克图部,而是针对贝伊国旗下所有的突厥部族。 大家只要愿意来,便可以敞开了吃,敞开了喝。 这话一放出来,那些部族的舆论风气,顿时就变了。 一时间,大家都赞扬起奥斯曼,说他生来力大无穷,能文能武,长相十分英俊,就是要当维齐尔的大英雄。 当然,话虽然是这么说,可真正能来参加尤克图部庆祝活动的人,其实也不会很多。 毕竟很多部族距离遥远,赶来之前,庆祝也就要结束了。 而就算是距离近的,也有牧群需要照看。因此各个部族出些能吃的汉子,过来饱饱肚子,然后想办法带些东西回去,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再多就是带些年轻人过来,彼此见见世面,安排些相亲的机会。 不过就算如此,当几百突厥人,汇聚到尤克图部这个聚落的时候,这里都变得格外热闹了起来。 歌舞、烤肉、面饼、闻风而至的商人…… 这却就是一次难得一见的集市,是一次惨淡年份里的苦中作乐。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先前在埃尔祖鲁姆城里,进行过会盟的各个部族首领,再度聚拢了起来。 按照先前的议定,贝伊国实质上的最高权力机构,其实便是突厥议会。 可这突厥议会如何构建,如何行驶权力,如何控制贝伊国。 其实大家都还不甚清晰明了,也就是冲着盖里斯,他们才一股脑冲出个活路。 按照原先的计划,在秋收结束之后,这个突厥议会的搭建,也就要正式提上议程,开始准备向周围延展自己的权力了。 当然,在不少突厥部族首领的认知里,这个所谓的突厥议会,其实便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游牧会盟。 游牧会盟是一种源于游牧社会的政治和军事组织形式,通常指多个游牧部落或部族之间结成的联盟,以共同应对战争、资源分配、贸易或内部冲突等问题。 会盟通常由一个实力最强的部族首领或可汗(大汗)主导,他需要协调各部族关系,分配战利品和草场,以维持联盟的稳定。 虽然名义上挑头的是尤克图部的奥斯曼,可真正的领袖,大家又都心知肚明,其实是盖里斯才对。 若非奥斯曼,在这个大家都不算好过的日子里,主动将他们这些人邀请过来大吃大喝,给大家一个吃大户的机会,他其实也坐不稳盖里斯麾下第二人的身份。 而就在,这些部族首领,在单独一个帐篷里大吃大喝,交流彼此消息,安排子女谈婚论嫁的时候。 忽然帐篷被人掀开帘子,闯进来一个年轻人,面容同奥斯曼有几分相像。 他大声对这些首领们说道:“先知让人在广场那边搭起了个台子,希望你们都能过去看看!” 有部族首领认出了这人的身份,知道他是阿尔斯兰,不过那不重要。 重要的事在于,盖里斯叫人搭起台子,这显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他们这些人,在城里见过了盖里斯的奇迹,自然是不敢不放在心上,在彼此两句寒暄后,便纷纷起身走向了那边。 等到他们这些人抵达的时候,便见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在众人之间,一座石质的讲台,被堆了出来,四角飘扬着旗帜。 讲台正面面向了东南方,有比较敏锐方向感的人,便意识到这其实是在面向麦加的天房。 没过多久后,盖里斯身穿白色长袍,头戴白色头巾。 他从从右侧走向讲台,缓缓走了上去,在这期间,一切都很自然宁静,就仿佛又什么魔力一般,抑制了在场众人的热情。 当来到讲台上后,盖里斯向人群发出致意。 首先是中间的人群,再是左边的,最后是右边的。 然而这也只是开始,紧接着,他还再度大声喊道: “真主所创立的世界啊!不论是活的生灵,又或者死的物品,不论是人类们,又或者精灵与天使。” “在今天!我要向万物的万物,宣告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 “我是那自千年前便隐遁的先知,如今从中归来,接替伊玛目的职责,向你们致以问候和平安。” “我将你们从沙里亚法中解放出来,并带你们走向复活!” “我宣布,一个新的历法,将被启用!” “从现在起,伊斯兰历将是月亮,而新的历法却是那太阳!” “你们可自由的选用!我不做任何强求……” 盖里斯这边,还没说完,台下却已经出现了骚动。 出现骚动的方向,并不是尤克图部的本部成员,也不是那些跟着各自首领来这里大吃大喝的壮汉,而是最左边边缘,一群穿着明显像教法学者的群体。 “异端!” “谎言!” “无神论者!” 在1200年这个时代,安纳托利亚东部的伊斯兰教主要受到塞尔柱帝国和周边阿拔斯哈里发、剌子模、阿尤布王朝等穆斯林政权的影响。 虽然说许多突厥游牧部族,已经皈依伊斯兰教。 但他们这种皈依,到底有几分成色,是相当的相当。 因此,各个伊斯兰教派,都在试图争取这些突厥人的皈依,从而扩大自己教派的影响力。 其中许多苏菲主义教团,会试图进行神秘学上的散播。 而比较典型的教法学者,则承担着将突厥部族从形式上的皈依引导至正统伊斯兰教实践的任务。 他们与苏菲教团的传教方式不同,更倾向于系统教育、法律规范和社会组织。 要么是依赖官方派遣,是被罗姆苏丹国任命为法官、穆夫提、教师,以法律权威推动宗教教化。 要么是依附于贵族首领,成为他们的宗教顾问,以此影响整个部族。 由于贝伊国,长期听调不听宣,因此更多的是后者。 而这些教法学者们,便是跟着各个部族首领们,一同来到这里的。 然而,面对这些人的叫嚣,盖里斯并没有去回应,他只是平淡的向奥斯曼等人所在的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感受到盖里斯的注视,奥斯曼他们这群部族首领,顿时一阵恶寒,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在场这么多人,其他人怎么看盖里斯,他们不是很清楚。 但对于他们而言,盖里斯却就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因而,那些教法学者们,还没再多说什么话,等他们一个个回过头的时候,便发现各自的主子,打量他们的眼神已经颇为不善了。 一点小插曲,自然不会打断盖里斯的宣讲。 盖里斯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新历法。 这个时候,就有必要提及一句,虽然说伊斯兰历并不适合农业耕种。 但同时代的儒略历就适合吗? 儒略历,简称儒历。 其是由罗马共和国独裁官儒略·凯撒采纳埃及托勒密王朝亚历山大的希腊数学家兼天文学家索西琴尼计算的历法。 在公元前45年1月1日起执行,取代旧罗马历历法的历法。一年设12个月,大小月交替,四年一闰,平年365日,闰年于二月底增加一闰日,年平均长度为365.25日。 该历法将罗马执政官上任的一日订为一年的开始日,即1月1日。 儒略历的诞生,是为了针对之前罗马帝国混乱历法的结果。 在儒略历之前,罗马人虽然知道一个太阳年大致是365.25天,但他们还是坚持按照月亮圆缺的方式,组成12个月,也就是355天。 而为了弥补这中间的10天空白,因此隔不固定几年,罗马的大祭司就会宣布某年是闰年,一口气闰一个月,把不够的日子补上来。 如果,管理合适,这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是呢,罗马执政官的任期是与日历年相对应的。 换句话说,罗马的大祭司宣布某年是闰年,等于延长当时罗马执政官二十几天的在位时间。 罗马的大祭司拒绝宣布某年是闰年,等于缩短罗马执政官的在位时间。 人类多几个太阳算什么,罗马祭祀还能让年份变短或变长呢! 政治斗争进入日历定义战,这个事太抽象了,儒略最终选择永久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采用了,每四年闰一日这个设计。 从而避免某年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月,或者某年莫名其妙少了一个月这种事。 但真正的一年,又其实并非365.25天,而是365.2422日。 这个微小的差距,导致每128年,将会少上一天。 从儒略历开始,延续到今天,已经少上快十天了。 春分和冬至的计算出现了明显问题,因此盖里斯就不只是要纠正伊斯兰历、也要连同儒略历一同改造。 (本章完) 第330章 历法更新 第330章 历法更新 月亮历和太阳历,这两个东西各有优劣。 从农业角度来说,月亮历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而从辨别日期的角度来说,太阳历又远不如月亮历。 毕竟,月亮历,只要抬头看一眼月亮,其实就能确定今天是几号。 而月亮几次圆缺,就能判断几个月过去。 就盖里斯所知,天朝的农历,虽然被后人称为阴历,但实际上阴阳合历。 其月份的安排与日期,是按照月亮的圆缺计算,但同时24节气,又是与太阳的直射回归线绑定。 可以说,天朝的农历,作为阴阳合历,是企图同时兼顾太阳历与月亮历优点的。 这个事,怎么说呢,在一些时候,确实是做到了。 但许多时候,又其实做不到…… 这种既要又要的结果,便是古代天朝的历法,其偏差发生的幅度,是远高于单纯月亮历或单纯太阳历的。 而且其复杂程度之高,是老农们根本没法独自理解的,以至于修订历法都成了王朝宣布自己正统性的行为。 对于眼下的盖里斯来说,制定一个阴阳合历,虽然不是说不可能,但推广起来的难度就非常大。 一个推广难度很大的历法,对于眼下的盖里斯而言没有意义。 因此,盖里斯选择了一个比儒略历麻烦一点点,但即便是不识字的老农,多费点脑细胞也能算明白的历法——格里高利历。 儒略历错误的将一年测定为365.25天,这个事虽然在当时并没有影响,但随着千年已逝,365.2422的实际太阳年,已经与当初偏转了足足近10天。 在1582年,教皇格里高利,宣布将儒略历1582年10月4日星期四的次日,为格里历1582年10月15日星期五,即有10天被删除。 然后,为了让365.2422比365.25少的那点0.0078天消失。 在格里高利历中,每400年为周期,比儒略历少了3个闰日。 在实际的体现中,就是每一个可以被4整除的年份都是闰年,但可以被100整除的年份,必须也能被400整除才是闰年。 因此,1700年、1800年、和1900年都不是闰年,而2000年是闰年。 每400年闰97次这个情况,使得历法平均长度调整为365.2425日,更贴近地球围绕太阳公转的365.2422日的回归年。 要每三千三百年,才会偏差一天。 易学、易算、易懂、还非常精准…… 这些格里高利历的优点,使得其近乎统一了地球上的所有国家历法。 以至于格里高利历在天朝被称为公历。 天朝的历法改动之举,这并非是什么崇洋媚外,而是真的太简单了,也太好用了。 对于盖里斯来说,采用格里高利历,最大的好处,其实便在于。 他不需要进行任何天文观测计算,直接心算就能照抄复用, 格里高利历是教宗格列高利十三世于1582年10月启用的。 现在是1200年,两者相差382年,除以一个128,即得出约等于3。 换句话说,既然教宗格列高利是在1582年宣布消失了十天,那么盖里斯在1200年的时候,直接宣布消失7天,也就完美适配了。 也就是说,今天是儒略历9月21日,那么明天就将变成9月28日 当然,还不止如此。 “我要告诉你们!今年是历法的前奏,是一切刷新的年份!” “而次年,将是历法的元年!” “安拉已经允我了,要我将这一切的知识经过我的口,传给这天空之下的所有人!” “不论是精灵们也好,天使们也罢,从今天开始,万物都更新了!” 虽然说,格里高利历,其实是儒略历的一次调整,因此并没有开始重新纪年。 但对于盖里斯来说,就不同了。 他不能告诉这些穆斯林,要求他们向基督教学习。 因为那样一来的话,就会显得他过于偏颇基督教。 因此,盖里斯则干脆更进一步,他并不是说大家要遵循基督教的历法。 而是要求所有信他的人,采用一个新的历法,重新开始纪年! 儒历1200年,在这个新的历法中,将会是公元前一年。 而儒历1201年,在这个新的历法中,则是公元1年。 盖里斯的宣布,也已经写出书信,送往了耶路撒冷。 再然后,将会是的黎波里、安条克、塞浦路斯……以及其他所能被盖里斯影响到的范围。 【看哪!那主的帐幕在人间!神亲自与他们同住,他们要做他的子民,神也要亲自与他们同在,做他们的神。】 【再无哭泣,也无哀伤,死亡将不再有,旧事已过,一切都更新了……】 是的这一切都更新了。 盖里斯没有去表演任何神迹,因为他所说的这些话语,便是神迹的凝练。 时间与历史,将会证明盖里斯的正确,天空中高悬的太阳成为了明证。 正如格里高利历,势不可挡的替换掉了地球上原先几乎所有的官方历法。 盖里斯所宣布的更新,也将因为其正确性而冲刷掉那些陈旧的事物。 后人们,根本无从断定,盖里斯究竟是如何测算出太阳年的细致时间。 究竟是他独自一人得到了神启,还是说早在耶路撒冷期间,他就已经安排了天文测算? 对后世而言,这才要比那些记载在经书中的奇迹瞬间,更加震撼人心。 毕竟,人无法想象自己未知的东西,盖里斯如何能打,如何力能扛鼎,其实不过是写书之人笔下两句话的事。 书中的这般人,想要多少那便有多少,参孙也好、项羽也罢,皆如此。 但这些突然出现,而后又深深改变了人类命运的知识,才显得尤为可怖。 毕竟,毫无来由…… 台下的那些听众们,不明白自己见证了什么样的历史瞬间,可由于盖里斯的形象又过于深奥,他们任旧是叹服。 至于那些听明白盖里斯到底要干什么的教法学者们,一个比一个急眼,可各个部族的领袖们,又摁着他们,让他们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在流逝,那一分一秒,都在印证着盖里斯的毫无谬误。 …… 在这次集会中,盖里斯并非是单纯的宣布历法更新的事,由于这么多人在场。 因此,盖里斯也干脆开始原地讲道了起来。 还是为了让在场的人,易于理解,能够清晰记住。 盖里斯并没有去繁杂的介绍自己的教义,而是直接了当的从《圣经》与《古兰经》中摘下了许多话语。 这些话语,则对应了盖里斯神学的4大支柱,又或者说4个道德标准。 一:信仰即行动,而非逃避。 【信心若没有行为便是死的。】 【真主必不改变任何民众的状况,直到他们改变自己的状况。】 盖里斯教团的信仰不是等待救赎,而是主动践行信仰。信仰并非停留在心灵的满足,而是要在人间建立公义和秩序。 真正的信徒不是被动地接受启示,而是在世界上践行真理,使世界因他们的行动而改变。 二:责任高于宽恕,担当胜于忏悔 【义人虽七次跌倒,仍必兴起;恶人却被祸患倾倒。】 【每个人只受自身行为的报酬。】 悔改不是为了自己得救,而是为了承担更大的责任。 宽恕的目的不是让人忘却罪恶,而是让人用实际行动去弥补过去的过失。 而哪怕是最轻微的弥补,也将得到神最全心全意的恩救,因为这其中有着盖里斯在充当中保。 三:知识即启示,探索即信仰 【你们思维敏锐的人啊!你们当教诲别人。】 【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 盖里斯教团不认为启示仅限于古老的经书,而是认为探索世界本身就是接近神圣的途径。 知识是信仰的一部分,科学与信仰并不对立,凡是追求真理的行为,都是宗教的一部分。 信徒必须持续学习和思考,探索自然、社会和人类自身,才能不断接近神圣的智慧。 盖里斯最大的神迹,永远不会是那些杀戮,或者光影上的变幻,而是他带来了通往“真理”的途径。 四:公义是信仰的核心,而非个人得救 【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当你们见到不义之事时,应以手制止之;若不能,则以言辞制止之;若仍不能,则以心中厌恶之,这乃是最弱的信仰。】 信仰不是逃避世界,而是要让世界因信仰而改变。 面对不公,信徒必须有所行动。即便无法用直接的方式改变,也至少要心存抗拒,而不是接受压迫或屈服于邪恶。 这四个支柱,盖里斯先前就考虑过很多,但如此成体系的讲出来,这却是是头一次。 当然,这其实也是盖里斯的转变,乃至于说是一种成长。 曾经的盖里斯,还曾会为了“正确”“正统”,而去与人辨经。 但到了这个阶段后,盖里斯已经不再是需要去引经据典,自降身价的同穆圣或天兄的徒子徒孙们逐字逐句的辨经。 因为辨经是学生们的事,他作为老师,所要做的是写出让后人去辨的经! 当然,也可以粗糙的理解成,只要盖里斯足够的成功,那么自有大儒为他辩经,何须他亲自动手? 比起那些具体经文的胜负,盖里斯要做的是抓住核心的经意,已使其不断传承。 在这个问题上,盖里斯其实也已经渐渐的偏离了解放神学的范畴,而试图更加的普适化了。 …… 寒风吹过安纳托利亚的丘陵,枯黄的草原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微光。 牧民们披着厚重的羊毛披风,策马缓行,驱赶着羊群和骆驼向南方的冬场迁徙。 9月的丰收,来的快,去的也快。 时间转眼间,便来到了11月,在这寒风渐起的日子里,尤克图部的牧民们,必须赶在第一场雪落下前,前往各自的冬牧场。 不论这公元前1年经历了多少的意外与苦难,但牧群便是牧人的生命,不论如何,都是要继续放牧的。 牛铃声、羊咩声此起彼伏,混杂着犬的吠叫,在这空旷的天地间回荡。 在这庞大的牧群中,有一人则格外的高大。 金色的长发,被束在了脑后,简单系出了一个马尾。 现在的盖里斯,身上披上了牧人的皮袄,手中挥着羊鞭,在同牧群一同朝北走。 与很多人所想的不同,转冬场并非一定是向南,对于尤克图部来说。 他们转冬牧场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要去寻找水源。 在大陆性气候的状态下,冬季低温少雨,指望随时随刻都有天空的降雨来弥补,已是不太可能。 但积雪却又是随时可以取用的水分子。 因而对于尤克图部来说,前往湿气更足且易于降雪的黑海方向,便理所应当了。 盖里斯因为想要继续深入了解牧民生活的缘故,加上这也能顺路前往特拉比松,因而便与阿尔斯兰一家共同北上。 在过去的这两个月里,盖里斯不只是指导着奥斯曼那些突厥首领,完成了一个突厥会议的架构体系,也还接待了来自安条克的帕拉丁们。 在有了来自安条克的帕拉丁后,很多事其实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不仅是农业耕种方面的细节,便是议会体系的架构,也能参照耶路撒冷王国的体制给予一定的指导意见。 盖里斯一直以来都不是以负责具体事务著称,大家对此其实也都习惯了。 许多时候,盖里斯都是主动前往信仰的边疆,以其惊人的魅力,去扩宽教团的活动空间。 只不过,这一次与先前又有一些区别。 因为终点是要前往特拉比松的缘故,除去阿尔斯兰这个本地人外,盖里斯还多了一些随从。 这些人中,不仅有着亚历山德罗斯这样的帕拉丁门,还多上了一名默罕默德。 面对默罕默德的求教,盖里斯并没有去藏私,在简单介绍了一些自己的教义后,便允许对方跟着自己。 很多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体会明白,而是要言传身教才能验证。 当盖里斯众人,驱赶着牧群绕过一处山口后,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阿尔斯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指向了那如同荒漠的山脚。 “我们要到了……” (本章完) 第331章 制度的建设 第331章 制度的建设 安纳托利亚,是群山与草原相互间隔的一片壮丽大地。 牧民们在此南北迁徙,走过春夏秋冬。 在尤克图部的定居聚落处,虽然因为要转场的原因,定居在这里的人,变得更加稀少。 可这里并没有直接荒废。 来自安条克的帕拉丁们,将这处山脚的村落,变成了一处人声鼎沸的工地。 于格便是这些帕拉丁们的领袖。 现如今,他正巡视着建设工作,不时督促一些学徒不要偷懒。 与基督教的教会体系不同,在盖里斯神学中,神职人员被分为了两类。 一类是扁平化,不存在上下级关系的教士群体,一类便是有着完整科层组织的帕拉丁群体。 教士群体存在的意义,在于要与信众们结合起来,将系统的盖里斯神学,融入进信众的生活中。 他们每周都需要举办礼拜,安排教区里信众们的信仰仪式,去劝慰悲伤的人,寻找有潜力的孩子…… 在盖里斯神学中,教士群体必须来自信众,也将回归信众,他们是代表了信众们与教团沟通。 当然可以换个方式理解,那便是教士群体实则充当了神学议员的身份。 而既然有了“议员”,自然也就会有“政府”,而这个“政府”便是教团。 教团的主体成员,由帕拉丁构成。 有权力运作具体的学院,拥有相对独立的武装,能够派遣帕拉丁去完成各种险峻任务,同时还要向有需求的政府机构,提供顾问支持。 对于帕拉丁群体而言,他们不仅是在从事一份工作,更是将自己的人生融入进神圣事业。 由于帕拉丁群体的任务如此之重,因此不可避免的要有足够强的组织度,来构建出一个完整的科层化组织,才能高效调动起来。 教团的管理模式是条块结合,其从上到下,存在着:教团总部、分团、支团、连队……等大概层级。 上级教团机构对下级教团机构,存在指导的权限,但又往往是依赖于具体部门进行指导。 比如说现如今,依旧设立在外约旦河谷里的教团总部,如今已经设立出:真理之殿、圣道之庭、光辉之手、信仰之盾、圣训之眼、圣约之书、智慧之灯、天命之路等总计8个部门。 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职责,以及一位被授予冠军称号的帕拉丁负责领导。 这些部门不仅存在于中央,也会在各个分团或者支团存在对应的下级机构。 当然,分团的部门领导者,则往往是被授予大师称号。 于格在教团体系中的身份,便是安条克分团中隶属于天命之路的一名准大师。 这意味着他的职责主要是带领帕拉丁执行远行任务,将要去始终要奋战在信仰的边疆之外,是要追随盖里斯的脚步,在最危险、最蛮荒的地区,扩宽信仰的道路。 不过由于盖里斯在贝伊国的活动,于格不需要亲自去打头阵,因此他的工作内容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除去常规的记录此地的风土人情,完成帕拉丁基础工作外。 他所带领的这支临时连队,最紧要的任务,其实是在此地修筑起城堡,好作为新支团的总部,接待来自其他地区的帕拉丁同僚,以及向周边辐射盖里斯教派的影响。 这其实也与天主教许多修会组织被设立的意义相同,即是用一些更灵活、更具备组织性的先遣者,向不信之人开启信仰的大门。 在过去的十年里,“天命之路”作为远行与探索的部门,已经在王国的周边,设立了5处城堡,并且其中4处被晋升为了支团总部。 换句话说,如果于格能优异完成这次任务,那么他极有可能成为一名支团长,将自己的准大师称号,变成大师。 而考虑到这处城堡,又是安纳托利亚地区的第一座教团城堡,那么在未来,自己说不准还能开创一处分团,从而得到帕拉丁体系中最高的衔级——冠军! 教团作为组织,自然是会提供许多职务,但就如军队有军衔一般,教团也有自己的上下衔级。 不过相对于复杂的军衔,帕拉丁们的衔级,其实相当的简单。 立志成为帕拉丁的孩子,在完成筛选通过审核后,便成为“学徒”。 学徒在完成长久的锻炼、学习并经过考验后,被认为具备帕拉丁应有的素养后,则被授予“预备帕拉丁”的衔级称号。 “预备帕拉丁”又有相当长的考察期,然后才会转为正式帕拉丁。 正式帕拉丁中的佼佼者,将会成为精英帕拉丁,而后在担负某些领导职务后,或者完成了某些壮举,则成为大师帕拉丁,再然后便是成为先知的冠军勇士。 当然,不论是精英、大师、冠军,其实也都存在一个“准”阶段。 因此从上到下,总计9个头衔。 这是一条光荣之路,总计9个台阶,每向上迈去一步,都意味着向盖里斯更靠近一步。 换句话说,每一位帕拉丁都有自己的位阶,而于格就是一名6阶准大师帕拉丁,是在场所有帕拉丁中位阶最高的。 现如今,这名6阶帕拉丁,每天的工作,除去带领一些部下雇佣周边人,一同修筑城堡外。 还要在实质上,履行支团的责任与义务。 由于已经有过不少成功案例了,因此于格的工作方案,其实也都有迹可循。 教团传教面对不同的人群,不同的政治环境是不一样的。 其中面对穆斯林群体和基督徒群体,也是不一样的。 就连穆斯林群体,也同样要因地制宜。 打比方说,如果对方是阿拉伯人,有着悠久的清真寺传统,那么教团会想着如何收编对方。 在收编不了对方的情况下,则宣布自己才是真信,称对方误入歧途并且引诱对方进行辨经。 虽然如今盖里斯自己不辨,但传教的帕拉丁们,还是要懂得口舌之力。 辨经的目的,不在于辨赢对方,而是要表演给信众看,向信众展现教团的成就,用切实存在的知识打动信众,并且鼓励信众们发起抗税减租运动。 这些实质上的经济利益,将会使得信众们逐渐认知到自己应该倒向哪一方。 而在缺乏成体系清真寺,压根没多少伊斯兰教法学者的时候。 帕拉丁们便是直截了当的宣称自己是伊玛目的部下,是穆圣志向的真正继承人,是要向信众们带来伊斯兰正信的使者。 就和绝大多数的基督徒根本不懂圣经一样,绝大多数的穆斯林,其实也记不太清古兰经的内容。 也因此,帕拉丁们在采用后者传教的时候,也能得到许多人的拥护。 现如今,尤克图部附近,则处于上述两种情况的迭加态。 一方面确实是有一些清真寺,另外一方面则在于又确实因为游牧生活不定居的原因,而缺乏体系。 加上贝伊国,对于先知教团的扶持,近乎没有底线。 于格采取的行动,便更加积极主动,直接双管齐下。 依照着外约旦的经验,将周边的教法学者们集结起来,一方面宣传自己的教义,一方面改善天课的使用,试图收编他们。 …… 教团体系中的连队,只是一个组织层次,并不是说就真有百多人。 事实上许多教团中的连队,可能只有十几号人,驻扎在某一处村落或城堡里。 所以如果是单纯依赖于格的帕拉丁部下们,自然是无从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分团。 因此,在出发之前,安条克其实还给这支帕拉丁,真的配了一个民兵连队,作为军事武力,一同协调起来。 而远居在外的民兵们,也总有家书,要寄回国内,倾诉自己的烦恼。 特别是安条克的军事主力,其实都是民兵,他们对于离开自己的家乡,总归是充满了不舍。 在巴格拉斯堡,这处通往安纳托利亚边疆小镇,每周其实都会有一次小集,来自王国的邮递员们,也会乘着集会的机会,将信送往各个村庄。 在村头或伊玛目的带领下,这些信被裁开当众阅读了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 【这封信是我的排长帮我写的,其实我自己也能写,只是字太丑,怕村长认不出来,所以麻烦他代劳了。排长是三十人里的头儿,是我的直属长官,也算是骑士吧。】 【我在军队里这几个月都很好,不知道你们怎么样?】 【爸爸的腰还疼吗?现在不用交那么多税了,应该不用再干那么重的活了吧?】 【妈妈也要照顾好自己,家里少了我这个大胃口,弟弟妹妹们应该能吃得饱一些了。】 【排长给我发了粮食券,我也放进信里了,听说可以拿去乡里换五十磅面粉。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换,但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让弟弟妹妹们吃饱,别再饿肚子了。】 【愿天父保佑你们,愿你们平安,坦克雷德永远爱你们。】 —— 【坦克雷德的父母:】 【我是坦克雷德的排长,也是写这封信的人。这段时间他在民兵队伍里表现很好,作为奖励,我发给他一张可以兑换五十磅面粉的粮食券。】 【这张粮食券是正规发放的,上面有教团的纹章,不必担心。但请注意,伪造粮食券会受到严惩。】 【叙利亚地区马上要开始播种小麦了,一些士兵也会解散回家,你们应该很期待和坦克雷德团聚。】 【不过,我写信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坦克雷德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养育他的你们一定也很伟大。】 【我希望坦克雷德能留下,也希望你们能写信劝劝他,在这边其实一切安好。】 【请放心,他不会总是待在外面。等到来年还是可以回家探望你们。】 【而且,在这边服役,待遇要比之安条克更好,还能得到许多教团发放的福利。】 【作为津贴的金第纳尔,会直接存进银行,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乱钱,当他回去后,手里也能攒下一笔可观的积蓄。而商品券他平时用不上,大部分都会随信寄回给你们。】 【此致敬礼】 【坦克雷德的排长:扬尼斯】 【公元0年10月10日】 安条克的民兵,是可以转变成常备军的,虽然这可以直接用军事命令直接达成。 但那么一来,对于士兵的士气将会极其严重的打击,因此很多时候,都需要打感情牌,提高待遇等方式,鼓励民兵按着教团与总督府的需求,转变成常备军。 除去工资津贴的提高发放,对于士兵家属的攻势,也是总督府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种悄咪咪往士兵家书中掺私货的行为,在许多时候都能取得意外效果。 当村长当众把排长写的这些话念出的时候,坦克雷德的母亲就有些茫然,自己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和过往不再相同了,居然能得到一位“骑士”如此高的赞誉。 而价值50磅面粉的商品劵,他们其实先前也曾听说过,是实打实可以换到磨好的白面! 虽然说,这并不是特别大的一笔收入,但作为意外之喜,以及远行子女的回馈,都会叫人格外的欣喜。 也容易促使他们,借助村里识字的人,写一封信鼓励他们的孩子,继续在部队服役。 同时,对于士兵们来说,即便是牺牲在外,他们其实也可以相信自己的父母子女得到很好的照顾。 对于牺牲士兵的家属,总督府并不会一次性发放大量的现金作为抚恤,而是选择进行各种优待,以达到生养死葬的目的。 他们子女接受教育的,将会免于收取一切学费,并优先给予奖学金和各种补助金。 另外男年满60周岁、女年满55周岁的孤老烈士遗属本人自愿的,可以在光荣院、敬老院集中供养。 丧失劳动能力,或烈士子女未满十八岁的都将享受定期的抚恤补助金,确保其生活无碍。 对于很多农村来说,如果家里缺乏壮劳动力的话,往往都可能被欺负,而这个时候政府旗帜鲜明的表明态度,就能避免很多恶性事件的发生。 (本章完) 第332章 牧群 第332章 牧群 解决士兵们的后顾之忧,让士兵们意识到自己与教团、与国家之间的关联,那么他们便是为自己而战斗。 只不过,这为自己而战斗,又并非是单纯为了一己私利。 人从众,只有连接起来作为人类社会一分子的人,才能认知到那些非自然界实体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人若想真正的无所畏惧,其必然是要去追求一些超乎本人利益的目标,就比方说为了父母、为了孩子还有其他所爱之人。 修筑城堡、留下士兵长期驻扎,仿照先前的成功案例,在此地成立支团,向周围的政权与民众提供服务,保护附近传教的教士……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于格同帕拉丁们一同完成。 可以这么说,盖里斯是走在最前面的先行者,那么踏上“天命之路”的帕拉丁们,便是信仰的巩固者。 盖里斯并非是一走了之,而是留下了颇为成熟的组织。 另外一边,在埃尔祖鲁姆城里,第一次突厥议会,在于格的建议下,也成功圆满的举行。 对于游牧民来说,议会这个概念,其实要比之农民群体,更加容易理解。 农民依托土地生活,难以迁徙,势必会受到地主、领主、包税人……群体的控制。 在自身难以摆脱这些权威施加影响的情况下,他们至多与之达成契约,相互约定责任义务,或者干脆是被暴力剥削。 但对于牧民而言,打不过,那还跑不掉吗? 在有着更多从容选择的情况下,游牧其实是较难达成高度集权体制的。 即便时常出现庞大的游牧帝国,也往往会在几代之间轰然崩塌。 由于彼此之间,难以诞生绝对的权威,很多时候不同部族之间,都需要保持相对平等的关系,才能维系合作。 当然,蒙古是特例,从北亚高原上卷出来的蒙古帝国,在集权层面上,虽然远不如中原王朝,但也足以让西亚直呼“管太多”。 而议会体制的一个重要前提,便在于要承认议员身份所代表势力之间的合作竞争关系,而不是只能述诸武力竞争。 既然奥斯曼他们这些部族,相对来说容易接纳议会概念,将之理解成会盟的另外一种形式。 那么突厥议会举行的过程,就相对比较顺利了。 因为浓厚的游牧文化原因,突厥议会的议员诞生代表机制,同耶路撒冷王国也有区别。 其并非是耶路撒冷王国那种层层议会迭加的体系,反倒是更接近突厥人全民普选。 同农耕文明相比,绝大多数的游牧民,其社会体系层级,都相当的扁平化。 在游牧社会中,最小、最基本的架构是“帐”。 “帐”可以理解成家庭,指的是住在同一帐幕中的人。 由于牧群并非土地,同帐幕中居住的人,因为共同分担所有放牧工作的缘故,其实往往是共同拥有畜产,也共同饮食分享收成。 与农业定居社会相比,女性的社会地位也相对稳定,较少出现无财产继承的情况。 许多女儿在出嫁离开原先家庭,与丈夫组成新帐的时候,经常可以分到牲畜将之带离。 即便是非常伊斯兰化的贝都因人,虽然严格区分男女,禁止妇女许多行动。 但在家庭内,贝都因妇女却有着不小的权力,以至于贝都因人实质上是将“帐幕”视为了家中女主人的财产。 男性的权力与财富,则体现在对外的各种行动上。 在“帐”之上,其实是牧团,牧团指的是有一定亲缘关系的“帐”因为各种原因,在一年中,相对其他“帐”更容易聚集在一起。 多的牧团有几十帐,少的牧团仅几帐,他们在夏牧场的时候,往往更容易集中放牧,在转场的期间,也习惯于相互照顾。 在牧团之上,则就是部族了。 牧团虽然说可以诞生头人,但头人严苛来说,又并非是牧团中其他人的首领。 甚至于即便部族的汗任命了头人,也可能会被牧团中人给背弃。 许多时候,头人不过是在帐与部族之间互相传递消息。 而就连传递消息其实也并不绝对,因为每一帐的家长,或者家人,其实也有权直接与汗进行沟通。 这种情况下,头人也好,汗也罢、其实并非许多农耕民族所想象的那样,是依靠暴力才能诞生。 许多时候,只是因为“人缘”关系比较好。 这种因为人缘关系好,于是就推举那人成为“头人”,或者说推举其成为“汗”,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将这个关系替换一下,也就变成了每个帐,于本部族的范围内,推举出复数的代表,在部族首领的带领下,组成团参与突厥议会的召开。 普通牧民同贝伊国的最高权力机关成员,基本上都是直接接触的,且时常在一起生活,存在血缘关系的。 一个部族,少则几百人,多则两千人,依照各自的帐数分配了代表名额,参与突厥议会,有不同的话语权。 而同时又因为这代表数目于帐数固定,则也确定了不同部族之间,需要担负与之帐数匹配的军事义务。 从而促使贝伊国的部族,在集权程度上,向上迈出了一个台阶。 至于,盖里斯同大卫·索斯兰之间,构架的贝伊国大议会,也就是商定国家缴税政策、确定财政使用方向的泛民族议会,则因为各种原因,推进极其缓慢。 不过,这些都与如今的盖里斯,没有太多关系了,他暂时管不到那么多。 因为公元0年11月里的盖里斯,正在群山里同骆驼较劲。 寒风呼啸着掠过干枯的草地,卷起黄褐色的尘土,朝远方眺望,不时能见到许多山头,被皑皑白雪覆盖,像是为冬季拉开的帷幕。 成群的骆驼和马匹在薄霜覆盖的土地上缓慢前行,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气息和炊烟的余味。 阿尔斯兰所在的牧团,有着四户家庭,牛羊骆驼与马匹,加起来足有数百,真可谓浩浩荡荡。 绵羊跟着山羊,孩子跟着母亲,牛群跟着马群,然而马群又不喜欢牛群…… 本该是一切都美好的景象,却让盖里斯觉得格外烦躁。 某种意义上来说,盖里斯再度确定了一件事,他的一生之敌其实是——骆驼。 人是不配当盖里斯一生之敌的,这世上没有盖里斯打不赢的人,也极少存在盖里斯说服不了的人。 但骆驼却可以是。 不是说盖里斯打不过骆驼,而是骆驼这东西确实是难以交流。 在迁徙途中,许多鼻孔未曾穿绳的骆驼,但凡见到点草根,就忍不住去啃一口。 其他人想要驱赶都格外费劲,只能让盖里斯时常亲自去应对,才能有效率。 然而骆驼们,却就像屡教不改的犯人一般,从来不晓得悔改,只要再见到一处青草便会低下头,拖慢队伍的行程。 而即便是那些鼻子穿绳的骆驼,也绝非易于之辈。 便是盖里斯自己,都曾连续两次丢掉过驼队…… 这11月的安纳托利亚,寒风刺骨,即便是穿了几层衣的盖里斯,都觉得双手冻僵。 因此一次是走着走着,盖里斯转过头便发觉自己手上只剩下一截草绳。 而被丢下的骆驼,则站在不远处,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在被盖里斯发觉后,也不曾觉得有啥问题,反倒是回瞪了一眼。 至于另外一次,则是骆驼们之间的草绳散了,等到盖里斯被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发现后提醒的时候。 才注意到有半队的骆驼,丢在了半里外…… 那些骆驼什么也不干,只是往拿一站,目送着牧群从它们身旁挤过。 这些倔强的生命,似乎从不晓得什么叫随大流。 盖里斯上辈子只种过田,不曾放过牧,但在各地的生活中,总归是结识过牧民朋友。 在那些牧民兄弟口中,骆驼也是极其可恶的存在。 羊也好、牛也罢,其实都是极难丢的,甚至于有时走散了,也会主动寻路找回来。 毕竟它们在群体里呆习惯了,即便牧人们吃它们的乳、割它们的羊毛,将之宰杀…… 也敌不过对陌生环境的恐惧,需要抱团取暖,那可怖的自然与野外,便是牧人们最好的帮手。 但骆驼不同,每十个寻找自家丢失牲畜的牧民,有八个是找骆驼的。 在所有的牲畜里,就骆驼会被用油漆喷上主人的联系电话,以及所属的主人姓名及村落,拜托过路的人见到后,能帮着打个电话联系主人。 可见,骆驼这东西,不仅喜欢瞎晃悠,而且还能晃悠的非常远。 曾经的盖里斯,一想到挂着电话号码的骆驼,在戈壁滩上自由撒欢的模样,便觉得好笑。 然而如今,却轮到他来放牧骆驼了…… 这些自由的生命,其实无需人类,便可活的自在,因此,自然也瞧不起人。 包括盖里斯在内,他们这些人是被骆驼一视同仁的瞧不起…… 只不过,当它们的鼻孔被穿上绳,背上扛起许多重物后,却又不得不追随着人的脚步,不吃不喝熬过这一日又一日。 在如此几日的行程之后,穿过群峦迭峰的山区,进入又一片草原,来到背风的位置。 这一路上的艰辛转场,其实才算是结束。 这附近,便是阿尔斯兰他们这四户家庭的冬牧场。 因为冬季的草要更加干枯,缺乏营养价值的缘故,必须依赖更大面积的草场,才能提供与之匹配的营养。 也因此冬牧场比之夏牧场,面积要大上许多,牧团与牧团之间的间隔,也会变得更大。 当风雪降临时,世界便会小的只剩下这几户人家,再无外界的纷扰与消息。 放牧的生活,是在天地之间艰难求生。 这并非什么妄语,事实上在许多时候,由于跟着找不到木桩,或者任何捆缰绳的地方,便只能拿人充作桩子。 即便是盖里斯,在有着几个帕拉丁和默罕默德当随从的情况下,也要听着阿尔斯兰的指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挂着、牵着十几根缰绳。 至于其他的人,则忙活着生火做饭、挖掘白雪、清理地窝子…… 即便这个牧团因为盖里斯的原因,增添了不少人手,但却尤显得劳动力不足。 有着干不完的活,等待着他们这些人。 亚历山德罗斯这样出生自突厥的帕拉丁,其实还算习惯,而那些来自安条克的新帕拉丁,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折磨后,不少都显得有些有苦难言。 至于默罕默德,当他从一旁的山坡处,挖来一盆的白雪时,也不由得怀疑自己这次北上,是不是有些过于贸然了。 他过来是想要向盖里斯求证的,是想要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 然而,他却成了一个“牧民”每天有着干不完的活,而冰寒刺骨的风雪,又封住了他的口,叫他难有空闲同盖里斯交流。 即便有机会能同盖里斯说上几句话,盖里斯也不时会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说上一些难懂的话。 只不过,即便如此,当他从山坡上回来时,见到盖里斯依旧在那荒芜原野上,被群畜围绕时,默罕默德还是觉得,这一趟有来的价值。 至少,他已经晓得盖里斯并非什么枯名钓誉之辈,而是真的如经书中所记载的那些先知们一样,生活在信众之中,不以劳苦为耻。 是真正贯彻着自身教义,将之践行的存在,而这样的人,无疑是值得敬佩的。 当然,又有许多时候,盖里斯会在不经意间,展露他的神奇,特别是与那些骆驼们较劲的时候。 先知总是要展露出那惊人的力量,才能取得与骆驼的胜负。 …… 时间回到今年的6月,在热那亚人的支持下,以及阿莱克修斯的建议中,来自西欧的十字军,决定在前往埃及支援前,先去一趟君士坦丁堡。 当第四次十字军抵达君士坦丁堡时,这座城市大约有五十万人口,一万五千名守军,以及二十条桨帆船组成的舰队,防守很薄弱。 (本章完) 第333章 耻辱 是的,极端耻辱! 第333章 耻辱 是的,极端耻辱! 【在山与海的尽头,灰烬承载着悲鸣,古老的土地——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将要陷落。】 【往昔的辉煌与秩序,如风中残烛,将消散于铁蹄与烈焰之间。】 ——佚名 古老的千年帝国,只剩下断壁残垣,昔日统治世界的罗马,也已在耻辱中走向衰亡。 耻辱、是的,极端耻辱。 拥有一万五千名守军,以及五十万市民的君士坦丁堡,认为自己防守薄弱…… 要知道,第四次十字军的士兵数量,其实也就一万两千人,即便是加上威尼斯人的水手,总数也就堪堪两万五千之数。 在这般实力并无明显差距的情况中,第四次十字军的领袖,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却轻易间就站在了加拉达石塔上,眺望着金角湾对岸的城市。 数十万人构建出了一个与城墙外截然不同的世界,那里是世界渴望之城,圣索菲亚大教堂如同上帝在凡间的宫殿,巍然耸立。 狄奥多西城墙高大坚固,从未有过沦陷的记载。 古老的城市,承载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明,有若一颗心脏怦然跳动至今。 现如今是1200年的8月,在几天前十字军攻陷了加拉达石塔。 加拉达石塔,看守保卫着封锁了金角湾的铁链北端。 石塔的被攻陷,意味着金角湾洞开,以君堡现存的舰队而言,根本无力同热那亚人较量。 也意味着,十字军完成了对君士坦丁堡,在战略完成了局部包围。 然后,便是对这座城市发起进攻。 在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的视野中,这座庞大的城市,如今似乎正在被虫袭扰。 威尼斯舰队从金角湾进攻海墙,瓦兰吉卫队与之奋战,双方的士兵犹如虫蚁,自城墙上跌落。 而在西北方的位置,也就是布拉赫奈宫,则有着另外一次战事蓄势待发。 由于距离过于遥远,数千人的军阵,在西奥博尔德眼中,也不过是几只甲虫,趴伏在那里。 然后是城门被洞开,君士坦丁堡内的守军选择出城迎击。 但紧接着,西奥博尔德流露出了困惑,因为没有对峙多少时间,那些“罗马人”便似乎乱了阵角,主动向墙内撤退,阵型都无法保证。 一开始的撤退,也成了溃散。 在双方似乎未发一矢的情况下,“罗马人”溃败了…… 西奥博尔德站的高、看的远,在他眼里,世界其实是有若一个沙盘。 很明显,“罗马人”的数量其实要远胜十字军…… 按照西奥博尔德的估算,如果说十字军一方是三千五百人的话,那么“罗马人”军队不会比七千人更少。 如此不战而溃,属实是超乎了他的预料。 然而真正让他没想到的,其实是要等到第二天。 在攻城结束后的第二天,西奥博尔德收到了更明确的消息。 昨天带领近万士兵向城外十字军营地发起进攻的“罗马人”将领,叫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 此人其实就是“罗马人”的皇帝,那位穿上紫袍的帝国之主。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还在吃饭,但在他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前,传信者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被噎死。 “……大人,昨天夜里,阿莱克修斯三世,带着几名卫兵从城中出逃了!” “咳咳……” 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猛的咳嗽了几下。 “什么?!” “我是说,大人……城内的人,似乎已经废黜了阿莱克修斯三世,并承认伊萨克二世才是真正的皇帝。” 伊萨克二世其实便是原先的皇帝,是阿莱克修斯三世的弟弟,也是因为他的被罢黜,才导致其子阿莱克修斯向十字军求援,希望十字军能够帮助他们父子重夺皇位。 换句话说…… 十字军在抵达君士坦丁堡后,仅仅攻克了一座加拉达石塔,进行了一次规模不大的攻城。 然后这座世界渴望之城,便宣布了投降? 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西方人,竟如此轻易的便摘下了胜利果实? 意外之喜,如此轻易的从天而降,砸落在他头上,以至于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过了良久、良久才回过神。 …… 4个月后,十字军才意识到自己这边笑的有些太早了。 即便他们逼迫城内的市民,承认了阿莱克修斯四世的即位,但城内却根本凑不出阿莱克修斯四世曾经许诺的黄金。 当初阿莱克修斯四世许诺十字军,如果帮他夺回君士坦丁堡,那么他将会凑集20万银马克,为十字军提供 1万名拜占庭专业部队,在圣地维持 500名骑士,派拜占庭海军运送十字军到埃及…… 在短时间内,他却只能筹集到10万银马克。 确实这笔钱,已经足以支付十字军对威尼斯人的欠债,但却远远不能满足十字军的胃口。 而为了弄到这10万银马克,阿莱克修斯四世甚至下令销毁和熔化珍贵的罗马圣像,以提取其中的金银…… 耻辱、是的,极端耻辱。 古老的千年帝国,只剩下断壁残垣,昔日统治世界的罗马,也已在耻辱中走向衰亡…… 她如今的领导者,竟软弱、傀儡至此! 为了消除隐患,阿莱克修斯四世与一部分十字军,前往追杀阿莱克修斯三世。 这期间,城内爆发叛乱,一些拉丁居民被杀。 为了报复,武装的威尼斯人和其他十字军从金角湾进入城内,袭击了一座清真寺。 而为了掩护撤退,临走之前,十字军在城内点起大火。 这次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在这之后,拉丁人同“罗马人”之间的仇恨,已经再无可能缓解。 伊萨克二世去世、阿莱克修斯四世被绞死…… 现如今,在这个寒风冷冽的冬日里,十字军再度成为围城者,要向这座“世界渴望之城”发起进攻。 而这所造成的影响,又远远不只是停留在君士坦丁堡。 远在小亚细亚另一端的格鲁吉亚王国,收到这消息的时候,便意识到时机已经成熟。 原先预备已久的计划,可以落实了。 (本章完) 发低烧了 发低烧了…… 春天昼夜温差大,似乎是有些着凉了,低烧37.5……很不好意思,今日无更。 (本章完) 第334章 罗马与寒冬 第334章 罗马与寒冬 在刨去那些难以考证的神话要素后,罗马一词的起源,其实相当的模糊…… 在神话中,自然是先有的罗慕路斯,再有的罗马。 可从词源角度考证,罗慕路斯一词,却是:小罗马人。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更合理的解释便似乎是,罗慕路斯兄弟的建城神话,实质上是对当时历史的引申或隐喻。 当然,也不只是罗慕路斯兄弟的神话,事实上,关于罗马建城一事,希腊世界流传着大约 60种不同的神话。 而其中大多数神话,又都认为罗马城的创建者是同名的罗马人,通常是“罗莫斯”或“罗姆”,而不是罗慕路斯。 不论如何,终究是有一座城叫罗马,而后又是一个共和国、一个帝国、一个文明,以此为名。 当西罗马崩溃,东罗马仍存的时候。 君士坦丁堡中的市民们,仍旧以罗马自豪。 如今,这些“罗马人”们,却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慌乱而歇斯底里了起来,他们废弃了阿莱克修斯三世,绞死了阿莱克修斯四世,伊萨克二世在恐慌中抑郁而终…… 短短一年里,君士坦丁堡的主人,换了数位。 再也没有援军,愿意挺身而出,前来解救这座“新罗马” 反倒是野心之辈,群拥而上,要将这褪去盔甲的绵羊,生吞活剥。 在格鲁吉亚的首都第比利斯,彰显着王室荣耀的王宫中,塔玛拉女王有些难以置信看着修士们送来的书信。 格鲁吉亚王国主流信仰,自然是正教会,或者说东正教。 虽然东正教,并非如同天主教一般,有着一个统一的教廷,但各独立教会之间,其实也都联系紧密。 格鲁吉亚王国,便在格鲁吉亚外资助了许多修道院。 这些修道院,遍布中东、近东地区,其中有的在爱琴海、有的在安纳托利亚、有的在巴尔干…… 便是就连巴勒斯坦,都有好几座格鲁吉亚王国资助的修道院。 资助这些修道院,除去帮助格鲁吉亚王室在宗教层面上取得优势外,便在于可以更加灵活的获取周边地区的政治军事情报。 通过阿索斯山修道院的书信,塔玛拉女王长期都在关注着君士坦丁堡的政局。 十字军进攻君士坦丁堡这事,其实没什么好奇怪。 以这些年来天主教和东正教之间的关系恶化程度来说,先前的时候,就有十字军打过罗马帝国的主意了。 但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如此轻而易举的投降,直接开启皇帝轮流转,就属实有些所料不及了…… 就修道院书信中所知,目前君士坦丁堡中的“皇帝”似乎是阿莱克修斯五世,一个无名之辈…… 但不论怎样,那些修道院传来的消息,都愈发坚定了塔玛拉的打算。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将“罗马”给分割掉…… 现在是冬季,不太适合发兵,但提前准备是没问题的。 出兵的借口,其实也是现成的,科穆宁王朝末代皇帝的两名孙辈,正在她宫廷里。 不过,有一件事,却又叫塔玛拉心神不宁。 “大卫,那个先……那个盖里斯,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或者说,你相信他的自称与描述?” 在塔玛拉的一旁,阿兰尼亚的王子,她的丈夫大卫·索斯兰,也在检阅着书信。 只不过这些书信,并非来自安纳托利亚,而是从巴勒斯坦而来。 在完成对罗姆苏丹国的战争后,大卫并没有急于赶回第比利斯王宫,而是带领着一支部队,向格鲁吉亚的东南方向,再次发动了一次战争。 不、准确来说,那是行军才对。 有了对罗姆苏丹国的大胜,格鲁吉亚东南的伊斯兰小国,根本不敢正面作战。 之所以过去一趟,倒不如说,就是为了耀武扬威。 从而奠定格鲁吉亚对那些小国的羁縻基础。 因此,他回到第比利斯的时间,要比塔玛拉晚很多。 面对塔玛拉的提问,大卫有些犹豫:“我、我不是很确定……” “你不是与他见过,并谈判过吗?” 塔玛拉很少见到大卫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事将领,模棱两可其实是最忌讳的事。 战争中,错误的决策,因为果断的执行,许多时候能取得意外之喜。 但优柔寡断,蛇鼠两端,那么原先好的计划,也往往会因为贻误战机而失利。 “他很神奇,但又确实未曾向我展现过‘奇迹’。” 大卫提到奇迹一词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在亚伯拉罕三教中,奇迹一词有着特别的含义,那是人所不能做到的,又非巫术之类,才有可能谈得上。 实质上是神借由人,向信众展露自己真实的一角。 仔细想想,虽然许多人都向他说盖里斯有着真切伟力,但大卫自己似乎却从未见过? 本着眼见都不一定为实的态度,大卫在回过神来后,自然疑惑忧虑许多,哪怕有着证物,大卫也不敢百分百的相信。 也因此,他在回到王宫后,也让文书将巴勒斯坦那边修道院,近些年送来的书信翻出来。 耶路撒冷的局势对于格鲁吉亚而言,确实并不是最优先级的问题。 因此很多书信,都是让下面的文书去回复,并没有亲自去看。 现如今,大卫亲自整理一遍后,便明显察觉到问题。 这些信的内容,有太多都是在盛赞耶路撒冷王国,在经济上取得的成就。 就似乎在短短十年时间里,耶路撒冷王国全国上下都成功摆脱了饥饿一般。 然后又有许多信,是关于当地宗教局势。 其中的大体脉络同大卫所知的一致,也就是耶路撒冷宗的兴起,因为神学上的分歧,并因为拒绝罗马主教的权威,而导致双方决裂。 这个过程里,原属于耶路撒冷天主教的所有教会,基本上都被改革了,或者直接取缔。 其他宗教教派,在这个过程里则没有被波及太多。 在细节方面,则让大卫有些感到不安。 这些书信里,关于盖里斯本人的信息,比他所想的要少很多。 而一旦提到盖里斯,大多都笔触紧张,似乎是在害怕。 字里行间都显得他们不晓得,该如何面对盖里斯。 似乎就没有足够确切且真实的证据,能够否决盖里斯,以至于他们时常怀疑人生。 听完大卫整理的内容,塔玛拉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作为一名出生在1160年的女人,她已经有40岁了,就连统治这个国家,都过去了十几年。 她并非什么天真的女人,在处理宗教方面的问题上,她远比许多人功利。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平日里其实也非常虔诚。 “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他。” “会有机会的,不过在那之前,应该是科穆宁兄弟,先去会会对方,按照我们先前达成的协议,在分割特拉比松一事上,对方会向我们提供一定程度上的支援。” “埃尔祖鲁姆那边的消息,告诉我,盖里斯似乎已经开始北上了。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想必会有更多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消息传来吧。” …… 漫长冬夜过去,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微光,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山坡上的积雪,在空中旋舞。 与冬季气候温和多雨的地中海气候不同,安纳托利亚的山区,更接近高原大陆性气候。 从黑海还有亚美尼亚高原上吹来的冷风,将这天地间的万物都裹上冰霜。 亚历山德罗斯并非一个以文字功底见长的家伙,因此他如果想表述此地苦寒的话,他只会冰冷的说出一个数字:零下15度。 这个数字是盖里斯教他的,在盖里斯的课堂上,他被灌输进各种各样的知识,以一种曾经自己从未想过的精准视角,来看待这世界。 零下15度这样的气温对于不穿衣的人类而言,可以轻易间夺走性命。 嗯、即便是穿上衣服,也不一定能活很久。 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因为,现如今的站在山坡上,于雪地里放羊的亚历山德罗斯,便见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拖着条断腿蠕动着、爬行着,在其身后是点点暗红色的血迹,将雪地点上如梅般的暗红色。 在这个严酷的冬日里,不能忍受苦难是要被鄙夷的。 但远方的那人,绝不是忍受苦难,而是要经历人生最后的折磨。 叹了口气,亚历山德罗斯驱赶着羊群,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但紧接着,他察觉到一丝不妙,当他来到一个高处时,便注意到在这片雪地里,除去人之外,不仅是有着羊,不知什么时候,还多上了许多狼。 当然,那些狼并不是要来围攻亚历山德罗斯,而是紧跟着那个在雪地里蠕动的家伙。 那人距离亚历山德罗斯有着近百米的距离,而那些有若灰斑的歹毒家伙,又距离那人有着十几步。 活着就是受苦,这句母亲的话,被如今的佐伊细细想来,实在是人生真理。 当然,如此寒冷的天气,也已经叫佐伊脑子里,怎么都填不进更多东西。 佐伊只能感受到麻木、绝望、以及周边那些家伙们毫不遮掩的粗重呼吸。 时间流逝的有些漫长,对佐伊来说有些度日如年。 那些桀骜不驯的狼群并没有群起而上,而是沉默的等待,这也让佐伊稍稍有些意外。 佐伊不知道的在于,狼群之所以要在冬日里汇聚,便是为了抱团取暖、以最高效的方式猎杀目标。 通常来说,狼不会主动袭击人,毕竟、人这种动物,往那一站就足有三到四只狼那么高,手中再拿根棍子,就足以将恐怖直立猿的姿态,刻进狼的“dna”中。 不过,就在狼群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的时候,忽然间一声尖啸划过空气。 一根箭矢自远方飞来,笔直扎中一头狼的脖颈。 狼群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个方向除了白茫茫的大地、积雪的灌木,便是一个弯弓搭箭的直立猿。 紧接着,又是接连三矢,中了一发。 当那人抽出剑,朝着狼群这边冲来的时候。 那些饿狼,见事不可为,便一股脑的朝四周散去。 并没有费多大劲,亚历山德罗斯踩着薄雪来到了佐伊身旁,然后颇有些意外,这却是一位女孩。 …… 咩! 羊撕心裂肺的叫起来,其实也颇为吓人。 哪怕已经被人摁住了,也依旧不肯消停,上蹿下跳想要挣脱。 但亚历山德罗斯,却并不怎么在意。 他掰开了绵羊的嘴,灌进去了一口水,随即便遵着自己自幼以来的习惯,随口来了一句宰牲的祷告。 【你不因有罪而死,我们不为挨饿而生。】 亚历山德罗斯,将利刃插进了羊的脖颈,切开动脉,任由热血涌出,灌注进碗里,然后匆忙间,先自己痛饮几口。 当那温热而腥臭的羊血冲进口腔,亚历山德罗斯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身体里又有了暖意,紧接着他又接了一碗血,朝一旁的女孩递去。 再然后亚历山德罗斯便拿着匕首,沿着肋骨中线到肚脐,将羊皮剥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有些急切,切的乱七八糟,但终究是将羊皮给褪了下来。 等到这一步完成后,他便匆忙将这件带着血的绵羊皮,翻转过来,穿到自己身上。 然后温暖了许多。 在披上这件羊皮之前,亚历山德罗斯身上只有几件单衣。 至于他身上原本的衣,则披在了那个农家女孩的身上。 不得不说,是好东西。 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巴勒斯坦一亩地,也能种出来几十磅。 将这些填进布制作出来的袄,既轻便又保暖。 当然,价格也十分昂贵,是近些年耶路撒冷王国,才成批量制作的衣物。 不过,亚历山德罗斯作为帕拉丁,他倒是能领到免费的袄就是了。 解决掉着差点冻死的困境,亚历山德罗斯才有精力,去询问那女孩的来历。 “我叫亚历山德罗斯,一名帕拉丁……你叫什么?” “佐伊,一名女巫。” (本章完) 第335章 女巫小姐与帕拉丁先生 第335章 女巫小姐与帕拉丁先生 什么是文明?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 这些认同之间,并不是那么的清晰明确。 事实上,这些东西也并不悠久,更非开天辟地以来,便恒古长存。 既然她们其兴也勃焉,那么也必定其亡也忽焉。 如今罗马,也到这个关头了。 冬牧场的毡帐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羊毛气味,夹杂着燃烧木柴的温热烟气。 帐篷外寒风呼啸,吹得毡壁微微颤动,偶尔有雪粒打在外层,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这片温暖的避风之地,盖里斯正屏息凝神,手握柳叶刀,准备切开佐伊的伤口,准备清洗。 她的伤口已有些结痂,但里面其实还有异物。 刀锋顺着伤口的旧痕切开,开始向外渗出血水。 酒精浇上去的刹那,伤口边缘猛然一缩,佐伊的身体绷紧,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想要挣脱。 但亚历山德罗斯和其他人早有准备,紧紧按住她的肩膀和双腿,制止她的挣扎。 最初的痛感尚且可以忍受,毕竟她的身体因寒冷而迟钝。 可随着毡帐内温度的上升,如今酒精浇上去的滋味,佐伊已经能反复品尝了。 那股钻心的疼痛便如火焰,烧灼着佐伊肉体,让她感觉自己在被洁净。 纵然额头沁出冷汗,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但她没叫喊出哪怕一下。 自己终究是逃了出来,也终究是活了下来…… 等到伤口被处理好,盖里斯从随身的皮袋里取出草药,碾碎后敷在创口上。 接着,他熟练地用干净的布带包扎,层层缠绕、固定,使伤口不至于受到外力再受伤。 等这一套流程走完,也已经有快半个小时过去。 到这个时候,众人松了口气后,才正式闲谈起来。 “我听说你称自己为女巫?” 坐在地毯上的佐伊,讪讪的笑了下,面上的表情有些俏皮,在摸了摸后脑勺后轻快说道:“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然后她又指了指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 “他还说自己是贵族呢!哪有他这样的贵族!放羊的贵族!” 帕拉丁是拉丁语词,希腊语里并没有对应,因此亚历山德罗斯的自称,在佐伊看来,其实是一种贵族头衔,在表明自己地位尊贵。 等到佐伊的辩解被毡帐里众人听明白,大家不由得都一起笑出声。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这群放羊的牧人,还真就是“贵族”。 若以基督文化的氛围,或许没有什么人的“贵族”身份,含金量能比他们更高。 毕竟盖里斯就在这里,他们的帕拉丁身份是盖里斯给的。 紧接着,又是几句闲扯,盖里斯等人了解了佐伊的身份。 在佐伊的流利的言辞中,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周边军区下辖村社一农家少女。 因为冬天家里没啥吃的,所以想进山找些吃的,一不小心踩到了猎人的陷阱,因此不慎断了腿。 一番鬼扯下来,便是阿尔斯兰都不由得翻了白眼,能听出佐伊嘴里只吐出半句真话。 盖里斯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而是顺着佐伊的话,去了解了下她口中的村社,以及周边的情况。 虽然军区制早已名存实亡,但名称还是留了下来,就比如说这附近一大块地区都是卡尔迪亚军区。 当然,是先有的卡尔迪人,才有的卡尔迪亚军区。 这里距离军区的首府特拉布宗城也不远,大概两日行程,但佐伊自己是没去过的,只听说那边非常的繁华,人非常的多,有着各种异国的商品。 在这样的闲聊里,盖里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佐伊,你也清楚,我们这里不太方便留你在这养伤,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安排人把你送回村里。” 提到村子的时候,佐伊的表情有些变化。 那原本带着一丝英气,神情不自觉有些委屈。 盖里斯又不会读心术,虽然能感觉出对方的情绪问题,但想不明白缘由,也懒的去想。 既然对方没有反对,盖里斯也就吩咐了亚历山德罗斯带着两位帕拉丁,将这个希腊人少女送回村。 他们这一窝子男人的毡帐,可不是什么养伤的好地方。 亚历山德罗斯带着兄弟,简单弄了支架,又带了两件袄,尽可能弄的暖和些。 现在外面也出太阳了,想必比之前要好很多。 等到亚历山德罗斯三人抬着佐伊离开后,一旁的阿尔斯兰这才开口。 “那女人有问题,大冬天的进山找吃的?她怎么不说自己去喂狼?” 先前的时候,盖里斯始终都将手压在他腿上,示意其不要说什么拆台的话。 “我知道,但那不重要,说说吧,阿尔斯兰,你有什么想法?” 停顿片刻后,阿尔斯兰叹了口气。 “大概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吧,她那腿也不像是踩了猎户的陷阱,倒更像是从高处跌落不慎摔折的。” “哦?什么地方?” 盖里斯对这附近两眼一抹黑,反倒是阿尔斯兰来过这边几次,对这附近有些浅薄的了解。 “修道院?按亚历山德罗斯所说,他发现佐伊的位置附近,应该就是一处修道院。” 听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对阿尔斯兰口中的修道院,提起了不小兴趣。 …… 佐伊不是个地道的农家少女,她显然有着一种与这世界基调截然不同的古灵精怪。 拿亚历山德罗斯的感受来说,如果说这个世界的基色是灰白的压抑,加上漆黑的死亡,再配上猩红的暴政与杀戮。 那么佐伊透出的色彩则仿佛是天空的湛蓝,又或者稻田的柠黄…… 在送佐伊前往村庄的路上,亚历山德罗斯总是会想起先前,对方被自己救下后,流露的那丝真切笑容,又会想到这短短时间里,对方的神态与话语。 但随即,亚历山德罗斯又有些警惕,因为对方的许多举动,明显是刻意表露出来的。 按照盖里斯教过的知识点之一便是:聪明的女人总是会巧妙利用男人下意识的某些欲望。 或许,佐伊真是个女巫也说不定。 (本章完) 第336章 魔鬼 女巫 行邪术又或者异端 第336章 魔鬼 女巫 行邪术……又或者异端 按佐伊所说的,她家距离盖里斯他们那确实不远。 即便是她腿折了,在几个帕拉丁的轮番照顾下,也赶在下午太阳降温前,能看见了她家村子的大致轮廓。 最近两天其实并没有下雪,现如今铺在山野里的,都是前些天留下的积雪。 村庄由于温度更高的原因,雪也已经化不少了。 因此远远眺望过去,便能见到在一片银装素裹中,裸露出一片灰黄色。 当亚历山德罗斯一行人来到村附近的时候,村里人早早的就发现了他们。 亚历山德罗斯这伙人,衣着服饰,其实是非常独特的。 因为盖里斯的原因,帕拉丁整体的着装风格与这个时代其实大不一致,体现在冬装上尤为如此。 这个时代整体来说,强调人与人之间差异性最简单的方式,其实是体现在服装的复杂性以及装饰性上。 穷人衣服只能是单调的布料原本色彩,稍有钱的则考虑染过色的,再有钱些的商人与贵族,则在各种没鸟用的装饰上费,将自己装扮的同孔雀一般。 而帕拉丁们的冬装,却是采用了极为厚实的布料,又往里面塞了了大量的,从上到下一件大衣将人裹的尽量不露缝。 这种分明很有钱,但又格外朴实的衣服,是村民们先前从未见过的。 再加上这些帕拉丁又都身材魁梧,因此他们拿捏不准帕拉丁们的来意。 不少人都准备了草叉,或者将门紧闭。 几个身材结实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活计,主动迎了上来。 而等到他们注意到被亚历山德罗放下的佐伊时,则一个个面露惊愕。 “佐伊?”有人低呼了一声,随后是沉默的片刻。 “你不应该在修道院吗?” “嘿嘿。” 佐伊尬笑了两下,表情显然也颇为尴尬。 亚历山德罗斯,听着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低声交谈,渐渐变成窃窃私语。 他们中大多都皱着眉,甚至于有人低声咒骂。 “总之,我回来了!你们没想到吧。” “我是回来看我妈的,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看完,我就走。” 佐伊的话语透着股理所当然的大大咧咧,丝毫不在意村民们表露出的敌意。 但其中话语的意思,却让亚历山德罗斯皱了皱眉。 佐伊不待在村子里又能去哪呢? 至于村民们,在佐伊提到她母亲的时候,则彼此看了两眼,气氛更沉默了,以至于有些压抑。 紧接着这片刻的沉默被另一道冷漠的声音打破了。 “你娘她已经死了。” 佐伊原先的毫不在意,被这句话击碎,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看向说话的那人。 “马努伊尔叔叔,你在说什么?” “就在前些日子,你娘死了,是被我埋的。” 开口的那人,年纪约莫三十五,面容饱经风霜,但身形还算健硕,站在那里就给人点沉稳之感。 随着马努伊尔的开口,周边那些人的又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其中不少词汇被亚历山德罗斯听清。 魔鬼、女巫、行邪术……又或者异端。 …… 在基督教体系中,不论是天主教又或者东正教,其实都绕不开一个机构:修道院。 修道院的历史,要比东西教会分裂早的多。 起初的时候,也就是三世纪时期,罗马帝国的基督徒逐渐从地下教会走向公开信仰,但基督教内部出现了“世俗化”问题。 许多信徒认为城市的基督教会已经过于妥协,无法真正实践基督的教诲,于是退入沙漠,追求禁欲和灵修生活。 通常来说,他们的生活要以圣经为指导,追求与世隔绝,彻底放弃世俗享乐。 这种“牺牲”享乐的虔诚姿态,又为这些“隐士”带来了特别的名望。 毕竟,在常人的眼中,越是虔诚也就越接近上帝,而一个接近上帝的人,理所当然会有更高的社会地位。 到了公元5世纪时期,对于主教们来说,他们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以至于自己的信仰被质疑,但“修士”群体,显然能替他们弥补。 大量的隐士,从沙漠中来到城市,在地位显贵的主教们支持下,在各地建立修道院。 这些修士们,有的刻意生活在穷苦中,有的冒着生命危险,照顾病患掩埋死者。 这些近乎于“自残”的行为,既是他们虔诚的证明,也是在填补内心,使得他们愈发狂热。 毕竟那些都是“沉没成本”,他们愈是付出,也愈是虔诚。 乃至于到了公元5世纪的时候,已经诞生了诸如:柱上苦修、树上苦修等…… 相传“柱上西门”能在16米高的柱子上,独自生活几个月。 面对如此“虔诚”的人,信众们又如何不被叹服,以至于推崇起来呢? 加上基督教体系中,又有代祷概念。 代祷指信徒或圣人代表他人向上帝祈祷,请求上帝赐予恩典、宽恕或帮助。 在旧约中亚伯拉罕为所多玛祈求,摩西为以色列人祈求。 前者希望耶和华不要毁灭所多玛城,只要城中有义人,就应宽恕全城。 后者是以色列人铸造金牛犊,耶和华欲毁灭他们,摩西为他们代祷,使上帝转意不降灾。 换句话说,“虔诚”的人在上帝面前,更有面子,能说些话帮忙走后门,貌似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许多富人们,也渐渐开始向修士们捐赠财物,提供膳食,希望这些“虔诚”的人,能多向上帝替自己美言。 许多事,一开始只是因为某些机缘巧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持之以恒践行之后,也就成了“不可更改”的传统。 便仿佛成了什么天经地义,若想动一张椅子,怕不是都要死人。 在阿尔斯兰的带领下,没多少时间,骑着马的盖里斯等人也就看到,他先前所说的东正教修道院。 远远眺望过去。 修道院坐落在一处山丘上,厚重的石墙围绕着整个建筑群,显得沉稳而阴郁,只有主教堂的圆顶镀金十字架在光线下闪烁微光。 与这有些阴沉的大地相比,便被凸显出了一丝莫名神圣。 (本章完) 第337章 圣巴尔萨诺菲乌斯修道院 第337章 圣巴尔萨诺菲乌斯修道院 虽然说修道院体制的出现,要比东西教会大分裂更早。 但由于地理范围上过于庞大,各地文化、教会体制的区别。 双方其实又并非是完全一回事。 东正教修道传统主要受到巴西尔规约的影响,强调祈祷、劳动、团体生活和禁欲。 天主教修道传统在西欧由本笃会会规确立,强调秩序、服从、学习和劳动。 后者由于确立了罗马主教是普世教会的最高祭祀,因此修道院通常隶属于主教或教宗的管辖,特别是修会体系。 而前者则通常是独立的宗教实体,并不隶属于某某教会,需要占有更多的土地,来维系自身的延续,又或者说某些“虔诚”修士的欲求。 这也意味着,天主教体系的修道院修会,更容易被罗马主教所影响,成为一个担负某些职责的执行机构。 而东正教的修道院,则在某些地方上,开始渐渐的向类似天朝大乘佛教寺庙的风格演变。 群山连绵,森林茂密,这里的冬季寒冷多雾,积雪覆盖山峦,使得修道院显得更加孤立。 其依山而建,既是宗教场所,又因为安纳托利亚局势的混乱,修筑的格外险峻,有坚固的石墙,能俯瞰着附近山谷中的农田。 甚至于盖里斯还注意到,在墙头上设有塔楼。 讲实话,就许多西欧领主的城堡,都不见得有这座修道院险峻。 盖里斯等人的到来,也让守门的人有些警惕。 但随即盖里斯拿出了一封信,声称自己是来自塞浦路斯教会的修士,来这边交流交流经验。 说着就熟练的画了一个十字,表明自己东正教教士的身份。 东正教徒在划十字时,与天主教的做法有所不同,主要体现在手指姿势和方向上。 拜占庭东正教的信徒通常用三指并拢,象征三位一体,而另外两指弯曲,贴近手掌,象征基督的神性与人性。 紧接着十字的顺序是先额头、再腹部、紧接着右肩到左肩。 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有其寓意,天国、天父、圣子、复活还有牺牲…… 天主教则习惯于使用开展的右手,其五指代表基督的五伤,又或者是两指并拢用拇指和食指,象征基督的人性与神性。 最后的左右顺序也变成了从左肩到右肩。 作为一个已经当了十几年神棍的老油条,盖里斯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露出破绽。 修道院的门房,将信将疑把信接了过去,有些怀疑盖里斯等人的身份,以及信件的真实性,但还是送了进去交给修道院院长查验。 没过多久,沉重的门轴吱呀作响,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乳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士站在门内。 其中一位年长者走上前来。 他的胡须白,面容刻板,双手交叉于胸前,以深沉的嗓音说道:“愿主的平安与你们同在。” “你们来自远方,定是经历了漫长的旅程。请进吧,主的慈悲之地接纳每一位寻求圣物的人。” 但说着说着,其嘴角不由得勾勒了一丝笑意,毕竟他眼前盖里斯这帮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替他送钱的。 就和寺庙里的和尚,要进行学术交流,修道院的修士,也是这么回事。 通常来说,内容无非就是神学交流、抄写经书、收集圣物等。 盖里斯在先前的那封里,写的的就是自己过来寻找古早教会圣徒的圣遗物。 这活大家其实都熟,毕竟嘛这出趟远门,怎么可能不带点当地特产或伴手礼回去呢? 而这年头,最时髦、最有噱头的,其实便是古代各路圣徒的身体部件。 要晓得天兄的包皮,都可以论打计算了…… 这就和找高僧的舍利子一样,是门买卖。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话不能说直白。 大家都是干宗教这门行当的,盖里斯藏在信里的意图,懂的都懂。 无非就是想让他们这座颇有些年头的修道院帮着背书,证明某些东西,好让盖里斯能回去交差。 至于先前那封信的真实性……则是盖里斯刚伪造的,新鲜出炉。 当然,考虑到盖里斯的身份是塞浦路斯的元首,这也不算“伪造”吧。 盖里斯在被引入修道院的时候,那名院长也旁敲侧击,打着机锋,假模假样的聊了一些神学问题。 其中就包括最基础的,如公式一样的问题。 比如说如何解释基督的神性与人性,又或者如何看待圣体圣事中,面饼和葡萄酒是如何变成基督的血肉的。 在盖里斯神学中,或者说新出现的耶路撒冷宗,这些神学问题自然是有了新解答。 但现在盖里斯又不是宣传自己的神学,便按照正教会的传统聊了聊。 神性与人性方面,是引用了迦克墩公会议的答案,该次是基督教第四次大公会议,与会的有东方教会的500位主教及教宗的数位代表。 在这次会议中界定了“基督的神人二性”并将基督一性派定为异端。 至于圣体圣事,盖里斯则简单的说了一下“圣变”即圣餐中的饼酒在圣灵的作用下真实地转化为基督的血肉。 在这个时代主流教会的语境里,这并非什么比喻,而是当真如此。 当然,新起的耶路撒冷宗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则挺微妙的,毕竟盖里斯克还活着,他又声称自己是耶稣的肉体灵性转世。 故而,圣体圣事,也是在分享盖里斯的血肉。 尼科德莫斯院长,在这些闲谈里,确定了盖里斯等人,确实是混宗教这圈的,也就表现的愈发热情起来。 在走进修道院后,盖里斯也潜心观察着那些修士,以及修道院里的装潢。 不得不说,虽然寻常修士依旧很朴实,可如尼科德莫斯院长这样的高阶修士,就差在身上拿金丝刺绣了,那质地分明就是丝绸。 至于修道院中的圣像,自然也是看上去格外的华丽。 一时间盖里斯甚至分不清那些圣象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 只能说,宗教这东西,许多时候又确确实实是门生意。 (本章完) 第338章 佐伊的家庭 第338章 佐伊的家庭 宗教是门生意,这个描述其实谈不上刻意的贬低,而是对部分事实的描述。 有人从城市前往沙漠,他们得到了名望,有人从沙漠前往城市,他们得到了地位…… 随着修道院的建立,越来越多人更系统的得到了“修士”身份,从事宗教职业。 同时宗教是门生意,其实也并非特指宗教人事,便是对民众群体,也是如此。 人和动物一个很大的区别在于,人已经聪明到要去思考很多“没必要”的事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做什么…… 人又为什么要活着?活着是为了做什么…… 这些有关人生意义的思考,驱使着人对自己的道德体系、哲学思想进行更新换代。 人已经聪明到要去思考世界的真相,以及自己人生的意义,但又不足以真的去认知世界的真相。 在这个矛盾中,基督教、佛教等富含哲学思想,而非单纯神灵崇拜的宗教,迎来了自己的兴盛。 不论答案是否正确错误,至少他们提供了解答。 于是,信众们付出了自己的劳力,修筑起教堂与修道院,取出自己辛苦耕耘所得的小麦,喂养起神职者。 失去了物质上的财富,得到了精神的安宁…… 不过,历史也早已无数次证明过一个道理,反客为主才是常态。 人民群众作为历史的创造者,总是要被人遗忘的。 最后只剩下王侯将相,能在史书上留名。 控制住民众精神世界需求的宗教人士,轻易就能借此谋取个人利益。 在盖里斯这边还在修道院里增长见闻知识的时候,亚历山德罗斯这边则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 显然这个村庄并不欢迎他们,确切来说是不欢迎佐伊。 亚历山德罗斯一旁的马塞纳,面对村民们的敌意,已经忍不住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至于亚历山德罗斯,面对村民们的相逼,则对马努伊尔开口说道:“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就算她是女巫的话,她又犯下过什么错误呢?” “你也看到了,佐伊的腿断了,她需要一个地方修养,我们那边不怎么方便,如果她真是你们村庄的人,还请你们能够接纳她。” 亚历山德罗斯的话很直白,并没有任何威胁的成分,反倒是有些低声下气。 然而,面对亚历山德罗斯的话,马努伊尔还没应答,一旁的其他村民就直接张口说了起来。 “她没犯错?!” “她要是没问题,怎么会气的尼科德莫斯院长骂上小半个钟头!” “何况,如果不是因为她,巴西尔也不会死。” “现在她娘都死了,说不准就是她下的巫术!” “就是!就是!有个魔鬼附体的娘,肯定有个女巫女儿!” 面对如此汹涌澎湃的指责,佐伊没有去辩解,而是向亚历山德罗斯身后躲了躲。 至于马努伊尔则没有参与村民们的言语辱骂,而是流露出了一丝歉意,向着亚历山德罗斯的方向摇了摇头。 “你们那边真的不方便接纳佐伊吗?” “我们是跟着突厥人过来牧羊的,那边已经再放不下更多人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马努伊尔在一旁其他村民不解的眼神中,做出了一个请跟着他走的手势,邀请亚历山德罗斯一行人去他家坐坐。 但显然,马努伊尔在这个村中,确实是有一定威望,因此当他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并没有其他村民并没有继续表露强烈的反对。 马努伊尔家的屋子,相对于其他村民来说,确实也是要大一些,或者说更加整洁些。 等几人落座后,马努伊尔试着去倒了一杯热水,招待他们这些客人。 亚历山德罗斯等人,也如盖里斯一样,称自己是从塞浦路斯来到此地的修士。 不过他的说法,与盖里斯不同。 亚历山德罗斯说自己这些人,是为了向突厥人传教,才来到此地。 之所以与突厥人们一同生活,是要让他们明白真正的救赎之道,在于推崇基督。 听着亚历山德罗斯的话,不论是佐伊又或者马努伊尔,表情都微妙了些。 佐伊则嘀咕了一句,之前怎么没听讲之类的。 而马努伊尔则叹了口气。 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来历之后,佐伊也从马努伊尔口中得知自己母亲的情况。 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则有些听明白了。 佐伊的家庭,确实是有问题,而且相当大。 她的父亲理论上还持有着卡尔迪亚军区的田地,但在前些年,佐伊还小的的时候就已经牺牲,留下一对母女在村里过日子。 而佐伊母亲,又不知怎么的,没过多久就被魔鬼附体,到处嚷嚷着世界末日要到了,千年帝国也要被终结了,教士们都是废物在骗人…… 拿亚历山德罗斯所知,若是按照盖里斯的说法,那么这其实就是有了精神疾病,简单点说就是疯了。 当然,在这个年代,能否正确认知什么叫精神疾病,这实在是有些超前了。 再加上,佐伊又懂些特别的“知识”。 就如佐伊所说,她是一名女巫。 被圣巴尔萨诺菲乌斯修道院认定的女巫。 讲实话,女巫这个词,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倒也并不是什么绝对的坏名声。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巫身份,其实也意味着可能是懂得草药与医术的女性,又或者占星师、灵媒、通灵者等身份。 可若是被修道院认定的话,这就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涉及到政治上的上纲上线。 确实,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猎巫运动,东帝国通常来说,也不会以巫术嫌疑为罪名直接处死人。 但帝国依旧认为巫术既是一种迷信,也可能危害国家和社会稳定。 而且,巫术一词实质上往往同异端能够关联起来。 这样一来,她自然是没法在村里待下去,在修道院的要求下,佐伊被送去修道院被尝试净化,只留下她母亲在村里一个人生活。 而佐伊母亲在有些不太容易生活自理的状况下…… 即便有着马努伊尔的看照,显然也不那么容易活着。 (本章完) 第339章 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第339章 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在冬天能喝上一杯热水,已实属不易。 足以确定马努伊尔对他们的善意。 在马努伊尔家中,除去马努伊尔本人外,还有着他女儿在家,看其年龄,其实与佐伊相差不大,或许会小上两岁。 但与马努伊尔不同,她看待亚历山德罗斯一行人的目光,就只有冷淡了。 与佐伊对视的时候,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对此,佐伊也只是讪讪的忍受。 不过,不论如何掩饰内心,她还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悲伤。 虽然说早有预料,可真当知道消息的时候,也依旧是道晴天霹雳。 在双方基本了解了一些彼此信息后,马努伊尔便带着佐伊去看一眼她母亲的坟头。 亚历山德罗斯想了想后,也选择跟着一起去。 马塞纳则留在了屋中,同马努伊尔的女儿交流起来。 按照盖里斯的计划,其实即便没遇上佐伊,他们也要了解附近农村的情况。 现在倒是一个恰好的时机。 在当事人离开后,相对来说更能说会道些的马塞纳,就从马努伊尔女儿的口中,了解了更多的细节。 …… 在马努伊尔的带领下,亚历山德罗斯背着佐伊,离开村庄。 三个人在地上留下两行脚印,了约莫五分钟,便在一片雪地里,见到了村子的墓地。 这片墓地很简陋,墓碑的款式也都是最普通寻常的,许多木制的甚至已经腐朽,开始辨别不出来上面的姓名。 马努伊尔在一块新立的墓碑前停下,大家便知道目的地到了。 搀扶着佐伊,亚历山德罗斯也向那块十字架靠近了一些,当佐伊抚摸向墓碑的时候,亚历山德罗斯能分辨出墓碑上的铭文。 【愿光明迎接她的灵魂】 【她已脱离虚妄之世】 【主的真理使她安息】 以亚历山德罗斯自己的学识来看,这些铭文其实颇有些少见,并不是大多数基督徒会刻下的。 “主啊,至高的光明。,” “祢以无法言喻的垂怜人世,使生者在尘世行走,让亡者归于你的圣光。” “祢召回了祢的仆人,安娜,她已脱去朽坏之身,她的灵魂升腾,在祢的怀抱中得见真理。” “主啊,愿祢以仁慈迎接她,是牧人召回迷失的羔羊,是慈父开怀拥抱流浪的子女。” “她在祢永恒的国度中安息,不再饥渴,不再劳累。” “主啊,愿祢也怜悯我们仍在尘世之人,使我们行走在正直的道路上,使我们在黑暗中不迷失,使我们在世俗的幻象中,不忘祢的真理。” “愿祢的光荣耀福音,愿你的名永被尊崇,” “从亘古至永远,阿们” 佐伊低声念诵着祷告,她闭上了双眼,手掌向上摊开。 听到这里、看到这里的时候,亚历山德罗斯已经颇为意外了。 他看了看一旁的马努伊尔,又看了看佐伊。 面对佐伊的举动,马努伊尔无动于衷,似是早有预料。 而佐伊在完成这一切后,在马努伊尔的搀扶下站起身,面对有些警惕的亚历山德罗斯,语气中透着无奈。 “我说过我是女巫,但我倒是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基督徒才对,不似你们这些罗马教徒。” 一点寒风吹过,给这本就肃杀的冬季,再添许些冷意。 两人之间却是真的多了一道鸿沟般的隔阂。 …… 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盖里斯没有返回阿尔斯兰的冬牧场,而是真就是带着两个随从住在了修道院。 因为出手阔绰的缘故,被安排了修道院里最好的房间,每天除去跟着修士们一起祈祷,便是去偶尔辨经,也不怎么提及有关如何收集圣物的事。 当然,修道院这边也是做大生意的,有从塞浦路斯穿过安纳托利亚来此访问的修士,本就是对他们修道院的肯定。 俗话说外来的修士好念经,盖里斯便是在这里多住上几个月,又何妨呢? 回头遇到有贵族上门有事的时候,把盖里斯往外一拉,也能凸显他们修道院底蕴深厚。 因此盖里斯住的安心,修道院也安排的到位。 拿今天来说,盖里斯和这边的院长尼科德莫斯,聊起了古往今来的异端运动。 对于普通信众来说,这是不可触碰的滑梯。 但到了院长这个层次,其实也不过是闲暇里的谈资。 亚美尼亚地方,历来是异端兴起之地,是非曲直,难以论说。但神学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片古老地区上,许多教派盛衰兴亡,此兴彼落。 在这里提到异端,就绕不开保罗派。 保罗派起源于7世纪的亚美尼亚,虽然帝国时常迫害或驱逐保罗派信徒,但由于安纳托利亚东部地区的局势混乱,因此也多有流传。 保罗派会自称真正的信徒,把正统基督徒称为罗马教徒。 在院长口中,保罗派可真是“杀之不尽、灭之不绝”,日常以蛊惑无知村夫,引诱人下地狱为业。 至于保罗派的神学观,院长则选择闭口不谈。 虽然院长不说,但盖里斯也是知道大概的。 就比如说保罗派不信三位一体、有浓厚的诺斯替主义残留、反对圣母崇拜、反对十字架崇拜、反对圣象崇拜、反对圣体圣事…… 刨除这些神学上的倾向,表现在具体世俗利益上的行动,则是认为正统教会腐败,不承认正统基督教的神职体系,乃至于对帝国产生某些敌意。 正统基督教的神学认知,是经过发展,在一代代大公会议中逐渐达成共识的。 在这个过程中,不愿意达成共识的信徒,也就被开除了“正统”不被帝国承认是基督徒。 要知道早年帝国对付保罗派的时候,那是直接扣个异教帽子,挂个女巫名头上火刑的。 不过现如今,院长表示,大多数保罗信徒,也不过是被魔鬼蒙蔽了,因此大可不必直接烧死。 只要他们愿意捐献财物土地给修道院,来到修道院进行苦修,自然能得到天父的宽恕。 有一说一,保罗派同正统基督教的区别确实大。 毕竟这都不画十字了,还能算十字教吗? 但从神学上来说,对盖里斯其实又颇有借鉴的意味。 只不过,由于保罗派消亡的挺早,没啥资料残留,上辈子的盖里斯,所能接触到的保罗派信息,其实真不多。 也就大概知道保罗派否认三位一体、否认正教会的各项圣事、受诺斯替主义影响比较大。 此外就真不晓得多少了。 既然来都来了,盖里斯是想去找个真保罗派聊聊的,毕竟,按照某些学者的论述,保罗派其实有着浓厚的阶级斗争理念。 就是不知道哪里有呢? (本章完) 第340章 啊,我早就是真正的信徒了! 第340章 啊,我早就是真正的信徒了! (此处省略100字,出处在哥多林后书第四章,是保罗派等二元论观点的佐证) “所以,你们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两个神?一个是邪恶的造物主,是现存可见世界的创造者和主宰;一个是善良的神,才是真正的上帝?” “不不不、没有两个神,这个问题是当初保罗写信的时候,采用了象征性的手法,撒旦只是人类与基督的对手罢了,根本不配与天父为敌。” 亚历山德罗斯有些被绕糊涂了,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佐伊确实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若是源初创世的神至善至美,那么为何你我皆卑鄙之人? 若是那位神全知全能、处处完美,又怎会允许世界上有如此多的苦难? 为何神会放纵人类走上灭亡之途而冷眼旁观? 这是亚伯拉罕一神论体系一直绕不开的话题,是亚伯拉罕系列宗教,数千年都在持之以恒打补丁的对象。 即:一个善良的天主,为何制造一个被痛苦溢满的人间,叫人类来到这个世上便要被折磨。 这个问题在后世,由于补丁打的够多,加上宗教的整体影响力,又确实下降了,因此影响不大。 可在一神论体系越早期,就显得越致命。 为了回答该问题,作为一神论的基督教徒,都不由得要去参考诺斯替主义。 当然,佐伊所推崇的“真基督徒”派,又不是摩尼教,不至于真来个善恶二神。 于是佐伊就讲述了一个故事。 比历史更久远,比世界更古老,在万事万物具体样貌诞生之前,天父就已经存在了。 天父独一无二、全知全能,以爱溢满了一切。 但也正因为天父的全知全能,因而一切的一切都不配去荣耀祂。 可天父终究是养育了两个儿子。 哥哥是撒旦尼尔,弟弟是米迦勒。 他们被赋予了大能,有着源初的智慧。 撒旦尼尔得到了智慧后,选择反抗天父,于是堕落成了恶魔。 为了满足自己的支配欲望与邪念,撒旦尼尔创造了地狱还有大地。 虽然物质层面的万事万物都被创造出来了,可智慧却不是撒旦尼尔的权柄。 让一群无有智慧的野兽推崇自己毫无乐趣,再怎么精巧的肉身,都不过是无用的傀儡。 于是他向自己的父亲苦苦哀求,最终天父允诺了他。 让智慧凝结成灵魂,灌注进了人类的身体。 于是、亚当诞生了,并且被撒旦尼尔欺骗,被告知这个世界是为了人所创造的,实际上这一切都不过是撒旦尼尔的欲念。 亚当同撒旦尼尔签订了契约,被允许耕种大地,但代价却是无尽世代的奴役与受苦,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夺走撒旦尼尔对人类灵魂的所有权。 米迦勒看不下去了,他认为得到智慧的人类,同他一样都是天父的子嗣。 是他还有撒旦尼尔的兄弟姐妹。 纵然撒旦尼尔创造了世界,可当人类死去后,他们的灵魂也该得到自由。 于是米迦勒幻化成了人形,来到了这个世间,被玛利亚所生,取名耶稣。 当耶稣在约旦河受洗的时候,他再一次被天父选中了。 圣灵以鸽子的形态环绕耶稣,使得他获得了打破契约泥板的权能。 在那之后人形态的米迦勒,作为基督耶稣,于大地上战胜了撒旦尼尔,并且剥夺了撒旦尼尔的权柄,将撒旦尼尔降格为了撒旦。 但这又并非是故事的结束。 作为人的耶稣终究是因为撒旦的阴谋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在耶稣死后,米迦勒复活了,他传道了许多,最终才回到了天父的右侧。 而在米迦勒回归天国后,撒旦为了重新定下契约,继续夺取人的灵魂,因此才扭曲了耶稣的本意,建立起阶级分明的教会体制。 换句话说,耶稣的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的人执行坏了。 整个教会,不论是壮观的教堂、华美的祭服、繁杂的仪式、各式各样复杂的圣礼、又或者麻烦的斋戒,都是撒旦的造物。 