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仙门》 第1章 择徒 第1章 择徒 大离,赤云郡,长明山下白岗村。 秋气肃杀,驰道荒颓,自村头望去,斜阳昏暗,一匹瘦马缓缓走来。 许玄端坐在马上,身着黑色道袍,看起来不过三十,眉眼却有些老气,腰间挂着一青皮葫芦,绘有道道紫电,装满烈酒,不停晃荡。 马前引路的是一老翁,名叫刘升水,肤色黑红,像个干瘪的红苕,此刻有些拘束,耷拉着背。 “升水叔,到了吗?” 许玄看向远山,这地方已有数十年没有回来了,当时他还是个孤儿,得师父看中,入山修行,拜入大赤观中。 如今师父身陨,门派中人如鸟兽散,连收租和招徒这些事都要他亲自来。 愁啊,希望这次能多找到几个好苗子,念及此处,许玄又猛灌一口烈酒,摇了摇葫芦。 多乎?不多也。 “前面就是,前面就是,许仙长你上山修仙,这么多年连路也记不得哩。” 那老翁的话语带着十足的恭敬,斟酌一番,还是不敢直呼许玄的名字,只偷偷用余光瞥向马上那个好似酒鬼的后生。 ‘这小子虽说自小是个泥捏的性子,但修了仙,谁知道喜怒?当年他走,我还赠了他些钱粮哩,这次回来说不定能跟着沾点光。’ 念及此处,刘升水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似乎等不及向家中报喜。 许玄座下老马极瘦,看起来饿了有段时间,毛色青灰,走的慢,过了许久才进村。 水绕陂田,犬吠鸣鸡,泥屋石道,村前空地已经围满了乡民,带着自家孩子,等候许玄过来称量根骨。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如幻梦,一朝为仙,餐霞服气断红尘。 若是有灵根在身,叫仙人看上了,那就是一步登天,从此再非凡俗,更不用提家人亲戚,也是鸡犬升天,故而每个人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激动与忐忑。 “许玄仙长,许玄仙长,快请坐,升水叔你咋这么慢?” 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名锦袍富家翁,已是而立之年,有些疲态,戴着金玉扳指,正是白岗村的大户兼村长,刘凡河。 刘升水应了声好,然后急急忙忙进村去寻他孙儿了,生怕晚了别人一步。 人群前早已摆好两张黄梨木的太师椅,面前摆放一张乌木桌,上面已备好茶水和这次白岗村要交的灵谷。 许玄不慌不忙地下马,同刘凡河道了声好,两人一起入座。 ‘当年这小子还是个泥腿子,和我一般大,连爹娘都没,只能到我家帮工过活,如今再瞧瞧,真是神仙中人,当真快意。’ 念及此处,刘凡河隐晦的扶了扶腰,年纪大了,家里新纳的小妾都应付不过来,不知道许玄那门派里有没有什么龙虎相济的宝药,不过这事实在不好开口,不行他就偷偷去找郎中问问。 “莫急,都排成一线,带自家八岁以上的孩子过来,若是有灵根,我自然不会错过。” 许玄发话,熙熙攘攘的村民当即排成一队,不敢再争抢。 如今大离的皇帝基本不管事了,是个空架子,各地都是由仙家来治,可没什么王法可讲。 若是惹恼了这些仙人,啧啧,下场应该跟冲撞了官府一样,甚至更惨,魂魄都要被拿去点天灯。 之前管辖白岗村的是伏血山,这魔门更是要年年献祭童男童女,还是大赤观那位老神仙出手,一剑斩了魔首,如今日子才好过不少。 许玄倒是没什么架子,这里的乡民中老一辈的人,他基本都认识。 白岗村民风淳朴,村规民约就刻在村前青石大碑上,他小时虽然是个孤儿,但按照风俗,每家都会轮流接济他,直到他能自立。 虽然也遭过白眼,不过许玄已经很感激了,没饿死就算好的了。 他刚穿越过来,就在一间茅棚里,不过八岁,天寒地冻的,差点就死了,躲到刘升水家的牛圈里,和小牛挤在一起,后来叫喂牛的刘升水发现,带回家去喂了热汤才捡回一条命。 直到十二岁那年,大赤观冲阳子剑诛魔门,许玄被收为徒弟,至今已有二十载。 六年前一场妖灾席卷赤云郡,他师父为诛妖身陨,许玄成了大赤观的门主,却不过练气四重修为,门派中的领地丢了不少,只剩下三山之地。 白岗村将近千人,就在大赤观山门不远,还是许玄故地,他自然上心些,只是脸上依旧不苟言笑,如铁塑一般。 村内许氏甚至将他的姓名写在了族谱第一页,和那不知从哪里攀上关系的开国大将军并列。 但若是他亲近些,难保有些不长眼的顺杆子往上爬,借着他的名号欺压乡里,那就麻烦了。 暗中他自会出力照顾。去年大旱,就是他遣弟子过来行云布雨,村民还以为是龙王显灵。 一个个稚童被拉上前来。 爹娘大都是些庄稼人,粗布麻衣,皮肤黝黑。本来正值秋收,都忙着收成,如今一个个都放下农活,来为自家孩子谋个前程。 许玄祭出一面铜镜,上绘玄鸟之纹。正是他宗门传下的【玄从照骨境】,没甚大用,不过胎息品质的小玩意,只是能直接透视灵台,勘验灵根罢了。 “没有。”“没有。” “没有。” 村中八岁到十二岁的孩童有近数百人,如今大半已经叫许玄勘验过了,都是凡人的命,没有仙缘在身。 不过许玄神色如常,没有显现出半点失态,他默默内视,气海之中,一块白玉古碑沉浮不定,一道赤焰化作的【阳燧降火】四字飘摇不定,隐隐指向村落内。 ‘今天,应当能寻到一名身怀仙缘的,弥补上我家门派这青黄不接的局面。’ 许玄灵台之上,识海内【剑起重渊,玄蛟行雷】八字古篆闪烁清光,转而为青蛟,隐没于剑气化作的云海之中,行雷掣电。 当年许玄能叫冲阳子看中,全凭这白玉古碑,冲阳子剑开伏血魔山,诛杀了那筑基魔头,白玉古碑显化一道清气为八字古篆,许玄便能亲近剑道,成了大赤观的真传,修成剑气。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古碑终于又凝结了一道模糊许多的清气,许玄最初想要纳为己用,但练气境界的灵台狭小,叫那青蛟占满了,这清气更未显化古字,实在是用不来。 直到八年前,五月丙午日中,他气海之内震动,清气化作赤焰,隐隐有成字的倾向,道观内记载四品功法《天火恒光经》的玉简更是震动不已。 门中那真传功法残缺了部分,需要有特殊气数在身的人才可修行,如今算是等到来人了。 赤焰日渐成字,待到八年之后,成了【阳燧降火】四字,许玄感应到白岗村正有一稚童和其呼应,才来此择徒。 ‘还是没有?’ 许玄已经要勘验完了,仍然不见,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阳燧降火】呼应的人就在此处。 “凡河,村里八岁左右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许玄看完最后一人,还是没有灵根,有些困惑了,只能向刘凡河询问。 “按理说都在这里了,仙家择徒,自然都来了,生怕落下自己。” 刘凡河此刻心情复杂,他的两个小儿都无灵根,入不了仙道,但村内其他那些贫户也没出,没让他太丢脸。 不然他老刘家身为当地大户,仙苗都没出,可是要让人戳脊梁骨。 许氏也是村中大姓,不过是外来的,离他刘家还差的远,出了个许玄,就隐压他一头了,不知这村长的位子还坐不坐的稳。 正当刘凡河准备开口,向许玄问问有无那健体固本的丹药时,一声小孩的哭闹打断了他。 “我不去,我不去,爷爷你别拽我。” 许玄向着村头望去,只见一总角小儿被刘升水拖着,两眼炯炯,年纪虽小,但气血充盈,不类凡俗,像只矫健的幼虎。 【阳燧降火】那四字古篆震动不已,赤焰熊熊而燃,大放光明。 ‘是他了。’ 许玄起座,【玄从照骨境】随风而起,浮在他身旁。 刘升水正愁怎么说服这倔牛般的孙子,见许玄过来,急的直接狠抽了自家孙子的屁股,只是那孩子依旧不曾服软,不停念叨着: “我不去修什么仙,我家老黄牛还要我养,爷爷你那腰都快废了,还不是要我来照顾。” 刘升水有些无奈,他的儿子叫大虫吃了,儿媳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孙儿,虽然懂事,但刘升水还是希望他走的远些。 “还不磕头拜见仙长,礼数呢?” 刘升水忙不迭的赔笑,生怕惹恼了许玄,对这名老人来说,仙人不管是善恶,一念就足以颠覆他一家生活了,实在不敢怠慢。 许玄对他很是尊敬,以后辈自居,但这老人始终以仙长称呼。 “不必了,等入了祖师堂,上香之后,再磕头也不迟。” 许玄扶起了正要下拜的孩子,眉眼含笑。 “这是?” 刘升水十分诧异,许玄却示意他看向铜镜,镜中他孙儿的灵台之内,一道仙光闪烁,正是灵根,长约七寸,十分不凡。 灵根长短,与修行资质关系甚密,灵根越长,则吐纳灵气越快,许玄不过是六寸的灵根,但那八字古篆竟然给他再拔高了四寸,达到惊人的一尺,已是能筑基的资质。 刘凡河在一旁眼疾手快,已是领着刘升水拜谢仙师了,同时转过身去,在那小孩旁边耳语几句,刘升水的孙子就不再闹了,乖乖走上前来,向着许玄行礼,周边之人嫉妒的有,羡慕的有,祝贺的有,谋划着攀亲戚的也有。 “叫什么名字?”许玄轻声问道。 “刘霄闻,这可是算命的老神仙给我起的哩。” 那孩子嘿嘿一笑,带着些山野间的灵气,让许玄想起来多年以前,也有个人这么问过他的名字。 (本章完) 第2章 火虎牙 第2章 火虎牙 三年过去,正值孟春。 大赤观就位于洛青山上,往北是漓水,江水清澈,中多鱼虾龟蟹,虎蛟勾蛇之属,更有些成了气候的妖物,只是此刻俱都沉寂了,好似有走水的蛟龙经过,一个个再也不敢兴波弄浪。 漓水分了赤云郡南北,洛青正是位于江水南岸的青巍七山,大赤观本占了灵气最盛的四座山头,周边还有些小门小派,大都是些不入流的练气门派,有筑基坐镇的都往南边灵脉遍布的大景原去了。 当年冲阳子在时,也想过去大景原寻一灵地,只是还未功成,一场妖灾,便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如今大赤观下的大盘山也叫江北的莲寺占去了。 丽日高悬,金光如织,透过天青峰的居真殿前面的青松照下。 许玄正在殿内打坐调息,周身剑气弥散,雷光隐现,一口浊气喷出,脚下青砖立即化为齑粉。 ‘修为已至练气五重了,越是往后,越是难修,师父当年也是一尺长的灵根,筑基之时已经是六十岁了,我又要等到何时?’ 许玄修行的是三品的《震耀问灵法》,亲近雷霆,法力激荡如天雷轰鸣,若是筑基,可在体内结出一方雷池,有收纳雷光为己用之能,是三品功法里十分霸道的了 “恭贺师弟,修为又有精进了。” 居真殿外立着一虬髯大汉,着青色道袍,眉目粗犷,眼如虎目,腰悬一红玉小锤,上刻天星十二,神色倒有些像山上的绿林好汉。 正是许玄的师兄,王习微,已近八十岁,困在练气四重多年,如今不怎么闭关修炼,主管观内炼器之事,见了许玄闭关完毕,这才前来问候。 “习微师兄说笑了,如今修到五重,想要登上六重,恐怕还要下许多苦工,这筑基又不知要何时?” 许玄叹气,筑基实在是难,他虽有八字古篆相助,但修行速度比起那些有灵丹宝药供养,灵山福地修行的大派弟子,还是差的远了。 “能者多劳,许玄师弟天赋和师父相近,日后门内诸事,还是在你。” 王习微朗声笑道,这个师弟自小就由他照看,天赋心性都是上乘,又是观内现在唯一有望筑基的,大赤观的将来,还是要看许玄能否顺利筑基。 两人一同走出居真殿,离了天青,前往王习微执掌的荡云一峰。 练气已有驾风之能,两人却只是循着山路悠然而下,许玄闭关已有三年,周边形势恐怕又有变化,正要问问王习微,却见对方先开口了。 “莲寺自从三年前占了大盘山,就没什么动静了,听说那慈海主持,如今是声闻中期修为,等同炼气五重,也正在全心冲击缘觉之境,不知要多少年岁。” 王习微语气不忿,这莲寺的僧众上门挑衅多次,两家势同水火,他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许玄与慈海老僧交过手,对方佛法精深,他也只是靠着剑气勉强压对方一头,青巍的小门小派历来以实力最强的大赤观为首,只是如今许玄师父陨落,挡不住莲寺的势头,周边的黑风谷、秋葫派和回春山都各存心思,重找靠山。 不过这慈海想冲击缘觉,成就法师的位子,恐怕还是要耗上数十年苦工,倒是与许玄预计筑基的时日差不多。 “南边的陈家可还好?” 许玄关心的还是南边的陈家,其家主陈巍元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实力强横,当年与冲阳子交好,在许玄师父离世后亲自来观中悼念,止住了周边各派趁机吞并的心思。 尤其是莲寺,本来长明山也要落到和尚手中,但对方得了消息,只占了大盘山就离去了。 “陈家与白青洞的妖物打出真火来了,双方都要争一处灵泉,但陈老爷子一直未出手,难免有些风声,半月后马上就到他二百岁的大寿了,各家恐怕都有试探的心思。” 王习微轻抚腰间那红玉小锤,似在思虑道: “若是这位状态不好,那莲寺恐怕就真要打上门来了。” 两人细细商议了,若是真到那个时候,恐怕只能将白石弃了,困守长明和洛青。 青石古道铺的平整,两人步履生风,不多时便到了荡云峰。 大赤观外门弟子本来有近百人,大都是自领地内的凡人中选来的,主要分去大赤观下的长明、白石、大盘三山镇守,负责维护灵脉,开矿采药。 灵根有五寸及往上,就可拜入洛青作为真传修行。 外门弟子在二十岁前达到胎息中期境界,气海无漏,灵气入体,也可来洛青山拜入一峰作为真传修行,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在胎息初期困到老死。 侥幸突破中期,也往往超出年纪,不是到了中年,就是垂垂老矣。 冲阳子仙逝,大盘山叫莲寺占了,外门弟子跑了大半,门中最后一位练气巅峰的长辈在去年斗法身死了,真传弟子算上许玄收下的刘霄闻,也只有四人,这大赤观如今称得上是青黄不接了。 荡云峰位于洛青山阳面,峰内直连地下一道火脉,先人以阵法锁住火气,作为炼器之用,峰上多有硫磺、石炭焚烧之气,草木枯黄,不算宜人。 许玄随着王习微入了一处偏殿,内里置放着一足有三人高的赤铜宝炉,上绘赤日火鸦,古朴沧桑,正是大赤观祖传的法器,筑基中品的【景阳洪炉】,这炉内蕴地煞火气,焚金融铁,可成器,难抱丹。 炉边正有一胎息境界的青袍弟子在掐诀控火,见了许玄和王习微入内,停下活计,出来拜见。 他生的圆脸体胖,笑起来显得憨厚,正是王习微的真传弟子,也是亲子,王栖云。 “见过掌门,见过师父。” 王栖云忙不迭过来行礼,丹炉旁火气蒸腾,以他胎息境界的修为难抵得住,额上全是汗珠,有些气喘吁吁。 “栖云积攒深厚,已经到了胎息后期,看来不久就可以练气了。”许玄笑着扶起王栖云,这孩子天赋尚可,灵根有五寸长,性情敦厚,练气在望,最重要的是炼器一道的天赋不错,比王习微当年还好些。 王栖云不过弱冠,生的不如他爹那般魁梧粗犷,更像他母亲些,见了两位长辈有些胆怯,不敢多言。 王习微依旧不苟言笑,只是应了声好,他为宗门炼器多年,儿子自小难见一面,待到大些,入了荡云峰,两人只以师徒之礼相处,他也有些头疼。 许玄在一旁看得真切,也不知如何调解别人家事,只好让栖云领着二人去看看炼的法器。 【景阳洪炉】之内,地煞火汹涌,呈现出暗红之色,好似牡丹般盛开聚散,其中一柄殷红如血般的法剑正在沉浮,炎光腾腾,不断煅烧。 “胎息上品的法剑,是栖云你炼的?” 许玄本来就是修成剑气的剑修,见过师父留下的筑基法剑【恒光】,自然看得出这丹炉内法器的好坏。 虽然只是胎息上品,但材质用的是【血火精铁】,锻造之法是大赤观中最耗心力的叠兵之法,需要耗费九十九天的水磨功夫,分出九口剑胎,一一叠炼而成。 “回掌门,正是我为霄闻师弟炼的,胎息上品法剑,是我炼过最好的法器了。” 王栖云言语颇有些自得,他这个年纪就能练出胎息上品的法器,足以自傲了。 他一边为许玄介绍着这法剑,一边偷偷看向父亲,见对方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兴致又有些低了。 许玄倒是看出来了,连连夸赞,让王栖云有些不好意思。 “栖云师兄,栖云师兄,快看我抓了什么回来。” 殿外一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生得俊朗,身形矫健,似山间古猿,身着与许玄形制相似的黑袍,上绘火云,拖着一具妖物的尸体,正是只吊睛白额猛虎,看起来是刚入胎息,有些气候了。 刘霄闻本按照师兄嘱托,去长明山蹲伏了数月,才寻到这合适的妖物为剑胎血祭,搏杀一番拿下,正要前来找师兄,一进殿却发现师父和师伯都在一处,当下立刻收敛,不敢再胡闹,连忙行礼。 “霄闻,我闭关三年,你修为如何了?” 许玄有意考校这弟子修为,看看他闭关三年时间里是否有懈怠。 “回禀师父,已经修到胎息中期境界,气海无漏,灵气入体了。” 刘霄闻恭声回应,这三年他倒是下了苦工,已经步入胎息中期,比之王栖云当年还快上不少。 入山以来,许玄只带了这弟子数月,拜了祖师堂,传下一卷三品的《正元呼吸法》,已是观内胎息功法品阶最高的了,只有真传弟子才能修,有正元止邪,敦实根基之效。 一旁的王栖云冲刘霄闻招招手,这少年立刻笑着跑了过去,将那虎妖的躯体投入炉中。 王栖云默默加大地火,将妖躯炼化成一团精血,在剑身上刻画纹路,成赤虎入山,呼啸莽荒之景,那赤色法剑抖动不止,血光内蕴,精纯的火元流动。 “成了。” 王栖云自炉中取出法剑来,递到刘霄闻手中,这少年满脸欢喜,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许玄让他安心收下。 刘霄闻连连道谢,他这三年来基本是由王栖云带着修行的,许玄事务繁忙,大多时间难见到人,故而这对师兄弟关系很是亲近。 “可想好这法器叫什么名字了?” 许玄问道,同时默默感受着自己气海中【阳燧降火】那四字古篆,刘霄闻仍是胎息,识海未明,这道篆文还传不了,只能等到练气再说。 “弟子早就想过了,就叫【火虎牙】。” 刘霄闻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意,他本就是少年心性,读了话本中那些剑仙的故事,心神往之。 过了少时,许玄留二人在峰上继续修炼,王习微则是炼器去了。 他驾风到了存放灵资的库房,拿出掌门令牌,掐诀开阵进去,库房最表层放的是今年收上来的资粮,他一一清点。 凡人上供灵谷共百斤,白石山出产的【赤血石】共计六十枚,【血火精铁】七枚。 长明山的灵药收成不行,门内的灵植夫离了宗门,投奔西边的回春山了。 至于大盘山,此山青木之气浓郁,适宜灵药生产,却叫莲寺占去了,许玄只好让人将灵草灵药都种在长明山,但地气稀薄,实在是收成不好,灵植夫又跑了,实在是不如往日。 这些年来,宗门内弟子修炼,还要供奉长老,基本就是个不亏不赚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陈家那位老爷子马上大寿,他却找不到什么好的贺礼,不说找出什么筑基法器,至少也要是一道合适的灵物,才拿的出手,这人情万万不可断了。 当下他只好收拾一番,自下层库存中取了灵石灵药,还有些破破烂烂的法器,都装入芥子袋中,准备前往坊市看看运气。 (本章完) 第3章 青璃坊 第3章 青璃坊 许玄到达青璃坊时正值正午,人流如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路旁桃李争妍,游人仕女络绎不绝。 青璃坊位于大景原中央,由大景原诸家联手开设,坊内严禁争斗,自有规矩。 若是闹事,坊内可是有练气后期的修士坐镇,何人敢乱来? 许玄此行依旧穿着那古朴的黑袍,里面罩着一件练气中品的法衣,名为【睡槐荫】,是木德一道的法器,能化厄度业,不沾血秽,时刻清净法体,修补伤势,只是抵御刀兵、火炎之能差了些。 至于那筑基法剑【恒光】过于贵重,自然是留在观中,他此番带着的是一练气中品的法剑【丹霆】,是观中之物,在他练气之时由师父赐下。 大赤观虽然曾经有冲阳子这位筑基剑仙坐镇,在赤云有些威名,但先辈离世,已有近九年时光了,门内衰落的厉害,又对上了莲寺,虽然有人认出了许玄,但少有上来问候的。 沿道而行,只见金台玉楼,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不少凡人也在此做些生意,倒是不惧这些修士,多半是世家的旁系子弟或奴仆。 茶肆酒楼,青帘高挑,炭火满炉。 许玄轻车熟路的来到一间小店前,匾额上写着【多宝铺子】四个大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上面的金漆已经掉光,露出黢黑的底来。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地方不大,却摆满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大都是些不入品的物件,练气修士是看不上的。 “王鸦,王鸦,来客了,还不出来。” 许玄进店,见里面无人,喊了几声,这才自那一堆零碎底下钻出来个身形矮小的老汉,穿着一身极其滑稽的乌衣,须发皆白,两眼滴溜溜的往许玄身上一扫,笑着凑上前来。 “原来是大赤观的掌门,来我这小店作甚,我这里可尽是些破烂,怕是不入贵门的法眼。” 王鸦姿态放的很低,虽然这大赤观近年来落魄的很,但好歹曾经是筑基坐镇的道统,这许玄斗法十分厉害,剑气摄人,和那莲寺的慈海老僧做过一场,胜了半筹,有些威名。 对王鸦这等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的,骨气尊严早就没了,当下自然是满脸谄媚,只盼着许玄好歹有些灵石宝物。 “可有筑基级别的灵物,最好是戊土一道的,品相要好些,拿的出手。” 陈家修行土德一道,家传的功法多是些借山根地脉修行的,送上戊土一道的宝物,自然是十分合适。 大赤观和陈家来往,交情赠礼,不是筑基资粮,也多是练气顶尖的灵物,如今许玄正想借着祝寿,再续一续交情,也好让那莲寺有些忌惮,为自己筑基拖些时间。 “许道友说笑了,我这店里尽是些破烂,练气的资粮都无,哪里去寻筑基的灵物。” 王鸦依旧姿态放的很低,言辞里有些推却之意。 许玄见状,不多言,只是轻轻散发气机,练气五重的修为展露出来,轻笑道: “道友可能没有,但一定有消息,这整个青璃坊地下见不得人的买卖,大都经过道友之手,怎会连筑基灵物都不见呢?” 王鸦的身形微微一滞,整个人的气场忽地一变,之前是笼中雀,叽喳讨巧,现为林间鸦,阴鹜深沉,不再是之前那个窝囊的小老头,气息也随之高涨,竟然也是练气修为,已是三重。 “道友倒是消息灵通,且过来吧。” 王鸦不欲多言,领着许玄前往一处小院,开了阵法,显出一道幽深的坑道来。 “道友请。”王鸦先行一步,让许玄跟上。 许玄默默捏紧了手中的符箓,气海之中【丹霆】跃动,随时可以出手,才跟着入内。 沿着坑道前行不知多久,豁然开朗,灯火通明,前面是足有整个青璃坊大小的地穴,内里各处都是修士在走动,一个个身上都不是带伤就是沾血,显然都不是好惹的。 许玄只瞥了一眼,便见不少在外凶名赫赫的散修,多是些在刀尖舔血过活的,他不敢多看,怕起了冲突。 “许道友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王鸦此刻已换了个人似的,如同积年的魔头,语气幽深。 “坊下另开一鬼市,这些散修或是杀人越货,掘人坟墓得来的东西,都在这一处交易,双方不亲自见面,只有我的人来作中介。” 王鸦领着许玄进入一处洞府,青砖白墙,燃着鲛人油的灯散着辉光,王鸦开阵,让许玄候着,不一时便取出一件木盒来。 “道友请看,这可是戊土一道的灵物,来历勉强算得上清白。” 那木盒以青木雕就,上刻浮空符阵,显然里面的物件极重,让王鸦托着都有些吃力。 许玄稳稳拿住,倒是让王鸦高看一眼。 打开木盒,地气喷涌,成一片黄蒙之色,里面放着一块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珠子,端的奇异。 “戊土一道的【地母慈珠】,是北边天水郡传来的,那边有家道统亡了,有人携宝逃来,叫人杀了,才流落至此。” 【地母慈珠】,许玄也听闻过这灵物,能温养法躯,配上功法,祭炼得当,可使体若太岳,动摇不得,深得土德修士重用。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这价钱?” 许玄心里有些没底,他身上不过二十枚中品灵石罢了,寻常筑基灵物或筑基丹,就要三十枚了,品质好些的,更是要五十枚中品灵石往上了。 “卖家只要木德一道的筑基灵物,别的不换。” 许玄愁了,自己为防意外,倒是带了一件宗门压箱底的筑基灵物,丙火一道的【赤纹火石】,大约值三十枚中品灵石,却不是木德一道的。 “对方不要灵石,只肯换物?” 许玄最后一问,有些希冀。 “若是别人自然不依,不过既然是许道友,我若是报出名号,可以从中斡旋几分,只是——” 王鸦微笑,脸上神色有些贪婪。许玄自芥子袋中取出一件胎息上品的法器,递到王鸦手中,低声道: “还望道友尽些力。” 王鸦点头收下,脸上褶子堆在一处,笑道: “道友放心,那卖家我熟悉,且让我去再问问。” 王鸦出去,许玄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他笑着回来。 “可是有着落了?”许玄忙问。 “正是,不过那位听闻是大赤观主,要和你面谈,若是事情成了,许道友分文不,就能拿走这【地母慈珠】,还有不少好处。” 王鸦凑了过来,一脸神秘之色。 许玄却不信他这套说辞,天下没有都是好处的事情,还要见面详谈才是。 王鸦领着许玄沿着坑道继续向下,来到一处更深的洞府来。 此处修士都是练气修为,许玄由王鸦领着,进了一处偏房,之后这老汉嘿嘿一笑,先行离去了。 入门,室内是一青衣公子,生得俊逸出尘,身侧立着一位娇俏的侍女,正煮茶侍候。 “道友请坐。” 见许玄进来,对方眼前一亮,起身迎接。 “在下柳秋辞,柳氏弟子。” 柳氏,想来是大景原那家了,与回春谷关系不错,两家隐隐有结盟的迹象。 只是这柳家的筑基也在六年前那场妖灾里离世了,倒是和许玄的大赤观一个境遇。 “大赤观,许玄。” 许玄回礼,坐在桌前,旁边的侍女为他奉上灵茶,默默品了几口,只觉舌尖微苦,尝不出个滋味来,倒是感觉神思清明了些。 “这是我家独产的【青玉叶】,许道友觉得如何?” 对方眉眼挑动,看向许玄。 “好茶,只是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一二来。”许玄如实告知。 “道友可是想要我那【地母慈珠】?” 柳秋辞正色,谈及正事,不再是之前那翩翩公子的派头。 “正是,只是我却没有这木德一道的灵物,若是火德的还能寻来。” “道友莫急,我这边有桩更大的买卖等着道友,若是成了,【地母慈珠】道友只管拿去就是。” 柳秋辞言语恳切,像是全为许玄考虑好了。 许玄并未急着应了,先细细问道: “可是何事,道友且说清楚了,若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怕是难以陪同。” 柳秋辞摇头,取出柄羽扇轻挥,竟是件练气上品的法器,看来这柳家家底还是比大赤观殷实些。 “非也非也,道友误会了,许观主可清楚如今青巍七山到大景原的局势?” “局势,还请道友解惑?” 柳秋辞神色有些沉郁,像是困扰已久,取出一幅堪舆图来,细细为许玄指点: “当年妖灾过境,青巍和大景都遭了难,各门各派的筑基和练气后期的种子几乎都死绝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一辈人。” “道友莫看我年轻,只是我家驻颜有方,如今已是四十来岁了。” 说到此处,柳秋辞的气势攀升,竟然也是到了练气五重的境界。 “我们这一辈人,即使有突破筑基的希望,最早恐怕也要到四十年后了。” 许玄点头,虽然他估计自己再苦修三十年就可突破了。 柳秋辞端起灵茶,一饮而尽,好似杯中盛满的是烈酒。 “如今青巍七山到大景原,有筑基坐镇的,便是陈家和朱家,陈家那位老爷子受了暗伤,寿元无多,不喜扩张,但朱家那位家主可是正值壮年,野心勃勃。” 柳秋辞取出朱笔,一一勾勒,点出了五家,许玄的大赤观正在其中。 “若是想突破筑基,练气六重是道槛,要在这五十岁之前突破才有望,大赤观的许道友,柳家的我,空剑门,吴家,段家的后辈,都有望达成,但是——” 室内昏暗,鲛人油灯散着幽蓝的光,柳秋辞那张俊逸的脸扭曲起来,好似恶鬼,幽幽说道: “吴家那位少家主昨日遇到流匪,叫人枭首,尸身上足有千百个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我呢?” (本章完) 第4章 命本 第4章 命本 鬼市处于地下,地气厚重,凉意袭人。 许玄正默默考量着柳秋辞的话语有几分真,几分假。 漓水北边就是莲寺,与青巍七山对峙,当年是伏血魔门做了屏障,为大景原诸家挡住了僧众,不然这魔门也不能久居此地。 大赤观出了冲阳子,剑斩魔头,便由许玄师父和莲寺斗起法来。 按理说,原上的争斗一般不会涉及青巍的门派,就是哪家吞并了七山又如何,青巍的灵脉不如原上,占了难道只为和那些秃驴斗法? 朱家家主纵然是有一统大景原的心思,照理说也不会动青巍这些门派,只会加以挟制。 莲寺底蕴深厚,只是当年两位法师陨落于妖灾,伤了根本,才没有直接攻占完现在的青巍。 那慈海老僧将登法师,这青巍只有许玄筑基才有一战之力,黑风谷主虽是练气巅峰,但却是八十岁登的练气六重,筑基无望。 朱家应当不会谋害许玄,不然就是为莲寺做嫁衣,这点许玄倒是有些把握。 但大景原若真一统,他这大赤观恐怕就要终年居人而下,为一附庸,想来还是原上各家各派争斗不止,更合许玄心意。 当下他心思急转,脸上微微露出骇意,忙问道: “依照道友所言,朱家那位筑基可是准备撕破脸皮,直接出手,将各家筑基种子都打杀了?” 柳秋辞见许玄有些心慌,似乎松了口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只是试探罢了,回春山已同我联系上了,我本就欲再前往青巍,见一见许道友,想不到今日能在此处遇见,也是缘分。” 这青衣公子眉眼间愁云不散,好似受惊的白雀,叫那吴家少家主的死讯吓到了,有些迟疑道: “吴家与陈家有些关系,如今吴家少家主死了,这原上又哪里有什么流匪。 “陈家未曾有动作,和那白青洞斗了许久,陈巍元悄无声息,朱家便有些蠢蠢欲动。” “一切还是要看陈家那位大寿上如何表态,只是我等式微,还是要先互通有无,暗中相助才是,待到你我筑基,也不至于为人鱼肉。” 许玄计较了得失,朱家势大,但大景原的各家各派也非泥捏的,只是当年一场妖灾,才给了朱家吞并的机会。 眼下虽然有陈巍元的威名保着大赤观,但又能撑到几时? 若是朱家一统大景原,恐怕大赤观只能沦为其鹰犬,还是要早做打算,当下便应了柳秋辞。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大致定下个守望相助的章程,具体后续,还要在陈巍元大寿过后定下。 至于那枚【地母慈珠】,许玄还是未曾白拿,取了那【赤纹火石】抵换,但那【地母慈珠】估计也要四十中品灵石了,相当于柳秋辞让许玄占个便宜,以示交好。 沿着弯弯扭扭的坑道出了鬼市,天日煌煌,周边嘈杂之声似乎又将许玄拉回人世,刚才的阴谋诡计好似一场幻梦。 他也无别的余财去买什么了,这次费一件筑基灵物,已经让他十分肉痛。 许玄一路目不斜视,摊上的诸多法器、符箓和灵药都不看一眼,生怕哪个不长眼的让他这位观主去赏脸瞧瞧。 出了青璃坊,一路驾风,回了天青峰。 刘霄闻正在居真殿前候着,腰间佩着那柄【火虎牙】,站在殿外,不停踱步,嘴里念叨着什么,见了许玄回来,急急上前行礼。 “有何事,可是修行上遇到关窍了?” 许玄有些心喜,这弟子虽然是少年心性,有些野气,但想不到今日能上门候着,来请教修行。 刘霄闻微微一怔,他来此本有别的事情,未想到师父先行发问,只好先将自家疑难之处一一道来,由着许玄解惑。 仅是说了些灵气运行,掐诀施法的关窍,便是两个时辰过去。 待到讲完,刘霄闻才忙向许玄行礼叩拜,直言道: “弟子想回白岗看看,见见亲人。” 许玄倒是没料到这件事,刘霄闻入山修行,已是三年未回家中了,不过刘升水由许玄拜托刘凡河细心照顾,还送了些延寿的丹药,想来境况不差。 “去之前先去祖师堂,陪我上柱香。” 许玄合了手中竹简,让刘霄闻取了三根金香来,两人沿着山间古道,一直向上,到了天青峰顶,入了祖师堂。 许玄点燃香火,行礼叩拜,刘霄闻此时也是一脸肃穆,不敢多言,跟着行礼。 堂内立着一道道牌位,好似先辈的目光洒下,让人心生敬畏,最前面的便是许玄师父,冲阳子。 “大赤观冲阳子,温扶风之位。” 牌位以栗木制成,底为四方,高约一尺二寸,上面的字迹笔锋犀利,剑气森然,正是许玄当年刻下的。 香气缥缈,让堂内光景越发显得幽深冷清,许玄有些出神,怔怔地看着那道乌黑的牌位。上山时他多大来着,刚满十二? 白岗村那时正下过一场瑞雪,家家户户都热闹的不行,有人在笑,欢庆新春,为魔门覆灭摆上宴席,期盼接下来的好日子。 有人在哭,许多不成人形的尸首从伏血山里送了回来,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将地上白雪染得殷红。 上年纪的老人抱着自己儿子的头颅,一点点擦拭眉眼,黑红的脸上五官似要拧到一处,流不出泪来,只是嘴里赫赫的喘气,好似头濒死的水牛;孩童困守在父母遗体前,哭的嘶哑,像流落的幼兽,叫大人抱走,不敢让其多看。 许玄此时正是十二岁,满手的冻疮,帮着别人运尸。 村内的喜忧好似与他无关,这雪下的极大,他正满心想着是在自家那茅棚里撑过这雪夜,还是厚着脸皮去别人家借宿? 人群忽地分开,恭敬的叩拜声不绝于耳,许玄饿的发昏,完全不知道情况。 有人握住了他满是冻疮的手,十分温暖,好似暖炉。 “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如雪风呼啸,恍若来自云端。 “许玄。” “是个好名字,以后就跟着我修行。” 面前的道人身着黑袍,上纹火云,背着一柄白玉般的八方古剑,长眉沾染了积雪,古拙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刘霄闻的声音打住了许玄的追思,两人上完香,回到居真殿,许玄便允了这弟子三日时光,去白岗村探望。 居真殿高大宽广,灵气充裕,一直是大赤观掌门修行的地方,许玄闭关时尚不觉得如何,刚才刘霄闻过来听讲,有些热闹,如今倒觉得冷清了。 ‘修仙修仙,人在山上则为仙,练到最后,难道真就断了红尘,舍了俗缘?’ 许玄只觉这些事情玄之又玄,他思虑不过来,如今还是专心修行,早日筑基才是。 练气六重,唤作【踏玄关】,这一步便是要炼化本命物,补足【命本】,外采小药,以人身效法自然才是,古人曾言:“有人识得真铅汞,便是长生不老仙。” 须知铅为命,汞为性,不修性命,谈何求丹? 练气六重之前,不过是个积攒法力,壮实根基的过程,要想突破至六重,便要修得【命本】,借天地灵物来为己用。 至若突破筑基,则要【性根】充盈,气数在身,这其中关窍许玄却是不懂,但师父当年说过,许玄是有些气数在身的,到时突破,祖师堂内亦有香火,这倒不必忧虑。 只是【命本】这一事,有些让许玄犯愁了,他修行的并非观内的真传功法,那四品的《天火恒光经》,而是三品的《震耀问灵法》。 观中《天火恒光经》有些残缺,求性命的部分记载不全,虽然这功法强横,但突破炼气后需要自身命格气数来补缺,若是缺了这部分,那就是终生不得寸进,只能在炼气一二重待着了。 上一代的温扶风,这次的刘霄闻,都与这功法有缘,才有机会补上缺漏,突破筑基。世间功法道途,人人皆可修行,只是有的人更亲近某一道统,善于修行此道。 或许是因为那古篆的原因,许玄便选择了雷法。 《震耀问灵法》炼气之时,需采【天雷通气】,在惊蛰时节,春雷萌动,搭坛祈之,反复九次即可得这一缕气。 到了炼气六重,则是要以气化命,再借法门成【命本】,而《震耀问灵法》的成命之法,便是则雷雨天气,入云中纳天雷入体。 这法门过于暴烈,看得许玄直皱眉头,纵然他是练气五重的修为,法力深厚,但要去硬抗天雷,估计也只能落得个不死也伤的下场。 ‘怪不得这功法威力霸道,观内前辈却没人修行。’ 许玄默默估算了,这道雷法玄妙之处,不弱于那《天火恒光经》,只是难以修行,还缺失了不少秘术,才落到三品,原本应当也是四品的传承。 殿外忽地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声,有一女子急急闯进来,青衣罗裙,纤腰修体,隐有怒意,气息不稳,还有些伤势在身。 她那双如秋湖般的眸子此刻起了波澜,好似山间受惊的白鹿。 正是温扶风的孤女,温思安,也是许玄师妹,如今管着长明山的灵药,许久未回洛青山了。 许玄见对方似是和人斗法受伤,连忙起身,正欲询问。 温思安却先开口,美目含煞,恨恨说道: “掌门师兄,黑风谷又遣人来犯了。” 许玄不多言,默默自气海祭出【丹霆】,电光细碎,隐有龙吟。 (本章完) 第5章 来犯 第5章 来犯 长明山,药园。 园内布置的几道行云布雨的阵法已叫人冲开,几名胎息初期的弟子受了重伤,躺在黄泥里,血迹斑驳,气息微弱。 王习微驾着一朵红云,和面前那黑风谷练气五重的黑衣老者对峙着。 这老修长得慈眉善目,身躯佝偻,服上绣着百蝶百蝠,倚着一枣红的拐杖,若不是脚下旋起的道道黑风,让凡夫见了,恐怕只会以为是年画里的寿星下凡。 “谢苗,你这老匹夫,欺到我家山门上了,可是来讨打的?” 王习微虎目圆睁,腰间那红玉小锤随他心意轰鸣不止,上面天星闪烁,连成一线,指向了那黑风谷来的老修。 这老修神色不变,依旧是笑呵呵的,如寻常人家过节串门般随意问道: “王道友,我听闻贵门掌教闭关功成,特来道贺,你我两家同为青巍盛门上宗,何必大动干戈?” 王习微冷笑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前,脚下红云奔涌,化作天炉、风虎之形,这道人神色尽是轻蔑,讥讽道: “盛门上宗,你黑风谷也配,我大赤观是当年古蜀地传下的道脉,你黑风谷只是一群贼寇占山为王,也敢相提并论,当年伏血魔门入主青巍,独你家跪的最快。” 这谢苗脸上神色微变,只是叹道: “道友门户之见深重,那老朽只能讨教一二了。” 言未毕,便见黑风席卷,带着一股摄人的腥气,更有鬼哭之声响彻于山间。 王习微早有防备,身上法袍青光涟漪,化作锦鸡长鸣,破开对面那邪风,手中红玉小锤上地煞之火怦然绽开,似打铁般狠狠敲在那谢苗身上,顿时漫天流焰四散,如细雨般降下。 谢苗不吭不响,那佝偻的身子硬接下王习微这一招,身上黑衣焚出破洞,露出内里烧的焦黑的肌肤。 他借着风势,已然扑到王习微身前,身上一道符箓祭出,血烟升起,化作一鬼,青皮四首,成喜怒哀乐之相,咿咿呀呀唱起经来,顿时王习微身上法光黯淡了一瞬。 仅一瞬,谢苗手中便黑气滚滚,如夹炭的铁钳般环住了王习微的脖颈。 ‘到底是个常年练器的,斗法实在是不行。’ 谢苗眼见这一击即将建功,心中暗喜,练气六重之前,法躯未得【命本】滋养,体魄不算坚韧,修为境界,也只是法力多寡之别。 这王习微身上法器众多,修的功法品阶又高于他黑风谷的,若真是硬桥硬马,排开阵势,做过一场,他谢苗必败无疑。 所以要一招就分出胜负,借修为之差,以轻伤换重伤。 最重要的是谷主赐给他的这道【四相闻经鬼符】,可止法光,息道火,让这大赤观的人一时不能借法器之利。 王习微大骇,他平日里和师弟比斗,大都是双方你来我往,何曾见过这如市井流氓似的打法,且那符箓诡异,止了他法袍护体之光,他斗法经验不足,眼见便要吃个大亏。 天边忽地传来闷雷似的轰响,一道极细极微的银线自云端浮现,然后便是接连的破空之声,犹如霹雳炸响,那四相鬼顷刻就化为齑粉,谢苗只觉发丝倒竖,好似有道天铡将落,只好急急退了,不敢再攻。 【丹霆】周身雷光隐现,剑气化云,这法剑如蛟龙般隐于其中,难辨其形,谢苗自胸膛到丹田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这老修大惊,忙架风而退,长呼一声: “许观主,好利害的剑。” 许玄身形缓缓自云端降下,【丹霆】雀跃,化作一道银线,重回到他气海之内。 他不曾多追,黑风谷主谢黍是练气九重的修为,若是埋伏,非他能敌。 “师兄,可还好?”许玄上前,扶起王习微,忙取出些疗伤的丹药让他服下。 这汉子有些羞惭之色,起身来叹气道: “想不到这谢苗手段这般阴狠,我却是阴沟里翻船,本以为是个手拿把掐的事。” 许玄在一旁宽慰道: “师兄炼了一辈子的法器,师父在时,哪家敢上来挑衅,更何况——”许玄不多言,哪家门派会让练器的长老出来斗法? 若不是门中实在无人可用,怎会冒这等风险,须知王习微年年都为门中增了不知多少收成,许玄此刻宁愿伤的是自己。 温思安正在下面率领弟子将伤者运走,罗裙上沾染了些泥污,谢苗来犯,是她先出去抵挡,遭伤最重。 王师兄恰好来寻她,才亲自上阵,让温思安来寻许玄。 ‘门中无人。’ 许玄只觉心力憔悴,他本想趁着祝寿前几日,再闭关稳固下修为,到时回来便去修那【命本】,借助丹药冲上练气六重,现在只能作罢了。 王习微在一旁已恢复的差不多了,跟许玄一同坐在田间,两人没什么架子,像是在看地里收成的老农,坐到黄昏。 霞光浮现在天边,如黄铜遭煅烧,呈现赤金、紫灰和青烟之色,那红日西颓,周边千山在夕阳映照下好似千佛的金身,只是太阳一落,又收起法相,化作些狰狞的魔怪,让人心惊。 另一处,谢苗已逃回东密山,驾风落在一处阴森幽暗的谷地里。 谷中别有洞天,黑石砌就的大殿在灯火下显出重重鬼影来,男男女女见了谢苗回谷,都一一下拜。 “二当家!” 谢苗冷哼一声,直接进了大殿,殿内通明,男女老少,皆在宴饮,牛羊美酒如流水般送来,歌声欢笑不绝于耳。 殿上主位是一鎏金的宝座,浮雕上百鬼狰狞,座上是一阴鹜、瘦弱的男子,脸色略显苍白,微笑看着下方寻欢作乐的男女。 “拜见谷主。” 谢苗入内,连忙下拜。 “哦,叔父回来了,不知可否见到了那大赤观主。” 谢苗那如老树般枯朽的脸上露出笑意来,声音刺耳,好似鸦雀,笑道: “那王习微工于练器,不善斗法,温思安年纪尚小,欠缺火候。” 这老修嘿嘿一笑,张开上身袍服,露出叫许玄斩出的剑伤来,只见一道细细的红线,继续道: “至于这大赤观主,我看也是徒有虚名,只不过——” 谢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胸前那道红线上迸发出些许雷屑来,然后这老修的法躯自胸膛到丹田一线,好似遇了热刀的油冻,齐齐破开,肠肚跳出,悬在地上。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喉咙中挤出咿呀的求救之声,拼命向着那个他害怕至极的侄儿示意。 座上那病弱的男子脸上却露出兴奋之色,仔仔细细看了那道剑伤,露出赞叹之色,这才出手。 他驱了一道黑气将谢苗的五脏六腑,肠肚黄白塞了回去,上贴符箓,吩咐下人带去养伤。 ‘许玄,倒是有些手段,这剑气不输他师父。’ 谢黍,这位黑风谷主轻抚起自己丹田之处,他气海之中有道如金焰般的伤口,剑气四溢,受了许玄同出一脉的剑气勾动,此刻又活跃起来。 这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洛青山的方向,眼神阴鹜,让人想起了某种蛇类。 ‘陈巍元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等我诛杀你满门,服了血气,夺了气数,补足性命,便是我筑基之时。’ 座上忽地升起黑风,风中显出道道青紫的魔云来,传来一阵阵唱经之声,座下男女似受蛊惑,更加放浪形骸。 (本章完) 第6章 返乡 第6章 返乡 刘霄闻已有三年未归乡了。 仙路坎坷,师父说要静心断念,心若平湖,不起风波,才是真羽客。 师父是掌门,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和人斗法,他见的少些。 王师伯有些古板,每次见刘霄闻就要考校修为,他有些害怕。 温师姑真的就像话本里的仙子那样哩,每次见他都塞些丹药,好似给小孩吃一样。 若问他谁最亲,刘霄闻摸了摸腰间那柄【火虎牙】,想起一道在那铜炉旁边忙活的身影来。 栖云师兄总是笑着,只是不知为何见了王师叔就冷脸了,那不是他爹吗? 刘霄闻自小没了爹娘,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想起了刘升水,他就算挨了爷爷打,每次还是乐呵的。 白岗就位于洛青到长明之间的道上,路途并不算远,以刘霄闻胎息中期的脚力,用不了多时就到了。 正值中午,村头一如往常,青石大碑立着。 小时候他就被刘升水带过来,一个个认上面的字,他懈怠的很,只想着玩,胡念一气,挨了不少打。 道路泥泞,茅屋低矮,荒草蔓生。 刘霄闻之前并不觉得白岗如何,只是在见了洛青那仙家宝殿,金楼玉阁,再次回村之后,才猛地生出一股有些酸楚的情绪来,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黄犬在村口晃悠,几个小孩正在逗乐,这些村里的孩子大都着粗布麻衣,流着两行清鼻涕,不停吸溜,猛然见了村外立着个少年道士,一个个都呼喊了起来。 “神仙来啦,神仙来啦。” 刘霄闻这三年来变化许多,神气完足,得了山中灵药滋养,身形已经如村中十五六岁的少年般高大,身上大赤观的玄黑道袍更是不凡,火云流动,如同有灵,更衬的他恍若神仙中人。 村人被惊动了,围了过来,连连下拜,只当是神仙又来择徒,忙不迭去找自家孩儿。 刘霄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努力在人群之间找自己的熟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一个个都挤着干嘛,让人家仙长厌恶了,你们就别想着送自家孩子上山修道了。” 一道喝声止住了熙攘的人群,一锦袍员外分开人群,略有不满的走来。 ‘一个个泥腿子,仙人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择徒也是我家先来才是。’ 刘凡河大摇大摆上前,腰身挺的笔直,显出他那富态的大肚来。 许玄让他照顾刘升水一家,赏了他几颗培元固本的丹药,他近来又纳了一房妾室,正是春风得意,红烛帐暖,好不快意。 刘凡河上前,本以为是许玄驾临,却不想是个少年道士,面容生疏,身上穿的却是大赤观的道袍。 “敢问这位小道爷来我白岗何事?如今可没到收租的时候。” 刘凡河试探问了一句,却未想到对面那小道展颜一笑,朗声道: “刘大伯,怎地不认识霄闻了。” 刘凡河的眼中忽地流露出明快的光彩,眼前这小道的身影逐渐和刘升水孙儿重合起来,他微微一愣,试探着说道: “霄闻,你回来了?” 刘霄闻点头,很快周边的刘家人爆出一阵欢呼之声,他被簇拥着迎回村内,刘凡河让众人散去,只同他一道回家。 门前没有多大变化,青石地砖,泥屋木梁,旁边牛圈之内黄牛安眠,一名老人坐在板凳上,剁着干草。 “霄闻你别见怪,我让你爷爷搬到我家,他不肯,给他钱粮,他也不要,找人来伺候,他要亲自干活,我劝不动——” 刘凡河在他耳边诉说着自己的苦衷,但这声音很快就叫刘霄闻抛到耳外,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老人,嘴唇嗫嚅了几下,却说不出什么来。 刘升水终于注意到了屋前来了客人,是刘凡河,这后生又送东西来了?旁边那道士是谁,怎找上门来了? 老人努力睁开他有些昏黄的眼来,而后好像看清了什么,颤颤巍巍直起身子,柴刀掉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闻儿?” 这声音苍老至极,让刘霄闻有些不敢去听,他忙快步上前,扶住刘升水,低声应道: “爷,咱回来了。” 老人忽地笑了,这笑声苍凉而欣慰,好似铁砂般挫在了刘霄闻心头。 “回来好啊,爷给你做饭去。” 刘升水去灶台忙活了,另一边刘凡河领人将些钱粮放下,也是先行告退。 进了屋内,刘霄闻先是为父母上了株香,这香火缥缈,让他想起了祖师堂的香火,他似乎隐隐约约能明白师父当时在想些什么了。 到了里屋,刘霄闻住的位置一如往常,被褥铺的平展,没沾灰尘。他将自己身上的道袍脱下,换了家中的粗布麻衣,当年师父为他换上这道袍时,他满心欢喜,将那身布衣弃置一旁,如今再穿上同样的衣袍,他反倒觉得浑身轻松,说不出来的快意。 “爷,咱来帮你烧火。” 刘霄闻快活地奔去劈柴,好似从未去过什么洛青,只是场梦罢了。 少时,爷孙二人用过饭,到了田垄之间,聊起了庄稼,不时便到了下午。 刘霄闻坐在黄泥地上,闻着土气,看向极远处的山野,长明山就在数十里外,巍峨高大。 他忽地发现有些不对,腰间的玉佩隐隐发热,指向长明,让他有些心惊。 “这是,遭袭了?” 刘霄闻猛地站起,直直看向长明方向。 “又要走咧,有事就快去忙,别耽误了。” 刘升水看向自家孙儿,察觉到了异样。 刘霄闻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爷爷的脸庞,那是一张被日光晒的黑红的脸,如同干瘪的红苕。 他来不及多言,只说了句:“您老保重身体。” 接着他便去取了道袍和法剑,向着洛青奔去,长明遇敌,以他胎息中期的修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来,还是先回洛青,找师父师兄商议才是。 —— 当许玄回到洛青,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王习微说是要补缺长明的阵法,让许玄带着温思安先行回山。 月朗星稀,许玄同温思安同乘一道云气,一路无话。 前面自家师妹正在打坐调息,许玄位于云后,看着那道略显消瘦的身影,想说些什么,可还是闭上了嘴。 ‘怎么性子越来越孤僻了。’ 自从温扶风离世,他这个师妹就不哭不笑了,径直搬到长明山去,日夜为那些灵药操劳,不知多久未见上一面了。 往日两人无话不说,如今竟有些生分了。 “黑风谷这次恐怕只是试探。” 面前的女子终于转过身来,冷不丁冒出这句话,那张素洁的脸庞在月华下显得越发清冷,不知是像荒寺里的幽女,还是月宫中的姮娥。 “陈家只要一日不倒,他们便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许玄回话,言语中带着劝慰之意,接着便将同柳家的谋划讲了讲,这事情他之前和王习微商议过,如今再问问他这个师妹的意见。 “这柳秋辞的话倒是不敢尽信,我们坐于青巍,和大景原若即若离,还是要请示陈家那位长辈。” 温思安的语气幽幽,似乎有些疲倦。 两人又商议少时,便回到了居真殿前。 门前灯火已明,照在青松上,拖出悠长的影子来。 刘霄闻和王栖云就候在殿前,见了长辈归来,忙上前问候。 如今并无什么千里传音的法门,门派之间联系,靠得大多是这【子母玉】,母玉在许玄身上,子玉则制为玉佩,由弟子门人带着。 若是许玄以法力激发母玉,子玉便有所感,只是离的越远,感应越慢,倒不如练气修士直接驾风传信来的便捷。 温思安去了丹房服药疗伤,许玄则是让两个弟子近日莫要出阵,免得那黑风谷又来犯。 洛青和白石都有筑基阵法【渡火长气阵】护着,那长明的阵法却是叫莲寺打烂了,如今只换了个练气下品的【金光阵】,只能堪堪挡下练气三重以下的修士,却是防不住那谢苗。 至于那谢黍,占了东密,觊觎大赤观山门许久。 这些年来不声不响,冲阳子在时,他甘于伏低做小,许玄师父一离世,便狠狠从大赤观上撕下些膏肓来。 许玄猛灌一口烈酒,望向洛青的诸峰,等不得了,待到陈家那边寿礼送了,回来便去求了【命本】,再服些丹药,一口气攀上练气六重,纵然根基不稳,影响日后道途,也只能这样了。 ‘时不我待,师父,你会如何决断?’ 许玄闭眼,这山间夜风呼啸,掀起了他的道袍,赤云腾腾,如火一般。 (本章完) 第7章 结亲 第7章 结亲 翌日清晨,许玄枯坐一夜,思虑的有些久了,迎着朝霞吐纳起来,行气周天。 山门外阵法却有了感应,似乎有人上门拜访。 许玄有些杯弓蛇影,只当是有敌来犯,忙提剑下山。 山门外静静立着两名女修,一长一少。年长些的穿着天青色缎的绣袍,神色妍丽,贵妇打扮。 这妇人身后静静侍立的是一位不过二八的少女,着宝蓝色的罗裙,生得清秀,见了许玄下山,先行礼问候,笑得很是好看。 ‘这是秋葫派的人来了?’ 许玄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洛青西边的秋葫派,居于宝葫山上。 这家门中多是女修,以炼制法衣为生,不善斗法,那年长些的女修许玄见过,正是秋葫掌门闻绣云,练气三重的修为。 “见过许观主。” 闻绣云见是许玄亲自来迎,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展颜一笑。 “道友请进,入山一叙。” 许玄也说不准这秋葫派如今过来拜访是何意,这家门派托庇于大赤观,每隔几年便会送件练气级别的法衣过来。 许玄的【睡槐荫】,王习微的【昴日显】,还有温思安的【彩云客】,这几件法衣都是秋葫派量身定制的,冲阳子在时也多有亲近,只是昨日黑风谷来犯,这家今天就找上门来,倒是有些意思。 一行人到了待客的明思殿,位于彩云峰上,正是由温思安掌管,只是她这些年都在长明山待着,峰上有些时候未曾打理了。 山中来客,温思安伤势好些了,便从丹房内出来,同许玄一同迎接。 几人在明思殿内坐下,温思安烹煮灵茶,素手执壶,为众人一一添上。 “好茶,洛青的【白雾芽】许久未尝到了,上次品这茶时,我还不过胎息,由师父领着前来见礼冲阳剑仙。” 闻绣云的语气虽是赞叹,却又透着些哀婉之意,似是在怀念故人。 “闻掌门特意上门,想来不单是为了品茗吧?” 许玄眉眼一挑,那张暮气沉沉的脸上重现出光彩来,锐气摄人。 “许观主想必也听到了些大景原的局势。” “不错,朱陈两家,隐有争斗,原上局势变化,似要一统,只是闻掌门居于青巍,又有何干系。” “陈家那位大人一倒,黑风谷那谢黍恐怕就坐不住了,他实力强横,到时恐怕只有许观主能治他。” 闻绣云那双姣好的眸子看向了许玄,露出示弱的可怜媚态,轻声道: “我家向来都是托庇于大赤观,只是如今那黑风谷似有动作,回春山又和原上搭上了线,独我家孤零零的,实在是怕,只望同贵门再亲近些关系。” “沈殊,上前来向前辈见礼。” 在闻绣云身后候着的少女当即上前,柔声向许玄和温思安一一行礼,眉眼含笑。 “若是贵门哪座峰上,有年纪合适的,我这弟子还未婚配,两家可结为姻亲,续一续情分。” 闻绣云有些紧张,但还是说出了来意,若是以前温扶风在时,她自然不敢作此想,但今时不同往日,或许正是她的运道来了。 温思安在一旁将沈殊领了上前,牵着她手,细细打量起来,只觉眼前少女颇有灵气,胎息中期的修为,已是不错。 许玄思虑一番,倒也觉得可行,只是这人选? 他思来想去,竟然好像只有王栖云合适。 温思安带着的真传,是位女修,平日就在长明山修行植药。 除了王栖云,王习微倒是还有个更年长些的弟子,不过早已成家,修为困于胎息后期,在白石山负责采矿一事。 至于刘霄闻,过于年幼,还是孩子心性,不到时候。 “如今我观中弟子,只有栖云年岁合适,我且将他领来,两人见面聊聊。”许玄言罢,驱了一白雀飞往荡云,传话给王栖云。 闻绣云当即应了,她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这大赤观几位弟子的情况,估计也是这王习微的亲子。 少时,王栖云便被领到了明思殿内,但见掌门师叔和思安师姑都含笑望着他,有些疑惑。 ‘这是,秋葫派的掌门,怎到我家山门来了?’ 王栖云有些困惑,但还是一一行礼,静候许玄发话。 他抬头看去,却见思安师姑牵着一女子,纤腰净颈,似乎在打量他。 两人对视,沈殊有些羞涩,微微垂首,似株弱柳。 ‘这女子,好生让人不解,看我作甚?倒是霄闻师弟,昨日说好来我峰上帮工,现在又没个人影,唉。’ “栖云,这位是秋葫派的真传,你且领着,去洛青四处逛逛,不得懈怠。” 王栖云不得其解,还是领命,上前带着沈殊出去了。 “两人若是能有些情意,我再去问问我那师兄,他若是应了,这事便算成了,我就修书一封,按着礼数定下日子,早早结亲。” “如此甚好。” 闻绣云闻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和这大赤观续上人情了。 到了正午,这秋葫派掌门告退,临走之前还送了件练气下品的法衣,唤作【火分流】,说是赠与栖云,这法衣内含三十六座【小控火阵】,能动焰起火,是专为炼器准备的。 ‘倒是有心了。’ 许玄让王栖云上前,将法衣交于他,只说是闻绣云赠的,并将对方来意一一说明。 “栖云,那沈殊你可中意。” 王栖云有些踌躇,只是答道:“全凭掌门和父亲作主。” 许玄叹了口气,让他回荡云峰去,准备再去长明问问王习微的意见,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妙。 温思安仍在一旁煮茶,默默为许玄添上,她穿着白缎素袍,似有所思。 “栖云性子虽好,炼器也有些天赋,就是这男女之事迟钝了些,我看霄闻说不定是个风流种子,开窍的比他师兄早哩。” 许玄转身,笑着对他这个近来少见的师妹,调侃起了自家那几个弟子。 只是温思安神情却没什么变化,秋湖般的眸子微微上阂,幽深,清冷,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师兄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就未曾想过道侣一事吗?” 温思安语气平平,突然发问,让许玄有些狼狈,只是说了些以宗门为重的话语,殿内气氛便有些尴尬了。 又过少时,温思安以养伤为由,闭殿让许玄走了。 ‘怎么好像我做了错事似的。’ 这情绪来得奇怪,让许玄心里竟有些动摇,只是默默运气,识海之中那条玄蛟似乎又凝实几分。 ‘还是去找王师兄聊聊这亲事,也看看长明的阵法修缮的如何了。’ 当下决定好了,许玄便驾云向着长明方向奔去。 明思殿那紧闭的紫檀门户微微轻启,似乎有人在凝望天上那道红云。 (本章完) 第8章 玄祈雷木 第8章 玄祈雷木 长明山奇拔峭峻,位于洛青北面,巍峨的顶峰似乎占去了半壁西天,屏住了山势低矮的大盘,使其正午稍稍来迟。 这山地气稀薄,怪石嶙峋,只在山腰有几处灵田,可供种些灵药。 许玄驾云而落,见有十来名胎息初期的弟子忙碌,大都十分年长,由一青裙少女领着,正在梳理地脉,将那些灵药一一归正施水,行的是门中的《小云雨诀》,不过是一品的法诀,只有些凝聚水气,行云布雨之能。 即便如此,这群弟子也都十分吃力,只能轮流上阵,那青裙少女到了胎息中期的修为,还算轻松。 “见过掌门。” 许玄一至,这些弟子纷纷下拜,要知道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一年到头,可见不了这位观主几面,当下众人都十分振奋。 “高峡,你习微师伯在何处?” 许玄让众人继续忙碌,只是让温思安的真传张高峡上前来。 张高峡年纪只长刘霄闻三岁,却已主事长明山许久。 她生得娇俏可爱,脸蛋圆润,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但沉稳有静气,将这灵田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温思安器重。 “回禀掌门,习微师叔去了后山,说是要修整阵法。” “此地灵田岁有余成,你尽心竭力,师门都看在眼里,霄闻若是和你一般处事沉稳,我也就放心了。” 许玄略有感慨,莲寺夺了大盘,观中灵药收成几近断绝,幸而长明有些起色,缓解了门中压力。 “长明一地,是思安师尊细心看顾,方有收成,高峡不敢居功,霄闻师弟天赋异禀,将来在外,还要靠他撑起山门。” 张高峡言语谦恭,说起自家师尊微微露出笑来。 言毕,许玄叮嘱几句,便驾云而起,破开天光,向着后山去了。 山间多有雾气,横波回澜,载浮载沉,许玄就在这白涛般的云烟间奔行,顺着灵脉波动,便寻到了王习微。 “师弟,你来了,且等一等。” 王习微正在掐诀施法,一道道阵盘随念浮起,那山间土石似水波般颤动几下,阵盘便埋到了地脉之中。 许玄在一旁静心等候,这阵法一道精妙,观中只有王习微粗通些,但也只能修补下这【金光阵】,若是想重新布阵,恐怕只能到大景原上,去寻那擅长阵法的段家。 待到王习微修补完毕,两人驾风而起,向北远望便是低矮的大盘山,草木青郁,翠微掩映。 “师弟,可看到了?” 王习微意有所指,许玄也明白他意思,虽然相隔较远,但依稀可以望见北面山中,一座金漆玉砌的寺庙已然建起,乡民正围在下方,叩拜不停。 “这是故意恶心我等。” 许玄皱眉,这些释修愚人心智,名为接引,实则迷神,凡夫俗子一个个抛妻弃子,辱父欺夫,舍家入寺,最后化作庙下一具白骨,将那佛寺垫的更高些。 “莲寺的和尚,占了大盘,叫陈老爷子吓退,虽说立誓不犯,倒是会膈应我等。” 王习微言语不忿,带着凛冽的杀意,如这山间的冷雾。 “待我筑基,再做打算,到时必要叫莲寺加倍奉还。” 许玄语气沉郁,原本有些老气的脸上露出一股蛟蛇般的狠戾,雷屑在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中跳动,似妖魔要择人而噬,让山风也窒了一瞬。 师兄两人都对这和尚深恶痛绝,不愿在此多留,一同驾风回往洛青,不时便到了居真殿内。 入内,许玄将秋葫派来访之事,细细说了,引得这虬髯大汉眉有喜色,显然对这桩婚事算得上满意。 “那沈殊我也见过,是秋葫派的嫡传,这闻绣云好魄力,竟肯嫁了过来。” 许玄见他乐得此事,便斟酌一番,轻声问道: “栖云说是听从你我吩咐,师兄若是以为良配,我便修书一封,定个吉日。” 那汉子对他这个儿子言语之间有些回避,只是从宗门利益谈起,彷佛不在意般说道: “秋葫派历来亲近我等,如今观内势弱,两家结亲,互有益处,自然是好事。” 许玄见他这般别扭,也不多言,便准备修书一封,让人送些灵物过去,以为聘礼。“陈巍元的大寿将至,师弟可想好对策了?” 谈完栖云的婚事,王习微便同许玄商议起今后之事。 陈巍元大寿就在几天后,许玄早有准备,届时便由他一人前往拜访。 陈家大寿,无人敢起兵戈,但许玄还是让王习微到时率门人退守洛青,即便那黑风谷真发了癫,打了过来,也难破阵法。 王习微见他诸事安排妥当,便放心许多,自怀中取出一截漆黑的枯木来。 这东西一出现,许玄只觉气海震动,【丹霆】雀跃,周身法力运转都畅快几分,平时有此感,也是在雷雨天气下。 那枯木之上雷光流溢,一片死气之中,独蕴了一道生机,看起来颇为不凡,至少不比那【地母慈珠】品阶差。 “师兄,这是?” 许玄有些讶异,王师兄虽然炼器之术高深,但这些年来,挣的灵资大都填进了宗门内,连王栖云修行的资粮也未额外供给,称得上两袖清风,如今却取出这般灵物来。 “【玄祈雷木】,是我为你突破练气六重准备的。” “《震耀问灵法》属【震雷】一道,却不是我观真传,只是长辈奇遇得来的,这功法残缺,当年门中修行此道的,大都是在求取【命本】上遭劫,或重伤,或身陨。” “我这些年来,为各家炼器不少,有些关系,打听到了这法子,自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王习微娓娓道来,将他这些年为许玄求取【命本】的筹划解释明了。 【震雷】一道,诛恶伏邪,起命继后,亨通百里,驰壮音于天,激骏响于地,以阴阳为炭,天地为炉,其音隆隆,其势阵阵,其德淳淳。 若是常人向天求取,多是落个遭劫的下场,但这【玄祈灵木】却是雷击之木。 王习微以筑基品级的桃柳灵木,每年惊蛰立于山巅,引雷落下,于死寂中生发一点生机练就。 桃柳之属,多为木精,当属【忌木】一道,不若参天之【甲木】生机壮博,但却能枯木逢春,遇雷化劫,便成了这【玄祈雷木】,待到许玄求取【命本】,接引天雷,自有大用。 “师兄,这——” 许玄却未想到王习微对他道途这般上心,早早就准备好了,要知道王栖云的修行他这位师兄也少有过问。 “你却不必事事都劳心劳力,我身为师兄,却还要让你整日同人斗法,不得安稳修行,我心有愧,只是想着能尽些力。” 许玄接过那【玄祈雷木】,只觉这灵物太重了,比那【地母慈珠】还重的多,让他几乎拿不稳。 王习微猛地抬头,腰挺的笔直,虎目圆睁,言语顿挫,好似牙尖含着块生铁道: “师父当年仍有长辈为其遮风挡雨,他一朝功成,突破筑基,剑气入命,剑意存性,大破伏血山,好不快意。” “门中三代积累,终于又出了他这位筑基,都说他是中兴之主,仙家道种!各门各派都来贺喜,准备助我等移山门到大景原。” “哼,妖灾,不过是些筑基的妖物,根基虚浮,功法也不入流,怎能杀他!怎能杀他!” “师弟,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一道旨意传下,就让他从此殒命,法躯崩碎,化作一道金火,烧塌了大盘诸峰。” 这汉子死死抓紧腰间那红玉小锤,这法器随之轰鸣,流火大作。 “够了!这事不准再提,万不能让温师妹知道了。” 许玄怒喝一声,那张布满暮气与疲态的脸上显出无奈。 “且先缄口,留待后时。” 说完,许玄直直离了居真殿,向着山上祖师堂走去。 青松如旧,随风而动。 他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细微的呜咽之声,引得山间的鸟雀跟着狂鸣不止,状若疯魔。 (本章完) 第9章 贺寿 第9章 贺寿 洛青少见的下了场雨,天边初霁。 陈巍元的大寿终于到了,青巍受邀的只有大赤观,许玄上完香,以青木宝盒安置好那【地母慈珠】,便待动身。 自居真殿而出,拾级而下,却见温思安早早在那里候着了。 她站在青松下,换了身鹅黄的金丝线裙,日光稀碎,有些看不真切她身影。 “师兄。” 这一声呼喊将许玄拉到了多年以前,他少时在居真殿外听讲练功,完功歇息,便见温思安在松下候着,拨弄地上草,等许玄闲了,就含笑上前,也是道一句师兄。 见许玄有些出神,温思安主动上前,她年纪小许玄些,身子微微前倾,明净的脸庞微抬,露出素白的脖颈。 她手中捧着一件衣袍,迟迟道: “师兄可换了师父留下的这件法袍,以壮威势。” 许玄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温思安手中那件温扶风昔年穿的法袍,依旧是玄黑底色,但上绘丹雀火云之纹,赤果奉仙之景,触之温热,不沾凡尘。 正是温扶风留下的遗物之一,【丹雀】,大赤观祖传的掌门法袍,虽然不过练气上品,但意义非凡,是自蜀地流传至此,观中其他法袍形制,皆是效仿这件。 “怎把这取出来了?” 许玄微有些不解,温扶风离世,这件法袍便置于存思殿深处,许玄和温思安偶尔取出,也只是看看罢了,视若珍宝。 “东西不用,便是死物,师兄如今是掌门,自然穿得。” 不等许玄再说些什么,温思安已将那法袍摊开,柔声说道: “我来帮师兄换上。” 虽然炼气五重,穿衣不过是一念之事,但许玄还是任由温思安帮他换上,那双纤手很是贴心地帮他整理好了衣冠。 “很合身。” 许玄走了两步,这法袍本就能量体变化,自然合乎他的身形。 温思安微微笑着,这笑容许玄已有多年未见,很是亲切。 “我且去了,思安保重。” 许玄算了时辰,该当动身,告别一声就驾云离去了。 温思安走到居真殿前的台阶上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向脚下青砖,上面似乎依稀能辨认出许玄当年练功的痕迹。 —— “可惜只是剑气,幸好只是剑气。” 这是陈巍元当年来观中哀悼,见了许玄说的第一句话。 这话语萦绕在许玄心间,他偶尔握起【恒光】,便越觉得这话隐有所指,像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剑气已是百年难得,何况剑意? 至少要剑心通明,心无挂碍,念头通达,才有些许明悟的机会。 温扶风是真道士,许玄自问达不到他的境界,手中剑器,在许玄看来,不过是兵刃罢了,护卫山门,诛魔杀敌,仅此而已。 他驾云离了山门,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荡云峰锻金锤铁之声,是王师兄在炼器。 这声音自师父离世后就一直响着,几无停歇,沉重的轰响似乎一直在追赶着他,让他的背上传来一阵阵灼痛。 自洛青到大景原上的陈家有些路途,许玄驾云尽力奔行,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他使的是观中秘传的【见云奔日术】,二品的驾云御风之术,在青巍算得上独一份的了。 眼看即将到了陈家,许玄自天上降下,徒步而行,以表敬意。 陈家门户就立于一矮山之上,灵气浓郁,远胜洛青,若是在此修行,许玄自觉能快上不少。 许玄刚至山下,便见修士如云,各家各派都沿道而行,前来祝寿。“许兄来了,快快请进。” 一金衣女子笑的爽朗,明艳照人,贵气自溢,见许玄来了,眼前一亮,径直过来迎接。 “可是希月,许久未见了。” 许玄回想了下,认出了眼前来人,正是陈家嫡系,陈巍元嫡亲的孙女,陈希月。 “如今不是见着了,我听闻兄长将来,特意在此等候,久不见人,倒是急煞我了。” 陈希月少时去大赤观修行过,由许玄传艺,两人幼时关系不错,不想多年未见,她态度反倒更加亲昵,露出些娇憨之态,让许玄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 沿道而上,江珠瑕英,琥珀丹青,四处可见,金马骋光,碧鸡曜仪,一应不表,当真是一派仙家福地之景。 ‘不愧是出过真人的仙族,就是势头不如以往,底蕴也远胜我观。’许玄心中暗暗比对。 入了主殿,便闻得一道道贺声,各色灵物、法器络绎不绝,看得许玄有些心惊,他这一辈子见过的筑基之物,恐怕都没今天多。 主座坐着一位着乌衣的老人,垂垂老矣,须发皆白,只是腰背依旧挺的笔直,如山崖间的青松,正是陈巍元,他竟主动现身,看起来并无大碍,让许玄放心不少。 “大赤观,送上【地母慈珠】一枚,祝大人功候有成,早引仙箓。” 轮到许玄,他恭敬地上前行礼,奉上那【地母慈珠】,低眉顺眼,不敢多有什么动作。 座上的老人忽地动了,看向了许玄那张脸,如同太岳压顶般的压力袭来,许玄只是默默运气,站定身形,未动摇分毫。 陈巍元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沉稳厚重,有些感慨道: “许玄,怎老的这般快了。” 言罢,便挥手让陈希月领着许玄下去,到了宴席之间坐下。 ‘老了?’ 许玄不过中年,按照练气两百寿算来,正值韶华,只是他这些年心力憔悴,脸上那股暮气遮掩不住,愁的两鬓都有些斑白。 “兄长当了一派掌门,却是忽视了自家仪表,当年天青峰上出剑,何等少年意气!” 陈希月看向许玄那张变了许多的脸庞,似乎在努力辨认出当年那个御剑行于云端的男子,好像就藏在许玄眉眼之间,只是被深深埋住了。 “大人寿上,何必说这些?等我突破筑基,大不了就化作少年身形来见你。” 许玄宽慰道,他这座正位于边缘,少有人在旁,陈希月同他饮了几杯便有事,不得不告退,只劝他畅饮。 他正一杯杯饮着灵酒,落得清净,却猛地发现旁边坐下一人。 青衣羽扇,俊逸出尘,除了柳秋辞还能是谁? “道友倒是好福气,陈希月可是嫡女,得她看重的人少之又少。” “说正事,莫扯这些。” 许玄懒得解释什么,只是将柳秋辞面前的酒杯满上,递了过去,让这位青衣公子面露难色。 “这次祝寿,大人可是备了件好东西,以作彩头,不知许兄有无兴趣。” “什么?” 柳秋辞有些鬼祟地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筑基丹。” 晚上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10章 喘息之机 第10章 喘息之机 “筑基丹?” 许玄眉头一挑,虽然这筑基的丹药珍贵,但最多也只与寻常筑基灵物相当,为何要专门提及,像柳家这般曾有筑基坐镇的世家,怎会动心? 柳秋辞故作豪迈,将那灵酒一饮而尽,有些呛到,继续说道: “寻常筑基丹药,是以血气香火炼就,虽能显化【性根】,但却会污了灵台,筑基后想更进一步便难了,更不论去谋划紫府之境。” “陈家的宝丹,古称【一元齐岳丹】,是紫府真人出手炼就,可显化气数,提点性根,妙用无穷,丹药内蕴一缕山岳正意,升清阳,降浊阴,是难得的宝药,仙门嫡系才有缘享用。” 许玄倒是未曾听闻过这筑基丹还有这等分别,不过筑基往上,便是紫府,大景原窥得此境风光的,还是陈家数百年前的那位玄岳真人。 “服了这丹,也只是走的稍远些罢了,紫府一境,不是一颗丹药就能成就的,依我看,不过是省了沧海中一滴水的苦工罢了。” 许玄虽有意动,但看得清楚,一场妖灾过后,原上各家各派,衰退的利害,出个筑基已是天幸,奢望紫府,便有些可笑了。 “虽是如此,这丹也能增上不少筑基功成的几率,各家都存了心思,只待大人发话。” 两人商议一番,只觉这丹药就是拿了,恐怕也格外烫手。 又过少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骚动,许玄只觉另有一道渊渟岳峙的气势自殿外传来,隐隐和主座上的陈巍元相冲。 这道气息由远及近,逐渐缓和,到了殿前时,许玄只觉来了位凡人。 着黑袍华服的男子入内,鹰视狼顾,目光如电,扫了各家嫡系一遍,他身后有人将贺礼送来,那是一具巨大的,以布遮盖的白蛇,妖气未散,气息骇人。 ‘朱家的家主,朱虞城,身后这是筑基妖物的尸身,且至少是中期往上。’ 在场的众人有些胆寒,都噤声不言。 “东原朱氏,送上白青洞妖将之尸,祝大人法体无忧,道行如岳,我诛妖耗了些时间,来的迟了,还望大人见谅。” 朱虞城的声音不大,但格外清晰,稳稳传遍了整个大殿。 “虞城来了,快快入座。” 陈巍元脸色未有什么变化,言辞和蔼地让朱虞城坐到他身旁。 “如今人也齐了,我有些话要同你们讲讲。” 陈巍元扫视下方,看过了各家如今的嫡系,有些心寒。 ‘差,差的太多了,一代不如一代,衰退的利害。’ 上一代尚有大赤观的温扶风,他亲子陈长气,和身边的朱虞城,三人性情道法各异,但却是都稳稳踏到了仙门嫡系,紫府种子的水准。 如今温扶风遭劫,朱虞城叫断了道途,至于他亲子?陈巍元不敢多想,静心止念,只盼把这一切都忘个干净。 好苗子都叫人掐去了,剩下的自然越来越差,道统真传被人取走,只能修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原上这一代人,恐怕出个强势些的筑基都难了,大都要借着凡俗的血气香火突破。 如何护得住基业? 陈巍元叹道: “如今形势不好,南边的几家妖山各有动作,北方的僧众惧我,但我也不能一直护着,且看看你们的修为如何了。” 言毕,这老人祭出一座玄黄之色的宝塔,温润的法光洒下,座下各家嫡系都如遭重压,若是硬抗,只觉两肩似扛山一般,体魄欲碎,若是放弃,只往下一倒,这重压又消散无形。 朱虞城在座上看着下方众人的丑态,神色有些不屑。 许玄和段家那位嫡系是坚持的最久的,但很快也都双双倒下,实在是抗不住。“这【玄黄尊明塔】可测禀赋,观修为,其压因人而异,坚持越久,在筑基一境走得越远,现在连一柱香时间不到,尔等就都倒了。” 陈巍元取出两枚金纹环绕的宝丹来,正是那【一元齐岳丹】,叹了一气,有些忧愁道: “这丹就是给你们又如何?照样是群纸糊般的筑基,妖物再来,恐怕比当年还要不堪。” 座上的老人微微曲指而弹,两枚丹药便落到了许玄和那段家一生得丑陋,身材矮小的汉子身旁,正是两人抵那法光时间最久。 “这丹就交于你二人,早早修到练气九重,可无太多时间了。” 座下各家的目光瞬间汇集了过来,许玄得丹的欣喜立刻散了,剩下的则是一种叫人盯上般的不适之感。 ‘过于引人注目了,非是好事。’ 许玄感受着自己气海之内的那方白玉古碑,灵台之上那道篆文仍在闪烁清辉,时而为字,时而化形。 ‘若是叫人看出我的异样,恐怕就是个十死无生的局面了。’ 许玄师父是剑仙,他偏偏也成了剑气,修为竟然也这般浑厚,有些让众人惊讶了。 “大人,我家还有一事要问。” 吴家那处忽地有人起身,是一老翁,声音决绝,似是下了决心。 “我家的筑基种子在原上遭了难,还望大人主持公道。” ‘来了。’ 许玄和柳秋辞都看了过去,这事吴家必然不能忍让,定会借着这次机会提及。 “你家那吴何用犯了忌讳,身死道消,已是幸运,他做了何事,你等清楚,不必多言。” 陈巍元的声音十分平淡,但吴家人再也无勇力去争辩,似被抽了骨头般,沉默不言。 这事情的发展超乎了许玄的预料,想象中撕破脸皮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陈巍元和朱虞城似乎达成了某些共识,隐隐已经安排好了座下诸家的命运。 朱虞城起身,直到现在这位筑基后期的高修才显现出他的威势来,那压力如同渊海,让座下这些练气小修有些窒息。 “白青洞这妖将就居于原上,各家不想着合力征伐,反倒是忌惮起我来,实在是可笑。” 朱虞城的言语有些讥讽之意,他那如狼般的视线扫过,各家来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四十年,给你们四十年时间又如何,我同大人讲好了,让你们筑基,一群猪狗般的东西,把先人的名都丢尽了,故国忘了,世仇忘了,别人给些甜头,争权夺利这一套反倒记得清楚。” “四十年后,我必一统大景原,你们若是早些来降,我倒可发些善心。” 朱虞城的声音如深谷中呼啸的寒风,将座下这些人最后一点希冀剥夺,陈巍元坐在一旁,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想看到这番情景。 ‘四十年。’ 许玄看向殿内那道如魔般的身影,似有所想,缓缓握紧了手中那枚丹药。 (本章完) 第11章 炼物 第11章 炼物 陈家就此封山,不再过问原上诸事。 许玄心有不安,回到洛青,便准备闭关突破,门内事情先交由温思安主持。 先是需要小炼那【玄祈雷木】。 他祭出那灵木,只觉隐有雷鸣之声,其形焦黑如炭,触之便觉一股死气萦绕,还有若有若无的哀怨之声。 这灵木本为木精,已生了灵智,开了思慧,若是再修持百年,渡了雷劫,便是精怪了,如今却被人早早取用,难怪有道怨气。 五行之精,不属五虫之分,遭天妒,受人祸。 许玄也听闻有些道统便是修这一门的,北边天水郡就有家提锋山,修的是什么【藏金】道统,有金人十二护佑山门,皆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当真是仙门上宗。 他将这【玄祈雷木】以法力祭炼,不断缩小,最后只剩指般大小,如玉一般晶莹,雷光闪烁,那一道生机这才涌现出来,让许玄通体畅快,灵台清明。 将其纳入气海,以心神勾连,寻常修士若是想炼化本命物,多用的道火,许玄却不敢这般。 这【玄祈雷木】上绕雷元,以火来炼,物性不合,两者相激,恐怕就要在他气海中炸开,当下只用本元慢慢浸润,以剑气削去这木上残余的怨气,进度缓慢。 许玄正待苦苦炼化,他灵台之上那道篆文却生了变数,玄蛟行于剑云之中,嘶吼一声,这灵木竟是一震,那点残余的灵性当即消失,再不设防,任由许玄炼化。 过了少时,这【玄祈雷木】终于收敛了光华,竟抽出新芽,扎根在了许玄气海之中。 ‘成了’ 许玄默默感受气海的变化,这灵木有两处功用,一是能以雷元浸润许玄法体,使之更合雷性,许玄使那《震耀问灵法》中的秘术,速度和威力都上涨了两成;二是内蕴一道纯净生机,若是许玄受了重伤,性命遭劫,可拿来修复伤势,但对这灵木伤害巨大,只能使一次。 练气六重之前,少有人如他这般去炼物的,求了【命本】之后,气海便会生出诸多神异变化,到时再炼物,轻易许多,怎会在炼气五重耗费苦工。 许玄也是无奈,门中其他功法求取的【命本】,哪里像他这般霸道? 习微师兄修的是三品的《渡火不越诀》,有控火随心之效,炼气之时需要一道【渡越火气】,这火需要常年炼器,消融金石,焚化铜铁,如此七年,方得一缕。求【命本】则是需要以火煅烧气海,开炉成焰。 不过栖云修的也是这功法,练气时需要的气,在那【景阳洪炉】中取就是了。 思安如今是炼气三重的境界,修的是三品的《商羊闻雨法》,属于【癸水】一道,善行云布雨,提灵润气,才将长明的灵田打理的有些起色。 这功法炼气是要寻一道【闻雨幽气】,需要育一雨雀,闻雨起舞,如此十年,才生出这道气来。求【命本】也只需顺应雨时,将气化云,在气海之内成功布雨。 独他许玄去求个【命本】要遭雷劈! 不过观中那《天火恒光经》求取【命本】好像要遭火炼,这么一想刘霄闻恐怕到时也不好过,许玄叹气,他们师徒都是一脉相承的遭难受苦。 出了居真殿,许玄便去往荡云峰。 王习微正在以他那红玉小锤反复锤炼一柄碧玉小剑,练气中品,其光晶莹,有道清凉气机流转,看起来似乎是水德一道的法器。 “习微师兄,这剑是给谁炼的?” 许玄有些好奇。 “师弟,怎这般快就炼化了灵木,可还好?” 王习微见许玄出关的这般快,眼皮一跳,只当他是失败了。许玄微微一笑,自气海中祭出那【玄祈雷木】,此刻已生根发芽,以雷光为枝干,十分不凡。 “成了!” 王习微有些惊讶,但也只当许玄亲近雷道,才这般快。 “这法剑是思安师妹托付我炼制的,说是这些年困于田间,忽视了斗法,要去学一学剑术,交予我材料,让我帮她打造。” 许玄凑上前来,细细看了这碧玉小剑,以练气级别的【天雨碧玉】为主材,剑身内蕴一道【持光水符】,有分光定景,亲水起雨的妙用,虽是不错,但还是差了许玄的【丹霆】不少。 “思安师妹去藏经阁中取了那本三品的【从明一气剑诀】,你若是得闲,也去指点她一二。” 王习微叹气,举起手中那柄碧玉小剑,迎着日光端详起来,低低说道: “你心思活泛,处事周到,当了掌门,我自然放心,但像那些有传承的仙门,怎会让自家仙才空耗在这些俗事上?” “必是适才而用,斗法的斗法,突破的突破,持家的持家,如今要你一力担之,我只会炼器,帮不上什么大忙,你这些年劳累,竟是看起来如我这般岁数了。” 这汉子铁塔般的身躯微微低垂,继续低声道: “思安师妹是个认死理的,自从师父走了,她伤心至极,却是一滴眼泪不掉,就去了长明,日夜辛劳,不哭不笑,变了性子。” “我老了,修为也停滞不前,师门未来,还是要看你们和下一代人。” “你和思安,互相扶持,也多谈谈心来,问问境况,不然这洛青大得很,没个说话的人,也显得冷清不是?”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和王习微定好三天后求取【命本】之事。 这虬髯汉子炼完了法器,便让许玄送去长明。 许玄本想让刘霄闻去跑这趟路,不想王习微却早让栖云和霄闻一道去白石查勘矿脉去了,只能他自己动身去了。 当下取了法剑,驾起红云,直奔长明。 灵田已经重归了秩序,一株株灵药在微风里轻晃,传来一阵清香。 许玄并不想大张声势,隐了身形,在天上转了一圈,终于在山间一处灵田边上,见着了温思安。 她穿着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裳,云鬓上戴着一白玉簪子,许玄想了想,好像是她突破炼气时自己送的,只是平日许玄见她,一直未戴。 “思安。” 这声音从天上直直落下来,降到了松软的灵田里,降到了开的正盛的清元芍药上,让温思安停住了梳理地脉,行云布雨的动作。 她只觉得这声音亲切而熟悉,让她想起了曾经在洛青修行的日子。 “师兄。” 温思安抬头,迎着天光,叫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本章完) 第12章 宝树 第12章 宝树 许玄由温思安领着,入了她平日修行居住的小院。 青砖黑瓦,墙角生了些不知名的白。 院内假山嶙峋,草掩映,中间有一亭,温思安引许玄入内坐着,奉了灵茶。 “师妹这小院倒是个清净的地方。” 许玄品了品杯中灵茶,并无什么厚重的滋味,清清淡淡,如同温思安一样。 对面这青衣女子接过了那碧玉小剑,曲指轻弹,剑身上碧光流转,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来。 “师兄若是觉得这地方风光好,也可多过来看看,这边的弟子大都过的辛苦,见你慰问,兴致也高些。” 温思安说完这话就继续抚剑而观,似乎只是随口提及。 “门内失了大盘,还能撑住,多亏了你的功劳。” 许玄感叹一声。 “可想好了这法剑叫什么?” “我不通文理,师兄帮我起个名字可好?” 温思安眼波流转,终于看向了许玄,隐隐有些期待之色。 “便叫【雨思】如何?” “是个好名字,便依师兄所言。” 温思安柔声应了,眉眼有些笑意,运气使那【雨思】法剑随风而起,婉转飞扬,最后隐入她气海之中。 许玄见她笑了,放心下来,默默品起灵茶。 “师兄此来,我正有一事商议。” 温思安正色,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直看向了许玄,道: “长明的灵田,我等尽心竭力,已到了极限。” “门内之前招募的灵植夫见我观势弱,便离了山门,我和高峡也只是粗通这些灵植的法门,遇到些虫害怪病,就没了主意。” “这灵田还需要找个正经懂得灵植之法的人来看顾。” 许玄听了,只是灵植夫实在金贵,修仙百艺,丹器符阵植等等,都是些少见的人才,大赤观虽然有王习微这炼器的一脉传下,但却无灵植相关的传承。 若问青巍谁家懂得此道,便是那回春山了。 回春山位于洛青西边的常春山,和秋葫派接壤,大赤观的三山就位于青巍居中,东边的东密就是黑风谷所在,而北边的大盘与漓水直连,如今叫莲寺占去了。 “这事恐怕要去问问回春山,这家和原上关系紧密,同我们不是很亲,还是要试试。” 许玄细细解释了,温思安点头称是,两人又谈了少时,许玄便准备离去修行了。 出了小院,温思安忽地自怀中取出一枚青气缭绕的丹来,拉起许玄的手,放到他掌心。 “这是【蕴元丹】,有培元固本的效用,是我父当年留下的,师兄你将求【命本】,这丹你且拿去服了。” 许玄并未推辞,接过丹药,道了声别,便驾云前往洛青,到了霜回峰。 这一峰尚无人入主,只是闲着,本来是观中掌律长老温扶意的居处。 这位长老困在炼气九重多年,是妖灾过后唯一幸存的长辈,受了重伤,又和莲寺的僧众斗法,不久便离世了。 这峰极高,只低天青一线,登上峰顶,便见白云环绕,罡风呼啸。许玄在石台之上打坐,他望过气,接下来将有暴雨,正是他引雷入体的好时机,这几日他便在此打坐调息,静候天时。 —— 白石山,山势较低,多产金石。 刘霄闻是第一次来此,他只在洛青修行,偶尔去长明杀妖历练,如今是栖云师兄领着他来查勘矿脉。 白石主有两道矿脉,一条是【赤血石】,只是胎息级别的灵石,产的多些,另一条则是【血火精铁】,是练气品阶里顶好的灵物了,宗门炼器修行,多需要这灵物。 沿着一条黑黢黢的矿洞走下,刘霄闻见了不少正在采矿的外门弟子,大都穿着寻常粗布麻衣,使些胎息下品里最次的法器,在挖掘搬运矿石。 这些外门弟子见了王栖云和刘霄闻,都纷纷行礼,不敢怠慢。 ‘修了仙,还有这般境况的?’ 刘霄闻有些讶异,白石矿脉里的同门,大都满脸黑灰,看不出几分仙气来。 ‘我也只是运道好,资质好些,让师父看中,不然如今也只是为一凡夫,恐怕境遇还不如这些采矿的同门。’ 刘霄闻微微有些感叹,只觉人生无常,更要珍惜眼下机缘,为师门尽些力才是。 王栖云领着刘霄闻到了一处较深的坑道,这里临近地火,闷热难耐,一名身形有些低矮的老汉正在驾驭一小小的金锄开矿,正是在采那【血火精铁】。 “池鱼师兄,我来了,霄闻,这是你池鱼师兄,还不拜见。” 刘霄闻忙上前拜见,眼前这位恐怕就是习微师伯的大弟子了,江池鱼,是这些真传弟子里最为年长的,常年在白石负责采矿一事,并不回洛青修行。 正在忙活的那小老头听到声音,急急转了过来,他面容苍老,身形低矮,着一身灰袍,见了二人,笑了起来。 “这就是霄闻师弟,我还未见过一面哩,来来来,师兄有东西给你。” 那池鱼老头咧嘴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块白铁铸就的令牌,上面刻着【吞灵】二字,是件练气下品的法器。 王栖云见了,有些惊到,低声问道: “这可是师兄当年立了功,门中传下的【吞灵令】,你常年待在地下,还要靠它汇聚灵气修行,怎能送出?” 江池鱼白了他这个师弟一眼,直接将那令牌送到刘霄闻手中,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困在胎息后期这么多年了,早就不作突破之想了,霄闻天赋好,早一日炼气,便能早一日为门中分忧,连这都看不出来,你这是炼器炼傻喽。” 王栖云挨了自家师兄一顿教训,有些无奈,只能让刘霄闻先收下。 刘霄闻本想推辞,但拗不过两位师兄,只好收下,只觉这令牌有些烫手,几乎握不住。 “师兄,你唤我来,说是要事,可是为何?” 王栖云正色,终于谈及正事,他神色严肃,这时候就有些像王习微了。 那江池鱼佝偻着腰,先是检查了这洞内的阵法,确定周身无人,这才领着二人到了一处更深的地穴来。 一入内,便觉热浪滚滚,火气奔行,【血火精铁】满地都是,几乎抵得上大赤观数年来的产量。 最为重要的是,在洞中心岩浆池中,一株红玉般的小树立着,足有一人高,上面结了不少赤果,上燃流焰,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刘霄闻见了这树,只觉通体舒泰,法力自行周转,如大江大河。 王栖云被这场景惊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池鱼。 只见这位岁数最长的弟子低声说道: “这矿开了这些年,终于是触及了核心之地,不曾想里面竟然有株筑基品级的宝树!” 江池鱼面上未见喜色,而是有些阴冷,眉头紧皱,看向了王栖云,缓缓说道: “我不敢让其他人知晓,如今陈家封山,我等若是走漏了消息,就是灭门之祸。” (本章完) 第13章 服丹 第13章 服丹 霜回峰,许玄枯坐已有两日,气息沉寂,如顽石般在峰顶立着,偶有些飞鸟从云间穿过,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手中那枚丹药,一枚隐隐有血光四散的赤红丹丸。 筑基宝丹,【聚灵血丹】,可聚灵气,增修为,省下多年苦修的功夫,能一口气将许玄推升到练气五重圆满的境界。 许玄现在若是想按部就班突破,恐怕还要三年苦工,而陈家封山,朱虞城的话语还回荡在他的心间。 如今的局势他看得清楚,谁家先出筑基,便能占了优势。 以丹药强提修为,还是有些隐患,许玄却顾不得了。 若是周边是个安安稳稳的局面,他也能放心去苦修,但如今莲寺和黑风谷各有动作,实在是等不得了。 ‘如何能事事都尽善尽美,若是计较这些,功法、师承、资粮总有差别人的,难道就要自怨自艾?’ 温扶风护了大赤观多年,如今许玄为顶梁柱,自然是由他来为下一代铺路。 ‘像我等这些小门小派,不知几代人的血与泪,才能出个成器的,一着不慎,满门皆灭又是一瞬间的事,真如路边的野草般低贱。’ 许玄不在意以自己的道途换来门派的昌盛,但他犹豫到现在的原因,其实是这丹药的来历。 这是以凡人血气练就的。 温扶风陨落,当晚便有位筑基境界的道人找上了许玄,那人一番威胁敲打,让他和王习微立誓,不得外传这件事。 许玄现在还记得那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嘲弄、讥讽,看了出好戏般的目光。 那道人临走前留了这丹,说是以表补偿,但其中隐含的意思许玄也渐渐明白了。 你温扶风不是自诩正道吗,要护治下的百姓,那我给你弟子一枚凡人血气炼的宝丹,看他用还是不用? 许玄虽然早早就定下主意,准备服用这丹药,但如今却难以入口。 他看着丹上的血气,那蒙蒙的血光似乎在不断变化,逐渐变成了各色面孔。 有喂他热汤的刘升水,有让他进屋吃饭的许家亲人,有笑着问他求药的刘凡河,有报出自己姓名的刘霄闻,最后变成一张稚嫩的脸庞,像是许玄小时候的。 “善时成佛与成仙,恶处披毛并带角,所谓仙妖魔释,不过是一念之间。” 温扶风长眉善目的面庞浮现在许玄心头,当年师父说的这句话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让他不得不想,不得不看。 那些哄骗自己的借口,各方的压力,宗门的难处都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了。 ‘我服了血气,违背了师父教诲。’ 这念头一经出现,许玄心思却沉了下来。 ‘做了错事便是做了错事,千般借口也无用,只要宗门能传承下去,若是有来世,让我入畜生道,也是我的因果。’ 【聚灵血丹】入口,许玄不再多想,默默化开药力,修为一点点攀升,直到练气五重圆满。 他等了许久,终于,下雨了。 天边的乌云似千山来摧,万军压境,雷光隐隐自云中涌现,霹雳炸响,轰鸣百里。 许玄御风直上,红云翻滚,在郁黑的天幕上划出一道赤线来,他看向那震颤不停,如天公降怒般的雷云,笑了。 这笑声激彻而快意,如同挤压已久的地火,喷涌直上。 “来!” 催动引雷之法,他气海中那【玄祈雷木】光明大作,随雷霆之声不断变化,浮现出道道繁复的云雷之纹。汹涌的雷光如天河泄闸,直直将他从头浇个透,让他的肌肤寸寸龟裂,变得焦黑。 许玄无喜无悲,他似乎明悟了什么,气海之中,一道雷光逐渐凝结成形,气机生发,让他的气海逐渐变化,生出神异来。 他的生机越来越弱,同时气海中那道雷光越来越凝实,由明蓝化为紫绛之色,如同有灵一般绕着那【玄祈雷木】。 不知过了多久,雷霆散了,碧空如洗,许玄自天上落了下来。 他取出那枚【蕴元丹】服下,修复伤势。 焦黑的肌肤一寸寸褪去,露出里面如同羊脂玉般的新皮,他黑发晶莹,气势如虹,只觉好似重活一世,气血直冲霄汉。 他的气海如今已经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玄祈雷木】扎根中央,最上方是一道紫绛的雷光,如天龙般游动,不断将灵气精炼,转化为更为精纯的,散着雷光的浆液,绕着那雷木,逐渐成了一方小小的雷泽。 正式求得【命本】,突破练气六重,许玄的法力积蓄足有之前的两倍。 更重要的是《震耀问灵法》中威力最强的一道秘术【大震祈雷光】,如今有了命本加持,威力陡增,远不是先前可比。 ‘若是莲寺的僧众再来,也有了自保之力。’ 随着突破,他原本脚下的红云也变了性质,化作一道沉黑的云气,雷光隐现,速度超出以往许多。 瞬息之间,许玄便到了天青峰,见王习微已在居真殿前候着他,不知等了多久。 “恭喜师弟,求得命本,自此便是登入仙门,筑基在望!” 王习微见许玄无虞,气势更胜以往,便知他成了。 这汉子眉梢间尽是喜意,往日那张如寒铁般的面容缓和了,止不住露出笑来。 “多亏了师兄为我准备的那灵木,不然哪能如此轻易成功。” 许玄也是一笑,师兄弟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同沿着山路向上,去祖师堂上了柱香。 香火焚起,许玄看向师父那道乌黑的牌位,隐有所思,一旁的王习微却是说有要事相商,两人便一同到了外面的峰顶上。 “师弟你突破练气六重,是天大的喜事,我这边却也有个好消息。” 王习微脸上有些神秘之色,见许玄有些惊奇,低声说道: “白石山下,池鱼发现了一筑基品级的宝树,是栖云告知的我,只言那树十分不凡。” 许玄听了这消息,先是一阵惊喜,接着便是担忧,这恐慌如同小儿持金过市一般。 天地灵根,大都十分少见,更别论是筑基品级的,炼气级别的都难得一见,那回春山有株【妙玉竹】,是株残缺的炼气灵根,都能借此立下山门,供养不知多少弟子门人。 这等宝树,可是能作为底蕴,代代传承的灵物,价值恐怕比观中那柄筑基中品的【恒光】还高,而且有价无市,难得一见。 “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叫别家得知,门中是绝对保不下来的。” 师兄二人商议一番,有了决断,只待找个时日前去一观,同时对白石的人员暗中加重监管,若有异样便使出雷霆手段。 峰上狂风大作,飞鸟长鸣,似是受惊。 (本章完) 第14章 莲花寺 第14章 莲寺 漓水边,大盘山内。 一座金漆玉砌的庙宇已经立起,香火缥缈,梵唱之声靡靡。 一老僧坐于殿前,着五彩织金锦澜袈裟,上绘崖文,祥云,平水,生得脸方鼻狭,眉眼低垂,念着经。 大盘的凡夫俗子都改信释道,有些苦寒人家,或求子,或患病,或无财,便自山边一步一叩首,直到这大雄宝殿前,便有着黄褐缦衣的沙弥接引。 求子的将妇人送到庙后送子洞住上一夜,患病的让高僧吹口佛气,无财的赐他一粒金砂。 这些人心愿得成,便诵一声佛号,跪伏于地,隐隐有香火愿力汇聚到庙内那老僧身上。 若是些无缘的,死在朝圣的路上,尸骨喂给了山间虎狼,按着慈海大师的说法,也是积了德,来世自有善报。 一武僧入了庙内,双手合十,先是诵了一声佛号,便跪伏而下,急急说道: “主持,陈巍元已下令封山,不问原上诸事,朱虞城与其协定,给予各家四十年筑基时间。” “我等是否趁此机会,入主大景原?” 慈海终于有了反应,起身缓步走出殿外,他已悟【声闻】,将入【缘觉】,距离法师之境不远,如今只差愿力积累。 “还不到时候。” 慈海看向山下虔诚的凡夫,感叹道。 “陈巍元虽然封山,但朱虞城早已将原上视为自己私产,我等去染指,他不能容忍。” “如今当应想着多占些青巍的灵山,遥遥相望,等那朱虞城自取灭亡就是。” 座下武僧继续问道: “那可要现在就去占了长明,陈巍元自保都难,如今那大赤观无人庇护,正是时机。” 慈海这老僧叹了口气,挥袖重入庙内,语气似有不满道: “持法,你还是看的浅了,我登临法师已是必然之事,他大赤观许玄想要筑基,先问问身边那黑风谷同不同意。” “真正要拿下大赤观,还要等我突破法师,尔等只需拖住那许玄,让他不得安心修炼,筑基时间往后拖即可。” 殿下的持明敬服不已,只觉主持思虑深远,非他能及。 慈海已经重回座上,念起了经。 ‘陈巍元自保都难?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还是未见过当年那场祸事。’ 慈海闭眼,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刚刚入寺,跟着师父修行。 生得华贵威严的乌衣公子孤身闯入寺内,对方刚刚突破筑基,他师父又是积年的法师,却被一枪挑死,庙内金身被砸个稀烂。 那道持枪而立的身影时时在他梦中浮现,让这老僧心惊胆颤。 ‘到底是古蜀的帝血,非是常人可及。’ 慈海抬头,看向了大景原的方向。 我修为低微,斗不过你陈巍元又如何?你不照样沦为天上仙人的玩物,自封修为,亲子都保不住。 待到你们原上这帮遗老遗少最后一点用处都被榨个干净,就是我来度你家血脉的时候。 梵唱之声又起,庙内诸佛金身似流露出无限欢喜之意。 —— 白石山,矿洞。 许玄到了这里最深的地穴内,面前宝树流火奔行,赤果散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他身后江池鱼候着,身旁一外门弟子跪伏在地,不远处还放着具尸体,穿的也是外门弟子衣着。 “修礼,这宝树便是你最早发现的?” 许玄回头,看向地上跪伏着的那个外门弟子。 “回禀掌门,我开采矿石,挖到一处云母石壁,敲洞窥之,便见了这处地穴。” 地上齐修礼抬头,他中年相貌,眉眼间显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惧意,但仍一字一句细细回答,未曾失态。 “那你说说,和你在同一道坑中采矿的李黑水是怎么死的?” 许玄看向了不远处那具尸体,气势微微放出,让下面这个困在胎息初期的弟子如临万钧之压,颤颤巍巍道来: “我见有宝物,便想着去禀告池鱼师兄,李黑水却说我们可以趁着夜色,偷些精铁,这宝树就是搬不走,取了果子,折了根,从此当个散修,比现在痛快的多。” “禀掌门,我心念师门之恩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弟子胆小,实在不敢做下这等祸事,那李黑水表面应了我,趁我不备,暴起动手,我,我,我是——” 齐修礼常年待在矿洞里有些苍白的脸上流下一道冷汗,他不知道面前的大人会不会相信他的话语,还是为了保密,直接灭口。 一旁的江池鱼见状上前,低声说道: “禀掌门,修礼确实是个胆怯重恩的性子,干不出违背师门的事,这李黑水当年在祖师陨落时就有些言论,受过罚。” 许玄看向了地上跪伏着颤抖的齐修礼,脸色有些缓和,扶他起身,笑道: “修礼莫怕,师门绝不会冤枉你这等忠心的弟子,你受了惊,且去洛青休养几日,丹药资粮都备着,到时这矿洞还需你出力。” 齐修礼一惊,未曾想到还有这等运道,便又跪下磕头行礼,以谢门中栽培。 “至于这李黑水,尸身就扔到万丈深渊下,池鱼,仔细查查这人的往来,若是和外门有干系,他的子女后代都押送到洛青问责。” 一旁的齐修礼听得两股战战,不敢再生出任何想法,江池鱼则是将这块地穴安置好了阵法,无人可见,这些弟子大都猜测齐修礼和李黑水犯了事,却不知是何。 一旁的齐修礼已叫江池鱼领着走了,同他一道去洛青修养的还有他的妻儿。 许玄自然是干不成随意杀害门人弟子的事,但这灵物过于珍重,他没有开恩的余裕,只能严密防着。 ‘先让这齐修礼见了李黑水的下场,再让他妻儿去洛青治下,最后让他来这矿里任职,主管些事,利益挂上,他就不敢生二心。’ 许玄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宝树,他查过门中典籍,应当是【地炎午元树】,有增长血气,夯实根基的妙用,若是修行火德功法,更是能改善体质,使之亲近火性。 倒是有些像他体内这【玄祈雷木】。 这宝树产的赤果现在不能流出,只敢让门中少数几人拿来修炼,待到许玄筑基,修为深厚了,才有些许亮出的资本。 出了地穴,许玄隐匿了身形,他来白石这一趟,只有江池鱼得了消息,其他在此采矿的外门弟子都是毫无察觉之色。 驾着雷云前往洛青,他心里却暗暗思虑起另外一事。 ‘如今诸事妥当,我突破了练气六重,就是那谢黍打了过来,借着【恒光】,也能抵住,莲寺仍未有动作,但迟早按耐不住,如今这段时间,是少有平和日子了。’ ‘该把栖云的婚事定下来,和秋葫派引以为援,守望相助。’ 念及此处,许玄一笑,落到荡霞峰上。 签约了,感谢大家支持,新书追读比较重要,之后依旧是每天三更。 (本章完) 第15章 礼成 第15章 礼成 这桩亲事水到渠成般的落地了,秋葫派已是候了许久。 陈家封山,原上到青巍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这些练气级数的小门小派如同巨浪中一叶孤舟,稍加不慎,就是倾覆。 闻绣云怕了,深夜她偶会惊醒,只怕有人破了山门,杀了进来,她本能地抓紧了大赤观,如同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点依仗。 她坐在堂前,细细看过了许玄写来的聘书。 礼数周道,并无倨傲之意,聘礼是些练气上品的灵物,对秋葫派来说,已是少见。 门内多为女修,只传承了些编补法衣的诀窍,斗法实在是不堪入目。 往往是各家寄托灵物,由她门中代为制衣修补,不过是挣些劳苦之利,借着攒下的人情,才在青巍立足。 宝葫山灵气衰微,并不出产什么灵物,供上一位练气修士已是极限,她苦修至三重,不知有多少年未进过一步。 “殊儿,可准备妥当了。” 闻绣云向着里屋喊了一声,秀眉不展,有些焦急。 “师尊,已好了。” 沈殊款步行出,柔身上前问候。 她梳妆完毕,着一身钗钿礼衣,显出华贵的青绿之色,金缕玉带,只是头上戴着的那红玉簪子有些形制粗野,不甚好看。 闻绣云捧起徒儿那张清秀的脸来,细细看了,帮她又打理了一番。 “去了洛青,事事都要注意,莫失了礼数。” “门中势弱,给你撑不了腰,若是觉得苦闷,受了委屈,也只能认了。” “去了就安心为人妇,不必再挂记着门里事情,事事思虑,多从夫家想想。” 沈殊低低应了,微微有些发抖。 闻绣云的声音有些止不住的苍凉,她一点点帮着沈殊理好云鬓,戴上绸织盖头,送到了山下接亲的队伍。 山下一队人候了多时,刘霄闻混在人中,看向自己那位着绛衣大袖的师兄。 王栖云坐在白马上,显出些不同平日的神气来,圆脸带笑,但似乎又有些暗暗的情绪。 他看着道上由闻绣云送过来的沈殊,身形单薄,入了轿内。 闻绣云并未多言,点头示意,王栖云行了一礼,便率着众人返回洛青。 车马迟迟,道上有些颠簸,恰如沈殊此刻的心境。 她在同师父告别时未曾哭过,但真正入了轿子,一点点向着那座她完全陌生的洛青行去,一种对未来的不安如水般将她漫过,让她心渐渐沉了下去。 “可还好?” 这声音自耳边传来,是王栖云靠到轿子边上,掀开帘子低声问了一句。 这声音宽厚而平和,让沈殊想起初次见面时,王栖云领着他在洛青看看,两人都不善言辞,到最后渐渐沉默下来。 那时到了荡霞峰,王栖云见她兴致低了,也是这般问了一句。 沈殊不知如何作答,对方却径直去了殿中,不理会她。她自知师门势弱,还要仰仗大赤,只当对方轻贱自己,仅剩的自尊被掷到了泥里,但仍不敢显露情绪,只是候在殿外。 过了少时,那人才出来,似是刚刚忙完,手里拿着一支有些歪歪扭扭的红玉簪子。 “送你了,我不会别的,只会炼器,你可莫在师父面前告我的状,我可消受不起。” 日光熹微,王栖云的脸上十分认真,似乎真怕她去说些什么,有些可怜。 如今坐在轿中,她又听到了这平和的声来,轻轻隔着布碰碰簪子,她忽地生出些希冀来,低低道了一声好。 车马迟迟,洛青虽远,但总能走到。 —— 许玄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沈殊修为不错,还有炼制法衣的经验,算的上人才,性子也好,是良配。 秋葫派虽然势弱,但两家互相帮助,也有些裨益。 对方陪嫁之物,可是有一本《云裳华仪录》,是秋葫派秘传制衣之法的其中一门,虽然不是真传,只是残本,但已经足以让观中自行炼出胎息上品的法衣,以资门人。 闻绣云很会送礼,许玄门中大多弟子,都少有法衣护体,秋葫派将本就人少,炼得不多,只接各家嫡系的委托,多是炼气级别的。 如今将这胎息品级的制衣法送了许玄,她自家仍旧独占炼气级别的法衣出产,倒是让些小利,换了人情。 王习微今日喝得有些醉了,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 宴饮之后,新人送入了洞房。 刘霄闻一脸好奇问许玄两人去做何事,让许玄有些黑脸,只让他一边玩去,这少年有些不服气,跑到藏经阁去了。 许玄独自去了天青峰上,夜色沉下,可见洛青之间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盘坐于青石之上,沐着月华,默默运气,取出了一枚绕着流焰的赤果,正是那【地炎午元树】所结之果。 这果实散着清香,灵气四溢,只有炼气修为才能服用,他给王习微和温思安都送去一枚。 至于栖云,不日也将突破炼气,修为进境称得上快了,许玄也送了枚过去,让他突破后服下,巩固修为。 赤果入口,化作一道温润的元气,滋养起了许玄的法躯,让他气海之中,那方小小的雷泽又扩大几分。 这灵物的药力虽是不错,但仍旧需要下些苦工,暂时炼化了一点点,也只是巩固了下许玄突破后的境界。 ‘和那枚【聚灵血丹】是差远了——’ 这念头自然而然的在许玄心头浮起,没有半点预兆,甚至他未曾觉得什么不对。 只是稍过一会,他才猛地生出一道骇意来,激得他站起身来,背后竟然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之感,脊柱大龙一阵阵震颤,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竟然干呕了起来,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只觉自己五脏六腑,筋骨血脉里传来了道道哀怨的声音,这声音及其细微,却又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脑中。 原本栖云结亲的喜意在一刻叫冲的荡然无存,自祖师堂深处好像传来一道审视的目光,将他看了个清楚。 许玄原本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了这代价,但这来自良心上的不安是如此的猛烈,将他最后一点遮掩都撕了下来,赤条条露在了外面。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山去,不敢回头。 (本章完) 第16章 魔性 第16章 魔性 东密山,黑风谷。 谢苗伤势已经好了,如今谷主并不指使他再去试探什么,让他安心许多。 许玄那斩微入灭的剑气仍让他有些感到惧意,偶尔他会对着镜子,细细端详那道剑伤,愈合之后留下的是一道细细的红线。 今日谢黍特意召见他,让他有些久违的不安。 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看不透他这个侄儿的想法了。 伏血魔门入主青巍,谢黍就造了他爹的反,用玉盘盛着他爹的头颅,笑着拜见那魔头。 大赤观灭了魔门,他又在那魔门少主背后捅了一刀,将自己摘了出来,躲过清算。 莲寺占了大盘,他便趁机劫掠不少,贪下许多灵物。 谢苗只觉得他这个侄儿是条毒蛇,滑腻,阴冷,总是能在脱身前咬上别人一口,让他有些胆寒。 殿内昏暗,往日在此欢宴的男女消失不见,只在地上留下了道道作乐的痕迹。 往这殿里送了多少人了? 谢苗已经记不太清了,有凡人,有散修,入了殿中,便如着魔,而后消失。 他微微挺起佝偻的腰来,看向了那宝座,百鬼狰狞,如同要吃人。 谢苗只觉得座上那个脸色苍白,有些病弱的男人已经叫恶鬼夺了皮囊,和自己在演这场戏,表现不好,对方便会撕破那张面皮,将他活吃了。 “叔父来了,最近可有大赤观的消息?” “禀谷主,那洛青隐有异相,雷光汹涌,看来这许玄已经突破了练气六重。” 谢苗将自己听来的消息一一报了,但座上的男子反倒露出笑来。 “原上的嫡系,也有年龄资质同他相近的,如今也突破了六重,却是服了血气成就的。” 谢黍微微挑眉,脸上流露出一道真切而得意的笑来。 “温扶风,教徒无方,你又算什么正道?” 说着,这有些病弱的男子起身,道道邪风起来,便有魔头幽鬼的呓语,他满脸邪意,看向谢苗道: “我看这许玄还是看不透,若是我,便从治下凡人吃起,再吃了门中弟子,最后是王习微和温思安,都到肚中来,早早成了筑基,舍了山门,何处去不得?” 这话听得谢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只觉眼前之人彻底疯了,不敢再说一句话出来。 “可惜,若是他再古板些,陈家封山,我便直接杀上山门去,如今突破六重,借着阵法和法器,倒是难啃,只能等他破绽了。” 谢苗见状,连忙进言:“若是给他时间,让他筑基,岂不是我等要遭劫,谷主你——” 这话戛然而止,谢苗知道自己失言,立刻闭嘴,谢黍平生最痛的就是突破练气六重,求取【命本】超了时日,筑基几乎无望。 谢黍一笑,却并未怒,反而坐了回去,轻笑道: “叔父,眼界且放开阔些,仙给不了的,魔给的了。” 他显露气势,自身后隐隐浮现出一道如卵般的血肉混合之物,不断跳动,从中传来一道凄厉的啼哭之声。 谢苗有些不敢置信看了过去,战战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性根】,叔父。”谢黍微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道不正常的血光来。 —— 王栖云将要炼气了。 成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他平日的生活已有些变化。 沈殊帮他操持了荡云峰的杂事,他则全心全意去突破。 他积蓄已到圆满,门中所传胎息境界的呼吸法也炼的纯熟,便闭关准备突破。 从胎息到练气,就是炼化灵气,使灵力变化,合乎天地物性,从此择一道修行下去,这条路只能进,不能退,除非废去全身修为,还有洗髓换骨的宝药才能重来。 等到筑基,想要改换道途,恐怕只有转世重修才行。 王栖云在洞府中坐着,翻阅着那本三品的《渡火不越诀》,运行着上面的炼气之法。 这功法属于【丙火】一道,丙火者,在天为日,在地为炉,专能成器,自然是十分适合他这炼器的道统,至于其他什么水蕴、木育,甚至还有以血气成器的,这些炼器的法门都稀奇少见,他仅是听闻过。 默默将灵气汇聚一点,将那道【渡越火气】纳入体内,冲击气穴,气海逐渐生成,与此同时他默念起了上面求道的祈文。 气海成形,灵台自明,识海涌现,王栖云感到在一无穷高处,有一至大至热的存在,落下一道火光来,降到他的灵台之上。 ‘成了。’ 这感觉十分奇异,如今他的法力可聚集火气,还可御风而行。 出了洞府,却见沈殊正在外面立着,看起来等了许久了。 “恭喜郎君,成了炼气,自此驾风如意,真是神仙中人了。” 沈殊笑着贺道,王栖云兴致颇高,当下试着驾起一道云气,让沈殊跟着上来,带着他在天上御风行了许久,言笑晏晏。 刘霄闻此刻正在居真殿听讲,这几日许玄得闲,便让他过来,细细考校修为。 许玄看过了刘霄闻的修为,如今已经稳稳站在胎息中期,这速度已经十分之快了,只差许玄当时一线。 刘霄闻本是七寸的灵根,但同许玄气海那古碑上的【阳燧降火】篆文呼应勾连,又长了二寸,如今是九寸的资质,算的上筑基种子了。 到了他炼气,识海显现,许玄便能将这道篆文正式授予他,到时不知还能生出些什么神异来。 “师父,门中这《天火恒光经》怎没几个人修行,这可是四品功法?” 刘霄闻在座下听经,忽地问了这一句,让许玄只好先去答了。 “门中那《天火恒光经》在炼气的部分有些缺漏,只有命近天日,如火降身的气数在身,才可修行,不然就是要困在练气一二重,不得寸进。” “其中内藏一道四品,两道三品的法术,都是【丙火】一道的,威力极高,不是寻常三品功法能比拟的。” 刘霄闻听到此言,兴致十分高,恨不得现在就去炼那《天火恒光经》,看一看那性命双全才使得的秘法有多玄妙。 许玄也是有些意动,默默内视,气海之中那道紫绛的雷光涌现。 【大震祈雷光】,这道秘术经过命本加持,威力有了质变。 许玄只是静候时机,他隐隐觉得有人已经盯上了他,这门秘术恐怕不久便能试试威力。 (本章完) 第17章 虫害 第17章 虫害 长明山,药园。 张高峡近来有些忧愁,只因长明的灵药染了不知名的虫病。 明光低低垂下,有些枯萎,清元芍药则倒在土间,直不起来。 她初时以为是水土出了问题,但细细观之,便见在叶脉之中流动着似黑沙样细密的斑点,将灵药几欲吸干。 思安师尊已请来了掌门,但仍旧无什么好的对策,她翻阅了门中关于灵植的典籍,但所获甚少,仍旧看不出这怪病的来历。 眼看灵药一株株将近枯死,她整日守在田边,布雨不断,偶尔法力枯竭,便由外门弟子顶上,只盼着能拖延些时间。 许玄来到长明亦是叫吓到了,田中灵药几乎少有逃过这病害的,温思安唤她过来,两人一同施了些门中育灵的术法,仍旧无用。 他第一反应是遣霄闻去看了那地炎午元树,幸好那树周身都是流火,只有一枝桠生了黑斑,并无大碍。 ‘眼下恐怕只能去找回春山的人了。’ 若是问青巍哪家懂得灵植,便是这门派了,当下许玄不敢拖延,雷云一起,直奔回春。 回春山势低矮,多有青翠之色,门中竟也有些纷乱。 许玄停在阵法之外,报出名号,山门之中有一碧袍老翁前来迎接,正是回春山主施明松。 “原来是许观主,还请入山门一叙。”那老翁见了来人,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许玄随之入内,却见山间各处灵田,都有回春的弟子在忙碌,灵药也大都生了一般的怪病。 “观主此次前来,恐怕便是为了这病害,青巍除了我家,便是贵观种养的灵药最多。” 施明松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姿态,修为已至练气七重,若论辈分,恐怕还是温扶风上一代人,同陈巍元一代。 “前辈,这东西似虫非虫,生于叶脉之间,若用法力激了,便钻的更深,如何能治?” 许玄直言,他心急如焚,只盼快些问到这解决之法。 施明松叹口气道: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许观主就是不来,我也要去寻你。”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让许玄摸不着头脑。 “观主还请随我过来。” 施明松领着许玄到了一处核心之地,开了禁制,便见一株灵竹,其形如白玉,叶片若琉璃,正是回春山的灵根,妙玉竹。 这灵物虽然差了地炎午元树许多,但回春山细心培养,竟然让其在一旁又生出株稍小的新竹来,隐有再出一株的迹象。 只是这灵物上亦有些黑色斑点,飘忽不定,让这玉竹有些枯萎之迹。 “寻常虫病之害,并无这般直接入了叶脉根系,且这东西极微极小,似是有灵,主动避人,一点点蚕食灵药。” “以前遇到过这般情景,都是借【小庚金阵】,由炼气的门人,用神识控着金气入叶脉来除害。” 施明松细细讲了,让一名炼气一重境界的弟子携阵盘去往大赤传除害的法门,许玄交予了信物,见对方御风去了,稍稍安心。这边施明松却有另外一事要劳烦他,便是这妙玉竹的问题。 这株灵根极为娇贵,且灵机深厚,阻神识探查,施明松试着借金气除这病害,反控制不稳,伤了这竹的根系。 “如今便要请许观主以剑气施为,分出一缕渗入,如沙场点兵一般,一个个将这虫害除了。” “剑气变化,可广若大河,可微如尘埃,冲阳子当年也来此助我除过这灵竹的虫病,如今便劳烦许观主了。” 施明松神色真挚,继续说道: “若是成了,我便让几个门人到贵门去帮着培育灵药,还请观主施为。” 许玄听了此言,有些意动,只说先试试看,当下祭出【丹霆】,分出一缕剑气,以心念驾驭,使其自那灵竹之根间入内。 叶脉狭窄,许玄全神贯注,便见竹壁内里附着一个个黑斑,蠕动不止,他以剑气斩之,只觉那东西内里空空,无形无质,核心是一道八角黑晶般的东西,被剑气粉碎后就化作黑气消失不见。 这过程如同绣一般,许玄一点点控着剑气,将黑斑斩掉,同时又要收束威力,生怕伤了这灵竹。 随着黑斑减少,灵竹逐渐焕发生机,那黑斑却生出了异变。 幽冷的气息生发,众多黑斑汇聚一处,血光隐现,成了一朵红艳惨烈,如血般的来,这东西一出现,许玄便觉神识滞涩起来,剑气静止,他想要脱离心神出来,却动弹不得,甚至一句话都说不了,一个眼神都传不出去。 那直直自灵竹之内直直飘来,沿着剑气,沿着许玄心神,一点点逆流而上,恍若无形。 一旁的施明松完全察觉不到异样,只是看这灵竹状态越来越好,感叹道许玄剑道果然厉害。 那血红之逐渐要贴合到许玄明堂之上,入了识海,但识海之上的古篆化形,剑气成云,玄蛟怒吼,这东西入不得,只好向下飘去,直直落到许玄气海之内,扎根在那方小小的雷泽之上,缓缓吸起了电浆。 许玄这才回过神来,一股惊恐漫无边际地涌上心头,他只能强装镇定,一旁的施明松见妙玉竹已经恢复正常,连连道谢,要留许玄在此庆祝一番。 许玄此刻却不敢耽搁,说是担心门中情况,先行回去,施明松则是向他道了谢,保证不日将派灵植夫过去。 ‘这到底是何物?’ 许玄本想问问施明松,但念及他识海中的异样,只敢问问这黑斑来历,却不敢提及那红,怕被看出异样,只是施明松对此也毫无头绪。 向着洛青奔去,他只觉气海中并无什么异样,只是多了朵,那吸了些灵气,便收敛了光华,不再有任何动静。 到了洛青,回春山派来的弟子已将长明病害除的差不多了,温思安等炼了气的都助着操控阵盘,长明的灵田不大,用不了多少时间。 许玄先是隐匿身形,想着将那地火午元树上的黑斑用剑气去了,但刚一接触,气海之中红微摇,那黑斑便自行散去了。 回到天青峰上,他暂时传令,众人不得扰他,他查阅门中记载,看看这到底是何物。 正当他在翻阅门中典籍时,天色忽地变了,日光黯淡,温吞若将死之人,周边竟然显出一颗颗明亮的大星来,就在白日之下,星辰显光。 他体内那红越发娇艳,似是要滴出血来。 (本章完) 第18章 真人 第18章 真人 天日无光,妖星隐现,一股晦暗之气沉了下来,自青巍七山到大景原,都掀起道道旋风,一时天昏昏,地暗暗,这家走了灵兽,那山倒了青松。 这异象十分骇人,许玄只觉上次见到这般阵势,还是南边的玉流山脉,群妖进犯,掀起妖灾。 自天青远远望向大景原方向,只见各家都启了阵法,原上灵机紊乱,一时看不出动向。 温思安已率门人撤回洛青,启了那【渡火长气阵】,如临大敌。 ‘难不成南边玉流的几座妖山要来犯?’ 许玄本能地觉得这异象透着一股隐藏在下的妖气,让他不得不担心起来。 天上这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许玄未见到什么妖物的踪迹,一时天日重新显出光彩,又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色。 另一处,漓水忽地沉寂了,那莲寺在江北的净土收敛光华,大盘上庙宇里的慈海更是散了信众,不敢抬头。 天上显出一金甲神人的影,看不清面目,身披细鳞玄纹甲,戴一铺霜耀日盔,面上笼着一团白气,似是不愿让人看出真容来。 漓水两岸的金铁之物震颤不已,有些剑戟刀枪受了那神人的气息,竟是落在地上,化成金蛇、铜雀之类,向着天上那人叩拜不停,然后化为一座座塑像。 莲寺的佛唱之声彻底收敛,不敢惹怒了天上那人,青巍各派都向天行礼,以示尊敬。 许玄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的脸,锋锐的金明之气就在眼里自生,让他流出两行血泪来,他便立刻让门人都不得妄动,更不得去看天上那人的身形。 ‘紫府真人。’ 这威势除了紫府别无其他可能,许玄隐隐猜到这位金甲神人是哪里的来历了。 应当是赤云北面天水郡的提锋山,这家修行【藏金】,山中多金人铁马,铜雀玉龙。 这位真人刚刚现身,周边金铁便显出灵来,就连他气海内的【丹霆】都隐隐有感应,叫许玄止住。 ‘定是为了这异象。’ 赤云郡有真人坐镇的,仅有北边的长生观,这家如今不表态,青巍到大景原是万万不敢有任何违逆之处的,倒是陈家依旧封山不动,看来还是有些底气。 那金甲神人轻踏一步,瞬间便来到大景原上空,祭出一绘饕餮纹的铜镜,散出玄光,向着各家各门扫视过去,连陈家也不例外。 许玄当下不敢表露出任何异样,他气海内的白玉古碑此刻已经完全收敛了光华,化作一道白气隐而不见,识海之内那道【剑起重渊,玄蛟行雷】的古篆更是直接缩到最深处,收束成一点,沉入识海底。 至于那血,此刻则是贴合到那【玄祈雷木】上,变作一雷光缭绕的小枝。 许玄此刻不敢想,不敢动,他生怕那人看出异样,直接使出些搜魂的法子。 那金甲神人巡视周天,似无所得,便收敛了神通,准备离去。 正当许玄微微沉下心来,准备去安顿受惊的众人时,气海内的【丹霆】忽地发疯似地震颤起来,自行冲出,化作一雷雀,落到了许玄肩上。 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变化,那金甲神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许玄身后。 他从那具威严狰狞的玄甲里看不出任何人气来,一团白气在盔内流转,更是窥不得对面的神情。 许玄当即跪下行礼,恭敬道: “见过真人。” 对面依旧不作声,只是走近了一步,全身铠甲之下都是白气飘忽,让人怀疑里面是否真的有血肉存在。 许玄被一道无形之力一点点提起来,他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气机降到最低,法力尽数收敛,面上保持着恭敬的神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那铜镜被祭起,玄光洒落,将许玄五脏六腑,气海灵台都照了个遍,并没见什么异样。 许玄身上的重压却并未消散,反而越来越重,他身上的骨头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炸响,小腿几乎叫碾碎了。 他仍旧不敢吭一声,只是恭敬的低下眉眼来。 那金甲神人似有所想,忽地转向了峰上祖师堂的方向。 “这是温扶风的山门?你是他何人。” 这声音若金铁交击而出,听不出半点人气,激得许玄两耳流出血来。 “回禀真人,鄙门是大赤观,温扶风是家师,如今是我忝为掌门。” 许玄有些艰难地回道,他胸腔内的肋骨已经不知断了多少。 身上的重压忽地散了,对面那人似是吹了口气,一股温热的风抚过,许玄的伤势瞬间复原,法躯坚韧更胜以往,连那【丹霆】都生出些灵性,竟然瞬息就升到了练气上品的品级。 “除了剑气,真是无什么可称道的,比你师父差远了。” 许玄再次抬头,对面那金甲神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但许玄仍旧不敢有任何怒意,反而是向着天水郡的方向再次行礼,以示送行。 过了少时,温思安急急冲上峰上,见了地上血痕,脸色煞白,忙取出丹药,扶起许玄,得知无什么伤势才放下心来, “门中有些弟子看了真人的法躯,如今两眼瞎了,正由高峡领人愈疗,剩下些无人看管的刀兵,化了形,那位走了便成了废铁。” 温思安语气有些不安,向许玄一一说明了情况。 “幸好未出什么大事,那位大人是个讲理的,看我无异就放了我,还送了我场造化。” 言毕,许玄笑着,取出【丹霆】给温思安看,不敢将之前经历全盘告知,怕她伤心。 “这几日你就在峰上休养,灵田之事已经解决,门中还有我和习微师兄主持,你不必担忧。” 温思安愁眉不展,显然是不信许玄这番说辞,地上一副血淋淋的样子,他的法衣又破碎不堪,虽无伤势,恐怕还是遭了不少难。 许玄便被温思安强行要求休养几日,接着这女子便急急下山去,忙着看顾门中乱象。 回到居真殿,许玄忽地生出一道彻骨的寒意来。 ‘这真人会不会在我身上留了些神通,如今还看着我?’ 这想法一起,他只觉得到处都是那位真人的眼线,让他坐立不安。 这时,气海之内那白玉古碑显出形来,连带着那朵血也从【玄祈雷木】上落下,识海之中蛟龙肆意舒展身形。 一道清光自古碑上流转而出,照向许玄全身根骨血肉,比那真人使的铜镜还要透彻,许玄细细看了,发现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那血被清光笼罩,哀鸣一声,如遭雷击,变得有些枯萎。 许玄内视,看来提锋山的真人出世,和这脱不了干系。 (本章完) 第19章 入命 第19章 入命 大景原,陈家。 周边异动并未让封山的陈家有何特别的反应。 族中子弟大多面带惊惶之色,老祖下令封山本就让这些人有些不满。 如今原上异象显现,真人巡视,更有不少子弟闹着要面谏陈巍元。 陈巍元对外声称要闭关修行,待在家中一处密藏的洞府内,除了陈希月,不见任何人,让族中闹事者吃了个闭门羹。 洞府内景并不华贵,反倒显得有些清寒,陈巍元同陈希月对弈着。过了少时,这老人投子认负,轻叹一声道: “希月收官的手筋越发强了,我老了,实在是下不过你了。” 陈希月闻言勉强笑了笑,原本明艳的脸上如今笼着一层晦暗之气,只是低低问道: “大人,提峰山的蓐肃真人来此,炼妖塔近来又是这一门看顾,莫不是走失了什么?” 陈巍元已将棋子收好,浑不在意地说道: “就是些妖物逃出来又如何?赤云这地方,早晚要亡,各方倾轧,不缺只妖来。” “这些事就让看着我等的大人物去操心,还轮不到我们去谋划些什么,来,希月,刚那盘不算,重新来下。” 陈希月并未因为这话语显得宽心多少,愁眉不展,继续说道: “如今原上各家嫡系,大都准备突破炼气六重,求取【命本】。” “段家那位,服了血气,已经功成。各家传承都在,气数还余些,想来求【性根】这一步并无多少阻碍,过上些年岁,原上便又是一拨筑基。” 陈巍元似有所思,只是问道: “青巍的许玄,如今可突破了六重?” 陈希月稍稍有些为难之色,只是说道: “洛青雷云涌现,他修的是雷法,看来是成了,大赤观道统可追溯至中古,道缘深厚,求取【性根】对他也是易事。” 陈巍元却是意不在此,神情有些失望,只是叹道: “想来他还是借了血气,才这般快。” “当年妖灾,他门中抵抗最甚,长辈都去了,也是无可奈何。” 陈希月低低帮着许玄争辩道,另一旁的陈巍元则离了棋盘,向着洞府外走去,不喜不悲的说道: “无可奈何?人人都有借口,都有理由,这事开了个头,就止不下来。” “希月,如今原上境遇,何尝不是别人无可奈何之为,只是代价是我们,你今后离了家,好好想想这些事。” 陈希月离了棋台,跪伏而下,声音悲恸道: “大人真的要让希月弃了家族,拜入他门?” 陈巍元神色不变,起了身,走出洞府,看着山下的族人,低声道: “幽州的青华宗我通过气,允了收你为徒之事。你去了,就自此同家中断绝关系,不可再以大景陈氏,蜀国帝裔自居!” “祖父!” 陈希月低低哭泣出声,哀恸而压抑。陈巍元却不曾看她,声音飘忽,带着些颓意道: “不让你修家中传的【戊土】一道,让你修【甲木】,正应了甲制戊,木克土之意。” “一点点削减气数,衰弱血统,改修相冲的功法,就是为了把你摘出去,好歹留个念想。”“我,还有家中其他所有人,都要在这原上困守着,就是死了,烧成灰,也要洒到这片地里。” 这老人看向天边,以一种梦呓般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上不能光复故国,还于旧都,下不能保住血亲,延续香火,我这一生,未做成任何事。” “希月,等这边事了,你若是有机会,就带着我的牌位,去古蜀地转一圈。” “看看列祖列宗曾建功立业的地方,只是莫到那漆山帝陵去,让九泉下的祖宗见了我这个孽障,要责我,骂我。” 身后的陈希月只是哭泣,这声音哀婉至极,向着那深厚,幽寂的地下传去。 —— 许玄正在看他体内生出的这朵血,其形如曼陀罗华,红的惨烈。 这血就扎根在他气海内,位于【玄祈雷木】之下,本来在吸着那雷泽之中的灵液,叫那古碑清光一震,如今收敛了异象。 这东西并无什么妖气魔性,但许玄本能觉得之前的异象正是此物引起的。 让提锋山的真人都亲自来搜查,想必是什么凶恶之物。 许玄也算看过不少话本小说,对什么老魔一道残魂附身到人身上,相互妥协,传些功法给身负血仇的主角这一套十分熟悉,都是些陈词滥调的事了。 但那金甲神人的威势给许玄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身上的异样已经足够多了,随便哪一条都能让他和整个门派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体内那白玉古碑,能提高资质和显化禀赋的篆文,还有这妖异的红。 他只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王习微、温思安等人的性命就系在他身上,稍有不慎,就是一同摔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幸好体内那古碑能暂时治住这血,才让许玄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如今门中已有四位炼气修士,还有他这位求了【命本】的坐镇,即使在原上,说话也有几分分量。 黑风谷虽然并未来犯,但谢黍登上炼气九重已有数十年的时光,修为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当年这人可是和温扶风做过一场,虽然惨败,但在剑意下仍旧留了一条命在,自然是有些手段傍身。 许玄看得清楚,在他筑基之前,黑风谷一定会有动作。 至于莲寺应当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但也不可能让许玄安心筑基,到时必然有场血战。 ‘若是修成剑意就好了。’ 许玄如今正在参悟师父在剑诀上留下的笔记,但关于剑意一事,实在是玄之又玄,许玄根本就看不明白。 剑气虽然已经让许玄在同辈之中,杀力足以排在前列,但功法、法器和经验,这些都不如世代有筑基坐镇的家族,更不用说和陈氏这种出过真人的仙族嫡系相比。 ‘如今还是看看,师父留下的关于剑气入命的记载。’ 剑气入命,剑意存性,补足了性命亏缺,才是剑仙。温扶风当年凭借四品功法,同陈长气、朱虞城并称为原上三道种,靠的正是这关窍。 ‘剑气入命,到底如何入?’ 许玄合起剑诀,长长叹了口气,体内【丹霆】有感,化形而出,变作一雷雀落在他肩上,叽叽喳喳。 (本章完) 第20章 回春来人 第20章 回春来人 回春山很是信守承诺,不过几日便遣了人过来,帮许玄打理长明。 如今许玄体内那血不显异兆,他正在全心参悟如何让剑气入【命本】,但所获甚少。 上次他为那妙玉竹除病害,让剑气入叶脉,细心操控,竟是感到神识相比以往更加凝炼些,剑气操纵也更为随心。 他自觉是个锻炼神识的法子,只是颇耗费心神。 思虑片刻,还是等刘霄闻炼气,就让这小子过来狠狠苦练。 回春山派了位女修过来,名为施缘雨,是施明松的亲女,也是真传。 这位如今是炼气二重的修为,年纪要长许玄许多,但驻颜有术,看起来和温思安一般年轻,长得大气,行事雷厉风行,一来便直奔灵田,查看起了地脉。 许玄在一旁,看着温思安和人家商讨灵药之事,他本来还想煮个茶,客套一番,现在倒不知道去干甚了。 过了少时,施缘雨过来,行礼问候,便说其了灵田之事: “许观主,长明的灵田打理的颇为不错,只是土性不好,如那明元,偏喜燥土,而清元芍药则独需湿地。” “如今厚实地气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要按照物性,各安其地,分门养育,如此灵田年产,可增不少。” 许玄同温思安未曾想过这些,门中对这些灵植的记载几乎全无,他们也是一点点试着种下,如今自是十分信服。 这边事了,温思安便领着两人,前去她那小院歇息,分田的事则让高峡先去准备了。 院内,小亭间。 温思安已为二人奉上灵茶,这次取得是山中库存不多的【白雾芽】,只有待客时候才取出。 许玄品了一口,香气馥郁,苦后回甘,气海都活跃了几分,比上次温思安给上的那清汤寡水强多了。 念及此,许玄直直看向温思安,眉毛微挑,意思很明显。 ‘好茶不给我上,我来你这就不是客了?’ 温思安老神在在,美目反倒盯了回来,让许玄不敢再有异议。 施缘雨看不出两人之间的门道,品了灵茶,赞道: “大赤这【白雾芽】真是上品,上次喝到这般好茶,还是柳家的【青玉叶】。” ‘柳家?’ 许玄这才想起,回春山和柳家世代,隐有结盟的迹象,当下便旁敲侧击,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我和那柳家家主柳秋辞,算是好友,回春也和柳家交好,三家之谊,真是幸事。” 施缘雨得了这消息,有些讶异,放下那白玉杯,说道: “我门同柳家交好,是修行道途上的缘由,柳秋辞是个性子凉薄的人,许观主与他是好友,这我可未曾想到。” 施缘雨言语之间对柳秋辞颇为熟悉,并不忌讳什么。 许玄意动,问道: “道途,施道友可否解惑,我上次见他,他还在寻木德灵物,不知修的是哪一木?” “柳家修的,正是【忌木】,同我家修的【乙木】有些渊源。两家功法上有互补互助的地方,我少时还去过柳家修行,和柳秋辞一同学道。” 【忌木】,许玄体内这【玄祈雷木】本也是这一木,只是如今沾染了雷性,向着雷道灵物转化了。 【忌木】是木精,那位提锋山真人修的【藏金】是金精,若是比照,柳秋辞修成筑基是什么场景,满地草木生灵乱动? 这形象和他那翩翩公子的姿态有些差异,让许玄思之发笑。 施缘雨在一旁继续解惑,轻声道: “如今天下只有三木显世,【甲木】参天,【乙木】伏地,【忌木】为精,最为尊贵的【元木】隐世,最后一木我也不知了。” “为何【元木】独尊?” “这道统听闻是直承四象的【少阳】,古时出过不少大神通者,其玄妙非我等可揣测,只是如今不显罢了。” 许玄闻之有些意动,上古之时,仙道昌盛,非如今可比,大神通者显世,行走天下,筑基都算不上初窥道门。 一旁的温思安又为两人添上灵茶,这次给许玄斟满了。 施缘雨道了声谢,看向许玄。 对方如今是炼气六重的修为,直追他师父,她便继续说道: “许观主修的功法虽然品级不高,但【震雷】在古时也显赫过。” 见涉及自家道途,许玄正色,请教施缘雨说个详细。 他观中道藏在妖灾中毁了大半,倒是回春山未遭大劫,知道的多些。 “我知晓的也不多,只是听我父说过。【震雷】又名【洊雷】,出于阴阳相薄之机,和【太阳】、【太阴】都有联系,当真是贵不可言,不过如今也没落了。” 许玄听了,虽然心中起了些波澜,但很快也就压下去了。 【震雷】这一道不管曾经多显赫,和他这三品的功法有什么干系?三品只能修到筑基,便就到头了。 门中那四品的《天火恒光经》,虽然也只到筑基境界,但却是实实在在可以续上紫府,不是他这三品功法可比的。 如果真论门中谁能走得远些,恐怕只有刘霄闻有几分希望了。 几人便不谈这些玄妙了,只是品茶,聊起了灵田之事。许玄想再种些品阶高的,但施缘雨却说长明的地气稀薄,现在已经是极限,想种上些品级更高的灵药,恐要大盘才行。 ‘大盘。’ 许玄和温思安都隐有所想,这大盘之事也困扰了两人多年,每次看到对面山上的僧众,都恨不得直接杀上去,但又只能作罢。 温思安资质不错,灵根足有八寸,但这些年忙于长明之事,修为有些停滞了。 她当下暗暗下了决心,要在许玄突破筑基时,自己也登上炼气六重,求了【命本】,到时门中不至于仅靠许玄一人,也有援助。 《商羊闻雨法》是【癸水】一道,【命本】她早已准备好了。 如今门中还有那【地炎午元树】的赤果作为资粮,她修行的进度已经提了不少,稳稳修下去,筑基也不是难事,但恐怕要比许玄慢上数十年。 ‘至少要到炼气六重,求了【命本】。’ 父亲离世,她扛不起门中重担,修行路上走得不如许玄远,更不如他父亲温扶风。 她心中有些愧疚,便投身到长明的灵田间。 如今莲寺和黑风谷都不会坐视许玄顺利筑基,陈家又封山避世,她只恨自己修为不够,帮不上许玄什么大忙。 ‘如今还是将那【从明一气剑诀】拾起,至少要修成剑元,到时求了【命本】,也能帮他拖住其他人。’ 剑道可分四境,剑势,剑元,剑气,剑意。 剑气已是登堂入室,称得上大家了,悟出剑意,便可称为剑仙,就是她父亲那般神仙人物了。 她却未继承父亲的资质,只悟了剑势。 当年门中对她寄予厚望,但这期盼终究还是落空了,让她挥剑的时候,十分恨。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天赋平平,恨自己帮不了父亲,帮不了许玄。 这对自己的恨意时时刻刻折磨着她,让她哭不得,笑不得。 如今见许玄突破了炼气六重,求了【命本】,看上去年轻许多,她反倒有些心安,只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羞愧。 许玄在一旁未察觉到温思安的情绪,将空空的白玉茶杯递了过去,眼神挑动,有些贼兮兮地让她再添些,让温思安忍不住笑了。 —— 张高峡很喜欢在灵田里待着,她平日喜穿青色罗裙,布完雨后就去田里待着。 清元芍药是淡淡的清香,明元是馥郁的芬芳,还有许许多多的灵药,各有趣味。 她喜欢看自己将种子埋在田间,静候发芽开的日子,灵药长成,她就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去寻她的思安师尊。 这时温思安会把她拉过来,轻轻抚着张高峡的青丝,同她说些体己的话。 张高峡会闭上眼来,闻着田间的土气,灵植的药气,还有师尊身上那道幽香。 她的父母就在洛青山下不远的村落里住着,偶尔得闲,她走上一两个时辰便能回家。 家中算的上富裕,朱门大户,高墙深院,但她一进门,总觉得逼狭。 还是长明的灵田间自在些。 她这一代,当是霄闻师弟资质最好,足有九寸的灵根,还得了门中真传选中,而张高峡的灵根只有五寸,同栖云师兄差不多。 她却没什么嫉恨之心,反倒觉得自己幸运。 幸运在家中富足,少时未吃什么苦;长大些,又得了温思安看重,收为真传;她资质不好不坏,既不用扛起宗门的重担,也不至于被人冷落。 这样就好。 她是个知足的人,因而也不觉得打理灵田有什么累的,反倒十分珍惜在长明的日子。 栖云师兄炼气了,她也不敢懈怠,温思安从未责骂过她,只是张高峡害怕让这个师父失望了。 如今来了位回春山的真传,长明的灵田收成应该会增上不少,但这地方就这么大,还是不如大盘。 ‘何时才能收回来?’ 张高峡不懂什么仙释之争,妖魔来犯,只是觉得大盘山势低矮,地气厚重,若是种上些灵药,收成肯定比长明要好得多。 或许自己若是没修仙,可去做一农家女? 想了想,父母应当不会同意,侍奉灵田和山下那些庄稼人,还是不同。 毕竟是仙。 “师姐,这边地脉阻滞,还请你来帮着看看。” 一名外门弟子上前,急急喊道,张高峡不再胡思乱想,笑着去了,俏脸上梨涡可爱。 今后改一下更新模式,改为两更,更新量不变,依旧是6000往上,大家看得爽利些,我也好写(oxo)。 (本章完) 第21章 物阵 第21章 物阵 荡霞峰,【景阳洪炉】旁,王习微正雕琢着法器,有些遮遮掩掩,不想引人注意。 王栖云练气成功,他十分自得,满心欢喜,但却拉不下那张老脸去同自己的亲子好好道声喜。 见了面栖云,这汉子只是淡淡说了句: “不错。” 这句话一出,他就觉坏了,颇想抽自己这张惹人生厌的嘴来。 父子见面,形同陌路,两人相处,王栖云毕恭毕敬,奉他为师,却让这汉子浑身不自在。 这孩子多久没当面喊过自己一声爹了? 少时炼气功成,王习微入主荡霞,为宗门炼制法器便几乎贯穿了这汉子的大半生,将来依旧如此。 他的发妻亡于妖灾,临死前嘱咐他好好看顾亲子,这时他才注意起这个自己忽视了足有二十多年的儿子。 好像一转眼就长大了,王习微本以为身为修士,有的是时间去陪伴,但栖云就这样长大了,不需要他来扮演什么父亲的角色了。 是他的错。 所以该栖云只喊他一声师父,不叫父亲;该自家孩儿结亲,都不愿多看自己几眼。 但若是真正让这汉子去认个错,说些贴心的话,他说不出来。 宗门之重,在王习微的眼里已经超出了他个人,他的家室。 因此栖云炼气成功,这汉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门中实力更胜以往,一年可多练几件法器,之后才是对自家孩儿突破炼气的喜意。 殿外忽地传来脚步声,王习微慌慌张张地将自己正在炼的那法器收起,看了过去,见是许玄来了,松了口气。 许玄这边本是准备同王习微谈谈回春山和灵田之事,但一进殿,就见平日里铁塔般的师兄动作鬼鬼祟祟的。 他当即起了兴趣,凑上前来问道: “习微师兄,这是在殿中炼什么东西?” 王习微一脸尴尬之色,挥袖让许玄赶紧说些正事。 许玄见他这师兄有些局促,便只是笑了笑,就谈起了施缘雨的事情。 王习微听了,有些感叹道: “看来这回春山还是准备两方下注,和原上的柳家交好,又派他亲女到大赤观来。” “就是派个懂灵植的,哪里需要把自己女儿送过来,他的真传弟子可是还有几个。” 许玄听了,附和道: “施明松到底是活得久,修为也高,当年就躲过妖灾。原上到青巍的变故他自然知晓,应是见了我剑气之利,才放心让施缘雨过来。” 两人又商议了长明灵田之事,只是二人都不懂灵植,思来想去,一致认为交给思安师妹即可。 “师弟你这番来的正好,我有事想同你说说。” 王习微正色,继续说道: “我门中关于炼器之术,传自一本《冶父候火兵录》,属于物器之术,讲的是借物性生合,道统渊源,借之成器。” “这法门适合炼些斗法用的利器,最适宜炼制法剑,成器则浑然一体,宛若天成,不可再锻。” 说着,这汉子叹口气道: “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对修为和灵物要求都高些,我和栖云恐怕都是止步练气,使不出这炼器术的精髓。” “我便想着,可去寻些要求低的,阵器之术。” 许玄完全听不懂这炼器的诀窍,有些疑惑道: “这阵器之术,又有什么独特的,师兄还是说清楚些,我对这些是一窍不通。” 王习微只得继续解释。 所谓物器之术,就是借着物性、道统上的联系炼器。 之前炼出的【火虎牙】、【雨思】皆是如此,出炉即成,自有道蕴,更能增长修士功法神通威势,不喧宾夺主。 而阵器之术,则是多凿刻阵法,以各类阵势布于灵物之上,使之成器。 如秋葫派的法衣,各有功用,便是铭刻了不同法阵,以灵力驱之即可,无需修炼对应的秘术。 许玄大致明了,只是阵法的传承实在是不好寻,也只能叹道: “青巍到原上,精通阵法的只有段家,人家真传,怎会轻易授予别人。若是想寻阵法传承,恐怕只能去那鬼市里碰碰运气了。” “柳秋辞人在原上,同我交好,我修成炼气六重,本就欲去拜访,到时让他帮我留意几分。” 念及此处,许玄脑海里显出柳秋辞那青衣羽扇,翩翩公子的派头来。 王习微只是应了,有些感叹道: “洛青到白石的这【渡火长气阵】当年受了妖灾冲击,有些地方已经缺漏,长明用的还是那炼气级别的【金光阵】,更是不堪。” “要是门中有个懂阵法的,不知省下多少事。” 言毕,许玄便不再叨扰,说是会留意阵器之法,但能不能寻到,只能看运气了。 见许玄走了,王习微才自怀中取出他正捶打的法器,一件形制同他腰间那红玉小锤相仿的器胚,上面刻着几个字: “祝我儿炼气功成。” —— 许玄离了荡霞,便回天青去了,峰上无人,少有的安静。 这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修炼功法,处理杂事,偶尔得闲便去长明指点下温思安剑诀。 刘霄闻则是让许玄派去杀妖了,大赤三山里有些妖物,不成气候,偶尔下山伤人。按着这般历练加苦修的法子,再过上三四年,刘霄闻就能突破胎息后期了。 一想到这处,他就内视气海,看了看那白玉古碑上浮现的四个古篆,【阳燧降火】。 这篆文如今只是同刘霄闻勾连起来,让这个弟子的灵根拔高了二寸。 至于许玄的八字古篆,则是拔高了他四寸的灵根。 ‘应当是四字便提高二寸的灵根。’ 这古碑的效用十分玄妙,至少许玄从未听过有什么灵物可以拔高灵根的。 灵根天定,几乎是共识,而古碑赐下的篆文却能逆天改命。 此物若是显世,恐怕各大仙门都坐不住,紫府真人要杀得赤云流血漂橹。 一想到此,许玄感到背后一阵战栗,有些狐疑地看向四周。 ‘不会有哪位正看着自己吧?’ 正是因为这猜想,许玄即使一人独处,也从来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来,那白玉古碑更是一直藏在他气海中,未曾离体过。 如今过上些年岁,待到刘霄闻炼气,到时将这篆文赐下,应当会生出些神异来。 【阳燧降火】,阳燧取火于天,于五月丙午日中之时,消炼五石,铸以为器,摩励生光,仰以向日,则火来至,此取真火之道也。 五月丙午日中,正是刘霄闻出生之日,正因这篆文,刘霄闻的气数才能补足《天火恒光经》的缺漏之处,到时可一路修行到筑基。 真火当指的丙、离二火,这两火都和【太阳】联系深远,【离火】更是大离帝族修行的道统。 这两道斗法都十分厉害,刘霄闻修成炼气,应当不输那些筑基世家的嫡系。 许玄思虑一番,忽地见一人自峰下上来,原来是江池鱼来了。 王习微的这位大弟子少有来洛青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白石的矿山里待着。 许玄明白他的心思,若是算来,江池鱼入门还早于许玄,年纪更是长上不少。 当年江池鱼也是被王习微寄予厚望,只是迟迟突破不了炼气,愧对师父,有些心灰意冷,便主动请缨去白石守着。 这一待就不知是多少年,这位有些年老的弟子同白石当地的凡人女子结了亲,生下一对儿女来,却都无灵根,只能做些俗事。 “见过掌门。” 许玄应了,问道: “池鱼此来洛青,可是为了何事?” “回禀掌门,我是为了齐修礼而来,如今也有些时日,想必他也感受到宗门恩重,不如放他回矿上,安排些职位。” 说及此,江池鱼看向了许玄,话语十分谨慎,生怕这位有些阴狠之气的观主将齐修礼去了手脚,软禁起来。 “白石那宝树贵重,不可不防,让他的妻儿就此搬到洛青来。 “同时你带他去祖师堂发了【天誓】,说些情,给些利,让他明白宗门难处。” 【天誓】便是指天以真灵为誓,是最重的起誓之法,若是违背,便有天雷落下。 江池鱼松了一口气,看来许玄到底是念着些门中的规矩情分,未曾对齐修礼下什么重手。 他可是看过许玄如何对付外敌的。 这位观主往往是剑气将人搅个通透,下手非伤即死,和冲阳祖师完全是两个路子。 领了命,江池鱼便准备去带走齐修礼,却不想身后的许玄继续说道: “你习微师尊正在荡霞峰炼器,你先去拜见他再说。 “不必觉得愧疚,门中有你,是师门之幸。” 这小老头当即红了眼,佝偻的身子直了几分,应了一声,往荡霞去了。 许玄倒是从未看轻过江池鱼,他恨不得门中多几位这样的弟子来,为他分忧。 江池鱼虽然修为平平,但人情处事,生意往来这些方面比其他弟子都强的多。 这老人将白石的外门弟子管理的井井有条,每年矿石售卖,也由他来张罗。 ‘唉,可惜不是练气。’ 许玄有些感叹,修行路上,到底还是以实力说话。 江池鱼是个人才,但困在胎息多年,不仅有些自卑,连一些外门弟子对这名老人也颇有微词。 ‘到底什么才算人才,只有刘霄闻那般天资异禀的吗?’ 这些事情稍稍困扰了许玄一时,但他很快也就想通了,到底还是要看修为。 大赤观仍旧在青巍立足,只是因为他坐镇此处,不然就是再多的江池鱼,也撑不起这山门。 但门中若无这般人才,恐怕也难以前进。 正是此理,摇了摇头,许玄又去翻看师父的笔记,青松随风而动,洒下日光来。 (本章完) 第22章 柳家 第22章 柳家 天青峰,十来日过去,许玄已将灵田之事安排妥当。 施缘雨到底是回春山的嫡传,指点了不少观中错漏之处。 她修的是三品的【乙木】功法,《百品命录》。 这功法能断草之品命,倒有些类似巫祝的意思,借着一本品谱,为灵药一一批命,使之应节气顺时生长,不遭病害,药性完足。 长明的灵田已经按照土性,分门别类重植了各类灵药,长势喜人,看来今年收成能好上不少。 ‘到底是螺狮壳里做道场。’ 大盘一日不夺回,灵药之产便长的有限,但大盘和大景原的灵地一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大赤观连着三代才出一名温扶风,且亡于妖灾,未给门中留下什么底蕴,比不了原上代代有筑基坐镇的世家高门。 他如今能走到这一步,还是靠着那八字古篆,但也只是在原上这衰落至极的一代里稍稍站的往前些。 和他师父,和上一代人相比,差的远了。 朱虞城和温扶风并称为道种,修为更是到了筑基后期,功法道行都不是许玄能比的。 即使筑基,许玄恐怕也在这位朱家家主手中撑不了几回合。 对方真要一统大景,那许玄就只好纳头便拜,乖乖在青巍堵着莲寺,不敢生出二心。 但他仍旧对大景原的灵地抱着些隐晦的渴望,原上的各家能代代养出筑基,也是占了灵地之利。 洛青已经是青巍最好的灵山了,但和大景原一比,就有些相形见绌。 如今许玄突破炼气六重,观内这几日由习微师兄主持,他正思虑着去大景原上一趟。 一是去观一观原上形势,拜访柳家,谈谈日后谋划。 二是去鬼市中看看有无阵法相关的消息,门中有了那【地炎午元树】,省下不少资粮,也可去寻些秘术,以作护道之用。 藏经阁在妖灾中毁了大半,大赤观传下的诸多功法秘术要么遗失,要么残缺,如今正需补缺。 栖云突破炼气,温思安不日也将冲击炼气四重境界。 门中关于斗法可堪一用的秘术,只有那《从明一气剑诀》,但过于艰深,也只有许玄悟透了,温思安入门。 许玄正待离了天青,却见自彩云峰飘来一道轻灵的云气,正是温思安。 长明有施缘雨在,她欲突破,便回了灵气更盛的洛青来,不知找许玄有何事。 “可是要去大景原?” 温思安轻声问道,同许玄一道向山下走去。 “如今当去看看原上动向,也去那鬼市里寻些功法秘术,不然门中真是没甚可练的了。” 温思安轻轻抚平罗裙,转而看向许玄,柔声道: “我正是要同你商议此事。” “听施缘雨说,高峡有些灵植的天赋,她炼气的功法当仔细谋划。” 许玄听及此事,也有些头痛。 温思安双眸看向许玄,眼里有些固执,低低说道: “施缘雨帮我看过高峡,说我这个弟子是个持枢应节,种养藏收的禀赋,若是将来想学灵植之法,适宜修【已土】和【蕴土】两道。” “修行门中其它功法倒也是无碍,只是有些浪费她这天赋了。” “如今莫委屈了她,你且帮我去寻寻有无合适的,将来让她灵植之道上多学学。” 言罢,温思安便将一袋灵石交予许玄手中,正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细细碎碎的。 许玄本想推辞,但拗不过她,只能收下,便驾云前往大景原。 ‘高峡在灵植上倒是有些天分,可惜门中无这传承,回春山只是派施缘雨过来,和供奉类似,自然不可能把真传留下。’ 人才、功法、灵物和势力,这些弯弯绕绕如同张密网缠到了许玄心头,一点点收紧,他久违地生出股低落的情绪来。 上次这般,还是他苦苦练那《从明一气剑诀》,却始终悟不出剑气。 那时他就会舍了手中法剑,跑到居真殿去找师父吐吐苦水。 温扶风就会细细为他讲清每一处关窍,安慰他几句。 如今心中烦恼,又可找谁诉说? 许玄已经是观中个子最高的了,若是天塌了,也是他去顶上。 雷云破开天光,少时便到了大景原边缘。 许玄自怀中取出一柳叶形制的玉佩,有些意动,不知是先去鬼市,还是先去柳家。 上次陈家大寿结束,柳秋辞便将这玉佩交予许玄,说是待他到了原上,以法力激发,对方就有感应。 正待许玄犹疑之时,这玉佩却是自己发出光来,看来是柳秋辞已经知晓他来了。 当下许玄便驾风直直往柳家奔去,鬼市之事,还是等到稍后再说。 柳家占地并不算大,正好位于回春下方,遥遥相望。 刚至柳家阵法外,许玄落了下来,正待拜访,却见阵法自开。一青衣羽扇的公子走了出来,只是这次坐在一青木轮椅上,让身后侍女推着,下身盖着一层绸布。 “许观主来了,还请入内一叙。” 柳秋辞引着许玄沿道而行,入了一园,青砖白瓦,草木郁青,青鸟长鸣,白鹿呦呦,不似凡俗,隐隐透着贵气。 杨柳依依,清光明灭。 两人在山环水绕的亭间坐下,旁边就是一池,白石环绕,雕着【落郁】二字。 那柳叶随风落入池中,便化作一条条青鳞宝鲤,悠然自得,偶有些跃出水面的,便又化作柳叶,重回枝头。 ‘筑基级别的宝树,且灵性胜出我观那【地炎午元树】不知多少。’ 许玄看向那柳树,有些感叹,一旁的柳秋辞则是让侍女煮茶去了,见许玄眼神,便笑道: “这【青郁柳】是祖上传下的,代代先辈坐化,都是在这柳树下,便渐渐有了灵性,但未成精,不可移,能护家。” “柳道友家中倒是底蕴深厚,非我观能比。” 柳秋辞不置可否,轻挥羽扇,反问道: “道友可是突破了炼气六重,求了【命本】。” “正是。” 许玄看了过去,瞳中紫绛的雷光隐现。 柳秋辞见了,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 “道友这进度是快,不过段家的那位应当比你还早些,空剑门的嫡传近日也突破了。” “至于我,虽服了血气化的丹药,如今却还在求【命本】的半道上,要些时日炼化。” 言毕,柳秋辞掀起腿上锦布,露出腿来,他下身竟然有些木化,足趾成了纠结缠绕的根须般模样。 “这是?” 许玄未曾听闻过求【命本】会有这般异变的,有些惊到。 “我家修的【忌木】,求取【命本】要纳木魅入体。” “倒没什么害处,就是刚突破时会木化,丑了些,我便想着把这炼到能内藏了,故而要耗些时日。” 柳秋辞细细解释了,让许玄感到有些好笑,这位到底是个看重仪表的 “许道友可是也借了血气突破?” 许玄脸色有些变化,但仍旧沉声回道: “正是,我门中有遗留下的一枚借血气成的宝丹,可增长修为。 “我服了之后五重圆满,才突破成功。” 柳秋辞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说道: “这血气好用是好用,各家都在用鬼市里的血丹,只是服了就难窥紫府了。” “不过我们这批人,也没这命,只是门中有些成器的后辈,莫要让其沾染了,有些事我们做长辈的担下就行了。” 许玄未曾料到柳秋辞是这番回答,眉眼里有些困惑,思来想去,问了一句: “柳道友,对这血气是如何看的?” “如何看?” 柳秋辞未曾想许玄问了这句话,但忆起温扶风的为人,便有些明白许玄心境了,只是说道: “你问我如何看?许道友,你我如今是个什么修为?” “不过炼气,初求【命本】。”许玄答道。 “正是如此,这血气之辩,不是我等能去思量的。” 柳秋辞似有些情绪,只是说道: “这世道,为善难,大都是同流和污,不主动为恶罢了。” “让我思量这些门道,那天上的——” 说到此处,柳秋辞看向天上,有些惊忧,低声说道: “世道之乱,自上始,莫以为仙家不吃,紫府不吃,不过吃得高明,吃得隐晦罢了。” “你若是有心,还是把传承护好,待到有一日能飞升上去,也同这些人讲讲道理是不是?” 许玄只是叹道: “仙者贵己,能护着山门传承就好了,处处清高,我却也没那个余地。” “只是盼着下一代人,有不服这血气的余地。” 柳秋辞兴致有些低了,吩咐一旁侍女上茶,品了几口,才正色道: “这次让许道友过来,还是有正事的。” “可还记得陈家同白青洞争的那口灵泉?” (本章完) 第23章 福炁灵泉 第23章 福炁灵泉 陈家同白青洞的争端,许玄早有耳闻。 妖灾起于巫南郡,这一郡在赤云下方东南侧,大致分了两地。 其南边的玉流山脉为群妖所占,东边的巫荒就遥遥对着东密到大景原,将赤云下半环绕住。 妖灾过后,残余的妖物便聚集一处,占了大景原邻近玉流的一方灵地。 玉流妖山更是派了一筑基妖将来此坐镇,成了白青洞。 只不过那妖将亡于朱虞城之手,成了贺寿的礼物,这妖洞随之而灭。 那灵泉自然是落到陈家手里,不知柳秋辞提起这是为何。 “道友可听闻过【福炁】?” 柳秋辞话锋一转,又说起别的来。 【福炁】,这道统许玄未曾听闻,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和那灵泉有何关系。 柳秋辞见他不解,便解释道: “福禄寿这三炁本是起于齐国,后来大离破齐,这三炁便散落各地。” “如今帝脉不显,尊卑无分,【禄炁】消散,只余【福炁】和【寿炁】还有传承。” “陈家争的那灵泉,正是【福炁】一道的,十分稀奇,当世少见。” 许玄品了口茶,继续问道: “这【福炁】灵泉有何独特之处,道友要这般提及?” 柳秋辞正色道: “这灵泉唤作【天赐福明宝泉】,是古时道统为自家弟子洗练根骨,度业清性的宝物。” “这泉藏于一地宫之内,只有胎息境界才可入,如今陈家避世,将这入内的名额分给了当年抵挡妖灾的各家。” “这消息已传往各家,许观主若是回山,也能见得。 “每家可出一人,入地宫试炼,争夺洗练之机,我便想着同道友商量这事,让后辈互为援助。” 许玄闻言,有些意动,门中年岁正小,还在胎息的便是刘霄闻了,张高峡不善斗法,入内怕是也占不到便宜。 “可有什么险处?” 许玄还是担心这地宫凶险,莫折了这弟子在里面。 “这本就是为后人准备的,若是失败,也只是被送出来罢了,以前也曾有类似之事。 “这是陈家老爷子的意思,自然不用担心。” 许玄有些意动,既然是陈巍元授意的,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当下两人商议一番,定下时日,到时在地宫处见,让自家后辈协同入内。 许玄倒是问了柳秋辞原上哪里可寻到已、蕴二土的功法,得到的消息还是去鬼市看看。 这边许玄告辞,柳秋辞不便送客,遣了下人送许玄出去。 见许玄走了,柳秋辞看向那【青郁柳】,树影婆娑,不知还有几分生意? “到底是这些大人物急了,驱使妖灾,收割的过狠,伤了各家根本,怕我等收成不好,便打起这些后辈的主意。” 柳秋辞脸色阴沉,言语中的恨意凝而不散,将手中的玉杯捏个粉碎。 “妖灾过后,早备灵泉,大人寿礼,见原上诸家衰微,便假托陈氏之名,篆养下一代!” 他一旁的侍女却并未有什么反应,弱柳般的腰身凑了过来,俏脸低垂,明眸看向柳秋辞,似无主仆之分。 一股摄人的腥气传来,那女子的脸上起了道道青鳞,瞳仁蒙上一层暗金之色,瓮声笑道: “柳秋辞,这些事又同你有什么干系?” “最后一次清算,原上各家都要博一个生机出来,独你——” 这女子的眼波顾盼,流露出些不明的意味来,轻轻贴近了柳秋辞那张俊逸的脸庞,耳语道: “看见那许玄体内的雷木了吗?那就是你的下场。” 柳秋辞并不言语,只是将手中破碎的玉杯扔到一旁,沉声道: “青蕴,还不去给你家公子上茶,没见这杯子都碎了。” 那侍女收敛了脸上异象,露出明媚的笑来,柔声道: “奴婢这就去,公子稍等。” —— 青璃坊,鬼市。 如今再到此处,许玄心绪有些变化,多了些忌惮。 原上各家所需血气,皆出于此,不知地下这鬼市,又是谁人的手笔? 王鸦在坑道前引路,地穴昏暗,映照得两人身形好似鬼影。 王鸦见许玄突破练气六重,先是贺喜,两人客套一番,许玄说了来意,要找攻伐秘术,还有已、蕴二土的功法。 “许观主真是好运道,如今这鬼市里土德相关之物可多着哩。” 王鸦笑得鬼祟,生意上门,他捋长须,一手背着,引着许玄到了上次去的洞府。“这是三品【已土】功法,《落元蓄藏法》,修成则可动地脉,亲土气,是那天水郡传来的。” 许玄听是天水传来的,有些意动,想起上次那【地母慈珠】,问道: “这天水郡是生了什么变故,怎的东西都流落到赤云来了?” 王鸦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凑了过来,低声道: “听闻是走脱了什么妖物,冲撞了一位几乎要寿尽的老真人,那位紫府当即陨落了。” “下面的门派立刻散了,真传功法,灵器宝药自然轮不到我们,但也有些好东西传过来,让我等捡个便宜。” 天水郡,妖物? 上次那提锋山的真人来此,恐怕就是为了这事。 念及此处,许玄不动声色地内视气海,那血未显出什么异状来,叫那白玉古碑压着,有些枯萎之色。 ‘这就是那妖物?’ 许玄只觉遍体生寒,能冲死一位真人,绝对不是筑基境界的妖物,这东西一旦作乱,不是他这小门小派能担得起的。 一旁的王鸦并未发觉许玄异样,只是继续介绍起了这功法。 卖家要两件练气中品的法器,或是一件练气上品的,但须为法剑。 此事易得,许玄来前自库中取了几件炼气法器,正有一柄法剑,为上品,是当年习微师兄炼就的,正合适。 当下许玄就交予到王鸦手中,让对方拿去给那卖家看看品色。 过了少时王鸦回来,自然是成了,这功法也就落到了许玄手中,剩下的便是寻一适宜斗法用的秘术,最好不偏某一道统,门中能修习的人多些。 这让王鸦有些为难,去洞府中挑拣一番,过了许久,这才取一玉简出来。 “许观主请看,这是三品秘术《辰辉上启法光》,正合你意。” 王鸦细细介绍了这道秘术,是借吞炼星光,藏于气府,应道统不同,效用自变,倒是十分厉害。 只是对方要起码两件练气上品的法器,或是一件筑基灵物。 这让许玄有些肉痛了,门中虽然有那【地炎午元树】的赤果,但现在还出不了手,剩下的筑基灵物真是用一处少一处。 但这秘术威力和功用许玄都颇为满意,只能又取了一件库中的火德筑基灵物,换了过来。 至于那阵法传承,王鸦只是一笑,说这等东西不可能会流传到这鬼市来,让许玄还是去别处寻寻看。 出了鬼市,驾风回了洛青,到了彩云峰。 许玄将那功法交予温思安,让她收好,抄录一份送往藏经阁去。 至于那《辰辉上启法光》,温思安翻看了少许,决定还是先专心练剑,修成剑元。 陈家果然遣人来信,谈及了那灵泉之事,只是让许玄早些准备,入内后洗练的名额有限,若是弟子修为不够,恐怕进去也是一场空。 这事情许玄想过,如今当让刘霄闻学道秘术,就是这《辰辉上启法光》,再修成剑势,斗法上就不差了。 至于修为,许玄打算帮他炼化一枚赤果,一点点让他炼化其中药力,巩固境界,这样下来若是进去与人争斗,也有些手段。 天河将起,日轮渐没,渐渐地天青峰上夜色浓了。 月晦星明,正是炼这道秘术的时机,许玄端坐在峰顶,默默接引星光入体,这一步倒是简单,水磨功夫罢了。 难的是为这星光赋性,使之成一道合适自身道法的【上启明光】。 气海之中似有异动,那朵血跟着吞炼起了星光。 这使得手段十分高明,在夜空中隐去了痕迹,但许玄却感到辰辉若天河倾泻,大部分让这血引走了,剩下的则是落到许玄体内。 他借着这便利,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积攒足了星光,剩下的就是赋性了。 他灵台之中古篆显化,和气海中那道紫绛的雷霆呼应,磨炼那辰辉的速度快上不少,按这般进度,再来上两次,这【上启明光】就成了。 ‘这血到底是何物?’ 如今那古碑仍旧镇着这血,让许玄稍稍放心,但他总觉得这东西有灵,内藏妖魔,正在窥伺着他的血肉。 许玄听闻过妖物多擅长祭日拜月,吞辰纳气,正合这的异状。 “如今你我算在同一条船上,若是有异,就是顷刻身死的下场。” 许玄也不知这朵血听不听得懂,只是他说出来心安些。 夜幕越发沉了下去,天青峰顶星辉隐现。 (本章完) 第24章 巫荒谋划 第24章 巫荒谋划 东密,黑风谷。 东密山邻近巫荒,位于赤云和巫南二郡的交界之地。 若是立于山顶,向东望去,便可见林海、瘴池,偶有几处矮山点缀其间,森森白骨堆成的祭坛就立在上面,蛮人围着宴饮作乐,一派蛮荒之景。 巫荒独占一地,与仙妖都少有来往,互不进犯。 玉流的妖物曾掀起妖灾,席卷大景原,却未敢进犯巫荒,偶有些传闻,说其中有大巫坐镇,威势若紫府真人。 谷中,一片寂静。 往日在此修行忙活的下属都不知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谢苗孤零零的身影。 他神气完足,看上去年轻不少,恢复了中年相貌。 成功突破炼气六重,他已求了【命本】,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同谢黍一般。 殿中来了大人物,正和他侄儿在密谋些什么,他无资格去听,只能侍立在外。 并无人再叫他二当家了,他有所感触,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中,宝座上。 谢黍恭敬的候在下方,苍白脸上显露出十足的顺服之态,等着宝座上那人发话。 座上是一蛮人,生得粗野,额上纹着道道刺青,更添几分野性来。 这人微微流露气机,炼气九重的修为展露无疑,深厚如巍巍高山,压过谢黍许多。 那蛮人看向下方等候发话的谢黍,眼里流露出一道厌恶之色,沉声问道: “谢黍,你那魔胎炼的如何了?” “回禀大人,已初具雏形,耗上些年岁,能在朱虞城动手前筑基。” 谢黍的态度十分恭敬,再无之前那放荡邪性的举动,颇讲礼数,倒有些像世家中走出的嫡传。 那蛮人起身,自宝座上下来,身形矫健,孔武有力,缓步走到谢黍身旁,有些敲打之意地说道: “那大赤观主突破炼气六重,便入了那些上宗的眼,若是在现在轻易死了,凝聚不起气数,可是有人要来问我的。” 谢黍眼神温良,咳了几声,像是患了重病,气息不稳道: “元狰大人且放心,自是按照上巫谋划,待到他筑基将成未成,【性根】显化,再去度他,届时也逃不脱我等之手。” 元狰深深看了谢黍一眼,额上刺青显化出恶兽的影来,谢黍却只是恭敬的笑着,苍白的脸上并无一丝血色。 那蛮人不再理会,转身又坐回宝座之上,想起另外一件大事,吩咐道: “抓些凡人、修士,以供修炼,可以。但万不能冲撞了那群被选去【天赐福明宝泉】的人,若是你伤了哪个,我也保不下你。” 谢黍神色微有变动,伏下身子,恭敬的应了。 元狰就坐在那宝座之上,轻轻抚着那些凶恶的鬼物刻像,继续发问: “让你去取那许玄的一滴血过来,可在办了?” 谢黍未曾起身,脸伏于地,看不清神情,低声回道: “已经借助秘法,让我那叔父突破六重,赐了他秘宝,找个机会让他和许玄斗上一斗。” “若是连滴血都取不回来,嘿——” 谢黍抬起头,这时才流露出他那邪性的笑来。 座上元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阴冷,似是正在想些别的事情。 ‘若不是伏血魔门一帮废物,这人又恰好炼成了魔胎,哪里需要他来办事。’ ‘你谢黍有些心思又如何,巫荒之内,多的是各色狡诈的凶兽精怪,我还拿捏不了你了?’ 元狰坐于宝座之上,额上刺青光华明灭。 —— 距离许玄拜访柳家,已过去许久,入秋了。 地宫开启的时日也越来越近,按照陈家信上说法,当在冬日择吉时开启。 草木枯黄,空气干脆,满山野的林木传着死讯,自洛青的山野间燃起一场久久不息的野火,从浅黄到血红到暗赭之色,显出懔烈萧瑟的气态。 秋是熟敛的季节,许玄去长明看过,灵药收成不错,当是个丰年。 刘霄闻近日多来天青峰上修行,日则习剑修行,夜则望星练术。 或许是在山间杀妖的磨炼,或许是师兄成家带来的些许孤独,让这少年人逐渐静了下来。 许玄感觉刘霄闻长大了些,正逐渐褪去稚气,变得更加沉稳,让许玄安心不少。 刘霄闻胎息中期的境界已经圆满,但许玄并未让他服丹药突破,陈家信中说了,境界越低,在那灵泉之中得到的好处越多。 许玄默默估算了,刘霄闻突破练气的时日应当比王栖云早些,应当在十八岁时就能功成。 到了炼气,气海生成,需要整日吸纳炼化灵气,刘霄闻这九寸的灵根才能真正显现出优势来。胎息境界,还是个感灵纳蕴,拓宽经脉的阶段,除非有特殊的灵物丹药,或是体内有些经脉先天开辟,在这一境,灵根长短影响不是过重。 到了炼气,那就是云泥之别了,长一寸,修行速度就不知道快上多少。 求仙路上,往往是一步慢,步步慢,修行快的,占尽先机,便是个强者愈强的局面。 ‘还是要在那灵泉开启前,让霄闻将这剑势和【上启明光】学会,才有几分去争的资本。’ 听柳秋辞的意思,入内获得洗练的机会有限,恐怕免不了争斗,还需好好谋划。 胎息境界去修法术,虽然只能修成个雏形,但之后炼气再去修行,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大部分宗门还是以早日突破为重,毕竟炼气之后,可修的法术就多些。 若不是要送刘霄闻入灵泉争斗,许玄现在也只会教些剑术,剩下时间则让刘霄闻专心在呼吸法上下苦工。 至于许玄自己,他只求能安稳修到筑基就是,借着陈家那【一元齐岳丹】,应当顺遂不少。 ‘这黑风谷没个动静,有些瘆人。’ 东密距离洛青远着,黑风谷就在青巍的最东边,消息传的慢,但即便如此,许玄也得了些传闻。 正值秋收时节,东密治下,田里庄稼却无人去收,这怪象让许玄不由得产生了些隐秘的推测。 如今他已将那《辰辉上启法光》练成,气海之内,紫雷若游龙婉转,星辉凝聚成一颗通透如琉璃的摩尼宝珠,悬在那【玄祈雷木】上。 “霄闻,如今修行的如何?” 许玄自居真殿走出,见刘霄闻正在松下挥剑。 这少年人脸上有些倔强之色,和那《从明一气剑诀》正在较劲,炼了许久未悟出剑势,他有些不服气。 见许玄出来问话,刘霄闻忙停了手中剑招,回道: “如今那《辰辉上启法光》已经凝聚了一丝星光来,可以动用,但那剑势还是差了些。” “苦修至今,你也下山去看看。 “如今灵谷熟了,派了些外门弟子去收。你就去三山间巡视,免得有些成气候的妖兽作乱。” 许玄见刘霄闻在此也苦修了许久,便让他去大赤三山磨炼下,说不定就能悟出剑势。 这弟子领了命,规规矩矩地下山去了,只是刚离了洛青就飞奔起来,看来确实是在峰上待的有些急了。 另一处,荡霞峰,殿外秋风凉爽,青石桌旁坐着二人。 王栖云正在翻看那本《云裳华仪录》,沈殊则是在一旁帮着他讲些其中关窍,偶尔两人相视一笑。 《云裳华仪录》记载了几道阵器之术,内有各类功用不同的法阵,但都是给法衣用的。 这些小阵刻画方法不尽相同,且是胎息品级。 若想用到别处去,还要下苦工抄录转化,实在是耗费心神。 王栖云听了刘霄闻的事情,思来想去,破天荒的主动去找他父亲商议了此事,两人一番合计,要炼件合适的法器出来。 品阶不高,胎息品质罢了,炼气法器刘霄闻也使不出威力。 王栖云想用阵器之法打造这件法器,难就难在此处。 虽然他已经托娘子编了件胎息中品的法衣,到时赠给师弟,但还是差了些。 应当再补上件辅助的法器,才算够上大景原上世家嫡系的水准。 这让王栖云有些犯难了。 他自信炼出的那柄【火虎牙】绝对不差于原上任何一家的胎息法器,但若是让他去刻画阵法在器胚上,实在是难为他了。 好在有沈殊在。 “自丹炉内采一道地煞火,再用【聚火阵】【燃灵阵】雕刻在器胚上,到时霄闻借此纯化法力,自带火性,可否?” 王栖云翻看那古籍,忽地眼神一亮,看向了沈殊。 沈殊则是先为自家夫君奉上茶,思索片刻,柔声道: “恐怕法力性质虽变了,但损耗的也多,撑不了多久。” “这倒是个问题,我再看看。” 王栖云并未懊恼,反而兴致更高了,他只是觉得这阵器一道当真是有意思,看着那《云裳华仪录》入了神。 秋风又起,一旁的沈殊轻轻理云鬓,看向眼前人,也看得入神。 (本章完) 第25章 后辈 第25章 后辈 大赤三山,各有其不同。 洛青灵秀,长明巍峨,白石崎岖。 刘霄闻背剑行于山间,秋日凄清,落木萧萧,偶闻雁鸣,更觉萧索之意。 灵谷成熟,山间有些未开智的野兽,受了精纯的灵气刺激,有些蠢蠢欲动。 治下的凡人聚些猎户,三三两两,就能处置这些不安的野物,往往猎得些野猪、麋鹿之类。 偶尔有虎狼遭了陷阱,被捉回村中,这时气氛往往热烈起来,男女老少皆欢笑,显出几分喧闹来。 也有些成气候的妖物,伺机而动,往往是偷偷潜入村内,趁着夜色,打开门窗,进去将一家人吃个干净,再悄悄溜走。 刘霄闻曾经很害怕这样的故事,入夜他会躲到被窝里,幻想着床下,门外,窗边,都是魑魅魍魉。 但自从他上山修道后,就再未害怕过这些事物了。 这世上有何物比仙人手中剑更可怕? 自从他见识过师父的剑气,这些乡间的神神鬼鬼已不会再让他有任何心惊。已行至深处,偶有些松鼠,野兔之类在他脚下奔走,似是未发现他的身影。 他轻抚腰间那柄【火虎牙】,这里面就炼化了一只有伥鬼随身的虎妖,是他亲手打杀的。 林间的气息忽地寂了,刘霄闻虽已将气机压至最低,但仍旧惊动了什么。 幽冷的气息自林间席卷而来,模糊的白影在四周窜动,凄厉的女人啼哭惊动了林间的鸟雀。 ‘好笑。’ 这是刘霄闻的第一反应。 这妖物并无厉害之处,所以才装神弄鬼,期望将刘霄闻吓退。 两方都未妄动,无声地对峙着。 刘霄闻腰间那【火虎牙】震动不停,他的气势也随之高涨,眉宇间显现出肃穆而庄重的神情来,气机随着剑鸣逐渐散发,覆盖住了密林。 地上一道白影忽闪,向着他渐渐逼近,这妖物终究是等不下去了,先行动手。 这东西有些灵智,懂得遮掩身形,但刘霄闻如浪中礁石,巍然不动,只是不断积蓄气势。 面前的林木接连倒下,一道隐晦的气机却转向了身后,瞒不过他。 刘霄闻只觉浑身兴奋地有些战栗,他几乎要沉醉在这种感觉中,面前最后一棵林木倒下,烟尘后却无任何东西现身。 自他背后传来一道腥风,那哀怨的哭声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如泣如诉。 ‘就是这时。’ 【火虎牙】出鞘,转身立劈而下,普普通通,并不显出什么神异来。 那妖物却停住了,庞大的身躯自中心分出一道血线,身躯分开,各向一边倒去。 温热的血溅到了刘霄闻脸上,这少年人的脸上显出十分真切的笑意来,如同稚子得了什么玩物。 这时他才细细打量起面前这妖物来。 一只如牛犊大小的黑蛛,肢节都是以人手人腿拼凑而成,那狰狞的蛛首已裂成两半,仍在发出幽怨的哭泣之声。 刘霄闻擦了擦脸上的血痕,他隐隐把握到了剑势的诀窍。 只是这妖物有些古怪,刘霄闻还从未在山中见过这般畸形、丑陋的妖物,透着股魔性,像是人为养出来的。 山中每年都会派门人除妖,将一些初生灵智的精怪扼杀,却未见过这般模样的。 ‘似乎有些异变。’ 刘霄闻便收了继续深入的心思,准备打道去白岗,正值秋收,也去看看村中情况,见一见亲人。 —— 长明近日忙碌了起来,秋为收时,大部分灵药都到了收成时节。 施缘雨执篮,手中执一青尺,依次轻敲各色草灵药,便一一自落,不惊地气,剩下的根茎则化为青气,重融入地脉。 张高峡跟在施缘雨身后,见了这一手神仙般的术法,看得有些出神,手里却仍不忘帮着收药。施缘雨觉得有些好笑,自家山门中,也未见对灵植如此有兴趣的,便调侃道: “高峡倒是对这灵药看护的紧,我门中不少外门弟子,恐怕也没你这份心。” 张高峡依旧着青裙,眉眼带笑,一边忙活,一边答道: “前辈你不是说我是个种地的命吗?我当然上心些。” “什么种地的命?说得雅致些,正是和天上侍兰奉英,顺谐百的仙姑一般,咱要是司春正令,肯定要让你去管人间时。” 施缘雨轻轻抚了抚张高峡的头,有些嗔怪调笑的意思,让张高峡红了脸,垂下身子去忙活了。 施缘雨来长明已久,虽然初时她是奉父命而来,存了些两头下注的心思。本以为在这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尽一尽供奉的本分。 温思安小她许多,虽是个清冷的性子,熟悉后反倒十分好相处。长明并无什么风波,施缘雨不用面对回春山中同门的计较。 有些人总觉得她身为掌门之女,回春亲传,是要继承基业的,总是围着她算计。 同门之情淡了些,多了争权夺利的敌意。 到了长明,无人在意她的身份,反而让她感受到久违的灵植之趣。 尤其是有张高峡天天来请教,这孩子很会说话,善解人意,让施缘雨喜欢的紧。 ‘可惜已经拜入他门,只能教这孩子些边边角角的东西。’ 施缘雨虽然看重张高峡,但门户之分,仍旧存在。 她这些日子看下来,大赤观虽然不如温扶风在世时威势浩大,但门中仍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生气。 张高峡,刘霄闻和王栖云,品性资质各不相同,但都是山门发展少不得的人才。 ‘温扶风到底是有名的正道,下面这些后辈也都成器。’ 念及自家山门里的蝇营狗苟,再看看人家门中一派修睦之景,施缘雨越发觉的心烦。 “来,高峡,我同你讲讲这明元的物性。” 身后的青裙少女凑了上来,笑的很是好看。 —— 王栖云手中这件法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手持玉刀,在器胚上不断刻画,便有道道阵纹浮现在其上。 以【赤血石】为底料,打造成令牌形制,外刻一道【聚火阵】,一道【燃灵阵】,最后加以一道【小元形阵】。 这是个细致活,阵法位置和纹路都要精确,若是错上一步,就是重头再来。 这几日王栖云不知已经炼废几件器胚了,但他并未有什么失落之情。 ‘有戏。’ 这三道胎息级别的阵法是他细心从那《云裳华仪录》中挑选的,先是费了一番功夫抄录,然后矫正错处,试验功用,最终成功在【赤血石】上运转起来。 自炉中牵引出一缕地煞火,灌注其中,这石令当即明亮起来。 【聚火阵】能压缩聚集火气,【燃灵阵】则能更为高效地将灵气转化为地煞火,至于最后的【小元形阵】,这一阵复杂至极,阵纹数量比前两道阵法加起来都多,耗费了他许久的苦工。 【小元形阵】便是有塑形控火之效,能让刘霄闻以胎息中期的修为,尽力催动这地煞火,可附于剑刃之上,也可直接焚烧灵力,短时间精炼法力,使之带有地煞火气,爆发出来。 这东西品级不高,但真正造出来,比炼一件练气级别的法剑都麻烦些。 ‘听闻大多镇压族运,护佑山门的重器,就是以阵器法炼成的,上面各类阵纹多如天星,与山门大阵直连,如那陈家的【玄黄尊明塔】。’ 自家宗门什么时候能找来这般重器,护佑山门? 到时候借着地利,大阵勾连,整个洛青浑然一体,就如法器一般,就是筑基高修恐怕也难攻破。 看向洛青已经有些残破的阵法,王栖云摇了摇头。 愁啊,要操心的事,真是没完没了。 那石令随他心意,地煞火涌出,升到天上而后散开,如烟一般。 (本章完) 第26章 将启 第26章 将启 秋时已过,已入了冬,距离那灵泉开启,不到十来天时间了。 刘霄闻行走三山,挥剑斩妖,终是修成了剑势,立刻便叫许玄感应到了。 居真殿内,许玄正在打坐调息,气海之内那紫雷如有灵般,翻动不止,古碑浮沉,清光明灭,许玄脑海中便清楚地浮现出了刘霄闻悟得剑势,浑身浴着妖血的身形。 他感到一道极细极微的清气自远方传来,沿青道而行,落到自己身上。这时他灵台之上那【剑起重渊】的四字古篆微微明亮了几分,许玄似乎感觉自己对那《从明一气剑诀》的感悟又增添了几分。 ‘刘霄闻修成剑势,可反哺于我?’ 这点提升虽然细微,但确确实实让许玄多年未进的剑道修为往前踏了一步,让他不由得心喜。 如今他已经修到炼气六重,若是想要筑基,就要在九重时成功求了【性根】,这东西玄之又玄,许玄翻阅典籍和师父记载,也只了解个大概。 求性,一是要道行高深,对道统的理解和感悟达到一定高度,二是要有些气数在身,这气数可从道统中来,血脉中来,或是天生自带。 亦可简单粗暴,直接找些凡人香火弥补,不过这般修成的筑基,境界不够,实力几乎是最低的一档。 听闻古代道行高深的有德之士,到这一步,道统会自降气数,引其成就仙基,真是仙人手段。上古之时突破筑基也要渡劫的,借此升华性命,如今却只有突破紫府,才会降下些不痛不痒的天雷来。 以血气香火成就筑基,也是近古修士见筑基境界雷劫不显,效法释魔二道,想出来的法子。突破筑基,便是性命相合,识海中的性根与气海中的命本,两者会济,成就仙基。 若是只修命,便是魔道,魂魄肉身混一,只炼气海,自可随意吞服血气,以为己用。若是只修性,则同释道,建佛国立净土,广开法门,积攒愿力,即可修成金身,此身若舟,转世随心。 这两道同境界都不若性命双修的仙道,只是走的更偏,更远,有些独门手段,可来相争。 居真殿外,刘霄闻已回来了,他修成剑势,年纪尚幼,却自有一番气度来。 “师父,弟子已经修成剑势,那【上启明光】也初具其形。” 刘霄闻在殿外候着,沉声向许玄讲了这些时日在山中杀妖的经历,提到了那面目可憎的黑蛛,尤其是在临近东密的地界,这类妖物出现不少。 “这妖物不似天生,反倒有些魔道造就的意味,这事情我会亲自去查看。如今灵泉将启,你这几日就好好调息,调整精气神。” 言毕,许玄挥挥手,让这弟子退下了。 ‘东密那边跑过来的妖物?待到灵泉事了,也去看看,好窥测那谢黍有什么谋划。’ 如今还是刘霄闻这事最为重要,容不得他分心。门中并无什么培养弟子的灵物,唯一那筑基宝树的赤果,则是需要炼气之后才能慢慢炼化,许玄帮着刘霄闻炼化了半枚,已是极限。 另一处,刘霄闻则是来了荡霞峰上,准备拜访师兄。 几近整个秋日,他都是在山间度过的,未曾回峰上,如今当去拜访。入了殿内,王栖云果然在此,只是未在炉旁忙活,而是持着玉刀,正在雕琢些什么,身边散落着一个个阵盘。 “师兄,我回来了。” 刘霄闻喊了一声,王栖云却似未听见一般,只是顾着手中的器物,不断雕刻着什么。刘霄闻又喊了几声,见栖云师兄正忙着,便不敢惊扰,走到一旁静静候着。 过了少时,王栖云终于刻完,才注意到殿中的刘霄闻,忙问道: “霄闻回来了,怎不打个招呼,我都未发觉。” 刘霄闻朗声笑道:“师兄你专心的很,我怕扰了你,在这里候着。” “且先别说这些事了,我这可有件好东西给你看。”王栖云似乎有些得意,举起手中阵盘,催动法力,那阵盘当即明亮起来,掀起阵风,绕着殿中飞了几圈,最后法力耗尽,落了下来。 “这是【小驭风阵】,如今那《云裳华仪录》中十二道胎息小阵,我皆已转录,可用在金铁铜锡之上,造出些胎息品级的阵器不是难事。”王栖云笑声在殿中回荡,刘霄闻不知这阵法有什么用,只觉得是好事,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聊了些近况,王栖云便自怀中取出那石令,交于刘霄闻手中,只是说道: “这是我造的件阵器,唤作【祈火】,可驭一道地煞火为己用,让你在胎息之境就可驭火,更能一瞬之间点燃法力,增其威势,只是损耗的多些。” 刘霄闻接过这石令来,稍加炼化,心念一动,一道红艳的地煞火自其中流出,随他心意而动,附着到剑身之上,果然神异。 “谢过师兄,我这一身的法器,都是你帮我打造的。” 刘霄闻有些惭然,自己未建寸功,师门如此看重,让他有些受之有愧了。一旁的王栖云则是笑着让他多些时间在修行上,到时成就筑基,门派里的真传功法还要他来传承。 过了少时,刘霄闻告辞,说是要去继续巩固修为,练练剑招,以备之后灵泉之事。 —— 大景原,吴家。 这家自从失了筑基种子,就显出衰落之意来,如今各治下领地有些收缩。这家同柳家相邻,位于原上北边,贴近青巍东密一带。 如今家中主事的是位练气六重的老人,吴山禅,这位老人已有近一百六十来岁,是陈巍元那一代人,他亲子当年突破筑基,失在了妖灾之中,嫡孙犯事,遭了劫。 如今吴家正是个青黄不接的局面,他自小宗里提拔了几个年轻的后辈,但最成器的那个,如今也才练气三重的修为,已有四十来岁了,想在接下来的时间筑基,就是服血气香火也难。况且成了又如何,挡得住朱虞城,挡得住玉流的妖物吗? 吴山禅活得久,自然知道些秘辛,原上这些家族,世代困在这里,想要出走,外面好似有道无形的屏障。 大部分丹药都是自那鬼市里流出的,不多不少,刚好够各家养上一两位嫡系,供之突破筑基。 上次妖灾,他已经记不清是个什么情形了,只记得恰好是原上一代人大部分都筑基完成,少些人可能只突破九重,求了性。按照陈巍元的说法,炼气九重,再到筑基,就是在坐吃山空,白耗祖宗留下的基业。 这话他如今回过来些味,原上这些嫡系若是有筑基希望,适时突破了炼气六重的,都被人看上了,至少在求性之前很难遭难。 至于他这嫡孙,这事情说来复杂,吴何用到底犯了哪家的忌讳,被早早打杀了,这位老人不敢想。 “大人,那谢黍的话有几分可信?” 座下一位中年汉子朗声问道,炼气三重修为,正是吴山禅近来提拔的后辈,名为吴何存,身形健硕,眼神炯炯,似有野火在烧。吴山禅看得出这后辈的野心,但其修行的天赋实在是差了些,恐怕护着基业都难。 “谢黍说是替巫荒的大人物办事,虽然送来了信物,但还是要再做考虑。” 吴山禅手中握紧一骨符,正散着莹白之光,似有虎狼咆哮之声从中传来。 座下的吴何存眼中有些隐晦的不满,低下了头,仍旧恭声进言道: “大人,那巫荒既然有意与我等搭上线,自然不能错过这时机。况且,我听闻那巫荒之内多有奇术,能让人轻易筑基。” 言及此处,吴何存呼吸都有些加重几分,只是上面的吴山禅制住了他的贪婪之意。 “这事待族中胎息的后辈入了灵泉再说,我听闻,仙宗到时也会派人过来,不知有什么指示。届时原上恐怕又要生些变动,早早选了一家投靠,不是好事。” 吴山禅叹了口气,细细吩咐了,让吴何存去准备灵泉之事,虽然座下那汉子眼神有些躲闪,但那贪婪之意吴山禅看得清清楚楚。 ‘心性、天赋都是尽心选了的,已是族中前列的了,还是这般不堪大用。’ 吴山禅此刻有些想念起自己那嫡孙,痛呼了一声,咳出些血来,低低道: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用儿,过刚易折,就是苟活着,也比壮烈的去死要好些。” 一旁的下人忙活起来,照顾起这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本章完) 第27章 长生观 第27章 长生观 大景原,平湖,已至立冬,到了时机。 这湖极广,烟波浩渺,位于陈家同白青洞交界之处,站在湖边,向南而望,便可远远望见苍茫的玉流千山。许玄得了传令,自洛青一路架云来此,携着刘霄闻,到了此处。 这次许玄终于见到了聚集各家的人,正是北边的长生观。这家向来不问漓水南岸之事,不知为何今日特意聚了各家。 依照真人配享一郡供养的规矩,大景原也当属这家管辖,只是许玄从未见过这家来人。 湖边停一宝船,悬空而起,彩帆锦旗,腾蛇交缠为纹,碧龟伏波作阵,浮于此处则鸟雀不惊,风波不起。 有童子站于船边,一一点名,各家应了,便自一道云霞化作的宝梯上去。入船,金楼玉阁,云烟渺渺,众人入内,一一坐下,不敢妄动,静候坐在主位那青袍道人发话。 许玄找到了柳秋辞,这位青衣公子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柳秋辞身边候着一青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姿容极好,和他面相有些肖似。 如今柳秋辞下身已经恢复正常,气息也稳稳踏到炼气六重。 两人见面,先是互相让后辈熟悉,柳秋辞带来的是他亲子,柳白元,较刘霄闻长上两岁,两人客套一番,也算是相识了。 两人让后辈入内互相扶持,里面亦有凶险之处,理应当心。接着那童子便将刘霄闻和柳白元引至下阁,以待入那地宫。 “这地宫就在平湖之下,那【天赐福明宝泉】历代耗用,如今尚可供四人取用,其中一道叫长生观的人预定了,我等只可去争剩下那三道。” 柳秋辞轻声向许玄说道,看向坐于主位那道人,眼里有些忌惮之色。 “仙宗行事,直接一令下来就是,何必要借着陈家的名号来?” 许玄有些惊奇,他之前只当这事是陈巍元安排的,不想背后是长生观在运作。柳秋辞有些难言之色,低声道: “这事实在难言,我虽得了消息,却不敢妄言,只是能保证入内不会遭什么大难,还是得的好处多。” “陈家传书,合了令出中央,四方来效,上献英才,入帝彀中之意,听闻这宝泉曾是齐国帝裔留下的,因此要这般行事。” 柳秋辞的语焉不详,但隐隐涉及到了原上各家的痛处,许玄如今也身处局中,隐隐感受到了脖颈上一点点收紧的丝线,故而两人沉默了少时。 “这地宫入内,当是个什么情景?” 许玄还是有些担心,想问个详细。 “听闻是齐国古代考校各家的磨炼,应人显化,与胎息境界相符,沿道入内,最后争抢位子。” 许玄心里大致有个数了,他偷偷看过原上各家带来的后辈,确实都是嫡系,尤其是朱家,带来的后辈已有胎息后期修为,和刘霄闻同岁,修为深厚,冠绝各家。 ‘到底是原上除了陈家,底蕴最深厚的家族,这嫡系的修为,恐怕在仙宗里也算不错了。’ 许玄心中暗暗比较,看过各家,刘霄闻在这一群少年人中,大致排个中上,但此刻的刘霄闻,尚未受篆,许玄有自信在传下那篆文后,刘霄闻当能站在同辈前列。 忽地另有一人前来,走到了许玄面前,着青甲,背玄黑之剑,身姿如松,行礼沉声道: “可是大赤观主和柳家家主?” 许玄和柳秋辞起身回礼,这人倒也不见外,就坐在一旁,笑道: “在下空剑门掌门左河默,听闻许观主修成剑气,早就想去拜访,只是琐事在身,不便离开原上。” 左河默有些豪侠气概,很快便以许兄,柳兄称道,几人相谈正欢。 “贵观那位冲阳子悟得剑意,可惜我未曾得见其出剑,真是一憾事。” 柳秋辞闻之意动,轻声道: “听闻左道友这空剑门和许玄的大赤观有些渊源。”左河默看向四周,神色收敛了些,低声道: “大家都是古蜀传来的道统,自然有些渊源,我看过记载,望帝入蜀,便是遣空剑门和大赤观祖上的道统开山,共辟七十二仙峰,迎帝入漆山。” “如今说这些作甚,我等只不过是沾了些关系,功法传承一概不知,就只有个名号,可供吹嘘罢了。” 许玄神色不变,但心里却起了波澜,这些记载门中都遗失了,温扶风也有意不告知他这些事情,他只知师门传自蜀地,却不晓得还有这渊薮。 远远坐在主位那位道人动了,见各家到齐,驱船到了平湖中央,祭出一如琉璃般空明的碧蓝宝珠来。这东西甫一出现,湖水便自行分开,露出地下一座幽深的地宫来。 云气成梯,向下延伸,和那地宫入口连上,负责接引的童子打一稽首,便让各家后辈入内。 “入宫之后,有妖魔,有水火,沿道入内,撑过九难,则得见那宝泉,可争斗,若是撑不住,自会被送回来。” 那童子向着众人一一解释,轻挥手中拂尘,一道清风起,便将各家后辈送到了云梯之上。 刘霄闻看过四周,算上他共有七人,除了原上的五家,还有长生观派来的一少年道士,胎息中期修为,但气势凌然,分毫不弱于那胎息后期的朱家子弟。 柳白元已同他说过,入内共渡劫难,见了灵泉之后再见分晓,至于那长生观的人,还是莫要招惹为妙。 入内,一片漆黑,只余一古道向下,阶梯层层,不见尽头。刘霄闻正待同柳白元商议,转身却见周身再无一人,石门紧闭。 ‘看来是自行将众人分开,师父倒是没料到这点。’ 石壁上灯火明起,显出幽幽的蓝光来,照亮了逼狭的空间,刘霄闻只觉得一道腥风自下方喷涌而上,吹得灯火晃动,好似千百鬼影。 他拔剑出鞘,神色坚定,轻抚腰间那枚【祈火】石令,有微微暖意传来。深吸一口气,刘霄闻沿道而下,只待前方什么潜踪的妖物现身,就一剑斩出。 另一处,宝船内阁之内,那位主事的道人已经入内待命,向着里面一位老道奉命。 这老道生得童颜鹤发,着紫袍,气息流露,分明是位筑基修士,右手张开,一只通体赤红,好似一团流火般的蜈蚣现身,自行落到地上,向下方的地宫方向钻去,消失不见。 “师父,这就是那福炁宝泉里自生的毒物?” 座下那主事的道人轻声问道,似有所想。 “正是,【福炁】失于【祸毒】,故而祸福相依,福地亦有险境,善泉亦生毒物。” “且看这一毒物落在谁身上,到时也好向巫荒那位交差。” 老道轻声解释,看向那赤甲蜈蚣遁走的方向,似乎在掐算这什么。 “师父,那位当真能借此修成一道神通,再去谋求那【祸毒】一道?” 座下道人抬起头来,有些忧虑之色,轻声问道。 “成与不成,与我观中关系不大,真人谋划,我等奉令行事罢了。” “要我看,恐怕是有些难了。” 这老道继续看向地宫的方向,似乎要望穿那古旧的石壁,一只赤甲蜈蚣轻轻钻入其中,无人在意。 (本章完) 第28章 地宫 第28章 地宫 地宫内,阶梯下。 这路好像没个尽头,弯弯绕绕,刘霄闻不知走了多久。 先是遇到一片火海,考验修为,要行气抵挡,坚持一刻才走出来。又遇一石门,考验气血,重若千钧,几乎耗尽他力气。最后遇到些群集而上的虫怪,杀得他眼都红了,法力竭尽,才走出来,剩下些关隘,也是堪堪走了过来。 这些试炼虽有些难处,但还在他把握中,只是越往下,他就觉得那道摄人的腥气离他越近,如鲸蛟般的庞然大物就在下面,等着他出现,就一口吞掉。 如今只剩下一道了。 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一座石室出现,入内,不见四壁,若无边际一般。浓重的黑雾飘起,某种巨大的,似蛟蛇,似虫介般的东西动起来了,庞大的身躯行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刘霄闻将手按在剑上,蓄势待发,屏气不动,回想起了《从明一气剑诀》中的招式。他年纪虽小,但在山间孤身杀妖的经历让他能在此刻稳住身心,捕捉着那东西的位置。 浓雾叫一阵风吹开,某种如金铁般的物件砸下,刘霄闻翻身躲开,在空中拧腰转身,地煞火流动,附在剑上,直刺过去。 借着火光,刘霄闻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上身是只如白象般的巨蝎,下半则为水缸粗细的蛇躯,像是将这两虫分开,再拼合而成,丑陋中透着诡异。 剑身刺在它那如巨斧般的钳上,借着地煞火,刺入了大约一指的距离,将周边一圈莹白的甲壳烧的焦黑,发出一股恶臭。 这伤势对于这巨物来说,几乎不痛不痒,反而激起了这妖物的凶性,发出一道若哨响般的凄厉之声,蛇身扭动,顷刻就要贴到刘霄闻脸上来。 ‘如今只能周旋,不可力敌。’ 这妖物的气息足有胎息后期,威势骇人,且经过些秘法炼制,威势远胜刘霄闻见过的任何妖物。他只能在这妖物身下不断闪转,不敢力敌,当下只能周旋着,和这妖物耗了起来。 另一边,湖上船内。 距离各家后辈入地宫已经过了许久,仍未有什么动静。 许玄虽然脸上依旧保持镇定,心里却十分不安。地宫之内的情形,他并不知晓,只知若将受到致命的伤势,会被阵法提前送出来,但受些伤还是难免的。 ‘霄闻,莫要逞强。’ 一旁的柳秋辞脸色也是不甚好看,自己亲子入内,他心里肯定也有些不安。各家中,神情最平淡的,应当是朱家派来的人,似乎胸有成竹。 脚下云气渺渺,没过许玄小腿,真有种不似在人间的幻觉。 “且再等等,应当都走到了最后几处。” 一旁的左默河低声说道,显然是有些把握。 地宫外的阵法忽地闪烁,一人被送了出来,吴家那边立刻有人惊呼,显然是这家的后辈。 “吴家看来是真不行了,吴何用没了,剩下的后人不堪大用。” 柳秋辞压低声音,向着旁边二人说道。 “吴家同我空剑门临近,位于我门北方,当年妖灾,躲在后面,畏畏缩缩,封闭山门,将治下百姓都送到妖物嘴中,如今也是报应。” 左默河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一旁的吴家人听见,这位空剑门掌门显然和吴家积怨已久,当下嘴上不饶人,笑了起来。 “莫说了,仙宗的人在看着,现在非是争斗之时。” 柳秋辞止住了左默河,生怕两拨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如今吴家出局,还剩六人,除去长生观的嫡系预定的一道,当是个五争三的局面,不知哪家败。” 许玄看向地宫方向,眼中有些忧虑之色,瞳中有微弱的紫雷闪过。 气海之中那白玉古碑浮沉,他好像看到天边浮现出如山般的巨茧,破开,某种若虫,若兽般的巨大事物,在这事物身旁浮现一道道狰狞的咒文,自天上落下,直直降到地宫之内。 这幻象让他一惊,但瞬息又完全忘了刚才看到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对,心揪起来。 宝船内阁,那老道仍在掐算什么。 “师父,如今那毒物可选好宿主了?”那青袍道人仍立于座下,见地宫迟迟未有动静,有些忧虑。 “习明,再等等,或许是还未争到激烈处。这赤斗蜈合好斗争狠之意,出于蜀地,到时争抢那灵泉洗练的位子,这些原上的人,必会打出些真火来。” “师父,存思也有些蜀国血统,那位大巫指定让他也来,不会落在他——” 座下那叫做习明的青袍道士似乎想到了某种最为糟糕的结果,担心起了自家弟子,脸色阴沉下来。 那老道停下掐算,似乎有些疑心回道: “不可能的事,我等先是让他入了一处无争无斗的密道,再预定了座次,不起刀兵。让他时时默念清心咒,心若平湖,必不可能勾连上。” “更何况,我长生观的气数还在,有真人坐镇,应当可止那毒物接近。” “不知巫荒那位要借此练就何等神通?” 习明安心了些,便问起别的事来。 “听闻是【观毒会】,共要寻五人,各遣毒物附身,神通勾连,到时一齐入巫荒厮杀,养出一道真蛊来。” “到底是巫祝道的正果,神妙非是我等能揣测的。” 习明有些感叹,这事情虽然有些低劣,但巫荒那位允了长生观不可拒绝的好处,自家真人便帮着送去了四人,如今只差这蜀国血脉的一人。 如今世间毒物不显,蛊毒不兴,还要看巫荒那位能否功成。这【祸毒】如果归位,天下毒虫之属就有了正主。 “师父,弟子还有一问,既然巫荒那位距离功成,只差这道神通,何必去算计古蜀传下的剑道?” 习明眼神向外看去,似乎穿过夹板,看向了许玄和左默河。 “这事牵扯甚远,我翻阅典籍,只知古代掌着【祸毒】那一道的大巫,成道时结为一虫茧,若巍巍高山,立于蜀国之内。蜀地有位真剑仙,一剑斩开那山茧,六欲开,七情散,八苦落,助了那位大巫脱劫,成就金丹。” “如今后人欲证这道,自当效仿前人,便找上了古蜀传下的剑道传承,要拿传人去炼化为一巫剑,以演旧事。” 习明若有所思,低声道: “上面还是看得紧,各家也只会让巫荒那位带走一个,不然到时气数缺了,可就麻烦了。” 阁外,许玄同左默河仍旧在谈些剑道上的心得,相谈甚欢。 —— 刘霄闻这边已到了紧要关头,他手中的法剑在上地煞火涌动,身形辗转腾挪,躲开那巨蝎的钳子。他之前叫那蛇尾扫了一下,便被击飞到墙上,骨头碎了几根,吐出几口血来。 他的法力将要耗尽,而眼前这妖物却根本不见力竭的征兆。 ‘如何是好?’ 这妖物上身为蝎形,甲壳莹白,若精铁铸造,法剑斩不深。只能借着那【祈火】令,驾驭地煞火,沿着伤处焚烧,但效果不显。那【上启明光】只有一缕,更是击不穿这如镜般的甲壳,遇之则四散。 他静心沉意,看向那妖物的下半身,蛇躯,鳞甲森然,但腹下只余些细鳞,护得不甚严密,或许可以从此处斩开? 提剑上前,他的心从未跳的这般快过,眼中似乎已经显出这妖物的脏腑肠肚。 只待一剑。 他紧紧贴着这妖物的前身,冒着被一钳砸中的风险,绕到了这妖物身下。那巨钳砸下,擦到他的右腿,让他顿时失去了右腿的知觉。 “机会。” 一剑斩出,使的是那剑诀中最基础的【长气行云】,剑势展开,轻易地斩进了那妖物柔软些的腹部,而后搅动起来。 刘霄闻已用了【祈火】令最后的手段,将法力悉数点燃,地煞之火汹涌,在那妖物的腹部炸开,散出一股焦臭。 那巨钳落下,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却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失去了生机。 某种极为隐晦的气势在他身上浮现,他只觉两眼烧的有些红了,墙角似乎有什么赤色之物爬过。 (本章完) 第29章 落毒 第29章 落毒 成功诛杀妖物,最后一关度过。 石室洞开,一道精纯的元气自空中降下,修补起刘霄闻的伤势,不多不少,恰好让他恢复。 刘霄闻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一股热血上涌,像是中了热毒,心里始终静不下来,视线开始模糊,好似有道火在心头烧起。 妖物的血腥气刺激的他有些站立不稳,浑身如同打冷颤般哆嗦起来,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条赤红如火的百足蜈蚣爬来,一点点向着他的血肉里钻去。 他的心境开始起了变化,曾经死在他手中的妖物尸体不断显现,他开始幻想起手中剑若是斩在人身上会如何,应当只要一剑就能齐齐劈开? 密密麻麻如虫般爬动的黑色咒文自他的皮肤下浮现,如同有灵般开始蠕动。 他好像明悟什么,脸上露出解脱开悟的笑来,往日那些他不敢想,不能想的事一件件浮现在心头,面上流露出无限欢喜之意。 这异动许玄清楚地感知到了,白玉古碑上【阳燧降火】那古篆开始一点点黯淡,一道黑气浮现,篆文如遭虫噬,上面的赤焰一点点熄灭,转而蒙上一层铜绿之色。 ‘霄闻,遭难了。’ 这篆文与刘霄闻直接勾连,如今显现出异变来,必是下面出了状况。长生观的人还在四周,他不敢有何大动作,只是低声向柳秋辞问道: “这地宫试炼,可否放弃,让我那弟子出来?” 柳秋辞脸上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 “这可不是儿戏,不是仙宗给我等机会,而是下了令,让我等必须带嫡系后辈过来,只是保证不会有伤亡。” “地宫一启,可不能中止,不然就是坏了人家的事。” 许玄不再言语,而是全心感知起了那白玉古碑,将周身围绕的清气都引入那【阳燧降火】的四字古篆中,和那虫噬般的异象僵持起来,表面却依旧一副平常之色。 石室内,刘霄闻的变化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一股清气却自他灵台之上涌起,让他神思清明几分,回过神来。 ‘师父。’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想起了山门中众人的脸庞,将他的意识拉回了一点。 许玄这边虽然在尽力阻止那异变,但仍旧是杯水车薪,只能看着那和刘霄闻勾连的古篆一点点灰暗下去。 这边众目睽睽之下,许玄生怕长生观的人察觉出异样来,更不敢有大动作。 阁中那老道此刻也察觉到了异动,只感觉到那毒物已经找到了宿主,但不知找上了谁。 正当许玄无计可施之时,气海中【玄祈雷木】下的那朵血动了。 这轻轻抖动一下,之前许玄在灵药中见到的那黑色斑点又出现,与那虫噬异象贴合,将那道黑气引到了别处去,隐而不见。 刘霄闻身上的异状一点点褪去,肌肤上那黑色的咒文散去,一只赤甲蜈蚣自他背后钻出,后背皮肉如水波颤动般分开。那赤斗蜈头上浮现出极其微小的点点黑斑来,眼不可见。 那蜈蚣颤抖了几下,向着出口走去,前往那洗练之地,似是发现了更好的去处。 洗练之地,一处高台,石壁上刻【天赐福明】。 已有两人已经先行到了,长生观那位少年道士和朱家的后辈各自占据了一方位置。此地宽广,前有一池,地为青砖,生有苍苔。 池中干涸,见不到什么泉水,只有四团清气浮现,散着道道明光。 朱家来的后辈已经是胎息后期修为,名为朱成录,此刻正在打坐调息。 他一路杀过来,遭了不少难,气息不稳,衣服破碎,伤势虽然有那道元气修复,但仍旧显出疲态来。对面长生观的萧存思已经摄了一道最为浓厚的清气过来,足有其他三者加起来之多,这就是师门为他预定的。 他一路行来,可是一点难都未遭,衣角都未污。 ‘一群遗老遗少,早晚要死在妖物手里的东西,怎配和我来抢。’ 他的心里忽地产生出这道念头来,一种极端的蔑视和争斗之情在他心头升起,血液上涌,心头好似有火在烧。 这一路上,他一直默念清心咒,不敢起一丝一毫的争斗之心,就是怕这毒物落在自己身上了。 可如今,最令他恐惧的事还是发生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在他肌肤上浮现,蠕动不停,他隐隐约约感到某个东西自他的后背钻了进去,与他的脊柱紧紧贴合起来。 一旁的朱成录见那长生观的子弟生出异变,惊呼出声。 那萧存思却已经抄起法器打过来了,口中发出嘶哑如兽般的叫声,两眼烧的通红,但手上法诀却丝毫未乱,一道法光打了过去,让朱成录不得不动真格。 “你疯了!” 朱成录高呼,长生观已经定下最好的一道洗练之气,不知这萧存思是发了什么疯。 两方很快就斗做一团,刚开始尚还你来我往,互相掐起法诀,祭出几件法器来,但很快两人就如同野兽般缠作一团。 不到少时,两人便齐齐被送了出去。 外面的众人正在揣测自家弟子能否争得这洗练的机会,却不想一下便传送出两人来。 正是修为最高的朱成录和长生观嫡传萧存思。 萧存思此刻仍旧不依不饶,直接扑了上去,手中举起一把玉剑,直刺而出。此刻他身上那黑色咒文已经彻底隐了下去,只是眼睛有些泛红,如着魔一般。 朱成录则不跟这疯子再纠缠,直接跑向了云梯。 那接引的童子见自家师兄一脸疯样,正欲拦住对方,却不想往日温良的师兄直直一剑向他心口刺了过来。 “够了!” 那习明道人直接驾风落下,将萧存思制住,脸色阴沉如寒铁。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就要成功了,怎么突然跑到存思身上去了。’ 习明道人一掌将萧存思拍昏过去,取了一条金绳将他这个发疯的弟子捆起来,让那童子送到自己师父那边去。 这青袍道人看向在座的各家来人,神色不善,就差直接拔剑上前,逼问是谁使了手段。 ‘到底是谁,竟敢害我的弟子!’ 至于许玄,依旧没有显出任何异状来,那白玉古碑遮掩了所有动静。在宝阁内的老道算了许久,却只觉一团乱麻,根本揣测不出半点情况来。 地宫内,灵池旁,四团清气正静候来人,明光照亮了四周。 (本章完) 第30章 洗练 第30章 洗练 地宫,灵池旁,四团灵泉之气浮动。 吴家、朱家和长生观出局,剩下入内的便是刘霄闻、柳白元、空剑门启温和段家的段平度。 那灵泉清气在池中散着明光,四人围着各有所想。 ‘朱家和长生观的人,怎地不见了?’ 刘霄闻心里有些猜测,这两家的人是众人里修为和底蕴最为深厚的,应当早早就到了,占据一道清气才是。那长生观的少年道士,更是已经预定好了座次,怎会不见。 联系到他之前身上产生的异变,刘霄闻已经隐隐猜测到某些关窍,只觉此间之事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其余几人也是眼神闪动,各有所思。 只有段家的后辈,那段平度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毫不在意地走上前去,直接将那最为浓厚的一道清气摄来,笑道: “一个个客气什么,现在正好一人一道,先说好了,我要这道最为浓厚的。” 那最为浓厚的一道清气分明是长生观为其嫡传准备的,这段平度似乎完全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生得不甚好看,个子有些矮小,但气息沉稳,手中祭起一道散着温润之光的小鼎来。 阵盘,虽然只是胎息上品,但上面至少篆刻了九道法阵,气息摄人。 以他们胎息境界的实力,发挥不出炼气法器的威力,这等篆刻阵法,稍一催动,就能起用的阵器可是十分利害。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对这小鼎有些忌惮,更不愿引人注目。 抢了本属于长生观的东西,后面可不是好交代的,便由这段平度去了。 四人各择一地,便准备开始洗练。 这【天赐福明宝泉】是古代齐国帝室赏赐臣子,亲善仙家的宝物,能清性度业,化去恶瘴,巩固根基。 刘霄闻将其一点点引入体内,只觉一股清凉之气升起,融入到他的根骨血脉之中。 一道道污秽之气自他体内散出,往日杀妖积攒下的秽气悉数消散。他只觉心神空明,对于观中所传呼吸法有了更深的领悟,那道【上启明光】从原本的一丝逐渐凝成一缕。 他的修为稳稳停在了胎息中期圆满,根基之中原本的虚浮之处被一一补足,只觉精气神已至巅峰。 其余三人也将将洗练完毕,显然收获都不小,那段平度更是一举从胎息中期突破到胎息后期。 在场的虽然都是少年人,但在家族、宗门中自小耳濡目染,对当下的局势也有几分猜测,只有那段平度一副有所依仗般的模样,就这样抢了长生观预定的机缘。 几人洗练完毕,便等着阵法将其送出去。 —— 宝船上,习明脸色铁青,几欲动手,而朱家来的人也脸色不善,只当是那长生观的弟子害了自家后辈,失了洗练之机。 朱家来此的是位中年男子,名为朱元蕴。 这人和许玄同辈,生的与朱虞城肖像,应当是其子嗣,修为达到了炼气七重,气势和那习明道人不相上下。 “习明道友,这可是你长生观安排的事,先是借陈家之名召集我等,又以势压人,让我等携后辈来此,助你开启这地宫。” “最大的好处你们提前占了,闹出这事来,让我亲子受伤,可有什么解释。” 朱元蕴神色不忿,显然也有些依仗,语气冰冷,朱成录受伤,失去洗练的机会,全是这萧存思忽地疯魔导致的。习明道人也十分不忿,他就萧存思一个亲传弟子。这次是大巫指定,加之师门保证,有好处,无风险,这才让他这弟子过来补缺,如今却是折在了这里。 观中真人,他的师父,都不会在意萧存思这个小小胎息弟子的死活,可是他在意。 他只有这一个亲传弟子,当年带回观中,用心培养,本是他定好的真传,如今却遭人算计,受了那毒物。 ‘一定有人使了手段,一定,那毒物本来已经要落到别人身上,忽然离开,找上了存思。’ 他师父修成仙基【明神数】,可查微明幽,合太乙之数,最能查看这等道统纠葛,气数变化,却算不出来到底是何人动的手脚。 入了地宫,齐国遗地,蜀国血裔,大巫神通三者纠缠,神识不可查,天眼不可见。观中除了真人,也只有他师父能推算几分,却不想根本抓不到一点痕迹。 “你等,好胆,竟敢背地里动手脚。”习明怒极,沉声呵斥。 在场众人并不知那地宫里发生何事,见长生观的弟子失去神智,只当是在里面遇难了,当下都沉默了,唯有那朱元蕴神色不善,语气低沉道: “习明道友,我看胆大的是你长生观才对。” “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来,到时若是重来,筑基种子不够,没人补缺,是你们来担责?” 朱元蕴看过他亲子朱成录的伤势,面有愠色,发丝微微飘起,手上黄蒙之光闪动,周边的器具如遭重压,碎了一地。 “朱元蕴,你如此轻慢我观,真当你父能突破紫府了?” 那习明背上法剑震动不已,青袍鼓荡,好似有狂风起。 “如今外人不能直接插手原上之事,有望筑基的,都登了名,不到筑基,你又能如何?” “仗着真人威势,算计我等后辈,当原上的诸家都是蠢货吗?” 朱元蕴语调轻松,神色有些讥讽。 “道友,请。” 习明长呼一气,拔剑出鞘,脸上古井无波,怒气尽数内敛。 朱元蕴此时也收起轻佻之色,两人驾风离船,立于那平湖之上,摆开架势,要做过一场。 许玄此时就站在众人身后,神色变化,同周边众人一致,并不显出什么异样来。 湖上二人都是炼气七重的修为,但那习明道人在功法、法器上都要压过朱元蕴一线。 朱元蕴手持一古朴石斧,动作大开大合,挥砍之下,蒙蒙的元磁之光闪动,牵引湖水涌动,波涛四起。 他性子本就暴烈,看这些仙宗之人,越发厌恶,周身重压如狱,将身下的湖水挤到一旁。 那习明道人持一银白长剑,上纹风霜白雪,手中掐诀,便有十二道金元之气涌现,自天而落,若箭雨一般。他挥剑若点将,一一将那元磁之光挑飞,剑身震颤若龙吟。 到底是习明修为和道行都高些,两人战了数十回合,朱元蕴便就有些抵挡不住,只能收敛了那元磁法光,汇聚到身上,专心防起那金元箭雨,身上留下不少伤处。 长生观并未制止那习明道人的举动,一时气氛有些压抑,湖水激荡,不知地宫中的几名少年人何时出来。 (本章完) 第31章 事毕 第31章 事毕 平湖,风浪四起,元磁之光汹涌,落入湖中,搅动漩涡,金元之气喷薄,上至高天,化为风霜。 习明此刻也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他往日定气凝神的功夫并未派出什么用场,一想起他那徒儿,心中就是一阵绞痛。 他修的是观中秘传五品功法《金元秋流法》,若是筑基,仙基便唤作【金天净】,上见风霜,下送金秋,有金元之气随心而动。 剑光若漫天霜雪,金气蓬勃,若洪流般撕开朱元蕴的护体宝光,习明两眼有些红了,有些昏头,举剑欲斩。 “够了。” 宝阁中那老道现身,终于出手,取一拂尘,轻轻一挥,迎风便长,将湖上争斗的二人卷了回来。 “这是长生观有名的筑基高修,名为华希鹤,人称妙算道人。” 一旁的柳秋辞见这人出来,低声向许玄说明了来历。 这老道将湖上二人卷来,伸出他如枯枝般的手向前虚握,一道赤红的线自空中浮现,两端连的正是习明和朱元蕴。 华希鹤满脸凝重,将这线扯断,传来一道尖锐的虫鸣。至于那萧存思,此刻身上更是贴了三道大符,封住三元,让其动弹不得。 “习明,你沾染了一缕神通,争斗之心起,自己不知,若是真个把这些还未筑基的种子打杀了,可想过你的下场?” 这老道厉声问道。 座下的习明背上起了冷汗,想起自己刚刚差点坏事,疯了般要为他那弟子出头,甚至起了杀心,只觉一阵后怕。 另一旁的朱元蕴也回过神来,沉默下来,不再同那习明针锋相对,忆及刚刚自己的所做所为,也是一阵胆寒,差点就死在了别人剑下。 那老道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只能作罢。 这时,地宫中的众人也传了出来,刘霄闻等人被送至云梯之上,被那华希鹤一道拂尘卷来。 各家的人都有些胆寒,就怕这老道对自家后辈使什么手段。 ‘看不出来,这是为何?’ 华希鹤有些讶然,初次叫那毒物附身的人,一定就在这四人之间,身上应当还残留着气息才对,但任凭他如何掐算,催动仙基,也看不出来什么。 许玄此刻有些后怕,刘霄闻之前的异变,他可是清楚感知到了,那萧存思疯魔,多半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一旁段家来的人却有些不满,直接上前。 这人正是上次同许玄一道得了那【一元齐岳丹】的段家嫡系,段成思,他身形矮小。看来这段家的人,似乎都生得不怎么高大。 段家目前便由这位担任家主,段成思当下急急开口道: “前辈,还请放了我侄儿,可莫忘了谁要收他为徒。” 那华希鹤有些意动,看向了段平度,见其修为到了胎息后期,分明是服了长生观备好的那道灵泉清气,便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家这小儿,可是吞了我观中的东西,这又当如何算?” “前辈,灵济真人可是传过旨,让我这侄儿随意施为,地宫之内,各凭机缘,怎能说他抢了贵观之物?” 那段成思低声劝解,一旁的段平度则依旧神色沉稳,不见半点惧意。 ‘灵济真人。’ 这老道有些无奈,只得将段家这小儿送回。 “至于剩下这几人,我要带回观中,请真人勘验。” 一旁那空剑门的左默河却是坐不住了,起身隐有怒意道: “前辈,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原上代代,也就能养出一名可堪筑基的嫡系来。” “如今上面说好了,最后一次,就放过各家。有什么事,找我等就是了,何必同些孩子过不去?” 一旁的柳秋辞同许玄也上前进言,生怕这老道真把自家后辈就这么带走了,到时能不能回来,可就难说了。 华希鹤脸色阴沉,眼下这些人,都不是能轻易动的。许玄和左默河叫巫荒那位大巫看中,要择一人,在炼气九重时以魔胎度走,再突破筑基,炼为巫剑,不知是找上哪个。 段家这后辈,身份成谜,似乎生而知之,叫那定极山的灵济真人看中。 至于这柳秋辞,则是叫敕雷道预定了,将入雷池。 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更何况还指望这些人突破筑基,凝聚起古蜀的气数,更是不能妄动。 这老道看向一旁的习明,叹了一声,将四人放回,低声说道: “习明,萧存思在落毒时,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神通驱使的肉身罢了。” 一旁的习明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着退下了,算是接受了他这个徒儿已经无救的事实。 “你们中有人使了手段,这事我必不会罢休,若是尔等筑基,躲过之后清算,可莫忘了今日之事。” 华希鹤神色有些难看,他向自己徒儿保证过不会出事,却闹成这样,心里恨不得当场挨个逼问,但念及大局,只能算了。 许玄在后面神色如常,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真正让他忧虑的是,这老道算不出来是许玄所为,那长生观的真人就难说了。内视气海,那血又红艳了几分,轻轻摇动,之前的异象全无。 刘霄闻此刻已退至他的身后,气息平稳,修为更胜以往,回去便可突破,达到胎息后期。 这事闹得不愉快,各家很快就告退了,不敢在此多留。 柳秋辞同许玄一道回去,两人共驾一道云气,刘霄闻和柳白元便坐在后方。 “今日这事,倒是长生观失算了,自戳双目,当真可笑。” 行至一段路,柳秋辞神色又活泛起来,不忘调笑起这长生观的人来。 “那长生观的弟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竟如失心疯一般。” 许玄现在只想查明那如虫噬般的异象和黑气到底是何物,也好有个底。 “这我怎能知晓,纵然知道这长生观没安什么好心,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等祸患。” “不过且放心,如今原上的事,他们不好直接插手,现在倒也不惧,就怕秋后算账。” 柳秋辞神色有些忧愁,看向远方的平湖,继续低声说道: “这次回去,多多苦修,早日筑基,免得旧日祸事重演。” 许玄想再问些情况,柳秋辞只说原上和青巍虽然联系的紧,但到底有些不同,尽早筑基,总是无错。 “毕竟,说不定恰好等到我等完成筑基,原上稳定下来,那妖灾就又正好来了呢?” 柳秋辞声音极微,但落在许玄心中不若一道天雷炸响。 妖灾又将来? 许玄心中有诸多疑问,朱元蕴的话中隐含着有人在培养他们这些筑基种子的意思,到底是谁? 左默河说的最后一次到底是何事,放过我等又是何意? 上次妖灾,为何正好给各家留下一名资质最好的嫡系? 那长生观本应治赤云一郡,怎对青巍到大景之地常年不闻不问? 只是他纵然想问个究竟,原上这些人却又闭口不谈,似乎有什么难处。观中也未传下记载,温扶风像是知道内情,但又有意不告知自己。 这些疑问堆积在他的心头,他隐隐感觉把握到什么关窍,只差些线索,他就能窥见事情的全貌来。 气海之中,那白玉古碑沉浮,许玄有感,只觉一道清气显化,隐隐化为赤蜈之形,像是要成一四字篆文,只是还差了些,只成前面二字,【五毒--】。 (本章完) 第32章 蛊毒 第32章 蛊毒 洛青,平湖之事了,三年过去,长生观未有什么动作。 刘霄闻回山闭关,突破胎息后期,但想要突破练气,还需苦修。 许玄的修为到了炼气六重,提升的慢,剑道又有精进,剑气更为凝练,杀力更重,只是依旧难窥那剑意之境。 师父留下的笔记,许玄也参悟了些,想要逐渐将剑气引入体内那道紫雷,已取得些成效。 居真殿内,许玄则是专心研究起了体内新出的那道篆文,【五毒--】,后面还有二字未显。 经过三年积累,清气增多,都让许玄填补到这篆文中。今日这道篆文终于产生些变化,后面二字还是未显化,但整体映照到古碑上,显出一篇文字来。 《月遍照见巫所赠法言》 “昔有上巫,合堪五毒,应贪嗔痴慢疑,问法于东方琉璃世界,得月净之言,明吉凶,知祸福。 “世尊隐世,波旬代真,无度无救,振翅行宇,吞福星,落蜀地,不知所踪,自此祸福不明,吉凶难断,百虫哀鸣。 这前面的序言说的十分玄虚,许玄看得不甚明白,但后面的内容却让他为之一振,是功法。巫祝道【祸毒】一脉《观毒持蛊真法》,讲的是如何身合毒物,炼蛊求毒。 这功法有些缺漏,虽然从炼气到紫府的篇章都有,但许玄看的这部分应当是更为简化的版本,是其中五毒法之一。 细细看完,许玄只觉手中这功法大致有五品的水准,还只是其中一道,修成的仙基唤作【赤斗蜈】,合嗔意,落火毒,还有余下的四毒法。 按照其中记载,这功法真正要练成,需要身合五毒,以脏腑为坛,血肉为育,争出一最凶的毒物来,如此练成,当是六品的品阶,届时可成就神通【观毒会】。 后面还记载了两道秘法,一是《妙蛊巫谈》,二是《火毒总录》,前者类似篆养灵兽之法,只是对象换成了各种毒物,后者则是讲世间各类火毒性质、功用和炼法。 这功法好是好,甚至远超观中真传的《天火恒光经》,但如今不好拿出手。长生观发觉不对来问责,许玄这边可解释不了。 至于那蛊毒二法,则是可以偷偷试着用用,尽力遮掩,巫荒同青巍临近,到时去找个来历。 这【赤斗蜈】修成,至少一月时间要与人斗法搏杀一次,不然就是火毒噬心的下场,虽然神妙诸多,斗法甚强,但若修成,恐怕遮掩不住。真正五毒成一,才无什么短缺之处,是完整的妙法。 ‘除非从赤云离开,远离长生观和巫荒视线,不然这功法是修不成。’ 只是这道篆文内藏有功法,自己和刘霄闻的为何没有反应,难道是当时在地宫异变导致的? 想来那虫噬之象,一定是巫祝道的手段,萧存思的状态,也和那【赤斗蜈】的征兆相近,长生观和巫荒联手到底有何意图。 许玄在居真殿中默默揣摩那炼蛊制毒法,只觉神妙非凡,诡变诸多,若是炼成,防不胜防。 如今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对他作用最大的应当是这【眠雷蛊】,要寻三虫,以【蒙昏水】炼制,藏于土中。待人鼓雷,这虫便惊醒,合惊蛰之意,以壮威势。 至于那火毒总录,身边并无什么材料来炼制,只是记载了些地方,可能有火毒之物出产。某几处就在巫荒,许玄暗暗留意了。 殿外,刘霄闻来了,暂时打断许玄的参悟。 如今几年过去,刘霄闻已经到了束发之年,举止越发沉稳,负责打理起了治下凡人的一些事物,他候在殿外,身后拖着一巨妖之尸,神情有些不安,沉声道: “师父,临近东密的地方,又有这些妖物现身,这只更是到了胎息后期,甚至还有炼气级别妖物的踪影,此地的凡人已经迁到别处了,躲于阵法之下。”许玄出殿,见那青松之下,陈着一具妖尸,体若青牛,只是为头被人换成一女子之首,神色惊恐,两眼圆睁。 ‘怎么有些像是那炼蛊的法子,和其中一道【兽蛊】法相近。’ 许玄有感,这些妖物多是以兽和人拼凑而成,绝非自然而生,定有人在幕后,多半和巫荒有联系。 “既然是东密方向生的妖物,应是谢黍的手段,这邪法恐怕是他自巫荒得的。” 许玄轻轻将那女人的双眼合上,起身遥遥看向东密山的方向。 “我亲自过去查看,找出那妖物的踪迹,也好让治下的众人安心。这几日,门内之事就交给你习微师伯,安顿凡人的事,则由你和高峡去安排。” 许玄言毕,便让刘霄闻去忙碌了。 他则是去秘库中,取出了那筑基中品的法剑【恒光】。这剑通体似玉非金,八面生光,身若明镜,上纹流云。许玄触之,法力鼓动,则有明蓝的雷光涌现。 有这柄法器在手,就是谢黍按耐不住真要动手,许玄也有抵抗之力。 当下他驾起一道雷云,越天宇,度重云,落在那临近东密的地界。这地方之前就有些妖物出现,只是数量稀少,修为低微,叫门人除了,没造成什么大的祸患来。 如今有炼气级别的妖物显现,将此地的凡人村落尽数毁了,引了一帮小妖占了这地界。 许玄沿着驰道前行,路旁荒草凄凄,残阳似血,平地升起道道妖风。入了村落,不闻鸡犬之声,牛羊喧闹,只听得一阵阵重物拖行的刮擦之声。 这地方是位于大赤三山东面的栓马道,临近东密,本有个数百人的小村,如今却毫无人烟。村民连田地都舍了,尽数逃难去了。 自泥墙茅屋的缝隙间生出一道道腥气,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行至村中心,到了一处水井旁,许玄一路沿着气息,终于见到了刘霄闻口中那炼气级别的妖物。 一只山魈,足有二人高,身上接了四只人臂,各持刀兵。鬼怪般的蓝白夹杂的兽面,两旁安着一男一女的头颅,或口吐秽语,或诅咒亲人,或哀怨自身。 周边横着几具尸体,男女老少皆有,看来都是这妖物所害。这妖物分明是以那兽蛊法炼成的,正是巫祝道的手笔,只是许玄还不清楚,这谢黍和巫荒是个什么关系。 那山魈转过身来,发现了许玄,怒吼一声,气息泄露,竟然也是到了炼气六重的境界。 许玄不敢托大,直接祭出【恒光】,剑气流溢,若神人鼓雷之声轰响,与那妖物吼声相冲,震塌了周边一圈泥屋。 ‘蛊兽现身了,背后的人又在何处?’ 来不及多想,这三头六臂的山魈已经攻了上来,刀兵掀起阵风,头颅两旁男女之首狂笑起来。 (本章完) 第33章 兽蛊 第33章 兽蛊 那山魈来势凶猛,手中持骨刀骨剑,上下抡动,起了一阵阵狂风。头上男女兽三相口吐秽言,化为黑气,直冲许玄面门。 许玄脚下风雷鼓荡,【见云奔日术】全力催动,堪堪避过,手中【恒光】直斩,雷光大明。他修的是【震雷】一道,一但动手,便是雷音大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无尽处。 这山魈气力远胜许玄,但手段不多,只是靠着手中刀兵,以及三首喷吐的黑气。 这妖物力道实在是大的骇人,许玄纵然手执筑基法剑,但每接那山魈的一招,便觉千钧般的猛力压下,让他浑身骨头都有些松了。 一连拼杀数十招,许玄硬生生借着剑气之力,斩开了这山魈的后背,只是他自己手也被震得有些发麻了。 当下拉远身形,许玄默念祈咒,气海之内紫雷汹涌,一道精纯的雷元显化,逐渐坍缩成一点。 “阴阳相薄,震雷出乎。” 正是《震耀问灵法》中威力最强的一道秘术,【大震祈雷光】,直接同许玄气海中的命本相连。 那一点雷光落到剑尖,剑端化为紫绛之色,许玄一剑斩出,用的是《从明一气剑诀》中的【大泽云陷】,便见云雷相从,天音震荡。 那山魈陷于剑气所化的川泽之中,无处可逃,凶性大发,六把骨兵合一,化作一狰狞的横刀,迎上许玄剑招。三首黑气弥散,自那兽相口中吐出一骨符来。 符上刻着道道黑纹,若虫般扭动不止,刚一显现便有凄厉的鬼哭响起,顿时让许玄剑势一滞,横刀同恒光相击,一股沛然大力从剑身上传出来。 那妖物的术法终究还是差了些,纵然有符咒相助,黑气遇到雷光,如积雪遇烈日,当下消散。 紫雷将这山魈的皮肉掀开,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这妖物的胸口已经轰出一人头大的窟窿,但似乎没什么影响,依旧凶狠地扑了上来。 ‘这东西已经是死物了。’ 按照那《妙蛊巫谈》中的记载,这类兽蛊大多以虫附身,借之操纵,找不出那最核心的蛊虫在何处,就只能将这具兽躯彻底毁了。 那山魈不依不挠,横刀斩来,身上叫雷霆轰得焦黑,但凶威不减。 许玄被欺身而上,只得祭出那道如同宝珠般的【上启明光】。这宝珠是以星辉炼就,无形无质,又受雷炼,有破邪的妙用,当下千百道星辉洒落,纠缠上那山魈。 许玄这才得以脱身,使出一招【长气行云】,剑气若天河倾泻,搅碎了那山魈的男女二相,唯一剩下的兽相也是被削去了天灵盖,露出脑中一条青虫来。 ‘就是此物。’ 许玄正待一道雷光将这兽蛊虫打掉,身后一道阴风袭来,让他不得不防,抽剑回斩。 来人架起一道黑风,静候多时,就待这一刻,但许玄看过那《妙蛊巫谈》,自然知道眼前这山魈不是什么普通妖物,而是种了兽蛊,背后有人操纵,早有防备。 当下雷光再起,许玄欲使出那道【大震祈雷光】,但那山魈又动,拖着伤体纠缠上来,打断了许玄的继续的一点雷元。 黑风鼓荡,与山魈头中冒出的黑气混合,逐渐将周边事物遮盖。 【上启明光】星辉流溢,照亮四方,那山魈再度站起,头上血肉蠕动,那条青虫往里钻去,又持刀扑了上来。 之前那人又躲了起来,许玄要一边应付这兽蛊,一边防备暗算。幸好躲在暗处那人修为实在是虚浮不堪,拼了一招便直接被震飞。 ‘黑风谷的功法,炼气六重,是何人,谢苗?’ 当下心思电转,许玄也猜到了来人身份,黑风谷的炼气修士只有两人,不是谢黍,那就是谢苗了。这谢苗年岁如此大了,能突破炼气六重,真是奇事。 那山魈却未给许玄过多周旋的机会,这妖物身上已叫许玄的剑气搅得没有一块好肉,白骨森森,动作都慢了下来,于是这兽蛊更加不管不顾刺激这妖躯,顿时这山魈肉体膨胀起来,黑气弥散。 这妖物嘭的一声炸开,血肉横飞,劲气激荡,将许玄击飞出去。这时那谢苗终于动身,不再藏身于那黑气之中,他恢复了中年相貌,差点让许玄未认出来人。 谢苗知晓许玄剑气利害,不敢硬憾,只是侧身一掌拍过,手持一骨刀,上面有咒文明灭,一点点破了许玄护体的雷光,但只刺破了肌肤,就立刻抽回。许玄剑气却已积蓄好了,手中【恒光】大明,雷随心动,震荡不息,一剑上挑,逆势而行,实实在在斩到了这谢苗身上。 只是一道骨符又起,成一莹白护体之光,将这谢苗护了一瞬,让他堪堪逃过。 谢苗不知用了何等法门,突破炼气六重,但这修为还是同纸糊的一般,接不住许玄一剑,全靠这兽蛊和骨符,才碰到了许玄的法躯。 许玄本着除恶务尽的心思,想要追上去,却见对方又祭出一道骨符来,黑云激荡,直接飞离了此地,逃遁到了东密山的地界。 当下只好作罢,许玄转身看向那山魈的头颅,里面一条生得如同人脸般的青色甲虫钻出,这蛊虫欲逃,被许玄一道雷光轰成灰烬。 ‘这就是兽蛊,果然强横,只是和那秘法中记载的还差了些。’ 按那《妙蛊巫谈》中的记载,这蛊虫应当能种下三道,各藏在这妖躯内,如今却只有一道,不知是何缘故。 这片村落已经彻底叫打成一片废墟,有些胎息境界,还未开智的小妖叫许玄一并打杀了,将这地方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总算是清理干净了。 ‘当下还不能让这里的凡人回来,指不定黑风谷又驱使妖物来。’ 只是谢黍如何同巫荒的人搭上线,让许玄有些忧虑。 ‘看来对方还是有些忌惮,不然直接派出一位筑基过来,何必要借黑风谷这一帮人的手。’ 巫荒的大巫位同紫府,若是到了仙道,亦可用真人称呼。许玄得过消息,里面的大巫不止一位,只是如今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谋算他的门派。 他本来想趁机去巫荒某些地方偷取些火毒,但如今恐怕是不行了,有人正盯着他,借着黑风谷的手,要染指他的山门。 ‘如今还是将那【眠雷蛊】先练成,也看看这蛊道有什么神妙。’ 许玄收拾一番,见伤势无忧,便回洛青去了,黑风谷有些异样,还需防范。 东密山。 谢苗身上遭了重伤,剑气虽然叫那骨符挡了些,但剩下的仍旧钻进了他的法躯,如跗骨之俎,无法驱散,只能全力镇压,稍不注意,就可能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搅碎。 他一路驾风落到谷中,跌跌撞撞入了大殿。 殿中,谢黍坐于那宝座之上,神色有些阴冷,那元狰早已离去,说是要求空剑门看看,两边都谋划着,以备不测。 谢苗入殿,说不出话,只是将沾染了许玄血迹的那骨刀递上,头低下去,不敢再看。 座上的谢黍说了句退下,谢苗这才敢回洞府之内压制伤势。 看着手中骨刀上的血迹,谢黍直接将其插入自己腹中,他的皮肉如泥一般划开,一点点将那道血迹吞入肚中。 “炼气六重,等到你突破九重,求性的时候,我来度你突破筑基。” 谢黍神色阴沉下来,那元狰首选的是许玄,但这边要是不成,就要找上空剑门的左默河。 对谢黍而言,温扶风当年那轻飘飘的一剑,让他记到了现在,这仇怨和嫉恨随着时间增长越发强烈。他已打定主意,到时让许玄受自己这魔胎度化,两者合一,就是化作一把巫剑又如何,他要身死又如何? 定让你传承断绝,门人死尽。 殿中魔风又起,只是这次伴着道道虫鸣。 (本章完) 第34章 谋划 第34章 谋划 栓马道一带已彻底沦为两家的战线。 黑风谷的举动令人费解,仅仅是驱使些胎息级别的妖物蛊兽来进犯,炼气级别的却再未出现过。 谢苗应该受了重伤,但谢黍迟迟未露面,只是隐于幕后,似在盘算些什么。 栓马道正对洛青,当地已经布上了一道炼气级别的阵法,【小煞风阵】,是许玄自青璃坊中段家的市坊里买来的,也只有这家有能力出售炼气级别的阵法。 王栖云见许玄拿来了新阵法,便自告奋勇,要去布阵。他近来对阵法很是感兴趣,只是苦于无阵可学,见许玄带了新阵,欢欢喜喜地去参悟了。 如今王栖云的修为还是炼气一重境界,但已将近圆满,过上些时日就可突破。 门中有那赤果作为资粮,温思安已经突破了炼气四重,修为增长的很快,这些年来也修成了剑元。王习微也是成功突破炼气五重,只是六重若天关,想要再进一步恐怕有些难了。 许玄这边隐隐感觉摸到了炼气七重的关隘,只是修为积攒还不够,境界感悟倒是到了。 莲寺那边见大赤观同黑风谷开战,有些趁机落井下石之意,派来了一位武僧,声闻境界,同炼气初期相当,但借着身后佛寺的愿力,也有在许玄手下自保之力。 这武僧不时来山前叫阵,但许玄一出手,这人便直接借着愿力化祥云遁走了,就是存了不让许玄闭关苦修的心思。 许玄知晓这僧人的法号,唤作持法,是慈海这老僧的弟子,估计是为了拖延许玄筑基的进度,特意来叫阵的。 只要慈海先一步登上法师,就能完全借用莲寺这些年积攒的愿力,不是寻常筑基可比。 上次王习微,温思安和许玄三人早早埋伏在大盘到洛青的路上,趁这持法不备,一齐伏杀,可惜还是剩了个头颅,叫那祥云卷回去了。近来莲寺也再未派人来了,倒是安宁不少。 如今三家像是陷入泥潭,各有心思,莲寺同黑风谷也不是一道的,只是恰好都对上了大赤观。如今局面,还只是小打小闹,门中有王习微率领门人,借着阵法也能抵挡。 真正要动手,恐怕就是在将近筑基的时候了。 居真殿,许玄正在参悟那《妙蛊巫谈》。 他手中的葫芦已经不装酒,而是用来装这些蛊虫。分成二层,最底层是那眠雷蛊虫,合惊蛰之意,只要许玄一鼓雷,就会苏醒,壮雷光天音。 第二层则是纳气蛊虫,能以剑气蕴养,喜食金铁,经年累月可生出一块【齿锋石】,可以磨砺兵刃,增其锋锐。 他目前缺少材料和各类稀奇古怪的灵物,这些东西大多都只有巫荒有产出。眼下也只能炼成这两道蛊虫,虽然神妙,但他总觉得差了些,和书中记载有异。 如那眠雷蛊,按着记载应当会飞出身外,牵引雷光,如今只是苏醒,并不见其他动作。那纳气蛊应当还可以养剑气,以之对敌,如今只剩产出齿锋石的功用了。 ‘这些蛊虫,像是退化了一般。’ 联系之前看的序文,或许是古代掌管这一道的上巫陨落所致,但如今这一道又活跃起来,将手伸到了赤云。 有人要光复这一道统? 许玄隐隐有些猜测,或许之前地宫洗练,就是涉及这事的布局,而这一道的人似乎同黑风谷勾结,针对起了自己。 —— 大景原,吴家。 如今家中来了贵客,吴山禅不敢声张,只是邀请那人入了内府,沿道避开了众人。 来人一副蛮子打扮,正是元狰,自东密过来,如今坐在吴山禅一旁,神色看不出什么喜怒。堂下侍候的是吴何存,正是他将这位巫荒来人引到家中的,此刻微微有些战栗,一言不发,只待座上二人开口,就能决定自己命运。 “元狰道友,我家这后辈可能成事。”吴山禅面带忧虑,先开口问道。 自从上次地宫洗练失败,吴家的衰弱之势已经止不住了。虽然原上各家都有默契,在嫡系未筑基前,不会起什么大的争斗,但筑基之后的事就难说了,更别说那玉流妖山似乎又有动作。 “勉强可堪一用,有些秘法,可以让他突破筑基。” 元狰看向下方的吴何存,修为不过炼气三重圆满,想要筑基,恐怕难如登天,但元狰自有他的办法。 堂下的吴何存当即跪下,叩谢这位代表巫荒天毒山的蛮人,让座上的吴山禅微微皱眉,当下这老人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后辈退下。 “听闻那位大人已经集齐了五道毒物,只差一柄沾染古蜀气数的巫道灵剑了。”吴山禅犹豫少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来。 “大巫神通不日将成,【祸毒】将重现世间。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去揣测的,安心办事,到时我天毒山自会接引你家血脉,给你们退路。” 元狰有些不满,不想在这地方谈及自家之事,毕竟说不定哪位仙道的真人就在天上看着。 “那左默河修成剑气,门中那本《无空剑诀》十分厉害,恐怕我家这后辈筑基了也拿不下他。” “到时候我自有安排,有的是秘宝收拾他,你照我说的做就是。” 元狰不再多言,堂内又恢复了沉默。 ‘要不是各方牵扯,我直接拿了这二人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念及此处,他只觉心烦,他天毒山不知给了这些仙道多少好处,才能火中取栗,谋划古蜀传下的剑道,还只能择一人,必须让其在这里筑基,凝聚气数,才可带走。 这才有了让那谢黍炼的魔胎,许、左二人只要到了炼气九重,择一捉来让谢黍吞了,合为筑基,就能按照预定之法成一巫道灵剑,请北地一位真人执剑行仪。 元狰首先谋划的是道统底蕴更为深厚的许玄,而后才是左默河。他虽然看起来粗野,但心思慎重,两边都安排好了棋子,避免出什么差错。 这事情实在是麻烦,山中派了心思最为活泛的他来,也只能暗中谋划,现在还不可直接出手。 如今五毒归位,还差两步筹划,大人就可准备谋求【祸毒】的位子。巫剑这边就是由他来安排,最好能在两人炼气九重时度走一个,尽早完事。 若是不行,只能等这二人突破筑基,妖灾过后,他再亲自出手拿下一人,只是这时间就拖得久了,不好向上面交代。 ‘此间事已安排差不多了,月净寺那边何时送舍利过来?’ 他目光向外看去,似乎要一直望向北方。 大离北原,人迹罕见之地,一座千年古刹光华升起,悬在太虚之中的月光净土显世,无边月华洒落,自其中走出了一僧人。 这僧人生得清秀,神情悲悯,着月白色素洁僧袍,赤足踏在地上,一步步南下,向着巫南郡走去。 (本章完) 第35章 授篆 第35章 授篆 这几年争斗不断,恍惚间四年时光过去。 刘霄闻已有十八岁,修为至胎息后期圆满,正在闭关突破炼气。 迫于周边压力,门中众人这些年都在苦修,修为增长的都不慢。 许玄已突破练气七重,温思安步入炼气五重,王栖云突破炼气二重,就是忙于灵田的张高峡也到了胎息后期,离炼气不远。 如今外门弟子人数又有增长,逐渐恢复到以前的规模来。 白石的矿脉在江池鱼主持下,越掘越深,又发现一道【温心玉】的矿脉,是炼气中较为不错的玉石,价值同【血火精铁】相近,门中又有进项。 刘霄闻此刻正在天青峰的洞府内闭关,他面前放着一道玉简,正是门中那四品功法《天火恒光经》。 这道功法在炼气后的部分有缺漏,需要身怀特殊命格气运的人修行。上一代也只有温扶风练成了,如今门中也只有他能修行。 以这功法突破炼气,需要【天行火气】,要凝聚日光,在每年五月丙午日中以铜镜取火,如此六年,得一缕天火之气。 这气门中自然是早早就为他备好了,如今只待取用,就可突破。 这卷《天火恒光经》属于丙火一道,门中那三品的《渡火不越诀》正是其简化之后传下的,无论是秘术还是仙基的神妙,都差这《天火恒光经》远矣。 将那道【天行火气】炼化,默默按照功法的行气路线运行,气海逐渐开辟,灵台空明,识海生成,一切顺遂。 刘霄闻只觉法力性质有了变化,意识上升,隐约感知到一至大至明的事物,有一道金火自上而降,落到自己身上,于是就突破了。 许玄正在峰上等候刘霄闻出关,他气海之中,白玉古碑上那道【阳燧降火】的古篆震动不已。 晴空一片,天日煌煌,垂下万道金光。 刘霄闻正式突破炼气,如今门中已有五位炼气修士,待到许玄筑基,就能再现昔日门中鼎盛的局面。 当下见一道红云落到居真殿前,刘霄闻已经出关,他着一身玄黑道袍,身形矫健,眉有喜色。 “师父,已经突破炼气,那《天火恒光经》也在修行中。” 刘霄闻上前行礼,这些年下来,他已长得同许玄一般高了,门中许多事情也由他代许玄去操持,如今东密来的妖物多半是刘霄闻前去斩杀。 “你突破炼气,是门中之喜,且随我去祖师堂上柱香,这边有些事正要和你交待。” 正是准备将这【阳燧降火】的篆文授予刘霄闻,只是要遮掩一二。 两人行至祖师堂,许玄只说稍后可能有些异样,让刘霄闻莫要声张。 入堂,刘霄闻上前焚香行礼,另一边的许玄则是催动起了那道篆文,将那道篆文引渡到刘霄闻身上去。 这过程并无一点神异,只是那【阳燧降火】的古篆在许玄这边裹挟一团清气消失,下一瞬间就到了刘霄闻识海之内。 许玄感觉自己同刘霄闻建立起了某种联系,自己似能窥见刘霄闻识海之中的变化。 那古篆化作先是金火奔流,而后变为一内凹的铜镜,上刻金阳,接引起天光来,逐渐产生一道金煌的火焰。 “【阳燧降火】,亲和诸火,捉光聚焰,沐日则可修行,伴生【大日煌火】,焚恶炼邪,随修为而进。” 许玄和刘霄闻心中都生起明悟,自然而然懂得了这道篆文的功用,可以亲近各类火焰,采火控火皆是随心,沐浴日光,便能加快修为增长。 这古篆伴生了一道大日煌火,如同刘霄闻的本命之物,如今还是炼气级别,但论神妙已远胜那地煞火许多。 天下这类集斗法修行于一身的灵水、灵火都十分珍贵,更不论这灵火还能随其修为增长。若是刘霄闻突破筑基,这灵火威力更是直追筑基中的顶尖法器,且神妙更多。 这时许玄识海内的篆文也明亮起来,准确的说是那【玄蛟行雷】的四字古篆被点亮了,往日有些模糊,如今彻底显化,其功用许玄也了然于心。 至于那【剑起重渊】的篆文依旧模糊,显然功用还未完全显化。 “【玄蛟行雷】,驱雷掣电,亲和雷光,气血充盈若蛟龙,成就【上霄雷云】,提点灵精,渡引亲类,效法雷部。” 这道篆文如今才算完全发挥出功用来,之前只不过让许玄能亲近几分雷性,如今才显化出全貌。 先是能增添许玄鼓雷控雷之力,更是洗练了他全身筋骨,使体魄坚固,血气充盈,好似蛟龙,已经不输某些专门炼体的道统。 至于这上霄雷云,同灵火不同,可接引一切亲雷的灵性,精怪和妖物,以之为雷部,显化不同玄妙。 如今最先进驻这雷云的,竟然是那把【丹霆】,这法剑受过提峰山真人一口仙气,如今已有灵性,化作一雷雀隐入那上霄雷云。 许玄只觉随着【丹霆】被接引,气海中那道紫雷同剑气相合,师父提到的剑气入命的境界,就这般达成了,如今他可随意以雷霆挥洒剑气,两者混一。 之后便是那眠雷虫,入了雷云,牵引起雷光来,与许玄心念相连,如同多了许多双手出来驱雷。这蛊虫已经恢复了那《妙蛊巫谈》中记载的神妙,甚至还要更进一步。 ‘这古碑,看来是我小看了这东西。’ 篆文的神妙远超许玄所想,恐怕就是紫府灵器,也难以相比。许玄如今自信再修行下去,借着那道上霄雷云,就是紫府嫡系,他到了筑基也能与之争锋。 “这是,师父?” 刘霄闻感受到体内异变,有些慌张地看向许玄,许玄轻声说道: “门中传下的秘宝,万不可泄露了,不然有杀身之祸。” 如今许玄只觉古碑同刘霄闻性命相连,他可借此蒙蔽异象,让刘霄闻就是被搜魂夺魄,也说不得,想不得,倒是不怕他人窥探。 刘霄闻并不多问,神情严肃,应了下来,他自小上山修行,对许玄的话都十分信服,这事情就算烂到他肚中了。 “如今突破炼气,可想好去哪座峰上了?” 许玄再吩咐些事情,便问起了刘霄闻准备入主哪一峰。 身为真传弟子,到了炼气就可在洛青择一峰修行,王栖云是代王习微掌了荡霞峰。如今洛青还有几峰闲着,当让刘霄闻去打理了。 “弟子早已想好,准备去霜回峰。” 霜回峰,正是当初掌律长老温扶意的居处,如今门中规矩都是由许玄亲自来管的。 “倒是个好去处,你且巩固修为,去取一枚赤果服了,将来说不得还要你去继承这掌律长老的职位。” 言毕,许玄便让刘霄闻先去拜访几位长辈,见见他师兄。 ‘说起来,栖云那边,沈殊好像要生了?若是就在近日,真是双喜临门。’ 刘霄闻腾云离去,许玄回殿中继续观摩这道雷云的妙处去了。 只是欣喜过后,再度内视,许玄才发现一道清气不知何时落到了那妖异的血上面。 黑色的斑点又起,逐渐布满他的气海。 (本章完) 第36章 天妖 第36章 天妖 血上清气流转,让其红的越发惨烈,似血一般。 黑色的斑点逐渐自中流出,一点点占满了许玄的气海,他的意识逐渐下沉,渐渐模糊。 他的意识化为一点,自空中落下来,隐约间能见得一道道景象在这空空落落的虚空里闪过。 传授篆文,在祖师堂吩咐刘霄闻。 在黑风谷和莲寺之间周旋,突破炼气七重。 地宫洗练,突发异变,自己只当要失了这个弟子。 师兄赠给自己的玄祈雷木,那充满怒意的话语。 温思安在青松下候着自己的身影,为自己披上掌门道袍。 师父牵着自己的手,在远方隐约可见的洛青。 白岗村中那座低矮的茅棚,以及那漫天的风雪。 这些景象逐渐收束,化作一片蒙蒙的灰光,他继续向下坠去,好像沉入一片幽深、温暖的水中,如同胎儿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周边一片陌生之景,早已不在洛青。 一处雷泽,中有一树,直入云霄,雷光缭绕,枝桠皆为雷霆所化,天空中是漫无边际的黑云,无数莹蓝的光点汇聚如同一道天河。 一座白玉天宫远远悬挂在天上,周边清气流转,一只若山岭般的赤色蜈蚣在阴云中显出身形,绕着这天宫巡视。 紫绛的雷光化作蛟龙之形,在重重阴云间腾跃,掀起道道雷音,而后盘踞到那参天雷树上,吼声破开了重云,使得天上降下一阵灵雨。 自树上飞下一只雷雀,落到了许玄肩上,叽叽喳喳,叼起许玄衣角,拖着许玄往前方走去。 ‘这是丹霆?’ 许玄只觉周边的场景,怎么这么像自己的——气海? 古代大神通者或许有芥子化须弥的手段,但他可从从未听闻过有炼气修士的气海可以化为这般模样。 每踏一步,脚下雷浆溅起,便闻鸣雷之声,到了树后,那雷泽的尽头逐渐生出一片海来,正是那血模样,若燎原的野火。 丹霆长鸣不止,引着他向前,入了那海,只觉一股清远的香气。 ‘妖气。’ 这些血形如曼陀罗,伴着奇香,但那股妖气怎么也遮掩不住,让许玄的心揪了起来。 往前不知走了多少步,终于见到了那丹霆引他来看的事物。 一名生得极为俊美的男子,看起来不过弱冠,着一身殷红华服,正盘坐在一青石上,单手撑颌,看了过来,金瞳煌煌。 ‘跑。 这是许玄的第一想法,对面一看就不是善类,多半是妖物。 但结合之前在鬼市里得到的消息,能冲撞死一位老真人,这血定是紫府级别的妖物,杀许玄恐怕只在一念之间。 当下许玄判断的很快,立即下拜行礼,恭声道: “见过大人。” 一般紫府级别的妖物都是称妖王,也有以真人自居的,许玄不清楚对方好恶,只是称大人。 那男子视线落在许玄身上,一股摄人的气息落到许玄身上,让他几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青石上那男子一笑,很是阴森,右手前伸虚握,抓向许玄,一股无形巨力落下,只是这时一道清气浮现,化作牢笼,瞬间隔断了二人。 当下气氛有些尴尬,之前阴森森的氛围消散了,一人一妖互相干瞪眼起来。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 这话说的奇怪,让许玄不知如何去接,那妖似乎也觉得说的不对,挠头想了想,又说道: “不对,应该是,大梦谁先觉——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下方的许玄有些奇怪,但也只能恭声回答道: “回大人,是平生我自知。” “对对,正是这句,那悬空寺的和尚让我醒了就这么说,很符合我天妖的身份。” 座上那妖笑了起来,引得这海跟着颤动,下方许玄如履薄冰,不敢多言。 “你这内景风光不错,颇有几分古代雷宫修士的气势。” 那妖物先开口,倒是没什么威胁之意,就是随意点评。 许玄这边已经汗流浃背了,绝对是个老妖,雷宫是上古之时的事情,如今早就消亡了。 “修的是震雷,倒是少见,如今还是神霄二雷显世最多。” “你叫许玄是吧,以后称我为天陀即可,不必称什么大人。” 许玄缓缓起身,面前这妖物好像还挺好说话的,只是下一刻那天陀就阴森森地笑道: “我看了看,如今距离我恢复,还差上不少血气,你先帮我多捉些修士来。” “那卫家的老东西死前毁了自己法躯,我连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你帮我多多寻些血气,自有好处给你。” 这边许玄听了,只觉悚然,这天陀恢复不知要多少血气,要害多少人,当下只能试探着回道: “大人,这种事,恕我难为。” 石上的天陀却是一笑,轻声问道: “这有何难的,你自己不是也用过吗?” 言毕,这妖物伸手一招,一道蒙蒙的血光自雷泽中浮起,落到了天陀手中。 这血光不断扭动,想要逃脱,但那天陀一口吞下,露出欢喜之色来,笑道: “紫府出手炼的血丹,佐之神通,你小子是招惹到哪位了?” 随着那道血气被吞服而下,许玄只觉自己灵台清明了许多,心境甚至也通透了,虽然失了不少血气,但自己有那【玄蛟行雷】的篆文补足气血,倒是无碍。 那天陀轻轻吐出一缕金线来,那线有些虚幻,扭动着,直直指向许玄心头。 许玄便顿感到一阵忧心,忧的是身边强敌环伺,覆灭可能在一夕之间;接下来是贪婪,贪的是用血气饲妖,换来师门光复,也可以接受;最后是愧疚,愧的是自己违背师父教诲,无颜拿起那【恒光】。 “是【动乱情】,好妙的神通,好深的算计,只是不知为何要盯上你个小小炼气。” 那天陀轻笑,伸指轻点,周边的血的瓣四散,汇聚成一颗心脏模样,接着这金线就缠上了那颗假心。 许玄这时如大梦初醒,不知刚才为何会忽地生出这般多的情绪来,让他心境不宁,灵台蒙尘。 ‘这是那颗【聚灵血丹】,藏了神通?看来我只要碰到,就一定会服下去。’ 这算计让许玄生出一阵冷汗,被某位未知的紫府以神通勾连,实在是渗人。 “我要血气也不是让你去随意杀些仙道的人,这般行事肯定会被认为是魔道,就地诛杀。” “吃些凡人倒是没人管,就是聊胜于无,你以后与人斗法,那些尸身就归我了。 “你是仙道,多去给我杀些妖来,也能补足空缺。” “大人,您也是妖族出身,这?”许玄有些疑惑,眼前这妖物似乎让自己去杀妖,实在是有些古怪了。 那天陀只是冷笑一声,有些轻蔑,看向天上阴云,说道: “天下万类,岂可一概而论,龙凤贵种,山野蛇雀,怎能都以妖称呼?” “妖这字,本就是你们仙道傲慢,觉得人族独尊,是天下独一的种族,便以妖来称呼万类。” “你等自居有道德,有灵性,但同类相残相杀,这些事干得可比你们口中的妖熟稔多了。” “不必叫我大人,称我天陀就是,这称呼听得我恶心,一股尊卑上下的臭气。”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这些事情还是过于复杂,不是一时能想清的。 “天陀,那提锋山的真人来这里看过,可否说清你的来历,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许玄试着直呼对方名讳,见其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我在炼妖塔里待了不知多少年岁,法躯无了,识海也叫炼化大半,如今只有些模糊的记忆。” “借着你体内这古碑遮掩天机,别人现今倒是查不到我的踪迹。” 许玄这才放下心来,他不可能泄露天陀的踪迹,别人若是发现他体内的古碑,恐怕也是一死。 至于这妖物,许玄看了过去,周边一道道清气,若囚笼一般将其关住,似乎暂时出不来,一旁的天陀察觉到许玄的心思,冷笑一声道: “你是见我被囚,觉得我可欺?” 言罢,这妖轻轻勾指,一旁瓣形成的假心就要散了,那条金线指向了许玄心口。 许玄当即服软,生怕那道神通又钻了回来。 “你这功法也太差了些,如今虽然我帮你把那血污炼了,神通引走,但底子还是差了些。” 说罢,天陀眉眼一挑,意思很是明显,脸上一副自己这里有好功法,快来问我的表情。 许玄腹诽不已,这天陀虽然看起来来头不小,但好像真叫那炼妖塔给炼疯了,还是炼傻了? “敢问是何功法?” “《血海法论》,修成即可滴血重生,一念化形,是【血炁】一道的正论,学吗?” “有什么坏处。” “可能修成后一副魔道风范,每日需要饮血,有时候控制不住,想杀个人玩玩。” “不学。” “《白骨玄习谈》,练成便通幽驱灵,神鬼莫测,是【闻幽】一道的秘法,学吗?” “坏处。” “修成之后可能只剩下一具白骨。” “不学。” “《天妖谈九变》,是我独门的功法,哪个道统我忘了,你有玄蛟灵运在身,虽然是人躯,也可修行。” “坏处。” “修了之后就彻底变成蛟龙,从此是你口中的妖了。” “不学。” 天陀不断掏出些魔功妖法,总之没一个是正常能练的。大部分都是今天炼完,明日就有仙宗上门,亲自来诛魔卫道。 “够了,你难道忘了,炼气之后,除非自废修为,还要有灵物,否则如何能改换道途?” “你就是有再多的功法,不是【震雷】一道对我也无用。” 许玄彻底受不了眼前这天陀了,初见时阴森恐怖的氛围已经完全散去。 他现在可以肯定,眼前这妖,确实是在那什么炼妖塔里待得疯了。 石上的天陀一愣,这才想起这回事来,似乎有些为难。 “这么一看,我这里的功法,好像都不是你能练的。” 许玄本以为对方可能会给出什么好东西,然后趁机提些要求,不想这天陀满脑子都是些魔功妖法,根本拿不出手来。 “功法不行,秘术我这里也有不少,就看你想不想学了。” 天陀似乎又想到什么,看了过来,语气得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玄不解,自己这炼气七重的修为,将来就算筑基,能为这天陀寻来多少血气?这妖物绝对是紫府级别,指望自己去给他办事,恐怕有些难了。 这时那天陀才恢复了之前那阴森诡秘的神情,低声道: “我可以帮你,虽然我记忆缺了不少,但老本还在,让你寻血气给我,不过是添头罢了。” 说到此处,那天陀顿了顿,看向那天边的白玉天宫,有些贪婪之意,说道: “你要是能同我定下誓约,将来给我一道篆文,我就全心全意地帮你。我可是天妖,有我相助,让你成就紫府,也不过随意的事。” 许玄心中一震,看来这天陀扎根在他气海中,得知了不少秘辛,连那古碑的事都窥见了。 “你要这篆文有何用处?” 许玄想着趁机多问下,也好明白这篆文的来历。 石上的天陀一跃而下,他生得高大,袍服华美,若上古形制,身旁仍旧有道道清气化作的牢笼,让他接触不到许玄。 这妖物神色有些疑虑,在间踱步,沉声道: “我也不知道你那古碑来历,那清气化作的篆文倒是有些像古代天宫里的事物。” “谪仙下凡历练,往往就持一道仙箓,托付一身性命,但你这篆文神妙远胜那仙箓,甚至能直接更改禀赋,空生性命。” “要是给我一道,嘿嘿。” 天陀转身,瞪了过来,金瞳若鬼火飘摇,他声音若鬼魅,笑道: “我就能补足性命,转世重修,甚至还能更胜以往,说不得这次金丹也是我囊中之物。” “给你,还有你那徒弟用了,真是暴殄天物,当年我若是有这东西,怎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许玄心中震动,但神色仍旧不变,只是说道: “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我之间,不过互相利用罢了,但至少要等我突破紫府再说,不然我怕你得了篆文,一口吞了我满门上下。” 天陀金瞳大明,有些嗤笑之意,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直接在许玄脑海中响起。 “莫把我和那些仙道相提并论。” “我助你紫府,你给我篆文,就此立誓,不得违背!” 现在新书期,之后每天更4000大章,现在在完善大纲和存稿,上架后会恢复6000的更新量,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37章 洞渊 第37章 洞渊 天陀同许玄就此商议好,双方对着那白玉天宫立誓。 那白玉古碑在许玄气海之中就化为一座缥缈天宫,但只有其表,通体虚幻,显然是有缺。 如今许玄授下篆文,这古碑在气海中又有些功用显化。 一是可以遮掩神思,不至于被人搜魂夺魄,看出异样来。二就是结契了,对着这碑立誓,清气降下,便不可违背。 一道清气降下,将天陀和许玄勾连,隐隐形成一片文字,正是二人约定的事项,这也是古碑新生的功用,可以借那清气立誓。 如今二人约好,许玄可以帮这妖物寻找血气,但不可滥杀。 天陀这边则会尽力助许玄突破紫府,他如今记忆有缺,恢复后回忆起的功法秘术会教给许玄。 待到许玄紫府,就要给天陀一道篆文,以作交换。 “这就可以了?” 许玄还是不太敢相信这老妖。 “我可是以性命立的誓言,有这仙器见证,自然不会有假。” “你可别忘了,你那弟子的性命可是我保下来的,等你紫府,我得了篆文,你我再做计较。” 天陀笑得阴森,不知这话有几分可信。 ‘等我紫府,再给他道篆文,到时就是他有别的想法,我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各怀鬼胎,但眼下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那天出手,可看出地宫中那异象是什么?” 忆及当年地宫中的异象,看到那萧存思的下场,许玄如今还有些心悸。 “我忘了。” 天陀又坐回那青石之上,意兴阑珊,对自己记忆的缺失有些难受,低声道: “不过应该是巫祝道的手段,至少是位大巫出手,可能是要炼什么神通。” 听了此言,许玄想起了那《观毒持蛊妙法》,当即心念一动,周围一道清气自来,显化出来文字。 “这是那天的异象留下的功法,你且看看,能揣测出什么。” 天陀到底是曾经是紫府,眼界不同,当下就看出些端倪来。 “【观毒会】?这神通好生耳熟。” “这一道神通可分化五道仙基,这是?” 石上的天陀挠头,他虽然一派仙人仪表,但行为举止实在是粗野。 “我记起来了!” 石上的天陀大笑,直接蹿了下来,周边的海跟着起伏。 “这神通本来是毒虫一道的正果,叫【元毒】,后来叫巫人夺了,同另一道【祸祝】习合,成了【祸毒】,变成你们人的东西了。” “肯定是哪个巫人,又想去证这一道,才想办法勾人。” 许玄大致明了,又将自己被这一道盯上的事讲了,只是天陀也看不出为何。 “如今你还是早些筑基,到时就是跑,也跑的快些。” 天陀神色有些凝重,许玄被越多人盯着,这妖物暴露的几率就越大,自然要处处小心。 “我这边看过你的内景了,如今我记忆有缺,先传你一道秘术。你且修行着,也好护身。” 言毕,对方曲指一点,一朵血落在许玄掌中,化作一卷玉简来。 五品秘术【玉血天心术】 许玄看过,这功法是【血炁】一道的,讲究效法古代圣人异象,以血气再凝一心于气海中,可供增长神识,生发法力,加快法躯修补的速度,炼到高深处,生机和气力如同妖中的贵种。 “这是【血炁】的,听闻修行这道的都是魔修,不会有什么坏处?” 许玄考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这秘术传承悠久,是【血炁】未被污浊时就流传于世的,是正统的玄门妙法。” 天陀不屑,让许玄赶紧去修炼,他如今刚刚苏醒,还要稳住伤势。 说罢,对方一点,就将许玄送出了这片海,落到了那雷木下。 ‘总算将这妖物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许玄长呼一气,心中安定。 这时自他衣袖里飞出一只叽叽喳喳的雷雀来,青羽紫翎,奔行携雷,正是那丹霆。 法剑的灵性引着自己去看天陀,但对面一显露气势,这雷雀就立刻怕的缩了回去,十分没有骨气。 ‘怎么感觉这丹霆入了那【上霄雷云】,越来越有灵性了?’ 这边许玄心里正在琢磨,那丹霆却讨好地飞了过来,稳稳落在许玄肩上。 这边心念一动,许玄回过神来,又到了居真殿内,不知过去多久。 ‘且去荡霞峰看看,栖云他孩儿将出生了。’ 当下驾风落到了荡霞峰上,到了半山的偏殿,却见王栖云正抱着一孩儿,满脸喜色,旁边王习微和刘霄闻也在。 王栖云和刘霄闻见许玄来了,还待行礼,许玄挥挥手免了。 许玄上去看了,是个男孩,眼睛透亮,不哭不闹。 “师叔,我有孩儿了。” 王栖云抱着怀中的亲子,神色温柔,。 许玄问过,母子平安,如今是温思安在殿内看顾沈殊。 这是难得的喜事,观中本就人丁凋零,如今习微师兄这一脉有了后人,且修士之间的子嗣,多半都是有灵根在身的,资质应当差不了。 “可定下了名字?” “尚还未定下。” 王栖云转过身去,看向了王习微,神色有些踌躇,低声道: “父亲,可否为我儿想个名来。” 一旁的王习微听到这一声父亲,微微颤抖。 他听闻栖云的孩儿将出世,便急急到了这偏殿,正好和他这亲子撞见,有些尴尬,还是刘霄闻出关后来此才缓解了些气氛。 王习微声音里难掩激动,笑道: “我看就叫承言,如何?” 一边的王栖云面有喜色,应了下来。 —— 距离刘霄闻炼气已过去些时日。 王栖云同沈殊有了孩子,两人每日就待在荡霞峰上,少有走动,专心看顾孩儿。 许玄这边则是忙着修行那道【玉血天心术】,这术法足有五品,且传承久远,属于古法术,参悟起来颇难。 这秘术要求修行者气血充盈,再凝一心,而后便能逐渐增长气血,使生机壮博。 许玄得了那道古篆,按照天陀的说法,如今他的气血已经类似蛟龙,凝练这颗玉血之心倒是未费多大功夫。 随着他气血流向一处,一颗玲珑般的玉心凝结,落在了他气海之中。 如今他全身的气血功用更多,可以增长法力积蓄,修补法躯伤势的速度远胜以往,现在若是再遇到那山魈兽蛊,许玄能轻易拿下。 至于那道【上霄雷云】,许玄仍旧在揣摩功用,这雷云想要提升,就要寻足够多的雷道灵性、妖物或精怪入内,以壮威势。这倒是有些难办,南边的玉流群山多有妖物,但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只能日后留意。 天陀忽地在他脑海里道出声,那妖邪的声音响起,有些惊奇道: “你这般快便入门了,真是少见。” 许玄也想过这门秘术修行的如此之快的缘由,应当是那古篆的作用。 “如今我想了想,你身怀玄蛟运,嘿,倒是有些妙用。” 天陀颇为得意,不知他这些日子又想出些什么计谋来。 “我可以帮你伪造一个妖族的身份。” 天陀之声带着些许诱惑,显然是非常想让许玄赞同他这意见。 “伪造身份,这如何能行?我不过炼气,叫仙妖哪方发现,都是个死字。” 天陀却是怪笑,继续鼓动许玄道: “我出手,你放心就是,并不让你肉身犯险。” “你若是成就紫府,又身怀玄蛟运,一念就可化为蛟龙。” “这次让你去的地方,可不是肉身能去的,只要你灵识进入,绝对发现不了。” 还未等许玄再说些什么,这边天陀怪笑一声,就将许玄意识拉回气海中,落到了海内。 这次这妖物换了身行头,着青云道袍,整个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连座下的青石都变成一处院落,内里怪石嶙峋,草掩映,各色器具齐全。 “你莫要在我气海中大兴土木。” 许玄想制止天陀这行为,生怕下次进来,这边就是一片宫殿了。 天陀却只是装作没听见,引许玄到了一处青石桌椅间,两人入座。 一只雷雀飞过来,天陀一指,这丹霆雀就飞快地去叼来一副茶具,放到两人面前。 许玄总感觉这只小雀的动作有点像人,神情甚至有些——谄媚? 天陀对丹霆很是满意,一朵瓣落下,这雷雀叽叽喳喳,十分欣喜地吞下,然后飞走,理都没理许玄。 ‘这法剑是叛变了?’ 许玄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要把这道灵性洗掉,总感觉这雷雀越来越像人,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一旁的天陀则是煮好了茶,递给许玄。 玉杯之中,香气悠长,茶汤清冽,只是不知这天陀是如何变出来的。 “我要让你去一处地界,只有妖族中传承久远者,才有资格进入。” 天陀凑了过来,神色鬼祟。 许玄懒得理他,让他说清楚,自己再考虑。 “是古代大圣联手开辟的一处洞天,不对,应当是一界,可供精神入内,唤作【洞渊】。” “你入内后,灵识外化,蛟龙气数显露,有我遮掩,就是紫府也看不出来。” 许玄半信半疑,不过如今他和天陀在一条船上,对方应当不会诓骗自己。 唯一的问题是,这妖的脑子好像坏了,万一忘了什么,自己可就惨了。 “你放心,这事情我绝对有把握,你若是被发现,一念就可回来,十分安全。” 天陀那边见许玄仍旧有疑色,有些急了。 ‘如果真的安全,这事情好处倒是不少。’ 真让许玄假扮成功,得一妖族的身份,就可将眼光望向赤云外,得到更多消息,最重要的是可以窥探下玉流妖山那边的动向。 这件事值得一试。 “那便照你说的,试试。” 天陀大笑,身形模糊起来,金瞳若火般放出光华。 他手中掐诀,海中的血纷纷被召来,逐渐形成一道门户,其中是一片莹蓝之色。 许玄走上前去,看了看,有些犹疑。 身后的天陀却是不耐烦,一脚就将许玄踢了进去。 许玄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入内,身形一变,浑身生出道道青鳞,头也化作蛟首,赫然已变成一条青蛟。 “你化个形,谁同你这般显出原形到处走动。”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尝试了下,身形再变,逐渐恢复成半蛟半人。 他着青色软甲,面上仍有鳞片,头生双角,一副妖物之态。 面前是一白玉台阶,延伸向下,周围是一片虚空。 往下看去,似乎还能看到许多条道路,都指向一处,就是面前这团若大日的辉光。 “往前走就是了。” 天陀催促,许玄这边换了模样,心里安定不少,往前走去,入了那一片光辉之中。 只是一瞬,许玄就感觉自己到了另外一地,天上日月同挂,天日散着惨淡的白耀光芒,挂在东边,月亮显出血般的殷红,挂在西边。 他脚下是一处白玉道台,地上刻着道道阵纹,正震颤不已。 许玄正位于一苍白的石山上,他的这处白玉道台几乎是在山顶了,往下还有无数石台,木台,不断有妖物从一道流光之中显形。 面前有一道阶梯,可供下山,这地方禁飞,只能步行,阶梯尽头是一黑木道门,刚来的妖物便从此出去。许玄这山顶周边却无什么妖物,他有些疑惑,天陀只是催促他向下走去。 沿道下行,许玄又见到许多石台,有些妖物也是刚刚入内。有的牛头,有的蛇尾,有的长翅,有的带角,这些妖物见许玄自最高的那处下来,都神色一变,跪下连呼大人。 “你是不是搞砸了什么?” 许玄一看这阵势不对,连忙问起天陀来。 天陀声音却是颇为得意,笑道: “我可是天妖,是贵种,只差龙凤之属一线,自然掌着最为尊贵的几条道路。 “你从中出来,他们只当是哪位妖王的子嗣,当然要拜你。”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完全偏离了许玄入内暗中行事的谋划,当下不少妖物听闻有贵种来了,纷纷来迎,这地方瞬间热闹起来。 许玄苦不堪言,他体内的天陀则是点评起了周边的妖物。 “这个是清闻鹿,吃了能化浊气,增道蕴。” “那个是白羽雀,每次宴饮少不得烹煮上几只,才是待客之道。” “长的最丑的那个是江流蟾,一般不吃,拿来入药。” 天陀是真的缺血气,饿的发昏,开始说起胡话来,完全无一点紫府的修养。 许玄这边不敢吭一声,只是点点头,一直往下走去,周边的妖物只当这位大人性子冷,更不敢得罪。 他眼看就要走到那座巨大的黑木道门前,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这时他身后掀起热风,有妖靠近,一道有些疑惑和娇俏的声音响起。 “敢问这位道友,是自何处来的?” 周边群妖骚乱,纷纷看了过来。 (本章完) 第38章 大溟泽 第38章 大溟泽 【洞渊】,古代大圣联手开辟的一界,是妖类的灵识寄托之所。 正如天有分野一般,许玄来的这处地界便对应着大离赤云附近的几郡。 眼看就要走出这座初始的石山,越过那道门,就可入内,许玄身后的声音却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转身,见一女,着桃红襦裙,杏黄抱腰,生得清秀,几无妖类之兆,只是耳旁生了几根红羽。 “这是火鸦,也是贵种,只是比我差得远。” 天陀仍在点评,许玄这边不知如何作答,慌的不行。 对面那女子见面前这位青蛟不言,只当对方是个脾气古怪的,只是从最顶端的道路传来,应当是位传承久远,贵不可言的血统。 她这一脉管着这处渡口,见许玄有些神异,这才来试着结交。 “别说了,我这边怎么回答?” 许玄眼看周边不少妖类都好奇地看过来,显然这时候直接走人不太合适。 “你说你是大溟泽来的,名字就叫——穆幽度,她就明白了。” 天陀的话语响起,显得十分有把握,这边许玄便依着回道: “在下穆幽度,是自大溟泽来的,这位道友可有什么事?” 说罢,许玄体内的天陀不知使了何等术法,让许玄脖颈处的一片逆鳞生出浓重的玄阴之光来。 对面那红裙女子一愣,对面这大溟泽专属的逆鳞真的不能再真,当下神色更加恭谨,柔声道: “原来是溟泽龙庭来的贵裔,这一脉避世于洞天,少有人出来行走,如今见着道友,真是缘分。” “在下杨缘心,如今离国的这处渡口是由我【丙日奉焰鸦】一脉看顾,才要多问几句。” 许玄只是点头,玉角间雷光萦绕,青鳞散着明光,身上并无一点妖气,反倒显得神异而出尘。 对面那杨缘心见这位不言,只当是自己冒犯了,当下含笑上前,鬓角红羽轻动,递上一块红玉令牌来。 “幽度道友出去,便是山炎城,是我家的地界,持这【行焰令】入内,自有人来招待。” “我有事务在身,不久便来,到时且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言毕,那杨缘心亲自送许玄出了那黑木道门,这人有意结交,笑着让许玄下次过来,务必再聚。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这边出门,许玄还觉得心跳个不停,那杨缘心走来的时候,有哪位大妖看了自己一眼。 估计是这杨缘心的长辈,不是紫府也是筑基巅峰了,一眼就让许玄感到一阵如山般的压力。 “这大溟泽是什么来头,扯人家的大旗,不会出事?” 刚才传送的意外让许玄已经对天陀的不靠谱有了些了解,当下便想起这处关窍来,生怕日后遭清算。 “这家的名号你放心用就是了,不会有人来找你,说不定人家还巴不得有人借这大溟泽的名号行事。” 天陀让他放心,只说自己对这大溟泽十分熟悉,绝不会出错。 至于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许玄暂且保持怀疑。 出门,便见一苍白的原野,枯木荒草,凄风阵阵,不远处便是一座城池,通体漆黑,城门若兽口大张,幽深而狰狞。 “到这地方来,到底是为何?” 许玄有些困惑,虽然他是奔着来这里打探消息,但真正到了,只觉两眼一抹黑,不知去向。 “自然是为了你的功法下落。” 天陀阴森一笑,诡秘道: “这【洞渊】不比洞天,带不来实物,但各家的消息都在此流通,即使【震雷】少见,也能问出些踪迹来。” 许玄没想到这老妖还真是考虑周全,继续问道: “你说这地消息灵通,可现在应当去何处?” 天陀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 “看到你手中那令牌没?” “那火鸦给了你此物,入城自会有人来迎接。” 言毕,天陀便催促许玄入城。 城门古旧,上面是无数刀兵之痕,雷火之迹,不少血迹干涸,积淀成暗红之色,城门上方【山炎】二字在日月光华下显得有些刺眼。 “这地界不是精神所化,怎还动过刀兵?” 许玄看向城墙上的那些痕迹,有些疑惑。 “虽然是精神所化,这些城池还不是照着现世里的搬来的。” “这山炎城就在大离,你未听闻过罢了,乃是一处妖族圣地,由那火鸦掌管,虽然现在同仙道交好,以前还是起过大战。” 天陀一副少见多怪的语气,让许玄速速入城,莫要耽搁。 入城,倒是同寻常城池差别不大,只是那些店家,行人都成了各色妖物。 那【行焰令】生出光华来,果然有一位老仆上前,恭敬地将许玄引至一处宝楼,入了一间雅阁。 这地方唤作【栖羽楼】,是那火鸦一脉在这城中的私产,称得上是处宝地了。 许玄入内,坐于其中,这是处清净的小阁,并无什么喧闹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杨缘心果然来了,入内,笑的很是明朗,但到底有几分算计在内,就不好说了。 许玄看得清楚,对方恐怕是有求于自己,这才这般热心。 那杨缘心先是开口道: “道兄来此是为何事?我这处地界可算偏远了。” 天陀对许玄心声道: “你就说你要试着补全功法,问问他有无【劫心池】这道仙基功法的下落。” 【劫心池】,正是许玄修行的《震耀问灵法》成就的仙基,只是不知这道功法的上位仙基如何称呼。 许玄按照天陀的叮嘱问了,对面那杨缘心若有所思,低声说道: “听闻龙类多修行【灵雷】,【癸水】和【瀚水】三道,道兄修这【震雷】还是少见。” 天陀让许玄装装样子,许玄这边摆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姿态来,对面那杨缘心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看这位虽然有【玄阴逆鳞】,是大溟泽的无疑,但却是青鳞,而非灰鳞,莫非是哪位大人滥情后留的种,不能修真传,只好走些小道?’ 杨缘心火红的瞳仁闪动,似乎已经搞清楚对面的来历了,难怪这位虽然走的是最古最尊贵的道路,但来了这个偏僻的地界,想来也是有难处。 当下这女子开口道: “恕我直言,道兄可是出身上,有些为难?”许玄这边不好表态,只能点点头,默认了。 对面杨缘心则已经认定了许玄身份,一位血脉不纯的龙子,被主脉排挤,功法都难寻,但总归是大溟泽出身,其身份高贵,远胜她许多。 况且,真要是哪位龙子来了,她可是不配上前结识的,眼前这位倒是可以结交一番,也能为自己在族中增势不少。 “我四处行走,只是为了寻这功法,为将来铺路,毕竟如今处境还是有些难堪。” 许玄顺着这杨缘心的话往下讲,神色惆怅,连头上玉角的清光都黯淡了几分。 “想来道兄虽然出自龙庭,但也有难处,我年岁不过二百,应当小道兄许多,幽度大兄可直呼我名就是。” 杨缘心可从未见过哪位龙子这般好说话的,上次她有幸得见东海的一位,对方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 见许玄如此和善,更坚定了她对面这位是个常年失意,在族中落魄的猜想,当下言语更为亲近,有些拉拢的意思。 “缘心可有这消息,我寻了许久,如今【震雷】稀少,我当初修行这门,也是不得已为之。” “若是我不修这,恐怕族中几位同辈,就容不得我了。” 许玄言语恨恨,对面那杨缘心显然是觉得正合她猜想,当下安慰道: “道兄莫急,说起这雷道的功法,离国最近倒是有些动静。” 许玄心中一震,没想到真能问到,便低声道: “缘心可是有些门路,我也是第一次离家,不晓得如今形势,可否告知一二。” 对面那红裙女子娇嗔道: “兄长且莫心急,我这边也有些忙需要幽度兄来帮,正好和那功法的事情有关。” 许玄这边正色,脖颈上的逆鳞散着玄阴之光,低声道: “好妹子,你且说个分晓,到时有什么要求我都应了。” 那杨缘心展颜一笑,凑上前来,低声道: “是一处洞天,相传和雷宫有渊源,唤作【涌劫天】,快要落下来了。” “外围已有几处藏经的宫殿将启,各家都欲派人进去,先派人修行这里面的功法到筑基,到时洞天真正开启,益处无穷。” “兄长若是有意,我便引见我家长辈,商议一番,幽度大兄背后的大人若是也同意,可一同入内。” 杨缘心这边有些忐忑,这【涌劫天】中有她族必求的灵物,但她们这一脉,大多修行火德,哪里修得了雷霆,如今虽然找了些妖物,但都不堪用。 眼前的许玄血脉高贵,正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气息浑厚,就是出身有些敏感了,若是个没背景的,还修这一道,现在早就被抓走调教了。 许玄却是皱眉,洞天他也听闻过,是金丹级数的事物了,如何是他个炼气能去掺和的。 这杨缘心族中一定有紫府妖王,但他背后可只有个半截入土的天陀。 “答应她,我有办法应付,你放心就是,那【涌劫天】中好东西可不少。”天陀怪叫起来,声音在许玄脑海中响起。 许玄无奈,只好按照天陀的说法应了,事关性命,希望这老妖别出什么岔子,接着就向对面沉声问道: “这事好商量,我这边的大人也有些感兴趣,但如今不便走动,恐怕只能由我来代为办事了。” 杨缘心面有喜色,笑道: “好说,好说,我家长辈如今还在云游,一月之后就将回来,到时道友可来重华郡的山炎城,就在赤云郡西方,临近青州的地界。” “届时便可准备入那外围的几处宫殿,抢夺经文。” 两人再聊了少时,谈笑风生,许玄忽地又想起一事来,便又问道: “我游历离国,见那玉流山脉有些意思,不知是哪家在这里修行?” 杨缘心见许玄问起这事来,有些惊讶,还是答道: “那是蛇类的居处,听闻有青白二位仙姑在此修行,年长些的号称白宣仙子,德高望重,是位积年的紫府。另一位是青灵妖王,紫府初期,这位就有些难言了。” “哦,这倒是有些意思,不知这位怎的好像名声不好?” 许玄假意问道,一旁的杨缘心则是低声道: “听闻这位青灵本是那白宣仙子提拔的,但后来跟了仙道,两方不合。” “如今赤云这地的蜀国遗民,就是由仙道驱使这位青灵妖王牧放的。” “说起来,这【涌劫天】开启,也和这事情有些关系。” 许玄有些激动,但仍旧保持平静,不以为意地问道: “这些仙道的谋划真是弯弯绕绕,我见得少,缘心可否为我解惑?” 对面那红裙女子有些嗔怪地笑道: “兄长倒是个好奇的性子,我且就说来听听。” “赤云南边就是古蜀国的遗民,听闻还有当年的帝裔在,【戊土】这一道的正果就是古蜀帝室独占,后来蜀亡,这果位就落到了那【昆巍天】中。” “古蜀灭亡,缘由众多,但最后可是我们妖类起兵,彻底亡了这国,但那【昆巍天】也就此避世不见。” 许玄有些意动,隐隐把握到了什么关窍,便问道: “缘心果然见识多广,只是养一帮遗老遗少,和这洞天又有何关系?” 对面的杨缘心神色有些得意,轻笑道: “将遗老遗少聚集起来,筑基后就能凝聚一点残余的国运,然后让妖类去冲杀一遍,效仿旧事,就能彻底绝了这古蜀最后一点气数,将那【昆巍天】动摇下来。” “有几家仙道可是对【戊土】垂涎得很。” 许玄心中波澜四起,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是不知如何破局,当下神色如常,继续问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只是那【涌劫天】又和这有何关系?” 杨缘心见许玄问的这般深入,但双方都是贵种,谈论这些倒是无妨,便继续说道: “戊土藏纳震、神二雷,这【涌劫天】本就是雷宫消亡后,有一支传承落到蜀地,后人证了金丹,才开辟的。” “如今【昆巍天】动摇,先落下来的,自然是和古蜀牵连深重的【涌劫天】。” 一切明了,这些曾经如迷雾一般的事情只在顷刻间就向许玄袒露了,只是因为天陀的运作,杨缘心的话语。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紫府。 只有紫府,才有资格看清局势,不然就是浑浑噩噩送死的结局。 天陀并未出声,许玄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向往紫府。 ‘【涌劫天】,且看看如何渡劫。’ 许玄长叹一气,又笑着同杨缘心谈笑起来,只是头上玉角雷光隐现,若要离体,直飞云霄。 今天回家,一直在赶路,更的慢了,抱歉(●●) (本章完) 第39章 化身 第39章 化身 许玄同杨缘心谈妥诸事,定下在重华郡相见之事,便欲离开。 【洞渊】终究不是个长久待着的地方,许玄这边告辞,杨缘心送他离去。 坐上那白玉道台,白光忽闪,便离开了这界,重新回到了那条古道上,另一端是一处莹蓝的门户,是意识回归的地方。 杨缘心站在那石山下,看着许玄从那顶峰走了,有些艳羡之色,峰顶的几条道路就是她也没资格动用。 这红裙女子身后忽地来了一人,生得与她有几分肖像,鬓角带着红羽,气息摄人,分明是位筑基后期的高修。 “缘心,这位龙子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那男子着一身赭红深衣,显得雍容华贵,看向许玄离去的方向,低声问道。 这边的杨缘心见了来者,喜笑道: “缘意大兄,这次总算是找到个好人选来。” 那杨缘意却显得心境不稳,眉头皱起,问道: “那大溟泽多久未有人出来行走了,可他这【玄阴逆鳞】却是是真的,但鳞色又有异,实在是古怪。” “若真是龙庭的人,我等怎敢去招惹。” 杨缘心似乎有些把握,便凑了过来,低低道: “我试探过了,多半是哪位大人在外的血脉,恐怕连那龙庭都未进入过几次,见识浅薄。” “但靠着他,也能同大溟泽的大人搭上线,对方也对【涌劫天】有意,正好联手。” 杨缘意似乎有些信服了,但仍旧嘱托道: “这事情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涌劫天】落下的毫无征兆,族中未有谋划,少了入内的钥匙。” “到时还是让族中长辈看过,才能有个定论。” 杨缘心应了,看着石山上最顶端的几座玉台,有些出神。 另一边,许玄意识回归,已经到了居真殿内。 这一去耗费了不少时间,但所获甚多,得到了不少消息,功法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明白了赤云南这一处的谋划。 “天陀,你怎么看?” 这边许玄有意问问这老妖,看看之后如何行事。 “这事情倒也没你想的那么难,不至于是死路一条,要不然你看大景原的各家还隐忍什么,一个个自爆法躯算了。” 天陀少见地正经起来,声音低沉,细细说道: “按着那杨缘心的说法,古蜀败亡于妖。” “所谓君王死社稷,君王死了,臣子就可以降,可以跑。” “等你们筑基后,那青灵肯定会再起兵过来,但不一定要将你们杀尽,只要撑过一个时限,把这场戏演完就行。” 许玄听了这番话,安心了些,眼下考虑的事情,就是筑基之后,如何能躲过妖灾。 “照这么说,我在筑基之前,基本都是安全的?” “不一定,不是有巫祝道的也盯上你了吗?这事情还真是麻烦。” 天陀少见的有些丧气,这地方的局势确实是一团浑水,看不清。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你那功法的下落,至少要是四品以上的,不然就你现在这三品功法成就的仙基,谈何去谋求紫府。” “一月之后,可就要去那山炎城了,肉身过去,如何能瞒过群妖?” 许玄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事,如果到时露出马脚,恐怕就是个当场身死的局面。 天陀声音低沉,嘱咐道: “妖可化形为人,人亦可化形为妖。本来这种变化一般只有紫府才能完全掌握,但你身怀那道篆文,有玄蛟运在身,我施加手段,也可成就。” “我这有门秘术唤作【六道化生】,是我当初存了转世重修的念头,特意寻来的,如今你借着那道玄蛟之运,可以斩出一道外身来。” 许玄两眼一亮,问道: “可是那身外化身的法子。” “哪里有这么简便的事,斩出的外身不过是一件器物罢了,你灵识可以入内操纵,最多相当于个一心二用。” “可要准备哪些?” “这一个月你先修行那【玉血天心术】,血气修到盈满。我将这秘术传于你,你且研习,我这边要看看这外身怎么编造,才瞒得过他人。” 言罢,天陀便传给许玄一道秘术,自己则是沉寂下去。 【六道化生】,这秘术不知品阶,但能让一位紫府大妖这般重视,肯定十分珍贵。 “心念一起,悲喜随心,自业自得,众生如是,欲知后世果,须看前世因。” 这秘术涉及释教,让许玄有些惊讶,天陀化身的血色曼陀罗华,同诸佛净土中的异象联系深远,也不知这老妖同释教有什么纠葛。 许玄起过疑惑,问过天陀,对方一概以记忆缺失回答,不知真假。 ‘如今还是好好参详这秘术,再将那【玉血天心术】修到小成,一月之后去那山炎城,也有依仗。’ 当下下定决心,许玄闭关修行起来。 —— 刘霄闻这几日称得上忙碌,霜回峰需要打理,这事情还是由池鱼师兄来帮衬着完成的。 这几年并未大的争端,只是有些小摩擦,和黑风谷、莲寺两家耗着,都未曾妄动。 待霜回峰一切完备,刘霄闻便入主了一处院落,有了自己的居处。 师兄有了亲子,刘霄闻以自己多年积蓄,去大景原的青璃坊买来一件胎息上品的玉佩,有温养根骨的妙用,虽然效用不大,但也是用心挑过的,以做贺礼。 ‘如今也该修行那《天火恒光经》中的秘术了。’ 现今刘霄闻也只是学了那【辰辉上启法光】,他炼了气,这法光便变得赤红,能乱心神,增兵锋,但对于直接斗法拼杀,还是差了些。 现在他准备修行的这道秘术名为【苛虎火相】,【丙火】为堂皇之道,正和上位,但这道秘术却借君王无道,天下动乱之意,成一苛虎之相,有吞元食气,破法乱纪的妙用。 若是与人斗法,这秘术便能破除法光,动乱气机,刘霄闻可趁机施展剑势,动用那【大日煌火】,直接出手。 山门周边的变动他隐隐有察觉,莲寺欲入驻赤云南,必然绕不过大赤。那黑风谷多有侵扰,如今还在驱使些妖物来,同东密相交的地界已经布下一道阵法,由他来主持。 念及此处,刘霄闻催动体内那道【大日煌火】,一道金焰自他指上燃起。 这灵火能随他修为增长而进化,威力远超那地煞火。 如今刘霄闻修行都在日光下,有【阳燧降火】这道篆文加身,亲近天日,可同妖物精怪那般直接拜日修行,现在他的修为增长进度远超以往。 【火虎牙】如今作为胎息法器,有些不堪用了,但这法剑用的久了,十分趁手,他准备将这法剑重炼一番,晋升到炼气下品。 他修成炼气,回白岗去过一次,刘升水服了他寄来的一些丹药,倒是未生什么病,只是老得几乎认不出刘霄闻了。衰老,这感受是如此真切而虚幻,每次回白岗,便有几位长辈离世。 自家山门这边,长辈却大都随着修为进步,越来越年轻。 ‘师父当年还是中年相貌,但现在修为到了炼气七重,年轻不少,到了筑基,恐怕就能恢复青年样貌了。’ 这就是仙凡之别。 散去这些念头,刘霄闻专心修炼起这秘术来,不久后还要去拴马道看看,手段多些才有底气。 —— 大景原,柳家。 青蕴正看着那株【青郁柳】有些出神,她自玉流来此不知多少年岁,逐渐适应了人的日子。 她就懒坐在亭中的青石椅上,着一身朴素的青布衣裳,好似渔妇打扮,但腰肢拧动,偏偏生出些动人的风情来。 柳秋辞就在院中修剪木,他神色认真,看起来自有一番气度。 “算算日子,敕雷道的应该已经准备入那洞天了,你有何想法?” 青蕴懒懒问到,探头看过去。 “我有何想法又能怎样,这些事情的发展,和我怎么想无关。” 柳秋辞继续摆弄着院内的草,看向了在一旁偷懒的青蕴,沉声道: “莫偷懒了,还不过来帮忙。” “不帮。” 青蕴的声音很是干脆,若珠玉落地。 “我从妖山过来,同族都羡慕我能出来见见世面,我满心欢喜来了你这,还以为能混个主妇当当。” “你发妻离世这么多年了,我来就不行,现在成了你侍女,族中姐妹都笑话我,说我连个男人都拿不下。” 言罢,这青蕴假意嘤嘤哭泣起来,让一旁的柳秋辞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计。 “就是按照你说的,让你入了柳家又如何,之后去守寡?” 柳秋辞坐了过来,距离青蕴有一掌的距离,神色有些沉郁。 那青蕴却是将身子转了过来,柔若无骨,就这般躺倒在柳秋辞怀里。 “守寡?我可是蛇妖,蛇性如何你不知道?你死了我就立刻跑回山中,再找个俊俏郎君。” “到时我就同他一道去你的坟上,为你上柱香,当着你的面恩爱一番,让你看看,我离了你,一样自在快活。” 青蕴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来,笑的张扬而肆意,流露出一股动人心魄的娇媚之态来。 柳秋辞看向那张脸,只觉这就是妖,多少凡夫俗子,仙道高真,就沦落在这笑颜中。纵然是画皮的恶鬼,也有人贪恋其美色,甘愿沉醉在那幻境之中,直到死去。 他轻轻抚过对方的脸来,青蕴转头,轻咬在他的手上,微微刺痛。 怀中的女子忽地起身,环抱住他,凑近耳语道: “柳秋辞,我有时候会想一口吞了你。” “然后向着东海跑去,我听说那里是天下绝景,我要带着我第一个男人过去看看。” “等你死了,我就讨要你的头骨,带着去东海看看风光。” 柳秋辞并未有太多情绪,他早已过了少年时光,为了柳家,如今他的心中更多的是算计。 就连怀中这青蛇的感情也在他算计里。 院外有人进来,正是柳白元,已经成年,生的俊逸,同柳秋辞一般风度翩翩。 亭上的二人当即分开,有些尴尬。 “见过父亲,见过——姑姑。” 柳白元对青蕴的称呼有些古怪,让亭上的青蕴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柳秋辞则是笑着应了,问道: “让你准备去拜访青巍的大赤观,可安排妥当了?” “去的人选,送的礼物,都安排好了,只待找个时间动身。” 柳白元细细讲了安排,让柳秋辞很是满意,父子二人聊了一会,柳白元便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为何让他叫我姑姑,这称呼听着不别扭?” 青蕴起身,语气似有不满。 “这孩子小时候你带的多些,认你做姑姑,不是显得亲近些?” 柳秋辞这边言语有些敷衍,让对面的青蕴俏脸生出几分嗔怪之色。 “小时候都是管我叫娘亲的,怎么大了就生疏了?” 青蕴有些感叹。 “莫提了,你也不知道教了他些什么,白元小时候竟然嚷着要去玉流玩。” 柳秋辞想起这事,顿感头痛。 “玉流怎么了,不比你这破地方好?” “等你咽气了,我就把白元带到玉流去,我族中多的是待嫁的后辈,他去了那温柔乡,可就不会想回来了。” 青蕴说起了气话,头垂了下去。 两人无话,就这么枯坐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黄昏的光落在院中,青蕴坐的靠近了些。 正值盛夏,虫鸣之声四起,夜色终于降下。 青蕴垂着头,看不出神色,声若蚊呐,低低道: “柳秋辞,别走好吗?” 一旁的青衣公子闭起眼来,似是有些困意。 (本章完) 第40章 拜师 第40章 拜师 距离许玄上次进入【洞渊】,已有十来日。 【玉血天心术】他仍在参悟,这门秘术源自上古,多有妙论,效法的是古代圣人的异表。 上古先民之中,多有神异者,天感而诞,四面重瞳,龙颜日角,弘首牛身,胸怀玉斗,所谓圣人异表,感天地之化,就是在此。 【血炁】在当今是个人人喊打的道统,几乎和魔修画了等号,但这门【玉血天心术】却是堂皇大道,直指人体枢机秘要,效法古人。 这法门修成的异表虽然只是假借古人之神异,但每道都有一功用,多者叠加,仍旧十分厉害。 如今许玄只是堪堪入门,生就一颗【玉血心】,之后据此还可往后修成八道异表,多有神妙,九象归一,更有玄妙。按着天陀的说法,若是本身就是【血炁】道统的人修行,更能成就一道特殊的法身来。 以他如今炼气的修为,最多还可修行一道异表,长呼一气,结束修炼,距离修成下一道异表已经不远,只是不知是哪一道。 山门阵法传来感应,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洛青已经有些时日未有人来访了,秋葫派的闻绣云之前来过一次,商议了抵挡僧众之事。 她的山门也临近大盘,有些和尚过去,只是小打小闹,宝葫山贫瘠,莲寺没什么兴趣,主要的压力都让大赤观挡下。 今日来拜访的人倒是让许玄有些出乎意料,竟是柳家来的人。 大景原同青巍一直是若即若离的关系,许玄虽然也参与到原上的一些事务,但这些争端终究不需要他来直接面对,如今柳家来人,这其中有些意思。 这边刘霄闻则是已经下山迎接了,见来人是柳白元,笑着迎其入山,当年地宫洗炼之时,二人就已相识,如今再见面,感慨良多。 柳白元身后跟着一少年,似是其后辈,不过十三四岁,生得清秀,眼神有些惶恐,跟在柳白元的身后,行礼后就不多言了。 刘霄闻看在眼中,问了来意,便引着二人前去待客的殿中,自己则是向许玄去问话。 天青峰,刘霄闻已到了居真殿前,正欲问问师父,却见许玄已经出来了。 “柳家来了几人?” “一共二人,是柳白元带着一十三四岁的后辈。” 许玄得了答案,心中有些猜测,这才吩咐刘霄闻将二人引到此处来。 过了少时,柳白元到了天青峰上,见了许玄,忙行礼拜见,沉声道: “见过前辈,在下奉父命特来问候,祝前辈仙基早成,剑意随心。” 柳白元言辞谦恭,颇似书生,和他父亲一般俊逸,但和柳秋辞那放荡公子的行头又有些差异。 “不必多礼,白元这个年岁炼气有成,称得上良才,两家亲善,我见了也是心喜。” 言罢,许玄请几人入了殿中,毕竟柳白元代表的是柳家来访,礼数这方面可不能差了。 这边几人寒暄了少时,柳白元便说出了来意,声音有些迟疑道: “前辈,此次前来,是想送族中一位后辈,拜入贵观,两家更亲近些关系,不知前辈如何看?” 许玄早就注意到柳白元身后站着的那少年,有些猜测,但并不主动提出。 ‘拜师?只是这其中的关窍,有些难办了。’ 许玄思及种种,尤其是知晓了赤云南的谋划,更从柳家这举动中看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来。 当下许玄并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那少年,对面的柳白元会意,笑着说道: “行芳,上前让前辈看看。” 这位名叫行芳的少年上前,神色有些希冀,礼数周道,言辞恭敬。 许玄看了,发现眼前这少年竟然足有八寸的灵根,这可是摸到筑基门槛的资质,十分不凡了。 若是在凡人中找到这样的,自然是没什么疑虑,直接带回山门就是,但柳家是筑基世家,底蕴比他观中深厚许多,这柳行芳若是入了山门,到底如何教,如何看待,便有些难了。 听着柳白元的意思,是想让这后辈拜入自己门下,一直在观中修行,彻底到青巍来,虽然许玄同柳秋辞交好,但这行为属实是敏感了些。 如果柳行芳入山,授予真传,这少年仍旧心念柳家,该如何?若是有意冷落,又难免伤了两家之谊。 当下许玄有些踌躇起来,一边的柳白元何等聪明,自然想的到这层关窍,笑道: “前辈大可放心,行芳自幼在我家小宗长大,性子极好,自幼向往剑道。” “之后我家并不多干涉这事,前辈自行教导就是。” 言罢,柳白元这边取出一青木宝盒,打开送来。 自里面爬出一拇指大小的人参小人,灵动非常,向着四方作揖。 “这是【鬼盖童子】,是筑基级别的【忌木】灵精。有培灵化育的妙用,可以逐渐改善地气,提高灵田品质。” “这便是我家送的拜师之礼,还望前辈收下。” 这边许玄思虑一番,还是决定应了这事,本身他就与柳秋辞有些约定,之后若起了变故,两家总会来往,若是许玄筑基成功,这些也只是琐事。 毕竟之后赤云南还有场既定的妖灾要来,同柳家走的近些,也是好事。 “白元倒是有心了,我怕的是自己道行不够,唯恐教导不好贵族的子弟。” “既然白元如此上心,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当下柳行芳上前,行了拜师之礼,脸上有些掩不住的笑意。 这边柳白元谢过许玄,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有些踌躇,许玄看得明白,让刘霄闻带着柳行芳去洛青四处走走,看看风光。 当下这处偏殿里便只剩下许玄和柳白元二人。 柳白元正色,起身行礼,似乎终于要说出他此行的目的来,声音有些颤抖,低声道: “前辈,此次前来,还是有其他的事要商议。” “前辈自觉当前形势如何?” 许玄脸色微微一沉,看向天上,低声道: “若大厦将倾,我等居于其下,不知何时叫头上的这些滚木落石砸个粉身碎骨。” 这边的柳白元微微一惊,似有所想,继续说道:“我家这边有另外的一条消息来源,对之后的事有些猜测。” “后面的事,同个人修为有关,也无关。” 这话说的模糊,似乎隐有所指,只见对方低声说道: “之后的事,若是修为道行如曾经的陈长气,朱虞城和贵门的冲阳剑仙一般,只要不犯忌讳,自保是绝对可以的。” “但想要护佑山门,留存血脉,就要看背后有无天上的大人作保了。” 许玄明白了对方意思,但尚不清楚为何同他讲这些,只见面前的柳白元言辞隐晦,继续低低说道: “当年冲阳剑仙可是得了一位大人青睐,不知这些年有无给贵门下过旨意。” 旨意,这话隐隐戳中了许玄的痛处,但他确实不知这些,师父有意隐瞒这些谋划,似乎是想将山门众人摘出去,但最后下场凄惨。 哪位紫府有怀有善意他不清楚,就连哪位真人下旨逼死的师父也是未知。这些年他和习微师兄各打探,却始终问不出来这家的来历,只是知道是北地的道统。 “这些事情,师父未同我讲过,恐怕就是那位大人曾有善意,也只是想着保一保师父,无关山门。” 这边的柳白元流露出隐隐的失望之色,但很快就遮掩住了,低声道: “道友可知如今原上,哪家最为安稳?” “不是陈家,不是朱家,而是段家。” “这一家的段平度生而知之,来历十分不凡,出生时异象频频,风水相会,星斗照射,叫某位大人物看中,为段家作保。” 许玄想起了当年地宫之事,这家似乎隐隐以那段平度为中心,就是此人吞了长生观的机缘,仍旧能安然走脱。 “白元的意思是,可要同哪位搭上线,门中才有些生路?” 两人言辞模糊,但都明白对方意思,这边的柳白元则是神色有些哀伤,低低道: “若是只想自保,提升修为就是了,但想护一护身边之人,这代价可就大了。” “前辈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到时也有退路。” 柳白元的神色有些低落,显然族中有些委曲求全的事,深深埋在他心中,此刻被翻了出来,鲜血淋漓。 许玄见对方情绪不对,不再多言,过了少时这柳白元便告退,留下些修行的资粮,说是给柳行芳备着的,足够修到炼气巅峰了,出手十分阔绰。 送走柳白元,许玄有些感叹,他以前同习微师兄有些猜测,但真相之残酷,还是让他心绪乱了起来。 ‘这事情,要想想如何去同门中众人商量。’ 王习微和温思安都是经历过妖灾的,其实心里都有计较,就是知道这事,也不会贸然行动,刘霄闻其实性子有些冲动,这事还须慢慢同他说清。 ‘如何去告知思安师妹,师父是如何死的?她问我是谁害的,我该如何作答?’ 这件事许玄瞒了温思安许久,就是怕她想不开。许玄看得清楚,自家这个师妹虽然平时看起来清冷,但是个重感情的,师父死的憋屈,她定然不能接受。 许玄有时在夜里想起这事,就觉一股噬心的痛和怒,冲着他的脏腑,责着他的无能。 “如今还是要设法同哪位大人搭上线?” 这事情可就难了,不是他能谋划的,真人若天上游龙,常人不可见,许玄此生见过的紫府,除了提锋山的那位,就是半死不活的天陀了。 都不是好相与的,自己见一次,都要丢半条命来。 “之后要去那山炎城,到时入藏经的几座宫殿,必然有仙道也来,可以窥探下局势,看看自己对哪家有用。” 当下打定主意,许玄继续闭关苦修起来,距离那约定的日子就快到了,这天陀依旧没个动静,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 另一处,漓水北岸,莲寺的【小莲因净土】来了贵客。 说是净土,其实只是残破之地,莲寺祖上有位法师欲突破【萨埵】失败,不成金刚,这净土也就是半成之态。 慈海已经自大盘回到了本寺,只为招待那位自北方来的贵客。 一位生得清秀,着月白色僧袍的年轻僧人,修为已然到了声闻圆满,恐怕法师的位子也是轻易就能登上。 这处净土依托在这座【莲寺】上,一半伸入太虚,一半陷于尘世,五色宝光流溢,倒是有些像个难产的胎儿。 慈海就同这位贵客立在这座小净土的入口,看向了漓水对岸的青巍。 “慈海主持这般行事,牵扯太深,我看不出几分脉络来。” “净言大师出自【大月光寺】,奉行古佛苦修之法,竟也看不出来吗?” 慈海有些感叹,那张老脸微微扯动。 “慈海主持机心过重,千般算计,万般仇怨,贪痴嗔三毒汇聚,还不回头吗?” 身旁那净言僧人看了过来,神色有些悲悯,诵了一声佛号。 “净言大师不必再劝了,此间之事,是我等这些不闻真传之辈,唯一能窥到萨埵位子的机会。” “【大月光寺】有菩提之位静候大师去登,如何能理解我等的悲哀。” 这老僧语气有些不忿,看了过来,隐约间额上似乎要生出一对角来。 净言不再言语,只是长念一声佛号,赤足向前行去。 他身后并未什么宝光,也无信众,这一路走来,他并未动用什么法术,只是一路南下。 仙宗嫡传欲同他斗法,山间妖王要捉他炼丹,凡夫俗子要向他求愿,这一路行来,凡世种种,仙家谋划,都绕不开一个欲字。 他身上的仅余的一点灵物已经散尽了,刚来时有位妇人带着幼子,向他求愿,他却无什么可给的,对方便恨恨骂了句: “什么狗屁假和尚,和莲寺的大师比起来,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就来了,来此处看看,但这一切和他想的又不一样。 继续前行,净言踩在一青竹之上,渡江而去。 看看这边的人们,是否有些不一样? (本章完) 第41章 大月光寺 第41章 大月光寺 洛青,霜回峰。 柳行芳暂时由刘霄闻带着修行,许玄叮嘱几句,便又急急闭关去了。 这座峰上倒是宽敞,闲着的居处不少,柳行芳不过总角之年,但行事礼数周到,刚来时微有些不安,现在已经在自己小院中安心修行起来。 他出身于小宗,但以他的资质,完全可以抬入大宗之内,成为嫡系。 家主却并未如此,而是让他不入府中,在治下的灵山上修行。数年前柳行芳听了父母的怨怼之言,心里也有些不解,但从未表露,他年纪轻轻,已经会察言观色了。 他并不喜欢那有些阴沉的柳府,在山间修行或许更合他的本意。 “行芳,狡兔三窟,你入了青巍,或许是为家中找了条生路也说不定?” 白元大兄的话语仍在他耳边响着,让他偶尔念及原上的亲人,心中有些莫名地害怕。 他的这处小院位置不错,灵气算的上充裕,但同家中的灵山就差了些。白元大兄说大赤观行事颇正,是个好去处,但自己还是有些不安。 如今已来了数日,清晨醒来,他仍旧要恍惚一会,才会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家中了。 洛青人烟稀少,这门派清苦,事事都要自己劳力,并无下人侍候。晨时练功,山间的白雾涌来,如梦似幻,更有些让人感到一孤寂的冷清之感。 柳行芳正在练功,院外却传来一阵嬉闹之声,是霄闻师兄,还有一女子的声音。 “霄闻师弟,这处就是行芳师弟的居处?” “高峡师姐,且慢些走,莫吓到了人家。” 门前显出两人的身形来,正是刘霄闻和张高峡,前来看望。 张高峡着一身鹅黄的罗裙,笑着上前,身后刘霄闻有些无奈,跟着身后,低声向柳行芳说道: “这位是高峡师姐,平日在长明主持灵田之事。” 柳行芳行礼问候,举止得体,并不显得慌乱。 “洛青可无什么意思,行芳倒是耐得住性子,你霄闻师兄当初上山,可是过了几天就到处乱跑。” 这边刘霄闻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笑道: “不是说好带行芳去长明看看吗?还不快动身。” 言罢,刘霄闻忙架起云来,催动法力,让二人上来。 “来,上来。” 柳行芳有些懵懂,就这般上了云气,看向脚下迅速变小的院子,终于有些笑意。 青巍的山大多高大险峻,比家中的灵山要高上不少,自天上俯瞰而下,各山若一柄柄天剑刺破云海。 刘霄闻顾及身后二人,驾风的速度放慢,云气悠悠地飘向了长明。 天日一点一点地升起,照散了山间的雾气,柳行芳只觉真是一个好天气,出去走走,再合适不过了。 —— 另一处,王栖云则是有些焦头烂额了。 栓马道这处,来了位和尚,在这里的弟子当即上报,王栖云先是传信给许玄和父亲,便急急来此看护大阵。 他本以为是莲寺终于按耐不住,想要动手,不想来了见到的景象却并非他所想的。 一位年轻的僧人,着一身古朴的月白色僧袍,赤足而行。 这地布了阵法,常年同东密来的邪物交战,土地叫血气和煞气污秽,满山都是一片枯黄之意,曾经的田地更是再也种不出任何庄稼了。 王栖云来时,正好撞见这位僧人走入那【小煞风阵】,无数似刀兵般的髓红煞风落下,但一触这僧人就自行分开,并不沾一处。 原本盘踞在阵法外的妖物悉数化为飞灰不见,那僧人高唱一声佛号,停了下来。 王栖云这边以率着一众门人借着阵法对峙,见对方这修为深不见底,当下有些心凉,还是沉声问道: “这位大师,不知是何处来的,我门近来同那莲寺多有争斗,大师还是换条路走,莫误伤了法体。” “在下净言,自北方来,欲见大赤观主,并无恶意。” 言罢,这位僧人收敛了异象,任由阵法中的煞风落在自己身上,眉头都未皱一下。 ‘至少是位声闻后期的了,恐怕随时就能成就法师登上法师的位子。’ 对方似乎并无什么恶意,这倒是让王栖云心安了些,眼下还不敢放这僧人过来,只是暂时制住了阵法,两方就这样静静候着。 过了少时,一道雷云自天边降下,传来轰鸣之声,许玄来了。 ‘怎的又来个和尚?’ 许玄这边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握紧手中【恒光】,只要对方不是法师,都能斗上一斗。 这边的王栖云和驻守的众弟子见许玄来了,都面有喜色,气势渐渐恢复,王栖云上前,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禀告。 许玄仍旧严阵以待,不敢轻视对方那看起来平凡朴素的净言分毫。 “是大月光寺的传人,不必慌张。” 天陀的声音终于响起,让许玄心里安稳上几分。 “大月光寺,这又是个什么传承?” “是北方的大寺,虽避世不出,但威名在外,这一脉是群讲理的秃驴,不喜兵戈。” 这边许玄稍稍放下心来,对方确实并未还过手,也未伤及门人,还助着将周边邪物驱散。 许玄便收起法剑,开了法阵,上前沉声道: “我观最近多有争斗,见了释修,有些过激,还望大师见谅。” 这边的净言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愧意,反而歉疚道: “是我不告而来,失了礼数,还望观主见谅。” “不知净言大师有何事,欲要见我?” 这边许玄见来人并无恶意,稍稍放松了些,阵法仍旧开着。 净言看向四周,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凑近了低低说道: “是同巫荒有关的事,便想着拜见许观主。” 许玄当下警觉,神色严肃,让众人散去,引着这位净言入了洛青。 这地方可是有筑基大阵,那净言却依旧入内,看来是真无恶意,让许玄放下心来。 当下入了天青峰,许玄引着净言到了待客的偏殿中,这才沉声问道: “大师有何见解,这巫荒之事同我观又有什么关系?” “许观主自然是有些察觉,所以才引我入了山门,这边有一物欲让观主一观,便可知晓。” 净言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自怀中取出一件物品来,是一有些破损的古画。 这画以兽皮为底,笔触狂野,画中是连绵的群山,中间多出一片如海渊般的天坑,无数毒虫自山间钻出,汇聚到周围。 天空中是一片漆黑的夜,月亮与群山模糊,似乎要接到一处。在那天坑之上,红云汹涌,天火腾腾,云端内若大日将出,散出万道金光来。许玄看着这画,隐隐觉得这事情或许和自家传承有关,但门中又全无记载。 他想着以心声问问体内的天陀,但这老妖在这幅画出现之时,就没了动静,好像缩了起来。 “许观主,可曾听闻过【祸毒】这一道统。 对面的和尚正色道,问了过来。 许玄点头,心中有些惊讶,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异样,还请观主做好准备。” 这边净言提醒了许玄,见对方答应,这次念诵其经文来。 一道若萦绕清冷月华的琉璃宝盒出现,上面贴满了咒符,里面似乎封着一宝珠或舍利,气机微微流露,就几乎要将许玄压塌。 好在对面的净言很快就收敛了异象,道了声谦,只取了一道月华落在这古画上,顿时这画便生出几分异象来。 许玄看了过去,体内那古碑竟然也有反应,一道清气上浮,让他的心神落到画中去了。 万虫鸣叫,草木枯黄,那天坑之中出现一如太岳般的巨茧。 白色的虫丝缠绕着周围,黑密的咒文如水波般在山间流淌,无数情绪生发,但又都叫天上那轮明月托住,逐渐稳住了那巨茧的形态。 月光环绕于那巨茧之上,逐渐同那惨白的虫丝结合,成了一层莹白如玉的壳来。 天上那汹涌的红云终于动了,有位道人背剑走出。 他身着玄黑道袍,上纹丹雀火云之纹,赤果奉仙之景,其形制同观中那【丹雀】法袍相似,但在袖口处多了一圈繁复的星纹来。 许玄看不清那道人容貌,只是觉得心生亲近之感。 金火奔行,天光大明,那道人起身,却不拔剑,只是双掌虚合,天幕顿时如遭挤压,夜色、月华和焰光都被他压为细细的一线,握在手中。 再看天上,夜幕已散,显出蒙蒙似幻,如破镜般的太虚来,那道人就将整片夜空握在手中,轻喝一声。 “剑行。” 这声音响起,许玄的三魂顿时去了二魂,七魄走了六魄,只觉一道好似天崩般的剑意,让他整个人都要跟着坍缩为粉尘。 那巨茧破开,自其中钻出一道青幽之光,顿时山间的毒物都长鸣起来,冥冥中有什么停滞已久的东西开始运转。 自此吉凶有迹,祸福自明,某些古老的药方、蛊毒重新有了作用,许多毒物变化起来腾跃,无数上身有着刺青的蛮人狂呼。 “敬谢奉玄剑脉,大月光寺成道之恩,元相永不敢忘。” 自那青幽之光中传来一道快意的声音,许玄的心神便退回去了。 另一边的净言见许玄看画看的入神,有些忧心起来,犹豫几次,想要直接将许玄唤醒,但还是未动手。 他可从未见有人能看这古画这般久,但这古画一般就是将人震开,未曾伤过人,净言这才等着许玄回神。 这边许玄回过神来,关于那道剑意的记忆还在他心中回荡,那天崩地陷般的剑意像是将他的肉身和神魂都剖开了。 他的七窍顿时血流如注,神魂聚合又散,体内剑气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将周边事物搅得粉碎。 这时他体内的天陀终于沉不住气了,许玄气海虽然有那古碑护着,天陀躲在里面倒是无碍,但许玄的神魂和五脏都要彻底粉碎了。 当下天陀也是发狠,血漫长,无数黑色斑点汇聚,若天河一般向那道印象笼罩去,但一触就化为飞灰,震得他也连连吐血,脸色苍白起来。 ‘这小子是怎么招惹到这东西的?’ 天陀浑身战栗,只是一道印象,记忆罢了,而非实在的剑意,就有这般威势,他当年也是紫府巅峰的天妖,自认也接不下这一剑。 这边的净言见许玄的异状,想起了师父的嘱托,忙又祭出那琉璃宝盒,轻轻开启,一道彩光流出,携着一道月华落入许玄体内。 顿时一切安稳,许玄伤势一点点好了起来,关于那道剑意的记忆逐渐沉寂,他的神魂和肉身在那彩光和月华的滋润下恢复完好,甚至更胜以往。 那道【玉血天心术】的第二道异表竟然在这时成就了,他的额顶出现一道极细的缝隙,似乎有一道金光闪过,然后又再度恢复平滑,不显异相。 到这时许玄才清醒过来,这边的净言一脸愧色,竟然屈身行礼道: “许观主,这事我始料未及,我奉师命而来,本是想着帮一帮观主,但未曾想到有这祸事,实在是惭愧。” 这边许玄倒是并无太多责怪这净言的意思,他刚刚在那画中,似乎见到了某些不得了东西,值得犯险,更何况还修成了第二道异表,倒是不亏。 这边许玄扶起净言,沉声道: “大师不必愧疚,我相信你也是出于好意,不曾料到。” “只是如今可否讲讲这幅画的关窍了? 这边净言见许玄却是没什么伤势了,放下心来,才低声答道: “道友可知晓古代上巫是如何成就【祸毒】这一道的?” 许玄正色,不顾周身废墟般的光景,坐了下来,只见那净言声音有些空幽,像是来自上古,低低说道: “【祸毒】是融合而成的道统,只是会和的两道都有缺陷,这位上巫本就持【祸祝】,又要融汇【元毒】,以求圆满。” “这难度可想而知,自然不是一人就能成就的,当时我大月光寺和大赤观祖上的道统都有相助。” “这事迹篆刻在史书上,大道上,便成了这【祸毒】道统成就金丹的仪式。” 许玄面有异色,只是说道: “净言大师说笑了,我观虽然传承的久,但什么都未传下来,连功法传承都无,如何能和那什么道统联系上?” 净言叹了一气,有些难言,凑近说道: “这道统之间的渊源,可不是看我等怎么想,功法怎么传的,其源流变化,气数兴亡,都在天上可见。” “贵观正是蜀国的一道剑脉分出的,自然得了名。就是原上那空剑门,也是下宗偏支,不若许观主的传承出身之正。” 许玄神色有些难看起来,就是门中祖上再辉煌又如何,现在看来好处没有,糟心的事倒是一堆。 “大师可否明说,这道统来历同如今巫荒的动作,有何联系?” 这边净言低唱佛号,周身有月华涌起,那琉璃宝盒遮蔽了周围,这僧人才正视许玄,沉声道: “若是许观主是位紫府,巫荒那边肯定会来亲近,若是成就了剑意,那边也愿意等上一等,但如今只是剑气,无紫府之望,对面可就等不下去了。” “那边想要再证【祸毒】,少不得一位沾染古蜀剑道气数的紫府,助其脱劫。” “我大月光寺也是当初有成道之恩,如今被请来相助,对方不敢如何,还不是因为我师父在世。” “那边想着的意思是,既然一位古蜀剑仙难寻,就锻造一柄沾染气数的剑来,再寻一剑仙执剑。” “许观主,还有空剑门的掌门,都在这谋划中。” 许玄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好像能感觉到,自东边传来的一道幽深的目光,好似毒虫一般盯上了他。 (本章完) 第42章 布局 第42章 布局 洛青,天青峰。 许玄思量着净言之语的真假,见了之前那古画中的异象,许玄自己亦有猜测。 这事情涉及的谋划深远,并非他能去撼动的,神色有些阴沉,语气复杂地说道: “多谢净言大师提点,只是不知大师为何要特意来告知我,岂不是冒犯了那边?” 对面的僧人眉眼低垂,叹了一气道: “这事我大月光寺本应少去置喙,但我寺承过贵观祖上的恩,所以来告知一声。” 许玄心里不知作何想,只是低声说道: “可有斡旋的机会?” 净言起身,收起那琉璃宝盒,看向了巫南郡的方向,宽慰道: “【祸毒】归位,是各方妥协的结果,那位大巫居于巫荒中的天毒山,修为已经趋至圆满,当世难寻。” “这家并非不念旧情,我此行正是欲去问问。许观主还有那空剑门的掌教,只要谁修成剑意,那边就会下注,怎么也要堆成紫府。” “但却是要在原上变动之前,不然那边可等不及了。” 许玄点头应了,正欲再多问几句,但峰上忽地虫鸣大作,从石缝、地砖中钻出许多毒虫来。 净言脸色一变,不再多言,屈身向东方行礼,这些毒虫才化作一道黑气消散。 许玄见着周围异变,心沉到了最底,叹了一气,说道: “大师甘愿犯险来告知我这消息,此恩我必铭记于心。” 这边的净言却是不敢再多言,只是回礼,便要告辞,准备去原上看看空剑门,见一见左默河,之后会直接入巫荒。 净言步子很快,披着白袍的身影消失在山间,就此不见。 殿中一片废墟,许玄先是驱使了几道法术,让地面恢复平整,之后就枯坐着,思虑起这事情的关窍来。 “天陀,这事情可有转机?” 脑海中那老妖的声音响起,这次十分严肃,好似换了个妖般说道: “这事情确实是麻烦,叫位老巫盯上了,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人家也能捉你回来。” 说罢,一道有些漆黑的咒文自许玄手掌上浮现,扭曲不停。 “看来那位什么天毒山的,已经得了你身上血肉或者别的什么物件,靠着神通锁定你了。” 天陀的语气幽幽,似鬼魅一般。 “若不是你的身份敏感,又在赤云南,局势一团浑水,对方早就捉你过去了。” “那如今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里?” “自然不是,你体内古碑遮掩的手段十分高明,是个以假代真的法子,对方能感应到你,但你真实的言行都被遮掩住了。” 许玄这才放下心来,生怕叫那天毒山的大巫看出端倪,直接出手。 “此间之事,照着那净言的说法,转机就在你身上,若是你修成剑意,对方说不得还要保着你入紫府。” “剑意何其难,恐怕离国修成的人,也不过十指之数。” 许玄叹道,真指望他去悟什么剑意,那就和等死无异了。 “对方何必要等,按照净言的说法,直接炼化了我和左默河,照样能成,为何在意我这一小卒子。” “你可不是小卒子,嘿嘿,我都未想过,你这破地方竟然传承自古蜀那个道统。” 许玄这边意动,想问个清楚,天陀却似乎顾忌什么东西,岔开话题,继续说道: “成了金丹,就是合道,一言一行便为道统之征,那老巫若是真的残害亲善的道统,他祖上传下这求金的法子也就不能使了,无异于断了后人来路。” 天陀声音正经起来,继续说道: “这就好比当年你们三家订了契,共同掌管通往【祸毒】的秘钥,如今是你家衰败,拖累了别人,对方急了也是正常。” “你要是成了剑意,那天毒山反而就成了你的依仗。” 许玄心中微动,想到另一件事来,低声问道: “你说我这还有道【剑起重渊】的篆文,若是全部显化,能否成就剑意?” 这边天陀思索少时,还是答道: “这事情不好说,但已经是能让你悟出剑意最靠谱的法子了。” “你要成,就一定要在妖灾前成就,不然那边可就坐不住了。” 许玄长叹一气,这些年来,古碑上的清气逐渐增加,除了那道半成的【五毒--】篆文,应当还能再成一道,但始终未有动静。 “你这边要是无法显化,不如引渡给我,我若重修,性命俱全,应当直接就受篆了。” 这时天陀才显露出了他的真实心思,语气有些引诱之意。 “届时再说,直接给你,我怕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吃了我,夺宝而逃。” 天陀大笑,声音在许玄脑海中回荡,这妖物一改之前那幅好说话的语气,有些癫狂低说道: “世间仙器,自然是有德者居之,修为高深即为德,神通强横即为德,背景深厚即为德。” “小子,你无德行,窃据仙器,就是罪过。” 许玄懒得同他辩这些,过了一会,天陀那边也消沉下来,似乎是想起自身经历,有些低落。 “那外身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距离去那山炎城要不了几天了,这事情是眼下最为紧迫的。 “这是货真价实的【玄阴逆鳞】,你照着【六道化生】中的记载,用血气浇灌就是。” 天陀应了,并将一物送到了许玄手中。 一道散着浓重玄阴之光的龙鳞出现在许玄手中,其质若金铁,边缘锋锐无比,许玄甚至觉得这东西拿来当法器用,恐怕要胜过【丹霆】许多。 ‘这老妖不是只剩残魂了?这东西是从何处取出的。’ 许玄轻抚着逆鳞,隐有所思,看来天陀还是瞒了不少。 这边许玄无暇同那老妖去扯这些了,只是先回了居真殿,传信给了门中众人,说要闭关,暂时谁都不见。这东西不是筑基级别,好似是从哪位紫府龙王身上取下的,虽然杀气消散,但若是灵识探去,就如撞上铁壁。 许玄正愁怎么炼化,他体内的【玄蛟行雷】的篆文微动,分出一道清气落下,这【玄阴逆鳞】竟然不再抵抗,顺从地让许玄灵识入内。 按那【六道化生】的记载,许玄引渡血气到了这逆鳞之上,很快这乌灰的鳞片开始变化,逐渐化形为一小蛟,张牙舞爪,似是活物。 许玄这边连忙运转秘术,心神压为一粒芥子,落到了那小蛟之上,好似大梦一场,再睁眼已附身到了那小蛟身上。 【玄蛟行雷】前所未有地大放光明,许玄回忆起了化形的方法,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当时在【洞渊】中的模样。 青鳞宝甲,玉角萦雷,脖颈处一片乌灰的逆鳞,他心念一动,便有玄阴之光散出。 另一处许玄原本的肉身联系变得微弱起来,但也可简单感应和操纵,甚至许玄只要一念起,就可返回之前的肉身。 “这具化身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溟泽血统了,就是叫龙庭来认,也看不出门道来。” 天陀嬉笑道,声音尖锐。 如今这具化身的修为与许玄本体同步,达到了炼气七重,完全摹刻了许玄的气海,各类功法秘术都可照常动用,甚至肉体坚韧要胜过以往。 天陀这边似乎还不满意,又说道: “我这里有卷龙庭培养子弟的秘卷,里面有讲这大溟泽来历,以及如何以妖身斗法修行,你且看着,到时莫漏了马脚。” 言毕,诸多文字就浮现在许玄脑海之中,变化为一玉简,为《溟泽秘卷》。 许玄细细看过,总算是对这大溟泽有些了解。 这龙庭似乎是源于北海,是真龙一子登岸,立下传承,但后代血脉退化,算不得龙种,只算得蛟类,这龙庭如今避世于洞天,原因不明。 秘卷剩下的部分就是讲如何以蛟龙之身搏杀和修行了,许玄看得颇为认真,毕竟到时可能要面见一位紫府妖王,若是叫看出玄虚来,就是个死字。 那具蛟身让许玄收回【上霄雷云】之中,但这化身并无灵性,所以也未有什么增益。 此次许玄在修行上获益最大的,便是借着净言引来的那彩光和月华,修成了【玉血天心术】的第二道异表,为【崇天眼】。 他的眉心之间多生一天眼,有勘破幻境的妙用,按照天陀的说法,这道异表是效仿某位出身蜀地的真君,虽然只是假借其形,但神妙也颇多。 若是中了一些迷人心智的法术,瞬息就可清醒回来,适合在斗法时动用。 ‘接下来还是专心应付那功法的事,至少要找到一四品往上的【震雷】功法,最好我这《震耀问灵法》的上属。’ 念及此,许玄定下心来,前路艰险,还是着眼当下,一步步来。 —— 重华郡,山炎城。 这古城占了重华灵气最盛的一处灵地,是离国几处妖类的圣地,多有禽类来此修行。 栖羽楼内,杨缘心此刻正在招待一位贵客,是仙道的人物。 两人对坐,对面是位着明蓝宝甲的修士,看上去十分年轻,修为深厚,已到了炼气八重的境界。 “缘心道友,我敕雷道可是诚心想同贵族交好,共谋大事,还望道友考虑几分。” 那男子言辞恭敬,显得十分有礼。 “舜伏道友,这事情我家大人已经说过了,离国虽然仙妖亲善,但还是有些不便之处,【涌劫天】的事,就不劳贵门操心了。” 杨缘心微微皱眉,眼前这人正是敕雷道的嫡传,洛舜伏,她听过此人一些恶闻,不太待见他。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只是怕贵族找不来合适的人选,就是入内,也难得灵物。” 言毕,这洛舜伏告辞,杨缘心并不多送,看着对方驾雷离去。 这边洛舜伏刚走,一位着红衣的筑基大妖就现身了,正是那杨缘意,是杨缘心一母同胞的大兄。 “缘心,可按着大人吩咐,婉拒了这敕雷道的人。” “兄长放心,那人不再纠缠,已经离去了。” 杨缘心松了口气,一旁的杨缘意却是愁眉不展,低低说道: “再过几天,就到了时候,那位龙子要是不来,我等就只能让之前的那些散修去试着入内了。” “要不是这敕雷道名声不好,同他家合作也是无妨。” 另一边杨缘心却有些不满了,哼了一声,有些埋怨道: “兄长是未曾听闻过这家干过什么事,同他们合作,要防备的可就多了。” 两人正在谈些细枝末节的事,但二人鬓角的红羽都变的灼热起来,二人当即变色,直奔山炎城后的奉焰山,到了最高一峰,入了一处洞府。 此处皆是熊熊而燃的火焰,外层多是些筑基级别的灵火,往内就是紫府级别的灵火,微微泄露出的火气,就足以将筑基烧为飞灰。 二人在洞府外侍立,听候发落,只见在火光中显出一对赤红的瞳孔来,几乎足有二人高,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其中传来: “那敕雷道来的人,可说了别的什么?” 杨缘心恭敬答道: “回禀大人,那洛舜伏并未多纠缠,就此走了。” 洞内的声音沉寂了一瞬,有些调笑之意,朗声道: “嘿,那灵鸣真人可是眼馋我族这道【度引化劫雷符】许久,他当年成就紫府不干净,困在初期多年,也是报应。” 洞外的二人并不敢多言,紫府之间的旧事,可轮不到他们点评。 “且先看看那大溟泽的龙子有几分真,若是别人假扮来布局的,定要将这小子抽筋拔骨,好好炮制。” 洞内的火焰盛了几分,那对赤色瞳孔忽闪,洞府内的灵火也随之汹涌,只是止于洞内,未流溢到外面。 “大人,这外围的几座宫殿,可确定有合适的功法,那位龙子修的是【劫心池】一道,就怕缺失了。” “缘心不必担忧,外宫之中,三神二震,【震雷】恰好有那【劫心池】的上位。” 洞中的声音似乎有些感叹,连带周边的火焰都寂了一瞬,那声音像是追思一般,有些恍惚地说道: “五品《泽雷履龙经》,修成仙基【降雷泽】,起于济渎,化育神圣,百代不息,是【震雷】生发,起势的关窍。” “已经几百年未见过了。” 随着这句话说完,天边似乎起了阴云,几道雷光降了下来,震耳欲聋。 (本章完) 第43章 火鸦 第43章 火鸦 时日已至,到了动身之时。 重华郡就在赤云郡西面,是璃水上游流经之地,属于青州地界,而赤云、天水和巫南三郡都归属于天州。 万事齐备,许玄已将门中诸事安排妥当,只待动身。 门中习微师兄修为又有精进,这几年他在同周边争斗中,摸到了炼气六重的瓶颈,有些突破的迹象,算是近日最好的消息。 王栖云如今就驻在栓马道,应付东密来的妖邪,很少回荡霞去了,他的亲子暂由沈殊一人带着。 偶尔温思安会来看望沈殊,带一带仅有一岁的王承言,她很喜欢这个孩子,顺道也会来请教许玄修行上的事。 许玄对外的托辞是要闭关苦修,这借口他常用,大家也不惊奇。 只是现在还有一件事,正待解决。 天青峰,闭关的洞府,许玄已经布下了些隐气、消音的阵法,但心中还是不安稳。 他盘坐于一青木蒲团之上,面前半空中一条青鳞小蛟正在腾跃。 一团雷云托着这具化身,使其生机常驻,正是【上霄雷云】的妙用,不然许玄还要不断用血气来温养这蛟躯。 “如今就要动身,但若是出了赤云,有人察觉怎办?” 许玄有些忧心,这地方肯定是有人在看着的,说不定他一出去就被发觉。 “你的原身就在这里,出去的是化身,还有那仙器遮掩,就是紫府也看不出来。” “嘿,如今这些修士,可做不到掌观山河,一念巡视周天。” 天陀让许玄放心,此间之事极为隐秘,定然察觉不到。 许玄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施展出那【六道化生】的秘术,心神入微,落到那蛟躯之上。 他使了个化形的术法,变作一青鲤,游入洞中山泉,自峰上下去,沿河道入了漓水,逆流向西游去。 漓水宽广,发源于青州,流经天洲,最后直入东海。 许玄隐匿了气机,准备就这般游到重华,再化身上岸,一路上见了各色龟虾鱼鳖,江豚水母,有些更是已经化妖成精。 出了青巍,便见在那诸流交汇的地方,水中有一若巨船般的大龟,通体为墨黑之色。 在那巨龟甲壳上站了一帮虾兵蟹将,为首的是一猪婆龙,已经化了人身,只是还顶着一鳄首。 这妖物手执五色彩旗,竟然在疏通此处水路,挥舞之间来此的众多水族都应着停驻,前行或改道。 许玄浑在鱼群中,本想着蒙混过去,却不想那猪婆龙精一眼瞧了过来,神色惊异,立刻大喊道: “小的们,这是哪处小流来的乡下鲤精,还想闯关,给我捉过来。” 立刻便有一帮虾兵蟹将围了过来,大都是胎息初期的修为,许玄吹口气都能吹死,就是那猪婆龙也只是练气一重的修为,虚浮不堪,抵不住许玄一道剑气。 本着少生是非的念头,许玄只是微微泄露自己炼气七重的气势,定住了这帮妖物,而后径直游到那猪婆龙面前,问道: “这位道友有何要见解,我刚来此水,还不明白规矩。” 这些妖物都是些欺软怕硬的,那猪婆龙见了许玄炼气后期的气势,吓得鳄脸都惨白了几分,只敢颤颤说道: “前辈莫要动手,有事好说,我是奉了化雨妖将的命,在此协调水路,一切走此水道的妖物都要献些灵物,算是给化雨大人的过路费。” “您要是就此离去,可是得罪了那位化雨大人。” 说罢,这猪婆龙精取出一莹蓝的令牌,确实有筑基妖物的气息在上。 许玄若有所思,散了气势,扭动鲤身,吐出些大致同炼气法器相当的灵石来,笑道: “道友何不早说,这些灵石就是我赠给大人的了,若是有些结余的,就当是给道友赔罪的了。” 对面那猪婆龙见了灵石,眼睛都直了,连连称谢,恭送许玄走了。 ‘妖将,应当是筑基修为,竟然管着这处水路,肯定有些背景。’ 许玄心中清楚,赤云南的这处水路,可不是一筑基妖将能占下的,还是顺着这处的规矩来。 往前就没什么阻碍了,许玄这具化身水性极好,不到一天功夫就游到了重华郡边界。 天陀看过四野,确定无人窥视,许玄才跃出水面。 他上了岸,摇身一变,就化作了之前在【洞渊】中的模样。 许玄来前对重华郡做了些了解,这一郡人妖共治,互不相犯,有二家紫府势力,一是【丙日奉焰鸦】,占据了几乎一郡之地,二是敕雷道,仅在重华最西面有几座山头,山门还在更西边。 许玄向着山炎城方向驾云而去,所谓风虎云龙,他这具化身驾云奔行的速度极快,少时就落到了那山炎城前。 这座古城与许玄在【洞渊】中所见有些不同,墙体似乎翻修过,那些争斗的痕迹都消失了。 按着天陀的说法,【洞渊】中摹刻的是这城古时形制,现在当然变了不少,至少与仙道斗法的血迹都消了,免得遭人猜忌。 杨缘心在【洞渊】赠予许玄的【行焰令】此刻化作一红羽,只是一道印记,并无实体,此刻变得温热起来,有了感应。 城内人与妖并行,见了位青蛟来了,都有异色,毕竟这可是贵种,整个重华也只有火鸦能相比。 杨缘心亲自现身,她是自城后的灵山上飞来的,化了原形,是只通体殷赤,双翅携着流火的火鸦,神异非凡,降到城内摇身一变就化作人形。 周边一阵喧闹,大都行礼下拜,客套几句后,杨缘心让周边之人散去,引着许玄前往城后那灵山。 此山唤作奉焰,灵气之充沛远胜大景原上,就是陈家的灵地也要差这里许多,且汇聚日光,火气流转,十分适合修行【丙火】之道。 这山十分高峻,直入云海,接引天光,诸峰多翠微之色,只有最高的那峰通体为黑石,不见草木,多有火焰熔岩喷发。 天陀此刻隐匿起来,只是偶尔提点许玄几句,并不多言。 许玄不敢多问,生怕露馅,一路上表情平淡,其实见着不少灵物,恨不得直接动手搬走。 ‘这是筑基灵火【碧空焰】,那边摆在地上的是【红髓玉】,这道上铺的整整齐齐的是【度化石】?’ 这奉焰山十分巍峨,上面的灵物之多,恐怕就是将大景原所有势力掏空也拿不出来,更何况这还只是一部分,这火鸦一脉的紫府灵物肯定也有不少。 许玄忍住了去捡拾路边这些灵物的冲动,面上依旧是古井无波,只是蛟尾微微抽动,显出心中的不平来。 “让幽度兄见笑了,我奉焰山穷苦,当年搬山到此处,失了不少矿脉火洞,与龙庭自是无法相比。” 这边杨缘心见这位龙子对这山间景色浑不在意,心中感叹,不愧是龙庭出身,就是旁系,也是天潢贵胄,这奉焰山怎能入人家法眼。 “贵族这处灵山自然是宝地,只是听缘心所言,似乎原本不在这处?”许玄不动声色地问道,对面的杨缘心并无什么疑惑,反而笑着解释道: “幽度兄入世的晚,不知我族的事也正常,我【丙日奉焰鸦】一脉曾在大夏入朝为官,得封王位,赐姓为杨。” “彼时还是金乌治世,【太阳】由这一脉掌着,后来大夏二世暴亡,我族便避祸于海外,终于趁着离兴,入驻重华。” 听了此言,许玄有些震惊,夏朝是上古时的帝朝了,听闻是人妖共治,金乌为帝,这火鸦真是传承久远,当下感叹道: “贵族真是传承久远,我少有行走,不知这事,让缘心见笑了。” “幽度兄此番入世,可还是要多看看这世间景色,离国的好去处可是不少。” 杨缘心笑容明快,引着许玄继续往那主峰上走,到了一处古殿前,说是要面见族中大人。 许玄之前得了消息,这火鸦一脉有两名紫府妖王,一位是近年来新突破的,一位则是真正的积年老妖,修为不知到了何等境界,他要见的正是新突破的那位。 殿中古朴,通体为苍灰之色,殿顶上绘着一金阳,内有一三足神乌,看不真切,周边是万妖拜服,仙释共赞的景象,气势恢宏。 殿中主位端坐着一着枣红华服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隆鼻高额,倒是一副王侯大官的相貌。 座上那男子见了许玄,看了过来,瞳孔并非赤红之色,而是黑白分明,如人一般。 一股隐隐的压力袭来,让许玄有些惊到,只是对方很快收敛,许玄这边行礼拜见道: “见过蹈焰妖王。” 杨缘心来前已经告知过许玄一些消息,这位妖王正是杨缘心的父亲,道号蹈焰,在十年前突破成功,如今还是紫府初期的修为。 座上那蹈焰神色一缓,很是亲切地说道: “龙子不必多礼,缘心还不引着龙子落座?” 这边杨缘心引着许玄入了殿下一座,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吩咐下人上了灵茶待客。 “这边有些冒犯,可否请龙子亮一亮那【玄阴逆鳞】,表明身份,我族才能放心。” 蹈焰的语气温和,但不容拒绝。 当下许玄脖颈处的那片【玄阴逆鳞】亮起,幽明深邃的玄阴之光亮起,甚至勾动了殿顶那幅壁画,引得那万妖图中蛟龙之属嘶吼不止。 许玄这具化身可是紫府级别的【玄阴逆鳞】所化,又有篆文补足性命,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 “果真是龙庭血脉,只是龙子为何出了那洞天,似乎有些隐情。” “可否说个详细,之后定有补偿,不然大溟泽那边问罪,我等可担待不起。” 蹈焰这边有些踌躇,还是问了出来,生怕这穆幽度真的是个身世敏感的,把火鸦牵扯进龙庭的权斗之中。 “在下是【广泽晦云龙王】之后,母族不显,是【华露青虺】一脉。” “因我血统不正,成年之后也无封地,我父正妻是【白玄化蛇】,善妒,活吃了我母亲。 “父上庇护我一时,还是让我逃出洞天,谋个前程。” 许玄一一阐明,他这番说辞正是天陀帮他想出的。 这【广泽晦云龙王】是紫府修为,其正妻【白玄化蛇】一脉没落许久,不若火鸦一脉显赫,只是攀附到了龙庭,这化蛇才侥幸突破紫府初期。 至于这位龙王的妻妾之事,天陀不知从何而知,确是有这事,但到底有无这位龙子出走就两说了,毕竟大溟泽避世多年,外人不知消息,上一次显世是数百年前了。 许玄如今就扯着人家的大旗,天陀似乎是那【广泽晦云龙王】的熟识,让许玄放心行事即可。 ‘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事了,走一步,看一步。’ 许玄讲完自己身世,神色凄凄,一副落难的模样。 座上那蹈焰仍在思索这事真假,若是借此能同那位龙王搭上线,真是天大的幸事。 那【白玄化蛇】一脉才一位紫府,也不过是托庇于龙庭,势力还不如他【丙日奉焰鸦】,自然不怕得罪。 若是帮这位龙王保下这私生的龙子,对方定然要承情。 这穆幽度的【玄阴逆鳞】确实做不得假,但其他的事情,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至少这血统是真的,洞天之事急迫,容不得再去甄别了。 龙庭治下还有几处妖山传递消息,蹈焰已经遣人去问了,只是耗时许久,恐怕要在那外围宫殿开启后才能得消息。 取了功法之后,再看看龙庭那边的回应,若是这穆幽度是真的龙子就同他结交,假的就押送到龙庭治下去领罪,怎么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当下蹈焰看向了杨缘心,说道: “缘心,你且去查看下族中记载,问问老大人,看是否相符,顺道取件灵物来,给这位龙子赔罪。” 杨缘心当即起身离去,留下许玄同这位蹈焰妖王独处,座上那蹈焰似乎放心下来,神色有些亲近之意,随意问道: “幽度龙子如今修为到了炼气七重,到时入了那外围的几座宫殿,得了功法,筑基在望。” “听闻大溟泽龙庭,还有东海、北海的龙宫,里面的嫡系都是成年即为紫府,不知幽度龙子如何?” 这边许玄叹了口气,低低说道: “倒是让妖王见笑了,我母族血脉低微,也只是保送到筑基巅峰罢了,倒是那【白玄化蛇】贵为紫府,同我父育下的子嗣有这般神异。” 这边的蹈焰只是一笑,不再谈这事,岔开了话题。 过了少时,杨缘心回来,神色轻快,入了殿中,笑着说道: “回禀父亲,我查看了族中记载,去了尊阳峰上,见过了老大人,确有此事。” 座上那蹈焰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笑道: “缘心,还不将那东西取来,我等也是王族,这边可不能失了礼数,轻慢了龙子。” 杨缘心上前,自怀中取出一纯黑的石珠来,有些通透,内藏一点金光,带着一股浓重的雷火交汇之气,上面贴着一符,为【天公有怒】四字。 许玄看向这石珠,只觉体内那道紫雷前所未有活跃起来,微微震颤,好似要炸开一般。 “这是【普化雷火珠】,【涌劫天】流出的古法器,神妙远超现今筑基法器,还望龙子收下,体谅我族今日行事。” 这边杨缘心解释了这宝珠由来,笑着交予许玄。 许玄正色,只觉这雷火宝珠的威力远超观中【恒光】,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的法器了。 “这【普化雷火珠】是以【至火】一道的【霹雳焰】,【神雷】一道的【正心雷】,混一于这颗【戊土】的【定岳珠】中,用了三样顶尖的筑基灵物。” “若是幽度龙子成就紫府,以神通化育,炼入些紫府灵物,这宝珠就可立地化为紫府灵器。” 蹈焰的声音十分豪迈,响彻大殿,座下的许玄道过谢,看向了殿顶的壁画,神色如常。 (本章完) 第44章 登天 第44章 登天 奉焰山,尊阳峰最高处。 峰顶的洞府内依旧燃着熊熊灵火,杨缘意侍立在外,正待听候吩咐。 不远处就是念回峰,昔年自大夏传来的丙阳殿就安置在其上,正是许玄和蹈焰会面的地方。 杨缘意面前树立着一面水镜,殿内的景象就映照在上面,许玄的一举一动都遭人观察着。 “大人,看来这穆幽度溟泽的血脉是真的,就是这来历还是十分蹊跷。” 杨缘意看过殿中情景,有些猜测,但还是先请示洞中这位老祖的意见。 “血脉确实是真的,甚至还沾润着一股紫府龙王的气息,但什么自龙庭出走就有些不可信了。” “大溟泽避世不出,紫府历来不出洞天,昔年【壬水】的那位龙君在世时,说但凡出走【溟云天】者,即视为脱离龙庭。” “那广泽龙王确有其人,贬谪的龙子其实历来都有,大多都褪去血脉,投奔母族去了,不敢再以龙子自称。” 洞中火焰忽闪,那苍老的声音有些疑惑,这边的杨缘意思虑一番,回道: “大人,龙庭治下还有几处妖山沟通消息,已经遣人去问了,到时再看看这穆幽度真假。” 洞中的声音沉寂一瞬,叹了一气说道: “大溟泽可是有那本玉谱在,类同地府,血脉传承一应在册,这穆幽度的【玄阴逆鳞】是真的,那边自然就会登名。” “若是这人是假冒的,龙庭只需轻轻一抹,这穆幽度就会褪去血脉,化作凡俗,既然现在还无动静,就是那边默许了。” 杨缘心还是初次听闻有这等管理血脉的法门,有些讶异之色,转而请示道: “那这么说,这穆幽度是真有龙庭背景了?” 洞中赤瞳大明,的那苍老的声音沉声道: “在意这些也无多大用处,大溟泽虽尊贵,但龙君已去,紫府不出世,与我族谋划关系不大。” “这穆幽度且先用着,以礼相待就是,反正是个无本的买卖。真的最好,假的也无妨,不过炼气,翻不起风浪。” 念回峰,丙阳殿。 蹈焰正和许玄聊着,脑海里响起了洞中老祖的声音,吩咐他正常应对,这才放下心来,笑道: “缘心,且领着幽度龙子去寻一处行宫歇息,待到明日,便准备登天取经。” 杨缘心会意,便领着许玄走了,殿中仅剩下这位蹈焰妖王,他神情有些玩味,起身化作一道流火,飞出殿外,直直落到了尊阳峰上。 杨缘意见是父亲来了,忙行礼,这边蹈焰却只是挥挥手,吩咐几句,就让他这个孩儿去办事了。 洞中流火喷涌,蹈焰入内,沿着一青石道下行,洞中极为宽广,内里的火气旺盛,筑基触之即为飞灰。 在最中央躺着一通体殷赤的火鸦,显得有些老态,其躯极大,几乎填满了整座洞府,这火鸦只余左翼,右翼齐齐断了,根处为一散着金气的巨大伤口。 伤处有宝光四散,咒文明灭,不断将这火鸦的血气化为珠玉小人,扑压焰光。 蹈焰入内,向着那老鸦行礼,沉声说道: “祖父,那穆幽度的事情已经查勘的差不多了,只是到时入【涌劫天】,不知这龙子能否达到标准。” 那火鸦起身,赤瞳忽闪,声音苍老,开口说道: “龙者,兴云吐雾,乘时变化,升则飞腾宇宙之间,隐则潜伏波涛之内。” “灵雷和震雷,都有龙君登位过,是这两道的象征之一,既然这穆幽度有【玄阴逆鳞】,是龙庭血脉,入内的资格自然不用忧心。” 在一旁的蹈焰神色动容,语气有些感慨道: “大夏在时,我族也算金乌的亲从,祖上借着【丙火】为极阳之位,【太阳】又为天下显位的时机,欲证金丹。 “从此叫火鸦也化作丙火之象,在【洞渊】记录,不堕灾劫。可惜大夏二世暴亡,太阳失位,丙火无光,连我族都跟着血脉退化。” 那老鸦有些哀伤,低声叹道: “纪夏,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就是了,你还年轻,大有可为。” 那蹈焰本名为杨纪夏,看来是有些寓意在,下方的蹈焰收敛情绪,沉声问道: “祖父,您的旧伤,【涌劫天】中的那处雷池,真能抹去?” 那老鸦起身,右翼根处的珠玉若瀑布倾泻而下,落在地上叮咚作响,诸多各持刀剑斧钺的珠玉小人叫火焰压制,但转而又自伤处钻出一群,似无穷尽。 “这【珠落化元符】是【辛金】一道的大符,是昔年一位真君成道前留下的,自然非凡。” “【丙火】虽能焚【庚金】之属,却难解【辛金】之精,化而不绝,当年那几家为了废我,也是下了血本。” 那火鸦痛哼一声,低低说道: “雷绝灵性,堕辛转庚,若是真能得那雷池元液,我这伤势就可修复,不必自困于这峰上。” 洞内火气流溢,各色珠宝小人不断钻出,喊杀之声响彻其间。 奉焰山,外围一峰。 许玄正由杨缘心领着入了一处行宫,内饰华贵,正是待客的地方。 杨缘心吩咐几句,便离去让许玄休息,此间有不少妖物,都是仆从,许玄只说自己偏爱清净,让这些妖物散了,不必在此侍候。 许玄入了修行的房间,对外说是要调息一番,闭了门扉,想起体内装死的天陀来,忙不迭以心声问道: “天陀,那边可是蒙混过去了?” 这时那老妖才出声,低低道: “这山上可是有个紫府后期的妖王,眼界宽广,但你放心,这边不会出问题。” 许玄却是不敢太放心,只是继续问道: “你和那【广泽晦云龙王】是何关系,我冒充他子嗣,叫他知晓了怎办?” 天陀怪笑起来,有些尴尬地说道: “知晓?大溟泽那边在你第一次入主化身时应该就感应到了。” “?” 这边天陀则是让许玄莫急,细细解释道: “大溟泽虽是龙庭,但有龙君之令,紫府不得入世,紫府以下的出了洞天,沾了红尘气,血脉也会遭污,故这一脉少有行走。” “龙庭中有册玉牒,是龙君所留,所有溟泽血脉都记录在册,你自然也在上,用的正是穆幽度这个名字。” “我曾入过【溟云天】,那广泽龙王欠我人情,这名字的来历他知晓,不会过问,但也别指望多帮你。”许玄不知天陀所言真假,但又生疑问,低低问道: “既然你同那龙王有关系,何不直接去那【溟云天】,也好过找我这小卒子。” 天陀语气低沉,有些失落地说道: “我身上因果牵扯甚大,没有哪家会保我,也只有在你这里能遮掩几分。” “那【溟云天】不沾因果,无法测算,我才让你假借其身份。” “龙者滥情,多有些血脉不纯的庶出子嗣,被逐出龙庭,你这身份也算合适。” 许玄了解这原委,才算放下心来,明日真正动手,也好应付。 当下许玄查看起自己这具化身,其气海同许玄类似,但无那棵雷木,只是雷泽变的更为广大,那道紫雷化作蛟龙之形,自泽中冲天而起。 他如今可照常动用剑气,但为了遮掩,招式都做了变化,避免有人看出端倪来。 明日就将入外围的宫殿,按照那蹈焰的说法,同来的有妖亦有仙。这【涌劫天】灵物不少,各家都有觊觎,本就修雷的道统自然更占便宜。 如今这只是初探,只有些外围的功法秘术流出,但只要得手,命人修成筑基,真正入内,自然有不少好处。 许玄安心调息起来,明日说不定还有争斗。 —— 第二日,时辰到了。 杨缘心同许玄一齐出发,由蹈焰携着,直入云霄,更西边飞去。 蹈焰是羽族,又是紫府,速度极快,瞬息就飞离了山炎城,不知到了何处,只觉似乎是离国边疆地界,地势多变,多山谷盆地,远处群山连绵,再向西北之处望去,就是皑皑雪山,苍凉高原。 赤云位于离国南方,虽然青巍也多山,但总体还是以平原为主,许玄还未见过这般险峻的地势。 “这是古代蜀国的地界,此次入那藏经之地,就是要从此处升天而上。” 蹈焰对着二人解释,接着便冲天而起,以法力护住了许玄和杨缘心,入了云层。 许玄本想多看看这蜀地的风貌,但下方的景色很快就被云气遮住,蹈焰并不停歇,继续向上飞去,高天上寒气四散,雷光汹涌,云气飘忽间,许玄看到了那所谓的藏经之地。 就在云层之间,是一处破开的太虚,如许玄在古画中所见一般,好似无数破镜落在地上,映照出万般光景来,最核心的之处是一石门,上刻【九天普化】四字。 这一处入口旁已齐聚不少仙道和妖物,恐怕离国的大多的紫府势力都来了此处。 这处入口正在不断扩大,蹈焰来了,吩咐完事项,就直接入内,去稳固通道了。紫府来此,还是需要出力,才有资格让后辈入内。 许玄等了许久,竟然还见着一位熟悉的真人,正是提锋山的那位真人,修行藏金,着金甲,浑身白气汹涌,不见血肉。 这边那真人携来二人,前面的是位着黑衣的汉子,体型壮硕,一股常年在刀尖舔血的气势,显然是哪里来的散修,身后跟着一青年,着金甲,看来是提锋山的嫡系。 此次入内,各家大多都是这般配置,一名雷道修士,加之一名嫡系。 “这处地界唤作【观律】,是选拔弟子,授予道统的地方,除了雷法,也有别的秘术,这次入内,可就看幽度兄的了。” 杨缘心细细解释了,她如今修为不过炼气六重,进去后还要仰仗许玄,看看能否得些好处,便有亲近之意。 许玄这边自然是应了,这【涌劫天】筑基后还要再来一趟,自然不能将火鸦得罪了,还是尽力交好。 等上许久,这处入口终于稳固下来,那如破镜般的太虚逐渐凝合稳固,那石门的形态稳定下来,云气铺成道路,供众人入内。 此间都是些仙门大族的嫡系,自然不会像散修一般一窝蜂冲入争抢,大都还遵着些礼数,但要是入内有什么妙法显现,恐怕就不好说了。 杨缘心看向许玄,两人一同动身,沿着那云梯入内,这云道极为宽广,并不拥挤,路上众人各施手段,纷纷入内。 许玄并不想引人注意,此刻早就隐匿了身上的蛟龙之征,只有些青鳞还在,但已经收敛了神异。 但那杨缘心却并未如此,见着一着素白罗裙的女子,竟是朗声笑着问候道: “白苏姐姐,你玉流妖山也来了,怎未见带着修行雷法的人?” 那女子修为竟已到了炼气八重,气质清冷,眉眼间有股幽幽的寒气。 她见了杨缘心,才微微一笑,行了过来,轻声道: “我玉流妖山并不欲入洞天内层,只是想着来此寻些秘术,那些功法就算了。” 杨缘心会意,叹了一气道: “我有事在身,不然定要同姐姐多说些话,有些可惜了。” 那白苏却不欲多言,只是低声说道: “你还是快些入内,先占好位次,若是有难处,就呼我名,我自会来助你。” 言毕,这白苏便驾云离去了,并不准备同杨缘心一道入内,说是自己还有些要事在身。 走之前,这白苏目光在许玄身上停了一会,但并未问及许玄的来历,只是轻笑一声离去了,让许玄有些莫名其妙。 这边杨缘心同许玄已经入了那石门,见着一片有些倾颓的宫殿,就悬挂在一片阴云之间,雷光阵阵,两人不敢怠慢,忙向前飞去。 这段路还是有些远,许玄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那位可是那玉流妖山的嫡系?” 这边杨缘心神色有些奇异,轻笑着答道: “正是,白苏姐姐是那位白宣仙姑的后人,是嫡系,备受宠爱。” “我说幽度道兄上次为何问我玉流的事,莫不是看上这位了?” 许玄有些尴尬,但神情不变,只是笑道: “有些感兴趣罢了,我母族是【华露青虺】,与蛇类走得近,便想着了解些。” 言毕,二人已经到了那片废墟的边缘,只见天雷阵阵,十分摄人。 许玄只觉自己气海之中,那道紫雷疯狂地震颤起来,在那处宫殿里,就有许玄渴求已久的东西。 震雷一道的功法。 (本章完) 第45章 观律 第45章 观律 宫殿外,天雷汹涌,阴云四起。 共有二殿,最中心的主殿只有修雷者才能入,上书【观律】二字,正是传授功法的地方,旁边为一处偏殿,唤作【纳文】是藏纳各类法术之地。 这处只涉及些筑基层次的功法,仅是最外围的几处宫殿,先行被动摇下来,同【涌劫天】分离,还算不得真正入了洞天内部道藏。 但只有先得了功法,修成这一道的筑基,到时洞天真正开启,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这两处宫殿通体为明蓝之色,极广极大,望之不尽,飞檐上为各色异兽之象,诸如青牛、雷雀、甚至还有蛟龙盘踞,栩栩如生。 各家嫡系都是先入纳文殿,带着的雷修则让其入观律殿先行感悟功法,许玄同杨缘心便暂时分开行事。 这观律殿似乎有灵,择人而进,有不少仙家妖山准备的不足,带来的人不是资质差了,就是根基不足,要么就是出身不好,都不得入内。 到了现在,总共也就进去了三人,前两位进去的都无太大动静,第三位入内的则不同。 这是位着黑袍的汉子,相貌粗犷,髡发垂辫,其衣左衽,窄袍长靴,背一口鎏金横刀,上刻神人乘白马渡河之图。 这人修为稳稳踏足炼气八重,根基深厚,气势威严,显然不是散修,明显是哪家的嫡系,恰好修行雷法。 这汉子入内时殿门洞开,周围金色神雷若水银泄地,化作神人擂鼓,卫士列旗,各执金瓜,齐擎斧钺,有赞声高起,颂扬帝德。 “修的是【神雷】一道,传承有序,得了认可,不知是哪一家的?” 天陀终于开口说话了,此地暂时没有紫府围着,他放松了些。 神雷为亮金之色,许玄修行的震雷则为紫绛之色,这还是之前蹈焰告知许玄的。 “我欲入内,你这边不会生出异变?” 许玄有些犹疑,就是因为天陀的缘故,天陀是紫府残魂,入内就怕激起这观律殿的变动。 “你先用清气将我封住了就是。” 天陀的声音有些无奈,低低说道: “你这古碑位格极高,能彻底隐去我踪迹,就是被镇住时我就看不得外界了,你且小心。” 许玄应了,催动那清气将天陀笼罩,这下就只能靠他自己决断了。 这时又有二人入内,前者是位青年男子,着明蓝宝甲,修为到了炼气八重。后者是只妖物,生就一双肉翅,鼓动风雷,也入了其中,二人并未引起什么异象来。 许玄不再等候,直接向着那观律殿行去,行至殿前。 那天雷震动,落于云海之上,化为一片雷泽来,与许玄气海中的有些相似,轰鸣阵阵,不断有紫雷冲天而起,炸开又落下。 雷浆凝结,化作一人首龙身之神,鼓腹鸣雷,其音隆隆,若千山倾塌。 这异象甚至还胜那修神雷的汉子,顿时引起了周边不少注意,许玄不敢耽搁,忙进入殿中。 这观律殿内宽广至极,殿顶为一片云海,不见其壁,雷光隐现,竟有一阵阵疾风骤雨降下。 如今殿内算上许玄已有六人,似乎还未到时机,传承不显。 许玄看了过去,入内的应当有三位紫府嫡系,那背刀汉子,着明蓝宝甲的青年,生就一对肉翅的妖物,修为都到了炼气八重。 至于剩下的二人气势稍弱,一者是位着紫衣的女子,炼气八重,以面具覆面,不见真容,剩下的一位是位执枪的银袍男子,炼气七重。 过了少时,又陆陆续续进来六人,但修为都差了些,只能在外围坐着,内圈则是由先前来的六人占据了。 如今殿内凑够了十二人,上方雷云有感,开始积蓄起雷光来。 此间接受传承的方法就是渡劫,撑到一定时间,自会鸣鼓一声,降下经文。 众人都有些异色,这地方可未禁止争斗,若是自己先去渡劫,得了功法,又遭围攻该如何。 最终还是那位背刀的汉子动身,冷哼一声,迈入殿上那片漫无边际的雷云中,渡起劫来,周边众人才纷纷动身,开始渡劫,但有些人却未动,似乎正欲守株待兔。 这雷云有灵,依照修为降雷,能测算根骨资质,择优者授予传承。 众人中最为轻松的还是那背刀汉子,横刀立定,不断劈开那道道明蓝的雷光。那宝刀十分不凡,竟然也是古法器,甚至还压过许玄那【普化雷火珠】。 那带翅的妖物已经显化原形,青面獠牙,独角豹尾,首若猪,体似鬼,手足皆为赤金之色,修行的也是神雷一道,举手投足间风雷大作。 许玄这边本借着法器,祭出那【普化雷火珠】,也能抵住,但这雷光随时间推移而威势愈强,逼他显出原形,化作一条青蛟来。 这蛟龙之身,头生玉角,通体为青鳞,仅在脖颈处有一逆鳞,为深邃的尘灰之色。 显形之后,许玄的压力减轻许多,他这具肉身强韧,且亲和雷霆,当下接住了那汹涌的天雷。 这边进度最快的是那位背刀汉子,他的雷劫已经到了尾声,虽然损耗许多,但看起来精气神还是十分充足。 一本金色道书落下,直直降到他面前,这背刀汉子有些喜色,将其收入芥子物中。 转瞬之间,三人就围了上来,是那披明蓝宝甲的青年和后面来的两位老修士,三人似乎都认识,早早准备好对付眼前之人。 “萧雪崖,你出身北辽,非我离国之人,就想拿走这本六品的《朝天谢雷经》,可问过我等?” 那披明蓝宝甲的青年率先开口,质问起那背刀的萧雪崖。 这人正是敕雷道的洛舜伏,他刚刚渡过雷劫,得了功法,而身边两人可是一直未动,显然有谋划。 萧雪崖冷哼一声,有些讥讽之意,说道: “洛舜伏,你们南离的人,都这般不爽利,你得不到认可,想动手争抢就直说,某虽一人,又有何惧?” 言毕,这汉子挥刀斩出,蒙蒙的刀气携道道金雷落下,直冲那洛舜伏面门,被那青年堪堪抵住,显得狼狈。 “萧雪崖,你不识礼数,擅自动手,我只好让你见识见识我敕雷道的手段。” 洛舜伏虽然怒喝,但并未上前,而是让身旁的两名修士先行动手,他在后面压阵,引得对面那萧雪崖更为不屑。 ‘此间品阶最高的,就是这六品《朝天谢雷经》,得了就能在后面洞天里寻到紫府篇章,必须到手。’ 洛舜伏已得了一本五品的神雷功法,还有一本五品的则是叫那带翅的雷鬼取走,那本只是他敕雷道功法变种,不必留心。 敕雷道修行的就是神雷,这本《朝天谢雷经》,门中真人已下了令,必须拿到手。 他这一道到底是修行雷法的紫府道统,算上洛舜伏自己,足足安插进来三人,就是为了针对这萧雪崖。 当下四人战成一团,打得云气激荡,各色法光涌起,那洛舜伏的起的雷不知为何带有些血光,不够纯净,被那萧雪崖的刀气压着,金雷奔行,有赞颂之声四起。 洛舜伏祭出一道符箓,金光流溢,加上旁边二人掣电鼓雷,三人合力,才抵住那萧雪崖。许玄这边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雷劫渐熄,一本紫玉般的道书落下。他急忙收起,还未来得及细看,已有二人围了上来。 一者是那银袍执枪的男子,还有一狼首人身的妖物,是后面来的六者之一,两人联手,锁定了许玄。 这银袍男子也尝试渡劫,但却未撑过,那狼妖存了争抢心思,早早候着,不曾渡劫。 “可是龙庭走出的大人?小妖名为苍侍,替摘星原办事,不得不冒犯,还望大人莫怪。” 那狼妖先行开口,看向许玄颈上的【玄阴逆鳞】,声音恭敬,但气机却牢牢锁定许玄。 那银袍男子属于仙道,显然没什么顾忌,持枪指向许玄,笑道: “大溟泽不出世,出世者视为脱离龙庭,这些年来不少杂血的蛟龙,被打杀的都有,何必客套?” “在下张明远,出自幽州张家,来此寻那《泽雷履龙经》,这位龙子可莫让我为难。” 言毕,那张明远持枪杀来,但其气势和紫府嫡传还差了许多,显然是这张家的偏支,因为修雷才来此。 那狼妖是个无靠山的,被摘星原捉来办事,他能修到炼气七重,自然心思深重,大溟泽虽然不出世,但谁知这龙子又有什么背景,还是尽量少得罪些。 这边许玄重新化作半人半蛟之形,沉声道: “我代表【丙日奉焰鸦】一脉,尔等真要来相争?” 那张明远心思差些,竟然直接笑道: “火鸦势大,还管不到幽州,我张家同摘星原联手,这位龙子还是接招罢。” 言罢,对方挺枪刺来,带起一道道紫雷,修的也是【震雷】。 那枪是是筑基中品的法器,枪头似乎是某种寒玉打造,刺来时冷光流动,化为片片银雪。 许玄祭出一柄法剑来,正是【丹霆】,不过经过天陀伪造,已经变了一番模样,原本银白的剑身化为赤色,有些妖气,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形制。 他使得剑招也全变了模样,只是随心挥洒,剑气若天河倾泻,雷鸣之声不绝,将对方的片片寒雪,道道雷霆,一一斩开。 这张明远有些急了,催动法器,寒气愈盛,怒吼道: “苍侍,还不来助我,摘星原如何吩咐你的,你可忘了?” 那狼妖这才不情不愿地上阵,但依旧未使出全力,显然是有些为难,两边都不好得罪。 他只化作原形,是一青毛巨狼,有鳞甲在身,周身雷光为明蓝之色,修行的并非神震二雷,不知是何,出手时伴着淅淅沥沥的风雨。 许玄同张明远缠斗起来,紫雷对轰,激起一阵阵天音,若江河直泄,隆隆不绝,将周边的云气都震散。那张明远修为不够,最后竟然叫震飞到远处去。 苍侍修为似乎还要深厚些,初时有避战之意,见张明远落将败,只好祭出一道大符,上有北斗七星,向着许玄镇了下来。 这符挥洒星光,让许玄气机运转不畅,法术使得都有些滞涩起来。 当下那张明远再度杀回,枪上寒气流散,直直向着许玄挑来,紫雷凝为一点,落到枪尖上,与那银雪交汇,显然是使出了杀招。 许玄显出那蛟龙之身,以剑气为云,驱雷掣电,祭出那【普化雷火珠】,蛟身腾跃,绕着那宝珠旋转起来。 紫雷落到这宝珠上,引得这【普化雷火珠】剧烈的震颤起来,许玄以玉角顶起,好似龙戏骊珠。 雷火之气升起,那宝珠就在许玄角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越转越快,雷火激射,打向那张明远和苍侍,让两人不得不暂避。 那苍侍躯大,半边身子都被那【霹雳焰】和【正心雷】混合的雷火击穿,哀嚎了起来,赶紧收回那道北斗大符,护住自己和张明远。 许玄催动这【普化雷火珠】也十分费劲,不过数十息,就快将他抽干了,见那符箓还未破,吞下丹药,发起狠来。 他气海中的【上霄雷云】运转起来,眠雷虫苏醒,合惊蛰之意,丹霆雀跃,帮着鼓雷。 许玄灵识驱使着这【普化雷火珠】,默念法诀,那宝珠便落到了对面那大符之上,雷火相击,轰然炸开,便见一朵带着硝炭之气的云气升起。 【霹雳焰】是【至火】一道,为霹雳之火,不焚不燃,其性若雷,得了那雷助,便瞬间炸开,掀翻周边的阴云,将那北斗大符瞬间击溃。 许玄以龙首衔剑,【丹霆】长鸣,使出那【大震祈雷光】,一点混沌的紫意生发在剑尖上,混着剑气倾泻而下。 那张明远首当其冲,银袍破损,左臂几乎被斩断,昏了过去,眼看要遭劫,身上一道符箓亮起,将他瞬间卷走,出了观律殿。 苍侍早已变回人身,躲在了张明远身后,虽然也是重伤,但还有些余力。 许玄面色不善,龙首低垂,雷火珠飞了回来,那苍侍十分果断,直接下拜,行礼道: “大人,且别动手,我自己来。” 说罢,这苍侍发了狠,一头撞在那雷火珠上,半边脸都无了。 许玄见他这番作为,也就算了,毕竟这狼妖有些留手,许玄也不必逼迫过紧。 那狼妖见自己伤势够重,可以回去应付了,当下挺着那半边脸嘿笑一声,低低说道: “我家山头是幽州的苍月山,大人若是有机会来了,我定要为您接风洗尘,献上灵物,以报今日之恩。” 那苍侍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可没有张明远那般保命的符箓,这北斗大符已经碎了,许玄要是想杀他,这苍侍可就难走了。 当下许玄放他离开,只是忽地想起一事,低低说道: “走可以,把你修的功法留下。” 许玄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收集功法的机会,那苍侍浑不在意。 这狼妖显然不像仙道这般看重道统传承,甚至他的功法都是不知从何处捡来的。 这边苍侍交予许玄一玉简,便急急离开了,生怕这位龙子反悔。 周边都是刚才大战的痕迹,雷火四散,星光洒落。顾不得高兴,许玄连忙服下丹药,恢复法力,以防有人再来。 这殿中一共有五本功法,三道神雷,两道震雷,神雷主要就是那洛舜伏和萧雪崖在争,那带翅的妖物也同一修士斗了起来。 至于震雷,另外一本落到了那蒙面的紫衣女子手中,对方修为高深,使一天罗伞,将一上来争抢的修士打落,暂时无人招惹。 对方见许玄看了过来,有些不满,眼波流转,瞪了回来,许玄忙收回目光,安心疗伤起来,看向了手中的经文。 那苍侍给的是本三品【霄雷】功法《落雨行灵诀》,而那本紫玉道书,正是许玄修行功法的上位,五品【震雷】功法《泽雷履龙经》。 雷光渐歇,观律殿中的争斗到了尾声。 (本章完) 第46章 藏经 第46章 藏经 观律殿,此刻争斗将歇,共计五本功法,三神二震,都有了归处。 许玄稍稍留心下那紫衣女子,他日后若是想再寻震雷一道的功法,线索就落在这处。 如今殿内只剩下洛舜伏和那萧雪崖还在斗法,那敕雷道嫡传带入的两人已被刀气斩的重伤,遁了出去。 那持刀的辽人要应付三人,也损耗颇多,但仗着修为高深抵住了。他的法刀挥动,时而若太岳压顶,时而似飞鸟落羽,轻重随心,快慢无由。 萧雪崖放声狂笑,刀上金雷流淌,那神人乘白马渡河之图似活了一般,为刀气增长威势。 洛舜伏见势不妙,也是有些搏命的意思,身上的宝甲神辉流溢,带起阵阵雨丝,显出道道明蓝的雷光,应当是【霄雷】一道的法器。 只见这位敕雷道的传人高声念道: “瑞鸟迎舟,商羊舞雨。” 接着他胸腔鼓起,宝甲上云雨之雷散开,祭出一道符箓来,便见天雨滂霈,成膏泽四方之意。 这洛舜伏的气势陡然上涨,金蓝二雷齐绽,压住了对面的刀气。 “来得好。” 那垂辫的辽人打得兴起,竟然丝毫不避,迎了上去。 “上祭。” 这萧雪崖轻喝一声,舌尖若春雷绽放,身上逐渐有灵光泛起。他宝刀上的刻图变化,神人登山,下方有王者祭祀,以白马、玄牛、赤羊为牲,诣天神、地祗位。 他的两眼泛白,似乎失了灵智,但身上神雷更盛,赞声四起,仅仅一刀,破开层层风雨,直接将那洛舜伏宝甲和符箓斩开。 这辽人使的秘术不类仙道,反而有些像是巫祝道的意思,只是更类请神降身,不若巫荒的蛊毒咒术。 那敕雷道的嫡传遭了刀气,半边身子都被剖开,当下身上一道符箓亮起,将其送出殿外。 许玄看得心惊,这萧雪崖不过炼气,实力之强横,远超赤云南的所有年轻一代,就是当初那长生观的习明道人,恐怕也撑不住这一刀。 斗法看的就是修为、道统、秘术、法器和器艺,这萧雪崖各方面都稳稳压过洛舜伏,看来这功法还是落到他手里了。 许玄可无去争抢的心思,殿中仅有这一本六品功法,十分烫手,且是神雷一道,他也修行不得。 当下许玄只是暗暗观摩,赶紧调息完毕就欲离开,一旁的纳文殿还有不少秘术,杨缘心不知情况,还需去看看。 调息完毕,许玄正欲离去,却见殿外又来一人入内。 是位着赤黄袍服的男子,炼气九重,方颐大口,仪表堂堂,气势威严,其顶上有五色云气相随,圜如车盖,架着杏黄的离火,修行的竟然不是雷法,不知如何入内的。 此人进入,便见殿前雷光一寂,转为白耀之色,为鞭为锏,为天牢,为仙铡,显出君王失位,仙人谪凡之景,更有一十二律令显化,要来判罚这人。 接着亮金的神雷涌起,化为天龙、宝剑,赞颂帝德,光明如日,规轮如月,辉耀如星,沾润如海,将那白耀的雷光打落。 白耀之雷化为道道雷浆,一者升天,涌入金色的雷云,一者降地,沉入紫绛的雷泽。 许玄有所感应,眼前此人到来,似乎激起了古代道统演变的异象,只是不知那白耀之雷是哪一道。 这人入内,尚还在殿中的众人都紧张起来,但那赤黄袍服的男子只是看向了萧雪崖,悠然说道: “萧雪崖,此间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辽人此刻终于正色起来,不敢轻慢,回道: “原来是离国的帝裔,是我失敬了,此番一别,他日再会。” 言毕,这萧雪崖不再停留,架着一团灰云,其上有鼠、狐、蛇诸多兽首浮现,显得狰狞怪异。 许玄伤势恢复,也欲离去,只是那男子环视一周,见都是离国的道统,这才满意。 这帝裔祭出一玉玺来,便有紫气弥散,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拜服行礼,就是他自身也不例外。 ‘紫府灵器。’ 许玄见过提锋山的真人,这玉玺的威势是紫府级别的无疑,但并不针对在场众人,许玄跪伏行礼,压力就减轻许多。 “大离正统,禀受天命,恭请【社雷】降法,以正社稷,明律令。” 殿顶的雷云积蓄,转为白耀之色,直直劈在那玉玺上,似发怒一般,与此同时,一本若白玉的道书落下,到了那男子手中。 这位帝裔得了道书,将玉玺的紫气收回,并未再看殿内众人,径直离开。 ‘行事真是霸道,这就是离国的天家?’ 许玄有些感叹,这殿中来的众人,都代表一位紫府,这位帝裔却毫不在意,当真是行事无忌。 那白耀之雷应当就是所谓的【社雷】,许玄从未听闻过有哪家修行这道的,恐怕已经绝迹了。 众人陆续出去,不在此处停留,出了那观律殿。 许玄正欲前往一旁的纳文殿,却不想身旁忽地靠近一妖,正是那得了【神雷】功法的带翅之妖。 许玄有些警惕,看了过去,逆鳞竖起,对面那妖物忙止步,语气和善,说道: “可是大溟泽的哪位龙子,在下云藏雨,是幽州【观律雷鬼】一脉。” 这云藏雨此刻已经变回人身,猪首豹尾都隐去,只是人相也不甚好看,面如重枣,眼如铜铃,獠牙外露。 “正是,在下穆幽度,不知道友有何事?” 许玄皱眉,不太想牵扯过多。 “我族曾追随龙庭,见了贵血,现在暂无争斗,特来见礼。” 那云藏雨言语真挚,倒是让许玄稍稍放松警惕,但仍旧有些戒备。 “阁下应当是龙王直传,和之前自龙庭贬谪出的杂血蛟蛇不同,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 对方轻声问道,显然眼力不错,一眼就看出许玄的血脉是某位龙王直传。 “还不是那些嫡庶之分,兄弟相残的事,道友难道想听个详细。” 许玄看了过来,那云藏雨却慌忙摇头,捂住双耳,连呼罪过,转而低声说道: “幽度龙子为何不去找我族,反而投了那【丙日奉焰鸦】。虽然【丙火】在天为日亦为电,但还是我雷鬼一族的地界更适合修行雷法。” “我族自从被逐出雷宫,就一直跟随大溟泽龙庭。千年前【溟云天】封闭,我【观律雷鬼】一脉才落在幽州。” 那云藏雨表情有些幽怨,配上他那副尊容实在是有些骇人了,许玄看得心惊,只是说道: “贵族有这般情谊在,我十分感激,只是如今应了火鸦,洞天的事情解决,日后必去拜访。”这边许玄已经想着如何拜别了,突然想起一事来,低低问道: “藏雨道友可见了那位离国帝裔所为,不知那【社雷】是何等道统?竟然藏在深处,我等都察觉不到。” 那云藏雨有些惊异之色,只是摇头说道: “我【观律雷鬼】一族曾在雷宫任职,那【社雷】自然有些了解,但此地不可妄言,说不得。” “灵霄不争,社亡于神震,幽度龙子知道这事即可,日后可来幽州,到时详谈。” 这话刚刚说完,便见一道天雷落下,直击那云藏雨,被对方一口吞下。 “我还有要事在身,纳文殿就不入了,待到【涌劫天】真正开启,再同龙子相会。” 云藏雨告辞,许玄回礼,两妖就此分别。 许玄便直入纳文殿,前去寻杨缘心了,出来不见这火鸦的身影,必然还在那纳文殿中,不知遇到何等难处。 纳文殿相较于观律殿破损许多,殿顶塌陷,几乎如同废墟。 许玄越过阵法,入内便见杨缘心似乎叫人围住了,身旁正是那玉流妖山的白苏。 两妖护着一团流光,被几家仙道围攻,都要争此物。 杨缘心修行年岁尚小,修为不够,散出道道红羽,混着火气,为那白苏压阵。 这位玉流妖山的嫡传当真了得,练气八重,手段极多,持琴而弹,便见无数寒流涌动,将围攻之人的兵戈水火一一冻结。 许玄更是在围攻的人中看到了一位熟人,长生观的习明道人,这人的修为如今也到了炼气八重境界,但实力差了那白苏许多。 许玄暗暗估计,这白苏恐怕比那云藏雨还要强上一线,那位白宣仙姑更不知是何等修为,连杨缘心这位火鸦贵种都十分敬重。 “我来助你。” 见有长生观的人,许玄根本不打算留手,当初这家可是差点害了自己徒弟,这仇许玄可记在心底。 当下许玄显化出原形,直接祭出那【普化雷火珠】,蛟尾卷起那宝珠,直直撞向那习明道人。白苏见许玄来了,更是会意,寒气大盛,要将几人全部留在这边。 习明大骇,身旁的众人更是做鸟兽散,但那宝珠来势极快,直接炸响。只见一朵黑云悠悠升起,雷火二气四散,硝炭、硫磺的气味升腾。 那习明遭创,哀嚎一声,架起一阵霜风,慌忙遁走,身旁的众人见为首的败了,也都纷纷逃遁。 这时许玄才化为人身,上前去见杨缘心。 “幽度兄,你可算是来了,我这边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杨缘心抚胸顺气,动作夸张,一副惊恐的模样,引得身旁的白苏轻笑。 许玄连连称罪过,告饶说是自己来得晚了。 他知道这女子只是开个玩笑,紫府之间可少有嫡系相杀的,除非死仇,不然都是留一线,更别提那蹈焰还在外看着。 “幽度兄可得了功法?” 杨缘心正色,问了过来。 许玄取出那本紫玉道书,杨缘心见了,面有喜色,只是让他收好。 “多谢幽度龙子,在下白苏,来自玉流妖山。” 那白苏这时才看了过来,行礼问候,神色不似之前那般清冷,有些笑意。 “在下穆幽度,如今无家可归。” 许玄应了,但心中有些奇怪,不知这白苏初次见面为何不同自己交谈,如今才说上话来。 “幽度兄莫怪,先前有位东海的龙子登岸,行事轻薄,得罪了我这位姐姐,所以她见了你,才不敢搭话。” 杨缘心神色明快,上去挽着这白苏的右臂,看来两人确实是熟识。 “你呀。” 白苏曲指轻弹杨缘心的额头,引得这位火鸦娇哼几声,有些撒娇的意味,许玄这边别过头去,不太敢看。 “不知缘心同白苏道友得了什么秘术,竟然让几家仙道也来争抢?” 许玄有些好奇,看向了那团流光。 这时那白苏轻轻推开杨缘心,取出那团流光,细细说道: “这纳文殿的秘术,最高不过四品,不是核心的传承,但来历古老,值得观摩。” “这是【起灵纳兵术】,四品秘术,涉及【闻幽】一道的养兵之法。” 许玄有些意动,【闻幽】这道统他只在天陀口中听过,不知是何等道统,现在也未曾听闻有人修行,便问道: “不知这秘术有何神妙,不过四品,竟然引得众人争抢?” 那白苏显然有些了解,眉眼低垂,柔声说道: “这道统并不显世,如今落到地下去了,幽度龙子不知也是正常。” “【闻幽】如今位上无人,天下兵器难以生灵,只有紫府灵器才有些灵智,再者就是【藏金】这一道,也可催生器灵,但效用不好,十分蠢笨。” “这【起灵纳兵术】正是讲了如何培育法器灵性,使之护身,现在十分少见。” 言毕,这白苏祭出一玉简,将这流光中的文字一一拓印,而后交予了杨缘心。 “这秘术是缘心先发现的,我仅在此抄录一份,原本就交予你们了。” 这边杨缘心和许玄都纷纷道谢,毕竟能拿到这秘术,还是这位白苏出了主力。 如今这纳文殿经过大战,更是彻底坍塌,化为一片废墟,再无什么可寻的了。 三人便齐齐离开,向着出口走去,只是到了那【九天普化】的道门前,却见前方太虚动荡,似乎有什么异样。 金雷四起,伏压而下,冲向一呈现铁灰之色的法身,这法身其首不断演化兽相,为虎豹,为豺狼,有祭祀之声响起。 一道怒喝自太虚之中传来,响彻这番天地,只听到一声: “洛聆鸣,你疯了!” (本章完) 第47章 安排 第47章 安排 太虚动荡,出口处的众人都脸色煞白,不知是哪两位紫府在斗法,生怕波及自身,都急急退后。 好在那金雷和法身仍在试探,并未真正动手,暂时未打破外面的太虚。 那金雷化作一披头散发的道人,身着金衣,执一电镜,内有鸟首人身之鬼显化,鼓其双翅,飙发电举,不断搬运雷光。 对面那法身的兽相则越发狰狞,白马青牛嘶吼之声响起,苍莽古老之意弥散。 两方都在对峙,各家嫡系在此,紫府自然不敢真正斗法,旁边太虚涌动,显然有不少大人物已经赶来劝阻。 “执镜的真人应当是敕雷道的灵鸣真人,姓洛,那兽首法相是北辽出身,不是离国的紫府。” 杨缘心看了过去,她似乎得了蹈焰的回应,安心下来,为许玄介绍起外面的两位真人。 “这位灵鸣真人使的是神雷一道的神通【如律令】,是诸雷极速,飙发电举,若雷边捷鬼。” 白苏轻声说道,她显然见识广些,点出了那位灵鸣真人的神通来历,许玄再看向外面,有些心神往之。 ‘这就是紫府,这就是神通,稍稍动手,就是太虚动摇,天地变色。’ 许玄见过不少筑基,但就是他师父温扶风、朱虞城那般人物来了,恐怕那天上一道金雷,一缕灰气降下,都难以抵挡,必死无疑。 各家嫡系都在,外面这两位自然不敢大打出手,已经叫人止住了。 “就此停手罢,莫伤了和气。” 一道威严之声传来,自蒙蒙太虚中显化出一车驾,金舆上无数杏黄的离火涌现,紫气生发,贵不可言。此车驭六灵骏,为赤黑白青灰黄六色,各有神异,气息都到了筑基后期。 这车驾本身更是紫府灵器,威势之盛,远远超过那灵鸣真人手中的电镜。 ‘离国的天家。’ 许玄有感,【离火】是大离帝家专修,外人染指不得,这位紫府应当是自帝室走出,暗中主持此间之事,但不知为何将北辽的人也放了进来。 天上的道人和法身不敢再斗,纷纷分开,那灵鸣真人似乎有些疯癫,阴冷地笑了几声离去。 那兽首法相收敛了神通,显出一中年男子的身形,外貌着装都同那萧雪崖肖似,显然是其长辈。这北辽紫府轻吹马哨,便自太虚中奔走出一马来,背为虎纹龙翼,竟也是筑基后期的妖物。 那北辽紫府翻身上马,驾马行向那车驾,沉声道: “请。” 这车驾中传来应声,一人驾车,一人骑马,纷纷向太虚深处走去。 外面终于平静下来,许玄三人不敢耽搁,沿着道路出去,走出太虚,来到天上。此间事了,各家都有收获,纷纷离开。 白苏先行告辞,驾着寒风离去,许玄同杨缘心则是继续在这边等候蹈焰归来。 过了少时,终于见云气中丙火冲激,在空中化为日精、电光,显出蹈焰的身形来,只是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好像同人争斗过。 “父王!” 杨缘心见状,急急上前,面有忧色,直接喊出声来,许玄更是有些惊到,不知是谁敢去找这妖王的麻烦。 “无妨,只是见着了昔年那家,有些不忿,冲上去理论了几句。” 说着,这蹈焰张嘴轻吐,口中落出些金锭银铤,触及云气,化为一道道寒霜。 “吞下那人一臂,【辛金】同我犯冲,虽有些血气,但要炼化许久,回去找修【丁火】的几家仙道看看就无事了。” 韬焰让杨缘心放心,转而看向许玄,问道: “幽度可寻到了功法?” 许玄会意,取出那紫玉道书,请这位妖王一观。 “好,好,《泽雷履龙经》,果然是这本功法,你且修行着,有什么难处,缺了资粮,都可来同我说。” 这蹈焰见许玄得了功法,神色愈发和善,当即御风携着二人离去,破开天光,直直返回了那奉焰山,落到了那丙阳殿前。 到了峰上,蹈焰要先去修复法体,就闭关去了,由另一位筑基大妖来接引许玄。 此妖着赭红深衣,气质超凡,修为到了筑基后期,正是许玄入【洞渊】时感受到的目光来源。 “见过幽度龙子,在下杨缘意,是缘心的兄长,族中杂事暂由我代领。” 那杨缘意引着许玄入殿,但他自己并不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了一旁的从位,见许玄落座,笑道: “幽度道友可想好之后安排了?不若就在我山修行,届时成就筑基,直入洞天。” 杨缘意隐有所指,正是想问问这位幽度龙子准备在何地修成筑基,若是能一直待在此地,当然最为放心。 许玄却不可能这般行事,他这化身无灵,主身那边可无人照看,当下答道: “谢过缘意道友,只是我虽修【震雷】,但还是泽中出身,为【壬水】龙系,遇【丙火】不善,还是让我在外行走,也看看世间风光。” 这边杨缘意不言,殿中空气有些沉寂,还是一旁的杨缘心出言道: “我看这事并无不可,只是还望幽度兄能同我族立下誓约,也好见证,双方都可安心。” 座上的杨缘意也是开口道: “幽度道友,我火鸦家底薄弱,若是失了你,可寻不来合适的人选了。”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显然都早早计划好了,这誓约是非立不可。 许玄这时气海微动,他才想起天陀来,解开了清气的封印,只听这老妖说道: “闷杀我也,你小子总算出来了,呦,五品功法,收获不错。” “别说这些有的无的了,这火鸦要同我立誓,应还是不应?” 许玄暗中问道,天陀却直接无所谓地说道: “你还能不应,这火鸦显然对这【涌劫天】中东西势在必得,你还是乖乖从了吧。” ‘说了和没说一样。’ 许玄懒得同天陀再扯些什么了,看向杨缘意,沉声道: “立誓为定,自然是好事,但可否说清之后谋划,到时入了洞天,也好行事。我父上虽贵为龙王,但大溟泽不出世,如今我少能联系上,还望贵族体谅。”座上的杨缘意沉思少时,低声说道: “这事情本来就要告知幽度道友,自然无妨,道友可知大夏时的旧事?” 许玄正色,恭声道: “还望道友解惑。” 那杨缘意的声音有些恍惚,低低道: “大夏二世暴亡,【太阳】位上的那位金乌,是帝皇,是仙人,亦是神祇,号称天帝。这位当年推行人妖共治,万类相亲,甚至抹去嫡长子血脉,让其转世为人,继承大统。” “那是何等盛世,仙妖魔释都在一朝共事,古往今来,又有谁能做到?但坏就坏在这里,各个道统都有立场,矛盾只是暂时止住罢了,毕竟那位金乌在世,祂的道德,无人敢不从。 “待到祂想更进一步,真正造出一地上仙界来,便前往宇外证道,要使【太阳】为宇宙之枢心,但功败垂成,再无踪迹。” 那殿顶的壁画明亮起来,有神乌泣血,杨缘意顿了顿,神色感慨,继续说道: “祂余下的九子各有心思,纷纷起兵,讨伐起自家那位转世的兄长来,最终亡国。” “丙离二火亲近【太阳】,如今的大离宋氏,昔年正与我族一同入朝封王,有些情谊在,才容许我族扎根此地,但不少仙家仍有意见,谋害了我家老祖。大离虽有调停,但终究不能全向着妖类,草草了事,所谓仙妖共处,不过是一时忍让罢了。” 念及此处,那杨缘意手中丙火熊熊,眼神不善,冷哼道: “我家老祖修为已至圆满,当年有望【丙火】从位,却被那张【辛金】仙符打落。本是谋划【昆巍天】中的【仙灰】来治,但【涌劫天】将先落下,其中的【雷劫液】亦可修复。” 这话听得许玄背后直冒冷汗,只觉来错了地方,这火鸦纠缠极深,涉及各方仙道,甚至连大离天家都有参与,他入其中,恐难脱身。 “想不到竟有如此原由,我明白了,只是可否说说,入了那洞天,如何取那【雷劫液】?” 许玄欲先问清楚,生怕其中有什么坑,这【雷劫液】恐怕是什么至宝,届时自己就卷入漩涡中心了。 “自然不会让龙子以身犯险,以观律殿中的功法筑基,再持那道书,便能先行一步入洞天,更无禁制阻挡,快上别家许多。道友只需找出位置,接引我父王进入,就是紫府之间的争斗了。” 许玄了然,揣摩了下风险,觉得还是可行,自己还是有些依仗的。 一来,这是具化身,即使身死,只要魂魄不散,回归本身即可。 二来,自己体内有古碑遮掩,还有天陀看着,这优势远超他人。 ‘【涌劫天】,这可是直承雷宫的道统所留,甚至还出过金丹真君,其中随便流出些东西,都受益无穷。’ 这几乎是许玄所能遇到的最大机缘,甚至紫府之机,可能就落在这处,无论如何也要进去一探。 “好,就依道友所言,就此立誓,永不违背。” 许玄沉声应了,当下二人立誓,许玄那【玄阴逆鳞】亮起,深邃的玄阴之光涌现,杨缘意则是恭敬地请来一根红羽,上燃灵火,双方都指天为誓。 这【天誓】效力极高,就是紫府也不可违背,不然就遭反噬。 立完誓言,这杨缘意放松许多,笑道: “若是其他的妖类,我族自然不敢让其走出,就怕那些仙道使些阴狠手段。” “幽度道友是龙王直出,和之前那些贬谪出来的杂血蛟蛇不同,在那【龙传谱】上留名了,就是仙道也要敬重。毕竟东海和北海的龙宫都显世,有过旨意,紫府若是直接对登名的龙子出手,就要问责。” “只是这道书可否先寄存在我族,道友可抄录一份,就怕有人争抢去了。” 这事好说,许玄只要功法即可,这道书是入洞天的信物,十分烫手,当下应了,取出抄录,交给了杨缘心。 “这边赠予幽度道友一物,以作护身之用,也表补偿。” 言毕,这杨缘意将手中那根红羽递了过来,收敛了异象,化为一根殷赤之羽,足有一尺长。 “这是何物?” 许玄看到,只觉这红羽不凡,似乎和天陀交给他的那【玄阴逆鳞】有些相似。 “是我族的【栖焚真羽】,乃是先辈所留,如今赠予龙子,只要遇难,催动这真羽,我父王便能感应。” 许玄连连道谢,这绝对是某位陨落紫府的本命真羽,看来这火鸦真是下血本了,一定要确保自己筑基成功。 这边许玄不敢再叨扰,生怕这火鸦一时反悔,就将自己扣在此地,同那杨缘意商议了日后定期在【洞渊】联系,届时筑基后就入洞天。 待到出了奉焰山,许玄这才想起怎么不多讨要些灵资,脸皮何不放厚点,毕竟那蹈焰都开口让自己尽管提了。 “你且就知足吧,那火鸦真是下了血本,这【栖焚真羽】上面竟然还藏纳一点紫府丙火的火苗,应当是【赤元解火】” 天陀这时才开口说道,有些感兴趣。 “紫府丙火的火苗?” 许玄疑惑问道,这边天陀开口解释: “这【丙日奉焰鸦】应当有三道紫府灵火传承,自家血脉生就的【栖鸦天火】,金乌赐下的一道【太阳】之火,剩下的这【赤元解火】,应是当年夏朝那位火鸦王陨落所留的。” “只是一点火苗罢了,你要想让其圆满,不知要填入多少火德灵物,但世间这类可修行,可斗法的灵水灵火都十分珍贵,就这火苗,已经抵得上这【栖焚真羽】的价值了。” 许玄十分珍重地将此物收起,感叹道: “这火鸦家底真是雄厚,一出手就是古法器,紫府真羽和灵火。” “这是自然,毕竟是自夏朝传下的,那大离宋氏更是不得了,出过【离火】一道的真君,有一座【离央天】,才是真正的阔绰。” 天陀也是感叹,这些传承久远的族类,底蕴之深厚,可不是一位紫府能攒下的。 这边许玄让其检查过身上这些东西都无异样,确定已经遮掩了自身,便准备离去。 依旧是走水路,只是这次许玄特意绕路,准备先游到天水去,再去赤云。 如今还是小心为上,他抢到功法,不知有多少视线在盯着自己。天陀让许玄放心,就是那些紫府看不见许玄踪迹了,也只会当是大溟泽的手笔,想不到别处去。 跃入璃水,许玄向着天水游去,只见一尾青鳞宝鲤在水中悠然自得,显出些逍遥自在的意味来。 (本章完) 第48章 卫家 第48章 卫家 天水,此地偏西北之地,位于陇山以西。 刚一登岸,许玄有些讶异,此地离海极远,再往西北多为戈壁荒漠,但这一郡却是翠微满目,多有草木。 “好久未出世,想不到这地界竟然已经划到天州去了。” 天陀有些感叹,继续说道: “这地方古时本归属凉州,是大离宋氏的祖地,最早兴盛的是【瀚水】,称为陇上江南,不想竟然供养出【离火】帝族来。” 许玄已经完全化为人身,只是面容有所变化,叫人看不出来。 自漓水一支流上来,到了一座巨城前,上为【成纪】二字,墙体为一体而连的灰岩,不见砖缝,想来是以法术造就。 此地再往西临近羌戎,多见些服饰不类离人的修士行走,倒也未启争端,大多都语言相通。甚至不少异族人都换了大离服饰,但从面容上还是能一样看出些异样来。 “这提锋山就在天水郡,不知是在何处?” 许玄在城中行走,找了一处茶摊坐下,他主身那边传来感应,并无事,因此他想在天水多看看,也了解下此郡消息。 “这家虽然贵为紫府传承,但这里可是宋氏祖地,自然不能乱来,因而这提锋山就只占了天水湖旁一灵山。” 天陀低声说道,有许玄帮他遮掩,此刻来到他出逃之地,也没什么俱意。 “那这家还挺惨的,紫府可治一郡,在这处可真是憋屈。” 许玄看着道路上往来的人群,有些感叹,那天陀却怪笑一声: “憋屈?多少家仙道挤破头都得不到那天水湖旁的一亩灵地,那湖可是在风炎一朝自天而降,【瀚水】在天为悬河,这湖得了真意,神妙诸多。” “这可是福地,只差洞天一线,你个要饭的还可怜起人家来了。” 许玄无语,只好换个话题,低低问道: “看那《溟泽秘卷》上讲,大溟泽出过【壬水】龙君,只是陨落了,东海则有【瀚水】龙君在位,这两道有何分别?” 天陀来了兴致,有些卖弄地说道: “这事情极其复杂,当年真龙九子分家,【壬水】、【癸水】、【瀚水】三道权位变动,互有侵夺。” “如今这些变动我也说不清,不过九位龙子分家,可还算和气,未生争斗,不像金乌那般兄弟相残。” 许玄心中有感,他想起在那观律殿中所见的异象,将那社神二雷相争的景象说出,问天陀有何说法。 这老妖似乎也有些困惑,只是犹疑说道: “【社雷】在位,应当是雷宫的旧事了,我在世时也未见过谁修这一道的,你看看那《震耀问灵法》和《泽雷履龙经》,或许有所昭示。” 许玄正有疑惑,他细细对比过那【降雷泽】和【劫心池】,却见两道仙基差异极大,不知为何? 观中那《渡火不越诀》修成的仙基唤作【渡火身】,是《天火恒光经》那【天求焰】的下位,但只是神妙功用少上许多。 而这震雷两道功法,仙基却是性质大变,似乎非一道演化。 天陀这边继续解释道: “那什么雷鬼不是告诉过你吗?社亡于神震,这【社雷】古时节制君王,谪罚仙家,代天行罚,主管雷劫。 “如今不显,就连雷劫也是不痛不痒的,【震雷】这【劫心池】或许就是【社雷】消亡后传来的。” 许玄有所明悟,【震雷】是天地阴阳交泰,万物更始之象,不是代天行罚,幸好未以这【劫心池】成就仙基,不然就走上一条断路来了。 “这修行路上,还真是处处有坑,棋差一着,就是万劫不复。” 许玄感叹,天陀随口所言,恐怕就远胜门中藏经阁千百典籍,这就是紫府眼界带来的好处。 “嘿,你那《泽雷履龙经》含着几道秘术,可看过了?” 天陀想起这事来,忙提醒许玄。 许玄自然第一时间看过,这《泽雷履龙经》共有二道五品秘术,一道四品。 五品【降泽腾龙术】,讲究化周身天地为雷泽,以之为肉身延伸,可随意在这片雷泽中腾挪辗转,更能驱使任意一滴雷液对敌。 四品【天鼓术】,非杀伤之法,而是能化一天鼓,鸣而壮势,震荡对方法力气机,使之不畅。 至于最后一道五品秘术,则是需要筑基之后,性命具在,才可修炼,唤作【雷泽化圣身】。 这道五品秘术要寻筑基龙气,再加以一道筑基的【震雷】之雷,方可成就【泽龙体】。 这秘术可一直修炼到紫府,只是对应的龙气和震雷都要为紫府级别,可成就一道法身,正是那【雷泽化圣身】。 许玄见过那北辽紫府的法身,为铁灰之色,兽首狰狞,随意出手就是太虚震动,更是硬抗住了那灵鸣真人的灵器,当真了得。 这边许玄还在想着这些事情,忽地感到一阵异动,他体内这些年积攒的清气似乎有了化字的征兆,同更西方有感。 天陀更是声音正经起来,沉声说道: “是天水湖的方向。” 那清气迅速成形,化为一道官黄的四字古篆,为【羵羊蕴生】四字。 与此同时,许玄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是一妇人携着一幼童,奔逃不止,被一伙人劫走,向一片荒漠深处走去。 这幼童生得奇异,瞳仁为官黄之色,颅顶竟有两只小小的弯角生出。 许玄不敢耽搁,即刻动身,向着天水湖的方向走去,心中激动。 时隔多年,终于又有篆文显化,或许这次就可将那【剑起重渊】彻底点亮,剑意在望。 成纪城距离天水湖较远,许玄出城,御风奔行,一路跨越山水,终于到了临近天水湖的地界。 天水湖周边自然是不能入内的,只有大离宋氏允许的几家仙道可在此修行,许玄也未想着进入,那幼童的位置应当还在更西的荒漠中,甚至可能出了天水郡。 天陀在听许玄描述那幼童的外貌后,忽地有些沉默,现在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好像知道那小童的来历了。” 许玄一惊,忙道: “知道你还不快说,这可是关系到你我身家性命的事。” 天陀语气有些尴尬,低声说道: “你还记得你那【地母慈珠】是怎么到手的吗?” 许玄这才想起鬼市里的见闻来,某个修土德的老真人被天陀冲死,家族子弟流亡,灵物传到赤云来。“不会和你有关吧?那家叫什么来着,卫家?” 许玄语气有些狐疑,还不确定,天陀却讪讪说道: “正是,这家修行【蕴土】,羵羊为土之精怪,是【蕴土】之象。我从炼妖塔逃出,那卫家老头失了智,寿元将尽,想捉我炼丹,被我一气冲死。” “【蕴土】这道真是晦气,那卫家老头陨落的血气全都化作一精怪遁入地下,我半点没捞到。” 说着,这老妖开始咂嘴,语气幽怨。 “这炼妖塔在何处?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许玄想起这关窍来,有些担忧,问起天陀。 “炼妖塔位于天水湖下,归属大离宋氏,由湖边紫府轮流看顾。” “我不过在八层,九层炸开,我趁机走脱,有位真君都现身,这些仙道忙着追回那大的,漏了我这小的。” “大的?” 天陀生前是紫府巅峰,甚至尝试证过金丹,他口中的大的,莫不是? 许玄让这老妖赶紧闭嘴,这些事情可不是能妄议的,金丹已然合道,一举一动为道统之兆,诵名观像都有感应。 “现在这卫家估计已经亡了,那幼童应当就是卫家血脉,只是现在被人掳走,怎能救回?” “你继续往西走,那卫家的地界当年就在那里,或许还有些消息。” 天陀低声说道,临近天水湖,他还是有些慌了,不由自主减轻了动静。 许玄稍稍眺望,能看到远方一烟波浩渺,广无边际的宝湖,其水为沉蓝之色,有些同海水相似,但似乎有座大阵在此,不得窥探清楚。 ‘这就是福地,大离宋氏发家的地方。’ 许玄感叹,虽然是帝族祖地,甚至还有炼妖塔在,但天水周边仍有不少凡人生息,安居乐业,许玄有意问过几人,竟然无一人察觉到天水湖之前的变动。 大多数人都无这记忆,甚至一提起那湖,神情就恍惚起来,看来是有神通遮掩。 继续向西行去,终于到了那卫家的地界,此地位于天水边界,靠近一片荒漠,灵气不盛,入目皆为灰黄二色,少有绿意。 这地界似乎遭过大劫,地脉变动,坊市屋宅坍塌荒颓,少有人迹。 许玄打探许久,才知此地生过地震,灵脉被破,卫家老真人坐化,如今由艾家暂代此地。 ‘且去看看这家情形。’ 许玄随便寻一在此的散修问话,得了消息,这地界已经是片废墟了,各家都看不上。这艾家的筑基应当是亡于那炼妖塔变动之中,如今族中只有位炼气六重的老人,困守在这片废墟中。 沿着一片废墟,中途可见许多凡人,多为妇孺和老人,都扎棚居住。 许玄有些感慨,问过一老汉,才得知这里的凡人本是农户,有些田产,只是一场大灾,死伤无数,如今劳力都逃荒、帮工去了,剩下些走不动的就在此等死。 许玄不忍,从芥子物中取了些凡人可用的资粮,散了些黄白之物,不少妇人引着孩子围了过来,连连磕头,甚至跟在他身后不散,许玄无奈,只得御风离去。 “你们这些仙道真是虚伪,这地界的变动正是仙妖之争引起,就是你大赤观,不照样视凡人为私产?” 天陀有些讥讽之意,让许玄心烦。 “我救这些凡人,只是因为我见了心里不舒服,我就是伪善,又如何?” 许玄隐隐有些怒意,让天陀沉默了,不再说话。 过了少时,终于到了艾家的府前,许玄此刻着黑色长袍,样貌换了一番,容貌粗野,一副散修做派。 这艾家甚至连个阵法都未布,府邸应当也是新建的,但以凡人角度看,算得上奢华,似乎还在扩建之中,调集了不少劳力在此做活。 许玄不曾遮掩气息,炼气七重的浑厚修为散发,很快就那府邸的大门打开,自其中走出一老修士来,炼气六重,须发皆白,着锦衣。 “在下艾成晦,敢问这位道友来我艾家有何事?” 那老修士声音恭敬,但神色有些惊疑,显然不知这眼前这炼气七重的散修是何来路。 “在下度心,听闻此地曾是卫家治下,紫府仙族故地,我欲寻一件【蕴土】的筑基灵物,特来问问,如有消息,必有报答。” 那艾成晦明显不太想同许玄沾上关系,但对方修为摆在那里,只好请其入内。 许玄被引着入了府内,到了一处堂内,那艾成晦请许玄落座,奉了茶水,有些告饶般说道: “这位道友,我家不过是曾在卫家手下做事,我家中筑基也无了,人家紫府仙族,就是垮台,我家哪里有这些灵物的消息。” 这艾成晦看似告饶,但似乎有些把握,对许玄并不设防。 “道友说笑了,艾家在此经营许久,多少有些了解,就是无灵物的,可有卫家嫡系的消息?” 许玄这话刚出,那艾成晦微微一愣,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 “卫家嫡系,可是各方都想着带走的,我这小族哪里有什么消息。” 艾成晦跟个老狐狸似的,说话滴水不漏,把许玄给堵死了。 这时天陀怪叫起来,自许玄心中喊道: “这老东西有问题,他家地下不对劲。” 只是许玄刚看向这青石砖铺就的地面,神色有些疑惑,就见那地面破开,某种浑身携着泥浆的生灵钻出,扑向了许玄。 腥风阵阵,那艾成晦已经退出堂内,冷笑一声道: “这都叫你看出端倪来了,有些本事。” “算你倒霉,要找卫家的一帮余孽,就喂我这【食心偶】去罢。” (本章完) 第49章 空空儿 第49章 空空儿 艾府,堂内。 许玄避过偷袭,这才看清那【食心偶】的模样来,高如成年男子,通体沾满浑黄的泥浆,正不断滴落在地上。 此怪气势汹汹,达到了炼气八重,但试探一番后,许玄却并无什么惧意。 ‘好弱的精怪。’ 这泥偶实力恐怕还不如许玄初次突破炼气七重,只是空有修为,仗着浑身黄泥可抵御些术法,力气大些罢了。 此物并无神妙之处,论实力恐怕还不如在栓马道遇到的那山魈兽蛊,是真真正正的架子,有些招笑了。 那艾成晦远远遁开,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这泥偶可是炼气八重,怪力若妖,这散修来此,当真是自寻死路。 许玄此刻的蛟身是紫府龙王的逆鳞化作,肉身强横,等同嫡血龙子,这泥偶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当下他两掌相击,并未施展秘术,只是鼓雷,紫雷道道,天音阵阵,那泥偶被轰击地连连后退,身上泥浆掉了不少,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来。 许玄并不留手,这时并指作剑,一点蒙蒙的紫光生发于指间,剑气喷薄,向那张脸的眉心点去,当下这泥偶的明堂就被击穿,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整个过程极快,到那泥偶倒下,艾成晦脸上还挂着笑。 许玄走了过来,这炼气六重的老修当即下跪求饶,府内的其他人听到动静,都乱作一团,不少下人见自家老爷败了,纷纷趁机卷些财物跑了,许玄并未阻拦。 他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事,在这艾府的地面的青砖下,似乎还有一番天地,显出一地穴来,内里有不少刑具,关着些修士和凡人。 “道友这背地里,可是藏了不少东西。” 许玄似笑非笑,以法力封住了这艾成晦的气海,让其无法有什么动作,这老修士也不反抗,听之任之,只是口中不断求饶。 “我问你,这地穴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许玄正准备好好盘问这人,却不想那艾成晦毫无反抗之心,直接坦白道: “回禀大人,正是卫家的人。” “什么?” 许玄再次看向那地穴,只见男女老少都被折磨地不成人形,以铁链拴住,浑身沾染黄泥,不哭不笑,如死了一般。 “卫家同你有何仇怨,你要这般施为?” 许玄有些好奇,这艾成晦可不像是图利,这般折磨,更像是私怨。 “我儿,我孙,都死在这家人手上,叫我如何不恨?” “他卫家拿我族人去喂养土精,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人若是想为卫家出头,已经晚了,这下面的人神智都叫我抹去,现在只是泥奴罢了。” 言毕,这艾成晦笑了起来,声音快意而哀恸。 “我和道友并无什么冲突,只是想问问,这卫家的后人应当有些踪迹,可有消息传来?” 许玄轻声问道,他看过地穴中的众人,修为最高不过胎息,看来也都是些支脉,不是嫡系子弟,而且都被抹去了神智,类同活尸。 跪伏着的艾成晦似有所想,看了过来,笑道: “大人这修为,一看就是世家里走出的,那卫家已亡多年,灵器功法都叫人分光,找些留下的血脉又有何用?” “这事我自有考量,你直说就是。” 许玄沉声,掌心紫雷跳动,有些威胁之意,艾成晦便顺服地说道: “听闻当年有人逃走,在外成家,育了一子,在天水西边的沉云漠有过踪迹。” 正是此处,许玄隐隐能感应到那幼童的位置,最后识海中所见,正是这幼童被一伙人掳进一片大漠之中,应当就是那沉云漠。 “这沉云漠都有哪些势力,你且给我说清了,要是有误,定不轻饶。” 许玄轻喝一声,让下方的艾成晦压力更盛,这老修不敢耽搁,忙说道: “这沉云漠处于天州到凉州之间,归于哪方都说不清,少有灵气,十分荒芜,修士在内待得久了,甚至还会阻滞修行。” “因此入内的多是些盗匪,都是些不入流的,只是听闻有个炼气八重的贼子,脾气古怪,修为高深,人称空空儿。” 这名字十分古怪,许玄只当是别人起的绰号,便问道: “这人可有出手过?” “这人有豪侠之风,曾潜入了一炼血丹的筑基世家,越过大阵,偷走了人家祠堂中的灵物,放火焚尽,听说在他逃跑路上,曾使出过剑气。” 艾成晦如实答道,许玄却感到有些惊讶了,不过一贼子,竟然修成剑气,当真古怪。 擅长器艺者,斗法不会弱到哪里,至少是筑基世家嫡系的水准了,许玄仅凭剑气,就能稳稳立足在赤云南这一辈前列了。 ‘倒是个妙人,只是最好别和那卫家后人沾上关系。’ 许玄如今倒是不太担心有紫府盯着,一是有天陀感应,二是他打听过,这些年过去,这卫家值钱些的灵物、功法都被分尽了,也未同哪家紫府结仇,倒不至于赶尽杀绝。 如今应当入那沉云漠看看了,里面并无筑基,许玄自信可以行走无忌,最多就是遇上那空空儿,有些麻烦罢了。 “你这地穴中的人,准备如何处置?” 许玄轻声问道,他想的是这卫家后人恐怕要招进山门,毕竟是其族人,还是帮着些。 “大人您毁了那【食心偶】,这下方的人失了联系,就此最后一口气也散了,彻底化为尸体。” 艾成晦念及此处,阴惨惨地笑了起来。 “你也发泄够了,这卫家还是有些人在,莫做得绝了,把这些尸身都安葬了罢。” 许玄吩咐了,这艾成晦倒是应了,不敢违背,忙差人去处理。 出了艾府,继续向西走去,御风奔行了数日,便见一片苍茫荒芜的大漠,几无人烟,和天水郡的繁华相比,显得更为蛮荒,多有些枯死的胡杨,泛黄的野草。 偶尔自沙间钻出些虫蚁、鼠兔之类,算是此地少有的生气。 许玄默默感应着那卫家后人的位置,继续向前深入,漫天黄沙,卷起烟尘,许玄倒是无碍,只是寻常胎息修士来此,恐怕都要叫吹飞。 继续前行,终于到了他感应的附近,此地为一绿洲,恐怕是这沉云漠里唯一有些人气的地方,有几处湖泊,连通地下,旁边多生些灌木。 这绿洲旁为一坊市,似乎是这些流窜入内的盗匪交易之地。 许玄刚一入内,便觉诸多目光看了过来,让他想起第一次进入青璃坊下鬼市时的场景。 地上有些摊位,摆着些灵物和资粮,良莠不齐,一看便知来路不正,不过在此的人都没什么忌讳,甚至有的交流起情报,商议去哪一处劫掠偷盗。 有几道目光看了过来,似乎不怀好意,许玄只是微微泄露炼气七重的气势,便再无人敢招惹。 许玄漫步而行,假意挑拣东西,实则是在看看有无记忆中掳走那幼童之人的身影,一番转悠下来,还真让他见着了。 不过已经是具尸体了。 这人应当是那伙劫匪首领,是一生得粗犷,上身裸露的中年汉子,修为到了炼气六重,在这一众胎息到炼气一重的人中,算得上好手了。此刻这匪首的尸体就陈在此处,几名炼气一重的小修将尸体摆了出来,竟然连同一些财物一起售卖,看来这地方血气也是紧俏货。 许玄走了过来,摆摊的几名小修见位炼气七重的修士来了,都有些慌乱。 “我问尔等,这具尸体是谁,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许玄沉声问道,声音蕴含法力,震慑对方。 “回禀大人,这尸体是我等在戈壁中捡到的,这人是本地一贼首,名为白二。” 下方几名小修战战兢兢地回道。 许玄查看了那尸体的死因,最终在他脖颈处见到一如针刺般的小孔,有一道幽幽的剑气,几乎微不可查。 这手段十分高明,许玄自觉想这般杀敌,也十分困难,他的剑气正和震雷,动则天音鼓荡,不可掩饰。 ‘恐怕这就是那空空儿的手笔了。’ 身为整个沉云漠修为最高之人,又有剑气傍身,这手段确实高妙,许玄有些见猎心喜。 他明确能感知到那卫家的后人就在这一片,但具体位置却不知,看来真是落到那空空儿手中去了。 许玄问过这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便前往那一片戈壁去了。 行了少时,终于到了那几人口中所言的戈壁,一片荒芜,入目尽是四散的砂岩。地上有些尸体,许玄看过,正是他记忆中的那群劫匪,死因一致,都在喉咙上开了针刺般的小孔。 许玄默默体会那道剑气,极细极微,动则散乱如风,不可察觉,凝则无坚不摧,专破法躯。 他感到那卫家后人的位置似乎动了,稍稍靠近自身。 ‘要来了。’ 许玄就在欲在这片砂石飞尘之间接敌,取出丹霆,抱剑而坐。 等了许久,那卫家后人的位置越来越近,但始终不见有人动手。 红日西颓,大漠将夜。 黄昏的光显得此地更加险恶,几乎不似人间,在风沙之中如潜藏着什么妖魔正在窥伺。 许玄静候,细细体察着每道风沙的动向,他心神沉浸,巍然不动。 一道风沙轻轻吹拂过来,落在了许玄左袖之上,一点雷光升起,击溃了一道幽风,许玄袖口破开一指的破缝。 又是一道风沙变向,忽地落到许玄背后,这次动作更快,但许玄还是稳稳接住,紫雷同剑气混一,尽力压至微小,他背后衣袍上撕开了半指长的破口。 最后连风沙也停了,只是空中传来波动,某种无形之物飞速斩来,正对许玄领口。 这次逼得许玄不得不动真格,【上霄雷云】运转,控雷入微,堪堪抵住,这时领口上有了指尖大小的破口。 ‘这哪里是什么贼子,恐怕已经摸到紫府嫡系的门槛了。’ 许玄感叹,看来艾成晦还是不了解此人,看轻了对方。 应当最后一击了,那人锁定了许玄的脖颈,这次连空中的波动都无了。 许玄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悚然之感,但他并未阻挡,而是锁定了对方气机。 那道幽风瞬息落在许玄脖颈处,化为一青芒,如蛇般钻了过来。 许玄却是不挡,直接挥剑斜斩,使出那【大震祈雷光】,紫雷在剑尖生发,剑气若游龙,将那人的身形打落。 与此同时,那道青芒已经要落在许玄脖颈处了,他的那片【玄阴逆鳞】全力催动,深邃的玄阴之光一闪而过,堪堪将那青芒消融,倒是未曾伤到许玄。 风中显出一人的身形来,是位着翩翩白衣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不似贼子,反倒像位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 那人挥洒剑气,幽风四起,但抵挡不住许玄这般无边无际的雷光,有些狼狈,叫打中几道,气势衰弱几分。 “妙手空空儿。” “度心。” 两人报出名号,静静对峙,都有伤势,各怀心思。 太阳终于落下,最后一点红光消散在地平线的尽头,夜幕降临,两人几乎同时动手。 那空空儿身形如鬼魅一般,瞬间消散,幽风四起,鬼哭之声大作。 “这小子修的是【闻幽】一道,身上有因果纠缠,就是我也看不清。” 天陀出声提醒,许玄以不变应万变,第一次使出那【降泽腾龙术】,他不过堪堪入门,只是化出一片小小的雷泽,但足够他其中腾跃了。 时间紧迫,他也只研修了这一门秘术,还是初次动用,仗着龙躯坚韧,才能驾驭起身旁雷泽。 “【闻幽】拘灵遣将,捉阴拿异,这人还藏有手段,你千万小心。” 天陀的声音传来,让许玄更加戒备。 许玄身入雷泽,只听得风中传来道道鬼哭之声,有幽蓝的鬼火四处飘散,一道幽风吹来,化作三道青芒,分别锁定了许玄的明堂、心窍和气海。 青芒穿过,许玄的身躯却化作雷浆落下,本身已传到另外一处。 这人几乎是许玄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且此时不宜暴露身份,【普化雷火珠】动用不得,也不好显化龙身,实在是憋屈。 若是正面对敌,双方硬桥硬马地做过一场,对方定然不是许玄对手,但此刻那空空儿借着天时地利,隐没身形,占据了主动,完全不同许玄硬来。 那幽风沉寂了少时,这次竟然有六道青芒激射,同时飞刺而来。 许玄正欲躲避,却见那夜幕之中,有某种庞然大物动身了。 此物牛首人身,双足为蹄,通体墨黑,手执钢叉,长吼一声,便有无穷惧心,无边悔意在许玄心头生发,但许玄气海中清气震动,瞬间就清醒过来。 那六道青芒却已到了眼前,威势摄人,若毒蛇吐信。 主角的化名确实有些问题,此处改为度心。 至于到天水来,确实是我之前想着在这里收个弟子,可能有些突兀了,感谢大家指出,我之后会有解释。 另外希望大家能在周一周二时,翻到追读界面,关系到推荐,十分感激。 欢迎各位书友提意见,我会尽量多参考。 第一次写书,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希望能越来越好(⌒w⌒) (本章完) 第50章 卫法言 第50章 卫法言 戈壁,夜色深沉,鬼风四起。 空空儿的六道青芒剑气来势极快,许玄纵然借着周身雷泽腾挪,躲过三道,但还有三道转向了他重新现身之地。 ‘来得好。’ 许玄沉心,【丹霆】长鸣,他如将军坐台,排兵布阵,调遣雷浆,便有如龙般的雷光腾起,对上那青芒,震荡不止,将其消融,但还是有一道青芒飞来,划破许玄左臂。 如今他这蛟龙化身十分坚韧,对方还未使出杀招,只是造成些不痛不痒的伤势。 这空空儿使得是一门十分高明的隐匿之法,身形消散不见,融于夜色之中,只有在出剑时才有稍许气机显露。 那牛头异象不时显化,有震慑心神,迟滞灵识之用,但都叫许玄气海古碑化解,并无什么效果。 ‘再来。’ 对方又是一次出剑,终于让许玄探出位置来,当下全力催动起【降泽腾龙术】,他仗着龙躯坚韧,肆无忌惮地扩张起身旁雷泽,要毕其功于一役。 汹涌的雷泽将那空空儿卷入,许玄顿时就腾挪到对方身旁,这雷泽范围虽扩大,但恐怕无法维持许久,要在数招之内决出胜负。 【丹霆】雀跃,许玄手中雷光冲激,一点蒙蒙紫意生发于剑尖,正是【大震祈雷光】,使的剑招是【大泽云陷】。 他催动【上霄雷云】,造化雷泽为一天牢,死死锁住那空空儿,甚至那【上启明光】化为的宝珠也叫许玄祭出,以星光定身。 雷光汹涌,起势不绝,【震雷】一起,无停无止,剑气若瀑,源源不绝。 这一击几乎寄托了许玄全身精气神,是他目前杀力最高的一式,必要拿下对方,得到那卫家后人下落。 空空儿也是脸色一变,避无可避,只能硬接,当下动用秘术,无数白骨自地下钻出,托起此人,有莹白的法光涌现。他曲指轻弹,有一匹炼似的青芒冲起,竟是一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锡丸。 这锡丸舒展开来,化作一柄天青色的飞剑,仅有三寸,原来是枚剑丸。 幽风大作,携着那飞剑抵向【丹霆】,但这青芒极微,哪里能全部挡住。 当下空空儿就要遭劫,对方却是不再挡了,转而将那小剑对准许玄法躯,沉声念道: “度心何在?” 天青小剑周身浮现出道道文字,度心二字一闪而过,这剑威势先是大增,十分摄人,让许玄有些感到发冷。 指向许玄身躯后,这飞剑气势却忽地一降,颤颤巍巍飞来,只在许玄左胸上刺出一小小血洞。 “假名,你!” 空空儿怒吼,但声音很快就消散在雷光中,许玄不给他喘息之机,这一剑招结结实实地斩在对方身上,顿时紫绛之光大明,照亮了一地。 地面的砂砾石被轰的细碎,显出一深深的坑洞来,空空儿倒在其中,法躯叫雷光打得焦黑,身上叫剑气搅成马蜂窝一般,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漆黑的浊液,好似墨汁。 许玄有些疑惑,但还是上前,他在最后稍稍留了几分力,这空空儿应当还剩一口气才对。 “这位道友不管不顾,就要动手,可有什么说法?” 许玄轻笑,执剑抵在对方眉心,再用力几分,就可刺入。 这次对敌,也算他占了些便宜,对方一些干扰心神的秘术对他几乎无用,最后这空空儿又叫化名骗了,才败下阵来。 “你是来找卫家人的罢?” 坑中的空空儿声音低沉,此刻竟然还笑了起来。 “正是,这这位道友可同那卫家后人有何纠葛,要这般针对寻来的人?” 许玄轻声说道,已经将对方气海封住,以免生变。至于那剑丸,许玄自然是笑纳了,同时将此人身上的芥子物搜出,大致看了看,有些灵物。 “嘿,卫家那小妖魔,怎这般多人都来寻?” 那空空儿放声大笑,声音若老鸦一般,许玄并不理会,剑尖微微往前,只是说道: “道友还是先考虑自己罢,卫家那小儿,应当就在此地,你说出藏在何处,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坑中的空空儿这才幽幽道来,报出一位置,许玄并未轻信,而是让这空空儿起身,带着自己过去。 行了少时,来到一岩洞前,外有阵法遮蔽,显然是了些功夫隐藏,空空儿打开阵法,许玄这才见到洞中情形。 一大致十岁的幼童,身旁是一妇人尸体,这幼童颅生双角,瞳仁为官黄之色,有些惊恐,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紧紧握着一石块,双手染血。 那妇人应当是胎息中期的修为,着锦袍,额上被砸出一血洞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看来这一对母子到底是翻脸了,我本想将其安置在别处,不想被你给拖住了。” 这空空儿轻叹,那幼童看了过来,眼中浑黄之光散发,形如妖魔,发出一道尖锐的嘶吼声来。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玄看了,也有些心惊,这卫家后人似乎有些异样,不知能否带走。 “你到底为何寻这羵羊运加身的卫家后人,是想拿来修炼?” 那空空儿轻声问道,许玄正色道: “并非要谋害他,反而要度他。” 一旁的空空儿有些惊讶,转而笑了起来,讥讽道: “你可知这孩子来历为何?此子孕育足有十年,本来卫家那老头准备夺舍其躯,不想一朝陨落,留下这等魔性在世。” “她母亲还做着复活老祖的梦,想以亲子作容器,于是母子相残,几无人伦之分。这一路上,可是有不少人死在二人手上。” 许玄看着眼前惨剧,有些沉默,他还从未见过这般事来。 “这人说的没错,羵羊是恶兽,不慕王化,不敬仙神,亵渎圣人道德之言,违逆妖君化灵之语。” 天陀的声音响起,显然也看出些门道来,低声告诫许玄。 许玄叹了一气,走入洞中,看向了那幼童,这小儿目露凶光,但又惧怕许玄身上气势,只是不断低声嘶吼,几无人智一般。 “叫什么名字?” 许玄伸手,轻轻抚过这小儿的黄发来,声音温和,想尽力取得眼前人的信任。 那小儿却不言语,目光有些惊惧,竟然一口咬到许玄手上。 许玄并不避,他如今这具蛟躯坚韧,寻常刀兵难伤,反倒是那幼童如咬上铁石,几颗牙齿崩断,嘴里流出血来。许玄仍有些惊到,眼前这卫家后人不过十岁,但肉身之强,已经接近胎息后期修士了,真是异类。 当下那幼童转身欲逃,口中嘶吼,但被许玄一把抓住,捏住肩胛,动弹不得。 “我问你,姓甚名谁?” 许玄这一声动用法力,若天雷鼓荡,那幼童本像魇了一般,这时才清醒几分,嘶吼着说道: “卫法言。” 许玄点头,松开了手。 一旁的空空儿神色复杂,看了过来,有些迟疑道: “你不会真想将这卫家后人带走吧?” 许玄不言,只是使了一道法术,将这卫法言震晕过去,然后封住四肢,以防挣扎。 “你们这些人,要么是贪图这小儿修行的天赋,要么自认正道要教化他人,一个个都是些蠢货,祸起于微末之处的道理都不懂得。” 空空儿讥讽的声音传来,许玄只是将那妇人安葬,抱起卫法言,沉声道: “这位空空道友,若是你够果决,何不直接杀了此人,要拖到这时?” 那空空儿只是叹气,低低道: “到底是个孩子,我杀过不少人,本以为能狠下心来,结果还是手软了些,我也是个蠢货。” 许玄不欲同此人多纠缠,取出几枚疗伤的丹药放下,沉声道: “我同道友本无什么仇怨,你气海的禁制会在一个时辰后消散,就此分别,永不再见。” 言毕,许玄就带着这卫法言离去,并未痛下杀手。 月光幽幽,这贼子就在岩洞前运气疗伤,身上不断有墨水滴落。 过了一个时辰,他气海中的禁制果然消散,但这空空儿并未有什么喜色,只是看向远方,有所感慨。 自戈壁边上显出一女子身形,容貌英丽,着青衣,骑一纸驴,背剑而来,气势摄人,分明是位筑基高修。 其剑上清光流转,若溪涧之水,阳文阴缦,松纹冰理,剑格为螭龙纹玉,柄上刻有三字,为【古时水】,竟然是柄古法器。 空空儿见了来人,只觉今日够倒霉的,刚送走个凶人,这婆娘又来了,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是满脸堆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隐娘来了,我这地界贫苦,可没什么招待的。” 那隐娘翻身下驴,轻呼一气,这纸驴便缩小到一拳大小,这女子不多言,秀眉一拧,显出几分英气来,低声道: “怎这般凄惨,遇上何人了?” “来了位好手,抢了人走了,应当就是此人无错了,待我筑基再去投奔。” “可要快些,白纸福地中出走的人,独你进度最慢,公孙氏已搭上大离宋氏的船,我这边也寻了一家仙道拜入,精精儿投奔北辽去了。” “你们倒是快活了,福地中的旨意让我在这沉云漠等着,终于等到时机,对方却还未筑基,还要再等,要到什么时候!” 两人对话十分隐晦,似乎都是同一出身,当下有些分歧,只见那隐娘自怀中取出一古朴的羊角匕首,却不拔剑,低低说道: “福地下达旨意,我等只需遵从就是,天公在上,你敢违背?” 空空儿不再多言,只是叹道: “戏台搭好,就看什么时候开唱了。” 冷月幽幽,大漠风沙又起,二人的身形彻底隐没。 许玄这边却急于回到赤云南去,但由于携着一人,要遮掩几分,并不敢直接御风奔行,而是挑些小道行走。 一连过了数日,终于到了漓水旁,那卫法言此刻已让许玄以法术遮掩,蒙住真容,同这孩子相处几日,许玄真是有些头痛了。 卫法言不过十来岁,但性极凶恶,类同兽类。 许玄试探过,发现这小儿似乎并非毫无人智,反而心思慎密,只是大多时候止不住兽性。 自从他见过许玄出手,就不再反抗,十分顺从,只是偶尔还喜吃些血食,稍不注意便生吞些野物来。 许玄自然是禁止了,让这卫法言只准吃熟食,管教起来。 到了漓水边,许玄看过四周,确定无人,先将那卫法言震晕,再摇身一变,化作一青鳞宝鲤,一口吞下这孩子,潜入水中。 这时他感到体内那【羵羊蕴生】的古篆震动,似要飞出一般,许玄有些明悟,甚至感到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运转,让他不由自主来到天水,同这卫法言相见。 许玄有些狐疑,只觉是气海古碑作用,一边在水中游着,一边将自己猜想说与天陀,但这老妖却笑道: “既然是仙器,自然有神妙在,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让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你莫过虑了。” “就是这器物中藏有个比我还凶的老魔又如何,你还能反抗不成,这古碑现在都未显出灵来,显然是两不相犯,你个炼气小修就安心受着罢。” 许玄不再多想,径直向着赤云南边游去,又到了青巍那诸流汇聚的地方,那巨龟仍在此处,只是背上那猪婆龙精已经不见身影,只余一帮虾兵蟹将。 此处无人疏通水道,水族冲撞,一片混乱。 许玄游了过去,一看,果然还是上次那帮小妖,有些好奇,问道: “这猪婆龙怎不见身影了,是去了何处?” 这帮虾兵蟹见是上次那条青鲤来了,都有些吓到,忙恭敬答道: “回禀老爷,听说是那玉流妖山的青蛇一脉缺人,化雨大人被调走,那猪婆龙也被抓壮丁了。” ‘难道是和之后的事有关?妖灾之中,可是各类妖物都有,不是那青蛇孤身能聚集起来的,定有他人相助。’ 许玄听了,隐隐有些猜想,但不敢多言,只是准备先回到洛青去。 沿着漓水一路行进,入了洛青,许玄遮掩身形,逆流而上,潜入了居真殿内。 终于见到自己的原身,许玄不敢耽搁,让天陀注意四周,自己催动【六道化生】,返回本身。 那蛟躯显出原形,缩至一指长,叫许玄收回那【上霄雷云】中。其实这蛟躯可以当兵器催动,但过于招摇,许玄自然是不敢显露。 卫法言已经叫吐了出来,浑身湿淋淋,全是蛟龙的口涎。 如今还有一件大事,亟待解决,让许玄皱起眉头。 怎么同门中众人解释这卫法言的来历? (本章完) 第51章 收徒 第51章 收徒 洛青,云散日朗,天山一碧如黛。 王栖云少有的回来了,要陪陪沈殊,看看自家孩儿。 栓马道这几日是霄闻在主事,这位师弟心思多,早早劝自家师兄回峰看看妻儿。 他本不放心,但还是被劝了回来,王栖云走在路上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家孩儿的脸,傻笑几声。 御风归来,先入眼的是霜回峰,是霄闻师弟的峰头,这处好像新来了位行芳师弟,自己还未见过,该找个时日去看看。 王栖云再行,便见彩云峰,思安师姑恐怕不日就能突破炼气五重,到底是温家的血脉,天赋资质都是极好的。 ‘可惜了。’ 王栖云心中有些感叹,温氏本是观中主脉,虽然人丁不多,但天赋资质都是上乘,往日各峰,都有温氏子弟在,不至于这般空虚。 ‘到底是为何?’ 一念及此,王栖云感觉微微发冷,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那时他不过少年,亲眼看到山门被破,各位长老、同门师兄弟纷纷陨命。 现在想来,似乎有些蹊跷,怎的好似针对温家一般,只留下扶意长老和思安师姑。 他虽然心思淳朴,但也不是庸碌之辈,早早就察觉到此地不太平,往年的那场妖灾有些问题,至少玉流山脉,哪里来的这般多妖物? 王栖云当年亲眼见一筑基修为的八足魔蛛,上身为女子之躯,择人噬血,将一炼气后期的长老囫囵吞下。 后来他细细查阅,才知这应当是【节女蛛】,是极东之地的妖物,甚至在接近东海的地界才能得见。 赤云郡大致位于离国中北之地,哪里能见到这等妖物? 王栖云问过父亲,但对方并不多言,只是让自己好好修炼,就冷着脸走了,两人除了炼器之事,大多时候都少有交流。 正在思虑这些烦心事,荡霞峰到了。 王习微如今前往白石,说是要在当地建一冶炼矿石的场地,倒是让那边的江师兄这些日子高兴坏了,帮着师父开山划道,牵引地火。 御风落在半峰处的小院,一入内,王栖云就觉心静下来,不由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院前空地有一荼架,白披垂,香气清幽,架下种了些风仙、木樨之类的草。 架阴凉处有一青石几,石料是江师兄在白石寻来的,虽是胎息石料,但据说是少见的【清凉夏石】,是池鱼师兄亲手雕琢出来的,颇有些巧思,配着三个石凳,二大一小。 王栖云并未出声,而是静静地在那石凳上坐下,看起了那片淡白的荼来。 沈殊听到动静,自屋内走出,扶着门沿,稍稍探出半个身子,娟秀的眉眼凝望来,见是王栖云,这才露出些笑意,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她昔日少女的身形有了变化,或许是初为人母,多了些坚韧,不再如株弱柳一般随风摇摆,而是像株秀竹般挺拔,在洛青扎根下来。 “嘘,承言睡着了。” 沈殊款步走了过来,坐在了王栖云一旁,两人面对面,互相看着。 这时王栖云就会直直看向沈殊若淡月的脸庞,直到对方那珠玉晶莹的眸子流露出些羞意。 她的头微微垂下,脖颈泛红,王栖云那宽厚的圆脸上就会露出得胜的笑来。 王栖云有些恍惚,看向对方云鬓,依旧戴着那支粗糙的红玉簪子,让他想起了掀开盖头之时,见到的也是这支簪子。 “栓马道的事,可还忙碌?” 沈殊握住自家夫君那双手,轻轻摩挲,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辛劳。 “还好,霄闻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比我这个炼器的有主见,帮了我不少忙。” 提起自家师弟,王栖云脸上有些笑意,霄闻性子极好,天赋出众,处事果断,也无什么架子,栓马道驻守的些外门弟子都十分敬服这位掌门真传。 王栖云从未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他恨不得门中事务都交给这些师弟师妹们去,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天天陪伴妻儿。 屋内忽地传来幼儿啼哭之声,沈殊急急入内,将刚刚醒来的幼子抱出。王承言生得可爱,似乎多像沈殊几分,只是眼睛明亮,同王习微和王栖云一般的大眼。 沈殊轻轻拍着幼子,哄了几声,怀中的孩儿就安静下来,含着手指看向娘亲。王栖云凑了过来,逗起了自家孩儿,笑个不停。 只是这时他感到怀中一块玉佩温热,忙起身,有些茫然地说道: “掌门师叔出关,有事要见我。” “还不快去?” 沈殊有些嗔怪地说道,王栖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荼淡远的香气传来,沈殊哼着歌谣,又抱着孩儿进屋去了。 —— 天青峰,洞府内。 许玄回来有几日了,还未出关,对于卫法言的事,十分头痛。 许玄这几日逐渐能查看到关于卫法言的一些记忆,似乎是古碑的妙用,天陀更是看过这孩子的身躯,大致揣测出了个来历。 卫家那位老真人到死也就一神通,但因修【蕴土】,死后所化精怪灵性极强,这精怪仍以为自己是卫家真人的残魂。 卫家这出逃的女子怀胎,恰好许玄古碑勾连,使其腹中胎儿有了些神异,便吸引这精怪缠上。 此精怪日夜蛊惑,让这女子深信肚中孩儿是老祖转世之机。 许玄这几日冥想,逐渐将自古碑传来的记忆片段拼凑起来,细细查看,大致了解了这卫法言的来历跟脚。 先是在一片黄沙之中,一女子艰难地前行,身后地下起伏不定,似乎潜藏着什么。 某种半人半羊的精怪出现,自称是卫家老祖,这女子深信不疑,将肚中孩儿献给了此怪。 这精怪就附身到了这孩子身上,一母共育,在胎中欲夺舍卫法言,但到底只是紫府残余,无性无命,功亏一篑,直接消亡。 “转世重修哪里是这般儿戏之事,寻常紫府仙门都难有机会,只有金丹上宗才有底蕴。” 天陀听许玄讲了这些事情,有些感叹,许玄却叫这卫法言之后遭遇惊到了。 这卫家女子先是认定肚中所怀是老祖转世,在一片泥泞中生下孩儿,举止如着魔一般,恭敬至极,抱着浑身是血胎儿一步步向着大漠深处走去。 时间流逝,卫法言长大,这女子先是期待,再是失望,后是怨恨,最终是恐惧。 许玄细细感知着记忆中这妇人的情绪变化,似乎能猜到发生了何事。 ‘只是没有一点母子之情。’ 许玄再看向卫法言,这孩子缩成一团,躲在这处洞府的一角,不哭不笑,更无言,只有许玄问话,这孩子才会应上几句。 ‘到底是先天之恶,还后天境遇?’ 许玄沉思,但实在也想不出个一二来,那孩子官黄的眸子看来,满是戒备。这边许玄只好问起天陀,看看有无什么好的法子。 “可有什么办法,让这孩子性子转变些,至少能制住兽性?” “倒是有些办法,只是恐怕会走向另一面去。” “何解?” 许玄有些疑惑,不知天陀所谓的另一面是何,只听得这老妖细细说道: “若是总括而论,你可以将这孩子看作羵羊的转世之身,身怀羵羊运,只是未完全化人,还有兽相。大夏第二任帝君,正是金乌嫡子转世为人,如今还有一支杨氏,嫡血都是金乌运加身,但身躯如人。” “羵羊为恶兽,不可教化,但若是转世为人,其恶便为人之恶,兽无可化,人犹可教。” 许玄大致明了,只是问道: “那应当如何让他彻底消了兽相,转为人身?” 天陀这时毛病又犯了,语气得意,开始卖弄些他读过的道藏,怪笑道: “要不说你们这些小门小户,都是些见识浅薄的,还要看你天妖爷爷来谈玄讲道。” 许玄忍住狠骂这老妖的冲动,只是笑道: “哎呦,这天妖就是不一样,见识广,残魂都懂得这么多。” 这话当即把天陀噎住,只是哼唧两声,沉声说道: “【蕴土】藏精伏怪,敛骨收魂,秋叶落,春草生,往来反复。卫法言身怀羵羊运,本就是类似转世之身,合了【蕴土】流转生灵之意。” “那卫家真人死后化的精怪来夺舍,虽未成功,但极大夯实了这孩子的兽面,导致如今这个状况,如同古代那些前尘未消的转世之人,大都疯疯癫癫的。 许玄皱眉,按照天陀这说法,卫法言这情况还真是复杂,便继续问道: “说了这般多,到底该如何去做?给个切实法子才是。” 天陀无奈,只好讲的快些,说道: “还记得我教你那门【六道化生】的秘术吗?” “你对着他催动秘术即可,但要要先寻件木德灵物来,将他身上多余土气度走。” 许玄意动,取出一物来,正是当时柳家送来的那【鬼盖童子】,筑基级别的灵木,是【忌木】一道的。 “这东西可用否?” “自然无碍,土盛则需木疏,忌为蕴库,正是灵性流转的下一程,再好不过。” 许玄这才放心,走了前去,准备对这孩子施展秘术。 卫法言十分惧怕许玄,见他来了,当即钻到更深处,躲到一处石桌下,那双官黄之眸流露出一股凶戾和恐惧之意。 “出来。” 许玄轻喝,这小孩才不情不愿地钻了出来,神情有些惧色。 洞府内烛光幽幽,许玄念诵法诀,他是第一次为别人施术,只觉有些异样。 眼前显化出一无常之鬼的身形,此鬼怒目獠牙,长舒青紫之臂,紧紧钳住一轮盘,业力果报轮转不休,轮盘之心为一古佛,分化六道宝光,分化六道。 许玄顾不得这些异样,强行将卫法言制住,催动那【鬼盖童子】落在了这孩子身上。 这人参小人爬到卫法言肩头,哼哧哼哧地吸起些浑黄的气来。 许玄这边则是连忙催动秘术,便见六道轮转,这孩子额上的小角逐渐隐没,眸子依然为官黄之色,只是不如之前那般妖异。 “卫法言,醒来!” 许玄轻喝一声,如同叫魂一般,让面前这孩子浑身一震,似是刚刚回神一般。 眼前这孩子有些迷茫地看了过来,开口说话,声音不再若野兽般粗野,而是有些孱弱,低低看向自己双手,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 “娘?” 卫法言常年跟着母亲在大漠奔波,不过十余岁的孩子,肌肤晒得黝黑,掌上全是些茧子,长得更是瘦小。 此刻他好像真的回忆起了什么,懂了自己做了何事,声音像是卡在喉咙中,堵在心口,发出濒死般的喘息声。 然后,哭了。 许玄从未见过这样的哭声,几乎不是人能发出的,像山间的鬼怪,似南海的波涛,几无断绝,悲恨交加。 许玄只是叹气,轻轻抚着眼前这孩子的额头,不知如何安慰。 “如今已可让他出去见人了,前尘已断,再世为人,就是紫府也掐算不出跟脚来。” 天陀的声音响起,算是暂时解决了这件事,【鬼盖童子】就交予了卫法言,时刻帮着他梳理土气,消弭兽相。 “如今我度你为人,前尘种种,就此为一梦,可愿拜我为师,入我门中?” 许玄见卫法言情绪恢复,这才正式问道。 “弟子愿意。” 卫法言当头便拜,声音恭敬,有些心思。 “卫家已亡,你要是无什么牵挂,可换个姓来?” 许玄轻声问道,有些迟疑,毕竟这孩子虽然性恶,但好像还是将其母亲看得重,但姓卫又和【蕴土】相关,有些招摇了,不得不改。 “师父是姓许罢?那弟子就也改为许姓,就叫许法言。” 许玄有些惊到,之前他虽然和这孩子有些交流,但都是几个简短的词语,如今从其嘴中说出这般话来,当真神异。 “这就是羵羊,势弱则伏低做小,巴结逢迎,待到一朝得势,又转而将你一口吞下,你猜猜这孩子刚才的痛哭,有几分是演给你看的?” 天陀的讥讽之声响起,让许玄微微皱眉,只得在心中回道: “只要我管得住他,让他不得不为善,不敢不为善就是,莫要直接定性,不给他一点机会!” 言毕,许玄将卫法言扶起,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名为许法言,是我的真传弟子了。” 下方身怀羵羊运的孩子头低垂着,官黄的瞳孔中尽是冷漠,但抬起头来,又是一片孩童的懵懂,恭敬地看向眼前新认的师父。 (本章完) 第52章 扩收 第52章 扩收 天青峰,居真殿外,青松如旧,其上节竖山连,鱼龙起伏。 王栖云候在殿外,看向这株挺拔似剑,龙鳞虬枝的老松。 他总觉得或许是冲阳祖师、掌门师叔常常在松下练剑之故,使得这株青松越发灵秀。 厚重的青铜殿门打开,许玄一步踏出,见王栖云在外候着,稍稍点头,他唤来栖云,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见过掌门师叔。” 王栖云见许玄终于现身,忙行礼。 “不必多礼。” 许玄扶起王栖云,看着这位生得宽厚的弟子,有些笑意。 “此次让你前来,是有些事情要安排,同你商量。” 王栖云有些讶异,慌道: “若是师门大事,当同我父和思安师姑定下才是,弟子不敢逾矩。” “这是什么话,门中之事,迟早要让你们来挑担子,如今先多看看,多学学。” “那就依掌门师叔所言。” 王栖云话语恭敬,让许玄有些头疼,习微师兄这亲子,各方都好,就是有些过于正经。 “如今你和霄闻都炼气成功,高峡不日也将突破。” “现今局势还算稳定,虽有争斗,但都是些小打小闹,门中逐渐走上正轨,可多招些外门弟子了。” 扩收弟子一事,许玄早有心思,如今正好提出,趁着这机会为法言安排个清白身份,正式收入门中。 许玄声音不大,但稳稳传到下方王栖云耳中,让其立刻会意,顺着说道: “回禀掌门师叔,这事情我也想过,如今门中出产较往日多上不少,但人手也更缺了,我父欲在白石建一冶炼矿石的场地,就要抽调人手,暂时搁置开矿一事。” “若是能多收些弟子,自然是极好的,我还有一事,正与此相关,想同掌门师叔商议。” “是何事?说来听听。” 许玄有些惊讶,不知栖云还有何事要谈,只见对方沉声道: “我观历来都是择优取上,只有二十岁前突破胎息中期,方可入洛青修行,拜入一峰。” “以前自然无碍,各峰长老的嫡系,温家的子弟,都能占满洛青诸峰,但今时不同往日,门中衰微,缺的是些能安心出力,为门中分忧的人物。” “大大小小的事务,总不能让霄闻他们亲力亲为,也不好安心修炼,可否放开些限制,提拔些人上来。” 王栖云说完这番话,有些踌躇,看向掌门。 许玄并不立刻回应,沉思少时,低声道: “这事情是有些必要,但如何去落实,可就不好说了。” “观中主脉,历来是以古蜀迁来的温氏为主,外门弟子多是青巍凡人出身,各有心思。如何提拔,标准如何,一个不慎,往往闹的离心离德。” 许玄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要我说,洛青外围的一些灵地可以开放,择优者前来修行,分领些事务,但要想入一峰修行,还是要考校修为,观察品性。 “至于这标准,可以适当降些,有些门人有长处的,可以提拔。” 言毕,许玄让王栖云去准备扩收门人之事,至于提拔一事,还要再细细商议,定下个章程来。 待到王栖云离去,天陀又闲不住了,点评起来: “管这些庸人有甚意思,所谓传承,可不是看胎息炼气的。” 许玄微微皱眉,轻声道: “没有胎息炼气,何来的筑基紫府?” “你是天妖,过惯了阔绰日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生计,都是些地里刨食的。养位炼气就要耗费门中不少资粮,更别论筑基,若无门人出力,哪里攒的下基业。” 天陀此刻却正经起来,沉声说道: “我看是你想的错了,这门中众人,也只有刘霄闻和许法言有些价值,其余皆是累赘。” “何谓道统,何谓传承,紫府神通,金丹合道,一人即是仙门,一人是即是帝族。” “你若是舍弃山门,背离传承,只带着两个弟子,前往西域、南海之地,借仙器遮掩,哪里去不得,紫府亦可成就。” 许玄不言,只是低低道: “你的话恐怕没有说尽,世间得失,自有定论,你描述的前景固然是好,但代价可未说。” 天陀有些无奈,长叹一气道: “若是个寻常门派就罢了,我何必同你讲这些,你门祖上有些牵扯,你成就紫府,便是苦尽甘来,不成紫府,就是前功尽弃。” “这是何解,有甚说法?” 许玄有些疑惑,天陀似乎知道些内幕,但并不多言,这老妖低声道: “所谓道统源流,其实看的是在天上的座次,你只需知道你空守宝山,但无神通去取用,反而招来些凶险,除非能撑到紫府,才能得见云开月明。” “既然有路可走,那就走下去便是。” 许玄沉声道,语气坚定,让天陀不再言语。 思虑片刻,许玄又回到了闭关的洞府,如今此处已成了许法言藏身之地。 烛影幽幽,许玄入内,先是见一双官黄的瞳仁,接着是一张黑瘦的小脸。 “师父。” 许法言声音恭敬,虽然他自小奔波于大漠,甚至叫兽性迷了心智,但一朝度化,显得十分通人性。 许玄笑着应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刘霄闻初次上山时,待了三年,仍旧是少年心性,虽然有些野气,总体还算听话。 甚至他刚来洛青还十分拘谨,许玄看在眼里,引着他一点点融入山门,最后同师门同道熟悉起来。 起初许玄让刘霄闻打坐练功,也是慢慢磨着性子来的,这孩子有些事不懂,受了委屈,就会哭丧着脸,跑去找许玄诉说。 如今再看法言,这孩子的心思实在是过重,这几天就问了许玄门中大致有哪些人,几位同门,几位长辈,修为如何。 许玄让这孩子在洞府内一人修炼,法言也不烦躁,就这般静静待着修行,见到许玄态度也十分恭敬,按理说是挑不出毛病来。 可联系天陀之前所言,许玄还是有些担忧,他自始至终都尽力以平常心看待,想让这孩子融入山门。。 “我先前同你说的事,你可明了?” 许玄之前已向法言讲清他的身世,说了之后安排。 “弟子明白,是要让我入许氏族谱,就此便是青巍本地出身,正式入门修行。” 座下的许法言面上生出些希冀之色,又有些担忧和惊惧,许玄见状,微笑着安慰道: “好,法言果然聪慧,再过几日安顿下来,就可去见见门中同门了。”“让你修行的《正元呼吸法》,练得如何了?” “禀师父,已经步入胎息初期,气海藏灵,再修上数月,就可突破中期。” ‘竟然如此之快?’ 到底是有些神异在身,这孩童修行的速度远胜他人。 许玄看过法言的灵根,足有一尺二寸长,篆文为其增长了二寸,但原本一尺长的灵根,已是能稳稳修到筑基。 “这还是你以灵木抑制的后果,若是放开,他修的更快,只是容易彻底化为妖物。” 天陀轻声说道,似乎也有些惊意。 许玄这边则是轻抚了下法言的头,笑着勉励几句,让其继续修行,这孩子便又坐回那青色蒲团之上,神色沉稳,很是上心。 “你准备让他修行何道?若是【蕴土】最好,其余的土德也可,就是修【闻幽】也有说法。” “自然是修【蕴土】最好,走的远些,但这功法就有些难寻了。” 许玄有些忧色,出去一趟,虽然得了不少功法,但都是雷法,并不合适。 门中之前寻了本三品的【己土】功法,《落元蓄藏法》,是为高峡准备的,还是差些。 天陀也是没什么记得的【蕴土】功法,当下一人一妖共同沉默起来。 “卫家亡了,功法肯定有流出,先寻低品的让他修着,待到你筑基,再寻上位就是。” 天陀思虑少时,算是出了主意,许玄也只能先搁置此事。 暂归殿中,许玄看起了此次出去的收获来。 首先是五品的这本《泽雷履龙经》,许玄已经改修此道,气海中那道紫雷逐渐化形,转为一人首龙身之相。 其中几道秘术,那道【陷泽腾龙术】有些进展,【天鼓】正在研习,而那【雷泽化圣身】来历极古,涉及法身之道,是筑基之后才能修成的秘术。 许玄如今不缺术法,只需耗些时日,将这些秘术修至纯熟。 之后是火鸦赠予的栖焚真羽和普化雷火珠,这两物都十分珍重,许玄全身家当也换不来,但易被人看出来历,不好动用。 剩下些功法和器物,都是同人斗法得来的。 一道三品【霄雷】功法《落雨行灵诀》,这功夫没什么说法,可以直接送入藏经阁,作为门中底蕴。 《起灵纳兵术》,四品养兵之术,待日后可在试着用用。 【霄雷】亲近【癸水】,其中的秘术可以让温思安参详几分,也算是有些用处。 剩下的就是那空空儿的物件了。 现在想起那贼子,许玄仍旧觉得有些异常,那人那血如墨黑,传承久远,还有剑气傍身,怎么看都不是寻常散修。 念及此处,许玄取出了那枚剑丸,其质若锡铜,色为天青,虽然不过炼气上品,但锻造之法颇为奇异,似乎是以五金共铸,里里外外套着三十六道小阵。 天陀帮着抹去了上面残余的联系,如今这法器算是无主,观中还有【恒光】在,许玄倒是用不上此物,准备留着赠予门人。 “现在还要见一见霄闻,同他说一说法言的事。” 门中也只有刘霄闻能告知些秘辛,毕竟有古碑帮着遮掩,其余人许玄都不敢多言,神通难料,就怕有泄密的风险。 催动玉佩,等了少时,果见一道红云自天边落下,到了峰上,正是刘霄闻,他身形健朗,自有气度,显出几分出尘之气来。 “恭喜师父,功成出关。” 刘霄闻见师父出关,急急跑上前来,忙着行礼。 “多大人了,还这般毛躁。” 许玄笑着说了几句,刘霄闻在外都十分稳重,只是在长辈面前还有些少年心气。 许玄问了问这弟子的修为,帮着讲解些修行上的疑难,终于说起正事来了。 “我这边另收了一弟子,同你一般来历。如今要引入门中,只是身份有些尴尬,需要帮他谋个出身。” 刘霄闻沉寂少时,受篆后他就听师父说过是如何寻到自己的,如今难道这位师弟也是同样来历? 许玄语焉不详,刘霄闻很快就会意,沉声道: “这事情确实重要,但不知师父准备如何安排,我也好去出些力。” “是想着让他入白岗许家族谱,门中准备再招些弟子,让他以我后辈的名义入山,恐怕要你去帮着遮掩些。” “这事自然无碍,只是那位师弟不知正在何处,可否让弟子见上一面?” “好说,就在峰上洞府内。” “什么?” 刘霄闻有些异色,师父闭关数日,怎的就寻来一弟子了? 许玄不多解释,有些尴尬之色,只是领着霄闻来到了洞府前,引着他去见见这位未来的师弟。 刚一入内,刘霄闻便见一瞳仁官黄,身形黑瘦的幼童,身上有些妖异之气,使得刘霄闻灵台上【阳燧降火】的篆文震动不已。 ‘果然,也和篆文有关。’ 刘霄闻心思电转,顷刻间就猜到了这位师弟的来历,因此并不多向师父询问。 “法言,这是你霄闻师兄,快来拜见。” 许玄笑着说道,引着二人初次见面。 许法言正在蒲团上打坐修行,见来了人,便停下修炼,恭敬拜见。 “见过霄闻师兄。” 许法言看了过来,有些懵懂,言语中似乎还有些胆怯。 “见过法言师弟。” 刘霄闻见这位师弟似乎受过不少苦,有些心疼,问候了几句,不过少时就同这孩子混熟。 许玄看得眼皮直跳,总觉得不对,但并不多说什么。 吩咐完事情,让刘霄闻明日去白岗处理此事,许玄便留着两人相处,先行走出洞府,心中有些忧虑。 ‘法言天赋极高,心思又重,若无我管教,门中怕是也只有霄闻能治一治了。’ 暂时且不管这些,许玄开始想起另外一事,法言修行极快,远超门中众人,恐怕十六岁左右就可突破炼气,到时就能受篆。 许玄默默内视,【剑起重渊】的古篆清气流淌,但依旧晦暗,只是外围有些明亮。 ‘剑意。’ 可能成就,可敢成就?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许玄暂且抛却杂念,返回殿中,专心修行起秘术来。 (本章完) 第53章 空剑 第53章 空剑 白石,山石嶙峋,少有草木。 作为青巍少有的矿山,白石地产丰富,供观中开采百年,仍未枯竭,甚至近来还发现不少新的矿脉,是门中一处重要收成。 山脚下,溪流旁,王习微正领着一须发有些发白的老人,勘测着地脉。 江池鱼身形本有些佝偻,此刻挺的笔直,跟在自家师父身后,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 溪水源自地下,临近熔岩火脉,触之有些温热,王习微驻足,静静看向不远处的一方料场。 不少门人正在开山铺路,牵引地火,主事的是一中年男子,正是齐修礼,当年正是他发现了地火午元树,从此为白石的一管事,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 “那棵宝树近来如何?” 王习微转身,目光飘忽转向了地下,像是望穿阵法,看到那棵流火奔行的宝树。 “如今有些异状,逐渐收敛了光华,树身熔岩冷凝,地火渐息,但生机愈发强盛,像是在蜕变。” 江池鱼低声回道,面色有些犹疑,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 “白石是青巍来历最为久远的一山,远在我观迁来之前就存于青巍,伏血魔门当年占了此地,有些动作,这宝树又来历蹊跷,或许有些不凡之处。” 继续行前,王习微轻抚腰间的红玉小锤,神色自若,有所感道: “只是这树非丙非离,我等也只是知道个名字,不晓来历。” 两人步行少时,就来到那处料场外,此地正是预先划备的冶炼矿石之地。 “见过长老,见过江师兄。” 齐修礼本在指挥搬运石料,见了来人,忙来见礼。 “修礼不必多礼,此间之事,还要你多费心。” 王习微笑着让齐修礼忙活去了,自己则是细细看过这一片场地,隐有所思。一旁的江池鱼见师父神色,立刻会意,低低说道: “师父,按照之前预计,由此地冶炼出产的血火精铁,不论是卖出,还是自用,都能多得不少利。” “这是好事,只是这白石的人手就有些短缺了。” 王习微看向四周,不少外门弟子在此忙活,大多是自矿洞中抽调的,就是此地建成,也要人来看顾炉火,搬运石料,显然不是能省心的事。 “说来,池鱼你的孙女,可到了修行的年纪了。” 王习微低声问道,笑着看向了自己这位大弟子。 “正是,舟渡正好到了八岁,我测了根骨,还算不错。” 提及此处,江池鱼面有喜色,显然是这事挂念了许久。 “哦,不知灵根如何?” “足有六寸。” 王习微有些惊到,他这弟子的儿女俱无灵根,都是凡人,想不到隔代倒出了个资质不错的。 “六寸的资质已是能在二十多岁稳稳炼气,池鱼可想过过让其拜入门中哪一峰?” 一旁的江池鱼有些迟疑,低声道: “是想着让其拜入彩云峰,毕竟女儿家多,也方便,只是温师姑忙碌,我又一直在白石,拜见不得。” ‘原来是这事,怪不得一路过来几次想开口,却都未说。’ 王习微当下了然,明白他这位大弟子的心思。 温氏是观中主脉,虽然只余下温思安一人,由许玄为掌门,但到底是观中正统。 如今温思安也只收了一名弟子,高峡管着长明,彩云峰可是空着,若是能拜入思安门下,将来益处极多。 许玄师弟门下有霄闻在,如今还来了位柳家弟子,就是送去,恐怕也难受重视。 至于自己这处,池鱼已拜入荡霞峰,有些不合适,最多也只能送到栖云那去,但这门中辈分可就差了些。 王习微虽然工于炼器,但到底活得年岁长些,这些弯弯绕绕还是看得清。 ‘池鱼忙活了一辈子,尽心竭力,就是这时为了自家子嗣前途,用些心也是应该的。’ 王习微当下一笑,朗声道: “这事好说,我择日帮你去问问,思安虽然性子冷,但还是念着情,不必担心。” 一旁的江池鱼眼眶有些泛红,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这边王习微则是让他先去看顾矿洞,留自己一人在此。 御风而上,直到白石山顶,随意盘坐于一青石上,王习微看向洛青方向,取出一本玉简,细细研读。 《冶父候火兵录》。 “冶父作剑,赤堇破而出锡,若耶涸而见铁,蛟龙捧炉,帝子装炭,五行交汇,阴阳一炉,出则有灵,光射斗牛。” 王习微读着序言,心神往之。 他这一支王姓本不是观中的,祖上自扬州流落到益州,算是从古越迁来蜀地,入了大赤,为之炼器。 之后蜀亡,便跟着逃难,来到赤云,一路动荡,只留下他这一支。 这《冶父候火兵录》算是他家传的炼器之法,如今充入门中,虽然序言说的神妙,但遗失不少,最多也就涉及到些筑基中品的法器。 物器之法十分难成,其中记载晦涩,不少灵物和炼法都已失传,且对修为和灵物要求颇高,王习微苦研多年,仍旧称不上入门。 ‘栖云志不在此,如今心思越发放在阵法上,这传承恐怕是难传下去了。’ 念及此处,王习微不知应当如何去同他这亲子讲这些,毕竟就是他自己,也劝过自家师弟去寻些阵器之法来,好护佑山门。 ‘到底是祖上传下来的,莫到我这处断了,只是不知承言的天赋如何?” 刚刚同江池鱼谈及对方孙女,王习微也想起自家孙儿来,合上竹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看向天边的白云。 修士之间的子嗣,虽然难生育,但资质通常都会好些,栖云和沈殊的资质都不错,想来承言也差不了。 ‘说起来,师弟何时成家?要是他的子嗣,应当资质也不错。’ 这事情王习微也想过几次,但实在不知如何去开口。 明眼人都看得出温思安同许玄之间的牵扯,但两人之间实在有些别扭。 这二人,一个少露情绪,诸事都藏在心头,嘴上从来不多言,一个则整日忙碌,除了修炼就是在奔波的路上,哪里有机会让他这师兄去说媒。 ‘难道要用为了宗门延续这个借口去劝?’ 王习微纵然对二人都十分了解,但这口实在难开,他和自家婆娘结亲,也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了。 现在许玄和思安并未有什么长辈,这担子就落在了他这位师兄肩上。‘要不下次去彩云,借着劝思安收下池鱼孙女之机,旁敲侧击问几句?’ 许师弟是个榆木疙瘩,思安师妹可是生就一颗玲珑心,自己先去问问人家意见才对。 白石山下,忙碌之声传来,王习微又打开玉简,研读起来。 —— 大景原,空剑门。 此地位于平湖北岸不远,隔着吴家之地同青巍相望,多有些矮山起伏,虽不巍峨,但灵气充沛,风光秀美。 空剑门治下凡人都聚集在二城内,一处唤作【侍光】,一处唤作【回驾】,其间百姓众多,散修更是不少。 这门派的山门位于二城之间的几处灵山,每至夜里,多有星辉照耀,是处少见的灵地。 门中主脉在名为登辰的山上修行,其余各脉则在旁边的三座灵山上,分领事务,以宗亲血缘联系。 左河默位于登辰山顶,背着一沉黑的法剑,披着青甲,上刻着繁复的天星。 他身姿挺拔,山顶阵风吹拂,左河默巍然不动,分明已经修至炼气七重,以他这个年岁,筑基几乎是必然之事。 他看着巫荒方向,似有所想。 山间的风越发急切,让他感到有些晕眩,脚下的地面似乎变得软晃,从中伸出无数双惨白的手臂,拖着他的身躯往下,不时有凄厉的哭声和骂声传入他的耳中。 ‘幻觉。’ 左河默并不理会这一切,只是不动,任由那些异象生发。 他似乎能听到已经离世的师父在他身旁耳语,被妖物活吃的师弟在哀嚎,当年的惨祸化为了梦魇,只是在清醒时也会找上他。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在他身旁窃窃私语的尸首都化为一摊血水,消失不见。 ‘结束了。’ 这位空剑门的掌门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山间道路,有人来了。 一位身着灰袍的青年,御风行了过来,已然炼气,容貌端正,眉宇间有些正气,是左河默的大弟子,也是他师弟的嫡子,启温。 左河默静静看着对方,似乎能从这位弟子身上窥见些昔日自己那师弟的风姿。 “师父,如今门中那幅星图又有变化,那【奉玄剑气】将行于翼、轸之间,恐怕在百年内就至荆楚之分野,正过巫南。” 启温上前,声音低沉,有些忧色。 左河默闻言,神色有些变化,挥袖转身,引着启温向山下走去,低低说道: “巫南归属古楚地界,是上巫祖地之一,要和他们纠缠上,不是好事。” “请神降灵的【灵萨】落到了北辽,但剩下的几道依旧强盛,【祸毒】一脉可是连西南的古滇也控着。” “祖师堂那根金香,可继续燃着?” 一旁跟着的启温神色有异,缓缓说道: “我今日去看了,又长了一寸,烧得正旺,不知是青巍那大赤观又有何动作。” 左河默沉寂少时,语气复杂地说道: “这香自祖上传下,本是古时上宗传来的信物,代表大赤分观。昔日蜀亡,各奔前程,最后又都自蜀地被赶来赤云,一代代日渐衰微,祖上的功法和剑术要么失效,要么遗失。” “冲阳子悟出剑意,让这香火复燃,他身陨后又熄灭,待到许玄执掌山门,前些年重燃起,近来又增了一寸。” “看来我空剑门终究是撇不清,摘不出去,今后还要多联系些,也有条退路。” 一旁的启温似有所想,轻声问道: “师父,那下次试剑之事,可要请大赤的人来?” 左河默此时同启温已经来到了祖师堂前,在此看护的门人见掌门来了,纷纷见礼。 二人入内,左河默同启温一道为列位祖师上完香,此时这位空剑门掌门才低声说道: “昔日本想着将我门摘出去,但到底避不过,你将来若是执掌山门,还是同那边多联系些,互相扶持。” “门中的试剑之事,旁系三山都有心思,容不下你,让大赤观来人,也能搅动些局势,为你铺路。” 启温脸色有些苍白,从师父的话中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压抑着声音问道: “师父,那位大月光寺的高僧到底说了什么,可否告诉弟子,也能为您分忧。” 左河默并不回应,只是看向了祖师堂中的牌位,神色恍惚。 ‘空了道人爱徒,启常之位。’ 看向自己师弟的灵位,再看看一旁的启温,左河默神色柔软下来,好似冰河消融,微笑着说道: “启温,门中将来,还是要看你。” “当年群妖压境,师父和师弟用命换我生还,如今到我为后人求个未来了。” 一旁的启温似乎察觉到些什么,有些颤抖,说不出话来。 左河默看向了祖师堂香台最高之处,两根金香,代表空剑的那根只是微微燃着,星辉惨淡,而代表大赤的跟则香气缭绕,金火煌煌。 “如今也不必防备些什么了,启温,你挑个时日,在试剑前将这封信送至洛青,那位许观主见了信,自会明白我意。” “我将入山中剑池,就此闭关,一直到炼气九重,届时出山,引渡星辉,成就筑基,今后门中诸事就由你来管束。” 左河默将背后之剑取下,连带一封密信,交予启温,语气中带着些期待和无奈。 “师父!” 启温跪下,声音凄凄,端正的眉眼间多出些悲伤之色,他接下信来,但怎么都不肯收那代表掌门之位的【辰河】法剑。 “拿着!” 左河默声如吼狮,下方的启温不敢再推辞,只好收下。 “正值多事之秋,门中众人,有不少有别的心思,你千万要注意。” 启温跪在一旁,左河默伏下身子,低低说道: “若是有不服管教,生出事端的就——” “杀。” 祖师堂中,并无什么风起,但启温此刻只觉一股冷风吹来,直至骨髓,让他遍体生寒。 (本章完) 第54章 器灵 第54章 器灵 天青,祖师堂内香火缭绕,显出几分庄严的氛围来。 许法言伏低身子,向着道道青黑的牌位跪拜行礼,算是正式入了山门。 许玄在一旁看着,身旁是着一身素白罗裙的温思安。 拜完祖师,堂下的许法言转过身来,恭敬地向着许玄行弟子之礼。 如今许法言已换上了一身玄黑道袍,但他脸庞黑瘦,眉骨高隆,眉锋而狭,眼露三白,官黄之眸半藏,显出几分妖异来。 礼毕,许玄便唤在外侍候的刘霄闻进来,带着这位新收下的弟子前往霜回峰,寻一住处。 此时堂内仅剩下许玄和温思安二人,香台上几根金香燃的正盛,缥缈的香火之气聚而不散,卷积如云,缕缕舒展。 ‘怎么感觉这香火更旺了些?’ 还未待许玄感叹,一旁的温思安已转过身来,轻抚鬓角青丝,看向自家师兄,眼神不善。 许玄叫她盯得心里发毛,只好先讪笑一声道: “思安看我这新收的弟子如何?” “资质恐怕是观中这些年来见过最好的了,师兄说是白岗那边的凡人出身,我倒是不太信。” 温思安嘴角有些笑意,身子微微前倾,抬头看向许玄的脸来。 “哪里的话,还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不成,自然是这次招徒寻来的。” 许玄往后退了几步,慌着找补。 “如此说来,白岗这小小一村,还真是人杰地灵,先是有师兄,再有霄闻,后又出个法言,怕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的遗脉。” “正是,正是,说不定就是如此,咱们也算占了个好地界。” 许玄不敢同温思安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对视,假意看向堂外风光,跟着附和几句。 “这孩子姓许,倒是长得也不像师兄。” 温思安声如呢喃,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 对方这话隐有所指,让许玄几乎装不下去,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破功。 “我这处新得一功法,或许你能参详一二。” 许玄忙岔开话题,取出那本三品霄雷功法《落雨行灵诀》,交予温思安。 他已经看过,内有一道三品秘术,【雷迎喜雨观】,讲的是调动云雨,震荡邪秽,以修复伤势,拔除浊气。 这法术要行雨,癸水一道的亦可修行。 癸水本就有润泽之意,是少有能疗伤化厄的道统,算是适宜温思安的秘术。 温思安接过功法,见是霄雷一道的,有些惊讶,之后看到这秘术,脸上露出些喜色来,让周围都跟着明媚几分。 “师兄这里好东西倒是不少,待我着手突破炼气五重,之后便去钻研这秘术。” 收下这本功法,温思安也未问来历,两人有些默契,心照不宣。 一道出了祖师堂,沿着道路向下行进,路上,温思安似有所想,问道: “说起来,习微师兄好像也要突破了,不知要到何时?” 许玄叹了一气,低低说道: “他近日都在白石忙活,恐怕还要耗上些时日,但突破炼气六重,算是飞跃了。” “高峡那边,突破的如何了?” 许玄犹豫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他知道温思安如今还未去闭关,就是担心这位弟子。 “突破炼气,也就是一日的功夫,如今让她去彩云峰突破,门中已为她备好那【清湿育气】,想来应该无什么问题。” 话虽如此,温思安还是秀眉不展,多出几分忧色来。 许玄安慰几句,温思安就先行告辞,要回彩云。她这次过来,本就是要听许玄说新收位亲传,特意来看看。 这边温思安驾风离去,许玄则是回到殿中,继续参悟起秘术来。 【陷泽腾龙术】是类似效法古代修士坐镇洞天,境随心动的法术,这秘术对法力积蓄和灵识操控都有一定要求。 法力越是浑厚,所化雷泽越为宽广,腾跃随心,远胜一般的遁法。 至于灵识,则是操纵雷泽对敌的关窍,不论是化形还是轰击,都需要分心支撑。 ‘果然是古代传下的五品秘术,有不少神妙之处。’ 法力这方面好说,慢慢修行突破就是,气海随之扩宽,法力积蓄越深,能演化的雷泽也越宽广。 至于灵识,就有些难办了,许玄之前以剑气除虫,算是悟出个锻炼灵识的法子,但这秘术要求灵识多分,就有些难了。 “你那上霄雷云可不是摆设,怎不想着动用?” 天陀忽地出声,点出了关窍。 “为何不早说?” 许玄沉声道,思虑半天,天陀才出言,只听得那老妖怪笑一声道: “你和那小娘皮腻歪半天,恶心的我要吐了,刚刚才回过神来。” 懒得同这老妖争吵,毕竟是个残魂,许玄就顺从他了。 他看向体内那上霄雷云,只见一团天青共明蓝二色的云气,内有虫鸣雀语,按照篆文描述,这雷云需要找些灵性、精怪入内,才能成长。 如今寻不到别的事物,翻看那本《妙蛊巫谈》,少有和雷霆有关的,且大部分材料赤云都无踪迹,暂时用不上。 思来想去,许玄将丹霆祭出,这把炼气上品的法剑化作雷雀,停在他肩头,叽叽喳喳。 许玄打开一册玉简,是【起灵纳兵术】,这秘术是杨缘心抄录给自己的,属于闻幽一道的养兵之法,可培育器灵。 按理来说,丹霆所化雷雀是遇藏金之气成就,虽然有灵,但还是蠢笨,许玄未想过让其去对敌,可要以这【起灵纳兵术】化育,神异就多些。 若是让其入了上霄雷云,也可帮着操控雷泽,正好弥补他修行那【陷泽腾龙术】的缺陷。 念及此处,许玄细细看起这【起灵纳兵术】来。 “雌雄相接,阴阳相薄,羽者为雏,毛者为驹,柔为皮肉,坚为齿角,人弗怪也。” 这是总论,大都是些玄虚之言,许玄一眼扫过,看向下方。 “水生蠬蜃,山生金玉,老槐生火,久血为磷,人弗怪也;山出枭阳,水生罔象,木生毕方,井生羵羊,人怪之。” 许玄见谈及羵羊,有些猜想,问向天陀,低声道:“怎这闻幽的秘术,也同羵羊有牵扯?” 天陀毛病又犯了,嘲讽道: “少见多怪,闻幽是古地府的道统,盛时有十阴帅行走天下,捉拿精怪灵性,残魂鬼物。” 说着,这老妖顿了顿,有意卖弄,继续道: “羵羊虽也算妖类,但不从血脉生就,而是土气化精,自然归人家管束。” “看来这道统是真的落魄了,不然怎么走脱你个老妖。” 许玄语气平淡,直戳这老妖痛处,让天陀无话可说。 继续看向这秘术剩余的部分,算是真正讲起如何养育兵器灵性,是以香火、血气来点化,最终开坛作法,献祭灵物,可成器灵。 血气和香火都不是稀罕物,许玄放了些自己的精血来,自祖师堂引来香火,按照上面法门炼化起来。 这是个水磨功夫,大致要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小成。 至于开坛献祭,许玄则是想都未想,秘术中提及的几道灵物,连天陀也未见过,恐怕已经绝迹了。 ‘如今只是让丹霆灵性增强些,能帮我驾驭雷泽即可,不求如人般通灵。’ 当下不再耽搁,他炼化起这把法剑来,丹霆的剑身逐渐变得光华内敛,显出几分古意来。 炼剑少时,许玄忙活不停,心里却想起另外一事来。 ‘也不知道法言能否和其他人相处好。’ 天陀说的吓人,但实际接触了这孩子几天,许玄也并未觉得有多可怕,只是这位弟子平时沉默寡言些,礼数还算周到。 如今他愁的是功法一事,法言既然能受篆,必然不能随意寻道功法应付。 按照之前谋划,应当先找一门低品的蕴土功法来,之后再换。 功法难寻,枯坐门中自然是无什么头绪,看来还是要去原上看看。 —— 霜回峰,细雨绵绵。 刘霄闻御风带着许法言,两人刚刚落到峰上,便有一阵蒙蒙细雨落下。 这雨来的急切,未有一点征兆,刘霄闻以法力护着许法言,两人沿小道而行,来了一处院落。 院旁边多有翠竹掩映,溪流汤汤,泉声山色,木石森立。 许玄已经吩咐过刘霄闻,在霜回峰寻一院落,让法言就此住下,多多看顾些。 刘霄闻领了师命,自然尽心,挑了处灵气充裕的所在,就在柳行芳居处不远,同峰顶的主殿离得也近。 这处院落空置许久,地上青砖有些苔绿,院门是以杉木造的,新抹了朱漆,散着些气味。 前方已有一位俊美的少年郎等着,撑着油纸伞,眉眼间有些好奇,正是柳行芳,听闻有位师弟来了,特来问候。 “行芳来了,这位就是法言师弟。” 刘霄闻见这位柳家来的师弟如此细心,有些笑意。 “见过行芳师兄。” 许法言却是先上前见礼,抬头看向了柳行芳,黄眸闪烁,在细雨中显得似两点灯火飘摇。 柳行芳先是应声,转而看向这位新来的师弟,见其生得黑瘦,显然是自凡人里选出的,放下心来。 只是一见那妖魔般的黄眸闪烁,柳行芳就觉得不安,有些心悸和厌恶,当下并不表露,而是微笑道: “这位师弟眼瞳为尘黄之色,倒是不凡,凡俗难寻,仙家不见。” 柳行芳意有所指,不像夸赞。 对面的许法言看了过来,声音清亮,听不出喜怒,只见这孩童面无表情地说道: “师兄说笑了,不过是些病灶导致的罢了,哪里有什么不凡的。” 这话说的果断,让柳行芳试探的话语落在地上,一旁的刘霄闻见二人似乎有些相冲,便上前说道: “法言日后就在霜回修行,有的是时间相处,今日还是让这孩子先安顿下来。” 柳行芳对这位大师兄还是十分敬服的,不再多言,只是笑着退走了。 ‘为何我见了那许法言就心生厌恶?’ 向着自己的小院行去,柳行芳只觉得奇怪。 他出身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心思活泛,师父和大师兄都是白岗出身,如今这位小师弟也是这地界出来的,理应交好才是。 柳家不倒,他在门中自然有些地位,凭他八寸的灵根,筑基也有望。 他虽是个向往山野的性子,但父母送来一封秘信,谈及家中变故,说是局势有变,容不得他松懈,只能算计起来。 如今柳行芳早早求了门中一些剑术去修行,甚至在这一道他的天赋比刘霄闻还强些,已然悟了剑势。 转身望向霄闻师兄二人待着的院落,隔着重重林木,他似乎见到两点明黄的眸光闪烁,让他不敢再看,低头回到自己的小院内。 另一处,刘霄闻领着许法言入了院内,大致说了些日后安排,许玄已经将门中胎息的功法传下,资粮也不缺。 许法言看向四周,微微点头,转身向着这位师兄道了声谢,言语恭敬。 刘霄闻有些烦恼,他本想着同这位师弟亲近几分,法言礼数周到,却少有情绪,让人不知其心思。 许法言不欲多劳烦这位师兄,低低说道: “多谢师兄一路送来,剩下的事我自己就可处理。” 刘霄闻本想着在帮这位法言师弟看看四周,但对方既然这般说了,就笑道: “法言今后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来寻我,既然是同门,就要好好相处。” 言毕,刘霄闻取出一白铁铸就的令牌,正是吞灵令,上刻着一道【小聚灵阵】,有汇聚灵气,加快修行的作用。 刘霄闻已然炼气,且有篆文随身,如今借着日光修行,速度几乎是观中第一,就是许玄在炼气初期也无这般进度。 取出这吞灵令,刘霄闻将这法器赠与许法言,朗声道: “这法器本是在白石的江师兄送我的,他说要择才用物,如今我炼气功成,就交予你了。” 言毕,刘霄闻不等对方回绝,笑着拍了拍这位法言师弟的肩头,御风走了。 “谢过师兄。” 许法言看向御风离去的刘霄闻,恭声送别。 细雨蒙蒙,似无停时,许法言迈出一步,就这般立于雨中,手中攥着那块白铁令牌,发丝被打湿,遮住了那对官黄的眸子。 屋檐上避雨的鸟雀如受惊一般,纷纷飞离。 (本章完) 第55章 赤卵 第55章 赤卵 彩云峰,浓云泼墨,雾滴如雨。 明思殿内,温思安心绪不宁,眉有忧色,身段柔软,斜躺在一黄梨木交椅上,不时看向殿外。 ‘怎这般慢?’ 高峡突破的时间拖得有些过久,温思安放不下心,前去闭关之地看了数次,但高峡并未催动玉佩示警,她也不好闯入洞府。 ‘只是莫要出什么岔子。’ 她可仅有这一位弟子,爱护得紧,几乎是当自己儿女来看的,有些坐立不安,起身走出殿外。 松柏修伟,沉潭凝碧,彩云峰风光秀丽,位于洛青诸峰之首,此刻温思安却无心欣赏,凝神遥望向峰下一处洞府来。 ‘己土畏惧阳火,我门为丙日之道统,火燥土裂,我早早布雨,耗尽心力化润,还是差些。’ 温思安自小跟随父亲修行,观中道藏读了不少,这些道统生克之理还是懂的,自然早就准备好突破的天时,本以为万无一失,未曾想还是出些岔子。 她清楚高峡突破炼气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心中还是盼着自家弟子顺遂些。 半峰,一处洞府内,张高峡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 她修行的是门中寻来的三品己土功法《落元蓄藏诀》,这功法讲求蓄藏元气,化合润躯,斗法不强,但胜在能修复伤势,化育灵药,正合她心意。 炼化了师尊为她备好的那【清湿育气】,气海渐扩,灵台见明。 这本是个水到渠成的事,她感到一股润泽之意自地下生出,将她包裹,让法力渐渐生出变化。 彩云峰云重雾浓,她本觉得十分舒适,正好突破,只是现在突生了些变故。 闭关之时,本是灵识封闭,心无杂念,但之前她没来由地心悸,总觉得在不远处有什么东西靠近。 恍惚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隐隐约约见了两点浑黄的光,好似眼瞳,某种流转生化之意覆盖上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泄了些元气,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她眉头皱起,微微哼出声来,出了些汗,纤薄的青裙有些被浸湿。 这情况已持续半天,让她几欲出关,但又怕让师尊失望,因此一直强撑着。 过了不知多久,那两点浑黄的光终于熄灭了,如同失去兴趣一般,再未亮起。 张高峡松了一口气,再次积蓄法力,终于迈出最后一步,突破炼气。 峰上的温思安立刻有感,御风而下,来到洞府前,越过阵法。 张高峡已有二十来岁,生得几乎同温思安一般高,此刻有些虚弱,青丝贴在明净的额前,半靠在石壁上,见师父来了,勉强挤出笑脸,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这是发生何事,哪里出了岔子?” 温思安快步上前,顾不得什么仪容,将张高峡扶起,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喂了几颗丹药,帮着化去药力。 “回禀师父,是我炼气时心有杂念,元气外泄,幸好最后还是成了。” 张高峡语气虚弱,显然是损耗不少。 “若是撑不住,先不突破就是,何必要硬抗着。” 温思安语气却并未有什么责备之意,只是轻轻抚着爱徒的青丝,有些心疼。 “师尊不必忧心,我如今好着哩。” 服下丹药,张高峡站身来,勉强走了几步,还是有些虚浮。 “这几日就在洛青待着,不必回长明去了,安心休养。” 温思安扶着张高峡回明思殿中,让她就在此休养,不必再操心长明的事了。 殿中焚着熏香,香气清幽,两人对坐着,此时得闲,下起双陆来。 温思安轻掷骰子,浅笑着说道: “你闭关这些日子,门中可是有些变动。” 张高峡此刻还有些恍惚,闻着殿内熏香,迷迷糊糊地说道: “是何事,难道是师尊和掌门.” 这话才说一半,张高峡立刻清醒过来,眉眼含笑,显出几分可爱来,低低道: “师尊和掌门修为又有精进了?” 温思安狐疑地看了过来,张高峡只是笑着,显出一幅纯善的模样。 “门中扩收弟子,外门人数涨了不少,更是寻到了一筑基种子,灵根足有一尺二寸。” 温思安笑着同张高峡讲了许法言的事,显然门中又多一筑基种子,让她有些心喜。 “这确是件喜事,我还未见过这位法言师弟,当挑个时日去看看。” 张高峡笑着,轮到她投骰子了,两人专心看起了面前的棋盘。 过了少时,温思安先将玉马出尽,赢了此局,笑着问道: “如今我将闭关,预备突破炼气五重,高峡可有中意的灵峰,我且为你去问问。” 张高峡心思单纯,柔声说道: “全凭师尊安排就是,哪一峰我都可。” 温思安美目转动,牵起对方的手来,语气关切,认真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如今门派渐有兴盛的势头,洛青还剩下不少灵峰,当择一灵秀的才是,日后无论是修炼还是择徒,都顺心些。” “你是个泥捏的性子,不喜争抢,但也莫过谦让了,该是你的,就稳稳拿住,不然别人还要看轻了你。” 张高峡似懂非懂,只是笑着,心思看来早就飞到长明去了,温思安看她这幅模样,微微摇头,转而又跟着笑了起来。 —— 白石,矿洞深处。 正是那地火午元树的所在,往日树上汹涌的流火已经熄灭,旁边的熔岩也冷凝下来,失了光热。 这宝树通体已变为艳红之色,若血般刺眼,枝头的赤果尽数落下,如今只剩下坚若铁石的枝干来,显出几分萧索之意。 许玄站在树前,有些忧虑,习微师兄唤他过来,说是这树出了问题,如今有些棘手。 白石的冶炼之地还在建着,王习微同许玄交谈少时又去忙碌,仅留许玄一人在此。 ‘地火午元树,非丙非离,到底是哪一道火德的灵木?’ 门中也只是关于这树的记载极少,只有个名字和外形,就连那赤果的功用也是试出来的。 这宝树需求地火蕴养,若是想搬到洛青去,动静难免大了些,甚至还可能导致地陷,因此才一直未动。 许玄触之,只觉树干温热,生机壮博,隐隐有脉动之声,像是有活物在其中一般。 “好浓的血气,你又寻到什么了?” 天陀忽地喊出声来,似乎被什么吸引到。 “哪里有什么血气,你饿昏头了?” 许玄环顾四周,除了这灵木,就是些矿石,半点血气的影子都无。“自然就在这灵木内,你若是以灵识去看,便能得见。” 天陀语气带着些蛊惑之意,显然十分上心。 许玄有些不信,但还是探出灵识,沿着树躯向内而入。 这宝树内部十分活跃,火元飘忽,形成一道朱色的火幕,暂时抵住了许玄神识探查。 许玄不敢破开这火幕,生怕伤了这宝树,只是绕了一圈,顺着火元流动的道路向前而行,连着绕了不少路,终于见到了这火幕内部的景象。 其间是一团蒙蒙的血光,包裹着一赤卵,上有道道流火,这卵被那血气激得颤抖不止。 ‘这是何物?’ 许玄心中疑惑,将所见同天陀讲了,这老妖沉思少时,才说道: “这地火午元树我也不知是哪一火的,恐怕类同忌木,藏金,才有此变。不知先前是何人养的这树,竟然直接浇灌血气,长得歪了,手段真是低。” “我附到这树上过,都看走了眼,里面这灵性藏得够深。” 言毕,天陀似乎使了什么秘法,点点黑斑飘起,飞向那地火午元树,没入树躯。很快就搬运出一团血光来。 许玄只觉自己气海微颤,里面躲着的天陀已经将这血气吞下,满意地笑了几声。 “这就完事了,那赤卵到底是何物?” 许玄问道,再看向那地火午元树,果见这宝树重新焕发光彩,流火重燃,散出光热。 “如今已恢复正常,可继续结果,那赤卵应当是木火之精,你之前不是读过道藏?木生毕方,毕方出于木,但为火德之属,因而这些火德宝树孕育出的精怪,多为禽鸟,所以是一赤卵。” “这等精怪,蜕变显世所需甚多,本还要积累些时日,但这血气上浮,激发其灵,才早早开始化形,空耗本元。若是嫌麻烦,让我吞了那卵就是,这灵木就无碍了。” 天陀解释一番,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这赤卵上。 “你就别想了,这赤卵能孵出何物,难道是羵羊这等精怪?” 许玄思及法言,有些联想。 “怎么可能,羵羊是蕴土象征之一,这不过一筑基灵木,化育出的精怪最多也只到筑基,甚至刚出世也就炼气初期的水准。” “养着不划算,还要补些缺漏,不如让我吞了。” 天陀依旧不死心,许玄却未理会他,而是计算起收益来。 ‘想要这赤卵孵化,恐怕要添上不少灵物,但培养上许久,或许能得一筑基的妖物驱策。’ ‘若是细细算来,门中真正能稳稳筑基的,除了我,也就是霄闻和法言了,剩下的思安和行芳,都有希望,但需要经年苦修才行。’ ‘妖物寿长,比修士有优势,门中又缺些斗法的供奉,若是能寻来这等精怪看顾山门,也是极好的。’ 思虑少时,许玄沉声问道: “这精怪化形,到底需要多少灵物填进去?” 天陀见许玄拿定主意,也不纠缠了,无奈说道: “你还有那火鸦给的【栖焚真羽】,每年从中引渡一道火气来就是,丙火堂皇,能补足先天缺憾,化去血污。” 许玄想起这茬,自芥子物中取出了那【栖焚真羽】,这赤羽如今已收敛光华,不显神异。 这东西是紫府之物,许玄如今是万万动不得的,更别说拿出来炼化,刚好天陀得了血气,就该这老妖出工了。 许玄讪笑几声,天陀会意,冷哼道: “先说好,请我出手,一次就是一位筑基的全身血气。” “我不过炼气,你让我上哪里给你找筑基来。” 许玄眉头一皱,只觉这老妖又在借机敲诈。 “你现在寻不来,先欠着就是,反正已经欠下不少了。” “啊?” 许玄还未反应过来,一张有些泛黄的宣纸落到了他手上。 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天陀每次解答疑惑,观察四野,传授秘术,都细细标注了要多少血气。 “我看了下,现在你还欠我六十四位筑基的血气,这债你别想赖。” “何时有这般说法?契约里可没记载。” “我新想的。” 天陀很是无耻,威胁道: “小子,你认不认,不认下次有这事找别人去,我可不帮了。” 许玄无言,但心思一转,反正这帐不在契约上,无什么效力,暂时认了就是,之后突破紫府,管这老妖说甚。 他当下应了,催促天陀速速行事。 这时天陀才动起手来,催动晶棱般的黑斑,似泥沙倾泻,缓缓靠近那赤红的【栖焚真羽】,曼陀罗金纹浮现,逐渐自其中牵引出一点金明的火星来。 这火星刚一显化,许玄只觉全身筋骨血肉都要被焚烧,幸好天陀动手极快,护住了许玄,将这火星送到了那宝树上。 地火午元树顷刻间就燃烧起来,褪去老皮,缩小一圈,发芽抽枝,原本铁石般的树身变得如玉般晶莹,枝头生出些金焰来。 许玄再以灵识探查,果见这宝树内的赤卵重焕生机,甚至隐隐有些亲近之意。 “若是这赤卵正常化形,这宝树本应是它的伴生之兵,如今倒是不需了。” 天陀看对这赤卵不甚看好,觉得无聊,继续吹嘘道: “水火一道的精怪没甚意思,玉石成道那才是壮观,我少时见过一九窍石人,百年就成就紫府,神异颇多,和我做过一场。” “谁赢了?” 许玄有些好奇,还不知天陀生前手段如何。 这老妖见许玄感兴趣,怪笑一声,乐道: “自然是我胜了,彼时我也刚刚突破紫府,都不过一神通,还是我手段高明些。” 许玄不接天陀的话,反问道: “哦,可你如今是条残魂,人家不知在何处逍遥快活。” “逍遥快活?” 天陀似乎听到某种极为好笑的事,狂笑起来,过了少时才笑嘻嘻说道: “那九窍石人比我下场凄惨多了,栽到西康原的大喇嘛手里,被拆成零碎,镇在大苯相山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相比之下,离国的秃驴还真是菩萨心肠。” 许玄只觉这老妖思维异于常人,只要别人比他惨些,就乐个不停。 当下不再多言,许玄专心看起这宝树内的赤卵来。 地火午元树枝头金焰飘忽,许玄叹了一气,也不知何时能孵化? (本章完) 第56章 风氏 第56章 风氏 数月已过,白石宝树之事已经解决,如今只待那精怪出世。 养灵许久,【起灵纳兵术】终于小成。 如今丹霆所化雷雀更为凝实,外形也有变化,不是雀形,更类游隼,通体为崇蓝之色,唯有翎羽和隼瞳显出深邃的紫意。 许玄试着动用了那【险泽腾龙术】,以丹霆入主上霄雷云,果然显出更多神异变化。 如今他可一心多用,让丹霆藏伏暗处,引渡雷光,这雷隼可帮着许玄控制三分之一的雷泽,自行对敌。 ‘这倒是件喜事。’ 观中还有柄筑基中品的恒光法剑,许玄还未筑基,发挥不出威力,等之后他成就仙基,再执恒光,丹霆亦可在雷泽之中藏着,杀机重重,占尽先机。 不过研习这秘术许久,许玄还是觉得有些缺陷,这秘术似乎要借着仙基才能完全施展。 他看过【降雷泽】的描述,经文上说这仙基携化雷泽,神龙鼓腹,源流不息,镇压一地。 如今未有仙基为本,许玄化的雷泽还是有些虚浮浅漏,但在炼气中已算得上杀招。 ‘仙基和神通是根干,秘术是枝叶,或许这就是筑基才算初窥仙门的缘由。’ 他心中有些猜测,这些功法中的秘术都和仙基性质联系紧密。 若是以这道仙基成就紫府,修成【雷泽化圣身】,与人斗法,雷泽汹涌无垠,法身顶天立地,效法的是神人坐镇山河,仙家立身道场的路子。 他心神往之,紫府难窥,但筑基就在几十年后,到时就可看看这五品仙基到底有何神妙。 一边炼器,一边修行,如今算算时日,温思安也该突破成功了。 炼气五重已是少见,若是突破六重,踏破玄关,求得命本,就算步入炼气后期,有了质变。 白石的冶炼场修建完毕,日夜开火,抽调了不少门人前去,就是在白石旁的不少凡夫也雇佣来了,帮着搬运石料,看顾炭火。 习微师兄着手去突破了,他要是成功突破炼气六重,算是实实在在地为门中添了几分底蕴。王习微将近百岁,筑基无望,但六重之后,能炼的法器可就多上不少,这可是关系门中收成的大事。 许玄收了丹霆,御风离峰,直直落到了彩云峰上。 明思殿并不宏伟,仅是小小一殿,温思安就在其中闭关。 殿外静候着一青裙女子,正是张高峡,她如今已突破炼气,领了靠近长明的瑞雪峰,和霜回峰相望。 张高峡见是掌门来了,忙行礼问候,许玄笑着问了几句,心里却想起其他之事来。 ‘门中弟子,法言和行芳都将炼气,这洛青的灵峰虽还余六座,可只有横虹峰算得上灵秀。’ 往日门中各峰传承有序,倒也没什么争执,但如今重新分配,就有些问题了。 ‘若是法言和行芳先后炼气还好,可看过两人进度,恐怕差不了多久,到时候争执起来,该如何是好?’ 许玄看得清楚,行芳出身世家,是个有心气的,法言心思深重,不会轻易退让,到时如何安排? “掌门?” 张高峡见许玄出神,柔声问了一句,有些好奇。 许玄回神,摇了摇头,只是走向殿前,一同等候温思安出关。 “师尊无碍,今日就将出关,掌门不必担忧。” 张高峡低低说道,看向掌门的脸来,嘴角有些笑意,好似弯弯的月牙。 许玄见她出言,才知她会错了意,只好岔开话题,说道: “高峡去了瑞雪峰,可待得习惯?” “一切安好,听闻掌门新收了位法言师弟,我还未去见过。” 高峡提起此事,许玄有些触动,思虑一会,才说道: “法言身世有些凄惨,性子怪些,和霄闻不同,若是哪处闹了你,莫要厌他,同我说就是。” “怎会如此,同门之间,有些不合也是一时,到底要互相扶持,一道为门中尽力才是。” 张高峡声音温柔,说的都是心中想法,并非讨好之言。 许玄自然清楚,勉励了几句,让张高峡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点头。 ‘栖云,高峡和霄闻,三人在山上待得久,这些年共同扶持,情谊深厚,是门中幸事,可之后入门的行芳和法言就难说了。’ 正想着这些关窍,明思殿阵法开启,自其中走出一着素白裙子的女子,纤腰修体,佩一碧玉小剑,眉眼间有些喜意。 “高峡。” 温思安正笑着同自家弟子问候,却见殿外站了位熟悉的身影,立即收敛几分,螓首轻抬,柔声说道: “师兄也来了,可是少见。” “你突破可是大事,我自然要来看看。” 许玄上前,笑着贺喜,一旁的张高峡跟着恭贺,接着说瑞雪峰还有事务,多待不得,御风走了。 许玄还想让高峡在此多聊几句,不想这位弟子态度很是坚决,逃似得走了,让许玄摸不着头脑。 如今峰上仅留许玄和温思安二人,两人缓步沿着山道而行,山间多有翠微,渐至一泓碧潭前,旁立着一青石碑,上刻【涤心】。 这地方许玄少时来过,是处门中洗剑之地。 “师兄还记得少时在这潭边的事?” “自然记得,那时我困于剑元一境,常来这处悟剑,你也爱在此处躲着。” 温思安听了许玄的话,有些感叹,轻抚着碧潭,低低道: “那时门人都来此洗剑,潭中金铁之气汹涌,如今却多有些鱼虾在底。” “彩云峰虽灵秀,但昔年的峰主走的早,还是有些荒颓了。” 许玄也有些触景伤情,但依旧笑着,安慰道: “门中自会兴盛,霄闻他们也都炼气功成,渐渐也能主事,我看日后肯定能热闹起来。” 温思安峨眉舒展,有些感叹地说道: “若是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见师兄将门派打理的如此之好,也会感到欣慰。” '是啊,师父和师娘?' 许玄本想回话,但忽地觉得哪里不对,他好像忽略了某个最为重要的关窍,气海中的古碑微微震颤,清气流转。 眼前的一切忽地变得陌生又熟悉,师妹的脸庞倒映在潭中,飘忽不定,被一尾红鲤冲散。 ‘说起来,彩云峰以前的峰主是谁,不是师娘吗?’ 这个疑问一经生出,无法遏制地膨胀起来,填满了许玄的心间。 ‘彩云峰主是谁,师娘的名字是什么来着,祖师堂中有她的灵位吗?’ 他只觉脑海中一片浆糊,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光。 那时他和温思安在这碧潭旁谈话,身旁还有一人陪着,不是师父,而是位着白裙的女子,看不清容貌,只是那双眼睛同温思安一般,恍若秋湖。 许玄浑身战栗起来,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悚然之感,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极为重要的事。 眼前的一切静止了,师妹的身影,潭中的游鱼,都扭曲起来,逐渐成了一晦暗的漩涡,许玄只觉那东西每每转动,就要把自己的心神吸进去。曼陀罗金纹生发,一道怒喝自他心中传来,若天音震荡。 “许玄,醒来!” 这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眼前依旧是师妹拨弄游鱼的身影,风和日丽,金阳正盛,但他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 许玄声音有些颤抖,竭力维持正常,问向温思安: “师妹,彩云峰之前的峰主是哪位长老,我记性差些,有些忘了。” 温思安见许玄状态不对,有些担忧,回道: “是司妙安长老,这位是掌剑长老,斗法厉害,突破筑基失败陨落,师兄怎突然问起这事了?” 许玄这时忽地想起关于这位司长老的许多事来,就连炼剑不勤,遭她责罚的这些小事都忆起了。 ‘不对,我上一刻明明还不记得,怎么现在就想起了。’ 许玄立刻起身,尽力保持平静,说道: “天青峰还有事务待我处理,恐怕不能多陪你了。” 言毕,许玄不待温思安回答,直直御风走了。 温思安本欲多说几句,但许玄动作极快,眨眼间就飞离了彩云峰。 “真是个忙人。” 温思安叹气,曲指轻弹幽静的水面,生出道道涟漪。 天青峰,许玄直直落到了祖师堂前,有些惊惶之意,看向了上方的牌位。 “大赤观冲阳子,温扶风之位。” “掌律长老,温扶意之位。” “炼物长老,王泉声之位。” “.” 许玄细细看过,就连那位司长老的牌位都见到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掌剑长老,司妙安之位。” 其上剑气森然,分明是许玄亲手刻画下的,但在这之前他毫无印象。 许玄意不在此,现在他只想验证一件事,当下疯了似的上前,细细查看起来,但始终见不到师娘的灵位。 堂内平地起了凄风,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一处暗格,取出一册玉简来,正是门中的内史。 许玄手有些颤抖,直接翻到了妖灾的那一页,终于看到了自己找的东西。 “是年妖魔作乱,温扶风之妻风氏为凡人,遇妖而亡。”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许玄的心开始抽痛起来,几乎要喘不上气,他气海中清气流转,古碑震动,才让他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许玄只觉冥冥中有某种无形之力正在迅速修正这一切,让他逐渐心安起来,慢慢接受现实,但气海中清气流转,又使他清醒过来。 这时,天陀动了,直接将许玄拉到了气海之中。 外面堂内,许玄眼中渐渐失去光彩,神情平和了起来,微笑着将内史收起,为师父上了柱香,走了出去。 气海内,雷木参天,紫雷演化的人首龙身之形活跃起来,绕着雷木,仰天长吼。 上霄雷云托举着许玄,一旁丹霆化作的雷隼鸣叫着,引着雷云到了那处海。 许玄定睛一看,只见一片奢华的金楼玉阁,突兀地立在那殷红的曼陀罗海之中。 ‘这老妖还真在我气海里建起楼阁了。’ 顾不得问责,许玄现在满心都是师娘之事,只觉其中有些蹊跷。 他入了那楼阁之中,地上云气渺渺,显出仙家气派,天陀此刻又换了身装束,着一身金衣,华贵至极,似王侯一般。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 许玄正色,将自己遭遇细细阐明,听得天陀眉头也紧皱起来。 天陀沉思少时,严肃问道。 “恐怕是神通,甚至可能牵扯的更高。” “这么说,你是记得自家师娘本是修士,执掌彩云峰,如今却不符?” 许玄有些惊忧,生怕被人看出踪迹来,低低说道: “可是有人算计?” 天陀叹了一气,似乎有些头痛,解释道: “这异象自发而动,无人驱使,有仙器遮掩,倒是无碍。” “姓风,这姓可是有些来历,莫要深究了,有时候想的过多,也是罪过,出去之后,不必再纠结此事,也就无祸。” 言罢,天陀挥袖,就将许玄送出。 再回神,许玄已到了居真殿内,已然开始打坐修炼起来,他有些恍惚,暂时将此事搁置,转而修炼起来,盼着能静下心来。 过了不知多久,许玄才回过神来,起身在殿中踱步,想回忆些关于师娘之事,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现在更不敢去问温思安,生怕对方也遭祸。 ‘师父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疑云重重,事情似乎都同温扶风联系起来,让许玄有些忧虑。 如今这事情也只能放在一旁了,暂时是无法查明,许玄也不欲告诉他人。 ‘至少要到筑基,不对,恐怕是紫府才能查明这些旧事,找出是何人所为。’ 殿内灯火忽明忽暗,正合许玄的心境,他沉下心来,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走出大殿,来到了那棵青松之下。 山门外的阵法忽有感应,有人来访了。 许玄有些感应,见不远处刘霄闻已领着一位客人入内,这是位背沉黑法剑的青年,眉眼端正,许玄一时认不出来人,但那剑他可记得。 左河默的佩剑,这是空剑门的人,在这关头来观中是有何事? 许玄不再纠结,暂时放下之前的异样,转身望向大景原的方向,语气无奈,微声说道: “债多不压身。” 峰下,刘霄闻已经笑着迎这位空剑门嫡传入了洛青,居真殿深处,那柄恒光有些异样,散出点点赤明之光来。 (本章完) 第57章 试剑 第57章 试剑 天青峰,居真殿前。 恒光异动,许玄有些察觉,并不表露在外,他含笑相迎,让刘霄闻领着这位空剑门的嫡传入了待客的偏殿。 “师父,是启温,左河默的大弟子。” 刘霄温先行一步,同许玄禀报了来客身份,他少时在地宫中历练,和这位来访的空剑门嫡传有过一面之缘。 许玄不多言,入了殿中,静静坐在主位,让启温入了客座,刘霄闻则在一旁候着。 已至黄昏,夜色将起。 启温着一身银灰道袍,衣袖上绘着繁复的星纹,他长得端正,剑眉星目间生出一股凛然的正气,举止利落,显出豪迈的气魄。 “见过观主,在下空剑门启温,奉掌门之命特来拜见贵观。” 启温先上前见礼,其声清亮,若敲冰戛玉。 “不必多礼,左掌门素有侠名,我亦敬服,可惜先前未有联系,本该是我遣人前去拜见,不想启温你先来了。” 许玄一边笑着回道,一边观察着座下青年的修为,暗暗和自家弟子比较。 ‘炼气二重,根基不错,但较霄闻年长二三岁,霄闻得了篆文,日后当能渐渐超越。’ 启温却不知许玄在想何事,似乎有些踌躇,毕竟两家虽然有些渊源,但空剑门之前都未曾有交好大赤观意思,多有些划清界限的意味。 上次地宫开启,左河默上来搭话,许玄也有些惊奇,毕竟就是温扶风悟出剑意,这家都未有什么动静。 ‘恐怕也是得了大月光寺的提点,这时想着来通气了。’ 许玄暗暗分析了局势,自然明白左河默为何遣人过来,但他二人之间可不是什么同舟共济的关系,而是一人死,一人生。 启温似是下定决心,看了一旁的刘霄闻一眼,沉声说道: “前辈,在下此次前来,是想着再续两门祖上之谊。” 许玄面有疑色,不知这空剑门有何意,并不接话,反问道: “启温说两门祖上有些情谊,这事我亦听闻,只是一场妖灾,我门中典籍损毁不少,不解这些旧事,可否说详细些?” 趁着这时间,许玄还想多问些关窍,启温显得有些为难,环视四周,低低说道: “关于此事,我门中记载亦缺失不少,只知蜀初兴时,得了家仙宗扶持,派了两位真人出世,建了大赤和空剑。 “那时两门中还各有紫府坐镇,大赤修【丙火】,为王驱策,空剑修【宙辰】,坐镇天关。若是细细算来,当是大赤更为正统,得了上宗传下的功法和剑诀,听闻都是六品,成就的仙基神妙颇多。” “这便是两门祖上渊源,如今各家功法和秘术都失传诸多,恐怕许观主也无什么消息。” 许玄闻言,忙顺着说道: “自然如此,莫说什么六品功法和剑诀,我门中真传的四品功法《天火恒光经》都毁去大半,常人修行不得。” 他忙着撇清关系,道些苦楚,谈些不易,而后有些好奇,低低问道: “不知那功法有何神妙,竟还牵扯起道统尊卑来。” 启温面上有些难言之色,为了拉进关系,仍是继续说道: “听闻这功法成就的仙基有些独特,不属五德,避走雷霆,亲和三巫,位平九炁,需要剑意才能成就,是真正的仙家妙法。” ‘需要剑意才能成就,还要在筑基前,有几人能修成?’ 许玄心中微动,却想起一人来。 他的师父,冲阳道人温扶风,炼气九重时成就的剑意,门中数百年来都未有人成就剑意,更别论在炼气时。 “原来如此,还真是神异,剑气还有些记载,剑意却只能自悟,数百年都难见。” 许玄声音有些恍惚,心中不禁升起些想法,有些感慨。 ‘若是这传承未绝,门中有真人坐镇,让师父成就这道仙基,我门怎会困于此地,沦为棋子。’ 座下的启温不敢再多言,话锋一转,沉声道: “前辈自然也看得清楚,时日将近,原上恐生变故,青巍也难以独善其身,两家互相通气,也好应对之后变化。” 若是原上其他势力来访,提出结盟,许玄恐怕就答应了,但是对方是空剑门,都被巫荒的天毒山看着,他唯恐生变。 “这自然是好事,但如今局势复杂,这事可放在筑基后详谈。” 许玄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想着先缓缓,毕竟按照净言的说法,炼气九重那边就将动手,至少要到筑基后局势才算明朗。 座下启温微微凝神,取出一封密信,以火漆封着,呈了上来,沉声道: “还请前辈看过我师的这封信再说。” 一旁的刘霄闻接过密信,递了上来,许玄拆开,细细看了,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各安天命,且为后人谋。” “巫者择一取用,无论谁生,都当看顾两门,护佑传承。” 许玄会意,指尖一道雷光升起,将这封密信毁去,神色凝重,低低说道: “左掌门的意思,我已明了,这件事可先定下,若想真正结盟,恐怕还要到两家都有筑基坐镇的时候。” 启温神色稍稍放松几分,显然对这结果已是满意,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七年之后,我门将开【登辰剑会】,试剑较艺,观主若是有意,可遣炼气功成的门人来入会,贵观可派两人前来。” 启温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只是互相切磋,以精进剑术,若是胜出,可入我门中的剑池洗髓,虽不如那福炁灵泉,但对修行剑道有些独到裨益。” ‘剑池洗髓?’ 空剑门的这口剑池许玄可是听师父讲过,对修行剑道有些作用,但也只对剑势到剑元一境有些好处,对修成剑气就无用了。 ‘说起来,霄闻正好处于瓶颈,困于剑势多年,迟迟悟不出剑元。’ 若是修剑的资质,门中除了许玄,当属温思安,只是她之前志不在此,有些心灰意冷,如今再捡起剑道,剑元在望。 大赤观以剑闻名,许玄自然倾心教导,他暗中看过,竟然是柳行芳在此道资质最好,胜出霄闻和法言几分。 ‘柳家的血统,当真是好,柳秋辞修为手段也都是上乘。’ 感叹几分,许玄觉得这事有不少益处,杀妖虽也算历练,但还是同人斗法切磋进步得快,若是能得洗髓的机会最好,不成也能开阔眼界,多结识些人。 “启温说的事,我亦有听闻,自然是极好之事,到时我必遣弟子去拜访,共赴盛会。” 许玄笑着应了,让座下的启温面色轻松不少。 定下之后联络之事,启温正欲告辞,忽地想起一事,笑着取下背后的法剑,恭声道: “还请观主取出贵观的【恒光】,同我门的这柄【辰河】相会,以为见证。” 许玄这才看清对方背着的辰河法剑,为一八方古剑,其色为玄黑,上刻疏星淡月,银汉迢迢,观之,许玄气海在【上启明光】所化的星辰宝珠有些震动。 另一处刘霄闻领命,将恒光请出,许玄御气召来,见这柄祖传的法剑已生出几分异象。 赤明之气流转,恒光剑身若明镜,其上的道道云纹间浮现出一金阳,赤火熊熊而燃。 两柄法剑都是筑基中品,形制相仿,似是同炉所出,交相辉映起来。两剑交感,发出道道龙吟,许玄只觉气海中古碑震动,有些异变发生。 他当下面色如常,只是有些赞叹起这两柄法剑的神异来。 “如此一来,大赤和空剑算是就此交好,日后当守望相助。” 许玄轻声说道,启温等剑上异象消散,收起法剑,恭声回应。 时候不早,启温告退,约定好了试剑的时日,许玄便让刘霄闻送客。 殿中又寂静下来,许玄这时举起恒光,细细观摩起了那道金阳出于云海的画面。 ‘有些像那副古画中的?’ 许玄自然而然想起了净言让他看的古画,但那段记忆对他来说负担过重,至少那位道人出手的画面叫古碑隐去了,如今只是有些模糊印象。 “紫府当面出手我都见过,那道人恐怕是仙宗走出的.” 大赤观祖上最多也就出过紫府,但再往上就无了,如此道行,必是真君。 “终于走了。” 天陀声音忽然响起,许玄正疑惑为何他没有动静,当下有些疑惑,便问道: “那启温说的——” 只是还未等许玄话说完,天陀就连忙制止了他,声音有些惊恐,吼道: “还说!还说!一个个不要命了。” 许玄这才生出几分惧意来,察觉到自己好像触及某些忌讳,当下不言。 “先进来看看,你气海又有新变化。” 天陀言毕,许玄意识便又被拉入气海之中,落到了那玄祈雷木下。 天空中不再是连山般的阴云,而是显化出一金阳来,赤火煌煌,这异象挂在天边一角,临近那座古碑化作的白玉天宫。 云间,赤色的巨蜈身如蛟龙,其甲上有无数狰狞的咒符显化,不断绕着那座天宫飞腾,是那道残缺的篆文显化。 许玄沿道前行,一朵殷红的曼陀罗飞来,为他引路。 天陀自从吞了那团血气,似乎稍稍恢复了些,现在可用这在许玄气海游荡,只是本体还困在那片海。 “往前走。” 天陀的声音那朵中传来,许玄跟着前行,逐渐来走出以那雷木为核心的雷泽,来到气海边缘,到了那处金阳之下。 血飘到许玄肩头,天陀的声音传来。 “看到那东西了吗?” 许玄定睛一看,才见到天陀所指的事物。 一株三寸高的桂树,枝干若琉璃般空明,其上月华流转,根旁则是五彩宝光笼罩,多有唱经之声。 “大月光寺的东西?” 他思虑一番,这才想起这桂树是何物,应当是净言为修复许玄伤势,自那琉璃宝匣中取出的一道彩光和月华。 许玄本以为修复伤体时已经耗尽了,不想还在体内,甚至演化成这异象。 “那道金阳就是你关于那古画的记忆,今日忽地生变,悬于天上,连带着这桂树也显化了。” 天陀语气严肃,显然他也对那金阳十分忌惮。 “那异象临近白玉天宫,叫清气镇着,若是还能生变,你我使出什么手段都无用。” 许玄感应一番,勾动古碑,见那道金阳还在控制中,稍稍放心。 “天上的暂不理会,这地上的桂树到底是何物?” 看向这株琉璃般的桂树,许玄有些猜想。 天陀化身的血飘起,道道曼陀罗金纹垂下,照向那朵桂树,过了少时,才沉声道: “这桂树好像是.一缕太阴之气所化?” 这老妖也有些不确定,继续说道: “至于那五彩宝光,应当是舍利的法光所化,这点我可确定。” 说着,天陀嘿笑一声,又道: “不过应当是位得了菩提位的,类同仙修的紫府。” “这东西有何用?” 许玄最关心的还是这事,大月光寺出手还真是阔绰,给了这般好东西,唯一的缺憾就是: 怎么不告知一声? 净言当初随随便便的模样,许玄还当是一般灵物。 天陀忙于压制记忆,也未查看,这一道太阴之气,一道舍利宝光,就这般藏纳起来。 天陀盘算许久,这才开口道: “这气极微,本来就为修复你法体损耗不少,如今这点实在是少的可怜。若是你有什么太阴一道的功法,说不定炼气时用的上。” “至于那道彩光,你若是修行佛法,自然用处极大,仙道想要动用,实在是麻烦,一个不好,说不定还要损耗道行。” 许玄闻言,不再停留,退出了气海。 ‘太阴一道的功法,哪里能寻到,阴阳都是少见的道统,不是是寻常人能得见的。’ 不过今日也算收获不少,许玄已是满意,对于之后的局势有些了解,和空剑门搭上了线。 如今只看炼气九重时,巫荒那边到底有什么动作,或许有一线生机在? 轻抚恒光,许玄看着那明镜似的剑身,其上的刻图已经变为金阳出于云海,赤火辉映天光的景象,隐隐和许玄气海中的异象呼应。 许玄正看得入神,丹霆忽地窜出,化为雷隼在他面前翻飞,长鸣起来,许玄好像从中听出了几分幽怨之意。 ‘太有灵性,好像也不太好?’ 收起恒光,雷隼显化为剑,许玄轻握丹霆,剑气沉浮,显出道道雷光来。 (本章完) 第58章 宵灯 第58章 宵灯 王习微出关时,已过立春,时光若走马,转瞬即逝。 这时节尚有些寒意,王习微自洞府走出,见满目银装,雪压枝头,寒酥朵朵。 他闭关之地未选在洛青,而是择了白石一处地火汹涌的洞穴,荡霞峰火脉凝而纯净,但火势不盛,不若此地。 《渡火不越诀》虽只是三品功法,但突破炼气六重后,他气海中便凝聚出一道金火之符来。 这便是命本,可助着他进一步控火,如今那《冶父候火兵录》中的许多炼法可以试着动用了。 缓步向前,王习微并未急着回洛青去,他催动了那子母玉,许玄师弟应当得了消息。 王习微闭关的这处地界位于卧牛野,是白石到洛青间的一处原野,有不少凡人聚居,以齐、江为大姓。 如今将临近东密的凡人也都迁来,此地百姓更多,近乎数万。 闭关之前,他和许玄商议过,欲将三山间的凡人都调集此处,建一大镇来,此后不论是往来贸易,还是抵御外敌,都便利不少。 白雪落在王习微肩头,还未触及,便化作道道水汽,还未等多久,便见远方来了一人,身形佝偻。 正是江池鱼,他的这位大弟子早早算好时间,在此等了不知多久。 王习微见他走来,忙御风过去,见江池鱼衣服上结了层薄冰,须发上堆着层层白雪,夹杂着白发,让王习微不忍去看。 “恭贺师父,突破炼气六重!” 江池鱼下拜行礼,王习微将他扶起,有些感慨道: “池鱼,这天气何必在外等着。” 江池鱼虽然是胎息后期修士,但年岁渐长,是个江河日下的境况,气海渐缩,修为外泄,如今看上去比王习微老上不少。 “见着师父突破出关,我心里就高兴,乐意在此等着。” 江池鱼的声音中显出几分强撑着的笑,让王习微心中有些难受。 顺着远处望去,王习微隐隐看见了一对夫妇的身影,就在一处路口站着,遥遥望来,不敢上前。 王习微如今修为有成,目力远超以往,将那对夫妇看得一清二楚,都是中年模样,男的穿着粗布衣裳,女的则是披着羊裘,领个女娃。 ‘池鱼的儿子,江流余,还有他媳妇张氏,那女娃是.池鱼的孙女?” 江池鱼见王习微看到来人,那张苍老的脸上多了些尴尬之色,缓道: “流余说是要带着舟渡过来,请师父看看。” 江池鱼的身子伏的更低了,似乎被某种重物压着。 王习微并无什么多的话语,只是招招手,让远处的二人过来。 那对夫妇脸上生出些喜色,但很快遮掩下去,急急上前,牵着自家满脸懵懂的孩子,到了王习微面前。 “见过仙长!” 那对夫妇急切地叩拜,拉着自家女儿一同拜下。 王习微让几人起身,他先是细细看过二人的手来。 那是两双毫无茧子,白白嫩嫩的手,显然未做过重活,两人身上穿的却是平常农户的衣着。 那女娃生得不甚好看,有些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眼角还有泪痕,显然是挨过训斥。 “还不上前,为仙长贺喜。” 江池鱼的儿媳张氏先行出声,她生得有些姿色,语气带着些讨好,轻轻推了推身前女儿。 江舟渡已有八岁,穿着一身红袄,扎着小辫,小脸露在风雪中,冻得通红,耳朵叫冷风吹得发紫。 她颤颤巍巍走上前来,看向王习微,有些害怕,磕磕巴巴地念起贺词来。 “恭贺仙长,功.功成圆满,炼器如意,早成筑.” 这话还未说完,江池鱼脸色就一变,如阴云一般沉下来,连忙拉住了自家孙女,转身看向那妇人,怒斥一声: “混账,你教舟渡说些什么!” 张氏被自家公公的反应吓到,当即缩起身子,江流余护着媳妇,一旁有王习微在,这中年男子不敢多言,只是惶然道: “是我想的,父亲莫生气。” 江流余护着媳妇,眼神有些告饶之意,但身子却隐隐和自家父亲对峙着。 ‘没用的东西,连几句吉利话都不会说。’ 江池鱼心中生出些怒意来,但看见自家亲子的模样,又像是被泼了盆冰水,当下无言。 江舟渡不过八岁,见了此情此景,害怕至极,她先前挨了风吹,遭了双亲训斥,心中本就委屈,但不敢哭泣,只是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王习微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是他人的家事。 江池鱼老来得子,妻子又走得早些,对这儿子近乎溺爱,偏偏这江流余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向着媳妇。 “说吧,你二人来有何事?” 王习微不欲多纠缠,直接问道。 江流余跪下,声音恭敬,低低说道: “回禀仙长,小人听父亲说过,要送舟渡到彩云峰去,拜温仙长为师,可彩云峰管着长明,离卧牛野极远,我是想着让舟渡拜到荡霞峰。” “正好延续些情分,离家也更近些,我们也可多看看孩子。” 王习微活了多少年了,这对夫妇的心思他一看便知。 ‘恐怕是怕女儿飞远了,管不住,再来就是临近白石,好帮衬他们。’ 江池鱼寿元无多,这夫妇二人显然是有些昏头了,只盼着能保全自身富贵。 披着羊裘的妇人跟着丈夫下拜,声音哀婉,一副舍不得女儿的模样,心中却计较起来。 ‘白石附近马上要建镇了,分到长明去,可管不到此处,门规又严,倒是万一不亲了,哪里有什么好处。’ 张氏计较的清楚,自家这女儿拜入哪一峰,关系到日后生计,哪里能任那老头随意安排,更何况她公公是个从不徇私的性子,家中可没什么积蓄,不得不算计。 江池鱼的腰越发低下,不再多发一言,更不敢看师父,只是攥紧了孙女的小手。 “大父。” 江舟渡似乎察觉到了老人的情绪,转过身来,轻轻唤了一声。 风雪飘飘,眼前的夫妇二人继续跪着,王习微只觉得心烦,冷冷地说道: “都起来。” 周边似乎变热了些,风雪临近几人,先化成蒙蒙的水汽。 江流余搀扶着张氏,两人不敢看王习微,都垂下脸来。 ‘分明是到彩云峰最合适,我年纪大了,又要炼器,哪里有时间教导,栖云连自家孩儿都见得少,更是忙碌,怎这般见识短浅!’ 王习微叹了一气,这些事情池鱼肯定给家中都详细说过,这夫妇还要如此,显然不是为了自家孩儿。 “门中将要在卧牛野建镇,这事你等知晓了吧?” 下方二人对视一眼,那张氏先是摇头,一旁的江流余却直接回道: “听父亲说过。” 王习微懒得管这二人的心思,继续说道:“往后这里就将是青巍第一大镇,来往贸易,都在此处,要建不少坊市。” “你二人若是真为自家女儿着想,我便批个职位,让你等管些地界,也好为女儿挣些资粮,舟渡就在彩云修行,最为合适。” 王习微语气有些不容质疑,给了二人些好处,这夫妇不敢再多言,生怕惹得仙长发怒,只是磕头拜谢。 “都退了吧。” 江流余二人领着女儿告退,脸上颇有些喜色,至于江舟渡则冻得有些发抖,被母亲牵着,跌跌撞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让师父您见笑了。” 江池鱼声音暗哑,好像在一瞬之间苍老了数十岁,眉眼耷拉着,像只将死的黄牛。 “谁家都不容易。” 忆起栖云,王习微也是觉得心中有些困扰,低低叹气。 江池鱼抬起头来,看向洛青的方向,声音恍惚,哀道: “我少时拜入师父门下,自以为天赋不错,不想困于胎息,直到老朽,我就寻思,既然得了门中不少栽培,修为不成,那就在别的地方出些力也好。” “三十岁后,我就没问门中要过资粮,全心全意扑在白石,有些人暗地里笑话我的,我毫不在意,因为我心里敞亮。” 说到此处,这位老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但又低沉下去,继续说道: “想不到老了,孩子们都有心思,反倒给门中添乱了。” “师父,我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成不了事,不必给他什么职位。” 王习微不言,只是默默的看起雪来。 瑞雪飘飘,今年可是个丰年? —— 霜回峰,主殿前。 刘霄闻欲去原上一趟,这事他早就想过,主要还是为手中的法剑。 他已经突破炼气,且修为进度极快,恐怕今年就将突破二重,虽然六重之前都无什么阻碍,但这速度也算骇人听闻了。 火虎牙不过胎息上品,但对他意义重大,不仅是师兄所赠,还跟着他杀妖多年,如臂指使,如今他想将其提升到炼气品阶。 他本以为这不是什么难事,但问过栖云师兄,才知缺了灵物。 这法剑是以叠兵法练成的,数口剑胎合一,若是想提升品质,不能再以精铁熔炼,而是要寻些金德的灵气、灵液,以之蕴养才可。 这可就难为刘霄闻了,白石多精铁,但这灵气、灵液却不见影,恐怕只有原上的才有些踪迹。 柳行芳也有回原上一趟的念头,当下二人一同前往天青,请示师父。 许玄就在殿中,得了习微师兄出关的消息,正乐着,就见霄闻同行芳一道来了。 得知其来意,许玄思虑少时,笑道: “常在山中修行也不是个事,正好出去逛逛。” 想到这处,他取出些资粮来,大致能买几件炼气级别的灵物,分别交予二人。 刘霄闻坦然收了,恭声谢过,一旁的柳行芳本想推辞,见师兄收下,也就不多言。 ‘如今原上各家都未筑基,是难得的安稳时光,让他们多去走动些,也是好事。’ 许玄自然是乐得这些弟子多去走动些,也好帮着处理门中诸事,他可安心修炼,做个甩手掌柜。 拜别师父,又过数日,临近元宵,刘霄闻真正准备动身了。 他御风而起,携着柳行芳一道动身,两人还是头一次一道走出山门,都有些兴奋。 路上,柳行芳坐在云间,看向洛青,神色有些感慨,叹道: “炼气就能御风,当真自在,师兄你第一次上天,是个什么心情?” “初时还是害怕,甚至不敢飞的过高,摔了几次,后来熟悉了,却也无什么特殊的感觉。” 刘霄闻含笑回道,思及这些事,嘴角不由带些笑意,当初他御风时自天上摔下,还是师父接住的,让栖云师兄调侃了好些日子。 柳行芳似有所想,看向刘霄闻佩着的法剑,低低说道: “师兄若想寻些少见的灵物,应当先去陈家那杜望城看看,后去青璃坊。” “陈家不是封山了?” “师兄倒是不知此事。” 柳行芳显出几分得意来,显然以他的出身,知道不少消息,当下解释道: “陈家只封了本家在的灵山,嫡系不得外出,治下的凡人可还要过活,由着些旁系子弟看着。” “我家中来了消息,听闻当朝天子要祭天官,各地都有灯会,赤云郡就在杜望城办着,附近散修多会来此,有不少稀罕物件,就这几天时间。” 柳行芳似乎早早就想着去此地了,颇有些鼓动刘霄闻的意思。 刘霄闻听及此言,也是有些意动,并不打算扫师弟的兴,沉吟少时,笑道: “青璃坊随时都可去,这灯会倒是少见,不若先去看看。” 当下两人合计,调转方向,转而向着陈家治下那杜望城飞去。 “不知那祭天官是何事?竟然值得天家下令。” 刘霄闻有些好奇,离国的帝室几乎不理国事,少有政令,各地都是仙家分治。 柳行芳面上也是有些疑惑,家中来信并未细讲,因而不确定地说道: “听闻是要为百姓和仙家祈福,毕竟大离灭齐,自然得了些【福炁】一道的东西。” 福炁。 刘霄闻忆起那道福炁灵泉,心中忽地生出些猜测来,但神色如常,继续御风前行。 行了不知多久,风雪已停,天光明亮,刘霄闻御风落下,身后柳行芳跟着,两人到了一巨城之前,正是那杜望城。 城门洞开,人声喧哗,几乎挤满了道路,甚至有不少修士骑些异兽入内,与身旁凡人相安无事。 入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仕女游人如织,多有些卖艺唱戏的,旁边围着的有凡人,也有修士,显出一片繁华景象来。 柳行芳入了城内,显出几分世家子的余裕来,轻车熟路地带着刘霄闻来了一处金粉玉砌的酒楼,木匾上写着梅斋二字。 “这是何地?” 刘霄闻正想问些话,柳行芳却不言,脸上带着些神秘的笑,拉着他入内,寻找了处位置坐下。 环视四周,刘霄闻却见都是修士来此,纷纷入座,大都在谈笑畅饮。 周围传来幽幽的冷香,不少女子在高阁上嬉笑,竟然也都有修为在身,穿着各色锦缎,粉白脂红,眼波流转,楚腰纤细,显出些风情来。 酒楼中心的台上正唱着曲,刘霄闻有些好奇,定睛看去。 一位缟袂绡裳的女子,绕着淡烟岚雾,面目模糊,端坐在台上,苗条娇袅,素手轻弹,显出几分与世隔绝的清冷来。 她轻轻抚琴,眉头微蹙,声音婉转,正唱到: “玉体偎人情何厚。 轻惜轻怜转唧留。 雨散云收眉儿皱。 只愁彰露,那人知后。 把我来僝僽。” (本章完) 第59章 樊师 第59章 樊师 楼阁内,琴音渺渺,唱声哀婉。 若是在某处仙山灵湖见到这番场景,刘霄闻或许会当是什么隐世的高人,显灵的幽女,或许会击节而叹,赞一声琴音。 空中传来阵阵香腻的脂粉气,让他有些恶心,有几名女子靠前,想要搭话,他挥手回绝。 柳行芳坐在一旁,斟上些酒水,笑道: “师兄觉得这弹唱如何?” 刘霄闻已经明白柳行芳带他来的是何地了,心中有些不喜,只是轻声道: “可惜是个柳间的女子,琴弹的再好,曲唱的再妙,还是些淫词艳曲,入不得台面。” 柳行芳却是摇头,笑着回道: “师兄莫要看轻人家,台上这位名声可大着,人称樊师,弹唱在赤云堪称一绝,平日都不现身,正逢佳节,才来弹唱几日。” “如今算是赶上了,也是运气。” 刘霄闻显然不是多感兴趣,反而环视四周,见到了些熟人。 一位生得有些矮小的男子坐在高阁上,身旁并未有什么女子围着,而是和一着粉红僧袍,肌肤莹白的僧人谈笑,这僧人佩着一白骨珠串,散着道道粉红宝光。 ‘段家的人,是那段平度?’ 段平度当时可是夺了长生观的机缘,令刘霄闻记忆深刻,如今一眼就认出。 “段家的人,怎么同和尚走到一处了?” 刘霄闻本有疑问,不想一旁的柳行芳先行开口,说了出来。 “师弟倒是慧眼,一眼就认出身份了。” “修为这般高深,显然是世家的,又生得矮小,可不就是段家的人了。” 柳行芳压低了声音,向刘霄闻解释道。 ‘赤云就一家莲寺,这僧人可不像那里出来的。’ 刘霄闻也和大盘出来的些僧人交过手,都是些古板的,可未见穿这般僧袍的。 ‘看着不像什么正道,恐怕是修行什么邪法的。’ 他收回目光,不敢多看,怕起什么纠纷。 一旁的柳行芳却身旁却已围起三四位女子,陪着饮酒行令,他容貌俊逸,吸引了不少目光。 ‘早就听闻柳家多些风流种子,行芳平日看着颇为正经的一人,怎也?’ 过了许久,那琴音也止了,那位樊师起身,周身烟岚散开,面上仍旧覆着层轻纱,不露真容。 四周传来些喝彩声,那女子稍稍屈身,以表谢意,身旁走来一青裙侍女,二人一道离了此地。 这下台上便唱起些真正艳俗的曲目来,刘霄闻是坐不下去了,轻轻推开斜倚在他身上的一女子,沉声说道: “师弟就先在此候着,我先去城中看看,有无灵物消息。” 柳行芳有些讶异,他正搂着一胡姬,饮了几杯,劝道: “师兄何必着急,好不容易出来趟,这次销我来付,何必急着出去。” 刘霄闻只是叹道: “我在此待得闷了,出去也好,看看灯会。” 言毕,不等柳行芳再劝,他逃似地走了出来,楼外寒风阵阵,暂时让他精神抖擞几分。 沿道而行,见了不少店家,兜售各类灵物的都有,但并无他要的。 天色渐晚,彩灯盏盏,尽数亮起,道路上显出一片金碧相射,火树银的景色,刘霄闻却无心去欣赏这些。 “早知道该再问下行芳,也有个门路,不然现在跟个无头苍蝇般乱窜。” 他心中有些懊悔,但并不准备回去再问,而是一路打听,还真寻到处地方来。 他在一处坊市前驻足立定,这地界名为化云坊,由陈家经营,位于城中心,大多是些散修都来此做买卖。 入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刘霄闻去过几次青璃坊,但如今一看,陈家开的这处坊市,规模丝毫不差那青璃坊。 他缓步行着,在此做生意的大都是些胎息炼气的修士,卖的也是同等级的灵物,偶有些炼气法器,便有一群人围着。 ‘果然是散修,没什么好东西。’ 刘霄闻到目前为止,见了不少金德一道的灵物,但大都是些庚辛二道的金银铜锡,不见什么灵气或灵液之类。 不知逛了多久,到了一散修的摊前,见着一瓶银液,炼气品阶,颇为不凡。 “这位道友要些什么?” 摆摊的是位中年修士,炼气四重,着一身黑袍,生得高大壮硕,声音粗犷。 刘霄闻并不直接问那银液,而是先假意挑拣些灵物,过了一会才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这瓶中的是何灵物?” 那散修见刘霄闻问起这物,微微一笑,说道: “是辛金一道的【秘银藏水】,算是炼气里顶尖的灵物了,道友可看上了?” ‘辛金一道的,本想寻庚金的,不过也够用了。’ 刘霄闻面色平静,只是问道: “道友准备怎么卖?” 那壮汉脸上显出几分狡黠来,直接说道: “不多,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就可。” 刘霄闻眉头微微皱起,只觉眼前之人纯粹是在狮子大张口,借机敲诈罢了。 寻常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至少抵两件灵物的价了,更别论炼器师出手的费。这【秘银藏水】虽然稀罕,但要以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来换,可就有些亏了。 “道友这价可开的颇高,可能降些?” 刘霄闻现在身上带的多是些灵物和灵石之类,法器可未带,实在是拿不出来。 对面的散修显然也知道他这价过高了,当下退让几步,低低说道: “没有炼气中品的法器,也可商量,不知道友懂不懂炼器?” 刘霄闻心思微动,他虽不懂炼器,但门中可是有人懂的,当下问道: “我虽不懂,但认得几位炼器师,道友可是想炼制什么法器?” 对方脸上露出喜色,但转而生出几分怀疑来,显然不太信刘霄闻的话,有犹疑地说道: “我有些灵物,欲打件法器,不知道友认识哪位炼器师,可说来听听。” 刘霄闻微微一笑,取出一枚代表山门的令牌,让对方一观,笑道: “青巍的大赤观,我门中可是有两位擅长炼器的修士,道友可算是找对人了。” 对面那男子显得放心了些,这才笑道: “听闻贵观是有名的正派,炼器的水准也高,倒是再合适不过。” “在下冯吏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刘霄闻。” 对方取出那灵液,沉声少时,低低说道: “霄闻道友可先取一件炼气灵物,以作抵押,我将这灵液予你,日后我拜访贵门,炼器成功,我就还于道友。” 或许这就是山门名声带来的好处,那冯吏道显然是十分放心这笔买卖。 刘霄闻翻找一番,取出件炼气级别的灵物来,这就换到了这【秘银藏水】。 “还未请问道友修的是何道统,要炼什么法器?” 刘霄闻欲先问清,回去也好准备,以免到时生出些麻烦来。 “在下修行的是丁火一道,要炼柄法剑来,贵门名声在外,当真是合适。” 冯吏道面有喜色,他可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同人家门派搭上线,能请人出手炼器。 “丁火?” 刘霄闻有些疑惑,还是问道: “道友可说的清楚些,我也好回去禀告长辈,免得出错。” 冯吏道嘿嘿一笑,凑了过来,低低说道: “在下修行的是三品《长光明烛法》,修成的仙基名为【秉烛游】,手中有【灯源金】、【辰流火】和【明心木】,共要以这三道炼气灵物炼制。” “道友可先记着,等我准备好了,必上门拜访。” 刘霄闻应了,神色微动,笑道: “道友这法器可有些难炼了,一共要炼入三道灵物,所成法器都摸到炼气上品的边了,仅出一道【秘银藏水】,恐怕是不够我门中长辈出手的。” 那冯吏道沉吟少时,咬牙取出一玉瓶,其中内藏一道幽蓝的火焰,沉声道: “若是贵门肯出手,我这【辰流火】还余下一份,也当做酬劳。” “这【辰流火】是丁火一道的,虽难炼金铁,但若是炼化些特殊的灵物,可有奇效。” 刘霄闻有些惊讶,不想这冯吏道出手如此阔绰,不太像个散修,当下应道: “道友既然这般有诚意,那便就此立誓,定个时日。” 对面那散修松了口气,生怕刘霄闻反悔,忙同这位大赤观的弟子立下天誓,定好炼器的日子。 两人客套少时,刘霄闻便告辞了,继续向着坊市深处走去,看看还有什么灵物。 ‘【辰流火】,不算什么好东西,不如门中的【地煞火】,更别论我那【大日煌火】了,但或许栖云师兄用得着。’ 这事情刘霄闻自然是准备寻栖云师兄解决,习微师伯整日忙碌,可无暇管这些事情。 再回想起那冯吏道,刘霄闻越发觉得此人有些意思,修为不错,身家也丰厚,看来不是寻常散修。 坊市内灯红火耀,人流如织。 ‘不知行芳师弟正在做何事?’ 刘霄闻忆及自家这个师弟,有些无奈,当下更不想回去寻他,只是沿道行着,随意逛逛。 刚刚临近坊市中心,他灵台上的篆文忽地震动起来,他心生感应,看了过去。 几步开外,一女子静静立在道旁,身旁跟着一侍女,一道在赏灯,她身旁的侍女似乎察觉到刘霄闻的目光,瞪了过来。 缟袂绡裳,面覆轻纱,气质清冷,正是梅斋的那位樊师。 ‘是她,怎会有感应?’ 刘霄闻这才看到,对方素白的脖颈上已挂上一玉佩,为一弯月之形,闪着清光,让那【阳燧降火】的古篆跟着震动。 “看什么看,登徒子!” 青裙侍女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语气含怒。 那位名为樊师的女子并无什么情绪,看了过来,刘霄闻这时才看清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对幽潭般深沉,不掺杂半点生气的眼睛,好似庙宇中的神像。 今天状态不好,更的少了,明日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60章 府邸 第60章 府邸 灯火葳蕤。 刘霄闻自觉失礼,不敢再看,当下心思电转,有些局促地说道: “是在下失礼了,听过樊大家琴音妙唱,心中感触,才有些出神。” 这时刘霄闻再看去,那位樊师的眼中已恢复了光彩,之前那毫无人气的双瞳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香河,退下。” 那位樊师走上前来,让自家侍女暂时止住,声音清越,若珠落玉盘,冷冷道: “不过是些淫词艳曲,只怕污了道友清听。” 刘霄闻面上浮出些尴尬之色,不知如何回答。 ‘她竟然听见了。’ 在梅斋中,他和柳行芳对话都是借法力聚音成线,自觉隐秘,不想还是被察觉到了,恐怕这位是修成什么听音的秘术。 “是在下出言不逊,并非有意冒犯,在此赔罪了。” 刘霄闻言辞诚恳,但对方显然不愿多纠缠,就欲离去。 ‘她戴着的那玉佩,和古篆有关?’ 他怀中的玉佩忽地温热起来,是师父那边传来的,显然他也有感应,如今必然不能错过。 ‘我是个口笨舌拙的,若是行芳师弟在就好了,他生得俊俏,又懂女子心思。’ 刘霄闻向前走了几步,正想着如何缓解下关系,搭上话来,却见那樊师忽地后退,到了他面前。 自前方走来一个头矮小的男子,正是段平度,身旁跟着一着粉红僧袍的青年僧人。 那僧人脸上有些淫邪之意,加之身上粉红宝光闪烁,显然不是什么正道,先行一步上前,笑道: “樊大家怎走的这般快,可让贫僧一番苦寻。” “你这和尚,还不快滚,莫脏了我家小姐眼睛。” 名为香河的侍女先行上前,挡在樊师身前,语气不善,气息显露,分明是位炼气一重的修士。 “我同你家主人说话,轮得到你这孽障发言了?” 那位僧人怒斥一声,显出些威严之像,粉红宝光照耀,笼罩了香河。 这侍女的面貌一阵模糊,面容变得狭长,生出些银亮的白毛,显出一白狐之相来。 ‘妖物?’ 刘霄闻有些惊讶,这身份在赤云南可是有些敏感,毕竟先前有过妖灾,香河的异象顿时吸引了周边人的目光,纷纷看来。 “够了,赞啰,何必苦苦纠缠?” 樊师上前,秀眉一拧,显出些厌恶来,那粉红僧袍的赞啰却嬉笑道: “樊师与我道有缘,若是随我去西康原,自有明妃的位次予你,岂不是妙事?” “西康原高巍冷寒,我体子病弱,恐怕无福消受。” 这女子语气冷淡,显出十足的拒意来。 双方有些不和,一旁的段平度似乎不太想掺和到这事情里去,有劝阻的意思,但不知如何开口。 刘霄闻虽有意结交这位樊师,但当下局势未明,还不欲上前。 前方的段平度忽地看向刘霄闻,瞥了眼那把法剑,似乎认出了来人,笑道: “可是大赤观的刘道友?” 对方既然点了自己名,刘霄闻想了想,机不可失,便走上前去,沉声道: “正是,道友倒是好记性,多年前在地宫见了一面,如今还能认出。” 他与此人并不算熟悉,因而语气冷淡。 段平度却是看向了那位樊师,笑道: “樊大家要找得过那福炁灵泉洗练的人,我有事务不能多陪,这位刘道友当年也得过洗练,可问问他。” 言毕,那段平度看向那赞啰僧,叹了一气,说道: “赞啰,莫要忘了正事,别给我添麻烦了。” 这位僧人面上表情一变,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段平度只是微微一笑,向着那位樊师赔罪一番,跟着离去。 这时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樊师转身,凝眸看了过来,有些犹疑,问道: “道友可真得过那福炁灵泉洗练?” “正是,年少时侥幸得过。” “我这处正有有一笔好买卖,益处多多,正要寻得过福炁灵泉洗练的,不知道友可有意?” “好说,若是有好处,自然可谈谈。” 刘霄闻言语恳切,显出些真诚来。 几人出了坊市,寻了处僻静的所在,那位樊师观察一番,取出一鎏金小镜来,轻声道: “还请道友让我一观法躯,见见真假。” 这事情极其敏感,几乎是将自身完全暴露在外。 不过刘霄闻倒是不惧,师父先前已同他说过那篆文的遮掩之能,紫府来看,最多也以为他天赋过人,资质非凡。 “自然无妨。” 刘霄闻稍稍沉思,他初时还存了些直接争抢那玉佩的心思,但直到如今也未看穿对方修为,不敢妄动,当下还是以交好为主,伺机谋划。 他已捏紧玉佩,只怕对方有什么动作,就立刻联系师门。 那位樊师显然不知刘霄闻的心思,祭出那面鎏金小镜,照射向对方。 镜中刘霄闻的身躯变得透明,赤金的火焰熊熊而燃,若天日落在镜中,一点清明之气在他气海中盘踞,显出福泽深厚的意蕴来。 ‘这是,天生就有一道丙火气数加身?’ 古篆的异象都尽数收敛,樊师只觉眼前这人在火德一道的天赋远超常人,有些神异,是个资质不错的,但外面的仙道也多有这般人走出,算不上罕见。 “想不到道友资质这般好,倒是我眼拙了,道友莫怪。” 对方不是凡俗之类,这位樊师不敢轻视,觉得之前的举动或许有些冒犯。 “无妨,道友如今可否坦诚相见,说说谋划?” 刘霄闻神色平和,心中却算计起来,看来对方恐怕有求于自身,不知能否借机得手那玉佩。 “在下本名樊宴,自北地来此,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刘霄闻,青巍大赤观弟子。” 双方算是正式结识,见周围无人,樊宴才低低说道: “道友可知道此次赤云一郡的灯会,为何挑在此地?” “不知,还望宴道友解惑。”对面那女子看向天上一轮明月,低低道: “这一处地界,本归属于齐国一家仙门,这家修行福炁,有些东西遗留在此。” “如今大离帝家祈福,我得了消息,赤云最南边,靠近玉流之地,有座府邸将开,不知道友有意入否?” 刘霄闻并未立即答应,沉吟少时,才回道: “不知这府邸是何等品级,若是紫府遗留,可不是我等这些人能去窥伺的。” “自然不是,不过涉及筑基,大人物看不上,才轮到我们这些人去争抢。” 樊宴继续说道: “道友可否请动师门长辈出手?” 刘霄闻思虑少时,低低道: “这可要看里面有何物了?” “听闻最贵重的是一炉【赐礼上陵丹】,是筑基宝丹,能催化修为,缩短筑基的时间,几无隐患,还有些少见的福炁法器和灵物。” “这消息宝贵,宴道友就这般说出来了?” 刘霄闻面有疑色,这消息珍贵,不知这宴为何告知他,却见那女子继续说道: “我不欲诓骗道友,我如今有炼气二重修为,还有一位长辈陪着。这府邸就在近日将启,消息已流出不少,到时动静遮掩不住,各家必都见得。” “道友得了福炁灵泉洗练,入内别有好处,我也知道些门路,不若同我合作?” 对方神色真挚,竟取下面上轻纱,露出真容来,面容清丽,琼鼻高挑,丹唇外朗。 ‘本就欲同她搭上线,再问这玉佩来历,到时入了那府邸,机会就多了。’ 当下便答应了此事,几人行至一石桥上,趁着月色,看桥下清流。 “不知道友长辈修为如何?” 刘霄闻低低问道,也想知道这樊宴的依仗所在。 对面那女子轻声道: “我家长辈如今炼气八重修为,正需要那赐礼上陵丹,以待突破筑基,想来贵门必也有意。” ‘炼气八重,只要不是筑基就可,师父在场,倒也不惧。’ 刘霄闻是清楚师父手段的,寻常炼气八重的散修,可敌不过剑气,心中安心几分。 “既然宴道友如此诚心,那此事就定下了,我回去问过长辈,到时一同行事。” 说罢,两人共同立誓,互换信物,约定好时日相见。 “说起来,不知大离帝家为何祈福,恰好开了这处府邸?” 刘霄闻随口问起这事来,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到那玉佩上。 “道友不知,听闻大离宗室除了离火一道的王侯,还有位福炁老真人在世,或许是要修什么神通。 樊宴低低解释道,似乎对此间之事颇为了解,道出些秘辛来。 “道友来此是为何?” 这女子似乎不愿多谈这些,转而问起刘霄闻来。 “是想着寻道灵物,提升下法器品级。” 他取出那火虎牙,笑道: “若是直接换把炼气级别的,当然最为轻松,但这法剑用得久了,有些舍不得。” 樊宴有些笑意,赞同道: “原来如此,趁心的法器可是难寻,道友还真是个念旧的。” “说来,宴道友戴的这玉佩看着也颇为神妙,不知为何在弹琴时未戴着?” 刘霄闻犹豫少时,还是问了出来,时机难得。 樊宴的脸上有些愕然,未想到刘霄闻问及这处,低低说道: “梅斋是个风月场所,这玉佩有些灵性,不便带入。” “这般神妙,不知是何等法器?” 他正欲再问问,不想一旁的香河快步上前,先开口道: “你这人怎这般不识礼数,东问西问的。” 樊宴将香河拉至身后,有些歉意,继续说道: “香河性子急切,多有冒犯,在此向道友赔罪了。” “道友都愿让我看过法躯,这些小事自然可说,这玉佩是.我母亲的遗物,有清心的妙用,别无神异。” 这下刘霄闻算是明白了,面上显出尴尬之色,樊宴却不欲在这话题上多停留,转而说道: “道友同那段平度相识?” “昔年有过一面之缘,也未搭过话,说来他身边那僧人是何来历,似乎不是什么正道。” “好像是这段家请的某位供奉,唤作赞啰,是自西康原大苯国来的,修行些欢喜禅法,不是好人。” 说及此处,樊宴眉目含煞,显然对那赞啰十分厌恶,刘霄闻跟着附和几声,心中却想起些别的事来。 ‘西康原的僧人,怎到赤云来了?不过那段平度却间接帮了我,不知为何?” 这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他要和师父详谈。 月华如练,他身上令牌有所感应,是行芳师弟在唤他。 一旁的樊宴见状,也是有些告辞的意思,当下二人分别,定好一个月后再会。 等候许久,见石桥不远处来了一人,正是行芳师弟,两人相迎,柳行芳有些调笑之意,笑道: “我说师兄去寻什么灵物了,问了一圈,原来是和那位樊大家一道走了,可比我厉害多了。” “莫笑我了,不过偶遇罢了,如今灵物已寻到,还是早些回去。” 夜色深沉,杜望城内灯火通明,刘霄闻御风而行,携着柳行芳向着山门方向飞去。 到了洛青,柳行芳回霜回峰去了,刘霄闻便直接降到天青峰上,顾不上什么礼数,刚想入殿中寻师父,却见青松下立着一人。 正是许玄。 他神色严肃,已不知等了多久,凝神看了过来,身旁有些许雷光生发,如蛟龙般狰狞而动。 (本章完) 第61章 将入 第61章 将入 “这么说,对方是欲同我门联手,入那府邸?” 刘霄闻已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楚,让许玄沉思起来,有些疑虑。 ‘这玉佩和那仙碑有联系,不可错过。’ 刘霄闻初见那玉佩时,许玄心中就有感应,脑海中浮现出那玉佩的模样来,气海中清气流转,那座白玉天宫上面有座门户洞开。 天陀在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他这变化,但许玄的意识进入气海,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那座天宫,总是隔着些距离,只能遥遥远望。 ‘或许正是缺了那玉佩。’ 许玄对此物志在必得,现在只看如何行事,是去换取,还是直接争抢。 根据霄闻的消息,那府邸中的宝丹也是珍贵,能增长修为,加快筑基,恐怕会引来不少人。 “如今还不清楚那樊宴的背景,不可贸然行动,等进入那府邸,再看看对方背景,可有得手之机。” “按照对方所说,你得过福泉洗练,或许这就是机会。” 许玄吩咐下,算是敲定这事。 “你先去着手突破炼气二重,法器交予你栖云师兄处理,早些准备,按照对方所说,可是就在一月后会面。” 刘霄闻应了此事,暂时退下。 ‘这事情牵扯极大,恐怕不久都得了消息,一窝蜂似的去争抢。’ 玉佩贵重,可那府邸中的宝丹许玄也是十分上心,若是能缩短些苦修的功夫,早早筑基,才真正有自保之力。 ‘这事要同师兄、师妹商议下,仅凭我一人去,恐怕难抵。’ 既然有那赐礼上陵丹的消息,这等可加快筑基的宝丹,原上世家必然都来争抢,那府邸到时不知会涌入多少人来。 若是仅仅取丹,许玄还是有些自信,但设计那玉佩,还要防备那樊宴的师父,就有些不堪了。 ‘如今【天鼓】这道四品秘术已经入门,【陷泽腾龙术】更是小成,斗法自然不惧。’ 至于暴露的问题,许玄考虑过,若是以现在的身份施展这些秘术,只能让天陀帮着遮掩,变化形态。 另一方面,这《泽雷履龙经》失传已久,就是火鸦也不识其中秘术,更何况赤云南这些家族。 他如今已送了两封密信,一封是给柳家,一封是给空剑门的,欲询问此事真假,看看能否多得些消息。 数日后。 许玄这边的密信得了回应,只是这两家如今都有些难处,恐怕难以同行。 柳家那边是柳秋辞回的信,先是谈及此事,说得了消息,但有些难言之隐,恐怕无法同去,只能照应几分。 空剑门则是启温回信,他有意前去,但师父闭关,几位长老各怀心思,更有家仙门来人,早早找上他,要一道前往。 ‘恐怕柳白元,启温这些得过福泉洗练的,如今都是些抢手的,多得是仙家来找。” 许玄也不欲难为别人,只是想顺道问问,主要还是为了验证消息真假。 习微师兄出关回到荡霞,许玄唤来温思安,三人聚在天青,他细细将此事原委说清,只是隐去了关于那玉佩的一部分。 座旁的二人听了许玄所说,神色俱变,都生出些心思来。 王习微突破炼气六重,气势正盛,先开口道: “这事情倒是重要,若这丹药能加快筑基,必然要去争一争。” 温思安看向许玄,眼中有些担忧,叹道: “筑基是极为紧要的事,各门各派必都上心,肯定争抢的厉害,更别论还有些散修得了消息,浑水摸鱼。” “师兄还需寻个人来压阵,才好放心出手,我正好炼成了那道秘术,可一道去。” 许玄斟酌一番,继续说道: “我正有此意,算上霄闻,他如今将突破炼气二重,到时三人出手,也有底气。” 一旁的王习微想再说些什么,许玄却笑道: “师兄还是在门内安心炼器,看顾山门,斗法就不必了。” 王习微见状,也就不再多言,毕竟斗法不是他长处。 “说来,卧牛野建镇一事,如今进度如何了?” 难得三人同聚,许玄便问起门中这些事来,建镇可是大事,关系到治下凡人生计,不少外门弟子都是本地的凡人出身,对此事关注得紧。 “还在筹划,我已领了些门人去看,大致划出片地来,准备安排人手,开山修路,布设阵法。” 许玄闻言,低低道: “卧牛野虽然开阔,倒是能容不少人,东密那边不安生,有不少背井离乡的,可要安顿好了,莫生出些事端来。” “都是些小事,已经让池鱼过去看着,出不来岔子。” 王习微提起这位大弟子,语气有些得意,笑了起来。过了少时,温思安告退,说是要继续闭关,多巩固下修为,以待斗法。 峰上仅剩王习微和许玄二人,清风徐徐,吹拂而过。 许玄见状,想起一事,取出一锡丸,轻轻催动,使其变化成一天青小剑,正是上次自空空儿手中得来的法器。 “师兄可看看这法器,是我偶然得来的,不知有何神妙?” 许玄看向王习微,自家师兄常年炼器,或许能看出些门路来。 这法剑他本想赐给弟子,但没个合适的人选,就一直闲着。 他尝试炼化,但用起来总觉得滞涩,不若在那空空儿手中那般灵巧。 王习微见师弟取出个新奇法器来,顿时起了兴趣,将这剑丸接过,细细观摩起来。 看了许久,王习微轻轻催动法力,这天青小剑便又缩回,成一锡丸,上有道道阵纹闪烁。 王习微看出些神妙来,解释起来: “这法器不知是何材质,似乎灵性颇足,适合以灵识操控,破空伤人,却不好亲自执掌,使出剑招。 “应当如何动用,我按照之前的法子炼化,总觉得有些滞涩。” 许玄道出自己疑惑,王习微稍稍沉思,回道: “这法器恐怕要多以灵识来控,法力为辅,师弟先前恐怕是想着以法力来炼化,容易损耗这法器本身灵性。” “可养在气海,以灵识包裹,日夜浸润,培养灵性,便能动用。” 听及此言,许玄却想起那门【起灵纳兵术】来,这道秘术便是蕴养法器灵性的,正好合适。 王习微再同许玄聊上少时,便也告退了,他突破不久,修为还需巩固。 许玄重回殿中,开始祭炼起那枚剑丸。 这飞剑不知其名,许玄见其化为锡丸时上有幽泉二字,就叫它幽泉剑了。 ‘一月时间,看看能否将这飞剑炼化完成,也多个手段。’ 许玄沉心,静静等待起约定的时间。 —— 杜望城,这几日灯会已经结束,大多散修和凡人都已离去。 一架马车驶出了城内,宝马香车,显出几分华贵来。 车夫正是那樊宴的侍女,香河,此刻神色有些紧张,俏脸上多了些生人勿近的意味。 车内,二人对坐,相顾无言。 樊宴此刻换了身鹅黄的罗裙,愁眉不展。 她面前坐了位美妇人,肤若凝脂,着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披着素纱,面上带着些笑意,问道: “宴可确定好那刘霄闻的身份了,那大赤观的掌门似乎修为不错,此次说不定有些收获。” 樊宴看向自家师父,有些不安,叹道: “我虽同那刘霄闻立下誓约,但谁知此人品性,也不知是否会出些别的问题。” 那妇人也是有些疑虑,幽幽说道: “如今又有什么办法,你我都是逃难来的,既然你得了消息,必不能轻易放过。” “我看这地界的门派,都无什么利害人物,听闻只有两位筑基,一位老朽,一位自封,倒是无惧。” 樊宴掀开帘子,看向车外,见游人欢笑,有些伤感,低声道: “不知何时能重返故地,再建长云门。” 一旁的妇人只是叹道: “哪里是个容易的事?我门正好处于离国边疆上,十年前落到北辽手中,灵山叫人占去,门人几乎死尽,也就走脱了你我。” 樊宴言语恨恨,只道: “当朝天子何不直接起兵,怎就任由北辽进犯,若是帝家肯下道令来,命些仙道来助,怎会如此!” 那妇人见这徒弟有些激动,当下劝慰道: “何必说这些,各地的仙家都不认朝廷,都无什么家国的概念,牺牲几个小门派,免去同北辽的争斗,自然合算。” “大离宋氏贵为帝族,有座洞天在,自有退路,仙家不出力,可也指望不上朝廷。就是苦了些凡人和小修,落到辽国,即使侥幸活命,也都沦为贱籍。” 樊宴的眼中又失去了光彩,变得如古井般幽深,像是失了魂,低低道: “我看这离国气数也将尽了,北辽的帝家手段高妙,仙修莫不从命,古滇的大礼国正兴,有真君证道,离国边界一再缩减,恐怕乱世将近。” 对面的妇人握住樊宴的手,直直看了过来,有些恍惚,只道: “这些事不是你我去考虑的,反正谁来作主,都一样,只有修为高了,人家才看重你。” 车马急行,向着远处驶去。 后面会加快进度,主角快些到炼气九重,然后筑基。 (本章完) 第62章 宝船 第62章 宝船 一月后,刘霄闻出关,成功突破至练气二重。 他手中的火虎牙经过秘银藏水浸润,以地煞火凝练,已经突破至炼气中品。 他将那辰流火交予了栖云师兄,王栖云兴致颇高,这几日都在观摩那道炼气级别的丁火之火。 ‘辛金柔合,秘银藏水有点化的效用,以次炼化这法剑,恰好可使其承载大日煌火。’ 这道篆文所化的灵火,如今不过炼气品阶,同刘霄闻修为相仿,但神异颇多。 这大日煌火外为赤殷,内藏一点金明,兼有丙火和太阳二性,玄妙非凡。 刘霄闻自知这火贵重,并不准备动用大日煌火内藏的一点太阳之性,而是催化外焰,使其形若某一道丙火,掩人耳目。 御风离了霜回,前往天青拜见师父,他远远便见师父和思安师姑在峰顶等候。 几人谈了少时,定下谋划,便一道御风出了洛青。 按照同樊宴的约定,几人会在临近玉流的寒遗崖会面,此地位于平湖以南,正是那处洞府出世的地界。 这几日原上动静不小,自灯会后,就有些传闻四起,寒遗崖更是夜散宝光,有不少灵物流出,隐隐显出一洞府来,临近的不少散修得了消息,也都来此。 “我看这洞府倒是现身的好,正好在你们快筑基的时候,内藏一炉宝丹,可加快筑基,你说巧不巧。” 天陀忽地出声,语气幽幽。 许玄有些无奈,只叹道: “就是知道有问题又如何,还能不去,如今最关键还是拿到那玉佩,丹药都是其次。” 一路御风,过了平湖,遥遥望见一满是莽荒之意的山脉,正是玉流山脉,不远处有一峡谷,内藏一崖洞,正是那寒遗崖。 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散修和世家来人,显然都是为了此处洞府。 几人刚落到这峡谷边上,周围已有不少修士盘踞,许玄稍稍扫过,竟有不少突破炼气六重的。 “赤云南少有筑基,这散修都是些消息灵通的,听闻有加快筑基的丹药,纷纷来此,怎知又入了处泥潭,这洞府的来历也有些蹊跷。” 许玄心中暗暗盘算,几人修为高深,自占一地,无人来扰。 至于原上的各家,许玄暂时只见到了那段家的段成思,身旁跟着一炼气八重的老翁,其他几家必然也来人了,只是不知藏身在何处。 这洞府还未开启,阵法还在生效,因而并无人妄动。 一连枯坐数日,不见樊宴的人影,许玄有些疑惑,问向刘霄闻,只道: “对方可约好来的时日了?” 刘霄闻环顾四野,并不见来人,有些焦急,低声道: “已立过誓约,这时应当来了,怎这般迟。” 温思安无什么情绪,幽幽说道: “若是不来,三人携手杀进去,亦能夺得那丹药。” 许玄同刘霄闻担心的倒不是此事,而是那玉佩,远比什么丹药要紧多了,但此事又不可告知温思安,毕竟她可无什么遮掩心神的手段。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来人,那洞府的阵法已经开始动摇,显然离开启不远。 自对面行来一着乌袍修士,中年样貌,面容阴鹜,修为已至炼气八重,气息浑厚,似乎不是赤云本土的,而是自外来的。 这乌袍修士身旁跟着一老翁,像是奴仆,捧着一黑木宝匣,修为也是稳稳到了炼气五重。 许玄稍稍警觉,不知此人前来有何意。 “可是大赤观的许掌门?” 那乌袍修士先行开口,语气和善。 “正是,不知道友有何事?” “在下杜鹤,自北方来此,听闻贵观素有善名,便想着结交,少时可一道入洞府。” “谢过杜道友好意,只是我门已经找好人手,不便再变动了,还望道友去寻他人。” 那杜鹤似乎有些不满,只道: “许掌门这弟子,听闻可是得过福泉洗练的,届时入内,有些异变,无帮手可就难说了。” “杜鹤道友消息这般灵通,不知是自何处得来的?” 许玄微微皱眉,不知此事是谁散播的。 “这都是小事,道友约好的人似乎失约,不若同我一道?” 这位乌袍男子面上似笑非笑,有些阴冷之意。 “不必了,道友还是莫纠缠了。” 许玄不再理会此人,直接回绝,那杜鹤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纠缠,就此离去。 “原上何时来这般多修为高深的散修了?” 温思安面有疑色,显然也察觉到些不对。 “说是北地来的,恐怕那边有些变故。” 许玄低低回道,只觉刚才那杜鹤一身修为,分明是世家嫡系的水准,怎就无端出现在赤云来。 终于,在那洞府将开启之时,远处一车马驶来,刘霄闻见了驾车的那青裙侍女,面色缓和些,沉声道: “来了。” 自厢内走出二人,一位覆面女子,一位美妇,连带驾车的青裙侍女,正是樊宴一行人。 女子同那妇人耳语几句,这妇人便笑着上前,柔声道: “见过二位道友,在下樊青竹。” 这妇人修为已至炼气八重,在这一众修士中称得上厉害,只是不知手段如何。 “青竹道友怎来的这般迟,可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许玄见对方气息不稳,像是刚刚同人斗法过。 这妇人看向不远处一位着粉红僧袍的僧人,那僧人几乎是赶在她们后面来的,如今到了段家那边。 樊青竹面有忧色,只叹道: “路上遇见了那赞啰,纠缠一番,才来的迟了,还望许掌门莫怪。” 许玄闻言,看向一旁,只见那着粉红僧袍的赞啰也看了过来,笑得邪异。 “青竹道友和那和尚有何纠缠?听我弟子所言,那赞啰可是段家的供奉。” 许玄轻声问道,想要弄清其中缘由。樊青竹脸上生出几分怒色,只道: “这妖僧无非是看上我这弟子,他修行欢喜禅,最喜掳些女修,以为炉鼎。” “我师徒二人自北方来,路过天水,偶遇此僚,便一直纠缠至此。这妖僧修为高深,胜出我几分,但如今领了段家的令,不敢生事,也只是纠缠不休罢了。” 许玄了然,又问起另外一事来,对眼前之人的来历有些好奇,只道: “不知道友是为何到了赤云,又是从哪里得来这洞府的消息?” 樊青竹脸色稍变,看向四周,叹道: “道友有所不知,我本是北方长云门下一弟子,门中有几位筑基坐镇,北辽进犯,山门被人占去,便逃难至此。” “此地的散修大多都是同我一般出身,都是逃难来的,先是几人来了赤云南,此地无什么筑基,渐渐地便都来此避祸。” “至于那洞府的消息,天水有家分府开启,我未得什么好处,只得一残图,显出在赤云南还有一处洞府,便来此谋算。” 言毕,樊青竹取出一片有些泛黄的残图,其上大致是天州一地,在天水和赤云都标着两点记号。 “若是入内,我可帮着道友寻那丹室所在,只是取丹时,就要贵门得过福泉洗练的弟子出手。” 许玄当下应了,樊青竹来历并无什么问题,他放心许多。 眼见洞府已到了开启之时,便不再多言,几人一同向那寒遗崖飞去。 崖洞上的阵法依然消散,从中涌出阵阵白雾来,众修等候许久,纷纷冲入其中。 许玄同樊青竹先行入内,几人跟着,破开那雾气,进入其中,为一宽广的石室,别有一番天地。 这处似乎连着深处的地宫,沿着山体开凿而成,地上是一片蒙蒙的白气,有阵阵钟鼎之声传来。 入内的众修似乎被阵法分开,众人本是一道入内,如今分散。 许玄身旁却只有樊青竹和温思安在,剩下的刘霄闻、樊宴以及那侍女,都不见人影,显然是传到另外一处去了。 樊青竹并不慌张,沉声向许玄说道: “先往前行进,宴亦知通往丹房的道路,到时到那丹房再见。” 温思安有些担心,低低说道: “暂时也只能如此,只盼他们三人莫遇到什么凶险。” 许玄他们进入的地方似乎是处藏兵之地,面前有一道道石台,上陈法器。 此间摆着的法器最低都是炼气中品,但放置过久,大都腐朽,偶有些品相好的,便引得众人争抢。 在最中心的的三道玉台之上,更是陈着三件筑基法器,宝光流溢,在场的众修纷纷看去。 玉台之上,分别摆着一青木小船,一颗有白雾涌散的灰色宝珠,以及一柄流焰环绕的乌木宝扇。 ‘这小船似乎是某种飞渡的法器,最为贵重,类同当初长生观派来的那艘宝船。’ 许玄见状,心思急转,便先欲将这青木小船取到手,不想还有几人也看出这小船价值,纷纷出手争抢。 法光四散,那小船无碍,却被击飞,落到一炼气二重的小修身旁。 此人脸上显出些贪婪,但瞬间就转为惊惧,眼前有数道法术打来,直接将其整个人都轰为飞灰。 温思安已祭出那柄雨思法剑,为许玄掠阵。 一旁的樊青竹则是看中了那柄宝扇,同两名炼气七重的修士争抢起来。 许玄面色有些阴沉,他驾驭雷云,险些就拿到那小船,不想一道乌光打来,逼得他不得不避。 那青木小船就落在地上,许玄面前之人,正是那杜鹤,此刻他已执一墨玉法刀,乌光萦绕,直指许玄。 “道友可是看上了这宝船?可惜我也想要,不若行个方便,就此让给我算了。” 杜鹤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中法刀却不断凝聚法力,渐渐震动起来。 “若是想要,就来拿罢。” 许玄不再多言,丹霆长鸣,自气海祭出,剑气若大江大河奔涌,直直斩去。 两人缠斗起来,暂时无人敢靠近,一旁的温思安则是应对起那老仆,顿时一片混乱。 对方修为高上一重,手段也未知,许玄自是不敢托大,剑气生发,笼罩而下。 对方手中那墨玉法刀上乌光汇聚,伏压而来,却被剑气搅散。 这杜鹤的脸色微变,祭出一浑黄的符箓来,分明是筑基宝符。 这符箓像是土德一道的,有重压落下,让许玄的剑气滞涩几分,那杜鹤法刀挥舞,将那雷光卷起,堪堪抵住。 “想不到赤云这地方,还有人修成剑气,当真稀奇。” 杜鹤声音低沉,显然认真起来,不敢再同之前那般放肆。 许玄不言,再次出剑,使出一式大泽云陷,剑尖一点混沌的紫意生发,是那大震祈雷光。 他气海中一颗星辉之珠升起,上启明光四散,星辉流转,冲击那道浑黄的宝符。 那杜鹤手中法刀乌光内敛,挥舞之间,似有黑沉的水流随之而动。 这乌袍男子想要分化雷光,但许玄那剑气过于凝练,对冲之下,显然是那杜鹤吃亏,虎口开裂,法刀震颤。 ‘看来也就如此,不是什么利害人物。’ 许玄这边稍稍放心几分,却见那杜鹤又有新的动作,此人看向一旁同温思安斗法的老仆,怒喝道: “墨仆,快祭宝贝!” 那老仆脸色一变,当即拉远身形,将怀中那黑木宝匣祭起,自其中窜出一道血光。 这东西直直落到那杜鹤身上,自他口中钻入,让此人气势一变,两眼变得血红,肌肤下似有什么东西在爬行,显得狰狞而诡异。 “血炁一道的筑基法器,魔道的东西,这人不简单,可要小心。” 天陀的声音响起,显然是看出了此物来历。 许玄皱眉,只见眼前之人将右臂之上血肉忽地尽数褪去,似被什么东西吸干,仅以白骨握住了那法刀。 杜鹤脸色阴沉,身上血光四散,脸上多了些青黑的纹路,冷冷道: “我自北方过来,除了辽国的人,还未有人能在这宝贝下活命。” 许玄不言,曲指一点,丹霆化作雷隼落在他肩头,他自芥子物中取出另外一柄法器来。 一柄八方古剑,身如明镜,上方流云和金阳的刻图明亮起来。 许玄伸手握住,剑指对方,朗声笑道: “我这里也有件宝贝,还请道友一观。” 这石室的空气似乎炙热几分,让对面的乌袍男子稍稍流出些汗来。 (本章完) 第63章 劫池 第63章 劫池 石室宽阔,地上云气蒙蒙,那青木小船就置于地上,无人敢动。 许玄握紧恒光,地面上云气飘逸,他手中剑身赤火腾跃,升空化为道道日光和闪电。 杜鹤神色凝重,不想眼前之人手中亦有件筑基法器。 他用仅剩森森白骨的右手收刀,反握刀柄,刃贴臂骨,以左手掐诀,声音威严,沉声诵道: “上接碧落,下临黄泉。” 他上方那道浑黄之符宝光一盛,有一巍巍高峰显化,上接青天,下临重渊,顿时周围有重压落下,将许玄用来迟滞这宝符的上启明光叫镇散。 ‘这是哪一道土德的宝符?’ 许玄暗暗一惊,他也不是见识浅薄的,戊己蕴三土都有了解,却未见这般功用的。 对方显然不是寻常散修,秘术了得,法器也十分利害。 许玄却丝毫不惧,剑随心起,逆势而上,风火相冲,平地顿起惊雷,直冲对方面门。 “来得好。” 杜鹤狞笑,左臂之上血肉也瞬间消散,化为白骨,他气势再度一涨,握紧法刀,缓缓斩下。 顿时乌光重重,压向那一点雷光,双方对冲,剑气同血雾迸发,杜鹤不敌,连退数步,催动宝符,镇压了剩下的剑气。 “有这宝符在,你的剑气近不了我身。” 杜鹤阴恻恻地笑道,直直看向了许玄手中法剑,有些贪婪之意。 许玄微微皱眉,收起法剑,踏前一步,同时催动起上霄雷云和陷泽腾龙术。 【玉血心】在他气海随之鼓动,血气喷发,让许玄气势稳稳攀升。 这次他并未想着展开雷泽,将对方席卷入内,而是尽可能缩小显化之域,由上霄雷云承载,登天化池。 原本有半间石室宽广的雷泽被收束成一方小小的雷池,如华盖一般,悬于许玄上方。 这便是许玄想来的遮掩之法,逆运秘术,效法【劫心池】,起泽登天,执掌雷池,不求广纳四野,只求凝合杀力。 上方小小的劫池还有些虚幻,上霄雷云为池底,其中紫绛的雷光沉积,渐渐转变为深邃的玄黑之光。 他口中吐出一锡丸,迎风化为一天青飞剑,投入那方劫池,丹霆所化雷隼长鸣,跟着涌入,顿时无数雷光炸响,电蛇奔走。 两柄法剑各自领命,丹霆振翅,携化雷光,将那宝符的镇压冲开,幽泉藏匿,隐于道道电蛇之中,伺机而动。 杜鹤眼见那宝符被破,脸色一变,只道: “等等.我是——” 还未等他这话说完,许玄已经一剑斩出,恒光受剑气刺激,越发神异起来,发出道道龙吟。 雷池起劫,许玄执恒光直斩对方黄庭,丹霆自天而降,携雷涌向灵台,最后的幽泉隐于地上的电光,暴起刺向气海。 天地人共发杀机,杜鹤避无可避,面上一沉,全身血气都散开,涌入体内那法器,顿时有浑浊的血雾生发,笼罩其全身。 杜鹤见许玄根本未有留手的意思,当下有些拼命的意思,再度高举手中法刀,血雾同乌光汇聚,倾泻而下。 许玄神色不变,恒光斩下,火雷炸开,那血雾和乌光若积雪消融,抵挡不住,剑气同雷霆混一,直斩对方。 汹涌的雷光涌来,剑气生发,杜鹤三处丹田齐破,顷刻身死,再无一点气息。 自他胸中钻出一物来,是一朱色的丹丸,有血光萦绕,像是有灵一般跳动起来,想逃遁而去。 许玄还以为这是什么丹药,刚欲拿起,不想这丹丸周身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尖齿来,咬向许玄手指。 “好凶的东西。” 许玄一道雷光打下,暂时封住此物,将一旁的法刀、宝符和芥子物都收起。 青木小船就静静落在地上,周围的修士见识到许玄的手段,都不敢冒犯,纷纷远离此处。 许玄眼神有些炙热,将这宝船拾起,以法力稍稍炼化,收了起来。 ‘【不系舟】,甲木一道,筑基中品法器,是少见的飞遁之器,对山门有大用。’ 看向一旁,温思安那边的争斗也到了尾声。 她布雨行云,雨丝飘飘,剑势诡秘。 随着法剑挥舞,那墨仆抵挡不住,身上已多了许多血洞,见主人殒命,那老翁当即放弃抵抗,连呼饶命。 许玄收剑,看向另外的两件法器,樊清竹已夺得宝扇,只是遭了两位炼气七重修士围困,不得脱身。 至于那颗灰雾笼罩的珠子,落到一疤脸大汉手中,此人气势之盛,还在那杜鹤之上,也是炼气八重境界。 这汉子手执一骨塔,分明也是筑基法器,喷吐黑灰二色的火焰,离塔便炸,硝石硫磺的气味弥散,同他交手的人死相凄惨,多被轰的稀烂。 ‘这是【至火】一道?’ 许玄大致看清此人来路,至火凶悍,他动用过那霹雳焰,知道厉害,不愿同此人争斗。 对方也看了过来,嘿笑一声,抱拳问好,得了那宝珠就直接离去。 一旁的樊青竹还在斗法,落入下风,容失色,许玄御风而上,剑气席卷,将那两位炼气七重的散修逼退。 “多谢道友相助,青竹真是不知如何报答。” “想不到道友竟修成剑气,法术也这般厉害,就是在北方也是一等的人物。” 樊青竹语气柔媚,她修为虽高,但似乎不善斗法,吃了不少亏,如今见许玄剑气之利,生出些攀附之意。 一旁的温思安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看向许玄,冷冷道: “师兄,这墨仆已经叫我封住气海,是杀了还是?” “不急,先问问他来历。” 许玄上前,蹲下来,看向这老翁,沉声问道: “你和这杜鹤是何出身,自何地来的?” 下方这老翁有些凄惶之意,低声道: “小人是和我家主人都是血河门出身,来自大兴府,这地界夹在离辽之间,数年前动乱,山门被灭,只好逃难。” “赤云的长生观愿行善事,接纳了我们这些流民,让我等在赤云南边安身。” 一旁的樊青竹见状,低声附和道: “我是自更北的云乡府逃来的,路过大兴府,确实有这门派,当初有筑基坐镇,竟然也灭了。” 许玄闻言,稍稍点头,继续问道: “谁让你们来针对我的?”下方的墨仆稍稍挣扎下,嘴唇嗫嚅,刚一开口,整个头颅便炸开。 许玄反应极快,鼓荡法力,挡住了那些飞溅的血肉。 “这是.” 樊青竹脸上多出些惊惧,一旁的许玄轻挥恒光,剑锷上的血被尽数焚尽。 他剑指通往地宫下方的道路,看向樊青竹,神色如常,平平说道: “还请道友引路。” —— 地宫内,一处密道。 刘霄闻三人的处境要好上不少,传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无人在旁,未起什么争斗。 三人修为都不过炼气初期,实力低微,因而只是沿着密道而行,催动信物,联系自家长辈。 “师父他们正在赶来,不必担忧。” 刘霄闻身上令牌有所感应,明白师父无事,放下心来。 四周幽冷,并无人声,樊宴此刻仍旧以轻纱覆面,不知使了何等法术,周身起些烟岚,笼罩三人身形。 她看向密道出口,面带忧色,低声道: “前方可是就出了这密道,不知到何处去了,恐怕要起争斗。” 刘霄闻祭出法剑,艳红的地煞火流淌,低声说道: “可在此等候,直到到师父他们来?” 樊宴稍稍摇头,语气忧愁道: “这地下密道并不联通,但都通往那丹室,继续前行,才可会合。” 一旁的香河扶着自家小姐,语气含煞,眼露凶光道: “我看是必走一趟不可,小姐你千万小心。” 她的样貌生出变化,原本柔嫩的肌肤上长出雪白的毛发,眼瞳变为银色,青裙之下伸出一毛绒的狐狸尾巴来,扫着地面。 刘霄闻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暗暗揣测起这香河的实力。 ‘听闻妖类法躯强横,这香河恐怕不能以炼气一重视之,实力恐怕还在其上。’ 打定主意,几人便不再犹豫,一道出了那密室,入了另外一地。 此处为一广场般的地界,地上摆着道道蒲团,暂时未有什么争斗。 众修都端坐于蒲团之上,凝神看着前方一墨黑的石壁,其上刻着密密麻麻,仿若天星的文字,杂乱无章,看不出门道。 三人不明情况,未轻举妄动,本欲退走,却听不远处一炼气一重的散修惊呼,一道流光自石壁中落下,显化为一玉简,落到此人怀中。 顿时便有数人出手,争抢起这玉简来,这得了玉简的散修当场殒命。 这些人才是彻头彻尾的散修,一个个修为虚浮,法术也不高明,尽是驱使些水火之类,少有变化,用的大都是胎息法器,十分寒酸。 刘霄闻几人并未去争抢,那道玉简看着品阶不高,恐怕最多也就二品,不值当。 香河走向一旁,随意拽起一炼气一重的修士,就要问话。 对方本在参悟,被突然打断,有些怒火,香河稍稍发力,握紧对方肩膀,发出令人牙酸地嘎吱声,此人脸色便一变,告饶起来。 “说,你们这些人在此作甚?” 香河语气不善,显得不耐烦。 这修士脸上生出惊恐之色,这青裙女子气力极大,他本想反抗,但根本挣扎不开,只好恭声回道: “回道友,这处唤作【闻法壁】,是参悟功法秘术的地方,先前有些三品的功法和秘术,都叫高修取走,如今只剩下些一二品的,轮到我等在此捡漏。” 香河失去兴趣,轻笑一声,将这散修丢开,转身说道: “看来这地方是没什么好东西了,不若直接离去?” 一旁的樊宴则看向刘霄闻,有些迟疑,轻声道: “霄闻道友可去一试,说不定别有收获,若是直接离去,入了丹室,可不好返回。” 刘霄闻环视四周,见此地确无什么炼气后期的修士,修为最高的是位炼气四重的女修,稍稍放心,但还是问道: “宴道友可否说清楚些,我怕生出什么变故来。” 樊宴见此,刚欲开口,一旁的香河却快步上前,拦住自家小姐,低声道: “小姐,可想清楚了,现在就告诉他,人家直接弃了我等怎办?” 樊宴只是浅浅一笑,按下香河的手来,看向刘霄闻,只道: “既然已经一道来此,还是以诚相待好,莫要互相算计。” 言毕,这女子继续说道: “道友可知此处洞府是哪家仙道所留?” 刘霄闻摇头,握紧了手中法剑,其上流火忽明忽暗,随风而动。 “此地原本是齐国仙门天赐道治下,天州七郡,赤云、天水本都在其管辖下,这门派真正核心的宝物都叫大离宋氏收去,如今这些残留的洞府就便宜了我等。” “天水那处开启的府邸叫几位筑基分了,赤云可无什么筑基来争抢,引来些散修。” “我打听过了,道友昔年得来的【天赐福明宝泉】,就是这仙门培养门人的灵物,如今再入此府,当有妙用。” 樊宴声音幽幽,将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那便一试。” 刘霄闻也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能多得些功法秘术,为门中增添底蕴可是再好不过,更何况三人联手,就是被围困,也能退走。 他收起法剑,一旁的樊宴和香河为其护道,让他参悟。 凝神看向石壁,他的气海之中,一缕福德之气升起,正是当年那福泉遗留,此刻显化,同那闻法壁共振起来。 眼前原本杂乱的文字似乎在自行组合,逐渐变得有条理起来。 他眼前似乎要显化出一篇经文来,但总是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这时他体内那道大日煌火显出神异,一点金光涌起,同那道福德之气结合,散出道道宝光。 闻法壁有感,发出隆隆之音,一道金光涌动,汇聚壁上文字,化作一卷金色道书,落到刘霄闻怀中。 他凝神看去,只是略扫而过。 ‘【祈善化业符法】,福炁一道的符法,足有四品!’ 他还未来得及观摩,便有人御风杀来,总共三位修士,一位炼气四重,两位炼气二重,齐齐冲向刘霄闻所在位置。 水火汹涌,法光势急,刘霄闻拔剑起身,剑上赤殷之火汹涌,一点金明之光隐于其中,蓄势待发。 稍后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64章 赞啰 第64章 赞啰 闻法壁前,刘霄闻三人纷纷出手,应付起眼前之敌。 在场都是些不入流的散修,刘霄闻三人自是不惧,只是要快些解决,以免生出变故来。 樊宴祭出一玉瓶,道道澄白的水流涌出,生发之意兴起,化为水幕,阻挡了袭来的几道法术。 香河此刻已经完全化为半妖之形,气息攀升,直接到了炼气二重,这妖物竟然还藏着修为。 青裙飞扬,她一人抵住那袭来的两位炼气二重修士,剩下的刘霄闻同樊宴则是对上了那位炼气四重的女子。 对方身着一身淡蓝纱衣,中年模样,容貌平平,祭起一银雀像,上有道道祥云纹,是件炼气下品的法器。 这女修先是看向樊宴手中玉瓶,又瞥了一眼刘霄闻法剑上赤殷的火光,眉眼间多出几分得意,笑道: “【化水】、【丙火】,都不善应对我这【辛金】法器,你二人还是快些交出传承,以免多受些皮肉之苦。” 刘霄闻不言,而是注意到樊宴手中法器,是件炼气中品的法器,为一温润的玉瓶。 ‘化水?这道统可从未听闻过,有些化育生发的意象。’ 还未等他多想,对方已经先行动手,催动那银雀,便有道道银光化作的漩涡席卷而来。 刘霄闻执剑,直接动用那大日煌火,赤殷之火熊熊而燃,斩那银色的漩涡。 火光汹涌,随剑而动,将对方鼓动来的漩涡分开,但很快又被银光化解,两者相冲,竟化为道道铁水,在地上积起一小泽。 “小心些,丙辛合化,你修丙火,恐怕难挡。” 樊宴声音有些急切,忙提醒出声,同时催动手中玉瓶,不断有澄白温润之水流溢,生发之意覆盖上刘霄闻,为其修复伤势,恢复法力。 这边刘霄闻暂且收起灵火,转而祭出上启明光,便见星辉洒落,迟滞之意升起,让眼前这女修运气不畅。 他的静心凝神,动用起《天火恒光经》中的秘术,火光再起,凶顽暴戾之意自生,正是那道【苛虎火相】。 这秘术有吞元食气,破法乱纪的妙用,合君王暴乱,在位无德,若苛虎食人的正意,专能吞炼法光灵气一类。 他剑上有火虎之形奔走,吞炼起那银雀洒下的法光,同时使出从明一气剑诀中的大泽云陷,法剑翻飞,笼罩起那着蓝纱的女修。 ‘虽然是炼气四重,但也是散修,只仗着些修为积蓄和道统生克之利罢了。’ 刘霄闻欺身上前,炼气六重之前,不过法力深厚的差距,只是量变,若是能以剑势笼罩,斩其法躯,就可一鼓作气击败对方。 那女修显然看出刘霄闻用意,忙催动银光,笼罩其周身,道道漩涡袭来,叫一旁的樊宴催动水幕抵住。 “快些,我挡不住多久。” 樊宴声音急切,覆面的面纱不知何时落了下来,露出那张朦胧若淡月的脸来。 辛金为霜露之金,银色的漩涡涌动,将道道水幕冻结,而后粉碎,不多时就要将刘霄闻席卷入内。 蓝纱女修见对方法剑斩不开她周身银光,只能一点点磨炼,脸上露出笑来,如今陷入僵持,自然是修为深厚的她占些便宜。 刘霄闻并不慌张,神色沉稳,逐渐吞炼那银光,任由漩涡接近。 “刘霄闻,快退!” 樊宴声音急切,她催动的最后一道化水之幕也被击破,数道银色漩涡向二人袭来。 ‘到时候了。’ 对方正有些松懈,觉得已经拿下二人,刘霄闻剑上赤火熊熊而燃,直斩而下,同那银光相冲。 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那大日煌火内藏的一点太阳之性,他向前递剑,一点金明之火自赤焰中涌出,直穿那重重银光,落到这女修额上。 对方顿时惨叫起来,想催动银雀抵挡,却不想那法器触及金火,也被熔毁一角。 这女修的头颅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飞灰,只剩身躯,直直倒在地上。 刘霄闻身上受伤不少,一旁的樊宴忙催动法器,生发之意笼罩,治愈了几处伤口。 前后动作极快,等对方倒下,樊宴还未看清发生何事,只当眼前之人还藏有别的手段。 刘霄闻捡起那银雀像,又看了看那女修身上,连个芥子物都无,只有些零碎的胎息灵物,当真寒酸。 一旁的正在同香河斗法的二位修士见那女修落败,纷纷远遁,不敢再纠缠,香河还欲去追,叫樊宴喊停。 几人不欲在此多停留,离了此地,向着丹室方向前行。 “宴道友伤势可还要紧?” 刘霄闻随口问道,想拉进些距离。 樊宴神色缓和几分,不似之前那般清冷,浅笑道: “无妨,我修行【化水】一道,本就善治愈伤势,称我宴即可,不必叫什么道友。” 离了那闻法壁,樊宴面上带着些好奇之色,迟疑少时,还是开口问道: “不知霄闻得的是何经文?。” 刚刚一道同人搏杀,生死之间,两人关系亲近了些。 刘霄闻看向对方素白脖颈上的弯月玉佩,篆文震动,有些发愣,直到眼前女子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这人平时看着还是行事正道,怎忽地就孟浪起来?’ 樊宴并不知对方心思,只觉那目光有些过于炙热,让她稍稍皱眉。 “是本四品符法,福炁一道的。”刘霄闻收回目光,自觉刚才有些冒犯,语气缓和几分。 “可是那【祈善化业符法】!” 樊宴听闻是符法,忽地止步,急急问道。 刘霄闻缓缓点头,不知眼前之人为何如此激动,甚至有些失态。 一旁的香河也是神色一变,看向自家小姐,低低道: “小姐,那残图记载有误,这符法不在丹室,竟然在闻法壁内。” 刘霄闻会意,看来他手中这卷符法对方早就有意谋划,不想如今到了自己手中。 “霄闻手中这符法对我意义重大,不知可否一观?” 樊宴似乎有些羞惭,不敢看对方眼睛,只好偏过头去,声音细微。 “这事好说,能夺得这符法,本就仰仗二位出力,只是还望出去详谈,现在还是早些同师父他们汇合为妙。” 刘霄闻如今满心都是怎么将那玉佩拿到手,对方有求于自己,让他心中有些谋划,只想早些同师父见面,详谈此事。 樊宴点头称是,脸上露出些笑意,明眸中多些亲善之意。 又向前行了少时,刘霄闻止步,看向一处岔口,笑道: “师父他们快到了。” 几人总算放下心来,在此停步。 岔道后传来脚步声,刘霄闻却察觉出不对来,拔剑而出。 ‘只有一人的脚步声。’ 一披着粉红僧袍的僧人自岔道走出,脸上有些邪异的笑,天女唱诵之声响起,他轻轻捻动手中白骨珠串,看向眼前三人,笑道: “几位施主可是在等我?” “赞啰。” 樊宴脸色一沉,变得惨白,刘霄闻也是心中一惊,对方此刻气势显露,恐怕已经接近炼气八重的修士,怕是距离法师不远。 “你可想好,段家可不是让你这般胡来的。” 刘霄闻强撑一气,想同这妖僧周旋几分,等到师父来此。 “段平度现在可忙着,管不到我头上。” 赞啰开口,有孩童、妇人和老翁三重声音响起,身上粉红宝光四散,红粉骷髅,男女合欢之象在他身后显化。 “樊大家,我可是自天水追你到赤云,苦等了这些年,你是【化相女】,本就适宜修行些房中术,欢喜禅,随我而去,自有筑基的缘法等着你。” 樊宴神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 “我看赞啰大师还是寻别人去吧,那梅斋里可有不少柳女子,和大师很是相配。” 赞啰不言,粉红宝光涌来,樊宴催动玉瓶,刘霄闻祭起法剑,全力抵挡。 那原本澄白的水流遭了宝光,化为浑浊,有靡靡之音传来,法剑斩出,不想这柄火虎牙直接变得软塌,好似泥捏的一般。 ‘对方修为之深厚,不是我等可以抵挡的。’ 刘霄闻咬牙,正欲全力催动那大日煌火中的太阳之性,看能否突围。 赞啰脸上笑意愈发炽盛,念诵起经文来,度化之声传来,香河哀嚎一声,显化原形,变为一白狐,瘫在地上。 樊宴眼中似乎有粉色的宝光随之涌出,整个人动摇起来,一步一步向着赞啰走去。 ‘怎么办?’ 若是没有那枚玉佩,刘霄闻此刻第一反应便是立刻遁走,但如今却是不能退。 ‘无论如何,也要将那玉佩留下。’ 他深知此物重要性,强行催动秘术,使出那苛虎火相,七窍流血,怒吼一声,震荡那粉色宝光几分, 樊宴的眼中显出些清明,但很快就又恢复动摇的神情,痴痴向前走去。 “你最麻烦,先送你走。” 赞啰脸上有些怒意,上次也是这人来坏事,正欲动手,将这炼气二重的小修碾死。 身后传来些不寻常地动静,赞啰转身,只见一片汹涌的紫意和茫茫剑气。 一方雷池显化,天音震荡,雷光重重,两柄飞剑已锁定他的心窍和咽喉。 “你说送谁走?” 自道路尽头传来一人的声音,杀意四起,笼罩向这僧人。 上架了,感谢大家支持。 忘记勾选付费章节了,今天大家先看着,明天还是两更,希望各位书友支持(*) (本章完) 第65章 未济 第65章 未济 岔道内,剑气纵横。 赞啰周身重重粉红宝光被冲击而开,红粉骷髅和天女唱诵的异象都止住,他神色凝重,看向来人。 许玄轻举恒光,剑身上云气四散,紫雷迸射,他欺身上前,同这妖僧缠斗起来。 樊青竹眼见此景,忙挥袖将刘霄闻三人卷回身旁,取出三枚莹白的宝丹,喂给几人,帮着调理伤势。 “师父.” 樊宴初醒,声音虚弱,还有些恍惚。 樊青竹面若寒霜,看向温思安,沉声道: “还望温道友帮着看顾下我家弟子。” 温思安闻言,稍稍臻首,樊青竹御风上前,一道出手,赞啰有些难抵,落到下风。 许玄已经动了杀心,那方虚幻的劫池升起,两柄飞剑携雷而动,死死锁定赞啰的眉心。 天陀先前已经告诉许玄,释修不类仙修,不会修炼什么上中下三田。 这些僧人修性不修命,一身修为都在识海之中寄托,此身若舟,随时可弃,这也是释道转世方便的缘由。 寻常紫府想要转世,必须有金丹一级的东西护佑魂魄才可。 一位菩提萨埵之境的高僧,便多次转世重修,不断积攒因果,提高修为。 飞剑势急,赞啰还未见过炼气时能一人执三柄法剑的,不是灵识强横,就是法器有些古怪。 樊青竹在一旁压阵,驾驭起一道澄白之水,包裹而下,同赞啰的粉色宝光相持起来。 眼见不敌,赞啰长诵一声佛号,周身宝光尽数收敛。 他整个人手脚萎缩,躯干瘪下,身躯若张纸般纤薄,只剩那颗头颅膨胀起来,面色紫红,迅速飞遁,化作一道流光向前方而去。 这妖僧使得遁法极快,瞬间就挣脱樊青竹控制,整个人像水母一般,以那颗硕大的头颅拖着身躯遁走。 许玄收剑,脸上还有冷意,看向赞啰逃遁的方向,只道: “这人手段多变,他若不死,继续纠缠,恐怕有些麻烦。” 一旁的樊青竹亦是这般想法,见这赞啰招惹上这位掌门,她稍稍放心,觉得可以依靠几分。 当下这妇人附和道: “这妖僧必然会入丹室之中,届时再除了他。” 许玄心思却不在此,而是不着痕迹地感应到了那玉佩。 自从见了樊宴,他气海中的古碑便震动不已,显化的白玉天宫更是清光流转,仙乐四起。 ‘如何才能得手?’ 若是直接动手争抢,樊青竹一行人自身无法反抗,许玄一人就可尽数拿下。 但他到底不是什么魔道,这般行事不太好,还容易引人猜忌,以为那玉佩是什么贵重宝物。 “丹室还未开启,如今倒是不急,大可调息少时。” 樊青竹轻声说道,似乎对此地很是了解。 刘霄闻趁此时机,走到许玄身旁,说道: “师父,我观一处石壁,得了一卷四品符法。” 这话说完,许玄还未动,一旁的樊青竹却已看了过来,眼中惊异,顾不上什么礼数,急急道: “可是福炁一道的?” “正是。” 刘霄闻大致也料到对方反应,便自怀中取出那卷金色道书,交予许玄。 ‘【祈善化业符法】,内藏六道三品符箓,三道四品的,涉及祈福、化厄、遁逃和清心等妙用。’ 许玄稍稍翻阅,大致了然,收了起来,看向一旁的樊青竹三人,问道: “青竹道友可识得这符法?” 樊青竹面上有些犹疑,轻握住一旁樊宴的素手,低低说道: “宴,把剩下的图取出来,让许掌门看看。” 樊宴得令,取出一副图来,这幅图更为详尽,几乎包括了这处洞府所有的密道和石室,甚至哪一处有些什么都有记录。 ‘升和十二年,天赐道弟子康原所绘,历时九载,天水郡福明府,赤云郡赐心府完工。’ 升和,这恐怕是齐国哪位国君在位时的年号,看来天水那处洞府唤作福明,赤云此处的则为赐心。 许玄细细看过,此地核心之处就是丹室,其中应有一炉赐礼上陵丹,一筑基上品的丹炉【水火未济炉】,以及几本核心的道书,包括那道四品符法。 ‘竟然叫霄闻在闻法壁就拿到了,是生了什么变故?’ 不待他多想,樊青竹已经上前,低低说道: “前辈,这符法于我有大用,我愿给些灵物,只求一观。” 许玄神色如常,笑道: “道友不必多礼,这符法尽可拿去一观,只是” 樊青竹脸上流露出些喜色,眼波流转,上前几步,柔声道: “道友有何事,尽管说就来?” 许玄面上依旧显得平淡,不欲引起对方警觉,诚恳说道: “道友如今无个安身之地,我门中正缺人手,可愿来我门做个供奉?” 此话一出,樊青竹犹豫几分,看向一旁的樊宴,迟迟道: “宴,你.” 樊宴听闻此言,神色有些变化,哀道: “师父,如今可无什么好的法子了,昔日之事,暂且忘了罢。” 许玄见此,忙宽慰道: “并非一直要青竹道友在我山门效力,若是道友突破筑基,自可决定去留。”樊青竹听闻此言,有些惊讶,不知这位掌门有何心思。 “只是还望道友取件信物,以作见证,我也好安心将这符法交予道友一观。” 言毕,许玄看向一旁的刘霄闻,这位弟子会意,上前沉声道: “宴道友,可否将你戴着的玉佩交予我,以示诚意。” 香河见状,忙上前道: “你这人,怎能趁人之危,这玉佩可是小姐母亲——” 樊宴止住自家侍女,自素白的脖颈上取下那弯月玉佩,放在手心,低低道: “不是要紧物件,霄闻道友未索要什么法器灵物,这玉佩尽管拿去便是。” 她脸上忽地显出几分羞红,让刘霄闻摸不着头脑,接过那玉佩,两人的手稍稍触碰,又立刻分开。 “先收好。” 许玄吩咐下去,他此刻还不欲直接接触这玉佩,恐生出什么异象来。 ‘到手了!’ 许玄心中激荡,不知这玉佩会给体内仙碑带来何等变故。 正当几人前行时,地下传来一阵悠悠的钟声,樊青竹脸色一变,急道: “丹室要开了。” 几人不再犹豫,此地距离丹室不远,全力御风,要不了多久便到。 自石道入内,为一宽广至极的地穴,已有不少人自四周石道走出。 四周是苍灰的石壁,上刻无数鸟鱼龙之纹,地上青砖整洁,不染一尘。 这地穴连通八条石道,分布正应卦象,最核心之地为一青金宝炉,形若葫芦,有三人之高,不断喷吐水火二气,炉身上刻着无数祥云纹,有清明宝光照耀。 在丹炉之旁,还有几卷道书,放在地上,像是有人翻看后,随意扔在一旁。 许玄环视四周,看清四方来人,并未妄动。 他先注意到的是段家的段成思和段平度,这对父子修为都不错,段成思年岁同许玄相仿,如今也是炼气七重。 至于一旁的段平度,如今竟然已至炼气四重,他岁数还要小刘霄闻些。 ‘这修行速度,有些恐怖了。’ 段平度得了真人看重,被收为弟子,这消息已有不少人知晓,他也不藏拙,周围各家虽然忌惮,也不敢动他。 二人身前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修,闭着双眼,若在酣睡,看不出深浅。 赞啰此刻已回到段平度身旁,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见许玄,这次不再露出那邪异的笑,只是诵了句佛号。 再往一旁看去,是空剑门来人,一位炼气九重的老媪,披着素洁的灰袍,背着法剑,身上杀气弥散,此刻正在打坐调息。 左默河和启温都并未随行,这老媪身旁跟着的是一位炼气六重的女修,似乎是她后人。 此女身着启温一般的银灰道袍,衣袖上星纹繁复,年岁较大,恐怕同许玄一辈。 柳秋辞亦是来了,这位青衣公子如今也是炼气七重修为,见了许玄,稍稍示意,俊逸出尘的脸上露出些笑意。 一位炼气七重的修士跟在柳秋辞一旁,是位着天蓝直襟长袍的青年。 此人腰束一金纹鸟鬼的束带,体态修长,眉若刀削,薄唇微抿,带些不明意味的笑。 陈家封山,无人来此,朱家竟也未见来人,不知有何打算。 至于吴家,恐怕是衰退的厉害,抽调不出人手来。 剩下的一些散修,能走到此处,也是有手段傍身,更别论其中多是自北方流亡至此,来历不小。 那疤脸汉子果然也到了此处,手上宝塔黑灰二色火焰燃起,身上满是血污。 ‘空剑门左默河同启温都未来,这老媪完全无视我,至于柳秋辞身旁之人,也有些不简单,恐怕难指望上。” 许玄不着痕迹地看了那天蓝长袍的男子一眼,此人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让许玄一眼就注意到。 ‘这般年纪就到炼气七重,恐怕是仙门嫡系,柳家是和哪家联系上了,这人为何要亲自前来?’ 许玄心中疑惑,不欲同此人有什么纠缠,因此也就不准备上前同柳秋辞寒暄。 丹炉越发地震颤起来,在场的不论是世家出身的修士,还是流亡而来的散修,都纷纷屏息凝神,等待着丹药出世的一刻。 樊青竹来此时告知了许玄不少秘辛,包括这宝丹的来历和效用。 赐礼上陵丹,是齐国天赐道的宝丹,其丹方早已叫大离宋氏收走,少有现世。 福炁本就是赐福行善的道统,这丹药更是神妙,有点化修为,破开瓶颈的妙用,几乎可以省下炼气时整整一重境界的苦修,更无什么隐患。 虽然这丹药只有初次服用才有效,但他若是得之,便可直接突破突破至炼气八重,再耗上些年岁,即可突破至九重,谋划筑基之事。 ‘原上各家突破筑基的时间,恐怕又要加快,二十年内就可。’ 许玄看过四周,段家那位酣睡的老修士,空剑门的背剑老媪,这些人虽然修为到了炼气巅峰,但寿元将近,想突破筑基无异寻死。 段成思、柳秋辞如今同许玄一般,是炼气七重,若是得了宝丹,恐怕突破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地穴中心,那宝炉再也按压不住,水火二气冲开炉顶的青金炉盖,有赞唱欢笑之声响起,十二枚晶莹碧青的丹丸显化,被化为龙虎的云气托举着冲天而起。 刘霄闻、段平度,这两位得过福炁灵泉洗练的人身上有异象生出,福德之气流转,分别有一枚碧青宝丹飞来,直接落到二人手中。 许玄祭起恒光,头上一方虚幻的劫池浮现,两柄飞剑随心而动,周围黑灰之火,粉红宝光,夹杂许多法术,纷纷打来,此地顿时一片混乱。 晚上还有一更,上架后我尽量保证每天双更,空闲时间会三更。 感谢大家支持ヾ(*▽‘*). (本章完) 第66章 上架感言 第66章 上架感言 各位书友好,其实昨天晚上就上架了,我不太懂这些,发成免费章节了。作者这两天还在苦逼地投递简历,约面试,看看哪家公司能给个好点的岗位。 我是新人,之前从来没写过小说,不过我本科学的是翻译,或许也算文字工作者? 这本书灵感来源于玄鉴,不少设定都是参考老季,但应该算不上全盘照抄,道统和仙基什么都是我自己想的。 作者当初是看书友圈评论,幻想有个少而精的符种发展模式,就动笔写了一章。 能一直写到现在,感谢大家的支持,写书比我想像中难得多,真正下笔,总感觉自己写的一坨,到处都是毛病。 接下来情节我会尽量往主线发展,之前书友圈有位老哥说我写的散,我反思了下,确实有这个问题,之后尽量会写的连贯,多推主线。 说实话,群像我写不来,难度很高,而且容易崩,目前许玄还是主角,后面可能会到别处另开马甲,暗中发展,由弟子执掌门派。 也不会写成门派全靠主角,其他人挂件,尽量贴合主题。 我看的书很杂,但还是网文看的最多,基本都是爽文,这本书后面也不会刻意压主角。 之前我内投过不少仙侠,都未过稿,这次直发竟然有这么多人看,非常开心。 我会尽力把这本书写完,不管后面成绩如何,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66章 得丹 第66章 得丹 地穴震颤,众修纷纷出手,争抢起那碧青宝丹。 刘霄闻得过洗炼,有一枚飞来,自行认主,吸引了不少目光,他当机立断,将丹药交予师父,自己则在一旁压阵。 樊青竹则是去和另外一位散修争抢起丹药,身旁樊宴和香河跟着一道前去。 许玄如今要应付的,一是那赞啰,二便是那修行「至火」一道的疤脸汉子,这两人修为高深,都不是好相与的。 若非这二人堵住了去路,许玄早就携人逃遁了。 赞啰先行开口,神情悲悯,三重声音齐响,朗声道: “这位施主,还望交出那宝丹,我便不计较之前仇怨,化敌为友,施主可遣自家女眷,随我修行,我必大开方便之门。” 说着,这僧人看向一旁的温思安,邪笑起来。 温思安见这妖僧眼神乱瞥,俏脸生寒,青丝飞扬,手中雨思光泽流转。 她仍未妄动,同刘霄闻一道看住四周,不让其他散修上来浑水摸鱼。 许玄上前一步,护住自家师妹,凑近耳语道: “为我压阵,我去斩他。” 温思安轻舒一气,语气柔和下来,低低道: “千万小心,若是不可力敌,就舍了丹药,性命最重要。” 许玄点头,提剑上前,指向二人。 ‘只要击溃一人,就可离去,至于樊青竹那边’ 许玄看过,这妇人心思深重,并未对上些世家出身的修士,只同一群散修争抢起来。 ‘还是先考虑自己罢。’ 温思安同刘霄闻一道在旁,和些袭来的散修已经斗了起来,许玄这边还仍在僵持。 “你来找我麻烦,是段成思的意思?” 许玄轻挥恒光,看向赞啰。 远处的段成思也夺了一丹,算上段平度手中的,如今段家手中得了两枚宝丹,遭了围攻,竟然还让这赞啰走出,不去帮着压阵。 “非也,和段家无关,只是见施主与我有缘,特来度化。” 赞啰声音邪异,粉色宝光中传来靡靡之音,一旁的疤脸汉子则是显得不耐烦,急道: “都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你我三人做过一场,最后谁还站着,谁就拿走那丹药。” 赞啰闻言,脸色一沉,看向这汉子,低低道: “你我先联手拿下这人” 那汉子脸上显出十足的不屑,举起手中骨塔,笑骂道: “谁要和你这狗屁骚和尚一道,穿的一身粉,怎么,要去巷子里当兔儿爷?” “记住了,老子叫梁雍,一人就能收拾你们两个!” 赞啰见对方骂得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刚想说话,那梁雍已经狂笑着催动手中法器,黑灰之火激射而来,在半空炸开,同时笼罩了许玄和赞啰二人。 ‘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许玄鼓雷,同那激射的黑灰之火相冲,一旁的赞啰也是举起手中白骨珠串,粉色宝光四散,抵挡起对方法器。 「至火」是斗法极其厉害的道统,梁雍催动黑灰二色的火焰,硝石硫磺之气弥散,这火焰不断炸开,掀起气浪,杀力极强。 有几位离得稍近,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修士,不过炼气四五重修为,遭了那火焰,顿时被炸成一滩模糊的血肉,涂抹的到处都是。 赞啰手中那白骨珠串显然品级低些,不若恒光和那宝塔,此刻显出几分颓势。 “五火都是仙家的东西,这秃驴的丹器二道都是架子。” 天陀此刻出声,见和尚吃亏,嬉笑起来。 “如今局势,你可看的清楚?” 许玄以心声问之,想看看天陀是如何看此间之事。 “这里也就那段家小儿有点意思,魂魄有些异样,我看了半天,也未瞧出什么门道。” 天陀出声提醒,语气有些凝重。 许玄却无心去考虑这些,那汉子的骨塔十分厉害,不得不全心应付。 他以那口劫池去抵挡黑灰之火,但这秘术到底是强行凝成,没有仙基支撑,被那爆炸接连冲击,显得更加虚幻,撑不了多久。 仅这一瞬,许玄抽回恒光,调转剑身,先对准了赞啰。 两柄飞剑自那口劫池中飞出,同时听候许玄调遣,这举动十分消耗心神和法力,先前击杀杜鹤,也只是显化一瞬。 丹霆蕴生出器灵,幽泉属于剑丸,消耗颇少,这才能让许玄三剑齐出,但仍旧坚持不了多久。 恐怕只有突破筑基,有仙基支撑,灵识和法力都有质变,方可一直分神操纵飞剑对敌。 ‘这时间,已经够了。’ 许玄执恒光,剑上刻图明亮,冲破对方护体的粉红宝光,紧接着两柄飞剑藏伏紫雷之中,三剑齐出,斩向赞啰之首。 一旁的梁雍见状,也是取出一兽首金环大刀,嘿笑着冲来,同时斩向下方二人,象牙般莹白的刀光生发,化为一线,斩向二人。 许玄不得不回防,对方器艺不错,那骨塔更是厉害,恐怕在筑基法器中也算顶尖。 如今许玄身上只有普化雷火珠比那骨塔厉害些,但却动用不得。 “我说了,老子一人打你们两个,都给我看过来。”梁雍十分得意,挥舞起手中金环大刀,指向下方二人。 “你这和尚,怎这般中看不中用,你俗家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可以送到我这处来,让她们见识下什么叫做伟男子。” 这疤脸汉子见赞啰不行,有些不满,挑衅起来。 赞啰见状,气的一言不发,面目狰狞,张臂箕坐。 他的肌肤似要转变为沉青之色,面前显化出一虚幻的天女之影,握经文,执金元,双腿就盘坐在这僧人腰间。 顿时靡靡之音四起,粉红宝光笼罩上许玄和梁雍,梁雍手中骨塔稍稍停止喷吐黑灰之火,这汉子痴笑起来,脸上有些挣扎之色。 许玄剑势一滞,只觉无数淫靡之声响起,脚步一软,眼前似乎显化出些女子光溜溜的身形来,都是些不该看的。 “快醒来,我教你的秘术怎么不用!” 天陀呼喊,让许玄稍稍清醒几分,立刻动用起那道玉血天心术的第二道异表,崇天眼。 “开。” 许玄轻声敕令,玉血心催动,血气上涌,眉心一点金光闪动,若天光照射,伏压而下。 顿时种种幻像破开,他神思清明,举剑而起,使出大泽云陷,剑气搅动,结结实实落在了赞啰天灵盖上。 这僧人的头颅顿时被斩成数瓣,像朵盛开的秋菊,红的、黄的、白的,一齐流出。 即便这样竟然还未死透,他识海之中有一道宝符升起,浑黄之光照射,将其席卷而走,落到了段家那边。 许玄遥望,只见段成思冲他抱拳一笑,不知是何意。 ‘杜鹤使的宝符,也是这家给的?’ 他心中不解,为何段家要遣人针对自己,一旁的梁雍却回过神来,似乎有些后怕,见赞啰似乎已经叫许玄斩掉头颅,嘴上嘟囔几句,连道: “不打了,不打了,狗草的和尚,老子差点着了道。” 言毕,这汉子动作极快,当即冲向另外一处,同一伙散修争抢起丹药来。 许玄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温思安和刘霄闻那边似乎也将完事,纷纷靠了过来。 ‘赞啰这迷神的法术还是厉害,「震雷」和「至火」都是破邪正心的道统,不想还是被他控住一瞬。’ 不过还是天陀给的秘术更胜一筹,毕竟是「血炁」未被污浊前的秘术,直指人体枢机秘要,效法古代圣人异表。 “师父。” 刘霄闻上前,看向许玄,两人会意,如今丹药和玉佩已得,可以退了。 一旁的樊青竹仍在苦战之中,身旁樊宴和香河驾驭起玉瓶,为她掠阵。 许玄御风上前,剑气挥洒,这些围着的都是些散修,哪里见过剑气,顿时一个个哀嚎起来,被斩得七零八落,纷纷逃遁。 “谢过道友。” 樊青竹此刻夺得一丹,紧紧攥在手中,神色激动。 许玄看向四周,段家那位酣睡的老修士出手了,果然是炼气巅峰的修为,九重圆满,只是寿元无多,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中了。 段家借此又得一丹,总共得了三枚,收获颇多。 空剑门的老媪拔剑,有剑元激射,手段也十分利害,挥剑时星辉洒落,夺得了两枚丹药,只是她嘴角有些血迹,看起来出手代价极大。 柳秋辞手段高深,也夺得了一枚。 至于那着天蓝长袍的男子,竟然一人就夺了两枚。 此人手持一电镜,上刻云雷纹,雷鬼像,有金色神雷涌出,威势无匹,分明是件古法器。 ‘这是神雷,敕雷道的?” 许玄心中一惊,他见过修行神雷一道的仙门,也就只有敕雷道了。 这着天蓝长袍的男子一人就收走了二枚丹药,显得十分从容。 许玄自忖若是祭出那普化雷火珠,也能横扫一片,但如今碍于身份,只能藏着,暂不动用。 如今十二枚丹药都有主了,那梁雍也夺得一枚,剩下的些散修动起了丹炉旁道书的心思,前去争抢。 那几卷道书看着只是薄薄的玉册,但无论如何也拿不起,翻不开,有些不死心的,仍旧围着争抢。 水火未济炉忽地动了,这件筑基上品的法器震颤不已,上方有杏黄的离火熊熊燃起,下底有沉黑的坎水肆意横流。 围着的众修顿时遭难,不是化为飞灰,就是融于水泽。 “好丹炉,上离下坎,药在炉中,如鸡抱卵,如子在胎,受炁圆满,自然成熟。” 天陀出声,看出几分门道来,许玄不敢妄动,前方明显有些不对劲。 围着这未济炉的众人立刻散开,不敢停留,自那青金宝炉之中缓缓地爬出一人来。 一浑身赤裸,肌肤苍白的男子,身上湿淋淋的,缓缓伸出枯瘦的手,自炉中爬出。 他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这声音响彻地穴,让在场的众人心中一惊。 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67章 化丹 第67章 化丹 坎水流溢,离火熊熊,散着清明宝光的青金炉壁渐渐锈蚀。 苍白瘦弱的男子起身,胸腔鼓起,将地上水火尽数吸入,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转身过去,轻抚水火未济炉,露出惨白的脊梁,根根脊骨突出,上面钻出些虿芒似的刺。 这人背上尽是烂肉,坑坑洼洼,散着恶臭,殷红的朱砂细细描在腐黑的背上,许玄定睛观之,见是一倒着的福字。 四周寂静,炉中爬出的这人来历不明,众修皆未妄动,静静看着对方动作。 坎卦方位,有几名散修距离密道相近,生了遁逃的心思,御风奔向密道。 许玄本以为那炉中爬出之人会出手,对方却未有动作,痴痴凝望那青金宝炉,如同魔怔。 正当在场众人生出些退却之意,想快些离开时,坎卦方向的石道中传出些动静,那几名散修的头颅叫人抛出,齐齐落在地上,一字排开。 在场众人都叫惊到,出去的修士中可是有位炼气七重的,这般不声不响就死了,令不少人背生寒意。 自坎位石道中缓步走来一人,是一面色阴沉的汉子,气度森严,披一簟纹重甲,随意看向在场众修,嘴角生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筑基。’ 许玄静静看着对方,感受到对方泄露而出的气势,分明是位筑基高修。 若说紫府给他的感受是高远的天空,无边无际,那筑基给他带来的压力就是巍巍高山,看得见顶端,却无法翻越。 “不得妄动。” 这披甲汉子沉声下令,让在场的众修一动也不敢动,就是那看起来莽撞的梁雍,此刻也未出声。 “师父。” 着天蓝长袍的男子笑着上前,走至那披甲汉子的身旁,恭敬地将手中那面电镜交予自家师父。 “做的不错,舜水,可回去复命了。” 名为舜水的男子垂首退下,临走前看了柳秋辞方向一眼,稍稍摇头,便自石道走出。 炉旁那赤身的男子似乎被吸引了注意,看了过来,眼中无光,是一片茫茫的灰。 披甲汉子曲指一点,劲风升起,将地上的尸体、血水都凝为一点,化作一道蒙蒙的血光,打入那赤身之人的眉心。 那赤身男子的肌肤再度恢复些血色,但背上依旧是一片腐烂,披甲汉子稍稍皱眉,转而看向在场的修士。 他的眼神凌厉,扫过段家、空剑门,大赤观,柳家,最后停留在一伙散修身上,这群散修都是些实力低微,更无背景的。 披甲汉子举起电镜,汹涌的雷光四溢,金雷化作刀枪斧钺,刹那之间将这一伙散修杀尽。 地上一片血肉横飞景象,焦糊的气味升起,血水流淌,漫过许玄的脚尖。 那披甲汉子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再度曲指一点,将地上散修的血肉汇聚,化为血光凝聚而起,落到这赤身之人体内。 炉边赤身之人背上的腐肉渐渐消去,露出一赤红的福字,倒着画在背上。 “姓甚名谁?” 这披甲汉子沉声问道。 “康宁。” 炉边之人缓缓报出自己名号,眼瞳逐渐变得黑白分明,显出几分光彩来。 ‘这就是留下那图的人,天赐道昔年的弟子,怎还活着?’ 许玄心中疑惑,大离灭齐,已是数百年前之事,既然是弟子,说明最多也就是筑基修为,不过三百寿数。 “现在是,哪一朝,我【天赐福明法道】可还.存世?” 康宁怔怔发问,脸上显出十足的迷惘之色。 披甲汉子神色冷冷,向前走去,只道:“如今是大离至庆六年,齐已灭,你家道统也早早亡了。” “这样啊。” 康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惨淡的冷光,他的眼瞳自眼眶中滚落,身躯崩解,化为细密的青色丹砂,堆积在地上。 自他肚中钻出各色毒虫,晶灰蝎虿,赤色蜈蚣等等,大大小小的虫类,向着四面八方爬去。 在那一堆青色丹砂之中,滚落出一赤红的胎卵,迎风便长,化为一峨冠彩羽,眼有重瞳的锦鸡。 这锦鸡挥舞双翅,顷刻间就将周围的毒虫悉数吞下,长鸣一声。 披甲汉子持镜而照,一道金光打落,这锦鸡便飞到他怀中,化为一枚青灰二色混杂的丹丸,玲珑剔透,幽香阵阵。 “这炉丹是按君臣法来炼的,十二枚赐礼上陵丹,养这一枚灵丹,这人借着炉中孕育未上意,直到现在还有一口气,丹术了得。” 天陀开口,少有的称赞。 “这灵丹有何神妙,值得这位筑基亲自来取。” 许玄心中仍有疑惑,若真是敕雷道来人,有紫府坐镇,何等丹药炼不出来。 “里面应该炼入了这康宁的整个仙基,还是福炁这种亲善诸修的道统,妙用极多。” 天陀看出门道,竟然有些垂涎,低低说道: “你要是把那丹药给我拿来,顶得上十个筑基的血气。” 许玄只当未听见,转而看向那披甲汉子。 此人得了那枚青灰灵丹,不再停留,看向四周,冷笑一声,径直离去。 ‘终于走了。’ 一位筑基,手持古法器,若是真动了杀心,在场所有人都是必死无疑。 中央那水火未济炉又有动静,几卷道书纷纷落入炉中,青金炉盖合上,这宝炉缩小,化为一道青色流光,直直落到了段家那边,到了段成思手上。 这位身材矮小的汉子露出憨厚的笑来,他着一身玄色宽袍,看起来有些滑稽,一手端着那青金宝炉,一手则执一青玉令牌,上有赐心二字。 ‘这人竟然有此处洞府的令牌,分明早早就可进入,何必要等消息传出,让众修入内。’ 许玄心思急转,猜出几分门道,恐怕段家也是得了敕雷道的命令,配合着演戏罢了。 从头到尾,死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无跟脚的散修,自北方逃难来的,有些来历的修士几乎未陨落几个。 场上还有残余的血腥气,许玄看向段家,只觉对方手段当真是阴狠,恐怕这洞府的消息,也是他们竭力散布的。 如今场上,修为最高的外来修士,就是樊青竹和梁雍。 樊青竹脸色有些惨白,显出几分惊忧后怕,至于梁雍,依旧是一副疑惑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 ‘心宽也是福。’ 许玄收回目光,此间事了,该走了。 领着众人返回,他背身离去,隐隐觉得有双视线看来,再转身,却不得见。 御风直直离了寒遗崖,经过平湖,他心思稍动。 ‘两地离得这般近,当年能开平湖的地宫,怎会发现不了寒遗崖的,恐怕是早早算好了。’ 他心中发寒,不知上面还有什么谋划。 如今还是先回洛青,看看那玉佩有何神妙,感受到气海内古碑震动,他心情越发急切起来。 (本章完) 第68章 天宫 第68章 天宫 天青峰,居真殿。 许玄端在青蒲之上,面前摆着此次前往寒遗崖那赐心府的所获。 先是些杀敌得来的物品,那杜鹤的几件法器。 一道土德宝符,上书为【接碧落,引黄泉】。 不是戊己蕴三土任何一道,天陀也看不出来历。 剩下的就是那血色丹丸,「血炁」一道的筑基法器,只是下品,但炼法巧妙,用了些养丹之法,以人体血肉为炉鼎,以增幅法力。 这东西凶性极强,许玄暂时不准备动用。 剩下那柄有乌光笼罩的法刀,为炼气上品,刀柄上有【罚恶】二字,天陀观之,猜测是「煞炁」一道的东西,倒是新奇。 门中无谁用刀的,只能暂时充入宝库,留待后人。 剩下的便是赐心府中的秘藏,这可就贵重多了,让许玄身家立刻充实起来。 首先是这赐礼一陵丹,有之前教训,他这次让天陀细细看过,确定没有什么蹊跷,有这宝丹在,二十年内筑基也不是奢望了。 剩下最为贵重的便是这祈善化业符法。 许玄轻轻翻开,有些激动,有此物在,门中细心培养些有天赋的,又能增上不少收成,或许可以培养一脉,专意制符。 最后是这不系舟,这是飞遁之器,以法力催动,几乎是许玄全力御风的两倍之速,若是有筑基执掌,更是不知有多快。 此舟共有二层,可容纳三十多名修士,当然这东西消耗也极大,炼气修士想动用,还要烧不少灵石,即便如此,这飞舟对山门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今后不若是想做些贸易,这飞舟便能派上大用,甚至一朝山门遭劫,也能携人逃生。 将眼前之物扫过一遍,他看向了最为贵重的物件,自樊宴那处得来的弯月玉佩。 他轻轻拿起,这玉佩通体为月白,触之清凉,凝神而望,似有月华洒落,姮娥抚琴,清质悠悠,澄辉蔼蔼。 许玄已经提前沐浴焚香,以法力触及这玉佩,将其送入气海,顿时有异变发生。 外面他依旧显得平静,气海之中却已经翻天覆地,那座白玉天宫前所未有的震颤起来。 月白玉佩进入气海,主动落到了那颗太阴之气凝结成的桂树上。 树根旁的五彩佛光瞬间蜷缩起来,如遭惊吓,凝为一颗摩尼宝珠,迅速飞遁,有灵一般落到气海的另外一端。 不过少时,这颗月桂便叫那玉佩吸干,月华洒落在周边,这玉佩逐渐变得模糊,渐渐地显化出一白玉道台的模样。 这道台通体为月白,上刻月桂霜露,姮娥玉兔,散着道道清光,有九重台阶,上有诸星天图,一一闪耀。 许玄只觉灵台中那道篆文震动,【玄蛟行雷】化为一道昂扬的青蛟,携化雷光,逆势而下,自明堂游进十二重楼,沿人体经络,若蛟龙走江,经过黄庭,归于气海。 雷木之上,人首龙身之相紫意汹涌,鼓腹鸣雷,引着那条玄青蛟龙腾飞而下,落到许玄身旁。 玄蛟携化雷光,绕着许玄周身腾跃,他细细观之,发现这蛟龙似乎要生出第五爪来,龙须飘扬,鳞爪森严,显得极为威严。 最终这蛟龙盘旋而飞,凝为一点,风雷散去,落到那白玉道台之上,化作一道清光涟涟的仙箓。 这箓足有三寸长,通体为清气凝练,上有蛟龙之形腾跃,紫雷生发汹涌。 钧天广乐之乐奏响,仙官降旨之声四起。 “检劾三界,鉴骘罪福,考明功过,纪于简籍;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后登真。” 再看去,那道仙箓之上已经生出些文字来,他细细观之。 “玄炁妙道,阴阳相薄,震雷无咎,【玄一洊合尊位】。” 这仙箓飘荡,落到许玄手中,那白玉道台月华流转,贯彻天地,同那天宫相接,显化出一登天的道路来。 许玄衣着变化,服紫绛之袍,戴七曜华冠,珮丹文紫绶,履龙文之舄,极尊极贵,道韵天成。 那道玄阴蛟身此刻感召而来,盘旋至他腕上,化为一墨玉龙纹镯。 ‘这是?’ 他正欲沿道而行,登上道台,前往那白玉天宫,一朵血悄然落下,降到他肩头。 “好大的动静,快让我也上去看看。” 天陀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破坏了这庄严肃穆的氛围。 许玄脸色一黑,屈指将这老妖弹飞,沉声道: “你就在下面待着吧,等我逛完再说。” 天陀立刻叫嚷起来,控诉许玄是翻脸不认人,细细数起自己帮过他多少忙。 许玄脸皮颇厚,不为所动,这天宫涉及他身家性命,不知天陀上去有什么异变,还是他先去看看再说。 心念一起,他缓步踏上九重天阶,登上道台,有些飘飘然之感,恍若将要羽化飞升。 月华形成的道路将他托举,瞬息拔地而起,直入那座白玉天宫。 天陀还在下方像个泼妇似的叫骂,许玄毫不理会,冲其嘿笑一声,配合他这仙气飘飘的装束,实在是有些不雅。 天宫上方是一轮煌煌金阳,赤火奔行,这是关于那位道人出剑的记忆,此刻随之大放光明,显出日月同辉的景象。赤色的蜈蚣此刻藏匿云中,山岭般硕大的躯体时隐时现,这东西则是当初地宫中得来的,和「祸毒」有关,只是一道残缺篆文所化。 不过瞬息,他就真正来到这天宫之前。 这时他才看清此处模样,有无数断壁残垣,塌陷的宫殿楼阁隐于云气之间,自下望之,这地界似乎不大,真正上来,却好似另入一番天地,无边无际,云气缥缈。 明霞幌幌,碧雾蒙蒙,映入眼帘的先是一道高巍的天门,通体为月白素华之色,匾额为玄黑,雷火在上奔行,上书为【太清道境】。 ‘这是何地?’ 他沉思片刻,看着那匾额上的雷火,有些眼馋。 这雷通体为金赤,混着银白纹路,动有天鼓之声响起,火则是青紫之色,燃烧时显出蒙蒙的太虚来。 ‘好东西。’ 许玄尝试御风,只是刚刚靠近那匾额,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又落回云间。 他尝试几次,总是接触不到,只好算了,往内走去。 这天门内部似乎是一道场的废墟,各类建筑倾颓的厉害,只余一座大殿还算完整。 许玄这一路上试着捡拾些残砖破瓦,但刚一拾起,这些东西就化为一道白气消散,好似虚幻。 ‘这地界随便一砖一瓦,要是真能带出去,恐怕把整个青巍卖了,都抵不过。’ 他细细观察,眼前这些东西分明都是些灵物,最起码都是紫府一级往上的了。 他沿着道路行进,想去四周看看,但被一无形之墙隔着,只能向着那座大殿走去。 此殿不算宽广,彤壁朱扉,琉璃宝瓦,殿前有九柱,上纹蟠龙,玄黑匾额上书为【观道】。 殿门洞开,许玄不再犹豫,沉下心来,向前走去。 入内,上宏下幽,玄青之气生发,转而化为三道各异的气来。 一道若紫霞,有紫气东来,祥瑞尊贵之意。一道为恬虚,有龟蛇交颈,飞升登仙之象。一道为朱色,显化为仙官领命,帝揽四极之图。 这些异象消散,许玄身上仙箓震动,破开蒙光,分化阴阳,清升浊降,一切明朗起来。 这时殿内才显出原本的情景,殿顶竟然为茫茫的太虚,但所处的位置有些不同。 许玄曾经见过蹈焰破开太虚,那是一片如破镜般的景色,而顶上的这片太虚显得十分凝实,甚至还超过当初诸多紫府联手维持的那通道。 地面则是黑白二色,成一阴阳鱼的道图,有玄青之气落于其中,让这道图缓缓流转起来。 头顶如梦似幻的太虚震动起来,他身上一道剑气自发离体,奔入其中,不知去往何处。 过了少时,那道剑气回归,卷着一卷玄青道书,直直落下。 许玄伸手,稳稳接住,只见上面几个古字清光流溢,为: 【太上奉玄书】 他想起净言古画中的声音来,奉玄剑脉,正是当初那道人的出身,或许正是大赤观昔年上宗。 许玄心中激动,翻开这玄青道书,观摩起来。 书中先是一类似谱系的记载,【奉玄宫】居于顶端,上承一片玄青之气,其下的文字模糊,许玄根本看不清。 殿外似乎明亮几分,他向外望去,只见一道金阳落下,直直坠到殿前,赤金之火奔流,不断收缩,化为一点金光,落入这道书上。 顿时有字显化,许玄细细观之,为: “天炳昭元焚心剑,恒元焕光真君,——。” 许玄猜测,首先记载的应该是剑意,而后是道号,再是真名,只是隐去了,应当就是许玄在那古画中所见的道人。 ‘果然是金丹,恐怕是「丙火」一道的。’ 这道尊名大致居于第三的位置,其上还有两行字迹,模糊不见。 自这尊名之下,演化出两道脉络,分别为大赤、空剑。 许玄仔细观之,在大赤那一行下首先看到的是: “赤明真人,温御华。” ‘这就是温家先辈,曾经大赤观的开派祖师,紫府真人。’ 许玄心中了然,这师承就是温思安也不知,如今叫他查明。 其下一片模糊,到了最后才见几个熟悉的名字,许玄位置靠前,名字上有雷光闪烁,下方为刘霄闻,上有赤火腾跃,一旁的是许法言,浑黄之光四散。 接着才是王习微、温思安等人的名字,但都为平凡的墨色,看来只要在祖师堂拜过,列为真传,就得登名。 他沉默少时,终于看向那个仅在开派祖师之下的名字,那几个字他再熟悉不过。 “冲阳一炁玄从剑,冲阳道人,温扶风。” 还有一章,稍后发 (本章完) 第69章 玄炁 第69章 玄炁 观道殿内,玄青之气流转。 许玄稍稍沉默,感觉胸口有些发闷,看向属于师父的那一栏,有些恍惚之色。 那行字上玄青之气流转,剑意横生,许玄伸手触之,只觉意识一沉,好似陷入其中,转眼间多出一道记忆来,眼前显出一片景象。 大景原上,群妖横行,正是当时妖灾的情景。 如今再看,许玄还是有些心惊,密密麻麻如同海潮一般的妖物,从胎息到筑基,自玉流山脉钻出,将赤云南席卷一空。 高天之上,太虚洞开。 蒙蒙的太虚中显化出一幅泛黄的画卷来,画上是一片古战场,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幕,缥缈的云气笼罩了此间景象,让下方的人不得窥视。 许玄将目光投向那片古战场,只见平沙无垠,悲风呼号,无数修士簇拥着一座顶天立地的仙山,一杆大旗撑天而起,上面为蜀字。 自这画卷旁显化出两道紫府的法身,看不真切,其中一位翻手,一行人自他手中浮现,许玄这时才见到自己师父。 温扶风、朱虞城、一长得酷似陈巍元之人,应当是那陈长气,剩下的还有空剑门、柳家、吴家和段家曾经的长辈。 这些人都已筑基,此刻双目无神,一语不发,如中神通。 两位真人齐齐朝一方向东方行礼,顿时有异象发生。 一莹白道图自东方升起,其上有万妖之形,最顶端是金乌、真龙、麒麟等仙兽,往下则是各类贵种,之后则是些寻常妖物,无所不包。 许玄见过的任何妖物都在上面能寻到,图上最下方的些小妖不断显化,纷纷落到那玉流山脉中,再奔向赤云南。 至于那些贵种,则是化为道道流光,落到那泛黄画卷之中,同修士厮杀。 “走。” 一道法身开口,威严的声音响起,温扶风等人的身形迅速变得如同纸薄,随风落到那幅遮天蔽日的画卷中去。 “陈长气,领望帝之位。” “温扶风,领赤明真人之位。” “朱虞城,领天元将军之位。” “.” 随着声音响起,这些人气息迅速攀升,仙基抬升,神通遂成,顷刻间就化为紫府,同妖物厮杀起来。 许玄看得心悸,几乎就要沉沦在这记忆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停止,画卷中的战场,仙山崩塌,旗帜折断,最终只剩下温扶风、陈长气和朱虞城三人。 这三人化作的紫府道行远超他人,修为圆满,都是五神通加身,此刻僵持不下,同那莹白道图中源源不断的妖物厮杀起来。 “已经放进去哪些贵种了?” 威严之声响起,似是有些不满。 “那【白泽图】已经投了化蛇、火鸦、金蝠等等,这次消耗可不少了,又欠下不少人情来。” 这似乎是一女子的声音,有些惊讶之意。 “再投些厉害妖物,叫出一位曾经的天妖遗留来,例如昔年的夔龙公,天陀小圣,苍鸆仙姑,不愁这戏演不下去。” “算了,直接请出一位妖君昔年遗留,毕竟这三人都有异,免得生变。” 威严之声响起,语气不容质疑。 那女子紫府显然地位低些,领了命去,写了一道法旨,恭敬地送往东天那白泽图旁。 一道生有鳞甲的大手自太虚中伸处,接住了那法旨,翻看起来。 它稍稍静止片刻,便掐诀施法,那白泽图震动不已,自最顶端显化出一朱雀的身形来。 这道图直直落到了那幅画卷之中,杏黄的离火汹涌,显化出一有些虚幻的身影来,似乎是女子身形。两位紫府都不敢看画卷之中情形,纷纷背过身去,许玄则直直看了起来。 那道身影入内,也是紫府巅峰的境界,单以一妖之身,就将三人打落,离火焚烧,三人魂魄法躯尽数被毁,当场陨落。 之后的事情许玄再也看不真切,回过神来,又到了这大殿之中,手上还捧着那卷玄青道书。 他沉下心神,稍稍梳理起先前所见,只觉得一阵胆寒。 ‘这才是师父的死法,那我看见的又是什么?还有那朱虞城,他到底是人是鬼?’ 许玄只觉这事有些纷乱,几乎理不出个头绪来,索性继续翻看起这道书,但他只得往后翻动了一页。 是篇剑典,为《奉玄剑典》。 许玄看不完整,只能稍稍翻看到最开篇的文字,但即使这点经文,也足以让他心惊了。 这开篇讲述的是如何由剑气转剑炁,逆转先天,炼化剑炁和剑意入仙基的妙法。 ‘剑炁?’ 许玄心中疑惑,不知这一字之差,到底有何不同。 至于后面讲述的炼化剑炁和剑意入仙基的方法,让他想起了师父曾经所言,隐隐有些重合的地方。 正当他还欲再看时,一道天鼓响起,他瞬间又回到气海之中,服饰变回先前模样,只是那卷玄青道书还在手中。 一朵血落下,直扑那卷玄青道书,不想上面有一点清光升起,将其打飞。 天陀哀嚎一声,惨叫起来,怒道: “什么鬼东西,这般邪性。” 许玄不理会他,只是翻开道书,同天陀讲了之前所见,看看这老妖有何意见。 “什么太清道境,奉玄宫,没听过,也可能是我忘了。” 天陀语气疑惑,继续说道: “那什么剑炁我也不了解,不过你说的那玄青之气,我倒是有些印象。” 许玄神色微动,忙让其解答,天陀此刻则嚷嚷起来,让许玄下次上天,必须带他一道,不然绝不多言。 当下许玄只好应了,反正是下次,一切好说。 这老妖这才缓缓开口道: “一炁化三,或许是.祖炁?” 他声音有些不确定,低低道: “是玄青之色,那应该是「玄炁」。” 许玄初次听得这个道统,有些疑惑,只道: “这是何道统,怎么从来未听过。” 天陀声音严肃起来,似乎有些忌讳,低声说道: “你没见过,那是自然,这道统可没有功法、秘术,甚至灵物流传。” “中古以来,也无人见过这一道的仙基、神通乃至金丹,只有仙人现身过。” 言毕,天陀再不肯多谈,返回海之中。 许玄立在那道雷木之下,手中那卷玄青道书清光流转,如同有灵。 (本章完) 第70章 南汪洋 第70章 南汪洋 天青峰,青松下。 许玄收剑,丹霆雀跃,落到他肩上,此时距离入那洞府已经过去三年。 他服下赐礼一陵丹,炼化药力,闭关许久,修为终于稳稳突破至炼气八重,按照这般速度,恐怕再过十来年就可谋划筑基之事了。 如今手中还有陈家赏下的那枚一元齐岳丹,以作筑基之用,资粮是不用愁了。 至于功法,如今他灵台上的篆文已化作一道仙箓,落在气海之中,不断凝练雷光,让那道人身龙身之相越发凝实,命本已经完成转化。 如今他正忙于修行剑道,由气转炁,按照道书所讲,这是门接续断路,重登剑道的妙法。 ‘上古剑修,炼的都是一口先天剑炁,才算正宗,可悟得剑意,难怪仅在剑气一境,师父当年境界就远胜于我,他炼就的才是剑炁。’ ‘按照这《奉玄剑典》所述,古时的剑仙,可是有单独的道统,成就剑意,便有一口本命飞剑,自太虚中显化,承载性命,这才是真正的妙法。’ 只有先成剑炁,方能成剑意,如今大多数剑修,至死困在剑气,练的是后天之气,落了下乘。 许玄现在要做的,就是由气转炁,进而才能谋求剑意。 按照剑典所述,他的气海中已经成就一口剑胎的雏形,不断以本源化育,将剑气引入,逆转先天。 这是个耗费心力的过程,最起码要突破筑基,性命俱在,才能让这剑胎出世,化气为炁。 如今有路可走,许玄安心许多,暂时不愁剑道方面的事了。 门中弟子修为又有增长,许法言和柳行芳都突破至胎息后期,再过上两三年,就可准备炼气之事。 这是个紧要的事情,许玄特意去看过。 柳行芳想修行雷法,倒是合适,门中如今有一道「震雷」,一道「霄雷」,都早早遣人去采气了,行芳选了「震雷」,或许是看许玄也修行此道。 至于法言,许玄近些日子也在谋划他功法的事,原上似乎无什么消息,他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地方能寻到了。 洞渊。 这一地连通天下妖类,消息传得极快,若是想寻功法线索,当然是到此地去问。 按照当时同火鸦的约定,也到了该见面一叙的时候,两方会面,互通些消息。 一念及此,他吩咐下去,只说要再闭关巩固修为,便进入洞府,封闭法阵。 他唤起天陀,说了一番谋划,这老妖听后,将许玄心神拉入气海。 再入气海之中,许玄看向这方天地,如今变化不少。 那片雷泽越发广阔,几乎将气海尽数覆盖,原本的金阳消散,进入到那卷道书内。 气海中央,那株雷树越发高大,直入云霄,人首龙身之相在雷泽之上腾跃。 许玄看得清楚,这道命本如今越发凝实,龙身为森森紫鳞,身形矫健,面为赤色,上覆青铜甲胄,角若苍木。 ‘或许将来成就法身,就能身化此形。’ 许玄心中暗暗揣摩,【降雷泽】虽复杂难修,但也是极其擅长斗法的仙基,兼具法身和领域二道。 再次步入那片海,先前的些宫殿已经让许玄拆了,如今只剩下一方小院,天陀自院门走出。 这老妖如今穿一身玄黑道袍,分明是照许玄身上的变化来的,诚心膈应他。 “呦,稀客。” 天陀怪笑一声,好似鸦雀。 许玄不理会他,直奔主题,取出一道红羽来,正是那栖焚真羽。 “该去见见火鸦了,也好打探下「蕴土」功法的下落。” 天陀施法,显化出一道莹蓝门户,两人入内。 许玄进入通道,变化为先前那半人半蛟之姿,踏在道路之上,看向不远处恍若一团大日的洞渊。 他戴着那蛟身所化的墨玉龙纹镯,上有一极微的血纹,就是天陀的意识藏身之处。 再次入内,许玄眼界不同,有些疑问,只道: “此界到底是为何而建?” 按照他的了解,这地界只有精神才能入内,是古代妖族大圣所建,想必有什么更深的妙用。 “自然不是仅仅用来传递消息这般简单。” 天陀卖个关子,继续说道: “这可是用来对付你们仙修的。” “?” 许玄心中疑惑,只道: “何解?” 天陀嘿笑一声,低低说道: “还不是你们这些仙修不断占据道统,就说五德,原本位子上坐的多是些妖类,如今基本都是真君在位。” “此界就落在太虚之中,是处保存薪火的地方,若是一朝真叫你们人属将道统占尽了,这些贵种就只能逃遁入内,以待后时。” 许玄并不认可,只道: “就算有那么一天,恐怕也是我们自家先斗了起来,古往今来,可未见过有仙道一统,上下齐心的时候。” 道路旁忽地震荡起来,打断了二人的话语。 两人已经行至一半,即将进入洞渊,前方光芒化作的道路崩塌,露出蒙蒙的太虚,像是支撑不住一般。 望向太虚,许玄似乎能看到两道法身在对峙,一方浑身萦绕沉黑的坎水,手中举一九层宝塔,一方似乎是释修,坐于莲台之上,执金刚杵。 两方打得激烈,术法频出,坎水奔流,无处不入,逐渐淹没莲台,那释修祭起金刚杵,顿时有千条金光垂落,打得太虚动荡。 “糟了,怎在这处斗法。” 天陀低低说道。 “这道路怎就要断了,不是最古最尊的几道吗,别人斗个法就撑不住了。”许玄质问,感觉当下处境不妙,立刻想往回走,却不想身后的门户也在这震荡之中关闭。 如今只剩下脚下这片地能立身,天陀似乎有些尴尬,低低道: “恐怕是自从我走了,这道路就无人维护,将近崩塌,这道路也是要以法力常年维持的。” 许玄脸色一黑,眼下顾不得指责天陀的不靠谱了,只是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若是意识落到太虚中去,不过炼气八重,恐怕顷刻就要魂飞魄散。” 如今周围的光芒消散,距离那洞渊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落到太虚之中,就此迷失。 天陀似乎有些依仗,沉声道: “怕什么,我是紫府,待我送你过去。” 许玄面上生出些质疑之色,低低问道: “真的可行?” 天陀不言,只是当下发起狠来,曼陀罗金色神纹生发,将许玄包裹,化作一团流光,直接投向洞渊之中。 “这次我消耗的多了,恐怕要昏过去许久,你进去之后,自行应变。” 言毕,趁着最后还保留着的一点意识,天陀将进出洞渊的法诀传给了许玄,就此再不吭声。 许玄咬牙,一头撞进光芒之中,不知落到何处。 洞渊,南汪洋,对应南海之地。 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瀚海,风浪四起,在礁石之上,端坐着位面覆青鳞,生有鱼尾的妖物,炼气五重修为,着一身青衣,面旁还生着鱼鳃。 四周跪伏着五六只小妖,都是些胎息境界,还未化形完全,堪堪站起,生出手脚,还顶着些虾蟹龟鳖的样貌,只是初具人形。 这些小妖手捧幽蓝珠子,显得十分恭敬,按次序送至那鱼妖面前。 队列之中有一老龟上前,背着一墨黑的龟壳,拄着一黑木拐杖,手中空空,顿时引起上方那鱼妖的不满。 那鱼妖起身,自礁石之上走下,冷冷问道: “海二,你这次的【幽识珠】怎未采到?” 下方的老龟慌神,颤抖起来,哀求道: “大人,我居的那云瑚礁被仙修毁了,如今连个安身之处都无,整日奔波,哪里敢入洞渊这处采珠地来。” “一着不慎,我埋着的肉身可就让别人当血食吞了,实在是分不出神来。” 上方的鱼妖面色不善,怒斥道: “海二,若不是我赐下一颗【幽识珠】给你,你还能生出灵智来?” “整日找些借口,有没有好好来洞渊劳作,你心里清楚,我看你也没必要跟着我了,就此离开罢。” 下方那老龟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放我走?” 那鱼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说道: “我海相青在南海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是东海的龙子见了我,也要道一声好汉。” “你这些年也帮了我不少忙,安心找个去处,就此安度晚年。” 下方的海二神色激动,流出两行浊泪来,低低说道: “大人恩义,我来世就是作虾作蚌也要报答。” 言毕,这名为海二的老龟便急急转身欲走,不想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慢着,你是走了,我赐下的幽识珠是否该还我了?” 海相青脸上生出几分诡秘的笑来,缓步靠近。 “大人给我些时间,等我再去寻” “不必了,我自己来取!” 海相青随手施了道法术,便见幽蓝的波涛兴起,化作漩涡,将这老龟困住。 他右手上的青鳞汇聚,凝为一柄青色法刀,这鱼妖缓步上前,冷笑着就要撬开对方头骨,取出宝珠。 周围的些小妖似乎被这一幕惊到,纷纷跑开,海相青心中得意,觉得自己手段越发有枭雄风范。 ‘都种了我的宝珠,逃不出我的手心。’ ‘待我借这幽识珠壮大神识,一点点积累,筑基也是轻易。’ 他看向四周,见一群虾兵蟹将吵嚷起来,惊惶不已,纷纷看向天上。 ‘少见多怪的东西,等我收拾了这老龟,就来炮制你们。’ 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迫近,传来阵阵破空之声,携着雷鸣,他这时才意识到不对,转身望去。 一道汹涌的天雷自高空降下,什么东西从中窜出,直直落了下来,正在他头顶。 他浑身鳞片竖起,两腿夹紧鱼尾,正欲逃遁,那东西已经砸下。 海相青只觉天上降下一块玄铁,还带着雷霆,当下哀嚎一声,转眼就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周围的两只小妖避闪不及,当场跟着化为飞灰。 过了少时,侥幸活着的小妖战战靠近,见在一片烟尘之中,走出一生有青鳞的人形,却不是那鱼妖。 “这是哪里?” 对方神色恍惚,开口问道,几只小妖面面相觑。 (本章完) 第71章 采珠地 第71章 采珠地 许玄此刻有些恍惚,虽然是魂魄灵识进入此地,但这洞渊中一切都如现实一般。 他被天陀投了进来,现身到了空中,直直落下,中间几次想御风都失败了。 临近地面,全力鼓雷,向下轰去,这才借着反冲之力降至地面。 周围都是些胎息境界的小妖,连化形都未完全,让许玄有些惊讶,毕竟能入洞渊的,应当是些有背景的妖物才是,怎会这般不堪。 他稍稍泄露出炼气后期的修为,周围的小妖立刻下拜,连呼大人不止。 此时他已经再换了一番模样,玉角隐去,玄阴逆鳞也遮掩住,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蛟蛇,并不显得血统尊贵。 ‘如今这幅模样,筑基恐怕也看不出我身份,只有紫府才能窥见几分。’ 未明局势,他还是不想显得过于引人注目。 “我问尔等,这是何地?” 许玄环顾四周,只见一片汪洋,不远处有几座岛屿,零星散落着,再往北边看去,才能窥见陆地。 一旁有只老龟立刻上前,跪拜而下,只道: “回禀大人,此地是南汪洋,对应南海地界。” 洞渊虽然是对应现实划分区域,但实际面积要缩水不少,许玄倒未慌张,从此地御风前往山炎城,应该不像现世里那般遥远。 周围散落的幽蓝宝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上前一步,一旁的老龟很会察言观色,周围小妖还在痴傻地跪着,这老龟已经捡起一枚,双手奉上。 许玄接过,拿起查看,只见这东西玲珑剔透,其中似乎还有晶莹的墨黑之液流动。 “这珠子是何物?” 许玄轻声发问,下方的老龟立刻回答。 “回禀大人,此物是幽识珠,是这南汪洋特产。” 这老龟稍稍抬头,见许玄面色如常,这才继续解释道: “这幽识珠产自海眼,叫风浪卷至此处,服之可增长灵识” 许玄神色稍变,看向手中那颗幽蓝珠子,有些怀疑,将手中这珠子放至这老龟手中。 “你先服下,让我看看效用。” 下方的老龟一怔,有些激动的接过这珠子,似乎是怕许玄反悔,慌忙吞下。 仅仅一瞬,这老龟身上便生出变化,身形挺直,手脚和面容都化为人形,为一白发苍苍的老翁,只是还有不少异类之兆。 ‘竟然如此神异。’ 周围除了这老龟,还有一虾一蟹,都不过半人高,许玄吩咐下去,让其将这幽识珠收集过来。 一共也不过四颗,许玄面上有犹豫,但还是试着吞下一枚。 一股清凉之气涌入,他只觉自己灵识似乎壮大一丝,这点提升几乎微不可查。 将那四颗同时炼化,这才感到灵识似乎比先前强健些,但依旧提升不大。 ‘若是来上几百枚这珠子,让我炼化了,才有些明显的增长。’ 虽然如此,许玄还是心中激动,毕竟能增长灵识的宝物,可是十分罕见,如今能寻到,自然不可错过。 ‘操控飞剑,正看得是灵识强度,如今倒是不急着去寻火鸦了。’ “可有名字?” 许玄开口问道,眼前这老龟心思活泛,倒是个好用的手下。“回禀大人,小妖名为海二。” “如今这地界归属谁管,哪里能寻到这幽识珠?” 这才是许玄目前最为关心之事,天陀告知他的返回之法,也需要灵识才能施展,不然就只能等这老妖苏醒了。 本来他是想去寻火鸦,借道而行,不过现在见了此物,倒是值得一探,不急着动身。 “回禀大人,这地界可说不上谁来管束。” 下方的海二神色微变,低低说道: “此处对应的是现世里的珊波海,临近一处大壑,暗流汹涌,是处险地,更无什么灵物。” “到了洞渊,这地界更是穷苦,出产的是最低劣的幽蓝珠子,就这三口产珠的海眼都分别叫章公、水晶女和海相青占据了。” “大人您刚刚落下,轰死的正是那海相青。” 许玄转身,先前他确实好像撞到了什么,不过在洞渊身死,不会留下遗骸,只是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这么说,这海相青占据的海眼,如今应当归我了?” “正是,还请大人去掌掌眼。” 下方的海二神色恭谨,许玄便命他引路,进入这海水之中。 入水,许玄便觉不对,这海水极轻,游至深处也不觉有任何压力,一路向下,便见海床之上的一道幽深的坑洞。 这处海眼极其深邃,许玄几乎望不到底,周围是灰色的岩石,此地水流颇热,不时有熔岩喷吐。 ‘这洞渊倒是同现世几乎无差别了,若是以灵识入内,怎分的出真假来?’ 许玄心中感叹,不过还是有些疑惑,既然是精神所化,周边事物应当能随意塑造,为何还要效仿现世。 见眼前的大人沉思,这海二犹豫几分,咬牙主动上前,解释道: “大人,这处就是那海眼,此地共有三口,每隔三月,便会喷发,有这幽识珠产出。” 许玄闻言,继续问道: “一次可产多少幽识珠,这南汪洋有多少这种海眼?” 这海二慌忙回道: “回禀大人,此处海眼,一次不过产五六枚,暗流汹涌,瞬间就叫卷的没影了,要我等在此候着,一点点去找,运气好些,才能采到。” “南汪洋多有此类海眼,有些出产的幽识珠是金银二色的,品阶高些,只是都叫些大人物占据了,我等只能捡些边边角角来。” 许玄闻言,稍稍沉吟,继续问道: “你等是如何进来这洞渊的,有甚通道?” 这海二迟疑几分,开口说道: “珊波海内的大壑正有一处洞府,叫这三妖占据,得了什么秘宝,能入洞渊,驱使我小妖进来,帮着采珠。” 许玄看向一旁,低低问道: “那章公和水晶女,来历和修为如何?” 海二立刻会意,笑道: “回禀大人,那水晶女是水母化形,炼气五重,章公是一章鱼化形,炼气六重,都不及大人。” 许玄浮上海面,身旁的几只妖物慌忙跟上,来到一处礁石之上。 “现在,带我去看看这两位邻居。” 他吩咐下去,下方的海二似乎明白什么,神色有些激动,看向不远处的岛屿。 (本章完) 第72章 银珠 第72章 银珠 洞渊,南汪洋,珊波岛。 岛屿极小,白沙细碎,树影斑驳,一着墨黑长袍的老者看向不远,神色疑惑,反复踱步。 自波涛中显出一白裙妇人的身形,裙沿上有繁复的飘带,直直分开幽蓝的海水,登上岸来。 这白裙妇人见了那黑袍老者,急急上前,眉眼携忧,只道: “章公,那海相青死了。” 章公眉毛一挑,并不显得意外。 “我见他修行的那处地界一道天雷落下,就知道要出事了,不想他直接死了。” “无妨,反正他就是个凑数的罢了,我不日将突破炼气七重,就可独自打开那洞府中的通道。” “倒是你,水晶女,今日的收成如何?” 白裙妇人快步上前,摊开右手,其中赫然是六枚幽蓝珠子。 这水晶女神色激动,笑道: “那【伏波府】记载的果然不错,这海眼的收成果然越来越好。” 一旁的章公依旧十分平淡,并未有什么情绪流露,只是自怀中取出一物。 一颗银光闪闪的宝珠。 这东西甫一出现,顿时让那水晶女面色一变,脸上贪婪同惊惧浮现,上前一步,低低说道: “可是你那处海眼产的?” 章公不言,只是笑着将其递上前去,那水晶女脸上贪恋之色越发浓重,伸手接过。 她却全然未注意到,身后一根笔直如枪的墨黑触手自白沙中伸出,乌光闪烁,突然暴起,击穿了她的头颅。 这白裙妇人当即瘫倒在地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接着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章公神色冷酷,挥袖转身,地上那六枚幽识珠便落到他手中来。 自海中走出许多虾兵蟹将,一一排列在这章公之前。 “去将水晶女和海相青的两处海眼占下,告诉那里的妖物,现在是我管着三处海眼。” 这黑袍老者吩咐下去,想了想,接着说道: “海相青那边先看看虚实,若是有什么厉害妖类来了,就先周旋着。” 下方一胎息后期的青蟹领命,正欲携一群虾兵蟹将前往两处海眼,不想远处传来阵阵雷鸣,一道雷云冲激而来,只见一青蛟携着三妖落下。 章公脸色一变,见眼前那青蛟已经落到面前,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竟也看不清虚实。 这妖物心思急转,已经笑着上前,行礼恭声道: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来小妖这处有何贵干?” 他到底是活得久些的老妖,见识广,眼前这青蛟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龙宫嫡系,但毕竟是蛟类,已是十分尊贵。 ‘这地方封闭这么久了,怎会有其他妖物?’ 纵然章公内心疑惑,当下也不敢流露出什么异常情绪,笑脸相迎。 许玄初次到这岛上,便发觉些古怪,这岛屿位于那处礁石北方,按理来说应当接近陆地些,但自岛上远望,岸边的位置却更远了。 “你是那章公?” “正是,不知大人来此地有何事?” 章公面色如常,声音恭谨。 “此地前往离国中部的渡口,要飞遁多久?” 许玄声音平淡,随口问道,下方的章公面色却有些奇异,只道: “回禀大人,这地界恐怕是到不了外面。” 章公看向四周的小妖,许玄会意,让这些妖物退下,对方才继续解释道: “此地虽归属南汪洋,但实际上是边缘之地,已经半坠落到太虚之中了,我等无法前往别处,其他妖类也进不来。” “若是向四方飞遁,无论如何也见不到边缘,就是不远处的景色,也只是虚幻罢了。” 许玄闻言,心中明了,怪不得这三名炼气级别的妖物就能独占三处海眼,收获这等灵物。 他翻手取出一枚幽蓝珠子,神色玩味,沉声问道: “这东西,到底是何物,你等又是自那条道路前往这洞渊的?” 他稍稍流露了自己炼气后期的修为,那章公神色更为恭敬,忙回道: “回禀大人,洞渊也算一界,自然有物产,这幽识珠便是南汪洋特产,对灵识有益,至于小妖是如何上来的” 这章公面上流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低声说道: “还望大人同我一道前去看看,道路就在下方这处海眼内。” “哦,那便一道前去看看。” 这章公先行引路,许玄跟在其身后,防备其动手。 周围的小妖都散了,章公下身化作无数墨色触须,潜入海中,许玄摇身一变,化作一青蛟,随之潜下。 这珊波岛下,便是一口海眼,极其幽深,向下望去,只见一片深沉的黑暗。 这海眼旁立着一巍峨的蓝玉巨碑,足有数十丈高,其上刻着二个银色古字,为【伏波】。“禀大人,通道是这碑,大人可凑近看些。” 章公先行上前,语气依旧是十分恭敬,请许玄上前。 许玄却只是轻摆蛟身,龙首望向对方,未曾上前,只道: “倒是不必了,我在此处看着即可。” 那章公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 “我看大人还是来此观摩下比较好。” 眼前这章公触须贴近那巨碑,蓝色光华涌动,落到他触须之上,化作一莹蓝长矛,他冷笑一声,取出足足六枚银色珠子,吞服而下。 这妖物的气势瞬间抬升,魂魄壮大,几乎和许玄灵识持平。 “你这般托大,真当我无手段了?在此地陨落,可就无人知晓了。” 对方似乎有把握拿下许玄,言语中的杀意毫不遮掩。 许玄则是颇为疑惑地看向对方手中长矛,这东西,有些像.法器? 此处是洞渊,法器可带不进来,许玄先前尝试将丹霆的器灵带入,都被那门户阻挡在外。 ‘若这东西真是法器,那就是精神所化,专门针对神魂的东西。’ 这发现让许玄精神为之一振,对眼前的妖物稍稍看重几分,携雷而动,先行动手,杀了下来。 这章公脸上却是一笑,他自从得了那【伏波府】的传承,又在这处采珠地经营这些年,仅就神魂一道,足以和炼气后期的修士相比。 ‘若不是要以法力才能开启这处道路,何必要找那两个废物来,不过无妨,待我诛杀眼前此僚,再返回南海,突破七重,哪里去不得。’ 这章公显出十足的自信,举起那莹蓝长矛,激射而来。 许玄龙身腾跃,破开海水,驾驭雷光打下,此地都是精神所化,入内的都是魂魄,灵识相当于法力,秘术运转也滞涩不少。 那莹蓝长矛激射而来,临近许玄才看清,其上刻着道道波涛之纹,无数幽蓝水波侵袭,笼罩神魂,波涛撞上许玄雷光,两两消散。 那章公脸上有些凝重,不想对方竟然能抵住这一招,触须卷回那莹蓝长矛,再度激射而来,幽蓝之水化作漩涡,笼罩而下。 这招专是动摇神魂的秘术,许玄却直直冲向那漩涡,他体内清气流转,正是那古碑护佑神魂的效果,幽蓝的漩涡触之即散。 这才是许玄底气所在,体内仙碑有护佑神魂,遮掩心声的妙用,在这洞渊之中,更是能占不少便宜。 章公愕然,他正欲逃遁,不想许玄已经杀来,汹涌雷光落下,顷刻就将其轰成一道青烟,连带那长矛也瞬间消散。 一道莹蓝令牌,诸多幽识珠自那章公所化青烟中落下,许玄化为人形,伸手稳稳接住。 那令牌上有【鱼帅】二字,许玄不解其意,抹去章公痕迹,以灵识炼化,便有文字涌入心中。 ‘这令牌是南海一处洞府的,控着这处道路?’ 许玄尝试催动,果见那莹蓝巨碑震动,显出一道光亮的门户来,但许玄却不欲进入,眼前这门户可不是返回他肉身的。 想要早些出去,必须借天陀的秘法,确定太虚中一处渡口,才能返回,不然就只能等天陀恢复,在此慢慢耗着了。 这秘法施展,确定渡口,正需要灵识强悍,许玄看向手中的幽识珠,似有所想。 章公一共留下了三十六枚幽蓝珠子,十二枚银白珠子。 ‘应当还有别的遗留,遣外面的小妖去寻寻看。’ 许玄心中激动,这银色的幽识珠,不知对灵识增长,有多少好处。 当下上岸,重回岛上,这群小妖乱做一团,似乎是感知到章公陨落,见许玄来了,纷纷跪拜。 许玄当即接管了这群胎息小妖,他叫来那海二,问道: “这三妖平日里是如何管束尔等的?” 下方的老龟当即回道: “回禀大人,那章公手中有枚令牌,不知使了什么秘法,让我等服下一枚幽识珠,便不得不受那令牌操纵。” 许玄闻言,取出那鱼帅令,笑道: “可是此物?” 周围众妖眼见许玄取出令牌,纷纷拜服,高呼大王。 这时有一青蟹上前,许玄这才知道那水晶女竟然已经死在章公手上,如今这三口海眼都落到他手中来了。 当下吩咐群妖去将所有的幽识珠寻来,许玄则是继续炼化起这令牌来。 等上许久,周围的小妖前往三口海眼和昔日三妖的藏身地搜寻,果然寻来不少幽识珠。 许玄细细数过,幽蓝的将近三百之数,银白的则只有章公身上的,也就十二枚。 ‘若是将这些幽识珠尽数炼化,不知能让我的灵识增长多少。’ 一念及此,他入了章公藏身的洞府,就此开始炼化。 今天忙,明日补上 (本章完) 第73章 返程 第73章 返程 十二天过去,许玄已将这幽识珠炼化大半。 幽蓝珠子炼化二百,银白珠子炼化九枚,如今他的灵识强度几乎增长了四成之多,就是寻常炼气九重修士,恐怕也难同他相比。 灵识提升最明显的进步就是对飞剑的操纵,如今他在执恒光对敌时,可分神驾驭丹霆或幽泉,以其中一柄使出剑招。 如今再使出陷泽腾龙术,显化雷泽,他操纵的精细程度较以往更有提升,不论是动用剑气,还是使出秘术,都更为圆融随心。 这幽识珠还剩下些,许玄本想悉数炼化,但如今他已觉瓶颈,再炼化这幽识珠收益颇微,几乎无用。 ‘恐怕这银色和幽蓝品阶的幽识珠,也只对炼气级别有效了,到了筑基,要炼化金色的,灵识才有明显增长。’ 沉思少时,他便将剩下的银白珠子尽数投入天陀所化的血纹,天陀才有反应,逐渐醒转。 “神魂的味道,这是何物?” 天陀初醒,不知许玄得了何种灵物,先行发问。 许玄便将近日见闻一一道来,如今他最为疑惑的,还是此地的来历,以及这幽识珠的用处。 “原来是此物,洞渊的灵物,叫南海几家妖类垄断,不想你还能寻到。” “这地方的来历?你带我去那巨碑处看看。” 天陀似乎看出什么,催促动身,当下许玄便潜入海底,到了伏波巨碑之前。 许玄取出先前自章公那处夺得令牌,其上【鱼幽】两个银白古字光华流转,临近那巨碑便震颤起来。 天陀催动曼陀罗神纹,卷起那令牌,直入散着莹蓝宝光的伏波巨碑,两者交汇,竟然逐渐融合,化为一体。 那巨碑消散,露出下方幽深的海眼来,一道莹蓝宝光冲起,似要逃遁而走。 天陀动作极快,曼陀罗神纹一卷,就将这事物困住,落到许玄手中。 这时许玄才看清这东西面貌,依旧是一令牌,只是更为完整华美,上有鱼虾龟鳖,鲸鲵豚蛇之属,通体为莹蓝之色,上有八字,为: “鱼鳃大帅,伏波遣幽。” 许玄以灵识炼化,这东西类似法器,无形无质,可随心变化,他稍稍心念一动,这令牌就变为短剑、长矛、天刀、宝塔之形。 天陀观察少时,总算是看出几分来历。 “这似乎是「闻幽」一道的魂器,无形无质,以幽冥中的灵物炼制,本是筑基品阶,时间久了,跌到炼气上品,这地方恐怕是昔年哪位阴帅治下,才遗留此物。” 许玄对此不甚了解,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事。 “这地界可够隐蔽?三口海眼,每年都产出不少幽识珠来,若是能据为己有,可是一笔不菲收入。” 天陀沉思少时,才回道: “既然是古地府治下,想来难寻踪迹,这些妖物是从南海登上洞渊的,只要将这处渡口关闭,我等再开一通道,他人再想过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一事,外面那些小妖,你准备如何处置?” 许玄想起这事来,颇有些头疼,转而问道: “如今再让他们出去,容易失去掌控,被他人察觉异样,可否让这些妖物一直待在此地。” 天陀闻言,怪笑一声,只道: “想不到你比先前那几只妖物还果决,连肉身都不让这些妖物回去了。” “这事情好说,你只要封闭通道,我自有手段,让这些妖物扎根在洞渊,转为类似鬼修的存在。” 许玄闻言,当下琢磨起手中令牌功用,将南海来此的通道关闭,至此这处地界的坐标便只掌握在他手中。 再度登上那珊波岛,遥望四方,只见一片朦胧,许玄唤来海二等妖,天陀接过令牌,动用法术,顷刻将这些妖物转化。 这些妖物的躯体变得虚幻,逐渐同洞渊相合,看不出分别来。 “大人,这是?” “如今你等可长居洞渊,就在此修行,看顾收成,不必返回肉身之中,今后这些妖物就归你管束。” “大人,那我在南海的肉身岂不是要舍弃了?” 海二背着墨黑龟壳,战战兢兢地发问,许玄取出一枚幽识珠,交予这小妖手中。 “在此修行,自有赏赐给你,每年都可领上一枚这珠子,可不比你在南海逍遥自在。” “至于肉身,等你魂魄足够强盛,我帮你寻一具血脉更好的,如何?” 下方的海二看见那幽识珠,呼吸都粗重几分,连忙接过,跪拜行礼道: “谢过大人,小妖必尽心竭力,在此看顾海眼。” 许玄见此,如今有令牌在手,倒是不怕这些妖物生出别的心思,每年可来此地,必能收上不少灵珠。 ‘此间事了,该前往离国中部的渡口,拜会火鸦了。’ 天陀再度施展秘法,打开一道门户,这次许玄观望许久,见这通道稳固,这才入内。 走出这片采珠地,踏上道路,终于又见到前方如同大日一般光华流转的洞渊。 许玄取出杨缘心先前交予自己的行焰令,一番勘察,这才确定了通往火鸦治下的道路。 沿道而行,进入洞渊,瞬息之间就到了先前的那座石山之上,不远处就是那高巍的道门。周围一片寂静,往日妖物往来,熙熙攘攘的景色不复,只剩下无数传送的道台空置,天上日月同辉,更显的寂寥诡异。 ‘这地方的妖物去了何处?’ 火鸦掌管的此地,可是离国中部前往洞渊的重要渡口之一,如今却这般冷清,不知是出了何事。 许玄心中隐隐升起些不妙的预感,沿着石山而下,连此地防卫的人都不见。 出了道门,远望便见充满莽荒气息的山炎城,城墙上遍布刀兵雷火之痕,殷红的血还在其上流淌。 许玄入内,只有少许几名妖物在走动,大都是修为高深的,见一位青蛟来此,纷纷戒备。 这时他手中的行焰令散出赤红法光,有所感应。 自不远处的栖羽楼中走出一人,赭红深衣,鬓有红羽,筑基修为,正是杨缘意,蹈焰妖王的长子。 这位火鸦见了城门处景象,御风上前,斥退下人,笑道: “幽度道友来了,我近日事务繁忙,失了礼数,还望莫见怪。” “无妨,只是我见那石山上无妖物传送,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许玄此刻已恢复他半人半蛟的姿态,玉角上雷光萦绕,身披青金轻甲,上为云雷鳞纹。 杨缘意面色稍沉,低声道: “此地不便多言,还是入内一叙。” 两人一道入了栖羽楼,进了一间雅阁,屏退外人。 杨缘意长叹一气,显出几分疲惫来,低声说道: “我族近来不太平,同仙道有冲突,波及到洞渊,我奉命在此镇守,来往的妖物见此地有乱,纷纷去别处渡口了。” “父王同真人斗法,暂时抽不开身。。” 许玄沉吟少时,才问道: “不知是和哪家对上了?” 杨缘意提起此事,语气冷冷,带着些杀意。 “赤云的长生观,这家同我族积怨已久,当年谋害我族老祖之事,这门派也有先人参与。” 许玄见提及赤云,涉及自身,便想着打探几分,继续问道: “不知这长生观有几位紫府,势力如何?” “仅有一位华原真人坐镇,二神通修为,真斗起法来,灵器法术都是下乘,不是我父王对手。” 杨缘意脸上生出几分不屑,沉声说道: “他长生观是个什么东西,家底薄弱,道统也是半途得来的,费尽心思,妄图攀附到太真宗下,甘为鹰犬驱使,仍不得认可,徒增笑罢了。” “待到老祖伤势恢复,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此人打杀。” 许玄却注意到另外一事,低低问道: “不知缘意道友提及的这太真宗,又是何方道统?” 杨缘意此刻收敛几分怒气,压低声音。 “金名太真,这家仙宗可是离国七宗之一,背后有真君坐镇。” “长生观修「庚金」,当然想得认可,但出身实在是差了,人家仙宗怎看得上。” 许玄了然,看来如今两方争执,还是火鸦占优些,毕竟有位紫府后期的老火鸦坐镇,只要出关,除了金丹,谁人能治。 “幽度道友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杨缘意看了过来,意有所指。 许玄稍稍沉吟,开口问道: “敢问缘意道友,那【涌劫天】还要几时才可落下?” 杨缘意起身,轻笑道: “幽度道友且安心,这事情还不是看赤云南的状况。” “离国的仙道未有大的动作,距离估算的时日还早,你可安心筑基。” 许玄神色如常,继续问道: “不知主事的是哪家仙道,涉及两座洞天,可不是小事。” 杨缘意看向窗外天空,有些出神,回首道: “还能是谁,自然是大离宋氏,「离火」位上的大人,在太虚中和辽地真君对峙已有百年。” “宋氏底蕴深厚,得了正名,各家仙道明面上都以其为首,但真想去驱使哪家仙宗,可就难说了。” 这位火鸦转过身来,原本赤红的瞳孔有些黯淡,声音低落下来。 “如今这世道,天子无权,仙若贼寇,我们妖类的日子,也是难过。”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只看向窗外,天日惨淡,散着凄凄的冷光。 (本章完) 第74章 听心 第74章 听心 山炎城内,许玄同杨缘意攀谈多时,终于提及正事,想问一问功法的下落。 许玄并未直接发问,而是开口道: “缘意道友,这山炎城可有什么互通消息,交换经文的场所。” “我近来得了些低品的功法,无甚用处,想同他人交换。” 杨缘意沉思少时,缓缓道出个所在来。 “若是想互通消息,寻些功法秘术,还是前往城北的听心阁最好。” “只是这地方不归我火鸦管束,乃是白狐丘的地界,我这边事务繁忙,恐无法陪同。” 许玄起身谢过,低低道: “无妨,我自己前去即可,道友还有事务在身,不必劳烦。” 言毕,许玄便欲动身,杨缘意跟着送行,笑道: “道友只管往北走,便能见到这听心阁,显露身份,自有人来迎。” 许玄道谢,就此离了山炎城,御风向北行去。 一路往北,飞遁数个时辰,便见一平野,中立一阁,高百丈,华光流溢,多有妖物来往。 许玄落下,见这宝阁上有【听心】二字,便知来对地方,径直入内。 阁内极为宽广,众妖往来,同先前山炎城的冷清形成对比,让许玄稍稍感叹几分。 此地有不少贵种往来,许玄入内,暂时遮掩脖颈上玄阴逆鳞,不欲吸引目光。 宝阁之中,有不少生有狐耳狐尾,着素白罗裙的女子往来,引导众妖。 许玄刚一入内,便有一狐女上前,浅笑问道: “在下素览,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对方年纪不大,修为仅在炼气六重,发丝雪白,眼瞳樱红,两耳稍稍耷拉,不似其他狐女那般竖直。 “在下穆幽度。” 许玄看向四周,见最中心为一金榜,上面写着些字,颇为好奇,问道: “敢问素览道友,中间那金榜是作何的?” 素览闻言,柔声道: “这是【观周天榜】,立在此处,若是欲买卖灵物,交换消息,甚至是买哪位的性命,都可在上发布告示,只是要交些费用。” “仙道的千里传音之法失效,我妖类靠着【洞渊】,消息流通可快上不少。不知道友有何需求,我听心阁必尽力满足。” 许玄凑近,低声说道: “是想交换些功法秘术,不知贵阁可有门路?” 素览听及此言,樱红的瞳仁转动,嘴角有几分笑意,看了过来。 “道友欲寻哪一道统的,要何种品级?此地可有不少经文流通,就看道友手中有什么了。” 许玄见对方颇有底气,这才问道: “可有「蕴土」一道的功法,最好是四品往上的。” 素览浅笑,引着许玄上了二层,此地来往的妖物稀少些,但大都修为高深,甚至许玄见到不少筑基妖物。 向前行走,到了一处藏纳经文的幽室前,上有两个墨字,为【千言】。 门前盘坐着一位白发老翁,撑着头,眯眼打盹。 素览上前,声音恭敬,低低道: “袁公前辈,有人来了。” 白发老翁这才悠悠醒转,看向二妖,见是素览,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原来是素览来了,这位贵客要寻什么功法?” 素览上前一步,耷拉着的狐耳颤动,轻声道: “这位要寻「蕴土」一道功法,【千言阁】中可收录的有?” 袁公起身,打量了许玄几眼,转身入室,寻了少时,取出一卷浑黄的道书来。 “这是《归幽羊相经》,「蕴土」一道的四品功法,修成的仙基为【藏坟胎】,未分雌雄,解化水火,吞炼清浊,妙用诸多。” 袁公看了过来,目光稍稍在许玄脖颈上停留,转而含笑问道: “道友欲拿什么来换?” 许玄对这功法颇为意动,沉声道: “不知贵阁需要何物?” 一旁的素览上前,柔声道: “幽度道友可拿同等的功法秘术来换,甚至是无甚用处的古籍也可,但必须足够稀奇久远,得了我家大人认可,才算可行。” “至于现世的法器灵物,我们这处一概不收。” 这话说的颇有意思,让许玄陷入沉思,他如今功法秘术颇多,但就是不好出手,来历不够清白。 那《观毒持蛊真法》就包含一道五品仙基功法,更别论那《妙蛊巫谈》和《火毒总录》,都是些足够古老稀奇的经文。 但贸然出手,恐怕会引起巫荒注意,只能作罢。 当下许玄将主意打到天陀头上,以心声问道:“你这里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法秘术,快掏出一本,让我应应急。” 天陀声音响起,嬉笑道: “有是有,不过你想要的话,那处采珠地年产的幽识珠要分我三分之一。” 许玄盘算少时,最终还是叹道: “你要就拿去罢,反正是个无本的买卖,只是给个有用些的。” 天陀怪笑起来,许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篇经文。 ‘【小千心印】,「闻幽」一道四品法术,涉及灵识操纵之法。’ “我吞下那几枚幽识珠,见了那令牌,才想起这法术来。” 天陀声音幽幽,大致讲述了一番这法术的用处。 这法术专攻灵识操纵之道,能在识海中分化一心印,凝神思,止杂念,使修士如若忘我。 许玄得了法术,再看向那浑黄道书,沉声道: “我这处有道「闻幽」的四品法术,不知可否换取。” 一旁的素览上前,语气有些惊喜,看向那千言阁。 “道友可耗费些灵识,将经文显化,若真是「闻幽」一道的,可是十分少见,自然可换取。” 许玄闻言,耗费灵识,在手中显化出一卷玉简来,交予了素览。 素览并未打开,而是将其送入千言阁内。 自阁中燃起一道霁青之焰来,漂浮在半空,火焰变动,化作一眼眸,那卷玉简自行摊开,这眼眸稍稍看了一会,似乎很是满意。 这青焰再化,变为一狐首,一口吞下那玉简,就此消失不见。 袁公见此,将手中道书交予许玄,笑道: “我家大人很是满意,道友可将这道书带走了。” 许玄接过,翻阅一遍,见这道书无什么问题,便欲告辞。 素览便送许玄向外走去,此地只留下那袁公在此,这白发老翁看向远处的许玄,神色复杂。 他的肩旁燃起一道霁青灵火,化为一狭长的狐瞳,有女子声音响起。 “如何,看出什么来历了吗?” 袁公微微摇头,只道: “血脉确实无误,又得了火鸦看重,【溟云天】未有旨意传下,那就当真的看。” “先前东海龙子身陨,龙王巡海,捉杀仙修,染得内海血光冲天,如今暂无人敢触这霉头,去寻龙属的事,这位青蛟可算安全。” 那女子声音迟钝少时,低低问道: “【涌劫天】的事,白纸福地未给你下过旨意,难道真不谋划了?” 袁公的面容变得模糊,白气飘忽,墨韵流转,化为猿猴之相,笑道: “不是一池墨中出的,这事情轮不到我操心,如今大人看的是另一出戏。” “倒是你,炼字这些年,神通可成了?” 霁青灵火震动,逐渐变为一卷书册,自行翻阅起来,女子的声音响起。 “还缺一卷【天妖参玄谈】,我去北海求过,夔龙前辈正在闭关,谋求「震雷」从位,不得拜见。当世也就这位天妖显世,我看这神通是难修了。” “昔年天陀大人天赋出众,又肯提携晚辈,少阳天宫都派出仙使,想度他登天,若是他还在,这事情哪里这么麻烦。” 袁公思及此事,猿猴的脸上亦流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只低低道: “听闻宋氏的炼妖塔破了,不知” 那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惋惜和惊惧夹杂,低低说道: “不必想这些,当年大人神魂俱灭,自家传承都被拖入佛土,剩下的便是化生的邪物,被离国镇压。” “既然悬空寺没动静,说明最后一点残余也被炼化尽了,那位大菩萨恐怕心安不少。” 袁公不再言语,起身舒展身形,他周身白气渐渐凝实,化作一青铜古剑,铮铮而鸣。 —— 许玄一路离了听心阁,寻处渡口,便直接返回洛青的本体之中。 意识回归,心神安定,许玄起身,翻手显化出一令牌。 鱼幽令,如今在现世中祭出此物,这令牌显得越发虚幻,几若透明。 许玄收起,这是通往那采珠地的坐标,如今可静待收成。 ‘幽识珠可增长灵识,以如今的产量,大致一年可收上百枚幽蓝珠子,三枚银白珠子,三年出产,可供养一位炼气境界的门人修行灵识。’ 许玄已将那章公的多年积蓄耗尽,如今只能静待那采珠地收成了。 他翻手取出一枚幽蓝的珠子,此物无形无质,只能以灵识托举,果然可从洞渊中带出。 “恐怕这些紫府仙门都有类似灵物来培育门人,必不可能只有妖物独享。” 暂时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他取出纸笔,将记忆中的功法详细记录下来。 《归幽羊相经》,四品「蕴土」功法。 “性若羵羊,抱胎于地下,取罐深埋,采【幽土藏气】.” 还有章稍后发 (本章完) 第75章 精怪 第75章 精怪 洛青,近来许玄闭关,门内诸事便由刘霄闻来打理。 他修行速度极快,三年过去,他已突破炼气三重境界。 樊青竹如今担任山门供奉,居于洛青外围一灵峰上。 樊宴偶尔会寻刘霄闻,想着看一眼那玉佩,刘霄闻如今上哪里去寻,听师父说过,那玉佩已经无了,只能每次寻个借口避过。 刘霄闻得了消息,今日掌门出关,他便先去洞府外候着,正好见见师父。 一路御风来到天青峰的洞府外,等了一个时辰,见石门洞开,自其中走出一着玄黑道袍的男子,阔步而出,正是许玄。 “恭喜师父功成出关。” 刘霄闻隐隐觉得许玄气势又强上几分,便先开口贺喜。 “近来门中可有什么大事?” 许玄同刘霄闻一道入座,谈起门中之事来,刘霄闻沉声回道: “卧牛野建镇完毕,镇名青原,如今治下凡人都迁到此地去了。” “我门中弟子,亲族大都在镇中,有些人欲为自家谋求私利,闹出些事来。” “就是白岗的乡亲,也有假借我名在镇中横行的,各家之间争端不少。我欲处断,但这个沾亲,那个带故,甚至架起我祖父来求情.” 许玄并不在意,只道: “这事情简单,不必劳神,仙凡相隔,只需定好规矩,让其遵守就是,若有违背,必施惩戒。” “凡人之事,吩咐别人去做就是,反正你那些亲眷也寻不到你,若是你良心上过不去,也可帮扶一二,但必须以仙家的身份去做,越是显得不近人情,反倒对你那些亲人越好。” 刘霄闻了然,转而谈起另外一事来。 “白石下方的地火午元树有变化,似乎有物将出世,还望师父去看看。” “恐怕是其中孕育的火精将出世,正好,你随我一道前去。” 言毕,许玄同刘霄闻一道御风,前往白石,到了那处地穴内。 熔岩喷涌,那地火午元树枝头金火煌煌,不时从中传来雀跃之声。 “看来是真要出世了。” 许玄观察一番,灵识入内,见那枚赤卵布满裂缝,即将破壳。 这些年来许玄不断以栖焚真羽化育这火精,今日总算是可见成果。 许玄转身,看向刘霄闻。 “你祭出那道大日煌火,看能否让这火精认主。” 这事情他早早想过,这精怪属火德,对他意义不大,也入不了上霄雷云,还是交给刘霄闻认主最为合适。 刘霄闻应声上前,祭出一道金赤的灵火,丙火汹涌,太阳照耀,同地火午元树呼应,树中赤卵震动,将一缕火光吸入。 地火午元树枝干周围流火奔行,自枝头迅速生长出一赤色之卵,然后破开,一赤羽鹤飞出,颅顶携一道金纹,显得颇为不凡。 这鹤长鸣三声,便收翅落下,降到刘霄闻肩头。 “这是【燎灾鹤】,出则伴山火,焚林木,为毕方信使,若是养育得当,可突破至筑基后期。” 天陀看出这精怪跟脚,出声提醒。 ‘精怪寿命悠久,若是真能培养至筑基,门中也算有为弟子护道的了。’ 只是念及此处,他又想起法言来,这位弟子也算半个精怪了,恐怕寿命也是悠久,远超一般仙修。 ‘【祈善化业符法】抄录一份给了樊青竹,原本则交予法言去修行了,也不知他如今能画出几道符来。’ 许玄遥望洛青方向,准备择个时日,去看看这位弟子。 —— 霜回峰。 刘霄闻拜见师父,柳行芳去原上游历,如今这峰上便只剩许法言在此。 峰上有些冷清,许法言一人居于修行的小院之中,轻提墨笔,正在画符。 点蘸朱砂,符头书以天官讳字,符身为消灾谢罪,清心度业之用,上纹金蝠,符胆书字,符脚提笔。 三品【正心度业符】已成,修行之时祭出,可预防心魔滋生,清明灵识,至此他已将那六道三品宝符尽数学成。 自他袖口钻出一人参小人,正是那【鬼盖童子】,这小人迈开根须化的脚,举起这道符,递了过来。 许法言接过这符,随手就贴在这童子身上,顿时清光流转,这童子欢笑,显然这宝符效用不错。 “蠢物。” 许法言低低骂了句,将这符收起,下方的人参小人不满,叫嚷起来,叫他一掌拍晕。 他将这宝符祭出,落在自己心口,清光一显,但转瞬又熄灭,整道宝符无火自燃,化为飞灰。‘消灾谢罪?何来的罪,谁人能消?’ 许法言神色冷冷,看向不远处的瑞雪峰,忽见一道青云来此,收起符笔。 门外响起几声克制的敲门声,他凭此便认出了来人,若是霄闻师兄,必敲得急切,似风雨落下,至于行芳师兄,此人矜持,必先报声名号,等候主人回应。 这般轻轻叩门,等到不见回应,便再敲响,柔而不绝,当是高峡师姐。 许法言上前,打开院门,伸出半个身子,看向来客,正是张高峡。 她着淡绿衫子,圆圆的鹅蛋脸,此刻眼神好奇,看了过来,见这位法言师弟开门,浅笑道: “师弟可在忙着修行?” “当下闲着,师姐可入内一叙。” 许法言开门,请这位师姐入内,奉上灵茶,两人落座。 “我去主殿和几间院子看过,霄闻和行芳都不在此,也不知去何处了?” 许法言不多言语,面色稍沉,看了过来。 他每次看人,眼神汇聚,官黄的瞳仁闪烁,总给人一种妖异之感。 “行芳师兄出山游历去了,霄闻师兄则有事务在身,不知师姐有何事,要寻他们。” 张高峡闻言,低低应了一声。 她此行来本是要同刘霄闻商议些关于青原镇的事,如今霄闻师弟不在,她便来到这位少有走动的法言师弟居处。 张高峡还记得初次见到眼前对眸子,当时只觉心惊,好似见了什么妖魔,颇为失态,幸好这位法言师弟未怪她。 忆及师父教诲,她想着多同这位师弟走动些,但许法言每次只同她客套,并不多言什么。 “师姐?” 见对方有些出神,许法言稍稍出声,让对方回过神来。 张高峡避开了对方那对官黄的眸子,勉强露出个笑来,想着同这位师弟攀谈几句,便柔声道: “青原镇建成,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是来此寻你霄闻师兄商量的。” “如今他不在,我也正好偷闲。” 许法言若有所思,忽地问道: “师姐可是自洛青三山的凡人出身?” “正是。” “那师姐的父母亲人,岂不是也要搬至青原镇去?” “自然要遵从门派安排,前去青原。” 张高峡一念及此,秀眉皱起,似乎有些烦心。 许法言看着对方,神色如常,为这位师姐奉上茶水,低低道: “我自小无父无母,虽然遭过不少难,但也算断了尘缘,自此随师父上山,一心修道。” “师姐出自高门大户,亲族众多,得了你这位仙才,还真是幸事,想必要你帮衬不少。” 张高峡看了过来,神色有些动摇,只迟迟道: “师弟这是.” 许法言起身,只是笑道: “师姐,仙是仙,凡是凡,这才是世间最重的隔阂,什么国别、宗族,甚至是.” 这位师弟稍稍停顿,向前一步,那对官黄的眸子直直看来,让张高峡无处可避,只能听对方笑着说道: “师姐心中犯难,无非牵扯的是些微尘般的人物,要我说,都无足轻重。” 许法言的话语好像触及到她心中最为幽深的部分,搅动着浑浊不堪的心绪。 这是张高峡每次回乡,见到那群凡人时心中最为不堪的想法,只是很好地止住了。 如今青原镇建成,父母来信,让她帮着行些方便,多是为族中宗亲谋私利,这些想法逐渐涌出,填满在她心间。 “我还有事,便不在师弟这处多待了。” 张高峡起身,告辞离去。 “师姐慢走。” 许法言声音恭敬,目送她离开,官黄的眸子明亮几分。 (本章完) 第76章 会面 第76章 会面 荡霞峰,天风呼啸。 景阳洪炉中艳红的地煞火汹涌不停,喷吐火舌,灼烧着一块藏青的铜锭,让大殿之中的空气跟着热了几分。 王栖云静静站在一旁,面色沉稳,心中默算着火候,等待时机。 足过一个时辰,那铜锭开始变形,逐渐有细密的雷屑自其中生出,发出连绵不断地轰鸣之声。 王栖云出手,控制火焰散开,将一瓶紫色的宝液倾倒而下,叫那藏青铜锭吸收。 他看准时机,将这铜锭取出,反复锻打,逐渐成一剑胚之形,其上有繁复的紫纹。 这时他祭出一道幽蓝之焰,辰流火,霄闻师弟为他寻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王栖云取出一柄刻刀,将辰流火引于其上,开始在这剑胚之上刻画起来,最终完工,足足刻画了九道小阵,各有功用。 这些阵法都是自掌门师叔那柄幽泉上得来的,功用不同,包括提高飞剑速度,隐匿法力波动等等。 终于,这柄法器完工,化作一柄青紫纹路的飞剑,王习微灵识稍动,这剑便随风而起,逐渐拧成一枚剑丸,落到他手中。 这柄飞剑足有炼气中品,以【雷音铜】和【霆光水】为主材,正适合以雷法操纵。 ‘行芳师弟托我炼的这飞剑,总算是成了。’ 柳行芳再过两三年就将突破炼气,柳家已经早早为他备好一柄炼气上品的法剑。 王栖云看过,那法剑通体银白,剑格上绘风云狮虎,但柳行芳仍取出两件炼气里顶尖的灵物,托王栖云炼制一柄飞剑。 ‘行芳恐怕是想学他师父,也试着操纵飞剑。’ 如今那雷音石和霆光水还剩一半,柳行芳当初则是说,剩余的灵物都当做酬劳,以报师兄。 王栖云自然是尽心炼制,未存什么贪墨灵物的心思,可即使这样,那剩下的灵物也太多了,甚至还能再造一柄法器来。 ‘果然是世家子弟,家中随便漏些,都足够炼两柄法器了。’ 王栖云稍稍感叹,先前的高峡和霄闻都是凡人出身。 高峡还好些,是大户出身,但凡俗的黄白之物,在修行上也无用,如今反而带来些麻烦。 至于法言,这位师弟王栖云很少见到,少有走动,关系不是很亲近。 ‘这位师弟也将炼气,修行速度之快,远超门中历代弟子。’ 殿外的脚步声打断了王栖云的思绪,一道充满稚气的声音响起。 “爹爹。” 一五岁小童快步跑进殿中,正是王承言,着红褂黑裤,眼瞳如墨,看着颇有灵气。 王栖云面上露出笑来,快步上前,一把将自家亲子抱起,逗起了孩子,引得王承言笑个不停。 沈殊自殿外进来,看向父子二人,眉眼柔和,她如今也突破了炼气,修行的是秋葫派的二品功法,不擅斗法。 沈殊走上前来,柔声说道: “再过三年,便可看看承言资质了。” 王栖云将自家孩儿放下,笑道: “肯定差不了,言儿聪慧,说不定将来比你我修为都高。” 下方的王承言不知爹娘在谈论何事,而是看向一旁的景阳洪炉,颇为好奇。 “来,爹教你如何炼器。” 王承言凑了过去,看着景阳烘炉中的火焰,面上带笑。 过了少时,殿外又有动静,传来阵脚步声,但到了殿前又止住,似乎有些踌躇。 王栖云看去,见到了位他熟悉又陌生的人,对方腰间的红玉小锤在天日下泛着温润的光。 “父亲。” 王栖云犹豫几分,朗声喊道。 殿外安静下来,过了几息,缓步走来一人,正是王习微,他原本粗犷的面上多出几分柔和,看向承言。 王栖云同沈殊一道行礼,王习微只是笑道: “栖云在此,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王栖云不解这位父亲是何意,一旁的沈殊则带着承言,准备先行告退。 王承言临走时,看向这位他并不熟悉爷爷,笑着喊道: “大父。” 王习微闻言,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轻抚了几下这个孙儿的脸蛋,让其走了。 “父亲,不知有何事要来商议?” 王栖云先行开口,发问道,如今荡霞峰由他主事,王习微则是到白石去了。 自从承言降生,或许是知晓为人父的不易,王栖云便同他父亲关系缓和不少。 王习微稍稍沉吟,低声道: “如今青原镇已经建成,我门治下凡人也增长不少,就说炼器一事,仅就你我二人,还是人手不足。” “我欲建一堂,专授些基础的炼器之法,就是胎息弟子,也可来修习,纵然修为不高,但也能帮门中分忧不少。” 听及此言,王栖云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笑道: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青原镇外要布上不少阵法,仅就炼制阵盘一事,就要耗费不少心力。”“父亲能有此想,我当然支持。” 王习微面色缓和,轻轻点头,转而自怀中取出一物来。 一柄形制同他腰间小锤相似的法器,炼气上品,他递上前来,低声道: “这东西本就是你炼气成功时准备的,拖到现在,还是交予你。” 王栖云稍稍愣神,接过这件法器,一眼便见锤柄上的一行小字,他神色动容几分,但很快收敛,只低低道了一句。 “爹” —— 霜回峰,院落内。 “这么说,你是将这六道三品符箓全部学成,四品符箓近来也画成了一道?” 许玄坐石桌前,看向上方摆着的几张道符,含笑问道。 许法言坐在一旁,放下手中符笔,沉声回道: “回禀师父,如今另外两道的四品符箓欠缺材料,暂时无法尝试,弟子亦不知是否可画成。” 许玄心中了然,看来这道四品符法对法言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你也将炼气,我为你备好功法,你先拿去参悟,灵气也遣人去采了,不必操心。” 言毕,许玄自怀中取出一卷玉简,是那《归幽羊相经》,交予了许法言手中。 许法言接过,只是稍稍翻阅,便神色微变,低低道: “四品功法.这是?” 许玄吩咐许法言将这道书收好,若是他人问及,只说是下属的三品功法便可,反正在筑基之前,都难看出来历。 许法言了然,看向手中玉简,颇为遗憾道: “可惜我开智的晚,我.她也未留下卫家的传承。” 这位弟子隐晦地提及自己生母,面上似乎有些遗憾之色,不知是为他娘亲,还是为传承。 许玄不欲在这话题上多谈,卫家当年毕竟有紫府坐镇,核心的传承还是颇有价值的,恐怕早就叫真人取走了。 甚至那女子到底是如何带着法言逃出的,如今看也疑点重重。 这时他想起另外一人来,当初在沉云漠遇见的那名贼子,空空儿。 ‘当年他就是炼气八重,他这样的人物,筑基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法言和他有些纠缠,不知日后如何?’ 许玄沉思少时,转而问道: “如今可练了哪些法术?” 许法言见许玄有些考校自己的意思,沉声道: “回师父,弟子先是修行了上启明光,这法术颇适合我修行,已凝星辉为一颗宝珠。” 言毕,许法言鼓动法力,一颗星辉流转的宝珠出现。 ‘好快的速度,当初我突破炼气,也是天陀助我,才凝结星辉为宝珠。’ 许玄面色不变,看不出喜怒,继续问道: “还修行了什么?” 许法言起身,随手拿了一柄木剑,就演练起【从明一气剑诀】中的剑招,一直到使出那式长气行云。 “弟子驽钝,对剑道无什么天赋,只练到剑势。” “如今不知再修什么法术了,倒是有些闲着,就钻研起符法来。” 许法言声音恭敬,看向师父,等候许玄发话。 许玄这边则是盘算起自己还有什么适合这弟子修行的,这时天陀声音响起。 “把那【玉血天心术】教他,正好他得了卫家老真人遗赠,又有羵羊运在身,修行此术再好不过。” 许玄闻言,取出一玉简,将这【玉血天心术】抄录其上,交予许法言。 这道秘术他先前想过传给刘霄闻,但对方气血不足,凝练不成那玉血心,只能作罢,如今法言倒是可以修行。 ‘以法言的天赋,说不得炼气初期,就可凝练出那玉血心来。’ 许法言接过秘术,稍稍看了眼,面色有些变化,低低道: “师父,这秘术.” 许玄挥手,吩咐道: “阅后就焚了,记在脑子里就行。” 许法言微微点头,他明白师父话语中隐含之意,更知道自家师父不凡,藏了诸多手段。 他刚刚来到洛青之时,还曾琢磨过师父到底是不是蛟龙所化,但平日见到师父,又分明是人的气息,他虽心中疑惑,但并不多言。 霜回峰下似乎来了人,许玄灵识感知,正是柳行芳,这时他才想起一事来。 ‘空剑门的试剑会要来了,本来是安排霄闻和行芳去的,但如今法言竟然也修成剑势,又该如何安排。’ 许玄思及此处,只觉麻烦,两人都是自己弟子,到底要向着谁? 难道要让二人比试一场? 他看向许法言那对妖异的官黄瞳孔,心中只觉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院外传来一人的声音,正是柳行芳的。 “师父可在此,弟子刚刚回来洛青,特来拜见。” (本章完) 第77章 时机 第77章 时机 柳行芳站在院外,如今他已经褪去少年气,胎息后期修为,气质出尘,容貌俊逸,着一身青衣,同周围青翠的松柏相融。 家中有事,唤他回去,他便只能托辞游历,暂离洛青几日。 ‘这般举止,或许不太好。’ 柳行芳看的清楚,柳家势大,如今他还常常返回,颇有些弃山门于不顾的意味,但家族那边,爹娘写信,支脉依仗他,又不得不从,毕竟自己修行的大多资粮还是自族中得来的。 家中为他准备了柄炼气上品的法剑,他虽然心喜,但在洛青并不佩戴,只是置于居处。 如今他请栖云师兄打造了另外一柄飞剑,特意多余出一半的灵物,就是想同这位门中的大师兄交好些,毕竟人情往来,就是这般。 他看得清楚,这位栖云师兄才是门中联系起各方的人,同他交好,便是同高峡师姐和霄闻师兄交好。 ‘上山时我还想着就此一事不问,专心修行,同清风明月为伴就是。不想宗门之中,要考量的事也多不胜数。’ 柳行芳返回洛青,路上遇到霄闻师兄,得知师父出关,来到霜回峰。 他便急急来此,寻了一番,猜测是到了法言师弟这处。 柳行芳站在院外,犹豫几分,他不喜这位法言师弟,但师父难得来此,还是要来拜见,便朗声问了一句。 院门打开,先映入柳行芳眼帘的是一对浑浊的黄眸,让他微微一怔,转而笑道: “法言师弟,师父可在其中?” 许法言点头,打开院门,请这位师兄入内。 柳行芳果见师父在此,快步上前,行礼问候。 “弟子见过师父,恭喜师父修为又有精进。” 他语气真挚,配上那张俊逸的脸来颇有一番气度。 许玄笑着让二人落座,同时看起这两人修为来。 ‘怕是两年后就可突破炼气了,法言到时将受篆,不知还会生出什么变故来,至于试剑一事,还是等到炼气后再计较。’ 许玄默默感受着气海中那口剑胎,以及灵台之上仅剩的那道篆文,【剑起重渊】。 “行芳和法言修行上有何困惑,可来问我。” 许玄看向这两位弟子,想着为其解惑几分。 许法言无什么要问的,他如今要钻研符法,许玄也不懂此道。 柳行芳则是问了不少御剑的诀窍,涉及各个方面,许玄细细解答了,这位弟子也聪慧,一点就通。 过了少时,许玄解惑完毕,柳行芳却谈起另外一事来。 “师父,弟子如今自觉修为到了瓶颈,愿前去栓马道地界,同诸位同门驻守,杀妖修行,效仿霄闻师兄。” 这话来的突然,让许玄有些惊讶,稍稍思虑,还是开口道: “霄闻当年也只是在洛青三山斩妖历练,东密方向来的妖物都不简单,不知黑风谷用了什么邪法,驻守的门人也是借着阵法来阻挡的,你不怕耽误修行?” 柳行芳神色坚定,沉声道: “既然习剑,便要在真正斗法中感悟,枯守山中,难以精进。” 许玄见他意已决,只是叹道: “剑势仍是凡俗之境,只有剑元才算得上入了门道,但仅就这一门槛,就困住不少人来。” “你有意去历练,自然是好事,栓马道如今是你栖云师兄和霄闻师兄轮流管着,你可去问问二人。” 柳行芳面上流露出些喜色,当下应了。 一旁的许法言看在眼里,面色平淡,跟着说道: “师父,弟子也想一道同去。” 一旁的柳行芳闻言,面上隐晦地显出些不悦,但遮掩的很快,复又笑道: “既然法言师弟也有此心,当一道前往,为师门出力。” 许玄看向二人,稍稍有些心烦,柳行芳涉及柳家,若是出事不好交代,许法言天赋极高,性情难以捉摸,让他同外门弟子接触,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总让两人待在山中,也不是个办法,总要出去见人、斗法,才算修行。’ 许玄稍稍沉思,取出一道浑黄的宝符来,其上为【接碧落,引黄泉】六字,正是当初那杜鹤所留。 他已经让天陀抹去上面所有痕迹,当下交给二人,吩咐道: “这宝符你二人共同持着,若是有事,就祭出,当能保住性命。” 符箓和法器不同,极易催动,但用不了几次,这些年许玄查阅过藏经,大致也明白这宝符是哪一道的了。 正是「艮土」一道的,暗含动静之象,祭出则若神峰落下,镇压敌手,如今大致还可动用两次。 下方二人接过这宝符,许法言并不欲持符,让柳行芳携着。 许玄欲离开了,临走前他想起来什么,聚音成线,传声给许法言: “手段温和些,莫惊到同门了。”许法言微微点头,眸中浑黄之光一盛,笑着看向师父。 许玄叹气,御风离开,由着这两位弟子去了。 师父离去,院中的气氛好像冷了下来,柳行芳本欲再客套几句,不想许法言以要继续画符为由,让柳行芳只好告退了。 院中,许法言继续拿起符笔,在符纸上画了起来,那是一道未在【祈善化业符法】中记载的符箓,扭曲的纹路像只藏于地底的羊精。 另外一处,洛青外。 刘霄闻立于山门前,他身旁燎灾鹤腾飞,落到他肩上。 这火鹤如今已有炼气一重的修为,可喷吐一道【祸焚风】,风火汇聚,算得上不凡。 洛青不远处来了位修士,是名青年,炼气一重,年纪同刘霄闻相仿,着黑袍,抱着一木匣,神色犹疑,颇有些鬼祟,不知要有何事。 “有何事,在我山门前走动?” 刘霄闻朗声问道,对方那修士犹豫几分,还是上前,主动走入山门阵法的范围。 这黑袍青年打开木匣,低低道: “道友请看。” 刘霄闻定睛一看,只见一炼气级别的灵物,正是山门特产的血火精铁,旁有一字据,刘霄闻似乎看到一人的名字,有些熟悉。 冯吏道。 刘霄闻看向佩着的火虎牙,这才想起当年的交易,只是不知为何是眼前之人来了,沉声问道: “道友是” 那黑袍青年脸上显出十足的愁苦,语气消沉,只道: “我父身陨,特来履行昔年约定。” 刘霄闻默然,只是低低道了一声。 “请。” 那黑袍青年应了,两人向着山门内御风而去。 “不知道友姓名?” 刘霄闻已经看过那字据,确实是他当时同那位散修立的,做不得假,灵物也是当年他拿出去抵押的,还有他的气息。 “在下冯驰权,道友可是.大赤观的刘霄闻?” “正是。” 刘霄闻如今还不太确定此人身份真假,便问道: “道友可有其他证明父子身份之物,我怕.” 那冯驰权心绪有些低落,但还是取出那字据,滴了一滴血,落在冯吏道当初以血画押之处,两者顷刻相融。 唯恐刘霄闻借着身份缘故,不认这誓约,冯驰权只好继续解释,语气哀恸,低低道: “我父前往赤云北边,为我寻找灵气,以作突破之用,不想意外身陨,便由我来此履约。” “道友不知,赤云北的长生观如今同人斗法,打得厉害,修士和凡人可有不少逃奔过来的。” 刘霄闻听及此言看向漓水北面,似有所想。 “这么说,道友可见不少人自长生观治下逃出?” 刘霄闻低低问道,涉及紫府势力,还是要慎言。 冯驰权勉强提起精神,看向北边,苦着脸道: “重华郡来了妖物,同长生观斗起法来,虽然这些妖类未针对凡人和散修,但仅仅是斗法的余波,就死伤无数。” “不少人都慌忙逃走,离了战场,我算是运气好,捡回一命。” 刘霄闻稍稍沉思,这事倒是重要,心中暗暗盘算。 ‘漓水北面这莲寺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说来长生观能容许释修在自家治下,也真稀奇。’ 他面上有些疑虑,转而问道: “道友来时,可见那江北的莲寺情况如何?” 冯驰道不解为何问及此事,但如今有求于人,还是耐心回道: “这些和尚喜欢度化灵兽,最遭妖物记恨,也遭了冲击,如今都缩在寺中,祭出宝物,不敢外出。” 刘霄闻听及此言,精神一振,看向不远处大盘山的方向。 天赐良机。 (本章完) 第78章 小莲因净土 第78章 小莲因净土 漓水北岸,莲寺。 五彩琉璃宝光流溢,唱经念佛之声四起,残缺不堪的小莲因净土洞开,堪堪罩住这一片楼阁古刹。 慈海已经回归寺内,依旧着那身五彩织金锦澜袈裟,戴一形若莲的毗卢帽,此刻正端坐在大雄宝殿之中,面色有些难堪。 一名着黄褐僧袍的武僧侍立在旁,殿中一片寂静,远处传来僧侣们的惊惶之声。 “主持,火鸦携的妖物还在逞凶,围住了长生观的山门,华原真人同蹈焰妖王在太虚中斗法,暂时不知情况。” 下方的持法得了消息,面上有些不安,先行禀报。 “毕竟是长生观先挑的事,火鸦又同宋氏有渊源,如今两位紫府未分胜负,没哪个仙道肯来调停。” “我寺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不过对方目标毕竟不是我们,撑一段时间就可。” 慈海开口,声若洪钟,他如今修为已臻至圆满,只差愿力积累,就能突破至法师。 可这次妖物席卷而来,不少凡人逃难而走,突破的进度又被拖延。 此次火鸦遣了重华不少妖物来此,围住了长生观的金秋山,双方打出真火,波及周边不少势力。 莲寺的本寺位于漓水北岸的化青野,当初占了青巍的大盘,再建一座庙宇,以作分寺。 如今这些释修也只能退走,请出寺中秘宝,结合这残破不堪的小莲因净土,避寺不出,以躲妖物。 “【丙日奉焰鸦】毕竟是夏朝古血,遵循上古之时的道德,做不出屠戮一郡,以凡人散修为血食的事,如今也只是针对长生观。” “来此冲击的都是些血脉平平的妖物,筑基的来过几只,我寺只要按兵不动,以小净土加持,也就无事。” 思虑片刻,慈海看清局势,冷冷吩咐下。 下方的持法安心几分,看向殿外忙碌的僧众,低低道: “主持,大盘那边,可” “不必忧心,我已经遣了慈山师兄去看顾,他是声闻圆满的修为,虽然法师无望,但手段可厉害着。” 慈海声音低沉,在大殿之中回荡,下方的持法闻言,骇然道: “主持,慈山师傅寿元将尽,本在沉眠自封,让他前去,恐怕.” “不必担忧,慈山师兄是位佛缘深厚的,自会逢凶化吉,更何况——” 慈海转身,他的老脸上渐渐蒙上一层黑气,转而又一散不见,含笑扶起持法。 “我已将小净土中我师父遗留的【妙何躯】请出,放在大盘的庙宇内,就怕对方不来。” 持法闻言,牙尖发颤,背上生出细密的冷汗,眼中生出惊惧,只觉有些认不出这位慈海主持了。 他犹疑几分,还是果决跪下,沉声道: “主持,此事恐怕不妥,妙何大师是有功德在身的人,小莲因净土本就不稳,历代法师坐化都要将遗躯置入镇压,此事关系到全寺上下性命,只怕.” 持法的声音压的极低,额头几乎要贴在冰冷的地砖上,殿中一时寂静,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持法.” 慈海主持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混杂着兽类的嘶吼,像是千百的亵渎之言共同响起,让殿中光线暗下几分。 持法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去,慈海主持的额上已经生出一对螺旋扭曲,散着艳艳红光的大角。 对方的面容变得极为可憎,原本华贵的袈裟起伏不定,像是其下的肉身在变化不定。 殿中的香火熄灭,供奉的【莲因大化菩萨】鎏金面容上渐渐流下两行血红的浊液,殿中不知何时起了呼啸的阴风。 慈海的声音充斥在大殿之中,回荡不停,门外走进了五位持法的同门,面上含笑,都是声闻中期修为,类同仙修的炼气中期,齐齐看向持法。 “主持,你,你入魔了!” 持法起身,厉声怒斥,看向身后几位同门,心中惊疑,这几人分明不久前才刚入声闻,短短时间却都突破中期,足以和自己相比。 “入魔?持法你不识正法罢了,自从师父身陨,我日夜修持,终于听到了【莲因大化菩萨】的声音。” 慈海面上显出欢喜的笑意,上前一步,大角上红光浓郁。 “祂的法相落在太虚之中,不得归来,需要我接引。” “待我成就法师,小莲因净土就是祂显世的通道,妙何师父的遗骸空占地方,正好为我寺发挥些用处。放心,最深处的那具金身还我不会动,毕竟净土还要维持住。” 下方的持法再也说不出话来,莲寺开派的莲相祖师,当初是缘觉圆满境界,欲证金刚萨埵的位次,开辟一片小净土,却未见须弥洞开,半途身陨。 这正说明那位【莲因大化菩萨】早就消失或陨落,并无回应,接引不得,这事情早有定论,做不得假。 ‘如今主持听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持法还欲再说几句,但很快就昏死过去,失了神智。 “把他送到小净土中,待上几天就听话了。”下方的几位僧人上前,面上笑意越发浓重,齐齐唱了声佛号,就此离去。 慈海面上含笑,散着红光的大角逐渐隐没,面上又恢复至先前那副平和之态,看向殿外。 —— 洛青,冯驰权已入了待客的偏殿,有些坐立不安,看向四周,只觉哪处都凶险无比。 ‘好歹是个正派,应当不会使些下作手段?’ 他默默安慰自己,若不是这门派素来有善名,未行过什么杀人夺宝,炼化血气的事,他冯驰权是万万不会前来的。 可如今坐在别人的阵法下,这山中多的是修为比他高深的,听说度过炼气六重人物,可就两位了,真想动手杀他,恐怕只需一息时间。 刘霄闻携着他入山门,只说有要事须禀报,便让冯驰权先待在这殿中。 ‘莫非是去叫人来,正准备拿些法器来,将我活捉,逼问灵物。’ 他越想越怕,此刻怪起自己的贪心,不该来以身犯险。 ‘父亲,还望你眼光好些,莫挑了个伪君子来。’ 冯驰权不过堪堪炼气一重的修为,他们这些散修又无什么好的传承,纵然他父亲侥幸得了一本三品功法,但剩下的秘术之类,基本都是习的一二品。 若是真斗起法来,恐怕还不够那刘霄闻肩上灵鹤打的。 ‘果然是大门派,这灵气浓度,可不是外面能比的。’ 原本以他父亲炼气四重的修为,在赤云勉强能自保,但一朝遭难,独留下他一人。 冯驰权这些日子就如野狗一般,四处逃窜,实在是无地方去了,想起父亲当年这桩买卖,借着履约的名义,暂时到人家山门来避祸。 ‘长生观,这门派都是些脑子有病的,好端端招惹妖物作甚,安稳日子不过,害苦了我们这些底层人物。’ 他也只敢腹诽几句,可是没胆量同人抱怨的。 ‘我就在心里骂骂,还有人能听去不成,狗草的长生观。’ 一连狠狠骂了几句,他才觉得心情舒畅几分。 另外一处,天青峰上。 刘霄闻已经寻到许玄,同师父商议起了此事。 “师父,看来长生观此次可遭了劫,北边多有妖物进犯。” 刘霄闻沉声禀报。 许玄沉吟片刻,并未立即下令,思索起此事关窍来。 ‘杨缘意同我说过,火鸦和长生搭台斗法,但还是蹈焰实力更强些,那位华原真人恐怕讨不到好。’ ‘周边仙道都无动静,或许也是存了看看火鸦虚实的心思,毕竟那位老妖王真个恢复伤势,再度出关,就是五法加身,还是那种寿元无多,有仇未报的,当真恐怖。’ 许玄带入那几家仙道,这些人恐怕是得了观律殿的消息,有些坐立难安了。 ‘宋氏同火鸦有旧,但毕竟是帝族,向着人妖哪边都不好,更不会出面,倒是这华原真人,莫非是个莽撞性子?’ 他转而就摒弃这想法,能成紫府的,都是心思深重之辈,怎会耗费自家势力,帮他人打探火鸦虚实,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 “大盘那边,情况如何?” 许玄暂时不去想两家之事,如今最为关键的还是莲寺,只要慈海退走,就算再把他寺中什么老古董请来,也不是许玄之敌。 慈海是莲寺本代天赋最高之人,法师将望,更得了小莲因净土认可,可借用那净土中积攒的愿力,加持己身和僧众。 若真是各凭本事来斗法,许玄自觉如今能拿下对方,但只要这老僧龟缩入那庙宇,自江北调来愿力,形势就反转了。 ‘毕竟是位差点得证金刚萨埵之位的高僧所化,小莲因净土虽然残缺,但对这些炼气修士来说,也十分神妙了。’ “若是慈海真的退走,倒是个夺回大盘的时机。” 许玄声音含着几分杀意,继续说道: “先去看看这地方的虚实,只要趁此时机将大盘上的庙宇毁掉,小净土的愿力就过不来,大盘也就真正回到我门手中。” 下方的刘霄闻神色激动,大盘地气浓郁,多有灵田,若是夺回,门中灵药的收成,不知要翻上几倍。 许玄吩咐几句,刘霄闻便退下,去做准备。 ‘这事情还需和习微师兄,思安师妹商量,樊青竹也可来出些力。’ 一念及此,他便催动怀中玉佩,静待人来。 天陀的声音响起,这老妖怪笑不停,像是遇到什么喜事,笑道: “收拾秃驴是吧,我最擅长。” (本章完) 第79章 蓄势 第79章 蓄势 长明,浮云飘忽,天光穿过高巍的山峰,照入山间松柏。 许玄驾云,立身在高天之上,身旁站着一虬髯大汉,一白裙女子,以及一位翠衫美妇。 他远望向大盘,只见僧人走动,凡夫上香,依旧如常。 庙宇上的宝光甚至还盛上几分,隔着重重山野,也能听到虔诚的唱经之声,让人心烦。 “可能看出虚实?” 他来此,就是想着让天陀来看看,这些年这老妖也恢复了不少,观察四野的能力又有提升。 天陀过了少时才回道: “那庙中的气息变了,看来是换人来坐镇了,只是” “从太虚中看,此地五彩宝光四散,里面似乎还藏匿着什么,恐怕是法师一级的东西,不是法器,就是法师遗骸之类的东西。” 许玄闻言,沉吟少时,释修的法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无需担心,但若是一具法师遗骸,这就有些难办了。 释修本就擅长这些炼化舍利、佛骨的手段,不似仙修这般,仙基一毁,顷刻就消散天地之间。 若真是一具法师的遗骸,残留几分手段,那也是缘觉之境,类同筑基之威。 “如何抵挡?” “若是你能动用那普化雷火珠,或者栖焚真羽,我暗中引动,自然无惧,但动静可就大了,难免引人注意。” “这时机难寻,若是放弃,就只能等筑基之后了,到时慈海亦成法师,代价恐怕更大。” 许玄是绝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若是能一举拿下大盘,先行布局,就是慈海突破,也只能隔着漓水,愿力引不过来,不成气候。 天陀稍稍沉默一会,忽地出声道: “净言给你的那菩提宝光,可还在?” 许玄这时才想起此物,先前天陀说过,这东西只有释修能用,便一直搁置。 上次接引仙碑碎片回归,太阴月桂化入道台,这彩光就转为一颗摩尼宝珠,潜藏在许玄气海。 许玄凝神内视,在气海边缘寻到这颗宝珠,天陀催动金色的曼陀罗神纹,将这宝珠卷起,笑道: “正是此物,这可是菩提位次的释修遗留,自然能治对方那法师遗骸。” 许玄了然,这下是有了应对之法。 “说来,释修这境界到底是如何划分的,我听闻莲寺祖师欲证金刚位,身陨留下一座残缺净土,这菩提位又有何不同?” 天陀谈起释修的事,活跃不少,此刻笑道: “释修境界划分,法慧、声闻、缘觉、萨埵四境,对应仙修的胎息到紫府。” “正常苦修,参悟佛法,得了须弥回应,突破萨埵之境,那就是得了菩提位,可称菩萨,有望再进一步。” “金刚位次则是萨埵一境分出,可借愿力,对资质和道行要求不高,门槛低些,但需要某位菩萨提携,才能成就。” 许玄闻言,心中疑惑,继续问道: “那这金刚位次,有何弊端,总不能紫府难成,这金刚就无弊端了?” 天陀嘿笑一声,继续道: “天地下自然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成了金刚,修为就终生不得寸进,连仙修的一神通也比不过,就是上面有菩提位空缺,他也只能看着。” “也有些神通广大的金刚,都是紫府转入释道的,多是些外魔,本来无恶不作,摇身一变就成了护法神像,受人敬仰。” “真龙一子当年就投入须弥,成就佛位,领了一部,威名不小,和真君一个级数。” 许玄闻言,心中稍稍感叹,释修势众,这倒是令人头痛。 “师弟,这庙宇之中情况如何,可看出几分端倪来?” 王习微上前一步,虎目圆瞪,目光不善,盯着远方的大盘。 许玄回神,沉声说道: “慈海应当退走了,莲寺还剩下些寿元将近的老僧,说不得派来了几名,更何况.” “我看这庙宇情况不对,说不得有法师一级的东西,若是法器也就罢了,就怕对方狗急跳墙,搬来具遗骸。” 温思安闻言,秀眉一拧,只道: “莲寺毕竟是历代都有法师坐镇的,小莲因净土又能积攒愿力,为慈海所用,但释修依仗庙宇,只要动手够快,将那庙毁掉,就算功成。” “无需和里面的人硬耗,没了庙宇护佑,同江北的本寺断了联系,他们自然会退走。” 许玄点头,低声说道: “正是此理,观中还有几件筑基法器,尤其是那【不系舟】,我们四人催动,对方也只有防守的份。” 樊青竹在一旁并不搭话,只是点头,她这三年在洛青修行,资粮许可从未亏了,如今正是出力之时。 ‘许观主若是筑基,这门派兴盛只是时间问题,我此刻出一份力,将来就是十倍的回馈。’ 樊青竹从北方流落到赤云,一路颠簸遭难,看得自然长远,不会存什么爱惜羽毛的心思。 此刻商议好,几人往洛青而去,准备择日行事,一举拿下大盘,将释修彻底赶出青巍。 御风而行,许玄正想着那庙宇之事,樊青竹忽地开口道: “掌门既然以毁掉庙宇为第一要务,何不去请一人来助?”许玄不解其意,只问道: “敢问是谁?” 樊青竹美目流转,缓缓道出一人的姓名来。 “梁雍。” —— 大盘,金漆玉砌的庙宇内。 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僧打坐,敲着木鱼,这僧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僧袍,须发已经掉光,手脚如同枯枝,只是眉眼开阂间显出几分威势来。 “慈山师傅,对方真会派人来此?” 下方的弟子发声,让慈山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庙中足有六位弟子,两位是他的亲传,还有四位则是慈海师弟派来助阵的,六人都是声闻中期修为。 ‘慈海师弟是从哪里寻来这般多修为高深的门人?’ 慈山自沉睡中被唤醒,自知到了为寺中出力之时,并无什么逃避的心思,只是这些年下来,莲寺好像变了模样,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他垂垂老矣,还延续着性命的缘故就是为了今天这般状况。 “温扶风当年行事就十分果决,他的弟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慈山声音苍老,说的极慢。 “尔等操练的阵法如何了?” “回师傅,已经圆满,六人结阵,就是那许玄的剑气,也能挡住许久。” “好,近日就正常行动,莫打草惊蛇,静候对方上门就是。” 下方的弟子应了,慈山吩咐他们退下,如今这庙宇中仅剩他一人。 慈山起身,看向面前这高大的金身,【莲因大化菩萨】,这佛像面有慈悲之色,端坐于莲台之上,生有九臂九手,各持佛宝。 慈山低低念了句佛号,向着金身后方走去,轻敲墙壁,打开暗门,见一通往地下的密道。 入内,灯烛幽幽,是一小小的石室,中间为一莲台,上方供奉着一具身着袈裟的骷髅,骨若琉璃,有五彩宝光流溢。 “罪过。” 慈山下拜,看向自己师父的遗骸,心情复杂。 ‘慈海师弟同我说小净土中其他遗骸精气流失的厉害,只剩师父的还好些,也是迫不得已.’ 慈山看向那具琉璃骷髅,只见其胸骨上有一狰狞的破口,肋骨粉碎无数,心窍处还有一团玄黄之气流转,消磨宝光。 ‘陈巍元,到底是个什么修为?’ 他心中惊疑,依稀还记得当年之事,他师父妙何大师已经到了法师圆满的境界,即将尝试突破萨埵之境。 一位刚刚突破筑基的乌衣公子闯入,持一龙纹鎏金长枪,越过漓水,就这般杀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妙何师父以小莲因净土的愿力加持自身,请出秘宝,仍不是一合之敌,叫对方一枪挑死,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如今这些年过去,他听说陈巍元已经老了、废了,心中只觉可笑,这人不真正咽气,莲寺就是有再多法师,也不敢越大景原一步。 ‘温扶风剑意纵然厉害,但仅在筑基一境,恐怕还是差了陈巍元几分。’ 莲寺从未对外公布妙何的真正死法,陈巍元更未对外宣扬,显然是不屑提及,这事情也就渐渐让人遗忘。 如今再度看向师父的遗骸,慈山只觉害怕,修为越高,他越觉得当年之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慈海师弟性情大变,本来他是最恨陈家,无时不记挂师父,如今却肯把遗骸拿出来。” 慈山现在觉得师弟像是变了个人,皮下钻进去了别的东西,但他不敢说,也不敢想,只能一遍遍地安慰自己,都是些小事。 他已经太老了,老得除了死之外,再无任何想法。 如果有谁能痛痛快快地送他上路,那再好不过,听闻大赤观主的剑气犀利,不知动手能否快些? 如今或许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段时间了,接下来不管是赢是输,他都将埋骨此地。 人老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寺中的恩怨,师父的教诲都显得朦胧。 他静静坐下,姿势随意,像个山野间再常见不过的村夫。 慈山感觉诸多人,诸多事正无法挽留地同他道别,他的记忆深处隐隐约约显出一妇人牵着幼时的他入寺之景。 “是我修持不够啊,师父。” 他看向那具琉璃骸骨,嘴角含笑。 (本章完) 第80章 渊血丹 第80章 渊血丹 大景原,杜望城。 陈家封山,至今未有动作,不知何时才会出世。 这座城池繁华依旧,客商来往,车水马龙,少了昔日的仙家管束,不少人心中喜忧参半。 许玄来到城外,眼见城门高巍,杜望二字一如既往,俯视着来往的行人。 ‘梁雍这三年,就一直藏身在此处?’ 樊青竹打探到了消息,告知许玄,他便特来此,只为见见这位自北而来的散修。 梁雍和樊青竹当初都是炼气八重的修为,都得了那赐礼一陵丹。三年过去,樊青竹已顺利步入炼气九重,梁雍不是庸人,想来修为必有精进。 许玄从未小看此人,这位疤脸汉子明显不是寻常散修,修行的道统更是罕见,为「至火」一道。 天陀来此之前,已经同许玄讲过这道统的利害之处。 「至火」擅破阵、焚城,动则一往无前,是五火极性,不臣太阳,逆位丙离,亲近灵雷。 按照天陀的说法,这道统多见于东海,从属龙宫,如今能在离国见到,这梁雍必然有些来历。 许玄入城,并未耽搁,一路直行,隐匿气息,来到一处酒楼前。 梅斋。 听闻梁雍这些年来常居这处风月地,在此买醉。 他修为深厚,斗法厉害,各家都派人来招揽过他,就是朱家都有人来请,但这汉子一一拒绝,不知作何打算。 入内,便见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香腻的脂粉气扑面,许玄闪开,转而在这楼阁之中寻起人来。 转了一圈,果见一疤脸汉子坐于桌旁,身边有三名女子围着,为其斟酒,梁雍显得很是受用,同这身旁的女子调笑起来。 许玄上前,直接坐在梁雍对面,让这汉子有些诧异,眉头一皱,认出当年之人,斥道: “怎么是你?老子正喝酒在,莫来扫兴。” 梁雍随手掷出一碧玉酒杯,酒水洒出,化作火舌,惊得一旁陪酒的人慌忙散开。 许玄伸手接过这酒杯,稳稳置于桌上,法力运转,顿时将洒出的酒水收回,伸手一抹,所有火光都消散。 梁雍轻拍木桌,法力震荡而来,许玄曲指一弹,将其引至空中,化作汹涌的气浪。 周边不少修士看了过来,见是两位炼气后期的起了冲突,又纷纷低下头去。 对方这时脸色微变,严肃起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咂舌道: “梅斋这酒没劲,像是给娘娘腔,酸秀才喝的。” 许玄还未回话,不远处已经气势汹汹地走来一妇人,容色清秀,着浅蓝宫装,身姿绰约,气冲冲地走上前来。 梁雍一见这妇人,气势顿时一泄,对方还未开口,他就先告饶道: “梅娘,我不是这意思,你莫怪罪。” 梅娘上前,一拍红木桌面,震得其上碧玉酒具跃起,梁雍眼疾手快,一一接下。 这宫装妇人则伸手一指,直戳梁雍眉心,骂道: “你个狼心狗肺,不识抬举的,我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你,楼里的姑娘们陪着,你倒好,天天发酒疯,动不动搞的周围客人抱怨。” 梁雍这粗人竟然未发怒,而是双掌合起,告饶起来。 “我告诉你,再闹事你就给我滚,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念在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好心接济你,你倒是不客气。” 言毕,这梅娘转过身来,看向许玄,展颜一笑: “让这位贵客见笑了,这梁雍就是个要饭的,莫同他计较。” “无妨,此次来是欲同梁道友谈些正事的。” 许玄眼见这出闹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梅娘吩咐几句,便就此退下。 梁雍神色低沉,低声问道: “是你?修为突破,要来同我斗法了?” 许玄神色不变,只是笑道: “此行不是来同梁道友争执的,而是有桩买卖要商量。” “哦?” 梁雍扫了许玄一眼,拿起桌上酒壶,又斟满一杯,一副混不吝的派头,沉声道: “什么买卖,说来听听?” “杀人。” 梁雍听了此言,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态度,举起手中酒杯,看着其中酒水。 “这么说,是要请我动手了,真论斗法,你比我差不了多少,怎么还要请我来?” 许玄将大盘之事大致讲清,省去了一些细节,梁雍在一旁听得皱眉,低低道: “可能有法师的遗骸?此行凶险,你能给些什么?” “那就看道友缺什么了。” 许玄如今身家丰厚,倒是不怕请不动此人。 梁雍思索片刻,一拍脑袋,右脸上的狰狞的疤痕动了起来,笑道: “杜鹤叫你杀了,他身上应当有件「血炁」的筑基法器,我要了。” 许玄未曾料到要的是这东西,这件法器极凶,许玄一直未动用,置于门中宝库,看不出什么门道。 对方看似是不经意间提起,但提起这法器时眼神还是显露出几分激动,让许玄察觉。 “天陀,那件法器可有古怪?”许玄以心声问之,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我看的时候平平无奇,不过既然那杜鹤有些跟脚,这东西说不得和那什么血河门有关,待我回去再看看。” 天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似乎也拿不准。 许玄看向梁雍,思索片刻,轻笑道: “道友可是好算计,那法器用处可不简单罢?” 梁雍面色一变,看了过来,疑惑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玄不知如何回他,这梁雍还真是耿直的厉害,一诈就问出。 “道友想要这法器,自是可以,但还请告知我这东西用处,我估算下价值,才好与你。” 梁雍见此,颇为不情愿地自怀中取出一枚血色丹丸,同许玄自杜鹤手中得来的相似,却又有不同。 这枚却散着莹莹宝光,芝兰香气散发,触之温润,若玉石。 “这是?” 许玄见之,猜到此物恐怕也是血河门的物件。 梁雍嘿笑一声,低低道: “此间不好说事,我同你出城,寻个隐蔽所在,若是谈妥了,就一道前往那什么大盘去。” 许玄见周围已有不少人窥视,点头应了,两人便离了梅斋,向着杜望城外走去。 一路御风前行,到了一处荒野,此地人迹罕至,灵气稀薄,已是大景原边缘之地,二人才停下。 “道友可以解惑了?” 梁雍也不再卖关子,拿起那枚丹丸,沉声道: “此物是我去年自一血河门弟子手中得来的,相比杜鹤这种不入流的,这人才是真传,是正统魔修,幸好我技高一筹,打伤他,得了这法器。” “这些修「血炁」的手段诡秘,燃烧精血,还是从我手中遁走了,后来我四处查阅,才知这东西来历。” 梁雍语气低沉,看向许玄,犹豫几分,还是继续说道: “此物是血河门筑基法器,唤作【子母血河】,分阴阳二珠,是这门派的重要信物。” “血河门位处大兴府,修的是魔道,你可知本地的仙道为何能容忍?” 许玄看向梁雍手中血丹,低声道: “还望道友解惑。” 梁雍迟疑几分,看向四周,才沉声道: “这家可不是寻常魔修,有一门丹方,是「血炁」未被污浊时就传下来的,需要修行这道的修士才能炼制。” “不知是何等灵丹?” 许玄闻言,不想这血河门不过仅有筑基坐镇,还有这等丹方。 对面那疤脸汉子呼出一气,带着些硫磺气息,低低道: “【渊血丹】,这可是少见的筑基丹,和你们这原上鬼市售卖的次货不同,不仅无什么隐患,还能培元固本,增上突破的概率。” “照道友这般说法,这渊血丹的炼法下落,可是和这子母血河有联系?” “正是,这法器二珠合一才算完满,能借此感应那魔修位置,他既然是唯一的余孽,必然有这丹方下落。” 梁雍见许玄不言,便继续说道: “要我去帮你拆了秃驴的庙,可以,那法器可你我共持,寻到这魔修后,一道出手,拿下此僚,丹方一人抄录一份就是。” 许玄沉思片刻,问出了他现在最关心的事。 “炼制这渊血丹,可是需要血气?” 梁雍颇为讶异地看了许玄一眼,不想对方竟然在纠结此事,便回道: “是需要血气,不过是妖物的,隐患极少,可不像人血练成的丹药那般,服了会污浊自身。” 天陀此刻在他心中吵嚷起来: “还是不对,古代修「血炁」的都是内求神通,造化自身,怎会炼入外血,这丹方差我那玉血天心术不知多少。” 许玄却未理这老妖,思索起这事的细节来。 ‘筑基丹的炼制之法贵重,只有出过紫府的势力才掌握的有。’ ‘这东西对炼气筑基来说十分罕见,但落到真人眼中,却是不值一提,这些传承久远的仙道往往有更适合自家道统的,倒是无需来谋划。’ 许玄如今有那枚一元齐岳丹来筑基,这是陈家昔年紫府真人炼成的,这丹灵韵内藏,提合性命,是难得的宝丹。 更何况他自火鸦那处得了消息,「戊土」同神、震二雷亲善,这筑基丹他是不用发愁了,可却要为门人做长远考虑。 ‘柳秋辞当年同我说过,原上筑基丹少有流通,鬼市中出产的尽是些掺杂人血的,服了会污浊灵台,若是能得了这丹方,也算为门中增些底蕴。’ “好,既然道友这般说了,那就一言为定,就此立誓。” 许玄考虑完毕,便同意了梁雍的要求。 这疤脸汉子嘿笑一声,那魔修遁法古怪,如今多了位好手,许玄当年的剑气可是给梁雍留下颇深的印象,有他来助,定能拿下那余孽。 两人立了天誓,梁雍便随着许玄一道御风,向着洛青而去。 “道友爽利,我好久未斗法了,手痒得很,正好拿秃驴练练手。” 梁雍朗声笑道,脸上疤痕狰狞,身旁黑灰之火涌动。 (本章完) 第81章 血炁之变 第81章 血炁之变 洛青,天风浩荡,吹散山间的雾气,拂过青郁的松柏。 许玄回山,梁雍一道前来,这位炼气九重的修士去了偏殿歇息。 居真殿内,许玄取出自杜鹤那处得来的法器,稍稍触及这血色丹丸,其上便生出细密的尖齿,噬人血肉。 天陀查看一番,看出几分异常来,低声道: “这血丸确实有异,那梁雍手中的法器,分明是「血炁」正统的炼法,不沾污浊,当是清阳之珠。 “你手中这件,则是纯粹的魔道手段炼成,为浊阴之珠,若是两珠相遇,阴阳抱合,阴珠吞炼血气,阳珠修复法躯,算得上是件厉害法器。” 许玄手上萦绕雷光,将这枚血丸捏起,大致明白这法器的用处了。 ‘难怪那杜鹤用这法器消耗极大,原来不全,少了阳珠。’ 他见了这「血炁」法器,忆起渊血丹之事,心中疑惑。 “这渊血丹不用人血,炼妖入丹,便无隐患,是何原理?妖血不一样是血气,怎就无害了?” 许玄道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不知其中关窍。 天陀沉默少时,似乎不愿提及此事,但还是解释道: “这事情自然和「血炁」有关,同类相食,可是禁忌。遂古之时,「血炁」显贵,承圣人之道,是人属少有掌控的道统,以开发人体密藏,穷尽肉身潜力为正道。” “至于后来的变故,是在位真君犯下大祸,以「血炁」污浊为代价,跻身仙人,自此同类相食,益处莫大。” 许玄看着手中的血丸,若有所思,继续问道: “竟有这般渊源,可为何如今服了人血,反而会污浊灵台?” 这老妖怪笑一声,继续说道: “你不会以为古代仙修都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祸事之后,不少人便开始悄悄食血,残害同道。” “这可是涉及天下存亡的大事,雷宫自然不能容忍,将「血炁」一道的仙人诛杀,「社雷」巡天,将同类相残的都打上烙印,降下天劫。” “所谓灵台污浊,其实就是「社雷」降罚,天地恶气应诏而来,之后本会有天雷随之落下,如今也是没这阵势。” 说及此处,天陀语气幽幽,好似老鬼一般,低低道: “我在世时,有志成紫府的,都不会服血气,如今却不同,限制越来越轻,总有一天,「社雷」彻底消亡,不会有任何惩罚降下,你们仙修的好日子可就来喽。” “到时候真人吃筑基,筑基吃炼气,从上到下,可比现在这般费劲心机,谋划气运便利多了。” 许玄神色不变,只是低低叹道: “这事情对我来讲,意义不大,如今各地仙道何尝不是靠下修血汗供养,哪一家是真正清白?” “就说赤云南,我们这些人,不照样任人宰割?如今还是着手眼前之事,先将大盘夺回。” 许玄已经敲定时间,明日午时就攻入大盘,将那庙宇摧毁。 现在最为重要的,还是准备好那具法师遗骸的对策,他看向气海中的摩尼宝珠,尝试触动。 这宝珠是位菩萨所留,许玄拿仙道的手段根本无用。 他最后想出个法子,将这摩尼珠置于那白玉道台之上。 这珠子落在月华之下,震动不已,逐渐生出一层蒙蒙的银白光晕。 他这才勉强能祭出体外,但依旧无法让其主动对敌,只能让这摩尼珠自行反应。 “这便可以了。” 天陀见许玄能将此物祭出,让他放心,对付莲寺的手段是足够了。 许玄放心几分,自觉拿下大盘,应当是个十拿九稳的局面。 樊青竹和梁雍都是炼气九重修为,许玄战力如今也是炼气中顶尖的,仅凭三人,就可拿下大盘了,温思安如今已修成剑元,对付僧众也是轻易。 王习微毕竟不善斗法,山门更需要一人坐镇,东密那边还需提防,许玄便劝这位师兄留守山门。 许玄取出一青木宝船,正是不系舟,筑基中品的飞遁之器。 ‘大盘的庙宇能接引愿力,只要将其摧毁,就算功成。’ 他已经定好时间,只待明日正午,便一举拿下大盘,夺回灵田。 除此之外,许玄还有别的盘算,他想去看看当初师父陨落的地方。 “当初一道旨意落下,师父便身死,同我在道书中所见不符,到底是何人做的手脚?” 这些事情只能等明日之后再去查看了,许玄收敛心神,调息起来。 大盘山是必争之地,只要夺得,释修便不能过江,之后就可慢慢同黑风谷周旋了。 ‘若是一统青巍,将七山都收入门下,再谋划原上的灵地?’这想法在他心中忽地升起,转而又被按下。 —— 东密山外,栓马道。 不时有些邪性的妖物袭来,多是人兽混杂,好似缝合一般,看着令人不适。 这处地界已布下一道【小煞风阵】,是「煞炁」一道的,这些年又经王栖云之手完善不少,威力更盛,至少炼气六重之下的妖物,来此讨不到好。 若是来了炼气后期的,也能抵挡一时,唤来门中长辈。 刘凡青此刻正在阵法旁巡视,偶见一些妖物闯来,便禀报给后方的同门,催动阵法,煞风四起,就将这些妖物粉碎。 在此驻守是个苦差事,这地方的灵气污秽,拖累修行速度,因而多是门中弟子轮流看顾。 刘凡青如今有三十岁来岁,胎息后期修为,是名外门弟子,若是刻苦修行些年岁,炼气也不远了。 他灵根有四寸,颇为难得,身边的同门大多是二三寸的资质,通常五寸的灵根便能直接被收为真传,他就差了一点。 二十一岁那年,他突破胎息中期,还是差了一点,就能进入洛青修行。 ‘若是能多给些资粮供我修行,我必然能入洛青。’ 刘凡青家中只是普通凡人,哪里能寻来灵物,他倒未怨恨双亲,只是觉得可惜。 他本就出身白岗,和许玄掌门,刘霄闻算是沾亲带故,便想着能否求个情,问了问那位霄闻真传,可对方也只是拒绝。 ‘我在此驻守这些年岁,应当是外门弟子中第一个炼气成功的,为何不给我个机会?’ 刘凡青心中这些想法从未与人说出过,按照辈分,刘霄闻当喊他一声小叔才是,可对方这般不近人情,让他心寒。 ‘我自从进入外门,无处不为同乡着想,白岗来的外门弟子,哪个不识我?他们喊我一句师兄,我便处处照料,多有提携。’ 王栖云在此主事之时,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等到刘霄闻来此,他虽然表面亲近,但心中实在是不喜。 ‘近来青原镇建成,白岗的同乡多有找这刘霄闻求情,他一个都未理会,心是真狠。’ 刘凡青感叹,心中却升起几分得意来,这些年来,他在外门中还是攒下不少人脉,同负责青原的那边打过招呼,帮着照应了白岗来人。 ‘外门才是真正有人情味的地方,这些洛青的真传,都是些毫无人性的玩意。’ 近来他在同门中的威信越来越高,不少师弟信服,至于刘霄闻,背后可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这消息传回白岗去了,可是让刘升水这老汉蒙羞。 这些日子在此主事的是栖云师兄,这人宽厚,不与人动怒,刘凡青的日子越发舒坦,只待凭着自己多年功劳,向门中求份灵气,以突破炼气。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修行的都是二品功法,平庸货色,当真可怜。 ‘那刘霄闻凭什么,一来就能修行真传,许观主杀敌无数,也只是修个三品的。’ 时间越久,他心中越觉得不忿,只是深深隐藏起来。 远处升起一杆阵旗,是栖云师兄在呼唤众人,刘凡青不敢耽搁,忙向着营地奔去。 一路上不少同门向他问好,他都笑着回应,这种感觉颇为良好,让他心情舒坦几分。 入了营中,只见空地边大致三十名外门弟子已经到齐,都是胎息后期修为,算是门中精锐。 刘汉水在其中年纪最小,就是栖云师兄也多有夸赞他,称他炼气有望,实在是可惜了。 王栖云身旁跟着二人,一位是着青衣的俊逸青年,一位则生得瘦削,两眼官黄,是名少年郎。 “各位同门,这两位是掌门真传,领了掌门之命,特此来援助栓马道的。” 王栖云嘴角含笑,洛青派来人手,他压力可减轻不少,更何况还能同两位师弟好好亲近些,自然是极好的事。 柳行芳先行上前,向诸位同门行礼,报出姓名,笑的很是爽朗。 至于一旁的许法言,没什么表情,只是上前,报出自己名字,就退下不言,垂首看着地面的蚁虫。 刘凡青本没什么反应,听到许法言这个名字时,心中一惊,意识到什么,猜测起来。 ‘姓许,那必然是白岗出来的,我就说许家那位主事的近些年腰杆挺直不少,刘凡河都要忍让,原来又送来一位嫡传。’ 刘凡青当下看向那位瘦削的真传,心中盘算起来。 ‘都是白岗出身,可以亲近几分,看这人似乎是个不善言谈的,年纪又小,恐怕没什么心机。’ ‘刘霄闻自小无父无母,不知道血缘亲情,这许家的子弟家风都不错,同我关系也好,或许是我的机会到了。’ 刘凡青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看向那位瘦削的少年。 许法言正专心致志看着地面,蚁虫搬运腐果,他伸出右脚,轻轻碾死。 (本章完) 第82章 破阵 第82章 破阵 大盘山边野,秋雨粘湿,漫浸过低矮的山丘,草色苍黄,天潮地湿,是个霉气熏蒸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里,本该是蜷缩在炕上,听外面雨声敲打,昏昏睡去才是。 张养稼却不得安生,他是大盘山中一普普通通的村夫,正同一众乡亲在雨中忙着打理寺庙的田地,已经从清晨忙至正午。 他生得黑瘦矮小,已有不惑之年,弯下腰梳理田间积水时背痛的利害,但手上动作可不敢停。 将佛爷的地打理好,才能回去看看自家那几亩田产。 田边站着位着黄褐纱衣的年轻僧人,头上的三个戒疤尚新,站在垄上,避开了浑浊的泥水,手执梨木棍,督促着众人。 “动作快些,莫伤了灵谷。” 有几人叫冻得发僵,动作慢了,就被这僧人结结实实朝背心砸上一棍,痛呼倒在泥水中。 “贺收,你咋能这样?都是乡亲,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张养稼上前,扶起几人,声音有些颤抖。 不久前这名僧人还是自己的好侄儿,自从入了寺,性情大变,谁也不认了。 “我现在是普智,尔等莫再纠缠这些俗事,自我皈依佛门,尘缘已断。” 普智看向眼前的村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将手中腕口粗细的木棍伸前,冷冷道: “张养稼,你再添乱,耽误了正事,伤了灵谷,我定不轻饶。” 下方身形矮小的村夫不敢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忙活去了,普智的心中升起一丝得意来。 ‘这就是断了尘缘,按照寺中大师所说,我是个有佛性的。’ 张养稼看向四周,并无一人来帮着他说上几句话,甚至都念起了佛号,有些嫌弃般的离开他身旁。 ‘这是,为啥?’ 他不懂这些事情,只觉大家都疯了,先前仙家在时,种的灵谷也只是少部分,不耽搁自家收成,哪里像和尚这般丧心病狂,把人当牛马驱使。 即便这样,附近的村民去寺中听过一次佛法,一个个就心满意足,只盼多积德行善,早日入净土之中,都不想过日子了。 竭财赴僧,破产趋佛,这就是如今的大盘,没有宗亲,没有朝廷,没有仙家,只有寺中的佛爷。 张养稼忽地起身,算算时间,这时候自家田里的庄稼应该都毁了,今年怎么过下去? 他无妻儿,家中仅一老母,前些日子向佛求愿,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活活饿死了自己。 这名黑瘦的村夫忽地起身,紧紧握住手中耙子,他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激的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普智见此人不动,皱眉怒喝道: “张养稼!” 对方无回应,只是稳稳站着,背对普智,腰杆挺的的笔直。 普智眼中闪过暴戾之色,提棍上前,走入田中,浑黄的泥水漫过他崭新的僧衣,让他心中的怒气越发高涨。 “你” 普智走上前去,话还未说完,张养稼却猛然转身,举耙就砸,这一击用尽了这村夫的全身力气,但却落了空。 这名年轻僧人已经入了法慧之境,五感敏锐,怎会吃亏,瞬间腾挪至一旁,举棍将对方手中那破破烂烂的耙子打飞。 “张养稼,你个不识抬举的。” 普智一棍打在这名村夫的膝上,只听得令人牙酸的粉碎声。 这名黑瘦的村夫立刻倒地,但未吭一声,半张脸浸在泥水中,露出的右眼仍死死瞪着普智。 普智只觉得那目光过于炙热,过于哀痛,让他想起少时去这位表叔家中串门的日子。 那时他不过十岁,还会笑话这位表叔娶不到媳妇,对方便笑骂几句,同他开些玩笑。 周围的村民渐渐看了过来,普智怒斥一声: “看什么看,都去给我安心干活。” 四周的人忙收回目光,张养稼倒在泥水里,一声不吭,普智掂了掂手中梨木棍。 算了。 他转身欲走,背后却传来一清晰的咳痰之声,他的僧衣上落了什么秽物,正向下滴流。 普智转身,看见张养稼笑了,笑的如同往常一样,似乎开了什么玩笑,这笑容迅速刺痛了他。 这位僧人举起手中梨木棍,稍稍犹疑几分,而后砸了下去,木棍同雨点一道敲在张养稼身上,发出阵阵骨裂声。 普智口中念起佛经,疯魔一般殴打着下方的人,雨水混在他脸上,滴落而下,显得万分狰狞。 ‘你自找的,你自找的’ 张养稼的气息越来越弱,天上的雨势忽地增大,原本飘忽的雨丝变得磅礴,倾泻而下。 普智再也顾不得脚下之人,向四周怒喝道: “还不快些,雨又” 他的话语被一阵雷声打断,汹涌的雷光积聚在一朵阴云旁,只占了天边小小一角。 这雷声若鼓点,一重接一重,越来越盛,越来越高,那朵阴云像是要坠落一般,向着这片田野飘来。 普智生出一阵悚然之感,寺中的经文在此刻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隐隐约约想起了少时,祖母同他讲的话。 ‘做了恶事,小心天打’ 未等他多想,那朵阴云飘落而下,一道紫绛的雷光涌出,若蛟龙般在空中腾跃,转瞬之间就落到他面前。这雷光极其收敛,将普智的整个头颅轰成焦炭,就消散不见。 那片阴云散开,露出一悬空宝船,通体为青木,上刻阵纹,散着宝光,船边站着四人。 背剑道人,疤脸汉子,青裙美妇,白衣女子。 道人踏雷而下,着玄黑道袍,上绘火云,背后八方古剑清光流转,赤火奔流。 “拜见仙长。” 不知是谁先开口喊道,这些凡人纷纷磕头行礼,上一刻还在含着佛号,转眼又拜起神仙。 许玄挥手,让众人散去,走向前方倒在地里的汉子。 他取出一枚胎息品阶的疗伤丹药,喂给倒在田间的人。 【回春丹】,再普通不过的疗伤丹药,也只对胎息修士有用,但凡人服下,可就是真正的灵丹妙药了。 张养稼的伤势迅速恢复,骨头重新接起,伤口凝合,渐渐回过神来。 “谢过.仙长。” 许玄吩咐周边之人将这汉子扶起,带回养伤。 他返回不系舟上,神色感慨,低低道: “看来这些凡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梁雍在一旁浑不在意,只是问道: “这周边都未见什么僧众警戒,难道都缩到那庙中去了?” “释修一但接上净土,愿力加持,就十分难缠,莲寺的小莲因净土虽然残破,但依旧有不少神妙。” 许玄低声回道,看向不远处的庙宇,周边未见凡人和僧众,一道金虹贯传漓水,自北而来,同这庙宇相接,周边有五色琉璃明光生发,幢幡飘舞,香云霭霭。 “看来慈海已经调集愿力,引渡过来,加持到这庙上,早有准备了。” “怕个卵,直接驾着这飞舟,就是对方有那劳什子遗骸又如何,也只有挨打的份,老子就喜欢敲这些和尚的龟壳。” 梁雍嘿笑一声,手托那骨塔,许玄这才得以端详这法器的全貌。 塔为九层,通体莹白,若某种兽骨,上刻龙纹、夜叉,塔尖上蹲伏一白鬃怒狮像,自第九重塔身喷吐黑灰之火,不断爆响。 “他这法器不简单,不像离国的东西。” 天陀低声提醒,许玄了然,如今即将行事,他不欲多生事,便未多言。 几人驾驭着飞舟,向前而去,瞬息之间就来到这间庙宇前。 重重宝光一盛,自庙中走出一名老僧,手执锡杖,衰老的利害,让人疑心他是否下一刻就会咽气。 “诸位施主,这雨太大,我寺暂时闭庙,请回吧。” 这名老僧语气平淡,丝毫不惊,像是在婉拒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自他身后走出六名武僧,都是声闻中期的修为,此刻在金色愿力加持下气势一盛,同这座庙宇呼应,分开结阵,锁定了许玄一行人。 “慈海这老秃驴走了,又遣你这将寿尽的来送死?自己退走,可饶你一命。” 许玄语气冷冷,眼前的老僧修为之盛,恐怕已到了声闻圆满之境,若是还剩下些寿元,必能突破法师。 慈海亲自加持愿力,和调动给别人是完全不同的情况,眼前的僧人气势虽盛,也有愿力加持,但只有慈海当初加持的一半不到,仍可应付。 “老衲慈山,慈海是我师弟,我寺周围遭了妖物,为护凡人,他不得不离开,如今便由老衲来接待各位贵客。” 许玄不言,只以心神传话给身旁三人,低低道: “先试探几分,动用些法术,若是实在不行,再接近那庙宇。” 几人闻言,纷纷动手。 樊青竹先行动手,手持一玉瓶,上绘青竹山溪,自瓶中传来水流奔行之声,这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 她微微倾倒,澄白温热的水流涌出,先行开道,化作溪流,涌向寺门,澄白的水体化作纤手,轻抚一旁的武僧。 慈山一声轻喝,举起手中锡杖,华美的宝光落下,将奔涌的化水震散。 梁雍冷哼一声,举起手中骨塔,白鬃狮子怒吼,黑灰之火卷积而下,空气顿时变得燥热,周边雨丝蒸发,化为朦胧的白气。 轰鸣声暴起,响彻山野,动摇了几分这庙宇的宝光,但那金色愿力落下,又稳固了阵型。 另一旁,温思安已经祭剑,动用法术,【雷迎喜雨观】,霄雷一道的秘术,拔邪愈气,杀力却不够,她白裙飘扬,掐诀施法,显出一片天青的重云来。 这本就不是为杀敌,而是铺垫,「癸水」、「霄雷」汇聚,恰逢雨日,笼罩这寺庙,为动用「震雷」法术提供了绝佳的场所。 许玄出剑,【大震祈雷光】生发,与剑气混一,同时祭出三道,涌入温思安布下的重云,不断积蓄、碰撞、压缩,而后归于一点,自天而降。 雷光汹涌,淹没寺庙。 (本章完) 第83章 遗骸 第83章 遗骸 云气飘忽,雷光隐没。 这座庙宇周围的几间偏殿叫积蓄的雷光轰塌,殿中不少僧众横死,断壁残垣中露出焦黑的尸体。 最核心的那座庙宇却依旧稳稳屹立,五色琉璃明光黯淡几分,慈山将锡杖插于地上,右手覆膝,指头触地,捏降魔印。 这寺庙不断引来愿力,加持于这老僧身上,让他的肌肤充盈,面若漆金。 慈山瓮声念佛,借助这座庙宇,总算是抵住了许玄剑气,但还是吐出一口金血。 他的身躯健硕起来,面上含笑,直直起身。 “这僧人已经和这庙同化了,调动江北的愿力落下,实力更胜以往,寻常炼气九重都不是对手。” “释修虽然丹器不行,可据地迎敌,坐镇一方的本事极强,借助愿力和阵法,不是仙修能比的。” 天陀看出这慈山的状况,出声提醒。 “他能坚持多久,若是我等暂避锋芒,等他撑不住可行?” 许玄疑问,这慈山拼命,还真是棘手。 “那就看这僧人意志了,说不定能坚持个十来日的。” 天陀语气幽幽,许玄却不能等了。 ‘江北的情况不明,若是慈海稳固了局势,再度回来,那就真夺不回大盘了。’ 当下他狠下心来,说明局势,低低道: “如今只有再靠近些,不同这庙宇较劲,直接诛杀这慈山。” “怕什么,愿力只能加持修为,又不可直接对敌,那慈山再厉害,也只是声闻的范畴,只有挨打的份。” 梁雍颇为意动,取出那兽首金环大刀,嘿笑一声。 在场几人都未有异议,梁雍虽然粗莽,这话说的可没错。 愿力虽能加持,但也无法让人横跨一境,只要这慈山还是声闻,他们就有把握拿下。 不系舟飞遁,直直降至寺前,许玄同梁雍一道落下,他们二人器艺最高,实力最强,准备直接诛杀慈山。 樊青竹执玉瓶,化水倾斜而下,疗愈伤势,阻滞阵法,温思安驾驭雷云,雨丝飘飞,若箭雨落下。 这两女驾驭不系舟,挡住了六名武僧的阵法,隔断了慈山和庙宇的联系。 慈山眼神空明,黑色僧袍渐渐鼓起,他手执九环锡杖,唱了声佛号,低低道: “请。” 梁雍性子急,先行动手,宝塔镇压而下,狮吼之声响起,无数灰烬落下。 他手中金环大刀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象牙般莹白的刀元涌动,在刃锋旁汇聚,摄人心魄。 他已悟刀元之境,距离刀气也不远,不论器艺、秘术、道统还是法器,梁雍都是一等,此刻杀来,黑灰之火自天而降,掀起气浪。 一线刀光破开,若天光乍明,慈山手执锡杖,稳稳接住,五色宝光涌起,化为经幡,将对方宝刀挡住,震得梁雍虎口发麻。 ‘好大的力气。’ 梁雍心中惊愕,刀元、剑元都做不到离体激发,只能居于锋刃之上,因而要近身搏杀。 他特意修行过炼体的秘术,气力之盛,在炼气中已算罕见,莲寺也不像那群修金身的,还是寻常愿力积攒之法,这慈海体魄竟然能如此之强。 黑灰之火炸开,两人身形分开,许玄锁定慈山显出颓势的一瞬。 一方虚幻的劫池升起,丹霆共幽泉入池,他手执恒光,剑尖遥指慈山眉心,剑气生发,若天河倾泻,与此同时两柄飞剑也携雷而下。 他此次使得是《从明一气剑诀》的第三式,【一气贯江】。 这剑诀总共三式,这招便是杀力最盛的一式,对灵识和法力要求极高。 许玄如今突破炼气八重,炼化了不少幽识珠,法力和灵识增长不少,才能随心施展。 至于另外二剑,丹霆使出【大泽云险】,幽泉动用【长气行云】,这柄天青飞剑又显神异,鬼哭之声四起。 三剑共斩,天地人齐发杀机,当初杜鹤就是死于这招,避无可避。 慈山面色一变,只觉杀机重重,若天罗地网倾覆而下,他不敢托大,怒喝一声,再度结印,拼命引渡愿力而来。 ‘慈海师弟,助我。’ 金色的愿力一盛,或许是江北的慈海感应到师兄遇险,调集来更多愿力加持,让慈山的肌肤迅速转化为金色,像是庙宇中的金身。 即便如此,还是未能完全挡住。 丹霆和幽泉叫宝光阻滞,失了威势,恒光却长驱直入,直挑对方眉心,剑气纵横,斩出一道可怖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慈山气势一落,咬牙撑住,再度执杖,愿力落下,竭力修复伤势。 一旁的梁雍则叫许玄这手段惊到,暗暗思索起了当初在赐心府的事。 ‘竟然能操纵三柄法剑同时使出剑招,这些年,他的灵识到底增长到了什么程度?’ 稍稍回神,梁雍再度上前,这次不去同慈山角力了。 他托举骨塔,其上夜叉纹明亮,自第八重喷涌出道道乌青之火,这火焰不同先前黑灰之火,凝而不散,化作鬼怪之形,扑杀而下。慈山念经,五色琉璃宝光生出,想要抵挡,但这乌火无形无质,直接飘过宝光,贴合在他法躯上,如同跗骨之俎,在肉身内部炸开。 许玄怎会给慈山喘息之机,再度凝聚法力,【一气贯江】,剑气汹涌,对方的金身再也坚持不住,紫绛雷光同乌青之火混合,发出轰鸣。 恒光划过,慈山的眉心出现一道血线,整个头颅都叫展开,裂成两瓣。 梁雍和许玄如今消耗极大,但总算是拿下这慈山了,对方拼死一搏,又有愿力加持,几乎达到了声闻境界的极点。 樊青竹正同温思安对付结阵的僧众,避免对方借庙宇之力,见许玄斩杀了慈山,颇为惊讶。 一旁的僧众更是大乱,阵法不稳,隐隐有被破的趋势。 许玄正欲上前,看看情况,慈山的尸体却动了起来,右掌前伸,作接引状,这庙宇顿时震动起来,自其中不断有金光涌现。 剑气同乌火瞬息落下,许玄和梁雍果断出手,要彻底绝了此人生机。 那慈山肉身叫轰得稀烂,唯有那右掌依旧伸着,叫金色愿力笼罩,转而指向许玄。 一股悚然之感升起,许玄暴喝一声,同梁雍一道退走。 自庙宇之间走出一具琉璃骷髅,披着五彩袈裟,那空洞的眼眶盯向许玄二人。 “退!” 对此许玄早有预料,只要斩杀慈海,就是祭出这遗骸,无人催动,也只能逞凶一时。 他们几人只要坐上飞舟,避开即可。 两人御风上了不系舟,温思安和樊青竹立刻催动,按照计划准备飞走,慈山已死,只需等这遗骸失去神异即可。 死物可不能与活人相比,一是借不了愿力,二是一举一动都在空耗,撑不了几时。 不系舟浮空、加速的法阵明亮,四人全力催动,让这飞舟化作一线向远方而去。 那具琉璃骷髅却动了,伸手前握,金色大手印落下,死死钳住这飞舟,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许玄几人想散开,却被那重压阻住,困于舟中,一点点被拽回去。 那琉璃骷髅身上的光华一点点消散,按照这个速度,还能维持数百息的时间。 不系舟毕竟是筑基法器,也有些防护之效,暂时能护住众人,但若是真叫那骷髅抓回,就难说了。 “这些秃驴又是自哪里寻来的老粽子?” 梁雍怒骂,祭出骨塔,黑灰之火涌动,许玄拔出恒光,剑气汹涌,一道落下。 金色大手印经受两件筑基法器轰击,颤动几分,显得虚幻,情况虽然危急,但还未到危及性命的程度。 天陀先前已经估算过。三件筑基法器,足够几人挡住这遗骸,更何况还有那颗摩尼珠保底,这才是许玄的底气所在,此行前来,是个十拿九稳的事。 骨塔和恒光都不是寻常筑基法器,此刻叫那骷髅激发,都有异变。 那骨塔下面三重洞开,黑灰、乌青之火喷发,第七重内钻出一枚滴溜溜的黑色丹丸,散着硝硫之气,同火焰会和,顷刻炸开,气浪滚滚,掀翻周围林木。 恒光上的金日出于云海,赤火奔行,许玄隐隐感到剑身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雀跃不止,即将破出,但总差一点,不得出世。 两人将法力都灌注于法器之中,不求什么精妙、杀力,只求最大程度发挥这两件筑基法器的威势,抵住那骷髅。 温思安和樊青竹借机全力催动不系舟,就要挣脱那手印,飞遁而走。 庙宇前那琉璃骷髅的宝光逐渐暗淡,拖拽之力即将消散。 许玄几人稍稍安心几分,正欲飞遁而走,等这骷髅耗尽法力,再毁了庙宇。 一道艳红的光华逐渐自这具骷髅躯体中生出,慈山的两名弟子看见此物,惊呼出声。 一旁支援来的四位同门却已笑着上前,如野兽般扑来,掏出戒刀,将两人杀死。 接着这四人纷纷含笑自刎,血积于地,成一小泽,叫那骷髅尽数吸收,顿时那艳红的光华大盛,一股无形巨力传来,再度牵住飞舟。 “这是什么魔道手段?” 梁雍怒骂出声,眼见这骷髅气势再涨,几人就要抵挡不住。 许玄上前一步,气海中一颗摩尼宝珠升起,周围有银白的月华流转。 这摩尼珠一现身,就被那红光吸引,激射而去,月华落下,让那具琉璃骷髅的身形渐渐消融。 艳红之光遭遇月华,如积雪遇暖阳,顷刻消散,那股无形巨力也渐渐震颤,维持不住,就此平静下来。 至此,这座庙宇再无人能阻挡,来自江北的愿力无人主持,形同虚设。 许玄踏步上前,剑身雷光积蓄,直斩而下。 这座在此屹立数十年的庙宇轰然倒塌,大盘再度回到大赤观手中。 他拔剑回身,向着面有异色的三人笑道: “结束了。” (本章完) 第84章 护法 第84章 护法 大盘中心,庙宇倾颓,金身破碎。 那颗摩尼珠自行飞遁而回,黯淡不少,莹如水波的月华照射,淅淅沥沥的风雨触之,凝为寒雪霜露,使地上的废墟蒙上一层银装。 许玄将其重新纳入气海,此物是净言所赠,来历清白,有大月光寺背书,倒不怕他人起疑。 这珠子只是一道彩光所化,空有其形,无法同真正的舍利佛骨相提并论。 此物大概类同紫府灵物的边边角角,只算资粮,同栖焚真羽差的远,且是释修之物,仙修难以动用。 如今也是那红光吸引,这摩尼珠才自行发威,消融了那琉璃骷髅。 如今真正算来,许玄身上紫府一级的灵物,便是火鸦赠予的真羽、火苗,剩下就是这月华摩尼珠了。 ‘若是有道紫府级别的雷霆,那才是真正发家了。’ 许玄暗暗感叹,手头这几件灵物,都适合他动用。 梁雍若有所思,只是一笑,便前往那庙宇废墟,看看能寻到什么剩下的灵物。 一旁的樊青竹神色如常,先行贺喜,此行顺利,她未有什么损失。 温思安上前,看向眼前废墟,也未问及那颗珠子来历,低低道: “如今大盘已经夺回,灵田之事,也该考虑了。” 许玄看向四野,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凡人,甚至有些见了这寺庙塌陷,对着此地叩首不停。 “这地方的凡人叫释修管束多年,新生的一代自小信奉佛法,如今倒是难处理。” 温思安皱眉,看向边野之地,已有不少凡人往此处赶来,高诵佛号,步履慌乱,不知这庙宇出了何事。 不过少时,下雨的山间道路泥泞,可仍有不少凡人冒雨赶来,男女老少,都有惊惶之色。 这寺庙位于一低丘之上,往日宝光流溢的佛寺已经化为烟云,秋雨寒湿,此地又遭过月华,更添冷意。 不少老人已经跪拜在泥泞中,口诵佛号,虔诚无比,但很快被周围的人制止。 自人群中走出一老翁,着锦袍,颤颤巍巍上前,看见庙宇前的几人,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跪拜行礼,朗声道: “拜见仙师,恭贺仙师诛杀妖僧,还我大盘清明。” “我张家无时无刻不等着仙师归来,驱逐和尚。” 许玄并不接话,环视一圈,来了不少凡人,恐怕是眼前这老翁唤来的。 他伸掌虚握,动用法术,【天鼓】,这道四品术法本就有震慑心神的作用,如今稍稍施展,这些凡人闻雷鸣不止,当即安静下来,不敢喧闹。 “你是何人?” 许玄看向这老翁,对方显然是当地大户,见识也广,顷刻间就认清形势。 “小老儿名为张落谷,如今大盘的张姓里属我我辈分最高,大人有何吩咐,尽管同我说。” 大盘以张姓为主,这事情许玄自然知晓,这老人看起来有些年岁,恐怕也是经历过观中治理的日子。 “如今莲寺已退,大盘归于大赤治下,这事情需要讲明了,让此地的人都清楚。” 许玄上前,语气低沉,吩咐下去。 “这是自然,我得了消息,听闻是位着玄黑袍的持剑仙长来了,就明白是仙门来了,早早就遣子弟去安抚好村人。” 说着,张落谷自怀中取出一枚赤色令牌,上书【大赤】二字,正是当年交予此地凡人的凭证。 他颤颤巍巍地递了过来,语气恭敬。 许玄看过,果然是当年之物,这张落谷倒是早早备好退路了。 “不久后我门弟子会接管此地,你组织人手,将大盘所有同释修相关之物一一查出,要彻底断了此地尊佛的风气。” 张落谷领命告退,冒着雨开始组织起人手,显出十足的干劲来。 温思安在一旁,看过下方民众,低低道: “恐怕还有不少信佛成迷的,纠正不过来。” “无妨,青原建成,正需人手,将这些虔信的人打散,安排入镇,到了处新地方,这心思也就淡了,一些凡人罢了,兴不起什么风浪。” 许玄见已经安排好人手,转身向这座庙宇废墟走去。 梁雍已经寻了一会,总算是寻到些灵物来,这汉子敞亮,没什么私藏的心思,通通放至地上,等许玄几人一道来分。 先是慈山身上的物件,那柄九环锡杖,勉强算是筑基一级的法器,但比寻常筑基下品法器还差些,需要佛法加持,才能显出威力。 这东西几人都用不上,最后许玄敲定,将这锡杖熔炼,炼出的灵物等分就是。 然后是就是那庙宇阵眼处镇压的灵物,一朵五色琉璃莲,此物就珍贵许多,是筑基品级的灵根。 “这群秃驴家底是真厚实,这等灵根都拿来镇压法阵。” 许玄见此,灵根他可是不嫌少,虽然是和尚的东西,但也算珍贵。 山门中的地火午元树,可就撑起了多位炼气的资粮供应,也是门内诸修这些年修行加快的直接原因。 梁雍也有些意动,但并未多言,几人看向剩下的最后一物。 那具琉璃骷髅消融后剩下的一截指骨,通体空明,散着宝光,是这具法师遗骸仅剩的一点精华。 “梁道友想怎么分?” 真正出力最大的就是许玄和梁雍了,如今这灵物也该由两人决定分配。 梁雍掂量下手中骨塔,目光在那莲和指骨之间游移,最后笑道: “我要这指骨了,那灵根虽好,可不适合我这到处奔波的。” 闻言,许玄稍稍松口气,宝莲他是势在必得的,这指骨是释修之物,难以动用,不知这梁雍要去作何。 至于剩下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几人均分,至此这庙宇也就彻底沦为废墟了。 此间事了,几人一道返回洛青,樊青竹和温思安返回自己的灵峰,去调息了。 至于梁雍,要和许玄商议下渊血丹之事,两人一道落到天青峰上,入了居真殿内相谈。 “许观主可取出那件「血炁」法器,同我手中的相合,看看情况。” 梁雍自取出一枚散着芝兰香气的阳珠,许玄则取出阴珠。 这两件法器一相遇,便震颤起来,自行腾空,抱合旋转,化作一血光萦绕的圆盘,巴掌大小,分二层。 上层刻一猿猴,生灰羽,朱目白眉,自一女胸腔钻出,吞吃五脏,饮人心血,下层则为上古先民宰杀牲畜,祭祀天地,祭台上鲜血淋漓。 “这就是【子母血河】?”许玄持之,稍稍以法力勾动,这圆盘上下逆向而转,便能吸纳外界血气,以为己用,顺向而转,则能燃烧精血,增幅法力。 “这法器有两重功用,最适合「血炁」魔修动用,恐怕有筑基中品。” 梁雍在一旁观之,面有异色,低低感叹。 “如今法器到手,如何寻那血河门余孽的踪迹?” 许玄最关心的还是此事,渊血丹贵重,若是得了炼法,可是涉及门中传承的大事。 “放心就是,那人可不简单,必然不会舍了这法器,只要他显露踪迹,这子母血河便有感应。” 说着,这梁雍嘿笑一声,继续道: “这些魔门,控制弟子的手段还是下作,这法器中有昔年血河门诸修精血,若是筑基来执掌这法器,就能在千里外发现这人踪迹。” “他定然不会等到你我筑基,炼气时必要动手,使些手段。” 许玄了然,转而问道: “如今诸事安顿,梁道友之后可有什么安排?” “若是无什么去处,我这山门可缺供奉,资粮灵物是绝对少不了的。” 对方修为高深,斗法厉害,许玄颇想招为供奉,也好弥补下门中空缺。 ‘上次在赐心府,几家可多有炼气九重的出手,相比之下,我门的底蕴还是差了些。’ 许玄对空剑门的背剑老媪,以及段家那昏睡的老修记忆深刻,这两人都是上一辈的,虽然筑基无望,但修为在炼气中已是十分厉害。 原上的筑基世家,炼气后期的修士恐怕还有不少,年轻一辈凋零,就看的是族中长辈能撑多久了。 这些在妖灾中存活的老修大都失去突破筑基的机会,但在如今的赤云南,已经算是修为最高的一批人了。 ‘若是温扶意长老还在世,倒也不至于这般窘迫。’ 忆及这位掌律长老,许玄稍稍感叹,恐怕各家也有不少类似人物,都藏于暗处。 梁雍此刻倒未一口回绝,而是看向许玄,这莽汉少有地沉思起来,而后试探着开口道: “要我担任供奉,可以,就是.” 许玄本不抱希望,不想对方似乎叫说动几分,当下朗声笑道: “道友有什么需求的,尽管说就是。” 梁雍看了过来,低低道: “道友可能让我看看当时祭出的那摩尼宝珠?” 对方问及的事物颇为敏感,涉及大月光寺,许玄犹疑几分,反问道: “此物是位高僧赠我,仙修难以动用,道友这是?” “是大月光寺的东西罢,这一道竟然和许观主有牵扯。” 梁雍眼力不错,一眼认出此物来历。 他叹了一声,祭出那座骨塔,轻轻催动,这宝塔第六层开启,显出一截指骨来,正是那具法师遗骸的。 此刻这指骨就安稳待在骨塔中,散出五色琉璃宝光,温养塔身。 “这是法器到底何物,竟然能转化释修之力?” 许玄惊讶,这骨塔不凡,按照天陀所言,恐怕有些来历。 梁雍挑眉,笑道: “许观主有所不知,我这法器,真个计较起来,可算介于仙释之间。” “这塔是自身毒传来,唤作【九火浮屠】,以一皈依释道的白鬃怒睛狮子为主材,本就供过法师骸骨,后人以仙道法重铸,舍利佛骨反能温养这塔。” 许玄了然,再看这骨塔,果然有几分释修宝器的特征,只是想起梁雍之语,转而问道: “道友莫不是看上我那摩尼珠?” “正是,大月光寺在北地素有威名,更是少见亲近仙道的古寺。” “若是许观主肯将那摩尼珠与我,我便心甘情愿担任供奉一职。” 梁雍眼中闪过渴望之色,许玄稍稍沉吟,思索起这事利弊来,天陀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这摩尼珠经此一役,也无什么大用了,法力损耗不少,连紫府资粮算不上了,但毕竟是菩萨遗留,你可要估好价来。” “若是同哪位法师交换,恐怕能换上三四件筑基里顶好的灵物。” 许玄闻言,取出气海中那枚月华摩尼珠,顿时一旁的骨塔有感,白鬃狮子怒吼,梁雍的脸上显出几分激动之色。 “这东西好歹是菩萨遗留,若是换成筑基灵物,这价值可就高了。” 许玄语气幽幽,继续说道: “道友仅仅是应个供奉的位子,怕是不妥。” 梁雍眉头稍皱,知道对方想趁机加码,但如今有求与人,也只好忍着,只道: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定个章程,我突破筑基也在望,算是有些本事在身,许观主可不会吃亏。” 许玄点头,沉声道: “我观还缺位护法,不知梁道友是否有意?” 护法比供奉的职位更高些,但多要参与到斗法,梁雍倒是没什么意见,只道: “好,许观主爽快,就此立誓,你将宝珠与我,我便就任了这护法的位子。” 两人就此立下天誓,许玄将这宝珠交予梁雍,这疤脸汉子显出几分喜色,将那月华摩尼珠引入骨塔。 这摩尼珠落于狮子口中,有月华散出,逐渐弥漫塔身,第六重的指骨彩光大盛,顷刻间融于塔身。 那颗摩尼珠亦随之消融,九火浮屠光芒一盛,第六重生出一道五彩之焰,在塔身内冲激不断。 “我看出来了,这是件古法器。” 天拓看出端倪,继续说道: “恐怕和你那普化雷火珠是一个品阶的,只要添上些紫府灵物,以神通温养,就能化为紫府灵器。” 许玄闻言,心中则是盘算起别的来,古法器稀少,是筑基一级威势最强的了,就是紫府也要动容,一般只有仙门嫡系才配动用。 ‘这梁雍自北而来,一路也未遮掩,为何没有筑基、乃至紫府出手?’ ‘算了,这事情还是日后寻个机会再问,他就是再有来历,难道有赤云南的因果大?’ 樊青竹虽然担任供奉,但斗法实在是差,不堪大用,梁雍入了山门,倒是缓解了不少许玄压力。 如今许玄就是离开山门,也不怕出什么大事了。 观中已有三位炼气后期的修士坐镇,几名弟子也将突破炼气,门中势力将迎来盛时。 许玄看向东边,黑风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本章完) 第85章 天魔 第85章 天魔 彩云峰,距离大盘夺回,已有数日时光。 温思安坐于明思殿中,身旁是位青衣女子,眉眼英气,正是施缘雨。 这位是回春山掌门的亲女,如今已有炼气四重的修为,常年在长明负责灵田一事。 施缘雨只负责灵植一事,并不参与斗法,说是供奉,其实更像是观中雇来的灵植夫,并不牵扯过深,恐怕也是施明松嘱托过。 “施供奉看这大盘,如今当怎么安排?” 温思安指向桌上一副堪舆图,以朱笔勾勒出大盘的灵田范围,隐有忧色。 施缘雨观察一番,低声道: “大盘的灵田数量极多,几乎是长明的十倍,这地方青木之气浓郁,灵田品质也好上不少。” “莲寺这些年来虽有开发,但手段粗糙,不晓土性,乱种一气,空耗地力。” 温思安看向堪舆图,叹道: “如今这大盘的灵田可谓是一团糟,要从头开始梳理,仅靠在长明的那点人手,恐怕是难了。” 施缘雨亦是赞同,附和道: “想将大盘的灵田恢复,需要不少懂得灵植之法的门人,甚至就是凡人,也要来出力,才能应付的过来。” “若是能多培养些懂灵植的弟子,统一调动,才是长久之计。” 对方提及此事,温思安心思一转,想起习微师兄提及过,要建一炼器堂的事。 若是能再建一灵植的堂口,不论修为,专挑些有天赋的弟子来,学习灵植之法,可就能应付大盘之事了。 这事情她放在心间,只待同许玄去商议。 若是论些粗浅的灵植之法,门中也能寻来,先前长明的灵田数量少,无这个需求,如今可要好好谋划了。 两人聊了少时,施缘雨告退,说是大盘还有事务,抽不开身,这几日大盘便是由这位回春嫡传看顾的。 施缘雨御风离开,不过半刻,殿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一道还有些稚气的呼声响起: “师尊?” “进来。” 温思安笑着应了,自殿门显出一少女的身形,十一二岁,胎息前期修为,着淡紫衣裙,生得不甚动人,勉强能称一句端庄。 正是江池鱼的孙女,江舟渡,六寸灵根,上山已有两年时光,是王习微帮着说情,让温思安收为弟子的。 “舟渡来了,可是修行上遇到难处了?” 温思安柔声唤道,让这位少女走近些,对方怯生生地上前,神色拘谨。 “回禀师尊,如今我已将那道【小云雨术】习得,特来禀告师尊。” “好,这法术颇为实用,你若是得闲,也可去大盘、长明的灵田看看,试着布雨,有什么不懂的,可去霜回峰问你高峡师姐。” “弟子明白。” 言毕,江舟渡就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温思安见她拘束,便直接遣她去霜回峰,寻高峡领些事务。 这位弟子告退,出了殿门依旧未放松几分,一时紧张,竟然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让温思安失笑。 江舟渡资质不错,灵根六寸,门中欲让她修行《商羊闻雨法》,同温思安一样,如今胎息就开始钻研些布雨的法术了。 ‘资质尚可,只是性子实在是差了些,池鱼是个精明人,教出来的孙女怎是个闷葫芦?’ 温思安对这名弟子也算尽心,毕竟是受了习微师兄所托,可江舟渡这性子实在是难改,行事束手束脚,少了些这个年岁该有的灵气。 ‘高峡虽然资质差些,但处事周到,性子温良亦带棱角,门中从上到下,都亲善她。’ ‘舟渡上山已有两年,就待在彩云峰,哪里也不去,霄闻欲见她一面,吓得她直接托辞躲到洞府里,这些年也就知道个高峡师姐。’王习微得知此事,还特意来同温思安致歉,温思安倒不是在意这些小事,只是毕竟收了舟渡为弟子,就要负责,这性子要改。 ‘说起来,法言也是个不喜走动的,但行事进退有度,心思可深重着。’ 念及许玄收下的这位弟子,温思安稍稍感叹,毕竟是个资质过人的,筑基在望,性子古怪些众人都能容忍。 可江舟渡此生恐怕只是炼气,总有一日走出彩云峰,到时谁来容忍她的缺陷?—— 天青峰上。 许玄正在专心琢磨着手中的五色琉璃莲,按照天陀的说法,此物应当是【无染净莲】,「乙木」一道的筑基灵根,叫佛法熏染,才变成这般模样。 不是任意一件木德灵物就能称为灵根,既然能称为灵根,便可每隔些时间出产灵物,养育得当,就能作为门中底蕴。 无染净莲,莲瓣有安魂、吊命的妙用,三年一落,每次仅落瓣一枚。 地火午元树的赤果年产有十来枚,但也仅可供修行,无别的什么作用,这莲瓣可就珍贵许多,运用得当,能救下性命。 如今困扰许玄的问题是,怎么让这莲恢复原状? 这灵根经过释修的手段,又遭愿力洗练,几乎已经化作一件特殊宝器,不想办法去除其上佛力,恐怕是动用不得。 许玄沉思片刻,向天陀问道: “以你现在的神魂,可能分离此物?” 天陀怪笑道: “这莲都叫和尚腌入味了,我要是修为还在,下道敕令,也能剥离,如今可没什么好法子。” 许玄是断然不会放弃这灵根的,毕竟是自莲寺那处夺来的,当然要好生利用。 思虑半天,他想起了气海中的那处道台,这一处地方似乎排斥佛力,或许可以动用? 他行动果断,先是以法力小炼这灵根,让天陀看过,无什么蹊跷,这才小心纳入气海,催动这莲落于道台之上。 太阴之光涌动,星图闪烁,这无染净莲上的佛力触之即散,顷刻间就叫剥离出来,露出原本洁白的莲身。 最后一点佛力也消耗殆尽,那朵莲震颤起来,一道艳红之光忽地钻出,和那天在那琉璃骷髅中所见一般。 近距离看着这光华,许玄只觉此物散着无穷恶意,几乎是所有负面情绪集合,他有仙箓护体,倒是无事。 这光华一现身,许玄气海中那卷【奉玄剑典】立刻有感,落到他手中,自行翻开。 【天炳昭元焚心剑】几个金色古字颤动,一道剑意自其中飞出,若大日出于云端,天火落下,那道艳红法光哀鸣一声,顷刻化为飞灰。 许玄再看这道书,只见好像稍稍能往后多翻动一丝,仍旧看不出什么多的文字。 “这艳红光芒是何物?” 许玄见诛灭这光芒,道书便能往后翻上一丝,心里有些猜测。 如今这【奉玄剑典】只有前面几页可以看看,除了那页谱牒,剩下的则是讲凝合剑胎,由气转炁。 这法门许玄自己起了个名,叫【奉玄化炁妙法】,这剑典后面还有不少书页,想来是有什么神妙的剑诀,可就是翻不开,许玄也是苦恼。 如今见到这光芒被剑意斩灭,道书有动,他自然心中不平。 天陀化作的血飞起,这老妖声音有几分疑惑,沉默许久,才低低说道: “或许是天魔?” (本章完) 第86章 界分 第86章 界分 气海,白玉道台旁。 太阴之光涌动,若霜凝于地,九重天阶上星图浮现,一道赤色的剑光行于翼轸,同剑典中记载的真君剑名呼应。 这异变来得极快,天陀刚刚说完天魔二字,道台又变。 许玄那道仙箓自行飞至面前,其下端有清气凝结,化合为文字,显于箓上。 “考明功过,纪从简籍。先从戒箓,然后登真。” 这是先前登上天宫之时所听得的,如今再度见到,下方有更详细的文字。 “观道传法,诛恶伏魔。” 许玄向下继续观之,【观道传法】下有位次之分,以胎息至金丹划分,炼气那一行有许玄和刘霄闻的名字,许玄位置高些,已经贴近筑基。 许法言则在胎息一阶,即将到炼气。 许玄名旁有一青蛟翻飞,携雷而动,许法言旁边则为一陶罐,埋土之中,有若羊若胎之物钻出,刘霄闻则无这般异象,只是有金赤之火流转。 ‘这是受篆之人的修为?’ 三人名字上有玄青之气生发,化为十二缕清气,涌入那本玄青道书,让书页再度往后翻些,隐约能窥见些文字来。 【阂辟剑解直指】 “剑解炁意,入命化性,融会仙基,合育神通,则于太虚求.” 许玄如今只得见几行文字,只是模糊描述。 讲的就是昔年温扶风所说剑气入命,剑意存性的境界,甚至更近一步,谈及如何炼化炁意,入仙基,乃至神通,最后于太虚求得—— 到此处便不可见了,但先前许玄观那【奉玄化炁妙法】中已有讲述,应当是往太虚中求得一柄本命之剑。 此剑非实物,是剑道意境、概念凝结,依托于神通之上,随心指使,方为剑仙。 ‘这才是剑修以杀力驰名的缘故,仅论气意,其他兵器亦能修成,独剑道天然高人一等,便是落在此处。’ 至此剩下的具体经文还是被遮挡住,许玄只好看向【诛恶伏魔】这一行。 下方仅有两行文字,为: “法师魔躯,得清气二缕” “天魔气息,得清气一缕。” 许玄这才了然,先前或许就是自此生发玄青之气,得了清气三缕,才让剑典颤动。 “看来你想翻看这剑典,一是要提高自身和受篆者的修为,二就是要诛灭邪物,最起码这天魔是算数的。” 天陀在一旁看了少时,先行开口。 “天魔到底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莲寺的灵物上?” 天陀所化的血色曼陀罗飞起,声音低低道: “我本不想告知你这些,毕竟你们这些小修,知道这些事无什么益处。” “你可知现世和太虚的关系,古代大神通者是如何自处的?” 天陀似乎使出什么法术,显化出一片光幕来,分为三层。 中间是万里河山,凡人、修士若点点星火落于其中,这应当是现世。 下层则为若破镜一般的太虚,倒映着人间景象,最下方是无数汹涌的五彩之光,呼啸变化。 “太虚是现世的倒影,天魔就是在最底层的积淀,这东西的来历说法众多,有说是修士恶念映照的,有说是域外来的妖邪,甚至.” 天陀语气诡秘,压低了声音,幽幽道: “还有说是古代某位仙君斩下的恶尸所化,不过这只是些无稽之谈。” “上古时这些东西突然出现,以每一位走火入魔的修士为渡口,自太虚钻入现世,祸乱一方。” 这老妖屈指一点,那些彩光便自修士的心窍钻出,掀起杀劫,甚至有不少真人也沦陷,变得邪性。 “真是.邪物。” 许玄看着眼前场景,只觉这天魔真是无孔不入。 “之后是如何处理的?” 如今可未听过天魔之名,修士走火入魔也只是伤及修为法躯罢了,想来这邪物应当被治住了。 天陀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这些天魔虽然厉害,但可奈何不了真君,毕竟人家坐的位子更高。” 那光幕又有变化,最顶层开始显化出阴阳、五德、九炁、巫祝等等象征,位于现世之上。 “这是何地,金丹才能涉及?” 许玄已经有些猜测,只是涉及金丹,还是要慎言。“古时称三界,有说是天地人的,还有的说是太虚、现世,以及大罗。” “大罗我等又称真界,是道统所在,果位高悬,所谓修真,修的便是这个真。” “若是让你谈及剑,你会想起什么?” 天陀忽地发问,许玄思虑少时,回道: “锋锐、不折、杀伐。” 血飘落至许玄肩头,天陀的声音响起。 “对了,大罗之中,只有剑的这些意象,若是一方汪洋,在大罗中就是广阔、无际、融汇,即为「瀚水」。” “天魔只能自太虚到现世,却触及不到大罗,它们是更为虚幻的事物,因而很快就被真君镇压,将这个概念自天下间抹除,只有紫府勾连了太虚,才有了解。” “如今这些东西不成气候,真人就能随手打杀,但对你们这些小修还是颇为难缠。” 许玄思索起个中关窍,沉声道: “莲寺竟然勾搭上了天魔,还是在长生观控制下,那位华原真人,是想做什么?” “如今想习得剑典中的【阂辟剑解直指】,还是以提升修为为主,等到筑基应当能一观,这莲寺还是不再招惹了。” 天陀应道: “这是自然,这东西触之则性情变化,你和两个弟子虽有篆文防护,山门中其他人可就难防了,若是中招,可就难办。” 一人一妖再谈了少时,许玄心神回归,手中是一素白,触之如玉的莲。 无染净莲,筑基灵根。 此物需要以香火供养,许玄便将其放置于殿内,以阵法将祖师堂中香火引渡而来。 许玄正在殿中踱步,思虑起那本剑典之事,自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师弟。” 王习微来了,他朗声笑着,走入殿中。 “习微师兄来了,正好,我这边可有喜事。” 许玄见这位师兄少有地抽空来他这,忙拉着王习微去看殿中养着的那无染净莲,他将这莲来历和功用都说明了。 王习微听了,脸上亦有喜色,只道: “如今门中又多了位炼气九重的供奉,有这灵根在,倒也守得住。” “现在大盘收回,青原镇也算安顿下来,以往的些田地,无论凡土还是灵田,都已整合,统一耕作,等到来年,治下凡人恐怕又要增上不少,能收来更多弟子。” 许玄闻言,同师兄一道走出殿中,来到那棵青松下。 “门中兴旺,弟子也越收越多,门中不少规矩,也要改改了。” “正是,我来此就是和师弟商议此事。” 王习微取出一册玉简,交予许玄手中,笑道: “我欲建一炼器的堂口,招收些有天赋的门人来,帮着炼些法器,先前见着思安师妹,她也有类似想法,只是涉及灵植。” “她近日忙于大盘之事,便托我转达,问问你的意见。” 许玄翻看这玉简,只见其上记载着两处堂口,一处是候火堂,欲建在荡霞,按照上面记载,要招收十二名弟子,进入堂内修行炼器之法。 另外一处是春芽堂,建在大盘原本那寺庙之上,要招收的弟子就多些,总计为三十六名弟子,由温思安为堂主,施缘雨为长老,教授灵植之法。 下方列了一名单,已经自驻守长明的弟子中挑选了九人,剩下的则自门派上下挑选。 王习微同施缘雨一道去过一趟青璃坊,收来了些粗浅的炼器和灵植之法, 炼器之法共有三册,为《炼器初要》,《控火三十六讲》,《物性览观》,都只涉及些炼器入门,最多到胎息法器的炼制。 灵植之法有两册,为《灵植辑要》、《应时通考》,也只是最普通的法门。 仅就这五册玉简,就足足去相当于两件炼气上品法器的灵物,可算是十分昂贵了。 “如今我已将玉简置于藏经阁中,命人抄录《炼器初要》开篇,分发至外门弟子之中,若是有天赋的,可试着来候火堂锻器。” “灵植的法门则是分发了《灵植辑要》开篇,门人观后,若是有意,可去大盘寻施供奉,由她挑选些有资质的。” 谈及这些经文,许玄思虑一番,沉声道: “如今门内收成年年见长,峰上真传接连突破炼气,就是外门也有些将突破的,虽然年岁大些,但炼气毕竟有些分量。” “功法一事,如今门中经文充实不少,三品功法就有五道,秘术更是不少,可设置些门槛,让这些弟子以功劳换取,藏经阁当见见天日了,需要人去打理。” “还有采气,门人增多,需求也盛,当差人去主持。” “我看可再设两处堂口,主管此事。” 言毕,王习微思虑少时,转而说道: “这事确实要考虑,还要培养些能斗法的门人,栓马道驻守的弟子这些年来抵御妖物,都是些见过血的,斗法经验也多,可以着重培养,成一营。” “这些事就待安排下去,再过两三年,法言和行芳炼气,倒是不愁人手。” 提及这两位弟子,许玄微微一怔,这些天过去,栓马道不知情况如何。 驻守的门人,是怎么看这两位真传的? (本章完) 第87章 羊相 第87章 羊相 东密边界,腥风阵阵,满目荒颓。 深邃黑幽的煞风在阵边冲激,顷刻就将围来的邪物消磨为齑粉,落在黄泥上,化为一摊血污,闻之作呕。 来此侵扰的邪物都生得万分扭曲狰狞,像是以人兽的尸块拼合而成,多看几眼都会觉得污了眼睛。 【小煞风阵】不能尽数包揽防线,以栓马道两旁低矮的山丘为界,这些外门弟子撑起阵线,分为九处关卡,每处各派三人看护。 柳行芳站在关卡边缘,看向荒野,身旁还有两位同门。 他腰佩一柄青紫二色交织的短剑,炼气中品,剑上有阵纹明灭,正是他托付栖云师兄炼制的剑丸,效仿的是掌门那柄【幽泉】。 这短剑他命名为【罡音】,若是突破炼气,识海开辟,他就可用灵识操纵,飞剑取人头颅。 如今却只能手执,当做法剑来使。 剑丸虽然稀少,但也有不少人使,柳行芳也听族中长辈讲过,此物不同寻常法器,主要以灵识操纵,心念一转,则可破空杀敌。 “师父能同时操纵三剑,当真厉害。” 许玄当年在赐心府斗法的事,霄闻师兄回来可是讲了不少,听得柳行芳心神往之。 他自有志向,想效仿师父的路子,家中还赐下一柄银白法剑,唤作【盘魄】,是炼气上品,但柳行芳不喜动用,怕显得招摇。 若是论身家,这一辈中,独他最富,想要什么资粮,向家中书信一封就是,但他少有这般举止,最多只是收下族中赐的,并不开口求取。 他和许法言暂时分开,去了相邻的两座关卡,柳行芳本想将那道筑基宝符交予许法言,对方只是冷冷拒绝了,让柳行芳颇为难言。 许法言如今身上可无什么好的法器护身,也就是在营中挑了柄胎息中品的制式法剑,和那些外门弟子用的一般。 门中夺回大盘的消息在近几日传遍,在此驻守的同门都面有喜色,毕竟大盘事关灵田,和资粮直接相关。 如今夺回,门中灵药增收,这些外门弟子的日子想来也能好过不少。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让他回过神来。 “行芳师弟,如今我们这处还算清闲,少有邪物来犯。” 一着深紫长袍的妇人上前,身段柔软,语气娇媚。 “正是,想来是有行芳师兄在,咱们沾了运,落得清闲。” 旁边立刻有一罗裙女子柔声附和,她生得清秀可人,看起来和柳行芳同岁,只有胎息初期修为。 “两位说笑了,此地安定,还是靠着诸位常年的驻守看顾。” 柳行芳看向这两位同门,年长些的名为齐修玉,至于另外一位,名为江舟衣,这二位都是白石那边出身。 这些外门弟子无师父教诲,只有门中定时会组织讲些经文,给些资粮,剩下的就全靠自己了。 栓马道驻扎的修士里少有女修,大致也就五六位,都欲同柳行芳一道来驻守。 柳家本就以多出美人闻名,柳行芳修为又高,如今更显得俊逸出尘,面如冠玉,仅论姿容,恐怕是洛青这些男子里最好的。 他又是柳家这种原上世家出身,门中不少女子都听过他的名,颇有些心思,若是能攀附上,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柳行芳却不蠢,他性子风流,门中的女子却是万万不会招惹的,一旦生出些事端来,可就难办了,说不得还要在师父那边吃挂落。 ‘还是梅斋自在,没人管我是谁。’ “有邪物来了,我且去看看。” 自不远逃窜来两只胎息中期的邪物,柳行芳提剑,总算找了个借口,出了关卡。 此地还在【小煞风阵】笼罩之下,算是安全,但阵法运转毕竟要烧灵石,这些不成气候的妖物就交予门人处理。 “行芳师弟小心,我来帮你掠阵。” “师兄莫急,等我祭法器。” 齐修玉和江舟衣同时出声,急急呼道,显出担心来。 “不必了,这关卡还要有人坐镇。” 柳行芳回绝,缓步上前,青衣飘扬,拔剑出鞘。 远处逃窜来的是两条蜈蚣,肢体为人手,密密麻麻,拼接而成。 两只凶物挥舞钳爪,甲壳青黑,若铁石一般,无数人手在地上摩挲,顷刻就扑杀至柳行芳面门。 他举剑凝神,罡音震荡,点点细碎的雷光在剑身流淌,这柄剑动用了【雷音铜】和【霆光水】,有震荡雷音,驱邪诛恶的用处。 在锻造之时,他本就考虑到了东密的情况,此剑正是为降服妖邪而造。 无数人手已向他扑压而来,两只蜈蚣巨大的躯体环绕,将他围的密不透风。 柳行芳只是信手挥剑,剑身翻转,雷音重重,踏着妖躯,在那青黑的甲壳上奔行,将这些拼接的人手尽数削去。 剑鸣清越,两只妖蜈很快被尽数削去肢体,最后倒在地上,挣扎起来,钳牙开合,欲咬向前方之人。 柳行芳动作利落,两剑钉死这妖物,随后运转法力,剑身震荡,将其上污血除去。 “行芳师兄剑道高深,恐怕将来能担起观中传承。” 江舟衣赞叹出声,大赤观以剑闻名,但外门中没几个入门的,柳行芳胎息就悟出剑势,当真厉害。柳行芳闻言,只是浅浅一笑,收剑返回。 他心中自然是十分自得,习剑不久,仅论剑道方面的造诣,就是霄闻师兄也不如他,掌门更是对他多有称赞,说他有望剑元。 ‘必要修成剑气。’ 这才是他的志向所在,器艺极难成就,但威势也不是寻常秘术、法器能比的。 若是修成剑气,成就筑基,就是寻常筑基世家的嫡系都难比,足以成为门派、家族的中坚。 柳行芳返回,一旁的江舟衣稍稍凑近些,亲昵道: “说起来,我家有位族妹,也入了洛青,行芳师兄可见过?” 柳行芳闻言,想了一会,才回道: “可说的是舟渡师妹?”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羞怯的少女身形,当初也就是在祖师堂拜师时见过一面。 他打了个招呼,想问几句话,对方却是脸上一红,直接跑去彩云了。 江舟衣微微臻首,语气轻薄,笑道: “我家这位妹子脸皮薄的很,恐怕闹了不少笑话?” 柳行芳稍稍皱眉,毕竟是位真传,还是思安师姑的弟子,哪里能这样调侃。 他原本对江舟衣的几分好感消散,只淡淡说道: “舟渡是个认真修炼的,这些年修为进境极快,胎息中期也不远了。” “倒是师妹,恐怕也快突破了吧?” 这话隐含锋芒,江舟衣这些外门弟子都是些资质不堪的,胎息一境想突破一层都不知要耗时多久。 江舟衣脸色稍变,只是勉强笑道: “再修行上几年,说不定就能突破了。” 她有些难堪,刚才同柳行芳调笑几句,只觉自己位子高了,便看轻了那位性子腼腆,有些古怪的族妹,让对方不喜。 ‘终究还是不一样,资质才是最重要,别的什么性情、容貌都是其次。’ 江舟衣心中有些酸楚,自觉事事做到尽善尽美,论性情、容貌,她都不差,但三寸的灵根已经将她的人生定死,永远无法到达洛青。 一旁的齐修玉只是笑着,似乎已经看穿了江舟衣的心思,眉眼在柳行芳的脸上多停留了几分,悄悄观察着二人的神情。 ‘只是个小妮子,还是心思差些。’ 齐修玉缓缓扭动腰肢,心中则暗暗盘算起这位柳氏子弟,是否喜欢年长些的。 —— 旁边关卡。 许法言神情静默,只是摆弄朱笔,在画着符箓。 刘凡青立在一旁,身边还跟着位许氏子弟。 他先前已经问过白岗的,却无人对这法言师弟有印象,颇为奇怪。 ‘资质这般好,必然不是凡人血脉。’ 刘凡青是个心思活泛的,对方这个年纪就胎息后期,筑基恐怕是轻易之事,将来门中掌权的,必少不了这位师弟。 ‘既然姓许,资质又这般好,难道是掌门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秘密,看向许法言的眼神越发亲热,似乎能看到一条通天大道在眼前。 这就是他刘凡青的机会,凭他的阅历,还拿不下个少年人了? 只需要略施手段,赢得这位法言师弟信任,将来进入洛青,甚至成为长老都是可能。 “凡青师兄。” 许法言忽地开口,停下手中朱笔,语气和善。 “法言真传有什么事,尽管说,这地方我可熟悉着。” 刘凡青见对方终于搭话,心中激动,他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只称对方为真传,都不敢叫师弟。 许法言官黄的眸子看了过来,那浑浊之色似乎在他眼中弥散,让刘凡青看得微微发昏。 “我这处有道符箓新制成,想试试功用,不知师兄能否领我去处妖物多些的地方,试上一试?” 许法言声音温良,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好说,这阵法边缘有些妖物聚集的地方,有我带路,放心就是。” 刘凡青笑着让剩下的那名弟子看守关卡,自己则领着这位法言师弟外出,向着阵法边缘走去。 ‘天赐良机,且看看这位法言师弟对刘霄闻是如何看的,若是有些间隙,嘿。’ 刘凡河正盘算着,丝毫未注意到许法言手中的符箓。 那是一张简陋粗浅的符,上面以朱笔绘出一深埋地底的陶罐,有若羊若胎之物显露,缓缓睁眼,一片浑黄。 (本章完) 第88章 符落 第88章 符落 荒野,【小煞风阵】边界。 深邃幽暗的煞风在此止息,山丘下各类奇形怪状的妖邪推挤在一处,层层叠叠,啸叫不停。 刘凡青每次来此,都会做上几天恶梦,那些残缺的肢体,扭曲的兽相,只有在最荒诞不经的鬼话中才能寻见。 “这些东西修为不行,可实在是生得丑陋,惹人厌恶。” 他勉强笑着介绍,眼前的邪物大多都是胎息初期,甚至有不少不入流的,只相当于山间猛兽,胎息后期的已是少见。 至于炼气级别的?这些年除了掌门斩杀的那只山魈,再也未见过。 “称我师弟便是,不必讲究这些,师兄常年驻守在此,倒是辛苦了。” 许法言此刻在山丘边站定,着一身皂黑衣衫,他身形瘦削,风声呼啸,吹拂起他的衣角。 刘凡青见对方言语平和,更有几分亲近之意,笑道: “师弟要使什么符箓,现在正好试试?” 许法言摇头,低低道: “时候未到,还要再等等。” 刘凡青面上笑意更盛,似是不经意般问道: “法言师弟可否说说在洛青是如何修行的,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无甚意思,不过修行、画符罢了,师兄在此镇守一方,才是门中栋梁。” 许法言声音温和,眼神落到对方面上,刘凡青听得心里舒坦,觉得那对黄眸都亲切几分了。 “师弟天赋如此之好,筑基是必然之事,这一辈弟子里无人能同你相提并论。” “师兄谬赞了。” 许法言稍稍垂首,眼眸低下,似乎有些羞惭。 ‘果然没什么心思,一捧就慌了。’ 刘凡青看向下方痴痴立着的妖邪,转而笑道: “要是师弟再早些入门,说不得掌门的位子也有望。” 这话说的有些僭越,他的心砰砰跳起来,有些心虚,装作不经意般看向四周。 “天青有两位师兄珠玉在前,我能画几道符,为门中尽些力就可。” 对方声音细微,隐隐有些低落,让刘凡青敏锐地察觉到。 “师弟何必自轻,霄闻真传天赋不如你,那位柳家的身世又敏感,修行路上,达者为先,你先筑基,这事情可就有变化了。” “哦,凡青师兄常年居在栓马道,对门中事情也这般了解?” 见对方上钩,刘凡青止住心中激动,压低声音说道: “师弟不知,咱都是白岗出身,霄闻真传是个不近人情的,伤了大家的心,如今刘家出来的,可都亲近我。” “法言师弟又是许家出身,门内姓许的外门弟子自然向着你,我再劝劝,可就有不少人支持你了。” “咱外门弟子虽然声音小,但聚在一处,还是有些分量的,只要师弟” 许法言只是垂首看着山丘下汹涌的妖物,似乎完全未听进去对方的话。 刘凡青刚想继续问问这位师弟意见,他脚下却一软,原本敦实的黄土变得松散,这处山丘竟然垮塌了。 许法言稍稍退后一步,堪堪避过,眉头稍皱。 胎息尚不能御风,但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了,刘凡青好歹是常年在此驻守的,转瞬之间就想借力腾挪上来。 下方的妖物却暴动起来,见了血食,哪里肯退,【小煞风阵】未能笼罩,人肢兽躯顷刻间就将他拽扯住。 刘凡青本想着强行突围,只是今日这些妖物格外活跃,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师弟!” 以刘凡青胎息后期的修为,想突围出来还是可行的,只是不知要受多少伤,当下心急,指望起上面的师弟来了。 “凡青师兄,这我如何救你?” 对方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语调,刘凡青此刻堪堪取出法剑,同妖物缠斗起来。 “你快动用些法术,帮我开道,不然” 这话还未说完,他面前便扑上来一人足蜘蛛,噬咬而下。 “我只学过画符,不识得什么法术。” “符也行,快丢下来几道!” 许法言闻言点头,取出那道新画的符箓,让其落下。 这符箓上的羊相散着蒙蒙黄光,飘落而下,他又曲指点出一道符箓,是那祈善化业符法中的【辟邪重明符】,三品符箓。 「福炁」本就有驱邪的妙用,如今这道符箓祭出,福明之气四散,泽被一方,不少修为低些的妖物直接被冲死。 那道羊相之符上的蒙蒙黄光洒落,却无什么特殊的效用,让下方的刘凡青有些不解。 另一道「福炁」宝符很快就散尽,妖物再度围了上来,让刘凡青无法突围。 眼看就能步入那【小煞风阵】范围,他只好咬牙前进,同时高声唤道: “师弟,师弟!再祭出几道符来,我便可突围。” 许法言却取出朱笔,符纸,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只道:“师兄莫急,我身上的已经用光,这就画符来助你。” 刘凡青身上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只好咬牙再撑住,过了许久,上方终于又降下一道「福炁」符箓,将周边妖物驱散。 眼见终于得救,刘凡青忙腾挪而上,重返阵内,他的法力已经耗尽,身上多有血洞,凄惨无比,入了阵内,便倒在地上,再不吭声。 许法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见他彻底昏死过去,才起身上前,催动起那道羊相之符来。 这符箓是他观摩了《归幽羊相经》,描摹羊怪之形,【辟邪重明符】本就是以符承载「福炁」一道的象征,重明鸟,以生神异。 许法言按照这法子转而描摹起羵羊,只觉得心应手,自然而然就成了符箓,也是他身怀羵羊运,才能这般施为。 这道羊相之符此刻显出神异,周围地面上迅速显出草木枯荣的景象,叫刘凡青诛杀的妖物残躯融于地下,血光涌动,落入这符中。 妖物的白骨自地下钻出,受那符箓调遣,正欲拼杀,可转瞬间就散架,那道羊相之符也彻底耗尽,失去效用。 ‘毕竟是胎息修为,撑不起这符。’ 如今大致可确定这符箓的效用了,一是分化精气,二是操控死物,只是以他如今修为效用不明显。 许法言挥手,催动法力,地上血气凝聚成一枚珠子,落到他手中。 他的神情稍稍变化,捏起这血珠,轻轻闻了闻,就嫌弃地扔掉。 “真臭。” 他看向一旁倒地不起的刘凡青,抓起此人右手,拖着向关卡方向走去。 栓马道。 柳行芳站在关卡处,看向远方,神色隐忧。 他先前去过一旁的关卡,得知许法言同人外出,心中不安,只怕会出事。 毕竟他身为师兄,还领了护身的符箓,要是这位师弟出了什么事,可就难交代了。 等了许久,终于见了来人,只见许法言搀扶着一人,向着关卡处缓步走来。 一旁的驻守的外门弟子见是刘凡青受伤,慌忙上前,检查起伤势来,柳行芳一道过来,面有疑色。 刘凡青此刻已经醒转,躺在地上,服下丹药,勉强起身,恍惚道: “我不慎落到妖邪之中,多亏了法言师弟,才救下了我。” 他神色恍惚,觉得头痛,记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何事,只记得自己遭妖物围困,许法言出手才救下他。 当下刘凡青神色感激,忙谢起这位师弟救命之恩来。 许法言并未在此多停留,只是言语几句,便离了现场。 柳行芳看向这位师弟,不知对方遭遇了何事,他上前一步,低低道: “怎想着去边缘了,要是出事了怎办?谁能担待。” 他压低了声音,屏退众人,想同许法言讲些话来。 “师兄多虑了,还是在阵法内,我自有分寸。” 许法言语气平平,显得浑不在意此事。 柳行芳见他这幅姿态,心中隐怒,但还是和声道: “刘凡青到底是陪你一道去的,虽得你搭救,但你若行事再慎重些,他怎会重伤?” “你天赋好,将来必是门中栋梁,不仅要惜身,还要和同门处好关系,才算不负门中栽培。” 许法言似乎有些触动,黄眸微闪,看了过来,低声道: “师兄以为如何才算对的起门中栽培?” 柳行芳微微一愣,不知对方是何意,但还是回道: “勤于修行,早日筑基,亲善同门,处断事务,能为师父分忧即可。” 许法言只是摇头,低低道: “师兄只说对了一半。” 这名瘦削的弟子气息渐渐攀升,逐渐和柳行芳对峙起来,他看向一旁忙碌的外门弟子,低低道: “修为才是第一要务,这世上多的是畏威不畏德的,筑基在,炼气就不得不从,紫府在,筑基就要任人施命。” “我来此一观,大多都是些修为不济,喜欢争权夺利的,何必耗费心思在这些人身上,师兄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这话稍稍切中了柳行芳的心思,他想起先前江舟衣的话语,但仍觉得不对,反驳道: “若是无这些外门弟子,哪里有我们的逍遥日子,你又如何能安稳修行?” 许法言稍稍点头,只是笑道: “师兄你猜,这些人是敬你爱你的多,还是妒你恨你的多?” “你出身世家,想必比我清楚。” 对方不再言语,径直离开,留下柳行芳在原地。 ‘小小年纪,为何这般极端。’ 柳行芳看向师弟的背影,叹了一气,向着反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89章 建堂 第89章 建堂 荡霞峰。 原本的大殿经过一番改造,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候火堂】的漆金匾额就悬挂在上方,殿中摆来不少炼器所需之物。 王习微坐于殿中,一旁放着他近来新立的器炉,炼气下品,唤作【焰会炉】。 相比景阳洪炉,这火炉规模小上不少,是为些胎息修士炼器准备的。 《炼器初要》的开篇已经分发至门中,建堂的消息也传下,开始来了不少人,可都不堪用。 门中近来才规划好,采气由霄闻去组织人手,算是由霜回峰主管,建了一【望气堂】,要的是些年纪大、修为难进的门人,倒是好找。 这差事给的资粮多些,外门多有些修为难以寸进的修士前去,很快就招足人手。 至于藏经阁一事,这事情重大,许玄师弟直接亲自来管束。 定下条例,外门弟子以驻守、劳作、斗法等论功过,各领一【赤元令】,内有记载,积攒【道功】,若是攒下足够多,可凭此来藏经阁换取功法、秘术。 如今藏经阁搬至洛青中央位置,位于阵法中心,外门弟子如今每年春分秋分,都可入内来换取功法。 ‘温师妹那【春芽堂】也在大盘建起,多有门人去,怎这炼器的人才就这般少?’ 王习微其实心中猜到几分缘由,还是炼器之法太难钻研,少有良才。 修仙百艺,丹器符阵,这四道可是对天赋要求最高,也是收益最大的。 灵植夫虽然也少见,但只要细心钻研,还是能成,这丹器符阵就不一样了,要是没有天赋,一辈子也难以入门。 江池鱼当年也来他这处学过些炼器之法,可不得要领,只记得些金石物性,最后便去白石管着矿山。 这些天挑选不少,也只寻来两名堪用的。 一旁恭敬侍立着两位弟子,都是这些日子自外门提拔来的,由栖云挑选,来此经过王习微考验,才能入堂。 一着灰袍的老者,名为关河,先前在白石的冶炼地驻守,有不少熔炼金石的经验,行事沉稳,胎息后期修为,突破炼气也快了。 另外是一着宝蓝衣衫的中年男子,名为许晨鸣,是自白岗来的,灵根四寸,颇有巧思,如今是胎息中期修为,是许氏的嫡脉子弟。 “这几日让你等研习的《控火三十六讲》,修行的如何?” “回禀长老,如今可堪堪控火于掌心。” 关河先行开口,掌心中有一道火焰窜出。 他们这些入堂的,身份虽然比外门弟子高了些,但还是不能同真传弟子相比,便以长老称呼王习微。 这进度有些慢了,让王习微不知如何去回,转而看向一旁的许晨鸣。 许晨鸣笑着上前,开口道: “禀长老,已经到可控火离体,去煅烧金铁,但只能坚持几息时间。” 说着,他取出一块锡锭,置于一旁,控着一束橙红的火焰去灼烧,几息后就坚持不住,火焰熄灭。 这天赋已算不错,虽然和王栖云当初上手一天,就控火炼出一器胚的资质比不了,但也堪用了。 王习微让二人退下,荡霞峰下新设一处洞府,以安顿这些新来的弟子。 懂炼器的毕竟稀少,王习微还是准备将这些弟子聚在荡霞,一同培养。 ‘说是要招上十二人,看看这几年能否寻来六人,也勉强够了。’ 门中若是想炼制什么阵盘,法器,也可分工,不必所有环节都由王习微和王栖云去亲手处理了。 待到这一批门人出师,王习微只需总管炼器的流程,至少胎息品阶的物件是不必忧心了。 另外一处,大盘。 原本的庙宇被尽数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宽广的高堂。 【春芽堂】,温思安和施缘雨主持的堂口,主管灵植一事。 如今已经招足三十六名门人,修为多是胎息初期到中期,大都是些细心好学的,由施缘雨来讲些灵植法门,传下那三卷玉简,让这些门人研习。 胎息后期的门人大都不乐意来此,毕竟突破炼气才是大事,整日行云布雨,耽搁修为。 灵植不比炼器,一名能炼出胎息法器的炼器师,身价相比于培育胎息灵药的灵植夫,足足高上十来倍。 丹器符阵这四道学上一点皮毛,就足够这些外门弟子受用无穷了,可灵植夫就是个苦差事了,挣不来多少资粮。 温思安立身于堂外,看向不远处的灵田,不少凡人正听着修士差遣,开田划道。 门中给的工钱颇为丰厚,这些凡夫纷纷争抢着来此出力,渐渐忘记了昔日的佛寺。 ‘大盘的灵田总算是走上正轨了,门中灵药可要增产不少。’ 如今事毕,长明的灵田交于张高峡看顾,温思安这几日便就待在大盘,同施缘雨处理事务。 不远处漓水清澈,隐隐能望见江北的莲寺,宝光流溢,似乎还在封闭之中。 —— 洛青,待客的偏殿。 冯驰权在此已经等候了许久,始终不见动静。 他虽然是存了借势避祸的心思,可现在风头过了,他又忧心起这门派的意图。‘无缘无故的,就收留我这些时日,恐怕不对劲。’ 今日他终于见到刘霄闻,对方近来似乎很忙,隔了许久才到他这处来。 冯驰权同刘霄闻坐于青石桌旁,这位散修神色有些犹疑,低低道: “霄闻道友,我那炼器的事,可能安排了?” 刘霄闻忆及此事,此时栖云师兄正忙碌着,哪里得闲能出手。 更何况这算是他的私事,虽然冯驰权带来了北边消息,刘霄闻得了师父吩咐,要善待些。 可毕竟是人情牵扯,他不好去催促栖云师兄,只能暂时拖着,倒是有些对不住眼前这位了。 “道友可能再等上几日?待我师兄得闲,我便去问问。” 刘霄闻面上有几分难色,只求对方能体谅些。 冯驰权沉默少时,转而开口道: “霄闻道友,炼器就算了,这灵物我也未带在身上,一来二去,又要耽搁不少。” “我欲同贵门直接换柄法器,折去当初那【秘银藏水】的价,我再补些东西就是。” “只是,我要的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最好是攻伐一道的,杀力要足,贵门可有?” 对方显然是拿准了主意,恐怕也是担心将灵物带来,遭人算计。 刘霄闻稍稍沉吟,炼气上品的攻伐法器,这价值可不菲,仅仅是一道秘银藏水,如何能抵? “不知道友欲添上什么灵物来换取?差的恐怕有些多了。” 那冯驰权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咬牙说道: “功法,「丁火」一道的《长光明烛法》,三品,直到筑基,可够了?” 这价钱也算合理,「丁火」又是门中未有的道统,丙丁亲善,就是不修,观摩秘术也是极好的。 “涉及件炼气上品的法器,我需请示下师父,还望道友等上少时。” 刘霄闻起身,准备去同许玄商量,留下冯驰权在此。 这位散修见对方离开,心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就怕对方翻脸。 功法可不是好出手的,散修谁会要不同道统的,世家更是看不上这些三品的,也就这些小门小派会考虑几分。 相比之下,一件炼气上品的法器对他这散修可就珍贵不少,加持斗法,提升显著。 若是父亲还在,自然是拿那些灵物打造一件合乎「丁火」的,如今只剩他一人,却不敢轻易将灵物与人。 过了少时,他见刘霄闻返回,手中执一乌黑木匣,笑着前来。 对方打开,只见一柄乌光萦绕的法刀,柄上有【罚恶】二字。 刘霄闻将这法刀推至冯驰权面前,他去问过师父,许玄听了对方要求,便取出这柄自杜鹤那处得来的法刀,以作交换。 门中无人用刀,这法器闲置许久,如今也算是发挥些用处了。 “道友请看,「煞炁」一道的法刀,颇为锋锐,道友可满意?” 刘霄闻笑着问道,看向冯驰权,只见对方拿起这柄乌光四射的法刀,脸上显出喜色来。 “「煞炁」不同五火冲突,聚为火煞,倒是合我意。” 冯驰权见刀心喜,犹疑几分,想起父亲生前所说,还是自怀中取出一玉简来,交予刘霄闻。 三品《长光明烛法》,修成的是【秉烛游】,刘霄闻翻阅过,见无问题,便将这法刀交予对方。 得了法器,冯驰权便立刻告辞,不欲多留,刘霄闻想着送行,对方却连连摆手,显得谨小慎微。 一路御风,冯驰权离了洛青,出了大赤观。 “真的未动手。” 他心中感叹,像他这种无根基的散修,对方肯放平姿态同他谈生意,已经是十足的正道了。 一路上见了不少翻脸不认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短暂在别人山门寄居,也算过了些安稳日子。 ‘谁让我是散修,跟路边的野草一般,谁都能踩上一脚。’ 看向不远处的灵山,他心生羡慕,但还是果断转身,向东南方向飞去。 ‘东南之地还算安稳,北边战事激烈,仙妖斗法,还是走为上策。’ ‘散修也有散修的好哩,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天边划过一道幽蓝的云气,冯驰权就此离去,无人在意。 (本章完) 第90章 突破 第90章 突破 两年过去,洛青各处堂口已安顿,运转起来。 柳行芳和许法言都在这几日准备突破,各入天青峰的一处洞府,闭关突破。 门中已将【天雷通气】和【幽土藏气】备好,以待二人突破。 柳行芳先行出关,不到半日便突破,许法言则还在闭关中。 走出洞府,柳行芳仍穿着一身青衣,腰佩青紫短剑,尝试御风而上,使出见云奔日术,向着居真殿飞去。 许玄感应到气息,笑着出殿,见柳行芳已经架着云,稳稳落到那青松下。 “师父。” 柳行芳先行见礼。 许玄扶起这位弟子,颇为满意,笑道: “你突破的倒是快,法言还未出关。” 柳行芳面上依旧沉稳,恭声道: “这几日多有风雨雷声,弟子占了天时,才这般快出关。” “好,你突破成功,正有几件东西要与你。” 许玄自怀中取出一册道书,还有一玉瓶,内盛幽蓝之水,交予对方。 “师父,这是?” 柳行芳看着师父递来之物,心中微动。 “这道书是你温师祖的笔记,记载着他练剑的心得,我也添补不少,名为《冲阳剑解》,你拿去参悟。” “至于这玉瓶中的灵水,乃是温养灵识的,你早些炼化,之后操纵飞剑,若是遇到难处,问我就是。” 许玄沉声解释道,这两样东西都是他细心挑选过的,正适合柳行芳。 这册《冲阳剑解》包含了温扶风的剑道感悟,远远超出那卷《从明一气剑诀》的范畴,许玄增补不少,如今这剑解可谓是门中正统传承。 其中记载着他悟出的劫池引剑之法,由天陀修正,结合【陷泽腾龙术】、【起灵纳兵术】和【小千心印】,撰写的一道四品剑术,【劫元剑落】。 这道剑术主要由许玄演化,天陀撰经,结合【劫心池】这仙基的特性,涉及飞剑养灵,操控和携雷。 许玄能以上霄雷云模拟劫池,柳行芳却是不需,他只要突破炼气六重,《震耀问灵法》所成雷光本就在天,聚合即可成劫池。 《泽雷履龙经》则是陷泽落地,需要上霄雷云渡雷登天,以来遮掩。 ‘霄闻修行「丙火」,性情赤诚,修行虽快,但剑道天赋不高,法言天赋出众,什么都能上手,但心思过重,也不得要领。’ 细细数来,还是柳行芳适合练剑,又修得是「震雷」,正合许玄的剑道。 至于那玉瓶,其中装的正是这些两年攒下的幽识珠,让天陀以术法分解,化为纯净的神魂本源,外人看不出来历,只会当是什么滋养灵识的灵物。 柳行芳既然有意修行飞剑,灵识自然要强盛,许玄便早早备好此物。 这些年这位柳家子弟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行事有度,亲善同门,修行也未荒废,自然要着重培养。 刘霄闻和许法言都未有修什么灵识之法,用不上此物,还是交予柳行芳合适。 “这两样东西贵重,涉及门中秘传,不可外泄,千万谨记。” 许玄语气严肃几分,看向对方。 柳行芳自然会意,当即立下天誓,必不外传,许玄放心下来,体内古碑震动,以作见证,倒是不怕对方泄密。 “你如今突破,当在洛青领一峰修行,可有中意的?” 许玄看向不远处的灵峰,还是提及了此事。 柳行芳面色如常,思虑少时,低低道: “弟子欲前往横虹峰。” ‘果然如此。’ 许玄稍稍叹气,如今门中空缺,想入主一峰比以往简单不少,得一灵气充足的灵峰,可关系到日后修行,甚至是在门中地位。 柳行芳不是那种处处忍让的,如今剩下的几座峰头,横虹峰最为灵秀,他自然不会推辞,选其他的。 “好,此事我已知晓,如今还是先去霜回峰,收拾一番,再搬往别处。” 许玄未直接答复,柳行芳自然明白是要考虑许法言,便也未多问。 吩咐完毕,许玄领着柳行芳去祖师堂上了柱香,便让这位弟子回霜回峰去稳固修为。 ‘本来还想着错开,谁知这两人专挑了同一日子突破,倒是麻烦不少。’ 暂时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篆文。 【羵羊蕴生】这道篆文今日就可赐下,许玄灵台上的【剑起重渊】亦可明亮,这才是如今的头等大事。 这道篆文直属剑道,未明时就让许玄修成剑气,不知今日彻底复苏,又能带来什么进益? 法言闭关之处迟迟未见动静,许玄自知以法言的资质,突破必然成功,但如今还是不免担心几分。 过了许久,红日西颓,正至黄昏,【羵羊蕴生】的篆文震动不止,几欲离体而出。 眼前此景让许玄想起初寻许法言之时,也是在黄昏中同空空儿比剑,最后寻到了许法言。 一道烟沙自下方腾起,许法言已御风而来,他如今长高不少,年方十八,身形瘦削,眉骨高隆,眼神阴鹜,着一身乌黑长袍。 “师父,弟子已成功突破。” 许法言上前见礼,此时恰好夜色降临,天上诸星闪烁,淡月朦胧。 许玄见法言突破,笑着道: “好,如今你突破炼气,秘术功法是不缺,就是法器还差了些。”《归幽羊相经》是四品功法,内藏三道法术,两道三品,一道四品的,同门中《天火恒光经》一般。 「蕴土」难修,这几道法术不适合他人修习,但对许法言却再合适不过。 四品法光【玄羊夷元定光】,合物性变动,枯荣生长之意,法光一出,有逆转、分化和消融之效,需要以灵土蕴养。 三品遁法【俱沙遁】,这门是土遁之法,却不是所谓的地行之术,而是以身化风沙,有遮蔽身形,借风遁走的妙用。 相比于御风驾云,这土遁之法消耗极少,不易被人察觉,修行需要一捧灵沙,炼入气海。 三品炼体术【幽元转体】,并不追求法躯坚固,而是讲究效法厚土,毒邪不侵,长养生机,加快修复伤势,生发气血的速度。 如今炼气,只要炼化灵物,这几门法术许法言都可修行。 更别论许玄还授予了【祈善化业符法】和【玉血天心术】,许法言功法和法术是不愁了,如今只差法器。 这些年门中候火堂、春芽堂发展迅速,家底殷实不少,炼气级别的灵物可不少。 许玄自芥子物中一连取出三件灵物,以青木宝匣分装,交予法言。 这三样灵物,是他早早准备的,以作这位弟子突破时的贺礼。 【元岳土】,「戊土」一道的炼气灵物,是山根旁孕育而出,许玄自杜望城购置来的,应当是陈家流出,正好拿来修行那【玄羊夷元定光】。 这东西贵重,是三样灵物中价值最高的,还是许玄同陈家有旧,那化云坊的主管为他特意寻来的。 剩下的两样灵物就普通些了,是准备打造法器所用。 【白煞金】,「庚金」一道,以锋锐著称,适宜铸造刀剑,【见阳枝】,「甲木」一道,生机壮博,坚如金石,能加快法力流转。 许法言谢过师父,许玄见法言收下,便开口道: “这三样灵物中【元岳土】最为贵重,你先炼化,尝试修行那道法光,剩下的灵物则去寻你栖云师兄,让他帮你打造件法器。” 许玄也不是白给的,这两年来法言画了不少符箓,虽然只是胎息一级,但也算为门中增了不少收成。 一切安排完毕,许玄引着法言向峰上走去,准备借上香的时机,授予篆文。 月淡星明,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行在夜色中。 路上,许玄犹豫几分,还是直接问道:“如今炼气功成,可想过入主哪一峰去?” 许法言微微垂首,低低道:“弟子愿意前往雾隐峰去。” 这回答出乎许玄意料,雾隐峰仅算一般,远远比不上横虹峰,选峰可是大事,法言为何让了一步? “横虹峰更为灵秀,为何不选这处?” 许玄还是想问清缘由,以免日后争执,许法言却只是轻声回道: “回师父,雾隐峰景色更好,弟子喜爱,别的倒是未考虑。” 既然这样说了,许玄便也不再过问,毕竟能少些争执,他也乐得清静。 很快便到了祖师堂前,两人入内。 香气缭绕,许法言奉上香火,行礼跪拜,神色恭谨。 许玄体内那道篆文震动的越发厉害,他不再约束,【羵羊蕴生】立刻转移至许法言的灵台之上。 堂下,许法言微微一怔,他清晰地感知到体内变化,同许玄建立起某种无形的联系,两人都有感应。 他的灵台之上,浑黄之气流转,【羵羊蕴生】这道篆文显化,转而变为一青铜古罐。 其上刻春去秋来、草木枯荣之景,内藏一胎,血肉融一,雌雄未分,只见一羊首探出,角若石英,眼为官黄。 “【羵羊蕴生】,为土中精怪,广纳诸土,代化血肉,生【观幽法瞳】,善观法术,查明符箓。” 这就是许法言的篆文,功效繁复,十分契合他。 广纳之能,使许法言可直接吞服各类土德灵物入体,增长道行法力,算是天资禀赋上的增长。 此处的炼化,不是指寻常修士那般炼入气海,以法力控之,而是真正的吞服而下,转为血肉。 不仅对灵物利用效率提高许多,最后还能身兼各类土性,改变体质。 至于那【观幽法瞳】,和大日煌火、上霄雷云不同,是一对特殊的法瞳,对修行法术、绘制符箓,都有增益。 许法言当即看向师父,神色未变,许玄只是点头。 两人此刻都会意,古碑已经勾连上许法言,这让许玄放心不少。 ‘如今受了篆,有古碑管束,倒不怕日后生什么事端了。’ “师父,这是” 许法言心中震撼,他知晓师父有些秘密,却不想有如此神异。 “门中秘传之物,不可泄露,否则有杀身之祸。” 许玄声音严肃,让下方的法言认识到此事之重要。 古碑既然勾连上,许玄就不怕泄露,紫府就是对许法言动用神通,搜魂夺魄,也看不出神妙来。 许法言若是有泄密的心思,还未开口,古碑便就镇压而下,比任何誓言都管用。 至于另外一处,许玄灵台之上仅剩的【剑起重渊】逐渐明亮,显出神异来。 蒙蒙的剑气生发,他气海之中以【奉玄化炁妙法】凝合的剑胎震动,玄青之气流转。 (本章完) 第91章 剑渊 第91章 剑渊 月晦星明,风声阵阵。 祖师堂内香火一盛,许玄细细体察着篆文变化。 【剑起重渊】清光流转,剑鸣之声在他心中响起,这道篆文的神妙终于显化。 “【剑起重渊】,观想剑脉,魂游天外,历观千剑,得悟真意,执【洞化剑匣】,拟存剑意,外求剑解,长养自身。” 经过这次,许玄可以确定这篆文之用了,一方面是能改善禀赋、天资,另一方面就是能根据境况,化生合适的本命之物,涉及性命两道。 观想剑脉,这功用似乎涉及体内剑胎,许玄还需以心神入气海一观,必然是和剑意有关。 【洞化剑匣】,此物已经在许玄气海内显化,为一黑白二气流转不定的宝匣,上刻九曜星辰,山河四海,天宫地府,几乎无所不包。 这剑匣的功用便是养剑,存剑,借他人剑意来磨炼自身,可承九道,以增长自身剑道修为。 ‘得了这剑匣,稍有天赋,寻来足够的剑意磨炼,便可自身成就剑意。’ 许玄长呼一气,时至今日,终于窥见了成就剑意的法门,若是能成,【祸毒】一脉就能重新搭上线,对方只要念些旧情,自家山门可就无忧了。 许法言仍在一旁侍立着,许玄让他先回霜回峰去,择日搬离。 回到居真殿内,许玄一人独处,以心神进入气海,果见变动。 那座白玉道台又延伸出一道天路,指向他凝练的那口剑胎下方,剑气弥散,道路尽头是一片幽暗、空虚。 天陀化作的血飘来,这老妖的声音响起,低低道: “这次同去。” 许玄看向道路尽头,迟疑道: “可看得出是通往何处,有什么风险?” 这老妖声音低沉,严肃起来,不再怪笑。 “哪里看得出来,不过,定然是和剑道相关,道路尽头像是太虚,又有些像洞渊。” 许玄有了上次入天宫的经验,心中还算镇定,可还是问道: “你真要前来,我有古碑护身,你只是残魂,可别出什么事来。” 那朵血落至许玄肩头,低低道: “无妨,我只寄托一点心神到你身上,动用的是【六道化生】妙术,顷刻就可斩去联系,避走因果。” “这秘术还有这般用处?” 许玄只用这秘术演化过妖身,以及度化许法言,可不知还有这妙用。 “五品秘术,哪里是你个小小炼气能参悟透的,四品法术就需要筑基才能完全施展,五品就只有紫府才能悟透。” “你身上的几道五品法术,【玉血天心术】、【陷泽腾龙术】和【六道化生】,你都只是堪堪入门,修个皮毛罢了。” 天陀细细解释,倒是让许玄重视那六道化生不少,能避走因果,这可不是寻常法术。 既然这老妖有把握,许玄便登上道台,沿着这条新的天路向前走去。 向前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剑气流转,一片幽暗空虚之景。 许玄沉气,向前迈出一步,不冒风险,哪里有什么机缘,他选择相信篆文。 入内,他只觉意识迅速向上方飞去,如梦似幻的太虚一闪而过,若大日般的洞渊就极远处闪着光芒。 四周一片空虚,再无外物,此地似乎是在太虚的边界外,若一处天渊,上方为玄青、元白、始黄三色流转不定,化为【剑渊】二字。 远望之,可见不少星体生发消亡,只在顷刻之间,如同幻景。 【奉玄剑典】自行飞出翻动,许玄不知此物是何时跟来的,当下镇定心神,观察起变化。 天陀化的血在经过太虚时就消散了,未能跟过来,许玄只盼这老妖没出什么大事。 【奉玄剑脉】这几个古字显化,玄青之气流转,剑典震动。 【天柄昭元焚心剑】和【冲阳一炁玄从剑】先后显化,有剑意生发,自上方降下,落入字中。 这卷玄青道书光华大作,重归于许玄体内,他的心神也在顷刻间回归。再度返回气海,手中玄青道书翻开,记载剑意尊名的文字显化,落入那【洞化剑匣】之中。 许玄召来这剑匣,见其中竟然有两道剑意,流转不定,一道为金赤,若天日横空,沉于剑匣最底处,叫黑白二气笼罩,隐去了神妙。 “这是真君的剑意。” 天陀不知何时归来,又分化出一朵血,落到一旁,开口说道。 “你无事?” “我是天妖,自然无事,借着仙碑位格,还在太虚中望了几眼,嘿,可不算太平。” 许玄的注意力转回剑匣之中,这道金赤的剑意藏于剑匣之中,并无什么金丹的威势,只是纯粹的剑道显化。 “可惜了,没什么威势,不然真君剑意,紫府后期也是触之即死。” 天陀低低感叹,颇为可惜,许玄却笑道: “若是真有金丹的威势在,哪里是我能参悟的,更别提动用了。” 另外一道剑意若白玉,飘忽不定,这气息许玄再熟悉不过,是师父的剑意! 许玄如今可借助这剑匣,一遍遍感悟剑意,磨炼剑道,甚至可祭出对敌,只是对这剑意消磨过大,影响参悟。 天陀见这剑匣,感叹道: “天底下的剑修,若是得知有人能时刻参悟两道剑意,一道还是真君所留,恐怕都坐不住了。” “也就金丹嫡系修行剑道,才有这般待遇,还只能求当世的剑仙展示剑意,你却能见古人遗留。” 许玄触及这剑匣,只觉烫手,看来那所谓观想剑脉之法,就是能借传承而化剑意,以供参悟。 “剑道修行且不论,这剑意还可对敌,随意祭出一道,就等同剑仙出手,虽然用不了几次,但也是杀招了。” 洞化剑匣中的剑意是根据许玄修为而变化,虽然不可越境对敌,但同境一战,祭出一道剑意来,谁人能挡? 寻常紫府嫡系触之,若无什么法器护身,都是非死即伤,更别论那道真君剑意,只怕同境界的,谁来谁死,无法可挡。 “你师父的剑意倒是好解释,先人遗留就能解释,可这真君剑意因果就大了,一旦现世,恐怕立刻就有真人破开太虚,拿你问话。” “且先放着,也有个拼死一搏的手段。” 许玄长呼一气,得了两道剑意滋养,他气海中的剑胎凝结速度加快不少,恐怕再过不久就能化气为炁,逆转先天。 如今想要提升剑道,只需寻来剑道传承,就可入那【剑渊】,追溯古人,显化剑意。 ‘这般神妙,根据传承来显化剑道,紫府都做不到,不知真君是否有这本事?’ 回过心神,许玄见恒光不知何时竟然自行飞出,浮至他身前。 剑身上金阳明亮,赤火腾腾,这柄法剑隐隐同洞化剑匣中的剑意呼应,雀跃不止。 许玄沉吟少时,将恒光纳入气海,尝试置于那剑匣之中。 这柄祖传的法剑触及两道剑意,震颤不止,光华流转,其中有什么东西解封一般,威势一涨,竟然由筑基中品跃至上品。 许玄甚至感觉这法剑还藏着封印,继续以剑意温养,还能更进一步。 ‘难道是古法器?’ 他心中自有猜测,大赤观好歹是出过真人,直承仙宗,祖上也算显贵过,传下来的法剑怎会只是筑基中品,果然有异。 ‘想来空剑门的辰河法剑,应当也是古法器,只是被封印,如今不显。’ 将恒光置于剑匣之中温养,许玄就此闭关,准备加紧修行,他有感觉,快要突破炼气九重了。 待突破后修成性根,性命俱在,就是成就仙基之时,到时再悟出剑意,就能再现门派鼎盛之时。 星河灿烂,夜色渐深。 明天加更\(`Δ’)/ (本章完) 第92章 岳峙 第92章 岳峙 一年过去,正值秋季。 许玄自受篆后就闭关,正在全力冲击炼气九重境界,门中事务多由王习微来主持。 荡霞峰,候火堂。 堂内有四名招来的外门弟子忙碌着,神情轻松不少,毕竟今日是栖云师兄来此值守,比习微长老温和得多,少有责人。 景阳烘炉旁,王栖云正专心看着炉中器胚变化,身旁站着一位两眸明黄的瘦削青年,沉默不言。 【白煞金】化作的银白之液同【血火精铁】交汇,融为一体,逐渐延伸,随心化作尺状。 地煞火退却,幽蓝的辰流焰涌现,将器胚托举至王栖云面前,他小心取出一柄红玉小锤,微微摩挲锤柄,便开始锻打起来。 很快这器胚成形,化作一长尺,通体为元黄色,无锋,尺端为斜状,仅有一钝尖。 “法言师弟,可真要在上刻阵法?” 王栖云看向许法言,还是准备再确定一下。 这位小师弟是奉了掌门之命,来此请他打造法器,但对方要求提的怪,不求法剑,而要柄钝尺,还要在上篆刻阵法。 门中修行的《从明一气剑诀》,还是以一炉成就的物器来使最合适,就是柳行芳,也是在有了柄法剑之后,才求王栖云帮他锻造剑丸,篆刻阵法。 “按照师弟所言,在器胚上篆刻的都是坚固、增重的阵法,还未开锋,恐怕会使剑招滞涩。” 王栖云轻声提醒,虽然他同这位小师弟不熟悉,但他性子宽厚,还是多替他人着想。 许法言看了过来,低低说道。 “多谢师兄关心,我并不长于剑道,使些重器,才算趁手。” 王栖云觉得这位师弟似乎变了几分,原本那对黄眸给人以妖异悚然之感,如今却归于平静,显得普通。 闻言,王栖云便不再劝说,毕竟对方有自己的考量。 他一连在这器胚上篆刻了三道阵法,都是炼气级别,是他这些年苦心收集来的。 这些年他自青璃坊的古物市场内捡来不少破损、遗留的法器和残片,一点点拆解,寻找能用的阵法,更是四处打探传承,寻来些先人笔记观摩。 这般锲而不舍,也算是揣摩出了十二道炼气级别的阵法。 这些阵法都是篆刻于器物上的小阵,不是以山河布局的大阵,即便如此,也是弥足珍贵。 【小金刚阵】、【磁重阵】和【钝金阵】,这便是他细心为这位师弟挑选的。 【小金刚阵】是释门流传,本是篆刻于法师之身,坚牢法躯所用,叫仙修改良,用于法器,使之物性凝定,固若金刚不敢说,但至少能增上四成坚固之性。 【磁重阵】是「元磁」一道的阵法,自朱家的坊市里大价钱得来的,本是篆刻在宝塔、巨鼎之上,引动地磁,镇压一方所用,十分不凡。 【钝金阵】则是王栖云拆解法器碎片,自行琢磨出来的,也不知是哪一道的,能够化解金铁锐气,顿挫锋刃,是他这些年发现最为神妙的一道小阵。 许玄交予法言两道灵物,【白煞金】和【见阳枝】,王栖云这堂中灵物不少,【血火精铁】产的最多,自然帮着炼入,帮着提高这法器的品阶。 ‘这位法言师弟倒是客气,还赠了我一叠符箓,也不知有何用。’ 王栖云如今可不差资粮,他如今已突破炼气三重,身为炼器师,这些年可攒下不少家底,但毕竟是师弟心意,也就收下了。 最后一道阵法也刻好,将【见阳枝】雕成的尺柄安上,这件法器便正式出炉,竟有炼气上品的品阶。 通体为元黄,无锋刃,仅在尺端有一钝尖,其上阵纹闪烁,磁光蒙蒙,以法力激之,王栖云拿起都有些吃力。 ‘莫不是阵法刻得过多了,这怎么用?’ 王栖云正想说几句,一旁的许法言已经接过这法器,稳稳拿住,随手挥舞几下,发出破空之声。 “师兄手段高妙,这法器正趁手。” 许法言看向手中法器,忍不住赞叹几声,一旁的王栖云则是叫他的气力惊到。 ‘未动用法力,仅凭肉身就拿起来了,果然不凡。’ “可想好叫这法器什么名字了?” 王栖云见这位师弟满意,自己也稍稍松了口气,算是完成掌门师叔所托了。 “就叫.【岳峙】。” ‘名字起得比霄闻师弟好。’ 王栖云早就想同霄闻师弟说道几句了,【火虎牙】是怎么想出来的?若是斗法,这名字喊出来,气势都先弱了三分。 “爹。” 童声自外响起,走来一穿红衣的男孩,已有八岁,生得清秀,眼睛颇大,忽闪忽闪,显出十足的灵气来。 王栖云闻言,面有笑意,只见这男孩跑了进来,一路上还不忘同忙活着的同门问好,颇为正式,小脸认真,引得众人发笑。 “承言来了。” 王栖云见是自家亲子,笑着应道。 王承言如今已有八岁,测过资质,灵根七寸,十分不错,在炼器上的天赋更是了得,已经拜入王栖云门下,算是正式入门了。 这孩子如今还在引灵入体的阶段,过上一两年,恐怕就能突破胎息了。 ‘门中这些年资粮充足,下一辈修行比我们宽裕多了,灵根七寸,筑基也不是奢望,到时’ 王栖云自然在意这事,《冶父候火兵录》可是只有筑基才能完全领悟,他明白父亲最在意的就是此时,可他王栖云怎能不想过完全传承这炼法。若是他能突破筑基,自然会下定决心,钻研祖传的炼器术,可照他这个修行速度,筑基已是无望,还不若寻些阵器之法,最大限度为门中尽力。 ‘如今承言修行、炼器的天赋都不错,祖上传承,必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王栖云和王习微都对承言寄托重望,只盼这孩子平安长大。 王承言见到父亲,笑着跑来,到了进前,忽地见到一旁站着位黄眸的陌生人,便又站定,怯怯不语。 “承言,这位是你法言师叔,还不拜见?” 王栖云笑着为自家孩子介绍,一旁的许法言神色柔和几分,看了过来。 “见过法言师叔。” 王承言稚气而认真的声音响起,让在场众人笑起来。 “师兄还要照顾亲子,我便不叨扰了,此次炼器,多谢师兄了。” 许法言告退,返回霜回峰去。 “无妨,我这本事,不用也就生锈了,你日后还有什么东西要炼的,尽管拿来就是。” 王栖云领着承言送走这位师弟,只见其架着一道黄色的烟尘离去。 ‘法言师弟,修的是《落元蓄藏法》?’ 门中只有这一本土德相关的功法,王栖云自然这般猜测,本以为这位师弟会去修行雷火二道,不想选了土德。 “爹,我要看你炼器。。” 王承言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乌黑的大眼看了过来。 王栖云一笑,领着自家孩儿入了堂中,继续动工。 —— 霜回峰,许法言坐于院中,看着手中的【岳峙】。 这一年时光,他已经炼化了元岳土,初步修成那道【玄羊夷元定光】,至于那道【俱沙身】,欠缺灵沙,如今还未修成。 【幽元转体】的修行是个水磨功夫,要日夜温养,化解外邪,才能所有成就。 元岳土是他以篆文的代化之能直接炼化的,融于体内,这灵物是山根旁所出,炼化后使他气血增长、体魄坚实些许,至于修为方面,大致抵过半月的苦修。 这增长虽然缓慢,但是实打实的全方面提升,他尝试吞服过些胎息品阶的灵土,但基本感受不到增益,恐怕只有炼气级别的才能生效。 ‘这倒是个极端耗费资粮的天赋。’ 若是有足够的土德灵物供应,便能不断提高自身道行。 ‘说起对修行速度的加持,刘霄闻的篆文才是最神异的,只需拜日,就可加快修为进度,如今他已是炼气四重了。’ ‘若论斗法,师父的篆文最为厉害,将他的雷道天赋提到极高境界,气血法力若妖类。我受的篆文是个要日积月累,全面缓提的,恐怕要到筑基一境,才有大的功用。’ 许法言认真思虑起了篆文之事,院外传来敲门声,暂时打断他的沉思。 “请进。” 他淡淡开口,桌上还放着那柄【岳峙】,散着元黄之光,压得青石桌一沉,周围放着些散乱的符纸、朱砂。 自院外走来一着青衣的,正是柳行芳,让许法言稍稍皱眉,只是很快掩饰下,平平说道: “原来是行芳师兄,我还当是霄闻师兄来了,还请入座。” 许法言未曾起身,黄眸看来,颇有压力。 柳行芳上前,挥袖坐下,剑眉一挑,看向这位师弟,问道: “横虹峰和雾隐峰已经差人打理完毕,今日就可搬走,师弟可准备妥当了?” 许法言伸手压住桌上的【岳峙】,收敛了神异,笑道: “哦,这倒是件喜事,当去寻霄闻师兄,聚上一聚,也在霜回峰待了这些年了。” 柳行芳只是叹了一气,沉声道: “霄闻师兄要主持采气一事,还要兼顾修行,哪里有时间来。” “倒是法言你,我今日有事要问你。” 许法言神色认真几分,隐隐察觉到对方来意,低低道: “师兄有何事,不妨直说。” 柳行芳面色平和,直直迎上这位师弟的目光,朗声道: “为何不选横虹峰?这事情一年前我就问过你,你说是中意雾隐的风光,我却知道你是个顶功利的人,哪里会看什么山水?” “不必想着忍让什么,今日说清,若是你有意横虹峰,可商议一番,我亦可退让,以免师兄弟之间,生出什么间隙。” 许法言起身,眼睛稍稍眯起,打量起这位自小一道修行的师兄来。 他忽地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转而俯首,冷冷道: “灵峰之事,是我自己选的,师兄不必多虑,我也有事要问师兄。” 柳行芳起身,两人隐隐对峙,他神色如常,沉声道: “请说。” 许法言的黄眸大明,那种妖异之气又充斥其中,他冷冷道: “明年就是空剑门试剑大会,我观要派两位弟子前去,师父早早定下,是霄闻师兄和你。” 柳行芳面上动容,眼中有雷屑跳动,看向气势一变的师弟。 许法言自桌上摄来【岳峙】,磁光蒙蒙,他低低道: “我想知道,师兄是否能担此重任?可莫堕了师父的威名。” (本章完) 第93章 定光 第93章 定光 小院,一时寂静,鸟雀噤声,只闻得秋风穿林的飒飒声。 “按照师弟之言,可是想同我探讨下剑道?” 柳行芳看向对方手中【岳峙】,似乎有些意动。 “正是,还望师兄赐教。” 许法言气息涌动,黄瞳明亮,让柳行芳想起了山中的妖邪。 “既然师弟这般说了,那便切磋一番,只是莫伤了和气。” 柳行芳神色依旧平静,并未显出什么怒气来。 他按住佩着的青紫短剑,化为一颗剑丸,滴溜溜转起,落到左手心,是【罡音】这柄飞剑。 他接着自气海中祭出一道银白长剑,右手稳稳握住。 此剑的剑格上为风云涌动,狮虎呼啸之纹,正是【盘魄】,柳家传下的法剑,炼气上品。 柳行芳从未轻视过这位师弟,相反,他觉得眼前之人,天赋之高,几乎是他生平仅见,偏偏这样的人,是个心机深沉、不似良善的性情。 如今看着对方直言而出,不再以什么假惺惺的礼数应付,他心中反而生出一丝畅快之感。 