是撒旦拿来奴役人灵魂,愚昧人智慧的工具。 但其实也早有预言:光将从黑暗中照出来,照在真正基督徒的心里,带来真理、带来的智慧,解放那拷在人脖子上的枷锁。 在这个故事中,旧约中的上帝是撒旦尼尔,是残暴的、虚伪的、多变的、篡夺了天父名号的恶魔。 新约中,也只有部分才是真正的经书。 他们推崇了四本福音书、十四封保罗书信、三封约翰书信、雅各书信、犹大书信和一封致老底嘉人的书信的真实性。 同时还宣传《亚伯拉罕启示录》、《以诺二书》和《以赛亚的异象》等不被正统基督教承认的“伪经”。 听完这个故事后,亚历山德罗斯张大了嘴,他得承认佐伊说的这个故事,确确实实相当的有逻辑,而且更关键的是,这还给印证上了! “所以,帕拉丁先生,你打算怎么对待我这个女巫呢?” 佐伊摊了摊手,在他们教派,由于强调人灵魂上的平等,因此女性的地位也是比较高的。 确切来说,佐伊是一名地下“使徒”。 坐在板凳上的佐伊,摊了摊手,她先前可不知道亚历山德罗斯是塞浦路斯教会的人。 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在这附近其实早就人尽皆知了,因此刻意隐瞒属实没有必要。 被撒旦的武士救下,对于佐伊来说,属实有些“屈辱”? 她很难找到一个词形容自己心中的那点纠结。 只能说将一切坦白,让亚历山德罗斯做出抉择。 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情况,便是两人分道扬镳,日后再也不见,若是差一点的话,她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然后佐伊便听见亚历山德罗斯来了一句,她从未想到的话。 “这个啊、我其实早就是真正的基督徒了!” “啊?” (本章完) 第341章 灵知主义 第341章 灵知主义 耶路撒冷宗在这个时代同其他任何教派,都有着本质的区别。 毕竟,盖里斯可就还活着呢。 一个主流宗教,通常来说,其思想的奠基人和宗教组织的创始人,并不需要是同一位。 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宗教组织的出现,都是对前人思想的追溯。 如穆圣这样,既是思想奠基人又是组织创始人的情况,才是少数。 而这样的高度统一,又往往能在初期的时候,便带来高度的灵活性,以及“高瞻远睹”的上层设计。 在盖里斯还活着的这个前提下,针对教义打补丁,是近乎没有任何障碍可言的。 这个打补丁的权限,甚至不只是仅仅归于盖里斯一人。 而是只要同盖里斯有着足够密切的联系,得到一定的青睐与许可,旁人也能获得相当高的灵活权限。 拿亚历山德罗斯这个情况来说,如果后世有耶路撒冷宗的徒子徒孙,对着保罗派说自己早就是真正的基督徒,怕不是就要留下话柄,万一被人上纲上线,一个逐出教派都算轻的。 可现在,除去盖里斯外,谁又能将亚历山德罗斯这么一位与先知日夜相伴的帕拉丁开除教籍呢? 做不到的,这叫有恃无恐。 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保罗派的这个故事,可以完美的套在盖里斯身上,以至于亚历山德罗斯,都怀疑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此。 毕竟,盖里斯的许多言行,都是与对方的教义完美契合。 包括强调教会体系是黑暗、强调知识改变世界、不过多在意人的忏悔、而是看人行动、人与人之间虽有地位高低之分,却在人格上平等…… 只要一想到盖里斯那些近乎无穷的智慧,亚历山德罗斯就不由得有些颤动,那种无中生有、生而知之的智慧,实在不像是人该有的。 亚历山德罗斯的神学造诣自然是不太行,加上盖里斯客观存在,因此他反倒是陷入了一个先验论的困境,并没有意识到双方在哲学层面上的先后因果。 虽然盖里斯很努力的去尝试避免,但实质上他的许多神学思想,还是不可抑制的受到诺斯替主义或者说灵知主义的影响。 所谓灵知主义是一种古代的宗教和哲学运动,强调知识是通向精神救赎的关键。 它认为人类的灵魂源自一个超越物质世界的神圣领域,而物质世界本身是堕落或腐化的,通常由一个低级的、邪恶的“造物主”所创造。 灵知主义主张通过内在的启示或神秘的知识,个人可以逃离物质世界的束缚,恢复与神的联系,实现灵魂的拯救。 在灵知主义中,耶稣通常被视为启示者,带来神圣知识的人,他并非传统基督教中所理解的“神的儿子”或“救世主”。 在一些灵知主义教派中,耶稣的神性被弱化或解释为一种启蒙的角色,他帮助信徒理解宇宙和自我,指引他们通过知识获得灵魂的解脱。 在主流基督教中,耶稣是神的化身,同时具有人性与神性,他通过自己的牺牲和复活,承担了全人类的罪,并为信徒提供了通向神的唯一道路。 耶稣的角色是作为拯救者,为所有信徒带来永生的希望,而不仅仅是提供某种知识。 从个人能力来说,作为活人的盖里斯自然没那个能力,直接去承担全人类的罪。 反倒是作为导师角色,他才显得游刃有余。 故此,即便他强调三位一体,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染上许多灵知的色彩。 恰好,保罗派就是基督教体系中,受灵知主义影响最深的教派。 当两者撞在一起后,在亚历山德罗斯看来,一些被盖里斯避之不谈的答案,似乎已经要呼之欲出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着佐伊,去见到盖里斯那掌握真理的一面。 …… 亚历山德罗斯一行人,在马努伊尔家住下了,确切点说,只有亚历山德罗斯还有佐伊留在了村里。 马塞纳他还是回了冬牧场,没别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马努伊尔家住不下那么多人。 走之前,马塞纳面上的表情还颇为委屈。 讲实话,虽然这个时代确实很苦,作为帕拉丁也日常风餐露宿。 但突厥人游牧民的冬牧场生活,实在是太苦了。 若非有着盖里斯在旁边时常教导,真没几个帕拉丁能受得了那种生活环境。 哦,亚历山德罗斯可能受得了,毕竟那家伙有一半的突厥血统,小时候就是游牧民…… 冬牧场的日子,对亚历山德罗斯来说,那就是回家了,重温童年。 不过,马塞纳不清楚的一点在于,即便是留在村子里,也不代表日子能过的多舒坦。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 对于农民来说,警惕外乡人近乎是一种本能。 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乡人,还是佐伊带来的。 那么各式各样的冷嘲热讽,其实就避免不了。 亚历山德罗斯的性子还算沉稳,别人说几句话罢了,他能忍着。 换做马塞纳的话,当场对骂那是最轻的,气急败坏了抽剑找人决斗都有可能。 这种情况下,亚历山德罗斯也不敢让马塞纳这个毛头小子在村里多待。 不过马塞纳在回到冬牧场后,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虽然他不能住在村里,但盖里斯在附近的修道院替他们这伙人找了房间。 哦豁! 这可就又要比农户家住的舒服多了。 在耶路撒冷宗,享乐主义虽然会被抨击,但个人追求生活质量的提升,并不是什么罪过。 拿盖里斯的一句名言来说就是:不要追求虚荣,无论是财富上的又或者是名望上的。 过于刻意的苦修,在耶路撒冷宗,也被视为谋求虚荣的一种方式。 但如果一个人力所能及的,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改变自己生活的处境,却又是要被推崇的。 一想到自己能住上温暖的房间,睡上松软的床铺,马塞纳也不由得开心了许多。 等到他们这些人来到修道院同盖里斯会合的时候,怎知盖里斯又交代给他们一个任务。 (本章完) 第342章 共享先知 第342章 共享先知 虽然说默罕默德已经被盖里斯的“奇迹”所折服,但他也时常陷入困惑,他实在是难以理解盖里斯的很多想法。 就比如说,当盖里斯出现在修道院的时候,他原以为会看到盖里斯展露自己的力量,直接降服这里那些走上错误道路的修士。 但盖里斯似乎对于降服那些堕落的修士似乎并无兴趣,反倒是整日里沉迷于修士们讨论经书。 虽然说默罕默德,也能理解为何要讨论吧,但先知真的需要干这种事吗? 只要展露力量,就能很轻松的收服对方吧。 穆斯林同基督徒之间辨经,其实并非什么少见的事。 二者的分野,要比许多人想的要小、要晚。 当然,什么时候是异教徒、什么时候又是误入歧途者、什么时候又是无神论者…… 这些更多是看当时宗教局势下,各方势力之间的利益冲突如何,而不是死板的扣着教义字眼。 于是伯多禄开口对他们说:“我的确体会到天主待人没有差别。在所有的邦国内,对敬畏他且又秉持正义的人,他都中悦。” —— 《宗10:34——35》 教会与回教徒的关系。【天主的救恩计划,也包括那些承认造物主的人,其中首先要推回教徒,他们自称具有亚巴郎的信仰,和我们一样地钦崇唯一的、仁慈的、末日要来审判万民的天主】。 —— 《天主教教理,841号》 在奥斯曼崛起,真正威胁到西欧天主教各国利益前,除去西班牙地区因为长期的与穆斯林交战外,罗马教廷看待穆斯林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 很少一棍子打死,但也不会随意承认。 与那些北欧或者东欧地区的多神教徒相比来说,穆斯林们更像是走向了一条歧路的异端教派。 而在这个宗教改革年代尚未到来的时代,其实还未有人喊出“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这句话。 而对于穆斯林们来讲: 除依最优的方式外,你们不要与信奉天经的人辩论,除非他们中不义的人。你们应当说:“我们确信降示我们的经典,和降示你们的经典;我们所崇拜和你们所崇拜的是同一个神明,我们是归顺他的。” —— 《古兰经,29-46》 公元610年,穆罕默德宣称自己受到真主的启示,号召族人放弃多神崇拜,只崇拜唯一的真主。不过,穆罕默德认为自己并没有创立了一个新宗教。 按照穆斯林们的自我诠释,伊斯兰教乃是自人类被创造之初唯一神就启示给人类的信仰,现如今不过是在新时代的再一次重申。 穆斯林们认同犹太教和基督教传统中的多位先知,承认他们是受唯一真神差遣来引导人类走出迷误的。 到了15世纪,穆斯林为了区分耶稣教导的基督教和后世的基督教,开始使用“弥赛亚的宗教”(milla al-masiiyya)指代后世的基督教。 到了此时奥斯曼帝国崛起的时代,穆斯林对基督教的称谓,才有由“楠撒拉的宗派”转变为“弥赛亚的宗教”,这其中暗含着意义是:穆斯林眼中基督教由一个“宗派”逐渐变为一个独立的“宗教”。 塞尔柱帝国时代,穆斯林们从不禁止基督徒们前来耶路撒冷朝圣,而耶路撒冷王国的时代,也从未禁止过穆斯林们的朝觐。 故而在这个年代,若是认为天主教和穆斯林间存在着什么不可调和的宗教信仰矛盾,那可真的就罔顾现实了。 无论是十字军、还是吉哈德,他们都是有实实在在的政治、经济利益作为推手。 对于盖里斯来说,他如果能坐实自己先知的身份,那么就不可能仅限于一个教派,势必会对其他亚伯拉罕系宗教产生冲击。 但在默罕默德看来,盖里斯却并不急着这么干,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边缘群体。 就拿现在来说,盖里斯让马塞纳他们来自己身边,居然并不是让他们去帮忙如何对付教士。 而是让他们对修道院附近的农村进行调查。 农民?调查? 究竟是调查什么? 默罕默德并非迂腐不化之人,只不过农民调查一事,他有些拿不准盖里斯的意思。 当然,有着马塞纳他们这些帕拉丁在,因此调查倒也能进行下去。 …… 修道院与贵族侵吞农民土地调查 调查时间:前先知历1200年12月 调查地点:卡尔迪亚军区、圣巴尔萨诺菲乌斯修道院附近。 一、调查背景安纳托利亚东北部地区地处罗马帝国与塞尔柱势力的交界地带,战乱频发,土地兼并现象严重。 长久以来地方贵族势力日渐膨胀,与修道院勾结,以各种名义巧取豪夺,导致自耕群体农破产,农奴化趋势加剧,庄园体制开始强化。 为了解这一现象的本质及其影响,特进行此次调查。 二、修道院土地扩张的方式 1.临终赎罪,攫取土地 圣巴尔萨诺菲乌斯修道院在本地享有极高的宗教威信,许多信徒,尤其是临终的贵族与富农,在修士的劝导下,将土地“献给上帝”从而换取对自身罪孽的偿赎。 2.伪造圣物、神迹诱导捐献 在调查中,有发现,过去二十年里,圣巴尔萨诺菲乌斯修道院,有过五次宣称发现“神迹”或“圣徒遗骨”,吸引朝圣者聚集,并鼓励信徒捐赠土地换取赎罪之恩典。 其凭空刻意编造圣徒显灵的故事,足有十三次,使周边村落的百姓深信,唯有将土地捐给修道院,方能获得神的庇护。 3.无息借贷,变相夺地 虽然基督教禁止有息放贷,但修道院时常会提供无息贷款,但要求土地抵押。 一旦农民无力偿还,修道院即没收土地,使农民沦为佃农或农奴。 常理来说,并不会出现难以偿还无息贷款之事,可修道院地处与突厥人势力交界地带,常有“突厥人”破坏春耕与秋收之事,加之军役繁重,故而时有难以偿还之事。 4.以“战时保护”为名兼并 帝国与塞尔柱土耳其的战争使得许多村庄遭到劫掠。修道院利用其坚固的防御工事,时常庇护战时的农民,条件是将土地“暂时”交给修道院管理,或支付“什一税”。 但时常有情况在于,当战争结束之后,定下的“什一税”并未取消,反而不断加重。 5.修士与贵族结盟,联合欺压农民 修道院往往与地方贵族庄园主联手,由贵族武力逼迫农民低价出售土地,而后贵族将其转赠修道院,从而绕过帝国税收政策,达到实际占有的目的。 同时,贵族的私军为修道院提供武力支持,镇压反抗者。 三、土地兼并的影响 1.农民沦为依附农奴 原本拥有土地的自耕农,往往是帝国军区体制的中坚群体,在贵族与修道院的兼并下逐渐失去田地。 被迫以佃农或长工的身份在修道院的土地上劳作。 修道院强制要求佃农缴纳大约四成的实物租税,要求他们每年提供一定时间的无偿劳动。 这在实际上,已经接近于法兰克人的庄园体制,而非帝国的传统村社。 2.帝国税收减少,财政困境加深 由于修道院在名义上属于宗教机构,其土地享有免税权,导致帝国政府无法从中获得赋税收入,进一步加剧财政困难。而随着贵族通过捐赠手段转移财富,帝国对地方的控制力亦逐渐削弱。 3.地区矛盾增加,抵抗外族入侵能力降低 …… (本章完) 第343章 彩虹 第343章 彩虹 历史是个圆,兜兜转转又走一圈。 当然,也可以说这叫螺旋上升。 在330年君士坦丁堡成为帝都后,帝国的奥古斯都们,保持着对埃及、叙利亚、小亚细亚、巴尔干等粮食产区的控制。 这些粮食产区,维系着社会运作最基本的养料供给。 那时,帝国各省的农村经济,全部掌握在地主手中,以自给自足的庄园形式运营。 在埃及,不少庄园已经成为一个个微小的王国,有着军队、法庭、邮政…… 所幸,帝国的军队确保了帝国的权威,依旧能迫使各个地区向新罗马送来粮食。 在7世纪危机之后,帝国的统治者们开始拆分大型庄园,在各地设立军区,以自耕农的方式安置军队。 他们认为,如此一来,便既可以得到必要的军事保障,也能筑牢税收基础,毕竟自耕农群体相比之大地主贵族们,更难以对抗帝国的税吏。 确实,担负兵役的自耕农群体,放在古代无论是东西方,都是社会的中坚。 但说到底,国家终究是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帝国打造自耕农群体的目的在于征收税款得到士兵,而不是做慈善。 也因此,沉重的赋税与军役压在农民的肩膀上,他们成为了帝国辉煌的柴薪,燃烧着自己,点亮君士坦丁堡的辉煌。 自耕农面临着每年一次的残忍无情的掠夺,欠税款者被无情鞭打,他们的财物也被扣押,甚至是直接被放出恶狗撕咬。 只要一次歉收、战乱、农民们就不得不卖出土地,投向修道院、贵族、地主……寻求保护,甘心屈从。 但也正是他们在不断加重自耕农们的负担。 大庄园又复苏了。 昔日那些自给自足的微小王国,再一次的重临帝国的土地。 但这一次,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们,手中已无强大的军队。 科穆宁王朝时期,本就依赖于贵族群体,在地方上也依赖于军事贵族的支持。 等到如今的安杰洛斯王朝,皇帝自己都朝不保夕,君堡皇帝轮流做,面对地方矛盾的加剧,根本无从顾及。 君堡也好,帝国也罢,在坚固辉煌的大教堂或者修道院墙下的阴影中,是无数住在肮脏破落小屋里的穷人。 即便是在寒冬,许多人也无立锥之地,不得不睡在室外。 马塞纳带着默罕默德在修道院附近走访许久,所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曾经,或许这些农民的先祖都很富裕过,养过牛马,有着大片田地,为军区服役,战胜过敌人。 不然他们不足以将血脉传承至今。 但如今,大批量的自耕农群体破产,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在走访过程中,原先比较活泼的马塞纳都开始沉默起来。 一旁的默罕默德,则来了一句。 “怎么罗马人还活的不如在突厥人治下。” 如果说安纳托利亚的腹地,是蛮荒的自然,到处充斥着游荡的突厥民在劫掠,虽然说也是朝不保夕,但至少有着一种活力。 许多安纳托利亚山区的村落,都处于一种穷到没人管的地步,可也确实处在一种没那么压抑的环境里。 但修道院附近不一样,默罕默德能感受到的是一种麻木,一种死寂…… 他们是旧日辉煌的回响,力图重复着坟墓里死人的声音。 …… 【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 【我又看见另有一位大力的天使从天降下,披着云彩,头上有虹。】 在经书中,无论是打头的第一本创世纪,又或者收尾的启示录,彩虹都是绕不开的东西。 在犹太教与基督教中,彩虹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主要与上帝的盟约、恩典和信实相关。 不仅是对挪亚之约的纪念,也是神荣耀的彰显,并在末世预示祂的最终救赎。 然而呢,佐伊却见到了人造的彩虹。 在幽暗的屋子里,对着东方开了开了点窗,阳光直射,透过三棱镜上,投在一块白布。 炽热的阳光被散开,分解成红、橙、黄、绿、蓝、靛、紫的连续光谱,形成一个类似彩虹的光带。 在前天,佐伊告诉了亚历山德罗斯她所知的灵知神话。 而今天,亚历山德罗斯便向她展露自己所知的“真理”。 阳光并不单一,天空中的彩虹桥,也可在人手中复现,万事万物的真相就在那里,只看是否被人知晓。 “我要告诉你,米迦勒又一次临世了,而这一次他不仅带来了知识,还要将那些撒旦的造物全部一把火焚尽。” 亚历山德罗斯,向佐伊讲述起了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一个并不算过于遥远的腐朽国家,在真正的先知手中被重塑。 如他这样有着突厥血统的异族人,在那里也能平稳生活,并且为教团的事业添砖加瓦。 在耶路撒冷,教士与教士之间并不分等级高低,所谓的主教也只是名誉头衔。 神父的任免权在民众们手中,他们没必要去缴纳宗教层面的什一税。 各种圣事全凭自由,无人强迫。 那位先知一再展露神迹,却又不曾将自己视为救世主,而是作为一名启蒙知识的导师,将人的智慧开启,引导民众们见到真实世界。 在那个真实世界中,万物的法则都是天父所定,不因王公贵族与教士们一言而变。 疾病并非神的惩戒,而是因人的无知,因此只要注意卫生,避免与脏东西接触,保护好自己,正常饮食,便可以长寿。 与佐伊的故事不同,亚历山德罗斯的故事是他亲眼所见,因此话语中未曾有过半点犹豫。 甚至,亚历山德罗斯,还向佐伊展露了证据——彩虹。 若非米迦勒来了,以人的智慧,又怎么会了解到光的真相? 当然,对于佐伊来说,这个信息也反过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这原以为自己是大异端了,怎么结果这个从塞浦路斯来的哥们,比她还要更异端? 也就在佐伊打算和亚历山德罗斯聊更多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马努伊尔匆忙对佐伊说道:“快走,你回来的消息,被人传出去了。” (本章完) 第344章 异端之间的惺惺相惜 第344章 异端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们教导追随者不要服从他们的主人;他们鄙视富人,他们憎恨凯撒,他们嘲笑他们的上级,他们斥责贵族,他们认为上帝憎恶那些为凯撒劳动的人,并建议每个农奴不要为他的主人工作。 — 科斯马斯神父,《反异端讲道》 同西欧不同,帝国确实没有大规模的女巫狩猎情况,但帝国有帝国的特色异端运动。 相较于西欧天主教教会的强盛的情况不同,帝国自打有了基督教以来,内部的教派冲突就没停过。 打开拜占庭简史,就能看到各种门类百出的教义斗争。 如果说西欧理论上罗马把持着宗教的最高权威,在教义上保持着超然地位。 那么在帝国,教会则成了政治斗争的一环,历代皇帝为了强化自身权威,时常亲自下场支持某些教派,并将某些教派宣布为异端。 有关圣像破坏派数次运动,都得到了皇帝的支持。 保罗派的兴盛,大概便同圣像破坏派脱不了关系。 但风水轮流转,现如今帝国的主流都是圣像崇拜,那么反圣像、反十字军、反国教的保罗派,也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异端。 事实上,早在878年巴西尔一世,就已经征服了小亚细亚的保罗派据点,使得他们流离失所。 其中部分被迁移到亚美尼亚,部分送去了帝国西部边境。 也由此引发了后续的欧洲其他异端运动的兴起,包括阿尔比派在内的法国或者意大利异端都受他们思想的影响。 但即便是留在亚美尼亚的保罗派,也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以及各路势力的联合绞杀下,走向了没落。 天空中飘着许些雪。 腿稍微好些的佐伊,站在了村落里的小道上。 在春夏时节,本该泥泞的土地,现如今已是冻的坚固。 在她的对面,是一伙拿破旧皮袄包着身子的农民,他们手中举着草叉或是锄头,对着佐伊。 “走吧,佐伊,约安尼斯已经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带着人过来抓你了。” 在佐伊的身旁,马努伊尔这么劝着。 但佐伊面上的神情却有些倔强,她不想走。 转过头,佐伊仰面看着身材高大的马努伊尔说道:“我走了,就留你在这?” “你觉得约安尼斯真的是要来追杀我们‘好基督徒’吗?他难道不是想要得到这片村庄的土地吗,不是要让我们替他劳作吗?” 面对佐伊的质疑,马努伊尔的回答是:“斯姆巴特已经死几百年了,索罗斯他们也都早就走了。” “你觉得,继续坚持以前的道路,真有意义吗?” “你要晓得,他们甚至连灵魂的不朽都已经否决了,你死了就是真死了,真有必要待在这里等死吗?” “给贵族种地也没什么不好……” 雪又飘了一些,在这个圣诞即将到来的日子,这片肃杀的大地,却没有半点节日气氛,而只有更深的绝望。 一条路向左走是被封死的,向右走也是被封死的,前人牺牲了许多,几百年来的抗争都不曾胜利,换来的只是愈来愈多的暴政。 他们不是不曾农民起义,而是都被镇压了、屠尽了…… 而这个村落里的农民们想活着。 在马努伊尔和佐伊聊了几句的时候,那边的村民们有些按捺不住了。 对约安尼斯的恐慌,促使着农民们急切的想要将佐伊赶走,避免自己被牵连。 “巴西尔已经死了,你这是又找了个新男人!是想再害我们一次吗?” “马努伊尔,不要再护着他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也别待村里了。” 村民对待马努伊尔和佐伊终究不一样的,毕竟一个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村里颇有名望,一个是十几岁的女孩,家破人亡。 “小伙子!看你也是个好人,劝你离她远些!” “和她沾边的,都不得好死啊!” 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牵连上。 这些日子,亚历山德罗斯在村里帮不少人劈了柴,挑了水,干了一些好事,与不少人聊过。 因为其颇为俊朗的面貌,加上较为热情的互动,大家对他的印象不算差。 何况,亚历山德罗斯的面容,也有些希腊味道,容易让他们产生亲近。 但亚历山德罗斯摇了摇头,他之所以会站在佐伊身旁,并非因为她是个女性,也并非别的原因。 而是佐伊有着与他相似的追求,有着盖里斯所期望的目标。 她要求农民的财产被保护,要求男女拥有相等的权利。 亚美尼亚神学家和僧侣纳雷克的格雷戈里,曾佐伊他们教派,做出过十点总结: 1:他们否认我们的圣职,而圣职是使徒们从基督那里获得的。 2:他们否认圣餐是基督的真正身体和血。 3:他们否认我们的洗礼,认为它只不过是洗澡水而已。 4:他们认为星期日与其他日子是平等的。 5:他们拒绝屈膝。 6:他们否认对十字架的崇拜。 7:他们互相任命,从而遵循自我授予的神职人员身份。 8:他们不接受婚姻作为一种圣礼。 9:他们拒绝承认宰牲献祭是犹太人的习俗。 10:他们性生活混乱。 恰好,罗马教宗批判他们耶路撒冷宗的时候,也用了不少差不多的说法。 因此,亚历山德罗斯站在这里的原因,已经并非个人利益了,而是信仰立场上的抉择,就如盖里斯一般,他不能坐视同路人走向消亡。 “走吧,佐伊,你说服不了他们的,你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是被狼驯化的羊,再也不敢去顶撞他们的‘主人’” “帐篷那边现在空出位置了,你能在那边养伤。” “我向你保证,你们加入我们的事业后,将会见到一支军队向腐朽的国教宣战。” 亚历山德罗斯终究不是先知,他不能如盖里斯一般独自直面军队,因此,在人多的时候,还是要走为上策。 不就是摇人吗,他亚历山德罗斯是认识许多志同道合朋友的。 (本章完) 第345章 拜占庭贵族 第345章 拜占庭贵族 反动势力的许多攻讦,总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共产共妻”可不是什么19世纪的发明,每当身为从属的妇女伸伸腰,站起来大声说话,总是会有铺天盖地的污水泼来。 无非是想要摆脱身为财物的属性,想当个人,却又被泼上种种污水。 什么三从四德、教会法规、沙里亚……统统涌上来。 否决婚姻圣事,并非否决婚姻,这二者不可一概而论。 只不过在教会的语境里,他们往往将这两者强相关起来。 当然,妇女也非是一块铁板,既有身为劳动者的妇女,也有作为统治阶级附属的妇女,两者不可混同。 佐伊是被亚历山德罗斯背走的,毕竟她腿仍旧没好利索。 在他们离开村落不久后,回过头张望,便能见到一小支队伍走进了村落。 远远眺望过去,能看到领头的人骑着马,其身旁大致还有四五个随从。 “那是约安尼斯?” “约安尼斯?不,那不过是他麾下的一个奴隶打手罢了。”趴着亚历山德罗斯背上佐伊,如此答道。 “他本人是特拉比松城里的大贵族,怎么会因为我的事来这边跑一趟。” 东帝国的贵族与西欧的领主,并非一回事。 在这点上亚历山德罗斯,并不是很清晰明确。 但随着佐伊的解释,他才渐渐有了概念。 旧耶路撒冷时期其实便是比较典型的法兰克人分封体制,当然也没那么传统就是了。 毕竟耶路撒冷王国领主绝嗣的概率太高,由此王室中央掌握大量土地,加上王室自己绝嗣太高,贵族议会又掌握强大的权利,能影响王位…… 最后其实变成了非典型的“贵族共和国”。 法兰克人分封体制,是经典的“权责匹配体系”。 君主授予土地给领主,从而换取领主的纳税与服役。 领主将土地授予给骑士,从而换取骑士的纳税与服役。 骑士将土地租佃给自由农,要求自由农跟着他参战。 但拜占庭不是这么整的,拜占庭的很多情况,都更贴合天朝人的经验。 拜占庭封建制度的形成,实质上是中央与地方土地兼并的长期斗争所造成的结果。 土地兼并、央地矛盾…… 农兵群体的不断破产,本身就是与农兵体制成型相伴而成的。 只不过往常的时候,许多皇帝会想办法遏制一下,可当帝国到生死存亡危机的时候,就顾不上许多了。 在曼奇科特战役之后,短时间内,帝国近乎失去了对安纳托利亚地区全部土地的控制。 帝国的拯救者阿莱克修斯是带着大批量的军功贵族群体,将帝国从一个衰亡边缘拯救了回来。 由此,当他们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轻易便取代了原先的官僚家族,一跃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 而作为对这些“勋贵”们的赏赐,大片的土地权益,被让渡出去。 这并非是什么封建义务的构架,而是作为一种赏赐存在。 换言之,勋贵们认为那些土地是自己应得的,根本不存在同中央的权责契约。 只存在皇帝作为罗马人保护者对罗马土地的保护义务,不存在地方家族领地对皇帝的尽忠义务。 一群不被限制的大贵族,通过各种方式从帝国手中夺取地产,却又不需要向帝国担负责任,他们甚至以此为荣。 科穆宁家族是其中最大的那个,帝国的税收则依赖于科穆宁家族运转。 在这个时期,拜占庭成了一个贵族联盟的所有物。 正所谓有样学样,一如那些真正的大贵族是居住在君士坦丁堡,通过管家派遣私人仆役管辖地方上的庄园。 在特拉比松这里,由于比较远离君士坦丁堡,也诞生了自己的一套机制。 约安尼斯这样的贵族,住在城中的豪宅,向城外不断兼并土地,派遣私军和管家收取庄园提供的赋税。 “其实真正的基督徒,不是说只剩下我还有马努伊尔,村里其实还有几户,附近其他村也有,村民们原先是不太在乎的……毕竟,大家长久生活在一起。” “但暴露身份的,只有你。” “其实也没有,只不过是歪打正着。” “父亲死了之后,家里生活困顿,今年的时候母亲向修道院借了一笔钱,买来种子请人帮忙春耕,希望秋收的时候能还上。” “然后呢?” “巴西尔,也就是马努伊尔的儿子过来帮忙了,他干活很认真,也挺爱笑的。” “接着?” “接着,一伙‘突厥人’杀到我家地上,烧了春苗,巴西尔要去阻止,于是便被一刀劈在了脖子上,他血溅了老高。” “那伙‘突厥人’有抢走什么东西吗?” “没有。” 亚历山德罗斯背着佐伊,走在雪地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去那些事。 春耕被耽搁的佐伊母女,自然无力偿还修道院的欠款,她家的田地,也理所当然被修道院拿去了。 纵然田地的总价,其实十几倍于借款,但依旧被对方拿着借款的协议,强令勒索。 佐伊当时对着修道院院长辱骂了许多,对方也是当即一顶异端的帽子扣下来。 当修道院院长勒令佐伊下跪向十字架祈祷,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佐伊拒绝了,她不愿意在那个场景下,隐瞒自己的信仰,违背马努伊尔的教诲。 之后,她的异端女巫身份便被落实,人要送去修道院看管,地也归属给了修道院。 而在修道院里,佐伊身上多了许多青污,人性之恶,赤裸裸展现出来。 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能一边指责农民不尊神圣,性生活混乱,一边又亲自实践。 可以说修道院并非什么良善之地,她在那里的生活,其实便与地狱无异。 确实,那些教会,皆是撒旦的造物。 那些华丽的圣像,精美的教堂装潢,清一色全都是魔鬼蛊惑人心之物。 帝国的国教早已堕落成统治者的帮凶。 修士们,皆乃魔鬼的学徒。 正所谓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无论如何,她佐伊,哪怕是死,都不要再去修道院了。 雪飘着,越来越大,将这个污浊尘世染白。 背着女巫的帕拉丁,隐入山中。 帕拉丁向女巫许诺过,当他们再来这里的时候,将会是一支军队,不再是他们只身二人。 (本章完) 第346章 阿莱克修斯五世 第346章 阿莱克修斯五世 1200年的寒冬并不好过。 一切都肃杀如此,即便是圣诞节,也不能冲刷掉星点哀伤。 在四世纪的时候,教会将天兄的诞辰定为12月25日,这一天是罗马的冬至日。 也恰好是天使报喜节的九个月后。 嗯,天使报喜节正好是罗马的春分日,也就是3月25日。 按照往年的日子,君士坦丁堡的基督徒们要遵守圣诞斋期,从11月15日持续到12月24日。 这些日子里,通常禁止食用肉和乳制品,吃素为主,但鱼是例外,鱼可以在特定的礼拜几进食。 当然了,1200年的圣诞斋期,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被城内的市民们实践了。 他们亦如当初摩西、以利亚、天兄一般,在旷野里难以果腹。 对穷人市民来说,君堡的生活本就苦难折磨,而如今被十字军围攻,便更加痛苦了。 吃鱼?现在哪还有鱼可吃。 便是黑麦都所剩不多,若非有着阿莱克修斯五世主持局面,大规模的饥荒怕不是早就在君堡里蔓延开了。 时间回到几个月前,在8月里,十字军包围了君士坦丁堡,并尝试性的发起了几次进攻。 阿莱克修斯三世在亲临战场后,没过多久便从君士坦丁堡中仓惶出逃,这使得城中的市民失去了抵抗的信心,便拥立了阿莱克修斯三世的弟弟,前皇帝伊萨克二世,接着又在谈判中,接受了阿莱克修斯四世作为共治皇帝。 为了满足十字军的胃口,阿莱克修斯四世在城中大肆收刮,便是圣像都融了铸成金银锭。 如此一来,阿莱克修斯四世皇位自然不稳,为了斩草除根,他便带着一支十字军试图追击自己的伯父阿莱克修斯三世。 阿莱克修斯四世前脚刚出门,后脚城内就爆发了对十字军的抗议。 君士坦丁堡由于长期以来同欧洲,都有密切的经济联系,因此也存在大量的欧洲移民,他们因为使用拉丁字母,而被称为拉丁人。 拉丁人,也就是西方人在城内的聚居区,被君堡市民袭击。 作为报复,城外的十字军,杀入城中,劫掠了一间清真寺,并受到君堡市民和穆斯林群体的强烈抵抗。 后续撤退过程中,为了掩护自己,十字军放火烧城。 这次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掉了六分之一的普通平民市区,造成大约三分之一的人无家可归。 此时的君堡市民数量依旧有着大约四十到五十万之间,换句话说便是十几万市民,沦落街头。 一方面在于君堡的抵抗意志确实下降了,另外一方面也表现在城内的稳定性下滑。 随后,在两个月前,君士坦丁堡市民发动叛乱,在这次叛乱中,帝国元老院、教会与市民群体,推举出了尼古拉斯·卡纳博斯作为帝国皇帝,从而谋求推翻阿莱克修斯四世的统治。 即便尼古拉斯不愿意加冕,但阿莱克修斯四世父子,也由此感到恐惧,将自己关在宫殿中后,委托又一名被称为“阴沉者”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前往城外寻求十字军的资源。 “阴沉者”阿莱克修斯,在先前的行动中,因为激烈抵抗拉丁人,已经开始具备一定名望。 当阿莱克修斯四世父子遭遇危机的时刻,他并没有选择听从安排,而是贿赂了瓦兰吉卫队,并在瓦兰吉卫队的支持下,逮捕了皇帝。 于是,曾经耀武扬威在位十年,推翻了科穆宁王朝的伊萨克·安杰洛斯,在惊恐中心力衰竭而亡。 至于召唤了十字军来到君士坦丁堡的阿莱克修斯四世·安杰洛斯,则在狱中被绞死。 至于那名被元老院推举出来的尼古拉斯·卡纳博斯,在面对“阴沉者”阿莱克修斯时,也被从圣索菲亚大教堂中拖了出去予以逮捕,并被处死。 踏着三位皇帝的骨血,“阴沉者”阿莱克修斯成为东罗马帝国的阿莱克修斯五世,从君士坦丁大牧首手中接过了象征皇权的权杖,宣告自己为罗马人的正统君主。 一时间,君士坦丁堡仿佛迎来一位雄主。 他骨子里透着拜占庭式的阴谋,又狼视虎顾傲视四方,甚至于他还有着阿莱克修斯三世的女儿欧多基娅作为情妇。 但真的如此吗? 12月,君士坦丁堡的气温,并未低于0°之下,不必同特拉比松那边一般,飘落雪。 但那寒风依旧不时穿过布雷赫奈宫的门柱,吹拂在阿莱克修斯的脸上。 他的面容神情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郁中,一旁踏着轻微步伐走来的欧多基娅,便是没见到他眼神,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压抑。 来到翻看着账本的阿莱克修斯身旁,欧多基娅向他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希望对方不要着凉。 烛火亮着,在这深夜,映照在那一串串的数字上,刺的阿莱克修斯刻骨铭心。 “注意点,别伤了身体,罗马人还需要你健康的站在那里,你可是帝国的皇帝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欧多基娅是真心实意的。 高瘦精悍,黑发微卷,面容削瘦的阿莱克修斯五世年富力强,在先前的诸多混乱中,他所展露出的种种阴谋手段,都深得前辈们的精髓。 越是到这个危急关头,也越是需要一个冷酷的人站出来支撑起罗马的天空。 但阿莱克修斯却只是冷哼了一下。 “真的还存在帝国吗?” “我便是连这城的主人都谈不上。” “早在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登基的时候,帝国也就不再是帝国了。” 欧多基娅有些不太理解阿莱克修斯的意思,而阿莱克修斯其实也懒得去过多解释。 在科穆宁王朝之前,帝国是帝国,皇帝的世系是皇帝的世系。 皇帝作为帝国的一个职务,不论因为怎样的原因落在任何一个人手中,都有着一个官僚体制,能够将之正常运转。 如果说,天朝的王朝变迁,几乎都伴随着大规模内战,那么拜占庭的王朝变迁,基本都是因为宫廷阴谋。 而宫廷阴谋所导致的王朝变迁,并不足以改变帝国的整体格局。 换句话说,在科穆宁王朝之前,哪怕皇位上坐着是条狗,其实一时半会、短时间内也不会导致帝国的重大变迁衰亡。 但科穆宁王朝不一样,拯救了帝国的阿莱克修斯,成功的将帝国变成了他所代表的贵族联盟的私产。 阿莱克修斯·科穆宁,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建立某个一家一姓的王朝。 帝国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在这个过程中,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沦为某个家族的奴仆。 在某个时期,甚至于变成了科穆宁=东罗马。 早期的时候,阿莱克修斯一世还能用行政命令调解帝国问题,但随着时代的迁移,越发严重起来。 曼努埃尔时期,更是如此,可以说是科穆宁家族的私产,支撑起了帝国的运转。 甚至于啊曼努埃尔离世后,帝国更是迅速的失去了对色萨利,伯罗奔尼撒,小亚细亚,本都等地的实际控制权。 然后,科穆宁王朝被推翻了,安杰洛斯王朝登台,但政治格局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 甚至因为安杰洛斯家族所持有的份地远不如科穆宁家族,他们在君堡之外实际控制的土地仅是塞萨洛尼基到查尔西顿。 帝国财政也彻底完蛋,在这个时期,伊萨克二世甚至于要依赖于雇佣海盗劫掠商船,才能过一过皇帝日子。 不能统治帝国的皇帝,真的是皇帝吗? 曾经的阿莱克修斯五世,或许还看不真切,但等他爬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才彻底明白为何君士坦丁堡这么长时间,都未有过一支援军到来。 不再是帝国拥有贵族,而是贵族拥有帝国。 那些拥有帝国的贵族们,也已经抛弃这里了。 他们又何必牺牲自己的利益,替他人火中取栗呢? “安杰洛斯、科穆宁、杜卡斯、帕列奥洛高斯、布里埃讷……” 阿莱克修斯在烛火的映照下,念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姓氏,这些姓氏所代表的却就是一座座大山,凭空压在君士坦丁堡上。 不仅是在地方上这些家族有着庞大地产,便是在君士坦丁堡中,这些家族也掌握了平民们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先前阿莱克修斯四世搜刮全城的时候,根本不敢将目光看向那些家族,才凑不齐十字军的酬金。 “欧多基娅。” “怎么了?” “在我向十字军宣战前,我要向这座城的主人们宣战了。” 欧多基娅听明白了阿莱克修斯的意思,她原有的雍容与骄矜有些维系不住。 作为旧皇族的血统,新暴君的情妇,她要么见证帝国的新生,要么与之一同殉葬。 …… 君堡的市民们,在圣诞这天,不仅感谢着耶稣的临世,也同样祈求耶稣庇护他们的皇帝能百战百胜。 因为有着阿莱克修斯五世的缘故,在一个月前,他们被组织出一支支民兵卫队,冲进贵族和官员的豪宅,抢夺出食物与财物。 皇帝站在他们这边,这是多好的消息啊! 也由此,他们中的不少人,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至少不必饿死,还能时常分到不少赏钱。 但事情真的就那么好吗? 当然不是。 在君堡普通市民们眼中,阿莱克修斯五世,千好万好,唯独一样不好。 他老打败仗! 阿莱克修斯五世亲自带队伏击十字军的后卫部队,结果都能被击败,还被夺取了军旗以及圣母像。 帝国的圣像崇拜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大势所趋,难以逆转了。 丢失圣像和军旗,差不多就等于说天朝皇帝的玉玺被胡人抢走了。 即便阿莱克修斯五世侥幸活下来,可他最忠诚的士兵也损失许多。 之后进行的几次袭击,也都收效甚微。 面对十字军战无不胜的兵锋,阿莱克修斯五世束手无策。 似乎当初罗马人征服世界的武德,已经彻底与1200年的君士坦丁堡无缘。 “要我说,咱们还是降了吧,这打来打去哪是个头啊!” 在这个冬日里,几名无家可归流浪在街头的无套裤汉,蹲坐在街角一边啃着阿莱克修斯五世开仓发出来的面包,一边扯着各种话题。 在他们中间,是一处被点燃的火堆,替他们供暖。 “就是、就是!打又打不赢,和又不愿意和,我家那修屋子的材料都弄不来。” “不管怎么说,这日子终究是要过的,真不能打到天荒地老也没尽头啊!” 罗曼努斯听着身旁人的话,暗自吐了口唾沫。 罗马、终究是没了往日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如今只剩下一具残躯苟延残喘。 除去听见这些人的喘气声外,罗曼努斯已经觉他们同死人无异,没了魂灵与生气。 打不过,那就不打了吗? 因为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便不在乎继续失去吗? 仇恨是那样可以随意搁置的东西吗? 一想到自己死在拉丁人大火中的妻子与孩子,罗曼努斯的胸口就燃着烈火,迫切的想要喷发出来。 哪怕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他依旧没有熄灭心中的火焰。 盯着那堆火,罗曼努斯忍不住站起身,朝着一旁那些吃着皇粮,说着投降话的家伙,就是一拳抡过去。 他其实也不曾吃饱,因此这拳挥舞的不甚用力,勉强将人打个踉跄罢了。 也就在这些无套裤汉们对罗曼努斯的行动,表露出震惊与不理解的时候。 不远处佩特里亚门的方向,传来了厮杀声。 而且听其声音,似乎是从远处渐渐靠近,这是佩特里亚门被攻破了! 罗曼努斯能听明白,一旁的其他人自然也能听明白。 在意识到危机到来的时刻,一想到往日里的种种失败,这些人放下了手中的面包,下意识的像背着佩特里亚门的方向逃跑了起来。 唯有罗曼努斯还站在这里,他面容狰狞了一会,从一旁的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着火的柴。 在人群的潮水里逆流而上,他见到了阿莱克修斯五世,在不远处动员着市民,希望能有人站出来抵抗。 但那都徒劳无功。 只有罗曼努斯举着火冲了上去,然后被一位不知名的诺曼骑士发现,紧接着便是随手一剑,他未曾反应过来,便被切开了颈部动脉。 血溅了老高,熄灭了他手中的火。 (本章完) 第347章 预言,应验了 第347章 预言,应验了 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双手掌心不断的触碰一起,这并非是在鼓掌。 而这只是他在茫然失措中的下意识举动。 除了他之外,在场的其他十字军贵族们,也都颇为茫然。 现在,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没有人能遏止底层的士兵,长久以来对君士坦丁堡财富的渴望,已经将士兵与骑士们的内心浸满了火油,如今轻轻的一下火擦响,便燃烧起名为贪婪的烈火。 “所以,我们这是赢了?”香槟伯爵西奥博尔德忍不住问了一句。 旁边的又一位伯爵蒂博点了点头。 “按照消息,似乎、就城里的那位‘阴沉者’阿莱克修斯,在前天晚上出逃了。” “然后,在昨天,我们打进城市的时候,君堡里又选了个皇帝,但那位又又又在夜里出逃了,因此城内就再也没有人站出来组织抵抗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香槟伯爵愣愣的张大嘴,好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1200年这一年,君堡里总计出了貌似有6个皇帝了吧,其中三个死了、三个逃了,又或者说不逃的全死了。 “现在军队已经一窝蜂的顺着城墙上的缺口涌进城了,根本没法约束。” 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现在十字军们要干什么。 在场的这些十字军高阶指挥官,倒是不必亲自下场去劫掠,因此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性。 但无论如何,胜利如此突如其来的砸落他们手中,依旧让他们感到意外。 香槟伯爵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热那亚特使,深呼吸了两口气。 “也许,我们该谈谈了,谈一下如何接管这个古老帝国。” 热那亚特使为此点了点头,在蛋糕被砸烂之前,他们这些人要先行商定一个章程,好确定如何切蛋糕。 这个会议并不长,在君堡这座伟大城市被劫掠的同时,也就轻松敲定。 当十字军的底层士兵们享受着凌辱君堡这座城市的快感时,大人物们之间的勾兑也渐渐达成。 臭名昭著的《分割罗马尼亚》协定达成初步共识。 在这份协议里,热那亚人将保留先前罗马皇帝授予他们的所有特权,并由一个由六名热那亚人和六名十字军成员组成的委员会,选举一位罗马帝国皇帝。 这位皇帝不论是热那亚人又或者十字军成员,都将直接统治帝四分之一的土地。 未能选出皇帝的一方则将拥有圣索菲亚大教堂,并具备提名君士坦丁宗主教的权利。 至于除去皇帝外的四分之三国土,将由参战热那亚人与十字军们平分。 换句话说,在这份协议里,热那亚人至少得到八分之三的帝国。 无本的买卖常见,一本万利的反倒是少见,便是出门打劫上百年,也不足以谋取如此丰厚的利益。 而在这上层勾兑的时间里,新罗马也在十字军手中迎来了自己的毁灭。 他们屠杀、他们放火、他们醉酒提神、侵犯修女、谋杀东正教的神职者。 他们砸碎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银质圣障、圣像和圣书,并让一个妓女坐上了大牧首的宝座,让她一边喝着教堂圣器中的葡萄酒,一边唱着粗俗的歌曲…… 而这一天恰好是儒历1200年12月25日,也是先知历1年1月1日。 可以说,世界在世界渴望之城的陷落中,步入了一个新纪元。 如此混乱的局势中,也并非没有人站出来,也并非没有人将这可怖的暴行予以记录。 扎伊德就在这里,罗素也在这里。 耶路撒冷同君士坦丁堡之间,长久以来关系都比较微妙。 他们之间由于并不直接接壤,因此不存在边境摩擦。 反倒是为了对抗两国之间的安条克公国,以及期望达成宗教上的同盟关系时常联姻。 但要是说他们就真是盟友的话,也不见得。 毕竟在萨拉丁进攻耶路撒冷王国时期,东罗马不仅未曾出过一兵一卒,反倒是与萨拉丁之间达成过对抗塞尔柱势力的同盟。 当然罗马皇帝也可以说,是耶路撒冷背约在前,未曾归还领土向罗马称臣。 而在1190年之后,盖里斯带着伊莎贝拉主持耶路撒冷王国政局后。 两国之间的关系就更淡漠了,一方面在于伊莎贝拉的科穆宁亲戚,本身就在东罗马帝国内被排挤。 另外一方面便在于安条克已经被盖里斯拿下了,甚至于就连塞浦路斯,也成了耶路撒冷的同盟国、或者说附庸国。 双方之间缺乏共同利益,反倒是增添了边境摩擦。 可由于东罗马的衰落,以及耶路撒冷王国并无北扩的意愿,因此双方尚且保持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外交关系。 甚至于为了处置一些贸易与移民问题,耶路撒冷王国这边还派遣了由罗素与扎伊德带队的使团派驻在君士坦丁堡。 本来,按道理说,既然十字军的原定目标是耶路撒冷,那么城内的耶路撒冷使团也面临相当大的风险。 毕竟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国际法,成体系的国与国之间的外交,要等到17世纪的威斯特伐利亚合约达成之后,才渐渐正规。 可出于一些外交利益的考量,以及对侨民群体的保护,加上扎伊德的个人原因。 使团还是选择冒险留在君士坦丁堡。 当然,使团这边也不是真的全无倚仗,单纯靠莽。 “想清楚点,都这个时候,你们还打算要价吗?” 在扎伊德的面前是一名长相魁梧的瓦良格士兵队长,肩膀宽阔,金发深蓝眼,面容棱角分明。 对方的面色非常纠结,因为扎伊德开出的每人10拜赞特,或者说10金币一个月的工资,实在是有些廉价。 公元988年,拜占庭皇帝巴西尔二世与基辅罗斯大公弗拉基米尔,达成政治盟约,巴西尔二世为巩固统治,从弗拉基米尔处获得6000名罗斯战士,作为他的私人军队。 这支部队因其忠诚与战斗力,被正式编入皇帝的禁卫军,成为“瓦良格卫队”的雏形。 早年的时候,维京人想要加入瓦良格卫队,不仅要自备路费上一年半载赶路来此,甚至还要交上几磅黄金,付款上班才有资格加入。 当然这都是值得的,因为一名瓦良格士兵在卫队里,每年都可以轻松获得1.3磅左右的黄金,等后续时间长了,还能涨到2.5磅黄金。 2.5磅黄金至少相当于250枚金币。 月薪20苏勒德斯金币起步,便是欧洲的小领主,见了这个数都要两眼发光。 要晓得,第三次十字军巴巴罗萨开给一名骑士的买命钱,也就大约一百金左右。 当然,东帝国财大气粗,靠着商税和土地税,一年几百万金币的收入,完全能支付起这昂贵的雇佣军费。 不过,现在是12世纪最后一年了,东帝国的荣光不复。 瓦良格卫队的日子也不好过,主要的兵员从原先的维京人,早就变成了英格兰人、诺曼人、罗斯人等混杂的情况。 前些日子阿莱克修斯五世还在和他们谈判薪资,希望瓦良格卫队能在钱不那么够的情况下坚守城墙。 瓦良格卫队的编制是500人一队,编满为12队,也就还是6000人数字。 想要维系这六千人雇佣军的薪资,在当初是不成问题的。 可现在城市已经日暮西山了。 因此,在先前十字军攻城的时候,瓦良格卫队不能说不卖命,但也显然没那么卖命。 原先以为十字军数量并不是很多,大家靠着城墙终究是能坚持下来。 只要皇帝别整什么幺蛾子,大家都还能扛住。 可拜占庭的皇帝、败战庭的皇帝……要想不出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不仅是香槟伯爵惊愕于胜利如此轻松的落入他手,瓦良格卫队到城破的时候,也都急死了。 即便这个时候瓦良格卫队希望如何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面对不断涌入的十字军,他们败局已定。 在这种时候,血战之余,也要考量自己的退路。 扎伊德作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副使团长,便在这个关头联系了一些先前的人脉,找到了这位正在集结部队的瓦良格队长。 他手下现如今还有三百多人集结着。 “就这个价吧。”对方咬了咬牙,虽然这个薪资,不足瓦良格卫队辉煌时期的一半,但这个时候罗马帝国已经成一条沉船了,及时跳船才要紧。 “那就请你护送这片街区的阿拉伯人侨民前往使馆吧。” 对方点了点头,便开始呼喝着自己的部下,要求大家赶紧动起来。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历史上的问题并不单一。 比如讲,如今这年头,由于商贸的原因,大量的穆斯林群体在君士坦丁堡定居,他们在这里修建起许多清真寺。 而同时耶路撒冷王国,作为一个巴勒斯坦阿拉伯人为主体的国家,其在外的侨民,其实也是以阿拉伯人为主。 这些阿拉伯人有的依旧是传统伊斯兰信徒,有的则信奉了盖里斯神学,皈依耶路撒冷宗基督教。 但不论信仰如何,他们在君堡也都是耶路撒冷王国的侨民。 这也是为什么扎伊德作为阿拉伯人,会来到君堡充当副使团长的原因。 先是看了一眼在前瓦良格卫队,保护下拖家带口在混乱中转移的人群,又转过头看向烈火焚烧,黑烟腾起的西边城区。 扎伊德不由得回忆起当初,也就是那时在雨中与盖里斯初见的那一幕。 当时的盖里斯,独自一人轻易杀退一支贝都因劫掠队伍,从那一刻起盖里斯便在扎伊德心中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形象。 也正是在那天晚上,扎伊德梦见了末日,听到了盖里斯说出的语言。 “若真主未曾派遣我至此,大地仍将顺着既定的轨迹流转。十余年后,世界渴望之城将陷落,那是伊斯兰世界末日的预兆。 同年,遥远的东方将崛起一位真正的【敌基督】。他将统一草原,匈奴与突厥的故乡化作【大洪水】的源头。 桃石诸国挡不住他,高耸入云的山脉挡不住他,万里辽阔的疆域任他驰骋。 巴格达将焚,智慧宫化作灰烬,数千万生命沉没于血海。伊斯兰的黄金律法将破碎,而阿拉伯半岛,再无人称王。” 现如今,十几年已过,当初的预言也已成真。 来自罗马的十字,啃食着新罗马,将罗马为之葬送! 预言已经兑现,那么盖里斯的身份,已经再无半点可被指摘之处了。 …… 先知历1年1月2日。 针对君士坦丁堡的劫掠在继续,有一些不长眼的十字军士兵,意图向耶路撒冷使团驻地发起进攻。 但在瓦良格卫队,加上帕拉丁小队的保护下,那些十字军留下一地尸体仓惶逃去,并叫嚣着要让他们这些异教徒好看。 当然,对方叫嚣归叫嚣,驻地里又是一轮箭矢射去,也就没有十字军敢继续停留在这附近了。 但对此,罗素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他清楚,先前的那些零散袭击,其实都不过是一些昏了头的底层士兵,胡乱之举。 而真正有资格在第四次十字军中说得上话的几人,却正在使团驻地里,同自己面谈。 “十字军,还打算继续前往埃及吗。” 罗素向对面那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热那亚人特使询问道。 热那亚人特使,面对罗素的问题,只是轻笑,并不想言语。 他当然如此了,因为战利品实在是太丰厚了,在得到如此丰厚战利品的情况下,还想前往埃及同耶路撒冷王国进行死磕,那么岂不是显得他脑子有问题? 至于一旁的香槟伯爵,则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随即闭上。 如果说起初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内幕。 但都现在这个时刻了,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 打一开始,阿莱克修斯四世,出现在热那亚,就是这些人串通好的。 从一开始,十字军东征的目标,就被这些人操纵着。 威尼斯人保住了自己的稳定贸易,热那亚人得到了君士坦丁堡,他们十字军虽然是一把刀,但也享受到了丰厚的战利品。 至于耶路撒冷王国,则避免了自己面临更多的军事压力,且让他们与埃及的相对和平继续维持住。 可以说,整个过程中,除去一个腐朽的罗马帝国被燃起烈火,大家都成功的各取所需了。 (本章完) 第348章 埃及与耶路撒冷的反应 第348章 埃及与耶路撒冷的反应 四季分明的地区其实并不是非常多。 在许多地方,往往只能分出一个旱季或雨季。 埃及就不一样,埃及全年都能给你不下雨且高温,以至于让衣服都成为没必要的装饰品。 开罗全年降水平均不过20mm,所谓的地中海气候,冬季多雨,无非是多上那么一两毫米。 罗伯特作为一名诺曼人,来到埃及已经有十年了,仍旧是习惯不了这边的气候。 虽然他年轻的时候,时常抱怨英格兰有着下不完的雨,以至于身边人都显得阴郁。 他在如今老了后,又时常怀念故乡,总是期盼着开罗能下些雨,这样才不至于把自己晒到脱皮。 放在后世,四十来岁还属中年,但丢如今却是半截身子入土,想必自己在有生之年是回不去英格兰,只能葬身于此了。 如今的罗伯特,担任亚历山大公爵,已经有快九年了,自打狮心王理查德,在亚历山大接受了加冕后,没过多久,便撂下这边兄弟,带着随从衣锦还乡,回欧洲去了。 他罗伯特则以亚历山大公爵的身份,统领着埃及十字军。 起初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如今万事大吉,当初罗马设立的五大宗主教尽数收复,除去突尼斯以及伊比利亚外,环地中海地区,正统教会的全胜似乎指日可待。 就连十字军运动,都看似要彻底结束。 但好景不长,原先的盟友,也是圣地之首的耶路撒冷,居然跳反成异端了! 如此一来,身处埃及的十字军,在了解完耶路撒冷宗的神学后,一时间就措手不及,匆忙投入进防卫耶路撒冷进攻的工作中。 由于耶路撒冷王国近些年的重心放在经济建设上,因此大规模的战争并未出现。 小规模的边境摩擦则屡见不鲜。 这些边境摩擦中,埃及这边败多胜少,虽然对大局都无伤大雅,但也足以确定埃及才是孤立无援,军事弱势的一方。 为此,罗伯特多次写信,希望狮心王理查德,能够在欧洲策动新一轮的十字军,为他们埃及提供援军。 在罗伯特看来,狮心王应该是出了一些力的,至少英诺森三世刚加冕教皇,就宣布了新一轮十字军。 之后便是西欧的贵族们聚会集结,调动了一部分的兵员开始东征。 而此事的结果,罗伯特也已收到消息。 罗马灭亡了,第四次十字军,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迎来了结束…… 那他该怎么办呢? 不是……大家是不是已经把埃及给忘了? 听取那寥寥几位抛弃了君士坦丁堡,而志愿来到埃及的贵族们的汇报后。 罗伯特陷入了自我怀疑,而一旁的其他埃及贵族们,也议论纷纷。 埃及王国,虽然说是王国,但国王却不在埃及,以至于也建立了一套非常特别的体制进行统治。 埃及自法蒂玛王朝以来,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官僚体系,管理税收、灌溉、军事与司法。 萨拉丁对此还有过加深,狮心王在征服埃及后,并没有贸然废除这套官僚机制,而是在借鉴了诺曼西西里王国以及耶路撒冷王国后,比较有开创性的设立了一套自己的东西。 当然,盖里斯看了之后,其实就觉得颇为囧囧有神,颇有既视感。 埃及虽大,但真正的精华地带,其实就只有一个尼罗河三角洲,加上埃及河谷,整体来说是一个拉成长线的状态。 其中尼罗河三角洲只有2.4万平方千米,加上可控区域的尼罗河沿岸,总面积堪堪接近2.8万平方千米,也就是与江苏省苏南地区相当。 同地广人稀的耶路撒冷王国不同,埃及精华地带这2.8万平方千米,堆了大约至少400万人。 如此狭小的地区、如此稠密的人口、单纯的册封土地贵族,就有些不切实际。 毕竟这一万多十字军看着多,要是真散开了,那么就会陷入埃及穆斯林的汪洋大海里。 保持军事体制,确保十字军自身对地方的军事控制,才是国家体制维系下去的根本。 但不管怎么说,又不能不论功行赏。 因此,狮心王,在保留了官僚体系的情况下,将自己麾下愿意留在埃及的十字军,分割出了8个“军团”。 是以“军团”为单位,划分了驻防区,但又不掌握财政权力。 其中上三团,直接听命于亚历山大公爵罗伯特总督,驻扎在开罗、亚历山大等核心地区,确保中央政权稳定。 下五团则驻扎在各地,负责地方统治和防务。 在团内部,则进行了又一轮分割。 其中法兰克骑士及其家属受封土地,同时必须服兵役。 向军团靠拢的科普特基督徒,是给予部分自治权,并纳入行政管理层。 至于依附于军团的穆斯林平民被划分为两类,一类作为附庸劳工,一类是通过服役加入地方部队。 其中各团的骑士群体,在团内组建出团议会,高阶贵族群体,虽然出自各团,但又在团中央组建出贵族议会,监管官僚体系的运转,并就各种预算征税支出进行讨论。 这么一套东西,就意外的符合十字军在埃及“小族临大国”的现状。 而同时,为了弥补人口上的不足,这八个军团,其实并不以血统作为进入门槛。 许多原先的马穆鲁克在进行过明面上的改信后,也被纳入了八团体系。 “要不然,我们先发制人,直接向耶路撒冷发动进攻如何?” 一名军团长,便在会议上如此发言道。 而罗伯特也不过是淡淡的回了对方一句:“打的赢吗?” 然后在场的各位,便都一齐唉声叹气。 当然,罗伯特能当亚历山大公爵,主导会议,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在否决了军事冒进的建议后,转过头便提出一个有可行性的建议。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联系一下叙利亚地区的阿尤布王朝,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联手一下其实也没什么。” 然后在场其他人,面上表情也都相继流露出尴尬。 当初他们英法十字军征服埃及,便是从阿尤布王朝手中抢肉,如今为了对付耶路撒冷,还要去同穆斯林联手。 这是不是过于渎圣了?会不会也被宣布为异端开除教籍? 面对大家心中的顾忌,罗伯特则淡淡说道:“我们心知肚明,耶路撒冷异端同威尼斯之间是同盟,但你们见宗座明面上谴责过威尼斯的行为吗?” “四次十字军,直接攻下了君士坦丁堡,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宗座除去嘴巴上谴责了许多,但真敢去开除香槟伯爵他们的教籍吗?” “难道宗座会因为他们攻击了同宗兄弟,就去舍弃罗马尼亚的教区吗?” “难道宗座会因为我们同穆斯林结盟对付异端,就舍弃我们埃及的教区吗?” “我们不要看那些人嘴上说什么,我们要看真正的利益到底在被谁把控。” 罗伯特的这一番话,说到了在场众人的心坎里。 比起威尼斯这么多年,持之以恒的援助耶路撒冷异端,他们不过是同穆斯林王朝结盟而已,这可都是为了天主的荣光,是为了最伟大的事业做出的小小牺牲。 如此,一番话后,大家也就达成了共识,决定派出使者联系阿尤布王朝,组建对抗耶路撒冷的同盟。 …… 在埃及这边对于第四次十字军的结束,表示着自己遗憾的同时。 耶路撒冷王国,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强烈抗议第四次十字军的各种暴行,并加大力度的在国内报纸上刊登君堡使团成员们的见闻。 相当多经历了君堡围城的耶路撒冷王国侨民,也相继回到本土。 当然,在这些人回到本土后,耶路撒冷的官员们发现,其中相当多,其实真谈不上是耶路撒冷人,而只是普通的阿拉伯人。 不过即便没有户籍证据,但这些普通的阿拉伯人,在经历了这么一番刺激的冒险后,也都纷纷表示自己早就是耶路撒冷人了,强烈的希望取得耶路撒冷的国民身份。 毕竟,这年代大多数国家的大多数平民,是真没人权。 如果说贵族死在了国外,当地领主还要考虑形象进行赔款,那么平民死在国外能有人过问就相当不错了。 真遇到危机的时候,还得是各自侨民拉帮结派,组成社团才行。 至于如耶路撒冷王国这样,还专门雇佣军队,组织侨民自卫,并且从外国军队手中保护自己国民的,对于阿拉伯人来说则就闻所未闻了。 相应的,在经历过这么一遭后,许多原本还经常嚷嚷让法兰克人滚蛋的传统穆斯林说话的声音也小了。 毕竟,这目前统治王国的法兰克人,还把大家当个人,有事都照顾着。 可这第四次十字军,直接把同宗兄弟的帝国给屠城了,实在是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打,还打的那么用力。 万一耶路撒冷王国这边没顶住压力,那他们这些传统穆斯林,怕不是下场更差。 当初盖里斯,同巴利安的一些讨论,在这十年的努力后,加上第四次十字军的亲自下场示范,可以说终于结出了一定的果实。 当时盖里斯就耶路撒冷王国的政治情况进行过论述: 耶路撒冷王国是一个法兰克人的王国。 在这个王国里,君主是法兰克人的君主,而非耶路撒冷王国全体国民的君主。事实上,在旧耶路撒冷王国,甚至没有国民这个概念。 简单说,法兰克人只知自己是在向君主效忠,而撒拉逊人更是大批量的不认为耶路撒冷王国是自己的祖国。 这两个群体,他们都缺乏一个对国家概念的认知,既然他们不认为耶路撒冷王国是一个国家实体,也不觉得自己与国家的存在息息相关。 那么对耶路撒冷王国进行深层次改革,也就无从谈起,因为我们改革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国家实体,这个国家实体不仅需要切实存在,还需要去深入人心。 换句话说就是,比起进行国家改革,首先盖里斯要建立一个国家概念。 耶路撒冷王国,虽然名义上是国家,但这并不是一个全民性质的玩意。 具体点来说,是法兰克人的王国,再具体点来说,其实是安茹家族的王国,是他盖里斯与伊莎贝拉的个人私有物。 而这个伦理道德,概念认知在这个年代又是非常普遍的。 盖里斯处置自己的私有物,当然是可以随意折腾,但这和王国里的那些民众又有什么关系呢? 盖里斯自然可以随便下达几条命令,宣布民主了、共和了、君主立宪了……但这种命令的下达有何意义呢? 民众们连国家都无概念,那么这个国家是否“民主”,与他们关系真的大么? 一个国家究竟应当是在名义上属于国民呢? 还应当是在名义上归某位君主的私有物呢? 关于这个问题,历史其实已经给出过答案了。 为此,盖里斯才长期以来,尽量降低自己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依托于文化层面上的各种手段,对耶路撒冷王国进行潜移默化的调整。 其中的手段,不仅包括宗教层面上的宣传,还依赖于报纸对于国家实体概念的鼓吹。 以及各个族群,在耶路撒冷王国国内享受到的待遇,同国外平民们产生鲜明对比。 以至于,已经开始有人声称,耶路撒冷王国是特殊的、第一无二的,因为这个国家里,所有人都是“贵族”。 关于贵族概念的诞生,其实也是有一定历史渊源的。 原始部落时期,自然是没有什么贵族可言。 等到了古典邦国时期,开始有了政治权利的分野,但依旧不明确。 而在中世纪中前期,也就是“贵族”概念诞生的时候。 “贵族”确切来说指的是拥有自己的土地,不依附于他人。 至于土地的多寡,则反而不重要。 简单说,活的像个人,不必给人当狗的,便是自由的,也便是“贵族”。 当然,在中世纪这个时代,人身依附才是常态。 (本章完) 第349章 梅斯蒂索 第349章 梅斯蒂索 但在过去十年里,耶路撒冷王国内的人身依附关系,已经被强有力的解除了。 1187年,盖里斯在卡拉克城颁布的《反农奴宣言》,为此奠定了一个理论上的基础。 即任何人,都是有资格上天堂的,并不因其财富、民族、信仰而做区别。 任何人在耶和华面前,也都是平等的。 既然如此,那么奴役他人便是不可接受的,是对耶和华的不尊重,也是对人的否决。 卡拉克城自那之后,周围的庄园机制,便开始解体,转而向农场或者自耕农村社进行转变。 被解除了人身依附关系的耶路撒冷王国原住民,也渐渐的在政治上有了发声的权利,开始具备一定的国家认同。 当初盖里斯说的一句戏言:巴勒斯坦及叙利亚联合王国,也成了不少人私下里对这个国家的称呼。 基于地域性的认同开始被构架出来。 在此基础上,有关跨信仰婚姻的限制,也因为盖里斯亲自主持了当时一对小情侣,也就是洛瑞安还有阿米娜之间的婚姻而被解除。 大量的法兰克人与阿拉伯人联姻,因此过去这十三年里,混血儿群体,也越来越多。 可以说一个新民族的种子正在诞生,这些混血儿虽然年龄都尚小,但他们已经被称为“梅斯蒂索”也就是梅蒂人了。 梅斯蒂索(mestizo),源自拉丁语 mixticius意为混合。 但同后世美洲的梅斯蒂索不同,在耶路撒冷,即便民间依旧保有偏见,但在政府、宗教层面上,却被推崇与鼓励。 后世合众国中的墨西哥裔,其实便是大多数梅斯蒂索生活处境的基本写照。 21世纪的合众国至少7个州都曾是墨西哥领土的一部分,但合众国在19世纪40年代便兼并了那些土地。 那些州的墨西哥人,也就成了美国人,但在文化层面上,这些“美国人”并没有被作为美国人对待。 “真正”的美国人应该是说英语的、白皮肤的、昂撒后裔的新教徒。 但这些墨西哥裔,既不说英语、也不足够白皮更不是新教徒。 虽然在美国的统治下,他们学会了英语,但那西班牙语的腔调却怎么也甩不掉。 这些人时常会得到那些最“正统”美国人的称赞,说他们英语不错。 也会在墨西哥人那边得到一个答复是:作为美国人,你们西班牙语不错。 他们成了“自己国土上的外国人,从没有离开家园的流亡者”。 这就是梅斯蒂索,绝大多数情况下,产生梅蒂人的双方,都不会认同他们。 这个问题,在耶路撒冷其实还有些为时尚早,毕竟盖里斯可还活着,而大多数梅蒂人尚且并未脱离父母家庭,耶路撒冷王国也并无明确的法律歧视。 但要说真没影响吧,那也不会。 阿尔哈迪镇,已经成为商道上兴起的一座小城,与其他的城市不同,这座有着三千多人的小城,并没有城墙。 这固然让人心生疑虑,但看着那些往来不息不分日夜的巡逻军队,也能够安抚大伙,让这里的居民们相信自己正被保护着。 阿尔哈迪镇,作为当初盖里斯圣经传教的最初几块地区,现如今已经鸟枪换炮,不再是当初那副落魄模样。 甚至于,这座小镇还得到了系统的规划,大体上分为居民区、行政区、商业区、生产区。 这些区划种类除了行政区外,其他三种往往是相互结合而成的。 是的、行政区。 阿尔哈迪镇,说是阿尔哈迪市其实也行了,亚嫩郡的郡议会与政府,便坐落在这里。 如今,阿尔哈迪镇成了耶路撒冷王国的一处真实写照,法兰克人、穆斯林杂居在一起,但具体到单独居住区上,又会显得比较泾渭分明。 他们通常来说,会围绕着清真寺或教堂,各自有一个居民区,以及相配套的商业区。 以减少因为生活传统与生活习惯上的矛盾发生冲突。 但有一点,是盖里斯从未退让过的,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撒拉逊人,不论他们说着什么样的母语,他们的孩子都必须在同一所学校里就读。 阿尔哈迪镇随着自己对周边劳动人口的吸收,加上来自耶路撒冷城的难民,已经不再是最初的单纯穆斯林们居住的小镇了,穆斯林们的孩子需要教育,法兰克人们的孩子也需要教育。 早在当初,盖里斯就在这边创立了阿尔哈迪学校。 但阿尔哈迪学校,并非专门提供儿童教育的学校,随着这些年的发展,在五年前耶路撒冷王国,正式在王国内确立了四所大学。 这四所,便分别是安条克大学、提尔大学、耶路撒冷大学,以及阿尔哈迪大学。 作为已经已经确立自己大学身份的阿尔哈迪大学,继续对全年龄段进行教育,就多少有些不方便了。 于是相应的针对儿童和少年阶段的教育,便被拆分出来,又重新建立了新的学校。 雷蒙丁,便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雷蒙丁是一名典型的法兰克与阿拉伯混血儿,他的外貌融合了父系法兰克血统的高大身材与母系阿拉伯血统的精致五官,使他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当然,他的名字本身就很奇特。 一方面雷蒙是法兰克传统名字,一方面丁的发音,在阿拉伯语里其实就是信仰。 换句话说,雷蒙丁从他名字来说,便是是一个“杂种”一个梅蒂人。 这使得他在学生团体中,混得有些不太行,每次学生之间打群架的时候,都没人叫他。 当然,对此雷蒙丁倒也自在,并无寻常人那种被团体抛弃的孤独感,又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才对。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好欺负的对象。 作为梅蒂人,他有个长处便是,能熟练的运用两种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意愿。 “淦你娘!” “你这没爹没娘的王八蛋,老子是你爹!” “是我爹是吧,我还是你祖宗!” “你妈不得好死,活该下地狱!” 这种层次的口腔体操,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们而言,其实就是日常。 不过,偶尔有些时候,也会发展到动手动脚。 就拿这次来说,雷蒙丁被人侮辱了母亲,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朝着对方招呼起了拳头,把对方打出了鼻血。 为此,他也喜提一次被叫家长的待遇。 第二天,学校老师的办公室里,洛瑞安贴着笑脸陪着老师说了很多好话,也才算让原本脸色铁青的老师,面色好看些。 “这样不行啊,雷蒙丁这孩子,虽然说学习成绩不算差,但始终融入不进大家中,这对孩子的成长相当不利。” 面对老师说的这些屁话,雷蒙丁自然是撇着脸假装无视。 至于雷蒙丁他父亲洛瑞安,也没什么好说,但肯定是不服气的。 雷蒙丁不好融入学生团体,真是雷蒙丁的问题? 你这是眼睛不行,还是耳朵不行,看不出来雷蒙丁的血统?听不出来雷蒙丁的名字?又或者干脆懒得去了解其中的本质? 不去处理团体文化,反倒是怪雷蒙丁不能融入团体。 讲实话,在洛瑞安看来,这学校老师的水准,真不太行,但那有什么办法呢? 他又没空专门照看着自己孩子,只能说交给学校,至少比让孩子一天天野在那里要好点。 “还有就是,每次都是你过来,他母亲呢?教育孩子,这是要父母双方的责任,更别说,好几次让他叫家长,他都说你在外工作,来不了,你这边在忙什么?” 听到这里的时候,洛瑞安其实已经有些在心里骂人了。 “他母亲前些年离世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老师面色有了一点变化,显然这是一个不该提的话题。 “至于我,一直以来都在敕令骑士团服役,前些日子,才因为埃及那边局势轻松些,所以被安排了比较长的假期。” 提到敕令骑士团的时候,老师的面色又有一些变化了。 耶路撒冷王国有三大骑士团的说法,分别是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敕令骑士团。 前面两个团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现在的处境其实非常尴尬,他们需要在耶路撒冷和欧洲本土之间进行抉择。 已经有大量的骑士决定离开耶路撒冷,前往埃及或者返回欧洲,成立新的骑士团总部。 但也有骑士团成员,选择加入耶路撒冷宗,信奉盖里斯神学,他们保留下了医院团和骑士团的名号,并开始从黎凡特本地招募新兵。 但显然,失去了欧洲分团的骑士团,名望与实力大不如前,敕令骑士团则后来居上。 这也使得敕令骑士的身份水涨船高,被誉为仅次于帕拉丁的“真正骑士”。 帕拉丁是教团,不参与竞争。 “哎呀,工作再怎么重要,这孩子的事也不能不管啊,回过头我想想办法,多照顾下你家孩子吧。” 听着对方从原本不咸不淡的话,转变的有些热情,洛瑞安也只是微笑着应对。 等着这宛若酷刑的时间结束后,他终于带着雷蒙丁离开了学校。 刚离开学校没几步。 雷蒙丁就开口了:“我觉得那老师很可笑,前倨后恭,他要是知道你已经是敕令骑士团大师的话,又会表现的什么样?” 就如同帕拉丁们会有不同的衔级,骑士团也有自己的称号,大致上是相仿的,只不过有资格被称为冠军的人数,要比帕拉丁们少上许多。 因此,一名大师在骑士团里,也已经是开会能坐在第一排的人物了,便是丢在国家层面,也有机会同内阁大臣们谈笑生风。 对此,洛瑞安给了自己十二岁儿子一记板栗敲头,然后嘀咕了一句,怎么一点不像自己,也不像孩他娘之类的话。 紧接着,他又开口说:“这学校确实是不行,根本比不过阿尔哈迪学校,当初我读书的时候……” 话未说完,雷蒙丁便插嘴道:“阿尔哈迪学校,现在已经是大学了。” “行吧……” 被呛了一下的洛瑞安接着说道:“回头我想办法帮你换个学校吧,正好我这边也要换防离开外约旦了。” “这回去哪里?” 洛瑞安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给了个答案:“安条克。” “哦。” 雷蒙丁颇为冷淡的回了一声。 面对自己儿子如此平淡的回复,洛瑞安抓了抓自己后脑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雷蒙丁确实不像他,不是说不聪明,而是性格上时常下意识的隐藏自己真实看法,对外界的许多东西,不会做出回馈。 他想要揪着自己儿子的耳朵,询问对方真正的想法,以及对自己换防是关心还是不在乎,可又觉得这样不合适。 “你想过去哪里读书吗?” “你不是去安条克吗?” “不一定就是在安条克……” 洛瑞安是心知肚明的,骑士团说是换防到安条克,但显然是因为埃及方面的局势,因为第四次十字军的结束有所缓和,有机会能向安纳托利亚地区用兵了。 换句话说,到时候真不晓得他洛瑞安,又要同自己儿子分离多久。 “随你安排……” 就这样,处理不好自己儿子的洛瑞安,带着雷蒙丁在夕阳下,走过阿尔哈迪愈发繁华的街道。 世界就是这样的,不会完美无瑕,总是存在许多缺憾。 曾经许诺过的白头偕老,即便有着先知的祝福,阿米娜也早早的魂归了天堂,留下他洛瑞安,独自带着自己的孩子。 又因为他洛瑞安时常在外,自己的孩子也只能交由学校、亲属带着,最后养成了这样。 时代其实也是如此,国家变的好了,生活变得不错了,但也会产生新的问题。 而刻意的忽视问题,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当初的时候要去处理法兰克人与阿拉伯人之间的隔阂,而如今两者交织起来后,又不得不面对“梅斯蒂索”的诞生。 当然,在耶路撒冷王国,这都还算好的。 至少在这里,梅蒂人依旧被承认为公民,而不是如后世西班牙统治下的殖民地美洲,硬要按照血统区分个三六九等。 (本章完) 第350章 出埃及 第350章 出埃及 生活在黎凡特,总有种荒野与文明交织的苍茫感。 和许多人所想的不同,虽然黎凡特地区同埃及紧紧挨着,但二者在气候上却截然不同。 埃及是全年无雨的沙漠,若非有着尼罗河的灌溉,这里其实便是撒哈拉沙漠那样的生命禁区。 摩西带着族人离开埃及,前往迦南,便是循着雨水寻找生命。 【你要进去得为业的那地,并不像你出来的埃及地;在那里,你撒种,用脚浇灌,像浇灌菜园一样。你们要过去得为业的那地乃是有山有谷、雨水滋润之地,是你神所眷顾的;从岁首到年终,你神的眼目时常看顾那地。】 这里有山有谷、雨水滋润,从最南边的西奈半岛一路北上,更为如此,仿若是见到绿意被神渐变的涂满了世界,是从荒芜走向富饶。 沙漠、戈壁、平原、谷地、灌木、乔木再到丛林。 自打阿梅代与盖里斯相逢后,他每一次走完这条路,都会觉得自己似乎又领悟了许多。 十三年前,他在卡拉克与盖里斯相逢,见证了盖里斯以烈火焚烧城中罪恶,斩杀恶徒。 这样的记忆,深刻印在他脑海里,使得他在自己余生中,都无法忘却。 而如今十三年过去,曾经盖里斯许诺过的许多事,都已渐渐成真。 巴勒斯坦,这片战火未曾停息之地,竟享受了十多年的和平。 今年是先知历1年,先前盖里斯宣布改元的事情,早在年底到来之前,便传遍了黎凡特。 这其实也不是盖里斯一拍脑子,就直接弄出来的。 关于冬至日的偏转问题,耶路撒冷王国,也有过考虑,只是往常因为缺乏足够多的观测,因此都搁置在那里。 新历法的第一年,其实也恰好是每4年一次的耶路撒冷宗,全体教士大会召开的年份。 按照往常的规划,每到闰年的时候,各个地区的教堂,都需要派出自己的代表,前往会议地点。 他们要针对教义上的问题进行探讨,就帕拉丁教团的方方面面进行审计,监督教团始终要为信众服务。 虽然耶路撒冷宗,也就是盖里斯神学,已经从制度上取缔了教会体制,否决了主教群体的权威,但为了统筹各方面的资源调配,培养一定水准合格的司铎、帕拉丁。 因此还是存在非一线的组织机构。 司铎群体、也就是神父们,作为教士,他们往往分散在具体的教堂中,接受当地信众的聘用,从信众那里取得生活所需。 这并非什么特权,而是他们被雇佣。 作为受雇的一方,他们除去处理各种宗教事务外,其实也担负了一个非议会与政府机构,向上级反馈的渠道。 换句话说,他们成了宗教层面上的民意代表,要去反馈基层信众们的真实生活。 这是一种补充,除去议会之外,通过宗教让民众发声的渠道。 而单纯依托散乱的地方司铎,难以在更高层面上统筹教派力量,因此也就有了帕拉丁教团,作为盖里斯的轻骑兵,执行着统一意志。 不论是建设神学院、打理宗教地产、派遣武士对特定地区执行任务,又或者传播真理与智慧,都离不开帕拉丁们。 阿梅代作为原先的卡拉克教会主教,在耶路撒冷宗不断微调体制改革后,也就从实权层面上失去了主教权柄,现如今虽然许多人依旧会尊称他主教。 但那也仅仅是一份名誉罢了,并不代表他依旧统领着原先外约旦地区全部教堂。 事实上,在盖里斯离开了卡拉克城后不久,阿梅代便与安托万交换了堂区,使得自己成为了阿拉克城下城区的司祭。 在那之后,他便发过誓,只要自己还能见到饥饿之人,那么每天至少要喂饱两位。 他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誓言,因此即便他没了主教的权柄,但在名望上却更上一层。 曾经大家是畏惧他身上光鲜亮丽的主教祭袍,担忧他身后跟随的持矛卫兵。 但在那之后,许多人都是打心底的尊重这位老人,他纵然穿着朴素麻衣,也信众被认为能够与天使或圣人们沟通。 因此,每一次耶路撒冷宗需要召开全体代表大会的时候,阿梅代都会被卡拉克城附近的信众与司铎神父们一齐推举出来,代表着他们这边的意见去参与会议。 阿梅代并非独自一人踏上北去的道路,这一次会议的召开地点被定到了安条克,恰好原先驻防在外约旦的敕令骑士团需要换防北上,大家也就一同出发了。 在出发的时候,阿梅代还朝着洛瑞安打过招呼,毕竟洛瑞安是卡拉克城本地人,两人其实也颇为相熟。 洛瑞安也热情的向阿梅代介绍了自己儿子雷蒙丁,并让雷蒙丁得到了来自阿梅代的祝福。 除去一些家长里短的事之外,接受过盖里斯教育的洛瑞安,也会就一些神学问题,向阿梅代请教。 洛瑞安清楚,在耶路撒冷宗中,刨除盖里斯那个例外,可能也就阿尔乔斯、安托万等寥寥几人敢说自己真的了解盖里斯神学的实质。 这些人中,阿梅代又必然名列前三的。 毕竟正是阿梅代、阿尔乔斯几人,将盖里斯提出的概念丰满成了具体教义。 在这些请教问题中,洛瑞安提出了一个疑惑:“先知时常说弥赛亚便潜藏在穷苦人间,那些最广泛、最普遍人群的脸庞便倒映着主的苦难。”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洛瑞安神学,并不是他自谦的那么低下,至少他能将神这个概念,从一个具体的“人形”,抽象到一个概念层次。 由此,才有资格去探讨一些真正的、不那么适宜与民众们交流的敏感话题。 “这个问题,要结合另外一个方向,如果没有信众,那么宗教还会是宗教吗?” “即便盖里斯展露了诸多神迹,若是他没有一颗慈善之心,愿意走入百姓之间,那么会追随他的人将会是哪些?” “野心家、暴徒、诈骗犯……” “先知与民众是互相成就的,他之所以是先知,而非落凡的天使,是因为他在人民面前说话,将许多人不敢说、不愿说、不能说的道理,大声喊出来。” “若是单纯依赖神迹,那么你我便都会成为迷信之人,一味的盲从,而失去自己判断的能力,这便与那些罗马教皇座下的文盲们一般。” “由此,可见人民并非只是受压迫者,也并非是永远的文盲或野蛮人,而是真切成为了神的千面。” “当然,有一个问题在于,人又并不是天主本身,而只是天主的显像。” “经书中,摩西的族人便时常怀念埃及的肉锅,许多人都曾对摩西说过‘我们在埃及过的很好’。” 阿梅代提到埃及肉锅的时候,洛瑞安皱了皱眉,他当然清楚埃及的肉锅到底是什么。 “埃及的肉锅”出现在《出埃及记》16:3,象征着以色列人在埃及为奴时,虽然受压迫,但至少有食物可吃。 他们在迁徙途中,于旷野中因饥饿而埋怨摩西和亚伦,便怀念过去在埃及的“肉锅和吃饱的饼”,但忽略了他们在埃及所受的苦役。 这一短语象征人的软弱,即在面对挑战时宁愿回到过去的安逸,而不愿承受通往自由的艰辛。 离开尼罗河三角洲,跨越西奈半岛前往迦南,终究是一条苦行之路。 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斩断自己心中的软弱,意志坚定的向过去告别。 “因此,在这里,先知的出现也就成为了必然,希腊哲学是哲人们的玩物,他们思考着宇宙与人生,却又往往忽视自己身旁最为苦难的人。” “他们将奴隶们视作会说话的牲口,而不愿正视他们。” “但先知愿意去发声,愿意告诉奴隶们、告诉我们所有人,其实我们都一样。” “当先知信任人民,人民信任先知的时候,新的契约也就达成了。” “盖里斯,他成了人与神之间的中保。” 洛瑞安深呼吸了两口气,再看向北方的时候,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太浅薄了。 至于阿梅代,这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则庆幸自己能在有生之年,活着的时候,见证如此神奇的一幕。 相比起盖里斯所展露的,那些肉眼可见的神迹,让天下万民能与神重订契约这件事,让人意识到自己是人,打破那无形镣铐的这一幕,才是绵延万代的“救赎”。 (本章完) 第351章 挨打了 第351章 挨打了 所谓中保,指的是在两个当事方之间进行调解、建立联系或达成和解的中间人。 一般来说,有调解者、代赎者、恩典传递者几重含义。 在旧约中,摩西便是以色列人与神之间的中保,而等到了基督教诞生,对于以色列人所写经书,便进行了一轮全新的解读。 基本上先前有关弥赛亚的预言,以及大量有关前代先知的迹象,都被扯到了耶稣身上。 祭祀王麦基洗德,成了司祭与君王结合的预兆,摩西也变成了中保的预兆。 【因为只有一位神,在神和人之间,只有一位中保,乃是降世为人的基督耶稣。】 只能说,写旧约的那些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遗留下的经书,被后人拿去论证耶稣的正确性。 而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当初基督教使徒们能做的事,他们耶路撒冷宗,自然也是要做的。 由此,盖里斯也就成了更新的中保,重新改写人与“神”之间的契约。 这也是盖里斯所求的,这并非是开疆拓土、而是要重定社会的道德与秩序。 阿梅代没提,洛瑞安没说,但他们二人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都很默契的避开了一些不适合传扬的话。 一旁听着二人聊天的雷蒙丁,拽了拽洛瑞安的衣角,面色上流露出一丝渴求。 现在是黄昏,他们这一行队伍,在前往安条克的旅途中刚至四海,如今正是安歇的时候。 注意到自己儿子的举动,洛瑞安转过头。 “怎么了?” 然后便听见自己儿子为问出了一个还算敏感的问题。 “神为什么要偏爱人?”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确切来说,是雷蒙丁作为一个浅信徒,在接近高深教义时诞生的一个疑惑。 但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错的原因,可以从很多角度来分析。 洛瑞安作为父亲,先给了第一个答复。 “神爱世人,其实并不是对人偏爱,只不过唯有人,因为我们具备理性的认知,才能脱离蒙昧去认知到神的爱。”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基本上就是借鉴了圣经中的一些经文,然后以盖里斯神学对人的解读,进行了复述。 【耶和华善待万民,祂的慈悲覆庇祂一切所造的。】 而阿梅代则摸了摸自己胡子,看着雷蒙丁这个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后,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枚钱币。 向雷蒙丁问道:“你觉得这是人的造物,还是神的造物?”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雷蒙丁这个聪明的孩子问到了。 但确切来说,不聪明的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这其中所蕴含的陷阱。 人、还是神? 若说这是人造的,可人或银料,不都是神所创的吗? 可若是神造的,但刨除掉人后,真的会诞生钱币吗? 毕竟,神根本就不需要交易吧。 在雷蒙丁的脑海里,陷入了激烈的矛盾,没有神便没有世界,没有人似乎怎么也不可能诞生钱币。 “我将这钱给予你,你该是称赞神,还是该感谢我?” 说着,阿梅代这个老头,就将手中的那枚银币,放到了雷蒙丁的手中。 雷蒙丁没想到居然会真的得到这枚钱币,要知道这一枚迪拉姆银币,在如今的联合王国里,足以兑换20枚铜子。 足够去吃上好多天饭了,在一个小孩看来,这无疑是笔巨款。 拿到钱后的雷蒙丁,顺着自己本心便答道:“我应该既感谢您,也感谢神才对。” “为什么?” “如果不是神创了世界,在掌控着历史,那么便不会有今天这一幕,若非是您亲自给予我,我也同样不会得到这钱。” “你确定?” “嗯。” 雷蒙丁看着阿梅代的眼神,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头,因为阿梅代实在是强调太多次了。 紧接着所料不及的一幕,便发生了。 阿梅代那个慈祥的老者,二话不说,就是一记耳光扇在了雷蒙丁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雷蒙丁被打蒙后,反应过来之前。 原先放到他手中的银币,也被阿梅代给抢了回去。 “好,现在你回答我,你该是咒骂我,还是咒骂神。” 雷蒙丁作为一个12岁的孩子,遭遇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幕,倒不至于说真哭。 甚至他都没来得及生气,就陷入了一个更加迷茫的处境。 得到财物要感谢神,那么失去财物,岂不是就要咒骂神的安排吗? 一个虔诚的狂教徒自然是不会想到这一步,但雷蒙丁的信仰成分,远没到那个地步。 “现在,你告诉我,神有偏爱人吗?” “我……我……” 支支吾吾半天,雷蒙丁说不出话来,面对阿梅代的追问,这下是真要急的哭出来了。 阿梅代转过头当着雷蒙丁的面,对洛瑞安说道:“你儿子,确实是有些悟性。”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盖里斯神学所难以回答的问题之一。 即:神与人的分野。 而洛瑞安则也沉默了。 他忽的便意识到自己同阿梅代之间的差距,只能说,不愧是盖里斯神学的奠基人之一。 神学家眼中的世界与神,和普通信众认知里的世界与神,确确实实偏差甚多。 那盖里斯呢? 洛瑞安不禁想到这个问题,在盖里斯的眼中,这个世界又或神究竟是怎样一种风景? 雷蒙丁终究是从阿梅代那老混蛋手中,拿过了那枚银币。 但一想到这钱是自己挨了一记耳光才换过来的,他就很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却也让他不禁深思了这些课堂上老师,根本不会去教导的问题。 确切来说,那些老师根本不会想到这种问题,也不会去试图回答,如果有学生提问,那也只是被搪塞,根本做不到阿梅代这样的简洁有力。 是真的“有力”,到现在为止,他脸上的印记都没消掉。 在这之后,他向洛瑞安发出了请求。 “爹、我能去安条克吗?” “怎么?先前不是有考虑说去提尔的嘛?” “我想跟着主教,去学点东西……” 洛瑞安面上流露出了为难,虽然他同阿梅代说得上话,可要让阿梅代收徒的话,可不是简单的互相认识,就能做到的。 最后,他只是拍了拍洛瑞安的脑袋。 “这事,你得自己争取,我帮不上太多。” (本章完) 第352章 光学通讯系统 第352章 光学通讯系统 从外约旦到安条克,一路北上,直线距离有五百公里之遥,实际路途大约六百多公里。 这个数字,放在后世,无非是汽车半天路程,又或者两个小时的高铁直达。 可放在如今,便是要长途跋涉近两个月。 这注定是一项苦差事。 不过好在,耶路撒冷王国在过去十年里,各种建设都相当到位。 无论是信息传递系统,又或者道路的基建、路途中的驿站都相当完善,加之又是沿海国家,因此不至于真要两个月。 按照洛瑞安他们的计划,便是要在提尔港上船,然后坐上两天船,赶到安条克总督区的拉塔基亚港,在那里登陆,再步行前往安条克城。 这一路上真正要步行的距离,其实也就两百多公里。 因此一个月不到,就能赶到安条克了。 这一路上,对于雷蒙丁来说,都颇为新奇。 他见到了许多先前只曾经听说而不曾见过的事物,又或者干脆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就拿今天来讲,他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塔楼。 这个塔楼呈圆柱状,上面的东西看起来有类风车的叶片,但又要小上非常多。 根本不具备被风推动的能力。 应当不是磨坊,看其修筑的材质,应当是新修不久。 雷蒙丁没说话,就是望向了自己爹,面上那“我很好奇”的表情不言而喻。 