一切道理,就在剑上。 ‘现在就来看看,法言和我,谁更有理?’ 两人御风,直直落到霜回峰顶,大殿之前的一处广场,此地唤作【罚业地】,是昔年掌律长老惩戒犯错弟子,处决罪人的地方,有阵法加持,十分稳固。 柳行芳气势逐渐凝聚、攀升,剑鸣不止。 如今他和许法言都是炼气一重,同境一战,灵根、天赋起不了多少作用,拼的就是法术、器艺。 他知晓许法言修行的是土德,还是道品级不低的,对方身上有些秘密,师父也叮嘱过。 如今不得不做过一场,柳行芳却丝毫不惧。 ‘《震耀问灵法》虽然只是三品,但威力奇高,只是缺失不少,若是能补全,品级还能提高。’ 这是许玄当初告诉柳行芳的,事实亦是如此,这门功法仅论杀力,丝毫不弱于寻常四品功法,只是神妙缺失了些。 雷光在【盘魄】上跃动,柳行芳缓缓摆出剑招的起手式,低低道: “请。” 许法言动身,周身掀起烟尘,笼罩而来,欺身而上,手中【岳峙】携着一道怪力砸下,呼啸生风。 提剑逆势而挑,剑身有狮虎啸声传来,架开那元黄铁尺,柳行芳顿感一股沛然巨力传来,几乎让他招架不稳。 柳行芳当即转变攻势,借着身法拉开,雷云迅捷,剑若游龙。 他不愧是得了许玄真传,出剑若羚羊挂角,了然无痕,比其他二人都高明不少。 当下许法言陷入守势,「蕴土」本就是以长养法力,积蓄本元闻名,他又修行了【幽元转体】,法力远转更是绵长不息。 此次切磋,许法言不欲动用符箓,他要借着器艺和法术,好好同这位师兄论道。 雷光隐现,柳行芳身如鬼魅,步伐极快,抽身而转,一剑接一剑斩来,只是对方手中铁尺有化解锐气之能,才堪堪僵持。 他不欲再纠缠下去,剑尖一点紫意明灭,正是【大震祈雷光】,如今柳行芳只是堪堪入门,但威力已是十分骇人。 见对方动真格,许法言清喝一声,青黄二光混一的法光笼罩上【岳峙】,正是【玄羊夷元定光】,这法光有消解、分化之能。 两人都未突破炼气六重,法术威力有限,只是笼罩于法器之上,离体激发都做不到,只有求得命本,才能圆融随心。 即便如此,威势在炼器初期也算不凡,两道法光碰撞,震荡阵法。 紫绛的雷光随剑直斩而下,顿时雷音大作,青黄之光则啃噬、分解起雷光,逐渐消磨。 许法言修行的法术品阶高些,加之他是羵羊运在身,更是平添了几分威势,渐渐将雷光消磨殆尽。 柳行芳神色未变,默默加重法力,竟然不退,和许法言僵持起来。 他的头顶上有一朵小小雷云积蓄起来,一柄青紫飞剑直直落下,雷光自天而降,剑势笼罩,杀机自生。 一点寒锋刺向许法言眉心的灵台,柳行芳手中【盘魄】更是震动,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避开那元黄铁尺,斩向对方气海。 这才是杀招,许玄传授下来的四品剑术,【劫元剑落】。 如今在柳行芳手中只是初具雏形,达不到许玄那种天地人共发杀机的境界,但剑势笼罩,雷音震荡,对炼气初期来说,杀力已经十分可观。 无处可避,这是许法言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这剑术极为高明,飞剑更是算准时机,隐忍至现在。 他早就知道这位师兄修成飞剑,怎会不防备,如今立刻施法。 当即拨转手中元黄铁尺,【玄羊夷元定光】笼罩上自身,全力催动【岳峙】上的【钝锋阵】,化解雷光和剑锋之威。 这道剑术堪堪被挡下,两人的气息都有些萎靡。从始至终,柳行芳都占了上风,但他隐隐觉得对方还有什么招式未出,仍旧藏着。 许法言黄瞳明亮,若点点灯火,笑道: “师兄,我看清你的位置了。” 他再度欺身上前,【岳峙】挥动,重压落下,柳行芳想着借遁法拉开距离,不想许法言似乎能看穿自己行动,稳稳找到落脚之处。 青黄混一的法光笼罩在铁尺之上,伏压而下,让柳行芳手中法剑上的雷光消散,锐气钝失,双方角力,是他落了下风。 即便如此,柳行芳依旧沉稳,剑势再转,不再腾挪,而是以攻代守,剑剑斩向对方气海、心窍,再度夺回主动。 雷光和法剑都难破那道青黄法光,可飞剑也颇为灵巧,柳行芳以神识控制,两面夹击,那青黄法光无法两方兼顾,许法言也不得反攻。 就此两人僵持下来,可终究是许法言气息绵长,法力深厚些,逐渐占据上风。 “够了,又在胡闹些什么!” 一道怒喝自上空传来,红云落下,赤火腾腾,一股浑厚的劲气生发,将缠斗的两人分开。 刘霄闻不知何时回来了,见着二人在斗法,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来此,分开二人。 “师兄。” 许法言和柳行芳都收起法器,向这位大师兄问好。 刘霄闻少有的动怒了,让二人都不敢再纠缠,互相看了一眼,齐齐道: “师兄,我们是在切磋。” 刘霄闻被气笑了,他特意抽时间回来,准备庆贺这两位师弟入主灵峰,不想一来就将两人打作一团,出手都十分狠辣,哪里是在切磋。 “你们二人,最近很闲?” 许法言和柳行芳都不言,只是摇头。 刘霄闻收起脸上怒容,冷冷道: “师父闭关,栓马道最近又有动静,梁护法在那处镇守着,你二人搬走后,就给我过去,让梁护法好好操练,免得你们有劲没处使。” 这几年下来,梁雍的脾气几人是知道的,过去了可就必要脱层皮,如今栓马道由这位管束,下面的门人可都叫苦连天,只盼栖云师兄归来。 两人显然未料到师兄这般安排,但当下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应了,就准备搬离。 刘霄闻再嘱咐几句,便直接向天青飞去。 御风离开罚业地,一人驾雷,一人乘沙,两人都无话。 “师兄剑势厉害,倒是远胜于我。” 许法言竟然先行开口,语气平和,黄眸此刻已经收敛了神异。 柳行芳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思索一番,沉声道: “何必说这些虚的,最后还是你更胜一筹,待师父出关,我便亲自去进言,让他改换人选。” 许法言已经同柳行芳落到院落之前,秋风凄凄,远处传来雁鸣。 这位瘦削的青年看向天边,神情少见的低落几分,低低道: “不必了,我并非想同师兄争抢什么。” 柳行芳剑眉一挑,看向对方黄眸,沉声道: “你且放心,我不会给师父诉什么苦,道什么怨,绝不怪你,你安心代我去即可。” “我还是输的起的,不差这一次,少时族中也有不少胜过我的,如今都不如我,还是我坚持到最后。” 许法言转身,看了过来,那对黄眸前所未有的黯淡下来,平和而幽静,他低低说道: “师兄是心中有底的人,败上一次,心气未散,重来即可” “有些人却不同,只要走错一步,可无重来的机会。” 言毕,许法言径直离去,入了院内,闭了门户。 柳行芳站在门外,秋风吹拂,青衣鼓起,他朗声向着院内说道: “练剑修行,贵在坚持,成在恒心,除了生死,没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师弟你天赋不错,可这心性,我看是差了。” 自那小院中飘来一道黄色的符箓,随风落下,降到柳行芳面前,他接过一看,上面以朱砂书着四个大字。 “慢走不送。” 柳行芳攥紧这符箓,叹了一气,不欲再多言,去准备搬峰一事。 接下来要想着如何应付那位梁护法,想起那位疤脸汉子,柳行芳就觉头痛。 ‘师父是哪里寻来的这般人物,这等莽夫,能安稳修行到现在,真是奇事。’ 柳行芳收回法剑,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不再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他还要练剑修行,处理事务,同师弟较真,未免太幼稚了? (本章完) 第94章 出关 第94章 出关 天青峰洞府,雷音隐现。 许玄于洞府中静坐,静心凝神,苦修一年,今日就要突破。 他的法力积蓄已经极为浑厚,那道瓶颈即将破开,将要突破炼气九重。 炼气九重是极为关键的一境,此境突破,需要显化【性根】。 这一关极为神妙,炼气六重唤作【踏玄关】,九重亦有别名,为【洞真意】。 性为玄虚之境界,牵扯道统感悟,气运流转。 天陀指点不少,说借香火凝聚的,是最次一等,无紫府之望,借气运凝聚的,则稍好些,而仅凭道行就成的,才算是有望紫府。 这过程极快,在许玄法力突破之后,气海中的命本震动,人首龙身之形逐渐生灵,渐渐凝实,甚至有分化之兆。 他感到无穷高处,有雷声轰鸣,忽远忽近,近时几乎就在脑海中响起,远时就恍若在九霄云外。 这雷声显得古老、苍茫,引得他气海中雷泽震动,显化神异,【玄蛟行雷】所化的仙箓震动,显化于那道命本之上。 【玄一洊合尊位】这几个古字上紫雷涌动,许玄出神。 意识似乎来到太虚之外,现世之上,在某处玄之又玄的地方,若天下「震雷」的枢机。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雷泽,四海倾覆其中,也不能使其变化分毫,其中有诸多古老的星体在其中沉浮。 雷音不绝,永无宁时,这些落入雷泽的大星被震为齑粉,就此消失。 雷泽中心一片混沌,黑白二气生发,阴阳流转、冲激,便有雷光天音生发,震下无数星辰。 他极目远眺,看到在那雷泽边缘,有一若山脉般高大的雷兽正在争渡。 此兽苍身无角,仅有一足,龙首牛身,踔步而行,无数紫雷涌现,护佑着它。 一道目光自那雷泽中心的混沌中看来,顿时这片天地的雷音止住,一切停滞,许玄的思维都慢了下来。 雷泽中心未有任何变化,可许玄就是知道,有人在看他。 这目光并无恶意,让许玄若重回母胎,三元汇聚,几欲飞升。 很快一切迅速远去,许玄意识被拉回,刚才意识停滞之时,如同过去了百年时光,再回神,一切如常,只是走神了少时。 ‘【性根】显化了。’ 许玄内视,看向气海之中,那道命本生出神异,人首龙身之形分化,变为一披甲神人和一紫绛雷龙。 那人形面容同许玄一般,着一身古朴的青铜战甲,上有无数云雷纹,雷龙环绕四周,腾跃不止,鼓腹鸣雷。 那道仙篆此刻就浮于这人龙二形之上,某种极为玄妙之意笼罩,许玄明白,是此物承接了性根。 性无定型,这道仙篆却使性根显化于其上,化作道道紫雷和经文,隐隐同下方神人雷龙呼应。 正式突破,许玄只觉法力、灵识有着全方位的增长,若是想突破筑基,需要性命相合,融为仙基,显化于人体周天,不局限于气海才行。 “你刚刚去哪里了?” 天陀的声音响起,颇为严肃,这老妖看得清楚,许玄的意识在一瞬之间消散,连太虚都直接越过,不知去往何处。 许玄凝神,刚想开口,但天上忽地响起雷鸣之声,让他不敢言。 天陀自然知道厉害,当下只能略过这话题,转而说道: “如今你突破九重,只需再苦修些年岁,积蓄够深,便能着手突破。” 许玄闻言,想起天陀先前所说,低低道: “我这性根,是如何显化的,当列第几等?”天陀沉默少时,语气犹疑,幽幽道: “没有香火、气运变动,但你道行境界还差些,而这性根之凝练,紫府转世重修也不过如此。” “有些像是古代道统钟爱,果位赐法的那类人。” 许玄闻言,不解其意,低低道: “此话何解?” 天陀的声音更低了,细细解释道: “所谓玄蛟运,羵羊运,都是道统象征显化,但也只是紫府一级的气运,成了神通,哪个紫府不能随心变化,以为道统之象?” “只是你们这类人,可借这气运,瞬间成就一道神通,这才是神妙所在。” “古代还有更为神妙的人物,修道则必成大神通,是道统钟爱,果位赐法,性根是自大罗降下的。” “只是,你这情况,怎么都差的远了,这类人突破紫府都是轻轻松松,比你筑基的时间还快,怎会” 天陀话语隐含嫌弃,许玄懒得同他搬扯,只是问道: “既然是道统直接赐下的性根,可有神妙在?” 天陀嘿笑一声,低低道: “这个级数的性根,一般也就只有金丹嫡系才有资格谋划,自然不凡。如今你气海所成,古时亦称作内景,仙基是性命相合之物,更是道统象征凝合,能驾驭外景,引动天地之力。” “仙基是否圆满,看的就是内景能否显化出足够的道象,你这性根是道统钟爱所成,自然包含了这仙基的所有象征。” “因而你在筑基一境,就天生快上别人许多,只需积蓄法力即可,无需做些修补内景的苦工,在筑基初期和中期,仙基的神妙更不是同境之人能比的。” 许玄长呼一气,心中则想起了那道目光来,以及那雷泽中的龙牛,稍稍沉思。 ‘想来都是「震雷」一道的大人物,如此看来,「震雷」一道,果然有真君在世,只是不知情况如何,和雷宫又有什么纠葛。” 这信息极为关键,事关道途,不得不从长计较,虽然那目光似乎无什么恶意,甚至还助了许玄修行,但毕竟是在位的金丹,哪里知道对方心思? ‘想的这般远也无用,如今只需顺顺当当积蓄法力,修到圆满,性命交汇,就可立地成就仙基。’ 开启阵法,走出洞府,却见刘霄闻已在外候着,似乎等了许久。 “恭喜师父突破炼气九重,筑基在望!” 刘霄闻面有喜色,许玄笑着应了。 细细数来,几位弟子,还是刘霄闻同他最亲,这孩子八岁上山,几乎是许玄看着长大,视若己出。 ‘霄闻行事沉稳,修行的速度也快,更是得了门中真传,将来我若是退了,他来任掌门一职,再合适不过。’ 门中传人的位子,都是由当代掌门自行确定的,诸位长老可以进言,但决定权还是在许玄手中,更何况,王习微和温思安都是看着刘霄闻长大的,怎会反对? 门中下一辈,有不少成器的,栖云、高峡虽然修为不济,但在其他方面,也算良才。 柳行芳,许法言都是能成筑基的,斗法也厉害,将来倒是不愁缺人用了。 含笑看向刘霄闻,只见这位弟子上前,低低说道: “师父,空剑门又差人来送信了。” 一封密信递了过来,许玄接过,拆开一阅,当下神色变化,沉声道: “这些年未有消息,空剑门竟然生出这等变故来。” 看向大景原方向,许玄心思微动,想起了一柄法剑来。 辰河。 (本章完) 第95章 乱象 第95章 乱象 空剑门,登辰山。 此山主峰为天关,峰极高,直入云霄,每至月晦星明时,登顶观天,诸曜欲坠,落入群山。 正值秋日,苍云悠悠,淡红深紫,万壑千岩,一名灰袍背剑的青年端坐于峰顶,乘着秋风,看向四野。 启温起身,如今已是炼气四重修为,他背上辰河星辉流转,变幻莫测。 一位麻衣老翁在启温身后,老态龙钟,正蜷缩着,避着山风。 “向老,不必陪我在此了,门中还有事务,需要你去处断。” “温儿,你何必同他们置气?由他们去呗,待掌门出关,成就筑基,这些人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我只是气我自己,管束不严,让这几家做下这等丑事来!” 启温起身,端正的脸上多出几分克制的怒色,山间的风越发急切,这位如今名义上的空剑掌门冷声道: “同吴家勾结也就算了,还偷摸炼起了血气,残害了好些有天赋的弟子。” “这空剑门是门派,不是启、良、元三家的,空了祖师当年定下我师来任掌门,良、元二家早有不服,如今见他要突破筑基,哪里坐得住!” 向老跟着长叹一气,站直身子,立在呼啸的山风中,走至启温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这几家都是昔日门中主力,出过不少中流砥柱的人物,为门中洒过血、流过泪,自居正统,让个外人骑到头上来,哪里肯行?” 启温目光向北望去,看向青巍方向,低低道: “大赤的许玄前辈还不是外姓入主,怎就没什么风波?” 向老摇头,随手捡起根松枝,指点起登辰旁的三山,低低道: “大赤历来都是温家主事,还不是当年折得厉害,就剩下一个孤女,哪里有什么亲族。咱这门派可就不同了,启家没落了,还有良、元二姓等着上位,哪里会给一个外人机会?” “良希兰自从入了赐心府,得了两枚宝丹,一枚给她亲女用了,让其突破炼气七重,一枚则是留着,自己有些心思。” 启温听及此名,低低道: “可惜了,当年这位也是能突破筑基的人物,一场妖灾,伤了气海,蹉跎至今,性子也越来越暴烈。” “不知那吴家许了什么好处?竟然说动了她。” 向老嘿笑,言语中多有些调侃的意味,幽幽道: “她寿元将近,筑基都快成她心魔了,除了此事,还有什么能说动她的。” “吴山禅这老东西,自从吴何用死了,就憋着一股气,闭门不出。” “听闻出了位他新提拔的族人,叫做吴何存,修为已经到了炼气九重,真是古怪。” 启温神色冷冷,显出几分不屑来,沉声道: “吴山禅是个只看目的,不论手段的,恐怕是得了什么魔功邪法,伤了不少性命,才换来个堪用的族人。” “良希兰不知自吴家得了什么法门,良家掌的鹤云山,如今可平平折了不少炼气性命,闹得人心惶惶,都说是让她练成丹了。” 向老神色未变,而是看向另外一处,甲离山,元家掌的山头,他沉声道: “莫要忽视了元芝,这一脉当年入空剑,可是不清不楚,门史未有记载,至今还和巫南有联系。” 启温看向甲离山方位,面色复杂,只是叹道: “元家一脉单传,暂时未有动静,修的又不是门中正统的「宙辰」,更不修行《无空剑诀》。” “元芝长老亦是炼气九重,修为圆满,却迟迟不突破筑基,不知是有什么谋划。” 两人正谈论这门中变故,自不远处的天河山却忽地见一人御风而来,慌慌张张,直直落到二人面前。 “见过族兄,见过向护法!” 那人年纪尚小,着银色长袍,面容同启温相仿,似乎突破炼气不久,御风还有些生涩。 “启度来了,有何事?” 下方的启度急急道: “希兰长老听说要将剑池洗练的名额让给大赤来的人,颇为不满,闹了起来,如今就在天河山上。” 听及此言,向老面上多了些惊异之色,冷冷道: “这婆娘疯了,视门规于何物?” 启温面上古井无波,像是浑不在意,淡淡说道: “让她闹去,既然掌门已经定下此事,就不可更改。” 看向青巍,这位左河默的大弟子若有所思,沉声道: “不仅要请大赤的两位弟子来,还要请许玄前辈来观礼。” “到时再看看,希兰长老面对一位修成剑气的高修,还有没有意见。” —— 天青峰,居真殿内。刘霄闻在一旁侍立着,等候掌门看完那封密信。 许玄细细读完,手中升起一道雷光,将信纸毁去,若有所思,低声道: “空剑门如今可乱着,左河默闭关这些年,一点动静都未有,启温修为尚低、资历不够,压不住各山的人。” “启温邀我去观礼,怕是有借势的心思,不知是左河默吩咐的,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刘霄闻听及,思虑一番,回道: “左河默、启温行事还算正直,但毕竟是该门派的私事,邀我门弟子去试剑,已有纠缠,若是师父再前去,恐怕又要生事。” 许玄自然明白,但他和左河默都有些默契,空剑门更是和大赤观有渊源。 这事情越早了断越好,那柄辰河以及《无空剑诀》也是重要,若是能一观,说不得可再追溯一道剑意来。 ‘空剑门传承至今,应当出过一位修成剑意的。’ 许玄可是打探过,空剑门的剑池,就和剑意相关,才能助这些门人,自剑势精进到剑元一境。 “空剑门本就和我观纠缠的深,左河默这一脉同我观交好,其他人可就难说了。” “这试剑观礼,我应当去上一趟,看看情况,再定下日后之事,同时也能看顾你和行芳。” 空剑门中有变,许玄也不放心将两名弟子直接送过去,借着这机会,自己前去看顾,当然最好。 “如今已经定下,是你和行芳前去,法言对剑道无什么兴趣,修出剑势便再未练剑,你多同行芳商议下此事,到时互相扶持。” 刘霄闻应了,师徒二人再商议些细枝末节之事,许玄便让这位弟子去准备了。 ‘试剑的时间是定在明年春分,过冬后就该前去,若是顺利,霄闻和行芳说不得都能悟出剑元。’ 如今门中除了许玄,也就是温思安剑道天赋最高,如今也修成剑元,只是剑气可就一点也参悟不透。 温思安如今将重心放在修行上,着手突破,还在闭关中,应当在年底就能出关,到时门中就又多出一位炼气六重的修士。 ‘说来,巫南沉寂这些年,我和左河默都快要筑基了,也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 许玄心中还是稍稍有底的,毕竟这赤云南是个敏感的地界,这些年来,可未有外来的筑基修士作乱,或许就是上面把控的结果。 对方若是真能横行无忌,直接派位紫府,横渡太虚,屈指一勾,自己就不得不去,既然未这般行事,便说明有些禁忌在。 净言的话语还在他心头回响,修成剑意,对方才会看的起自己,至少有些资格谈谈了。 ‘此去,最好还是能谋划到空剑门的一道剑意,纳入【洞化剑匣】之中,毕竟是出自同一上宗的,或许有额外的神妙在。” 往后还有不少大事,一是和天毒山「祸毒」一脉的关系,如何缓和,之后就是可预见的妖灾,当怎么护佑门人。 若是自这两桩因果中脱身,便可谋划【涌劫天】的事情了,紫府之机,就在其中。 想到此处,许玄也是心中稍稍激荡。 【涌劫天】毕竟是和雷宫有联系的道统,传承至蜀国,后来还出过真君,里面随便一点机缘,就足以让许玄续上紫府道途。 ‘不知这洞天是哪一道的真君创立,「社雷」濒临消亡,应当不是,「震雷」还有真君在世,状态不明,似乎也和这洞天关系不大。’ ‘如此看来,当是「神雷」一道的,柳家又和有「神雷」紫府的敕雷道走得近,不知有何渊源?’ 这事情真是一团乱麻,难以理清,许玄便不再想了。 现今最为重要的事,还是试剑观礼。 自【洞化剑匣】中取出恒光,默默触之,许玄只觉这法剑越发神异,威势内敛,剑气浸润其上,若游龙入海,自在畅快。 继续温养下去,这柄法剑说不得能恢复到古法器的品阶,只是毕竟是火德一道的,使起来还是不趁手。 ‘若是霄闻筑基,用这恒光再好不过,我到时却要换柄法剑了。’ 丹霆化作的雷隼忽地飞出,这器灵同许玄心意相通,此刻鸣叫起来,显化雷光,紫意朦胧的眼瞳中竟然显出几分讨好的意思。 许玄伸手,丹霆化为一柄银白法剑,上有紫雷生发,萦绕于剑锋,他以心声默默对着丹霆诉说: “等着,待到入了洞天,必寻来几道「震雷」灵物,一举将你提至筑基品阶。” 手中的丹霆剑鸣不止,雷光汹涌,气势惊人。 (本章完) 第96章 栓马 第96章 栓马 栓马道,恶风阵阵,深邃幽暗的煞气同地上的流淌的妖血汇聚,化成一闪即逝的血煞,在空中炸开。 自今年开始,东密方向来的妖物数量便越来越多,更是有不少炼气中期的。 此地驻守的弟子大多是胎息中后期修为,如今虽然有三四个突破炼气一重的,但也不堪大用。 于是许玄便请来了梁雍,这位梁护法原本的消遣就是去杜望城鬼混,如今却找到新乐子,操练起了栓马道驻守的门人。 此地已经建起一营,唤作【守青】。 这名字是许玄敲定的,刘霄闻安排门人,营中一共三十六名弟子,都配备候火堂炼制的制式法器。 一柄法剑,一件法衣,都是胎息法器,攻守兼备。 法剑是胎息上品,由候火堂众人合计,以赤血石为基础,混合血火精铁,一炉炼制,其上共篆刻两道胎息小阵。 增添法剑锐气的【小青锋阵】,喷吐火焰、点燃法力的【聚火阵】。聚火阵是当年王栖云为刘霄闻炼制【祈火令】时用到的,如今又派上用场。 至于法衣,则是按照那《云裳华仪录》中记载,炼制出的【云中鹤】法衣,胎息中品,有化邪守心,不沾血秽的妙用。 候火堂对于炼制这些制式法器已经非常熟悉,几人分工,当天就可炼出好几件来,效率飞快。 守青营的门人还都配有两道符箓,都是胎息品级,是那【祈善化业符法】中的,由樊青竹和许法言炼制,门中分发下来。 阵法边缘,一疤脸汉子握着兽首金环大刀,狞笑着冲入妖邪之中,肆无忌惮地冲杀,刀光莹白,黑灰之火不断炸响,震得山石滚落,烟尘四散。 无数残肢兽躯冲天,梁雍杀得兴起,来来回回将这妖物群凿穿,原本象牙般洁白的刀身已经变为血色,震颤不止。 对付这些妖物,根本不需要九火浮屠塔,凭他炼气九重的修为,借着法刀,都不用什么法术,这些妖物根本不是他对手。 “前辈,还请回阵。” 柳行芳立身于关卡边,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梁雍,心中激荡,恨不得立刻拔剑,一道上去杀妖,但顾及阵线,还是喊回这位护法。 黑灰之火暴起,硝硫气息弥散,不知这位梁护法使了什么法术,顷刻就将此地妖物席卷大半。 梁雍御风归来,身上沾染不少血秽,脸上疤痕狰狞,笑道: “这些妖邪都是架子,手段低劣,何不直接杀到东边,将驱使之人抓出,直接打杀。” 柳行芳也猜测过如今局势,师父不一举除掉黑风谷,想来是有什么考量,便笑道: “必有这一天,到时可就要仰仗前辈出力,想来对护法而言,应是摧枯拉朽,不费力气。” 梁雍闻言,很是受用,笑道: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跟你一道来的是个闷葫芦,憋不出几句来。” 提及许法言,柳行芳心情复杂,但还是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低低道: “法言师弟身世不好,性子有些孤僻,还望前辈谅解。” 梁雍挥手,显然不在意此事,而是凑了过来,笑道: “你修的是「震雷」,和许掌门一样?” “正是。” 柳行芳沉声回道,不知这位供奉问此事作甚。 梁雍稍稍眯眼,打量起柳行芳背着的银白法剑,沉声道: “听说「震雷」一道的修士,多用鼎器,不像你和许玄这般使剑。” “这是为何,还望护法解惑?” 柳行芳神色恭谨,对方毕竟是自北方过来的,见识多广,这几日柳行芳跟着梁雍,可学到不少东西。 梁雍不言,只是嘿笑起来,眉眼一挑。 柳行芳立刻会意,笑道: “下次去梅斋喝酒的开销,都由我出就是。” “你小子果然上道,我没看错你。” 梁雍以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柳行芳的肩,低声说道: “我在北边生活过,可听说北海多有「震雷」一道的修士,都喜欢铸鼎,说是效法上位的大人,自有神妙在。” “若是修剑,我看这五雷中,当以「神雷」最为合适,我就见过一位修成剑气的「神雷」筑基,那威势,嘿嘿” 柳行芳听师父谈过其他雷道,更别论门中还有一门霄雷功法可参详,只是这「神雷」他却不甚了解。 “「神雷」这一道,有何特殊的,怎就适合修剑了?前辈见识多广,可否详谈?” 梁雍见对方感兴趣,颇会接话,此刻谈兴正浓,便继续说道: “「神雷」其性若金,动如刀兵,是诸雷极速,出则无收,以杀力见长,正合剑道。” “「震雷」又是另外一回事,出于阴阳相薄,五雷之中,最尊最古,修行此道,以道行闻名。”柳行芳受教,心中感叹,眼前这位梁护法还真是见识多广,看来读过不少道藏,恐怕不是寻常人。 两人又谈了少时,这位梁护法便离去了,准备继续去操练守青营的门人,不远处顿时传来叫苦之声。 柳行芳一人立身于关卡边,看着脚下的妖邪残骸,空气中传来刺鼻的血腥和硝硫气息,他只觉背后法剑震颤,如若有灵。 ‘明年开春,就要前往试剑了,如今也该加快修行,早些突破炼气二重。’ 思及修行一事,他便不由得想到了许法言,这位师弟如今已经一重圆满,即将突破二重了。 柳行芳自然明白,到了炼气一境,灵根长短影响可就大了,往往是一步慢,步步慢。 他初时也曾郁闷过,但后来还是想通,也就释然。 ‘柳行芳所求,不过剑道,至于境界,能成仙基即可,修行快慢,对的起师门栽培就是。’ 当下回营,不再思虑这些事情。 —— 刘凡青是营中外门弟子里,少有突破炼气的。 算上他,这三十六人之中,也就一共出了三位炼气,其中以他年纪最小,但也快四十了。 这些年驻扎在栓马道,他可是攒下不少【道功】在赤云令中,终于前往藏经阁,种下禁制,立下天誓,堪堪换来一本三品功法的炼气篇章。 门中藏经阁,如今可是有不少功法,他仔细挑选,最终选定了「霄雷」一道的。 《落雨行灵诀》,这功法如今门中还无人修行,他便想着抢个先机。 三品虽然也不是什么罕见货色,就是散修有机缘的,也能得来,但对他而言,这功法已是弥足珍贵。 其他几位同门,都是上了年纪的,修为增长无望,只以攒下的【道功】换了法器、资粮之类,还用的是门中二品的功法炼气。 ‘我是要突破炼气六重的,怎么能同这些见识短浅的一般。’ 刘凡青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委实是几位同门得的好处,都是当下可见、实打实的。 他修这「霄雷」功法,如今也没觉得有什么神妙的,就是行些布雨的法术方便些,勉强驱起几道雷光,顷刻就散,和柳行芳那紫雷完全不是一回事。 ‘早知道选那「丁火」一道的,还是火德厉害。’ 至于《渡火不越诀》和《震耀问灵法》,这两门功法最为珍贵,所需道功极多,还要考验天赋、心性才能授予,不是他能奢望的。 ‘狗屁「霄雷」,布雨不如「癸水」,鼓雷不如「震雷」,这道统都是哪些窝囊废在修?’ 他气的牙痒痒,一不留神,将自己也给骂了。 “凡青师兄?” 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刘凡青如应激一般转身,见到为瘦削的黄瞳男子,忙赔笑道: “原来是法言真传,不知有何事?” 当年的祸事蹊跷,他自己也琢磨出不对劲来,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位许法言,是个手段狠辣,心性凉薄的。 偏偏这人心机还深,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如今刘凡青已经不敢去同刘霄闻作对了,更不敢联合外门弟子,眼前这许法言跟鬼似得,总是来敲打下自己。 刘凡青已经琢磨起怎么脱身了,不想眼前这位法言真传只是冷冷道: “该师兄去关卡值守了,我特来提醒一声。” 刘凡青见对方不是来寻自己事的,讪笑几声,忙不迭跑路了,不敢在此多待。 许法言注视着对方离去,黄眸微动,神情如常。 周围的弟子见了他,都有些畏惧,匆匆喊了一句法言真传,便立刻避瘟似的离开。 这些日子,可是有不少人在他手上吃过苦头,若说这些弟子最怕是梁雍,第二怕的便是他了。 ‘【祈善化业符法】虽然是四品符法,颇为高深,但毕竟是「福炁」一道的,不以杀力见长。’ 他自许玄那处观摩过那道「艮土」的筑基宝符,只觉神妙非凡,和自己的功法十分相配。 ‘听师父说,这符和段家有关系?’ 许法言的心思迅速转动起来,黄瞳明亮,狭眉阴鹜,望向大景原的方向。 ‘段家,段成思,还有那出生伴着异象的段平度。’ 他稍稍皱眉,都不是好相与的,恐怕等到自己筑基,才能谋划这事。 ‘是你们先招惹师父的。’ 许法言心中微动,嘴角少见地流露出些笑意,转身向着营内走去。 (本章完) 第97章 观礼 第97章 观礼 正值春分,一年好时节,天朗气清,风高云散。 冰雪消融,河水解冻,清亮的水波倒映着天空,忽地飘过的一团雷云,上有三人,正是许玄、刘霄闻和柳行芳。 已到约定之时,许玄便领着两名弟子,前往原上空剑门的治下。 到了地方,入目先是两座宏伟大城,分列东西,拱卫着中间灵山。 三座灵山又各应正北、东南和西南位置,中心的登辰山若一柄天剑,高峻挺拔,直接云层。 ‘这就是侍光和回驾二城,十分繁荣,较之陈家的杜望城,也不算差了。’ 许玄望下,见人流如织、百姓安居,凡人数量,足有青原镇的数倍,两城足有十来万人,一副太平景象。 他身后跟着刘霄闻和柳行芳二人,亦有感慨之色,原上可就一家门派,空剑治下的凡人,皆安居乐业,城中有不少修士巡视。 “空剑门的门风颇好,治下的修士皆服管束,凡人也乐得来此安居。” 刘霄闻低声感叹,像这般的光景实在少见,自家青原镇都难比,毕竟是新建成的,麻烦事不少。 “来人迎接了。” 柳行芳远远见一着银灰道袍的背剑男子御风而来,炼气四重修为,身旁跟着位笑呵呵的老修,竟然是炼气九重。 对方很快就御风上前,背剑男子正是启温,此刻朗声笑道: “见过前辈,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请随我入山。” 许玄含笑应了,几人寒暄几句,便由启温引着,向登辰山御风飞去。 入了几座灵山之中,许玄便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门派之中,气氛有些古怪了。 一路上似乎戒严,多有修士巡视,神色凄凄,登辰北面一座灵山上似乎萦绕着血光。 许玄修行过【玉血天心术】,这是「血炁」的正统妙术,自然能看出几分虚实来。 ‘这山中有人在服血气,而且手段高明,少有魔气,看来空剑门中,也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神色如常,随着启温来到一处青铜大殿,殿顶是一幅星图,上绘列宿,有一道赤色光华流转不定,停于翼、轸之间。 这星图同那白玉道台上的极为相似,至于那赤色光华,许玄更是再熟悉不过。 【天炳昭元焚心剑】。 奉玄宫「丙火」真君的剑意,这殿上的星图仅仅是描摹其形,无什么神妙,许玄的洞化剑匣中可是切切实实存着一道剑意。 ‘果然有渊源,空剑门这星图就是见证。’ 众人落座,那名炼气九重的老翁则去殿外看着,许玄辈分修为都高些,启温引着他就于主位之旁。 启温如今暂代掌门之位,代表空剑门,坐的位次同许玄持平,但行的依旧是晚辈之礼,极为恭敬。 “贵门试剑之事,可是如何安排的?” 许玄先行开口,来此还是为了那剑池洗练,试剑才最为关键。 启温踌躇几分,显得有什么难言之隐,只道: “回禀前辈,这试剑,可无什么定数,全看剑池变化。” “我门中的【大荒剑池】是祖上流传,颇为神妙,内藏一道剑意。” “代代先辈又以剑气洗练,逐渐炼化,以为一件镇压门派的重器,弟子入内,只要坚持够久,凭借剑道感悟,就能得来洗练之机。” “所谓试剑,是向剑池证明,自己修的剑道,才能得来洗练。” 许玄稍稍动容,这剑池中果然有剑意,沉声道: “如此说来,可就少了争斗了?” 启温摇头,看向一旁的刘霄闻和柳行芳,低低道: “并非如此,剑为杀器,若想得来资格,自然是同人比剑,才能得剑池青睐。” “前辈且放心,这剑池有传送之能,并不会伤及性命。” 许玄沉吟少时,这剑池有增长剑道之能,可使人从剑势突破至剑元一境,自然不可错过。 有他在此看顾,倒不必过于忧心弟子安危,当下笑道: “如此说来,我便安心了,只是不知贵门都有哪些弟子入内?” 启温见对方应了,稍稍放心,低低道: “我空剑门分三脉,启、良、元三姓,各出一人,启家是我,良家那位是名炼气二重的,元家派出的是位炼气三重修士。” “此外,外门提拔来的弟子,亦有一个名额,落在我师弟身上。” “他是炼气三重修为,剑道天赋远胜于我,如今还在外历练,即将回山。” 殿外忽地传来一阵风声,气息涌动,传来几句争吵声。 “良希兰,有贵客在,你怎可如此莽撞。” “什么贵客,我倒要好好看看!” 一名炼气九重的老媪入内,灰袍素洁,满头白发,眼中含煞,眉心隐隐有股黑气,背一柄黑玉般的法剑。 许玄自然认得,这是当初在赐心府争夺宝丹之人。 “我当是哪位驾临,原来是许观主,倒是出人意料。” 对方语气不善,隐隐有针对许玄之意,背上法剑辉光涌动。 许玄并不回话,剑气生发,渐渐和对方对峙起来。 ‘这就是良家的长老?气息不对,有些蹊跷。’许玄看的清楚,对方气息不纯,颇为浑浊,显然是用什么外物,恐怕就是血气。 “希兰长老,莫要惊扰了客人,请大赤观来参与试剑,是掌门定下的,你有何意见?” 启温起身,冷冷斥道。 下方的良希兰皱眉,目光扫过许玄的两位弟子,不满道: “门中的剑池本就要枯竭,这次当是最后一次开启,名额还要给去外人,这空剑门,不是他左河默一人的!” “长老若有意见,我师闭关前为何不说,偏偏挑这时?” 启温背上辰河星光流转,同殿顶星图呼应,让下方良希兰脸色稍变。 “启温,你拿门中之物,去讨好外人,我身为长老,自然要管。” 说着,这老媪转身,看向许玄,冷冷道: “不知许观门得了温扶风几分真传,你刚刚突破九重,不去稳固境界,反而跑到别人山门来,怕是不智。” 许玄终于起身,剑气流散,代替启温同良希兰对峙,对方语气暴戾,看来此番是不能善了。 他神色玩味,看向下方之人,笑道: “这么说,你是想同我论论剑道了?” 对方直呼许玄师父之名,颇为无礼,当下许玄也不准备给这良希兰什么好脸色看。 “许观主若是自以为修成剑气,就能横行无忌,轻视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怕要吃不少苦头。” 对方竟然是丝毫不让,言辞激烈,越发咄咄逼人。 ‘这良希兰,状态有些不对。’ 许玄看得清楚,哪家的长老,就是再蠢,也不会这般直接挑衅,像是神智有些问题。 “来者是客,怎能动刀兵,希兰长老,你莫要再胡闹。” 启温仍想劝阻,但良希兰却是直接拔剑,墨黑剑锋吞没光华,威势摄人。 “启温不必多言,道理就在剑上,我看看贵门这希兰长老,到底想要如何?” 良希兰冷冷道:“请。” 许玄同她一道御风离了大殿,御风直上,直至登辰山顶峰之上,立于云端。 ‘这良希兰是哪里来的自信,这般猖狂。’ 对方堪堪修成剑元,不可离体激发,同剑气是云泥之别,仅论剑道,不是许玄敌手。 良希兰在炼气九重待得久些,恐怕积蓄深厚,炼了不少法术,想借此压许玄一头,欺的就是对方刚刚突破九重,境界还不稳。 两人气势散发,吸引了不少目光看来,一旁的启温领着众人在峰上,此刻倒是神色平静,让许玄暗暗思虑起这事来。 ‘恐怕这启温也是存着借势的心思,这良希兰不服这位代掌门的话,我来此,只是激化了矛盾。’ 剑池是一定要让自己两个弟子去的,最好还能窥探几分其中虚实,既然如此,就不得不对上良希兰了。 天风浩荡,浮云飘散,两人各执法剑,气息相冲。 炼气九重已是此境极致,命本和性根俱在,法术的威力较之前增长不少,气海中积蓄的法力更是浑厚。 良希兰满头华发,法躯之中却气血充盈,不似她这个岁数之人,想来是服过血气之类。 许玄拔出丹霆,对方使的也是炼气上品的法剑,他不欲执恒光压人。 “请。” 两人同时出声,良希兰身形颤动,模糊不定,像是无数影子重合,周身星辉灿烂。 许玄剑气纵横,若天网笼罩而下,不断捕捉着对方位置。 良希兰先动,身形瞬间消散,短短一息时间就在不同地方显化,有些类似【陷泽腾龙术】中借雷泽移位的妙法。 ‘这是「宙辰」一道?’ 许玄想起之前所遇到的空空儿,对方修的是「闻幽」,身化幽风,无形无象,才可随意变幻身形。 良希兰却是身形直接消散,瞬间出现,有些像古修留下的传送之法。 “「宙辰」变化莫测,是古代仙修传送万里,一念登上域外星辰的关窍,如今虽然不显,但紫府横渡太虚,就依仗的是这一道统。” 天陀适时出声提醒,许玄沉心静意,丹霆剑鸣不止,雷音重重,正用的是【天鼓】这一秘术,有扰乱气机、震慑心神的妙用。 每次雷音激荡,便能感知周围区域,逐渐锁定对方身形。 这良希兰的手段远远不如空空儿,隐没现身的距离相近,波动明显,很快就叫许玄抓住痕迹。 良希兰见此,便不再腾挪,墨玉法剑上幽晦的剑元吞吐不定。 她借着遁法,避开对方剑气,要欺身上前,靠修为积蓄,压过对方一头。 许玄见此,反而不拦,丹霆长鸣,一点蒙蒙紫意生发于剑尖之上,【大震祈雷光】。 接着重重雷光同剑气混一,若大河倾泻而下,势无可挡,汹涌不绝,是【一气贯江】。 他不欲纠缠,就要在这一招之中,分出胜负。 两人法剑碰上,雷光同星辉绽开,遮蔽了下方的视线。 (本章完) 第98章 虫迹 第98章 虫迹 登辰山,天关峰顶。 雷音阵阵,压过风声,将云气搅散,下方的众人都看不清上方情况。 刘霄闻和柳行芳神色如常,都未有什么担心的,两人都是见过许玄出手的,仅论斗法,这良希言如何能比? 一旁的启温倒是稍稍皱眉,低低道: “莫要闹大了。” 柳行芳剑眉一挑,看向这位如今的代掌门,心中则是盘算起来。 ‘启温代为掌门,良希兰的情况却丝毫未提前告知我等,任由对方闯来,恐怕就是存着借势的心思。’ ‘此行有些凶险,最好还是莫要卷到空剑门内部争斗之中。’ 一旁的刘霄闻则聚精会神看着云端,揣摩着师父使的是哪一道剑招,未像柳行芳这般多疑。 雷光和星辉散去,许玄巍然不动,良希兰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落下。 这过程极快,下方之人还未看清,就已经分出胜负。 许玄默默回想起两人法剑交接时的场景,良希兰手中法剑倏忽之间就消散,绕过丹霆,直斩许玄法躯。 这就是良希兰的依仗,《无空剑诀》,四品剑诀,「宙辰」一道。 她使的正是其中的【行空换景】一式,可使法剑移位,变幻莫测,就是要趁许玄对空剑门的剑法不了解,借此占个先机。 许玄灵识何等敏锐,心中生出预警,幽泉早早藏匿在云中,瞬息之间就飞出,挡住攻势。 良希兰还未惊讶,许玄的剑招已经袭来,【天鼓】震动,牢牢锁定良希兰位置,一剑直斩对方法躯。 她直直落下,许玄先前那式最后还是收了手,良希兰伤势并不重,只是此刻脸色不甚好看。 “如何?” 许玄驾雷落下,轻声问道。 良希兰脸色一黑,只低低道: “许观主手段高妙,我心甘口服,你遣人入剑池,我绝不再阻。” “只是,试剑洗练,毕竟是弟子之间的事,就看许观主传道授业的本事如何了。” 言毕,良希兰径直往北面的灵山飞去,离了登辰。 ‘果然,是她在服血气。’ 对方法躯状态不对,似乎还藏着什么手段,最后忍住,未曾使出。 许玄和良希兰只是试探几分,都未完全显露手段。 “前辈,是在下管束不力,闹出这等事来。” 启温上前,颇有惭色,许玄只是一笑,问道: “不知贵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否详谈几分,毕竟左掌门当初说过,要互相照应几分。” 启温沉默少时,看向四周,许玄会意,差两名弟子先去殿中等候,当下只剩许玄和启温在这天关峰上。 只听这位空剑门如今的代掌门低低道: “我空剑门以三姓为主,启家、良家是自建立之初就传下的,上一代掌门,空了师祖,正是我启家出身。” “我师父是由师祖自凡人中寻来的,定下传承,领了掌门之位。让位外姓来继任,门中自然颇有微词。” “启家如今人丁凋零,只余我和一名族弟,更是难以服众,这位希兰长老这些年似乎得了什么法门,续上道途,筑基有望,只是.” 许玄闻言,察觉到其中隐情,低声问道: “可是服了血气之类?” 启温愕然,犹疑少时,低低道: “毕竟是自家丑事,还望许观主莫要外扬。” “这是自然,此事我就当烂在心中,必不会外泄。” 听闻许玄这番话语,启温面色稍稍缓和,这才沉声道: “希兰长老性情大变,她掌着北边的鹤云山,三四位同她修一道功法的外门弟子俱都失踪,有些传言,说是见了这位长老后就不见人影。” “吴家这些年和鹤云山走得近,恐怕是勾结在一处,修什么邪法。” 许玄听及此处,不想有这等惨祸,便继续问道: “不知这位希兰长老,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毕竟要仰仗许玄对峙那良希兰,启温此刻知无不言,当下说道: “她修的是《览观宇空法》,门中三品「宙辰」一道的,修成仙基唤作【宇寰清】。” 启温叹气,语气颇显无奈。 “门中也就一门四品功法,只有掌门一脉才能修行,良希兰当年资质心性差了,未被选中,又遭了妖灾,气海受损,困在九重这些年,才渐渐疯魔。” 见话题转至功法上,许玄思及良希兰先前那法剑变位之术,便问道: “先前那良希兰法剑变位,难以捉摸,可是贵门《无空剑诀》的妙用?” “正是,这剑诀可是四品,有移形换位,斩虚入实之妙,是我门的秘传,只有炼气真传才能修行。” 启温声音稍稍活跃,毕竟这四品剑诀已是十分难得,原上少见。 许玄如今借着天陀,也是参悟出一式四品剑术【劫元剑落】,但仅仅一招,还十分生涩,自然比不上这门历代完善的《无空剑诀》。 “说来,贵门不是还有一家元姓,这家就未有动静?” 思虑一番,许玄还是作出此问,不知这元家是个什么态度。“元家本就是一脉单传,修行的不是门中正统,没什么争权的心思,这家是自巫南走出,自供奉转为门中之人,不算正统。” “如今有位元芝长老,也是炼气九重,恐怕筑基有望。” 听及巫南二字,许玄心中一颤,哪里有这般巧合。 ‘竟然布局如此深远?’ 两人又相谈少时,启温便告退,说是还有事务,仅余许玄一人在天关峰上。 “《无空剑诀》、【大荒剑池】,这空剑门的传承,可是比我观要完整不少。” 许玄稍稍感叹,他门中的《从明一气剑诀》不过三品,《天火恒光经》更是残缺,需要火运加身的才能修行。 “虽然传承完整,可也是个枝繁干枯的局面,哪里像你一般,可以独掌一门。” 天陀嘿笑一声,调侃起空剑门现状。 “可看出那良希兰状况了?” 许玄以心声问道,对方状态不对,不知是什么情况。 这老妖的声音响起,语气幽幽,说道: “那老媪气海之中,有些古怪,似乎有只蛊虫,为她滋养气血,夯实修为,但也影响了此人神智,有蛊惑之能。” 许玄闻言,推敲起个中关窍来,良希兰和吴家走得近,得了什么邪法,气海中又有蛊虫,看来吴家或许同巫荒已经勾搭上了。 这空剑门又有自巫南来的一脉,恐怕是早早算好一切,就待今日。 “如今若是直接离去,真难走脱?” 许玄心中明白,对方有紫府谋划,多的是办法让自己入局,如今还是保持现状最好。 ‘说不得此刻就有神通在看,我显露出一点异样,对方就会察觉。’ 这猜想让他心中生出寒意来,只觉天上似乎多了诸多眼睛。 天陀看过四野,无什么异常,但「祸祝」本就和寻常仙道不同,监察的法门更是隐蔽,难以防范。 许玄回到待客的大殿,明日就将开启剑池,举行试剑,同弟子叮嘱不少事情,以防生变。 看着殿顶星图,许玄默默注视着那道赤色光华,有些出神。 —— 翌日,剑池开启。 许玄等人被领至登辰山一处洞府内,以待试剑。 此地宽广,沿道点着幽蓝的鲛人油灯,道旁为石壁,其上沟壑纵横,有剑气弥散。 许玄、良希兰都在此,两人不对付,互相不言。 那位元芝长老也现身,果然是炼气九重修为,中年模样,眉眼含笑,着一身鸦青长袍,实际年龄极高,恐怕超过百岁。 “见过许观主。” 对方颇为热情,笑着上前来问候。 许玄含笑应了,对方却不再多言,微微一笑,便领着自家弟子走了。 终于进入到这洞府的核心之处,是一方白气汹涌,内藏剑鸣的石池,变化不定,有种种幻像生灭。 启温领着将入池的众人,除去大赤观的二人,剩下的就是鹤云山的良鸢鸣,着一身胭脂红的长裙,是良希言的后人,炼气二重修为。 甲离山派来的是元鹿,是元芝长老的亲孙,此人行事放浪,此刻依旧没个正形,着一副银甲,背着一柄若门板似的阔剑,炼气三重修为。 启家的名额,自然是由启温,至于还有一名外姓的名额,则是由他的师弟占了。 韦言,这位左河默的二弟子终于赶回门中,风尘仆仆,跟在师兄身后。 他是炼气三重修为,身躯挺拔,若一株青松扎根,眉眼开阂,有剑光生发,着一身银灰道袍,同启温相似。 此人背着一柄乌黑的法剑,上有血光流转,凶气四散,显然不是凡物。 许玄同空剑门的两位长老到了一旁的座位上等候,跟着启温的那名老翁也在此,许玄这才知道,此人是名供奉,追随过空了道人,姓向。 启温祭出辰河,上面星辉流转,银汉下垂,让剑池之中的白气散去,若显化出一通道来。 “列位,还请入内。” 启温开口,元鹿先行一步,直直沿道而下,身形消失于剑池之中。 接着是启温,刘霄闻和柳行芳,陆续入内,良鸢鸣似乎有些犹疑,迟迟未进,让座上的良希言神色一沉,斥道: “还不快进去,还等什么?” 良鸢鸣见自家长辈发话,垂首低眉,缓步入内,就此消失不见。 许玄在一旁观察,这元芝长老的目光,竟然一直看的是那良鸢鸣,而不是自家嫡孙,似乎有些隐情。 一旁的向护法则是笑道: “如今入池,等上一段时间,在里面分出个高低来,就可看看,谁得来的洗练最好了。” 元芝若有意动,轻声道: “大荒剑池是最后一次开启了,门中未有剑意去填补,即将枯竭,但人也都有回光返照时,何况是这等灵物?” “此次洗练,馈赠必然极多。” 许玄则是沉默不言,暗中催动起气海中的洞化剑匣,他要看看,这剑池中到底有什么剑意? (本章完) 第99章 金剑 第99章 金剑 大荒剑池旁,白气朦胧,归于寂静。 洞化剑匣有感应剑意之效,许玄目光幽深,穿过层层阻碍,越过禁制,看向核心。 剑匣虽神妙,但也无隔空摄取之能,许玄更无意去行什么窃取之事,一是动静极大,引人注目,二是毕竟同空剑交好,如此行事,有违教诲。 ‘若要谋划,也是堂堂正正,互换传承,我再去追溯,若是不行,也可借辰河一观,看看有无什么变故。’ 这剑池中的剑意即将枯竭,怕是也无什么神妙,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要确定一件事来。 空剑门传承至今,到底有无修成剑意的人物? 若是有,日后只要能换取传承,许玄就可自行追溯,若是没有,一道四品剑诀,虽然珍奇,却不值得全心谋划。 他所求剑意,皆是以传承追溯,在【剑渊】中寻求。 至于【剑渊】这一地,许玄隐有猜测,或许就是古代剑仙道统的枢机所在,故而有追溯显化之妙。 【大荒剑池】颇为奇特,既像法器,又像灵物,内里叠合,若镜互照,在池中造化出一片小小天地来。 ‘这般手段,恐怕只有紫府才能做到,空剑门还能留下这等重器?’ 许玄心中稍稍感叹,这时气海中剑匣轻颤,他细细感应,确实寻到了一道剑意,但有些古怪,让他心中一颤。 剑池核心是一长有三尺的金鳞钩蛇,盘踞不动,尾上非刺,而是一金光晃晃的剑尖,剑意生发,周围太虚崩溃弥合。 一根金线自高处垂下,穿过云气、山岩,落到这钩蛇首上,控制其增减剑意,如若有灵一般。 许玄看得明白,这道剑意的主人,分明还在世! ‘金德一道的剑意,空剑门哪里能扯上干系?金线亦是神通所化,只是勾连剑意,才让我看出。’ 一位在世的紫府剑仙,以神通时时刻刻看着空剑门的一举一动,这大荒剑池又是空剑门祖上传来,哪有人会怀疑? ‘若是一开始就被人下套,恐怕不对,时间太久远了,应当是被鸠占鹊巢,这些人却毫无察觉。’ ‘左河默到底知不知道此事?就邀我观之人来试剑。’ 纵然许玄对这位空剑掌门观感不错,可此刻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猜忌来。 眼下却不好直接唤弟子出来,难免引人注意,这剑池既然未伤过性命,只好静观其变。 ‘紫府剑仙,恐怕在离国有赫赫威名,又修的是金德,细心打听,就能知道来历。’ 以剑意来养这些空剑门的弟子,到底是有何所求? 正在思索这些关窍,元芝,甲离山的这位长老忽地开口,看向池中,笑道: “这几人修为不错,皆都悟出剑势,说不定都有洗练的机会,不必争斗什么。” 他面容和蔼,耳垂如珠,见谁都是一副笑脸,颇有涵养。 良希兰闻言,眼神凌厉,两腮枯瘪,像个干瘪的柿子,显得刻薄,冷冷道: “元芝长老何不坦荡些,你家那位元鹿可是才从巫南回来,谁知道有什么勾当。” 元芝轻拍鸦青长袖,似乎完全不在意良希兰的话,依旧笑的和善,低低道: “慎言。” 此话一出,周围气氛稍稍一冷,良希兰不再回话,冷哼一声。 ‘这几脉,内斗的厉害。’ 许玄心中感叹,一旁的向护法则在看戏,颇有嘲弄之意。 “不知贵门这大荒剑池是何来历?竟有增长剑道的妙用,内里还藏一道剑意,当真厉害。” 许玄轻声问道,看向一旁的向护法,这位老修着一身粗麻布衣,样貌若田间老农,是启温这一脉的,倒是好说话。 向护法随意蹲在地上,未曾入座,没什么高人风范,笑着回道: “这谁说的清,门中也无什么记载,这剑意恐怕是先辈所留。” 一旁的元芝忽地看过来,眼神在许玄和向护法身上停了少时,低低道: “我倒是听过些传闻,这剑池,可是自外得来的,不是本门自行炼制的物件。” “管它是哪里来的,能用就行,何必在意这些!” 良希兰开口,语气冷冷,让在场三人都不太想搭话,一时气氛沉下来,几人都盯着白气飘忽的剑池。 —— 剑池中,一片晦暗。 入内,这池中似乎自成一地,隔绝外界,众人被打乱分开。 无数汹涌的白气在顶上卷积,遮蔽一方,地上则显化诸星,幽暗的冷光流溢,给人以无边的孤寂之感。 柳行芳看向四周,心中惊奇,这手段极其高妙,空剑门一筑基门派,哪里得来的这般宝物? 这地方算不上宽广,眼看多走几步就可到边界,但真正迈步而行,往往是一脚踏空,周边天地翻转,顷刻下落到别处去。 此时便是白气在下,星辉在上,颠倒不停。 ‘如何能走出?’ 他握紧手中【盘魄】,雷光渐渐覆盖于剑身之上,风云狮虎渐渐活跃,白气蒙蒙,笼罩前路。 柳行芳静心凝神,感应方位,手中盘魄轻鸣不止,剑身挺直,指向一处。 迈步上前,稳稳落脚,让他沉下气来。“果然,既是剑池,就和剑有关。” 举起盘魄,他灵识本就敏锐,心思通明,渐渐摸索出道路来,一点点向前。 背后偶尔传来窥伺之感,柳行芳回身查看,只见云气飘忽,再无一物。 他不欲多留,抓紧时间寻路,向前走去。 另外一处,刘霄闻处境堪忧,他和启温正一道同行,脚下是星辉,天上是汹涌白气。 两人正应付着自地上那冷光中钻出的事物,是一道道影子,通体虚幻,扑杀而来。 “霄闻道友小心,这是剑魄,大荒剑池自生之物,用以考校弟子,以剑斩最为管用。” 启温出声提醒,眼前这些剑魄修为不高,大都相当于炼气一二重境界,无什么手段,只会携着剑光杀来,两人还能应对。 刘霄闻执火虎牙,剑上赤火熊熊,燃烧不停,他如今已练成《天火恒光经》中的那道四品法术【炳元焚】。 这道法术位居四品,是门中真传,合天火降世,焚灭邪秽之意,施行此法需要灵火,刘霄闻以大日煌火修成,再合适不过。 当即剑锋调转,逆势而上,便有一阵火雨落下,洋洋洒洒,烧灭不少剑魄。 另一边,启温亦有手段,他修行的是门中四品真传,出剑时锋刃扭曲,吞纳光辉,成一幽暗的漩涡,将不少剑魄直接绞杀。 两人且战且行,按照启温所说,应当以手中法剑来感应道路,才是正途,不想被这剑魄拦住,一时不得前进。 ‘不知行芳那边如何,可还顺利?’ 他心中有些不安,总觉这剑池不对劲,让他本能的生出一股紧张之感来。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去争那福炁灵泉。’ 剑身赤红,斩开拦路的虚影,刘霄闻沉声道: “启兄,且随我杀出去。” 启温会意,二人不再留手,法剑挥舞,迅速向外突围,却见无数剑魄涌来,又将二人团团围住。 相比于启温二人的凶险,剩下的二人可走得十分平静。 良鸢鸣同元鹿一道,两人并肩而行,踏着茫茫白气。 元鹿一副嘻嘻哈哈地模样,他生得粗野,不同他祖父那般温润宽厚,银甲上法光流转,道道阵纹生灭。 他背着的阔剑极为宽厚,真就似门板一般,空剑门的剑招多以轻灵变化取胜,这阔剑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良鸢鸣眉头紧皱,胭脂红的长裙飘摇,佩着一墨玉般的法剑,同良希兰的那柄相似。 “元鹿,你可确定今日能成事?” 良鸢鸣停下步子,看向元鹿,声音闷闷,显得忧愁。 “自然能成,该给良家的,一件都不会少。” 元鹿嬉笑着上前,浓眉下一双大眼精光闪闪,低低道: “希兰长老续上道途,若是筑基,届时就是原上一等的人物。” “左掌门是个认死理的,若是出关,见到希兰长老所为,绝不会轻饶,届时良家如何自处?” “要做,就做的绝些,直接趁此时机,一举成事,空剑门只是拖累,今后原上可只有良、元二家。” 良鸢鸣闻言,却未显出喜色,反而更加低落,只低低道: “那什么【血蛊法】真能成事?老大人深陷其中,鹤云山上不少有资质的,都叫她喂了蛊虫。” “我的一位师弟、一位师妹,都是刚刚炼气,笑着来见我,结果让我亲手送到老大人那处去” 良鸢鸣说着,泪水横流,竟然直接扑到元鹿怀中,低低啜泣道: “我怕这一切到头来是一场空,白白害了同门性命,做下这等龌龊事来。” 元鹿的神情动容几分,搂紧了怀中女子,语气温柔道: “鸢鸣放心,自然能成,如今限制松上不少,这几十年来,不少吞服血气的都成就紫府,成个筑基有什么难的?” “离国最近可出了件大事,你还不知罢?” 良鸢鸣抬头,满目疑惑,看向对方,只见元鹿满脸笑意,唏嘘道: “「血炁」一道流传的那妙法,如今真的可用,有不少大人,借此多成了一道神通。” “吃几个人罢了,往后都不算什么大事,你安心就是。” 对方的笑容看得良鸢鸣心中发寒,只觉鲜血淋漓,让她不敢直视。 (本章完) 第100章 垂线 第100章 垂线 剑池中心,天地逼仄,白气和幽光翻转不停,让人几欲晕眩,最核心之处,黑白交汇,一片混沌。 脚下是一片青砖,剑池中心还未开启,未有变动。 一着银灰道袍的男子阔步而行,越过一波动不停的帘幕,袖上星纹繁复,明灭不定。 他平握着手中乌黑法剑,上面血光流转,凶厉之意自生,不断冲击心神。 韦言环顾四周,再无一人,竟然连启温师兄也不在,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剑身震颤,血光不断自其中涌出,冲击心神,他巍然不动,据守剑心,任由那股暴戾凶顽的气息冲刷。 若要来此,先是要应付那些难缠的剑魄,然后就要持剑感应,在干扰之中寻出正确方位,门槛极高。 韦言是本是矿洞中奴隶出身,得了师父看中,带回山门修行,他剑道天赋极高,较之启温还胜出不少。 轻挥法剑,韦言鼓荡法力,幽邃的煞气生发,渐渐止住剑上异动,煞气同血光汇聚,化为道道污浊的血煞,在地上蠕动不停。 此人修行的分明不是「宙辰」,而是「煞炁」。 等候许久,终于自后方走出一人,是位着青衣的俊逸男子,驾雷而出,挥着一银白法剑。 对方显然也遭了那剑魄,此刻有些狼狈,两人对视,韦言先行开口: “可是大赤观的道友?在下韦言。” 柳行芳刚刚自一群剑魄之中搏杀而出,持剑感应,总算走出,不想竟然有人比他还快。 “在下柳行芳,道友这般神速,当真了得。” 柳行芳发自内心赞了一句,他刚刚走出,自然知道其中困难,剑魄干扰,既要护身,还要感应,对修为、剑道要求极高。 韦言倒未客气,语气真挚,回道:“经年苦练,方有今日。” 如今还要等候,两人便攀谈起来,韦言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好说话。 两人谈的投机,说起些剑道上的感悟来,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韦兄修的是,不是「宙辰」,而是「煞炁」?” 柳行芳见对方剑上幽邃的煞气流转不定,他在栓马道待得久,那【小煞风阵】天天接触,自然识得。 “正是,我修的为「煞炁」一道,是道三品功法,师父亲自为我寻来的。” 韦言神色如常,见柳行芳疑惑,解释道: “我少时被掳去挖矿,常年在地下,遭了地煞侵体,师父便特意为我寻来这门功法。” “若是无师父,恐怕我现在早已化为洞中一具枯骨。” 柳行芳见对方不卑不亢,提及此事,只以平常之事看待,笑道: “道友逢凶化吉,日后自有坦途。” 两人正谈笑着,自后方帘幕又有动静,先后一男一女走出,正是元鹿和良鸢鸣二人。 “韦师兄,柳道友,你们二人来得可早,当真厉害。” 元鹿见了两人,含笑上前,浓眉舒展,大大方方问好。 他身后的良鸢鸣却有些怯怯之感,不曾上前,只是低低垂首。 这二人气息平稳,显然未曾经过什么争斗,倒是让柳行芳心中起疑,同时担心起师兄来。 ‘霄闻师兄还未来,不知有何变故?’ 入内众人,以刘霄闻和启温修为最高,都是炼气四重修为,不知为何还未走出。 韦言亦是面有忧色,看向那层帘幕,眉头紧锁,手中法剑震颤,血光渐渐生出,同煞气混合。 一旁的元鹿看来,目光在韦言手中法剑停留少时,笑道: “韦师兄这【饮血】还真是凶戾,也就只有师兄道心坚定,才能使得。” 韦言翻转手中法剑,再度以煞气镇压,低低道: “什么道心,只是能忍罢了。” 元鹿上前一步,将背上阔剑卸下,直直插入地上青砖。 此剑足有一人高,极为宽阔,简直像面巨盾,上刻无数毒虫猛兽,通体莹白,像是以什么凶兽的骨头打造。 元鹿舒展身形,若山间古猿,转而看向柳行芳,笑道: “行芳道友可是柳家出身?” 对方突然发问,让柳行芳不解其意,但还是回道: “正是,元鹿道友有何事?” “无事,无事,柳家的人不修「忌木」,反修雷道,可真是” 元鹿微微昂首,摩挲着下巴,凑近笑道: “稀奇。” “这有什么?我是支脉出身,又修不得真传,木生雷,自有说法。” “是极是极,木生雷,道友好学问。” 元鹿言语浮夸,让柳行芳心生不喜,不愿再同此人聊了。 后方的良鸢鸣见此,缓步上前,开口道: “启温师兄还未过来,当真奇怪,莫不是生出什么变故?” 话刚落下,便见二人相互扶持自后方的帘幕中走出,气息低落,身上有不少伤势。 正是刘霄闻和启温二人,此刻步伐都有些虚浮,韦言和柳行芳都急急上前,同时呼道: “师兄!”各自搀扶起自家师兄,喂下丹药,两人才好转不少。 启温勉强起身,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在,才放心不少,低低道: “我和霄闻道友同行,那剑魄生变,化作我二人的身形,模仿我等剑招、功法,颇为难缠。” 刘霄闻此时也缓过劲来,先前那剑魄忽地凝聚,化为二人模样,使得功法、秘术和剑招都一模一样,境界也是四重,实在难缠。 最后他祭出大日煌火,这灵火那剑魄可没有,焚化了那剑魄大半躯体,这才同启温逃了出来。 “剑池生变,我看就此中止算了,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凶险。” 启温长叹一气,事情变得有些失去掌控,在剑池之中又同外面联系不上。 最为重要的是,大赤观的两名真传还在内,若是折了任意一人,怎能同师父交代? “不可!” 元鹿忽地上前,高声制止。 “元鹿师弟,性命最重要,你这是” 启温的话还未说完,元鹿就开口打断,此刻他脸上笑意散去,显出一种若兽类般的凶相,冷冷道: “大荒剑池内蕴剑意即将消散,这剑池只能开启这一次了,之后枯竭,再无法动用。” “此刻中止,就是自毁前途。” 一旁的韦言上前劝解道: “元师弟莫要这般,这剑池也就能使人突破剑元,这境界我等自修,也可成就,何必这般极端。” 元鹿瞥了韦言一眼,眼中冷光流露,沉声道: “既然修剑,自然要一往无前之志,师兄这般畏首畏尾,怕是有污登辰一脉的威名。” 韦言神色不为所动,语气平淡,看向启温,只道: “元师弟说的有理,但此事还是要看师兄处断。” 启温如今暂代掌门之位,只要他拿定主意,要中止试剑,那众人也只能听从。 此刻这位面貌端正的青年似乎有些犹豫,像是被元鹿的话语打动,沉吟少时,朗声道: “元鹿师兄说的对,我辈剑修,自然要一往无前,道就在前方,为何不走!”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同他刚才那副忧心重重的模样完全不同,让韦言微微愕然,师兄向来稳重,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启温发话,几人便就无什么异议,刘霄闻见师父那处未有动静,更不好多说什么。 柳行芳则看向元鹿,隐隐觉得这人举止怪异,但又不好点明。 “这次剑池虽有异动,但剑气之盛,也远超历代,恐怕最后每位都能得来洗练,不必去争什么。” 良鸢鸣柔声说道,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正是,这可是少见的丰年,剑池更显神异。” 启温也是跟着发话,显得迫不及待,手中法剑轻鸣。 “师兄.” 韦言颇有些担心,但启温只是冲他一笑,让这位师弟不必忧心。 剑池中心终于开启,黑白二气汇聚,化作一团蒙蒙的灰光,显出一条道路来。 “入内,我等便会分开,眼前会显化出历代入内洗练之人的幻影,即为【池灵】。” “以剑胜过,就算通关,最后可得洗练,若是不敌,就会被传出。” 启温朗声告知众人规则,竟然先行一步,迈入那灰光之中,就此不见。 “师兄!” 韦言面露忧色,跟着入内,手中法剑煞气滚滚,血光蒙蒙。 元鹿和良鸢鸣一前一后,同柳行芳二人致意,也都进入其中。 “如何,可要进去?” 柳行芳先行开口,问向刘霄闻,毕竟这位师兄是亲眼见了池中异变的,由他来拿主意自然合适。 “我看这剑池,怕是没这么简单,先观察少时,莫要妄动。” 刘霄闻很是沉得住气,眼神炯炯,盯着那灰光涌动的道路。 两人欲在外等候少时,可身后的帘幕却忽地颤动起来,直接破掉,密密麻麻的剑魄自后方涌出,甚至还有几道的人形的,同入内的几人相仿。 刘霄闻二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眼下是不进也得进了,只好向那通道奔去,入了剑池中心。 后方原本汹涌的剑魄忽地止住身形,停滞下来,就此消散。 池外,许玄看着喷吐灰光的剑池,气海中洞化剑匣震动,感应着那道金蛇剑意。 那道自天而降的金线忽地动了,向外延伸,许玄的视野随着延伸的金线而动,渐渐能窥见几分池中情景,不局限于那金蛇一旁。 他看得清楚,那跟金线随风而动,就这般落到了一人肩上。 空剑门如今的代掌门,启温。 (本章完) 第101章 破虚 第101章 破虚 剑池中心,灰光涌动。 柳行芳入内,脚下显化出一道台,此地幽暗,只见头顶天星闪烁。 这道台沧桑古老,以黑褐色的巨岩削成,上面坑坑洼洼,如烧融的一般,星辉流转,将柳行芳送至道台中央。 ‘这剑池,绝对不是筑基一级的事物。’ 柳行芳心中疑惑,这般藏纳空间,避虚化实,可不是筑基法器能办到的,就是「宙辰」一道,也只有紫府有这般能耐。 他出身柳家,见过不少筑基灵物、法器,更别论家中的【青郁柳】就是筑基中最为顶尖的古法器,眼前剑池之神妙,还在青郁柳之上。 柳行芳心中正起疑,面前灰光聚合,竟然自其中走出一人,着一身银灰道袍,同启温相似,拔剑上前,直接杀来。 刚刚心中的疑惑顷刻消散,他转而全心应付起这池灵来。 面前之人容貌模糊,被一团灰光笼罩,看不真切,但手中法剑翻转,时隐时现,带给柳行芳的压力颇大。 柳行芳首次同这道统的修士交手,对方尘灰法剑在空中不断变转位置,神出鬼没,让柳行芳完全陷入守势。 这池灵亦是剑势一境,但借着移形换位的剑术,随心变化,难以捕捉痕迹。 ‘真是难缠。’ 柳行芳沉心凝神,盘魄翻飞,将对方攻势滴水不漏招架住,剑上紫雷炸响,便有雷音阵阵,鼓荡而起。 对方身形还做不到像良希兰那般隔空腾挪,依仗的是手中法剑不断换位,变化莫测。 柳行芳正是要效仿昔日师父斗法,以雷音查探方位,来应付对方法剑变位。 那池灵继续前压,剑势变幻,灰光四散,使出不知何等术法,星辉洒落,自天而降,若一星域,让柳行芳行动一滞。 形势越发紧急,柳行芳神色沉稳,剑身震颤,雷鸣之声四起,渐渐能感知到对方法剑轨迹。 他张口一吐,雷光涌出,一青紫二色的剑丸激射而出,携化雷光,冲开对方法术镇压。 柳行芳踏步上前,盘魄上风云相激,狮虎嘶吼,银白剑身发出清越之声,一点蒙蒙的紫意在剑尖生发,他直斩而下。 上方的罡音已经破去星辉,此刻铮铮而鸣,雷音四起,笼罩向池灵。 「震雷」本就善动天音,柳行芳此刻施为,虽然没有许玄【天鼓】法术阻滞气机,增长威势的妙用,但探查方位已是足够。 池灵剑身再度移位,避开雷光,转而斩向气海位置。 柳行芳早有防备,剑身伏压而下,紫雷流淌,借着法剑缠上对方,瞬间暴起,大震祈雷光生发,将对方笼罩。 黑褐的道台上泛起烟尘,那道灰光凝成的人影倒下。 柳行芳稍稍放心,刚才那一招结结实实落到对方身上,炼气二重受之,重伤是难免的。 一番比剑下来,他身上多了不少伤处,气息也有些不稳,刚刚催动罡音,又使出法术,消耗极大。 ‘击败池灵,可得洗练,怎无动静?’ 正当他疑惑时,道台旁的辉光再度涌动,重新凝聚成一道人影来。 对方着青衣,手执银白长剑,顶上有一青紫飞剑翻转,周身雷光隐现。 柳行芳心中骇然,这灰光竟凝聚成他的身形来,正是先前霄闻师兄遇到的情况。 此刻法力消耗极多,对方却气息圆满,拔剑而来。 柳行芳握紧盘魄,长呼一气,他此刻只觉心思空明,手中法剑轻灵不少,低低道: “来。” 另外一处,刘霄闻已经解决掉那灰光模拟的自身。 全靠这大日煌火。 那灰光无法模仿这道灵火,因而使出的法术、剑招都要弱上许多,自然不是刘霄闻的对手。 【炳元焚】祭出,火雨自天而降,将这灰光彻底焚尽。 他坐下调息,恢复法力,看向四周,一片寂静,未见什么动静。 ‘启温说击败池灵,就有剑元的机缘降下,已斩了两个,怎无反应?’ 头上天星明亮,四周晦暗,星光洒落,可还是看不真切周围。 这地方如同在域外一般,让刘霄闻感到一股与世隔绝的孤寂,灵台之上篆文明亮,【阳燧降火】绽放金赤之光。 刘霄闻隐隐觉得不对,再度看向上方,见闪烁的天星逐渐虚化,整片天幕像是被人抽走,显出一片如梦似幻,若破镜折射的虚空。 他想起师父的话语,隐隐察觉到上方是何地,心中震颤。 太虚。 剑池内部的天顶,分明是一片破开的太虚,就这般稳定的落在此处。刘霄闻神情未变,低低垂首,尽量不显出异状来。 太虚破开,无人稳定就会瞬间弥合,如今上方这片虚空能一直存在,那就说明是有人在维持。 这不是炼气乃至筑基能做到的,唯有真人,才有这般手段。 ‘到底是哪位真人在谋划,是否涉及我门?’ 刘霄闻闭目调息,心神电转,思虑起这试剑一事来。 ‘如今无法同师父通气,也不知他是否看出蹊跷来。’ 机缘一事,已经让刘霄闻抛至脑后,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自这局中脱身。 ‘行芳师弟,可莫要出事。’ 刘霄闻叹了一气,只盼这位师弟平安无事。 —— 道台上,元鹿轻易将那道池灵击溃。 他使的阔剑势大力沉,以剑带人,剑随人转,任由对方法剑变幻,只是一力压之。 眼见那灰光再度凝聚,化为同他一般的人影,元鹿淡然一笑,祭出一道骨符来。 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蠕动,自那道骨符散出,化为各类毒虫之形,顷刻间就将这道人影啃噬殆尽。 看向上方,天星散去,露出蒙蒙的太虚来,元鹿脸上显出几分喜色,取出一堆莹白的兽骨,法力催动,很快就成一祭坛。 点上香火,他朗声念道: “恭请大巫,指明方位。” 自太虚之中深处一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来,上有道道黑色咒文,不断变化。 元鹿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手似乎是虚握住什么,用力一扯,这片太虚逐渐稳固,化为通道,同此地相合。 一剑尾金蛇忽地自虚空中显化,身上牵连着一根金线,剑意生发,就堵在这处通道上。 “元虿前辈。” 那勾蛇忽地出声,是一道轻浮的男子之声,引得太虚中金气流溢,化为铜精铁英。 下方的元鹿听到此声,立刻口吐铁水,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那道苍白之手上有一道黑色咒文落下,将元鹿护住。 这位分明是巫祝道的紫府,此刻有些不满,冷冷道: “原来是万金真人,你在此垂钓,倒是好雅兴。” “我天毒山已经和太真仙宗谈妥,万金真人这是何意?” 黑色咒文明灭,化为各色狰狞的毒虫,隐隐和那金色钩蛇对峙起来。 “前辈奉大巫之命,要炼那【奉玄解恶度刃】,我自然不拦。” “只是莫伤了那韦言的性命,我宗还有用处。” 一道嗤笑之声响起,这位元虿低低道: “你垂钓这些年岁,耗费这柄【金鳞】的剑意,也就寻到这个合适的?” “大赤观的灵藏当年借温扶风探出,空剑门的却还隐没,你等了这些年,还真叫你等到结果,不少人可眼羡着。” 那金蛇闻言,剑尾调转,暗金剑身光华流转,不断使周围的虚空崩碎弥合,这轻浮的男子之声再度响起,笑道: “前辈说笑了,天毒山证求果位,我这点小本买卖,哪里能入同道的法眼。” “这原上因果重着,前辈只可度走许左之中一人,且必须让他突破筑基,才可带走。” 元虿声音低沉,手上黑色咒文涌动,只道: “这事我自然明白,我们这一脉能等,有人可等不了,见不得大巫圆满,又想「祸毒」归位,又怕失控,求金的步骤都要污浊。” 下方的万金讪笑,涉及真君一级的谋划,他不敢多言,只低低说道: “前辈再等等,下方事起,逼得左河默出关就是,届时我再驱使神通,自会帮着行事。” 黑色咒文涌动,渐渐布满这片太虚,逐渐将那金色钩蛇围住,这位元虿笑道: “仙修的意神通,还真是好用,当年若是没遭劫,岂不是有随心控人神智的能耐?” 万金只得陪笑,不欲多言,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此刻共事,他更觉得难以自处。 “下方之人,都已归位,可以动手。” 万金语气低沉,金气冲激,只道: “我等不能直接出手,以免沾染因果,就看前辈安插的棋子,如何行事。” 黑色咒文明灭,遥遥指向一处。 剑池外,元芝长老忽地抬头,含笑看向前方。 (本章完) 第102章 入池 第102章 入池 洞府中冷光幽幽,照映着在场几人的脸庞,明灭不定。 剑池之中灰光熠熠,若沸腾一般,灰光夹杂白气翻滚不止,不时有苍灰剑气迸发激射,若落雨一般洒下,将青灰色的山岩斩的粉碎。 在场几人几乎同时失去对自家弟子的感应,原本的信物、令牌、魂玉一律失去作用。 “怎么回事?” 良希兰是最先喊出声的,起身上前,却被那剑气逼退,面色难看,转而望向元芝。 她枯瘦的脸上显出惊怒混杂之色,背上墨玉法剑震颤,灰袍大袖鼓起,沉声道: “元芝,这是怎么回事,明明.” 说及此处,良希兰沉寂少时,不再言语,而是直直盯着元芝,眼神怨毒,好似只失崽的母狼。 “恐怕是剑池出了问题。” 元芝此刻起身,面上亦有忧色,低低道: “我那孙儿还在其中,这可如何是好?” 最为紧张的还是那位向护法,此刻不管剑气阻挡,想去剑池旁查看情况,却靠近不得,身上衣衫划破,遭创不少。 “诸位,眼下还是救人最为重要,我弟子的令牌可都感应不上了,不知生出什么变故来!” 许玄起身,目光扫过良希兰和元芝二人,声音冷冷。 “许观主还请冷静,我等一同商议,才能想出个办法来。” 元芝此刻依旧态度温和,缓声宽慰。 向护法此刻自剑池旁回来,眉眼不善,盯向良希兰和元芝二人,低低道: “两位长老,启温、韦言的留下的信物也感应不到,不知二位长老是否能联系上人?” “哪里能行,我家那元鹿自刚刚就再无感应,气息垂危,谁知遭了什么祸。” 元芝起身,鸦青长袍上绣草木,接着低低叹道: “如今还是将掌门请出,让他看看剑池情况才是。” “大荒剑池历来只有掌门才了解几分操控之法,我等再急,也救不出人来。” 向护法脸色稍沉,语气犹疑,低低道: “左掌门正在闭关的紧要时刻,此时强行破关,怕是” 良希兰迈步上前,语气乖戾,恨恨道: “他左河默的修为重要,还是门中弟子性命重要,剑池内藏空间,一旦生变,就是筑基进去也难活命,除了让左河默来,还有什么办法?” “鸢鸣是我家的嫡系,要是出事,你担待的起?” 一旁的元芝此刻站于良希兰身上,却不多言,直直看着这位向护法,眼神玩味。 “这” 向护法还是有些犹豫,可下一刻良希兰直接暴起,拔剑斥道: “向云迟,你再不去开洞府,那我就拿剑去请掌门出关,不过筑基罢了,我门中难道就他左河默能成?” 墨玉法剑冷光流转,扭曲光线,令人心悸的剑元在其上吞吐不定,指向这位向护法。 “此事确实重大,需要掌门来处理。” 这位老护法声音低沉,说到一半,眉峰一转,伸出两根手指,化为青铜之色,就这般稳稳夹住良希兰的法剑。 “良希兰,我不管你在用何邪法,勾结何人,若是敢谋害启家之人,我必要同你好好论道。” “向云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希兰法剑一沉,向下一压,剑元流转,一旁的元芝却上前,挥手间一道劲风升起,将两人分开,沉声道: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许观主正看着,你们还在内斗!” “弟子安危最为重要,向护法,请。” 元芝神色凝重,就立身于二人之间,目光直直盯着向护法。 “好,那我就请掌门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 向云迟祭出一道令牌,上有【空剑】二字,通体银白,背刻诸天星斗。 良希兰见了此物,眼神炙热几分,恨嫉交加,冷冷道: “掌门信物,果然在你手中,左河默宁愿让个护法来管,都不愿意交予我们这几脉!” 向护法并不理会,默默催动令牌,星辉闪烁,这令牌便化作一团流光消散。 一时寂静,连那剑池似乎都沉寂一时,不再喷吐灰光,洒落剑气。 远处隐隐传来地震之声,某一峰的阵法开启,一道流光激射而来,闯入此间洞府。 来人身披青元星纹宝甲,佩一天蓝长剑,眉宇含怒,身形矫健,隐隐有剑气流溢,看向在场之人。 正是左河默,他破关而出,此刻气息稍有不稳,但修为境界却稳稳停在了炼气九重,性根显化,气势远在良希兰、元芝之上。 在场众人,只有许玄神色未变,凝神望来。 左河默修成九重出关,在场还有巫荒布子的迹象,这是极为凶险的信号。 “掌门。” 元芝先行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不想左河默只是挥手止住,让元芝当下缄口。 这位空剑门的掌门看向许玄,两人点头示意,心中都有盘算,此刻达成一种微妙的默契。 “此间之事,向护法已在信物中告知我了。” 左河默神色冷冷,扫过良希兰和元芝。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开启那剑池,救出几位弟子?”良希兰上前,语气怨怼,盯着这位外姓掌门。 点点星辉忽地升起,周围的鲛人油灯冷光一滞,一道无形无质的剑气穿梭,直直斩向良希兰,让这位长老神色一变,忙拔剑抵挡,神情狼狈。 “左河默,你这是何意!” 良希兰怒斥出声,白发飘起,原本枯瘪的脸上蒙起一层浑浊的血光,好似妖魔一般,引得左河默皱眉,满眼不屑和轻蔑。 “良希兰。” 左河默开口,沉声说道: “你做的丑事,我都已知道,之后再同你清算。” 良希兰此刻脸色稍稍发白,刚才那道无形剑气来势极快,差点让她反应不及。 “现在,我以空剑掌门的身份,解封剑池。” 言毕,左河默祭出那道令牌,掐诀施法,这剑池震动逐渐息止,也不外泄剑气了。 “还是未有感应传来,这可如何是好?” 元芝取出一块魂玉,上面光华黯淡,令他脸上显出焦急之色。 左河默依旧平静,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看向元芝,竟然笑道: “元芝长老说笑了,我还未入内,自然感应不到。” 此话一出,让这位元芝长老神情稍稍一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满眼疑惑看来。 “诸位,如今看来,只有入池看看,才能救回门人了。” 左河默扫视一圈,目光同许玄相接。 “既然如此,那便进去一探。” 良希兰早就忍不住了,此刻更是斥道: “磨磨蹭蹭作何,早些进去,看看情况才对。” 众人不言,左河默先行一步,向着剑池走去。 “向护法在此看护山门,其余人都随我入内。” 一旁的元芝脸上稍变,低低道: “掌门,我未修剑道,入不了剑池。” 左河默回首,目光冷冷,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看穿,他沉声道: “你必须入内。” 元芝眼中多了几分惊惶之色,犹疑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今天不进,那就死在这里!” 左河默声音冷冷,听不出喜怒,他腰间天蓝长剑震动,剑气流溢,无形无质,在元芝身穿梭。 杀机四溢,让元芝的脸色变得苍白几分,只好顺从道:“进,我进就是.” 左河默转身,看向许玄,语气中有些歉疚之意,只道: “许观主,是我门未料到这变故,拖累了贵观两位弟子。” “还望许观主原谅,此事非人力所能抗衡,谁又能料到?” 他的声音隐忍、克制,腰间法剑震动不停,杀气迸射,显露了此刻心绪。 “此事等救出人后再提。” 许玄长叹一气,他此刻倒无什么怪罪这位左掌门的心思,反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切。 天陀刚才已经窥伺过此处的太虚,见到无数涌动的黑色咒文,许玄自然明白是哪一道的来了,哪里有什么责备这位同道的念头。 “好,就此入内,一道去看看情况。” 众人纷纷进入剑池之中,就此隐没身形,在场之人,仅剩下那名向护法。 这位老翁面上显得憔悴,四周幽静,好像只剩下他一人。 他想起当年妖灾过后,一片寂静,他也是这般藏身于一处洞府,跌跌撞撞走出,所见只是一片殷红。 那时他跟随的是启常,左掌门的师弟,启家昔年家主,自己最终在一片残尸中寻到这位家主的头颅,对方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左河默、启闻、韦言,空剑门衰微至今,终于有兴盛的迹象,可.’ 向云迟神色恍惚,逐渐想起当年他尚还年轻之时,空了道人还担任着掌门之位。 ‘山门各脉人才济济,空剑门必将大兴。’ 这是他当年拜见空了道人时所言,可这位上一代的掌门只是抚须而叹,低低说了一句。 “祸患也落在这上面。” 直到如今,他已经垂垂老矣,从一位供奉晋升到护法,昔年掌门的话语才清晰地在他心中响起。 这声音经久不息,让他觉得头痛,他本就是由启家提携,可如今两代人都看护不好,向云迟心中有愧、有悔。 剑池沉寂,这老修沉默着上前,目光似乎要越过那灰光,看向其中的众人。 (本章完) 第103章 坠落 第103章 坠落 剑池中心,灰暗之光流转,天上诸星虚幻,似乎一戳即破。 灰褐道台之上,雷音长鸣,法剑相击,清越悠扬,若古刹的钟声。 原本坑坑洼洼的地面多出许多狰狞的剑痕,青衣飞扬,银白法剑若游龙般穿梭不定。 柳行芳身上多出许多血洞,最要命的一处就贴近在自身气海上一指之地,差点就是性命不保。 对面的池灵也受伤不少,但气势之盛,还是远远超过柳行芳本尊,法剑斩来,不给柳行芳片刻喘息之机。 自刚才便感应不到师父,他自觉剑池之中恐生变故,心中有些不安。 池灵攻势凶猛,就连那道【劫元剑落】也能使出,威力、变化都同柳行芳本尊一般。 功法、剑招、法术,对方都和自己如出一辙,状态还更胜一筹,如何能取胜? ‘如今有变,这剑池的传送恐怕也不可用了,说不定,真会陨命。’ 修行这些年,今日这池灵是真正将他逼到了生死之间,他的招数对方全都识得,根本无用。 如同跟自己的镜像斗法,这感觉十分难受,他的法力、灵识渐渐枯竭,逐渐落入颓势。 ‘这池灵显化后便和我分开,不会再模仿我如今的状态。’ 缠斗至今,柳行芳也大致看出这池灵的虚实来。 ‘若是想斩他,只有在这短时间内有足够提升,反超过它,才有机会。’ 修为、法术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眼下指望,只有手中法剑。 他在剑势一境已经走得极远,这一境界还是归于凡俗,相当于凡人口中剑客之流,只是动用剑招杀敌。 剑元则是剑气之雏形,是剑道境界体现,萦绕于法剑之上,虽不可离体激发,随心而动,但已经属于仙道的境界。 自剑势到剑元,就是由凡至仙,云泥之别。 柳行芳握紧盘魄,长呼一气,咳出口污血,他心若平湖,渐渐忘却眼前事物,眼中只有这柄法剑。 罡音已经叫他收回,他的精气神凝聚一处,盘魄震颤,逐渐隐去上面雷光,露出原本银白的剑身来。 池灵再度杀来,雷音重重,法剑直斩而下,柳行芳挥剑抵挡,未曾使出什么法术,就这般简单地招架开。 当下不敌,柳行芳被雷光击飞,摔在地上,传来清晰的骨裂声,他的脏腑叫断骨刺穿,此刻口中吐血不止。 他却完全未在意伤势,只觉浑身上下冷热交替,一会好似在火炉,一会又在雪天,脊柱大龙发出脆响,浑身法力迅速运转起来。 池灵再度杀来,法术席卷而下,飞剑翻飞夹击,顿时在柳行芳身上又开出不少血洞来。 抵挡不及,那柄飞剑直直削去了他左手三根手指,更显凄惨。 柳行芳的气势已经降至最低,好似风中残烛,剑池却依旧未有传送的迹象,池灵再度杀来,剑上寒芒闪烁,就要彻底了结对方性命。 雷光重重,伏压而下,柳行芳以右手举剑,逆势上挑,依旧未动用法术。 盘魄之上,一点莹白之光生发,形成一道环绕剑身的白芒,吞吐不定。 池灵的雷光叫这莹白剑光一扫而空,这虚幻的人影稍稍一滞,似乎难以理解眼前之事。 柳行芳黑发散乱,满脸血污,唯有那双眼睛此刻明亮无比,看着手中法剑,显出十足的狂热来。 剑元。 他铤而走险,在生死之间,拿性命作赌注,只以法剑对敌,终于悟出。 “该我了。” 柳行芳上前一步,剑上白光莹莹,显出摄人心魄的锋芒来。 一点紫意生发于剑尖,他大笑着上前,使出【长气行云】。 顿时剑元涌动,雷音重重,盘魄一往无前,一气运转,那池灵刚想招架,却被剑光弹开,气海被莹白的剑元搅得粉碎。 那池灵就此消散,柳行芳长呼一气,再也站立不稳,倒在道台上,勉强服下几枚丹药,止住伤势。 他摸索着,在道台上寻找自己的断指,可也只寻到两根,敷上药散,勉强接上。 左手的小指已经叫那池灵的法术轰碎,再也拼合不起。 明明境况已经如此凄惨,可他却朗声笑了起来,近乎痴迷地看着盘魄上涌动不断,若白玉般的剑元。 四周一片寂静,所谓的洗练半点踪迹未见,但柳行芳已然满足,他已经求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 韦言立身道台之上,轻抚手中【饮血】。 面前是一和他相像的人影,这池灵手执一柄和【饮血】相似的法剑,由灰光凝成,有殷赤的剑元在锋刃上流转。 【饮血】长鸣,剑身中似乎有数道血光冲入韦言体内,他巍然不动,将法剑收起。 对面的池灵应声而倒,自半身处被齐齐斩开,就此消散。 四周寂静,所谓的洗练一点动静都未有。 韦言浑不在意,心神还沉浸在刚刚的恶战之中,周身幽邃的煞气流转,更有道道血色纹路自他脖颈处蔓延。 他眼神清明,坚定,沉心静气,默默压制住那【饮血】带来的异象。来此之前,他就已经修成剑元,对于这所谓的剑池洗练,韦言自然是无多少期待。 就是显化出,韦言也不会动用。 ‘门中经过这剑池洗练的,虽然都成了剑元,可却终生不得寸进。’ 师父当初就是得了洗练之机,却不动用,最后靠自己修成剑元,再到剑气,韦言自然心神往之。 这道能模仿自身的池灵虽然诡秘,门中未有记载,可韦言还是将其斩于剑下。 ‘池灵模仿不了【饮血】。’ 他稍稍沉思,端详起手中那柄乌黑的法剑,其上有殷红的血色纹路,隐隐能看出描绘的是一片战场景象,剑柄上刻着散发凶戾之意的【饮血】二字。 韦言修行的是三品「煞炁」功法《伏形恶身诀》,他的法躯本就遭地煞之气浸染,修行起来自然进度极快。 至于剑道,门中的《无空剑诀》除了师父,便以他领悟最深,就是几位长老也不如他。 启师兄虽然修行的是门中真传四品功法《乘槎渡宿经》,四品「宙辰」一道,可论起对《无空剑诀》感悟,还是他胜出几分。 四周寂静,他身上令牌已经失去对外面的感应,让他稍稍心忧。 上方的星域忽然破碎,显化出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来,周围变得明亮,某种无形的隔阂消散。 诸多道台显化,入内的众人此刻才终于互相得见。 韦言环视一周,见到大赤观来的两人都虽有伤势,但状态尚可,良鸢鸣更是气息平稳,只是神色有些凄惶。 至于元鹿,此人已经昏死在道台之上,七窍流血,地上还有一摊铁水,不知遭了什么变故。 “师兄!” 看见启师兄,韦言不禁惊呼出声,启温此刻满身皆是剑伤,气海被搅得粉碎,气息垂危。 韦言想要立刻御风过去,可一股重压传来,让他无法御风而起。 一旁的刘霄闻见柳行芳无事,稍稍放心,两人刚说上几句,不想又有异变生出。 启温、刘霄闻二人所处的道台渐渐浮起,向着上方那处蒙蒙的太虚之中飞去,速度缓慢,但却不可动摇。 “师兄!” 柳行芳和韦言都惊呼出声,恨不得立刻去御风救人,但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道台。 刘霄闻看向前方如同破镜一般的太虚,心中不免生出寒意,死亡就在眼前,只要落入其中,必然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一时场上气氛有些绝望,这时一座道台上忽地显化出一群人的身形来,正是左河默一众。 炼气九重在此,勉强可以顶着重压飞起,良希兰和元芝都径直飞向自家后辈方向。 左河默同许玄见了眼前变故,皆是神色一变,此刻情况紧急,若是再迟上一步,自家弟子可就要彻底殒命。 两人当即全力御风飞起,冲向载着启温和刘霄闻的两座道台。 下方的元芝看着御风而上的两人,眼中精光闪过,假意看顾自家孙儿,实则留意着许玄和左河默的动向。 ‘再近些,再近些就好。’ 元鹿此刻昏迷不醒,他的大父,这位元芝长老却浑不在意,只将心神都放在御风而起的两人之上。 终于,许玄和左河默堪堪飞至道台旁,就要将自家弟子救回。 此地已经离那蒙蒙的太虚极为接近,稍有不慎,就是坠入其中,就此陨落的下场。 元芝此刻终于有动作,极为隐秘地催动起怀中的骨符,那处太虚顿时震荡变化,显出无数虚幻景象。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将许玄和左河默二人裹挟住,直直向那太虚中坠落。 “师父!” 刘霄闻和启温身下道台此刻停止移动,缓缓飞回,在场的几人都面有惊色,想不到生出这等变故来。 ‘成了,成了!’ 元芝的心中激动万分,就在今日,他顺利将大人的吩咐完成,之后筑基,乃至紫府 他正畅想着之后会得来什么赏赐,一股不适感忽地升起,心中只觉悚然,好似站在一座危楼之下,眼看着这楼要坍塌,将自己砸个稀烂。 “我” 他正想说话,可舌条一滑,就这般卡在了喉咙之中,让他一气不顺。 一口浊气冲撞到气海,往日修行的一点小缺漏此刻正好被触及,顿时整个气海暴动,他的法躯就好似遇水的泥塑,开始迅速崩解。 红的、黄的、白的,这些烂肉血污就这般浇在下方昏迷的元鹿脸上。 一时死寂,周边再无一点声息。 (本章完) 第104章 赤明府 第104章 赤明府 太虚,一片混蒙,无数幻景生发,若是向下望去,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似乎可以窥见一点彩光。 许玄向着这处无垠的虚空中坠落,远处的景象在转瞬之间就消散不见,刘霄闻等人的呼喊也变得微不可闻。 他看不见左河默的位置,一种如同溺水般的感觉袭来,往日进入太虚,也是在紫府庇护情况下。 如今真的落入其中,许玄觉得意识、法力和肉体都在分离崩析,一种难以忍受的孤寂之感在他心头涌起,整个人的存在难以维持。 一条古老的青石道路延伸而出,周围瞬间安定,黑色咒文生灭,稳固住此地。 许玄下一刻就落到这石道上,勉强站起,狼狈至极。 ‘差一点,自己就彻底死了。’ 不管有什么底牌、什么手段,仅仅是被吸入太虚,就是濒死之境。 前方跟着落下一人,着青甲,堪堪起身,看了过来,正是左河默。 两人对视,颇有无奈之感。 一柄玄黑法剑忽地随之而降,上刻疏星淡月,星河闪烁,正是空剑门那柄【辰河】。 左河默伸手紧紧握住,骨节暴响,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煞气,恨恨道: “启温,让他们废了。” 许玄刚才也见到了启温的状况,气海彻底被搅碎,法力悉数流失,即使侥幸活命,恐怕也只能沦为凡人了。 他稍稍沉默,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对方,所幸左河默很快就收敛怒气,看向脚下道路,低低道: “走吗?” 眼下除了走,还有什么办法,许玄只是点头,两人心情沉重,只觉前方就是断头台,明晃晃的锋刃正一点点逼近两人脖颈。 “大月光寺的净言大师,应当也找过你。” 左河默先行开口,声音低沉,目光看向许玄。 “正是,他是位有慈悲心的,至少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许玄低低感叹,若不是这位僧人,自己恐怕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也说不定,毕竟我们之中,还是能有一人活命。” 左河默声音低低,转而气势一凝,沉声道: “若是有机会走脱,我不会留手,还望道友明白。” 许玄沉默少时,觉得心中有些压抑,想起自家山门和师父嘱托,沉声道: “理当如此。” 二人向着道路尽头走去,不知行了多久,终于见到一处入口来。 是一洞府,就这般坐落在太虚之中,由千万道黑色咒文托举,若海上一叶孤舟。 门户洞开,上有三个金赤的古字【赤明府】。 许玄见到赤明二字,心中当即有了猜测,明白这是何地。 观中开派祖师,道号正为【赤明】,名为温御华。 他气海中恒光震动不止,自行飞出,同这座洞府呼应,许玄便可以确定,这洞府正是观中之物。 “可要入内?” 左河默先行开口,若有所思地看向恒光和许玄。 “既然来此,那便只能一探了。” 许玄沉声回道,既然来此,上位之人自然是要让他们入内,就是违抗,在这里耗着也无用。 天陀此刻忽地开口,低低道: “先进去看看,说不定有转机。” 这老妖在先前一直保持缄默,如今开口,倒是让许玄心安不少。 两人向内而行,进入这座【赤明府】。 府中极为宽广,入内似乎能见不少楼阁宫殿,两人御风而起,进入查看,并无阵法阻拦。 除了断壁残垣,这里什么都无,灵物、道藏、法器一件都未见到,像是早早被人席卷一空。 恒光和辰河自行飞起,为二人引路,逐渐走到这间洞府的中心。 是一高台,通体若白玉,周边有无数赤色流火环绕,两柄法剑便飞至上方,金阳和星河显化,两人御风而上,落到这道台之上。 两柄法剑已经全面复苏,一跃到古法器的品级,只是恒光气势更盛,或许是得过剑意滋养的缘故。 许玄和左河默纷纷伸手握住法剑,面色沉凝,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洞府上方的雾气忽地散开,无数狰狞的魔怪自空中降下,让许玄想起了东密方向过来的妖邪。 两人神色凝重,眼前魔怪都是炼气后期的,不少气势更是达到九重,逐渐围住二人。 这些魔怪都是人兽混杂,分明是以兽蛊法炼制而成,长着女首的青牛,以人手作足的蜈蚣,猿首人身的邪物,气息凶厉。 “到底是何意?若要杀我等,吹口气就可,何必如此麻烦?”左河默已经握住辰河,幽蓝的星辉闪烁,化作一道银河环绕在他周身,他的气息稳稳攀升,几乎到了炼气九重的极限。 许玄手中恒光亦有变化,金赤的丙火熊熊而燃,冲天而起,化作日精电光,不断抬升许玄的气势,也是稳稳停在炼气九重的极限。 他感觉性命隐隐有汇合之兆,内景逐渐要同外界呼应,仙基将成。 未等两人体会眼下境界的玄妙,周边的魔怪已经扑杀而来,密密麻麻,若无穷尽。 “来。” 左河默先行动身,无形无相的剑气穿梭不定,整个人化作一道极细的幽光,不断斩下这群魔怪的首级。 他身形变换,极为诡秘,难有魔怪能近身,他手中辰河明亮,化作一道星芒,奔行不止 另一处,许玄亦是出手,他上方一道劫池显化,更为凝实,上霄雷云全力催动,丹霆自其中掠出,化作雷隼巡天,幽泉隐踪,掀起鬼哭之声。 紫雷凝聚在那方劫池内,逐渐沉积为墨色,两柄飞剑入池,不断携着雷光落下,斩杀妖邪。 许玄握剑,若巨浪中的礁石,巍然不动,法剑挥舞,携着雷光天音的剑气喷薄而出,若长河倾泻,一往无前。 无数焦黑的兽躯断肢飞起,雷音轰鸣,连绵不绝,他缓步凿阵,以一人之身,向前推进。 大震祈雷光、天鼓、劫元剑落等等,许玄挥手施展,往日所学在此一一印证,他已经忘却了为何来此,只想着将手中法剑挥得再快些。 气海中命本震动,神人开眼,紫电汹涌,古老苍茫的青铜战甲渐渐变得更为凝实,上面云雷之纹闪烁,雷龙盘旋,鳞甲森然,驱雷掣电。 仙箓飘摇,【洊合】二字散出万道明光,某种玄之又玄的事物在其上凝聚,显出阴阳相薄、合化的景象。 周围的紫电、经文逐渐凝聚到这仙箓上,融入其中,许玄的性根彻底同这道仙箓融汇,但他却未注意此事,只是全力诛杀这些狰狞魔怪。 另一处,气海中的天陀则是分化出一朵血,注视起这道仙箓来。 【观道传法】一行,许玄的位次已经极度贴近筑基,而【诛恶伏魔】一栏却未有变化。 ‘只有诛杀天魔,才算建功?’ 天陀沉思起来,许玄眼下已经斩杀不少妖邪魔怪,这仙箓却未记载功劳,看来是不算数,不知标准为何? 他看向洞府外的太虚,无数黑色咒文显化为毒虫猛兽,白骨骷髅之形,将整片太虚凝固。 一只苍白瘦削,毫无血色的手自幽暗中深处,将这座广大若山岳的洞府托举而起,黑色咒文如水波一般,自这只手上流入洞府,化为魔怪,永无穷尽。 ‘这样下去,许玄迟早有法力耗尽的时候,怎能活命?’ 血色曼陀罗海中,天陀本体缓缓起身,他重新换回那身殷红如血的华服,金瞳若鬼火一般明灭,长叹一气,向外走出。 刚出海,头顶那座白玉天宫立刻有动静,蒙蒙清光镇压而下,让天陀背生寒意。 他立刻跪拜而下,那道清光已经落到这老妖头顶,但忽地止住。 天陀抬头,他体内震动,一道金色法旨冲起,止住了那清光的镇压。 “东华赐道,奉旨拜谒。” 清远悠扬的钟声响起,青木玄光生发,若一阳藏伏,将出于世,五精生发。 天陀终于能站起,看向那道法旨,满脸疑惑,竟是半点也记不起来历。 白玉天宫的清光收回,那道法旨也重新钻入天陀残魂之中,这老妖暂时不去管这事,而是看向外界。 许玄和左河默纵然剑气了得,但这些魔怪似无穷尽,法力渐渐有枯竭的迹象,恐怕撑不了多久。 天陀冷笑一声,血色大袖翻飞,他掐诀施法,渐渐有一道彩光生于他手中,显化出无穷欲念和魔性来,透过这彩光,似乎能看到太虚最深处的景象。 无穷无尽的天魔就在这幽暗的太虚之下,似乎受了什么抑制,难以冲出,只能藏伏在下,不得现身。 这就是天陀的后手,自毁的五品秘术【渡魔阶】,这秘术是他见到那无染净莲中的天魔法光后想起,仅有一个用处。 以心神化为渡口,引来天魔。 这秘术在当时臭名昭著,作为少见的自毁之术,威力甚大。若是紫府再将死之际施展,往往能引来不少天魔,重伤敌手,但也会造下诸多杀业。 大人物早早就抹去这秘术记载,不想在仙碑掩盖下,天陀竟然忆起。以许玄的性子,当然不愿意施展这种有伤天和、祸害一方的秘术,天陀也没打算同许玄商量。 若是许玄性命垂危,天陀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这秘术,引来天魔降临,许玄有仙碑护佑心神,自然无惧,背后这紫府就要倒霉了。 届时就直接闯入太虚深处,就此远遁,舍弃山门,转身为妖。 ‘如今就看外面情况如何了?’ 天陀手中彩光明灭,他看向外界,只见许玄和左河默已经濒临绝境,法力将要枯竭。 周围的魔怪忽地止住,一时沉寂,无数兽躯断肢汇聚,显化出一人的身形来。 脸色苍白,眼神阴鹜,嘴角含笑,披着黑袍,这面容许玄再熟悉不过。 黑风谷,谢黍。 (本章完) 第105章 相杀 第105章 相杀 洞府中,诸多狰狞魔怪环伺,谢黍周身青黑魔风涌动,传来道道邪经唱念之声。 许玄早已猜到此人和巫荒有联系,不想竟然在此地现身,对方气息之盛,远在许玄和左河默之上。 谢黍稍稍抬手虚握,许玄就觉心头一紧,浑身气机逆冲,当即吐出口血来。 ‘筑基。’ 许玄心几乎沉到谷底,谢黍当年突破六重过晚,分明是个筑基无望的,可如今却悄然筑基,速度之快,还在原上各家嫡系之前。 一旁的左河默也是面色凝重,炼气级别的魔怪虽多,但也能借剑气抵挡,可若是一位筑基来了,两人恐怕不是一招之敌。 谢黍上前一步,周围魔怪纷纷退下,蹲伏在一旁,显然是听从他的命令。 “许玄,好久不见。” 他声音温和,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轻声招呼。 “我和谢谷主,可不算相识。” 许玄握紧恒光,雷火激扬,他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强提精神,应付起眼前之人。 ‘控人心血,有些像是昔年伏血山的传承,看来修的是「血炁」。’ 门中对伏血魔门的功法有过记载,许玄自然看出谢黍的路数来。 面对一位筑基的压力极大,让许玄和左河默不得不提起全身精气,注意着对方一举一动。 “我此次奉命而来,不是要取二位性命的。” 谢黍含笑看了过来,继续说道: “你们两个,今天只有一人能走出。” 洞府上方雾气散去,逐渐显出一方星图来,同空剑门大殿之中的相仿,一道赤色剑光停于星间。 “现在看看,你们谁能得到那道剑光认可,就能活命。” 左河默冷笑一声,低低道: “这不是【奉玄剑气】吗?原来谋划至今,就是为了此物。” 谢黍摇头,笑着看来,低低道: “是剑炁才对,你空剑门见识还是浅薄。” “现在你们二人就拿起手中剑来,看看哪位剑道更胜一筹,能得那【奉玄剑炁】认可,便可活命。” 许玄眉头一皱,低低道: “要是我说不呢?” 谢黍脸上笑意更盛,似乎听到什么笑话,阴恻恻地说道: “若是顺从,还有活命之机,胆敢反抗,那就是山门皆灭。” 接着这脸色苍白的男子身躯就开始消融,化作一若胎盘般的事物,血水横流。 谢黍的声音继续响起: “莫要犹豫,慢上一步,就是横死,连带着自家山门一同陪葬。” 言毕,谢黍所化的魔胎再无动静,只是不停颤动,周围的魔怪再度围起这座道台来。 两人就立身在这座道台之上,左河默提起辰河,沉声道: “出剑吧。” 对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无形无相的剑气流转,星辉洒落。 许玄轻抚恒光,他和左河默要说交情,还真算不上多好,仅仅是相识,但眼下的情景,更多给他带来的是憋屈之感。 一种任人摆弄,无法反抗的无力感升起,然后是愤怒,他和左河默为求得生路,就要拼死厮杀,可在别人眼中,恐怕只是笼中困兽。 若是放开手厮杀,许玄自觉能胜,但谢黍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看不穿,猜不透,哪里是生路?’ “许玄。” 左河默上前一步,剑尖前指,语气低沉,只道: “情势所迫,我不得不出剑,生死有命,你也不必留手。” “若是我生,自会照顾大赤,若是你活,也望你看顾空剑几分。” 许玄握紧恒光,看向一旁谢黍化作的魔胎,又望向天上星图中的赤色剑气,隐有所想。 左河默认命,许玄却未服输,直到刚才他都在全力感应着体内那卷玄青道书。 【太上奉玄书】,奉玄剑典就记载其中,此刻却无什么动静。 洞化剑匣,其中那道金赤的真君剑意倒是有感,但也只是稍稍震颤,就不再有变。 “天陀!” 许玄以心神呼唤,谁知此刻这老妖也销声匿迹,不再言语。 左河默拔剑,剑气袭来,许玄不得不招架,恒光同辰河相击,两柄法剑哀鸣阵阵,如泣如诉。‘对方情况不太对劲。’ 许玄细心观察,剑光涌动,以洞化剑匣感应,果然见到那条通体金明的钩蛇,此刻就在藏身在上方星图内,垂下两根金线,勾住自己和左河默。 ‘果然是神通在发力,左河默只是炼气,如何能抵挡住。’ 对方无形无相的剑气在空中穿梭,许玄此刻也打出真火,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若是对方真要下死手,那他也不会留手。 劫池显化,两柄飞剑携着天雷落下,雷音阵阵,许玄三剑齐出,斩向对方,同雷光混合的剑气倾泻而下,将左河默身形笼罩其中。 对方身形飘忽,不断闪现,星辉化作银河,凝聚在其身上,化解雷光。 对方眼睛血红,似乎已经失去神智,但手上法术和剑招却丝毫不乱,《无空剑诀》毕竟是四品剑诀,变化多端,难以捉摸。 许玄依仗着自身气血充盈,法力浑厚,状态较左河默好上不少,三剑齐出,渐渐转守为攻。 【玉血心】活跃,抽调气血,修复伤势,许玄法力恢复快上不少,一来一去,左河默便落入下风。 一旁谢黍化作的魔胎忽然有变,一道血光飞出,落到左河默身上,让其气势一盛,法力恢复,竟然压过许玄。 “谢黍!” 许玄怒斥出声,却听得谢黍的声音响起,环绕在四周,笑道: “大人只要你们分个胜负,可不禁止我帮谁。” 眼下情况不妙,他伤势还未恢复,左河默得那血光相助,气息已经完全攀升至巅峰,剑气洋洋洒洒,十分难缠。 ‘到底如何破局?’ 谢黍若是继续针对,许玄必败无疑,要陨命当场。 星辉同雷光碰撞,许玄眼神冷冷,看向那具蠕动不停的魔胎。 —— 太虚之中,赤明府外。 一位身着金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现身,姿容华贵,气质脱俗,盘坐在一团金色云气之上,周身不断有金玉落下。 看向周围蠕动不停的黑色咒文,这位万金真人看向托举着洞府的苍白之手,低低道: “前辈,里面还未分出个结果,天上那道【奉玄剑炁】真能落下?” “毕竟是两处下宗,传承更是不全,真能得认可?” 元虿的声音响起,冷冷道: “可不可行,先前的温扶风不是已经印证过?” “若是他还活着,此时成就紫府,以本命法剑就可顺利接引那【奉玄剑炁】,哪里需要炼什么【奉玄解恶度刃】?” 万金闻言,眉头稍皱,低低道: “温扶风是个人物,可惜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如今这两脉凋零,要想出位紫府剑仙来,不知要等到何时去。” 元虿的嗤笑声响起,环绕在太虚之中。 “就是出了又如何,我天毒山当年押注温扶风,赌他能成,最后还不是一场空,几家仙道都要他死。” “「祸毒」本就不能为仙道所容忍,如今让大巫证果,也只是情势所迫,甚至还要断掉后人来路,你们仙道,处处都是算计。” 万金沉默不言,巫祝三道都是极为古老的道统,本质和仙道不同,不属一路。 此刻这位真人身边金气涌动,手中掐着两道金线,稍稍牵动,看向四周黑色咒文,低低道: “不管前辈如何去想,【奉玄月剑道誓】必须要解开,「玄炁」和「太阴」不显,「祸毒」借誓,果位高悬,当年势大,我等不得不防。” 这话语隐隐触及元虿的痛处,他冷哼一声,无数黑色咒文涌动,杀机四溢。 万金脸色沉凝,轻轻虚握,手中显化出一柄金明长剑,上刻钩蛇腾跃之纹,剑柄上有道道金色鳞甲,散着重重金玉之气。 元虿最终还是停手,冷冷道: “【金鳞】交给你,倒是有些暴殄天物。” “这东西当年和【珠落化元符】齐名,都是金德一道重器,那道灵符打落杨鼎光的道途,这【金鳞】在你手中,可没什么威名。” 万金见对方停手,稍稍放心,也不敢再提及往昔之事,轻声道: “【珠落化元符】是真君所留,自然不凡,能将那老火鸦打落,【金鳞】虽然内藏剑意,可还是差上不少。” 元虿不再言语,专心看起赤明府中的情况来。 万金则是将目光投向那幅星图,赤色剑光流转,竟然真有被动摇的迹象。 ‘【恒光】位上到底有无大人在,今日就能彻底得知,若是无人,恐怕那几位修「丙火」的就要尝试冲击。’ 万金稍稍思虑,他出身太真宗,修的是「庚金」,火德位次变动,同他关系不大。 ‘「祸毒」归位又如何,解开道誓,仅仅一位真君,如何能同仙道抗衡?’ 他心思沉下,专注地看起赤明府中的争斗来,那个叫谢黍的似乎有些小动作,让万金心生不喜。 ‘算了,只要能动摇下剑炁,炼出【奉玄解恶度刃】即可。’ 情况还在掌握之中,万金握住手中金线,再度运转神通,当下胜负即将分出,且看看谁生谁死? (本章完) 第106章 剑落 第106章 剑落 赤明府内,妖邪魔怪咆哮,掀起晦暗的妖氛,同雾气交融,化作一道脏秽的帘幕。 谢黍变作一两人高的血胎,脉络狰狞,讥讽的嬉笑声自其中传来,坐观二人争斗。 血光涌出,若轻纱般笼罩上左河默,不断为其修复伤势,恢复法力。 左河默法剑运转,无形无相的剑气喷薄,穿梭不定,辰河上星河流转,不断将雷光磨炼。 他尚存神智,却无心停手,而是听之任之。 谢黍出手帮他时,他心中竟然生起庆幸之感。 这想法过于卑劣,让他的心神蜷缩到血光之后,不愿去面对眼前之事。 生路就在眼前,但左河默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将什么东西抛弃,再也无法回头。 他的剑术越发凌厉,剑心却逐渐萎缩,变得晦暗蒙尘。 两柄法剑震颤,剑气奔涌,逐渐引动那副星图之上的赤色剑光。 许玄法躯上多出许多剑伤,左肩被那柄辰河刺中,露出森森白骨。 对方无形剑气洒落,此刻法力将要耗尽,许玄身上血流不止,难以抵挡。 他能撑到现在,全靠那道【玉血天心术】,还有【玄蛟行雷】带来的气血增长,当下眼前发黑,渐渐无法握剑。 许玄法力枯竭,可剑气依然汹涌,伴着雷音,堪堪护住要害。 ‘上位稍有旨意传下,我等就要相杀相争,何其可悲。’ 这种感觉让许玄极为厌恶,身家性命落于他人之手,若困兽之斗。 许玄再也支撑不住,法力彻底枯竭,恒光被一剑挑开,辰河抵住他心窍。 左河默竟然停手,他的面上显出挣扎之色,握剑的手颤抖不止。 那道神通所化的金线轻微拉扯,道道血光萦绕在他身边。 左河默的眼神稍显悲凉,剑上发力,就要刺穿许玄的心窍。 许玄已准备将洞化剑匣中的剑意放出,但辰河却被一道血光阻住,再也不得寸进。 竟然是谢黍出手,不知是何意。 某种东西的破碎声响起,辰河上的剑气迅速退散,许玄诧异的望向左河默,对方此刻身上再无一点剑气,气息衰弱至极。 “他的境界,破了。” 天陀的声音终于响起,看出对方的状况。 左河默的剑道境界迅速散去,谢黍撤回血光,这位空剑掌门立刻倒下,辰河落在一旁。 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降至许玄身上,让他气势增长,【剑起重渊】绽放明光,体内的那口剑胎也更为凝实,将要出世。 谢黍的嬉笑声环绕四周,像是看了出好戏。 “如何?许玄,现在可是你站到最后。” “谢黍!你到底有什么谋划。” 许玄声音冷冷,看向那魔胎。 谢黍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中尽是怨毒。 “我可是帮你破了对方境界,如今那道剑炁,可就要落在你身上。” 此话一出,许玄顿感不妙,抬头看向那副星图,果见赤色剑光流转,将要落下。 “空剑的气运落在你身上,你已完满,【奉玄剑炁】将落,选中的是你。” “不管是输是赢,你今日注定要葬身此处。” 血色光华自那魔胎之中冲出,将许玄席卷而去,左河默气息微弱,昏死在那道台之上。 许玄被血光缠绕,落入魔胎之中,立刻生变。 气海之中,仙箓落下,同那披甲神人交融,雷龙长鸣,广袤的雷泽充斥于气海之中,他的修为稳步提升。 星图之上,那道赤色剑光终于有感,此刻落下。 天外,诸星之间,一道金赤的剑光若龙蛇奔走,粉碎焚烧无数大大小小的星体,遁入太虚之中,向着此地落下。 万金和元虿都有感应,立刻祭出秘宝,护佑自身。 太虚中,恍若一轮大日升起,无数金赤的天火落下,将原本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焚尽,这道剑炁将幽暗、破碎的太虚斩开,凿出一道通往域外的天路。 无数道目光投来,注视起此地的变动,天下灵火都在一瞬之间大放光明。 那道金赤剑炁瞬息落入赤明府中,周围的魔怪妖邪顷刻化为飞灰。 元虿掐诀施法,朗声诵道: “恭请道誓。” 一道玉章显化,伴着太阴之光,玄青之气,五毒之形,将那道金赤剑炁接引而下。 谢黍化作的魔胎彻底剥离,许玄此刻血肉、神魂都消融在一方雷泽之中,非生非死,将成未成。 金赤剑炁落入这方雷泽,逐渐凝实,化作一道狰狞怪异的白骨小剑。 万金在外看着,神色稍稍舒展,低低道: “看来【恒光】尊位上确实无人,那位前往宇外求道未归,早就有些猜测。” 元虿声音复杂,听不出喜怒,声音有些恍惚。 “「丙火」一道的果位不显,尊位也无法长存,只不过那般人物,竟然就不声不响陨落,真是.” 万金似乎也有些感叹,握紧手中【金鳞】,低低道: “当年蜀亡,这位就无动作,都疑心他状态,如今也是确定。” “天毒山今日解誓,何尝不是脱身于因果,三道祖炁牵扯极其深远,真君都不敢触碰,「祸祝」又能借多久的位格?” “「社雷」当初得「始炁」承载,代天行罚,仙人都要伏诛,祖炁一朝不显,雷宫就彻底消亡。” 元虿再无声音响起,似乎沉默。 赤明府内,骨剑凝实,上有金赤之纹,【奉玄解恶度刃】炼成。 许玄此刻尚存意识,所化的一方雷泽成为了淬剑之物,那柄骨剑正不断熔炼他的性命。 “现在将那道真君剑意放出。” 天陀的声音终于响起,并不显慌张,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 许玄闻言,他早有此意,正欲行事,当即将那道真君剑意放出。 一道若大日般的剑意冲出,融于这柄骨剑之中,炁意会和,顿时生变。 这柄以秘法炼出的骨剑不稳,变得虚幻,许玄得了喘息之机,性命逐渐归于自身。 天陀此刻运转起【渡魔阶】,太虚深处的无数彩光如得应召,以许玄心神为渡口,迅速涌出。 许玄的心神顷刻间就被拉回气海之中,他稍稍回神,见天陀已经站在他身旁,金瞳闪烁,将许玄拉至那白玉道台旁。 一人一妖靠近道台,蒙蒙清光落下,暂时将两人护佑,那些彩光刚一出现,就被清气驱逐、镇杀。 天陀这才放心,稍稍驱动术法,将这处渡口搬运至外界。 赤明府内,顿时有无数彩光涌动,天魔奔走,呼啸着向外涌出。此地一片混乱,太虚不稳,天魔上浮,天陀就要施展秘术远遁。 万金和元虿更是未料到这等变故,纷纷动手,【金鳞】飞出,剑意生发,金气升腾,将道道彩光斩灭。元虿手中黑色咒文若潮水一般涌起,将赤明府包裹。 “哪里来的天魔!” 元虿语气含煞,马上功成,却生出这等变故。 万金此刻有苦难言,天魔就算了,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意才是真正让他心惊之物。 ‘竟然还有剑意存世,显化神妙,莫非.’还未等他多想,那【奉玄解恶度刃】自行飞起,剑意生发,将那道玉章就此斩灭。 元虿神色一变,这道誓就此解开,但那骨剑却仍有变化。 此剑稍稍一震,剑意生发,顿时无数天魔就崩解消散,赤明府内再度恢复寂静。 天陀本想趁着混乱逃遁,此时却难以施术,外面的两位紫府又重新将太虚稳住。 金赤之火自骨剑上涌起,显化出一道人的身形来,着玄黑道袍,袖绘诸星,恒光、辰河皆震颤不止,落于他手中。 太虚之中瞬间明亮起来,形态各异的丙火如蒙感召,自行显化,散出万道明光。 万金噤声行礼,元虿亦显化身形,为一中年男子,容貌英伟,着黑袍,上绘各色毒物,两人齐齐道: “拜见真君。” 太白星闪耀,经天而行,一道金色法旨自太虚深处显化,伴着无边兵戈之形。 【太真】,这二字显化于法旨之上,同这位道人对峙起来。 许玄所化雷泽此刻变得扭曲,内里有金气和丙火冲激,他不敢再看。 万金和元虿在外,让那道法旨护住,此刻才未殒命。 那道人轻轻握住恒光,剑指前方,整片太虚方位一变,以祂剑所向倾斜。 金色仙旨未动,逐渐收敛光华,【奉玄解恶度刃】自行飞起,落至元虿手中,这位道人并未阻拦。 两方沉默,最后那道仙旨上有金字显化,庚金之气流转,显化为【恒光失位】。 那道人身形就此变得虚幻,法旨也收敛神异,就此藏于太虚中。 两方消散,此地仅余万金和元虿在此。 元虿此刻看着手中骨剑,面色复杂,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道誓已解,巫剑亦成。 万金神色舒展几分,低低道: “大人下令,让我等将通道打开,那位是真的回不来了。” 元虿神色一变,万金此言冒犯,可周围却再未显异变,他疑惑道: “那刚才是.” “尊位遗留,借剑意显化。” 万金声音低沉,如今不必忧心那位清算,两人心中都安稳不少。 元虿挥手将太虚打开,通道显化,他捧着那【奉玄解恶度刃】,就此离开。 万金看着手中【金鳞】,沉默不言。 天毒山的道誓解开,那位大巫恐怕就要准备证金。 他也寻到空剑灵藏的下落,只需放钩即可。 最为重要的是,如今查明【恒光】状态,不怕什么清算了。 看向下方的许玄和左河默,他张口一吹,一道蒙蒙精气落下,将二人伤势和法躯修复完整。 赤明府中升起一道清风,将二人送至通往外界的道路上。 许玄回神,只觉修为已经接近圆满,性命交会,再闭关即可成就仙基。 左河默此刻却如行尸一般,先前真君对峙,纵然那位道人护佑几分,可仅是看到那法旨,他的神魂便扭曲、残缺。 ‘这该如何是好?’ 许玄对左河默先前行事,并无记恨,神通在上,他们这些小修如何能抵? 若是无仙碑护佑,许玄定然也会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面前忽地显化出一着年轻男子身形,着金衣,佩一金蛇剑,眉眼含笑。 许玄明白是背后主事之人,纵然心中再不忿,当下也只能下拜行礼,恭声道: “见过真人。” 万金态度极为和善,直接将许玄扶起,看向一边的洞府,笑道: “这赤明府本是你大赤观的灵藏所在,后来叫众修破开,灵物尽数流出。” 说着,万金屈指一点,这座赤明府化为一道流光,显为一赤色令牌,上书【赤明】二字。 他笑着将这令牌递给许玄,低低道: “这洞府如今就物归原主。” 许玄心中惊异,不知对方是何意。 “至于剩下的灵物、道藏之类,可不在我宗,若是你成就紫府,可昭告离国,自然有人来归还。” 万金稍稍正色,继续说道: “此间事了,你可以离去,只是不要再插手空剑之事。” 言毕,这位真人身形就此消散。 许玄神色如常,看向身旁失去神智的左河默。 ‘这般就算弥补了吗?’ 许玄只觉一团乱麻,不欲再想,以法力带着左河默,两人沿道而出。 “那位真君,恐怕已经陨落。” 天陀的声音响起,有些感叹。 许玄听及,心中一颤,低声问道: “分明还能显化,为何这般说?” “祂所显化,是「丙火」受感召而成,内无性命,叫那位金德真君试出虚实。” 天陀声音低沉,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也让人忌惮。” “天毒山已经解誓,再无牵连,如今先闭关突破筑基,再看看之后如何行事。” 许玄的修为已经叫推至圆满,就此回山,便可突破筑基。 这般速度,恐怕是原上最快,能占据不少先机。 许玄叹气,同左河默走出剑池,见到外面等候的众人。 “师父!” 刘霄闻和柳行芳先行出声,快步上前。 “我无事,如今修为圆满,回山就可闭关突破。” 韦言快步上前,看向左河默,声音颤抖,沉声道: “师父,这是?” 许玄自然不能将先前之事说出,只低低道: “他在太虚中遭劫,神魂残缺,仅剩法躯。” 在场众人面上皆有异色,良希兰神色冷冷,身后的良鸢鸣却哭了起来,韦言面色沉凝,一旁的启温依旧昏死未醒。 至于那元鹿,此刻若疯魔一般,嘴里念叨不停,不同任何一人交谈。 ‘神通一起,空剑门便死的死,伤的伤,我若无那道仙碑护身,此刻又是什么下场?’ 真人的告诫还在他耳边回响,看向两位弟子,他沉声道: “回山。” 今天状态很差,只有一更,少了2000. 之后会加更,感谢支持! (本章完) 第107章 筑基 第107章 筑基 正值初秋之夜,漓水泛涨,将将平岸。 一轮明月高耀天心,岸边沙明如雪,踏足沙上,向南望去,便见田连仟佰,霜华泄地。 张高峡赤足踏在软沙上,抚平青裙,坐于江边,一点点看着冷冷的江水漫过纤瘦的脚踝。 背后深草中虫声唧唧,起伏如潮,荧火三五,明灭不定。 “师姐。” 身后传来一道腼腆的呼声,她起身而望,见是一着淡紫圆裙的少女。 “舟渡来了,有何事?” 张高峡浅笑问道,江风徐徐,吹得她发丝飘摇。 她如今已是炼气二重修为,今日看束灵田,便趁着夜色来到江边散心。 “听闻师姐一人在此看守,师尊便遣我来陪着。” “倒是麻烦你了。” 江舟渡缓步走来,规规矩矩地坐到师姐身旁,隔着一步的距离,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下来。 张高峡却也不言,静静坐着,双手抱膝,斜首望着江北。 隔着漓水,几处山野,隐隐能望到莲寺升腾而起的彩光,乘着江风,似乎能听到几句经文,只是很快又叫虫鸣压下去。 “师姐,你说对面的凡人,每天怎么入睡?” 江舟渡憋了许久,坐的腿都僵了,终于想出个话头来。 张高峡微微一愣,倒是未想过这事,颇觉这位师妹想法清奇,稍稍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看着佛光,听着经文,说不得这些凡人睡得更安稳,更舒坦。” 她笑着回道,看向一旁的师妹。 “我就不行,睡得浅,稍有动静,我就要醒来。” 江舟渡见师姐终于和自己说上话,稍稍舒展了下坐姿,挪近几分。 “掌门闭关,不知几时突破筑基?” 江映明月,一阵微风拂过,吹皱玉盘,张高峡久未回洛青,便想着问问这位自彩云峰来的师妹。 江舟渡叫这问题难住,她哪里知道什么消息,当下若只呆鹅般,低低道: “掌门闭关了?” 张高峡被她逗笑,这位师妹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一头倒在对方怀里,脸埋着,憋着笑声。 “师姐?” 江舟渡知道自己刚刚说了蠢话,两耳瞬间变成酡红。 “舟渡你心思专一,倒是个读书种子。” 张高峡起身,理了理青丝,看向这位师妹,语气认真。 江舟渡却是当真,神色慌乱起来,低低道: “如今可没科举,读书作甚?” 两人正说着,却见洛青那边,不知何时飘来一朵阴云,笼罩在峰上。 轰鸣声起,雷音阵阵,电蛇奔走,银枝乱颤。 张高峡忽地起身,神色凝重,让一旁的江舟渡有些不知所措。 “走,回洛青。” 驾起一阵云雾,张高峡扶着师妹上前,两人飞的极低,飘向洛青。 刚入洛青,张高峡便见栖云师兄,连带着几位师弟都在夜空中,驾着云气,恐怕也是见了异象,纷纷赶来。 “高峡来了。” 王栖云和刘霄闻最先出声,他们三人入山最早,情谊最深,也一同熬过山门衰微时。 张高峡笑着应了,领着江舟渡降到云气上,看向不远的天青峰,雷光萦绕。 “掌门,可是要成了?” 她声音极轻,却饱含着深切的期盼,让在场的众人心中都不由得颤抖。 刘霄闻看向天青峰,握紧腰间佩剑,手指关节捏的发白,勉强压住心中激动。 “思安师姑、习微师伯说这异象,正是仙基成就之景,且极为圆满,是门中有史以来,第一等!” 他说着,腰间的火虎牙却震颤不止,若有灵一般,显出心绪来。 “就在今日,掌门师叔突破之快,当为赤云南第一。” 王栖云神色感慨,他年纪最大,见过师门繁盛时,也经历过妖灾,最明白筑基的分量。 在场几人一时都未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峰上的雷云。 张高峡牵着师妹的手,让她贴近几分,人多,舟渡有些怯生,便越发蜷在身后。 柳行芳和许法言都站在刘霄闻身后,神色各异,他们两人入山的迟,此刻不知说些什么,但师父即将突破,心中都是喜悦。 “行芳,手可好些了?” 这一辈弟子难得一聚,张高峡看向柳行芳的左手,原本的小指处空空落落,旁边二指根处则有浅浅疤痕。 “多谢师姐关心,用了药,此刻无事。” “怎不寻些能生肉长骨的药来,缺了一指,总是不便。” 张高峡稍稍上前,看向这位师弟的伤处,身后的江舟渡亦步亦趋。 一旁的几人也是看来,距离掌门突破还有不少时间,当下几人则关切起这位师弟的伤来。 “师父说过,等突破六重,求得命本后自然生出最好,以灵物蕴生,难免有滞碍。” 柳行芳笑着抬起左手,其余四根手指舒展,如今他身上少了几分世家的贵气,多了一股凌然的气势。 “那池灵厉害,我也是堪堪能走出,不如霄闻师兄远矣。” 一旁的刘霄闻听了此言,颇有些难言,他能如此轻松,还是靠着篆文伴生的灵火,当下只是笑笑,不好多言。 几人谈笑,就是许法言此刻也少有开口,跟着聊上几句,江舟渡却依旧不说什么话,显得怯怯。 “栖云师兄怎未把承言带来?” 张高峡看向栖云师兄,脑海中想起眼睛明亮,生得清秀的承言来。 “他白天练功学艺,把我件器胚给煅坏了,此刻还在他娘亲那里领罚。” 王栖云佯怒几分,可在场众人都知道他疼爱亲子,哪里舍得罚,纷纷哄笑。 “笑什么笑,霄闻你多大岁数了,怎还不成家?” 王栖云此时摆出长辈架势,先看向这位师弟,刘霄闻顿感压力,忙假装看向天青峰。 “我听闻霄闻师弟,和那位樊大家,多有联系,可是.” 张高峡语气平平,一旁的刘霄闻却急急回道: “师姐你长明大盘两端跑,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都是些不着调的。” 他一时不言,在场众人心照不宣,便都未再提。天青峰上,雷云渐熄,降于地上,化作一方浅浅的雷泽。 —— 洞府内,许玄突破。 那具魔胎将他修为推至圆满,性根附于仙箓上,同那化为神人雷龙的命本交融。 内景遂成,气海中渐渐有异象生出,雷泽填满气海,同周身呼应,玄祈雷木彻底炼化,撑开天幕,银枝疯长。 仙基成就,许玄气势渐渐上升,远胜以往,天青峰上那方雷泽落入他气海之中。 【降雷泽】,显化雷泽,动有雷光天音生发,专制庚辛,化壬合灵,驱邪震恶,起于逆势,其威更盛,心无咎则诸雷从。 这是五品仙基,神妙颇多,内景之中有诸多象征显化。 雷泽广袤,同周身经脉相连,法力积蓄其中,源源不绝,甚至修到高深处,能身化雷泽,再无要害。 神人坐镇雷泽,身着青铜玄甲,背着那口化气为炁的剑胎,【洞化剑匣】也落于他身旁,同剑气相合,这便是雷泽化育的神圣,总摄枢机,鼓雷掣电。 如今许玄鼓雷无需动用术法,念头、眼神、言语一起,法力运转,就有雷光天音生发,可借天威,远胜以往。 雷龙腾跃不止,或携雷登天,或冲伏而下,能化解法力为二性,阴性则隐而不发,若跗骨之俎,阳性则至刚至盛,若山崩地裂。 这仙基能生克庚辛二金、壬水灵雷,十分不凡,最为重要的是,若处于逆势险境,威势还会提升。 若是心中坦荡,无咎无愧,行使雷法还有增长,当真神妙。 当初许玄求得性根,得了某位大人青眼,如今突破,仙基内景已经趋于圆满。 若是正常修这仙基,这三象应当还是虚幻,效用不若许玄这般强,需要不断使其完满,如今许玄却省下这这苦工来。 「震雷」本就是出于阴阳相薄之机,许玄自空剑回来,细细参悟那《泽雷履龙经》,收获不少,其中关于五雷都有阐述。 阳雷阴霆,震则均平,社、神都为阳雷,而灵、霄却为阴霆。 震为尊长,天地交泰,出于阴阳相薄,霄则从之,后携云雨,阴阳激扬而发。 「震雷」和「霄雷」皆为源流久远,合天地正意的道统,剩下三雷则各有偏向,社主劫罚,神管威德,「灵雷」却未有记载,只说是龙君专属。 “古代「闻幽」在时,若是以这仙基成就神通,这神人、雷龙就可化为阴神阳神,离体而出。” “如今却是不行,身神通也就只能成就法身,斗法虽然厉害,但神妙却不如往昔。” 天陀的声音响起,自从上次入空剑,他便可走出海,在许玄气海中随意闲逛。 “「闻幽」这般玄妙,还能涉及天下神通的变化?” “这有什么稀奇的,古地府的几个道统都关系到天下修士身家性命,【六道化生】这秘术也是出自地府,才能助你斩出妖身。” 天陀似乎有些感叹,低低道: “上古之时,还是有规矩在的,地府、雷宫、夏朝等等显世,真君都不得妄为,「血炁」位上的仙人都叫镇杀,诸修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 “今日倒是自由自在,可不少修士又忆起往昔的好。” 许玄此刻已经气息已稳,感受着体内仙基玄妙,笑道: “我们这些小修,自然是觉得上古时才是道德之世,若是位金丹,肯定是觉得如今才是盛世。” “在位不同,看得也就不一样,凡人、小修、神通个中差距,远超什么国别、族类。” 天陀不言,许玄开启阵法,正式出关。 洞府外早已等着二人,是温思安和王习微。 此时已近天明,东边隐有光来,许玄脚下紫绛和玄黑之光涌动,阳雷阴霆分化,显出神异。 王习微见此,神情激动,上前几步,喊道: “师弟!” 他并未多说什么,这声师弟喊的情绪复杂,既骄傲又心酸。 许玄上前一步,神色亦是激动,收敛身上异象,只低低道: “师兄,成了。” “好啊,好啊,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王习微声音苍老,师弟筑基,他稍稍松懈,显出疲态。 许玄握紧师兄的手,那是一双粗糙、厚实的大手,正是这双手,一锤一锤撑起了山门,换来了资粮灵物。 他如今才真切地意识到,师兄老了,炼气两百寿数,王习微已经走过一半。 两人神色都有些感叹,自师父陨落,大盘失陷,再到如今,不知等了多少年。 王习微拍了拍许玄的肩,笑道: “我门也有筑基了,师兄今后就靠你来撑腰。” 接着王习微凑近几步,聚音成线,悄声说道: “思安师妹,有话同你说。” 言毕,王习微笑着离去,显得快意至极,笑声响彻洛青。 “师兄,恭喜。” 温思安着一身淡白罗裙,纤腰修体,就站在晨光下,声音有几分颤抖。 那双若秋湖般的眸子此刻明亮起来,直直看向许玄,展颜一笑。 温思安缓步上前,直直走至许玄面前,抬首望来,露出素白的脖颈,一阵冷香传来,许玄有些不敢直视那对眸子,稍稍错开眼神。 周边松柏上的露滴落下,蒙蒙白雾渐渐升起,两人此刻都无言,仅仅是对视着。 如今许玄已有经验,催动古碑,清气笼罩,立即将天陀封印,只听得气海中传来一阵哀嚎。 “许玄。” 温思安此刻忽地开口,声音清亮,让许玄微微怔神。 雾气涌动,一具柔软的身躯落入怀中,冷香扑鼻,许玄有些发晕。 他手脚僵硬,不知如何自处,温思安已埋首在他胸前,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啜泣声,胸前袍服稍稍湿润。 这是自师父陨落以来,他第一次见温思安哭泣,那哭声极为哀恸压抑,像是自许多年前传来。 许玄轻轻环住对方腰身,安抚似的拍了拍背,他此刻并无什么别的念头,只是想起师父的身影来。 “父亲说过,他平生最得意的事,就是收了师兄为徒。” 温思安抬首,眼眶微红,颤颤说道: “他没有看错,师兄不负期望。” 许玄不知如何回答,温思安却若回神一般,松开手来,有些羞怯。 “我心绪激动,有些冒犯。” 许玄还握着温思安纤手,入手温软,十指相扣,未曾分开。 温思安想抽回,许玄反而握紧几分,两人就这般看着东边日出,逐渐驱散山间雾气。 渐渐天色亮起,温思安反而握的比许玄还紧,她心中安定,一股喜乐之情充斥心间。 “师兄。” “何事?” “无事。” 温思安看过来,笑眼盈盈。 (本章完) 第108章 贺礼 第108章 贺礼 洛青,许玄出关。 居真殿内,许玄静坐在主位上,气势沉凝,看向殿外,目光落处便有雷音响起,电蛇奔走。 下方的刘霄闻崇敬地看向师父,先前许玄给刘霄闻的感觉是巍巍高山,只可仰止,如今则是瀚海无垠,不可揣度。 “东密的谢黍已经身陨,你遣守青营,由梁护法领着,前去将灵山占了。” “还有个谢苗,恐怕早就逃了,整片东密尽是些妖邪,要耗费一番功夫除尽。” 许玄沉声吩咐,下方的刘霄闻领命。 自空剑门归来,已过数月,许玄闭关时便未曾动黑风谷,如今可以将东密纳入治下。 东密临近巫南,边界模糊,本就善产些稀奇少见的灵物,谢黍当年也是凭借炼气九重修为,才稳稳占下。 这些年东密能产出不少以兽蛊法练成的妖邪,正是有这一重原因在。 如今拿下,许玄早年得来的《妙蛊巫谈》和《火毒总录》又有用处。 忆及谢黍,许玄稍稍感叹,他仅在年青时见过此人几面,哪里知道对方为何这般痛恨大赤观,拼死也要拖许玄下水。 ‘再恨又如何?就是成了筑基,也只是真人手下棋子,白白陨落。’ 刘霄闻此时似乎还有话要说,犹疑几分。 “师父,昨夜传来密信,空剑门又有变故。” 许玄神色一滞,想起被废的启温、若行尸般的左河默,以及韦言。 “发生何事?” 刘霄闻叹了一气,只低低道: “良希兰声称韦言私炼魔功,残害门人,要处以正法,韦言手中【饮血】发威,将他送走,如今不知所踪。” “如今空剑门,掌门之位由良希兰担任,辰河晋升为古法器,也落到她手中。” 许玄翻手,恒光显出,剑身上金日煌煌,这法器如今已全面复苏,也到了古法器的品级。 他面色沉凝,思索一番,沉声道: “我门不便再掺和其中,这事也只能算了,只能指望良希兰顾忌我,不敢做得太过。” “不过她也神气不了多久,韦言归来,就是她的死期。” 毕竟是真人在谋划,那韦言有些神异在身,良希兰也只是卒子罢了。 刘霄闻明白事情轻重,只低低道: “我门已算是仁至义尽。” “空剑门以剑池洗练、祖上情谊为由,置我等于险地,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那剑池洗练的缺处可未言,门中内斗,更是波及到师父。” 许玄沉默,他如今也难以说清对方心思了,当初和左河默死斗,对方到底有几分抗拒,几分杀意? 神通在上,哪里算的清?人人都有恶念,叫上面人一勾,就再难止住,如何能分清善恶? “这门派的事,我等不必再理会了。” 许玄眉头紧皱,那位真人自有谋划,肯点明让许玄不要涉及,已是开恩。 若是还想算计,以许玄的性子,都不用勾,恐怕就要掺和到其中。 许玄又吩咐几句,刘霄闻应声退下,驾起红云,就去准备。 阵法忽有感应,山门来客。 许玄并未动身,他早已猜到会有人来,如今接待一事,交于高峡、栖云二人去处置。 借着阵法,他看清来人,一鹤发老翁,炼气九重修为,着一身白袍,显得仙风道骨,身旁跟着一神色妍丽,贵妇打扮的女修,炼气五重修为。 正是施明松,闻绣云二人,分别是回春山和秋葫派掌门。 张高峡已经领着两位客人,沿道而上,缓步走上天青峰来,以示尊敬。 施明松年岁颇大,修为深厚,如今已是九重,但筑基恐怕是无望了,至于闻绣云,更是不堪,恐怕连六重难突破。 缓步而行,两人各有心思,只是此刻都不显露。 施明松早早得了施缘雨的信件,知晓许玄出关,突破筑基,这位老人心中骇然,只觉对方破境之快,是他平生仅见。 一旁的闻绣云心中则有些忐忑,她是由身旁的明松前辈喊来,才得知许玄成就仙基的消息。 入了洛青,她也未曾见到昔日的徒儿,心中未免有些凄惶。 当初沈殊出嫁,闻绣云亲口嘱咐,让这位弟子要懂得避嫌,可如今真个没了联系,闻绣云心中又升起一阵苦涩来。 ‘到底是记着我的话,还是不愿见我?’ 强压下心思,很快就到了天青峰顶。 闻绣云跟在施明松身后,入了大殿,见到座上许玄,只觉对方气势之盛,远远不是炼气能比,若渊海一般,目光落下,她心中就听得雷声。 ‘仙基,只有仙基才有这般神妙。’ 她再无疑惑,眼前这位许观主,确确实实突破筑基了。 “恭贺观主,成就仙基,自此非我辈中人,得窥仙门。” 施明松笑呵呵地行礼,许玄笑着应了,让高峡扶着这位老修落座。 回春山派来施缘雨,这位供奉可是帮了门中不少,施明松更是前辈,许玄自然不敢怠慢。 一旁的闻绣云也上前贺喜,声音极为恭敬,显得底气不足,远不如施明松那般淡然自在。 施明松取出一青木宝盒,让一旁的张高峡递上前来,这位老人满脸笑意。 “恭贺观主突破,我回春山特意送来些灵种,还望观主收下。” 许玄接过那青木宝盒,见其内分二层,各藏灵种。 上层有九枚灵种,都是炼气上品的灵药,各有功用,都是门中未见的,下层则是些胎息级别的,胜在量大,足足有三十六种,都是些用处广泛,产量颇高的。 这宝盒下放着一玉简,记载着这些灵种如何养育、有哪些功用。 施明松果然是活得久,经验老道,送的恰到好处,观中夺回大盘,建起春芽堂,正愁缺灵药来种,这些灵种正好用上。 许玄合上青木宝盒,向着施明松一笑。 “施山主有心了,我门正缺此物。” 这些灵种单论价值,寻常筑基灵物也难比,施明松出手,果然大气。 一旁的闻绣云则见此,神色稍稍变化,取出一件法衣来。 这法衣通体为宝蓝,上绘云雷,天马之形,阵纹明灭,电光流转。 “我秋葫派也新制件法衣,以此为贺。” 张高峡接过,交予许玄。 许玄凝神观之,这法衣是炼气上品,对秋葫派而言,想必是下了血本。 纵然此物价值不若那些灵种,许玄还是笑着谢过,让一旁的闻绣云稍稍安心。几人相谈少时,施明松和闻绣云此来,大致也就是想续下情谊,许玄自然让其安心,这二人便不叨扰,就此离去。 出了天青,施明松见外面候着一女子,生的同他眉眼肖像,便笑着上前。 正是施缘雨,她为供奉,倒无太多忌讳,早早在此,候着父亲。 施明松老来得女,自然疼爱,两人笑着御风离去,一路谈笑。 闻绣云眼见此景,越发觉得凄苦,不想这个弟子连见都不愿见一面。 她一直将沈殊视作己出,嫁至洛青,除了为门派考虑,也有帮这名弟子谋个前程的想法。 就此行至山门,她回望一眼,就欲离去。 ‘还是少生些事,免得拖累殊儿。’ 她自然不会主动去见,只盼这位徒儿在洛青过的好即可。 “师尊!”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呼声,闻绣云回望而去,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领着一幼童,急急驾云奔来。 “殊儿!” 她再也抑制不住,笑着,哭着看向那个多年未见的徒儿。 —— 青巍两家已来,如今离去。 山门外又有来人,许玄稍稍看去,猜测是原上哪家。 借着阵法,却见山门外停下一身影,让许玄始料未及,是一身的矮小,稍稍驼背的青年。 段平度,如今竟然已是炼气六重修为。 生有异象,真人之徒,此人种种传闻,许玄早已听过。 段家当初遣杜鹤、赞啰针对,如今竟然第一个派人来此,不知是何意? 张高峡已引着段平度前来,入了殿中。 “恭贺前辈,成就仙基,走脱灾劫,神通可期。” 段平度声音清朗,他姿容不错,若是长得高些,身躯挺拔,可称俊逸,但这个子比高峡还矮些,加之驼背,显得不雅。 许玄神色平平,看了过来,段平度嘴角含笑,礼数周到。 ‘这话中意有所指,段家到底知道几分?’ 两人都有默契,未提及先前赐心府中的事。 段平度入座,神色轻松,看向殿外,笑道: “前辈这门中真是俊才无数,我适才看过几位,远胜原上一些家族。” “平度此来,有何事?” “自然是为贺前辈功成,昔日有些误会,今日当解。” 言毕,段平度朗声而笑,取出一件法器,是一明黄小鼎,上刻一牛犊,金角银蹄,神秀非凡,背负山川。 “这是【地轴负山鼎】,筑基上品法器,「艮土」一道,以此祝贺前辈突破。” 张高峡欲接过,段平度却笑道: “此物极重,还是让我亲自交予前辈。” 说着,段平度上前,许玄接过,果然十分沉重,以他筑基的修为,都要动用几分法力才能托举,这段平度竟能轻松拿起。 “先前之事,不过是那妖僧相扰,还望前辈莫要在意。” 段平度语气平平,提及先前之事。 许玄暗暗查看起手中小鼎,果然是件重器,品相极好,有护佑山门,镇压灵脉之用,恐怕是除了古法器之外,筑基中最好的一档。 当下收了他人法器,许玄也不好再说什么,沉声应了。 “前辈大度,我父正在闭关,不日也将突破,前辈若是有意入主原上,届时可同我父商议。” 段平度终于提及来意,看来段成思也即将突破,离筑基不远。 许玄虽然想过入主原上,但绝不会寻段家,这家势大,行事诡秘,难以信任。 只是他当下也不会绝,只是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低低道: “若是有机会,必然要见上一见。” 段平度见许玄兴致不高,便笑着告退,就此离去。 “这人,有些不对劲。” 天陀忽地出声,声音凝重。 “段家这小儿,怎么有些像是「艮土」气运加身的?” 许玄此刻也是疑心,这段平度年纪同刘霄闻相仿,却已经是炼气六重修为,进境之快,实在骇人,当下问道: “到底是何来历,可看得出来?” 天陀思虑少时,继续问道: “这段家,可一直都这般个矮,驼背?” 许玄稍稍回想,好像并非如此,段家这体态,先前在原上并无传闻,是段成思这一辈才有变化。 “老一辈人,还算正常,到了我同辈的,就是这般了。” 天陀似乎推测出什么,低低道: “这家似乎修行「艮土」一道,可是有些意思。” “「艮土」如今是显位,你可知这一道的真君以什么闻名?” 许玄疑惑,只催促天陀莫卖什么关子,这老妖才悠悠说道: “天下龙脉以昆仑为祖,昔年一场战事,打得地陷,昆仑将崩。「艮土」真君背负昆仑,将天下龙脉山根系于一身,这才免去祸事。” “天下之重,一肩担之,「艮土」一道修士,因而都不甚高大。” “段家说不定正是叫这段平度压的个矮,此人或许和许法言是一个路数。” 许玄稍稍沉思,法言如今即将突破炼气三重,这修为进度倒是和段平度有的一比。 “暂时还是莫要和这家有什么牵扯,水可深着。” 许玄看向手中那明黄小鼎,低低感叹。 天青峰外,段平度已经御风离去,将要离了山门。 ‘这位许观主,倒是修为深厚,竟然早于我父就突破了。’ 他心思运转,对方突破筑基这般早,先前不少谋划就要做空了。 离了山门,他正欲归去,身后却忽的发寒,心中升起警兆,回首而望,不见一人。 ‘是我多疑了?’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般感觉,他感到一股春来秋去,高山崩化的意象,正和修的「艮土」相冲。 不知这感觉自何处来,段平度只好离去,就此回了原上。 (本章完) 第109章 剑解 第109章 剑解 天青峰,居真殿。 许玄静静看向下方一儒雅老者,对方是柳家族老,炼气八重修为,特来祝贺。 柳行芳此时也在一旁,神色坦荡,向长辈行礼过后就侍立在一旁。 距离许玄出关已过三日,柳家遣人来访。 来者不是柳白元,倒是让许玄有些意外,下方这位老人名为柳柏明,当是上上辈的人物,同陈家那位老爷子一代人。 许玄自然不敢怠慢,柳家毕竟同观中较好,又有柳行芳这一层关系在,自然亲近。 “行芳在观中修行这些年,长进不少,当是许观主教导有方。” 柳柏明穿着若一老学究,气态儒雅,见着自家后辈,颇有感叹。 ‘行芳竟然修成剑元,这位观主还真是有些手段。’ 修成剑元一境,已算登堂入室,颇为少见,柳行芳若是筑基,当是中流砥柱般的人物。 “前辈谬赞了,行芳天赋极好,我只是提点几句,还是他悟性高些。” 下方的柳柏明神色稍稍有变,看向一旁的柳行芳,想起家主叮嘱,便未再问。 “此来是为观主突破贺喜,家主已早早备好灵物,本欲亲自来贺,可如今也在闭关突破,倒是可惜。” 说着,柳柏明取出一墨玉小瓶来,摇晃时内有点点明蓝雷光生出,一旁的柳行芳接过,送至许玄面前。 “此物是【瑞雨霆】,「霄雷」一道的筑基灵物,正合许观主,还望观主收下。” 许玄谢过,「霄雷」一道的灵物,还是少见,既然是雷霆,那就对他有用,柳秋辞倒是细心挑选过。 下方的柳柏明摩挲着座椅扶手,看向居真殿中,稍稍感应了几分灵气浓度,果然和原上差的远。 “许观主修成筑基,可曾想过更进一步,到原上来看看?” 对方这话说的含糊,许玄却明白他意思,段家先前也表示过,若是大赤观想入主原上,可以合作,如今柳家也有此意。 “前辈说笑了,守下青巍的基业就要耗费我全身心力,哪里敢去原上。” 许玄谈笑间婉拒,原上可是一烂摊子,如今没必要掺和,等这几家斗出个结果来,他自然会谋划。 下方的柳柏明似乎早就料到这结果,并不多言,再寒暄少时,便请辞离开。 柳行芳送这位长辈离去,许玄则在殿中,盘算起今后之事来。 ‘空剑门和吴家勾结,由良希兰这疯子主事,怕是不会来此。’ ‘陈家封山,应当不会再有人来,朱家有约,也少走动。’ 忆及陈家,许玄就想起那枚【一元齐岳丹】。 这枚筑基宝丹他闭关时就服下,效用极好,将他修行时的不少隐患祛除,才能这般顺风顺水突破。 ‘毕竟是真人出手,神妙非凡,段成思也得此丹,他修的又是土德,恐怕效用更好,不久也将出关。’ 许玄稍稍感叹,思及这几日的事来。 回春山赠予的灵种如今已种下,春芽堂如今是门中人数最多的堂口,多的是弟子入内。 这些堂口内的弟子隐隐同寻常的外门弟子分别,自成一派。 如今门人愈多,将有五百之数,往日门人凋零,便只分真传、外门,如今倒是又成一派,但凡修成炼气或加入堂口的,都可称为内门弟子。 在春芽、候火、望气三堂做事,积攒道功可快上不少,外门弟子趋之若鹜,如今已改为每年一场大考,择优而入。 至于守青营,如今依然是三十六弟子,都是胎息后期往上的修为,甚至还有九位炼气一重的弟子在内,已成形制。 许玄将芥子物中灵物一一取出,准备清点。 闻绣云赠予的法衣,他起名为【踱光】,炼气上品,仅有两个用处,一是加速御风奔行,二是可驾雷而行。 这法衣对许玄来说有些鸡肋,对他无甚大用,准备等霄闻归来就赏下去。 段家赠与的【地轴负山鼎】是筑基上品法器,有安稳地脉,镇守一方的妙用,是件可护佑山门的重器,他让天陀看过,并未动什么手脚。 即便如此,许玄也不敢将其置于阵法核心,只将这法器放在居真殿中,等待危急时再用。 剩下便是柳家赠予的【瑞雨霆】,他取出那墨玉小瓶,让天陀查看,确认无误,这才炼化。 气海之中,那道掌控法力性质变化的雷泽神龙,身旁有一道明蓝雷光显化,云雨相随。 ‘阴霆如今是有了,可还缺一道阳雷对位,一道震雷居中。’ 这就是【降雷泽】五品仙基的神妙,阴霆阳雷,震则居中,可同时操控三道性质不同的雷霆。寻常修士,想一道炼化、使用这等性质相冲的灵物极难,稍不留神,就是法躯崩碎、神魂炸开的下场。 炼气级别的还好说,如门中的地煞火和辰流火,若是会些控火的妙法,也能勉强分开使用,就是冲撞,威力也小。 可筑基一级的灵物就不同了,灵性颇足,不是能轻易驯服的,性质相冲,可不是能一道炼化、动用的。 【降雷泽】却可同时动用三雷,性质各异,变化颇多,正是体内那雷泽神龙的妙用。 许玄如今愁的,正是剩下两道雷霆。 阳雷是社、神二道,社雷或许还有存世的,但绝不是他能谋划来的。 神雷他倒是有,就是那【普化雷火珠】上的【正心雷】,但想取出,可就要毁了这古法器,哪里划得来。 震雷更是重要,那道五品秘术【雷泽化圣身】修行可是需要震雷和龙气,龙气那具妖躯就能得来,震雷可就难寻。 ‘先打听一番,看看哪处能寻到,实在不行,只能等【涌劫天】开启。’ 稍稍凝神,许玄进入气海之中。 天陀那片海换了位置,悬到天上,这老妖就躺在其中。 许玄并未理会,心念一转,自那披甲神人体内显化出一仙箓来,他定睛一看。 【观道传法】这一栏果然有变。 许玄的名字已上升至筑基一级,玄青之气再度涌出,【太上奉玄书】开启,奉玄剑典再度翻页。 【阂辟直指剑解】终于解开,可以得窥。 那口剑胎飞至许玄手中,突破筑基,此物已然圆满,逆转先天,化气为炁。 这剑胎形若恒光,周身有紫雷迸射,触之则有雷音,绵绵不绝。 许玄伸手握住,以【奉玄化炁妙法】催动,玄青之气涌来,剑胎出世。 他周身剑气疯狂涌来,化为若紫玉一般的剑炁,绕在这口剑胎之上,凝而不散。 先前的剑气给许玄一种类似灵气之感,仍是外物,此时这剑炁却真正与许玄血肉、神魂融于一体。 仅论威力,这剑炁能直接勾动仙基之威,无需术法,随心而动,远胜先前的剑气。 剑炁已成,还有不少神妙在,只待许玄摸索。 翻阅起道书,【阂辟直指剑解】第一章已经可观,是讲以剑炁融于仙基之中,增长内景之象。 【降雷泽】这仙基成就,内景便有三【玄象】,大泽、神人和雷龙,各有神妙,如今按照剑解指示,以剑炁融于仙基之中,当能再添一象。 要知道仙基品级,看的便是内景有多少【玄象】,三品功法才能筑基,也就一道,四品仅有二道,五品则有三道。 这剑解能借剑炁化入,生生造出一道【伪象】,使许玄这道五品仙基更进一步,虽然无法同原本的六品仙基相比,但也十分接近。 当即运转这剑解,将这剑胎沉入雷泽之中,剑炁生发,这剑胎便携雷上天,竟是化作一口小小的雷池,悬于气海上方。 这雷池同许玄先前以【劫元剑落】凝合的极为相似,通体为玄黑,若以石雕就,上刻雨雀、电蛇、雷鬼等形,内里紫意朦胧,剑光涌动。 这【伪象】颇有那【劫心池】的意味,只是【劫心池】这仙基,说是「震雷」,但意象又贴近代天行罚,当归「社雷」一道,不知有何渊源? 如今只需不断以剑炁温养这口雷池,使之完满,彻底同体内仙基相合,便算功成。 ‘或许到了那时,【劫心池】亦可显化,倒是不愁遮掩了。’ 这才是许玄最为关心的,【降雷泽】虽然古老,但还是有人能看出,而以这剑解造就的【伪象】,正是【劫心池】的意象,恰好可掩饰。 许玄看向天上漂浮着的海,天陀最近不太爱说话,或许是许玄上次用清气镇压,这老妖心生不满。 心神返回,许玄自居真殿中走出,看向洛青。 荡霞峰最为热闹,人来人往,搬运灵物,交付法器,候火堂如今可是招来不少门人,由习微师兄和栖云主持,蒸蒸日上。 不远处的霜回峰,亦有不少门人的身影,门中这些年多有炼气功成的,望气堂亦是忙碌。 洛青不复往日冷清,变得越发生气勃勃,让许玄嘴角含笑。 ‘东密那边不知情况如何,毕竟接着巫荒,还是去看看为好。’ 有梁雍在,只要没来筑基,许玄倒是不担心门人安危,如今过去,也是帮着收拾残局,顺道清点些物件。 ‘不知黑风谷,留下些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110章 谷中 第110章 谷中 血秽盈野,恶气蒸腾。 东密占据青巍东边,临近巫荒,占地宽广,有二野一山。 临近栓马道的鱼河野,以及贴着巫荒的灵远野,这两地分别位于东密山东西。 守青营的门人,如今就驻扎在白河野上。 此地原有一条长河,当地唤作鱼乡河,其中多有鱼虾,水产丰饶,因而得名。 如今这条河却变得黑臭,条条死鱼浮起,仰面朝天。 “东密的百姓,恐怕都叫这黑风谷霍霍完了。” 刘霄闻身着玄黑道袍,背着法剑,目光扫视四周,竟是未见一个凡人。 一路行进,诛杀妖邪,鱼河野已经占下,如今休整一番,便可准备入山。 梁雍在一旁蹲着,数着河中死鱼,不时灌口烈酒,忽地起身,冷冷道: “这手段真是下作,拿些凡人开刀。” 他回首望去,沿路而来的村落都已荒废,再无人烟,原本的田地沾染血秽,再也长不出一根杂草。 “这地方若是收回,仅仅是修复灵地,可就要不少力气,这黑风谷空室清野,不知还剩下什么。” 梁雍一路所见,都是些生得丑陋,人兽混杂的妖邪,看得心烦,如今只盼早些攻下此地,好回山喝酒。 “今日就可入山,直入黑风谷,内里恐怕妖物更多,届时可就要依仗梁护法。” 刘霄闻声音恭敬,这位梁护法虽是粗人,但性情直爽,修为高深,恐怕离筑基也不远,深得门人敬服。 梁雍摆手,拍了拍刘霄闻的肩膀,笑道: “客气什么,若不是要顾及这灵地几分,我直接就杀进去,尽数轰杀这些邪物就是。” 此话倒不是夸大,以梁雍九重的修为,加之那九火浮屠塔,一人就可杀穿东密,但「至火」炸过,硝硫弥散,再和血秽一混合,这地方还能待人? 梁雍此行只是压阵,极少出手,大部分时间刘霄闻及门人就可应对。 杀妖简单,难的是处理遗骸。 这些妖邪大多都是人兽接肢而成,怨气和血秽就藏于体内,死后便散开,污染灵地。 守青营如今有九位炼气一重的门人在,修的大都是门中二品功法,也仅有两人去藏经阁换取了三品的功法。 一人正是刘凡青,修的「霄雷」,得了门中提拔,赐下道秘术【闻雷喜雨观】,有拔邪净气的妙用。 这人堪堪入门,但也够用,不少弟子都修行过【小云雨诀】,跟着布雨,一路清洗,才勉强恢复此地原貌。 一路上刘凡青可谓是出尽风头,此时心中暗爽,又觉得自己明智,选了这「霄雷」,如今可是攒下不少功劳来。 还有一女修,名为齐修玉,她有位族兄在白石的冶炼地主事,家底深厚,才能换取一道三品功法。 她修的是「丁火」一道的《长光明烛法》,这功法对祛除邪秽并无多大用处,一路只是伴着杀妖。 齐修玉身着深紫长裙,腰束玉带,她本就生得妩媚,修行此道,阴火内藏,更显妖娆。 她自然看的明白刘凡青的神气,但齐修玉可懒得同此人争风头,她早就搭上另外一条线来。 那位梁护法对她可是颇有意思,齐修玉自然是竭力迎合。 任谁都看得出,梁雍即将筑基,在门中颇有话语权,就是掌门也以礼相待。 ‘可惜了,行芳真传是个腰带系的紧的,绝不会找上门中女子。’ 齐修玉稍稍感叹,门中不少女子都爱慕这位,可对方就是去梅斋作乐,也绝不勾搭门人。 守青营建成,那江舟衣修为不够,早早就打发去青原镇管理凡人,哪里有齐修玉如今的机缘? ‘当初仗着年轻,看不起我,这妮子哪里明白,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看向一旁的梁雍,齐修玉心思火热,自己修为不行,但若能攀附一位高修,也是极好的。 梁雍那张疤脸看来,嘿笑一声,目光在齐修玉身上流转,她很是配合地拧起腰身。 两人目光火热,若不是顾及周围门人,恐怕此刻就要天作被,地作床,逍遥快活去了。 刘霄闻眼观鼻,鼻观心,自然无去管这事的心思,当下整顿起门人,准备入山的事项来。 天边忽有一道雷云升起,一道紫电转瞬之间落下,接着才是隆隆雷音响起。刘霄闻见了来人,面有喜色,一旁的众人更是震惊,纷纷行礼,高声喊道: “见过掌门。” 正是许玄来了,如今修成仙基,飞遁之速远胜以外,可直接身化天雷,破空而至。 梁雍上前,神色复杂,他修为本领先许玄,不想对方先突破筑基,快的惊人,他轻声感叹: “掌门这突破速度,当真是快。” 一旁的许玄则让刘霄闻领着门人去整顿,笑着看向梁护法。 “梁护法的修为已至圆满,不知何时突破?” “筑基丹还没个着落,哪里敢突破?” 梁雍低低感叹,意有所指,许玄会意,回道: “那血河门余孽至今未有动作,我催动【子母血河】,隐隐能感受到气息,就在原上。” “【渊血丹】不知何时才能寻来。” 梁雍神色稍沉,起身长叹,转而骂道: “狗草的血河门,都是乌龟化形,这么能憋。” “我却等不及了,这几日若是还无消息,此间事了,我就直接闭关突破,一样能成,只是的时间久些。” 许玄自然觉得梁雍不服丹药也可成,但毕竟是自家护法,当下回道: “我这几日帮你留心着,原上的筑基丹多含血气,只能看看外来的有无此物。” “若是需要什么灵物,尽管开口就是。” 梁雍闻言,两眼一亮,他可不是客气的人,当即笑道: “掌门大气,别的灵物我不要,可否赏下一【无染净莲】的莲瓣,我突破时口含一片,自有妙用。” 许玄闻言,便直接自芥子物中取出一片洁白的莲瓣,交予梁雍,此物三年一落,如今也只得一瓣。 “梁护法拿去便是,尽早突破,原上各家嫡系如今可都在闭关,之后筑基必然多起来。” 梁雍接过,他不知许玄如何将这灵根剥离佛性的,只要能用即可,问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相处这些年,许玄也对这位梁护法有些了解,虽然是个粗人,做事随心,但大体还算正道,可以信任。 休整片刻,刘霄闻上前,看向师父和梁护法,低低道: “师父,如今门人已修整完毕,可以入山了。” 他神色平静,有许玄这位筑基在,哪里有什么风险,不少门人更是已经放松下来,讨论起黑风谷中有什么灵物。 “好,就此入山,看看黑风谷中,还有没有活人。” 许玄挥手,门人士气高涨,纷纷领命,向着东密山中走去。 一路轻松,虽有诸多邪物涌来,许玄只是目光一扫,口中一喝,雷光天音便迸射而出,炼气后期的邪物也顷刻间化为飞灰。 ‘这就是筑基。’ 刘霄闻看的心潮澎湃,一位筑基在此,多少炼气也难伤,他哪里知道许玄仙基神妙,远超一般筑基初期。 若是寻常筑基来此,说不得还要费些功夫,许玄体内有那道披甲神人的【玄象】,可化目光、言语乃至思绪为雷霆,神妙非凡。 后方的门人以那刘凡青为首,纷纷布雨,清除血秽。 一路畅行无阻,向着一处深谷走去,沿道妖物悉数被灭。 黑风谷。 依着山谷,建着一座黑石大殿,宏伟森严,黑气弥散。 许玄还是头一遭来此,他颇为谨慎,先是仔细看过,并无什么阵法,这才放心,但依旧未让门人上前。 他和梁雍准备先行入内,进去看看,谢黍心机颇深,恐怕留着什么后手。 许玄踏步而行,正欲入内,却听得殿中传来一阵笑声,震得山谷周围石壁摇晃。 那声音奇怪,说的虽是离国官话,却带着口音,听得别扭。 “可是大赤观的人?” 一道若凶兽般的气势自殿中散发,许玄仙基有感,神色凝重。 殿中,有位筑基。 (本章完) 第111章 檐蛇 第111章 檐蛇 殿前,一片昏暗,日光越过重重峰峦,难以照到这深谷内。 筑基的气息散发,在场不少胎息境界的门人脸色煞白,但仍旧保持着阵型,未曾慌乱。 许玄看向梁雍,吩咐几句,让这位护法先去看着门人。 他缓步上前,感知殿中人的修为,浑厚非凡,带着一股莽荒原始的气息,恐怕是筑基中期往上,不是什么野路子的散修。 高大的黑铁殿门垮塌,砸在地上,激起烟尘。 一面貌粗野,脸上纹着道道刺青的蛮人现身,以兽皮鸟羽为饰,中年相貌,体态健硕,目露凶光,好似虎豹一般扫视过来。 许玄不动,两人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接,隐隐有对峙之势。 “可是巫荒来人?” 许玄神色平平,不知此人来历,为何要在这谷中等候。 那蛮人脸上显出几分玩味之色,上前一步,身旁草木枯败,腐水溢流,将地上泥石蚀的坑坑洼洼,青烟飘飘。 ‘水德?’ 许玄心中疑惑,这仙基意象,可未曾听闻过,那蛮人却嗤笑一声,开口道: “你就那什么大赤观的掌门?” “东密山已经是我熊有奇的,那谢黍已将整个地界上奉于我,你这些门人帮着我清杀妖物,我便不追究冒犯之罪。” “就此离去,我饶你们一命。” 许玄冷冷看来,气息攀升,身旁渐渐有雷浆沉积。 “可有契约文书为证?” “我说的话就是证据,怎么,你有意见?” 来者不善,许玄转身,让梁雍和刘霄闻领着门人先行退走,以免波及。 他祭出恒光,轻弹剑身,剑鸣清越,雷火相冲,翻手握住。 “哪里来的蛮子,不懂礼数。” 见许玄拔剑,熊有奇嗤笑着上前,肩上窜出一瓦灰的檐蛇,眼中无瞳,白茫茫一片,口中不断吞吐腐气。 许玄气海中【五毒】的那道篆文有感,一名号自然而然在心中浮现,为【檐下痴】。 对方修行的仙基,分明是那《观毒持蛊真法》下属的五毒道,许玄如今见识颇广,有些猜测。 【赤斗蜈】、【檐下痴】等五道仙基,或许归属古时「元毒」道统,只是此道已叫「祸祝」兼合,不想还有人在修行。 “你不过堪堪突破筑基,行事还是收敛些好。” 熊有奇手中苍灰腐水凝聚,滴落在地,便有阵阵恶臭。 “巫南向来同青巍两不相犯,你此番前来相扰,可是容易冒犯天毒山和长生观。” 许玄朗声说道,他此言非虚,赤云南毕竟名义上还是归属长生观,巫荒则归属天毒山,明面上还是两不相犯。 许玄不清楚这蛮子的路数,天毒山按理说应当不会再纠缠自己,毕竟行事不光彩,【恒光】位上的真君又有显化,还是要避讳。 这一脉似乎都是元姓,这熊有奇不知是自何处来的? 熊有奇稍稍正色,听及天毒山的名号,还是要敬上几分,沉声道: “天毒山已经搬离巫南,整座灵山拔地而起,直入太虚,哪里会管这些。” “这黑风谷主早早同我说好,他要是陨落,这地界就归我,你们这门派有何名义来争?” 许玄心神一定,这倒是极为重要的消息,巫南郡极为广大,分为巫荒和玉流两部,巫妖分治。 ‘天毒山恐怕是准备求金,才有这般动作,倒是这巫荒如今应当乱的不成样子,这熊有奇才有胆来此。’ ‘长生观被火鸦打得威名全无,那位华原真人叫蹈焰在太虚中追杀数月,山门都被洗劫一空。’ 许玄倒觉得这是好事,越乱越好,两边限制都有松动,正是发展的时机。 心思一沉,他看出这熊有奇是个无背景的,脑子一团浆糊,恐怕不知这是何地,也敢来犯? “何必说这些,谢黍已死,那就以修为来决定此地归属。” 许玄声音冷冷,仅凭一句话就想让他吐出东密,绝无可能。 熊有奇闻言,眼中有些怒意,祭出一柄乌青短戈来,是件筑基中品法器,以某种宝铜打造,上有道道黑焰,变化诸形。 对方气势显露,稳稳停在筑基中期,同许玄的预估一般。 许玄握住恒光,紫雷冲合,剑炁笼罩而上,如臂指使,闪着紫玉般的光华。 “剑气,古法器,难怪堪堪突破筑基,便敢同我相争。” 熊有奇心中稍沉,他来前可是打听过这大赤观,知晓对方修成剑气,但这古法器可就从未听过。 当下虽然有些发虚,但念及对方毕竟是个刚刚突破的,哪里有他修行时间长,心中才安定几分。 熊有奇持戈而上,腐水黑火一道涌来,肩上的【痴檐】眼中白光一盛,有昏沉妄念之意生发,伴着佛唱,更显诡异。 许玄以祭出上霄雷云,瑞雨霆化作青蓝电蛇,在云中奔走,除秽清神。 对方路数有些邪门,许玄已祭出那道「霄雷」秘术,【闻雷喜雨观】,以此控制上霄雷云和瑞雨霆,水汽凝聚,喜雨落下,护住心神。 双方此时都是试探,并未动用什么杀伐的法术,剑戈相击,朦胧至极,若紫霞,若美玉般的剑炁生发,同黑火和腐水纠缠而上。 许玄忽的有种感觉,他能将那水火斩断,腐水和黑火之间好似出现一道极细的线,只要顺着斩下,就可将其斩断。 他握紧恒光,剑锋划过,只见那水火竟是自半处断开,焰尖灭,水流止。 熊有奇脸色一变,法力增长,腐水和黑火再度汹涌,直直压来,他毕竟是筑基中期,法力的优势还在。 两人交手,气势震荡,打得山壁崩塌,烟尘满空。 许玄是头一次同筑基交手,只觉快意,仙基神妙随心而动,这剑炁更是远胜剑气,可斩物性! 门中《冶父候火兵录》便是讲借物性成器之法,剑炁斩的便是物性,自极微处生发,无形水火亦可斩,难有可抵的。 熊有奇只觉对方剑气古怪,当即将腐水和黑火收拢,贴于己身,全力催动起肩上【痴檐】,恶感冲来,白光刺眼。 许玄眉心直跳,好似有人以刀剑抵于额前,心绪顿时迟滞起来,所幸气海中古碑一震,清气流转,便立刻回神。 ‘这东西针对神魂!’ 许玄看的清楚,这法光似乎有减慢身死,痴愚心神的作用,但却被清气阻住。 大致试出对方手段,许玄不再犹疑,剑炁凝于锋刃上,仙基感应,紫雷汹涌。 他头上一方劫池显化,无比凝实,其中紫雷汹涌,光耀至极,【大震祈雷光】如今再度施展,威力远胜往昔。 这雷光极为炽热,若天火一般,随手施展,便是九道【大震祈雷光】落下,若天牢一般将对方困住,凝于一点炸开。 熊有奇哪里想到对方有此手段,当即施法,黑焰升腾,成一火犬之形,通体漆黑,尾尖岔开,三分,首尾皆有火涌。 “堕阴焚身,火宅不安。” 那蛮人朗声而念,黑犬吞吃起雷光,腹部鼓起,堪堪抵住六道,但仍有三道雷光落下,携着剑炁,直直斩向熊有奇,让他气息一顿,皮肉焦黑。 黑犬吞够雷光,两端都喷涌起火来,许玄只觉五脏炙热,面上一红,血液都欲要被点燃一般。 这是「丁火」一道的灵物,阴火焚身,最为难防。 对方不知使了何等秘术,那黑犬越是吐火,许玄五脏越热,血液若沸。 熊有奇此刻气息委顿,他硬吃下雷光和剑炁,受伤不轻,可这秘术总算是施展到对方身上了。 他这黑焰是【南祸焰】,是祸斗尾尖所生,阴毒难防。 古时雷宫车驾巡天,祸斗便跟在车后,吞食雷火,故而能容雷,这才是熊有奇自信的根源。 配上他这【焚宅亡身术】,能勾连修士五脏,以阴火焚烧,颇为玄妙。 眼见许玄气息直降,熊有奇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此行他本不欲动手,若是这大赤观识相退走,他最多索要几件灵物法器,可这观主不识相,那就怨不得他。 许玄却未慌张,这阴火看着厉害,对他却效用不大,他本就气血若妖,更修成【玉血心】,此刻仍有余力。 仙基震动,雷泽汹涌,他的五脏、血气顷刻间就化为雷浆,将那道黑焰剥离出,剑炁生发,斩于极微处,这火瞬间熄灭。 【玉血心】催动,气血上涌,那点伤势顷刻就恢复,一旁的熊有奇则是惊疑,对方难道是有什么灵水之类,能止住这阴火? 许玄此刻气势一盛,剑炁再斩,熊有奇见秘术出动,仍是未建功,当下就有退意。 熊有奇面色一沉,周身已叫璀璨的剑炁笼罩,即将斩到他法躯之上。 ‘哪里来的怪胎,刚刚突破筑基,斗法就这般厉害。’ 许玄眼神不善,就这般锁定了熊有奇,对方毕竟是筑基中期,只是动用法术,仙基的神妙可还未显出,若是死斗,恐怕难拿下。 熊有奇肩上那瓦灰的檐蛇忽地消散,他此时竟然眼神清明几分,再度开口,是标准的离国官话。 “此番前来,是我莽撞,还望道友海涵。”这话说的颇为儒雅,让许玄一时不知这熊有奇在卖什么关子。 “我此次前来,本是想同贵门商议这东密的事,不想仙基有变,【痴檐】主智,变得专横,在此向道友赔罪。” 对方语气和善,好似完全变了一人,许玄剑炁依然锁定着这人,只低低道: “你修的是何功法,在此装疯卖傻?” 熊有奇面色沉稳,丝毫不慌,许玄感觉对方气势更盛,甚至心智都比先前强上不少。 “在下修成的仙基唤作【檐下痴】,分出一【痴檐】,先前由它主智,过于专断,还望道友见谅。” 许玄剑炁流转,锁定对方全身穴窍,他对这功法颇感兴趣,此刻想多套些话来。 “是哪一道的,我可未听闻过,这般蹩脚的借口,就想了事?” 那熊有奇面色稍沉,只低低道: “道友不知,也是自然,我修的可是「元毒」一道,是个残缺的道统。” “这道仅可成仙基,不可化神通,无紫府行走,自然名声不显。” 许玄闻言,当即想起【赤斗蜈】,自己正有这功法,高至五品。 ‘怪不得这五毒法所成仙基,仅是修成【观毒会】这神通的过度,原来「元毒」一道修不成神通。’ “我愿以灵物赔罪,不知道友能否放我离去,东密我就不再插手。” 熊有奇此刻已在心中将那谢黍骂了个狗血淋头,早知这地方有这位凶人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掺和的。 ‘这许玄突破的速度还真是骇人,远超我预估。’ 一旁的许玄依然冷着脸,剑锋前指,盘算起是否要杀了此人。 对方一定还有手段,在筑基待了这么些年,定然有保命之物。 若是动手,未曾诛杀,让这人走脱,那可真是结下死仇,从此过的不安生。 熊有奇见许玄似乎有些意动,便缓缓取出一块乌青之金来,上有星光闪烁,他面上显出几分不舍。 “此物是【光河金】,乃是陨金受丁火煅烧而成,筑基灵金,还望道友收下,就此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 许玄以法力试探,之后收下,渐渐将剑炁止住。 熊有奇未曾对门人下手,这才是许玄愿同他止住争斗的主因。 “道友客气了,都是误会罢了。” 许玄收下这灵金,稍稍感知,品相极好,恐怕在筑基灵物里也算稀罕,这熊有奇还真是下了血本。 “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道友了,都是那谢黍蒙骗,我才冒犯。” 熊有奇面色愤慨,将过错都推至谢黍身上,许玄自是附和,反正死人也不会说话。 “我就在灵远野外的痴心山修行,道友占下东密,你我自此就是近邻,大可往来。” 两人先前还在斗法,如今又一团和气,当真是变脸极快。 “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道友了,就此别过。” 熊有奇御风欲走,他此刻心中还在庆幸,【痴檐】虽然暂时主了心智,可他尽力挽回,还是未曾打生打死。 ‘【檐下痴】这仙基是厉害,麻烦处也不少。’ 这蛮人赔笑着就欲离开,经此一事,他是再也不敢来寻这大赤观麻烦了。 许玄却是看了过来,眼中有点点雷光生发,沉声道: “道友欲走,我自然不拦,只是有一事要问。” “何事,若是我知道的,自然会告知。” 许玄眼神眯起,杀意渐生,低低道: “黑风谷应当还有位修士,名叫谢苗,作恶多端,道友可见过?” 熊有奇面上显出几分奇异的神色来,似乎有些难言,当下低低道: “道友不知,我来时这殿中就空着,仅余些妖邪,别说是什么人了,就是灵物和法器也半点未见。” “天毒山离去,巫南诸部斗的厉害,说不定这人便跑了过来,藏身其中。” 许玄心思急转,谢苗不死,他心中还是不安。 ‘恐怕谢黍身死的消息传来,这谢苗就立刻席卷家当,逃到巫荒去了。’ 看向熊有奇,许玄神色稍稍和善几分,沉声道: “道友若是得了消息,可要帮着传达一声,谢苗可是同我门有不少仇怨在。” 那蛮人脸上也显出几分怒意来,肩头檐蛇似乎又有显化。 “这是自然,谢黍诓骗我,让我替他来对付贵门,这账当然需要好好算算。” 熊有奇注意到肩头异变,脸色一沉,忙道: “我这【痴檐】今日不知为何这般活跃,难以抑制,就此别过,道友若是想寻我,来痴心山即可。” 言毕,这熊有奇御风远遁,就此离去。 先前两人交手,水火雷光汹涌,这山谷便垮塌大半,将那大殿深埋。 许玄则又自气海中看了看那【赤斗蜈】的记载,虽为五品,但修而好斗,难以抑制,更何况这仙基只能作为「祸祝」进身之阶,无法自成神通。 似乎是受到那【檐下痴】刺激,这道【五毒】篆文活跃起来,惊动了天陀。 这老妖已经许久未说话了,此刻才开口,幽幽道: “古代天毒妖君颇有威名,不想他的道统在今世这般衰微。” 许玄见这老妖终于开口,涉及「元毒」,便继续问道: “这又是哪位,和天毒山有何干系?” 天陀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这位自然是「元毒」果位的主人,天下毒物都要拜祂,性极凶,曾经将「福炁」一道的金丹活吃。” “「祸祝」和「福炁」纠缠,应当是自此开始。” 许玄闻言,想起那【五毒】篆文显化的文字,似乎记载一篇古史,是巫夺毒位,月光传言的旧事,便显化而出,让天陀细细看过。 只是这老妖也看不甚懂,语气犹疑。 “自从上次过后,我记忆恢复不少,可这事我却记不起来。” “我只知道「祸毒」成就,那位大巫是借了佛法弥合,但死的凄惨,好像是果位分裂,想效法旧事,去吞「福炁」金丹,亡于天外。” 许玄则想起原上的出现过的灵泉和洞府,正是「福炁」一道的。 “听闻大离宋氏还有位「福炁」一道的真人,不知和天毒山求金有无关联?” 天陀则不言,沉默许久,只来了句: “谁又知晓?” “我近来神魂不安,恐怕要休眠一段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这段时间,你要谨慎。” 许玄却未曾料到天陀开口,未谈几句就要沉眠,当下心中有些不安。 他和这老妖的关系颇为奇特,非敌非友,互相利用,但这些年下来,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当下便问道: “可是有什么变故?” 天陀的声音再度响起,恍惚而迷茫,只低低道: “我近来只想确定一事。” “何事?” “我到底是不是残魂?” 这老妖的声音有些发颤,许玄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只听天陀语气消沉,继续说道: “自从上次过后,我体内有道法旨显化,让我得以窥见自身情况。” “内无性命,不见神魂,反倒有些像” 许玄沉默,此时静静听着天陀的话语,未曾出言。 “或许我是某种残渣,积淀之类,借着求金时的一点位格凝成,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妖。” “我有所感应,昔日修行的道统正为人所谋,等到对方修成金丹,我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天陀的声音显得十分迷惘,失去了往日生机。 这老妖虽然说过让许玄帮着寻血气神魂之类,但这些年并未逼迫过,那账本也如同个玩笑一般。 许玄早已习惯有这老妖陪着,无论去何处都安心不少,此时聊起这话,不由得心情沉重。 “且等着,总有一天,我来帮你重塑身躯。” 许玄声音平平,气海中清气震动,若有誓言落下。 今日更一长章 (本章完) 第112章 制蛊 第112章 制蛊 东密,半旬过去,妖邪涤尽,一片空空。 天陀要去探查自身情况,就此沉睡,不再回应,不知要到几时苏醒。 这老妖说好,至少会在入【涌劫天】前醒来,让许玄稍稍放心几分。 东密内,守青营的门人正在忙碌,清除血秽,梳理地脉,同巫荒紧贴的是灵远野,内生不少稀奇灵物,此时也叫门派纳入掌控中。 灵远野,荒草萋萋,虫鸣不止,此地情况要比鱼河野好上不少,少有什么血秽血气遗留。 许玄御风在上,环视一圈,便见了不少灵虫在此,各有妙用。 ‘谢黍用兽蛊法炼制那么多邪物,蛊虫想必就是自此地取来。’ 许玄默默自气海中催动【五毒】篆文,翻阅起那《妙蛊巫谈》来,这卷养蛊之法,如今可是能物尽其用。 长生观叫火鸦打压,避退山门,天毒山搬入太虚,离开巫荒,此刻正是用时。 这《妙蛊巫谈》内藏五十七道蛊虫炼法,各有用处,胎息三十六,炼气十二,筑基六,最后竟有三道紫府级别的蛊虫炼法。 许玄近来打探几分,择出胎息十二蛊、炼气六蛊,以及筑基二蛊,都是在巫荒有流传的,即使使出,也不会使人惊异。 ‘只是炼制些低品的蛊虫,倒是可以解释,来源推给谢黍或者巫荒都可。’ 这事情要办的隐秘,许玄如今不好亲自操持,只欲寻一人来,将这《妙蛊巫谈》传下。 ‘只能在霄闻和法言之间选了,他们二人受过篆,不会泄露。’ 思来想去,此事还是交予法言最合适,他突破炼气,倒是闲着。 许玄本想让他去领一支人手画符,可这符箓一道,颇为艰深,和炼器又有不同,都是要亲力亲为,一气而成。 候火堂炼器还好说,流程分开,各领其职,让些门人烧锻灵物,刻画阵盘还是可行的,符箓却只能一人画就,这些年来,竟是寻不到一位可用的外门弟子。 关于符箓一道,门中底蕴还是浅薄,组织不起人手来,但这蛊虫炼制,就要简单许多。 一念及此,便驾雷回山,来到洛青。 梁雍已经准备闭关突破,这几日许玄去帮他打探,可却无什么好的丹药。 青璃坊下鬼市倒是能买到些血气炼制的,价格也低,但手法粗劣,若真是服下,恐怕对日后修为进境影响极大。 许玄默默思虑,这【渊血丹】是必得不可,借着那子母血河,许玄可以确定,那血河门余孽就在原上,但气息叫人遮掩,无法确定位置。 ‘恐怕是得了哪家庇护,正缩着。’ 此事他欲等梁雍出关,再一道商议,一道筑基丹的炼法,可是价值不菲。 降至刷雾隐峰,许玄落在法言的修行的院落前。 周围草木青郁,白雾重重,湿气颇重,许玄稍稍展露气机,便见院门打开,自其中走出一人,身形瘦削,着一乌色袍服,见着许玄,忙行礼问候。 许玄应了,进入院内,看向四周,陈设未变,一如往日在霜回峰上。 青石桌上符纸、朱笔放的规整,一只人参小人坐在一旁,正在搬运符纸,颇为卖力。 许玄捏起,这人参小人立刻慌张起来,须足乱摆,放至桌上,这小人立刻连滚带爬,钻至许法言袖中。 “这【鬼盖童子】得了你气息滋养,倒是越发有灵性了。” 许玄轻笑一声,这木精倒是颇为活泛。 “这童子也只能做些琐事,于斗法无用。” 许法言挥袖,将这人参小人抖出,落于地上。 ‘这童子虽是「忌木」一道,也可归为木精,但和霄闻那【燎灾鹤】差的远了。’ 这人参小人并未修为在身,只是能借着灵性,生出几分神异,那火鹤却是相当于一名炼气修士,可继续修行,端的厉害。 “几时准备突破炼气三重?” 许玄看来,许法言炼气二重已是圆满,恐怕择日就可突破。 “就在这几日,便可突破。” “好,此次前来,除了看看你修为,可是有件正事要托付给你。” 许玄取出一片玉简,上面记载着他挑选出的二十道蛊虫炼法,此时交予这位弟子,嘱咐道: “这玉简记载着些炼蛊之法,你细心研习,之后去东密看看,能炼出几道。” “若是可行,便招揽几名门人,设一堂口,专意制蛊。” 许法言接过,神色稍变,点头应了。 “你修行需要吞服些土德灵物,这事情你有难处,就同我说即可。” 许法言听及此处,便开口道: “回禀师父,这些年弟子也学了不少符箓,虽有想过卖出,挣些资粮,但青巍少有人来。”“如今师父筑基,我门是否也可在青璃坊内开一坊,买卖灵物,恐怕便利不少。” 这事许玄未想过,如今提及,思索一番,倒是个有利无弊的事情来。 青璃坊是原上各家共同主持,散修在其中只能开些铺子,想开一坊,可需要得到各家首肯。 ‘陈家封山,原上势力最盛的便是朱家,这家要是点头,那便是畅通无阻了。’ 忆及朱家,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疑惑来,朱虞城身份敏感,他实在是不想接触。 对方似乎有一统原上的心思,不知到时是个什么情况,当下许玄只回道: “此事虽好,但原上恐怕又有变,想开一坊就只能等个时机。” “如今倒是可以差人去搭个铺子,虽然寒酸些,也可售卖些物件。” 定下这事,许玄想了想,准备日后就派人去主持。 两人商议少时,许玄便驾风离去,到了天青峰上。 许玄取出【丹霆】,观摩起剑身来,上次自熊有奇那处得来【光河金】,正可作为提升品阶的灵物之一。 许玄取出那乌青灵金,上有道道星纹,触之温热,「丁火」在天为星光,【光河金】正是陨金自天而落,受丁火煅烧而成。 ‘也不知「丁火」和「宙辰」有何联系,都同星光有关。’ 他催动道火,一点点熔炼起这灵金来,使其化为一团乌青之光,丹霆化为雷隼,颇有灵性,一口将那乌青之光吞下。 丹霆立即生变,剑身由银亮变为乌色,锋刃上绕星光,剑身有一道模糊刻图显化,许玄仔细观之,正是北斗之柄,天罡星。 ‘《泽雷履龙经》中记载「震雷」仰赖三光,德出日宫,威行月府,神赖北斗,天罡星便是枢机所在。’ 若是按此来算,「震雷」一道的法器,最好是用「太阴」、「太阳」、「宙辰」三道的灵物来炼。 “何等难寻,也不知【涌劫天】中是否有这等法器?” 丹霆此时虽较以往神异不少,可还是炼气品阶,要想突破,恐怕要等【涌劫天】中的灵物得手。 思及此处,许玄准备入洞渊一趟,见见火鸦,谈谈之后事项。 按照时间算,原上各家嫡系突破筑基,【涌劫天】将会动摇,届时就是入内的时机,已经不远。 若是入洞天,许玄有两样东西是志在必得,《泽雷履龙经》的紫府篇章,以及一道「震雷」紫府灵物。 涉及紫府道途,这两样物件是必须要拿到手的,若是运气够好,应能得手不少筑基灵物、法器,甚至古法器也能寻到。 至于紫府灵器,可不是他能拿住的,若是想谋划,只能看天陀到时有什么手段。 ‘这洞天的道统出过真君,恐怕还有些金丹的事物遗留,不知离国的真君是否会出手?’ 许玄现在对金丹所知甚少,只知大离宋氏有位「离火」真君,在太虚同辽国金丹对峙,迟迟未归。 太真宗的那位修行金德,恐怕是庚辛哪一道的,和天毒山有来往,不知届时是否会出面。 ‘按照杨缘意所说,离国七宗,至少是七位真君,更别论些隐世不显的大人,辽国势强,金丹只会更多。’ 暂时止住念头,他入了殿中,封闭阵法,心神遁走。 天陀已将前往洞渊之法告知许玄,如今借着筑基的灵识,倒是能自行来往。 心神沉入气海,催动秘法,一道萤蓝门户打开,许玄迈步而入,顷刻化形。 半蛟半人,披玄青宝甲,玉甲萦电,气度森严,沿着道路而行,直入若大日一般的洞渊之中。 再度来此,许玄已是轻车熟路,不少妖物叩拜,他心绪未有半点波动。 自石山上的道台下来,却未见那火鸦兄妹,而是一老妖来迎接,鬓带红羽,只是色泽不纯,夹杂着乌色。 “见过幽度龙子。” 这老妖面容苍老,着一身黑袍,修为极高,恐怕是筑基巅峰,灵识强横,远胜许玄。 “在下言向,是此地管事。” 许玄闻言,只是问了一句: “贵族两位嫡系,如今不在此处?” 那言向看起来并非嫡系,似乎是那一支的杂血,此刻恭敬回道: “缘心贵女正在闭关突破,缘意族长则在处理事务,都无暇来看顾洞渊。” 说着,这言向忽地神色一变,看向不远处的山炎城,语气低沉,只道: “幽度龙子,我族的大人有请,还请入城一叙。” 许玄闻言,看向远处的山炎城,心思电转。 蹈焰妖王在此,他来洞渊了? (本章完) 第113章 溟泽法旨 第113章 溟泽法旨 洞渊,山炎城,栖羽楼最高阁。 此地布景清幽,陈设古雅,主座之上,坐着一样貌威严,气度华贵的中年男子,身披赤色华服。 他身旁隐有朱红灵火升腾,体内显出一炉灶之形,上有神鸦衔火,先民拜服之景,正是蹈焰。 这位火鸦身形若虚若实,一时近在眼前,一时又远在天边,此刻嘴角含笑,同身旁一妖谈话。 旁位正坐一妖,位置同蹈焰齐平,是一身着天青绸服的青年,生得俊美,身边有清风团团,徐徐而转。 “蹈焰兄这修为进展可真是飞速,同那华原斗过,回来闭关竟就修成第二道神通。” 这青年稍稍感叹,语气和善,看向身旁宝阁。 蹈焰见提起华原,面上显出几分不满来,沉声道: “华原是个极为狡猾的,宁愿舍了山门远遁,也不愿同我交手。” “如今我修成【昆吾灶】,此人更是托辞远游,跑到海外去,只余下一群小修来。” 他言语间颇为不屑,对这华原显出十足的鄙夷来。 “斐祥道友,此次入洞天,贵族那位可真能出手?” 蹈焰看了过来,神色未变,像是随口提及。 “我家长辈早已准备好,他亦有件法器要取,【涌劫天】必要入一趟。” “如此甚好,我族老祖届时也会出手,两家联手,何愁不成事?” 听及此处,斐祥脸色稍变,低低问道: “老大人法躯有恙,可能出手几次?” 蹈焰叹了一气,想起自家老祖的伤,脸色稍沉,只低低道: “恐怕只能出手一次,那【珠落化元符】极为特殊,是神通种化,越是动用法力,缠的越深。” 斐祥闻言,周身清风一止,思索一番,沉声道: “已是足够,老大人五法俱全,只要出手,寻常紫府,哪里能挡?” “更何况,贵族还有那件金乌赐下的古灵器在,「太阳」之威一出,众修也只有避走。” 蹈焰对此次谋划也是颇有信心,【丙日奉焰鸦】是夏朝古血,仅论底蕴,金丹不出,寻常紫府势力哪里能比。 阁外忽有声响起,一苍老的声音传来: “大人,幽度龙子已来。” 两位紫府妖王自然早就感知到,蹈焰沉声道: “进来。” 言向此刻入内,身旁正是许玄,气息散发,已是筑基。 “见过大人。” 许玄向着座上的蹈焰,以及那位俊美青年一一行礼,这两位气息散发,分明都是紫府。 ‘这又是哪一处来的?’ 许玄心中疑惑,此时面上却依旧平淡,声音恭敬。 一旁的言向退下,蹈焰笑着让许玄落座。 同时面对两位紫府妖王,天陀还不在旁,让许玄不免有些不安。 “幽度筑基了?来得正好,这位是斐祥妖王,飞廉一脉,要同我等一道入那洞天。” “见过大人!” 许玄声音恭敬,再度行礼。 那斐祥笑着应了,目光看向许玄脖颈处,那玄阴逆鳞此时散着深邃之光,显出神妙来。 “幽度龙子这般年纪就筑基,可是十分厉害。” 斐祥笑着看来,言语中似乎有些试探,一旁的蹈焰未言,目光幽深,让许玄颇感压力。 “我母族血脉不好,我虽是父王直出,但血脉驳杂,倒是无寻常龙子修行的限制。” 许玄此刻神色如常,这些事情天陀早早就交待过,他自然懂得如何回答,继续说道: “嫡血龙子成年可为紫府,我却最多到筑基圆满,紫府可就要看自己机缘。” 斐祥依旧笑着,似是安慰般说道: “顺风顺水就能修到筑基圆满,已是多少妖类难求,我飞廉成年亦是筑基,可紫府也出的极少。” “神通难成,只看机缘。” 蹈焰似乎想起什么,神色追忆,只道: “正是此理,真龙真凤,都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后代才有这般神异。” 许玄此刻不言,蹈焰却看了过来,神色稍动,沉声说道: “幽度龙子来的正好,我遣人去往溟泽下属妖山,洞天内传下旨意,要我代为转达。” 说着,蹈焰恭敬地祭出一道墨玉法旨,上有墨色龙纹显化,同许玄那玄阴逆鳞呼应。 ‘竟然真寻到溟泽龙庭去了,还有旨意传下?’ 许玄只盼天陀所谓的交情靠谱,那位【广泽晦云龙王】真能帮着遮掩,不然此刻就是个死字了。 一旁的斐祥见这法旨,亦是露出异色来,身旁清风徐徐而动,感叹道: “大溟泽龙庭避世许久,少有旨意传下,幽度龙子还真是甚得上爱,怎就流落出洞天了?” 许玄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来,只低低道:“族中权斗,让我出走也是护我几分罢了。” 蹈焰则是面有异色,大溟泽那边可是有消息,那位龙王让他帮着看顾这位幽度龙子几分,入那【涌劫天】中,帮着寻来功法。 ‘莫非溟泽是想谋划「震雷」,特意布下这一子,故意送到我火鸦这处?’ ‘这一支龙种虽然避世于【溟云天】,但有金丹手段在,恐怕还是能得知不少消息。’ 蹈焰此刻倒未再怀疑许玄身份,有位龙王作保,就是许玄本体是条青蛇,那也是实打实的龙子,无人敢不认。 许玄接过法旨,玄阴之光生发,厚重至极的壬水气息冲出,那法旨自行揭开。 一旁的斐祥和蹈焰都正色,许玄更是行礼,看向那法旨。 “幽度龙子,修成神通,即往溟泽。” 这法旨显化一时,便顷刻消散,只在空中闻得龙吟之声。 许玄神色稍沉,溟泽降旨,让他修成神通后前往,不知是何意。 一旁的蹈焰则面色稍变,看向许玄的眼神多了几分重视,心中盘算起来,只道: “幽度龙子倒是好运道,紫府之机,可是不远。” 许玄长叹一气,看向蹈焰,面上犹疑几分,只道: “此次前来,正是要问问大人【涌劫天】之事,可否详谈?” 蹈焰身旁朱红灵火摇动,显化为一红羽神鸦,落在他肩上。 “幽度龙子既然筑基,来得正好,火鸦、飞廉和龙庭,共谋大事,岂有不成之理?” 一旁的斐祥亦是面上含笑,看了过来,神色和善。 只听这位蹈焰妖王继续说道: “幽度龙子可知这【涌劫天】是哪位真君所开,归属什么道统?” 许玄摇头,这消息他哪里知晓,蹈焰见此,继续说道: “「社雷」不显,雷宫消亡,是上古时的大事,个中缘由,已经无从说道。【涌劫天】是【玄雷天枢仙道】所留,可追溯至古代雷宫那【斗枢院】,是「神雷」正统。” “这一脉避祸于蜀国,得了蜀太祖庇护,后来再修,有位证金,登上「神雷」果位,道号【玄枢】,威赫一时,只是中古时这位真君就陨落,「神雷」一道至今也未有金丹在世。” 许玄立即察觉到什么,「神雷」一道无人,可是坦途,恐怕有不少仙道谋划。 蹈焰神色显出几分感叹来,继续说道: “及至蜀亡,这仙道随之而亡,洞天也隐去,直到今日才有显化。” “【涌劫天】中,最为贵重的便是那位玄枢真君遗留,以及自【斗枢院】传下的灵物,其中正有一方雷池,内藏元液,有造化再生之效,便是我要你去寻的。” 许玄闻言,算是了解,只是心中忽地又有疑问,便道: “我听闻离国七宗都有金丹坐镇,上次入【观律殿】,这几家都未派人来,不知有何谋划?” 蹈焰脸色稍变,不想许玄提起这事来,沉声道: “几家仙宗,自有妙法进去,倒是不需要去那观律殿争夺什么。” 斐祥亦是感叹,只道: “我家长辈说了,【涌劫天】最为贵重之物,应当是一件「社雷」法宝,却不是「神雷」。” “大人们所求的,恐怕就是这件法宝。” 蹈焰亦是面色沉凝,看向许玄,只嘱托道: “算算时日,【涌劫天】落下,恐怕就在这几年。” “幽度龙子若是入内,万不可同几家仙宗的人相争,你出自溟泽,只要不招惹这些人,对方也不会动你。” “待到入内,寻到雷池所在,同我联系即可。” 许玄自是不会去寻仙宗的麻烦,这几家有金丹坐镇,若真是动起手来,恐怕只会吃亏。 言毕,蹈焰又嘱咐几句,便让那言向送许玄离去。 阁中又只剩下斐祥和蹈焰二妖,此时蹈焰开口,沉声问道: “如何,你的神通可听出来什么异样?” “心声如常,未有变化,但或许是溟泽那边庇护,不敢继续试探。” 斐祥的脸上显出些异色,周身清风吹拂,转而看向蹈焰,问道: “说来,玉流妖山那位白宣前辈,可愿意出手?” 蹈焰神色稍沉,似乎有些忌惮,只低低道: “这位修为极高,跟脚更是惊人,得过那位【回道人】点化,哪里是我等能请动的。” “倒是那青灵,似乎有些动作,不知是否要入洞天。” 斐祥面上显出几分厌恶来,语气轻蔑,只道: “她和仙道走的近,甘为驱策,丢尽那位白宣前辈的脸面,怎会同我等一道。” “上次东海那位龙王开宴,广邀鳞属,独独漏了她,沦为笑谈。” 蹈焰亦是笑道: “有那位白宣庇护,这青灵倒是无人敢招惹。” 两人继续谈笑,说起了离国的仙妖之事,空中朱火奔涌,清风徐徐。 (本章完) 第114章 世仪 第114章 世仪 洞渊,山炎城外。 日光惨白,月色如血,交织而下,一片莽荒气息。 许玄轻车熟路,御风飞遁,往北而去,顷刻间就到了白狐丘地界,眼见那宝光流溢,气势恢宏的【听心阁】。 此地群妖攒动,无数流光落下,既来洞渊,便要来听心阁看看,此地消息灵通,许玄想着入内来打探下局势。 一路所见,青鸟,钩蛇,芝鹿等等,各色妖物,数不胜数,皆化人身,留着兽首,谈吐礼仪俱如贵族。 许玄隐蔽气息,遮掩住逆鳞,若寻常蛟蛇,缓缓入内。 诸多狐女笑的明媚,引着这些妖物交易沟通,井然有序,【观周天榜】上光华流转,有诸多文字显化,许玄这次闲下,细细看了起来。 有几位狐女围来,许玄婉拒,只说欲一人逛逛。 上面多是悬赏颇多,取人性命的为最多,并不涉及妖类。 一路看来,从炼气到筑基都有,并无紫府,想来也是,此地修为最高的妖物仅是筑基,哪里有能耐插手紫府之事。 许玄看了许久,见到榜首的几位筑基,已是被多家买命,有一位倒是让许玄多看了两眼。 一副画像,上为一佩剑的白袍文士,样貌儒雅,嘴角含笑,剑鞘上金色雷光涌动,剑意生发。 “周始,「神雷」一道,筑基后期散修,仙基【天公笑】,已成剑意,在北地修行,取其性命者,赏紫府灵器一件,及紫府灵物三道。” 在这画像下落款为【金煞犼】,有一印记,形类马,狮发蛇颈,有鳞鬣,望天咆哮。 许玄见那报酬,都难免心动几分,不少妖物更是直直盯着那画像,目光中有杀气升起,只是瞥到剑意二字,立刻眼神清明,不再有心思。 ‘修成剑意的筑基,除了师父,如今又见一位。’ 许玄自然明白剑意厉害之处,他如今修成剑炁,已可根据物性而斩,断水火,化无形,若是剑意,恐怕真是一剑破万法。 他注意到神雷二字,心中盘算起来,这周始既然是散修,修的又是雷法,【涌劫天】将启,此人会不会掺和进来? ‘若是此人无什么跟脚,诸位真人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用的棋子?’ 再往下而扫,许玄见到不少关于离辽的消息,多是些位于边疆的妖物,想攀附亲缘,投奔到辽国仙道去。 ‘没有妖物投奔离国吗?’ 许玄看过,不知边境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大离还能撑住多久? ‘「离火」一道的大人在太虚中同北辽对峙,七宗的金丹有无出手?’ 樊宴、梁雍这些从北地逃亡而来的人,似乎传递了某道非常不好的信号。 赤云本就位于离国中北之地,若是一朝辽人攻来,山门应当如何处置,拼死抵抗还是喜迎王师?无论哪种,似乎都不是明智之举。 ‘天水是宋氏祖地,就在赤云北边,总不可能丢了?’ 许玄忆及此事,才稍稍安心,只是思来想去,恐怕还是南边,甚至海外最为安全。 身旁妖物忽地一阵骚乱,喧哗之声响起,有不少血脉低微的妖物此刻竟然在行礼,高声道: “见过大人。” 诸位贵种却未动,或面带笑意,或眼神冷漠,或杀气腾腾,都看向进入阁内的一男一女。 男的身着一身明黄袍服,样貌英武,眸若天星,脚下隐有杏黄离火升腾,气息显露,分明是位筑基,威势摄人。 女则背剑匣,面若桃李,体态修妍,柔而兼锐,着紫衫玉带,周身隐有墨色流转,颇为好奇地看向四周妖物。 这两人气势之盛,绝不是寻常筑基,听心阁中不少妖物似乎知道这二人来历,各有心思。 自阁中迅速走出一折耳白狐女,雪发樱瞳,却是那位素览,此刻颇有些示弱之意,上前问道: “世仪大人此来何事?” “我游历洞渊,早闻【听心阁】大名,特来看看。” 那名位世仪的男子神色缓和几分,礼数周到,倒是让素览放下心来。 “可要在下陪同,一道逛逛。” “谢过美意,还是不必了。” 世仪轻声拒绝,素览就此告退,逃似的走了。 这二人并不理会周边目光,径直上前,向着这【观周天榜】走来。 许玄立即转身,就要离了此地,这二人显然有问题,他肯定是要躲得远远的,哪里会去招惹,当即就退至群妖身后。 待到这位世仪上前,立刻就有一贵种不喜,上前阻拦,是一青鬃狮子,面有怒色,斥道: “宋世仪,你来我们这洞渊作甚,妖类圣地,岂容你人属踏入。” 周围立刻有附和声响起,这青鬃狮子气势更盛,周身有青木之气升起,隐隐同这宋世仪身旁离火对峙。 许玄听到这名字,立刻反应过来,姓宋,修的「离火」,一定是大离宋氏的子弟,竟然到洞渊来了,这是如何入内的? “道友说笑了,宋氏承的是朱雀大圣的道统,效法大夏万类均平之道,我既是人,亦是妖。” 说着,宋世仪面容一变,朱红神羽渐生,离火熊熊,他的声音变得威严古老。 “大夏帝脉可入洞渊,我宋氏为何入不得?” 宋世仪周身离火腾起,丝毫不让,那青鬃狮子气势被压,当即后退几步。 那女子却根本未理会对峙的一人一妖,哼着一不知名的曲子,自顾自走到榜下,看了起来,指指点点。 一旁立刻有几位贵种上来劝和,分开这一人一妖。“杨氏是金乌转人,你宋氏却是窃据离火,怎能一概而论?” 这青鬃狮子忽地发力,挣脱一旁阻着的贵种,怒极出言。 “这就是你的想法?” 宋世仪此刻神色终于冷了下来,却未看那青鬃狮子,而是目光向上,瞥向宝阁,那里似乎有道霁青之焰,化作眼眸,一闪而过。 “我且来领教下你们这离火帝族,有当初朱雀几分威势?” 眼看要动手,周边妖类立刻退走,许玄已经想着赶紧出阁,免得搅入争端,可那离火同青木交织,挡住出口。 当下许玄退至边角,稍稍后退,却见一狐女亦躲在此处,耳朵耷拉,面有苦色,正是素览。 她见是先前的龙子,已经筑基,稍稍惊讶,只低低道: “幽度.” 许玄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素览立刻会意,脸色认真,樱瞳眨动,不再继续说下去。 “阁中大人呢?就任这两位在此斗法?” 许玄压低声音,玉角黯淡,身上玄青宝甲更是收敛光华,问向身后的狐女。 素览闻言,耳朵耷拉的更厉害了,低声说道: “大人不欲插手,说是由他们闹去,反正这听心阁是精神构建,一念就恢复了,打不坏什么。” “我去寻袁公前辈,他却没见人了,眼下就我就只能躲着了。” 许玄看向阁中央,那青鬃狮子已经动用起仙基,青木之气升腾,显化为一参天古树,扎根于一谷中,有太阳之光照射,这树显出万古长青,不染凡尘之意。 “这青鬃狮子是何来历?” 许玄见其仙基不凡,恐怕功法品级不低。 “这位是九灵妖王的侄孙,名为辛肠,出身于【盘恒洞】,这家和辽国搭上线了,自然和宋氏有隙。” 素览倒是知无不言,此刻就躲在许玄身后,看着这一人一妖斗法,瑟瑟发抖。 ‘这白狐家中还有紫府,怎这般胆小?’ 许玄此刻还有话要问她,就由着素览躲在身后,只继续问道: “这二人修的是何仙基,你可知道?” 素览立刻来了精神,看向二人,只见宋世仪出手之间,离火汹涌,有警危之意,升破之象,杏黄道火化作一斧,他持斧而伐。 名为辛肠的青鬃狮子周身青木宝光生发,化为一木甲着身,在新旧之间转化,一时沧桑古老,一时又若新造。 宋世仪果然是帝族出身,未使出几道法术,就打得那辛肠手段尽出,接连后退。 “这位世仪大人修的是【朱明令】,当是「离火」正统,那位辛肠修的是【任春秋】,「甲木」一道。” 素览看出这一人一妖的仙基,轻声解释。 “你倒是见识多广。” 许玄稍稍感叹,白狐坐拥这听心阁,不知搜集了天下多少道藏秘闻。 素览依旧躲在许玄蛟身之后,看着节节败退的辛肠,稍稍松了口气,恐怕是觉得斗法要结束了。 离火玄斧斩下,参天青木应声而倒,辛肠身上宝甲被破,气息委顿,当即败下阵来。 此地毕竟是妖类圣地,宋世仪纵然是借朱雀运入内,有金丹背景,也不敢妄造杀孽,此刻收手,神色冷冷。 周围贵种有几位同辛肠相识的,上来打圆场,也有不少妖类激愤,目光不善,看向这位宋氏子弟。 这青鬃狮子本来气息低迷,几只妖物扶起,想带他离去,谁知辛肠起身时忽地一怔,看向宋世仪,直直喊道: “宋世仪,你莫要猖狂,真以为我妖类没有能治你的了!” 这辛肠上前,周围同他相识的妖物立刻想阻,谁知这青鬃狮哪里来的怪力,怎么也按不住。 他迈着四方步,神情狰狞,声音抑扬,好似在唱戏一般。 宋世仪眉头微皱,并不言语,静静看向辛肠。 “嘿,这阁中正有位金丹后裔,过江蛟龙,岂容你只杂毛丹鸟来猖狂。” 许玄顿感不妙,身后的素览还傻乎乎听着,面露疑惑。 那辛肠顺手一指,直直看向许玄位置,周围妖物立刻散开,跟着看向藏身角落的一蛟一狐。 “这位龙子,还请你来主持公道!” 许玄面色阴沉,目光同那宋氏子弟相接,离火紫电碰撞。 (本章完) 第115章 公孙 第115章 公孙 听心阁内,气息一窒。 宋世仪看来,隐有朱雀鸣声,许玄那玄阴逆鳞受激,此时竟然显露,深邃的玄阴之光涌动,携着雷光,极尊极贵。 辛肠说完,立刻倒地晕去,同他相识的几位贵种立刻将他带走,离了阁中。 许玄盯着那辛肠,目光不善,心中则骂了起来。 ‘这狮子千万别落到我手上,否则一定要割掉舌条。’ 周围妖物看向许玄脖颈处的玄阴逆鳞,不少都面露惊色,血脉低些的更是当即见礼,朗声道: “见过龙子。” 许玄此刻颇有压力,他隐隐觉得不对,可周边妖物已经喊了起来。 “还望龙子为我妖类出头。” “龙子威武。” 诸如此类的声音响起,有些是真心这般想的,有些则是在拱火,巴不得两人斗起来。 “原来是幽度龙子,我早有耳闻。” 宋世仪见到许玄,便知晓是谁,原来是拜入火鸦的那位。 若是东海、北海出身的嫡系龙子,他还真要忌惮几分,这溟泽驱逐出的杂血,就是另外一回事。 这位宋氏子弟此刻心思电转,他此行是想见一见那位袁公,不想生出这些变故,也不知白狐一族是何意? 许玄迫于周身压力,此刻只好上前,沉声道: “原来是帝族之后,真是幸会。” 他看的清楚,这宋世仪和辛肠都是筑基初期修为,恐怕也是突破不久,许玄自觉也可拿下那辛肠,但恐怕没有这宋世仪这般轻松。 对方出身可是大离第一等,许玄还不想招惹上,只欲尽快脱身。 两人都明白有神通挑动,此刻哪里会争斗,宋世仪更是精明,打个辛肠也就随意,伤了这穆幽度,可就不美,毕竟宋氏同火鸦交好。 此刻两人都虚与委蛇,只是说些场面话,周围气氛渐渐缓和。 旁边妖物不少察觉到不对,此刻也不敢再妄言。 许玄只觉马上就可脱身,此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若珠落玉盘,引起在场妖物注意。 “幽度龙子,我倒是想讨教几分。” 跟着宋世仪一道入内的女子忽地出声,自观周天榜处归来,她梳着朝云髻,眉眼含笑,容色清丽,若新月生晕。 周围妖物此刻才恍若梦醒一般,像是才发觉这女子身形,纷纷议论起来,不知此女是何跟脚。 大离宋氏、古夏杨氏,这些帝族都是继承了仙兽果位,朱雀金乌运加身,嫡血近妖,入洞渊也就算了,这女子分明无一点妖气,是如何进来的? 宋世仪眉头微皱,看向那位背剑女子,颇有些无奈道: “公孙姑娘,这恐怕不合适。” “无妨,点到即止。” 这姓公孙的女子笑着看来,声音清亮。 “我却不欲同你比斗什么。” 许玄神色冷冷,直接拒绝,当即就想离开,往那阁口走去。 ‘笑话,她要比斗就比斗,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许玄即将离去,却见宋世仪举手阻拦,离火化作一道火线,沉声道: “道友可否看在我面上,让这位公孙姑娘讨教几分,我自有报答。” 说着,这宋世仪翻手,只见一根红羽,上有赤火,化为鸦状,正是火鸦之物。 宋世仪此刻才显露出几分帝族的霸道来,声音虽平和,但不容质疑。 许玄面色阴沉,眼中冷意渐生。 或许是妖躯之故,他心思也凶顽几分,但顾及对方身份以及和火鸦的交情,此刻也不好发作。 “同她练手,之后我告诉你【涌劫天】中,你最该去拿什么,如何拿。” 一道女子之声忽地在许玄心中响起,声音幽幽,让许玄止步。 紫府,这声音必是紫府传来,让许玄仙基震颤,不得不停下。 所谓大离宋氏,也是远在天边,这这位紫府就在身旁,让许玄紧张起来。 ‘白狐丘的妖王?先是用神通勾动,后来又是传音,到底在谋划什么?’ 许玄长呼一气,雷光升腾,看来是不得不接了。 他转身,看向那位背剑女子,沉声道: “在下穆幽度。” 这位女子笑的灿烂,声若珠玉,低低道: “小女子名为公孙昔。” 许玄手中剑气流转,同紫雷混一,以灵识凝聚,化为一柄雷剑,脖颈上玄阴逆鳞有感,深邃的玄阴之光升腾,加持到这雷剑之上,龙气森然。 接过那道溟泽法旨后,许玄这玄阴逆鳞若复苏一般,竟是生出些神异来,他只觉能动用些溟泽龙血的天赋神通。 手中雷剑逐渐凝实,剑气纵横,许玄此刻还不欲让这蛟身动用剑炁,太过招摇,容易引人注目。仅仅是剑气,混合雷光,倒是没什么特质,分辨不出,剑意和剑炁则是独一无二,专属一人。 【降雷泽】运转,许玄此刻分明是灵体状态,但在洞渊之内,一切都若现世,仙基甚至都能感应,灵识即是法力。 公孙昔紫衫飘摇,玉带荧光,并未动用身后剑匣,而是同许玄一般,剑气纵横,玄水流溢,清浊凝转,化为一柄法剑。 “听闻幽度龙子剑道高妙,观律殿中剑气纵横,今日可算得见。” 公孙昔眼瞳明亮,似乎真是只为见见许玄剑气,别无它意。 两人对峙,身旁妖物已经被那剑气惊到,纷纷散开,一道青焰升起,将二人同群妖隔开。 这宝阁似乎在一瞬之间扩大,中间场地变得极为宽广,斗法倒是足够了。 公孙昔似乎压制了修为,此刻气息显露,仅有筑基初期,但许玄感知,对方还藏着不少余力。 ‘修的是水德,这又是什么仙基?’ 许玄默默感应,对方气势若渊,清浊变化,逆流而转。 ‘幽度龙子,她修的是【坎源山】,止欲正性,去转无由,返本还源,清浊随变。” 素览此刻仍躲在角落,悄悄传音,让许玄有些惊讶,可公孙昔却笑着看向一旁,正是素览待着的地方。 显然这女子不知用了何等妙法,也是听到,脸上有几分调侃之意。 见对方发觉,素览颇为尴尬,再不出声,三步迈作一步,直接躲到楼上宝阁去了。 ‘听名字是「坎水」一道的仙基,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修行这道统。’ 许玄心神渐定,气势一凝,对方剑道修为颇高,让他有些见猎心喜。 如今是蛟身,动用法术和仙基再不用遮掩,正好看看【降雷泽】的威势。 “请。” 公孙昔笑的明媚,如邻家女子一般,法剑前指,玄水奔流,一时沉黑,一时清澈。 许玄手握雷剑,周身紫雷凝为雷浆,积泄于地,渐渐化为一片广泽,将整个宝阁中心笼罩起来,紫雷在地上炸响,汹涌而起。 公孙昔身旁清浊之流转动,护佑自身,交合而转,一时看的人欲念升腾,一时又使人性灵一颤。 许玄坐镇雷泽,总握枢机,如今动用起【陷泽腾龙术】,他才真正感受到这五品法术的玄妙来,借着仙基,这广泽之中,每一滴雷浆,每一道雷光,都是他法躯的延伸。 剑气纵横,整片雷泽都暴动起来,伏压而下,让在场的群妖看的心悸。 他随意施展,仙基为本,【陷泽腾龙术】便是如何动用这雷泽的关窍,随心而化,龙形紫电,茫茫剑气,无处不生,一片天灾景象。 ‘这就是仙基。’ 许玄心中快意,只觉酣畅淋漓,他即是雷泽,无边无际,稍稍震动,就是雷光天音生发。 公孙昔眼前一亮,只道: “来得好。” 她缓步而行,清浊之流随化,去而复返,转而相合,她使的剑气亦是黑白流转,变化不定。 坎水奔流,浊则积下,化为魔头天女,作妖魔之态,清则逆上,化为白猿羽鹤,有飞升之象。 清浊二象共发,流转不定,以剑气为基,化作一圆光,黑白二分,竟然正将雷光研磨,剑气挡下,十分不凡。 ‘【坎源山】,这仙基恐怕也是五品,神妙非凡。’ 许玄握剑,雷泽翻腾,汹涌而起,公孙昔就若一叶孤舟,行于瀚海之上,风浪侵下,她始终不倒。 【天鼓】震动,一方苍灰兽皮蒙着的巨鼓显化,许玄自然而然就凝出一雷光化作的鼓槌,敲击起来。 有龙牛之吼响起,风雨大作,震荡而下,许玄还是第一次以仙基催动这道秘术,此刻施展,顿觉神异。 ‘这鼓声,有些像我在那片雷泽中所闻。’ 许玄忆及显化性根时,神游天外,在那雷泽之中,见到一似龙似牛之兽,声即若此。 公孙昔显然受到干扰,黑白圆光不稳,为雷泽所阻,无法前行。 这女子十分果断,当即散去法术,立身原地,清浊二象收回,坎水重流,护佑起己身来。 许玄感到对方似乎在蓄势,某种极为摄人的气息逐渐自公孙昔身上升起。 她法剑前指,看向坐镇雷泽的许玄,声音柔和,若珠玉一般,低低道: “幽度龙子,我有一剑舞,请你一观。” 本在一旁观战,神色平淡的宋世仪忽地变色,周身离火一盛,急道: “不可!” 公孙昔却已经动了,清浊变化的法剑之上,某种虚无缥缈,但却真切存在的意境升起,让许玄背后发寒。 剑意。 (本章完) 第116章 剑器 第116章 剑器 阁中,剑光凝而不绝,若太岳压顶,大江东去。 公孙昔气势抵至顶峰,拔剑而舞,阁中震颤,一片昏暗,仅剩剑光。 她手中坎水凝成的法剑若游龙婉转,似九曜行天,包揽寰宇,无处可避。 其剑动则若雷霆万钧,收则若江海凝波,动静起转,清浊随变。 这等剑势之变,动止随心,许玄只在观律殿中见那萧雪崖使出过,如今和公孙昔一比,那辽人的刀法却显得错漏百出,难以相比。 观者无不心惊,一时神色沮丧,一时气势昂扬,随曼妙的舞姿而变。 若是未曾斗法,见到这剑舞,许玄必要击节而叹,只是那道剑意太过摄人,此刻难有什么别的念头。 剑锋之上,一道剑意盘旋,逐渐升起,许玄坐镇雷泽,重重雷光压下,将己身护住,天鼓震动,吼声激荡。 许玄心神沉凝,却看出几分不对劲来,公孙昔是以意带人,而不是由人掌意,剑舞虽妙,但只是度这剑意出来的手段。 公孙昔法剑上指,许玄手中雷光涌动,雷泽迅速收归,化为重重雷幕,以待护身。 那道剑意终于显化,许玄心悸,公孙昔亦是吃力,堪堪祭出,许玄感受着这道剑意,却在顷刻间察觉出不对来。 ‘这道剑意,不是她的。’ 此剑意杳之若日,偏如腾虎,追形逐日,光若仿佛。 其纵横之间,法令难禁,有百万军士伏尸,君王登极复国之景。内动外静,止若柔女,出若苛虎,精神藏内,定仪昭外。 动静、虚实、快慢、逆势诸多剑理,尽在其中,雌雄双化,万里之间疏忽而至,取人性命。 ‘飞剑,这道剑意一定出自飞剑。’ 公孙昔剑舞如此,即是为了引出这道剑意,仅仅看着这剑意,许玄便觉诸多剑理、奥妙藏于其中,【洞化剑匣】疯狂震颤起来。 无论是师父的剑意,还是那金蛇剑的,甚至是真君剑意,都未引发这剑匣如此激烈的反应。 许玄精气神提至巅峰,这道剑意虽玄妙,但却是无源之水,离了公孙昔之剑,便一直衰弱,渐渐只剩一缕。 但仅这一缕剑意,就让许玄感觉避无可避,雷泽轻而易举地被那一缕不断衰微的剑意斩开,许玄的剑气还未触及便消散。 雷泽崩溃,【陷泽腾龙术】无法运转,为那剑意所破,许玄的神魂震颤,那剑意前进一分,他便觉仙基将崩,神魂欲溃。 就在许玄咬牙,欲祭出剑炁一搏时,忽地有人动了。 一须发皆白的老翁现身,身着素雅白袍,背着一青铜短剑,自楼上宝阁降下。 他张口一吐,两枚铅丸飞出,滴溜溜转动起来,那缕剑意若鸟雀归巢,瞬息之间就落入剑丸之中。 正是袁公,此刻现身,仅仅是踏前一步,就将许玄和公孙昔分开,两位筑基被一阵白雾托举,各分二处。 对方气势之盛,远在筑基之上,但又绝对不是紫府,似乎介于二者之间,给人一种释修金刚之感,可此人又无一点佛气,当真奇怪。 “且都停手,莫伤了和气。” 袁公笑呵呵看向二人,公孙昔气势如常,朗声笑道: “幽度龙子剑道高妙,雷法亦是惊人,我假借剑意,才堪堪压过。” 许玄则盯着对方,虽然那道剑意不是公孙昔的,但交手之间,他明确感知到,此女留手不少,至少修成了剑炁一境。 ‘突然祭出道剑意来,到底有何意图?’ 就算不借那道剑意,公孙昔恐怕也不差许玄分毫,器艺、法术、修为和仙基等等,此女俱是一等,还要超过许玄。 这般想着,许玄看向袁公,公孙昔祭出的剑意,和这老者有关? 围着的群妖都叫那剑意惊到,此刻竟无人再有一声喧哗。 “世仪兄,暂借我些灵物之类,待我向这位龙子赔罪。” 公孙昔眉眼含笑,随意向着宋世仪说道,那位帝族子弟竟然就这般应了,反倒像这公孙昔地位还在他之上一般。 离火升腾,宋世仪沉吟少时,缓缓取出一玉简来,笑着上前,只道: “此次是我难为龙子了,在此赔罪,这玉简聊做赔偿。” 对方此刻有意化去先前争端,稍稍放低姿态,许玄自然是顺着台阶下去,哪里会想着招惹此人。 ‘希望这宋世子弟出手阔绰些。’ 许玄接过玉简,除了最后那道剑意过于惊人,和公孙昔斗法倒是没什么不愉快的,算得上畅快。 宋世仪同许玄告别,跟着那位袁公向上走去,公孙昔冲许玄含笑颔首,跟着离去。 一道画面忽地在许玄心中显化,是一雷光涌出的大渊,藏于诸多宫殿深处,内有无数雷霆奔走,炼气、筑基乃至紫府品级皆有。 渊中紫金二色雷光冲激,道道雷霆各有神异,许玄甚至在此渊深处,见到三道白耀的雷霆,流转不定,威势摄人。 “【种雷渊】,可记住位置了,此地凶险,你且自斟。” 一道慵懒的女子之声在许玄心中响起,就此消散,关于那道雷渊的景象和位置却留在了他心中。 ‘白狐丘的妖王,为何她知道洞天情况?’ 许玄心神一定,在群妖敬畏的目光下,就此走出听心阁。 御风直上,许玄正欲离去,却见不远处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一只青鬃狮子,身旁有一贵种陪着,还有些血脉低微的小妖,此刻簇拥着。 他眼睛眯起,玄阴逆鳞光芒涌动,驾起雷光,直直向着那青鬃狮子奔去。 —— 听心阁内,一处内室。 公孙昔随意坐下,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将背着的剑匣置于面前石桌之上。 这剑匣通体以青铜铸造,宛若一体,毫无缝隙,上刻女子持剑下山,白猿拦道问法之图,若有万钧之重,置于这青石桌上,压得这石桌崩裂,整栋听心阁甚至都震颤起来。 对面坐着的袁公迅速出手,白雾朦胧,就将这剑匣持起,他身旁一道霁青之焰燃起,化作一女子眼眸,浩瀚如海的灵识冲出,听心阁迅速复原。宋世仪此刻就站在一旁,并未多言,看着那眼眸浮现,沉声道了句: “见过【窃文】妖王。” 对方却无回应,霁青灵焰幽幽燃烧,那女子眼眸微动,看了过来。 过了许久,才听得一慵懒的女子之声响起。 “原来是位【丹鸟】,我还当是真的【朱雀】,心里好奇的紧。” 这话似乎戳到宋世仪的痛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对方毕竟是紫府,此刻也唯有忍让。 ‘太祖未归,离衰辽盛,这些妖物还真是无忌了!’ 宋世仪有秘宝护身,心中所想,倒是不怕这位窃文妖王听得。 白狐丘背景深厚,这位窃文妖王更是学究天人,仙道不少紫府都有求与她。对方分明是对宋得离火不忿,但此时宋世仪也只能忍了,毕竟有求于对方。 一旁的公孙昔看向宋世仪,脸上有些歉意,传音几句。 宋世仪面色更加阴沉,但哪里敢发作,此行来可是族中长辈之令,只求妥当,当下无奈,只好离了内室,留下几人在此。 如今这内室中仅剩公孙昔、袁公和窃文,气氛稍稍缓和。 青焰燃起,化为诸多文字,那女子眼眸一转,看向公孙昔,轻笑道: “我是该叫你前辈,还是道友?” “称我公孙昔即可,哪里需这些繁文缛节。” 公孙昔似乎被窃文逗笑,面若春风,以素手轻抚桌面。 袁公在一旁听着,托着那青铜剑匣,摇头道: “昔日奉朝,公孙剑舞,闻名天下,如今又有几人识得?” 公孙昔闻言,看了过来,似乎有些感慨,周身清浊分化,只低低道: “我等是借着大人仙法,自古史中摹刻出来,又不是转世之身,哪里牵扯什么前尘旧事。” 女子眼眸转动,青焰化作的文字涌入其中,慵懒声音再度响起。 “非也,我看和转世重修也无什么区别,有大人帮你等点真,怎会有假?” 说着,这青焰之眼看向袁公手中剑匣,以及白发老翁所背青铜之剑,无数文字显化,却迟迟寻不到记载。 “不必找了,这剑意的主人,早已去往天外,藏于果位之后,不存于文字之中。” 袁公轻抚剑匣,看向其上的白猿,神色恍惚,一旁的公孙昔则是神色有些好奇,低低道: “可否揭开,就此炁意相合,便是圆满。” 袁公摇头,神色稍变,只道: “此地哪里敢开启,大人赐你的是摹刻的伪意,你不晓得厉害,这剑匣若真要打开,那位的剑意显世,这处恐怕就再无一点生机。” “祂一人即领一条剑脉,掌着天下飞剑之术的源流,不是我等敢去揣测的。” 内室之中,气氛稍稍一窒,窃文声音响起,看向公孙昔,说起另外一事来。 “你可试探出这位幽度龙子的剑道传承,是哪一道剑脉的?” 公孙昔稍稍垂首,似是在算,可过了少时,也只是抬头道: “看不出来,恐怕真是自修,但这位绝对修成剑炁,同我一境,我有感应。” “剑气化炁的法门虽然稀少,但若是紫府谋划,还是能轻易寻来,我用的【剑器行】,不知这位龙子用的是何妙法?” 青焰腾腾,文字显化,窃文的声音再度响起,只道: “大溟泽龙庭传承久远,道藏多的是,那位幽度龙子又甚得上爱,为他寻道化炁之法自是正常。” “我先前以为他地位低微,不受重视,才被流放出洞天,不想那位广泽龙王这般看重,如今想来,恐怕就是为了【涌劫天】,将这一子送出,早早布局。” 袁公看向窃文,有所意动,问道: “夔龙前辈让你代为转达消息给这位龙子,到底为何?” 窃文所化青焰一熄,这位妖王的声音严肃几分,只道: “不敢说,是真君有旨。” 几人便又是一阵沉默,言辞都小心了些,最终还是袁公开口,只问道: “夔龙前辈如今可快求金,你觉得能否功成?” “自是无虞,前辈求的是【天鼓】从位,他祖上曾入圣人治下,担过乐正,承得正音,又得那位真君提点,登位已是必然。” 窃文似乎对口中那位夔龙前辈很是尊敬,颇有信心,一旁的公孙昔却叹道: “求金登位,何等快意,我们这些福地出身的,成就紫府,已是难得。” “释门证虚空三昧,遇劫不坠,仙家抽坎填离,调和龙虎,我们这些纸人却走的是金刚禅、幻术之流的路数,上限已叫定死。” 袁公只是看向公孙昔,若有劝慰之意,只道: “你修的「坎水」,借着离宋,亦有度假成真的机缘,把握时机,就是补全性命之时。” “宋氏此行而来,是有什么要求?” 公孙昔眉眼一挑,见说及正事,沉声道: “要请你出山,前往边疆,以为驱策,届时你需要开一次这剑匣,斩一人首级。” 袁公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一旁的窃文却先行出声,眼眸看向那白发老翁,只道: “前些日子,太虚中朱雀长鸣,离火席卷,那位似乎受伤不轻,可真要掺和到两国之争中?” 握紧剑匣,袁公周身白雾涌动,声音低沉,若咬着铁一般,只道: “这就是我存世至今,唯一的意义,是我的命,躲不过。” 这位白发老翁身后青铜短剑震颤,剑鸣清越,猿啼之声随响。 下方的公孙昔神色如常,看着那剑匣,心中已经盘算起来,哪位辽国的真人将要陨落了? (本章完) 第117章 盘恒 第117章 盘恒 洞渊内,听心阁外。 辛肠此刻由一白鹿陪同,身旁聚着一帮小妖,大都是些血脉低微的,若仆役一般。 “说是来洞渊寻个乐子,怎差点把自己给搭上去了。” 那白鹿身着身着素白道袍,一副仙修打扮,甚至还提着一拂尘,只是鹿首依旧,显出几分滑稽来。 辛肠闻言,鬃毛炸起,颇未不甘的说道: “我就是看这宋世仪不忿,他个人属,借着窃来的朱雀运,来我们洞渊作甚。” “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鹿看着自家这位兄长,颇为无奈道: “哪里的王法,白狐丘就在离国,按着划分,洞渊这处亦是,难道是宋氏的王法?” “呸,当然是古时妖帝的法令,他宋氏的朝廷,连仙道都管不住,还来管我们妖类,什么笑话。” 辛肠满脸不屑,狮牙闪着寒光,鬃毛抖动,似是怒极,白鹿却劝说道: “别说这些,你招惹宋世仪就算了,毕竟盘恒洞落在辽地,管不到你。 “你说说你,哪根筋不对,去招惹一位龙子?前些年东海血祸,不少妖王、真人都陨落,血染瀚海,还是几位大人来调停。” “见着龙属,早早避开才对,你还要去招惹,是不是蠢。” 辛肠叫那白鹿说的丧气几分,但转而又抬首道: “陆求虚,你怕什么!” “这是位溟泽出身的杂血,恐怕是叫驱逐出来,没什么势力,又未伤及他性命,东海龙宫理会作甚。” “东海、北海和溟泽,这三处龙属又不是亲如一家,怕什么,早些年还” 那陆求虚叫辛肠此言吓了一跳,当即伸手,捂住那张狮嘴,斥道: “还说,不要命了!” 辛肠忽地停住,怔怔看向天边,好像有一道紫电迅速掠过。 一条青蛟自汹涌的紫电中落下,玉角萦雷,化为人形,蛟首昂起,看向这青狮白鹿。 对方脖颈处的逆鳞闪烁,深邃、幽沉的玄阴之光显化,龙气森然,上位者的气息压下。 辛肠却还是一副混不吝模样,怔怔看来,只开口说道: “原来是龙子,找我.” 许玄却未让其多言,直直一道紫电汹涌而下,直冲这辛肠面门,一旁的陆求虚叫许玄这动作惊到,本欲见礼。 这青鬃狮子仍如魔怔一般,周身甲木神光涌动,化作宝甲,竟是怒吼道: “大胆,胆敢冒犯我盘恒洞。” 许玄只是直直盯着这辛肠心窍处,剑气纵横而下,这狮子本就叫宋世仪打得萎靡,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更无几分还手之力,顿时叫那雷光混同剑气刺出密密麻麻的血洞来。 这青鬃狮子倒下,许玄手中雷光凝剑,直直刺入这辛肠口中,随手一划,这狮子舌条便齐齐断下。 那团血肉落在地上,迅速变为一团文字来,变化不定。 那陆求虚见此,面色一变,立刻携着这辛肠,向那听心阁方向行礼,那团文字才渐渐消散。 “幽度龙子,他是中了神通,非有意冒犯,还望宽恕。” 陆求虚上前一步,护住了受伤的辛肠,许玄则是直直看来,冷冷道: “与我何干,那你的意思是,要怪在” 许玄接下来未言,那陆求虚却已经惊出冷汗来,这才察觉自己说的错了,忙又向那听心阁方向行礼告饶,这才回神道: “还望龙子念着他如今下场凄惨,宽恕几分。” 说着,这陆求虚一拍辛肠脑袋,怒道: “还不求这位龙子原谅?” 那青鬃狮子此刻却没什么脾气,鬃毛耷拉,只道: “正是,先前冒犯,还望龙子原谅。” 一旁的白鹿也在此刻上前,打圆场道: “幽度龙子,我这位兄弟是个粗蠢的,冒犯了您,我在此代为赔罪了,还望您海涵。” 两妖见许玄并未再动手,稍稍安静,可那白鹿似是想起一事,瞪向这青狮,低低问道: “你前些日子入阁,可是调笑了几位狐女?” 辛肠鬃毛摇动,狮首轻点,引得这白鹿气极,恨不得骂死自家这位兄弟,此时却只能忍住,打圆场道: “幽度龙子还有何事,若是觉得心中有气,什么都好商量。” 一旁的青狮也是点首,似乎叫那位妖王的神通吓到,此刻是半点戾气也无,鬃毛伏下。 许玄看向凄惨的辛肠,收敛戾气,只问道: “你出身盘恒洞,如今在辽地活动?” 辛肠见提及自家出身,似乎有些底气在,当即答道: “正是,我家老祖九灵妖王已投奔辽国,得封一地,洞府也搬了过去。” 听闻此处,许玄神色缓和几分,这狮子在辽地走动,倒是可以问出些东西来。 “如今北方是个什么局势,你可清楚?” 辛肠思索起来,一旁的白鹿却上前一步,笑道: “龙子还是问我罢,他嘴笨的利害,说不清楚。” 许玄点头,这白鹿看了辛肠一眼,似乎是让这青鬃狮子莫要胡言,接着看向许玄,说道: “如今是个离衰辽盛的局面,宋氏抽调不少仙道过去,但少有真正出力的,叫辽国压着打。” “七宗之中,也就太真,扶尘二宗鼎力支持,剩下的各有心思,这些年失地不少,宋氏颜面可叫丢尽。” 一旁的辛肠闻言嚷嚷起来,说道: “正是,这算个什么帝族,看看人家古夏杨氏,比他宋氏不知强哪里去了,早该收归天下。” “人家是金乌正统,仙妖哪里会不从?” 陆求虚立刻又捂住这青鬃狮子的嘴,转过来赔笑道: “龙子莫要在意他说的这些胡话。”许玄则是心思电转,暗暗盘算起来,古夏杨氏,这一支金乌长子化人传下的,来历悠久,仙妖魔释共尊。 按照这两妖的说法,这家应当还有真君在,不知是哪一道的? 陆求虚却看向许玄,只道: “幽度龙子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们便告退了。” 许玄却仍有一问,正是关于那洞天的,此刻平平问道: “辽国有位叫萧雪崖的,你们可知道背景?” 听及此名,辛肠面色一变,和陆求虚对视一眼,只道: “自是听说过,这位出身帝室,虽是旁支,但极善斗法,早些年成就筑基,颇有威名,如今已是中期修为。” 陆求虚似是想起一事,补充说道: “这位曾和周始剑仙斗过一场,虽然败走,但也撑了数个回合,自此威名大盛。” 许玄听及周始之名,似有所想,只继续问道: “这位周始又是什么路数,我看那观周天榜上,有人可是出了天价,欲买其性命。” 陆求虚鹿角晃动,说起此人,明显来了兴致,只道: “这位是边疆鼎鼎有名的散修,不知出身,辽国的说他是辽人,离国的说是离人,两边都争的利害。” “他凭空而出,一路化险为夷,若有神助,修成筑基,悟得剑意,游历东海,更是斩了【金煞犼】一脉嫡系,这家的紫府有伤,不能远游,便出天价买他的命。” “多少好手前往边境,不乏些颇有威名的积年筑基,都折在他剑下。” 许玄越听面色越沉,这人极度不对劲,这般风头无二,真人却不理会,绝无可能,要么是此人背景深厚,要么是早在局中。 萧雪崖和这人接触过,更是让许玄生出几分猜想来,只怕和【涌劫天】有关。 离辽相争,这辛肠倒是得知不少消息,许玄心思稍沉,辽国情况不明,但可借洞渊查探,这辛肠倒是有几分用处。 【涌劫天】落在离国,却让萧雪崖这个辽人来掺和,必然有谋划。 若是能得知这位的行迹,也可猜测几分,有些了解。 “今后若是得了那萧雪崖的消息,就到听心阁内记录,留待我取,可明白?” 陆求虚立刻点头,笑道: “为龙子效力,我等自然尽心。” 那青鬃狮子神色感慨,连连呼道: “龙子大度,这事我必铭记于心,日后若是龙子来我【盘恒洞】,我必要尽心接待。” 陆求虚跟着谢过,立刻拖着这青狮走了,沿着渡口离开洞渊,就此不见。 许玄翻手,取出宋世仪交予自己的玉简,不知这是何物? 以灵识触之,翻阅,却见内藏一幅道图,徐徐展开。 画的是在一处海上,阴云重重,遮蔽万里,雷公电母,天将仙兵,无数雷火在虚空中焰焰烧着,火鞭飞舞,金蛇走跃。 雷部诸将,各执鞭,持镜,面容模糊,看不真切,正围着一魔,只见紫雷封天,金雷杀伐,白雷降劫。 九条蛟龙正拉着一雷车,上坐一人,身旁有万道明光涌动,九霄落雷之景,仅能看出一模糊人形来,天上北斗闪耀,杀机自生。 那魔通体散着血光,同九州相连,若人若兽,极为难辨,竭力抗争。 【天蓬诛魔图】,这便是此图真名,虽是后人所画,但其意境之深,道法之重,让许玄看得心悸。 ‘这记载的是何事,所诛的是哪一魔?’ 若是天陀在就好了,定能说出个一二来。 许玄稍稍感叹,宋世仪果然出手阔绰,这幅道图别的不说,拿来观想,就对雷法有不少进益,十分罕见。 若是论价值,恐怕比什么筑基法器高上不少,只是不知何古法器如何相比? ‘那公孙昔到底是什么来历,让这宋世仪处处迁就她?’ 许玄似乎从此女身上感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好似在哪一处见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罢了,先回山门,潜心修行,以待入那洞天。’ 【种雷渊】,许玄默念这一处的名字,既然得知有这等地方,到时必要一入,恐怕能得来些早就绝迹的雷霆。 沿着渡口离去,神魂回归,一切寂静。 过了许久,天上显出三人的身形来,正是蹈焰和斐祥,身旁还站着一白裙女子,气势惊人,远远胜过其余两位紫府。 “窃文前辈,如何,可能成事?” 蹈焰沉声问道,私有所想,看着许玄离开的那处渡口。 这位窃文妖王脸上一片模糊,诸多文字涌动、显化,神异非凡,她轻声开口: “寻到雷池是无什么问题,届时就看能否取来元液。” “鼎光前辈一旦伤势恢复,就是我等脱身之机,避走离国,再不牵扯。” 窃文周身青焰徐徐,文字显化,似有所想,继续问道: “【珠落化元符】真就这般难缠,「辛金」无人,都能显威?” 蹈焰神色凝重,周身朱火一盛,只道: “毕竟是真君成道前所用,自有神异在,太真宗的【金鳞】是「庚金」重器,内藏剑意,也只是和此符齐名。” “昆巍天内的【仙灰】我等亦在谋划,若是这【雷池元液】无用,就要去寻此物。” 窃文不言,身旁的斐祥则是面有忧色,看向上方惨淡的日月。 (本章完) 第118章 青郁 第118章 青郁 洛青,距离上次入洞渊,已过将近一年时光。 许玄御风,正位于原上边缘,目光越过层层云气,直直看向柳家方向。 一株青翠的柳木拔地而起,若一巍巍高楼,枝条舒展,重重柳叶落下,化为条条青鳞宝鲤,皆若空游。 正值白日,却见那柳树旁一暗,柳枝稍垂,一轮玉盘落在枝头,月华如霜泄地,晕染四周。 一青衣公子踏步登枝,衣袖飞扬,神情快意,抬手便将那玉盘和柳枝收归体内,气息稳稳攀升,仙基圆满,已是功成。 正是柳秋辞,他突破的速度,竟然还在段家那位之前,当真厉害。 对方气质出尘,恍若天人一般将那株【青郁柳】收入掌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越发显得仙风道骨。 这等派头看的许玄都不想继续观礼,差点想扭头走了。 ‘我出关时,怎就未想过搞出这阵仗来?’ 柳家传信,说是家主出关,请许玄来此观礼。 ‘柳秋辞倒是没什么顾忌,突破竟然让我来旁看着。’ 若是他想干扰下,随手一道雷光打下,柳秋辞恐怕就会突破失败。 许玄身旁站着一白袍青年,此时已是炼气四重修为,正是柳白元,这位柳家身着白袍,面容清秀,就静静御风,跟在许玄身旁。 两人见柳秋辞功成,便御风而下,直直降到柳家院中。 那株青郁柳此刻已经恢复原样,又扎根于鱼池盘,只是显得更具灵性。 许玄见了柳秋辞,对方仙基气息还不稳,可窥见几分。 木性变化,阴冷,幽月,这就是柳秋辞仙基给许玄带来的感受,十分不凡。 ‘这仙基应是「忌木」一道,怎还掺杂着几分「太阴」之意。’ 能同四象相关的仙基都有不凡之处,许玄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只笑道: “恭喜秋辞,成就仙基,自此步入仙门,逍遥自在。” 一旁的柳白元更是面有喜色,激动不已,连声恭贺。 柳秋辞此时气势正盛,见了许玄,笑道: “许观主来了,我已成筑基,你我两家,可是原上最早突破的。” 他言语中颇为得意,吩咐柳白元去昭告族人,自己则同许玄一道落座。 许玄早已备好贺礼,是件筑基灵物,正是一瓣【无染净莲】,以及门中还库存的一道【赤纹火石】,至此,前辈遗留的筑基灵物算是都耗光,宝库中剩下的便是许玄这些年攒下的家底。 说实话,【瑞雨霆】作为筑基雷霆,价值比许玄送来的这两样灵物稍高些,但【无染净莲】归属木德,颇为适合柳秋辞,也算合适。 柳秋辞看向那赤纹火石,有些感叹,只道: “你我见面,当初正是交换灵物,以待贺寿,现在都成筑基,这时间倒是过的快。” 许玄这些年早已明白,柳秋辞当初趁着陈家贺寿,将【地母慈珠】挂在鬼市,恐怕正是为了同原上几家搭上线,不想遇到大赤观。 “如今你也突破,原上筑基将渐渐多来,不知朱家那位,到时会如何谋划?” 许玄将话题引至朱虞城身上,这才是他来此主要要问的,按照当初朱虞城所说,距离他动身,恐怕也就差个十来年了。 仅就这段时间,许玄估摸着自己能稳稳修到筑基中期,恐怕不是那位积年筑基的对手。 ‘若是朱虞城真的和师父齐名,实力相等,经过那画卷一事,身化紫府,这些年又不断修行,仅在筑基一境,他的积累已到一个骇人的地步。’ 如今得知不少真相,许玄自然明白,朱虞城所求甚大,不是什么灵地、势力,而是另有目的。 ‘寻常紫府仙门的筑基,落到这位手中,恐怕也就是随便拿捏,不知和那位周始比起来如何?’ 柳秋辞听闻此言,神色也稍稍沉下,柳家身处原上,朱家若是真个动手,怎么也避不开。 “朱虞城早早就是筑基巅峰修为,这些年少有动手,不过也有些传闻流出。你可知朱家修行的是何等道统?” 柳秋辞冲着那株青郁柳挥手,柳枝舒展,迅速落到别处院落,卷来一套茶具,竟是开始为二人烹煮起灵茶。 许玄端起灵茶,看向柳秋辞,等着他继续说来。 “朱家修行是「元磁」,有套四品功法传下,修成的仙基名为【涿野南】,专破迷阵,一往无前,车架起而万军从。朱虞城突破,我家中亦有记载,有四马驾车,行南不归,正是这一仙基。” “可早些年这位同人斗法,却使过另外一仙基之象,乃是一磁山镇压而下,一出则法器应声而落,正是【元极山】。” 许玄似乎猜测到什么,只问道: “可能是使了什么法器之类,才有这般效用?” 柳秋辞只是摇头,一旁的那株青郁柳竟也跟着摇晃起来,枝条翻飞,这位青衣公子呵斥一声,这青郁柳立刻恢复沉寂。 “他可没什么遮掩的,早些年诛杀白青洞妖将,就是两道仙基交替而动,威势惊人。” “我等猜测,他或许是服过什么特殊丹药,或是秘法,在体内又成一道仙基。” 许玄想起朱虞城进入画卷中的古战场,顷刻化为紫府之事,稍稍沉思,只道: “照你这般说法,他可是修成两道仙基,我还未听过可以这般修行。” “我亦是不确定,但若是他正常修行,此时说不得已经在突破紫府,以朱虞城的野心,绝不会拖着。” 柳秋辞眉头紧皱,只低低叹道: “我家自是不愿甘为人下,自此听候朱家之令,段家亦是此意。”“空剑门和吴家关系密切,自成一派,不知贵观准备如何应付?” 许玄稍稍沉思,同柳家结盟也就算了,毕竟两方交好,已有些年岁,更是有柳行芳这层关系。 可听柳秋辞的意思,段家也想一道结盟,这家势力强横,若是柳家、段家和大赤观共同抵抗朱家,还是可博得几分机会。 ‘段家先前针对过自己,又有些不凡,牵扯过深,恐怕不好。’ 当下许玄明白,一定是段家来寻过柳秋辞,借对方来问问许玄意见,当下不好直接回绝,反问道: “那位段平度,不是已经叫真人收为弟子了,怎不见去仙山修行,朱家难道不顾忌这层关系?” 柳秋辞神色古怪,沉默少时,只道: “这事情旁人难说,真人的意思,谁又猜的到,朱虞城亦是不能拿常理揣度,他最多就是放过段平度,却不会顾忌这关系。” “既然如此,等段成思突破,我等一道去看看,也好定下日后之事。” 许玄轻品一口灵茶,先这般回道,柳秋辞倒是未继续说这事来。 “公子!” 一道呼声忽地自院外传来,一身着纤薄罗衣的女子缓步走来,一身青,腰肢扭动,好似蛇类,正是柳秋辞那侍女,青蕴。 柳秋辞看向自家侍女,脸上有些无奈,让其入内。 “见过许观主。” 对方见是许玄来此,眉眼含笑,柔声问好,接着就直接走到柳秋辞身后,静静侍立,默默扇风。 这青蕴毫不掩饰自身气息,若深湖广泽,动陷不止,分明是仙基之变。许玄目光一凝,体内那蛟躯所化墨玉龙纹镯有感,瞬息看来。 妖气。 对方并未遮掩,似乎有意让许玄发觉。 ‘筑基妖物,怎会出现在此处?’ 柳秋辞见此,只道: “许观主莫要生疑,这位青蕴是我家供奉,类似护族灵兽一般,也是前几日才突破。” 一旁的青蕴看了柳秋辞一眼,满是温和的笑意。 “原来如此,柳家还真是底蕴深厚,不声不响就是两位筑基。” 许玄稍稍感叹,目光从那青蕴身上移开,他并未相信柳秋辞的话,若论见过的妖物,他自称第二,原上恐怕无人敢称第一。 ‘玉流妖山出身的,蛇类,还是嫡系。’ 许玄见过那位白苏,还一道去争抢法术,如今再看青蕴,那股气息自是好分辨。 ‘柳家亦是不简单,同敕雷道有联系,家中还有位玉流妖山嫡系。’ 自从见过师父死时景象,许玄大致也明白,那些妖物应当都是自那道【白泽图】中显化,由玉流妖山承担恶名。 ‘都是棋子,背后的大人倒是藏得深。’ 许玄同柳秋辞再相谈少时,便就此离去,院落中那株青郁柳挥舞柳枝,像是在送别。 青蕴缓步贴近,仙基一动,手覆青鳞,怪力顿生,柳秋辞有感,立刻就要御风而走,但青蕴下半身已化蛇形,狠狠缠住柳秋辞身躯。 青蕴吐气如兰,凑到柳秋辞耳边,低低道: “谁是护族灵兽?” 柳秋辞只觉对方缠的越来越紧,脸上一变,只道: “哪里的话,我是灵兽,我来护族。” 他嘴上告饶,手上动作未停,月华涌动,悬于柳下,整个人渐渐变得虚幻,就要离去。 青蕴冷笑一声,原本妍丽的脸上多出几分嘲弄,蛇躯若化为深湖,幽而难察,就此将柳秋辞身形定住。 “怎么,修成这【梢悬月】,就觉得能应付我了?” “你姑奶奶自山中为你寻来的太阴灵物,帮你修成这仙基,你是不是该表达点谢意?” 柳秋辞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只道: “有话好说。” 青蕴却是柔柔笑着,蛇躯一动,将柳秋辞直接卷入厢房之中,柳秋辞只哀呼一声。 那青郁柳忽然动了,好似人一般,显出一股鬼鬼祟祟的气质,柳条延伸,悄然伸向那厢房的纸窗,捅破一眼。 一道月华和青光同时打出,就将这柳枝斩断,青郁柳立刻收回枝条,专心将自身柳叶化鱼。 上一章已改,有想看的可以翻回去重新读下。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包括bug,情节不合理的,除了直接辱骂的,我从来没有禁言过谁,大家觉得哪里不对,直接说就是,我会考虑,不要情绪太激动,和平讨论。 (本章完) 第119章 张生 第119章 张生 青璃坊,人流如织,修士往来,各持灵物。 刘霄闻坐在一铺子中,感受着四周灵力,神色感慨,仅仅是这青璃坊内,灵力之盛,可就远在洛青几座灵峰之上。 【见青铺子】,这便是观中在青璃坊开设的铺子,售卖出产的灵药、法器等等。 这铺子规模不大,但这些年来北边动乱,不少散修逃难至赤云,修士增多不少,倒是不愁销路。 仅论炼器,坐拥两位炼器师的大赤观绝对是赤云南第一,「丙火」是炼器首选的道统,观中又有王氏一脉的炼器之术传下,寻常胎息、炼气级别的法器,候火堂已是能稳定出产。 ‘若是朱陈两家,谁点个头,就可让观中占据更多灵地,开设一阁或一楼,比如今这小铺好上不少。’ 刘霄闻身旁有三位同门在此忙活,负责售卖灵物,清点进账,门中炼气会轮流来此坐镇,以防有人闹事,本月正是刘霄闻来此值守。 自从朱陈两家不显,散修涌入,原上可不若先前那般平静了,多有些好勇斗狠的,虽然暂时未波及本地的世家、门派,但若是出了位散修筑基,可就难说了。 这铺子匾额上雷光涌动,剑气四散,正是许玄亲手雕就,筑基剑修之威,路过的散修是一点念头都不敢起。 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宝楼,【沉元楼】,正是段家开设的,主要售卖阵盘、符箓之类,顺带卖些灵物、灵药。 这家生意之好,远超各家,就是朱家的【象元楼】也难比,陈家封山,青璃坊内原本设立的【巍峰阁】已经关闭。 刘霄闻一边修炼,一边看着街上往来散修,天南海北,各类人都有。 刘霄闻很喜欢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心中猜测他们经历,是如何来此的。 这个面色阴沉,握着宝刀的是有仇在身,那个倒骑毛驴,喝的醉死的是隐世高人,这位骑着巨龟的汉子,应当是哪位妖物化形。 刘霄闻修道已久,还保持着儿时之趣,默默给过往的散修们按上身份,以作解闷。 “有什么好用的法器?” 一有些犹疑的声音响起,让刘霄闻回神,只见面前站定一文弱青年,眉间愁云不展,身着白袍,颇有书生气,修为显露,竟是炼气五重境界。 如今刘霄闻也只是炼气四重,有篆文相助,修行之快,还在灵根一尺二寸的法言之上,也快突破五重,有望在三十岁突破六重。 刘霄闻只是很快收敛面上惊异,怕失了礼数,笑道: “道友想要何种法器,先提个要求,我才好为你寻寻。” 周围的同门看来,刘霄闻让几人继续忙活,由他亲自来接待此人。 对方愁眉不展,眼神哀思,刘霄闻已在心中为他这人排好了身份。 多半是个为情所困的书生,他小时可没少听村中长辈胡扯,什么书生小姐之类的风流韵事,自小熟知。 感受到对方炼气五重的修为,刘霄闻又立刻推翻此想,这是修士。 ‘这个年纪就如此修为,哪家会看不上?修仙哩,又不是科举,不登金榜就不知。’ 那文弱青年显然未想到刘霄闻心思如此活泛,愁眉稍展,只道: “我欲寻一柄寒锋,要足够快的,专破法躯,让人能速死。” 刘霄闻见有生意上门,忙取出铺中目录,翻看起来,对方想寻法剑一类,可算是问对地方,观中最擅长炼制的,就是法剑。 如今铺中尚有三件炼气下品法剑,一件炼气中品的,都还等着售出。 “这位道友可算是寻对地方了,我门正擅炼制法剑。” 刘霄闻将那目录翻至法剑一栏,就交予这人看起来,心中稍动,法剑价格昂贵,可是有不少利润在。 “在下大赤观刘霄闻,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他沉声报出自家名号,目光看向对方。 “在下张羽,一介散修,自东海来的。” 东海,这地方刘霄闻虽然听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从这处来的,当真是少见。 “东海距离赤云极远,道友穿越了大半个离国,真是厉害。” 刘霄闻再看向这张羽,颇有几分敬佩,离国局势不稳,能以炼气之身走这般远,想来是个有手段的。 那张羽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扫了一眼,直指那柄炼气中品的法剑,叹道: “我要这件。” 【白河】,炼气中品法剑,炼制时以「庚金」一道的灵物为主,锋锐至极,破开法躯,更有金气冲杀,诛灭生机,正合这张羽要求。 刘霄闻见对方这般果断,料定是位出手阔绰的,当下问道: “张羽道友是想付灵石,还是用灵物来换?”“我无灵石,就以灵物来换。” 刘霄闻应了,取出那柄白河剑来,通体金气流溢,锋锐至极。 这张羽接过法剑,端详起来,随意拿出一枚天蓝的宝珠,落在柜台上。 “这珠子我也不知道价,不知够吗?” 刘霄闻捡起这天蓝宝珠,通体透亮,若琉璃一般,凑近可听到阵阵波涛之声,内里似乎有某种灵水。 筑基灵物,还是极为罕见的那种,恐怕稍加祭炼,就能化作法器。 这东西太过贵重,刘霄闻在观中也见过不少筑基灵物,价值都没有此物高。 此时刘霄闻却并未叫贪欲冲昏头脑,而是将这宝珠放下,沉声道: “这宝珠价值极高,寻常筑基下品的法器都难换,张道友拿来换这【白河】,有些暴殄天物。” 他不知对方来历,却不愿意轻易占这个便宜,除非对方是傻子,不然绝不会拿此物来换一柄炼气法剑。 “无妨,我要这珠子也无什么用处。” 张羽神色渐渐冷下来,说话有气无力,将这法剑举起,法力震动,金气暴动。 刘霄闻只当对方要出手,当即拔出火虎牙来。 对方却只是催动起白河剑,金气暴动,疯狂灌注法力,几乎要将这柄法剑损毁,然后这人举着白河,迅速对着自己心窍处捅去。 “不可!” 刘霄闻哪里知道对方要自杀,刚欲劝阻,至少死到别处去,不然有些晦气。 张羽神色决然,饱含情思地喊了一句: “莲儿。” 暴动的法剑化作汹涌的金气之河,他已经卸除法躯防护,任由那锋锐之气直直撞上自己心窍。 一团白光炸开,刘霄闻挥手掀起一道火幕,就此挡住那团暴动的金气。 ‘哪里来的疯子。’ 刘霄闻颇为难言,这人出手阔绰,按理来说,法剑卖出,他想怎么使都行,可立即在铺子前自杀,这是什么路数? 白光散去,金气平复,刘霄闻已经预料到见到一团模糊的血肉。 以摧毁一柄炼气中品法剑为代价,毫不设法,自戳心窍,刘霄闻自认若是如此,他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周围不少散修都惊呼出声,刘霄闻眼疾手快,早就将那枚天蓝宝珠收下,定睛看向前方。 那张羽原本的白袍破损不少,整个人发丝散乱,那柄法剑仅余一剑柄,金气还残留在他身上。 对方心窍之处完好无损,肌肤散着莹光,这张羽法力运转,赤火腾起,竟然修的也是「丙火」,衣物瞬息恢复原样。 张羽嘀咕几句,似乎是在抱怨这法剑,刘霄闻此刻只当对方是什么隐世高人,下凡游戏。 想了想,刘霄闻取出那天蓝宝珠,只道: “道友给些炼气灵物就行了,这宝珠贵重,我却是拿着烫手。” 张羽未收,看到这铺子的匾额,像是发现什么珍宝,神色一振。 “剑气。” 他痴痴说道,忽地直直看向刘霄闻。 “刘道友能否带我引见这剑气的主人,让他刺我一剑?” 张羽神色真挚,随手又取出三枚珠子来,各有不同。 一者若湖泽幽陷,一者生机内藏,剩下的那枚则清浊不定,分明各应一道水德。 刘霄闻此刻贪欲全无,而是自心底升起一种恐惧来,他似乎感到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收下这灵珠,将这张羽引见给师父。 他将那枚天蓝宝珠直接塞回,神色冷冷,只道: “道友还是离去罢,你的生意,我门做不起。” (本章完) 第120章 残片 第120章 残片 铺前烟尘止息,四枚宝珠神光熠熠,周围散修不少都神色一变,像是被勾魂一般看了过来。 陈家退出青璃坊,此地的守卫远不如前,诸多外来的散修见这四枚宝珠,都起贪念,悄然围来。 刘霄闻看向那几枚宝珠,果是瀚壬化坎四道水德的,独独少了「癸水」,若是再来上这么一枚,五珠会合,恐怕就是古法器一级。 别说这些炼气散修,就是哪位仙门筑基来了也要眼红。 ‘修的是「丙火」,哪里来得这么多水德灵物?’ 刘霄闻已回绝张羽的要求,看向四周,不少散修蠢蠢欲动,有的甚至将目光投向铺中的法器、灵药,让刘霄闻脸色阴沉下来。 这张羽突然露出横财,几人未起贪意?若真在此地争抢起来,门中这见青铺子怕是也要遭劫。 当下刘霄闻拔出手中法剑,赤火腾腾,看向四周。 那张羽依旧一幅消沉模样,完全未注意到周围散修的目光,若要寻死一般,不断重复着口中话语。 “张羽道友,你且离去罢,我们今日不做生意。” 刘霄闻决不愿同此人牵扯,催动起那匾额来,顿时雷光涌动,剑气纵横,周围散修不敢再看。 张羽神色哀伤,随手收起四枚宝珠,缓步向着青璃坊外走去。 周围的散修都是眼前一亮,在坊内还要顾忌守卫,出了坊市可就没什么王法,这人恐怕是真想寻死。 刘霄闻看向那张羽方向,只觉气海中篆文微动,对方身上有某种东西,正在吸引自己,让他动摇不止,颇想上前。 张羽失魂落魄地向着城外走去,他身后不少散修悄步跟上,不乏一些炼气六重的修士。 铺中几位同门面面相觑,在见到那宝珠时都颇为意动,但既然霄闻真传放话,那便只能作罢。 将地上已经损毁的白河捡起,还剩个剑柄,这法剑算是彻底毁了,刘霄闻盘算起这剑柄还能炼出多少灵物来? ‘数月白干,亏空不少啊。’ 刘霄闻长叹一气,只当是破财消灾。 坊市外,张羽缓步而行,正值夏日,暑气腾腾,不少散修跟在他身后,蠢蠢欲动。 日光毒辣,青璃坊外是一片郊野,多有林木生长。 张羽行于重重树荫中,四野传来蝉鸣声,忽地有一道寒气冲来,凝为冰锥,直刺张羽的背心。 一道火苗腾起,通体为银白色,焰尖内敛,通体凝实,不似火,反倒像某种铁水,自行从张羽体内涌出,将那冰锥烧融。 一滩寒水就这般泼在张羽背上,他面露疑惑,看向天上,不知哪里来的,他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而行,竟是直直朝着南边走去,似乎要往那玉流妖山去。 一柄飞剑冲起,上有道道血光,涌动不止,化为诸多魔怪之口,直扑张羽面门。 张羽未动,任由这飞剑刺向眉心,那银火再次腾起,瞬息就将这飞剑寸寸烧尽,不远处顿时有哀嚎之声响起。 周围的散修不少都萌生退意,渐渐离去,最后仅剩三位炼气六重的修士还跟着,那四枚水德宝珠太过珍贵,纵然看出这张羽有些异样,这三人亦是不退。 张羽停步,面前已然站定三人,俱是散修,二男一女,直直看来。 一健硕汉子,一黑袍老翁,以及一蓝裙女子。 “你们有何事?” 张羽有气无力地看来,不解问道。 面前三人沉默少时,最终还是那名蓝裙女子先行开口,她看上去颇为年轻,但听这声音,恐怕岁数不小。 “这位道友,我们三人见了你宝珠,心喜的很,也可用炼气法器来同你换。” 这女子语气平和,但眼神流转,寒光顿生,气机死死锁定张羽的要害,剩下那汉子和老翁亦是附和,面色不善,杀机顿生。 张羽脸上神色未有变化,翻手取出四枚宝珠,低低道: “你们今日谁能送我上路,这宝珠就给谁。” “只是我体内有古怪,恐怕伤了你们性命,可要斟酌好。” 说罢,张羽直接盘坐在地上,收敛浑身法力,一言不发。 三名散修都被他举动整的疑惑,此时竟都有些犹豫,未曾妄动,最终还是那汉子忍不住,先行上前,狞笑道: “小兄弟,你想上路怎不早说,我封池可是专做此事的,保证不留半点痛楚。” 张羽面上显出几分希冀来,看向对方,问道: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封池刚刚说完,就迅速举起一柄横刀,通体素白,是件炼气下品的法器,上有道道青白雷光奔走,雨丝飘动。 雷光藏伏于刀上,此人默念起咒来,有道一尺长的符箓自其脾宫冲出,携着金黄之气,他张口一吹,黑水涌出落于符上,显出文字,上书为: 【水雷使者,雷霆猛吏】 符箓贴合于这汉子身上,其气势顿时一盛,执横刀劈斩而下,顿时若有鬼神来助,青雷直泄。 张羽未动,直直看着那横刀斩向自身头颅,卸除自身法力,看着那法刀携着雷光落下。 旁边两人都是面有异色,这封池手段在二人之上,当下动真格,这炼气五重的小子恐怕是必死无疑。 两人都将目光投向那几枚宝珠,随时准备出手抢夺。 横刀落下,直斩对方头颅,但那银火腾起,竟是瞬息就将那横刀烧融,蔓延至这封池身上,将他法躯烧的一干二净,化为一捧灰。 张羽再度看向另外两名散修,眼神悲哀,低低问道: “两位可要试试?” 那女子和老翁对视一眼,皆有惊惧之色,纷纷摇头。 张羽起身,叹了一气,正要将宝珠收回,却见那老翁迅速出手,摄取一枚,当即御风远遁。 那女子却未妄动,打量起这张羽下一步行动来,却见这人只是高喊一声,再未施展手段,任由那老翁离去。 她亦是心动,或许只是抢来这宝珠,不会引起那古怪的火来?心中贪欲顿时升起,两眼死死盯着那张羽手中宝珠。 张羽站在原地未动,似乎有些懊恼,埋怨起那老翁不守信义,这女子却准备动手,手中寒气弥散,就要将那宝珠摄来。 天边忽地有一阵雷音响起,紫雷涌动,那老翁的头颅自天上落下,直直摔到二人之间。 一着玄黑道袍的人自天而降,背着一乌青法剑,上纹北斗,中年样貌,缓步降到二人之间。 对方并未显露气势,可只是目光看来,就给这女子极大压力,不敢再看,当即跪拜行礼道: “见过前辈。” 一旁的张羽面有异色,亦是行礼拜见,眼前此人,分明是位筑基。 背剑道人取出一枚宝珠,通体为天蓝,内有波涛之声传来,正是「瀚水」一道的。 许玄看向身旁二人,将这宝珠随手扔到那张羽怀里,低声问道: “你的?” 张羽点头,接过这宝珠,长舒一气,感激道: “正是,谢过前辈。” 许玄却是面色不善,仍感知着刚刚那宝珠的气息,体内墨玉龙纹镯震动,这宝珠上分明萦绕着龙气,纯净无比。 忆及刚刚之事,许玄还是心有疑惑,他自柳家归来,本想来青璃坊看看铺子,气海中天陀化的海却有感应,驱使他来到此处,见着下方乱象。 看向这张羽,许玄目光稍沉,古碑震动,他有所感应,此人定然是个有气数在身的。 许玄临近此人,都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只是很快清气流转,又再度恢复清明。 ‘不是神通,而是气数。’ 许玄心中明白,若是神通,天陀不在,凭他还难以察觉,神通更是触动不了古碑,仅有气数加身,才有此效。 天陀所化的海隐隐传来一道心念,让许玄接触此人,之后便再无声息。“天陀到底是何意?” 这老妖如今说是在沉眠,却又传来这样一道信息,让许玄有些不解。 自这张羽入青璃坊,再到这密林中被人围住,许玄都看着,一路顺其自然,见霄闻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那老翁夺珠而走,一时急切,直直冲向许玄藏身的云端,恰好发现有人在此,为了护珠,先行打出诸多法术,不想叫许玄一缕剑气斩了。 ‘巧合,还是他气数起作用,逼我现身?’ 许玄看向张羽,不知此人是何来路,所求为何。 转身看向那女子散修,对方依旧跪伏在地,不敢动弹分毫,许玄目光一沉,让其离去。 许玄随手就将地上那灰烬中的芥子物招来,正是那封池的,此人修行雷法,倒是让许玄有些好奇,那老翁身上无什么好物件,仅有些灵石,法器都只是胎息级别的。 相比之下,这封池的芥子物中虽然也无什么灵物,但藏有两张泛黄书页,各记着一道符箓,他先收下,之后再看。 看向一旁的张羽,许玄神色稍沉,准备先问清情况,才好做定夺,只道: “你叫什么,怎到处寻死?” 那张羽此刻神色悲切,听闻此言,只低低道: “在下张羽,是个早该死的人。” 许玄却是琢磨着开解起此人来,沉声道: “何必这般,你年纪轻轻,修为就到五重,筑基有望,莫要这般消沉。” “你且说说,或许我还能帮上几分?” 许玄说这话用上了几分修为,让这张羽安神,情绪稍稍平和下来。 张羽看了过来,神色凄凄,白袍沾染上地上泥污,他缓缓起身,哀恸道: “前辈不知,我有罪在身,是我害死了娘子。” 眼前这人娓娓道来,许玄细细听着,揣摩起对方来历。 这张羽出身东南,本是一书生,机缘巧合踏上仙途,夜宿一寺,偶遇一女,两人相识相恋,结为道侣。 说到此处,这张羽眼中流出几行清泪来,苦笑几分,继续道: “多年前我和娘子在东海那晕霞岛游历,不巧撞上血祸,有位龙子遭人算计,就此陨落。” 说着,这张羽面上含怒,咬牙道: “龙宫大怒,捉杀仙修,有位龙王显露真身,架着赤光,一口就吞下那晕霞岛上万千修士。” “娘子为救我,自己却落入龙口,就此身陨,我起初疯了一般想报仇,但我区区炼气,怎招惹的起那位龙王。” 张羽神色渐沉,低低道: “是我无能,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我逃出来时,那龙王一口道火喷出,焚烧起残余的修士,我侥幸苟活。” “那龙火却也钻到我体内,烧心焚血,又护佑我身,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玄听得眉头皱起,这情况有些不对,可那张羽却看了过来,只道: “前辈,你说我该如何自我了断?” “我先前虽试过冲撞几家紫府山门,但都叫阵法直接震得昏去,难求一死。” “听说南边这玉流妖山的妖物厉害,我便准备去看看。” 许玄默然,对方一心求死,他还从未见过这般情况。 若是平时,他是决定不会接触这类人,但既然是天陀有求,那也只能来试试看,有古碑护身,对方的气数却难以波及到自身。 “活着才有转机,死了却什么都无了,说不定,你那娘子还活着,正等着你。” 许玄声音平平,宽慰起这张羽来。 一旁的张羽脸上生出几分希冀,转而又摇头道: “落入龙口,我清楚见到她法躯崩碎,神魂消散,哪里有活命之机。” 许玄并未回应,转而问道: “你那几枚水德宝珠,是如何得来的?” 许玄轻声问道,他不会认错,这几枚宝珠上都含着龙气,纯净无比。 “是我自一处传承中得来的,本来还有一枚「癸水」的,连成一串,却叫龙火烧毁。” 张羽看向手中几枚宝珠,只道: “这些外物,又有何用?” 他长叹一气,打开芥子物,就将几枚宝珠收入。 许玄却在此时感到古碑震颤起来,对方芥子物中,某样东西同体内古碑有感,这事物的景象迅速传至许玄脑海之中。 一细碎的青玉残片,大致有一寸长宽,似乎是从什么器物上脱落下来,刻着道道日月之纹。 体内古碑前所未有的震颤起来,比先前见到樊青竹的玉佩都要强烈,让许玄心惊,默默看向这张羽的芥子物。 张羽回神,见许玄看来,若有所思,便直接摊开芥子物,沉声道: “前辈可是有什么想要的物件,随意说就是,我是个将死的人。” “我一路行来,所见的人都想夺财害命,从未有谁肯听我讲讲我的事,唯独前辈肯开解几分,如今我说出,心里也好受些。” 这张羽神色越发激动,将那芥子物抖动,顿时有不少灵物洒落在地上,四枚宝珠、几件法器、那青玉残片分明也在其中。 许玄看去,目光假意在那宝珠上停留几分,实则注意起那片青玉残片,默默以体内古碑感应。 ‘正是此物。’ 那青玉残片并无什么神异,普普通通,就落在泥中,映照着日光。 许玄随手捡拾一二炼气灵物,都是些价值低微的,混着就将那青玉残片拿来,只道: “你既有心答谢,我却不愿趁人之危,收下这些练气灵物,对我已是足够。” 张羽看来,只觉对方真是位颇有道德的,不仅肯开导他这炼气小修,还不愿多收灵物,真是少见。 许玄得了那青玉残片,哪里还想着什么别的灵物,当下就默运法力,将这残片送至气海。 这残片迅速同清气勾连,似乎要变化,但在震颤之后又归于沉寂,许玄默默感知,这青玉残片似乎是缺失部分,才无效用。 当下神色如常,默默将这青玉残片重新送至体外,许玄就同这张羽聊了起来,大致明白,眼前此人身家都是得自一筑基洞府。 先是问及那几枚宝珠,而后是些法器,许玄神情平淡地取出那枚青玉残片,低低道: “这是何物,似乎无什么用处?” 张羽看来,亦是有些疑惑,思索少时,想起什么,才道: “此物是我偶然得来,本有两片,同子母玉一般,相隔极远,可以法力互相感应。” “还有一残片是我娘子所持,却落入龙口,这物件如今也无用了。” 许玄心思沉下,现在的问题是,这人的道侣到底是否还存世?若是真的陨落,那东西就落入龙宫,不是他可以谋划的。 但看向张羽,他体内的龙火,不寻常的气数,分明都在说此事有异。 ‘要不要掺和进去?’ 许玄沉思,周围林荫洒落,日光细碎,他气海之中,天陀所化海再度生变,诸多血腾起,显化出字,引得许玄注意。 【东华】。 今天头痛,很难受,只有一更,明天加更补上。 (本章完) 第121章 白青 第121章 白青 洛青,待客偏殿中,静坐三人。 许玄,刘霄闻以及那张羽,几人坐于青石桌旁,面前烹煮着灵茶,水汽飘起,朦朦胧胧。 思虑再三,许玄还是将这张羽请回山门一叙,一路并未接触他人,直直来到这殿中。 纵然知道这张羽有异,可却是不得不咬钩,天陀沉眠,传来心念,让许玄接触此人,这张羽更是有古碑残片的消息,怎么也要探上一探。 ‘上次樊青竹的玉佩助我登上天宫,凝成仙箓,得来那卷《太上奉玄书》,这青玉残片似乎比那月佩更为重要,不知有何用?’ 许玄静静看向张羽,经过一番劝解,此人情绪稍稍稳定。 桌上静静摆着那青玉残片,按照张羽所说,另外一半就在他那娘子身上,如今失去感应,恐怕是身死了。 刘霄闻在一旁同张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尽量稳住此人情绪,他已经自师父那处得来消息,知道事情原委,如今也是颇为发愁。 他看向桌上摆着的青玉残片,目光稍沉,想着拿起来观摩几分,伸手接触,体内那道【大日煌火】却一动,一点太阳性钻出,勾连上这青玉残片。 一时清光涌起,日月流辉,这残片明亮,隐有感应,遥遥指向东方。 张羽见状,惊呼出声,只道: “有感应了,有感应了,我家娘子还活着!” 他疯了似的上前,就要来拿那青玉残片,刘霄闻与师父对视一眼,就将那残片交于这张羽。 张羽接过,可那残片失了那点太阳性勾连,立即失去神异,再无感应,收敛光华。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怔怔起身,全身都在发颤,脸色苍白,身旁若有银火涌动。 这银火看上去若铅汞银液,性质稳定,含着一股龙气,热力传来,让许玄都有些心惊。 “莫要激动!” 许玄轻叱,舌尖好似有春雷炸响,动用了那【天鼓】秘术,有镇神的妙用。 张羽这才回神,拿着那青玉残片,忽地转向刘霄闻,将这残片原放回对方手中。 那点太阳性再度勾连而上,这青玉残片又有感应,遥指东方,隐有呼应。 “这东西,似乎要我拿着,才有感应。” 刘霄闻握紧手中残片,若有所思,看向师父。 一旁的张羽却是已经跪伏而下,声音恳切,只道: “还望霄闻道友助我,寻回我家娘子,就是要我性命,我都愿意。” “何必如此,你先起来,这事情好商量。” 刘霄闻扶起张羽,重将那青玉残片放在对方怀里,一旁的许玄却让刘霄闻跟着出殿,有事相商。 张羽神色凄惶,惴惴不安地坐于殿中。 许玄以法力屏住二人,隔绝对话之声,看向刘霄闻,以眼神示意,向上微动。 刘霄闻当即会意,明白师父意思,只道: “师父,可要插手此人之事?” 许玄沉默少时,体内古碑震动,刘霄闻的篆文亦有感应。 “对方同我门有些牵扯,恐怕还是要帮衬几分。” 刘霄闻先前已得知那残片还有一半,落入龙口,如今有感应,也是要到东海去寻。 “师父,既然事情重要,便让我去就是。” 刘霄闻看来,目光炯炯,语气坚定。 许玄沉默,他心中却是有几分不愿,这张羽明显牵扯众多,恐怕是东海龙属在谋划,若是同他一道,生死难料。 “东海凶险,离国局势又乱,你若是牵扯过深,恐危及性命。” 如果是要自己前去,他倒是还有些把握,但霄闻仅是炼气,想去东海,怕是凶险无比。 “师父,当断则断,岂不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受师门之恩,如今需我,怎可退却!” “更何况” 刘霄闻看来,粗眉下眼神明亮,内里若有团野火在烧,朗声道: “弟子亦想出去看看,门中有行芳、法言在,二人都是筑基有望,若论剑道传承,行芳已修成剑元,谈及术法符箓,法言当是同辈之首。” “我仅占个修行快些,门中却已有师父坐镇,梁护法也将突破,不少我一人。” “弟子不愿蹉跎,愿寻前路,以报师门之恩!” 许玄并不言语,静静看向他的这位大弟子,身形健朗,粗眉端目,霄闻这些年稳重不少,此时眉宇间却又显露出那股野气来。 许玄从来都对刘霄闻放心,这些年风风雨雨,这名弟子为他分忧不少,自从霄闻炼气,许玄好像很少同他交心谈过什么,每次都是商议门中事务。 如今再看,许玄却明白对方意思,在掌门真传的躯壳下,当年上山的那个野孩子,仍然存在,时时都在呐喊、奔跑。 许玄轻拍对方的肩头,声音低低,他的眉眼缓和许多,少了平日的那股威严和凶气,原本常有电光逸散的眼睛此时平静下来,露出墨黑的瞳孔。 “你既有愿,我不会阻拦,只是再等上几天。”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吩咐刘霄闻先去稳住那张羽,他自己则是驾雷离去,冲天而起。 ‘霄闻,真的长大了。’ 许玄回首,遥遥看向刘霄闻进入殿中的健朗身形。 —— 玉流妖山,【白青洞】。 此地是白宣妖王的府邸,位于玉流妖山深处,白雾飘散,灵机涌动,幽寒之气自洞中喷涌而出,倾泻于地,化为霜露。 大景原先前蛇类入主,正是借的这处洞府名号。 周围重重高峰直插云霄,山间多古木老藤,奇异葩,天光透过峰峦洒下,细细碎碎。 此地多有妖物走动,白蛇、灵鹿、青鸟等等,各自相安,但仅有蛇类开了灵智,有些道行,化为人身蛇尾之姿,俱是些女子,不着一缕衣物,在山间调笑。 天光忽地一暗,重重赤色神光涌来,伴着些雷枝电蛇,却无声响,不见云雨。 这赤光倏忽而现,拖着光尾,横亘东南,平明始灭,边缘更有四色,为青黄黑白,绚丽至极,若匹帛一般,引得不少化形的白蛇看来。 此景行若天裂,赤光照耀数十里,山间不少铁石跳跃,山根震动,磁极变化,这赤光延伸至洞府前,顷刻消散,一切复归平静。 自那赤光中渐渐显出一人的身形来,是一少年,容貌清秀,唇红齿白,若从画中走出,身着月白华服,上纹龙游瀚海之形。 “白宣前辈,还请将我那同僚放走,我此行可是奉了龙君之令。” 这少年开口,声音冷冷,那双眸子看来,内有点点赤光涌动。自这白青洞中缓步走出一女子来,容貌清丽,肤白胜玉,腰肢纤细,着一身素白衣裙。 她周身寒雪飘飘,正是白宣妖王,此刻抱着一梅枝,上有朵朵淡白梅绽放,暗香涌动。 若是外人在此,定要惊奇,这白宣分明和那位玉流嫡系白苏一般模样,气质清冷,秀美间有着一股幽幽的寒气,恍若月宫中人。 当下这女子周身气息散发,分明是紫府后期修为,寒气覆盖,将周边天地尽数封锁起来,冻结太虚。 上方的那着龙纹华服的少年面色一沉,周身赤光涌动,有安危警覆,荧惑犯心之象,引得群山震颤,妖物嚎叫。 洞府外的白宣妖王面色如常,眼眸低垂,寒气再盛,下起片片银雪来,她轻挥梅枝,往虚空中一点,一切顿时迟滞起来,那赤光叫定住,若凝固一般。 “前辈,你真要坏我龙属的事?” 这少年面上渐渐覆起白鳞,一对若老木般的龙角生出,轻呵一气,往太虚中一探,迁来一赤色锁链,另一头似乎拴着什么事物,藏在太虚之中。 无数赤光自那处裂缝中涌出,将周围寒气尽数烧融,巨响自锁链的另外一头传来,可却为那寒气所止,迟迟不得过来。 “东方观极,上次你们登岸,那光余龙子冒犯我化身,这次再来,你那同僚又在玉流杀伤我的族类,怎么,你东海的龙属就这般霸道,半点理也不讲?” 白宣清冷的面容看来,瞳中若有大雪飘飞,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涌动,锁定太虚,让那东方观极不由得惊惧。 “你们若是不讲理,那我也懒得说什么,就在此地将你们二人格杀,再等龙君取我性命就是。” 对方言语冷冷,寒雪已将周围山脉尽数覆盖,手中梅枝神光流溢,道音四散,天幕一变,夜色降下,月在天心。 此话一出,东方观极神色稍变,这位白宣仙子威名在外,若是真个动手,以他紫府初期的实力怕是难挡,当下神色缓和,只道: “光余龙子已经陨落,葬身仙道之手,还望前辈饶恕几分。” “至于我那同僚杀伤玉流妖类,我可赔偿,以赎他回来。” 说着,这东方观极拉紧手中赤色锁链,稍稍硬气几分,只道: “就此两清,若是前辈真要动手,我也只好动用手段了。” “哦?” 白宣抬首,眸中一片素白,东方观极只觉四肢发寒,神通被禁,再也握不住手中那赤色锁链来。 所幸对方很快就就收敛法力,月散天明,寒雪消融,白宣冷哼一声,梅枝调转,向洞中一挥,一块寒冰便被掷出,直直落到东方观极面前。 晶莹的寒冰中冻着一人,眉眼若刀斧凿就,身形高大,臂长如猿,着一乌青宝甲,背着一足有一人高的黄皮葫芦。 东方观极将这寒冰收回,取出一枚雪白丹丸,遥遥送至那白宣面前,只道: “【静魄雪仪丹】,是「寒魄」一道的大丹,本是准备拜会前辈相赠的,如今闹出这事来,我还有事务在身,便不多扰。” 言毕,东方观极架起赤光凝成的天桥,向北一步踏出,望着赤云的方向,再也不见身影。 白宣注视着那东方观极消散的方向,目光冷冷,山间一时寂静,鸟兽无言。 “姐姐。” 自洞中忽地传来一女子之声,声音活泛,颇为好奇的问道: “东海最近又有何事,这东方观极怎登岸了?” 白宣神通运转,将山间乱象一一恢复,听到这声音,面色柔和几分,迟迟道: “这位行踪诡秘,恐怕又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说着,白宣身形消散,重归于洞府之中。 白青洞内,布置素雅,白玉为砖,青木作梁,冷香弥散,冰雪凝为各类陈设,散着明光,寒气飘飘。 这妖洞极大,内里布置同仙道一般,不显半点妖气,洞府中心,陈着一寒玉雕琢而成的冷床,通体都是紫府级别的灵玉,让人心惊。 玉床上斜躺着一女,容貌姣好,青裙纤薄透亮,难以遮盖全身。 她眼波流转,嘴角噙着一丝柔笑,青裙缓缓滑落,露出雪白的肩颈,腰肢拧动,素洁的小腿摩挲着,若蛇尾一般。 这青灵正和那位青蕴一般模样,只是神态、气质稍显不同。 “青灵,怎一天没个正形?” 白宣坐于一寒冰化作的宝椅上,看向自家这位妹妹,轻斥一声,似是不喜她这般姿态。 闻言,青灵稍稍收敛,随意提下薄裙,可也只是遮东露西,反倒更显不雅,白宣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娥眉一转,低低道: “东方观极登岸,大人留下的那帛书有应,恐怕牵扯甚远。” 青灵身形消散,化作一团幽蓝之水,周边明光一寂,她再度现身,枕在白宣膝上,柔声道: “恐怕就是和【东华天】有关,若论世上谁最恨这一脉,当是龙属,昔年大人剑斩真龙一子,绝了龙属建立天朝之想,自此只能安于东北二海,溟泽一天。” “大人化身已有数百年未现,都疑心他彻底离去,真到那时,【东华天】开启,多少紫府,乃至金丹都坐不住。” 白宣轻抚着青灵发丝,声音幽幽,似是在追思一般,低低道: “当年众修为试探少阳天宫状态,害死了天陀小圣,却也只得了东华无人的消息,至于进入之法,仍未得见。” “这些年变动再起,溟泽和北海沉寂,东海的龙属却坐不住,屡有谋划。” 青灵身形再散,化为男子装束,容颜俊秀,大大咧咧地坐于一旁,就将白宣纤腰拥入怀中,对方只叹了一气,任由这位妹妹胡闹去了。 “姐姐仅差一道神通,「寒魄」位上又无人,我等潜心谋划,亦可从此事中获利。” 青灵靠着白宣肩头,对方就侧坐她腿上,神色清冷,似在思索。 “难,我等跟脚极差,能走到今日,全靠那位【回道人】点化,大人留下紫府传承,却未指点如何求金。” “我的道行,同夔龙公、天陀小圣、苍鸆仙姑几位差的远,这等天妖才有十足把握证金。” “远的不说,重华郡的火鸦,那位鼎光前辈道行就远在我之上,只是碍于伤势,不好动手,名声才不显。” 青灵发丝摩挲着白宣素白的裙肩,眉眼低垂,娇声道: “我却不管这些,管他什么道行,我家姐姐自然是能登位,到时我可就自在了,多少俊俏的真人,可都要争着同我欢好。” 白宣身化一阵雪风,自青灵怀中散去,重新坐回一旁的冰椅之上,脸上稍显无奈。 “当初那枚【七情六欲仙丸】效力还真是持久,让你如今这一幅滥情模样。” 青灵却摇身一变,青裙重回身上,眼神好奇,只道: “姐姐那化身也筑基了,可牵好情丝,准备度化那仙丸药力,以修神通?” 白宣闻言,周身寒气稍散,眸光柔和几分,只道: “这仙丸是一定可成一道神通的,越往后炼化越好,你早早就用,可想过将来修持五法,要耗费多大苦工?” “我性子惫懒,能用就用了,倒是姐姐,可选定对象,人、妖、魔,难不成是和尚?” 青灵毫不在意,斜躺在冰椅上,腰肢婉转,恍若无骨,好奇问道。 白宣却不欲同她说道,身化一阵雪风,就此隐入洞府之中,又去闭关。 新建书友群,欢迎大家加群! (本章完) 第122章 行远 第122章 行远 赤云郡上,太虚中。 东方观极神色冷冷,身后跟着一高大汉子,背着一黄皮葫芦,正是那寒冰中的人。 这位白衣少年牵着赤色锁链,另一头绵延数里,落在太虚极深之处,似乎拖着一重物,锁链绷直,火四溅,搅动得虚空震荡不止。 “霹丹,你看看你,犯什么浑,去招惹那白蛇,若是耽误事情,我也保不下你。” 这霹丹面容粗犷,留着长须,乌青宝甲神光黯淡,此时颇为丧气,显然是叫那位白宣整的怕了,只道: “我哪里知道,灵识混沌,就落到那玉流中去,有几条蛇类冒犯我,我就动了手,不知道是那白蛇神通,还是气数作怪。” 东方观极周身赤光凝练,若天桥横空,面上竟流露出几分无奈,看向霹丹。 “你修行「至火」,本就难辨这类神通、气数,跟我一道走在太虚就行,莫要自行离去。” 霹丹只是叹气,想起那白蛇的手段,心中仍旧发寒,低低骂道: “这白宣还真是了得,我的神通都叫她禁住,几道灵火都被冻结,半点威势也无。” 东方观极倒是未有几分怒色,神色平淡,透过太虚,看向赤云一郡。 “你我不过才修成两道神通,堪堪是个初期修为,「灵雷」、「至火」本就是长动之道,变化极烈,她修的神通【玄律穷】,擅禁擅止,万类归寂,又是紫府后期,我等吃亏,亦是自然。” 一旁的霹丹见东方观极正在望气,跟着向下看去,却一无所见,脸上生疑,只道: “可看出那张羽走经何地了?” 东方观极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周身赤色光华冲激不定,离散相合。 “竟和一家古蜀遗脉沾染上了,寻到个【丙火加身】的,还差位【太阳照合】的,就可引这张羽归来。” 霹丹将背后黄皮葫芦打开,几道灵火冲出,他随口吞下,气色好上几分,忽地向下看去,望向一山,低低道: “此地竟还有修行「至火」的,功法正统,却不是我【混元殿】一脉,有些像身毒那边传来的。” 东方观极顺着霹丹目光看去,见一疤脸汉子,藏身于洞府之中,正在闭关,仙基将成。 对方身上似乎沾染过什么,落在太虚中,若道道金色雷光,化为剑形。 东方观极有些好奇,掐指算来,眉头紧皱,这金雷遥指北方,落到离辽边界,他算不出一二,只道: “此人怕是遇到过某位大人,受对方气数沾染。” 接着这东方观极向着靠近漓水的几座灵山看去,似是发现什么,眼神一变,轻笑道: “还有只羵羊,这门派倒是有些不凡,那掌门除了修成剑气,却未有什么神异。” “此地的遗老遗少,好东西倒是不少,那边还有道「艮土」气运,上接昆仑,更是不凡。” 一旁的霹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太虚中玄黄之气弥散,有朱雀鸣声响起,让这一人一龙脸色稍变。 “这地方是离国仙道的地界,有秘宝护着,我等不宜多待,且退至东边,静待其变。” 言毕,东方观极身化赤色天桥,遁往东边,霹丹则是化作一团漆黑至极的火焰,凝缩起来,化为一点,而后炸开,瞬息离去。 蒙蒙太虚之中,逐渐显化出一玄黄之色的图卷,笼罩在赤云南上方,舒展开来,将这一龙一人放走,又归于沉寂。 —— 洛青,霜回峰。 距离先前张羽入山门,已过数日,刘霄闻静坐在院中,默默看着手中那柄赤红的法剑,剑身光滑,倒映着他的面容。 周围寂静,正值初春,日光和煦,暖暖洒下。 他受师父教诲这些年,大致也明白自身篆文来源,此物之玄妙,恐怕寻常紫府都难窥得。 这才是门派兴盛的根基,师父曾和自己隐晦谈及过,这篆文无法自控,只能自行择主,终究还是不能代代相承。 ‘这些年来,也就寻来法言,让他受篆,若是此行能让篆文自行赐下,何愁门中不兴盛。’ 刘霄闻轻吐浊气,他原本资质算是一般,若无篆文增长灵根,加快修炼,恐怕连筑基都难。 ‘如今就是安安稳稳修到筑基又如何,对师门用处不大,两位师弟都有成就仙基的能耐,却不欠我一个。’ 或许正是时候,刘霄闻心念稍沉,机缘巧合,当是他为师门寻个未来。 ‘师父虽不言,可诸多凶险,我却是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这些年在洛青受师门庇护,安安稳稳,也当出去闯荡,以求磨炼。’ 院门忽动,有人前来,直直走了进来,正是王栖云,面色沉凝,隐有怒气。 “师兄。” 刘霄闻起身,笑着相迎。 “我自掌门那处得来消息,你要出走,往何方去?” 王栖云直直看来,原本那张宽厚的圆脸上多出质问之意,夹杂着疑惑,径直走到这位师弟面前。 “要同人去东海一趟。” “什么?” 王栖云神色恍惚几分,像是未听懂这位师弟的意思,目光更沉。 “东海.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自是知道的。” 刘霄闻不敢看这位师兄,他自小就是跟着王栖云修行生活,对方真若自家兄长一般。 其中隐情,又该如何告知?当下唯有沉默。 王栖云却是急的踱步起来,嘴里说个不停,面色焦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谁让你去的,我去找掌门师叔说道去。” “东海那么远,离国又乱,你个炼气哪里能走过去。” “不行我去找我父,让他去劝劝掌门,收回成命,怎么也.” 刘霄闻却沉声喊了一句。 “师兄。” 他眼神明亮,看了过来,王栖云反倒气势一泄,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前往东海,是我自行决断,既是为了师门,也是为了自己。” “此去虽远,但一定有归来之时,说不得那时我就成就仙基,逍遥自在。” 王栖云似乎失去力气,坐了下来,声音低低。 “到底有什么事情,要逼着你走,明明掌门筑基,一切都安稳下来,你安心修行,山中亦不缺资粮” “师兄,哪里有什么安稳之时!” 刘霄闻神情终于激动几分,怔怔看来,只道: “师父修成剑气,成就仙基,仅论斗法,自是一等。” “但那又如何,不成神通,多少筑基也无用,且看原上陈家,代代筑基,可也吃的是当年紫府攒下的家业,如今还不是个江河日下的情势。” “我门可能做到代代出筑基?若是上一辈无师父坐镇,如今这门派又是什么光景?” “温师祖成就剑意,大破魔门,当时门中长老,可想过今日之景?” 终于,刘霄闻起身,整个人气势昂扬,看了过来,眼中若有火燃,只道: “不进则退,贪安失命,这道理师兄难道不明白?”王栖云垂着头,长叹一气,低声道: “想不到师弟这般口齿伶俐,我却说不过你,几时动身?” “后天,我还要回白岗一趟,看看祖父,祭拜双亲。” 王栖云轻声应了,将桌上放着的火虎牙拿来,勉强笑道: “既然要出门,法器可不能差了,就交给你师兄来筹备。” 王栖云拿起法剑,就此离去,刘霄闻沉默少时。 又过将近半日时光,将近黄昏,院外又响,有一人在门外停下脚步,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 “霄闻师弟,是我,还不快开门。” 这声音温婉,若暖阳一般,使人听了心中舒坦不少。 刘霄闻前去开门,门外静静站着一青裙女子,昏黄的夕阳落在那张俏脸上,对方盈盈一笑,梨涡可爱,正是张高峡。 “高峡师姐,怎来我这处了?” 刘霄闻已做好准备接受对方询问和劝解,可张高峡却只是一笑,向前迈了一步,半个身子探来。 “怎么,年岁长了,害羞了,不准你师姐来看看了?” 这话含着几分调笑之意,刘霄闻跟着一笑,引着这位师姐入了院中,一道入座。 “你这地方布置的倒是好,比我住的那院子还规整。” 张高峡随意看来,四周一些修炼用的陈设、起居之物摆放的井井有条,院落内种着各色草,芍药、葵长势喜人。 刘霄闻看向对方,静静等着对方说话,一时沉默。 “栖云师兄来寻过你了。” “嗯。” “你年岁也长了,修为更比我高,有自己的决断,师姐并不会干涉什么。” 说着,张高峡渐渐低下头来,柔柔一笑,取出一玉匣来,交予刘霄闻手中。 刘霄闻打开,内里竟以寒水呈着六株灵药,一道炼气上品,两道炼气中品,三道炼气下品的,都是些疗伤治愈,修复法躯的。 这玉匣中的灵药十分贵重,寻常的炼气法器都难比,刘霄闻眉眼一皱,就要推辞。 张高峡却含笑看来,夕阳的红光正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朦胧而俏丽。 “你且收下,我却不是白送的。” 张高峡起身,看向这位师弟,想起对方少时在长明奔波的身影,那时自己在药园中,遥遥能看见一少年在山野间奔跑。 “你收下这灵药,算是我暂借与你的,等你筑基,就要帮我出力,听我使唤几回,可好?” 刘霄闻点头,看向张高峡,神色真挚,对方那张笑脸却渐渐维持不住,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个心眼极小的人,你收了我的灵药,要是没成筑基,我可就再也不理会你了。” “你可知道?” 夜色恰好降下,刘霄闻却清楚看到对方眼角隐有泪落,那声音却依旧轻快。 “可要记好了,一定要回来。” “一定。” —— 天青峰,居真殿。 许玄静坐于座上,身旁是一袭白裙的温思安,眉眼柔和。 “霄闻真要离去,前往东海?” 温思安语气隐含担忧,若白瓷般的素手伸来,握住许玄的手。 许玄反扣住,摩挲起那柔夷,轻轻夹着对方的指尖,感受着温思安圆润的指肚,让温思安有些羞怯。 “正是,门中有事,需他去走一趟。” 许玄叹了一气,眉间亦是有忧色,这事情不好谈论,目前门中也只有王习微、温思安、王栖云,以及张高峡知道。 剩余人等,许玄皆未告知,毕竟行迹越隐秘越好,更牵扯起龙属来,不好妄言。 “霄闻是个极好的性子,中正持平,修的又是门中正统,是我等的后辈,由我们看着长大的,可不是什么棋子。” 温思安忽地将手抽开,神色认真,那双眸子中含着几分忧色,若秋水起皱,盯着许玄面庞。 “我知道,可有的事不得不做,我虽成筑基,亦有难言之处。” “若是可行,我怎不想让他安稳待在门中,修成筑基,下一任掌门就交予他。” 许玄拉过温思安,对方轻轻坐在他怀中,自从上次他突破筑基,两人关系进展极快,只是未在门中显露。 温思安极轻,斜坐在许玄怀中,身上传来一阵幽幽冷香,她自然地环住许玄脖颈,看向对方。 “若是非去不可,灵物、法器之类,可要准备妥当,出门在外,最是耗费资粮。” “这是自然,我已想好,筑基法器太过显眼,可筑基符箓我已去原上买下不少,正好催动,灵物我也备下不少。” 许玄抱紧对方纤腰,仅堪盈盈一握,温思安声音低沉,若有几分惆怅。 “霄闻自小上山,那时性子还野,到处跑动,叫你追着拉去练功。” “后面收的这些弟子,大都有些出身,一个个礼数周到,却也少了几分真挚。” 许玄沉默少时,头靠在温思安肩上,像是有些疲惫。 “我最放心的亦是霄闻,他在,下一辈也就有个主心骨。” “若是无他,门中下一辈,恐怕就是个各自为营,盘根错节的局面,如何能一心?” “假若哪天我不在了,不知又是个什么局” 温思安白皙的手指轻点在许玄嘴上,眉眼垂下,低声道: “说什么胡话,不会有这一天。” “不会的” 温思安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宽慰自己,看向许玄,可许玄却难有什么承诺,只道: “霄闻后天就动身了,到时一道去看看他。” “嗯。” 今天是更两个大章。 (本章完) 第123章 一别 第123章 一别 洛青,天色未明,尚是星夜。 今日清晨,刘霄闻便要离去,同张羽一道前往东海,寻他那娘子。 烛火摇曳,许玄坐在桌前,清点着物件,都是为霄闻远行购置的。 三道筑基宝符,许玄了大价钱,自青璃坊、杜望城中买来,耗费不少筑基灵物,门中宝库这下空虚不少。 【青云遁符】,能使人身化青云,瞬息远遁,速度堪比擅长遁法的筑基修士,一共可用三次,是保命的大符。 【焚元符】,能借一缕道火,升腾火海,杀力颇强,若是使出,炼气难挡,对筑基则效用甚微,仅能干扰几分,可用二次。 【阴养身符】,护佑法体,修复伤势,相当于「癸水」「己土」这类擅长疗伤蕴养的筑基出手,可用三次,除了气海破碎,法躯受伤,都可修复。 至于剩下的资粮,许玄早早备好,大致足够让霄闻修行到炼气九重,装在一形如戒指的芥子物中。 翻手取出一本玉简,以及两枚灵珠,正是那张羽赠予的,本来这人要将四枚都交予自己,可许玄想了想,并未全收,让张羽和霄闻各持一枚,以为护身。 炼气驱使筑基法器,效用不大,和炼气上品的法器拉不开差距,以张羽和刘霄闻的修为,一人催动一枚灵珠已是极限,也有个护身的手段。 许玄手中两枚灵珠,一枚澄白,持之温热,有生发之意,一枚天蓝,内有波涛之声,正是「化水」、「瀚水」二珠。 「壬水」为湖泽,善陷善困,「坎水」为江瀑,善走善流,刘霄闻和张羽各持一枚,效用最大。 那玉简记载的是一篇「丙火」功法,足有四品,和门中那卷不同,名为《炎运兴誓》,极为古老,内里谈及修行之法和秘术,多与今世不同。 内有两道四品法术,一道三品,门中《天火恒光经》也就只有一道四品法术,玄妙还不及。 此功法修成仙基为【载兴炎】,拨乱反正,持武中兴,威仁无限,和【降雷泽】相似,有延伸一域,以为己用之妙。 ‘这仙基威势这般强横,倒是和张羽那动不动寻死觅活的性子相悖。’ 许玄已经抄录一份,让霄闻拿去参悟,倒是不愁法术的问题。 ‘丙离二火皆有帝象,「离火」正落在当今大离,「丙火」又是哪一朝?’ 当今之世,古史模糊,缺失记载,只有些仙门的道藏中,才有这些记载,寻常人家哪里能得知。 许玄回神,取出当初在青璃坊外得来的物件,那封池所怀的两张符箓之法,两张泛黄宣纸,以墨笔记载两道符箓。 一道是「霄雷」的【水雷使者符】,可诏令鬼神,生发勇力,剩下的则是「神雷」的【斩虹符】,专克法光一类。这两道符箓都是炼气级别的,但胜在实用,正好可拿去让法言参悟,只是画符需要神霄二道的灵物。 殿外渐渐有明光照进,晨光初现,许玄这才回神,竟已是枯坐一夜,他沉吟少时,法力鼓动,将物件收回,向着殿外走去。 走出,许玄看着东边,缕缕微光生起,渐渐有几人御风来此。 王习微、温思安最先来,几人都有些沉默,过了少时,栖云和高峡来此,面色亦是不甚好看。 最后是霄闻来了,驾着红云,面上带笑,落了下来,向众人一一行礼问好。 许玄将手中芥子物交予霄闻,嘱托几句,王习微和温思安都是面上带着些忧色。 王栖云取出一柄法剑来,火虎牙,此时已经是炼气上品,通体散着赤色宝光,刘霄闻谢过,接着收下。 张高峡勉强笑着,看向自家师弟。 “师父、师伯、师姑,霄闻要离去了。” 刘霄闻恭敬地向着三位长辈跪拜行礼,声音低低道: “感谢师门,引我踏上仙途。” 接着他起身,看向王栖云,两人相视一笑,刘霄闻笑道: “师兄,等我回来,让我教承言修行。” “好。” 王栖云握住刘霄闻的手,只低低道: “可要回来,大家都会等你。” 转身看向张高峡,刘霄闻面色认真几分,沉声道: “师姐,等我修成筑基。” 张高峡此时只是浅浅笑着,但眼中泛起些水雾来,柔声道: “什么筑基,回来就好。” “我会回来,一定。” 言毕,刘霄闻挥手告别,走的很是果断,驾起红云,同早早在洛青外等候的张羽会合,身影逐渐不见。 许玄此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想唤回这名弟子,告诉他不去寻什么残片了,就此安稳修行,筑不筑基都行。 他有种预感,此去过后,恐怕多年都难见。 许玄向前行了几步,但最终又站定,声音低低,只道了句: “回吧。” 众人神色低沉,各自散去,许玄进入殿中,开始闭关。 洛青外,天色渐明。 张羽御风立于山门外,神色平静不少,自从得知他娘子可能还活着,他就恍若换了一人,多出几分坚韧不拔的气质。 一团红云自洛青中驶来,刘霄闻远远唤了一声,顷刻间就到了张羽面前。 “多谢道友!” 张羽声音诚恳,对方愿意离开山门,陪着自己前往东海,这等侠义,张羽自是感激不尽。 刘霄闻却只是挥手,他亦有自己谋划,只是低低道: “可动身了。”张羽点头,两人驾云。 如今先要前往东海,跨越大半个离国,张羽自东海来赤云,一路流离,足足耗了六年时光,不知两人几时能到东海。 最后看了一眼洛青和白岗,刘霄闻有些不舍。 他的祖父刘升水,这名老人已经老得认不出刘霄闻了,昨日他回到白岗,那名老人见到自己,却只痴痴问道: “是谁?” 刘霄闻为父母上过坟,嘱咐刘凡河看顾自家祖父,便离去了。 ‘如今一别,恐怕.’ 刘霄闻心中难言,一旁的张羽却低低道: “道友?” 刘霄闻回神,看向东边天空,朝阳初现,霞光艳艳。 “走!” 他朗声道,一团红云向东方奔去。 —— 东密,灵远野。 自巫荒飘来些白色的瘴气,笼罩边界处,登高远望,偶尔可见些蛮人正在拼杀。 一身形瘦削的青年静静立身在瘴气旁,忽地抬首望去,静静不动,像是看到什么。 身后跟着三名门人,都是来此采集灵物,捉拿灵虫的,见前方那位真传忽地止步不动,三名门人面上有些疑色,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跟着等候。 瘴气忽地散去,那位法言真传回首,黄瞳明亮,若妖魔一般忽闪忽闪,让跟着的几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法言真传?” “嘘。” 许法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遥遥看向天边散去的那朵红云。 他隐有所感,似乎察觉到什么,面色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低低道: “我要回山一趟,你们也撤回就是。” 言毕,许法言驾起一阵烟沙,向着洛青奔去,留下几名门人,面面相觑。 当许法言回山时,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本想着面见师父,可许玄已经闭关,他想寻个人问问,鬼使神差地御风降至瑞雪峰上。 这一峰正是张高峡的居处,因这峰上积蓄一股寒气,顶峰覆雪,因而得名。 张高峡的居处正在半峰处,草掩映,是一间小院。 “师姐。” 许法言敲了敲院门,开口喊道。 院门打开,一青裙女子显出身形,正是张高峡,此时情绪有些低落,眼眶泛红。 “法言来此何事?” 张高峡声音低低,不若往常那般活泛。 “我在东密处事,心有所感,返回山中,长辈或闭关,或不见,可是出了什么事?” “先进来。” 张高峡打开院门,请这位师弟入内,这小院布置的很是精巧,陈设清幽古雅,院中是一间小亭,周围是假山嶙峋,清泉透亮。 张高峡领着这位师弟坐于亭中,一时沉默,思虑少时,才开口道: “霄闻离了山门,有事要远游,这一去,恐怕许多年难见。” 许法言闻此,面色稍变,眼神下垂,翻手拿出一方银色的令牌,【吞灵】,正是当初刘霄闻所赠。 他好像卸下什么伪装,脸上显出几分真挚来,低低道了句: “原来如此。” 他却未问为何不早些告知自己,师父有他的决断,不必多言。 只是很快,这点真挚就在他脸上消散,他眼神渐沉,似在谋划什么。 “霄闻师兄离去,师父闭关,可安排了人去代领师兄的事务?” 刘霄闻管着望气堂的事务,更隐隐兼任着掌律的位子,所领都是门中极为要紧的事务。 许法言声音轻缓,看向张高峡,那双黄眸明亮几分。 张高峡听及此言,脸上却显出些不悦之色,盯了过来,只道: “你师兄才离去,前路未卜,你关心的就是这些?” 许法言神色未变,眼神未有半点退让,沉声道: “人既然走了,事情还在,自然要有个处断。” “师弟怕是问错人,这事与我无关,你可以走了!” 张高峡脸上再无几分缓色,许法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师姐这般模样,像是真的动怒。 言毕,张高峡直直进入修行的居室内,再也不同许法言多说什么,周围气氛一冷。 许法言却只是一笑,并未叫这话刺激到什么,他脚步轻快,就离了这小院。 走出这小院,他心中却忽地升起一种怅然之感,这感觉他从未有过,竟让他久违的升起点点懊恼来。 这情绪很快叫他抛之脑后,心中重新算起,霄闻师兄离去,之后门中是个什么情况? (本章完) 第124章 怒火 第124章 怒火 距离刘霄闻离去,已过数月,洛青中清冷几分。 许玄踏出大殿,今日出关,他遥望向洛青东南边缘一峰,正是梁雍所在之地。 他本在闭关,忽觉东南方位有一股凶怒之气冲来,冲撞不已,火气升腾,硝硫弥散,当即明白,是梁雍将要突破。 他驾起雷光,直奔东南,落到那峰上,洞府之中,传来阵阵轰鸣,动摇阵法。 许玄动用法力,牵来些云气,遮掩几分异象,可梁雍直接破关而出,周身黑火熊熊,焰尖吞吐,空气爆响。 那火势极凶,若发怒一般,四处冲激,接连炸响,洞府垮塌。 随着梁雍气息逐渐收敛,仙基稳定,这动静也止住,再度看去,黑灰之火化为一宝轮,悬于他身后,缓缓旋转。 梁雍轻叱一声,身形一长,足有二人之高,肤色青黑,赤发鬼面,四臂长舒,二蛇缠腰,这模样恐怖与威严并存,极为摄人。 只是梁雍显然坚持不了多久,瞬息又恢复原样,许玄随风落下,笑道: “恭贺梁护法,成就仙基。” 这是件喜事,梁雍极擅斗法,如今修成仙基,有他看护山门,许玄就算暂时离去,也不怕他人来犯。 梁雍亦是面有喜色,催动起仙基来,那黑火涌出,震慑心神,寻常人见之,不由得生出怒气来。 “梁护法修成的是何仙基,变化倒是多。” 梁雍嘿笑一声,随手一挥,法力涌动,将原本垮塌的洞府撑起,两人御风而上。 “我修的是【怒非观】,炼的是一口怒火,观的是自身毒传来的非天之相,有变化之能。” 见许玄不解,梁雍便继续解释道: “佛说六道,正有非天一道,亦称修罗,是三善道之一,「至火」这道统仙释都有涉及,因而有这般变化。” “东海有一脉唤作【混元殿】,是「至火」正统之一,这家便持的是仙修之法,我修行的功法却是糅合仙释。” 许玄点头,他早有听闻,「至火」这道统亲近东海龙属,不想梁雍所修功法还有这般来历。 “梁护法突破筑基,实在是门中喜事,这几日且先巩固修为。” 言毕,许玄取出些灵物资粮,都是些巩固修为的,正合梁雍动用,对方也不客气,直接收下。 沉思少时,许玄取出一法器来,上下二盘,通体血色,正是【子母血河】,此刻闪烁着血光。 见着此物,梁雍眼神一亮,低低道: “可有血河门余孽的消息了?” 许玄远转这法器,灌输血气,圆盘上一点血色升起,遥遥指向大景原方向。 “这法器近日有感,对方又显露踪迹,正在原上,遥遥感应,竟然也突破筑基。” “感应若被人阻挡,我却锁定不了此人具体方位。” 许玄已经有些猜测,这血河门余孽竟然不远逃,而是藏身原上,突破筑基,恐怕是得了哪家的庇护。 柳家,段家还是朱家? 许玄心中疑惑,这血河门余孽涉及筑基丹的炼法,确实紧要。 梁雍虽然筑基,可对那余孽的兴趣不减,此时沉声道: “既然筑基,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到时再去寻他。” 许玄看向梁雍,不知他有什么执念,这般针对这余孽,低声问道: “梁护法可是和这血河门有什么纠葛?” 说及此处,梁雍神色稍变,阴沉几分,黑火腾起,冷冷道: “梅斋里我喜欢的一女子,就是被此人杀的,这也是我当初寻他的缘由。” “他娘的,这人要是落到我手里,一定要好生炮制。” 许玄见此,只低低道: “原上筑基频现,恐怕有大的变故,到时此人必然会露出马脚,你我一举拿下就是。” 梁雍点头,两人此时正位于洛青之上,站在云端,向下看去。 “说来,樊青竹什么时候准备突破?” 梁雍忽地开口,神色有些奇怪,看向许玄。 “樊供奉前些日子开始闭关,她把握不够,不敢直接突破,去原上求了枚血丹来。” 许玄看向樊青竹闭关的峰头,低声回道,梁雍听及此,叹了一气,只道: “这类血丹效用不足,还会污浊内景,我等修成仙基,就是要不断完善内景【玄象】,积攒修为,她服了血气炼的筑基丹,之后想有进境,可就难了。” 梁雍忽地转头看来,低低道: “掌门,你可要跟我说实话,她可找了你?” “什么?” 许玄神色疑惑,看了过来,不知梁雍在说什么,这疤脸汉子却嘿笑一声,低低道: “我和她都是自北边逃难来的,在天水就相识几分,她出身长云门,修行的功法我却是了解些。” “至成怒火,化落欲水,她当初在我闭关前就欲寻我双修,叫我拒了,难道未寻掌门?”许玄正色,他哪里知道这樊青竹和梁雍之间的事,只道: “梁护法莫要妄言,我可未同樊供奉有什么纠葛。” “倒是梁护法,怎就拒了人家,难道心有所属?” 许玄有些好奇,梁雍可是荤素不忌,怎就拒了樊青竹? “男女之间,鱼水之欢当然可随意,但这等双修,房中术之类,可千万不能低估。” “一不留神,自家修为都给别人做嫁衣,掌门,这事可千万要记住了,出门在外,裤裆可紧可松,要看准时机。” 梁雍已经勾上许玄肩膀,一副过来人模样,许玄无言,只催促这位梁护法速速去稳固修为。 —— 离国中部,巫南东边,江阳郡。 一小小舟子在水上飘着,顺流而下,船公乘着杆子,两岸是些茂盛的水草,几只白鹅在其间走动。 这舟吃水较浅,上覆乌蓬,舟上静静坐着二人,一人是书生模样,眉有忧色,一人背剑,着一身玄黑劲装,神情平淡。 这条河是漓水支流,水清浪平,鱼虾缓缓在舟边游动。 天朗气清,正是好时节,可两岸荒凉,沿河望去,少有人烟,不少地方燃着山火。 “老人家,这地方打过仗,可是辽人来过?” 白衣书生先行开口,看向两岸,眉有忧色,那船公已是白发苍苍,佝偻着背,听了此言,脸上显出几分不忿来。 “辽人,哪里来的辽人?这地方的仙家打仗,叫那群蛮子闯来,祸祸我们百姓。” “狗屁仙家,年年收税,遇到事情一点用处也无,后生,你说是不是?” 白衣书生面色有些尴尬,看向一旁背剑的人,低低道: “也要看是什么门派,也有正道” “狗屁。” 那船公回首,嗤笑道: “什么正道,都是些自百姓身上割肉的,我看都一样。” “可惜当今圣上为奸人所弊,早就该把这些仙家都杀尽了,朝廷来主事才对。” 那白衣书生闻言,只缓缓道: “可是有明君,也有暴君,朝廷也不是永无错处的。” 船公似乎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可一细想,又觉头疼,便撑着杆子,笑道: “跟我个船公说这些作甚,你们这帮书生,就爱谈这些虚头巴脑的,让你杀只鸡怕是都手软。” “我看你年纪也到了,怎的,找到媳妇了?” “自是找到了,正要去见她。” 白衣书生面色柔和几分,轻声回道。 “看来是个好婆娘,把你迷成这样。” 船公嘿笑一声,看向这白衣书生,一旁背剑的那位则一直在闭目养神,并不言语。 “好了,前面就到我住的地界了,就不送你们了,我家有些土酿,你们两个要是不急,可以来陪我喝几盅。” 白衣书生摇头,低低道: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怕是没这个闲暇,谢过您老美意。” 船公点头,继续撑船向前,很快来到一处渡口旁,岸边隐隐能看见一村落,零零散散立着些房屋。 “到了。” 这船公比划起手势,示意付钱,那白衣书生想了想,取出一锭纹银来,这老人家谈吐有趣,他想着多给些。 只是那船公却未接,而是怔怔看向岸边村落,那里情况不对,似乎有什么变故。 哭喊、怒骂之声传来,伴着极为粗野的笑声,女人的哀嚎响彻岸边,虎豹嘶吼,一连串的蛮语传来,夹杂着离国官话,说的是些奉承之语。 “蛮子来了!” 这船公面色顷刻变得煞白,看都未看锭纹银,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就要下船,冲向那村落中。 白衣书生,张羽却拉住了他,只道: “莫要冲动!” 这老船公不知自何处生出的勇力来,竟然挣脱了张羽,吼道: “我孙女还在家中!” 张羽却是指了指身旁,示意对方看去,那背剑之人身影早已不见,像是从未来过。 远处的村落中忽地传来一阵夹杂着疑惑的怒骂,蛮人的喊杀,求饶之声响起,剑鸣之声不绝,仅仅过去十来息,一切归于平静。 背剑的男子自村落中走出,右手握剑,那柄法剑上赤火流转,散着摄人的气机,他左臂环抱着一堪堪八岁的女孩,穿着粗布麻衣,正哭个不停。 刘霄闻轻振法剑,赤火涌出,将血污焚尽,他看向怀中女童,低低道: “无事了。” (本章完) 第125章 围困 第125章 围困 正值夏日,刚刚入夜,晚风清凉。 江阳郡东部,原本客商往来的古道因仙道争斗、蛮人进犯而变的荒凉,道路旁三五虫鸣,点点荧火。 今夜月明,星光不显,自远天飘来一朵模糊的红云,乘着夜色,缓缓降下。 前方不远是座灯火通明的客栈,四周却无其他建筑,孤零零立着,这红云就在客栈不远处停下。 自云气上先是走下一男子来,身形矫健,背着个女孩,此时已沉沉睡去,枕在这男子肩头,扎着环鬓,脸上沾过泥,显得灰扑扑的。 紧跟着下来的是一白衣书生,扶着一名老人走下来,正是那老船公,此时惊魂未定,两股战战,勉强站定,惊呼道: “两位恩公,小老儿还是头一次上天,吓得胆都要破了。” “老人家,你孙女可是高兴的很,你这么大岁数了,可不能在孩子面前丢份。” 张羽看向一旁的女孩,这孩子年岁小,带着她御风,一路兴高采烈,笑个不停,倒是忘了先前那祸事,此时玩累了,已经睡着。 这老船公姓何,孙女名为止婷,爷孙二人相依为命,原本住的地方蛮子出没,刘霄闻二人便顺道携着二人往东边太平地方去。 “再往前走上数里路,就到那什么沈家治下,我带着止婷去投奔亲戚,就不劳二位恩公送了。” 何船公言辞恳切,膝盖触地,就要磕头拜谢,张羽连忙扶起,只道: “举手之劳罢了,天色已晚,我们御风也要调息,先一道去那客栈歇息,明日再说。” 刘霄闻动作却快,已经背着女孩,走到那客栈前,一旁的何船公不好再说什么,脸上多出些复杂之色,低低道了声谢。 这客栈规模颇大,灯火明亮,内里传来喧哗之声,酒杯碰撞,显得热闹。 刘霄闻背后的止婷已经醒来,揉了揉眼睛,眼睛忽闪,显出几分好奇来。 他稍稍蹲下,让背后女孩下来,止婷乖巧的站定,有些怯生生地牵着刘霄闻的衣角,刘霄闻握住对方有些冰凉的小手,引着他入内。 客栈内摆着三四张桌子,人坐的颇满,刘霄闻扫视一圈,见着一边角的位置,有张小巧的乌木桌子,正好能坐四人。 刘霄闻入座,让止婷坐在一旁,这女孩手脚规矩,有些拘束。 张羽身后跟着那何船公,一道来了这桌,张羽坐在对面,招呼何船公入座。 这老人看了看自己满是补丁、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显出几分局促,低低道: “老汉我却不用坐了,穿的烂,身上也不干净,怕脏了人家桌椅,更烦了两位恩公兴致。” “哪里的话,坐着就是,我少时过的也是苦日子,老人家何必在意这些?” 张羽一笑,那张文弱的脸上显出几分豪气来,拉着何船公,对方便若脚下生云,恍惚之间就落到那板凳上。 此地倒是生意红火,刘霄闻环视一圈,周围竟已坐满了人,有不少修士在。 堂中最大的一张桌旁坐着九人,都是身着青袍,衣上纹着一活灵活现的青鸟,展翅欲飞,携着云雨。 这群人都是修士,大致有五名胎息后期,四位炼气,其中三人不过二三重境界,但为首的那人却已是炼气五重,豹头环眼,身上有几分杀气,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这群人点了不少菜肴,刘霄闻看过,竟都是以妖物、灵药烹成的,虽然不过胎息级别,也颇为不凡。 火光流转的熊掌,足有寻常三倍大,混着各色灵药,炖煮的熟烂,香气弥散。 被剖开盛在碟中的青鱼,鱼肉蒸的嫩白,那鱼首却还在一张一合,口吐人言,开口求饶。 至于其余的菜,亦是各有神异。 在堂中另一边,坐着一对夫妇,都是中年模样。 男的生得端正,气度不凡,着一身银袍,炼气四重,女的则是着紫色罗裙,姿态妍丽,炼气一重,两人点了碟小菜,对着灯火,一杯杯饮着,低声说笑。 临近柜台处,有位身着鹅黄袍子的修士,少年身形,只看的出是位炼气,趴在桌上,若是在歇息,埋着头,桌上点了一壶酒,喝了一半。 剩下的则是些凡人,都是些着锦袍华服的,却不敢弄出什么声响,坐在几张最为破烂的桌旁,眉眼低垂。 一旁跑堂的急急过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短衫,竟然也有修为在身,堪堪是个胎息初期的境界,面上含着些歉意。 “几位爷,店中人手少,没来得及伺候几位,在此赔罪。” 说着,这跑堂的端出一壶酒来,放在桌上,赔笑道: “这里奉上老酒一壶,还望二位恕罪则个。” 这跑堂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看向刘张二人,十分恭敬。 张羽稍稍闻了闻,大手一挥,收下这壶酒,笑道: “你这酒好,我们也就不计较了。” “谢过大人,几位想点些什么酒菜,还是要住店?” 张羽稍稍侧过身子,看向堂中心的那拨人,目光流转几分,低低道: “既然住店,也要点菜,这群人点些什么,你就给我上些什么来。” 那跑堂的眼神一亮,看了过来,犹豫几分,低低道: “这位大人,他们点的是我店中的山味八珍,可不便宜。” 张羽不言,随手将一袋灵石递给这跑堂,对方打开,仅看一眼,就立刻合上。 “可够了?” “够的,够的,大人稍等。”这跑堂的少年面色泛红,嘴角笑的有些合不拢,急急跑去点菜。 “何必破费,这店有些不同寻常,还是莫要轻易吃此地酒菜。” 刘霄闻声音低低,他们身为炼气修士,已可辟谷,借助灵石恢复即可。 “来了当然要尝尝,那边可没什么事。” 说着,张羽微微指了指堂中心的那拨人,此时正在饮酒行令,谈笑正欢。 “你们吃吧,我便算了,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有个清醒的。” 刘霄闻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他已摸清张羽脾性,是个自由惯了的,难劝。 ‘自从准备往东海方向去,张羽身上的龙火便渐渐熄灭,再无神异,若是遇到些高修,还真是难办。’ 少时,上齐了菜,一旁的止婷和何船公都不敢动筷,显得局促,张羽先让止婷动筷。 这女孩怯怯看了满桌菜肴,却并未动,而是看向何船公,低低问道: “爷爷?” 何船公那张沧桑的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来,声音慈爱,只道: “吃吧。” 言毕,止婷看向刘霄闻和张羽,声音恭敬,低低道: “谢过两位恩公。” 言毕,等张羽动筷,止婷才跟着动了,先是夹了筷鱼,送至何船公面前,低低道: “爷,吃鱼。” 她声音柔柔,何船公苍老的脸上显出笑来,如枯树般的面皮皱起。 刘霄闻看着眼中,想起了自家大父,情绪稍稍低落,一旁的张羽却很有眼色,为刘霄闻斟了杯酒,自己举杯,沉声道: “霄闻道友,这杯敬你,多谢你肯陪我走这一趟。” 言毕,张羽一饮而尽,这酒颇烈,掺杂不少灵药,引得这书生面上泛红。 刘霄闻举杯,闻了闻,以法力试探,这灵酒没什么问题,便跟着一饮而尽。 两人对饮,倒是显得交心几分。 过了少时,客栈外呼有一声闷响传来,若什么重物狠狠砸在地上,让桌上酒菜都是一震。 自门外挤进来一硕大的身躯,是一身材壮硕,好似铁塔般的汉子,面容粗犷,身着黑铁盔甲,竟是炼气六重修为,神色冷冷,就站在店门口。 刘霄闻眉头稍皱,炼气六重算是层质变,法力浑厚远超之前,不是好相与的。 一旁的张羽亦是看来,神色稍沉,所幸那汉子并未看向刘霄闻和张羽,而是盯上堂中那群身着青袍,上纹青鸟的人来。 那跑堂的少年急急上前来,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问道: “见过宝象大人,来我们这店中,是想要些.” “滚。” 这汉子声音冷冷,若铁石一般生硬,那跑堂的却如蒙大赦,急急往内堂钻去,像是逃命一般。 身披黑甲的宝象直直盯着堂中那群青袍修士,看向修为最高,豹头环眼的那位,嗤笑一声,只道: “殷元录,你携着这帮丧家之犬,不早早离了江阳,还想对我沈家动手,莫不是失心疯了。” 堂中气氛瞬息变得紧张起来,中心的那九名修士齐齐开来,殷云录饮下一杯,青袍上云雨若出,周身杀气腾腾。 “沈宝象,你大可试试,看我听雨门还有几分后手?” 一旁的几位修士都是面色沉凝,气息涌动,就待出手,沈宝象面色缓和几分,只道: “你要是交出那宝贝,我沈家自然不会难为你们,若是真要拼死顽抗,那就是死路一条。” “今日且看看,你听雨门中那位嫡系,会不会来救你们!” 说着,这客栈外有哨音传来,此起彼伏,暗藏修为,竟是围了不少人在外。 一旁的几名凡人吓得脸色煞白,颤颤巍巍走上前来,求这位沈家大人放他们离去。 身披黑甲的男子冷冷笑了一声,让出道路,竟是真让这些凡人离去,一旁看着的张羽有些意动,也想赶紧脱身。 可那群凡人刚走出客栈,便传来几声惨呼,再无声息,有血溅到门上。 “还有谁想走?” 沈宝象扫视一周,见无人吭声,这才满意。 他扫视一圈,先前那几张桌子让凡人坐过,他嫌弃的很,扫视一圈,见那着鹅黄袍子的少年,正单独趴在桌上歇息,冷笑一声,直接上前。 这汉子猛地一拍桌面,不知用了何等法术,这木桌未碎,却发出一阵轰响,若天雷一般。 这少年才慢悠悠抬首,睡眼惺忪,看向面前来人,低低问道: “何事?” 刘霄闻凝神看去,心中起疑,这少年,怎么不像离国人士? (本章完) 第126章 黑暗 第126章 黑暗 客栈中,灯火飘摇,杀机重重。 那少年郎抬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眉秀眼明,双颊若削,隐有一番洒脱气度,衬着贴身的鹅黄袍服,显得分外清朗。 刘霄闻见过姿容最好的男子当是行芳师弟,可眼前这位却是分毫不差,另有一番神气,若塞上苍雁,天边垂云。 顿时周围人看来,心中都不由赞叹,好姿容,可这少年却在左耳边垂下条发辫,正是辽国男子的风俗,显得格外扎眼。 沈宝象亦是生疑,不知此处怎会有名辽人,伸手一扯,这少年郎被他拉起,有些趔趄。 离辽相争,这地方出现位辽人,可是有些敏感,身披黑甲的汉子稍稍一指,示意这少年坐到一边去,并未多加为难。 ‘离辽相争,是两国帝室较劲,和我沈家却无干系。’ ‘辽人来了又如何,就是把宋氏灭了,还不是要乖乖听七宗的令,难道敢和整个大离的仙道作对?’ 沈宝象乃至大多数人都是这般想法,当今的大离宋氏几乎没什么实权,管束不了仙道,谁坐朝廷有什么区别? 那少年郎伸个懒腰,脸上未显出什么怒色,平静的走向一旁,他身姿挺拔,腰间佩刀,鞘上金纹道道。 刘霄闻稍稍感知,此人修为恐怕在炼气四重,不知是否真是这个年岁的人? “怎么办?” 张羽聚音成线,眼神看来,含着忧色。 “少时乱了,我等就携人离去,不要掺和。” 刘霄闻声音低低,他们带着两个凡人,可不愿卷入其中。 客栈中气氛冷冷,一旁的何船公和孙女都叫这阵势吓到,此刻不敢多言。 止婷牵住刘霄闻的衣角,神色惊慌,见此,刘霄闻低声安稳几句。 客栈外又有人来,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气氛越发紧张,那几名听雨门的人和殷元录对峙,似乎在等着什么,并未想着逃走。 又过少时,外面忽地有雨声响起,淅淅沥沥,落在门上。 ‘先前来时分明无云,怎会有雨?’ 在场众人都觉不对,沈宝象更是面色一变,却见自门外踉踉跄跄走进来一人,身着黑衣,炼气三重修为,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血洞,透着风。 这人面上也是血洞,仅余一张嘴,正一张一合喘着气,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张样!” 沈宝象起身,喊了一声,面色不善,却未妄动。 张样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忽地张合起来,像是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支撑不住,瞬息倒下。 在中心坐着的几名听雨门弟子都是神色激动,似乎是等来什么,一个个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 修为最高的殷元录却看着倒下的那具尸体,面色不甚好看,眼中掺杂几分惊惧。 “殷元录,你那师兄还是坐不住,要来此了,今日你听雨门算是彻底完了。” 沈宝象似乎有什么把握在,吃准这一行人,脸上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殷元录那双豹眼看来,声音低低,若寒风一般。 “沈宝象,你是个十足的蠢货,现在不让走,恐怕我们都要折在这里,你真的知道我那师兄带走了何物吗?” 沈宝象面上显出不屑,这点把戏却还骗不过他,自家大人可是早就告诉他那宝物消息,正是听雨门的筑基法器,足有上品! ‘听雨门掌门死在蛮人手上,我家那位却也快寿尽,趁此时间,先夺来法器才是。’ 想到此处,沈宝象面上显出几分贪婪之色来,环视四周,在场众人,他都要杀,此间消息不可走漏,越少人知道越好。 族中已有两位炼气八重的长辈来此,听雨门携法器离去之人也不过七重,自家亦有筑基法器,当是能拿下。 又等一时,自门外又跌跌撞撞近来一人,同那张样一般,浑身血洞,走了几步便咽气倒下,最后留下半句话来。 “走,都” 这话没头没脑的,让沈宝象不解其意,一旁的殷元录却是骇得站起,像是受惊一般。 “你往哪里走!” 沈宝象怒斥一声,他正要看住这几人,好钓来那听雨门嫡系,以夺法器,怎能容这几人走动。 “你现在联系下人,看看有无回应。” 殷元录声音低沉,面色有些晦暗,原回座上,只冲着沈宝象甩了这句话。 批黑甲的汉子此刻心中也有疑惑,当即催动起信物来,可另外一端却未见半点反应。 他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哼一声,直接御风出门,要去查明情况。 几名听雨门的人神色一变,就欲趁此时机脱身,可殷元录却只是怒斥一声。 “坐下!” 跟着他的几位门人虽然不解,但不敢违抗这位师兄之命,只好静静待着。 刘霄闻此时体内大日煌火震动,他感到就在这客栈外,有什么东西徘徊着,极为阴冷、凶戾的气息盘旋不散,让他心思沉下。何船公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止婷则是让刘霄闻捂住眼睛,不让她看这些尸体。 另外一边,那辽人少年却是继续睡着,未有什么反应,刀鞘上金纹明亮。 至于另外一端的那对夫妇,刘霄闻却看出不对来,这两人依旧在谈笑,声音低低,可若细细听之,似乎都是些重复的话语,显得渗人。 门外又有动静,又跌跌撞撞近来一人,身躯上全是血洞,脸皮消融,但看那具黑铁盔甲,正是炼气六重的沈宝象。 一阵风吹来,雨丝飘飘,他直直倒下,整个身躯迅速瘪来,若放了气一般,仅剩一张皮,内里的血肉五脏不知去向。 刘霄闻忽地有种感觉,外面围着的人应该都死了,某种东西在客栈外徘徊着,像是戏弄店中的人,等着这群人撑不住,自行出去送死。 张羽神色阴沉,他如今可不想死,但体内那龙火却收敛了神异,这一路上也有争斗,那火却再未显威。 殷元录此时如临大敌,周身气机不断攀升,周围的听雨门弟子也有惊容。 刘霄闻已经祭出火虎牙来,赤火渐渐萦绕在剑身之上,蓄势待发,一旁的张羽取出一柄羽扇,上有五羽,色各不同,正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 在另外一端坐着的那对夫妇声音忽地加大,越来越高,笑声刺耳,引得店中烛火飘摇。 众人纷纷看去,那对夫妇齐齐一笑,竟是忽地炸开,血肉散的各处都是,一股黑气涌出,店中灯火瞬间熄灭。 这黑气似乎是什么术法,彻底禁绝了周围光亮,刘霄闻能感到剑上赤火正燃,却无光,想祭出几个照明的术法,也是顷刻熄灭。 浓重的黑暗笼罩了四周,若有屏蔽感官,侵扰心神之效,刘霄闻体内篆文震动,安守心神,护持五感,却是能看清周围情况。 众人此刻都不敢妄动,生怕引起什么变故,听雨门弟子中,一名胎息修士似乎扛不住压力,忽地起身向外跑去,凭借记忆,摸索着冲向门外。 殷元录被禁住五感,哪里知道有什么变故,甚至有人动了他都察觉不到。 那门人直直向门外跑去,刚过门槛,便自腰间齐齐被斩断,肠肚散了一地。 刘霄闻看的心悸,犹豫着要不要祭出大日煌火来,这火内藏太阳性,定能照明四周,却会引来注意。 门槛处,忽地显出一黑影来,大致是个人型,看不清容貌,光着身子。 这黑影一窜,就钻入那死去弟子的上半截身子,两截残尸渐渐弥合,再无痕迹,衣物复原,血迹消散,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然后这已经死去的弟子站起,飘着落在原本位子上,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众人五感渐渐恢复,当即动用起法术来,照明四周,重新将灯火点明。 外面风雨大作,将整座客栈包围起来,夜色漆黑如墨,无人敢向外走出,一时气氛冷冷。 刘霄闻眼神扫视而过,并不多看那早已死去的弟子,对方面色红润,神情如常,不显怪异。 ‘要不趁此时机,直接离去?’ 那黑影虽然钻了进来,可外面风雨还在,不知又什么凶险? 刘霄闻看向张羽,心中则是暗暗盘算起来。 ‘是张羽的气数所致,引来这些祸端?’ 还未等他多想,在角落里的那名辽人少年忽地起身,直到刚刚陷入黑暗,这人都一直趴着,若在歇息。 此时这少年郎眼神还有些迷离,像是未明情况一般,撑个懒腰,就要向外走去。 “小兄弟,外面情况不明,还是莫要乱动。” 张羽开口,出声提醒,那辽人少年却一副不懂他话的模样,扯了扯发辫,继续走去。 他每一步走的极缓,却好似踏在众人心头,渐渐靠近店门处,就要迈入那片风雨之中。 可这辽人少年忽地回首,像是想起什么,高声呼喊,标准的离国官话: “跑堂的,把我客房里的物件拿过来。” 无人回应,这辽人少年叹了一口气,无奈转身,像是要取回自己物件。 他步伐加快几分,刘霄闻凝神看去,按照这路线,就要走经那黑影附身的人身旁。 要不要提醒,刘霄闻心中有些纠结,他怕打草惊蛇,有些犹豫。 那辽人少年却已经走上前来,正好经过那黑影附身的人,忽地站定,直直看来,那张俊朗的脸上多出几分笑意。 “你要干” 被附身的那人正要开口询问,这辽人却直接拔刀,金光涌动,直斩而下。 刘霄闻剑上赤火一腾,握紧身旁女孩之手,就欲动身。 变故来了。 (本章完) 第127章 近之 第127章 近之 店中气氛阴沉,听雨门众人纷纷怒喝出声,就要动手。 那辽人少年却动作极快,横刀拔出,金影一晃,直直斩下,那弟子头颅当即滚落在地,却不见血,自脖颈处一股股冒出清水。 一道黑影自这无头尸首中钻出,周身墨黑之光涌动,血雨飘飘,就要向外遁去,这辽人少年却拦住黑影去路,同此物缠斗起来。 这东西大致有炼气五重的气势,让刘霄闻稍稍皱眉。 ‘还不是全部。’ 先前炼气六重的沈宝象惨死在外,眼前这黑影哪里有能耐做到,定然是别的事物所为,刘霄闻同张羽未曾妄动,看向那黑影,随时准备出手。 一旁的听雨门众人若受惊的鸟雀散开,殷元辰呵斥一声,护着身旁众人急急往后退去。 这时众人才看清那辽人所持横刀,刀身狭直,小镡长柄,显得古雅威严,通体为暗金,上纹鸾凤朝阳刻图,不似辽国之物。 金刀威势极盛,挥动间光明涌动,这辽人人双手持刀,大开大合,刀势若日行青道,章法丝毫不乱,肃杀之意自生。 黑影是由一团黑气凝成人形,周身血流不断,若雨丝飘散,那辽人少年神情如常,金刀劈斩,未动用什么法术,就打得此物接连后退。 很快,此物就被金刀斩得气息渐低,在场不少人稍稍松了口气,刘霄闻却盯着门外,风雨之中,有什么事物靠近了。 他剑身稍动,整个人蓄势待发,悄悄传音,嘱咐张羽看好身旁二人,果然就在那辽人少年将黑影击散时,门外又旋起一道黑气来,直奔那辽人心口位置。 一旁的殷元辰及听雨门众人依旧按兵不动,刘霄闻却坐不住了,等这辽人身死,接下来就是他们了。 这黑气威势同先前混进来的相仿,他恰好能应付,剑上赤火流转,欺身而上,拦住那团黑气。 汹涌的火焰在剑身之上爆燃,化作虎相,吞咬而下,狰狞猛戾,正是那道三品法术【苛虎火相】,有吞元食气之用,此时祭出,正能炼化。 这黑气比刘霄闻想的难缠,外散内凝,血气蒸腾,污秽法躯和灵识,不是轻易能击散的,只能以这法术磨炼。 剑斩其上,却若落云中,毫无实体之感,那淅淅沥沥的血雨更是能短暂熄灭道火,当即和刘霄闻纠缠起来。 张羽欲要上前,刘霄闻只是给个眼神,让他护住身旁二人,张羽神色纠结,几欲起身。 黑气聚散无形,刘霄闻不欲再拖下去,剑上火焰变得金赤,内里一点金明之光涌动,正是大日煌火,此时祭出,焚恶破邪,这黑气难以抵挡,逐渐落入下风来。 一旁的辽人已经处理完那黑影,此时上前,金刀劈斩,助刘霄闻将这团黑气拿下,两人合力,不过少时,这黑气就散了。 外面的风雨似乎止息了些,风声渐小,雨势将停。 “多谢。” 这辽人少年上前,朗声说道,神色如常。 “无妨,本就该一道迎敌。” 刘霄闻这时看着对方,那柄横刀上光明涌动,渐渐散去,他感到大日煌火中那点太阳性一跳。 ‘「太阳」?’ 这辽人的法力涌动之间,光明自生,对那黑气压制极强,类同大日煌火,让刘霄闻不得不注意几分。 此时外面风雨渐渐止住,刘霄闻催动大日煌火,焚恶炼邪此刻显现,他能稍稍感知外面那事物的东西,有些不稳,似在激斗,撤去了此地封锁。 刘霄闻转身,走向张羽位置,低低道: “走。” 张羽起身,并未多问,扶起何船,就欲离去,这老人也很果断,面上虽有惊容,但动作干脆。 刘霄闻环抱起止婷,这女孩此时并不哭闹,几日正欲动身,后方却传来一问声。 “你们要到何处去?” 正是殷元辰,此时面色有些阴沉,直直盯过来。 “自是离去。” 张羽皱眉,开口回道。 “如今情况不明,应当在此据守,共同合力才是。” 殷元辰声音低沉,豹眼圆瞪着看来。 “可笑,刚才那黑气冲来,你可出过手?” 张羽脸上显出几分不忿来,有些责问之意。 刘霄闻却是转身,沉声问道: “如今变故,可和你听雨门有关?” 殷元辰却只是冷笑一声,不欲多言,刘霄闻不再理会此人,转身欲走。 身后那辽人少年竟也跟着上前,面色平淡,沉声道: “我可否跟着,一道离去?” 刘霄闻稍稍沉思,一旁的张羽却已经应下,笑道: “一道走就是,多个人也有几分把握。” 刘霄闻看向张羽,他心中明白,此行张羽是不会折在半道上的,顺着此人行动,才是正理,便回道: “好,那便一道出去。” 那垂辫的辽人少年点头,几人一道向着这客栈外走去。 黑暗浓重,星月无光,先前的圆月已经不见,天上是道道飘散的黑气,笼罩四野。 刘霄闻借助大日煌火,默默感应,在外有一道极为阴冷的气机,似在与人激斗,暂时管不到几人。 ‘是筑基的气息。’ 大日煌火隐有感应,那道阴冷气机分明是筑基,但状态不太对,和寻常寻常筑基差得远,此刻若被困住,冲撞不定。 远处传来凄厉的吼声,阴恻恻的笑声,混在一起,风中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味,让人背后发寒。 四周难辨方位,刘霄闻引着众人,向着那气机的逆位走去,只待远离此间争斗。 向外而行,四周黑暗渐渐淡薄,隐隐有月光照射进来,让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在下李近之,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辽人少年见要走出,神色缓和几分,看向刘霄闻,或许是感激对方先前出手,此时开口,报出名号。 刘霄闻和张羽也是报出名号,几人眼见就要走出,离开这片无光之地,可边缘处一股气息猛然冲起,拦住几人。 “是人!” 刘霄闻先行出声提醒,他的大日煌火有焚恶炼邪之用,此时却无感应,对方分明是位修士。 炼气八重的气息猛然升起,让在场几人脸色稍沉,刘霄闻让何船公领着孙女,退至后方,免得受到波及。 一身披黑甲,面容阴鹜的男子站在原地,神色不善,看向几人,冷冷道: “都回去,我便不杀尔等。” 后方传来的哭嚎声越来越响,再回首望去,那间客栈灯火全灭,空中血腥气更浓。 眼前这人身上甲胄和沈宝象类似,恐怕也是沈家之人,只是不知有何谋划,当下几人却退不得,若是再不走,恐怕真是个死字。 刘霄闻默默感应着那三道筑基宝符,【焚元符】已经蓄势待发,【青云遁符】虽能远去,可却只能带走他一人,无法顾及身旁众人。 对方却是冷笑一声,缓缓自手中祭出一尊青铜像来,这像青面獠牙,举着一女体,正在噬心饮血,此物气息散发,分明是筑基法器。 深邃幽暗的煞气激荡起来,渐渐将众人包围,这法器很不寻常,带着些香火气息,能自行发威。 张羽和刘霄闻对视一眼,他们手中两枚宝珠都有感应,此时就要祭出。 张羽身上并无其他筑基法器和符箓,两人先前已定好,若遇险境,便由刘霄闻祭出【焚元符】和【壬水珠】,水火齐发,再由张羽催动那【坎水珠】,以御流奔逃。 深吸一气,刘霄闻就要上前,祭出符箓,身旁那辽人却忽地聚音成线,传音道: “稍时我动手,你可能挡住那青铜像?” 刘霄闻心思稍沉,传音道: “可阻上数十息。” “好,你且准备着,等我动手就是。” 李近之先行一步,直直站定,金刀明亮,和那青铜像对峙起来。 “沈家的人,你是那沈德正?自家嫡系都折了,也要拦住我等?”这辽人少年周身明光涌动,鹅黄袍子叫煞风吹得猎猎作响。 对方眼神一沉,看了过来,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水,冷冷道: “你个辽人,知道的倒是不少。” 沈德正却不给他多言的时间,冷笑一声,青铜神像悬于上方,煞风汹涌,镇压而下。 他翻手祭出一柄赤色铁鞭来,亦是件炼气上品的法器,鞭上有赤光流转,雷枝电蛇迸射而出,竟然是件雷道法器,却不知是哪一雷? 李近之金刀之上光明涌动,他丝毫不退,取出一枚灰色的丹药服下,此丹上有虎豹之首显化,灰气涌动,万分狰狞。 “请降。” 李近之高声护道,刘霄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向此地看了一眼,这辽人少年的气势便迅速攀升,渐渐到了炼气六重。 沈德正目光有些惊疑,不知对方用了何等秘法,但他自觉法器和修为都在对方之上,丝毫不惧,赤鞭打来,空中爆响,电光明亮,火四溅。 李近之横刀上金光涌动,鸾凤长鸣,借着那枚宝丹,他此刻竟能挡住对方。 刘霄闻和张羽却全力应对起那青铜神像来,焚元符催动,一道火海涌起,同那汹涌的煞风对峙,让一旁的李近之压力稍减。 【壬水珠】祭出,化作一方大泽,幽深之水缓流,水深而静,动陷之意自生,就将那神像堪堪困住,一旁的沈德正难以再催动。 刘霄闻全力维持着【壬水珠】,他修行火德,驱使这灵物十分吃力,全靠修为在支撑。 张羽当机立断,祭出那枚【坎水珠】来,黑沉的坎水流转不定,向外流去,然后,狠狠撞上那沈德正。 他并未选择驭珠逃遁,舍弃李近之,而是催动灵物,直直向着沈德正攻去,手中羽扇上火焰燃起,看准对方要害,直接出手。 李近之打得兴起,朗声笑了起来,攻势愈猛,他修行的功法和秘术定然品阶不低,出手之间无数明光涌动,那赤鞭上光华便要散去。 沈德正此时才真的慌了,眼前几人,哪里是什么寻常炼气,手段是一重接着一重。 他修行至八重,多靠的是家中血气和丹药,功法也只是三品的,此时李近之主攻,张羽在旁伺机出手,让他陷入险境来。 李近之的气息却不断攀升,若无穷尽,此时竟然已至炼气七重,让沈德正心惊。 ‘辽人的请神秘法,这小子竟然懂得。’ 沈德正咬牙,心中渐渐生起惧意来,感应不到那青铜神像,手脚也慌乱不少。 李近之却欺身上前,刀光伏压而下,打得沈德正接连后退,最终一道金线划过,对方握鞭的手齐齐而断,李近之手上明光涌动,就将那赤鞭夺来。 沈德正痛呼一声,当即驾起一阵赤光,电蛇银枝在空中激射,绚丽无比,那青铜神像收敛煞风,化作一阵乌光护着他就此离去。 众人当即向外遁去,张羽以云气托举着何船公二人,就此一路飞遁,不知行了多久,落到一矮山下的洞窟内。 这地方临近巫南郡,已是江阳边界,蛮人、巫民走动,极乱,倒是能藏身几分。 “总算走出来了。” 张羽感叹一声,随手点起一团火来,一旁的何船公领着孙女,到一旁坐下,惊魂未定。 刘霄闻看向一旁的李近之,正欲上前问话,那辽人少年却直直倒下。 李近之七窍血流如注,气息一落千丈,原本将近七重的修为迅速泄去,竟然是一口气跌到炼气三重的境界了。 见此,刘霄闻毫不犹豫,取出两味炼气级别的灵药,正是张高峡所赠,扶起这辽人少年,以法力化解药性,让对方缓缓服下。 ‘好狠的秘术。’ 刘霄闻心中感叹,李近之体内经脉叫撑破半数,差点波及气海。 过了少时,这辽人少年才悠悠醒转,气息委顿,看向四周,低低道: “走出来了?” “正是,多亏道友挺身而出,不然还今日还真难走脱。” 张羽在一旁关切回道,今日能脱身,眼前的李近之出力最盛。 此地临近巫荒,蛮人多有侵扰,倒是可以在此暂时躲着。” 李近之缓缓坐定,横刀归鞘,那柄赤鞭落在一旁,此时神异全无,竟是已经叫这辽人少年洗去烙印,变为无主之器。 他随手将那赤鞭召来,明光涌动,就将此物收回气海,看向刘张二人,低低道: “两位如今要去何处?” “我们要去东海,江阳郡走不通,那便只能绕道了。” 张羽先行开口,一旁的刘霄闻反倒沉默。 “向北还是向南?” “这” 张羽一时沉默,他和刘霄闻是借着漓水,越过巫南郡边界,来到江阳,若是再向北,恐怕就临近战乱之地,若是向南,又横亘着玉流妖山,倒是不好决断。 “沈家和听雨门有何谋划,近之道友可了解?” 刘霄闻开口,对方似乎知晓沈家行事,或许能问出一二。 李近之清朗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怒色来,低低道: “两位可知道江阳郡,归属哪一家仙道?” 张羽和刘霄闻皆是摇头,隔着巫南,哪里能知道江阳的消息。 “此地本属云露仙门,这家的真人死于巫人之手,一朝门灭,叫人掠夺一空,此地便由两家筑基占了。” “一是听雨门,本来算是云露门分出的传承,继承灵地名正言顺,更有位筑基后期的掌门在,沈家筑基不过中期,已将寿尽,哪里能争得过。” 一旁的张羽若有所思,只道: “那如今是听雨门筑基陨落,沈家围杀残余之人?” 李近之长叹一气,沉声道: “这两家背地里有些龌龊事,我在此待了许久,却只知晓一件事。” “沈家这些日子,似乎在拜一野神,名为【渊光相】,这家本修「灵雷」,却多出不少「煞炁」法器。” 张羽在一旁面有忧色,只道: “如今还是莫要掺和这家之事,我等却还有事在身,和他们纠缠不得。” “走?怕是难了。” 李近之此时已经恢复几分,默默指了指几人脖颈处,却见不知何时,有道幽黑的印记悄悄显化,似乎隐隐连着什么,甚至就是何船公、止婷的脖颈上都有此物。 “这是?” 刘霄闻心中疑惑,这印记不痛不痒,为一鬼脸之形,就落在自身,似乎要牵扯上自己灵识,却为篆文所阻。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借篆文剥离此物,但却未妄动。 “沈家先前之举,正是在祭祀,连这家的嫡系,那沈宝象都算计在其中,我等却走脱了。” “此时纵然接着巫南动乱,勉强藏身,可若是走出,对方必然立刻持法器杀来。” 李近之声音低沉,让一行人的心沉至谷地,张羽和刘霄闻明白他所言非虚,这印记已经开始隐隐同某处感应,正是沈家方向。 ‘辽人善祭祀,请鬼神,他倒是懂这些事。’ 刘霄闻心思沉下,看向张羽,不免有些疑惑,这是巧合,还是气数,一定就和沈家对上了? “如今先行养伤调息,等待之后,看看如何走脱,实在不行,只能往巫南中躲了。” 张羽长叹一气,这是下策中的下策,如今不敢离开此地,借漓水返回,便只能继续往巫南退了。 可自从天毒山撤离,巫南各部斗个不停,多有筑基出手,比那沈家不知凶险多少? “沈家有两名炼气八重的修士,那名老筑基寿元将尽,却出不了手,或许还有转机。” 李近之声音低低,咳了数声,吐出口污血来,眼神却十分明亮。 “听雨门剩下的那嫡系,或许可用,霄闻道友,你能感应到其位置?” 刘霄闻心思稍沉,明白他指的是客栈外那道阴冷气机,血气混杂云雨,算是筑基一级,恐怕正是听雨门众人等待之人,却已化为邪物。 大日煌火正能感应其方位气机,如此说来,倒是有脱身的机会。 刘霄闻心思一沉,剑上金赤之火涌动。 (本章完) 第128章 云露 第128章 云露 巫南边缘,一部蛮人巡视而过,其面上刺青狰狞,身着鸟羽兽皮,各持骨兵。 这一众蛮人气势汹汹,领头的几人气息散发,更是将近炼气四重境界,面前是座矮山,草木稀疏,多是乱石。 一座洞窟正在山脚位置,诸多蛮人缓缓围来,咒文涌动的骨符,奇形怪状的毒虫,齐齐对准洞窟。 修为最高的那名蛮人狐疑地上前,随时准备下令,让身后众人出手,接着缓步走到洞窟前,向内看去。 一片空空,但依稀残留着些痕迹,显出曾经有人在此。 这部蛮人无功而返,只好离去,他们是奉大王之命来此巡视,如今巫南各部混战,打得激烈,更要提防仙修来浑水摸鱼。 等这部蛮人离去许久,不远处的山谷内,一道阵法揭开,刘霄闻一众人缓缓显出身形来。 李近之此时神气完足,他服过几枚固本的丹药,修为已经重新恢复至炼气四重,面色沉稳,时时握着腰间横刀。 近来几日,刘霄闻同这辽人谈过,对方是离辽混血,因此才梳着离国发髻,并未髡发,却还在右耳旁垂一小辫,显得不伦不类。 几人见蛮人离去,就地调息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在逃避之中过去。沈家封住通往漓水和江阳的道路,疯魔一般要寻几人,如今只剩两条路可走。 一道是向西走去,直入巫荒,然后在一帮筑基混战中走脱,避开那些诡秘莫测的巫术,最后进入漓水。另外就是向下走,直入玉流妖山,闯入蛇类的地界,期盼那两位妖王不要计较。 相比这两种,刘霄闻更愿意去面对沈家,更何况,他们也并非是孤立无援。 听雨门仅剩的嫡系筑基,或者应该说是某种邪物,也自那晚的献祭中走脱,刘霄闻借着大日煌火,能稍稍感应到此物位置。 近来沈家的封锁渐渐变弱,那邪物越发靠近此地,夜间,向东望去,隐隐可见团黑气在不断涌动变化。 ‘只要等着这邪物发威,就有突破沈家围困的时机。’ 大日煌火遥遥感应,那邪物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聚散不定,沈家定然不会坐视,届时就是走脱之机,离开江阳,对方就无可奈何。 一旁的何船公和止婷蜷缩在一旁,这几日委实是担惊受怕,遭足了罪。 “老人家,倒是我们拖累你了。” 张羽面有歉意,他本想行善举,却不想让这老人和孩子也落入险地。 “恩公哪里的话,小老儿不还活着吗,若是当初没有两位仗义出手,我和孙女哪里还有性命?” 何船公声音恭敬,让一旁张羽神色越发低沉,握紧手中羽扇,低低叹了一气,只是安慰起止婷来。 众人脖颈之上,鬼脸印记狰狞,煞气浸生,刘霄闻轻轻摩挲,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或许是篆文护佑之用。 听雨门那邪物越发混乱,恐怕在近几日就要有暴动,刘霄闻已经告知几人,到时就可往北而去,突破沈家封锁,顺着漓水再向东海而行。 刘霄闻正在打坐调息,默默运行功法,这几日拼杀逃亡,他隐隐有突破五重之感,但如今形势不好,却不能安心突破。 一旁的李近之忽地上前,也坐到一旁,看向刘霄闻,低声道: “道友可是修行过三景之法?” 刘霄闻不解其意,未曾直接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未曾读过什么经文,见识浅,倒是不知道友所说是何?” 李近之见此,有些疑惑地看向刘霄闻,解释道: “我观道友似乎修行过拜日的法门,便想着问问,三景法亦称三奔法,是奔日、奔月和奔辰三道,可炼化日月星三光为己用。” “我修行「太阳」,故而好奇。” 刘霄闻精神一振,自先前对敌他就怀疑这辽人修行的道统和太阳相关,此时对方坦言,倒是让他心中起疑。 ‘阴阳都是极为少见的道统,这辽人是何出身?’ 一念及此,刘霄闻也有些怀疑眼前此人动机,李近之对沈家和听雨门分明有些了解,为何还要掺和到其中,先前沈家献祭一事,此人到底知道几分? “我是修过些粗浅的拜日之法,什么三景妙法却未听过,道友出身辽国,又修行「太阳」,怎来了江阳郡,还掺和此间之事?” 虽然先前几人合力自沈德正手下脱身,可这些疑惑在刘霄闻心中始终存在,最终他还是开口问来。 李近之的面色难堪,但眼神一凝,如今几人算是在一条船上,先前在客栈中,刘霄闻也算是帮他一回,这辽人少年便开口道: “我出身离辽边界,父亲是辽国贵族,娘亲却是离国的仙修。” 提及此处,李近之原本时时刻刻平淡的脸上稍稍抽动,有些扭曲,想来以他混血的身份,在北边恐怕不是好待的。“我的娘亲,正是出身云露门,此行我只是想看看她昔年待过的地方,却不想这仙门早早就衰败,反倒是沈家掌权。” “这么说来,道友对这云露门有些了解?” 刘霄闻开口问道,沈家和听雨门之间的纠葛,或许就是源自云露门遗留。 “有些了解,云露门修行「癸水」,这家紫府道号天霖,不称真人,反倒以雨师自号,后来这位紫府冲撞了天毒山,被打杀了。” “这门派发家,听闻是这位天霖雨师少时游历东海,意外得来紫府传承,才建起这门派。” 一提及东海,刘霄闻心中便起疑,许玄早早同他讲过,此行或许和龙属有关,东海便是三处龙属势力最盛之地,也是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 ‘这般巧合?’ 李近之却未注意刘霄闻的神色,而是继续说道: “云露门传承的紫府功法,正是「癸水」一道,却还有些筑基功法,沈家立功,得修「灵雷」,便是天霖雨师赐下。” “「灵雷」是龙属的道统,沈家如何能修?” 刘霄闻忆及那赤鞭,这法器已经落到李近之手中。 “「灵雷」虽是龙属专属,但外面还是有炼气、筑基功法流传,就是修不成紫府。” “这道统受龙君影响极深,欲成神通,必须有龙身龙性在,不少紫府偏爱让附庸修行这类道统,避免有坐大的可能。” “还有什么「元毒」、「离火」等等,这些道统颇为特殊,寻常人都是难成紫府。” 李近之见刘霄闻疑惑,他便细细解释一遍。 一旁的张羽已经过来,坐在一边,轻挥羽扇,听了一会,此时开口问道: “说来,近之道友可知那沈家供奉的【渊光相】是何跟脚,或许正是我等脱身的关键。” 李近之冷峻的眉眼低垂下来,显出几分苦涩,声音渐低,只道: “我祭拜【祖灵】,这或许是某位紫府遗留,受香火化育,应当出自云露门,是那位天霖雨师得自东海。” “辽国香火神道昌盛,不少真人寿尽,借着帝家妙法,也可在太虚中转化金身,以香火重修。【渊光相】,恐怕正是哪位「煞炁」紫府陨落所成,得了信仰,渐渐复苏,本由云露门供养着,如今却落到沈家。” 听及此言,刘霄闻心思电转,李近之所言信息极多,甚至隐能窥见几分天下局势。 ‘辽国帝家还有成就神道金身的妙法?难怪那么多仙道都肯为辽帝驱策,这怕就是原因之一,不知是哪一道统的神妙?’ ‘这些年下来,辽帝到底转化多少寿尽的紫府,辽国的神道又是什么状况?’ 刘霄闻心中感叹,大离宋氏作为金丹帝族,自然是贵不可言,毕竟有金丹坐镇,可要是想号令天下,驱策仙道,那就纯粹是在痴人说梦。 “紫府陨落所留,为何盯上我等,可有什么缘由?” 张羽此时开口,低声问道,李近之只是摇头,低低道: “哪里能猜到,或许是觉得我等好吃?” 这话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刘霄闻却看向一旁的张羽,隐有所想。 ‘张羽是个有气数的,李近之是离辽混血,修的道统更是不凡,我身上则有篆文的神异,丙火加身,如此看来,还真是当得起好吃二字。’ 如今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沈家筑基还未动,或许是真的寿尽,或许是有什么阻碍,如今还不算绝境。 要是那位筑基中期的老修出手,他们几人恐怕是真的走不脱,刘霄闻还持着张【青云遁符】,有些底气,但此符仅能带走一人,他却不想独自逃命。 不管是为碎片,还是这几日的相处,三人共经生死,如今关系也亲近不少,刘霄闻还是做不出舍弃同道,孤身逃命的事。 刘霄闻看向一旁的张羽,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只要不提及对方娘子,对方都是颇为正常,行事正道,和刘霄闻也算志趣相投。 ‘张羽是定然不会死的,就看看这戏如何演下去。’ 刘霄闻此时心中稍定,此间之事,隐隐和东海相关,恐怕就是专意等着他们一行人。 如今只待听雨门那筑基邪物暴动,沈家注意分散,就是几人脱身之时。 (本章完) 第129章 渊光 第129章 渊光 江阳东边,数月前此处地震,地裂成渊,在原本平坦的原野上显出一道极深的伤口,绵延数里。 站在这裂谷边缘,向下望去,一片漆黑,若是将光源贴近,试图照亮,光线在照进裂谷时便会自行消散。 幽邃的煞气像沸腾后产生的水汽,不断自裂谷中喷涌而出,两边的土地呈现出不正常的铁灰之色,细细听之,能从这裂谷深处听到某种巨物摩擦碰撞之声。 沈德正静静站在这裂谷旁,依旧着一身黑铁甲胄,身后有几名随侍,正押着熙熙攘攘的一群凡人,以银绳捆着,一眼望去,足有数百人。 银绳由沈德正牵着,他叹了口气,沧桑的脸上有些动摇之色,可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法力涌动,赤电奔走,将这银绳向裂谷中掷去。 这绳子迅速向着裂谷深处坠落,若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众多凡人哭喊起来,当即一个个被拉入下方无光的深渊之中。 沈德正凝神看去,汹涌的黑暗迅速将这群凡人吞没,再无一点声响。 '【渊光相】' 沈德正在心中默念此神尊名,便觉下方裂谷中隐有感应,传来几人的画面,正是当初李近之一行人,面容和身形有些模糊。 另外便是听雨门那邪物,是一团混着血雨的黑气,修为竟是达到筑基,这邪物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当初走脱的殷元辰。 “叔父,治下这些凡人恐怕是凑不够数,下面那位还在催促,让我等将逃脱几人抓来。” 沈德正身后,一位着墨黑长袍的青年上前,眉眼含煞,炼气三重修为,沉声禀报,沈德正回首,冷冷道: “德贯大兄已去捉拿那辽人一众,对方躲进巫荒边缘,是那位【枢蠢】巫人的地盘,我等却不好硬闯。” “这边静静等着就是,堵住东北两个方位,他们走不脱,宝狮,听雨门那殷露泽所化邪物,如今可有动静?” 后方那身着黑袍的沈宝狮脸上多出几分惊惶来,低低道: “殷露泽前夜突袭我家一处驻守之地,由那殷元辰领着,血雨笼罩而下,不少修士被活吃,如今老祖不出,怕是无人可制。” 沈德正眉眼稍垂,冷冷道: “殷露泽当初也就七重修为,借着云露门传下的那具筑基遗蜕才突破,云露门的传承,定然是落在她身上,如今此人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竟还记恨着我家。” “等到她神智全无,就是大人出手之时,只要完成上次大祭,便可延续大人寿数。” 两人御风离去,径直向着族中而去,留下些修士在此地驻守。 “叔父,如今可知晓那野神来历了?” 云端,沈宝狮见离了那裂谷,面色稍缓,低低问道。 “大人前些日子召我入洞府,告知不少秘辛,如今也有些猜测。” 沈德正面上有些不安,放缓了驾云的速度,长叹一气。 “云露门的家底,都是自东海得来的,承下雨师之名,是「癸水」正统。” “商羊为雨师,飞廉任风伯,如今商羊已有数百年未见,你可知这贵种最后一次现身,是在何处?” 沈宝狮似乎明白什么,低低说道: “东海?” “正是。” 沈德正面上显出几分感慨和惊惧来,疑神疑鬼地看向四周。 “云露门得来的,正是这位商羊的传承,这位的陨落可就有些意思,似乎是同众修围杀一位紫府,不幸身陨,那场战事动静极大,如今却未有什么记载。” “此战一道陨落的,正有位「煞炁」紫府,修成的神通是【摩光渊】,云露门供奉的【渊光相】,恐怕就是这神通所化。” 一旁的沈宝狮却显得疑惑,只低低道: “这等借香火成就金身之法,可是辽国帝家专属,【灵萨】一道才有传承,云露门是如何做到的?” 沈德正只是摇头,身上黑铁甲胄映着天光,沉声道: “云露门当年被抽调到边疆,抵御辽人,谁知道有什么际遇,只是这【渊光相】如今落到我族手中,正是天意。” “待到老祖续上寿元,又得尊神相助,紫府不出,谁敢相争?” 言毕,两人直直落到族中灵山上,准备商议如何处置听雨门的筑基邪物。 —— 太虚中,赤色天桥横亘其中,东方观极端坐上方,目光下垂,越过那幽暗的大渊,似乎是看到什么,脸色沉凝。 他身旁那位霹丹驾着黑火,正像饮酒一般,对着那黄皮葫芦直灌,不知吞下多少火气来,有些流到两人身旁,顷刻散开。 东方观极一副少年模样,木角萦光,姿容华贵,右手牢牢牵着赤色神链,另一端落在太虚深处,轰响不停。 两人身旁还静静站着一女,戴着雪绒毡帽,着杏黄金缕裙,面容模糊,白光萦绕,她屈身向着东方观极行礼,之后言语几句,依旧模糊。 一旁的霹丹斜眼看着这女子,有些疑惑,东方观极却是听明白对方所言,稍稍点头,这女子屈身谢过,便化为白光顷刻消散。 霹丹见对方离去,此时才开口问向东方观极,声音低沉。“辽国供奉的一位【祖灵】来此有何事?” 东方观极神色如常,右手上白鳞生出,他将赤色神链扯的笔直,引得太虚深处传来巨响。 “求我照看下面那修「太阳」的小子几分,莫要伤了性命。” “可看的出此人传承?” 霹丹跟着下望,直直看向躲藏在山中的李近之,对方修行的是「太阳」,颇为少见。 东方观极起身,赤色雷电在身旁涌动,他若有所思,只道: “身在辽国,又姓李,还有「太阳」的传承,看来是当年和大奉亲近的一支,得了赐姓和功法。” “周身明光涌动,看来是奉朝当年让亲卫修行的功法,是太阳从光,不得正法,修成的是【巡仪光】。” 身旁霹丹闻言,失去兴趣,转而看向下方的那处大渊,一片幽深。 “【淼远】真人死后还不得安宁,这般被人摆弄,当真是凄惨。” 东方观极嗤笑一声,冷冷道: “这位是个十足的疯子,当初众修围杀天陀,他个一神通的也去凑热闹,叫一道【太素化景道光】打得性命溃散。” “仅论术法,金丹不出,读过【少阳道藏】的天陀小圣当是近古第一,几位大真人领头,金丹作保,才敢动手,他个紫府初期想着捡漏,不是找死?” 一旁的霹丹闻言,低低叹了一气,只道: “当年闹出那般大的阵仗,却是只得了天宫无人的消息,【少阳道藏】却未得来。” “宋氏将那点残余带走,镇在炼妖塔中,这些年还是一无所得,恐怕只有【东华妙严天】中才能一观。” 东方观极静静看着那处幽深的大渊,煞气弥散之下,一道素白之光,化作三景,氤氲变化,诸煞避退,正是当年法术残留。 煞气凝成的幽暗巨蛇盘踞在谷中,蛇首之上,立着一人躯,青面獠牙,同无边黑暗融为一体,隐隐有道香火自沈家祠堂中传来,落到这巨蛇身上。 【太素化景道光】正落在此蛇腹部,将其死死钉在这裂谷之中,内里和太虚连通着,这野神却根本察觉不到东方观极二人的窥视。 “这【渊光相】是神通遗留,得了香火,以辽人秘法化就,如今也只是堪堪筑基巅峰的实力,叫那道法术所阻,离开不得。” 东方观极看出对方跟脚,低声说道。 一旁的霹丹神色有些好奇,转而看向另外一处隐秘之地,一团血雨混着黑气,中间是个肤色苍白的女子,身后跟着一豹眼环目的男人,神色悲切。 这两人正是听雨门仅剩的嫡系,修成筑基的殷露泽,以及当初自客栈走脱的殷元辰。 霹丹细细感知那团血雨来历,若有所思,只问道: “这殷露泽如今的神智,有几分是自己的,几分是那具遗蜕的?” 东方观极漠然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淡淡说道: “她炼化了半具筑基级别的商羊遗蜕,勉强修成仙基,却被内藏的秽怨之气蒙蔽,死路一条。” “我等在此看着即可,天霖得了商羊传承,今日也算因果。” 霹丹却听不懂这些,嘟囔几句,继续饮火,聊作解闷,这一路上行踪要隐蔽,没什么乐子,就是跟着身旁这位白龙在太虚中看着。 他又未修成什么意神通,只能看着东方观极施为,实在是无聊的紧。 ‘早知道去【涌劫天】那边,可比这里热闹,北海都有大动作,肯定要打成一团。’ 霹丹心中虽然这般想,嘴上却未说,他出身【混元殿】,归属东海龙宫,自己能成紫府,更是多亏身旁东方观极出力。 两人关系极好,因而他才主动请缨,要跟着这位白龙走一趟。 ‘琼莲龙女如今还在闹着,水晶宫不得安宁,我早早离去,也算落个清净。’ 霹丹又浅浅饮火一口,想起那位琼莲龙女,任他是个万事不在心上的性子,都要头疼,身旁的东方观极更是遭了不少罪。 正饮着火,黄皮葫芦中却传来空响,内里积蓄的灵火空空,霹丹面露苦色,低低叹气,随意坐在赤光凝成的天桥之上。 (本章完) 第130章 商羊 第130章 商羊 夜色浓重,江阳边界,天上淅淅沥沥的雨丝飘下,浸润山野。 殷元辰目光复杂,看着前方那道血雨绕身的黑影,隐约间还能看出一女子身形。 山路泥泞,他亦步亦趋,四周寒气刺骨,让他法力不畅,面色灰白。 身前那人猝然止步,回首看来,面上涌动的黑气渐渐消散,显出半张清丽的面容,黑气彻底散去,女子的右脸露出,其上长着根根碧青之羽,眼瞳暗蓝,若鸟雀。 杀气惨烈,渐渐升起,让殷元辰背生冷汗,心跳飞快,唯恐这位师姐,也是他的族亲已经彻底失去神智,化作商羊躯。 “露泽师姐。” 他声极其细极低,即使被沈家围杀,那双豹眼中也未有过恐惧,此时却充斥着一种半悲半忧之色,难以正视眼前之人。 ‘动用秘法,融合遗蜕,最终成就仙基,却失去人形,化为这般模样。’ 殷元辰不知道师姐遭遇什么,当初沈家打上听雨门,殷露泽所在一峰战况最为惨烈,血染一峰。 对方稍稍摇头,像是未听懂这话,身上的青袍已沾满血污,肤色苍白,像是自黄泉中爬出的恶鬼,仅剩的半边人相也渐渐生出鸟羽,眼瞳变色,直直看来。 “沈家,还有沈家,师姐莫忘!” 殷元辰厉喝一声,他已分不清自己如今有几分惧,几分怒,吼完这声,一股深入骨髓的疲乏感涌上,他只觉得累了。 听到沈家,原本神智将要消散的殷露泽眼神清明几分,凶戾之气生出,某种刻骨的仇恨驱使着她还维持着人形,她一卡一卡地说道: “沈家.门人师父杀” 殷露泽的声音饱含着刻骨的怨毒,残破的仙基有感,让这夜雨下得更大,殷元辰身旁的听雨门众人已叫这位掌门真传杀尽。 或许是血亲之故,亦或是殷露泽还尚存一丝神智,她放过殷元辰,带着对方逃出沈家的包围。 殷元辰看着这位师姐,他心中不免生出浓重的悲切之情,昔日那位宽厚的族姐变为现今这番模样,已是非人。即使动用自云露门得来的遗蜕,勉强修成筑基,又能拿沈家如何? 殷元辰在看到师姐的第一眼时,就已明白发生何事。 这位掌门真传还是动用了自云露门得来的商羊遗蜕,虽修成仙基,却神识蒙昧,性命溃散,如今已无几日可活。 他的心中最初是惧,然后是怒,再到如今只剩一腔悲切和疲惫。 这名青袍男子豹眼低垂,自怀中取出一天蓝玉简,听雨门真传四品功法,「癸水」一道的《雨师册》,是殷露泽身上得来的。 原本只有掌门真传能修行的功法如今就在自己手中,可他面上却未有什么喜色,这法门来历古老,不是轻易能修成的。 更何况,他也没什么修行的机会了,殷露泽正带着他,不断袭杀沈家之人,对方却未有什么大动作,殷元辰能感受到一张网正缓缓张开,逐渐收紧,将两人围住。 如今对沈家覆灭山门的仇恨渐渐止息,他的心中却无缘无故生起对殷露泽的怨来,为何不从长计较,逃离江阳,等修成仙基再归来? 为何不能忍一忍,最后落到这般下场,岂不是白白浪费门派的栽培,掌门的嘱咐? 殷元辰想要忍下去,留待后时,但这位族姐却未给他太多选择,一念带着他,向着绝境走去。 这种怨怼之情只是稍稍升起,又叫他按下,殷元辰看向那个身影,似乎是想通什么。 ‘这样也好,一起上路,亦不孤单。’ 他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死在和沈家人的斗法中,而不是被失去神智的师姐活吃。 朦胧的雨丝转瞬间止住,前方的殷露泽停步,面上的青羽根根树起,颇为渗人,殷元辰以为对方彻底控制不住,神智消散,自觉死期将至。 一道赤光却自天上降下,携着雷枝电蛇,在空中划出绚丽的拖尾,径直落到殷元辰上方,他豹眼圆睁,此时才反应过来,是沈家来人。 殷露泽周身黑气猛地涌动,厉声呼喊,血雨落下,将那赤光顷刻打散,顺势将下方的殷元辰带到一旁。 自空中缓缓显出一人的身形来,身披黑甲,面容沧桑,正是沈德正,手中端举着那青铜神像,煞气生发。 “恭请渊光之相。” 沈德正朗声呼道,迅速将手中青铜神像祭出,不远处隐隐有道香火传来,径直落到这神像上。 此物迎风便长,渐渐有一人高,化为一持蛇鬼神,青面獠牙,周身幽暗的煞气涌动,散着让人心悸的波动。 沈德正借着那煞风,瞬息离开,四周已有不少沈家修士,布下大阵,以作围困。殷元辰茫然地看着四周,另一边的殷露泽面上却已被鸟羽覆盖完全,彻底化作兽相,直直冲向那尊神像。 两者碰撞,煞风和血雨冲激,周围草木顿时枯黄,殷元辰这时再无人护着,汹涌的煞风顷刻就将他法躯消噬大半,还未回过神,他便仅剩上半躯。 这位听雨门人预想的各种壮烈死法都未派上用场,筑基之间交手,一名炼气又能做什么? 他似乎想起一重要之事,颤抖地自怀中取出那本《雨师册》,法力涌动,就要毁去,即使是死,他也不会让沈家白白得了这道功法。 天上一道赤光转瞬而落,殷元辰的两手被齐齐斩断,赤光裹挟着玉简,顷刻不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嘲弄的笑声。 殷元辰失血过多,眼前发黑,气息委顿,在最后只低低喊道: “露泽师姐,走.” 不远处的殷露泽已经彻底化为一鸟首人身的妖邪,再也听不到殷元辰的呼喊,仙基显威,血雨笼罩,化作箭阵,向着那神像打去。 青铜神像巍然不动,幽暗之光涌出,若瀚海般将四周覆盖,草木、砂石、雨滴乃至星光,一切落于那沉寂的黑暗中,再无形体。 殷露泽的法躯渐渐消融于煞海之中,原本强行成就的仙基一点点崩碎,青鸟相中传来啼血般的长鸣。她那暗蓝的瞳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带着刻骨的怨毒,扫视向围着的沈家众人,看得不少人心中发毛。 周围沈家人维持的大阵有了效用,这阵法是某道火德的,此时焚烧云雨,不断压制殷露泽,让这人气势一点点泄去。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屠灭听雨门之事,手上沾着不少老幼的血,而今看到位筑基这般恨之入骨的模样,难免有惊惧。 那尊神像周身煞气已将殷露泽死死困住,青铜双臂张开,就这般环抱住对方,青鸟哀鸣,这场夜雨渐渐止歇。 一旁维持着阵法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殷露泽这些日子伏杀不少沈家族人,今日总算安宁,幽暗之光将下方的神像和商羊笼罩,不少人面上露出笑意。 沈德正沧桑的脸上也有几分缓色,殷露泽已死,剩下的几名炼气可就好收拾,不愁逼不出来。 他正想着,东边临近巫荒的地界,却显出一片艳艳的火海,赤光散乱,遥遥能听得一人的痛呼,正是德贯兄长的声音。 为了围剿殷露泽,沈家大部分修士都调到此处维持大阵,由这位德贯兄长领着两名名炼气初期围困那辽人一行,此时竟然出事。 沈德正面色阴沉,盯着下方的神像,他看向四五个炼气初期的修士,冷冷吩咐道: “去东边看着,阵法先撤就是,如今大局已定,重心落在那辽人一行。” 四周的修士听了吩咐,当即化作流光向东边飞遁而去,此地便仅剩下沈德正在此看着,他要确定一事,那就是殷露泽彻底身死。 汹涌的幽暗之光将下方笼罩,看不清楚情况,原本的火阵撤去,沈德正本有些不安,但感受到殷露泽的气息仍在一点点衰退,心中稍定。 “听雨门的血脉寻到,尊神还需那几名炼气,不知是为何?” 沈德正纵然心中疑惑,可自家老祖续寿元,全靠这位渊光尊神,哪里敢违抗。 那位渊光相说是神道,却无什么灵智,只会借着祭拜,模糊传下些信息,当初云露仙门衰败,沈家便自密库中得来这青铜像,沟通上这位尊神。 献上祭品,得来赏赐,这就是沈家将周边势力一扫而空,稳稳压过听雨门之秘。 如今却是出了岔子,本是以听雨门嫡系为牲的大祭被破,几名祭品走脱,渊下的那位不满,寿元未降下,老祖状态越发不好。 看向远方艳艳的火海,沈德正又忆及当日情况,心中焦急,怕是那筑基宝符显威,对方底蕴深厚,德贯族兄又未曾带什么法器,一着不甚,怕要吃亏。 鼻尖之上,忽地湿润,点点雨滴落下,下方原本汹涌的煞海静止,沈德正目露疑惑,这是仙基崩碎的异象? 原本静止的煞海忽然翻腾起来,有浑浊的血色掺杂其中,一具白骨自其中浮现,血肉已经叫消融殆尽,但其气海之处,一只青鸟正盘旋而舞。 鸟瞳看来,怨毒无比,让沈德正想起殷露泽的目光,当初他当着这位听雨门嫡系的面,将她的师兄弟尽数杀尽,对方也是这般眼神。 此时看来,沈德正却是如同见鬼一般,那仙基化作的青鸟瞬息而至,携着一阵血雨,哀鸣飞来。 那尊青铜神像似乎已经耗尽神异,恢复原状,煞气浸染的地面化为铁灰色,再无半点生机。 沈德正驾起赤光,拼命飞遁,那青鸟堵住通往沈家的路,直直杀来,此刻只有向东,他咬牙发狠,急急向着巫荒方向奔去。 背后青鸟叫得越发急切,如同催命,蒙蒙的雨丝飘来,正落在他的背心。 (本章完) 第131章 阻道 第131章 阻道 江阳边界,艳艳的火海升腾而起,照彻半边天空,澎湃的火元之力涌动,山野林木焚烧,升起道汹涌的山火。 刘霄闻此时已动用焚元符,沈家派来的是名炼气八重的修士,倏忽之间遭这符箓,受伤不轻,至于其身旁的几名修士,都已叫这火海烧成灰烬。 ‘筑基宝符,就是我族中也仅有两道,还是云露门赏赐下来的。’ 沈德贯心思稍沉,他白发苍苍,面若枯树,虽是炼气八重修为,但困在此境多年,修为不进反退,江河日下,和沈德正相差甚远。 听过这几人神异,他不敢小瞧,可如今真个接触,才明白这一行人不是一般棘手。 壬坎二道的水德宝珠,各色法器,筑基宝符,以及那辽人使的秘法,沈德贯哪里想过,几名炼气四五重的,就有这般威势。 他手中所持,也不过一炼气上品的法器,是一罗盘,通体以赤铜锻造,上刻龙纹,转动之间,无数赤色电光奔走,将面前这一行人堪堪围住。 那道筑基宝符还在显威,艳艳火海焚烧而下,让沈德贯狼狈至极,但罗盘仍死死锁定着一行人,分毫不让。 张羽驾云,护着何船公和止婷,几人都未曾升起过抛弃这两名凡人的念头,印记在身,沈家定然不会放过这爷女。 刘霄闻执剑而斩,大日煌火汹涌,张羽轻挥羽扇,金赤灵火熊熊而燃,自天而降,恍若天火,落起一阵火雨来。 四品法术【炳元焚】,若天火降空,顷刻而落,刘霄闻本身能控制三百朵天火落下,有张羽相助,顿时增长到五百之数。 每一朵天火都蕴藏大日煌火,将沈德贯周身围个水泄不通,迅速贴上对方法躯,金赤之火迅速弥漫而上,烧起对方护体的法光来。 那道宝符化作的火海也倾伏而下,同金赤的天火相汇,化作条条火龙,冲激而下。 ‘哪里的妖火!’ 沈德贯心中骇然,对方修为低微,这金赤道火却极为古怪,难以靠法力扑灭,只能借着护体法光阻挡,哪里是炼气四重能使出的,若是这人突破六重,还真要威胁到自己。 这位沈家的老修心思一沉,他只要拖住几人即可,待到后面沈德正领人过来,就可将这一行人稳稳拿下。 他年岁已大,颇为惜命,仅借着手中法器,赤电化作天网,将这一行人死死拖住,却不再使什么别的手段,专心护持起自身来。 刘霄闻看出对方意图,越往后拖,对自己一行人越不利,眼前这老修只需静静等着沈家支援,就可将几人拿下。 不远处那道妖邪的气机越发衰微,似乎就要彻底消亡,让刘霄闻心中稍沉。 ‘听雨门的筑基,恐怕撑不住了。’ 他聚音成线,悄然告知另外二人,张羽和李近之对视一眼,齐齐祭出两枚珠子来,正是壬坎二珠,一者险,一者流,打向笼罩着几人的赤电天网。 幽蓝和沉黑二水显化,将这方天网撕扯起来,沈德贯手中罗盘一阵动摇,有些不稳,张羽和李近之看准时机,动用法术。 张羽手中道火猛燃,化为一紫金大手印,逆势而上,狠狠拍向那张天网,正是《炎运兴誓》中的四品法术【承天大印】。 李近之拔刀,并不握住,刀身悬空,颤鸣不止,金纹明亮,鸾凤显化。他并不擅长器艺,如今也仅悟得刀势一境,这横刀却另有用处,正可施术。 光明涌动,天兵卫仪,将他的面容都染成亮金之色,他敕令一声,这暗金横刀冲天而起,层层叠叠的明光笼罩在刀身之上,将那张天网上的赤电削去。 这便是阴阳尊贵的缘由之一,基本无道统能克制,仅有这四道去压制别家,李近之修行的虽不是正统,但也能将这些短暂破开这天网。 紫金手印散去,明光渐止,一旁的刘霄闻还在借助宝符和灵火抵抗沈德贯,却闻身旁二人齐齐暴喝一声。 “走。” 刘霄闻当即发狠,将那片火海彻底倾泻而下,引动所有天火,瞬间爆燃。 张羽携着两名凡人就要遁去,一旁的李近之则去接应刘霄闻,防止那沈德贯使出什么法术。 赤电化作的天网瞬息消散,竟是沈德贯自行解开的,几人心中虽惊,但还是逃遁要紧,当即欲走。 赤光涌来,直直向着张羽方向,他面色一变,正要使出法术,紫金手印顿出。对方罗盘一动,赤光化作百道,牵扯而下,一旁的刘霄闻和李近之祭出法术,要助张羽脱身。 那赤光却行迹诡秘,避开诸多法光,未曾冲向张羽,而是向其身后绕去,将一旁藏身云中的止婷掠走。 自始至终,沈德贯的目标都是这名女孩,他见识多广,几番交手,大致明白这几人都是些愚善之人,定然不会舍弃这女童。 “婷儿!” 何船公原本一直抱着孩子,藏身云中,此时眼见那赤光将孙女劫走,发出怒吼来。 “都给我止住!” 沈德贯神色阴冷,暴喝一声,他掐紧手中女孩的脖颈,稍稍用力,传来几声骨头的脆响,止婷未哭,而是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们很看重这个凡人?” 他那张满是皱纹脸上挂着阴险得意的笑,像只老狐狸。 “现在交出法器,任我种下禁制,我就不伤他性命。”张羽目眦欲裂,杀气生起,恨斥道: “你好生无耻!” 一旁的李近之更是目光不善,拔刀欲动,他如今还无法请来【祖灵】,像上次那般动用秘法,短时提升修为,但此刻他也未退。 刘霄闻却不动声色的看向远边,大日煌火有感应,一道阴冷、怨毒的气机正迅速向这边飞来。 他看向身旁二人,稍稍示意,让两人不要言语,自己上前,冷冷道: “一名凡人,哪里配换我们修士的命,你杀了就杀了,但我保证,今日走脱,将来修成筑基,且小心你的后人。” 沈德贯脸上显出几分阴险的笑来,轻描淡写地捏紧止婷的胳膊,缓缓拧转,这个女孩脸色变得煞白,冷汗自额头滴落。 她仍旧一声不吭,死死咬住嘴唇,渗出血来。 何船公哀求怒骂之声不绝,刘霄闻身旁二人都怒极,要上前,却被他所阻。他如今也是在赌,止婷毕竟身有印记,是那野神的祭品,对方应该不会直接取其性命。 ‘再等等。’ 刘霄闻心中渐渐升腾起一阵怒火来,恨不得立刻拔剑上前,但此时还不是时候。 止婷已经痛的昏死过去,沈德贯冷笑一声,将手按向这女孩的头颅,刘霄闻却始终注意着不远处那道气机,越来越近,即将来此。 “族兄!” 自东边飞遁来一人,呼声凄厉,响彻山野。 沈德贯被这声音惊到,缓缓转身,正是沈德正,他此时仅剩上半身,肠肚五脏在空中散落,像是风筝一般在风中飘着。 其身后跟着一浑身是血污的青鸟,死死缠着沈德正,一点点啄食着此人血肉,眼神怨毒,让人背生寒意,沈德贯更是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霄闻此时动身,红云飙飞,转瞬之间就落到沈德贯面前。 他拔剑而出,若风雷一般直斩而下,大日煌火涌出,法力疯狂灌输而入,这灵火通体变为金色,太阳性暴动,蒙上剑身,燃烧起沈德贯的护体法光。 一剑斩下,那只捉着止婷的手应声而断,一旁的老修痛呼一声,一道赤光打来,刘霄闻护住止婷,背身硬吃下这招,吐出口血来。 一旁的张羽和李近之施法,阻隔两人,刘霄闻面色阴沉,杀意毫不掩饰,他迅速祭出一幽蓝宝珠,正是【壬水珠】,当下不计后果的催动,打向沈德贯。 灵水和珠身的平衡被破,宝珠破碎,幽蓝之水涌出,化作一方大泽,将沈德贯,半截身子的沈德正,以及那邪物一同困住,一点点淹没几人。 壬水本就有困险的妙用,此时以摧毁这宝珠为代价,刘霄闻就是要这老修彻底死在这里。 青鸟看见仇人,直直向沈德贯扑杀而来,血雨涌起,笼罩而下,瞬息就将这老修下半截身子消蚀殆尽。 这老修还想着逃遁,疯狂驾起赤电,却为水泽所阻,刘霄闻一道金火涌出,直落对方气海,彻底绝了对方动用法术的念头。 沈德贯气息委顿,已是必死,身后的青鸟开始一点点啄食血肉,叼出枚眼珠,自眼眶中钻入对方头颅,引得这老修凄厉的嚎叫起来。 “走!” 张羽急呼,李近之和刘霄闻当即驾云,直接向北而去,准备前往漓水,到时再看如何逃遁。 一路急行,何船公抱着自己孙女,这老人垂泪不止,蜷缩成一团,轻轻护着自家孩子。 张羽已经给这止婷服下些丹药,此时这女孩悠悠醒转,反倒是安慰起祖父来。 几名炼气全力飞遁,速度极快,沿着江阳和巫荒边界而走,无人阻挡,过了少时,终于能看到浩浩汤汤的漓水,几人都面露喜色。 只要越过漓水,自江阳走脱,沈家就难动手,就得自由。 夜色渐散,刘霄闻一路飞遁,未曾注意法躯,此时才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噬心之痛,一道赤电在他背上钻动,血肉一片模糊。 他只是咬牙,此刻还不是停下来疗伤之时,只有越过漓水,才算安全。 晨光熹微,几人终于到达漓水边上,相互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刘霄闻更是支撑不住,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昏倒,一旁的张羽连忙扶住。 一行人驾云,向着对岸而去,江水却忽的震颤起来,无数鱼虾自水中跃起。 云端之上,赤电奔走,一道人影缓缓降下,提着两个头颅,正是沈德正和沈德贯的。 对方面容苍老,神情阴冷,狭眉高鼻,身着墨黑长袍,两手各提一头,目光若刀剑一般,恨不得将眼前几人血肉剐尽。 无数赤光化作的神链将一行人笼罩起来,纵横交错,仙基的威压散发,几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家家主,就在眼前。 (本章完) 第132章 献祭 第132章 献祭 沈家治下,裂谷旁,幽暗的煞气升腾而起,天光洒落,消散于这处大渊中,巨物的摩擦之声响起。 谷边人群静候,大都是些胎息修士,炼气都少见,自先前一役,沈家损失惨重,两名炼气八重陨落,族中仅剩一名炼气初期,正是沈宝狮,此时神色恍惚。 沈家家主站在祭台旁,面容苍老,身上散着腐朽之气,当下收敛气机,若一寻常的老人。 祭台上以赤色神链束缚着一群人,正是刘霄闻一众,身上法器灵物皆被收走,叫沈家这位老筑基以法术制住。 刘霄闻看向四周,在场的沈家修士都是些修为低微的,唯有面前这位筑基实在是难对付,即使位行将寿尽,也非他们一群炼气能抵抗。 对方的仙基更是有封锁、禁锢之用,在漓水边上,仅仅一个照面,无数赤光化作的锁链缠来,就将一行人拿下。 ‘这是筑基,该如何脱身?’ 刘霄闻心思电转,默默看向一旁的供台,其上放着两个头颅,一具独足青鸟之尸,两颗头颅正是那两门炼气八重的,死相凄惨,血肉一片模糊。 至于那独足青鸟,形若商羊,不知是如何变化而成。 不远处的大渊传来巨响,幽暗的煞气冲起,一旁的沈家家主此时屈指一点,两颗头颅和青鸟尸身叫赤光卷起,落到大渊之中。 煞气冲激而起,自渊中传来一声满足的喰享之声,铁灰的地表上钻出无数细长的黑蛇,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 沈家家主踏前一步,翻手取出三根金香,就这般立在供台之上点燃,香气涌动,落入大渊之中,勾动某物,一道极为纯净的生命精气自大渊中升起,直直落向沈家家主。 周围人见到那道精气,却是面面相觑,情况似乎不对,那名老筑基的脸色更是难看,随手一挥,就将这道精气吸纳,气息却未有大多变化。 刘霄闻稍稍感知那生命精气,也仅是炼气九重级别,对一名即将寿尽的筑基来说不过杯水车薪,照这般祭祀下去,哪里能续寿。 沈家家主眼神一转,狭目看向刘霄闻一行人,缓缓开口道: “老夫沈竹石,尔等可想活命?” 沈竹石语气中似乎含着些商量的意味,刘霄闻目光低垂,转机或许来了。 “前辈,你今日所为,林漠李氏必有所报。” 一旁的李近之此时开口,声音若空谷幽风。 沈竹石嗤笑一声,凑近些,细细看起李近之的相貌,眼神微微眯起。 “原来是林漠李,难怪你个辽人在此,云露门先前在边疆御敌,可是有不少女修叫掳走,充作奴隶。” “怎么,还觉得自己是嫡系,沉浸在祖上荣光,你家的根底我却是知道,如今无神通坐镇,你不过是个杂血,有何资格威胁我?” 说着,沈竹石翻手取出一柄暗金横刀来,上有金纹闪烁,鸾凤飞舞,他将刀锋一转,贴在李近之脖颈处。 沈竹石刀锋稍稍向下压去,李近之脖颈顿时被划开,渗出细密的血珠,这名老筑基收回法刀,目光转而看向刘霄闻和张羽二人。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刘霄闻身上,稍加思索,几道赤链将剩余众人束缚更紧,一旁的两名凡人更是当即昏死过去。 “你可想让他们活命?” 沈竹石冷漠的眼神看来,声音苍老。 “自是想的。” 刘霄闻抬首,和这名老筑基对视,隐隐察觉什么。 “好,现在要你去办件事,成了,自然会放你们走,不成,那便等死。” 沈竹石眼中渐渐有赤光升起,气势一盛,继续说道: “现在你敞开心神,让我种下禁制,我才放心,不然——” 说着,这老修施法,一旁的张羽浑身骨骼爆响,吐出血来,这书生说不出话,只是以眼神示意,让刘霄闻莫要答应。 刘霄闻稍稍沉思,看向身旁众人,只低低道: “好。” 他神色冷冷,放开心神,任由沈竹石的灵识压来,以某种秘法种下禁制。 刘霄闻丝毫不惧沈竹石这手段,篆文护佑灵识,神通都难动,何况是他个筑基。 果然,那道禁制落在识海中,却被篆文抵住,发挥不出效用,甚至刘霄闻感觉,自己只需稍稍催动,这禁制就会消散,他却不动声色。 一旁的沈竹石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稍稍催动禁制,能感受到对方灵识,心中一定,将刘霄闻单独摄走,两人齐齐到了那处大渊之上。 这时刘霄闻才看清这处地界的形貌,极深极狭,似乎藏着某物,搅动着幽暗的煞气,仅仅是临近,都令人产生一股不适之感。 沈竹石在一旁松开刘霄闻身上束缚,如今种下心神禁制,他也不怕眼前这小子耍什么手段,若是敢起歹念,自己瞬息就能得知。 “现在,我要你下去,替我办件事。” 闻言,刘霄闻脸色稍沉,下方的煞风恐怕是筑基级别的,自己要是进去,顷刻间就会消融殆尽,他却未多言,只是静静等着沈竹石发话。 “走啊。” 沈竹石似笑非笑的盯着刘霄闻,言语中隐含威胁之意。 刘霄闻神色未变,轻呼一气,直直御风向着这处大渊中落去,双足迈入,血肉瞬息消融,连骨头都不剩,他若铁了心一般,要继续往下。 一旁的沈竹石却是大手一挥,赤链涌出,反将刘霄闻捆回,他屈指轻点,一枚朱色丹丸落下,化作血气,顷刻将刘霄闻法躯修补完毕。 “心性不错,你要是乖乖行事,等到老夫功成,有你的好处。” 沈竹石眼中升起一丝赞赏之意,对方心思沉稳,倒是个人才。 说着,沈竹石翻手祭出一青铜神像来,正是沈德正先前使的,随风就落到刘霄闻手中。 “举着这神像,就可进入这大渊,入内,便可见一煞蛇,腰间有道素白玄光,我要你将这神像置于那玄光之中。”“若是事成,我自会放走尔等,但要是敢使些小心思,我便将你身边人一个个拆成零碎,扔下来,陪你作伴。” 闻言,刘霄闻声音恭敬,只低声道: “不敢。” 沈竹石默默感知着种下的禁制,确定对方无什么心思,才挥手让刘霄闻下去。 举着这神像,缓步向着汹涌的煞气之中迈入,他脖颈上印记有感,神像震动,一层幽光渐渐笼罩上他全身,将周边的煞气隔绝。 进入大渊,刘霄闻定睛看去,四周一片荒芜,不见半点活物,煞气积淀在最深处,化作一片煞海。 他继续向下御风,终于见到沈竹石所说的事物,一条煞蛇腾跃而起,鳞甲漆黑,双目散着灰光,蛇首上连着一人躯,青面獠牙,凶厉非常。 这煞蛇对刘霄闻视若未见,仅仅是在煞海中扭动着,像是要挣脱什么事物,却被死死禁锢着。 一道素白玄光恍若仙剑,钉在这煞蛇身躯中部,让其无法脱身,玄光边缘,有日月星三曜之象变化,金乌、玉蟾和星斗流转不定,煞气难近。 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刘霄闻就觉心神震颤,眼睛不由自主看三曜运转的轨迹,左右两眼开始逆向而动,甚至整个人身都要扭曲,分为三道,沿轨而行。 神像幽光洒落,护持住他,这时刘霄闻不敢再过多注视那素白玄光,低垂着头,缓缓走近。 越是往下,越是难行,煞气若有千钧之重,压在他身上,法力滞涩,运转不畅。 一边行着,刘霄闻一边观察起了这神像,他现在要搞清楚的沈竹石到底有何意图,才能行事,不然就是等死。 煞蛇渐渐停止翻腾,复又沉寂下来,让刘霄闻能稍稍窥视,蛇首之上的人躯,分明他手中青铜神像一模一样,显然同出一源。 逐渐靠近那处素白玄光,这青铜神像开始震颤起来,渐渐有缕缕赤光涌出,神像背面再度浮现出一首,正是沈竹石的样貌。 刘霄闻隐隐感到,某道心神就寄托在这人首之上,蠢蠢欲动。 还有几步就可至那素白玄光旁,但他却站定,心思电转,推敲起沈竹石的意图来。 ‘是想我放出这尊煞神?’ 这想法刚出,很快就叫刘霄闻否决,对方有神像在手,若是真能让这煞神走脱,早就可派人来行事,何必等到现在。 李近之的话语忽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辽国寿尽的紫府,会转为神道,塑造金身。 眼前就是一尊煞神,身上受制,受沈家香火多年,命门还落在沈竹石手上,而从先前情况来看,所谓的祭祀,一名筑基,几个炼气,根本就供不起沈竹石续寿。 再看向这具煞蛇,刘霄闻已然明白什么,心中有感,沈竹石眼见续寿不成,恐怕是动了夺舍的心思,不知有几成把握。 上方是层层汹涌的煞气,吞没一切光线、声音,即使是筑基恐怕也看不穿,心上忽地传来一阵催促,极为模糊,但意思很明确,让刘霄闻动作快些。 举起这青铜神像,刘霄闻迅速地窥视一眼那素白玄光,日月星三光各安其位,流转稳定。 ‘这道玄光,绝对是紫府一级。’ 他指间悄然冒出一缕金火来,大日煌火,他将这灵火精炼,提取出这点纯净的太阳之火来,虽然极少,但颇为纯净,威势非凡。 周边的煞气被这道金火焚烧,化作烟尘落于地上,刘霄闻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若是将神像投入,待到沈竹石心神降下,自己将这灵火投入,打破这道素白玄光的平衡,将会是什么光景? 他的神色稍沉,沈竹石催促越发频繁,识海中禁制震动,刘霄闻任由其施为,并未催动篆文抵挡。 长呼一气,他将这青铜神像投入其中,周围原本汹涌的煞气一寂,渐渐失去威势,天光自上方照射而下。 神像之中,赤光凝成的人首取代了原本的鬼首,这尊煞神剧烈的震颤起来。 刘霄闻仍是未动,眼眸低垂,沈竹石果然在此时催动禁制,控住刘霄闻心神。 一道赤色神链自高空中落下,金色的香火之气自下方这尊煞神体内升起,渐渐化作桥梁,接引起沈竹石。 沈竹石自天上降下,他脸上得意,缓步走来,周边的煞气已经消散,仅余这煞蛇,此时僵直,动弹不得。 他曲指一弹,一道赤色神链束缚而下,配合灵识上的禁制,将刘霄闻锁的死死的,这老修却是十分精明。 此时那神像就落在素白玄光之中,香火凝成的桥梁连接起这蛇首和沈竹石,自这名老修明堂之处,缓缓走出一虚幻的小人来,正是他的神魂。 这神魂小人沿着香火凝成的金桥,向着蛇首走去,宝相庄严,迅速凝练香火,入主这具煞神之躯。 眼见沈竹石的神魂小人入内,似乎同这煞蛇开始争夺起躯体,蛇首之上的人躯变化不停,一时是沈竹石的模样,一时又是鬼面,煞气同灵雷冲激。 刘霄闻试了试,灵识上的禁制可破,但对方以仙基神妙降下的束缚,可就难解。 随着时间流逝,双方争抢的越发激烈,刘霄闻感觉这赤链稍稍松些,他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咬牙靠近那素白玄光的几步。 只是一瞬,他就感觉肉身乃至神魂都要被化去,身上缠绕的赤链迅速被破,识海中篆文明亮,护住神魂,但法躯受伤惨烈,所幸气海完好。 他迅速御风,远离这道素白玄光,看向一旁的蛇首,沈竹石丝毫未觉变动,他原本的肉身正迅速衰败,逐渐变为点点光芒,四处涌动。 刘霄闻神色冷冷,凝聚起剩余所有法力,不计成本的催动起灵火中的太阳之性,张口一吐,金灿的日炎涌出,直直降到那素白玄光之中。 篆文震动,他感到自身某种气数随之而落,日光一盛,三景和转之象再难维持,这道素白玄光逐渐震颤起来,日光,月华和辰辉涌动。 蛇首上的人躯忽地显化出一张脸来,正是沈竹石的,面上惊恐,看向蛇躯上的暴动的玄光,他不明白,明明性质极其稳定的玄光,为何会生变。 当下刘霄闻拼命御风而起,下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号。 “小子,敢尔!” 巨大的煞蛇之躯冲起,毁灭的气息生发,那道素白玄光渐渐覆盖上大半蛇躯,三景之光涌动,让刘霄闻背后发寒。 此时唯有御风,他燃烧精血,拼死向着大渊之上飞去,可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怒吼之声不绝,恍若就在耳边。 (本章完) 第133章 族灭 第133章 族灭 大渊旁,祭台之上,金香忽地迅速燃烧起来,缥缈的香火之气涌动。 沈家众人见此,面上都有喜色,一旁身着墨色长袍的沈宝狮更是激动不已,朗声呼道: “成了,老祖成了,天佑我沈家!” 周围的子弟跟着欢呼起来,笑声、哭声四起,看得张羽一行人眉头微皱。 他们感到身上束缚渐渐松了,那道赤链似乎在一点点减弱,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意思,转而两人看向那处大渊,神色凝重,不知刘霄闻情况如何? 却见渊中迅速腾飞出一人,浑身是血,极为惨烈,驾着红云,飙飞而出。 张羽和李近之见了来人,神色稍缓,可还未等二人有动作,刘霄闻已经迅速降至祭台旁,红云将几人裹挟而起,金火将已经虚幻的赤链烧断。 周围的沈家众人刚刚反应过来,就要开启阵法,动用法器,阻住几人,可身后大渊又有动静。 一具煞气凝成的黑蛇现身,蛇首上立着一人,正是沈竹石,下方的沈家众人当即高呼起老祖来。 沈宝象更是上前一步,面上止不住的喜色,只道: “恭喜老祖,转入神道,自此” 只是他还未说完,面前巨大的煞蛇就动身了,驾着煞风,迅速向着那团红云飞去。 此时沈宝狮才看清,这具蛇身下半,已经转为素白之色,携着日月星三光,流转不定,他见此神异,只高呼道: “老祖玄功大成,我沈家” 那具蛇身却已经远去,追赶着那团红云,上方的沈竹石凶戾的看了沈宝狮一眼,杀气腾腾。 在场的沈家众人当即噤声,恭敬跪拜而下,目送自家老祖远去。沈宝狮此时背上已叫冷汗浸湿,他隐隐察觉出不对来,可又说不上来。 另一处,刘霄闻一众人已经拼命飞遁起来,三人合力,燃烧性命,向着远方飞遁。 此时张羽和李近之虽心有疑惑,却无时间过问,身后煞风越来越紧,那煞蛇之躯腾跃不止,半身下极为恐怖的波动传来。 对方尚不适应这具蛇躯,又被下半身法光拖住,但飞遁之速,已是恐怖,瞬息之间,就要触及刘霄闻一行人。 煞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将沿道山野尽数消融,一行人只觉死期将至,身后那煞蛇却忽地一滞,汹涌的煞风渐渐止息,日月星三光自蛇躯之上蔓延,煞气尽数消融。 这三光流转不定,蛇首上的沈竹石面带惊惧,看向下方的身躯。 煞气消散,日光、月华和辰辉共起,旋转起来,逐渐化为一孔洞,瞬息将沈竹石吸入其中,空中只闻得他凄厉的呼喊。 那玄光却未止,继续收缩,凝为一点,然后轰然散开,刘霄闻感觉周围事物一瞬之间变得模糊起来,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和神魂。 山野彻底叫这玄光夷平,周围事物尽数消散,只剩下茫茫白色,一道极深的沟壑贯穿江阳郡北部,同漓水相接。 原本汹涌的漓水瞬间断流,无数江水叫这玄光阻断,两岸升起茫茫白雾,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刘霄闻回过神来,他颤抖的摸了摸自己法躯,还在,周围的李近之和张羽亦是面有惊容,未曾想到能自这玄光之下活命。 天上云雨散去,日月同天,星辉熠熠,这异象在整个江阳郡都难得见。 ‘神通。’ 刘霄闻不免后怕,就这般糊里糊涂的活下来,差点就叫这玄光湮灭成飞灰。 回首望去,李近之和张羽状况还好,只是受了冲击,面色有些难看,一旁的何船公此时却倒在地上,止婷在一旁流着泪呼喊。 张羽急急上前,催动法力,感知对方情况,他脸色一沉,看了过来,只低低道: “怕是” 刘霄闻自然明白,最后一刻,这名老人岁数已高,一番折腾下来,止婷未伤,已是幸运,这老人怕是再也撑不住。 几人默然,最终还是张羽收敛尸骨,抱起止婷,这名时常缄口的女孩这才低低问道: “恩公,我爷他.” “他只是睡着了,我们不要吵醒他。” 张羽轻轻安慰着止婷,他目光一转,看向李近之和刘霄闻,其中意思很是明显。 两人会意,稍稍调息,转而向着沈家方向飞遁而去,留下张羽在此收拾残局。 “你可还好,能动的了手?” 李近之皱眉问道,他见刘霄闻法躯之上,尽是伤处,极为惨烈。 “无妨。” 刘霄闻低低回道,两人不再言语,若有实质般的杀意涌起,现在该去找沈家讨债了。 —— 沈宝狮焦急的看向北边,那是老祖遁去的地方。 远方极为恐怖的玄光冲天而起,日月星三景横空,幽暗的煞气四散,让沈宝狮心绪不宁。 身旁的一些族人还在高呼老祖威武之类的话语,让他更是心烦,远方景象,哪里是筑基能做到的。 ‘竹石老祖,恐怕是折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惊惧来,但很快叫他压下,这般惨烈的光景,那几人定然也活不下来,如此说来,现在的沈家,是他作主。 看向四周围着的族人,沈宝狮面色阴鹜,若是竹石老祖真有不测,此郡无筑基坐镇,任由蛮人来掳掠,在此待着,无异于自寻死路。 纵然心中不安,但竹石老祖性情之乖僻暴戾,远近闻名。 自族中灵山方向忽地奔来二三族人,哭丧着脸,神情悲恸,呼道: “竹石老祖,魂玉碎了!” 这声音若三冬寒水,将众人浇个透心凉,沈宝狮恨恨骂了一句,面上亦有悲色。 他御风而上,看向下方族人,哀道: “各位族亲,竹石老祖诛杀贼人,却” 沈宝狮哽咽一声,像是悲痛的说不出话来,沉声道:“如今家中无人主事,大家暂且稳住,且听我” 他话还未说完,忽见下方众人齐齐噤声,看向自己身影。 沈宝狮未曾料到自己说话这般管用,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得意来,却见下方有一胎息老修颤颤站出,指向北方。 这名炼气三重的青年缓缓转头,迎面而来的是汹涌的天火,来势极快,无数金赤的火焰汇聚,化为一方火海,倾覆而下,将在场所有人笼罩。 沈宝狮还未来的及反应,瞬息就被焚为飞灰,下方的沈家人急欲逃遁,却被那方火海围住,这些不过胎息的小修,一个个化作飞灰。 【炳元焚】,正是刘霄闻来此,他神色冷冷,手中法术威力更盛。 远方沈家的灵山,传来哭喊、求饶之声,是李近之杀了进去,先前那玄光冲激,整个江阳大半的灵脉受冲,原本的阵法难再运转,抵挡不得。 过了少时,一切止息,李近之自不远处的灵山上飞遁而来,手里拎着四五个宝袋,皆是芥子物,他此时已经拿回那柄暗金横刀,刀身化为血色。 “山中沈家外的凡人我放走,剩下的都已死尽,东西我都拿了” “此地修士可除尽?万不可留下后患。” 李近之神色果决,直直看来,刘霄闻指向一旁的众修化作的飞灰,以眼神示意。 这名辽人少年点点头,两人不欲在此地多待,江阳变动,说不得巫荒那边有感,蛮子要趁机杀来,还是早些脱身为妙。 两人向北飞遁,此地的异象收敛不少,原本的山野化作铁灰色的平原,天上还隐有三景之光涌动,漓水沿着玄光的轨迹,又化出一道直流来。 “当真是神通之能,筑基都无这般威势。” 李近之稍稍感叹,那道玄光之威,亦是他平生仅见,一旁的刘霄闻则是沉默,眼下之景,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促成的。 两人很快就寻到张羽的位置,他领着止婷,遥遥向着二人挥手,李近之随风落下,脸上露出些缓和的神色,几人碰面,都是感慨。 张羽先行开口,缓缓取出一物来,是一方蛇形黑玉,内藏煞气,幽暗之光涌动不停,还萦绕着些香火气息。 “这是那具煞蛇崩碎后留下的,我先前去寻过,仅剩此物,恐怕是紫府灵物一级的。” 他声音含着几分激动,刘霄闻和李近之更是面有异色,紫府灵物,他们几个炼气哪里见过。 李近之看了几眼,低声道: “是「煞炁」一道的灵物,有些像是金身碎片之类,颇为难得,放在辽国,肯定有不少人出大价钱。” 张羽将这黑玉直直交予刘霄闻手中,沉声道: “此次能逃生,全仰仗霄闻兄,这灵物还盼你收下。” 刘霄闻接过,觉得有些烫手,这东西可不是好拿的,稍稍沉思,还是接下,这一件灵物,恐怕就比整个山门值钱,实在是拒绝不了。 一旁的李近之将芥子物纷纷打开,几人各将自己的法器、灵物取回。 剩下的则是自沈家搜刮来的物件,让刘霄闻眼前一亮,他最先看去的是三册玉简,两道筑基功法,一道秘术。 四品「灵雷」功法,《赤混界锁经》,修成仙基【贯虚锁】,正是沈竹石修成的仙基,极为强横,有镇压、禁锢的妙用,修行此法虽然无望神通,但仙基神妙,也不是寻常道统能比的。 另外则是一天蓝玉简,沾着血,四品「癸水」功法,《雨师册》,这却是古法,同张羽修行的《炎运兴誓》一般,命名都与如今不同,神妙更多,修成仙基【祈霖舞】。 ‘倒是和门中《商羊闻雨法》一脉相承,是上位的功法,正好补上。’ 再看向那道秘术,《请尊降灵祭仪》,是讲如何修行神道,凝聚香火,正是辽人的传承,一旁的李近之很是感兴趣,拿去参悟。 剩下的灵物更是不少,刘霄闻一一点过,「癸水」和「灵雷」二道的最多,总计六样,癸四灵二,恐怕是沈家得自云露门。 还有两道筑基宝符,都是「癸水」一道,显然是云露门遗留。 至于炼气胎息的灵物及灵药更是多,算上灵石,恐怕能抵两件筑基中品的法器,已是极为豪奢。 刘霄闻想了想,门中这些年积蓄,不算师父寻来的法器和灵物,恐怕也就堪堪换件筑基下品的法器,沈家得了云露门遗泽,家底当真殷实。 剩下的法器则少些,刘霄闻看过,炼气上品的法器仅有两件,一面赤色罗盘,一柄匕首,剩下的则是些品相寻常的,没什么大用。 筑基法器则有两件,一柄天蓝宝伞,筑基上品,柄刻【听雨】,显然是听雨门所留。 剩下的则是一铃铛,赤雷萦绕,却是件古法器,上有龙纹,刻着【威灵】二字,正是「灵雷」一道的法器。 ‘仅此一趟,不知为门中攒下多少家底来。’ 刘霄闻嘴角不由升起笑意,几人将灵物一分,刘霄闻取了一道灵雷,一道癸水。 至于法器,另外两人互相推辞,那件古法器还是落到出力最多的刘霄闻手中。 刘霄闻倒是未曾推辞,安然接过,张羽取了那柄宝伞,剩下的法器则尽数交予李近之,他对法器无什么兴趣,只喜使他那横刀。 一切定下,张羽忽地转身,看向李近之,低低道: “近之道友如今可有要去的地方?” 李近之眉眼稍沉,似乎有些丧气,只道: “云露门亡了,族中也不好回去,倒是” 张羽嘿笑一声,当即搭起李近之的肩来,笑道: “那就一道去东海看看,如何?” 李近之叹了一气,跟着一笑,朗声道: “东海壮丽,正好去看看。” 刘霄闻站在一旁,思索着什么,看向二人。 天光洒落,张羽抱起一旁的止婷,向着漓水走去,身后两人跟着。 暂时告一段落,明天转主线 (本章完) 第134章 冥毒火池 第134章 冥毒火池 东密,灵远野。 二人立于云端之上,向着东边的巫荒看去,脸纹刺青的蛮人们各为其主,手持刀兵,携着各色异兽,厮杀在一起,整个巫荒若煮沸的滚粥,没有一处安宁之地。 灰色、黑色,乃至绿绿的瘴气不断自山间涌出,矮丘上整齐堆放着人首,有蛮人的,也有仙修的,都被腌制过,当成某种景观摆在那里,连绵不断。 许玄默默看着眼前一切,巫荒已经沦为一片乱土,天毒山离去,剩下的筑基们掀起大战,持续至今。 “朱家已经派人进去了?” 他目光极深,遥遥看向巫荒深处,隔着重重山峦瘴气,难以窥见什么。 跟在身后的瘦削男子狭眉一转,黄眸闪动,跟着向远方看去,正是许法言,如今已是炼气四重修为。 “门中已派人打探过,且去问过柳家,朱家家主出手,自原上东边而行,打死一位筑基后期,沿道巫民无人敢阻,如今已经占据一方灵地。” 许玄若有所思,眼瞳中渐渐有雷屑攒动,筑基的气势隐隐散发。 “朱虞城果然老辣,一出手就图谋甚大,天毒山离去,旁边剩下不少灵山可还在,那可是紫府势力的山头,原上也就陈家能比。” 天风浩荡,吹得两人衣袖猎猎作响,许法言嗅着空中传来的血腥气,他的语气隐含兴奋,低声道: “师父,我门可要插手,不说灵山,能搬来几座有灵物出产的灵峰,可都是价值不菲。” 眼下巫荒正值最乱之时,其中的筑基死死咬在一处,对于仙修,又有几人提防着? 若是天毒山刚走,仙修闻着味就来,这些巫人筑基说不得会联手,如今却是另外一番情况,正好谋划。 “若是能吃下天毒周边的灵山最好,夺得些灵峰亦可。” 许玄眉头稍皱,摩挲着手中一令牌,上刻【赤明】二字,其中内藏一紫府洞府,正是赤明府,先前许玄想着搬出,可这洞府藏身太虚,洛青灵气不足,难以承载。 ‘恐怕需要灵脉滋养,才能恢复原状。’ 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能寻来紫府灵山,【赤明府】虽然未有什么灵物、道藏在内,但阵法、居室什么都还算完好,若真能置于洛青,对于御敌、修行等等,妙用无穷。 甚至这座洞府,价值恐怕就堪比寻常紫府灵器,算是许玄手中最为贵重之物。 “如今先谋划着,将东密临近的地界占下,寻到那口毒火之池才再说。” 许玄稍稍沉吟,灵山事大,还需小心谋划,眼前却有件事要办。 一旁的许法言会意,两人先前已经研读过那篇《火毒总录》,其中记载不少火毒产出之地,距离东密最近的便是一口【冥毒火池】。 这总录中记载的火毒可大都是筑基一级,巫荒便有三口毒火,各有妙用,随地脉而动,需要以望气之法来勘测具体位置。 【冥毒火池】其中正含一口【小冥毒火】,是筑基灵火,十分稀少,对于门中更有大用处。 【地煞火】和【辰流火】一丙一丁,却都是炼气级别,倒是还缺少一道筑基灵火,【小冥毒火】虽是阴火,不合炼器,但对斗法加持颇强,更何况是一口火池,定期都有出产,价值极高。 如今许玄手中有浩、化二道的筑基灵水,一道筑基霄雷,剩下的却无什么灵水、灵火、雷霆之类。 东密边界的情况近些日子有变,许玄沉声道: “熊有奇叫位筑基后期打退,如今东密边界上是【罗河】巫人主事,这位是名积年的筑基,修行的是正统【祸毒】,手段多着,需要好好谋划。” “这几日先打探熊有奇的消息,最好能寻来此人,一道相商,看看如何对付罗河。正好这罗河也对东密有意,屡次遣人来试探,迟早要对上。” 许玄声音低低,吩咐下去,看向东密另外一边,一座大营已经扎起,正是守青营,由梁雍在此坐镇,提防巫人。 看向一旁的许法言,他神色柔和几分,嘱咐道: “东密未设什么阵法,千万注意,巫人手段阴险,可要小心。” “弟子明白。” 许法言恭声回道,一旁的许玄稍稍点头,化作一道雷光瞬息离开此地。 接着这名身形瘦削的男子重回地上,周边的弟子见状立刻恭声喊道:| “法言真传。” 许法言神低低应了,神色平淡,腰间佩着一青皮葫芦,上纹紫电,是件炼气下品的法器。 正是师父赐下的,可装蛊虫,如今他已成功炼出六道胎息蛊虫,两道炼气蛊虫,各有妙用。 ‘若是打进巫荒,不少灵物补上,就可多练出几道蛊虫来。’ 许法言转身,看向远处的巫荒,瘴气浓郁,恶风阵阵。 —— 天青峰上,居真殿内。 柳行芳站在下方,身姿挺拔,如今他是炼气三重修为。 这名弟子背着一银白长剑,身着青衣,正恭声向许玄禀报着门中事务,自从霄闻离去,已过一年,门中不少杂事都是落在他身上。 至于法言,则是前去主持东密的事务,应付蛮人,采集灵物等等,和守青营一道。“樊供奉所在灵峰有暖雨降下,禽鸟媾和,孕养之卵多为空壳,内为脓血,这异象恐怕不太好。” 柳行芳检点着记录的玉册,声音低低。 “她根基浅薄,修为不够,但已经服下枚血丹,应当是能成的,至于那异象,恐怕是仙基遭污浊。” 许玄回忆起这位樊供奉,相比梁雍,这位供奉的修为实在是一般,仅仅比寻常散修好些,能成功筑基已是天幸,「化水」能愈,让这位帮着看护受伤之人就好。 至于斗法,许玄未抱什么指望,他也去问过,这位樊护法修行的仅是三品功法,仙基也就一道【玄象】,神妙更是少的可怜。 ‘想入主巫荒,夺得灵山,仅靠我和梁雍,还是差了些。’ 纵然两人擅长斗法,可在巫荒厮杀至今的筑基,哪个不是自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巫人手段又多,巫荒环境更是适宜巫祝之法,仙修进去,先天就矮别人一头。 ‘我家能寻来筑基供奉,原上底蕴深厚的几家恐怕也早早就在招募人手。’ 如今北边动乱,不少修士往赤云逃来,可是有不少炼气后期的修士,择几名良才,还是能培养出一二筑基来。 下方的柳行芳见师父沉思,便不多言,等了少时,继续说道: “段家家主已经出关,修成筑基,师父,我门可要去道贺?” “自然是要去的,我怕是要亲自走一趟。” 许玄闻言,心中稍动,段成思果然出关,吴家和无空剑门的人还在闭关。 取出纸笔,许玄书信一封,交予下方的柳行芳,笑道: “我和柳秋辞约好,到时一道去见见段成思,这封信就交由你去送,正好见见双亲。” 柳行芳面色如常,低声道谢,许玄让其离去,前去送信。 许玄默默看起门中玉册来,细细读着,上面记载着门中出产和门人修为。 ‘思安突破七重,习微师兄年岁大了,修为难进,至今还是六重。’ 再往下看去,记载的是弟子们修为。 ‘栖云突破四重,高峡突破三重,颇为难得,法言修为进境最快,下来便是行芳。’ ‘霄闻不知这些时日修为如何,恐怕已是五重,再过一两年就可突破六重。’ 想起这位弟子,许玄不免忧心几分,低低叹了口气,再往下则是些年岁更小的弟子。 ‘承言天赋不错,十一岁,如今已是胎息初期,舟渡如今还是胎息初期,已是十五,修的就慢些。’ 许玄合上玉册,翻手取出几件法器来。 【地轴负山鼎】,【子母血河】,这两样都是筑基上品的法器,各有神妙,许玄已经炼化,心念一动,立即收起。 【丹霆】、【恒光】和【幽泉】三柄剑器,各有功用,恒光更是古法器一级,但性属火德,不甚适合许玄。 气海中还有枚【普化雷火珠】,威力奇大,正合雷法,但只有龙身才方便动用,如今却不好使。 【栖焚真羽】,上有一道【赤元解火】的火苗,一样拿不出手来。 至于那件秋葫派所赠法衣【踱光】,许玄已经本想交予霄闻,可霄闻有那坎水宝珠,本就有遁走神妙,有些重复,他便赐给修行雷法的行芳。 ‘法器倒是多,就是少了柄雷道的筑基法剑,才最趁手。’ 如今将去段家,许玄沉思起来,不知应当以什么为贺,对方送来的这【地轴负山鼎】极为贵重,许玄却不愿欠什么人情,段家可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随便糊弄,又有些丢份,让人轻视,更是在来往之中矮人一头。 稍稍思虑,许玄取出一枚天蓝宝珠,内有波涛之声,正是瀚水宝珠,内藏一道灵水,多有玄妙,倒是适合出手。 ‘人情往来,还真是麻烦。’ 许玄稍稍叹气,幸好张羽相赠这枚宝珠,不然许玄还真有些愁,先前为霄闻购置符箓,已经费不少,手头见紧。 ‘待到拜访完段家,就进入巫荒,先把毒火池拿到手。’ 许玄咬牙,穷啊,越是修为高,越觉得口袋紧,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上那罗河的山门,连地皮都给他掀开。 下方的丹霆浮起,竟是颇有同感的轻点剑身,紫雷窜动。 (本章完) 第135章 归家 第135章 归家 大景原,柳家。 重回故地,有些忐忑,柳行芳驾着雷云,遥遥能看见柳家的府邸,以及后方的几座灵山。 他此行未预先告知父母,不声不响便返回。 目光看向不远处一座低矮的灵山,枝蓄山,山上翠微掩映着几处洞府,正是他少时修行生活的地方,也是柳家小宗所居。 他收回目光,缓缓自天上落下,一道青云自府邸中奔出,正是白元大兄。 对方见了来人,面有喜色,遥遥呼喊道: “行芳。” 柳白元面貌极好,眉眼间多上几分文气,稍稍冲淡世家的贵气,显得平易近人,身着青袍,炼气四重的修为颇为凝练。 “白元大兄。” 柳行芳亦是笑着上前,这些年下来,他身上已经无什么世家子的风范,反而多出一股凌厉的气势,那双剑眉下的眼睛看来,好似寒锋。 此行他未曾穿着青衣,而是换上师父赐下的那件【踱光】法衣,一身宝蓝,上面云雷和天马隐现。 柳白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族弟,眼中露出几分赏识来,笑着引他进入院中。 【青郁柳】静静立在池旁,柳叶化作青鲤,在空中游动,亭中坐着一人,正是柳秋辞,身旁静立着一侍女。 “行芳来了。” 柳秋辞笑着喊了一声,让柳白元领着上前,到了亭中。 “见过家主。” 柳行芳恭声行礼,柳秋辞面色和善,笑道: “何必这般讲究,都是自家人。” 柳行芳却是眉眼认真,沉声道: “行芳此行是奉师命,自然不可失了礼数。” 柳秋辞神色如常,继续问道: “此行是有何事?” 柳行芳当即取出密信,交予柳秋辞手中,对方看过,沉声道: “这事可行,届时我知会你师父一声就是,一道去祝贺。” 言毕,这位柳家家主又笑道: “还不入座,站着作甚?” 柳行芳和柳白元纷纷坐下,一旁的青蕴正奉上灵茶,有些好奇地看向几人。 “我得来消息,行芳修成剑元,当真是厉害。” 柳秋辞先行开口,看向一旁的柳行芳,颇有赞赏之意。 “行芳族弟天赋甚好,是难得的剑道种子。” 柳白元亦是感叹,修成剑元,已算的上人物,就是在族中也有分量。 “谢过家主和大兄抬爱,行芳能成剑元,还是靠师父教诲。” 柳行芳神色恭谨,未有什么得意或狂妄之色,让一旁的柳秋辞稍稍点头。 “这些年族中也有不少事,青巍离得又远,或许冷落过你,你莫在意。” 柳秋辞声音低低,看向这名送出族外的弟子,继续说道: “安心在大赤修行即可,不用挂念族事,你修成剑气,突破筑基,就是对族中最大回报,这道理,你可明白?” 柳行芳是个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族中的意思,当即回道: “行芳必不负所托。” 柳秋辞点头,接着看向身后青蕴,耳语几句,这侍女便去取来一宝盒,放于桌上。 “你修成剑元,族中当有嘉奖,此物就交予你。” 柳秋辞将这宝盒打开,推至柳行芳面前,其中却是一枚青色神辉环绕的筑基宝丹。 “这是【清业广心丹】,是专门用来参悟法术、体会玄妙所用,可助人顿悟。” “你若是一朝有感,觉得剑气将成,就服下这宝丹,或许有些用处。” 柳行芳看着那枚青色丹丸,神色稍变,专门助人参悟的筑基丹药,何其珍贵,他只道: “家主,行芳恐.” “收下。” 柳秋辞语气平淡,此时才隐隐透露出筑基修士的威严来,让柳行芳无法拒绝,只得收下。 “你若能修成剑气,就算不负我特意为你寻的这丹药。” 他声音低低,却隐含着某种期待,看向柳行芳,继续说道: “如今你岁数也不小,可想过成家之事?” 柳行芳哪里料到家主会问及此事,当下有些难言,柳秋辞却是神色认真,低低道: “早些开枝散叶,算是家中唯一要求你做的事,莫要辜负了。” 柳秋辞言语中含着些忧思,神色认真,轻拍柳行芳的肩,沉声道: “族中让你出去修行,并不指望你回报什么,唯独盼你将血脉另外传下,也算留个退路,可懂?” 柳行芳深吸一气,低低道: “行芳明白。” “好,你是个聪明的,不少事将来你自行处断即可,我今日对你说的话,听与不听,全在你心。” 言毕,柳秋辞看向柳白元,沉声道: “带着行芳去看看他父母和亲族。” 柳白元领命,柳行芳恭声告退,随着兄长出去。“这般举动,又有多大用处,青巍离原上这般近,还能独善其身?” 青蕴垂首,轻轻耳语道: “玉流可宽阔不少,你把柳家搬过去都行。” 柳秋辞只是品茶,并不言语。 —— 杜望城,梅斋。 散修涌入,这地方更显热闹,胎息到炼气的修士都来此寻乐子。 楼中脂粉气有些香腻,琴声混着些靡靡之音,面容清秀的宫装妇人正站在楼阁旁,正是梅斋主人,那位梅娘,此时眉眼含怒,扫视着下方客人。 身后不少姑娘哭哭啼啼,说着自己近来到底丢了多少贴身衣物、珍奇首饰,不知叫哪个贼子偷走。 梅娘神色不善,炼气七重的修为已算好手,她更是和陈家有关系,还未有人敢在梅斋中闹事。 ‘倒是个心志坚定的,只劫财,不劫色。’ 梅娘恨得牙痒痒,这人一连偷走自家姑娘不少东西,衣服首饰,甚至是亵衣袜子都未放过,一连过去整月,怎么也抓不住。 ‘连老娘衣服首饰都偷,贼胆包天。’ 昨日她入夜调息,刚刚冥想,再度睁眼,自己那件炼气上品法衣就不见,头上玉簪也消失,这贼子是越来越猖狂。 梅娘身为炼气七重修士,能神不知鬼不觉自她身上偷走物件,定然是炼气八九重修为。 至于筑基?哪里有这般行事的筑基,梅娘压根未往这处想,自家丢的东西,不算值钱,真要是位筑基,往原上一站,各家就要抢着纳入麾下,有的是灵物送来。 ‘别让我抓住,不然就送去净身,再把手脚都砍去。’ 她美目含煞,全力感应着自己玉簪的位置,她的玉簪不是寻常物件,以法力炼化过,对方隐藏不住。 梅娘已经同杜望城管事的通过气,请出些好手,就围在梅斋外,甚至看守杜望城的陈家供奉都有动作,这位前些日子突破筑基,实力极强。 一道隐晦的气息忽地自下方客人中传来,梅娘立刻看去,是一名老修,须发白,正是炼气九重修为,气势惊人,自其身上隐隐传来玉簪的感应。 ‘好一个老不羞的。’ 梅娘正要下令,吩咐外面的人动手,玉簪的气息忽地又变,出现在一正和女子调笑的汉子身上,此人是炼气八重修为。 ‘?’ 玉簪的气息再变,不断转移,让梅娘感到脑袋有些发昏。 最后这气息停下,梅娘定睛看去,却是一身材有些矮小的青年,炼气七重修为,身着明黄袍子,正静静听着下方奏乐。 正是段平度,真人之徒,段家嫡系。 梅娘此时感觉脑中一团乱麻,疑神疑鬼,这玉簪的气息却忽地消失不见。 身后的姑娘们惊呼出声,梅娘转身,却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发髻,她伸手一摸,原本被偷的玉簪正在上方。 阁中忽地卷起风来,风中无数衣饰飘飞,正是这一个月遗失的,梅娘面色一沉,身后的姑娘们已经急急上前去取回,一团乱象。 段平度见不再奏乐,叹了一气,看向门外,隐有笑意。 一道极为隐晦的幽风自众人脚下穿梭而出,就这般出了梅斋,消失不见。 杜望城头,陈家供奉,一位身着七彩宝甲的汉子起身,周身霞光闪烁,仙基威压而下。 陈家取来丹药,让这位供奉突破,以护着治下凡人和领地,自家大宗嫡系却未出面。 随手施为,就造就一名筑基,来此的散修都听闻过陈家大名,规规矩矩,未曾闹事,可今日这位供奉却出关,似乎在寻什么。 艳艳霞光冲起,渐渐笼罩上整片城池,这位供奉神色冷冷,杜望城中可不止梅斋一家闹贼,此次必要擒住这贼人。 道道幽风忽起,天上下起忽地显出各色灵物和灵石来,正是城中这些日子丢失的物件,下方的散修顿时乱作一团,争抢起来。 身着七彩甲的供奉却未动,霞光化为高墙,将四周罩起,逐渐收缩,要寻出那贼子来。 过了少时,他已经动用仙基绕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心中稍沉,缓缓降下,落到城头上。 一老修急急上前,炼气七重修为,眉眼忧愁,看了过来,说道: “蒋迟供奉,可寻到那贼子了?” 蒋迟神色有些难堪,他却未见到什么踪迹,只道: “长云城主,那贼子手段颇为奇怪,察觉不到气息。” “我去看看城中阵法,是否留下什么痕迹。” 蒋迟转身,不想多言。 陈长云面有忧色,他出身陈家小宗,如今大宗嫡系封山,他们这些旁支得势,虽掌权不少,但也更谨小慎微。 ‘失窃的灵物、灵石倒是差不多都寻回,这贼子图什么,偷了也不带走?’ 他正思索着,抬首看去,却见蒋迟供奉的七彩宝甲背后,似乎挂着件东西。 “蒋供奉!” 陈长元忽地呼喊,让蒋迟停下脚步,回首看来。 “你背后” 陈长云神色有些尴尬,指了过去。 蒋迟一摸,似乎是件丝绸般的事物,就挂着甲胄背后,他却未察觉。 随手扯来,他当即脸色一黑,是件女人的亵衣,挂在他身后,这一路他便是顶着此物,在天上御风。 “贼子!” 蒋迟对这人的杀心达到顶峰,霞光一闪,瞬息向着城外冲去,留下陈长云在此,不知所措。 (本章完) 第136章 段家 第136章 段家 大景原,段家。 此地临近重华,数座灵山耸立,高巍旷远,许玄和柳秋辞由人引着,向着最为中心的那座地序山御风而去。 前方来此接引之人,正是段平度,这位真人之徒此时身着明黄袍子,目光炯炯,引着许玄二人入山。 山中,东西两座高峰遥遥相望,石梁横渡,溪流其中,多有洞窟,悬于崖壁之上,隐能看见各色石乳石笋,若青牛安卧,蛟蛇结蟠,若柱,若剑,百千奇貌。 许玄凝神看去,此山灵脉阵法连通,宛如一体,整座地序山若一件法器,处处都经过炼化,手段高妙。 几人向西峰方向落去,峰上多有宅邸宝阁,上接苍崖,云气飘忽,高朗轩豁,灵气之盛,远超洛青,柳家的灵地也不如。 一人御风过来,身材精干,方脸凸眉,身着檀黑袍,气势极盛,正是段成思,此时已是筑基修士,若一座仙峰落于此处,给人凛然不可犯之势。 “两位请随我来。” 段成思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很是豪迈地引着几人进入一处府邸,朱门威严,玉阶晶莹,门前左右各置一石人之像,无貌,甲胄一体,分执剑戟,十分威严。 许玄稍稍感应,这两个石人气息内藏,显然有灵,隐有波动,足有炼气九重。 ‘倒是好手段,不知是傀儡还是点化?’ 段成思礼数周到,引着二人进入府中,段平度则跟在几人身后,执晚辈礼。 入内,府中众人纷纷行礼,段成思召来段平度,耳语几句,让自家亲子领着众人散去,接着他引许玄二人进入一座高堂,各自入座。 其中丹楹刻桷,雕梁画栋,白玉铺地,琼光盈室,堂中主位之后,高高挂着一幅古画,篇幅极大,几乎罩住整个后壁。 画上笔触模糊,不重形体,反重神韵,上为一高峻神山,直入云霄,顶处端坐一道人,面容模糊,手执拂尘,周身有万道玄黄之气垂落,是此画中心。 山下有三人跪拜,各自执一大符,居中竟是一石人,身极高,九窍八孔,神异非凡,只见背影,所执符箓上有【神合】二字。 左右各为一人,都着明黄袍服,左边之人执【定极】,右边之人则执【负山】,图中道韵自成,若是凝视,整座神山便隐于玄黄气中,不可得见。 一旁的柳秋辞亦是叫此画引起注意,多看几眼,段平度则是神色如常,回首望去,转而笑道: “此画是我家祖辈所留,唤作【元山传道】,右边那位便是我家先人。” 一旁的柳秋辞则是看向左位,此人执的是【定极】符箓,他眼中显出几分好奇,悄声问道: “左边那位,可是定极仙山的?” “正是,我家和仙山祖上也算同出一脉,那位真人才愿收下我家平度,等到筑基,就可让他入山修行。” 谈及此处,段成思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自家孩儿争气,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与有荣焉。 “平度天赋是原上同辈第一,筑基已是必然,成思道友真是好福气。” 许玄轻声说道,这话倒没什么假的,段平度如今已是炼气七重修为,快的骇人,筑基恐怕也不远。 段成思客气几句,许玄则是看向居中的那位石人,心中微动,想起什么,随口问道: “贵族和定极仙山同出一脉,居中的这位石人不知是?” 段成思看向那石人,笑道: “我家先祖奉这位石人为师兄,可惜这位后来遭劫,未有传承传下。” 许玄则是心思一动,怕不是天陀年轻是遇见的那位,只是按照天陀所言,这石人如今当落在西康原上,镇在大苯相山下,还未死尽。 ‘若真是和段家同出一脉,怎么段家又和那西康原的赞啰勾搭上?定极山有真人在,能容忍喇嘛们这般羞辱自家道统?’ 默默看向【负山】符箓,许玄想起段家所赠的【地轴负山鼎】,不知有何联系。 收回目光,一旁的柳秋辞已经取出一方宝盒来,笑道: “成思道友突破仙基,我家早就备好贺礼,还望收下。” 段成思含笑谢过,接过这宝盒,打开,其中正盛着一方散着浑黄宝光的泥沙,这位青衣公子笑道: “「蕴土」一道的【积尘沙】,合风沙落地,积为丘峦之意,正能夯实根基,适宜土德修士动用。” “秋辞道友有心了,段某谢过。” 许玄看来,目光稍动,柳秋辞还有「蕴土」筑基灵物,若是还剩些,倒是可以为法言换取,用处不小。 接着,许玄取出一枚天蓝宝珠,以法力送至段成思面前,开口道: “我观亦有贺礼,「瀚水」一道的宝珠,内藏一道灵水,稍加祭炼,便可动用。” 段成思接过,观摩几分,笑道: “竟是「瀚水」宝珠,还真是少见,这一道的灵物只有东海有出产,稀奇的很,谢过道友。” 这宝珠价值自然不若那【地轴负山鼎】,但双方都很有默契,算是段家为先前在赐心府的试探之举赔罪。 段成思正色,看向二人,开口道: “两位,如今当有两件事,一近一远,关乎我等身家性命,可要重视。” 许玄和柳秋辞静静听着,等着这位段家家主继续说道。 “近的,便是巫荒之事,天毒山主山搬走,旁边可有不少灵山仙峰遗落,其中有出产的不少。巫祝道的手段虽诡变,但若是提前防备,真个排开阵势,硬桥硬马斗法,还是有不少胜算。” “我家正擅搬山,两位若是有意,大可合作,三家一道出手,几名筑基后期的老巫也不惧。”“如何?” 一旁的柳秋辞先行开口,来之前他已经和许玄商议过,若是提及此事,可以答应,但如何分山,需要说清。 “不知几家得来灵山,到时如何去分?” 两人都看向段成思,这汉子起身,笑道: “我等先一道攻下山头,搬回之后,再以功劳划分,我家可帮着搬山,接上地脉,无需二位操心。” 许玄稍稍沉思,搬山移脉,这可不是小开销,若是去寻专营这一道的门派,怕是耗费甚巨,尤其是天毒山周边的山峰,若想搬走,恐怕是个天价。 段家若是肯免费出力,还真是笔划算买卖,当下两人稍稍对视,纷纷开口,算是应了。 “两位爽利,如今巫荒局势一片乱,正是我等行事的时机。” 段成思挥袖,檀黑袍子一转,笑道: “更何况,朱家那位前辈,可是已经杀了进去,大部分巫人,都忙着应付他,我等压力可减轻不少。” 柳秋辞眉眼一转,有些感慨道: “一位筑基后期的老巫叫他三招打杀,【逐野南】更是专破迷障,一往无前,遇战而生威,朱家那位一路杀进,未曾有一人能阻。” 段成思听此,面色有些复杂。 “毕竟是位威名赫赫的积年筑基,当初都尊称他为【天南将】,连仙门嫡系都斗败过,真人都要收他为传人,这些年实力更有增长,哪里是我等能比的。” 段成思声音低低,看向二人,继续说道: “我要同两位相商的另外一事,便是关于这位朱家家主,朱虞城。” “这位想着一统赤云南,除了陈家,各家都要听他命令,沦为附属,几位可有对策?” 一时沉默,许玄也是皱眉,若是对方真个出手,几名筑基初期、中期,哪里能挡? 柳秋辞看了过来,低低道: “若是陈家不调停,原上各家恐怕是难挡,朱家近来,也有嫡系和供奉突破筑基,可不止朱虞城一位,势力之盛,仅在陈家之下。” 段成思目光稍凝,迟迟道: “空剑门如今叫旁支掌权,和吴家走的近,我可是听闻有不少巫人在吴家走动,像是.天毒山走出的。” 许玄闻言,心思稍动,天毒山落入太虚,不知去往何处,显然是要谋划求金之事,巫荒都舍弃,怎还分出一支在吴家。 至于空剑门,许玄借着洞渊,也打探到不少消息,那位真人当是太真宗出身,道号为【万金】,紫府初期,【金鳞】灵剑的名号太过响亮,多有妖物知晓。” ‘韦言还落在外边,这人是个人物,若是一朝筑基,杀了回来,必然是血流成河。’ 段成思则稍稍停顿,继续说道: “吴家和空剑门就是滩烂泥,指望不上,我们三家,当早做谋划,也好应对。” “今日先提起这事,等到巫荒搬山功成,我等再好生谋划,如今各家当先占一方巫荒边上的灵地,届时好汇合。” “我家已经着手,还望来两位早早动手,若是巫荒大战停了,这些巫人回神,可就要齐齐对付我们仙修。” 许玄和柳秋辞都应了,几人又相谈少时,许玄二人便告退,离了段家。 云端,柳秋辞先行开口,沉声道: “搬山事大,巫荒中心剩下的不少灵山仙峰各有玄妙,有座【悬雷峰】,你且留意着,对雷法有益。” “这几日我家便要着手攻入巫荒,拿捏个筑基初期的巫人还是轻松,你那边如何?” 许玄先是谢过柳秋辞提醒,接着道: “东密那边来了位筑基后期的巫人,倒是难啃,实在不行,恐怕只能从别道进入。” “筑基后期怎撤到巫荒边缘了?” 柳秋辞面露疑色,低声道: “怕不是叫朱虞城打退了,你且打听着,实在不行,我家派人来助你。” 许玄亦是想过这关节,如今只要找到熊有奇,问清那名罗河的状况,他就有把握杀进去。 “届时再看,若是真个不行,还要请你出山。” 许玄无奈,一旁柳秋辞却很是得意,笑道: “我成就仙基,还未显威,打个筑基后期的巫人,正合适。” “倒是再看,说不得我自己就拿下这人了。” 许玄声音低低,身旁雷光萦绕,接着问道: “你那【积尘沙】还有吗?我有用处,可以来换。” 柳秋辞闻言,眉头稍皱,低低道: “有倒是有,但恐怕要你自己动手去取,等攻入巫荒时,你来寻我就是。” 许玄再次谢过,有这【积尘沙】在,倒是极为适合法言。 两人就此离去,都未察觉到积蓄在云端的一道幽风,正翩然而动,毫无声息。 各位书友可以在月初多投下月票,能助力上分类榜单,谢谢。 (本章完) 第137章 化雨 第137章 化雨 回山,许玄直奔东密。 身化雷光,现身云端,一团黑火冲起,只见一疤脸汉子站至许玄身旁,周围空气顿时灼热起来。 “寻到那熊有奇了吗?” 许玄声音低沉,看向一旁的梁雍,如今东密由这位在此镇守,提防蛮人。 “未曾寻到,但是有名巫人来此,说是奉【痴檐】之命,要见掌门你。” “哦?当去看看。” 许玄心中一动,熊有奇的道号正是【痴檐】,如今他叫那罗河打退,修行所在的痴心山被占,人也不知所踪,竟然还差人来此。 两人很快御风而下,梁雍引着许玄到守青营外,一蛮人在此地恭候,见着天上两位筑基落下,立刻战战兢兢地跪拜行礼,连声道: “小人召雀,见过两位大王!” 对方这离国官话说的极其别扭,听得人浑身难受,梁雍嘿笑一声,指向许玄,朗声道: “小子,这位才是大王,我是.” 他似乎想寻个合适称呼,但苦苦思索,却寻不到,一旁的许玄微微一笑,低低提醒道: “大将。” 梁雍一拍脑袋,有缕缕黑火自他耳鼻中窜出,硝琉气息浓烈,他嘿笑道: “对,大将,我就是这位大王手下头号大将,你明白?” 下方那召雀叫梁雍举止惊到,声音颤抖,面上刺青一阵抽动,只道: “小人明白,见过大王,见过大将。” 许玄上前一步,轻声一呵,稍稍动用那【天鼓】之术,震慑心神,下方的蛮人顿时神情一变,惊惧万分。 “你说是奉【痴檐】之令来此,可有凭证?” “有点,有的,那位大王给了我这个。” 说着,这蛮人自怀中取出一兽皮,其中卷着一灰白的小尾,鳞片森然,正是熊有奇肩膀上那条檐蛇之尾,许玄自然能分清楚这气息。 “痴檐大王还说,当初在这地方,和您交过手,不知大王可记得?” 此言一出,许玄便确定这召雀应当就是熊有奇派来的,当即问道: “他让你来,是有何事?” 下方的召雀忙回道: “痴檐大王说,那位罗河巫人凶悍,他争抢不过,不欲争斗,已往大礼国而去。” “若是您有意痴心山一带,尽可收去,他就赠与您了。” 许玄叫逗乐,这熊有奇倒是会说话,一旁的梁雍却是直接骂道: “什么玩意,他丢了地盘,灰溜溜跑路,那山现在归罗河,他赠个狗屁。” 下方的召雀闻言,面上刺青一阵阵抽动,不敢回话。 “他还说什么,可提及那罗河的状态?” 许玄如今关注的正是此事,他仅知晓这罗河修行「祸毒」,是筑基后期,其余情况却是一抹黑。 下方的召雀不敢怠慢,急急回道: “这位罗河巫人曾经得过天毒山提点,精通炼蛊,有只金蚕,可比筑基中期,十分不凡。” “痴檐大王说,罗河本占据核心一处灵山,却叫一座元磁神山打退,受了重伤,这才退到边缘来。” 许玄闻言,当即明白是朱虞城出手,难怪这罗河身为筑基后期,却退到边缘地带来。 一旁的梁雍有些激动,看向许玄,只道: “掌门还等什么,趁他病,要他命,他手下也不规矩,常来侵扰,等他恢复伤势,可就不好了。” 许玄亦是同感,只道: “倒是需要抓住时机,早些动手,东密临近这地界,必须拿下。” 许玄声音坚定,最为重要的还是那口【冥毒火池】,若是真的还在,必须要拿下,至于之后进入巫荒,从东密方向走能更快回到山门,以为策应。 ‘罗河。’ 许玄默念这名字,定要拿下这巫人。 不远处,忽有一人驾着烟沙落下,正是许法言,此时急急过来,先是行礼,而后道: “师父,门中传来消息,樊供奉将要突破,情况有些不对,还请您回去看看。” 许玄闻言,稍稍皱眉,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当即同梁雍告别,驾雷离去。 梁雍挠了挠头,让下方的蛮人离去,转而看向面前身形瘦削,黄眸狭眉的青年。 “小子,要杀人了。” 许法言听及此话,明白这位梁护法意思,他看向巫荒方向,眼神炙热几分。 一旁的梁雍则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他自北而来,还未见过这般全面的修士,法术、符箓、炼蛊等等,几乎都有所成,十分少见。 只是这人是个不声不响的阴厉性子,梁雍不甚喜欢,要是那柳行芳在此,他还可以聊聊女人,如今同许法言倒是没什么好说的。转身离去,他向着守青营走去,独留身后一人在此。 —— 洛青外围,一处洞府,樊青竹闭关之地。 天上却有重云堆积,淅淅沥沥下起一阵暖雨,掺着血色,四周翠竹疯长,山绽放,但瞬息又枯萎。 众多禽鸟走兽来此,狐狸、野兔、麋鹿、云雀等等,喧哗不断,多有交媾之态,甚至是异种之间相交。 樊宴身着岚烟裙,如今是炼气四重修为,面有忧色,身旁静静候着一赤羽鹤,正是【燎灾】,刘霄闻离去,嘱咐让她照料这火精。 这鹤如今已有炼气二重修为,同刘霄闻性命相连,若魂玉一般,先前忽地有一阵萎靡,让山门众人都慌神,幸好如今又恢复精神。 樊宴原本清丽的面上带着忧色,轻轻抚着鹤羽,燎灾很是亲昵的靠来。 ‘师父.’ 樊宴看着四周异象,洞府中隐有澄白之水透过阵法溢出,隐有仙基波动传来,按理说此时樊青竹应当出关,可数日过去,周围异象越来越凶,洞内气息也渐渐弱下。 她已经托人去请那位许前辈来此,望着能出手相助。 天边一道雷光忽地降下,一着玄黑道袍的背剑道人下来,正是许玄,此时面色沉凝,看向这处洞府。 一旁的樊宴行礼,接着便开口问道: “前辈,我师尊如今突破怕是出了状况,仙基不稳,可也不敢破开阵法,不知如何是好.” 许玄看向四周异象,明显不对,便问道: “樊供奉未曾详细同我说过她修行的功法,不知是何仙基,神妙和生克如何?” 樊宴不敢耽搁,只道: “我师尊修行的是长云门传下的《育济普度法》,三品「化水」功法,修成的仙基唤作【慈心瓶】,主疗愈伤势,抵御邪害,亦有助长子嗣之用。” “此仙基喜蕴、藏、忌三精,畏煞避真,见不得庚辛,遇不得丙丁。” “这功法品级虽低,但也算是正法,修成仙基,本应是一派瑞象,如今却.” 许玄稍稍沉思,看向周边掺着血色的暖雨,大致明白缘由,这仙基本是生发、孕育的道统,樊宴却服了枚血丹,纵然助她凝聚仙基,但其中却藏着些血秽死气,同此道犯冲。 他翻手祭出一枚若白玉般的宝珠来,正是那化水之珠,接着吐出一口道火,缓缓祭炼起来,温润的法光渐渐笼罩四周,将云雨中的血色尽数炼去。 周围的异象渐渐恢复,许玄叹了口气,曲指一弹,一道剑气就将这宝珠破开,其中一道若玉浆般的暖液流出,许玄将其引渡入那洞府之中。 顿时周围的禽兽散去,洞府中仙基逐渐稳定,许玄看着那玉浆,认出是何物,是【琼华玉水】,是一道筑基化水。 仅剩一珠壳,许玄剑气涌出,将之磨碎,也引到洞府中,其中气息一盛,仙基波动逐渐稳定下来。 “谢过前辈。” 樊宴见师父终于无事,当即向许玄拜谢,神色激动。 过了少时,阵法开启,自其中走出一妇人,面色苍白,身旁有澄白暖流旋转。 “师尊!” 樊宴急急上前,扶起樊青竹,面上担忧。 “宴,我无事了。” 言毕,樊青竹看向许玄,那双姣好的眸子转动,几乎要黏在许玄身上,她柔声道: “谢过许掌门,取了这般贵重的灵物,青竹无以为报.” “樊供奉客气了,近日门派将要攻入巫荒,你可早些稳固好修为,届时还需你出力。” 许玄这话说的极快,言毕,瞬息化作雷光飙飞,只闻天边传来一声炸响。 樊青竹美目稍动,面上有些不甘之色,只是很快就掩饰下去,转而看向自家弟子。 “宴,我已修成仙基,只是欠着人家门派的越来越多,不知如何还清。” 她声音中含着些忧愁,一旁的樊宴会意,两人身上还肩负着光复长云门的重任,总有一天会离开。 樊宴声音低低,语气坚定,只道: “且先看着,为门中出力就是,师父修成筑基,【慈心瓶】虽不善斗法,但亦有神妙在。” 樊青竹此时已经好上不少,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感叹道: “当初虽是许掌门邀请我们留下,这些年却也未多加驱策,仅是在攻破那佛寺时出手。” “梁雍可是风光着,他斗法厉害,许掌门颇为倚重,我却.” 樊宴站在一旁,声音低低,似是在安慰师父,只道: “我那【化相女】也快治愈,届时便可为师父分忧。” 樊青竹稍稍臻首,目光却是落在那一旁的火鹤之上,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138章 中心 第138章 中心 巫荒西边。 瘴气四起,山中幽静,仅闻虫鸣,一众蛮人在山下驻守,面上皆纹金蚕,神色肃穆,各执骨兵。 诸多奴隶被押解过来,有蛮人,亦有离人,男女老少,都在哭喊求饶,以铁链拴住,被驻守之人拖着走向山上一处洞府。 洞府旁草木枯黄,无什么绿意,岩石叫腐蚀的坑坑洼洼,不甚平整,此地向阴,湿气极重,瘴气几乎就堆积在洞前,化为团团烟云。 这团烟云转瞬溃散,自其中走出一少年来,容貌清秀,唇红齿白,着紫金长袍,神情冷淡,稍稍扫视下方押运来的奴隶,有些不满,疑道: “这怎么越来越少,人都去哪了?” 下方负责押运的蛮人神色皆都惊惧,为首一人上前,炼气八重修为,此时战战道: “回禀金重大人,这地界人少,本地的部族都叫我等杀尽,西边又有仙道挡着,捉不来人。” “废物。” 金重脸上显出几分杀气,看向下方,曲指一点,那蛮人身躯顿时扭曲起来,四肢上浮现出各色病斑,变得浮肿,流着脓水。 四周看着的蛮人皆都神色凄惶,不敢多言,金重折磨下方蛮人许久,才收回法术,留下对方一条命来。 “大王如今需要血气疗养,你们再不出力,就用自己来肉身来填罢。” 金重声音冷冷,若寒霜一般,下方的蛮人领命,逃命似得离开,仅留一队奴隶在此。 这少年曲指一弹,一道白色丝线缠绕上来,将这一众哭喊的奴隶纷纷捆住,牵着向洞府之中走去。 洞府之中,一口血池居于正中,池前高筑一白骨祭坛,上立神像,青面,赤身,发为群蛇,交缠撕咬,裸身盘坐,胸前一点金亮,是只金蚕。 这神像通体以金铁铸就,三尺高,自远方遥遥有香火落于其上,缥缈不散。 金重随手一挥,身后奴隶瞬息就炸开,血肉剥离而下,向着那血池中落去,顿时洞府中血光一盛,那神像更是散出重重幽光,蛇发飘舞起来。 “主人,此次血气已经送来,鹧由部的人似乎已经改信,少有香火祭祀。” 金重声音恭敬,垂首向着那尊神像禀报近况,过了少时,洞府中便有一男子声音响起,语气幽幽。 “鹧由部本就有二心,我自中心退走,这一部的人便顺势投至【枢蠢】门下,待我杀回,就将这一部人尽数杀尽。” 下方的金重面上有些异样,低低道: “如今仅有老崖这一部的人跟着我等,无论是香火,还是血气,都收集的慢。” “不知主人还需多久能修复身躯,到时就可杀回中心,重夺灵山。” 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些阴狠气息,神像震动,血池沸腾。 “还需不少血气和香火,只能从仙道身上动手了,天毒山留下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这家把持「祸毒」一道的紫府功法,从未有外传,如今却给了机会,当要一搏。” “临近此地的仙道,你可打探清楚对方来历?” 这声音含着些质问的意思,下方的金重当即回道: “这家名为大赤观,山中仅有两个筑基初期,一个「震雷」,一个「至火」,掌门修成剑气,可称道几分,其余就是寻常。” “我已遣人相扰多时,不知对方会不会咬钩。” 洞府中男子的声音再起,带着些渗人的寒意,迟迟道: “等着就是,他若不来,我恢复半数之后,依然能杀过去,取来香火和血气。” “他要是来此,正合我意,就地诛杀,再将这群仙修捉来,用处不少。” “我就不信了,这地方的仙修,难道人人都和那朱虞城一般?” 提起此名,这男子的声音中隐含着几分怒意,似咬着铁一般。 下方的金重不敢回话,生怕惹怒这位主人,他们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本联手占下一处灵山,却被朱家人打退。 现在想起那座元磁神光涌动的山岳,金重只觉心悸,当初若不是飞遁的快,恐怕性命不保。 如今罗河亦是受伤不轻,法躯被毁去大半,要借着香火血气重塑,这事情可都是这只金蚕来操办,劳心劳力。 下方的金重告退,洞中血池和神像恢复平静,再无声息。 —— 洛青,天青峰上,居真殿内。 许玄一众人正在此商议,如何拿下东密临近的这地界。 痴心山紧邻东密,再往东便是罗河所居之处,更是那口火池所在,如今巫荒动乱,正是前去的时机。 殿中共有五人,许玄、温思安,剩下的便是梁雍和樊青竹,王习微坐镇山门,这次还是同先前攻打莲寺分寺一般。 “如今还不知道罗河具体有什么手段,伤势如何?” 许玄声音低低,要想拿下此人,这才是最为紧要的,知道对方修的是何仙基,有甚术法和法器,便可提前应对。 毕竟是位筑基后期的修士,不容小觑,这类巫祝道的修士以手段诡秘多变而著称,罗河能在巫荒立足这些年,自是有不少手段,更得过天毒山提点。 “或许可捉来几名蛮人修士,或多或少,都能打探几分。” 温思安声音低低,她坐在许玄身旁,稍稍昂首,看向对方。 “熊有奇派来的蛮人还在,只是这些消息,也只有筑基才清楚,他们这些炼气知道的还是少。” 许玄皱眉,先前他已经问过那召雀,对方也就知道罗河的修为,以及篆养一金蚕,别的什么却是一概不知。 一旁的樊青竹开口,低低问道: “若是遣此人进去,让他多打探些消息,看看能否搭上哪位筑基的线,可行否?” 许玄一叹,他早有此想,却不可行,只道: “不是这么容易的,此人恐怕早就叫罗河注意到,如今是不敢再入巫荒,避难似的在东密待着。” “我看如今还是先将痴心山一带占下,再去试探这巫人,让他不得安心疗伤,之后一举拿下。” “我祭出【恒光】,梁护法动用【九火浮屠】,都可轻易拿下筑基中期,就是后期修士也能抵挡,如今先试探,若是此人不行,直接打杀。” 这话语中隐含杀意,许玄接着吩咐,届时由温思安领着守青营的门人,应付蛮人,山中三位筑基去试探罗河状态。 众人领命,各自离去,殿中又只剩许玄在。 ‘可惜了,若是天陀在,向着那边看一眼,便可试探出虚实。’许玄稍稍叹气,有个紫府帮着勘察四野,当真是一等一的好用,这些筑基行事,都是一览无余,罗河什么情况,修的什么,让那老妖一看便知。 内视气海,天陀所化的海如常,先前有一阵忽地生变,日光、月华和辰辉从中生出,旋转而升,化作一股精气冲入许玄气海之内,夯实他根基。 【洞化剑匣】之中,若白玉般的剑意始终流转,源源不绝,若江河倾泻,先前那道真君剑意已经消散,再无踪迹。 许玄细细体会着师父留下的剑意,他这些年来从中悟得不少剑理,对剑炁理解更为精深。 仙基之中,那方剑炁凝成的劫池已经彻底成形,悬于气海顶上,藏于上霄雷云中。 【降雷泽】如今有三道【玄象】,一道借剑炁成的【伪象】,正是【劫心池】之兆,若是对敌,也可随心动用。 ‘若是修成剑意,这方劫池恐怕就能彻底变真,届时这仙基有四道玄象,就是六品的级别。’ 许玄有感,隐隐能窥见那道瓶颈,如今他欠缺的正是在生死之间厮杀,验证剑道。 能感受到瓶颈,这已经足够让他心喜,剑意玄妙,只能自悟,如今有感瓶颈,就代表前方有路,已是多少人求不得的境界。 此次入巫荒,许玄手中最大依仗便是师父遗留的这道剑意,筑基后期也难抵,但他并不愿轻易动用,毕竟是师父所留,对许玄有特殊意义。 稍稍检点物品,许玄识海之中,两道有些虚幻的事物显化,周围有清气环绕,束缚着。 一道是那【鱼幽令】,这东西好像和地府有关,无形无质,能演化为各色刀兵,炼气上品,专克神魂。 这法器操纵极难,许玄研习过天陀传下的【小千心印】,如今筑基,才可随心动用,若是斗法,抽冷祭出,刺向神魂,十分阴毒。 另外便是那幅【天蓬诛魔图】,落于许玄识海之中,他正在尝试观想这幅道图。 如今已成功观想出一名执剑的天兵,气度威严,周身雷火交汇,电蛇奔走,同血光化作的魔形拼杀。 剩下的许玄再无力观想,坐镇雷车之上的那位,以及那勾连九州的妖魔,这些事物都不是他如今识海能观想而出的。 这般修行之法,是许玄自己琢磨出的,或许早有流传,只是他不知而已,如今气海中已经足够神妙,许玄便想着将识海也修行起来。 气海主管法力积蓄,识海则关系术法,观想出这名天兵,许玄真切感受到自身雷法稍有提升,果然玄妙。 ‘若是想将这道图全部观想出来,恐怕需要紫府才行。’ 许玄心思一转,催动起上霄雷云来,其中的眠雷虫聚合,丹霆飞出,两者渐渐会和,逐渐同这天兵的观想图融合。 一尊杀气腾腾的天兵便自上霄雷云中走出,飞至雷泽中的披甲神人旁,听候调令。 ‘这才是【上霄雷云】真正的功用,遇到这幅道图才显出。’ 许玄心中感叹,这等变化,还是自他观想成功之后发现,所观想道图能同【上霄雷云】中的雷性相会,显化神异。 如今上霄雷云中也就仅有【眠雷虫】,【丹霆】,以及那道【瑞雨霆】,这道霄雷入住雷云,所化为一青雀。 ‘若是能完整观想出这幅道图,寻来足够雷性引渡,岂不是能效法上古,雷部诸将随行,【降雷泽】有显化之能,自己坐镇雷局,便若古代雷宫诛魔。’ ‘篆文中记载,上霄雷云本就是效法雷部诸将,先前无这观想图,我却是未发觉此物真正用途。’ 许玄眼神沉凝,先前他一直关注【洞化剑匣】,却是有些轻视【上霄雷云】,毕竟雷性难寻,少有动用。 如今看来,只要寻来足够多的雷性,此物对斗法加持,更为直接、强横,并不差【洞化剑匣】分毫。 ‘是个无底洞,真想显化出雷部诸将,不知要多少雷道的精怪、灵性和法器,烧钱至极,紫府都难供的起。’ 许玄稍稍叹气,以他如今的身家,显化出一尊天兵都是极限,更别提什么仙将异兽、雷公电母之类。 收起心神,许玄琢磨起罗河的身家来,身为筑基后期,想来灵物有不少,再加上一口火池,应当足够填补门中宝库。 —— 巫荒中心,天毒山昔日所在。 最中心一片空虚,再无一物,天毒山已经离开,遁入太虚之中,再无生息。 旁边共有九座供卫的灵山,灵气充裕,仙光道道,各有神异,灵秀非凡,远胜原上各家的山头,仅有陈家能比拟。 如今已有六座灵山有人入主,剩下三座还在争斗之中,喊杀震天。 朱家已经占下灵气最盛,出产最多的一座灵山,其上草木不盛,多有元磁神光涌出,无人敢来相扰。 一身着墨黑华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顶峰之上,鹰视狼顾,正是朱虞城。 他气势显露,整座灵峰都跟着共振起来,山中飞禽走兽皆都噤声,四周不少人更是收回目光,不敢窥探。 “父亲,【崇希山】已经布好阵法,派族中子弟去各处镇守,如今可要准备搬山之事? 侍立在后方的男子开口,面容同朱虞城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威严阴沉的气息,正是朱元蕴,朱虞城的亲子,此时已是筑基修为,神色恭敬。 “不必,就在此地等着就行。” 朱虞城语气平淡,扫视而过,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远处喊杀震天的蛮人。 身后的朱元蕴面上露出几分不解,父亲从未和他讲过这些谋划,纵然心中疑惑,他却不敢多言。 ‘为何还耗在此处,总不能在巫荒设个分家?’ 朱元蕴猜不到父亲所想,按他来看,灵山到手,就该撤走,这巫荒也没什么好待的,倒是父亲,分明可以出手多打杀几名筑基,却仅占一座灵山,不知为何? 朱虞城目光一转,看向天毒山离去的空地,仙基稍动,【涿野南】显化破障观真之妙。 原本空空荡荡的中心地界,似乎有几尊高巍的金色影子,摇晃不止,香火如瀑,自太虚中浇筑在这几尊金身之上,无数久远的祈愿之声传来。 朱元蕴,以及周围的巫人都一无所知,仅有朱虞城看出此地的神异来。 ‘香火神位。’ 他在心中琢磨着这事物的名字,接着这位朱家家主抬头,看向天上,眼中一片漠然。 ‘总有一天。’ 朱虞城神色冷冷,山上元磁之光随念而动,身后的朱元蕴眼中有些惊惧,看向自己的父亲,对方近在眼前,却又像远在天边。 今天太累了,心慌,只更了4000字,明天会加更补上。 (本章完) 第139章 痴心 第139章 痴心 巫荒,痴心山。 山势低矮,环着一处深潭,潭中腐水积聚,粘稠若油,潭边岩石密布孔洞,天上偶有飞鸟经过这处深潭,瞬息便落下,叫潭水消蚀为白骨。 山中多有蛮人在此驻守,都不愿接近那处【腐涎潭】,修为低微的,若是盯着这潭水看的过久,不由自主便要往其中跳去,仅有炼气才能抵挡。 山外,数百蛮人搭起座寨子,在此驻守,旁有不少异兽毒虫,任其驱策。 自东密方向,巡逻的归来,共有二人,缓缓向着寨子方向走来,两人身穿兽皮,一者似乎受伤不轻,由另一人搀扶着。 驻守的蛮人高声疾呼,以蛮语问话,若鸟雀叽喳。 下方的两人已经走到寨前,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上方驻守的蛮人面上渐有疑惑之色,再次问话。 一片寂静,周围虫兽不安的嘶吼起来,寨中的蛮人都注意到归来这两人,察觉古怪。 气氛越发紧张,下方一人向前一步,轻轻将那张易容所用的面具摘下,抬首看来,黄眸明亮。 寨中传来惊呼,在场的蛮人都明白此人是谁,脸色皆变,有人拿出阵盘,要开启阵法,有人驱策虫兽,要堵住去路。 许法言神色平平,取出一绘着电纹的青皮葫芦,轻轻一拍,蝍蛉涌出,数近半百,为天青色,翅薄体狭。 这些蝍蛉冲天而起,咬着符箓,符上火气汹涌,艳艳烧着一缕地煞火,顿时天上像是升起一个个灯来,灯飞的极快,赶在阵法合拢前落入寨中。 一只只蝍蛉精准的落在蛮人上方,将火符贴在对方颅顶,瞬息爆开,地煞火席卷整个寨子,不少修为低微的蛮人当即身亡。 【速行蛉】和【炎光符】都不过胎息级别,但许法言用的极为巧妙,瞬息而动,两者结合,打乱对方阵形。 柳行芳此时动身,取下面具,换上一身宝蓝法衣,驾着雷光,冲入敌阵,银白长剑上锋锐的剑元踊跃,直直斩向拿着阵盘之人。 几名炼气三四重的蛮人围堵过来,柳行芳怡然不惧,剑光翻飞,斩出数道雷霆,目标正是那阵盘。 踱光法衣上天马踏云,他脚下雷光一盛,冲至前方,避开周边的法器、毒虫,剑指阵盘。 剑元延伸而出,锋锐无匹,在场的蛮人脸色一变,祭出骨兵,要护住阵盘。 几人联手,那法剑斩碎几件骨兵之后,果然一滞,在场的蛮人松了一气,忙唤人开启阵法,却无回应。 一枚青紫色的锡丸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激射而出,滴溜溜转着,将那阵盘之人的心窍打个对穿。 紫雷炸响,锡丸迎风便长,化为一巴掌大的飞剑,向着那阵盘斩去。在场的蛮人惊呼出声,此时却是柳行芳拦着众人,剑元涌动,挡住去路。 罡音飞剑发出清越的剑鸣之声,紫雷落下,瞬息将阵盘破坏,柳行芳向天高呼。 “阵盘已毁。” 自东密方向有一青木宝船飞遁而来,一群修士自船中走出,正是守青营的人,杀气腾腾,当即同这些蛮人厮杀起来,势如破竹。 柳行芳杀得兴起,盘魄剑上风云涌动,狮虎怒吼,【大震祈雷光】环绕剑身,随着剑元肆意挥洒,将一名炼气四重的蛮人斩首。 他孤身凿阵,一人独战数个炼气蛮人,剑鸣若雷音,让在场的门人都为之侧目。 山寨、木楼失火,烧的倾塌,火光冲天,周围蒙着的瘴气散开。 一黄眸男子闲庭信步,走在火海中,蛮人的血浸红山野,惨呼阵阵。 许法言端举着那青皮葫芦,驱使蛊虫,祭出符箓,并不亲自动手,但所杀蛮人,恐怕是在场第一,效率极高,身上却不沾一滴血。 烟尘窜起,旁边的一具尸体忽然暴起,是名炼气四重的蛮人,眉眼含煞,躲藏许久,就为杀了眼前之人,对方懂得蛊符二道,威胁极大。 这蛮人身形健硕,双手握着一狼牙大棒,狠狠砸来,携着恶风,他身上黑色咒文涌起,精血燃烧,欲要搏命,威势极盛。 眼见对方避无可避,这蛮人脸上显出凶戾的笑,养蛊、画符,这两道的修士若未成仙基,都怕近身,对方这般轻敌,就要死在此处。 许法言眼眸一转,身子未动,翻手握住岳峙,这柄元黄钝尺逆势上挑,将对方的狼牙大棒稳稳接住,法器相击,掀起的劲风让周边火势一低。 这蛮人双手一颤,只觉一股沛然大力冲起,震得他虎口开裂,那柄钝尺一点点将他的大棒架起,自下方露出一对黄眸来,让他心惊不已。 许法言稍稍催动【玉血心】,这秘术他已经入门,血气一盛,手中元黄钝尺将对方法器挑飞,随意挥砸,毫无章法,好似稚童舞棒一般。 对面的蛮人憋屈至极,比拼气力,竟然是自己落了下风,对方那钝尺重若万斤,直直打来,他只能抵死招架,动弹不得。 如同打桩一般,这蛮人下身陷地,狼牙大棒碎裂,双手被震得粉碎,岳峙砸下,这蛮人的头颅当即稀烂,死的不能再死。 许法言环视四周,观中的门人稳稳占据上风,几位长辈未曾出手,守青营就快拿下此地。 山中一团黑云冲天而起,竟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蚊组成,其上站着一名老巫,面色不善,佝偻着身子,穿着一身形制古怪的黑色长袍。 这老巫怒吼一声,正要下去,气息显露,已是炼气八重,一旁的青木宝船上走出一女子,驾着雨云,神色清冷,执剑杀来。此次行事,对方筑基不动,观中也不会先出手,守青营正需历练,刚好拿这些蛮人试剑。 温思安握住雨思,【闻雷喜雨观】先行祭出,云雨悬天,轻雷鸣动,甘霖洒落,雨丝中杀机重重,将那老巫包围。 剑身轻颤,天青色的剑元在其上吞吐不定,缓缓起剑,周边雨丝汇聚,将她身形渐渐遮掩,空明之意自生,行迹难寻。 正是《商羊闻雨法》内藏的一道三品法术,【空雨渡】,是借雨藏身,纠缠困杀之术。 雨思剑在云中穿梭,行迹难辨,温思安的身形更是彻底隐没,一股杀意直抵这老巫眉心。 那老巫见着剑元,面上惊疑,周身黑蚊发出尖锐鸣声,手中举起一面小旗,萦着血光,是件炼气中品的法器,挥舞间有道血河倾泻而下。 黑蚊落入血河,变为渗人的血色,每只足有人头大小,瞬息飞出,在雨中穿梭,疯狂的寻找着温思安的身形。 这老巫则将血河绕身,防备起对方的剑招来,雨势愈急,若天河泄闸一般,周围的血蚊嗡鸣不止,但始终寻不到对方身影。 一道宝符自云端落下,若灵峰飞举,镇压而下,其上为【上接碧落,下临黄泉】,「艮土」镇压之力落下,让这老巫周身血河一滞,暂失神异。 “筑基符箓!” 这老巫惊呼出声,雨丝飘舞,一道身影自其中走出,剑元吞吐,使的是【长气行云】,来势极快,法剑直直钉在对方心窍。 温思安收剑,轻轻一振,剑上血污尽去,她抱剑而归,下方门人欢呼起来。 一道金光自东边涌起,瞬息破空而至,携着一股阴冷、病疾的气息,速度极快,直直向着温思安背心之处冲来。 温思安感到身后一阵恶风,【不系舟】上,一柄玄黑色的法剑冲出,携着雷光,天音轰鸣,将这金光斩的倒飞。 丹霆化作雷隼,落于温思安肩头,那双紫意朦胧的眼睛向前看去。 此时那道金光显出原形,为一金蚕,足有一指长,金铁铸就,通体鎏金,此刻震动不已,迅速回遁。 自东边山野中缓缓显出一人身形,是一容貌清秀的少年,着紫金袍服,气势显露,是筑基中期。 他踏着金光,将那金蚕像召回,面色不善,眉宇间杀意涌出,笼罩整片痴心山,让下方的修士和蛮人都不由窒息。 “大赤观主何在?我乃【罗河】巫王手下金重,还不出来。” 金重神色倨傲,背着手,看向那艘青木宝船。 ‘修成剑气又如何?让我来称量称量。’ 对方青木宝船上一团黑火冲天而起,迅速飞至东边天空,和金重对峙起来,是一疤脸汉子,嘿笑道: “你个畜生,摆什么谱,让你梁爷爷来会会你。” 金重看去,见是个筑基初期,恐怕是那什么护法,当即冷哼一声,嗤笑道: “让你们观主来。” 回应他的是一柄金环兽首大刀,莹白的刀元笼罩其上,携着黑火斩下,气浪翻滚,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金重自黑火中遁出,眼神眯起,手中金蚕迎风便长,疫病气息笼罩四周,金蚕身上有千百金光,化为金刺,激射而出。 有些落到山上,刺旁便生出各色霉菌,蛮人、修士,一旦接触就是浑身溃烂,下方当即止战,躲避起来。 梁雍鼓火,将道道黑火握于手中,对着一吹,纷纷炸开,气浪滚滚,火焰四射,同那金刺对撞。 金重面色沉凝,对方实力恐怕不在他之下,让其有些心惊,这少年轻指金蚕,高呼道: “一变。” 这金蚕顿时化形,生出双翅来,鼓荡邪风,将团团黑火吹走。 金重不敢大意,翻手祭出一柄白骨打造的匕首来,是件筑基上品的法器,其上黑色咒文涌动,对准梁雍。 梁雍看向金重,嘿笑一声,露出满口白牙,面上疤痕狰狞,手中托起一座九重骨塔,漫天黑灰之火笼罩而下,极为摄人的波动自塔中传出,将振翅的金蚕镇压。 “古法器!” 金重厉呼一声,无数黑灰之火自塔中涌出,冲到他身旁,空气燥烈,硝硫气散。 轰鸣声自云端传来,山石跳动,下方的人叫震的耳鸣,天上一道金光气息委顿,向着东方奔去。 丹霆长鸣一声,携着汹涌的雷光冲天而起,剑气如虹,向那道金光斩去,杀机重重。 (本章完) 第140章 咒言 第140章 咒言 剑出,天开一线,惊雷阵阵。 金重脸色煞白,他是金蚕化形,本就以法躯坚韧见长,刚才那黑火也只是让他气息委顿,不过受些轻伤,可这法剑飞来,真是要命了。 他身化一道金光,金蚕重归身上,这本就是他的蜕皮,此时用来护体,可一股寒意却自背后升起,神魂都震颤起来。 丹霆来势极快,携着雷光,动有天音,炼入【光河金】的剑身已经化为玄黑之色,上有北斗星纹,天罡星明亮,杀机飘摇,锁定金重。 ‘好生强横的灵识。’ 金重咬牙,燃烧精血,周身金光一盛,以为护体。 丹霆长鸣,一寸一寸迫近,金重心中发寒,避无可避,身上金光不断被消磨,再无法可挡。 剑气倾泻而下,金重气息一降,护体法光彻底被破,他脸上骇然,惊呼道: “主人!” 东边的山野中,一只由黑色咒文组成的大手深处,香火金气环绕,狠狠撞在丹霆之上。 雷光汹涌,同无数黑色咒文冲击,仙基施威,黑色咒文化作囚笼,不断磨炼这柄法剑。 剑气如虹,扶摇直上,冲开咒文,丹霆目标始终指向金重,遥遥一斩,正对气海,黑色咒文再度变化,为一蛇发青面,赤身盘坐的神像。 两者冲撞,齐齐散开,一道剑气却仍激射而出,斩开金重法躯,这少年吐血昏死过去,被那神像托举接住。 咒文收回,神仙消散,金重仅剩一口气,被拖着带回,一男子之声响彻山野,语气幽幽。 “许观主,你破我山门,伤我灵兽,可还讲一点道理?” 丹霆化作雷隼,飞回不系舟旁,许玄仍坐舟中,此时开口,笑道: “罗河道友这话可无什么意思,你的人也常来东密侵扰。” “我和痴心山的【痴檐】道友是故交,你伤我好友,占其山门,你说我该不该管?” 罗河听及此言,语气冷冷,声音自东边传来。 “许观主还真是讲义气,熊有奇叫我打退时没见你的人,如今他已走,你却要帮他出头。” 许玄语气平淡,声音低沉,舟边有雷音响起。 “罗河道友,你如今自行退去,还能留着性命,我只要灵地。” 罗河的声音再度响起,未曾有什么怒意,只道: “我久未出手,许观主若想试试,可来我闭关之地,一同论道。” “过不来几日,我自会前去。” 罗河不言,收回咒文,显然已经放弃痴心山。 下方的蛮人溃败,痴心山已经叫占下,东边就是罗河闭关的山头,两者相隔极近,正对望着。 许玄驾雷落下,这地方原本是熊有奇的地盘,如今这蛮人已经逃往大礼,舍弃此处。 他环视一周,此地并无什么灵物,显得寒酸,仅有一口深潭,差几名俘虏的蛮人来问,才知这潭名【腐涎】,是「元毒」一道修士的资粮。 ‘【赤斗蜈】便是「元毒」一道的仙基,修行之气正需毒火孕育,【冥毒火池】若到手,气就有了,现今还有口【腐涎潭】,资粮也有。’ 许玄站在潭边,稍稍沉思,先前不让门人修行这仙基,主要是怕长生观和天毒山察觉,惹祸上身。 如今华原真人被火鸦打得离开山门,天毒山更是直接搬走,倒是不怕这两家来问,来历也可借巫荒遮掩。 ‘五品仙基,和【降雷泽】一级,巫荒也有类似传承,只是品级和玄妙不如这《观毒持蛊真法》中记载的。’ 修行「元毒」成不了紫府,但这却不是主要困扰许玄的,「元毒」仙基有缺,【檐下痴】是影响心智,他心代己,【赤斗蜈】则是好斗争狠,凶性自生。 ‘巫荒之中,「元毒」一道的资粮颇多,打入中心,夺得灵山,供养一人修成【赤斗蜈】应当无虞,只是这人选.’ 许玄自觉最好的办法,就是赐下那道【五毒】篆文,约束心智,择人修行,可这篆文这些年未曾有什么动静,实在是可惜。 门中胎息境界的真传,仅剩两人,承言和舟渡,却都不适合修行,一个要继承炼器传承,一个性子怯弱。 “师兄。” 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沉思,温思安走上前来,眉眼柔和。 “思安来了,可问出罗河的情况了?” 许玄转身,此战俘虏不少蛮人,正是要摸清罗河的情况。 温思安秀眉一转,稍稍走近几步,柔声道: “是有些消息,这人是筑基后期修为,擅长咒杀之法,修成的仙基唤作【乱神语】,善驱鬼怪,言出异生,以诡变闻名。” 许玄顺势牵住温思安素手,笑道: “这仙基听来不善斗法,就是些阴狠手段需防备着,这些散修巫人法器、功法和秘术都是平平,比不得天毒山。” “待我杀进去,就可直入中心,为门中取来灵山,届时我门也算一处宝地了。” 温思安眉间却仍有忧色,低声道: “毕竟是位筑基后期,不可小视,那些蛮人还说,这罗河在收集香火,不知有什么谋划?”许玄闻言,心念稍动,香火愿力,一般都是释修要来取用,或者是仙修凝性时借力,这巫人收集此物作何? “恐怕还有些手段在,我注意着就是,怎么,担心了?” 许玄笑着看去,温思安稍稍垂首,不去看许玄,只是手握的更紧些。 过了少时,温思安松开手,看向许玄,眼若秋水,低低道: “我还需处断此间事务,先离去了。” 言毕,温思安御风而走,仅留一阵冷香。 许玄回头,先前那金蚕是个架子,一戳就破,可罗河的手段却不能轻视,巫术多变,需要防备。 “师父。” 自外走近一青年,剑眉,着宝蓝法衣,是柳行芳,此时气息未平,沉声向许玄行礼。 “行芳来了,如何?平日里可未有这般战事让你试剑。” 这次攻山,柳行芳出力极多,深入敌营搏杀,夺得先机,众人都有见证。 柳行芳面色感慨,银白法剑跟着轻鸣,他笑道: “生死之间,到底不同,容不得思虑什么,所能依仗的只有手中法剑。” 许玄看来,目光中含着赞许,沉声道: “不错,你修成剑元,已是同辈之先,如今痴心山已破,你先回山,领枚丹药服下,增长修为,准备闭关突破四重。” 柳行芳领命,就此退下。 门中如今虽宽裕不少,这类增长修为的丹药还是少,基本都是自那【见青铺子】中买卖来的,剩不下几枚,也就堪堪给几人服用。 ‘丹药、灵脉和传承,这些对修行速度影响也是极大,财侣法地,缺一样都差的远。’ 洛青的灵脉实在是差,拖累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修行,许玄自付若是在原上自小修行,筑基时间应该还能往前不少。 ‘先去搬座灵山来,也算是关系门中代代传承的大事。’ 正想着,外面又有人来,许玄一看,是对黄眸,当即笑道: “法言来了。” 许法言行礼问好,语气恭敬,他身形瘦削,此时身着观中的道袍,一身玄黑,上绘火云。 “我传你的那道「血炁」法术,练的如何了?” 许玄先前在不系舟上,感应到法言催动【玉血天心术】,显然已经入门。 “回禀师父,已经于气海中成功凝心,增长血气,加持法躯,神妙非凡。” 许法言沉声回道,师父传下这法术端的厉害,就是那道四品的【玄羊夷元定光】也难比,越是修行,越觉神妙,不知是自何处得来。 “好,这几日你便在此驻守,也多磨练些,巩固修为,倒是不急着闭关突破。” 许玄却想着让这位弟子多夯实根基,以免修为增长过快,有些虚浮。 许法言低声应了,领命退去,离了此地。 许玄驾雷而起,云端之上,梁雍和樊青竹都在,遥遥看着罗河闭关之地。 “观主。” 两人齐齐呼道,许玄点头,看向东边山野,沉声道: “那金蚕修为平平,罗河却是手段多,擅长咒杀,驱策鬼神,梁护法,你不擅防备这些,当要小心。” 梁雍点头,「至火」正面斗法极强,但不善防备这些诡秘手段,此时笑道: “这些巫人手段是多,但我们三人联手,想来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一旁的樊青竹有些惭色,她是服血丹突破,根基浅薄,功法秘术也差,此行主要是为两人压阵。 “明日就攻入罗河洞府,那金蚕叫我剑气所伤,正是他虚弱时,一举拿下。” 许玄声音冷冷,看向东边,若是这罗河仅是如今表现,他自觉能拿下此人,但有个疑惑,此时还未解开。 ‘这人要香火作甚?’ 对方仍旧未退走,显然是有些底气在,不知还藏着什么手段,对方使出的咒文旁更有香火金气环绕,不知是何等秘法? 东边山野,一片寂静,并无什么声响传来,仅余虫鸣。 明天再加更,燃尽了已经。 (本章完) 第141章 神像 第141章 神像 天边,青木宝船高悬,梁雍手持九重骨塔,黑灰之火自第九重洋洋洒洒自空中落下,飘然落于山野。 一重接着一重的爆炸声响起,山根震动,地龙翻身,一朵朵饱含硝硫气息的烟云窜起,气浪将瘴气冲散,下方蛮人的哭喊、奔逃之声不绝于耳。 下方的布置的阵法竭力运转,笼罩山野的阵纹荧光明亮,在做最后的抵抗,但功效甚微,巫祝不擅阵法,远差于仙释两道,罗河又能布置下什么高明的阵法,不过架子罢了? 筑基动手,这些炼气的蛮人毫无还手之力,那座洞府却依旧紧闭着,未有动静,叫滚落的山石掩埋。 梁雍有些疑惑地看向下方,这罗河还不出手,是真的跑路了,还是铁了心要当乌龟? 正当他再度运转法力,九火浮屠八重处渐有乌青之火喷涌,这火极为凝练,纷纷贴合到那处洞府上,若附骨之疽,阴燃起来,有女子哭骂之声响起。 九火浮屠第九重为【矾伏火】,黑灰混杂,是古代丹师所留,极为爆烈,以无拘著称,八重则为【相妒火】,是猜疑、妒恨之火,相传出自某位帝家后宫之中,阴燃法力,杀机内藏。 如今梁雍能动用的,便是九火浮屠塔中这两道筑基灵火,皆是「至火」一道的筑基灵火,内藏于九火浮屠之中。 下方的洞府再也不堪这番狂轰滥炸,整座洞府被梁雍掀开,自其中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古法器,让你个筑基初期来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罗河终于出声,未曾有什么情绪,随意说道。 梁雍嘿笑一声,正待占些嘴皮子上的便宜,不想罗河话语刚落,这疤脸汉子就觉两臂酸软,脚下一虚。 他的指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蠕动不止,这东西无形无质,梁雍催动【相妒火】,欲去焚烧,效用却不大,咒文化为各色狰狞毒物、鬼怪,消磨他身上血气和法力。 身后澄白之水涌出,化为一宝瓶,将梁雍护住,渐渐隔绝那咒文侵蚀,樊青竹自舟中走出,为梁雍恢复伤势,面色有些凝重。 【慈心瓶】本就是个寻常仙基,仗着抵御邪害之能,勉强可同罗河的咒文相持,可对方要是再施手段,樊青竹自觉难以应付。 自洞府中继续传来那道声音,此时似乎有些意外,低低道: “还有个「化水」筑基,根基虚浮,是来送死的?” 言毕,那具咒文所化大手再度显现,向着天上二人抓去,香火金气勾连其上,同樊青竹所化宝瓶对撞,顿时宝瓶溃散,天上下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暖雨来,地上草木盛长。 梁雍怒斥一声,塔顶的白鬃狮子怒吼,九火浮屠第七重,一枚黑色丹丸显化,乃是这浮屠塔的神妙,【灼忿】,火怒而凝,有增长诸火威势的妙用。 黑灰、乌青二火受这火丹刺激,熊熊燃烧,合向那咒文大手撞去,气浪滚滚,砂石漫飞,草木倾倒,四周空空,再无什么活物的声响。 烟尘散去,罗河所在洞府终于露出全貌,一口血池正在其间,极为平静,无一点波澜,池前为一白骨祭坛,坛上供着一青面赤身,蛇发狰狞的神像。 身着紫金长袍的少年侍立在一旁,此时伤势已好,冷冷看向天上二人。 “金重,进去吧。” 罗河的声音自血池中响起,金重恭敬地回道: “谨遵主人法旨。” 接着这少年身形渐渐萎缩,衣袍落下,一金蚕飞出,融入这尊神像之中,香火金气涌动,渐渐笼罩住祭坛上下。 “及我司祭,必以三牲。” 罗河的声音响起,血池涌动,逐渐融入这尊神像之中,此像迎风便长,足有三人高,立于山野之间,气息骇人,黑色咒文若水波一般在其身旁涌动,极为恐怖的气息自上传来。 此时这名巫人的气息,已经实打实停在筑基后期,胸腔一点金亮,乃是那只金蚕,正在不断吐纳香火,凝聚神躯。 这神像张口,诵起咒来,蛇发翻飞,身旁的咒文凭空消散,然后落到上方二人身旁,樊青竹想要再以仙基抵挡,但这尊神像却无一点邪气,【慈心瓶】止邪之用难发。 许玄这时出手,他大致已经看清罗河的路数,这尊神像,只是类似法身一般,借香火血气凝成,却非如辽国那般是真正的神道之躯,仅算是淫祀野神一类。 ‘「祸毒」和鬼神相关,剩下两巫又如何?’ 许玄心思稍沉,他听过辽国神道昌盛,不想今日遇见这类修士。 玄黑的劫池显化而出,沧桑古老,岩刻上雷雀长鸣,电蛇奔走,劫罚之意笼罩而下,自这道【伪象】凝成,许玄还是第一次动用,此时才觉出神妙来。 这方劫池上应【劫心池】,同「社雷」相近,杀力极盛,内合剑道,【降雷泽】是我居雷泽,身化神圣,【劫心池】便是代天行罚,司正纲纪。‘大泽升天,化为雷池,或许是古时雷宫旧事,才有这仙基之变?’ 许玄伸手上握,恒光携着汹涌的雷火之气,自劫池中降至许玄手中,丹霆、幽泉于劫池之中盘旋不定,度化雷光。 恒光已是古法器,自从上次遭真君御使,许玄观摩至今,只觉更有神妙内藏,当下拔剑,持正,立斩而下,雷火冲激,剑气却从正反两方同出,杀至这神像心窍和后脑。 正是恒光的神妙,【镜返】,八方古剑震动,若明镜般的剑身上金阳高悬,光耀四野,便可将剑气、法力同时引渡至两个方位,增幅叠加。 两道剑气若长河泄洪,携着紫雷破空而至,瞬息凿在这尊神像之上,化作无数狰狞毒虫的咒文同剑气碰撞起来,消蚀、斩杀,两股力量纠缠起来。 “来的好,剑气我也见识过,看看许观主的如何。” 罗河的声音依旧平淡,似乎有些把握在,这神像胸前金蚕明亮,香火之气卷积而下,将其神染得金亮。 这尊金身轻叱,一柄白骨匕首上浮,渐渐增长,化为一柄骨刀,若某种兽骨打磨而成,正是先前金重所用的筑基法器,足有筑基上品。 剑气穿凿于对方金身上,斩出道道深痕,罗河不敢硬抗,手持骨刀,黑色咒文凝聚,同许玄剑气对拼起来,两人缠斗起来。 ‘哪里的怪胎。’ 罗河有些心悸,对方斗法之强,远超他所想,器艺、秘术和法器颇为不凡,如今他还占上风,全靠修为积攒和这金身神妙。 ‘寻常仙门筑基也不过如此,恐怕那类嫡系种子,或是专意培养的打手,才有这般实力,若是此人修到中期,我还真要避退。’ 罗河金身光芒一盛,雄浑至极的法力横压而下,这尊神像乃是集结鹧由、老崖两部落数万人的香火,以及金蚕蜕变的神妙,仅论法力,对方三人加起来都不如他,这便是罗河自信所在。 任你器艺再高,法器再妙,也不过若小儿持剑,斗不过自己这尊金身,就是要凭借法力将对方三人镇压。 周边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若笼罩而下,将三人彻底围困其中,神像的法力肆无忌惮的挥洒,胸前金蚕不断激射出金光,疫病之气充斥山野。 樊青竹祭起一宝瓶,却只是炼气上品法器,但正是「化水」一道,算是正合她的仙基,白水溢流,温暖、生发之意笼罩几人,护佑法躯和心神,若稚子归于母怀。 梁雍怒斥一声,再度打出那枚【灼忿】,引动两道灵火,汹涌烧来,同漫天咒文相抗。 许玄持剑,劫池之中,丹霆和幽泉旋转不定,雷池中心,劫罚之意不断凝聚,许玄握紧恒光,剑气纵横,格挡住对方骨刀。 【天鼓】响起,雷音重重,这道法术本就有壮威、滞敌的妙用,许玄叱声不断,并未像上次那般击鼓而鸣。 天音激荡,笼罩上这尊神像,许玄神色冷冷,他在找罗河的伤势,对方既然避退中心,迟迟未归,那就说明伤势未好。 许玄虽然未见过朱虞城出手,但对方当年可是和自家师父齐名,能和修成剑意的筑基相提并论,个中厉害,许玄自然知晓。 果然,天鼓鸣动之下,虽然攻势不强,但却查探出这尊神像一处薄弱之地,正在胸口,那只金蚕下方。 「元磁」似乎和雷霆亲近,许玄能感知到,在那金蚕之下,有一道极重的元磁之力潜伏,同整具神像不合。 ‘罗河想着耗尽我等,比拼法力,是他占优势,越快处断越好。’ 当下心念一转,许玄眼神灼热几分,恒光轻鸣,他要试试,一剑斩开这具神像。 对方显然也知道这处隐患,将那只金蚕融入,化为护体的法器之类,凝聚起香火之力,坚韧远胜其他地方。 许玄默默注视对方,气海之中,披甲神人持剑,仙基有感,诸雷相助,不断抬升气势。 头顶劫池中,极为浓重的劫罚之意和紫玉般的朦胧剑炁融汇。 【玉血心】增长气血,疯狂运转,【子母血河】正向而动,同这道「血炁」正法有感应,加持法躯。 【天蓬诛魔图】中,一尊执剑天兵观想而出,落入上霄雷云之中,眠雷虫、瑞雨霆凝聚神形,同那口雷池勾连,以为渡口。 现在,一剑即可。 (本章完) 第142章 残信 第142章 残信 一切静止,周围似乎变的极慢,咒文、灵火和白水都若暂停一般。 樊青竹和梁雍全力纠缠住罗河,给了许玄尽心出剑的时机。 法力运行的轨迹,咒文显化的时机,尽在心中,许玄眼神空明,立持恒光,剑身明亮,雷火艳艳。 上方雷池之中,上霄雷云凝聚的天兵落下,有些虚幻,同许玄身影相合,积蓄已久的剑炁和雷光尽数容纳于剑身之中。 许玄心思澄澈,全身精气神抵达顶峰,劫池降下天雷,护佑己身。 然后,直斩而下。 恒光携着剑炁,若有灵一般,腾飞而出,无数咒文遇之则消解,重重雷光冲激而下,逆势而上,震行无阻。 雷宫巡天降罚的一点真意内蕴剑中,将罗河的金身锁死,避无可避。 罗河神像眼神中含着惊惧,他只觉对方那剑气有变,威势上涨,斩在他咒文极微之处,将其中真意都粉碎。 ‘他要斩我的伤处。’ 这想法一起,罗河心中发颤,疯狂催动金蚕,浓重的香火之力凝聚于胸前,将此处化为足金之色。 剑炁直贯而下,恒光的【镜返】起效,分化两方,交落斩于神像胸前,汹涌的雷光炸响,蒙蒙剑炁穿梭不定,若凿阵一般,直破那只金蚕。 香火之气一盛,金光大明,剑炁斩来,那香火竟是衰弱一截,紫雷随之而降,十二道大震祈雷光跟随,剑炁开道,斩开。 金蚕上渐渐有裂纹生出,罗河神色一变,对方此剑竟能削减香火,他哪里见过,来势极快,只见紫光飙飞,天音随后,胸前金蚕被破。 神像胸前,撕裂开一处巨大的剑伤,剑炁流转不定,绞杀起周边香火之力,让罗河无法修复法躯。 金血若雨般倾泻而下,神像上蛇发狰狞而动,胸腔中,一道元磁神光突破束缚,雷同磁会,重压落下,将这具金身镇压的寸寸崩碎。 罗河的肉身自其中跌落,这具金身被破,他气息衰微至极,周身咒文尽数消散。 ‘若是无这道伤,还真是要苦战一番。’ 许玄收回法剑,强提一口气,再度杀来,身旁的梁雍亦是鼓动法力,紫雷同黑火交加,顷刻轰碎对方法躯。 可这巫人的头颅却依旧完好,此刻气息虚弱,竟还开口道: “好手段,今日我” 此话还未说完,许玄直接再度拔剑,狠狠斩去,绝不听对方言语,梁雍更是会意,黑灰的【矾伏火】倾泻而下,将剩余的血肉都炸个干净。 罗河残余的头颅上,神色一变,张口一吐,黑色咒文凝成的二字显化而出,他的脸上露出极为不甘之色,然后血肉迅速枯萎,化为飞灰。 这黑字迎风便长,周围毒虫迅速自地中钻出,四处窜动,黑色咒文再起,却和先前不同,将周边一切包裹,再无光明。 贪痴嗔慢疑生于众人心间,许玄这时才看清,这二字所写为何。 【元虿】 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在其上涌动,幸好并不针对三人,否则真要当场身死。 ‘紫府所留,罗河是怎么得来的.’ 许玄心中惊疑,这无疑是紫府落笔,罗河得过天毒山提点,难道就是得来这咒文? 周边的樊青竹脸色煞白,一旁的梁雍亦有惊容,许玄持剑,深吸一气,此时这咒文还未显威,不知为何。 恒光轻鸣,上方那道黑色咒文却有感,逐渐消散,凝聚于地上,化为一枚黑色丹丸,神通消散,众人自一片黑暗中走出,周围毒虫也尽数不见。 罗河的血渐渐汇聚到那枚丹旁,凝为血字,短短数行。 “一丹相赠,再无因果。” 许玄上前,若有所思,转身,一旁的梁雍和樊青竹却对这丹丸和血字视而不见,甚至眼神迷茫起来,渐渐忘却先前之事。 ‘原来是这么个提点法。’ 深吸一气,许玄拿起这枚黑色丹丸,下方血字立刻消散,他感到某种联系断开,身心轻松不少。 现在他大致明白罗河为何偏偏挑东密旁边落脚,这道神通一路驱使这巫人同自己接触,就是为了传达这道消息。 ‘天毒山是要划清界限,了断因果。’ 许玄不知对方这行为有几分效果,但若是不拿,说不得对方还要猜忌自己,他也不想同这家纠缠。 一旁的梁雍和樊青竹还怔在原地,似乎为神通所影响,眼神缓缓恢复清明,许玄收起宝丹,其上有效用记载,稍稍感知便可知晓。 【浊阴生源丹】,果真是紫府一级的灵丹,取自地中浊阴之气,包容蕴养,是枚救命的宝丹,对筑基而言,只要还剩一口气,服下就能立刻恢复伤势,几乎是多出一条命来。 ‘倒是十分珍贵的灵丹,还是待天陀醒来,让他掌掌眼就是。’ 许玄等了少时,梁雍和樊青竹才回神,眼神看向罗河残躯。 “观主剑道高妙,竟是一剑就破了对方金身。” 樊青竹含笑贺道,似乎完全忘记先前发生何事,一旁的梁雍也是如此。‘这就是神通。’ 许玄看向二人,神色如常,笑道: “如今罗河已除,且看看这里都藏着什么灵物。” 他随手一挥,法力涌动,就将对方芥子物取来,身上残余的灵物和法器也收来。 罗河到底是筑基后期,家资颇足,仅筑基灵物就有四道,品相颇好,可惜三样都是巫祝道的,尽是些骨片、虫躯,动用起来有些麻烦。 剩下一道灵物则是许玄则看不出来,乃是一团金气,混杂香火,置于瓶中,神气自溢,看不出来历。 一件筑基上品的白骨匕首,和那具金蚕的残躯,稍加炼化也是件筑基法器,剩下则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许玄尽数收下。 并未寻到那【乱神语】的修行之法,但寻到一卷咒杀之术,仅有三品。 【咒坛祭灾术】,正是罗河先前驱使咒文,隔空杀人的法术,许玄稍稍翻看,其中混杂不少蛮人文字,极为晦涩难懂。 ‘这东西也就法言愿意参悟了。’ 收起这卷法术,这法术威力一般,但胜在诡变,配合罗河的仙基能有妙用,其他道途的修士去使,神效就少。 再翻找一阵,竟是有张泛黄的残页,并无神异,普普通通,只是上面记载的文字有些意思,像是自某封信中截取的。 “华原道友,今处离国,「天禄」之位将归,上位欲举事,重立纲纪,当修戊己,壬坎,以为山水之主,得居一地,次修祸福,从上巫,随天官,亦是自在。” “藏金、丙火、元木,三道皆有位置,若是不欲投身大业,遁走庚辛,避退甲乙,脱身蕴艮,拜入仙宗门下,也是自在。” “及乎五雷,震自劫池,神从天笑,亦可转走社宫,虽有凶险,却是正途。” “唯有.及.二道,万万不可遣人修行,因.” 许玄在见到华原二字时,心中一震,这信是给长生观那位真人的,为何流落到罗河手中,对方称呼为华原道友,是紫府,还是年轻时,尚为筑基之间来往? ‘「天禄」是什么道统,哪两道不可修?’ 信件这一处的文字已经被抹去,再也无法窥见分毫,他转而将目光投向及乎五雷这一行,稍稍沉思,却毫无头绪。 ‘劫池、天笑,可是指两道仙基,转走社宫又是何意?’ 他想起先前在听心阁【观周天榜】上所见的那位周始,所修仙基正是「神雷」一道,【天公笑】,又有何关联? ‘华原修行的乃是「庚金」,却是任太真宗驱策,似乎是在避退。’ 许玄看着上方文字,心思渐沉,「丙火」、「震雷」都在这封信谈论之中,若真有什么牵扯,可不太妙。 ‘上位是指谁,宋氏?’ 他长叹一气,此事恐怕还需天陀苏醒,才能谈论。 当下吩咐几句,让梁雍和樊青竹领着门人将此地占下,准备人手,以图向深处进发,夺取灵山。 许玄御风而起,如今这片地界已经占下,该办正事了。 【冥毒火池】,他默念这火池之名,在心中检阅那本《火毒总录》,暗暗观察地脉,感受灵气流动。 巫荒共计三口火池,皆在这卷《火毒总录》记载之中,这类火池皆是藏身地下,由地脉蕴生,随之而动,寻常人难寻。 许玄按照记载,观察山水风向,最终锁定一处矮丘,这地方平平无奇,但他确定,就在此处。 御风而下,来到这处矮丘旁边,许玄取出丹霆,剑气汹涌,向下凿去,仙基施威,速度极快,不过少时,便遁至地脉深处。 一道灼热和冷寂交替变化的气息逐渐靠近,许玄凝神,在坑道之中一斩,一处地穴就在眼前。 此地连通暗河,穴中为一口小小的火池,许玄收剑靠近,看了过去,这灵火熊熊燃着,为紫黑之色,时热时冷。 这便是【小冥毒火】,相传是地府处置罪人,便用这火来烧,冷热交替,痛苦至极。 许玄眼热,看向这口火池,其中一共有三道火焰可采,他以法力控制,灵识触及,只觉差点顺着自己灵识烧来,冷热变化,一股痛感传来。 ‘能伤灵识,倒是斗法的好东西。’ 他取出一方早早备好的宝匣,将三道灵火一一收来,这口火池中火气仍盛,仍可蕴养,只是不知要多久。 ‘三道筑基灵火,这下门中不愁火用了。’ 许玄转身离去,如今此地已破,该去谋划中心的几座灵山,段家、柳家应当也有动作。 地穴中紫黑的火气奔行,流散,再无声息。 等会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143章 枢蠢 第143章 枢蠢 巫荒中心,临近东边的一座灵山上,青木之气浓郁,山中多有芝兰玉树,清风徐徐,一派胜景。 山顶处站着三人,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站在前方遥望,眉眼和善,笑时两眼几乎眯成一条缝,着白袍,修为隐隐显露,已是筑基巅峰,极为摄人。 身后静静侍立着两人,皆是筑基,在此待着已有半天时间。 一者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似乎正在打盹,穿着一身灰衫,头一垂一落,如同钓鱼,是筑基后期修为。 另外便是一壮汉,身材健硕,头生牛角,毫不避讳的散发着妖气,提着大斧,是筑基中期修为,血气极盛。 “朱虞城看来只占【崇希山】,剩下的却不会再动了。” 白袍青年回首看来,含笑说道,下方的牛角壮汉当即回道: “大王说的极是,只是他不动,我们可要动?” 一旁的老人仍在打盹,似乎完全未听到身旁两人对话。 白袍青年回首,将目光从远方的元磁神光上收回,眉眼一挑,只道: “朱家成功占下,剩下的仙修肯定就闻着味过来了,我听闻最近西边可不太平。” “大王,我等可要去杀一杀这些仙修的威风,再.” 牛头壮汉气势汹汹,握紧手中宣斧,白袍青年却只是摇头,低低道: “黄夷,你看的太浅,让他们来就是,灵山给他们又如何,万不可因小失大。” 名为黄夷的壮汉沉声应了,不敢违逆,自从他拜入对方门下,这位总是在赢,他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一旁的老人此时睁眼,看了过来,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道: “枢蠢,上次江阳那边动静不小,真就不管?那边好像没什么筑基在了,尽是些小卒子。” 这白袍青年便是枢蠢,如今已占下一座灵山,无人敢阻拦,见这老人说话,他笑道: “刘老说笑了,去干嘛,找死?那道玄光通天彻地,我等见着,记忆却还完好,几乎就是明示,莫要去招惹。” 这老修神色如常,看向江阳方向,继续说道: “三景之光汇聚,是太素之变,已经彻底改变江阳地貌,灵机甚至都有变化,如今江阳正适合修行阴阳、星辰和诸光的修士突破,太虚中恐怕有这几道的资粮产出。” “若不是这地方凶险,如今也算个宝地。” 枢蠢摇头,不以为意,目光又投向群山拱卫的那处空地,原本天毒山所在的地界,他眼神灼热。 “哪里比得上这里,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可就无了。” 山下忽地有蛮人来报,急急上前,送上来一封文书,枢蠢笑着接过,扫视几眼,笑道: “罗河已死,连带着鹿原、梭新,这三人都叫仙修除了,我本以为罗河身为后期,还能多活几日,不想这般不中用。” 一旁的黄夷此时低低骂道: “这人是个极为阴狠的,打不过就往别人治下放毒,他那金蚕不知散出多少疫病、瘟毒来,见着就烦,死了正好。” 枢蠢看向一旁的崇希山,若有所思,沉声道: “罗河虽然只是寻常散修,修的香火金身却是坚牢,咒杀之术也值得称道,竟然就这般死了?” “刘老,你且去帮我查查,如今有哪几家仙修进驻巫荒,说不得有用处。” 一旁的老人低低叹气,眉眼一瞥,只道: “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卖命,当真遭罪。”言毕,这老人当即御风离去,动作极快。 枢蠢神色如常,继续遥望,看的入神。 —— 原上东边,贴近巫荒地界,向远野。 此地临近柳家,本为一筑基中期巫人所占,如今已死,灵地落入柳家手中。 “鹿原。” 柳秋辞站在山野间,看着刚刚被自己、青蕴还有【青郁柳】联手打杀的巫人,对方仅是筑基中期修为,身上带伤,很快就叫拿下。 【青郁柳】,这株柳家代代相传之物,既像法器,又类生灵,平日灵智不显,仅有嫡系筑基,与之相认,才会新生灵智。 这柳树仅论品级,已是古法器一级,神妙更多,几乎可以看作一位筑基修士,甚至还能动用法术。 青蕴缓步跟在柳秋辞身后,看向四周,似乎有些不喜,低低道: “这地界尽是些瘴气,混着血秽,都没个落脚的地。” 柳秋辞转身,脸上显出几分愁容来,青蕴是个爱干净的,这一路上他听对方抱怨许久。 当下这青衣公子再也忍不了,只道: “姑奶奶,咱们是来杀人掠地,你当是出来踏青,还要怎样?” 青蕴不言,娥眉婉转,直直看来,柳秋辞让她盯得心慌,忙找个借口,欲御风离去。 “我听族中说,北边有大动静,可想听听?” 她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原本一直环绕在眼中的那股娇横之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柔弱,清澈的青色眼眸。 柳秋辞回身,对方这般看来,他更觉心慌,低垂下头来,只道: “何事,说来解闷也好。” 青蕴上前几步,紧紧贴在柳秋辞身上,对方搂紧她的腰身,她柔声道: “离辽边界,有位修行神雷的大人物,准备游历离国,正是变局。” 柳秋辞忽地松开手来,眉眼间有些难堪,转头道: “说这些作甚,岂不是犯了忌讳,你” 青蕴却是重新抱紧眼前人,不愿分开,隐有泣声,低低道: “你去寻那位,搏上一搏,总有机会,何必这般?” 说着,青蕴抬首,那股属于妖类的狠戾之意笼上面来,看向天上,低低道: “族人又如何,蛇类擅育,躲过此劫,你随我到玉流去,不消十年,亦可开枝散叶,届时何处不可去?” 柳秋辞的目光低垂下来,那一瞬间青蕴以为对方就要答应自己,青眸中涌出点点希冀之色,痴痴看来。 对方抱紧了她,只低低说道: “岂能一样,岂能一样?” 柳秋辞看着青蕴将头缓缓低下,埋在他胸腔,青衣似乎被沾湿几分。 这条青蛇如今前所未有的虚弱,像是初次见面时,漫天风雪,柳秋辞将冻僵的她自门外捡回。 此时柳秋辞心中猛地有股冲动,他想向面前的人许下承诺,就此离去,为她拼死一搏。 先父的嘱咐,后辈的笑声他脑海中响起,让他只能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对方。 蛇也会哭吗? (本章完) 第144章 天殛 第144章 天殛 洛青,荡霞峰。 景阳烘炉中,地煞火艳红烧着,落在炉地,辰流火则飘在上方,极为轻盈,蓝色的火苗散开,星光洒下。 王习微挥手,一道紫黑的灵火祭出,落入炉中,幽幽烧着,冷热变化,让炉中火光一滞,火力不再稳定,时冷时热。 许玄站在一旁,他特意为师兄送来这【小冥毒火】,本以为是筑基灵火,怎么也对炼器有些用处,可如今来看,这 “此火冷热变化,极难掌控火候,要是筑基还好,炼气拿来用,恐怕是炼什么,坏什么。” 王习微看着炉中火势变化,眉头紧皱,又将这道灵火收回,落于手中,感知着火性。 “虽说不能炼器,这灵火拿来斗法倒是极为厉害,冷热变化,针对神魂。” “直接当作炼器的材料,想来能锻造出不少厉害法器来。” 许玄稍稍沉思,低声道: “师兄如今若是去炼筑基法器,有几分把握?” 王习微叹了一气,虎目一转,翻看起那本《冶夫候火兵录》来,寻了许久,才道: “炼气想去炼制筑基法器,倒是有几条路子,一者是去合炼,众人共同施法,二者便是去借灵地、香火之类养兵。如今候火堂除了我和栖云,也有两个炼气的,剩下些胎息的修士只能打打杂,合炼不成。” “要是有对应的灵地,或是香火,你再出手施为,倒是可以养兵,造出筑基法器来。” 许玄闻言,只道: “这事且等我去搬山回来,再行商议。” 许玄同师兄告别,驾雷去往天青峰上,入了居真殿内,将得来的件件灵物摆在面前。 许玄查阅《妙蛊巫谈》,大致也明白罗河这几件灵物的来历和功用,如今正要处理一番。 【宝宣金蚕】的残躯,性质近若金铁,可充当金德一道的灵物,介于庚辛之间,刚柔兼济,颇为不凡。 一道兽角,其上咒文密布,应当是自【鬼蛇】身上取来,他暂且留着,此物可供修行那道【咒坛祭灾术】。 两具虫躯,铁灰色,拳头大小,皆是蚁虫,名为【藏原蚁】,专吞地中精铁,虫躯极为坚韧。 剩下的则是那瓶香火金气,至今还不知道功用,将兽角和香瓶收起,许玄催动起【小冥毒火】,他如今已炼化一道,雷火不相冲,倒是无碍。 【小冥毒火】紫黑之焰燃烧而起,筑基已是能控制此火冷热变化,当下催动起炎性,烧融起金蚕和噬铁蚁,以煅烧出可用的灵物来。 这灵火不适合炼物,许玄耗费一番苦工,磨炼半日,总算功成。 一枚闪着宝光的金锭,【宝宣金】,刚柔并济,有自行修复的特性,以及一方精铁,为【藏原铁】,以耐磨不损著称。 暂将这些灵物收起,如今不论是炼器还是买卖,这两物都好出手不少。 如今三道筑基灵火,许玄自己炼化一道,交予习微师兄一道,剩下一道则是投入到【栖焚真羽】之中,以来蕴养那点紫府灵火的火苗。 他却不是真想将其上的【赤元解火】蕴养出来,即使成了,也不好动用,最为合算的方法,应当是自其中分出几道筑基灵火来。 许玄将一道【小冥毒火】投入其中后,那点火苗果然壮大不少,本想着再投,可这火苗却不吸收,恐怕是性质不近。 【小冥毒火】乃是阴火,居于地下,当属「丁火」,本就和丙火这种极阳之性相冲,能吸收一道,还是借着【赤元解火】的位格,门中的地煞火虽是出于地脉,却遭了煞气浸染,由阴转阳。 【赤元解火】是纯正的丙火,按照天陀所说,是古夏一位火鸦王陨落所留,神妙非凡,许玄如今估摸着大致还要一道性近的筑基灵火来供,才能分化出一道筑基丙火。 ‘丙丁离至,还有一火为何?’ 许玄稍稍沉思,巫荒三口火池,都记载在《火毒总录》中,只是这三口火池,【小冥毒火】、【焦宫炎】都是「丁火」,【大欲火】是「至火」,恐怕不甚合适。 【焦宫炎】在巫荒中心,【大欲火】则是在临近江阳郡的地界,都难以取得。 柳家,段家都已攻入巫荒之中,只待安顿好治下,三家汇合,便可直接杀入中心,以夺灵山。 许玄已经遣人打探过,中心有九座灵山,他已经定下目标,选定一座。 【天殛山】,这也是柳秋辞所说【悬雷峰】所在,似乎有【震雷】灵物的踪迹,只是不知有无筑基震雷在。 他稍稍静心,如今还需等待柳段两家准备好,还需几日时光,当下便钻研起法术来。 ‘如今有一道「丁火」在身,倒是可以试着修行《长光明烛法》中的法术。’三品法术【广烛照术】,无什么玄妙,仅有一个功用,就是增长、扩散火光,范围颇大,以【小冥毒火】来使正合适。 此法本身无什么杀力,全看灵火,【小冥毒火】正适合来使。 这法术简单,许玄参悟少时便可施展,【小冥毒火】凝聚成一紫黑的火烛,幽幽烧着,火光笼罩殿中,随法力而动,无所不包。 这类三品法术神妙不多,就是炼气,苦心修行也能尽数掌握,四品法术则要筑基才能炼的完满,五品则是紫府境界才能掌握。 天陀教给许玄的几道法术,【六道化生】极为复杂难修,许玄几次动用,全靠天陀在一旁指点,让他自己来使,当真是一头雾水。 他隐有感觉,这道法术的神妙远超自己想象,毕竟涉及轮回、因果变化,按照天陀所说,甚至有避走因果,转世重修之用,极为不凡。 【小千心印】在静修时许玄会动用,以为安稳心神,或许还有别的用处,只是他未发现。 【玉血天心术】则是简单明了,如今两道异表,玉血心增长血气法力,崇天眼有破妄堪真之妙,但比不过篆文的防护心神,仅是用来主动破除幻术之类方便些。 非修行「血炁」的筑基可成两道,紫府竟只能修成一道,一共算来,也就是成就五道异表,且这异表越是在修为高深时成就,神妙越多,当要细心选择。 【重瞳】、【宪语】、【三头】、【六臂】、【警骨】、【牝牡相】、【伏易躯】,这便是可选择的异表,筑基还可修成两道。 【重瞳】对修行各类瞳术有加持,增长瞳光威力,【宪语】加持言语,亲和道韵,这两道倒是和【降雷泽】目光、言语化为雷霆的性质相合。 【三首】加快施法,可运转多道法术,【六臂】加持器艺,可同时动用法器。 【警骨】增长直觉,感应危机,【牝牡相】均平气海之中阴阳,就是有些别的副作用,让许玄瞬间放弃。 剩下的便是【伏易躯】,最为难炼,也最玄妙,兼合龙蛇之躯,修成则上身为人,下身化为龙蛇,这异表和许玄最为契合,他准备最后再练。 ‘如今还是以斗法最为重要,先修【六臂】最好。’ 许玄沉下心神,若是修成,就可同时祭出六道法器来,或是打出法术,只要法力撑得住,就是杀招。 【雷泽化圣身】还无法修行,龙气是有,就缺震雷,也不知道天殛山上有无,若是此山无,那就只好等待涌劫天开启,去【种雷渊】寻。 这法术对斗法加极强,许玄自然是想在进入洞天前修成,届时也多几分底气,能夺来的灵物也更多。 天殛山就是目前唯一有筑基震雷踪迹的地界,这次却是必须要拿下,就是其中没有雷霆,雷道相关的灵物应当也有不少。 ‘若是夺下这处灵山,按照习微师兄所说的养兵之法,恐怕能将丹霆提升筑基品级。’ 许玄心思一沉,自从上次一战,他便明白合适法器的重要性,恒光作为古法器,这才能助他斩开罗河那具神像。 若真个进入洞天,哪家子弟没几件古法器傍身,甚至有些还携着紫府灵器,更是威势摄人。 天殛山正是丹霆突破的机会,得来灵山,【赤明府】亦可自太虚中接引归来一部分,这座洞府内藏诸多阵法、宝室,若是入内修行,好处极多。 ‘灵地算是有着落了,就是还缺丹药供应,不然门中弟子修行速度,还是有些慢。’ ‘紫府门派的弟子,大都是四五十筑基,天赋过人的,三十来岁突破的也有,我自天毒山手中脱身,得了好处,也是五十多岁突破。’ “如今门中资粮不知比先前翻上多少倍,霄闻离去,情况不知,剩下的人中思安师妹应当是最先突破筑基的,法言随后,接着便是行芳。” 许玄稍稍沉思,如今门中算还有名筑基,只是都是外人。 樊青竹要光复门派,虽有意同自己示好,但总有一日要离去,要是在赤云还好,能互相援助,若是跑北边去了,就算是断了关系。 梁雍实力强,性子也直爽,但来历似乎有些古怪,不知哪天会不会出事。 许玄目光低垂,看向殿外青松,若有所思。 今天家里有事,顶不住了,少更一章,之后会补上 (本章完) 明天请假一天 明天请假一天家里有事,暂请一天假,顺便整理下大纲。 (本章完) 第145章 逍遥 第145章 逍遥 巫荒中心,崇希山。 元磁神光颤动不止,自山根涌出,搅乱天上云气,往上看去,数座灵峰已经布下阵法,暗金色的阵纹明灭不定。 山外,静立着一背剑道人,一身玄黑道袍,上面纹着的火云艳艳,丹雀飞舞,赤果莹圆,这人驾雷自天上降下,手中还握着一封信件。 来人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若有重重阴云在眼中,想法情绪尽数藏着,眸子偶尔开阂间一点精光流露,让人心悸。 朱元蕴早已察觉山外动静,见着来人,原本冷峻的脸色缓和不少,露出笑来,让周边的下人面有异色,却不敢言。 “许观主来了,我家已等候多时。” 这位朱家嫡系看向面前来人,他们是同一辈人,对方也是筑基初期,可给他带来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好似柄仙锋直抵眉心,粹然剑气藏于鞘中。 他早已听过这观主剑气之利,炼气时更是见过一面,如今筑基,对方的气势却稳稳压过自己一头,让朱元蕴不得不提起重视。 此时称一声观主,以表尊重,不然以他的身份,称道友亦是无妨。 “见过元蕴道友,我得来前辈传信,处断完毕事务便急急来此,麻烦道友久候。” 许玄目光看来,他本在准备夺山一事,已和柳家、段家商议好,正待行事,朱家却书信一封邀请自己来崇希山一叙。思来想去,他还是如实赴约,他隐有感觉,此行或许能得来不少消息。 朱元蕴是个极为干练的,并不多寒暄,只道了个请字,便引着许玄向山上主峰行去。 此地元磁之力极盛,旁有数峰飞举,悬于空中,朱家顺着地势,布下阵法,手段极为高妙,浑然天成。山中灵气极盛,远超洛青不知多少,让许玄心中感慨。 沿着主峰道路向上,重压传来,山上偶有飞鸟经过,瞬息落下,蒙蒙的磁光环绕于整座主峰之上,峰顶已经建起一座青铜大殿。 许玄顶着重压,闲庭信步,并无一点吃力的模样,一旁的朱元蕴不由得高看对方几分,主峰的重压寻常筑基中期修士都难抵挡,许玄能这般轻松上来,想来根基扎实、法力浑厚。 “此山性属「元磁」,倒是极为适合贵族。” 许玄看向山中,元磁神光这般积聚,想来有不少这一道的灵物出产。 “「元磁」的灵物少见,能寻来这座灵山也是我家走运。” 朱元蕴稍稍感叹,目光落在山根处,笑道: “「元磁」不是显道,我家要用灵物,还要靠临近的灵物来转换,如「灵雷」、「艮土」,过程极为繁琐。” 此言一出,许玄忆及先前那封残信,便问道: “若是依元蕴道友看,当今之世,修行何等道途才算明智?” 朱元蕴显然是叫「元磁」不显困扰许久,心中早有过算计,此时被人问到痒处,颇有些诉苦的意味。 “阴阳四象不是我等小修能去沾染的,剩下的自然是五德最好,能兼能转,灵物众多,功法齐全,前人修行又留下不少参考,少走弯路。” “其中更以水火为妙,有金丹在位的更是当世显道,平白高人一等,就说「离火」,离太那位扫平中原,定鼎东都,「离火」已是当世一等的道统,只是寻常人修行不得,为帝家专属。” 许玄闻言,心中想起炼气九重凝练性根时所见,那片显化于大宇中的雷泽。 ‘「震雷」位上有大人在,虽然强势,但灵物却稀少,「神雷」应当无人,【玄雷天枢仙道】消亡,玄枢真君陨落,但这一道却昌盛,多见人修,离辽皆有,这又是什么道理?’ 至少周围几郡,许玄未曾听闻有哪位「震雷」一道的紫府,仅听过北海有人修行这一道,或许有紫府在。 当初机缘巧合遇到火鸦,就此投身【涌劫天】的布局中,可如今想来这事情又有些蹊跷,《震耀问灵法》恰好是观律殿中《泽雷履龙经》的下属功法。 先前许玄只觉有些仙碑护体,自以为无虞,但自从见过那封残信,心中不免起疑,可《震耀问灵法》是师父寻来,让他修行的,从未说过来历,如今也是一头雾水。 一旁的朱元蕴见许玄沉思,便低低呼了一声。 “道友,已经到了。” 前方便是一座高高的青铜大殿,门户大开,朱元蕴做个请的手势,自己并不入内。 许玄轻呼一气,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朱虞城,这位上一代人中硕果仅存的老牌筑基寻自己来,到底是有何事? 目光稍凝,他提起神气,踏着平滑的青石道路,向着前方走去。 这座大殿颇为空旷,外界浓郁的元磁之力此时尽数消散,一切平静,殿上最高处的主座上,一身着墨色华服,气度威严的男子看来,稍稍打量许玄几分。 沉重的压力自前方传来,若实质一般,让许玄脚步一沉,但仍撑着,先行礼道: “见过前辈。” 朱虞城威势摄人,鹰视狼顾,淡漠的黑色瞳孔中并无多少感情显露,沉默少时,收敛气势,只沉声道了一句: “坐。” 许玄随意找了一处坐下,并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朱虞城发话。 “段家、柳家,还有你门,都挤到巫荒来,还真是热闹。” 座上之人此时发话,随意开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殿外的元磁之力有感,涌动不止。 “不过是为门中攒些基业,以馈后人。” 许玄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回道,默默揣摩对方意图,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柳家可以多来往,段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朱虞城声音低低,直钻许玄心间,让他不由思虑起来这话是何意,“我们”是因何而划,段家又特殊在哪里。 “敢问前辈,这.” 许玄开口,刚想问个明白,对方却摆摆手,不欲多谈这事。不知为何,许玄总觉得对方此言非虚,段家确实极为特殊,仅段平度一人就是个变数。 “空剑门的良希兰已经成就筑基,这门派也算是完了,同室操戈,做的还不干净,徒留把柄。” 上方的话语声传来,许玄明白对方意思,左河默、启闻废的废,残的残,良希兰将矛头指向唯一最有可能继承位置的韦言,却让其走脱,殊为不智。 只是这事情是那位万金真人的谋划,个中关窍,恐怕早早就算好了,许玄却也不欲多言,有这些真人掺和,准没什么好事。 朱虞城似乎只是想点评下原上情况,此时话锋一转,又道: “吴家如今搭上巫人的线,只以为自此自在逍遥,不受约束,也是一帮蠢货。” 他声音冷厉,让殿中气氛瞬间一冷,重压再度落下,极为摄人的气势自朱虞城身上散发而出。 看向许玄,这位朱家家主神色淡漠,似是定性一般,沉声道: “你不如温扶风,这辈子恐怕都摸不到剑意的边。” 许玄神色不变,静静听着,朱虞城却淡淡说道: “温扶风是个至情至性,心思自在的人,所以能成剑意,你算计过重,出剑考虑太多,达不到你师父的境界。” “心中少了一口气,境界是差不少,但你肯定能活得比他久,门派也能在你手中传下去,或许这就是他选你的原因。” 许玄声音低低,只道: “我仅有一念,护好山门传承,不负师父所托,便已安心。” 朱虞城听后,稍稍点头,转而又摇头道: “这就是症结所在,我且问你,你练剑到底为何?” 许玄猛然看来,目光炯炯,上次还是师父问过这话,当时他答的是: ‘只为护佑师父、同门。’ 此时他再重新思索一遍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旧如常,只道: “护住身边之人,便是练剑所求。” 朱虞城的显出追忆的神情来,语气恍惚,低低道: “温扶风和你不同,他练剑只是为了练剑罢了,却无这般算计,剑道即是目标,不是手段。” “你却是反了过来,行事极为功利,练剑也好,修行也罢,都是一样,有用即可,不是你真正所求。” 许玄轻呼一气,只觉心中似乎有一处郁结松动,隐有明悟什么,沉声道: “晚辈明白,谢过前辈提点。” “谢我?” 朱虞城发出一低低的嗤笑声,凝神望来。 “我却是觉得你这般行事,才是当今的正道,事功些,才能活命。”“再过十来年时光,陈家同我的约定就结束,到时我会一统赤云南,包括青巍。念在温扶风的面上,你如今若是点个头,就此归降,好处不少。” 对方忽然提及此事,让许玄心中稍沉,声音低低,只道: “前辈所说归降,是为何意?” 殿中气氛逐渐降至最低,朱虞城语气平淡,只道: “任我驱策,奉我为主,便是归降。” 对方并未显露出什么威势,许玄却是心思一沉,转而起身,只道: “恕难从命。” 他精神紧绷,已经做好谈不拢,对方就此出手的准备,可朱虞城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许玄看向上方,目光沉凝,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前辈这般执着于一统原上,可是有什么缘由?” 朱虞城冷厉威严的脸上多出少许笑意,若水波般颤动的元磁神光在他周身涌动,某种似万军压阵,一往无前的气息升起,让许玄仙基有感,体内雷霆轰鸣。 只见这位朱家家主,昔年唯一活下来的人,此时嘴角含笑,语气幽沉,缓缓说道: “无什么特殊的缘由,只是想与人讲讲道理罢了。” 言毕,对方便不再多说,那股气势却越来越盛,直直压来,好似千万兵戈直指过来,许玄站定,仙基有变,一方玄黑劫池随之升起,紫雷涌动,隐隐对峙。 背上恒光疯狂的鸣颤起来,许玄目光沉凝,极力按下。 上方的那口劫池缓缓旋转,在这重压下却越显神异,其上刻纹变化,紫金电蛇奔走,雷鬼持枪立于云端,蛟蛇藏匿雷中,诸多景象一一显化。 朱虞城看着那方劫池,目光凌厉,沉声道: “【劫心池】,让你修个三品仙基,实在是可惜。” “温扶风这卷雷法,是北海的一位道人传授,你若是想续上道途,走的远些,将来可去北海闯闯。” “天下三十六道震雷,皆是自天外落下,降至北海,而后再度归天,以你的资质,前去择一仙门拜入,亦是可行。” 许玄静静听着,算是明白《震耀问灵法》的来历,他觉得朱虞城言辞之中,并无多少恶意,反而在提点自己什么。 “若有一天,必当前去看看。” 朱虞城似乎对这回答有些失望,冷厉的眼神扫来,语气低沉。 “你那山门,如今可搭上哪位真人的线来?” “若是没有,可就要好好想想个中利害,这地界上还有过几家门派、世家,背后无人,都不长久。” 许玄闻言,心思稍沉,他如今上哪里去投靠紫府来,更何况牵扯极多,只低低道: “怕是无哪位愿意掺和这烂摊子,皆都避之不及。” 朱虞城眉眼一转,轻拍座上扶手,沉声道: “温扶风炼气便成就剑意,得了各方青睐,你可知有几家在他身上下注,看重他?又有几家想取他性命?” 许玄闻言,心中震颤,恒光剑鸣不已,再难束缚,当即出鞘,一股惨烈至极的杀气涌出,悬于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恒光,只觉无穷杀意和恨意,凝于其上,恒光若有灵一般,铮铮而鸣。 “敢问前辈,到底是哪几家?” 许玄声音若刀刻铁石一般,沉沉划过,恒光上紫绛剑炁环绕,斩灭入微的气息升起,将无形的杀气都尽数斩去,恒光渐渐恢复宁静。 座上的朱虞城若有所思地看向许玄,只低低道: “已经修成剑炁了?看来温扶风还是尽其所能,为后人留下些东西。” “前辈,还望告诉我,到底是哪几家暗中谋害。” 许玄上前一步,眼中是刻恨意昭然,隐藏多年,此时才真正显露,仙基有感,劫池震动,天雷轰鸣。 朱虞城静静看来,若太岳般的重压落下,同其对上。 很快对方的气势就压过许玄,一时若万军前驱,一时若太岳压顶,两种截然不同的仙基变化显于一人之身,让许玄有些难抵。 此时朱虞城眼中才显露出几分欣赏来,低低道: “不错,我还当你已经忘记这仇怨,这地方都是些得过且过、贪生怕死的,脊梁都叫人打碎,除了摇尾乞怜,别无什么本事。” 朱虞城起身,重重压力落下,元磁神光充斥于大殿之中,许玄勉力站定,恒光上剑炁生灭,堪堪将压来的元磁神光斩灭。 “你可知道,温扶风修成的是什么仙基?” 对方却不回答,而是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话来。 许玄不解其意,师父修行的是《天火恒光经》,这功法在赤云南也算出名,对方为何要来问。 “回禀前辈,师父修成的乃是【天求焰】。” 朱虞城此时收回周身气势,目光幽幽,嗤笑一声,只道: “他藏的极好,我当初都叫他骗了,不对,他也让人骗了。” “你可知若是想转修别的道途,有什么办法?” 许玄似乎察觉到什么,握紧恒光,骨节作响,有些发白,咬牙道: “炼气时可散功重修,筑基乃至紫府,便只有转世一条路。” 朱虞城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他便是如此,炼气时遭人设计,散去功力,重修它法,你可知是何道途?” 许玄心中已有答案,此时沉默,静静听着,气海洞化剑匣中,那道莹白如玉,变幻不定,来去无踪的剑意有感。 朱虞城目光沉凝,语气恍惚,像是在追忆什么,只道: “世间道途,当以祖炁为尊,皆是开天辟地前就长存,阴阳四象随之,而后五德始立,三炁九化,自上至下,大罗演化现世,映照太虚。” “可也有反过来的,推升至上,逆而成就,如巫人持毒,成就「祸毒」一道。” “剑道亦是如此,上古时剑仙有大成就,因而专成一道统,大赤观当初正传下一卷六品剑道功法,遗失已久。” 许玄心中激动,这事情他已听启温说过,如今再从朱虞城口中听来,立刻想起其中关窍。 “这功法,可是需要筑基前成就剑意才能修行?” 朱虞城目光垂落,稍稍点头,只道: “你小看你师父了,他修的不是【天求焰】,而是” 冷厉的声音响起,面前身着墨色华服的男人面上显出几分怀念、几分忌惮,沉声道: “温扶风重修的,正是那道六品功法,名为.” 恒光剑鸣声不绝,周身剑炁弥散,同元磁神光交织,碰撞、溃散,许玄只觉有风拂面,自过去吹来,追上自己。 朱虞城低低念出那道仙基的名号,洞化剑匣中的莹白剑意随之升腾,若有灵一般穿梭变化,许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仙基之名。 【逍遥游】。 等会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46章 扶尘 第146章 扶尘 恒光轻颤,明镜般的剑身上金阳煌煌,出于云海。 许玄面上生寒,握紧剑身,骨节发白,几乎要就要触及之后真相,气海中雷光汹涌,他想起师父身陨时景象,以及将那枚血丹交予自己的筑基。 朱虞城似乎起了兴趣,看向这个后辈,沉声道: “你师父想将一切遮掩,免得你因仇蒙蔽,又卷入这因果来。” “陈家缄口,我却想要说清,要让你恨得明白,恨得清醒,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你今日听了,或许就是日后祸患开端,落得身死门灭亦是正常,你可想好?” 许玄未曾有一分一毫犹豫,沉声道: “我已明白,还望前辈解惑。” 朱虞城朗声而笑,周身元磁之光波动不止,周围轻重变化,让许玄身形不稳。 “你既修成剑炁,可知道剑脉一说?” 许玄心思一沉,他自然知道,自家传承,就可归于【奉玄剑脉】,所参悟的两道剑意,一道是恒光真君所留,一道是师父成就,皆是出于这一脉。 可若真是问他,因何划分,他却不知其中缘由,当下便回道: “听闻过这说法,只是不知和寻常门派传承有何区别?” 殿外忽地平地卷起旋风来,遥遥有雷声响起,似是要下雨一般。 “所谓剑脉,皆是上古剑仙所留,如今有剑意的修士,世人为表尊敬也称剑仙,上古之时,大神通者行走尘世,所谓剑仙,便是对金丹一级的尊称,紫府都难承这名号。” “剑道在大罗之中自有成就,便是剑意威势来源,剑脉划分,由剑道决定,不依人意而变,祂说你归属哪一道,你便是哪一道。” “这道途极为特殊,你可知金丹亦有分别?” 许玄凝神听着,他先前自天陀口中有过了解,但还是不甚明白,此时只道: “听闻有果位、尊位和从位之分,个中区别,我却不知。” 朱虞城点头,此时声音沉沉,继续说道: “这些玄妙,都是仙门道藏才有,你若真让我讲个详细,我却难说。所谓剑脉,便是上应着金丹位次,剑道极为特殊,达者为先,以道力,剑意论处,各凭本事。” “这一道极为包容,既能让别道真君转入,也可直接来求,甚至还有真正的仙人兼位,可门槛也极高,无剑意便不得成,最昌盛时甚至力压九炁,水火难抵。” “所谓剑炁斩灭入微,绝气机,断水火,便是自此而始。” 许玄此时缓缓开口道: “我观和空剑门,正是归属一道剑脉。” 朱虞城凝神看来,面上古井无波,沉声道: “正是,若论古时剑脉,【越绝】、【纯阳】等等,都是名号极为响亮的,而你家正是归属【奉玄】一脉。” “本来传承都绝了,上面也不认,偏偏出个温扶风,硬生生接上,若是真个来论,你门这等破落至极的,哪里能算这一脉传承。” “这道剑脉归属奉玄宫,其中最后一位真君前往天外诛魔,再无回应,因而衰亡,遭人清算,死的干净。分出的两支,借着助蜀帝一统天下,鼎立社稷之功,划清界限保了下来。” 许玄越听越觉得心惊,恒光剑鸣不止,扰动思绪,听着朱虞城的话语。 “离国七宗,如今走动最多的,当是太真、扶尘二宗,和帝家关系极近,你师父身死,正是扶尘仙宗的真人下令。” “至于个中缘由,我不甚清楚,只知道和【奉玄】这一剑脉关系深远。” 许玄轻呼一气,只低低道: “我明白了,谢过前辈。” 朱虞城不欲多言,显然是觉得说的已经足够,便道: “巫荒周边九座灵山,北边的四座不可碰,已经有大人定下用处,剩下的倒是可去抢一抢,几个巫人散修,你应能对付。” “走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处断,是你自己的事。” 许玄再次谢过,心中沉郁,就此驾雷离去。 朱虞城过了许久,才缓缓起身,粹然的香火金气自四周涌出,隐隐有一尊金身显化在他身后,为仙将装束,执一大旗,上书: “【天元仙将,禀德行运】” 自某处涌来的香火金气尽数落于这具金身中,朱虞城默默感受着体内变化,交错扭结的仙基逐渐有崩解之兆,逐渐化为纯正的元磁之意,不拘于所谓【玄象】。 他年岁颇大,修为高深看不出老态,此时起身,却散去平日的威势,真若一名老人,背影显得孤零零的。 只是这般情态很快自朱虞城身上散去,他面上重新显的冷厉威严,静静看着远方。 许玄离开崇希山,行至云端,遥遥看向远方。 先前朱虞城所言,让他心中郁结,此时想起,仍不免心惊。 ‘扶尘宗,确实是在北地。’ 他默默思索,却对于这家并无多少了解,甚至修行的是何道途,有无金丹在都是一概不知。 ‘若想了解,恐怕只能自洞渊之中得来消息了。’ 稍稍回神,他专注起眼前之事来,即使心中有恨,可这目标太高太远,让许玄只能深藏心底,保持沉默。看向天殛山方向,许玄已经得来消息,占据此山之人,名为枢蠢,是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几近圆满。 北边的四座灵山果然已经被同一伙人占下,皆是穿着离国服饰,分明不是蛮人,四座灵山以阵法连为一体,威势惊人。 许玄默默揣测这一伙人来历,朱家都说不要招惹,恐怕有紫府背景,对方却只占下北边四山,也未搬走,不知为何。 如今还剩下四座灵山可去争抢,天殛、碧野、宴明和光崖,观中要天殛,柳家要碧野,段家定下光崖。 三家却定好,先一道先占下宴明山,此山位于枢机位置,若是拿下,便可阻隔这些巫人,进而逐个击破。 ‘这几家的蛮人也不再争斗,恐怕也早已通气,欲要联手。’ 看向宴明山位置,果然阵法布置最密,驻扎人手最多,显然是早有防备。 按照打探,这些巫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当是枢蠢,筑基后期,几近圆满,更有件厉害法器,需要防备。 当下许玄驾雷离去,如今便可准备攻山一事,只要占下宴明,三家合力,对方难挡。 —— 北地,云乡府。 天云高悬,孤烟直上,一片塞上风光。 一样貌儒雅的白袍文士,正在闭目养神,倒骑着一匹瘦小的青色毛驴,缓缓向着南边走来。 他气度脱略,腰间随意佩着一柄鎏金宝剑,鞘上刻着北斗星位,天枢忽明忽暗,隐于漫天风沙中。 远方就是辽人的大军,浩浩汤汤,本在此结阵,遥遥得信,见着此人来,早早开关,更严令去相扰这人,数万军士皆都噤声。 即将走出这边关,这文士忽地像是想起什么,遥遥冲着边军一挥手,掷了一物过来。 领头的将领皆是筑基,此时见着那物件飞来,一个个都惊惶不已,可却未曾妄动,约束起下方的军士来。 待到那物件落地,正好停在为首的大将身前,是一锦囊,内装灵石,数量刚好是过关所需,一众将领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名白衣文士见着众多军士这般疑神疑鬼的动作,朗声而笑,拍了拍座下毛驴,一路向着南边行去。 关外,早早静候着一女,眉目英气,背着一柄沉凝若水的古剑,腰间佩着柄羊角匕首,毫不掩饰来意,直直看向面前之人。 白衣文士下来,极为爱惜的抚了抚这毛驴,转而看向眼前的女子,气度儒雅,沉声道: “你是得了【金煞犼】的消息,要来阻我?” “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你不是我对手,莫要平白折了性命。” 容貌英丽的女子上前,眉眼一转,只低低道: “此行来此,是奉扶尘仙宗之命,要来阻你一阻,泄一泄你的气势,以防你收持不住,祸及百姓。” 她缓缓拔出背后之剑,剑身松纹冰理,阳文阴缦,伴着螭龙首的剑格,清光流转,直指对方。 白袍文士神色柔和,看向对方手中法剑,剑上【古时水】三字极为显眼,他并未拔剑,笑道: “你很特殊,我在辽国见过一人,和你相似,但不如你,叫我杀了。” 道上的女子神情未变,依旧平淡,低低道: “精精儿叫你杀了,也算他倒霉,办事不利。” 白衣文士目光看来,似是在惋惜,渐渐将手搭在配剑之上,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气渐渐生发而出,他此时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下方的女子面上终有些笑意,秀眉一挑,随意挥下手中法剑,笑道: “称我隐娘即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 言毕,名为隐娘的女子法剑上挑,并无任何剑气、剑意在,她笑道: “我不通什么剑道,只借着施法,倒是想看看你的剑意如何?” “你很快就会明白。” 白袍文士依旧未曾拔剑,笑呵呵看着眼前之人一举一动。 两人极有默契的一起出手,胜负仅在一瞬之间就决出。 远方驻守的将士先是遥遥见一道若白练的剑光显化,冲天而起,变化极多,地水风火随行,搅得大漠上风沙一滞。 一道金色神雷却好似早已在空中等着,瞬息落下,便见雷光漫天,若平地升起一轮大日来。 关外的两人静止不动,白袍文士剑身仅出鞘一寸,前方的隐娘却是轰然倒地,气势一落千丈。 她并未身死,此时浑身流出墨色的血来,短短一瞬,仙基已经让对方斩了近千次,此时还活着,当真是奇迹。 此时隐娘顾不得身上伤势,面上血流不止,嘴角却有笑意,朗声道: “后发先至,几近因果,确实厉害。” 白袍文士神色平平,并未继续动手,骑上一旁瘦小的毛驴,继续向着南边走去。 (本章完) 第147章 前夕 第147章 前夕 宴明山,此山居于地脉枢机位置,登高遥望,便见天殛、碧野、光崖三山,树立于外。 山上早早布下阵法,掘开地脉,幽暗深邃的煞气喷薄而出,沿着阵纹,将整座山体笼罩,此山仅有三峰,其上各立一阵旗,总管阵法。 其中立着一座宝殿,黑石砌就,饰以白骨,阴森恐怖,殿名【仪祀】,本是天毒山筹备礼祭,供养鬼神之地,如今人走殿空,反道便宜一帮散修巫人。 大殿之中,一片空空,显然天毒山走时已将所有物件都搬离,其中放着三把新凿的石椅,各坐着人,皆是筑基后期修为。 枢蠢此时换上一身墨绿长袍,眉眼和善,脸上带笑,看向身旁二人,开口道: “如何,我就说守住宴明山,其余三山派下属看着,随时借阵法遁去,自能防住仙修。” 左边坐着一神情不忿的男童,看来不过十岁,一身枣红衣裳,开口说话,却是沙哑的老人声音。 “有什么用,北边四座山皆都叫人占去,我手下直接让那些人打杀了,对方要是过来,怎么办?” 枢蠢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指尖有一点乌光涌出,缓缓搓动,笑道: “这些人不会过来,北边的四座山皆是巫祝炼过,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去沾染的,你自己贪心,占下碧野,还要去贪图一座巫山,不是自讨苦吃?” 一旁的男童面上渐渐显出狠厉的神色,目光直直看向枢蠢,沉声道: “枢蠢,你是不是以为你知道的多,所以肆无忌惮,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底气!” “谵易,你大可来试试。” 枢蠢嘴角依旧噙着笑,指尖乌光一盛,渐有鬼哭之声响起,环绕四周。 一旁穿着枣红大衣的谵易身旁渐有毒火生出,焦热之意笼罩周边,他的身上渐渐覆起赤色的甲胄,手中拿起一对殷红宝剪,若虫颚一般。 “够了!仙修都打到眼前了,你们还在斗什么。” 右边石座上的人缓缓起身,浑身罩在一宽大的残破灰袍之下,面目不显,灰袍下一片黑暗。这人身躯健硕,足有两人高大,此时站起,若巨人一般,全身笼罩在灰袍下。 他先是转向枢蠢方向,开口说话,是一浑厚的男子声音。 “枢蠢,你知道的最多,又遮遮掩掩的,如何让我们信任你?” 接着这灰袍男人转身,看向那身着枣红大衣的男孩,训斥道: “谵易,你修成的是【赤斗蜈】,本就该约束性子,好不容易占下座灵山,你还想像以前一样跟野狗般到处逃窜?” 谵易面上凶戾之气一闪而逝,望向那灰袍壮汉,周身毒火一炽,对方却丝毫不让,直直看来。 这男童冷哼一声,眼中渐渐冷下来,有些忌惮的看向眼前之人,沙哑凶厉的老人声音响起,只道: “穷河,你本来就不是巫荒的人,还管不到我。” 言毕,谵易驾着艳红的毒火,直直向着殿外遁去,前去他驻守的灵峰之上,不再多言。 “老东西,整日扮个鬼样子,看得人恶心。” 枢蠢依旧笑着,这笑容好似固定在他脸上一般,见着谵易离去,他才轻笑着骂了一句。 一旁身着灰袍的穷河止住枢蠢,隐藏在灰袍下的眼睛中,似乎有一点疑惑,此时才道: “北边的四座山,各以祸毒一道神通炼过,还剩一道【观毒会】,落在何处?” 枢蠢眼神稍沉,只低低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穷河并未追问,而是站定前方,语气坚定,只道: “巫荒各部,多少凡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天毒山未曾有关一丝一毫救助这些人的念头,枢蠢,你也是自小部落中出身,应当能明白。” 穷河灰袍鼓荡,雄浑至极的法力冲激不定,他若在告诫,又像在威胁,沉声道: “我仅有一愿,便是统合诸部,订立法纪,以使巫荒昌盛,各部凡人不再沦为血食奴隶。” “不管你要什么,只要和我的目标不冲突,我便不会阻你。” 枢蠢抬头,脸上依旧噙着和煦的笑,只低低道: “我自然会助你,你且放心就是,天毒山离去,巫荒.属于我们。” 他眼中有些狂热,乌光在他周身涌动,化为狰狞的鬼怪之形,各种亵渎之语响起。 穷河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宽大的灰袍随风而动,像是其中空空,并无一物。 —— “宴明山已经布下阵法,连通三山,在宴明坐镇,便可借阵法迅速支援旁边三山,占尽主动。” 段成思遥遥望着宴明山,神色凝重,一旁的许玄和柳秋辞听及此言,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段家是是原上少有懂阵法、符箓二道的,这可不是族中有一二人修习过,而是家学渊源,培养完善,历代都能出这两道的人才来。 许玄看向段成思,目光隐晦,朱虞城劝他少和段家来往,又是何意?可朱家又要扫平青巍,自家却不得不联手。‘原上这几家,若是正常,几乎是代代都有数位筑基,上次妖灾,才导致各家仅出一人。’ ‘若是能稳定出筑基,这些年下来,为何未听过有人冲击紫府,是无功法,还是不敢?’ 许玄默默看向身旁两人,一旁的柳秋辞合上折扇,遥遥看向北边,沉声道: “北边那四座山上,到底是哪一家的修士?一口气占下四座灵山,不怕对方趁我等争斗时下手?” 段成思顺着柳秋辞目光看去,却是一笑,檀黑袍服随风翻转,若礁石立于风浪中,巍然不动,沉声道: “我自定极山得来消息,北边四座山上,乃是齐国遗族叶家,这家是奉朝廷的命收归四座灵山,不会多生事端。” 一旁的柳秋辞眉间依然有忧色,手中还举着那株青郁宝柳,低低道: “成思道友有定极山的消息,自然是无虞,只是这地方搅合的人太多,让人难免不安。” 段成思神色未有什么变化,粗眉一拧,笑道: “秋辞道友不必忧心,此番我家已经请出底蕴,祭出【不宁仪】压阵,只是届时宴明、光崖二山要归我家。” “这自然无妨,道友愿意请出这等重器,自然该多拿些。” 柳秋辞神色稍稍缓和,似乎是知道这【不宁仪】是何物,转身向许玄解释道: “【不宁仪】是古法器,还是极为少见的能镇压一地的重器,能翻腾地脉,动乱阵法。” 许玄闻言,能破阵的法器他还是第一次见,段家底蕴果然深厚。 “成思道友倒是对这几座灵山志在必得,不知有何渊源?” 许玄此时开口,有些好奇。 段成思神色如常,看着光崖、宴明方向,沉声道: “我家修的「艮土」,不谈什么出产、灵气,灵山本身就对修行有大用,是立身之本。” 他说及此处,不再多言,转而说道: “依我来看,若是想要攻下此地,当分成两方,筑基携法器攻打宴明,剩下的人手围困三山,叫他首尾难顾。” “对方想着让筑基后期修士坐镇宴明,支援四方,我等只需拖住为首几人,剩下的蛮人让供奉处理即可。” 许玄目光望向远处灵山,开口问道: “这地方的筑基后期,可都在宴明山上?” 段成思显然早已查过,此时开口道: “我已打探过,三名后期,枢蠢、谵易和穷河都坐镇在宴明,以驰援四方,背地里或许还藏着几人,需要小心。” “这些散修的法器、功法虽然不济,但好歹也是一路杀出来的,有些手段,我这里已备好符箓,以待攻山。” 说着,段成思祭出两道符箓,散着莹白宝光,飘落到许玄和柳秋辞手上。 柳秋辞显然是见过这符箓,稍显讶异,低低道: “【元灵符】,你倒是准备的齐全。” 一旁的许玄接过这符箓,不解功用,只觉其中封着一道极为精纯的灵气,不像符箓,反倒像枚大丹。 段成思见许玄不解,沉声解释道: “此符是专以短时间增长法力所用,能短时间拉平修为之间差距,可持续数十息。” “只是用完后会觉法力枯竭,要服丹调息才能恢复,千万要慎用,当做杀招。” 许玄接过这符箓,低声谢过,就此收下。 按照计划,他来应付枢蠢,此人是后期修为,修的正是「祸祝」,所成仙基为【宜受飨】。对方出手极少,由手下一筑基中期的妖物来动手,情况不明。 虽然不了解对方手段,但只要拖住此人即可,差门人攻下天殛,就算功成。 至于谵言,此人占据碧野,由柳秋辞对付,这巫人修行的仙基许玄极为耳熟,【赤斗蜈】,他不由得留心几分。 最后剩下一人,唤作穷河,道统、仙基皆是不清楚,不过是段成思来对付,倒是不需许玄操心。 最后看向北边的四座灵山,其上多有修士走动,果然无犯,按段成思所说,四山是叶家占下,得了朝廷的令,不知为何? 涉及宋氏,让许玄心中有些阴霾,但天殛山对他却是志在必得,对门中来说,这座灵山胜过任何法器、灵物,是兴盛之本。 ‘此番或许会死人,却是不得不做。’ 许玄深吸一气,背上恒光微明。 (本章完) 第148章 攻山 第148章 攻山 天色阴沉,巫荒本就多生瘴气,此时日光不显,昏天暗地。 宴明山上,穷河立身云端,身旁殷赤血光汹涌,转而化为明净、璀璨的祥云,托举起他的身形。 他身旁跟着谵言、枢蠢二人,都望向不远处,似是察觉到什么。 “来了。” 筑基或许能藏匿,炼气却难,穷河已经能感受到山外风雨欲来的气势。 他催动信物,蛮人们应声而动,各执刀兵,驱使虫兽,巫荒各部有些修为的都在此地,大致有近千人,多是胎息,炼气都少。 “枢蠢,按你说的,催动阵法。” 一旁的枢蠢祭出阵盘,以宴明山为中心,汹涌的煞气满溢,联通天殛、碧野和光崖三山。 此时极静,仅闻山中虫鸣,下方驻守的蛮人中,不知是谁放了一箭,划过长空,直直向着西边的山野落下。 顿时有明黄宝光涌出,一形如酒樽,合盖拢起的法器高高悬空,中以宝金为柱,九条铜蛇尾盘柱上,蛇首外探,引动地脉,正是【不宁仪】。 原本稳固的阵法此时摇晃起来,明黄的艮土宝光席卷而下,将原本汹涌的煞气打落。 宴明山上的三名巫人神色如常,似乎早已料到这结果。 各家修士乘云驾雾,携着法器,瞬息从西边山野之中杀来,分为三部,各向旁边三山而去。 漫天的喊杀之声响起,各色法光、水火席卷而下,连带着咒文、白骨冲起,将这片山野的宁静彻底打乱,无数蛮人和修士,厮杀在一处,血染山林。 远方飞遁而来三人,瞬息而至,许玄、柳秋辞和段成思已来,借着【不宁仪】的破阵之能,要彻底困住对方,不使其驰援。 许玄缓缓拔出恒光,看向眼前几名巫人,目光最终定在身着墨绿长袍,脸上含笑的那人来,正是枢蠢。 穷河身上灰袍鼓荡,看不清面容,血气凝成的祥云飘着,他先行开口,声音浑厚: “巫荒是我等生养之地,不容你们仙修来犯。” 柳秋辞端举着那株青郁柳,风姿极好,此时笑道: “我等只要灵山,你们让出,自然可退走。” 一旁身着枣红大衣的男童眼神狠厉,直直盯来,声音苍老,怒骂来: “你放什么狗屁,筑基初期,也敢在这里妄言。” 柳秋辞神色如常,只道: “试试?” 此言一出,那谵言受不了激,立刻动手,艳红毒火倾泻而下,这人身上迅速覆起若精铁般的赤甲,旁生双臂,直直杀来。 一旁的穷河、枢蠢眼看对方先动,只好随之杀来,为其压阵。 柳秋辞手段高妙,柳枝交缠,散着青光,将对方来路封住。 谵言四手各执刀剑斧钺,化作一团红艳艳的火云,翻滚着冲进柳枝之间,手中兵器翻飞,口吐毒火,顷刻杀到。 一者柳枝绵,青光盈盈,一者毒性凶,焦火艳艳,混在一团,各施法术,逞威弄凶,这个是世家公子,那个是积年老怪,分毫不让。 青光落定,草木生灵化兵,纷纷助阵,毒火奔行,山野毒物感召,齐齐嘶哑,一时打得下方修士、蛮人神摇念动,心神不定,唯恐伤着。 到底是谵言修为深厚,柳秋辞渐落下风,但仍缠着对方,将其困住。 这边先不论,许玄已经和枢蠢杀作一团,雷音轰鸣,鬼哭大作,搅动天上阴云,淅淅沥沥落下雨来。 枢蠢持一白骨雕琢而成的长枪,筑基上品法器,威势惊人,他周身煞风极盛,竟能消弭雷光。 许玄握住恒光,剑气纵横斩来,头顶一方玄黑劫池显化,雷光汹涌,天音轰鸣,加持在剑上。 剑气纵横交斩,从不同方位涌出,正是恒光【镜返】之能。 枢蠢周身煞风席卷而下,筑基后期的修为展露无疑,将光亮、声音尽数消弭,他挥手显出一方密密麻麻刻着咒文的黑石祭坛,和许玄雷池对峙。 白骨长枪挑动,萦着极为浓重的乌光,伏压而下,诸多咒文、祭祀之声自上方的黑石祭坛中涌出,加持到枢蠢身上。 许玄剑上,蒙蒙变化的剑炁显化,随意挥洒而下,将乌光、咒文尽数斩灭,心念一定,九道【大震祈雷光】若点将一般,随剑涌出。 枢蠢面色一变,持枪立定,乌光同咒文交织,化作一狰狞鬼神之像,青面獠牙,身着黑甲,其上尖刺密布,向着许玄抱来。 他张口一吸,嘴张极大,宴明山上的滚滚煞气涌来,落入他肚中,接着再一喷,煞气四涌,将九道雷光尽数吞没。 那鬼神已是扑杀过来,要抱住许玄,身上尖刺狰狞,许玄身化雷光,瞬息之间躲开。 段成思掌着不宁仪,穷河控着阵法,滚滚煞气同艮土宝光冲击,两方互不想让。 眼看大阵显出颓势,穷河冷哼一声,驾着血光就杀来,手中高举一赤色巨剑,竟是柄古法器,他灰袍鼓动,直直斩向段成思。 不宁仪要抵抗阵法,段成思面上却未有多少慌乱之色,随手就是一道符箓打来,接连不断。 五行皆有,他竟是靠着符箓硬砸,就将眼前这筑基后期修士打退。 穷河吃瘪,怒极而吼,若有一人高的巨剑举起,精纯的血光涌动不止,他的下身自灰袍之中显露,竟是若龙蛇一般的尾部。 “妖?” 段成思有些惊疑,翻手祭出一杆小旗来,明黄宝光渐渐涌出,镇压而下。 “妖?” 穷河声音冷冷,只道: “我是人,不是妖,更不是仙。” 他举剑前斩,极为恐怖的力道压来,将那杆宝旗砍得倒飞出去,若渊海一般的血气此刻暴动起来,极为摄人。 龙蛇半身挺立,穷河的上身依旧藏于灰袍之中,面容不显,他握紧手中重剑,冷冷道: “你记住了,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 段成思的话好像触及此人什么痛处,血光漫卷,重剑毫无章法的挥砸而下,却能将对方符箓和法器直接砍飞。 许玄正同枢蠢缠斗着,对方知晓自己法剑厉害,立刻就避战,借着下方煞气消弭雷光,隐蔽身形。 一旁穷河的动静引起许玄注意,以灵识查探,他心中稍惊,那龙蛇半身正是伏易躯,【玉血天心术】所记载的异表。 ‘此人也修行过这法术?还是天生带来的?’ 远处的喊杀之声越来越急,蛮人们难抵修士,渐渐落入下风,纵然有几名筑基初期、中期的巫人坐镇,可很快就叫各家的供奉压着打。 枢蠢却表现的丝毫不急,仍在拖着,让许玄心中渐生疑惑。 ‘若是再拖,旁边三山的蛮人都要溃败了,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乌光和咒文不紧不慢地冲来,叫许玄随手斩灭,枢蠢不知修行过什么「煞炁」法术,借着下方大阵涌上的地煞之气,藏身躲避,就是拖着。 许玄本以为是场恶战,对方却是根本不愿意多斗。 一旁的谵言却是手段尽出,以命换伤,柳秋辞纵然借着青郁柳护身,还是叫毒火灼伤,面色不是很好看。 穷河持着血光萦绕的巨剑,将段成思扫退,此时回望山野,看向溃败的蛮人各部,怒吼一声。 “枢蠢,可准备好了?” 原本藏匿于幽暗煞气之中的枢蠢现身,此时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他挥手将那黑石祭坛送至穷河面前。 山中那座【仪祭】殿震动不已,将山野之间的蛮人和修士厮杀留下的血气尽数收来,连带着地脉之中的煞气收归,源源不断的血煞自殿中涌来,降至穷河身上。 他周身原本明净、纯粹的血气渐渐污浊,气息越发恐怖,四周渐有鬼神之声响起,若在等候。 穷河的龙蛇半身上,赤鳞散着宝光,他举剑一挥,四周瞬间被汹涌的血煞封锁,将许玄三人困住。 枢蠢此时瞬息远遁,顺带着将缠斗中的谵言带走,直直向着旁边三山而去,目标明确。 冥冥中某种大力封锁了四周,混着血煞,竟是一时突围不得,穷河此时气息已经上涨至巅峰,他冷冷道: “宴明山是祭仪举行之地,【鬼飨仪祭】发动,想走,杀了我再说。” “只是在那之前,枢蠢和谵言恐怕已经动手,将你们手下除尽。” 许玄看得明白,对方修的是「血炁」,甚至还是最为正统的那种,本是自修自性,此时却容纳起外来血气,以加持法躯。 ‘「血炁」正统修士,借着血气更能使出变化来,非常人所能及。’ 眼前之人,绝不寻常,许玄心神稍沉,这几名巫人似乎触动天毒山遗留的布置,将周边封锁。 段成思催动不宁仪,艮土宝光冲刷而下,却动摇不得那血煞,走脱不得,只沉声道: “恐怕真如他所说,他不死,我等难走。” 许玄面色沉凝,剑指前方,冷冷道: “那就杀了他。” 许玄剑指对方,紫雷汹涌升起,同剑炁混一,若天光乍明,雷声接连自空中轰响,源源不绝,几无穷尽。 ‘枢蠢去了,梁雍和樊青竹在,应能挡住。’ 纵然他相信有两名筑基在,应当出不了大事,可心中还是渐渐有阴影笼罩而上,极为不安,甚至仙基有感,威势一涨,正是代表他处在险境。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挥剑斩下,许玄面色铁青,同穷河手中巨剑碰撞,发出轰鸣声。 一旁的柳秋辞和段成思亦是出手,三人合力,穷河再难逞凶,只是借着血气之盛,不断修复伤势,铁了心要将几人拖住。 许玄怀中子母玉忽地有感,是门人传来的示警,他祭出那道【元灵符】,法力瞬息飙涨,几乎触及到筑基后期,他向着身旁吼道: “为我压阵。” 一旁的柳秋辞和段成思纷纷祭出法器,动用法术,将穷河锁定,让其无法动弹。 许玄握紧法剑,上霄雷云有感,执剑天兵自观想中显化,自劫池中走来,同他身形融汇。 下方穷河的身影血气萦绕,逐渐同【天蓬诛魔图】中那同九州相连,血气贯穿宇外的大魔重合。 许玄似乎把握住这道图的一点真意,他心神沉下,眼瞳中紫意璀璨,雷火交织。 ‘我来诛魔。’ 他轻轻念着,高举恒光,劫池中汹涌的雷光卷积而合,紫雷滚滚,逐渐生发出一点白耀之光来,极为浓重的劫罚之意自雷池中散发,同剑炁相会。 滚滚血煞瞬间萎缩,若积雪遭遇暖阳,雷光同剑炁合一,若天河泄闸,倾泻而下。 一切归于寂静,穷河周身血光消弭,宽大的灰袍破碎,露出来的一具娇小的女子身躯,原本矫健的龙蛇半身萎缩,化为纤瘦苍白的双腿。 那张脸上沾着血泪,极为哀恸的看向下方的血火和尸体,直直落下,赤色巨剑化作一道纯粹的血光,将穷河包裹起来,向着下方遁去。 许玄再无功夫耽搁,身化雷光,瞬息向着天殛山方位奔去。 他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穷河的祭仪已破,可【降雷泽】威势仍在上涨,还在示警! 天殛山方向,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涌起,夹杂着哭嚎之声,蛮人和修士的皆有,紧接着是碧野、光崖二山,亦有变故。 九座灵山中心,一尊极为高巍的金身此时显化,鬼面狰狞,着沧桑古老的兽皮,通体为金色骷髅。 祭祀祝祷之声随响,浓重的香火金气自太虚中涌来,浇筑于这具金色的骷髅神躯之上。 遥遥听得一声怒喝传来,却是穷河,她此时用来遮掩身形的灰袍破碎,法躯残破不堪,她顾不得伤势,怒吼道: “枢蠢,你要做什么!” 没了遮掩,她的声音显得柔弱,并无先前那般浑厚威严,脸庞甚至可称娇小,但语气中携着一阵惨烈的杀意。 黑色咒文漫卷而下,枢蠢已经飞遁至那尊金身旁边,手中提着一男童的头,正是谵言。 枢蠢面上依旧带着笑,此时开口道: “穷河,你不识大局,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还妄图重立法纪。” 他的面容忽地变得严肃,转身看向那具金身骷髅,祭出一道法旨来,其上离火熊熊,落入这金身骷髅之中。 枢蠢身形渐渐模糊,融于这具金身之中,骷髅缓缓吐着黑色咒文,逐渐化为为一个“齐”字。 北边四座灵山忽地拔地而起,落入这具金色骷髅之中,凝缩为脏腑之状,其中修士尽数化作血气,不躲不避,似乎早有预料。 黑色咒文继续自这金身骷髅口中喷吐而出,渐渐要化为一个“蜀”字,几人争抢的四座灵山也随之震动起来,唯有崇希山巍然不动,静静立在原地。 许玄这时想起先前段成思所言,北边四山,是齐国遗脉,奉朝廷之命来此。 他咬牙冲向天殛山方向,挥剑将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斩灭,天边的似乎有杏黄的离火燃起。 ‘不是天毒山,是宋氏,这家到底要做什么?” 天殛山上,一片黑暗。 (本章完) 第149章 上洊 第149章 上洊 许玄冲入天殛山中,汹涌的黑色咒文已经将四野笼罩。 他依仗剑炁斩灭入微之能,这才堪堪进入这座灵山之中,身化雷光,瞬息来到山上。 天上是汹涌的黑色咒文,将一切覆盖,原本在此待着的蛮人在第一时间被那具金身骷髅摄走,尽数化为血气。 下方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于山野之间,守青营的人守在下方,虽有伤亡,但大体状况还好,让许玄稍稍放心。 门中两位筑基,梁雍受伤不轻,法躯上布满黑色咒文,此时正以黑灰色的【矾伏火】灼烧,面上疤痕狰狞。 樊青竹面有惊色,正在为门人疗伤治愈,【慈心瓶】全力运转,生发修养,为在场众人修复伤势,澄白温润的法光在她手中奔行。 柳行芳剑上沾染着浓重的血水,滴滴向下躺着,他身上创口极多,宝蓝的【踱光】法衣已经破损不堪,正在调息。 许法言状况好上许多,甚至衣袖上少有血污,黄眸明亮,煌煌看来,手中握着那柄元黄钝尺,青黄二色的法光流转不停。 众人见了许玄来此,皆都精神一振,士气上涨不少。 温思安白裙染血,快步上前,面色凝重,向许玄解释起先前变故来。 “先前已经要攻下这座灵山,此地蛮人抵挡不住,仅有一筑基中期的妖物。” “枢蠢现身,暗中出手,打伤了梁护法,救走那妖物,之后便是那骷髅金身显化,咒文将此地封锁。” 温思安声音低低,继续道: “有些门人被掳掠走,我们试着阻拦,但是无用。” 许玄面色沉凝,看向四周,黑色咒文汹涌,遮盖天幕,看不清外界状况,此时一切沉寂。 先前动用那张元灵符,法力飙升至后期,如今只觉一阵枯竭之感,他身形有些不稳,当即打坐调息。 温思安见此忙取出几枚丹药来,助许玄化开药力,她神色担忧。 所幸许玄血气极其充盈,玉血心运转,过了少时,状态恢复大半。 体内残缺的【五毒--】篆文忽地有感,迅速震动起来,让他神游天外,能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天上是汹涌的金色香火,若天河倾泻,一端同灵山中心的金身骷髅相连,一端则深入太虚之中,渺然无踪。 那具金身骷髅已经写下一完整的“蜀”字,身上血肉渐生,黑色咒文将四周封锁,柳家、段家皆有人被摄走。 段成思此时祭出一幅古画来,正是许玄先前拜访他家时所见,那幅【元山传道】。 他遥遥一送,这幅道图便落入汹涌的黑色咒文之中,其中【定极】灵符神光涌动,光崖山上的段家人当即脱困。 柳秋辞身上则有金色神雷忽地冲天而起,化作一面古镜,【敕雷】二字显化镜中,落入上方封锁的黑色咒文之中。 可这【敕雷】的效用似乎不若【定极】,仍有不少柳家人被咒文摄走,融入那具金身之中。 很快,许玄心神回归,心思电转。 ‘段家背后是定极山,柳家是敕雷道,真人支持,所以才能脱困,我门’ 他刚刚借着篆文观察到周围一切,心中已有猜测,赤云南的局势本就有大离宋氏插手,如今搞出这一遭来,或许是在试探各家背后之人。 许玄心思急转,翻遍脑海,如今他能依仗哪位紫府来? 天陀?这老妖出手,是能止住眼前情况,但和自杀也没区别,更何况直到现在,这老妖依旧没动静,许玄拼命呼唤,依旧没有回应。 气海中【栖焚真羽】仍在,火鸦?自己龙身的秘密若是暴露,也是死路一条。 如今靠谁?若是龙身,自然能搬出不少靠山来,无论是火鸦,还是溟泽,都是世间一等的势力,只是如今,谁又来救? 天毒山,这家更是早早送来一灵丹,恐怕正落在此处,早早结清因果,不会出面。 汹涌的黑色咒文渐渐对准几名炼气的门人,甚至还包括温思安、许法言在内,莫可名状的大力生出,黑色咒文涌来,就要将几人摄走。 许玄拔剑而起,心思却忽然沉静下来,他驾雷而起,护住下方门人,直直看向天上汹涌的黑色咒文。 ‘求人不如靠己。’ 随着灵山中心那具金身完善,上方黑色咒文的气息越发惊人,卷积而下,许玄原本还能借着剑炁破开,如今却是撼动不了分毫。 他取出那枚【浊阴生源丹】,含在口中,极为精纯的生命之力涌出,逐渐修复他的法躯,护佑性命。 “师兄。” 温思安护着身旁门人,看向许玄,目光中满是惊忧。 “没事。” 许玄看向身后众人,他声音沉稳坚定,安抚住门人,而后自己驾雷直起,和那汹涌的黑色咒文对上。上方一口玄黑雷池显化,重重雷光积压其中,池上诸多雷灵的雕刻明亮起来,上霄雷云随之涌入这方劫池。 洞化剑匣此时开启,莹白的剑意逐渐落于恒光之上,让这柄法剑长鸣不断,师父留下的剑意,此时却是不得不用。 许玄逆势上斩,正和冲激而下的黑色咒文对上,极为恐怖的力量自剑身上传来,让他的法躯寸寸碎裂,又被那枚【浊阴生源丹】修复。 剑意此时真正显威,纵横之间,将汹涌的黑色咒文尽数斩灭,上方咒文的力量随之加强,甚至有金色的香火金气涌入。 许玄的法躯就在碎裂修复之间不断反复,整个人全身皆是血污,那道剑意源源不绝,纵横交斩,堪堪抵住上方的咒文。 借【阂辟剑解直指】以剑炁凝成的【劫心池】逐渐有崩碎的迹象,代表许玄的仙基已经将到极限。 气海内那片雷泽不断借着上霄雷云输送雷霆,支援显化出的劫池,玄黑劫池却在碰撞之中渐渐崩碎,其上刻着的雷灵哀鸣不止。 一旦仙基破碎,就是被灵丹救回,也再无抵抗之力,修为更是会散去。 许玄心念一沉,依旧不退,手中恒光随剑意而动,将无数汹涌而下的黑色咒文一一斩灭,他要亲手打开一条生路。 劫池再也支撑不住,即将碎裂,上霄雷云将破,体内雷泽枯竭,他的气息一落千丈,【浊阴生源丹】纵然能修复法躯,但对仙基却难修复。 他的意识渐渐昏沉,似乎能看到漫天黑色咒文卷积而下,向着下方众人掠去。 师父当年的问话还在耳畔,问他为何习剑,他当时所回,是要护住身边之人。 一念及此,他翻手握紧恒光,向上斩去,全力催动起即将破碎的劫池。 原本玄黑若岩石雕就的劫池碎裂,体内那道【玄蛟行雷】凝成的仙箓此时却动了。 其上的【玄一洊合尊位】大明,这道仙箓本是融于雷泽之中,如今却勾连上【劫心池】所化之象。 上霄雷云如得命令,逐渐将破碎的仙基凝合,【浊阴养元丹】最后的药力尽数发挥,【玉血心】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起来。 原本枯竭的雷泽之中,无数雷浆自其中涌出,神人披甲,抱着剑匣,雷龙腾跃,自泽登天。 破碎的劫心池之象逐渐凝实,彻底和上霄雷云融为一体,由玄黑变为令人心悸的始白之色,若灵金玄铁铸就,悬于内景那雷泽之上。 恒光上的剑意更是投入这方劫池之中,增长其威势,劫罚之意自生,自其中渐渐涌出白耀的雷光来。 ‘这是「社雷」?’ 若说先前的「震雷」是正始均平,动有天音,永无穷时,如今这方劫池却是秉持「社雷」代天行罚的正意。 这方劫池却是和雷泽一脉相连,泽中雷霆登天,即可化为劫雷,不是朱虞城所谓的两道仙基,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体。 上方的黑色咒文忽地静止不动,劫池之中,白耀的雷光携着一股寂灭劫罚的气息冲天而起,逐渐凝聚为二字。 【上洊】 一切瞬息散去,正如【定极】、【敕雷】二字显化一般,原本笼罩于天殛山的黑色咒文渐渐散去。 最中心的那具金身骷髅此时似乎还未圆满,却未将目光放在这群蜀国遗民身上,而是张口一吸,此地剩余的蛮人修士顿时被掠走。 一道血光汹涌而上,正是穷河,她此时不管不顾,疯了一般直冲那具金身,却被周边的黑色咒文冲击,瞬间吐血倒飞出去。 在吞下齐蜀遗脉,以及巫荒大部分修士后,这具金身骷髅终于圆满,太虚洞开,香火金气将其接引入内。 许玄凝神看去,无边无际的香火之气凝成天罗地网,落在太虚之中,有诸多神位,五岳四渎,云雨雷电等等,有的位上已经有人,有的还空着。 这具金身骷髅进入太虚,伴着无数凶厉的啸声,落在一座绕着白茧的神山之下。 此山位置极高,有灾祸、毒难之意四散,同香火金气凝成的神道紧密贴合,融为一体。 在其正对的方位,还有一尊极高的天官金身立着,福明宝光照耀太虚,正和那具神山气机交融,祸福之意变换。 ‘天毒山在此处。’ 太虚迅速关闭,某种诡秘的力量席卷而下,极尽粗暴,毫不掩饰。 众人神色一滞,皆是忘记先前所见,唯有许玄及许法言还记得,却不敢声张。 一切迅速结束,许玄看向四周,稍稍问了几句,众人却记忆却变了,只记得枢蠢来了,杀伤门人,后被许玄打退。 天殛山如今彻底占下,许玄感应着体内那方始白的劫池,心中则升起疑问来。 【上洊】是哪一道的? (本章完) 第150章 得山 第150章 得山 巫荒中心,一切安定。 云端之上静静站着一着杏黄袍服的男子,宽额隆鼻,气度威严,周身离火隐现,神通之力涌动。 他身后是一华服青年,样貌英武,亦是驾着离火,此时见着下方变动,开口道: “宗祥王叔,这枢蠢行事过于阴毒,真要让他来任职?” 宗祥神色平淡,神通之力涌动周身,缓缓铺开那卷玄黄道图,沉声道: “世仪,天毒山以外修行【宜受飨】的人难寻,如今也只他一个,暂且用着。祸毒一道的神位不能尽数让天毒山来选人,我们也需要自己人在内。” 说着,宗祥叹了一气,转而看向身后的宋世仪,神色和善几分,笑道: “你奉命去协助册封祸福两道的神位,可是太祖亲命,这份差事千万要办好,大人自有嘉奖。” 宋世仪恭声应道,面上显出真挚的笑来,他见着下方情况,忽地有些疑色,只道: “下方这人竟已修成剑炁,还是【劫心池】,倒是有些神异。” 他心思一转,瞬息想到自己在洞渊中遇见的一妖,穆幽度,这位龙子也是悟出剑炁,雷法高深,和下方这人有些类似。 宗祥见他感兴趣,便借着神通一观,离光变化,烟气飘飘,却未曾见着异样。 “此人是当年奉玄剑子的亲传,功法是北海传来,社震二雷结合,竟然真让他练成。” 宋世仪听及此处,那位幽度龙子走的是正统震雷之法,倒是和此人完全不一样。 他眼见【上洊】的名号显化,心中疑惑,看向自家王叔,只道: “北海的上洊山怎也插手?这家和蜀国半点关系都不沾,可是和封神的大事有关?毕竟出过雷道的真君..” 宋世仪身为大离宋氏的嫡系,更有【丹鸟运】加身,成就紫府已是必然,知道不少秘辛。 北海临近辽国,但却一直保持中立,不插手陆上之事,如今赤云有上洊山的踪迹,当真是稀奇,更让他心中升起些疑思来。 宗祥亦是面色亦是有些疑惑,周身离火汹涌,升降不断,盛衰变化,他沉声道: “雷部神灵是极为关键的一环,「天禄」是效法古代天庭册封神位,远胜【灵萨】的原始祭拜之法,但对于各道神位的要求更高。” “如今五雷不全,「灵雷」一道的龙君倒是想登岸,我等却不敢让东海龙属插手,社、神二道无人,【上霄宗】的大人虽支持,但「霄雷」不全,虽有仁德,却无刑威。” 宋世仪闻言,他投身这等大事,自然十分尽心,便低低问道: “「震雷」的大人还有回应,只是未曾理会我等,如今手下仙道有动作,可是?” 宗祥此时出手,将周边的太虚稳定,神通扫过,下方一切异样隐去。 他随手破开太虚,护着这名后辈入内,便见那处香火金气凝成的万千神道,雷部空缺的厉害,仅有二三神将在,见帝家的真人来此,纷纷行礼。 宗祥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稍稍叹气,「震雷」的大人不在尘世,倒是敢谈论几分,便沉声道: “北海是那位的道场,祂证道后便前往天外,那片古雷泽也被带走,三十六道震雷自地登天,又自天降地,周而复始。” “除了北海,天下其他地方的震雷皆不显,祂正是有意将这一道收归,绝不愿多插手两国之事。” “上洊山先前昌盛,震雷的【洊合】尊位上有大人在,只是后来上洊真君不再回应,天洊星隐,才渐渐没落。「震雷」一道不必多想,难以得来大人支持。” 宋世仪静静听着,这些秘闻也只有帝家才能识得,寻常仙门的真人都不知,他和这位王叔关系极好,此时便问道: “【涌劫天】将落,「神雷」也快归位,不知是否有可能.” 宗祥面色忽地一变,周身离火一盛,将两人隔绝起来,他语气严肃,低低道: “【少阴道界】一脉主持的事,不敢揣测,太祖可是传过旨意,让我等顺着配合即可。” 这位紫府环视四周,见离火熊熊而燃,隐有朱雀鸣声,这才放心,告诫起自家后辈来。 “「血炁」一道的仙人残躯都掌在这一脉手中,如今天下血气价值渐升,互食之风重现,还不是这一道将那【天血仙躯】抬升到大罗中去。”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一念决定天下之道德,实在是” 说到此处,宗祥有些沉默,一旁的宋世仪更是不敢多言。 “等你成就紫府,就可入【离央天】,大人会细细同你讲这些事。” 宋世仪恭敬的回应,背后渐有刺骨的寒意,所谓的王法帝令,在这等手段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 天殛山上,暂时安定。 许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他此时深切体会到朱虞城所言,有位真人当靠山是多么重要。 若是最后那方劫池未有异变,恐怕今日要死上不少人来,仅是想想,他都觉得心悸。上洊,他在心中默念这名号,体内的仙箓却剧烈的震颤起来,雷泽劫池皆动,让他心惊。 ‘《震耀问灵法》是北海传来,恐怕是和这一地有关系。’ 许玄心思稍沉,如今门中真的要考虑下,去投奔哪一家紫府,若是正常来说,应当是长生观接管赤云,诸家受其庇护,为其上供才对。 可此地蹊跷,长生观根本不愿多插手,更何况华原真人同火鸦有旧怨,届时那位老妖王伤势恢复,定要大开杀戒,说不定这位华原真人命比自己还短。 思来想去,还是从【上洊】这名号上入手,至少要明白师父是自谁手中得来《震耀问灵法》的,若是能搭上线,当是最好。 他也不知对方有何谋划,但这次是真的让许玄怕了,无论在筑基一境有多强,没有紫府庇护,仍然是被人随意拿捏。 稍稍回神,他飞至云端,看向下方的天殛山。 此山灵气充裕,仅差寻常紫府仙门一线,若是在其中修行,不知能快上多少,有此山在,代代出多位筑基都是易事! 山中共有两条矿脉,皆是筑基级别,价值极高,许玄粗略估计,每隔六年就能凑足打造一件筑基法器的灵物,远胜白石。 须知白石也就两道炼气矿脉,一道胎息的,这便养活起门中不知多少弟子修行,两道筑基级别的矿脉,恐怕紫府都要心动几分。 一道是「庚金」的【武威白金】,以助长兵威闻名,一道竟是「震雷」的【荒启泽石】,正是许玄所需。 最为核心之地乃是悬雷峰,上有天雷积聚,化为纯净,粹然的一方小小雷泽,紫意盎然,内里有一道若小鼎般的冥黑雷霆,正是一道筑基级别的「震雷」。 【天丰鼎雷】,正是许玄苦苦寻找的雷霆。 按照记载,此雷有禁绝、破法之效,是十分厉害的雷霆,比【瑞雨霆】无论是威力还是价值都高上许多。 雷泽内的雷水也是筑基灵物,【玄鸣液】,若是修行雷法,当有大用,甚至将丹霆放置其中,借着养兵之法,就能晋升到筑基品级。 缓缓将那一道【天丰鼎雷】收归,这过程极为顺遂,水道渠成,这道冥黑雷霆同内景中雷龙相会,化作一方小鼎,沧桑古朴,冥黑雷光在其上游走不定。 有这道震雷在,内景中的大泽雷龙这道玄象功用显化,召来【瑞雨霆】,这道「霄雷」化作青鸟,落于小鼎之上。 许玄现在只觉可随意转化雷霆,甚至能同时使出,宛若一体,根本无需考虑什么物性变化、道统生克,极为玄妙。 稍稍回神,上霄雷云已经彻底融入劫池之中,眠雷虫还在,许玄尝试将丹霆投入其中,仍然可行。 甚至这方劫池吸纳了师父剑意,还另生出神妙来,即为【藏锋】,法剑置于其中可积攒气势,历经三十六天抵达顶峰,届时可斩出一剑,远超许玄平日剑招。 如今他的仙基已经不似【降雷泽】,有些像是和【劫心池】的融合,极度接近六品的仙基。 这方劫池中显化的雷霆更是变为摄人的白耀之色,劫罚之意浓重,正是社雷一道的象征,但动用起来还是和雷泽有些差距,恐怕是因为「社雷」不显,要些灵物来填补。 许玄将一切安排好,此时御风而起,温思安也跟着过来,柔声道: “天殛山已经拿下,如今我门灵地的短板已经补足,筑基可历代培养。” 说着,温思安牵起许玄的手来,目光低垂,只道: “天殛适宜修行雷法,若是有朝一日,寻来《震耀问灵法》紫府的” 许玄反握住温思安的手,只是一笑道: “且等着。” 温思安认真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山下的尸体、血水,目光中隐有不忍,只道: “守青营原本三十六位门人,如今只剩下二十位,抽调的一些胎息弟子,更是伤亡不少。” “他们是为门中而死,应当有抚恤,莫要寒了他们的心。” 许玄抱紧温思安,重重阴云随之而来,将两人身形遮掩住,他低低道: “这事由你主持。” 温思安低声应了,许玄搂着对方腰身,抬首看去,原本在天边熊熊而燃的离火已经不见,只见煌煌天日。 (本章完) 第151章 府落 第151章 府落 正值深秋,落木萧萧,洛青漫山红遍。 温思安下令,专从门中宝库调出一笔灵物来,以抚恤伤亡门人的亲属,更是在门中史册一一记下死去门人姓名,以表悼念。 守青营很快又填补上人,数量较以往更多,原本门中的哀伤之气叫这些新增的位置冲散,蓬勃向上的气氛又充斥在外门,乃至内门。 无论是胎息,还是炼气,一则消息都传遍。 门中要迎来一座灵山,有人说是筑基世家一级的,亦有人反驳说是稍差紫府,比世家要好,甚至还有些流言,说是真正的紫府灵山,上面有不少紫府灵物。 