面对自己儿子的求助,洛瑞安抓了抓自己后脑勺,倒吸一口冷气。 完了,他也不认识! 这些年,他一直都待在边境上,时常要与埃及的军队对峙,对于国土内地的发展,其实不那么熟悉。 于是,洛瑞安便带着自己儿子,找到了阿梅代。 听完洛瑞安的描述后,阿梅代倒不至于回答不出来。 他给了一个洛瑞安和雷蒙丁从未听说过的词组:“光学通讯系统” 这显然是一个新造词组,又臭又长,但至少让洛瑞安有些明白这东西的用途了。 简单来说,在过去十年里,通过与威尼斯人的技术合作,加上盖里斯的才智。 望远镜这个东西已经成熟了。 望远镜除去提供远距离视野,直接对军事起到帮助外。 在远距离通讯上,也有不小的作用。 “‘光学通讯系统’简单说,就是烽火台的进阶。” “这个事,也不难解答,懂点数学,其实就成,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八进制或七进制的问题……” 接着,雷蒙丁就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小学未曾毕业的雷蒙丁,发现阿梅代口中的那些话分开说,他还能听懂,可一旦连贯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于一旁的洛瑞安,作为一名高阶的军官,接受过系统的大学教育,也才理解了什么是“光学通讯系统”。 简单说,就是两个塔楼相隔数公里,双方之间,可以用望远镜相互观察,塔楼上的两个子叶片,以及卡着两个叶片的主杆。 子叶片以45度角,会指向八个方向,两个叶片,其实也就构成了一个简单的八进制两位数。 当然,为了效率,以及为了可靠性,降低误判,因此子叶片指向上方时,意味着静止、无效、不需要记录。 也就是一个7进制的两位数,加上叶片的主杆,又可以指向4个方向。 因此,最多可以表达7*7*4总计196个符号。 这196个符号,如果再连续两次使用,则足以对应38416种可能性,足以将全部单词涵盖。 当然,如果单纯的用“光学通讯系统”表述单词的话,这效率是非常低的,平均一分钟才能显示一个单词。 但如果消息仅限于特殊密码本的话,则可以大大提高。 就比如说: 第一轮:主杆正上、1号子叶片右上、2号子叶片正右。 第二轮:主杆正上、1号子叶片正下、2号子叶片正左。 代表的数字便是1-1-2以及1-4-6 在即将推行的耶路撒冷军队密码本上,可以解读为埃及方向敌军,沿西奈半岛海岸线,向加沙方向进发。 其军队编制,为三千步兵一千骑兵,统兵将领是罗伯特本人。 因为望远镜技术不够发达的原因,王国采用1里格左右一站的设置。 从加沙到耶路撒冷是15个站,到提尔是25个站,到安条克为100个站。 纵然王国南北长度500多公里,但传递消息,其实也只需要不到半小时,安条克总督,便能收到进入战备状态的指令。 此外,如此高效的信息传递,也会使得报纸上的消息,将会从原先的“上周之事”、“上月之事”,变成“昨日之事”。 对于个体的人来说,便仿佛自己一时间与天南海北的人一同共情,一哀俱哀、一怒俱怒。 国家与社会,成了一个真切的“生命”,开始有了自己的呼吸,有了自己的脉搏。 不再是往昔里的盲目痴愚之物,是要从混混沌沌中睁开自己的眼。 已经逝去的巴利安曾有一种感觉,终有一日人类社会将会共融成一个活着的生物,每一个人都与彼此紧密相连。 然而,历史却要比当初巴利安所想的,要发展更快。 【联结起来合众为一是为神,分散开来居于四方是为子。】 “光学通讯系统”并非什么机密,阿梅代因此很随意的向洛瑞安父子介绍了许多。 事实上,耶路撒冷王国,也根本没考虑过,就这个技术,进行什么高规格的保密。 主要是参与这项工程的人非常多,根本没法保密。 另外一方面在于,在这个时代,即便其他国家了解到这项技术,也没法复刻。 因为那些国家,既找不到这么多合格的信号传递员,也没法给如此多的人发放工资。 恰好,盖里斯这两个条件都能做到。 重视教育的好处,就此开始慢慢浮现,而不断进步的生产力,则为此打下厚实的物质基础。 等说完这些后,洛瑞安也有了训自己儿子的话术。 “嗯,所以,别想着学校没用,想着逃学,不去念书,好高骛远。” “你看,你这小学没毕业,理解起来就是麻烦吧!讲半天才能听懂。” “我可是正经的大学毕业!” (本章完) 第353章 提尔港 第353章 提尔港 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不大,但也不小。 7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大致上相当于两个海南岛。 若是算上塞浦路斯和大马士革公国,那也快赶上浙江省了。 如此体量,放在欧洲的话,相较于英格兰本土,也差不了太多。 单论国土面积加人口,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欧洲三流。 如果再算上财税方面的优势,论整体国力的话,够得上二流标准。 但在资源调度的效率上,则可以说是远超这个时代的近乎所有国家。 漫长的海岸线,给王国提供了便利的航运基础。 虽然黎凡特海岸并无特别多的优良港口,在后世难有作为。 可放在今天,在帆船大多数只有几十吨、百多吨的情况下,是完全够用的。 海运,构成了连接耶路撒冷王国本土与塞浦路斯和安条克之间的纽带。 洛瑞安他们一行人,从外约旦出发,跨过约旦河,北上一定距离后,便抵达了提尔港。 这一路上的见闻,让原先有些沉闷的雷蒙丁,都开朗了许多。 毕竟那么多未曾见过的事物,总归是想要开口询问的。 这个过程里,洛瑞安也算是过了一回当爹的瘾。 而等到抵达提尔的时候,雷蒙丁不由得张开了嘴。 虽然说这一路上,他也见了不少市镇,可那些城市显然没法与提尔相比。 现如今,提尔已经不是当初的那座小城,可以说在竞争中已经完全击败了阿卡,成为了地中海东岸最大的港口城市。 围绕着提尔港,有着近五万人生活在这附近。 经过改造的老城区里,堆积了近一万人,而更多的人口,则是分布在城墙外的区域中。 提尔新城如阿尔哈迪镇一般,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按照盖里斯所说的,只要王国还有足够的军队,以及民众的支持,那么就不会有敌人,能够威胁到王国腹地。 在这种情况下,修筑城墙,其实不过是约束城市的发展,让工商业不能够兴盛。 当然,这也是耶路撒冷王国的特殊国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同时期的欧洲,城市修筑城墙,大多数情况下,可不是拿去抵御什么外国军队的入侵。 而是防范领主们的行动。 准确来说,哪些人既有武力又无道德,还对城市的财富流口水呢? 当然是城外的领主们了。 早期城市的城墙,最大的意义便在于从领主们手中,保护商人与市民们,免遭领主劫掠。 但在如今的王国,那种封建领主,已经消失不见了。 ……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许多身处变局中的人而言,因为亲自参与的缘故,反而感触不深。 而阿梅代就不一样,基本上每四年左右,他就要来一次提尔。 这已经是他近十年来第三次,来到提尔了。 第一次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大工地。 当时虽然已经有了新城区的规划,并且修建了许多房屋,但显然短时间内是不能停止建设的。 第二次来的时候,是96年,也就是四年前,当时的提尔,已经颇为气派了,作为东地中海最大的港口城市,已经开始准备修筑起更好的人造码头,从而容纳数量更多的商船。 而如今第三次来,便已经见到彻底成型的港口。 而这一次来,是有着一支军队陪同。 驻扎在南方边境的敕令骑士团一个大队,被调派到安条克方向。 在这些人中,雷蒙丁也作为家属混杂在里面,这些日子跟着阿梅代去增长见识。 而如今,雷蒙丁不由得再度张开口,他曾经见过死海,可从未真正的见过大海,自然别提是如此繁忙的港口。 数十条帆船,排列在码头上,这里桅杆如林,人来人往。 一时间雷蒙丁感觉整个亚嫩郡的人,可能都没这一座城市人多。 当然,这也确实是事实。提尔这种层次的城市,在王国里已经有资格称为都市了,论行政级别,是同郡相当的。 “先、先生,那些船是要去哪里?有那么多的货物,需要这么多的船来运输吗?” 作为曾经卡拉克城的主教,阿梅代自然是见多识广。 就如大多数主教,都是修道院体系出身,前往过罗马一般。 他阿梅代,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 于是,他答道:“当然要这么多船,事实上这还是太少了。” “现如今,整个欧洲至少有着三千万人,就这些船,充其量不过是满足贵族与富商们的需求。” 在提尔,每周都有数十艘商船,从这里离港,满载着东方贸易的商品,送往威尼斯、热那亚、佛罗伦萨。 再经由这些海上共和国,转销到欧洲内陆。 无论是法兰西的君王、神罗的诸侯们,又或者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群体。 别看嘴上反对这耶路撒冷宗异端,但论起消费中东奢侈品这个事,却是一点不带犹豫。 事实上,罗马教皇宫中,所使用的优质熏香,都产自中东,经由耶路撒冷王国,或者埃及送往意大利。 而由于耶路撒冷王国的港口运转效率更高,仓储基建更完善,关税比例征收更低,因此许多商人,甚至会放弃在埃及亚历山大港进货,转而选择耶路撒冷。 如此,提尔城,变成了王国中最会下金蛋的那只母鸡。 敕令骑士团大队,在提尔城没有停留太久,在简单进行补给后,这么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加上马匹也就分乘十条舰船,一路北上。 离岸之后,阿梅代也感觉到了一丝意外,因为这一次的航行同之前又不一样了。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船只,都是沿着海岸线航线,或者是在岛屿间进行跳跃,不会贸然在大海中央航行。 由于是贴着海岸线的缘故,自然会遇到非常多的礁石或复杂地貌。 因此大多数都是在白天航行,到了夜晚就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一次的乘船,却能不分昼夜的一路畅行。 大量的灯塔,亦如明星般,指明了船只前进的方向。 (本章完) 还是请假条,被病毒击倒了,下个月第一周试 还是请假条,被病毒击倒了,下个月第一周试试每天三更 还是请假条,被病毒击倒了,下个月第一周试试每天三更 (本章完) 第354章 两对兄弟 第354章 两对兄弟 格鲁吉亚位于南高加索地区,其地形壮美,历史悠久。 对格鲁吉亚王国而言,大高加索山脉横亘东西形成天然屏障,险峻的峡谷和深邃的山谷交错其中,山间遍布冰川、松林和高山草甸。 而后大高加索山脉以南,地势渐次过渡为丘陵,而后再是第比利斯高原,占据中部,由宽阔的河谷和起伏的丘陵构成,孕育了肥沃的农庄。 这个在21世纪已经名声不显的地区,也曾在历史上有过辉煌时刻,出过不少历史名人。 抛开后世那位影响全球局势的著名诗人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朱加什维利,另一位叫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塔玛拉女王了。 在后世文化中塔玛拉已经成为了格鲁吉亚的象征,是昔日黄金时代的具象。 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对于格鲁吉亚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幸福。 阿莱克修斯,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格鲁吉亚人,虽然说他其实姓科穆宁,就血缘而言,乃昔日罗马皇帝后嗣。 那是多少年前,1185,大概是这个数字吧。 许多事,阿莱克修斯都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自己只有三岁,依稀记得自己住在豪宅里,有着一位被人恐惧的祖父。 他叫什么来着? 安德洛尼卡·科穆宁 一位在位仅三年不到的皇帝。 阿莱克修斯对自己祖父的印象很单薄,毕竟自己三岁的时候,那家伙就被愤怒的君士坦丁堡市民,绑在了石柱上,毒打了三天。 火焰将他家的宅邸焚烧,往昔的辉煌与夸耀,在烈焰里不值一提,尽数焚做灰烬。 从那时起,他便失去了一切荣光。 甚至于自己还从未体会过,毕竟当时才三岁,什么都记不住…… 不过安德洛尼卡的后手,终究是起效了,他与自己的弟弟,在那灾难中,被送到了群山之国格鲁吉亚,来到了自己母亲的姐姐的宫廷。 在这里,他与自己的弟弟长大成人,接受各种教育与训练。 在这里,他们兄弟成了格鲁吉亚人。 时间来到了1201年,在先前那个冬天里,他听闻了君士坦丁陷落的消息。 而如今,该是带着军队重回罗马了。 他身后,数以千计的士兵整装以待,旌旗飘扬。 他身旁,则是自己的弟弟大卫。 大卫凑到了阿莱克修斯身旁,对他说道:“兄长,是时候拿回那些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了。” “从安杰洛斯手里、从拉丁人手里,拿回那些褪色的荣光” …… 在真实的世界中,又被人分成了两个。 一个高高在上,是王公贵族们的恩怨情仇,是国与国的纷争不止。 另一个低贱的与烂泥无异,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依赖于烂泥,才能汲取养分养活自己,并供养那个高高在上的世界。 在这个朴素而低贱的世界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整日里要同粪便、庄稼、稻草、税吏……打交道。 许多人的身心都已疲倦或麻木,但这是好事,因为如此他们便不必直面那乏味的空虚。 可许多时候,身心都已疲倦或麻木,又不足以遏止某些痛苦,毕竟对方拿起了刀剑,用烈火点燃了农庄。 在科穆宁兄弟剑锋所指旌旗所向的位置,也就是特拉比松城外。 还有一对兄弟,窝在了草丛里。 现在是夜晚,农庄里烈火冲天,面目狰狞的恶徒、见人便杀。 先前的时候,格雷戈与尼斯企图与打头的人相斗,但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一脚把他们踹进道路两旁的荆棘灌木,然后便再没人去管他们。 因此,他们可以亲眼见证这个农庄是如何被毁的。 尼科,他们的弟弟,那个六岁的孩子在哭泣、在痛苦,接着一声脆响,便再也没了声息。 而后是海伦,她那尖利沙哑的惨叫愈发凄惨、撕心裂肺,最后也没了什么声音。 可他们两人呢? 蜷缩在荆棘灌木之中,荆棘刺入他们的血肉,将他们困住纠缠住。 他们被恐惧所击倒,甚至再也没勇气去抬起头看一眼那些暴行。 一夜之间,格雷戈与尼斯便就失去了自己过往熟知的一切…… …… “叫什么?” “格雷戈” “这发生什么事了?” “……” 对方沉默不言。 对此,回过神的亚历山德罗斯,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毕竟,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出这处农庄,刚刚火才灭掉,到处都是尸体,财物被人劫掠,牛羊叫人牵走。 显然,这是被人劫掠了。 现在是三月,春暖开,阳光不再是冰冷,而带来了暖意,但却无法遮掩此地的刺骨寒意。 亚历山德罗斯想要安慰对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自打先前那个冬天,他背着佐伊落荒而逃后,并没有干等着安条克的援军北上。 而是拉着阿尔斯兰还有佐伊,发动彼此的人脉关系,在这片土地上认识了许多人。 渐渐的拉出了自己的一支商队。 这支商队,有突厥人、有希腊人。 毕竟阿尔斯兰在突厥人中颇为威望,而佐伊其实又认识不少保罗派遗民。 大家聚在一起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方便突厥人和当地希腊人之间的商贸往来,顺带着想想办法,把南边的商品运到北边来。 去年因为贝伊国从罗姆苏丹那边独立出来,并与耶路撒冷搭上了关系,因此耶路撒冷的不少好玩意,已经卖到了埃尔祖鲁姆。 亚历山德罗斯他们,便做点小生意,将那些商品再往北运一截。 不论是针线,又或者廉价的布料,其实不论是农民还是牧民都挺喜欢的。 这商队,已经成功在南北之间走了一回,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是得到了大家伙的认可。 现如今是第二次,计划着看能不能从特拉比松弄点便宜铁器到南边去。 然后就在这路途中,撞见了这处农庄黑烟腾起。 在商队赶忙来到这里的时候,帮着扑灭残余火星,搜寻着这里的幸存者。 大多能找到的,其实都已经重伤,难以救活了。 而格雷戈兄弟,仅是轻伤,因此是沟通的主要对象。 “他们是谁?” “他们是突厥人。” 说话的时候,格雷戈语气里夹杂着痛恨,而他不确信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正是一位突厥人。 (本章完) 第355章 一而再 第355章 一而再 一切似乎都很合理,就是一伙突厥人,在春耕的时候,袭击了一处农庄。 至于这么做的动机? 突厥人袭掠还需要动机? 虽然希腊人会这么说,但其实还是需要的。 现如今刚出冬,突许多突厥牧民生活不好过,损失了不少牛羊,单纯依靠乳制品已经难以生活,已经沦落到靠宰杀牛羊过日子的地步了。 乳制品是利息,而牛羊却是本金,在困境中损失牛羊,其实同农民失去土地一样,对牧民而言是极其痛苦的事。 因此,每过完一个艰苦的冬天,在农民春耕之际,游牧民对农民的袭掠,都会显著增多。 但真是这样? 亚历山德罗斯,流着一半的突厥血统,他在部族里生活了十来年,他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在于,突厥人也不是恶魔,既不会去生吃小孩,也不至于真见人就杀。 人本身就是可以作为商品贩卖的,劫掠奴隶才是突厥人的习惯。 当然,不适合作为奴隶的人,会是什么下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虽然有着这样的猜想,但亚历山德罗斯并没有说出来,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昨天晚上来的不是突厥人。 “这附近有你们亲戚吗?” 亚历山德罗斯如此询问了一句。 “里奥斯卡,那里有我姨妈他们……” 对方报了一个地名,但眼神中的怀疑,宛若一只受伤的幼兽,是没法消除的。 “来,我帮你把人埋了吧。” 对此,格雷戈点了点头,至少这不是坏事。 商队人不算多,但刨个坑埋个人,又不用棺材或插墓碑,因此倒也不麻烦。 简单的葬礼结束,大半天时间便过去了,眼看着天色将黑,商队索性便在这里扎营休息。 入夜,阿尔斯兰找到了亚历山德罗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不可能是突厥人,至少不会是我这边部族的。” 亚历山德罗斯,瞧了一眼阿尔斯兰,能感受到对方的急切,或者说是因为被“污蔑”而导致的不爽。 “怎么了?” “我观察了他们的马蹄印,他们的马不仅用了马蹄铁,而且印记更深,宽度更宽。” 亚历山德罗斯听明白了阿尔斯兰的意思。 游牧民的马匹多在草原、沙漠和丘陵地区活动,地面较为松软,对马蹄的磨损相对较小,并不会如大多数基督教世界一样需要在道路上行走,因此,他们对马蹄铁的需求较低。 另外一方面,马蹄铁需要金属冶炼和铁匠技艺,而游牧民的冶铁能力相对较弱,且金属资源有限,主要用于制造武器和工具,因此不会将重点放在马蹄铁上。 至于印记更深,宽度更宽,则意味着袭击者的马匹体型比较大,这也与突厥人养的马种不一致。 当然这些情况并不绝对,可这不是一匹或两匹马如此,而是阿尔斯兰观察完所有印记后,发现对方清一色如此。 “有人在假扮突厥人袭击人?有什么理由吗?” 亚历山德罗斯反正一时间没想出来这么做的原因。 阿尔斯兰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这个事说不准只是意外……” 亚历山德罗斯如此随口说了一句,阿尔斯兰也就此作罢,毕竟他们能怎么办呢? 他们又不是这里的领主或者官员,再说,这年头想要去刻意搜寻一队人,那可太麻烦了。 如此两人各自歇息。 只不过,仅两天后,亚历山德罗斯便微微张开了嘴,眼神里夹杂着愤怒。 至于一旁的格雷戈兄弟,也都大口喘息着,难以抑制心中悲伤。 又一处村庄被袭击了。 不过,怎么说呢? 相对而言,这里并没有经历屠杀,而只是被人放了火,烧毁了房屋、践踏了青苗、劫掠了财物……死的人并不多。 只不过,恰好,格雷戈兄弟的姨妈一家,在这次袭击里全部遇难。 忽然间,格雷戈就觉得自己孑然一身,除去自己弟弟外,再无任何牵挂。 又或者说,他心里只剩下了怒火,需要找人宣泄。 近乎下意识的,格雷戈再度将目光看向了商队中的突厥人。 事实上,也不只是格雷戈,亚历山德罗斯这支商队,根本没被允许进入村庄,只有个别人才被容许进入。 这里的村民们,打量他们商队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惕,已经不乏有村民不断嘀咕着要赶人了。 在这个关头,阿尔斯兰忍不住了。 他主动站出来,向这里的村民们、还有格雷戈,展示了马蹄,讲了半天这其中的区别。 但就效果而言,只能说聊胜于无。 让对方从存在敌意,变成了可能存在敌意。 最后,亚历山德罗斯看不下去,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 “走吧,阿尔斯兰,这个事,我们真得管管了……” “你在这里空口白话说半天是没有用的,等我们把那些人的头拧下来,丢这里,这里人自然就清楚了。” 虽然说,亚历山德罗斯不是这里的领主或官员,但他终究是一个帕拉丁。 而帕拉丁的职责,又要求他不能对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恶性事件置之不理。 在走的时候,格雷戈听到了亚历山德罗斯他们的对话,主动走了过来:“你是说,你们要去追杀那群突……匪徒?” 格雷戈话说道一半的时候,被阿尔斯兰狠狠瞪了一下,便将那个词收了回去,换成匪徒称呼对方。 “是的,我不清楚对方是怎么一回事,但这终究是影响到我们做生意了,这不好,所以我们得插手了。” “算我一个、唔,还有我弟弟!” 听到对方的话,亚历山德罗斯,拿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比划,意思是对方身高只到自己胸口,显然是太小了。 “留在这里吧,好过死的不明不白。” “我留在这里就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吗?那些人来袭击一次,就会来袭击两次!不把饿狼打杀了,它们就会一直盯着羊圈!何况,这里也没位置让我们住。我们兄弟在里奥斯卡,只认识姨妈他们……” (本章完) 第356章 出重拳! 第356章 出重拳! 格雷戈说了很多话,他弟弟也说了很多,亚历山德罗斯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就算对方年纪尚轻,不适合去作战,但也确实不适合丢在这里,既然已经跟了两天,那么多跟几天其实也无所谓。 何况让这两人加入商队,也不是说就是让他们去打打杀杀,就正常帮忙打下手处理一些杂务,是完全行的。 再说,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特拉比松这里的格局会天翻地覆,可信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格雷戈兄弟作为孤儿,他们的处境,亚历山德罗斯是懂的。 毕竟早期的帕拉丁,相当多其实都是盖里斯收养的孤儿。 这种无依无靠,身处绝境中的人,一旦走出来,不说有什么成就,至少是能够信赖的人。 离开里奥斯卡后,商队的步伐加快了,不论是阿尔斯兰又或者亚历山德罗斯,他们都有预感,类似的袭击不会就此停下,只会更多、更多…… …… 城外农庄被袭的消息,不只是亚历山德罗斯他们能收到,特拉比松城内的达官显贵们,其实也都能收到。 而这在众多坏消息里,也是相当坏的消息。 近些年来,国事可谓愈发艰难。 先是君堡皇位各种争端,而后又是十字军东征剑指君士坦丁堡。 前些日子听闻格鲁吉亚人有意西扩,再到如今便是突厥人也都不安稳,不断袭扰劫掠。 更要命的是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有史以来第一次陷落了! 哪怕特拉比松的达官显贵们,其实并不怎么鸟君士坦丁堡的政令,可那并不能消抹君堡在他们心目中的神圣地位。 那可不只是君堡,更是新罗马,比之一切皇帝都要永恒神圣。 现如今,或许、千年帝国真的要亡了,他们一时间都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仿佛世界末日,近在咫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精神世界,在经历了近乎千年的僵化后,确实是要到一个末日了。 但除去这些伤春哀秋的感叹之外,突厥人袭击农庄的事才更让他们心痛。 要晓得,那些农庄可不是什么军区村社,就是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们的地产啊! 这有一个农奴被杀,那就是他们少了好多钱啊! 君堡的事太远,格鲁吉亚人没法处理,那么零星的突厥人劫掠,总该是有办法的吧? 在特拉比松城的市政厅里,达官贵人们齐聚一堂,彼此谈论着近期的各种事。 除去对君堡陷落的感叹外,就是城外农庄被袭的事。 类似的事件,已经连续发生四起了。 其中一起是爆发了屠杀,另外三起则破坏了农民的春耕计划。 种种迹象表明,是存在一伙突厥人,盯上了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的庄园。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现如今非他们庄园的农民,早就承担着沉重的赋税,哪还能榨出油呢? 话归如此,在总督来到大堂后,在场的达官贵人们一拥而上,凑到总督身旁。 “大人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如今帝国风雨飘渺,君堡沦陷,便是地方上的宵小也起来作乱,您如果不出重拳加以制止,怕不是要引起其他野心之辈的贪婪,到时候我们全城上下,都不一定有个善终!” “出重拳!” “出重拳!” 众人们高呼了起来,他们收拾不了拉丁大爷,管不到格鲁吉亚人,难不成就连一股突厥土匪都拿捏不了吗? 被众人架起来的总督,咳嗽了两下,然后双手嗯了嗯,示意大家安静。 “这匪!是必须缴的!” “但这剿匪的钱……” “咳咳……” 简单两下轻咳,在场众人也就清楚总督的意思了。 东帝国虽然不是和大明那样是穷死的,但地方财政可就不一定了。 拿他们特拉比松来说,土地方面,已经有至少三分之二的农户,是被在场的这些达官贵人们庇护的,税吏下去征税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说,特拉比松也是丝绸之路重要的中转港口,靠着收商税能维系自身官僚机制的运转。 可这不是兵荒马乱的在打仗吗? 这些年不好过了,总督家也没余粮哩。 想要让他出兵剿匪,在座的人不狠狠出血,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总督的要挟,大家也没办法,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也就确定了章程。 无非是大家出钱,总督出力,一同剿匪,皆大欢喜。 而这个过程里,出力最大的,便是约安尼斯。 作为城中年轻一辈的表率,他在捐钱剿匪上,当仁不让,光他一人,就豪掷了一千拜赞特金币,与其他抠抠索索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时间,便是总督都对约安尼斯赞不绝口,直言对方乃特拉比松城里年轻一辈的翘楚,将来是注定接班的好料子。 约安尼斯只是笑笑后,表明这都是应该的,为帝国服务,也就是为大家服务。 …… 一滩死水,是没有活力的,混杂在沙丁鱼中的鲶鱼,能够带来足够的威胁。 可见,只有当事情存在变数的时候,才能有新的未来。 可以应对的外敌,侵犯了城中达官贵人们的利益,使得他们一时间团结起来。 同理,在地方农村中,农民们也不由得需要考虑起自卫的事。 不论那伙人是不是真的突厥人,但他们总归是在杀人。 作为贵族庄园一部分的村子,在这个关头,尚且可以去向自己依附的贵族求援。 而那些相对独立的村子,在这个关头,愈发艰难了起来。 他们发现自己被抛弃了,根本无处求援。 除了一个例外:佐伊他们组织的商队。 而这支商队,之所以要掺和这件事,除去阿尔斯兰想要洗脱自己族人的嫌疑外,另外一个方面便在于佐伊。 保罗派现如今虽然已经基本被肃清,只剩下个别村子,以及个别人,还在秘密传承外,不复昔日辉煌。 但总归是要过日子的,商队里便有他们这些人参与,提供人手、拿取分红。 “所以,你觉得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本章完) 第357章 练习用剑 第357章 练习用剑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不只是对贵族们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即便是职业造反头子保罗派们看来,这也是所料不及,堪称纪元更替的大事。 换句话说,君堡的陷落,证明了一件事。 帝国,远没有其统治者们所宣称的那么神圣。 纵然有皇帝宣称自己神在地面上的倒影,还有人说自己乃世界之主,可那些虚无缥缈的想象,如今已经被拉丁人连裤衩子都给扒了,自然无从谈起有何神圣可言。 在一次保罗派的礼拜仪式结束后,佐伊在聚会里,直接了当的向周围人宣布:“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 “现如今帝国自顾不暇,教会骄奢淫逸,城中的贵族为所欲为,这正是末日要降临的征召,如果我们不站出来改变这一切,那么我们哪还有资格自称是真正的基督徒?” 在简朴的礼堂里,其他参与仪式的保罗派信众相互对视,各自面色都流露出了为难。 保罗派虽然反对国教体系,但他们也并非是废除了所有的圣事。 至少洗礼、忏悔、圣餐都是被认可的,因此每周举行的圣餐礼,也就成了他们彼此联系的时机。 现如今的保罗派可不是当初的保罗派了。 在保罗派兴盛的时期,核心信众几十万还是有的,多的时候或许近百万,乃至于自立为国,与帝国爆发了几十年的战争。 就结果而言,保罗王朝被覆灭了,开始向各个方向迁移。 其中向东迁移的保罗派,在亚美尼亚凡湖一代与当地农民合流,爆发通德拉克人起义。 马努伊尔说的斯姆巴特、索罗斯等人,便是这一批。 另外一批则前往了帝国的西部边境,有大约20万保罗派来到了保加利亚,演变为波格米勒派。 紧接着还通过贸易路线从保加利亚,传播到整个欧洲,在欧洲他们演变为了卡特里派、阿尔比派或者说清洁派。 现如今也正在法国南部闹的轰轰烈烈。 简而言之,保罗派是基督教异端运动的祖宗,有保罗派或者保罗派后人的地方,就有潜在的造反者…… 但在亚美尼亚,现如今的亚美尼亚,保罗派真就是苟延残喘,勉强将自身的一些文化传承下去。 经历了历次的打击后,哪还有心气去大闹一场呢? 注意到大家伙的神情,佐伊转过头换了个话题。 “先不说起义的事,那么突厥人怎么办,我是说那伙可能是装做突厥人的匪徒。” “面对那些匪徒的话,庄园还能说他们向城里的贵族们求援,可我们又能依赖谁?” 大多数保罗派信众,都相当反感依附于贵族,即便被逼无奈要向帝国缴税,可那也好歹比自己头上多个主人好。 虽然他们给帝国交税,但现如今又显然不能指望帝国时刻保护他们免遭劫掠。 很自然的,求人不如求己。 不敢靠着这么点人去造反,但组织点农兵队,看家护院到处巡逻,他们还是能接受的。 …… 初春,商队的营地里,格雷戈奋力劈着柴。 跟着商队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里,他们兄弟算是被商队雇佣了,每天能拿些零钱,然后给商队干些杂活,也算是成了商队的伙计。 杂活的内容包括不仅限于劈柴、打水、做饭…… 这样的生活虽然不算差,但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格雷戈想象着眼前的木桩就是自己的仇人,奋力劈砍上去。 又试着将之作为活人,不再是劈柴,倒不如说是发泄式的胡乱劈砍。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看见。 对此他也只能摇摇头。 “虽然说斧头,也不是不能杀人,但劈柴的斧头,同作战的战斧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前者根本没法在战场上作为 武器来使用。”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会使用一把剑,而非斧头。” 如此说着,亚历山德罗斯将腰间的剑,抽出来递给了格雷戈,让他来试试。 握住剑的那一刻,格雷戈就明白亚历山德罗斯的意思了。 他手中原先的斧头同这把剑相比,两者重量其实相差不多,也都是三磅左右的样子。 但二者挥舞起来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轻巧,一种灵动…… 剑是一种非常泛用性的武器,其兼具劈砍与刺击,必要时还能用剑柄给予钝击。 同样,不同质量剑之间的价格差距,也是天差地别。 既存在几十金币、装饰华丽、质量精美的宝剑,也存在只需几枚银币便可以买到的平民剑。 当然,更穷的人,可以选择斧头作为武器,廉价且不失威力,对盾牌甚至更有破坏力。 但那样也意味着攻击方式的单一,以及在改变武器攻击方向时候的吃力。 格雷戈试着挥舞手中的剑刃,但却怎么也不得要领。 分明感受到了一点很微妙的感受,但却似乎怎么也用不对。 亚历山德罗斯属实是看不下去了,干脆亲自上手教导。 “注意剑的锋线,调整你的呼吸……” 脑海里回忆着当初约翰的教导,亚历山德罗斯一点一点矫正着格雷戈的姿态。 是约翰,而不是盖里斯。 有一说一,虽然这样讲有些大不敬。 但事实又确实如此,盖里斯真不懂什么叫剑法。 这个不懂,倒不是说一点都不懂,而是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已经忽视了剑术最基础的要求了…… 对盖里斯来说,他只是需要一个开刃的武器,至于武器自身的重心毫无意义。 没有人能比他更快,自然也不会需要考虑任何格挡情况下的变招。 当初没想明白这点,硬撑着找盖里斯想学几手。 虽然说,最基础的剑术盖里斯也都懂,但他就死活做不到盖里斯的效果。 等后来遇到老约翰后,才意思到盖里斯是特殊的,盖里斯的剑法是没办法复刻的。 然后重新开始练剑。 老约翰,现如今也已经退休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去上门拜访。 想着一些过往的事,手中的教导不停息。 只不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的腾起了黑烟。 (本章完) 第358章 有线索了 第358章 有线索了 袭掠不会在人严阵以待的时候到来。 它们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一个晴朗早晨,许多人还试图多享受一下床榻的时候。 一伙骑马的匪徒,从村头冲向村尾,丢出火把焚烧房顶。 当亚历山德罗斯带着人从一旁的商队驻地,及时赶到这里的时候。 情况让他略有些意外。 确切来说,对方失手了。 这处农村比之先前亚历山德罗斯见过的那些农庄,在防护设置上要更加的严密。 其用大量的房子,构成了一个防护攻势的雏形。 内里的村民,在发觉自己被袭后,及时果断的将一些板车、马车,推到道路中的险要位置,而后破坏车轮,使之无法轻易挪动。 如此一来,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先行冲入村庄的骑兵,发觉自己孤军深入。 而没有及时冲进来的,则因为障碍而不得不下马。 来袭的敌人失去了优势的机动力后,村民这边因为数量上的优势,堪堪与对方打了一个势均力敌。 虽然说村民们因为着甲不足的原因,伤亡惨重早晚会崩。 但恰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德罗斯组织出了一支快二十人的队伍及时加入了战场。 在这慌乱里,格雷戈也被编入了阵型。 亚历山德罗斯根本无暇将他从中剔除。 因为缺乏训练的缘故,亚历山德罗斯带来的这支小队,很难说组成了盾墙。 但至少在使用的武器,以及穿戴的盔甲上,要显著强于村民们,这就意味着亚历山德罗斯带来的队伍,对攻击的承受效果会更强。 因此袭击者在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前后夹击后,便果断放弃了继续作战,开始且战且退,试图从这次的混战里抽身。 亚历山德罗斯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几次精妙的变招,避开对方的格挡,一次精准的刺击,刺穿对方面门,拿下一人。 但在这之后他也没办法再去追杀。 那些袭掠而来的人,离开村庄后纷纷翻身上马,一溜烟的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留下了几具尸骸,以及烧起来的村子。 对于亚历山德罗斯等人而言,比起去追击敌军,赶快帮着灭火,才是紧要的事。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木质建筑,火烧大后,整个村庄都要玩完。 等到这一切都忙完后,亚历山德罗斯,才有闲心去关注一下格雷戈,以及被留下的尸骸。 在整场战斗中,未曾挥出过一剑的的格雷戈,现如今正扶着一棵树在不断干呕。 “怎么样,和你想象的场景,是不是很大不同?” “还行、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而且……我是说,打的就这样?对方见我们来了就跑了?” “不然呢?留在这里死拼?然后我们双方都死伤惨重?那些人只是过来劫掠的,不是来送命的。” 说着,亚历山德罗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当你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哪怕是最不起眼、最简陋的武器,只要你有意愿反抗,愿意和对方换命。” “那么对方就需要慎重起见了。” 最伟大的战士,也会死于伤口感染。 想要杀人,要比许多人想的简单。 这世界上,很少有东西,几乎不存在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还昂贵。 不论劫掠到多少财富,也只有活着的人才可以享用。 当然信奥丁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亚历山德罗斯这辈子,虽然不过是三十岁不到,但也是在战场上打滚摸爬许多年。 他清楚的了解一件事,绝大多数士兵,其实并不会为了杀死别人而牺牲自己。 一场激烈的战斗打下来,十分之一的伤亡都不一定有,而后续的追杀过程,虽然容易造成大量杀伤。 但一番苦战后,并非所有人都还有力气去追击。 至于那些专门追击的骑兵部队,更多的也只是驱赶溃兵,避免对方重新集结起来。 是尽量的将对方打散,难以归建,倒不是说真以杀光敌人为目的。 在稍微安慰了一会格雷戈后,亚历山德罗斯转过头去检查起敌人留下的尸骸。 这次战斗,村民们可谓伤亡惨重,至少五人被杀,三人重伤,七人轻伤。 付出如此惨重代价后,他们也只是拿下两具尸体的战绩。 其中还有一个是亚历山德罗斯的人头。 倒不是说对方没人受伤,而是他们在互相掩护下,所有受伤的人都从容离开了这处村庄。 从这个角度来说,对方的军事素养,要远高于他们这边。 若非数量上的差距太大,加上对方不愿意付出更惨重的代价,那么输的一方大概率是亚历山德罗斯这边。 当然,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亚历山德罗斯清楚的理解一件事,很多时候战争的胜负,看的就是哪一方更愿意死人,更能承受伤亡。 不扯那些有的没的,来到敌人尸骸旁的时候,阿尔斯兰也在这里。 他已经将对方扒了个干净,而后面色阴沉。 “怎么样?” 亚历山德罗斯问道。 “大概是我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亲戚吧……” 先前战斗的时候,阿尔斯兰明显是能听懂一些对方的话语,这确实是证明了对方乃突厥人。 但说话的习惯上,又相差很大,一些词汇的发音存在明显不同。 这让阿尔斯兰也感到颇为茫然。 在检查对方尸体后,两人之间的外貌也存在明显差异。 这具尸体是浅棕色头发,甚至于瞳孔都呈现出浅色,其颧骨较高,面部较平坦。 阿尔斯兰则是黑发黑瞳,面部较窄、鼻梁较高,颧骨较突出。 虽然能分辨出双方外貌上的差异,但这不足以让在场的人鉴别对方的身份。 “怎么办呢?” 一时间两人陷入为难,但好在亚历山德罗斯脑子反应还算快,当即说道:“去找先知吧,这种时候,去找先知倒是准没错的。”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盖里斯也没闲着,在这附近游历了许久,并且时常治病救人,算是积累下了一些名望。 他们想要去找盖里斯并不麻烦,而且想必盖里斯也会对这些人的来历感兴趣。 (本章完) 第359章 致力于造反的创业者 第359章 致力于造反的创业者 在亚历山德罗斯找到盖里斯的时候,他正在附近的一处村庄里替人治病,默罕默德还有佐伊则在一旁打下手。 现如今,虽然说盖里斯手下已经不缺人手了,但他时常还是要亲下一线。 一方面是保持自己的经验,不至于手生。 另外一方面便在于,要建立民众与他之间的直接联系。 这个时代同后世不同,在后世因为信息联络的发达,一个人即便是足不出户,就能与数百人、数千人、建立交流关系,而后在数以十万计的人群中建立名望。 但这个时候是做不到的。 许多农民从生到死,都未曾离开过家乡,一辈子聊过天,说过一句话的人,也不过是三四百之数。 因此,见识短浅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民来说,并非什么羞辱的词汇,而是对一种事实的描述。 这种情况下,虽然说许多人会因为见识短浅,乃至于近亲婚姻而显得不那么聪明。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记忆力就不如别人。 一个能下一线,一个能与他们共同生活,时常聊天交流的人,并且妙手回春治病救人、展露“奇迹”的修士,哪怕只是相处几天。 就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 因为,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遇到这样的人,在余生的十几年、几十年里都会时常谈起曾经的“奇遇”。 一个村子呆上七天,一年便能走过五十多个村子。 这看似低效,却足以覆盖万把人。 对于致力于底层造反的创业者而言,想要尽快积累名望,这反而是基本功。 到时候振臂一呼,不说一呼万应,但想要凑出三四百个忠实拥泵却也不难,再以此为基础联络出一两千的杂兵。 那么即便是在天朝,也足以震动一府,惊扰一县了。 丢在欧洲的政治环境里,更是能让国王们高看一眼。 而这还只是假设造反者一个人从零开始,亲力亲为的情况。 期间发展出足够多门徒,建立一套组织体制后,也就有了无穷可能。 “回去后,不要让伤口沾水,要拿热水煮过的布条来重新包扎。” 盖里斯颇为和善,然后让一旁的佐伊再递过去一点药。 对方在接过药后,更是千恩万谢,感谢上帝、感谢盖里斯,就差泪流满面了。 也不怪对方如此,而是盖里斯实在是打下了坚实的名气。 现如今同盖里斯在外约旦创业不同,当时真是要啥没啥,治病救人都只能靠着土方法,主打一个安慰效果,在降低病人负担的情况下,鼓励病人熬过去。 现如今,一些基础的药剂,已经成型,虽然说成本依旧高昂,但拿来施恩的话,还是行的。 大蒜素、水杨酸、硫磺粉、青霉素、酒精、明矾…… 虽然说各种盖里斯眼中的疑难杂症还是难以根治,但在清理伤口、退烧等方面,已经相当有效了。 由此,也打出了他神医的名气。 而这年头,治病又是和修道院强相关的。 不是修道院的人去治病,那叫巫术、是亵渎、是草药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灰色地带,而如果是修士、教会体制内的去治病,这就叫虔诚的救赎,是神恩的具象。 如此,盖里斯的地位自然是高的出奇。 已经有人在坊间相传盖里斯其实是圣人,又或者是天使附身之类了。 等到盖里斯忙完,亚历山德罗斯凑到盖里斯身旁,将先前发生过的事,以及所见之人的样貌,一五一十的告知给盖里斯。 听完之后,盖里斯也皱起了眉头,虽然那个样貌他能理解,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怎么还会有马蹄铁? 转过头,盖里斯便对一旁的阿尔斯兰说道: “阿尔斯兰,你知道你先祖的发源在何方吗?” 阿尔斯兰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就以肯定的语气说道:“那当然是乌古斯汗!” 然后他看见盖里斯露出了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容。 “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感叹突厥人确实不习惯于记录历史。我再问你,乌古斯汗是多少年前的人?” 比起前面那个问题的斩钉截铁,后面这个问题就把阿尔斯兰给问到了。 怎么说也是一个部族首领的孩子,他对突厥人的知识还是很充沛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法回答出乌古斯汗距今到底多少年。 “大概几百年吧、不对,应该是几千年才对……” 乌古斯汗对于乌古斯支系的突厥人来说,其实便是炎黄两帝一般的存在。 根据突厥传说,乌古斯出生于中亚,是突厥民族领袖喀喇汗的儿子。 他一出生就会说,第一次喝完母乳后,他就不再喝母乳,就要喝酒吃肉,他用40天长大成人,而后猎杀巨龙。 在存在乌古斯认同的突厥人传说中。 乌古斯汗征服了四方,汗国疆域囊括中亚、西亚、北亚的辽阔大地。 维吾尔族的英雄史诗《乌古斯传》,便也是对这神话的文字记录。 但比起相对来说更加清晰的《史记》又或者更清晰的《圣经》。 有关乌古斯的神话,对于发生年代的记录相当模糊,根本无从判断具体年份。 盖里斯倒是有过猜想,或者说存在一种可能。 即乌古斯汗或许是天朝历史中记录的冒顿,两者的很多细节,颇为类似。 就比如说乌古斯杀了自己的父亲,冒顿也杀了自己父亲等…… 也确实有一些史料会将他们混同。 当然,这些没充分证据的话,就没必要来说了。 盖里斯接着说道:“但就事实来说,我们称之为突厥文化的存在,要比乌古斯汗更早。” “就拿你们遇到的那人,大概率是不承认乌古斯汗存在的,而且对方又确确实实说的是突厥语系。” 泛突厥是一个很庞大的概念,其历史的起源,在后世的考据中,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两百年或者公元前四百年。 不论是匈奴、又或者丁零、鲜卑、柔然、契丹这些都多多少少同突厥沾点关系。 当然,公元6世纪突厥汗国才真正奠定了明确的突厥概念。 (本章完) 第360章 盖里斯开会! 第360章 盖里斯开会! 突厥本突同匈奴之间的混乱关系,暂且不论。 第一突厥汗国,或者说第一突厥帝国,诞生于儒历546年,其在576年达到鼎盛。 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的庞大帝国。 这是第一个在政治上使用突厥名称的突厥国家。 而后第四任可汗塔斯帕尔可汗去世后,国家因继承权问题一分为二。 同时隋唐两代,又在其中支持或打压,迫使其进入内战状态。 其中东突厥汗国在630年,被唐李靖在阴山之战中击败,最终被俘虏可汗送往长安。 至于西突厥汗国,也在657年被唐苏定方征服,李世民就此任职突厥天可汗。 但这并非是突厥人历史的结束,而是又一个民族浪潮的开端。 “简而言之,不论是东突厥又或者西突厥,他们的大量部族因为在桃石那边吃亏太多,都纷纷选择了西迁。” “其中西突厥,可能是你们塞尔柱突厥人的先祖。” “而东突厥,则诞生了另外的大量支系,其中便有一支叫钦察人。” 听到这里,阿尔斯兰有些渐渐明白盖里斯意思了。 “您是说,那些劫掠附近村落的,是钦察人?” “也有可能是库曼人,但反正他们相差不大。” 紧接着盖里斯又说道:“相对来说,塞尔柱突厥人进入中亚地区比较晚,然后是与波斯人、阿拉伯人、库尔德人、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发生混血。” “因此你们的样貌多为棕色或黑色,面部较窄、鼻梁较高,颧骨较突出,会有鹰钩鼻或更深邃的眼眶。” “至于库曼人或钦察人,他们长期以来则是和斯拉夫人那些东欧人混血,因此长相类似你们所说的那样。” 事实上,就盖里斯所知,在后续的蒙古征服中,库曼人或钦察人,因为其长相更接近欧洲,也时常被作为间谍使用。 但一伙本该出现在东欧草原上的库曼人或钦察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其中的缘由,显然值得人深思。 毕竟,从东欧草原来这,说方便也方便,无非是搭个船穿越黑海,又或者翻越大高加索山途经格鲁吉亚。 可何必呢? 有什么必须来这里的理由吗? 想不出来动机,才是比较麻烦的。 不过,倒也不必过于纠结,一伙规模不大的库曼人,对大局不会有什么影响。 考虑到这里没有外人,盖里斯顺便就在这里开了一个周会,各自都是不同方向的负责人,汇报一下自己这边的进度。 听闻先前村庄抵御库曼人进攻成功的消息,盖里斯也振奋了不少。 至于佐伊那边保罗派,不愿意组织起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然后他陷入思虑,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些信息。 想了好些时间后,盖里斯对一旁的阿尔斯兰说道:“你回到贝伊国那边去,让你父亲组织军队,既然特拉比松这边已经有突厥人到处劫掠了,我想再多上几支,也不算什么问题。” 紧接着,盖里斯又对佐伊说道:“虽然他们不愿意直接组织起来对抗帝国,那么我是说、假如,我告诉他们如今的卡尔迪亚军区,只是一栋踹一脚就会倒的破屋子,你觉得他们会站出来吗?” 佐伊面色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盖里斯再看了看默罕默德。 “接下来特拉比松这里会出现一些变局,先前让你联系的斥候们都已经到位了是吗?” 默罕默德回答道:“大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论您是想刺杀什么人,都有人愿意为您付出性命。” “用不着他们的性命,我只需要了解这附近的动向就行了。” 哈萨辛确实是有着独到刺杀技艺,但那些刺杀技艺都是建立在当事人精妙的伪装上,才能在各种环境下潜伏。 由此,将哈萨辛作为情报组织对待,要远比视为什么杀手组织要合算。 最后,盖里斯看向了亚历山德罗斯。 “虽然这里距离耶路撒冷本土相当远,大批量的军队不能来此远征,不过按照我的建议,眼下已经有一支敕令骑士大队抵达埃尔祖鲁姆了。” 一支敕令骑士大队,人数满编也就320人,确实不是什么大批量的军队。 但亚历山德罗斯听闻这个消息后,依旧感到振奋。 帕拉丁群体只是兼修武艺,并非真正的职业军人,但敕令骑士不一样。 在亚历山德罗斯看来,敕令骑士或许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坚韧的职业军队,坚固骑兵冲击、职业步兵、野战火炮…… 一支320人的大队,在战场上击溃敌方千人规模的军队,都是很轻松的事。 他们的到来,意味着盖里斯手下,将会真正有一支核心的军事力量。 “敕令骑士他们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你负责过去对接,让他们尽快熟悉这边的气候与地形。” “另外,你们先前负责的那支商队,先暂停商业活动,转为补给收集。” “商队每在卡尔迪亚军区范围内提供价值1第纳尔金币的补给,就能在埃尔祖鲁姆那边获取价值2第纳尔金币的商品,又或者到安条克获取价值4第纳尔金币的商品。” “明白!” 后勤补给的重要性,在现在的耶路撒冷王国,已经被列为头等大事了。 在国土范围内,是有着参谋部统筹安排各项后勤事务,无需各路军队的主官操心。 而若是要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也会有各方面的协调安排。 但这次行动,其实是一次军事冒险,将小批量的部队,隔着几百公里,投放到异国他乡,根本没办法建立从安条克通往这里的补给线。 而若是命令敕令骑士们自行收集补给,虽然也确实可以做到,但那样一来,就显然会影响战斗力,被迫将精力放在没必要的方面。 这种时候,先前依托突厥人与本地希腊人组织的商队,就变得非常有用了。 通过建立和本地人良好的关系,能从农民们手中方便的购买食物,租用牲畜,还有成熟的商道,能够担负起将火药军械等从埃尔祖鲁姆运输过来的重任。 (本章完) 第361章 钱!钱!钱!(今日三更达成) 第361章 钱!钱!钱!(今日三更达成) 卡尔迪亚军区1金币的补给,在埃尔祖鲁姆能换2金币,在安条克能换4金币。 就毛利来说,这是100%或者300%的利润。 但在事实上,商队的实质毛利,只会比这个更高。 毕竟,商队本身就是希腊农民们和突厥人自己组织的,让他们提供食物补给,其价格只会比市价要低的多。 但盖里斯不会去细究,亚历山德罗斯也不会去细究。 若是想节省这方面的钱,那么代价只会更加高昂。 要么是走上几百公里来提供补给,要么是对地方劫掠,损害民众好感。 多支付些钱,反而能避免许多事端。 在如今这个时代,还不是很明显,但再过个两三百年的话,那么欧洲的战争其实也就演变成了“工程项目” 国王需要向军事承包人分发项目,军事承包人再去找二级的佣兵队长,集结雇佣军。 军事承包人又需要向商人发包,好给他们庞大的军队提供补给。 钱成了这个过程中最为可信的对象,有钱便意味着拥有军队…… 没钱的话,即便是国王,也不免众叛亲离。 …… 通常来说,军区的首领,应该被称之为将军才对,这代表着其军事上的身份与职责。 但卡尔迪亚军区现如今却并非如此,康斯坦丁先生也更愿意让人称呼自己为总督,而不是军区将军。 并非如此,其一开始的时候隶属于亚美尼亚军区,而后独立出来。 又在11世纪时期,因为突厥人在安纳托利亚的入侵,同君士坦丁堡断绝了陆地上的联系。 从那时起,卡尔迪亚军区的地方分离主义就很浓厚。 加布拉斯家族,甚至于近乎成为了这里的世袭统治者,垄断着卡尔迪亚军区将军的职位。 相比较于将军的称呼,他们还是更愿意称自己为总督。 后续1140年时期,科穆宁王朝痛殴突厥人,成功威慑了加布拉斯家族,才使得君堡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对这里的任免权力。 至少加布拉斯家族,不再垄断着这里的总督职位,而是会在不同的本地实权派手中轮流打转。 康斯坦丁就是这样一位本地实权派,靠着关系、人脉、名望,出任了这个名存实亡军区的最高领袖。 相传卡尔迪亚军区将军最兴盛的时候,能指挥着一万人的军区部队。 但康斯坦丁表示,他已经没法从军区体制上,再拉出哪怕一名能打的士兵了! “军区”一词本身就暧昧模糊,它既指一种军事占据、亦指一种行政区划。军区事实上是一种将小块土地委任给士兵耕种的屯田体制。 这些务农士兵从严格意义上讲仍是军事单位,且其耕作土地仍归属国有。 士兵个人一旦接受了屯田协议后,即代表同意他们的后代仍在军区中同时承担军事与农务工作,从而更加节省地维持军队。 但怎么说呢…… 体制是人维系的,再好的体制,只要体制里的人不愿意再遵循过往的“规矩”,那么就能顷刻间山崩。 长期以来,军区将军职位,都成了加布拉斯家族的私产,那么他们自然要将自己的家族利益,凌驾于军区之上。 毕竟军区的职位说不定哪天就轮不到自己了,可这期间从军区手中剥夺的地产,可不会那么轻易消散。 纵然后续君堡恢复了一定的对地方权威,但新上任的“总督”们,也照样对自己的前辈们有样学样。 经过这么几十上百年持之以恒的挖墙脚,军区本身尚且能直接管辖的农户数量,已经不足当初的四分之一了。 而就这四分之一,大家基本上也是情愿选择缴纳代役金,而不是真的去服役。 “军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我记得上一代总督,还能拉出来五百人来着。” 康斯坦丁总督,对着一旁自己家族的秘书轻声问道。 虽然说现如今军区还存在一套官僚体制,但比起那些名义上的官僚,康斯坦丁真正能信赖的,反而只有自己家族的雇员。 至少这个秘书或者说“师爷”,是吃他的、喝他的,是他拿真金白银养出来的。 “大人啊,您要知道,在您当政的这些年里,我们家族的地产,已经翻了快一倍了!” “哪怕是前任总督,也没您这么……” 秘书、哦不,是师爷,想了想措辞,接着说到:“……英明神武,善于理财。” “哈!” 想到自己家族的财富增长,康斯坦丁便对自己拉不出来一个能打农兵的事,没那么难过了。 “不过眼下终归是要对付那伙突厥人的,指望不了农兵,就只能去想办法雇人了,或者想办法从我家那些庄园里拉出来点私兵。” 正如君士坦丁堡在科穆宁王朝时期,更加依赖于科穆宁家族的私兵与雇佣军。 特拉比松其实也是如此。 而与君士坦丁堡不同的一点在于,特拉比松终究是没那么有钱,没法把雇佣军当常备军使。 “对了,先前我们收了多少钱来着?” 康斯坦丁指的是先前同各路达官显贵们讨价还价时的情况。 “大人,这个、当时账面上,各个家族……” 师爷话没说完,康斯坦丁就将之打断 “别提账面,我说的是他们给的实数。” “啊……这个嘛,城里豪门18户,总计送您这里的约莫有三千金币来着。” “三千?才三千!光约安尼斯那家伙,当时就说要拿一千给我的!” “这三千够我干什么?!” “咳。”师爷清了清嗓子,也觉得有些尴尬。 “大人啊,这个您也清楚,虽然当时他们说了那些数字,但您为了能上台当总督,那可是欠下了许多人情的。那些人愿意拿出真金白银,就已经相当给您面子了。” 康斯坦丁深深叹了口气,也清楚这确实是没办法。 “总之,这一千金币就给你了,记得帮我物色点精明能干的人,现如今这君堡有难,日子不太平了,如果能找到些靠谱的人,就帮我长期雇下来。” 总督大人一张口,三千就成了一千,果真如师爷夸的那般“英明神武,善于理财。” (本章完) 第362章 你来我往 第362章 你来我往 4月其实正是出游的好日子,虽然说城外有突厥人出没的消息,但对于那些自认为防护严密的贵族家少爷小姐们来说,那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前些日子,总督也已经传出消息,说自己招募一伙佣兵,在军区里剿灭突厥匪徒。 并且之后也已经有所斩获,那些突厥人头可是在城头上一字排开挂在那里的。 如此一来,相比起可有可无的风险,自然是踏春出游来的要紧。 在这个春暖开的时节,到各自庄园地头上开点宴会,各自狂欢才不枉此生。 怎知,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城里的佣兵,先前分明在墙头上挂了几十颗突厥人脑袋,但就和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冒出来几茬。 突然间更多的突厥人,从天晓得什么鬼地方涌了出来,盯着贵族们的庄园抢。 这些突厥人,手段极其残忍,同先前的那伙人仅是破坏春耕不同,他们是冲进庄园,就朝着主楼发起进攻。 庄园里不管是庄头、管事的,又或者贵族们派去的伙计,统统被细细的切成了臊子,然后才在其他那些农奴们胆战心惊的注视下,慢慢开始劫掠。 不仅如此,先前出门踏春的那些贵族家少爷小姐,也惨遭不幸。 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些护卫,面对成群的突厥人时,根本不是一合之敌,仅是两个照面,就被打趴在地。 而后,就是留下了数封勒索书信,向城里的贵族们,讨要起高昂赎金。 一时间,原先对总督还颇为赞赏的各个豪族,纷纷上门去堵康斯坦丁家大门了。 康斯坦丁闭门谢客,在自家大厅里急的团团转,眼见自家秘书从一旁路过,赶忙冲上去抓住对方。 “怎么回事!突厥人不是给砍了吗?!怎么又来这么多!” “大人啊!这、我哪知道?!先前那些脑袋,我可是细细核验过的,确实是突厥人!” “但您也要晓得,现如今这小亚细亚,突厥人成灾,哪是光砍几个就够用的!” 说着、说着秘书脑门上开始冒汗。 他忽的反应过来,那些脑袋固然是突厥人,先前雇的佣兵不至于拿希腊人的脑袋顶功,可也没说不去拿突厥人牧民的脑袋顶功。 这下子该不会捅马蜂窝了吧? 如此一来,也就说的通了。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只是一小伙突厥人盯上了他们,而后因为佣兵们出城“剿匪”,拿无关突厥人脑袋顶功,再然后便是把原先对他们无冤无仇的突厥人给卷了进来。 到目前为止,真正的好消息便是,至少还没哪个突厥贝伊、埃米尔兴师动众上门问罪。 秘书将这猜测低声说了出来。 康斯坦丁总督,也有些回过味来,然后暗骂了一句:“便宜没好货。” “那我该怎么办?难不成真去把赎金给交了?就算我去把那些钱付了,可突厥人也不一定还人啊!何况,如此一来我的名望岂不是要败坏的不成样子?” 听到这话,秘书双眼目光游离,显然是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但这不代表他没别的馊主意。 “大人啊,你瞧,那些佣兵们,也不是不能打,只是没人盯着,会想些点子,只要您亲自带兵出城,想必也就能旗开得胜了!” 康斯坦丁指了指秘书,又指了指自己。 “我?亲自?” 而后,便是一巴掌呼了上去。 “你开什么玩笑!你总督我,打下便是只鸡都没杀过!你叫我带兵出城?!” 康斯坦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信这个秘书的胡话。 然后,他眼睛一转吗,再度盯着秘书。 “我看你倒是挺行,那些赎人的钱,我都给你,不管怎么样,你得给我把那些人给活着带回来!” 挨了一巴掌的秘书,连忙称是,也不敢顶嘴。 为今之计,怕不是就只能如此了。 …… 而在另外一边,库曼人营地,头领正带着大伙好吃好喝。 这一趟出门,虽然钱没怎么抢,奴隶没怎么抓,但自有人替他们垫付这一趟的费。 “我说大哥,怎么这些天,不带着兄弟们继续出门去干活?” 一旁的小弟提到这里的时候。 首领的面色有些黑:“前些日子,我们已经碰壁两回了,那些泥腿子,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拼命起来了,虽然说硬要去干,也能处理的掉,可若是因为一些泥腿子让兄弟们受伤可就不美了。” “别忘了,我们去烧那些村子,可不是单纯的抢东西,这都是有计划的,要不了多久,就有一次硬仗等着我们去干。” “回头等城里的军队实在是忍不住了,也就到我们真正的发财时刻了!” 头领如此说着,又哐哐往自己嘴里倒了几杯酒。 “大哥,虽然说,这些日子,我们没再去干活,可我怎么感觉,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搞事情?” “对啊!大哥,前两天我还看到有黑烟腾起。” “该不会,不止我们这一伙吧?” 如此聊着,没多久一个兄弟,就匆忙来到头领身旁,低声对着头领说道:“城里人放出消息了。” “你确定?” “嗯,是白烟。” 听到白烟两个字后,首领当即站起身,丢掉手中的酒杯,大声喊了起来:“别闲着了!都利索点!来活了,这回大家都给我卖力点!” “干完这一片,你们要啥都有!女人!黄金!奴隶!统统都有!” 在首领的吆喝里,在场的这些库曼人,也都跟着吆喝了起来。 来这里的目的和计划,他们早就知道,见事情的发展一如先前首领所说。 他们也就清楚如今这事妥了,只要有个安稳的收尾,吃掉对方那伙军队,就一切好说。 至于若是吃不掉对方? 那他们还是别出门劫掠了,各自回去洗洗睡了,找个娘们带孩子去得了! 伴随着首领的动员,这片不小的营地活了起来,足足三百如狼似虎的骑手,从这营地里涌出。 这规模,是先前历次袭击,都从未有过的。 (本章完) 第363章 阿尔斯兰的所见所闻 第363章 阿尔斯兰的所见所闻 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如一缕微光,缓缓冲破黑暗,映照在这荒野之上。 地仍沉浸在夜的寒意之中,远方的丘陵如沉睡的巨兽,静默无声。 当微风拂过土地,零星尘埃随之卷起。 阿尔斯兰翻身下马,解开缠在腰间的水囊,倒出许些净水,清洗面颊与耳垂。 在他的一旁,部族里的其他骑手,不少都各自铺开祷毯,或是将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 晨曦缓缓洒落,映照着这些身披羊毛长袍的战士。他们整齐地举手至耳边,低声诵念。 他们在阿尔斯兰的带领下,齐整地俯身、跪拜、叩首,额头贴近冰冷的大地。 风息止,万物静,唯有经文流淌在这片大地。 “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证盖里斯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当他们完成最后一次叩首,缓缓起身,朝阳已然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照亮他们那不苟言笑的面庞。 “走吧,我们该会合去了。” 他们人不多,仅二十几骑,基本上都是当初在埃尔祖鲁姆城里,追随过盖里斯一同冒险的那批突厥人。 现如今,他们在阿尔斯兰的带领下,将原先散落在各处,分别劫掠庄园的突厥人集结起来。 …… 一座军营,不论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在这年头,占地面积,其实便与同等人数的城市没啥区别。 拿罗马军团的标准驻地来说,通常而言一个四千八百人或六千人规模的人的军团营地,面积会在500*500,也就是20公顷到25公顷之间。 即便是几百人规模的营地,也会因为生火做饭、搜寻补给、闲暇活动等诸多原因,而向外界显露自己存在的痕迹。 因此,想要长期隐藏起来,其实还是颇为麻烦的。 好在阿尔斯兰他们这边有着本地人帮助,才在卡尔迪亚军区里,修筑出复数的营地,将突厥人一小股、一小股的分散在群山与丘陵交界的地带。 因为是从不同地方出击的缘故,他们的踪迹,才在特拉比松城的眼里飘忽不定。 不过这样一来,如果想再集结的话,也需要一个小营地、一个小营地的去通知。 阿尔斯兰走进一处营地的时候,他不免皱起了眉头。 这里烟熏火燎的,门口的卫兵,醉的不成样子。 再往里面走,许多突厥人都东倒西歪。 显然,就在刚刚,这里的人还在醉生梦死。 “小哥,你来啦!”在一旁一个中年人见到阿尔斯兰后,便颇为热切的上来打招呼。 “大伙别躺着了!瞧瞧!这就是奥斯曼大哥他儿子!这才叫少年英雄,别提多俊了!哈哈!” 这一张口,嘴里的酒气,就不论如何也止不住。 阿尔斯兰皱了皱眉,但还没说什么,紧接着那人又说了起来。 “大伙这次能来这里发财,全是阿尔斯兰给的消息啊!” “要不是他,咱们怎么知道如今这罗马人连君士坦丁堡都没了!啊哈哈!” 如此说着,周围传来一片哄笑。 紧接着那中年人便牵着阿尔斯兰的手,往营地深处走。 在阿尔斯兰的视线里,时常能看到一些木桩,在那些木桩上挂着锁链或麻绳,而在锁链或麻绳的另外一端,自然便是一个又一个“人”。 那中年人对此不觉得有任何问题,阿尔斯兰则愈发沉默。 等到来到最里面后,中年人指着一个笼子,大声说道:“瞧瞧!最好的货色,这是我留给你,还有孝敬奥斯曼大哥的!” …… 菲妮克丝,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头昏昏的,似乎是睡了好久,竟一时间没记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 印象里就只有自己同几个朋友一起出游。 紧接着发生了什么? 她记不清了,但醒来后听到的话,还有周边所处的环境,让她警惕了起来。 “这小妞多漂亮啊!看着就晓得是城里贵族家小姐,细皮嫩肉的,阿尔斯兰,你这可一定要收下啊!” “呵、我哪有这心思。” 两个男人的话,似乎是揭示了菲妮克丝的处境,让她将自己脑海里碎片化的信息拼出了答案。 她这是被抓走了? 而且还是落在了突厥人手里? 随机,她心中,涌出一番莫大的恐惧,就在她想要尖叫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连嘴也被绑上了。 “阿尔斯兰,上次也是这样,当时要分人的时候,你说什么也不收,哥几个心里过意不去,这次说什么你也要留着!这女的,我们是碰都没带碰的!就等着你带回去呢!” 突厥人的话,让菲妮克丝从一个恐慌陷入另一个恐慌,她想说自家能拿出赎金,却除去支支吾吾外,发不出半点有用的动静。 “唉……这事办,这可真是叫人受罪了……” 那个年轻人,面上表露出了相当的不情愿,而就在菲妮克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便听见对方又来了一句。 “既然都这样了,那也没办法,这些人我就带走了!” 如此说着,对方便指挥着身后的人,将笼子里的自己给提出来,连带着还有其他一些贵族、或是庄园里的伙计。 “对了,城里的人传出消息了,那总督的部队,马上就要出城,要不了多少时间……” 当着菲妮克丝他们的面,那两个像是头领的人,便聊起了军队动向,丝毫不避讳。 菲妮克丝是并非什么寻常人,至少在这种境地里,她还保持了一丝理智,真把那些话听了许些。 然后菲妮克丝就更加惊讶了,因为这伙突厥人,怎么对城里的事那么了解? 不只是军队什么时候出门,便是总督今早食欲不振,他们讲了出来。 菲妮克丝也不知真假,但瞧这些人的样子,又不似作伪。 一时间,一些更恐怖的猜测出现在她脑海里。 但那又如何呢? 反正她是没法在这个时候,跑出去警告要出城剿匪的军队了。 (本章完) 第364章 千算万算,漏一算 第364章 千算万算,漏一算 菲妮克丝猜测城里有突厥人的内应,这话倒也不差。 但菲妮克丝不知道的一点在于,如今的特拉比松就如先前的君士坦丁堡一般,已经是一栋进风进雨的破屋子了。 所谓的内应,要远远比她想的要多。 盖里斯往城里撒过去的阿萨辛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远在格鲁吉亚的阿莱克修斯,不说对城中的情况了如指掌吧,也晓得卡尔迪亚军区如今有多么空虚。 此外,就连库曼人,也能收到军队出城的消息。 当然,当事人自己是不知道的。 不仅是总督不清楚,就连跟着雇佣兵一起出城的秘书,也不晓得自己这边消息走漏成什么样了。 在他的感官里,自己这伙人,还颇为强盛才对! 足足三百披甲军士,一百多骑兵,拿去剿匪,实在是大材小用。 但没奈何,他是一个惜命的人,所以就把先前找的那些佣兵一股脑全拉上了。 要说这是倾城而出,倒也不至于。 城里还有专门的城卫军,拿来守城,真到了关键时刻,靠着撒钱,也能再去临时雇佣人。 然后,他跟着雇佣军,在城外过了一次夜。 等到快要黎明的时候,忽然听到周围响起各种声响,再细听去,便仿佛山崩地裂。 而后是一旁的雇佣兵首领大声嘶吼:“骑兵!袭营!” 骑兵?袭营? 秘书好半响,才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等等?他们这不是出门去交赎金吗? 虽然说有打算找个机会黑吃黑再来次剿匪。 怎么忽的,感觉自己像是被匪剿了? 而且,这也不对吧?这是几十号突厥匪徒就能闹出的动静? 对方要是有那么多人的话,他哪敢出城啊? 也就在秘书这边惊慌失措,佣兵们连忙起身抵抗的同时。 不远的山头上,阿尔斯兰还有一旁的其他突厥人首领们,相互大眼瞪小眼,各自无言了起来。 “小哥?那是您安排的人吗?那高头大马,看着可真俊啊!” 阿尔斯兰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一幕,毕竟谁能想到袭营这事,也能整出一个先到先得,后来者无份? 他昨天接到消息后,便将各个营地转了一圈,把突厥人都集结了起来,准备今早趁着对方不备袭营。 然后他今天还没动身,就发觉在另外一个方向上,有着动静,悄悄带着些人过来看看咋回事,就发觉他原定的目标,已经被人给端了。 不过,也没多什么功夫,阿尔斯兰就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他们、怕不是钦察人。” “钦察人?”一旁的首领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也是突厥人,不过是在黑海对面。” 阿尔斯兰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情况,一旁的首领们,便纷纷夸起阿尔斯兰见多识广。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是要去和对方合作吗?我看他们这不是挺能打的嘛。” “不,我们要连带着他们一起打。” “啊?” 一旁的人传出不解的疑惑。 阿尔斯兰本想说,这都是先知的安排,但转念一想,他身旁的这些首领,其实有很多同先知根本没什么交集。 于是他便换了个说法:“肥羊就那么大,多一个人过来切肉,我们就少一块。” 在阿尔斯兰指出利益上的切割后,大家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各自回去动员部下,准备动手。 …… 约安尼斯收到总督派出的雇佣兵,被全歼后的消息时,开心的快要跳起舞了。 现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是他一手主导的。 本来其实是没那么多野心的,但既然君堡都沦陷了,那么即便是通过一些不那么传统的方式,夺取总督之位,也不是不行。 正常来说,总督之位是终身的。 即便康斯坦丁,说他是什么青年才俊,年少有为…… 但真轮到他上台的时候,怕不是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也只有等到特拉比松城,真正到危险境地里,如他这样的有才能的人,才好上位啊。 若是说特拉比松城,并不危险怎么办? 那当然是想办法让特拉比松城变得危险喽! 只要让城里的贵族们人心惶惶,只要让市民们发觉先前的总督腐败无能,那么,这一切就都好说了。 直接联络小亚细亚的突厥人,他约安尼斯是不敢的。 毕竟现如今的特拉比松就是纸糊的,对此他还是颇有认知和了解。 万一让小亚细亚的突厥人发现他们这里毫无防备,那么岂不是自讨苦吃? 因此,约安尼斯便想到了黑海对面的库曼人,从他们那边雇佣一小支部队过来。 人不多,那没什么关系,重点是挑起城里的恐惧,以及对总督的愤怒。 当然,他没想到的一点在于,自己找的那些库曼人,貌似太能干了。 不仅是烧了几个贵族庄园,怎么连贵族都给抓过去绑票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弄的这么过火,毕竟万一事情败露,杀几个农奴和抓几个贵族,可是不同的罪过。 后者的话,意味着自己也将被推到风口浪尖。 但既然,那些库曼人干都干了,那他也只能将错就错。 借着这事鼓动总督出兵,只要总督的一小支军队被全歼,然后让大家发觉总督手中再无直属的军队后,大家也就理所当然的要寻找能保护他们的对象了! 约安尼斯自认为自己家的武德,还是颇为充沛的。 有能力、有资格,担当这么一个保护者的身份,从而接过总督的重担。 哦不、如今君士坦丁堡已经陷落了。 他约安尼斯,也该是有资格去当皇帝才对! 一想到这美好光明的未来,约安尼斯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只不过这计划,在完成之前,还差最后一步,即要让城内的贵族们,真切感受到风险。 从而同意他调遣领地里的私兵进城。 而这么做的办法嘛…… 便在于,把城门打开,让那伙库曼人进城转一圈。 约安尼斯算盘打的叮当响,也已经安排好同城外库曼人接头的人了。 只不过,约安尼斯千算万算,没算对一个事。 即:城外到底有几支突厥人…… (本章完) 第365章 英勇无畏! 第365章 英勇无畏! 战争迷雾,是任何致力于军事的人,都无法绕开的问题。 自打有军事活动开始,知晓友军动向,知晓敌军动向便是一大难题。 随着时代的推进,知晓友军动向这件事,渐渐的比较轻松了起来。 不论是成体系的驿站,又或者飞鸽传书,加上斥候与烽火台,以及对地形的测绘,军事指挥官能做到一个大致有数。 可怎么了解敌军呢? 真正有着天赋的将领,能通过自己的动向,来调动敌军,让敌军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次一点的将领,也能够通过对战场残缺不全信息的收集,预料到对方会出现在什么方位。 约安尼斯显然两者都不算,事实上他从未有过领兵作战的经历,对于军事上的知识可谓一知半解。 他只觉得一切都如自己所料,那么自然是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夜深,特拉比松城是便如绝大多数中世纪城市一般,执行着宵禁。 在宵禁期间,禁止外出,通常来说除去巡逻的卫兵外,再没有人会在街道上行动。 特拉比松城,在这个时代,不算是一座小城,当然也大不了哪里去。 其在城防上颇有优势,除去是个港口城市外,两道河流从安纳托利亚的山区流淌而来。 这两条河成了特拉比松天然的护城河,依托着这两道河流,特拉比松修筑起城墙,圈出了大约一百公顷的土地。 若是正常状况下,想要对这座城发起猛攻。 即便城中并无多少守军,也会因为地形的缘故,难以展开。 在后世特拉比松与奥斯曼的对峙中,特拉比松的城防工事,便让奥斯曼人吃了不少苦头。 前后发动了三次围城,最终才将之攻克。 当然,现如今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状况。 一座有着几十万人口的雄城,也会因为内部的斗争,而让万多人的十字军攻破。 特拉比松这么座边陲城市,自然而然也学了不少坏习惯。 约安尼斯家的伙计,在这个深夜里,便堂而皇之的在这个宵禁的时间段里,穿过街道来到上城区的一处小门。 这处小门对于特拉比松城来说,是常年紧闭的。 由于长期不使用,甚至于城市没给这里安排卫兵,毕竟上城区居住的人非富即贵,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私兵可以填补防卫空缺,压根不需要市议会那边操心。 这也就给了约安尼斯可乘之机。 他家的伙计,来到小门附近后,学了几声鸟叫,紧接着没过多久,城墙外便传来回音。 双方之间互相确认了身份后,那个伙计,便朝城墙外甩过去一道软梯。 叫他们直接开城门,那是不敢的,毕竟开城门的动静太大,这里虽然没卫兵,但真叫人发现了,那可就有口说不清。 事实上,在甩出这幅软梯后,那个伙计便溜之大吉,根本不敢与那些毛茹饮血的突厥人打照面。 而对于不止其中内里实情的人来说。 这整个过程可真就是噩梦。 一开始不过是一伙袭击农庄的小股突厥人,估摸着对方不过十几个恶徒。 城里的贵族威逼总督出兵剿匪,虽然说有所成效,结果这突厥人越剿越多。 剿着剿着,二三十人一伙的突厥人,居然敢袭击贵族庄园,绑架贵族子女了。 再往后,连带着总督的雇佣兵,都被全歼,一时间特拉比松城里居然没了敢出门作战的部队。 原本想着依托城墙本该高枕无忧。 然而先前在城外肆虐的突厥匪徒,居然不满足于对庄园的劫掠,而是莫名其妙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上城区。 在打破了上城区的小门后,足足百多名突厥人,乘着夜色举着火把涌了进城墙。 径直杀入了加布拉斯家族的豪宅。 加布拉斯家,便是原先长期垄断卡尔迪亚军区将军职位的那个家族,现如今虽然已经有所失势,但依旧在卡尔迪亚军区保有了不少地产。 这并非什么刻意的选择,无非是因为加布拉斯家防卫不严,又离小门近。 这百来名突厥土匪不敢在城里深入,自然是找个软柿子捏一捏。 而且,这伙人可不是什么盖里斯麾下的正规军,而就是阿尔斯兰联络来的的突厥匪徒。 因为这趟是夜袭的缘故,没办法从容抓捕奴隶,因此他们除去劫掠财物,把个别长相还周正的女子被掳走。 其余的无论男女老幼,但凡是被撞见了,便是一刀劈过去,紧接着走之前还放了把火。 由于这一幕是发生在上城区,当天晚上,不论是总督又或者约安尼斯,都亲眼见证了这伙突厥人的暴行。 总督那边已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之间都湿了不少,至于约安尼斯,也有些后悔,他没曾想这伙库曼人,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不过是叫对方在城里转几圈,随便放点火。 结果居然闹成这样! 不过这个时候后悔也没用,只能接着计划来演戏。 按着早先的部署,约安尼斯把自己宅邸里的那些私兵迅速动员了起来,连带着周围两户豪族的人马将之集结。 加起来这就有个百来人了。 这人数不多,但在城里本就是如此,太多的人反而不好展开。 因为心里有底气,早有预料的缘故。 不论是抽调其他家族私兵,又或者任命临时的队长,加上派发任务,都行显得约安尼斯沉着冷静,颇有处事不惊的涵养。 “第二队,你们先去这里,堵住突厥人,不要让他们再深入了。” “第三队,你们登上总督家屋顶,居高临下射击突厥人。” “那您呢?” “我?我自然是要带着麾下人马去会会这帮突厥人,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传闻里那样的杀之不尽、灭之不绝、战之不胜!” 在这个黑夜里,打着火把的众人,或许一生难以忘怀当时的约安尼斯是多么的英武。 看着这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如此豪放,一时间便仿佛帝国都有希望了一般。 不少人默默祝愿约安尼斯旗开得胜。 (本章完) 第366章 要断章取义《不要断章取义》 第366章 要断章取义——《不要断章取义》 在不同的时代条件下,往往有着不同的经济状况、不同的社会需求。 社会是顺应着时代而不断变化的,当然很多人不承认这点。 他们朴素的情怀里,总是觉得有许多东西始终不变,又或者过去存在一个某某黄金时代,只要回到那个时期,一切当下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这种想法并不特指谁,而是许多人都如此。 反应到宗教上来说,便存在着各种所谓的“原教旨主义”者。 有些“原教旨主义”是为了扳倒当下垄断释经权的权威,而还有的“原教旨主义”是“真信”了原教旨…… 【当禁月一过,就在你们遇见多神教徒的地方杀他们,捉住他们,围困他们,埋伏他们。】 ——《忏悔章》 很多时候,这段话都被拿来鼓动对抗异教徒。 但如果结合上下文,结合当时历史背景的话,那么得出的含义就会有所区别。 当时是在630年之后,穆圣已经取胜进入麦加,当时附近的大部分阿拉伯部落,已经向穆圣归顺。 但依旧有一些部落违背了合约,在背后与敌对势力合谋。 这段话的后面一句是:【但如果他们悔过,谨守拜功,完纳天课,那就放他们自由。】 这一章节,《忏悔章》旨在处理这些破坏和约、背信弃义的部落,并为他们设定最后期限。 事实上,如果真按照经书的上下文通读来说,可以找到许多的章节内容,都在强调克制。 【你们应当为主道而与他们战斗,那些攻击你们的人,但不要过分,因为真主不喜爱过分者。】 【如果敌人倾向和平,你也应倾向和平,并信托真主。】 但,就如:要断章取义——《不要断章取义》。 每一位念经的人,都要基于自己的政治立场,经济利益,让经书替自己的言行背书,从而论证自己的正确性。 从历史的角度来说。 并非是《古兰经》单方面的塑造了穆斯林,很多时候是历史上的民族,基于自己的需求,对《古兰经》做出了符合他们立场的解释。 而恰好,中东一带的民族,或多或少的,都需要依托放牧为生。 一开始是大量的阿拉伯人部族,再是大量的突厥人部族,等到后面就连蒙古人都归顺了。 作为游牧民族而言,他们不可能因为经书,就去放弃劫掠,因此被改变的只会是经书的本意。 只会是念经的阿訇,为这些他们服务的对象,做出合理的、符合经义的解释。 在巴伊卡尔看来,他对特拉比松的劫掠,无疑是正义的,无疑是符合经书要求的。 是他对不信安拉者的真实打击! 不论是在这个世代,亦或者后世,并非所有人,都承认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二者崇拜是同一个神祇。 其中的理由有很多,涉及到大量的成见。 对于巴伊卡尔而言,他眼里的基督教,无疑就是多神教徒。 毕竟真主唯一、不以物配主。 但基督教崇拜的神祇,却至少有三个,除此之外,又还有一堆各种圣人。 只要杀进东正教的教堂,就能在里面翻出来各种黄金白银铸就的神像。 这要不是多神教,如果不是偶像崇拜,那什么是多神教,什么是偶像崇拜? 既然已经把对方定性了,那么剩下的就是敌我矛盾,劫掠起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战利品,可都是真主赐予他的礼物啊! 当然,巴伊卡尔也要感谢阿尔斯兰,若非是阿尔斯兰拱手相让,他也没料到特拉比松城里,居然有人打算放突厥人进城。 “真是蠢货,蠢货是保不住这么多财富的。” 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冲天的烈焰,巴伊卡尔转过身便打算满载而归。 但总归是有人不知死活,带着几十个私兵,拦在了路上。 打头的那个全身穿戴整齐盔甲,看上去有些不好惹。 但对方无疑是蠢货,因为这条街,虽然不算长,但却也是笔直的。 他们这些突厥人是骑着马的,而对方却是东倒西歪的一群连长矛都没的步兵。 而在其他人视角里,则又大不一样,只见约安尼斯带着一队步兵踏出残破宅邸,他身披一袭焦黑的长袍,头发被火星燎得卷曲,一双眼却还燃着愤怒。 显然刚刚还在帮着加布拉斯救火。 而后便看见他手中拿着一把剑,指向了突厥人,义愤填膺高声喝道: “你们这些禽兽!你们这些从草原上爬出来的鬣狗!你们以为掠夺几间富宅、焚毁几座教堂,就能把这座城踩在马蹄下?!” “你们玷污神殿、焚烧圣像、践踏孩子的尸骨,还妄想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 “哈!我倒愿意看你们背着金银在这条笔直的街上奔逃,看你们被烈火烤熟,被天主的怒雷劈断腿脚!” “来啊,来啊!我——约安尼斯·马拉克斯,特拉比松城的子孙,就站在这里,看你们这些狗如何像蛆虫般溃散!” “就算只有一人站着,那也是抵抗!就算你们骑着马从我身上碾过去,我也要咒你们子孙无名、老母疯癫!” “来啊!这条街笔直通天,你们冲得快,可谁知道前面是不是地狱的门!” 古典歌剧,便是如此,总是伴随着英雄的高声厉喝,以及丑角的原形毕露。 可很少会出现两者混同的情况。 就在约安尼斯·马拉克斯,特拉比松城的子孙,让他的名号,在这座城的上城区响彻之时。 巴伊卡尔挥了挥手,他听不懂对方说了什么,但既然他都如此叫嚣了,那还是成全对方吧。 马蹄响了。 在这黑夜里,约安尼斯直面骑兵踏动大地,但他对此却所料未及。 他从未想过会出现现在这一幕,毕竟按照原定的剧本,不该是对方在自己的厉声大喝下原地调转马头四散而逃吗! 街道不宽,仅能容纳三匹马冲锋。 可就是这迎面而来的三匹马,却让约安尼斯感觉天崩地裂。 约安尼斯木楞住了,他可不是那位在世的先知。 (本章完) 第367章 约安尼斯说的对!他是我们的大英雄 第367章 约安尼斯说的对!他是我们的大英雄! 约安尼斯还活着,并且因为他的英勇,因此他又确确实实给自己争取了一些名望。 因此当特拉比松城里贵族们开会的时候,他甚至被安排到了总督的右手旁,象征着其对抗突厥人时的大无畏精神。 即便突厥人最后还是很轻松的溜之大吉了,但考虑到当时约安尼斯是唯一一个敢于站出来带着人去堵突厥人的路,并且直面突厥人骑兵冲锋的。 那么只要是个听闻他功绩的人,都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夸他是一个真爷们。 当然,坐在座位上的约安尼斯,只要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就不由得抖了抖,心有余悸。 那时候,他可是差一点就真的死了啊!是真的与死神擦肩而过! 若非突厥人还有戏弄他的心思,那些突厥人在轻易驱散或斩杀了他侍从后,本可以直接杀了他,而不是听他临死前惨叫。 当时,歇斯底里的约安尼斯甚至大声说道: “你们是突厥人,还是猪?你们现在这样,叫忘恩负义,叫背信弃义,叫不知死活!” “你们敢碰我一根头发,我发誓,特拉比松全城贵族都会联手把你们的脑袋挂上城墙!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这座城下一个总督!” 这样的歇斯底里,反倒是让巴伊卡尔他们提起了看乐子的兴趣,由此给了援军支援的时间。 面对大量人马的围追堵截,巴伊卡尔这伙突厥人,倒是没在约安尼斯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干净利落的撤退了。 如此一来,反倒是成全了他的美名。 今天这次会议,除去是对约安尼斯进行表彰外,便是讨论有关如何应对突厥人。 现如今,突厥人已经不只是袭扰城外的庄园,甚至于连城墙都翻了进来,这已经相当可怖了! 意味着原先城市贵族们引以为傲的防御工事,也显得并不安全。 若按照原先的计划,这个时候约安尼斯就该安排人,弹劾总督,从而逼迫总督退位,再让自己上台。 但从生死之际走上一遭的约安尼斯,反而一时间没了那个兴致,任由这次会议随便发展,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过,聊着、聊着,忽然一个贵族,提出了一个让约安尼斯坐立不安的建议。 “我听说科穆宁兄弟他们,现如今已经率领着将近两千人的军队,快要抵达利姆尼亚了,按道理说我们这个时候该组织军队进行抵抗。” “但我们真的有实力去抵抗吗?” 这些天约安尼斯一直在家中修养,一直没关心什么政事,他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科穆宁兄弟是谁?!”他大声问道。 “科穆宁兄弟,就是科穆宁兄弟啊,这个、您是还没听说吗?” 接着,约安尼斯便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科穆宁兄弟的身份,比较简单,无非是科穆宁王朝末代皇帝的孙子,在年幼的时候去了格鲁吉亚,如今带着部队要重归帝国云云。 但这个事,显然是超出约安尼斯预料的。 毕竟,他苦心孤诣营造当下这个局面,为的就是虚弱总督权威,方便自己上位。 可若是科穆宁兄弟带着军队西征,眼下已经被突厥人折磨到精神衰弱没了精气神的众多贵族们,便可能是直接投了! 那他这岂不是要给科穆宁兄弟做嫁衣? 一想到这里,本来就几天没睡个安稳觉的约安尼斯,便气急攻心,一口血给咳了出来。 然后他大声喊道:“不行!坚决不行!” “那是科穆宁吗!那是格鲁吉亚人的狗!是格鲁吉亚人野种,来我们这里作威作福了!” 约安尼斯猛地从座位上起身,手撑着会议桌,脸色惨白,但语速越发急促: “你们可知道,这些年他们在格鲁吉亚吃的是谁的粮、穿的是谁的绸缎?那是格鲁吉亚人!我们的仇敌!现在他们穿着格鲁吉亚的甲胄,说的是格鲁吉亚的腔调,还敢自称是帝国的救主?!” 他环顾四周,声音沙哑而尖利: “你们是疯了,还是蠢了?就因为几个骑马的少年,披着金线刺绣的外袍,就要跪下来亲他们的靴子?!” 他狠狠一拍桌子,几乎咆哮: “我不承认他们!他们不是皇族,是逃兵,是叛徒的后代!是披着祖宗皮的山里蛮子!” 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周围人的眼神,约安尼斯又一边咳着血,一边竭力挽尊咬牙道: “……我们不能为了虚假的希望,把整座城的命运交给两个野心家!我们才是特拉比松的主人!我们这些人……这些年一砖一瓦守下来的——难道现在要拱手让给他们?” “要让一个被格鲁吉亚人豢养长大的小丑,坐到这座城的皇座上吗?!!” 