无论如何,大赤观中将有变动,这事却是极为明白,掌门下令,长老主事,真传领头,这几日外门、内门的弟子都在忙着梳理地脉,稳定凡人。 一座灵山将要落到门中来,这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位置,不少人都有心思,静候着这一天。 洛青上方,云气缥缈,许玄立身云中,玄黑道袍迎风猎猎作响,背上恒光有白雷环绕,劫罚之意渐生。 段成思站在一旁,稍稍瞥了几眼那柄法剑,眼神忌惮,他粗眉一转,看向许玄,沉声道: “许观主门中可准备完毕?若是无虞,我便催动不宁仪,将那天殛山搬来。” 许玄看向一旁的散着明黄宝光,上有九条铜蛇盘旋的衡仪,正是段家「艮土」一道的古法器,不宁仪。 这法器可称重器,动用极耗法力,威力不凡,一般都是镇压山门,放在大阵之中,当初就是借着此物,才能镇住宴明山的地煞大阵。 “麻烦道友。” 许玄点头,他已经同段成思定下位置,遣人将地脉梳理好,只差搬山。 这位矮小精干的汉子点头,明黄宝光涌动,催动起不宁仪来,同时打出几道筑基符箓,各有用处,包括开山、搬运、解土等等。 天殛山共有三峰,悬雷、白威和荒启,正应三道灵物的出产,占地虽不若洛青广,但灵气远远胜出。 许玄欲将天殛山融入洛青东侧,占下和东密之间的空地,造成的变动少些,也不影响门派如今的布局。 段成思携着不宁仪向东而去,许玄随行,瞬息就到巫荒中心,宴明和光崖二山段家已经搬走,落到原上。 先前对付穷河,两家都有损伤,段成思便将宴明山上的灵物划分三份,分别送往大赤观和柳家,以表补偿。 宴明山上的灵物却是稀奇,许玄还是第一次见到,名为【金阁梁木】,共有三根,按照段家的说法,是「广木」一道的灵物。 这木无根,内绝生机,但极为坚韧刚直,反倒是像金石之属,具体功用段家也不清楚,或许可拿来搭建楼阁? 北边的四座灵山已经同那具金身骷髅一道消散,再也不见。 至于崇希山,朱家自能搬山,「元磁」神光一起,此山就变得轻如鸿毛,随风就落到朱家治下,地脉都未震荡,手段高妙。 段成思此时消耗不轻,仙基变化,有神人负山的景象,不宁仪上浓重的明黄宝光引动地脉,数道符箓落下,化为金甲力士扛山,天殛和碧野二山分别向着青巍和大景移去。 “成了。” 段成思服下一枚丹药,调息恢复,许玄远远望去,见天殛山果然落于洛青东侧,和地脉融于一体。 “道友手段果真厉害,搬山之术几近神通。” 许玄赞叹几声,这话却是真心的,搬山填海,段成思以筑基之身做到,确实不凡。 “「艮土」关乎地脉变动,山崩地裂,积土成山,动静之变皆是这一道的意象,我修的仙基是【愚山移】,本就擅长此事。” 段成思见许玄称赞,面上亦有笑意,此时主动开口,提及自家传承来。 “这倒是用处极多的道统,贵族符阵都有传承,可是和此道有关?” 许玄听及,想起段家符阵二道皆有传承,不知是不是「艮土」一道的特性。 “是有联系,「艮土」沟通地脉,正合阵法变化,但真要论点化符箓,还是「蕴土」好些,更为灵验,古时山精地异都归这一道管着。” “各道皆有所长,贵观修的「丙火」正适合炼器,也是极好的道统。” 段成思客套几句,收起上宁仪,他法力消耗极大,此时也不欲多待,托辞离开。 看着此人离去的身影,许玄默默想着朱虞城的话,揣测起段家的立场,但仍难看出什么。 如今巫荒中心已经彻底空空,天毒山落入太虚,九座灵山离去,巫荒的灵气浓度顿时一降,先前此地还供养出不少散修筑基,今后怕是难了。 《火毒总录》中记载的【焦宫炎池】已经随着那具金身骷髅不见,许玄目光望向东边,【大欲火池】还在临近江阳的地界。 这地方是枢蠢治下,其下的蛮人已经开始供奉起那具金身骷髅的神像来,神名【忌飨】,还有几名筑基在其中走动, 涉及宋氏的谋划,许玄不欲插手,恨不得就此再也不来这地方,简直晦气。 至于穷河,这女子就此不见,许玄隐有直觉,她还活着。 对方修行的是古代正统「血炁」功法,虽然最后动用魔道手段,但被【劫心池】的社雷正意克制。当今之世,「血炁」修士几乎和魔道划等号,若是天陀未授下那卷【玉血天心术】,许玄还不知道个中缘由。 ‘恐怕也是有些机缘在身,【伏易躯】是圣人之表,她若是天生自带,极为不凡。’ 许玄回神,如今他在寻些「血炁」一道的灵物,以助长【玉血天心术】那道【六臂】成就。 这等「血炁」正统法术,自然不食人血气,要的是天地灵物,所幸这些年「血炁」一道的灵物涌现不少,许玄还真打听到消息。 ‘这一道还有金丹在世?’ 许玄心中疑惑,毕竟灵物出产和金丹息息相关,如今五德之中,水火的灵物最是常见,自然是这两道的真君最多。 若是天陀在,恐怕能窥探出一丝局势来,许玄却是两眼一抹黑,仅凭他那点见识,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秘辛。 往回飞去,他取出一方令牌来,上面刻着【赤明】二字,正是大赤观祖传的洞府,赤明府。 内里灵物、道藏不存,紫府大阵虽在,但阵盘、阵旗、阵桩都无,发挥不出效用,剩下些筑基级别的阵法,以洞府本身为运转根基的,倒是可以动用。 天殛山如今可以承载部分赤明府落下,这座洞府颇为灵巧,能自行分合汇聚,许玄已经挑出些能用的宫殿楼阁,居室工房来。 许玄祭出令牌,太虚洞开,他先挑拣出一殿二阁,分别落于三峰之上,逐渐吸纳灵气,内藏的阵法复苏过来。 这些阵法虽是筑基一级,但也是这一境中顶尖的,包括聚集灵气、引渡道火、清净心神等等妙用。 原本荒芜的天殛山瞬间变化,一派仙家气象,赤明府的大半还藏于太虚之中,随着天殛山的灵气涌入,正在逐渐复苏。 许玄向着悬雷峰上的殷赤大殿飞去,【大赤殿】,这座大殿内藏十六道聚灵阵法,九道清心阵法,六道净体阵法,皆是筑基中顶尖的。 甚至应当还有三道紫府级别的阵法,专供修炼,只是叫人拆个干净,只余阵纹在原地。看得许玄眼馋。 入内,极度充裕的灵气甚至让许玄有些晕眩,在此修行速度较以往快上许多,殿中摆着九道青色蒲团,可同时供九名弟子修行。 清远的道音缓缓响起,让许玄心神安定,不生外邪,领悟速度快上不少。 ‘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许玄心中感叹,天殛山同真正的紫府灵山还有差距,赤明府的紫府大阵更未复苏,效果就如此惊人,不知真正的仙门嫡系平日修行环境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福地、洞天这些金丹一级的灵地,想来更是大有玄机在,里面走出的人,就是三十、二十筑基,恐怕也是寻常。 ‘悬雷峰以后便是真正的嫡系之地,是我门培养筑基的核心所在。’ 许玄心中渐定,天殛山三峰,悬雷、荒启都适宜修行雷法,白威峰却携着一股金气,适宜金德一道。 门中两道雷法,《震耀问灵法》虽是三品,但和震社二雷都有关系,非同寻常,若是往「社雷」劫罚一道走,恐怕有四品级别。 《落雨行灵诀》这卷「霄雷」功法却是真的普普通通,许玄参研过,并无神异。 至于「丙火」,门中有两道四品的,《天火恒光经》作为真传,却是有缺,需要丙火亲近的人才可修行。 张羽带来的古法《炎运兴誓》能正常修行,已经差人去采气,就是人选还在考虑。 【载兴炎】,这道仙基和【降雷泽】类似,都有显化一域的功效,斗法极为厉害。 至于法言修行的功法,许玄还是藏着,毕竟来历不好说,法言动手多是用的符箓和器艺,少有显露法术。 如今想来,白狐丘出手太阔绰,天陀给出的「闻幽」四品法术,还是差《归幽羊相经》不少。 恐怕是白狐丘有交好龙身的意思,才肯吃些亏,不然应当拿两道四品秘术,才抵得过那卷四品「蕴土」功法。 门中藏经阁剩下的功法皆是三品,都没什么好称道的,真正能拿出手的道藏还是浅薄。 ‘白威峰长养金石,或许可寻来些金德功法让人修行。’ 许玄如今不欲将门中弟子都投入丙火、震雷,毕竟这两道水都深着,离国有太真宗在,金德也算昌盛,寻来几卷三品的庚辛功法也简单。 金德适宜修剑,比水火都容易在剑道上有成就,值得下注。 思及先前那封残信,许玄心中稍沉,见过太虚中那万千香火神道,他只觉离国将有大变动。 ‘到底是哪两道不能修行?’ 一番思索,还是理不出头绪,他御风而起,向着洛青,如今灵地已经寻到,该去找师兄商议养兵之事,让丹霆提升到筑基。 气海之中,丹霆所化雷隼鸣叫起来,声音欢快。 (本章完) 第152章 火童 第152章 火童 天殛山上,悬雷峰。 最顶上的那方小小雷池之中,紫意汹涌的【玄鸣液】不断激荡作响。 丹霆已经在景阳烘炉之中祭炼过一番,【宝宣金】、【藏原铁】悉数炼入,为这柄法剑增添几分刚柔并济,顽纯耐磨之性。 剑身幽暗,为玄黑之色,其上北斗照射,天罡星明,在【玄鸣液】中不断淬炼,法剑震颤,渐渐自生雷鸣。 【武威白金】则是炼入剑格之中,原本皂黑的剑格上渐渐生出金白道纹,「庚金」主杀伐之器,这灵物更是专长兵威。 【荒启泽石】雕琢成一方磨剑台,盛着丹霆,不断以精纯的雷元蕴养,其上落着一只雷隼,通体紫白长羽交织,不时长鸣,同雷声呼应。 周围已经布下引雷、聚雷的法阵,天雷不断落下,轰击这柄法剑,让其逐渐蜕变。 “此番养兵,丹霆应当能直接晋升到筑基上品。” 王习微语气得意,这柄法剑是他打造出的品级最高的法器,融入不少筑基灵物,丹霆更是灵性极强,让他心惊。 许玄看向下方的雷隼,丹霆的器灵之活跃,恐怕古法器都难比,要知古法器大都是以神通养过,来历古老,甚至有些本身就是灵器,只是后来退化。 譬如普化雷火珠,许玄若是有朝一日成就神通,只需些紫府灵资,以神通蕴养就可化为灵器。 ‘「藏金」紫府之气,「闻幽」的【起灵纳兵术】,最为关键的恐怕还是【上霄雷云】的滋养。’ 许玄看着雷隼,【上霄雷云】如今已经融入【劫心池】之中,仍旧可收纳雷道灵性,眠雷虫、瑞雨霆还有天丰鼎雷皆可入内,助长鼓雷、控雷之道。 “不知要多久,丹霆会生出什么神妙来?” 许玄心中好奇,品级高些的筑基法器大都有独特功用,若恒光的【镜返】,可映照剑光,纵横交斩,无需消耗太多法力,就可增长剑威。 甚至恒光应当还有至少两道神妙在,但需要火德一道的修士动用才能显出,许玄却是难使,全靠自身剑道支撑。 王栖云看向下方的丹霆,这般养剑是他提出的,自然看的出这法剑将来蜕变方向,虎目一转,沉声道: “恐怕需要养剑数月,到明年惊蛰出炉。” “此剑生出的神妙当有两道,一是【逆升】,落位于下,越被压制,起势越烈,若震雷登天,二是【劫落】,威行于上,杀力更盛,能借位压制其他法器的神妙。” 许玄闻言,心思电转,震是登天起势,社为劫罚落地,或许是自己常年将丹霆至于【劫心池】之中,这柄法器才有这般神妙。 “都能加持斗法,倒是极好的用处,还是师兄手段高!” 许玄同王习微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御风离开此地,向着那间【大赤殿】而去,入内,王习微便惊呼出声。 “好浓的灵气,这宫殿是哪里来的?” 他只觉周身灵气之盛,为他平生仅见,这宫殿中的阵法更是玄妙,远超门中那【渡火长气阵】。 许玄神秘一笑,环视一圈,嘿然道: “祖宗留的。” 王习微只当他是在说笑,追问起来,许玄解释一番,隐去来历,只说是祖师遗留,机缘巧合归来。 这背后的事情牵扯太大,许玄不欲告诉他人,知道越少,越是安全。 王习微见此,明白这位师弟难言,便也不多问,只是一笑,转而走出殿外,看向旁边两峰。 白威峰上是座通体银白的高阁,散着肃杀之气,【观剑阁】,此地原是存放法器道兵的,恐怕置过不少紫府灵器,整座宝阁杀伐之意极盛。 “此阁可以置放法器,能为其增长些锋锐之气,即使长久搁置,法器也不会受损。” 许玄笑着解释,这些楼阁大殿也就天殛山的灵脉能承载,若是放到天青峰上,恐怕瞬息会抽干灵脉,峰倒阁塌。 “此地倒是适宜修行金德,长养杀伐之意。” 王习微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观剑阁的用处。 许玄点头,只道: “门中功法以雷火二道为盛,金德是当世显道,五金斗法利害,更亲剑道,确实该遣人修行。” 王习微随着许玄进入阁中,只见一片空空,阁分三层,最上方甚至有紫府灵器的气息,让他有些心悸。 “金德、木德,确实比水火这类道统好成剑道,「庚金」和「甲木」的灵物更是对炼制法剑用处不小。” 两人转了一圈,而后向着荒启峰去,许玄在此峰上置下的乃是一座炼器室,名为【煅正】,这宝室通体为玄黑,以铜铁铸就。 其中各色陈设都已消失,许玄稍稍感慨,周围还弥散着火气,当初此地定然是有不少紫府灵火,以来炼物。 “师兄,可将景阳洪炉置于此地。” 许玄指向室中,那里正是诸多引火、炼物的阵法汇聚之地,隐能窥见些痕迹,正是放过器炉。 王习微点头,此番前来,他特意将景阳洪炉带来,就是为了师弟所说的这间器室,当下施法,景阳烘炉缓缓落下,诸多阵法明亮起来。 这件筑基中品的器炉之中,艳红的地煞火,幽蓝的辰流焰,以及那道紫黑的小冥毒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远胜在荡霞峰。 整座器室忽地震颤起来,三道灵火竟然汇聚,渐渐凝合,化为一着十来岁的道童模样,着玄黑道袍,身躯为三色灵火流转不定。面上火光熊熊燃着,隐能看出其样貌来,应当是个生得清秀,灵气自生的,这道童自炉中缓缓落下。 王习微一惊,许玄却是看起这道童身上的衣着,正是门中正统,不知是什么存在。 初时这道童面上还有些懵懂,站立不稳,摇摇晃晃,抬首看向许玄,见到恒光,以及那枚赤明令时,周身火光一盛,当即跪拜而下,恭声道: “见过奉玄剑子,大赤掌门。” 许玄听闻他这称呼,心中一惊,忙道: “称掌门即可,莫说什么剑子,先起身。” 下方的灵火凝成的道童起身,周身火焰流转,他面上有些疑惑,只道: “掌门如今还是筑基初期,这是” “咳,门中衰微,你先说说你是个什么来历。” 下方的火童面上疑惑之色更盛,只道: “小童名为【温光】,任【炼解仙童】一职,是门中炼器一脉副掌,幸得大人以「真火」玄妙点就,呼了一气,我便生灵。” “此间的【恒明尊光玄焰】、【真一宝合炼火】都叫人取走,我失了根本,在此沉眠,还要谢过大人重赐我躯。” 说着,这小童再次下拜,许玄让他起身,王习微在一旁更是听得心惊,他自然知晓门中祖上风光过,但未想过还有这等灵性在。 许玄却是大喜,莫看这火童样貌年幼,可是实实在在的老古董,恐怕和天陀相差无几,当即问道: “你可知门中这洞府.遭过什么劫,当初门中情况如何?” 下方的温光面上火光动摇,隐有些痛苦之色,低低道: “小童.不知,只知道大人离去,望帝.” 说着这小童身躯逐渐黯淡,许玄连忙制止,情况才好些。 “不提这些,你如今情况如何?” 许玄轻叹一气,这些事情果然不是现在能得知的,便问及些实在的。 “小童如今大致相当炼气九重修士,但只能存于此室之中。” “掌门大人为我塑造身躯用的三道灵火,【地煞火】勉强可算由丁转丙,【辰流火】和【幽鬼罚死焰】却是纯正丁火,同我不合。” “若是大人为我寻来一道筑基的丙火,或者真火,我便可恢复到筑基,如果能以紫府级别的灵火来塑躯,小童可和释教的愿力金刚相比。” 许玄闻言,【幽鬼罚死焰】恐怕就是【小冥毒火】的别称,看来「丁火」上应辰光,下合魂火,难怪能焚烧神魂。 “你如今还记得什么道藏,看过什么经文,可能复述?” 他声音稍显激动,这事情才是最为紧要的,对方若是能记得些经文术法之类,堪称无价,一旁的王习微亦是屏住呼吸,只待温光说话。 “小童得幸读过道藏,阅过《恒光焕火书》和《奉玄剑典》开篇几章,只是我记忆有缺,难以复述。” “不过门中的《大赤炼物真解》我记得清楚,炼器之法就铭刻在我体内。” 许玄呼吸都粗重几分,这可是门中真传的炼器之法,大赤门中的王氏出身越地,《冶夫候火兵录》严格来算是王习微祖上传下,后来归于门中,是筑基一级的炼器之法。 温光所言的《大赤炼物真解》,定然是紫府一级,还是丙火真君的道脉,想来是天下都有数的炼器之法。 “可显化出来看看。” 许玄让温光动用火躯,便见火光一动,逐渐有文字显化出来,涉及诸般物性、炼法,极为玄妙繁复,若天书一般。 许玄看的头昏,一旁的王习微却是如痴如醉,急忙抄录下来。 只是这文字一直到讲完炼气,筑基法器的篇章却不显化,温光小脸上有些惊慌,只道: “掌门大人,我这具身躯还不是筑基境界,显化不出来后续。” “无妨,待我为你寻回灵火,如今不急。” 许玄倒是不急切,主要是门中还没有一名丙火筑基,梁雍的至火完全不适合炼器,他先前让对方试过,差点将景阳烘炉炸开。 炼器级别的论述,已经足以让门中炼器之术飞跃,许玄和王习微皆是面有喜色。 假以时日,门中的炼器传承恐怕将冠绝赤云,许玄只觉前方有灵石汇聚成的宝山,正在向自己招手。 丹器二道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暴利,根本不愁销路,多的是修士来送灵石。 温光看着掌门以及一旁的长老在笑,他稍加思索,面上火光一变,也跟着嘿笑起来。 煅正室内,回荡着三人的笑声,渐渐传出天殛山。 (本章完) 第153章 北海 第153章 北海 “你是说,你怀疑上洊真君正在转世?” 汹涌的紫雷卷积百里,海上寒冰凝结,叫雷声震得粉碎,水极幽深,一片荒芜、苍凉之景,寻常筑基来此,若是一着不慎,遭了雷劈,落了寒水,都有性命之忧。 无边无际的雷光之中,缓缓睁开一双明若大日的眼眸,万道明光洒落,天音次第而响,合正雅、雄洪、玄奇、清越各道,先民唱礼之声随响,战鼓长鸣。 紫袍道人立身于明净的冰川之上,眉眼端正,容貌清癯,青年相貌,体态端仪。 他看着雷光之中显现的那双眼眸,心中激荡,毕竟面前就是天下有数的紫府,除了金丹,谁人能敌? “前辈,【洊合】尊位有了回应,山中传下的【上玄阴阳仪剑】震荡,勾动天洊星,恐怕.” 雷光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天音变动,冰川随之消解。 “不对,上洊真君已经身陨,并未转世,这事情我已经同大人确定过。” 此话一出,下方的紫袍道人几乎要御风不稳,神通剧烈变化起来,雷车电鞭,虹马景驾显化,他的神色逐渐从期盼转为哀伤,只道: “祖师,可真的回不来” “列霍,你又想错了。” 光若日月的眼眸看来,正音响起,安稳、定心之意随起,下方之人心神渐渐稳定。 “真君虽然身陨,但也是长存,金丹的玄妙不是你能理解的,「社雷」只要还在,祂就有归来之机。” “少阴道界如今将【天血仙躯】抬升至大罗,「社雷」受激,雷宫的传承将逐渐显世,天下五雷都将迎来盛世。” “你如今要做的,便是苦心修持,早成五法。” 下方的列霍深呼一气,雷光随之涌出,无拘无束,他沉声道: “谢过夔龙前辈提点。” 雷光中若有山岳般巨大的身躯潜藏,半隐于寒海之中,掀起波涛,那声音再度响起。 “【涌劫天】不必去闯,其中的东西已经叫人预定,往东海去,我已和那边的龙属知会过,【东华天】若是开启,有你一份。” 下方的列霍明白此话的分量,感激的谢过面前这位天妖。 “你是个聪明人,要懂得审时度势,若是东方观极真把天陀小圣整的显灵,当即遁走,不可大意。” 夔龙公的声音再度响起,含着几分慎重的思虑,列霍当然知道这名号,毕竟他面前就是一位天妖,是金丹下顶尖的妖类。 “天陀小圣以道法闻名,听闻他一生同人斗法,使得法术几乎没有重样的,当真利害。” 列霍低低感叹,近古以来,若是论及紫府中术法第一,当是这位天妖。 雷光中的声音似乎被勾起回忆,正音变化,稍显恍惚,万里冰川瞬息凝结,紫雷登天降海,循环往复。 “他修行「少阳」妙道,东华一脉的道藏都让他参研过,当初甚至力压几位剑仙。” “这般天资,背后却少了大人作保,就是有证道之资,也不能重立东华。” “东海龙属叫少阳一脉斩过,北海和溟泽同其却无什么恩怨,只是可惜,白白折了个金丹种子,「少阳」重证,紫府、金丹二境都会受益。” 列霍听得心中发寒,涉及四象的道统,也就眼前这位天妖敢谈论几分。 若是他自己走出北海,随意妄言,说不定有天罚落下,少阴仙光直破胸中五气,削去顶上三,这可是有先例在的。 如今少阴道界不怎么行走,天下众修才渐渐遗忘这一脉的威势,「血炁」的几位真君可都是这一脉成就出来的。 ‘毕竟有仙人坐镇。’ 列霍心中发寒,面前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双光若日月的眼眸闭合。 “去吧,时不久待。” 一切静下,仅存无边无际的紫绛雷光循环往复,奔涌不绝。 这位列霍真人心思一转,周围雷光凝合,化作雷车电鞭,虹霓为马,三景相随。 他登车,抬首望天,目光看向北斗星域,只见那颗【天蓬隐光右弼星】明亮,【天洊玄一合仪星】重归,照射北斗。 ‘天蓬,祖师,都有反应,可是有联系?” 列霍驾车向东而去,山中事情,还有长辈主持,他如今欲去东海看看,说不得就有机缘。 雷车奔行,直入太虚之中,沿着古代雷宫巡天的旧道,化作一线流光,向着东海而去。 正行着,即将走出北海地界,却见太虚之中寒雪飘飘,暗香四涌,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一闪而过,正有一着素白罗裙的女子往北海而来。 两者恰好会于太虚之中,列霍止步,对方也收敛神通。 “可是上洊山列霍真人?” 面前的女子开口,容貌清丽,声若寒凝。列霍似乎也是认出来者,心中稍沉,只低低道: “原来是白宣前辈,不知来北海何事?” 他刚刚起念准备去东海,正涉及【东华天】,就恰好撞见这位,当真是. “我欲去【寒律海】,代我向你门中长辈问声好。” 言毕,这位玉流妖山的妖王径直离去,并未多言,一路银雪相随,太虚凝结。 列霍本就同对方不熟悉,也就是听过名号,此时亦是驾车离去,心思却动起来。 ‘她得过【回道人】点化,此番相遇,是预兆还是’ 按下心中所想,列霍继续沿着巡天古道向东而去,速度极快,倏忽不见。 —— 天殛山,悬雷峰上,距离这座山落下已经过去一年时光。 许玄收功,自大殿一处核心内室走出,【雷泽化圣身】初步入门,法躯变化,渐渐生出朦胧的紫光,隐有龙吟之声。 龙气、震雷都已齐全,这门五品法术终于可以参研,【泽龙体】已经小成。 【玉血天心术】是加持血气,修复伤势,开发人体神藏,【泽龙体】则是加持法躯,坚韧体魄,专以炼体为长。 他如今的体魄在筑基中都十分罕见,少有人这般炼体,毕竟成了紫府,修成身神通,自然法躯就能生出神妙来。 筑基阶段多是修行些杀力高的法术,辅以遁法,防御之事交给法器即可。 炼体之法消耗灵物极多,且耗费修行时间长,到了紫府更易修持法躯,因而少有人钻研。 许玄却不一样,篆文加持血气,亲近雷法,让他自然而然就修成这两道法术,如今法躯比他还坚韧的,也只有少数特殊仙基。 火鸦留下的行焰令有感,似乎是在呼唤,许玄心思一定,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他当即驾雷而起,向着天青峰方向而去,却见一人来此,身着青衣,正是柳行芳,门中真传定时来天殛山修行,如今轮到这位弟子。 “师父。” 柳行芳上前见礼,许玄问及近况,聊了几句。 如今门中灵气远盛先前,法言已经突破五重境界,速度极快,柳行芳修行雷法,在此获益最多,虽然还是慢了法言一些,但只好不会差太远。 想了想,许玄取出一卷玉简来,低低嘱咐道: “【劫心池】这仙基不凡,这是我历来关于这道的感悟,你如今拿去参研。” 柳行芳收下,恭敬应了,许玄便让他去修行,不再耽搁。 许玄看向这位弟子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动。 ‘天殛山适宜雷法,不管如何,日后门中修行这道的一定会越来越多,说不得百年之后,我门便真的以雷道闻名。’ 御风直入天青,进入洞府,开启阵法。 许玄心神归于气海之中,雷泽之上,天陀所化的血色海依旧无回应,让他心生隐忧。 若是真在洞天之中行事,有无一位紫府指点,几乎是天壤之别,天陀若是在,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捞走不少东西。 ‘莫是出了什么事。’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催动秘法,打开门户,再度进入通道之中。 洞渊一如往常,光彻太虚,若一散着白光的大日,许玄蛟身变化,却显出些异样来。 原本青色的鳞甲转变为墨灰之色,散着古老尊贵之意,这变化好像是那道溟泽传下的旨意造成的,如今蛟身的血脉似乎已经转变为纯正的龙血。 《溟泽秘卷》中记载的龙身斗战之法,不少都可以动用,他只觉若是在现世之中显出龙身,当有不少天赋神通在。 ‘贵种果然不凡,我原身苦苦炼体,也就才堪堪和这具龙身的体魄持平,甚至还没有这些天赋神通。’ 思来想去,幸好这些妖中的贵种子嗣少,修行的慢,这才让人属压过,不然真不知如何相比。 进入洞渊,自石山上的白玉道台下走来,周围各色妖物顿时乱作一团,高呼大王。 他呵斥一声,让挡在路前的妖物退开,龙气稍散,雷光隐现,这些妖物当即避退。 在妖类之间,礼仪无什么用,赤裸裸的展示暴力才是正道。 向下走去,一杂羽火鸦已经在下等候,筑基后期,面容苍老,正是上次接待许玄的管事,杨言向。 此妖见着许玄,目光中稍显惊色,急急上前,恭敬拜服而下,只道: “丙日奉焰一脉,杨言向,拜见大溟泽龙庭幽度龙子。” 他行的礼节颇为古老,言语极尽恭敬,倒是让许玄有些不自在,只让其起身。 杨言向恭敬起身,引着许玄向山炎城而去,笑道: “大人,族长已经等候多时,洞天不日将启,正欲相商。” 许玄点头,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是暗暗道: ‘终于要来了。’ (感谢木鬼是槐书友打赏的盟主,今天会多加一更。) (本章完) 第154章 霄鸟 第154章 霄鸟 山炎城,沧桑古老,城墙上雷火、刀兵之痕密布,血迹殷殷。 入城,各色妖类见着许玄,皆是齐呼大王,都有惊色。 杨言向不欲多生事,斥退群妖,为许玄开道,向着栖羽楼而去,入楼,直入最高的宝阁,正是先前蹈焰见许玄之地。 身后那名杂羽火鸦退走,许玄入内,墨灰龙鳞上雷屑攒动,进去便见一气度华贵,生得威武的男子端坐于赤玉椅上,筑基后期的气势隐隐散发,是杨缘意。 这位火鸦族长见着许玄,起身相迎,眉眼间多上些和善的笑来,眼神却是不着痕迹的在许玄墨灰龙鳞上停留。 “幽度道友来了,快快请坐。” 杨缘意颇为热情,真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拉着许玄入座。 周围散着清心的香气,许玄入座,稍稍感知下对方气息,只觉浑厚至极,远超巫荒那几个巫人。 ‘这等修为,恐怕可以闭关冲击紫府了。’ 许玄心中暗道,杨缘意迟迟不突破,恐怕就是为了洞天一事,按照他所说,有些事情紫府不方便出手,筑基才行。 “【涌劫天】要落下了,必在数月之内。” 杨缘意直入主题,并未客套什么,目光炯炯,看向许玄。 “幽度道友当归重华,可莫要忘了我等誓约。” 他谈及许玄先前立下的天誓,此时正是要前往奉焰山,以待行事。 “这是自然,之后我便直接御风前往重华。” 许玄自然是要来的,即使天陀未醒,这事也绝不可拖着。 天毒山、太真宗随手施为,就让门中不知得了多少好处,【涌劫天】是玄雷天枢仙道所留,金丹所遗,真要开启,造就诸多紫府当是轻易。 “幽度道友既然决定好,那便让我同你说说形势,也好有个准备。” 杨缘意直直看来,赤瞳明亮,极为浑厚的丙火之气散发,许玄点头,只道: “道友请讲。” 杨缘意红羽稍张,面上严肃,沉声道: “此番入内,当要注意这么几家,皆是同我族有旧怨的。” “那长生观的华原真人不论,最当注意的乃是【虚灵殿】,这家正是当年祭出【珠落化元符】,打伤我家老祖的主谋。” “他们定然也要入内,若是遇见其传人,当即动手,万不可犹豫,对方绝对不会想让我等成事。” 许玄闻言,先前他倒是有意问过火鸦到底同哪家结仇,对方语焉不详,如今却是坦然告知,便问道: “不知这家有几位真人?” “三位,初期、中期和后期各一位。” “啊?” 许玄听到紫府后期,心中稍惊,杨缘意却是继续说道: “幽度道友放心,他家的紫府后期当初中了我族的太阳神火,状况不行,如今只是靠着太阴灵物续命。” “但万不可轻视这家,若是论跟脚,对方同我族相差无几。” 许玄面色未变,心中却是起疑,火鸦来历极古,除了未出过金丹,几乎是紫府势力中顶尖,那这【虚灵殿】. “虚灵殿归属「辛金」,是当初【青余】真君的首徒所立,有金丹背景,是紫府中有数的势力。” “这家的传人是筑基后期,必会入内,届时定来阻你,千万小心,这等涉及金丹的道统,都有自己法子进入,紧随观律殿得了功法的人之后。” “不过幽度道友修行「震雷」,倒是能占不少便宜。” 杨缘意细细将情况讲明,许玄眉头稍皱,他自是明白火鸦同仙道有仇怨,进入洞天肯定不会太平,只道: “不知那【雷劫元液】是何等品级,有多少人欲夺?” 杨缘意赤瞳明亮,沉声道: “是紫府中顶尖的灵物,兼有社震二性,极为珍贵,不少紫府都看着。” “具体情况我等也不知,届时还要道友去看。” “我会随之入内,道友不必担心没有援手,只是可能来的迟些,需要道友先去争夺。” 许玄默默思索,若真是如此,这东西说不得对自己仙基也有用处,【劫心池】正是兼有社震,恐怕和这灵物有联系。 “青余真君当初身死于「震雷」真君手下,「辛金」为「震雷」所克,但道友要小心对方使些别的秘术、法器之类。” “这是自然。” 许玄沉声应了,却见阁外忽有动静,杨缘意眉头稍皱,沉声道: “何事?” 杨言向进来,脸色不甚好看,气息稍显不稳,似乎动手过,他当即道: “回禀族长,【霄仪玄鸟】一脉的嫡系入洞渊,说是” 这位老筑基眉眼一转,看向许玄,声音稍稍压低,只道: “说是要见见溟泽龙子,让我们把人带去。” 杨缘意赤瞳一转,凶意自生,赤火腾腾而燃,他冷冷道: “玄鸟一脉,好大的威风,拜入【上霄宗】后,都欺到我族头上。” “让他自己滚来,面见我等才对。”许玄亦是神色不善,他不知这一脉来历,但这般呼喝,显然是不把他当什么。 下方的杨言向有些为难,只低低道: “族长,那玄鸟堵在渡口处,只说见不到溟泽龙子,就不离去,恐怕.” “他得过上霄仙祝,我等不好祭出灵器,不然直接打得只剩一缕残魂,让他滚了就是。” 杨缘意此时赤瞳中凶光渐收,转而看向许玄,沉声道: “幽度道友,那便一道去看看,玄鸟这一脉归属【上霄宗】,看来是盯上你了。” “此时不可露怯,但也要藏些手段,如今【涌劫天】即将显世,不少紫府正关注着。” 许玄心中却是起疑,若是虚灵殿派妖类来还好说,上霄宗下的玄鸟一脉寻自己作甚,便问道: “不知其中有无什么缘由,对方就寻上我来?” 杨缘意沉思少时,低低道: “上霄宗是「霄雷」一道的仙宗,只是大人不显,但有回应,当要重视。” “溟泽龙庭似乎和这一宗有些旧怨,这事情我也不知,幽度道友却可联系族中长辈,查明清楚。” “如今对方恐怕是来试探,你要稳稳接下,不能露怯,不然就会失了在妖族中的颜面,但也不宜动用过多手段,还是要藏着。” 言毕,杨缘意转头,看向自家管事,问道: “来者是哪位,修为如何?” 杨言向神色恭谨,低低道: “是远息,拜入仙宗的那个,如今是筑基中期修为。” 杨缘意看向许玄,目光稍凝,似是在询问他意见。 “无妨,筑基中期,我自有手段。” 许玄淡然一笑,周身墨灰龙鳞明亮,如今他手段极多,自然是不惧。 杨缘意点头,当即御风,随许玄一道离了栖羽楼,瞬息之间就落到渡口处,只见黑木道门之下,静静站着一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子,气质出尘,并无什么妖类之兆。 “缘意道友,可是让我好等。” 杨缘意同许玄一道落下,赤火漫卷,他神色不善,只道: “原来是远息,我遥遥见着,没见一点妖气,还当是个人来了。” 一旁的远息并未理会杨缘意这般稍显讽刺的话语,身旁隐有祝声响起,明蓝宝光涌动,静静同这名火鸦对峙着。 “我奉仙宗之命,幽度龙子当来见我,道友可是欲阻拦?” 杨缘意冷笑一声,稍显忌惮的看向远息周身散发的明蓝宝光,许玄站在一旁,玄阴逆鳞显化,幽邃的玄阴之光涌出,同对方身上的祝音相冲。 “我还未见有为人属办事的妖类,当真稀奇,你有何事?” 许玄声音暗含些嘲弄,对方趾高气扬,不必给什么脸面。 远息神色稍变,对方这话毕竟触及他的痛处,如他这般直接拜入仙道的妖极少,纵然他觉得为真君驱策是幸事,可还是有些丢份。 “还请道友前往我族在洞渊的【霄仪城】去,仙宗的大人有要事相商,届时自有好处” 他语气平淡,却隐含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若在施舍,让许玄心中逐渐升起一股凶戾之气来,或许是蛟身血脉纯化,龙性更重,杀心自起。 “若是我拒绝呢?” 许玄神色如常,平平回道。 “幽度道友,溟泽如今可是连一位紫府都走不出,龙君也失位,你这般拂了仙宗好意,岂不是.” 远息语气中隐含着些不屑,溟泽是三脉龙属中最为势微的,困于洞天之中,寻常紫府势力敬重罢了,他如今背靠仙宗,却是不放在眼里。 许玄不言,紫雷迅速凝合,变化法剑,指向前方。 “我自洞天走出,父王说过,凡是不敬龙君的,可杀。” 这话当然是他瞎编的,他连广泽龙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对方也走不出洞天,他人自然追究不了真假。 远息神色稍变,不想对方这么一顶帽子扣下,只道: “道友是想同我动手?你堪堪是筑基初期,修成剑气又如何,莫要轻视天下妖类。” 许玄神色冷冷,紫雷环绕于剑上,如今他进益不少,仙基和术法都有精进,正好拿这玄鸟试剑。 杨缘意在一旁,聚音成线,语气中隐含怒火,只道: “我身为族长,不好动手,你只管施为,留他一道残魂即可,之后的事,我来处理。” 许玄握紧法剑,气势散发,蛟蛇瞳孔看来,满是凶戾之意。 这才是妖类之间相处的方式,赤裸裸的暴力,强者为尊。 远息周身明蓝雷光凝练,化为一杆长枪,直指许玄,祝祷声随之响起,云气飘忽,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双方在同时动手,周围的妖物只见汹涌的雷光碰撞,紫蓝二色冲天而起。 还有一章,可能比较迟,大家可以等明天看 (本章完) 第155章 天蓬 第155章 天蓬 洞渊之中,少有法器能动用,双方都是借助灵识,显化法力。 两人已经飞至上空,缠斗一处。 远息周身祝祷之声不断,身形极为轻灵,枪身为青色,上有玄鸟之纹,挥砸之间,罡气四射,若天桥横空,引雷落下。 许玄持剑,心思清明,龙身上墨灰鳞甲明亮,他忽觉一股清气涌来,让他心思稍稍清明,那股杀气消散些。 ‘神通!’ 他心中稍惊,但手上动作未变,稳稳招架住对方长枪。 ‘果然是枚棋子,贵种之中,少有这般蠢笨张扬的,是神通.’ 此地是火鸦的领地,蹈焰妖王却无反应,透着些古怪,但已经动手,许玄也不欲考虑这些,剑气纵横交斩而下。 对方器艺不错,已修成罡气,和剑气一境类同,难怪这般自信,许玄神色冷冷,仙基变化,陷泽腾龙术一起,雷泽显化而出。 紫雷循环而动,生生不息,许玄心有明悟,剑气同雷光化作天牢镇压而下。 远息藏身青色云气之中,明蓝雷光化作青鸟、雨女等等,各来纠缠,他枪尖正在不断积蓄法光,化为一点纯粹的天蓝之色。 青云穿梭于雷泽之中,对方长枪上罡气四散,将天牢击破。 许玄身旁一面雷光化作的天鼓显化,他随手击之,龙牛吼声响起,瞬间震散远息的护体云气,紫雷卷积而下,锁定对方去路。 仙基有感,掌控枢机,他观想天蓬诛魔图,两名极为凝实的天兵显化而出,分别以【瑞雨霆】和【天丰鼎雷】为根基。 这次他让观想出的天兵走出,体内【劫心池】同雷龙相会,调合雷性,让两尊天兵显化。 一者着青金宝甲,上有云雨之纹,着青鸟盔,捧着一柄碧色长剑,剑上佩着一天蓝璎珞,清灵除秽,周身飘着雨丝。 一者着紫铜玄甲,龙纹环绕,托举着一小鼎,鼎为紫黑之色,镇压、禁绝之意渐生,将远息彻底锁定。 两尊天兵听候调令,协同镇压远息,这玄鸟顿时陷入被动,许玄剑上渐渐积聚起一点混沌的紫光,直斩而下。 远息见此,便也不避,身上祝祷之声渐渐响起,青雷在他周身变化凝聚,尽数落于枪上,他踏前一步,面上渐渐有青羽生出,长枪直刺,低低喝道: “阴霆诛鬼,九幽律令,皆随我。” 许玄感觉到对方枪上青色雷光的古怪,这霄雷似乎和丁火一般,极为针对神魂,如今在洞渊,威力更是平增。 他脖颈处玄阴逆鳞一闪,周身气势一盛,丝毫不惧,直接斩下,剑气漫卷,身旁两位天兵坐镇雷泽,各自施威,正蕴天蓬诛魔图的真意。 青雷涌上,凝为一点,这青雷一遇那点真意,顿时失去不少威势,被许玄剑气直接斩开,再也无法近身。 紫雷凝成的法剑瞬间上前,就要斩入对方法躯,远息咬牙,打出几道法术,想要逼迫许玄躲开,许玄却是不闪不避,全靠龙身硬接下。 墨灰龙鳞光华升起,竟将对方法术削去些威势,威胁不大,许玄的法剑却直接斩入对方法躯,远息神色一变,急道: “幽度龙子,我.” 许玄并不给他多言的时间,剑上紫雷同剑气交汇,沿着经络行遍这玄鸟的周身,瞬息破开,便见漫天光雨洒落,一道青蓝之气护佑着远息真灵,瞬息远遁,自渡口处离去。 他收剑下来,杨缘意含笑上前,只道: “幽度道友实力又有精进,这观想之法颇为玄妙,当是雷宫的路子。” “如今远息惨败,想来不少妖类心中都有数,不敢再来冒犯。” 许玄闻言,心思稍定,还是要靠自己修为,溟泽虽然是龙庭,但紫府不出,对一些有金丹背景的势力震慑不大。 他想起那天蓬诛魔图,杨缘意似乎看出什么,当下许玄便低低问道: “这法门是我观想一幅道图得来,唤作天蓬诛魔图,得自宋氏,可有来历?” 说着,许玄将那幅道图显化而出,杨缘意观之,笑道: “宋氏倒是出手阔绰,这东西同古法器价值也相差无几,可供修行雷法。”“此图记载的是雷宫旧事,天蓬仙君诛杀血炁仙人,雷宫尽出,祂将神、震、社三道的果位都借来,加之一身,当场诛杀血仙,乃是上古的大事。” 说着,这位火鸦赤瞳明亮,看了过来,有些惊讶。 “幽度道友能自其上观想天兵,果然不凡,对雷法领悟极深。” “我族也有类似道图,我尝试观想过,却是收效甚微,以道友的领悟,若是生在北海,定有大成就。” 许玄听得心潮澎湃,果然是上古之事,仙君诛魔,何等威德,若是雷宫尚在,天下道德有序,至少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两妖重新向着山炎城而去,瞬息又归于栖羽楼中。 许玄这次感觉到有些不一样,火鸦似乎动用了什么灵器,山炎城外隐有太阳之光涌动,将周围隔绝。 “说来,雷宫这般辉煌,曾经还有仙君在,怎就消亡?” 许玄此言一出,杨缘意神色稍变,只低低道: “听闻是仙君离去,无人主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玄雷天枢仙道上承雷宫的斗枢院,其中或许有些记载,若是入内,说不得能见到。” “如今也快进入,道友还是早些过来,我族有秘法要动用,助你成事。” 许玄闻言,心念稍动,大致猜测是为了入洞天,只道: “不知是何秘法,有什么功用?” 杨缘意神色踌躇几分,只道: “是短时间增长法力的秘法,幽度道友如今还是初期,若是入内,仍有不便。” “当初同你一道入观律殿的人,恐怕也是初期,大都准备好这类秘法,一般是借紫府灌输法力,藏于仙基之中,配以丹药,能持续数日,让道友提升到中期境界。” 许玄听及,果然如此,火鸦早早寻来自己,想来也料到修为法力的问题,只见杨缘意继续说道: “筑基境界差别,在于内景和法力,内景只能自己去修持,法力却有些法子短时间增长,若请神、丹符之类。” “也只能提升一小境界,若是直接拔擢到后期,便会伤及仙基,道友可听明白了?” 许玄稍稍沉思,若是以筑基初期进入,哪里争的过别人,他的内景可是已经圆满,若是法力补上,同中期无异。 “既然如此,三日之后,我便会前来重华,以待行事。” 两人又商议少时,许玄便自渡口之处离去。 山炎城上方,青焰同赤火交织,蹈焰和窃文都在此处,那枚青色眼眸转动,女子声音传来: “这位倒是对雷法领悟的深,若是古时,说不得能去雷宫任职。” 蹈焰在一旁,神色稍沉,低低道: “上霄宗怎找上这龙子,这家仙宗的真君未曾归来,一直都沉寂着,突然有动作,恐怕不是好事。” 窃文的声音再度响起,诸多文字演化,只道: “少阴道界有动作,霄雷有补全的机会,这家定然不会错过,我们只要雷劫元液,莫要掺和到其中去,对方这次试探过,龙子未显出异样来,算是过关。” “北地的周始正行到上霄治下,这家如今也是忙着,抽不出手来。” 蹈焰听及,心中暗幸,那人未曾到重华郡一带,不然还真是件麻烦事。 窃文青眸变化,文字涌出,若在推演,然而最后是一片空白,一字不见。 明天还会加更,时间比较紧,所以慢了。 (本章完) 第156章 离去 第156章 离去 天殛山,悬雷峰。 紫浆般的玄鸣液中传来道道雷音,苍灰色,布满孔洞的磨剑台上,丹霆神光内敛,历经一年时光,这柄法剑已经完成晋升,一跃至筑基上品。 许玄心念一动,这法剑随之而来,剑身玄黑,其上天罡星明,当即将这法剑收于气海之中,沉入雷泽,以震雷去催变。 玄黑剑身变化,紫意朦胧,震音不绝,换了一番模样,再升入皜白劫池之中,丹霆再变,受了劫罚之意,剑身转为白耀。 ‘经受仙基变化,倒是完全换了一番模样。’ 许玄还是不甚安心,直借将丹霆送到白玉道台旁,由着那清气浸润,才放心不少。 栖焚真羽、普化雷火珠、太上奉玄书等等,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都是让清气笼罩,借着仙碑位格遮掩,紫府都算不出来。 驾雷离去,直入洛青,如今外围的数座灵峰都已开放,内门弟子皆可凭借道功去换取灵地,以供修行。 还有几日便见离去,此行颇久,还需将门中上下打点好才是。 许玄御风至荡霞峰上空,大殿之中火光熊熊,景阳烘炉搬走,此地便只余下一口【焰会炉】,为炼气上品,已是够用。 煅正器室如今专门炼制高品法器,有温光这等火灵主持,王习微及王栖云辅之,炼些炼气上品的法器,几乎是手拿把掐的事。 荡霞峰如今是各类制式法器出产地,炼的法器以售卖、武备为主要作用,销路广阔,在赤云颇有名气。 许玄立身云端,来时动静未曾遮掩,便见一圆脸男子自殿中御风而出,见着他,朗笑道: “掌门师叔。” 王栖云面上有些喜色,看向许玄,取出一方墨玉阵盘来,只道: “门中已将【渡火长气阵】补全,换取来的【天环神轰阵】也已设下,以天殛、洛青为阵心,覆盖白石、长明、大盘及东密。” “自此门中治下,都笼罩在筑基法阵之中。” 许玄听及,面上也不由多出些笑意来,【天环神轰阵】是神雷一道的大阵,乃是自重华郡换取来的,因着敕雷道的缘故,重华神雷也盛行。 门中的【荒启泽石】和【玄鸣液】出产的大都是销往重华,连带出手不少法器,如今已是门中重要的一条财路。 梁雍每月都会驾驭【不系舟】,携人前去交易,如今和大赤观搭上线的筑基门派、世家不少。 【天环神轰阵】正是自一名为【紫金观】的门派中换来,耗费三道【荒启泽石】,两瓶【玄鸣液】,以及当初斩杀罗河得来的白骨匕首,为筑基上品法器。 这阵法虽贵,效用许玄却是极为满意的,按他所想,能寻到震雷的自是最好,但附近实在是没有修行这道统的,只好退而求其次。 【天环神轰阵】以威能见长,凝聚神雷为环,九道天环重叠,便有雷轰而下,寻常筑基修士若是硬接,都要受伤不轻。 【地轴负山鼎】已经安置于洛青地脉中,为【渡火长气阵】增威,更能稳固地脉,至于天殛山,有赤明府在太虚中连着,几乎是固若金汤,配以阵法,真人不来,筑基难闯。 “好,你忙碌整年,带着候火堂安置阵桩、阵旗,如今完工,当是栖云你出力最多。” 许玄笑着拍了拍王栖云肩膀,门中也就这位后辈懂些阵法,办事稳妥,让他很是放心。 “候火堂诸位师兄弟出力也极多,栖云不敢居功。” 王栖云显然是还挂念着堂中门人,许玄一笑,只道: “门中已经拨下一笔灵资,以作嘉奖。” “承言如今修为如何,听闻他可是天天往堂中跑,莫要耽搁修行了。” 王栖云面上柔和一笑,念着他的这个孩儿,也是心疼的紧,只道: “如今每月都让他去大赤殿修行,时间足够才让来候火堂帮工,最近他缠上煅正室的那位火灵,天天过去问些有的没的。” 许玄见过承言数次,是个颇有灵气的孩子,当下亦有笑意,稍稍点头道: “这是顶好的事,门中炼器之法又有增补,以承言的资质筑基不难,当要好好考虑道途。” “《炎运兴誓》的【光武宣气】已经着人去采,这四品功法采气颇难,恐怕六年也只得一道,恰好赶在承言炼气时。” “这是丙火古法,仅论神妙,还在《天火恒光经》之上,正缺人修行,就让承言来练。” 王栖云闻言,面上喜意难掩,四品功法,已是颇为不凡,更是掌门钦点的,这好处可就深着,当下谢过许玄,神色真挚。 许玄自是有考虑,习微师兄和栖云的炼器术皆都纯熟,唯一痛处就是难以筑基,承言资质不错,七寸灵根,炼器上的天赋更是超过前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几乎预定是门中下一代炼器之术的扛鼎之人。 说着,王栖云似是想起一事,面上笑意收敛,转而有些踌躇,低声道: “掌门,霄闻的祖父,恐怕要不行了。” 这话来的突然,让许玄脑子一空,刘升水,这位老人许玄常年关照,多去寻些灵丹为其续寿,修成筑基后更是亲自去看过一趟,怎会突然不行。 王栖云面上显得为难,低低说道: “老人家并无什么病,只是老得厉害,身子扛不住,想着,见一见霄闻,托人传信来.” 许玄轻呼一气,神色稍显动容,只道: “我亲自去看一趟。”他声音低低,只觉四面风来,呼啸而过,身化雷光,无什么声响,直直向着青原镇方向去。 —— 卧牛野,青原镇。 青石街道铺的平整,映着天云,两旁街道各色商铺、酒楼林立,客商往来,一片繁荣。 几名修士自街上走过,都是大赤门人,一旁的凡人纷纷投以敬畏、感激夹杂的目光,毕竟青原镇算是这家仙门一手建立的,如今日子可是好上不少。 镇中心,一间普普通通的青瓦房屋,同一旁的朱门大户形成鲜明对比,孤零零在此立着,屋旁甚至还圈起一方小院,拴着一头老得厉害的黄牛。 不少自外来的游人都是面有异色,这地方可是寸土寸金,都是些巨富之家,有仙道背景才能入住,不知其中的人是什么来头。 一道雷光自天边划过,悄无声息的落到这件屋子之前,门虚掩着,许玄推开,缓步入内。 堂中摆着一对灵位,是老人儿子和儿媳的,未曾沾灰,长香悠悠烧着,香气缥缈,显得虚幻。 内室中似乎有声响,许玄心中忽地升起一阵愧意来,几乎不敢走入其中,只听一道苍老,毫无生气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惊意,低低道: “霄闻?” 许玄走入其中,刘升水此时倒在床上,身躯萎缩的厉害,面容枯瘦,那双浑浊的眼看见一背剑男子入内,先是一亮,待到许玄走进,看清面容,又迅速黯淡下来。 床边候着一富家翁模样的人,正是刘凡河,身为白岗大户,刘升水这些年他可是悉心照顾过来,纵然是存着些攀附的心思,可这举动做不得假。 “见过仙长。” 刘凡河见着来人,心中一惊,忙跪拜行礼,心中却是生起一丝庆幸,还好自己在老人家这边陪着,也入得了这位掌门法眼几分。 许玄沉声应了,示意他先出去,同时低声道: “我代我那弟子谢过你了。” 刘凡河面上露出惶恐和惊喜交杂的神色,却未敢多叨扰,只低低道: “老人家身子本看着还硬朗,今早起来,喂了牛,劈了柴,去给儿女上过坟,回来换了身新衣,就寻到我.” “他记忆混乱,说是自己要死了,孙儿却不见,让我帮他想想办法。” 许玄点头,叹了一气,让刘凡河先行离去,自己缓缓走到床边,握住那双枯枝般的手来。 “升水叔,是我,许玄。” 刘升水勉强侧头看来,见着许玄,脸上的若老树一般的皱纹堆积,显出些笑,低低道: “许玄来了,你上山修行,好久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 “外面那头黄牛你看见没,当初跟你挤在一起,我还说家里牛怎么又下崽了,一看是个娃儿哩。” 许玄嘴唇嗫嚅,他当初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多亏这位老人,如今见着这番光景,心里好似沉了块铅坨,揪疼的厉害。 眼前的老人握紧许玄的手来,身上干瘦,几近萎缩,唯有那双眼睛此时明亮起来,闪着光彩。 “霄闻到年纪了,你有见识,帮我看看,他能不能跟你去拜神仙。” 刘升水手伸出来,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许玄忙扶着,这老人怔怔看向屋外,忽地喊了起来,声音苍老。 “霄闻,霄闻,回来哩。” “仙家收徒来了。” 并未有回应,屋外隐隐传来商贩的叫卖声,让这老人面色一变,低低道: “货郎来村里了,霄闻又乱跑去,性子野的很。” 说着,这老人气息渐渐委顿,许玄以法力感知,对方是真的行将寿尽,先前已经服过不少灵丹,此时就是再服也无用。 “霄闻资质极好,我已经见过了,正要收他为徒。” 许玄低低说道,他想挽留住眼前的老人,对方的生机却如同细沙,缓缓自缝隙中一点点流走,怎么也拦不住。 “好啊,好的很。” 刘升水转头看向许玄,那张因为日晒雨淋,显得粗粝不堪的紫黑脸庞看来,忽地流出浊泪,低低道: “我要死了。” “霄闻还小,你帮着照看几分。” 言毕,这名老人自怀中取出一小小的青布袋子,极为慎重的交道许玄手上。 面前之人的生机一点点消散,最后缓缓倒下,许玄轻轻为老人阂上双眼,屋外黄牛闷吼了一声,传到屋内。 打开那粗布袋子,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铜钱、金银,都是这些年别人给刘升水的,他一文未,都攒着。 布袋上以墨炭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留给霄闻”,留给写得极为潦草,几乎认不出来,霄闻却是一笔一画,清清楚楚。 (本章完) 第157章 结亲 第157章 结亲 东浩原,临近东海,漓水的出海口。 一行人立于江边,看着滔滔江水入海而去,掀起白浪,一往无前。 白衣书生,背剑男子,以及一少年,三人似乎刚从一场大难中脱身,此刻立身岸边,遥遥看着浩瀚无垠的东海,都有些庆幸之色。 刘霄闻此时气息沉下,已是炼气六重圆满,稍稍感应,气海之中,一枚赤色大丹正缓缓被【大日煌火】炼化着,药力才堪堪去了一半。 “【上阳赤元丹】果然不凡,难怪惹得这么多人争抢,我们也是幸运,硬生生夺来三枚。” 他如今已经可以准备突破七重,是三人之中进度最快的,一旁的张羽也已经突破六重,李近之则是五重圆满,也快突破。 背后的火虎牙经过重煅,已经突破至筑基下品,张羽的扇子、李近之的横刀亦是如此,此番走出,一路险象环生,但好在都逢凶化吉,成功来到东海。 “按照那碎片感应,如今当继续入海,避开龙属治下,绕一圈,沿着宋氏领海,去那【晕霞岛】看看。” 李近之声音低低,已经完全换为离国修士的打扮,自有一番气度,俊容更添几分世家贵气。 三人静静看着漓水入海,此时都有些累了,稍稍沉默。 坎入瀚水,正应物性之变,此地多有这两道的灵物,筑基的都叫人圈下收割,剩下些零碎的胎息、炼气灵物,也引来不少散修,故而算得上热闹。 刘霄闻远望瀚海,初时只觉心神一阔,心中有无边豪情,此时静下,却生出几分愁思来。 他忽地想念起门中长辈和同门,不知师父近况,行芳和法言可处的过来,以及 祖父如何? 他稍稍沉下心,勉力不去想这些事,在外的游人一旦想家,注定走不远。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声,低低喊着他的名字,让他猛然回首,却只见到在此忙碌穿行的散修。 “怎么了,是在担心止婷?她拜入仙门,可比跟着我们好多了。” 张羽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着刘霄闻情绪不对,此时低低问道。 “无事。” 刘霄闻勉强一笑,看向浩荡无垠的东海,只道: “还未见过这般壮阔景色,心中感慨罢了。” 李近之听及,兴致颇高,向前走了几步,踩在起伏的浪涛之中,朗笑道: “东海极广,龙属也不能占尽,蓬莱、归墟都是世间奇景,当去一观。” 几人正谈着,却见天色一变,涛涛深红之火涌出,将天上云气烧尽,太虚洞开,一辆银色香车自其中显化,神通之力毫不掩饰,直奔东方而去。 岸边修士尽皆拜服行礼,不敢妄动,刘霄闻一行人亦是如此,能自太虚中走出,定是紫府,想取这些散修性命,一念即可。 天上火气渐散,飘下朵朵真红的火苗来,竟都是炼气一级中顶好的灵火,似乎是那位随意施为。 “是「真火」一道的大人,此火极热,焚山煮海,丹器二道都用的上。” 张羽低低解释,一旁的李近之却已经动身,驾着金光冲天而起,少时便夺来十道火苗。 刘霄闻,张羽也是跟着出手,都有收获,远天上那银色香车却早已不见,仅留一道真红的火线,缓缓散去。 体内篆文忽地一动,清气散发,让刘霄闻神思稍稍清明些,他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如常,默默将十来朵真火之苗炼化,助长【大日煌火】的威势。 看向四周,众修如常,张羽和李近之也无什么异色,刘霄闻心中却是起疑。 ‘刚刚那位,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要掺和到这事中。’ 只是思虑一番,想不出个一二来,刘霄闻便也不多言,只道: “该走了。” 一行人沿岸而行,向着海中岛屿而去,此番要绕不少路,不知又要多久时光。 —— 天殛山,大赤殿中内室。 许玄处理好老人丧事,便托辞闭关修行,不再见人。 将阵法封闭,隔绝耳目,许玄默默催动气海中墨玉龙纹镯,一条墨灰小蛟缓缓显化而出。 【六道化生】催动,心神寄托而上,许玄本尊缓缓阂眼,若在苦修,一条灰色泥鳅钻入地脉之中,阵法自动避开,就此沿着暗河入了漓水,化作一条灰鲶。 他极为熟悉的沿着河道逆流而行,向着重华方向而去,筑基隐藏气势,有古碑遮掩,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到重华郡。 登岸而上,变化为人身,着一身墨灰长袍,气度华贵,青年样貌,当即御风向着山炎城而去。 入城,催动行焰令,遥遥见奉焰山上下来一女,许玄当即御风而上,两者相会。 对方着一身桃红襦裙,鬓角红羽迎风飘动,圆润晶莹的赤瞳看来,笑的明快。 “幽度兄来了,此番还是我来相迎。” “缘心修为见长,筑基也不远了。” 许玄笑着应道,杨缘心只是一笑,浅浅道: “幽度兄早已筑基,还是莫笑话缘心,山上我父王欲见你,当快些前去。” 杨缘心如今已是炼气九重,姿容明丽,动起来风风火火,竟是直接拉着许玄手来,向着山上而去。 许玄颇感不适,稍想挣脱,对方却是握的极紧,一路领着许玄到了那丙阳殿前。蹈焰高坐于主座上,面上带笑,此时收敛神通,并无威势。 下方的杨缘意坐于从座,目光看来,见着杨缘心动作,眉头稍皱,正欲开口,座上的蹈焰却是先行笑道: “幽度来了,你大破【霄仪玄鸟】一脉的远息,威名赫赫,我都有听闻。” 杨缘心松开手来,面上有些羞惭,许玄上前,感觉有些古怪,恭声道: “见过大人,对方既然来寻事,自不能避让,留他一点真灵,已算慈悲。” 蹈焰大笑,周身赤火汹涌,化为神乌、宝炉之形,那双极为凌厉的赤瞳看来,笑道: “我族已经备好【清升雍灵法】,老大人很是看好你,亲自出手,帮你炼出一道清灵法力来,如今吸纳即可。” 说着,蹈焰曲指而弹,一团清灵之气落下,许玄神色如常,并未阻挡,任由那团清灵法力落入仙基之中。 浑厚的法力渐渐充实法躯,许玄的法力积蓄一跃到了筑基中期,血气深厚,内景完满,想来就是同仙门的筑基后期相争,也差之不远。 “谢过大人赐法,如今进入洞天,当是无惧。” 蹈焰面上依旧笑着,见许玄这般信任自己,更是解释道: “此法是古夏秘传,主要是培养军士所用,乃是「清炁」一道的秘法,不伤仙基,时间足够你在洞天施为。” 许玄闻言,默默感受体内新增的这团清灵法力,果然极为中正,同段家的【元灵符】不同,那符箓极为暴烈,许玄只觉要是多次动用,仙基都会受损,更是只能持续数十息。 ‘「清炁」这道统还未听闻过,似乎有益法力,倒是玄妙。’ “你如今也已筑基,若是按照古制,最好在此时孕育子嗣,龙种紫府之后,若是无些特殊灵物相助,也就只能生育一至二胎。” 蹈焰却是不谈及洞天之事,反而说起这来,让许玄心中一惊,当即答道: “在下被自洞天走出,修为浅薄,封地也无,这事情还不欲考虑。” 许玄语气低低,说的真情实意。 蹈焰却是一笑,声音席卷而下,直接道: “你觉得缘心如何?” 他此番正是有这意思,更是老大人下的令,溟泽传旨、雷法、剑道等等,皆昭示着眼前这位龙子身份,既然要想对方办事,自要建起紧密联系来。 对方乃是龙王直出,如今更是化为纯血,成为紫府已是必然,今日下注,得利最高。 一旁的杨缘意立刻起身,骇的不行,许玄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火鸦族长如此慌乱。 杨缘心此时看来,浅浅一笑,神色明媚,红裙艳艳。 ‘这是要彻底把我绑在火鸦的车上。’ 许玄哪里肯答应,别的不说,自己若是真要从了,岂不是要一直待在此处,变不回人身,彻底化作蛟龙。 “我” 他刚欲开口,却被蹈焰打断,这位紫府大妖眉眼稍动,此时神色认真,开口道: “你先听我一番话,再好生考虑。” 许玄点头,不欲直接拒绝,免得惹恼这位妖王。 蹈焰赤瞳看来,语气低沉,只道: “离国将有大乱,届时必是生灵涂炭,仙妖都难逃一劫。” “有能力的仙道、妖类已经想着如何脱身,我【丙日奉焰鸦】于南海有片灵地,待到族中老大人恢复,杀了仇人,便会避难海外。” “连带着白狐丘、飞廉这两家,三支共处,已是金丹之下第一等的势力。你若是同意,待到洞天事了,我族便全力支持你突破紫府,修成神通,届时南海广阔,自有一番天地。” 许玄眼眸低垂,静静听着,对方所描绘的前景固然极好,却不是他所愿的。 蹈焰见其沉默,神色如常,并未有什么不快,继续说道: “你可要想好,溟泽只让你修成神通再回去,此外就无什么助力,你今日若是答应,老大人自会支持你。” “他已是五法俱全,天下有数的人物,金丹不出,无人能伤你分毫。你若是担心道途问题,老大人在妖族也算德高望重,去北海帮你求取都可,如何?” 许玄此时缓缓抬头,目光直直同蹈焰对上,沉声道: “大人所说自然极好,但是恕幽度难从。” 一旁的杨缘心神色有些低落,不再看来,蹈焰那双赤瞳扫下,似乎在等着许玄解释缘由,这般条件都未动心,眼前这龙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玄心思电转,迅速寻起借口来,想着什么能顺利说服对方。 上方的赤瞳看来,隐有神通之力的波动散发。 (本章完) 第158章 羲焰 第158章 羲焰 殿中气氛稍沉,赤火静静燃着,散着明光。 纵然许玄知道对方不会拿自己怎样,但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是火鸦庇护自己,溟泽的威名还是有点玄虚,至少镇不住金丹背景的。 他稍加思索,默默取出丹霆来,此剑经过劫池催化,变为玄白之色,散着些劫罚之意,变化极大。 渐有皓白的剑炁萦绕于上,许玄尽力控制其变化,同【天蓬诛魔图】中那点真意相会,【洞化剑匣】此时也发力,使其暂变一番模样。 其斩灭入微的性质未变,只是少了震雷的源源不绝,交往反复,反而多了社雷的代天行罚,诛劫降罪的意境。 蹈焰目光一凝,直直看来,剑上那股气机同许玄性命相连,宛如一体,正是剑炁。 “想不到你已经走到这境界,剑转先天,再进一步,就是剑意。” 他声音低低,一旁的杨缘意也是有些惊讶,能成剑炁,离剑意也就是一步之遥,若是悟出,就是当世少有的剑仙,一旦成就紫府,杀力位列第一流! “自古修行剑道,皆是在生死之间悟出,若是真随大人避世,恐怕此生无望这境界。” “若我有朝一日,成就神通,悟出剑意,必去南海拜访,贵族恩情,我自然铭记于心。” 许玄声音真挚,看向蹈焰,静静等着上方之人发话,过了少时,只听得一道威严、苍老之声在殿中响起,却不是蹈焰。 “好,你出身龙庭,命途多舛,却也有此志,颇为难得,将来有了成就,莫忘今日就是,纪夏,将东西与他。” 这声音直接在众人心中响起,许玄,乃至杨缘心、杨缘意都是低首行礼,正是那位老妖王发话。 蹈焰点头,周身又恢复平静,笑道: “如今将入洞天,自然要将法器准备好了,免得差在此处。” 说着,他随手一挥,赤火漫卷而下,便见一副金甲显化而出,其上若有道道金羽,胸前为一护心镜,金光煌煌,正有三足神乌之形在内。 太阳之光照耀而下,金甲后有灵火凝成的披风,艳艳烧着,赤、蓝、金、红、黑五色,各应五火,凝而不散,变化极多。 这金甲仍在筑基一级,远超许玄见过的任何法器,就是恒光和辰河两剑齐出也难比,其上的太阳之光让许玄仙基震动。 蹈焰曲指而点,这法器渐渐隐去威势,落到许玄面前。 “此甲唤作【羲焰】,本是灵器,因少了太阳一道的神通滋养,才渐渐退化,内里炼入过两道灵资,分是「太阳」和「胜金」二道,更是添入五道筑基灵火。” “这金甲本是大夏所出,传至我族,原是金乌的嫡系在用,如今你来认主,也不算辱没此甲威名。” “洞天初启,紫府一级的法器、符箓都带不进去,古法器已是最好的一级,寻常紫府可拿不出这等宝甲。” 许玄接过,默默感受,只觉这宝甲神妙极多,恐怕在古法器之中,都是极为罕见的,也只有火鸦这等古族才能拿出,看样子甚至还有库藏。 “谢过大人。” 许玄沉声应了,上方的蹈焰此时继续说道: “万般算计,对你仅有一个要求,一定先去寻到雷池元液所在,若是能直接抢到最好,抢不来,那便联系我来取。” “誓不辱命,若是有人阻拦,当杀之。” 许玄语气中煞气腾腾,沉声应了。 他心中还是分的清楚,能进洞天,全靠火鸦,届时想要全身而退,就看能不能取来雷池元液,若是未曾功成,下场恐怕不会多好。 “你有此心是好,但入了洞天,还是有几人、几家不要招惹,对方也不会理会你。” 蹈焰见许玄修成剑炁,本就放心不少,此时叮嘱起来,让下方的许玄细细听着。 “一是宋氏和萧氏,离辽两边的帝族有合谋,这事情掺和不得,对方应当也不会寻你麻烦,不去理会就是。” “余下的七宗,也会派人入内,若是动手,堂堂正正处之就是,这几家气量还没小到同你个筑基作对,更何况有溟泽作保。” “之后便是几个人,你千万要注意,遇见就避,不论对方是敌是友,万不可起牵扯。”许玄心中一沉,蹈焰这话说的极为严肃,看来是极为紧要的事,只听上方幽幽说道: “一个是离辽边界过来的,名为周始,是当世少有的筑基剑仙,身上有大因果,前来离国,幸好被人阻道,止住气势,不若先前那般惊人,不然沿道的仙家要死伤不少。” “还有扶尘宗派入的人,修的应当是「丁火」,见之则觉心燥,身旁跟着一血是墨色的女子,也莫去招惹。” “剩下的人,你大可正常动手,不必下死手就是,除了虚灵殿、长生观,自然无事。” 许玄心中稍沉,果然牵扯到这周始,又听得上方火鸦继续说道: “筑基之中,你们这些修行观律法的当是最先进入,接着是有金丹背景的筑基,而后就是我们的人。” “紫府只有等洞天彻底破碎,才能干涉,缘意也会入内,至于白狐和飞廉两家,他们的紫府会出手,筑基不会进去。” “这些日子你先调息,以待行事。” 言毕,蹈焰瞬息不见,消失于主座之上。 杨缘意上前,神色古怪,看向许玄,低低道: “舍妹在离国妖族中也是有些名气,多有妖类来问,幽度龙子还真是醉心剑道,不近这些。” 杨缘心有些羞意,但眉眼一转,仍是落落大方上来,笑道: “说这些作甚,诸家结亲,都不过为利,不成便不成,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她稍稍上前,替许玄解了围,倒不是有什么爱慕之意,而是性子如此,不致使人难堪。 许玄感激看去,杨缘心依旧笑的明快,好似暖阳一般。 ‘倒是少见这般性子的修士,更何况是在妖中。’ 杨缘心往殿外走去,回首道: “幽度兄随我来,我正好引你去歇息的洞府。” 杨缘意在一旁稍叹一气,化作焰光离开此处,许玄上前,看着对方背影,忽地有些不安。 “幽度兄恐怕是另有缘由?” 对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头都未回,许玄有些讪讪,不知如何回答。 面前之人转身,浅浅一笑,红裙飘飘,低低道: “我们这些女子,直觉都是很灵的。” “幽度兄应当已是心有所属,我说的可对?” 许玄不欲哄骗她,认真点头,面前的女子眨了眨眼,赤瞳晶莹,显得柔美,低低道: “直接说出实情就是,既然心有所属,当要大声说出来对方名字才是。” “我要是看上哪个,肯定第二天就直接去见父王,父王不同意,我便去寻老大人。” “这事情我不会告诉父王,他也不会怪你,你放心就是。” 言毕,杨缘心转身,脚步轻快,哼着歌,红裙随风飘摇,似乎也放下什么心事,想来她也并非有多愿意成事,只是奉了族命。 ‘道侣道侣,到底是道重要,还是侣重要,天下可有兼得的?’ 许玄摇头,不再多想这事,他心中已经做出选择,不必再问。 (本章完) 第159章 试炼 第159章 试炼 太虚,万道雷光垂落,积涌于深处,化为一片粹然的雷霆之海,益州上方的太虚已经彻底化为禁地,无人能穿行而过。 诸多神通的光彩在边缘明亮起来,若一面巍巍高墙,堪堪止住这片雷海,扩展出一方道路来。 韬焰周身赤色丙火汹涌而上,将许玄和杨缘意护住,逐渐向着这片雷海深处而行,周围投来不少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这位妖王。 他冷哼一声,一点太阳神光交织于身旁,化为神乌,顿时无人再来试探。 【涌劫天】,玄枢真君的道场如今终于将要显化,在这雷海的中心已经围来不少紫府,真人、妖王皆有,大都是紫府初期到中期。 众修未动,似乎在等待什么,太虚忽地剧烈动摇起来,自无穷高处显化出一道血光来,魔气汹涌,直直落向这片雷海中心。 蹈焰立刻护住许玄和杨缘意,沉声道: “莫看。” 赤火将两人包裹住,许玄的视线被阻,但似乎能感受到,这片雷海受血光所激,剧烈的暴动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朱雀长鸣,韬焰散去神通,许玄往中心看去,只见无边雷海之中,金、紫、白三道雷霆冲起,雷霆凝聚为一面圆镜,高若万丈,其中隐有宫殿楼阁,山川河流之景。 他体内仙基有感,雷泽翻涌,受这面圆镜吸引,几欲飞入,四周望去,当初在观律殿中的人纷纷现身。 许玄目光一扫而过,萧雪崖、洛舜伏等人气息散发,皆是筑基中期,不知是修成的,还是借助秘法。 蹈焰看向那面高达万丈的雷光圆镜,其中便是洞天内景,他嘱咐许玄几句,便以法力托举许玄,向着那面圆镜而去。 当初自观律殿中走出的人也同时而动,被神通托举,来到这面圆镜之前,只见雷光若水波颤动。 许玄进入前看过四周,那雷鬼冲他示意,颇显善意,紫衣女子神色悠闲,萧雪崖和洛舜伏之间仍是有些敌意。 最后却是多了一人,由滔滔离火托举着,面容同许玄当年见过的宋世仪有些相似,只是看着多了几分冷厉气息,周身皓白雷光化为诸多律法文字,变幻不停。 ‘「社雷」功法,宋氏当年所得,不知是几品?’ 萧雪崖和这宋氏子弟最先进入,而后是各家,许玄深吸一气,墨灰龙鳞森然,亦是直入其中。 他们走的乃是玄枢仙道招收真传之路,多有试炼,直通雷劫元液所在之地,金丹嫡系则另有路子,剩下的紫府势力就要继续等着。 许玄进入,天地变化,转瞬之间就站在一处白玉道阶之上,他并未妄动,而是看向四周,观察起情况来,脚下白雾弥散,天上是亮金神雷凝成的大日,高悬其上,照耀此地。 四周无人,只余雷音,他凝神向前走去,前方为一青金铸就的宝殿,上刻有文字,为【霄云降魂】。 ‘霄雷一道的?’ 白玉道阶仅通往这座大殿,若是想继续前行,恐怕只有进入,踏破雾气,直入殿中。 此殿从内看,上若无穷,云气堆积,天青霄雷攒动,下面铺着层层深厚的青色宝土,触之润泽,湿气生于其中,腾而上台你,化为白云。 少时,便有淅淅沥沥的雨丝洒落,云气一动,向外倏忽而去,再也不见。 许玄先是尝试御风而上,去看看那云气和霄雷,可越是往上,那片云气便离的越远,触不可及,只好作罢。 殿中似乎无出口,他便动起脚下踩着的宝土心思,这分明是己土一道的灵物,最长养灵药,当即以芥子物收起。 只是这么一收,就显出下方藏着的事物来,为诸多白骨骷髅,密密麻麻堆积着,似乎埋尸在此,身上甲胄破损不堪,持着的法器灵气尽失。 这些骷髅破损不堪,但稍稍感知气息,通体散着精纯的雷霆正意,想来曾是玄枢道的弟子,不知为何死在此处。 许玄正看着,殿外金光却忽地黯淡下来,逐渐变为阴冷的青光,天上那轮神雷化作的大日隐去,一轮霄雷变化的明月升起,日月交转,浩浩荡荡的紫雷化作银河,贯穿天幕。 殿门关闭,许玄面色一变,周围骷髅却颤动起来,残破的骸骨渐渐汇聚,凝为十二道完整的白骨骷髅,甲胄贴合,法器归位,各执刀剑斧钺,齐齐呼道: “冤!” “冤!” “冤!” 这声音听得许玄头皮发麻,九具白骨骷髅起身,空洞的眼睛看来,皆是筑基,自云气中有天青霄雷降下,这些骷髅眼神渐渐明亮起来,若生魂魄。大殿紧闭,许玄拔剑,白色剑炁流转,雷泽显化而出,将四周彻底封锁,脖颈上玄阴逆鳞明光涌出,铮铮而鸣。 九具骷髅结阵,动用法术,青雷化作诸多灵性,为雷鸟,天马等等,团团杀来,许玄坐镇雷泽,巍然不动,单骑凿阵,剑炁斩灭诸多灵性,若蛟龙过江,以力压之。 这些骷髅大致相当筑基中期,虽然残破,可所结阵法十分坚固,寻常筑基后期难以应付,此阵专以消磨、炼杀为用,诸多云雷之纹落下,欲将许玄镇压。 许玄长吼一声,墨灰龙鳞明亮,玄阴之光散步周身,溟泽龙种的天赋神通,正落在全身这龙鳞之上,折削法光,消磨道力,正有走脱困锁的神妙在。 他当即挣脱大阵,剑炁漫卷而下,若一线天光显化,正秉持《天蓬诛魔图》巡驾周天,降劫落罚的真意,扫过一圈,齐齐将这九具骷髅身躯斩碎。 顿时神异消散,这些白骨骷髅落于地上,仅听得其声音,低低传来。 “冤冤.” ‘有何冤屈,凝而不散,至今还记着?’ 大殿出口洞开,白骨尽数化作飞灰消散,天上云气顺势离去,一道青雷变化为书页,落于许玄手中。 【霄云除秽炼阵】,正是先前那九具骷髅所结阵法,杀力不盛,以消磨、炼化为主,需要九人施行,许玄看去,却见上面写着: “霄雷清灵,除邪拔秽,凡雷宫巡天,必有上霄随之,以处残魂、余秽。” ‘原来是洒扫的,没什么威风。’ 许玄收下,这阵法或许有些特殊用处,走出大殿,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共有三条道路,以白玉为阶,远方雾气升起,看不清去处。 紫、金、白三色雷霆各自显化于白玉大道之上,一人忽地自雾气中现身,正是萧雪崖。 这辽人见着许玄,并不理会,似乎不愿纠缠,直接向着中心的神雷道路走去,化作一线金光。 许玄见此,也不欲耽搁,仙基有感,指向左边的震雷大道,他身化雷光,伴随轰鸣声遁入,瞬息不见,道路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和他的仙基呼应。 稍后,一紫衣女子自雾气中走出,明眸看向前方道路,似乎是在感应什么。 只是后方又有动静,打断了她,转身看去,却见是那宋氏子弟,诸多皓白雷光化作律条,将其护住,气势惊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是那宋氏子弟先行开口,冷厉的脸色稍稍缓和,沉声道: “徐亦,殷雷门派你来,倒是舍得。” “世明公子,还是先入道路,见着雷池再聊。” 这女子语气悠然,神色恬静,却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气息,宋世明并未恼怒,反而一笑,朗声道: “那位幽度龙子不简单,你要同他相争,怕是难了。” 徐亦看来,点点紫意在其眼眸中晕染开,极为绚丽,她只是道: “世明公子还是看着自身为好,倒是不必担心我。” 言毕,徐亦化作轻叱一声,紫雷卷积而起,化作天马,以虹霓为翅,她翻身上马,长吁一声,直直向着震雷大道遁走。 宋世明神色如常,皓白雷光化为诸多律文,他翻手取出一银白的锏来,缓步向着右边的社雷大道而去,身形逐渐消散其中。 过了少时,云藏雨走出,面容粗犷,气息不稳,似乎遭难,雷鬼之躯半数显化,打坐调息少时,直直向着中间的神雷大道而去。 洛舜伏紧随其后,面容阴鹜,杀机毫不掩饰,迅速冲入。 三条大道瞬息之间闭合,天上日月轮转,正好天明,金色神雷化作的大日照耀而下。 一白衣文士自雾气之中踏出,气度儒雅,那双眼睛看向四周,稍显淡漠,佩剑上天枢星明亮,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仅余一片茫茫白气。 他抬首望去,冲着那金色神雷凝成的大日挥了挥手,顿有万道金色神雷积涌而下,凝为天阶,他缓步踏上,向着那轮大日走去,逐渐不见。 洞天之上,渐有杏黄道火、天青雷光和太白金气冲激,似乎锁住某物,让整座洞天一颤,渐渐复苏过来。 (本章完) 第160章 仙将 第160章 仙将 洞天深处,许玄初时还能飞遁,行了少时,便觉压力渐增,只得下来。 四周紫色雷光凝为实质,远处震音不断,吸引着许玄注意,他隐有所感,《泽雷履龙经》紫府篇章,就在其中。 雷泽显化,托举着他迅速向前而行,只是前方有变,一尊紫雷凝成的天兵挡在道路上,气息散发,亦是筑基中期。 对方手持天戈,杀气极盛,锁定许玄,拦住去路,但许玄以灵识感知,这天兵并无心智,是雷性凝结之灵,被人以神通点化在此。 ‘又来.’ 许玄祭出丹霆,阔步而行,剑身直指对方,那尊天兵受激,威严面容看来,手中天戈一转,杀气席卷,同许玄剑炁相撞。 紫雷对撞,轰鸣声接连不断,许玄放手厮杀,双方都是震雷一道,力强者胜。 许玄全力催动【玉血心】,蛟龙之躯上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机散发,劈斩而下,并无定势,劫罚之意内藏剑中,凝为一点粹然的白光。 他连斩三十六剑,威势不断叠加,斩的那天兵直直后退,丹霆【劫落】的神妙不断上涨,最终那柄天戈一断,剑炁落下,将这尊天兵斩得粉碎。 一道紫玉般的令牌自对方残躯中显现,落入许玄手中,他拿起查看,却见其上写着【震咎】二字。 仙基有感,自行同这令牌勾连而上,眼前的天兵残躯中内生一道始白之气涌入令牌,使其稍稍明亮几分,立刻便有图景涌入许玄脑海。 一方极为高巍的宝阁立在洞天之中,周身有万道金光涌出,亮金神雷化作各类刀剑斧钺,极为炽烈的雷光照彻天地,清阳之气聚集宝阁顶端,化为一方大日。 阁下有一方雷池,其中幽沉的雷光翻涌,在池底,正有几团玄白色的雷液,许玄瞬间就明白,此物正是雷劫元液,他要拿到手的东西。 【清阳威灵阁】,这间宝阁的名字自然而然出现在他心中,心念一动,顿时有图录自震咎令牌中显化而出。 浩若天星的经书、秘法的名字显化于眼前,正是玄枢仙道的道藏,从胎息的呼吸法到紫府功法,应有尽有,都在那【清阳威灵阁】中,持令以白气可去换取,甚至雷劫元液也需白气去换。 神雷五道紫府功法俱全,震雷则有两道,社雷一道。 许玄目光瞬间就落在《泽雷履龙经》上,心神触之,震咎令却是传来一阵神念,尚还不足,需要斩杀更多雷灵,积攒白气才是。 前方道路之上,似乎还有诸多紫雷凝成的人形、兽相坐镇,许玄眼睛一亮。 那尊天兵的遗骸还在面前,紫雷凝实,许玄本想收起,却发现芥子物容纳不得,他咬牙看去,这尊天兵分明是雷性凝结,怎么也不能放过。 上霄雷云收纳雷灵的功用几乎没发挥过什么用场,就是因为太穷,观想雷部也需要雷性,怎么能弃置这雷灵在此地。 许玄催动【劫心池】,全力炼化这尊天兵残躯,但效用甚微,他心念一转,捡起一片天戈碎片来,狠狠吞下。 顿时电的他面目焦黑,【玉血心】修复起法躯,溟泽龙身强韧,竟是硬生生抗住,将这片天戈碎片化为精纯的雷性,涌入【劫心池】之中。 雷池中的【上霄雷云】发挥作用,当即显化出一片天戈碎片来。 ‘有用。’ 许玄心喜,现出蛟首,直接将那紫雷凝合的天戈碎片尽数吞下,在【劫心池】中重塑。 但是看向剩下的这天兵残骸,许玄心中犯难,人形的,怎么下嘴? ‘算了,后面还有些兽相的雷灵,足够我炼化。’ 他御风远去,向着下一关直冲,现在功法什么的他都抛之脑后,心中仅有一个念头。 开吃。 待他离去,紫雷再度落下,天兵身躯逐渐重塑,只是少了那柄天戈,雷灵威严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疑惑?—— 徐亦过关的很是轻松,轻松到让她有些不真实。 身为殷雷门嫡传,离国震雷独脉,她本是怀着十足斗志来闯这条【震咎天道】,但一路上遇到的雷灵,几乎都是残缺的,让她心里起疑。 ‘怎么都是人形的天兵,灵兽之流怎么没有显化?’ 并且这些天兵手中都无兵器,直接握拳来打,或是祭些法术,简直不堪一击。 虽然轻松,但是震咎令中积攒的白气少了许多,让她心中渐渐有些阴霾。 ‘怎么回事?’ 要不是她知道后面还能积攒白气,差点就道心不稳,走不下去。仙基【乘无咎】震动,震雷无咎无拘之性显化,上游霄雿,下出无垠,这仙基能护持心念,亲近道韵,如今徐亦的脸色却沉的厉害,心神不定。 ‘不应如此,涌劫天保存应当十分完好才对,时间并非太远,又有法宝稳定。’ 徐亦架着天马,虹光飘飞,她是存着让那幽度龙子先行开道的心思,可此间生变,不知和对方有无关系。 与此同时,许玄正在尽情吞噬这些雷灵,人形的就咬碎刀剑,兽相的就囫囵吞下,他斗志昂扬,纵然几次叫天兵和雷兽打得法躯受损,气势却越来越高。 三十六剑接连斩下,白耀剑炁将一尊紫雷凝成的巨蛇斩成两段,此蛇极大,许玄摇身一变,显出龙身来,蛟龙腾跃于雷泽之中,墨灰龙鳞上玄阴之光涌动。 他张开龙首,用力一吸,这条电蛇瞬息之间就落到许玄肚中,雷元暴发开来,电的他蛟身焦黑,龙鳞能防护外来法术,却护持不了内部。 这一路上,他都是硬生生被电过来的,全靠【玉血天心术】修补法躯,不然有九条命也经不起这般作。 ‘雷兽九只,兵器十二,都已经入劫心池,为上霄雷云吸纳,可增幅控雷、鼓雷,还能显化而出,同我杀敌。’ 这股雷性极为深厚,几乎将【劫心池】填满,上霄雷云也有些把控不住,许玄心思一沉,直接调出那张仙箓来,贴在【劫心池】上。 原本暴动的劫池瞬间安宁,上霄雷云中的雷灵不再有动静,顺从的任许玄炼化。 眼前还有最后一道关卡,就可走出这条大道,但震咎令感知,距离【清阳威灵阁】尚远,许玄倒是不急,攒下的白气越多,能从那道藏中换来的经文越好。 如今还差少许白气,就足以换取到《泽雷履龙经》紫府篇章,他调息完毕,斗志极盛,丹霆剑鸣不止,皓白剑身上雷光涌动。 极为强盛的气息自前方传来,不是天兵,不是灵兽,而是一身着紫金宝甲,手执雷火长剑,头顶天罗伞的仙将。 对方神色冷漠,血肉与常人几乎无异,此时看来,筑基后期的气息散发,极为恐怖的压力传来。 许玄看的心悸,对方让他想起【天蓬诛魔图】中的记载的雷部,神韵如出一脉。 同先前那些雷灵凝聚的天兵、灵兽不同,许玄几乎可以断定,一定有这位仙将存世过,而后留下印记在此。 许玄还未动,那尊仙将竟然直直看来,忽地开口,声音威严,若自九天落下。 “孽龙,吞吃我部,当诛!” 杀意淋漓,毫不遮掩,刺的许玄鳞甲生痛,心中更是一惊,有灵智? 还未等他多想,对方已经杀来,雷火长剑直斩,许玄丹霆上白耀剑炁环绕,想要招架住,【逆势】的神妙自行运转,仙基更是疯狂示警起来,帮着他增长威势。 对方并未使出什么高妙的剑道,以力压之,许玄只觉那雷火冲激而下,威势几乎不是筑基能做到的,对方声音显得滞涩,继续道: “溟泽.当尊” 对方说道一半,后面的话语就自行隐去,许玄只是试探几招,就觉不对,不能力敌,瞬间召来【羲焰】,五火冲涌,带着他迅速回避,且战且退。 徐亦驾着天马,向着最后的关卡走来,心中郁闷,却见一道金甲煌煌,携着流火,倒飞而来。 “幽度龙子?” 她见着来人,明眸一转,正要问问情况,却从对面传来一阵凌厉至极的杀机,将她笼罩而下。 一尊仙将立身在前方,剑上雷火交织,天罗伞旋转而起,将两人尽数笼罩。 ‘不对,试炼一次只针对一人,还有这仙将是什么来历?’ 门中长辈可未提及有此物,徐亦面沉如水,刚想逃遁,却发现仙基的神妙被克制,走脱不得。 许玄起身,凶气渐生,一直被对方压着打,他也很是不忿,当即不管不顾,显出原身来,鳞爪扬扬,龙首衔剑,普化雷火珠悬于龙角之中,滴溜溜转起来。 羲焰化作粹然的金羽宝翼,同龙身贴合,五火汹涌,太阳神光同玄阴龙光相会,震音不断。 雷泽托举龙身,同天罗伞对峙,许玄眼中凶光极盛,龙躯腾跃于大泽之中,不断积攒气势,天上的仙将则诏令符箓,贴于剑身,极为恐怖的波动散发而来。 徐亦脸色发白,心中只道,什么阵势? 还不等她多想,双方就碰撞起来,她只能全力催动法术,祭起一方小鼎,冲天而起,同许玄一道抵抗那仙将。 雷火艳艳,冲激而起,此地震动不止,响彻洞天。 (本章完) 第161章 使者 第161章 使者 震咎天道尽头,紫意弥散的雷泽倾泻于地面,龙身在其中盘旋、舞动,转为浑然天成的圆形,整片雷泽随着龙身一道运转。 普化雷火珠立于双角之间,许玄自筑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动用这件雷宫旧物,辉金神雷流溢而出,伴着灰暗的霹雳焰,将龙角晕染的极为绚丽。 这件古法器的神妙当即运转,【交涌】,雷火交加,强行将两种极为暴烈的灵物糅合,最后轰然炸开,威能极盛。 白耀剑炁若许玄法躯延伸,将这道雷火稳稳接引,若是剑气,绝对做不到这般圆融自在。 龙首拧转,衔剑上斩,剑炁携着雷火汹涌而上,同时许玄以天丰鼎雷和瑞雨霆为根基,观想出两尊天兵来,各自出手镇压。 上方那尊仙将见着许玄这等举动,面上有些恍惚之色,手中碧绿长剑一挑,那张符箓落到上面,顿时有白雷黑火生出,化为生死轮转的剑光。 天罗伞迅速的旋转起来,洒下无边煞气,化为罗网,将许玄剑光削弱消磨。 对方手中碧绿长剑来势极沉,上面附着不少法术,若天星落地一般砸下,同许玄狠狠碰撞在一处。 徐亦祭出的小鼎此时发挥作用,上有鸟虫鱼、山川湖海的刻图显化,她打出数道法术,加持在小鼎之上,先民唱礼声响起,堪堪压住对方长剑一瞬,而后就被斩开,那尊小鼎倒飞出去。 许玄趁此时机,催动羲焰,金翼腾起,衔剑一斩,几乎动用全身法力,将这尊仙将的气海斩破,雷火爆开,剑炁涌入,沿着对方全身经络而入,一寸寸斩灭。 那柄碧绿长剑在经过小鼎阻拦,羲焰防护之后,依旧刺入许玄龙身,双方都是不管不顾,要在一招之内,分出胜负来。 惨烈的杀气自长剑之中涌出,灭绝生机,那道白雷黑火交汇,化为一生死轮,不断磨炼许玄龙躯,他嘶吼一声,血染长空。 那尊仙将身形开始崩碎,最后一瞬,他的眼神似乎恢复清明,深深看了许玄一眼,张嘴欲说什么。 “走,莫” 许玄未曾听清,便觉眼前一黑,几欲昏死过去,当即恢复人身,却见那道剑伤正在气海上方,差点就要了性命。 随着主人离开,雷火也渐渐散去,许玄服下疗伤丹药,催动【玉血天心术】,修复起法躯来,同时眼神不善,看向徐亦方向,时刻防备着。 徐亦为表诚意,主动到了另外一边,也是调息起来,心中却犯疑。 ‘斗法这般利害,反倒像是专意培养的打手。’ 像徐亦这种仙门嫡系,紫府种子,修行境界和提升道行才是第一位的,斗法其次,因而研习道藏、静心苦修的日子居多,法术和器艺看着练就是。 一般紫府势力,都会培养几位筑基境界的打手,不管什么道行,只要能打就行,器艺、法术、体魄和法器都是为斗法,面前这龙子颇像这类人。 ‘纵然筑基无敌又如何,突破紫府慢了,那就是天差地别。’ 她稍稍叹气,那张原本恬静淡然的脸上多出愁色,极为防备的看着那位幽度,这时外界难察洞天景象,以对方实力,真要动手,自己难挡。 许玄迅速修补完善法躯,走向那尊仙将遗留的残躯,皆是雷霆所化,一道极粗的白气涌出,奔入许玄的令牌之中。 同时有一道细微些的白气落到徐亦那处,她面上显出些喜色,这道白气说是细微,也是和许玄的相比,实际上已有她先前所得总和那般多。 许玄看向令牌,点检目录,如今已经可以换取《泽雷履龙经》的紫府篇章,还余下不少,是为雷劫元液准备的。 那尊仙将的残躯此时彻底消散,似乎无法维持,一寸寸化为散乱的雷光。 许玄眼疾手快,捡起一旁的碧绿长剑和天罗伞,蛟首显出,张的能吞下一人,直接将雷兵塞进口中。 “幽度道友.你这是?” 徐亦目光惊异,很久未这般失态过,委实是眼前景象超出她认知。 那是什么东西,真能吞下?先前少了的雷灵,都是这位龙子所为? 许玄此时哪里说得出话,这两件雷兵入腹,并未散去,横冲直撞起来,他全力用雷泽束缚,脸色发白,差点就把自己玩死。 心念一动,直接召来那张仙箓,清光洒下,这两件雷兵乖乖进入劫池之中,而后开始吞起许玄先前积攒下的雷性来,好似饿死鬼一般。 ‘什么东西?’ 许玄有些犹疑,还是任由这两道雷兵吞噬,默默看起变化来。 先前收下的雷兽、兵器都是空有其形,仅胜在雷性充沛,这两件雷兵却是自带神韵,宛如有灵。 不过少时,碧绿长剑和天罗伞将雷性一扫而空,渐渐凝实,上霄雷云如今是【劫心池】的基底,就容纳控制着这两道雷兵。 有文字显化自两件雷兵之上显化,竟是先前那尊仙将所使的符剑之法和煞伞之术。【社冥雷火符剑】和【天煞罗网】,看不出品级,许玄估计应当是四品往上,在【清阳威灵阁】的道藏之中并无记载。 这两道法术后有署名,以古字写着:“雷宫法统,斗枢院下雷火使者,【邓芝树】” 这尊名上雷光萦绕,威势极盛,正是先前那尊仙将变化的来源。 ‘一个名字,便能召来雷光,凝成这么一尊仙将来,定然是神通所留。’ 许玄稍稍心悸,最后一瞬,自己观想雷部,那位仙将恍惚,手段轻些,自己才只是重伤,不然就有性命之危。 【社冥雷火符剑】带个剑字,实际上是一门威能奇大的法术,需要社雷混同丁火才能施展,能化为一生死轮转的剑光,许玄可是亲身体会过威力。 身旁那女子刚才出力阻挡,自己龙躯又有削弱法力的天赋,甚至还有羲焰这件顶级古法器防护,即便如此,还是被斩。 纵然有这尊仙将不凡,来头极古的原因,这法术却是实打实的雷宫法统,专主杀灭,威能胜过许玄如今所有研习的法术。 ‘丁火有【小冥毒火】,社雷便待去【种雷渊】取。’ 【天煞罗网】则平凡些,主要是以煞气消炼法光、气机,削弱法术威能。 ‘这是「煞炁」的特性?消光炼气,能惰化法术,不知有什么缘由?’ 回神,看向一旁,那紫衣女子此时面色不甚好看,吐出一物来,竟是一片雷光萦绕的碎片,似乎是那尊仙将的甲衣一角,上面还有淡淡的齿痕。 此时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许玄此时看向对方,容貌秀雅,带着股轻灵的仙气,紫衣更显娟秀。 “见过道友,谢过先前相助。” 徐亦很快恢复仙门嫡系的风姿,像是刚才什么都未发生,笑容恬淡,只道: “在下徐亦,殷雷门弟子,幽度龙子剑术高妙,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许玄不动声色的瞥向下方的雷光凝成的甲片,齿痕细密。 ‘好铁的嘴。’ 许玄每次吞吃雷兽、兵器,都是用龙齿萦绕剑炁,才能切开,对方人躯竟能咬动,实在是罕见。 见着许玄看向那片甲衣,徐亦神色不变,她涵养极高,脸不红心不跳,上前一步,一脚踩住,此时问道: “那仙将可是道友折腾出来的?” 此时轮到许玄尴尬,当即回身,只道: “谁能知道,如今无事,还是快些往那【清阳威灵阁】去。” 言毕,许玄直接腾跃,化为墨灰蛟龙,由雷泽托举着,一刻不停,瞬息远遁,他身上秘密多着,可不愿让人跟着。 徐亦神色僵住,各家仙道之间来往,哪里有这样行事的,她本还想攀谈几句,对方瞬间就逃似的离去。 她召来天马,走向那穆幽度所去的另外一侧,她也不愿和这蛟龙共处,还是分道扬镳安全些。 ‘莫让我再碰到。’ 她神色稍凝,这位龙子行事出人意料,虽然一来一回,她令牌中的白气还算持平,但那仙将差点就将自己也斩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召来天马,迅速向前方奔去,如今时间最为重要,金丹势力的弟子,恐怕已经开始动手,再往后拖,洞天裂缝更大,各家嫡系都会入内。 到了最后,紫府进入,那就是真要打个天塌地陷,更何况,【涌劫天】中,当有数件法宝在。 玄枢真君遗留以及斗枢院传下的法宝,一旦出世,真君恐怕都会出手,皆是这洞天之中,恐怕就不是这些筑基能待的。 ‘时间最为重要,继续积攒白气,得来雷劫元液,换取道藏,之后便直奔丹房。’ 她当下驾马前行,直直向着【清阳威灵阁】方向而去。 【震咎天道】彻底封闭,紫雷汹涌,震声不断,一切神异尽数隐去。 天上那轮神雷凝成的金色大日之中,似乎渐渐生出一点极为刺目的白色纹路,远处的【清阳威灵阁】随之震动,渐渐复苏。 (本章完) 第162章 渡劫 第162章 渡劫 前方是一片无垠的雷云,诸多雷光在其中明灭,天昏地暗,唯有惊雷划过,照彻天地。 一座古老沧桑的高台立着,通体以青木搭建,上立一金碑,为【飞升】二字。 脚下是茫茫白气,无论往何处去都见不到尽头,天地逼仄,雷云若要垂下,同茫茫白气相接。 许玄此时已经变为半蛟半人的身形,【羲焰】散着璀璨的太阳神光,五火奔涌,他环视一圈,再无别的事物,只得登台。 “飞升。” 许玄念出这二字,却觉心神一动,魂魄就要离体而出,气海中清气流转,将这异样镇压而下。 高台极为宽广,上有数位身着白金道袍的道人遗骸,皆是筑基,血肉未腐,一个个都抬首望天,带着微笑,看向那方雷云。 许玄环视一圈,共计十二人,恐怕是当年玄枢道的弟子,身上并无法术痕迹,面色红润,彷佛下一刻就要复苏过来。 白金道袍之上纹着繁复的亮金雷纹,不染一尘,似乎有遮蔽法光、灵识之用,恐怕都是筑基一级的法衣。 ‘好东西。’ 许玄强忍将这些尸身扒光的冲动,毕竟是古人,这般行为有些太过亵渎。 ‘到底是因何而死?’ 他若有猜测,走到一具尸首身后,鼓风将这白金道袍掀起,却见这尸身背后自脊柱大龙一线,齐齐裂开,好似熟烂的果实,旁生白羽。 灵识延伸而入,顺着脊柱往上,许玄瞬间就查明对方死因。 魂魄离体而亡,所以肉身才无损。 ‘羽化飞升。’ 许玄只觉悚然,念及飞升二字,他都觉背后血肉蠕动,神魂将离。 玄枢道当年到底是为何而亡?此地并无外敌进犯的痕迹,那就代表乱起洞天之中。 这些年这座洞天都未开启,当年的祸端是否还在其中,静静看着这些进来的小修? 身后传来一阵天马奔行之声,虹景先行,雷光后至,正是徐亦,殷雷门弟子,也是到了此处。 这紫衣女修显得有些郁闷,她本是沿着侧道而行,最终还是到了此地,遇着眼前这尊煞星,只得收起法术,向着这高台走来。 “飞升。” 她见着那金碑,面露疑惑,低低念道。 许玄神色一变,疾呼道: “不可!” 却见徐亦猛地跪地,抬首望天,面上带笑,背后紫衣撕裂,露出光滑雪白的脊线,然后血肉齐齐破开,边缘生出参差不齐的白羽来。 一道虚幻的神魂小人自其中涌出,正是徐亦模样,上方拔升之力降下,拘走她神魂,速度极快,看不真切,直入雷云。 各色雷光涌动,紫金二雷凝合,化为玄蛇之样,直直轰击向徐亦的神魂,掀起汹涌的气浪。 筑基修士,仙基已成,法躯自是坚韧,神魂却还脆弱着,这雷光劈下,恐怕是当下就没命了,许玄正为其默哀,好歹萍水相逢一场,死的是真凄惨。 他上前一步,查看起对方背上情况来,却见上方徐亦的神魂小人竟然无事,神通之力萦绕其上,重新归于肉身。 这紫衣女子起身,察觉到背后不对,迅速修复法躯,将法衣遮好,面色不善,凝眸瞪来。 “你想对我肉身做什么?” 许玄讪笑一声,他只是想看看对方怎么死的,顺道看看对方令牌。 徐亦气息不稳,先前变故,神魂离体,幸好有祖父留下的神通护佑,这才未死。如今她已经隐隐把握到如何离去,但身旁有这位龙子在,施展不得。 ‘听说龙性好淫,我看这穆幽度盯着这些尸首,眼冒精光,难道是个品味独特的.’ 许玄依旧看着周围尸身,他不拿法衣,看看这些尸身上有无别的灵物还不行?大不了帮着收敛下尸骨。 当下许玄以灵识扫视一圈,并未有什么灵物、法器,这才放弃,却见一旁的徐亦盯着自己,眼神古怪。 “幽度龙子,可曾想出离去之法?” 徐亦此时轻声问道,若在试探,许玄却是无什么法子,只道: “此地诡异,哪里有离去之法,恐怕我们正身在阵法之中。” 徐亦稍稍点头,转而一笑,低低道: “我先前触动此地玄机,已经猜出离去之法。” “只是想要离去,还需你我共同出力才是。” 许玄眉头稍皱,他还不知对方心思,不敢大意,沉声道: “道友尽管说就是,一道商量即可。” 徐亦稍稍臻首,看向一旁的尸首,神色严肃,只道: “我已知晓此地来历,乃是效仿古代仙修,渡劫飞升,淬炼神魂之地。” “本是为门中弟子设立的,如今却变得邪异,只要念出那二字,就会被接引离去。” 说着,徐亦取出令牌,自雷云中缓缓有一道白气涌入,显然是经过天雷淬魂所得。 “想要离去,恐怕就需以神魂渡劫,一旦得来足够白气,当有道路显化。” 许玄心中了然,原来如此,只是以神魂去扛先前那天雷,和自杀无异,哪里能成,只道: “神魂脆弱,若是你无神通护佑,当下恐怕也是魂飞魄散。” 徐亦点头,继续说道: “只要沉定心神,把握好同肉身的联系,就能寻来合适的天雷淬魂,逐渐壮大神魂本源。” “我先前遭雷击,神魂凝练少许,又有增长。” 许玄目光看来,对方所言似乎为真,他倒是不怕神魂回不来,有清气在,紫府都难拘走。 “所以,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 徐亦踏前一步,沉声道: “你我都无法互相信任,神魂离体,肉身便空虚,若是有谋害之心,难以防备。” 她紫衣飘飘,那双眸子直直看来,语气坚决。 “若是要以天雷淬魂,那便一道喊出二字。” “好。”许玄应下,他不怕对方使什么手段,清气在,神魂想归便归,想出便出。 当下两人打坐,互相盯着,齐齐喊道: “飞升。” 许玄这次未曾让清气去阻拦,心神一沉,背后鳞甲开裂,【玄阴逆鳞】上幽光涌动,倒是未曾生出白羽来。 双方的神魂小人一道显化,许玄立刻尝试催动清气,果然能召回,心神一定。 上方传来一阵极为强横的吸力,拖拽着二人向上,许玄心中有感,稳定住同肉身的联系,一点点往雷云方向而去。 ‘果然可行。’ 徐亦正在稳定心神,不若许玄这般轻松,不断动摇,最终还是借着紫府烙印的威能才稳定。 双方都稳住,皆是松了一口气,此时互相看来,神色却都十分古怪。 先前徐亦的神魂小人被迅速拔升,看不清楚模样,此时看来,却是未着衣物。 ‘罪过。’ 许玄立刻扭头,徐亦见对方不着一缕,看向自己,也是赤条条的,她眉头一皱,立刻想变化出衣物来,可却是被上方那股拔升之力控着,分不出神。 “幽度道友,你这神魂怎不是龙身?” 徐亦强装镇定,见着对方古怪,低低问道。 许玄拧头,他如今的神魂模样是半蛟半人,或许是和他这具身躯仅是化身有关。 ‘神魂怎么变化,没人教过我。’ 他只得讪讪说道: “此地怪异,我却是显不出原形来,想来这飞升台是为人属准备的,我在此也当守规矩。” “呵呵,幽度道友何必这般,我辈修士,当以神通为志向,一旦成就紫府,男女随心变化,这都是小事。” 徐亦目光看来,直直扫过许玄神魂之躯,轻笑一声,一派向道笃切的模样,颇有几分佛家白骨观的出尘之态。 ‘还是我道行高些。’ 她正得意着,却见那穆幽度忽地转头,也是直直看来,沉声道: “道友所言极是,这般向道之心,幽度敬服。” 那目光刺的徐亦神魂发颤,立刻向上,也不管什么天雷威势,任由其劈下,不同许玄在一处,借着雷光隐去身形。 许玄第一次听闻这般高论,对方更是瞬间就有行动,他心中佩服不已。 ‘身为女子,都有这般志向,我怎能落后!’ 当即上升,同徐亦到了同一处高度,也是任由雷光劈下,他只觉神魂震颤,但更为凝实,若金铁受锻,将要成器。 “道友,共勉。” 许玄高声呼喊,声音活泛,直直看向徐亦方向,对方听到,却是身形一颤,被雷光轰击而下。 “道友?” 许玄眉头一皱,神魂小人往下而去,想要相助,却听徐亦急急道: “不必了,修行路上,全靠自己。” “幽度道友忙自己的就是,不必管我。” 神魂遭天雷轰击,还能这般坚定,许玄对眼前之人的评价又有上涨,当下朗笑一声,只道: “道友且先调息,我要上去了。” 徐亦面色一沉,她是殷雷门嫡传,自小各事都是第一,如今被人超过,怎能心甘。 当下发狠,直直上去,甚至还超过许玄一线,天雷轰击而下,神魂震颤,面容焦黑。 “如何?” 她朗声问道,许玄也是发狠,继续向上,承受起更为猛烈的雷击来,只道: “如何?” 两人就这般较劲,以裸身的姿态,直直向上,争着遭雷劈。 洞天之外,原本朦胧的雷镜此时渐渐清楚,离火、霄雷和庚金三道的大人出手,剥去笼罩在【涌劫天】外的禁制。 诸多紫府看向洞天,如今继承玄枢法道的人和金丹嫡系都已入内,终于轮到他们的弟子,只是还需从外围走去,耗费不知多少苦工。 一身着紫袍的老真人正立身在洞天外,仙风道骨,颇有人缘,周边围着不少离国仙道。 “殷光前辈,此番贵门嫡系进入,当能取来雷劫元液。” “正是,欲得此物,还是要看对震雷理解,那位龙子斗法厉害,却不若殷雷门正统。” 四周多有恭贺之声,徐明光神色平淡,听及周围的声音,只是一笑,他便是殷雷门真人,道号【殷光】。 他自然对自家孙女颇有信心,但那位幽度龙子凶名在外,就怕打了起来,徐亦吃亏。 很快洞天完全揭开,众多视线投下,徐明光急急寻起自家孙女所在。 “殷光前辈,这一人一龙是在?” 徐明光只当二人在斗法,急急看去,面色瞬间凝固。 周围的紫府都是面面相觑,自发离开,绝不去触这个霉头。 赤火涌出,紫雷弥散,殷光真人和蹈焰妖王齐齐出手,将那片雷云之下的情景遮掩起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如何?” “如何?” 里面的声音还响着,让这位殷光真人面色越来越沉,好似要坠下去一般。 (本章完) 第163章 炼体 第163章 炼体 天音连绵,紫金雷光奔涌,化为刀剑、龙蛇诸形,依次轰击而下。 许玄意守天心,他想起天陀曾经所言,古代仙道并无筑基、紫府等境界划分,全看对道统领悟,渡劫飞升,便是名登大罗,可称得道。 古人出世之法,炼尽阴滓,以返纯乾,渡劫亦是求元神纯阳,随着雷光不断淬炼,许玄的神魂小人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纯粹金意。 徐亦看着上方的许玄,她面色古怪,一番较量,终究还是这穆幽度更胜一筹,所承雷光更盛,得来好处也更多。 ‘这是真要飞升了?’ 这女子明眸中满是疑惑,她暗暗咬牙道: ‘赶紧把这尊煞星收走。’ 随着二人不断遭受雷劫,各自令牌中白气也积攒越多,天上无垠雷云裂开一线,渐有璀璨天光洒下,虹光熠熠,清音阵阵。 “道路显化了。” 徐亦惊呼出声,此时雷光止息,她心中好奇,御风而上,同许玄来到一处。 许玄看着那一线天光,总觉不对,未曾妄动,转而看向徐亦,沉声道: “如今神魂淬炼过关,速速返回肉身。” 徐亦瞥了对方一眼,一阵恶寒,神魂迅速回归肉身,许玄亦是勾动清气,神魂回归。 两人肉身此时正对坐着,刚一睁眼,徐亦就见着那对方龙脸,她迅速起身,御风而上,向着那一线天光奔去。 “幽度道友,我先行一步。” 她心中只余一念头,赶紧离开,不然一人一龙相处,想起先前之事,太过尴尬。 雷云之中,天光渐明,似乎在其上就是生路,下方的穆幽度却未曾动身,静静看着。 行至那一线天光前,她正欲继续往上,却见原本宁静的雷云此时暴动,白耀的雷光迅速凝合,变为一身着白金道袍的道人。 此人面容清瘦,正是下方死去的尸首之一,目光冷冷,杀意席卷,手中渐渐显化出一对八棱盘龙锏来。 同先前的天雷不同,这尊雷灵似乎专针对肉身,引得徐亦血气震荡,还未等她多想,对方已经杀来,雷锏挥砸而下,专灭肉身,止禁血气。 徐亦祭出那方小鼎,鸟虫鱼、山川河流之图自上显化,护佑法躯,一连打出九道法术,都是防护之用。 萦着白雷的宝锏挥砸而下,威势极盛,径直穿过小鼎和法术,直直砸向她的法躯。 对方力道颇为微妙,不至于直接将她打死,但又是她承受的极限,当下吐血倒飞出去,直直坠下。 “道友?” 许玄看着被劈的焦黑落在自己面前的徐亦,对方闻言,当即起身,服丹调息。 “神魂炼完,当炼肉身,想不到这地方这般妖邪,这雷光只能以肉身硬接,法器和法术都无用。” “道友,你在吐血。” “雷光淬体,排出法躯污秽罢了。” “你左胸被打的塌陷.。” “小事,筋骨经雷光重塑,对法躯好处不少。” 徐亦神色淡然,胸腔中骨头断了不少,此时仍旧一派高人风范,轻笑道: “幽度道友怎不去试试,我听闻龙种法躯强横,不会叫我个人属比下去吧?” 许玄看向对方,蛟蛇之瞳稍稍眯起,眼中雷光显化,他沉声道: “定会让道友见识到我肉身的厉害之处!” “好,幽度道友莫让我失望,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徐亦轻哼一声,稍显不屑,昂首看来,紫衣上雷光流转,仙气飘飘,左胸叫打的塌陷,但气势分毫不让。 许玄顶着半龙半人的姿态,直直向着那线天光奔去,那位道人已经站在云端,见着人来,持锏杀来。 白耀雷光萦绕锏上,劫罚之意摄人,专毁肉身法躯。 【羲焰】上金羽铮铮而鸣,太阳神光挥洒,但对方雷锏直接穿过,根本阻拦不住,许玄打出几道法术也无用。 ‘果然只能用肉身来扛。’ 他不再做什么无谓尝试,拔剑而出,皓白剑炁生出,【丹霆】经过【劫心池】变化,同样含着一点社雷真意。 两方就这般硬接手段,不闪不避,雷锏砸下,这次威势可比打徐亦的沉多了,看的许玄眼皮直跳。 “幽度道友,你不会不行吧?” 下方徐亦的声音响起,激起许玄凶性来,直接吃下对方挥砸。 溟泽龙种的鳞甲有偏折、削弱术法威力之用,稍稍化去几分雷光威能,但那力道还是极为恐怖,雷锏砸在许玄右肩,顿时龙鳞破碎,骨断筋折。 ‘不管肉身多强,这雷灵使出的力道恰好是对方承受的极限,不至于直接打杀。’ 许玄心有明悟,果然是玄枢仙道,直承雷宫,这等锤炼肉身的法门,当真暴烈。 他手中法剑亦是斩出,雷光汹涌,剑炁斩灭,直破对方雷光凝成的身躯,【玉血心】运转,迅速修复起法躯来。 伤处的劫罚雷光散去,转而生出一股清凉之气,随着修复肉身,右肩恢复,甚至坚韧更胜以往。 许玄眼前一亮,主动上前,任由那雷锏打来,每次都是骨断筋折,但肉身也随之越来越强横,不断经受淬炼。 下方的徐亦此时已经修复完法躯,看的心悸,法躯强度先不论,这穆幽度是真个耐打。终于,许玄全身都细细让对面的道人打个遍,那雷锏再度落下,他龙首显化,瞬间咬住,龙齿萦绕剑炁,死死钳住这锏,接着往后一拽。 那道人被扯来,许玄目露凶光,丹霆直刺对方眉心,当即绞杀,一道白气随之涌入许玄令牌之中。 ‘死了?’ 看着眼前这道人生机渐渐散去,他稍稍松了一气,本着不浪费的心思,转而咬碎那雷锏,硬生生咽下,吞入肚中。 下方徐亦见着,已经习以为常,神情麻木。 那道人身躯已经化为散乱雷光,却忽地睁眼,死死看向许玄,周围的雷光也随之一窒。 许玄背后发寒,仙基不断示警,只见眼前这道人沉声道: “孽龙。” 雷光重新又凝成三位道人,老中少三代模样,正是下方死去的尸首模样,各持法器,结阵围住许玄。 他神色一变,龙首张开,吐出雷锏碎片,已经叫炼化不少,转而讪讪道: “物归原主。” 回答他的是汹涌的劫雷,轰得他显出原形,龙身鳞甲破碎,好似雨落,全身筋骨断裂,吐血倒飞而出,直落地面。 徐亦站在一旁,见着对方这般惨状,轻笑道: “幽度道友贪吃的毛病要改改了,不然后面还有苦头。” 许玄靠着【玉血心】修复,也是缓上许久才起身,重化人形,扫视四周。 “我龙血呢?我龙鳞何在?” 刚才那三尊雷灵一击,保守估计打下近百龙鳞,龙血更是洒落不少,这可是纯血龙种所留,就是拿去卖价值也不菲,怎能弃置? 他扫视一圈,徐亦吐的血凝固在地上,自己的鳞血却不见了。 “徐亦道友,我的鳞血去何处了?” 许玄直直瞪向对方,眼神狐疑。 徐亦抬首望天,神情恬静,柔声笑道: “这三尊雷灵气势极盛,对方既然围攻,我们也一道出手,只要闯过,想来好处不少。” “我落下的鳞血何在?” “这飞升台处处透着诡异,想来当初玄枢道消亡的也是不明不白,留下诸多传闻,其中.” “还我。” “呵呵,道友说笑了,我身为殷雷门嫡传,哪里会做这等事情。” 许玄再也忍不了,他已经穷疯了,这些可都是钱,他身化纯血龙种,龙鳞、龙血都是大药,就是拿去卖,也能换不少灵物。 当下显出龙首,露出满口白森森的龙牙来,愤愤道: “道友还不还我,不然你予我几斤血肉来。” 徐亦眼神一亮,直接挽袖,上前一步,露出素白的手腕,满脸从容,笑道: “这可是道友自己说的,来,反正一会又能长出,幽度道友动嘴就是。” 许玄被她这混不吝的举动搞的无言,变回人形,拔剑而出,冷冷道: “道友,如今外面可是看不清这里发生何事,你也不想惹怒我吧?” 徐亦看着对方剑锋,叹了一气,取出一芥子物,为一青玉扳指,直接递给许玄,满眼哀怨。 许玄接过,其中果然存着不少龙鳞和龙血,甚至有几片龙鳞上混着雷火之气,正是先前那尊仙将打落的。 他面色铁青,本以为自己雁过拔毛,没想到还有比他手段更狠的,直接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我的大药,我的【天龙六转灵丹】.” 徐亦低声嘀咕,纯血龙种的血肉可是大药,世间难寻,她门中正有一枚灵丹需求,因而才起了心思。 这话听得许玄面色越来越黑,当即取出这些龙鳞、龙血,直接一口吞下,悉数炼化为血气,弥补本源,防贼一般看向徐亦。 ‘连自己都吃,好狠。’ 徐亦背上发寒,对方龙齿锋利,想起先前自己无赖般的举动,生怕这位幽度龙子真个活吃了她。 许玄调息完毕,长呼一气,看向驻在天光前的三位道人,目光冷冷,沉声道: “为我压阵,我来斩了这几尊雷灵。” 他摇身一变,现出原形,紫雷卷积为大泽,墨灰龙身盘旋,将这片雷泽携着上天,【普化雷火珠】悬于龙角之间,【羲焰】化为粹然金羽火翼,生于龙背。 然后徐亦就鬼使神差的就直接飞到许玄龙躯上,抓紧许玄龙角,手托小鼎,高呼笑道: “登天。” 许玄龙鳞一紧,想了想,任由她去,长吼一声,直冲三尊雷灵所结阵法,迎面而来的是汹涌劫雷,将这一龙一人淹没。 (本章完) 第164章 洗剑 第164章 洗剑 粹然劫雷落下,满目白光,化作条条神链,锁住许玄龙躯。 蛟龙困泽,凶性大发,【普化雷火珠】祭起,滴溜溜转起来,雷火激射,【交涌】的神妙运转,【正心雷】和【霹雳焰】糅合一处,轰然炸开,破除链锁。 这些道人的杀招只能以肉身硬抗,所以动作越快越好,要在数招之内分出胜负。 徐亦此时动手,全力催动那方小鼎来,屈指一点,五道雷光自其中涌出。 正是五道性质不同的筑基雷霆,最中心是一道玄白雷光,上有诸多律文显化,当是社雷! 神震相随,灵霄居后,这小鼎正是一尊五雷俱全的古法器,恐怕只差【羲焰】一线。 山川江河,鸟虫鱼显化,先民礼祭之声响起,徐亦紫衣随风而动,她神色沉静,叱道: “【殷祀五祭雷图】。” 她全力催动,几乎耗尽法力,五雷交织,托举小鼎,镇压而下,让三尊雷灵被定住,动弹不得。 “快些,撑不住多久。” 许玄当即以龙首衔剑,长吟一声,【陷泽腾龙术】将身旁雷泽尽数归纳于丹霆之上,这柄法剑变为紫白之色,震颤不止,传来极为摄人的气息。 剑炁斩灭水火,破光绝气,随着龙首拧转,丹霆画出浑圆,直接将斩向这三名道人首级。 【羲焰】此时也被全力催动,五火熊燃,由太阳神光统领,伴着一声神乌鸣叫,轰向四方,将周边雷云席卷一空。 这一击几乎抽干许玄法力,三尊雷灵应声消散,这次许玄看都不看那雷光凝成的法器,直接向着天光之上飞去,龙身腾起,徐亦惊呼一声,一人一龙便离了此处,登天而去。 天地清明,远方是诸多宫殿楼阁,许玄化为人身,徐亦此时从他背上跌落下来。 【清阳威灵阁】在令牌感应中越来越近,许玄心念一动,震咎令将道藏目录显化,先前一番折腾,回报丰厚,甚至这道藏的目录又有增多。 功法之中,除了神、震、社三道的,还有「真火」、「丁火」和「煞炁」三道。 其中品级最高的当是《朝天谢雷经》、《元始雷虚律》和《焦焚阴冥言》,分属神、社、丁三道,皆是六品。 除了功法,还有不少法术,最起码都是四品往上,五品居多,六品也有不少,看得许玄只想将那【清阳威灵阁】洗劫一空。 ‘目录最上方还空着,难道是七品的道藏?’ 许玄心中一震,天陀和他大致说过这些法术分化,五品就需紫府才能炼透,六品已经是世间流传的最高一级,至于七品,则涉及金丹。 如今许玄的清气在换取《泽雷履龙经》和雷劫元液后,还可换取一卷六品功法,或是一道六品法术及两道五品的。 ‘功法中一般包含一道同级的法术,正合仙基、神通,以及两道次之的。’ 许玄必换的就是《泽雷履龙经》,至于另外一道震雷功法,五品的《无咎御景法》,他看向一旁的徐亦,若有所思。 对方此时正嘀咕着什么,许玄一听,面色瞬间变黑。 “乘龙飞升,我也是完成古代仙人壮举,当是吉兆,神通在望.” 她想着想着,竟是嘿笑一声,看得许玄直摇头,转而道: “徐亦道友,我有事同你相商。” 这话打断徐亦神游,她恬然一笑,一幅出尘姿态,柔声道: “何事?幽度道友既然肯当我坐骑,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说着,她拍了拍许玄的肩,笑道: “我这个人,一向是最讲道义的。” 许玄忍住怒气,只是轻轻推开对方手来,免得又从自己身上薅走什么,沉声道: “你我都是修行「震雷」,功法不同,若是换取,互相交换,岂不是美事?” 徐亦明眸看来,轻轻一笑,朗声道: “这事简单,乘龙飞升,你是天龙,我是仙人,若在古代,你就是我的从属。” “这要求我允了,还有别的事?” 许玄无言,只得转身,向着前方的宫殿楼阁走去,身后的徐亦则是亦步亦趋,跟着一道。 这时她差不多摸清对方脾性,稍稍放心,至少一路上得来的好处不少,白气攒的比预期还多。 ‘等功法换到手,就赶紧离开此人。’ 许玄咬牙,他见过修为深厚的女修不少,还是头一次见着这等思路清奇,行事无拘的。 ‘不对,又没修「至火」,这是小时候练功,脑子烧坏了?’ 许玄怜悯的看向徐亦,这女子见着,淡然一笑,紫衣娟雅,颇显不凡,气度出尘,姿容清丽。 “徐亦道友,你家中长辈可提过让你少说话?” “希言自圣,这道理难道幽度道友不懂,我刚刚修行时祖父便告诫过我。” “是极是极,道友是神通在望的人,小龙境界还差的远。” “「震雷」极古极尊,看重道行,幽度道友专心斗法之术,却莫要忘了正经修行。”徐亦顺杆上爬,接过话头,直接给许玄讲起修道经验来,听得他浑身鳞甲悚然。 几人行的极快,飞遁至这片宫殿前,只见一座金木道门立着,上有金雷凝成的几个古字。 【天枢洗剑】。 道门之后,宫殿楼阁开始迅速变动起来,一片模糊,显然是处于阵法中,偶能窥见些景象,只见一件件法器,正散着明光,沉于其中。 最核心之处,甚至有灵器的波动隐晦传来,让两人心中一紧,对视一眼。 许玄嘿笑,斗志昂扬,墨灰龙鳞上玄阴之光大明,眼前这地方是非进不可,一旁的徐亦也是取出小鼎,神色坚定,只待入阵。 两人齐齐入内,身形隐没,过了少时,又有人至,正是萧雪崖,宋世明二人,几乎同时来此,两人针锋相对,都没什么好脸色,也是接连进入。 此地重新恢复寂静,却见空间波动,道门外又缓缓显出二人的身形来。 一青年身着殷红道袍,明眸修眉,气态古雅,只是面上笼罩一团阴气,稍显不和。 他身旁阴火徐徐,幽寂燥热,眼神玩味,看向眼前这座金木道门,低低念着【天枢】二字。 紧接着身后缓步走来一女子,容貌英丽,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顾盼之间,侠气自生,背上【古时水】散着莹莹清光。 她走至前方,同那青年站在一线,不分先后。 “宗内已有人选,派几名筑基打手去阻那周始即可,你非要逞强,伤势不轻,如今不全,可莫耽误正事。” 这青年周身阴火炽盛一瞬,焦燃燥热之意生出。 背剑女子神色如常,声音清亮,淡然说道: “他携大势而来,离国之中,只有我、公孙氏能去阻一阻,其他人去,适得其反,届时不知空生多少杀孽。” “值得吗?就为些凡人、小修,隐娘,你可莫要忘了你是怎么死的。” 这青年嗤笑一声,神情不屑。 隐娘那双充满英气的眸子看来,道气弥散,周身地水风火轮转,同对方相峙,沉声道: “都是性命,何来高低?安仙悔,你虽贵为仙宗道子,在我看来,性命也只是同他人一般,并不高贵多少。” 名为仙悔的青年只是一笑,阴火中辰光、冥华变化,冷冷道: “那你又为何助我,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身旁女子缓步上前,迈入那道门之中,声音低低,若飒飒秋风,只道: “助你,只是因为能救下更多性命,若是有朝一日,你违逆誓言,我必第一个来斩你。” 安仙悔神色如常,跟着一道进入这【天枢洗剑】的道门之中,冷冷道: “白纸福地,好大的威风。” —— 洞天之外,蹈焰已经将自家亲子送入,杨缘意速度极快,一路破禁,道力深厚,几乎无人敢阻, ‘照这个速度,应当能赶上。’ ‘扶尘宗的人也进去,穆幽度是个识时务的,记着我嘱咐,应当不会起冲突。’ 蹈焰稍稍放心,转而看向一旁的殷光真人,两人神色尴尬,先前许玄和徐亦的动作极大,根本遮掩不住,双方谈话,周边紫府几乎都听见。 “看来这穆幽度还真是放养长大,没什么架子。” 斐祥,这位飞廉一脉的妖王笑着同蹈焰攀谈,他姿容俊美,着一身天青绸服。 “确实是个行事出人意料的。” 蹈焰此时有些庆幸未将自家女儿嫁出,这龙子实在是太能折腾。 一念及此,他看向肩上,一只红羽莹莹的火鸦立在上方,借着他的神通,杨缘心将洞天之中情景一览而过,却一直未曾说话。 “父王。” 杨缘心此时开口,声音低低,稍显郁闷,怅然道: “幽度龙子可是品味独特,喜欢人属?” 此言一出,周围紫府可是听得清楚,瞬间齐齐看向那位殷光真人,意思很明显。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真人再也待不下去,隐入太虚中,只借着神通遥遥把控局势。 “缘心,你且自信些.” 蹈焰颇为疼爱这个嫡女,此时有些后悔答应她要求,让杨缘心借神通观看洞天情况。 洞天之中,【清阳威灵阁】的禁制渐渐解封,亮金神雷汹涌,同清阳相会,下方的雷池中传来汹涌不断地雷鸣,响彻整片太虚。 (本章完) 第165章 五凿 第165章 五凿 亮金神雷凝为煌煌天日,悬于高天,电光时掣,日旁紫金龙蛇奔走。 日中,一座府邸正在其中,形制古老,道气沧桑,周围一派仙家景象,明霞幌幌,碧雾濛濛,上观天光,下览幽冥。 府前十二金甲神人列队,执戟悬鞭,往内更有仙娥十二,掌扇捧巾,这些人物皆是神雷凝合,此时静止,并无动作。 白衣文士借道登天,直入日中,诸雷托举,一路无阻,来到这府之前。 府上金雷凝成匾额,几个古字高高悬着,【玄雷定枢】,周始凝眸看去,儒雅俊逸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来,所佩长剑上剑意生发,天枢星明。 周始沿道而行,进入府中,一路明晃晃、亮灼灼的神雷涌动,化为粹然金光,托举、跟随其身旁,他越过金阙银銮,轻车熟路来到一间雅阁之中。 阁中陈设古朴,摆着一面青木书桌,上面陈着几件清供,各闪着雷光。 一墨玉雕琢的蛟龙笔架,正怒吼着,鳞爪扬扬,爪下握着一方山河小鼎,萦着蒙蒙震社混一的雷光。 朱红宝羽一枚,璀璨的玄白雷光贴伏其上,化为律文,同一旁的萦绕神雷的小柄金刀相对。 一尊豚首豹尾的鬼像,身上化为粹然金色,狰狞威武,最后是件血光混杂的金雷宝镜,稍显模糊。 周始轻轻挥手,将这些器物推至一旁,他取出一幅素白绢书来,提笔缓缓书写下几个名字来。 “穆幽度,宋世明,萧雪崖。” 绢书置于桌上,并不显神异,他自气海中祭出一柄冥黑法剑来,萦绕一股深沉的死气,同他腰间那柄天枢法剑差别极大。 【酆都】。 剑身之上,清晰刻着此剑尊名,周始神色稍显恍惚,轻抚此剑,其中内藏天地,历代为这剑斩杀之人,性灵皆在其中,以为驱策,若陷冥狱,不得转世。 此剑还有更为隐秘的用处,正是落到他手里的缘由。 ‘地府的器物。’ 他心中有感,离辽边界,东海一游,造下诸多杀孽,纵然他是个不喜杀生的性子,可大势席卷,只得拔剑。 曲指一点,自【酆都】剑尖之上,生出一点虹霓彩雾,蜃景幻光来,渐渐有一人魂灵显化,高约一指,逐渐成形。 一身着彩衣,生得丑陋,若猢狲一般的男子现身,性灵稳定,见着眼前之人,笑道: “周大剑仙,怎想起使唤小人了?” “精精儿,翻书了。” 周始目光沉凝,取出他斩杀精精儿所得的一彩页,上书为【五凿心坏录】,上有五情,为喜怒哀乐怨,正是白纸福地所出之物,位格极高。 这页彩录已经同洞天核心之物勾连上,借着位格,笼罩洞天,遍布太虚,延伸为【涌劫天】的存在基准,紫府都难以察觉。 这就是白纸福地的妙法,不是神通干扰心念,动摇神魂,而是更为高明的手段,提笔即可。 精精儿得令,自是出力,彩光幻术涌出,自喜行至怒,便见一道阴火燃起,落到那蛟龙笔架旁,灰烬纷纷落下,将墨玉龙身覆盖。 “穆幽度。” 周始轻轻念着这名字,心中有感,隐隐察觉一道目光自天外降下,行至北海,落于洞天中,只是外界离火、庚金和霄雷交织,又阻挡了窥探。 “【悬混】真君在看,祂不问世事多年,居于天外雷泽,倒是稀奇。” 精精儿正忙着处理那卷彩页,这事办好,自有他的大缘法,一跃远超隐娘、公孙等人,尤其是空空儿,现在还没个着落,怕是整不出什么乐子来。 将来的顶头上司发话,他自然要捧场,便回道: “这位大人来历极大,自从【青余】真君被祂斩杀,再无人敢试探。” 周始看着【酆都】,其中万千性灵,最底层的已经濒临泯灭,精精儿是借着跟脚,才能如常行事。 思及隐身天外的那位,他心中升起些疑虑,当年之事,他亦是知晓。 ‘常人是求果位,祂却是为果位所困,脱身不得。’ 这些事情不好谈论,此时止住,他便阂上双眼,静静体察其洞天变化,不发一言。 精精儿仍卖力地维持着【五凿心坏录】,他如今境界,已经一跃达到释修愿力金刚之境,只要上面这位大人继续杀下去,到这【酆都】中的修士越多,他成就便越大。 ‘到哪处都要卖力干活。’ 他心中暗叹,先是为辽国帝家几位驱策,后来舍了法躯,硬是挤到这【酆都】中,没一刻消停过。 不过思及空空儿这等闲散的行径,他心中又生起些得意来,听说这位寻了个亡国小派,纵然牵扯奉玄剑脉,恐怕也兴不起什么大事。 ‘隐娘倒是会寻人。’ 精精儿嘿笑一声,今天他就要好好帮帮这位“同僚”,看看能起什么变故。 —— 越过【天枢洗剑】的道门,进入其中,便见金楼玉阁,瑞霭清光,阵法遮掩下,隐隐能窥见不少法器藏于其中。 震咎令上有感,显化文字于许玄心间,让他迅速了解此地来历,正是玄枢道藏兵的三所之一,自炼气到筑基皆有,但紫府灵器只余几件,镇压阵法。‘筑基法器挑品级高的,多取些,自己能拿住,至于灵器,且看看,说不定可以昧下一件。’ 他只想行事隐秘些,不然自己若是真个走运,得来紫府灵器,除非自己时时刻刻待在火鸦治下,极易被神通盯上。 就是对方不杀自己,逼迫交出身上所得,也是寻常,毕竟溟泽不出,总不能去东海告状,让对方来管离国的事? “幽度道友,可想好去哪一处了?” 徐亦轻声问道,气态沉稳,那双眸子看来,颇为冷淡。 许玄这时才感到一阵古怪来,仅仅一瞬之间,好像对方就换了个人,那股轻灵活泛的气质彻底隐去,转而是寻常仙道嫡系的谨慎忧思。 某种极为隐秘的事物在变化,他感觉周围一切都变了,又好像没变,他说不上来。 古碑中的清气此时才徐徐动起,绕着气海周天运转,似乎在抵抗什么。 ‘不是神通,而是’ 再度看向徐亦,他仅是试探的问了句: “徐亦道友,先前之事,你可记得?” 徐亦的面上显出几分疑虑,带着些忌惮,看向眼前这位龙子,只道: “幽度龙子手段高妙,我已明白,自无什么相争的心思。” “至于先前,情势所迫,多有冒犯,殷雷山同大溟泽无什么怨隙,还望龙子见谅。” 许玄心中猛地生出一种复杂之情来,他形容不出,按照常理,他和眼前之人只不过相处短短时间,但此时却不由迷惘。 他想诘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最终还是作罢,目光冷冷,沉声道: “分开处事罢,此地极大,多看看才能寻来好物件。” 徐亦看着走向一旁的这位龙子,神色稍动,心中则盘算起利益来。 ‘本想借势,如今只能作罢。’ 只是思及先前举动,她才觉得多有不妥,言行举止,恍若回到她少年时光,几乎是天性舒展,无拘无束。 ‘修真修真,我却是修出个假来。’ 她这时印照本心,猛地生起一股忧怖惶然之情来,不由自主想起祖父言语。 “紫府之后,数百年时光,修行、斗法、算计,就是余生仅存之事,这些真人、妖王,大都会活成一般模样,少有真个遵从天性的。” “更别论有的修成意神通,看得听得更多,心神剧变,渐渐失了人性,亦儿,你可明白?” 当初她堪堪筑基,笑着同老人说出自己志向,此生必成神通,得来的却是这么一番话。 稍稍将这些杂念自心中撇去,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耽搁不得。 这些杂思纠缠心间,渐渐化作一股无名之火,让她道心一乱。 缓步向着另外一侧而去,直入一间宝阁,阵法变化,徐亦的身形渐渐隐去。 另一处,许玄已经进入一座大殿之中,殿名为【淬华】,其间似有剑光涌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他目光。 ‘有法剑在其中。’ 许玄正需法剑,【丹霆】经过【劫心池】变化,换了一番模样,无法全力动用,缺一柄龙身可使的法器,更何况先前他本就擅长控剑,此番进入,当要寻来柄称手的。 进入其中,白气蔼蔼,在地上弥散,许玄目光直直向大殿中心看去,供台之上,赫然陈着两柄法剑。 一柄上刻神乌火树,通体为赤黄,同【羲焰】相呼应,太阳神光照射,一者上有月桂蟾宫,色为皓白,环着莹白、澄澈的月华。 ‘两柄配套的古法器,「太阴」和「太阳」两道!’ 许玄呼吸都止住一瞬,阴阳不显,如今哪里去寻这等灵物、法器,单独一柄法剑都是罕见,更何况是配套的两柄,若是能寻来灵物,以神通养至灵器,恐怕紫府都要动心。 ‘「震雷」正是出于阴阳相薄之机,正合我道。’ 他沉定心神,【羲焰】的神妙他是完全领会过,眼前这两柄法剑却是分毫不差。 正要上前,看看怎么取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好东西,今日算是我运道好。” 许玄回首看去,却见一身着殷红道袍的男子进来,嘴角含笑,直直看向那两柄法剑,并未在意殿中之人。 (本章完) 第166章 焚法 第166章 焚法 大殿之中,白气焦散,化作细细的尘土,落于地上。 许玄转身看去,见着来人,不是观律殿中得来的玄枢道统的,当是其他势力来人,不知为何,竟能来此。 对方眼眸明亮,仪态端正,颇有出尘之气,只是眉间萦着一团阴气,让人不适,其周身阴火徐燃,看了一眼,许玄便觉五脏焦灼。 ‘扶尘宗的人。’ 许玄先前自蹈焰处得来消息,当下明白此人来历,心神一沉,冷冷看去。 ‘正是这一道。’ 杀机瞬间自心中升起,龙性躁动,怒火熊熊,几欲直接动手,体内清气流转,渐渐化解这股情绪,心神沉定下来。 一股悚然之情生于心间,刚刚的情绪,也是为他人所控? 许玄静心,气息散发,隐隐和眼前之人对峙,对方目光看来,轻笑道: “原来是幽度龙子,在下安仙悔,这两柄法剑我要了,道友还是去往别处。” 对方并未提及出身,言辞虽和善,却透着股轻视的意味,高高在上。 “我也是心喜的紧,不如道友自行离去,免生干戈。” 许玄面上古井无波,看向对方,墨灰龙鳞散着荧光,玉角萦雷,就挡在那两柄法剑之前。 安仙悔眸子稍敛,眼神阴鹜,身旁阴火一盛,腾为辰光,落为冥华,气机散发,亦是筑基中期,但威势远超寻常筑基后期。 “道友可要试试,我今日在此,只代表我自己,尽可动手。” 安仙悔看过许玄半龙之身,脸上渐生出玩味之色,气息流转,稳稳压过许玄,修为之深厚,恐怕随时都能步入后期。 “尽可试试。” 许玄仙基示警,深吸一气,眼前这两柄法剑对他极为重要,退让不得,更何况,他要看看,这扶尘宗的人,到底有哪些手段。 当下拔剑,仙基震动,雷泽将出,蓄势待发。 对方眼神看来,好似柄天剑落下,直指许玄心窍,两者气机碰撞,静静对峙着,随时都会动手。 安仙悔以右手托举起一金盏来,四周顿时暗下,只余其上一缕缃黄之火徐徐燃着,散着点点明光,就这么一缕火焰,却让许玄感到五脏焦热,若被灼烧。 许玄受过「丁火」的法术,是那蛮人熊有奇使出,自内焚烧,极为阴毒,如今当是防备着。 双方几乎同时动手,许玄拔剑而起,雷泽顷刻覆盖周边,【陷泽腾龙术】全力催动,造化雷泽,滔滔不绝的雷光冲伏,许玄身形迅速在泽中变幻,寻找时机。 安仙悔托举金盏,身上殷红道袍散着清光,他轻吹一气,缃黄火苗徐徐而散,将环绕他周身的雷泽烧干,沿着焚来,飞灰扬扬,将雷光遮蔽。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人能破开这【陷泽腾龙术】加持下的仙基变化,心中一沉,改变战法,将雷泽收归身旁,加持于己身,不再包围对方。 白耀剑炁斩下,正和【天蓬诛魔图】的正意,劫罚自天而降,一往无前,接连不断。 安仙悔静静立着,手掌变为玉色,萦着一圈彩光,竟有佛音传来,就这般硬撼剑锋,以掌结印,硬生生接下三十六道叠加的剑斩。 ‘释修的炼体之法。’ 许玄心中稍沉,他和莲寺起过干戈,看得出对方手段,释修既然占了【金刚】二字,自然有不少炼体妙法。 ‘只是这人怎能使出,还未听过仙释可以同修的?’ 按下心中疑惑,许玄继续催动仙基,【天鼓】震动,风雷相从,轰鸣不断,竟然削弱对方那金盏上火光少许。 两人再度碰撞,许玄此时动用起剑招来,以他的境界,先前所学已能随心化用,不拘于形。 剑炁萦于丹霆之上,化为滔滔长河,倾泻而下,斩灭水火之能显化,直直挑向那点缃黄灯火,三十六道【大震祈雷光】随之并行。 【羲焰】的神妙发动,唤作【长明】,正是太阳特性,专能加持法光、剑光之类,威势又上涨不少。 安仙悔此时看来,终于提起些兴趣,祭起那金盏,轻捻一缕灯火,鼓气一吹,便见涛涛黄焰冲起,同剑炁雷光碰撞,两相抵消。 他将这金盏悬于上方,黄火漫天洒落,齐齐向着许玄飘来,带着一股焦灼心府之气。 许玄法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将袭来的道火尽数斩灭,对方身上殷红道袍翻飞,随之杀来,手中一点令人心悸的黑光涌起。 对方的法衣分明也是件古法器,只差【羲焰】一线,但胜在是「丁火」一道,由其动用,动静之间,纷纷扬扬的灰烬洒下,将【羲焰】的日光和火气遮掩。 那道黑光冲激而来,纵然龙鳞有削弱法术之能,也阻挡不得,许玄只觉五脏灼热,一道阴火自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甚至点燃起法力,损伤他道行来! 气海中仙基震动,披甲神人坐镇枢机,许玄法躯顿时化为散乱的雷光奔走,将那一团阴火逼出,斩出自身。 身形再凝,许玄自是早早防备这一招,雷泽聚散,耗损不少元气,才将体内那团阴火斩出。 “道友可要继续?” 安仙悔眉眼一挑,声音冷冷。 许玄却是一笑,蛟蛇瞳孔中凶戾之意自生,他只觉兴奋到极点,一路杀来,总算遇到名好手。 雷泽再度显化,此时他以仙基催动【天鼓】,一面沧桑、古老的战鼓显化,骨槌落于手中,敲击起来,风雷之音大作,龙牛吼声响起,震颤那金盏之上的黄火。这火总归算是灯火,惧风,【天鼓】震动,防备其焚烧雷泽。 许玄摇身一变,显出原形,墨灰龙鳞上玄阴之光涌动,在雷泽中迅速腾跃起来,全身法器都一道施威,加持己身,龙躯舞动,划出浑圆。 安仙悔亦是目露精光,打得兴起,双掌变为玉色,取出一朱红大弓,极为摄人的气机自其上生出,分明也是件古法器,丝毫不差【羲焰】。 他虚拉弓弦,六道灵火随心涌出,都是「丁火」一道的,化为箭矢,这位扶尘宗道子弯弓射箭,一股凌厉、寂灭之意环绕于周身。 箭意。 许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人物,道统、法术、器艺、体魄和法器方方面面,皆是完满,在筑基一境走的极远,斗法和道行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拟。 “看我弯弓射天龙。” 安仙悔轻笑说道,拉弓直射,六箭齐出,三者往上,随着辰光,三者向下,伴着冥华,分别锁定许玄龙躯上下穴窍。 每根箭矢都携着凌厉、寂灭的箭意,许玄此时长吟一声,龙身自浑圆中腾出,正和震雷往复循环之意。 天丰鼎雷和瑞雨霆经过劫池,由【上霄雷云】点化,正合观想的【天蓬诛魔图】,两尊天兵显化而出,自从许玄吸纳不少雷性,观想出的天兵更为凝练,恍若亲临。 这两道灵雷若是以体内大泽神龙来使,自可随心动用,但为了掩饰,只得化作天兵,以免为人看出来历。 龙首衔剑,挥斩而下,【普化雷火珠】随之激射而出,爆响声起,若白色天河般的剑炁已经席卷而下,同上方的三根箭矢相撞。 两尊天兵协力,齐齐止住下方来的三箭,一时辰光、剑炁、冥华和雷霆交涌,弥散于大殿之中。 许玄体内那团清灵法力消耗不少,气息不稳,安仙悔亦是被剑炁斩到,周身阴火稍寂。 两人一番争斗,皆出手段,此时都受轻伤,继续对峙,互不相让,还是这位扶尘道子积蓄深些,状态好上不少,许玄却是凭借淬炼过的神魂和体魄,【玉血心】催动,恢复极快。 “够了,安仙悔,还有正事要办。” 自殿外缓步走来一女子,面容英丽,气势更盛,已是筑基后期,还要压过殿中两人。 许玄心中一沉,要是仅余这安仙悔一人,他还可以试着争一争,又来一女,怕是难挡。 却见那女子眉眼一转,看向两人,轻声道: “我不掺和你们的事,若是要打,随便,只是到时两败俱伤,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可就不美。” 安仙悔看向许玄,轻轻一笑,只道: “幽度道友手段够高,确实比那些庸人有趣。” 殿外又有风声,却是一紫衣女子,面色焦急,看到许玄同人对峙,本想上前,但见着扶尘宗的人,面上又有疑虑,最终还是走来,同许玄站在一道。 “殷雷山的道友,怎么,你也要掺和?” 安仙悔眸光一转,看向徐亦,许玄上前一步,沉声道: “还要动手?” 一旁的背剑女子上前,似乎很是头疼,立身在两人之间,直接就将大殿之中的两柄法剑召来,速度极快,倏忽之间。 这手段颇为高妙,几乎没有法力波动,让许玄不由高看她几分。 “这样,我来作主,一人一柄就是。” 说着,这女子转身,眉眼间英气自生,看向许玄,微微一笑,只道: “既是幽度龙子先行发现,便由你先选。” 一旁的安仙悔倒是神色平平,神色并无变化,似乎很是遵从这背剑女子的意见。 许玄轻呼一气,目光沉凝,就将那柄太阴法剑召来,身上有【羲焰】在,正好缺「太阴」一道的法器。 安仙悔接过另外一柄法剑,并无什么喜色,反而看向许玄,眼神中颇有些好奇,轻笑道: “幽度道友,日后当有再见的时机。” 一旁的背剑女子抱拳致意,随之离去,两人转眼间便不见。 ‘对方还有手段在。’ 许玄心思稍沉,安仙悔显然未曾动用全力,已经能和许玄战平,甚至隐隐压过一筹。 只是转瞬之间,他又提起心气来,筑基一境,还有时间追赶,前方有路可走,又有何惧,那柄太阳法剑,他将来一定要亲手拿回。 身后徐亦心中却起了剧烈的变化,或忧或惧的看向身前那位龙子。 ‘他竟然真能和那安仙悔战平,果然是溟泽出身.’ (本章完) 第167章 混窍 第167章 混窍 自淬华殿走出,阵法有感,宫殿楼阁移位,迅速变幻。 许玄看向手中法剑,剑身皓白,淡白月华萦绕,澄辉蔼蔼,上有月桂蟾宫,仙娥飞升之景,握剑,心神相接,便觉一股素洁、幽深的太阴之气。 剑身刻着几枚古字,为【清质】,想来是剑名,这一柄法剑,价值恐怕还在那【普化雷火珠】之上,杀力极高。 徐亦跟在许玄身后,先前她也算站在这位龙子一边,此时看向那柄【清质】,神色好奇。 许玄收剑,看向对方,低声问道: “徐亦道友,不知你取了何等法器?” 对方倒是没什么遮掩之色,翻手就取出两件法器来,却不是古法器,稍差些,仅是锻造的材料少见,只听徐亦低低道: “我入了数间楼阁,其中多有古法器,我却是拿不走,只得退而求其次,选这材料稀少的,以待重融。” “待我取走两件之后,震咎令便有感,再也拿不走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想来取物也是有限制的。” 许玄心中稍沉,已得了一柄太阴法剑,心神沉入震咎令,稍稍感知,依照他先前的表现,共可取走两件古法器,还余一件。 ‘安仙悔如何得来取物的名额,是借着仙宗的手段?’ 他静心沉气,缓步向着这片宫殿楼阁深处走去,以仙基感应,欲寻件最适合自己功法的。 四周多有幻景,阵法在不断变化,很多法器一闪而过,便再也不见,许玄见着诸多品相极好的,但仍然不动,按照徐亦说法,一旦选定,再无后悔的时机。 前方不远便要走出,许玄还未决定,一旁的徐亦面上显出些忧色来,低低劝道: “幽度道友,还是早些决定为好。” 许玄站定,目光一转,仙基有感,目光转向一处古朴、简陋的灰石大殿,名为【混窍】,相比其他仙气弥漫的宫殿楼阁,这石殿透着一股苍凉莽荒的气机,恍若自上古而来。 【降雷泽】踊跃不止,仙基前所未有震动起来,【洞化剑匣】此时也有感,但和仙基指向的是不同事物,许玄不再犹豫,当即进入。 殿中以灰石祭坛共陈三样器物,为一玄黑小鼎,一青铜法剑,这两样器物毫无疑问都是「震雷」一道,品阶不明,但许玄感知之下,恐怕不比【清质】差。 最后一件事物,陈设在中心位置,是一灰蒙蒙的石像,足有三寸高,面上一片空白,没有五官,这石像看不出来任何神异,甚至不明是哪一道统的。 【降雷泽】感应的正是这尊石像,许玄有些犹疑,走上前去,不知是否要取来。 徐亦在一旁,不知许玄为何看上这石像,按她所想,显然是取那柄青铜剑来最为合适,毕竟是柄雷道法剑,她也看出丹霆稍差,拖累了这位龙子。 许玄眼神一直徘徊在那柄青铜宝剑和石像之间,这抉择极难,【洞化剑匣】震动,要让自己取那柄青铜剑,仙基却是指向石像。 徐亦见此,很想劝上几句,但还是噤声,不敢多言,毕竟对方说不得有什么手段,能看出这几件法器虚实。 ‘该选哪件?’ 许玄心中一沉,若是正常情况,他必然直接取走那柄青铜法剑来,完全契合自己,但只是看了那石像一眼,他就不由自主想着这事物。 外界又有变动,想来时间不多,他沉下心来,不再犹豫,依照直觉,直接上前,要取走那灰暗石像。 单手握住,顿觉有下方好似神山扎根一般,以许玄的气力,竟然只是稍稍撼动一丝,让他眉头稍皱。 ‘果然不凡。’ 他右臂上墨灰龙鳞铮铮而鸣,【玉血心】全力加持,几乎动用全身法力和血气,才逐渐将这灰暗石像一点点提起。 离开祭坛,这石像才收敛神异,可收入气海之中,但无论许玄怎么感知,都少有反应,如同寻常石料刻就。 许玄面色古怪,看向一旁的青铜宝剑,尝试去取,触之却变得虚幻,不类实物,果然如徐亦所说,有限制在。 【洞化剑匣】依旧在震动,指向这柄青铜法剑,许玄心有不甘,目光一转,看向下方的祭坛来。 丹霆和清质齐出,他气势不断攀升,两柄法剑随之剑鸣不断,月华同震雷交汇,化作一片苍茫的剑炁长河,一旁的徐亦似乎看出对方想做什么,急急呼道: “小心阵法。” 许玄明白,但手上动作却未停,法力鼓荡,双剑交旋巡游,领着这浩荡的剑河冲激而下,直直斩向这黑石祭坛。 剑河落下,黑石祭坛受创,许玄心中一喜,这处大殿果然不在此地阵法之中,能够撼动。 祭坛纵然坚牢,但也只是筑基一级的事物,许玄两柄法剑交斩而下,渐渐将其削的粉碎,仅留上部一半的黑石,盛着那青铜法剑。许玄动作极快,瞬息摄走,刚刚转身看向一旁的玄黑小鼎,想故技重施,却见此方大殿一震,迅速垮塌起来,他和徐亦当即退走。 外界阵法变动,瞬息将两人送出此地,再也不得进入。 ‘竟然真让他取来了。’ 徐亦心颤,刚才的举动可极为凶险,若是激发大阵,恐怕就要受伤。 两人如今已经可以遥遥望见【清阳威灵阁】,这间宝阁上亮金神雷奔走,清阳之气涌动,同震咎令有感,道藏和元液都在此处。 许玄同徐亦一道御风而去,同时看起收来的那柄青铜法剑,通体为青灰之色,中脊极直,从刃锋锐,上有暗格纹,以鸟虫篆文刻着【穆明】二字。 ‘这器物来历极古,并且那混窍大殿也不在阵法中,像是后来并入,不知缘由是何?’ 【清阳威灵阁】又有变动,其中渐有道音响起,席卷洞天,徐亦闻之,脸色一边,沉声道: “这宝阁,即将开启了。” “走。” 许玄鼓动【羲焰】,五火喷涌,化作一线流光,身后徐亦紧紧跟着,向着宝阁方向而去。 —— 金色神雷凝成的大日中,周始坐于书桌前,眼神沉凝,一览洞天之中景象。 精精儿依旧维持着【五凿心坏录】,身上虹霓蜃景变化,他见着下方那穆幽度取走石像,颇为好奇,更想起先前周始所言,有些猜测。 “【日月双景】未曾自行认主,他拿不全,如此说来,和上洊真君应当无关。” 周始声音低低,若在思索,震雷位上的大人物就那么几位,他本想逐个试探,这两柄法剑大有来头,乃是效仿上洊山【上玄阴阳仪剑】所铸造。 若真是和上洊真君有关,那事情可就复杂起来,难以处断,原本明朗的局势瞬间就会变得浑浊不堪。 “混窍殿自行显化,将那尊像给了这龙子,几乎是明示,北海欲插手这事。” 他想起那位悬混真君的跟脚,这位无往无前,若无果位束缚,几乎立地就能成就仙人,诸道都忌惮、防备祂。 因而震雷并无从位金丹,尊位更是早早陨落,绝不给祂脱身果位之机,如今也只有个夔龙,在妥协之中能登上从位。 精精儿见着自家上位苦恼,很是贴心,这时便顺着话头说来: “北海的大人是厉害,可此间之事,我等也是秉持少阴界的旨意,你一旦完满,「神雷」虚位以待,何必忌讳这些。” 周始曲指一弹,一缕剑意穿梭而去,精精儿立即缩回【酆都】之中,不敢言语。 “这事情不是这般简单的,一着不慎,便是生灵涂炭,九州泣血,仅以私意,妄代天心,何谈仙道?” “杀与不杀,是我一人的意志,无人能指示。” 他说出这番话时,剑鸣不止,神雷奔走,遥遥同洞天核心呼应,那股儒雅的气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深不可测的威严。 只是一瞬之间,原本汹涌的神雷、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白的刺眼的少阴之光,五感尽失,一股终末、归寂的气息缠绕上他的性命。 即使在此地,神雷这般拥护他,这少阴仙光依旧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勾连上他的性命,似乎是对他先前所言不满。 周始凌然,丝毫不为所动,就这般僵持少时,只听得太虚深处,隐隐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直接生发于他的心中。 “自行处断,北海那边,不必忧虑,那位回不来。” 精精儿重新自剑中显化,他似乎察觉到刚才异样,心中明白,但不欲多言,眼前这上位什么都好,几乎注定有天大的成就,唯有这性子,实在是过于刚直。 ‘是不是要寻个下家,感觉他命不长。’ 精精儿暗自嘀咕着,却见周始看来,目光凌厉,这时他才想起,身在【酆都】,念想是藏不住的,立刻正色,维持起那【五凿心怀录】来。 周始继续将目光投至下方的【清阳威灵阁】,观律殿选中的人已经到达,甚至诸多金丹嫡系也渐渐行来,待到雷劫元液显化,定然又要生出无边杀孽来。 (本章完) 第168章 裂缝 第168章 裂缝 【清阳威灵阁】立于核心,阁极高,直入云端,遥不见顶,金雷攒动,清阳高悬。 阁下为雷池,雷霆沉静,并无波澜,遥望若玄铁,入目尽为玄黑,池外静立数人,修为皆是筑基中期,不发一言,一时寂静。 宋世明和萧雪崖气势极盛,各立在雷池两端,气息不稳,双方显然是做过一场,甚至来此的人,大都像是经过一番苦战。 雷鬼一脉的云藏雨见着许玄,神色一动,遥遥见礼,似乎想上来攀谈,但最终还是止住脚步,有些歉意。 许玄对此妖观感还不错,冲其一笑,让他不必上来,借着看起一旁的洛舜伏,这位正是敕雷道的嫡系。 这人依旧身着明蓝宝甲,神色坦然,手中端举一面电镜,独自立着,许玄修行过血炁正法,自然感知得到,对方身上那股服食过血气的臭气。 洛舜伏似乎在目光隐晦的看来,让许玄心中不是很舒服。 ‘修行雷法,还服食血气,这是不欲成就神通了?’ 许玄不欲理会这人,敕雷道和柳家有关联,因此他才多看几眼,若论斗法,眼前之人,不足为道。 此地真正有资格和许玄起兵戈的,便是宋世明和萧雪崖,这两位帝族出身的人物,显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三人各立一方,静静对峙着。 气海之中,火鸦赠予的真羽忽然有感,此行进入,许玄并未以清气镇压此物,如今其上传来声音,正是蹈焰的,紫府已然能干涉此地! “虚灵殿在外候着,得来元液,速往东去,缘意会来接应,莫要同其纠缠,这一脉手段下作,不顾脸面。” 蹈焰的声音模糊不清,许玄堪堪听清,心中一沉,纵然他不惧虚灵殿的传人,可若是纠缠上,为其他势力围困,不是好事。 阁中道音越来越响,席卷而下,若千百仙修齐齐诵道: “【玄雷上威,天枢位定】” 众人各自取出令牌,此时都不约而同止住干戈,原地打坐,勾连心神,纷纷调动白气,换取道藏。 许玄心神沉定,震咎令勾连心神,道藏的谱录显化,他细细看了起来。 浩如烟海的文字涌入,让他心神一震,然后直接选定【泽雷履龙经】,换来这功法的完整经文,至此,神通成就,已有路可走。 留下换取雷劫元液的部分,令牌之中,所剩白气,应当还能换一卷六品功法,或是三道高品法术。 这让许玄心中稍微犯难,六品功法寻常紫府都难寻,也就这等真君留下的道藏中有记载,但他已经修成【降雷泽】,即使换取,门中也不敢遣人修行。 ‘还是换法术合算。’ 六品法术,修行基本都需要紫府境界,炼化不少灵物才行,是为今后准备,五品法术,借助仙基就可初步施展,对战力提升最快。 他心神一转,在道藏中寻找起自己所需来,最先寻的就是雷道和剑道相关的法术。 一番苦寻,真让他寻来一册经文,正契合他身,乃是五品剑术,【诛劫剑典】。 这剑典仅一册,便值两道五品法术的白气,但许玄还是毫不犹豫,直接换来,契合自身的才最为重要,他先前只修过《从明一气剑诀》,不过三品,如今都少有动用,这册剑典正能补足缺憾。 如今白气还能剩部分,许玄不欲在五品法术上下功夫,仅他身上如今所得,足够一路练到神通,甚至都有些过多了。 ‘六品法术,错过这时机,今后恐怕就难再见了。’ 许玄心中一沉,天陀都未传下过六品的法术,今日怎能错过,他当下静心,往道藏的上层看去,可六品的雷法,只有名字,并无其他信息。 【握雷局术】、【先天一气火雷】、【斗姥丹天秘要】、【地司殷雷符法】、【五雷天殛】等等。 ‘选哪个?’ 他心中一沉,若是寻来一卷在如今修行不成的,那便血本无亏,要是天陀在此,应当能看出些虚实来,如今却只能靠自己了。 许玄尝试催动仙箓,可依旧无反应,只得决断。 【握雷局术】。 他心中一定,将白气尽数送出,相比于其它雷法,此术更吸引他。 繁浩的文字涌入脑海,许玄只觉灵识震颤,这卷法术变化之多,道论之深,他只能读懂少许,几若在看天书一般。 ‘雷宫的法术!’ 许玄心中一惊,玄枢道承于雷宫,他自然知晓,但真正得来这卷法术,还是难免惊异。 心念返回,他有些不舍的最后扫了一眼这些道藏,也不知这【清阳威灵阁】最终会落到哪一家手中,这般道藏,金丹势力恐怕也要动心。 周围之人也渐渐回神,显然是都有收获,上方宝阁的道音渐渐止住,下方的雷池开始变动起来,雷霆汹涌,,震慑众人。六团玄黑雷液显化而出,上有生发和毁灭意象变化,这就是雷劫元液,天下有数的灵物。 诸修纷纷祭起令牌,缓缓接引那团雷液,忌惮地看向四周,许玄更是提起防备,按照蹈焰所说,虚灵殿之人已经进入,难保不会现身。 身旁的徐亦一边收来雷液,一边将一卷玉简交予许玄,低声传音道: “先换功法,外面有人来了。” 许玄心思一沉,果然没这么轻松,随手凝聚雷光,将经文刻于玉简之上,双方就此互换功法。 ‘《无咎御景法》,修成的仙基为【乘无咎】,有一道五品的遁术。’ 一旁的徐亦神色稍显紧张,看着那团雷劫元液缓缓落入令牌之中,终于松了一气,在场的诸修也都取来元液,逐渐后退。 此地神异收敛,许玄正欲往东而去,按他感应,杨缘意就在那里,一旦会和,就无什么忧虑,但接下来的变动,将他拦住。 【清阳威灵阁】由雷池托举,拔地而起,逐渐缩小,奔入天上那轮金雷凝成的大日,宝阁下方,是一散着无边幽冥之气的裂缝,隐有鬼哭之声传来。 无边冥光贯彻洞天,沿【清阳威灵阁】原本所在的一线分开,堵住了前往东边之路,在场诸修皆都脸色一变,纷纷飞遁,远离此处。 徐亦同许玄一道飙飞而出,她似乎认出这裂缝的来历,声音发颤,只道: “是古地府的渡口,竟然落在洞天中,玄枢道想来是因此.” 还未等她说完,许玄止步,面色一沉,只见几人已经拦在前方,静静候着。 一身着白袍的男子,银瞳闪烁,气态贵逸,手执一尊漆黑宝塔,嘴角含笑,似是等待已久,周身银辉色的辛金法光涌动,柔灵、温清之意显化。 对方修为已经臻于圆满,和杨缘意一般,随时能去突破紫府,留在筑基,想来就是为了今日。 “在下南修,出身虚灵殿,幽度道友,交出那雷劫元液,你我便不必起什么干戈。” 许玄凶戾的蛟蛇之瞳看来,缓缓拔出丹霆,声音冷冷,响彻此地。 “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这灵物许玄是绝对要保下的,毕竟是承了火鸦的情,铭心自问,这一族虽然是有利用,但还是极为尊重自己,值得相交。 一道混着血光的金雷忽闪而过,洛舜伏不知何时竟也来此,看着许玄,眼神中杀意毫不遮掩。 “穆幽度,你身为妖类,贪图我仙道的灵物,还不速速交出。” “溟泽虽贵,但我离国仙道可不会顾忌退让!” 许玄轻叹一气,他最烦这类人,此时瞳光冷冷,看了过去,只道: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先杀你。” 他拔剑而起,剑炁若天河倾泻,一往无前,洛舜伏脸色一变,明蓝宝甲上风雨兴起,青鸟来舞,但毫无作用,被一剑斩的倒飞出去。 南修银瞳明亮,催动宝塔,煞气涌动,将洛舜伏护住,依旧带着笑,低低道: “幽度道友真要让我动手?” 许玄脖颈处玄阴逆鳞铮铮而鸣,他并指一划,【丹霆】、【清质】和【穆明】三柄法剑齐出,劫雷、月华和震光汹涌不断。 “现在不是你动不动手。” 他稍稍摇头,嗤笑一声,转而以那双暴烈、凶戾的瞳孔看去,冷冷道: “而是我饶不饶过你们冒犯之罪?” 徐亦静静站在一旁,祖父此时不断传信,让她远离此处,避免卷入这争端来,她心一横,直接祭出小鼎,同身旁的龙子并肩站着。 “怎么,殷雷山也要掺和这事?” 洛舜伏侧立在南修身旁,好似条毒蛇般,话语阴狠,此番算是彻底和火鸦撕破脸来,若是那位老火鸦恢复,重华哪里还有敕雷道容身之地。 “你误会了。” 徐亦的眼神渐渐明亮,紫衣莹莹,那股活泛轻快的气质又重回她身上,只是笑道: “我要收拾你,还需什么理由。” 双方一触即发,剑炁雷光淹没此地,远处的裂缝则越来越宽,古地府正逐渐和洞天融为一体,冥风鬼哭不断,如泣如诉。 (本章完) 第169章 呼唤 第169章 呼唤 剑炁纵横,雷音阵阵,三剑巡逡,往来反复,雷泽覆盖而下,紫绛雷光彻底将这一片淹没,天音轰鸣不断,同清润的珠玉之光碰撞。 南修已经臻于筑基圆满,但许玄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压着对方打了起来。 每当那辛金化作的珠玉之光涌来,遇见许玄剑上雷光,溃散大半,难以相抗。 南修见此,银瞳中隐有白霜凝显,全力催动起手中那座漆黑的「煞炁」宝塔,幽暗煞气席卷,吞光绝音,倒是能生克雷霆。 许玄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煞炁」这道统,对方特意祭出,想来就是对「震雷」有克,先前在巫荒,枢蠢借助宴明山的「煞炁」阵法可是拖住许玄良久,如今再遇,他自然防备着。 ‘不知这一道的大人有何事迹,能克制几分雷霆。’ 所幸这生克不若震雷对辛金那般强横,许玄握住【清质】,月华普照,澄辉洒落,雷泽之上,渐渐显化出一轮明月来。 这柄太阴法剑第一次动用,许玄就察觉其神妙来,太阴月华封锁四周,法剑斩出,几乎可以无视双方之间的距离,正是神妙【空映】,明月依依,千里与共,正是此理。 每一剑都若许玄立在南修身前斩下,只要对方还在月华之下,就避无可避,紫雷经太阴月华映照,转性为阴,在煞气封锁之中突破,若跗骨之俎般纠缠上南修。 这位筑基巅峰的虚灵传人此时神色冷冷,他手中煞气却越发凝聚,浓重的黑暗倾泻而下,要借着修为硬压对方,汹涌的煞气化作大蛇,吞咬而来。 许玄全身墨灰龙鳞此时明亮,【玉血心】激荡血气,另有两臂生出,舒展开来,【丹霆】、【穆明】和【普化雷火珠】随之召来,缓缓握住。 异表【六臂】,效仿古代圣人乃至大神通者的血炁正法,古代得道之士祭出这法术来,六道灵器齐齐轰击,万千法光洗地,有焚山煮海的威势。 许玄此时能再显化出双臂来,四件法器齐出,劫光、月华、震音和雷火交涌,统一归于剑炁之下,化作一条浩浩汤汤的天河。 无边煞气漫卷,南修此时脸色认真,缓缓祭出一张白的刺眼的大符来,上有二字,为【锁剑】。 带着惨烈的终结、破灭之意的法光自锁剑符中涌出,随着化为一片无光之海的煞气袭来,同剑炁长河相击,将四周一些禁止损坏的宫殿掀翻,轰的粉碎。 “是少阴一道的【锁剑符】,小心。” 徐亦看出此物来历,脸色发白,急急呼喊,她正同洛舜伏激斗,但仍关注着许玄这边。 这道符箓正如其名,有封锁剑炁之效,混着煞光让南修同许玄斗个平手,对方是真个下了苦工来针对,煞气古法器、锁剑符,每一道都是专门针对许玄的。 ‘少阴一道,还有锁剑这等霸道的符箓。’ 许玄心中一沉,他挥剑至今,还未见过能克制剑炁的道统,今日算是得见。 南修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此时他祭出一柄云兽纹金色小剪来,煞炁漫卷而下,这柄小剪藏身其中,几乎是第一时间,许玄就感到,此物针对蛟蛇,浑身龙鳞有感。 “如何,幽度龙子,你处处为我所制,还是早些交出雷劫元液。” 南修的声音在煞气化作的帘幕之后响起,许玄却是显出龙首来,非人的蛟蛇之瞳中雷光熠熠,玄阴逆鳞上幽邃之光涌动。 【泽龙体】,对方这般针对,许玄也就不必再藏什么,这道炼体之法加持下,体魄更上一层,几乎等同专炼法躯的道统。 若「戊土」无漏、「胜金」顽纯,【泽龙体】便胜在增幅,全方位加持统合法力、血气,许玄气势再度上涨,几乎要触及筑基后期。 逆鳞若天剑般铮铮而鸣,溟泽是壬水龙君直系,全身神妙,皆在龙鳞之上,「壬水」为阳,主湖泽这类浩渺大水,若是平缓奔流的大江亦在其下。 常时积蓄,波澜不兴,但一朝倾泻,就是洪水滔天,若「丁火」主掌世间火灾一般,水患便落在这一道。 溟泽龙躯周身龙鳞皆为壬性,属阳,唯独逆鳞为玄阴,正若大堤防洪。 今日许玄正要解开这一道天赋神通,龙鳞除去偏折、削弱法术的【不兴】之效,最为厉害的便是这一道【氾滥】的神妙。 玄阴开道,阳水从行,许玄全身龙鳞散着明光,加持到他的剑炁、法术之上。 若说【不兴】是湖泽清和之功,不为风动,【氾滥】便是洪水滔天,每每出手,便能冲乱,搅浑对方法力。 再次以四臂催动法器,剑斩而下,浩浩汤汤的剑河正秉持【氾滥】正意,一泄千里,将煞气化作的重重帘幕冲的粉碎,那锁剑符再度施威,却被这天赋神通搅的法光黯淡。 南修见此,当即披上一身玄黄宝甲来,上有神山彩霞玄纹,正是「戊土」一道的古法器,他想着以此阻拦。可许玄使出的剑河哪里这么简单,席卷而下,将玄黄宝光斩开,轰击到此人法躯之上。 这位虚灵殿的传人吐血倒飞出去,但那金剪却已穿行至许玄身后,锋锐无比的金气袭来,让许玄背后发寒,龙鳞悚然,这绝对是针对蛟蛇的法器。 两尊天兵瞬间在雷泽之中显化,齐齐拦去,那金剪寒光一闪,却是将这两尊天兵拦腰斩断,锁定许玄身躯,直直剪来。 下方的南修冷笑一声,全身法力都加持到那【金鳷剪】上,剪刃上恍若生出无数暗金长羽来,死死锁定许玄龙躯。 “金鳷擘海,龙蛇避退。” 许玄面色阴沉,气势再度一盛,龙鳞上玄光变化,他心有明悟,这金剪是针对蛟蛇,但他可是龙种,岂能一概而论。 念及此处,逆鳞越发璀璨,他显化出龙身来,龙首衔剑,丹霆剑鸣不止,同这金剪相击,顿时龙吟鹏鸣之声响彻此间,蒙蒙白光漫卷而下。 金鳷剪先行飞出,归于南修面前,上面带着艳艳龙血和鳞甲,让他神色一振,果然没错,这宝剪就是克制蛟蛇,龙种也要受制。 一旁的徐亦神色一变,想奔来援助许玄,却被洛舜伏趁机打了一道法术,金雷冲激到背上,吐出血来,她急急呼喊: “穆幽度!” 南修脸上已经带着赢家的笑,但面前的金剪却发出细微的碎响,上面缺了一角,顺着有裂痕生出,让他脸色一变,这柄宝剪上渐渐显出细密的齿痕、剑伤来,然后崩碎。 蒙蒙白光之中,许玄杀出,已经恢复半妖之身,四臂各持法器,【羲焰】化作的火翼奔来,倏忽之间冲到南修面前。 对方宝甲刚刚催动,玄黄法光汹涌,许玄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三剑分别斩入灵台、黄庭和气海,将南修钉死,高高举起。 许玄上身裸露,龙鳞生辉,上方的南修被法剑捅穿,血流如瀑,许玄如今四臂龙相,沐血长吼,若西域或身毒供奉的魔神一般。 最后一臂伸出,握着【普化雷火珠】,直插对方心窍,雷火炸响,南修的法躯当即碎裂,若破布一般,再无生机。 许玄不放心,剑炁纵横,彻底将这法躯斩的粉碎,化作一团血雨爆开。 ‘针对又如何,修「辛金」的,注定斗不过我。’ 他长呼一气,若是同杨缘意相斗,还真不一定,但许玄借着上位渊源,就是能压过对方,这就是道统生克的玄妙。 一旁的洛舜伏脸色一变,立刻要走,一柄法剑却转瞬间将他捅个对穿,向上一划,直接劈成两半,血涌而出,这人实在是不上台面,许玄要杀,根本不费力气。 他随手一招,先将一枚金色令牌自对方身上取来,其中正有雷劫元液和道藏,最为珍贵。 徐亦面色发白,身形有些颤抖,看向面前那尊浴血的身影,她原本以为同安仙悔争斗,就是这位龙子的全部手段,如今再看,竟还藏着不少,让众修都看走了眼! 许玄呼气,正要问问对方是否受伤,这女子能挺身而出,帮自己,他心中也有感激。 “徐亦道友,多谢相助,可受伤了?” “我无事,叫我徐亦就可。” 徐亦紫衣飘飘,明眸低垂,面上有些羞惭,她自觉未帮什么忙,洛舜伏这般不济事,她还缠斗至今,实在是 “现在洞天正在全面开启,紫府一级的事物渐渐涌现,古地府同此处勾连上,破除不少禁制。” “只是千万小心,不可跌入其中,不然就” 一阵阴风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血水积聚,南修的身影渐渐显化而出,他神色阴戾,再无那般灵润的气质。 对方几乎是瞬息而动,许玄当机立断,法剑斩去,南修却不闪不避,他的仙基在血水中重现,燃烧起来,体内的紫府烙印发动,将他整个人炼作一张大符,死死贴在许玄身上。 “你低估了我等的决心,我来,从未想着生还。” 南修的声音最后响起,大符上银光席卷而下,将许玄包裹,这张符箓并无别的功用,只是在呼唤,向着地府呼唤。 许玄背后发寒,看向那处冥华鬼气喷涌的裂缝,一道声音从在他心中响起,凄厉、悲愤,带着万古不变的恨意,要将他拖拽入内。 “【悬混】!” (本章完) 第170章 地府 第170章 地府 涌劫天中,幽冥之光变化,渐渐将诸多禁止彻底剥离,紫府灵物、法器真正显现,气息令人心悸。 这座洞天进一步开启,但也注定走向毁灭,诸多紫府立身太虚之中,看着自家嫡系举动,或喜或忧,不少真人、妖王甚至已经开始动手,太虚震荡,越发不稳。 洞天东边,杨缘意正鼓动赤火,一路向着穆幽度所在之地杀来,只是如今洞天中冥光鬼气汹涌,禁制破碎,难以前行,更有诸多仙道前来围杀。 ‘地府,竟然是地府。’ 杨缘意明白,玄枢道恐怕正是因此而亡,如今这座洞天险恶不少,穿行极难。 长生观领着诸多仙道围杀来,正是要阻止他去寻那穆幽度,作为火鸦这一代天资最高之人,筑基一境,他已是圆满,即使是金丹嫡系来,也丝毫不惧。 当下现出火鸦相,赤火涛涛,光明普照,一路活吃不少仙道,凶戾至极,一改他平日雍容华贵的气度,几若一尊凶神。 最后将一家仙道派来的筑基撕碎炼化,他赤瞳明亮,立身在一座玉楼之上,睥睨四方,冷冷道: “阻我者,死。” 在场的诸修都有避退的意思,紫府不显,这类筑基巅峰加上古妖血脉,几近无敌,除非仙宗的高修出手,否则当真无人能降服。 杨缘意杀出重围,心中却剧烈的不安起来,自从刚才起,他就联系不上父王,也感知不到穆幽度的位置。 ‘外界的紫府已经开战,需要立刻去援助那龙子才是。’ 如今他只是向着那位龙子最后所在之地奔去,显出原形,是一通体赤红,神武非凡的火鸦,振翅飙飞,不顾地府的阴气,在洞天之中迅速穿行而来。 一路险象环生,越过缝隙,他终于来到先前那【清阳威灵阁】的不远处,只见一紫衣女子立身在一片废墟中,身旁尽是血水,好似丢了魂一般。 杨缘意当然识得此人,殷雷山徐亦,先前同幽度龙子一道,此时这般神色,让他心中一沉。 “徐亦道友,可见着幽度龙子?” 徐亦神色凄凄,那双眼眸此时黯淡下来,看向不远处的裂缝,低低道: “他被虚灵殿的手段所击,拖入幽冥之中,最后留下此物,让我交予你们。” 她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缓缓取出一只密布墨灰龙鳞的手来,断处平齐,死死抓着一面金色令牌,其中正有一份雷劫元液。 杨缘意见此心中并无几分喜意,面色铁青,郑重接过这只龙手和令牌来,他长鸣一声,谢过徐亦,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破碎的地府裂缝,周身赤火腾起,向外突围,要离开洞天。 ‘只要将这东西交予父王手中,就算功成,可惜,幽度道友!’ 他心中恨恨,虚灵殿果然是有金丹背景,知道这里的变故,甚至离国这些宗门恐怕都知道【涌劫天】连着地府,暗中候着。 ‘差在此处,差在此处!’ 火鸦虽为夏朝王族,痛处就是未曾出过金丹,视野依然局限。 杨缘意感知着外界变动,一道太阳神光贯彻太虚,威势浩荡,他心中一惊,明白是父王出手,祭出族中的灵宝,太阳一道的【天乌巡阳瓶】。 此瓶通体为明金之色,上有玄黑乌刻,绕日巡逡,太阳神火涛涛,万道明光洒落,诸修避退。 既然称为灵宝,便是远超诸多紫府灵器,是法宝之下独一档的存在,更是金乌铸造,得过某位帝子点化,这宝瓶一出,太虚明亮,恍若升起一尊天日来。 太阳神光化作天路,将杨缘意包裹而起,同时银白金气漫卷而来,霜月之光变化,虚灵空性显化,死死锁住。 双方激斗,甚至不远处也有其他紫府在斗法,太虚动荡,杨缘意只若一叶孤舟,在滔天巨浪之中,难以自保,即便他已是筑基巅峰,但紫府稍稍呼口气,他都要灰飞烟灭。 【天乌巡阳瓶】将他吸入,瞬息有无数金气漫卷而来,虚灵殿是真君首徒所建,怎会缺灵器,但见一柄莹白的玉如意,柄首为祥云,连带一柄玉剑随之而出,虚实变化,死死定住这宝瓶。 双方的紫府都未现身,但此时争斗已经越发激烈,甚至还有不少修士暗中窥伺,【雷劫元液】是造化生机的至宝,多的是人想取。 观律雷鬼和殷雷山的人此时都已经隐没,这两家的传人还在洞天之中,尚无人同其撕破脸皮,但真要出来,免不了争斗。 殷光藏身太虚之中,看着洞天内失魂落魄的徐亦,遥遥传音,神通鼓荡,定下之后谋划。徐亦抬首,轻呼一气,如今还不是失落的时候,雷劫元液这东西,紫府很难拿的稳,殷雷山也不是全无仇家,她要遵从祖父的谋划。 ‘只是.’ 最后看了一眼那处鬼气森森,冥光冲激的裂缝,她心中凄凄,真的回不来了? —— 许玄在一片黑暗之中醒来,右手传来剧痛,气海中清气流转,才让他心神安定,忆及先前之事。 ‘【悬混】。’ 他念着这名字,神色不善,最后一刻,那声音就要彻底震碎他的神魂,全靠气海中清气护佑,才能清明。 那张大符将许玄全身气机、法力锁住,他只得自行斩下手来,送出那令牌,但自身却避无可避,直直跌入幽冥之中。 自裂缝之中传来的恨意差点就将他粉碎,即使有古碑护着,也将他拖入其中,反抗不得。 一方幽蓝令牌显化其上,【鱼鳃大帅,伏波遣幽】这几个古字散着明光,让许玄能看清四周,此物正是【鱼幽令】,古代阴帅之物。 明光散发,许玄渐渐能看清眼前之物,他正行于一座石桥上,遥遥望去,这石桥似乎永无边际,一直向着黑暗中延伸而去。 桥下是翻涌不止的血河,内里虫蛇腾跳,鬼魂哭嚎,腥风阵阵,只是一眼看去,他就要沉沦其中,不得自拔,整个法躯都要向其中跌落。 气海中清气震动,让他神思恢复正常,背上发寒,他只觉刚才若是跌落,下场恐怕比死还要凄惨。 沉下心神,向着前方走去,如今没有走脱的办法,只得看看能否走出这石桥来。 行了不知多久,此地禁飞,但以许玄的脚力,施展遁法,就是百里也过去,这石桥却依旧如常,根本不见两岸景象。 前方桥面上有金光熠熠,许玄精神一振,向前走去,心中激动,果然是前行了,没有在绕圈。 桥面上是一幅幅刻图,只见一片仙家道场,琼楼金殿,最核心之处,正高高立着一尊宝阁,金雷环绕,清阳高悬,是【清阳威灵阁】,这图上是【涌劫天】。 继续往上看去,太虚破碎,裂缝打开,地府显世,无边冥光同金雷冲撞,一柄仙剑斩入幽冥,无边神雷涌动,同地府之中的存在相持。 璀璨至极的金色神雷凝结,天威煌煌,万般兵戈相随,仙将天兵显化,赞颂帝道,同冥光鬼气冲撞,将太虚打成一片茫茫的混沌。 许玄心中一惊,继续向前行去,又见一副刻图,金色神雷涌动,似乎在崩溃、消散,诸多身着银袍的道人神色凄惶,哀悼着某位大人。 那柄仙剑破空而去,自无边神雷之中,涌出一点纯粹至极的金光,同其相会,落入尘世,这座洞天随之封闭。 然后一切归寂,再往上看去,不知过了多久,洞天之下,干戈四起,山河破碎,随着一面【蜀】旗倒下,【涌劫天】中的道人尽数死去,或化为白骨,或神魂消散。 许玄看的心悸,若有所思,似乎窥探到当年旧事。 ‘玄枢道遭遇地府,真君陨落,及待蜀亡,这道统也就绝灭。’ ‘到底是什么存在,果位真君也奈何不得,竟然陨落!’ 许玄看向四周,只觉黑暗之中,正有无数存在正沉眠着,一旦苏醒,人世就将不复存在。 这里不是太虚、也不是洞天,而是实实在在的另外一界,许玄甚至感应不到灵气,修复完伤势后,法力消耗不少,连带飞遁,现在他只靠肉身前行。 一种荒凉,孤寂之情袭来,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已经忘记自己行了多久,一天,一月,还是一年? 时间在这种地方彻底模糊,他的法力渐渐枯竭,而这石桥永无穷尽,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跳入河中,另寻道路时,气海之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往常他只觉的烦,如今听来,简直是再亲切不过。 血色曼陀罗海震动,金白之光冲激而起,天陀的声音清清楚楚响起,饱含无奈。 “我睡了一会,你就给我整到地府来了?” “走,我来引路。” (本章完) 第171章 轮回 第171章 轮回 长桥之上,一人独行。 【鱼幽令】悬于上空,其上鱼虾龟鳖,鲸鲵蛟蛇栩栩如生,明光涌动,照亮前路。 血色曼陀罗生于前方,校定道路,不知为何,天陀对地府颇为熟悉,很快就领着许玄走出石桥,远方隐有光亮,在一片黑暗之中极为刺目。 回首看去,那座石桥仅余短短一座,似能轻易行至对岸,十分古怪。 许玄已经将天陀沉睡以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听得这老妖不时指指点点,不是说这处做的粗糙,就是那处有纰漏,但总归还是缓缓道了个好字。 “所以,现在怎么走出去?” 许玄低低问道,他在此待得几欲发疯,气海中那团清灵法力也耗的渐渐枯竭。 “找到一处渡口,我就有手段送我们回去。” “应当就在此地附近,毕竟是和那洞天相连,裂隙应当不小。” 天陀亦是思索,催促许玄向着光亮之处行去。 “法力枯竭,这般下去,不知要走到何时。” 许玄此时飞遁之速越发缓慢,法力枯竭,空耗血气,若是遇上什么状况,可就极为不妙。 天陀却是让许玄取出震咎令,点出那团散着造化与毁灭气机的雷劫元液,轻取一滴,沉声道: “炼化此物,足够你恢复法力,好处还有不少。” 许玄稍稍感知这东西的气息,只觉头皮发麻,若是触碰,法躯都要被轰碎,哪里是他能炼化的。 “无妨,我来助你炼入即可。” 青色法光涌动,有承蕴、炼化之效,将那滴雷劫元液化为一片蒙蒙的雷雾,洒落在许玄气海之中,天陀似乎恢复不少,如今能动用些紫府手段来。 此物自行被许玄仙基吸纳,融于雷泽和劫池之中,让他的仙基更为圆满,震、社二意分明,天陀见着,声音有些疑惑,只道: “【劫心池】,这仙基果然不对,是震行社道,「震雷」应当有真君转投至「社雷」,才催生出这道兼有震社的仙基。” “雷劫元液恐怕也和此有关,正能补足缺憾,继续炼化元液,再寻些「社雷」灵物,你体内劫池应当能等同纯粹的「社雷」仙基。” 许玄听及,他如今还是动用震道多些,就是以【劫心池】的性质,显化社法,也只是借那点劫罚之意变化剑炁,神妙颇少。 【诛劫剑典】,这册五品剑典正是「社雷」一道,若是【劫心池】彻底纯化,对许玄来说,修行和动用要简单不少。 一边行着,一边让天陀帮助炼化那滴雷劫元液,仅此一滴,许玄就感觉快将自己气海撑满,其霸道之处,远在那团清灵法力之上,对修为更有进益,几乎等同一枚雷道大丹。 造化和毁灭,生死同时显化其中,让许玄心有明悟,不断淬炼仙基,提升修为,通体舒泰,肌肤散着莹莹宝光,恍若新生一般。 ‘果然是天下有数的灵物,紫府争抢,不论是拿来修炼、疗伤、炼丹还是炼器,这生死兼具的性质,都有妙用。’ 许玄徐徐炼化,向着那光亮之处飞遁而去。 天陀此时正在查看震咎令中的道藏,似乎对那【握雷局术】有些兴趣,听及许玄讲述当时情况,叹了一声道: “该选【先天一气火雷】才是,这法术赫赫有名,我都听闻过,是雷宫大术,而且修行起来要比这【握雷局术】简易多了。” “你又未醒,我哪里知道该选哪个,【握雷局术】难道不能练?” “练是可以练,只是这法术对道行要求太高,需求的灵物更是涉及各道,寻齐都难,你要练成,不知猴年马月去了,还不如炼剑。” 许玄神色稍沉,感觉心在滴血,六品法术,要是换来不能练,先前拼命攒的白气,岂不是白费。 “你也莫太担忧,这法术虽难练,却是雷宫必行,多有神妙,威力极高,更对修行有益,等你紫府后练成就明白。” 【鱼幽令】有变,水族道纹显化,打断了这一人一妖的对话,不远处有青蓝雷光贯彻天地,照彻此间,伴着风雨、符墨,更有节气变化之景。 这青蓝雷光向天而去,似要挣脱,却又被无边冥华鬼气锁住,挣脱不得,最终一切又复归寂静,这雷光让许玄神魂剧烈震颤,清气流转,安定下来。 “「霄雷」一道的事物,还是金丹一级,怎落到这处?” 天陀低低说道,这道青蓝雷光相隔极远,让这一人一妖看清前方是何地。 一座大湖,浩渺无际,湖水通透,虚幻至极,深不见底,经过那青蓝雷光映照,这片大湖似乎复苏过来,艳艳仙光腾起,湖水中有众生情态,六道轮回的景象。 湖岸旁以青铜铸成一碑,为【轮回】二字,只是看去一眼,许玄神魂就要被吸入其中,还是清气护佑才无恙。 湖中心是一条古老陈旧、破损不堪的黑木小舟,许玄在看见这舟子第一眼就有感,这是出路。他想向前走上几步,天陀却暴喝一声,只道: “止步,这是【轮回海】的遗留,以你的修为,万万不可触及。” 许玄心中悚然,立刻止步,原本平静的湖水此时翻涌起来,内里显化的景象,皆都变成许玄面目,经历各异,此时齐齐看来,诵道: “入我轮回。” 这景象太过诡异,许玄当即后退,这片湖水才渐渐止住异动,只是散着仙光,照明四野。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动,许玄一路行来,一直有被窥伺之感,此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让他心中不安。 “那舟子能带我等返回,可这湖水怎么办?” 许玄有些头痛,这湖水不是他如今可以应付的,但听天陀低低说道: “这大湖中确有渡口,但此地涉及轮回,一旦触及,不是你觉醒【前生】,就是明悟【后世】,届时你就再也不是自己。” “地府都消亡了,轮回还在?” “你不明白,是先有轮回,再有地府,一如先有道统,后有金丹。” 天陀声音幽幽,一人一妖只好在湖畔看着,暂时想不出横渡之法,那股被窥伺的感觉却越来越重,无边黑暗之中,似乎有存在渐渐苏醒,看了过来。 许玄和天陀此时都收敛气息,不敢妄动,微妙地维持眼下安宁,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却越来越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真有什么东西走出,那就只好跳湖,看看仙碑能否护住。” 天陀声音也有些犹疑,毕竟轮回和所谓控制心神不同,本就归属自身,但许玄今世还过于弱小,一旦卷入,很可能失去自我,转以前生后世的人格为主。 至于他,身为紫府,倒是勉强能护佑自身,但却照顾不到许玄。 黑暗中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让许玄几乎要直冲那轮回之水,就在此时,天空之上,金赤之火划过,神鸦长鸣,太阳神光照下,一道悠远、玄奥的道音响起。 “穆幽度,归来。” 这声音许玄只听过一次,但立刻就认出,正是火鸦一脉的老妖王,此时竟然出手,寻到地府来! “火鸦还真是守信,这都要来寻你,古代真君有过闯入幽冥救人的事迹,只是下场都不太好。” 天陀稍稍感叹,黑暗之中,冥华鬼气动起,冲激而上,同涛涛赤火,煌煌金光碰撞,一道冷厉之声响起,贯彻此间: “扰乱幽冥,当诛!” 远处的山脉剧烈震动起来,缓缓拔地而起,深黑的山石滚落,许玄这才看清里面,是一高巍至极的骷髅,此时站起,若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 幽冥风动,这白骨骷髅渐渐缩小,生出血肉,冲天而起,隐而不见。 许玄再度听得那位老妖王的声音,威严霸道,似乎还在幽冥之外,只是以神通干涉。 “交出那条蛟龙,我便离去。” “既非真君,妄图扰乱生死,当诛!” “来,试试!” 无边赤火燃起,贯穿幽冥天域,金乌巡日,太阳神火凝为天戈,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向着那骷髅轰击而去,冥光鬼气冲来,双方真个斗在一起,这位大妖丝毫不落下风! 宝炉悬空,天火降世,金色天戈划过长空,一击落下,就将阴间的数座山脉打得粉碎,藏身其中的白骨骷髅露出,也随之被焚炼殆尽,显然未曾生出灵智。 这等修为,放在古代,已可称为大神通者,是金丹下第一等的人物,焚山煮海对其来说不过是随手施为。 轮回湖周边仙光腾腾,未曾受到波及,许玄看的神魂动摇,他努力催动【栖焚真羽】,但无边黑暗隔断一切,根本感应不得。 金色天戈拧转,太阳神火迸射,若在幽冥之中升起一轮大日,捅穿那白骨骷髅,火鸦一脉的老妖王声音再度响起,威严至极。 “放他走!” 无边冥光汹涌,有更为惊人的存在复苏,声音沧桑古老,同黑暗融为一体,彻底将这片幽冥世界封锁,隔断对方神通。 “【丙阳王】的血裔,离去罢,莫要自误。” (本章完) 第172章 入水 第172章 入水 冥光封锁天地,古朴的金色天戈划过,那缕太阳神光始终照耀,双方对峙,分毫不让。 “他阳寿未尽,地府不得带走,你们可还守旧日规矩?” 威严之声响彻天际,太阳照射,一尊金色宝瓶显化,上有三足神乌长鸣,帝气弥散,似在寻找许玄位置。 “地府行事,无需你来过问。” 无边黑暗之中,那声音再度响起,幽冥闭锁,三尊白骨骷髅苏醒,破开山脉,生出血肉,都是阴差鬼吏模样,气息散发,绝对是紫府一级。 大战再起,赤红神羽周天运转,分别鼓动两道灵火,分为赤黑二色,天戈随起,挥动之间,若众阳之宗,有压服天下的意境。 三尊阴差鬼吏各持丹朱符笔、黑木道锁和青铜神链,纷纷打出法术来,有勾魂、污体、绝心等用,赤红神羽同神通相合,熔炼锻造,化为一方璀璨火甲,上有赤黑二气流转。 这位老鸦王不退反进,此时恐怕已经服下雷劫元液,气势攀升,血气滔天,往日困扰他的【珠落化元符】已经渐渐散去,他已行至「丙火」之极,道行之深,天下难寻。 天光熠熠,五阳极性变化,神鸦长鸣,这尊神通和血脉化作的火甲真正立身幽冥,手执太阳神火凝成的天戈,划开黑暗,赤黑二火汹涌,正是【赤元解火】和【栖鸦天火】。 天戈落下,火甲明亮,上有尊号显化,为【大夏丙阳】,【天乌巡日瓶】高悬,竟然直接将一鬼差吸入。 对方手执黑木道锁,打出重重幽光,震得地动山摇,但根本反抗不得,宝瓶内道火一盛,正合丙火善炼之性,将其焚为飞灰,纷纷扬扬洒下。 金色天戈一往无前,为帝驱驰,镇守四极,仙朝盛世,谁敢不从? 这一击气魄极大,伴着丙火明光、帝序的神通,将那握丹朱符笔的鬼吏活劈开,一股黑气自其躯体生出,被浩浩汤汤的金火焚尽。 剩下一尊鬼差,手执青铜神链,交织锁来,燃着赤火的神羽若天剑落下,将其斩的粉碎,收入宝瓶中炼为飞灰。 “让他走。” 苍老、威严的声音自幽冥外响起,神通和血脉化作的火甲若有灵,散着凛然天威。 黑暗之中的存在声音如常,并无什么情绪,更听不出男女老幼,幽幽道: “请出遗物。” 无边黑暗之中,一黑色陶罐被祭出,此物一显,许玄只觉悚然,气海中古碑前所未有的震动起来,这陶罐似乎碎裂一角,上萦着亮金神雷。 陶罐倾泻,渐渐有黑血涌出,无边幽冥光华生起,这威势虽然恐怖,但应当还是紫府一级,借着阴间地利,同火鸦相持,最终压过,将所有的火甲、天戈尽数击退,封锁幽冥。 许玄看着最后一点太阳之光散去,心渐渐沉到谷底,与此同时,鬼风呼啸,这里的生灵真正复苏,开始寻找其闯入者来,纵然有仙碑遮掩,许玄的痕迹还是被发现。 极为恐怖的威压自上传来,天陀打出数道金白法光,日月辰三景显化,他厉声道: “走。” 再无犹豫,许玄飙飞,直直闯入那片诡异的轮回湖中,无数记忆涌来,种种前尘,道道未来,皆显化于心中,这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仙碑并未有动,往常护佑心神的清气此时静止,许玄一点点向着这片湖水之中沉去,再无生息。 围来的鬼差阴吏见此人落入湖中,便都散去,区区筑基,落入这处禁地,就再无从中走出的可能,只会在陷入其中,不生不灭,永堕六道。 许玄的意识渐渐弥散,他似乎看见,很久之前和很远以后的事情。 “醒来,许玄!” 天陀的声音渐渐在脑海中远去,许玄向着深不见底的湖下沉去,意识昏昏,然后. 一声婴儿啼哭响起,他缓缓睁开眼睛。 —— 洞天之外,地府的裂缝延伸而出,赤火汹涌,神鸦长鸣。 【尚阳】妖王驾临,一扫虚灵殿和长生观,镇压一方,甚至服下那雷劫元液后,直接通过延伸出洞天的裂缝,杀入地府,看得诸修心颤。 一披头散发,身着金衣的道人立身在太虚隐秘处,手执电镜,金色神雷卷积而下,其下隐有血光,正是敕雷道的灵鸣真人,神雷紫府初期,已是两道神通。 其身旁静静站着另外一人,周身阴火徐徐,一身殷红道袍,眉眼同安仙悔有些相似,气息显露,已是紫府中期。 “【业度】,元液已经按照你嘱咐,借那龙子交于火鸦,我可是死了一名弟子,该如何算?” 灵鸣真人此时一改往日疯癫模样,神色冷冷,看向一旁。“既然对方已经服下,你要的东西自然会给你,一名弟子,对你来说又算什么,毕竟” 这位业度真人气态出尘,面貌雅致,但眉宇间那股阴气有些摄人,此时开口,低低笑着,许下承诺来。 “杨鼎光见着那团元液,应当也明白大人的意思,双方心知肚明,他恢复之后去求取金位,已是定局。” “【恒光】确认消亡,丙火的果位却还不显,他能去试探,是诸家共愿。” 灵鸣神色稍动,看向一旁的业度,这位算是他唯一的好友,此番办事,也是对方有意相助,其他仙道根本不知这层关系。 “那穆幽度该当如何?就任其死了,溟泽那边可会有意见?” 灵鸣隐有忧虑,却听一旁的业度低低说道: “这条蛟龙若是真的命不该绝,走入地府也能归来,就真的入了大人的眼,届时就不是溟泽、火鸦这两家能掌控的。” “血气大盛,魔道日昌,社劫先行,神震随之。” “此番过后,天下雷道真正开始大兴,不少气数会降下,你也有消弭缺憾的机会,当要把握。” 两人稍稍沉寂,看向涌劫天,紫府级别的事物不断显化,【种雷渊】、【天兵阁】、【水火室】等等,其中的筑基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但死的多是些打手之流,真正的嫡系却少有损伤。 洞天之上,日月齐现,神雷金日、霄雷青月,以及震雷化作的天河都高高悬挂着。 那轮青月却一点点的向下坠去,不断贴近核心之处的裂缝,似乎在呼唤什么,霄雷之光涌动,祝声不断,符纹显化。 “上霄宗的人动手了,不知这次能否有个结果?” 业度看向那轮青月,明白如今是谁在驱使,稍稍算计,冷笑一声。 另外一处战场,赤火涛涛,太阳照耀,再无人敢靠近,漫天赤羽洒落,冲破冥光鬼气,威势无匹,一身着火甲,手持天戈的人影显化,诸修避退。 杨缘意神色激动,他刚刚受到冲击,气息还不稳,一旁是借着神通遥遥来此的杨缘心,此时已经化作人形,通体为灵火凝成,陪在一旁。 尚阳妖王,杨鼎光归来,这位火鸦一脉的大妖身形显化,容貌极为年轻,浑眉皎目,气度威严,那对赤瞳中弥散着无边杀气和怒火。 “老大人!” 这对兄妹齐齐跪拜行礼,几欲哭出声来,激动感慨。 “穆幽度,恐怕难回。” 这位老鸦王容貌颇为年轻,但声音却沧桑古老,极尽威严。 下方的杨缘心看去,明眸中有些哀意,低低道: “怎会如此。” “你们先归,我欲杀人,不能护着尔等。” 这位老鸦王曲指一点,随后祭出一道大符,同奉焰山呼应,直接就将两人送回祖地。 尚阳妖王周身赤黑二火再盛,眸光开阂,照彻太虚,天戈上金焰熊熊,诸修避退,他很快就锁定一处,天戈拧转,同苍茫银气、霜月相击。 “【虚道】,你既敢走出虚灵殿,那便授首。” 对方不言,但太阳神火已经涛涛烧来,光明涌现,将这片太虚彻底打得崩碎,这位老鸦王火甲上【大夏丙阳】的尊号显化,身化作一赤星奔行,威势不可阻挡。 一人一妖,丙火同辛金冲激,向着太虚深处杀去,离开洞天周围,诸修才敢上前,心悸的看向远去的两位紫府巅峰,不知是谁更胜一筹。 (本章完) 第173章 众相 第173章 众相 温暖的水液包裹住法躯和意识,许玄缓缓睁开双眼,一片白光。 渐渐能听见声音,人们在走动,男女笑着交谈,模糊不清。 “是个男孩。” 这声音响起之后,一切消散,他的意识回归,仍在湖水之中下沉。 “是前生。” 许玄心中有感,他依然是他,但变化莫测的轮回之水却包裹着他,将他拖入更沉、更深之地,心神再度沉下,来到另外一处。 眼前是无垠、冰冷的寒海,散着莹光的冰川立在极远处,天光黯淡,紫色震雷生发于海上,冲入天际,而又复归,循环不变。 许玄身着服紫绛仙袍,七曜华冠熠熠,此时立身于震雷循环的极点,身旁有大泽雷龙,混沌神人、虹马雷车、天鼓夔音诸象显化。 无数目光注视过来,他神色坦然,默默注视这片天地,开口,是一清越的男子之声。 “【上洊】,今日于北海求金,广邀诸道,以来观礼。” 黑白二气轮转的灵剑被召来,阴阳相激,一缕玄青之气转易其中,震雷即出。 浩大、无穷的记忆和历史向许玄覆盖而来,他这短短的一生根本不足以相抗,一切都若既定一般,一点点将他本身存在抹去。 许玄逐渐开始接受,自己不过是转世之身,蒙昧已破,今生种种,不过是一粒尘、一缕烟,他所爱所恨都不值一提。 山门、师父、仇恨、道侣,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渐渐消散,浩瀚无边的历史和记忆将他淹没,他甚至感到在无穷高处,天下震雷之枢机,正在呼唤他。 “【上洊】转世为我。” 这念头一起,无边清气涌来,白玉仙碑镇压,将这些景象彻底震破,许玄回神,心中发寒,湖水继续拖着他下沉,仙光腾腾,刺目至极。 这一次似乎到了极限,许玄再度睁眼,所见是茫茫的混沌之气,有生灵自其中走出,落入这片古史,而后一切消散。 虚幻、通透的湖水在仙光映照下变化不断,渐渐托举着许玄向上,他的意识再度沉入。 睁眼,寒雪飘飘,他叫冻得发颤,耳边传来男女老少的哭声,手冻得僵硬,正抬着什么。 “小子,抬稳些。” 旁边的人厉声喝道,他睁开眼来,重新回到少年时光,正在帮人抬尸,伏血山刚刚被破,他还未曾修道。 身上衣服单薄,冻得嘴唇发紫,他稳住身形,帮着托举起那具沉重的尸身来,漫天风雪落下,许玄心中却一点点升起些期盼。 他在等人,等师父来。 等了许久,无人过来,气海中空空,所谓的仙碑早已不见,天上不时有流光掠过,白岗的村人们纷纷下拜,齐齐谢过仙人。 许玄极力远眺,想看见师父的身影,但风雪太大,冻得他身上发僵。 身后有人来了,是一庄稼汉子,面上晒得紫黑,拍拍他说道: “你这娃,干完活,村里摆席赶紧去啊,傻站着干啥哩?” 许玄转身,见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刘升水,他见许玄在此呆呆站着,放心不下,前来看看。 “升水叔,我没事。” “咋了,冻得脑袋傻了,这几天冷,你就去我家先住着,帮我看牲口,可别想一直赖着,开春就给我走人。” 许玄摇头不言,静静站着,让这汉子有些着急。 风雪一停,天色稍明,似乎有个身影在村口一闪而逝,剑光映来,让许玄呼吸一窒。 “叔,你回去吧,我有事。” 许玄冻僵的双腿重新迅速摆动起来,全身的血都热了,向外奔去,身后的刘升水想追上来,却拧伤了腰,只得立在原地。 “外面能冻死人,你做啥去!” 刘升水见着这后辈疯了,忙呼唤着。 “求仙问道。” 许玄笑着回道,声音充满少年人的意气,向着漫天风雪中奔去。 他跑的越来越快,每一步都踏在冻得坚实的冻土上,此时天色渐渐黑暗,失去方向、光亮,许玄只是凭借记忆,向着洛青而去。 身上的血越来越热,他呼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化为霜雪,而后整个人一头倒下。 洛青还在很远的地方,对在云端御风的修士来讲,这点路程,一瞬就到,但对一十来岁的少年,实在是太远。 应该更有谋划,更有耐心才对,没有仙碑,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许玄缓缓撑起身子来,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四肢,只是向着寒风中高声呼喊: “师父,师父!” 这是徒劳,他应该明白,这一世他和师父见都未见过,这般呼喊又有何用? 漫天风雪一止,寒夜中升起煌煌金阳,身着玄黑道袍,长眉善目的道人自夜空落下,温暖的法力将许玄环绕起。 “你在喊我?” 对方古拙的脸上多了些笑意,背上的八方古剑在夜色中散着明光,照亮四周。 玄镜照下,映出许玄的灵根来,并无两道篆文的加持,堪堪六寸。 “资质尚可,走,随我入山。” 这是真正重生,还是一场幻梦,许玄不知,只是由眼前之人带着,向熟悉的洛青而去。 没有仙碑,没有天陀,许玄记忆中的各类法术、篆文的加持,皆都无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依然勤勤恳恳,全身心投入剑道之中,这是他唯一握的住的东西。温扶风对这个弟子颇为满意,但也并未给予太重的期望和压力,六寸灵根,恐怕筑基都难。 日复一日,直到温思安出生,许玄才真正记起【师母】,对方面容依旧模糊,抱着一婴儿,笑着说: “玄儿,你有师妹了。” 许玄看去,那个孩子面色红润,以锦布包着,眼神明亮,灵气充裕,唯独下身. 他目光落去,在锦布下的不是新生儿的腿脚,而是遍生细密白鳞的龙蛇半躯,散着莹光,正如【伏易躯】所描述的一般。 某种力量隐去温思安的异样,直到她渐渐生出腿脚,走上地来,许玄还是记不清她母亲的容貌,关于这部分的记忆逐渐消去,再也不见这位师母,周围人都未察觉。 许玄开始拼命练剑,几乎无人知道,师门强盛,为何这位真传要一次次不顾性命,去和妖物搏杀。 每次身死,都会重复这过程,许玄已经不知有多少次自轮回中重来,他越发沉心于剑道之中,即使没有仙碑,他也不断行进,走的极远。 直到有一天,凌厉的剑气自发生出,随心而动,甚至比上一世悟出的还早! 再之后就是血与火,将青巍七山乃至大景原席卷,师父不见,整座山门在群妖呼啸中化为地狱,仅剩几人活下。 “现在,我们来重建山门。” 一片废墟中,许玄声音坚定,看向身旁的王栖云和温思安。 “即日起,我任掌门。” 他握住恒光,剑光洒落,将过往的纷乱尽数斩断,带着身边人向渺远、不可测的未来走去。 只有剑,仅有剑,师父留下的剑道是他唯一能依仗的事物,没有什么五品法术、强横体魄,他将一切都倾注在剑道之上。 黑风谷、莲寺、巫荒等等,依仗着先知的记忆,他还是数次死去,重新自轮回之中走来,却也自《冲阳剑解》中却悟出更隐秘的传承,是师父留下的化炁之法。 【伏易剑炁记要】,龙蛇变化,阴阳化易,是古代圣人所留,只差【奉玄化炁妙法】一线。 他每次轮回都迅速悟出剑炁,快上不少,但唯有同左河默相争相杀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不论输赢,最终都是被炼成一柄巫道灵剑。 【恒光】真君没有显化! 无论他如何挣扎,最多也就是两人一道失去性命,自己却是必死无疑。 许玄已经忘记自己如何而来,沉浸在一次次轮回之中,难以走出,神智自我渐渐消磨,几乎要融化在这片虚幻的轮回之水中,再也无法归来。 最后一次将击败左河默,他的心神越发浑浊,自我难以保持,静静等着最后一刻来临,再也走不出这轮回之水。 “许玄,给我醒来。” 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语气急切,越过无穷轮回。 “谁?” 天外的那道【奉玄剑炁】已经自太虚中行来,左河默昏死在地,许玄却被摄起,即将化作一柄灰白的灵剑。 一切静止,【恒光】真君未至,但有六道轮回盘显化,古佛立于天轮中心,业力果报循环不断,将所有的轮回贯穿,凝炼为一体,许玄的真我自这茫茫轮回中走出,遇劫不坠。 无边血飘起,曼陀罗神纹将他牢牢锁住,他终于想起这声音是谁的,高声呼道: “天陀!” 素白玄光贯彻,日月辰三景变化,最终演为混洞,将他召回。 心神似乎回归,来到一片和气海内景相似之地,雷泽广袤,一株雷树参天立着,直入云海,但那雷龙、神人和劫池都已不见。 自雷泽之中,另有模糊人形显化,皆是许玄样貌,他凝神看去,隐有感应,是所谓【后世】 有的身绕劫雷,已是雷宫仙将模样,剑上雷火交转,性命同散着终结、消亡之气的仙光相连,不复自由。 亦有龙气森严者,显出原形,为墨灰蛟龙,驱雷掣电,彻底化龙,玄阴之光照耀,旁有一赤红神鸦,落于龙首,静静停着。 有人身怀数道剑炁,变化不断,各不类同,上方高悬着黑白剑匣,操纵他人剑意,以术近道,杀力恐怖。 还有的踏着紫雷,身旁有混沌光散发,也是许玄,此时已经彻底化为另外一种生灵,接受所谓转世。 甚至还有修成丙火、壬水等等的,皆是许玄,种种可能,尽数显化。 天陀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从未这般认真过,又带着些期待和担忧,沉声道: “现在,我要你斩尽这些错误的后世,只留当下一种可能,做的到吗?” 许玄轻吐一气,身上法器都不见,仅余一柄【丹霆】,仙基震动,他看向前方道道人影,只是一笑。 “你看着就是。” 【丹霆】从银色到玄黑,再到白耀,如今重新变化,玄黑剑身为底,有紫绛和皓白的雷纹显化,北斗刻于其上,天罡位明。 剑灵显化,雷隼变为通体玄黑,有震社二雷萦绕的天鹏之形,刻于剑柄上。 许玄握住,剑指前方,诸多人影缓缓看来。 雄浑高远的意境萦绕于法剑之上,合震雷循环往复,出于极点的正意,若荒荒天云,寥寥长风,横绝于此。 超以象外,至大不可限制,得其环中,理之圆足混成无缺,许玄贯通轮回,已经立身于剑道的顶点。 剑意。 他含笑出剑,同众多来生,所谓的可能性杀在一处,紫雷轰鸣,剑意巡天,将浩渺无际的大泽斩开。 (本章完) 第174章 出世 第174章 出世 剑意收归,丹霆长鸣。 眼前的所有人影尽数被斩去,化为通透、虚幻的轮回之水。 许玄默默体悟剑意变化,雄浑浩瀚,循环往复,出于极点,几乎无需动用法力,他随意挥剑,已胜过往日诸多法术、器物加持的极限。 【丹霆】斩落,露出一线细微的太虚来,而后弥合。 ‘真正的斩灭无形,太虚都能斩开,更别论其他术法,怪不得有一剑破万法之称。’ 雷泽消散,他心神回归,再度睁眼,已经坐在那破旧、古老的黑色小舟之上。 诸多阴差鬼吏呼啸而来,却被轮回湖上的仙光打得湮灭,这处渡口,真正开启,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一道青雷贯彻天地,仙祝阵阵、符纹蔓延,真正要冲破此地,阴间动乱,裂缝洞开。 “【天都霄仪祝】归去,那蛟龙也要走!” “让他走,闯过轮回湖,本就能离去。” 诸多声音自黑暗之中响起,将阴间稳定,而后渐渐沉寂,仅余那青雷贯穿而出,许玄乘舟随行。 裂缝之外,一轮青月高悬,将这所谓的【天都霄仪祝】接引而走,收敛神异,同时将这处裂缝彻底封闭。 “是和金位有关的事物,落在地府中!” 天陀看出虚实,低低说来。 黑色小舟上有冥光阵阵,将他护佑住,行出阴间,正处于是一处大渊之中,无数雷光卷积于此,神、震、社、霄四道皆有,唯独缺了灵雷。 正是种雷渊,原来是自此地而出。 渊底有亮金和银白雷光照射,黑色小舟上冥光流转,将许玄护住,不然在见着这雷光的瞬间就要化为齑粉。 “是金丹一级的雷霆,神、社各一道。” 天陀声音低低,似乎怕惊动这两道雷霆。 黑色小舟缓缓向上行去,许玄看向四周,形态各异,数量繁杂的雷霆变化不断,甚至有数道紫府雷霆藏伏其中。 小舟缓缓前行,许玄看准,正要出手,却被天陀止住,这老妖低低道: “这些紫府一级的雷霆皆有灵性,你贸然出手,恐怕也只能取来一道,先行想好取哪道。” 许玄闻言,有些可惜,刚刚就有一形若天剑的金雷落于一旁,散着神威,他本想去取,听着天陀这话,又停手。 ‘先寻到紫府震雷才是。’ 他心念一定,静心感悟起来,气海中那尊灰色石人却震动,同仙基呼应,指向一方。 许玄有感,当即看去,乃是一在紫白二色之间变化的雷霆,兼有震社,忽而为雷泽,忽而为劫池,和许玄仙基遥遥呼应。 【混一无咎玄雷】,雷光凝结,化为文字,许玄感觉可以轻松召来,只需以仙基承接即可。 心念一起,石人震动,这道玄雷竟然真的遁来,径直进入许玄气海之中,然后分化,紫雷落泽,白雷入池。 这玄雷竟然是两道雷霆纠缠而成,可分可合,十分玄妙。 迅速收下这道玄雷,接着许玄法力席卷,动作极快,收走不少筑基雷霆,四雷皆有,共计六道。 渊中雷霆顿时暴动起来,下方的金白之光冲起,黑色小舟加速飞遁,直直冲出这一处地界,重归于洞天之中。 冥光变化,小舟一寸寸粉碎,化作飞灰,许玄落于渊旁的黑色山岩之上,周围有不少筑基在,正以法器、灵物来捕捉表层的雷霆,好似钓鱼一般。 ‘可惜了,本想把这黑色小舟带走。’ 渊下震动,无人发现许玄,他悄然立身于暗处,四周全是筑基,没有紫府在,洞天还能再探。 下方的大渊似乎记住了许玄气息,他本想靠近,那雷光却又暴动,只得离开。 “快些去丹房,比什么法器、灵物都珍贵的多。” 天陀似是想起来什么,查明方位,连声催促许玄,让他快些动身。 身化雷光,迅速飞遁,远处传来水火未济之象,遥遥有丹香传来,让他精神一振,化作一线天光,破空而去。 —— 【水火室】中,坎离未济,水火奔涌,朱红、莹蓝的丹砂熠熠生辉。 此地丹室众多,连成一片,不少丹药已经在岁月中失去药性,化作泥灰。 各色丹炉立着,多为丁火、真火之器,也夹杂着些藏金和蕴土的,这类丹炉最需人养护,搁置许久,灵性流逝不少,有的只是受到冲击,便坍塌崩解。 不少筑基涌入,并不在意外围这些筑基一级的事物,偶尔捡些成色好的丹丸,宝炉,便向着中心的紫府丹室奔去。 一紫衣女子正在外围丹室之中徘徊,她神色稍显犹疑,眸光黯淡,不知是否要进入中心。 ‘【雷劫元液】在我身上,可那枚灵丹又必须要取来。’ 祖父已经无法联系上,她只能自己决断,只有紫府未入的这段时间,才有机会取来灵丹,之后就只能逃遁。 丹室破碎,数道法光落来,她神色一变,正欲飞遁,但一张散着幽暗煞气的天网落下,有四名筑基联手,竟然将她困住。 为首之人一身庚金之气,正是长生观习明道人,手执长剑,煞白的庚金之气冲激,直直斩来,他自那位火鸦手中走脱,竟又寻上徐亦来。 “徐道友,交出那雷劫元液,我等便退去。” 习明先行出声,身旁三人周身竟然散着天魔彩光,让人心悸。 “长生观竟然炼起天魔之物,何谈仙道?”徐亦神色冷冷,对方行为可算犯了忌讳,几若在玩火,此事传出,长生观的名声可就臭了。 “道友还是莫说这些无用的,交出元液,我便放你离去。” 习明似乎已经拿定眼前之人,身旁三名道人身上皆有天魔光萦绕,威势摄人。 “要怪,就怪你和那龙子走的近,牵扯上火鸦的事来。” 他神色阴冷,心有怒气,白袍鼓荡,几欲斩了眼前之人,身为仙道,反而去帮妖类,实在是可恨。 法剑前指,金秋送气,肃杀之意自生,三尊【天魔侍】鼓荡煞气大网,将徐亦牢牢缠住,更有艳红的天魔之气萦绕上来,要损人心神。 “此物本来是为那穆幽度准备的,他既然死了,就换你来走一遭。” 习明冷笑一声,敕雷道和虚灵殿办事不力,但长生观可是早就准备好退路,届时离开离国,直接躲到那老火鸦寿尽即可。 “你这般手段,困不住他。” 徐亦仙基为煞气浸染,这天网吞光消音,上更有天魔彩光生灭,根本无法召来天马。 “能治得了你即可,怎么,你把他从地府里捞出来?” 习明眸中尽是冷意,法术运转,煞白金气升起,化作箭雨,落向对方。 这金气专绝生机,撕裂血肉,此刻徐亦动弹不得,硬吃这一击,仙基受损,浑身鲜血淋漓,气息委顿。 “你不交,我自己来取!” 他此时怒气上涌,极难自制,这毛病是当初去赤云行事时落下的,自从他唯一的弟子萧存思被送去巫荒,他更是日日夜夜都在恨,杀心极重。 按照真人谋划,应当是取灵丹即可,不必纠缠,但习明见着徐亦,怒火升起,再难自制,定要收拾此人。 金气不断斩裂血肉,徐亦咬牙,看着对方不断走近,努力催动起法器来,但煞气落下,雷光息止,挣脱不开。 习明缓步走上前来,眼中怒愤交加,身旁的三尊天魔侍卫周身彩光愈盛,脸上显出无边欢喜,魔音阵阵。 对方祭出法光,就要摄走震咎令,徐亦垂下头来,青丝纷乱,紫衣染血,显得凄惨。 魔音忽止,彩光散去,三尊天魔侍卫自眉心一线,齐齐裂开,轰然倒地,习明神色一变,以法力收紧煞气天网,厉声呼道: “是谁?” 一柄青铜法剑自丹室外显化,通体青灰,上有暗格鸟篆,紫雷环绕,一股雄浑至极的意境生发其上,循环往复。 徐亦的眼神忽地明亮起来,她受伤极重,但神气十足,看向一旁的习明,低声笑道: “你要死了。” “我看是你先” 习明的话语未曾说完,那柄青铜法剑只是隔空一划,并未有什么威势,他的法躯却瞬间变为两截,自气海至眉心一线,齐齐被斩开。 紫雷生发,这位长生观的嫡系当即被轰成飞灰,身上只余芥子物和法器落下,被一道雷光摄走。 那张煞气升腾的大网亦被斩破,徐亦自其中跌落,雷光涌来,将她托举住。 自破碎的丹室外,缓步走来一人,墨灰龙鳞散着明光,气息若瀚海,远胜以往。 “你还阳了?” 徐亦神色认真,看着眼前来人,思索一番,得出结论,然后身下雷光立刻消失,将她摔在地上。 “我还没死。” 许玄取出几枚灵丹,化开药力,助对方恢复。 他神色有些古怪,看向眼前紫衣女子,有所感应,便问道: “你还藏着什么?” 徐亦面上罕见的露出羞惭之色,取出一芥子物来,其中赫然是那南修和洛舜伏身上的物件。 这且不提,最重要的是还有许玄的鳞血,,正是被那金剪斩下的,以宝瓶盛着,细心集好。 “我都下阴间了,你还要取我龙鳞龙血!” 许玄眼神不善,徐亦此时服下丹药,情况好转不少,语气活泛,明眸一转,柔柔辩解道: “我那叫留个念想,回去帮你立个冢来,你我可是生死之交,莫要误会。” 许玄面色一沉,不顾徐亦抗议,直接将那芥子物收走,他召回【穆明】,剑意变化,雄浑运转,出于极点,剑身周边太虚崩碎弥合,恐怖至极。 徐亦只觉肌肤生寒,神魂震颤,看向眼前这位龙子,低低道: “你修成剑意了?” 许玄稍稍点头,徐亦立刻嘿笑一声,全无往日的仙气,明眸看来,向着丹室中心方向走去,回首浅浅一笑。 “快来,取灵丹了。” 许玄跟上,一人一龙皆闲庭信步,向着丹室中心走去。 (本章完) 第175章 丹炉 第175章 丹炉 水火室中,三口丹炉分立,为真火、丁火、蕴土三道之器,上分有毕方、祸斗和羵羊三象,既威武神异,又凶戾狰狞,几欲其炉中走出。 这是最先开启的紫府丹室,众修纷纷来此,静候阵法破碎,丹炉开启。 丹炉密封,不知其中有何物,仅有缕缕丹香自其中飘出,众修各站在丹室中一角,暂时未动手,都等待着丹炉开启之时。 此地修士最差都是筑基中期,甚至还有三位仙道专意培养的后期打手,各自站在一口丹炉前,少有人敢靠近。 气氛越发紧张,丹炉中正不断传来响声,有白鹤腾飞,水火既济,龙云风虎等异象变化,三口丹炉中藏的绝对是大丹,甚至是玄枢仙道独有的那几种灵丹,如今失传,更为珍贵。 一名紫衣女子忽地自外走来,颜若朝华,明眸扫过众修,神色清冷,颇有仙气,不染凡尘。 她静静抱着一柄青铜古剑,步履缓缓,仪态极好,在场修士皆都被她坦然无拘的气势惊住一瞬,然后瞬息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殷雷山,徐亦,身上还有着一份【雷劫元液】。 诸修眼神隐晦,扫了过来,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起身,祭出法器,拦住这女子。 “徐亦道友,交出雷劫元液,我等不愿伤你。” 有人先行开口,声音显得有些顾忌,毕竟对方是紫府嫡系,身份高贵。 徐亦孤身一人,面前已经围来六名筑基中期修士,将她团团围住,甚至丹炉旁的几名后期也看来,目光不善。 “只有你们?” 徐亦一眼看过,都是些紫府下属势力的筑基,怕是被派来试探的,有几位嫡系正死死看着这边,倒是未曾贸然出手。 围着的六名筑基听及此言,只觉被轻视,往前行了几步,各自祭出法器,锁定这位殷雷山嫡系,让其走脱不得。 “道友,你这般轻视我等,恐怕过于自大。” “你可以试试。” 徐亦柔柔一笑,显得人畜无害,然后继续向前行去。 众修见此,各自对视一眼,法器镇压而下,就要将这女子彻底禁锢住,然后逼她交出元液。 萦着各色法光的法器冲来,品相一般,徐亦明眸稍敛,稳稳站定,颇有宗师风范,沉声道: “【穆明】,起剑。” 那柄青铜古剑顿时冲天而起,紫雷交循变化,为混圆之态,剑出于心,正合极点,于是天音轰鸣,剑光变化,六件法器齐齐粉碎,化为灵物。 而后这青铜古剑掠过,若一线天光乍明,击穿这六人法躯,只留下一口气来。 剑归,徐亦反手握住,另祭出一青色宝瓶,将眼前这些法器残留的灵物收归,然后眉眼一转,将眼前这些人芥子物都摄走。 “如何?还有谁要来?” 徐亦声音清亮,冲着在场诸修一笑。 “有趣。” 蕴土炉旁,一披甲男子转身,筑基后期的气势散发,稳稳压过徐亦,他锋眉狭目,体态矫健,阴笑一声,自丹炉旁走来,身上宝甲为青赤二色,上有乱世荒芜,飞蝗横空,精怪食人之景。 在场诸修都不敢拦此人的道,看向徐亦,有些怜悯。 “卫路行,【青芜道】的人。” 徐亦神色如常,看了过来,眼前之人算是在筑基中颇有威名,斗法厉害,那身宝甲更是赫赫有名,内藏神妙。 “怎么,你既识我,那便交出元液。” 卫路行语气阴冷,眸光落下,并未在意眼前这筑基中期的女子。 “动手即是,何必多言?” 徐亦紫衣莹莹,衬得她越发仙气飘飘,丝毫不惧。 “不过是得了柄内藏剑意的法剑,你就觉得能轻视天下人了?就是【天枢】、【郁华】这等剑仙也不敢如此托大。” 卫路行见对方并不识趣,语气渐渐冷下,身旁青赤之光涌动,直接杀来,他自然看出对方虚实,不过借法器之力,终有穷时。 他的仙基【余青赤】,赤地千里,野无青禾,「蕴土」是枯荣变化之土,枯时不喜人居,不养五谷,得乱世、大荒、灾年而兴,则禽兽当道,精怪食人。 青芜道位于离辽边界,两国交战,打得治下凡人流离失所,死伤无数,而这一道却占据【荒灾兵行】的天时,得了诸多好处。 卫路行此时施展法术,诸多黑色飞蝗密密麻麻涌来,正是他养的一口【噬灵飞蝗】,专食灵气,不知活活啃噬殆尽多少修士。 徐亦看着飞蝗若云般扑来,眼神中显出些厌恶,并未动,只低低道: “【穆明】,起剑。” 便见青铜古剑冲起,一股雄浑、高远的剑意随之冲起,在场诸修都觉心中发寒,好似被此剑直指心窍。 卫路行神色严肃几分,一连祭出十二道大符,化为一片烟沙,围困过去。 他打出法术,身上宝甲发威,诸多精怪魍魉显化,青赤二光交转而出,死死锁住青铜古剑。 冷笑一声,卫路行就要御使噬灵飞蝗,将眼前女子拿下,却听得剑鸣一声,那柄青铜古剑上紫雷一转,剑意若浑圆,直接将他的十二张符箓斩开,连带精怪、法光都尽数破开,直直向着他法躯斩来。 那法剑上的气息太过恐怖,让他不得不收回飞蝗,化作一面虫墙阻挡,他身上的【地荒甲】青赤二光变化,迅速防御起来。 飞蝗瞬息被斩尽,他骇然道: “不对,这法剑有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穆明】已经斩来,雄浑至极的剑意生发,在场诸修皆胆寒,法剑死死锁定那副宝甲,卫路行见此,当机立断,直接燃烧精血,身上紫府烙印显威,动用起秘法。 又有飞蝗涌出,和他身形替换,这人弃甲而逃,飞蝗居于甲中,妄图挡住法剑,但瞬息被破。 一线剑光斩去,卫路行下躯齐齐被斩开,整个人借着烙印和秘法才自丹室遁出。 这景象超出在场所有修士预料,都看向那柄法剑,纷纷明白是怎么回事。 另有其人。 徐亦轻笑,将那副宝甲收走,然后走至蕴土丹炉旁,神色无辜,柔柔说道: “还有谁想要元液?” 所有人都避开她的眼神,甚至主动远离那处丹炉,根本不欲和她争抢,警觉地扫视四周,试图寻找出徐亦背后之人,但一无所获。 徐亦颇感无趣,只得静静等着丹炉开启,把玩其那柄法剑来,随意挥舞。 偶尔指向一人,对方便若惊弓之鸟一般,急欲逃遁,这时徐亦眉眼一转,又回收回法剑,只是一笑。“别胡闹了,准备夺丹,我正盯着真火那一炉。” 有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颇感无奈。 徐亦只以心声回之,低低道: “什么叫胡闹,我可是夺来不少灵物、法器,恶名可是我担,好处你拿。” “你我两人,勉强能收走这丹炉,届时夺完灵丹,直接动手。” 许玄的声音再度响起,只道: “该占火德的才对,水土成丹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不好使。” “你也没说,怎么办?我去把另外两人做掉。” 徐亦眼眸一转,看向另外两口丹炉旁的人,神色不善,让对方背后发寒。 “你再树敌,众修就要群起而攻之,我自己夺完丹就走,你就待这算了。” 许玄言毕,就要召回【穆明】,徐亦当即换了语气,柔糯道: “幽度龙子下令,小修不敢违抗。” “你正常说话。” 这话听得许玄鳞甲倒竖,立刻切断联系,他如今正藏身于丹室外面阵法下,有天陀帮着遮掩,众修丝毫察觉不到。 过了少时,此处丹室的阵法终于破碎,再也锁不住丹炉,三口丹炉齐齐打开,每口各有三枚灵丹冲出,众修再也按耐不住,当即出手,毫无保留。 水火、法光瞬间淹没此地,徐亦眼疾手快,瞬间摄走蕴土炉中的两枚宝丹,另外一枚她则是打出,让旁边修士去抢。 仙基【乘无咎】运转,配合法术,雷光卷积而下,一口山河鼎浮现,五雷生发其中,她瞬间将这口丹炉收走,驾驭天马,向外急急奔去。 诸修还畏惧她的法剑之威,不敢追去,但那【穆明】却调转方位,冲向丁火一炉,剑意穿梭,诸修避退,瞬间就掠走一枚青色灵丹。 许玄龙身显化,瞬间暴起,龙首破开天顶,向下咬去,【清质】和【丹霆】交错斩下,各自掠去一枚真火炉中的朱色灵丹。 众修都有些急眼,水火、法光若雨落,直直打来,许玄借着龙鳞【不兴】的天赋,直接硬接,法剑斩下,守着真火丹炉的后期修士瞬间暴退,不敢阻拦。 龙口大张,直接衔起真火丹炉来,迅速脱身,剑意煌煌,让众修不敢去阻拦,只得避退。 天陀让抢来这口真火炉中的丹药,许玄没有犹豫,直接连丹炉都夺走,然后径直离去,好处到手,他不欲多纠缠。 徐亦此时躲在一处废墟旁,神色有些鬼祟,见着许玄龙身,才走出高呼道: “这里,这里。” 许玄复归半龙半人之态,手中端举着那真火丹炉,天陀已经炼化此物,可随心收起。 徐亦也取出蕴土炉和灵丹来,两人此时细细合计其收获,笑意难止,颇像匪类分赃。 先是两口丹炉,紫府下品灵器,蕴土和真火两道,【参羊蕴胎炉】和【火灵真性炉】,这等丹炉极为珍贵,是此行最大收获。 然后是灵丹,【天青神胎丹】两枚,有纯化、擢升仙基之效,只是限于四品及以下,两人修行的都是五品功法,效用不大。 【长修度气丹】一枚,可增长修为,凝聚法力,是真正的仙宗嫡系才有资格享用的,许玄眼前一亮,此物正是他所需。 【上雍清平丹】两枚,能够均平气海阴阳,升扬清气,化去道业,是稳固根基,消弭隐患的灵丹,归属清炁一道,正是天陀让许玄取的。 徐亦只取一枚上雍清平丹,正是她所寻的,然后便不取其它,神色有些犹豫,被许玄看到。 “你是想要丹炉?” “正是,我可以灵物、经文来抵换。” 徐亦有些不好意思,许玄则以心声问起天陀来,他倒是有心结交殷雷山,听闻这家是离国震雷独脉,若是搭上线,日后行事能便利不少。 “该给哪一口?” 按照许玄理解,应当留下真火炉来,毕竟门中主修火德。 “留下那【参羊蕴胎炉】,这东西我有用处。” 天陀嘿笑一声,继续低低说道: “你忘了你那弟子?待我回去,好好炼炼他,这丹炉用处不小。” “就是你拿座真火炉回去,又无紫府丹师,不过干看着罢了,倒是问问此人,有无丹法。” 许玄闻言,看向徐亦,只道: “好,这座真火丹炉可予你,你有无什么炼丹之法?。” 徐亦闻言,眼眸一亮,似在思索,便取出一卷玉简及一黑石。 “五品【清灵丹法】,及一件紫府灵石,【上殷祀石】,可够了?” 许玄看向玉简,稍稍扫过,果然是五品丹法,至于那黑石,应当是炼器之物。 ‘有此丹法在,倒是可以尝试让门中培养些炼丹的人才。’ 当下两人互换所需,便商议是否再入水火室,做一票大的,此时震咎令有感,自行显化。 天上金日高悬,金色神雷延伸而下,化为道路,直直落到两人面前,同样的事情亦发生在别处,多至十来道天路显化,有人正沿道登天。 洞天的禁制越发破碎,许玄望去,紫府随时都可能冲入,已经不适合再去行走,甚至有不少筑基已经开始向外退,生怕被接下来的紫府斗法波及。 “里面有对你极为重要的事物,恐怕涉及气数之类,去与不去,你自行决断。”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若在告诫。 金色神雷化作的大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二人,让其踏上天路去。 “走吗?” 徐亦低低问道。 “没有不去的道理。” 许玄一笑,剑意生发,他似乎察觉到,在那轮金色大日之中,另有一股威势极盛,快过因果的剑意,正在其中,静候着自己。 今天更得比较晚 (本章完) 今日无更了,后面会补上。 今日无更了,后面会补上。今天状态太差,感觉再写要成一坨了,后面会加更补上。 各位书友晚安。 (本章完) 第176章 位业 第176章 位业 大日高悬,神雷煌煌。 府邸之中,白气飘忽,这座古老府邸之中的诸多雷灵渐渐复苏,金甲神人,素女仙娥,皆都听候调令,各自行事,若似活人。 书房简朴古雅,【五凿心坏录】停止,桌上清供又有变化,那面同血光混杂的金色宝镜已然碎裂,着素洁白袍的文士轻轻一挥,破碎的镜面悉数落于冥黑法剑之中。 精精儿身环彩光,自剑中显化,看看那破镜,然后熟稔地自洞天之中召来一道魂魄,正是洛舜伏模样,此人出局,接下来的时日便要在【酆都】剑中服役百载,方得解脱。 周始目光越过重重高墙和云气,如今洞天之上仅余大日和天河二象,青色明月携着【天都霄仪祝】已经离去,使得原本就将崩塌的洞天越发破碎。 变幻莫测的神通光彩贯彻无数建筑,阵法破碎,紫府入内,彻底打乱此地,太虚贪婪地吞噬着这座古老的洞天,【玄雷天枢仙道】的一切都在消散,最后将向天下各处落去。 筑基早已作鸟兽散,由背后之人渡走,偶有筑基未得真人回应,遗留在洞天中,不论修为高低,尽数化为飞灰。 周始缓缓起身,拿起记着三人名字的绢书,他向前虚握,雷光璀璨,缓缓自虚无中抽出一幅古老、沧桑的道图,上面所画,尽为纷乱的雷霆,仅有几个古字,为【玄雷位业】,散着白光。 道图之下,勾连起诸多雷光化成的道路,穆幽度、萧雪崖等人此时若蚁虫般微小,行于道路上,即将进入这幅道图之中。 观律殿的传承已至,周始转而握住佩剑,金色长剑上天枢星纹散着明辉,他在离辽边界游历许久,所得来的道号正是【天枢】。 “玄雷天枢.” 他轻轻念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名号,法剑横斩,快过雷光,太虚裂开一线,整座府邸都随之震动,阵法复苏,金雷涌动。 这一线破开的太虚十分稳固,显然另有人出手维持,丁火、霄雷、庚金三光变化,同书桌上方悬着的道图勾连,另外化为三条道路,有人行于其上。 “扶尘,上霄和太真,皆有人来。” 他的目光停转在三宗来人上少时,转而失去兴趣,看向桌上那蛟龙笔架,这笔架若有灵一般,周围升起一股雄浑至极的剑意,缓缓转动,若浑圆一般。 原本笔架墨玉的材质变化,现在若某种古老、苍茫的石料雕就,散着缕缕混沌气息,雷光天音自其中涌出。 精精儿的身形自【酆都】的冥黑剑身中探出半截,看向那蛟龙笔架,低低道: “溟泽龙血,再加上剑意,还得过真君看重,仙基应当十分完满,这位龙子若是补足法力积蓄,紫府下难寻出敌手。” 说着,精精儿看向眼前的白衣文士,脸上多出些笑意,只道: “当然,你不在内,他就是再修行,也追赶不上。” 周始目光稍凝,并未因精精儿的话语有什么触动,收起法剑,静待着众人入图,声音沉厚: “离国浩大,就是不论几家仙宗,也有诸多道统的嫡系不凡,远超寻常紫府势力,只是这些人都在准备突破紫府,未曾入世罢了。” 精精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身上彩光蜃景稍稍收敛,只顺着说道: “正是,正是,古代还曾出过更妖孽的人物,几乎走到筑基一境的极限,但紫府稍稍起个念头就能打杀,意义不大。” 周始并未理会他这个下属,缓缓起身,只低低道: “我要入图,此地便由你来看着。” 他的身形瞬息变得若一粒微尘般大小,向着【玄雷位业图】而去,直入最高之地,坐镇无边雷霆,静候来人。 诸多人影沿着道路进入道图之中,精精儿看了一遍,见着那安仙悔,其身上那股阴火之气越发炽盛,身形若芥子,踏着灰烬入图。 对方正处于另外一地,是借着大人手段才搬运至此,自然察觉不到周围变化,自身恐怕只觉在沿道登天,进入神雷凝成的大日之中。 ‘还修释道,隐娘寻来的人还真是稀奇。’ 精精儿自然能看出对方虚实,如今没有完全意义上的仙释同修,这两道差别太深,但若是些特殊的道统,曾经被释修沾染过,修士便可使些释道手段,反之亦然。 五火虽然都归属仙家,但丁火和至火却同释道也有联系,对方能借此兼修释法,也是颇为不凡。 ‘快些斗起来。’ 他那张丑陋若猢狲的脸上多出些笑意,彩光变换,只静静等待。 —— 沿道而行,直入天日。 许玄一步踏入,天地变换,若来到另外一处所在,满目所见,尽是汹涌的雷霆,徐亦此时已经同他散开,不知去了何处。 渐渐有雷光落下,凝为一张玄黑的天箓,上渐有紫雷凝合为四个古字,前二字仍模糊着,后二字却清清楚楚,为【天兵】二字。 “你道号是什么,这天箓正等着为你赐职。” 天陀以心声传话,许玄却是犯难起来,他还未想过道号一事,本来起名就不行,当下发愁,等了许久,才低低道: “溟度。” 前方的天箓之上,紫绛雷光奔走,化为龙形,同时那四个古字彻底显化,为:【溟度天兵】。 这天箓瞬息同许玄勾连而上,落于身后,忽隐忽现。 他感到冥冥之中,有气数降下,极为难察,但气海中的清气却是再度一盛,甚至有凝出篆文的痕迹,让他心神震动。 “这是何物?” 许玄低低问道,若有所思。 “古代雷宫可显化天箓,接引有德之士登天,即入雷部,玄枢道继承了斗枢院的遗产,想来是因此。” “你若得来的是仙将一职,古代雷宫在时,这天箓落下,你就会原地突破紫府,登天而去。” 天陀在气海中低低解释道,他此番醒来,记忆好像恢复不少。 “如今雷部的三省四府六院尽数消亡,五雷散去,倒是没这神妙。” “可有别的用处,总不能仅是给个空职?” 许玄皱眉,名号倒是好听,但雷宫早就消亡,又有何用? “你现在是雷宫正职,除了斗枢院,你且自己想想雷宫还遗留下多少东西,得了这天箓,自然会纠缠上。” 一人一妖正以心声谈着,却见雷霆散开,高天之上,似乎有一模糊人形,身旁诸雷涌动,簇拥着他,剑意穿梭变化,散着凌然威势。 无边雷光涌来,仅开一线,有金色神雷凝成的天梯显化,贯彻天地,通往最高之处。 隐有压力传来,许玄不由自主踏上阶梯,向上而去,无数天雷落下,他拔剑直斩,剑意弥散,雄浑高远,将这些天雷尽数斩灭。随着他不断斩灭打来的雷霆,稳稳向上行去,他感到越来越多的气数汇聚于背后浮现的天箓上,让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正行着,却见身旁雷云散去,在天梯上下,另有人物。 下方远处依次是徐亦和云藏雨,这一人一妖似乎未曾看见许玄身影,还苦苦同雷霆相抗,身后也有天箓,但上面却未有文字显化,连天兵都不是。 许玄沉下心神,缓步向上而去,前方正有一人,挡住去路,是一垂辫辽人,背一口鎏金横刀,上有神人骑白马渡河之图,其人气息深厚,稳稳停在筑基中期。 ‘萧雪崖。’ 对方此时也看来,露齿一笑,缓缓拔出金刀,其上神雷流淌,赞颂帝德之声环绕周天,加持于身,蒙蒙刀气若长河泄地,祭祀景象在他周身变化。 “这是道争,绝无退让之理。” 天陀低声说道,颇有些鼓动许玄动手的意思。 紫雷冲激而起,循环交复,广袤雷泽显化,托举其许玄身形,气势散发,两人对峙,随时都会出手。 “「神雷」有帝君证过?” 许玄目光沉凝,静静听着那赞扬君威,声颂帝德之声,正是伴着神雷涌动时而起,眼前这辽人身为帝脉,加持更为恐怖。 “正是,应在天上。” “?” 天陀还未解答许玄的疑惑,上方的萧雪崖却动了,金刀缓缓伏压下,赞声一重胜过一重,他缓步向下,气势渐渐达到顶点,只笑道: “穆幽度?” 许玄取出【穆明】,握住这柄青铜古剑,淡然看去,低低道: “萧雪崖?” 对方缓缓点头,金刀煌煌,沉声道: “请!” 双方皆动,雷泽倾覆而来,紫雷化为龙形冲去,许玄立身雷泽掀起的波涛之上,青铜古剑前直,气势越发凌厉,不断叠加,正是这法剑的神妙【破阵】,冲杀之下,威势更胜。 萧雪崖低吼一声,祭祀之景变化,神人登山,王者祭祀,天地之间升起九道粹然金色雷光,化为金甲力士,成阵形,拥护着这辽人。 许玄剑上陡然升起雄浑至极的剑意,为浑圆之意,出于极点,萧雪崖却仍旧不退,眼眸泛白,身旁有灰铁之气变化,其中有豺狼虎豹等兽首显化,加持法躯。 双方碰撞,若两军冲阵,将天梯之上染成蒙蒙的紫金二色,轰鸣声接连响起。 神雷其性若金,最能加持兵戈,萧雪崖身上灰铁气息变化,赞颂之声接连高响,他持刀立于雷泽之中,仙基运转,显化德光,化去大泽覆压和雷龙轰击,这仙基竟然有化解其他雷霆的神效。 “是《朝天谢雷经》,仙基【解神殛】,为六品,上天所宝,不传下世,天人敬仰,万圣卫之,只要他秉持正德,不违背雷宫昔日律令,自能化去灾劫,威德隆隆。” 天陀声音响起,许玄闻言,十二道【大震祈雷光】轰击而下,萧雪崖果然凌然不惧,直接以法躯硬接,反倒是许玄的剑意,这辽人耗尽身旁铁灰之气,才堪堪接下,颇为难抵。 许玄见此,收归雷泽,加持于己身,先前那团清灵法力已经耗尽,但他炼化雷劫元液,修为增长,积蓄不少法力,此时动用【泽龙体】,以气血补足,亦是稳稳立足于中期境界。 筑基一境,所修不过内景和法力两道,而许玄的内景得过大人赐法,仙基已然圆满,所差只在法力。 青铜法剑向前直斩,剑意变化,若震雷循环周天,为一茫茫浑圆,向着萧雪崖压去,这辽人神情肃穆,沉声叱道: “上祭。” 某种无形之力自太虚中降下,加持这辽人,使其气势进一步攀升,直奔筑基后期,对方身上显出一灰铁宝甲,上面兽首狰狞,祭祀声响起。 金刀划开一线天光,动静变化,重时若太岳,轻时若鸿毛,这辽人动用其法术来,刀上金雷耀眼,沿着刀身延伸而出,璀璨至极,好似有一轮大日升起。 “【天日威灵雷光】。” 萧雪崖暴喝一声,刀上金色神雷凝聚为大日,同许玄剑意碰撞在一处,甚至有太阳之气散发,增长神雷之威。 许玄再斩,【羲焰】鼓荡火翼,带着他法躯前冲,青铜古剑接连斩下,接连九次,一次剑意胜过一次,雄浑高远,为浑圆之态,最后再出于一点,将眼前这辽人斩的倒飞出去。 未用雷法,纯粹靠剑道,许玄硬生生将对方斩下。 萧雪崖气息委顿不少,许玄只觉冥冥之中,降下更多气数,他背后天箓上文字隐有变化,只差一线就能晋升。 “好!竟然是剑意,我败的心服口服。” 萧雪崖畅快笑道,不顾法躯上被斩出的一道极深伤口,他以雷霆弥合,威势却依旧摄人,缓缓让出道路来,笑道: “请。” 许玄点头,收起剑来,缓步向上而去,随着气数增加,他感觉自己气海之中清气蠢蠢欲动,隐有古篆要凝结而出,同时【劫心池】有感,震动不已。 ‘和雷宫有关的篆文,应当是「社雷」相关。’ 他心思一沉,按照这个进度,只要继续前行,这道篆文就能凝结,但他自己已经不能再容纳,不知仙碑是否会寻来一人赐下。 缓步向上,剑斩雷光,抗住天威,他却在前方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殷红道袍,周身有阴火燃起。 “是你?” 上方之人看来,眉眼稍敛,嘴角升起笑意。 许玄握剑前指,剑意升起,蛟蛇瞳孔中渐有雷光攒动,他只笑道: “我还有柄法剑让你暂存着,如今来取。” 阴火涛涛,紫雷阵阵,剑光同箭雨碰撞,威势惊人,两人杀作一团,震动天梯。 (本章完) 第177章 问剑 第177章 问剑 金盏高悬,缃黄灵火散落,纷纷烧来,有清风环绕,绕着这金盏,助长火势,阻隔外界。 许玄知晓这灵火厉害,本欲动用【天鼓】,但龙牛声起,风雷大作,都被那道清风阻挡,无法影响盏中火苗。 ‘果然,这人不会犯同一种错误。’ 他收归雷泽,对方这灵火实在厉害,不能直接以仙基来接,对方法袍鼓荡,漫天灰烬落下,意欲围困。 许玄继续握住那柄青铜法剑,【丹霆】虽好,但要隐藏,不好全力出手,【穆明】却是正合震雷,还算趁手。 感受到剑灵传来的那缕若有若无的幽怨之情,许玄只得先安抚下【丹霆】,转而专心同眼前敌手斗法。 剑意雄浑至极,将道道缃黄灵火斩灭,青铜剑身旁太虚崩碎又瞬间弥合,安仙悔凝神看来,手中握紧那张朱红大弓,笑道: “剑意,只是一时不见,你就悟出了?” 许玄翻手握剑,龙气森然,墨灰龙鳞上光华涌动,逆鳞铮铮而立,【不兴】和【氾滥】这两道天赋神通一道动用,全凭【玉血心】提供的血气支撑。 【泽龙体】运转,统合血气、法力,他的气息稳稳停在筑基中期。 “一时不见?” 许玄只是一笑,剑鸣阵阵,直直杀来,对方将弓弦拉的圆如满月,六道丁火化作箭矢,带着一股凌厉至极的箭意飞速至许玄面门。 青铜古剑挥斩,混极变化,体内【混一无咎玄雷】有感,立刻点出三道雷霆来,皆是震雷,【天丰鼎雷】、【混光悬雷】和【正音鸣雷】,前者得自天殛山,后两者得自种雷渊。 仙基震动,体内雷龙有感,助许玄将三道雷霆尽数凝聚于剑上,化为一道混沌的紫光,同剑意相合,化为浑圆之兆,将六道丁火箭矢悉数吸入,搅得粉碎。 安仙悔神色如常,召来金盏,那道缃黄灵火瞬息落于弓弦之上,与此同时,他张口一吐,一道形似红莲的艳红之火显化,二火交缠,拧为一散着焦焚、业力的灵火箭矢。 “【小灾劫火】和【红莲业火】,一者动起灾劫,一者平生业障,你要小心。” 天陀看出这两道灵火来历,此时低低提醒,许玄自然明白,不敢轻视。 观想【天蓬诛魔图】,两尊天兵显化,各执剑举网。 一者执【丹霆】,上有白雷黑火生出,【天罚绝雷】和【小冥毒火】汇合,前者正是自种雷渊所得,为一道筑基社雷,剑尖挑起一道大符,雷火激射,正是【社冥雷火符剑】。 一者举着张煞气大网,是先前斩了长生观习明所得,正好拿来施展【天煞罗网】。 一时雷火激射,煞气腾腾,许玄身形显化其中,法剑斩去,剑意破空而至,死死锁定对方法躯。 安仙悔脸色稍变,他此时真正动用其仙基来,便见漫天阴火腾起,纷纷涌入朱红大弓,他接连拉弓,九道灵火箭矢若流星一般射来,穿梭不定。 许玄巍然不动,立身茫茫雷火和煞气之中,他法剑挥斩,将对方射来的灵箭一一斩却,甚至连带那股凌厉的箭意也破开,然后瞬息杀至安仙悔身前,一剑斩下,三道震雷凝为一点,自混极而出,将对方法袍斩破。 便见这扶尘宗的嫡系全身都化为莹白玉色,金色经文散布全身,正合释修的金刚之意。 许玄法剑落下,剑意循环斩灭,太虚崩碎弥合,将对方玉身斩破,一寸寸龟裂开来。 安仙悔吐血倒飞出去,法躯被斩开一道极深的伤口,气息委顿至极,此时仍虚拨弓弦,却无箭矢射出。 许玄五脏却瞬间焦热起来,阴火焚身,业障生灭,自涌泉一直冲到泥垣,正是那灵火箭矢,直接显化于内,伤及脏腑。 这灵火箭矢立即燃烧起许玄法力,甚至危及性命,若跗骨之俎,驱散不得。 许玄当即身化雷泽,血肉尽数化为散乱雷光,那枚火矢却丝毫不散,死死缠着许玄,同雷光几乎凝结为一体,散开也无用,缃黄同深红二火焚烧起来,极为恐怖。 “他修的是【讹煆火】,这仙基能直接焚烧他人脏腑,最为阴毒,是古代三灾中的火灾显化。” 天陀低低出声,许玄当机立断,直接以剑意将这火矢斩出,纵然损失不少气血和法力,但总算分开。 【玉血心】迅速增长血气,修复伤势,龙身坚韧,这些伤还抗的住,许玄上前,法剑若一线流光,直接将安仙悔钉死在这金色天梯之上。 对方此时眼神晦暗,法躯被许玄斩开,血流如注,气势一点点降低。 许玄随手一拧,剑意斩出,将此人以剑拖着前行,对方法躯顿时撕裂开来,青铜古剑已经极为贴近对方气海。 “你赢了。” 安仙悔气息不稳,口中吐血,却仍低低笑着,死死盯着许玄。 许玄懒得理会此人,直接再斩,将对方法躯劈开,让其昏死过去,但此时他古碑中清气流淌,似在示警,某道目光自远处看来。 “有紫府在看着。” 天陀低低说道,许玄缓缓调息,直接将对方身上法器、芥子物尽数扒光,连那道袍也不留。 远处的人物似乎看不下去,安仙悔身上烙印一闪,瞬息破开太虚,就此不见。 ‘可惜了,早知道先多捅几剑。’ 许玄低叹一气,在那芥子物中一番查找,果然寻来那柄太阳法剑,通体赤黄,其上有神乌火树,太阳神光照耀,上刻二字,为【东晰】。 许玄精神一振,气海中【清质】有感,那柄太阳法剑随之进入气海,这两柄阴阳法剑互有感应,威势直线上升,化为日月二象,悬于气海之中,甚至能缓缓均平气海阴阳,对法躯有不小益处。 “这对法剑有些眼熟,好像在哪一处见过。” 天陀声音传来,若有所思。 许玄却是看起【诛劫剑典】来,其中正有一道剑阵,需要同时操纵四柄法剑来施展,杀力极大,唤作【天劫地刑剑阵】,讲究天地人共发杀机,正和许玄悟出的【劫元剑落】对应。 【劫元剑落】需要动用雷池,许玄以龙身少有使出,如今这【天劫地刑剑阵】倒是能补足。 将安仙悔身上的物件通通装入芥子物,然后以清气镇压而下,许玄只是一看,心中就明白,绝对是血赚,所得甚至还在先前总和之上。 ‘果然是金丹宗门出身,身家就是丰厚。’ 许玄暗暗叹道,忆及先前斗法,对方确实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那道焚烧脏腑的仙基太过阴毒狠厉,寻常人还真难对付,许玄靠身化雷霆和剑意斩灭才止住,若是他人对上,恐怕要被活活自内烧成灰烬。 “「丁火」也是斗法极为厉害的道统,古时雷宫兼领着「丁火」和「真火」二道,一旦出手,雷火相加,无人能阻。”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扶尘宗当是有这一道的大人在?”“应当是,你真要同这一道寻仇,不过蚍蜉撼树。” “总有一日,诸位大人也是自炼气一步步修来的。” 许玄声音低低,气海中清气流转,将他的妄语遮掩下来,天陀闻言,却是一笑,只道: “那可不一定,有生而为金丹的,大人物转世的,甚至屈尊降贵,舍弃出身,困于金位的也有。” 许玄轻呼一口浊气,缓缓看去身后天箓,如今其上古字一变,已经化为【溟度仙将】。 “我是仙将了?” 他声音中隐含些欣喜,雷宫气数渐渐凝聚而来,气海之中清气流转,几个古字隐隐显化,但总是差了一线,不知为何。 “先前赐下篆文,是为了点亮自身的,如今又多一道,不知有何用?”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提升,许玄看向前方,天梯延伸,最上方似乎端坐一人,周身金色神雷涌动,那股剑意凌然,快到极点。 “周始。” 许玄低低念起这名字,他早有猜测,此时自然明白上方是谁在等着。 只有这位筑基巅峰的剑仙,才有资格凌驾于众多金丹嫡系之上,稳稳坐于最高处,等着诸修上来。 气海中金白法光涌动,天陀似乎在隐晦的施法,甚至清气都流转起来,助他遮掩。 “上面那人,跟脚有问题,来历不简单。”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你说些有用的。” 天陀此时有些沉默,似在思索什么,声音严肃,震慑许玄心神,玄妙、悠远的道音直接在许玄脑海中响起。 “你如今修成剑意,护佑山门已经不难,就是想脱身离去,紫府也是在望,我且问你,你满足了吗?” 许玄铭心自问,可满足了?师父之仇太过遥远,对方是离国七宗之一,即使是师父在世,恐怕也不会让自己怀着这恨,存着这念想。 他想起那年的漫天风雪,有道人向他走来,长眉善目,玄黑道袍沾雪,那时他毕恭毕敬,不敢直视,但真正上山,才明白所谓剑仙,也有常人的一面。 许玄练功不勤,惹了麻烦,或是同温思安吵了架,这位师父往往就若位凡人一般,也有无奈的时候,但从不发怒。 他心中当然不满足,却不是因为仇恨,而是更广大的心念,源自于师父的一句话。 那时许玄初成炼气,兴高采烈地御风来到天青,温扶风多有赞扬,许玄少年豪情,便指着洛青,说日后必要达到师父境界,护佑山门,让传承大兴。 师父却只是看向天边,拍了拍许玄肩头,笑道: “你是我的弟子,能做到更好,有朝一日登天而去,上面自有大风景。” “天上是云,是风,一片苍茫,却无什么好看的,还是在山中好。” 许玄那时不解其意,温扶风只是轻笑一声,勉励看来。 如今数十年过去,往昔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许玄总是怀着不敢忘、不能忘的心思,但诸多琐事、挫折袭来,长辈的身影还是渐渐模糊,再深的仇怨都要叫岁月抹平了。 如今这段记忆却清清楚楚地自他脑海中浮现,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日发生,他念头通达,神气自生,以心声低低回道: “永无穷时,若有向上之机,必要去试一试。” 他的野心此时真正暴露出来,让天陀沉默少时,而后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来,这名天妖此时真正明白了对方的意愿,但他却觉得,眼前之人,或许能做到。 “那么现在,你要一直向上,问剑上方这位【玄枢】遗存,神雷化身,只要撑过一炷香,自有坦途等着你,可敢动手?” “有何不敢。” 许玄的气势一寸寸拔高,天陀发出癫狂的笑来,自他化为一缕残魂,还未有这么激动过。 三滴雷劫元液被取出,化作蒙蒙雷雾,散于许玄仙基之中,让他的法力瞬息飙升,即使不动用【泽龙体】,也稳稳停至筑基中期,但法躯几乎要被撑爆,【玉血心】疯狂运转,靠着龙躯坚韧才硬顶住。 许玄现在只觉浑身每一道经络、血液之中都挤满精纯的雷元,一着不慎,自己就会炸开,几乎是行走在悬丝上。 “去吧,你是我看中的人,且斩出个通天大道来。” 风中似乎传来妖魔的声音,让许玄倍感亲切,随着他看向最上方那个人影,仙基前所未有的运转起来,疯狂示警,【丹霆】亦是剑鸣不止,正是处于【逆势】。 性命震颤,他只觉好似有柄仙锋直抵眉心,前方就是雷池重地,不可逾越。 然后他含笑向前迈步,雄浑高远的剑意生发,循环变化,出于一极。 前方还有两人,一者身绕庚金杀气,一者驾着青蓝雷光,此时互不理会,错开道路,他们不是观律殿的传承,和这龙子无什么道争。 两人皆都面目模糊,为法光遮掩身形,气息都已至筑基后期,下方行来的那位龙子气势却分毫不让,同两人持平。 “道友,行至此地已经足够,再往上,恐怕危及性命。” 青蓝雷光之中,传来一道清远的声音,难以辨别男女老幼,语气和善,似在劝解。 “谢过道友,上面风光好,我欲去看看。” 许玄只是一笑,周身剑意越发摄人,一旁的庚金杀气中,却是传来一道女子声音,声音暴烈,朗笑道: “幽度龙子爽利,等我调息好,也要上去问问那人,先让我看看龙子本事。” “必不让道友失望。” 许玄拔出【丹霆】,这柄法剑化为玄黑之色,紫白雷纹显化,上有北斗,天罡星明,此时已经容不得藏拙,唯有拼尽全力。 斗枢残余的气数逐渐汇聚而来,许玄气海之中,篆文缓缓显化,萦着白耀雷光,劫罚之意浓重。 金色天梯顶端,抱剑端坐的那位白衣文士缓缓睁眼,嘴角带着一丝儒雅的笑意,金雷煌煌,天威凌然。 (本章完) 第178章 天枢 第178章 天枢 金色天梯最顶端,无数神雷涌动,化为一片粹然金海,雷光煌煌,好似一轮大日生于云端。 一点紫意突兀地闯入,循环交转,立身于茫茫金色雷海之中,若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许玄轻呼一气,【丹霆】剑鸣不止,剑意生发,化为浑圆之态,不断将汹涌而来的金色雷电斩灭,稳稳立身于此地,然后长剑直指眼前之人。 面前的白衣文士握住手中金色长剑,整片雷海都因他的动作而翻滚、震动,有律令捷鬼,金甲神人,紫金天蛇、金雷大日等诸象在周边显化。 “周始。” 眼前的白衣文士依旧含着儒雅和善的笑意,静静报出自己名号,眼眸之中,逐渐沾染上一丝粹然金意。 仅仅是立身此处,给许玄带来的压力就远胜先前任何一名敌手,天威浩浩,电蛇奔走,天雷炸响,若在怒斥他的不自量力。 许玄运转【泽龙体】,溟泽的天赋神通也一并发动,逆鳞上玄阴之光涌动,水波不兴,洪涝四溢,连带【玉血心】也全面增幅来。 他的境界一瞬之间冲至筑基后期,法躯疯狂吸纳着雷劫元液,造化与毁灭一体的灵液不断为他提供法力,几若要撑爆气海。 “穆幽度。” “请。” 双方拔剑,许玄气海之中,有一根金香开始缓缓燃烧。 许玄先动,【陷泽腾龙术】发动,配合仙基,雷泽倾覆而下,将周边化为他的主场,坐镇枢机,总握雷霆,仙基中神人雷龙一道发动,三道震雷汇合,化为紫雷蛟龙腾跃于泽中。 他心念一动,雷龙同剑意一般循环而动,整片大泽随之变化,最后以他人身为极点,爆发而出,身化流光,以丹霆直斩而下,若天河泄闸。 周始依旧站着,甚至主动散去那些拥护他的金色神雷,身旁空空,仅余缥缈的云气,并无多余动作,只是一斩。 璀璨的金色剑光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斩来,就好像在许玄出剑之前就已经存在,正静候着他,明明是许玄先出手,但对方拔剑,瞬息又拿回主动。 许玄看着那剑光斩来,只得转攻为守,紫雷蛟龙萦绕于剑身,雄浑高远的剑意斩去,化为浑圆,将那道剑光抵住。 若千山倾倒,万军结阵的重压自剑光上传来,三道震雷凝结的雷龙瞬息被斩,原本循环变化,外物不能动的剑意出现一丝破绽。 那缕剑光威势不减,继续向前斩来,将雷泽分开,若金鳷擘海,只余一线天光。 许玄以【丹霆】连斩,剑意几乎要凝实,化为浑然天成的圆状,太虚在这恐怖的剑意下崩碎,然后又瞬息弥合,最终将那道剑光彻底磨损殆尽。 他此时已经险些被击落下顶端这片金色雷海,拄剑站定,轻呼一气,气海之中,那根金香才堪堪燃烧一小截。 周始此时握住那柄金色长剑,眼眸已经化为璀璨的金色,嗓音醇厚,袍服随浩浩天风而动,只低低道: “我不会留手,你若是惜命,就下去罢。” 许玄那蛟蛇瞳孔之中,渐渐升起蒙蒙紫意来,他只觉全身的血都烧的滚烫,神魂震颤,【丹霆】上的剑灵正在欢呼高喊,他只笑道: “来!” 【穆明】、【清质】和【东晰】三剑随出,手中【丹霆】化为银白也一齐显出,法剑分别立于四方,剑意弥散。 震音、月华、日焰和劫雷齐齐涌出,统合于那循环交转,恒远不变的剑意之中,【天劫地刑剑阵】此时发动,将周始锁定其中。 雷泽漫溢,仙基最大程度催动,同这座剑阵相连,观想【天蓬诛魔图】,三尊天兵随之显化,各领一方,执剑镇守,许玄则坐镇东方,手执【丹霆】,控着杀机最盛的一处。 这剑阵对他的体魄、法力、灵识和剑道都要求极高,几乎不是筑基能使出的,许玄经过天雷淬体炼神,本身还是龙躯,这才能勉强施展。 剑阵之中,一片苍茫,周始抬首,眼中显出一点错愕和恍惚的情绪来。 “若是在古代,你确实有资格登天,可入雷宫。” 他声音不大,但却传遍此地,无数金色神雷变化,为之附和。 许玄不言,操纵剑阵,天地人共发杀机,阴阳二气轮转,紫雷蒙蒙,白雷刺目,所有一切凝结一处,化为一道剑轮,镇压而下。 周始法剑逆势而上,抵住这道散着无边杀机的剑轮,周边茫茫多的金色神雷欲来相助,却被他斥退。 他周身并未有任何别的法器,仅余一剑,也未曾使过什么法术、剑招,仅以剑意对敌,后发先至,快过因果,无论许玄使出什么手段,只是一剑斩去,对方便不得不防。 浩浩剑轮被斩破,对方施展出的金色剑光也随之破碎,许玄心念稍沉,法剑相击,他才感受到对方手中那柄金色长剑的问题来。 不是什么古法器,更不是什么紫府灵剑,而是以凡铁铸造,普普通通,毫无神妙,但在那快到极致的剑意加持下,却成了世间一等的杀器。 ‘筑基一境,恐怕找不出比眼前之人更强的了,这就是一剑破万法的威势。’许玄心思火热,他目光炽盛,浩荡剑意生发,要以对方为磨剑之石,淬炼自身新生的剑意。 周始似乎看出眼前之人的心思,脸上渐渐生出笑来,剑尖之上,诸多金色神雷凝聚,化为一轮璀璨的大日,他以剑挑之。 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使出些手段,那轮神雷大日沿青道而动,至阳至刚,同剑意相合,蓄势待发,散着极为恐怖的气息。 白衣文士剑挑大日,看向上方的剑阵,沉声道: “与天俱游,天枢不移。” 剑斩而出,许玄在其出剑前就已经做好防备,但毫无作用,对方法剑太快,招招皆在许玄动手前就斩来。 带着剑意的神雷大日瞬息冲破【天劫地刑剑阵】,代替许玄成为此地枢纽,周始屈指轻点,手中法剑归入那轮神雷大日之中。 天枢既定,许玄尝试以雷泽变换身形,却无论如何也走脱不得,始终在那轮神雷大日照耀之下,金色法剑瞬息而至,直抵许玄心窍。 他显出原形,龙身腾跃,墨灰龙鳞上明光涌动,【不兴】的天赋发动,【羲焰】更是掀起涛涛火墙,太阳神光照射而下,护佑龙躯。 三名天兵齐齐冲来,执剑而挡,然后瞬息就被斩灭,化为散乱的雷光,许玄以龙首衔剑,龙躯舞如浑圆,在瞬息之间迎上那金剑。 剑意碰撞,各色法光冲激,周边为之一清,地水风火轮转,一片苍茫,雷光四涌,再也不得见其中情景。 原本广袤的雷泽此时逐渐萎缩,晶莹的龙血泄地,周始眉头稍皱,似乎在等待什么,静静站着。 一线天光破开,许玄人身化作雷光飙飞而出,自茫茫雷光之中现身,法躯受伤极重,仅余右臂,化为龙形的左臂被金色长剑钉住,但也给了他机会。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转守为攻,一瞬之间就冲至对方近前,【丹霆】挥斩而下,雄浑剑意循环斩来,这柄法剑和他心意相通,他的精气神抵至顶端,斩出他平生威势最盛的一剑。 周始看着眼前斩来的玄黑法剑,并未闪避,脸上显出笑来,并指作剑,双方碰撞在一起,轰鸣声响彻此地,而后双双倒飞出去。 几乎同时,两人起身,许玄内视气海,那根金香已经点燃大半,他催动【玉血心】,争分夺秒的修复伤势,但左臂遗留着剑气,阻隔血肉,颇难处理。 周始此时气势也稍降,召回那柄金色长剑,其上还钉着许玄的左臂,鳞爪锋锐,龙血淋漓,他法剑一挥,将这截手臂原送至许玄面前,稍稍示意,暂收剑身。 许玄重新将左臂接上,龙鳞弥合伤处,轻呼一气,他已经手段尽出,快到强弩之末,而对方仅是气势稍稍降低一丝。 他以心声低低道: “再来三滴元液。” “你会死的,法躯直接爆开。” 天陀的声音响起,若在告诫,许玄此时已经彻底将心神沉入这场斗法之中,他畅快万分,剑意越发凝练浑厚。 “若是就这么退走,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许玄性命震颤,他只觉自己如今正走在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路上,一旦退却、让道,此生再无向最高处进发的机会。 金香缓缓燃着,还剩短短一截,但眼前的白衣文士却已经重新执剑,天上那轮神雷大日照耀而下,金色剑气巡回周天,将许玄锁定。 气海内再无声音响起,三滴雷劫元液散开,化作雷雾涌入,许玄全身鳞甲炸开,血肉破碎,催动【羲焰】,将自身法躯死死束缚住,不使法力外泄。 他的气海真正意义上要爆开,仙基甚至隐有崩碎之兆,汹涌的雷元将他全身经络撑开,他的双眼变为纯粹至极的紫绛之色。 显化龙首,吐出一口纯粹至极的紫色雷霆,落于【丹霆】之上,这柄法剑发出喜悦至极的剑鸣声。 紫色雷泽再度倾覆而下,若瀚海一般,许玄握紧法剑,高高举起,无数紫雷应召而来,向上延伸,化为法剑的一部分,直入高天。 他神色肃穆庄严,【玉血心】疯狂跳动,若战鼓一般响动,几乎抽干他浑身血气,法力涌动,尽数加持到这一剑上。 这条蔓延直上,同千百雷枝电蛇勾连的剑光斩下,浩瀚的雷泽托举许玄法躯,蒙蒙紫光照耀,映的他若神圣一般。 周始郑重至极,金色长剑随之前指,那轮神雷大日落于剑身之上,他立身之处即为天地枢机,漫漫金色神雷凝为实质,同剑意相会,直斩而出。 一片混沌,天梯顶端,仅余紫金二色,再无他物。 许玄气海之中,那尊苍灰石人神像,此时脸若被刀凿,缓缓显出一窍来,为一口,混沌气弥散,震音响起,同他的仙基彻底勾连而上。 (本章完) 第179章 天蓬 第179章 天蓬 金色天梯顶端,一片茫茫,紫金二色交缠冲击,剑光搅散周边云气,天地一清,雷音轰鸣,响彻天地。 徐亦抬首,看向上方,心却忽地一揪。 “他和那人对上了。” 即便隔着极远处,那两道剑意传来,依旧让人肌肤生寒。 徐亦有神色稍显担忧,他自然听过那位【天枢剑】的尊名,当世极少的筑基剑仙,且入世极深,威名响彻离辽二地。 或许在某些极为古老的道统中,还雪藏着这等人物,但少有走动,这位天枢剑仙几乎是世间第一等的筑基,即使是先前遇到的那扶尘道子,也难以相比。 她继续向前行去,注视着顶端,只余紫金二色,看不出形势。 另外一处,许玄和周始法剑相击,一者剑意雄浑高远,循环出于一极点,一者剑意秉持诸雷急速,快过因果,携着煌煌天威。 双方法剑相斩,极为恐怖的压力自那柄金色长剑上传来,将许玄击退,即将跌落此地。 他只拼命催动起仙基,【丹霆】上甚至显出裂纹,剑灵哀鸣不止,但还是站定,立于边缘处,挡住对方剑威。 金日落泽,无边神雷此时一变,若金色天火,要将这片雷泽焚烧干涸,许玄只觉气海之中,有什么事物同仙基勾连而上,让他原本即将破碎的法躯稳定下来。 一点苍茫的混沌之气悄然生于雷泽之中,贯通雷泽和劫池,【混一无咎玄雷】显化,紫白纠缠,内景彻底融为一体,已经是六品级别,成为某种崭新的仙基。 他心有所悟,只觉《震耀问灵法》还通往一道仙基,归于「社雷」。 气海,乃至每一寸血肉都贪婪地吸纳起雷劫元液来,他的法力迅速上涨,境界突破,稳稳停在筑基中期。 周始此时却收剑,仅是一笑,再无威势,许玄气海之中,那根金香缓缓燃烧殆尽。 清气流转,篆文彻底显化,四个古字熠熠生辉,为【劫法自来】,剑气蓬勃,劫雷环绕。 “够了。” 周始此时散去威势,若一普普通通的文士,身后金色天梯再度往上,通往无边幻景,有天宫坠落,雷部崩溃诸多景象。 “多谢成全。” 许玄低低谢过,眼前之人有意磨炼他,一点点施加压力,才让他最终得以突破。 “是你自己把握的机会,不是任何人给的。” 周始神情严肃,此时低低说道: “再往上,自有你的缘法,只是.” 他抬首看去,这座洞天真正行将崩溃,再也难以维持。 “「震雷」不是好走的,审时度势,才有机会,大人物的话,皆不可信,你要谨记。” 这位白衣文士眉眼稍沉,语气此时真挚不少,低低说来。 许玄轻呼一气,他不觉对方有什么恶意,只回道: “明白。” 周始点头,然后缓缓让出道路,许玄收起法剑,再次谢过对方,拖着伤躯,一往无前,登天而去,迈入那无边幻景之中。 金色神雷涌来,此地再度恢复原样,他抱剑打坐,只是仅过少时,自下方又缓步上来一人。 庚金之气冲激而起,对方缓缓显出身形,筑基巅峰的气势散发,是一女子,英姿飒爽,五官并不柔美,反倒带着一股行伍间的杀气,身形挺拔,好似一株玉竹立着。 “周剑仙,上次在边关没有尽兴,这次我特意来这,如何?” 她手持一杆暗金烈光大戟,身披银甲,看向眼前之人,语气暴烈,跃跃欲试。 “梅冶道友,何必纠缠,你我又无什么道争?” 周始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显出些无奈来,缓缓起身,握住法剑。 梅冶一笑,杀气席卷而来,身后有诸多金色漩涡显化,庚金之气生发其间,诸多刀剑斧钺、枪戟锤鞭显化其中,都是赫赫有名的法器,被她召来,死死锁定眼下之人。 周始拔剑,眼眸看向漫天金色漩涡,低低笑道: “原来如此,你成了。” 剑意生发,同无边庚金之气碰撞,周边雷云再度乱作一团,然后身披银甲的女子倒飞出去,口中吐血,复又站定,笑着杀来。 —— 空洞,虚幻的景象萦绕四周,许玄已经迈入此间,静静看着眼前景象。 震神社三色雷光交织,显化出种种景象来,似是昔日旧事,他一一看去。 有身影横贯天地,携着无穷雷光,以社为天律,震为界分,神为兵戈,同雷部诸将共同镇杀一血气同九州相连的魔影,而后天地功德降下,玄黄之气高升。 天地之中,仍有修士服食血气,一念便吞食百万凡人,甚至父子相残,兄弟相食,九州染血。雷宫巡天,捉拿、打杀不知多少修士,终于重立纲纪,天地清平,众修不得不遵奉道德,一旦服食血气,冥冥之中自会被斩道。 而后是某道始白之炁消散,雷宫之中,最高位的几道人影要么陨落,要么离去,一片空虚,似乎有人出手,极为隐晦,雷宫随之溃灭。 “祖炁不显,雷宫溃灭。” 天陀的声音低低传来,许玄定住心神,继续看去。 灵识之中,【天蓬诛魔图】隐有所感,眼前景象再度变化,在同现世遥远无垠,恍若另外一界的地方,有一身绕万道雷光的模糊人影,同道图中的那位【天蓬仙君】相似。 许玄只是稍稍看了一眼,神魂瞬间就有崩碎之兆,气海中清气冲起,天宫甚至都震动起来,将许玄神魂定住,护佑心神。 “祂还存世,只是不得归来!” 天陀此时也惊呼出声,雷宫消散已经是上古之事,这位竟然还有踪迹,太过摄人。 紫、金、白三道雷霆冲起,交织一处,将那道仙影遮蔽,再也不得窥视,散着终末之气的幽白仙光冲起,向着三道雷霆蔓延而去,似在封锁。 而后一切景象消散,现世崩碎,化为一片苍茫的混沌,生灵尽数消亡。 此界行至终点,逐渐凝缩为一点,然后炸开,阴阳显化,五德遂成,大罗和现实凝合为一,重新有生灵自其中孕育而出。 这些虚幻的景象消散,许玄心念渐沉,似乎窥得什么大事,但仍不解其意,只是觉得,眼前的景象或许就是未来,所有生灵都会死去,包括他身边之人。 “是了,是了,这就是那位太阳仙帝毕生所求,地上仙界,万灵不朽!” 天陀声音激烈,此时情绪波动很大,急急说道: “祂一定不会允许这事的,身为雷宫仙君,代天行罚,将万灵性命系于己身,这种重开一界,改天换地的手段,受益者只有那极少数人,祂绝不允许。” “神、震、社三道,都要有人,阻止祂归来,不然就是乾坤染血,仙人都要伏诛!” 许玄心中发寒,仅他所知,「震雷」位上,可是有人,对方是什么意思? 气海之中,那尊苍灰石人静静立着,同他的仙基相合,让许玄心思渐沉,对方若是真有什么恶意,以祂的身份,心念一动,自己就要仙基溃散而亡。 相反,这位真君还赐下福缘,助许玄凝聚性根,让他玄景圆满,有几分栽培的意思。 但如今再看到这幅景象,许玄心中却渐渐发寒,若是有朝一日那位雷宫的仙君归来,恐怕免不了血洗雷道的大人物,但如今也有道统欲阻拦这事。 两边斗法,牵扯神、震、社三道,随便产生些冲击,就足以将他震得粉碎。 “这才是此行最大收获,能窥得此事,就能把握天下大势,神通在望,甚至” 天陀低声说道,以他的看法,许玄积累深厚,如今又得了雷宫的气数,想要突破紫府,并不难。 “顺势而为,自是一片坦途,若是逆势而行,就是有仙碑在,也是必死无疑。” 妖魔的声音渐渐在心头升起,好似蛊惑,许玄只以心声回道: “先成紫府,不然一切都是妄言!” 周边景象逐渐消散,他又重回那金色天梯之上,这座洞天此时真正崩碎,他向下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紫衣女子的身影,对方冲他遥遥招手,朗声道: “再见!” 接着一道紫色大符破空显化,将徐亦直接接走,下方众人也都纷纷离去,唯有天梯顶端,金色雷光仍同一团庚金之气相缠。 剑意生发,一女子被击飞,银甲破碎,伤势极重,身上鲜血淋漓,还欲杀去,但太虚破开,一道金气席卷,将她接走。 周始看向上方的许玄,遥遥收剑一笑,无边金雷涌来,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许玄迅速祭出那枚【栖焚真羽】,呼唤起火鸦来,便见太虚洞开,赤火将他卷起。 与此同时有银气袭来,却被一阵清风所阻,正是那位斐祥妖王,身有伤势,显然是斗法所致。 蹈焰来此,直接将许玄接走,气息不稳,似是受伤,太虚深处有诸多文字显化,霁青之火燃起,七条雪白的狐尾展开,将诸多神通之光尽数遮住。 “你们走。” “窃文前辈!” 蹈焰脸上有些不甘之色,但仍旧裹起许玄,身化一线流光,在太虚中迅速奔行。 这座洞天彻底崩碎,纷乱的雷光携着诸多事物散开,不少紫府动手争夺,但仍有遗漏的,突破太虚落入人世,不知是多少人的造化。 (本章完) 第180章 婚事 第180章 婚事 无边雷光悉数消散,那轮神雷化作的大日裂开,彻底将这座洞天毁去。 蹈焰本携着许玄向外飞遁,但自洞天之中隐有波动传来,在外的所有紫府都停下争斗,一股毁灭的气息席卷此地,重压传来,无人敢妄动。 自裂开的煌煌大日之中,缓缓升起一道剑光,引着万千道神雷,粹然金光席卷而来,将太虚照彻,诸多紫府此时都已动弹不得,为那股凌厉至极的威严所制。 许玄眼中涌来清气,身旁的赤火似乎也止住一瞬,所有一切都如静止一般。 他看清那道金光为何物,是一柄璀璨至极的亮金天剑,上有天枢,清阳之图,所在即为天地枢纽,众修皆走脱不得。 白马青牛的吼声响起,祭祀之声随之高唱,许玄看到无数高巍至极,千奇百怪的神像自太虚中显化,统合于一股浩瀚的铁灰之气下,那柄亮金天剑随之落入茫茫铁灰气息中,光辉被遮掩。 ‘是那柄剑。’ 许玄此时亦是动弹不得,却瞬间记起,当初地府攻入玄枢道,正是这柄金色仙剑斩灭阴间中的存在,恐怕是玄枢真君的法宝! ‘竟然给了辽人。’ 涌劫天可是位于离国,这等重器几家仙宗竟然会让出,实在是难以想象。 铁灰之气消散,那股威压却还未散去,甚至越来越重,自这片洞天的最深处,无边白耀雷光冲起,有天律显化,许玄只觉头皮发麻,似乎有劫罚即将降下,危及性命。 在场的所有修士,上方皆有劫雷凝聚,一时天地之间,白光照耀,劫雷滚滚。 一方黑色大印自那汹涌的劫雷之中升起,许玄得来的天箓有感,他上方的劫雷稍稍散去,那黑印冲天而起,威势还在那柄仙剑之上。 太虚开始不稳,密布若破镜一般的裂痕,印上有四字显化,为【斗枢上罚】,许玄心神巨震,体内【劫心池】遥遥有感,银白雷光冲激。 “【斗枢上罚印】,古代雷宫之物。” 天陀似乎认出这事物,低低出声。 离火涛涛,金色的香火神道自太虚之中显化,许玄似乎看到无数山水神灵立于其中,有雷公电母,力士神人走出,这方浩大至极的香火神道缓缓将这【斗枢上罚印】纳入其中。 在众多雷道神灵前方,正高高端坐着一尊香火金身,闭着双眼,身旁有银白劫雷降下,样貌同那宋世明一样,伸手将这方【斗枢上罚印】纳入。 清气流转,许玄的目光穿过重重香火金气,在那尊高巍的社雷金身之中,赫然藏着一人,正是宋世明。 ‘最大的好处,还是落到离国帝家手中。’ 许玄暗叹一声,这里的情况,自始至终都在宋氏掌控中,这方大印想来就是那位离火帝君的目标。 一切威压散去,诸修自被镇压的状态下恢复,蹈焰当机立断,赤光一闪,若流星一般,离开这方乱地。 少时,蹈焰便携着许玄归于重华,破开太虚,落入奉焰山上,直入丙阳殿中,杨缘意兄妹二人早在此等候,此时见着父王归来,急急上前行礼问候。 蹈焰坐于主座之上,吩咐几人落座,这位妖王此时神色轻松不少,沉声道: “老大人和虚道斗法,自益州一路杀至南海,截断三江,行至朱崖,已经将那人收入【天乌巡阳瓶】,以【上阳神火】炼之,一域海水为之煮尽。” “刚刚我有感应,白狐丘和飞廉也已脱身,几家仙道联手,还是未能留下我等。” 下方的杨缘意面有喜色,笑道: “恭喜父王,此番事了,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去。” “正是。” 蹈焰目光一转,却是看向下方的许玄,笑道: “幽度,此次多亏你出力,事情才这般顺遂,先前你断手留令之情,火鸦必不敢忘。” 说着,蹈焰将一幅金色令牌取出,落于许玄手中。 “这令牌本就是你争来的,我扫过一眼,其中有篇五品的神雷功法,你可拿去参详。” 这位妖王此时笑的很是和蔼,喊许玄更是十分亲切,几乎若自家人一般。 “谢过大人。” 许玄此时起身,接过令牌,他感觉上方那位妖王似乎还想说什么,心中不由慌张。 “幽度,你如今修成剑意,突破中期,一路杀出洞天,已经是当世一等的修为,不愧是溟泽龙脉所出。” 许玄鳞甲瞬间发紧,他感觉似乎接下来对方就要话锋一转了。 “你和缘心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这事情就不必拖了。” 杨缘意也在一旁,看着这位幽度龙子,越看越顺眼,以其资质,成就神通几乎是必然,恐怕各家都有忌惮或拉拢之意。 “幽度道友,你如今势头过盛,各家都注意到,【溟云天】又封闭着,紫府不出,仅有旨意传下。” “我【丙日奉焰鸦】一脉是诚心想要护住你,才想如此行事,非是逼迫。” 杨缘意沉声说道,许玄当然明白对方好意,至少在他落入地府后,那位老妖王可是亲自杀入,一扫阴间,只为救自己归来,而那时许玄还未悟出剑意。细细想来,火鸦确实是极讲信义的,至少许玄想了一圈仙道,恐怕没有哪位真人会这般涉险去救自己,只是. 杨缘心站在一旁,看向许玄,赤瞳明亮,浅浅笑着,气若朝华,鬓角的红羽越发莹亮。 “还是待我成就神通,重归溟泽,问过父王旨意再说,届时两族修好,岂不是美事?” 许玄感到头疼不已,先前以要修剑意为由,拒绝这事,如今只好搬出广泽龙王来,暂时拖着。 却见上方的蹈焰妖王只是一笑,自手中缓缓显出一道玄阴法光来,化为一道法旨,直接向许玄涌来。 “这事情不单单是我火鸦的意思,不久前溟泽那边通过洞渊降旨,是那位广泽龙王传来,你可看看。” 法旨展开,文字显化,看得许玄头皮发麻。 “兹闻大夏丙阳一脉,杨纪夏之女缘心,德行出众,天赋过人,吾闻之甚悦,使吾儿幽度择良辰成婚,待到幽度神通,入溟泽可领符节,统南海一域。” 落款为【广泽晦云龙王】,散着浓重的壬水之气,刺激的许玄逆鳞铮铮而鸣。 “原来是父王之旨,可容我仔细看看。” 许玄声音恭敬,却是立刻问及天陀应当如何应对。 “确实是广泽无疑,这话是给我说的,赐婚你先应着。”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许玄却是心中一惊,真要被火鸦留着,还怎么回山门而去。 “怎能答应,人身不要了?” “成就紫府和突破筑基不同,龙身难以同步,需要单独成就。” 天陀声音幽幽,继续说道: “你如今虽然得来《泽雷履龙经》,但你的仙基其实已经和【降雷泽】不同,兼有社震。” “若是继续按照纯正的震雷功法走,恐怕会出问题。” 许玄心中稍沉,他本以为得来功法就可安心突破,但天陀一说,他确实感觉不对。 “那该如何?” 天陀声音中隐含着些兴奋,低低道: “你气海中的【混一无咎玄雷】可分可合,正应你如今这道仙基,我觉得可以让龙身以【降雷泽】突破,人身再以【劫心池】。” “待到紫府,两者归一,说不得你瞬息就可比两神通。” 许玄暗暗思索,但心中却起了疑问,只以心声道: “那我人身的功法去何处寻,社雷的紫府功法,哪里是我能找来的?” “不用你寻,经文会自己找上你。” 天陀的声音诡秘,他缓缓将藏于许玄气海中的那道【溟度仙将】的天箓召来,接着发狠向着白玉天宫周边的清气掷去。 这道天箓当即碎裂,化为一团银白雷光,散着雷道气数,被清气束缚住。 “你如今最大问题,就是龙身所得,人身难用,之后赤云妖灾,清洗蜀国遗脉,突破紫府,这都是大坎。” “所以我要把水搅浑,【涌劫天】破碎,斗枢院的气数落于人间,正是有意培养雷道种子。” “一旦牵扯雷宫,我的手段便可以施展,借着仙碑位格做假成真,只要仙将的职位在,功法自会来寻你。” “至于龙身,借势火鸦,藏身南海,安稳成就紫府剑仙,也算留了后路,有保住山门的机会。” 许玄心神一震,他确实想过这事,洞天所得甚多,但如何用于人身,让他发愁,如今天陀所说,倒是指出明路,那就是扯雷宫的大旗。 “龙身并非真正的分身,不能和人身同时行动,该当如何?” “我自有手段,你先答应火鸦即可,闻幽不显,分身之术少见,但一心二用的法门还是有的。” 上方的蹈焰已经等待许久,只是笑道: “如何,幽度你若是应了,有老大人在,除了金丹,天下无人可伤你,稳稳修至神通,届时就是世间第一等的剑仙。” 许玄深吸一气,若有所思,沉声道: “既然是父王之意,幽度自然愿意,只是我有些事务在外未断,恐怕这婚事需要推迟。” 蹈焰眸光一亮,这位龙子真正同火鸦通婚,意义非凡,甚至有溟泽的旨意,更是难得。 “无妨,这都是小事。” “缘心,先带幽度去【栖鸦库】,将那东西交予他。” 许玄心思稍沉,既然没有神通愿意保住山门,那他就自己做自己的靠山,一位紫府剑仙兼溟泽龙王,是否有资格保下山门? (本章完) 第181章 归去 第181章 归去 行于奉焰山上,许玄心思却渐渐沉了下来,他想起某个在门中等待他的身影,一种愧疚和不安渐渐弥散至心间。 “你是觉得有愧于你那师妹?” 天陀似乎察觉到许玄心绪,低低传音。 “不用你管,这事情还不是你非让我应下的,即使不答应这婚事,火鸦难道还能驱走我?” 许玄心中困惑,还是说来,天陀却只是怪笑一声,继续说道: “并非一回事,广泽的旨意其实是给我看的,你既然借溟泽之名行事,龙庭的因果你当然也要承下,他既然这么说了,想来有考量在。” “你假托龙庭之名许久,这事还是答应为妙,不过假借火鸦势力。” “男女情爱,和所谓神通相比,不值一提,糊弄过去就行,拖到你紫府,还不是想去哪里都可,怎么,天下还有人敢逼迫一位紫府剑仙?” 许玄心思渐沉,他觉得这样不对,仙道应当是自由自在,如今这般利益算计,可有一点仙气,一点真情在? 前方行着的杨缘心忽地回首,迎着日光,神色认真,轻声道: “你是真心所愿?” 许玄看向那张脸来,不知如何去回答,杨缘心眉眼稍垂,低低道: “我自小就明白这些事,并未有什么怨,但既然定下,我必会以真心相待。” “还望幽度莫怪我父兄,他们或许是有些咄咄逼人,但绝无害你之心,若是你真的不愿,我族也必定会保你。” “你如今一身修为皆靠自己,缘心敬服,这事你完全可以自行处断,不管如何我都支持,父兄那边,我会去说情。” 她声音沉稳,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又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意味。 “若是你真有顾虑,只当这婚事是假的,我也会顺着你的意思来,毕竟,你心有所属,也注定有大成就.” 杨缘心低低说出这话,她的自尊几乎要落到地上,眉眼低垂着,身上有些发颤,往日那股明快的神气再也不见。 “没有这回事,这事情个中牵扯,我自然明白,绝不至迁怒于你。” 杨缘心稍稍点头,重又抬首,勉强露出明快的笑来。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只要成就紫府,一切好说,届时便可自行决定这事,主要就是溟泽那边,不知广泽龙王是何意? 很快就行至那【栖鸦库】前,落在奉焰山阵法中心,杨缘意取出阵盘,轻轻一拨,便见下方一座赤色宝库打开,自其中缓缓显出一枚萦着清气的莹白灵丹。 “这是【清灵神一丹】,大夏秘传,金乌嫡系才得享用,「清炁」一道的灵丹,突破紫府时若是服下,能平生三成突破机会。” “此丹炼法已经失传,我族也仅余两枚,一枚是留给我兄长的,一枚便交于你,以成神通。” 许玄接过这灵丹,气海中天陀却只低低道: “清炁灵丹,确实少见,看来火鸦是铁心要让你突破紫府,下了血本。” “你如今已经是筑基中期,大致在二三十年后,就可准备突破紫府,一旦成就,能使的手段便多了。” 许玄并不言语,他接过宝丹,只低低道: “谢过贵族。” 杨缘意眉眼低低,只道: “我族恐怕两三年后就要前往南海,走脱离国,你如今有什么事务,还是尽早处断为妙。” “在外还需小心,若是遇到事情,祭出那根真羽,父王,甚至老大人都会出手。” 许玄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同杨缘心告别,定下再见之时,便御风离去。 只是一出奉焰山,许玄立身云端,便有些心慌,低低问道: “如今有多少人在看我。” “大致十来位紫府正以神通窥视你,你成就剑意,又是妖类,不少仙道恐怕都欲将你尽早除掉,溟泽龙庭名号响亮,但却出不了手,这些真人顾忌的是火鸦。” “怎么走?” 许玄心思一沉,天陀却嘿笑一声,将先前那封广泽龙王书写的法旨召来,玄阴之光涌动,瞬息破开太虚,将许玄拖拽入内。 这里像是太虚,但又有浓重的壬水之光,延伸为道路,嵌合在太虚极深处,同外界隔断开来,无人能窥视。 “这是何地?” 许玄心有疑惑,他隐隐觉得,这地方似乎是某种传送的道路,和溟泽相关。 “【溟泽天路】,由壬水龙君在太虚中开辟,自从溟泽避世,这地方就一直荒芜,你父王可是把穿行此地的权位交予你。” “龙庭加大对你的下注,甚至有意让你接收溟泽在外的遗产。“这是由金丹在太虚中开辟的道路,算是对传送之法的替代,本同整片离国的水系对应。如今缺损的厉害,仅剩漓水一截,恐怕再用几次就会消散,但也能保命。” 天陀声音低沉,继续解释道: “壬水龙君正是自南海登岸,广泽让你前去,恐怕正是有因果在。” “果然是有借有还,龙庭也到了收债之时。” 许玄低低叹道,天陀则催动法旨,使许玄悄无声息的自洛青一处小溪底处显化,为一墨鲤,顺流游至闭关洞府。 重归肉身,许玄轻呼一气,气海中清气未动,一片平静,看来这条天路确实隐蔽。 心念一动,他气海中仙箓有感,似乎隐隐能窥见,无数雷光自太虚之中落下,缓缓向着人世而去,诸多修行雷法之人,渐渐身生气数。 “你先闭关,修行这【大千心观】来,我要尝试伪造雷宫的气数,借仙碑的位格,以假乱真。” 天陀不由分说,显化出一篇法术,并无品级,是某种极为独特的分神修行之法。 许玄细细看过,这法术是古代仙修难忍清修之苦所研出的,原身居于灵地修行,灵识却能分出,神游方外,一心二用。 这不是分身之术,而是以一处灵地为寄托,总而控之,等若将身躯视为傀儡,心神随时可进入其中。 ‘灵地,气海中的天宫是否可行?’ 许玄心思一转,直接尝试将心神寄托于那天宫之上,清气徐来,竟直接勾连上那【太清道境】,他心神如一,无视阻隔,随心变化。 “龙身就在火鸦之处闭关,直到紫府,至于所谓婚事,能拖就拖,不行再看。” 许玄手上戴着那墨玉龙纹镯,稍稍尝试,【混一无咎玄雷】分化,带动仙基,【降雷泽】归于龙身,【劫心池】则依然在原身之中。 心念一动,两道仙基竟能通过那处【太清道境】联系,相隔极远也能交换、融汇,甚至双身同时修炼,他的修行速度要快上不少。 ‘倒是不必担心分化仙基影响实力,随时都能收回,甚至哪一方遇险,完全可以通过【太清道境】将仙基收回。’ 许玄轻舒一气,如今修为已至筑基中期,人身如何突破紫府,也该考虑,一旦准备突破,最短也要五年闭关,长则十年、二十年都有。 在此期间,仙基正处于变化之中,一旦被人破关,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门中应当多培养几名筑基才是,不然到时紫府未出手,几家筑基就先打乱我闭关之事。” 许玄心思一沉,开始点检起自己如今所得来,此番进入涌劫天,所得资粮、灵物和法器极多,但如今想要使出,还需要耗费一番心思。 先是法器,紫府一级的【参羊蕴胎炉】,蕴土一道的,恐怕对法言有用。 至于古法器,三幅宝甲,【地荒】、【霄雨】和【戊光】,南修身上的【金鳷剪】和【地煞塔】,洛舜伏带着的【神律镜】,习明的那柄【金秋】法剑和【堕光天网】。 许玄将这些古法器尽数投入清气之中,借着仙碑震碎分解,化为最为原始的灵物,收获不少,只待重铸。 接下来便是那安仙悔身上的物件,道袍、大弓和金盏,都是极好的古法器,许玄稍稍思索,暂时以清气镇着,并未粉碎,准备通过龙身交易。 对方芥子物中,除了些丹药资粮之类,最为贵重的便是灵火,共有两道筑基级别的真火,许玄心中一喜,这可以喂给炼器的火灵温光,让他直接突破到筑基,炼制法器。 至于对方使出的诸多丁火,许玄却未见,想来是收在气海之中。 还有四枚紫府灵丹,其中的两枚【天青神胎丹】可纯化仙基,最为珍贵。 剩下不少灵物和丹药,许玄尽数收起,这些足够他一路修至紫府,还要盈余不少,若是交予门人暗中服用,应当能尽快催生出不少筑基来。 许玄静下心来,按他预计,龙身一旦过去,就托辞闭关,倒也不必见人。 至于所谓婚事,待到紫府,入了溟泽,想来能见到那位龙王,问个清楚,看看龙庭到底有什么谋划在。 ‘紫府。’ 许玄低低念道,只有成就神通,才有自由,他已经想好,届时就带着宗门前往海外,远离这处是非之地,各家再难监测,他和天陀有的是手段壮大山门。 ‘只有成就紫府,离开众修视线,才能安心动用些隐秘手段。’ ‘甚至,这老妖也会受篆转世,届时.’ 许玄定下心来,专心修行起【大千心观】,这道法术并不能做到所谓分身自生灵智,而是以心神遥控,已经足够,除非出现两边同时生事,不然几乎漏不出破绽。 (本章完) 第182章 伏易 第182章 伏易 天殛山,一年之后,许玄出关。 龙身已沿着【溟泽天路】前往重华,投奔火鸦,这种感觉颇为奇妙,如同隔空操纵木偶一般,心神寄托于【太清道境】之上,随时可以增减对一方的掌控。 自大殿之中的密室走出,他稍稍思索,直奔隔壁峰上的煅正器室。 入内,景阳洪炉散着炽烈的热力,炉火熊熊,火灵自炉中探出半个头来,笑个不停,引得炉中道火忽闪忽闪。 炉子下方则站着一十来岁的男孩,正在说着什么,眼眸明亮,颇显灵气,穿着一身青色上裳,上面细心地绣着百蝠百蝶,栩栩如生。 这两人一是温光,一是承言,见着掌门进来,都有些慌乱,温光身上火光一闪,自炉中走出,赶紧让承言同他一道行礼。 “见过掌门。” 这两人齐声说道,声音中含着稚气。 许玄看向承言,这孩子如今已有十四岁,胎息中期修为,已经完成引导灵气入体,倒是未曾懈怠修行。 他看向两人,颇觉好笑,挥挥手让承言先行离去,这孩子如蒙大赦,走出器室门口时,不忘回头,冲着温光招手。 “你倒是日子过的清闲,承言也来寻你了。” 下方的温光小脸一僵,周身火光一滞,转而立刻上前满脸诚心的祝道: “恭贺掌门功成,修为精进,神通不远,剑意在望。” 说着,这火灵稍稍抬首,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低道: “掌门大人,温光未曾懈怠,是在教授承言炼器之术,我们谈的兴起,故有笑声。” 许玄让其起来,嘴角也是带着诡秘莫测的笑,只道: “温光,我当然知道,这些年你没有偷懒,不是炼器,就是传道,我可都看着眼里,门中离了你不行。” 下方这火灵闻言一怔,脸上火光一闪,颇为感动,忙道: “掌门才是劳苦功高,我日日夜夜都念着掌门的恩情,睡的都不安心。” “你们火灵还要睡觉?” 下方的温光意识到说漏嘴,只好打个哈哈,低低道: “掌门寻我,可是有事?” 许玄不同他计较这些小事,取出一芥子物,交予对方,低低道: “里面有些灵物,我要你炼出三幅宝甲来,要戊土、震雷和煞炁的。” “我的要求都以玉简写着,你细细看过,莫要出什么缺漏,其中灵物足够炼出三件古法器级别的宝甲。” 许玄手估算过中的灵物,足够炼制十件古法器,如果按防护、攻伐和辅助这三种用途来看,他能将三名筑基完全武装起来,不输紫府势力的打手。 “掌门,这是从哪里.” 下方的温光有些疑惑,看向芥子物中的灵物,稍显惊讶。 “秘密。” 许玄轻轻一笑,而后拍了拍温光的肩膀,下方这火灵很是识趣,瞬间就将肩上火焰熄灭,陪着一笑。 “且用些心,三年之内炼成最好。” 下方的温光听得这话,顿觉天都要塌了,他最近过的可都是神仙日子,随手炼些物件,讲讲炼法,剩下的时间都在炉中酣睡,掌门这是看不惯,要收拾自己了? 温光背后渐有火落下,低低笑道: “掌门大人,我还不是筑基,怕是难胜任,这.” “无妨,我早就准备好了。” 许玄脸上笑意更盛,取出两道赤火,是他将自安仙悔处得来的真火投入【赤元解火】,然后由天陀分出的两道筑基丙火来。 如此行事只是为了遮掩,下方的温光见着这两道丙火,脸上一喜,立刻跪倒,高呼道: “谢过掌门大人,温光定然不负所托。” 温光张口一吸,两道赤火瞬间被他摄走,这火灵的修为顿时上涨到筑基中期,然后钻入炉中,携着各色灵物开始熔炼。 “好好干活,日后紫府灵火也给你寻来。” 言毕,许玄就转身离去,准备去看看门中境况。 温光自炉中探出头来,忙不迭地说道: “恭送掌门。” —— 天青峰上,居真殿前,青松如旧。 一青衣男子正在松下抱剑而坐,眼眸闭着,修为已至炼气五重,气势内敛,银色长剑上有莹白之光闪耀,剑元若流水般在剑上变化。 峰上天风浩荡,他拔剑而出,莹白剑元腾起,顺着斩去,将呼啸的狂风分开,青衣未动,面前再无一缕微风。 “不错。”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炼剑,柳行芳闻言,转身看去,见着师父,忙行礼,许玄闭关已有近两年时光,柳行芳多来这株青松下修炼剑道。 “恭贺师父功成出关。” 柳行芳面上显出些喜色来,许玄则是看向那株青松,声音稍显感慨。 “当初你师祖便是在这下面炼剑,然后是我,如今到你了。” 柳行芳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感觉闭关一趟,师父变了,不是修为上的增长,而是某种更为隐蔽的变化,若金石遭煅,终成剑器。 许玄看向这位弟子,颇为满意,取出一芥子物来,低低嘱咐道: “里面的东西你先收下,这几日去天殛山闭关,突破六重。” 这芥子物中正有一道【天丰鼎雷】,是天殛山所产,如今许玄手中还有震、神各两道雷霆,社、霄各一道,这道好解释来历的便交予行芳。其中还有两枚灵丹,都是和【赐礼一陵丹】同一级别的,可增长修为,冲破瓶颈,许玄手头一共有十二枚。 至于剩下的,便是一玉简,记载着三道法术,都是自玄枢道藏中得来的,由天陀修改过、简化过,变了一番模样,大致都在四品,以柳行芳炼气的修为,倒是适合修行。 “师父,行芳不缺资粮,这还是” 柳行芳下意识就要推脱,但许玄却正色道: “却不是白白予你的,自从霄闻离去,望气堂便是你在管着,也算是门中给你嘉奖,好好收着。” “可曾触及剑气境界?” 许玄看向柳行芳手中银白法剑,其上莹白剑元腾灭,似乎要离开剑身。 “偶尔可做到离体激发,斩出一缕剑气来,但不稳定。” 柳行芳稍显愧色,自觉有些让师父失望。 “无妨,有精进就是极好的,门中独你进境最快,修剑最为专心恒久。” “去吧,前去天殛闭关,先突破六重。” 柳行芳领命,当即驾着雷云离去。 许玄感受着气海之中那道【劫法自来】的篆文,其上剑气蓬勃,劫雷滚滚,他自是想将这篆文授予行芳,这名弟子虽是世家出身,但品性、天赋都是一等,是最好的人选。 ‘不知霄闻那边,情况如何?’ 思及刘霄闻,许玄心中感觉某处有些空落落的,不由自主担心起来。 他闭关之时,竟然入梦过一次,梦里是一具白骨骷髅,捧着一对日月纹青玉,声音哀伤,冲着自己说道: “师父,霄闻为你取回来了。” 这梦让许玄险些破功,睁眼之时,背上竟然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让他心绪不宁,好似笼上一层阴云。 所幸遥遥感应篆文,霄闻情况良好,甚至清气显示这名弟子修为已到炼气七重,进境极快。 他心神一定,转瞬化作雷光,向着东密方向而去,此地已经归于大阵防护之中,守青营驻在鱼河野上,众多门人来往,大都是炼气一二重境界。 ‘门中倒是不缺炼气人手了。’ 许玄心念一动,隐匿身形,直直落下,就来到一处山峰上。 一着皂黑衣袍的瘦削男子正站在此处,炼气六重,黄眸微亮,看向东边,似在望着什么。 “恭贺师父出关。” 许法言见着来人,恭声行礼,眼眸低垂。 “巫荒近来如何?” “回禀师父,各部蛮人逐渐统合,共尊那枢蠢所化的【忌飨】巫神,往往以活人祭祀,多为少男少女,野蛮残忍。” “甚至有些部众又来侵扰,这两年共斩近万蛮人,以为震慑,总算消停不少。” 许玄闻言,心中稍沉,枢蠢是条毒蛇,如今就在青巍侧边,还搭上宋氏的船,着实让人有些不安。 “师父,还有一事,当年守在巫荒的穷河巫人来过东密,说是要见你。” “她是筑基后期,但未曾生事,只是说她还会过来,直到你肯见她。” 许法言声音低低,似乎有些忌惮。 “是她。” 许玄想起此人,对方修行的是「血炁」正法,最为重要的,她的半身也为龙蛇之躯,同温思安小时一样,天生的【伏易躯】。 ‘师父留下的化炁之法,正名为【伏易剑炁纪要】,这其中又有何联系。’ “天陀,【伏易躯】是圣人异表,古时是否有半身为龙蛇的圣人?” 许玄以心声问之,他清晰地记得,【玉血天心术】是效仿古代圣人异表,模仿其部分神威,甚至眉心天眼都是蜀地某位真君的传承。 “或许有,但那年代太过古老,甚至修行之法都未确立,难以考证是哪位。” 天陀似乎也有些疑惑,他自然见过许玄轮回之中的景象,沉思少时,继续道: “这巫人你定要接触,说不得能问来【伏易躯】的事,届时也可推测出些局势来。” 许玄轻呼一气,事情涉及师父一家,容不得他不谨慎。 继续同法言谈些事情,许玄便取出一芥子物来,交予这弟子,其中事物同给行芳的相仿,只是将那道雷霆换为各色土德灵物,便沉声道: “这其中事物你收下,去天殛闭关,如今我出关看着局势,你先专心修行。” “以你的资质,再过十来年,恐怕就能触及九重,到时服下丹药,就可准备筑基。” 许玄吩咐完毕,便让这位弟子前去天殛,也去闭关。 他静静立身在东密的山峰顶上,向下看去。 灵远野边界,诸多蛮人的尸首被仔细摆好,堆成一方矮山,青黄变化的蕴土之光流转,不使血气和腐水流出,各色毒虫聚集在这座尸山下,一点点啃噬、分解着。 (本章完) 第183章 血光 第183章 血光 大景原,吴家。 大堂内,吴何存跪伏在地,额上落下一滴滴冷汗,他已是筑基修为,此时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主座上那人。 青石地砖之上,五色毒物缓缓爬行,蜈蚣、檐蛇、鳞虺,玉蟾和虿蝎将吴何存围住,噬咬着他的血肉,甚至要钻入他的脏腑之中,但这人丝毫不敢动,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 吴山禅,这名曾经的吴家主人坐在一旁,看向主座上的人,目光中有些哀求之意,低声道: “用儿,这.” 主座之上是一身着墨青长袍的男子,仪表堂堂,生着一对凤眼,稍稍抬手,自大袖之下露出手腕来,其上尽是若以鸟虫篆写来的黑色咒文。 下方的五色毒物得令,瞬间就将吴何存啃噬殆尽,只余一副白骨,他临死之前只高高喊了一句: “兄长!” “够了,用儿,你回来之后,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你.” 吴山禅怒极,起身欲斥,但那双凤眼看来,下方的五色毒物竟然缓缓锁定了这老人,让他不敢再多言,只得坐下。 “空剑门近况如何?” 吴何用声音幽幽,好似谷中寒风,让下方侍立的几人发颤。 “回禀家主,似乎有些传闻,说是左河默伤重不治,不幸陨落,那位向护法成功突破筑基,孤身护着启家。” 一人上前,俯首恭敬回道。 “良希兰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已经是筑基中期,似乎在服血气,增长的很快。” 吴何用闻言,凤眼稍敛,只笑道: “服了血气,还是不济,事情又做的这般绝,韦言一旦归来,第一个杀她。” 他想了想,挥手屏退众人,甚至是吴山禅也叫一道带走,此地便仅余他一人,下方的五色毒物瞬息被他收入气海。 堂中渐渐暗下来,血光浓重,漫溢于地,渐渐凝聚为一人形,向着上方之人跪倒行礼。 “大人。” “杜羽,你可找到那穷河的踪迹了?” 下方的血影一阵摇动,沉寂少时,才低声道: “她藏得很是隐蔽,仅露面去过那大赤观一次,等我寻去,已然不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杜羽听到上方传来的话,血光凝成的身影发颤,只低低道: “她修的是血炁正法,天生就压我一头,修为也更高,更何况【子母血河】还落到那家手中,我不敢靠的太近。” 吴何用眼神冷漠,五色毒光自主座旁蔓延而下,将杜羽笼罩住,接着冷冷道: “已帮你遮掩,这几日就盯着青巍,她说不定还会现身一趟,若是有踪迹立刻通知我,再办事不力,你可以喂虫了。” “必不负大人所托。” 杜羽颤声回道,瞬息散去血光,隐没不见。 待到杜羽离去,吴何用阂上眼来,闭目养神,身上却有一道咒文冲出,传来一低沉的男子声音: “还是莫要牵扯上大赤观。” “元狰,我欲如何行事,还无需你来指教。” “你忘了【元虿】大巫的吩咐?不要再沾这因果。” “我自然知晓,但我听命的是【折毒】大巫,他另有下令,怎么,你要逾越规矩?” 吴何用稍稍皱眉,却听元狰的声音透过那黑色咒文,继续传来: “何必把事情做绝了?道誓已能解开,再无牵扯。” “你却是想的差了,大人从未想过针对这两家,他所求的是【天辰圭】和【伏易血】,只不过恰好同空剑门和大赤观有牵扯。” 吴何用低低笑道,五色毒光缓缓流转。 “你当初修【幽明蟾】,被大人选中入了蛊池,吞了其余四人,自此走脱,何必还要来这地方,纠缠不清,有什么好处?” 元狰声音中隐含着几分疑惑,吴何用稍稍沉默,转而笑道: “走脱?莫要说笑,在此地死上一遭,才算圆满。” “你!” 元狰还欲再说些什么,吴何用却是挥手将那黑色咒文重新收归,一切沉寂,再无声息。 —— 天殛山,大赤殿中。 柳行芳静静坐于蒲团之上,此地布着各类聚灵、清心的阵法,灵气充裕,更能自峰顶渡来雷元,在此修行,进境极快。 取出师父交予的芥子物,是一青木宝盒,一道紫黑雷光凝为小鼎,自其中涌出,瞬息就落到他气海之中,正是【天丰鼎雷】。 ‘师父竟然将这震雷交予我。’他明白此物价值,震雷灵物稀少,更何况是这等雷霆,更是难寻。 【天丰鼎雷】有禁绝、破法的效用,十分不凡,更是自天殛山顶峰孕育出的,此时勾当上方那片雷泽,引来更多雷元,缓缓淬他的法躯。 稍稍定神,他查看起青木宝盒中的其余事物,一紫玉书简,以及两枚乌色宝丹,以及一柄天青小剑。 柳行芳先行取来这玉简,心神触及,顿时有文字涌入心中,这玉简也随之粉碎。 这玉简之中赫然记载着三道法术,皆是四品,炼体、杀术和遁法皆有,十分全面。 他如今所缺正是法术,《震耀问灵法》中也就记载了一道【大震祈雷光】,剩余时间他都在修行《从明一气剑诀》,门中经文虽多,适合他的却少。 【天威煌灵身】,是神雷一道的炼体之术,社震也能修行,只是效用有些区分。 若是神雷修士练成,举止便带天威,至阳至刚,专镇阴邪,震雷修士去炼,能积蓄雷性,内藏雷光天音,以为护身之用。 【三景剑阵】,这道剑阵同【劫元剑落】相似,但更适合缠斗,三剑齐出,为日月辰三景之位,变化极多。 那柄天青小剑正是【幽泉】,如今师父交予他,配上【盘魄】和【罡音】,正好施展。 【天音遁】,震雷一道的遁法,有减弱束缚,走脱阵法的神妙,动如天音,正好借【天丰鼎雷】修行。 正在参悟,却听及殿外缓步走来一人,正是许法言,两人正好撞见,都有些不自在。 “师兄。” “原来是法言师弟。” 柳行芳应了一声,两人都未曾多言,殿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许法言神色如常,却未曾去那蒲团之上,而是去了殿中的偏室,闭锁起来,两人就此互不相扰。 —— 漓水北岸,莲寺。 原本日夜响彻不停地唱经之声此时停止,金漆玉砌的一座座庙宇黯淡无光,大雄宝殿之中,一老僧正念着经,低垂眉眼。 艳艳红光照耀殿内,黑气升腾变化,为天女、魔头诸相,慈海缓缓抬头,张口一吸,若鲸吞一般,将这些异象尽数吞下。 殿中不知何时来了位老道,须发皆白,全无气势,有些厌恶地看向周边魔气。 “妙算道友,怎么寻到我寺来了,可是真人下令了?” 慈海面上带着慈悲的笑,沉声问道。 “火鸦势大,我长生观要避祸海外,赤云北部便交予莲寺。” 华希鹤,这位长生观的老筑基声音沉重,他明白莲寺拿下赤云的后果,无数凡人恐怕都要遭难,但却是不得不为之。 “我佛慈悲,莲寺必不负所托,安养百姓,与民生息。” 慈海的声音显得空洞,让人疑心在说话的是否还是活人。 “安养,生息?你这寺中,还有几名活人?” 华希鹤嗤笑一声,不欲同这老僧多言,只怕污了双耳,当即身化白气,瞬息离去。 慈海神色如常,向着殿外沉声呼道: “持法。” 自殿外走来一武僧,身上魔气同彩光混合,气势散发,等同筑基,恭敬回道: “主持,可有吩咐?” 慈海额上渐渐生出扭曲螺旋的大角来,散着艳红的欲念之光,他只道: “带着门人,将此地百姓悉数度入【小莲因净土】,助他们早登极乐世界,不受尘世之苦。” 持法脸上显出无边欢喜之意,欢呼道: “善哉,善哉,弟子这就去办,只是这几年战乱不断,凡人散修都走了不少,恐不足数。” “无妨。” 慈海起身,脸上多了和善的笑,只低低道: “南边还有诸多凡人,正遭仙道役使之苦,只待我等度化。” “占回青巍,为慈山师兄报得大仇,这日子不远了。” 言毕,他高声念了句佛号,唱经声同魔音混杂一处,难以分辨。 (本章完) 第184章 风动 第184章 风动 东密远处,紧邻巫荒的一座矮山,山石嵯峨,林木茂密,远在金雷凝聚的天环之外。 溪泉颤颤,横堰山中,一道迷离的血光立身在溪水旁,杜羽自血光中走出。 他身材高硕,眉目含煞,将气息尽数隐蔽,以指轻掂,便将黑白分明的眼珠取出,掷向天上,藏于云中,遥遥观察着东密。 ‘风穷河。’ 杜羽轻念这名字,对方修行的是血炁古法,又有伏易血统在身,不是好相与的。 ‘梁雍同我有怨,在此看着,还真是难熬。’ 忆及这莽夫,他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不过是杀了此人姘头,对方就不依不饶,死死盯着他这么多年。 ‘还有这门派的掌门,叫什么来着,许玄?’ 杜羽忆及先前巫荒攻山一事,多有传闻,说这位观主其实修的乃是社雷一道,才能瞬间斩落穷河。 剑气加上雷法,杜羽极为忌惮,血炁最惧社、神、震三雷,对方只要掌握一点社雷道法,就不是他个血炁魔修能抗衡的。 ‘若是古代正统的魔修来,说不得能抵挡几分。’ 杜羽轻叹,魔道也分高低,像他们这种修血炁的最为低贱,只占个法躯厉害,修行快,好用血气罢了,几乎是人人喊打。 缥缈云气之中,眼珠转动,死死盯着东密方向,只要那巫人现身,他就会立即通知吴家那位,定要拿下。 一阵幽风忽地升起,将云气吹散,杜羽心中稍惊,初以为有人出手,但以灵识感知,只寻常的风动,他便欲收回眼珠,换一处地方看着。 他忽地感觉不对,天光一暗,鬼哭声自脚下传来,幽风平地升起,他好像落入幽冥一般,不在人世。 无数白骨骷髅自地下钻出,将杜羽的法躯禁锢住,他脸色一变,身上血光一盛,就要挣脱,一道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你杀了不少凡人。” 这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杜羽灵识根本感应不到对方位置,一缕剑气忽地激射而来,刺穿他的法躯,重重血光根本抵挡不住。 所幸对方未曾斩向他要害,动用血气,将法躯修复,杜羽转而祭出一柄玉石短刀,上有蛇纹,咒言随之响起,将束缚他的白骨骷髅斩断。 入目皆是黑暗,剑气再来,这次变为两道,斩落在他身后,将他法衣斩的粉碎。 ‘是「闻幽」一道的修士,怎会出现在这处?’ 他心中大骇,失了方位,大人为他种下的【五毒相咒】毫无反应,而身后的剑气却越来越密集,若细雨洒落,杀机越来越盛。 燃烧血气,瞬息远遁,他也不知道飞往何处,但此时不跑,唯有一死。 身后的人似乎止住剑势,杜羽冲破这片浓重的黑暗,血光炸开,终于走脱。 他状态极差,但总算走脱,此时看着熟悉的天光洒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待到站定,看向四周,却见上方金色雷光游走,积蓄为三重天环,死死锁定他的位置,一道黑火自下方冲起,有一粗犷的声音响起: “杜羽,你竟敢来此!” 杜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时他才明白刚刚那人为何放过,原来是要将自己逼到东密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天环神轰阵】已经全面催动,金雷凝聚为神环,至阳至刚,他周身的血光瞬间消散,同时漫天黑灰之火飘来,硝硫气息浓重。 他的法躯寸寸被雷火毁去,最终仅剩上半身,一疤脸汉子狞笑着自下方的营地冲出,一刀挑起杜羽,朗笑道: “你自己来送死,怪不得别人。” 一黄瞳男子却驾着烟沙飞来,只低低道: “梁护法,莫直接打杀了,还要问些事情。” 梁雍自然明白,渊血丹方可还落在这人手中,自然要问出,他祭起【九火浮屠】镇压而下,白鬃狮子怒吼,血光尽数被收入塔中。 黑火涌起,梁雍带着宝塔瞬息向洛青而去,只在天边划过一道火线。 “都打起精神,有人在试探。” 许法言眉头稍皱,看向大景原方向,这魔修好像是自原上来的? —— 天青峰。 许玄静静看着杜羽的半截躯体,眼中雷光攒动,沉声道: “谁派你来的?” 银白雷光涌动,劫罚之意升起,杜羽法躯中涌动的血气顿时停滞,他心中一震,果然是「社雷」,这位许观主不声不响就走上雷宫法统,实在是惊人。 杜羽只觉有天律落下,周身血气被雷光诛灭,化作缕缕青烟升起。 见此情形,许玄将体内劫池威能暂收,目光沉凝,等待下方之人发话。 “回大人,我是自己前来的,没人遣派。” 下方的杜羽颤颤回道,他自然不敢报出吴家那位的名号,一旦被察觉,他就要化为脓水。 许玄曲指一弹,他已经炼化了自种雷渊得来的一道社雷,【定灵劫光】。 他以【劫心池】容纳,便能凝聚天雷,以为劫罚,直接以雷霆削去性命、道行,同安仙悔所使出的丁火焚身之法类似。杜羽上方渐渐有浓重的银白雷光凝聚,好似柄天剑一般,将要落下,直连性命,他的仙基在萎缩、崩解,只得哀求道: “大人可有别的要求,我都可应,唯独这实在是说不得。” “渊血丹的炼法你可记着?” 杜羽见此,忙奉上一赤色书页,低低道: “就在此了,还望大人收下。” 此话一出,许玄将劫光暂时收敛,接过书页,细细看去。 书页上正是【渊血丹】的炼法,此丹主要以同道统的妖类为主药,佐以灵物,在丹中效仿内景天地,可加快玄象形成,性命相合。 “确实是筑基丹的炼法无疑。” 天陀声音传来,算是确定了这丹方为真,现在仅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到底哪家将这血河门余孽藏匿着。 许玄看向一旁的梁雍,对方立刻会意,上前随手一道黑火烧来,斥道: “还不速速说出是何人指使?怎么,你们这些魔修都这般忠心?” 梁雍神色冷厉,他和这杜羽有仇在先,杀意极重。 黑火烧来,杜羽脸色煞白,刚欲开口,面上便有五色毒光显化,整个人化为一滩脓水炸开。 许玄催动银白雷光,心念一动,将这些血秽尽数轰尽。 “是「元毒」一道的手段。” 天陀看出那五色毒光来历,许玄心思一转,瞬间想到天毒山,这家主修便是咒文和毒蛊,但先前对方送来灵丹,已有划清界限之意,如今怎还牵扯上? “可是天毒山的手段?” 许玄以心声低低问道。 “难说,可能这家内部亦有争斗,对你的态度各有不同,有的不欲再纠缠,有的则想一绝后患。” 听及此言,许玄却是想到原上一家来,要问谁同巫人有联系,当是吴家。 ‘恐怕要遣人去看看吴家近来的动向。’ 正当他思索之时,却见一着素白罗裙的女子自大盘方向御风而来,正是温思安,得了许玄送去的丹药,她已是炼气八重境界。 温思安神色稍显急切,落于峰上,只道: “师兄,江北又生变故,莲寺有动作。” “何事?” 许玄眉头一皱,这些事情混在一处,让人不免心烦。 “长生观离了赤云,莲寺度化诸多百姓,凝聚愿力,有数位法师走动,那慈海更是出手,一连将数家门派的筑基打杀。” 温思安面上有些疑虑,显然也不知道这佛寺是如何养出这么多法师来的,要知道先前莲寺可只有慈海有望法师。 “梁护法,你先去东密镇守,以防有人再来。” 梁雍得令,化作一团黑火冲天,向着东边而去。 “我前去查看,你且吩咐门人弟子,防备对方进犯。。” 许玄言毕,同温思安告别,身化雷光,瞬息来到漓水南岸,立身云端,向北看去。 漓水北岸,金色祥云涌动,五彩宝光升腾,已然化为一片佛土。 佛光连绵不断,向北延伸而去,万千黎民正源源不断向着那座大寺行去,一步一叩首,虔诚至极。 许玄气海中仙箓有感,他定睛看去,在那华光之下,正藏伏着艳红的天魔之光,诸多僧人已然是一具空壳,肉身沦为外魔寄身的巢穴。 ‘长生观离去,这就是华原真人的后手?’ 许玄气势逐渐高涨,常人或许惧怕天魔之类,他却是正愁无处去寻,清气积攒,一靠提升修为,二靠的便是诛杀天魔。 ‘不能让对方这般招收信徒,积攒愿力,需要早些处置才是。’ 许玄感应【丹霆】,这柄法剑密布裂纹,先前更是在洞天中显出本相,如今想要动用,恐怕需要重铸一番。 他手上正有徐亦交予的【上殷祀石】,可以炼入,这法剑的品级还能再度提升。 心念一动,他御风前往天殛山,这事还是要使唤温光这火灵来才行。 (本章完) 第185章 族人 第185章 族人 煅正器室内,炉火熊熊。 许玄已将【上殷祀石】投入气海中清气,将这紫府灵石崩碎,化为震雷灵粹,同【丹霆】一道交予温光。 这火灵看见那紫黑的精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掌门,这都要炼入法剑中?” “正是。” 许玄声音低低,想了想,取出三道雷光来,正是【混光悬雷】、【定灵劫雷】和【瑞鸟霆】。 “连带这三道雷霆也一道炼入,做的隐蔽些,莫要使人看出灵物来历。” 下方的温光会意,立即将碎裂的法剑投入炉火之中,召来灵物,缓缓煅烧。 “要多久?” “数日即可完工,掌门这法剑灵性充足,重铸要简单不少。” 自剑身之中,有一雷光化作的大鹏显化,颇有灵性地点了点头,顺从地变化剑身,接纳熔炼好的灵物。 “器灵还有这等神妙?” “这是自然,有些灵性充足的法器,若是损坏,还会自行寻灵物修补。” 温光由炉中赤红的灵火托举着,一边观察着炉中法剑变化,一边解释道: “「闻幽」在时,最顶级的灵器借着阵法,等若紫府,是真正的一族底蕴,如今却只有些古代遗留的灵宝有此神异。” “你这等火灵又如何算?” 许玄有些好奇,温光是神通点化而成,按照他所说,先前应当也是紫府一级,同释教金刚类同。 “我是从属一类,和精怪不同,依托他人境界,若是掌门大人有朝一日紫府,赐下灵火,我便可施展几分神通。” 炉火炽盛,【上殷祀石】所化的震雷精粹悉数融于剑身,随后是三道筑基雷霆,化为紫、白、青三道雷纹显化,北斗随之,然后隐而不见。 许玄已经通过【太清道境】将【降雷泽】收归,龙身此时正在闭关,积蓄法力于气海,并不见人,他倒是可以全力施为。 若是另一边有乱,他可以随时将仙基再度传去,以为应对。 感受着体内仙基的完满状态,他心有所悟,【劫心池】是借剑炁所成,借假修真,正如他的剑炁可经过劫池,分为震社二性,剑意也应有此变。 ‘或许还要在斗法中尝试,才能明悟这等变化。’ 炉火旺盛,一旁还放置着不少灵物,是为甲衣准备的,此时也只是初步炼化,不知要耗费多久。 「戊土」无漏,「煞炁」吞光,这两道的法器用来防护都有妙用,无论谁使,都能发挥出七八成的神妙,至于剩下一「震雷」的宝甲,则是许玄为自己准备。 如今门中法器不愁,仅有一事,那就是丹药。 徐亦交予许玄的【清灵丹法】高至五品,极为难得,现在又得了这【渊血丹】的炼法,想要炼出这筑基丹,最起码也要炼气六重才是。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法言能去修习,他如今也是炼气六重,倒是需要寻个时间同他谈谈。 三日时间过去,许玄就在煅正器室中等候,不时对温光提出些要求,这柄法剑总算出炉。 【丹霆】已经化为苍灰之色,剑锋上隐有紫、白、青三色雷纹,先前的天罡星图已经隐于剑格之上,雷光化作的大鹏藏于剑身中心。 剑上弥散着古老、沧桑之气,这柄法剑的品级一跃到了古法器的级别,甚至许玄有感,若是他突破紫府,以神通蕴养【丹霆】,此剑便能化为一柄灵剑。 他欲收剑离去,却听温光急急喊道: “掌门大人,且慢。” 许玄回首,有些疑惑,只道: “何事?” 这火灵面色显得谄媚,急急自【景阳洪炉】中跃出,一瞬就来到许玄面前,低低道: “掌门大人,我这地方正缺人的,你看能否调几名候火堂的炼气修士过来” “这事你自己去处断即可,习微师兄管人,他要是同意,你随便挑就是。” 温光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见许玄直接化作雷光离去,瞬息不见。 候火堂近来也缺人手,正忙碌着,温光看向周边堆积着的各色甲胚,心中发愁,以他的技艺,练出三副宝甲自是没什么问题,但有人帮忙,总归轻松些。 ‘该怎么把人借来?’ 温光头上灵火变化,在火炉旁踱步许久,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一少年自外走入,眼眸明亮,看向器室中的各色灵物,有些好奇道: “温光,我来寻你了。” 温光看去,似乎拿定了主意,迅速凑上前来,笑道: “承言,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寻你。” 灵火一盛,火焰煅烧金铁的声音遮掩住二人的谈话声。 —— 东密。 黑火熊熊,同血光相持,天上金雷凝聚为神环,三重归一,锁定下方那身披灰袍的人影。 “我要见你们掌门。”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在那宽大的灰袍之下响起,殷赤血光化为天轮,悬于此人身后,边缘有功德之气,化为庆云、景气。 “我们掌门稍后就来,你就在阵法外等着罢。” 梁雍已经催动信物,想来掌门应该已经收到。 ‘装神弄鬼作甚,谁不知道你原貌。’ 梁雍手中端举【九火浮屠】,有些忌惮地看向眼前之人,对方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还真有些难以应付。 上次这穷河过来,梁雍先是笑嘻嘻地喊了句小娘皮,然后就被一剑抽飞,幸好对方未曾强行闯阵,不然那时候许玄闭关,还真有些麻烦。 梁雍就这般同穷河干瞪眼,谁也不让。 天边雷光一闪,剑气蓬勃,许玄化雷落下,背着苍灰法剑,看向正在对峙的二人,沉声道: “梁护法,麻烦你继续看着东密。” 梁雍得令,当即离去,他上次挨那一剑太狠,不愿同这巫人再待着,当下避瘟似的离开。 “穷河道友,你寻我有何事?” 许玄目光沉凝,静静开口,山风呼啸,浑厚的声音自灰袍中传来。 “我能信你吗?” 这巫人的声音稍显犹疑,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没有什么信不信任的,若是互利的好事,我自然会相助。” “你我又无什么交情,还做过一场,何谈什么信任,只是看利益罢了。” 穷河闻言,灰袍微动,依旧是那浑厚的声音。 “好,许观主说的不错,不过看利益罢了。” “到底有何事,可能说清?” 许玄神色如常,他隐约觉得,或许和温思安有关。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人在盯着。” 穷河主动迈入阵法之中,许玄未曾有什么动作,只道: “请。” 天陀已经查看过,对方未曾藏着什么手段,更何况这巫人修行的是「血炁」,虽然是古代的正法,但依旧被雷霆克制。 门中的【天环神轰阵】正是「神雷」大阵,既然她敢进入,那就代表将性命交于许玄手中。 许玄领着穷河一路御风,来到天青峰上,入了居真殿。 两人坐于桌前,许玄看向对方,若是未曾见过她原貌的人,只会当那灰袍下是位壮硕的汉子。 “道友几次寻我,是有何事?” 许玄语气稍沉,眼中雷光闪动,似要看穿对方面目。 穷河低低叹了一声,此时用上了她的本音,显得有些柔弱,她缓缓将笼罩全身的灰袍褪去,露出原本堪称娇小的身形来,几若少女,那张脸甚至还带着些稚气,眼瞳极黑,盘着鬓发。 她穿着条浅红的罗裙,身躯纤瘦,缓缓起身,自裙下伸出的却不是双腿,而是若龙蛇一般的半躯,上面殷赤的鳞片让人想起血玉,散着温润的法光,整体显得矫健而柔美。 “【伏易躯】?” 许玄目光停留在对方那龙蛇半躯之上,果然同温思安小时情况相似,兼有龙蛇之性,若阴阳之间的一线,极为神妙。 “许掌门倒是见识多广,你练过「血炁」古术,可对?” 穷河复又坐下,龙蛇半躯盘起,藏于裙下,她稍稍蹙眉,叹了一气道: “我的变化被许掌门那一剑斩开,如今收不回这龙蛇半身,还望见谅。” “所以穷河道友此来,究竟是有何事?” 许玄听及对方此言,并不搭话,转而问起对方目的来,总不能是就是过来让自己看看这伏易半躯。 穷河深吸一气,此时看向许玄,似乎鼓足勇气,沉声道: “我姓风。” 这话好似天雷一般落在许玄心中,他的灵识迅速运转起来,想起了当日在荡霞峰的遭遇。 ‘风氏、风氏。’ 他低低念着这名字,抬首看向穷河,静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此行过来,是欲寻我的族人,也请许掌门,助我救下巫荒的诸多子民。”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风雷交加,暴雨来的极快,打断了许玄的沉思。 (本章完) 第186章 圣人 第186章 圣人 风雨大作,敲打居真殿门,天色晦暗,日光不显。 穷河的话语萦绕在许玄心上,让他不由在心间升起阴霾,凝眸看向对方,面上古井无波,语气幽幽: “姓风又如何?” 穷河眼眸低垂,风雨自外吹来,让她眉头紧蹙,若在思索,犹疑道: “风姓乃是上古圣皇血裔,玄炁九显,其一便为【伏易】,帝出于震,光同日月。” 闻及此言,许玄体内的仙基【降雷泽】有感,雷光漫卷而上,泽水踊跃,若有大人之足迹,古老沧桑。 他听得清楚,对方谈及玄炁,心中一震,只低低道: “何谓玄炁九显,可能说清楚些?” 穷河未曾想到对方会问及此事,有些疑惑,但还解释道: “上古之时,道统会自行显化,造就生灵,这等存在生而合道,彼时还未有紫府金丹之分,统以神圣称呼。若「真火」大燧,「震雷」雷泽,或是借人血脉而生,或是直接由天地显化。” “【伏易】便为「玄炁」一显,生而知之,兼合阴阳,自大燧弇兹而出,以风为姓。” 殿外风雨又盛,雷声响起,电光奔走,让许玄一时有些沉默。 “既然如此,所谓伏易龙蛇之身,即是那位圣人之象,风姓血统皆有?” “错了。” 穷河缓缓抬首,她的神色庄严而肃穆,脸上尚存的那点稚气散去,语气缅怀而沉重。 “他是圣人,是人,不是所谓仙魔之流,龙蛇变易,阴阳仪就,本应为人族本相,他有兴复人道的大愿,绝不愿造就出所谓另外一种族来。” “若是功成,则人人皆为伏易之躯,何必屈于仙妖魔释之下?”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目光似乎要穿过面前的青石桌面,看向穷河的龙蛇半躯。 “如今人无神异,看来是此事未成?” 穷河头稍稍垂下,声音稍显悲凉,低低道: “正是,也只余些部族的后人,血脉偶有显露,却都不纯正。” “「血炁」被污浊,化为魔道,大人物身死,位置被人窃取,人道从此不兴。” 许玄心有触动,仙基之中,雷光炽盛,紫白交织,化为一片苍茫之景。 “如今离国诸多宗门尚在,妖魔势弱,何来人道不兴?” 穷河听及此言,目光看来,嗤笑一声,沉声道: “修士和凡人,虽然看上去样貌无甚差别,却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两类,远比什么国别、种族、道统的隔阂要深。” “炼气视胎息为奴隶,筑基以炼气为血食,至若紫府,一念变化,法躯自如,男女随心,变作妖物也是寻常。” “伏皇所求,是人道之盛,却不是这般上以下为棋子,下以上为仇寇,凡人低贱若野草,叫仙妖魔释随意蹂躏。” 许玄稍稍思索,只道: “亦有正道,以护佑百姓为己任,却不能一概而论。” 穷河目光中似乎燃起火,声含忿怒,沉声道: “除非人人都可修行,不然仙道就是再善,亦不过是施舍,先前血气不显,用处小些,诸家还愿装一装样子,如今血气日盛,还不是个个都显出原形来。” “血气,有变化?” 许玄低低问道,穷河却是脸色稍变,不欲提及此事,转而道: “你门中正有伏易血脉,巫荒一战时我便有感应,这几年我一直躲着枢蠢,如今才寻到机会,找上你来。”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许玄目光一沉,看向穷河,只听对方低声道: “我要见她,若是可行,若是血脉纯净,我可引其前往祖地,寻来指引。” “另外,先前追随我的三个部落,共计千人,我欲迁来青巍,枢蠢所化【忌飨】最喜人祭,我欲救出这三部之民。” 穷河顿了顿,压抑着怒气,低低道: “迁来之后,可作为你门下治民,我绝不插手。” 许玄闻言,稍稍沉思,只道: “我可以收人,不过要筹划一番,最近江北不平,不能贸然行事。” 穷河目光稍敛,只道个好字,缓缓起身,矫健的龙蛇半身立起,赤鳞熠熠生辉,低声道: “现在,领我去见见她。” 许玄气海之中,天陀的声音响起,这老妖听了许久,此刻终于发话。 “让她们见面罢,躲不过的,早些准备,还能占据先机。” 许玄起身,身后穷河再度将灰袍裹上,两人御风而起,荡开风雨。 不远处的彩云峰上,松柏随风而动,若在呼唤。 —— 明思殿内。温思安静静看着眼前这所谓的族人,心中一点点升起些希冀和忧怖交杂的情绪,殿中燃着冷香,香气渺渺,萦绕不散。 她服了许玄赠予的丹药,一番苦修,此时已是练气八重境界,眉头稍蹙。 师兄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她,她心中若有明悟,似乎要想起什么,却又一无所知。 穷河此时解下灰袍,露出那堪称瘦弱的身躯,赤色的龙蛇之尾盘起,目光复杂地看向温思安,心中有亲近之感,血脉触动,低声道: “她的血脉,被人封住了。” 许玄听及此言,心中了然,他想起轮回中所见,温思安幼时是莹白的龙蛇半身,后来师母不见,这异象也就收敛。 眼下两人却都未曾提及温思安的母亲,许玄自然不会提及,先前在涤心潭边的事情,他还记着,自然不会触及这禁忌。 “既然是古代圣人的血统,可有什么神妙之处?” 许玄低低问道,【玉血天心术】中记载的【伏易躯】并未有详细论述,似乎对斗法有加持。 穷河敛目,低低道: “自然非凡,我血脉不纯,这半身还是修行血炁正法后显化的,已经能加持法躯,等同贵种,修行起来更是进境极快,瓶颈全无。” 温思安和许玄对视一眼,穷河看着极为年轻,几若少女,却已经是筑基后期,若是对方未曾改变容颜,这修行速度确实惊人。 “若是纯血,那就等若古代所称道体,每一处血肉都有天赋神通在。” “既然如此,应当如何解开。” 温思安秀眉一拧,她心中不平,不是为对方所言的血统神妙,而是隐有所感,总觉得她忘了什么,正和此事相关。 “你若是筑基,我以秘法引你前往一处祖地,你得了认可,自能解开。” 穷河声音也有些犹疑,并不确定,她还未见过这等封印之法,言毕,她看向许玄,低低道: “如今可否将我那三部接来,届时枢蠢手下神将会出手阻拦,恐怕还需要许掌门拦着。” “枢蠢不会动手?” 许玄目光稍敛,如今巫荒算是落到宋氏手中,由这巫人管束,对方得来神位,成就金身,恐怕极为接近神通之境。 “他落在太虚的神道之中,虽有机缘,但也难以在现世走动,唯有封神齐全,才能显化。” “如今枢蠢所依仗的乃是手下两名筑基,一妖一人,号称左右神使,得了神力加持,我虽能相争一二,却无把握将人带走。” 穷河低叹一气,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自然不惧对方,但要顾及三部之人,难以护的周全。 “为何寻我?” 许玄心中疑惑,自己如今还是中期,剑意也未显露,对方为何就寻上自己。 穷河看来,沉声道: “你门中行事还算正派,至少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未有什么欺压之事。” “你修的仙基,带有「社雷」之性,这一道统伏原故气,伐坛破庙,劫罚最重,虽然禁绝淫祀之能归于「神雷」,但「社雷」借着古时天律,仍能克制香火神道。”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 「神雷」以杀伐、天威为极点,专灭一切精怪、淫祀,「震雷」按天序运转,生发循环,出于阴阳,最为古老,「社雷」降劫落罚,生灭有度,依律而行,上至天宫群仙,下至人间帝王,无敢不从。 “此事可以答应你,只是.” 许玄目光一沉,低低说道: “我帮你引渡三部之人,之后江北将有战事,我要你帮我护持山门一段时间,只要在阵法内即可,无需出去杀敌。” “是莲寺?” 穷河显然不是消息闭锁之人,早有注意江北的变故。 “正是,长生观离去,赤云北几要化为一片佛土,我门迟早要对上此地,你可想好,还要将人迁来?” 许玄不欲隐瞒什么,直接将其中利弊阐明。 “枢蠢是个阴狠的性子,跟随我的青雀、鱼化和象力三部本有近万之人,他大兴血祭,如今仅余千人。” “迁往别处?别说是你们所谓的蛮子,就是那些寻常百姓,其他仙道可有将其当过人看?” 穷河目中那团火越烧越旺,愤愤道: “只要你把三部之人迁来,我自会助你。” “好,就此立誓。” 许玄同穷河立下天誓,定下时日,按照对方所言,应在来年立春之时动手,届时巫荒当有祭典,看束松懈。 穷河这段时间便留在彩云峰,她似乎有诸多事情想要同温思安谈谈。 殿外风雨渐止,彩云峰上,日光映照而下,半峰上的涤心潭渌波荡漾,倒映着林木。 (本章完) 第187章 破阵 第187章 破阵 已近冬日,银雪飘飘,漓水却未曾冻结,浩浩汤汤,向东而去。 自从许玄出关数月后,莲寺便开始进犯大盘,两家以漓水为战线,僵持不下。 银白劫池高悬天宇之上,喷吐雷光,倾泻剑气,苍灰古朴的法剑悬于雷池之下,浑紫色的雷光涌动显化,混音不断,循环而转,便有风雨淅沥,劫光生灭。 望向北岸,幢幡宝盖,缨络珠翠,祥光瑞霭延伸向大半江水,岸边已经布下阵法,诸多僧人领着度化的凡人、修士,踏着莲,各诵经文,向南而来。 柳行芳立身南岸,看向眼前景象,饶是他是个沉稳的性子,此时也难免怒火中烧。 这些僧人引来的大都是些凡人,混着些胎息、炼气境界的散修,这些人大都皈依释门,被僧众引着渡江而来。 有【天环神轰阵】在,自然不惧对方攻入,但将僧人打杀,那些凡人、小修却仍旧不知后退,念着佛号继续冲阵。 “起阵。” 他冲着身后的门人示意,对方临近南岸,已到了阵法覆盖之下。 金色神雷凝聚为天环轰击而下,漓水震荡,不少凡夫俗子落入涛涛江水之中,顷刻不见,还有的则撞上阵法,被金色神雷轰为齑粉,血肉横飞,令人不忍直视。 天地之间一片腥秽之气,残尸混着污血洒落,男女老幼皆有,几若地狱景象,衬着远处的佛光经声,极为讽刺。 柳行芳服下丹药,功成出关,已是炼气六重境界,他法术有成,炼化【天丰鼎雷】,在炼气一境,已算不凡。 江水涌动,将一僧人之首送上岸来,眉眼紧闭,直落到柳行芳脚下。 这僧首素面净眉,似乎年纪不大,只十余岁,柳行芳看去,不知为何想起了幼时族中的兄弟,心有不忍。 这僧首却忽地睁眼,直直看来,厉声喝道: “外魔!” 随着这喝声响起,周围一切似乎都静止下来,原本萦绕于天上的金色神雷止息,江水不动,众人好似石塑一般。 柳行芳难以走动,只能看着那僧首脸上忿怒、慈悲二相变化,佛音传来。 “此地之人,皆因你而死!” 这声音直接自柳行芳心中响起,似乎要一寸寸占据他的心神。 僧首面上渐有艳红之光升起,魔音同佛唱混合,让柳行芳心中渐渐生出愧怖之意。 “入我门来,可消业障。” 那僧首悬空,和柳行芳面对面,艳红之光涌来,笼罩而下。 “你错了。” 柳行芳目光冷冷,沉声说道: “你们这些秃驴,莫讲什么歪理,人是我下令杀的,但却是因你们而死,先斩你。” 他此言一出,顿觉心神畅快,张口一吐,一道紫色剑光激射而出,将眼前那僧首斩落,一切复归正常,身旁已有几位同门察觉到他的异状,围在一旁。 “扩大阵法,不要让任何东西落到岸上来。” 柳行芳轻呼一气,吩咐下去,目光阴沉地看向北岸,诸多僧人还在驱使凡人、低修渡江,漓水已然化为血色,他将心中最后一点悲悯之情收起,尽数化为凌厉的杀意。 ‘此事需要告诉师父。’ 他心念一起,却见天上那方银白雷池动了,劫光一盛,律文显化,遥遥指向北岸。 一黄袍僧人面色惊惶,容貌正和先前上岸的僧首相似,此时他驾着祥光,瞬息远遁,向着后方退去,再也不敢玩弄手段。 劫雷却跨越江水,直接显化于这僧人头顶,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银白雷光轰击而下,对方护身的祥光、法器尽数崩碎,有金色愿力落下,欲救这僧人。 【丹霆】遥遥一斩,剑气横绝大江,威势还在【天环神轰阵】之上,带着恐怖的劫罚之意,将江面一扫而空。 那黄袍僧人法躯当即被斩的粉碎,魂魄在雷光下化作一缕青烟,自江北的寺庙之中涌来浩瀚如海的金色愿力,同剑气和雷光对上,堪堪持平。 “许施主,别来无恙。” 一老僧着五彩织金锦澜袈裟,由金色愿力托举着上前,看向那方雷池,含笑问候。 回答他的是汹涌而来的剑光,三道雷霆统合一处,紫绛、银白和青蓝雷光汇合,统于剑光之下。 慈海脸色一沉,金色愿力席卷而来,化为手印拍去,同那道浩荡剑光相击,雷霆交缠落下,金色愿力若琉璃一般寸寸碎裂。 自始至终,对方都未现身,那柄法剑就将他斩退。诸多门人欢呼起来,柳行芳看着那道剑光更是心神激荡,手中法剑随之轻鸣。 许玄的身影缓缓自云端显化,【丹霆】归于手中,大鹏、北斗诸象显化,紫雷循环而动,风雨劫光随之。 “慈海,你驱赶这些凡人、小修,妄生杀孽,谈何慈悲?” 他轻抚剑身,看向对方,眼中雷光攒动,语气平平。 金色愿力几若凝为实质,慈海如今已是法师境界,甚至走的极远,看向许玄,笑道: “许施主可过来一叙,同我谈谈佛法。” 这老僧背靠【小莲因净土】,依仗地利,但也不敢走出。 许玄只是一笑,握住【丹霆】,苍灰剑身前指,低低道: “若是过去走一遭,你可止住这些凡人、小修来送死?” 慈海面上渐渐升起诡谲的笑来,眼中艳红之光流转,声音嘶哑,沉声道: “许掌门若是肯来北岸一趟,我自然敬服,当不再让这些信众冲阵。” “好。” 许玄驾驭雷光,瞬息就来到慈海身旁,快到极致,在场的僧众都是面露惊色。 这老僧瞬间暴退,金色愿力将他笼罩而起,向北退去,许玄却是紧紧跟着,笑道: “慈海大师,你不是要谈谈佛法,何必退让?” 这老僧不言,一直退到北岸,金色愿力化为高墙,将许玄拦住,下方的僧众如临大敌,纷纷启动阵法。 五色彩光涌动,经文唱念之声响起,金莲朵朵,自天而降,慈海眉眼低垂,高呼一声: “结阵。” 此地是莲寺主场,众多僧人皆都含着如出一辙的笑意,此时纷纷结阵,同小净土中的愿力相会,气息恐怖。 许玄握紧【丹霆】,轻呼一气,上方的劫池之中雷光涌动,他看向下方的阵法,若是将此摧毁,这帮僧众当能消停些? 慈海似乎看出对方意图,冷笑一声,眼中魔光越发炽盛,头上渐有扭曲、螺旋的欲念大角生出,心中不屑。 此地先是以天魔为基,血气浇筑,又以佛法覆盖,愿力加持在阵法之上,其中更是有三名新晋的法师坐镇,都是在度化赤云北地中得了大功德的。 莫说是眼前这大赤观主,就是几位筑基后期联手,慈海也有自信挡下。 “许施主,你门视凡人和诸修性命如无物,在这漓水边上造下这般杀业,今日便是我度化你之时。” 随着慈海的话语响起,渐渐有血光业火腾起,萦绕在许玄周身,这老僧处心积虑让一众凡人和散修来送死,正是为了这因果。 如今佛光涌来,果然有效,渐渐要将对方镇压而下,慈海脸上不由带起些笑意。 许玄法剑一荡,并未理会身边的血光和业火,凝眸看向下方结阵的僧众,祥光涌来,他挥剑斩灭,上方劫池中雷光不动轰击,同大阵相抗。 慈海未曾直接出手,而是坐镇大阵之中,极为谨慎。 金色愿力再度化为手印拍下,将雷池连同许玄紧紧握住,下方僧人见此都是面有喜色,以为功成拿下对方,慈海却是脸色一变,疾呼道: “退” 这话还未说完,但见那手印渐渐密布裂痕,【丹霆】之上白雷黑火涌动,剑尖挑起一张大符,造化毁灭之意升起,正是【社冥雷火符剑】。 这是雷宫杀伐大术,许玄动用【定灵劫光】和【小冥毒火】,雷火二灾并行,以法剑为轨,自天而落。 白雷黑火轰击而下,径直穿越佛光,诸多僧人上有雷落,内有火焚,当即化为一团灰烬。 【丹霆】最后斩向慈海,这老僧依托着小净土,只是法躯受创,借着愿力瞬息退走。 许玄收剑,此地阵法已破,对方应当不敢再来,只是慈海有【小莲因净土】加持,愿力护身,缩在寺中,还真难对付。 “如何,该怎么处置他?” 许玄以心声问向天陀,这老妖此时怪笑一声,低低道: “你有仙碑遮掩,他算不到,寻个机会,当能斩了。” 许玄了然,这便是他最大的优势,慈海难以掌握自己动向,只要寻到机会,就能斩了此僚。 他看向下方诸多僧众的尸首,隐有天魔之光升起,当下打出数道雷霆,尽数灭去。 气海之中,清气增多,他缓缓体察,似乎觉得又有些妙用生出,亟待显化。 ‘待到穷河那边事了,让她也帮着看护山门,就斩了这妖僧。’ 他以心声低低念着,破开天光,收剑离去。 (本章完) 第188章 复苏 第188章 复苏 东密,灵远野外,已至立春。 山下,千百蛮人井然有序地前行,两侧各有修士维持秩序,并无冲突,仅千余蛮人,对如今的大赤来说并不算多,但因风俗、语言之差,只能将这三部之人暂置于东密一侧的鱼河野。 东密最高峰上,一着皂黑长袍的男子看向下方,黄眸明亮,原本堆积于山外的尸首被各色毒虫啃食分解,残余的叫他以法术尽数化为肥地的养料。 遥遥看向东边,一方银白劫池高悬,上有繁复的律文显化,雷枝电蛇奔走,紫白交织,遮蔽天光。 许法言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南边原上方位,师父同穷河已前往巫荒边界,此时仍需防范别处变故。 他气息沉稳,自从服下师父交予的青色宝丹,闭关如今,已是炼气七重修为,这般进境已远超门中历代,既有他灵根之故,也有灵地、功法和丹药的加持。 如今一算,待到八重之时,再服丹突破,按照师父所言,凝练性根对他来说应当是极为简单,恐怕再过十年左右便可尝试筑基。 东边,漫天黑色咒文夹杂香火金气升腾而起,血光化为神轮同其相击,震荡不停。 ‘开始了。’ 许法言眉眼稍敛,御风而下,加紧输送这些巫人,同时以阵盘催动【天环神轰阵】,金雷凝聚为三重天环,将下方的蛮人和修士尽数护住。 另外一处,高悬天上的那口劫池迅速向下镇压而去,许玄自雷光中走出,紫白雷光交织落下,他拔剑将眼前二人拦住。 眼前正是所谓的左右神使,一者为牛角壮汉,持宣斧,神色凶戾,浑身血气升腾,另是一灰衫老者,踏着碧蓝波涛,端举一枚青色梭子。 这两人此时在香火之力加持下,境界已是筑基巅峰,更有【忌飨】的加持在,双双出手,竟然将穷河击退。 穷河上半身却依旧藏在宽大的灰袍,赤色的龙蛇半躯显露而出,高举那柄赤色巨剑,上有龙蛇刻图,血光隐隐,她御风同许玄站在一处,同眼前二人对峙起来。 “穷河,你——” 那牛角壮汉先行开口,提斧前指,身上筋肉拧结,血气冲激。 “黄夷,你先莫言。” “刘老,这.” 名为黄夷的牛角壮汉还欲再说些什么,周身香火金气一动,他似乎得了指示,不敢再多言,顺服地退下。 一旁的灰衫老者上前,止住一旁的妖物,转而直直看向许玄,目光一瞥,见到那紫白交织的雷光,心中稍惊,只道: “原来是许观主,巫荒如今已是【忌飨】巫神的治所,大离钦点的,仙巫互不相犯,观主为何要助这妖女?” “互不相犯?这些年来巫荒可是一直在向东密派兵,这时又不谈了?” 许玄凝眸看去,渐有细碎的电光生出,枢蠢这等阴险善谋的人就在身旁,还化为神道,实在是让人不安,更何况这些年来对方多有试探东密的意思。 刘老仅是一笑,只低低道: “却不是我家主人下令攻打的,多是些蛮人无知,冲撞仙道。” “至于这三部之民,许观主要带走也无妨,只是需要立誓,就此不再同这妖女有勾连即可。” 许玄缓缓拔出【恒光】,【丹霆】则隐于劫池,冷冷道: “可来试试,若是你等技高一筹,自然是依你的。” “若是不然,尔等若是再遣人试探东密,我便直接斩了。” 刘老的神色一点点冷下来,一旁的黄夷更是神色不善,宣斧上血光几乎要凝为实质。 “请。” 对方祭出青色天梭,许玄法剑直斩,轰击在一处。 另外一边,黄夷已经和穷河缠斗起来,双方都修血炁,剑斧碰撞,各携巨力,以体魄较量,血气翻滚升腾,好似云气一般。 ‘瀚水?’ 许玄随手将对方打来的波涛斩开,那枚青色天梭藏于其中,亦被击飞,转而绕着他旋转起来,碧蓝漩涡升起,渐渐将雷霆和剑光一道淹没。 刘老面上依旧沉稳,他从不轻视敌手,对方当初一剑斩落穷河,分明是借社雷玄妙。 枢蠢化为神道,如今有望气之能,不久前更是传下旨意,说是有雷道气数如雨落,眼前之人所得馈赠极多,恐怕有雷宫传承加身。 此行主要便是试探穷河以及几家仙道,刘老心中稍沉,枢蠢虽然晋升神位,但处境并不算好,需要摸清周边仙道的势力。 先前漓水一战,他遣人打探过,这位许观主一道法术便斩开莲寺的大阵,颇为惊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绝不会大意。 刘老当即一连打出十二道莹白骨符,巫咒显化,同碧蓝之水汇合,接着朗声祷告,以巫语念诵【忌飨】之名,黑色咒文威势更盛,若复苏一般,向着漩涡中心涌去。 碧蓝漩涡逐渐收紧,扭曲撕扯着其中的人形,而后便见上方劫池震动,白雷黑火齐出,以剑身为轨,挑起一张大符,化为黑白剑轮落下。漩涡之中,许玄未曾受什么伤,算准时机,一剑斩开,身化雷光上前,刘老立刻暴退,但【社冥雷火符剑】已经锁定他的位置,哪里能退。 灰衫老者被雷火变化的剑轮斩落,社雷有伐坛破庙之性,香火金气同黑色咒文涌来阻挡,却尽数被斩灭,这刘老气息当即委顿。 许玄驾雷上前,剑光再落,将对方法躯直接斩开,雷光涌动,轰然落下,便见其对方身上黑光涌动,瞬息不见。 一旁的黄夷亦是如此,叫那黑光席卷而走,自空中传来一平和的男子声音: “许观主,好久不见。” 正是枢蠢,此时对方依旧未曾现身,只是以神念回话。 “枢蠢。” 许玄声音低低,眼前之人算计了巫荒和原上诸家,乘着宋氏的风,如今已登入神道。 “我尚有事务在身,便不多扰,自此以后,我会下令让各部不得再来相扰。” 说着,空中的声音顿了顿,笑道: “穷河不是好相与的,你贸然接触,小心招来大祸。” 言毕,黑光涌动,已经将那所谓的左右神使接引离去,天陀的声音却响起。 “南边有人在看你,是元毒一道的,兼合五毒,不似寻常筑基。” 许玄气海之中的篆文已有感应,残缺的【五毒】篆文散着深黑法光,他心思一沉,面色如常,转而看向一旁的穷河。 这女子此时见着事情落定,缓缓揭开灰袍,露出脸来,低低道: “多谢许观主,如今三部迁来,我必信守诺言。” “无妨,你先安顿各部中人,以免起什么冲突。” 许玄言毕,便让穷河前去安顿这三部之人,他化雷离去,落到天殛山大殿之中,思索起江北的事情来。 莲寺是门中大患,对方想攻入赤云南,一定会对上青巍,避无可避,更别论双方结仇极深,许玄可是亲手斩了慈海的师兄。 他先前诛杀不少被天魔占据心神的僧众,气海中清气积攒不少,【太上奉玄书】中的书页隐有松动,但却不是【奉玄剑典】的部分,而是道书更为靠后的篇章,乃是一功法,紫气迷蒙,神霞熠熠,极尊极贵。 按照天陀所说,当是「紫炁」一道的,这道书类似【清阳威灵阁】,是道藏集合,除了【奉玄剑典】,还有传承在。 那处登天的道台似乎也可吸纳清气,涉及上方的【太清道境】,既然称为道境,至少是洞天一级的事物,若是能复苏过来,好处极多。 至于凝聚篆文,除了清气之外,似乎还要些别的事物。 按照许玄估算,【五毒】这道残缺篆文少的是某种类似气数之物,正如先前他攀登天梯,得来雷宫气数,凝聚出【劫法自来】。 ‘是着手复苏【太清道境】,还是翻阅奉玄道藏,将那本「紫炁」功法换来?’ 许玄心思一转,依天陀所说,这功法品阶不低,在南方临近帝都的地界兴盛,周边倒是没有修行这道统的,但如今也无什么合适的人选去修,门中不缺经文,倒是不急。 如今要同莲寺对上,还是早做决断,他心念一动,将近来攒下的清气悉数送入白玉道台。 心神归于气海之中,天陀此时自那血色海中走出,着一身银白道袍,袖上纹着日月辰三景玄纹,显得颇为出尘。 雷泽广袤,劫池高悬,许玄同这老妖同时来到这方白玉道台前。 “你决定好了,先修复这道境?” “正是。” “这不是易事,你要是把清气送入道书,说不得有本六品的「紫炁」仙法。” 天陀声音中有些惋惜,许玄好奇地看向对方,低声问道: “你记忆修为恢复不少,自己修行的功法可记起来了?” “没有。” 这老妖回答的斩金截铁,直接打消许玄从他这里薅功法的念头。 许玄无言,转而看向这座道台,吸纳诸多清气之后,天路凝实,许玄深吸一气,如今可再上去看看,不知又有哪些变化。 他向上走去,天陀竟然也跟随上来,稳稳站住,跟在许玄身后,他沉声道: “一道前去,我要看看上面究竟为何地。” (本章完) 第189章 再入 第189章 再入 天路凝实,自道台直连天宫。 许玄此次带着天陀,心中亦有些紧张,上书【玄一洊合尊位】的仙箓归来,他服饰如常,倒是未曾变化。 天陀似乎也有些犹疑,跟在许玄身后,踏上那天路,他周身渐有金白法光萦绕,这法光许玄曾经见他使过,有初生未发之意,此时道音弥散,将其护持住。 一人一妖缓步登天而行,渐渐走入那天宫之中,入内,一望无际,见不着边界。 前方依旧是那座天门,玄黑匾额散着明光,上面雷火奔行,威势极盛。 “这里已经不在你气海之中了。” 天陀看向那处匾额,见着【太清道境】的名字,脸上露出些疑惑来,低低道: “恐怕是古时某位大人物的道场,却是未曾听闻过。” “这雷火是何物?” 许玄看向匾额之上的赤色雷霆和青紫道火,这定然是紫府一级的事物,和其他倾倒崩塌,空有其形的建筑不同,这雷火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我也不识。” 许玄皱眉,鼓动法力,尝试收取,那雷火有感,竟有落下的迹象,恐怖至极的威压传来,天陀迅速出手,金白法光一扫,将这天门稳固住。 “别试了,这是古人道场,应当心怀敬意才是。” 天陀神色严肃,许玄便也放弃收取那赤雷青火的念头,一人一妖向内而去。 原本的废墟此时修复不少,残砖断瓦不见,最中心的那座大殿依旧立着,上方【观道】二字有玄青之气萦绕,此时殿门却紧闭,未曾开启。 “这是为何?上次来此,便是自这殿中得来【太上奉玄书】,如今却关闭。” 许玄有些疑惑,一旁的天陀凝眸看向这大殿,金白法光涌动,却也察觉不出异样来。 一人一妖只得作罢,继续向后方行去,踏着缥缈云气,不知行了多久,便见一方清池,广至千尺,池前立一白石高台,四周寒露凝结,霜华泄地,太阴之气弥散。 此池周边以素白玉砖围起,上有弯月、桂枝等等,池水澄澈,幽静无波,池水前方的玉砖上有几个古字,散着荧光,为【影娥池】。 池中心正有一月白舟子,许玄看去,心思一动,这舟子同他当初在轮回湖中坐的形制一模一样,让他不由疑惑。 许玄同天陀登台,接连上去,台顶大致能容十来人,刻石为碑,上有【眺蟾台】三字,月华洒落其上,散着莹白之光,清风徐徐,令人心神一静。 石台向池水方向延伸而去,逐渐收紧,堪供一人前行,最前端正好悬于池上。 一登台便有月华洒落,许玄抬首望去,却见天上不知何时升起一轮皓月,月光清幽,照彻此间。 “你往前走,直到能看见池中倒影。” 天陀身影此时在月华下有些模糊,声音低低。 许玄深吸一气,迈步向前,走的很稳,行至前端,远眺明月,此时影入池中,正好同月白舟子相会,若仙人乘舟弄月。 他感觉全身一颤,似乎心神也落到那舟子之上,再度回神,一切如故,仍站在高台前方。 天陀金瞳煌煌,衬着他越发模糊虚幻的身形,好似鬼火一般。 “你的肉身过来了。” 此言一出,许玄瞬间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再内视自身,已经不是灵识的状态,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 “我的真身进来了。” 许玄心思一沉,那现在外面的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凭空消失? 他缓步走回,一旁的天陀却是不言,沉默许久,低低道: “我若是上前,会不会招来我的肉身。” “你的肉身还在?” 许玄闻言一惊,天陀周身金白法光越发炽盛,曼陀罗神纹变化,佛经道音响起,他的身形越发虚幻,似乎要融于月华之中。 “天陀。” 许玄低喝一声,对方如梦初醒,金瞳黯淡几分,低声道: “还不是时候。” 一人一妖走下高台,那轮明月当即不见,许玄感受着肉身,心念一动,取出诸多事物来。 先是一浑黄宝炉,上有草木枯荣,羊怪抱胎之景,正是【参羊蕴土炉】,紫府下品的丹炉,「蕴土」一道,许玄先前苦于无处置放,难以动用,此时却能取出。 “「蕴土」有枯荣二性,和「真火」「震雷」一般,皆是阴阳均平,更有抱胎之象,除了火炼,这丹炉还可以土蕴成丹。”许玄取出那卷【清灵丹法】,他先前尝试过阅读,但只觉极为繁杂,他是不适合修行,门中更是寻了一圈,并无适合炼丹的。 这卷五品丹经中涉及三道紫府灵丹,六道筑基宝丹,以及诸多物性、炼法,难度极高,不是寻常人能研习的。 ‘先前问过法言,他也忙碌,领着符箓和养蛊二道,却是无空研习丹法。’ 许玄稍稍一叹,法言如今也到了炼气后期,该加快修行早日筑基才是,也无多余时间去试着炼丹。 天陀在一旁掂量着丹炉,看了一圈,转而说道: “此地倒是自成秩序,可以在此炼丹,或是修行,都能掩人耳目。” 许玄稍稍感知,这地方灵气还算充裕,大致和天殛山相等,恐怕只是初步复苏过来。 “既然你能入内,其他人是否可行?” “若是你授篆的人,应当也可以进入,但其他人还是莫让知晓了,一旦被人搜魂,绝对守不住这秘密。” 天陀声音严肃,许玄却是想起法言来,霄闻离去,如今身旁就这一个受篆的弟子。 “你先前说此炉对我那弟子有益,如今可以取出动用,可能行事?” 天陀看向那宝炉,沉声道: “当然可行,「蕴土」藏精伏怪,敛骨收魂,羵羊本就自土中生,他又有那道篆文在,你可以直接将他视作一枚宝丹,用土蕴法来炼。” “以此更能生出些羵羊的天赋神通来,还不至于激发他的恶性。” 许玄暗暗记下,他先前拆解那幅【地荒】和【戊光】两幅宝甲,得来的土德灵物可是不少,除去炼器耗费的,大致还剩三道灵土,二蕴一戊,倒是能派上用场。 他身上还有件法器,此时取出,正好细细查看一番。 一燃着缃黄灵火的金盏,正是得自安仙悔之手,对方的法衣和大弓已经交予龙身变卖,这件法器颇为不凡,许玄却不舍得毁去或卖出。 【讹灾金盏】,「丁火」一道的古法器,威力极盛,其中正藏一道【小灾劫火】,当初安仙悔便是以这法器破了许玄的雷泽之术,极为不凡,其中灵火更是能燃烧法力、性命。 “此物应当是灵器退化,正应古代三灾之一,杀力极高。” “若是有人修行丁火,持着这法器,好处不少。”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来,许玄低声道: “门中倒是有丁火功法,但这器物敏感,不能出手,日后等我紫府,再炼入些丁火,重铸一番,倒是能成件神妙的灵器。” “周围诸多建筑还未复原,你多挣来些清气,恐怕还有功用,既然是道场,说不定就有丹器相关的地方,届时恐怕又有玄妙。” 天陀看向四周,有些感慨,也不知此地是遭遇何等变故,如今仅剩一片废墟。 许玄闻言,心有所感,他确实在废墟之中见到疑似丹房器室的所在,若是想要复原,所耗费的清气定是巨量。 “想要积攒清气,一是我和受篆之人提升修为,二便是诛恶伏邪,至少斩杀天魔是算数。” “长生观将赤云北都交予莲寺,我龙身去问过火鸦,对方也不解其意,这其中怕是有些隐情在。” 许玄声音冷冷,转而道: “不论如何,慈海必须死,他一旦身陨,【小莲因净土】无他坐镇,剩余些法师发挥不出全力,这些僧众就是勾结天魔,也兴不起什么浪来。” 他心念一动,同天陀再商议些事情,便一道向着那处天门奔去,向外踏出,瞬息就重回大殿之中。 “你的肉身一直在此,未曾有变。” 天陀的声音随之响起,这老妖沉默少时,忽道: “那【影娥池】恐怕是借了太阴之性,月华照彻,千里与共,正如你那柄【清质】一般,影随人动,无视空间,即可斩落。” “这便是太阴之性,若是修行「宙辰」一道,遇上「太阴」修士,所谓空间变化岂不是全无功用?” 许玄低声感叹,直到如今,他还未曾见过修成阴阳仙基的修士,也不知有什么玄妙。 如今已经确定之后行事,斩杀慈海,而后徐徐攻之,稳步收下江北的地界,期间诛杀天魔,以积攒清气。 ‘只是,还需要寻些防护心神之法,以护佑门人。’ 许玄心思一转,当初他坐镇江北,亲眼见着柳行芳的异状,天魔、释法都能侵扰心神,两者混同,更是防不胜防。 如今门中靠着阵法将僧众直接拦在界外,并不接触,但真要动手,两方交战,还是要考虑这事,炼气一级少有防护心神之法。 殿中灯火照彻,许玄同天陀细细商议起来。 (本章完) 第190章 迁移 第190章 迁移 赤云北地,临近天水,金衣谷。 煞白金气冲激,谷中多为各色金铁锡铜,散布谷底,自泥石之中涌出,金枝铁叶,层层堆叠,若密林一般。 此地是长生观华原真人昔日炼兵之所,常年受庚金之气浸染,已化作一处金德灵地。 赤元北的诸多世家、门派先是遭火鸦部下妖物侵扰,又被释修镇压,势力最盛的几家已经得了风声,早早离了赤云,如今此地已化作释土。 僧众占据各方灵地,度化凡人,积攒愿力,但却未曾攻入长生观的几处灵山、宝地,绕道而行。 金衣谷外,有一武僧在外侍立,手持降魔杵,神色恭敬,低垂眉眼,正是持法,他此时眼中有艳艳红光,气息显露,已是法师境界。 谷中金气一滞,青黑魔气涌动,庚金之光黯淡,金铁锈蚀,化为齑粉。 异象散去,这座谷中灵机尽毁,悉数化为滋养魔气的养料,自谷中缓步走出一青年,容貌威严,着黑虎焰纹宝铠,由五色魔光托举,踏着天风,缓步走至持法之前。 “见过安青大人。” 持法急急上前跪拜行礼,毕恭毕敬,身上艳红的天魔之光格外刺眼。 “你来此有何事?” 这青年丝毫不将持法放在眼中,就由着他跪下答话,眉眼间有些轻蔑之意。 持法声音恭敬,犹疑几分,低低说道: “我寺欲修补净土,恐要南下度化信众,主持遣我来问问大人您的意见。” “南下?” 这青年凝神望去,有些笑意,摇了摇头道: “你们如何行事,和我武家无关,我家奉上令收下长生观的灵山,不插手俗事。” “莲寺要怎么度化百姓,攻打仙道,和我们这些魔修有什么关系?” 持法依旧不敢抬首,眼中红光黯淡不少,饶是他得了主持秘法,功候大进,直破法师,面对眼前之人也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念。 毕竟这位可是天水武家的嫡系,武安青,修行的是正统魔道,像持法这些借势天魔的遇上就要矮一头。 “贵族是天水望姓,又修行的是「殆炁」一道,我寺如今转变法脉,行天魔正法,同贵族道统为一源所出,是本着亲善之意来问这事的.” “一源所出?” 武安青神色一冷,杀意凌冽,右手虚按在持法肩上,青黑魔光化作魔口,煞白金气化作密密麻麻的利齿,瞬息将这法师法躯大半吞下撕咬。 持法根本来不及反抗,哀嚎一声,自左臂至胸膛齐被魔首吞下 逸散的天魔之光尽数被青黑魔口吞噬,连带着持法的大半血气一道被掠走, “尔等这些委身天魔的,也配和我家相提并论,滚吧。” 他声音冷厉,下方的持法仅剩半躯,却还未死,血肉缓缓生出,不敢停留,当即离去。 自他身边青黑魔气之中渐渐显出一女子的身影来,藏身于幽暗煞光中,并不显露容貌。 “何必直接驱走这僧人,当同他问些净土之事才对。” 这女子看向远遁的僧人身影,语气中有些可惜。 “【小莲因净土】的状况是族中大人在看,我等无需插手” 武安青神色稍缓,杀意消散,转而看向身边之人,沉声道: “慈海是个狡猾的,果然察觉出不对来,派人来试探。莲寺的净土已经是一处天魔渡口,等人死足了,便可取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赤云南边,由这帮僧众折腾去,和我等无关。” “长生观留下这烂摊子,赤云北边已经叫和尚折腾个遍,人也度化的差不多了,我们将几处紫府灵地占下,别的俗事就不要插手。” 武家并未直接占据赤云北,而是派出几名筑基,分别占了长生观治下的紫府灵地,至于剩下的地界、百姓,则通通到了莲寺手中。 “【涌劫天】崩颓,雷宫的气数降下不少,族中大人以望气之术看过,青巍那边正有一道极为浑厚的社雷气数,近乎仙将一级。” “莲寺要是南下,正好对上这怀着这气数的人,到时会不会生出变故?” 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含着些忧虑,周边煞光涌动。 “仙将又如何?前些日子北边还有更厉害的,得了大气运,已是筑基巅峰,还不是被真人打杀,身上积攒的雷宫功法、灵物都被人收走。”武安青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反正他家是不会插手莲寺南下一事,赤云南边情况复杂,少有人愿意涉及,武家乃是因同长生观有约才来此驻守。 “莲寺注定要亡,就是慈海真的攻入青巍也活不长久,我等静待【小莲因净土】补全即可。” 这青年周身魔光一盛,转又归于金衣谷中,他身旁的女子却卷着煞光,隐于地脉,向南而去。 —— 漓水南岸,大盘。 五彩祥光同神雷天环遥遥对峙,先前许玄杀入北岸阵法,一举破阵,这帮僧众便再难驱赶凡人、低修过来,一旦冒头,自大盘便有雷光轰来。 岸上更是重新布下诸多小阵,功用不同,连成一片,同【天环神轰阵】相接。 大盘是门中灵药主要产地,春芽堂更是建在此地,如今两边隔江对峙也影响了诸多灵田生产之事。 柳行芳立身云端,坐镇在重重阵法之中。 这些日子对岸多由几位法师借助愿力遥遥施法,五彩祥云化为莲之状,接连轰击而来,其中更是掺杂些艳红魔光。 门中已将守青营迁来,如今这一营中皆为炼气初期,法器都由门中统一配置,皆是炼气下品,此时由柳行芳领着,主持此地阵法,以防备僧众暗中渡江。 ‘天魔。’ 柳行芳低低念及这名字,他对此物亦不了解,但门中已有令传下,莲寺正和天魔有联系,多有操控心神之法。 他取出一张莹白符箓,是【寄灵符】,此符并无什么大的功用,颇为常见,类似魂玉,生效范围有限,只是能传达魂魄情况。 天上雷云汇聚,劫池高悬,其中口莹白的八方古剑缓缓巡动,正是【恒光】,金色神雷凝聚的三重天环将这口劫池纳入其中,这柄法剑已经融于阵法之中。 如今驻守在此的门人皆都持【寄灵符】,将灵识寄托于上方雷池,若是有人心神遭控,便有天雷混同剑气降下,斩去释法和魔气。 看着上方那口雷池,在此驻守的门人皆都振奋,催动阵法,金雷同彩光相击,尽数挡下。 柳行芳持剑而立,他始终注意着岸边动向,对方这般不痛不痒的进攻已经持续数月,似乎在积蓄力量。 对岸攻势忽地一滞,彩光隐没,柳行芳极目远眺,见祥云瑞霭升腾,几位前来冲阵的法师纷纷散开,一座庙宇拔地而起,由五彩莲托举,牵动地脉,震得江水翻腾。 佛光照耀漓水,对岸的三位法师齐齐出手,将这小庙托举向南岸,金色愿力自那座小庙之中不断涌出,【小莲因净土】正藏于庙宇之中。 ‘这群和尚将小净土搬迁来了!’ 柳行芳心中一震,释修的净土是愿力所成,由阵法束缚,介于虚实之间,和洞天自是不能相比,但也不是筑基能轻松应对的。 对方将这净土搬移,落到南岸来,是铁心要攻下青巍,动摇根本,舍了本寺不管。 金色愿力自那座庙宇之中源源不绝传来,佛光一盛,将金雷天环压制住,诸多僧众自岸边现身,此时皆躲藏于金色愿力之下,渡江而来。 “速速传令,释修进犯,先护住岸边阵线。” 他朗声向后传令,同时催动阵盘,将【天环神轰阵】的威能收束于南岸,不同那小净土直接碰撞,勉强将阵线维持住。 诸多声闻境界的僧人已经杀来,佛光同魔气汇聚,冲击岸边。 柳行芳拔出【盘魄】,银色长剑一荡,一连架住数名僧众打来的彩光,他张口一吐,青紫二色的剑丸激射而出,将面前诸多释修的头颅斩下。 心念一动,三柄法剑并列身前,成日月辰三景之位,交斩而下,变幻莫测,是【三景剑阵】,三剑齐出,剑元蓬勃,一时无人能近身。 他抬首望去,见白水黑火横空,同诸多彩光缠斗一处。 ‘梁护法和樊供奉出手了。’ 柳行芳心中渐定,门中两位筑基出手,借着阵法护持,倒是能暂时抵住对方攻势。 天上那口雷池之中不断有雷霆和剑光洒落,遥遥通过【寄灵符】护持住在场修士的心智,许玄至今仍未现身,慈海亦是如此,两方都未有动,互相试探。 大盘之上,阵法中心,许玄遥遥看向那座小庙,他能感觉到,慈海就在其中。 许玄轻抚【丹霆】,转而看向江边局势,三名法师围住梁雍和樊青竹,两方缠斗正紧,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那座小庙之中,缓缓有一老僧走出,手持锡杖,踏着五色莲,正是慈海。 许玄随之起身,锁定对方,拔剑而出,将自身气机尽数遮蔽,藏匿阵法之中,身化一道细碎雷光,他要一击建功,直接斩了对方,绝不给这老僧重归净土之机。 (本章完) 第191章 净土 第191章 净土 漓水之上,一古老的庙宇横空,金色愿力镇压而下,护持诸多僧众,向南压去。 慈海立身庙宇前方,【小莲因净土】已经被他搬迁至此,将对岸的阵法反压回去,神雷天环渐渐被彩光消磨,僧众同修士杀作一团。 他极为谨慎,此时走出庙宇也始终待在小净土覆盖之下,同其中积蓄的愿力相连,警惕地寻找着那人的位置。 ‘在何处?’ 许玄的身影始终未曾现身,仅有那口雷池显化于云端,雷霆剑光洒落,斩杀僧众,震慑心神。 他先前得了持法传来的消息,明白武家的意思,便不再犹疑,直接舍弃本寺,将净土搬迁于北岸地界,以攻入青巍。 这座小净土如今已逐渐补全,逐渐形成一处通道。 慈海心中冷冷,只要将这尊魔性自太虚深处接引而来,他进可继续修行,借天魔之力度化众修,以成金刚,退可身化魔躯,彻底化为魔性从属,投身太虚之中。 ‘长生观说是将赤云北边交予我,却是将我寺一道卖于天水的武家。’ ‘接引天魔的法门也是长生观授予的,想来就是为此,白白给武家做嫁衣。’ 他当初本想占下那几座灵山,却被武家筑基所拦,对方有真人坐镇,这老僧不敢造次,心中却有猜测,毕竟武家修行的道统他可是有些了解。 武家祖上助大离建国有功,得封王位,甚至进驻【天水福地】,荣极一时,修行的乃是正统魔道,「殆炁」。 此道有魔考登真之法,而天魔正是「殆炁」所言的十魔之首,如今一想,恐怕寺中早就被定下,由长生观交于武家,对方看重的正是【小莲因净土】。 ‘时不待我。’ 按他的心思,当是按部就班,待到小净土补全,威能更盛再来攻打青巍,如今却是等不得了,只有尽快行事,才能自保。 慈海向远处看去,青巍七山之中,凡人、修士众多,若是能一道度化皈依,当能补全小净土,届时无论是投魔还是修释,他都有退路在。 他轻喝一声,便有艳红天魔之光涌动,混同金色愿力照耀而去,将对方大阵死死镇压住,下方的诸多僧众再无阵法阻挡,气势更盛,不顾死伤地冲杀起来。 下方阵线,梁雍手持浮屠骨塔,黑灰之火化为白鬃狮子,扑咬前去,眼前三名法师皆是初期修为,有上方愿力加持,法力几乎无耗尽之时,伤势更是转瞬即好,颇为难缠。 ‘哪里来的这么多法师,这破寺是攒了多少愿力!’ 梁雍心中怒骂,身旁樊青竹祭出宝瓶,不断为他疗伤,同时尽力阻隔那愿力。 黑灰之火不断炸开,梁雍手持金环兽首宝刀,这柄法刀他交予门中重铸,已经是筑基下品的法器,此时使来,刀光若匹炼一般,不断斩出,将面前三名法师击退。 这三名法师皆着淡黄僧衣,领头的正是持法,此时伤势已然恢复,眼神冷厉,手持降魔杵,堪堪抵住对方攻势。 他们三人结阵,浑身肌肤泛起铜色,佛唱之声不断,将梁雍和樊青竹围住,五彩莲自天而落,就要将二人镇压。 梁雍脸上疤痕狰狞,高举骨塔,同五彩莲相击,当下轻叱一声,摇身一变,足有二人之高,赤发鬼面,肌肤青黑,两条火蛇缠腰。 正是【怒非观】这仙基的变化,效法古代大阿修罗之相,他此时气力再涨,法躯强横至极,直接同三尊铜人搏杀一处。 一旁的樊青竹会意,当即高悬宝瓶,暖流横空,迷蒙的白光将此地遮掩,是【疑胎迷神光】。 化水是未发、澄澈之水,亦有新生之兆,含胎中迷茫之气,此时樊青竹祭出这法光,能暂时遏制这愿力,让梁雍放手施为。 “阿修罗。” 持法轻喝一声,他看出对方来历,正是须弥八部之一的修罗,亦称非天。古代这一支曾出过「至火」的大人物,同东海【混元殿】一脉区分,是世间至火两道法统之一。 梁雍此时正如凶神一般,一手持塔,一手挥刀,瞬息就将一化为铜人的法师斩飞,腰旁两条火蛇腾起,噬咬不停。 “施主,你同我佛门有缘,还不皈依。” 持法立刻收拢阵法,同身旁二人齐齐呵斥,佛音高响,混杂着天魔法光,这三人此刻都动用起震慑心神的手段来,正是欺梁雍心神防护之弱。 “什么狗屁。” 梁雍怒斥一声,却被对方唱声一震,魔气眼看就要涌入他心窍,一旁的樊青竹当即催动宝瓶,迷蒙白光照落,将二人包裹起来,若子在胎,不受尘扰。 梁雍此时醒转,面上怒气更盛,高举【九火浮屠】,黑灰和青色二火交织而出,正是【矾伏火】和【相妒火】,一枚散着硝硫气息的黑色丹丸随之而出,增长威势。便见道道黑灰火焰炸开,震得眼前三人法躯隐有崩碎迹象,接着青色火焰阴燃而起,落入对方伤处,幽幽燃着。 梁雍暴喝一声,再度持刀上前,上方的愿力却再度一盛,若金色天河落下,瞬息将下方三人伤势修复,对方气势更盛一筹,结阵围困,再度拦住梁雍。 上方的慈海看不下去了,持法三人是靠愿力加持、天魔秘法才登上法师之位的,虽然有不少神妙在,但面对梁雍这等筑基,还是有些吃力。 慈海只得再走出一些,不断将金色愿力加持而去,同时密切注意着周围情况,若是对方有动作,当即就遁回庙宇之中。 ‘还不出手?’ 他心有疑惑,对方比他想的还要沉得住气,这老僧心一横,加大愿力加持,下方僧众气势再度一涨,渐渐要冲破阵法,杀入大盘之中。 释修本就善算,他还兼修不少天魔秘法,更别论接纳赤云北边的凡人、修士,愿力和魔气加持之下,他已是法师后期境界。 以他的直觉,对方若是有杀意,应当立刻能感知到才对,如今却是一无所察,让他不免有些忧虑。 金色愿力以这间庙宇为中心,散布开来,将漓水映的金灿,下方的三重神雷天环渐渐崩碎,终于,最后一道天环消散,这座筑基大阵终究是抵挡不住整座小净土的压力。 下方僧众欢呼起来,慈海脸上更是显出喜色,正要下令,却觉肌肤生寒,同身后庙宇的联系断开,往日时时刻刻加持在身边的金色愿力消散。 一道积蓄已久的剑光斩来,剑炁弥散,斩灭无形,苍灰古朴的法剑破开云气,许玄面色沉稳,剑上白雷黑火炽盛,挑起大符,化为黑白剑轮,正是【社冥雷火符剑】。 慈海大骇,持锡杖抵挡,同时面前有一五色莲台显化,彩光涌动,死死抵住那剑轮。 他见识过许玄这道法术的厉害,自然会防备,早早备好寺中秘宝,就为此时,莲台同锡杖一道显威,暂时阻住那黑白剑轮,却也一寸寸崩碎开来。 许玄松手,【丹霆】上雷光化作大鹏,剑灵携着黑白剑轮继续扑杀,他伸手向北,【恒光】瞬息而至,整个人气息一盛,动用【泽龙体】,统合气血法力,此时直逼筑基后期。 慈海此时还苦于应付那黑白剑轮,转眼见许玄又持剑杀来,心中大骇,根本不欲缠斗,直接向那庙宇之中奔去。 许玄剑炁喷薄,将涌来的金色愿力斩断,此时若是不斩了这老僧,等他重新进入庙中,正如王八缩壳,十分难杀。 他心念一动,银白雷池自上方显化,【丹霆】炼入社、震、霄三雷,但许玄劫池之中可还是有另外三道雷霆藏着,【阳煞罡雷】、【阴魂泯霆】和【正音鸣雷】,分为神、霄、震三道。 此时三雷齐落,困住慈海,让他不得进入那庙宇之中。 【阳煞罡雷】至阳至刚,专毁坚石、金铁,【阴魂泯雷】则得了霄雷落魂之性,一动就动摇神魂,【正音鸣雷】则携隆隆天音,将另外两道雷霆卷积而下,使得慈海无处可避。 上方黑白剑轮斩破莲台,锁定慈海之首,许玄则以【恒光】直斩,接着【镜返】的神妙,两道剑炁自相反位置斩出,三剑齐出,共发杀机,上方劫池则将慈海死死锁定。 【劫元剑落】,正是当初许玄悟出的剑招,此时施展,配合那黑白剑轮,威势无匹。 雷火相冲,剑气滚滚,金色愿力被一扫而空,浩荡江水翻滚不停,甚至断流一瞬,下方的僧人和修士都被这剑威惊到,不由自主停战,向上看去。 慈海此时大半身躯已经被雷火毁去,化为飞灰,许玄的剑光贯穿对方三处要害,这老僧当即死的不能再死,剑炁洒落,将对方身躯彻底斩灭,许玄才放心。 仙箓上诛恶伏邪一项的功绩不断上涨,清气接连不断涌出,让许玄身心舒畅,这一次诛魔,攒下的清气比先前积攒的总和还要多! 他转身看向下方,正欲将这些僧众尽数诛杀,却见那座庙宇剧烈地动摇起来,艳红的天魔之光将金色愿力悉数浸染。 慈海已经化为飞灰的身躯自这魔光中重现,头上有螺旋扭曲的艳红欲角,这老僧神色阴戾,身上再无一点佛气,已经彻底转化为天魔之属。 这老僧身上僧袍一变,化为黑色华服,样貌渐渐变得年轻,下方的僧众身上魔气越发炽盛,开始生出狰狞的魔相来,甚至直接啃噬起血肉,漓水顿时让染得血红一片。 “今日起,莲寺更名为元魔教,我为教主。” 他声音冷厉,看向许玄,魔气滚滚。 “他彻底转为天魔从属,舍弃释道,修为增长极多,几乎到法师境界的极限,但小净土的愿力却是无法再动用。” 天陀的声音低低传来,许玄面上古井无波,召来【丹霆】,既然对方还是法师,那他就能斩了,这件事确凿无疑。 气海之中,清气自发涌动,直奔【洞化剑匣】,黑白二气流转,那道雄浑高远的剑意在剑匣之中似乎有变化,震颤不断。 许玄上顶雷池,拔剑而起,慈海怒喝一声,踏着滚滚魔云,直直杀来。 天日无光,江水翻涌,剑光同魔云汇合,轰鸣不断。 (本章完) 第192章 剑起 第192章 剑起 大江截流,剑光辟开滚滚魔云,将慈海斩的倒飞而出。 艳红魔气喷涌,金色愿力似积雪消融般散去,金漆玉砌的小庙收敛华光,一寸寸崩塌,粲然的金色碎片落入滚滚艳红魔云,以慈海为中心,魔气化为一燃着熊熊业火的红莲,这老僧立身其上。 慈海头上扭曲的螺旋欲角越发狰狞,他脸上尽是悲悯之色,坐于莲台上,张口诵经,魔音袭来,笼罩整片战场,下方不少修士都面露痛苦之色。 许玄催动天鼓,轻弹丹霆,雷音混同剑鸣响起,将对方魔音尽数挡下,接着剑上白雷黑火再度炽盛,挑起那张行令大符,黑白剑轮斩出,炽烈的雷火之气烧去无数江水,一时白气腾腾。 慈海结印而挡,天魔之光自他心窍处不断涌出,似无穷尽,黑白剑轮却一往无前,雷火轰轰,将魔气尽数粉碎,慈海以红莲护住己身,同【社冥雷火符剑】相持起来。 许玄一手持剑,一手向上托去,那方银白雷池渐渐缩小,落入他手中,池上各色雷灵,条条律文似要复苏一般,光华璀璨,他以左掌虚托此池,然后,直接反手狠狠拍在慈海头顶。 数以百计的雷霆轰击而下,业火红莲震荡不停,自莲瓣之上有诸多男女痛苦的面容显化,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江上,红莲光芒一散,无数魂魄化为光雨。 慈海暴喝一声,自心窍处祭出一面深黑幡子,幡为三角,边缘为灰白之色,下有六尾,此物一出,魔光大盛,化为诸多魔头天女之象,将黑白剑轮与雷池轰击挡下。 许玄收剑,丹霆和恒光若游鱼一般绕着他缓缓巡回而动,他端举那口仙基显化的银白雷池,杀意极盛。 “如何,许施主,刚刚你一击便轰灭北边数千人的性命,这可不是正道所为。” 慈海的此时已经恢复年轻样貌,是一身材高大的汉子,面上笑意极盛。 “赤云北边的凡人性命都系于我身,你动手之前,还是先掂量下为好。” 许玄面色如常,神情未有什么变化,握住丹霆,恒光则归于雷池之中,总领诸雷,他的气势反而越来越盛,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黑白剑轮再度斩下,造化和毁灭一体轮转的气息生灭,慈海脸色一变,红莲绽放,黑幡中万魂齐嚎,魔光照射,堪堪将这剑轮挡下,但他气息却是委顿一分。 “你真敢动手?算什么正道!” 慈海声音低沉,以那朵业火红莲牢牢护住自身,再也不敢托大。 许玄握住丹霆,手捻大符,轻抚剑身,白雷黑火炽盛,他眉眼一挑,只道: “慈海道友莫要误会,我当然是正道,只是先是青巍的正道,我要最先负责的,是我的门人,我的百姓。” “待我斩了你,再将那些魂魄释放,除魔卫道,怎不算正道?” 他轻笑一声,【社冥雷火符剑】再度斩出,天上雷火轰然降下,黑白剑轮几乎凝为实质,剑灵有感,自行运转。 许玄身化电光,瞬息就来到慈海面前,他高举雷池,并无什么法术、招式,以纯粹的暴力狠狠镇压而下,劫罚之意弥散而下。 红莲寸寸破碎,慈海举幡抵挡黑白剑轮,看着许玄拍下的雷池,脸色大变。 雷池之中,阳煞罡雷,阴魂泯雷汇合,化为日月之形,以正音鸣雷所化的紫色星河为线,正是当初【涌劫天】的天象,三景定位,死死锁定对方。 慈海此时脸色一沉,将那黑幡彻底催动,万千生灵的魂魄显化而出,同万千魔光汇聚一处,凝练为一副甲衣。 “你真要弃江北百姓性命于不顾,速速停手,我——” “此时此刻,你莫不是在说笑?” 许玄并不理会,似乎毫无顾忌一般,雷池压下,就要将对方彻底镇压轰杀,慈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这般毫无忌惮,说杀就杀,心中大骇。 “【五离怖畏印】” 慈海不敢赌,轻喝一声,凝练魔光,瞬间结出五道印法,五大怖畏齐齐显化,变为五尊魔头,各施手段,抵挡那口雷池,同时魔音一盛,冲击对方心神。 清气流转,许玄直接无视,接着雷池中三雷徐徐运转,交替轰击而下,【玉血心】和【泽龙体】一道动用,气力飙升,就这么举着那方银白雷池,毫无章法,狠狠轰击。 慈海被轰的苦不堪言,魔光所化五尊魔头逐渐消散,他还要分心控制一旁的黑幡,去挡住苍灰法剑所化黑白剑轮,根本抽不出手来。 ‘这法剑哪里来的器灵!’ 慈海心中大恨,一旁的丹霆却是自行控制,黑白剑轮再度斩来,雷光化作的大鹏不时显化,紫色眼瞳中竟然有些鄙夷之色,直直看向这老僧。 五尊怖畏魔头很快就在许玄雷池下湮灭,慈海脸上显出拼命之色,身上业火熊熊而燃,煅烧魂魄凝成的黑色甲衣。 “来!” 慈海暴喝一声,他已将江北无数凡人、修士的魂魄凝聚于身上,魔光汹汹,双手上托,似撑天一般,抵挡住那雷池。 眼看雷光就要轰击而下,将无数魂魄粉碎,许玄却是丝毫不停,然后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前一刻,雷池之中,瞬息有一柄莹白法剑显化,其上金日煌煌,云纹流转,八方剑身若明镜。 许玄行动极快,雷池直接散去,让慈海扑个空,【恒光】上剑炁凝聚,直直斩下,以极为高妙的手段将这老僧身上披着的魂魄之甲解开,不伤凡人性命分毫。 然后凌厉至极的剑炁涌动,斩灭无形,将魔气截断,【镜返】的神妙运转,两道位置剑炁分别涌入慈海眉心和心窍,当即将他的血肉搅得粉碎。 丹霆此时会意,将那副黑幡死死制住,不使慈海召回,许玄一手持剑,死死钉住对方法躯,另一手已经召来雷池,极为璀璨的雷光爆发,直接轰在对方灵台。 慈海的气息一寸寸委顿下去,性灵之光一寸寸消散,许玄依旧未曾大意,法剑仍钉死对方,接着他轻叱一声,舌尖好似春雷炸响,慈海的法躯和魂魄便一寸寸龟裂,好似瓷器一般化为碎片。恒光归于气海,丹霆化为通体玄黑的鹏鸟,首上有紫、白、青三道雷纹,落于许玄肩上,颇为得意的鸣叫起来。 清气徐徐涌入,许玄通体舒泰,他轻抚鹏羽,上前一步,正要将这些魂魄尽数释放,却见魔气再度一盛,太虚洞开一线。 【小莲因净土】此时显化,半数延伸而出,同滚滚魔气相接,半数在太虚之中,内藏诸多法师的遗骸,其中精粹不见,似乎被什么东西蚀空。 慈海的身形再度自那魔气之中显化而出,他的样貌越发不近人,渐渐生出蹄爪,毛羽等等,欲念大角似乎又长了一圈,气息更盛,已经到了法师的极限。 “多谢许道友兵解之恩。” 慈海面上笑意极盛,带着些嘲弄之意,身旁业火再度燃起,召来那副黑幡,魔云滚滚,将四周一切都围住。 他主动杀来,挥幡砸下,万千魂灵随之哀嚎,艳红天魔法光直刺人目,攻势一重接一重,法力似无穷尽,将许玄震得倒退。 许玄面色一沉,挥剑架开,对方肆无忌惮的使役这些凡人的魂魄,他不得不顾忌。 “果然,你先前那副姿态都是装的,你还是顾忌这些凡人!” 慈海放声大笑,挥动黑幡,以魂灵作为攻伐手段,就是要让对方顾忌,同时催动业火烧来,反倒压住许玄一头。 下方的战场局势再度一变,诸多僧众身上魔气炽盛,许玄此时顾不得护佑这些弟子心神,有不少人为魔气所侵,失了神智,甚至倒戈杀向同门。 洛青方位,忽有血光冲天而起,赤火冲激,同五彩毒光冲激,乱作一团,甚至那尊【地轴负山鼎】也被祭出,艮土宝光巡天,同诸多毒物相持。 许玄心中一沉,他让穷河、师妹等人坐镇山门,怕的就是那元毒气息,对方果然未错过这时机,趁门中空虚杀来。 这还是许玄任掌门以来,门中第一次被攻破,心中难免一沉,一旁的慈海脸上笑意却是越发炽盛,艳红业火凝聚为一柄戒刀,他一手持幡,以万千魂魄护持自身,一手持刀,业火烧来,不断打的许玄后退。 “他同太虚中的魔性勾连上了,以小净土为通道,几乎可以无限制的重塑魔躯!” 天陀的声音自心中传来,许玄了然,看向慈海,对方法躯似乎正通过太虚联系着某种事物,法力没有穷尽,就是将其斩杀,对方也能再度归来。 下方的战场局势越发不好,接连有门人沦为魔道,许玄挥剑斩下,剑光同雷霆掠过江畔,暂时止住魔气,让众人神思恢复清明。 慈海怎会放过这时机,当即持业火戒刀劈斩而下,滚滚魔气加持其上,直斩入许玄右肩,将其上血肉焚尽,露出森森白骨来。 “待你身死,我自会度化你门人,都为我教中奴隶!” 慈海暴喝,魔躯膨胀,巨力落下,就要将眼前之人劈成两半。 许玄右手挥剑,将下方的魔气荡尽,左手上雷光攒动,死死握住对方的业火戒刀,手上血肉被焚为飞灰,仅余白骨。 慈海脸上笑意越发炽盛,一边催动魔气涌入下方战场,逼迫许玄分神,一边以业火焚烧对方法躯,先前许玄还是伤及不少魂魄,自有业障在,有这因果,业火威能几乎翻倍。 眼前之人低垂着头,气息渐渐委顿,慈海笑的万分狰狞,自嘴一线,齐齐裂开,露出其中层层叠叠的佛牙,他张口巨口,就要将对方头颅吞下,只有活吃眼前之人,他才觉舒坦。 “够了。” 戒刀下的人轻喝一声,猛地发力,左臂上雷光冲涌,爆发巨力,同时法剑上斩,将那戒刀震开。 许玄的左臂之上,业火一寸寸熊熊燃烧起来,杀害赤云北地凡人的因果落在身上,这火几乎无法扑灭,将他的左臂血肉齐齐焚为飞灰,仅余白骨。 慈海丝毫不惧,脸上带着嘲弄的笑,缓缓挥动手中【万魂幡】,魂灵的哀嚎随之响起,另一边手中业火戒刀则火光越发猛烈。 若是对方心存忌惮,不愿伤人,那便只有防守的份,若是狠下心来,直接不顾这些凡人魂魄,那就沾上因果业障,慈海手中的业火便威能直线上升。 “许道友今日可以去死了。” 慈海笑声传遍战场,带着滚滚魔云,让人心中发寒。 许玄神色如常,只是看向洛青方向,默默感受魂玉,所幸那边情况还好,暂时顶住。 他闭上双眼,握住丹霆,法剑前指,化为白骨的左手端举雷池,白耀雷光一点点升起。 某种极为摄人的气机锁定了慈海,他周身魔光竟然萎缩起来,这老僧只觉性命震颤,好似置身天牢、铡台之下,脖颈处显出一细细的血线。 “慈海,按律当诛。” 许玄睁眼,瞳孔化为粹然的银白之色,气海之中诛魔所得的清气尽数归于【洞化剑匣】,黑白二气轮转变化,丹霆之上,若天律降下,仙魔俯首的劫罚之意生出。 这方天地彻底被封锁起来,银白雷光条条垂落,慈海感到他和魔性的联系一点点衰弱,眼前之人好似有万丈之高,让他不敢直视。 许玄执剑,银白的眼瞳中再无一点感情,无喜无悲,【洞化剑匣】之中,渐渐有剑意之名显化而出。 【上玄阴阳混劫剑】。 (本章完) 第193章 仙铡 第193章 仙铡 漓水之上,白雷道道,彻底将此地封锁。 许玄心神空明,自然而然的起剑,他不是因怒、因恨而起剑,是依律而行,天心至公,并无喜怒,只是降劫,某种大势落于他身上。 此地已经在他封锁之中,雷光若牢狱,将慈海彻底镇压住。 所谓的魔性如今不值一提,许玄轻轻一握,【劫心池】中雷光显化,化为道道枷锁就将眼前之魔锁住。 雷光凝聚为天律,不断变化,最终定在【勾连天魔,杀生无数】这一行上。 罪责已定,接下来便是行刑,许玄若有明悟,将丹霆祭出,雷光涌来,剑意生发,逐渐以这柄法剑为中心,凝聚为一座古老威严的铡台,上有古字,为【劫法】。 台上有无数古老神异的血迹,密布其上,仙妖魔释,一应俱全,皆都伏诛。 铡刀上有天鹏振翅,行于雷霆中的刻图,散着劫罚、定罪的剑意生发其上,慈海被雷光押解至此,首落铡下。 他此时心神发颤,浑身魔气迅速消解,再无一点凶威,面对那道天律,他的一切手段都施展不出,只能伏诛。 许玄坐镇天心,为主刑之人,诸雷为从判,他曲指一点,那面魂幡自行消解,万千魂灵涌出,齐齐诉说起慈海之罪来。 这过程极快,最后一道魂灵散去,浓重的罪业自慈海身上显化,自他心窍之处,有一类似脐带的事物延伸而出,落入太虚之中,同魔性连着,此时却在上方的劫光照耀下化为飞灰。 许玄轻喝一声,仙铡落下,对方的修为、性命尽数消散,气息自法师一路跌至凡人,然后在那仙铡下灰飞烟灭。 在场众修看向天上,神情惶然,僧众头顶渐有银白雷光生出,顺着魔气将这些人死死锁定,同上方的【劫法】仙铡勾连而上。 许玄眼中粹然的白色雷光一盛,他再度下令行刑,仙铡落下,劫光照彻。 下方诸多僧众的头颅尽数被斩落,上至法师,下至沙弥,未有遗漏,漓水彻底被染成血色,千百具无首的僧尸统一缓缓跪伏而下,向着上方主刑之人认罪伏诛。 道道清气涌出,几乎要填满许玄气海,玄青道书和白玉道台都随之震颤起来。 柳行芳看着眼前场景,只觉血烧的要沸腾了,他身上宝蓝的踱光法衣此时已经染为血色,手中银白长剑震颤不止,他望向上方那个人影,若梦呓一般低低道: “剑意。” 下方的门人此时却都未曾敢动,甚至梁雍此时也收敛起往日粗莽的神情,被那仙铡惊住,不敢上前,心中不由开始思索起自己做过什么恶事,是否会上去走一遭。 众多修士在那浩荡的劫罚之光前难以维持自我,唯有柳行芳站出,几若癫狂地欢呼起来,完全不顾仪态,显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许玄并未注意下方情况,他转身看向洛青方位,那道五色毒光若受惊一般,迅速远遁,他向下虚按,仙铡再落,遥遥斩去,那股气息顿时遭了重创,当即祭出一道骨符,竟然直接破开太虚,消失不见。 ‘紫府遁符。’ 许玄心中一沉,眼瞳渐渐恢复正常,那座名为【劫法】的仙铡之台消散,丹霆重归于手中。 他缓步自天上降下,气息收敛,此时在场的门人才带着崇敬、畏惧的神情看去,齐齐行礼,恭迎掌门。 柳行芳最先上前,他眼神明亮,身上多有被释法、魔光击中的伤处,但神气依旧完足,笑道: “恭贺师父,成就剑意。”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之人才立刻反应过来先前那威势为何,皆都神色激动,齐齐欢呼起来,剑仙的呼声越来越响,震撼江水。 梁雍看向眼前之人,他只觉有些梦幻,才多久,对方就突破中期,领悟剑意了?刚刚筑基时他还能和许玄相争几分,如今恐怕对方一剑就能斩落自己。 他心中倒是未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是觉得惊讶,而后便是同样的喜悦,跟着众人欢呼起来。 许玄看向四周,此番战事,伤亡颇多,僧众和修士的尸体混杂在一处,落入滔滔江水之中,入目尽是血色。 “行芳,此间事便由你来处置。” 许玄看向柳行芳,吩咐下去,他转而便身化雷光,向洛青而去。 那道若天律定罪,劫法生灭的剑意贯彻天际,此地动静极大,几乎不是能隐藏的,周边似乎还有窥视之人,被这剑意当即惊走。 江北,地脉之中,一女子迅速向北遁去,样貌同武安青相似,只是眉眼柔和许多,她此刻驾着煞气,心神渐沉,低低道: “剑意,和雷宫有关的剑意。” 她心神剧颤,北地周始之名无人不晓。这位【天枢剑】的剑意乃是天枢定位,立定纲纪,亦是雷宫正统,但那位是什么跟脚,刚刚这人可是显化出古代雷宫行刑之象,那口斩仙台都显化出了,实在是摄人。 “一定和雷宫的大人物有关,我家绝不可为敌。” 她当即有了主意,迅速向着远方遁去,就要面见长辈。 —— 洛青,白色雷光瞬息落下,直入漫天赤火之中。 “师兄!” 温思安上前,身旁跟着穷河,此时两人气息皆都不稳,显然是有过恶斗。 许玄再看向四周,见地脉有动,自作灵峰甚至有歪倒的迹象,【渡火长气阵】和【天环神轰阵】双重覆盖而下,先前那人却还是攻入。 穷河此时上前,赤色的龙蛇半身立于云气上,倚着那柄赤色巨剑,浑身血气激荡,看向许玄,低低道: “你走之后,我便按照誓约看护这几山,而后便有人攻来,对方似乎持着什么秘宝,毫无踪迹,进入山中。” 接着,穷河看向温思安,稍稍示意,温思安上前,娥眉稍皱,只道: “那人目标是我和穷河,身上似乎有紫府一级的东西,但在出手时隐匿之术忽然散去,我等立刻动用阵法,总算抵住。” “是元毒一道的修士,气息极盛,不似寻常筑基,甚至带有些神通的意味。” 穷河声音低低,似是在告诫。 许玄则以心神问起天陀,看看这老妖是否有感知。 “对方隐匿的法子很高明,身上确实有神通的气息,是某位紫府点出的化身也说不定,但若是紫府,想要什么直接取就是,何人能拦?” 许玄有些疑惑,只道:“元毒一道,哪里来的紫府?” “谁知道,说不定有什么变故,这一道又被人续上了。” 天陀亦是猜测,并不确定。“我已经锁定此人气息,只要他再现身,我就能感知。” 许玄轻叹一气,眼下也只得如此,只是对方找上温思安和穷河,难道是为伏易血统? “眼下对方在暗处,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许玄嘱咐几句,他此时还有事情需要弄明白,转身离去,直入天青峰的居真殿中。 ‘那【劫法】仙铡为何物?’ 他此时忆及当时场景,还有种如梦似幻之感,纵然天陀也说不出一二,只能猜测是身上雷宫气数所致。 “如今剑意显露,倒是和【奉玄】分清,上承的是雷宫,就是不知周围仙道如何看?” 许玄心思一沉,【洞化剑匣】吸纳诸多清气,最终还是若仙基一般,显化出更偏向社雷一道的剑意,这可就颇为骇人了,剑意,加之社雷,不知多少人会看过来。 “那还能如何,你一直藏着,别人就会放过你?” 天陀的笑声传来,这老妖幽幽说道: “绝无示弱就可苟活的道理,你越是不凡,前路就越有变化,生机和风险都随之,如今你才是真正入了诸位真人的眼,有人想杀你,也有人想保你。” “你且.看看。” 随着天陀的话语落下,许玄的视野迅速上升,直入高天,若神游一般,他看见离火朱雀,艮土宝山,神雷电镜,丁火烛盏等等,各色法光充盈于太虚之中,有诸多视线落下,投向自己。 “看啊,都在看你,可莫出什么差错。” 天陀的声音渐渐消失,许玄心中发寒,神色如常,开始运功调息,缓缓修复起伤势来,一点点生出血肉。 (本章完) 第194章 古碑 第194章 古碑 漓水北岸,化青野。 此地灵气浓郁,满目青翠,一座散着五彩宝光的大寺立于其中,大大小小的宫殿连成一片,山门高巍华美,匾额上以金字写着【莲华寺】,钟鼓二楼立于两旁,佛音悠长。 原本在此的僧众已经了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位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各持法器,正在拆除阵法,一点点将这座大寺拆解掉。 “这琉璃瓦也是灵物,全部收走。” “墙上的金漆是庚金一道的灵物,都刮了,还有那台阶,也是灵玉雕的,都动作轻些。” 王栖云正在这座寺庙中忙碌着,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门中能打到江北,把这处大寺拿下,毕竟有小净土在,紫府不出,何人能破? 先前一战,他并未上阵厮杀,而是总控阵法,但也看见了师叔的威势,几若天人,瞬息就将慈海打杀。 ‘剑意!’ 他至今想来,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门中又出一位筑基剑仙,震动原上,这几日各家都派人过来见礼,门中可谓是盛极一时。 如今原本莲寺的地界尽归门中,仅化青野便足有青巍大小,先前慈海搬空不少门派、世家的灵山,都填到此地,这一片地界灵气浓郁,和大景原相差无几,就是受释法浸染,需要改造一番。 ‘这一战过后,门中势力不知要增上多少。’ 他站在一座大殿前,看着周边忙碌的众人,正想着日后之事,肩上却被人轻拍一下。 他转身看去,是一从未见过的陌生青年,面若刀削,棱角分明,着黑虎焰纹宝铠,嘴角噙着一缕笑,眼神淡漠,似乎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这位道友,你是管事的?” 这人挑了挑眉,看向王栖云,气势稍稍散发,已是筑基后期。 “正是,在下王栖云,不知道友是?” 王栖云神色如常,并不显惊惶,暗地里却已催动信物。 “武家,武安青,长生观的地界由我家接管。” 武安青看向四周,眼神不明,转而笑道: “不知贵观掌门可在此处,我家真人吩咐过,要我来见见这位剑仙,同他商议下日后之事。” 王栖云有些犹疑,看对方气态,确实是紫府仙族中走出的,不知有何事,当下便回道: “我掌门师叔正在闭关疗伤,暂时恐怕不便见客,这.” 武安青听着眼前这炼气四重小修的话,眼中有些失望之色,他难得过来一次,见不着人,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正想着此事,却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悄无声息,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找我?” 王栖云眼眸一亮,站的笔直几分,笑着见礼道: “师叔。” “栖云,你先去忙。” 许玄此时就站在武安青身后,右手搭在对方左肩上,吩咐几句,让王栖云先去处理事务。 武安青此时却不敢转身,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一柄仙锋抵着,只要他敢妄动,当即就要被斩个七零八落。 “道友不告而来,可不合礼数。” 许玄松手,武安青转身,目光沉凝,现在他确定无疑,眼前之人的杀力,恐怕在筑基中也是第一等的。 “是我冒犯了,在此向道友赔罪。” 武安青看向许玄,倒是未曾有什么怒意,反而眼神火热地看去,笑道: “道友修成剑意,我家接管长生观领地,如今赤云算是归我武家来管。” 许玄看去,稍有些惊讶,他当然明白,长生观离去,留下的东西定然有别家紫府收走,断然是轮不到他们这些筑基的,只是这武家,怎未曾听过。 “这是天水福地的世家,族中有数位真人,扶龙有功,修行的是正统魔道,可不是你遇到那些下三滥货色。” 天陀在炼妖塔待过,对天水郡的局势很是清楚,此时一语就道出对方跟脚来。 “原来是天水望姓,久仰仙族大名。” 许玄一笑,稍稍打量一番眼前之人,气度不凡,修为浑厚,偶有魔气散出,竟然不惧雷霆。 “他修的是「殆炁」,传承久远,可是堂皇正途,不是你印象中的那种魔修,这一道古时掌着魔考一事,和天魔有联系,性命皆修。” 天陀低低出声,倒是让许玄又听得一道统,只是和天魔有联系,这让许玄不免生出些猜想来,当下却不显露。 “许道友攻下莲寺,剑意高远,有古代雷宫修士的大气魄,我家真人可是称赞过道友。” 武安青看向许玄,笑道: “我家真人说道友未曾走师父的路,另开一道,是极聪明的,各家可都颇为看好道友。” 许玄闻言,心思电转,明白这位真人的意思,对方既然有意指出,他便笑着回道: “我师是天纵之才,他的剑道我担不起,只能另走别路。” “是极是极,如今天下雷道大盛,正需道友这般人物。” 武安青看向许玄,面上笑意更盛,只道: “我家仅是帮长生观占一占地方,并不愿多管这里事情,贵观行事正派,化青野一带由道友治理,我族自是放心。” “此间事了,我还要闭关,便不多扰。” 许玄同其客套一番,武安青便身化滚滚青黑魔云,由诸多魔头托举,瞬息不见。 ‘又来一家。’ 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放在脑后,许玄御风直入偏殿,这地方正是莲寺的宝库。 赤云北地虽然势力最为雄厚的几个筑基家族、门派都早早离去,仅剩些小门小户,但莲寺搜刮一番,加上寺中本来库存,灵物还是极多。 此地正是王习微在主持,身旁有数位弟子在忙着清点,许玄进入,众人纷纷见礼。 “师弟。” 王习微那张粗犷的脸上布满笑意,取出一玉册来,急急上前,朗笑道: “筑基级别的灵物已经清点完毕,共有上品法器一件,中品二件,下品三件,及各色灵物共十八道,以神雷、庚金最多。” “神雷,庚金?” 许玄心念一动,他得了洛舜伏的令牌,其中正有一门五品神雷功法,如今天陀正在不断改写,尝试将此经转为四品,伪造古迹。 若是功成,就可遣人修行,神雷是五雷之中杀力、速度第一,仅论斗法,还要胜出震、灵、霄三道,只差社雷几分。“至于释修之物,法师一级的禅宝共有四件,为黑铁禅杖、紫金钵盂、锦澜袈裟和一转经筒,至于剩下的东西,都是释修所用,大致有十来道,其中最为珍贵的是三枚摩尼宝珠。” “剩下的炼气、胎息一级事物,更是多不胜数,如今还在清点之中,已经远超门中库藏。” 王习微翻动玉册,细细同许玄介绍一番。 许玄见此,亦有喜色,只道: “我斩杀慈海,得来的业火、魂幡也是筑基上品,恐怕和古法器相差无几,此番倒是得来不少法器。” “如今门中灵物丰厚,分类、看护也是极为重要的事,多亏有师兄来主持。” 如何安放灵物也是门学问,要依照物性,按相生相克来处理,例如将煞气同法光混在一处,时日一久,煞气变浑,法光更是削减不少,可不是能随意处理的。门中最懂这些的便是王习微,常年整理这些灵物也是极为损耗精力。 许玄同王习微又谈了少时,两人便同离开此处,一道前往座香火缭绕的高阁,正是藏经阁。 入内,多数是些佛经之类,许玄目光扫过,直接收走,这些释法他们修行不成,只得先留着,看日后能否交易出去。 一路往前,沿着木梯螺旋而上,将书架上的经文一一收走,两人终于来到一处暗室,许玄一剑斩开紧锁的门户,便见各色玉简随意堆放其中,光辉交织,正是莲寺扫荡赤云北地得来的。 许玄灵识掠过,以法力将这些玉简尽数招来,除去些无用的杂书,剩下共有九册玉简,三品功法、法术七道,仅到炼气,多是五德的。 剩下两道功法却是四品,直到筑基,乃是庚辛二道的,许玄先前就想寻这两道功法,如今倒是在此地寻来。 ‘长生观修庚金,治下筑基应当也多是这道的。’ 庚金《虎钤破阵经》,修成【破阵子】,辛金《玉光温清法》,修成【青玉案】,这两道仙基各有神妙,和兵事皆有联系。 “可遣守青营中资质好的修行,以为战将。” 王习微沉声说道,许玄也是赞同,这两道仙基都适合统兵,互有补足之处,如今门中领地扩大近乎一倍。 赤云北地剩下的凡人听闻观中大破莲寺,更是多有来化青野的,治下凡人已有十万之众,想挑选些资质不错的也是简单。 还有些修士的后裔,更是听闻许玄之名,纷纷都想来拜入山门。 若是真个敞开来收,恐怕门中修士能翻上数倍,只是许玄特意吩咐下去,除了看资质,品行也重要,精挑细算,门中人数也增长极多。 许玄将事务交予师兄,转而归去,身化电光,瞬息就到天殛山大殿之中,入了密室。 他默默感受着气海中清气,慈海祸害一郡大半凡人,魔性之重,已是完全的异类,许玄将其斩杀,得来的清气也极多。 心神归于气海,天陀此时正站在那白玉道台旁,似乎已经等候许久。 “如何,是翻阅那本道书,还是继续修复道境?” “自是修复,那紫炁功法如今又修不成,倒是你,那《威灵斩堪经》修改的如何,可能取出示人?” 许玄看向天陀,《威灵斩堪经》正是玄枢道藏中的五品神雷功法,修成【煌灵赦】。 这仙基观想威灵,金光运转,存神召将,有紫金大蛇,金甲神人,天锋雷刃随行,斩勘鬼祟,动有天威,对器艺有额外加持,斗法十分厉害。 洛舜伏正是修行这一道,但实在是不济,混着血气,落入下乘,叫许玄一剑斩了,发挥不出这仙基的神妙,仅论杀力,【煌灵敕】还在【降雷泽】之上。 天陀轻叹一声,嘟囔几句哪里有这么使唤妖的,还是取出一卷金色玉简来,看向许玄,沉声道: “除了那几件法器,剩下的释修之物都给我,我可以吞下炼化,比血气好使。” “给你便是,不过那摩尼珠品相极好,留一颗说不定有用。” 许玄皱眉,他就知道这老妖绝不会白白出力,反正释修的东西他也用不上,当即应了。 天陀眉开眼笑,并无什么风度,直接将金色玉简扔给许玄。 “《上仰天威法》,修成的是【紫金蛇】?” 许玄面色古怪,看向天陀,只见这老妖笑道: “如何?是不是颇有古韵?” “起的名字比我还烂。” “你懂什么,这叫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天陀语气不屑,只道: “这仙基修成就是紫金大蛇之相,这名字岂不是很形象?此法依旧能加持器艺,天威加身,斗法可不差。” 许玄无言,只得收下,按照天陀所说,这等弱化的仙基修行之法极多,难以追溯源流,反正是四品,仅到筑基,无人在意。 他不欲同天陀斗嘴,招来清气,尽数归于这方白玉道台,天路显化,许玄向上看去,那座天宫周边清气化作云海,赤色天蜈翻腾,劫雷剑光冲激。 向上而行,只一瞬便重入那太清道境之中,经过天门,直入其中。 天陀依旧跟在许玄身后,一人一妖踏着缥缈白气而行,观道殿紧闭,影娥池和眺蟾台旁月华洒落,未有变化。 继续向后行去,破开白气,便见一高巍的白玉古碑,直入云霄,同许玄当初得来的那碑一般模样。 上面似乎刻画着诸多道纹和象征,许玄一一看去,古碑中心四象,五德,九炁,雷霆皆有,至于元磁、宙辰、祸祝、元毒等等则处于更外侧。 震雷和社雷的道纹此时复苏过来,紫白雷光涌动,神人、雷龙和天律、雷池显化,许玄仙基有感。 至于另外一边,丙火和蕴土的道纹也明亮着,只是没有震社那般神异,许玄心中有感,是霄闻和法言。 至于古碑最顶端,似乎还有三处道纹在,为玄青,元黄和始白之色,模糊不清,不得窥探。 他走上前去,看向丙火的道纹,金赤之火涌出,阳燧承之,许玄凝眸看去,想起刘霄闻来,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此时却听得有声音自那道纹中传出。 “师父?” 这声音含着些疑惑,清清楚楚落到许玄耳中,正是刘霄闻的声音。 今天暂更4000,明天会加更补上,祝大家跨年快乐! (本章完) 第195章 拜访 第195章 拜访 高巍的白玉天碑之上,金赤之火熊熊而燃,刘霄闻的声音一闪而逝,再未响起。 “霄闻?” 许玄连呼数声,对面却并未听到,等了许久,才又有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的说道: “龙宫.真火张羽是.辽人送来” 这声音仅存瞬间,便断开,丙火道纹上再无神异,仅散着浅浅光辉,许玄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却是听不明白霄闻这一番话的意思。 “果然和东海龙宫有联系。” 许玄轻叹一气,这事情他早有预料,当初张羽带来的宝珠上龙气浑厚,几乎是明示。天陀不言,听着这话,若有所思,霎时一人一妖皆沉默,不知从何谈起。 “不知这天碑作用为何?” 许玄看向上方各色道纹,如今只有震社丙蕴亮着,也不知有何用,许玄唯一的感受就是,他似乎和两名弟子的联系加深不少。 “或许等你紫府,此物的功用才能完全显化。” 天陀看了一圈,也是未曾弄清这天碑之用。 正思索着这些事情,许玄眉眼一皱,动作稍稍迟滞几分,低低道: “火鸦要离去了。” 他低首凝眸,如今龙身出关,体内仙基一动,【降雷泽】归去,心神转而注重操纵起穆幽度来。 “尚光妖王炼化虚灵殿紫府后期的虚道真人,斩了中期的【玉温】,仅剩下个一神通的【玉华】逃走,虚灵殿算是彻底完了。” “敕雷道暂离重华,但有扶尘宗作保,恐怕还是能占下这一郡。” “火鸦要去的地方是【沸海】,临近【南溟天池】,这是溟泽一脉的故地” 许玄声音低低,将那边的信息一句句传来。 他同天陀离去,接着心神回归,走出大殿之中,向外而去,正好见外面等着一人,灰袍随风而动,自下身露出赤色的龙蛇之尾。 “许观主。”穷河见对方走出,缓缓将罩着自己的灰袍褪去,以真面目示人,目光沉凝,面上还带着些稚气,低声道:“我欲先离去,待到我那位温道友筑基再来拜访。” “你确定要离去?有人盯上你们了,在山中也安全些。”许玄面上有些隐忧,先前那道攻山的五彩毒光还未捉到,若是穷河遭袭,伏易这一脉的线索可就先断了。 穷河轻呼一气,眼神坚定,只道: “我明白,但我功法的紫府篇章有线索了,要往辽国走一趟,不过请观主放心,即使我身陨,我的人也会将消息送来。” “还望观主代我看护三部之众,无需优待什么,同治下凡人一般待遇即可。” 许玄见此,明白对方去意已决,毕竟是涉及突破的事情,便回道: “道友放心,这三部的人都已经在东密一带安置下来,其中不少有灵根的,已经拜入我观。” 穷河谢过,道别之后,她缓缓将灰袍罩上,接着身化一道赤光,有些不舍地看向东密方向,那里诸多蛮人已经聚集在一处,都看向天上那道身影,齐齐高呼道: “大王!” 穷河沉默一瞬,最后一次接受她子民的送别,浑厚的声音自灰袍下传来,响彻天际。 “我走了,尔等不必挂念。” 她身化一道血光,向北而去,再无踪迹,下方的蛮人们个个都如丧妣考,多有向北跪拜,哭喊之声一时遍布东密。 许玄看见这场景,心中亦有感慨,穷河倒是极得民心的,只是这三部之众归顺的问题,恐怕还要细细考量。 他回归天青峰上,正思索着日后之事,却见南边一道彩霞贯空而来,是一身着七彩霞光宝甲的男子,面容英武,气息浑厚,已至洛青山外。 “这是?” 许玄观其修为,是筑基无疑,他向前听过传闻,杜望城有位陈家供奉,已是筑基,修行霞光一道。 不多时,便见柳行芳已经引着这人入内,直直落到居真殿前,柳行芳上前一步,先行上前,接着聚音成线,低低道: “师父,是陈家供奉,蒋迟前辈。” 接着他便退后,蒋迟上前,笑着见礼道: “在下陈家供奉,蒋迟,见过许观主。” “原来是蒋道友,不知有何事,来我观中?” 许玄邀请此人进入殿中,一道入座,只见蒋迟神色爽朗,看向四周,只道: “我先前站在那青松下,只觉剑气森森,贵观不愧是连出两代剑仙的,原上各家得了消息,都是敬服。” “老大人听得这消息,便遣我过来,送来一物,以作祝贺。” 言毕,蒋迟取出一青木宝盒,神色郑重,交予许玄手中。 许玄开启,见其中赫然盛着五色宝土,均匀分着,为青、赤、黄、白、黑五色,散着熠熠神辉,有祭祀唱礼之声在自其中响起。 此物一出,许玄只觉浑身法力运转都流畅不少,【正音鸣雷】和【阳煞罡雷】皆有反应,同震神二道雷霆呼应。 “这是何物?” 许玄有些疑惑,这五色土应是筑基一级,但品质极高,触之有五德之气内藏,融于一体,极为不凡。 “是【太岳祭土】,算是少见的戊土灵物,修行五德、雷霆、九炁的都能动用,老大人让你收下,自行处置。” “倒是谢过老大人美意。” 蒋迟神色稍缓,见许玄收下,便道: “老大人托我传话,待观主筑基后期之时,可来一趟陈家,他有话同你说。” “必会前去拜访。” 许玄轻声回道,陈家和观中的关系一直都是极好的,自从温扶风陨落,就是陈巍元在护着观中,这份恩情许玄自不会忘。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扰,日后再见。” 蒋迟朗声一笑,便身化霞光,瞬息遁走不见。许玄走出殿中,似是在看对方离去的身影,实则将注意放到了西边的天空。 赤焰滔滔,一座极高的灵山拔地而起,下方有身形巨大的火鸦背山而飞,双翅展开,遮天蔽日,是蹈焰显出原形。 这景象惊动了不少修士和妖物,皆看向上方,许玄亦是如此,隔着阵法,他看不清情况,但能感觉到龙身存在。 “走了。” 火鸦今日真正离去,许玄轻叹一气,细数起周边形势来,东边是巫荒,枢蠢占着,北边是武家,西边恐怕还是敕雷道。 门中暂时无事,他吩咐下去,只说是要闭关,由温思安和王栖云总管门中事务。 他转身归于天殛山中,入了大殿,进入密室,心神再度进入气海,登天前往道境,此时天陀未曾跟来,他登上眺蟾台,将肉身召回。 接着便取出两枚灵丹,一纯白,一淡青,是【长修度气丹】和【上雍清平丹】,一者可增长法力,加快修行,一者能化解道业,清除隐患。 接下来他要炼化这两枚灵丹,将先前不足一一补上,身在这道境之中,不惧他人窥探,他行事也方便不少。 ‘这一闭关,恐怕又是数年过去。’ 许玄想起朱虞城昔日所言,离这位动手也快了,还是要继续增长修为才是。 —— 洛青中心,藏经阁。 此地经过扩建,阁极高伟,通体为淡金之色,颇为华美,这间宝阁更是炼入三根【金阁梁木】,为其增添一分道韵,在其中神思都要清明不少。 阁中极为广阔,划分各层,分别放置着胎息、炼气和筑基各级的经文玉简,自从得来莲寺的藏书,门中道藏增长极多,四品的筑基功法更是极多。 一青裙女子正在在阁中忙碌,点校道藏,将这些经文玉简一一置好,同时引导前来兑换经文的内门弟子。 张高峡近来便是调到此处,灵药之事门中已经不缺人,她见藏经阁需人去看顾,便主动来此,担起责任,这是个苦差事,耽误修行,还没什么利,故而少有人愿意来。 她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在此已经待了数月,门中刚刚经过一场战事,不少人攒下极多道功,大都来换取炼气的功法,多为三品的,以《渡火不越诀》数量最多。 丙火善炼,修成这功法的大都可以尝试去候火堂,炼器一职可是肥差,能学到些手艺就足以养活自己。 如今内门弟子已经有数百之众,修为最低的也是胎息中期,至于外门弟子,大都是胎息初期,或是年纪太大,难有寸进,数量更多。 随着门中炼气的增多,对功法和灵气的需求也日渐增长,门人往来最多的便是藏经阁和望气堂。 张高峡此时得闲,便坐于一旁,看着往来之人,有些恍惚。 如今治下凡人乃至散修不少,寻来不少资质不错的弟子,灵根六寸、七寸的皆有,大致有十来人,却未曾收为真传,而是暂为内门弟子,等待炼气再让其入洛青。 她前些日子得知法言师弟已经突破七重,这进境之快,远超同辈,她一方面是为门中感到心喜,一方面则是生出些惭愧之意。 看着不少资质更好的弟子,有门中栽培,大都有筑基之望,张高峡五寸的灵根,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前行了。 恐怕到老也只是炼气六重,她原本是个知足的性子,但近年来门中发展的太快,快的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似乎闭关几年,出来后门中就变了个样,所幸几位长辈还是如往常一样。 她年岁不小,只是驻颜有术,外加己土本就是养身的道统,样貌还同少女一般,偶尔有些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初次见面,只当她仅长几岁。 掌门修成剑意,她自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与有荣焉,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帮不上门中什么忙了,便主动离了长明,投身阁中。 思安师尊这几日寻过自己,给了几枚丹药,细心问过话,她都回的是境况尚好,无需操心。 服下几枚灵丹,修为增长不甚明显,守青营中已经有些弟子快修到四重,比她还快,张高峡有时会在夜里惊醒,想起昔日在长明的时光,有些惆怅。 她当然明白这情绪是错误的,门中境况越来越好,应该为之高兴才对,但她好像渐渐同门中的发展脱节,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迷茫让她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阁外忽地一静,诸多门人看向自外面走来的一身影,是一黑袍的瘦削男子,黄眸淡漠,径直入内。 不少门人都恭敬地行礼问候,眼前这位法言真传却只是应了一声,并不多言。 即便如此,也未有人敢生出什么情绪来,毕竟这位真传在东密主事多年,杀的蛮子几乎能堆成山来,手段之狠,门中早有传闻。 张高峡看着眼前来人,心绪有些不宁,但还是轻声问候道: “法言师弟,可是要来借阅玉简?” 许法言目光看来,那对黄眸此时显得温润些,并不如他小时那般妖异摄人。 “师父有令,说是让我帮着来整理道藏。” 这确实是许玄下的令,东密那边枢蠢未让人再犯,许法言又有那对法瞳在,最适合来整理这些经文道论,自然是遣他来此。 “如今已整理到炼气一级的,这事情极为繁琐,法言师弟来此,倒是减轻我不少负担。” 张高峡看了过去,依旧笑着,梨涡浅浅,吩咐几名在此任职的同门看顾秩序,便引着这位师弟缓步向二层而去。 阁中明亮,行至上层,她不由自主回头看去,那双黄眸此时在光辉中不显光彩,黯淡下来。她曾经可怜、惧怕或是厌恶的师弟此时若常人一般,再无那股妖异之气。 这时她才发现,对方的眼神看起来甚至有些柔弱,好似初生的羔羊,只是走上二层,那淡漠的官黄之色又充盈其间,让她不敢再看。 还未等张高峡说及此地情况,这位师弟已经翻阅起堆积起来的玉简,法力涌动,迅速扫过,按其中内容、性质分好,勘定鉴别,将无用的玉简弃之一旁。 张高峡轻呼一气,上前跟着整理起来,只是速度要慢上不少,让她心绪越发不宁。 “师姐,你在想什么?” 阁中光亮似乎一暗,张高峡闻言抬首看去,只见一对妖异的黄眸看来,让她心生寒意,像是见到什么妖魔,险些惊呼出声。 “无事。” 她低下头去,掩盖住自己的失态,向旁边缓缓挪了几步,两人之间隔出一片空白。 (本章完) 第196章 送至 第196章 送至 三年时间过去,许玄将灵丹炼化完毕,将先前自身修行上留下的隐患一一修补。 自大殿之中出关而去,他稍加思索,便直入旁边的荒启峰,到了那器室之内。 “那边,注意火候。” “你加大法力,对对,怎么就累倒了?下个人顶上。” “承言,你看到没,使劲扇,我再传你一道控火的技巧。” 许玄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谁都未曾发觉,只见几名炼气的弟子在此忙碌着,有不少人已经法力耗尽,倒在一旁。 温光斜斜卧在一铁铸的躺椅上,眯着眼,身旁是承言,此时拿着一面芭蕉扇,其上有数道鼓风和控火的阵法,不停冲着温光扇风。 风吹而过,这火灵的身躯便随风鼓涨,若按摩一般,温光似是舒坦极了,只催道: “快些扇,我可是和习微长老说定了,你可不能偷懒。” 承言此时已是青年样貌,临近十八,修为已是炼气一重,生得灵秀,眼睛明亮,着一身玄黑道袍,不满道: “温光,你都让我扇风这些天了,我还帮你带了不少灵火当零嘴吃,你也没教我多少东西。” “你懂什么,法不轻传,我是在考验你心性,继续扇,还有你们几个,加大法力,别让火势弱了。” 温光瘫在躺椅之上,眯着眼指挥起来,许玄隐匿气息,缓步走入。 王承言很是机灵,转身见掌门来了,顿时脸上一喜,正要行礼,许玄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玄接过那芭蕉扇,让承言退后,扇了起来,炉旁的几名候火堂的弟子神色古怪,都不敢言,纷纷加大法力,催动起灵火来。 “好,承言你开窍了,扇的不错,有长进。” 背后却无声音回应,温光有些狐疑地转头,若孩童般的眼眸见着许玄,当即自这躺椅上窜起,直撞上天顶,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原来是掌门大人来了,我就说今日身后这风不一般,扇的我浑身舒坦,感觉修为和记忆都要恢复不少。” “今天炼的这几件灵物都未出差错,火候完美,肯定是掌门大人出关,我们这边才这么顺遂。” 温光满脸堆笑,急急上前来,语气真挚,就差磕头跪拜。 许玄还未见过温光这么会捧场的,还真是畅快。 “呵呵,温光,你这日子过的很是舒坦啊。” 许玄面上似笑非笑,看向眼前这火灵。 温光额头顿时有火缓缓落下,神情紧张,只道: “掌门大人说笑了,您闭关期间,我日日夜夜都念着大人的恩情,您看,我们锻正室中可是摆着您的画像。” 他伸手一指,示意许玄向后方墙上看去,果然在灰色墙壁上高高挂着一幅丹青。 上面画的乃是同莲寺的战事,正在漓水之上,许玄拔剑诛杀慈海,孤身立于滚滚魔云之前。 “我自己特意画的,就挂在我们器室里,别的堂口可都没有,每天看着掌门您的身影,大家都斗志昂扬,一点都不觉得累,是不是?” 温光看向在丹炉旁的几名弟子,眉眼跳动,这几人当即齐齐高呼: “掌门大人看着,我等不累。” 许玄扫过,看向眼前几人近乎枯竭的法力,还有那长时间未经休息而熬出的憔悴容貌,实在是不能相信温光的话。 “温光,你倒是用心,这么说,我错怪你了?” 他轻轻拍了拍眼前火灵的肩头,只见温光立刻行礼,沉声道: “为门中尽力,是温光本职,我先前让承言扇风,是亲身上阵锻炼他控火技艺,还有这几位同门,我也教授不少炼法。” “大人,还望明鉴。” 承言在后面捂住脸,他跟温光混得熟,自小就是在候火堂和锻正室两边跑,但此时见识道这火灵的厚脸皮,也是有些无言。 “这事就算了,日后再整这些,我就把你送到东密去,让你天天去烧尸体和虫子。” 许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轻轻按了按温光的脑袋,岂有此理,这火灵现在就这么会偷懒了,日后还了得? 温光闻此,脸上道道火苗滑落,伸手抹了抹,笑的极为谄媚,只道: “掌门大人,您要我炼的三幅宝甲都完工了,可要看看。” “哦?” 许玄有些惊讶,他当初说是三年之内完工,但也只是催一催温光,按他估计,恐怕要五六年才能炼完,这速度倒是超出他预料。 “好,算你没偷懒。” 温光嘿笑一声,眼神向后看去,稍稍示意,王承言叹了一气,只得进入内室,先取出一副宝甲来。 “先是这副【泽光】,震雷一道的,专能滋养雷霆,积蓄电光,更是有增长刀兵威力的奇效,最适合贴身搏杀。” “背后还特意为您炼了一副剑架,可放置数柄飞剑,随心操纵,互相勾连,宛若一体。” 温光挥手招来【泽光】,这是副轻甲,通体为紫黑之色,甲片若龙鳞一般,上有云雷之纹,背上有一副剑架,庚金之气弥散,杀机重重。 “你倒是费心了。” 许玄看向温光,对方显然是考虑过细节,明白许玄喜欢操纵数柄飞剑,特意设计的。 “哪里,为掌门分忧是应当的,我们这些人做的,不及掌门为门中的奉献万分之一,每次我” “打住。” 许玄有些头疼,温光刚刚复苏时还是颇为懵懂的,如今却是这般模样,不知是他本性,还是跟谁学的,只是思来想去,门中论拍马屁的功夫,这火灵当是第一,谁也比不过。 温光脸上有些委屈之色,又取来一副宝甲,低低道: “这是【华峰】,戊土宝甲,我并未炼入霞光灵物以增添其灵活性,而是炼入些元磁灵物,加固山根之性,此甲专为防护,外层有三十六道防御阵法,内藏十二道修复阵法,都是筑基一级的。” 这是副重甲,由层层叠叠的深褐甲片连起,散着浓重的戊土之光,甚至还有元磁的排斥、干扰之力,显然是件防护的重器。 许玄看过,很是满意,这两件宝甲都是筑基上品,品质持平古法器,且功用极多,谁用都可。 “最后一副呢?是煞炁一道的。” 温光此时却有些犹疑之色,一旁承言却是动了,进入内室,取出的乃是一枚漆黑的宝珠,周边光线都尽数湮灭不见。 “掌门大人,这是【煞日】。” 这火灵并未多言,而是示意许玄拿起来看看。 许玄招来这枚漆黑宝珠,他也是心生疑惑,还未见过这般甲衣,掂起来一看,便见珠子中心,煞气涌动,化为大日之形,有通体漆黑,仅余骨架的三足神乌翱翔其中。“怎么有金乌的迹象?” 许玄心生疑惑,因着火鸦的缘故,他对金乌还算了解,这可是太阳一道的象征,怎会在这煞炁灵物中出现。 “掌门大人,属下也不知道,本来是要炼成一副甲衣,炼着炼着就成一珠子,但还是有些效用在,您看看先。” 温光此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这枚宝珠炼制耗费的灵物最多,但最后却成了这模样,他摸索一番,看不出什么神异来,只怕炼坏了。 “天陀,这煞气大日和金乌骨架是怎么回事?” 许玄心中疑惑,这东西可是耗费他不少灵物,保守估计南修的煞炁宝塔,以及习明的天网,都炼入其中,还掺杂不少其他灵物。 天陀声音响起,幽幽道: “好像是金乌的次子,当年造祂兄长的反,被剥去血肉,贬谪进煞渊之中,煞炁这一道白白捡了大便宜,从此有了吞光的性质。” “能显出此象,这东西还是极为少见的,至于用处我也不知道。” 许玄沉下心来,催动法力,漆黑宝珠瞬间就化作滚滚黑气覆盖于他身上,滔滔煞焰升起。 他尝试催动,发现此这法器能止住各色法光,不沾水火,其余的神妙却是未看出来。 “或许是炼法和灵物都有问题,该往煞渊环蛇的方向走,金乌这次子早都死了,除了吞光,少有什么别的神异。” 天陀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直接点评,低低说道: “这东西品级和位格颇高,筑基能炼出来极为不易,但用处很少,防护法光也有别的手段,你白费了一堆灵物。” 这话落到许玄耳中好似晴天霹雳,他就这么点家底,结果一下就折去不少。 “温光啊。” 许玄收起那【煞日】,笑盈盈地看向对方,这火灵心中发毛,当即跪下,抱住许玄的腿来,哭诉道: “掌门大人,我是想好好炼的,但那灵物有问题,真不管我事。” 许玄看向一边,吩咐几位来帮工的弟子先回去,可去领些资粮灵物,于是器室之中便仅剩许玄、温光和王承言三人。 他直接揪起温光火焰凝成的耳朵,就将这小子提溜起来,咬牙道: “炼坏了,到底有没有你偷懒的缘故?” 温光眼神看向侧边,低低道: “也许,可能,有那么一丝在” 许玄轻呼一气,将温光放下,他此行出来,除了看看这三幅宝甲,还有别的事情吩咐,便凑近耳语一番。 温光听得眼神明亮,完全忘记先前之事,不停点头,最后高呼道: “掌门巧思,我压根没想到这事。” “你莫声张,先把东西炼出来,到时候我带你出去。” “好,我在这里都快闷出病了,一定不负掌门所托。” 温光笑的很是开心,当即应下,许玄犹豫几分,还是取出一芥子物来,其中尽是灵物,几乎掏空他的家底了。 “这次再要偷懒,你以后就去东密处理那些尸体和毒虫,不用回山了。” 许玄转身,示意承言同他一道离去,温光满脸凄凉,遥遥送别掌门,然后跌跌撞撞走向景阳洪炉,一头钻进去,开始下苦工。 御风而行,王承言看向身后的火灵,眉眼间有些不忍,只低低道: “掌门,温光是炼完那三副宝甲才松懈的,铸甲期间倒是未偷什么懒” 许玄看向习微师兄的嫡孙,眼神和善不少,沉声道: “我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不逼下他,不肯出全力。” “你炼气已成,修行上可遇到什么问题?” 王承言眼神一亮,听掌门的意思是要亲自解答这些,当即说出些自己的疑惑来,许玄一一解释清楚,包括修行、感悟等等。 “你修行的是《炎运兴誓》,【载兴炎】斗法也颇为厉害,除了炼器,还是要修行些护身的法术。” “如今门中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在,自然是无事,但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这道理你要谨记。” 许玄看向承言,他对这孩子还是颇为满意的,性情如栖云一般温良宽厚,却又懂得变通,若他母亲沈殊一般。 “晚辈明白。” 王承言神色严肃,沉声应了。 “门中近来情况如何?你同我说道说道。” 许玄立身云端,身旁的王承言有些紧张,还是细细道来,条理清晰,详略适当,将三年来门中变化说的清清楚楚。 “好,你炼器之余,还能关注门中这些变化,殊为难得。” “日后锻正室就由你和温光共同主持,若是缺了什么灵物,就直接去调用就是。” 许玄朗声一笑,正欲同温光再谈谈这些事情,却见山门之外,似乎有人来了。 他目力极好,向外望去,见是一容貌俊朗的青年,气度脱略,带着一股边塞气息,不似寻常人物,腰间佩着一暗金横刀,上有鸾凤日纹。 对方修为已是炼气八重,看着年纪轻轻,这修行速度可有些摄人了。 “太阳,他修的是太阳。” 天陀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疑惑。 “可是青巍大赤观,霄闻兄弟托我来此,还望一见。” 许玄猛然抬首,身化雷光,瞬息不见,他降至对方面前,沉声道: “请进。” (本章完) 第197章 赐篆 第197章 赐篆 天青,殿中。 许玄暂时屏退众人,让眼前的辽人青年随之入内,他隐有所感,古碑呼应,指向对方。 “在下李近之,见过许前辈。”李近之容貌俊朗,着深灰长袍,眸若星子,举止很是利落。 “坐。”许玄看向眼前之人,他心中不宁,两人一道落座,先问道:“你说霄闻和你相识,可有信物为证?” 李近之取出一令牌来,上有大赤二字,许玄接过,细细查看,正是当初刘霄闻携着的。 “我和霄闻道友是在江阳相识,一路游至东海,他.托我将此物带回。”言毕,李近之将一芥子物交予许玄,轻呼一气,神色稍缓。 许玄并未急着去看这芥子物,而是静静开口问道: “霄闻他情况如何,怎未和你一道归来?” 李近之叹了一气,眉眼稍敛,只低低道:“如今他和张羽一道在龙宫的水牢之中收押着,外人难以了解情况。” “怎会如此?”许玄闻言,只觉那股不宁的心绪竟然成真,落入东海龙种手中,该如何将其救回? 溟泽和北海如今皆无龙君,但东海却是明确有两位在世,分为雷水二道,且绝不止明面上这二位,真龙于东海成道,为天下水族共尊。 “我等随张羽一道入海,他有感应,寻到自己娘子位置,乃在一处古洞府中,我们三人这一路走来,运势实在是太好,次次都逢凶化吉,得来不知多少好处。” “到了最后一次,自然不会收手,到了那【淩涛海】,此地非是哪一位龙王的领海,我等也就未曾起疑。” 李近之谈及此处,面上有些悔恨之色,只道: “于是一道进入那洞府之中,竟是紫府一级的,禁制松动,内里似乎被人搜刮过,并无什么东西留下。” “直入其中,有蜃光照耀,迷阵开启,将我等分开,待我走出,已至海外。” 说及此处,他面上有些迟疑,眼中晦暗,低低道: “待我遁于云端,欲寻他二人,便见海中忽地燃起浩浩真红宝焰,方圆数里的海水皆沸,万千水族尽数化为飞灰,连带不少修士也一道被焚尽。” “这威势已经等同神通,当即惊动了巡海的夜叉,问清缘由,便将我三人押走。” “待到入了水牢,我等便被分开,最后是我松漠的大人来交涉,将我放回,临行前我求情,见了他一面,霄闻道友便将这芥子物交予我。” 李近之面上有些迷惘之色,声音丧气,低低道: “待我问及那一日的事情,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多言,只是让我务必将这芥子物带回。” “他让我代为传话,说他失了言,恐怕回不来了,望师父原谅.” 许玄心渐沉至谷底,他握紧那锦袋般的芥子物,面色沉凝,只道: “谢过小友传话,霄闻他.” “龙宫定的罪名是触动洞府禁制,烧尽一海生灵,如今他们二人还关押在水牢,怕是极难救出。” 两人沉默许久,这事情涉及龙宫,更是远在东海,局势不明。 李近之轻叹一气,起身行礼,低声道:“东西送归,我也要回归辽地,就不多待了。” 许玄送着这位辽人走出大殿,便见李近之驾着天光,瞬息不见,似乎是有事在身。 “霄闻暂时还无性命之忧,想来那洞府也是龙种备好的,不知有何目的?” 许玄心中满是忧虑,问及天陀。 “你龙身也该出关了,南海同东海相通,可打探些消息。” 天陀若有所思,这话却提醒了许玄,自从火鸦离去,他龙身便一直闭关藏伏。 如今他已将【大千心观】修至纯熟,到达结出一枚【心种】的境界,同时控制两身自是轻松,只要不同时斗法,便不会有破绽露出。 ‘想要查探霄闻那边情况,只有龙身有机会,还需长远谋划。’ 此时将那锦带打开,其中赫然是些杂物和玉简,在这一堆事物之中,正有一枚上有日月玄纹的青玉。 许玄并不急着去动那青玉,而是先看起这些玉简来。 两道四品筑基功法,灵雷《赤混界锁经》、癸水《雨师册》,癸水这道正好是《商羊闻雨法》的上位,且同《炎运兴誓》一般,都是古法,侧重对境界体悟,颇为玄妙。 《请灵降尊祭仪》,是修行神道之法,归于灵萨,讲究如何凝聚信仰,筑基可借此修成香火金身,类同释修的愿力金刚,天生矮真人、菩提一头,难以再进。 而后许玄将这些事物一道收归气海,将那枚日月玄纹青玉召出,便觉在那天宫之中,古碑震颤,气海劫池高悬,雷云滚滚。阴阳之光交织,于他气海之中化为日月二象,交替而动,正合天时。 许玄感到自己气海正渐渐变化,甚至有灵机生出,不似人体,反而像福地、洞天之类。 他心念一动,进入气海,登天而上,直入那白玉天宫之中,天陀此时想要随行,却被那日月玄光阻挡住,不得进入,只能在下方骂上几句。 许玄自是懒得理会他,直接进入天门之中,看向四周,白气缥缈,便向着核心之地而去,观道殿此时开启,玄青之气喷涌。 他尝试收取,这些道气却是入手即散,不得纳入。 进入殿中,一切如常,上方是蒙蒙太虚,脚下是黑白二气交汇成阴阳鱼,一缕青色道光贯彻其间,将二气分开。 他抬首望去,上次便是自这太虚中降下奉玄宫的道藏,不知今日会有何变故? 但见太虚之中,渐渐有雷火交汇,剑光踊跃,一赤色玉册落于许玄手中,上书为【大赤】,许玄翻开,其中正记载着门中诸多人名。 他心有所感,立即了解这玉册的功用,【劫法自来】和【五毒】这两道篆文在他眼前显化而出,能通过这玉册降下。 在玉册之后,记载着每年所得清气,正是和门中传承是否兴盛相关,如今每年所产的清气增多,也正是此因,而这传承兴盛与否则涉及修为、道统、治民和规纪等等。 甚至最后还详细记载着求篆之法,需要清气和气数。 清气如今也就三处来源,门中传承提供、诛杀天魔和提高受篆者修为,许玄如今却是不缺,上次斩杀慈海,所得的清气在化成天碑后还剩不少。 至于气数,只能看机缘,或是受篆之人自带,若法言一般。 篆文有高低之分,按境界而划,许玄所受的【剑起重渊】为紫府一级,【玄蛟行雷】此时已经化为一道仙箓,无法看出,想来至少也是紫府级别。 法言所受的【羵羊蕴生】亦是紫府级别,他本就若羵羊转生,又得过卫家老真人的遗赠,气数不凡。 霄闻所受的【阳燧降火】却只有筑基级别,差上不少,如今想来,这道篆文在功用上确实是差了些,恐怕是气数不足所致。 【劫法自来】是紫府一级的篆文,气数更是得自雷宫,神妙非凡,许玄先前早就试过,他如今已经容纳不了,这篆文还是赐下为妙,已经定好是柳行芳。 至于【五毒】,是筑基一级,尚还残缺,许玄忆及当初攻山的五彩毒光,恐怕和那人有联系,这篆文的位置许玄准备留着,等日后再说,说不得补完就成紫府一级的。 受篆数量似乎是和受篆者修为有关,除去已经授下的,以及雷、毒二篆预定的位置,还可授出四道篆文。 许玄心中一定,自前往后翻阅起玉册来,按照其中记载,细细看起哪些人身怀气数,可以凝成篆文。 “温思安,王承言,还有.天陀?” 门中二人在上方让许玄稍稍放心,毕竟亲近,授篆放心不少,温思安身上气数乃是紫府一级,隐有血光照耀,让许玄稍稍心惊。 至于承言,则是筑基级别,有炉火之象,锤煅之声。 天陀身上气数直接是在紫府以上,涉及金丹,看的许玄眉眼直跳,果然是求过金的妖类,极为不凡。 再往后翻去,一直看到内门弟子之中,胎息、炼气的许玄直接略过,用处不大,寻了一番,终于见到两道筑基级别的气数。 “齐争义,张仪婉。” 这二人许玄未曾见过,记不起容貌,恐怕是新收入的,年岁还小,姓齐应当是白石出身,张姓在大盘和白岗都有,说不得和高峡有亲缘在。 如今门中大兴,入门的要求也严上不少,灵根六寸以上可入内门,二十岁前修成炼气也可进入,至于真传的位置,那就要八寸灵根往上,有希望筑基才可。 齐争义名上有金色神雷腾起,化为刀剑铮铮而鸣,张仪婉上则为水火既济,抱丹之象。 ‘一个擅修雷道,一个可以成丹,就是不知心性如何?’ 许玄心思一转,这事情紧要,虽然只要受了篆文,便不可能泄露,但若是心性不好,日后恐怕生出些事端来,还需考察一番。 ‘得找个借口,一道将篆文赐下。’ 他心念一动,离了此地,如今他已有手段稳定培养门人,一道篆文赐下,至少能造就出一名强力筑基来,紫府一级的更是不凡,当要谨慎考虑。 (本章完) 第198章 比试 第198章 比试 居真殿中,许玄,王习微,温思安三人坐于桌旁,品着灵茶。 距离李近之前来拜访已过月余,刘霄闻的事情许玄并未告知众人,只说是仍在外游历,【雨师册】也已交予温思安。 “按师弟的意思,是要组织比试,激励门中众人。” 王习微看向许玄,品了一口灵茶,声音中有些好奇。 “正是。” 许玄带着笑意,看向自家师兄,只道: “正好让门人们较量一番,斗法比试,门中赐下奖励,激励众人。” “还可以比比丹器符阵等道,藏经阁中有些胎息、炼气级别的简单论述,但少有人愿意去钻研的,奖励足够,不愁无人去学。” “若是有些天赋好的,也可提拔,免得埋没人才,灵活不少。” 一旁的温思安听及此事,臻首道: “多数弟子攒的道功都偏少,都是优先去换炼气的功法,以及护身的法术,少有盈余。” “这事情高峡不久同我说过,或许可以新立门规,允他们暂时欠着借阅这些旁门之术的道功,若是在比试中有了名次,就可直接免去欠债,再加以奖励,如此下来,多有人愿意去试试。” “毕竟修行不成,别的天赋好的弟子也是有的,埋没就可惜了。” 许玄点头称是,沉声道: “如今内门已有数百之众,我看过名册,炼气者有百人多,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共有三十余位,都有希望突破六重,筑基种子也有些。” 王习微闻言,转而沉声道: “先前门中尚弱时,要求低些,不少弟子资历够老,熬成练气,也入了内门,却大都是困于练气初期,终生难以突破六重。” “如今新收的不少门人,往年都是直接列为真传,这些弟子可是心有不满。” 接着王习微看向温思安,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师兄直言就是。” 温思安看了过去,不知这位师兄欲说些什么。 “前些日子栖云同我说,内门之中有些动静,多是新老之间冲突,还有些矛头,直指高峡。” 王习微叹了一气,只道: “高峡当初在长明耽搁的久了,修行慢,新收来的弟子多有不服她的,栖云想去管教几次,但却被高峡劝走了。” “这事情,她却未曾同我说过,想来是怕我担心。” 温思安面上有些失落,低垂着眼眸。 许玄听及此事,立刻就明白个中缘由,张高峡资质确实一般,如今也困在炼气四重,栖云最近都要突破五重,他执掌候火堂,炼器之术高明,自然无人敢质疑。 张高峡独掌一峰,当初本欲让她管着灵植一事,可这一道想入门颇为简单,对资质要求不高,有施缘雨和温思安管着春芽堂,她作用倒是小了很多,甚至这些年多有比她在灵植一道长进快的。 这般情势下来,当然让她成为内门之中诸多新人不满的对象。 如今她自己要调去管着藏经阁,想来也不是本愿,而是在春芽堂,乃至大盘和长明实在是待不下去。 “高峡是同门中困窘时一道走来的,她又是个喜欢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有何委屈也不会同长辈说。” “这修为的事” 许玄亦是有些发愁,他手中确实还有七枚增长修为的丹药,类同当初的【赐礼一陵丹】,但都带有各道的标识,若未受篆,不便服下,唯一一枚常见的【长气心和丹】已经交予温思安炼化。 至于受篆一事,高峡身上并无气数,更不善斗法,却无合适的。 “这事情我届时同她去谈谈,师兄不必忧心。” “如今还是将门中大比的事情定下,我看就在近来即可。” 温思安声音低低,看向许玄,让其放心。 “好,这事情我已经拟定好,就定在半年之后,早早公布,让弟子们也有准备。” 许玄取出两份玉简,交与王习微和温思安,其上正写着大比的各类事项,不久便会送至每一名弟子手中,自内门到外门皆有。 两人看过,都无异议,这事情便就此定下,各自离去,以作准备。 王习微和温思安踏出殿门,却见外面已经候着一黄眸男子,正是许法言,在此等了许久,见着两位长辈,当即行礼问好,礼数周到。 待到二人离去,许玄看向殿外,低声道: “进来。” 便见一黄眸男子走入殿中,身形瘦削,行在暗处,面容更显阴鹜,唯有那对浑黄的眸子明亮至极。 “师父。” “不必多礼,让你查的那两人,情况如何?”许玄看向对方,便见法言取出两卷画像,分别书着齐争义和张仪婉的名字,接着便听法言细细讲道: “齐争义,年有十七,灵根七寸,胎息后期,父亲齐修礼是白石管事,母亲是凡人,此人性极刚直,不懂变通,刚入门时闹出不少笑话,如今在望气堂任职,居于霜回峰下。” 许玄打开画像,容貌端正,一对豹眼,十分有神,身材壮硕,比常人高上不少,倒是和他父亲齐修礼当初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不同。 “好,张仪婉如何?” 许玄看向另外一幅张仪婉的画像,见是一着紫裙少女,眉眼黯淡,无什么光彩,身子纤瘦。 法言的声音稍稍顿了顿,低低道: “我去问过,是有这么一位,情况有些特殊,灵根六寸,年有十六,胎息后期,大盘的张姓出身。” “父母都死于僧众手中,此人性情孤僻,近乎冷漠,极少与同门往来,没有什么熟识的人。” “她在洛青边缘住着,负责维护阵法,说来倒是和高峡师姐有些亲缘,当初高峡师姐还去看过她,想让她去瑞雪峰,有人照料,被她拒绝。” “张仪婉入门这时间正有些尴尬,门中提高真传的门槛,六寸不足,只得入内门。”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门中最后收下的真传弟子是舟渡,江池鱼的孙女,这还是念及对方多年功绩,王习微说情才让温思安收下。 自从许玄筑基以后,门中规矩变上不少,至少是八寸灵根才有机会直接拜入长老门下,列为真传,执掌一峰。 内门弟子若是修为足够,达到六重,也可晋升为真传,执掌灵地,只是如今内门之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四重,还差不少。 “这二人你关注着,使些手段,让他们都参加接下来的比试,齐争义让他去斗法,张仪婉则去炼丹。” “手段温和些,不要惊着这两人,也莫让其他人知道这事。” 许玄低低吩咐下去,他不欲直接将二人拔擢上来,而是借着这次比试的机会,名正言顺的收来二人,这两人既然有气数在身,比试自然能轻易胜出。 许法言低声应了,却未退走,而是看向许玄,沉声道: “师父,霄闻师兄,真的无事?” 许玄凝眸看向法言,未曾想过他会问及此事,只叹了一气道: “情况不好,如今受困,这事情你莫要同别人说,不宜声张。” “是,法言明白。” 许法言黄眸明亮几分,却未多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毕,许玄挥手,便让这名弟子离去。 殿外,许法言驾着烟沙,隐匿身形,思索一番,先是向着洛青边缘而去,他心中已有猜测,师父这般语焉不详,想来是和篆文有关。 他心思电转,已经猜测到这二人将来如何,齐争义的性情他已经摸透,没什么好说的,以这人的性子定然会去参加大比。 只是张仪婉是个性子极为孤僻的,想要让她参加这比试,还要让她去修行丹道,着实有些难办。 洛青边缘有不少灵地,算是在诸多灵峰之外,灵气低些,但也不差,仍有不少弟子在此修行。 他遥遥便见一方小院,正是张仪婉的居所,周围仅余松柏,鸟雀叽喳,更显清冷。 “还真没有什么人往来。” 许法言看向另外一地,有不少弟子聚居,正在练功,院落连片,有的还布置着不少粗浅的聚灵阵法。 他立身云端,看向下方小院,便见中心的青木小亭内,正坐着二人,似在谈话。 其中一人着紫色罗裙,低垂眉眼,身形纤瘦,正是他要寻的张仪婉,而另外一着青裙的女子,他再熟悉不过,是张高峡。 ‘她怎么来了?’ 许法言有些头痛,这位师姐对他不甚待见,若是和这张仪婉有些往来,自己可难以接近,师父更是不让他说出谋划来。 先前在藏经阁中共事一段时间,他和张高峡几乎一整日都少有一句话,这位师姐对谁都是个亲善的性子,唯独见他就避之不及。 ‘且等等,待她离去再看看情况。’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下方传来一道带着些愠怒的声音,是张高峡的。 “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自毁前程?” “姑姑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云气飘忽,风沙渐起,两人的声音自下传来,听得许法言渐渐皱起眉头。 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199章 仪婉 第199章 仪婉 松柏静立,清风徐徐,云端上缕缕烟沙卷起,不知自何处而来。 小院清净,无什么多余景观,只几株翠竹,枣红的八棱小亭下,争执声渐渐升高,自亭中传出,撞上灰白的院墙,震得攀附在上面的藤叶唰唰作响。 张高峡着一身淡青罗裙,那张平日里可亲的脸上隐有些怒色,但转而变成深切的忧虑,凝眸看向前方,只道:“你年纪尚小,这事情可是关系到日后道途的大事,怎能轻易就下了决定?” 她眉头轻蹙,看向眼前女子,语气带着些劝解之意。 张仪婉生得肌肤雪白,发如墨染,身形纤瘦,风吹而过,吹动她的深紫衣裙。 这女子轻抚眼前的青石桌面,看向来劝说自己的人,坦然道:“姑姑,我意已决,家中祖母年岁已高,正需我陪伴。” “可遣人去照看,实在不行,将她接来你这处休养,也无不可。” 张高峡神色动容几分,她和张仪婉并未有多深的亲缘,只是她知晓有这么个人,父母双亡,性子孤僻,还是同姓,心中难免有几分恻隐之情。 她家当初自大盘分出,过程不甚愉快,涉及些田产之争,这一支张姓便迁至长明附近,当初大盘陷落,宗亲中不乏有些幸灾乐祸的。 张高峡却不在意这些祖辈之间的嫌隙,只秉着长辈的责任,主动照顾几分张仪婉,听闻她要离去,便不由得前来劝说。 “谢过姑姑好意,仪婉已经想好,不求炼气,舍弃修为后就离去,我剩下的道功除去退门扣除的,都欲换为延寿的丹药。” 张仪婉声音低低,却极为坚定。 “人各有志,我修行本就是为家人,不可本末倒置,剩下的日子能陪陪祖母,安于田间,已是我愿。” “至于让别人去照看,或是将她老人家接来,都不合适。” 亭下,一时寂静,张高峡轻叹一气,只低低道: “亲缘固然重要,但道途就可舍弃了?炼气和胎息差别极大,你难道不想试试上天御风的感觉?” “仪婉不愿,我无什么向道之心,只看到前路水火汹涌,刀兵加身,越往前走,就越不敢回头。”张仪婉眼神明亮不少,声音好似秋霜一般,沁满寒意。 “日日修道,我已厌倦,争权夺利,杀人夺宝,这些事情我见得多了,就是成了炼气又如何,我也无什么筑基的希望。” 张高峡明白对方意思,仅凭她们这等资质,想要筑基,难如登天,但还是劝道: “至少试一试,成了炼气,能走的路便多了。” 张仪婉轻轻摇头,只道: “成了炼气,想要脱离就没这么简单,胎息境界的弟子多有因事离门的,舍了修为即可,炼气却不行,用了门中的气,得了功法,却不是能轻易脱身的。” “我当初被门中看中,愿意来此修行,也只是想着为祖母求几颗延寿的丹药,如今目标已达,不可贪心。” 这话却有些触动张高峡,让她不知再说些什么,便道: “你既有心,我便不多劝了,回乡后若是遇上什么事,可书信一封来我峰中。” 言毕,她驾着白雾离去,不再多言。 “谢过姑姑。” 张仪婉起身送别,走出亭外,她只觉心颤的厉害,看向高天,日光正好,清风徐徐。 她拿起一赤玉雕就得令牌,握紧几分,其中正是她这些年攒下的道功,细细算来,足以换上枚炼气级别的延寿丹药。 如今她身无外物,灵物、法器都交易为道功,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小院,为墙边的几株翠竹浇些水,她便缓步向着洛青走去,换完丹药,再舍弃修为,就可归家。 以她胎息后期的脚力,不过少时便行至洛青,来丹房的位置,正在荡霞峰和彩云峰之间,是座朱红宝殿,飞檐翘角,金匾森森,上面几个大字,【丹心殿】。 门中这些年缴获、交易来的丹药都存在此地,因为贵重,属于长老直管,任命亲信来此值守。 拾级而上,踏着白玉道阶,她心一点点沉下,宽阔的殿门开启,幽深至极,站在台前,犹豫少时,还是进入。 殿中立着十二根檀木梁柱,上雕仙葩瑞草,白鹿青鸟,天顶白气朦胧,阵纹闪烁,若天星一般,丹香飘逸,让她想起少时,祖母带他去药店抓药时,闻到的那股清苦药气。 不少内门弟子在此往来,张仪婉并未有什么熟识的人,更无意去钻营这些关系,像是内门弟子中的异类,甚至有些人都未曾见过她一面。 “可有延寿的丹药?要药性温和些的,炼气级别最好。” 她声音低低,走至前台,先行问道。 紫檀木台后便是库房,内里丹药不算多,门中并无丹师,仅是靠买卖和缴获来的丹药,故而价格颇高,数量稀少,但延寿的丹药一般还是有些的,毕竟大多数弟子都还在壮年,无需此物,修为提升上去,寿数自然增加。 “有的,只是你年纪正轻,修为已是胎息后期,去换取炼气功法和灵气才对,这延寿的灵丹对你可无什么用。” 坐在木台旁的是一老翁,年岁颇大,白发苍苍,胎息后期修为,笑容和蔼,佝偻着背。 “我这一把年纪了,都没琢磨续寿的事,年轻人正要争一争才是。” “若是为亲人求取,等你炼气之后,积攒道功也容易,照样能换来丹药。” 张仪婉不知如何回应,只道: “我只求丹药,还望前辈换取给我,别的事情便不劳操心。” 能在此地值守,身份定然不俗,张仪婉不敢贸然称呼,只道前辈。 “你若是道功有缺,一定要此时来换,也可问同门暂借些,不耽搁炼气的事情就是。” “越早炼气,修行起来越顺遂,按你的年纪,早些年都可拜入一峰,如今也不迟,炼气之后,有的是机会。” 这老翁苦心劝解,张仪婉却是去意已决,早有离去之意,可她并不欲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外人,眉眼低垂,沉声道: “谢过前辈,我无什么相识的门人,就不必了。” 这老翁却是一笑,向着后面的库房喊了一声,只道: “舟渡,快些出来,这里有位同门,有些难处。” 自库房之中缓步走出一女子,着一身鹅黄袍子,已是炼气一重修为,看了过来,低低道: “大父,有何事?” 正是江舟渡,而台旁的老翁便是江池鱼,这些年他从白石退下,便来到洛青主持丹房一事,买卖交易,都经过他手,江舟渡得闲便来此帮忙。 “这位同门有些难处,正值炼气的时候,又要换取丹药给亲人,你看看门中能否宽裕几分,暂时记着。” 江池鱼自己不能炼气,这是他的痛处,故而见到这些资质好的弟子,难免在意些,这几年下来,他帮过不少人,若是有亏损,都是自己补上,在门人中名声极好。 “这位师妹,你若是有难处,门中规矩也不是死的,暂时记着就是,待到你炼气再补上道功。” 江舟渡如今突破炼气,修行的是《商羊闻雨法》,原本不甚出彩的样貌有些变化,显得颇具灵气,甚至怯弱怕生的性子也有改变,炼气修为让她有了底气,能坦然面对同门、亲族,乃至父母。她此时语气关切,正如高峡师姐一般,神色亲善。 张仪婉稍稍摇头,只道: “谢过师姐,我欲离去,将修为还于门中,不想再欠什么。” “这” 江舟渡一时语塞,她本就不善这些话,此时只得想想高峡师姐会如何说,思索一番,正要劝解,却闻殿中声音一滞,来往的门人皆都停下动作,看向殿门外。 “法言师兄。” “见过真传。” 声音接连响起,门外缓步走进一黄眸男子,气质阴鹜,扫视过来,让人不免生惧。 许法言轻轻点头应了,让众人散去,缓步向着那紫檀木台走来,江舟渡只觉身子发僵,早知道这位师兄今天要来,她绝不出库房。 江舟渡和这位掌门亲传并无什么嫌隙,但对方手段之狠,脾性之怪,她在彩云峰上也听闻过,对方在东密主事多年,杀蛮无数,威名远扬,修为更是高深。 ‘别看我,别看我。’ 江舟渡此时身形半躲在大父后方,看着这位师兄走来,不敢搭话。 ‘还是行芳师兄人好,生得俊俏,还愿意同我说话。’ 只一瞬间她脑海中就闪过无数画面,她虽然怯生,但心思可活泛着,常常胡思乱想,此时神色如常,念头却已经百转。 一旁的张仪婉见着此情,看见那对黄眸,心思一转,大致也明白来人是谁。 掌门三位弟子,霄闻真传离山游历,新入门的弟子见得少,只是听说是个中正的性子,处事周到,修的是门中正统丙火。 行芳真传如今在门中名望极高,毕竟直承掌门的剑术,门中数场战事,这位师兄杀敌无数,每次都是在第一线,颇得门人敬重,更何况还是位世家子,却无什么架子,待人极好。 最重要的是生的俊俏,听闻门中不少女子偷偷描摹他的画像,就挂在室内,日夜看着,张仪婉对此无感,只觉这行径有些可笑。 至于这位法言真传,她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修为极高,天赋不凡,常年在东密,性情有些古怪。 眼见对方来此,她行礼问好,然后很是识趣地退至一边,那人冲她点头示意,便直接走至木台前,沉声道: “池鱼师兄,库房中还有多少续寿的炼气灵丹?重华那边有家宗门要收,价给的很高,如今正好出手。” 江池鱼闻言有些疑惑,只道: “还余十二枚,哪一家有人寿尽,怎么突然要这丹药了?” “紫金观,好像是这家的几位长老要寿尽,急求炼气级别的续寿丹药,要的量极多,十二枚恐还不够,还要从原上继续收些。” 许法言说着,不动声色地显露出腰间的掌门信物,江池鱼会意,知晓这事情未有这么简单,便道: “既然如此,那便先看看,谈谈价钱再说。” 一旁的江舟渡却是看向张仪婉,见对方神色有些局促,只道: “师妹,炼气级别的续寿丹药暂时有用,胎息的你可看得上?” “这胎息级别的恐怕.” 言毕,张仪婉转身欲离去,却见一旁的法言却忽地看来,那对黄眸明亮些,只道: “你要求续寿的灵丹?是给修士还是凡人服用?” “是凡人。” 她声音低低,有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关切起这事来。 “门中库存的续寿灵丹基本都是为修士准备的,药性猛烈,不适宜凡人服用,还好你未取走,不然恐怕适得其反。” 许法言看了过来,此时轻笑一声,黄眸明亮,摄人心魄。 张仪婉不知为何,对眼前之人似乎生出些信任来,便低低说道: “谢过法言师兄提醒,只是为凡人准备的续寿宝丹难寻,我去青璃坊看过,并无出售的,听闻门中库存有,故而才来.” “那几枚早已用尽,你却是问错地方。” 张仪婉闻言,只觉心沉至谷底,想起大盘村落中的祖母,不免忧虑,秀眉不展。 “你若是急求,可去藏经阁看看,有几卷胎息级别的丹书,虽然粗浅,也记载着几个为凡人续寿的丹方,你可自行炼制。” 面前的人语气关切,正说在张仪婉的心事上,黄眸看来,让这女子有些触动。 “这丹炉,道火,这些可不是我能负担起的。” “无妨,门中数月后将有比试,正鼓励门人修行丹器符阵,你若是参与,自可借用宗门之物。” 许法言声音低低,却让张仪婉不由自主信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看向那对黄眸,反倒有几分亲切之感。 一旁的江舟渡对这位法言师兄有些改观,想不到对方还这么关心门人,倒是和印象中的不一样。 殿外忽地又有人来,一着淡青罗裙的女子径直入内,眉有愁色,见着张仪婉,正要走来,只是看到一旁的黄眸男子,神色一滞,停了脚步,只道: “你在此作甚?怎同仪婉在一处?” 张高峡放心不下,想着再来看看自己这位亲人,但对方此时却和许法言谈的正欢,全无见她时那隐隐的抗拒,让她心中不免升起些疑惑。 “高峡师姐,无事的,法言师兄在帮我处理丹药之事。” 张仪婉声音低低,外人面前,他仍以师姐称呼对方。 张高峡看了过去,见着那浑黄的眸子,想起昔日对方的言语,又看了眼张仪婉,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上前几步,看向许法言,沉声道: “你出来,我有事同你说。” 言毕,她便径直拉着对方,走出大殿,御风直上,两人身影就此消失不见。 张仪婉不明所以,后方的江池鱼和舟渡也是茫然,不解这两位有何事。 江舟渡想起刚才之事,看向张仪婉,低低劝道: “这位师妹,门中数月后确实是有大比,除了斗法,还有丹器符阵各道,藏经阁和丹炉如今都开放,只要参与,便能动用。” “你天赋不错,就这么放弃炼气岂不可惜,若是有幸成为丹师,自行炼药更是方便。” “按你的意思,你先前是想直接离了门派,就换些丹药?你可想过,若是日后亲人又生病患,你无了修为和门派,如何去求取丹药?” 张仪婉轻轻臻首,她想及这事,觉得是有些草率,但此时她的心中却一点一点被先前那浑黄的眸子占据,神色恍惚,低声应了,便离了丹殿。 (本章完) 第200章 争义 第200章 争义 洛青外界,云端上,白雾蒙蒙,烟沙漫卷。 天光此时晦暗几分,张高峡轻呼一气,这些日子种种事情交织一处,让她心绪不宁,少有笑意,青丝随风飘扬,她伸手轻抚,看向眼前的这位师弟。 “师姐,这么些年,你倒是未变。” 许法言轻笑一声,看向眼前之人,张高峡如今依然是少女身形,容貌如旧,己土属阴,女子修之,则多容貌端丽者,若修丁火的女子多妩媚。 “你寻仪婉作何?她可未招惹到你。” 张高峡目光沉凝,仰头看向对方,带着些诘问之意。 许法言并不言语,而是静静看向对方,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修行《归幽羊相经》,求得命本,气海中为一方荒土,内伏精怪,此时只觉命本颤动,某种阴戾的浑黄土气散发,立刻便有一人参小人显化,正是他已经炼化的【鬼盖童子】。 人参小人急急上去,想要将这股气机吸纳,却淹没在土气之中,再无生息。 许法言忽然觉得,有些饥饿之感。 这种饥饿感自他小时便一直存在,在他记忆深处徘徊不断,好似影子一般,自从受篆,他常常吞炼各色灵土、尘沙,才稍稍缓解这股饿火。 自出生起,他便跟随母亲在大漠躲藏,那个女人会抓起一把把的沙子,或是不知自何处得来的血肉喂给他,直到师父将他救下,他或许将饱腹感已经丢在了孩童时,同母亲一道消逝于大漠之中。 他对张高峡是有些特殊的感情在,但却不是别的,而是某种近乎食欲般的痴迷,促使他不由自主靠近眼前之人。 是对方修的己土功法?还是别的什么特质?他不明白,但自幼年起,每每见到对方,这种饥饿感便会升起,时常折磨着他,提醒他身为异类的本质。 因而他又不想见到对方,或者说,他已经准备好如何做人,不会去行异类之事,更不愿想起以往。 那对黄眸越发明亮,散着深重的妖异之气,烟沙卷起,渐渐将白雾侵染,张高峡忽地感觉有些发冷,她的记忆回到突破炼气的时候,那时似乎也有这一对黄眸,遥遥看着她,若黑暗中择人而噬的妖魔。 只是这一切转瞬之间散去,对方恢复如常,只低低道: “无事,只是师父让我择举贤才,仪婉资质不错,正好提点几分。” 张高峡轻叹一气,御风离去,不再多言。 许法言看向对方远去的身影,转而离去,他觉得自从修成六重之后,自己某些异类的征兆正在加重,让他有些心悸。 羵羊为藏伏之精,非雌非雄,徒有其形,他这些年来查阅不少道藏,有些明悟。 蕴土有枯荣二象,羵羊正应枯兆,如今天下大乱,战事四起,民不聊生,赤云距离两国交战处并不远,也受影响,荒土连片,精怪自生,或许是这缘由致使他非人之兆越发难以抑制。 ‘这事情需要同师父谈谈。’ 心思一定,他看向霜回峰,他已看过,那边的人,倒是无需他去操心什么。 —— 霜回峰,大殿。 柳行芳坐于大殿之中,案前各类文书堆着,如今门中功法增多,采气一事更是繁忙,所需人手众多,这事情本是刘霄闻主管,如今由他任职。 堂下静立一人,是一身材高伟的青年,着一身黑袍,豹眼颇显威严,胎息后期修为,此时正在禀报事务。 “柳师兄,已从重华采回【金洞天光】,寻到一灵地,可按时设坛求雷。” “好,有劳争义。” 柳行芳点头,这气乃是《上仰天威法》所需,按照师父所言,是得自一处隐秘洞府,归属神雷一道,这气需要在神雷之性富集地采,每年设坛求取,三年一得,时刻要人看着雷坛。 “【玉敛清气】需雕琢白玉,以为宝室,门中的【温心玉】恰好可用,倒是不愁这些。” “【虎符金气】则需自军阵中所得,守青营中人数还少,待到扩充足够,便可徐徐采之。” 齐争义谈及这两道气,也是有些为难,毕竟如今也无战事,不好养兵,更别论掌门修成剑意,哪里有人敢来挑衅。 柳行芳看向下方,望气堂中还有不少炼气门人,但还是齐争义最得他器重,此人资质不错,七寸的灵根在内门中已是第一等。 “你也到了快突破的时候,可想过修行什么?” 柳行芳眉眼一挑,合上手中卷宗,看向下方的齐争义,此人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十分器重,如今望气堂的弟子之中,当以齐争义道途最远,或能筑基。 “我想过了,准备去修《上仰天威法》。” 齐争义谈及此事,眼神明亮不少,他继续说道: “我采气时见着神雷煌煌,天威摄人,便有修这功法的念头。” “好,你手中道功可足够?” “谢过师兄关心,我家中还能支持些,算上我这些年积攒下的,倒是能换来炼气的法门。” 柳行芳闻言,稍稍点头,齐争义父亲是白石管事,自然不会缺道功,更何况采气虽然是个苦差事,要四处奔波,但得来的道功可不少。 “你准备何时突破?” 齐争义闻言,稍稍迟疑,转而笑道: “我欲推迟些时日,门中将有大比,正好去参与胎息之间比试。” “若是闭关,恐怕就要错过,按照门中所说,可有不少资粮灵物以作嘉奖。” 柳行芳闻言,倒是想起这事来,师父先前确实下过这令,要举行大比,不过柳行芳并不在意,胎息,乃至炼气初期之间的争斗,他没什么兴趣,不过齐争义若是要去. “还是莫耽误修行的事,比试完就闭关去,炼气可不敢耽误。” “是。”齐争义朗笑一声,便离了大殿。 眼见对方离去,柳行芳取出盘魄,轻抚剑身,如今少有斗法的时机,他只觉手中剑放的有些久了,稍显滞涩。 莹白剑元涌动其上,几欲离体激发而出,看着剑身,柳行芳默默沉思。 当初同僧众厮杀,固守漓水,他已将家中给的那枚【清业广心丹】服下,自觉只差一线就能突破剑气境界,但就是这一线,却将他困住多年。 ‘是否有些懈怠了?’ 柳行芳轻叹一声,自从师父修成剑意,门中一片清平景象,原上几家都遣人来问过,自然不敢相犯,东边的巫荒如今也安宁下来。 至于北边,武家这些年倒是未曾有动作,只是遣人占据长生观的留下的灵地,一副不管事的态度,西边的重华如今是敕雷道在管束,这一家也是行事隐秘,少有走动。 如今再看,门中已然成为赤云一等的势力,甚至多有传言,说师父修为已经能和朱家家主相比,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没有战事,自然剑道进境就慢了下来,他有时会想起霄闻师兄,或许自己该如对方一样,远游一趟? 剑光莹莹,照亮殿中。 —— 南洋,沸海。 海水幽蓝,波涛阵阵,灵山高巍,诸多海岛聚于一处,造就出一方陆地来,山上赤火环绕,彻夜不息。 几只赤色火鸦在岸边玩耍,大都年幼,还不能化形,偶尔鼓荡法力,吐出道火,将海中鱼虾烤得熟透,嘻嘻哈哈,口吐童言,在海浪之中翻飞。 海水忽地剧烈翻滚起来,某种巨物现身其中,破开风浪,苍灰的鳞甲熠熠生辉,细碎的电光蔓延海岸,那股威严之气弥散整片海域,让诸多水族不由臣服。 若巨船大小的蛟龙之首显化而出,紫色的蛟蛇瞳孔中雷光奔走,张口一吸,将这些正在打闹的幼年火鸦尽数吞下,然后腾飞而起,落于一峰之上。 墨灰蛟龙张口一吐,这几只还在胡闹的火鸦便迷迷糊糊地自龙口中走出,见着是谁将自己带回,不敢胡闹,齐齐回各峰去了。 “族中的子弟玩性重,让幽度你见笑了。” 杨缘意身化赤光,不知何时已来峰上,他目光稍敛,看向这座【溟光峰】,峰上剑意流转,隐有雷音自中传来,让人心悸。 ‘这位龙子究竟走到哪一步了?’ 他心中有些惊讶,对方身上的气势连他都感到有些心悸。 许玄瞬息化为人身,着墨灰长袍,背着青铜古剑,笑道: “无妨,他们趁着练功时候跑出来,被我发现罢了。” “缘意兄请进。” 杨缘意便随着许玄进入洞府,其中陈设,多以鲸骨蚌壳,珊瑚海石造就,府中极为宽广,颗颗夜明珠点缀两侧,鲛人油灯散着幽幽蓝光。 许玄同杨缘意一道坐于桌前,他烹煮起灵茶来,看向对方,轻声问道: “缘意兄可是有事?” 杨缘意神色犹疑几分,低低道: “前些日子,洞渊之中有旨意传来,是溟泽的。” 这话让许玄精神一振,他在此不是闭关,就是和海兽搏杀,这些日子可是无趣的很,那边有动静,便代表有变数。 “何事?” 杨缘意看向许玄,眉头稍皱,低低道: “那位龙王有旨,说是幽度兄的母族,【华露青虺】一脉不日要迁来,说是落在【南溟天池】附近。” “这地方虽是溟泽故地,如今却不是好进去的,甚至按照法理来讲,这天池已经归于几家仙道和妖类,背后还有东海龙宫的手段。” “这里有密信一封,你且看看。” 言毕,杨缘意取出一封灰光凝成的信件,交予眼前的这位龙子。 许玄打开,细细读之,通篇都是这位便宜父王在嘘寒问暖,言语腻歪,倒是和天陀一般,最后才提及正事。 “你母族将离洞天,欲前往故地生息,父王闻你身处沸海,心甚喜之,已吩咐下去,这一脉由你统管。洞天封闭,我不能出手,你且自行处断,可代表我溟泽【天晦】一脉。” “天上亦有争权夺利一事,有人喜你,有人厌你,故我不愿你早归,待到你修成神通,你我父子团聚,岂不快意?” 信上落款为广泽,看得许玄头皮发麻,当下却是神色如常,低低一叹,只道: “父王对我有如此期望,怎能辜负,不过缘意兄弟,你说南溟天池有东海龙宫的手段,这是.” 杨缘意神色有些忌惮,似乎不欲多言,只道: “是当年真龙隐没,九子分家时的事情,如今在海上,不敢多言。” “金乌十子当年杀得阴阳错位,十日横空,要争太阳的法统,真龙的情况好些,但” 杨缘意不再多言,许玄自然明白,若是几家龙脉亲善,那为何溟泽困守洞天,北海势弱,成了震雷真君的道场? 要知道东海龙属可是至少有两位果位龙君在世,已是世间第一等的妖族圣地,若是有扶持之意,其余两脉会落魄至此? 兄弟阋墙,几成仇寇的事许玄自然明白,但这是接近东海龙属的机会,可查探霄闻情况,却不能躲。 “那便静候我母族迁来,看看南溟天池,还欢不欢迎它旧时主人?” 许玄蛟蛇瞳孔中紫电莹莹,一股凌然之气散发,引得身后【穆明】剑鸣不止。 (本章完) 第201章 青虺 第201章 青虺 南洋,炎崖。 此地孤立海中,距离奉焰山极远,黑石遍地,狰狞崎岖,炽热无比,偶有大浪打来,幽蓝的海水洒落,叫地热瞬间蒸腾,化为苍茫白气。 一道墨灰法旨悬于空中,龙威浩荡,水族宾服,便见钩蛇鲸鲵,水母海马,往来巡回,为之助威,虾兵蟹将舞旗,鲛人蚌女奏乐。 云端之上,二人并立,一者着墨灰长袍,背青铜剑,玉角萦电,苍鳞森然。 旁有一女,着浅红宫裙,气态明丽,浅笑道:“族中来了?” “恐怕还要等等,【溟泽天路】久未稳定,在太虚中难免有损毁的节点,必是走走停停。” 许玄看向杨缘心,低低道:“你来此可合适,毕竟是要掺和到南溟去” “无事。”杨缘心拢了拢鬓角红羽,扫了一眼下方白气蒸腾的炎崖,转而看向许玄,眼波流转,道:“我父和老祖不便直接插手这事,我以妻室的名义来助你,带几名私兵罢。” 炎崖上正驻扎着一群兵士,有半百之数,是杨缘心的私兵,【炎羽卫】。 其中多为羽族,若青雀、灰雁等等,少数是些新招的水族,皆是炼气六重以上,核心坐镇着六位筑基,其中三名是杂血火鸦,已是后期修为,气势惊人。 “你也是统兵的龙了,以后叫什么,镇海大将军?”杨缘心笑着看向许玄,帮他将衣袖抚平,眉眼温柔。 “莫笑话我了,让我斗法还可以,带兵打仗实在是”许玄想来就有些头疼,下方的诸多兵士都颇为敬仰他,让他有些不适应。 “一回生,二回熟,这事情却是难避开的,还有,这袍子是不是朴素了些?早知道把【羲焰】换上。”杨缘心皱眉,看向许玄身上的墨灰长袍,摇了摇头。 “多年未见,还是简便些好,排场过大,难免让族中觉得不适。” 许玄本来是想一人在此地接引青虺的,但恰逢杨缘心突破筑基,听闻此事,她便召集了批专门摆排场的水族,来此壮威,听闻还是某位妖王手下的产业。 “你在外代表溟泽一系,事事自然要合礼数。”杨缘心轻声说道,忽地转身,脸上带着明丽的微笑,看向上方,低低道:“来了。” 果见太虚洞开,墨绿的癸水宝光充盈,云雨飘飘,着青金轻甲的蛇首妖兵执大旗先行,上书是两个墨绿的古字,【华露】。 蛇人依次踏着白云走出,各执兵器,散着阴冷毒戾的气息,毒光鲜艳,染得云气五彩斑斓,自中心的云道之中,缓缓驶出一辆古老车架,通体苍灰,上有风雨道纹,以三匹白马拉之。 车前先行着一着墨青华服的少年,筑基中期修为,生得灵秀,淡眉,额心一道浅浅的金纹,此时先行上前,径直来到许玄面前,半跪行礼,高呼道: “墨溪,见过族长。” 接着这少年转过身,看向一旁的杨缘心,笑道: “见过族长夫人。” 杨缘心一笑,示意他起身,这少年却是将目光看向许玄。 “起吧。” 许玄言毕,墨溪才起身,对方称呼以族长称呼,让许玄有些惊讶,不过也并未反对。 这青虺看起来年岁较小,少年气息重,此时带着些畏惧和敬意看来,接着让开道路。 自车架之上,缓步走下一妇人,容貌贵逸,珠围翠绕,着深青织锦宫裙,气态雍容,筑基后期修为,见着许玄,笑道: “幽度,有劳你在此接应。” 许玄当下了然,这位就是【露潋】夫人,华露青虺一脉的主人。 按照先前他的了解,自己的母亲应当是其姐姐,号为【珠萤】,被白玄化蛇【丽文】夫人所吞。 当下他上前去,面见长辈,行礼问候,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姨母,杨缘心也是上前,随之行礼。 露潋笑着应了,可转而眼眶一红,将许玄的双手拉住,低低道: “这些年在外行走,幽度你遭难了。” “你娘离世的早,想不到还存着你这一支血脉,广泽大人将你保下,连我都瞒着,我在【溟云天】里知晓你的事迹,日日夜夜都念着你,今日一看,长得真是和我姐姐一般模样。” 说着,她有些泣不成声,许玄此时很是配合地落泪,心中却腹诽不已,他如今的相貌是自己随便捏的,哪里会和【珠萤】一般,这【露潋】比他还能演。 当下许玄就扶着这位夫人,劝了几声,对方才收敛情绪,笑道: “如今你受了封,血脉化纯,更是剑仙一等的人物,就是那化蛇生育的几个子嗣,也都没你出彩。” “我可是听到些风声,说是【天晦】一脉的老大人得知你走出地府,修成剑意,称赞不已,那化蛇回去气的脸都青了。” 许玄随着露潋笑了几声,心中却发麻,哪里来的老龙盯上自己了? 广泽龙王的子嗣情况定然是瞒不过这些老龙,但时至今日,对方依旧顺水推舟,甚至连天陀的消息也帮着隐瞒,不知是有什么谋划。他自是知晓些溟泽的规矩,紫府不能轻易走出,自己若是修成神通,难道要搬到洞天去? “这位就是缘心,我还未曾见过这般标致的女子,果然是夏朝的古血,我一看,气态比溟泽的几位公主也不差。” “夫人谬赞了。” 杨缘心有些不好意思,露潋却已经拉起她的手,讲起话来。 一旁的墨溪吩咐诸多蛇人兵士悉数降下,落到炎崖之上,接着这少年上前,看向许玄,恭声道: “族长,我族共九十六位青虺,悉数来此,共有筑基七人,其中后期三人,都听候您调遣。” 墨溪此时心跳的极快,他自小在溟云天长大,却是底层中的底层,华露青虺一脉积弱已久,龙君当年带入洞天的【六玄鳞众】中,独他族最落魄,连紫府都无。 这情况却在不久前扭转,【涌劫天】的消息通过山水谍报传回洞天之中,【天晦】、【溟华】二支都知晓有这位龙子在外,还是青虺的血脉,顿时再无妖敢轻视这一族。 一位剑仙,还是龙种,【壬泽宫】深处沉睡的大人都下令,提了广泽龙王在【龙传谱】上的位置,还赐下一道【玄阴溟涬血】,封在法旨中,点这位龙子为纯血。 这可是天大的荣膺,洞天中不知多少杂血蛟蛇,毕生所求就是这化龙的机会,数百年来,也就是【煌威腾蛇】一脉有人得过,入了天宫任职。 如今这位族长就在他眼前,他心神激荡,只待对方发话。 “好,洞天中可有什么别的指令,要迁到哪一处去?” 许玄此时挥手,让墨溪跟着自己,破开茫茫白气,一道落到炎崖的炽热黑岩之上。 “上位!” “族长!” 火鸦和青虺的喊声此起彼伏,许玄笑着让众妖止住,同墨溪一道立身在炎崖最高处,望向更南边,那里便是南溟天池所在。 古时【大溟泽龙庭】封在南海,此地便为龙宫所在,这一脉被称为【南溟】,同另外的【东瀚】,【北川】,【西泱】号称四海龙脉。 北海龙宫曾有【寒魄】一道的果位龙君,后来陨落,及震雷一道的从位龙君,跟随【雷泽】,后来不见,彼时【悬混】真君还未登位,这事情还是许玄翻阅火鸦山中藏书得知的,至于【西泱】,这一支龙属已经死绝,原因不明。 如今南溟天池已经为诸多海妖、仙道甚至释魔共同占据,想要重返故地,实在是难。 “龙王大人下过令,说是一切听族长您的吩咐,只要能进入故地,暂时迁居下来,就算天大的功绩,届时入了洞天,好处不少。” 墨溪声音低低,目光崇敬地看向身旁的龙子。 许玄心思一转,他如今自然不可能去攻打什么紫府势力,火鸦虽然肯保他,也愿意出【炎羽卫】来相助,但也只是借着杨缘心的名头行事。 真正让对方牵扯进这些争端中,恐怕不可行,而且许玄也不愿招惹哪家紫府,毕竟广泽又不会自洞天中走出为他撑腰,何必这么拼命?又不是他亲爹。 “如今我族还是势弱,先找找看,南溟天池中当有适合当族人磨刀石的,自外围杀进,徐徐图之。” “是,我等皆听候族长调遣。” 墨溪轻呼一气,抑制住心中激动,能跟在这位龙子手下,可是多少求之不得的机会,如今洞天之中,也就那二三位龙子能和对方相提并论。 ‘说不定,他将来就是【天晦】这一脉的主事者。’ 他心思一定,之后的战事定要好好表现,莫让这位龙子失望了。 许玄看着下方的青虺妖将,默默感受气息,七名妖物,修多是壬、癸二水,以及「元毒」? “族中还有修行毒法的?” 他声音低低,凡是涉及「祸祝」「元毒」二道,许玄都极为谨慎。 “华露青虺古代是天毒真君的眷属,后来这一道被巫人拿去,我族便归于溟泽,这事情太古老,少有流传。” 墨溪低低回道,许玄轻轻点头,而后看向上方,露潋牵着杨缘心的手御风下来,面上尽是笑意。 许玄上前相迎,真是亲如一家,但这一龙一蛇对视之时,都有些心思暗藏着,并不显露在外,隐晦至极。 (本章完) 第202章 大荒海 第202章 大荒海 大荒海,海水幽暗,波涛四起。 海床底部,华贵的珊瑚宫立于其上,琉璃生辉,明珠熠熠,照亮无光的海底,宫殿之中一片金碧,各色陈设皆以美玉雕琢而成,灵气浓郁,宫中并无海水,冷香馥郁,笑声阵阵,自其中传来。 墙边立着一排排水晶宝灯,里面都是跪伏着的鲛人少女,皆为容颜俏丽者,风情不同,都是死尸,以薄腊封着,被人捻一根金色灯芯插入口中,烧着内里的血肉脂膏,外表却如旧。 大殿中心,珊瑚和美玉雕就的宝座之上,是一通体青黑的夜叉,青面獠牙,赤发似火,裸着上身,此时看着下方十来个蚌精的舞蹈,饮酒不停。 他身旁静立着一女子,亦是夜叉,生得却若人属中美艳女子一般,唯有肌肤青黑,此时点校着一玉册,低低道: “婆凶大王,南溟边的鲛人抓的差不多了,想要再寻,恐怕要往更远处去。” “【蜃景道】的仙家还要百来座鲛女灯,给的价高,就是这些鲛人学聪明了,知道我们离不了天池太远,早早避开,抓不来几只。” 名为婆凶的夜叉闻言,眉头一皱,随后将下方一位舞女扯来,随意揉捏起来,恨恨道: “这些鲛人奸猾,如今隔着大半海域,闻到夜叉的气息就跑了,哪里捉得住。” “这可是【幽鲸峡】吩咐的,可不敢懈怠了。” “不必多言,妖王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明白轻重,但鲛人也不是好捉的,还有何事,女埵你一道说了就是。” 厉凶手上动作不停,蚌精化作的舞女轻哼几声,不敢言语。 “那位龙子,好像有动作.” “什么!” 婆凶骇得站起,随手就将身上的舞女弃置一旁,斥退殿中所有妖类,反复踱步起来。 “杀过来了?” 他此时握紧女埵的手,有些发颤。 大荒海就搁在沸海和南溟天池之间,此地极乱,仙妖魔释的势力都有布子。 这海域物产丰饶,但有些禁忌,紫府不敢轻易动手,便遣他们这些筑基来拼命,夜叉直属的便是【幽鲸峡】。 那位龙子背后可是溟泽,还有火鸦在。 尚光妖王当初在朱崖斗法,举戈将那位真人活劈,扔进天乌宝瓶中炼化,金火滔天,北方临岸好似有太阳升起,震慑一域,哪里是他们能惹的。 “没有,只是有些消息,说是带着青虺,离了沸海,去向不知。” 女埵声音低低,不甚确定。 “他娘的,鲛人是南溟龙系的旧部,莫不会找上我。” 对方凶威赫赫,婆凶可是听闻过,火鸦初来时,有些不长眼的水族招惹了这位,当天就被血洗一遍,骨头都拆了作陈设去。 “要不咱们走吧,卷些灵物,改头换面,投奔身毒的罗刹王去,你和我再繁衍生息,到时候.” 婆凶此时已经乱了阵脚,女埵拍了拍对方,沉声道: “你慌什么,南溟当年的遗族有几个下场好的,对方真要有清算的意思,就是和天池中的各家为敌,他哪里敢?” 女埵沉思片刻,低低道: “这地方又不止我们一家,仙妖魔释都不会欢迎昔日的南溟旧主,他一旦进驻,就给了溟泽借口,紫府定然不愿。” “我等在后边看着情况,实在不行趁乱再走,登岸化身罗刹,此时直接离去,【幽鲸峡】你怎么交代?” 婆凶垂头丧气,握紧女埵的手,叹道: “你心思活泛,我不如你,但当初你让我自东海过来,利弊未明,这次” “怎么,还惦记着东海?龙宫巡海的职位怎么可能轮的到你,你十二个兄长可都等着你爹死,这职位不是好争的,你有什么本钱?” 女埵抽出手来,神色嫌弃,继续点起玉册来。 “我当初也是有些关系的,【光余】龙子常常驱策我,他几次登岸我都赶着去开道.” 婆凶原本凶神恶煞的脸此时耷拉着,没什么神气,但还是低声反驳 “你他娘的还有脸提?” 啪! 大殿之中传来清晰可闻的巴掌声,女埵铆足了劲,狠狠扇去,打得婆凶半边脸都裂开。 “你说说,光余龙子最后怎么了?” “这” “你个没眼力见的,他登岸这么频繁,岂是好相与的?当初若不是我早早把你拖来,你现在早被拉去填海陪葬了!” 女埵此时低低哭出声来,只道: “我怎么跟了这么个东西,我要走,去身毒寻个罗刹嫁了,也好过给你在这出谋划策!” “女埵,唉,我错了不行,我错了.”婆凶此时紧紧抱住对方,他脸上裂开的血肉迅速弥合起来,青黑法光在他健壮的身躯上流转不定,他嘿笑一声,看向怀中的女埵,就要动手。 “婆凶妖将可在?” 宫殿外忽有声音响起,高亢悠长,震得灯火飘摇,让婆凶面色一沉,女埵则整理好衣裙,起身立于一旁。 “【象土岛】韩家求见。” “进。” 女埵声音低低,婆凶已经坐于宝座之上,重新恢复往日那凶戾的气态。 宫门的海水破开,一白衣青年缓步走进,筑基中期修为,他风姿极好,一看便是世家出身,生得白净,此时低声道: “见过妖将,在下韩卫岩。” “你有何事,要寻我们大王?” 女埵先行开口,一旁的婆凶则坐于宝座上,沉默看来,眼中凶光闪烁。 韩卫岩一笑,低低道: “沸海的那位动身了,大荒海也要准备下,以迎远客。” “哦,你有何谋划,说来听听?” 婆凶目光炽盛,看向下方,宫殿之中,仅余韩卫岩之声。 —— 洛青,天青峰上。 许玄坐于殿中,翻看着玉简,同时将自己在南海见闻同步告知天陀。 “真要去南溟天池?”天陀的声音有些古怪,自从许玄告诉他这事情后,这老妖一直都是遮遮掩掩的。 “别的筑基过去,运气好说不定能占下些海域,你要是去了,哪家都容不得你。” “为何?”许玄叫他这话整的不明所以。 “你自己想想,这地方已经叫各家紫府瓜分了,你代表旧主归来,算什么?真让你进驻了,岂不是给了溟泽借口,纵然这一脉常年居于洞天,但各家还是提防着。” “这事情不是你在筑基有多强就能解决的,甚至火鸦全力出手都不行,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天池,纵然紫府不会拉下脸面,直接动手,但暗中使些手段,就够你难受的。” 天陀叹了一气,他倒是未曾想过溟泽那边的旨意这么直接,让许玄直接进驻过去,让广泽这老东西自洞天中出来,给许玄撑腰恐怕都做不到。 “我看还是退而求其次,在边缘的海域占下就行,溟泽那边也不会怪罪你什么。” “就是.” “就是什么?” “有些丢人,不过你也不要脸面,我们就当缩头王八,等到紫府再杀进去,这才是正道。” 天陀带着些劝解之意,许玄却是沉思起来,低低道: “我觉得还是要尽一尽力,溟泽之中也分各个龙脉,天晦内部的广泽龙王支持我,其余的却难说,更别论另外的龙脉。” “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若是能在紫府前办成此事,意义非凡,溟泽先前可尝试过进驻南溟天池?” 天陀叹气,低低道:“自然是试过,杂血蛟蛇,下属妖类,甚至还遣过妖王来,都碰了壁,你去也讨不到好。” “正因如此,才要试试,若是有此功绩进入洞天,届时也从容不少,不然” 许玄皱眉,接着说道:“你只能保证广泽站在我这边,其余的龙王却未明,我的身份还是有缺漏,但只要有这层功绩加身,谁也不能指摘。” “你不死心,那便去试试。” 天陀不言,懒得再劝,直接不理会许玄。 许玄起身,看向山中,一座雄伟至极的高台已经搭建起来,各色阵法萦绕其上,正是为这次大比准备的。 殿外一阵烟沙卷来,化为人形,法言进入,行礼问候,接着将张仪婉和齐争义的情况一一阐明,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不错,这两人和你、霄闻不同,不必让他们知道太多,可明白?” 许玄看去,言语中隐有所指,自然是指篆文,如今再授篆,他是不会暴露自己的异样,而是换个借口,如宗门秘法等等,毕竟这两人都不是自小培养的,还需观察。 “弟子明白。” 许法言言毕,沉默一瞬,让许玄有些疑惑,问道: “还有何事?” 便见眼前的黄眸青年垂下头,缓缓撩起自己颅顶的发丝,有两处微小的浑黄弯角生出,蕴土宝光内藏,枯荣二性不定。 “师父,又生出来了。” 他声音低低,黄瞳明亮,若在梦呓一般。 (本章完) 第203章 珊鲛 第203章 珊鲛 道境之中,清气徐徐,一片朦胧。 眺蟾台上,月华澄澈若水波,许玄立身于前端,向下望去,便见下方又多出一座舟子,为浑黄之色,仅可供一人乘坐。 他手中托举着一团变化不定的浑黄宝光,内里正是灵识,沉下心神,将法言的灵识送于影娥池心,便见下方舟子震颤,一人形缓缓显化,同许玄一道立身于台上。 “师父。” 许法言显出本相,黄瞳炽明,颅顶为弯曲拧结的兽角,若陶土一般,不似骨质,烟沙渐渐升起,笼罩其身形,荒芜枯寂的意蕴不断生发。 许玄领着其走下高台,看向这个弟子,有些犯愁,天陀此时化作一朵血,飘落在他肩头,两人正以心声对话。 “或许是「蕴土」有变,牵连到他,这一道善顺从大势,四海升平,仓禀殷实,便有【鸾鳐】夜翔、【朱豚】驮宝,最盛时能代位「己土」。” 天陀似在思索,继续说道: “至若天灾人祸,十室九空,这道修士藏精伏怪,率兽食人的行径也是做过不少,此时便偏向【青蝗】和【羵羊】二象,因而这一道难辨仙魔,都有渊源。” 许玄心思急转,明白个中缘由,如今是个什么局势,离辽在边疆连年征战,一片乱象,哪里是清平的日子。 当初他在【涌劫天】剑斩卫路行,后来留意过几分,此人正是离辽边疆的【青芜道】出身,这道统正以一手灵蝗出名,近来大盛,想必也是得了天时。 羵羊已有,说不得青芜道中正藏着位【青蝗】在,眼下许玄还是看向自家弟子,对方异类之象越发明显,也该动手处理一番。 心念一起,许玄引着法言行下眺蟾台,到那【参羊蕴胎炉】前方。 许法言自被师父接引至此地,一直都保持缄默,并未多问,但眼见前方这座宝炉,难免露出惊讶之色,低低道: “这是,紫府丹炉?” 足有二人高的宝炉立于眼前,蕴土神辉流转不定,玄羊道纹铭刻其上,让他气海中命本有所感应。 “你且入内。” 许玄感觉说出这话有些古怪,有种魔头逼迫血炼自己弟子的感觉,法言倒是未说什么,径直御风,入了这丹炉之中。 “现在怎么做,我怕一失手,真把他给炼化了。” 紫府丹炉,虽然铸造时不是为了斗法,但品级摆在那里,稍稍催动,筑基后期都要化为一滩血水,更别提炼气,一着不慎,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你又不懂丹法,别胡乱催动,先输送法力,让这丹炉复苏,然后让里面的人自行感应。” 许玄闻言,催动法力,这丹炉若无底洞一般,待到他法力即将耗尽,上面的道纹才堪堪明亮一部分。 炉中顿时有感应,蕴土的青黄之光照耀,枯荣二性变化,许法言感觉自己身上的异状正在逐渐剥蚀,缓缓积蓄进体内,往日吞服的各色土德灵物此时凝结于血肉经络之中,他修行的【幽元转体】和【俱沙遁】皆大成。 自炉中走出,他气势远胜以往,黄瞳恢复正常,血肉散着熠熠神辉,那颗【玉血心】跳动不已,体魄此时更胜以往,精气内藏,分毫不泄,似乎成就某种特殊的体质。 许玄看去,很是满意,这次他并未催动【六道化生】,而是用丹炉炼化异兆,藏于许法言体内。他吩咐几句,便送这弟子离去,直接由此处道境重归现世。 “这法子也只能在炼气时候用用,他的身躯若幽土,正有精怪欲出,在蕴土炉中走一遭,只是将这情况重归到藏精伏怪,抱胎地下的时候。” “待到筑基,先前攒着的一道爆发,说不定会瞬间化怪。” 天陀声音含着些担忧,许玄心思亦沉,只道: “那该如何是好,我当初情况和他类似,也有道玄蛟运在,靠你给的逆鳞斩出龙身,他可走这路子?” “恐怕不行,卫家的老真人当初看上过他,夺舍未成,但让他几乎彻底化为羵羊,如今乱世将起,正需他去做那率兽食人的行径,哪里能分的出来?” 天陀沉思少时,若在思索,只道: “或许可以看看魔道的功法,类似蕴养魔胎之法,他修的《归幽羊相经》本就有抱胎地下的意象,届时养出魔胎,将这羵羊性锁在仙基之中,还有妙用。” “魔道.” 许玄立刻想起的是北边的武家,「殆炁」魔修,或许有线索,但对方是紫府仙族,和宋氏有联系,却不是能轻易接触的。 “「血炁」的法门流传多些,或许可以寻来。” 许玄心思一定,却想起初次见到天陀时,对方谈及的各类功法。“你提过的《血海法论》可有记述?” 他这些年旁敲侧击过这老妖许多次,对方总是不肯多传下功法,最多教授些零散的秘术,不成道统。 按照当初天陀所言,血炁的《血海法论》,闻幽的《白骨玄习谈》应当是功法、秘术和道论兼具的传承,堪比道藏。 “那东西不是你能动的,我如今记忆恢复不少,此法害处太大,更不好遮掩。” 天陀感慨几句,低低道:“我能教你的,都是可安心动用的东西,你以为我没有六品的经文?都不是你能染指的。” 许玄闻言,也就算了,还是自己去寻,届时也能解释清楚来历,不致被人怀疑。 他心念离去,此时门中大比将近,皆时事毕,除了准备授篆的几人,还可以提拔不少门人。 —— 大荒海边缘,海水幽暗,波涛阵阵。 青色宝船行于海面,伴着淅沥风雨,此船外覆胜金,内架广木,青金船体上刻着云露、青虺等玄纹,两侧各有六尊青铜虺首,能喷吐壬癸二道法光,散布毒雨。 此船名为【溟光】,青虺一脉的法器,是件极其罕见的战船,炼制时耗费诸多灵物,本是要造就一紫府战船,后来虽然失败,但也极为不凡,威势惊人,远胜【不系舟】。 船上各处都有青虺驻守,许玄给这些蛇首人身的将士统一起了称谓,为【青露卫】,至于杨缘心带来的【炎羽卫】则镇守在溟光战船上方的天云,随后都可出击。 许玄立身船首,看向极远处的大荒海,那里岛屿星罗棋布,势力极多,盘根错节,就挡在沸海和天池之间。 ‘先在此啃下一块海域来,再进驻天池,就有了退路。’ 墨溪此时身穿暗青宝甲,执银色长矛,矛尖一点毒光流转不定,侍立在许玄身后,神色恭敬。 许玄转身,墨灰长袍迎风猎猎作响,他看向墨溪,对方修行的是《秋露夜辞法》,成就四品癸水仙基【泫露倾】,兼合几分辛金和寒魄的神妙,配合青虺妖身和各色水毒,杀力不弱。 这些日子许玄看过露潋带来的各色经文,《秋露夜离法》是癸水道统,许玄自然留心些,其中提到【泫露倾】的上位仙基是【仙承露】,出自《金铜仙人辞帝歌》,高至六品。 如今他见过的六品仙基屈指可数,【解神殛】、【逍遥游】、【观毒会】,现在又多一道【仙承露】。 青虺族中有卷《水毒总录》,正和许玄得来的《火毒总录》类似,记载世间各色毒水,他细细参详过,有些猜测,确定【华露青虺】曾为天毒真君的从属。 前方海水忽地破来,海中有巨物腾出,一小山大小的海章纠缠上溟光战船,这类事情最近不少,大都是些无灵智的海兽来扰,修为和法躯堪比筑基后期,但只会动用蛮力和天赋。 许玄挥剑就可斩杀,却只催动令牌,让手下妖兵处理。 蛇人催动战船,墨绿的癸水之光照耀而下,混着青虺调制的毒汁,喷洒在这海章身上,使其血肉变得糜软,防护之力顿时降低。 火鸦自云端落下,率领诸多羽族喷吐道火,结起丙火大阵,赤火化为神羽,激射而下,刺进这海章的血肉之中,焚烧起来。 墨溪手执银矛,跃出战船,云露之光环绕周身,皆为一银色圆罩,海章的触须打来,纷纷滑开,他执矛刺去,正中这海章脑心,将其钉死,上方的大阵封锁下来,赤火轰燃,将这海妖彻底焚为飞灰。 战船一往无前,继续向着大荒海方向而去,自云端上落下一身着赤火宝甲的汉子,等候发令,正是【炎羽卫】中修为最高的杨炎录,他并非纯血火鸦,但修为已到后期,十分不凡。 墨溪此时归于战船,同杨炎录一道听令,许玄沉声道: “莫要懈怠,继续往前,定有几场恶仗要打。” 许玄不擅统兵,所幸青虺和火鸦都有自己战法,只是需要磨合一段时间,无需他太过操心。 战船前方的水域,忽有女子的哭泣声响起,让许玄眉头一皱。 这声音越来越近,他御风上前,向下看去,却是十来位鲛女,皆是人身鱼尾,面容姣好,围在前方哭泣,泪水化作颗颗明珠落下。 “南溟旧部,【珊鲛】一脉,恳请溟泽贵血,为我族作主。” 为首的鲛人浮出水面,血泪涟涟,化为莹亮的赤色珠子,砸在水面上。 “有何冤屈?” 许玄看向下方,浩荡龙威扫去,脖颈上的逆鳞若天剑铮铮而鸣。 (本章完) 第204章 旧部 第204章 旧部 珠光熠熠,珊瑚丛丛的船阁中,许玄高坐主位,两边分是杨缘心和露潋,下方则跪伏着一鲛女。 ‘南溟旧部。’ 他在心中咀嚼起这名号来,根据青虺所言和《溟泽秘卷》上的记载,【珊鲛】曾经归属南溟龙宫,也就是如今的大溟泽。 这鲛女上身若人属,肌肤白皙,容颜姣好,以珊瑚贝壳为衣,下身为幽蓝鱼尾。 “你叫什么,为何寻我?” 许玄声音威严,蛟蛇瞳孔看去,雷光逸散,震慑心神。 “小女名为蓝烟,忝为【珊鲛】一族的族长,本族将灭,听闻有溟泽贵血来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拦了幽度大人宝驾。” 蓝烟嗓音极好听,此时低垂着眉眼,语气掺杂几分悲切和惶恐,更显动人。 “我【珊鲛】一族数万之众,遭戮至今,仅余百人,大都被捉去,或是被炼为油灯,直接焚尸,或是遭受折磨,外人为求泪珠,让我等泪尽而死。” “一路逃亡至今,终于见到大人,只盼大人肯收下我这些族人,我等皆心向溟泽。” 蓝烟在逃来的鲛女之中修为最高,但也仅是初期,足见这一脉的落魄。 许玄沉默不言,下方的蓝烟却不敢抬首,浑身颤抖。 “你先领着族人到船上休养,至于归于龙脉一事,还要容我问问洞天的意思。” 言毕,许玄挥手,就遣人将蓝烟带走,并不多保证什么。 杨缘心此时在旁边听了许久,大致明白局势,只低低道: “既是南溟曾经的族类,是该念些旧情。” 许玄不言,看向一旁的露潋,这夫人却只道: “幽度自行处断就是,我青虺一族的族长如今可是你,都遵你的令。” ‘说了和没说一样。’ 许玄腹诽几句,露潋夫人果然是个心思深重的,这事情不掺一言,摆明让许玄来处理,至于杨缘心,还是太过单纯,没想到之后的事情。 他眉头稍皱,低低道: “我倒是想收,只是有些敏感,当初龙宫迁至洞天,也就带走六脉鳞属,号称【六玄鳞众】,其余的下属族类都放归海域,自行生息。” “如今接近故地,还要收回当年旧部,难免刺痛不少妖类、仙道,即使收了【珊鲛】,还有不少落魄的海族,恐怕正等着消息,到时一拥而来,收还是不收?” 杨缘心闻言,有些惭色,她倒是未曾想及这些事情,只是见鲛女处境悲惨,有些恻隐之心。 一旁的露潋闻言,此时有些异色,按她的意思自然是不收这些累赘,但却不敢直言,只柔声道: “那依幽度的意思,是不理会这鲛人了?” “却也不可。” 许玄轻叹一气,这群鲛人能来到自己船前,定然是有人谋划,真要是拒走对方,就显得太过绝情,更失了脸面,旧部都不管,还想归于祖地? “既然来了,那便收下,不论如何,此行都是代表大溟泽行事,对方紫府不敢轻易动手,至若筑基的手段” 许玄身上渐有雄浑至极的剑意生发,气势惊人,转而又归于平静,沉声道: “我都接下就是。” 一旁的杨缘心笑容明丽,认真应道: “我同你一起。” 露潋此时心中惊异,美目稍敛,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此时都感到一阵发寒。 ‘这位龙子果然名不虚传,是剑仙一等的妖类,若是紫府,说不定能跻身天妖一级。’ 露潋自然清楚自家姐姐的子嗣状况,哪里有这位幽度龙子,但她还是帮着遮掩。 按她猜想,这等天资不凡的纯血龙类,恐怕是出自【壬泽】,不属【天晦】和【溟华】二脉,是天生地养的那类。 眼下自家攀上这位龙子,她自然是尽心竭力,按照广泽龙王吩咐,不敢有任何违逆的意思,但对方真要收下这些旧部,她还是有些心惊。 “露潋夫人,让蓝烟召集族人,散出信息,珊鲛一族都可往我这处投奔。” “另外查查看,都是哪几家在屠戮这一脉,整理份名册出来。”许玄声音威严,不容质疑,看向露潋,吩咐下这些事情。 他此时并未以什么姨母称呼,而是直呼其名,龙种的傲慢显露无疑,露潋却十分恭敬地应了,离开船阁,向外而去。 风雨将起,许玄只觉前方的大荒海中,正有无数视线看来,蠢蠢欲动。 “你莫要过于忧虑了,老祖就在沸海,遥遥看着,没有哪家紫府敢动手。” 杨缘心看向许玄,赤瞳明亮,浅笑道: “我在重华待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父兄都将我看护的紧,如今看来,外面乱是乱着,却比奉焰山的日子有趣得多。” 许玄摇头不语,杨缘心是什么身份,说起来可比他这溟泽血统管用的多,父亲是妖王,老祖是紫府巅峰,兄长正在突破紫府,就是去哪家仙宗,也少有人敢冒犯。 如今许玄还陪在她身旁,一位筑基剑仙跟着,真要论背景,杨缘心较之仙宗的嫡系也差不了多少,总之是比他这溟泽龙子的身份好用。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缘故,杨缘心性情也不同大多妖类、修士,十分开朗,少有什么心机。 “之后还有更有趣的,你且看着就是。” 许玄一笑,起身,牵着杨缘心一道离开阁中,到了甲板之上。 蓝烟此时已经将那十来位炼气修为的鲛女都聚集起来,见着许玄来此,都齐齐跪伏而下,皆恭声道: “谢过幽度大人。” 许玄挥手止住,一旁的露潋上前,交来一份玉册,其上正记载着诸多屠戮珊鲛一族的势力,大多都有紫府背景,甚至有不少就在大荒海中。 “最近的一家是,夜叉?” 许玄冷笑一声,召来墨溪,让他调转船位,先向着这家的领海而去。 “可是要踏破此地,以雪仇恨?” 杨缘意眼神明亮,语气有些兴奋。 “并非复仇,【珊鲛】是我的下属,严格来算,是我的私产。” 说着,许玄看向下方跪伏的诸多鲛女,沉声道: “从今往后,你们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滴泪珠,都是归属溟泽的库藏。” “是。” 蓝烟心中虽疑惑,但也明白这位龙子真正接纳了自己,激动地颤抖起来,身旁几名尚且年幼的鲛女更是抱着哭泣,泪水化作的明珠洒落地上。 “都给我多哭会,把泪珠都自行捡拾起来。” “这是?” 杨缘心有些疑惑,低低看来,许玄却只笑道: “既然是溟泽的私产,这些仙妖竟然敢擅自染指,偷走库藏,岂不是该还债?” “记好,此去不是为寻仇,而是要好好算账,看看大荒海的这些势力,到底侵吞了多少我溟泽的私产,这岂不是名正言顺?” 杨缘心目光惊异,看向许玄,低低道: “是了,我们是讨债的” “除了珊鲛,不知还有多少我溟泽的私产被仙妖掠走,我要一一理清,让他们都吐出来。” 许玄身上鳞甲莹莹,电光奔走,笑容中尽是冷意,他才不会等着对方给自己使绊子,先行动手才对,越是忍让,对方越是步步相逼,想要进驻大荒海,就要让这些势力足够怕他,惧他才是。 青金宝船向前驶去,远方海域中,几名夜叉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早在等候。 许玄下令,蛇人们全力催动阵法,向着夜叉的地界驶去,破开幽暗的海水,惊动四方水族。 他毫不遮掩地释放龙威,逆鳞上深邃的玄阴之光变幻,向着大荒海昭示,隔着久远的岁月,南溟一脉,又有龙类归来。 (本章完) 第205章 光余 第205章 光余 青金战船破开浩荡风浪,行至大荒海边缘,幽暗海水冲激不断。 许玄立身船首,任由海风吹拂,他已遣墨溪前去宣旨,让下方的夜叉上来听候发落,等待少时,便见海面破开,墨溪身后跟随着一众夜叉,皆都上浮,共有三十来名。 这些夜叉男则青面獠牙,雌则容貌艳丽,肌肤都为青黑之色,发赤若火,大都是炼气修为,有五名筑基,为首的一对男女已是后期修为,此时领着族人齐齐跪拜道: “见过龙子。” 许玄不言,屈指轻弹,一道剑光激射而出,在这一众夜叉上方巡回穿梭,雷光迸射,万分摄人。 为首的夜叉男子此时诚惶诚恐,抬头看向宝船,颤声道:“下修名为婆凶,不知大人来找我有何事?” 许玄挥手,身后的蓝河很是顺从地上前,先是躬身行礼,然后看向这一众夜叉,眼中狠火几若化为实质,沉声道: “正是他们,替【幽鲸峡】处事,捉杀我族人无数。”她并不敢多言,叫嚷什么让大人替她报仇,说完便退至一旁,等候许玄的令。 “【珊鲛】一脉是我的下属,你们倒是好胆。”许玄开口,声音冷冷,龙威散发,下方夜叉都颤抖起来,半点相争的念头也无。 那婆凶张口欲言,却被一旁的夜叉女子止住,转而这女子开口道:“下修名为女埵,大人,溟泽当初离去,可是和这些遗族划清了关系,此时以此来问责,恐怕不合适.” “我何时提过南溟?仅说的是我,鲛人如今算我私产,你等却掳掠众多,该如何算?”许玄声音冷冷,那道剑光的威压越来越盛,压得女埵有些喘不过气,一旁的婆凶更是惊惶至极。 许玄转而看向一旁的露潋,示意她上前,这位夫人轻笑着走至船首,语气柔和,传遍此地。 “大人来此不欲遭杀孽,你等拿出灵物赔偿即可,你南夜叉宫捉杀的鲛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仔细算算,拿十来件古法器,百件筑基灵物来即可。” “大人慈悲,见不得血,尔等可莫要逼大人出手。” 露潋话语刚落,下方的婆凶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真敢报价,他们夜叉这些年兢兢业业,也就抓了不到三百之数的珊鲛,哪里有那么夸张,这赔偿就是把他爹,他十二个兄弟都卖了也凑不出来。 “龙子大人,我南夜叉宫也只是为幽鲸办事的,就是制些鲛人灯,得利也尽数交予妖王,哪里有这些法器和灵物?” 女埵此时开口,在龙威和剑光下仍旧毫不慌乱,却比一旁的婆凶强上不少。 “同大人说这些作何?你们和幽鲸的勾当自己处置去,现在先看看价。”露潋一笑,目光扫过婆凶、女埵,暗含着一股阴狠之气,只道:“一只夜叉,拆骨炼血,扒皮抽筋,大致可换件同级的法器,或是三样灵物。” “唉,把你们都剐了还差不少,这该如何是好,魂魄也拿去卖?这片海域我看你们也不用待了,就归大人罢。” 这话落下,婆凶只觉背生寒气,向上看去,正见那对冷漠凶戾的蛟蛇瞳孔,他如遭雷殛,不敢再发一言,颤颤碰了碰旁边的女埵。 ‘他娘的,这个软蛋。’ 女埵在心里狠狠骂了对方几句,面上却依旧平静,仍跪拜在海水上,稍稍抬头,低低道:“能为大人献出全身,呈上领海,自是我等荣幸,只是大人来的不巧。” 许玄闻言,心思一转,明白对方要搬出借口,便静静听着。 “东海光余龙子多年前陨命,这事情不知幽度大人可知晓?”女埵抬首,轻声报出一个名字来,青黑的脸上显出几分决然之色。 “自是知晓,这又和尔等有何关系?”许玄心思一转,东海这事他听闻过,这位龙子死的不明不白,龙宫出手,杀得内海一片血光。 “按着古时风俗,未成年的龙种离世,有【祭海】一礼,海域可自发告祭,仍奉其为主,作为其领海。” 女埵提起这事,说话似乎有底气不少,低低道: “我大荒海听闻光余龙子善德,已经纷纷立誓,此地化为光余龙子领海,年年上祭,海中生灵死后更是归其麾下,不入幽冥,【南溟天池】中监海的龙王可是应了此事。” “如今大荒海的一草一石,每道性命,都归光余龙子所有,我等就是想向大人赔罪,但一身所有,都不是自己的,无权处断。” 一旁的杨缘心闻言,走近几步,低低道: “确有此事,是古代龙宫不服阴司,特意想出的礼节,如今管理水族阴魂的阴帅都陨落,哪里还有【祭海】的?分明是借东海的威风压你。” 许玄自然明白,龙子成年,突破紫府,便可领封一海之地,以为私产,正如人间封王一般,只是没想到死了的也行,倒是让这些夜叉钻了空子。 他沉默不言,看向下方,剑气和雷光巡梭不断,女埵神色恭敬,低垂着眉眼,分毫未动。 气氛越发紧张,下方的夜叉皆都惶然,一旁的露潋看了过来,深青宫裙随风而动,轻抚发丝,凑近低低道: “幽度,还不能直接杀了他们,不然就落了口实,给我等扣上个不敬光余龙子的罪名。” “东海势大,却也顾及颜面,想出这个借口来干涉,我等行事,一定要名正言顺才可,不然失了法理,再难前进。”露潋有些担心,眼前这位龙子杀性之重,她早有听闻,一连斩杀多家仙道的嫡系,但眼前这群夜叉就是被人推出来的,恐怕背后之人正盼着他动手。 天光黯淡,阴云密布,许玄显出蛟首,冷厉的瞳孔扫向下方,那股摄人的龙威席卷海域,幽暗的海水为之奔涌翻滚,女埵心头发紧,她曾有幸见过幽鲸一脉的妖王,却也未像今日这般难受。 大洋翻滚,波涛四起,龙吟阵阵,以许玄立身之地为中心,整片大荒海泛起波涛,若战鼓奏响,他听见自海水、礁石和天空中传来的呼唤声。 “南溟,南溟。” 这声音苍凉、古老,响彻整片海域,许玄心有所感,是这片大荒海在呼唤自己,欢迎南海真正的主人。 他看向更远处的天池,这里本该是他的治所,他的王土,自天空到海底的一切都是南溟所属,许玄感到自己的血在一点点沸腾,他转而看向下方跪伏的那群——逆臣。 极为恐怖的压力落下,周边海水若沸腾一般,在怒斥着这些夜叉不敬的行径,女埵再难维持镇定,她此时明白,即使再诡辩,这片大荒海却已经昭示了谁是主人,谁是窃贼。 周边的夜叉已经不由自主地跪至最低,女埵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臣服的心,咬牙等着援手,按照约定,此时那些人应该来了。 明黄的垦土之光在远方升起,牛吼之声响起,海床稳定,这艮土宝光交织为一座天路,落到许玄面前,一白袍青年自上方走来,神色自若,见着许玄,恭敬行礼道: “在下象土韩家,韩卫岩,拜见幽度大人,拜见缘心贵女。” 对方身上的艮土宝光定住了整片海域的异样,许玄稍稍眯起眼来,神色冷冷,心中低低道: ‘紫府灵器。’ 刚才的威势绝不是筑基可以做到的,对方身上定然有件紫府灵器在,战船散出道道墨绿的癸水之光,抵挡而去,却一触即散。 韩卫岩很快就将身上宝光撤去,立身在夜叉边上,笑道: “还望大人莫要怪罪我失礼处,先前大荒海不知为何震动,我只得请出先人遗物,护佑周边各族。” “听闻幽度大人来此,我家已经同各族商议好,备下宴席,更凑了些灵物以赔偿大人部下,就在我象土岛上,海中各族都会派人来,不知大人可否赏脸一去。” 他声音恭敬,倒是挑不出毛病,下方的女埵松了口气,被韩卫岩这么一打断,那位龙子暂时未管她们这些夜叉。 许玄神色如常,沉声道: “既然是海中各族齐聚,那便去看看又如何。” “谢过大人开恩。” 韩卫岩眉眼低垂,双手托着一封金柬送来,姿态放到最低。 许玄接过,心思一动,届时各族都会来此,虽有风险,也是他的机会,韩卫岩见许玄接下,便恭声告别,不敢多留。 下方的一众夜叉仍旧跪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许玄散去龙威,冷冷道: “先回去罢,届时再同你们算这笔帐。” “谢过大人。” 女埵立即拉着旁边的婆凶磕头跪拜,然后一溜烟地就重归海底之中,不见踪影。 “有紫府灵器,倒是难办。” 许玄低声说道,对方自然不敢拿灵器对付他,但也足以防御,有些棘手,他还要顾及那【祭海】之事,不然一人就可荡平大荒海。 杨缘心上前一步,凑近些,握住许玄手来,一股炽热无比的气息自她体内传来,紫府的威压隐晦显露,传递给许玄。 她笑容明丽,低低传音道:“我们也有。” 许玄看向对方,杨缘心却只是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天上,许玄会意,跟着一笑。 (本章完) 第206章 韩家 第206章 韩家 象土岛上,阵纹流转,明黄宝光映照海水。 装饰古雅的大堂之中,一青袍男子坐于主位,下方站着一白袍青年,正是先前的韩卫岩,此时毕恭毕敬道: “父亲,我已下了请柬,那位龙子也答应赴约,大荒海一共四妖三岛一寺都会派人过来,另外那位【蜮女】已经复苏,届时也会前来。” 韩卫岩看向上方,正是其父韩清风,筑基后期修为,是上一代族中真人的亲子,一手搭上南溟天池中【石人道】的线,更是保下族中灵器,隐有大荒海主人的威势。 “好,排场要做足,礼数按顶格来,万不可让这龙子挑出缺漏。” “父亲,这位幽度龙子真有这般神异,逼得我等求援东海?” 韩卫岩声音低低,他只是听过些传闻,说这位龙子修成剑意,却无其他消息。 “上次是溟泽的哪位过来打秋风?” 韩清风手中盘着两颗莹白宝珠,若有所思。 “是【黑蛟将】穆武德,就讹了【囚星岛】几件法器,算是好打发的。” “我是说纯血的溟泽龙子,那穆武德本来就不配姓穆,他生了四翼,修的还是丙火,分明是条【炎旱鸣蛇】,连蛟都算不上,更别说龙类。” 韩清风嗤笑一声,话语中饱含不屑之意。 韩卫岩手中流光一闪,取出一本厚重的典籍来,轻轻挥手,书页迅速自行翻动,最后停在一页。 “回禀父亲,是二百年前的【阳湖】龙子,修的是壬水仙法,这位当年是请出位玉石圣灵来,才堪堪挡住,如今恐怕已经在洞天里突破紫府。” “这位龙子修为如何,你且说说?” 韩卫岩眉头稍皱,这事情他父亲当然记得,却是在提醒自己,便继续说道: “【阳湖】龙子是六品仙基【溟涬始】,得过回道人指点,筑基时就修成纯阳龙身,号称一身壬鳞,万法不侵,将【不兴】的天赋神通走到极致。” “昆仑墨麒麟一脉【华雷子】下山,打遍仙道,独败在阳湖龙子手中。” “那你且看看,他来时大荒海是个如何情况?”韩清风叹了一声,手中两枚明珠转的越发快。 “这”韩卫岩看向手中典籍,神色不宁,低低道:“【阳湖】威临,荒海动荡,天池摇动,便见天地齐赞,高呼南溟尊名,如念旧主。” 这异象正和今日那位幽度龙子一般,让韩卫岩不免心中一惊。 “你还不明白?”韩清风冷冷道:“他的出身绝对有问题,本来是杂血,后来就是得了纯变之机,化为溟龙,又如何能同阳湖相比?” “那位是天生地养,不属【天晦】和【溟华】二流,自【壬泽】中走出,我本以为这穆幽度修成剑意,已经够惊人,如今再看,能召来同阳湖一般的异象,我们还是看轻他了。” “今时哪里有筑基境界的玉石圣灵在?同一级数的生灵早都突破紫府,谁来制这穆幽度?” 韩卫岩此时沉默,听闻父亲所言,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位龙子的棘手之处。 先前父亲联合各家,共同祭拜【光余】龙子,让利给东海,他还有些疑惑,如今再看,还是父亲算的长远。 “要不是当初那位跑去西康原,惹上那群大喇嘛,石人道如今还能有这等级数的圣灵演化,如今” 韩清风长叹一声,低低道: “我等按规矩行事即可,只要占了法理,东海自会出面来调停,大荒海还是有些出产,那位在此监海的大人也有意,石人道、幽鲸峡这些占据天池的紫府势力也不会乐见那龙子成事。” “卫岩,你要记住,我等占据了大势,顺着南海各家紫府的心意行事,就可自保,得来利益,你可明白?” “是,孩儿必谨记父亲教诲。” 韩卫岩神色恭敬,低低回道,座上的韩清风挥挥手,让自家孩儿先退去。 堂中便仅剩韩清风一人,他若有所思,大荒海堵在天池北面,防的就是溟泽龙系,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筑基蛟蛇,离了【溟云天】,都想着来此闯荡一番。 紫府势力自然不好出面,这脏活便落到海中的筑基身上,一般还是以礼相待,赠些灵物、法器就打发了,若是真有些脑袋发热蛟蛇,硬要开战的,往往是遣人刺杀,做的也极为隐蔽。 可纯血龙子携带部族驾临,这意味可就不一般了。 阳湖龙子也只是孤身前来,虽然打得大荒乃至天池中的所有筑基抬不起头,最后只好提前唤醒一尊玉石圣灵,但众修皆心知肚明,对方只是来施威的,并非真要攻下海域。 可看这位幽度龙子的势头,是真有攻占荒海,进驻天池的意思,这可就非同寻常了,值得玩味。 韩清风是【象移】真人的亲子,他亲父更是以人身进驻【石人道】,连带他也沾不少光,自然知道些秘辛。“大溟泽虽然无龙君,但【溟云天】极为不凡,真君也不敢妄动。” 他还记得父亲当初所言,这消息极为隐秘,也就是他们这些占据龙族旧海的紫府知晓。 存世的三支龙脉,世人都言【溟泽】势力最弱,但其实是【北川】最为落魄,仅靠着那位夔龙公的亲缘威震宵小,没有金丹一级的手段,法宝都遗失了。 如今他带着大荒海的所有族类都假借东海之名,于幽冥之下立过誓言,只为求个安稳,至于所谓死后魂归光余龙子驱策,纯是无稽之谈,那位早就神魂俱灭了。 韩清风起身,走出大堂,他要亲自监工,以最高礼节迎接这位龙子前来。 —— 大荒海边缘,青金战船之上。 许玄看向远方,南溟天池正如其名,海水悬天而起,升起水幕,将周边阻隔,直到现在,这天池之中仍旧未有人走出,始终沉默着。 他静静感受着汪洋的呼唤,心有明悟,这片海域,乃至天池都记着他的血,记着溟泽,呼唤着昔日主人。 ‘看来龙君登岸,当初恐怕并非自愿,南溟一脉登岸后,初还管着湖泽,如今却尽数藏于洞天,龙君更是陨落,也不知有什么隐情。’ 许玄心中有些忧虑,天陀当初让他假借溟泽血脉,如今再看,似乎没这么简单。 一旁的杨缘心此时走来,同他一道看向周边幽暗的海水,浅笑道:“想不到你血脉已经如此纯净,能同南海呼应。” “声势越大,这地方的紫府就越不愿让我进去,不是什么好事。” 许玄看向对方,轻叹一气,如今距离韩家所谓的宴会还剩数日,他不欲多谈这些。 二人一时有些沉默,许玄看着浩瀚海水,只道: “缘意道兄如今在闭关突破紫府,不知要多久?” 杨缘心听及自己兄长,笑意散去些,有些忧愁,低低道: “恐怕不少于三十年时光。” “怎会这么久?” 许玄心中稍动,杨缘意修为深厚,道行极高,在他看来远胜那些所谓的仙道嫡系,当初在洞天这位火鸦更是横扫一方,怎会这般久。 “兄长为谋划洞天一事,在炼气时选的是卷古法,筑基境界杀力极强,破境却难,当初父王劝他修【昆吾灶】,他选的是.【秉阳元】,这仙基直承太阳,本是六品,后来有缺,跌到五品。” 杨缘心似乎藏着这些心事许久,此时向许玄倾诉,少见的露出愁容来。 “我听闻仙基品级越高,突破越容易,既然曾为六品仙基,怎会难以破境?” 许玄若有所思,丙火直承太阳,是诸火之中光芒最盛者,【秉阳元】既然直承太阳,想来不凡。 “就是因为直承太阳。”杨缘心轻抚鬓角红羽,赤瞳莹莹,低低道:“若在夏朝,这仙基自然贵不可言,借着太阳之威,远胜其他火德仙基。” “后来太阳仙帝离位,十日当空,各争其光,金乌次子更是坠入煞渊,牵连到这仙基变化,损了部分神妙,修行更难。” 许玄闻言,立即想起温光炼化的那枚【煞日】,这煞炁甲衣正是有黑日在渊,乌尸吞光的象征,位格极高,但用处不大。 “缘意道兄积累深厚,更有老大人看着,定会功成,你且放心就是。” 许玄轻声安慰对方几句,杨缘心依旧皱着眉头,低低道: “只盼如此。” 许玄心有感悟,金乌十子争夺帝位,牵连到丙火,那九龙分海,当初又使什么道统变动了? 这些事情颇为玄妙,更使他念及自己体内的仙基,【劫心池】和【降雷泽】想来亦是因古时旧事而生,只是个中隐情,他还不知晓。 看向远海隐现的艮土之光,许玄沉下心神,如今还是看看,韩家有什么招数等着他? 他识海之中,一枚幽蓝令牌此时忽地绽放明光,上面几个古字莹亮,为【鱼鳃大帅,伏波遣幽】,只是这变动瞬息止息,无人察觉。 韩卫更名为韩卫岩 (本章完) 请假一天,整理下细纲 请假一天,整理下细纲最近卡文了,周六周日加更。 还有先前部分名字更改,「浩水」改为「瀚水」,【太洊】改为【上洊】。 (本章完) 第207章 蜮 第207章 蜮 象土岛外,青金战船高悬天际,遥遥同岛上阵法相持,墨绿法光莹莹,若水波洒落。 岛上早已建好道路,以珊瑚玉石,明珠玛瑙铺就,岸边遣派水族,奏响礼乐,彩光交织,云霞辉映,端的气派。 溟光宝船缓缓自天上落下,云气凝聚为天梯,着青色甲衣的蛇人各持兵器,镇守于两侧道路旁,火鸦领着诸多羽族,荡开天上散乱的艮土之光,划出道道火线。 许玄先行自船中走出,气态威严,玉角上电光奔走,深紫的蛟蛇瞳孔明亮,扫视而下。 一青袍男子此时立即上前,御风至云梯前方,行礼道: “象土韩家,韩清风,见过幽度大人。” 此人生得刚毅,目光坚定,踏着明黄的艮土宝光,修为已至筑基后期,许玄如今已是纯血,紫府几乎是必然,韩清风便直接以大人称呼。 “韩清风,你是韩家家主?” 许玄看向眼前之人,他已经查明大荒海局势,势力最强的便是韩家,有紫府灵器,在天池中也有紫府作保,剩下的囚星、莫云二岛难以相比。 “是,大人能来我象土岛,乃是我族幸事,连带大荒海诸族,如今都欲拜谒大人。”韩清风低垂着眉眼,身为筑基后期,姿态放的很低。 许玄不以为意,看向对方,沉声道:“大荒海的各族既然都来了,那便见上一见。” 他身后战船上,杨缘心和露潋一道走出,跟在许玄身后,韩清风不敢怠慢,行礼之后,立即迎这位龙子入岛。 墨溪和杨炎录则各领青露和炎羽二卫,借着战船,将象土岛的北岸占下,周边有些韩家子弟,都被驱赶至一旁,不允靠近。 韩清风见此情景,不顾族人愤怒,反而主动让人撤去北岸阵法,让许玄的将士驻扎下来。 ‘倒是个能忍的。’ 许玄看着前方的韩清风,默默推测着对方意图,若是此人直接动手,当简单不少,可眼下这般委曲求全,倒是让许玄找不出借口发作。 岛上宫殿楼阁,皆为离国样式,只是许玄见着不少石人像,觉得熟悉,仔细一看,神韵正和段家的那几尊如出一脉,这两家都修艮土,或许有些渊源。 御风而行,珊瑚路上依次竖着六座天碑,直入云霄,以墨玉铸就,上面各刻着鳞属妖物之象。 首座天碑上是一青虺,通体墨青,鳞甲圆润,藏身云雨之中,毒牙森森,碑下刻着【华露】二字,一旁的露潋神色稍动,看向韩清风,皱眉道: “这是龙宫的旧物,叫你们自海中寻上来了?” 韩清风此时笑道:“这【六鳞碑】是我父自海渊中寻来的,确实是南溟的旧物,命人立在岛上,以瞻仰昔日龙宫威仪。” “我听闻象移真人得了不少南溟旧物,想不到韩家这般念着我溟泽?” 许玄嗤笑一声,大荒海就在天池附近,恐怕有不少龙宫遗留,都便宜这些仙道和妖物去了。 韩清风神色如常,笑道:“大荒海各族都念着溟泽的恩威,若不是此地已经划给光余龙子,在幽冥下结了誓言,我韩家定然第一个归顺大人,将这些旧物悉数归还。” 许玄淡然一笑,低低道:“原来是在幽冥下立的誓,这祭海之礼倒是神异。” 韩清风不言,神色恭敬,许玄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借着东海推脱罢了,甚至将南溟龙宫的旧物立在此处,也只是为试探罢了。 立身云端,继续前行,许玄见着第二座天碑,上为浑身为紫金二色的大蛇,鳞甲若刀剑,威严至极,生有羽翼,驾着浩浩雷光,作腾跃之状。 碑下刻着【煌威】,许玄心有所感,这是那卷《上仰天威法》所成就的紫金大蛇之象。 “是【煌威腾蛇】,神雷之属,领司刑一职,有紫府在,于宫中效力,不属二流。”露潋此时凑近些,低低传音给许玄,趁着这时机为他介绍些溟云天的状况。 ‘神雷主杀,司刑倒是合适。’ 许玄紧跟着看向下面一道天碑,乃是四翼小蛇,踏着焰光,无羽,作长鸣之状,观之脑海中便有鸣叫声起。 “【炎旱鸣蛇】,是丙火族类,亦有紫府在,归属溟光一脉。” 露潋的声音低低传来,许玄看向这鸣蛇,心有感叹,青虺如今无紫府坐镇,果然是衰落了。 “大人,您之前还有位溟泽出身的来此,正是鸣蛇血脉。” 天上云气飘忽,韩清风忽地开口,笑道: “那位血脉不纯,人称【黑蛟将】,名为穆武德,得了些火德灵物离去,如今在西海闭关,欲成紫府。” 许玄看向韩清风,溟泽中流出的杂血蛟蛇不少,但大都没什么名气,如今他还是第一次听闻同族。 “大人已是纯血,紫府已是必然,今时该去闭关,早早成就神通才是,来这大荒海,倒是有些耽搁了。”韩清风意有所指。 许玄自是明白对方意思,自己闭关,成就神通,之后要头疼的便是天池中的真人和妖王,却不用韩家来应付,双方互相别过,不必在此时起争执。 可许玄如今却不能退,此时把姿态做足,届时入了洞天,也好交差,即使不能进驻天池,大荒海他是要定了。 “韩家主多虑了,我奉父命,迁移族人罢了,若是大荒海各族有心,不若划出一半海域来,奉于我青虺一脉?” 许玄带着些笑意,眼神却越发冷漠,看着韩清风,隐有龙威传来。“大人说笑了,大荒海如今是光余龙子治下,我等哪里有权处置,不行大人可去东海问问。”韩清风话锋一转,把问题就抛到东海上。 许玄懒得理会此人,光余早都死了,该问谁去,接着御风前行,便见到剩下几面天碑。 女面含笑,身躯若豺狼,毛如银雪,生白色大翼和蛇尾,上覆玉鳞,正是【白玄化蛇】,广泽龙王的正妻便是这出身,亦是紫府。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着这妖物,先前只是听过天陀讲述,此时心中有些古怪。 ‘青虺也就算了,还算蛟蛇之属,这化蛇看来还是和走兽相近,是怎么给广泽诞下子嗣的?他们生下的是化蛇还是蛟龙,亦或是两者折中,新的妖类?’ 许玄毫不客气地在心中琢磨起来,反正不是他亲爹,他没什么尊敬之心,随便编排。 接着便是一暗金鳞甲的钩蛇之象,尾有玄钩,金气弥散,按露潋所说,【金锋钩蛇】这一脉是洞天司军,如今也衰退的厉害,并无紫府。 ‘太真宗的万金真人手里有柄灵剑,正是钩蛇之象,不知有无渊源?’ 剩下最后一座天碑,却是空白,上面并无鳞蛇之象,许玄心生疑惑,低低道:“这方碑石可是损坏,怎无刻象?” “回禀大人,这石碑取来便是空白,倒是不知是哪一支鳞属,露潋夫人是溟泽出身,想来知晓?” 韩清风低低应了,看向一旁的露潋,他心中也有疑惑,这六面天碑是当初真人取来,镇在岛上,加固阵法所用,唯独这最后一面有缺,不知为何。 “这”露潋面上有些犹疑,沉默一瞬,低低道:“此碑上当为巴蛇,在外却无血脉,龙庭中也只一脉单传,涉及的忌讳多,不敢轻言。” 见此,许玄便不多问,韩清风更是继续引路,向着一处苍灰色的高巍大殿而去。 “我知道这事。”杨缘心低低传音过来,眼神明亮,低低道:“这一鳞属当初在夏朝任职,封在云梦大泽一带,后来卷入叛乱,被诛杀殆尽,想不到还有血脉在洞天中。” 许玄心中了然,这一脉也是夏朝的古血,但如今却只能缩在洞天之中,不知是犯了何等禁忌。 六道天碑都已见过,韩清风引着众人向殿中而去,入殿,金碧二色辉映,宝玉灵珠镶嵌于壁上,散着明光,烟霞弥散殿顶,迷幻旖旎。 一众妖物,修士都已在此等候多时,见着许玄,便齐齐行礼,呼道: “见过大人。” 许玄一眼扫去,有修士二人。 一灰袍老道,似乎年岁已高,气血干枯,眸中隐有星辰光辉,筑基巅峰的修为,另外便是一蓝裙女子,低垂眉眼,年纪颇小,筑基初期的修为,神色稍显慌张。 “大人,这是囚星岛的枯道人,至于这位,乃是莫云岛主人,莫千秋。” 韩清风神色沉稳,向许玄引见这两位,许玄自然有过些了解,枯道人修为深厚,孤身一人占据囚星岛,至于莫千秋,是莫家家主,刚刚突破筑基,跟脚浅薄。 一旁甚至还有一黄袍僧人,面容威严,身形健硕,浑身肌肤泛着淡金之色,主动上前见礼,瓮声笑道: “小僧是【南恩寺】主持,法号空余。” 见着和尚,许玄心思稍动,大荒海中未见凡人,恐怕攒不下愿力,但这僧人修为浑厚,恐怕已经到法师后期,不知对方如何修行的。 剩下便是异族,先是那一日见着两位夜叉,女埵和婆凶前来拜见,此时这两名夜叉似乎有底气不少,神色沉稳,不显惊惶。 披甲的鱼首大汉,是黑鱼成精,自称【黑将军】,筑基中期修为,见着许玄,跪拜而下,险些没将头直接埋在地上,神色激动。 其身后是一身段玲珑,着彩裙的女子,容颜娇媚,是只蜃妖,竟流着些蛟血,和许玄互有感应,眼神晦暗,不敢多看,自号【霞隐】,修为已是后期。 韩清风领着一众妖物和修士入座,请许玄坐于主位之上,仆人上宴,歌舞齐响,一派欢景。 许玄身旁坐着杨缘心和露潋,几人不时以心声对话,下方的一众修士和妖物也都神色各异,韩清风见时机成熟,起身,扫视一圈,沉声道: “大人今日来此,是要同我等谈谈南溟龙宫昔日遗族的事情,诸位可都听好了。”言毕,韩清风看向许玄,笑道:“幽度大人,您来大荒海有何意,都可直言。” 许玄缓缓起身,目光冷厉,殿中隐有雷鸣,他只沉声道: “大荒海是我南溟旧地,其中部族如今多有欲归我的,算我私产,尔等先前行事,今日我便要一一算清,仅【珊鲛】一脉,必须给个说法。” “不然,我必亲率战船,攻上屠戮鲛人的几家去,亲自来取。” 这话带着深重的杀气,席卷而下,尤其针对夜叉,那婆凶脸色顿时一变,不敢接话,殿中一时沉默。 “鲛人的事,可以补偿,至于其他的南溟遗族,却不能算到我等头上。”韩清风坐于一旁,此时神色平静,低低道:“来人,请【蜮女】前辈过来。” 自大殿之外,缓步走来一绕着道道白纱的女子,身形朦胧,面目模糊,一入殿中,光华一暗,众修的影子顿时摇动起来。 “大荒海域昔日主事,【魅蜮】一脉,拜见幽度龙子。” 一旁的露潋面色一沉,低低道:“影浅,你还活着,当初【阳湖】大人饶你一命,你还敢出来。” 自白纱之中传来一声浅笑,这魅蜮声音低低,笑道: “原来是青虺一脉的夫人,怎么,被逐出洞天了?此地的龙属旧部都归我管束,当初溟泽离去,说是再无瓜葛,今日来谈这些,又是何意?” 她抬起以白纱覆着的脸,转而看向许玄,若在质问。 (本章完) 第208章 石人 第208章 石人 大殿之中,一时沉寂。 许玄正欲先言,却见一旁的黑鱼精此时先离座,浑身黑光起伏,两根鱼须摆动,怒斥道: “影浅,你哪里来的脸自称此地主事?这些年多少族类被你卖给仙道,你个婊子,睡遍几家仙道的人,换来个虚职,还敢在此妄言。” “怎么,你就心向龙庭了?既然如此,怎不把你治下海域划出,让这位龙子进驻。” 白纱起伏,影浅此时露出面容,貌若少女,容颜清丽,声音冷冷,随手一握。 她修为高深,那黑将军身下影子被暗流撕扯起来,其身躯随之扭曲,再难出声。 一道紫雷猛然显化,沿着空中爆响,环着那黑鱼的影子一圈,将涌动的暗流轰散,这黑鱼此时挣脱,看向上方的许玄,神色复杂,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 名为影浅的蜮女此时看向主座的位置,轻声道: “幽度龙子是何意?南溟主海,这是多久前的旧事?如今大荒海域由我主事,归属光余龙子,这些水族可轮不到幽度龙子来出头。” “你冒犯溟泽,该杀。” 许玄声音冷冷,看向下方的影浅,祭出【穆明】,按住青铜剑柄,缓缓推剑出鞘。 韩清风脸色一变,直接催动灵器,浓重的艮土之光在大殿中升起,汇同阵法,将影浅护住,他沉声道: “幽度大人,影浅得过监海的【浩轩】龙王钦点,在此主持水族,还望大人三思。” “哦,你不早说?” 许玄看向将出鞘半寸的剑身收归,皱眉看向下方,影浅的脸上渐渐升起惶恐来,她颤颤摸着自己的脖颈,一道极细的紫线环于其上,剑光迸射。 “你” 她正欲出声,许玄目光稍敛,对方脖颈上的紫绛剑光便有扩散之势,再难出声。 韩清风心中发寒,虽然族中大阵损毁极多,但也是紫府一级,还有灵器镇压,对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斩了影浅的,要知道这蜮女可是筑基后期,配合天赋,极为难缠。 “我明说罢,大荒海,我是一定要进驻的,各家若是有不欲相争,那便离去,若是想要抵抗到底,今日了断。” 下方的妖物和修士都有些动摇,最终那黑鱼精、蜃女、莫家家主都起身,向外走去。 韩清风面色阴沉,看向离去的几位,果然都是亲溟泽一系的,指望不上,今日过后,定要清算这几家。 剩下的枯道人、夜叉和空余僧人都静静坐着,严阵以待,韩清风稍稍放心,看向许玄,沉声道: “幽度龙子是想坏了规矩?冒犯光余龙子,我大荒海如今可归于东瀚龙属治理,轮不到溟泽来!” 许玄起身,看向一旁的杨缘心,对方稍稍点头,他心中有底,转而笑道: “韩家主,你可知道我怎么走出涌劫天的?” 韩清风面色稍变,只低低道: “幽度龙子成就剑意,自然厉害,但也不是在此动手的理由。” “错了,并非这事。” 许玄看向对方,沉声道: “我去地府中走了一遭,这你恐怕不知道,你同我说什么祭海,在幽冥中结誓,归属光余魂魄?” “怎么,这就将大荒海送给东瀚了?你背后的紫府可同意?这就想糊弄过去,当我如你一般蠢笨?” 韩清风神色阴沉到极点,大殿之中,艮土宝光缓缓升起,动静变化,显出山崩地裂的景象。 许玄识海之中,那道【鱼幽令】此时闪着明光,这本就是阴帅捉拿水族魂魄的信物,如今显灵,自然能看阴世的景况。 他缓缓祭出,整片南海对应的阴世都显化其上,其中的大荒海并不显神异,未有所谓的光余龙子魂魄印记。 “如何?韩家主,我以地府的法器看过,大荒海从不是什么祭海,光余龙子的魂魄与此处无关。” 许玄神色冷冷,这事情他在来前已经同露潋确定过,天池中的仙道绝不会容忍东海直接占下大荒海,其中定然有异。 韩清风此时面色阴沉至极,上面的大人同龙王谈好条件,也不过是给他们个借口,如今这龙子算是撕破脸皮,再难和谈。 “再说了,按着法理,我才是此地主人,你只不过一窃贼,如今反倒以主人的姿态自居。” 许玄轻弹手中青铜古剑,剑鸣清远,下方的影浅惨呼一声,自脖颈之处齐齐断开,雷光拘束,将她的头颅摄来,落到露潋面前。 此时这蜮女还未死去,许玄留她一命,交予露潋炮制。 殿中气氛越来越紧张,韩清风始终沉默着,他在等,等大人发话,凭他的身份,是断然不敢对眼前的溟龙和火鸦动手,只有紫府作保,他才有一线生机。 浓重的艮土之光萦绕殿中,他全力催动着【恒山崩化大阵】,同时暗中以族中的紫府灵器护身,压住许玄一众。 “怎么,韩家想要开战?” 杨缘心赤瞳明亮,看向对面的韩家家主,声音威严。 韩清风面对杨缘心的质问,神色惊惶,溟泽虽然厉害,里面的紫府也打不过来,但这位的身后可是有那位尚光妖王在,哪里是他敢招惹的。 “大人,我韩家也是奉命行事,无意冒犯。”时间转瞬过去,下方的枯道人、空余僧人和夜叉也都沉默着,各持法器,遥遥同许玄一众对峙,想来也是得了令,此时不敢退走。 韩清风面上忽有喜色,看向殿外,艮土之光涌动,土气四散,道音隆隆,似乎有极重的脚步声响起。 大殿顶部轰然破开,黄石化作的脸庞垂下,若庙宇中的神像,冷漠威严,遥遥注视着下方情景,竟然是尊石人,高入云霄,半截身躯还在太虚之中,此时踏出,震得岛上阵法摇动不止。 “拜见【岳横】大人。” 韩清风面上露出喜色来,石人道终于派人前来,不必让他来承担后果。 “清风,领着你族中之人,将外面驻守的妖族先击溃。” “枯道人,空余,夜叉,你们得了旨意,【空铭】真人和【南法】金刚,还有幽鲸也都下令,前去相助就是。” 岳横的高巍的身躯挡住天光,声音隆隆,若滚雷一般落下,韩清风脸色顿时一变,外面驻扎的可是青虺和火鸦,他哪里敢动手,只颤颤道: “大人,这.” “不必担忧,你若是办成此事,便可率家族入天池中修行,还有枯道人、空余、婆凶,尔等也是一样,把握好机会,我等自会保下你们。” 岳横浑身散着浓重至极的艮土之光,开口说话,岛屿便震动不止,下方的韩清风无奈,只好同几人一道遁出大殿,攻向那艘战船,遥遥便听闻震天的喊杀之声。 “你是天池中走出的?” 许玄神色冷冷,看向上方的巨人,对方气势散发,几若不在筑基一级,极为摄人。 “我乃【神磐合石大道】右使,今日自斩一刀,跌境来会一会龙子。” 这石人双掌相合,玄黄之气弥散,沉声道: “龙子带兵前来,犯了忌讳,如今要是向天池方位行礼致歉,我等便可放过你手下将士。” “他走的是古法,和如今的内丹法门不同。”杨缘心立身许玄旁边,声音低低,有些担忧。 许玄亦是看出不对来,对方体内,没有丝毫仙基的气息,虽然在境界上同筑基相持,但法力和气势却远远胜出,恐怕能和释教的愿力金刚相比。 “你同露潋先去领兵,今日就拿韩家祭旗。” 许玄低声吩咐,他并不担心杨缘心的安危,这女子低低应了,只道: “你要小心,若是不敌,先退走就是,他不敢拿你如何。” “我明白。” 许玄言毕,杨缘心同露潋便瞬息遁走,向着外面的溟光战船而去。 ‘彻底撕破脸皮了。’ 许玄轻叹一声,御风直上,瞬息破开岛上阵法,来到一旁的海域,他拔出【穆明】,【东晰】和【清质】随之显化。 岳横自岛上踏入海水中,掀起阵阵波涛,他身上玄黄之气沉重,道道垂落,搅动海床。 一旁的溟光战船则涌动起墨绿癸水法光,会同赤焰横贯天际,这艘归属溟泽的古老战船此时显威,同象土岛上的众多修士搏杀起来。 上方太虚之中,一身着皓白华服,衣袖上皆有波涛玄纹的男子静坐着,他头生木角,仅是立身此处,便有百川奔流,归于一海的浩瀚气象。 对面是一着赤火神甲的人影,身形若少年,身旁立着一柄散着太阳神光的天戈,无限光明涌动,滔滔赤火席卷四方。 两人之间摆着盘棋,华服男子执白,此时已经将对方杀得溃不成军,朗笑道: “尚光,你的棋还是这么臭,没什么长进。” “不下了,你在天池监海这些年,有的是时间钻研。” 赤火散去,露出一张神俊英武的脸庞来,正是尚光妖王,开口便见太虚中光明摇动,金光照耀,连外界的天光似乎都灼热几分。 另一边的华服男子收起棋盘,他容貌出尘,此时看向下方情景,沉声道: “怎么?你就这么支持他,溟泽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广泽是什么人物,当年和天陀厮混在一处,得了不少好处,阳湖的机遇都是他造就的,如今又养出个穆幽度来,你觉得是你能把控的?” 尚光面色如常,看向眼前这位监海的老友,沉声道: “且看着罢,东方轩仪,待我登上丙火的位子,一切都好说。” “你枯木逢春,几乎活出第二世,寿元还长着,为何急着求金?扶尘宗又如何,金丹也不是能轻易行走的,逼迫不到你头上。” 这位在天池监海的【浩轩】龙王感叹一声,他奉命来此监海,这位尚光妖王算是他故友,如今重逢,却是这般情景。 “我既敢行事,自有把握。” 尚光看向下方战场,打得激烈,反正面子是做足了,溟泽那边能交待就可。 “你哪里来的把握,金乌.可有消息?” 东方浩轩压低些声音,天蓝波涛四起,对面的尚光却已不见,只余赤火空燃,太阳神光渐渐散去。 (本章完) 第209章 神合 第209章 神合 波涛汹涌,海水四溅,海床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崩塌、粉碎,无数熔岩喷射而出,而后凝固。 岳横立身于万丈波涛中,道道玄黄之气萦绕其身,他伸出双臂,自指尖到肩部,皆有山脉虚影显化其上,向着前方那道人影压去。 若太岳压顶,千山崩摧的浩荡威势传来,明黄宝光交织,海水顿时平静下来,再无一点风浪,浓郁至极的艮土宝光镇压而下。 【降雷泽】此时发动,广袤至极的雷泽同大荒海汇合,范围再扩,粹然雷光交织一处,随着许玄的调令,螺旋拧转,轰击而上,同那若小山般的巨掌相抗。 许玄全力运转泽龙体,靠着龙种体魄和【玉血心】硬生生攀升至后期境界,【不兴】和【氾滥】的天赋同时发动,龙鳞熠熠生辉。 “砰。” 天地间响起金石碰撞的巨响,海面在岳横的镇压下依旧平静,但这震波传至海中,不知震死多少水族。 “【戊已惰石玄光】” 岳横轻叱一声,黄灰交织的玄光照耀而下,雷泽一点点凝固,并非冻结,而是某种更为玄妙的手段,让整片雷泽几乎要凝为实质,化为金石之类。 许玄心中一沉,除了安仙悔的丁火法术,这是他的仙基第二次被克制,那玄光有化石之用,仅这一瞬,海面上便显出诸多雷水凝成的黑岩,随着许玄放弃操纵,这些雷石瞬间炸开。 黄灰交织的玄光遮住天幕,许玄拔剑,【穆明】剑鸣不止,破阵的神妙运转,雄浑剑意凝为一点,分开那玄光。 许玄收归仙基,雷泽凝于足下,变化不断,最终成一龙马之形,以雷光为翼,首若蛟龙,踏着虹光,正是《无咎御景法》中的五品遁法,【游天览时术】。 这道遁术号称上游霄雿,下出无垠,有破阵、解禁之用,是借着雷光变动之性,故而怕煞炁吞去,别的道统却极难捕捉。 许玄驾马直上,雷光自海面暴起,化作一道飘然紫线,将镇压下的【戊已惰石玄光】破开,许玄纵马一跃,落在岳横右臂之上。 座下天马散去,许玄高举穆明,其上剑意流转,雷枝电蛇汇聚一端,让这柄古剑的剑身暴涨,上方渐有雷云升起,勾连上穆明,雷光贯彻天海。 许玄的眼眸化为粹然紫色,奋力斩下,轰响岳横臂上的山岳之影,浩荡雷光席卷而下,以这石人的手腕处为起点,蔓延而上,直到肩头。 巍峨的山岳瞬间崩摧,雷光巡梭不断,沿着石臂一寸寸地绞杀,岳横的身影摇晃几分,而后身上玄黄之气涌来,就要将许玄镇压住。 许玄再度召来天马,离开其身,行至云端,岳横抖动右臂,将雷光褪去,其上的山岳之影黯淡几分。 双方对峙,许玄轻呼一气,召来羲焰,金羽宝甲覆盖全身,五火汹涌,熊熊燃起,他摇身一晃,化作个三头六臂的模样,【玉血天心术】此刻全力施展。 三首显化,分为龙相、人相,以及石相,正如许玄气海那尊苍灰神像一般,仅开一口,最为神异。 六臂各持法器,四柄法剑横空,除去许玄原本的三柄,剩下一柄乃是以安仙悔的法衣换来的,出自飞廉一脉,是柄通体天青的细剑,上有风雷玄纹,名为【荡风】。 剩下二臂则另外持着一灰色宝珠和朱红大弓,正是普化雷火珠,以及当初安仙悔所使的【大彤】宝弓,此器炼罕见,极为精妙,许玄便留下自用。 “血炁古术。” 岳横面上岩石微微抖动,声音冷漠,继续说道: “你说自己本是杂血,如今再看,溟泽核心的道藏定然让你学过不少,嫡系的龙子恐怕都无这待遇。阳湖当年也施展过这术法,能在筑基境界撑起三头六臂,也只有纯血龙种做的到。” ‘阳湖。’ 许玄心中响起此名,这位他在《溟泽秘卷》和露潋口中都听过,说是在壬泽宫中任职,超脱天晦和溟华两道龙流之上,极为神秘,百年前成就的紫府。 “他当年被我道的玉石圣灵挡下,今日你也一样。” 岳横冷笑一声,他纵然跟脚差些,仅靠着炼山合神之法成就到愿力金刚,香火神灵一级,大致也就是紫府到筑基之间。 如今更是卸去两道炼化的山脉,跌落至筑基巅峰,但道行仍在,法力积蓄更是到了恐怖的境地,不是筑基能碰瓷的,自觉对方纵然修成剑意,也不是他敌手。 他翻手祭出一座明黄石山,托举而起,横贯天幕,道道艮土宝光镇压而下,彻底封锁此地。 这威势远超筑基,让许玄不由严阵以待,石山之上贴着一道大符,上有神磐合石四字,气息之盛,介乎筑基到紫府之间,让许玄想起听心阁中的袁公,当初这老者似乎也是这境界。 面前的石人身形迅速变小,最终变为八尺之高,翻手握住一玄黄宝锏,上有地牛负山,石人炼岳,道士定轴等象,接着又祭出一方染血的大旗,上面煞气汹涌,同天上的石山勾连。 煞光和土气齐齐落下,将许玄周身的雷霆压制的有些黯淡,岳横显然是做过准备来此的,这面煞气大旗极为不凡,带着惨烈的杀气,似乎出自哪处战场,不断吞没天光。 “幽度龙子还是认负罢,今日我准备齐全,就是阳湖亲临,我也不惧。”许玄神色古怪,看向对方,这岳横显然对阳湖有些怨念,恐怕当年被收拾的很惨。 “我族大人已经成就紫府,他若是亲临,一指便能点杀你,你这一辈子也追赶不上。” 许玄嗤笑一声,岳横岩石化作的面容立即变得狰狞,恨恨道: “他就龟缩在洞天中罢,若是再来,我神磐合石大道必斩了他!” 言毕,双方同时暴起,杀作一团,对方一手持锏,一手举旗,土气和煞光齐齐压下,将许玄剑上雷霆消磨殆尽,岳横一身神力,每次挥锏,便若太岳压来,震得许玄血气翻腾。 另外一边,岳横也是心中惊异,纯血龙子的血肉哪里有这么强横的,能和他缠斗这般时间,接近当年阳湖的境界。 他勉强也可称为圣灵,却是最次的一等,和【九窍玉成】、【仙金化胎】这类虽不能比,但也算得天地钟爱,气力是世间第一等,对方竟然能挡住,已是极为骇人。 许玄三首各诵法诀,他研习过的雷法随意挥洒,不拘于形,接连轰击而下,四剑交错斩下,剑意升腾,岳横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借助上方的黄石宝山垂落的玄黄之气阻挡。 ‘妈的,脸皮够厚的。’ 打到现在,许玄也是一肚火气,对方说是跌境,动用的手段却远超筑基,上方的石山恐怕是这石人伴生的灵物,在其手中远超筑基法器,有玄黄之气弥散,护持着这石人。 雷光打去,那面煞气大旗又化去大半,实在是憋屈的紧,对方修为、道行远远高过他,又事先准备克制的法器,毫无高修的气魄。 剑意浩荡,雄浑至极,化为浑圆循环而动,四剑齐齐斩落,共行一点,太虚弥合崩碎,许玄动用全力,三首齐诵法诀,催动【天鼓】。 煞炁虽然号称吞光绝音,可吞光是得金乌次子陨落的加持,绝音却未有这般威势,震雷天音之性正能对敌,许玄上方兽皮大鼓显化,他每次念诵,这面天鼓便轰鸣爆响,震开面前的煞气之海。 四柄法剑若天牢落下,趁着那面大旗被天鼓压制,雷光迅速沿着四柄法剑运转起来,剑意、雷霆被拘束于这方天牢之中,不断收缩,最后将岳横高大的法躯死死锁住。 法剑构筑的天牢之中,万千细密的紫毫暴射,刺穿岳横的护体法光,打得对方表层岩石显出细密的裂痕。 《诛劫剑典》的另外一式,【万裂锁身剑光】,此式讲求以剑定住对方性命,剑光分化万千,最终拘束一方,暴射而出,若万针穿身。 岳横暴喝一声,挣脱这方天牢,重新同上方悬空的神山勾连而上,身上伤势迅速恢复,他冷笑一声: “幽度龙子若是仅有这点手段,还是早些离去,大荒海可容不下你和青虺,更别论天池。” 许玄不言,看向岳横,缓缓收起三头六臂的异表,近身博杀,他讨不到好处,既然如此,那便接着飞剑之利,看看这石人能接下他多少剑光。 四柄法剑得令而出,日光月华,紫雷青霆,共同显化而出,【天劫地刑剑阵】此时发动,许玄身形化为纯粹的雷光,同整座大阵合为一体。 千百道剑光斩来,岳横此时神情严肃,将天上的神山收归,悬于头顶,再以煞气大旗护住法躯,持锏挥砸,艮土宝光同四道剑光冲激,海水翻滚,波涛四起。 许玄此时以心神控剑,握住朱红大弓,雷火宝珠悬于一旁,他并不会什么箭道,但这【大彤】弓的自有神妙,为【成箭】,可化灵火为箭矢,心念一动,九道性质不同的丙火显出。 奉焰山是什么地方,如今丙火真君不显,此山有尚光妖王在,又是自夏朝传下的灵山,其中的筑基灵火几乎是随地可拾,当初离海,杨缘心可是一口气塞给许玄二十四道筑基丙火! 许玄未曾修过火法,仅是炼化三道,剩下的他都准备拿来作大彤弓的箭矢,一次用出,威力绝伦。 九道灵火化作的箭矢落在朱红大弓之上,一旁雷火珠【交涌】的神妙发动,雷泽自许玄体内蔓延而上,深紫近黑的雷浆浇筑于火箭上。 许玄拉弓若满月,参研【社冥雷火符剑】的雷火合击之术,伴着一声嘹亮的鸦鸣,九根箭矢齐齐落下,雷火交涌,同时他再度显出三首之相,催动天鼓,将煞气震散。 九道丙火汇同雷泽爆开,许玄心在滴血,这可烧的可都是灵石,但效果也十分显著,对方护体的土气和煞光尽数消散。 许玄看准时机,日月双剑先行,按青道轨迹而动,循环交转,雄浑剑意落下,伴着日光月华,迅速消磨起岳横来。 接着便是一道天河,紫电青霆为星,【穆明】和【荡风】藏于其中,沿黄道星轨而动,最后出于日月变化的循环中,轰然斩向岳横的法躯。 岳横身上显化出三道山脉的虚影,此时护持住己身,却在整座剑阵的威压下寸寸崩碎,剑意斩开他引以为傲的石人法躯,一片浑黄地气冲起,遮掩住此地景象。 雷光散去,岳横身上的岩石一寸寸破碎,许玄却未动,对方的气势竟然在上涨,上方的黄石神山化为齑粉,洒落在岳横破碎的法躯之上。 一双若白玉之手自对方胸腔伸出,一身形小了许多的玉人走出,身上玉色不纯,有些斑驳,岳横撕扯下覆盖在身上的石壳,声音冷冷: “今日我便放弃蜕变,让你看看我这一脉玉石圣灵的威势。” (本章完) 第210章 封海 第210章 封海 莫云岛岸边。 莫千秋、霞隐并立,遥遥看着远方景象,二女似乎关系不错,此时低低谈着事情。 海水激荡,风中传来血腥气,一黑鱼破开风浪,自水中走出,正是那黑鱼精,自号黑将军,两根鱼须飘动,目露凶光。 他此时上岸,看向二女,厉声道: “霞隐,你到底帮不帮?两头下注可没有好下场,蜃景道和溟泽,你必须选一方出来。” “穆黑兄长,霞隐姐姐也在思虑这事,你莫要再逼迫她了。” 莫千秋此时上前一步,护在霞隐身前,神色坚定,看向前方的黑鱼。 “你个小妮子掺和什么,筑基初期的修为,有什么用?” 黑溟吹起鱼须,叹了一气,上岸,鱼首化作一面容粗犷的汉子,胡须茂密,此时拍了拍莫千秋的脑袋。 霞隐此时终于动了,看向远方,低低道: “岳横显出他蜕变的法躯,看来是铁了心要将这龙子镇压。” “你修为高,还见过阳湖大人和那【成玉】圣灵斗法,你说说今日和当年相比如何?” 黑溟目光晦暗,看向远天冲激而起的雷霆剑光和艮土之气。 霞隐目光淡然,周身霞光蜃景变化,她亦有蛟血,这道血脉甚至直承南溟龙系,若在古时,她甚至可进入龙宫,领一职位。 “岳横前往身毒,炼化五座山脉,按他的跟脚,已经走到极致,相当于愿力金刚。” 霞隐声音低低,道出岳横的跟脚来,继续说道: “如今他虽然自斩,道行却还在,他演化的玉石之躯是后天所成,虽然威势不凡,但和先天孕育的还是相差极多。” “至于这位龙子,修为是中期,但仙基之完满,不差大人当年,但若是岳横狗急跳墙,收归法力,一跃到金刚境界,这龙子恐怕就要遭难。” 穆黑看向一旁的霞隐,沉声道: “阳湖大人虽然当初杀遍大荒及天池,但却不欲占海,近年来的都是溟泽的杂血,哪里有管我们的心思,像什么穆武德之流,连蛟都算不上。 “这位幽度龙子可是纯血,逆鳞为证,南溟颂名,还是溟泽第一次带兵攻来,我不管你帮不帮,我是一定要去。” 言毕,穆黑转身入海,率着一众水族向着象土岛方位而去。 “霞隐姐姐,我们是否要动手?” 莫千秋有些意动,莫家虽不是南溟旧部,但当初祖上受过阳湖龙子的赏,因而发迹,和这一众旧部亲近。 霞隐心思急转,彩衣飘飘,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如今也分辨不出局势来,海中的南溟遗族,按照地位,她和影浅最高。 可影浅这些年出卖水族的事情做了不少,如今各族自然以她为首,甚至有不少妖类已经传信,只要她一声令下,便会出战。 她却未动,一直等到现在,转首看向莫千秋,低低道: “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何时?此时若是遣人前去,也能分担些压力,多上几分胜算。” 莫千秋有些疑惑,她年岁不大,当初长辈嘱咐过,要她事事都去问这位霞隐前辈,对方却让她以姐姐称呼,更为亲近。 霞隐看向远方,想起昔年阳湖龙子的吩咐,只沉声道: “快了。” 她心中已有决断,此时下令,让诸多水族潜伏,静待时机。 —— 象土岛上,喊杀震天。 溟光宝船横贯天际,象土岛上的大阵残缺的厉害,难以发挥威势,这艘宝船乘着墨绿的癸水宝光,四处穿梭,将围杀来的修士一一打落。 露潋指挥着青虺以船上法光轰击,风雨中散着各色毒光,修为低些的修士刚刚冲近船边,瞬息就化为白骨。 溟光战船是龙宫所赐,曾经也是灵器一级,后来青虺无紫府存世,这宝船失去温养,便跌落到筑基一境。 即便如此,炼制这战船所用的灵物、法器也都是顶级,能同下方残缺的紫府阵法对峙。 露潋看向战场,青露和炎羽两支妖兵各自结阵,阻挡修士,莫溪和杨炎录领军,配合几名后期的妖将,围杀空余僧、枯道人,夜叉,甚至攻入到岛上。 “南溟旧部,穆黑率众前来相助。” 一披着重甲的黑鱼精现身,率着一众水族,极为鬼祟地自海底浮出,围住夜叉。 “多谢道友。” 露潋立身船首,遥遥谢过,穆黑冲其点点头,便看向前方的夜叉,狞笑道: “你们这群狗草的,好好的东海不呆,来我们这处作威作福,小的们,都给我扒皮抽筋,爷爷我要做夜叉灯。” 岛上的女埵见势不妙,立刻冲出,护住一众夜叉,同穆黑对峙,冷冷道: “穆黑,你真要投奔溟泽,今日过后,大荒海再无你容身之域。” “你他娘的,老子祖祖辈辈就住在这,还要你来放这些狗屁。” 穆黑嗤之以鼻,举起一金瓜,狞笑着杀来,朗声道: “把这女夜叉给我生擒了,我回去拿她点灯。” 夜叉和鱼妖战作一团,一片混乱,得了穆黑相助,火鸦和青虺继续向着岛上推进。 溟光穿梭不定,癸水宝光洒落,露潋同一众青虺全力催动船上阵法,护持下方的军士,挡住了对方阵法。 韩清风此时对上杨缘心,他手持一方玄黄小印,正是韩家仅存的紫府灵器,下品,名为【恒岳印】,就是为了应对溟泽而留。 “道友,你就此让开,我不伤你。”韩清风声音低低,他的目标是那艘青金战船,只要溟光被镇压,这些妖兵再难抵挡。 “那你可伤我试试?” 杨缘心看来,赤瞳明亮,语气淡然,甚至主动向前一步。 韩清风顿时背生冷汗,收些手中大印的威势,眼前这位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杨缘心若是伤陨,后果可比打杀那幽度龙子严重的多。 ‘尚光妖王,恐怕正看着此地。’ 一想到这处,韩清风不免心中发寒,整片南海有谁敢对眼前这位动手,火鸦极为护短,石人道恐怕也承担不了尚光妖王的怒火。 “你” 两人就这么相持着,在场的所有大荒海修士、水族和夜叉都十分识相地避开这位火鸦贵女。 韩清风想要遁走,杨缘心却不知使了什么灵物,如影随形,就这般拖住了韩清风。 ‘不敢动啊。’ 韩清风此时憋屈至极,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手中还拿着父亲留下的灵器,谁来都是一印解决。 可他有预感,若是敢把紫府灵器打在眼前这女子身上,韩家瞬间就要灭族。 杨缘心感到无趣,甚至主动御风往前,到了韩清风阵旁,周边的修士顿时作鸟兽散。 不远处的海域传来一阵饱含怒意的龙吟之声,杨缘心立即看去,见许玄已经显化出原身,盘旋于海中,同那尊斑驳的玉人搏杀,雷光浩荡,土气弥散。 太虚洞开,两道山脉虚影显化而出,加持到那尊玉人身上。 岳横气息再度暴涨,达到愿力金刚的境界,持锏打落飞剑,接着宝锏砸在那苍灰龙身上,整片海域都被压的涌起万丈波涛,许玄气息顿时降至最低。 韩清风面上显出喜色来,看向杨缘心,笑道: “岳横大人如今收回炼化的五山,已到愿力金刚境界,只要幽度龙子还是筑基,绝无胜过之理。” 杨缘心面上稍沉,这岳横如今彻底不顾颜面,硬以修为压人,不是许玄能应付的。 ‘老大人为何不管?’ 杨缘心有些不解,对方明显超出筑基境界,犯了忌讳,可自家长辈却未出手,不知为何。 幽暗海水飘着血水和龙鳞,凄惨无比,许玄的龙躯沉没海中,再未有动静。 岳横目光晦暗,看向天空,有些心悸,他刚刚明确感到,有人看过他一眼,恐怕是火鸦,不知为何未曾出手。 他恢复境界,本就做了被那位尚光妖王清算的准备,可那位老鸦王却未曾有动,不知为何。 当下岳横默默感知太虚,似乎察觉到一丝浩瀚的龙气。 ‘浩轩龙王来了。’ 岳横心中一定,一定是这位龙王出手,将那尚光拦下。 他自觉力道控制的极好,将这穆幽度彻底打成重伤,却也不致死,接着岳横便看向象土岛方位,正欲出手。 此时整片大荒海迅速震颤起来,无数水族不知何时出现在四周,将这片海域围住。 鲛人、虎蛟、海马等等,此刻都在一彩衣女子带领下,围住了象土岛周围,这些南溟的遗族被屠戮至今,少有筑基,修为大都不堪入目。 岳横立身波涛之上,身躯浑浊,玉色黯淡,可气势却是实打实的愿力金刚境界,此时看向霞隐,冷冷道: “霞隐,你身为蜃种,蜃景道的仙家愿意保你,你却辜负对方好意,大荒海再也容不得你。” 他将手中玄黄宝锏高举,就欲将这些南溟遗族一道打杀,省的心烦,却听闻一道龙吟之声,心中惊疑不定,看向海中,却失去了那穆幽度的气息。 “依南溟旧制,大荒海域二十六族,尽数归顺,奉天晦一脉纯血,华露青虺之首,穆幽度为主,即日起【大荒】更名为【溟度】。” 霞隐声音庄严,立身在波涛之上,他身后跟着形态各异的水族,或激愤、或悲哭,此时都随着霞隐宣誓,而后这一众遗老纷纷割破手腕,鲜血滴落海中。 岳横神色一变,立即想要阻止,持锏欲打,身旁海水却破开,苍灰蛟龙腾跃而起,鳞爪扬扬,大荒海震动,海水翻滚,齐呼尊名。 这片大海此时真正迎来主人,苍龙归海,化为人形,许玄的气息一寸寸暴涨,雷光以整片海域为载体,汹涌不断,【降雷泽】覆盖了象土岛周围的所有海域。 许玄看向岳横,眼瞳化为粹然的紫色,他缓缓拔出青铜古剑,立斩而下。 以岳横法躯为中线,浩瀚的海水分开,露出崩解破碎的海床,万丈波涛涌起,这尊石人呢喃出声: “你”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身躯便齐齐化为两半,浑浊的玉石之躯崩解,彻底化为齑粉,他堪比愿力金刚的修为在那分海的剑光下毫无作用。 象土岛旁,幽暗海水自行汇聚,苍灰蛟龙跃出,身形遮蔽天光,冷厉的蛟蛇之瞳扫视而下,而后,张口一吐。 雷光席卷岛上,韩家残存的紫府大阵迅速崩溃,宫殿楼阁化作烟尘,韩家修士尽数在这恐怖的雷光中死绝。 韩清风举着大印,看向上方垂落的蛟龙之首,颤颤道: “我愿归降.” 一道龙吟声响起,这位韩家家主的法躯在震音中化为飞灰,原本纷乱的战场此时一片死寂,只余那悠长的龙吟之声。 (本章完) 第211章 邀请 第211章 邀请 象土岛上。 墨绿的癸水之光涌动不息,苍灰的鳞甲在风雨中隐约可见,浩荡雷光肆无忌惮地扫过韩家阵法,只余一片废墟,凶戾的深紫龙瞳看向下方,战场一片寂静。 枯道人,空余僧人,夜叉等等,此时皆跪伏,不敢多言,尽数被围来的妖兵禁锢。 许玄此时境界极为玄妙,法躯彻底和整片海域融汇,这片古老的领海源源不断地拔高他的境界,他的魂魄和法躯渐渐同这片海域融合。 龙身似乎又有变化,他的血脉进一步纯化,诸多神异自生,幽黑的壬水之光笼罩蛟龙之躯,若山岭般巨大的龙身在海中腾跃。 ‘我现在应该等同释修的愿力金刚。’ 他心中刚刚升起这念头,却见天池摇动,一只玉石巨手伸出,轻轻一点。 岳横曾经施展出的【戊已惰石玄光】再现,灰白法光照射而下,整片大荒海迅速石化,连带着许玄的龙躯也一寸寸变为墨色石像。 许玄心中大骇,龙身翻动,先行护住下方的众妖,此时上方太虚洞开,一道赤光迸射而出,瞬间洞穿那道玉石之手,将所有的灰白法光尽数反推回天池。 许玄重归人身,同杨缘心一道立身船首。 “老大人出手了,不必担心。” 杨缘心赤瞳莹莹,看向许玄。 不过少时,便见天池边赤火升起,卷来一断裂的玉石巨手,将其炼化为一滴玉液,散着氤氲的五彩灵光,这液缓缓落于许玄手中。 杨缘心看向这滴玉液,若有所思,低低道: “这恐怕是【成玉】圣灵所留,如今当是紫府初期修为。” “石人道两位紫府,后期那位是仙金通灵,道号【华古】,剩下位便是玉石所化,号【成玉】,当年和【阳湖】龙子有过争斗。” 许玄心中了然,看向这滴玉液,尚光妖王卷来给自己,也不知此物有何用,应当是紫府灵物一级,当即收下。 看向四周,青露和炎羽二卫已将战场扫荡一空,海边的诸多遗族此时上前来,以霞隐为首,齐齐跪拜,高呼道: “见过【溟度】大人。” 许玄看向霞隐,最后时刻,是这蜃女领着各族前来,不知使出什么手段,让许玄能够控制此海。 “见过大人。”霞隐神色恭敬,看向许玄。“我奉阳湖龙王之令,在大荒已等候二百年时光,今日终见溟泽收归此海。” 许玄听着对方话语,心思急转,便问道:“阳湖大人有何事吩咐?你且说清。” “阳湖大人当年是广泽龙王提拔,这事情大人难道不知?”下方的霞隐面上却露出些疑惑之色。 许玄面色一沉,这他哪里知晓,沉声道: “你且细细说说,我自幼在外游历,确实不晓这些旧事。” 霞隐见此,便低声道: “当年阳湖大人来此,自大荒海杀入天池,诸修难挡,最后是石人道的成玉圣灵出手,如今日的岳横一般,以接近愿力金刚的修为压过阳湖大人。” “阳湖大人当年亦可封在此海,却对我说时机未到,让我等着下一位来此的纯血龙类,便是溟度大人。” 许玄心中却有些疑惑,广泽在法旨中丝毫未提及阳湖之事,且当初天陀能助自己成就龙身,完全是靠着篆文的神妙,如今再看,阳湖好似早就料到这事一般。 “如今你手下还有多少族类,修为都如何?” 许玄看向霞隐,这片海域已经更名为【溟度】,以他的道号为名。 只要立身此地,他就有金刚一级的境界,体魄和法力都逼近紫府,差在道行和神通上,勉强能挡住寻常的紫府初期,但像【成玉】那类跟脚不凡的还是难抵。 “此地遗族共有二十六脉,多的一族有半百,少的仅有二三,算上我和穆黑,一共有十二位筑基,仅我一位后期。” 霞隐谈起此事,语气显得有些消沉,许玄闻言也是眉头一皱,这般惨淡,看来昔年这些旧部日子确实不好过。 一旁的穆黑此时也上前,高呼一声,便下拜,许玄看去,沉声道: “你们先收拢各族,等候我下令。” 言毕,许玄便遣这二妖行事,他同杨缘心立身船首,看向下方,众妖正在搜寻象土岛上的灵物和法器。 杨缘心此时低低道:“当初怎不用【丙阳旗】?” 许玄神色有些尴尬,握住杨缘心之手,一道赤光重归对方,他只低低道: “他未用紫府灵器,我便也藏着,以应他手段,谁知这岳横如此不顾颜面,直接恢复修为,一跃到金刚境界,一击便重伤我,却是无机会用。” 杨缘心有些嗔责的意味,眉眼一转,她只道: “岳横境界在筑基之上,你还是轻视他了,万不可存着藏拙的心思。” 许玄收下,神色有些尴尬,先前确实是他托大。 如今再看,岳横一旦完全显露修为,筑基在其面前任何手段都使不出,许玄当时第一时间便欲祭出灵器,却被一击重伤,难以抵挡,昏死过去。 ‘就是筑基持着数件灵器,恐怕也挡不住岳横随手一击,要依托紫府大阵才有抵抗之能。’ 许玄默默感受着此时境界,他只要立身在这片海域之上,便是愿力金刚的境界,一旦离去就又是筑基中期。 他同杨缘心一道御风而下,韩家的宝库已经开启,其中有不少灵物、法器,多为土德,都充入青虺的战船之中,成了许玄的私产。 看向岛上,一片废墟,唯有那六座天碑还屹立不倒,许玄随手便收来,化为一方墨色小碑,上有五鳞之图,独缺巴蛇。 “古法器?” 许玄托举石碑,心念一动,便见自这碑上显化出一青虺来,周身墨绿法光涌动,口喷毒雾,正是一筑基后期的青虺,任由许玄驱策。 他加大法力,又有一生有金羽的紫金腾蛇显化,亦是筑基后期境界,然后是钩蛇、化蛇和鸣蛇。 露潋此时前来,见着许玄在催动这石碑,便低低道: “此为【六鳞碑】,是昔年龙宫某位大人所炼,以记载六脉本相,用的灵物寻常,但是手段高明,能显化出六鳞之相。” 许玄将这些鳞蛇收归,这【六鳞碑】极为珍贵,寻常筑基催动便能显化出一同境的鳞蛇,而以许玄如今的法力,可直接将六鳞都显化而出。 “可惜少了巴蛇,失了不少神妙。” 许玄轻叹一声,暂时将此物收起,而后问道: “可寻到韩家的传承?他家出过真人,当有紫府功法。”露潋取出一卷明黄石书,低低道: “只见筑基功法,却无紫府篇章,问了些韩家剩下的人,说是族中【象移】真人乃是借助石人道秘法突破,后来陨落,并未有紫府功法留下。” 许玄接过一看,是《合峰炼岳法》,四品艮土功法,修成的是【恒岳合】,这仙基有炼山为己用的神妙,和先前的岳横是一个路数,却无紫府篇章。 “枯道人、空余僧,还有那夜叉应当如何处置?” 露潋看向许玄,便见许玄笑道: “让他们背后的人来赎,那灵物和法器来换命,若是没人要,那就直接斩了。” 露潋会意,当即差人去办这事。 ‘大荒海已经占下,至于天池,恐怕紫府后才有机会进去。’ 许玄心思一定,天池中众多紫府,那石人道还有位紫府后期,他真想进驻天池,必须要待成就神通才行。 他翻手取出一方明黄大印,正是韩家的紫府下品灵器,【恒岳】,此印归属艮土一道,是以一座灵山炼化而成,主要功用为镇压,兼有炼山、赶山之用。 手持此印,许玄御风而上,立于整片海域中心,催动起这灵器,艮土之光涌动,破碎的象土岛逐渐聚合,位于东面的囚星岛也被移来。 这两座岛渐渐汇合,化为一方坚实的陆地,许玄心念一动,整片溟度海随之呼应,南溟龙宫昔日的事物一件件自海底、宝库中涌出,悬浮在他面前。 这些残砖断瓦大都失去灵性,沦为废料,如今却在许玄召令下散出明光,海中的各色金玉、珊瑚等等随之上浮,缴获的各色灵物也自行涌来。 这些灵物随着许玄的心意而变化,渐渐汇合,化为一片恢宏的墨灰大殿,许玄看向杨缘心,稍稍示意。 杨缘心此时明白他的意思,御风上前,祭出一面金赤二色的大旗,上面染着各色血迹,书着【丙阳】二字。 滔滔赤火自这面大旗之中涌出,许玄也鼓动法力,【丙阳旗】中的丙火漫卷而下,将这连片宫殿悉数炼化为一体,而后这片宫殿便落于陆上,主殿的匾额上书着两个紫色的古字,为【溟度】。 ‘封海事成,如今可安心修行。’ 许玄正思及这些谋划,却见霞隐自远方急急御风而来,上前道: “大人,东海有龙子前来,邀您去他领海一趟,有事相商。” “哪位?” 许玄沉声问道,却见霞隐有些犹疑,只低低道: “是东方澜清,在此监海的浩轩龙王亲子,领海在东海和南海交界的地方。” 一旁的杨缘心也是面露异色,只低低道: “刚刚立下行宫,确定此海归属,这澜清龙子便寻来,怕是早早就关注着此地局势。” “浩轩龙王行踪神秘,常年在此监海,恐怕就是为了防备溟泽,先前韩家假托祭海之礼,这位龙王却未曾过问,恐怕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 许玄心中了然,但既然对方主动接触,也无拒绝之理,便问道: “使者在何地?” “已备好车驾,在东边海域等您。” “既然相邀,那我便去见上一见。” 澜清既然管着东海和南海交界之地,若是能搭上线,日后行事必然方便不少。 许玄看向身边的杨缘心,嘱咐几句,让她同露潋一道处断事务,接着便身化雷光,向着东方而去。 东边海域,一辆碧色车驾正停于海上,以海马拉车,宝光莹莹。 诸多水族簇拥,摆好依仗,静等着贵客,一道雷光瞬息自天边落下,许玄此时离了溟度海,顿觉一阵空虚,又回到筑基中期的境界。 他御风而下,便见前方一背生龟壳,着一身碧蓝官服的老翁上前,屈身行礼,沉声道: “小妖龟相,见过幽度龙子,我家主人听闻溟泽贵血来此,便遣我等来请尊驾,入宫中一叙。” 许玄沉声应了,便入了厢中,内里陈设古雅,多以波涛玄纹为饰,龟相佝偻着背,侍立在一旁。 “你家主人,澜清龙子,可是封在东南二海交界之域?” 龟相稍稍思索,便恭声回道: “我家主人如今算是暂代职位,外海按着法理来看,还是浩轩龙王治下,不过王上如今在天池中监海,暂时便由澜清龙子来治理。” “幽度大人尚是筑基,便得封一海,这在龙宫中也极为少见。” 龟相娓娓而谈,接着说道: “龙宫封海是效仿周朝封王裂土,成在地利,只要得封,立地就有神异生出。” 许玄见这龟相懂得极多,便继续问道: “这法门和所谓的净土集愿,神道香火有何区别?” “愿力金刚,香火神灵,此为求人和,成在众生念想上,虽然不想我等封海一般,神异困于一地,但要谋划信众,局限更多。” 龟相谈及这两道,苍老的脸上露出些不屑之色。 许玄心中了然,若是这般看,龙种借着封海,几乎每片海域都有紫府手段镇压,难怪最盛时能威临四海。 往前行了许久,似乎到了地方,这车驾向海中而去,最终停在海底深处。 “前方已至【浩元宫】,还请大人随我进入。” 龟相声音苍老,领着许玄出了车驾,便见一座古雅的宫殿,立于海底。 诸多水族侍立两旁,此时纷纷跪拜行礼,自宫殿深处传来一阵爽朗,亲切的笑声,透过海水传来。 “可是幽度来了,快快请进。” 许玄的龙血此时有感,脖颈上的逆鳞散着浓重、深邃的玄阴之光,穿过幽暗的海水。 今天太忙,仅一更,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212章 旧事 第212章 旧事 波涛起伏,海水由幽暗转为深蓝,浩元水宫静立海底,散着明光。 这座水宫并不显多么华贵,反倒建的十分收敛,古雅简朴,少有奢靡之饰,龟相引着许玄向宫中走去,两旁水族齐齐跪拜,不敢窥视。 入内,白玉梁柱上刻龙纹,几丛碧蓝珊瑚点缀在旁,天顶上悬着数颗人头大小的明珠,散着莹莹宝光。 一英武的青年立身殿中,额生木角,颈覆白鳞,白袍上绘着精美的波涛玄纹,气势难以揣测,已和整片海域连为一体。 “南溟的贵血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许久。” 这位澜清龙子看向许玄,目光微不可查地晦暗几分,转而变为真切的喜意。 许玄听及对方以南溟称呼,心中有些猜测,但此时却不多言,只沉声道: “澜清龙子寻我来此,是有何事?” 许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座水宫,却未感受到什么神异,便将目光投向这位澜清龙子,对方的龙角若古木一般,且鳞为白色,或许这便是两系的差距。 “入内一叙。” 东方澜清朗笑一声,便领着许玄入了宫内,一道入座,二龙皆坐于侧位之上,宝玉雕琢的主座空着,想来是那位龙王的位子。 “幽度封海,赐名溟度,我父王看在眼里,便命我遣人相邀,说是让两脉见一见,谈些旧事。” 澜清龙子仪态极好,贵气自生,此时神色如常,道出缘由。 “原来是浩轩龙王之命,听闻大人在天池监海,不知是何等职位?” 许玄声音低沉,先行问出自己疑惑来,毕竟天池归属南海,这位浩轩龙王却在此,着实有些古怪。 澜清龙子神色稍缓,只笑道: “古时南溟龙宫退走,天池又称【南溟】福地,是世间第一等的灵地,各家都来争抢,造下无边杀孽,因而我东瀚一脉便遣紫府坐镇,以免祸及一海,也是防备几家仙宗来人。” “当初离国上善仙道曾遣人来占,便是我父王出手,逼退几名紫府。” 许玄闻言,心中疑虑越发深重,不知东海龙属到底出于何等心思插手南海之事。 “不知昔年到底发生何事,东海到底是如何看溟泽?” 许玄声音低低,但问题直指核心,若是东海真个管事,天池之中哪里会有这些紫府进驻。 “此事却不是这么好解释的,牵扯久远,若是幽度愿意听上一听,那我便在此说清。” 许玄缓缓点头,便见东方澜清的眸子明亮起来,散着青光,声音幽幽,只道: “莽荒之时,真龙始生,生而兼有壬瀚二道的果位,已是仙人境界,号称妖帝,若论妖类之中,谁可同其相比,也唯有那位大夏的【天明郁仪仙帝】。” “可这两位消陨的原因,却有些类似,你可知为何?” 许玄自火鸦那处听来不少金乌的旧事,当然知道那位太阳仙帝的事迹,便沉声道: “这位大人欲造就地上仙国,前往宇外证道,后来日食十二载,诸修以亲近太阳的法统推测,才得知这位彻底不见,离了位置。” 说起此事,东方澜清眼神隐晦,看向许玄脖颈处的逆鳞,低低道: “真龙当初为更进一步,同诸修前往天外,行开天一事,虚造出坎、癸、化三道的位置,达到五水流转的境界,这事情古时称作【混天再辟】,四象、五德的真君都有参与。” “后来自然是失败,真龙就此陨落。” 说起此事,东方澜清神色感叹,许玄却是心思急转,沉声道: “九位龙君分海,当初是何等情形?我自幼在外流落,却是不知这些旧事。” “真龙陨落,九位龙君才始诞,或者说,真龙陨落,才有这四海的龙种,祂在时,世间仅余蛟蛇之属。” 东方澜清此言一出,周边海水顿时有异动,却被他随手镇住。 “真龙唯一,为天地铭刻下龙类之相,故而祂一旦陨落,便有九位龙君显化,以填补其位,按着古时法统之分,正是其子。” “和金乌不同,彼时【混天再辟】的大劫刚过,天地之间道统空余众多,九位龙君皆是生而金丹,少有争斗。” “我东海有瀚水的【元瀚】龙君坐镇,南溟则为壬水的【天溟】龙君,瀚壬二水的龙君是最先显化,故而神异最盛。” 许玄先前听他人提及这几位龙君,都是语焉不详,此时才真正得知其尊名,元瀚应当一直自上古存活至今,道行极高,跟脚不凡,恐怕在金丹中也是第一等的修为。 “天溟龙君当初同大周交好,自人皇那处得来封海之法,也仅传给东海,东瀚和南溟关系之亲近,由此可见。” “后来天溟龙君登岸,代掌江河湖泽,南溟盛极一时,其余三海的龙类想要前往陆上水系任职,可都要通过南溟的关系。 许玄此时才知这些旧事,却又想起溟泽如今藏伏洞天的局势,只道: “不知后来发生何事?我自小在外闯荡,却是不知,还望澜清谈谈。” “幽度兄弟莫急,这事情本来就是要同你说清的,以免你误会。”东方澜清声音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天溟龙君当初同人族走的近,后来大周灭国,祂牵扯进去,就此陨落。” “天溟龙君身陨,南溟另外一位壬水从位金丹,真龙第九子,尊名【天晦】的龙君也随之陨落。” 