当这么一番发自内心,因为担心失去权位而急切的豪言壮语,脱口而出,约安尼斯发觉周围人看待他的目光变了。 便是他左手旁的康斯坦丁总督看他的目光、看他咳血的眼神,都渐渐钦佩了起来。 天哪! 什么时候,他们这群特拉比松虫豸,居然也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可不是什么贵族家公子,因为争风吃醋而好勇斗狠,是真真切切的咬牙切齿! 原先安排在会议里的托,也在这个时候,适时站了出来,就听见那人大声说道:“约安尼斯说的对!他是我们的大英雄!” 如潮水般轰轰烈烈的掌声由此兴起。 …… 当消息传到盖里斯这边的时候,即便是盖里斯,也不得不感叹很多事情的机缘巧合,哪怕是他也没料到,特拉比松城居然会直接放突厥人进去。 这可要比他先前所预料的结果好上许多。 对于盖里斯来说,单纯的攻克一座城市,并非什么麻烦的事。 但依托武力征服的城市,在盖里斯离开之后,又如何维系自己的存在呢? 在当下,耶路撒冷王国的军力整体是相对有限的,并不足以支撑出一个庞大的跨越欧亚非三洲的帝国。 扶持本地势力,潜移默化的在更高层次进行整合,才是盖里斯的目的。 因为军事征服得到的土地,也必然会因为军事征服而失去。 可一旦留下文化刻印,那么即便短暂失去,只要文化本身不曾衰落,也会长久的带来利益。 在贝伊国,盖里斯选择了阿尔斯兰他们那支部族,帮助他们建立独立的国家,通过应对罗姆苏丹国军事压力的方式,迫使贝伊国向耶路撒冷靠拢。 而在这里,盖里斯虽然有一个备选是科穆宁兄弟,但他倒是觉得多一手准备显然更好。 毕竟这里相比贝伊国更靠北,已经算是耶路撒冷王国军事投放能力的边界了。 如果全盘押注在科穆宁兄弟头上,一旦科穆宁兄弟,因为个人利益而选择背离耶路撒冷,那么短时间内,耶路撒冷甚至是拿对方没办法的。 所谓军事投放能力,便是调动军队界限。 一个国家无论其本土多么强盛,纵然拥兵百万,可只要他做不到调遣兵力来到他国的领地,那么在军事上便与其他国家并无太大区别。 相反,哪怕一个国家,只拥有几万士兵,可若是他能将这几万人,投放到天南海北。 那么那些连几千军队都没有的国家,就不得不承认该国的军事强权。 所谓海权的重要性,也就由此而来。 毕竟大海使得军队投放,变成了一件相对简单的事。 只不过,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还远远谈不上什么海权大国。 充其量是通过与威尼斯结盟的方式,确保了自己在东地中海地区,不至于陷入海权弱势。 但那终究是威尼斯…… 既然不能用军事上的方式,直接了当的建立霸权。 那么盖里斯理所应当的,也就选择了“宗教胜利”又或者“文化胜利”。 由此,盖里斯就需要扶持出一个在宗教和文化,乃至于利益上倾向于耶路撒冷、倾向于自己的派系,从而确保特拉比松的整体局势稳中向好。 相比起素未谋面,仅仅因为姓科穆宁,就要宣称自己皇位的阿莱克修斯兄弟。 盖里斯,反倒是更信任因为宗教而联结起来的保罗派势力。 毕竟,对于盖里斯而言,只要他确立了自己的“先知身份”那么作为势力团体的宗教派系,就不太可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被背弃。 因此,他也出席了特拉比松城破后,本地保罗派的会议。 基督教就是喜欢开会,大会小会开不停。 上到影响基督教世界的大公会议,中到决定教皇继任者的枢机主教群体,再到普通的教区事务商讨。 教会体制在各方面都强调着集体智慧。 即便是不那么正统的保罗派,也会各自选任出使徒时常联络,从而确保自己不至于过于松散。 值得一提的点在于,在同时期不少教会否决女性权利的情况下,在保罗派女性是有资格出任使徒的。 后续的支派之一通德拉克人,不仅支持农民的财产私有制,还认同男女平等的理念。 这也是佐伊能在会议上,作为一个支派代表,出席这次会议的原因。 现如今的保罗派,作为一个已经衰落的异端教派,其开会自然是不会如塞浦路斯神圣主教会议那般的庄重。 事实上现如今的保罗派,他们想选出12个使徒都已经困难重重了。 若非如此,佐伊也不至于这么年轻,就混上使徒的身份。 首先,在使徒会议开始之前,他们各自先念诵了一段经文。 【有一个人来到耶稣跟前说:师傅!我该行什么『善』为得永生?」】 【耶稣对他说:「你为什么问我关于『善?』善的只有一个。如果你愿意进入生命,就该遵守诫命。」】 【他对耶稣说:「什么诫命﹖」耶稣说:「就是:不可杀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作假见证,应孝敬父母,应爱你的近人,如爱你自己……】 盖里斯并没有直接出场,而是在一旁看着这处小小隐秘教堂里众人的行为。 这段经文其实是出自《马太福音》(天主教译为:玛窦福音)第19卷,这一卷讲述了一个年轻人向耶稣寻求永生的故事。 耶稣提出了许多律法的外在要求,年轻人声称自己都做到了。 而后耶稣便再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若愿意是成全的,去!变卖你所有的,施舍给穷人,你必有宝藏在天上;然后来跟随我。】 【少年人一听这话,就忧闷的走了,因为他拥有许多产业。】 由此,耶稣便说出了那句许多人耳熟能详的话:【我实在告诉你们:富人难进天国。我再告诉你们:骆驼穿过针孔,比富人进天国还容易。】 借着这段故事,盖里斯在同许多老农们聊天的时候,便是如此介绍天兄的。 “曾经,耶稣是个穷人,他看见许多人难以生活,又有许多人富足的令其空虚,便告诉富人们要将自己的钱财分给穷人,许多富人不乐意,他便被挂上了十字架。 当然,对于保罗派而言,他们视为核心教义的,其实还是这部分的后面那些。 【耶稣对他们说:「我实在告诉你们,你们这些跟随我的人,在重生的世代,人子坐在自己光荣的宝座上时,你们也要坐在十二宝座上,审判以色列十二支派;并且,凡为我的名,舍弃了房屋、或兄弟、或姊妹、或父亲、或母亲、或妻子、或儿女、或田地的,必要领取百倍的赏报,并承受永生。有许多在先的要成为在后的,在后的要成为在先的。」】 十二使徒审判以色列的十二支派,舍弃财富的,将在天国得永生…… 而在这个潦草到不像话的教堂里,恰好就有着十二名“使徒”,且人子就在一旁听着。 当经文诵读完毕,这些教堂中的使徒们,便见一个陌生人,凭空出现在了教堂的祭坛上。 在他们目瞪口呆中,那人如此说着:“今日,我来到此地,是要告诉你们,审判的日子近了……” (本章完) 请假条,今日被领导拉着去吃饭了 请假条,今日被领导拉着去吃饭了 我去白嫖晚饭了 (本章完) 第368章 人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第368章 人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现如今,特拉比松的局势渐渐明朗了起来。 大致可以分为三股势力在这里你来我往。 首先是特拉比松城内的贵族群体,他们在卡尔迪亚军区,占据了大面积的庄园,是这里原先的主人,但一个个尽显虫豸丑态。 其次便是有着格鲁吉亚王国支持的科穆宁兄弟,他们麾下的格鲁吉亚军队兵强马壮,对于夺取一国充满了野心。 第三股势力,便是以盖里斯为首的保罗派农民,以及外国干涉军。 就目前的局势来说,由于盖里斯同大卫·索斯兰之间的密约,后两股势力在约安尼斯不知情的情况下啊,已经开始合流要组成联军。 但就算约安尼斯自己不知情,他也心中忐忑不安,觉得自己难以应对科穆宁兄弟。 特拉比松,或者说卡尔迪亚军区,并不是什么自古便兵强马壮的地方。 相较于其在军事上的建树,不论是现在,亦或是未来,都更以经济著称。 作为丝绸之路北线,陆地到黑海的中转,特拉比松要钱不少,要兵没有。 据传闻,卡尔迪亚军区将军麾下兵马最多的时候,能有一万部队。 但那也只是传闻,并未在正式的战役中出现。 至于之后,历史中有关特拉比松帝国的记载,则表明特拉比松帝国兵马最多的时候,也只2000人。 一个“帝国”兵马两千,便是旧耶路撒冷王国旗下一名大贵族,所能动员出的兵力,都能超过这个数字。 又有记载,特拉比松帝国一次战役中,将自己的部队分为两部,其中一部约为六百人,这六百人损失后,帝国损失惨重。 真实的历史就是如此,并不存在什么成体系的力量层次,往往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奇葩”。 这也意味着现如今,科穆宁兄弟,所率领的2000军队,对于特拉比松军区而言,已经是全力以赴都难以应对的敌人了。 因此,固然约安尼斯在会议上慷慨陈词,迫使会议上的众多贵族,一个个向神明立誓,誓要保卫自己的城市。 但不少人,照旧一颗红心两手准备,除去确实捐钱出力,从各自土地上动员兵力开始集结,也有人试图私下里同阿莱克修斯兄弟建立联系。 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约安尼斯本人,在经过内心苦苦挣扎后,写了一封信送往西边。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几乎必定招致骂名,但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当他真正手握军区大权的时候,没有人能当面指责他的决定。 如此,远在君士坦丁堡的香槟伯爵,又或者说罗马尼亚皇帝西奥博尔德,在一周之后,收到了来自特拉比松特使的书信。 …… 我叫西奥博尔德,一名法兰西布卢瓦家族的伯爵,布卢瓦家族创始于1025年,并于1152年继承了布卢瓦、沙特尔等伯爵领地。 而我西奥博尔德三世,出生于1179年,父亲为香槟伯爵亨利一世,母亲则是法兰西公主玛丽,外祖母叫埃莉诺,来自阿基坦的埃莉诺。 因此我母亲其实是狮心王理查德同母异父的姐姐,自己则是理查德的侄子。 虽然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便格外显贵,注定锦衣玉食度过一生。 但我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加冕为罗马尼亚的皇帝。 但主、正是主的安排,让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 即便,现如今罗马尼亚陷于分裂,我似乎也看到了再现罗马辉煌的可能。 毕竟,这刚登基不久,卡尔迪亚军区就送来了一封信。 【致最尊贵、最荣耀、最蒙主宠之西奥博尔德皇帝陛下:】 【鄙人乃特拉比松卡尔迪亚军区总督、帝国忠臣、圣母与圣子脚下谦卑之仆约安尼斯,冒昧致书,惟愿此信得以抵达尊驾手中,愿主恩常伴君侧,驱除异端之害,建立真正的和平与秩序于此东方之地。】 【特拉比松,此乃帝国在亚细亚之尽头的遗民所居,城墙犹在,教堂尚存,昔日之荣光虽已风蚀,然我等仍高举基督旗帜,不曾背弃君士坦丁之法统。】 【现如今,异族虎视,异端环伺,格鲁吉亚人伪托“科穆宁”之名,以王孙之血扰乱众望,妄图篡夺吾等世守之疆域。】 【兵微将寡,吾虽日夜整军、誓与贼寇周旋于城门之间,然特拉比松一地非可久战之所。诚然,我等意志未失,然躯体有限,血可尽而援不可绝。倘若不有所援,此地将堕于蛮族之手,教会将为牛羊所践,圣坛将为贼子所污。】 【基于此,鄙人,约安尼斯,以基督之信仰恳请陛下伸出援臂,以骑士之荣耀、十字之名义,援我一力,使东方再见光明。】 【若陛下果真派出援军,不啻神之旨意降临小亚细亚之北岸。届时,鄙人将奉特拉比松之地为陛下附庸,岁岁纳贡,以示诚意;愿开放黑海商道,为拉丁各邦之商贾通达东西之要口;更将以公教会之名,修缮圣殿、驱逐异端,助陛下扩展天主之光。】 【求援之言,若有悖于礼,唯望陛下体谅我之窘迫。东方虽远,然十字之心不远;血虽异,然吾等跪于同一圣坛之前。主在上,吾将为此盟誓,献上城池、献上余生,惟愿基督在此岸不灭!】 【愿主保佑陛下,赐予智慧与力量,使陛下之旗帜,在黑海之风中猎猎飞扬!】 【以主之名】 【卡尔迪亚军区总督约安尼斯敬上】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西奥博尔德眼皮跳了跳,嘴唇微微张开,有些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总感觉这个事似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但为何又会来一次呢? 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感叹起一句话:人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即便这件事刚过去不足半年。 或许,这就是主的安排吧。 只能说主是全知的、也必然是全能的、主替一切安排好了命运,也必然要将他推向罗马中兴之主的位置上。 …… (本章完) 第369章 初夏的惊雷 第369章 初夏的惊雷 山雨欲来风满楼。 整个卡尔迪亚军区的春季,都处于一个极不安定的状态,谁都知道大的要来了。 因此不论是上面的贵族、中间的管家、底层的农奴们,都各自议论纷纷起来。 他们讨论的话题,因为所接触信息的差异,多少有些不同。 在贵族们口中,他们商讨着如何抵御科穆宁兄弟的大军,各个坐立不安心神恍惚,唯有约安尼斯这样的英雄,方才举止沉稳,眉目间都透露着自信,从而感染其他贵族。 也正是在约安尼斯的带领下,这些贵族们开始将手中的私兵聚拢,并且从各自的庄园中抽调人手,编练军队。 管家们到是没啥好说的,作为贵族们的狗腿子,他们同贵族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能无条件的支持上面人的决定。 即便会影响春耕,他们依旧抽调人手送往城市,毕竟这春耕纵然失败了,也不过是饿死下面几个农奴。 可要是上面贵族们失势了,那他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纵然已经在他们之间,已经有传言说什么本销声匿迹的保罗派,再度死灰复燃,可他们也没看到什么真凭实据,因此依旧不停的到庄园里抓壮丁。 而底层的农民或者农奴们,则在狠狠抱怨着管家们的行为。 战争的胜败,他们是不太关心的,比起那些长久未来之后,才会造成的影响。 他们鼠目寸光,只关心着自家的份地,只想着能否正常完成春耕。 贵族们输了又如何?难道新来的科穆宁兄弟,就不需要农奴来种地吗? 既然自己不太可能有生命之忧,那么便不必太过在意。 反倒是春耕若不能完成,那么当秋收到来之际,可想而知便是饥荒。 在这种关头,不管不顾下地抓壮丁的管家们,便极其可恨了。 纵然不少家庭苦苦哀求着管家,期盼着他们不要将家庭中唯一的壮劳力带走,可换来的也不过是一顿鞭子,又或者说:索贿。 而且,不只是管家,事实上就连圣巴尔萨诺菲乌斯修道院,这样的教会体系,在眼下这个关头,也没选择通过支持农民来获取支持。 而是主动站出来,宣扬保卫特拉比松的必要。 便是那些给修道院耕种土地的农奴们,也逃脱不了被抓壮丁的命运。 讲实话,如此大范围的抓壮丁,其实本该是集结出一支庞大军队的,但就结果而言,并不怎么样。 反倒是激发了农民群体的怒火,给保罗派思想的传播带来了土壤。 再一次、又一次,徘徊在帝国天空上阴云不散的异端运动,再度凝实起来,化作雨滴落在土壤大地。 只不过这一次,与过往不同,因为盖里斯来了。 五月下旬的特拉比松,雨来得突然,叫人所料不及。 就在刚刚阳光海普照大地,山间的野玫瑰开得张扬,浓重的香在温热的风里扩散,仿佛整个卡尔迪亚军区都醉卧在初夏的柔梦中,毫无防备。 可还不到三点,潮热便自地底蒸腾而起,如同大地喘出的最后一口闷气。 天色随即沉寂,海风断绝,林鸟无声,野兽匿迹,天地间只剩下屏息等待的紧绷。 乌云从东南的天际滚滚而来,沿着高加索山口的旧道压迫而下, 远山深壑间,一声雷响滚过,沉钝、悠长,是神明击鼓召唤天军。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声,陡然而暴烈,破军之槌轰击在穹顶上,将城墙与田畴之间的每一株麦苗都震得伏地颤动。 雨,没有任何前奏,忽然从天顶倾倒而下,是千百年来蓄满怒火的天河,被一双手掀翻。 这不是雨,是惩戒,是呐喊,是主用以砸醒沉睡凡人的怒意。 也是在这时,盖里斯披着灰色的羊毛斗篷,头未遮盖,任雨水顺着发丝、额角滴落。 他的身后,跟着十数名保罗派的信众,以及沉默不语的帕拉丁们。 他们走出了小亚细亚的褶皱山岭,此刻正踏进贵族的田庄。 还未接近村口,盖里斯便听见了撕裂雷声的哭喊,有女人在哀叫,有老人在祷告,是有人在尖叫:“主啊!劈死那狗娘养的!” 那声音是如此之惨烈,又混杂着鞭打的响声与人的哀求。 盖里斯走近了,看清了场景。泥水中的村口,一名骑在瘦马上的管家正挥舞着一根湿透的草绳。 他脸色冷漠,身上裹着油布斗篷,手中的绳索如同狩猎的套索,正勒着几个倒在泥中的村民。 他拉紧缰绳,任绳尾拖曳着人的脖颈,那些人像死鱼一样在泥中挣扎,脸被泥水埋住,一动不动。 盖里斯站在雨中,开口只说了一词:“下来。” 那声音极轻,却在雷声中传得分外清晰,如铁锤敲响铁毡。 那名管家一怔,面露茫然,不知所措。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也就在那一刻,天光再闪。 一道耀白的雷电撕裂云层斩破帷幕,映出盖里斯冷漠的面庞。 紧接着,那雷声在片刻等待后,轰然一震。 也是在这个时刻盖里斯动了。 他的身形撕裂了雨幕,披着的斗篷在地面飞掠而起,化作一道虚影。 他速度快到空气都为之炸响,炸得泥水四溅、马匹惊嘶。 不知何时他手中的佩剑已出鞘,寒光一闪。 草绳断裂。 人头飞起。 那颗头颅带着惊惧未散的神情,在空中打着旋,被雨水洗净了血迹,最终跌落在泥水中,溅起一朵不甘的浪。 当那颗头,滚到盖里斯脚边的时候,他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村民。 那些被草绳勒住脖颈的男人,如今跪伏在泥水中,面上淌着雨也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再远些,有人站在破旧的屋檐下,有小孩蜷缩在母亲怀里,有老人在门槛后颤颤地站着,他们张口却不言语。 此刻,整个村口鸦雀无声,连雨都不敢砸得太响,害怕惊扰了盖里斯。 盖里斯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言语,没有愤怒,没有责问。 (本章完) 第370章 拜占庭的农奴制 第370章 拜占庭的农奴制 人的一生,真有多少可以供自己选择的道路吗? 没有,在这个时代,或许只有那曲折的一条。 在这条路上只要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不要说什么,情愿站着死,也不要跪着生,人的生物本能就在那里——想活着。 盖里斯看着这些人,这些人也在看着他,不论是大人、小孩、留胡子的、没胡子的、哭着的、流汗的…… 他们脸上都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先前的那一幕,有若雷霆,仿如神罚。 但经书中的神罚,却更叫人害怕。 索多玛、蛾摩拉、耶利哥、撒玛利亚……甚至便是耶路撒冷,也经历过神罚。 在旧约的经文中,有一句话,贯彻了始终。 【耶和华是忌邪的神,是烈火,是审判的主】 若真有神罚临世,他们这些“罪人”也不会有逃脱的机会或可能。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有个瘦小的男孩从一处屋檐下探出头来,怯怯地喊了一声:“……你是……那位替我奶奶看过腿伤的修士吗?” 这声音一出,便像是破冰之刺,打破了所有人的凝滞。 另一个老妇人忽地捂住嘴,眼中猛地涨起泪光。 “是他……我记得他的眼睛……那天他给我女儿开了草汤,说‘别怕,主是怜悯的’……” “他还在路边替那位驼背老汉清洗过伤口……” “他是修士……盖里斯……我记得他……” 认出的声音此起彼伏,在雨中交错回响。 惊疑化为肯定,畏惧化为信任,先前的半年多的铺垫,为的是今日这破冰一幕。 盖里斯静静听着,神色没有波动。他只是缓缓收剑入鞘,将那颗落地的头颅踢入一旁臭水沟。 “我要告诉你们,我是耶路撒冷的圣者,来到这里是兑现我说出的语言。” “新升的国,要如种子耕植在腐朽中,今日你们不奋起反抗,待到秋日,便要忍受饥饿。” “我来到这里,不是要带着你们去死,而是告诉你们活路在何方……” 求活,求存…… 在这个人命不如一件衣服的时代,盖里斯却要告诉所有人,他们各自都有资格活着,而不必屈从于他人。 如果一个人,靠着自己的勤劳、靠着自己的汗水,却依旧活不下去,那么便是这个社会病了。 恰好,盖里斯是一位医生,不止是精通如何医治人肉体的疾病,也了解如何让病了的社会恢复健康。 只不过,这个过程里,又确确实实要死上一些人。 盖里斯略微平淡,却无法忽视的话语,在这雨中传向四方。 在今天,不只是他,也不只是亚历山德罗斯、马塞纳,而是许多人。 他们或许是帕拉丁、或许是保罗派的信众…… 许许多多见证过盖里斯力量的人,在这一天出现在各个村庄。 先前农村调查也好、各地行医也罢,结下的善缘,都纷纷在今天被兑现出来。 仅仅是一夜之间,本隐于水面之下的势力,浮现了出来。 仅仅是一夜之间,卡尔迪亚军区各处庄园、农村,纷纷同特拉比松城失联。 仅仅是一夜之间,特拉比松成了孤城。 ……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古老的国家,天朝固然是其一,法国也不短,而罗马更是绵延了两千年。 因此,在如此漫长的历史中,罗马并非什么单一不变的形象。 其政治体制、军事制度,前后发生过大量的变化。 在新历1年这个关头,最近的一次军事体制变化,被称为普罗尼亚制改革。 普罗尼亚(pronoia),原意为“照顾”或“关怀”,在制度上指的是帝国皇帝将土地的收益权(而非土地所有权)授予某个个人、军人或修道院,以换取他们的服务或忠诚,尤其是军事服务。 该制度发源于10世纪时期,的一些临时授地行为,但作为一种正式制度是在11世纪后期由科穆宁王朝制度化,尤其是曼努埃尔一世时期(1143–1180)。 在军区制度中,如果说军队的主力,是自己耕种土地且服役的农兵。 那么普罗尼亚制度,指的便是给贵族以农奴和土地,让农奴供养贵族,再让贵族们服役。 这看似类似欧洲的封建分封体制,但又截然不同。 这个时候必须要讨论一个文化的差异性,如果说在欧洲向主君提供效忠义务,不说实质上如何,但至少是一个被推崇的美德。 但对于拜占庭而言…… 皇帝理论上是将土地的权益,临时授予了当事人,换取当事人的军事责任,当事人死后理论是要归还土地的。 但这种想的很美的政策,几乎必然因为基层行政力的不足,而难以完美推行。 而对于成功世袭了土地的贵族而言,他们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从皇帝手中窃取到了土地。 既然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窃取的,那么干嘛还要费心费力去服役呢? 可以说普罗尼亚持有人逐渐变成了地方权贵,形成半独立的领主阶层,严重削弱了皇帝对地方的控制。 科穆宁王朝时期,尚且还好,但之后的安杰洛斯王朝,就别提了。 由于该种制度,并不要求贵族缴纳赋税,这也加剧了拜占庭晚期财政困境,使国家无力支付常备军、维持舰队和组织城市防御。 相比之下,农民失去土地和自由,被固定在贵族的领地上劳作,逐渐演变为农奴。 社会矛盾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激化,农民在被剥削中,逐渐失去对帝国的认同。 较为强大的普罗尼亚,不少也都演变为了实质上独立的领主,使得帝国愈发分裂。 或许一开始,科穆宁推行普罗尼亚,只是为了挽救帝国,而制定的临时决定,通过临时让渡权力,换取权贵们的支持。 但皇权衰弱,朝堂无力,使得让渡出去的权利,在临时又临时中变成了长期的慢性毒药。 现如今,特拉比松城中的那些贵族们,其实便是普罗尼亚体制的受益者。 只不过他们未曾想过,自己所拥有的农奴们,有朝一日也被人团结起来,要向他们索求过往失去的财富。 (本章完) 第371章 两队骑士 第371章 两队骑士 在初夏的惊雷里,时间来到了六月。 若说5月是动乱的前奏,那么6月便是动乱的正曲。 从初夏的那场阵雨开始,特拉比松城真正进入了政令不出城门的处境,许多城中的贵族们,失去了同自己庄园的联系,各自陷入惶恐不安。 若非这里是一个港口城市,能向商人采购粮食,或许早已经开始陷入饥荒了。 农村在一夜之间变色,科穆宁的大军从东而来。 再也找不到任何好消息。 就在这个不少人,准备优先投靠科穆宁兄弟的时候,一支从西方驶来的舰队,却在港口停泊。 从这些船上走出了大量穿着华丽,装备精良的士兵。 是援军? 虽然约安尼斯本人早在这里亲自等待,但许多贵族们依旧心怀忐忑。 毕竟,这些人不少都金发碧瞳,摆明了是拉丁人样貌。 许多人,一时间都清楚了约安尼斯的所作所为。 他们有的想要站出来指责,但却又没有勇气。 毕竟,他们心中都清楚,正是这些如狼似虎的拉丁人,在半年前攻克了君士坦丁堡。 哪怕从船上下来的人数总共只有一千来人,城中的贵族们、市民们,却不敢向这些“野蛮人”表露出赤裸裸的恶意,除去各自暗骂两句外,便是竭力憋出一张笑脸。 如此,在一众耀武扬威骑士的护送下,一位身披盔甲的骑士,踏上了码头,他目光扫过站在前方的拜占庭长袍人群,最终定在一位身着紫边外袍、腰间佩短剑的男人身上 他止步,拔下手套,朗声说道: “吾奉罗马尼亚皇帝西奥博尔德之命,前来此地,接受卡尔迪亚军区总督约安尼斯的效忠。” 事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确实,在约安尼斯也好、城中贵族心目中也好、又或者那些市民们的脑海里。 君士坦丁堡的覆灭,并不等于东罗马帝国的灭亡,他们这些说着希腊语、写着希腊文的人,依旧自称罗马人。 既然帝国未曾灭亡,那么帝国就该有一位皇帝。 只不过那位皇帝会是谁呢? 是阿莱克修斯三世?又或者阿莱克修斯五世?又或者所谓的尼西亚人?再不济是科穆宁兄弟? 总不至于真是西奥博尔德吧! 一个拉丁蛮子、打下了君堡,践踏了圣索菲亚大教堂,于是便加冕为皇了? 屈辱、耻辱、无力。 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马没亡,在这个时期,君士坦丁堡被第四次十字军攻克后,不只是尼西亚人、阿莱克修斯三世、阿莱克修斯五世,他们宣称自己继承了帝国的权柄。 就连拉丁人,热那亚人,也宣称自己是帝国的继承人。 在十字军攻克了君士坦丁堡后,十字军与热那亚人,签署了一项条约,该条约建立了拉丁帝国,并安排了罗马领土在十字军东征各参加者间名义上的分割。 这一时期被称为“法兰克/拉丁统治”,信奉天主教的西欧贵族,在前拜占庭领土上建立了国家,并统治着大多信奉东正教的拜占庭希腊本土人。 便是热那亚总督,都取了一个极为尊贵的头衔“罗马尼亚四分之一又二分之一领主”的头衔。 在这个时候,真要他们特拉比松真要向拉丁蛮子们低头吗? 答案是:是的。 约安尼斯向前走了一步,向来客行礼。 由此,双方的关系被他所承认了。 …… 一支军队行走在卡尔迪亚军区的海岸上,这里远离了小亚细亚的群山,在阵雨过后格外轻松。 当海风吹过这数百人的队伍时,洛瑞安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耶路撒冷。 真是奇妙,分明在大地上穿越了数百公里,最后却又来到了海岸。 只不过黑海却是一处比之地中海,狭小许多的海洋。 看着一旁大海的景色,洛瑞安不由心旷神怡起来。 他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阿梅代主教,希望其能在安条克接受良好的教育。 至于他自己,则在抵达安条克后,果不其然的接到了后续命令:前往特拉比松,向先知提供援助。 由此,他率领这一支敕令骑士大队,踏上了远征的道路。 这一路行来其实颇为惊险与复杂,过程中也爆发过战斗,但还好他们这边损伤不大。 确切来说,面对那些不长眼的散兵游勇土匪,他们中只有人受伤而无人战死。 在全须全尾抵达埃尔祖鲁姆后,他们修整了一段时间,然后再踏上了征途,于五月的尾声同盖里斯会和。 与盖里斯重逢的时候,洛瑞安的情绪是很开心的,但又有些复杂。 毕竟他同自己爱人结婚的时候,正是盖里斯充当的证婚人。 而如今,他爱人却已经离世有些年了。 不过,不论当时情绪如何,完成命令终究是第一位。 在稍微叙旧没多久后,盖里斯便下达了命令,他要求敕令骑士团第一大队,在修整一日后,与他一同继续北上,到小亚细亚最东边的地带去见个人。 会是谁呢? 盖里斯当然也没瞒着,便如敌人正在特拉比松城内集结,他们这一方的军事力量,也需要汇聚。 因此,也该去见一见那对科穆宁兄弟了。 就洛瑞安所知,盖里斯同那对科穆宁兄弟间,严格来说也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远亲。 毕竟盖里斯的妻子,伊莎贝拉陛下的母亲便出自科穆宁家族。 当然,两者之间的关系,差的实在是有些太远,洛瑞安反正是一时半会算不出来,他们之间到底隔了多少亲缘。 当他向盖里斯求教的时候。 盖里斯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抓了抓后脑勺。 “我觉得吧,这个差的太远了,没啥必要去攀亲戚。” 事实也确实如此,盖里斯作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他在有着40名骑士、40名武装扈从、160名骑马步兵、80名骑马侍从、加上4门“火炮”追随的情况下。 没有人会轻视他。 这就是权力、这也就是属于世俗的力量,在护卫着盖里斯,替他戴上君王的冠冕。 (本章完) 第372章 双头鹰旗,还能打多久? 第372章 双头鹰旗,还能打多久? 词源学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很多词汇在历史的推进中,演变出了各色不同含义,见证历史的演变。 就比如说——拜占庭。 在后世的史学家口中,他们将如今这个时代的东帝国,称呼为拜占庭帝国。 其是在16世纪后,被欧洲历史学者广泛使用,用于区分“古典时期的罗马帝国”与“希腊化的东方帝国”。 但这个时代的帝国人称呼自己的国家为“罗马人的帝国”也就是罗马尼亚。 至于“拜占庭”一词的词源可以追溯到古希腊语Βuζνtioν,这是一个地名,指的是建立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的古城——拜占庭城。 传说中一位名为拜扎斯的希腊殖民者,在这里建立了最初的城市,也就有了拜占庭城这个说法。 而后君士坦丁大帝,来到此地建立起新罗马,从狄奥多西二世皇帝(408年-450年)时起,人们又逐渐称新罗马为“君士坦丁堡”。 至于拜占庭一词,也被保留了下来,甚至于在英文中衍生出“复杂繁琐的”、“官僚主义的”意思。 可见,这个时期,东帝国在西方人眼中,可谓是充满了各色的负面印象。 阴险、复杂、官僚、歹毒、背信弃义…… 当然,西方人在希腊人看来,也同样有着诸多负面印象。 野蛮、异端、贪婪、鲁莽、背信弃义…… 这些负面印象,并没有随着双方交流的增加而变少,反倒是在帝国衰落的过程中,被愈发强化。 当然了,那些东方与西方之间的陈年旧账,倒不至于影响今天,盖里斯同阿莱克修斯·科穆宁间的会面。 毕竟,这位阿莱克修斯,自幼成长于格鲁吉亚宫廷,希腊语都说不利索,对待东帝国的情感,可谓是相当复杂。 而盖里斯,也并非什么典型的拉丁人。 当盖里斯率领着多达三百来人的庞大随从队伍,快要抵达阿莱克修斯的军营时,阿莱克修斯也给予了盖里斯国王一般的礼遇。 阿莱克修斯亲自军队中的将领,在军营外半里格便主动迎接。 甚至于还有乐队吹奏号角,以示尊重。 当这一系列复杂的欢迎仪式结束后,盖里斯也在阿莱克修斯那带着格鲁吉亚人腔调的希腊语中,被引领着进入军帐。 关于这次的会面,阿莱克修斯其实早有期待。 早在他还于格鲁吉亚熟悉军队的时候,自己的姨父大卫·索斯兰,便向他告知了盖里斯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耶路撒冷王国同格鲁吉亚王国之间,已经就特拉比松地区的归属,达成了共识。 这对于他阿莱克修斯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这意味着自己将少一位敌人,多一位朋友。 因此,在这个过程中,阿莱克修斯这位年轻人,也始终观察着盖里斯。 盖里斯的肤色比他想的要深一些,似乎是在黎凡特地区居住的久了导致的。 此外,盖里斯虽然未顶戴王冠,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气势,但行事风格却格外从容不迫,可以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该站在哪里,该说什么样的话,该用什么样的礼仪…… 这种气质,反倒是让阿莱克修斯始终有些不好判断对方心中的想法。 要知道在他心目中,盖里斯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 一方面盖里斯通过迎娶了“麻风王”的妹妹,得到了耶路撒冷国王的头衔。 一方面他却并不在自己的国土上治理国家,反倒是到处传播“教义”。 就他所知,现如今的罗马已经将盖里斯的教派定义为了异端,先前的十字军本是要对他发动的。 但正教会在这方面又显得很暧昧,包括格鲁吉亚正教会在内的大多数正教会,并没有就耶路撒冷的巨变发表什么言论。 甚至于塞浦路斯正教会,更是坚决站在了耶路撒冷宗身后,奉盖里斯为塞浦路斯元首。 君王与教士两个身份,在盖里斯身上发生了奇妙的糅合,以至于阿莱克修斯从未想过世上会存在这种人。 盖里斯同样观察着阿莱克修斯,这位年轻人的相貌倒是比较典型的希腊人,可其行事细节上,却似乎有着大卫·索斯兰的影子。 只能说,就确实是如传闻一般。 在这样相互观察,相互试探的过程中。 盖里斯率先开口。 “特拉比松不足为惧,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看待一个国家因何而存在的。” 阿莱克修斯被呛到了,盖里斯上来的这一句话,就把他问到了一个原先他并未考虑过的问题上。 在阿莱克修斯的理解中,这次二人见面,无非是谈一下联军如何组织,如何攻城,又如何分配利益。 可国家因何而存在? 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 国家不就是国家吗? 见阿莱克修斯一言不发,盖里斯自然清楚这位年仅19岁的年轻人,确实是从未考虑过这些。 “我那我换一个问题,国家是由什么组成的?” 这不是阿莱克修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自己的姨母塔玛拉女王曾经问过他相同的提问。 当时,他给出的回答是“国家是能养活我和士兵的地方”,然后他便感受到自己的姨母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以及相当难言的情感。 而这一次,他自然不会重复先前那个错误,转而答道:“国家……是由人组成的。” “确切说是由土地、军队、城墙、教会……还有承认君主权威的人组成。” 再一次,阿莱克修斯感受到了那种一丝“失望”。 从年龄来说,盖里斯如今31岁,比之阿莱克修斯,大了12岁,他却确实谈得上是这位年轻人的长辈。 “如果你真是如此设想的话,倒也正常,不足为奇。” 接着,盖里斯便略过这个话题,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在安纳托利亚这片土地上,单凭特拉比松一地,能足以长存吗?” “又或者说,在如今这个帝国江河日下的世代,双头鹰的旗帜,你觉得到底还能飘扬多久?” (本章完) 第373章 万民都像水桶的一滴,又算如天平上 第373章 万民都像水桶的一滴,又算如天平上的微尘 双头鹰旗在后世确实被广泛视为拜占庭帝国的象征。 但双头鹰也并非罗马人原创,而是源自更早的古代近东文化。 赫梯人、亚述人等也曾使用过双头鹰作为象征图案。双头鹰的两个头分望东方与西方,象征统御东西的帝王权威。 事实上直到拜占庭中期,也就是11世纪前后,双头鹰图案才开始缓慢出现于皇室徽章、贵族印章或建筑装饰中。 确切来说,特指科穆宁王朝。 但拜占庭并没有将双头鹰作为“官方国旗”或标准徽章使用。 因此,盖里斯询问双头鹰旗还能飘扬多久的时候,既是指东帝国,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指科穆宁家族。 “或许,你会觉得,夺下特拉比松只是一个开始,再然后便能拿下君堡,统辖巴尔干与尼西亚……” “但这就能改变当下的局势吗?” “突厥人占据了小亚细亚腹地,保加利亚图谋色雷斯,威尼斯人控制诸多爱琴海岛屿与港口……” “就算你真将这些解决了,又如何?” “草原上盘踞这钦察人与库曼人,东方是剌子模,南边跨过大海是埃及十字军,再往西便又是匈牙利与塞尔维亚……” “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帝国周围便永远群狼环伺?” “更别提,现如今在草海上,正孕育着洪水,誓要冲垮这大地上的万国……” 没有什么帝国能长盛不衰。 而从地缘政治角度考量,东罗马帝国即便是鼎盛时也相当糟糕,在每一个方向上,都有着敌军需要应对。 更别提现如今的东罗马帝国,更是处于衰落期,更难以应对周边局势了。 这同天朝的局势截然不同。 帝国无时无刻不需要面对外部战争的威胁。 而为了应对外敌,也势必需要强化地方势力,从而方便地方的军队能够及时有效的处理零散危机。 而帝国在分化了自己的军事权力之后,又不可避免的进入央地矛盾的困境…… 在历史上,即便尼西亚帝国,也就是巴列奥略家族成功夺回君堡,也并无力量大肆扩张,而是进入了又一个衰落期中。 阿莱克修斯终究是接受过教育的,因此他听明白了盖里斯话中的意思。 如果他想重整山河,势必需要足够的力量,也更需要一个同周边良好的外交环境。 于是阿莱克修斯直接答道:“还有格鲁吉亚,可以视为盟友。” 盖里斯流露出一丝讥讽。 现如今这个时代,正是格鲁吉亚的黄金时代。 在塔玛拉女王的统治下,或许有足足三百万人。 足以使之称雄,纵横一方。 在阿莱克修斯的眼中,格鲁吉亚或许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毕竟在与周边一圈几乎所有国家的战争中,格鲁吉亚都取得了胜利,将许多小国纳为自己的附庸国。 可盖里斯是知道的。 没有不会终结的黄金世代,当一个国家来到顶峰的时候,其实便与衰落仅一线之隔了。 确切来说,仅仅20年后,如今强盛一时的格鲁吉亚,便要见到自己的送葬者——蒙古人。 便与拜占庭一样,格鲁吉亚王国同样处于一个群狼环伺的处境,需要应对永无止境的战争。 特别是在曼奇科特战役结束后,突厥人大批量涌入安纳托利亚后,格鲁吉亚周围便再也没有能够提供强援的东正教国家存在了。 格鲁吉亚同先前的耶路撒冷王国一样,是在以一国之力对抗周遭海量的穆斯林势力。 这意味着格鲁吉亚难以扩充自己基本盘,其国力上限被卡在了这里。 如今志得意满的塔玛拉女王,或许从未设想过自己将会遭遇一个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帝国入侵。 就盖里斯所知,格鲁吉亚人同蒙古人相遇,是发生在蒙古征服剌子模的过程中。 当时速不台和哲别率领约 2万蒙古人追击剌子模王朝沙阿穆罕默德二世至里海,在成吉思汗的命令下,他们两人向西进发执行侦察任务,挺进到了亚美尼亚。 他们在亚美尼亚遭遇了格鲁吉亚王国国王,也就是塔玛拉与大卫·索斯兰之子、乔治四世的阻击。 在这次战役中,乔治四世身受重伤,也理所当然的战败了。 但这只是开始,次年1月,蒙古人再度来袭,哲别和速不台作为一支前锋部队,便再一次轻易击败了格鲁吉亚王国。 等到第三次蒙古入侵的时候,格鲁吉亚便迎来了“灭国之战”。 “我曾向穆斯林们做出过预言,将有一人在东方崛起,统帅万军,跨越万里,他将清扫这一路上的所有国家……” “但我没向他们说的在于,不只是穆斯林的王朝们,事实上、格鲁吉亚也在其中。” “先知以赛亚在旷野曾呼:‘列国不过是桶中一滴,从天平坠落之尘。’” “今时今日格鲁吉亚如朝阳之国,坐在群山之上,其光照万邦” “然而我却看见,一团黑云自东方而来,其上骑者无数,飞扬如蝗虫,号角不鸣,摧折万军。” “他们将踏碎亚美尼亚之丘,掀起血与灰之潮。” “你所认识的那位乔治,也将应命于此。” “格鲁吉亚!你独自一国抵挡诸敌, “将如往昔罗马,当那日来时也将归于尘土。” “荣耀的冠冕已摇动,须知刀剑之外,再无拯救。因为经上记着:‘凡高举的,必降为卑。’” 盖里斯的声音富有感染,当他指出格鲁吉亚不足为靠的时候,还做出了预言。 在阿莱克修斯看来这或许为真,或许为假,但总归叫人有些胆战心惊。 阿莱克修斯决定夺回话语的主导权:“所以,盖里斯先生,您说这些,又想表达什么呢?” “我要告诉你,预言并非不能改变,为了应对那一切,不只是拉丁人,也不只是草原,是要应对未来的一切宿命,我需要你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需要你在这里立一新国,而非旧日腐朽罗马的重复。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这是在威胁我。” 科穆宁有些出离愤怒了。 (本章完) 第374章 国际秩序 第374章 国际秩序 盖里斯的话,在阿莱克修斯听来,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讲是威胁。 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 就算他拿下了特拉比松又如何? 能对抗拉丁人吗?能在尼西亚的压制下存活吗?能处理掉小亚细亚的突厥人吗? 就算他成功拿下了君堡,但那也非什么结局,而是又一系列难题摆在眼前。 近东地区、中东地区,自西罗马崩溃之后,对东帝国来说,长久以来都相当恶劣,有着层出不穷的敌人,亦如车轮战一般不断挑战着帝国。 打倒一个还有一个,永无止境,直到帝国崩塌。 阿莱克修斯说自己身后有格鲁吉亚,盖里斯这边反过来就说格鲁吉亚自身难保。 这种谈话艺术,放在后世可以用一个词精准描述——杠精。 面对如此孜孜不倦的抬杠行为,阿莱克修斯一个年轻小伙,自然是早已不耐烦。 等到盖里斯向阿莱克修斯提出要求的时候,对方自然是怒从心中起 下意识的猛然站起身,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将一旁的侍卫都惊了一跳。 不论是阿莱克修斯的弟弟大卫·科穆宁,又或者盖里斯身旁的洛瑞安,双方下意识的都将手搭在了剑柄上,生怕下一刻双方间爆发矛盾冲突。 在这种地步下,盖里斯倒是不慌不乱,也从容站起身。 “我不同你辨经,我是要告诉你,你所向的方向是一条通往过去的死路。” “我再告诉你,在黎凡特这片土地,在小亚细亚、确切说整个东地中海沿岸,我需要真正的秩序。” 提到秩序一词的时候,阿莱克修斯的面上,显然再度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你在说废话,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秩序,而输了的自然不会是强者,帝国的失败是军事上的失败,因此也必然只能以军事上的成功,重新夺回往昔荣誉。” 阿莱克修斯没说的在于,在他心目中科穆宁王朝的覆灭,也是源于军事上的衰落。 他的祖父,也就是那位最后一位科穆宁王朝皇帝,安德洛尼卡若非是因为西西里王国入侵使得塞萨洛尼基被攻陷,也不会陷入政治的被动上。 换句话说,如果在安德洛尼卡战无不胜,那么他与自己的弟弟大卫,便不必流亡格鲁吉亚。 盖里斯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若认为国与国、人与人之间,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弱者服从强者,只有彼此怀疑与猜忌和厮杀,那你觉得,在这里、你我之间谁才是强者?。” 听到这里,阿莱克修斯颇为茫然。 而后,盖里斯直接朝他走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一步,却发现盖里斯的速度陡然间加快,将手压在了他肩膀上。 紧接着,难以抗拒的巨力,忽的传了过来,如同一只小鸡仔,阿莱克修斯毫无抵抗效果的被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紧接着,就在阿莱克修斯下意识想要抽剑的时候,听见盖里斯打了一声响指。 在这清脆的声响中,阿莱克修斯发现他的剑出现在了盖里斯手中。 这是一把经过精心打造的宝剑,不论是剑身的纹理又或者剑格上的雕纹,都显得精美。 在阿莱克修斯,还疑惑与茫然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盖里斯在剑身上弹了一下。 剑裂了…… 阿莱克修斯顿时语塞,眼中难掩震惊,一旁的大卫下意识也要抽剑,却发现自己抓了空。 那剑同样出现在了盖里斯手中,而后盖里斯握着剑刃,将剑柄搭在了阿莱克修斯的肩膀上。 这是盖里斯所表露的一丝友好,但其中的含义,在场的人都明白。 “我说了,你觉得你我之间,谁强谁弱?” “作为弱者的一方,你安心听我说几句话,就这么不耐烦吗?” 虽然不是被冰凉的剑刃贴住脖子,可仅仅是先前盖里斯的各种表现,就足以让阿莱克修斯额头上直冒冷汗了。 盖里斯握着剑刃的一边,将之抬了起来,而后向阿莱克修斯挥舞过去,在阿莱克修斯下意识躲避剑柄打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除去听到一丝风声外,什么都没有。 再然后却就是一声咔嚓,大卫的剑,重新回到了剑鞘里,而盖里斯也重新出现在先前的座位上,便仿佛先前什么都未发生。 当然,阿莱克修斯的佩剑,能证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把宝剑的剑柄与剑身已经裂作两份了。 巫术还是神迹? 阿莱克修斯与大卫两兄弟不好确定。 他们只清楚一件事,盖里斯若真想暴起杀人,那么这里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在个人武力层面,盖里斯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强者了。 之后,阿莱克修斯便没再暴露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气盛,一如盖里斯身旁的洛瑞安一般,认真听讲。 在这次对话中,盖里斯提出了一个思考问题的角度——国际秩序。 国际秩序这四个字,在后世很普遍,但在这个时代,地球上的大多数地区都是一片空白。 在这个时代,国与国之间的任何盟约、利益往来,都往往会因为君主的个人好恶,而发生变化。 历史无数次证明,人的信用是不值得信赖的,即便是父子与兄弟,都会反目成仇。 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才显得萨拉丁的品格尤为可贵。 但天主教世界,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并非如此。 这个时代的欧洲,是存在粗糙且原始的国际秩序。 存在着一套并非单纯依赖军事力量,来衡量国与国之间关系的机制。 即便是贵族之间你来我往的互相争夺利益,也往往需要找个“继承法”作为借口。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的欧洲,是有王朝的覆灭,但很难说存在灭国的战争。 举个例子:私生子威廉的诺曼征服,是要入主英格兰,而非覆灭英格兰。 但对于天主教世界之外,无论是十字军运动,又或者伊比利亚半岛的再征服运动,又是赤裸裸的以追求亡国为目的。 文明在这里产生了分野,诞生了,“自己人与他者”间的二元关系。 (本章完) 第375章 约法十诫 第375章 约法十诫 在这种“自己人与他者”的二元表皮下,实则是一个文明体系内部渐渐达成了共识。 换句话说,天主教欧洲,作为一个文明,其已经不再是松散的个体了,而是基于一些共通特质,完成了彼此间的认可与联结。 并且与其他文明存在明显的分界线。 拿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举例。 这在人类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分数十几个国家的大批量士兵与平民,在既没有国王许可又没有贵族组织的情况下,仅仅因为信仰上的相同,便将彼此视为战友,汇合到一起,向东发起近乎自杀的远征。 事实上,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的农民十字军与贵族十字军,都确实是等于自杀。 后续的公爵十字军,才一路取得艰苦的胜利,攻克圣地,建立起四个十字军国家。 至于穆斯林世界,虽然确实是存在吉哈德的情况,但穆斯林世界的吉哈德,若体现在军事上,往往也是需要依赖于统治者来组织与发动。 倒不如说穆斯林的吉哈德圣战,实质上是统治者为了增添自己战争合法性的宣称。 天主教欧洲的这个情况,在后世则表现的愈发强烈,以至于到了最后,甚至能达成“列强一致”的原则,共同瓜分欧洲之外的世界。 当那个时代到来的时候,可以说这么一句话:世界是我的,也可能是你的,但总归是属于西欧的。 就连莫斯科公国、沙皇俄国、俄罗斯帝国……他们几百年持之以恒想要融入西欧,都无法成功。 便可见这个“自己人与他者”的二元对立,是多么的根深蒂固。 对于天主教欧洲之外的世界,不论是东帝国也好、又或者阿尤布王朝。 他们实则是要以一国之力,来对抗整个文明。 或许阿尤布王朝与马穆鲁克,在历史上成功的将十字军驱逐出了黎凡特地区。 但将时间拉长,那也只是东西对抗中的一个片段。 在数百年后,殖民者们都将重回十字军故地。 现如今,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事。 即便现如今天主教欧洲自己,也不是很清晰、很明确。 但盖里斯清楚,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盖里斯敢说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耶路撒冷不会遭遇军事上的失败,但自己走后怎么办? 不论耶路撒冷王国,再怎么于军事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终有一日,会迎来自己的衰落。 到那个时候,便如奥斯曼帝国一般,耶路撒冷王国说不准也要迎来自己的日暮西山。 由此可见,在国与国对抗的表皮内里,实则包含着“自己人与他者”的对抗,也就是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对抗。 在文明内,或许有一家一姓之更替,但不至于亡国灭种,但落实在“自己人与他者”这个话题上的时候。 不论是这个时代的天主教欧洲,又或者后世的西欧,他们在开除人籍的时候,是一点不带心慈手软的。 三十年战争期间,仅是几千人的城市被屠,都能震惊欧洲。 但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暴行,却几乎无人在意。 世界不是简单的黑与白,也可以说,双标本就是人类的特性。 这种情况下,不要指望欧洲的普通平民,仅是因为盖里斯神学的某些主张,便轻易倒戈。 阶级矛盾虽然重要,但并非是时刻都被激化,除去阶级矛盾外,又有许多矛盾塑造着人与人的关系。 可以说是复数社会实体带来的复杂认同,构建出真实的人类社会。 一个人,他可以是苏格兰人,但支持不列颠尼亚帝国,信仰天主教的同时,认同左翼思想,在坚决反对lgbt的同时,并不妨碍他有个男同朋友。 由此,在面对不同的问题时,他会做出自相矛盾的各种双标答复。 盖里斯需要未雨绸缪,他所要对抗的敌人,早已超乎这个时代人的认知。 在盖里斯下的这盘棋中,天主教欧洲被视为了潜在对手,那么与天主教欧洲存在敌我矛盾的东正教世界,便成了潜在盟友。 当然,许多东正教教会都早已腐朽,也因此,对这些教会革故鼎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正是盖里斯所要做的。 对那些咬在人民脖颈上贪婪吸血,却毫无作为的普罗尼亚贵族清洗,也是盖里斯所要做的、 “特拉比松独立后,原先卡尔迪亚军区的所有修道院,都需要进行鉴别,如果存在违背十诫的情况,需要坚决处理,至于原先的贵族群体,也要如此对待。” “这么做的好处之一便在于,我们可以得到大量的土地,你如果想要将自己身后的格鲁吉亚军队,真正转变为自己可以信赖的人,至少也要替他们安排好在这片国土上生存的土地。” 天朝有天朝的约法三章,基督教世界也有自己的基本共识。 若要鉴别一个神职人员是否虔诚,那么以十诫为标准,便谁也挑不出毛病。 前面的几条不好说,但后面的几条都讲的十分直白。 第六条不可杀人;第七条不可奸淫;第八条不可偷盗;第九条不可作假证;第十条不可贪心。 对于腐朽的修道院,又或者那些普罗尼亚贵族们而言,这些诫命,他们可是全都占了。 以此为理由,去没收贵族与修道院的土地,也能让普通的农奴或农民们理解。 从而将特拉比松的贵族教士群体,同底层人民进行切割,避免大面积的动乱。 在这之后,土地再如何具体分割,就看战争结束后,双方各自出力多少了。 听完盖里斯完整的叙述。 阿莱克修斯觉得自己有些头昏脑涨,那些文明与文明的对抗、什么“自己人与他者”实在是太过跳脱。 但好在盖里斯后续谈到实际利益分配的时候,他听明白了。 不仅是他,就连阿莱克修斯身旁的卫兵们在听明白后,也流露出了笑容。 在他们看来,这摆明了就是要找对理由,把原先贵族和修道院的地抢下来,再各自瓜分。 (本章完) 第376章 清乡之始 第376章 清乡之始 盖里斯同阿莱克修斯间,聊了许多,真要讲起来,无非是一个长期目标以及一个短期利益分配。 盖里斯希望对方尊重自己的目标,他想要在近东地区以宗教为纽带,塑造出一个“文明”。 因此,比起单纯的军事胜利,盖里斯更需要的是宗教影响力。 基于这个大前提,盖里斯在世俗利益层面上,是可以做出让步的。 盖里斯并不是要将土地收为己有,而是要制定一套分配土地的方案,方便后续的改革进步,再从经济基础来重塑社会意识。 双方各取所需,因此倒也能两军合作,向特拉比松进军。 而在另外一边,特拉比松城内,有关是否承认君士坦丁堡拉丁人皇帝一事,也达成了共识。 承认!必须得承认! 若是以往的话,特拉比松城仗着自己天高皇帝远,大可不必去鸟君士坦丁堡皇帝到底是谁。 事实上就算是正统的东罗马皇帝,对他们影响也不大。 可现如今内忧外患,作为地主阶级的典范,他们自然需要寻求更高层次权威的支援。 哪怕对方其实是外族人,也并不会影响他们做出这种决定。 这种情况在人类历史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过。 如后世的八旗入关,汉人地主群体,在发觉八旗可以平定奴变与农民起义后,并没有纠结太多,便抛弃了南明政权,转投八旗。 毕竟,不论是八旗也好、又或者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皇帝,他们都不至于对地主群体进行大面积清洗,反而是需要地方上的有力阶层帮助治理地方。 但无论是城外的异端农民骚动,又或者率领格鲁吉亚军队西进的科穆宁兄弟,就不好说了…… 反正,前者肯定是想来摘掉他们这些贵族脑袋的。 完成内部的统一共识后,卡尔迪亚军区的贵族,依托特拉比松城,开始正式集结军队,以君士坦丁堡那边支援来的一千人为先导,再加上先前抓壮丁而来的老农作为仆从军,正式开始清乡运动。 讲实话,埃德蒙作为拉丁皇帝派遣来的军事指挥官,他其实是不太想参与这种清乡运动的。 毕竟将部队分散成几支,深入乡下然后和农民打交道。 从各方面来说,这都相当的危险。 但奈何不住城中的贵族们,为了让他们出兵,足足拿出了小一万金币,并且又有许多人愿意拿出自己的女儿,同他军队中的骑士谈婚论嫁…… 被金钱还有女色冲昏头脑的部下们,自然是充满了干劲。 他执拗不过,也只能听之任之。 不过埃德蒙终究是参与了十字军运动的老将,因此他并没有将全部部队分散出去清乡,还是留下了一半的部队,集结在手中,提防着敌军动向。 …… 人的一生,确实是有若梦幻,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走上一条岔道。 拿佐伊来讲,虽然她时常做梦,会去想若是能有朝一日,我开后百杀,冲天香阵透君堡,该是怎样一副景象。 但她却从不觉得这能美梦成真。 直到现如今,就如当时亚历山德罗斯对她所说的,他们身后有了一支军队时,她才觉得这或许真有可能。 现在,去掉同科穆宁兄弟那边回合的正规军,亚历山德罗斯这边下辖的部队,也有将近一千人。 其中许多都是临时整编的突厥人,另外一些便是他们保罗派组织出来的民兵。 保罗派的思想与习惯,在这片土地上始终都未曾根绝,他们只是被灰烬掩盖的火种。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容易死灰复燃。 毕竟,这天底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亚历山德罗斯,带着帕拉丁们,对支持他们的村落,进行了临时的整编,各个村庄都要出人参与军事训练。 完成训练后,则依照乡-村两级,编入民兵队伍。 村一级自然是以警戒、通信为主,乡一级便是要跟着帕拉丁或突厥人一同行动,提供一定的战场支援任务。 同突厥人一同作战这件事,对于很多人来说自然是存在着惶恐不安,特别是先前就发生过农庄被劫掠的事件。 不过好在,那伙库曼人被拿下了。 先前的时候,佐伊便带着格雷戈兄弟,以及其他几名商队里的伙计,在阿尔斯兰的他们的陪同下,押送着库曼人,前往各个受害村庄,分开明正典刑。 库曼人的长相塞尔柱系突厥人间有着明显区别。 伴随着阿尔斯兰手起剑落,砍掉几人的脑袋,便足以说服大家先前所发生的情况。 此外,按照那些库曼人的供述,他们之所以要跨过黑海出现在安纳托利亚,就是有城里的贵族,希望他们来制造混乱破坏春耕。 这种言论一出,不论是原属于贵族的庄园,又或者独立的村社,大家都一片哗然。 毕竟,谁曾想过,贵族们居然会找人主动来破坏春耕。 当然,这样做的好处,也被佐伊给站出来现身说法了。 这一切都是城里贵族们算计好的。 一方面是约安尼斯希望制造混乱的局势,从而方便自己能够上位。 另外一方面便在于这有利于贵族们谋夺田地。 以佐伊家的情况来说,其父亲战死后,家中缺乏壮劳力,故而向修道院以田地为抵押借贷出种子、农具以及租用牲口的钱。 由于基督教教义禁止高利贷,因此这笔贷款基本上是不存在利息的,直到待到秋天丰收,几乎必定能够还上。 然后,莫名其妙间就有突厥人,杀到她家地里,手起刀落将马努伊尔家长子巴西尔给砍了,顺带的又抢夺走牲畜,破坏了春耕…… 显然,你向人借钱贪图不要利息,那么对方就会直接盯上你抵押出去的土地。 再之后,那些土地便被修道院收走了,挂在修道院名下免去了应缴纳税款的同时,又安排了属于约安尼斯家的农奴去耕种。 说起来有些复杂,可只要一和土地的所有权关联上,老农们便懂的都懂了。 (本章完) 第377章 小规模战斗 第377章 小规模战斗 有着佐伊家的事迹在前,这一趟库曼人袭击,也就更加清晰明了。 可以说,这世上许多人活的艰难,并非是因为他们本就那么艰难,而是因为有人在不断的落井下石。 既然你决定负重前行,那么就必然有人岁月静好。 这都是相对的,也是叫人难以忍受,并极其愤怒的。 只要想一想当时,数以百计农民,高喊着城中贵族姓名,然后将那些库曼人吊死的景象。 佐伊便就觉得神清气爽,并且还解开了她原先的心结,毕竟巴西尔的死,一直以来都让她过意不去。 如今水落石出,明确了仇敌是谁,还将库曼人处死,自然是觉得自己能再去马努伊尔面前,说明事情的真相,然后劝诫对方与她一同去对抗约安尼斯了。 做自己的导师与引路人,马努伊尔在佐伊心目中,有着独特的地位。 “佐伊,前面就到你村子了,我们这么多人就直接过去?” 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向佐伊询问道。 现在,他们一行大约五十人队伍,正朝着佐伊家村庄前进,按照计划,他们要以农村包围城市,将卡尔迪亚军区的各个城镇间的联系切断。 其中佐伊家村子,便地处要道,是必须要占领控制的点位。 就在佐伊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便看见自家村子的方向,腾起了黑烟,显然是有些不太妙。 …… 战争的全部不只是会战,并非只有成千上万人,聚集在一起彼此厮杀的时候,才会被称为战争。 事实上,一切与暴力相关的敌对行动,几乎都谈得上是“战争”。 对于马努伊尔来说,战争并非是什么遥远的东西,毕竟他们这里地处安纳托利亚,想要一辈子都安稳过日子,实在是一种奢望。 可他无论如何,都未设想过一件事。 有朝一日,在自己没有主动暴露的情况下,城中的贵族,居然会主动出兵来袭击他的村落! 这没道理啊! 要知道往日里,就算是真出了什么零散异端,按照东帝国的风气,其实也不过是交给修道院或者教会去处置。 或许君堡的皇帝会比较在意,但地方上的权贵们反倒是无所谓。 可马努伊尔不清楚的事在于,这一次已经并非什么宗教层面上的你来我往了,而是真切涉及到城中贵族与农民之间二者的核心利益冲突。 如此一来,自然是宁错杀,不可放过。 其他村落尚且还有辩驳的机会,但他们这个村庄在地处要道的同时,又有异端迹象,那就要被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来对待。 就算他想明白,那又如何呢? 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打着城中贵族旗号的拉丁人,在进村庄后,二话不说便丢出火把,点燃一些房屋。 他试图去阻止,紧接着被拉丁人一剑斩中脖颈。 在临死前,他似乎看到了佐伊,看到了她身后的那些士兵。 一切或许还来得及,只是马努伊尔已经看不到了。 …… 拉丁人的数量不多,确切来说只有三十人,骑马的更是只有十个人。 但就这三十个人,打起来后也颇为奔放。 首先是队伍分成了两组,每组各自15人。 其中一组在亮明城中贵族的旗号后,直接在村民放下戒备后杀入村庄。 那些冲击骑兵一马当先,冲乱村民,使得他们不能理解当下情况,而后联合起来反抗。 再然后便是披甲步兵们趁乱进入村落,肆意焚烧村庄,劫掠财物。 等到村落里的村民试图逃向野地的时候,二组的骑兵与步兵,便上前将之打倒在地,而后捆绑起来丢到一旁,让这些人亲眼见证自己的村落是如何被毁灭的。 纵然马努伊尔他们有着接近两百人的村民,可无序对有序,无甲对披甲,他们这些农民就只有等死的份。 在亚历山德罗斯带着身后人,赶到这里的时候,便见到的是一面倒的屠杀。 面对这种没道理的劫掠行为,亚历山德罗斯都没空去进行什么口头上的动员,直接组织出阵型,向拉丁人靠拢。 亚历山德罗斯这边的人数相对来说更多一些,但整体质量又更差,毕竟大多数其实是刚刚征召不久的民兵。 真正能作为合格战士的,反而就只有亚历山德罗斯,以及格雷戈兄弟等寥寥几人。 不过,好在拉丁人忙于劫掠,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靠近。 在佐伊的带领下,他们依托田地、建筑、等天然屏障,在没有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摸到了射程之内。 亚历山德罗斯,招呼了自己身旁另外两名帕拉丁后,他们各自取出自己的复合弓弯弓搭箭,一同瞄向了一人。 而后,便是这三支箭矢拉开了厮杀的序幕。 亚历山德罗斯留着一半突厥人的血统,从小便接触弓箭,这30步距离一轮射击,精准命中对方脖颈,使之鲜血如泉涌出。 在对方发出叫喊的同时,又是一箭射中一旁的另外一名拉丁人。 虽然这第二箭,并没有射中要害,但也使得其陷入恐慌,估摸着战力损伤许多。 毕竟,弓箭就是这样,不论弓箭本身的磅数多高,其发射的箭矢动能,都相对有限。 即便对方不曾着甲,在没有射中要害的情况下,也不能立刻使得对方失能。 而若是着甲的话,那么许多时候箭矢便只有骚扰的作用了。 不过有着这两箭打底,后续的战斗也就非常清晰明朗了。 毕竟这只是几十人规模的战斗,每有一人折损,便是百分之几的战斗力变化。 等到村庄中那些还在忙于纵火劫掠的拉丁人,意识到村庄外围的情况时,双方之间的兵力差距,已从原先的30人对阵50人,变成了23人对阵45人。 纵然,拉丁人这边,还有着不少骑兵,可在不清楚敌人具体数量的情况下,也不敢继续恋战,而是选择见好就收。 在收拢了部队后,开始撤退,而后留下了满目狼藉的村庄。 也留下佐伊在这里四顾茫然。 (本章完) 第378章 战争打响 第378章 战争打响 小规模的战斗,以及对异端分子的清剿,成了大战的序幕。 如亚历山德罗斯所遭遇的这次冲突,只是其中一个缩影。 其中大多数情况都不容乐观,毕竟有着亚历山德罗斯这样老兵带队的才是少数。 农民或许有过舞刀弄枪的想法,可身体素质与武器装备,却是怎么也没法弥补的。 加上大多数参与清乡运动的队伍,都是由十字军老兵带队,久经沙场。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那些有着帕拉丁带队,或者突厥人数量较多的战斗,才能比较轻松的取得不败不胜,逼退对方。 运气好的时候,才有不断追杀,迫使其溃散,再逐个击破的机会。 在这种交锋中,即便是盖里斯也不好插手太多,毕竟这一是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晚了,二是也可能同时出现在复数地方。 不过这一阶段,伴随着科穆宁军队的进发,戛然而止,城中的氛围也愈发沉寂。 默罕默德,一个在伊斯兰信仰中非常普遍的名字。 确切来说,就是对穆罕默德的另外一种方言发音。 事实上受到波斯语或者说土耳其音译的影响,还可以称之为马哈默德。 同中国有避讳的习惯不同,亚伯拉罕系宗教,在习惯上,是不避讳的,或者说,一般人根本够不上避讳的资格。 只有到神那个层次,才有资格被人避讳。 在旧约中,对神有许多称号,但没有任何一个是真正的神名,即便是“yhwh”在转写成拉丁语的时候,也是tetragrammaton意为“四字神名”。 某些虔诚的英语信徒,甚至在书写的时候,会把god写成g-d。 可见,亚伯拉罕系宗教并非不存在避讳概念,而是对于避讳的层级要求太高。 就连耶稣这种层次的“神”或者说神子,也在不同的文化圈里,模棱两可。 在英语、德语文化圈里,基本上不会使用耶稣或者耶稣的相近发音作为名字,东正教国家会使用替代的尊称。 到了西班牙语的拉丁美洲,赫苏斯这种名字便烂大街了。 可见寻常圣人或者国王的名字,真没啥避讳的需求,拿来作为孩子的名字,反而具备着美好寓意。 如盖里斯这种,不存在任何宗教层面含义的名字,反倒是天主教世界的异类。 至于日后会不会变多,又或者增添更多的神圣意味,那就视情况而论了。 但反正伊斯兰文化圈里,长久以来大家都喜欢穆罕默德、默罕默德、马哈默德这种名字。 这直观的体现了他们的信仰,以及对先知的遵从。 同时由于同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默罕默德作为阿萨辛的一份子,就和阿泰尔不一样,他外出工作的时候,都懒得以假名示人。 “默罕默德,今天这些粮食,你这边赶忙带着人,给我送城外去,那群拉丁大爷可不好糊弄。” 店铺老板如此吩咐着,默罕默德只能点头哈腰,不断称是。 现如今,他的身份就一名被迫来到特拉比松务工的年轻人。 因为腿脚还算利落,要的价钱不高,加上能说会算,因此在粮铺里谋了份工作。 当然,除了他之外,又有一些人混进了特拉比松,在城市里组建出一个相对松散的间谍网。 由此,城外的人才能尽可能的获取城中消息。 由于外貌难以伪装的缘故,他们大多并非阿萨辛的一份子,而是以本地人为主。 默罕默德在这个过程中,则担任着指导者的身份。 也因为自己伪装出来的身份不错,所以担负传递消息的责任。 跟着队伍,默罕默德混出了特拉比松城,按照他们既定的计划,是要前往阿塔纳提镇,据说在那边,科穆宁的部队已经开始同拉丁人的大军撞上,双方开始对峙。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继续以来军队自身收集补给的话,恐不利于战争中士兵的集结,因此反而是向城里提出了运输粮食的需求。 阿塔纳提是真正意义上的帝国边境城镇,与格鲁吉亚控制的城镇仅三日路程。 距离特拉比松城倒也不算远,走上一个白天,其实也就到了。 靠着自己粮铺的身份证明,他们这支队伍一路上撞见了些巡逻的士兵,但也没追究太多,因此便一路东行。 然而在快要靠近阿塔纳提的时候,默罕默德却不由得倒吸了两口冷气。 越是靠近阿塔纳提,便越能见到类似绞刑架的东西,上面自然是挂着尸体。 而在阿塔纳提城镇外,插着人的棍子,更是到处都是。 默罕默德怎么都难以想象眼前这一幕,倒不是说看着不像,而是这数量实在是太多,让他下意识不愿意承认。 这片尸体犹如密林一般,至于远处城镇的墙上,也如装饰般一串串挂着人头。 这些数量加起来,都有小三百了! 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想法,在杀了人后,不想着掩埋而是如此示众。 要晓得阿塔纳提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镇子里人总数才一千出头。 算上那些被杀了,又没被挂出来的,或许五六百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也就能理解,为什么拉丁人十字军,会向特拉比松要求运输粮食了。 阿塔纳提这地方,恐怕已经被祸害到,再也搜刮不出食物的境地了。 在靠近阿塔纳提的时候,便又看见城里拉丁人押送一队人出来,这些人手被捆着,用一根绳子串在一起。 他们被拉到一片野地里,紧接着便是拉丁人干净利索的动手杀人。 也不管对方反抗或者尖叫,总之一枪戳过去,戳中要害后,人也就和死鱼一样,挣扎着扑腾,而后渐渐没了生息。 至于这些人为啥要死,默罕默德看了一会,怎么也没想出来。 或许单纯是因为他们命不好,生活在一个混乱的地区,遭遇了一伙混乱的人。 要知道他们阿萨辛杀人的时候,也是非必要不动手,许多时候,其实也不过是威慑敌人,而没想过要对平民痛下杀手。 就在这边粮队的人,被吓的两腿发颤,想要尽快离开这里进城的时候。 那伙拉丁人注意到他们自然是走了过来,拦住他们。 “你们是要干什么?” 为首的那人,说的是希腊语而不是拉丁语。 见此,粮队这边领头的就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去招呼对方。 在亮明自己这边身份后,对方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再一套近乎,发现大家其实都熟人,在城里打过照面,不过对方是约安尼斯家的,而粮队这边的领队,则是另一户贵人家族的。 默罕默德全程则一句话没说,只低着自己头,避免被对方注意,毕竟他这样貌。 或许希腊人能够接受,而十字军拉丁人那边……就有些微妙了。 好在,或许是他化妆还算靠谱,又或者拉丁人这边没认出来,他蒙混过关了。 而等到他们这支队伍走进城镇后,所见的却就是又一副地狱绘卷。 …… 另外一边,盖里斯这边也成功收到了消息。 战争迷雾这件事,确实是非常的恼火,许多时候根本无从判断对方多少人马。 也因此,在战争时期,不论是对外多报自己的兵马,又或者少报数字,总归是能起到一定误导作用的。 赤壁之战时曹操说自己八十万兵马的时候,江东地区的士族因为对中原了解不深,还真有不少人愿意相信。 毕竟在江东人看来,自己乃南蛮之地,都能集结那么多军队,中原地大物博,百姓亿万,拉出来八十万不成问题。 拿当下这次战争而言,特拉比松城一方,则干脆没有对外说过自己的兵力数量。 至于农民间口耳相传的数字,那更是从三千人到三万人不等。 指望这种道听途说的消息,作为战争布局的依据,自然是笑话。 不过好在,有着默罕默德这样精通情报的人负责,他多多少少还是能了解对方情况的。 按照一次性运输的粮食估算,加上对敌人营地的估算,对方敌军总数大致上不会超过三千五百人。 这个数字,就很正常。 一方面是特拉比松城各个贵族私军集结,而后加上部分的壮丁作为仆军,再算上拉丁人的援军,东拼西凑出来的。 而这个数字,其实也比盖里斯这边的军队数字要多上不少。 盖里斯这边,除去科穆宁兄弟的两千格鲁吉亚人,就是他麾下的敕令骑士大队,总数加起来不足两千五百人。 在这种情况下,科穆宁兄弟有所疑虑,但盖里斯倒是信心十足。 甚至于盖里斯主动要求科穆宁这边,不要太过隐蔽自身军队数量,而是要大方的通过军营大小等数据,告知对方自己这边人马较少。 从而挑逗对方主动进攻的欲望。 这确实是有效的,因为对方也选择在盖里斯这边视野能及范围里,设立了军营。 从这一阶段开始,气氛变的开始紧张起来。 每天士兵门板,都要忙于准备作战,打磨自己的武器,调整盔甲尺寸,向神祈祷,或者试图写点什么书信。 在盖里斯和科穆宁的商议下,每天他们这边的部队,都会在军营外的平地上集结一次,摆出自己的阵形,看敌军是否愿意应战。 这种方式,其实相当古老,从罗马时代便延续至今。 起初的时候,特拉比松一方还有些犹豫,一直不曾主动迎战。 但伴随着补给的稳固,加上对周围环境的了解愈发深厚,确定盖里斯这边是孤军一支,确实仅三千人规模不到的时候,便激进了起来。 也开始组织出军阵,与盖里斯这边准备战斗。 不过让他们感到疑惑的一个问题在于,盖里斯这边的军旗,显然呈现出两种款式,但整体来说,这两种款式都透露出基督教的文化色彩,会有十字架等标识。 这表明盖里斯这边是一支基督徒联合军队。 但拉丁人也好,又或者特拉比松贵族也罢,他们怎么也分析不出,在这个关头还会有哪支基督徒军队,愿意和格鲁吉亚人站在一起。 7月2日,一切准备就绪,战争正式拉响。 盖里斯虽然人数最少,但因为自己先前在谈判中占据了优势,加上同大卫·索斯兰达成过协议,因此反而成为这次战斗的总指挥。 在他的安排下,格鲁吉亚人被分为两支,每支各有一千人,又科穆宁兄弟各自指挥,分为左翼、中军。 至于他自己本人,则率领着敕令骑士大队坐镇右翼。 因为这附近地形开阔的原因,这一次盖里斯并未设想过奇兵突袭。 其中格鲁吉亚人的重步兵部队,他们排成“希腊方阵”样式,长矛向前,盾列紧密,成为两堵会移动的城墙。 特拉比松方面的军队,由各地私兵、募兵组成,训练水准参差不齐,虽说人数占优,但缺乏统一的指挥节奏。 他们采用典型的“线式推进”战术,即三层步兵前出,右翼为弓弩队,左翼为拉丁骑士所率的突击队。 当战争正式开始的时候,首先是双方部队,开始缓慢靠近。 当距离被拉到大约100步的还是,箭矢也开始互相射击。 少量的特拉比松弓手率先射击,格鲁吉亚人抬盾迎击,前排受创不多。 随即是敌军主力步兵前压,喊杀声震天,仿佛山洪扑面。 拉丁人的将领,并没有冲动的调动骑兵冲锋。 现如今的十字军战争技艺,相较于过往已经提升许多,至少他们没觉得依靠骑士冲锋,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但盖里斯这边相对薄弱的左翼,依旧让他们有些犹豫。 相较于格鲁吉亚厚实的重步兵方阵,仅三百人规模的敕令骑士,虽然装备上看起来相当精锐,但整体数量又确实非常少。 这让他们感到了犹豫,最终当另外两军与格鲁吉亚人碰撞的时候,拉丁人还是主动发起了进攻。 当轰鸣响起的时候,战旗在狂风中飞舞,以一百多骑士当头、加上其他骑兵,总计两百人,在稍微一个迂回后,从盖里斯的左侧发动了冲锋。 感受着大地的震撼。 第四次十字军,也终于在异国他乡,于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同耶路撒冷异端撞上了。 (本章完) 第379章 战斗结束 第379章 战斗结束 历史总是兜兜转转间,重复着许多发生过一遍又一遍的事,而更叫人啼笑皆非的在于,相同的人,往往会在这些事中扮演不同的角色。 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从施暴者变为受害者。 又或者,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素以组织力著称的一方,沦落到连队形都难以排列整齐。 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洛瑞安他们当面的这支队伍,才是正统罗马人。 而他们不过是蛮族后裔。 但如果视角拉高,就会发现,作为罗马传人的一方,虽然分成了左中右三军,但除去拉丁人那边,另外两支队伍,说是排列成军阵,但内部又是一小团一小团的簇拥在一起。 这是由于特拉比松军队,实质上是贵族联军导致的。 他们的军队在训练的过程中,并未曾习惯千人规模的阵型。 在战斗过程中,也不断的有一些贵族身份的指挥官,在阵型里大呼小叫,企图鼓舞自己这边人的士气。 反倒是除了这伙罗马人之外的其他队伍,不论是十字军拉丁人、又或者敕令骑士团,就连格鲁吉亚人,都表露出了训练有素的沉默。 经历过君士坦丁堡围城战的十字军,已经称得上久经沙场了,敕令骑士团更是战场老兵。 至于格鲁吉亚人,他们自去年开始就被集结起来,进行脱产训练,拿阿莱克修斯自吹自擂的一句话来说:他们的战斗,除去流血外,其他都是日常训练的一部分。 犹如钢铁铸就的长城,他们顶着不痛不痒的箭矢缓步前进。 反观特拉比松一方,当为首的贵族发动冲击指令的时候,许多队伍,都还犹豫不前,而又有些小队则是一阵狂跑,整个队伍,在顷刻间,仅仅因为自己这边指挥官下达一个冲锋口令,就彻底自行撕裂。 格鲁吉亚人的战斗方式,使得前排的敌军,格外难以应对。 因为他们这边的长矛与盾牌,相当的紧密,能够将敌人的散乱攻势直接抵消,再然后由后排的人,刺出长矛击倒对方。 而后,当敌人倒下的时候,格鲁吉亚人的军阵便碾了过去,还有些生息的人,在这个过程中被践踏而死。 整体来说,由于特拉比松这一方,数量更多,因此虽然处于颓势,但还没有直接溃败。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拉丁人十字军,再不下场,那么结果其实已经注定。 5分钟过去、10分钟过去,特拉比松一方的军队,还在固执战斗。 面对这种状况,格鲁吉亚人,按照先前有过的训练,前排幸存的士兵将作战的位置,让给后面的队伍。 换后面几排先前不曾努力作战的人,顶上去。 而特拉比松那边,队伍较为松散,自然的没法做到这么顺畅丝滑的更替。 当拉丁人十字军,注意到格鲁吉亚人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彻底忍不住了。 实在是格鲁吉亚人的训练水平,比他们想的要高上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先前看似薄弱的左翼,也就成了他们必然的选择。 毕竟,如果要让骑士冲锋的话,冲击相对数量较少的一方,怎么看都比一头扎进重步兵军阵里要来的实在。 当十字军冲锋的号角吹响。 震天动地的“deus vult!”首次响彻在这片荒野。 紧接着,沉重的马蹄声,如山崩地裂,自远而近地滚动而来。 百匹战马排成楔形阵型,宛如一支长矛,在这片荒野里贯穿一切。 敕令骑士团的军阵,虽然人数比这支骑士分队要多,可由于排列的较为紧密的缘故,反而看起来很微小。 但他们却不慌不忙,在骑士们的战马打了几个响鼻的功夫,火炮被先行架设起来。 除去那4门口径不大的小炮外,又另有20支口径更小的火器,被两人协同使用起来。 若有一名画家能将这一幕记录下来,那么便分为诡异。 一方尘土翻涌,地面为之颤动。 而另外一方却不慌不忙的装填火药,等候时机。 300步、200步、100步、当最前面的骑士,跨过50步距离的时候,敕令骑士团这边动了。 在那40名骑士、40名扈从,从队形后面分作两股出击之时,硝烟率先被点燃。 伴随着一阵刺鼻的硫磺燃烧气息,炮火齐鸣。 冲锋最前的那些骑士,顿时身形一滞,仿佛挂在了空中。 而骤然间听到巨响,也让这些骑士的马匹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一次撼动城墙有若实质锋刃的冲锋,顿时松散起来。 讲实话,这些火器造成的杀伤相当有限,可能只让七八名骑士落马。 可重点却在于略微阻滞了对方的冲锋,替后面的敕令骑士们提供了一次机会。 依旧是马踏大地的声响,不过这一次攻防互换。 敕令骑士以及相应的武装扈从,总计80匹马,以劣势之数,一头撞进十字军队伍中。 在如此混乱的反冲中,原先骑士冲锋势不可挡的效果,彻底被消弭。 偶有从骑兵混战中脱身的十字军,紧接着便注意到,在他们面前是大批量整装待发的步兵。 若说冲锋中的骑兵是神,那么停下马步的骑兵就成了待宰的猪。 十字军骑士的冲锋,有些过于激进,同自己身后的步兵发生了脱节。 而敕令骑士大队这边,步兵是紧紧跟着骑士步伐一同冲锋的。 由此,步兵们及时支援了上去。 混战也由此拉开。 只不过敕令骑士团这边占据了先机,由此那些十字军骑士们,一位又一位的接连被扯下马。 在这个时代,一次战争会对峙许多时间,赶路更是麻烦中的麻烦,具体的战斗也可能绵延一下午。 但对于战场中的个人来说,却必然度秒如年。 一般是5分钟,长一些能到10分钟,身体肾上腺激素爆发,硬撑着也就半个小时。 如此,人的身体也就到了极限。 剑难以挥动,持盾也变得艰难。 训练有素的一方,在这个时候,才格外凸显优势。 他们会发现,每天用超重的木剑挥砍木桩几个小时,是非常有意义的,单杠也好、长跑也罢、就连俯卧撑、每天举举石头都是有意义的。 过往数年的体能储备,在这一朝爆发,能够挽救他们的性命。 使得他们比敌人多坚持坚持那么一小会,然后看着敌人溃逃。 盖里斯游走在战场上,有些轻描淡写。他时而出手相助,帮一些士兵脱离险境,时而带头冲锋,破开对方的一支小队,方便后续部队跟进。 他对现如今的情况是相当满意的。 这个满意并非指的是,先前的火器阻滞对方冲锋,而是对整个战斗的过程很满意。 技术的扩散是在所难免的。 现如今的埃及也好、威尼斯人也罢,其实都在耶路撒冷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接收了火药技术。 但训练有素的组织,高昂的作战士气,则意味着这个体制仍旧积极向上。 先是局部的优势被扩大,紧接着是全场开始一面倒。 便犹如滚雪球一般,渐渐的无可逆转起来。 不论是敕令骑士团的军旗,又或者格鲁吉亚人的军旗,都在前进,反观特拉比松或者十字军一方的军旗,则接连倒下。 所有有闲心能够抬头张望的士兵,都注意到了大局变化。 最后,大面积的溃逃则奠定了这次战役的取胜。 …… 约安尼斯惶恐不安了起来,作为一名因为自身勇武,加上慷慨激扬演讲被推上台的贵族,他必然要亲临战场。 哪怕他以自己居中指挥为名,不曾像十字军指挥官那样,亲自带队冲锋。 但也距离作战一线,没有相隔200步距离。 所以,他是亲眼看到自己这边的军队,是如何被格鲁吉亚人轻松而缓慢的碾压成碎屑的。 正是这种堂堂正正,以势压人的胜利,最让他感到绝望。 因为这意味着双方并不说,在某些软实力上、或者说运气上存在差距。 而就是他们这些卡尔迪亚军区的贵族,已经彻底没有武德了。 昔日的仆从国格鲁吉亚,调集出一支偏军,都能将他们彻底降服。 这意味着,他们之所以能留存到现在,与其说是他们的能力,倒不如说是他们的幸运。 当十字军发动冲锋的时候,即便相隔很远,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气魄,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拉丁人的骑士便被对方轻松应对。 这已经是全方面的差距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对于约安尼斯来说,倒是没什么好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见势头不对,他选择该走就走。 虽然约安尼斯走之前,没有带走自己卡尔迪亚将军的旗帜,并且临时任命举旗的为自己副官,让他居中指挥。 但那些举旗的人又不傻,见约安尼斯先走为敬后,没多久他们便与之效仿。 也由此这次战斗,进入到之后的衔尾追杀阶段。 相比起小规模战斗残忍,这种大规模的战斗,在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大规模的伤亡。 相对比较高的着甲率意味着寻常武器的劈砍,并不一定造成有效伤害。 当队伍排列的相对密集时,其实也意味着士兵难以发动高效的攻击,这等于说更容易被盾牌挡住。 而若是作战双方的战斗意志都不算很高,或者心有灵犀一点的话,如意大利城邦战争,那么纵然是万人规模的混战,也可以做到把伤亡数字控制在几十人。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战争的参与者而言,见血反而是少数情况,更接近于一次高强度、高风险,稍有不慎便会丢命的刺激运动。 当然,若一方战败,被追杀的话,就是截然不同的体验了。 他们成了猎物,而猎人就在自己身后,一支支箭矢从身边划过,若是慢点,就会被刀剑劈中脖颈。 他们必须死命的逃,逃的比其他人更快,如此才更有可能存活。 盖里斯是调集了一部分突厥骑兵,埋伏在这附近的。 虽然说数量不多,仅仅只有百来人规模。 可只要骑兵一直追击,将那些试图集结军队的士兵或军官快速击杀,那么被恐惧所驱使的人,能够一路跑到自己累死,都不敢回头。 在这次赛跑中,约安尼斯是占据优势的,这是因为仗着自己没有直接进场参与混战,选择抢跑了,而且抢跑的时候,担心动静太大,也没选择骑马,而是光靠着两条腿跑路。 这提前几分钟抢跑所带来的优势是无与伦比的,再加上他和自己卫兵的体能一直保持的不错,在选择丢盔弃甲后。 居然,忽的就觉醒了自己身上的马拉松血脉,一口气跑出了两里格,见身后没有追兵后,才渐渐停下脚步,将慢跑变成了快走。 紧接着又是快两里格过去。 气喘吁吁的约安尼斯,已经只能拖着步伐正常前进了。 这1里格的路换算成公里,大致上有5.5公里远。 换句话说,约安尼斯在爆种后,一口气慢跑加快走,总计在两个半小时里润了有22公里远。 如此距离放在欧洲或者日本,都足够从一个领主或大名那里润到另外一个领主或大名那边了。 放在卡尔迪亚军区,这其实便是基本上马上要跑到特拉比松城了。 在远远的看到特拉比松城的塔楼后,约安尼斯才终于没继续走了,选择带着身旁卫兵们,找个地方歇一口气。 确切点来说,他们迫切的需要喝点水,浇灭嗓子里的那团火。 朝周围一看,到也还算幸运,这里距离他家的一处庄园不远,再多走几步路就有井水喝了。 虽然说,他们现在丢盔弃甲,七个人加起来,连两把剑斗凑不出来,但想来或许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毕竟这都到自家地头了,前些日子清乡的时候,周围那些不老实、有异端嫌疑的逆贼们,也统统杀了个干净。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然而,约安尼斯所不知道的一点在于,在他们这边大兵集结迎战科穆宁兄弟的时候。 由亚历山德罗斯他们带领的农民运动,在特拉比松附近,发动了全面反攻。 (本章完) 不是请假条,卡文了,我会在12点后更新。 不是请假条,卡文了,我会在12点后更新。 不是请假条,卡文了,我会在12点后更新。 (本章完) 第380章 告一段落 第380章 告一段落 历史上,科穆宁兄弟征服特拉比松,比之现如今盖里斯主动掺和后,其实还要简单。 毕竟在原先历史上,科穆宁兄弟入主特拉比松,其实是同当地贵族合流,而非单纯的征服。 当时,本地贵族派系的联军,被格鲁吉亚军队一触即溃后,城中贵族们,便果断放弃了抵抗,选择打不过便加入。 也就在他们踏入特拉比松城的同一时间,于尼耶、锡诺普便宣布支持二人“起义”。 希望能够扶持二人入主君士坦丁堡,成为帝国皇帝。 但现在,因为盖里斯的出现,特拉比松城中的贵族,在约安尼斯的带领下,直接归顺拉丁帝国,将科穆宁兄弟视为不死不休的对手。 约安尼斯的行为,虽然说有些出人意料,但这其实也很正常。 同“宁与外敌不给家奴。”本质是一码事,即给拉丁洋人当狗还能吃口骨头。 而这种情况,在原先历史上,其实也出现过。 科穆宁兄弟中的弟弟大卫·科穆宁,在率兵西征过程中,与尼西亚帝国遭遇。 若非蒂埃里·德·洛斯领导的拉丁人及时采取行动夺取了尼科米底亚,迫使尼西亚军队不能追击,大卫怕不是要从小亚细亚西部直接被赶走。 这一事件后,为了感谢拉丁帝国的援助,大卫用满载谷物和火腿的船只犒劳了拉丁帝国。 再之后,当罗姆苏丹围攻特拉比松的时候,科穆宁兄弟便提出过希望向拉丁帝国归顺,而不是被尼西亚帝国吞并。 啊对,在特拉比松被迫向拉丁帝国求援后,为了将科穆宁兄弟斩草除根,尼西亚帝国选择同突厥人结盟。 痛失君堡、践踏圣索菲亚大教堂之仇在科穆宁兄弟看来不值一提。 对尼西亚帝国来讲,突厥人更是他们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历史上,大多数时候当一个政体势力,已经走投无路,遭遇生存危机的时候,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此外,一切都要等到活下去之后,才能讨论。 某种意义上来说,盖里斯的出现,并没有降低科穆宁兄弟夺取特拉比松的难度,反而是将之增加了。 这主要是因为盖里斯的存在,使得宗教体系的存在感,被拉的太高了。 斯大林曾说出过那句经典的话:教皇!他能有几个师? 虽然后来,苏联反正是一个师都没有了,但也确实证明了历史上大多数时候,宗教体系的尴尬处境。 虽然具备一定世俗影响力,但自身却没有足够力量。 纵然是天主教,自己有了一些宗教骑士团,但那也并非是直辖,反倒更接近于依附关系。 但刚建立不久耶路撒冷宗,盖里斯神学却截然不同。 就算是去掉盖里斯这个超规格的存在,耶路撒冷宗光自身就确实具备着下辖武力,以及能对耶路撒冷王国产生全方面的影响。 某种意义上来说,以盖里斯的属性而言,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却就是一个大号的教宗国。 而且还确实建立起中央对地方的权威,而不是如同教皇那样,需要时常面对罗马贵族的挑衅。 这就意味着,盖里斯“教皇”是真有部队了。 当教皇有了自己部队,并且能够为之出警的时候,那么调换阵营这个事,就会变得很不利索,或者说要被挨铁拳。 这种被宗教主导的政治实体,相对来说,也确实更难以灵活调转方向。 毕竟,同君主国不同,宗教主导的政治实体,他们合法性源于对自身宗教的解释以及坚持。 而只要足够多的人,参与宗教生活领域,使得民众并非懵懂无知,那么他们便会被难以蒙蔽。 相对而言,统治者的嘴脸,也要收敛许多。 这也恰是许多宗教抵制宗教改革的原因,毕竟宗教改革总是会使得许多原先没有辨经权限的人,也参与进辨经,分割既得利益者的蛋糕。 说的有些远了。 回到当下,就在阿莱克修斯还在可惜让特拉比松那边的大将跑了的时候,第二天他就收到消息,约安尼斯在自家庄园里,被愤怒的农奴们给围了起来。 而后被迫向农奴们投降。 据报信的人说,约安尼斯在被包围的时候,一度试图反抗,但由于先前为了跑路,能丢的东西都丢了。 一时间手中连把趁手武器都没。 而后,又声称自己是农奴们的主人,是卡尔迪亚军区的将军、总督,要求农民们离开。 但随即,农民中,就有女声高喊,打的就是贵族、抓的就是将军,而后朝约安尼斯这伙人投掷石头。 有人带头、就有跟风,面对着如怒潮的人群,约安尼斯倒是跪的果断。 但凡是他晚一点,说不准就要被人带头,就地打死了。 “您打算怎么处置那位总督?” 阿莱克修斯向一旁盖里斯询问道。 “这你就不要管了,处置他的权限并不在你我手中,正所谓用什么尺度量人,也必用什么尺度被量。。” “正所谓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喊冤的声音已经进入万军之主的耳中。” 在这里,盖里斯引用了几句经书中的话,其中含义已经非常明确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一年前派去波斯的人终于回来了,他告诉我,契丹正在同穆斯林古尔王朝爆发战争,剌子模在战争中支持契丹……” 说着说着,盖里斯便发现,阿莱克修斯表现的非常茫然,就好似他所说的话,都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一般。 因此,盖里斯也就选择在这个话题上打住,转过头说一句:“世界很大,远不只是小亚细亚这么点地,当整个世界被洪水淹没的时候,不要想着自己能幸存。” 盖里斯口中的契丹,其实有另外一个名字——西辽。 现如今西辽在中亚地区用兵,不太适合继续向东探查消息。 但仅仅这个事,就有若阴云一般堆积不散了。 毕竟、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桃石北方的草原上,刷出一支所有人在先前都从未听过的大军。 “接下来怎么办?” 阿莱克修斯又问道。 “接下来?” “接下来,你好自为之喽!” “您不管这边的事了?” 阿莱克修斯的语气透着丝他自己没发觉的兴奋,对于盖里斯的离去,他感到松了一口气,毕竟不再有一个难以揣摩的人在他身旁。 “你们这里的事,自有你们来处理,至于我该回去了。” 想到耶路撒冷的圣殿山,以及自己的女儿,便是盖里斯也不由得开心许多。 (本章完) 第381章 经中的地缘政治学 第381章 经中的地缘政治学 【在那日,必有从埃及通往亚述的大道。亚述人要进入埃及,埃及人也要进入亚述;埃及人要与亚述人一同敬拜。】 【在那日,以色列将与埃及、亚述三国一起,使地上的人得福。】 ——《圣经中的地缘政治学》by盖里斯·德·维勒罗伊 哈尔福德·麦金德在1904年提出了一份的地缘政治理论,也就是“陆权论”。 在陆权论中,他提出“控制了东欧就等于控制了心脏地带,控制了心脏地带就等于控制了世界岛,控制了世界岛就等于控制了世界” 心脏地带大致包括东欧、俄罗斯中部、西亚部分地区。 世界岛指的便是欧亚非三洲。 陆权论的问题,当然有很多,总的来说确实过于偏颇了。 但又并非完全没道理。 相较而言,尼古拉斯·j·斯皮克曼提出的“边缘地带理论”要更加完善与成熟。 作为对麦金德的追随者与批判者,他继续发展了陆权理论,但重心却与之不同。 “谁支配着边缘地区,谁就控制欧亚大陆;谁支配着欧亚大陆,谁就掌握着世界的命运”。 所谓边缘地区指的是欧洲海岸地区、阿拉伯-中东沙漠地区;以及亚洲季风地区。 这些地区,拥有世界上大多数人口和大量资源。位于心脏地带和边缘海之间,因此比心脏地带更为重要。 对盖里斯来说,当下他所面临的挑战与困境,用陆权论中的边缘地区理论,或许是最为合适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面临的挑战,便来源于心脏地带,要知道蒙古人是从中亚一路杀入东欧的。 将耶路撒冷视为弹丸小国的话,其地缘政治自然是稀碎,即便是再扩大一圈,囊括埃及与叙利亚,就算连两河都吃下来,其实也不过是复现阿拉伯帝国。 其东面临游牧民族的入侵,其西要处理来自欧洲的宗教十字军,内部绿洲孤岛政治格局显著,地方势力想要割据十分简单。 单纯以埃及、巴勒斯坦、叙利亚三地而言,盛极而衰才更可能是未来。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继续扩张地缘格局,彻底站稳中东-阿拉伯地区,并同另外两个边缘地带任一一个,达成战略上的互信,才足以不败。 当然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盖里斯纵然定下了长线的战略,却也要一步步来,才能将之实现。 而在安定了北方后,下一步自然便是准备彻底拿下叙利亚以及埃及。 …… 盛夏的耶路撒冷,气温多少有些酷烈,同季风地区气候不同,在地中海气候环境下,越是暴晒的天,老天爷便越是吝啬雨水。 加上这座圣城,又并无河流从中穿过,即便是地下水,都不能轻易获取。 因此长久以来,对耶路撒冷城来说,供水都至关重要,且十分艰难。 早在公元前8世纪,希西家王时代便开凿地下隧道,这个隧道从城外的吉宏泉引水,穿过山脉将水引入城内,为耶路撒冷的居民提供相对稳定的水源。 要晓得这长达533米的隧道,可不是通过拓宽预先存在的天然喀斯特地貌而形成,而是两支施工队硬生生在地下开凿,最后汇合而成功修筑。 至于他们是如何做到能成功在地下汇合,这就更叫人疑惑不解了。 而到了十字军时代,开挖水井与更多蓄水池,都是必不可少的。 等到盖里斯带人主政耶路撒冷的时候,供水则走向了一个更加被看重的地步,毕竟这事关公共卫生安全。 因此,一个计划,在一年前被提上议程——水塔供水系统。 水塔供水系统,早在先前提尔临时首都的时期,就已经被落实过。 但耶路撒冷作为王都,反而比较迟缓。 这是一是因为提尔作为港口,流动资金更多,相对容易集资的缘故。 再加上耶路撒冷城前后两次攻城,纵然萨拉丁并未大规模破坏城市,可流失的人口,短时间内也不会那么轻松回流。 在人口密度不多的情况下,旧有的供水设施自然能够满足民众生活所需。 但随着这些年长久的和平到来,人口总数在不断回流上涨,再加上大批量停留在此的朝圣者,圣城中及城墙外的总计人数,已经快要突破五万。 自然就颇有些承受不住。 受某人的影响,在一些重大的活动完工后,王国也会去举办一些仪式,进行庆祝,并邀请报社的人记录当时的景象,也就是所谓的剪彩。 今天,在这个新历元年的夏至日,数以千计的人,聚集在城中的广场,在他们的身后,耸立在居民区中的,便是一座高约8米的水塔。 也正是在人群的欢呼与庆祝中,伊莎贝拉在一旁耶路撒冷市政官员的簇拥下走上高台,向广场上的许多人,不论是法兰克人、阿拉伯人、又或者是希腊人挥手致意。 也就在她准备开始演讲的时候,一个身影被她余光敏锐的捕捉到,当即朝那边看去。 而后果不其然,那个阔别许久的男人,朝她招了招手,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当大家不清楚发生什么的时候,便见到一个许多人都认识的男人,出现在高台边缘。 与先前伊莎贝拉亮相时的欢呼不同,大家不约而同的有些沉寂。 但随着一声:“大家,好久不见。” 如浪潮一般,在这个炎炎夏日里,开水沸腾了一般。 仿若实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出相同含义的词。 “先知!” 这并非是某一教派的先知,而是耶路撒冷这座城里所有人,便是不少朝圣者也心甘情愿承认的先知。 而后,盖里斯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仿若魔法一般,伴随着盖里斯的动作,这数以千计的人低下自己的声音,场面上只剩下呼吸。 “诸位,我在这里是要告诉大家,经书中的又一处预言要实现了。” “那经文中写着,埃及人将因受欺压哀求吾父,于是吾父差遣一位救主作护卫者,拯救他们!” “在那日,埃及人要重新认识吾父,献牲祭和素祭敬拜他,并向祂许愿还愿。” “我必击打埃及,既击打、又医治,使他们就回转归向真信,也必应允他们的祷告,医治他们。” (本章完) 第382章 动员 第382章 动员 盖里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耶路撒冷了,但大家都还记得盖里斯。 只不过,以往的盖里斯,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更不会在这种公众场合,向大家如此激烈的宣讲。 确切说,这是动员。 “我实在的告诉你们,我并非说埃及人,乃什么罪人,因此你们大可不必去仇视任何一个埃及人。” “当我们行在正道上的时候,朋友必因我们走的正而愈多,而那些恶徒也难以蒙蔽信众的眼。” “我再实在的告诉你们,罗马的伪圣,因自己的权柄不稳,便号召主的子民挥剑向东,无数人因其而死!” “昔日旧王国的覆灭,正是如此,也应了新生国度的预表!” 当这一段奠定了基调的宣讲结束,盖里斯没有在意一旁众人的神色,自顾自的大声宣讲了起来。 “兄弟们,姐妹们!在不远的埃及,贫困的百姓、受压迫的子民正在遭受暴政蹂躏。” “自当初,我便开始筹备着,直到今日,才一切准备就绪。” “你们能听到吗?在那些人的痛苦呻吟中,却有福音如此说着:主的灵在你我身上,因为祂要我们将福音传给所有人,祂差遣你我去医治心灵破碎,宣告被掳的将得释放,被囚的要离开监牢!” “一次解放的战争即将打响,在这次战争中,将再无局外人,我号召你们参与其中!” 即便是一旁的伊莎贝拉,也未曾想到盖里斯回到耶路撒冷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居然是为一次战争进行动员宣讲。 可不论怎么说,当盖里斯站在这高台上,向这里的许多人发出号召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回应了他。 这个国家是他缔造的,这座城也是他夺回来的。 这里的许多人,都因他而活,见证那真正的奇迹。 别人说这些话,或许都不免显得有些虚假,可在场的众人们,却深信盖里斯的话句句是真。 “我再告诉你们,我们不是为了权力而战,也不是贪图埃及的财富,是要叫天国临在地上,是要消除所有形式的压迫,在这场斗争中没有人能是旁观者。” “你们的战斗将为贫困、受压迫的子民带来希望和改变,为神国的降临铺平道路。你们的行为是对贫弱的回应,是对天国公义的回应!” “你们愿意吗!” 在片刻的沉默后,海洋发出了自己的咆哮,整座耶路撒冷城,都感受到了这股脉搏跳动的伟力。 …… 伊莎贝拉凝视着自己的丈夫,要说没有埋怨,那是不可能的。 从去年夏日北上,到今年夏至日才回来,这已经是整整一年了。 虽然说,离家一年、夫妻无法相见这个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再正常不过。 但对她而言,这却是头一遭。 甚至可以说,这并非结婚后头一遭,而是这辈子头一次撞上。 打她记事起,盖里斯便始终在她身旁。 虽偶有分开,但要不了几天便能再相见。 小的的时候感触还不深,等大了后,仔细想一想,就发觉自己居然会如此的依赖于盖里斯。 “在外面怎么样?” “还行。” 先前还在大庭广众下,滔滔不绝鼓动人心,宣布下一阶段目标是要向埃及宣战的盖里斯,面对自己妻子最朴素问题的时候,反倒是回答的异常简单。 毕竟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许多本该去聊的,也就成了默契。 盖里斯过的怎么样,伊莎贝拉仅是看到他没怎么打理的胡子,以及乱糟糟的头发便就清楚了。 要说好那真不至于,但看这精神面貌,或许盖里斯倒是乐在其中。 “对埃及用兵的事,你是不是宣布的太早了?而且,这样的话,对方也会有所准备吧?” 对此,盖里斯摇了摇头。 “早晚都是要宣布的,今天这个时机其实也不差,同其他势力不同,对我们来说,塑造大义,鼓舞民众参与,才更能发挥我们的优势。” “现如今,第四次十字军刚刚结束,欧洲内部的压力在对帝国用兵后得到释放。” “第四次十字军的主力正在希腊地区陷入泥潭,根本无法大批量的支援埃及。” “在现如今这种地步下,埃及所能结盟的对象,其实也就只剩下阿尤布王朝的残存势力。” “我们在这个时机对埃及用兵,那么埃及是没有多少援军的。” “何况……” 说着,盖里斯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流露出一个颇为开心的表情。 “一只猫可以躲藏在影子中,遮掩自己的想法,让人觉得自己无害。” “可若是一只已经伸出过爪子的老虎,那么再怎么说自己无害,也不会有人相信。” “我们在安纳托利亚地区的行动,已经表露出对外扩张的想法了。” “那么对于埃及和我们来说,剩下的其实就只有备战。”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她也认同这点。 “有关穆斯林古尔王朝同契丹人之间的战争,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是的,因为你这边的要求,许多商人,也确实向我们回报了波斯那边的情况,但这个同我们关系非常密切吗?” 当盖里斯向阿莱克修斯提出这个信息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很茫然。 如今伊莎贝拉其实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盖里斯就那么关心东方的局势。 要知道,他们耶路撒冷王国,在欧洲人眼里,虽然说理论上是世界的中心,但实质上确是文明的边疆。 再向东走,便士辽阔无垠的阿拉伯沙漠以及印度洋。 或许、印度和远东依旧有着古老文明,但那些文明同自己的联系却仅限于商品,而非政治。 如果是寻常穿越者,想要回答伊莎贝拉的困惑,还有些麻烦。 但盖里斯的话,仅仅做了个手势,伊莎贝拉也就没纠结这个困惑了。 盖里斯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那必定是因为天意的缘故。 “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按照我所看到过的那样发展,可我要告诉你,在契丹人的身后就是我说过很多次的蒙古人。” (本章完) 第383章 运河 第383章 运河 在盖里斯做出的许多预言中,具体到历史事件的,其实一共有三个。 首先是耶路撒冷的陷落与重生,然后是君士坦丁堡的沦陷,最后再是远东地区的变局将会对世界产生影响。 前面两个预言都已经验证了,至于第三个大家其实都很难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盖里斯也始终不曾明确说过具体的情况,毕竟他也不是很确定,蒙古人是否就必然崛起。 如果说耶路撒冷的陷落是大概率事件,而第四次十字军也可以自己来推动,那么蒙古人的动向,就真和抽奖没两样了。 不过虽然同别人聊这个话题的时候,盖里斯会模棱两可,但面对自己妻子的话,倒没什么好瞒着的。 盖里斯带着伊莎贝拉回到自己书房,从书架上,取出一卷他手绘出的世界地图。 在这份世界地图上,耶路撒冷王国,确实是差不多位于世界之中,但又小的犹如一粒种子。 与弹丸之地耶路撒冷形成对比的,则是那些辽阔大国。 南宋、金、剌子模…… 盖里斯口中的契丹,在这张地图上则发音为辽。 仅看国土面积的对比,就能感受到双方之间国力的天差地别。 若非距离的暴虐隔绝了许多风险,加上这个时代大多数国家的动员能力都极其低下,耶路撒冷真上不了桌面。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越是到后世,耶路撒冷这种中等体量小国的话语权便越小。 “虽然我并不是很看重单独国家的力量,更愿意以联盟的形式统合诸多民族国家,可若是联盟内没有能支撑住压力的大国,那么面对危险的时候,也容易松成一盘沙。” “耶路撒冷的力量是不够的,加上叙利亚地区也非常勉强,埃及尼罗河三角洲,才会是联盟的核心。” 说道这里的时候,伊莎贝拉指出了一个问题。 “但以我们的国力来说,直接向埃及全面宣战,还是会有些吃力吧。” 盖里斯自然是认同这点的。 “所以,我们也一样需要盟友,并且这个盟友,将会与我们一同双赢,这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点——运河,一条能让桨帆船从地中海驶入红海的运河。” 对于土地并不适宜堆积大量人口的中东而言,贸易才是维系生存的必要前提。 不只是要在中东地区内部贸易,更要扩大东西方贸易的规模,从而使得这里能够堆积出足以推动规模化生产的资本。 “开挖一条连接地中海和红海的运河,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相关的很多资料,我们都收集了。” 盖里斯在地图上指了指西奈半岛左边,接近尼罗河的位置。 同巴拿马运河不同,巴拿马的开挖难度,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不可能的。 英国人在开挖巴拿马运河的过程中,至少有四万多工人,因热带气候丧生,且太平洋与大西洋之间存在海平面的高低落差,直接开挖的话,必定导致海水倒灌。 从1534年查理五世有这个想法开始,美国人在1913年才开挖成功。 但苏伊士运河,相较于后世直接贯通红海到地中海的那条河道,有一个相对来说简易的替代方案。 也就是将苏伊士地峡的几个湖泊连接起来,再分开开挖两条河道,一条通往红海,另外一条通往尼罗河。 (红线就是法老运河) 这条河道早在埃及第六王朝时期,就有计划,并在埃及第十二王朝的塞努塞尔特三世也就是公元前1800年左右完工。 公元前1470年,有记载是埃及远征军从红海直接乘船回到开罗,也侧面论证了该运河的真实性。 除去这些盖里斯脑海里比较粗浅的记忆外,过去这些年里,耶路撒冷对伊斯兰历史的考察,也得到了许多信息。 比如说阿拔斯王朝哈里发曼苏尔曾于767年下令关闭这条运河,以防止物资流向阿拉伯半岛的异议者。 再然后又有许多证据表明法蒂玛王朝哈里发哈基姆,曾修复过开罗至红海的运河。 但由于维护不佳,在两百年前,运河很快就被沙子堵塞。 之后法蒂玛王朝自身开始衰落,加上萨拉丁与十字军的对抗,自然再无人关心这条古老的运河。 但盖里斯是要去关注的,甚至可以说不只是盖里斯,就连威尼斯人也会对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 “早晚有一天,西欧会找到通往东方的航线,海上的贸易会将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都连接起来。” “因此海洋贸易的兴起,也是一种必然。” “但到那个时候,威尼斯人就会面对困境,因为地中海是一个大澡盆。所有被威尼斯人装上桨帆船的货物,都需要经过漫长的陆地运输。” “依托驼队而来的陆地商品,在时效与运载量上,必定无法与海运媲美。” “在没有运河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参与这项贸易的话,意味着要杀出直布罗陀,再前往他们不熟悉的大洋进行冒险,这对威尼斯人来说,是困难重重的,不可能同大西洋沿岸国家竞争胜利。” 1488年迪亚士发现好望角,开辟了一条通往印度和香料群岛的海上贸易航线,并永远改变了地中海贸易的平衡。 威尼斯人在这个过程中,成为最大输家。 在这种情况下,威尼斯曾试图同马穆鲁克进行谈判,开挖运河,从而方便他们的船只直接前往印度。 但就结果来说,威尼斯人也好、马穆鲁克也罢,统统被奥斯曼给干爆了。 威尼斯的运河计划也就自然无人提及。 “告诉威尼斯人,让他们向我们提供低息贷款,购买我们的国债,支持我们对埃及的解放行动。” “作为回报,我们将会提供一条让他们直接前往印度的航线,没有必要再让阿拉伯人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中间商了。” “我想威尼斯人对这个计划会感兴趣的。” 虽然这个时代,大西洋贸易还未威胁到威尼斯,可威尼斯人不会忽视直达印度的诱惑。 看着盖里斯侃侃而谈,伊莎贝拉流露出一丝微笑,她挺享受这样的时光。 (本章完) 第384章 公债与贸易 第384章 公债与贸易 在新历元年这个时期,国债已经成为耶路撒冷任何一个致力于财富增值者绕不开的话题了。 耶路撒冷王国发行公共债务的历史,最早可以追到提尔新城建立时期,也就是12年前。 当时尚处在战争中的耶路撒冷,便为了改善难民、居民、十字军的生活条件大动土木营造新城。 那一批债券的年息高达18%,在众多投资人心目中,已经成为传说神话了。 讲实话,这件事还是非常破天荒的,因为对传统的打破,当时很多人都没有及时上车,事后可谓是后悔不已。 亚伯拉罕系的宗教,不论是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这三教的神学,都有过明确的反对借贷利息。 区别在于,犹太教更加注重族内的禁止利息。 而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也在漫长的历史中发展出了不同的处置方式。 具体到13世纪这个节点。 不论是伊斯兰教、又或者基督教,对债务利息的态度是明确而强烈的反对。 天主教更是把反对利息作为是教会经济伦理的核心。 1179年第三次拉特兰公会议中,制定的第25条教规规定,任何从事高利贷事业的人,都会被逐出教会。 这意味着放债者禁止参与圣礼,禁止安葬在教会墓地…… 对于一个足够虔诚的天主教徒来说,代表着他们即便是死亡,也并非惩罚的结束,而是要在地狱里遭受永恒的折磨与痛苦,堪称比死还要严厉的惩罚。 毕竟一个虔诚的教徒,本来是要上天堂的,就算犯了一些错,也可以在炼狱里净化自己,最后得到永生的幸福。 即便是那些不够虔诚的教徒,也会面临心灵上的压力,以及自我怀疑和社会上的指责。 因此购买公共债务,是否是放贷这个问题,难住了一批人。 为此,盖里斯他们不得不开出18%,这个在地中海周边明显比较高的利率,才驱动人心的贪婪进行购买。 要知道这个时期,即便是圣殿骑士团放贷,他们名义上也是禁止利息,通过各种隐性方式收取报酬的。 其实质利率,大概也就维持在15%左右,比之同时期的天朝,双方差距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另外,盖里斯本人也做出了神学上的担保,表示公共债务,并非是对人的剥削,而是推动生产力发展,推进天国降临的必需品,没有必要存在任何神学负担。 加上威尼斯人,向来不鸟罗马教皇,有着自己的“威尼斯人老习惯”国情在此,带头购买大量公债,因此当时卖的还算差不多。 随着第一批公共债务按照时间兑现,早期没上车的人自然是后悔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进,第二批公债,就只剩下12%的利率,第三批则是10%…… 发展到今天,耶路撒冷王国发行的各项公债,其利率最低的,只有3%,高的时候也不会超过6%,但仍旧会被一些人视为优质投资。 毕竟,在过去十年里,耶路撒冷王国上上下下的各项公共债务,从未出现过违约。 只不过大家对于购买国债的热情,也早已不复当初。 在国家经济整体向上的情况下,购买国债吃利息,被视为无能的举动,但凡有些野心的人,都会去投资一些回报率更高的行业。 不论是参与实体工厂的建设,又或者同威尼斯人一同参与地中海贸易,甚至于是从红海港口出发,试图探索印度,都是现如今耶路撒冷人津津乐道的事。 在耶路撒冷王国的报纸上,也时常能看到某某人,因为参与某些贸易行动资产翻倍的消息,鼓励着大家在有闲钱的情况下,参与商业行动。 这已经在根本上改变了耶路撒冷王国的国民风气。 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在社会舆论上而言,已经并非什么立足于圣地,在异教徒群狼环伺下艰难生存,需要全民投入战争的国家。 而是成了一个机遇之地,任何外来者、任何朝圣者,都有可能在这里改变命运的圣地。 也正是在这种处境下,盖里斯才会主动站出来,在广场上宣布对埃及解放战争,是具备神学意义,关乎到天国建设,参与这次战争之人是在偿赎自己罪的。 盖里斯的目的,并非说是要去鼓动大家参军,让这些没有接受过系统性军事训练的市民、朝圣者贸然参与战争,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且拖累军事人员的。 因此,他实质上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多买点国债…… 如果你支持圣战,那就买国债吧! 如果你是虔诚的耶路撒冷宗信徒,那就买国债吧! 如果你希望国家的经济继续上涨,那就买国债吧! 每卖出价值10万金第纳尔的国债,就意味着盖里斯能够集结一个团的职业军队,在外发动一整年的战争。 耶路撒冷王国的经济在蓬勃发展,其也必然面对通货膨胀,盖里斯在外约旦地区给士兵发银币的历史,早就是过去式了。 现如今大家每个月的津贴可都是以金币计算的。 此事,威尼斯历史亦有记载。 在威尼斯的战争过程中,为了应对暴涨的财政支出,会有两种手段来填补空缺。 方法一,自然是加税,方法二,便是发行公共债务。 在战争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威尼斯议会甚至会强制许多人购买公共债务,这其实就是一种强制征收。 但相比较于单纯的加税,能让更多的威尼斯人稍微有所容忍。 这些债务实际支付的利息,也是波动的。 比如说,战争进行中的蒙特诺维斯莫公债和苏西迪奥公债,在战争中为了鼓励人购买,他们的实际利率分别是8%和10%。 战争结束后,便恢复票面利息,也就是5%进行按期支付。 蒙特韦基奥公债,在战争结束后,甚至于在某些时期仅支付1%的利息。 某种意义上来说,类似古代天朝那样高昂的利息,在不论是日本又或者欧洲,都颇有些难以理喻。 …… 在耶路撒冷王国中,康拉德是意大利人的利益代表这件事,可谓人尽皆知。 但意大利人之间,也会存在诸多矛盾,毕竟这个时代的意大利仅是一个地名,而非什么国家实体。 不同意大利城邦之间的仇恨,甚至可以说是生死大敌。 具体到威尼斯人这边,同耶路撒冷王国关系最为密切的,却就是德尔菲诺家族。 不得不说,天朝很多人对欧洲的刻板印象都是存在问题的。 就比如说家族概念这个事。 由于爵位、王位实质上是仅以个人名义传承,因此不论是安茹家族、又或者什么别的家族,这些天主教体系下的西欧家族,其家长权威相对来说是非常低的。 毕竟,王位只有一个,哥哥继承了王位,那么弟弟就没有。 这种情况下,同弟弟讨论什么家族荣誉,是显然没有经济基础的。 可罗马也好、商业共和国也罢,爵位虽然不能分享,可经济利益倒确确实实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因此在意大利城邦中,家族概念非常被看重,这其实也影响到后世美籍意大利人的家族文化习惯。 德尔菲诺家族作为在新耶路撒冷王国投资较早的威尼斯人家族,他们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纵然因为威尼斯自身体制的原因,德尔菲诺家族并不能把持住,耶路撒冷威尼斯人社区总督的职位。 但在许多问题上,即便是被派遣到耶路撒冷的威尼斯官员,也不得不依赖于德尔菲诺家族的影响力,才能与王国高效沟通。 德尔菲诺家族,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影响力,是经过长时间运营才真正建立的。 早期的投资其实只是一部分,在后续的过程中,德尔菲诺家会时常举办宴会,不断撮合一些年轻人之间的婚姻。 这些婚姻自然也就包括德尔菲诺家自己小姐,同耶路撒冷王国政坛新起之秀间的联姻。 在这个问题上,盖里斯并没有刻意提出某些话语,但在三令五申的情况下,教团体系倒是保持了对婚姻制度的拒绝。 虽然这并不能杜绝私生子,可也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教团自身的世袭化进度,维系自己的修会本色。 通过这种人脉上的联系,当盖里斯表露出对埃及的战争欲望,以及相应公债发行的可能性后。 德尔菲诺家的老爷子,便主动找上了乔斯。 在一间不算非常朴素,但也不怎么奢华,只是在干净简洁中透露出主人身份格调的房间里,两人会面。 会面后,哪怕乔斯,如今贵为商业部的副部长,也还是向德尔菲诺老爷子,行了一个礼。 毕竟乔斯这头老牛,在双方年龄相差15岁的情况下,啃了德尔菲诺的孙女。 双方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特别平等的关系了,而成了爷爷与孙女婿。 在简单寒暄之后,乔斯递过来一杯茶,德尔菲诺老爷子便开口问道:“埃及的商业特权,你们打算怎么分配。” 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什么公平竞争的,只要是商业行为,只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走私,一种是特权。 即便是耶路撒冷王国,为了得到意大利城邦的支援,也只是同固定的某些商业共和国进行贸易。 非特定对象前来贸易的话,并不是说直接禁止,而是会面临显而易见要高出不少的关税。 德尔菲诺家对于耶路撒冷和埃及之间的经济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可以说清清楚楚。 考虑到双方的技术差距,再加上盖里斯本人的兜底,耶路撒冷取胜是十拿九稳才对。 既然风险不高,自然就要直奔主题,商讨威尼斯人在其中可以取得什么。 德尔菲诺并不奢望,他们可以如热那亚人一般,取得埃及四分之一又二分之一的土地,但特权却是怎么也不能少的。 面对自己德尔菲诺的问题,乔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继续示意德尔菲诺老爷子,喝一口他递过去的茶水。 德尔菲诺有些不解,但当他真喝了一口后,便明显察觉到不对。 他可以确定,自己先前从未喝过这种饮料,其苦涩的口感,虽然令他一时间不适,却又显然并不算难喝。 甚至于在饮用之后,还感觉有些不错。 当那不算特别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冲入肠胃,没一会儿后,他竟觉得自己略有些精神了起来,令他这样一个快60岁的老头,感受到一丝活力。 “这是桃石产出的‘茶’,被先知非常推崇,对人的身体健康有显而易见的好处,我想你也能感受到。” 乔斯看着德尔菲诺那顿时睁大的双眼,便知道自己泡的浓茶起效了。 “咖啡贸易,你也清楚吧,阿比西尼亚那边对于出口咖啡豆并不是非常热情,其产量长久以来都相对有限,并且叫价高昂,先知虽然没有直接在这个问题上发言过,但其潜在的情绪,大家都清楚。” 德尔菲诺不清楚为啥自己孙女婿会提到这个事,但咖啡贸易的事他确实听闻过,并且也表露出了不满,毕竟这事关他的钱袋子。 在过去这些年里,耶路撒冷王国对外部的探索被显著强化了,其中一项成果便在于同阿比西尼亚建立外交关系。 所谓阿比西尼亚,也被欧洲人称呼为天主的王国或者红海之国,当然其另外一个名字在后世天朝才更加广为人知——埃塞俄比亚。 在公元300年左右,埃塞俄比亚人建立阿克苏姆帝国,便以信仰基督教而在地中海被人所知。 虽然说现如今阿克苏姆王朝已经覆灭,但扎格维王朝依旧以基督教信仰为主,并且同耶路撒冷间长久以来都互相了解。 事实上扎格维王朝的许多地名,甚至都是参考耶路撒冷才定下的。 但在旧耶路撒冷王国时期,虽然双方彼此有一定联系,但却没有说要互相建立外交关系,或者存在什么明确的稳定商贸。 直到新耶路撒冷时期,盖里斯才明确希望得到埃塞俄比亚人的咖啡豆。 毕竟,这将给耶路撒冷王国的经济,注入一记强心剂。 但埃塞俄比亚人拒绝了。 (本章完) 第385章 咖啡贸易与茶叶贸易 第385章 咖啡贸易与茶叶贸易 咖啡的起源有很多故事,一个比较广为流传的说法在于,9世纪的埃塞俄比亚牧羊人卡尔迪,在看到他的羊群通过咀嚼咖啡叶而获得活力后,第一次观察到了咖啡植物。 这个说法是显然有问题的,因为其在1671年之前并未出现过。 其实是由马龙派东方语言教授安托万·福斯特斯·奈隆讲述出来的。 但不论怎么说,这其实侧面印证一个事实,也就是当时的人认为咖啡的原产地在埃塞俄比亚。 关于咖啡饮用比较可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世纪中期也门艾哈迈德·加法尔的记述中。 在这里苏菲派信徒烘焙和冲泡咖啡来提神,以备宗教仪式之需。 也门的地理位置和埃塞俄比亚,其实就正好隔海相望,加上后世生物学的论证,足以确定咖啡豆原产于埃塞俄比亚。 在先有了答案后,耶路撒冷派出的探险队,寻找咖啡的旅途就相当简单。 六年前,从蒙特利阿尔郡港口出发的探险队,在抵达阿比西尼亚后,没用多少时间就发现了盖里斯所说的植物。 咖啡的提神效果与苦涩味道,轻易间征服了探险队的队员,并且还在小范围圈子里出现了潮流。 对于耶路撒冷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潜力无限的全新商品。 不论是自用,又或者出口到欧洲, 可问题接踵而至,野生咖啡的产量,太过于低下,想要人为种植这种植物,需要非常合适的水热条件。 其既要求生长温度在20°c到25°c之间,又要求昼夜温差要大。 年降水量要达到1500mm至2500mm之间,但又得分雨旱两季。 至于土壤,也必须是富含有机质、排水良好的酸性土壤。 就连海拔,都要在在600米至2000米之间才行。 如此苛刻的要求,耶路撒冷自然不能自行种植。 故而王国这边只能希望在埃塞俄比亚那边购买土地建设种植园,但扎格维王朝自由国情在此,面对外国人购买土地的需求,是直接果断拒绝了。 而后耶路撒冷这边求购咖啡果的行为,也被对方视为冤大头,直接叫出了非常高昂的价格,他们才愿意扩大种植范围。 纵然耶路撒冷王国,硬着头皮少量采用了一批咖啡豆,却根本没法满足国内所需,更做不到对欧洲出口。 虽然说后续,盖里斯提出过在也门地区开辟种植园一事,可考虑到王国自身的力量尚不足以深入阿拉伯半岛,自然只能待定。 在这种情况下,咖啡贸易始终就只能维持在一个半死不活状态下。 “现如今的扎格维王朝,并非阿比尼西亚传统的所罗门王朝,他们的对外政策偏向于保守,不乐意我们过多的进入他们国土。” “另外一方面,他们认为全世界只有阿比尼西亚的土地,才适合种植咖啡,作为出口垄断的一方,他们自然没必要急着扩张种植园,反倒是可以叫价高昂,赚取十数倍的利润。” “这话倒也确实是真,至少在当下,除去也门那里外,我们没找到第三片符合先知口中描述的地区。”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斯又给德尔菲诺老爷子倒了一杯茶。 谈到这里的时候德尔菲诺老爷子,自然有些想法了,毕竟他也是一个精明人。 “但阿比尼西亚人,所不知道的一点在于,除去咖啡外,还有另外一种能让人提神的饮料对吧。” 或者德尔菲诺老爷子,看着这杯子里呈现红褐色的茶水,他敏锐察觉到这其中的商机。 “但是、你说过,这东西产自桃石?” 即便德尔菲诺老爷子,即便在威尼斯人中,也以冒险著称,长期滞留在海外,但当他提起桃石的时候,依旧会因为距离上的暴虐,而有一丝颤动。 现如今的耶路撒冷,在地球有多大这个问题上,大家其实已经有一定概念了。 虽然盖里斯并没有直接把全球地图公布,但从耶路撒冷出发到桃石的泉州港有多远,大家还是知道的。 通过地球仪来测量的话,其距离是整整1600里格,也就8800公里,是从威尼斯抵达耶路撒冷的三倍还多。 而若是贴着海岸线航行,按照盖里斯私下里的说法,那么更是足足3200里格。 仅仅是这个数字,就足以让许多人倒吸一口冷气。 “确实,虽然距离遥远,但桃石比之阿比尼西亚,有着更好的优点。” “什么?” “他们并不禁止对外贸易,或者说他们正迫切的希望能够出口大量商品。同时,你所饮用的这种饮品,在桃石南方的宋王朝,每年的产出,其实足有两千万磅起步。” “多、多少?” 德尔菲诺老爷子目瞪口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数字为真。 “千万磅。”乔斯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单位。 德尔菲诺老爷子不敢相信这个数字为真,因为两千万磅,这个数字,接近整整1万吨。 而威尼斯人的人口不过是十万左右,多的时候十五万,其全年的粮食消耗,也不过是3万吨。 换句话说,这摆明了应该是富贵人才能饮用的奢侈品,其产量却能和大宗贸易的粮食算一个量级。 桃石的富庶,狠狠震撼了一波老爷子,让他下意识的再度问道:“这、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数字?” “先知。” 听到这个词老爷子收敛了一下表情,不再质疑,既然是先知说的,那么自然会是真。 这下子德尔菲诺有些明白,为什么乔斯会把远在桃石的茶叶,拿出来和咖啡进行对比。 纵然前往桃石的路途遥远,可其本土的产量摆在那里,价格必然要比吝啬出口的咖啡廉价不知何几。 同时在提神功效上,茶叶同咖啡是替代品,这意味着当王国能够进口茶叶的时候,埃塞俄比亚为了能够出口咖啡,也相应的要降低价格,否则他们会直接失去耶路撒冷的咖啡市场。 后世影响世界格局的波士顿倾茶事件,其实也是如此。 垄断世界茶叶贸易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北美倾销茶叶,被北美人走私商抵制,这导致美国独立后,美国人选择长期饮用咖啡,而不是和他们的祖先一样饮茶。 久经商海的德尔菲诺,清楚什么叫互为替代,他脑海里已经畅想了很多,然后现实又将他打回原型 “这我都能理解,只不过……撒拉逊人、我是说阿拉伯人从中转手的话,恐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向我们转销廉价茶叶的。” 作为东西方贸易的二道贩子,阿拉伯人的武德虽然非常拉胯,但商业上却不可轻视。 这个时期最大的阿拉伯商队,其骆驼数量能以万计。 当这样一个商队在陆地上行动的时候,足以堪比移动的城市。 作为垄断商,他们在商品的叫价上,也不可谓不狠辣。 拿肉桂举例,产自东南亚的肉桂,不过是树皮的一部分,却被阿拉伯人吹成从龙巢中获取的珍贵宝物,在欧洲的价格堪比黄金,虽然说威尼斯人从中也赚了不少。 可阿拉伯人的成功,才更令德尔菲诺感到心痛。 “这就不得不提到先知的另外一个计划了。” “我是说,昔日摩西先知分开大海,让以色列人从埃及逃往迦南,那么在这之后,盖里斯先知便打算分开陆地,让你我能乘船从亚得里亚海,直驶桃石泉州港,而那地方就在西奈半岛。” 德尔菲诺一时间没想到苏伊士地峡的运河,而是在脑海里回荡起了那段经文,一时间有些恍恍惚惚,难以相信乔斯口中所说为真。 【摩西向海伸杖,天父便使海水一夜退去,海水成了干地,水被分开了。】 【以色列人在海中走干地,水在他们的左右作了墙垣。】 【天父对摩西说:“向海伸杖,使水回流,淹没埃及人和车马。摩西向海伸杖,天一亮,海水便回流,赶上埃及人的车马,和骑兵;耶和华使海水回流,将他们淹没;水回流,遮蔽了法老的全军,连一人也没有存活。】 下意识的德尔菲诺,说出了一句话。 “先知,这样要向天父求助吗?!” 一想到,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在现世看到天父真颜,德尔菲诺就忍不住的在颤动。 纵然他并非什么虔诚之人,却也为那先知分开陆地的一幕,而感到由心期待,这将对一切一切质疑的回答。 直到他注意到乔斯脸上忍俊不禁的笑容,他才缓过神来,从那种绝对的虔诚信仰状态里脱身。 “怎么?有什么问题?” 乔斯便同德尔菲诺聊了聊具体的过程,并提出希望威尼斯人能在这个过程里,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 虽然说反应过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可先前的信仰颤动状态,依旧使得德尔菲诺在某些条件的商讨上,并不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反而是下意识的让出了许多利益,期望得到盖里斯的某些允诺。 在德尔菲诺离开这个房间后,乔斯不由得笑出声,而后他的妻子,那位德尔菲诺嫁给他的孙女,才从另外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脸上不由得有些埋怨。 “爷爷他就这么被你哄的团团转?” 听着自己小娇妻的话语,乔斯倒是大大方方的说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爷爷他那么多钱,如果不多点的话,日后上天堂也是个麻烦事。” 塞拉菲娜听着自己丈夫不着调的话语,气不打一处来,上去轻踢了对方一脚,但这并不是说她就反对自己丈夫这么干。 毕竟,在她眼里,这也确实是为了德尔菲诺好。 多给王国这边爆点金币,多给盖里斯爆点金币,自有许多的回报在日后等着她爷爷。 不论是现世的经济利益,又或者天堂的福报都是如此。 先前他们德尔菲诺家族参与耶路撒冷王国银行的建设,从中赚钱的利润,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 耶路撒冷王国至今并没有说明确的发行纸币,但有着黄金作为抵押的各种票据,在事实上已经开始担负起纸币的效用。 而盖里斯为了推动耶路撒冷王国的高速发展,更是整了一手狠活。 他直接在这个时代,启用了赤字经济政策。 在中世纪,绝大多数国家,或者说绝大多数政治实体,他们能做到量入为出就已经很不错了,事实上他们是完全没有经济政策才对。 但耶路撒冷王国,由于其商品的相对独一无二,且能对周边其他地区的商品产生质量上的碾压。 加上王国自身人口相对稀少,因此王国各种商品的市场,短时间内,相对而言是前景无量的。 这种情况下,短期内,几乎所有建设起来的工场,都不会存在亏本风险。 那么铺场的速度越快,王国的经济发展就越猛烈。 限制工场建设的,自然就包括国家所能动用的投资基金,至于人力方面,反倒是能通过向朝圣者群体吸纳移民解决。 这里涉及到一个简单经济学模型。 即通过负债形式建设工场,要比量入为出高效太多。 先假定100单位货币,可以建设一座工场,每座工场可以提供5货币的年回报。 一个国家第一年投入1000货币建设工场,第二年则继续是1000货币加上工场的年回报,建设新工场,10年后,将会得到大约122座工场。 而如果这个国家每年都以赤字经济方式负债10%来建设工场,那么每年它的总投资将不仅仅包括回报(每年5货币/工场),还会增加10%的负债资金。 第三年用于投资建场的资金,就能多达1386货币,等到第10年时,将会大约建设235座工场。 每年仅多投入10%的负债,就可以得到前者的两倍实际工场数。 这在古人眼里,其实已经无异于魔法了。 而即便是每年投入10%的负债,其总负债也不过为 2568货币。 在有235座工场,年回报达到1175货币的情况下,不继续投资建设新工场,仅需两年时间,就能将债务偿清。 然后得到相比于“量入为出”双倍的工场生产力。 (本章完) 第386章 中世纪金融业 第386章 中世纪金融业 纵然再以每年6%的利息,累计到负债上,可由于早期工场少的时候,负债并不多,第一年的利息仅6货币单位。 直到后期,工场数量多的时候,加上历年来的欠款,利息才会相对高起来。 但只要经济的雪球还在滚,那么那点利息便不值一提。 按照年息4%计算,第十年底总负债,大约在3030货币,若是年息6%,也无非是3295左右的货币。 再怎么算,在这个简单经济模型中,235座工场也只需3年时间,就能将负债清空。 这个模型当然是有问题的,现实中投资建工场,根本不会有这么理想的状况,反倒是会遇到各种问题。 不过理论的意义就在于指导实践,更何况盖里斯判断耶路撒冷王国,在完成对埃及的统合之前,以这百万不到的人口规模,还不足以填满地中海一圈的商品需求。 而若想能高效统合埃及,又必然需要雄厚的经济基础,因此这倒没什么好说的。 作为绝对的先发国家,还有着无穷的市场,等到耶路撒冷去开拓。 在这个过程中,德尔菲诺家族就参与了王国金融业的早期构架。 并且德尔菲诺家族并非单纯的将自己的钱砸入金融市场,而是在盖里斯的建议下,于威尼斯本土设立了集资机构。 通过向威尼斯人集资的方式,德尔菲诺家族在过去10年里,在耶路撒冷的投资一直维持了一个2-5倍的杠杆率。 大批量来自威尼斯的热钱,跨过上千公里的海洋,涌入了耶路撒冷。 这放在现如今这个时代,无疑是超前以及骇人的。 所谓杠杆是指通过借贷资金来扩大投资规模的策略。 简单说,就是借钱投资,赚钱是几倍几倍的赚,亏钱也是几倍的亏。 只要耶路撒冷王国,这蓬勃向上的经济发展被打断,王国倒是不会怎么样,可作为其中的中间人,德尔菲诺家族会是什么下场,那就一言难尽了。 一旦出现泡沫崩盘,威尼斯人或许会把德尔菲诺家族生吞活剥吧…… 不过,好在,过去十年里,王国倒是不曾辜负德尔菲诺家族,因此他们的资产总数,总计翻了三倍。 这比起后世意大利美第奇家族吹嘘的10%年利率,还要高上一些,达到了快12%。 如此稳定而高效的财富增值效率,就算是在威尼斯本土,现如今的德尔菲诺家族也是响当当中的响当当了。 …… 在众多政体中,威尼斯毋庸置疑是相当古老的那一批。 威尼斯人概念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抛开各种神话的描绘,这个事首先要追溯到古罗马时代。 在古罗马帝国时期,亚得里亚海北部的土地被叫做威尼提亚,在当时,大量的河水携带泥沙冲入海洋,形成了沙洲,围绕着大陆出现潟湖。 这些沙洲、小岛,不少都是当时罗马有钱人的消暑之地。 随着泥沙的渐多,新的陆地变得开始能让人长期居住。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西罗马进入了崩溃。 568年伦巴第人入侵意大利,迫使着周边的的居民,不得不大量移民到这些沙洲上避难。 这使得在西罗马崩溃之后,威尼提亚的沿海部分,并没有同其他地区一样,陷入蛮族统治,而是依旧听命于君士坦丁堡委派的罗马官员。 这些难民,遍布整个潟湖区。 但并非整个潟湖区都被称为威尼斯,当时的难民主要居住在基奥贾和卡瓦尔泽雷,只有靠近沙洲中心的马拉莫科,才被后世称为威尼斯。 而随着东罗马帝国权威的日渐衰退,威尼斯人也获得了事实上的独立。 在这之后漫长的数百年历史,便是威尼斯人如何在亚德里亚海纵横,建立自身商业霸权的历史。 但直到12世纪时期,威尼斯人才敢说自己统治了亚得里亚海,正式在整个欧陆版图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毕竟,潟湖除去咸鱼与盐外并无什么产出,而光吃咸鱼与盐,可没法过日子,也不足以供养威尼斯人如此规模的人口。 商业贸易,以及手工业生产,成了威尼斯人维系自己存在的重要手段。 其是如此依赖于商业,以至于形成了一套与当时封建体系社会截然不同的社会秩序、以及城市道德。 甚至于可以这么说,每当教皇试图干涉威尼斯人的时候,都要被回一句“我威尼斯自有国情在此”。 拿“威尼斯人老习惯”来说,这指的就是他们从担保良好的贷款中,会抽取20%作为利息。 而等到12世纪,教会全面禁止有息借贷的时候。 威尼斯法院表示,只要利率不超过8%,那么一切好说,即便教会抨击这还是高利贷,但威尼斯人也懒得搭理。 换句话说,就是教皇好心办好事,让威尼斯金融市场愈发正规化。 有着相对于全球,都堪称领先的金融体系,威尼斯人在商业贸易上,表现出独有的高效以及冷酷。 当然,德尔菲诺家的成功,还是让许多威尼斯人所料不及。 拿科尔纳来说,作为一个商业贵族家族的掌舵人,他在10年前,就听闻耶路撒冷王国的重建了。 但那时候的他,并不觉得这会非常深刻的影响威尼斯。 毕竟,这年代的商品产出,基本上是恒定且不变的。 在耶路撒冷王国没有扩大自身领土的情况下,他们也只是一个中间商,就算自己能产出一些东方商品,那不会太多。 那么纵然加大对耶路撒冷的投资,想来也不会再得到更多的回报。 但事实,却给了科尔纳一巴掌。 各种层出不穷的全新生产技术,以及先前未曾想过的生产模式,在短短10年里,推动耶路撒冷王国,完成从一个单纯的抽丝绸之路过路税国家,向商品生产国的转变。 原先,威尼斯市场上的东方贸易品,仅仅只有8%产自耶路撒冷本土,现如今这个比例,已经扩展到30%了。 如此迅猛,自然让科尔纳后悔不已。 但这一步错、就是步步错,现如今再想掺和进耶路撒冷的生意,就没那么轻松了。 不过,好在他一直都关注着耶路撒冷的局势,跟在德尔菲诺家族后面,还是赚了一些余钱的。 加上从威尼斯通往提尔港的商船,都会及时带来那边的新闻报纸,因此科尔纳就了解到了最新的大新闻——耶路撒冷向埃及宣战。 这个消息对威尼斯的冲击,是许多人所料不及的。 当科尔纳带着自己儿子,来到里阿尔托教堂门廊的时候,便看见,至少有二三十人,手中正拿着借据,要求德尔菲诺家在这里的代理人,将德尔菲诺家向他们借的钱提前结清。 “我们可不是这些年常与商人打交道的乡下佃农!我手中这张契约,是你们德尔菲诺亲笔签下的白纸黑字。你们借了五百格罗索!若我这笔钱烂在圣地,我去何处找你们赔偿?” 虽然说后世,都称圣殿骑士团是银行业的鼻祖。 但确切来说,圣殿骑士团更接近一个跨国大型金融机构的鼻祖,而非单纯意义上银行的鼻祖。 拿威尼斯人来说,他们的银行确切而言,被称呼为转账划拨银行。 这种银行的主要功能,并不是发放贷款,而是替客户付款。 简单说就是,很多威尼斯人家的钱太多了,而且钱币成色参差不齐,不如直接存到某位信誉良好的银行家的账本上。 而这些银行家并不是说真的有一个银行,他们许多人都是直接在里阿尔托教堂门廊的长椅上,摊开一本巨大的账本。 当客户们亲自到来的时候,按照客户的口头指示,将客户的钱划拨到另一位客户的户头上。 由于威尼斯人的类似业务,全部都在里阿尔托桥附近,因此这批银行家其实相互之间都是熟人。 想进行“跨行”转账,也并不麻烦,且几乎能覆盖到威尼斯所有的商业行为。 同时这些银行家,并没有自己的保险箱,那些真实的货币,其实是放在一旁国家财务官的府邸里,放在一个共用的仓库里,紧挨着这些银行家的摊位。 这种方式,在银行家信誉良好的情况下,又或者威尼斯“国库”有着充足资金的情况下,不得不说是相当高效。 但、现如今,“国库”真的有充足资金吗? 理论上,传统的威尼斯银行家,是不能去放贷,不能容许透支账户的。 可德尔菲诺家族却是实实在在的借了许多钱,将之转移去了耶路撒冷。 现如今耶路撒冷面对战争危机,不少德尔菲诺家族的债主,担心德尔菲诺家族在耶路撒冷的投资竹篮打水一场空,便迫不及待的来到这里,要求德尔菲诺家族提前偿还欠款了。 由于这并非是储蓄,因此德尔菲诺家族的代理人,是直接义正言辞的拒绝这些人的要求。 “先生们,请听我说。你们这并不是不是储蓄,而是投机性借款。这些资本是以利益共享为前提投入到海外企业与王国事务之中——” 那位代理人,话还没说完,就又进入一轮的争吵。 在这个场景下,科尔纳向带着一丝考究的意味,向自己儿子询问道: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费德里科,一名十多岁的年轻人,听到自己父亲询问后,皱了皱眉头。然后没多久,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我们应该收购这些人手中的债券。” 对于自己儿子的回答,科尔纳没急着认同或否定,而是继续问道:“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作为目前德尔菲诺家族最大的债主,在现在这个关头,我们做出任何决定,都会影响到其他所有债主的想法。” “父亲,我知道你刚刚有在考虑,要不要先继续打压一波这批债务的价格,然后再去购买。但德尔菲诺家族可不是借了一点钱,而是借了非常多钱!” “虽然说,从法律上,这批债务并没有到兑换期限,德尔菲诺家族大可不必去偿还,但法官本人说不准也是德尔菲诺家族的债主,万一您这边营造的恐慌太大,直接失控,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到时候,德尔菲诺家族直接跑去耶路撒冷,再也不回威尼斯,我们所有的投资,就彻底清空。” 听着自己儿子的话,科尔纳点了点头,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他自己在这个年龄段,可做不到如此冷静,直接分析出利弊。 但科尔纳觉得自己儿子还是保守了一点。 于是他说道:“你有一点说错了,我刚刚想的并不是打压这批债务的价格,而是在想我要开出多少张汇票,才能将这些债务全部打包入手。” 提到汇票的时候,费德里科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多了一丝惊愕,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也是一只赌狗。 中世纪各项法律都禁止高利贷的存在,即便是威尼斯也将利率压到8%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利息并不是很高,因此大家彼此之间借钱的热情,其实是相对有限的。 可几乎所有成功的商人,面对转瞬即逝商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选择加大投资。 纵然这需要他们付出更高昂的代价,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一种中世纪金融手段,在这个时候,也就被玩出来了——汇票。 汇票本质上就是异地结算。 科尔纳同布鲁日之间的商人关系良好,因此他可以开出一张汇票,凭借着这张汇票,任何人都可以到布鲁日去结算。 他将这张汇票卖给某个威尼斯本地人,就能得到现金。 而那个威尼斯人,就会让人把汇票送去布鲁日进行结算。 当布鲁日的合伙人收到这张汇票的时候,又会开出一张让科尔纳结算的汇票将之销售,从而支付科尔纳开出的汇票, 等到布鲁日的合伙人开出的汇票,抵达威尼斯的时候,科尔纳不得不付出,更加昂贵的的费用,支付合伙人开出的汇票。 从威尼斯到布鲁日,来回总计120天。 换句话说,这是以120天为周期的短期高利贷。 “父亲……这……” (本章完) 第387章 威尼斯人的抉择 第387章 威尼斯人的抉择 东方=财富,这并非是什么大航海时代后才建立的认知。 而这个东方,其实也并非特指天朝,而是泛指天主教拉丁语系,以东全部(草原除外)。 就连荒无人烟的阿拉伯沙漠,也给欧洲人留下了金银遍地的错觉。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便在于自古以来,东方都在出产各种奢侈品,而通过贩卖这些奢侈品,在欧洲历史上留下了太多的暴富记录。 反倒是欧洲本土,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什么可靠的商品能够填补贸易逆差。 在中世纪的中前期,甚至是白奴贸易在其中担负了平衡手的效果。 至于如何参与进日进斗金的东方贸易,对于威尼斯人来说,那可真就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怎么也割舍不掉。 科尔纳自然是其中之一。 中世纪欧洲,对于胡椒、肉桂、丁香、生姜的需求,比之后世欧洲对于调味品的需求还要更加巨大。 这是因为在没有冰箱的时代,人对于用香料调味肉的需求更大。 但黎凡特本土,是不产出这些商品的,他们都来自更加遥远的印度。 威尼斯与和黎凡特还有印度之间的商路,总的来说可以分两条。 一条是从印度进入红海,然后停靠在麦加的吉达港,然后再用陆路沙漠之舟,也就是驼队经过麦地那抵达大马士革,再送往阿卡或者提尔港,途经塞浦路斯、克里特岛抵达威尼斯。 另外一条则并没有吉达港转运,而是沿着红海继续北上,到达库塞尔附近或者苏伊士再上岸,最后运抵尼罗河三角洲的亚历山大港,再出海。 这两条商路,看起来后者才更节省成本,毕竟陆路运输的距离显然少于另外一条。 可由于麦加和麦地那的宗教中心特性,使得穆斯林情愿多绕一些路,也要顺便去完成朝圣。 埃及与巴勒斯坦,二者在黎凡特贸易上,是互相竞争的关系。 只要理解这么一个事实,科尔纳对于二者之间战争的爆发,就没有丝毫意外。 如果他是德尔菲诺家族的掌舵人,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推动耶路撒冷王国向埃及宣战。 这无关乎信仰,而是确确实实的经济利益。 要知道,商业行为中,没有什么比垄断更暴利。 若是黎凡特地区归于一统,那么就意味着东西方的贸易,被近乎一国垄断。 “那您为什么不下注埃及?而是如此……”说着费德里科的面色有些纠结。 绝大多数威尼斯人可没去过巴勒斯坦,根本没有亲眼见过盖里斯的奇迹。 在他们的认知里,埃及的体量要比巴勒斯坦大很多。 一个小国贸然向埃及开战,这属实有些自取灭亡。 结果科尔纳在这个商业风险飙升的状态下,居然没有选择抽身,而是加大投资,可真要命。 德尔菲诺家族面临被挤兑的风险,他们现如今赶紧兜售,或者少量购买,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自己儿子的困惑,科尔纳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然后他说道:“耶路撒冷和埃及之间的军事力量差距,并没有许多人想的那么大。” “如果你看历史就知道,早在几十年前,鲍德温三世还在位的时候,耶路撒冷王国就能逼迫埃及纳贡。” “而且,你还没注意到吗?威尼斯人在阿卡转运商品的比例,要远高于亚历山大港。” 这里面存在一个技术性的问题,亚历山大港在整个夏天都盛行西北风,对于威尼斯人前往亚历山大是比较有利的,但却不能让帆船直接返回。 反倒是在晚秋或者早春,这两个地中海暴雨肆虐的季节,才能直接回去。 因此,即便是在亚历山大港装运了货物,许多威尼斯人也会选择沿着海岸线,经过阿卡或者塞浦路斯,再回程。 “德尔菲诺家族,在耶路撒冷王国投资的债务,其实仅是我们威尼斯人投资的一小部分。” “我们威尼斯人,在阿卡、在提尔,如今有着成群的工场,我们在那里雇佣工人从事纺织和玻璃制作,将当地种植园产出的甘蔗、桑叶、,加工成蔗、丝绸与白……” “换句话说,即便德尔菲诺家族破产,也不会割裂我们同耶路撒冷王国的经济联系。” “不论是德尔菲诺家族的债主,又或者在耶路撒冷投资了地产的威尼斯人,都不会容许耶路撒冷王国战败,而胜利的诱惑又那么大,这已经是一笔堪比热那亚人罗马的买卖了。” “热那亚人罗马”这个词,在最近成了威尼斯人口中的一个比喻,指的是一本万利,通过战争获取寻常贸易难以取得特权的行为。 “简而言之,要不了多久,威尼斯大议会,就会宣布参与这次战争,并且支持耶路撒冷王国。” “威尼斯一旦参战,便意味着耶路撒冷王国将会取得海战优势,能够直接封锁埃及的海上贸易。” “要知道,埃及本土是没有森林的,就连埃及舰队的木料,都是从耶路撒冷王国或者西西里采购,其海上贸易一旦被封锁,时间稍微拉长,埃及便不再有足够的经济收入维系陆军,也没有木料维系海军。” 听到这里的时候,费德里科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了,现如今债务的价格在下跌,那是因为债主们觉得耶路撒冷王国难以取胜。 可如果威尼斯也参与战争,向埃及宣战,则意味着取胜的概率大幅度上涨。 只要操作得当,便可以溢价卖出原先收购的债务,确保在120天的高利贷周期内完成回本。 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费德里科问了出来。 “可热那亚人不会参战吗?难道热那亚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们吃下黎凡特贸易?” 说到这里的时候,科尔纳不由得笑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里阿尔托桥,对儿子说道:“这就是我不得不赞叹的一点了。” “那位耶路撒冷的国王,确实表现出了惊人的智慧,先前他的特使让我们将阿莱克修斯介绍给热那亚人,好把十字军偏转向罗马尼亚,即便现如今他们已经取胜。” “可罗马尼亚的局势依旧没有稳固,反倒是因为群龙无首,陷入了长期的混战。” “这牵扯住了热那亚人的精力。现如今的热那亚人,就好比一条吞吃了大象的蟒蛇,巨量的利益,撑住了热那亚人的胃口,而且罗马尼亚的局势,又使得他们难以消化。” “就算热那亚人,会下场支持埃及,可由于他们的精力被分散,其支持的力度只会相当有限。” 说道这里的时候,科尔纳涌现出一股自豪,现如今威尼斯已经统治亚德里亚海。 而若是能吃下埃及的贸易,那么终有一日,他们将统治整个地中海。 热那亚人,只是这个过程中的一颗绊脚石罢了,一个不得不处理的对手。 而耶路撒冷、就让耶路撒冷去统治陆地吧! 当海洋与陆地的霸权联合起来,似乎隐隐约约间,科尔纳看见昔日如罗马那般的世界主宰浮现于眼前。 …… 古人眼中的世界其实不等于地球,当然许多后世人眼里的世界,甚至也不等于地球。 这其实非常的微妙,纵然古罗马人十分清楚,在遥远的东方,存在另外一个“世界霸主”,但并不影响罗马成为已知世界的主宰。 而且由于古典时代文明,相对来说隔离明显的情况下,这并非什么夜郎自大的自吹自擂,而是被广泛认同的。 从罗马前往天朝,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同穿越去异界并无任何区别。 其次,便在于霸权一词,并不是说就与土地广袤必然相关。 盖里斯对此也有过论述。 霸权是指一个国家或集团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对其他国家或地区施加压倒性影响力或支配权。 在常用的语境下,表现为决定游戏规则、输出自己的价值观、影响其他国家的选择空间。 而这些,正是盖里斯正在追求的,以及灵活利用的。 在耶路撒冷的盟友圈子内部,不同于传统吃鸡大赛的游戏规则正在重建。 输出价值观就更别提了,他盖里斯生来就是吃这口饭的。 而对其他国家的影响,就更如此,便是连威尼斯都给盖里斯给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不得不为了双方的共同利益,紧紧跟随盖里斯的脚步。 当然,除去这种政治上的霸权,盖里斯还提出了另外两种霸权。 分别是文化霸权以及经济霸权。 文化霸权的概念,来自于意大利马克思主义者安东尼奥·葛兰西所提出的哲学和社会学理论。 指的是统治阶级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思想,塑造社会、政治和经济现状,使得认为它们是有利于每个社会阶层的自然、不可避免和永久的社会条件,而不是只有利于统治阶级的人为的社会结构。 简而言之,活在资本主义国家的人,相对难认为自己正“水深火热”,他们反而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是必须存在的东西,并且觉得其他制度下的国家居民,更加“水深火热”。 并且,从文化霸权出发,还可以对其他社会进行捆绑,从而建立世界性的文化霸权。 至于经济霸权,则直白许多,无非是一国或少数几国通过经济规则、技术垄断、货币体系(比如美元)等手段控制全球经济秩序。 这三大霸权,才是盖里斯致力于追求的方向。 现如今,对耶路撒冷王国内的文化领导权塑造,盖里斯差不多算达成了初步的成功。 至少,大家已经比较普遍性的,不再承认旧领主群体的权威,而是确切的认知到存在一个名为耶路撒冷的国家。 当然,这个国家也可以按照盖里斯曾经说的那样,被称为巴勒斯坦及叙利亚联合王国。 其是指以耶路撒冷君主世袭统治的整个国家,不仅包括耶路撒冷本土,也包括其后续纳入的大量新土地。 不得不说的一点在于,君主集权本身,虽然盖里斯并不是很喜欢。 但这也确实是社会进步的一环。 和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不同,中世纪的君主并不是将国家视为自己的私有物,毕竟贵族领主们,能有力的反对这一观点。 反倒是人民会普遍将君主视为国家本体。 虚无缥缈国家概念,文化人才能有所认知,而对于文盲来说,想要理解起来就实在是太过困难。 在文盲看来只有具体的人和物,才能产生实质认知。 在中世纪中前期,国家概念并非是独立的,反而是需要依赖于君主才能被认知。 这里面的逻辑也正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词汇“君权神授”。 首先神创世界,因此神至高无上,然后教会是神的代言者,接着教会将统治世俗的权柄,以仪式赐予国王,让国王得以分享神权。 成功分享了神权的国王,自然便是神圣的,是因为君主神圣,才有了国家神圣,二者不可因果倒置。 然而以中世纪的情况来说,一个国王不可能被所有人认知,因此也必然会产生中间商二道贩子,也就是贵族领主群体。 底层农奴与自由民向领主的效忠构成了领地,而贵族群体向国王的效忠则构成了国家的上层机构。 “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附庸”这句话,在这里也被落实了出来。 换句话说,为君主尽忠是贵族领主们的责任,却不是底层农奴与农民的责任。 底层同顶层近乎被完全割裂了。 若想建立出一个直观的国家认同,在这个时候,反而需要依赖于君主制集权本身。 加大底层同顶层之间的直接关联。 拿《天国拯救》中反复提及的“千古明君”查理四世来说,他的一个重大贡献,便是引入了“波西米亚王冠”的概念。 这一术语指的是由波西米亚国王世袭统治的一切土地,不仅包括波西米亚的核心领土,也包括其合并后的省份。 1355年查理四世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卢森堡王朝的势力达到顶峰。 查理四世凭借其帝国权威,下令无论王朝如何发展,即使卢森堡王朝灭亡,统一的波希米亚土地也应继续存在。 换而言之,波希米亚统一国家的这个概念,恰是被君主集权所塑造出来的。 (本章完) 请假条,作息不规范的恶果出现了,我刚睡醒 请假条,作息不规范的恶果出现了,我刚睡醒 这个点刚睡醒,确实是没法继续更新了,今天请假一天。 (本章完) 第388章 叙利亚战火起 第388章 叙利亚战火起 社会的进步,确实并非要按部就班,在许多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某个社会忽的便一蹴而就,绕过许多弯路实属正常。 但又并非说,一夜之间,所有人就能大脑升级,跑步进入xx主义。 即便身体处在新时代,脑子也会停留在过去。 哪怕已经过去十年,耶路撒冷王国,也没说真的大面积开展义务教育,无非是将教育成本压到一个市民阶层能够接受的地步,再加上天课基金会、教团体系的资助,尽量扩大入学儿童数量。 不识字的文盲依旧是这个国家的主流,无非相对比例被压低了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说以君主作为象征,从而进行的集权运动,塑造国家概念,正是其所要执行的历史使命。 当然,以君主作为象征,从而进行中央集权,并不是一定等于君主集权。 如英格兰,在大宪章之后,便是进行的议会集权。 在耶路撒冷,情况也比较类似,但又有区别,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接近于日本倒幕运动后,废藩置县后的状态。 在盖里斯带着人重建耶路撒冷王国后,便通过一系列手段,将原先属于领主的土地收归王室直辖。 再将原先贵族阶级中,积极向盖里斯靠拢的贵族群体,如巴利安、约翰等人,安排到原来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任命为官员郡长,并给予大量的经济补偿,算是另类的赎买。 在此之后,又仿照外约旦的模式,建立起地方的议会机构,从而使得巴勒斯坦本地人,也有资格参与进政治游戏,提拔其中的有力人士。 这些人的代表,就包括了在外约旦时期,主动站在盖里斯这边的那位包税人,以及伊斯兰宗教中愿意承认盖里斯为先知身份的那批伊玛目。 通过议会的形式,确立了这些人对王国的拥护,以及对伊莎贝拉的效忠,从脱离原先的民族隔离状态,使得盖里斯他们可以动员除去法兰克人外的其他民族民众。 议会在这个过程中,本质上是将阿拉伯人参与政治变为合法化的工具。 但真正的核心统治者,其实依旧是团结在盖里斯身旁的那些“从龙之臣”无非这些人来源于各个民族,从而显得盖里斯能团结大家。 因此耶路撒冷王国的议会有存在的必要性,但还谈不上是权力的核心,做不到对内阁政府的压制,反倒是在许多时候,沦为中央政府向下层传递命令的一环。 盖里斯在耶路撒冷广场上的演讲,宣布向埃及宣战,虽然说是王国顶层以及议会议员们意料之中的事,可当这一刻到来有些措手不及。 紧接着,王国议会,便迅速提出了议案,开始一个完整的宣战流程,颇有些先上车、后补票的意味。 然后是内阁部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方案开始执行,包括向盟友联络,调动各地军队,下令安排各地郡区动员民兵…… 一系列事情有条不紊的执行起来,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开始行动。 …… 与耶路撒冷王国这边有条不紊情况,相对应的则是阿尤布王朝残部这边的手足无措。 自从1190年,萨拉丁会战失利,其便带着部队,向大马士革方向撤退,但萨拉丁也并未在大马士革坚持许久。 仅仅是两周的围城后,萨拉丁便同耶路撒冷王国议和,以放弃大马士革为代价,保有了部分叙利亚地区的残留土地,并签订一份为期十年的和平协议。 这部分土地,确切来说便是新月沃地的西段,以阿勒颇为中心,是叙利亚地区较为富庶的部分。 阿勒颇是一座古城,此地有居民居住的时间,比之大马士革要早的多,就考古情况来说,公元前三千年的泥板上,就有关于此地居民的记载了。 而后的历史中,阿勒颇不断发展壮大,最终成为叙利亚地区,除去大马士革以及安条克外的第三大城市。 1128年时,阿勒颇成为赞吉王朝首都,萨拉丁大概便是在这里度过的年幼岁月。 只不过,那时候的萨拉丁可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之后成就一番收复耶路撒冷,近乎统一阿拉伯地区的伟业。 也更想不到,自己在成就那番大事业后,仅三年便近乎失去所有一切,只保留下自己年幼时的故乡。 此番大起大落,对于萨拉丁来说,其打击是致命的。 在同耶路撒冷王国签订和平条约后,萨拉丁没多久便一命呜呼,留下一个风中残烛的末路王朝给自己的孩子们。 但风中残烛也好,末路王朝也罢,萨拉丁的儿子们,并没有说就兄弟齐心、团结一致,反倒是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内部冲突中。 关于继承人的争端,困扰着阿尤布王朝。 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父死子继这个事,在伊斯兰社会,其实谈不上那么的理所当然。 毕竟苏丹一词,本质上是阿拉伯帝国任命的官员总督。 其次,萨拉丁的长子阿夫达尔,还死在了先前同雷纳德的战斗中,最理所当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意外身亡。 再然后,萨拉丁在其王朝鼎盛时期,是将阿勒颇附近的土地赐封给自己的三子扎希尔。 而其二子阿齐兹却失去了埃及的土地,被迫带着自己的部分臣属来到叙利亚。 这就给后续的矛盾埋下伏笔。 阿齐兹认为自己是兄长,最有资格继承萨拉丁的苏丹名位。 但扎希尔作为本地根深蒂固的统治者,又拒绝交出手中的权力。 二者围绕谁是正统继承人一事斗争了足有三年,最后还是萨拉丁的弟弟阿迪勒,带着阿尤布王朝各地残兵败将,来到叙利亚后,才平复了两人间的矛盾。 而平复的结果便在于,阿迪勒宣布自己为苏丹,并取得了两兄弟下属的支持。 在失去了部下的效忠后,两兄弟也不得不承认阿迪勒的权威,但明里暗里照旧是各种不服气。 为了安抚这眼高手低又不好下杀手的两人,阿迪勒还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这两兄弟,原地亲上加亲,才算是将阿尤布家族内部统一起来。 在阿勒颇的宫殿里,阿迪勒听着阿齐兹与扎希尔二人的争吵,双眼无神望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刚刚,围绕阿尤布王朝的下一步动向,两人已经快要吵翻天了。 “叔父,我们军队不能离开阿勒颇!怎么去支援埃及?万一安条克那边军队东进,我们可守不住!”扎希尔拍着胸口大声道。 阿齐兹则咬牙切齿:“靠守着一座城,能撑多久?父亲打下的地都快丢光了!你只想着自己那点地盘,回头埃及覆灭,我们独木难支,还怎么坚持?” 阿齐兹两人真的是关心耶路撒冷方面的动向吗? 阿迪勒是颇为怀疑的,倒不如说,阿齐兹之所以说那话,单纯就是为了反驳扎希尔而反驳。 但不管阿齐兹出于什么动机,其话说的倒是有道理。 这些年来,由于有着埃及摆在耶路撒冷王国的面前,耶路撒冷那边对和约的遵守还是比较到位的,一直没在边境地区挑起冲突。 可以说是埃及牵扯了耶路撒冷的主要精力。 万一埃及覆灭,那么黎凡特地区,可就再没有什么军队,能够牵制耶路撒冷了。 至于埃及能否胜利? 阿迪勒扯了扯嘴角,他可是同这双方都交过手的。 面对狮心王的十字军,他还有办法去还手,可面对耶路撒冷的时候,就真挺绝望的。 只能说,埃及大概率是打不过耶路撒冷的。 也因此,在前不久他同意了十字军埃及,与叙利亚阿尤布之间的密约,达成了一个并未对外宣布的攻守同盟。 这次开会,实际上就是为了他们是否要遵守密约参战而进行的。 扎希尔比较保守担心被偷,阿齐兹比较激进,想着主动出击。 而就在,阿迪勒打算说些什么,平息二人矛盾,并且告知其他臣属自己决定的时候。 忽的,会议室外传来急报。 等众人听清后,便没什么好争执的了。 安条克总督府那边,就在昨天向阿尤布王朝宣战,如今,安条克的各地民兵已经开始集结。 隶属于总督府的先发部队,已经出现在阿勒颇附近,同他们的巡逻队撞上了! 从安条克城到阿勒颇,直线距离80公里,而若是按照安条克的边境计算,由于安条克总督府拿下了叙利亚最为富庶的谷地。 其抵达阿勒颇城下,其实仅40公里。 40公里的距离,对于一人多马的骑兵部队来说,那真是朝发夕至,前脚收到宣战文书,后脚就是大股的轻骑兵出现在阿勒颇城附近。 不论是阿迪勒也好,又或者扎希尔、阿齐兹兄弟都未料到战争竟来的如此突然,竟犹如闪电一般,叫人措手不及。 在这个环境下,还能怎么办呢? 一时间,无非迎战罢了。 不过,好在,现如今只是安条克总督区向他们用兵。 在扎希尔兄弟两人看来,打不过耶路撒冷王国整体,难不成连对方一个“封臣”都打不过吗? …… 不得不说,人生在世,谁能想到将来的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机运?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与盖里斯同行的世代,任何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拿罗杰自己的话来说,要不是当年安条克总督亲自点将,兴许他还在老家钓鱼呢,其实钓鱼空军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军队对于他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嘛。 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被博希蒙德强行征召的农兵,紧接着在雷纳德手底下混饭吃,在安条克被解放后,他又因为自己过往的从军经历,背负着他们村庄的希望,踏入耶路撒冷收复失地的战争。 因为战争期间表现优异,罗杰莫名其妙间,发觉自己就被转为是常备军,并且混到了军校培训的资格。 经过几个月的军校培训,他就成了一个排长。 再然后三年一升,从排长、干到副连长、连长、副营长…… 然后又因为对阿勒颇宣战的缘故,安条克扩编军队。 罗杰成了营长。 而如今他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八九,三十不到。 按照耶路撒冷的规矩,一个营长,军衔基本上是中校,对标到贵族中,也不是最次的那个档次。 换句话说,在他老家,大家已经默认罗杰等于大贵族,要功成名就了。 但罗杰心里清楚,虽然自己现在当了营长,但这是因为战争时期扩编导致的,如果想要坐稳位置,还是要看这期间的表现才行。 万一出了什么篓子,或者没什么亮眼之处,等战争结束,部队解散,他该是当副营、还是要去当副营。 这其实就颇看运气,毕竟在安条克参谋部的计划中,并不是所有部队,都有攻击任务。 如他罗杰麾下的这个营,便只担负一个外围策应的任务,同时确保粮食补给,能正常运往前线。 这很合理、很正常,毕竟他这一个营的部队,主要是以动员来的民兵为主,相对来说训练水准是不如主力的。 贸然参与主攻任务,万一伤亡惨重,对于地方民兵的训练积极性反而是沉重打击。 至于说,要不要动什么歪点子,干一些出格的事,他罗杰反正是没胆子的。 万一被查出来的话,那说不准自己在战争结束后,连副营都赶不上。 但就是这么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也让罗杰撞上事了。 就在他这将近600人押送着粮食补给,向东进军的时候,忽然就撞上一支马队,看其旗帜一时间不太好分辨。 但看对方的势头,摆明了是要对他们这支“后勤部队”下手。 这其实很正常,萨拉丁本人,虽然说是库尔德人,但阿尤布王朝的主体却是以突厥人为代表的游牧群体。 虽然其主要部队不多,但轻骑兵却是管够的。 在有着充足轻骑兵的情况下,同安条克硬碰硬,自然没啥意思,倒不如抓住机动上的优势,全方位的袭扰安条克。 (本章完) 第389章 驼城 第389章 驼城 这一次,安条克与阿勒颇之间的双城之战,表现出中世纪历史上相当少的高效。 通常来说,战争双方,即便是各自宣战后,说不准也要磨蹭个小半个月,才能将军队组织起来,而后在各种地方对峙,调整自己的战略,最后不得不碰撞。 但安条克与阿勒颇之间还是太近了,十年期的和平条约也刚好要到期。 加上先前耶路撒冷方面对埃及的宣战,因此不论是阿勒颇还是安条克,都做好了战争爆发的准备。 再然后,安条克这边是主攻方,阿勒颇那边防守。 防守总归是要比进攻简单,由此一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安条克的主力部队,在战争的次日,便已经抵达阿勒颇城下,开始准备攻城事宜。 而阿迪勒这边,也并未固守孤城,而是将轻骑兵散出去,在一个更大范围里,试图维系自己对战场控制,并且向新月沃地更东方向的那些埃米尔求援。 甚至于,阿迪勒还向阿巴斯王朝派出了信使,请求援助。 由于耶路撒冷王国在中间的阻隔,战争期间阿尤布王朝反正是不能指望埃及能派遣援军合力作战的。 那么他的应对方式,也就只剩下拖时间、拉援军了。 其中,拖时间的主要手段,便在于利用更高的机动性,不断袭扰安条克的部队。 除去对主力部队的袭扰,关于后勤单位的袭扰,则更加重要。 毕竟,无论前线的士兵再怎么多,饿肚子打仗可都是不行的。 若是安条克军队为了搜寻食物,分出大量的小股人员寻粮,那么在阿迪勒看来就非常好了。 这意味着利用轻骑兵的快速机动,他能够在局部战场上发挥出优势,通过大量的小规模战斗,来削弱敌军、牵制敌军。 讲实话,这趟护送的风险要比罗杰所想的高许多。 安条克抵达阿勒颇,虽然说距离不远,但中间却要跨过40公里的平原地带,以及大量易于被伏击的丘陵。 这也是传统十字军,向阿拉伯半岛内陆进军时会遇到的困境。 即过于依赖海路运输补给粮食,自身就地收集补给的能力又较差,还缺乏足够的地方民众支持。 如此一来,自然就不能长期围困敌方城市,当敌军援军赶到,己方反倒是因为长期补给不够,军事能力整体下降,而后被击败并被驱赶。 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中对大马士革的围攻也好,又或者1124年耶路撒冷鲍德温二世对阿勒颇的围攻也罢,都遇到了类似难题。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实质上也是看双方力量的对比。 具体到战斗层面,便是罗杰所面临的困境。 虽然说,安条克军队已经试图在沿途修筑兵站,可那并不足以确保粮食运输过程中,不会被轻骑兵袭击。 不远处丘陵地平线上出现的马队,就已经告诉罗杰他们要做好战斗准备了。 罗杰作为一个营长,其麾下总计民兵数量,接近六百,是四个民兵连队集结出来的。 除去这六百人外,又有大约百来名运粮队的民兵,以及大约四百匹骆驼或马匹。 如此众多的人马,前后拉出小三百米,规模浩荡,根本没法在平原或丘陵中隐藏自己的行踪。 当双方接触后,战斗一触即发。 不过,这并非说对方就多少骑兵蜂拥而出。 多数情况下,这是非常危险、且难以做到的。 事实上,在罗杰的视角里,他并不确定敌人到底多少。 对方是以大约20人到40人规模,结成一条团,从一旁略微起伏的丘陵上,以极快的速度快速下坡,弯弓搭箭并在贴进队伍的时候,抛射弓矢。 第一波接触的时候,罗杰这边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许多民兵又是第一次上战场。 应对起来相当的手忙脚乱。 在罗杰的视野里,一连负责的那段防线,甚至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根本没有阻止出有效的防御。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纵然对方数量颇少,军官就算及时下令,也因为士官群体数量严重不足,在马蹄的震撼下加上那二三十支箭矢,叫许多人慌乱不已。 不过好在营部的直属队,就在一连附近,随着罗杰的指挥,收拢住一部分溃兵,并紧接着向对方抛射出弩矢,阻挡敌人的继续进攻,并遏制住一连的溃败趋势。 当敌人发现罗杰这个营队渐渐回过神,能组织出阵型后,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根本不继续纠缠。 在这么简短交锋后,双方各自几人受伤,但大多都并不重。 以当下耶路撒冷民兵的装备而言,虽然不能普及铁甲,但基本的甲还是可以人手一件。 马弓的箭矢,在这个距离上纵然有几率射穿甲,可也不会入肉太深,因此那些中箭的士兵,即便惨叫的很大声,可也并不叫人觉得要死,反倒是显得中气十足。 虽然说损失不大,可罗杰还是把一连长拉到了自己面前。 带兵这么多年,罗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人。 他并没有急着责怪对方,而是先沉默的看了一会。 最终一连长,忍受不住罗杰的视线压力,张了张嘴,打算说什么。 正是这个时候,罗杰打断了对方的欲言又止。 “别说什么,你指挥失误,从我们发现彼此,到对方发起冲锋,前后我看见你至少下了三轮命令,但你们连队都没能完成执行。” “这显然是平日里训练不足导致的。” “但我们营组建起来,其实也就一个月时间,之前都是分开训练的,也不能怪你不练兵。” “说白了,就是既缺乏训练,又没有足够的战争经验。” “我现在不会对你们连队做出什么处罚,但现在你们连队前队变后队,与四连交换防守区域,明白没有?!” 一连长当即大吼:“明白!” 他其实明白罗杰的意思,这是初犯,加上没什么损失,因此不算大问题,可若是还有第二次这样的一触即溃,那么罗杰就真会事后算账了。 之后的路上,类似初次的袭击,又发生了两次。 相对来说,第一次那种一触即溃的情况,没有再出现。 但相应的是他们这边的也确实出现了死亡,就算拿下了几具敌人的尸体,也无法改变众人心中的恐慌。 整体移动速度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被拖慢了。 原定一天走完5里格路,但实际上走到3里格,就要开始考虑是否原地扎营,又或者继续强行推进,等到了兵站再休息。 前线到不是说,差这两三天就吃不上饭,而是不论继续前进,又或者原地休息,其实都要面对相当大的风险。 继续前进的话,以当下这个速度,虽然也能在天黑之前抵达兵站,可若是对方再来两次袭扰怎么办? 留在原地扎营休息的话,意味着队伍将会在荒野里过夜,可以说几乎夜里必定会遇到夜袭,而且在自身位置被暴露的情况下,说不准就不只是白天那种小规模的袭扰了。 以轻骑兵的机动速度来说,从被发现开始计算,都够他们在阿勒颇到这里间跑两个来回了。 想要指望在野外平安无事的度过一夜太难了。 这种情况下,罗杰把营队里的帕拉丁们、还有几个连长叫了过来,然后说了一下当下情况。 他们这营600号人,算是被架在了这里,颇有些进退两难。 在这种地步下,营级帕拉丁海因里希说道:“就如先知说过的,在许多时候,贸然行动,不如稳扎稳打,我们这边有着足足三百多骆驼,加上都是训练过的有甲步兵,我们完全可以用骆驼配合壕沟构建阵地,两千规模的战斗,我们完全能应对下来。” “那万一对方大部队进攻怎么办?”罗杰反问到。 “不会的,如果对方真大规模行动,这就给前线的主力争取到了机会。到时候不论是围绕我们这里打一次会战,又或者主力强行攻城,我们就算是牺牲了,那都是有价值的。” 罗杰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看着海因里希那信誓旦旦的表情,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够信仰坚定。 瞧这话说的……就算他们牺牲了,那都是有价值…… 虽然说战争就是残酷的游戏,就是要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回报,可有几个人能把自己作为筹码押上赌桌呢? 只能讲,大概这就是帕拉丁的觉悟吧。 不过虽然罗杰缺了点觉悟,可从军事技术上讨论,原地驻守确实相对安全的选择。 毕竟如果真有大规模的敌军要围剿他们,那么环绕在他们周围的轻骑兵,只会更加用力的阻止他们抵达下一个安全的兵站。 与其继续费力气强行前进,不如进行原地修整做好准备。 如果战斗没爆发,那是皆大欢喜,如果战争爆发了,也能多坚持坚持、等到援军支援。 之后,大家举手表决了一下,全票通过决定原地修整,并派出信使向前面的兵站告知他们情况。 …… 入夜,营队连带运粮队总计接近七百人,在一处丘陵扎营,这里相对来说地势较高,也更加易于防守。 就如白天所商议的那样,骆驼们被捆住腿,跪在地上固定在各个位置,组成一道道墙体。 一匹骆驼大约长2米,三百匹骆驼能围出大约400米周长的圆。 圆内面积能有大约一万两千七百平方米,容纳补给粮食和一个营的士兵,其实绰绰有余。 此外,罗杰还将一些粮食袋和箱子,下令搬运到驼墙内侧,从而方便士兵们垫脚,能够对墙外进行警戒或抛射箭矢、发射火器。 等这些防御工事准备完毕后,营队里的士兵们,便分批准备入睡。 至于罗杰也同海因里希这个德国佬商议了换班制度,他们两人罗杰守前半夜,海因里希守后半夜,确保总归有一个人能够统筹全局。 等这一切都安排好后,罗杰就有些紧张兮兮的带着人到处巡逻,督促士兵们及时入睡,确保哨兵们能够尽好自己的职责。 他们这接近七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终归是沉重的压力,压在他肩膀上。 要知道这些人里,其实有不少都是他的同乡后辈,是看他在军队里出人头地后,才积极参与民兵训练,主动加入这次战争的。 若是那些年轻人折损多了,他又如何回家同他们的父母交代呢? 在这样心中的纷纷扰扰里,前半夜居然无事发生,便是小规模的袭击,都不曾出现。 在大约凌晨1点的时候,罗杰安排人将海因里希摇醒,接过自己的班,而后自己钻进了一个睡袋。 就在他脑子里的许多思绪还在不停旋转的过程里,罗杰发觉自己被人摇醒了。 “我、我这才刚……刚睡……” 下意识的这么句话说出口,罗杰就发现有些不寻常。 因为这天色似乎已经很亮了,亮到足以照清自己勤务兵的面庞。 “营长,不好了,敌人围过来了!” 自己这是睡多久了? 罗杰一时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而后,情急之下,勤务兵啪的一下耳光,扇在了他脸上,将罗杰从睡袋里拽了出来。 “营长!敌人围过来了!” 看着自己勤务兵那狰狞的面容,罗杰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多少人?” “非常多!乌压压一片” “非常多是多少!?”罗杰近乎是吼出来的。 勤务兵张口又闭口,最终是把罗杰拽着站起身,来到最近的驼墙边上,让他站到木箱上向外张望。 然后罗杰才意识到,刚刚勤务兵所说的乌压压一片并非什么夸张。 在这个凌晨时分,犹如一片乌云,足有近乎四千的军队,将他们这处驼城给困住了。 昨日海因里希那乌鸦嘴德国佬口中的话一语中的,他们这支营队,真就将自己作为筹码,押上了战争的赌桌。 而对方真集结了大股部队,想强行吃掉他们这支运粮队。 “愿耶和华我们的避难所与我们同在; 愿在患难之日,祂施行拯救; 愿争战的胜败归于主, 使我们兴起,仇敌仆倒。” 罗杰下意识的划了一个十字,祈祷了起来。 最后他又默念了一句:“父啊,扶持我,使我不至羞愧。” (本章完) 第390章 他们当真就不怕死吗?! 第390章 他们当真就不怕死吗?! 以轻骑兵为主的军队,确实是有着许多优势。 他们集结起来效率更高,机动起来速度更快,得胜的时候能放肆追杀敌人,战败的时候能保留大量的有生力量,图谋日后。 就算是被敌人发现,也更容易从容脱身。 换而言之,他们有着选择开战的权力。 所以,即便阿迪勒他要加固阿勒颇的城防,但在听闻探马们寻找到一支大规模运粮队的消息后,他还是集结了一批军队,将之交于阿齐兹指挥。 让阿齐兹尽可能快的消灭那支运输队,如果发觉安条克的主力要去包围,那么便主动撤退,不要耗着。 在这样的指示下,也就有了罗杰所看到的这一幕。 正所谓人一过万成山成海,但骑兵其实不需要过万,就能犹如乌云。 罗杰讲实话,不是一个很有觉悟的人,但他也清楚,这次战争的转折点,或许就在今天了。 若他这支补给队被对方全灭,兴许这次对阿勒颇的出征,就要就此打住了。 但换个可能,自己坚持到援军抵达,那么兴许头功就落到他们营队头上了。 当然此刻的罗杰,并不清楚,在这之后曾有人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段对话。 在后世的文艺作品中。 在敌人攻上来前,海因里希曾向罗杰询问:【我们能坚持多久?】 罗杰斩钉截铁的答道:【三个月!】 【为什么?】 【因为,驼城里的食物只够我们吃三个月!】 事实上,这段对话将罗杰和海因里希两人的性格倒置了。 海因里希那家伙分明只是不指挥军队的帕拉丁,但其实要更加激进,而罗杰才因为自己过往的军事生涯,晓得一个道理。 那就是立旗帜的时候,要反过来立。 多问问旗帜能竖起来多久,才能在一些玄学上,取得莫名优势。 当然这也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那就是周围人总是不好从罗杰身上感受到那股炙热且昂扬的斗志。 许多时候,在鼓舞士气方面,都需要海因里希去补足。 换个角度来看,二人的表现的品质,却恰好是一个互相补足的状态。 在同海因里希碰个面后,二人彼此分配了任务,并再度确定彼此的决心,便开始各干个的了。 罗杰依旧是围着驼墙巡视,确保关键地方,都有士官或者军官指挥看守,再然后又去检查火药,确保不存在火药潮湿,或者火药结块的情况。 若想在敌人骑兵的浪潮里活下来,想来也只能依赖于火药了。 与此同时,海因里希则带着另外几名连级帕拉丁,开始主持一次战前弥撒。 首先是打开圣物匣,从中取出圣杯、圣体、圣血等圣器,而后又撬开一个箱子,这里面装满了纯洁印记。 由于战斗随时都可能爆发,海因里希除去集结了一部分后备队员来到驼城中央举办仪式外,并未让其他人离开战斗岗位。 战前弥撒的历史,其实相当的早,并非耶路撒冷宗独创。 这个仪式旨在通过祷告、圣餐和祝福,为士兵们求得神的庇护、勇气与胜利,同时也为可能牺牲的士兵的灵魂祈祷,求神保佑他们在战斗中存活或者在死后得到安息。 在帕拉丁的带领下,那些纯洁印记,被分发给每个士兵。 其中有识字的人,便带着周围人一齐诵读那上面的经文。 【祢是我的避难所,我的堡垒,是我所信靠的神……】 【我必不惧怕黑夜的恐怖,或白日的飞箭,或黑暗中横行的瘟疫,或正午肆虐的灾难。】 【尽管千人仆倒在你左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我必安然无恙……】 战争的压力总是使人愈发艰辛,弥撒便是排解的方式。 在这集体诵经书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分发圣体、圣血。 不过与传统天主教相比,耶路撒冷宗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 他们不仅分发圣体,也一样分发圣血。 在中世纪的理解中,理论上圣体和圣血是神圣且无法分割的,因此教会认为信众只需要领受圣体就足以得到救赎,因此葡萄酒都是由教士自行饮用。 但这件事又被许多人认为是教士特权的象征。 后世胡斯派起义改革的时候,就要求信众与教士一同分享圣杯中的酒,故而也有一个支派被称为圣杯派,意指教会与信众平等。 那些有若鲜血的葡萄酒,在帕拉丁们祝圣后,倒入一个个水壶,在不同士兵传递着。 虽说酒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也谈不上什么特别珍贵,可葡萄酒终究是比较昂贵,大家平日里都没机会去喝。 伴随着这些不算多的圣血下肚,许多人都觉得一股勇气,自心底发出,原先颇感紧张的情绪,都舒张了许多。 纵然敌众我寡,可耶路撒冷自有神佑,何必担心此战胜败。 更何况、在有着大量骆驼充当掩体的情况下,那些骑兵也不好直接冲入阵中。 只需按照往日里的训练,在军官们指挥下戳刺长矛、发射火器,那么一切好说…… 与罗杰这边部队相对的是阿齐兹这边兵马,其实也在进行着宗教仪式,尽可能的鼓舞士兵们士气。 在这样的宗教传统下,许多军队曾将战争视为神意的一部分,或是神命令的任务。 他们认为胜利是神的意志,而失败则可能是神的惩罚。 也由此,容易得出另外一个后果,即战败者等于失去神恩等于无权统治,战争胜利的一方,理所当然更容易取得统治的权力。 现如今的阿尤布王朝已经是风中残烛,这本身就是一次次战败导致的。 若非阿迪勒还算有手腕,来到阿勒颇后,翻手云覆手雨镇住他们两兄弟,又将那些被册封土地的埃米尔们收服,说不准阿尤布王朝早就解体了。 但阿齐兹可不想就一直这么伏低做小,虽然说阿迪勒是自己亲叔叔,但那可不代表阿迪勒会把苏丹的位置传给自己。 直接密谋政变,那只会将王朝变的更糟糕,但若是能击败阿尤布王朝的敌人,那么一切自然也就都有了。 至于这个过程中,自己是否会战败? 只能说,在许多人心中,如果日子过的不如意,还不如直接去死。 作为一名赌徒,阿齐兹在观察了丘陵上的情况后,确定双方的力量占比,是自己这边优势,那么这就可以让他去下注了。 他其实并没有把丘陵上的这支部队放在眼里,倒不如说他担心的是自己能否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快消灭对方,以避免自己被人给盯上,而后无功而返。 只不过,阿齐兹一直以来,都未曾同耶路撒冷的军队直接交手过,更没有什么兴趣去关心耶路撒冷某些技战术的革新。 他知道耶路撒冷有火炮,他知道耶路撒冷有车垒,他甚至知道耶路撒冷有时会将火炮与车垒一同使用,构成巴利安战车。 但他没想到的一点是,其实火炮这个东西,也不是说就一定要和战车绑定,口径小一些的火器,不论是用临时的支架,又或者直接架在骆驼背上,其实一样能够方便的发射。 现如今,他所面临的驼城,其实是巴利安战车的简化。 这意味着,他也会遇到过往那些试图直接撞开车阵之人的困境。 伴随着阿齐兹号令下达,他所率领的军队,部分开始准备扎营,另外一些则分散开包围,并准备强攻。 在号角声中,上千轻骑兵宛如黑潮,从四面八方涌向丘陵。 马蹄震动大地,尘烟遮蔽天日。 然而,当第一波骑兵逼近时,冲锋在最前面的那些骑手,听到自己的前方爆出一阵轰鸣。 火药的硝烟弥漫开来,小口径火器吐出密集的弹丸,带着尖啸在轻骑兵的胸膛与马颈间撕出血。 数量并不是很多,却也足以激起许多马匹的恐慌。 当前排人马猝然栽倒,后方骑手来不及躲避,纷纷撞上跌倒的同袍,顿时一片混乱。 让冲锋的势头被打断。 相当一部分的骑兵,在面对伤亡的威胁下,他们出于下意识的自保,并没有听从命令,试图越过驼墙,而是要么将长矛刺向骆驼,要么在外围抛射箭矢。 骆驼的皮革是相当厚实的,虽然说不能抵御长矛的刺击,可它们就算是受伤了,也因为腿部被弯折捆着而无法移动,除去发生一些惨叫外,并不足以破开驼墙。 至于那些马弓射出的箭矢,就更没什么用了。 个别落马的人,又或者说试图翻过驼墙的人,他们紧接着便看到隐藏在骆驼间的长矛兵们上前,戳出一道道寒芒。 不远处的阿齐兹皱紧了眉头,但既没有下令撤退,也没有下令继续支援,而是再继续观察。 在这一轮的进攻中,骑兵们在接近前就已被连续开火打残,根本组织不起完整的冲锋队列。 待到靠近驼城,发现无法越过,就有有些骑手开始脱离战场,试图绕远撤退,更多的人则在号令未至时便自行后退,使得阵型愈发松散。 再然后阿齐兹深深的叹了口气,下令让部队撤回来。 现如今这些轻骑兵的战斗力,以及对指挥命令的服从,已经远不如当初他父亲萨拉丁指挥的时候了。 当然,那个时候的阿尤布王朝,还有着成体系的职业步兵,也就是马穆鲁克,可以完成一切艰辛与不可能的任务。 但在失去埃及后,维系一支脱产的职业步兵,其难度就实在太高了。 目前来说,就只有阿迪勒手底下还有一支规模较大的步兵亲卫,能完全保证脱产。 虽然说阿齐兹非常严厉的训斥了那些部队领袖,让他们约束自己部下,但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大概率是没什么效果的。 想要让士兵不顾性命的或身体残疾奋勇作战,要么是真正的狂信徒军队,愿意为了一些信仰或理想奉献牺牲。 要么就是给士兵准备好生养死葬的待遇。 在士兵们相信自己即便失去手脚后,也可以靠着主君的赏赐度过余生,那么士兵们自然是能够不那么过于担心受伤的。 当初萨拉丁的部队,能做到前者,现如今阿迪勒的那支亲卫能做到后者。 但他阿齐兹却两者都做不到,阿齐兹既不能让士兵相信天堂得救,也没那个财力对所有参战的士兵生养死葬。 因此,基于人趋利避害的本性,自然是要以保护自己为最优先选择。 “马哈茂德。”阿齐兹朝一旁轻呼了一下这个名字。 紧接着一旁的副手就应到。 “大人,我在。” “你说我们要如何在两天之内清除掉这些人呢?” 听到这话,马哈茂德就觉得有些犯难。 “大人,没这么简单,虽然讲用火炮或者投石机,都能对对方那堵墙造成有效破坏,可这都不是两天之内能完成的。” “我们的火炮大多比较沉重,短时间拖拽不过来,至于修筑投石机,也需要工程师,以及工人,还要有足够的树木,这附近显然都不好找。” “虽然说那些人只是用骆驼阻碍了我们的前进,若我们重赏激励,加上亲卫下马带头,肯定能翻过去。可这么一来,我们必然损失惨重。” “大人,要知道对于现如今的您来说,若是亲卫牺牲太多,那么扎希尔大人那边怕是……” 马哈茂德话没说完,阿齐兹就清楚意思了。 普通的部队,牺牲的多一些,其实无所谓,可那些人根本不会卖力打仗,自然无从谈起有效的牺牲。 只有他长久以来大力供养的亲卫,才能在这个关头带头冲锋啃下硬骨头。 但如果这些人牺牲多了……那么他的立身之本就没了,到时候扎希尔万一弄一点小动作怎么办? 他拿什么防身? 就算自己取得了胜利,也没有力量保有胜利果实。 当个人利益与王朝利息发生冲突的时候,阿齐兹义无反顾选择了个人利益优先。 在这个时候,阿齐兹又问出一个问题。 “既然我们这边惧怕牺牲,那么他们当真就不怕死吗?!” (本章完) 第391章 劝降 第391章 劝降 如果罗杰在阿齐兹面前的话,自然是能回答说:怕死,非常怕死。 但阿齐兹又其实并不是想得到这个答案,他真正表露出的含义其实是:地球ol自有优秀的匹配机制,确保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是大哥不笑二哥。 阿齐兹作为萨拉丁的二儿子,手底下自然是有一队精锐的,能够充当先锋,硬冲、硬打、顶着一定伤亡突破驼墙。 可要是这些精锐伤亡惨重,那就大事不妙了,一些不该有的野心会被滋生,他自己也说不准要被生吞活剥。 因此,阿齐兹还真的很担心自己手下的伤亡情况。 既然阿齐兹这么担心自己精锐的保留,那么难道对方就不担心吗? 对方不说多、不说少,几百人还是有的,放在这个时代的地中海,已经是一方小诸侯了。 对方统兵的将领就不担心自己部下折损太多吗? 他们三千人包围在这里,对方就不担心自己出不去吗?就不担心没有援军吗? 只要对方怕了,那说不准就可以谈谈。 阿齐兹也不是说一定要杀多少人,他只是想要让这批补给被毁罢了。 因此,阿齐兹派出了使者,想要同补给队的守军谈谈。 罗杰他们,也没说就拒绝对方谈一谈,毕竟求援的信使已经派出去了,能拖延一会算一会。 罗杰确定敌人的距离比较远后,挪开了一处缺口,放信使进入驼墙。 信使进入驼墙后,在卫兵的引路下,走进罗杰的帐篷。 接着先是一阵寒暄,对方询问了罗杰的姓名与身份。 然后就发觉帐篷里还有卫兵与海因里希。 他并不清楚海因里希的身份,但他希望罗杰将这些人都赶出去,方便私下里交谈。 罗杰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且不说海因里希的并不是他的下属,根本不能去指挥。 如果真所有人都离开帐篷,然后这个家伙是个刺客怎么办?! 他可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先知,能不惧刀剑,说不准就真是白给了。 拒绝了信使的要求后,信使也没强求,直接说道:“尊敬的罗杰先生,按照我家阿齐兹大人的想法,您与您麾下士兵们的英勇,感动了他。” “出于对勇士的尊重,以及避免我们两方没必要的伤亡,我们这边可以为每名士兵开出10第纳尔的黄金,从而换取你们离开这里,至于您……可以得到5000第纳尔的黄金。” 这个价格、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可谓不高昂了。 以罗杰的薪资来说,很大可能是他工作一生,都不一定能赚到如此多的钱。 但罗杰,并没有直接回答信使,而是看了看一旁海因里希,能感受到他面容有些阴沉,显然是对信使的来访感到不满。 罗杰叹了口气和信使保持了一个距离,担心对方暴起发难。 接着才说道:“非常感谢您这边的好意,只不过您的这个价格太低了。” 信使一听这话,顿时感觉有戏。 “价格不是问题,只要您愿意谈,那么这一切好说。” “不不不,我不需要钱,我需要地。” “地吗?您是想要成为有封地的领主?” 信使皱起了眉头,这个价格可就有些微妙了,但换句话说,如果能达成协议的话,说不准可以让这支部队直接向阿齐兹大人效忠。 “也不是,我其实只要阿勒颇。” “阿勒颇……这就……” 说到一半,信使才意识到,罗杰想要哪里。 紧接着罗杰又说道:“没有阿勒颇,那一切免谈!” 言辞之激烈,话风之强硬,一改先前的缓和,表露出罗杰的态度。 “先生,您可想好了,现如今被包围的是您,还有您的部队!这个机会您不抓住,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您知道我的主人是谁,他是萨拉丁的血脉,叙利亚的雄狮。他现在只不过派我来劝降,而不是派那群早已摩拳擦掌的亲兵掀开你们的驼墙。” “你真以为,三千人合围之下,你能坚守?” 面对这样的威胁,罗杰懒得理会对方,直接命人将其丢出去。 而一旁的那些士兵,不少其实都懂阿拉伯话,听懂了信使说的内容后,在往外赶人的过程中,还不断下黑手,给了信使几拳。 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依托于制度建设起来的军队,和传统的军阀部队,在部队伤亡一事上,还真有不同的看法。 罗杰担心部下伤亡,是出于朴素的情感,他希望自己麾下的士兵能多活些下来,而不是因为什么权势与地位。 但如果他放弃自己的使命,那么因这个选择而死的人,只会更多。 故而当小我的牺牲与大家的牺牲相比后,罗杰又只能牺牲小我,牺牲他的那些同乡部下,换取使命的达成…… 拿海因里希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就是:“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 这句话出自约翰福音,常被视为耶稣即将为世人牺牲的预示,也成为信徒之间彼此相爱、奉献牺牲的典范。 到了盖里斯这里,这就成了同袍间那流血的情谊。 等到人都被赶走后,只留下罗杰与海因里希共处,对于罗杰的表现海因里希还算满意。 虽然说,通过各种方式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并非不行。 可如果罗杰真的承诺了什么,然后信使走出营帐又大声宣布,那么事情就大不妙了。 军心会为之动摇,事后面对各种调查,也会相当的麻烦。 耶路撒冷麾下的军队,可不是什么将领的私兵。 他们只是依托于制度服从将领,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 这同阿齐兹那边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也让阿齐兹难以理解驼墙里的这些人,到底为何如此死硬。 事到如今,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讲,今天必定要分一个胜负,也要一决生死。 伴随着阿齐兹的又一次下令,乌云向罗杰的方向涌去,势要降下大雨,淹没那小小驼城。 而罗杰他们也做好了抵御的准备。 (本章完) 第392章 火门枪 第392章 火门枪 伊布拉欣的手有些颤抖,虽然说这并不是他初次操纵火器,可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骑兵,纵然知道对方不会那么轻松越过驼墙,伊布拉欣也会感觉害怕。 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麾下的军队,已经不再是按照族群来分开编练了。 而是以地区为单位,整合起来训练。 伊布拉欣作为一名阿拉伯人,也被编入了罗杰麾下,成为一名民兵火门枪手参与战争。 罗杰的部队,虽然说是民兵,但其编制并不混乱,而是相当的成熟。 每个连的编制其实都是一致的,一排是剑盾兵,二排是持盾矛兵或者长枪兵,三排是弓弩手又或者火门枪手。 在驼墙里作战,剑盾兵自然是没啥用处的,因此他们也换上了长枪,或者找来弓弩,向外发射箭矢。 持盾矛兵或者长枪兵则填补着驼墙的各个缝隙,警惕着敌人直接翻过骆驼。 但主要的输出手段,还是三排的弩矢又或火门枪手。 只有那些强弩的弩矢,又或者火门枪,才能高效的杀伤进攻的敌人。 盖里斯并没有非常强硬的推动技术进步,对于许多当下不好直接生产的武器装备,盖里斯也没去强求。 只不过火门枪这个东西,确实是没什么难度可言。 某种意义上,这其实就是火炮缩小后,可以在支架辅助下手持的手炮。 整体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前部分是厚实的铁管,整体来说并不长,后面是一根木棍方便持握。 使用的时候,就是如火炮一样,是从前部装填火药与弹丸,甚至与火炮一样,是手持明火,从火门位置点燃枪膛里的火药。 这种武器一点都不轻便,也谈不上什么射程精度或距离。 但好处却是制造方便,且训练简单,并且能确保在近距离高效破甲。 在文明六里,其实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设计,即火枪手也好虎蹲炮也罢,都是一格射程,反倒是古典时代就有的弓手是两格射程。 这点也是对历史的一个还原,即火枪并非弓弩的升级替代,二者在功能性上存在质的区别。 讲白了,几乎所有个人持握的弓弩,都做不到高效破甲。 不论那些弓弩的磅数多高,即便是那些所谓的数百、上千磅的钢弩,也因为回弹效率问题,并没有很多人想的那么夸张。 动能公式ek=1/2mv的ek表示动能,m是物体的质量,v是物体的速度。 虽然说更高磅数的弓弩,也可以射出更加沉重的箭矢,可其速度却不会存在本质变化。 甚至于钢铁的回弹速度,要比优质木弓差许多,在速度上反而是下降。 假定一支箭矢重30克,以60米每秒的速度飞行,那么其动能为54 j。 假定一支弩矢重100g,以40米每秒的速度飞行,那么其动能也不过是80j。 可见一把所谓的几百磅钢弩,比之长弓破坏力要强,但也强的有限。 可一把火门枪,发射30g弹丸,因为使用化学能的原因,脱离了材料本身的回弹速度限制,出膛飞行速度能做到300米每秒,粗略计算一下,那就是1350j的动能。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早期火器存在各种问题,再怎么射不远射不准。 但反正也不是为了去取代弓弩,而是提供一个击穿盔甲的武器 因此,那些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如伊布拉欣这样的火门枪手,在整个营数量也不多,其实拢共就36人。 但在防御的过程中,加上那4门小炮,却制造了超过一半的杀伤。 那些来袭的游牧骑兵,在被箭矢射中的时候,只要没中要害,就能活着回去。 被弩矢射中的时候,受伤更重,比较容易失去战斗力。 一旦被伊布拉欣发射的弹丸射中,真就是轻则断手,重则当场命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一瞬间,都显得漫长无比。 装填火药、装填弹丸,用棍子捣实,再将火绳插入枪膛点燃火药,不论有没有射中敌人,赶忙将枪膛里的残渣倒出来,再重复上面的这所有步骤。 在这一次次紧张的呼吸里,伊布拉欣已经有些忘记,他们打退了几次进攻,只是不断的庆幸自己又活了下来。 就在刚刚,他们的驼墙差点被人突破了。 与先前的几轮进攻不同,不知为何这一波的骑兵要格外勇猛,也要更有配合。 先是一波人试图纵马跃过驼墙,这吸引了附近士兵的注意,在对抗中,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些防守漏洞。 紧接着不知何时,有一群人已经下马,脱去沉重的盔甲,从漏洞位置直接翻过骆驼闯入驼墙制造混乱,再然后是那些重甲的士兵于混乱中杀了进来。 在进入驼墙内部的混战后,原先的许多优势,都不存在了。 伊布拉欣这样的火门枪手,根本不敢对内发射弹丸——太容易打到自己人了!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海因里希帕拉丁,带着营部的直属队上来救火。硬生生在冷兵器作战中,牺牲了许多人将对方闯入驼墙的人绞杀。 就连海因里希大人自己,都受了不轻的伤,要去接受军医的治疗。 好在,他们又打退了敌人的进攻,甚至于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有些西沉了。 一整个白昼,在厮杀中度过。 在另一边,驼墙外的不远处,阿齐兹已经握拳到青筋暴起了。 指甲深深刺入肉中,也不觉得如何疼痛。 他刚刚可是真的将一部分亲卫投入了战斗,虽然确实表现的比其他部队要好,可就结果来说,依旧没有成功。 可这好歹看到了突破的希望。 并且按照一些撤退回来士兵的描述,对方在这个过程里也伤亡惨重,就连其将领都受了重伤。 一想到对方将领受伤这个事,阿齐兹就有些舍不得就此离去。 犹如一个输红眼的赌徒,看到了一丝赢的机会,阿齐兹决定在这里再围困对方一夜。 等到第二天再看对方意志是否坚定,到时候再说是否继续强攻。 就多待一夜,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吧,阿齐兹如此想道。 (本章完) 第393章 应许之地 第393章 应许之地 阿齐兹是主动留在这里的,罗杰却是想离开却无法离开被迫留在这里的。 同先前那天一样,罗杰格外担心敌人会发起夜袭,因此非常细致的安排好夜岗。 不过由于海因里希已经受伤的缘故,他只能临时安排一连的帕拉丁,临时顶替海因里希的职位。 讲实话,罗杰之所以安排的如此细致,同他的个人经历其实分不开。 先前罗杰是跟着盖里斯,一起攻克过阿卡的。 那个天蒙蒙亮的时候,正是卫兵最困顿的时候,加上光线不好,守城一方士兵的视线总是有些模糊。 盖里斯在那个关头,扛着炸药桶冲向阿卡城墙,实在是太过震撼。 而且耶路撒冷的军队,在后续许多次战役中,都喜欢卡在这个时候进攻,也总是能取得意外之喜。 等到自己成为防守方的时候,罗杰自然就下意识的以己度人,担心敌人是不是也这么干。 这其实对营队的休息质量产生了相当影响,对于哨兵来说,半夜让他们爬起来站两个小时,次日白天还没机会补觉,那可是能影响一整天精神状态的。 有一说一,罗杰有些谨慎过头了。 早在第一个夜晚,阿齐兹就已经带着部队,来到驼城附近,并观察了他们营地。 当时状态全盛的阿齐兹部队,也没选择夜袭,就是担心夜袭没组织好,反而在混乱中,成为溃败的一方。 今天这第二个夜晚,大多数士兵都经历了一整天的紧张状态,就更没心思对罗杰发动进攻。 如此,双方平安无事的再过了一夜。 …… 许多人起于微末,年幼的时候声名不显,还有的人出生于贵胄,有父母照看的时候不觉其能力。 然而,时机一到,便突兀间登上舞台,展露自己的能力。 罗素与兰斯二人,便是这样的代表。 但要说他们真如何天赋异禀,倒不至于。 无非是机缘巧合下,遇到了盖里斯,在长久的耳濡目染下,目光渐渐远大,也跟着一同通读经书起来。 又因为可靠,要被派遣到各个岗位上锻炼,从而得到了许多其他人不曾有的经验。 等到如今,兰斯与罗素二人,已经主导安条克政务有11年之久。 在他们二人的领导下,安条克可谓是蒸蒸日上。 站在丘陵上,借助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兰斯向一旁的罗素说道:“罗素,你还记得经书中有一句话吗?” “什么?经书中那么多话,我哪知道你指什么?” “我是说这句:那日,耶和华与亚伯兰立约说:我要赐给你后裔的这土地,是从埃及河直到幼发拉的河。” 听到兰斯说这话,罗素作为系统接受过神学教育的帕拉丁,自然清楚其所表达的意思。 这句出自摩西五经的第一卷创世纪,奠定了应许之地的概念。 其中埃及河并非指尼罗河,而是西奈半岛上的一条时令河,其在多雨的季节才能汇聚出河水,而等到夏季便干涸。 至于幼发拉低的河,离他们脚下,没多少路途了,若是骑马的话,一日便可抵达,步行也无非是三日路途。 换句话说,当他们拿下阿勒颇这座大城,意味着应许之地的全境,也就要在他们手中实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种呼声,在王国里愈发高涨。 即:相比起失地的犹太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以色列人,是经书中与神立约的民族。 而这个以色列人的范畴,又不限于法兰克人,而是要等同于王国里的所有公民。 “如今你们若实在听从我的话,遵守我的约,就要在万民中作属我的子民,因为全地都是我的。你们要归我作祭司的国度,为圣洁的国民。这些话你要告诉以色列人。” 罗素拿经书中的一句话回应了兰斯,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 神学的一个重要部分,便在于解读经文,用于指导现世的实际问题。 在耶路撒冷神学中,对于这段经文做出了细致解释。 最后的那句“你要告诉以色列人”是果,前面的则是因,换句话说只要做到前面那些,就该是以色列人。 是将条件一条条列了出来:听从我的话、遵守我的约、作属我的子民、作祭司的国度、为圣洁的国民。 具体表现为:凭着与神的约、建立律法共同体、每一个人都承载中保与见证的职分,向列国宣扬盖里斯的圣名、在道德上要为圣,制度上与异教文化区分引领着时代变革。 在罗马书中又有一句:因为不是所有属血气的以色列人都是以色列人。 这其实已经表明的很清晰了,真正的“以色列”,是属灵的,是信靠神、守约之人。 在兰斯与罗素等人看来,这片土地是如此神圣,因此一旦统一,便不该再分裂,而其上的居民,也是因信仰而成就身份,而非指血脉。 罗素接着说道:“当初,先知就曾站在高地说过:吾父必应允他们;我以色列的,神必不离弃他们。” “他称我们是真正的神选之民,比之那些背叛了耶稣的卑鄙犹太人,更担的上亚伯拉罕后裔的称呼。” “他当时明确说了一句犹太人奸诈,而我们淳朴!” 讲到这里的时候,罗素不自觉的笑了。 而兰斯也面露微笑,紧接着他说道:“现在若想真正成为以色列人,在我们面前就只剩下两块绊脚石了,一颗在这里,一颗在那边。” 兰斯先是指了指西方,又指了指东方。 在西方,那片荒野里,有着两片营地,一片在丘陵上,显得格外规整,一片在丘陵下,杂乱无章。 而在东方,理所当然就是阿勒颇。 “对了,你觉得罗杰还能坚持多久?” 说完那些即将实现的理想,兰斯将问题落实到军事上。 “至少三天吧?毕竟他们是补给队,运输的火药量有这么多。” “我也是这么看的,因此先不急,等迂回的部队抵达位置后,我们再进攻。这一次,我们要打个歼灭战!” (本章完) 第394章 夜袭 第394章 夜袭 第二个夜晚结束,阿齐兹依旧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一切都很正常,在这片丘陵起伏的荒原地带,虽然说并不能一眼望穿十几公里,可在有着轻骑兵的情况下,怎么说也能先发现敌人。 而依托着轻骑兵的机动,就算打不过,那也跑得过。 当然,他没想到的一个问题在于,耶路撒冷王国的军队,已经大规模配发望远镜了。 在有着望远镜的情况下,再配合通过相对高精度的军用地图,耶路撒冷的军队可以在一个更大的尺寸进行迂回机动。 通常来说,游牧骑兵一方,往往在战场信息上占据主导。 受限于这种经验,阿齐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信息,已经单方面透明。 因而,他还在试图加大力气,围攻驼墙里的人。 然而这除去给敌我双方增添更多伤亡,让许多人厌倦战争外,便是对骆驼们造成了愈发沉重的伤害。 两天两夜了、骆驼们这是已经连续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了。 不仅如此,在白天的时候,它们还要被迫被拿来充当掩体躲避箭矢,这些骆驼跟着罗杰打仗,那可真是受罪。 光充当运输物资的牲口就算了,还得拿来当墙,若是它们懂人话,早就问候无数次罗杰祖宗了。 但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战争。 牺牲骆驼,总比牺牲人要好。 第二天的战斗有些乏善可陈,基本上是前一天的重复,甚至于烈度还明显下降了许多。 似乎是因为第一天阿齐兹部下战斗太过勇猛,以至于累到了。 驼墙里的人也是如此,在长久的箭矢抛射下,越来越多的人受伤,一些骑兵甚至向阿齐兹反馈,说墙里的罗杰,已经开始让伤员也继续作战了。 一想到,墙里的人许多带伤,阿齐兹便感觉自己成功的可能愈发高涨。 就如上了赌桌的赌徒一般,阿齐兹已经沉没太多成本了。 在没有什么外力惊醒他前,阿齐兹将全部的精力与祈祷,都放在破开驼墙这件事上。 而这样一来,其结果也就注定了。 罗杰确实有些谨慎过头了,这个年代,耶路撒冷的军队,之所以能屡屡夜袭得手,其实便在于敌人的训练度属实有限。 罗杰能以己度人,那么敌人自然也会以己度人。 不过罗杰以己度人是高估敌人,那么敌人以己度耶路撒冷,就成了低估。 阿齐兹觉得自己不能组织出像模像样的夜袭,自然就觉得安条克的军队不能组织出夜袭。 加上连续两天的勇猛作战,对于士兵们的精力来说,都是严重的损耗。 虽然说有一批士兵,始终未曾参战,是作为预备队使用的,可以拿来在夜里放哨。 可这批人的数量终究有限,那么他们也就不能放到野外去进行夜间巡逻,只能龟缩在营地里警惕四周。 在视野有限的情况下,自然就不好提前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危机。 而兰斯所指挥的军队,在抵达战场附近后,并没有急于投入战斗,反倒是先行休息了一整个白天,等到夜里才加快行进步伐。 虽然说这些士兵体力并非全盛,但至少要比阿齐兹麾下的要好。 加上又是兰斯这边先行发动进攻,占据一个先手优势,阿齐兹麾下的兵马,便是在一片混乱里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 夜深如墨,月隐星沉。 营地四周本就沉浸在沉沉的疲惫与松懈之中,巡逻者不过寥寥数人,手持火把,踱步如梦游。 至于阿齐兹,自然不可能在夜里去巡逻,而是躺在自己舒适的床上。 忽然间,一些叫喊的声音,打扰了他的美梦,让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而后是一阵沉闷雷鸣。 打雷了? 又或者说是要下雨了? 这是好事吧? 毕竟,意味着驼墙里的人,更难以坚持…… 等等、现在是什么季节? 阿齐兹有些反应过来了,在这个酷热的夏季,黎凡特哪来的雷鸣与阵雨! 当他有些慌张的掀开帐篷,站出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刚刚的那些沉闷声响代表着什么。 那是爆炸的声音,比雷霆更沉重,比战鼓更凶猛。 阿齐兹能看到许多东西在空中划出橘红色的痕迹,而后有个别,落在了营地中央。 紧接着还不等他细看,便猛地炸起一团火光,照亮周围的同时,将一旁人炸的人仰马翻。 炽热的风裹挟着泥土与血腥扑面而来,碎石、木片、人的肢体一同飞上空中,落下时带着沉闷的撞击声,使得阿齐兹下意识发出凄厉的惨叫。 帐篷被掀翻,战马嘶鸣着挣脱缰绳横冲直闯,其他士兵惊醒时,只觉天地已乱,火光照得人影扭曲如鬼。 有人赤脚冲出帐外,尚未理清发生何事,便被飞来的弹片撕裂胸膛。 阿齐兹想要发出号令,却根本无人听从,在这样从未见闻过的景象里,许多人只是盲目的逃窜,不少人甚至连自己骑马可以跑的更快都忘了。 这些爆炸声,其实并不算多,造成的实质杀伤就更少了。 毕竟火箭这东西,虽然比之火炮轻便,但终究是一次性用品,加上硝石的昂贵,哪怕是兰斯也不能携带太多。 但即便如此,那每一声轰鸣都是在敲击阿齐兹部下的心脏,将他们的信心、勇气、秩序一并消弭。 在这个过程里兰斯麾下安条克的军队,已经没有必要在隐藏自己身形了。 而是借着火光,大踏步的奔跑,在骑兵的带领下,冲入阿齐兹的营地。 伴随着骑兵的往来纵横,阿齐兹部队的最后一丝组织力也被打掉。 在这种地步下,不论是阿齐兹也好,又或者其他骑兵,在能找到马的情况下,自然是各奔东西,祈求着能平安脱身。 只不过,兰斯既然说了是要进行歼灭,自然不会这么轻松的放跑这些人。 在阿齐兹他们逃跑的方向上,兰斯还安排了伏兵。 加上阿齐兹部队的人与马,不少已经经历了连续两日的作战,体力消耗甚多,自然很难逃远。 印度佬的原始火箭。 (本章完) 第395章 这里是圣地,就是充满了奇迹 第395章 这里是圣地,就是充满了奇迹 至此,安条克同阿勒颇这两座城市间的初战,以阿齐兹部队溃败后被骑兵追杀以至于近乎全军覆没告终。 兰斯口中的两颗绊脚石,已经被搬走一颗,剩下的便是如何处理阿勒颇城。 在有着充足补给,并且消灭了对方大批有生力量的情况下,这其实便是水磨功夫。 上足够多的时间,准备攻城设备,或者开挖地道,与城中的内应打默契,甚至于干脆集结足够多的火炮,轰开对方城墙,这都是有办法的。 此外,便是兰斯与罗素两人,对罗杰营队进行慰问。 在这次战斗中,罗杰部队以六百人的规模,在三千人的围攻中,坚持了两天两夜。 其中至少80人牺牲,200人负伤,伤亡之惨烈,在王国重建后,屈指可数。 其他类似的情况,大多是指挥官决策错误导致的,可罗杰处置的这次战斗,是单纯因为敌我数量上的差距,属于不可抗因素。 考虑到这些士兵还都是以民兵为主,这就更加可贵了。 毕竟,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兰斯自己都不觉得,他就一定能成功。 保护罗杰部队的,终究只是驼墙,而不是真正的车垒。 相比于成熟的车垒战术,临时选择驼墙,这是相当危险且具赌博性质的。 在面对那铺天盖地的箭雨时,想要一点伤不受是不可能的,大家多多少少都会被蹭到。 因此,兰斯并未就这个伤亡数字,多说什么。 他只是带着人,去慰问伤员,询问伤员们的姓名,了解对方的家庭环境,给出力所能及的帮助。 在见到海因里希的时候,兰斯拍了拍对方肩膀。 “不错、好样的。” 确实是不错,虽然说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的部队,已经不要求军官或者帕拉丁,有着多强的个人武艺,也不要求军官们作为精英士兵参战。 可海因里希他还是选择以身作则,带着营部直属队,将缺口堵住。 为此,营部的警卫排,损失惨重,海因里希自己都被废掉了一根胳膊。 军医在检查之后表示,只能进行截肢,别无他法。 而这也意味着海因里希,虽然还能保留帕拉丁身份,但却不太可能继续在作战部队里服役了。 一个断臂的残疾人,在战争中面临的危险,显然要比健康人大得多,没必要去做无谓的牺牲。 在兰斯询问海因里希有什么愿望后。 海因里希答道:“安条克民兵三营这个编制,能在战后继续存在吗?” 听到这句话,兰斯有些愕然,但他同罗素对视了一下后,也感受到罗素的为难。 耶路撒冷王国的军制,某种意义上是开了“倒车”,早就不是什么封建领主的军队。 不论是常备的职业军队,又或者临时动员的民兵,都会按照一定规格要求,编排出营连排。 不过,同常备军那种比较稳定的编制不同,民兵、特别是战争中的民兵,其编制是相当不稳定的,本质上只是临时集结的结果。 等到战争结束后,民兵群体自然是要解散回到各自家乡去。 民兵、民兵,平时为民,战时为兵。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兰斯表露出自己的疑问。 在这个时代,由于军队的编制本身就很混乱,大家理所当然不会在意这个事。 “我觉得,如果就这么解散了,那么这些荣誉,又该如何传承下去呢?” “我明白了。” 在这个时代,荣誉其实与一般的士兵无关,那是仅限于贵族与骑士们的东西。 但耶路撒冷王国终究不是那样了,让士兵们追求荣誉,以荣誉感到自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功利点讲,这将带来更多的向心力,让士兵们维系更高的士气。 从感情上来说,海因里希必然离开这个营队,他不希望在几年之后,同经历过这次战争的人再相见时,大家只能一味的回忆,而不是同传承了他们精神的新人们交流。 这个时候,罗素插嘴道:“盖里斯先知,其实提出过一个荣誉部队的概念。” “我觉得,你们营的民兵,如果有足够多的人,愿意留下来,成为一名职业军队,那么完全可以以他们为骨干,建设出一支近卫营。” “就叫阿勒颇第一近卫营吧,以纪念你们在这次战争中的突出贡献。” 提到近卫部队的时候,兰斯也跟着点了点头,并补充道:“既然是取得这么卓越的功勋,那么如果民兵们选择继续服役,他们也会享受相应的功勋津贴,并且优先获得装备的替换。” 一个初步的想法,就此诞生,为之后的耶路撒冷军队,带来了荣誉部队这个概念。 在得到兰斯的允诺后,海因里希也别无所求了。 这个事虽然现在还没敲定,但有着兰斯和罗素两人的推动,早晚能成。 至于罗杰,他此刻还不晓得这个好消息。 而是带着士兵,搜寻检查、收敛昨日夜里战斗造成的尸体。 讲实话,昨天夜里看着安条克的主力发动夜袭,他自己都有些被震撼到了。 那些划过天际的橘黄色火焰,一度让他误以为是陨石或者流星砸落到地上。 之后产生的爆炸,设身处地想一想,罗杰觉得他也没办法很好应付。 人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头一次遭遇的时候,就是很慌张。 不过,今天检查过战场后,罗杰就有些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毕竟,敌军营地里,这焦黑的痕迹,加上那已经淡薄的硝烟气息,都让罗杰感到熟悉。 经过友军的介绍,罗杰才认知到这种武器的名字——火箭。 黎凡特地区,包括阿拉伯半岛在内,虽然说人口数量比之西欧要少很多。 但在技术层次上,却要先进不少。 对待技术革新也更加开放。 十二年前,盖里斯将火药运用于在战场后,没多久阿尤布王朝,也就开始洞悉火药的技术。 说白了,黑火药这个东西,大家在知道配方后,就不存在什么技术细节上的门槛难题。 至于更高深的部分,也不妨碍普通黑火药的燃烧或爆炸,那无非的对爆炸效果,以及对硝石生产的效率产生影响。 但罗杰是真没想过,火药这个东西居然还可以直接充当推进剂,不只是拿来发射炮弹,更能直接将炸药包丢进敌营。 罗杰不清楚的事在于,火药在战争中的运用,于同时期的宋,已经玩的相当哨了。 当然,由于耶路撒冷王国这边有着领先于时代的思想,因此火箭的技术,发展的要更快一些。 昨天夜里兰斯他们部队,所使用的火箭,相比于宋代火箭,更接近后世印度的迈索尔火箭。 不得不说,印度还是得天独厚的。 在地球七大洲如此广袤的土地中,只有印度次大陆与南美部分国家,才真正意义上盛产硝石。 控制了印度控制了南美,便等于控制了全球硝石贸易。 在有了如此多硝石可以浪费的情况下,印度火箭的发展,就显得格外奢侈。 在迈索尔王朝的军事手册中,规定每个迈索尔步兵旅,都要配备200名火箭兵。 最终有足足5000人规模,专门使用火箭作战。 他们所使用的火箭,通常由一根约20厘米长、直径3.8至7.6厘米的铁管构成,其中一端封闭,绑在一根约1米长的竹竿上。 这个铁管充当燃烧室,内装填充良好的黑火药推进剂。 可以将大约一磅重的火药,发射出快一千米距离。 这种武器的准头理所当然是很差的,但只要数量堆积上去后,就显得格外可怕。 在向友军了解完武器的构造和原理后,罗杰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种武器千好万好,但存在着一个致命问题——太贵了。 即便是安条克的主力军,也不过是携带了一百枚火箭,然后在昨天夜里放出来,吓吓阿齐兹的部队。 讲实话,按照今天罗杰的统计,真正死于火箭爆炸的,可能就几个人,包括受伤的人在内,大概也就十来个,其他的要么是被踩踏而死,要么是被引发的火焰烧伤。 可这带来的心理恐慌,却引发了营啸,让整个部队难以应对后续的夜袭。 …… “喜报!喜报!就在昨日阿尤布王朝首战失利!安条克军队高歌猛进!” 这样的吆喝,在王国各个城市里,都接连响起。 大量的报童,走街串巷,向市民们兜售着刚刚刊印出来的报纸。 由于报童们的那神采飞扬的话语,相当多人都感到好奇,即便是许多原先不购买报纸的路人,也咬咬牙支付了许多铜币,从报童那边取过报纸。 然后他们就一个个发出了惊呼。 毕竟,对于许多老耶路撒冷人而言,当初王国被萨拉丁打的几近亡国的那一幕,仍旧记忆犹新。 许多被迫从耶路撒冷离开的人,纵然谈不上憎恨萨拉丁,可也会由心的感到恐惧。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阿尤布王朝山穷水尽,自然是让不少人觉得振奋了许多。 除去街面上能买到报纸外,更多的报纸,都在报童们的努力下,于清晨就送往城市里的各个旅店、酒馆又或者贵人宅邸。 这些地方才是报社的稳定客户,长期订阅报刊,关心王国政事。 就比如说德尔菲诺老爷子,在收到自家仆人送来的报纸后,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 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诸如“就该如此”、“打赢了就好”、“唉,又要赚许多钱”之类的话。 而初来乍到,如今借住在德尔菲诺宅邸的科尔纳,则表现的颇为震撼。 他震撼于两件事。 首先是,安条克的军队,居然就这么轻易取得了战场上的首胜,即将去围攻阿勒颇。 要知道,在这份报纸上,可是声称安条克部队,在仅战死一百人的情况下,消灭了阿尤布三千人的部队! 1比30的的战损比,这合理吗?! 如果这是真的,岂不是说耶路撒冷王国,现如今真就陆上无敌? 当然,科尔纳并不太懂军事,他对这里面的事也只能将信将疑。 而另外一件事,才真正的骇到他了。 昨天发生在叙利亚的战事,怎么今天就传到了提尔?! 虽然科尔纳没有精准的地图,能直接告诉他两地支线距离为大约400公里。 可他至少清楚,这条商路,陆地上大约要走半个月! 换句话说,本该半个月后才能了解的消息,在耶路撒冷王国,只需一个晚上就能人尽皆知。 真真靠谱吗? 莫不是在糊弄人? 但科尔纳看到一旁德尔菲诺老爷子的神态,也清楚这大概率是真的。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德尔菲诺老爷子向科尔纳宽慰道。 “当初我其实也不太理解,不过现在,倒也习惯了,圣地这边,就是这样充满了奇迹,要不然这里怎么能叫圣地呢?” 因为想要加大对耶路撒冷王国投资,又担心不能接触一手消息从而被人诓骗,所以可以从威尼斯乘船来到圣地的科尔纳,面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德尔菲诺的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什么叫:圣地就是充满奇迹,要不然怎么能叫圣地? 虽然说,这在基督教的神学上,堪称政治正确,但您这话,那可是已经话里话外,都充满着一股骄傲、自豪,看不起外地人的意味了。 可您不是威尼斯人吗? 科尔纳对这种语气,其实也很熟,只不过在往常,都是他们威尼斯人对其他地区人用的——“嘿!臭外地的,来威尼斯要饭了!” 话是这么说,但德尔菲诺还是勉为其难的向科尔纳解释了一下,现如今已经遍布耶路撒冷王国的光学通讯系统是怎么一回事。 科尔纳只是不懂,又不是笨,作为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商人,他很快理解了这其中的原理。 虽然很多具体细节还不清楚,可其中的可行性他已经理解了。 然后,他就不由得长大了嘴。 天哪,这也行?! 还真就是应了德尔菲诺的那句话:这里是圣地,就是充满了奇迹。 (本章完) 第396章 是经济,也是军事 第396章 是经济,也是军事 在惊叹了一下耶路撒冷的奇思妙想后,德尔菲诺取出几个望远镜,让科尔纳使用一下。 现如今,科尔纳可是他们德尔菲诺家族最大的债主。 而且,收购债务的科尔纳,又明确表露出善意,在威尼斯的金融交易场所,也就是里阿尔托桥那边,避免了德尔菲诺家族的债务被人强行勒令兑现。 这种雪中送炭的举动,自然是让两家走的更加靠拢。 德尔菲诺老爷子,也乐得用望远镜这种礼品,让科尔纳对耶路撒冷更有信心。 虽然说望远镜,在如今这个时代,是管制品,不会在市面上直接售卖。 但耶路撒冷王国的玻璃生产与打磨,本就有着威尼斯人提供的技术在里面。 德尔菲诺作为威尼斯与耶路撒冷之间的桥梁,以他的身份,自然是能弄到几支望远镜自用收藏的。 从德尔菲诺手中接过望远镜的科尔纳,兴致勃勃的来到宅邸的三楼。 透过望远镜,他能够站在这处高地,直接观察到不远处的港口,以及远方的海平线。 然后,他察觉到了几件事,首先是这些望远镜本身似乎存在很大的差异。 其中有两个望远镜,看图像是正像的,又有一个望远镜居然是上下颠倒的。 二者的不一致让科尔纳感到困惑。 他所接受的博雅教育,也就是三学四艺,并没有包含对此种情况的解释。 所谓博雅教育,或者说三学四艺,总共七门学科,是中世纪教育的一部分,构成了相对“低端”的那部分。 有钱的贵族家庭,又或者王室,会聘请专门的教授,来进行这方面的授课。 在旧耶路撒冷时期,耶路撒冷就有这么一所贵族院校,麻风王及其姐妹,都曾在其中接受过教育。 意大利地区则更为发达,诞生了博洛尼亚大学,这样被公认的最古老大学。 其最早可以追溯到1088年,并由红胡子腓特烈,于1158年颁布设立章程确定其正式身份。 其中三学指的是语法、逻辑和修辞,被视为相对基础的学科,用于让学生入门。 而后四艺指的是算术、几何、音乐、天文学这四门技艺。 此外,还有医学、法学、神学等学科。 医学、法学、神学这三门学科,被视为相对“高端”的那部分,往往需要人完成博雅教育取得学位后,才能去攻读。 在科尔纳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后,德尔菲诺的面容上,那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更加浓郁了。 “你有多久没去翻阅过科学方向的书籍了?” “除去那些古希腊先贤们的作品,阿拉伯人其实也有不小的贡献。” “当然,在耶路撒冷的各所大学里,已经将这种事解析的非常清楚了,如果你想知道,我这边还有专门的几本期刊,你可以拿过去看看。” 德尔菲诺口中的古希腊先贤,便是欧几里得、托勒密他们,这些人奠定了光学的基础,而阿拉伯人指的是伊本·海赛姆,他于1011至 1021写的《光学之书》,提出了现代的视觉内射理论。 至于耶路撒冷的各所大学,便分别是安条克大学、提尔大学、耶路撒冷大学,以及阿尔哈迪大学。 这些大学的规模虽然还不是很大,但确确实实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并以学术交流,推动科学发展,认知世界为己任。 他们之间学术交流的方式,便是借助期刊这一平台共享。 对于大学之外的人来说,由于有着盖里斯的倡导,购买那些刊发科学成果的期刊,成了许多达官贵人们附庸风雅的爱好。 这并不是说达官贵人们,就真的热爱自然科学。 但一个不懂基础自然科学的人,就是很难同盖里斯之间存在共同话题,也就没法融入王国的高层圈子。 同时,一个投资自然科学的人,也更容易引来盖里斯的关注。 在这种情况下,贵族们的风气自然也就不同了。 不论他们的本心如何,可他们终究是学到了许多真切的知识。 这些知识不管用不用得上,但拿来装逼,表明自己对不懂之人的优越,就是很爽。 科尔纳没好气的翻了下白眼,然后才在德尔菲诺老爷子的描述下,理解了这其中的透视原理。 这两种望远镜,在镜片的组合上存在区别。 呈现正像的是一个凸透镜物镜+一个凹透镜目镜。 呈现倒向的是一个凸透镜物镜+一个凸透镜目镜。 前者视野狭窄,放大倍率有限,成像质量边缘模糊,视野小,后者有着才更大的视野和更高的放大倍率,并确保成像更清晰。 拿科尔纳自己试验的结果来说,正像的望远镜,能够在德尔菲诺宅邸的三楼观察到码头的船只,以及一些往来人群。 呈现倒向的望远镜,则足以清晰看到海平线处的情况。 而后一幕有些熟悉,但过往不是很确定的景象,出现在科尔纳视野里。 当一条船从海平线驶来的时候,他明确看到是桅杆先出现,而后渐渐抬升,最后才出现完整船体。 在向德尔菲诺分享了这个观察景象后,德尔菲诺则说道:“这恰好证明了我们大地确实是一个球,我们威尼斯人以前就有这种感受,但有了望远镜后,才更加清晰。” “如果大地真是球的话,那么球的另一面,真的有人能生存吗?或者说,那边干脆就是地狱?” “不,那边不是地狱,按照盖里斯的说法,那边是桃石。” 二人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聊了几句,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德尔菲诺还有些兴高采烈。 聊了一会儿后,面容就有些忧愁起来。 科尔纳不解,就跟着询问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他听到老爷子说:“我这是担心威尼斯的未来啊!” “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如今威尼斯难道不是高歌猛进,赢了又赢吗? “你看,既然我们脚底下的大地是个球,然后球的另外一面是桃石、是印度。” “岂不是说,我们既可以从东边得到印度的商品,也可以从西边得到印度的商品?我们威尼斯人过去在东方贸易上赚了许多钱,日后若是西方贸易兴起,那么还能轮到我们赚钱吗?” 科尔纳觉得老爷子的思维太过跳脱,但真仔细一想,还在真有这种可能。 特别是东方贸易的很多商品,都依赖于陆地运输,这就是天然的不利影响。 若真可以从西边乘船前往印度或者桃石,并且贸易竞争超过了威尼斯…… 岂不是说他科尔纳在东方贸易上的投资,就轻易打水漂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科尔纳也有点坐不住。 “不过,放心,我和你说,王国这边早有计划,你看如果我们威尼斯人能直接乘船前往东方的话……” 借助这些科学理论,德尔菲诺在科尔纳脑子里,构建了一个相对正确的世界模型。 然后,便带着他去打开一份欧亚非大陆的简略地图,向对方兜售起通往红海的运河的计划。 考虑到未来远洋航行,船只会相对比较大。 因此这条运河的疏通或者说开挖,工作量会相当的夸张。 单凭王国自身的力量,即便是征服了埃及后,估摸着也可能有些吃力。 因此,王国打算成立一家专门的运河公司,负责建设并维护以及运营这条运河。 既然是公司,那么就需要有人注资。 除去王国的国家财政外,一些有资质的企业或家族,才有资格向其中注资。 德尔菲诺家族,毋庸置疑有这种资格,但他一家吃不下太多,也就想着要拉人下水。 科尔纳成了德尔菲诺老爷子眼里的“冤大头”。 当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科尔纳对于东方贸易,本就充满了野心,在听闻这个机会后,就知道自己先前对德尔菲诺家族的投资成功了。 剩下的,无非是一些细节上的讨论,以及如何继续拉人下水,确保这条运河,有充足的资金,能弄来足够的人手进行疏通或者说开挖。 画饼归画饼,这一切的落实,还需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才能兑现。 只不过,画饼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饼画的足够好看时,才有人会往里面追加投资。 投资足够的情况下,才能把饼给兑现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画饼的目的,就是为了骗一波钱。 可德尔菲诺以及科尔纳这个层次的投资人,对此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毕竟,就连报纸上都刊登了首胜。 …… “普尔多克你怎么看?” 乔治拿着一份比之市面上更详细的战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能怎么看?当然是坐着看呗,难不成还躺着看?”普尔多克对乔治的问题不屑一顾。 乔治与普尔多克都是当初追随伊莎贝拉的骑士,也是最早见证盖里斯复活的人,因此被称为使徒。 他们二人在耶路撒冷的军事体系中,不可谓不位高权重。 如今,在收到安条克的战报后,他们也颇为震惊,而后开心,紧接着又有些忧愁。 其实就连德尔菲诺这种层次的人,也有许多不清楚,或者下意识忽略的事。 就比如说,正如四天王要有五位一样,王国的大学数量,严格来讲是五所。 与另外四所综合性院校不同,这第五所大学,也就是巴勒斯坦军事院校,是仅针对战争与军事设立的院校。 担负军官培训,以及对军事战术理论深化的职能。 就连盖里斯自己,都在这所院校里担任副校长。 因此,除去称呼盖里斯为先知、duce外,也有许多人喊他校长。 同德尔菲诺他们关心战争带来的经济利好不同。 这次安条克军队的首战,也印证了盖里斯的军事理论正确性。 从而让军队体系里不少口服心不服的家伙,意识到时代在变化。 在巴勒斯坦军事学院建立之前,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一个专门致力于以理论指导军事并结合实践验证,还担负军官培养的机构。 创建这样一个组织,无疑是开创性的,也无疑是对原先耶路撒冷军队体制的改革。 在许多人眼里,这甚至是一种变相清洗。 毕竟,有相当多的人,因为无法完成军事院校的学习,被迫离开了军队体系,换成了最近十年里涌现出来的新人。 普尔多克在讽刺了一句乔治后,还是正常说道:“首先,我们要承认旧式的军队,完全没有可战之力了,因此那些期望能够得到封地,从而成为领主为国家提供军队的人,可以直接扫进垃圾堆,甚至应该是加大力度继续清洗!” “然后,我们关于参谋部包打一切的这种想法,也确实是有些问题……” 说到后面,普尔多克的声音有些小了。 现如今耶路撒冷的军队中,主要来说有三种呼声。 第一种是真开倒车,要回到旧耶路撒冷时期,对新征服的土地进行分封,从而作为对军事贵族的奖赏。 第二种是盖里斯建立的参谋部体制,通过统一的征兵训练与后勤供应,打造样板化的军队,从而方便统帅进行战役层面上的调动,要求一切的战术行动为战役服务。 第三种其实也是盖里斯提出的,指的是虽然参谋部非常重要,但认为参谋部的一切计划,通过执行就必然取得军事成功是极其危险,且忽视客观实际的,因此强调基层单位的主观能动性,以及信仰的虔诚,同样非常重要,甚至更加关键。 第一种没啥好说的,封建老保,是真的长久以来在被清洗,但因为时代原因又洗不干净,被后两种呼声一同敌视的对象。 第二种便是乔治与普尔多克这种军队高层的想法,作为军事体系中数一数二的人,他们理所当然的想要强化体制本身的威望,建立高层对基层部队的绝对指挥权限。 第三种就是盖里斯察觉到第二种倾向后所提出的反制,确切说,是盖里斯反军队官僚化的一种尝试。 哪怕这个官僚机构,是盖里斯一手建立的。 (本章完) 第399章 加入军团 第399章 加入军团 “教堂”其实便是耶路撒冷宗的传教组织。 他这名司铎,却就是接受过系统神学培训的耶路撒冷宗神父,在教团的组织下,来到亚历山大港进行传教。 来到这里的两年,让他见证了许多往日里不曾设想的景象。 在这里,人的生命比之耶路撒冷要廉价许多。 埃及虽然是富庶之地,可这里的人,却始终在饥饿的边缘挣扎。 他每周举办的弥撒,都在分发无酵饼,量虽不多,因此而活的人却不少。 在这些人中,或许大多数都并不是因教义而来,但他并不在乎。 毕竟,盖里斯自己始终强调的一点,便在于活着要比信教更重要。 不过纳赛尔,显然是一个意外,纳赛尔这个年轻人心中有一团火。 他对埃及的现状充满了愤怒,在加入教团组织后,不只是满足于每周的弥撒分饼,还会主动帮忙干各种杂活,好接近司铎,然后去询问各种教义上的细节,寻求解答。 这样的人,无疑是要被吸纳进“教堂”成为骨干的。 而考虑到当下埃及的局势,教团上层则希望让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充当“间谍”在埃及的体系内步步高升,并向更多的人传教,为之后的埃及攻略进行准备。 作为一名传教士,司铎并不乐见于此,因为这意味着纳赛尔会面临非常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处死都是最基本的。 面对上级的命令,以及自己想法的冲突,司铎最后并没有选择去诱导纳赛尔。 而只是将最基本的情况说明,让纳赛尔自己选择。 纳赛尔并没有急着回答,转而接着问道:“您是说,这将给埃及人带来更好的未来?” 面对纳赛尔的问题,司铎自然是用力点了点头。 他不敢做出别的保证,但他可以确定埃及人的未来必定光明。 这是他在耶路撒冷亲眼所见。 “但你会面对很多危险。” 司铎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可您来这里传教,就不觉得有危险吗?就我所知,若是有人举报您传播异端教义,那么就会有宗教法庭的人来抓您。” 司铎提到危险的时候,纳赛尔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微笑。 口口声声担心其他人的危险,对自己身处险境却无所谓,也正是这样的朴素情感,才让纳赛尔觉得“教堂”的人,是可信的。 因为与那些虚假、石头修筑的教堂不同,“教堂”是人心的教堂,他们践行着经书中的那些话语。 【为朋友而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更大的。】 司铎忍不住叹了口气,司铎其实是埃及本地人,他也是阿拉伯人。 甚至于他曾经还是一名毛拉,当初跟随着萨拉丁出征耶路撒冷。 然后、他在耶路撒冷见证了真正的“先知”。 从那一刻起,他便明白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是什么了。 而后,在耶路撒冷的诸多见闻吗,使得他愈发坚信自己所信道路的正确。 因此,他也必须将那些教义传播到四方。 其实传教并非是宗教与生俱来的使命。 又或者说,并非所有崇拜都可被称为宗教。 在人类诞生想象力之初,他们就需要解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既然我们自己有思想,那么其他万物为何就不能思考? 人类在意识到自己的独特性前,便诞生了最原始的崇拜:泛神论、又或者说泛灵论。 最初的崇拜,与其说是崇拜,倒不如说是答案,远古的先民,需要解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石头会不会说话?猎物有没有自己的家庭?天上的雷霆是否因人而动? 再然后,人是不是可以通过某些方式同万灵沟通? 既然是为了解释世界,自然也会受到人所看到世界的范围影响。 多数采集部落活动范围不会超过1000平方公里,自然没必要将自己的答案传播出去。 这不会带来任何益处,也不会让家乡的万灵喜悦。 但随着时代的进步,人类的活动范围渐渐扩大,原先的万灵,虽然说并没有被直接否决,但也开始诞生诸如希腊神话、印度神话这样的多神宗教。 毕竟,如果离开家乡,还想得到神的庇佑,就必然是一群主宰天地秩序的神才够用。 而既然是一群神主宰天地,那么认为不属于本神系的神存在,也实属正常。 像是埃及人、古罗马人和阿兹特克人,他们在征服异族后,也没想过就一定要派遣什么传教士,改变当地人的信仰。 罗马人反倒是会将当地的神灵请回万神殿。 这对于天朝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多神体系的宗教比之一神教,要更宽容。 甚至于,罗马人也好、天朝也罢,都比较共通的难以忍受基督教。 天朝人与罗马人,并非是要求基督徒放弃他们的信仰和仪式,而是要求基督教尊重各自帝国的传统,承认皇帝们也具备神性。 在基督徒拒绝的情况下,两个古老帝国,前后加起来对基督徒进行过的迫害,前后加起来也只几千人殉道。 但一神论的宗教不一样,一神论的概念下,强调是一种排他,一种绝对的正确,一种对错误不能容忍的态度。 这个问题,在后世因为人文主义、人本主义等思想的兴起被淡化了。 可在那之前,即便所有的基督徒都相信基督的神性,相信他关于爱和怜悯的福音。 只是有关“爱”的理解不同,大家就能大打出手。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正是这种偏执的狂热,才促使一神论的宗教本身在不断迭代,主动向外出击。 可以说,传播是一切文化赖以生存的手段。 拒绝传播,即意味着这种宗教、这种文化,将会随着时间而消亡。 因此,对于许多人希望向耶路撒冷之外传教的想法,盖里斯并没有拒绝,甚至还鼓励,并且希望教团能够提供足够的资助,帮助他们。 纳赛尔面前的这位司铎,就是从中领取境外势力津贴的一员。 …… 中世纪的战争节奏确实很微妙,有的时候来得快去得快,就比如说安条克对阿勒颇的战争。 仅仅是半年功夫,远在埃及的人,就通过船队取得了北方的消息,了解到阿尤布王朝彻底溃败,如今只能逃向更东的方向,寻求巴格达哈里发的帮助。 对于埃及普通人而言,他们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远方的战事,就如传说中的故事,似乎与他们的生活并无任何关系。 可渐渐的,他们意识到了变化。 首先是威尼斯人确实开始封锁起埃及的港口,一切没有悬挂威尼斯人旗帜的商船,都会被拦截。 如果被证实商船上的货物有存在军事违禁品,那么就会直接被没收。 即便没有所谓的军事违禁品,这些商船也会被押往耶路撒冷的港口,并被告知在战争结束前,禁止出港,但允许他们就地贩卖货物。 这样一来,如亚历山大港这样埃及的重要中转港口,日子自然是要难过了不少。 商品滞销所带来的风险,足以让许多商人破产。 而另外一方面,就在于埃及当局,为了应对耶路撒冷的军事危机,开始主动扩军。 各个军团,开始征募士兵,打算真按照历史上罗马人的编制,把这些军团给实编出来。 这意味着每个军团的人数,将会达到4800人到6000人规模。 在历史上,每个罗马军团,是由步兵大队与百人队组成。 一个百人队,起初就是真的一百人,而后降为80人。 六个百人队组成一个步兵大队,这就意味着一个步兵大队约为480人,而10个大队则构成一个军团。 算上一些后勤人员,编制人数要比4800更大,可考虑到各种原因的减员,因此还是会维持在4800人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埃及的军力大约会膨胀至五万人。 以埃及的情况,供养五万军队,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毕竟,埃及别的不多,就两样东西多,一是人、二是粮。 先前萨拉丁之所以不会维系更庞大的军队,主要在于更多的军队,对于入侵耶路撒冷并无益处。 从尼罗河三角洲前往巴勒斯坦,存在着西奈半岛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区,根本没法就地征粮。 但若是拿来防备耶路撒冷的入侵,埃及上层还唯恐这个数字不够。 不过即便是扩军,埃及还是要求各个加入军团的士兵,不能再信仰伊斯兰教。 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会说:“我主、耶稣、阿门。”三个词,才能正常参与军团的宗教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如纳赛尔这样的人,有不少就在“教堂”的安排下,也混进了应征的人群里。 与其他那些浑水摸鱼,单纯就想混进军团,弄口饭吃的人不同。 纳赛尔表现出,非常虔诚的归化态度。 在周围不少埃及人的鄙夷目光里,纳赛尔甚至直接用阿拉伯语背诵了一遍主祷词。 “……但救我们免于凶恶。阿门。” 当这篇主祷词背完后,征兵官已经颇为喜形于色了。 在见了那么多连耶稣是谁都不知道的埃及人后,突然发现一个能背经的,这可真是铁树开——难得一见! 然后,征兵官又站起来比划了一下纳赛尔的身高,询问了一下年龄,便将之录入名册。 “对了,你教名是什么?” 在录入名册的时候,征兵官多问了一句。 而纳赛尔,便直接回答:“乔治” 教名又作洗礼名、教名或洗名,是基督教使用的有宗教意义的名,通常来说,教名是在洗礼仪式中被给予的。 在这个时代的天主教欧洲,婴儿洗礼是随处可见,人人都有的,因此可以说人人都会有教名。 而教名实质上,就是这个时代欧洲人常用的名字。 由于含宗教意义的词,就那么多,这也导致了古代欧洲人的重名率会高的离谱。 但相对于比较限定的教名,欧洲人的姓氏在之后的演变中,又变得百无拘束、样百出。 至于其他原先非基督教的教徒,才更容易会在有自己原先名字的情况,又得到一个教名,表明自己已经是基督徒了。 征兵官在听到乔治这个名字后,想了想又在名册上纳赛尔一词后,添了上去。 如此一来也就成了纳赛尔·乔治。 至于这两个名的含义,征兵官根本没去细想。 纳赛尔自己也不会去解释。 纳赛尔的本意是胜利者、帮助者、援助者、捍卫者,而乔治则来源于圣乔治又或者说吕大的乔治。 他是一位早期基督教殉道者,被基督教尊为圣人,相传其是罗马军队的一名士兵,出生于卡帕多西亚希腊,乃罗马皇帝戴克里先的禁卫军成员,但因拒绝放弃基督教信仰而被判处死刑。 而在后续衍生的传说中,圣乔治曾来到北非的利比亚,在这里有着一条恶龙侵害乡村,霸占了这里的水源。 为了得到恶龙的仁慈,这里的人每天需要向龙奉献两只羊。 可羊的数量是有限的,当羊被吃完后,便轮到人。 当地人通过抽签决定将谁献祭。 直到某一天,抽签落在了国王的女儿身上。 国王献出他所有的金银来保住他的女儿,但人们拒绝了。 公主被打扮成新娘,送到湖边喂龙。 圣乔治赶到现场,公主试图把他赶走,但他发誓要留下。 两人正交谈时,恶龙从池塘里钻了出来。圣乔治划了个十字,骑马冲向恶龙,用长矛重重地刺伤了它。 然后,他叫公主把她的腰带扔给他,自己把它套在恶龙的脖子上。公主走到哪里,恶龙就跟到哪里,就像拴着皮带的“温顺野兽”一样。 公主和圣乔治将恶龙赶回城里,吓坏了城里的居民。 这个时候圣乔治提出,只要人们同意成为基督徒并受洗,他就杀死恶龙。 最后包括西勒涅国王在内的一万五千人皈依了基督教。 这个故事是那位司铎讲述给纳赛尔听的,而其中寓意,已经不言而明了。 就如那古老的故事一般,现如今纳赛尔也成为一名军团的士兵。 (本章完) 第400章 在埃及军团服役以及道德这回事 第400章 在埃及军团服役以及道德这回事 在埃及替十字军服役,并非什么简单的事。 虽然其征兵门槛约等于没有,但并不代表其服役生活就很轻松。 其要准备一整套的军械,参与沉重的训练,然后还要肩负各式各样的使命。 在对待部队的苛刻训练上,埃及一点都不像一个法兰克人统治的十字军王国。 什么叫法兰克人统治的十字军王国呢? 原先的耶路撒冷王国就是典范,其军队要么来源于层层分封的贵族领主私兵集结,要么来源于对各个城市法兰克人临时的动员,又或者是钱雇佣。 除去少部分军队外,不会存在常备军的概念。 但时代总归是进步的,埃及十字军看到耶路撒冷的常备军战斗力那么强,自然是也要与时俱进。 盖里斯说自己是大踏步的复古了,埃及十字军自然也要有样学样。 而且在埃及自有其优势,不乱是亚历山大,又或者开罗,都保存着相当多从罗马帝国时代就传承下来的资料。 同盖里斯那不成熟,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拽出来的层级体质不同, 在经过一番考据后,埃及十字军他们敢说自己在军制上,要比盖里斯那套东拼西凑的东西强许多,才是正儿八经的罗马传承。 同当初古罗马帝国的区别在于,那时候的罗马军团能整出几十个,但如今埃及只养的出八个。 相信,在有着如此考究的罗马军团体制下,埃及十字军必然要比之耶路撒冷那种拙劣的仿制品战斗力要强! 落实到纳赛尔本人身上。 在征兵官录取了其名册后,纳赛尔发现自己被编入了有着上三团之称的亚历山大第二军团。 该军团最初是由阿基坦地区的十字军组建,长期驻扎在亚历山大港,在过去十年里,并无什么耀眼的战绩,但由于其对亚历山大地区的治安负有责任,因此倒是抓了许多小毛贼。 其采用了阿基坦著名的狮子纹章,作为军团的标志,想必其也必然继承了当初十字军的充沛武德。 来到军团营地的第一天,纳赛尔需要解决自己的装备问题。 在中世纪的军队,理论上所有的武器,都是由士兵个人自行承担,不过领主、雇主们,也会出部分钱、或很多钱,让士兵们置办一套好东西。 纳赛尔就得到了大约几个月的薪水,并在老兵的带领下,前往各个地方置办装备。 首先是一双合脚的鞋。 虽然说在埃及这个地方,不必担心冬天脚生冻疮,大多数平民也根本不需要穿鞋。 但作为军队的话还是需要考虑的。 毕竟,谁也不想在冲锋的途中,因为脚底不够硬,踩中箭头之类的东西,而耻辱失去战斗力。 同时考虑到埃及本地的气候,采用全封闭的靴子,就又显得过于燥热,这个时候复古就确实是一种好选择了。 要知道古罗马士兵是穿凉鞋的。 这种皮制的鞋子,有着坚硬且带着鞋钉的鞋底、稍微润滑的鞋内底以及皮制的带子,踢在人身上那是相当的疼痛。 但要小心,不要在下雨天于坚硬的光滑石板路面奔跑,那很容易摔跤。 但考虑到埃及的气候,这种情况基本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然后就是一件简单的束腰外衣。 束腰外衣作为军服,为军团士兵带来了统一的共同体认识,其实用性也确实不错。 在这个时代,衣服制作口袋是非常麻烦的,直接通过一根绳子或者腰带,将衣服腰部扎紧,那么就可以将各种物品如钱袋之类,从自己的衣领放进衣服内、贴身存放,而不必担心被人顺走。 考虑到埃及的气候,亚历山大第二军团的束腰外衣,统一采用亚麻布,相比之羊毛布料自然是清爽许多。 接着还有水壶、行囊、挖掘工具、煮饭的小锅、睡觉用的斗篷……等各式各样的东西。 在他接触军团标配的盔甲与武器前,他就发觉成为一名步兵并非什么好选择。 因为以上那些东西,连带着几日份的配给,都需要步兵自己扛着。 从负重的东西而言,他觉得自己同一头骡子区别不大。 但磨坊主不会想着把骡子累死,可军团里的老兵,却会试图将他们所受到的折磨原封不动,甚至变本加厉的在新兵们身上复刻。 首先最基础的训练,既是参考耶路撒冷的步兵训练大纲,也来源于对古罗马军团的考据。 纳赛尔以及同期征募的新兵,他们面对的第一项训练是走路。 这个走路并不是说需要他们走出多么整齐的步伐,就单纯是要让他们走路。 首先他们要挑战在五小时内走完20千步,这大致上就是5小时行军30公里。 在他们成功完成后,下一个目标就会变成12小时走完60公里。 等到士兵们习惯这个速度后,就又回到了5小时20千步的训练,但这一次是要着装负重,而不是先前那样单纯的走。 一名军团士兵最基础的体能,就是在这个过程里被锻炼出来的。 曾经就有将军说过:“如果一个士兵不能走,那他有什么用?” 在这个过程中,有不少人是被淘汰了,但纳赛尔因为体格还算不错,一直都表现良好。 在完成了最基本的入门训练后,就该是对武器进行训练。 木制的盾牌、木制的长剑、木制的长矛……还有木质的敌人木桩。 通过日复一日的挥砍、刺击、躲避的假动作,猛冲等……士兵的手臂也会变得粗壮、有力,直到能掐死平民。 如果是真正的古罗马军团,其着重训练的内容不会包括长矛,而是要对重标枪进行长期训练。 但亚历山大公爵罗伯特表示,倒也没必要那么考究,现如今的时代重标枪确实没啥意义。 在他大手一挥下,军团在吸纳了阿尤布王朝研发的火药技术后,开始用各种口径的火炮,取代了重标枪。 虽然这些火炮的整体质量,相当不可靠,但至少解决了有或无的问题,想必在在战场上能同耶路撒冷的军队一较高下。 等学会使用了武器,纳赛尔就意识到这并非结束,而是又一轮新的开始。 战场的环境并不平整,总是有各种莫名其妙的复杂地形等待士兵去适应。 因此下一个阶段的目标,就变成纳赛尔要穿着一身盔甲,持握着武器和盾牌,在明显不安全的人造复杂地形中穿越,比如翻越鞍马、跨过矮墙、攀爬长梯…… 这样的训练充满了危险,但好在纳赛尔没摔断自己的腿。 等到新兵们经历过样百出的折磨后,才进入最后的集体操练阶段。 每个新兵需要知道自己在军阵中的位置,要清楚如何调整站位,还要学会变阵,以及跟随阵型移动。 等到这一步完成,也就算形成了合格的战斗力。 这一整套流程,短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若是持之以恒,则以年计。 总之、纳赛尔在这样的训练中,度过了1201年的下半年。 当他成为一名老兵的时候,他被安排了一些不算复杂的任务,等到这些任务完成,他就立下了功勋。 开始担任一些初级的军官职务,比如说传信的、算账的、给百夫长当副手的。 通常来说,这些职位同百夫长们的工作密切相关,因此接触的圈子层级要比普通士兵高许多。 在这个基础上,只需稍加努力,基本上终有一日,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军官。 紧接着纳赛尔莫名其妙就被提拔成了百夫长,开始要带领自己的部下进行训练了。 也正是到这个时候,纳赛尔才意识到“教堂”的势力,其实不仅限于埃及的民间。 在埃及加大力度复古革新的过程中,能够提供充足知识的人其实并不多。 这种情况下,哪里能够足够的人才,就不好明说了。 或许,在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有某些已经功成名就的人,当初曾在耶路撒冷留学过。 …… 尼罗河是非洲最长的河流,也是世界上最著名、最具历史意义的河流之一。 它不仅滋养了古代埃及文明,也现如今13世纪埃及社会和经济的命脉。 其每年在7月至11月流经埃及的尼罗河河段都会泛滥,淹没邻近的平原,等到9月或者10的时候则会河水退却,留下肥沃的黑色淤泥覆盖在农田上。 而后,农民们便可以开始小麦的种植,并在来年春天得到收获。 从古埃及时期开始,埃及官员就会每年会派遣专人测量尼罗河水位,以判断收成预期。 在尼罗河下游的位于开罗的罗达岛,甚至有专门的石柱水位计,用于判断尼罗河的情况。 其是阿巴斯王朝的哈里发下令建造。 罗达岛的水位计的中心柱被分为19肘,每一肘相当于成年男性手肘到指尖的距离,也就是大约为半米。 换而言之,这根石柱可以测量约9.5米的水位变化。 按照工程师向哈里发的汇报,当尼罗河水不到12肘的时候,意味着国家将经历严重的饥荒。 当尼罗河水位上涨至 14肘时,代表着收成充足。 若是水位达到16肘,预示着丰收,将会举行为期七天七夜的庆典。 相应的,埃及的农业税也可以顺带提高。 17肘为最佳水位,来年的丰收将会让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格外富饶。 可一旦涨到18肘,则代表尼罗河三角洲四分之一的国土将被淹没,紧接着还伴随瘟疫。 通过这种方式,埃及的官僚们,总是能够比较精准的拿捏到,该征收多少税款,既能让农民活下去,又不至于让他们吃太饱。 而对于愚昧无知的农民来说,官员们在不下地的情况下,居然就能如此精准的预判粮食产出,实在是有些太过吓人。 因此农民们也会神化埃及的统治者,不论是当初的法老、又或者之后的法蒂玛哈里发,乃至于如今的十字军公爵们,将他们视为有神力的人物,能够影响尼罗河洪水。 现在,此刻、在开罗,两名埃及的官员,便观察着罗达岛的水位计。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流露出了为难。 按照过往的经验,现如今应该就是尼罗河最泛滥的时候了,但不论怎么看,今年尼罗河泛滥上涨的水位,也只能到15肘,距离16肘还差上一些。 这其实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数字,往年里尼罗河大致都是如此,这代表着一切照旧。 可现如今的埃及,真能一切照旧吗? 按照上面那些头头脑脑的开会结果。 现如今埃及对外贸易被截断,又在扩军备战,各项支出都在如流水一般向外流出。 因此,按照某些人的指导意见,来年肯定是要加税的,但他们又不太乐意过于直白的巧立名目。 “阿明,你怎么看?这叫我们怎么上报啊?” 被称为阿明的人,面色也很是忧愁,作为在十字军埃及,被留用的原阿尤布王朝官员,他的生活虽然说并没有下降。 但面对这些新老板的时候,他总感觉压力要比之当初面对萨拉丁兄弟的时候高许多。 或许这是因为萨拉丁并不喜欢用死刑威胁人,可十字军却真杀人的缘故。 “伊德里斯,我是说,那些上面的头头脑脑,不会真以为我们或者他们可以控制洪水吧?” 伊德里斯摊了摊手,表明自己的无奈。 阿明在苦苦挣扎了许久后,面对自己的上级领导要求与客观现实之间冲突,终究想明白自己该如何做出决定。 毕竟领导永远是对的,如果领导犯错了的话,那么被开除的肯定自己,而不是领导本人。 他说道:“你看我们这么弄行不行,往石柱上第16肘那泼点水,然后告诉大家,其实水已经淹过16肘了,不过来得快去得快,因此只留下一点痕迹。” 伊德里斯听到阿明天才般的发言,顿时感觉茅塞顿开。 可这其中的道德压力,依旧让他有些为难。 一旦报告水位超过16肘紧接着而来的加税,就势必让许多人家破人亡。 当然,阿明对此是不屑一顾的。 “道德?伊德里斯你居然还在意道德?!如果你还有道德的话,那怎么现在是给法兰克人卖命呢?!” (本章完) 请假条,确实今天更新不了 请假条,确实今天更新不了 写着写着,发现要查的资料太多,卡着了。 (本章完) 第401章 埃及征税 第401章 埃及征税 阿明听到伊德里斯说道德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笑。 埃及、官员、道德,这三个词是怎么凑一块的?! 现如今是什么时候,现如今是法兰克人十字军,在统治埃及。 他们这些官员是什么人? 是背弃了阿尤布王朝,以穆斯林身份为十字军干活的穆奸! 更何况,他们埃及自古以来便讲究法家思想,强调的是一个谦逊、克制和听从上级。 什么时候农民那种会说话的牲口,也成了道德上的负担? 退一万来说,难道农民们在昔日萨拉丁统治下的时候,就真的非常好吗? 无非是比之法蒂玛王朝的末期稍微当人些罢了。 拿最基础的税率来说,一名穆斯林农民,如果是在尼罗河沿岸种植粮食的话,其至少要担负三分之一的土地税。 看起来不多是吧,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因为他们耕种粮食所需的水源,来自河流灌溉亦或是雨水,而苏丹是这片土地的所有权人,是最高的权威。 因此农民还需为此缴纳10%的什一税,相应的如果是人工灌溉的话,那就仅需缴纳5%,毕竟这代表着他家地不太行。 什一税除去针对粮食外,其他的经济作物或者牛羊牲畜,也都差不多要折算成金第纳尔进行缴纳。 然后还有过桥税、牧草税、渔业税等诸多杂税。 然而这还仅是一个开始,因为除去缴纳给国家的税外,还有地主群体的地租需要缴纳…… 纵然阿明已经习惯了不当人,可他还是会时常觉得埃及的农民,比他更不算人。 毕竟,纵然是条狗,都晓得要护食。 而埃及这些老农,却是守着世上最丰饶的土地,也会饿死。 尼罗河滋养了许多人的生命,却不能因此而带来一星半点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相较于农民们的愤怒,阿明理所当然更要在意自己上司的看法。 “真是的,老爷们想加税就加税,干嘛为难我们呢?” 伊德里斯下意识的抱怨了两句。 以埃及的情况来说,统治者想加税,被统治者还能反抗不成? 要晓得,法蒂玛王朝末年,萨拉丁刚上位的时候那可是一口气废了88种杂税。 然后随着各种天灾人祸,以及战争需求,那些税就又慢慢回来了。 耕地的牛要交税,农户养的鸡要交税,养蜜蜂的也要交税…… 如果缴税的人不是穆斯林,那么还有一份吉兹亚税等着那人。 按照吉兹亚的标准,任何成年的非穆斯林男性,在其人残疾、死亡或皈依伊斯兰教前,都要缴纳吉兹亚。 其标准为富人4.25第纳尔、中等收入者2.2第纳尔、穷人1.3第纳尔。 甚至于许多人的丧礼上,也会被要求继承人补缴当事人拖欠的吉兹亚。 在这种埃及万税的处境里,何苦为难他们两个看水位计的小官呢。 “就这么办吧,不过我寻思着,最好还是赶紧准备好开溜,这开罗属实是非之地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又折腾出什么民怨。” 伊德里斯最后还是同意了阿明的观点。 有一说一,并不是说埃及老农就真不会起来反抗。 而是那些反抗大多浅尝辄止,又或者说往往尚未有所起色,便面临大军的雷霆镇压。 尼罗河三角洲地带,总面积也不过是2万平方千米到3万平方千米左右的,加上尼罗河河谷,正好接近一个海南岛,然后还不如一个通辽大。 在这片绿洲孤岛外,便是广袤无垠的荒漠,在终年无雨的处境里,那些荒漠便是无人区。 民数记中如此记载着:百姓没有水喝,就聚集攻击摩西、亚伦,说:“你们为何把耶和华的会众领到这旷野,使我们和牲畜都死在这里呢?你们为何使我们出埃及,到了这糟糕的地方?这地方不好种植,没有无果树、葡萄树、石榴,也没有水喝!” 只能说,想要逃离这囚笼,对于许多人而言,或许真是比登天更难。 …… 达米埃塔,是埃及杜姆亚特省的首府,位于开罗以北约200公里,乃地中海和尼罗河的交汇点。 这座城市在希腊时期便被建立,正统哈里发时期,被阿拉伯人征服。 从那之后达米埃塔便始终被穆斯林掌控着。 “达米埃塔!”德意志教士奥利弗在离开自己的家乡,曾如此写到:“它在诸邦享有盛名,它是巴比伦的骄傲,大海的女主人。” 这座城市何其富庶、繁荣、而忙碌。 它是伊斯兰的明珠,而这一切直到1191年为止。 伴随着海风呼啸,第三次十字军的英法部队,在狮心王的带领下,从塞浦路斯启航,直扑此地。 从那时起,达米埃塔的哀歌便被奏响。 在火炮帮助下攻破城墙的英法十字军,在城内大肆洗劫,将城中穆斯林男性近乎屠杀殆尽、而还活着的那些总有合适的销路与命运等待他们。 作为埃及十字军的登陆之地,达米埃塔在埃及王国中,理所当然的也有其特殊地位。 埃及达米埃塔第三军团便驻扎在此地,牢牢控制着这片土地,从中汲取农民的血汗作为养分。 虽然埃及十字军自称自己继承了古罗马的军制,但实则那就是一坨。 在许多外人看来,倒不如说是与穆斯林的伊克塔体质别扭的混杂在一起,诞生出的怪胎。 虽然埃及当下,确实是编了八个军团,但同大踏步建立中央财政,经济飞速发展的耶路撒冷不同。 埃及是真没钱,去养八个军团的纯脱产士兵。 因此势必会参考某些更适应时代的体制,来降低军队的维护成本。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埃及了,那就多用用伊克塔体制呗! 伊克塔是政府将土地授予军事将领、官员或效忠者的制度,作为他们服役的报酬。 这些土地的持有者有权征收地租与土地税,但需为国家提供军事支持或行政服务。 萨拉丁建立的伊克塔体制,比之塞尔柱时期的又要靠谱稳定许多。 而如今八团其实也是这么干的。 在军团土地上,他们要管理土地并收取税收,虽然土地所有权仍归埃及王国,他们仅有使用权和征税权。 军团的职责包括维持地方秩序、征兵及上缴部分税收给中央政府。 这种体系随着时代的发展,肯定是会走样的。 但现如今才建立没多少年,即便是想钻空子,也没那么好钻。 在达米埃塔第三军团的内部,达米埃塔附近的土地被又被分出了十几份。 基本上每个大队一份,这些土地,主要用于安置军团士兵的家属,以及租佃给埃及本地农民,从而就近取得维系军团驻扎训练的粮食,和部分后勤物资。 在这种情况下,埃及才将接近五万人的军队成功维系下来。 当开罗那边传来今年尼罗河河水达到16肘,来年要丰收的时候,军团高层们,可谓是弹冠相庆,相互碰拳。 现如今埃及的税收体制,相较于阿尤布时期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毕竟十字军也要入乡随俗嘛。 因此他们征收税款的模式,并非耶路撒冷地区那种等到丰收前后一次性征收。 而是在来年的丰收预测下来的时候,就开始第一次征收。 这些税基本上会被分为三次。 第一次征收是在开罗对来年的产量预估下达后,各地区将会征收大约全年总计50%的税款。 因此,当阿明和伊德里斯给出报告后,第二军团就开始着手准备征税了。 在埃及、长久以来的传统与经验,提供了一整套完整的征税流程。 而且同天朝不同,在存在政府运转良好的情况下,埃及是每年一次丈量土地的。 在尼罗河退水后,也就是10月左右,地方官员将进行第一次丈量,初步报告每块田地的面积和类型。 此时记录每块土地耕种面积、适宜程度和作物情况。 随后在农事季节接近结束(通常为次年2至4月),进行第二次田亩核查,旨在基于实际收成对产量做出最终估计。 丈量员与见证人按照指定程序丈量土地,并将结果详细登记在账簿中,最终形成包括每位农民姓名、土地面积、作物种类与产量估计等信息的报告。 国家留存一份用于征税,另一份交给当地基层存档。 第二次征税是在第二次田亩核查进行的,大约占比25%,再余下的那部分则要求农民们在5月前结清。 这一整个过程,确保了埃及当局,在全年各个时间段,都能有相对稳定的财政收入,以支撑国家开支。 在这种情况下,阿明和伊德里斯自然是没什么压力去篡改数据。 毕竟真正负责征税的又不是他们两个。 而是那些监督员、账官、验收员、阿尔哈沙尔等人。 他们两个倒不如说是传出消息,指示基层的征税官员们,要多加努力,将上级的指示精神彻底贯彻落实到基层。 简而言之:上头都说了来年是一定要丰收的。 你们下面这些人,还敢反驳不成? 如果税款征收的不够,那肯定不是上面错了,而是你们这些办事人员没把事办好。 正所谓先射箭再画靶子,也就是这样了。 …… 阳光从河滩的芦苇缝隙洒落进田野,秋日的泥土里还带着洪水退却后残余的湿气。 阿里·伊本·马赫穆德慢悠悠地踱步在田间小路上,顺带低头望着脚下黑油油的沃土。 “报告一出,这地儿得出二十个阿尔达布的小麦。”他低声念叨着,心中已经飞快算出今年的征税数字。 他是这一带的账官,也就是替苏丹、替领主、也替自己从老农们身上把该挤的油水挤出来的那个人。 他的职责不是种地,也不是读经,更不是讲理, 他的职责是记账、丈量、估产、征收,然后配合人把钱弄上去。 走到一户农家门口,他抖了抖袍角,嫌弃地踢开门口一条打蔫的瘦狗。 “伊布拉欣,该交税了。” 农民从屋里弯着腰钻出来,脸上挤出又笑又怕的表情,连声应道:“是,是,大人。” 阿里身后,两名背着短矛的随从早已驾轻就熟地走进来。 他们用手指、粗棒、还有鼻子去辨别粮袋的成色,一边粗略估量,一边记数。 “你家这一块地……去年是三阿尔达布小麦一费丹,今年河水比去年多,是不是每费丹该出四阿尔达布?怎么只拿出这点?” 阿里叹了口气,语气如慈父教子,“你看,这哈拉吉不是我个人收的,是上头的法令,是军团的规章,更是安拉的律令——你敢逃税,就是对上头、对军团、对真主不敬。” 话音刚落,身后的随从“刷”地一下敲了地面,枪头离农民的脚趾不过寸许。 “收走三阿尔达布。”他淡淡道。 农民忙不迭跪下磕头,额头在泥地里留下一道道印痕。 “还有,你今年儿子满十四岁了吧?”阿里突然想起,“人头税呢?记得,是成年纳税人口。” 这户农民其实是穆斯林,在阿尤布王朝的时候,按道理更本不需要考虑这种人头税。 可谁让如今当家做主的成了法兰克人十字军。 那么原先针对基督徒和犹太人的吉兹亚,顺带手就反过来指向了穆斯林。 阿里作为收割员,本来是没资格处理吉兹亚的,可原先阿尤布时期,本来就不需要向穆斯林征收吉兹亚。 因此这就成了糊涂帐,可既然这来都来了,那就顺手处理了吧。 “是……是他娘攒的……在炉灶缝里藏着。”农民爬起身,冲进屋去,片刻后,捧着几枚有些发黑的银币和两枚油渍斑斑的金第纳尔跪回阿里面前。 阿里挑出那两枚金的,咬了咬,点点头:“好成色。” 但很快,他又冷笑了一声:“不过这怕是只够他的份,你的呢!” “啊?!不是,这、往年一向如此啊!” “不,前些日子刚改规矩了,上面嫌你们交税银币铜子太多,从今往后所有的男性人头税,统统两金第纳尔,不分贫富!” (本章完) 第402章 达米埃塔烽烟起 第402章 达米埃塔烽烟起 阿里说人头税变成2金第纳尔,那可不是来骗、来偷袭,而是有备而来。 同阿尤布时期的埃及不同,对于十字军上层而言,他们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没法和埃及本地人穿一条裤子。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不能穿一条裤子,那干脆就别穿好了。 之前的时候人头税延续了阿尤布王朝时期的方式,是按照收入来分层收的。 看似合理,但对于统治而言却不一定。 这里面存在个问题。 之前穆斯林派人征收吉兹亚的时候,是用穆斯林官员征收基督徒或者犹太人的。 但现在却是穆斯林征收穆斯林。 考虑到一个现实,即征税群体本身就是穆斯林的精英,是穆斯林中的富有阶层。 让富人阶层中的人,去征收与他们沾亲带故的另外一群人…… 这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 然后这个时候税收的分层机制,就带来了另外一个后果——虚报财产,以及隐户。 在虚报财产的情况下和隐户的情况下,大量的埃及“中产与富户”自然是能少交就少交,能不交就不交。 考虑到埃及的穆斯林人口大约有五百万起步,其中理应缴纳人头税的人口,至少是60万才对。 这其中男性赤贫群体是不需要缴纳人头税的,他们就是想交,也没钱交。 真正要缴纳人头税的,至少也是有个3费丹起步土地的家庭。 一费丹约合4200平方米,换算成亩也就是6.3亩。 而按照记载阿尤布时期,每费丹土地大约产5.2阿尔达布小麦。 阿尔达布是体积单位,用来计算小麦的时候,大约是150公斤。 3费丹的土地也就是19亩地,产出小麦约2340公斤,平均亩产约246斤。 也只有这些年产出在5000斤小麦左右的农民家庭,才能在缴纳完那些沉重的赋税后,依旧能够负担起人头税。 而另外一项统计则表明,阿尤布王朝时期大约有300万费丹的土地。 这意味着去掉那些少地、无地、免税群体,怎么说也有几十万户这样的农民。 可埃及十字军实际征收的人头税,总数也就50万金第纳尔,作为重要的现金收入。 埃及贵族们,又怎么可能容忍这些人偷税漏税? 既然如此,那么干脆所有人一视同仁好了,只要每个成年男性、非赤贫者,都要缴纳2金第纳尔的税,那么可钻的空子就小太多了。 在税制足够简单的情况下,军团自己也能时常派出人,直接下基层去进行调查,从而监督官员们的执行情况。 甚至于经过八团议会的贵族们表决,所有征收的人头税,会有四分之一作为征税官员们的提成。 如此一来,对穆斯林人口的分化,也就更明显了。 富有群体少交税了,自然是更支持作为异教徒的十字军老爷。 中坚阶层,少交了一丢丢,聊胜于无,算是卖个面子。 官员税吏们多拿奖金了,在征税的时候也就更卖力了。 十字军老爷们不仅多收了税,还取得了官员和富人们的好感,这叫大赢特赢。 官员税吏们,口袋鼓鼓,赚到了前几年没赚到的钱,算中赢。 富人们少交税了,也不用去隐瞒自己财产了,省去各种表面功夫,这是小赢。 整个过程从小赢到中赢再到大赢,所有人都在赢,可谓是赢麻了! 至于那些底层,比如说跪在阿里面前的这个农户,又怎么能算是人呢? 话都说不利索,帐都算不清楚,除去吃苦耐劳外就啥都不会,这样的家伙不就是牲口嘛。 只要牲口不站起来说话,那就永远都是牲口。 既然连人都不是,自然也就不配赢。 阿里在从那农民手中抢来钱后,又慢悠悠说道:“哦,对了我记得你家还养了牛和羊来着。” “可……可羊死了……” “那你是不是吃了羊肉?” “呃……” “你要知道按照法律,任何牲畜的所有权都是要分三部分的,其中一部分就在于国家,换句话说你吃羊也是要缴税的!” 一句话将农民问住,之后也就很理所当然了。 对牲口与家禽征税这个事,其实在萨拉丁时期就有明确记载,1184年的时候,埃及国家财政因为尼罗河水不够的原因出现危机。 苏丹萨拉丁便开征了特许权税。 在一份记载中,在法尤姆的一个村庄,税吏们拿走了104只鸡,而这甚至是超过了规定的份额。 忙完这家农户的计算后,阿里才出门,在门口的位置,则是另外两名官员在那里等候。 埃及并不是包税人体制,而是有着一套相对高效的官僚机构。 并不是说官员个人说要收多少就多少。 其一整个征税部门,有着多个职位。 阿里只是其中的收税员,负责实际征收税款。 在实际征税过程中,首先是主管带着人丈量土地、确定税款缴纳额度,再由账官责账目登记和事务处理。 最后由收税员上门进行实际征收,征收完后,还要开具证明,确保无误。 在这种情况下,加上埃及可居住地区的人口密度,实质上超过200人每平方千米,也就达成了一个在古代其他国家看来,难以想象的高度集权(秦汉例外,他们对这套也挺熟)。 在和同僚们打招呼后,阿里又前往了下一家农户。 等夕阳开始在西边烧红了河岸,他们这一行人才离开村庄,留下许多被清空了家产的人。 当然这些人还存有希望,毕竟有着来年“丰收”在等待着他们。 …… 300万费丹的耕地、每费丹5.2阿尔布达、每阿尔布达相当于150公斤小麦。 从这些数字,也就可以算出埃及的总粮食出产约合46亿斤小麦,再扣掉种子部分以及各项损耗,加上其他农副产品如鱼和椰枣之类。 埃及的粮食净产量约合40亿斤,这样计算出当时埃及所能负担的总人口,极限应当是一千万人。 低于这个数字的时候,埃及有能力向外出口大量的粮食,供养地中海的其他地区。 而当人口在超过这个数字后,因为没有更多可开垦土地的缘故,埃及不仅不能出口粮食,还需要进口粮食维系自己的生存。 纵然后世,因为尼罗河冲击平原,随着淤泥的堆积而有所扩张,可整体来说,耕地并没有做到翻倍。 但人口却是数倍的增长,这也是为何到了后世,埃及从古代的粮仓,变成了一颗“肿瘤”。 2015年的时候,埃及人口超过一个亿,即便是在现代农业生产技术的加持下,埃及的粮食自给率也就40%左右,作为一个第三世界国家,其又缺乏足够的支撑产业,这意味着其随时都可能爆炸。 当然现如今还只是1201年,埃及的情况远没有后世那么极端。 在人均土地,大约是半费丹,也就是3亩地的情况下,加上尼罗河定期泛滥,每年带来免费的淤泥,种出相对高产的粮食。 埃及底层农户之所以过的苦,那就纯粹就是上层人拿的太多。 不论是十字军贵族,又或者马穆鲁克,又或者官员税吏们…… 他们若想维系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就需要从农民们手中想尽办法拿走更多的粮食,用于出口换取货币,以购买各式各样的奢侈品。 在农民们穷到全家人没条裤子穿的同时,城市里的贵族们,却能享受到光辉文明所带来的一切。 干净的城市卫生、松软舒适的地毯、带着玫瑰清香的肥皂、优雅的阿拉伯书法与诗句…… 这里有着学校、有着文明、有着一切能被人称道的东西,但那都是建立在农民被近乎拿走一切的前提下。 特别是当下埃及十字军,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还通过精妙的手法,将民族矛盾转换为阶级矛盾,确保穆斯林的上层人群站在自己这边。 阿里与一旁的同僚们有说有笑,在他们的眼中充满着光,毕竟这批征收的款项中有着四分之一,会落入他们手中。 有了这些钱,他们就可以在城市里,再多置办一套房产,多娶一名年轻的妻子,换件丝绸的衣服……总之一切都好。 只要十字军不倒,他们的生活便有滋有味、吃香喝辣呀! 至于说耶路撒冷向埃及宣战一事,同了解耶路撒冷战斗力的法兰克人十字军不同。 在他们这些普通官员眼里,耶路撒冷是十字军、埃及也是十字军,耶路撒冷有炮,埃及也有炮。 耶路撒冷军队不过是两万来人,他们却有着五万多军队。 怎么看都是埃及这边占据优势啊! 阿里这伙人其实便是军事门外汉,而也正是这种男人,最热衷于讨论许多军事相关的话题。 也正是在他们聊的开心的时候。 忽的一声尖啸,不知是什么东西,从阿里眼前飞过。 等到阿里定睛看去,才意识到是一根箭矢插在了自己身旁一名随从的胸口。 他们这些人只是下村征税,又没想过是真要去战斗杀人,因此、不论是随从又或者是官员们,其实都没穿盔甲。 即便是轻弩发射的弩矢,也轻易刺穿了他们的漂亮的服装、扎入血肉、刺破内脏…… 听着一旁随从的呻吟,阿里有些不知所措,丝毫没有先前讨论国家大事时的硬。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又是几下破空声,接连几支弩矢飞过来。 阿里大腿被射中,在惨叫中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要做什么。 他猛冲向一旁粮车,想要找个掩体,却发现这处位置已经有了同僚。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许多,一下子用力,就将同僚推离了这处安全区。 没了粮车保护的同僚,还在恍惚间,身上就多出两根弩矢惨叫起来。 可阿里还没喘口气,就听见一阵喊叫,意思大致是别放走一个,而后他眼前多出一个黑影。 只见这人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 夕阳的惨淡阳光,在其上折射出猩红色彩。 再然后,当刀落下时。 只听见咔嚓一声,阿里的脑壳便被劈成两半,雪白的、鲜红的、淡黄的一堆东西混杂在一起。 …… 对于纳赛尔来说,时间真的是转瞬即逝,经过这快半年参军生涯。 自己飞一样的就成了百夫长,也正是在这种军队大肆扩张的情况下,才能有那么多职位,让自己这样的人升上去吧。 不过纳赛尔清楚,真正让自己升官的,其实还是“教堂”,其他那些都是借口、都是过场。 从他接受司铎的任务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其实就成了间谍。 一开始他其实还挺担惊受怕的,但没过多久他才意识到这没什么好担心。 因为不论是自己的上级、自己是下属、自己的同僚中,似乎都有与自己情况相似的人。 换句话说,整个埃及军团,到处都是“教堂”的线人。 既然埃及八团已经在扩张过程中被筛进了这么多“朋友”,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天,纳赛尔来到了大队长的房间。 大队长客气的让纳赛尔坐到一旁,然后还给他倒了杯咖啡。 “尝尝,前不久刚进的好货,耶路撒冷那边人就好这口。” 纳赛尔还是头次见到这种饮品,好奇之下忍不住灌了一口。 而后他面上的表情就扭曲成一团,这其中的苦涩,是他从来没尝过的,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东西,居然会有人喜欢。 再然后他就听到自家大队长爽朗的笑声,意识到这打一开始就是要捉弄他。 “纳赛尔,来这里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在给法兰克人干脏活,我知道你心里不怎么开心,我要给你说,今天喊你来,肯定不是拿你开玩笑的,而是有组织上的任务要下达。” “怎么说?” 纳赛尔正襟危坐了起来。 “隔壁达米埃塔那边,有人在抗税起义,第二军团出了很多人过去围剿,你也清楚,在埃及这片地上,想要躲起来那可太难了。” “因此他们损失很严重?” “对。” “您需要我做什么?” “带着人去达米埃塔那边搞点动静,分散第二军团的注意力,然后找机会同那些起义的人搭上关系,保下他们。” (本章完) 第403章 达米埃塔与埃及 第403章 达米埃塔与埃及 “教堂”对埃及的渗透,确实是非常的多,毕竟在耶路撒冷有着更先进神学思想,以及有着盖里斯坐镇的情况下,识时务的俊杰,真就遍地都是。 但这种渗透,在埃及不同部分的影响力又是不同的。 就比如说,在亚历山大第二军团这边,最高位的已经是大队长了,而达米埃塔第三军团那边,也就止步于一些文书人员。 在情报上的互通有无能做到,但真不够资格去影响第三军团的行事方针。 加上十字军一开始就是从达米埃塔登陆,并对当地居民进行过屠城。法兰克十字军与当地民众的关系,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恶劣。 十字军中最为死硬的那批人,也都聚集在达米埃塔军团中。 这使得达米埃塔军团,在处理这种地方民众的反抗时,会采取更加酷烈的镇暴。 肃清的过程也要更加残酷,是真正的说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虽然还不清楚,那些发起暴动的人,是否同盖里斯神学相关。 但考虑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教堂”这边还是要想办法去保护一下对方的。 除去下达命令外,大队长又拉着纳赛尔聊了一会最近的情况。 整体来说,亚历山大的情况不太妙。 虽然亚历山大的征税,没有达米埃塔那么酷烈直白,可由于经济被封锁,大批量的人已经失业又或者破产。 街面上小偷与窃贼在变多,乡村的治安也开始恶化。 整个社会正处于一个动荡不安的状态。 聊的过程中,纳赛尔又看见自己大队长,若无其事的干掉了两杯咖啡,不得不在心中觉得自家队长是个变态,这么苦的东西居然也喝的下去。 …… 埃及虽然说是文明古国,但同其他几个国家不同。 埃及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触碰到自己的上限了。 许多人对埃及只有粗略的认知,一想到其是同中国相提并论的古国,就觉得其多么强大,拥有如何的潜质。 但真去细致研究后,就会发现埃及的精华地带,其实仅约等于半个江苏省。 埃及前三军团的驻地,分别是开罗、亚历山大、达米埃塔。 这三座城市在地图上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而且每条边约为170公里左右。 恰好,从南京市中心到苏州,大致也是这个距离。 在地域如此狭小的状况下,身处亚历山大港的纳赛尔,想要合情合理的前往达米埃塔,其实只需要一纸文书,就有了合适的理由。 稍微类比一下,差不多就是南京警察跨市执法,虽然江苏其他地方城市肯定不乐意。 可硬要去的话,也不会与说变成什么敌我矛盾。 拿这次纳赛尔来说,他过去的理由就是:有证人称目前正在达米埃塔流窜的土匪群体,其实是从亚历山大那边跑过去的。 基于属人的原则,亚历山大军团也具备执法权。 属人属地概念,在中世纪也是存在的。 人身依附关系强于地域关系,更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共识。 至于那些抗税的人到底是不是亚历山大的,这反而不重要。从亚历山大乘船前往达米埃塔,只需一天一夜。 但因为威尼斯封锁的缘故,纳赛尔只能走陆路。 纵然是骑马,这一趟旅途,也了大约三天时间。 等到了地方后,纳赛尔原本以为的各种刁难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在达米埃塔这边感受到了一点风声鹤唳。 同拥有十几万市民,具备浓厚中古都市色彩的亚历山大港不同,达米埃塔更接近于一座军城。 走在这里的大街上,会发现几乎没有多少游荡的市民,有的基本上就只有军团的士兵、家属又或者仆役。 在当初完成了对本地人的屠杀后,十字军便把达米埃塔视为了自己的大本营,大量的家属被安置在这里。 其商业环境,基本上已经只剩下对十字军提供服务,不再承担尼罗河三角洲向地中海作中转的职能。 亚历山大港的许多人,其实并不在意耶路撒冷的进攻,对于亚历山大的人来说,事情还能怎么糟糕呢? 他们顶多是抱怨商业环境变坏了,日子一点点艰难了。 但只要战争结束,不论是埃及取胜又或者失败,都会让日子变好。 因此亚历山大的人,倒是期盼着耶路撒冷早点打过来,这样终归有个结果,反倒是最怕一直僵持在这里。 可达米埃塔的居民不一样,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屠杀了本地人。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理所当然的,在进入战争中后,他们就时刻担惊受怕,害怕当初自己干过的事落在自己头上。 仅是在验明正身后,入城吃一顿饭的时候,就听到各种有关耶路撒冷人要打过来的传闻 紧接着就是的就是各种怒骂,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种虚张声势的姿态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不断的催眠自己,说耶路撒冷没啥好怕。 此外,也有人提到了达米埃塔城外,那些截杀税吏的人。 但比之对待耶路撒冷军队的态度,那些食客们莫名透露出了一丝不以为意,以及许多的幸灾乐祸。 按照纳赛尔自己的推测,之所以不以为意,还是因为对方表现的力量比较单薄。 幸灾乐祸则是针对的税吏群体,被埃及本地人屠杀这件事。 对于军团的底层来说,他们并不是和埃及官员税吏穿一条裤子的。 相反,一些加入军团比较早的人,反倒是认为那些埃及官僚,多少占了他们的位置。 军团上层这种将地方和军队割裂开的设计,让他们这些军团内的人并不能直接给自己捞太多好处。 在如今税吏群体无力处理地方暴乱的情况下,反而才凸显了他们军团的重要作用。 在这里在草草吃了顿饭后,纳赛尔与他的部下也没去惹是生非,尽快赶到这边的军团总部去报道,落实自己的身份才更要紧。 毕竟,他们是以官面上的身份与这边来接触的。 (本章完) 第404章 达米埃塔将军与海战 第404章 达米埃塔将军与海战 在达米埃塔城市的中心,有着专门的将军宅邸,在这个旁边就是其办公的位置。 纳赛尔作为一名百夫长,在抵达达米埃塔后,除去吃饭休息外,就是直奔此处。 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这里人的对他的态度也都不由的恭敬起来。 并且直言说,达米埃塔将军待会要来见他。 对此纳赛尔则表现的没什么好意外。 虽然说百夫长是最基层的军官,但一个军团的百夫长其实也就60位。 算上额外的,加起来不会超过70人。 70乘8这总计560名百夫长,构成了八团的基层指挥层级。 纳赛尔这样的人,虽然没资格在更高层级发言,可并不代表上面的人就不关心这些基层军官。 莫名其妙一名百夫长跨越三十里格来到这里,本地的将军肯定是比较好奇的。 其亲自出面来接见也正常,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在将军的宅邸里,纳赛尔见到了这位达米埃塔将军,又或者说达米埃塔公爵。 这位达米埃塔公爵,与狮心王同名,都叫理查德。 理查德·德·坎维尔是一位英国十字军骑士,也是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期间狮心王理查德的高级指挥官之一。 1189年的时候,在希农,他与另外三人一起负责指挥“狮心”的舰队前往圣地。 在征服了埃及后,狮心王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便忙于返回英国争夺王位,埃及的事宜基本上就交给了他的这些亲信。 在意识到纳赛尔是一名埃及本地人的时候,理查德有些惊讶。 但随即纳赛尔表现出了自己的虔诚姿态,不论是各项礼节,又或者祝福的话语,都非常的到位。 在让理查德感到惊讶,然后他问道:“作为一名埃及本地人,你原先是科普特信徒吗?” “不、大人,我在前不久才遵从拉丁礼仪的,此前一直都遵从穆圣的道路。” 提到拉丁礼仪的时候,理查德点了点头。 而纳赛尔说到穆圣的时候,他目光又闪烁了一下。 在吸取了先前耶路撒冷王国无法动员本地民众的教训后,埃及十字军虽然对基层穆斯林依旧保持警惕。 可他们并没有强调穆罕默德就一定是什么异教徒骗子,反而若有若无的表明默罕默德可能也是基督教圣人。 只不过由于阿拉伯半岛相对远离罗马,因此这里的发展走向了错误道路。 在基督教中,“礼仪”指的是宗教信仰实践中具有规范形式、象征意义和神圣目的的公共敬拜行为。 区分不同教派,实质上是以礼仪为标准的。 也因此,当纳赛尔提及自己遵从拉丁礼的时候,他在理查德眼里就成了积极向十字军靠拢的本地人,是可塑之才,有着统战价值。 在确定纳赛尔的个人身份后,理查德又和他聊聊其来意。 “你是说那些匪徒可能是从亚历山大流窜过来的?” “是的大人。” 得到肯定答复后,理查德眼珠子又一转。 虽然说他贵为达米埃塔公爵,在埃及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压他一头。 可下意识的,他感觉这是一个推卸责任的机会。 只要把这个事敲实,那么丢面子的就不是他了,而且说不准还能从亚历山大军团那边敲上一笔。 “……我们上三团同气连枝,在这种问题上,自然是该进退一体,你想加入这次调查围剿的话,也不是不行……” 一连串的客套,最后铺出了这句话。 分明其心中早就想直白说了,可还是绕了一大圈。 前面的话大致的含义就是上三团和其他五个军团不一样,有着独特的地位,在捍卫埃及国土和平的问题上当仁不让。 纳赛尔有着这样热忱的心,不远百里来到达米埃塔,想必是为十字军大业做出了突出贡献、如何如何…… 在这一堆弯弯绕的话中,倒也确实透露出了一个核心信息。 即上三团和下五团之间,其实是有着不同角色定位的。 上三团驻扎三个重要城市,控制整个埃及不至于动乱,更多的是用于镇压埃及人的潜在反抗行动。 另外五个军团,则调动的频率更多,目前正准备向耶路撒冷发动进攻。 毕竟、经济封锁这个事,对于当下的埃及来说,还是太伤了。 虽然以埃及的情况,饿不死这里的人。 可若不能大量出口粮食的话,又哪来的货币维系军队长期存在呢? …… 且不提纳赛尔这边在达米埃塔的行动,现如今埃及同耶路撒冷间的战争,其实已经爆发。 不过这些日子来,双方都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罢了。 陆地上的军队,基本上都还处在一个调动与对峙的阶段。 在1187年开始的萨拉丁征服战争中,双方都会将战役爆发的时间控制在5月-10月,这个阶段正好是黎凡特地区的农闲时期,不必耕种。 同十年前萨拉丁向耶路撒冷发起的战争不同,现如今不论是埃及还是耶路撒冷,两国都建立了一定量的常备军。 因此战争爆发的时间,军队的集结,已经不是那么同农业周期密切相关了。 不过考虑到补给的便利性,双方也不太乐意在黎凡特的“冬季”爆发战斗。 毕竟与其耗费精力,让后方大量运输粮食补给,还不如等到来年丰收后,双方就食于敌。 而与相对平静的陆地不同,在这地中海风暴渐渐出现的季节,海战已经开始爆发了。 在公元13世纪初这个阶段,地中海中体型较大的船,基本上就两类、一种是帆船、一种是桨帆船。 其中帆船,也可以被称为圆船,这是由于其长宽比较低的原因,但相对来说载重更多,操控起来所需的人更少。 而桨帆船,除去用帆驱动外,还少不了人力的划桨。 其长宽比较大,显得更加细长,在海洋上的航速更快,因为自身具备动力的缘故,相对来说也更加灵活。 因此,从公元前开始,早在古希腊时期,桨帆船也就在地中被等同于战船。 如今时过境迁,虽然地中海上称王称霸的依旧是桨帆船,但各自的船型设计,以及战斗方式已经同两千年前截然不同了。 就比如说——轰! (本章完) 第407章 海战中的数学问题 第407章 海战中的数学问题 人类进步的过程,便在于对自然万物的巧妙利用。 先是石器、再是青铜、而后又是铁。 将金属熔炼、淬火、反复锻打、最后得到合适的器具,它们或是用于农耕,或是拿来彼此厮杀。 早在外约旦时期,盖里斯就开始研究各种金属加工的工艺。 从浇淋法开始,在《天工开物》就有生铁淋口的记载,称:凡治地生物,用锄、镈之属,熟铁煅成,熔化生铁淋口,入水淬健,即成刚劲。每锹、锄重一斤者,淋生铁三钱为率。少则不坚,多则过刚而折。 再然后盖里斯带着人用坩埚法炼钢,截留了大马士革钢的原料,整出小马士革钢,除去贩卖各种武器赚武器钱外,还用于锻造火炮。 接着就是在塞浦路斯夺取铜矿,在这个时代真正建立出独一无二的火炮铸造业体系。 但这其实又并非盖里斯对金属工艺指导的极限。 考虑到铜本身的成本,以及火炮对膛压的要求,在锻铁炮、铸铁炮、青铜炮这三代产品后,盖里斯又推出了新一代的火炮工艺——钢心铜炮。 铜炮的好处虽多,但并不是说用钢铸炮没优点。 在抗撕裂能力上,铜只是更加的不易炸膛,而非强度多高。 采用更为坚固的钢作为内胆,再以韧性更强,不易锈蚀的铜作为外层,复合金属炮的膛压承受能力,自然也就更大,相对来说也更耐用,整体重量甚至更轻。 在这种情况下,火炮的装药量也就能继续提升,确保炮弹初速更高,弹道更平滑,从而保证更远距离的精度。 但这也只是一方面。 不只是火炮本身的品质,就连操炮技艺也在改善。 盖里斯因为个人经验的问题,对陆军炮术更加熟练,海军炮术没接触过,因此需要费更长的时间来总结。 这其中也不只是盖里斯一人的功劳,还有许多船上的水兵为此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陆军炮术和海军炮术存在重大区别,其在于火炮的安装与发射平台的稳定性。 陆军炮术通常是在相对稳定的地面上操作火炮。 陆地提供了较为固定的平台,因此可以更精确地校准炮位、控制射角和修正弹道。 海军炮术则需要考虑舰船在海上航行时的摇晃、俯仰和横摇,这会显著影响火炮射击的精度。 故此,在成体系的海军炮术成型之前,想要远距离精准命中是近乎不太可能的。 这也是为何埃及舰队的指挥官,会感到惊叹以及不解的原因。 事实上,埃及舰队的火炮,至今为止,连火炮的装药问题,都还没入门。 火炮的装药问题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对于没有成体系化生产火炮的埃及来说,其形制相当混乱,一门炮口径如何,倍径如何,采用何种工艺生产,基本全看生产师傅们的各自本事。 再加上火炮弹丸本身的材质密度差距,这意味着每门炮,发射不同弹丸时,其装药都是有区别的。 如果用火药过多,那么不仅浪费还有炸膛的风险,用药过少,则意味着炮弹在出膛之前就用尽了火药气体的推力,且会因炮管本身的阻力而动能锐减。 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当然也是有办法的。 回到最基本的物理学与化学问题上,在火药质量均一的情况下,若想保证炮弹出膛速度一致,那么火药肯定是同炮弹重量大致正比的。 即炮管口径的三次方同炮弹材质的密度成正比。 以此为原理,制造几把比例尺,在上面标记好不同口径所需的装药量,就可以比较轻松的解决火炮口径不统一带来的装药难题。 目前来说,耶路撒冷海军直接跳过了这个阶段,在所有火炮标明了制式的情况下,一门炮的合适装药量,直接就附在了相应的纯洁印记上。 炮手长期训练的时候,大多是针对某一制式火炮,而不是赶鸭子上架,让炮手操控不熟悉的武器,这有效的避免了误操作的概率。 另外一点在于,不同舰船的火炮,并非胡乱射击,而是在各自舰船火炮长的指挥下,于统一时间节点进行每舰齐射。 首先是最基础的舰船平衡问题,用一个最基础的垂球,即可判断舰船整体前后是否与海平面呈平行。 舰船的摆动在短时间内,通常是有一定规律性的。 在快要与海平面呈平行时进行齐射,便可以做到与陆地炮击相近的效果——用简单的仰角系数,换算出大致炮弹落点。 这个工作当然也可以让单门火炮班组自行测算,但那样一来就更加考验火炮班组自身的经验或数学能力了。 拿布莱恩在船头的指挥过程来说,便是不断的测算敌我双方舰船的相对距离,以及在当下速度你追我赶中接下来某个时间点的相对距离。 学校里出过的数学题,在这一刻成为了炮战的基调。 那些论α与β相差x距离,各自速度为y与z,加速度又如何,多少时间后会相遇的题目,真切主宰了这整船人的生死。 好在又有足够多的预案与数学工具,可以将这类问题简化,直接读尺或读表得到答案,从而确保足够快速的舰船反应。 数学,数学,还是数学! 那些枯燥繁复的公式,那些令人头疼的希腊字母,曾是象牙塔中学生们最不愿面对的内容——而今,却与硝烟弥漫、木屑纷飞、鲜血四溅的炮战现场,形成了荒诞却又真实的结合。 而这样的能力,又是过去十年间,盖里斯孜孜不倦苦修而得的内功。 他不仅锤炼钢铁,也锤炼人的心志、思维与判断。 他所追求的进步,从不止于单纯技术的革新,而是将理性与计算,植入战斗的每一次轰鸣。 埃及舰队保持着速度优势,终于当某一刻到来,轮到他们火炮齐鸣、不再保留。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双方试图保持阵型的努力,开始消散,进入各自为战的状态。 海面上已乱作一团。 海面上的炮声、喊杀声、船板炸裂声交织成地狱般的交响曲。 (本章完) 第408章 金属加工 第408章 金属加工 万事万物是普遍联系的,不存在什么脱离其他一切而单独存在的实体。 在尼罗河入海口爆发的海战只是许多因交织而成的果。 即便盖里斯已经具备了常人不能及的能力,也做不到一念间让诸多东西凭空出现,做不到空口白话创造火炮。 这些军事器械的诞生,还是要回到其生产工坊上,回到那些加工武器的师傅手中。 在耶路撒冷同埃及间海战如火如荼爆发的同时,塞浦路斯岛并没有说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静待佳音。 相反,他们反而是在加班加点的扩大生产规模。 塞浦路斯的金属加工业,自然是以塞浦路斯金属为主,也就是“铜”。 当然以塞浦路斯岛的面积来说,也不是仅有铜这一种矿产,无论是煤矿又或者铁矿多多少少还是能找到些的。 只不过比起铜的产量,无论是煤还是铁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够看。 在这种情况下,冶炼金属所需的燃料,尚且还可以用木炭补足,可铁矿石就需要依赖威尼斯人,从中欧地区进口了。 相比起价格高昂质量优越,天然就是掺有铝的磁铁乌兹矿,中欧地区铁矿的质地,就有些不够看,其基本上是赤铁矿或者褐铁矿,只有极少部分才是磁铁矿。 虽然也可选择直接向意大利商人采购现成的铁锭,可就其工艺来说,反而因为不够均一,而让塞浦路斯的匠人们苦恼。 铁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以含碳量来分别铁的类型,那是几百年后才能做到的。 对于后世人来说,含碳量在0.5%之下的是熟铁,0.5%到2%的叫钢,超过这个比例的被称为生铁。 然而这三者都有一个前提条件——杂质要少。 可偏偏,以中古时期的技术来说,这是很难办到的。 不同地区的铁匠,为此会积累出不同的经验,并且生产出性质迥异的铁锭。 如果不加鉴别的轻易采购,拿来铸造农具或者冷兵器或许还成,可如果是生产火炮的话,其性能上的差异,就足以叫人抓瞎。 因此,还不如加大力度,采购更多的铁矿石,然后一股脑的装进塞浦路斯的高炉里,再一口气冶炼到位,确保这一炉的铁整体质量是均一的。 在尼罗河口的海战消息出来的时候,盖里斯就正好身处塞浦路斯。 在帕福斯港口附近的金属厂中,跟随着匠人师傅们,一同直接将铁矿石加工熟铁或者钢。 在后世有一定材料学常识人,对于合金的性质或是铁的性质就会有所了解。 纯铁的熔点在1539摄氏度,在人类历史早期是难以直接熔炼的。 但磁铁矿与部分赤铁矿在一氧化碳的作用下,确实容易发生氧化反原作用,即便是用来修葺灶台的“石头”机缘巧合下,都可能被还原成海绵铁,也就是熟铁。 这也就意味着,人类在得到液态的铁前,就已经得到了低碳的熟铁。 这种原理,在凡尔纳的小说《神秘岛》中,就被工程师用于生产最初的铁器,其实颇为简单,就是产量很低,杂种也较多,被称为“块炼法”或“低温固体还原法”。 西欧的金属冶炼技术,长久以来都停留在这个阶段,这使得欧洲虽然存在金属冶炼技术,但产量其实是长期受限的。 既然盖里斯都来了,自然也就要更进一步。 依托着塞浦路斯的河流,早些年盖里斯便带着人修建起冶铁鼓风炉。 这种鼓风炉其实就原理和过往的那些差距不大,也是从上面加料,用下面通风。 但相对来说要高大的很多。 其中最小的有4米高,现如今盖里斯正在一同劳作的,则修到了6米。 高大的炉身,容得下更多木炭与铁矿石,这使得一氧化碳能够对矿石原料产生更长的还原作用。 不断的借由水力鼓风,与使得炉内的温度较高,渗碳的情况更加显著。 当铁从比较纯的熟铁开始变成不那么纯的铁碳合金时,其因为合金的性质,熔点也必然会逐步下降。 等到含碳量达到2%的时候,铁的熔点也就1539度下降成了1146度左右,再加上此刻炉内的气温能够保持在1200度左右。 那么此刻就可以真正的得到液态的生铁。 由于铁被液化了,那么工人们就可以让热态的铁从炉子中流出来,铸成铁锭。 在这种情况下,炉子本身也不需要冷却,只需要按照需要的分量继续添加矿石和碳,就可以一直熔炼下去。 从各方面的成本与效率来说,这都相当的实惠。 在得到质量均一的生铁铁锭后,便可以再通过炒钢法之类的方式,将生铁的含碳量降下去,从而获取钢或者熟铁。 早期用铁矿直接冶炼为熟铁块的方法,会被称为“一步操作法”,而盖里斯他们现在的这种冶铁工艺,则被叫做“两步操作法”。 后者相较于前者,在矿石的利用效率与燃料节省上,都占据了许多优势。 看着盖里斯艺高人胆大的快速完成高炉冶炼中最为危险的步骤,将炉中铁水放出来。 一旁指导的大师傅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面容上的笑容怎么也遏制不住:“您这才上手第一遍,就这么既快又准还稳,没让一滴铁水溅出来,属实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盖里斯对此也只是流露出笑容。 “别看我像个读书的,但我这一把子力气还是不错的,这点事没啥好说。当初在外约旦时,我也是学过点铁匠手艺,一锤锤敲出过长剑的。” 但大师傅却摇了摇头,当铁匠和他们这种金属冶炼工可不是一回事。 最近这些年的技术革新,对于许多铁匠而言是天翻地覆的。 一些跟不上技术变化的铁匠,真就一辈子只能在乡下敲点农具之类,如果强行来干金属冶炼。 一不小心飞溅起一滴铁水,就能烧穿人骨。 滴在肢体上还好,总的来说有救。 可若是烧穿了内脏,那真就是先知难救喽! 嗯,这位大师傅,并不清楚自己眼前这个中年人,就是他心中想的先知。 (本章完) 第409章 与工人们一同生活 第409章 与工人们一同生活 在人类历史的发展中,高炉冶铁确实是一个划时代的技术改革。 其使得人类在对金属矿物的利用效率得到了质的突破,而天朝于这方面更是早在秦汉时期,就已技术成熟。 虽然说金属品质,因为受到多方面的影响,可能不甚精良,但至少汉代的时候,天朝已经可以大规模使用铁农具了。 西欧地区出现比较完善的高炉冶铁,则要等到14世纪,也就是两百年后才行。 至于中东嘛…… 则一直到后世19世纪,奥斯曼帝国才引进欧洲技术逐渐出现高炉,直接一步迈向近现代的高炉钢铁厂。 由此可见,盖里斯在塞浦路斯推行高炉冶铁,对于当地的金属工业来说,将会是何等一剂猛药。 可、怎么说呢? 事情不会只有好的一面而无坏的一面。 相较于规模较小的块炼法冶铁,高炉冶铁的危险度无疑是增加了许多。 稍不留神便是各种事故。 一旁大师傅说的铁水飞溅,那都是小问题,无非大家遇到的多,因此他着重拿出来讲讲。 在塞浦路斯用高炉的这些年里,已经发生过高炉爆炸的事故了。 据当事人回忆,那座不大的高炉,在爆炸前,就向外传出隆隆雷声,犹如敲鼓的巨响。 而后当声音止息的时候,高炉裂开、铁水飞溅,周围那些想要上前查看问题的人,足有4人因为躲避不及时,因铁汁烧穿身体而死。 许多时候,盖里斯也只是提供一些技术原理,并不能真的全盘复刻技术,这就使得耶路撒冷王国的很多技术发展,都是依赖于工匠们自己的不断实践。 在这些实践中,不仅是积累技术成功的经验,也更是积累那些失败的经验。 而金属冶炼的每一次失败,都往往意味着人命。 即便是在几百年后,对于钢铁企业而言,每年其实都有一定的死亡名额,在死亡人数不多的情况下,并不被认为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那盖里斯自己所知,某一年某厂,甚至因为全年仅五人死亡,而大家都很开心。 当然,这并不代表没有事后的复盘。 拿塞浦路斯的那次高炉爆炸来说,根据当时的情况,事后盖里斯也带着人分析还原过爆炸原因。 在高炉中,装料是从上部进行的。 而热量是从下部开始的,高温产生的一氧化碳会从铁矿中穿过,对铁矿石产生还原作用的同时,传导出热量,并使得其被渗碳。 当渗碳过程到一个地步后,就会因为熔点低于炉内的温度成为液体,向炉的下部流去。 但如果温度不够均匀,上部的矿石炉料久久不下,而下部却已经将炉料全部融化成铁水。 那么危险也就要来了。 若是上部的炉料固体突然下降,对高炉产生冲击的压力,便容易使得高炉裂开,巨量的高温对外部造成恐怖杀伤。 但并不是说,因为这样的事故,就要禁止高炉发展。 在理解了事故的原因后,即便没有盖里斯提出建议,工匠们自己也就想到了解决方式。 原先的单一通风口,是造成这种问题的最大原因,通过增加更多的通风口,就能确保向高炉内输入的氧气更多。 更高效的一氧化碳循环,可以使得温度传导得更快,在增加高炉生产效率的同时,提高安全性。 当然,更多的通风口,单纯依赖于人力,肯定是不行的或者说低效的,即便使用了畜力,这通风也不能随便停下。 金属冶炼就是这么麻烦,不存在说什么只炼半炉,或者说冶炼到一半就停。 那种半成品毫无价值,甚至会破坏高炉本身。 在当下环境里,只有依赖于稳定的水力,才能高效鼓风。 看,解决许多事的方法,并不在于什么禁止发展,反倒是需要提升效率才行。 可要得到这些经验,靠着盖里斯在办公室里一个人苦思冥想是没有用的。 任何理论不与实践结合都是空谈,技术的研究人员不亲临一线,就是会遇到许多过往想都没有想过的细节上的错漏。 可以说,魔鬼总是藏在细节里。 现如今,王国的摊子铺的那么大,盖里斯也不能处处兼顾到,而且不少地方,盖里斯若是真实身份过去,反而不一定看到真实的景象。 一旁的马尔万,看着盖里斯和场里的大师傅互相吹嘘,也有些无言。 作为最早从亚嫩谷时期就追随的人,盖里斯的外貌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出于对马尔万的信任,盖里斯也没多做隐瞒,反而是带着马尔万一同亲临一线。 对于盖里斯这幅放得下身段的姿态,他又不由得感叹起来。 许多人才干上几天管事的,就已经耀武扬威起来,把自己看成贵族样的人物,一旦有人提起过往,就不由得急眼,忙着去否决,试图将之藏起来。 反倒是真正的先知,一直都如此谦逊,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上是否有着地里刨食带来的污垢。 也正是这样,这些场里的大师傅们,根本意识不到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人,恰是先知本人。 他们至多觉得盖里斯不过是出身不错,因此长得壮实,是个商人又或者什么基层的技术骨干。 商人没啥好害怕的,在耶路撒冷社会的层级里,商人虽然有着不低的地位,可那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行使什么特权。 至于基层的技术骨干,虽然有一定身份,可这些人终究要亲临一线和工匠们打成一片,或者干脆就是从他们这样的工场大师傅中提拔上去的,自然就更没啥好畏惧。 甚至于大家伙还把这样的人物视为自己的榜样,要知道站在一旁的马尔万,就是这种人物的代表。 靠着长久以来的资历,以及对技术的熟稔,从一介铁匠之子,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塞浦路斯金属冶炼业的大哥大。 便是与岛上那些真正位高权重的主教们说话,都无需低着头,可以直言自己想要什么。 在这种盖里斯被师傅们视为自己人的情况下,盖里斯询问这处工场的各项细节,比如说生铁产量、又或者工资收入。 铁匠师傅们便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拿这处高炉来说,其有四个风口,每生产1000磅的生铁,就需要2000磅的铁矿、7000磅的木炭、130磅的石灰…… 在开炉后,每天都能产出大约1000磅左右的生铁。 现如今在岛上,像这样的高炉,已经足有十处,全部开工的情况下,日产生铁至少6000磅。 这个数字看着颇高,但对于现如今蓬勃发展的王国而言,这样的产出,其实有显不足。 火炮、盔甲、剑、矛头、犁头、镰刀、锄头、铁钉、马蹄铁、门铰、锚钩、城门栓、吊桥链、铁栏杆…… 不论是军工又或者民用,处处都需要铁器来提高效率,改变过往的生产模式,以适应其他行业突飞猛进的发展。 如此蓬勃发展钢铁产业,自然是离不开这些在高炉上工作的师傅匠人们。 拿盖里斯身旁的这位师傅来说,他作为技术比较精湛,出事非常少的那一批,基本上一个月的薪资能达到大约4金第纳尔。 这个工资已经是一线士兵的快两倍了,不可谓不丰厚。 这里面的钱,除去基本工资外,还有另外几个部分。 首先是这处高炉工坊,虽然是国家控股公司——塞浦路斯公司投资的,但工匠们也是享有干股参与分红的。 其次在于,塞浦路斯公司,针对全年无事故高炉,是会发放额外安全津贴的。 这笔安全津贴,基本上是基础薪资的一半。 若是盲目为了追求效率,想要得到更多利润分红,而忽视其中的安全风险造成生产事故,就会损失安全津贴。 这固然不能阻止所有事故的发生,但也是在尽量减少了。 盖里斯同工匠们聊的愈发深入,一旁的马尔万都觉得非常有收获。 许多先前不曾注意到的问题,都在他们彼此的闲聊中浮现出来。 这些事,对于工匠当事人来说,可能真的不怎么在乎。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就仿佛天经地义,因此在过去的开会中,也不会把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作为问题上报。 可在盖里斯的提点下,大家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不对,仍然有改进的空间。 在发现这种闲聊收获不少后,即便是匠人们也不由得更加开怀了起来,聊的开心的时候,还用力拍了拍盖里斯肩膀,邀请对方在下工后,一同到酒馆去喝酒。 盖里斯自然是不会拒绝,反倒是大方的说今天他请客。 对此一旁不论是大师傅,还是普通匠人,就连马尔万,都发出爽朗的笑声。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有着盖里斯的存在,娱乐项目也是非常稀缺的。 而这些娱乐项目,在耶路撒冷王国,其实也基本被整合进了酒馆。 在酒馆有免费的报纸可以阅读,在酒馆有扑克可以享受,在酒馆有各种棋类运动可供人娱乐…… 因此,大家下工后去酒馆,可不只是单纯喝酒,其实是要享受一整个娱乐流程。 首先这么一票人,大约十来个,组队来到帕福斯城。 现如今在王国势力范围内,进城是不收城门税的,大家就近找了家熟悉的酒馆,就在老板热切的招呼中落座。 开场,大家每人点了杯加冰块的啤酒,先润润嗓子,给一整天对着高炉工作的身体去去火。 自从第三次十字军,巴巴罗萨带着德意志人发动远征来到圣地后,啤酒这种饮品也就在圣地泛滥开了。 啤酒的工艺其实并不复杂,所需的原料也非常简单,只需水、大麦、啤酒就足够了。 其酒精含量基本上也只有3%-5%左右,在加入了冰块后,那股清爽劲能直冲天灵盖,确实是很适合拿来解渴的饮品。 大家伙各自几口将啤酒下肚,再就是向老板讨要一下今天的报纸。 当然说是今天的报纸,可由于塞浦路斯的终究是一座孤岛,并不能通过光学通讯系统直接传递消息。 因此这份塞浦路斯的报纸上,除去对塞浦路斯本地的消息报道更及时外,对大陆上的消息,基本要滞后两三天。 当然,即便如此,也不会打消男人们借着报纸谈天说地的兴致。 接过一份报纸后,匠人们就找了个认识单词比较多的,资历又比较浅的出来,叫他念给大家听,然后其他人接着喝,并各自发表意见。 “呦,这就又赢了?” “前不久,刚把阿勒颇打下来,这就又要把埃及拿下?这真就胜了又要胜,百战不败是吧!” “好消息啊。” “没那么快吧。” 今天这份报纸的头版,恰好就是海战胜利的消息,按照报纸上的描述。 王国海军以18条桨帆船迎战埃及30条,在数量居于劣势的情况下,依托巧妙的战术,加上火炮的优势,在只损失一条船的情况,大获全胜。 然后在这份报纸的第三版,还有对这次海战的细节描述,并且请了比较专业的人士做出点评。 至于头版,则基本上就是对指挥将领,以及作战士兵们的一顿狂吹。 此外,大家比较关注的板块,就还有娱乐板块,以及经济相关的板块。 娱乐板块没啥好说,塞浦路斯日报的娱乐板块,充斥着各种少儿不宜的荤段子,作为一份地方性的小报,他们在这方面尺度放的很开,这也是塞浦路斯日报销量不错的原因之一。 酒馆里的男人们在听了后,都默契的流露出笑容,然后又是碰杯又是喝酒。 翻到经济相关的板块后,除去对物价的基本盘点外,就有一位撰稿人提出,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即便是战争结束,王国对钢铁的需求只会继续走高。 战争只是消耗钢铁的一环,在战争结束后也会因为对埃及要进行重建,以及运河开挖而迫切的需要更大量的铁器。 听到这个消息,匠人师傅们,自然是颇为开心。 不过盖里斯听了后,却摇了摇头。 (本章完) 第410章 糖料 第410章 料 完成埃及解放后,对埃及的重建以及公布过的运河开挖计划,自然是需要更多的铁。 假定准备三万人开挖运河,假定每个人一把铲子,那么就是十四万磅铁,再加上损耗和其他各项开支,一年怕不是要一两百万磅铁。 如此大的需求,对于王国的金属冶炼业来说,自然是绝好的妙事。 但塞浦路斯这里终究是弹丸岛国,本土既无铁矿又无煤矿,目前基本上是依赖于木炭以及意大利海商输入的矿石,才能维系当下钢铁冶炼。 塞浦路斯最具价值的,甚至并非这里的铜矿产出,而是此地悠久的铜矿冶炼业传统。 虽然说铜矿的冶炼和铁矿的冶炼,在技术和原理上存在一定差异,但铜矿的冶炼经验,有不少是可以在铁矿上得到运用的。 而对耶路撒冷王国来说,也只有塞浦路斯这里具备系统的冶炼业传承。 加上早期对金属冶炼业的需求并不大,靠着海船运输原料以及塞浦路斯本地森林就能满足。 因此王国的金属冶炼中心才放置在这里。 可随着时代的推进,王国对金属的需求愈发茂盛,如果继续依赖砍伐森林烧炼木炭来进行冶炼,对么对本地环境的破坏就势必难以逆转。 一颗几十年的老树,出料也就一方左右,晾干后大约是五百到六百千克质量,再去烧成碳,就只剩下六七百磅左右。 而每天想出一千磅的铁,就需要七千磅的碳。 换句话说,盖里斯白天工作的那个高炉,每开工一天,就有七棵几十年树龄的乔木消失。 而按照盖里斯对塞浦路斯岛森林的调查,塞浦路斯岛森林的平均每亩材积=也就大约为6到8立方米。 这个数字,比之后世应该是要高不少的。 但没用处。 因为全岛的那些高炉每开工一天,意味着就有六亩森林消失。 这个数字看着不大,那是因为现如今塞浦路斯人的金属冶炼业,还只是停留在中古水准,也就是中世纪盛期的缘故。 甚至于连中世纪末期都未做到。 但目光要放的长远,一旦埃及的大基建拉起来。 凭借着埃及那夸张的人口密度,极有可能小步快跑迈入一个文艺复兴,城镇兴起的时代。 原先限制耶路撒冷王国发展的各种问题,都将因为埃及的解放迎刃而解。 在那种基建没有上限的时期,钢铁金属的需求自然会成倍的增长。 日产六千磅生铁,只会是一个开始。 继续将金属冶炼业放置在塞浦路斯,那对于本地生态环境来说,就是极其沉重的压力了。 塞浦路斯又只是一座海岛,生态系统的自我恢复能力只会更差。 可想而知,钢铁冶炼业向安条克、安纳托利亚等大陆地区转移是近乎必然的。 到那个时候,现如今看着还蓬勃发展的塞浦路斯金属冶炼业,也就该面临转型难题了。 不过,那种话,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就算塞浦路斯的金属冶炼业要转移,在座的这些人作为冶金业的技术工,也不会被亏待,而是要换个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只不过,虽然盖里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延续,但一旁却有人注意到盖里斯的举动。 “哟?看样子您有不同的看法?” 说话的人并非盖里斯同桌的这些匠人,而是隔壁桌位的。 这人年约三十五岁,身形中等偏瘦,面容削瘦而棱角分明。 就穿着打扮来说,看上去一眼就晓得其不是什么普通人。 就口音来讲,他说的希腊语带着一股浓郁的威尼斯腔。 其身旁还有一个少年人,两者看起来面容有些相似,或许是父子关系。 在有人搭腔的情况下,盖里斯也没啥好隐瞒的,便将关于未来发展,以及塞浦路斯冶铁业成本高昂,未来发展有上限的看法说了说。 一旁匠人师傅们,听到这种看法后,想说些啥又给憋回去,主要是盖里斯说的确实在理。 塞浦路斯这里要铁没铁、要煤没煤,即便是铜矿,其实也已经开始产量下降了。 未来有发展红利,他们作为技术人员肯定是可以吃到的。 但朴素的乡土情怀,则让他们对这座地中海上的孤岛抱有感情,不希望塞浦路斯就此没落。 威尼斯人在在听完后,面上表情却更加和蔼。 “幸会,维勒罗伊先生,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科尔纳,这是我的儿子费德里科,目前正在圣地游历,嗯……寻找一些新商机,您懂得。” 听到对方的称呼后,盖里斯收敛了一下表情,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认出来了。 毕竟维勒罗伊先生这个称呼,他先前可未曾向其他人透露过。 “那你有在这里找到什么商机吗?” 盖里斯打趣了一句,而后就看见科尔纳一本正经的从自己桌子上,举起了一杯酒向盖里斯摇晃了一下。 “我想,我找到了。” 那是一杯朗姆酒。 …… 酒馆里的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读报、下棋、打牌……还有那一杯接着一杯的各种酒。 作为金属冶炼业的大师傅,他们这些人每天在酒上的投入,每周在酒上的投入,都可以多达6枚银币。 这已经够他们每周度过三次欢快的男人之夜了。 毕竟一杯啤酒,其实仅需要几枚铜币就能畅饮,大家也不是说就非要把彼此灌醉。 不少人喝酒的时候,就是要享受那种微醺带来的松弛感,享受那种飘飘欲仙,而又不至于人犯恶心的感受。 在将那些匠人送回家后,科尔纳其实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了。 当街道上只剩下盖里斯、马尔万以及科尔纳父子的时候,科尔纳恭恭敬敬向盖里斯躬身行礼。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先知您。” “真的是没想到吗?” 盖里斯有些怀疑,毕竟一位衣着打扮明显是上层人士的家伙,结果来到工匠阶层的酒馆,这本身就不那么寻常。 虽然盖里斯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行踪,但这样被人调查的感觉还是非常不爽的。 “这个、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要认识马尔万先生的,但机缘巧合,居然撞见了您。” 一旁的马尔万挑了挑眉,没想到会牵扯到他。 “然后,这里也不是什么适合交谈的地方吧,不如去旅店,我们再好好聊聊?” 盖里斯并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他对科尔纳的来意也颇感好奇。 科尔纳落脚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旅店的整体布置,相对来说也比较奢华。 在盖里斯确保了黎凡特地区的和平后,来耶路撒冷朝圣与经商的人群,数量得到了明显提高。 在这种情况下,各地议会和王国,为了确保朝圣者与商人群体的安全,对各个旅店都进行了调查与评估。 要知道,在天朝有一句老话便是:“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对于外地人来说,旅店可不见得是什么安全地方。 在完成调查评估后,王国也对安全的旅店开具营业执照,并进行了评级。 科尔纳落座的这家旅店,已经是帕福斯城里评级最高的那档了。 除去干净卫生外,还会有专门用于会客的房间,以及全天待命的侍者。 居住在这种旅店里,甚至会觉得比在家更舒心。 即便现在夜已深,面对科尔纳的想要与人商谈的要求,旅店还是开放了会客室,并且让侍者送来了饮料与夜宵。 这些东西事后自然是要额外付费的,但科尔纳看起来就不像差钱的主。 “你找马尔万有什么事吗?” “主要是关于一块地的问题,那块地附近,如今正好被用于冶炼钢铁。” “哪块地?” “伊皮斯科匹村。” 盖里斯对这个地名有些陌生,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马尔万,就从表情中得知他了解此事。 果不其然,马尔万简单介绍了一下伊皮斯科匹村。 伊皮斯科匹村位于塞浦路斯岛,距离利马索尔港大约十公里,在那里有着塞浦路斯岛少数几条常令河。 塞浦路斯是一座岛屿,这意味着其河流所能收集水源的范围是有限的。 大多数河流都会是时令河,在雨季也就是冬季的时候出现,等到旱季的时候也就消失。 这种情况下,即便能修筑水力工程,其实也不好利用水力。 因此,在岛上能够借用水力对高炉进行鼓风的地方并不多,伊皮斯科匹村就是其中之一。 “我其实是想找到马尔万大人谈谈的,想要将那块地买下。” “你能说说这么做的原因吗?你的动机是什么?” 听到盖里斯的问话,科尔纳在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坦诚:“我觉得塞浦路斯这座岛屿,除去冶炼金属外,拿来种植甘蔗也是极好的,特别是伊皮斯科匹村附近。” 甘蔗是什么? 一种多年生高大实心草本。 其在这个时代最大的作用,便在于榨,剩余的残渣则能够用于酿造朗姆酒。 人对料的渴望,又是在文明诞生之前,便刻在基因里的。 因此,这种从土里种出来的作物,便价格高昂了起来。 当然,有一点是要澄清的,白的价格虽高,但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没超过等重白银。 英格兰那边之所以吃不起,纯粹就是距离产地太远。 而在13世纪,世界上主要的产地在哪呢? 天朝、印度、以及东地中海地区。 目前,耶路撒冷王国自己也是产地,每年都能带来数以万计的金第纳尔收益。 而看科尔纳的意思,他显然是想扩大甘蔗的种植范围,将之从大陆上引进到塞浦路斯。 “就我所知甘蔗喜温、喜光,要求长时间的日照和高温积累。塞浦路斯这里不仅夏季炎热干燥,日照时间长,还有着肥沃、排水良好的壤土……” “这一切都给甘蔗种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确实,之前还没怎么注意到,但以塞浦路斯的条件来说,种植甘蔗是不错的选择。 事实上,在原先历史上,“狮心”理查征服塞浦路斯后,便将此地先后出售给圣殿骑士团以及居伊,建立了一个法兰克人统治的王国。 在吕西尼昂王朝治下,塞浦路斯被积极开发为地中海东部的经济重镇,尤其成为、、丝绸、葡萄酒等作物的出口中心。 而料的生产加工、贸易,在其中更是重中重,能带来大量的外汇,供养这里的十字军。 金属冶炼需要水力、甘蔗种植需要水灌溉、榨也需要水力。 岛上能开发水力的地方,又相对有限。 因此高炉冶铁同甘蔗种植间,就彼此冲突排斥了。 科尔纳就觉得自己需要找马尔万,这位冶铁的一把手好好谈谈。 结果谁承想居然还撞见了先知? 也这之后,当盖里斯提到塞浦路斯的金属冶炼业可能要搬走的时候,科尔纳会更加热情的上来套近乎。 先知都这么说了,那还能能有假? 做生意看的就是消息的快慢,而获取消息最快的方式是什么? 那当然是成为制造消息的那个人! 或者说尽可能的去靠近。 面对科尔纳企图投资的想法,盖里斯自然不会拒绝。 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对各路投资可谓来者不拒,想要快速发展,就得抓牢机会。 “大方向先前我也说了,买地的细节,我倒是觉得你没必要和我谈,你实质上应该是该去和塞浦路斯议会交流才对。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提前有所准备。” “您说。” “塞浦路斯,目前来说也是依附于王国,而这里的每一座城市,其实都已经签署了《反农奴宣言》,任何由农奴被强迫劳动,免费生产的产品,都将被禁止流通。” 塞浦路斯作为一个地区,是有着自己相对独立的议会机构,以及政府部门,这里并非是耶路撒冷王国的直辖地。 但并不代表,这里就是法外之地,不代表在这里就可以为所欲为。 某些新时代的道德标准,某些不被旧世界理解的坚持,在这里也是被落实了的。 (本章完) 第412章 炒钢法 第412章 炒钢法 随着一个人的年龄增长,阅历的积累越多,其对于那些帮助自己一直活下来乃至于成功的经验便愈发的虔信。 也可以说,一个人的年龄越大,便越容易顽固,也就是所谓的老顽固。 科尔纳从自己的经验出发,在刚刚的谈话中,得出了两个结果。 首先,盖里斯是在给自己画大饼,这种空口许诺对于盖里斯而言,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等到自己真切落实这个想法的时候,就会遇到许多自己先前从未设想过的问题。 不论之前想的多好,就是会遇到问题,这无关乎什么理论,而是纯粹的经验。 其次,两万金第纳尔,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那是大约176磅黄金,与一个壮汉等重。 但对于盖里斯这种层次的人物来说,这种规模的钱,就真只是一个数字。 即便是对大一些的商人来说,拿普利万举例,这个价钱也就是一次娶妻的礼金。 既然钱不算真的多,那么亏了也就亏了,纵然这件事失败了,只要同盖里斯这样能影响一个国家的人搭上关系,还担心钱赚不回来? “而且,我是有打算,想办法让你被盖里斯,又或者其他使徒列入门墙的。” 科尔纳并不是什么盖里斯神学的信徒,作为一名威尼斯人,他有着灵活的信仰标准。 对于他来说,之所以信天主教,那仅是因为这个社会需要他信。 毕竟吗,商人是不可能特立独行的,那样一来,一旦被周围人仇视可就不好办了。 但最近几个月,在圣地这边的考察,使得科尔纳确信,这里甚至有着比威尼斯更为开放的商业氛围。 可供投资的计划,更是比比皆是。 从报纸上宣扬的热火朝天的运河计划,再到盖里斯给出的马拉铁路,又或者单纯的投资种植园…… 做为一个蓬勃发展,经济向上的国家,科尔纳确信,自己只要抢先一步,比别人投资更多,那么就稳赚不赔。 如此,他也就理解为何先前德尔菲诺老爷子,时常会以耶路撒冷人自居,反倒是对威尼斯有所成见了。 毕竟,威尼斯同耶路撒冷两国之间,关系固然不错,可长久的历史证明一件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终有一天,是要分道扬镳做出抉择的,到那时不说拼个你死我活,但也不会如现在这样亲密无间。 “这是投名状?” “还不够,这仅是其中之一。” 科尔纳可以确定,如盖里斯这样的人物,绝不会仅因为这点钱,就轻易许下诺言,但好在,先前对德尔菲诺家族的投资,确保了他手头有着足够的流动资金。 当然,如德尔菲诺、科尔纳他们这样的人,倒也没必要全部押注一边,直接将家族一分为二就行。 由长子费德里科继承在圣地这边的投资,次子则留在威尼斯维持家业。 这种情况,在威尼斯历史上并不罕见。 这个时候,就要回顾一下中世纪的一个发展情况。 同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不同,严格来说,中世纪并不是一个什么从绝对莽荒阶段,再度兴起的过程。 在西罗马帝国崩溃之前,帝国西部其实就已经相当的无序,原先的经济体制,难以维系。 法兰克人对西欧的统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崩溃秩序的重建,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恢复了中央对地方官僚的任命权力。 在这种相对稳固的政治环境中,经济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一定的复苏。 但随着法兰克帝国自身的崩解,地方领主势力的崛起。市场的秩序反倒是有所恶化。 在这个阶段,远距离行商,是一件充满风险的事,各路领主,占地为王,丝毫没有半点商业素养,看待过路的商人,基本上就是肥羊。 而将商队委托给其他人,这也代表着莫大的风险。 在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任何体制组织、可以跨越地域去执行某种层面的惩罚。 因此,对于商人而言,自己亲自参与商队,才能够放心,至少可以确保自己死的明白。 但随着欧洲的秩序渐渐稳固,十字军的殖民地在远方建立,商人群体,也就不需要亲自带着货物四处旅行了。 商人也不需要到处去寻找买主或者货源,因为这二者都有固定的市场地点。 他们可以直接命令船只在固定的季节,从固定的港口转运固定的货物,从安全性和效率来说,这都更加高效。 最大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如何在一个远方市场,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帮自己采购或者销售。 威尼斯的商业家族,从这个时期开始,也就变得更加重要了。 其成了一个以血脉关系为纽带,将商业网铺向地中海的商业组织。 相比于传统的贵族、领主而言,威尼斯人或者说意大利商人的家族观念、内部团结,要显而易见的高很多。 在科尔纳的计划中,长子费德里科,皈依耶路撒冷宗,长期定居在塞浦路斯或者提尔,次子弗朗切斯科留在威尼斯。 费德里科可以将这里的香料、、料等黎凡特的商品发往威尼斯。 次子弗朗切斯科则在威尼斯将其出售,并寄回用于进货的现金。 兄弟齐心,便足以让家族愈发壮大。 …… 保罗从醉宿中昏昏沉沉醒来,就不由得有些后悔。 昨天认识的那位维勒罗伊先生,确实是相当的豪爽,二话不说就请他们所有人一同喝酒。 他保罗也没客气,除去开头几杯啤酒外,剩下的就全是高度数的烈酒,当时喝的挺爽,如今头就有多难受。 在用冷水冲了冲脸后,保罗才感觉自己精神了些。 而等到他赶到高炉旁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消息,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要我们浇铸出二十万磅的两根铁棍?!” 保罗觉得马尔万在开玩笑,又或者说马尔万说错了数字。 二十万磅? 如果说是二十磅的话,那就情有可原了。 马尔万自然不是开玩笑,他详细的向保罗解释了一下什么叫铁路,还在泥地上画出示意图,让保罗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弄清楚,这并不是要求一次性浇铸出20万磅,而是可以分段浇铸后,保罗才感觉有一丝的可行性。 将铁轨拆分,保留为10步长度的一根,对于铸造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之后,这就要看保罗他们的手艺了。 按照科尔纳和盖里斯之间商议的结果,便在于他们要先弄个一千步长度的铁轨,看看效果,之后再说其他。 在这之后,盖里斯并没有在帕福斯这边停留太久,转而前往了塞浦路斯另外一处高炉。 高炉的出现,只是王国冶金业进步的表象之一。 大量生铁的出现,虽然使得王国的金属价格下降,但对于精制品的农具或者武器而言,这犹显不够。 马尔万在来到塞浦路斯的时候,就按照盖里斯的要求,不仅建设高炉,也要落实大规模生产钢的技术。 一开始采用的坩埚钢技术,虽然比较成熟,生产出的钢质地也非常优越。可那并不适合普及出来,用于生产农具。 因此,现如今,王国的主要炼钢技术,也在盖里斯的关注下,更新换代了。 目前运用最广的,其实是炒钢法,其他几种炼钢、如灌钢法、或者淋钢法,也都有技术储备,但规模并不大。 在了解钢的定义后,对于这些炼钢方法原理,其实就能很简单的进行认知。 坩埚钢的原料是通过块炼法得到熟铁,通过在坩埚内增加碳含量的方式,将熟铁提升为钢。 炒钢法的逻辑则是反的,是将先前高炉冶炼得到的生铁,在空气中加热,使之处于熔融或者半熔融状态。 再然后就通过不断的搅拌,增加氧气与铁液的接触面,使得铁水中的碳不断氧化,好使得含碳比下降到低于2%的地步,也就成了钢。 后续炒钢时间的长短,则意味着最终成品是高碳钢又或者低碳钢。 炒钢也不是说没有缺点,这样炼成的钢,通常来说质地不均,块头较大,后续加工的时候难免颇为麻烦。 但不论怎么说,炒钢法至少解决了有或无的问题,对于王国的农业发展,起到了突出的贡献,使得大部分农场或者农村,已经在普及铁制农具的基础上,开始向钢制农具进发。 相比起沉重的木制农具,轻便的钢铁农具,使得农民们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也能降低对畜力的损耗。 …… 经济在蓬勃发展,技术在突飞猛进。 在许多人都未曾注意的情况下,王国的很多方面,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13世纪东地中海应有的水准。 但这并不代表,许多人的脑子就跟着升级了,事实上乔治和普尔多克就吐槽过。 这都新历元年,天兄诞辰1201年了,还有人会想着开倒车,要回到旧耶路撒冷时期,希望对新征服的土地进行分封,从而作为对军事贵族的奖赏。 毕竟,新王国是在旧王国的基础上重建的,难免就有不少妥协,以及对旧势力的吸纳。 即便各种明里暗里的清洗和政治斗争,都进行过,也不代表就完全干干净净了。 政治的艺术在于妥协,而一个体系内的权力势必存在制衡,换句话说,如果不懂得妥协,没有一套合适的制衡体系,任何政治制度都难以持久。 简单说就是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不过封建社会体系里。 特别13世纪的西欧封建体系,腐败到谈不上什么大事,对于那些封建领主们来说,真正的问题就在于他们感觉自己不被需要。 眼下耶路撒冷王国的主要财政收入,便来自于阿卡、提尔、的黎波里、拉塔基亚、安条克……这些城市。 旧耶路撒冷王国的破灭,并没有对王权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当新王加冕后,反倒是趁着那个时机将贵族手里的各项权力给收拢了上去。 掌握了王国里的主要财政收入只是其一,而能够维持超过上万人规模的常备野战军,加上各地的边防军,则代表着王权的军事力量,可以在轻易间碾死残存的那些封建贵族。 在这种情况下,仍抱有复辟想法的人群,其实已经不会再想着去进行什么内战了,至少、现在不行。 有一个人拦在所有阴谋家的眼前,在那个人改变自己的立场,或者说从历史舞台退场之前,一切的清算似乎都不可能进行。 按道理来说,这世上没有谁能对抗时间的力量,因此只要在那位老去之后、乃至死亡后,就总有方式将当下的错误道路进行逆转。 可考虑到那人到目前为止,也不过三十二,一些时代的死剩种,已经等不及了。 熬不过、真的熬不过,太年轻了,对于那人来说,未来还有几十年,但对于他们这些死剩种而言,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与世长辞。 许多时候,即便展露了奇迹,也并不是说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心服口服,总有一些不信邪的人,想要出手试一下成色。 对于不少人来说,上一次见到那人展露神迹,那还是上一次,这个上一次,至少已经过去十年。 许多从欧洲来此的朝圣者或者雇佣兵,更是仅仅听闻,未曾亲眼见证。 热拉尔就是这样一位。 “热拉尔!今天有人过来视察,都收拾的利索点!” 面对同伴的呼喝,热拉尔的呼吸不由的加重起来,手中快速的将那包火药,塞到合适的位置,按照先前演练过的插上引信。 他清楚自己这是要做什么,火药、高炉……制造一起事故。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要针对谁,但热拉尔没法去拒绝,作为一名来自欧洲的朝圣者,他在圣地这里光了钱,即便通过打工,也能赚到不少。 可那些钱,是根本不够他积攒到回家的船费。 加上他本人的习惯不好,会在赌桌上把钱输光,前不久更是又欠下了不小的债款,再不想办法解决,说不准就要被弄死了。 (本章完) 第413章 伊皮斯科匹村 第413章 伊皮斯科匹村 塞浦路斯是一处岛国,严格来说,这里并非耶路撒冷王国的领土,而是独立政治实体,算作王国的盟友。 虽然说是盟友,但在很多层面上,塞浦路斯与耶路撒冷是高度一体的。 就连在政治上,塞浦路斯的国家元首,也正是盖里斯本人。 考虑到盖里斯同时也是耶路撒冷王国女王的丈夫,拥有耶路撒冷国王的头衔,是耶路撒冷国家元首之一。 因此塞浦路斯与耶路撒冷两者在外人看来,无疑可以算作一个君合国。 当然,盖里斯并不是直接统治此地,在名义上的元首身份之下,则是以他名义组建的塞浦路斯政府,以及塞浦路斯议会。 塞浦路斯解放阵线,以及塞浦路斯教会,才是这里的本地政治势力。 盖里斯的到访,便是对这里的情况进行视察。 在经济上,塞浦路斯与王国间算是关税同盟。 两国之间的商品贸易不再征收关税,也不设置进口配额或其他数量限制,且对其它国家或地区征收统一的关税税率,实施统一的贸易政策。 在货币上,塞浦路斯并不独立发行自身货币,而是与耶路撒冷王国货币高度绑定。 塞浦路斯政治上的事情,盖里斯其实并不怎么关注,目前塞浦路斯基本上就是塞浦路斯解放阵线,以及塞浦路斯教会两股政治势力在不断博弈。 二者维系了一个斗而不破的处境,保证岛上的政治还算具备一定活力。 盖里斯真正关注的是这边的生产问题,因此将主要精力放在对各个工坊聚集地进行走访调查。 现在在帕福斯港附近的走访,就让他还算比较满意。 当地工匠的生活水平整体还算不错,生产积极性非常高的同时,有足够的安全意识。 虽然说规模还没大到可以称之为工厂,可他们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模化管理意识,而不是单纯的依赖于经验。 之后盖里斯又去走访了一些地方,对一些明显有问题的地方提出建议,一旁的马尔万则跟着进行记录。 塞浦路斯岛整体来说,可以分两部分,有两处山脉。 北部是中央平原迈萨奥里亚,有着不错的农业基础,毕竟南北两边都有山脉能替其阻挡地中海的风暴。 加上比较稳固的雨热条件,在有着覆盖全岛的政府,能够组织维持水利设施修建与维护的情况下,产出是相当的喜人。 南部则是特罗多斯山脉,自古以来就以出产铜矿著称。 此外,山区的昼夜温差比沿海地区略大,也相对来说更适合各种作物的分积累,从而产出更高质量的水果,又或者种植甘蔗。 因此科尔纳对塞浦路斯的投资,只要控制好成本,基本上就是稳赚不赔。 等到把塞浦路斯岛走完一圈后,盖里斯最后才回到利马索尔港附近,前往伊皮斯科匹村。 这里就是先前科尔纳看中的甘蔗种植地,目前也有着不少冶炼工坊聚集在这里。 而且相较于之前在帕福斯看到过的冶炼工坊,这里的规模要更大。 其实这也意味着本地的道路要差上不少。 加上前不久还下过一阵秋雨,现在即便雨停了,道路也多少有些泥泞。 盖里斯的出行并未乘坐马车,当然即便是坐马车了,也不见得就能很舒适。 即便耶路撒冷现如今生产的马车,已经开始装配弹簧用于减震,可面对这些泥泞且被压坏的道路时,可能也要举步维艰。 在这种一靴子踩下去,不免沾染许多泥水的状况下,盖里斯又向身旁的科尔纳推销起自己的铁路计划。 “你看,以利马索尔这里的冶炼工场为例,每年出铁至少五十万磅重,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不搬迁走的话产量只会逐步提升。” “为了生产这五十万磅铁,又需要一百万磅矿石,以及三百五十万磅的木炭。” “再加上其他各种原料,以及这一来一回之间运输,可以说,每年都有六七百万磅的货物,在这条道路上不停运转。” “换句话说,如果每天都开工的话,这条路每天要运输大约两万磅的货物。” “普通马车,在即便有着两匹马拖拽的情况下,也不过是1000磅左右的运载量。” “至少20辆马车,才能维系运输。” “而这20辆马车的来回运输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就我们脚下这样,如果我们想提高运载效率,用更大的马车来拉货,我敢说道路只会被压的更坏。” 科尔纳看着道路上深深的车辙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对于现如今的塞浦路斯来说,道路已经不单单是满足行人出行了,而是确切作为各个生产地之间的血管,输送着大量的养分。 如果想将这些地点串联起来,更加坚实的道路是必然选择。 至于到底是铁路,还是说用石条,那都是其他细节。 伊皮斯科匹村冶炼场,位于村落南边,靠近两条支流的河道交汇之地。 塞浦路斯公司,在这里投资建设了一道水坝,从而拦出了一个小小的水库。 在水坝的一旁,则另外开挖了一条运河水道,从而确保水力能够被尽可能的运用。 蒸汽机出现之前,大量的工坊、作坊,如果想要高效生产,都不免要围绕这样的地点来建设。 从客观上,就限制了手工业的整体规模。 就盖里斯的个人感官来说,这里的冶炼场,规模虽然要比先前在帕福斯附近看到的要大,但比起后世那些绵延数里的厂房来说,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周围的山林依旧郁郁葱葱,甚至不时还能听到一点野兽的叫声与动静,叫人感觉自己其实是身处原始森林,而不是位于某处金属加工中心。 但对于同行的科尔纳而言,他仍旧不由得惊叹那些高炉的存在。 高达六米的炉子,犹如一个个巨人,整整四个排列在那里。 那些浓郁黑烟飘向天空的景象,是他先前从未见识过的。 也正是这样的庞然大物,需要叫人仰望的设施,才能生产出足够多的铁,以至于会让盖里斯想到直接用铁来铺路。 东西方的差距,在这里也就被凸显了出来。 对于动辄几百万斤、上千万斤生铁产出的天朝来说,塞浦路斯这里的金属冶炼业,属实不够看。 这四个六米高的炉子,并非同时全部开工,而为了维系这些炉子的运转,足有上百名工匠,在这里每日操劳。 而原先的伊皮斯科匹村则通过向这些工匠提供服务,整体的收入水准也有不少的提高。 在伊皮斯科匹村既有给匠人们准备的宿舍,也有固定的商铺出售百货与商品,甚至还有专门的酒馆与面包房,提供新鲜的食物。 说是村子,但其实已经谈得上算一个小镇了。 加上一些来此采购钢铁、或者提供物料的外地商人,这里的人口长期都维持在六百人左右。 附近其他村庄的农民,也会不时来到这里采买各种东西,并周期性的举办集会。 总的来说,在每天早上和傍晚的时候,这里会显现出与这个时代其他地区村庄不一样的热闹。 对于伊皮斯科匹村的人来说,他们每天的开始,基本上是早上七点左右,这个时候村中的铜钟会被敲响,提醒非值班的工匠们起床。 紧接着,他们便会赶在八点半第二次钟响之前,解决自己的洗漱以及早饭,并赶到高炉旁开始准备进行工作。 除去中午会留下一个小时的吃饭和休息时间外,要一直工作到下午五点半点。 扣掉中午休息的那一个小时,大致上一个完整的上班时间为8小时。 这个时间虽然看似不长,但对于习惯了不受约束的中世纪匠人们来说,这就非常折磨了。 而且金属冶炼本身就是高风险、高体力的重活。 在高炉旁干上半天,流逝的盐分水分,或许顶得上普通农民在地里忙活三天。 若不是确实工资开的高,热拉尔也不会在这里长久干下来。 可工资开的高,又怎么样呢? 每日工作压力那么大,总要想办法发泄,伊皮斯科匹村中虽然有着寡妇,可以做点半遮门的生意。 可赌博才是他热拉尔的心头好。 而赌这个东西,从概率学上来说,只要参与的次数够多,那么亏光手中的钱是几乎必然的大概率事件。 长此以往,热拉尔也就陷入了时而有钱、时而无钱的处境。 周围的工友们看着这家伙的沉沦,也都不由得摇摇头。 若非其在打铁上,确实有几把刷子,负责这里的工头,都在想着要不要把他开了,以免惹上什么事。 事实上,若非冶炼场这边会管每天的午饭,并且提供一定的餐费,热拉尔说不准隔三差五都要饿一顿。 可即便如此,热拉尔也并不感恩,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应该的。 毕竟冶炼场说是冶炼场,但并不说真的只生产生铁,实质上那些新鲜出炉铁水,在有着范的情况下,可以直接铸造出成品的铁器。 再加上一定的工艺,配合技术高超的铁匠,更是能出不少的优质成品。 单论打铁的手艺,热拉尔自认这个场里没谁比得过他。 但那又如何呢? 还不是一个月只能同其他工匠那样,拿三四枚金币,日子过得不上不下,这就让他不由得积累了不少怨气。 这其实就是现如今耶路撒冷冶铁工坊,同欧洲铁匠铺的区别。 对于现如今的耶路撒冷冶铁工坊来说,个别技术高超的铁匠师傅的作用,其实已经没那么凸显了。 在讲究以量取胜的高炉铸造业里,大量能够熟练掌握各个工作流程的技术工,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 这也就使得热拉尔觉得自己不被看重。 而热拉尔,也不愿意把自己多年的许多打铁经验,直接教给周围的工友。 毕竟,那些在他看来都是自己安身立命,是自己当初给自己师傅,做牛做马,吃尽苦头才学到的东西,而他的这些工友,又凭什么能白学呢? 很多事情,就卡在了这里,是这个阶段社会生产力水平,所导致并约束的。 耶路撒冷王国,终究没发展到流水线工厂生产的那一步。 “热拉尔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就赶紧过来!” 在热拉尔将那包火药塞到指定的位置后没多久,外面的工头就赶忙催了起来。 在应付了两声后,热拉尔也就跟着跑了出去,嘴角还不由得撇了撇。 听说是有什么大人物要过来看看,可那又如何? 热拉尔反正是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按照先前被安排好的流程,他也只是负责安放火药包,点燃引信是另有其人。 待会等到爆炸发生,自己直接趁乱逃跑就行。 按照之前说好的,顺着河流一路南下,在河口位置,已经有船准备接应了。 等到那个时候,这里的一切便都与他无关了。 工匠们,在场地上成群站着,等到热拉尔走出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还是来晚了。 有不少工友,已经在这里休息了不少时间,手里还拿着一些看起来就很漂亮的小面包在吃。 来视察的人有不少,为首的三人中,热拉尔也只认出一位马尔万。 至于另外两个,看着衣着都还不错,也正分发着食物,向大家嘘寒问暖。 热拉尔又撇了撇嘴,这样样子功夫,是塞浦路斯公司最喜欢干的,几个面包才多少钱,有本事给他加工资啊! 当然,面上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等到那个身材明显高大一圈的中年人来到他身旁后,就是颇为公式化的客套了一番,说话倒是挺和气的。 “听你说话,像是法兰西人?怎么?是过来朝圣的吗?在这边生活如何?有什么困难?” 热拉尔面对这种客套话,自然是摇摇头,只是一味的说自己过的还不错。 一旁听到这话的工头还有工友们,有不少都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但没戳穿。 等到这一步完成,工头那边就带着这些过来视察的大人物,向工坊里面走去。 (本章完) 第414章 祢头戴众冠,是众国之主,是万民之 第414章 祢头戴众冠,是众国之主,是万民之主 走进热拉尔先前复杂的工坊后,一旁马尔万便开始主动向盖里斯以及科尔纳介绍一些基础的工艺设施。 现在塞浦路斯的钢铁业是两步炼成法,也就是先出生铁,再对生铁进行加工。 这在产量上,无疑是突飞猛进的。 但相比之熟铁,生铁质地过于坚硬、且脆性十足,其是不能轻易锻打的。 在仅能通过铸造生产铁器的情况下,生铁的应用范围不免就相当有限。 即便有着炒钢法,可以在后续过程中生产出钢,但其中的工艺复杂与成本问题,都难以解决。 虽然农民也喜欢使用钢制的农具,可那高昂的价格,是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 因此这个过程里,也必须要有一个工艺,被称之为退火。 所谓退火是指对铸铁进行热处理,通过加热、保温、缓慢冷却,使其组织结构发生改变,从而改善性能的一种工艺,最后成为可锻铸铁。 摆在马尔万三人面前的,其实就是几个炉子。 这些炉子,对应了不同的退火工艺。 有的退火是将铸造出来的白口铸铁,缓慢加热到870度左右,保温,再慢冷,使碳析出成石墨团块,成为黑心可锻铸铁。 有的退火是通过放在氧化性填料里,快速加热,降低整体含碳量做到,被称为白心可锻铸铁。 这两项技术,在原先历史上,对于欧洲来说,都是出现相当晚的。 比起早早将冶铁业玩出的天朝,欧美的工业技术,更多的体现为一个大器晚成。 白心可锻铸铁最早出现于18世纪初的法国文献,也被称为欧式延展性铸铁。 黑心可锻铸铁要等到19世纪,才出现于美国,被称为美式延展铸铁。 这些技术,大致的理论并不复杂,可各种细节,却是要海量的经验,才能堆砌出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又有什么办法,能精准了解到退火的合适温度,并且确定温度指标呢? 因此马尔万和盖里斯,也不担心随口两句话,就能让科尔纳无师自通,导致技术流失。 正在盖里斯不断点头的时候,莫名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了出来。 而这种不安,对于盖里斯而言,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绪。 总感觉这处作坊,存在着一些不好说的地方,有些东西不对劲。 这种纯粹的直觉性的感受,对于盖里斯来说是很少见的。 “走吧。” 强行打断马尔万的话,在其他几人不解的情况下,强行推着他们向工坊外走去。 等到快要离开这处工坊的时候,盖里斯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冶铁工坊空气中本就混杂着焦炭与铁屑的味道,但硝烟的气味显然不太可能存在。 在他想明白的这一刻,盖里斯猛然停住了脚步,脊背上的肌肉紧绷,瞳孔骤缩。 时间,在那一刻被拉长。 万物的律动,愈发清晰。 五感在这一刻出奇敏锐,除去硝烟气息外,还有那微不可及的——嗤。 无需确认,他已经知道是炸药包的引信被点燃。 而其安放的位置就在他们身后,那处装着半液态的金属的退火炉旁。 还有反应的时间吗? 盖里斯思虑了片刻。 他自己是有的,但身旁这几人来不及。 “趴下!” 低吼着一声中,马尔万和科尔纳掀被盖里斯带着强行向前扑倒。 而后转瞬间,当着周围近百工匠的面,他随手将这处工坊的大门给扯了下来。 在那上百斤的包铁门板被挥舞起来的同时—— 轰! 爆炸声响起。 冲击波携裹着碎铁与木屑狂啸袭来。 靠近点的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在这这一刻如同布娃娃一般,被四处吹飞。 尖叫声、嘶吼声、混乱向四方传递。 反倒是最靠近爆心的马尔万与科尔纳两人,毫发无损。 他们二人呆愣的看着拿着厚实门板充作盾牌的盖里斯,一时间感觉不切实际。 …… 事实上并非仅马尔万与科尔纳两人错愕,一旁早有预料的热拉尔,对于刚刚发生的事也感到了不可思议。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 工坊的大门为了防火,并没有单纯的用木板建造,而是在木板外包了层铁。 安装的时候,足足需要两个壮汉才能立起来,又要有人在一旁辅助才行。 可那人、徒手就将之从门框上扯了下来?! 这其中的荒谬,甚至让热拉尔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自己该溜之大吉,而是下意识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然这也并非结束。 对于试图“弑神”的人而言,从一开始他们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冶铁工坊的爆炸,虽然威力十足,但说不准总有些意外,例如引信时间没调整好,过早的被引爆、又或者过晚。 甚至于盖里斯可能根本不去靠近,这都有可能。 从起初,爆炸就被确定为仅仅是一个开场戏,目的更多的是为了引发混乱。 只不过,就连其他的人员,在通过望远镜看清这一幕的时候,都不由的呆愣。 他们设想过盖里斯可能躲过了爆炸,但未曾设想居然可以直接硬抗。 或许是黑火药包的威力还是太小,又或者别的。 有些人被这一幕震撼,手头的操作,都慢了下来。 但领头的首领,却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如今尽快完成刺杀才更加重要。 伴随着后续的硝烟被点燃。 接连几下沉闷声响出现。 数枚不大的弹丸朝着盖里斯射去。 当盖里斯肉眼捕捉到那些从周围树林中射出的炮弹时,他也不免感觉有些棘手。 弩矢或者箭矢的飞行速度不过是每秒几十米,那样的速度对于盖里斯来说,同普通人走路没啥区别,因此他可以随意的接下。 但炮弹不同,三百米每秒的飞行速度,意味着这在盖里斯看来,更接近一枚棒球。 虽然能肉眼捕捉,但如何处理就比较麻烦。 而且这还并不是真正的棒球,其充足的动能带给盖里斯的感受,便是不能用手去接,他的身体素质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怎么办呢? 就算他可以躲开,但一旁的马尔万和科尔纳怎么办? 他又不是什么dc里的超人,有着生物力场,他如果过于快速的移动生命体,会带来两个后果。 一是当事人,骤然间承受猛力过载,身体受伤吃不住。 二是盖里斯施力的部位,被他瞬间扯烂,根本做不到移动。 如此,面对着炮弹的袭击,盖里斯选择向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再一次,当着身旁众人的面,舞动起了那上百斤重的门板。 风暴在这一刻以盖里斯为中心向四周四散。 就在下一瞬—— 嘭! 一道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四方,犹如钟鸣震动旁观者。 在这声响的同时,手中厚门狠狠挥出,以侧缘击中第一枚飞来的弹丸。 火星飞溅之间,飞行轨迹被偏转了少许,撞上一旁的工坊石墙上,将半人厚的石墙震裂! 震天巨响未息,第二枚弹丸已至。 盖里斯身形微旋,手中铁门再度舞动,使之从众人额头飞跃,砸塌工坊的屋顶,使之碎瓦摔落。 此刻,无论是马尔万还是科尔纳,亦或那些惊魂未定的工匠们,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们只看见一个人,立于火与钢之间,不惧爆炸、不惧炮火。 甚至有人下意识跪了下来,口中虔诚祈祷。 也正是在这一刻,诸多幸存者们,才意识到为何盖里斯神学在黎凡特地区的传播会如此迅猛,耶路撒冷宗又为何如此坚信自己必定是正途。 毕竟,真实无虚的奇迹,就在这里,被具象到一位活人身上。 【你们不要惧怕他们,因那为我们争战的,比那与他们同在的更大。】 ——列王纪 而更远处通过望远镜确定炮击效果的头目,此刻的眼角亦止不住抽搐。 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但也没奈何。 就在他准备带着人撤退的时候,忽然间感觉哪里不对劲,在工坊外平地上的盖里斯,没来由的顺着火炮方向,朝他这里望了一眼。 在下一瞬,盖里斯从望远镜的视野里消失了。 当他略微惊恐的放下望远镜的时候,便看到一道宛若击穿空气的振动波,在草与灌木中浮现。 盖里斯以惊人的速度,穿越了几十米的距离,卷得林间枝叶翻飞、尘土激荡。 “他——他过来了!!” 旁边一名卫兵惊恐大叫。 “你不要过来啊!” 头目也茫然失措,忍不住大声尖叫。 “开火!开火!!” 有人声嘶力竭起来。 伴随着的就是一连串火铳应声而响,弹丸裹着火舌与黑烟横飞而出。 但在没了累赘的牵扯下,盖里斯身影左右游移,于这些弹丸间游刃有余。 在快要冲到阵地前的时候,发觉对方又一门炮想要开火。 盖里斯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狠狠一踏。 下一刻,他便跃向天空,避开了最后的一阵霰弹洗脸。 而他手中依旧拿着那扇铁门,在他落地的那瞬间,腰腹发力、猛然横扫! “挡住——!” 但无人能挡。 血肉横飞,骨碎声夹杂金属扭曲的呻吟,两米半径内、四人连哀叫都未及出口,便已倒地不起。 其他人踉跄后退,满脸骇然。 等到盖里斯将目光转向那名看着像是首领的家伙时。 只见那人已经在后退中仰面摔倒在地,在他的目光中,盖里斯是踏着破碎尸骸而至,血水染红其的靴底。 “你、你……你不是人……你、你是什么东西?” 盖里斯没有回答,只是手起门落,砸断了对方的一只脚,确保对方没法逃脱。 周围人目睹此景,彻底呆滞。 …… 【主啊,我仰望祢的天门已开】 【我等看见祢骑乘白马,自云中而来】 【祢名为信实,祢名为真实】 【祢以公义审判,以烈怒争战!】 【祢的眼眸如燃烧烈焰,照穿人心,】 【祢头戴众冠,是众国之主,是万民之主。】 【祢的名号早已在历史中遗失】 【除祢之外,无人能知】 【祢身披浸血之袍,】 【祢是神之道】 【祢所行之路,圣洁而不可侵犯!】 【众天军随你而来】 【骑白马,披细麻,洁白无瑕】 【如同晨光铺满山岗,如同风暴席卷列邦。】 【从祢口中吐出利剑,击打列国】 【祢以铁杖掌权,以圣怒践踏列邦的酒醡池】 【因为祢是烈怒的神,是忿怒的父!】 【在祢袍上,铭刻不灭的名号: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愿地上一切权柄都伏在祢脚下】 【愿我们在祢旌旗下奋起高呼】 【因为祢来,我等不再是羔羊,乃是狮子!】 【因为祢来,我等不再为受死,乃要掌权!】 【荣耀永归于祢,从今直到永远】 【阿门】 这段祈祷词,是事后由科尔纳亲笔写出来的。 作为接受过博雅教育的科尔纳,他自己是具备一定文学能力的,虽然过往不曾展现。 但福临心至,结合《启示录》中的经文,他泉思如涌。 《启示录》19:11–16,是整本圣经中最为震撼、最具末世意象的一段文字。 在这段经文里,其与天兄耶稣的遭遇,截然不同。 不再是受辱的仆人,而是得胜的王; 不是被审判者,而是全地的审判者; 其来是为了推翻一切敌对的权柄,是要建立真正的公义与和平。 当预言兑现时,降临于世的并非那位温和受难的“神羔羊”。 而是以君王、征服者、审判者之姿再临人间的“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在亲眼目睹了盖里斯自爆炸与火炮中,将自己保护周全的那一幕后。 科尔纳对待盖里斯的态度,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他已经没办法再将先前的允诺视为生意,视为交换,而是发自内心,全心全意、五体投地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奉献出一切。 在自己长子费德里科不解的状况下,他还不断发自内心的在感叹。 “终末不远了,新天新地就要来了。” 新天新地确实是要来了,那庞大胜过歌利亚的高炉,便是在熔铸一个新世界。 (本章完) 第415章 的黎波里格局 第415章 的黎波里格局 对于君主来说,刺杀并非什么小概率事件,在肉体层面消灭竞争对手,对于政治动物而言,这可要比去进行一系列的博弈简单多了。 即便是贵为神罗皇帝亨利七世,在罗马的拉特兰宫举办宴会时,都会面临弩矢的射击。 盖里斯遭遇几次刺杀,真没啥稀奇的。 当然,真正稀奇的一点在于,盖里斯每一次都化险为夷。 在这个过程中,便展现出,盖里斯与众不同的地方。 可以说,每一次的刺杀未遂,都是在给盖里斯戴上新的冠冕,使得众人“了解”到那盖里斯本不愿示人的真相。 面对着一位“现人神”的存在,甚至是连审问都显得简单了许多。 主要的调查方向有两条。 一是先前的爆炸,考虑到那是热拉尔的工坊,在经过一点点的拷问后,热拉尔就坦诚交代了自己所知的一切,再由热拉尔顺藤摸瓜,便确定了是哪些人向他设局,顺着这条线一路向上查,便来到了的黎波里。 另外一边,则是对刺客所使用武器进行了溯源。 这批武器,虽然被刻意磨平了编号,但从工艺来讲,不难确定正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制式武器。 是现役部队才会配发的轻便铜炮,以及还未大规模配发的火枪。 眼下盖里斯麾下,有着大约总计三万人左右的军队,这些军队各自情况比较复杂。 不仅是有着常备军,还有地方的民兵,以及半盟友、半附庸的各种军队。 在这么多军队中,想要确定武器的来源,并不困难,麻烦的一点在于,盖里斯要如何处置这一条线上的所有人。 军队的种类抛开兵种或军种,依照其服役的来源可以分为两类,其一是征兵制,其二是募兵制。 而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中,如果粗暴点,那么可以将其分为君主手里的公民兵,或者其以外的任何军队。 马基雅维利如此推崇征兵而来的公民兵,以至于他在君主论中,极尽可能的贬低其他军队。 但就结果论来说,马基雅维利的公民兵在意大利战争中被人给爆杀了。 盖里斯分析着当下局势,考虑到当下战争正在如火如荼,他终究是陷入了困境。 【那么他将由于守卫它而不得不费掉那个国家的全部收入,如此靡费甚巨。结果,获取反而变成了损失。】 因为一批人的反叛,存在既往历史的许多人可以说全部都是不安定因素。 盖里斯想了想后发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要么是安抚他们,给予他们以黄金,给予他们以特权,除去首恶之外,其他人甚至要大度的宽恕。 要么就是彻底剪除他们,就如马基雅维利所说的,灭绝那些贵族们的血脉,将那些人斩尽杀绝,确保连怀有仇恨的利益相关者,一个不留。 盖里斯虽然并非马基雅维利主义者,但他得承认有些时候,马基雅维利本人说的还是很中肯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盖里斯还留在黎凡特地区,留在圣地的时候,就会遭遇这么多问题。 等到之后盖里斯前往埃及、前往罗马、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这些人岂不是要翻天? 如果他想保证自己离开圣地后,耶路撒冷的局势依旧可控。 那么势必就要来布局一次针对原先贵族们的清洗,剪除掉那些不安定因素,并将之替换成盖里斯所信赖的人。 之前的时候,盖里斯对于进行清洗,还是保有疑虑,存在着一些客观上的问题,限制盖里斯大动干戈。 因此盖里斯只允许了安条克地区的兰斯,对安条克地区的贵族进行清洗。 就结果来说,安条克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算安定,时常会面对各种残余势力的袭扰,且自身执政能力不足以覆盖整个安条克,导致发展较为缓慢。 当然,随着人才培养的到位,后续安条克的发展,又突飞猛进起来。 毕竟与同时代的中国不同,地中海地区在识字率上或许并不是很低,但在统治阶级预备役上,却是一件相当蛋疼的一件事了,毕竟在治国术方面的知识,几乎是完全被贵族与教士们所垄断着。 或许平民里确实有人才,但短时间内,盖里斯却是无法去将之筛选或培训出来的。 就当时而言,虽然伊莎贝拉成为了耶路撒冷之王,也统一了十字军诸国,但他们夫妻的身份准确来说,应该是耶路撒冷王国国王兼的黎波里伯爵兼安条克的征服者。 换句话说虽然名义上十字军诸国是被统一了,但在实质上他们只是有了共同的君主,依旧是三个独立的国家。 这三个国家之间的风土人情与统治方式,也使得他们一时半会是没法政令统一的。 这是当初的情况,也是因为这样才使得耶路撒冷王国与的黎波里伯国,有大量的旧贵族群体,被吸纳进了新王国。 不如此,便难以对黎凡特地区进行统治。 特别是的黎波里地区。 耶路撒冷王国本土的大片地区,要感谢萨拉丁,正是因为萨拉丁的征服,才将贵族领主群体,从他们的领地上被剥离,作为失地贵族群体,盖里斯拿捏的一直不错。 就连塞浦路斯岛,都因为先前塞浦路斯暴君艾萨克的纵火,使得当地豪强势力被重大打击,让塞浦路斯教会与塞浦路斯解放阵线上位。 安条克、安条克就更别说了,作为被征服的一方,他们的本土贵族,毫无发言权。 但的黎波里地区,由于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在死前直接遗嘱转交了权柄,因此盖里斯也势必要注意的黎波里诸侯的利益。 这就是对旧秩序继承导致的恶果,旧秩序的代表不能否决旧秩序本身,因为他们的权柄正是来自旧秩序。 即便盖里斯对的黎波里进行过变革,但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就是很容易导致大量的残留,导致各种改革不彻底。 耶路撒冷四所大学,三所在王国本土,一所在安条克,中间的的黎波里一所都没有,这其实就已经代表许多事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盖里斯还希望王国政府,安稳的统治的黎波里,那么就无法继续依赖原先的那些的黎波里贵族,势必要再度进行一次鲜血淋漓的改革。 马基雅维利虽然是一名15世纪出生的人,但他却始终都在坚持一个观点,即君主应当同自己的人民保持良好关系。 马基雅维利是如此的推崇人民的力量,以至于他认为宁愿侵害大人物的利益,也要尽量取得人民的支持。 在他看来,人民的需求是朴实无华的,而大人物们的贪婪却是永无止境的。人民寻求的仅仅是不被压迫,寻求的仅仅是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而大人物们却时常试图通过各种不正当的方式去侵犯他人的利益。 似乎在他眼里,让社会变得公正,尽量少的从人民那夺取财富,就足以让一位君主为之长治久安。 从结果上来说马基雅维利其实也不能算错,顶多说他认识事物的角度还是有着太多时代局限性罢了。 对于这样的看法,盖里斯自然是一笑了之,国家作为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法律作为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君主作为统治阶级的代言人……很多选择,都不是轻而易举间就能做出的。 但有一点好处在于,盖里斯虽然是君主,但他所代表的统治阶级却并非是的黎波里的贵族。 而凭借着其他地区的军队,加上自己的威望,在有证据证明的黎波里贵族,组织了这次刺杀的情况下。 盖里斯可以轻易间将原先的那些贵族们给拔除,就连耶路撒冷王国的上议院,那些原先追随过伊拉克略的贵族们,都会无条件站在盖里斯一方。 等到盖里斯被刺杀的消息传到耶路撒冷,并有证人证明武器的来源,出自的黎波里后。 耶路撒冷的本土贵族,光速切割了的黎波里贵族。 在不少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 王国光速通过了《公务员法》与《职务与职级并行规定》。 的黎波里在过去的十年里,其实与日本倒幕运动后的废藩置县的处境有些类似。 1871年日本开始废藩置县,这是始于1868年(明治时代开端)的明治维新运动的顶峰。 根据这项改革,所有大名都必须将权力归还给天皇。 首先1868年戊辰战争,忠于德川幕府的军队战败,政府没收了所有原先由幕府直接管辖的土地,以及仍忠于德川幕府的大名土地。 这些土地约占日本国土面积的四分之一,并被改组为各县,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官员。 其他地区的各藩大名,见大势已去便基本将领地交还。 作为将世袭权力移交给中央政府的回报,大名们被重新任命为其原领地的非世袭官员,并被允许保留 10%的税收。 再之后,即便大名们失去了世袭权力,但他们仍然保留着一定程度的军事和财政独立,并依旧接受先前领民的效忠。 等到1871年废藩置县正式开始,日本政府通过向前任大名承诺丰厚的俸禄、吸收各藩债务,并将旧货币按面值兑换成新的国家货币,完成了此次改组。 之后这种赎买,因为缺乏足够的中央财政,又转化为年息5%的债券,直到三十年后,才完成全部的偿还。 盖里斯在完成十字军诸国的统一后,对待的黎波地区的贵族,便是参考了这一段历史。 盖里斯并没有直接没收的黎波里诸侯的土地,而是将他们任命为的黎波里的各郡郡长、或者城镇长官,允许截留部分税款。 之后,盖里斯又试图推进过赎买政策,将那些土地彻底从的黎波里贵族们的手中剥离。 但更加完善的公务员体系,在君临议会层面上,却被上议院整体否决,即便是下议院也不是很赞同。 在缺乏足够合适人手的情况下,便一直不了了之。 直到现在…… 《公务员法》与《职务与职级并行规定》这些法案,对公务员体系进行了职务与职级的划分。并设立了相应的工资津贴及其档次划分。 其中职务,如果用这个年代的理解来说,那就是官位,意味着一名公务员或者官员,其所需要负责的职责,其往往可以因地制宜,按照各地或各单位情况来具体安排设置。 而职级,则是影响公务员或官员的待遇水平,并不代表领导职责。与职务不同,职级序列、名称、数量是有统一规定的,各个地区或部门不能根据自己特点自行设置。 如果粗暴点理解,之所以设置职级,就是为了在不扩大其权责范围的基础上,通过晋升职级的方式,来提高公务员待遇和荣誉。 之所以进行这种划分,自然是有着诸多目的,而其中的一个原则便在于,不能够将更高级别的职务视为一种奖励,给予公务员更高职位的目的,应当为了让对方在更合适的岗位去发光发热。 通过更加系统的正规化公务员体系,也意味着盖里斯将能够抽出更多的人手,去替代现如今统治的黎波里的地方贵族。 …… 在现如今的的黎波里土地上,有哪些家族还有着耀目的权威呢? 普利万无疑是其中的代表,作为意大利富商,他凭借着自己的财富,用与妻子等重的黄金,迎娶了一位女继承人,得到领地,在之后,又同盖里斯一齐,完成了对的黎波里的平定。 经过这么一茬,在许多人口中,普利万已经成了的黎波里副王,是这里最高贵的贵族。 但其实真正被的黎波里贵族们拥护的,另有其人才对。 也就是圣奥梅尔家族。 圣奥梅尔三兄弟,于格、威廉、拉尔夫。 他们是沃尔特·德·圣奥梅尔与埃斯基瓦·德·布雷斯的后代。 简单说就是,的黎波里伯爵妻子与其前夫的后代。 看起来他们似乎无权要求的黎波里的领地,但很多事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本章完) 第416章 政治动物同政治家间的区别 第416章 政治动物同政治家间的区别 事情要回溯到第一次十字军之后,第一次十字军的结果是法兰克人,在黎凡特地区建立了四个十字军国家。 分别是耶路撒冷王国、的黎波里伯国、安条克公国、埃德萨伯国。 这三个国家中,安条克公国是由西西里诺曼贵族建立的,另外三个则是由法国贵族建立的。 对于天主教世界来说,这四个国家实际上就是飞地,基本上只能依赖于自身的力量,抵御周边的敌对势力,虽然偶有帝国也会派遣军队相助。 但许多时候帝国都自身难保。 为了强化各自的联盟,因此十字军四国的联姻是从未断绝的。 更是有数位耶路撒冷国王,在加冕之前都是担任埃德萨伯国的国主。 至于的黎波里伯国,其上位国主伯爵,雷蒙德三世之母,便是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二世的女儿。 换句话说,雷蒙德三世,具备耶路撒冷王室血脉,其王位继承权,一度同鲍德温五世相近。 在雷蒙德三世年幼的时候,就有传闻说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二世有意将其列为王位继承人,从而将的黎波里伯国转为王室直辖的领地,加强十字军王国的一体化进程。 当然,这件事不了了之,在耶路撒冷王国大臣看来,相比起统合黎凡特地区的十字军国家,不如直接将公主嫁给欧洲贵族,从而得到欧洲援军,因此更支持安茹家族的富尔克入主耶路撒冷。 对于的黎波里伯国的诸侯来说,贸然让的黎波里伯爵担任耶路撒冷之王,这并不会提升他们的权柄,扩大他们的领地。 反而是要担心的黎波里伯爵,是否会为了耶路撒冷王国的利益,而损害他们的利益。 在欧洲封建体系下,特别是近代之前,欧洲君主所具备的实权,相较于东方来说,是比较有限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拥戴了一位国王,其实也往往代表着难以改变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利益分配。 获利不多、风险挺大,这是许多欧洲封臣们的想法。 等到雷蒙德三世成年后,耶路撒冷王国也有了明确的继承顺位,雷蒙德三世自然没什么可说。 然后,他运气不佳,便在1164年,一次同穆斯林赞吉王朝的战争中,被囚禁,直到8年后才得到释放。 再之后原先的加利利领地领主去世,作为领地的真正主人其遗孀埃斯基瓦·德·布雷斯夫人,被许配给雷蒙德。 这使得的黎波里伯国与加利利领地,在一定程度上合二为一,但他们的婚姻并没有诞生后代。 在这种情况下,雷蒙德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并把她与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孩子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长大。 那些孩子,也就是圣奥梅尔家族的三兄弟,于格、威廉还有拉尔夫。 在没有亲生子女的情况下,就连雷蒙德三世的教子都被视为潜在的继承人,何况本就得到雷蒙德关照的三兄弟? 如果真要按照血脉问题上诉的话,雷蒙德三世的父系亲戚在法国,母系亲戚正是现如今的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是雷蒙德三世母亲的姐姐的孙女,简单说雷蒙德三世是伊莎贝拉的表舅,伊莎贝拉是雷蒙德三世的表外甥女。 对于的黎波里的诸侯们来说,如果想拥护利益代言人,前者距离太远,后者等于直接投降。 加上同加利利领地贵族们的关系,干脆直接拥护于格、威廉还有拉尔夫他们得了。 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君临议会收到消息,并火速通过各项议案,为后续的废藩置郡进行准备的同时。 在太巴列城的一间会客室里,烛光摇曳下,拉尔夫握着情报的手指在颤抖,指节被烛光映得死白。 但这不妨碍他在这一众自己的拥护者面前大声说话: “以前是失地的会被剥夺贵族身份!现如今是我们世代相传的庄园都会被废除!古老相传的传统,一朝被改,这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我们是什么,我们是贵族!我们天生就比其他人高贵!我们要团结起来,与那不义的君王抗争!” 鼓动人心的话语在客厅里响彻,伴随着这激动人心的声音,是所有人的鼓掌,他们要团结起来捍卫自己的利益! “现如今,下议院选出来的都是毫无贵族血统的贱民,而上议院又都是伊贝林家族与西顿家族把持席位,根本没有哪位议员能替我们发声!我们不仅要团结,我们还要组建自己的党派,要重新回到权力中心!我们要让那些贱民们明白,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就只能一辈子在那些工坊主的压榨下苟延残喘一辈子!”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耶路撒冷王国一个百万人口的小国,但其内部的权力冲突,却从未有过停息。 现如今这些失败的贵族们,还达不到后世英法封建贵族的高度,至少他们还未曾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做旗帜来挥舞,自视甚高。 但终有一天贵族可能会发展到《宣言》中所描述的那样。 【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做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只不过现如今正在集会的这些贵族们,可能不会走到那一天,又或者说,他们会醒悟的更早? 而等到这次大的集会结束后,在私下里三兄弟又进行了一次讨论,相比之前的那种自信,他们显得有些惶恐。 “他……他真的是在人群面前挺身而起?”他的声音嘶哑,好像喉咙里塞了沙。 “有人说,说那门板像盾牌一样挡住了炮弹,火星在他四周飞溅,他连头都没偏。” 威廉猛地抬头,双眼通红。 “荒谬!一定是谣言,是那些蠢百姓自己吓自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那都是撒谎!” 盖里斯死而复生,具备神迹的消息,虽然说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在黎凡特地区传遍,但并非所有人都亲眼见证。 因此,也有许多人,坚称盖里斯的各种神迹都是被包装后的结果,是他为了重新凝聚耶路撒冷王国,才刻意装冷弄鬼变戏法。 而对于他们这三兄弟而言,既然下定决心要同盖里斯斗法,那么就势必不能承认对方是什么圣子,具备什么神力。 一旦承认的话,那么一切都显得格外荒谬。 “可他终究是活着,我们的行动反而,将他的声望再推了上去,因此我们杀的就是先知,是盖里斯,神在人间的代言者。” 讨论,在这一刻陷入寂静。 不论盖里斯是否真的展现了神迹,但从刺杀中幸存,本就充满了神迹的色彩。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盖里斯都活了下来。 这一次甚至是连火炮都用上了,可都没能成功这让他们感到窒息。 也就在他们想要讨论后续如何处理的时候。 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开门,查水表!” …… 的黎波里贵族们的行动,确实是早有预谋,但这种预谋很难说多么的细致,多么妥善考虑。 倒不如讲,这是他们在即将面对盖里斯最后通牒前的拼死一击,因此后续的各种斗争,反而显得颇为小家子气。 这其中的一些想法,对于不同文化的人而言,本身就有些难以理解。 在天朝传统看来,在天下即将统一的时候,以局部弹丸之地,根本不足以对抗天下大势,因此不如早早的投了,换得在中央出任官员,从而继续维系自己的家族财富与利益。 但在很多没有所谓强权中央的地区,当一个地方土皇帝,难道不好吗? 通过对自身领地的控制,他们所能享受到各种待遇,比之在所谓的中央要好太多了。 所谓宁为鸡头不做牛尾,就是这个道理。 而既然的黎波里的诸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势必会面临这种选择的后果。 甚至于在经过君临议会组织的贵族法庭审判后,消息直接被放出去。 整个国家,都知道伊莎贝拉将要绞死圣奥梅尔三兄弟,她向贵族们发起了邀请,并且公然宣称如果不前来耶路撒冷,那么就是圣奥梅尔三兄弟的同党。 这是伊莎贝拉至今为止,在发出过的最为明确的威胁,或者说她是在的黎波里诸侯们来站队。 要么支持原先的圣奥梅尔家族,要么放弃抵抗承认耶路撒冷的王权。 通常来说在封建社会里,君主不应当将自己的臣子逼入一个二选一的境地,因为那往往意味着没有回旋余地,意味着原本可能的中立方,会去大批量的加入反对派。 毕竟封建体系下的领主,本就比较反对强势君主。 但伊莎贝拉却不在乎,她甚至不仅不在乎,还预留了时间给的黎波里诸侯以串联的机会。 简而言之,伊莎贝拉手把手的扶持出一个反对自己的的黎波里贵族派系,将对方逼到死角,允许对方武装起义。 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如今对于潜在的叛军而言,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王国的主要兵力,目前都被抽调集结在埃及边境,或者叙利亚地区。 的黎波里伯国领地,位于黎凡特地区的正中,从这里起兵,正好国内空虚,说不准就一发入魂,直接打进耶路撒冷。 不过那又如何? 这一切都在按计划在进行。 在最后通牒下发后,安条克留守的部分驻军,被抽调了一部分,配合着王国直辖的军队,开始在加利利领地以及的黎波里伯国属地,不断开始突袭,进行大量的小规模平叛战争。 这种战斗的规模,大多只有百来人左右,是以连为单位进行战斗,战斗的目的,便在于废除的黎波里伯国贵族们的最后军事力量。 可以说,在完成行政统一的同时,也要完成军令统一。 从这之后开始,耶路撒冷王国将彻底不再存在实地贵族群体,有的仅会是无地贵族群体。 在之前的十年中,实地贵族与无地贵族,都被视为贵族,他们之间有着相同的管理体系,有着共有的贵族级别。 但二者的区别在于,实地贵族需要担负缴税与提供兵役的义务,而无地贵族群体则无需承担那些义务,并有资格从耶路撒冷王国领取一份不菲的年金。 当然在盖里斯看来,不管什么贵族,都应当尽量避免世袭罔替的情况。 力求将之改为无大功则世袭降爵的状态,从而避免实地贵族群体对中央集权的妨碍,也尽量减少无地贵族群体高昂年金对王国财政的挤占。 在这个过程里,其实也不乏有的黎波里的诸侯,主动投降,甚至向王国表示自己可成为带路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其实都是合格的政治动物。 政治动物们有三大准则。 一是个人利益优于集体利益。 二是短期利益优于长期利益。 三是实质利益高于其他一切。 只有抛弃节操那种多余的东西,严格遵循这三条,才能让那些人混的如鱼得水,在各式各样的变革中,都成功的苟延残喘下来。 甚至即便是盖里斯,也不会完全堵死让敌人投降的路。 在经济基础发生转变的情况下,例如说将土地贵族转变为商业贵族,他们的政治立场理所当然的会发生变化。 基于土地得到收益的农场主,势必会支持农本主义,而对于商业资本家来说,在生产不如外国的时候会要求贸易保护,在能够倾销的情况下,又想着自由贸易。 因此,并不是说就不存在改造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这种改造,往往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才可以做到。 政治讲的是利益,但利益与利益是不相同的,从政可以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那么便会成为政客。 但从政同样可以是为了某个集体的利益,从民族、到国家再到阶级,那么这样的人就可以称为政治家了。 这其实也是盖里斯,同那些的黎波里诸侯们之间的差距。 是政治动物同政治家间的区别。 (本章完) 第417章 会议 第417章 会议 的黎波里诸侯们在太巴列城集会的消息,是谁透露出来的呢? 答:普利万。 的黎波里地区,十几万人口,大小诸侯加起来,大致上有二十几位。 在这些人中,普利万一向都不怎么合群。 毕竟,从一开始,他成为领主的理由,就同寻常贵族们不同。 作为一名意大利富商,他对各种海关进出口税深恶痛绝,但比萨城邦在黎凡特地区,又没有足够的特权去免税。 考虑到走私贸易本身的风险,普利万选择直接加入收税的一方,即成为一名领主。 成为领主后的普利万,依旧是以商人的思维来经营自己的领地。 对于一名合格的商人来说,认知到万事万物皆有成本一事,是最基本的要求。 他甚至不需要太多的士兵,就能确保领地维持在一个可控的状态,主要的财政收入,也来源于对商业的经营,而不是从农民手中过度征税。 但这样一来,也使得普利万在的黎波里诸侯中,显得格外不合群。 若非之后有盖里斯的出现,普利万最后会是什么结局,也不好说。 在盖里斯夺取了的黎波里之后,普利万因为其作为相对可信的人员,在一定程度上,担负起了的黎波里总督的职能。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明确的任命,到不说说是的黎波里诸侯中的首席,协助王国中央对这里进行征税、征兵、改革。 这其实导致了普利万,在众诸侯中更加的特立独群。 毕竟,没谁会喜欢一个“叛徒”。 诸侯们的各种串联,其实都有意避开普利万,但他们能避开,并不代表普利万就真的不知道。 要知道钱是一个好东西,总是能买来许多消息。 因此,在的黎波里诸侯们串联的情况下,普利万成为了“犹大”。 不过,与出卖了基督耶稣的犹大不一样,普利万可不是得到银币作为报酬。 而是拿到了一张入场券,出席一次会议。 这一次的会议,是盖里斯筹备许久,才真正直到现如今新历元年尾声,才发出邀请函,计划在来年复活节正式召开。 会议召开的地点,被放在了耶路撒冷,这处三教同尊的圣城。 与会的人员,包括了盖里斯影响范围内的诸国领袖,乃至于重要的盟友。 他们分别代表着耶路撒冷王国、塞浦路斯、安条克、的黎波里、大马士革、萨尔图基贝伊国、特拉比松、格鲁吉亚、威尼斯…… 这次耶路撒冷会议,将意味着黎凡特地区、乃至于安纳托利亚地区,将会达成某种共识。 在这种更高层面、可能影响到整个东地中海格局的力量集合面前,的黎波里诸侯们,所在意的那点利益,属实是鼠目寸光。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又如何能搞好政治呢? 甚至于,作为对普利万的回报,盖里斯还邀请伊莎贝拉与他一同前往的黎波里做客,要同他进行会面,对之后将要召开的大会透个底。 ……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在淡黄石壁上,映出柔和的光晕。 来自海面的微风吹开窗帘,给屋内灌注进新鲜空气。 冬季的黎凡特,并不是总有这样的好天气,这同一些气候有关。 当初冬到来的时候,地中海水温仍然较高、而上空冷空气开始南下的时候,为形成强烈风暴,提供了有利条件。 这些飓风,会影响到希腊、意大利南部、塞浦路斯、土耳其西南沿海还有黎凡特沿岸。 但即便是这样冬天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也不足以让伊莎贝拉脸上的忧愁被化解。 这里本是雷蒙德在城中的一处豪宅,而如今被征用为行宫,伊莎贝拉来到这里的目的,除去是被盖里斯邀请到此一同会见普利万外,就是想要尽快再度见到盖里斯。 出于避免民众骚动的缘故,伊莎贝拉并没有前往码头,盖里斯也遮掩自己身份。 虽然伊莎贝拉知道盖里斯乘坐的船,会在今天靠岸,但具体哪一条便又不清楚,因此只能眺望着码头,想要分辨具体哪一位才是盖里斯。 在这样的等待中,过了许久,伊莎贝拉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房门被打开的嘎吱声。 一个披着袍子,带着兜帽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仅是一眼,伊莎贝拉也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冲过去扑进对方怀里。 这一次的分别,其实并没有很长时间。 同先前在安纳托利亚待了快两年的情况不同,盖里斯这一次仅仅是了三个月,对黎凡特各个地区的经济情况进行调研。 虽然时间上的变化并不长久,可盖里斯终究是遭遇了刺杀。 而且与过往不同,这一次、对方甚至是用上了火炮。 刺杀这件事,对伊莎贝拉来说,本就有着深刻的印记。 早在她还只是少女的时候,在亚嫩河谷的村庄中,盖里斯就替她挡下过…… 那一次,盖里斯透支自己的体力,昏厥过去。 仅仅是回想当初的景象,伊莎贝拉就会心悸,担忧盖里斯一睡不醒。 “没事吧、没受伤吧?” 在拥抱感受到对方体温后,伊莎贝拉又有些急切的检查起盖里斯。 老夫老妻之间,自然是没多少顾忌,衣服褪去、肌肤相触、彼此间呼吸愈发沉重,最后按耐不住…… 等到夜幕降临,两人才算是忙活完事。 倚在床头,复盘过去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 在谈及个别的黎波里诸侯再度选择跳反的时候,盖里斯直接说道: “所以,伊莎贝拉,你明白了么?虽然很多时候可以快刀斩乱麻,直接利用自己优势的力量去解决问题,但又有些时候,哪怕你与对方有着旧怨,可只要双方利益能够重迭,那么就不要吝啬。” 盖里斯向一旁的伊莎贝拉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这些东西,伊莎贝拉其实一点都不陌生,可她还是静静听着盖里斯的话,晓得对方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些“贤者”了。 “这就是政治,政治讲究的是利益,妥协也好强硬也罢,它们两都不过是政治斗争中所运用到的手段,何种方式能压低成本,带来更多的利益,那就不要瞻前顾后。” “从这个角度来说,普利万已经谈得上颇有水准了,至少他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利益与常规的贵族群体并不一致,所以他出卖起那些旧贵族们便毫无压力。”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我们首先要清楚,这一次我们革命革的是谁的命,要清楚我们斗争的是什么,我们是需要将封建贵族阶级连根拔起么?当然不是。” “在这次斗争中,我们的目标仅仅只是消灭旧贵族罢了,将人从人身依附的关系中解放出来,而既然有了目标,那么谁阻挡我们达成这个目标,谁就是敌人,而谁能支持我们完成目标谁就是朋友,而那些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我们至少要让他们中立,如果能够将之转为自己的朋友那么尽量将他们转为朋友,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朋友多多,敌人少少。” “我们为什么要废除封建体制的人身依附?因为这限制了人口流动,我们发展生产力,需要更多的劳动力,那么将人限制在土地上的,就是我们所无法容忍的制度。” “但什么样的人,才会坚决拥护封建依附关系呢?是贵族么,还是教士?都不是,贵族与教士虽然都是封建体制的受益者,但真正基于自己根本利益拥护农奴制的只有传统领主群体。” 从一开始,盖里斯就清楚一点,他做不到在12世纪这个时代,建立一个什么不存在压迫与剥削的理想国。 他所要做的,是给后来人一个希望,是要利用生产力大发展过程中产生的红利,制造出一个“幻象”。 人要有梦想,没有梦想的人,又如何去追逐太阳、去改变当下呢? 盖里斯追求的本质是让时代更进一步,而挡在进步路上的就是敌人。 因此,盖里斯并不顾忌与这个时代的各种势力合作,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寻求的都是一种改良,或者说改造,将农奴改造成农场工人,将城镇手工业学徒,改造为产业工人。 社会生产关系在被转变的同时,其实也意味着新的剥削阶级的诞生,即实业资本家以及金融资本家。 对于盖里斯来说,只要是愿意将自己的资金投入到实业与金融中,而不是埋在地里试图世代相传,其实也是一种进步。 所以他容得下那些威尼斯海商,也容得下伊拉克略,更容得下普利万。 而相对的,任何试图恢复封建农奴制度,试图在耶路撒冷王国土地上施行奴隶制度的人,都将是盖里斯的敌人,这是无法容忍的,势必要改变的,亦是经济利益的必然需求。 奴隶可没有什么购买力,而农奴与城市贫民的购买力,也同样少的可怜。只有蓬勃的市场需求,才能刺激生产力的快速发展。 这个道理或许许多的企业主都明白,但他们自身的高度有限,自然不会操心那么多,对于野蛮市场里资本家来说,压低自己的生产成本就是竞争胜利的最佳法宝。 至于市场的购买力如果不够,那就鼓励超前消费,如果超前消费也不够,那么……他们也就只是在等待着一次经济危机洗牌罢了。 盖里斯作为见证过历史下游的来者,他对这些自然一清二楚。 他清楚的一点在于,他必须要缔造出一个能够容纳工业革命时代的市场,而这个市场可以是对外开拓,也一样是内部人民的需求。 内部的购买力,比之外部的市场甚至更重要。 在13世纪初这个关头,整个欧洲,或许人口已经有数千万、但其中具备购买力的人群,又才有多少呢? 城镇复兴方兴未艾,市民阶级正尚如种子厚积薄发,广袤的欧洲土地上,只有不到总人口3%规模的人群,尚且真正意义上具备自己的可支配财产。 因此,奴隶制与农奴制,这两个阻挡内部市场开拓的制度,必须废除,绝无妥协的可能,只有时间的早晚,顺序的先后之区别。 只有做到内部分配的相对公正,才有更具潜力的发展空间。 而这,其实也正是要同普利万准备沟通的内容。 伊莎贝拉只是静静听着盖里斯说的这些内容,她偶尔几句“所以呢?”“然后?”将话题继续延续下去。 许多时候,彼此之间只是需要一个陪伴,在一起有一个交流下去的话题,至于具体聊的内容,反而是其次的、不重要的。 …… 在的黎波里,盖里斯与伊莎贝拉一同会见了普利万。 就之前普利万对王国的坚定支持,表露了赞同。 之后,盖里斯和普利万,在市场问题上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作为一名商人,普利万自然清楚一件事,如果没有市场、其实就没有商业,如果没有足够的市场,那么一切的生产都是空话。 商品概念,在被盖里斯明确之后,普利万又不由得对盖里斯更加赞同。 “因此,对埃及的解放,也是对市场的开阔?” “是的。” 盖里斯对普利万的反应速度感到满意,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这能让他节省很多精力。 埃及、确切说是尼罗河三角洲,是中东地区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数百万人口堆积在那里,再加上上埃及地区自古就有金矿开采。 可以说是天然的丰盈市场,但如今却被英法十字军占据,双方在贸易上面临厚重壁垒。 耶路撒冷王国与威尼斯对埃及的宣战,不仅仅是宗教上的冲突,实质上也是商业利益上的需求。 而盖里斯后续准备的会议,其实也就是要对中东地区的市场进行更大范围的统合,并且制定出更加适合商业运作的标准,从而带动商业的蓬勃发展。 听到这里的时候,便是普利万都不免心潮澎湃,又一次感受到双方格局的差异。 (本章完) 第418章 关于复活节的辨经(上) 第418章 关于复活节的辨经(上) 复活节并非一个固定的日期,按照计算方式来说,应当是春分后切月圆后的第一个主日。 主日也就是星期天,做礼拜和弥撒的日子。 按道理来说,这其实没啥问题,但要命的一点在于儒略历本身是存在误差的。 当初测定春分是儒略历3月21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儒略历如今已经有了整整7天的误差。 换句话说,天文意义上的复活节,同原先历法上的复活节,已经有了一周的误差。 而更巧妙的一点在于,盖里斯在夜雨中复活的那天,其实是天文意义上的复活节。 这个巧合,对耶路撒冷宗产生的影响,要直到1200年,盖里斯宣布历法更新才被人挖掘出来,而后颇感意外。 这给予了耶路撒冷宗必须过复活节的新理由,当然、其中的理由也与过往截然不同了。 由于历史问题,当基督教兴起的时候,他们对耶稣殉道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可考,只能推测是犹太人逾越节庆典期间发生的。 根据几本福音书的描述,耶稣的受难和复活都发生在逾越节那一周,因此早期基督徒将耶稣的复活年度庆祝活动安排在逾越节期间 但逾越节终究是犹太人的节日,对教会来说并不希望完全依赖犹太历,于是决定建立一种基于天文规律、但独立于犹太历法的计算方法。 这也标志着基督教的独立性。 从神学角度来说,复活节庆祝天兄从死里复活的奇迹。 保罗写道,对于那些相信耶稣死亡和复活的人来说:“死被得胜吞灭”。 彼得前书宣称,上帝已赐予信徒“耶稣基督从死里复活,使他重生,叫他有活泼的盼望”。 基督教神学认为,通过相信上帝的作为,跟随耶稣的人会在灵里与他一同复活,从而可以走上新的生活方式,获得永恒的救赎,并希望肉体复活,与他一起住在天国。 盖里斯对于复活节,也做出过论述和系统性的解释,在盖里斯神学的视角下,复活节不仅是基督徒对天兄战胜死亡的信仰见证,更是对一切历史性压迫制度的神学抗议与盼望的象征。 天兄之死并不是不是偶发的悲剧,而是帝国权力与宗教体制联合压制真理者的政治谋杀,而耶稣的复活,也正是对这种压迫系统的终极否定,是一个从下而上的历史性胜利。 盖里斯还对早期基督教神学进行了重新整理,以论证自己的正确性。 他引用早期教父如特土良,这种基督教奠基者的话语,如“基督的血是教会的种子”,引申出一种悖论性的胜利观:压迫无法消灭真理,反而促成它的兴起。 在盖里斯自己写出的《耶路撒冷神学总论》中写道:“复活节的信仰使我们确认:历史是开放的,未来是可能的。” 盖里斯强调,天兄的复活不是对个体死亡的超越,而是对整个受压群体命运的彻底翻转。 从这一立场出发,耶路撒冷宗的神学对复活节做出了定义,其被边缘者、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民,无论是因种族、阶级、性别或殖民历史而受苦的人们所持守的希望记号。 它象征着一个在地的解放,预示着“上主已起来”“天国降临”,不再容许不义长存。 因此复活不只是形而上的事件,它是一场历史中的革命,宣告另一个世界秩序的来临。 这意味着,复活节不仅呼召人信仰神迹,更呼召人参与那场属天却发生在人世的解放工程。 复活节的意义因此是双重的,它既是对未来新天新地的盼望,也是对当下历史处境的批判与回应。 空荡的墓穴不是逃避现实的神话,而是对现实发出的挑战,这意味着那些被遗弃者将被记念,被贱视的将被高举,压迫者的国度将如尘土般瓦解。 当然,比较微妙的一点在于,上述内容,都是盖里斯自己的阐述。 而耶路撒冷宗的神学家,其实并非仅是盖里斯一位,伊拉克略就做出了另外一个角度的阐述。 伊拉克略这个老不死,在同代人一个个走了之后,依旧还活的好好的。 现如今他虽然已经不是耶路撒冷宗主教,但也有一批忠实的拥趸,在耶路撒冷宗里混出了头。 不因为别的,就冲他这个年纪,就属实让人直呼不可思议。 毕竟,今年的伊拉克略,已经有73岁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此高寿,对于普通信众而言,似乎亦是一种神佑。 伊拉克略来自法国奥弗涅的热沃当,同耶路撒冷王国史学家提尔的威廉一样,其是在博洛尼亚大学(欧美视角中的世界第一所大学)毕业的。 作为一名经历过完整大学教育,在这个时代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高材生的伊拉克略,在40岁来到耶路撒冷的次年,就被授予耶路撒冷副主教的圣职,47岁的时候成为凯撒利亚大主教。 并在这个职位上,他与威廉一同出席了1179年的第三次拉特兰大公会议。 这在整个天主教历史上,也算是历史性的时刻,毕竟平均每百年才有一次大公会议。 之后,伊拉克略又通过一些人脉关系,成功担任耶路撒冷宗主教,走向自己的人生巅峰。 平心而论,伊拉克略做到了自己身为耶路撒冷宗主教应尽的职责,包括并不限于协助巴利安守城、走上提尔城墙守城、拥护耶路撒冷国王等…… 虽然,因为和巴利安之间的个人恩怨,导致他同盖里斯之间发生过一些冲突。 但在确切的神迹,以及庞大的经济利益面前,还是很直接了当的选择成为“俊杰”。 成为盖里斯与伊莎贝拉的御用“反对派”,主打的就是一个在议会中,乃至于在舆论上,同政府“唱反调”。 在“理中客”与“叼盘”技艺上,伊拉克略是真切做到了炉火纯青。 凭借着如此长久的服务,伊拉克略在放下耶路撒冷宗主教的职务后,甚至成为了王室的家庭教师。 负责对一些王室相关的孩子进行启蒙教育。 “咳咳,老师,这边又有商人,想找您推销一款产品了。” 在尚且明亮的房间里,梅丽森德推开房间的门,手里抱着一个有些分量的钱袋。 原本在书桌前,靠着椅子打盹的伊拉克略,在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后,才缓过来,然后略显精神了点。 梅丽森德是西比拉与居伊的女儿,在西比拉离世后其四个女儿就被盖里斯夫妇收养,而教育问题则委托给了伊拉克略,这么一个当时年纪有60多的大学毕业生。 在其他学生相继出世后,梅丽森德比较被伊拉克略喜爱,也就留在了身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伊拉克略看来梅丽森德就是他的孙女。 “哦?多少钱啊?” 提到钱的时候,伊拉克略不由得振奋了点。 他这辈子已经没啥好追求的了,可每每谈及到钱,仍然会让他开心一些。 等到梅丽森德,略显吃力的将那袋子钱放在桌面上,听着那清脆的响声后,伊拉克略就不由得裂开嘴笑了,脸上的各种老年斑与周围都生动起来。 他同巴利安之间结仇,就是因为巴利安抢他的钱去赎买耶路撒冷的平民,而如今他已经在新王国的体系下,赚回了十倍于当初的钱,这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在从政坛上退下来后,伊拉克略的影响力并没有消散。 考虑到他这个年龄,已经在王国政坛中,无一匹敌对象,加上其在宗教上的影响力,和不时在报纸上发布一些神学论点,不免就会有人过来询问他如何长寿。 伊拉克略自然不能说自己之所以长寿,那是因为赚钱赚的开心。 于是,他就说自己活的久除去神佑外,更是因为自己注意卫生、吃熟食、作息规律等一堆话。 甚至于他还在报纸上,发布一篇稿子,声称外约旦产出的硫磺皂不仅抑制皮脂分泌,还能杀灭细菌、真菌、霉菌、螨虫、寄生虫等,对一些皮肤病有一定的预防和辅助治疗作用。 在这份稿子被发布后,短时间内外约旦的硫磺皂居然脱销了,整个王国的硫磺皂销量,在短时间里近乎翻了一倍。 由此,一些嗅觉敏锐的商人,就意识到在报纸上,请社会名流打广告,将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 在和盖里斯沟通过后,作为王国里众所周知的长寿老人,伊拉克略居然真的把带货这个事给玩出了。 他写过相当多的稿子,表示使用毛巾、饮用热水有什么好处,并且在神学上对应的效果是什么,是虔诚生活获取神佑的必须手段,又罗列出一堆健康生活所必须的物品与品牌。 这其中包括了一些简易的热水炉,蜂窝煤,酒精,药品…… 在这个过程里,伊拉克略自然是赚的盆满锅满。 清点着那些梅丽森德抱来的钱币时,伊拉克略每数到纸币的时候,就叹了口气。 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建设起了一整套的生产体系,从基本的衣食住行,到高端点的药品生产,乃至于武器的自给自足,都能满足。 生产出的商品除去部分受限制外,基本上都能在王国各地城镇的供销社购买到。 如今的耶路撒冷虽然没有去推行纯信用货币,但也开始发行起了自己的黄金券。 对于王国民众们来说,既然可以用商品券从国营商店里兑换实物商品,那么使用黄金券也可以从银行里兑换实物黄金。 一元纸币被恒定为3克黄金,大致上相当于一枚金第纳尔。 不过虽然有了纸币,但并非什么商品,都可以直接靠钱购买。 这是由于王国在部分商品上,还是采取了扭曲供需的方式强行压低售价,从而使得尽可能多的人,能够廉价购买商品。 接到商人发的广告单子后,伊拉克略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多发光发热的。 由于年龄太大,精神不济,他现如今已经颇为依赖于咖啡了。 于是他从这些钱中取出一些纸币,然后又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几张咖啡豆的供应券。 交给了身旁的梅丽森德,让她去供销社里换成实物。 “对了,别忘记再买点蜂窝煤回来。”伊拉克略又叮嘱了一句。 咖啡是要煮的,而煮东西需要燃料,对于现如今的王国来说,一味的依靠木炭或者柴火,虽然说不是不行,但成本还是有些略高。 在开发了当地的一些小煤矿后,也就有了新的选择。 王国内的煤矿,基本上是褐煤矿,整体来说品质低下,拿去炼钢都被嫌弃。 但通过一定的加工,给居民们拿来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特别是那些褐煤们被打成蜂窝煤,可以简单快速高效的提供热能,拿来烧开水煮饭炒菜都相当方便。 要知道烧柴这个事,最麻烦的一点在于,每次生火都有一个最基本的起步量。 如果木头用的少了,就根本不够将水烧开,而木头用的多了,其实也就意味着要浪费。 许多时候农民与市民之所以不愿意喝开水,并不是单纯的柴火贵,而是麻烦、不好处理、会浪费木柴。 即便王国用力推广喝热水后,农民或者市民们想喝开水,也只能等到煮饭的时候顺便煮上点。 蜂窝煤配合上合适的炉子,却相对方便的解决了这个问题,烧多少东西,用多少块就行,相对来说更好量化,不用了也可以用盖灰的方式,延长烧热的时间,方便后续再用。 等到梅丽森德那个孩子离开房间后,伊拉克略就不由得再度思考起打盹之前的想的问题了。 同盖里斯不同,盖里斯很少用神学论述自己的特殊性,而他伊拉克略便截然不同。 他的许多神学论述,都从一些更加浅白、神秘学的方向讨论,这其实是有相当读者受众的。 这也代表了当下耶路撒冷宗,某一些不那么官方,但其实相当主流的神学认知。 (本章完) 第419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第419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在eu4中,伊斯兰宗教机制,会存在一个教条主义和神秘主义的坐标轴。 当虔诚方向偏向于教条主义的时候,意味着国家税收增长、人力修正提高、就连科技费都会降低,就连乌里玛,也就是宗教学者的忠诚都会提高。 虔诚偏向于神秘主义的时候,则代表了传教强度的提高、陆军士气的改善以及乌里玛的忠诚下降。 这两个方向,对于一个大型宗教来说,总是会同时存在的,其也并非是某种具体的教派,而是更接近倾向性的划分。 举例来说,最出名的伊斯兰教神秘主义,也就是苏菲派。 苏菲派又叫苏菲主义,苏菲主义并非是什么独立的伊斯兰教派,而是泛指追求禁欲生活和在宗教中具有神秘主义倾向的穆斯林,更多地指向一种信仰方式与生活原则。 因此在任何穆斯林教派中,都可以看到苏菲主义者。 想要精准的描述苏菲主义,是一个很困难的事,只能说,相对于比较正统的伊斯兰学者而言,他们更强调内心与神的链接,相对来说更认同信仰高于理性和教条。 这就导致苏菲主义者,具备一定的反权威特质。 相对来说,理解教条主义就比较简单,坚持固定信条、拒绝怀疑与批判性思考。 这二者并列的时候,很难评价一个高下。 毕竟,苏菲主义的反权威,可能说的是你xx还不够强化与神的链接,宗教学者的解释不够虔诚,影响到他们对神的信仰。 而相对教条主义的一方,则是觉得宗教学者说的对,要对《古兰经》更加深入的解读。 类似于这二者之间的冲突与矛盾,其实在很多宗教里都有体现, 即便是基督教里,也有东正教的赫西卡斯主义调通过内心祈祷和默观来达致与神合一,又或者十字若望这种强调灵修与神秘思想的人存在。 体会过、或者说沉浸在那种灵修的信徒,某种意义上,其在三观上,已经同普通人、正常人,截然不同了。 举例来说,一个苏菲灵修者,甚至能在夜间通过反复诵念真主之名,让自己在内心的震颤中泪流满面,感觉自己与安拉的共融。 而基督徒的灵修者,也可以做到不理解经文本意,只是单纯的祈祷与诵经,就自我感动的痛哭流涕,只愿在安静中倾听上主的声音。 可以浓缩为:我不懂,但就是很虔诚。 但由于其宗教的虔诚度,又会在一个宗教社会中,被许多人自发的推崇。 盖里斯的耶路撒冷宗,在官方思想上,因为需要强调技术进步,对人类社会的改良,还需要强调人的实践高于空想,因此对灵修的解释,是做出了一定曲解的。 在耶路撒冷宗的官方思想上,灵修不再只是个人与神之间的“私密内在修行”。 而要在具体的解放行动中,体会到那种独特维度的感受,是在与穷人生活中,见证苦难时的感同身受。 是当人不再麻木,而是迫不及待愿意,为对抗贫穷、疾病、不公……而奉献自己力量的冲动。 拿盖里斯写过的话来形容,其便是: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上主所赐的生命,其对人来说仅有一次。】 【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能够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生最宝贵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与天国的临地而奋斗。】 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其就是一名真正的耶路撒冷宗信徒,一位无私的弥赛亚追随者。 这里面的恩救,并非源于其对弥赛亚的膜拜,而更多的是因为其对弥赛亚的效仿,从而使得弥赛亚临在其心中,使其一同成就基督的伟业。 这好吗? 挺好的。 这合理吗? 确实很合理。 但问题在于,标准太高了。 许多人,究其一生,都未曾体会过那种感召,未曾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某个事业奋不顾身。 对于这些人来说,盖里斯官方宣传的那些东西,无疑就是一种空话、套话、不切实际、敬而远之的东西。 而普通信众,也会渴求自己的灵性生活,需要以某种可能不官方、不正确、不科学,但足够简单的方式理解世界、树立自己的三观。 这也就导致,神秘主义思潮,即便是在耶路撒冷宗、在耶路撒冷王国、在盖里斯的信徒中,也不可能根绝。 伊拉克略也就成了这种思潮的一个代表,或者说具象化,其撰写的很多神学解析,都是如此的。 拿他现在,正在写的这份稿件来说,其就对复活节做出了另一种解析。 首先,稿件的内容,介绍了一下复活节的来历以及计算方式,紧接着就开始了批判。 有关历法问题,也就是儒略历与真实春分的偏转,其实并非现在才发现的。 毕竟测定白日时间的变化,其实并非什么特别有难度的事。 但教会却因为各种原因而置之不理,在实质上反应了一种结果:罗马教会早已不再以真实为其标准,而是以制度、仪轨和人为定义的时间替代了上主的时间。 复活节在罗马教会中沦为一种象征性的纪念仪式, 只剩下教士诵经,主教献祭,百姓听讲这些繁文缛节。 早已脱离了耶稣复活所承载的那个彻底颠覆秩序、解放被压者的天启时刻。 这正是天主教神学腐化、体制僵化的缩影。 他们用错置的时间来纪念一个,历史的革新时刻,用金饰与祭袍来掩盖一位被钉十字架、裸体流血的弥赛亚。 早年的时刻、就有神父做出警告,如今更是如此,印证了那句话“若教会只求纪念,而非回应圣灵的行动,其便成了空坟。” 也正上主对这空坟的愤怒与不满,也才有了当下的变革。 圣子,先知、在真实复活节所行的复活奇迹,意味着: 【真正的复活,不屈从于历法、教会仪轨或政治权威,而是回应天地的节律,是上主在历史中的直接介入。】 【他的复活不由主教宣布,不由礼仪安排,而由天象与苦难见证,这是对僵死信仰的指控。】 【他的复活,不在教堂内,而在风雨交加的旷野;不在钟声齐鸣之时,而在乌云未散的夜里,这正是对历史的回应。】 伊拉克略着重介绍了盖里斯的各种奇迹,并认为这一切都是有着深刻寓意的,是上主的刻意为之,借由盖里斯来警告世人。 提醒着信众,应该借由盖里斯展露的那一切,与神更深层次的交互。 这种想法,其实便与耶路撒冷宗官方,是有一些不兼容,但更符合普通信众需求。 至少,这样一来,许多普通人,不会再因为看不懂盖里斯隔三差五,在报纸上讨论的数学、物理、化学公式而陷入自我怀疑,担心自己是不是被神给抛弃了。 对于许多虔诚的信徒来说,那种无法追随上盖里斯思想与脚步的痛苦感,是异常折磨的。 而伊拉克略,则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安慰者的角色。 这其实也是一种对因信称义概念的重新提炼,暗合了一部分原先宗教改革的思想。 意在降低入教的难度,让信仰更容易传播,这也就是为什么eu4里,神秘主义倾向高的时候,传教强度会被提高,毕竟实质上是降低了信众对教义的认知,从而达成一个“我不理解,但我信”的效果(再形象点——新教徒)。 因信称义这个概念,也并非是16世纪马丁·路德的独创。 事实上这个概念,早在早期基督被创立之初,就被圣徒保罗以反律法主义的形式提出过类似的。 通过抛开繁杂的犹太教传统,使得基督教入教的门槛被大幅度的降低,从而做到更加广泛的传播。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不论是基督教的创立,又或者之后的历次宗教改革,实质上都是在让原本复杂的东西,变的更简单,从而得到传播度上的提升,以及普通信众获得更多的参与感。 就相当于,让“赎罪卷”变的更廉价。 盖里斯喜欢这种变化吗? 当然不太喜欢,否则他就不会说“我不是神”这种话。 但他其实也无力阻止这种思潮的传播,只能予以约束,保持一定的警醒,安排伊拉克略这种人,来进行有限度的引导。 伊拉克略,也乐得充当这种“御用反对派”,反正他是通过吹盖里斯的方式,来表明自己和耶路撒冷宗官方的不同。 在他看来,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风险性。 而且在引导舆论之余,还能赚不少的稿费,提升自己的名望,通过带货来赚许多钱。 对他来说,这就是自己的人生意义啊! 喜欢钱,能有什么错吗? …… 梅丽森德走在提尔的新城区,经过这么多年的建设,提尔的新城区,已经成为王国里公认最宜居的城市了。 其不仅有着原先海洋的湿润空气,能够提供与内陆不同的气候,也还有最为完善的公共服务。 良好的道路、干净的自来水、安全的城市环境、便捷的商品采购,这都是其他地区所难以媲美的。 “中午好啊,阿梅!” “本叔叔,你也好,怎么?出来买鱼?” “啊哈哈……” “阿梅,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漂亮,也不晓得未来谁有福娶到你。” 梅丽森德对于这种恭维,也只是笑笑,略有些羞涩,而不去回应。 走在大街上,梅丽森德就这样不时与相熟的街坊邻居打招呼。 独属于少女的那种热情洋溢青春感,总是能让大伙对这个她产生好感。 但几乎没人意识到一件事,与他们热情招呼的少女,服侍着伊拉克略的“女仆”,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 但如果是真正的文化人,其实从名字上就能察觉到一定端倪。 梅丽森德这个名字,其实有些微妙,因为这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拥有的名字。 其来自于古日耳曼语意为“勤劳的力量”或“坚强的工作者”。 在后续的演变中,被优雅并宫廷化了,实质上的含义成了“坚毅的贵妇”。 梅丽森德作为西比拉与居伊的女儿,自然是有资格使用这个名字,这也是向她的曾祖母致敬,那位与富尔克·德·安茹共治耶路撒冷的梅丽森德女王。 正是在梅丽森德女王在位期间,王位的世系传承,转移到了安茹家族手中。 当然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如今大家都清楚,新的世系正在诞生,而那也与她这样的“公主”并无关联。 梅丽森德也乐得享受这种与政治、与王宫毫无瓜葛的轻松,每日里倒是活的自在。 伊拉克略的宅邸位于提尔新城的基督徒居民区,是在城市的东边。 而梅丽森德想要采买到伊拉克略想要的咖啡豆,那却要前往旧城区的港口商店才行,意味着要横穿整个新城加旧城,这路途并不短,但好在年轻人脚步轻快,倒是不以为意。 国营供销社在耶路撒冷王国各个城市,其实挺普遍的,但如咖啡豆这样的奢侈品,终究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 因此并不会在所有商店里都存在。 走在新城区,即便是长久生活在这里的梅丽森德,其实也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勃勃生机。 在过去十几年的发展中,提尔已经成为一座足有五万人聚居的城市。 几横几纵几条干道,将提尔给切开成不同的片区,但城镇的扩张终究有些赶不上人口的增加。 每天都有大量的朝圣者在这里登陆,又有周边农村以及再远一些的难民,试图移居到此。 充足的劳动力,日新月异的各种生产技术,使得这里充满了活力,乃至于被誉为机会之地。 其实也不只是提尔如此,周边的其他城镇,也都表现出相近的特质。 就梅丽森德听伊拉克略偶尔提起过,在最新的王国统计中,耶路撒冷王国人口,已经足有大约35%居住在城镇,或者是城镇周边,依赖于城镇生存的农村中了。 (本章完) 第420章 西奈半岛 第420章 西奈半岛 耶路撒冷王国,作为一个小体量的中世纪国家,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并不很符合许多人的刻板印象。 按照以色列历史学家约书亚·普劳尔他们的估算,当时的情况可能是,最多有 12万法兰克人和 10万穆斯林生活在城市,另有 25万穆斯林和东方基督教农民生活在农村。 换句话说,有接近一半的国民,都是生活在城镇中。 虽然有些违反人的直觉,以及对中古的刻板印象。 但如果忽视其所谓的王国称呼,仅从人口规模而言,这无非是天朝一个大点的县,又或者一个小点的府,基本上不能形成基于本国内的自给粮食贸易市场。 因此其实也就无所谓什么人口比例问题。 至于,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整体规模上,比之旧王国时期,翻了两倍,讨论城镇人口比例,才有一定意义。 35%这个城市人口比例,对于当下的耶路撒冷王国而言,其实可能还是低估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使得耶路撒冷王国的生活基调,是围绕城市展开的。 市民的文化生活,成了王国的主流,至于农村,便单纯是各个城镇的依附者。 对于初来乍到的许多人而言,提尔这座城市,真就是充满了自由的清新空气。 事实上从卫生角度而言,确确实实的要好很多,并非什么粪坑。 在提尔城内,其实亦有高低之分,整体来说,新城区的街面要比老城区更干净整洁。 梅丽森德穿过那道已经在被讨论是否要拆除的城墙时,就能有明显的感受。 这是由于提尔的旧城区,实质上是通过野蛮生长才出现的,而新城区却是经过系统设计,确保了不同街区职能互补,以及道路明确才建造出来的。 在明亮的大街上行走,和在中世纪城市弯弯绕绕的小道中前行,二者给人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 不论怎么说,前者的治安也相对更好管理,而后者,就更需要依赖当地居民之间的互信。 不过好在,随着警察制度的执行,纵然旧城区的执法难度还比较高,可也能让梅丽森德这样的少女,有胆量直接穿过城市前往码头的商店采购商品了。 不再容易发生类似十二年前那样,人贩子猖獗,敢于在大街上绑人的事。 要知道在旧王国时期,隔壁的阿卡市可就确实存在一个奴隶市场,不仅是穆斯林,就连基督徒也会沦为奴隶,有可能被在市场上销售。 而梅丽森德对于这些事,自然是不甚关心,在与店员简单交流,递过去一元纸币以及供应券后,得到了一小包的咖啡豆。 之后,就是再费半个小时回到新城区,就近购买蜂窝煤。 蜂窝煤的重量,就不是她一个少女所能担负的了,因此其实是预付了货币,叫人与她一同送上门。 当他们带着送蜂窝煤的大叔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卡菲带着一份厚厚的手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油光焕发的。 “卡菲叔,中午好。”梅丽森德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 而卡菲在注意到梅丽森德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迟疑,但还是给予了回应:“中午好,梅丽森德殿下。” 说话的同时,还行了一个礼节。 卡菲的身份,一开始其实是伊莎贝拉在耶路撒冷王宫的仆人。 当然这个仆人的意思,并非是说卡菲出身多么低贱。 在封建等级制度中,跨阶级接触这件事,本身就有些犯忌讳。 夸张点的如日本天皇,就连身旁的仆役都只能是从五位上的官员,平日里有资格见天皇的,整个日本加起来,也就一百个人出头。 耶路撒冷王国倒是没那么夸张,如卡菲这样的王室仆役,实质上往往是出生于骑士家庭的次子、亦或者法兰克自由民阶层。 基本上是高不成低不就,家里想办法送进宫廷,从而谋求出仕机会的一类人。 因此卡菲虽然说是仆人,但也具备一定的文化基础,对宫廷礼仪有足够的认知。 虽然梅丽森德,现如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享受到公主待遇,可出于往日里西比拉的情面,卡菲还是会行礼的。 梅丽森德简单一个回礼,不甚标准,而卡菲也并不在意。 作为当初见证盖里斯复活奇迹的使徒们,卡菲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纵然没有成为正式的什么官员,但却对印刷业有着莫大影响,更是一手操办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份报纸《圣地周报》。 在耶路撒冷王国,当下权利中心集中在议会层面的时候,掌控了媒体能够影响舆论,掀动民意的人,理所当然也成了大人物。 这些年里,虽然各个地区的地方报纸接连出现,但《圣地周报》依旧是第一大报纸,每周的发行量都能维系在三千份到四千份左右。 其他的地方报纸,能够做到发行量稳定在五百左右,其实就相当不错。 今天,卡菲之所以亲自上门拜访伊拉克略,其实就是过来催稿的。 在《圣地周报》这样的大报上,受欢迎的栏目,其实也比较有限。 新闻板块是其一,小说板块是其二,神学论战便是其三。 对于一个以宗教立国的国家而言,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忽视灵魂的救赎,理所当然会去关心如何过上虔诚的生活。 而相比于官方意识形态的志存高远,反倒是伊拉克略的很多观点和建议贴近生活,一直以来被人广受关注与喜爱。 就比如说,伊拉克略提议餐前洗手,也应被视为宗教仪式之一,这种洁净自身的行为,是同神恩关联的。 而最近,伊拉克略由于年龄大了,精力不济原本答应的一些稿子,也被拖了许久,一些报纸的顾客都发出抱怨。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卡菲不时会过来拜访一下伊拉克略。 幸运的是,今天他就从伊拉克略那里取得了有关重释复活节的稿件。 考虑到来年将要举办的大会,这份稿件,无疑可以起到预热的作用,是相对比较重要的。 卡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简单聊了两句后,便离开这处宅邸,他还有别的要忙。 至于梅丽森德则指挥着送煤的大叔,把蜂窝煤堆到合适的地方后,就又取出一点咖啡豆,找到家里的手摇磨豆机,开始替伊拉克略去煮咖啡。 等到从厨房里端出煮好的咖啡,梅丽森德推开主屋书房的门,就看见伊拉克略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 “老师,你在想什么吗?”梅丽森德将咖啡端上桌后,随口问道。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送去大学。”伊拉克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后,回答了梅丽森德的问题。 咖啡的味道一如既往,还是比较醇厚的,一旁的梅丽森德泽略有些皱眉,实在是她实在是不理解,伊拉克略为什么能如此轻松的喝下这么苦的饮品。 “怎么了?”梅丽森德有些意外。 伊拉克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引用了几口。 等这一杯滚烫的咖啡喝了一半,伊拉克略才再度开口。 “阿梅,我快要死了。” “啊?” “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许多食物的味道了,也就只有这咖啡,才能让我有所感受。” 酸甜苦辣咸,人生千滋百味,等到年老的时候,又还能品尝多少呢? 对金钱的欲念,终究不可能逆转生死的命运。 人在出生的时候,味蕾有约一万个,随着年龄的增长味蕾数量逐渐减少,味蕾的再生速度也会变慢,使味觉变得迟钝。 对于一些老者而言会为了“尝到味道”而过度加盐或加。 而对伊拉克略来说,他刚刚引用那一杯滚烫咖啡的时候,便意识到一件事,他既不觉得这杯咖啡滚烫,也不觉得这杯咖啡够苦。 考虑到自己71岁的年龄,或许、真要不了多久,就该与世长辞,离开人世,前往天国与自己的旧友们叙旧。 面对自己的生死,伊拉克略早已考虑许多,现如今也能做到淡然对待。 只不过一旁的梅丽森德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手中的盘子不经意间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一股难以遏制的哽咽,从胸口涌出。 对于她来说,不论伊拉克略在外人看来如何,却是她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赖的长辈。 “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只是在俗世里分别……” 一句话说完,伊拉克略忽然间又有一种感受,他的腿已经开始麻木,逐渐失去知觉。 等到这个时候,伊拉克略便恍然大悟。 趁着自己上半身还能动,他画出了人生最后一个十字。 “愿在天我等父者,庇护此国,恩救你我,阿门……” 等到那声阿门的时候,声音已经微不可及。 最后,伊拉克略倒在了梅丽森德怀里。 至此,昔日与巴利安分庭抗礼,经历过诸多变革的一名老人与世长辞。 留下一份尚未发表的稿件,以及大笔的遗产。 …… 边境,一条模糊的界限,每时每刻或许都会发生变化。 特别是耶路撒冷王国与埃及的边界,就更是如此,毕竟那里“无人”居住。 【祂引你经过那大而可怕的旷野,那里有火蛇、蝎子,干旱无水之地;祂为你使水从坚硬的磐石中流出来。】 经书中的段落,描述出耶路撒冷王国与埃及之间,这片西奈旷野的可怖。 从具体的数字来看,则更有感受。 当地全年降水量,虽然没有底下到尼罗河三角洲那种全年只有5mm的地步,但山区至多不超过150mm,沿海不足50mm。 多数时间无稳定水源,地下水资源有限,绿洲稀少,降雨集中在冬季,且常为暴雨,会造成山洪暴发。 其日夜温差显著:白天气温高达20c以上,夜间骤降至5c甚至0c以下,山区尤甚,夜晚甚至能够结冰。 温差如此夸张,对于各种生命来说,都显得格外艰难。 在春季的时候易出现来自撒哈拉的哈姆辛热风,气温骤升,风速强烈,带来大量沙尘。 冬季虽然风力较小,但也有冷锋侵入造成的干冷寒风,切的人脸生疼。 当初古以色列人,在摩西的带领下,于此旷野呆了40年,那日子可真是盖了帽了,也难怪会在经书里,留下大量反对摩西的话语。 【百姓没有水喝,就与摩西争闹……他们在那里甚渴,怨摩西说:“你为什么将我们从埃及领出来,使我们和我们的儿女并牲畜都渴死呢?”】 【你为何逼我们出埃及,领我们到这恶地?这地方不好撒种,也没有无果树、葡萄树、石榴树,又没有水喝。】 而对于当下埃及人与耶路撒冷人之间来说,他们又一次要经历西奈半岛的折磨。 毕竟作为两国之间的模糊地带,战争的起初,就是在这里打响。 数以千计的军队,在这片旷野上调动,感受来自上主的试炼与喜怒无常。 现如今,气候是冬天,虽然部分地区的气温能低于零下五度,但相对来说好歹降雨更多,不必担心缺水渴死。 注意好保暖,还是能进行一定作战预备的。 在这片地区开战,其实也意味着需要对后勤补给,有相当大的要求,如果不是必要情况,驻军们也不乐意离开舒适的营地。 正午已过,冬日的阳光在高天之上投下苍白光辉,照不暖西奈的群山。 一支贝都因小队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溪涧缓缓前行。 他们数量总计六人,都披着灰白色或赭红色的羊毛斗篷,头缠布巾,只露出警觉的眼睛与黝黑的面颊。 马蹄在碎石与沙土间踏出沉稳节奏,偶尔一声鼻息便在冷冽空气中化作雾气。 他们是隶属于耶路撒冷王国一方的贝都因部落,如今正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进行着侦查任务。 游牧的贝都因部落,在这片土地上,其实有着很微妙的地位。 虽然确实许多贝都因部落,都是作为沙匪存在,对王国的农民进行劫掠。 但某些游牧的贝都因部落,却可以做到被视为国王的财产,并受到国王的保护。 他们可以被像其他财产一样出售或转让,到了12世纪后期,他们往往又受到贵族或某个军事修会的保护。 (本章完) 第421章 交错而过 第421章 交错而过 凭借着领主们对绿洲与水源的控制,哪怕是贝都因人,其实也并非什么完全的自由自在。 如当初的雷纳德,在掌控了从卡拉克堡、到蒙特利尔堡,再到红海港口这一条路线上的绿洲后,他在实质上也成为了一批贝都因部族的效忠对象。 在这个基础上,也就有了后续雷纳德依靠贝都因人,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纵然之后盖里斯与贝都因人之间,发生过许多次的冲突,但贝都因人并非什么觉醒了民族主义的政治实体。 其部族与部落的生态,使得他们缺乏更高层面的联合,部族与部族之间的仇杀与相互劫掠,其实更胜于对外部的袭扰。 对于王国来说,挑拨贝都因部族之间的矛盾,从中吸引弱势部族为己用,通过商品贸易,购买其畜产与商队商品,出售手工业品,将其转变为“蛮盟”。 在有了足够“蛮盟”情况下,不论是遏制其他贝都因部族对王国农耕区的侵袭,又或者控制一些边缘地带,都相对轻松许多。 尤努斯·伊本·哈比卜就是这支六人小队的首领。 他们部族从八年前开始,就同耶路撒冷王国的蒙特利尔郡签订了协议,担负起西奈半岛东线的部分巡逻防卫工作,主要职能在于阻止其他非“蛮盟”的部族,强行向农耕区迁徙,以及向王国通报埃及方向军队的行动情况。 作为报酬,他们部族每年都可以从王国这边,拿到一部分特许贸易额。 这些特许贸易额,允许他们在额度内,在蒙特利尔堡设立的周期性集市上,大批量免税采购许多商品。 从铁器到木器,又或者一些药品,乃至于奢侈品,都被包含在其中。 这些免税采购的商品,不论是部族自用,又或者通过商业贸易,转运去其他地区,都能带来相当的利润。 虽然王国不曾直接下场干涉贝都因部族的生活,但由于有了这样的额外收入,部落的整体生活状况还是被改善了。 即便有一些部族里的老人或者年轻人,对这种生活方式的变化感到不满,但尤努斯这样的中年掌权人,却觉得没啥问题。 毕竟,这人总是要过日子的,还是务实点比较好。 替王国看守南大门又有什么不好呢? 就如在向蒙特利尔郡官员谄媚时所说的那样:能做王国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不像有的狗跑来跑去都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这里所谓的不知主人为何的狗,便是与他们部族敌对的那些家伙。 除去得到免税的特许贸易额外,在进入战争阶段后,耶路撒冷王国也向这些“蛮盟”部落,发布了征召令。 每有一名男性成员,带马参与战争,意味着每个月2金第纳尔的收益。 虽然这个钱不算多,但如今这个时代,战争中的劫掠行为,是被视为合法的。 取得胜利后,也能得到额外的赏金。 考虑到这些年来耶路撒冷王国,近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么参与进来打顺风仗,其实就和捡钱没区别。 当然,捡钱归捡钱,并不是说,就没一丁点风险,或者轻轻松松。 战争的流程,其实是有迹可循的,通常来说,无非是集结军队,收集信息,做出决策,进行战斗,善后收尾。 而收集信息的这个过程,其实就相当残酷。 拿现在来说,在这个寒冬里,王国的主力军队,基本上都在军营里备战休整,而他们这些雇佣兵,则需要不间断的巡逻,去绞杀敌对势力的探子。 站在一处略高上,周围都是苍茫原野,远方的山丘与台地,犹如横亘在天尽头的长墙,分割出已知大地。 在尤努斯所能看到的视野里,就发现了一小支部队的踪迹。 对方大约是十人以下,也都骑着马,可能来侦查的部队,不妙的一点在于,对方基本上都是一人双马。 然后尤努斯就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因为敌人当着他的面,原地更换了骑乘的马匹,在留下一个人看管马群后,其他人便快马加鞭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冲来。 这个时候,尤努斯就有些后悔,他后悔两件事。 一是先前没有去购买望远镜,导致自己在侦查的过程中,发现对方的同时,也被对方在荒原上发现。 二是今早出门的时候,没有多准备点马。 对于游牧民来说,仅有一匹马是远远不够的,一个家庭若没有五匹以上的马,甚至连正常的生产生活都不足以完成。 更多的马对于一位游牧民男性而言,更就犹如女人的衣物一般,是永远不会嫌多的。 也就如后世女人如果没有一橱柜的衣物,游牧民男性在出行时,也会因为挑不到一匹好马而难受。 今天早上,他觉得自己其他马的状态都不太行,就只带了胯下这一匹出行,而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效仿,这就导致他们这六个人,并不能跟换马匹。 虽然一上午都没有急奔,可马匹在驮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的情况下,马力其实已经损耗许多了。 对方通过跟换坐骑的方式,确保了有足够的马力,能够在短时间里冲刺,并过来追击他们。 在荒野上,这是很难逃开的,毕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掩对方视野。 一马平川的情况下,就会是一场死亡追逐。 运气好能遇到友军,帮自己截下对面,运气不好,等到马力耗尽,就是被对方追上来一刀剁了。 在这种情况下,尤努斯做出了直接了当的选择,直接带着身旁的部下,以六个人的数量朝对方迎去。 等到靠近后,尤努斯便觉得还有戏,对方其实总共也就八个人,在留下一个看着马群后,其实也就7个人。 在人数相差仅1人的情况下,双方战力偏差并不算大。 而对方也有些意外尤努斯他们居然敢于直接应战,因此不由得再度催快马速,双方各自以一种异常决绝的姿态,在西奈半岛这片恶地上碰撞。 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尤努斯再度认定自己没有逃跑,而是选择应战是明智的。 因为对方的马匹,比之他胯下的好马,体型还要大上一圈。 这意味着对方战马驮人的时候,损耗的马力只会更小,冲刺的速度更快,逃跑的一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尤努斯并非一次骑马作战,可每一次这种生与死的博弈,都让他紧张万分。 握着马刀的手掌心已经满是汗水,对方高头大马,整体来说还占有了一点高度上的优势。 即便手中的这把武器,是王国使用夹心工艺精心锻造,却也没法消弭他的恐慌。 等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尤努斯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狰狞愤怒的神情,下意识的、尤努斯也发出战吼,鼓舞起自己的情绪,调动身体的力量,尽力使自己兴奋起来。 他清楚,在这种生死关头,哪怕有一瞬的犹豫,都会导致自己在擦肩而过时不能做出及时的挥砍。 也正是在这个即将马匹交错,还相差不到十米的时候,尤努斯发现对方并不是举起了什么长剑,而是将一个类似锤子的东西举了起来,并且按下了什么开关。 过了片刻,一声巨响传来。 这声音瞬间让尤努斯反应过来,对方使用了一种能够在马上操作的火器! 大量的石子飞溅而来,撞在尤努斯胸膛,传出一阵金石相撞的声响。 石子撞击上钢板发出铿锵的声音,反倒是叫对方所料不及起来,顿时茫然。 纵然尤努斯因为藏在袍下的胸甲,没有对方火器击穿,可这一股猛力撞来,身体不由得向后仰去,呼吸都一时困难起来。 更别说还有石子碎片,划开他的大腿与脸颊,叫他受伤流血起来。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紧张时刻,让他大脑异常清明,只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尤努斯的马刀刀尖,切中了对方的脖颈。 而后没有丝毫的停滞,径直划开对方右边颈部的大动脉,使得鲜血喷涌起来。 几乎同样的事情,在其他各个士兵中相继发生。 尤努斯一方没能料到对方居然在马上使用了火器,而对方想不到尤努斯这些人在袍子下面穿着胸甲,并非单纯的轻骑兵。 二者相撞下,各有损伤。 等到双方第一轮冲锋擦肩而过,又各自冲了几十米后,尤努斯才有机会,检查自己部下的情况。 这一看就不由得心疼起来,6个人里,有两个人落马,还有1人,脖子上已经不住的往外冒血,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对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7个人有4个落马,仅剩下3个人。 在这种处境下,尤努斯再度做出决断。 并没有急着同对方发生二度的交锋,而是迅速骑着马,向对方的看守马群的人冲去。 事情的发展,果真如尤努斯所想,对方在一发射击落空后,便因为无法在马上装填,而放弃继续使用火器。 然而在用冷兵器冲锋这件事上,对方又因为之前那次交锋而失了胆气,仗着马力更多,选择了迂回一圈,接下落马的人便开始逃跑。 至于看守马群的人,在发现主力落败后,也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根本不敢多留,任由那些马匹留在原地,被尤努斯缴获。 当对方离开足够远后,尤努斯才有机会清点自己的损失和收获。 那两名落马的人,并没有都死,有一人仅是轻伤。 反倒是依旧骑在马上的兄弟,没多久便一命呜呼,因此今天他们六人中死了两位,好消息是缴获了对方七匹马。 由于这些马是赶路的步行马,马上还有着那些人的一些财物。 在后续清点后,战利品还是颇为丰厚的。 有战利品,其实就能容忍损失,对于贝都因部族来说,一向如此。 尤努斯甚至因为先前的正确决断,在身旁几人中的名望再度被提高,因此直接做主开始分配其战利品。 “巴希尔、萨利姆,他们两个死了,因此这七匹马中,会有四匹分给他们的家人。” “你们三人各自带走一匹马,我作为首领,马群颇多,就不需要了。” 至于其他战利品,尤努斯又平均分为三份。 一份给战死之人的家庭进行补偿,一份给另外三人作为奖赏,还有一份留给自己。 甚至于,对这笔钱,大约十来枚金第纳尔的货币,尤努斯也做好了规划,打算回头想办法给自己配一个望远镜,或者打听、打听王国这边有没有小型的火器可以售卖。 那种在马上使用火枪的优势,瞬间被尤努斯洞悉。 先前那种情况,并非是将火器视为什么远程武器使用,其作用更接近于长矛才对。 一寸长、一寸强,马上的交锋就是那么惊心动魄,差之毫厘便是生与死。 因此长矛其实比之马刀更好用,只是由于不够轻便,所以尤努斯没有带着。 而在马上使用火器,其实就相当于在比长矛更远的距离,大约七八米的距离,发起一次突击。 这种先手优势,实在是手短的一方难以弥补。 在尤努斯这边感叹埃及人不讲武德的同时,落败的一方也开始怒骂尤努斯是匪性不改。 这战斗都没打完,就冲过去抢他们马。 关键的是,先前那一轮冲击,他们胆气还被耗光了,即便战死仅两人,还有6人活着,也不敢再回去同尤努斯硬碰硬,只能咬着牙把损失吞回去,然后暗下决心,日后迟早要找回场子。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今天的这次遭遇,向上级汇报过去。 尽快通知埃及军团的上层,告诉他们耶路撒冷王国的探子,已经开始深入西奈半岛。 可能要不了多久,耶路撒冷异端的主力,也要开始入侵。 另外一点在于,即便是耶路撒冷异端麾下的贝都因士兵,居然也装配了胸甲,这实在是让他们所料不及。 而他们在马上使用火器的尝试,也并没有得到足够正面的反馈,这是否意味着马上使用火器,这条路本身存在问题呢? (本章完) 第422章 时代的进步 第422章 时代的进步 火器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骑马使用火器就更是如此了。 在当下13世纪初这个阶段,除去耶路撒冷王国外,其他国家、如威尼斯或者埃及,基本上都停留在火门击发的阶段。 所谓火门击发,便是直接用明火、引信点燃药膛火药。 对于手持火器来说,这必须是同时使用双手才行。 落实在马背上,则意味着他必须一手持握火门枪(手炮),一手使用点燃的火绳,去摁入药膛,没办法再去抽取刀剑。 埃及的这些侦查部队,倒是有考虑过怎么办。 说白了就是在完成射击后,再将火门枪作为钝器挥舞,照成杀伤。 考虑到现在的火门枪,其实就是一根棍子,前面加个套个铁枪管,这其实是可行的。 想的漂亮,训练的时候也被验证有可行性,但进入实战后,很多事都不一样。 敌人并非什么一动不动的稻草人,会装备足够胸甲,能在被击中的同时,挥剑反过来杀人。 不仅如此,在不抓住缰绳的情况下,在马上快速移动,其实也意味着有落马的风险,不得不费更多的精力,使自己能稳坐在马上。 相比之下,尤努斯他们,在中弹的同时,因为能够通过缰绳施加力量,反倒是能及时调整自己坐姿,做到快速反应。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在于,埃及的火枪骑兵,装填的是大量碎石,这样一来虽然说节省了成本,但对于破甲的效果却由显不足,至于火药装填量,那就是另外一个细节问题了。 当然,从时代发展来说,出现火枪骑兵,其实也是历史的必然,只不过当下各国的技术还不足以落实,发展的思路还存在问题。 等到这么一次小规模的战报传回去后,驻守在附近的王国南部埃及战区,第三团的团长马克,就同身旁的帕拉丁西格伯尔聊了起来。 “火器的许多事情,当初校长其实给我们上过课了,只是,我也没想到,埃及那边会走的这么快。” 一旁的西格伯尔也点了点头,他们二人现如今年龄也就大约二十六七,年纪并不大,但作为团级的军官,已经是王国里排得上号的人物了。 之所以能够有这么高的地位,其实便是因为他们在盖里斯还在阿尔哈迪镇学校任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就读学校了。 作为盖里斯最早一批的学生,他们的可靠性与忠诚,包括能力在内,都是王国里顶尖的存在。 盖里斯在教书的时候,对军事史是进行过展望的,对未来做出过许多预言。 其中一部分关于火枪骑兵的一点便是,在武器发展到一定水准前,马上射击并无足够意义。 甚至不如枪骑兵、弓骑兵等好用。 但通过马匹快速机动,让士兵能下马射击,再快速移动离开,这是比较可行的操作。 除去火枪外,甚至于一些轻炮都可以如此使用,从而在多个角度攻击敌人,使得敌人晕头转向,又或者快速补足本方的火力缺口,稳住阵线。 可一旦火器进化到单手可以持握并发射的时候,那么历史的革新就会再次改变战场局势。 西格伯尔说道:“我觉得校长他其实知道火器该怎么发展到那一步。” “事实上,我们都清楚,校长那可是知道太多事了。” 一想到盖里斯那高深莫测,很多时候说一半藏一半的状态,马克也有些头疼。 对于他们这些盖里斯的学生来说,认为盖里斯是先知,其实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盖里斯不是先知,那么该怎么解释,盖里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溯千年,后晓千年…… 那些关于自然万物的规律,盖里斯倒是不吝啬赐教,对于已经发生的历史,盖里斯也会去不断的带着学生回顾与解析,从而希望大家能从历史上吸取教训。 可一旦涉及到未来如何发展,盖里斯便总是会有所犹豫,除去做出一些模糊的预言外,就需要学生们自己去思考。 有关火枪骑兵的事,其实也如此。 但确实,埃及人的进步,再度证明了盖里斯的正确性与先见之明。 若非盖里斯力主武装一部分的贝都因部族,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 西奈半岛呈三角形,北岸濒临地中海南部,西南和东南岸分别濒临红海的苏伊士湾和亚喀巴湾。 苏伊士地峡宽125公里,是一条狭长的陆地。 同后世不同国家精准的国土边境不同,对于这个时代的跟多国家而言,国界本身就是模糊不清,渐渐隐入无人地带的。 恰好,西奈半岛,在人口密度上,确实就和无人区相近,在这片6万平方千米的广袤土地上,按照耶路撒冷王国的估计,可能最多也只生存了两万人。 这两万人,主要以贝都因人为主,逐水草而居,在一处处绿洲之间不断转移。 当然,此外还有西奈山修道院,这样的宗教圣地,能够吸引一些苦修士来此定居,对周围的环境进行优先度的改造。 这些宜居地带构成了,相对稳定的支点,能够允许埃及方面将军队在西奈半岛这片荒漠与高原进行调度,并维系一定的物资补给。 拿现如今,埃及王国第四军团的总部驻扎的地方来说,便是位于声名显著的圣凯瑟琳修道院。 圣凯瑟琳修道院,正式名称为圣凯瑟琳西奈山圣凯瑟琳神圣自治皇家修道院。 是位于埃及西奈半岛的一座基督教修道院。它位于西奈山脚下,建于 548年至 565年间,由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一世下令建造。 在亚伯拉罕神话体系中,据说先知摩西,就是在这里见到的燃烧灌木丛。 【摩西牧他岳父米甸祭司叶忒罗的羊群,一日领羊群往野外去,到了神的山,就是何烈山。】 【耶和华的使者从荆棘里火焰中向摩西显现;摩西观看,不料,荆棘被火烧着,却没有烧毁。】 在亚伯拉罕神话中,燃烧灌木丛的意义,便近似黄帝告祭天地时,天上显现大螾大蝼做出回应一般。 是宣告了摩西得到与神交流,作为以色列人领袖的资格。 【神说:「我必定与你同在。你把子民从埃及领出来之后,你们必在这山上服事神——这就是给你的标记,表明是我派遣了你。」】 此外,有关这里的圣经故事还有许多,就比如说摩西在这里,还遇到了他未来的妻子——西比拉。 至于圣凯瑟琳,则是一位基督教圣徒和处女。 根据她的圣徒传记,她既是一位公主,也是一位著名的学者,大约14岁时皈依基督教,使数百人皈依基督教,并于18岁左右殉道。 据说,在修道院建成几个世纪后,有人在附近的一个山洞中发现了圣凯瑟琳的遗体。 因此这个修道院的名字才被改名为圣凯瑟琳修道院。 但对于这个故事,某些愤世嫉俗的人,还是会抱有疑虑的。 恰好埃及第四军团军团长拉加尔德将军,就是这么一位。 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浓厚的宗教情怀,事实上,若非这附近是为数不多可以驻扎军团的地方,他甚至根本愿意来此。 后世神学家,家费利克斯·法布里,在访问这座修道院时,留下了详细的描述。 这里有“高大的果树、沙拉香草、青草和谷物”以及“三千多棵橄榄树、许多无果树和石榴树,以及大量的杏仁和其他水果”。橄榄被用来提炼油,用于点灯,并作为厨房的佐料。 相对周边地区的荒凉,这里已经是相当宜居了。 但拉加尔德将军,其实还是感到不满,对于他来说,这里太小了,不能集结所有的军队,还要将军队分散开来,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有风险的事。 现如今的埃及军团,在经过改制后,以及同曾经的西欧封建军队不再相同。 埃及的的部队,是以当初第三次十字军残留部队为基础所组建出来的。 这一支十字军在重组的过程中,依旧保留着大量封建时代的特征,但却在重组过程中却不再是按照原本的封建依附关系确立上下级,而是仿照耶路撒冷王国军队的体系,还有古罗马职业军团的情况,重新编组。 封建依附关系下的军队,即高阶的领主天然就是军队领袖,寻常的小领主便在军队里充当指挥官,而那些非领主的骑士们要么被集中起来使用,要么则担任中下层的指挥官。 可以说在一个标准的西欧封建社会里,封建依附关系即军事上下级关系。 当然这种制度的天然缺陷性问题太多了,依靠血脉所能传递的东西,实在是有限。 而一名不合格的战场指挥官,所能带来的灾难,足以葬送千军。 更何况就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附庸这种说法,一旦落实进军队变成我部下的部下不是我部下…… 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打起仗来,就靠骑士决死冲锋,再加上步兵跟上,至于自己手底下有多少士兵那不知道,自己部队斩敌多少更不知道,打赢了那就是上帝眷顾,打输了那就被上帝抛弃。 讲直白点,那即是打个仗和摇骰子一样是玄学,而且军备后勤之类的更是直接麻爪,若是在家门口打仗其实还好说,无非是逃兵多点,但终归可以找到民夫替自己运粮。 而如十字军这样的相隔几千公里的远征,如果不去明确好一个尚可的体系制度,那么就是如第一次十字军那样的灾难,还未出欧罗巴的土地,就能死上几万人。 而在第二次十字军里,哪怕是有着法王来作为军队的统帅,也吃了这种标准封建军队的折磨,在进入小亚细亚半岛后,军队险些溃散。 在那么一种处境下,法王将自己的部队重新整编,任命圣殿骑士团的骑士来作为部队的小队指挥官,依靠着圣殿骑士团那逻辑相对清晰的上下级体制,来高效的传达命令。 宗教骑士相较于世俗骑士更加强调服从与纪律,依托着宗教骑士团的架构,法王才尽可能完整的将自己部队带到了提尔。 当然在经历过那么多的军事纷争后,现如今的欧洲军事体系要比之当初进步了许多,最起码无论是巴巴罗萨的德意志十字军,还是狮心麾下的英法十字军,都没有再去重演第一次十字军时的那种苦难行军。 现如今埃及的十字军,差不多就经历过一次第二次法王重新编组军队的的事件。 明确了真正意义上的军官阶级的存在。 虽然没有什么过于先进的思想理论进行指导,但一个清晰的军纪奖惩制度,加上一个明确的上下级指挥链条,也足以让埃及王国麾下的十字军脱胎换骨了。 近代的各种军事改革,便是将军队打造成一个任务明确的执行机器,每个环节的每个人都要清晰自己的职责,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此方能推动军队这头怪兽机械向前进。 话题扯远了,总之经过军改的埃及十字军,已经具备了近代军队的各种鲜明特征。 不再是如原先封建时期军队那样的盲目痴愚。 最典型的例子,其实就是加拉尔德能够派出大批量的侦察兵,向西奈半岛其他地区侦查,并将这些信息汇总,从而在位于修道院的军团总部,修建出一份沙盘,用于标明敌我位置。 根据侦查部队的汇报,他们在北方大约4里格的为止,遭遇了隶属于耶路撒冷王国的贝都因骑兵,对方装备精良,本方初战失利,无法再向北方进行侦查。 考虑到这个时代各个部队的侦查半径,不太可能超过半日路程。 那么意味着耶路撒冷方面的部队,大致上也就在附近10里格范围了。 这意味着,如果继续加大侦查力度,极有可能会同对方部队撞上,从而爆发一次遭遇战。 在这种既有可能爆发会战的处境下,加拉尔德也不由得慎重起来。 毕竟,他无法确定敌人的规模,无从判断双方力量对比。 (本章完) 第423章 露西 第423章 露西 十字军运动,对于欧洲的军事技术,是有着促进作用的。 在十字军运动刚兴起的时刻,欧洲的整体战争模式,还停留在一个领主与领主之间,遵循着一定封建规则彼此互动的,战争规模整体不大的状态。 这一方面是受限于当时的生产力情况,另外一方面便在于军事科技整体还不够。 玩游戏的人其实也容易有体会,即长期在一个战术单一、水准不高的环境下,人其实很容易融入分段,沾染上许多毛病不自知。 撒拉逊人,也就是穆斯林,虽然说整体分段其实也不高,但至少是另外一套战争玩法。 在这种不同发展方向的摩擦中,许多灵感的火被擦响。 一方面是十字军接触到了更为复杂的攻城技术,如重型投石机、攻城塔、地道战技术等。 一方面是十字军在中东修建了大量坚固的要塞,这些为国战准备的要塞,往往边长能达到数百米,易守难攻控制战略要地,为西欧高阶封建领主的城堡提供了参考。 在十字军运动刚开始的时代,欧洲还处于骑士们的黄金时期,占据军事行动的绝对中枢。 等到第三次十字军的时候,强有力的重步兵集团,已经能够成为战场的中流砥柱。 而等到十字军运动结束的1291年后,原先历史上的欧洲,也已经通过与阿拉伯人的切磋,将火药技术传回西欧。 此外还包括了军事战术的革新,乃至于后勤系统的改进。 毕竟,在经历了灾难性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后,有点脑子、有点经验的人,都不想再去重复一次。 特别是当部队行军的规模变大后,后勤也已经成为必须要考量的因素。 在圣海伦礼拜堂里,拉加尔德看着眼前的沙盘,意识到了一些事,随即吩咐一旁的传令兵,将修道院长“请”过来。 没一会,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夹着修道院长卡利斯特拉图斯,来到了将军面前。 将军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没必要这么无礼,但修道院长,同时是西奈教会的大主教卡利斯特拉图斯老爷子,则依旧愤恨不平的看着拉加尔德将军。 作为有着悠久历史的西奈教会,其从建立之初,便受到各国宫廷的赞助,虽然说不甚富裕,但却地位崇高。 即便是东西教会大分裂期间,西奈教会也能同时接受东罗马帝国,以及耶路撒冷王国的双重资助。 就连犹太人与穆斯林,也会因为这里来三教共尊之先知,摩西见证神启之地的缘故,时常来此礼拜,对圣凯瑟琳修道院抱有敬意。 这里本该是与世隔绝的圣地,而如今却被埃及十字军强占,挪作军用。 修道院本身辛苦积累的那些粮食,全都被抢夺,充作军粮。 这种情况下,卡利斯特拉图斯大主教又怎么可能向拉加尔德表露出好脸色? “大主教阁下,请你过来呢,主要是想向您了解一下,这附近10里格范围里,究竟还有没有适合数千人居住的地带。” “我要告诉你,耶路撒冷的异端,已经将他们的军队,推进入西奈荒野了,迟早回染指这片圣地。” 然而大主教的回应却是:“异端?就您口中的异端,直到三个月前,还会送来食品,派人过来清扫修道院,捐赠金钱。” “但您呢?附近村庄里,已经不止一次,有农民找我说,您的部下,连他们仅剩的鸡,都不肯放过。” “至于这附近,哪里可以宜居?” “除去这里或者埃尔托尔,还能有其他地方吗?” 埃尔托尔是西奈半岛南部,另外一处小镇。 提到埃尔托尔的时候,拉加尔德将军摇了摇头,他说了一个地名:“您也不希望赖图修道院的事情,在您这里再度发生吧。” 一提到赖图修道院,大主教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曾经,西奈半岛,其实远不只是圣凯瑟琳修道院这一处,而是有着大量的隐修士来到这里谋求与神的联结,避开城市的污秽生活。 但其他那些修道院,基本上都在沙匪们的屠杀下,一个又一个的废弃,赖图修道院便是其中之一,位于埃尔托尔。 拉加尔德说这话,其实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大主教要么说出周围的地理情况,要么他们修道院就要面临屠杀。 如果是寻常将军或者统帅,说出这种威胁,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可拉加尔德却是一个不敬神灵的恶徒。 这也算是十字军? 耶路撒冷那些叛经离道的家伙们,也没说要把其他宗派的修道院、直接移平过! 面对近在眼前的危机,纵然大主教对耶路撒冷的好感更多,但还是在沙盘上,补充了一部分信息,告知了周围的绿洲情况。 随着西奈半岛的信息被愈发完善,原先模糊的地方,顿时清晰。 在这6万平方千米的广袤土地上,若不是直接进军穿过,而是长期驻扎的话,其实也就那么点地方。 而且对方单一据点的兵力,绝对不如他。 要知道,一个埃及军团的兵力,大约足有五千人。 “这样一来……” 在同自己的几名副官商量后,也就理所当然得出了先下手为强的答案。 毕竟,一旦让对方清晰了解了他们的位置,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双方在平日驻扎的时候,都是要分散开,否则根本没法在西奈半岛这片恶土上生活。 …… 盖里斯比较喜欢提尔那座城市,但如今耶路撒冷才是他的家。 在与伊莎贝拉,一同处理完的黎波里的风波后,便踏上返回耶路撒冷的旅途。 这一路上没什么意外,毕竟耶路撒冷王国国土内,已经相对安全,并且再无盗匪了。 而在这次回到耶路撒冷后,又是各种政务,需要伊莎贝拉去关注,盖里斯自己这边也不得清闲,家都没回。 就有各种消息找上来,包括一些南线的战事,需要他发表意见。 当所有人散去,政务院里有些空荡荡,盖里斯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有人在外面等候多时。 看着那略微憔悴的面容,盖里斯一阵阵的心疼,一别半载,再相逢之时,他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 心中原本的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时,就只剩下一句:“我回来了,这些日子你还好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每天都糟糕透了。”女孩看着盖里斯,忍不住就说起了任性的话。“还有也别藏在身后了,香味我闻到了。” 盖里斯讪讪的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将一枝递给了女孩。 这支,是暖房里培育出来的,在有了充足的玻璃后,建立一个玻璃暖房,并不是什么难事。 盖里斯在成功做到这件事后,在耶路撒冷引发过轰动。 在这之后,即便是在寒冬,耶路撒冷也能嗅到一点香,许多贵族们与富商,将此园艺技术视为高雅的爱好。 女孩接过嗅了一下香气,就无所谓的丢到一旁,然后整个人扑入盖里斯怀里。 “我不要那种东西,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旁。” 她轻声说道。 感受着怀里半年多未见的少女,盖里斯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女儿长个子了,从先前的只到自己腹部,变成如今快顶到自己胸膛。 这种真情流露,反而是叫盖里斯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在之后的日子里,分别只会是寻常事。 当女儿长大后,就要去独自面对许多风雨了。 …… 赛利西亚是王宫里的一位女仆,也是伊莎贝拉的秘书,出生寻常商人家庭的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每日里服侍在女王身前。 当然,所谓的寻常商人家庭,其实早已在先前的战乱中破产,父亲在死后留下的遗产,并不足以他们一大家子挥霍。 她们这些仆人,在新王国建立后,很多都是从社会上招牌过来的,许多人在进入王宫进行培训之前,都没意识到要去为什么样人服务。 这与旧式的王宫情况截然不同。 在半年前被招聘进来后,赛利西亚也试着想过要不要离开王宫的,毕竟这里的各种不容情的制度与规定,都给人以一种略微压抑的感受。 但只要一想到只有在这里,才有充足的工资,能够养活起自己一家老小,赛利西亚也就忍住了各种辛劳。 得益于自己年幼时学习到的那些与商业有关的知识,当伊莎贝拉表示自己需要一位秘书的时候,她被宫廷里的女仆长推荐了过来。 从这个时候开始,赛利西亚才算是与伊莎贝拉接触的比较多。 伊莎贝拉女王,比她要大几岁的样子,虽然初见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可相处起来,却就意外的和善。平日里很多事情,都格外的宽容,对待赛利西亚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以一种教导者的身份,而不什么主人的态度。 甚至于隐隐约约之间有种错觉,赛利西亚能够感觉伊莎贝拉是在将自己视为一名人格平等的姐妹。 这种错觉就非常的奇妙,可以说是难以置信才对,不过也证明了伊莎贝拉的为人风格。 在一个月前,伊莎贝拉离开耶路撒冷,赶往提尔,留下赛利西亚照顾露西公主。 在这一个月里,不过是十三岁的露西已经不止一次抱怨过许多事,说自己被抛弃了云云,父母都是大恶人。 但赛利西亚,能从女孩的表情上看出来,露西其实并不是真心如此认为,她要比许多孩子要成熟。 之所以这么说,倒不如讲是一种撒娇,排解自己的不满,更是要骗取别人的关爱,特别是她赛利西亚的。 而在今天,露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火急火燎的带着她赛利西亚离开了宫廷,搭乘着马车赶往了政务院。 在政务院的走廊上,或许是为了抒发自己的那点父母离开的不满。 露西又悄咪咪的与给赛利西亚说了许多,有关伊莎贝拉还有盖里斯之间的糗事。 赛利西亚也只能听着,并打定主意,在事后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回忆起某些甜蜜记忆的时候,露西脸上流露出的笑容,让赛利西亚为之羡慕,毕竟她的父亲早亡,不曾体会过什么叫父爱。 她们来政务院的时候不过是午后时分,而当会议室里的政务处理完毕,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开始黯淡。 至于盖里斯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则压根没注意到走廊过道里还有个赛利西亚,就被自己女儿撞了个满怀。 等到盖里斯将一把公主抱起露西的时候,才注意到其实这条走廊上还有第三人。 这就很尴尬,盖里斯原本打算抱着露西走出政务院,将她送上外面马车的,但考虑到一旁还有位陌生人,盖里斯就又将女儿放了下来。 而露西在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幕,都被赛利西亚看在眼里后,她就有些羞涩的的躲在了盖里斯身后。 “你好,我叫盖里斯,也就是伊莎贝拉的丈夫,露西的父亲。”盖里斯想赛利西亚做出了自我介绍,就非常的平易近人。 面对盖里斯的客气,这就又是赛利西亚没有预料到的,以至于她有些措手不及,显得有些慌张,最后略带结巴的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我是赛利西亚,是耶路撒冷人,如今……如今是女王陛下的见习秘书,这些日子里一直照顾着露西殿下。” “那想必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不、不辛苦,这都是应该的,能为女王陛下效劳,都是我的荣幸。”赛利西亚客气的说着。 她发现无论是伊莎贝拉还是盖里斯,他们都并非典型的君主,也不算什么典型的贵族,或许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将自己视为平等的交流对象,当赛利西亚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被自己的想法给有点吓到了。 盖里斯牵着伊莎贝拉还有露西的手,离开了政务院,因为有着赛利西亚在一旁的缘故,他们之间都很克制,原先那些久别重逢而爆发出的情愫,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