谈及此处,东方澜清声音低落几分,只道: “大周亡国,南溟恐被清算,便奉行天晦龙君遗留的法旨,举族迁入洞天之中,再无踪迹。” “亟待列国并立,千年时光过去,我东瀚便欲光复龙属,想要登岸建立仙朝,为此谋划许久,终于有机会,甚至证出禄炁一道的龙君,道号【归命】,取天命所归之意。” 许玄听及此言,便问道: “当时不知西泱、北川可有参与?” “北川是紧接着南海没落的,连洞天都失了,牵扯不到此事,西泱当初同东瀚一道举事,如无意外,应当是大启建成,而非大夏,【元瀚】龙君亦可借此突破,成就仙人境界。” 许玄似乎隐隐把握到事情的关键,压低声音,继续问道:“后来是发生何等变故?如今可未听闻过禄炁金丹。” 东方澜清的面上显出深切的忌惮之色来,沉声道: “彼时东华道统的剑仙出手,斩了归命龙君,自此我龙属便只能绝了登岸之想。” “剑仙,是金丹还是.” 许玄压低声音,东方澜清自然明白其意,只低低道: “那位本尊乃是太阳一道的仙人,后来离位不见,仅余剑道的金丹化身在世,世人为避讳,多称其为【回道人】。” “相传金乌一脉的仙帝便是得这位指点,才登上果位,成就仙人,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 “自此,东华道统便同我龙属结下仇怨,而南溟却和东华走的近,故而南溟和其余三海便有些嫌隙。” 许玄目光沉凝,他在天陀所化的海中见过东华的道文,恐怕有些联系。 东方澜清说及此事,看向许玄,目光犹疑,只道: “你重归南海,东海的看法不统一,有的认为你溟泽背叛龙属,不该入海,有的则觉得你悟出剑意,若是成就紫府,能助我龙属成就大事。” “最为敏感的,便是你的父王,那位广泽龙王当初斩出道化身,行走世间,和那位天陀小圣走的极近,甚至还邀请其入了溟云天。” “虽然那时东华的少阳天宫已经封闭,金丹都无,连那位【回道人】少有显化,众修都以为这一道要消亡,天陀小圣却应旨登天,研习少阳一脉的道藏。” 东方澜清提起此事,声音幽幽,只道: “自此之后,东海便不禁止紫府入天池,也仅有些亲善的龙脉肯来监海,幽度龙子你可明白?” 许玄听及天陀之名,心中波澜四起,难怪这老妖见识这般广,原来是读过这等玄妙的道藏。 如此看来,东瀚龙属帮着看护天池这些年,南溟却和其仇家走的这般近,确实是不占理,看来浩轩龙王还是较亲溟泽的龙系,恐怕来此监海也是顶着不小压力。 “浩轩大人之情义,我溟泽必谨记于心。” 许玄沉声,他如今在外便代表溟泽,此时发言,颇有分量。 “这却不必,我父王对你的态度就是不帮不理,至于光余龙子祭海一事,却不是他的意思,还望幽度你明白。” “我知晓了。” 许玄心思一定,光余龙子所在龙脉,恐怕和溟泽仇怨极深,说不得就是昔年【归命】龙王之后。 “谢过澜清龙子解惑,我封在溟度海,今后倒是可以多来往。” “恐怕不行。”东方澜清神色犹疑,只道:“我今日同你会面,已承担极大压力,这还是我父王同尚光妖王有旧,才让你来此,同你说清这些。” “恐怕另外几道龙脉已经记下你,届时恐怕还要向你发难。” “到时再看,至少如今我自保是无什么问题。” 许玄轻叹一气,东方澜清今日肯同他说清这些,已经足够,双方又谈少时,许玄便告辞离去,直奔溟度海。 浩元宫中,东方澜清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召来龟相,问道: “这穆幽度前半生的行踪都整理出来了,可有什么疑处?” “回禀主人,这位幽度龙子最初是在洞渊现身,在离国重华郡附近,之前的行踪却无,恐怕是借龙君在太虚中留下的天路降下。” 龟相检点起一卷玉册来,沉声道: “就是他修行的道统有些古怪,溟云天中的杂血龙子除了修行壬癸二水,便是学母族的功法,他却修行的是震雷,这可是北海龙属的道脉。” “这却没什么,青虺传下的是元毒一道,巫毒之变后就成不了紫府,他改修别的法门也是正常。” 东方澜清稍稍思虑,青虺祖传的功法已经绝了,这倒不是疑点。 “还有就是,他雷法天赋极高,当初更是炼气就成了剑气,这资质在溟泽中也不差,青虺虽然势弱,保他却无问题,以广泽大人的威势,他的妻妾绝不敢生事。” 龟相声音苍老,悠悠说道: “按照他所言,是因化蛇妒忌,兄长迫害才出洞天,如今再看,有些可笑了。” “他后来当是得了赏赐,化为纯血,可来南溟一趟,血脉之纯正,接近阳湖,甚至还在其父广泽龙王之上,这哪里是杂血化纯能成的。” “依我看,他定然是出自壬泽之中,天生地养,溟泽肯将这等龙类放出,此番定然有大动作。” 东方澜清稍稍沉思,壬泽是龙君陨落所化,直连壬水果位,自其中能化育溟龙,这等存在几乎必定成就紫府巅峰,如此看来,这穆幽度的跟脚果然不凡。 “光余龙子之父是【明雷】龙王,当初他筑基时在阳湖手中受挫,如今恐怕不愿见这穆幽度成事,祭海一事也是他定下的,传信给我父王。” 东方澜清眼神晦暗不明,周身天蓝水流汇聚,低低笑道: “我等已经表态,就看这位龙王还有什么手段,不知这穆幽度能否接下。” “尚光妖王恐怕不能一直护着他,这位将证丙火,无论成与不成,都是百年时光,届时仅凭蹈焰妖王,恐怕难保他突破。” “依主人看法,这穆幽度是难成紫府了?” 龟相压低声音,一旁的东方澜清摇了摇头,只道: “且看看,广泽既然将这龙子放出洞天,想来有手段藏着,南溟的局势他可是清楚着,当初阳湖便是得了他授意来此,大闹一场,就是为了今日封海。” “如今正值东华将开的时机,他广泽和天陀走的近,知道不少秘辛,若是肯交出,自然能保下他这亲子突破。” “反之,要是他欲借这穆幽度去图谋东华,就涉及几位大人的底线,届时直接斩杀这龙子都有可能。” 言毕,东方澜清沉默,不再言语,水宫中一片寂静。 (本章完) 第213章 闭关 第213章 闭关 数月过后,溟度海,陆上。 苍灰古朴的宫殿成群林立,各色妖类穿行其中,着软甲的蛇人在其中巡回,一片宁静。 天上云气缥缈,一艘青金战船悬于天际,上面立着一面金赤大旗,滔滔赤火席卷而下,周边围着的妖将不断将各色灵物投入其中。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修此时正在主事,调令青露、炎羽二卫中的筑基,共同催动这面【丙阳旗】,以祭炼这艘宝船。 这老修气息散发,已是筑基后期,正是杨言向,昔日许玄进入洞渊,几次都是这老修接待,这老火鸦血脉不纯,但炼器技艺颇高,叫杨缘心调来,以合练之法祭炼这宝船。 许玄这些日子得来的灵物大都投入溟光战船之中,他更是亲自出手,借助地利祭炼这艘宝船,如今溟光正在逐渐恢复昔日品阶,重归紫府级别。 主殿之内,许玄坐于墨石雕刻的宝座之上,侧位分别是杨缘心和露潋,身着彩衣的霞隐正率着一众水族在下方听候命令。 许玄看向青虺一脉的夫人,沉声道: “拿下的那几人,天池中可有势力来赎回?” “【大南恩寺】和【曜沉门】都派人以灵物、法器交换,赎回空余僧人、枯道人,唯有夜叉,那幽鲸一脉没个动静,怕是舍弃了。” “既然如此,将这夜叉都贬为奴隶,到海底挖矿去。” 许玄面露笑意,看向下方的珊鲛族长,蓝烟,沉声道: “蓝烟,以后你珊鲛便去管着溟海开矿之事,这些夜叉都交由你管。” 下方的蓝烟立即上前,浪涛托举着幽蓝鱼躯,只道: “珊鲛必不负大人所托。” 蓝烟声音悲切,一时引得下方各族都有些情绪显露,毕竟这些南溟旧部这些年都过的十分凄惨,此时有人为其作主,皆都情绪激动。 那名蜮女的头颅至今还悬在宫殿外的道门上,日日夜夜都遭人唾弃辱骂,以供泄愤,甚至露潋还专门取了灵药为影浅吊命,手段之阴狠,许玄还是第一次见。 “如今各族已经安顿好,先散去罢。” 许玄看向下方,命霞隐带着这一群遗族分往溟海各处,各司其职。 此时杨缘心赤瞳明亮,似乎有话欲说,一旁的露潋会意,先行告辞,殿中便只留许玄和杨缘心。 “老大人,恐怕要离开南海了。” 杨缘心声音低低,却不吝一道闷雷在许玄耳边炸响,他目光沉下,只道: “是有何事?” “求金。” “多久?” “短则五十年,长则百年。” 杨缘心有些压抑,鬓角红羽黯淡不少,许玄心中疑惑,沉声道: “老大人寿元当还长着,为何急着行事,这” 许玄有些惋惜之情,这位老鸦王提携他极多,如今却走上一条九死一生的路,难免让他感叹。 “大夏杨氏的真人自洞渊而来,见过老大人,说是,要求金位,就在这百年时光,请老大人去旸谷闭关。” 杨缘心谈及此事,宫中气氛有些沉寂,许玄自然明白她所言的大夏杨氏是哪一支,金乌长子转世为人,号称【朱慈】帝君,流传下一支杨氏,火鸦的杨姓便是得自金乌。 这一支至今还有踪迹,当年盘恒洞的那只青狮便提过,应当是和大离宋氏的朱雀运一般,族中血脉身怀金乌运,如今金乌也仅剩这一支。 “这一支可还有真君坐镇?” 许玄目光微动,这等帝族,恐怕现今还有金丹存世,不然是如何躲过清算的。 “应当是有,只是不知有几位,我族也仅有老大人年少时入过旸谷,按其所言,恐怕有太阳一道的真君。” 杨缘心尽量压低声音,她这一脉对金乌极为尊敬,自然不敢妄言。 许玄了然,太阳是极为强横的道统,这一道的真君绝不是泛泛之辈,却藏身一谷之中,不知是为何。 “老大人是求果位,还是从位?” “皆非,所求的乃是【恒光】之尊位。” 杨缘心提及此事,许玄心中顿起波澜,他门派是什么道统,正是恒光真君门下弟子,那位丙火大真人所创。 如今火鸦要求尊位,占据的是祖师的位子,他心中难免有些思虑,只是转瞬就消散了。 ‘若是尚光妖王能登此位,倒是比让其他人占去情况要好。’ 至少这位妖王至今对自己都是亲善的态度,许玄更是舍命为其夺来元液,对方若是真能成就,对许玄来说当是极好的事。 “不知尊位有何特殊,和果位、从位相比如何?” 许玄终于问及这事,【恒光】尊位,【洊合】尊位,这两道的金丹都和自己牵扯极深,先前他即使问过天陀,多方也是语焉不详,如今倒是可以问问杨缘心。 “这是古代之秘,我亦不是很清楚,尊位却也不是每一道都有的,唯有相近的道途之间,或可生出这金位。”“丙火乃是距太阳最近的一火,因而有这一道【恒光】之位,若真要论,【恒光】虽属丙火,但也兼有太阳一道的权位。” “果位真君若是授意,【恒光】便可转去太阳从位,或是登丙火果位。” 杨缘心声音低低,继续说道: “譬如五雷,古代以社雷为尊,震、神辅之,临近社雷,便有尊位生出,若震雷【洊合】,神雷【诛劫】,都有这神妙。” “尊位是各道统联系的关键所在,上一任恒光真君乃是【奉玄宫】出身,是玄炁法统,直承阴阳,极为不凡。”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继续道: “如此说来,尊位真君岂不是身兼数道,真龙当初也就兼有壬瀚二水,这如何看?” “却不是一回事,算不得身兼数道,只是作为诸道亲近之证,真要去论,权位或许比一般从位金丹高些,但还是远不如果位。” 杨缘心浅浅一笑,继续说道: “真龙可是兼合了壬瀚二水所有的金位,面面俱到,尊位却只是两线交汇的一点罢了。” 许玄心思急转起来,难怪有劫心池这等仙基,恐怕正是应在【洊合】尊位上,行于震社之间。 ‘这位子倒是退路极多,果位陨落,或可退走它道,或可更进一步。’ “前些年有消息传来,说是前代恒光真君陨落,我火鸦修行丙火,又和金乌亲近,老大人去求尊位,自然最为合适。” 杨缘心谈及此处,眼神明亮些。 “只是老大人一旦离去,我父王还要护着奉焰山,不可能时时看着溟海,还是要小心天池中的势力。” “溟海虽然适宜你修行,但到了突破紫府的时候,还是去奉焰山为妙,我已遣人去收些震雷灵物,改造灵峰,届时让你安心闭关。” 许玄轻叹一气,低低道: “在溟海之中修行进境极快,整片海域的灵脉都为我所用,照这个速度下去,应当在十来年后便可尝试突破。” “求稳为好,待你有把握再闭关。” 杨缘心目中有些忧虑,许玄只道: “还是尽早突破为妙,如今再在筑基境界费心思,无多大用处了,只有紫府才有质变。” 许玄如今自付在筑基一境已经少有敌手,坐镇溟海之中,更是不惧愿力金刚、香火神灵之流,但当初成玉圣灵一道法光便镇压自己。 对方虽然跟脚不凡,但还是紫府初期,许玄便毫无反抗之力,让他心中渐有明悟。 难怪各家仙道大都是将修道种子和斗法打手分开,恐怕最庸碌的紫府,也可一口气吹死百来位金丹嫡系的筑基,就是修成剑意也无用。 “今日起我便闭关,溟海就交由你和露潋处事。” 许玄看向杨缘心,有些歉意,这些时日多有劳烦对方,如今他去闭关,把杨缘心推到明面上去,心中有愧。 “你安心修行就是,我在此地,无人敢动,不必忧心。” 杨缘心赤瞳明亮,她所言非虚,尚光妖王离去,一日未回,便是无形威慑,没有哪家紫府敢去动她,就是金丹仙宗也要思虑。 “你在我便安心不少,倒是劳烦你了。” 言毕,许玄身化雷光,隐于溟海之中,开始闭关。 殿中一时有些冷清,杨缘心此时起身,轻舒一气,她自小在山中长大,仅处理过些族事,如今要亲自统领一海,心中难免有些疑虑。 父王忙于和飞廉、白狐结盟之事,少有现身,兄长则闭关突破紫府,因着仙基的缘故,困在炼煞一关。 至于老大人,杨缘心纵然说是让许玄放心,但她自己心中的疑虑可一点未减。 金乌数百年都未和火鸦有联系,就是当初和虚灵殿开战,尚光大人受伤这些年都未遣人过问,如今却动作迅速,唤大人前去求金,让人难免心生忧虑。 ‘最是无情帝王家。’ 杨缘心总觉心跳的厉害,金乌长子,朱慈帝君虽然帝号中有慈一字,但当初叛乱,手段之狠厉,震慑天下,亲手将自家兄弟削去血肉,贬入煞渊。 当初火鸦审时度势,始终跟在那位帝君麾下,如此才一直保下传承来,至于宋氏,仅是有投机之举,后来便被清算,削去【天水】王位,九族都险些被下令处死。 朱慈帝君如今早已陨落,宋氏也早不是当初的小族,已经是离火帝族,但金乌的威势还遗留着,无人敢犯。 殿中天光忽地一明,杨缘心抬首,心神沉定,不敢再思虑这些旧事。 太忙了,加更推到后面,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心力憔悴。 (本章完) 第214章 祭礼 第214章 祭礼 洛青。 玉石砌就的高台之上,许玄坐于主位,侧位分别坐着王习微和温思安,三人静静看着下方的丹术比试,不时轻声点评。 下方的青石平台之上,十二口胎息中品的赤红丹炉一字排开,皆以血火精铁锻造而成,所用火焰乃是许玄自青璃坊换来的一口炼气真火,【红英火】。 真火善焚,性极稳定,易为驱策,故丹器皆可,适用性要胜过丙丁二火,但仅论炼丹,有几道长于燃炼木石的丁火要更好使些。 门中的【辰流火】为辰辉所成,性近光,难炼药性,至于【小冥毒火】,专燃神魂,冷热不定,也不好炼丹,故而许玄专去换取这道真火,以为门中之用。 下方总计十二人,自胎息后期到炼气一二层皆有,丹术比试未曾限制修为,先行经过物性、丹论、试炼的种种考察,此番已经进入最后的比试,以炼出愈气散为标准。 先后有人开炉,大都是一阵黑烟冒出,少有几人开炉,见着药散,可要么是缺了火候,要么是药力不足。 甚至有人丹炉炸开,【红英火】在层层压力下变化为深黑之色,轰然冲起,散着隆隆巨响。 ‘真火入炉,受压可生出至火之性。’ 许玄若有所思,目光从炸开的丹炉上移走,看向下方的张仪婉,对方着一身淡紫衣裙,面前丹炉此时不显神异,火光、药香都不显。 如今门中大比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斗法择出炼气二人、胎息一人,皆都晋升为真传,赐下法器、丹药,提高待遇,重点培养。 齐争义表现很是亮眼,持一杆大枪扫遍胎息弟子,如今正跟在柳行芳身后,静静立着,好似尊铁塔。 至于炼器,候火堂这些年积攒下不少好苗子,又有温光、王习微和王栖云主持,共有三名炼气晋升,得享真传的待遇。 晋升真传,就可入主灵峰之上修行,不必同内门弟子一般在峰下挤着,资粮更是多上不少,每年都有【地火午元树】的赤果享用,功法和秘术更是能随意参详。 门中弟子大都在斗法、炼器两道上相争,可眼下炼丹一事,实在是没见几名堪用的,直到现在,也无人炼出一道合格的愈气散,只能接连退场。 很快场中便仅剩下二人,张仪婉,齐修玉,这两名女子都着紫裙,气态不同。 张仪婉若叶上寒露,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意味,齐修玉则多有媚态,不时看向高台边上半睡着的疤脸汉子,眼波莹莹。 许玄神色古怪,不动声色地撇过梁雍和齐修玉,这两人看来是真搅合到一处去了。 ‘张仪婉还是胎息后期,齐修玉已然是三重修为,更是修行的丁火功法,不知结果如何?’ 纵然许玄见过那本名录上的气运显化,知晓张仪婉不凡,但此时还是难免有些疑虑,这修为差距可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 赤红丹炉开启,散着莹白之光的愈气散缓缓升起,正是胎息级别的,齐修玉面上升起些得意之色,但转瞬就被压下。 她看向一旁的张仪婉,微不可查地扫过对方全身上下,确定是个普普通通的胎息后期,齐修玉心中涌起一阵喜意。 ‘我是唯一一名晋升的。’ 稍稍看向台上的梁雍,对方目光却根本未看来,反而因无趣阂着眼,齐修玉心中难免生出些忿怒之情,但隐藏的很好,脸上始终带着妍丽的笑意。 她在守青营待了这些年,和梁雍不知度过多少日夜,屡次去求着对方多予些资粮,梁雍却总是含糊其辞,甚至还严禁齐修玉借他的名义行事。 ‘他不过玩玩罢了。’ 一念及此,齐修玉心中更是有悔恨之情,当初加入守青营,正是奔着这位筑基护法的庇护,此人看着粗莽,实际上却是个装糊涂的高手。 几番大战下来,营中换了不少人,多少同门都死在漓水边上,梁雍靠不住,东密如今主事的那许法言更是性情古怪,不好相与。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换条路走,便专心研习起丹术来,只盼在这次大比中胜出,也好进驻洛青的灵峰。 高台之上,许玄看向下方,张仪婉还是未曾炼出。 “可要结束比试?” 一旁的王习微此时低低问道,许玄沉默少时,见张仪婉的那口丹炉仍未有动静。 “这” 周边难免有些声音响起,下方围观的诸多内门弟子大都不识张仪婉,见着她还在上方苦苦支撑,纷纷议论起来。 张仪婉目光沉静,看向丹炉,其中的炉火十分微弱,但她使起来却如臂指使,自始至终,她都是反其道而行,减弱火力,以求最稳。 她很快就进入一种类似入定的境界,心无旁骛,只专心于炉火的变化之中,甚至全然忘记正在比试。 待到丹炉开启,积压已久的炉火再无拘束,猛烈燃烧起来,莹白的药散自炉中显现而出,丝毫不差齐修玉所炼。 “丹比结束,六人成丹,其中齐修玉、张仪婉二人所炼药散药性无缺,可晋升真传。” 随着宣告的声音落下,许玄稍稍点头,一旁的王栖云便差人运来三座金赤法坛。 三坛分祭天地、仙圣和祖师,在场共三百之众,大部分都为内门弟子,此时皆神色严肃,看向上方。 焚香、开坛,许玄按部就班,做着早已安排好的动作,他心中并无什么敬畏,但神情庄严,只见着师父名字时心中闷闷响了一声。 长老和真传弟子位于最前方,许玄默默扫视而过,目光在温思安、柳行芳、王承言、柳行芳、齐争义和张仪婉这几人停留几分。 祭礼行至最后,伴着唱礼之声,许玄气海中清气徐徐而动,向下方而去。 最先便是柳行芳,【劫法自来】这道篆文落下,涌入其识海之中,化为一方银白雷池,万千匹炼似的雷光在其中奔涌。 “【劫法自来】,怀刑威以养势,奉正律则剑明,生善杀恶,持物权衡,以长道行,增法力,掌【天心雷池】,可召律判罚,以代天心。” 下方的柳行芳微微一怔,许玄通过清气,只说是祖师秘法,柳行芳当即会意,不显露出异样。 按照许玄来看,这道篆文便是要求遵循雷宫旧律,重在威势,行判罚之权,几若雷宫仙将。 这道篆文所含清气最多,威势最盛,至于剩下的众人,许玄心有所感,清气缓缓同无形中的气数勾连而上。 许玄缓缓看向温思安,透过清气,可见对方身上莹莹血光涌动,或许是那伏易血统所致。 随着清气涌动,渐渐有篆文生出,落于温思安灵识之中。 “【伏易玄躯】,龙蛇变易,均分阴阳,化浊止邪,纯化血脉,直溯源流,有伏易神藏内生,亲五德正位。” 许玄愕然,他清楚的感知到,温思安身上的封印此时破开,甚至血脉有变,更为精纯,其法躯内似乎有千百颗炽热的大星内藏,龙蛇之气缓缓通过清气传来。 ‘不用等穷河带她去祖地,这封印就解开了.’ 温思安此时有感,许玄以清气传音,只说是祖师所留机缘,她立即会意,保持缄默。 ‘无本命之物生出。’ 许玄心思一沉,这凝聚成的篆文效力有些达不到他期望,甚至连本命之物都未有,不知是为何。 接着是王承言,齐争义和张仪婉,这三人受篆极快,依旧未有察觉,气息如常,不显神异。 许玄以清气相连,声音变换,毫无征兆地就在三人心间响起。 “大赤观赤明真人,今有遗赠,以馈后人,凡受机缘,不可泄露,否则性命俱散,身死当场。” 许玄未曾暴露自己,而是假托祖师之名,下方三人果然都有些异色,看向上方法坛的神情越发恭敬,显然是当作祖师显灵。“【冶父铸剑】,摹刻炼法,以成百兵,仿古若真,炼物愈多,则器物煅形、崩解、铸造愈加随心。” 这是王承言所受篆文,许玄心中生出喜意,这篆文用处极为实在,加持炼器、模仿古器,且炼器越多,境界越高,几乎注定能成就出一位炼器宗师。 看向齐争义和张仪婉,许玄气海清气微动,徐徐感应。 “【天雷胜殛】,天雷不伤,引雷入体,可时时淬炼性命,身怀雷霆愈强,则体魄、器艺威力越盛。” 这便是齐争义所受篆文,加持体魄、器艺,全和斗法相关。 至于张仪婉所受篆文,正如许玄所料,主要加持到炼丹,也有些其它用处。 “【既济成丹】,水火既济,物性明辨,众药亲之,易成丹胎,可长养后嗣,善育道才。” 前面还好,只是最后长育后嗣这几个字让许玄感到有些古怪,不知这二者是如何联系起来。 ‘这二人先培养着,反正有清气控制,倒是不怕显露出异样,只是古碑之事,还是先不告知。’ 篆文如今增长灵根,并不显化在外,而是暗中生效,只要没人细究修行速度,便不会有问题。 祭礼结束,众修散去,得了名次各自去领赏,新晋的几名真传弟子纷纷御风前去天青峰上,由许玄主持,在祖师堂上香跪拜。 已经炼气的挑好灵峰,便去准备入驻的各项琐事,而其中仅剩下的两名胎息弟子则是让许玄带到居真殿内。 张仪婉和齐争义都有些忐忑,掌门亲自召见,这是莫大的荣膺,但心中又难免升起些疑虑。 殿中,许玄缓缓坐于主座上,看向下方二人,沉声道: “你二人都已胎息,可想过炼气修行何等功法?日后有何打算。” 下方的齐争义神色一振,脸上显出些愕然和惊喜来,掌门这是过问他的道途,门中多少弟子做梦都想得其指点。 他先前在祭典中得来机缘,且已经定好要修雷法,此时心思通明,已有决断。 “回禀掌门,弟子欲修行门中《上仰天威法》,而后入守青营,以尽己力,护佑山门。” “不错,你父亲是齐修礼?我当年还见过,让他在白石管事,是个进退有度,不失血性的,你入了守青营,莫要让你父亲失望。” 下方的齐争义闻言,血液上涌,激动万分,只沉声道: “弟子明白。” 他和父亲性情不同,当初他本就欲入守青营,还是齐修礼托关系让他入的望气堂,父子二人为此有过争吵。 ‘掌门都同意我去了,这下他找不到借口了。’ 齐争义轻舒一气,但心里又念起望气堂的师兄弟,不免有些伤感。 一旁的张仪婉似乎还未想及这些关节,她炼丹求药,是为祖母延寿,如今目标达成,炼气一事她却未有决断,先前在祭礼中响起的祖师声音更是让她疑惑。 许玄看向张仪婉,这女子有些惶然,抿了抿嘴,低低道: “回禀掌门,弟子尚还不知选择何等功法。” “既然如此,那我便来替你决断,就修《长光明烛法》,此法虽是三品,但为丁火之道,适宜炼丹,你可愿意?” 许玄看向下方,三品功法,这几乎是要求张仪婉放弃道途,专为门中炼丹,不知她心中如何看。 “回禀掌门,弟子愿意。” “你可想好,这是三品功法,修到筑基已是极限。” “弟子明白,只是再修高品的功法,恐担不起师门重望,修行此法,能安心炼丹即可。” 张仪婉脸上反倒显出些轻松之色,她和齐争义不同,在她看来,此生能成筑基即可,她又不善斗法,选个适宜炼丹的功法自然最合适。 “你既有此心,我便也不多劝。” 许玄一笑,看向二人。 “且去领功法和灵物,早日突破炼气。” 下方的二人领命,齐齐离去,各怀心思,走出大殿,寒暄几句便分开离去,显得生疏。 许玄以灵识感知这二人,轻叹一声,果然这些新收下的弟子大都无什么情分在,只盼日后莫要生出嫌隙。 “南海的事情已经了断,我龙身正在闭关,恐怕十来年后就可尝试突破。” 许玄心声响起,唤起天陀。 这些日子他细细问过这老妖当初和溟泽到底有什么联系,但得到都是些含糊的说法,最后天陀更是直言自己忘了,让许玄再难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许玄心神瞬间归于气海,天陀着一身金白道袍,立身在那太阴道台旁,此时问道: “你授下篆文,可有反馈?” 许玄默默感知,调出那道仙箓,其上记载的名字却仅多一个,是柳行芳,其余之人却无。 “看来自行凝聚的篆文,才能登上这仙箓。” 许玄心有所感,看向身旁天陀,沉声道: “如今篆文也授下,唯一问题就是,功法去何处寻?” 天陀沉思片刻,斜靠在那白玉道台旁,叹道: “既然【劫心池】和【降雷泽】是因【洊合】尊位而生,是社震二雷联系的基点,那位上洊真君必然有功法在。” “祂的道统在北海,你多留意这边来的事物,按照你的气运,应当是会寻来,实在不行,等你龙身成就紫府,亲自去北海求取。” 天陀此时也有些疑虑,许玄闻言,思及此事,叹道: “龙身那边也不太平,本来是想着借火鸦避祸,却卷到南溟争斗中去.” 说着,许玄缓缓抬头,看向天陀,目光沉凝。 “时至今日,我有一事要问你。” 他语气严肃,神色认真,看向斜躺在一旁的天陀,沉声道: “你当初寻上我,是偶然,还是必然?” 天陀缓缓起身,金瞳明亮,似乎未曾料到许玄会问这个问题,嘴角渐渐生出笑来,看向天上飘荡的血色海,只低低道: “都有。” 气氛瞬间沉凝,许玄看向上方的白玉天宫,清气有感,缓缓运转。 (本章完) 第215章 剑宗 第215章 剑宗 彩云峰,明思殿。 白玉桌案旁静坐二人,松香徐徐燃着,天光正盛,斜斜照进殿中。 “我已可突破九重,凝练性根,最多两年后便可筑基。”温思安煮着灵茶,白雾升腾,遮住她的脸来,她动作轻柔,缓缓沏上一杯,递给面前之人。 许玄眉眼中显出几分喜色,但又思索起来。“筑基丹一事,恐怕还需考虑。”考虑及此,许玄取出那副渊血丹的方子,摆在桌案之上。 “仙基、灵物混一,塑成内景,造化玄象,凝合性命,炼时当以.” 温思安看过这丹方,低低道: “我自觉有些把握,不用服丹,应当也能突破。” “《商羊闻雨法》所成为【祥水兆】,是喜雨之象,【祈霖舞】则是奉雨师之职,有云钟风鼓,青鸟梦雨二象,成就则可感应风雨,细雨滂霈都在一念之间,更能以梦预示,颇为神异。” 她轻轻转身,桌案下莹白如玉的龙蛇之躯缓缓探出,以尾尖勾起玉杯,轻啜一口。 许玄看着温思安如今的龙蛇半身,神情有些古怪,初时看去,真如妖类一般。 “现在可能变化回去?” “尚还不可,这半身神妙极多,需要一一收敛,才可复归人身,恐怕要待我突破九重之后。” 温思安看向半躯的莹白鳞片,轻轻触之,心中也觉有些别扭,只是这法躯内生的神妙很快就冲淡这份感觉。 如今她修行的速度几乎比先前快上一倍,气海之中,阴阳均平,吸纳各类性质的灵气都可尽最大功效炼化,甚至她在天殛山闭关,修行速度之快,若修的是雷法一般。 这具法躯更是内生各类天赋神通,温思安自觉不去修持法术,专炼此身,都能有极大成就。 “你早早便将这血脉解开,不知是福是祸.” 许玄目光沉凝,他能感知到这龙蛇半躯之中蕴含的神妙,远远胜过穷河昔日显露,温思安的血脉经过篆文纯化,恐怕较之上古先民也不遑多让。 “事事避退,不是我愿,既然解封这血,待我筑基,若能为宗门驱策十年,也已足够。”她转而看向许玄,递来灵茶,语气幽幽:“神通一事,不知你如何看?” 温思安眼眸沉静,却握紧桌上白瓷茶杯,透露出不宁的心绪。 “若要成就神通,要准备之事,大致为三样。”许玄自然理解其意,轻扇茶水,眼中多上几分忧虑,轻叹道:“我近些年翻阅道藏,也知晓些其中关节。” 他将手按在白玉桌案上,杯中茶水微微晃动。 “一是要功法,如今在外的筑基功法多,但紫府一级不是能交易或抢夺来的,大都是为仙道私藏,洞天遗留。诸位大人愿多些筑基,以为驱策,却不愿自哪处野地里冒出位紫府。” 这道理许玄自是明白,筑基再多,紫府想杀,也仅是一个念头的事,自然不会防备,反倒愿意多些散修筑基来驱策,但要将其成就神通的路子锁死。 “二是要资粮,若是有同道途的紫府灵物最好,甚至有的还需意象相合,但这一道也非必需,只是加快点化仙基,勾连大罗用。” “三便是洞府,若要成就,闭关时间短则十年,长则三十载,其间仙基正处于变化之时,性命寄托于太虚,一旦被人惊扰,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温思安秀眉不展,低声道: “《震耀问灵法》乃是北海传来,内有神异,堪比四品,只是北海在辽国外,却不是好去的,如今震雷不显,灵物也难寻。” “如今能准备的,当是闭关一事,依师兄所见,是在山中闭关,还是另寻他地?” “恐怕仅有在山中闭关这一条路。” 许玄心思通明,轻叹一气,各家紫府都关注着此地,一位修成剑意的筑基还在可控范围,但要是成就紫府,那就真有些失控了,在外闭关恐怕会死的不明不白,也只能在山门中。 他即使以古碑遮掩,天陀施法,从众多紫府的眼线中走脱,身上疑云可就难洗清了,更别提还有扶尘宗在,这家的态度至今还不明。 可依照许玄的性子,这仇怨自然是时时刻刻记在心间,几乎无有和解的可能。 ‘恐怕我现在还活着,只是为入那片战场,动摇【昆巍天】。’ 两人一时有些沉默,若无紫府作保,想要突破实在是难,许玄本欲让龙身先成神通,再谋出路,可南海那边也不太平。 而且随着修行,许玄有些感悟,或许两边同时突破,才是正途,这便几乎绝了他借力龙身的想法,仅是多了条退路。 “如今先修行,待我突破后期,届时筑基之中,自无人能挡我。” “恐怕再过数年,朱家那边就有动作了,不知虞城前辈,到底有何等抱负” “不会是什么好事。” 许玄眼眸稍敛,语气中多了几分深重的忌惮。 “我见过他数次,他所谋甚大,当初在陈家大寿上所言,其仇其恨,经久不息,寻常以枭雄面貌示人,但实际上对什么灵地、资粮都不感兴趣。” “这些年我遣人刺探过,他对族事也不甚感兴趣,当甚至他亲子都少有见面,偏偏他又对一统原上这事颇为偏执,恐怕有更深谋划在。” “你说,可是为突破.紫府?” 温思安压低声音,问及此事,有些忧虑。 “或许,常人都说他修成两道仙基,难以突破,但或许有些法门。”许玄皱眉,先前他自然是不信,但如今他自身仙基便是一体二面,可分两道,朱虞城若是有些秘法,说不得还真能功成。 ‘哪家紫府会保他?’ 许玄默默沉思起来,柳家和敕雷道有关,段家为定极山,空剑门则是被万金真人选中,朱家和哪一道有联系,至今未有显露,不免让人忧心。 “如今思虑这些事情也无用,我成就剑意,待到突破后期,若是他要动手,也无惧,静待事变罢。” 许玄起身,嘱咐温思安几句,关于篆文之事,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谈。 许玄已将大致情况都同温思安透过清气告知,包括有几人受篆,功用如何,唯有篆文的来历,只说是祖师遗泽。 御风直至天青峰上,却见二人早早在此候着,一青衣男子,身后站着一金甲壮汉,两人见掌门归来,齐齐行礼,正是柳行芳和齐争义。 此时齐争义已然突破炼气,气息还未完全收敛,身上隐有金色雷光涌动,许玄看及此,倒是想起一事来,他身上还有一道闲着的筑基神雷在,为【灼恶光】。 丹霆炼入三道雷光,内藏一道瑞鸟霆,自种雷渊得来的还剩四道,阳煞罡雷、阴魂泯雷和正音鸣雷已经藏于气海,无论是以泽龙控制,还是藏于劫池,这三道都已足够。 至于剩下这道【灼恶光】却暂无用处,或许可寻个时机,赐给齐争义。 “师父,争义已经突破炼气,且前些时日天雷大作,他于雷中练习枪艺,悟得枪势。” 柳行芳声音恭敬,按理来说,这事情不用他亲自领着齐争义来传达,显然是有提携这位师弟的意思。 许玄心有明悟,两人关系好,这倒是不错,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多说,可让行芳代为转达。 如今齐争义、张仪婉和王承言修为太低,许玄暂未全部告知篆文之事,只是暗示是祖师所留机缘,让这几人多来往,准备等待其修为高些再谈。 齐争义是个直爽的性子,未曾多想,张仪婉性子孤僻,这些日子在瑞雪峰上闭关,至于承言,如今日日夜夜都缠着温光,在篆文加持下炼器技艺进长极快。 “好,我门中多习剑道,有人练枪,能增些别的气象也是极好的,争义,你这枪法是自何处习的?” 许玄看向对方,齐争义身形极高,若尊铁塔一般,先前门内最高的习微师兄,如今再看,齐争义还要高出王习微一个头来。 “回禀掌门,是我家中所传的一套《破军枪术》,仅是凡俗技击之术,但出自军阵之中,也算实用。” 齐争义声音粗犷,许玄却极为敏锐的捕捉到“军阵”二字,转而看向对方。 “如此说来,齐家祖上还参过军?” 齐争义面上露出些迷惘之色,只道: “我家族谱仅到往上六代,都是些寻常人物,不过我幼时听家中老人谈过,说我家本不姓齐,乃是前朝破灭,顺势更名,以为怀思。” 许玄心思一沉,前朝是大齐,如今他借着龙身,也窥得不少秘辛。 当今的那位离火真君,本是大齐朝中将领,借齐辽大战登上金位,行谋逆之举,成就帝朝。 这事情不甚光彩,因而不落文字,按着凡人记忆,这位开国帝君已然陨落,以太祖称呼,齐争义家中之姓竟然是因此而来,让许玄不免升起几分忧思。 ‘果然,受篆的身上都有些异样在。” “你既然炼气,法器便不能差了,让候火堂去炼件趁手兵器,去吧。” 许玄一笑,门中如今占据漓江两岸,吞下莲寺,年年出产灵物出产极多,就是造几件筑基法器,也是轻易的事。 齐争义闻言,露出爽朗的笑来,谢过掌门,不忘同柳行芳行礼拜别,接着才御风离去。 “倒是个粗中有细的。” 许玄看向柳行芳,忽地眼神一沉,有所感应。 “你突破了?” 柳行芳俊逸的面上显出些笑意,只道: “本欲先告知师父,却耽搁了。” 他气息显露,已然是炼气七重境界,同时握住法剑,便见银白剑气蓬勃,锋锐无匹。 “好!” 许玄面上露出真切的喜色来,行芳成就剑气,如今在炼气境界已算得上好手,只要不遇上九重的修士,几乎少有敌手。 两人正欲谈论此事,山门外却传来呼喊声,一股凌厉至极的气机自外隐隐传来。 “大赤观主可在?【太平剑宗】有请。” (本章完) 第216章 太平 第216章 太平 洛青山外,云端之上。 一白袍青年静立云端,面容称不上俊朗,但自有一番出尘气度,背着柄月白法剑,月华萦绕,桂香清远,身形同云气的边界模糊不定。 许玄自山中御风而出,神色如常,心中却难免生疑。 ‘剑宗?’ 离国七宗,他所知有上霄、太真、扶尘、青华,此四道多有行走,其中以太真和扶尘二宗入世最深,在离辽之争中出力极多。 至于剩下的三宗,大都避世不显,许玄少有听闻,只是知晓其名,分为【太平】、【穆武】和【始一】,如今这家来人,自号是剑宗,让许玄难免有些疑惑。 那白袍青年见着许玄,面有笑意,取出一面莹白令牌,上有【太平】二字,有神通光彩生出,显然是紫府留下的信物。 “希元道统,太平山,吕观,见过剑仙。” “先前自称太平剑宗,是外人所言,如今见着贵观,当容我言清法统,还望剑仙莫怪。” 许玄看向对方,此人神气内藏,仙基隐有波动,一时若在眼前,一时又在天边,太阴变化、共依之性凝练一身,极为不凡。 “大赤观,许玄,见过道友,可入山一叙。” 许玄看向对方,却见吕观轻轻摇头,神色严肃。 “不必了,贵观乃奉玄法统,和我有冲,不便入内。” “此来是请观主入我山中一叙,有几位真人想见见剑仙。” “这” 许玄一时有些沉默,自己不知这剑宗跟脚,哪里敢妄自前去,若是让这家看出问题来,恐怕性命难保。 “该如何答?” 许玄轻声问及天陀,这老妖的声音幽幽响起。 “太平山是有名的正道,倒不至于难为你,拒绝也无妨,只是你先前正忧愁闭关一事,说不定可从这家身上寻来些转机。”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前方,只道: “不知真人是何意,可否说清些?” 吕观面色如常,沉声道: “自是可以,我太平山欲理清剑脉,定下剑道源流,故而历代都遣人出山,请世间剑仙入山一叙,前往【胜元仙碑】上留刻剑意。” “此世新成就的筑基剑仙不过四位,【郁华】、【天枢】这二位已经入过我太平山一趟,南海的【混溟】剑仙太远,我便先来北地,请【辟劫】剑仙一趟。” “辟劫?我可未曾起过这道号。” 许玄面上显露出些疑惑,但心中却安定下来,他身怀的两道剑意,按照【洞化剑匣】所示,合则为【混劫】,分则为【混溟】和【辟劫】,如此看来,太平山果然看不出这蹊跷。 “道友不知,此非道号,而是剑意尊名。”吕观面色稍沉,叹道:“当初我山也请过冲阳剑仙,他是纯正的奉玄剑脉,剑名【玄从】。” “此番请许观主入山,也是欲看一看,观主的剑道,到底是不是上承雷宫,而非奉玄。” 吕观低低叹了一气,低低道: “我山归属【希元】剑脉,说起来同许观主的山门还是有些联系,若是观主一身剑道真个归属奉玄,那便有些麻烦,但若是雷宫,路要好走不少。” “当年温剑仙前往我太平山,诸位真人欲让他舍弃山门,在我山中修道,也可自保,只是他执意要出世,才招致祸患。” 许玄心中了然,太平山似乎有些善意,若是此去能理清身上剑道,至少能减轻来自扶尘宗的压力,这一道不知为何,极为忌惮奉玄剑脉的剑仙。 “既然如此,自是可去。” 许玄看向对方,心思急转,只道: “不知仙山在何,所去需多久?” “我山在越地,倒是不算远,乘飞舟数日便可来回。” 吴观一笑,似乎放下心来,转而道:“只是归山之前,我还需前往一趟离辽边疆,待上月余,以观一剑。” “道友可欲前去?我师算准,说是【越绝】剑脉存世最后一剑,即将斩出,可谓世间剑道绝景,不少剑修都会前去观礼,【天枢】剑仙闭关突破,【郁华】剑仙却已经前去。” 对方言毕,许玄还在思索,天陀的声音却已经响起,怪叫道: “【越绝】,你怎没这消息!险些错过,必定要去边疆,太平山什么的都无所谓,此行说不定可窥见那卷《越绝生死书》。” “《越绝生死书》?”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剑仙传承,仙人所留,据传若是得来,只要剑道境界足够,一日成金丹都可。” 许玄心中一惊,这事情他分毫未知,显然是极为隐秘的消息,吕观肯告知自己,显然是怀着些善意在。 “既然有这般传承显世,说不得真人都会出手” “你怕什么,反正有这个太平山的小子在旁,哪家紫府失心疯了对你们出手。” 天陀似乎非常在意这所谓的《越绝生死书》,完全不顾风险,先前就是许玄拿出《太上奉玄书》,内藏奉玄道藏,这老妖都是兴致缺缺。 “既然有这等壮景,当去一观。” “好,既然如此,待十日之后,我便来寻许观主。” 吕观言毕,行礼告别,月华涌动,其身形瞬间不见,再无踪迹,连许玄都未察觉出异样来。 “他修的果然是太阴,不知是何仙基?”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着太阴仙基,这等变化之神妙还在宙辰道统之上,空间都未波动分毫。 “你是灯下黑,这仙基不就是道境中那月池之变,名字都如出一辙,就叫【影娥池】。” “如此说来,太平山可是太阴道统,有这一道的果位真君在?” 许玄闻言,心中有些讶异,却听天陀嘿笑一声,直道: “怎么可能?四象的果位,除了少阴,可都空着,就是你说的那金乌杨氏,恐怕也是使了什么法子,保住个从位真君。” “四象、祖炁之位,历来都是仙人专属,金丹根本不配。” 许玄正要继续发问,却听天陀叹道: “我不多言了,这些事情不敢妄议,你且准备接下来的事去。” 言毕,天陀果然沉寂,不再多言。 许玄懒得同其再谈这些,转而入天殛的大殿中,心思渐定,如今太平山肯介入,有了转机,好生利用,说不得突破紫府能更为顺利。 如今最坏的情况便是人身陨落,至于龙身那边,纵然有些麻烦,许玄自信还是能安稳突破的。 尚光妖王是离去了,但奉焰山可不是孤零零一家,白狐和飞廉二脉都在,其中那位窃文妖王更是即将突破紫府后期,三族在南海已经是第一等的势力,金丹不出,谁人能挡? 唯一的变数,就是东海龙宫,许玄思及此事,有些疑虑,不知道几位龙君对南溟到底是何态度。 东瀚和南溟本来亲近,后来因【归命】龙王陨落,东华之事而交恶,许玄纵然问过天陀,这老妖也说不出什么门道,只是让他先闭关再说。 许玄沉下心神,缓缓调息,如今还是先准备同吕观相游一事,路上顺便揣测清楚几家仙宗的意思。 赤云南掺和进来的就是宋氏、太真、扶尘三宗,若是能理清个中关系,自有走脱之机。 至于天陀所说的什么《越绝生死书》,许玄虽有兴趣,但却不欲主动去寻,天陀连金丹道藏都未有什么兴趣,听闻此书的消息这般激动,想来一旦出世,真君都要动手,当要谨慎才是。 ‘越绝.不知是何等剑道?’ 许玄心思沉定,周身剑意徐徐流转,搅动殿中烛光。 (本章完) 第217章 蓐肃 第217章 蓐肃 天水,成纪城。 古老的黑石城墙上满是刀剑痕迹,城中冷清许多,少有修士往来,不复往日繁华。 许玄同吕观一道立身云端,眉头紧皱,看向不远处,曾经灵气充裕、浩渺无边的天水福地此时已然不见,天水郡的核心之地一片荒凉。 “帝家,撤走了.” 许玄看向更北方,漫天烟沙之中,隐隐传来血腥气息,两国交战,恐怕已经到了最为惨烈的时刻,宋氏竟然连祖地都搬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氏势颓,天水福地已经搬离,仅余几家仙道、世家在此,不知萧氏攻来,可能挡住?” 吕观看向远方,神色感慨。 许玄默默听着吕观所言,心中却升起明悟来。 ‘宋氏、萧氏,而不是离辽,看来这几家仙宗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置身事外,以两国之战为两姓之事。’ ‘离帝的江山,这些仙道怎么会用自己性命去代他守,真要攻来,不倒戈就算好.’ 两人一时沉默,许玄都已忘记来此为何,心中思虑满是辽国的军伍、修士,如今天水郡作为宋氏祖地,已然被放弃,紧接的赤云将来又有什么好下场? 忽见云气破开,一道金气交转冲激而来,稳稳停在两人面前,显出一年轻女子身形,身着金袍,生得明艳,此时走来,语气中带着些劝解之意。 “提锋山,澹台易羽,不知二位来我天水何事?外来修士还是早些离去,天水如今可不是游历之地。” 她气息散露,已是筑基中期,此时看向面前这两名外来筑基,眼中有些疑惑。 许玄和吕观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这位太平山的弟子开口,神色沉稳,笑道: “原来是提锋仙道,我二人借路天水,往北而去,欲前往六府之地,看一看边塞风光。” 澹台易羽在听闻对方所言后,若有所思,眼中光彩一转,低声道: “六府已经丢了三府,如今两国战事激烈,却不是什么好去处不知二位道友,是何地仙道出身?” 她见识多广,一眼便认出眼前二人来历非凡,身上剑气萦绕,想来是哪一处剑道出身。 “太平山,吕观。” “大赤观,许玄。” 二人接连报出名号,澹台易羽闻言心中恍惚,太平山贵为金丹仙道,更是唯一以剑立名的,竟然自越地过来,难道是要插手两国战事? 至于真假,在对方取出那面太平令后,澹台易羽已经无比确定,真是这一家仙山的传人。 至于这大赤观,是哪一家紫府仙门? 澹台易羽对这名字有些印象,此时细细思索,想起许玄这名号,却忆及武家当年搬离之事,南边赤云似乎正有位修成剑意的,姓许,莫非是眼前之人? 再度看向二人,只觉两人都深不可测,气势惊人,此时却有声音自她心中响起。 “请这二人来山中一趟。” 这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幼,带着漠然的冷意,澹台易羽却十分清楚,是门中的蓐肃真人传音,如今提锋山仅这一位紫府,权威盛极一时。 澹台易羽此时脸上神情柔和许多,周身飘忽的金气收敛不少。 “二位道友,我家真人有请,不知可否随我入灵山一趟。” 许玄听及此处,心中泛起涟漪,提锋山仅有一位紫府,道号【蓐肃】,如此说来,正是当年前往赤云寻天陀的那位,险些要了自己性命。 吕观在一旁听着,笑的爽朗,只道: “能入天水旧地看看,自是可以,只是.” 他看向许玄方向,低低道: “许观主,不知你可愿意去看一看?” 许玄此时心神一沉,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仅以心神问及天陀。 “可要过去?当年你在这地方,就是提锋山在看守。” “无妨,去就是,我正好看看昔年情况。” 许玄闻言,看向吕观,沉声道: “既然是真人传令,自是该去一趟。” 澹台易羽见此,轻缓一气,要是眼前二位都不愿前去,她还真无什么好的法子,偏偏门中的这位真人又是个性情极古怪的,来历都十分神秘,从未显露真容,门人皆都畏他。 “请。” 她轻笑一声,金袍在天光之下光华流转,身化一道金线,向着灵山方向而去,吕观和许玄紧随其后,不过一瞬,便到了提峰山前。 三座低矮的灵山紧密相连,围成一圆,山中金气内藏,少有林木,多有金袍道人往来,并不居于灵峰之上,而是修建崖窟、地穴,溢出的金气将山岩染成金银二色。 一座以宝金铸造的道门立于山前,匾额上以银字写着【提锋藏灵】四字,许玄看过去,却见这匾额旁忽地睁开一对银亮的眼珠,看了下来。 “师妹,这二位是?” 匾额下方,金气渐渐凝聚,化为一口,此时声音悠悠传来。 “藏门师兄,这二位是真人请来的贵客。” 澹台易羽看向道门,声音清亮,许玄却心中有些讶异,这道门的器灵宛如常人一般,澹台易羽更是以师兄称呼,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景象。 “既然是真人贵客,快快请进。” 金气化作的大口朗笑一声,收敛异象,澹台易羽冲其微微臻首,便领着许玄和吕观向山门内而行。 “贵道点化器灵之术,当真了得。” 吕观待到走过那道门,看向澹台易羽,稍稍感叹,不料那座道门上金气再度凝聚,化为一耳一口,又有声音悠悠传来。 “这位贵客,我不是器灵,我乃提锋山第十二代弟子之首,藏门是也。” 听闻此言,吕观原本沉稳的脸上露出些歉意,转身看向那副道门,微微躬身致歉。 澹台易羽见着其所为,心中惊讶,不想这仙山传人姿态这般低,柔笑道: “道友误解了,藏门师兄乃是自然通灵,非我等点化,至于所谓器灵.我提锋山一概都是以师兄弟称呼。” “若藏门师兄,他亦知喜怒哀乐,懂得修行道法,和常人又有何异?若是他想,也可化身人形,只是习惯在山门立着罢了。” 许玄听及此言,若有所思,门中温光是火灵出身,但其心智却是和常人无异,就是谄媚了些。 “听闻古时闻幽一道才是主掌器灵之法,不知和藏金所成,有何分别?” 许玄心思一动,想起他昔年所得的【起灵纳兵术】,正是道四品闻幽之术,将丹霆的灵性化出。 澹台易羽正行着,此时听闻许玄所言,眼中有些异色,便道:“许观主,这” “不必称观主。”许玄说着,同时看向吕观。“以道友称呼即可,我观筑基小派,无什么可称的。” 澹台易羽思索少时,才低低道: “闻幽是阴帅所掌,捉阴拿异,拘灵遣将,此道在时,魂魄若实质,可随心转移,故而要用器灵,捉些妖物,封在法器中就是,甚至多有魔修,以人为用,出名的法器便有万魂幡这类.” 许玄听及此处,却是想起门中库藏,慈海当初入魔,正留下一柄业火戒刀和一杆魂幡,这两件法器沾染天魔之气深重,叫许玄锁住,至今未取出。 “藏金所成,却是借着器物本性,养出性灵,麻烦的多,且如今魂魄为虚,更是不好点化。” 吕观闻言,若有所思,他出身高贵,见识更广,此时叹道: “闻幽不兴,所谓阴神、阳神之法也施展不来,古人神游,意转周天,如今若是魂魄离体,紫府之下,顷刻便有性命之危。” “不过倒是少了夺舍这类事情,也算有些益处.” 澹台易羽看向前方,一座宝金大殿正立于前方,殿前平整的青石道延伸向外,她止住步子,低低道: “二位,我山真人已在殿中,两位入内即可,我在此等候。” 许玄和吕观对视一眼,便向着这座大殿而去,很快便行至殿中,浓郁的金气堆积在地上,化为水状,殿中明光煌煌,不见一人。 正当二人疑惑时,却见滔滔金气汇聚一处,逐渐化作一副金鳞玄纹宝甲,锋锐无匹的气息缓缓自甲上生出,引得这座大殿震动,这具宝甲若死物一般,毫无一点生机。 一顶耀日金盔渐渐凝成,缓缓贴合到金甲之上,仅这一瞬,许玄便觉此甲活了过来,这感觉极为诡异,不是甲中有人,而是这幅甲衣本身生灵。 白气渐渐填补甲衣中的缝隙,锋锐无比的金明之气收归于其身,那副宝甲缓缓拧头,看了过来。 “见过蓐肃真人。” 二人齐齐行礼问候,便听得一道冷淡,若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许玄当年仅是听得此声,便落个七窍流血的下场,如今却能站定,神色自若。 “希元、奉玄,怎个纠缠到一处去了,太平山此番行事,恐怕有违仙道众意。” 吕观微微上前一步,气态沉凝,似乎听出对方意思,只道: “我山所为,皆是为天下剑道,无需谁来过问。” “不谈这些,远来是客,坐。” 那道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中金气随之化为各色陈设,许玄和吕观各自入座。 “吕观.【无疑】剑仙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大父。” 吕观声音不卑不亢,响彻整片大殿。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能让蓐肃真人称为剑仙,想来是紫府一级,太平山身为天下剑宗,定然是有紫府剑仙坐镇,只是不知真君是哪一道的。 “你若回山,代我向其问好一声。” 却见那副金甲微微侧首,空洞的目光看向许玄。 “你是昔年赤云那人,温扶风的弟子,如今竟也修成剑意?” 他淡漠的声音第一次显露情绪,混着些惊异。 “正是,下修许玄,如今为大赤观主。” 许玄看向面前,感受到一股锋锐至极的金明之气,他神色如旧,分毫未动。 “倒是稀奇,师徒皆成剑意,难怪别人不容你这一道。” “可惜了,生在赤云,还和那一帮遗老遗少搅合到一处,若是在北海,恐怕已经被收入仙山。” 蓐肃声音冷冷,转而收回目光,看向下方二人,只道: “六府如今打得激烈,你们要前去.幸好如今是太真宗坐镇,若是扶尘宗,可是极不待见你们这类剑修。” 上方金甲轻轻挥臂,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极为刺耳。 “天水如今是我提锋山主管,若要借道前往北边战场,都要经过我允许。” “当然,我不会拦尔等,此来只是问一问来意罢了。” 吕观神色如常,只回道: “此来是见岚山王,前往他军阵之中,看一看情势。” 上分金色宝甲微微晃动,金明之气流转,声音再度响起。 “岚山王,原来如此,是去看那白猿出剑的,前些日子西海的众阳府也派人来,紫府真人及【郁华剑】一行,想来是你太平山告知的?” “正是。”吕观眉眼稍敛,语气沉稳。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领我信物前去,以免路上生事,不然仙山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一副金气凝聚而成的令牌落下,悬于二人面前,许玄和吕观接过,齐齐道谢。 “走吧。” 上方的金甲隐去神异,化为散乱的金气,那位真人已然不见。 二人走出大殿,身后便传来震动之声,原本恢宏的宝金大殿渐渐变化,金气移位,逐渐收缩,化为一金衣小童,此刻怯生生看来,低低道: “在下藏殿,二位慢走。” 澹台易羽此时上前,拉起藏殿之手,轻声道: “二位,持信物往北而行,便可到六府所在,我便不送了。” 言毕,这女子便携着身后的金衣小童离去,许玄和吕观一道御风而起,往北而行。 在大殿之中沾染的金气此时缓缓凝聚到许玄手心,微微传来刺痛之感,许玄心思一沉,却未动,悄然看去,却见手心金气化为三个小字。 逍遥游。 这三个金字在许玄看到的一瞬便立即消失,许玄却是心神剧震,这正是剑道仙基之名,师父所成就的,门中真正的传承所成。 ‘蓐肃到底是什么来历,似乎和师父有旧,今日写下这三字,是在提点我,还是’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漠,烟沙滚滚,天日惨淡。 许玄越是向前,越觉得身上剑意震颤,【洞化剑匣】前所未有的震动起来,其中的黑白之气似乎要交织出新的尊名,又转瞬既逝。 (本章完) 第218章 世子 第218章 世子 边塞,石漠府,剑关。 恶风阵阵,烟沙漫天,入目皆为荒凉之景,人烟稀少,偶有几处村镇的遗迹,其中已然空无一人。 地形干燥,沙土隐隐泛着红,残破的尸首堆积成小山,男女老幼皆有,最上方的已然在风沙中萎缩,血肉枯尽,化为森森白骨,下方的却在满浸的血水中挤为一体,再难分开。 偶有些妖邪之属,闻着血气,便就在尸山旁住下,打坐修行,渴了便掬一捧血水,饿了便啃几具残尸。 天边云气荡开,一道剑光落下,若怒龙一般,将这些形态各异的妖邪斩尽,然后便见滔滔紫黑之火自天而降,高大的尸山化为飞灰。 许玄收剑,缓缓落下,身旁的吕观不发一言,面色阴沉的要滴水一般。 “是修士所为。” 许玄压低声音,目光看向更北方。 “往日六府还算繁华,临近天水,仙道也多着,只是辽军当年杀来,这些仙家纷纷作鸟兽散,凡人却难走,辽军攻来,举止大都野蛮,才有此” 吕观身形模糊,似要隐入烟沙之中,月华扫过,一片安宁,静谧之意笼罩此地,将原本的血秽之气一扫而空。 他眼神中有些不忍,冷冷道: “万千仙道,要招徒蓄奴、开矿种田,都是自凡人身上取用,夺人骨肉,掠人财物时自觉是理所应当,到了大难当头,却又舍治下凡人,各自逃命。” “甘心赴死,不是人人都有此等气魄,我倒是不愿过于苛责此地仙道。” 许玄声音低低,看向吕观,眼神晦暗几分,多出些不明的意味: “我观先前连位筑基都无,修为最高便是我,也不过练气后期,我昔年想过,若是辽军压境,恐怕也唯有携身边之人退走,顾不上治下百姓及门中弟子。” 吕观清朗的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他气态依旧初尘,飘然若神仙,反倒是许玄此时气势全无,看不出剑仙风姿。 “许观主已是剑仙,紫府有望,顾及山门却是轻松,不必.” “非是此理,我昔年所想所为,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何走来,没什么不好说的,小门小派若想保全,一路上多有违背本心的事情。”许玄背后丹霆轻鸣一声,若在回应。 吕观面上有些愕然,思索一番,只道:“大赤观已是赤云有名的正道,许观主剑斩莲寺,救下北边不知多少百姓,却不必这般说。” “我做这些,最根本还是为了山门,为身边之人,至于百姓一事,却不是我首要所虑。” 许玄此时有些触动,眼前之景让他想起多年以前,伏血山统一青巍时的日子,也是这般积尸成山。 “吕道友出身仙山,又是剑仙血裔,你自有行善之余地,当今之世,想要奉行正道,却不是易事。” 吕观沉默少时,再次开口,仅低低道: “我自是明白此理,许道友或许误解我太平山,我这一脉不显,也是有因在,这些事情,我自然明白,山中前辈更是以性命教过我。” 他此时不再以观主、剑仙称呼许玄,而是平静淡然的叫了一声道友。 “那依道友之见,这事情难道就对了?修为低微就是作恶之借口?” “自然不是。” 许玄看向对方,声音沉稳。 “奉行正道,亦有代价,不是空口就能应下的事情,我修行至今,就是为了能付的起。” 他眼中瞳仁闪过缕缕银白雷光,无形的劫罚剑意凝于其中,分外摄人。 吕观身旁太阴之气浓郁,化为霜华泄地,他若有所思,只道: “许道友却是做过实事,知晓其中不易,我年少时往往也以为正邪之分,清清楚楚,若是有朝一日遇上此争,大不了捐躯就是。” “如今再看,个中曲直,哪里分的清,对错纠缠到一处.” “不必谈这些了。”许玄实在是懒得扯这些,自己仅是筑基,哪里来的资格去分清这些对错,若是上面的大人真个关心百姓,如今哪里是这个局面? 金丹随意施展些手段,举世便可受惠,若己土、乙木二道的真君,若是有意,想要天下再无饥馑,想来不难。 二人御风而起,前方一座苍凉的关塞横亘,其上兵戈水火的痕迹遍布,石墙叫血染得泛红,肃杀之气弥散。 “剑关到了。” 再往前,越过半边大漠,即是离辽对峙的战线,关塞下是座古城,其中修士纵然多,凡人却也不少。 许玄和吕观收敛气息,共落到城墙上,遥望大漠,按照吕观所言,他师门已和驻守此地的岚山王通过气,若是战场将变,自会第一时间通知。 “修士来此是为何,不怕叫两军交战波及?” 许玄一眼看去,都是些气息狠厉,一副散修做派的修士,这里接近战场,但这些散修却丝毫不惧,趋之若鹜。 “许道友不知,两国交战,虽是乱着,但也有不少机缘在,仅在这六府之地,不知有多少门派、世家被灭,多的是修士陨落,即使是军伍,也搜刮不尽。” “来此的大都是些亡命之徒,脑袋拴在腰上,跟在离军后行走,仅为求个机缘。” 大漠外忽有动静,浩荡的离火冲天而起,携着滚滚烟气,遮天蔽日,重重幻景生灭,安危变化,化为一小山大小的朱红大斧,轰隆斩下。 一团铁灰之气自更北处冲天而起,其上密布兽首,豺狼虎豹,蛇鼠狐鼶,悉数张口兽嘴,万千扭曲的森森白牙显出,死死咬向上方的离火大斧。 两者碰撞,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远方烟尘翻滚,卷起沙暴,城中的修士却是习以为常,少有人惊慌。 以筑基的修为,隔着大漠,也能窥探些局势,许玄看去,只觉这离火大斧和铁灰兽首若万千气息凝聚一体,非是一人所出,威能介乎筑基到紫府之间,是愿力金刚、香火神灵一级。 “这是?” 许玄心中忽有猜测,目光死死看向远方。 一旁的吕观此时开口,低低道: “是两国军阵交锋,大将为首,一统军卒,而后辅以战阵,便有此威能。” “竟能有金刚之威,难怪两国要养军,不然再多筑基堆去,也不过紫府一念之事。” 许玄心思急转,这秘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便问道: “不知这军阵之法,因何而成,和金刚神灵之流有何区分?” 吕观出身仙山,见识自然多广,便低低谈道: “紫府到筑基之间的差距不可逾越,究其本,是临近大罗的位置不同,仙基仅是描摹玄象,神通却是身化道征,若映照一般,至于金丹,却是入主大罗,与道同一。” “愿力金刚、香火神灵,大都是借助地利人和,性命不全,天生缺陷,受制于人,位格极低,仅能借助愿力勉强相抗,但那些本就是修为高深的,转入佛国或神道则不同,强上不少。” “至若军阵之法,是古代开创,将领和军士为一体,以人结阵,倒是能逼近金刚,但也不是紫府之敌。” 许玄却是目光沉凝,心中思索,即使是离辽两国的精锐,看来也挡不住紫府,个中差距,非是人力所能填补,但军阵有金刚的威势,已让许玄有些心惊。 “既有此法,不知各家仙道为何不去学来?” 许玄若有所思,看向远方,愿力金刚级别的战力用处也不小了,各家紫府却都是以培养打手为主,未见过养军的。 “这法子哪里是寻常仙道能负担的起的。”吕观轻叹一声,只道:“前方是岚山王的军士,想发出先前威势,足需近百筑基,自练气开始以秘法培养,气息相连,日夜操练,各自仙基宛若一体,加之有位神魂异于常人的大将,方可显威。”“也只有帝家有资格去养兵,寻常仙道,有名筑基种子,大都细心呵护,让其尝试突破紫府,哪里能舍了这般多的筑基。”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释修的金刚最为简单,有人接应,收足愿力便可成就。” 许玄目光一沉,还是释修的法子最简单,香火神灵还要山水安置金身,局限一地,这些和尚却只要将愿力寄于佛国,自是自由。 两人此时正谈着,却见关外烟沙一止,两军各自息兵,再无动静。 自大漠方位迅速飞遁来一阵金煞之气,停于关前,一身着白虎兽镜宝铠的青年将士走出,气息显露,已是筑基后期。 关上的散修顿时乱作一团,还以为这位是又来抽人了,纷纷向外逃离,却听得上方之人沉声道: “吕观道友,许玄道友可在?世清世子有请,可来军帐中一叙。” 听闻此言,吕观面上有些疑惑,只道: “宋世清是岚山王亲子,他寻我等作甚,时间也未到。” 上方的那将士却看见下方二人,目光一亮,御风而下,笑道: “在下梅锋明,今日特来请二位,此事不是王上之命,仅是世子个人之意,想结交二位,不知可否一去?” “道友是太真仙宗的?”吕观先行开口,认出对方来历。 “正是,我是兵临峰出身,来此修行。”梅锋明一笑,看向二人,只道:“可要去一趟,世清世子可仰慕剑道许久,今日二位来此,他若不是有事务在身,定要亲自来请二位。” “许道友你如何看?” “当可一去。” 许玄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对方驻扎在边疆,定然对局势看的透彻,如今天水福地搬走,已经传达了一极为不好的消息。 大离,可能要放弃北边这几郡,只是不知是何时。 “好,既然如此,那便一道前去就是。” 吕观声音沉稳,三人荡开云气,向着军阵之中而去,引得周边散修纷纷侧目。 一路向北而行,越过大漠,破开烟沙,便又见一处军镇,修士和军卒连营驻扎,一座朱红军帐正位于核心之地,上有朱雀、离斧、烟木等等玄纹。 梅锋明领着许玄二人走入营中,便闻得一道道呼声,皆是在喊将军,显然梅锋明在这军中颇有威望。 三人步入帐中,正中是一漆黑桌案,上方摆着各色文书,一着朱红软甲的英武男子端坐其后,脸庞若刀斧削就,棱角分明,带着股军阵独有的肃杀之气。 见着有人进入,他缓缓起身,脸上顿显出笑来,目光在许玄身上多停留几分。 “我遥感剑气横空,想来是二位剑道传人来此之故,来,还请入座。” 宋世清吩咐一旁下人,摆开座椅,请许玄和吕观入座,他目光沉凝,看向梅锋明。 “锋明,辛苦你了,外面还在修建阵法,需你去看看。” 梅锋明稍稍点头,径直转身离去,此时帐中仅剩三人,宋世清看向吕观,笑道: “我父王同【无疑】剑仙交好,今日得见吕观道友,也算两脉之幸。” “世子若是有意,我太平山也欢迎来访。” “可惜我军务在身,不然必定要去上一趟。” 宋世清目光一转,却是看向许玄,笑意更盛,只道: “听闻离国新出位修成剑意之人,今日得见,果然非凡,不知许观主道号为何?” 许玄思索少时,沉声道: “先前未曾细想过,如今还是以剑意为称,就号【辟劫】。” “好,倒是有几分雷法的大气象,我问过位族弟,他同我提及过赤云的大赤观,说许道友一身法力,性近社雷,可是真的,能否展露一二?” “自无不可。” 许玄屈指一点,一道纯粹的银白劫光自指尖生出,悠悠挂着,浓重的劫罚之力逸散而出,令人心悸。 “果然是社雷,道友能踏上雷宫法统,又成剑意,有道友这般人物,当真是我大离之幸。” “道友剑威已传遍离国,剑斩天魔,显化雷刑,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只是” 宋世清目光看向许玄,沉吟少时,话锋一转。 “诸家仙道对你的态度,可就有些难言了。” 说着,他看向吕观,笑道: “当然,太平山是有名的正道,越地更是离国最为清平之域,许道友大可信任。” 宋世清轻按桌案,看向许玄,低低道: “不过,许道友也该为自己道途考虑几分,社雷极为特殊,是各方关注的重点,如今细细算来,离国的社雷修士,也就堪堪五人,每一位都有重用,许道友若是把握好机会,自有神通之时。” “依世子所见,我该当如何?” 许玄看向对方,隐约察觉到对方意图。 “离了山门,来我父王麾下,可为你寻来功法,保证你突破紫府,道友觉得如何?” “为何必要我舍弃山门?” 许玄看向对方,语气沉稳。 “道友还不明白?蜀国的旧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未曾因这旧事享过一天福,更不是什么世家贵血。” “只要你将观主的位置传给他人,待其筑基,你便可自其中摘出,届时多的是仙道要扶持你,不信你可问问身旁这位。” 宋世清看向一旁,吕观有些犹疑,但还是回道: “我太平山自是愿意,只是此举” 许玄缓缓抬首,眼中粹然的银白雷霆流转,他轻呼一气,只道: “恕难从命。” (本章完) 第219章 袁公 第219章 袁公 帐中。 朱雀离斧玄纹莹亮,宋世清神色如常,那对瞳仁中却渐渐生出一点朱红,如墨滴入水,晕染开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扫兴了,毕竟赤云一郡,也不是我这一支血脉主管,今日同道友谈论这些,已有些僭越了。” 他的眼中的神异转瞬即逝,而后噙着和煦的笑,扫过下方二人。 “袁公前辈在此地之权极高,同我父王持平,还未曾出手过,不是能轻易见的。二位若是想见见越绝剑术,怕是要等上十来日。” 宋世清眉峰一转,声音悠悠,显得沉稳。 “期间二位便在军阵之后走动,倒是无需参与到战事中,虽有紫府在太虚中看着,但还是要小心些。” 言毕,许玄却是心神一动,思索起来。 ‘袁公,不是给白狐看阁那位?竟然来到边关,宋世仪当初进入洞渊,想来就是为此事。’ “我还有军务要处置,便不多留二位了。” 宋世清沉声说道,下方的吕观和许玄自然会意,客气几句,便离了帐中,御风离去。 恰好此时那梅锋明入内,见着这二人离去,若有所思,看向上方的宋世清,这位世子面色已然有变,若铁铸一般,尽是冷意。 “众阳府的人也来了,叫宋世仪搭上线去,如今在天上的【朱天】宝船里。” 梅锋明看向上位,声音有些迟疑。 “郁华剑也在上面?” “我以阵法遥遥感应,察觉到一股若大日般炽盛的剑意,普照天际,想来便是那位。” 谈及此人,梅锋明神色严肃,看向上方的宋世清,沉声道: “如今怎么看,王上让我等拉拢那许玄,他却是这般意思,赤云涉及【昆巍天】,在禄炁封神的局中,不是我等能干涉的。” “封神.呵,洞天里的大宗想的倒是好,山水神灵一封正,我们这些小宗如何自处?到底谁听谁的。” 宋世清轻呼一口浊气,看向下方,低低道: “你太真要的兵武伐谋,扶尘求的是光明普照,都能借着禄炁再催生出金位来,自有好处,可我们这些小宗,却是白白让权。” “帝家呆在洞天,享足清福,征伐镇守之事,都落在我等身上,如今有封神的手段了,就看不得我们这些小宗掌权,真是.” 宋世清面色沉凝至极,他身为岚山王独子,注定要继承王位,而帝家行的封神一事,却是要逼这些小宗让权。 “你还是慎言罢,宋世仪正在上方,说是来监军,恐怕也是存着些心思,” 梅锋明低低提醒,宋世清身旁却渐渐有朱红宝焰升腾,一毛色深黑,唯有眼瞳朱红的熊罴隐隐自火中探首。 “我是【赤罴】,他是【丹雀】,本就一级,我在此坐镇这些年,和辽国打生打死,他宋世仪倒是好,出身比我高些,就敢到我这处逞威。” 梅锋明稍稍摇头,身上宝甲挂着的金煞之气越发浓烈,好似道道匹炼垂落。 “如今我等能做的,便是多安插些自己人,推举入神位。我已定好,突破紫府,宗中便让我去领征伐之位,神号【正武】,虽然有些职权,但还不够。” “我父王也将治下的山水神灵之选安排好,都是死士,忠心无二,如今就差雷部,还没个定数。” 宋世清面色渐渐变得阴沉,冷冷道: “那许玄先看着,他虽拒绝,但之后越绝出剑,定然还是要靠着我等观礼,有的是机会,再不行,等昆巍天落下,将他整个宗门都迁来。” 下方的银甲青年若有所思,只道: “扶尘宗的诸位正忙着试探丙火,要夺焰光,如今怕是无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不过,宁杀错,莫放过,这道理,扶尘仙宗可是明白的很。” “就是此人并非奉玄剑脉,和丙火没有纠缠又如何?社雷难道就是好走的了?” 梅锋明嗤笑一声,似乎对这家仙宗的行事很是不喜,只道: “神雷禁绝淫祀,无令而杀,社雷伐坛破庙,以律降劫,【天枢剑】已经为少阴道所用,以来牵制离辽二国封神之法,如今又将多出个谋划外的社雷剑仙,怕是下场比那位周始好不到哪里去。” “周始.这人也快突破了,他若是重证神雷,几若持剑抵在离辽二国心窍上。” “说来,梅冶仙子,可是和其斗过一场,不知如何?” 宋世清提及梅冶之名时,声音和缓不少,下方的梅锋明看的直皱眉头。 “她受了重伤,勉强能挡住十来回合,不过那位龙子倒是厉害,以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挡住那般长时间。” “龙种竟然出了位剑仙,好在是南溟的,若是东瀚,恐怕将来会成大患。” “我离国不是也有几位?那许玄不也是,还修的社雷。” 宋世清不以为意,只道: “至于那龙子,先看看天池那边容不容他,算算时间,昆仑的麒麟也该下山,南溟和这脉有怨,两边定要对上,这些妖类走不到一处,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位世子起身,缓缓走出军帐,梅锋明随后。 两旁侍立的军士纷纷行礼,他的眼中渐渐又有朱色漫染而出,天上仅余云气,他清楚地知道,在太虚之中,正有艘朱红宝船,看着下方军士的一举一动。 —— 云端。 天风浩荡,云气飘忽,银白雷光腾跃而过,旁边则有霜华流转。 吕观同许玄此时止步,立身在云端之上,位于高处,静静看着前方的战线,近万的离国军卒排开阵线,将剑关以外封锁。 营中的朱红大旗随风翻滚,【岚山】二字极为醒目,刀剑、斧钺等等兵器林立,血腥、惨烈的杀气冲天而起。 核心之地,有百来位筑基助驻守,着统一的朱红宝甲,气息凝练如一体,为首的将领是一筑基巅峰的修士,神魂凝若实质,几若出窍,化作金丝同每一人相连。 这群筑基上方悬着一柄朱红大斧,上有丹鸟离火玄纹,斧柄深黑,锋刃银白,血煞凝聚为九重光环,绕于斧上,显然是紫府级别的灵器。 “【离斧军】,岚山王手下的精锐,相传斩过辽国一位香火神灵,纵然是那尊神道离了山水,威能大减,可这战绩也极为不凡,实力类同愿力金刚。” 吕观声音低低,他这一脉同岚山王有些交情,自然知晓其事迹。 “果然是精锐,只是.既然都有这般多筑基,何不让其尝试突破紫府,就是能成两三个,恐怕也比这军阵厉害。” 许玄心思一转,百来名筑基,这可不是小数,凑在一起虽然厉害,但也就是愿力金刚的级数,和紫府还是天壤之别,为何岚山王不让手下突破。 “筑基也不是那般轻易的,这离斧军中除了那位将领,剩下的都是以秘法催成的,修行的功法更是特殊,天然有缺,突破不得,单打独斗很是平庸,胜在能以仙基勾连,动用阵法宛如一体。”“不然上哪里寻这般多筑基来,若真个细究,下方大半人此生最多也就修至练气,只不过借着秘法突破,哪里有紫府之望。” 吕观稍稍摇头,细细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王侯,手下便有这般多筑基看来都是催成的,以道途换修为,不过这数量也极为恐怖了。” 许玄稍稍感叹,也只有帝家或是仙宗养的起,就是紫府仙门,恐怕也培养不出这一众将士。 “如今便在剑关附近修养,以待那位出剑。” 吕观看向北边,一片苍茫的铁灰之气,卷积而下,将辽军的情势遮掩,偶有几名骑着黑鬃宝马的将领走出,同离国这边的将士捉对厮杀,暂时未有大动作。 “可是世子所言的那位袁公,和越绝剑脉有关,不知是何来历?” 许玄正欲问问这事,毕竟太平山号称剑宗,有理正剑脉之愿,想来对这些事都极为了解,吕观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两位何不来船上一叙?” 一道女子的清亮笑声忽地响起,太虚洞开,浩浩朱红之光照耀而下,一艘华美宝船显化而出,好似座要塞一般悬在云端,将天光遮蔽。 许玄只觉这声音熟悉的很,似乎在哪里听过,目光看向船上,便见朱雀形制的船首上,正站着一青衣女子,背剑,修腰净颈,含笑看来。 ‘公孙昔,她怎在这处,如此说来,宋世仪也在。’ 许玄目光沉稳,不带好恶地看了过去,却见对方仍笑道: “两位,袁公前辈正在船上,既欲观礼,何不来见见。” 一旁的吕观看去,目光有些疑惑,迟疑道: “公孙.前辈?” “称道友即可,入内一叙。” 公孙昔展颜一笑,若三春桃李,目光看向许玄,笑道: “【辟劫】剑仙可要来?” 许玄缓缓点头,同吕观一道御风上前,落于那宝船之上,沉寂已久的天陀此时却怪叫起来。 “这是哪一朝的老鬼,还阳到人间来了。”天陀的语气似乎有些艳羡之意,忽地响起。 “?” “这是大奉的【西河】剑仙,货真价实的古人,如今就在你眼前,怪不得你说的那公孙昔有古怪,原来不是活人。” “可是转世?”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继续道: “看着不像,当初胡人迎魔,攻入奉安,她陨落可是有记载的,这般再看,倒是像.纸人那类。” “何解?” 天陀却不再多言,只是让许玄莫要露出破绽,对方手段诡秘,就怕能看出他虚实来。 公孙昔在前引路,此船极广,甲板为深黑之色,三人缓缓前行,向着一处雾气升腾的宝阁而去。 许玄面色如常,无喜无悲,看着这女子背影,对方背着柄黑白二色纠缠的古剑,却不是当初那青铜剑匣。 ‘【坎源山】,清浊之变,灵欲之化。’ 许玄默默回想起对方仙基,他如今交手过的人中,仙基最为神妙,变化最多的,当是公孙昔,周始不算,这位当初根本未用仙基,许玄也不知【天公笑】性质如何。 ‘今时再动手,不知道能否稳压过她。’ 许玄有些好奇,按照天陀所言,眼前之人是古人再现,既然以剑留名,不知如今有无剑意在身。 一旁的吕观神色有些复杂,此时低低出声,带着几分敬意,只道: “公孙前道友,我太平山中还有奉朝留下的丹青,描摹的正是【西河剑舞】,我少时得观,受益极多。” “哦,原来落到你太平山手中去了?也算巧。” 公孙昔回首一笑,眼眸如常,语气活泛。 “道友若是想取回,我太平山便可遣人送回,物归原主。” 吕观两眼放光,此时一副憧憬之态,看得许玄心中直犯嘀咕。 “送回就不必了,留在你山中,也能有些用处。” 公孙昔轻笑一声,目光却是落在许玄身上,若有所思,却不多言,径直向前而去,引着二人前往一处朱红宝阁。 入内,许玄一眼便见着张熟悉的面孔,左侧正是宋世仪,此时着一身赤黄二色混杂的袍服,目光幽幽看来,带着些审视之意。 右侧乃是一着金色道袍的青年,眸为金煌,抱剑而坐,气息深厚,若大日出海,看向许玄,微微一笑。 主位之上,一着纯白道袍的老者正在一蒲团上打坐入定,闭着双眼,黑白二色的剑丸绕着其身躯,缓缓周天运转。 许玄看去,眼前的袁公非生非死,介乎二者之间,那点生机时而升起,时而湮灭,两极变化,他体内一物忽然有感,却是那【玄祈雷木】。 “果然是这个袁公,越女下凡,为天下剑首,传道于这妖物,如今又被人造化出来。” 天陀的声音中含着些惊奇,低低道: “他定有【越绝剑脉】的线索,这是天下飞剑祖脉,可自光阴、生死中斩出,一念便可以飞剑万里斩首。” 此时阁中沉寂,众人皆不言语,看向上方打坐的老者,袁公缓缓睁眼,周身生死之气恒定,再不变化,轻轻挥手,将那黑白剑丸收回。 “辟劫、郁华、西河,可惜少了剩下几位,不过还有太平山的传人,也算补足,此番相会,值得记在史书之中。” 袁公扫视而过,看向几人,笑道: “越绝剑书,说不得就要落在你们几人之中。” 许玄目光稍敛,默默看着袁公和公孙昔,二者身旁,都有淡淡的墨韵,点点晕染开来。 (本章完) 第220章 生死 第220章 生死 阁中,众修落座。 雾气缥缈,渐渐模糊视线,许玄也不知这白雾自何处而来,众人之间若隔起一层薄薄的帘子,水汽倾斜于地,露滴盈润。 许玄默默看向上方,那位袁公的周身墨韵同白雾汇同一处,几乎难辨他的神情。 ‘越绝,飞剑。’ 许玄默默念着这名字,剑意有感,若在震颤,说来,他当初最早用的便是飞剑术,甚至专修过灵识,如今对敌,也可操纵数剑齐出。 上方的宋世仪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目光中有些不明的意味,这些时日过去,他已然是筑基后期修为。 另外一侧,金衣男子则缓缓看向许玄,此人生的清俊脱俗,金瞳煌煌,神华内藏,金衣华美而飘逸,袖口绣着日焰火树,一举一动都带着深重的太阳威仪。 许玄毫不客气地对视回去,二人互相打量着,他的【劫心池】有感,于气海之中升腾,银白雷光汹涌而出,万千细密的银豪攒动,齐齐针对上眼前这男子。 两人身上的佩剑此时出鞘,苍灰、皓白二色盈满阁中,丹霆剑身修长,剑格为风雷、天鹏之纹,青、白、紫三道雷光隐没在剑身之上,明灭不定,化为日月星河,成三景之象。 对方那柄皓白法剑若新雪,散着茫茫白光,金明内藏,光明若水波颤动,随剑鸣声泛起涟漪。 一旁的吕观见二人不知为何就要对上,有些焦急,毕竟是他太平山牵头,请来当时这几位筑基剑仙,以观礼越绝,如今若是斗起来,可就不美。 “果然是社雷,和日府的道统不和。” 袁公苍老浑浊的声音自上传来,咳嗽几声,下方二人的法剑便顺伏地归鞘。 “在下李商秘,众阳府涤剑阁之主,不知道友是?” “许玄,大赤观主。” 许玄沉声回道,心中却想着先前的情势,只觉是道统之性,但他也见过太阳修士,上次的李近之都未激起这反应。 袁公坐于上位,轻轻荡开缥缈的雾气,那对澄明的眼瞳扫向下方二人,低低道: “众阳府是【大日仙府】的道脉,始炁不显,大日横压,社雷亡落,而后便是神雷、震雷代位天罚雷劫,故而你二人相见,剑有不平。” “前辈可否多谈些?我倒是对雷宫旧事不甚了解。”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上方,却听袁公朗声一笑。 “这事情我说不好,容易引下天雷,不若郁华来谈谈,毕竟雷宫消亡,你府中当有记载才是。” “是有记载,不过许玄道友,不若先比斗一场,你我二人虽无什么仇怨,但道统所致,见面坐着,始终憋着口气,不太爽利。” 李商秘金瞳看来,气息稍稍显露,亦是筑基中期,二人自见面开始,心中都渐生郁气,此刻终究还是对上。 “无妨,既然道友有这意思,拔剑就是。” 许玄声音沉稳,一旁的吕观却有些愁容,他却未料到二人见面是这般情景。 “此人是日府遗脉,修的是金乌登极前的古法,你且小心就是。” 天陀此时低低出声,许玄则感到体内劫池越发炽烈,万千密密麻麻的银色豪芒在气海之中积聚,刺激的丹霆剑鸣不止。 “既要比斗,便有个彩头才是。”李商秘噙着和煦的笑,按剑轻弹。“若道友胜,我便谈一谈雷宫旧事,还有卷四品法术,太阳一道的。” “道友若是输了,那便同我讲一讲雷宫法统,拿出卷社雷秘术来,如何?” 许玄闻言,心中微动,太阳一道的法术,想来不凡。 可社雷之法,也是举世难寻,许玄如今仅修的一道【社雷冥火符剑】,这法术已经是他除了剑衣外杀力最高的一式,若将【小冥毒火】更为【小灾劫火】,其威势还能上涨。 “跟他赌。” 天陀的声音响起,低低道: “日府所传,是太阳古法,不若金乌那般霸道威严,更近太阳的原始之性,参悟起来对道行进益更多。” 许玄眼瞳中渐渐泛起粹然的银白之色,一股浓重的劫罚之意升起,他笑道: “可以,我正有卷雷宫大术,机缘巧合所得,道友要赌我便跟了就是。” 坐在一旁的公孙昔此时眼神明亮,显然是对二人争执颇感兴趣,刚欲开口。 “我也来如何,我身上倒是没什么日府、雷宫传承,不过大奉的真炁.” “公孙,够了,年轻一辈有些意气之争,你掺和作甚?” 袁公低低斥了一声,显然是不愿让公孙昔出手。 “我如今不过三十,怎不是年轻一辈了?” 公孙昔微微一笑,颜若桃李,却不坚持插手其中,摇了摇头,复又斜躺在座椅上,衬着简朴的青衣,颇有些风流气度。 上位的宋世仪看向对方,眼神晦暗,稍稍敛目,转而沉声道: “既然是在袁公面前,不若比比飞剑之术,就在此地,谁先打落对方,算谁胜出?” 李商秘金瞳明亮,笑道: “世仪道友既有此言,自是可行,许玄道友以为如何?” “我没意见。” 许玄缓缓祭出丹霆,心念一动,这柄法剑迅速变得仅有巴掌大小,疏忽而起,拖起细密的雷光,悬于堂中空地。 李商秘默默掐诀,那柄皓白法剑亦是缩小,变得如同丹霆一般,白焰腾腾,光明满散,同雷光相峙。 两人很有默契,都不欲毁坏此地,控剑精微。 银白雷光显化为道道律文、天锁,纠缠而上,丹霆巡梭,接连斩出三十六次,气势不断叠加,正是许玄自行参悟的剑招,叠加劫数,最终一泄而出。 银白雷光凝聚为一道匹炼,撞上对方法剑上的白光,若凿阵一般,同浩浩白焰相击。 李商秘面色始终沉稳,掐诀控剑,一点金明之光自剑尖涌出,纯白光晕绕着法剑打旋,极为恐怖的禁绝之力自其中传来,不断撕扯丹霆。 “此剑炼入过一道【阳冕禁虚流光】,是紫府一级的灵物,专能消磨、撕扯其余法光虚质,你小心。” 天陀低低提醒,许玄自然察觉到对方法剑之利,上面绕着的光晕若磨盘一般,将斩去的雷霆尽数化解。 丹霆剑鸣不止,许玄自觉手中法剑绝对不差对方,毕竟也是炼入过一道【上殷祀石】,此石为古代帝朝祭祀雷神,天雷落下,坛中金石变化而成,最能加持雷霆。 他专心操纵起【定灵劫雷】,这道社雷经过上殷祀石加持,凝为实质的雷霆伴着法剑再斩,渐渐有雷光在对方法剑上方积聚,连那道光晕也难阻止。 双方不约而同地动用起仙基,一方银白劫赤显化于丹霆之上,细密的豪芒落下,与此同时,那道光晕之中,金光大明,神华遁入外圈的光晕,白焰炽烈。 两柄法剑穿梭交战,银芒同光晕纠缠难分,数息之间,已经互相斩过百次,而后齐齐倒飞出去,光芒皆有些黯淡。 许玄轻呼一气,剑意弥散,劫罚之意环绕于丹霆之上,直到此时,双方才真正动用起剑意来,默默积蓄气势。 李商秘手中法诀变化,皓白法剑上渐有若天日横空的意境生发,纯白光晕越发刺目,内里一片璀璨的金色,白焰无声烧着。二人都欲一击建功,气势笼罩整片宝阁,两柄法剑交斩,太虚短暂崩碎,而后弥合。 丹霆变化为仙铡之象,轰然落下,一寸寸将那光晕截断,最后死死锁住那柄皓白法剑,白焰升腾,明光璀璨,这柄皓白法剑难以挣脱,便以流光磨损其这座仙铡。 雷霆同白焰碰撞在一处,最后尽数泯灭,两道剑意始终拘束在方寸之地,丝毫未曾外泄,连下方的砖石都未破损。 光华散去,李商秘的法剑先行跌落,而后才是丹霆,许玄心有所感,看向剑格上的天鹏道纹,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观主这法剑,灵性倒是颇足。” 公孙昔有些好奇地看去,许玄却是挥手一招,收回丹霆,其中的剑灵此时踊跃不止,正在邀功,先前两人对法剑的联系几乎是齐齐断开,可丹霆却硬生生自己撑住。 李商秘神色如常,收起法剑,低低道: “果然是雷宫的法统。” 他缓缓取出卷金色玉简,交于许玄。 “此为【大日煞摩光体】,我府中太阳之法不可外传,不过我私藏些金乌的太阳法术,威力也不错,道友若是看的上,可参详几分。” “可是金乌次子的道统?” 公孙昔眉眼一转,看向李商秘,低低问起。 “正是,兼有煞炁之性,也算特殊。” 李商秘似乎想起什么,有些感慨, 许玄接过这卷玉简,稍稍扫过,便知是卷少见的炼体之法,威力强横,就是和法光犯冲,不然当有五品级别。 “道友可谈谈依约,谈谈雷宫旧事?” 许玄话锋一转,眼前之人出身众阳府,按照袁公所言,是日府遗脉,恐怕对这些旧事了解的多些。 “我众阳府中是有些记载,但也不多,毕竟.时间太过久远。”李商秘面上显出追思之色,沉声道:“雷宫消亡,乃是上古和中古之分。” “相传雷宫乃是始炁三显之一建立,上古之时,天地唯有三雷,震、霄、神依次而生,这位初代雷宫主人借震神二道,寻出藏着的社雷,以代天行罚,定立道德,之后便离去。” “后来建了天庭,日府、月宫、雷部也并入其中,但历代天帝都要受社雷节制。” “后来天蓬仙君不显,雷宫衰退,最后一任天帝起兵,征讨社雷,诸修景从,【大日仙府】更是斩了不少天君。” 李商秘正言着,却听外面轰隆一阵雷声响起,上位的袁公轻轻一挥,白雾汹涌,将这处宝阁同外界隔离。 “不知是哪一朝天帝?” 许玄若有所思,想起天陀曾经所言。 “帝号不知,传说是掌神雷道果的。” 李商秘稍稍摇头,神雷的职权都落在雷宫,想来那位帝君当初定是憋屈已久,空有帝位,却无帝权。 “谢过道友解惑。” 许玄了然,心中却想起【涌劫天】的景象来,社雷的遗泽被震神二道分去,想来震雷真君当初也出力不少,只是那时震位上恐怕不是如今的悬混真君。 上方的袁公看来,此时开口,缓缓道: “辽军三日后便将攻来,诸位可在战场上一展剑道,放手厮杀,越绝以生死为剑术之本,剑书届时会自行在太虚显化,且看诸位能否得来。” “今日且都离去罢,我要同几位真人坐镇太虚之中,以待出剑。” 李商秘、宋世仪行礼,而后一道退走,吕观同许玄随之离去,阁中便仅剩下公孙昔和袁公二人。 “宋氏让你斩哪位?” 公孙昔此时神情肃穆,再无笑颜,低低开口。 “灵佑王,【牧灵】帝君之子。” “辽帝的亲子,那位离火真君倒是好气魄。” 公孙昔有些感慨,这位灵佑王听闻专心修道,少有在朝堂之中走动,听闻修为已经到紫府后期,不知宋氏是如何盯上的。 “不仅是宋氏。”袁公轻轻摇头,他挥手一抹,阁中顿时化为一片纯白纸张,二人随风化为丹青水墨,落于纸上。 公孙昔面色渐沉,袁公请出福地的手段,这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辽国的帝家,也要这位亲王死。” 袁公声音淡漠,墨色晕染开来,一旁的公孙昔却听得心惊,宋氏和萧氏放弃干戈,共同要杀此人,不知是为何。 “辽帝一念,此人性命便散了,为何要这般麻烦?” 公孙昔有些不解,若是那位灵萨帝君有杀心,这灵佑王恐怕活不过一息。 “你可知他修行的是何道统?” 袁公声音压着,低低道: “他以真炁成就紫府,如今却是一身少阴神通,少阴道界的谪仙下凡,落到他身上。” “故而要杀他,两国帝家甚至可以放下仇怨,借越绝之势,斩了这位谪仙人。” 他缓缓取出一青铜剑匣,目光沉凝,周身生死二气再度转动起来。 “可有把握?少阴有锁剑之术,你现在大不如前.” 公孙昔眉头紧皱,非是她轻视眼前之人,而是少阴一脉,本就是天下最克剑道的法统。 “无妨。” 袁公看向手中青铜剑匣,此物虚实变幻,时而重若太岳,时而轻如鸿毛。 “金丹之下,就是真君转世,领了这剑意,也只能陨落。” 他蓦然坍成一阵白雾,这片白纸天地散去,袁公已然不见,太虚缓缓弥合。 公孙昔走出,若有所思,缓步走出这朱红宝阁,目光沉凝,心中暗暗叹道。 ‘锁剑,锁剑,如今【天枢】是被锁着,不知道其余几位,会不会被择中。’ (本章完) 第221章 灵佑 第221章 灵佑 大漠,辽国阵线。 远方烽火台上的狼烟笔直,在烟沙之中很是醒目,铁灰的云气垂落,千百狰狞的兽首不断显化其上,将离宋的战线阻隔。 将士们一色黑甲,若乌云压阵,数千杆纯白的风云纹大旗随风猎猎作响,旗上的白马青牛若要跃出,鼓声苍凉而庄重。 生有四翼的异马们不安地嘶吼,妖气升腾,连带着一阵血腥气息,十来座悬空战船停于上方,大旗上水火翻滚,灰暗的法光照射四野。 数十年来,离国的疆域一退再退,六府之地,已经占下三府,天水也不远矣,只要攻下,便是将整个宋氏的颜面踩在脚下。 深黄的山丘上,静静站着一青年,着一身纯白羽衣,背着柄银白长剑,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只是右脸上有墨字,那是以辽语写的奴隶。 马蹄声自身后传来,骑在白马上的大将一跃而下,深褐的重锦战袍飞扬,他沧桑的面上尽是岁月和刀剑留下的痕迹。 大将缓缓走上土丘,跟着身旁之人遥遥望向对面,一时军中沉默,不敢再多言。 “刘弃,王上有旨意传下。” “谢过斜机将军。” 黑袍青年神色稍缓,轻叹一气,转身离去,丝毫不在乎周边看来的目光。 一路前行,铁灰色的云气遮天蔽日,汇合地上扬升的沙尘,将天光尽数遮掩,仅余一线苍黄。 深黑的军帐层层驻扎在此地,他径直前行,走出此地,便见大漠之中是一澄澈的大湖,浩瀚无际。 他缓步向着湖水中走去,直到湖水尽数将他淹没,便见素白的明光涌出,太虚一转。 此时已然来到另外一片天地,前方是一独道,灰白的云英层层叠在地上,两侧是交相喷涌的水火,上方为带着肃杀之气的金风霜华。 刘弃缓缓向前而行,他的生机一点点减弱,皮肉衰老,肌肤若枯树一般,精华尽散,最后全身血肉尽数化为细密的白色沙尘,魂火湮灭,再无声息。 至此,仅余一具白骨在前行,刘弃依旧身姿挺拔,行至终点,便见一面素白的云镜。 阴冷、肃穆之气自镜中涌出,自其中显出出一道纯白的人形,眼眸睁开,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上。” 刘弃跪下行礼,声音恭敬。 “今日之后,我便不在此地坐镇,耶律斜机那边,不必理会他的军令。” 灵佑王的声音响起,难辨男女,无形之风掠过,刘弃全身血肉神魂顷刻复原。 “刘弃明白。” 刘弃依旧跪着,镜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冷冷道: “《越绝生死书》?一个个都打的好算盘,要借我来取,也不怕伸来的手断在此地。” 刘弃冷峻的脸上有些惶然之色,他却不敢多言,仅沉默着。 灵佑王的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只道: “【定锁止锋灵符】你已炼化,真炁羽化之道,我也尽数传授。” “之后的事,你自行处断,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 “王上.” 刘弃低低回道。 “不必多言,我当初自奴隶中召回你,不过是看中你资质罢了,你也不必想着尽什么忠心,代我同他们作对。” 镜中的纯白人形似乎微微露出些笑意来,声音好似幽风般传来。 “为我尽忠,你还不配。” 一切尽数散去,再回神,面前的大湖已然不见,入目尽是荒凉的砂石,蚁虫钻动,空中却似乎还残留着点湖水阴冷的气息。 刘弃轻呼一气,若卸下什么枷锁一般,缓步向着阵外走出,筑基后期的气息散发,身形变得有些虚幻。 默默以仙基感应,却寻不到丝毫异常气息,想来王上已然离去。 他御风而起,穿过军阵,复又来到先前待着的那座山丘之上,轻轻摸了摸脸上的墨字,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这点印记瞬间就能修复,但他却始终留着。 遥遥看向天水方向,似乎能见到三道扶摇直上的剑气,刘弃默默思索着,却也仅看出西海众阳府那位【郁华剑】,至于剩下的两道,看不出来历。 ‘一道气息颇古,一道劫数深重。’ 刘弃低低揣摩着对面,他身上羽衣飘飘,背上银白法剑并无锋刃,也无什么剑道气息,仅是散着惨烈的终结之气,使得山上仅余的草木尽数凋零。 寂静忽然被打破,军中有些动静,远方似乎升起点点朱红之光,而后迅速蔓延过来,整片大漠若沾了火星的枯叶,离火带着万千明光烧来 修士的怒喝声遥遥传来,滔滔离火凝聚为一朱火巨手,提起那柄小山般的【离元斧】,向着辽军的阵地劈斩而来。 铁灰云气凝聚成千百虎豹豺狼之首,向着那柄离火大斧撕咬而去,天地间烟沙一止,四周传来军卒的呼喊之声。 “离人冲阵!” 往日龟缩阵法中的离军此时竟然主动开战,诸多军士先是惊慌,而后便是大喜,只觉建功的机会来了。 四翼妖马载着披深黑重甲的将士汇聚一处,皆为筑基,有近百人,为【重锋】一军,由耶律斜机统管,将【离斧】的攻势尽数挡住。 战船蓄势待发,灰色法光轰击而出,将对方的阵线撕扯开来,自离军阵营中则喷涌出浩浩的黑火,向着辽军这边落下。 爆裂的至火将此地彻底化为一片混乱,刘弃缓缓拔剑,已有离国的军卒冲杀至眼前。 羽衣飘飞,银白法剑虚挥而过,便见下方来的军卒皆都止步,倒在地上,自脊柱大龙一线齐齐裂开,虚幻的魂魄自肉身中钻出,血肉两旁生出些杂乱的白羽。 这些炼气的魂魄迅速消散,化为一缕白气,刘弃坐镇山上,巍然不动,无论何人过来,都是虚挥一剑,便取人性命。 他扫视战场,回过神来的辽军已然占据优势,反倒咬死了出阵的离斧军,不让其脱身,【重锋】和【离斧】二军所在为战场核心之地,堪比愿力金刚的力量震动整片大漠,余波都能将靠近的炼气碾为齑粉。 ‘要这些炼气,到底有什么用?’ 刘弃轻叹一声,两军交锋,是看筑基军阵的威力,天上搭载各色重器的宝船也能发挥不小作用,至于这些炼气兵卒,持着几件下品法器,一道法光落下,便化作飞灰。 即便如此,两国还是招来不少炼气,仅是为了提高那么一点渺茫的胜机。 他开始耐心地等待起来,不时望向天上,偶有些离军越阵而来,他便一剑斩了,很快这座山丘便被染成红色,一具具背部血肉模糊,生有白羽的尸体倒在山旁,再无人敢来。 —— 军营中。 许玄默默看着远方的战事,他本来是不愿掺和到这事情中去的,两边交战,打生打死,同他何干? 若不是袁公亲言,让几人上阵,才有得来剑书之机,他是绝不会入阵中去。 吕观已经先行离去,坐镇一处,按其所说,如今战场之上,双方共识,紫府不会出手。 至于众阳府,李商秘似乎不愿插手两国之事,便舍了得剑书之机,仅同自家真人在太虚观礼。 “你让我寻那剑书,到底为何?” 许玄此时开口,低低问及天陀,自始至终,都是这老妖催促他卷入此事,甚至不顾风险。 “我要的不是剑道,而是其上关于生死的记载。” 天陀此时开口,幽幽回道: “此事关乎我转世,却是不得不去。” “若能参悟,说不得我便能以残魂转世重修,不然如今地府破碎,阴间不全,没有金丹手段,你那篆文恐怕也救不了我。” 许玄稍稍皱眉,事关天陀转世,却是不得不去试试,他对所谓的越绝剑书,其实兴趣不大。 先前所谓奉玄剑脉给自己招来不少祸患,如今若真得来那剑书,恐怕立刻就要被真人带走,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这东西,筑基是拿不住的,恐怕寻常紫府都难。’ 许玄心思通明,让他们这些修成剑意的过来,不过是为众紫府行事罢了。如今李商秘退走,恐怕也是权衡利弊,自家紫府看的明白,即使得来剑书,也拿不走。 ‘太平山,又是何态度?’ 吕观虽然行事还算正道,但其山门中人就难说,毕竟是剑宗,想来对这剑书是志在必得,又有金丹手段,如今这家肯干涉离辽之战,说不定就是和宋氏有些利益交换在。 ‘如今我身怀剑意,又无背景,李商秘退出,剑书极有可能落在我手中,诸位真人恐怕都看着。’ 他轻呼一气,看来必然要去战场一趟,至少在剑书现世前,他是一定不会身死的。 心念一定,他身化雷光,拖着千百银色雷芒,御风向着战场而去,军阵中忽见另外一道玄水逆流而上,公孙昔的身影显化而出,同许玄一道。 对方今日着一身浅绛罗裙,背着那柄黑白法剑,其上清浊二流变化,笑道: “道友,何不同去?” 许玄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势,法剑之上,变化不定的剑意缓缓散出,果然也是修成剑意,或者换个说法,是重新寻回。 他继续御风,落入大漠,千百雷芒随之轰击而下,天上的宝船发现闯阵的二人,迅速打来道道灰暗法光。 许玄拔出丹霆,银白剑光一线涌起,反将对方打来的法光斩灭,而后看向公孙昔,眉头稍皱,问道: “公孙道友,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问?” 公孙昔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她缓缓拔出身后法剑,黑白纠缠的剑光流淌而出,化为浩荡的剑河,将围上来的辽人尽数化为白骨。 “但问无妨。” “你,到底是” 许玄话说到一半,但却发现不知如何形容对方,此时辽军已然动用起阵法,铁灰云气化作各色兽首,每一道都有筑基后期的气势,扑咬而来。 两人齐齐拔剑斩出,将千百狰狞的虎豹豺狼斩灭,公孙昔看向许玄,沉声道: “我明白道友的意思,不若我先问问你?” “要是我以法术造出离世之人,记忆、情感、天赋、习惯种种皆同往昔,这还算同一人否?” “这” 许玄沉默一瞬,将扑杀来的一名辽人筑基随手斩杀,看向对方。 “这事情难说,道友也不必揣测这些,真真假假,何必分这般清楚?” 言毕,公孙昔已然御风而起,再向军阵中杀去,她朗声道: “越绝为生死之剑,许道友若是惜身,怕是难求得。” 许玄不言,仅是握紧手中法剑,周边是震天的喊杀之声,梅锋明率领的离斧军正同辽人的军阵对峙,铁灰云气和浩浩离火遮蔽天日。 辽军已然注意到闯入战场的二人,公孙昔似乎被人以阵法困住,如今暂时走脱不得。 许玄孤身凿阵,肆意挥剑,身后已然跟来一众军卒,此时高呼剑仙之名,围杀逃逸出的辽人,按照这阵势,恐怕不要多久,他便可带着离军杀入敌阵深处。 前方的辽军忽地静止,自行分开,一披着纯白羽衣的男子走出,面上刻着丑陋的墨字,眼神冷峻,直直盯来。 “刘弃。” 对方缓缓报出名号,许玄感受到其气息,已然是筑基后期,且给人的感觉极为古怪,身形虚幻。 “许玄。” 许玄举剑前指,却发现丹霆其上的剑光黯淡许多,剑灵传来一阵哀鸣之声。 这状况让许玄不由想起先前在涌劫天遇上的南修,对方也使过类似的手段,止住剑光,他目光沉凝,看向对方。 “少阴锁剑之术?不对,是灵符,恐怕有古怪,你且先退。”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似乎有些疑惑。 “现在退走,所谓的剑书怕是别想求了。” 许玄默默感知,太虚之中,似乎生死二气轮转,正在呼唤自己,同剑意有感,甚至在鼓动许玄,让他出剑。 ‘此物有灵。’ 许玄瞬间确定,所谓的《越绝生死书》已然有出世之兆,此道不可惜命贪安,必于生死之中求得。 看向眼前着羽衣的男子,许玄只觉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机,锁定自身。 “是真炁一道,仙基我也看不出来,你且小心。” 天陀出声提醒,许玄不免有些好奇,天陀也看不出来历,不知是何等仙基。 刘弃此时轻吐一口浊气,看向许玄,拔出银白长剑,剑无锋刃,指向许玄,低低道: “王上赐我锁剑灵符,你一身剑道,如今十不存一,还是早些归降。” 许玄手上法剑越发光芒黯淡,那股散着劫罚气机的剑意此时也隐而不见。 ‘果然是有备而来。’ 辽人围来,许玄主动散去法剑之上的剑意,刘弃只当此人准备降了,刚要吩咐周边人动手,却见那苍灰法剑之上,白雷黑火涌起。 一道大符落在丹霆剑尖之上,劫光汹涌,毒火阴厉,化作一道黑白剑轮,正是雷宫的法术,社雷冥火符剑,和剑道无关。 许玄以剑挑起这道黑白剑轮,轻叱一声,浩浩雷火席卷而下,雷光轰顶,毒火焚心,瞬间将四周的辽人荡尽,将刘弃也卷入其中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此人方位,只见雷火散去,一纯白的人影走出,羽衣飘飞,气息似乎委顿不少,但神气依旧完足。 “果然是雷宫的法术。” 刘弃看向许玄,轻轻抖了抖羽衣,身下渐渐涌起紫红的烟霞,将他托举而起,借着便向对面虚斩一剑,跟着许玄的离国将士瞬间被枭首大半。 这一剑无声无息,甚至毫无法力波动,两人身旁此时再无他人,空出一片。 许玄左手之中,缓缓显化出一方银白雷池,各色雷霆在其中涌动、积聚,如今剑道被对方以灵符克制,只好动用雷法。 太虚之中,又有波动传来,二人同时抬首,皆有感应,生死二气渐渐笼罩此地。 高天之上,白光涌动,离火腾跃,白雾缥缈,诸多异象和声响自破碎的太虚之中传出,下方正在争斗的诸修顿时停手。 “紫府交手,还打什么,走了!” 天陀暴喝,许玄更是立即身化雷光,向着远方遁去,刘弃亦是露出惊容,转身欲走,离辽二军此时皆有默契,纷纷止戈,返回大阵之中。 紫府动手,他们这些筑基炼气还打什么,在此待着,和寻死差不多。 那股生死轮转的气机越发强烈,许玄远离刘弃,剑意再度归身,此时感应更甚,却见一道玄水奔涌而过,正是公孙昔。 太虚洞开,一面素白云镜显化而出,其中有道灿灿白光,凝聚为人形,只是看了一眼,许玄便觉全身生机流散,性命欲裂,仙基都要崩解,体内清气流转,这才恢复。 两边的军卒,但凡是在阵法之外的,炼气境界的修士先是迅速衰老,而后便化作飞灰,宝船飞舟神光黯淡,逐渐崩解。 筑基修士才勉强抗住这威势,但却不敢直视,皆都低垂着眉眼,向着大阵之中奔去。 天上雾气渐重,许玄借着古碑护持,隐隐能看清几分局势,只见一苍老的手缓缓自裂缝中伸出,托举着一青铜剑匣。 这东西一显化,许玄体内洞化剑匣疯狂震动起来,前所未有地渴望此物。 与此同时,古碑开始震颤,清气疯狂运转,这方仙碑第一次明确示警,许玄心中惊惧,他已经归于阵法之中,但仍旧觉得心中发寒。 吕观此时也归来,眉头紧皱,见着许玄,刚欲开口,却见天上那方青铜剑匣缓缓开启。 以那方剑匣为核心,天地似乎被掀开,人世的景象褪去,太虚一寸寸地崩解,最后连太虚也不存,所有事物尽数消散。 许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觉天地都慢下来,似乎只过去一瞬,又好似过去百年, 他的法躯、灵识在一瞬间被抹去,再无痕迹,这片大漠之中交战的两方,顷刻间悉数陨落,仅余一片空洞,不断崩解坍塌,将四周的事物吞没。 (本章完) 第222章 古越 第222章 古越 大漠消散,仅余空洞。 破碎的太虚一点点弥合,逐渐稳定,黑白的生死二气喷薄不停,交转而动。 许玄睁开眼来,便见一片晦暗天地,四周尽是黑白二色,再无其余光彩,他后知后觉,内视自身,法躯完好,神魂如常。 还活着,或者说,死而复生。 大片斑驳的黑灰纠缠不散,望向西边,目力极尽处是万丈水火,交相涌动,寒凉、热燥二气纠缠不分,肃杀、终结的意境缓缓生灭。 许玄感觉在这景象之前,自身的血肉和法力都被抑制萎缩,一身道法,恐怕仅存半数。 虚幻的水火之中是座玉石高台,通体皓白,共有九阶,上有羽化、霞举、乘龙、驾鹤诸象,仙光腾腾,道音不断。 “真炁神通,【飞升台】,白日举形,性命齐归,还有道神通是少阴的?” 一阵发闷的声音响起,天陀幽幽开口,似乎无事。 许玄刚欲发问,便见一青铜剑匣缓缓自天上降下,已经开启一丝缝隙,有浩浩生死二气涌出,交织为这片天地。 纯白人影自台上显化,身后是云气凝结成的圆镜,青铜剑匣遥遥指去,便见万丈水火破碎,玉台渐渐化为虚无,那道纯白玄光凝结成的人影也开始崩解。 “这是?” 许玄心中疑惑,眼前这景象太过离奇,任由他苦苦思索,也看不出一点头绪来。 浩渺白光涌动,一散着无边纯白玄光的虚幻世界缓缓自天边显化,同这座飞升台勾连。 那道纯白人影背后似乎生出千百细密的脉络,连通天边的虚幻世界,浩荡生死之气席卷而来,他的身影破碎而又复原。 青铜剑匣旁,一团白雾升起,其中是淋漓墨韵,化作袁公二字,将这方剑匣托举而起,暂时将这方剑匣合拢几分,威势渐收。 “离宋,越绝,好大的阵仗。” 纯白人影此时缓缓开口,声音淡漠。 “岚山王,既不直接斩我,何不出来见见?” 这片天地震颤几分,便见离火升腾,自东方而起,漫卷而下,火中正有一截苍木宝枝,叶若翠玉,半数枝叶已然焦枯,烟气弥散。 自这离火中缓缓传来一威严浑厚之声,朱火摇动。 “是灵佑王?还是哪位仙使?” “何必分这般清?” 灵佑看向一旁,低低道: “我修道百年,自始至终,真我如一。” “辽国派了谁来?加在我身的十二道【天祭灵光】散去,想来是有人收走。” 自北边位置,又有铁灰之气涌出,化作一尊法身,兽相,披玄黑重甲,此时开口,声音沉闷,有些嘶哑。 “苛恶见过王上,帝君已问礼于上,【少阴界】的诸位天君不愿插手你的事情,便由我等来送你归去。” “少阴在天,不谋社稷,王上此番下界,不知是哪位的旨意?” 铁灰法身声音冷厉,此时灵佑却发出笑声来,低低道: “原来是苛恶将军,你不在大京坐镇,却来此,我非是什么谪仙下凡,至于谁人谋划,你不妨去宗庙中看看,自然就明白。” “谢过王上解惑,时辰已到,还请上路。” 铁灰法身和朱红离火同时消散,黑白二气遮天蔽日,那道青铜剑匣一点点开启,旁边的袁公两个墨字则黯淡下来。 那片虚幻的界影此时压下,双方相击,一片混沌,涌来的生死二气将许玄包裹住,再度回神,无论是灵佑,还是袁公,皆都不见。 黑白二气似乎沉积下来,于天上渐渐凝聚,化为诸多鸟虫篆文,有经文显化。 “越绝剑书,即将显化。” 天陀声音中有按耐不住地激动,此时低低提醒许玄。 面前忽地有人现身,一披着羽衣的男子,以及一绛裙女子,正是刘弃,公孙昔二人。 刘弃面上有些释然之色,挥指一抹,硬生生将面上刻着墨字的血肉刮下,而后迅速恢复如常,自今日起,他彻底摆脱奴隶之名。 “我先行一步,便不等二位。” 公孙昔神态自若,展颜一笑,手中显出一圈银绳,她向上一掷,这银绳便直直冲天而起,没入天上的黑白二气之中,周边即使无数经文。 她牵住这宝绳,整个人随之而起,迅速不见,一旁的刘弃还欲抓住此绳,随其登天,但那银绳到了其手上,瞬间断开,再无踪迹。 一旁的许玄也尝试御风而起,但周身毫无反应,腾跃不得,此时这片地界便又仅剩许和刘弃二人。 “你无剑意,又是如何进来的?” 许玄目光沉凝,眼前之人不通剑道,理应不会选中才是。 “谁知道?不过,斩了你,借你的剑意,我也能取来剑书。”刘弃目光阴沉,羽衣翻飞,杀意毫不遮掩,低低道: “修成剑意之人中,我能杀的,仅你一人。” “只有取来剑书,我才有活路,今日且看看,谁生谁死。” 他缓缓祭出一道散着肃杀之气的符箓,其上书着四个古字,为【定锁止锋】,一股禁锢之意自其中传来,压制住许玄的剑意。 “小心些,此人有古怪,这符箓是专门克制剑道的,是少阴专属,那灵佑王,恐怕和这一脉有些联系。” 天陀低低提醒,许玄目光不善,看向对方,杀心渐起,此人依仗这符箓,多次针对,他心中也有火气,但此刻还是问道: “他身上,还有紫府手段?” 许玄低低发问,却听天陀沉声道: “仅这一道灵符,暂未看到其余紫府事物,只是,这仙基有些古怪,同那灵佑一般,似乎连着某处。” 许玄闻言,催动劫池,悬于上方,阳煞阴魂,神霄二雷化作日月,剩下一道正音鸣雷转为紫色天河,皆藏于雷池之中。 一副紫黑龙鳞宝甲缓缓浮现在身,上有云雷之纹,背后为一剑架,正是【泽光】,先前炼制的震雷宝甲。 他催动泽龙体,统筹气血,攀升至后期,轻振丹霆,对方看准自己剑道被克制,以为可欺,那便以术法来对付此人。 白雷黑火升腾于剑上,一张大符落下,演化为黑白剑轮,轰然斩去,刘弃面色阴沉,手中银白长剑一挡,无数白羽落下,将他层层护住。 黑白剑轮破开层层白羽,威势渐止,刘弃一剑挑开,神色稍缓,却见雷火二灾齐现,外落劫雷,内生毒火。 刘弃心中一沉,神色认真几分,掐动法诀,步虚之声响起,身上羽衣光华流转,便见身形一闪,自雷火中避走。 “真炁脱劫避灾之法,这羽衣不凡。” 气海中传来天陀的声音,许玄看向眼前之人,这羽衣将雷火符剑瞬间失去锁定,给人的感觉好似不存在一般。 刘弃眼神阴沉,并指拂过手中长剑,开始掐诀,便见寒水燥火涌来,交于一脉,倾覆而下,寒冷和燥热两种感觉交替变化,许玄身上的泽光宝甲瞬间光华黯淡。 无数白羽显化而出,带着苍茫云气斩落,将许玄围个密不透风,打的泽光疯狂震颤起来。 许玄一手持剑,演化三十六道银白劫雷,以【大震祈雷光】斩出,劫光滚滚,有怒音响起,令另外一手则端举雷池,猛力倒扣,雷光演化三景,倾泻而下。 水火、白羽同雷光撞上,尽数湮灭,距离二人交手,才堪堪过去十来息,许玄催动【玉血心】,缓缓恢复法力。 刘弃却是神色如常,好不停顿地再度杀来,法力未有丝毫衰弱的痕迹,术法越发猛烈,各道皆有。 厚重的玄黄地气涌出,艮土之光照射,成一华盖,悬于刘弃上方,接着是巫鬼哭嚎之声,黑色咒文凝聚为云气,环绕周身。 白羽、水火威势再涨,每道都堪比筑基后期的全力一击,许玄手中雷池爆发,浩浩雷光冲激而下,同对方的各色法术相持。 刘弃的法力却好似无穷尽般,不断打出各色法术,将许玄的雷池压住。 ‘这人法力是怎么回事?’ 许玄心中疑惑,对方手段之多,法力之深厚,几乎不是筑基境界能做到的,更何况此人修的是真炁,哪里能使出这般多的别道术法。 刘弃此时眼神冷漠,轻叱一声,日月辰三景之象显化而出,渐渐汇合,凝缩归一,化作一道素白玄光,周边太虚崩碎弥合。 “【太素化景道光】,此人怎会这法术,快退!” 天陀暴喝一声,许玄也见过天陀使这手段,极为玄妙,远超他所见的任何术法,如今却在一筑基手中显化,让他有些恍惚。 许玄催动雷甲,此地却不可飞遁,刘弃那道素白玄光已经打来,延道太虚寸寸崩碎,威势堪比剑意斩落。 雷池上前阻挡,许玄见避无可避,转身斩出黑白剑轮,同那玄光相击。 银白劫池寸寸崩碎,雷火化作的剑轮在一瞬间化解,那道玄光冲来,顷刻将雷甲破开,许玄身上诸多血肉当即被消解而去。 “不对,不是真正的太素之光,只是模仿,不然你当下应该是重伤。” 天陀低低出声,许玄催动血气,缓缓将伤势修复。 正在此时,天上诸多文字变动,一道生死变转的剑意涌出,刘弃祭出的那道锁剑灵符此时却忽地光华黯淡。 许玄只觉剑意复归,又可动用,当即拔剑而出,再度催动劫心池,汹涌的雷霆倾斜而下,劫雷化作仙铡,天牢,律文,将刘弃镇压而下。 情势一转,刘弃面色一变,法光再度冲来,许玄挥斩丹霆,浩浩剑光落下,便见那道素白法光顷刻间被剖开,散着劫罚气息的剑意环绕而下。 天上那道生死剑意此时却又不显,锁剑灵符再度施威,许玄借剑意和雷法生出的异象顷刻消散,刘弃手中那道素白玄光涌来,正对他心窍。 气海之中,洞化剑匣此时有感,疯狂震颤起来,同上方有感应,许玄心神一定,催动剑匣,同天上那道剑意有感应。 气海之中,生死二气汇聚,似乎同洞化剑匣外的黑白二气同出一源,此时涌入其中,匣中缓缓有剑意尊名生出。 【玄牝生死越绝剑】。 等会还有一章,明天开始恢复双更。 (本章完) 第223章 清娥 第223章 清娥 天上黑白二气激荡,那股变幻莫测的剑意再度显化,生死之机模糊。 刘弃上方那道锁剑灵符此时迅速燃烧起来,当即化为飞灰,此人却神情决绝,手中素白法光继续轰击而下。 丹霆此刻剑鸣不止,其上的天鹏风雷之纹明亮,许玄只觉心神通透,对剑道似乎又有新的感悟。 刘弃的法躯在他眼中变得透明,化为一团混着白羽水火的云气,许玄拔剑,似乎能看到对方薄弱之处,斩向那道素白玄光的裂隙,使其化作一团光尘。 许玄目光淡然,此时似乎已经忘却是在斗法,周身雷云汇聚,璀璨至极的银白雷霆不断继续、堆叠。 他如今可看见对方身上的“劫数”,甚至有种感觉,可剑斩而下,引动劫难,先前正是斩在那道太素之光的劫数上,顷刻化解。 刘弃目光阴沉,却是未退,低声道: “你被选中了。” 许玄神色如常,只是缓缓拔剑,笑道: “没了那符,不妨再来看看,你杀不杀的了我?” 刘弃依旧未退,只低低道: “我没有退路,退亦死,进亦死,自然要一搏。” 他体内仙基开始运转,身上羽衣腾起,明光道道,全力催动术法,水火、咒言、土气等等打来,好似雨落一般。 许玄接连挥剑,剑意变化,太虚崩碎弥合,现在是他压过对方,不论是什么术法,都是一剑斩开。 雷宫行刑的异象再度显化,识海之中的天蓬诛魔图此时有感,诸雷涌动,化作律文,隐隐能辨别其名,为【女青天律】。 这律文转瞬消散,诸多行刑之象越发凝视,雷霆化作锁链,死死缚住刘弃,穿过气海中心,琵琶双骨。 那台仙铡此时散着艳艳赤光,【劫法】二字上雷光涌动,台上有各色生灵的血迹显化,丹霆同铡刀融汇,天鹏风雷玄纹闪烁。 雷池显化,周边雷云积蓄的雷光尽数落于其中,许玄此时已可御风而上,坐镇云雷之中,抬手按下。 银白劫雷悉数自池中浇于仙铡,赤色血光升腾,铡刀落下,刘弃此时还未放弃挣扎,怒喝道: “不可,我若身死,便” 他此言尚未说完,仙铡落下,一颗头颅便滚落在雷云之中,艳红的血水喷涌而出,被雷光尽数消磨。 许玄挥手将那羽衣和长剑收下,除此之外,刘弃身上别无他物。 雷霆涌动,许玄欲将此人的遗骸也尽数毁去,那团模糊的尸首转瞬被消磨殆尽,内里是一团白气,水火交涌,白羽飘飞。 这事物有些像仙基,但却能离体存在,内藏的法力之深厚,远远超过筑基,此时猛然升起,将周边的劫雷悉数引来,重重劫光落下。 许玄纵然收回法力,但天地之间仍有雷霆涌出,银白雷光接连轰击而下,许玄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浓重的社雷之力,若在渡劫。 眼前的景象正和传说中的天劫一般,许玄欲走,但却被重重雷霆压着,不敢妄动,他只觉自身上方也有劫雷将落,性命震颤。 那团白气渐渐散去,内里是一婴孩,紧闭双眼,身躯干瘦,此时将漫天雷光尽数吸纳,缓缓睁开双眼。 这婴孩同白气融汇,瞬息便长大,渐渐化为一女子身形,面容模糊,许玄难以看清,对方着一身月白宫裙,身形纤瘦,周身太阴之光涌动,霜华泄地。 许玄看去,自己的法躯在对方月华照耀下寸寸错位,血肉似乎不在同一空间,意识渐沉,眼中天地颠倒错位。 气海中清气一转,将这股感觉化解掉,许玄却不敢露出异样,仍然是一副摇摇欲坠的姿态。 ‘紫府.’ 许玄心中直冒寒气,他现在明白刘弃的异样为何,有尊神通藏在体内,自然有不少神异之处,他不敢多想,纵然有清气护体,但若是表现异常,照样会引来注视。 宫裙女子却倏忽间来到许玄面前,轻轻一点,刘弃的那柄长剑便落到手中,她微微看去,似乎有些不满,手中法光一涌,这法剑便化为尘灰。 许玄此时仍旧看不清对方容颜,但其发丝之中,赫然有一金簪,上刻曼陀罗华神纹,金白法光涌动,日月辰三景之光徐徐转动。正当许玄汗流浃背时,天陀却暴喝一声,怒道: “这法器,是用我骨血打造的!怪不得这筑基能施展这么多法术,连劣化的太虚道光都有。” 月光渐渐淹没许玄,他修道至今,第一次体会到溺水窒息的感觉,周身法力再难运转,那宫裙女子就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言,若幽魂一般。 所幸对方未有伤自己性命的心思,许玄仅是动弹不得,那女子翻手,取出一柄苍灰法剑,正是丹霆,鹏鸟模样的剑灵颤颤飞出,对方缓缓伸手,剑灵落下。 “还不错,借我先用用。” 她顷刻间反手握剑,一股幽冷、诡秘的意境生出。 “【清娥】,够了,你费尽心机,自月宫下凡,难道就是为了欺负后辈?” 天上黑白二气变化,一道淳厚的嗓音响起,剑气升腾。 “只是觉得他有些熟悉,像是故人,才见一见。” 名为清娥的女子叹了一气,轻呼一气,精纯的太阴之气缓缓笼上许玄法躯,将其伤势尽数修复,那重窒息之感也随之散去。 清娥看向天上,幽幽道: “无疑道友也来此,二百年前,你成就剑意,我还遣人去太平山道贺。” 听闻此言,许玄此大抵知道是谁在上方,正是吕观的祖父,太平山剑仙,无疑真人。 天上传来一阵嗤笑之声,这位剑仙的声音再度自高天上响起: “莫要废话,要打便打,攀什么关系,我和你是什么老相识吗?” “既然如此,那便同道友论一论剑道,今日越绝剑书显化,几位大人也在此,正好见证。” 言毕,清娥缓缓转身,看向许玄。 对方面容模糊,许玄却感觉其似乎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却未言,转瞬不见,仅余道道月华散去。 丹霆最后哀鸣一声,随之不见,许玄此时恢复自由身,却听天陀声音响起,沉声道: “见了此人,我心中便恨怒自起,她恐怕与我身陨脱不了关系,待你紫府,先同她好好论道论道。” 许玄此时还挂念着丹霆,心中也有火气,毕竟平白无故就被人将法剑夺去,只以心声回道: “等我紫府,一定将她身上所有灵器都夺来,只是现在,就先苦一苦丹霆罢” 许玄心中也没底,对方说是借,但以这些紫府的普遍道德来看,不还是极为正常的事,且要和那位无疑剑仙斗法,丹霆怕是很难撑住。 暂时按下心念,他御风向着天上的经文飞遁而去,那便是越绝剑书所在,诸多文字若天星一般闪烁,各种剑理变化生灭。 气海中洞化剑匣震颤不已,生死二气流转,护着他奔入这片剑书所化的天幕,于此同时,他手中的三个金字此刻明亮起来,金明之气涌动。 天上诸多文字变化,渐渐有柄虚幻的法剑生出,形为八方,身若明镜,正和【恒光】形制一般,迅速奔着许玄而来。 “【逍遥游】,奉玄正法,剑斩因果,破绝律令,物我相忘,借游无穷。” 剑经映入许玄心中,他眼神炽热,正是门中祖传的剑道功法,奉玄直传,炼气时成就剑意才能修成,不然只能重修。 “先去寻生死之道的剑论。” 天陀急急催促,许玄定下心神,向上而行,生死二气再度变化,隐没在诸多文字中。 (本章完) 第224章 无疑 第224章 无疑 天顶。 黑白二气涌动,互相纠缠,若磨盘般徐徐转动,最高处是无垠的青铜巨壁,点点青色神光自壁上凝结落下,化为天星般的鸟虫篆文。 许玄内视气海,默默体察洞化剑匣中的越绝剑意,其状是纠缠难分的黑白二气,正如此界一般,生死二性变化,玄妙至极。 若潮水般的黑白二气涌来,极高处的青铜天壁垂落青华,显出出一条渺远的天道,在这浩浩大势之前,许玄仅能随波逐流,若一叶孤舟,飘荡在天心。 ,看向道路旁闪过的鸟虫篆文,大多都为残缺不全,看不出有什么意义,但也有部分文字汇聚一处,化为完整的经文。 “【太阴炼形总讲】、【南宫紫府道论】、【龙鱼河图】、【乾金兵书】、【生死二气剑解】、【宇清宙光剑经】、【天地根】.” 散着青色神华的经文浮沉不定,许玄望去,只觉其中论述大都艰深晦涩,是上古之时的道论,直指大道。 许玄目光炽热地扫视过这些经文,社雷剑意自发生出,雷霆化为条条天律,璀璨的银白之光将他的法躯笼罩,剑气若水波般颤动,倾泻于地。 他先是看向那篇【天地根】,心中有感,只觉此篇经文正是道仙基。 “【天地根】,越绝正法,明澄觉知,虚怀若谷,敛万有于一息,无有一物可役我之明彻.” 许玄心神激荡,沉醉至其中,忘了外物,周身剑意几若化为实质,身上的血肉却一点点消散,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性命震颤,精气神暴动,本源涌出,随着他念诵经文的声音燃烧起来,散出万道明光,而他毫无察觉,甚至气海中清气也未有动。 “醒来!” 天陀的一声暴喝将许玄自这种近乎魔怔的状态中拉回,他缓缓回神,却见自己几乎要化作一烈火骷髅,血肉自焚大半。 好在他血气浑厚,这些亏损还能抗住,此时催动玉血心,修复伤势。 当许玄从这种近乎入魔的状态中醒来,先前看过的经文却已然忘了,印象一点点散去。 “这是.” 他心中有些后怕,刚刚若是继续看下去,恐怕将自己法躯炼化,虽不会身死,但重伤是难免。 “这篇经文寓意太重,险些引得你自行兵解,还是先看那篇【生死二气剑解】。” 天陀声音郑重,许玄此时不敢涉险,只得将目光从那篇仙基论述上移开,转而看向【生死二气剑解】。 按照天陀所说,越绝剑脉中有关于生死之论,能助其转世,此时这诸多经文中,也唯有这【生死二气剑解】看来沾些关系。 许玄心神一沉,以剑意仔细感应其经文来,却觉万分艰深晦涩,难以明悟,仅大致能理解这篇经文功用为何。 这是篇关于飞剑的道论,以生死之机为总枢,讲求二气抱转,分生死,隔阴阳,其中并无定式,全看自身悟性。 许玄只是记下,就费了不少功夫,更别论理解,待到全部记下,却见周边的诸多经文此时悉数隐没,文字重归杂乱,再难解读。 黑白二气化作【生死二气剑解】的经文,悬在洞化剑匣之上,剑气摇落,道音隆隆。 天陀此时一心去钻研这篇剑解,却不理会许玄,前方的天道还在延伸,不知通往何处,许玄心神一定,向前而行。 一路前行不知多久,周边散着青华的文字此时悉数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蒙蒙白雾。 雾气之中,有各色光怪陆离的景色显化,似乎是古代之事。 女子下山,白猿拦道,问剑于人,便见黑白二色的剑丸迸射而出,须臾间斩出千百道剑光,生死二气变化,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而后是万军交战,仙妖魔释斗作一团,这两枚黑白剑丸若流光掠过,将一切荡平,仅余一面皓白云纹大旗,上书越字。 这些景象转瞬不见,许玄已经行至道路尽头,前方是蒙蒙太虚,暂时让他止步。 遥遥看去,可见破镜似的太虚中月光普照,一片空明,霜华泄地,金桂散香,这片月华本应成一混圆之状,正如月满天心,此时却被斩开,自月心而断。 皓白剑光若大江,金气粹然,至刚至阳,同这诡秘空明的圆月纠缠一处,难分难解,神通之力在这异象中生发,太阴同金气剧烈碰撞。 “这是胜金神通,太平山还出了这等人物。” 天陀的声音此时自气海中响起,低低道: “胜金古时也称乾金,是至刚至阳之金,自天而得,如今这道统稀少,太平山号称剑宗,主修为兑金、坎水、太阴。” 许玄心中稍动,低低问道: “那清娥也修太阴,不知有无渊源?” “她是月宫的道统,如今这一脉应当在太阴星上封着,不得下凡才是,今时下界,也不知有什么变故。” 天陀若有所思,低低道: “先前那灵佑王是两道神通,不过初期,却是以真炁突破,辅之少阴,借助飞升之象,连上一片大界,不可以常理揣度。” “至于那刘弃的羽化之法,恐怕接引下来的人性命也不全,在此界待不了多久。” 外面剑意肆虐,神通涌动,许玄正愁如何离去,却见那片圆月忽地明亮起来,渐渐弥合,将那道皓白剑光尽数抹去。清娥的身影自这轮圆月之中显化而出,一身月白宫裙,几若和皎洁的月华融为一体, 她云鬓上戴着的那枝金白簪子分外显眼好,曼陀罗华神纹铭刻其上,日月辰三光辉映,天陀的声音此时又响起,有些古怪: “奇了怪了,这簪子,细细看来,怎么有些像是我的手笔?” 还未待他的话说完,清娥的身影模糊一瞬,便来到许玄面前,空明皎洁的月光照射而下,清娥面容依然看不真切。 “还你。” 对方翻手取出一柄苍灰法剑来,其上密布狰狞的裂痕,原本圆融的三道雷光已经被打的逸散,两股剑气纠缠其上,剑灵蛰伏起来,不再有回应。 清娥似乎又盯着许玄看了一瞬,而后便化作月光,顷刻不见。 许玄试探性地接过丹霆,先将先前炼入的雷霆收回,存于劫心池中,至于法剑剩下的部分,大都被太阴寒霜,胜金宝光浸染,几乎动用不得。 他轻叹一声,暂时将丹霆收回,镇在清气下,以免这柄法剑因内部的神通之力而破碎。 一道皓白剑光斩出,破开太虚,便见一着金白道袍的男子现身,容貌清俊,气态脱俗,和吕观几乎容貌酷肖,想来是太平山的【无疑】真人。 此时他轻轻挥手,一道白光落下,许玄便落到他面前来。 “大赤观,许玄,见过真人。” 许玄沉声行礼,面前的真人缓缓点头,笑道: “遇见这位清娥,也算是你不走运,还好没把那柄恒光也带来,不然她说不得直接掠走,定不会归还。” “真人见过我观中恒光?” 许玄心中有些疑惑,却见面前这位无疑剑仙摇了摇头,低低道: “你师父当年带着这柄法剑来拜过胜元仙碑,他是奉玄直传,修的是【逍遥游】,那恒光更是昔日奉玄宫中所炼就,自然记得些。” 说着,他声音缓了缓,目光沉凝几分,皓白金气奔涌,至阳至刚之性显化,将四面太虚笼罩。 “你不修丙火,反倒去修社雷,倒是让人心奇,这仙基是北海传来,上洊法道所出,糅合震社而成。” “你如今练成社雷之性,这仙基古称应是.【司天劫】,若欲突破,可依此寻找功法。” “谢过真人指点。” 许玄心中稍缓,他先前正是思虑这事,如今倒是知道这仙基之名,有些线索。 “先出去。” 对方轻声一喝,太虚破开,皓白金气冲开苍茫的黑白之气,将许玄送出,落于大漠上方的云端。 下方的大漠此时已然恢复大半,但最中心之地仍然是一片虚无,黄沙涌入其中,再无踪迹。 吕观此时也立身云中,见着真人现身,神色方缓,低低道: “大父.” “【乾金兵书】已经取回,此地无需你再牵扯,先回山再说。” 吕观闻言,当即应了,却见这位无疑真人随手打出一道明黄宝符,将许玄和吕观一道卷入,送入太虚之中,向着越地而去,转瞬不见。 此时云端上仅余无疑一人,天风浩荡,吹动他的金白法袍。 过了少时,他身边太虚洞开,缓缓走出一着朱红华服的男子,中年样貌,不怒自威,手中正提着一柄小符,离火徐徐燃着。 “原来是无疑剑仙来此,可是为了那【乾金兵书】?” 岚山王此时开口,沉声问道。 无疑真人却并不回应,而是转而看向对方,笑道: “费这般大的功夫,灵佑王可杀了?” “灵佑王是杀了,不过,他背后那位算是记下这仇,只怕日后又生些祸患来。” “不知是道界中的哪位天君,妄图插手国事,这可是犯了忌讳.” 一旁的的岚山王眼眸稍沉,声音渐冷,只道: “已经知晓来历了,是辽国古代的一位真人飞升上去,修至金丹,欲插手辽国帝室,恐怕和那位牧灵帝君还有些血缘在。” 言及此处,岚山王低低叹道: “如今越绝剑书也解封,只是核心的传承还未显化,仅剩那公孙昔,不知她有无机会修成。 无疑闻言,眉头稍皱,细细感悟着太虚中那股生死变化的意境,不发一言,下方忽有白雾生出,一片朦胧。 (本章完) 第225章 入山 第225章 入山 越州,太平山。 太虚洞开,许玄和吕观的身影自其中显化而出,先前那道灵符仅用一炷香时间,便将二人自北边传至越地,快的惊人。 “此符倒是神妙,飞遁之速,堪比紫府了。” 许玄感叹一声,一旁的吕观将那道明黄宝符收起,看向许玄,解释道: “此为【越山跨海符】,艮土灵符,可使人身入太虚,借映照来的山脉地气行走,若论最快,还是宙辰一道的传送之术,瞬息便可去万里之外。” 前方入目是一片山水相依的丘陵,顶上楼观峥嵘,道气成云,山中涧水相连,溪云共闲,偶有几间洞府,外有白鹤青猿,随意走动,着霜白道袍的修士御风往来,一派仙家景象。 这片地界中心是座直接碧霄的仙山,巍巍峻岭,削削尖峰,倒是不像此地自然造化,山下为一片大湖,通透似鉴,浩渺无边,同诸多溪流连通,穿行山陵之间。 许玄扫视四周,还在山外见着不少凡人栖居,一副安乐之景。 “我道以太平山为枢,下怀碧庭湖,外接十二丘,越州三郡,皆在治下。” 吕观看向许玄,低低解释道。 “山外诸丘各分小观,以筑基分领事务,修行支脉道统,负责丹器资粮等杂事,亦是我太平山道统。” “剑道有成,或天赋过人者,可入主山修行,反之,若是懈怠,道行落后,就只能去观中任职。” “倒是分的清楚,只是,这般行事,不会有人生出些怨怼来?” 许玄看向前方的主山,此山之灵秀,远超其余地界,若是能入内修行,恐怕好处不少,被贬出的修士恐怕大多都不愿。 “不瞒道友,这规矩是五百年前建宗时定下的,彼时也有些争执,后来也都平息了。” “这是如何做到的?” 许玄心中有些疑惑,毕竟他所知其他的仙道,大都是几脉掌权,不轻易让外人分润好处。 “祖师自洞天中传旨,让当时掌门斩了不少紫府,血染碧庭,才算是定下这规矩。” 吕观领着许玄御风奔向那座主山,荡开云气,低低道: “紫府同意这章程,下面的诸修就是再使手段,又有何用,有些宗门中还有更森严的规矩,只要上位在,皆都是规规矩矩地遵守。” “只是,紫府的血脉还是神异的多,更别论是在主山中长成的,大都是些天赋过人的,如今山中还是成了几姓,但山外诸观的修士若是天赋足够,入山还是没人敢阻的。” “能够如此,仙宗已是门风持正,多少仙道,终其根本,还不是一家一姓的事。” 许玄低声回道,此时同吕观落于一灵峰之上,望向四周,见乔松老柏,古树修篁,翠岱如屏,青崖似髻。 峰下是溪涧跃动,金气溢满,潺潺流动,森森剑气好似冰凌一般在其中搅动,寒光照射崖壁。 天上悬着一片白金云气,同天光相接,其中有一金狮安卧,瞋目电曜,发声雷响,通体若金铁铸成,鬓若祥云成团,尾上燃着一团金火。 此时见着吕观归来,这金狮起身,身形随风缩小,化作寻常大小,踏云落下,急急行到吕观面前,开口道: “小主,先前龟寿峰的营流道人来此,欲见你一面,怕是和.” 说着,这狮子白金浇铸的面孔微微一动,看向许玄方向,沉声道: “可是赤云的那位许剑仙?” “正是,只是剑仙还不敢当” 一旁的吕观此时却摇了摇头,低低道: “按照我山中规矩,成了剑意,就可称剑仙,即使是筑基,权位也仅差紫府几分。” 说着,吕观看向这金狮,沉声道: “顽狮子,你且去龟寿峰一趟,通知营流师兄,就说我已归来,许剑仙也来我山中,让他知会【澶卫】真人,可开启胜元仙碑。”“是,谨遵小主之令。” 这金狮驾起云气,转瞬向着北边一峰遁去。 峰顶是一间木室,颇为简陋,并未有什么华贵陈设,室外是几株翠竹,一片清潭,潭中游鱼几尾。 潭水旁是一木亭,其中有一副青石桌椅,似乎是以刀剑削成,其上还隐约含着剑气,二人一道入座。 “道友恐怕还要等上段时间,龟寿峰的澶卫真人是极为闲散的性子,我大父虽早早同其约定过,让他开那胜元碑,但如今要寻到他,恐怕还要耗些时间。” 吕观低低一叹,许玄仅笑道: “无妨,在此看看景致,也是不错,毕竟是真人居所,也能参悟几分剑道。” 许玄此言却是真心的,这座灵峰已经让剑气浸满,在此待着,他只觉法力运转都舒畅不少,剑意更是活跃。 听闻此言,吕观缓缓点头,轻声道: “不知道友是如何修成剑意的,我日日受大父教诲,如今也仅是剑气一境。” “尚未修化炁之法?” 许玄低低问道,却见吕观复又叹气,迟迟道: “自是修行了,但我天资驽钝,迟迟不成。” “剑气依旧是借法力而出,剑炁却是融入性命,宛如一体,至若剑意,更是要剑心通明才能成就。” “我成剑意之时,倒是情势复杂,极难说清,不过也是在生死危急时突破的。” 许玄犹豫少时,还是直言,吕观点头,沉声道: “或许是我少了历练,才难功成。” 许玄则看向对方身上隐隐散出的太阴之光,又看了眼天上的金白云气,心中疑惑,便问道: “无疑剑仙修行胜金之道,是全阳法门,道友为何修太阴,若是也修胜金,岂不是更方便指教。” 吕观面上有些难言之色,看向旁边潭中游鱼,低低道: “我山以兑金为正道,祖师更是高居果位,大离初建,派人立下道统,迁来太平山。” “兑金道藏自然是最齐全的,修行起来若有什么疑惑,都能寻解,次之便是坎水,是自海外得来,历代补全,功法也是齐备。” “我修的太阴,则是洞天中传下,有些特殊,若是成了紫府,便可登天修行,后续功法却不在山中。” 许玄心中疑惑,便问道: “既是如此,为何真人修行胜金道统,其余三道岂不是更好?” 吕观缓缓摇头,只道: “告诉道友也无妨,大父年轻之时,因些冲突,自废仙基,离了宗门,剑意、神通,都是他自己成就的。” “山中经文不可修行,他便自行寻了卷功法重修,突破炼气,一路修至紫府,悟出剑意,但胜金功法难寻,一直困在三道神通。” “他让我修行太阴,也是想让我紫府以后,归于洞天,不理会山中争斗。” 许玄闻言,却是明白这缘由,如此说来,这位无疑真人还真是若话本中的人物一般,少年负气出走,修成剑意,突破神通归来。 他心中升起几分豪情来,看向那间简陋的灰木小屋,越发觉得这位无疑真人境界高妙。 天边金云滚滚,混同一团深黑水流落下,吕观起身,只道: “我那营流师兄来了,道友同我见见罢,之后事务,还要此人来处断。” 许玄稍稍点头,随吕观御风而起,向云端而去。 他最后回头,望向那间木屋,见屋旁林木掩映,其间是一条小道,金气弥散,通往一处土丘。 深褐的山丘之下,一方墓碑赫然立着,青石雕就,刻着几个剑气森森的大字, “吾儿吕思之墓。” 墓旁金气堆积,在地上积聚成一片粲然的白金之壳,神通的光彩缓缓流动,寸草不生,哀思同杀意交织,倾泻于此。 (本章完) 第226章 见碑 第226章 见碑 云端。 金云舒展,坎水流溢,顽狮子此时归来,身旁随着一青年道人,着妥帖的青蓝长袍,脸瘦,眼明,幽幽看来。 此人便是营流道人,龟寿峰如今的大师兄,已是筑基后期修为,一身法力浑厚,见着吕观和身旁的许玄,眼神稍动,平淡地道了句: “师弟归来,想来已取回【乾金兵书】?” “未出什么岔子,安稳取回。” 营流仅是问问,不欲在这话题上多留,转而看向许玄,不动声色,打量一番,见了那身纹丹雀焰云的玄黑道袍,眼神一转。 “这位便是大赤观主,许玄道友?” “正是。” 许玄恰从胜云峰上离开,受山中剑气刺激,身上剑意隐隐逸散,很是凌厉,眼瞳呈现出微微银白之色。 “既是剑仙,自然可去胜元碑。” 营流看向吕观,微微点头示意,只道: “只是,恰逢我峰的真人前去西海访友,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开启仙碑一事,恐怕只能请【庆悦】真人来。” “这位刚自南疆杀妖归来,可去问问。” 说着,营流犹豫几分,低低道: “无疑真人何时归山?若是他来,想必那仙碑自能轻易开启。” “大父如今得了【乾金兵书】,要修神通,暂借太真的阳金极地修行,不宜回山。” 吕观说起此事,声音冷了些,却见营流叹了一气道: “【兑元天】近日派了神通下来,本欲见一见无疑真人,等了许久,如今已归去。” “大父已知晓此事,只是诸事缠身,难得会面。” 吕观稍稍摇头,看向峰下金气喷薄,剑光森森的溪流,沉声道: “谢过师兄了,我先去寻庆悦真人,看看开碑一事,日后再去拜访师兄。” 营流只是笑笑,亦不多言,转身向着龟寿峰而去。 许玄在一旁听着,却觉太平山门中脉络,似乎有些复杂,营流和吕观提及那兑元天来人时,神情都冷淡几分,有些不自然。 “许道友,这仙碑需要神通开启,如今澶卫真人不在,只好寻庆悦真人,不知你可愿去上一趟?” “自是无妨,也可多见见神通气象。” 许玄一笑,思及吕观先前所言,却有些疑惑,说是太平山借助这仙碑,以理清剑脉,定下源流,当是一宗之事,可如今看来,真正上心的,仅是无疑真人这一脉。 吕观看向一旁的白金云气,轻喝一声,顽狮子便腾跃而起,抖了抖身躯,迎风便长,若小山般大小,落到二人身旁。 吕观上去,看向许玄,笑道: “道友上来罢,庆悦真人居处遍布金煞罡风,常人难近,骑这顽狮子,才能免去些皮肉之苦。” 许玄闻言,御风而上,这金狮身躯宽阔,两人此时立在背上,身旁是涌动不息的白金云气,许玄只觉这金狮并无血肉,倒像是金精一类。 一旁的吕观见许玄有些疑惑,便笑道: “顽狮子是条【摧云天金】的矿脉生灵,性属胜金,投在我大父座下,后来受了提锋山蓐肃真人秘法点化,才有今日模样。” “原来如此。” 可提及这位真人,许玄心中却又升起些疑惑来,对方助他取来【逍遥游】,不知有何渊源,当下便问道: “不知这位蓐肃真人是何等修为?藏金道统也是少见。” 吕观闻言,似乎来了谈兴,思索一番: “这位真人行踪神秘,至于修为,常人不知,不过应当不是紫府后期,当在二三神通之间。” “澹台家是齐国武库令丞,掌藏兵器,故而修行藏家之道,当年大离代齐,这家投靠的早,恰逢武库废去,失了职位,便转立仙道,入天水福地修行。” “这家百年前的紫府叫辽人斩了,按照规矩,若是无神通坐镇,可就要从福地中搬出。” 说到此处,吕观感叹一声,毕竟是天水福地,较之太平山的灵地也不差分毫。 “如此说来,这位蓐肃真人便是澹台家的道种,于危难时成就神通,中兴传承?”许玄若有所思,轻声发问。 “非也。”吕观摇了摇头,身旁白金云气流动。“这位真人不是澹台家的,而是大齐灵库之中的一副甲衣通灵,成就神通。” “此甲自行破开阵法,受天雷三十六道,立地成就神通,【应离】真君亲自下旨,让其入洞天一回,后来提锋山便多了位蓐肃真人。” 许玄听闻此言,心中疑惑更盛,只道: “不知是这甲衣是何来历?” “时间久远,无人识得,不过澹台家想来还是知道的,毕竟历代都在齐宫中看守此甲。” 许玄暂时按下心中疑惑,提锋山,看来和自家有些联系,但却不是澹台家,而是这位蓐肃真人,若想明白,恐怕还要知道这甲衣的来历。 “说来,道友先前说的【应离】真君,可是离太祖?” 吕观见许玄问及此处,面有笑意,只道: “正是,这位不好称帝,下旨让仙道以真君称呼,大离得国,如今的诸多仙道出过力,这位真君有言,说【朕得天下,与群仙共治,称真即是】。” “齐时中原尚未一统,齐帝也不过是紫府巅峰的修为,彼时数国并立,仙凡皆乱,太祖灭齐之时,尚还是紫府修为,一路扫平吴越,荡平梁楚,成就离火。” “自奉亡以后,千年时光过去,总算是有金丹称帝,重立社稷。” 许玄见吕观对这位真君很是推崇,倒是出乎他意料。 ‘这般看来,这位离火真君倒是天下一等的人物,拨正纲纪,平定乱世。’前方涌动的金煞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座陡峭的孤峰显在眼前,峰上并无草木,斑驳的金煞包裹住半峰,冷厉的罡风似千百刀剑般吹来。 顽狮子此时催动身旁白金云气,刚健不息的气机笼罩而来,白金云气凝固为片片深厚金壁,将二人护住。 许玄默默感受,这峰边每道金煞、罡风都有筑基一击的威势,成千上百落下,就是他闯,也颇为麻烦,寻常筑基是靠近都别想。 顽狮子行的很慢,一点点向着那处孤峰而去,许玄默默感受着此地气息,和先前的胜云峰不同,此地的金气更为暴烈,将山石、泥土都消蚀的不成样子。 “不知贵山有几位神通坐镇?” 许玄心中好奇,今日一见,似乎太平山中仅剩这位庆悦真人在。 “我太平山四位紫府,除去我大父,澶卫真人是新突破的,剩下的二位修行兑金,一位紫府巅峰的【庆景】真人,以及这位中期的【庆悦】真人。” “庆景大真人常年在洞天中修行,也少在山中,故而主事的便为我大父,及这位庆悦真人。” 正谈着,顽狮子已到峰上,吕观让这金狮离去,同许玄一道向峰顶走去。 深褐的狰狞山石上,一座宏伟大殿悬空立着,足有七室之广,色为银白,滚滚金煞为瓦,浩浩罡风作底,金铁铸造的森严大门上分别为金鹏渡海,宝蝉振翅二象。 吕观立身殿门外,声音恭敬,低低道: “胜云峰吕观,携大赤许玄,前来拜见庆悦真人。” 殿门后一片沉寂,未有回应,似乎其中根本就无人存在,过了少时,才听殿中传来一道悠然之声。 “澶卫这小子,倒是会给我寻难处,自己访友,让我来代他做事。” 吕观不发一言,默默听着,他自然明白澶卫真人的意思,访友又不是什么紧要事,更何况大父先前已经知会过一声,即便如此,这位真人还是离去,想来就是不愿插手此事。 ‘毕竟牵扯到奉玄,和扶尘宗有关。’ 正候着,却听殿中声音再度响起,叹了一气,只道: “进来罢。” 吕观看向许玄,稍稍示意,二人便一道进入殿中,入了殿门,向内看去,便见主座之上是一着雪白长袍的男子,发若墨云,鬓如刀裁,双眼微睁,若一方深潭,不显情绪。 “见过真人。” 吕观和许玄一道行礼,这位庆悦真人淡淡应了,看向吕观,殿中涌动的金风当即止住。 “既然是无疑师兄所托,我自然会开,只是,胜元碑之功用,你可同此人说清了?” “这” 吕观有些迟疑,只道: “是辨明剑脉所用,也是证明,他非是奉玄所出,让诸家了解,以免再生出些纠葛来。” 庆悦缓缓摇头,起身,负手而立。 “胜元碑是洞天传下,祖师自剑渊中寻来的,却不止这点用处。一旦登名,便可知剑脉前后,在大罗之中就有感应,我等是要理清剑道,却也不是任何修成剑意的都要纳入。” “奉玄,劫法,无论是哪边,一旦还有遗脉在,以剑意连上,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糊涂些才是好事。” “温扶风当年来,已经验证【恒光】不应,如今让他弟子再来,就算不是奉玄,和雷宫牵扯上,真要是有哪位剑脉上的大人物还存世,也非善事。” 说着,庆悦那双若寒潭般的眸子看向许玄,周边金煞滚滚,他轻声道: “你是温扶风的弟子罢,可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许玄缓缓抬首,眼神平淡,并无一点异样,沉声回道: “仙宗下旨,令他身死。” 庆悦的威势忽地散去,眼神稍明,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胜元碑看看,你是何剑脉。” 他朗笑一声,破开太虚,滚滚金风涌来,瞬间将许玄和吕观国裹挟入内,瞬息远遁。 迷蒙的太虚之中,一座高约百丈的天碑巍然立着,碑身皓白,若玉石雕就,散着万重明光,森森剑气溢满此间,将太虚反复斩裂,入目皆为破碎之景。 这天碑底座,顶端都被浩浩金气锁住,上面有诸多剑意,分化各形、 许玄极目望去,最高处乃是黑白交转,生死变化的剑意,正是越绝,这道剑脉并未有传承,孤悬着,同其余各道不同。 有些名字隐藏起来,看不真切,许玄扫视而过,正见到奉玄一脉,玄青之气涌动不止,无拘的剑意浩浩汤汤,往下仅有【恒光】、【冲阳】二道。 他看向一旁,紧邻【奉玄】的乃是【希元】、【太始】二脉,太始这一道下仅有一名,为【郁华】。 希元下方则有三道尊名,皆以金气遮掩,看不真切,许玄本以为那位无疑剑仙也在其中,却见到一旁的【纯阳】传承下,赫然是【无疑】二字。 至于【天枢】,单开一道,伴着粹然的金色雷光,光彩夺目。 “动用剑意,斩去,便知你归属哪一道。” 许玄轻呼一气,丹霆受损,他便并指作剑,银白雷光积聚在指尖,劫雷喷发,剑光延伸,若仙铡一般,下方有各色生灵的血自太虚中流出。 一剑斩向这座天碑,带着劫罚气息的剑意汹涌而出,落于碑上。 【辟劫】的剑名缓缓显化,向上延伸,紫白雷光交织,缓缓勾勒出一尊名来。 【上洊】。 (本章完) 第227章 司劫府 第227章 司劫府 太虚。 紫白雷光交涌,【上洊】这尊名上缓缓散出一股剑意来,兼有震社二性,若雷泽登天,化为劫池,勾动许玄体内仙基。 自【上洊】继续向上追溯,直至最顶处,为散着杀气的【劫法】二字,让许玄心中一惊。 这剑意向外迸发的一瞬,庆悦便祭出一道散着茫茫金气的白纸,映照而下,其上缓缓显出文字来。 这位真人看了一眼,目光如常,未显出情绪来,沉声道: “原来是【劫法】,主刑司杀,是【司劫】府直传。” 许玄心中一动,思及那道【劫法自来】的篆文,心中稍动。 “真人可否谈谈这一道,我仅知【上洊】是北海雷道,却不知【劫法】之由。” 庆悦真人此时挥袖,将那页白纸收起,淡然道: “这些事情紫府大都知晓,说于你听也无妨,吕观,你也听着罢,无疑师兄可不会同你多言这些。” 一旁的吕观不言,神色有些尴尬,毕竟自家大父是个极为洒脱的性情,少有管束他,也不会多言这些事由。 “雷部三省,是道统之别,分属神、震、社三雷的果位真君,总摄天律,落在大罗之中,凡俗不见,下辖六院,以策定天律,判罚万类。” “四府调兵遣将,诛邪伏魔,为司劫、东玄、玉始和九霄,劫法剑脉是司劫府主人所创,后来由北海上洊真君传下。” 说着,庆悦真人目光幽幽,看向许玄。 “你修的是《震耀问灵法》,这是北海所传,糅合震社而成,居于尊位,落则为泽,升则化池,应着【降雷泽】和【司天劫】。” “如今震雷为显,社雷隐没,你能练成社性,倒是稀奇。” 言毕,庆悦破开太虚,将二人送归殿中,周边金煞此时止息,他看向下方,只道: “如今证明你剑道归属,不是奉玄,几家仙道不至于要你性命,只是.神通一事,还是要看天意,离去罢。” “谢过真人。” 许玄低声回道,上方的庆悦真人却只是挥了挥手,让二人离去。 殿中又仅剩这位真人孤身一人,他看向前方,冷冷道: “安昌言,看了这般久,有无定论?” 太虚破开,阴火徐徐,自其中走出一中年道人,一身殷红长袍,面上笼着一团阴气,手中斜搭着一纯白拂尘。 “谢过庆悦道友了,今日事毕,我扶尘也算安心。” 庆悦眉头稍皱,冷冷道: “先前不是借天毒山看过,【恒光】真君陨落,你们金丹仙宗,还要和个筑基过不去,手段也太低了。” “夺光是我宗大事,再小心都不为过。” 安昌言仅是一笑。 “【灵憬】,你走罢,要不是真君降旨,我才不会让你来我金元峰上,呵,你和灵鸣、灵济,没一个好东西。” 庆悦眼神冷冷,低声骂了一句,下方的灵憬真人,安昌言此时却神色如常,并未有怒色。 “既然庆悦道友见不得我,那我离去就是,只是,能否再回我一问?” “你说就是。” 庆悦真人面上有些不满,对下方的灵憬低低道: “上洊真君,可还有回应?”殿中雷霆忽起,紫绛同银白雷光交织,将两人的身形淹没。 —— 胜云峰。 二人御风落下,许玄看向那间灰木搭建的小屋,目光稍沉,结合先前所见的那墓碑,恐怕太平山内部,也并非亲如一体。 “你今日前去,恐怕暴露了司劫,上洊的状态。” 天陀的声音此时才幽幽响起,让许玄心神一沉,这老妖却继续说道: “司劫府主,上洊真君,这两位虽然陨落已久,但难保有什么手段留下,你今日借剑脉显露,给了他人试探的机会。” “将来,说不得有什么手段落在你身上。” 许玄仅低低回道: “太平山想来不至于如此行事,好歹是剑宗。” “剑宗?兑金真君可不擅剑道,【希元】剑脉是他鸠占鹊巢得来,空耗气数,养出过二位剑仙,手段可不光彩。” “今时剩个无疑,还是借纯阳乾金成就的,你莫高看这些仙道的道德了。” 许玄此时虽有几分忧虑,但还是低低道: “如今还是和奉玄分清最好,不然,扶尘宗是不会容我的,雷宫虽然势大,但早已消亡,总不能司劫府主,上洊真君都复活,来同我清算。” “你怎么知道不会,难道忘了轮回湖中所见?” 天陀的话语让许玄沉默,轮回湖中,确实是有上洊真君证道之象,让他心中难免有些忧虑。 此时一旁的吕观看来,低低道: “许道友,如今胜元仙碑已经去过,倒是无其余之事了。” “只是,关于越绝剑书中的传承,还有些事情要同你说清。” 许玄闻言,见涉及那篇《生死二气剑解》,神情严肃,只道: “道友直言就是。” 吕观稍稍点头,轻轻挥手,天上金云遮盖下来。 “我等接触的,非是越绝书核心传承,但也弥足珍贵,不少更是周朝传下的古法,大都和剑道有关,极难修行。” “各家紫府都有关注,若是信得过我,许道友可说说所取为何,我看有哪几家感兴趣,道友也有准备。” 许玄眉头一皱,那卷《生死二气剑解》自然是珍贵无比,按照天陀所言,恐怕涉及转世之道,若是显化,怕是要引起不少紫府关注。 “告诉他罢,你取了什么,是瞒不过别家仙宗的。” 天陀出声,许玄叹了一气,只道: “是《生死二气剑解》。” 此名一出,吕观神色稍变,低低道: “还好,道友未选那太阴炼形,紫府道论,不然怕是走不出那片大漠。” “此篇经文为双剑并仪之道,涉及生死变化,传闻越女有生死两枚剑丸,分属阴阳,曾凭此闯过地府,若是道友参悟此经,当要小心幽冥之事。” 许玄闻言,却是想起自己在涌劫天中所遇,低低道了声谢。 二人又谈了少时,吕观还想多留一会,同许玄谈谈剑道,许玄却以门中事务为由,乘飞舟离去。 ‘太平山,不太平啊。’ 最后看了一眼胜云峰上的墓碑,周边围着的那股杀意毫不遮掩,直冲云霄,令人心悸。 (本章完) 第228章 长云旧事 第228章 长云旧事 洛青。 已是初春,惊蛰时分,山中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往来各峰,荡开云气,携着各色流光,好不热闹,其中以丹房、藏经阁二处来人最多。 云端,一只火鹤挥动双翅,掀起道道焚风,身有一人高,殷红长羽上带着道道流火,长喙若剑,此时半伏在云气之上。 三名女子在这鹤旁,神色各异。 樊宴目光有些忧虑,她修为已然突破炼气六重,身旁是一侍女,正是香河,这些年来都是派其前往北方打探消息,如今召回。 澄白化水上是一青裙妇人,正是樊青竹,筑基初期的修为,此时遥遥望向掌门所在灵峰,耐心等着。 天青峰上,万千银豪攒动,积聚于居真殿上,雷霆怒吼,接连轰击而下,一道人影显化而出,将上方的雷光尽数吸收,涓滴不剩。 许玄自太平山归来,已有月余,都是在参悟《生死二气剑解》,此经直指道统秘要,以生死二气作剑,相传越王梦入幽冥,魂魄被拘,越女便凭此孤身入地府,寻回君上。 这篇剑经极为晦涩,参悟难度几乎和那【握雷局术】一级,若是以品级划分,也是六品,除了讲述生死大道外,还有部分飞剑术的道论。 许玄参悟此经,主要便是看体内的【玄祈雷木】,这道师兄送的灵物今时已经无太大用处,落于气海中,仅是个点缀,但其性质倒是和生死之变有些联系。 此木遭雷光轰击,绝了灵性,但内里又生出一点生机来,弥足珍贵,他想的,便是如何重现这过程。 数月来,他开坛接引天雷,已经让劈了近百次,甚至最后调动【天环神轰阵】来助威,但所获颇少,无他,如今的肉身太过强横,血气滔天,若是完全施展【玉血天心术】,恐怕和血炁修士的法躯也相差无几。 雷霆轰击而下,他生机依旧旺盛,耗费些血气便又复原,把握不到那种死而复生之感。 将雷光尽数吸纳,天边御风落下三人一鹤,许玄有些讶然,目光扫过,心中却有了猜测。 殿前青松如旧,随风微微而动,春阳和煦,透过松针枝干落下,三道不同的剑气绕着这株古树缓缓流淌,倾泻于地。 “樊供奉,不知来我峰上何事?”许玄立身松下,眸子深沉,看向对方。 樊青竹看向许玄,微微欠身行礼,目光犹疑,看向前方背剑的中年道人,沉声道: “掌门,我今日来此,是为道别。” 许玄其实见到那火鹤时便明白,这燎灾鹤当初刘霄闻托给樊宴照料,如今送归,当是要离去。 “为何这般急切,如今山中一切安定,灵脉、资粮都是不缺,何不让宴筑基后再离去?” 一旁的樊宴闻言,面上露出些为难之色,看向自家师尊,两人对视一眼,这女子便缓缓开口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体质异于常人,怕是不能安稳筑基。” “何解?” 许玄有些疑惑,却见樊宴此时低低道: “我和师尊本是北地云乡府出身,归属长云门,是化水道统,至于我的体质,古时有个称呼,叫【化相女】。” “我母亲未有道侣,借化水之精,孕育出我,若是古时自是极好的体质,类同妖中贵种,修行速度却比妖物快。” “既然如此,岂不是极好的体质,如今可是有什么变故?”许玄眉头稍皱,樊宴的修行速度倒是未有多快,也就一般。 此时樊宴稍稍点头,看向一旁的樊青竹,她退后一步,转由师尊开口。 “掌门,这事情倒是难说,我且简单谈谈。”樊青竹秀眉一转,妍丽的脸上多出些忧愁。“长云门祖上是自南海传来,齐国时已经建成。” “彼时我门借着血脉,连着诞生两代【化相女】,都成紫府,盛极一时,更何况那时化水为天下显道,南海龙种退去,变为【慈惠】元君的道场。” “只是,后来这位不知生了何等变故,分成二位,一位号称【圣慈元姆】,避于极南之地,一位则号【真魔菩萨】,于辽地广开释道。” 许玄见和释修牵扯上关系,低低问道: “号称菩萨,这是何等境界?” “同仙修金丹一境,其实到了这等境界,已可称觉者,但不知为何,这位仍以菩萨自居。” 樊青竹眉眼稍敛,继续道: “自此我长云门樊氏血脉便出了问题,【化相女】亦有二分之兆,且那位大菩萨离得近,连着二位受了感召,前去拜谒。” “那位的道征,可不是什么善法,有总集众欲,独爱己身之相,世人奉之为慈上,万般恳求,却得不来一点下爱,最终都归于祂的法相之中,融为一体。” “如今宴要想筑基,恐怕要去南海,临近那位元姆,早早筹备,方可成就仙基,也好重建长云门。” 许玄闻言,心中明白,樊青竹确实是有理由,且当初也并未说过要一直在门中效力,如今离去,也是合情合理。 “这些年樊供奉大小战事都参与了,舍生拼杀,如今因事离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既要离去,重建山门,那便去灵库中取些法器、灵物,行事也方便不少。” 许玄书信一封,交予樊青竹,让她前去灵库,凭信取物。 “这怎可门中已经为我炼制了件筑基法器,若是再取,就有些.” 樊青竹有些讶然,她这些年也攒下些家底,身为供奉,得来的灵物资粮不少,更是让门中为她将那【净玉元瓶】炼为筑基中品法器。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许玄便沉声道: “樊护法这些年来举动我都看在眼里,救下不少门中弟子性命,今时要离去,权当是我门相助,以便重建长云。” 樊青竹神色感慨,此时惶然地点了点头,同身旁二女一道谢过许玄,樊宴看向身边火鹤,让其上前,走至许玄身边。“这火鹤今日便交回门中,如今已是炼气六重修为,同霄闻道友性命相交,如今状况尚好。” “可有名字?” 许玄刚欲问问,他仅是关注这火鹤的生命气机,以看自家弟子状况,倒是未曾问过名字。 “回禀掌门,小鹤名叫刘焰羽,是霄闻主人昔年为我起的名字。” 这火鹤忽地开口,声音稚嫩,乌眸看来,微微垂下鹤首。 “你可说话?” “自突破六重后,我便可口吐人言。” 一旁的樊宴目中有些不舍,毕竟和这火鹤相伴已久,此时樊青竹先行开口,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遵从掌门之令,至于法器、灵物,若有一日,长云重建,我必来归还。” 许玄仅是微微一笑,樊青竹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倒是好相处。 “说来,昔年留下的那玉佩,门中可否让我取回?此佩是祖上传下,并无神异,却对我意义非凡。” 樊宴有些哀求的神色,声音压至最低,许玄却是沉默少时,这玉佩都已经彻底融入古碑了,哪里还能归还,便回道: “此物当初是让霄闻收着,他前去东海,一道也拿着,如今怕是难交换。” “那就先放在他那处,日后相见,我再问此事。” 樊宴此时神色稍缓,不知为何,低低垂首。 三人再度谢过许玄这些年的恩惠,便御风离去,许玄身旁火鹤长鸣几声,以表送别。 “长云门,慈惠元君,这玉佩是从祂那处传来的?” 许玄心思一转,若是如此,说不得祂分出的两道传承中还有碎片,今后当注意,且樊青竹是去南海,自己龙身正在,能使的手段可多着。 “我行走天下时,慈惠元君也是善名远扬,诸国动乱,祂贵为金丹,却出手救下不少凡人性命,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天陀低低感叹,许玄不言,此时看向身旁的刘焰羽,沉声道: “焰羽,你已是六重,可想过日后在门中任何事务?” 这火鹤乌色的眼眸中有些疑惑,长喙微张,低低道: “焰羽不知,这些年每日修炼,要么就是想着主人,倒是不知自己可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我便领你去个好去处。” 许玄噙着一缕笑意,御风直上,身化雷光,向天殛方位而去,火鹤在其身后紧紧随着。 天殛山,荒启峰上,是通体玄黑,铜铁铸就的数座宏伟宫室,几年下来,温光挑挑拣拣,将赤明府中有关炼器的宝室、阵法和陈设都搬到此处。 如今门中制式法器都在荡霞峰候火堂炼成,用来武装弟子,出手售卖,而煅正室则是专研各类法器,以精研为主。 许玄落于宫室前的空地,他将丹霆寄于此处重铸,如今也快完工,刚好带着焰羽一道前来。 器室之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让许玄微微皱眉,一旁的火鹤则伸长脖颈,侧着去听。 “你疯了,动这魂幡,不怕掌门收拾你?”温光的声音高高响起,显得有些心虚。 “温光,你先别声张,我感觉就快成了。”这正是承言的声音。 许玄额头上立刻布满黑线,慈海留下的几件法器,锦澜袈裟、业火戒刀,还有那柄最为贵重的魂幡,都有天魔气息,至今存着,如今竟然叫他们取出来。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火鹤在外等着,自己则收敛气息,向内走去。 器室之中,一面乌黑的大幡悬于空中,魔气森森,周边是汹涌的赤火,最顶端则是一雷光化作的天鹏,正在耀武扬威,散着剑意,将这大幡定住,不使魔气外溢。 王承言正在调制各色灵液,浇于这大幡之上,引得魔气冲激,温光则在一旁立着,操纵景阳洪炉,目光有些呆滞。 这一人一剑一火,见着室外来人,皆都惊惶,手忙脚乱地将那面大幡收起,温光在后面缩着,以肘撞了撞王承言,将他推至许玄面前。 接着这火灵一溜烟钻进景阳洪炉中,丹霆所化的剑灵也立刻散去。 “你们两个.”王承言眼神一沉,勉强挤出个笑来,看向前方的掌门师叔,低低道: “掌门,您出关了,恭喜.” “呵。” 许玄轻轻拍了拍承言的肩,低低道: “你出息了啊。” 王承言脸色顿时一黑,变得愁眉苦脸,许玄则是看向他身后,怒斥道: “温光,丹霆,都给我滚出来。” 室外,缓缓探进来一鹤首,乌眸中尽是疑惑。 (本章完) 第229章 剑池 第229章 剑池 器室内。 景阳洪炉开启,温光连滚带爬自其中走出,满脸谄媚,低低道: “掌门大人驾临,我就说怎么今天风朗气清,连那万魂幡的魔气都消停不少。” “丹霆,丹霆?丹霆!快出来,掌门来了,你躲什么。” 温光看向炉中,连声呼唤,这才见剑灵自炉中飞出,化作一雷雀,叽叽喳喳,落在许玄肩头,紫瞳莹亮,一派无辜。 下方温光无言,丹霆除了不能开口,灵智和常人也无异,现在竟然会主动示好,灵性之充足,堪比紫府灵器。 许玄曲指将丹霆弹下肩头,这雷雀哀鸣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光满脸堆笑,低低道: “掌门大人,这魂幡本来是镇在白威峰观剑阁内,都是承言的意思,我几次拦他,都挡不住,我也是被逼无奈。” “这几件东西沾了天魔气,本该销毁,承言说是要拿来炼化,这才” 一旁的承言此时冷汗都冒出来了,大眼圆瞪,他生的灵秀,样貌同沈殊肖像,唯独眼睛和王习微、王栖云一般,极大,瞪圆时若星子一般。 许玄挥手,将魂幡摄来,此幡高约半人,呈乌色,三角,六条幡尾徐徐飘着,血光魔气汹涌。 其中魂灵许玄已尽数放走,但仅有部分人能返回身躯,大多都随风消散,,此幡可谓恶名远扬,几乎和魔道划等号。 当然,武家那类虽自称魔道,但却是修行殆炁,源流能一直追溯到上古去,比寻常仙道还要尊贵。 此幡品质在古法器中也不错,许玄估算过,恐怕仅差【羲焰】、【日月双景】一线,若是其中魂魄够多,威力更是能一直上涨。 只是此法有伤天和,许玄不愿动用,就是杀敌,一剑斩了就是,这般折磨魂魄,视人若器用,不合他的剑道。 慈海留下的几件法器,都浸润天魔气息,寻常修士若是动用,易遭反噬,王承言将这法器取出,许玄是真的有些动怒,凝眸看去,沉声道: “承言,你说说,想做什么?” 王承言显得紧张,看了温光一眼,低低道: “把那柄戒刀取来。” 温光会意,立即祭出一柄长刀,刀柄为红莲之状,喷吐艳红、紫黑二火,凝而不散,化为狭窄的刀身。 “师叔祖,请看。” 他换了称呼,许玄叹了一气,看在栖云师兄的面上,暂时未收拾这后辈,接过火刀,细细观摩。 “是慈海用的业火戒刀如今倒是换了一番模样。” 许玄握住,默默感知,刀中魔气内敛,化作一虚幻的彩光宝种,藏在火刃中心,并未逸散。 他挥斩而出,便见一道红光落下,伴着魔啸鬼哭,业火焚起,威势摄人。 “你这是如何炼成的?” 许玄有些心惊,魔气难除,先前他试过以剑意去斩,但会将法器一道损毁,不得不放弃。 如今这柄火刀依然有魔气在,却是凝为一魔种,毫不逸散,可以用来对敌,火刀经过重炼,已有古法器的级别。 王承言见掌门意动,心中稍缓,低低道: “我参阅莲寺典籍,有释宝炼法,是以愿力为用,凝聚一点,结出愿力种子,便有神异,翻阅过后,我心有所感,愿力和天魔都是虚无之念,性质有类似的地方。” “于是借着温光的手段,将法器中的天魔气都结为魔种,凝而不散,这柄火刀本体是以【红莲业火】混同魔气,辅之数道宝铁打造。” “如今将其中魔气也尽数凝结,再炼入一道新取的【小冥毒火】,借温光之力糅合,便成此刀,一刀斩出,引来业火、鬼焰焚身,有污浊灵识,动摇魂魄之用。” 许玄心中一动,先是问及天陀。 “这般施为,可有害处?” “害处自然是有,这法器威力是足够,运用天魔的法门又不是没人想过,甚至还有以天魔作器灵,炼化身的,后来都舍弃。” “为何?” “一旦暴动,害处太大,尤其是法器这种性命交感的,若是内部阵法、物性破损,魔气入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魔没有等阶之分,若是心神沦陷,便能自太虚中无穷无尽地涌来。” “如此说来,这法刀岂不是无用了?” “非也,你有篆文,这就不怕。”天陀声音幽幽,低低道: “我先前在你体内开过一处天魔渡口,清气能镇压魔性,有篆文在,这些东西不足为惧。” “既然有法器,为何不用,你看看谁合适,让他拿着就是,若是真个情势危急,还可自爆,引来天魔脱困。” 许玄眼神一亮,将这火刀暂时归于王承言,言明利害,只准许他和温光接触这几件法器,其余人万万不可动。 “这万魂幡,你现在准备怎么炼化?我先声明,收摄人魂,可是禁忌。” 看向手中的大幡,许玄有些意动,若是能重新炼化一番,绝对是件上好的法器。 承言刚欲说话,温光已经自后面挤过来,脑袋上站着只雷雀,这火童低低道: “掌门大人,先前法言真传来过一趟,要炼制符笔,见到这幡,很是喜爱,您看要是让他来持,我便照蕴土妙道去炼化。” 许玄闻言,心中一定,若是让法言来持这幡,倒是合适,就是功用需要改改,总不能继续收魂。 “你且说说,若是让他持,你准备怎么炼化?” 温光此时已经窜到承言面前,一副邀功的神情,让背后的白袍青年有些无奈。 “我已想好,蕴土本就有敛骨收魂的性质,魂幡之法,是殆炁加闻幽所成,两道都和蕴土亲近。” “故而我等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炼入几道宙辰灵物,按照芥子物的制法,拓展空间,再借蕴土之道,藏伏活物,威力是下降不少,可却光明正大许多,可收蛊虫,妖物,符兵等等。” 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先按照此法炼着,法言也快筑基,他不擅剑道,法器是个问题,这幡子就给他备着。” 说着,许玄沉吟少时,低低道: “你且记着,要炼的正常些,一看就知道是正道法器、仙家秘宝最好,别让其他人一眼看出是万魂幡来。” 温光一副会意的神情,嘿然一笑,这时他才看向外边,见着一火鹤,有些愕然,低低道: “是燎灾鹤,这是哪里来的火精?” 许玄挥手,让焰羽进来,这火鹤收敛身形,入内,见着温光,忽地发颤,低低道: “见过大人。” “呸,什么大人,你这么叫我,把掌门放在哪里?” 温光急了,连忙拦住焰羽,他一直呆在荒启峰上,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火鹤,怎知是个不懂规矩的。 许玄一笑,将焰羽来历告知温光,让这火鹤今后便在煅正器室内帮工,好歹是炼气六重的火精,跟脚和温光差不多,都是真火点出的灵性。 如今许玄已然查明,地火午元树正是真火灵根,燎灾为毕方三使之一,却近丁火,也不知是何理。 这些事情安定好,许玄轻舒一气,看向丹霆。 “丹霆,还不显出原形。” 雷雀此时眼神中竟流露出几分扭捏,不情不愿地化成雷鹏,落入洪炉中,便见一苍灰法剑显出,雷霆剑光交织。 丹霆下方,赫然是一银白雷池,上有天兵仙将,雷公电母,青鸟灵蛟,雷鬼电蛇等图刻,繁复古奥,内有阴阳二光,一是胜金阳华,一是太阴寒辉,圆融一体。 “如何,掌门,我可是下了苦工。” 许玄召来法剑和雷池,他心有所感,这方雷池隐隐同他仙基呼应,正是【劫心池】之象,昔日青娥和无疑交手留下的气息已经融汇,宛如一体,神妙自生。 丹霆归于雷池,同雷光相合,池中剑意森森,各色雷霆化作天剑,汹涌不断,威势骇人。 “这是?” 他看向温光,只觉丹霆和这方雷池宛如一体,一旦融于池中,每道雷霆便可化作天剑,许玄御使,正若以丹霆斩出一般。 若是全力施为,剑光便如雨落,千百雷剑齐齐而出,都有丹霆挥斩之威。 “回禀掌门,先前您带回这法剑,遭了紫府气息冲激,生出两道灵光来,一是胜金的【乾阳正光】,一是太阴的【广寒余辉】,相杀纠缠,极难重铸。” 说及此处,温光面上有些得意之色,继续道: “我便换了法子,以门中【荒启泽石】、【武威白金】等等十二道灵物,再以掌门先前交予我的那【太岳祭土】为核,成就一雷池。” “丹霆则被我熔炼,融于池中,总领雷霆,化育剑形,如今池中六道雷霆,掌门可随心显化,想动用多少法剑,便有多少。” 许玄看向这方雷池,心念一动,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显化,以【定灵劫光】为主,劫罚之意四散,律文道道,萦绕四周。 其余雷霆聚合分散,丹霆时而归一,时而化六,随心而动,尤其是归一之后,威势远胜以往,剑身变为玄黑之色,天鹏振翅,风雷大作。 许玄心念再动,以震社二雷为统,化作黑白两柄法剑,丹霆化为剑池,倒是可以随心变化剑器,无需再去造什么生死二剑。 黑白两柄飞剑徐徐而动,许玄很是满意,如今仅剩一个问题困扰他,雷霆绝灭后的那一点生机,应当如何去求? (本章完) 第230章 地荒道人 第230章 地荒道人 一年时光过去,天青峰上。 青松下,一方巴掌大小的雷池悬浮空中,雷光内敛,黑白二气化为两道剑光,纠缠斩出,迷蒙的生死意境欲显化而出,可转瞬又消散不见。 着玄黑袍服的道人轻呼一气,两年下来,《生死二气剑解》参悟不少,飞剑之术大都精进,唯独所谓的生死大道始终还隔着一层瓶颈。 ‘或许,非我之故,而是此道有缺。’ 许玄自觉对所谓生死变化感悟极深,更是走过轮回湖一趟,如今迟迟未能悟出,心中有些猜测,或许是地府不显,社雷隐位所致。 暂时收剑,雷池遁入气海,同仙基想合,其中飞出一柄苍灰法剑,落到许玄背后,如往昔一般。 天殛山位置,一团浑黄烟沙涌来,落下,便见一着乌黑长袍的男子,容貌年轻,眉锋眼狭,眸为明黄,身形瘦削,此时快步走来,面色沉稳。 许玄眉眼一转,见着来人,感受一番对方修为,眼中露出几分喜意,低低道: “突破了?” 许法言稍稍点头,气息显露,已然是八重境界,他此时沉声道: “【大日煞摩光体】弟子也已修成,之后欲服丹,快些到九重,以待筑基。” “这道炼体术威力不凡,你既然修成,待到筑基,便可着那副【煞日】甲。” 许玄点头,这道炼体之法是以日食为兆,太阳失光为正,渊中落日为奇,练成之后,法躯便可化为滚滚煞光,说是煞光,实为黑暗,极具深沉幽邃之性,炼到高深处,便可身化一轮黑暗大日,极为不凡。 “锻正室的那幡子你可看过,有什么不合意的,同温光讲就是。” 法言点头,笑道: “那幡子凶厉,弟子看着心喜。” 说着,他眼神稍沉,低低道: “师父,巫荒那边,最近来了不少仙道,枢蠢竟然主动退让,给出不少灵地来。” “我遣人看过,大致有十来位炼气,一名筑基,如今已经在段家对面驻下,开山铺桥,建观立阁,怕是要建一门派。” 此言一出,许玄眉头稍皱,他近来都在参悟剑解,倒是未曾看过周边青势,如今来了这么一家,不知是何等势力。 “可打探出来历,修的都是何等道统?” 许法言眼中少见的露出犹疑之色,沉声道: “来历不知,只是这一众都自号【青荒观】,大都修的是.蕴土。” “这” 此众修行蕴土,许玄心中不免生出些疑虑来,若是论及他见过的蕴土门派,也仅有青芜道,如今来个青荒观,不知有何联系。 “东密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先去修行,在这几年内筑基,至于这青荒观的人,你先不要接触。” 许玄眼神一沉,让法言先行退去,自己则默默推算起来,但还是不明对方来路。 他身化雷光,转瞬腾起,这事情还需去亲自去看看,几名筑基竟然让枢蠢退让,这青荒观定然不是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只是要建门派,何必来巫荒,赤云北边如今可空着不少。’ 一路御风,飙发电举,到了大景原上,他立身云端,遥遥看向东边,果见几片山野之中,已然修建起宝殿楼阁,连成一片,隐有阵法光辉。 其中炼气、胎息修士皆有,唯独不见那位筑基,恐怕是在阵法之中闭关。 “天陀,你可看出什么?” 许玄此时问及天陀,对方如今探查之能,大致和紫府初期相当,看看筑基,还是轻易。 “筑基后期,仙基是【余青赤】,身上有神通之力残留,以免他人窥探。” 天陀正看着,忽地疑道: “怎么有些不像人?” 许玄闻言,亦是起疑,难道是妖物变化而成,一人一妖推测一番,只觉此人或许是青芜道出身,其余信息却难知。 他并未多遮掩自身行迹,不远处就是段家的灵山,果有人至,一青年御风而来,面容贵逸,身形颇矮,着明黄长袍,正是段平度。 仙基波动隐隐散发,段平度目光沉稳,他已然突破,此时恭声道: “见过剑仙,不知来我族治下有何贵干?” 许玄目光扫去,见段平度已是筑基,心中并未有太多惊讶,毕竟多年前此人就是炼气后期,只是如今看看,对方恐怕也就三十来岁,进境堪称恐怖。 “我听闻巫荒有变,特来看看,成思道友可在族中?” “我父前去定极山访友,如今由我代领族事,前辈既然来了,不若入我山中一叙,恰好有些事情,想同贵观商议。” 段平度声音恭敬,看了过来,许玄稍稍点头,正好问问段家那青荒观的事情。 二人御风如山,如今段家治下多出宴明和光崖二山,借着各道阵法调和,灵气充裕,还在天殛山之上。 入了主峰,石人开道,进入大殿,许玄此时稍稍感知,便觉段家的几尊石人,气息和当初那【神磐合石大道】同出一脉。 二人落座,许玄看向堂后的那幅古画,玄黄气弥散的神山之上,一位道人端坐,传下三道大符,神合、定基、负山。 ‘果然是同出一脉的。’ 许玄心中好奇,却未曾多问,收回目光,沉声道: “段家东面新建一门派,不知是自何地来的?那枢蠢可不是好相与之人,竟然主动退让了。”见许玄提及此事,段平度露出些明悟之色,低低道: “前辈不知,那筑基自号【地荒】道人,已是后期修为,我族也不知,对方修行蕴土,我族也不欲多去接触。” 许玄听到这道号,心中却是升起些疑虑,他自卫路行手中缴获的甲衣,便名为地荒甲,如今又来个地荒道人,恐怕不是巧合。 ‘青芜道来巫荒作甚,按照蕴土意象,当在边关乱地修行,才是正途。’ 他目光沉凝,如今已然是本能般的联系到许法言身上,毕竟那道蕴土气数,恐怕瞒不过紫府。 “前辈此番过来,我族正有一事相商。” 段平度目光一亮,压低几分声音,许玄看去,只道: “何事?” “数日前,原上有位筑基的行迹,一身煞气,剑生血光,变换莫测,将空剑门在外的一处驻地荡平,杀尽其中良姓弟子。” “韦言归来了?” 许玄有些动容,空剑门的事情他倒是想去帮帮。 一剑将良希兰斩了,扶正启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当初万金一番话,却是将他拦住,如今韦言归来,他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恐怕正是他。” 段平度此时低低道: “韦言为人性极重情,和良希兰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届时定然要生出变故来。” “说不得,空剑门的灵藏也要开启。” 许玄闻言,稍稍摇头,只道: “这事情我不会掺和,至于什么灵藏,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不值一谈。” 他径直回绝,起身,淡然道: “时候不早,韦言若是能平定空剑,自是最好,段家,还是莫插手此事。” 言毕,他御风而起,化作一道雷光,顷刻离了堂中。 段平度面色如常,等了少时,身后渐渐走出一人来,是一男子,其貌不扬,显得粗野,披玄黄重甲,抱手站定,看向段平度,笑道: “如何?他不欲插手,你却是白问了。” “哪里是能分的清的,空剑的变故他参与最深,必定会来,静待即可。” 段平度轻呼一气,继续说道: “贺新师兄,这青荒观到底是什么路数?我也看不真切,真人可有指示?” “真人去南海访友,见那石人去了,可未有指示留下。” 贺新稍稍摇头,他心中亦有疑惑,毕竟当初和石人一脉闹出过些不愉快,已有数百年未曾联系,如今灵济真人却前去南海,不知是为何。 “那地荒道人不太对劲,看着不太像人。” 段平度低低说道,一旁的贺新闻言,却笑道: “怎么,和你一样,也有气数在?” “不一样。”段平度目光沉凝,若有所思,声音幽幽。“此人自从建观之后,便闭关不出,我也仅见过一面。” “蕴土四相,朱豚、鸾鳐是清平之兆,盛世方显,如今是乱世,那大赤观中有羵羊运在,相应定然有青蝗的气数。” 段平度眼神稍冷,这些年下来,他自然打探清楚大赤观的情况,纵然那许法言深居简出,但还是有些消息泄露。 “我隔着重山,见那地荒道人一眼,便心生寒意,性灵动摇,身上几道乙木宝丹神华尽散。” 贺新此时眉头稍皱,嘱咐道: “离国蕴土道统,也就青芜道一家,可却是从未听闻过有此人,这地荒道人跟脚神秘,如今真人有事务在身,你且小心。” 段平度会意,稍稍点头,只道: “青荒观也就算了,吴家的那人可是盯紧了空剑门,他死而复生,成了化身,倒是难对付。” 贺新自然知道对方所指的是谁,毕竟涉及紫府,他便压低声音,只道: “祸祝和元毒初步分开,就诞生出那位【折毒】,以后怕不是.巫荒就在旁边,恐怕有些变故。” 段平度闻言,稍稍沉默,只道: “如今还是静观其变,时间也快了。” 他目光沉凝,看向身后挂着的那副古画,【负山】二字微微生光。 (本章完) 第231章 何用 第231章 何用 空剑,登辰。 是夜星明,主峰上星辉洒落,汇聚成几道璀璨光柱,被缓缓牵引落下,山中灵气疯狂涌入,汇聚一处。 云端之上,良鸢鸣静静立着,此时已是炼气六重修为,一身红裙,身旁站着一银袍男子,正是元鹿,此时目光幽深,沉默地看向主峰。 峰上,星辉汇聚一处,一道人形缓缓走出,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媪,血水在她脚边漫溢而出,上方的浩荡星辉落下,她的肌肤开始一寸寸剥离,露出新生的肌肤,气势不断上涨。 一只通体血红,若蝴蝶般的蛊虫悬于上方,不断自峰下接引血气上来,助力这场蜕变。 主峰下方深谷,尸体几乎堆满,密密麻麻的血色蝴蝶在其中翻飞,化出血气,一片腥臭。 良鸢鸣看向自家长辈,眼中有些不忍,低低道: “这般施为,到底是为何。” 元鹿只是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峰上,良希兰已然完成蜕变,此时容貌恢复中年样貌,但依旧显得刻薄,狠厉,一身修为,已然是筑基后期。 她挥手一招,一柄深黑法剑被摄来,剑上有星河之图,剑鸣不止,似在抗拒,良希兰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催动法力,将【辰河】制住。 那只血色蝴蝶被她收回,此时御风而上,良鸢鸣和元鹿齐齐前去拜见,皆道: “恭贺老祖,修为大进。” 良希兰稍稍点头,眼中不含半点感情,扫视而下,凌厉气机死死锁定下方二人。 “老祖” 良鸢鸣有些惶恐,自从良希兰担任掌门,大兴血气,更是参悟无空剑诀到了入魔的境地,几近疯癫,连自己的血亲都杀了不少。 ‘早知道,就该支持左掌门,这个疯子,哪里会保我。’ 良鸢鸣此时颤颤看向上方,她稍稍向元鹿那边靠了靠。 “鸢鸣。” “我在,老祖有何吩咐?” 良鸢鸣急急回道,却见良希兰神色冷厉,目中尽是血光。 “韦言回来了,找出他在何处,祖师托梦,让我斩了这个叛逆。” “老祖,他是筑基,而且,按活下的弟子说法,恐怕成就剑气境界,这.” 良鸢鸣有苦难言,老祖天天说什么祖师托梦,深信不疑,如今让自己个炼气去寻筑基,她自从听闻韦言归来,连出山都不敢。 “祖师告诉我,门中的灵藏将开,容不得他这个叛逆。” 良希兰声音冷冷,看向一旁的元鹿。 “元鹿,告诉吴家,我愿意分他们些利益,不过必须斩了韦言。” 元鹿目光中闪过些隐晦的讥讽之意,声音却依旧恭敬,低低道: “我明白,不若让鸢鸣同我一道前去,以便寻人。” 良希兰僵硬地点点头,下方二人如蒙大赦,迅速向着山外飞遁,顷刻间远离主峰。 云气之上,元鹿忽地笑出声来,惊到一旁的良鸢鸣。 “你疯了,还笑什么?” “无事,笑我们两个罢了。” 元鹿神情稍敛,心中却暗暗道: ‘良希兰够蠢的,还惦记着灵藏,那是她配沾染的东西?要不是留她还有点用处,早就叫人斩了。’ 空剑门布局至今,除了先前那炼制巫剑一事,剩下的便是这灵藏,只是,天毒山似乎有些变故,他们这一脉失了联系,只能和吴家合谋。 ‘吴何用。’ 他默默揣摩这名字,天毒山总共两位紫府,一位隐于山中,已是神通俱全,无人见过,连道号都未传出,剩下一位便是【元虿】大巫,紫府中期。 可就在数年前,山中又凭空多出一位紫府来,道号【折毒】,所修乃是元毒大道,已是紫府后期,领了一众巫人,分出天毒山,并未入神道。 吴何用正是奉了这位折毒大巫之命,如今元鹿搭上对方的线,心中也算有底,至于天毒山本脉,他已经联系不上。 更何况当初他父亲元芝便是被当成弃子,受了道誓因果冲击,当场身死,元鹿心寒,倒不如投这位折毒座下。 元鹿眼神隐晦地看向身旁的良鸢鸣,心中渐渐升起几分得意来,自始至终,他都牢牢将对方抓在手中,如今良希兰疯魔,对方除了自己,别无其他依靠。 前方不远处便是吴家治下,元鹿轻呼一气,他先前还怕那韦言伏杀,如今到了此处,应当无事。 正当他心绪放缓时,远方灯火,天上星辉,都在一瞬之间黯淡下来,好似被什么东西吞没一般,一轮血幕罩下,他神色一变,刚要呼出声,脖颈上却浮现出细细的血线来,头颅被斩落。一旁的良鸢鸣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取出信物,韦言疯了?这里夹着吴家和空剑门之间,他一旦现身,就别想走了。 她刚欲催动信,却觉手上失去知觉,手腕上浮现一缕血线,两只手齐齐断开,滚滚血煞将他淹没,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眸出现在前方。 “韦师兄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一道血色剑光斩落,将她的法躯细细斩成万千碎片,化作一团血雾爆开。 一黑衣男子现身,身躯修长,眼中尽是恨意,血煞同剑气融汇,吞吐神芒,气息散发,仙基还有些不稳。 他遥遥看向登辰方位,此时良希兰应当有感应,下山遁来才是,可远处却是一片宁静,星辉缓缓落于峰上。 空气中忽地生出些甜腻气息,他闻了闻,觉得面上有些湿润,轻轻一摸,气窍中都有血流,那股香气正往他法躯中钻着,令他手上发软,饮血剑上的血煞剑气都停滞下来。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只听一阵笑声传来。 “韦言,有些急了,还不到时候。” 韦言当即拔剑,提起精气神向后斩去,滚滚血煞化为千百魔口,剑气蓬勃,汹涌落下。 后方并无一人,他的剑气落在空处,被斩首的元鹿,化作血雾的良鸢鸣,这二人的残躯周边涌来无数毒虫,填充进去,二人一点点恢复,最终复又活过来。 “你是何人?” 韦言轻呼一气,却为惊慌,而是冷静地思考起对策来,随时准备催动饮血,远离此地。 “伏血山当年为寻这【饮血】,耗费十年苦工,一无所得,却是落到你这处。” 空中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韦言根本捕捉不到对方的一缕气息,差距过大,出手之人,恐怕是筑基后期往上的修为。 元鹿和良鸢鸣二人被五彩毒光笼罩,身形渐渐隐没,韦言的心却一点点沉下,上方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既然出手,便要想清后果,复仇也不是仅凭一腔热血的。” “我本来不欲出手,可你不肯消停,那便先将你制住,待到日后再放你出去。” 五彩毒光落下,韦言的法躯一点点溃烂,甚至手中的饮血剑也收敛神异,各色毒虫噬咬而来,他面色沉凝,仍然挥剑,死死挡住。 上方的威压逐渐增加,他身上血肉已经变得发黑发烂,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加上剑气和【饮血】,就是筑基后期也能斗上一斗,这也是他敢回来复仇的底气。 可当下出手之人,修为远远在寻常筑基后期之上,他根本抵挡不住。 ‘师父,师弟’ 韦言此时反倒神思清明,握紧饮血,将仇恨、慌乱尽数忘去,专注于剑,血煞凝聚于剑尖之上,剑气喷薄,凝聚一点,倾泻而出。 上方的五彩毒光此时被斩出一道微小的缝隙,顷刻复原,那声音再度响起,笑道: “无用功罢了,我不杀你,乖乖受降就是。” 天边忽地传来一声闷响,若惊雷炸开,一道粹然银光激射而来,万千银毫电芒涌出,将笼着韦言的五彩毒光尽数破开。 一柄苍灰法剑悬于空中,剑上六道雷纹汇聚,北斗诸星明亮,天鹏搅动风雷,杀气腾腾,周边太虚崩碎弥合,向着一处斩出。 一人的身形缓缓显化而出,是一容貌英俊的男子,生的一对丹凤眼,着青黑长袍,此时面色稍沉,看向那柄法剑。 “原来是你,当初未死,投靠巫人去了。” 雷光散去,许玄现身,他是得了天陀感知,才来到此地。 韦言此时脱困,立刻暴退,握紧饮血,看向对峙的两人。 “早就想寻个机会见一见了,不过,许兄倒是脾气暴烈。” 吴何用看向上方,周身五彩毒光涌动,面上有些笑意。 “仙宗吩咐过,让你不要插手,你可要违背?” 许玄闻言,眼神中有些讥讽之意,仅低低道: “我寻上你,和空剑门无关,上次我观同莲寺大战,是你出手?” “我仅欲寻那穷河,并非针对你观。” 吴何用面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上方的许玄缓缓点了点,翻手祭出一方银白劫池,雷霆自其中汹涌而出,化作千百天剑,牢牢锁定下方之人,他神色如常,握紧丹霆,剑意激荡。 “好,你可以去死了。” (本章完) 第232章 五毒道身 第232章 五毒道身 夜色浓重。 血煞升腾,韦言手持法剑,眼神震怖,他流落归来,听闻过许玄修成剑意的消息,有些预料,今日真正得见,仍然心中惊异。 【饮血】中缓缓倒流出深黑的血浆,散着浓烈的妖气,一点点侵蚀入韦言的法躯,那张浓眉深目的脸庞渐渐扭曲,唯独眼神依旧坚毅。 此剑内藏斩杀之人的精血,可反哺剑主,但这过程极为痛苦,好似将五脏六腑敞开,浇上烧红的铁水一般,随着精血涌入,他的法躯渐渐恢复,气息如常。 “前辈.” 韦言看向许玄,目光沉凝,当初试剑过后,左河默失神,乃至启言被废,这些事情都是自二人坠入太虚后发生。 他当初看过师父伤势,上面有道道雷霆剑气遗留,心中便有猜测,可又觉对方不是这般人,此时心境复杂。 “你走。” 许玄轻叹一气,法剑一荡,未曾再看韦言,若是真要算,左河默的死,却是同他有关,此时出剑除了要清理祸患,也有几分歉疚在。 韦言沉默一瞬,低低道了声谢,转瞬便向着远处飞遁而去,仅留一线煞气,缓缓沉积。 前方的吴何用默默看着,此时眉头稍皱,眸光冷冷,待到韦言离去,手中五彩毒光升腾。 “今日便讨教一番,看看道友剑意之威。” “来。” 许玄掌托雷池,其中雷霆积蓄涌动,若条条蛟龙,胜金全阳之光,太阴广寒余辉,皆都积蓄在池底,抱合而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全力催动这方雷池,【劫心池】威势又有上涨,同这方雷池几若融为一体,各色雷光在雷池中积蓄暴动,紫金辉映,青白交织。 池上缓缓显出二个古字,雷霆窜动,为【天巡】,许玄心有所悟,或许【劫心池】这仙基正是摹刻昔日司劫府中的一口雷池成就,是雷宫巡天降劫的重器。 他另一只手提着【丹霆】,剑池一体,玄妙非凡,如今三头六臂的血炁异表不好动用,温光炼化的这剑池倒是能兼顾雷法和剑术。 许玄眼瞳渐渐变为粹然的银白之色,催动【泽龙体】,气息暴涨至后期境界。 他轻叱一声,手中丹霆若一线天光乍明,飞斩而出,剑意锁定下方之人,《生死二气剑解》中关于飞剑术的部分他已尽数习得,今日正好动用。 丹霆飞斩而出,下方的吴何用不闪不避,手中毒光炽盛,竟然以手捉向飞剑,死死钳住,手中雷火迸射,剑意喷薄,瞬间爆开。 他眼神一沉,松开手来,那只手上血肉模糊,正蠕动不停,一点点复原,其上覆着层层甲壳,将雷光悉数挡住。 ‘好强横的肉身。’ 若是按许玄所见,对方的肉身之强横,几乎还在纯血龙种之上,刚刚一剑虽是试探,但能以肉身接下,足见不凡。 丹霆剑鸣阵阵,挣脱毒光,涌入雷池之中,便见巡天池中雷霆暴动,源源不断喷薄而出,化为飞剑,足有近百之数。 许玄若大将坐镇战场,点校兵马,飞剑依次落下,结阵冲杀,若攻城一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雷光将此地照的通明。 吴何用此时不敢托大,身上缓缓显出一古怪的甲衣来,似乎是某种虫蜕制成,狰狞邪异,通体青黑,背后附着虫类的肢节、爪钳、毒针、薄翅等等,挤作一团。 此甲极高,腿脚部分皆为延伸而出的虫肢,此时吴何用穿上,足有三人之高,气息暴戾,若某种凶兽一般。 闪着金铁光辉的肢节迅速变幻,挡在面前,同飞剑相击,发出一阵阵闷响,吴何用迅速掐诀,腐水毒火交织,将雷霆挡下。 他的身躯一寸寸向后退去,待到飞剑悉数落下,已经足足退了百丈之远,他看向上方,刚欲开口,却见一道黑白剑轮斩落。 白雷黑火挤作一团,吴何用上方渐渐有劫光汇聚,死死锁定他的天灵,泥丸宫中毒火升腾,向上一路烧至涌泉,他气息委顿几分,当机立断,身躯化作各色毒虫,若水银泻地,顷刻散开,自甲衣中脱出。 虫甲闭合,将黑白剑轮锁住,内里传来一声轰响,雷火之气汹汹,许玄当机立断,披上【泽光】宝甲,全力催动,若一线流光落下,同吴何用相撞。 他只觉撞上一尊神岳,对方的肉身之强悍,几乎已经不是筑基所能达到的,宛如最顶级的法器一般。 许玄催动玉血心,掌中雷池向对方天灵暴扣而下,雷光荡漾,自池中倾泻而下,轰鸣不断,【丹霆】隐于其中,瞬间暴起,剑光一闪,钉入对方天灵,同头骨碰撞,激起火。 ‘好硬。’ 许玄心中惊奇,他见过不少肉身强横的妖物,就是天生地养的石人也交过手,但吴何用的肉身较之石人也分毫不差,甚至在龙种之上。 被压制的吴何用双掌抬起,死死夹住上方的丹霆,一股怪力生出,竟然将丹霆一寸寸拔起。 许玄当即立断,散去丹霆,使其化为雷光炸开,这便是剑池的神妙,随时可召回飞剑,绝不担心被人制住。 后方忽有一阵恶风袭来,他几乎是本能般的化雷遁起,向天上暴退,那副虫甲此时竟然自主行动,杀到身后,胸甲张开,化作一粉红大口,其中密布森森利齿,身后锋锐无比的节肢、螯钳也随之锁来。吴何用此时再入甲中,气势一涨,粘稠、香腻的毒气散开,无形无质,让人眼神昏沉,有些发晕,【泽光】竟然抵挡不住,许玄手脚有些发软。 “真炁无垢,不染尘浊,用那辽人的羽衣。” 天陀此时叫嚷起来,许玄当即褪去身上雷甲,转而披起那羽衣,此衣名为【古伯】,宽袍大袖,素白,层层白羽叠着,散着清净之光,将毒气悉数挡下。 吴何用此时已经紧随着杀来,彻底同那副虫甲融为一体,气息再度暴涨,肢节螯钳闪着金铁光泽,若暴风一般挥斩,怒声笑道: “你不过是池中鱼,笼中雀,桌上棋子,如何同我相比。” 对方并不通什么器艺,动作原始暴戾,却是招招向许玄气海、灵台位置落下,怪力磅礴。 “你自以为超脱在上,也不是受人驱策,又高贵在哪里?” 许玄声音冷冷,双手一震,将劫池推出,仙基催动,雷光在池中堆积压缩,最后爆发而出,化作一道延伸数里的光流,轰击而出,沿途山地草木悉数化为飞灰,将吴何用轰落。 两人交战已经惊动此地不少修士,见着此等威势,皆都拼命向外逃窜,绝无一人敢留下来观战。 吴家方位,灯火亮起,但却未有人走出,反而是开启阵法,严密防护。 下方的吴何用再度冲天而起,暴射而来,许玄自池中拔出丹霆,同其近身搏杀,二人化作两道流光,在夜空中接连碰撞,而后分开。 许玄剑意凌厉,此时毫不留手,劫罚之意升起,滚滚黑云忽然显出,他将手中劫池一托,池悬天心,将方圆数里的雷霆吸得涓滴不盛,而后悉数浇铸于丹霆之上。 雷枝电蛇自剑身上延伸而出,要说那是剑,也太过宏伟浩瀚,几乎是拖着整片天宇砸下,夜空明如白昼,逸散的雷光化作天牢、律文等象。 一方行刑台显化而出,吴何用被雷光束缚其上,死死锁住,仙铡开合,其下各色血水横流,杀气惨烈。 此铡一落,他身上虫甲便被剥蚀而下,散出缕缕青烟,再度一斩,他的法力顿时失去来源,体魄血气被削减,气息委顿。 许玄高举丹霆,将这蔓延至高天的雷霆挥斩而下,他身边渐渐有模糊的人形显化,一道定刑,共起劫光。 吴何用被死死锁在仙铡下,此铡竟然能削去道行法力、体魄血气,让他不由心惊。 ‘这是雷宫行刑之术.’ 眼看许玄雷剑落下,上方的仙铡又将他法力、体魄不断斩去,使他难以反抗,吴何用眼神一沉,脸上升起艳艳毒光,目光无神,看向落下的雷霆。 雷光冲刷而过,异象缓缓散去,许玄收回剑池,目光沉凝,看向下方那具残骸。 吴何用的法躯此时已经被雷光和剑意轰击的七零八碎,仅余一首,忽地睁眼,五彩毒光升腾。 青黑虫甲挣脱雷光,胸甲敞开,那恶心的虫口显出,自其中涌出各色毒虫,包括蝎子、蜈蚣、毒虺等等,悉数融于吴何用首下,化作一幅崭新法躯。 “呵,【五毒道身】叫你破开,倒是有些手段。” 吴何用此时裸着身躯,肌肤散着艳艳毒光,身后的虫甲若有灵一般,节肢摄来,将他吞入胸口,狰狞的虫躯挺立,若尊魔神。 “他不对劲,没有性命仙基,似乎是具空壳。” 天陀此时声音低沉,似乎是看出不对来。 “今日就到此为止,许观主斩我一次,也算两清。” 吴何用此时凤眼促狭,低低笑道: “空剑门的事情,我劝许观主还是莫要去管。” 言毕,他法躯若褪色一般,变得虚幻,仅余黑白轮廓,而后随风而散。 ‘紫府遁符。’ 许玄心中一冷,此人果然有紫府站台,不知是天毒山哪位? 按照龙身打探的消息,天毒山两位紫府,除去求金的那位,剩下的便是元虿大巫,可这位当初特意送了枚灵丹,以示补偿,怎又会派人来。 ‘难道又有巫祝道的紫府突破了?’ 许玄转身,化作一线流光,向青巍而去,吴家的事情,需要好生处断,先把吴何用背后的紫府查明。 (本章完) 第233章 真人上门 第233章 真人上门 赤云上方,太虚之中。 一金衣道人斜躺着,由浩荡金风托举,以手撑首,身旁随意摆着柄金色长剑,柄有金鳞,剑身上有钩蛇玄纹,剑气蓬勃,将太虚切割的支离破碎。 “剑意加雷宫道法,有点东西,司劫府的终于有踪迹了” 他默默看着下方斗法,手中还牵着根金线,遥遥连着韦言,把控局势,庚金没有什么操纵心神的法门,全靠手中这根兑金的下品灵器【贞心金线】。 庚金是剑锋、兵戈之金,即使是意神通,也仅有悟道、增势之用,兑金却是刚柔兼济,为坏损之金,合乎人心。 ‘【无疑】,【清娥】,两位剑仙当初是在做什么,各留一道灵光,落到他手中去。’ 金衣道人看过那方雷池,其中胜金的【全阳正光】,太阴【广寒余晖】虽是筑基级别,但却都是极为稀少的灵光。 胜金大道传自东华,是纯阳道脉,【全阳正光】更是只有神通【全阳箓】才能养出,当世的胜金紫府,也不过五指之数,至于【广寒余晖】,乃是太阴星上所产,也是稀罕物。 他正细细琢磨着这二位的心思,却见太虚边上涌起阵阵毒光,各色毒虫将他围个水泄不通,一道嘶哑,若虫鸣般的声音响起。 “万金道友,你越界了,为何暴露我道身的行踪?韦言要斩我的人,我只是略施惩戒,又未杀他。” “你三番五次阻挠我,上次我去取伏易血,你也催动神通,让我道身提前暴露,怎么,以为你是仙宗出身,就可肆无忌惮行事?” 万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看向四周汹涌的毒光,冷笑道: “折毒,你不跟着天毒山,在这赤云晃悠什么,宋氏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敢来问我。” “怎么,有种斩了我,算你厉害。” 万金举止毫无真人风范,散去周身金风,伸头向前。 周边毒光越发凝实,各色毒虫涌现,虫鸣阵阵,腐水、毒火、阴风升起,莽荒原始的气息散发,凶厉的气机将万金牢牢锁定。 一旁的金鳞此时剑鸣不止,森森剑意生出,钩蛇之相显化,同周边毒光相持。 “太真之器.” 折毒的声音低低响起,凶气泄了不少。 “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万金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呵斥一声,便见太虚中的毒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再无生息。 他将金鳞收归,此时有些心虚,看向四周,确定折毒真的离去,这才舒了一口气。 毕竟刚刚来的,也是真君遗留,是祸祝褪去的元毒之性凝结,从道脉上看,是天毒真君的化身,修为更是到了紫府中期,三道神通,但真正实力,可以视作后期。 元毒更是一等一难缠的道统,法身强横,毒术阴险,一不留神便着道,更别论折毒这等元毒之性凝成的,更是恐怖。 太虚中又有光华升起,朱火腾腾,光明涌动,一华服男子现身,中年样貌,气度威严,踏着离火而来。 “梅见真,你招惹折毒作甚,他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偏偏斗法又厉害,自从诞生后,背离天毒山,连大巫都管教不住。” 万金看向前方,此人便是宋宗祥,道号【祥明】,主管赤云之事,常年在此地坐镇。 “原来是祥明道友,却不是我要寻折毒麻烦,而是他也看上空剑门的灵藏,要同我争上一争。” “你们要争便争去,自己寻筑基办事,要是再斗起来,那可就违反规矩。” 祥明声音沉稳,转瞬离去,看来是去寻折毒去了,两边都要约束。 万金轻握金线,目光一沉,看向韦言方位,他当初算是顺手而为,选中此人,能修成剑气,得到【饮血】认主,确实不凡,只要施展些手段,把韦言修为提上去,对付那良希兰是足够。如今多出个吴何用插手,韦言是不够数,他恨不得自己斩出具化身,下去同折毒的【五毒道身】好好斗过一场,可闻幽不显,哪里是能轻易分身的。 古代修士,若是入洞天,修为被限,都是斩出一道化身入内,亲自为之,自此地府消亡,这法门算是绝了,折毒也是靠着天赋神通才养出个吴何用来。 万金沉思少时,将目光投向青巍方位,瞬息不见。 —— 天殛,大殿。 许法言轻呼浊气,头顶悬着一枚深黑宝珠,内有黑日出于大渊,乌骸,日食等象,滚滚煞气落于他身上,融为一体。 煞气本就生于地底,蕴土又是藏伏之幽土,最擅养煞,借着这枚【煞日】甲衣,许法言如今已将这【大日煞摩光体】修行到入门境界,可以煞气护身、对敌,生出一道【乌陨煞火】,是太阳逆位之火,极为不凡。 ‘这法术仅论威力,不止四品。’ 许法言心中暗叹,可惜这修成这炼体之法,影响法光使用,雷火二道都是需要法光施展,故而门中暂时也就他适合修行,即便如此,还是影响【玄羊夷元定光】。 所幸随着他炼化土德灵物增多,法躯混一,定光内藏,只要不离体激发,也可施展。 ‘柳行芳受篆,还有齐争义、张仪婉二人,我需加紧修行,早日筑基才是。’ 他心中有一种恐惧,虽然从未显露,但却时时刻刻逼迫着他修行前进,纵然他明白师父并不会以资质、修为来区别几名弟子,大都一以视之,可他却怕,怕被丢下,重回到过去日子。 这种惧怕让他很好的抑制住自己的心思,深居简出,处断事务,尽一名弟子的本分,但在东密主事的时日,看着堆积如山的蛮人尸首,他还是不由心生颤栗,升起一股古怪的满足感来。 最近他少有做梦一场,筑基本来就无需睡眠,但他在打坐时却昏沉睡去,梦见自己潜伏在青铜古罐之中,深埋地下,有人一点点开掘土层,将他挖出。 对方将他孱弱不堪,雌雄难辨的身躯自罐中取出,一点点分开血肉,细细品尝,那张笼在青赤气息下的脸模糊至极,若蝗虫一般。 这梦境太过真实,让他有些心悸,天上雷音忽地响起,应该是师父归来,他安心几分,缓缓闭眼,继续闭关。 已是天明,天青峰上。 许玄缓缓踱步,细细思索起这件事情的关窍来。 吴何用当初是为了穷河才闯山,波及到温思安,想来是为了伏易血统,如今温思安血脉封印解开,若是此人知道,定然不会放过。 许玄不是坐等对方找上来的人,温思安如今在阵法核心闭关,也快突破九重,届时凝练性根,便可准备突破筑基。 ‘吴何用,想要斩他,需要查明他背后的紫府是哪位,有何意图。’ ‘吴家和空剑走的近,想来是他布的局,韦言如今也归来,看来是和空剑门有关,只是,如今空剑门还有什么好谋划的?’ 许玄思来想去,空剑门如今有些价值的东西,除了经文,便是【辰河】以及【大荒剑池】,在筑基中堪称不错,对紫府却无一点用处。 “一定是还留着什么,空剑门好歹出过紫府,宙辰又涉及空间,想要将东西藏着,寻常紫府是寻不出来的。” 天陀此时低低出声,正欲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忽地低声道: “你保持正常,别露异样,有位紫府在太虚中。” 许玄闻言,神色如常,甚至血液流动也未曾变化,只是装作调息。 “金鳞,庚金那位用过的灵器,又是这万金真人,寻到你门上来了!” 空气中似乎升起几道金风,许玄默默疗伤,【天巡】雷池和【丹霆】法剑各在一旁,护持自身,他面色如常,心中却暗道。 “晦气。” (本章完) 第234章 曜空 第234章 曜空 洛青。 太虚之中,金风滚滚,一瞬之间,遍布青巍七山及东密一带,庚金神通之光涌动不止,兵戈交击之声于太虚中响彻。 许玄此时借着天陀的法术,目光穿过太虚,将这番景象看了个清清楚楚,金风之中,立着的赫然是位气态洒脱的金衣青年,衣袍上纹着太白经天的星象。 ‘万金,他来我这处作甚?’ 纵然心中疑惑,许玄面上却是如常,默默运功调息,这些年下来,他装傻的本事已经是世间第一等,几乎和剑道持平,什么时候该装被控,什么时候该恢复正常,都是门学问。 他唯一庆幸的是清气灵性十足,在消弭各类影响心神的神通前,还会传来效用,让许玄能猜到对方意图,不然怎么也瞒不过。 若是按照天陀所说,古代修士的天听之术更为恐怖,若神人掌观山河,一念神游天下,搜魂夺魄,夺舍控心,紫府便可施为。 如今闻幽隐没,针对神魂的诸多手段失效,至于天听之术,也不知是如何没落的,不过,总归对他们这些下修是好事。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太虚中情景,许玄则默默揣测起对方来此的意图,心念一转,立即想到吴何用,恐怕是和吴家及空剑门有关。 赤明令忽地颤动起来,许玄眉头一皱,取出这面令牌,便见此令自行悬浮而起,前方渐有白玉道阶显化而出,通往一处白气朦胧的府邸,正是赤明府。 ‘让我进去?’ 许玄面上假意露出些惊疑之色,而后思索少时,还是向着其中走去,此时对方并未动用那根金线,清气也未动,说明还未施展神通,暂且顺势而为。 “果然不是白给我这座府邸,太真宗在其中恐怕还留有不少后门。” 许玄以心声低低说道,却听天陀冷笑一声。 “留不留手,有什么区别,只要你是筑基,真人想动你,有的是手段。” 入府,许玄面色稍沉,赤明府是大赤祖师温御华洞府,按照温光记忆,主分为三景六殿九筑,剩余还有不少零碎区域,其间的道藏、灵物、法器都叫人席卷一空。 先前进入此地,府中并不稳定,仅有小半区域可走动,许玄正好挑走其中的大赤殿,是六殿之一,专为弟子修行所用,观剑阁和煅正室则为九筑,分为兵库和炼物所在。 如今近来,赤明府似乎在太虚之中稳定下来,可往后看看,他借着天陀的秘术,看的真切,正是那片金风托举起整座洞府。 ‘正好借神通,继续向府中看看,说不得还有些收获。’ 许玄心思一热,赤明府本身还藏着些神妙,譬如温光。 他缓步向前而行,踏着白玉道阶,破开周边白气,此时气海中忽有一物显出,悬于身旁,正是恒光,剑上金日熠熠,赤火腾腾。 他握住此剑,向前而去,温光曾经对他说过,府中最为贵重所在便是三景,是昔日真人所建,分为【恒明光仰】、【天火穆集】和【逍遥剑行】。 此三处景致分别对应一道神通,【秉阳元】、【天求焰】和【逍遥游】,是摹刻古代道征而建,若仙基玄象一般,神妙极多。 殿中沉寂,楼阁倾颓,白气弥散,许玄透过白玉铺就的地面,便可见太虚中滚动不息的金气,颗颗金砂磨砺撞击,有诸般兵戈显化,转瞬又消散不见。 “这是何等神通?” 许玄一边前行,一边问及天陀。 按照他的消息,万金不过紫府初期,但手中有那柄【金鳞】在,这可是庚金真君成道前所用,堪比火鸦的那【天乌巡阳瓶】,是灵宝级别。 加之此人是真君血脉,极为尊贵,即使到宋氏族中,受的待遇依旧是顶格,类同诸王。 “是【金受砺】,磨砺兵锋,终成大器,以金砂,砺石为用,克制几道木石,对兵刃、器艺有极高增益。” 天陀此时揣测起对方神通,不由感叹道: “果然是庚金真君所传,这神通颇为不凡,时时刻刻皆在磨砺自身,拔高性命,对道行进益不小。丙火那道【昆吾灶】也有这效用,炼化阴质,成就天心光明,亦是对道行增长有用。” 许玄默默听着,所谓道行他现在感触不深,但按照天陀所说,若想成就神通,这才是最为关键的,故而各家的紫府种子都是熟读道论,穷究物性,辅之斗法。 不过他这些年生死搏杀下来,都是实打实地亲身感受,自觉不会输给其余人,这一关当难不住自己,毕竟震雷就是以原始古老,增长道力闻名。 行于楼阁废墟之中,许玄止步,见前方一高阁,正是九筑之一,金匾上刻着几个古字,为【炁海】。他心有所感,身旁恒光剑鸣不止,若有灵一般,领着许玄向前,气海中又有动静,一雷光凝聚的大鹏飞出,落在许玄肩头,摇身一变,化作一雷雀,叽叽喳喳,似乎在说什么。 “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许玄低低叱了声,丹霆始终趴在他肩上,不肯飞离,许玄便由这法剑去。 自从为其炼了【天巡】雷池作为配套法器,丹霆的灵性越来越足,他总觉这法剑就差口吐人言。 恒光依然在前方引路,赤火熊燃,入阁,便见各色光球,大大小小,悬浮在一座座气息各异的坛上,光球大都破碎,其中虚象迷蒙,若破镜一般。 许玄默默感知,只觉这光球同空剑门的【大荒剑池】类似,使得手段都是叠合空间之法,他向内继续前行,见到几颗还算完好的光球,足有一人之高,散着明光,其中景象各不类同。 阳燧接引天火,光生之地建立金碑等等,许玄再熟悉不过,正是采气所需,一道是【天行火气】,《天火恒光经》所需,一道是【武定炎光】,《炎运兴誓》所需。 他以法力向内查探,这光球正是借助叠合空间之法,早就出一采气之地。 光球中灵气早已散尽,并无气余,许玄尝试将这光球带走,却发现和阵法连着,撼动不得,只好作罢。 向着核心之地走去,地上有些散乱的玉简,大多都被水火毁去,许玄捡拾起来,倒不是什么稀罕道藏,都是记录灵气培养成熟的时间,给谁人备着。 他默默看着,心中不免想起昔年光景,采气都是这般仙家手段。 如今的紫府仙门若是要寻灵气,还不是要乖乖去塑造灵地,按秘法求取,观中昔年却能以一阁供养门中所需,手段极为高妙。 许玄快速扫过,剩余能读的玉简不多,他只盼能寻到些有用信息。 “炁海阁,曜空师弟所建,赠予我观,【宇清宙光天辰道】果然不凡,惜哉,上古以光阴为先,斗部为尊,便称呼「宙辰」,如今宙道被仙君剥去,反是宇道独尊。——赤明。” “光阴难渡,真君也不过静立其中,如何逆流而上?——曜空。” 他看的呼吸一紧,原来如此,「宙辰」全称当为【宇清宙光天辰】,涉及时空二道,宙道却被仙君藏去。 “看来是我小看这道统了.” 许玄低低感叹,他先前仅以为宙辰涉及空间,且似乎被太阴克制,并未有多神异,如今再看,若是真和光阴相关,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道统,和四象一级。 “这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太过久远,第一代人皇建立大周,彼时「宙辰」便仅余空间之道,即使有段涉及光阴的阶段,也被仙君把控着。”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来,许玄默默听着,这些秘事他还是第一次知晓。 “若是能逆转光阴,世间谁又能拒绝” 这诱惑太过恐怖,许玄都觉的有些心神动摇,难怪被仙君剥去宙道,只是不知是哪位,有这等大气魄。 恒光此时飞来,金光映照在玉简之上,一行金字缓缓显化,某种玄妙至极的气息散发,整片府邸光明大作,太虚中的一片金风此时消散。 许玄心神完全沉浸入那一行金字之中,外界的一切都对他来说都似乎不存在一般,天陀的声音渐渐远去,金字扭曲变化,不成文形,但许玄偏偏能看懂,那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和【天炳】剑意如出一脉。 “吾去也。” 这三个金字转瞬即逝,许玄猛地回神,见手中玉简已然化飞灰,周边一切正常,先前那明光涌动的景象好似幻觉。 府邸外,万金面色沉凝,手中的金鳞剑气蓬勃,冲天而起,太白经天之象显化,他不知府中发生何事,冲撞了这柄灵剑。 “恒光。” 他缓缓念出这尊名,以神通指向那位,同时拔出金鳞,见礼【太真】。 太虚之中,一片平静,并无任何光焰生出。 (本章完) 第235章 剑藏 第235章 剑藏 赤明府中。 许玄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想以心声告知天陀先前所见,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即使想以文字表达,也依然不可。 ‘那位只告知了我,这到底是遗留的手段,还是真君至今仍存,藏伏不显?’ 许玄心思急转,这事情若是能和天陀商议最好,他见识多广,当能看出几分端倪来,但如今却说不得。 【恒光】是尊位,为「丙火」同「太阳」相会而成,是道统联系之枢机,进可登丙火果位,退可转太阳从位。 忆及【恒光】,许玄又想起那位尚光妖王,正是前往旸谷求取这尊位,若是位上有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金乌有太阳一道的真君,理应能窥见几分情势,可那位恒光真君却不是寻常金丹,这事情.’ 恒光真君身为剑仙,又是玄炁道统,甚至是奉玄宫第三代主人,到底是如何陨落的? 前两代宫主定然也是金丹一级,又是何等身份,恒光陨落时这两位可还在世? 既然奉玄剑脉,必然有位剑道真君,既然号称奉玄宫,想来便是这位开创,那二代宫主又是何人,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许玄只觉这些旧事笼着一层迷雾,他偶尔能窥见雾中几道阴影,却始终看不清全貌。 蜀国立国久远,虽未一统,但也算得上金丹仙朝,立国应当在夏后奉前,彼时奉玄宫尚在,赤明、曜空两位真人领命下山,助力一统。 待到蜀亡,直到两位真人陨落,【恒光】也未有出手迹象,想来那时奉玄宫便已消亡。 蜀亡于群妖,这件事细细想来,疑问地方不少,即使蜀国偏安一地,不若周夏那般天下一统,是真正的天朝,但也有数位金丹坐镇。 戊土帝君、神雷玄枢,祸毒元巫,这三脉都是已经确定在蜀国,三位果位真君在,就是龙种也难攻下蜀地,更何况其余妖类? 玄枢仙道亡于地府遗祸,按照天陀所言,如今的阴世应当是破碎不堪,极难干涉人间,当初却直接攻入洞天,使得那位玄枢真君陨落。 到底是哪一道势力所为,总不会是地府? 许玄心中疑惑至极,这事情自然和当今的离宋未有关系,彼时宋氏还在天水,也就是一方紫府仙族,如今虽然谋划戊土,但蜀亡却是落不到宋氏身上。 他沉下心来,缓缓松手,让手中玉简化作的灰烬散去。 自炁海阁中离去,这处宝阁珍贵之处全在各类采气的光球,需要紫府阵法支撑,如今就是取出,也动用不得。 周边白气缥缈,脚下白玉通透,府顶有道道金赤明光生出,许玄继续向内而行,又见到两座大殿,一黑一白,分别为【止魔】和【求真】,已经倾塌,仅余几片残砖断瓦。 许玄翻找许久,才寻到书着殿名的匾额,其中的灵性都被人抽走,化为凡物。 “可惜了,殆炁以魔炼心,真炁求真见性,用的手段不凡,能为弟子开设这二殿,想来对门风心性要求极高。”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只是叹气,想来就头痛,若是真个成就紫府,怎么把府中东西寻回来,这可是件难事。 即使当初万金说过,会有仙门归还灵物,但恐怕也是少数,许玄心痛的紧,门中如今所有物产,恐怕也就看看抵过一筑所藏。 前方白气似乎消散不少,显出一条天桥,高约百丈,向上而去,下方有虹霓涌动。 沿桥而去,行至顶端,前方是破碎的太虚,金赤之光大作,许玄看向前方,见一浩大如山的阳燧,其上隐隐有诸多灵火气息残留,若百川归流,汇聚核心。 在阳燧核心,是一道粹然光芒,自无穷高处落下,非是什么灵物,而是某种东西残留的遗痕,铭刻在太虚之中,若一轮天日,引得恒光剑鸣不止,如泣如诉。 ‘这就是【天火穆集明景】,是府中火脉所在,天下丙火俱全,真、离从之,温光所说的【恒明尊光玄焰】和【真一宝合炼火】便是自此明景中所取。’ “核心这光芒是?” 许玄心有疑惑,问及天陀,他看不出这是何等灵火所留,若万古不灭,始终明亮,自生光明,无需去焚燃外物。 “是道金丹灵火,应着丙火光明之象,如今被人取走,光明却还留在此地,始终照耀。” 许玄闻言,心中更是惊异,却也有些感慨,这等核心之物都被人取走,看来府中确实是无人,一路行来,他见着不少神通残余的痕迹,虽然太真宗处理过一遍,但不难想象当年此地何等暴乱。 一种莫名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他扫视周边,见到几件破碎的玄黑道袍,上有火云流焰,丹雀赤果,其中的人早已化为飞灰。 许玄将这几件袍服招来,暂且收起,准备寻个时日安葬,毕竟是先人,更何况见着此景,他不免想起昔日妖物自玉流来袭,门中染血的情景。 ‘如出一辙,昨日之事,今必再现。’他握住恒光,感受着这柄法剑的脉动,气息相连,威势自生,此时肩上的丹霆雷雀也沉默,或许是感受到气氛不对,不敢再动。 许玄感觉这片府邸正在摇动,他借着天陀的秘术,发现外界的金风此时变动,仅托举部分府邸,许玄前方道路一变,仅余一条。 他目光沉凝,心思一转,明白是那位万金真人的意思,此番让他进入府中,想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进入前方。 身后的道路此时断绝,许玄没有其余选择,便向着前方而行。 恒光剑鸣越发激扬,许玄剑意自行生出,笼罩其上,前方白气散去,森森剑光若海,同太虚勾连,延伸而出。 许玄默默翻阅起逍遥游的经文来,此经无名,或者说其名就是【逍遥游】,修行之法和今日的内丹道统有类似的地方,却又不同。 自炼气到金丹,都是修行这一道,无需再求其余之法,以【逍遥游】为主,需要杂炼诸多不同道法,阴阳水火皆有,并无什么道统之分,以剑意统之。 这篇功法一直到突破紫府,往后的篇章却无。 许玄自太清道境中得来《太上奉玄书》,已有奉玄宫道藏,就是需要清气解锁,逍遥游自然也在其中,如今自越绝剑脉中得来这经文,不过是省了些清气。 ‘这片地界便是【逍遥剑行玄景】,其中本来有奉玄宫历代剑意铭刻,如今都被人夺去。’ 许玄握紧恒光,却见那剑光瀚海之中,隐有什么事物游动,大若山岳,隐于海中,他定睛看去,只觉模糊至极,好似某种玄鲸。 此物腾起,破开剑海,便化作一鹏鸟,迎风便长,翼展一动,遮蔽青天,盘旋二起,将太虚都搅动的震荡不停。 振鳞横海,击水三千,化羽垂天,抟风九万,一切尽在转瞬之间,异象消散,许玄回神,再看向那处剑海,一片平静,天陀也丝毫未察觉到这异象。 ‘这是何等生灵,有鳞羽二相?’ 许玄正欲问问天陀,却见恒光自行飞去,明镜般的剑身上光明涌动,勾动整片剑海,显化出一片虚景来。 景中为一洞府,周边辰辉涌动,太虚破碎,府前星辉凝聚为二字,【曜空】,许玄见之,心中了然,正是空剑门的灵藏。 这洞府看上去尚还完好,并未开启,景中视野忽地向内而去,越过重重楼阁,诸般灵物,到了一处天星弥布的夜空之下。 两道虚幻的剑影显化在下方,分别由辰辉、赤火凝聚而成,散着恐怖的神通之力,许玄仅是看到第一眼,心中便震动不已。 恒光复归,剑鸣不止,落于许玄手中,一股有些隐晦的气机自剑中传来,若在催促许玄,让他将那道剑影收归。 “原来如此,恒光、辰河的精粹都被人取出,藏在曜空府中,如今我观和空剑门手中的,仅是空壳。” 许玄看向忆及那两道剑影,心神悸动,性命震颤。 他直觉有感,绝对不可让他人将那两道剑影取走,不然后果他也说不上来,但修道至今,这般性命预警还是第一次。 正当他沉思时,浩浩金风忽地自府中腾起,将他自太虚中卷回峰上,一切复归宁静。 万金真人此时已然离去,但在最后,还是表露了自身身份,隐有几分提示的意思。 ‘倒是因祸得福,知晓那两道灵剑精粹所在,这东西涉及道统根本,绝对不能让他人拿去。’ 许玄心思一沉,只觉其中或许涉及真君谋划,空剑门那边,必须要插手。 ‘只是,一旦那灵剑精粹收归,便是两道紫府灵剑,这东西,自己真能保下?’ 想到此处,许玄心中便是一阵迷茫。 他倒不是贪图什么灵器,只是涉及道统根本,若是落到外人手中,被窥探出几分真君谋划,本门难免牵连其中。 他轻叹一气,此时和天陀细细商议起来,幸好有这老妖在,不然自身还真没什么办法。 恒光此时依然散着赤火,剑鸣不止,殿内一片光明。 (本章完) 第236章 寻迹 第236章 寻迹 天青,殿中。 一身玄黑道袍的男子轻放下手中文书,眉间多了几分忧虑,青玉桌案旁平放着两柄法剑,细碎的雷光同火气纠缠,发出嗡嗡地响声。 “韦言,还未有踪迹?” “回禀师父,已派人去原上查探,自上次伏杀之后便再未现身。” 柳行芳低低回了,一身青衣倜傥,背着那柄银亮的【盘魄】长剑,低低道: “吴家那边,可要遣人去盯着?” “不必。” 轻抚两柄法剑,许玄将其收入气海,他目光沉凝,仅低低道: “吴何用在,寻常人去瞒不住他,元毒又是阴狠的道统,难以提防。我已书信一封,告知柳家吴何用之事,请柳秋辞帮着看顾几分。” “当下之重,还是要寻到韦言,他身为掌门亲传,又修成剑气,如今以筑基修为归来,自当继承掌门位置,我观要做的,便是扶持他上位。” 殿中明亮,柳行芳静静听着,他对韦言颇有些认同感,此时见师父愿意出手,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感叹之情。 “他是矿奴出身,但求道心性之坚定,心智之沉稳,胜过不少仙门世家的弟子。” “时间还是太紧了,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加上手中那柄剑,也只是勉强在良希兰面前维持不败,如今又多个吴何用,哪里是他能对付的?” 许玄摇了摇头,良希兰是个不济事的蠢货,这些年下来做了不少荒唐事,已经将空剑门的名声拉到最低,几乎和魔道类同。 此人不足为虑,真正麻烦的只有一人,便是吴何用,此人实力极强,又有紫府保着,良希兰恐怕也只是他的棋子罢了。 ‘总不能径直杀上山门去,取了良希兰性命,直接入主空剑?’ 许玄心中忽地闪过这念头,却是摇了摇头,良希兰如今是空剑掌门,又有吴何用保着,借着护山大阵,极难杀,一旦纠缠下去,害死些寻常弟子,可就是笔糊涂账。 如今上策便是寻来韦言,以拨乱反正的名义让其入主空剑,大部分弟子对这位昔日掌门的亲传还是颇为同情。 良希兰横行暴虐,为提高修为肆意服用血气,甚至将手伸到弟子身上,门中早就积怨已久,若是韦言光明正大地归去,想来是个一呼百应的局面。 许玄看向下方,思索一番,低低道: “遣人去原上散布消息,就说,韦言归来,可往大赤观中投奔,同时笼络几个空剑的外门弟子,查探对方门中情况。” 柳行芳领命,便欲退去,准备遣人行事,上方忽地又传来道声音,让他止步。 “行芳,另有件事,正欲问问你。” 他转身,看向师父,恭声道: “不知是何事?” “门中掌律长老的职位,你可愿意正式任上?” 许玄看了过去,柳行芳这些年在望气堂主事,不少资质高的弟子都要同他打交道,筹划炼气事宜,这个弟子行事滴水不漏,又好说话,这些年在门中威望颇高。 可掌律的位子,却不是这般好坐的,昔年刘霄闻暂代这职位,就遭过不少非议,如今大部分门事还是许玄来处断,说到底,这职位就是得罪人的,手段要足够冷硬才行。 ‘【劫法自来】是效法雷宫,以奉律正刑提高道行,门中也就掌律这职位合适。’ 许玄心中考虑最多,自然还是修为进境,思虑几番,才提出此事。 “回禀师父,弟子愿意。” “你可要想好,一旦任职,就要做到不徇私情,若是违背,自有恶果等着你。” 许玄语气严肃,奉律正刑有增长道行之妙,那徇私枉法的后果必然也严重,按照典籍记载,以往雷宫对待徇私的部属,手段之狠,刑罚之重,十分骇人。 殿中光明摇曳,柳行芳声音中正,若天风卷云,此时仅道: “弟子明白,只是,若无所失,何来所得,我以为,只要按门中规纪去处断,我问心无愧就是。” 一枚深黑的令牌缓缓自上方落下,其上刻着剑意蓬勃的四字,为【掌律】,其上银白雷光涌动,冲激不停,紧接着又是一卷青色道书,神华内敛,有龙蛇之气内藏。 “这是?” 柳行芳接过这令牌,有些心惊,其中内藏着深沉的剑意,以及某种雷法真意,是劫罚一道。“先前门中的掌律令牌在妖灾中毁了,温长老当初本欲重铸,却在突破筑基中身陨,我这些年自己雕了枚,今日便交予你。” “至于这卷道书,是门中秘传,为【伏易剑炁纪要】,是炼化剑气,逆转先天,融于性命之法,剑炁这境界我已同你说过,你好生参悟。” 许玄看过,这篇化炁之法不若【奉玄化炁妙法】,不能借助剑炁,造出伪象,提高仙基品级,但所成剑炁,胜在浩瀚,是极为中正的法门。 柳行芳接过这道书,心中激动,许玄便让其先退去,准备空剑门的事情。 ‘行芳道途倒是明朗的很,我教起来也不费心。’ 许玄有些感慨,霄闻他教过几手剑术,但丙火之道他却是无能为力,至于法言,剑道都不修,许玄最多提点几句修行破境的关窍。 唯有行芳,是一点点学着他走过来的,许玄自然有诸多心得可同其传授。 他见诸事安顿,便离了天青,往彩云峰去,算算时间,温思安也当出关,突破九重,当去看看,只要凝练完性根,准备充足,便可着手突破筑基,也算是补上门中空缺。 ‘樊青竹离去,门中少了名辅助的筑基,还是有些麻烦。’ 化水斗法不行,被克制的厉害,但在别的地方还是有不少妙用,仅论疗伤,几乎是第一等的道统,门中战事过后,只要还剩一口气,大都能救回来。 至于癸水,则以拔邪净秽,藏匿身躯,改变天时等等为主司,疗伤效用仅针对某些邪秽,遇到水火刀兵便失去用处。 他昔年同天陀谈过,土德中似乎还有一土,和胜金相对,是地府三道之一,疗伤厉害,如今却不显。 落于彩云峰上,许玄默默看起山中景色,见阴气散腾,阳气闭锁,便知道要成,等了三个时辰,明思殿开启,墨绿法光涌动,天上便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果然是主司天时的,突破九重便有这阵势。’ 温思安此时自殿中走出,御风而来,冲许玄点点头,低低道: “成了。” 她此番闭关,极为顺遂,几乎是毫不费力就突破九重,甚至感到性根都要一道凝练出,还是她有意抑制,为求稳才未继续。 “伏易血统果然神妙,自从解封,气海便是时刻均平阴阳,气海、黄庭及灵台连通,血肉中更有诸般神藏内蕴。” 说着,温思安拔出雨思,握剑之手渐渐生出莹白的龙蛇鳞甲,散着素白之光,渐渐笼罩上法剑。 “此为【真一光鳞】,是伏易法躯表征之一,上应真炁,有无垢清净,避走水火之效,我如今也仅觉醒这一道血肉神藏,已是极为厉害。” “这是如何修成的?” 许玄颇为好奇,这白鳞有些类似玉血天心术修成的异表,却更为神妙,对应真炁,效用类似他得来的那【古伯】羽衣。 “我如今有些感悟,伏易之血即是传承,是历史,只要体内血脉复苏,便能自行懂得这些。” 二人并行在山道之上,许玄静静听着温思安讲述,越发觉得这血统神妙非凡,甚至仅仅是钻研人体血肉神藏,便可直指大道,无需去修仙基神通。 “伏皇之身,于四象五德、九炁雷霆中皆有表征,还有其余上古道脉,共计四十九道。” “至于后人,血脉最为纯净者也仅生三十六道表征,我也不过堪堪十二表,本欲求癸水,不想真炁先显。” “若在古时,并无境界,伏易传人的修为,就看表征,一道表征为胎息,三为炼气,六为筑基,十二为紫府,三十六为金丹。” 许玄听着,只觉这法门有些类似剑道,并无定论,仅有大致脉络,全看个人领悟,至于如今的道统划分,则是清清楚楚,按部就班即可,但也有局限。 “如此说来,岂不是无需修什么仙基神通,直接炼这表征就是。” 他看向温思安,【伏易玄躯】的篆文帮她破开血脉封印,如今既然有十二表征可修,岂不是紫府有望,却见温思安摇了摇头,低低道: “天下没有无源之水,这血脉神异,还是靠着伏皇之威,有这位祖炁化身在才能行此举,如今这表征,也不过类同些妖类的天赋神通,撑不起境界。” “已是足够,若真能直通紫府,那便有些骇人了。”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转而看向温思安,说起空剑门和吴家之事,山中幽静,除了虫鸣,仅余二人谈话声。 (本章完) 第237章 争执 第237章 争执 杜望。 人流如织,车马如龙,修士往来,乘着各色珍奇异兽,这座城池位于大景原中心,占地数十里,这些年城边又有不少散修积聚,成了几座镇子,一片繁华景象。 城池上方,悬着一宝塔,玄黄气息四散,正是陈家的【玄黄尊明塔】,此塔为戊土之器,专有镇压之用,自从上次城中进了贼子,陈家便遣此塔过来。 杜望城中,如今有两位筑基坐镇,倒是无人闹事,除了那位蒋迟,陈家在外的支脉也出了位筑基,如今隐隐有整合支脉的趋势。 城中酒楼,【芳露】,一高瘦男子坐于大堂边角,默默饮酒,来此的大多都是胎息炼气的修士,店中出售几样粗劣的灵酒,筑基自然看不上,多是这些小修来捧场。 韦言此时已然换副面容,他在杜望城待了许久,只为避开吴家和空剑门的搜寻,若问原上哪一处地界最为安全,定然是这杜望城。 陈家主脉封山,但威势仍在,除了那位老人,还藏着不少紫府手段,自然无人敢来此闹事。 他默默感受体内仙基,在外游历一番,得来不少机缘,昔日他修行的《伏形恶身诀》所成三品仙基为【古恶渡】,如今却是修成道四品的【万煞身】。 煞炁是斗法极为厉害的道统,克制法光,仅这一条,便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可惜他修行的是加持法身的仙基,而非那【摩光渊】,不然神妙更甚。 ‘启温师兄,不知去了何处?’ 韦言对执掌空剑门并未有多少执念,他所求仅是斩了良家、元家二脉,为师父报仇。 这些时日他打探过消息,启温由向护法领着,去往蜀地,彻底离了空剑门。 这勉强算个好消息,若是良希兰如今还掌着师兄性命,对他情况极为不利,如今倒是可以放手厮杀,以为师父复仇。 这股恶气和恨意深埋在心底,他修成筑基,便再也无法忍耐,归于原上,本以为借着剑气和【饮血】能同良希兰斗上一斗,不想又出个吴何用。 那一日许观主和吴家之人的斗法已经传开,在此的散修多有议论的,三五成群,声音传至他耳中,有些纷扰。 “吴家那人修的是元毒,那宝甲十分厉害,我遥遥看着,只觉气息都有几分逼近筑基极限了,修为怕是在【辟劫剑】之上。” “我看还是许观主更厉害些,听闻他修的社雷,你们这群人听说过吗?那可是雷宫的道统。” “什么社雷,剑意才厉害,咱大离先前也就位【天枢剑】,如今赤云又出名【辟劫剑】,咱也算沾了点光,出去就说自己是剑仙故地来的。” “啥子天枢,你看他认不认自己是大离的人,许观主可是土生土长的大离人士,岂不是比那什么天枢厉害。” “你个毛头小子没见识,老夫是在边疆逃难过来的,见过那位周剑仙出剑,好生惊人,骑着个毛驴,挡在辽军面前,愣是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此时说话的是一灰袍老修,炼气三重修为,吹胡子瞪眼,看向一白衣青年,现场就属这二人吵得最凶,话题自许玄和吴何用一路歪到周始身上。 白衣青年不甘示弱,他修为已是炼气一重,还是赤云本地的散修,认得人多,自然不怯场,此时朗声道: “你个老东西,白活这些年岁,我告诉你,就是现在边关那离斧军过来,我们许剑仙眼睛也不眨一下,说不得边军还要奉他为座上宾。” “咦,你们赤云的倒是口气大,告诉你,老夫是边关六府出身,你不信问问,在座自北边逃来的,哪个不闻【天枢剑】之名,当初金煞犼的子嗣是筑基巅峰,身上更是有灵符护体,还不是被一剑斩了。” 灰袍老修此言一出,周边多有附和声响起,都是自北边逃难来的散修,和本地的修士多有矛盾,今日寻到个时机,纷纷助阵。 “看吧,那什么吴家弟子,能和金煞犼相比?你看那辟劫剑仙斗的这般费力,肯定没天枢剑仙厉害。” 那白衣青年一时舌拙,金煞犼是有名的贵种,族中有紫府妖王坐镇,确实不是吴家能比的。 “那也不算,辟劫剑仙才筑基几年,你说的那位周剑仙都修行多久了,能比吗?” “呵,不是你要争这些的,不行你把两人请来,斗过一场,看看谁手段高些?” 两人互不相让,争得有些恼怒了,那老修士一拍桌案,冷冷道: “小子,你跟我出城论论道法,看看你赤云的散修,和我们北边来的,到底谁手段高些。” “妈的,老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白活这么久,还是炼气三重,许剑仙如今不足百岁,比你年轻,就让你以大欺小,你去寻这位比划。” 白衣青年自然不肯接招,他资质不错,但相比这等老修,还是过于稚嫩。 灰袍老修见对方缩头,心中得意,越说越放肆,颇为不敬,有些阴阳怪气:“嘿,人家可是有位剑仙师父,你怎么不说,真要比,我们散修炼气就足够难,哪里和这等一门供养,传承有序的比,周剑仙可是以散修之身杀出,靠谁了?” 堂中忽地一静,两人还在争执,此时见气氛有些怪异,便不约而同停下,自堂外进来一行人,皆着玄黑道袍,共有三人,一名炼气一重,两名胎息后期, 为首是一个头极高的汉子,豹眼燕颔,身若铁塔,肌肉若虬龙般拧结,背着杆腾蛇金纹大枪,枪头散着金色雷光,赫然是柄练气上品的法器。 身旁二人则穿着青色道袍,此时目光也有些阴沉,看向周边。 众修无不先将目光看向那柄腾蛇金纹枪,这可是炼气上品法器,在场的修士大都是连六重都无望,这辈子摸过最贵重的法器也就是炼气下品。 而后那玄黑道袍给众人带来的震慑更盛,这是大赤真传弟子才能穿的,他们刚才可是议论纷纷,谈及那位辟劫剑仙,言语多有不敬的地方,也不知这位在此听了多久。 韦言此时看向来人,他隐匿气息,只若寻常炼气一重修士,既然是大赤的弟子,他不由上心几分。 齐争义目光扫向四周,他此行是最后一次为堂中采气,接下来便要去守青营,途径杜望城,本想同两位师弟去梅斋耍耍,几人偶尔听行芳师兄讲过,只说那地方堪比人间仙境。 然后三人兴高采烈地去了,看了看价,当即退走,一路直犯嘀咕。 ‘行芳师兄月月都去这地方,果然是世家出身,财力惊人,妈的,什么地界,寻个女子陪酒都要不少灵石。’ 他带着两位师弟在城中转悠,本想喝顿离别酒,便来到这处芳露酒楼,不想一来便听这里的散修在谈论门事。 大赤观主和吴家之人的斗法已经传开,当初夜空中雷霆激荡,剑光喷薄,同那魔神般的虫甲搏杀,几乎是此地散修见过最高境界的斗法,甚至有不少人以为是紫府在斗法。 许玄真正出手,名气自然暴涨,这地方和边疆离得近,自然就有人将他和那位周始比较,北地的修士支持天枢,赤云的支持辟劫,多有闲人,每天就在酒楼中胡扯。 齐争义本不欲理会这些事情,但听到那灰袍老修的一席话,暗暗有几分贬低掌门的意思,他不由神色冷了些。 他看向那灰袍老修,无形的压力传去,那老修此时见着人家门派的来了,已经有些胆怯,可周围六府来的同道都看着,他却不想露怯,硬是撑着,一言不发,面色沉的要滴水一般。 齐争义见对方丝毫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原本有些戾气的脸色反而渐渐缓和,露出一点笑意来。 他让身旁两位师弟寻个位置坐下,自己阔步走向那灰袍老修,每一步都踏的十分有力,落在众修心头。 ‘炼气一重,仗着门派撑腰,就这般目中无人,可恨我’ 灰袍老修不知为何,逃难离家的憋屈,道途无望的悲哀,被人折辱的郁气,今日都一股脑地窜出,将他的身子定死在座上,冷眼看着对方过来。 ‘炼气一重,我看你有什么手段。’ 他听闻这门派还算正道,应当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事,心中放松几分,仅道: “这位道友,老夫【长野】道人,你有何事?” 齐争义张口一笑,露出森森白牙,瞳中有金色雷电奔走,笑骂道: “老东西,你既不服,想要斗法,我陪你就是。” 说着,他伸手蒲扇般的大手,捏在这老修肩上,对方连护体法光都未来的及施展,便被齐争义若捉鸡崽一般提起,而后松开。 长野道人只觉骨头都被捏的松了几分,但心中那股恨怒之意此时越发炽盛,勉强保持理智,只道: “你有门派给的上品法器,谁敢和你斗法,打伤你了,还要问我责。” 齐争义被他说的烦了,怒斥一声,眼神冷冷。 “我不用这枪便是,也不会有人追你责,老东西,你若是下面还有两个卵蛋,就给我滚出来。” 四周响起阵阵起哄的声音,以那白袍青年叫的最欢,韦言默默看着,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238章 耳中 第238章 耳中 北门,城外。 散修纷纷积聚,各怀心思,看向上方对峙的二人,城中规矩森严,不可争斗,曾有几名北地来的筑基闹事,至于下场,现在还在陈家的矿山里受罚。 如今城中若是起了争执,大都前往北门外,此地紧邻一条漓水支流,当地称作【雨落河】,因其每至月中,河水便上涌成云,倾泻甘霖,故而得名。 河宽百步,水势湍急,一路流向靠近玉流山脉的平湖,几只舟子在上行着,见着修士来此斗法,上面船夫忙划起桨来,飞似地远离此地。 水上,二人凝气对峙,细碎的金色雷光逸散,同缕缕幽蓝道火相冲。 长野道人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先前是不知为何,热血上涌,硬是接下这场斗法,北边来的同道都看着,这下想退也不行。 他未曾想过会输,毕竟自己好歹高出二重修为,更在六府边疆混迹多年,散修都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这些宗门的纨绔弟子,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随便激激就把法器下了,真是个蠢货。’ 长野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些狡黠之色,点点蓝火积蓄于掌心,如今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赢了之后怎么收场,若是对方真派高修问责,自己哪里担待的起。 至于对方所说的什么不会让长辈出手,傻子也明白是假的,能以大欺小,谁会同境一战? ‘被架上来,却不好低头。’ 他浑浊的眼珠一转,看向周边,大都是北边来的同道,这些人围在旁边,呼喝出声,都是来看热闹的,若是今天他灰溜溜下场去,也就别想在赤云呆了。 ‘大不了就缩在杜望城,我就不信筑基能和我计较这些。’ 长野看向眼前的汉子,冷笑一声,祭出一幽蓝灯烛,胎息上品,辰光涌动,幽蓝火焰环绕在他手中,若条火蛇,随着那灯烛而动。 齐争义此时目光沉稳,身上血气涌动,他同自家师弟借了件胎息上品的制式大枪,两名跟着他的师弟都是同姓,大都自小炼枪。 炼气六重以下,还是以近身搏杀为主,一般也就修行两三道法术,威能有限,此时器艺、体魄便重要的多,他并非意气用事,已经做好准备。 手中法枪散着点点热意,枪头赤色,显然是以血火石为主材打造,也算趁手,齐争义摆开枪架,脊柱大龙发出脆响,肌肉拧结,守住中线。 长野见状,脸上笑意更盛,剑道也就算了,你摆几个凡人的枪架有何用? 他握紧手中灯烛,幽蓝火焰散着辰辉,若条灵蛇般徐徐舞动,这【点星蛇烛】是丁火星焰之器,却比对方那制式长枪要好上太多。 二人同时暴起,齐争义挺枪冲锋,枪尖破空,声如裂帛。他身形魁梧,修行神雷,动作迅捷如电,枪势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修行的《上仰天威法》共有四道法术,两道四品,剩余便是三品。 炼气初期还是以提升修为为重,他专心修行的仅一门,【天威煌灵身】,此法是少见的炼体之法,行芳师兄亦在修行,多有提点他的地方。 自从上次受篆,他便多随飞舟,每月前往重华一次,借着【金洞天光】的采气地修行,如今期满一年,已经初步入门这道炼体术。 他握紧长枪,右臂上隐有一道金色雷纹涌动,电光炽烈,【天雷胜殛】是控雷、引雷之篆,十二场天雷淬体过后,血肉已经初俱神雷之性。 长野只觉面前赤色大枪搅得好似一团野火,将自己催动的那幽蓝火蛇挑飞,对方气力之盛,完全不像炼气一重修士,几若人形妖兽,打得星焰逸散。 ‘枪势,怎会有这等威力。’ 他咬牙催动手中法器,星焰再盛,火蛇纠缠而去,炼气三重的法力还是强过许多,挥洒火焰,成一密不透风的火墙,硬生生逼退对方。 只要拉开距离,他就能凭借手中法器再度占据优势,枪势也就在胎息境界有些用,仅若凡人的武学高手,遇上仙家水火就没甚大用。 齐争义瞳孔一缩,舞枪成圆,右臂上金色雷纹一亮,几缕金色雷光汇聚到枪尖之上,他轻叱一声,舌尖若春雷炸响,大枪舞成浑圆,罡风四起,将那火墙吹开一线。 拨枪回正,金色雷光在枪头沉积下来,若蒙上一层辉金,挺的笔直,向对方中门刺去,长野大骇,他体魄是个江河日下的局面,哪里扛得住,当即鼓动星焰,汇聚一处烧来。 齐争义不闪不避,身上腾起一阵金色电光,正是他平日沐浴天雷,以【天威煌灵身】在血肉之中内藏的雷性,此时激发,迸射而出,挡住那星焰。 长野暗道不好,手中已经祭出道符箓,正欲催动,却见眼前一缕电光闪过,那杆大枪已将符箓挑飞,又精准地打到那【点星蛇烛】上,将这法器顷刻打落。 整套动作极快,长野根本未来得及反应,赤色的枪尖已经抵到他咽喉之上,再往前微微一递,就可取了他性命。 长野额上缓缓滑过几滴冷汗,已经准备认输,心中全是懊丧之情。 齐争义目光一凝,刚欲开口,却觉左耳不对,内里传来阵阵金铁交击之声,震颤神魂,让他手不由一软、 “咣当。”法枪砸在地上,他半蹲而下,捂住自己左耳来,在场的修士只当长野又使出什么手段来,纷纷侧目,高呼喧哗起来。 长野四肢有些发木,他哪里有这等手段,此刻见过对方一幅痛不欲生的模样,心中却缓缓升起几分的得意来。 他召回火烛,幽蓝火蛇再现,缠绕而下,锁定齐争义。 “如何,小子,你可认输?” 河边的围着两位门人此时都以为是这老修施展了什么手段,面色低沉,欲上前救人,可齐争义却是猛地起身,一脚踢起法枪,顺手接住,将那幽蓝火焰打散。 左耳缓缓流出血来,他拍了拍,只觉似乎有幻听的症状,耳畔好似响起二人对话。 “——,你是何人?” “道友倒是会——,微虫寄身,也——” “闻幽,地府的——” 而后再也听不到声音,只有阵阵痛楚传来,他握紧手中大枪,眼神中多了些暴戾之气,死死盯着那长野道人,先前饶对方一命,却这般不知进退。 他伏低身子,浑身筋骨血肉压至极点,整个人同枪化为一线,枪尖锁定对方,化作一缕金光飙飞而出,那道火蛇再度卷来,同大枪相撞。 齐争义将浑身法力凝聚一点,硬生生破开那火蛇,身上法衣被燎破,露出焦黑的肌肤,左耳中痛楚越发难忍,他握枪之手却丝毫未颤动。 一枪刺去,自那火蛇之首寸寸破开,最终穿过眼前之人的气海,将其挑起,金色雷光在枪头炸开,极为凝实,若片片刀刃,将长野的法躯轰成破布模样,向着河水中落去。 他耳中痛楚越来越剧烈,血流不止,只得撑枪而立,也不管面前的长野是死是活,便御风而下。 身旁两位师弟立刻上前,搀扶着齐争义,不欲在此地多留,向着山门方位遁去。 “师兄,师兄!” 齐争义有些昏沉,同两位师弟一道向着洛青而去,此时他已御风不成,更兼左耳痛的厉害,走走停停。 “慢着。” 他只觉左耳有东西,此时侧头,耳洞向下,用力拍了拍,等了少时,却见一道剑光激射而出,将地上犁出一深深的沟壑。 这变故让他身旁二人都面露惊色,只当是齐师兄练就了什么神通。 “齐师兄可是飞剑术炼的走火入魔了?” 着青袍的少年此时神色惊惶,门中都是口吐剑丸,哪里有用耳室藏剑的。 “你懂什么,这般对敌,才能出其不意。”另一年纪大些的中年修士摇摇头,此时再看去,险些没把魂惊出来。 只见齐争义左耳中涌出诸多细碎的白骨鬼气,混着一团五彩浊光,纠缠难分,而后一五彩蚰蜒缓缓自其中钻出,蜷曲一团,身上布满细密的剑痕,化作飞灰。 野外,韦言潜伏一旁,本欲出手相助,见着对方耳中掉出只毒虫,心中一惊,果然是那吴家的手段,只是不知为何暴露。 ‘何不去洛青看看?杜望,非是安全之地。’ 一道声音忽地响起,惊得他险些拔剑而出,看向四周,却是一片空空,不见一人。 ‘是谁?’ 他心中一沉,却见前方几名大赤的门人已经取出信物,北边天空遥遥有一道银白雷光升起,荡开云气。 “趁此时机,倒是能跟着青巍一趟,不然一直待在杜望,亦不是办法。” 韦言身形化作一团煞气,融于地脉,跟着前方三人,这几日他亦是得来消息,大赤观宣扬他回归,观主有见他之意,如今正是时机。 (本章完) 第239章 妙手 第239章 妙手 天殛,大殿。 一片黑暗,煞气涌动,唯有点点浑黄之光在闪耀,一枚深黑宝珠缓缓升起,将周边煞炁尽数归拢,其中的乌尸黑日之象越发神异。 【煞日】,着煞为衣,是太阳之逆,日食之兆,和【大日煞摩光体】同出一源,这件宝甲是温光调来,让许法言借着参悟。 ‘你是土精,我是火精,一个是掌门真传,一个是炼器副使,自当多亲近亲近。’ 许法言此时想起温光的话来,只觉好笑,每次去煅正室,温光总是殷勤至极,连连恭维,不知见着掌门又是何等情形。 有【煞日】相助,【大日煞摩光体】进境极快,一旦催动,便是重重黑暗落下,禁绝法光,地煞相随。 他默默起身,苦修这些日子,心绪却渐渐不宁,该出去走动了。 御风而起,正见天边一道银色雷光腾起,震慑青巍及原上一带,他目光一凝,明白是师父出手,便御风而上,遥遥见着南边行来三人,其中一道魁梧身形,正是齐争义,此时气息委顿。 师父此时还未见人,许法言稍稍思索,还是乘着风沙,落到三人身旁。 “见过师兄。” 搀扶着齐争义的二人此时有些惶恐,却不敢流露出什么异色来,只快速将事情来由说了一遍。 “定是那散修使的手段,齐师兄分明留手,他还要暗算!” 那青袍少年脸上有些怒意,一旁的中年修士则紧闭双嘴,不发一言,免得惹祸上身。 许法言并未理会二人,随手一招,风沙卷起,将齐争义摄来,侧身,将左耳露出,内里一片幽暗,看不真切。 先前流出的血水已经干涸,这汉子此时还有些神智,见着身旁之人,也是心中一惊,他先前让两位师弟传信门中,请人来援,怎么摇来这位? 他以余光看向身旁两位师弟,意思很是明显。 ‘请他来,你们是救我还是害我。’ 一旁的少年却看不懂,只觉齐师兄眼睛瞪得浑圆,旁边的中年修士却是微微眨眼,有些无奈。 ‘他自己来的,我们可没请。’ 齐争义此时只觉神思清明许多,刚欲起身,却被那风沙捆住,动弹不得,他额上滑落一滴冷汗,此时只觉左耳的痛楚也没那么恐怖了。 “法言师兄,这是作何?”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低低问道。 “别怕,我粗通些巫道医术,先帮你看看,按先前情况,恐怕和吴家有些关系,不可掉以轻心。” “你若是乱动,恐怕会伤着,如今暂将你束缚住。” 许法言神色漠然,眼瞳变为散着熠熠黄光,好似妖魔,手中已经多出一玉蜈蚣来,缓缓扭动,散着清光,正对着齐争义左耳。 “师兄,我还能忍,要不等掌门归来再说?” 先前同人斗法,被烧的肌肤焦黑,齐争义都未吭一声,如今却觉头皮发麻。 “掌门,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 许法言看向天边,那道银色雷光巡梭不定,同一道五彩毒光纠缠,而后向远方遁去。 ‘吴家出手,怕是在齐争义身上使了什么手段。’ 他心思一转,默默催动阵法,金色神雷凝聚为天环,将此地笼罩住,接着将玉色蜈蚣放至对方耳室,低低道: “你莫怕,这是【玉愈蜈蚣】,本就是巫人医伤所用,性子温顺,专门弥合伤处。” 这东西入耳,果然有股清凉气机散发,缓缓弥合伤处,只是有些瘆人,效用却是极好的。 齐争义神色稍缓,看来是他错怪这位师兄了,正欲道谢,却见耳中一道剑光激射而出,将那玉蜈蚣斩落。 “这是飞剑术,齐师兄果然大成了!” 那青袍少年惊呼一声,却被一旁的中年修士往头上拍了一巴掌,让其闭嘴,这地方情况不对,但二人又担心自家师兄,不敢让其一人在此。 许法言面色一沉,《妙蛊巫谈》中记载的有治愈效果的也就这一道蛊虫,他也是费心炼出,如今却动用不得,被那剑光逼退。 “师兄,这非我所为,我粗人一个,哪里懂什么飞剑术,齐争鸣你小子莫胡言。” 齐争义怒斥一声,看向一旁的族弟。 许法言则面色一点点沉下来,默默催动信物,迅速呼唤起师父,同时将门中阵法牢牢锁定此地,将下方众人一道笼罩。 “法言师兄,你这是?” 年纪尚小的齐争鸣此时被这阵势吓到,青袍震颤,只当这位法言师兄疯了,眼下催动阵法,竟然对准自己人。 “你是何人?我师即将归来,门中阵法已经对准此地,后果,你可想好了”。” 许法言神色忽地冷了下来,退后几步,目光看向侧躺着的齐争义,随后一挥,将后方的两位师弟卷到身旁。 “什么?” 齐争义面上尽是疑惑之色,却见此地幽风一盛,鬼哭之声响起,许法言面色一变,冷冷道: “是你。” 他还未来的及催动阵法,身形便迅速崩解,化为一捧尘沙,飘入齐争义左边耳室,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生出一阵冷汗来。 —— 天边。 许玄踏着雷霆,看向远处逃遁离去的五彩毒光,杀气腾腾。 他身后站着一高瘦男子,手中法剑血煞滚滚,神色感慨,低低道: “多谢前辈相助,不然今日我怕是走不出杜望城。”许玄收起丹霆,依旧将那天巡雷池托举着,细碎的雷光奔走,以防对方偷袭,他看向韦言,对方果然找上门来,那吴何用也来阻挡,却被他斩退。 “先回山门。” 他御风而归,让韦言先去山门中等候,心中焦急,先前是弟子遇险,才催动信物,如今原上还能有谁和他敌对,必是吴家。 吴何用的气息显露,天陀有感,许玄迅速出手,将其杀败,只是对方依仗那遁符,根本留不住。 ‘吴家,留不得了。’ 许玄心思一定,吴何用既然敢对门中之人动手,便是彻底撕破脸,吴家,没必要再留,当先发制人,铲除才是。 御风归于洛青,山门下,他见着齐争义和身旁二人,低低道: “争义,发生何事了?” 齐争义此时拍了拍左耳,将先前之事一一说清,听到法言被吸入其中,许玄面色一沉,吩咐齐争义上前,同时让天陀来查看情况。 “如何?” 许玄以心声问之,有些焦急。 “这你自己钻进去看看。” 天陀嘿笑一声,许玄却是稍稍放心,看这老妖的情况,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齐争义左耳之中,一片幽暗,鬼哭阵阵,自其中传来,两点黄光莹亮,许玄目光看去,低低道: “法言?” 回答他的并非熟悉的声音,而是一散漫的男子之声,低低自齐争义左耳之中传来: “呦,这不是我在沉云漠见着的道友,进来一叙?” 一股幽风卷起,齐争义脸色一变,一旁的许玄却已经化作细碎的雷光,涌入他左耳之中。 山下,仅剩齐争义,及两位内门的师弟,三人哑然。 “师兄,耳朵还疼吗?” 青袍少年神色好奇,盯着自家族兄的左耳,似乎也想进去看看。 齐争义脸色一黑,挥手让他离去,却见天边又是一道紫色雷云落下,上方落下一人,正是柳行芳,此时看来,低低道: “争义,这是怎么了,掌门去何处了?” 齐争义脸庞微微抽动几分,指向自己左边耳室,低低道: “在里面待着。” 柳行芳眼神疑惑,欲凑近看看,却见齐争义用手将左耳捂住,急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这耳朵如今会吸人,万万不可看。” 左耳的痛楚已然散去,只是齐争义此时心弦依旧紧绷着,生怕几人在他耳室中斗起法来,一着不慎,自己这脑袋就要开了。 一阵法剑相击的声音忽然升起,青袍少年此时疑惑看去,低低道: “争义师兄,你耳中有剑鸣。” “知道,不用你说。” 齐争义轻叹一气,闭上眼来,就地打坐,若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过了十来息,便见一道幽风自他左耳中涌出,银色雷光紧随其后,紧接着一股尘沙落下。 三道人影缓缓显化而出,许法言神色复杂,缓步走至一旁,看向齐争义,低低道: “无事了。” 雷光散去,许玄握住丹霆,剑尖指向前方,那团幽风之中,一人影缓缓显化,身着白袍,气态贵逸,唯独那对眼睛有几分贼气,正是空空儿。 “有事好商量,许观主,我可是助你弟子脱困,绝无恶意。” 空空儿缓缓起身,见许玄将手中法剑收起,才嘟囔道: “【芥子无形遁法】竟然被破,这是什么道理.” 许玄此时面色如常,他破开对方遁法,寻到其位置,只不过是问了下天陀,而后就一剑将此人斩出。 “原来是空空儿道友,怎么,偷到我门来了?” 他立即唤来一旁的柳行芳,低低道: “去门中宝库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要仔细核对。” 柳行芳领命,当即御风离去,许玄目光不善,沉声道: “你来此作甚?” 空空儿一副放荡模样,此时看向后方的许法言,低低道: “小子,你不帮我说几句,你小时我还抱过你。” “我不认识此人,还请师父诛杀这贼子。” 许法言面色如常,看向许玄,声音好似空谷幽风。 下方的空空儿缓缓起身,不理会许法言的话语,而是看向许玄,那双有些贼气的眼睛此时认真起来,声音肃穆,低低道: “白纸福地,大奉史记,游侠列传,空空儿,愿为观主驱策。” 许玄目光一转,却是笑呵呵地说道: “不认识,道友请走吧。” 云气飘忽,一时寂静。 (本章完) 第240章 白纸福地 第240章 白纸福地 天青,大殿。 空空儿斜倚在座上,一身白袍,有几分倜傥的气质,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转动,带着几分贼子气息,点点墨韵落在他脚下。 许玄此时脸色铁青,坐于主位上,止住空空儿的话来,沉声道: “你是说,这几年你一直在青巍躲着?” “正是。” 下方的空空儿微微一笑,只道: “观主不知,上次那血河门余孽也是我送来的,观主可还记得?” “如今我又救你弟子一命,嘿,这功劳,能不能让我直升护法的位置,和那梁雍齐平就是。” “先打住。” 许玄抚首,他对空空儿说实话观感还好,当初所行也是侠义之事,只是自己可是把对方洗劫一空,丢在大漠中,如今此人要拜入观中,这就有些微妙了。 “白纸福地,不知是何等道统,可否详谈?” 许玄沉吟少时,少前问过天陀,不想这老妖直言自己不知,缺了这部分记忆,只好问问空空儿,对方身上的墨韵许玄很是熟悉,公孙昔、隐娘,以及那位袁公身上皆有,想来都是此地出身。 “回观主,是【太史纪形白纸天地】,乃是第一福地,稷土纪形,众仙在录,不在凡世尘俗,跳出太虚幻境。” “此地仅可出,不可进,自上古而立,雷宫不巡,地府不拘,不见生老病死,避离三灾九劫。” 许玄眼神一凝,委实是空空儿这口气太大,让他一时有些沉默,便沉声道: “如此说来,你岂不是谪仙般的人物,何必来凡俗遭难?” 空空儿神色稍缓,笑道: “我算什么仙,恐怕连人都不是,仅是某种摹刻罢,不若我先问观主一事。” “请讲。” 许玄声音低低,他见空空儿五官愈发模糊,上面墨色流转,让人看不真切。 “若是观主有朝一日陨落,出现一身躯、魂魄、乃至记忆性情都同你一般无二的人,还算是你吗?”空空儿声音幽幽,平地里渐渐升起鬼哭之声。 许玄皱眉,但转而坚决地回道: “不算。” “可有理由?” “没有。” 许玄回的很快,让下方的空空儿有些愕然,沉默少时,继续说道: “古代地府尚在时,凡人或是修士陨落,只要魂魄尚在,还有还阳的机会,如今地府三脉,【轮回】、【闻幽】、【伏阴】都不显,人死若灯灭,若无法术拘束,魂魄立刻散去,重归天地。” “一旦魂魄消散于天地,就是真君,乃至仙人都无法令其复生,这过程就像将一滴水融入东海,然后想要重新将这滴水拘回。” “若论当世最类复生之术的,乃是我白纸福地的己土纪形之道,以史为用,摹刻纸人,我便是这来历。” 许玄沉默少时,这事情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便只低低道: “如此说来,所谓空空儿,乃是大奉一朝的人物,你是以法术再造的摹刻?” “正是。”空空儿此时脸上墨韵渐渐沉积,恢复如常,那双满是贼气的眼神转动。“大奉时空空儿还是紫府境界,以刺杀闻名,所取的是性命,却不是灵物。” “你和公孙昔和袁公是什么关系?” 许玄沉默少时,还是只报出公孙及袁公的名字,毕竟只有龙身见过跟着安仙悔的那位,不便说出。 “都是自白纸福地中走出的,互相认识,除此之外,没什么多余联系。” “公孙氏同我一样,是自奉史中走出的人物,名气更盛,是昔年奉朝两位大剑仙之一,道号【西河】,跟脚不凡。” “至于袁公,出自古越纪史,当初玄女临尘,助越王复国,这位白猿曾于山下问道玄女,得生死雌雄剑丸。”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原来那位越女还有别称,号玄女,只是不知真名如何。 “如何,观主,我来历皆已阐明,可让我入观,护法不成,供奉也可以,资粮我自己想办法,不用门中的就是。” 空空儿此时看来,许玄却是犹豫,对方知道法言的来历,更是和当初自己的化身撞上,不过龙身应当还未暴露,暂时可以放心。 “空空道友这般出身,七宗恐怕都要以礼相待,为何要来我这一小观,且福地因果太大,我观若是牵扯上些关系,恐怕难挡。” 许玄思虑一番,还是准备让这位离去算了,太过显眼,容易吸引他人目光。 “观主多虑了,我等这类纸人却没什么背景,福地是不会管的,仅有一道指引,让我等自行摸索。” “当初观主同我斗法一场,福地便有旨意落下,让我来此,想来观主是有大成就的人,若是让我入门,便若早早在史书上留名,自有好处。” 空空儿声音急切,似乎真怕许玄拒绝。 “天陀,这事该如何处断?” 许玄低低以心声问向天陀,这老妖一直听着,沉默到现在,一言未发,不知为何。 “倒是可以将此人纳入麾下,至于什么白纸福地,此地无因无果,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相反,此人能把水搅得更混。” “他能来投你,就是冥冥中某种定数,即使今日离去,往后还是会有交集,毕竟,纸上已经写好了” 许玄闻言,缓缓看向下方,仅道: “我观如今是缺筑基,空空道友若是要领职,自是可以,只是先同我定下天誓,我才安心。” “天誓对我等无用,观主收下此物,自能明白我意。” 空空儿眼神一转,起身,祭出一素白纸页来,其上乃是一篇史记,记叙着名为【妙手空空儿】的刺客事迹。 许玄接过,只觉这纸页同对方性命相连,已经受他掌控。 “只要观中不驱使我去做些违背我本心的事,这页史书便能完全掌控我性命,如何,可放心了?” 空空儿此时看来,微微一笑,许玄则轻叹一气,只道: “今日起,空空儿便为我门护法,记在谱牒之上。” 下方的空空儿见许玄终于应下这事,神情肃穆,沉声应了。 “说来,你那柄法剑还在我门中,可要还你?”许玄神色有些尴尬,当初在沉云漠他可是将此人洗劫一空,那柄幽泉剑还在行芳手中使着。 “什么法剑?” 空空儿面上有些疑惑,笑道:“观主不必忧虑,那柄飞剑不是什么重要器物,乃是我问天水几家筑基借来的,反正不是我的东西,观主拿去就是。” 许玄见其意思坚定,便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对方,只问道: “不知空空护法一身修为如何?可否详谈,如今门中正要开战,或有用你的时候。” 空空儿稍稍点头,只道: “我修行的乃是闻幽道统,如今是中期修为,仙基【界幽程】,算是五品,乃是阴世渡口之兆,善于藏匿,可借幽冥行走,以魂光识人。” “至于器艺,我走的乃是求术不求道的路子,仍是剑气,但有几招剑术,杀人尚可,就是筑基后期也能刺杀。” 许玄自然明白对方所言是真,仅凭筑基之身,便有那须弥芥子的神妙,当初被吸入齐争义左耳,若不是天陀以紫府灵识探察出,许玄还真寻不到空空儿所在。 ‘恐怕筑基之中,没有几人比他擅长藏匿,一身道法,都是为刺杀。’ 空空儿是筑基,可紫府的记忆还在,十分骇人,许玄铭心自问,若是对方来刺杀自己,就是能自保,也极难将其揪出。 许玄心思一定,便让空空儿修整一番后,去吴家外候着,届时传音,有用他之时。 幽风一起,眼前之人的身形渐渐融入冥华鬼气中,顷刻不见,许玄以灵识细细扫过,了无踪迹,果然厉害。 ‘闻幽不愧是地府的道统,借助幽冥行走,甚至有几分紫府横渡太虚的神妙了。’ 许玄低低感叹,天陀此时却回道: “若是地府还在,却是有几分可称道的,如今大不如前。” “地府三条道脉,如今也就【伏阴坤土】还算昌盛,至少我行走世间时还见过二三紫府,有几分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妙。” 许玄明白天陀所言是何,正是第五土,和胜金乾阳相对,乃是坤阴之兆,是五土之中最擅疗愈的。 空空儿的事了,许玄心思暂定,有此人坐镇,倒是能防备几分吴何用的手段,如今可放心动手,将吴家拿下。 他御风而起,到了一处偏峰之上,入了殿中,见一高瘦男子,眼神坚毅,正是韦言。 “谢过前辈出手相助。” 韦言声音恭敬,诚心谢过,许玄摆了摆手,二人入座。 “这些年来,我门非是不愿相助,而是” 说着,许玄眼神稍稍向上看去,意思很是明显,韦言自然会意,只道: “当初试剑,本就置前辈于险地,贵观自然不欠我门什么,如今更是救了我两次性命,韦言谨记心中。” 韦言声音迟疑几分,继续道: “只有一事,还望前辈告诉我。” “你说即是。” “我师是为何落得灵识泯灭?可是哪一家所为?” 韦言说着,渐渐有杀气腾起,他背着那柄饮血上剑气凌厉,血煞弥散。 “天毒山。” 许玄犹疑几分,未曾说出太真宗的名号,他看见太虚中一根金线垂落,正牵在韦言上方。 ‘若是告诉韦言,这人恐怕就没什么活命的机会了。’ “原来是这家,难怪当初元家的来历不明不白,吴何用又使得是元毒法术,甚至良希兰使得也是一血蛊.” 韦言若咬着生铁般低低说道,许玄默然听着,若是当初自己运气再差些,观中的下场,恐怕必空剑门还要凄惨些。 “现在尚不是时候,你可明白?” 许玄看向对方,沉声劝道。 “韦言明白,如今我不欲去报什么仇,也没有这资格,只愿夺回山门,将我师兄请回,再安葬我师父尸身。” 说着,韦言目光中若有野火在熊熊燃烧,看了过来,他沉声道: “还望前辈助我,就是要我这条性命为报,亦是可以。” “我来就是谈此事的,你若是能入主空剑,对我门也是好事,因而我帮你,也不过出于利益,情分只是少数,你可明白?” “前辈.” 韦言还想多说什么,许玄却是摇了摇头,只道: “我不贪图你什么,只是有一事,关乎两门传承,必需要你应下。” “前辈请讲。” “辰河,这柄法剑届时要让我来保管,若是你门中出了神通,自可取回。” 许玄语气坚定,韦言却是目光中多了些疑惑,毕竟辰河也就堪堪是件筑基法剑,并未有多贵重,只是传承久远,是空剑象征。 “自是可以。” 韦言仅思索少时,便欲应下。 “等等,我先同你说好,辰河,是有恢复为紫府灵剑的机会,且这机会,正落在你门中,你可想好。” 许玄不欲瞒着韦言,只把话在此说清,韦言却只是苦笑道: “若是真成了紫府灵剑,哪里是空剑能保住的,不若小儿持金过闹市。我信得过前辈,若是有朝一日,空剑出了紫府,相信观中会归还。” “好,既然如此,这事便定下了。” 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大赤和空剑,两门之间正隔着吴家,若想夺回空剑,先要平定吴家。” “吴何用虽难杀,但他家族却动不了,我等顺势攻下吴家,再入空剑,届时凭他一人,也难以施展什么手段。” 韦言神色阴沉,只道: “良希兰这些年和吴家多有来往,我先前疑惑,吴家后继无人,是如何同良希兰共谋的,现在想来,恐怕都是吴何用在幕后。” “他本是死人,不该出现在此地,如今当送他回阴世中去。”许玄声音冷冷,这几次下来,足见吴何用行事无忌,手段诡秘,此人不杀,他心中难安。 许玄轻呼一气,至此,门中正式要入主原上,完成昔日门中谋划,彻底走出青巍,同昔日的古蜀遗民汇流。 ‘只是之后和朱家对上,不知又该如何?’ 许玄心思一转,此时修成剑意,若是突破后期,想来就是那位朱家家主也难动他,可毕竟是师父故人,若是兵戈相见,非他所愿。 ‘朱虞城,到底在求什么?’ 他按下心中疑惑,只继续思索起攻打吴家的谋划。 (本章完) 第241章 败降 第241章 败降 大景原,茁林。 高树蒙密,翠枝槎枒,日色澄丽,自东密往南,相望登辰,便是茁林,为吴家所在,占地方圆数十里,其中修士往来,阵光涌动。 林中,一黑衣男子神色阴沉,缓步行着,气息显露,已是筑基初期,身旁跟着一容貌清秀的青年,一身金纹绿袍。 “近来族中防卫严密,按老大人所说,恐有战事将起。” 吴何止忽地止步,站在林荫中,声音压抑,微不可闻,他警惕地扫视一圈,见无毒虫踪迹,才转身看向身旁青年。 “青河,你得老大人看重,他可告诉你,何用族长如今是想做什么?” 吴青河听闻此言,眼中微不可查地露出几分漠然,稍稍摇头,只道: “叔父,老大人近来在闭锁在深堂,哪里有见面的时候?” “至于族长谋划,却不是我能猜测的,叔父不若亲自去问问。” 他此言一出,吴何止脸色不由更为阴沉,欲要发作,但看向吴青河那金纹绿袍,还是作罢,只是脸上隐有黑色咒文涌动。 ‘一个个都仗着自己天赋,呵,迟早有一天.’ 吴何止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吴家何字辈,也就三位出彩的,吴何用死而复生,性情大变,将吴何存斩了,如今又提拔起他来。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借助血蛊突破筑基,出关后却无一人迎接。 当吴何止怀着些怒意前去族中大堂,想要质问老大人时,却见族中男女都齐齐跪伏在外,神情惊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入堂,便见山禅族长侧立一旁,主座一片黑暗,一对凤眼缓缓睁开,看了过来。 “何止,你长出息了。” 仅这一句话就剥去了他全部的勇力和不甘,仅离权位一步,却被打落,个中滋味,只能积蓄在心间。 至于身旁这青年,吴和存心中更是恨嫉交加,他苦修至今,还不是为得来族中长辈认可,而这些东西眼前之人出生便有了。 吴青河一脸漠然,恍若未察身边之人的目光,只是默默看着这片林木,翠绿青郁,但也有不少枯枝隐藏在下,叶脉已无。 “青河,你修行的是我家中正法,不知何时能突破筑基?” 吴何止神色稍缓,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长辈的关心,看向身旁青年。 “恐怕要十年往上的时间,毕竟.广木不是什么昌盛的道统,自【离焚寅根】之后,道统中诸多物性、意象正有变化,我族道藏颇多,可” 吴青河见对方提起此事,稍稍叹气,那张清秀的脸上多出几分忧愁来。 “广木乃是禽兽栖木,有巢居木,齐时还是一等的御兽豢妖道统,如今道脉偏转,叫宋氏纳入帝宫,我族中诸多秘法也施展不开。” 一旁的吴何止却是听得心念涌动,眼神晦暗,他当初天赋不好,诸多长辈并不认可,就是炼气,修行的也只是甲木一道,求不得门中正法。 后来他奋力修行,总归是赶超同辈,却被吴何用死死压着,一点出头之机都无,如今又来个吴青河,吴家往后也没他的位置。 “青河倒是学识广博,难怪深得老大人器重。” 吴何止声音压抑,传入一旁青年耳中,却若道雷声响起。 ‘此人妒忌心重,我却不好多言这些,以免他心中不平。’ 吴青河便不再多言,此行出来乃是为检查阵法,整片茁林便是一座大阵,这规模在筑基中都极为少见,名为【刚枝金流阵】,以此地灵木为根基。 “此地灵木完好,倒是无需修补什么。” 吴青山只觉气氛阴冷,便欲转移这话题,却见一旁的吴何止忽地止步,怔怔看向北边天空。 他有些疑惑,随之看向北边,便见以一艘青色舟子,静静悬着,分明是那大赤的【不系舟】。 一股寒气自脚尖直冒,窜到他天灵盖顶,他急道: “攻上门来了” 此时两人之间的那点隔阂在这危机前荡然无存,齐齐御风而起,向着族中核心之地奔去。 北边云端,青色舟子上缓步走出一人,背着两柄法剑,分为苍灰、莹白二色,一身玄黑道袍,上有火云丹雀祥景,赤果奉仙道纹,在天风中纹丝不动。 “【辟劫剑】来了,快请族长。” “起阵法,起阵法!” 下方传来一阵阵呼声,吴青河有些恍惚,他虽早有预料,族中和青巍的门派必有一战,却未想到来的这般快。 “族长不在,这该如何是好” 吴青河心中忧虑,直到现在族长还未现身,如今吴家已经乱做一团,就是老大人也未出面。 一黑衣男子御风而起,看向下方的吴家众人,他神色激动,朗声道: “族长不在,老大人也不出,如今都听我” 他的话语只说到一半,一缕幽风在他后脑旋起,冥华鬼气喷薄,一柄黑色细剑显化而出,剑尖吞吐乌光,带着凌厉至极的剑气。 这法剑顷刻刺入吴何止的后脑,剑气肆虐而下,将他的识海搅得粉碎。 “你” 吴何止拼尽全力转身,却只见一股幽风缓缓散去,并无一人踪迹。 他的法躯寸寸崩碎,幽冥气息在他的经络穴窍中奔行,最终涌入气海,将一只血色蚁虫搅得粉碎。 吴何止的法躯坠落在地上,化为一摊污血,点点青光涌出,下方的灵木又茂盛几分。 —— 云端,不系舟。 青木舟身散着明光,许玄立身舟前,扫视下去,只见一片乱象,就连阵法也是刚刚开启,错漏百出。 幽风一卷,空空儿现身其中,有几分邀功之意,笑道: “如何?,观主,我做事可利落?” 许玄闻言,眼中有些讶然,先前他全力寻找空空儿的踪迹,可依旧一无所得,也不知他是如何遁入阵中,将吴何止斩了。 “这是古代阴帅借阴世行走,拘魂天下的手段,还算高明,修行些感应命魂的法术,可能防备。” 天陀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明白许玄心中的惊异。 “闻幽果然是地府的道统,极难窥测。” 许玄转而看向空空儿,吩咐他继续盯着此地,以防吴何用出手。 舟中载着的是守青营的弟子,大致半百名炼气,皆都武备齐全,同巫荒的蛮人搏杀已有十来年时光,皆擅斗法。 吴家势弱,除了吴何用,便仅剩一名筑基初期的修士,就是方才的吴何止,已经被空空儿刺杀。 只要许玄拖住吴何用,拿下吴家便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让舟中炼气散去,在阵法外静候,随时准备杀敌,许玄独自上前,驾雷立于茁林上方,手中缓缓托举起一方银白雷池来,胜金阳华和广寒余辉积聚池底,抱合而转。 六道雷霆若蛟龙般缓缓在池中游动,许玄轻呼一气,催动【玉血心】,一股龙气混着震雷之光在体内冲激,【泽龙体】施展开来,迈入后期境界。 他托着雷池,默默看向下方的阵法,相比慈海昔日的阵势,吴家还是差远了。 丹霆和恒光齐齐跃出,沿雷池而动,自【生死二气剑解】中悟出的飞剑术正好动用,两柄法剑如臂指使,越转越快,将池中雷霆悉数积于剑身。 两道黑白剑轮生出,雷光汇聚成的符箓落下,劫罚气息四散,【社雷冥火符剑】此时动用,威力再涨。 两柄法剑环绕着雷池,向着下方的散着灰光的法阵冲激而去,雷光倾泻而下,便见下方阵法若水波般颤动起来。 白雷黑火在阵法上爆开,许玄看向青色舟子,低低喝道: “梁护法。” 便见一疤脸汉子现身,手中高举骨塔,白鬃狮子怒吼,至火擅长破阵催营,梁雍更是在不久前突破中期,配合九火浮屠,威力更是骇人。 他驾着黑火现身,摇身一变,变得赤发鬼面,肌肤青黑,足有两人高,腰缠火蛇,此时紧随许玄的剑轮,全力催动手中浮屠塔。 黑灰和淡青二火交织,化作一浩浩火河,顺着两柄法剑斩出的裂隙涌入,几乎是摧枯拉朽,原本严密的阵法立即破开一处缺漏。 “入林,杀敌。” 许玄沉声下令,他先行御风进入,身后随着守青营的弟子。 ‘吴何用再不出手,吴家就彻底无了。’ 他心思一沉,吴家如今连个筑基都无,阵法也被破,怎能挡得住门中攻势。 御风进入阵法,却见下方的吴家众人皆都颤颤,跪伏于地,连一反抗的都无,让许玄不由皱眉。 “这是.” 他还未明白眼前状况,却见一老人自灵山上御风而起,身旁随着一青袍男子,齐齐跪伏,遥遥呼道: “吴家愿降,还望大人收手。” 许玄自然识得这老人,正是吴山禅,吴家主人。 扫视一圈,却未见到吴何用的踪迹,下方连一位筑基都无,看来吴家是真的将亡。 许玄看向下方,只冷冷道: “吴何用在何处?” 吴山禅声音有些发颤,此时低垂着眉眼,缓缓道: “他舍弃族中离去,如今不知踪迹。” “大人,我族皆是为他逼迫,并无同贵观作对的心思。” 许玄默默听着,只觉好笑,吴家衰弱至今,若是没有吴何用暗中保着,恐怕早就亡了,如今想摘得干净,哪里可能。 “吴何用到底有什么谋划,你若是说清,我可以饶你族人一命。” 许玄看向下方,守青营动作迅速,已经将诸多吴家人种下禁制,避免其反抗,吴家上下总共近三百之人,此时都在掌控中。 ‘这也太不济事了’ 许玄心中感叹,好歹是原上的世家,血脉高贵,历代都有筑基坐镇,一场妖灾过去,加之折了个吴何用,便落到今日光景。 男女老少的哭声自下方传来,吴山禅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嘴上若悬着铅坨,怎么也张不开口,只发出几声呜咽。 “他我不知.” 此时这老人身旁的青袍男子却神色一凝,抬首道: “吴何用同空剑有联系,我曾面见过他,听到他和一人相谈,说是要取那空剑门的一件事物。” 吴青河咬牙,此时开口,让一旁的吴山禅都有些惊到。 “青河,这事情你是自何处得知的?” “他器重我,准我旁听,还有,他似乎跟着一位叫【折毒】的大巫,和天毒山本脉有分歧” 吴青河声音压抑,许玄默默听着,只觉此人不似在胡言。 【折毒】,天毒山哪里多出的这号人物? 许玄心中疑惑,却见一旁的吴山禅此时忽地抬首,那双浑浊的眼瞳一点点明亮起来,他苍老的面容散出几分死木的光泽。 几只毒虫自他的肌肤下钻出,这老人浑身一颤,缓缓起身,站直,在场其余的吴家人也都做出同他一般的动作,身上都有毒虫爬出。 唯有吴青河例外,此时还跪伏在地,瞳孔圆睁,看向眼前景象,几乎失声。 “青河,你倒是知道的多。” 在场的吴家男女老少齐齐看来,共同张口,宛如一人。 “吴何用,你就这般对待族人的?” 许玄神色渐冷,吴家众人又齐齐开口,笑道: “族人,我在吴家就在,我亡吴家就亡,至于血亲之类,呵.” “许玄,你可知元毒修士最出名的是什么?就是擅育子嗣,我要是想,再造一吴家又有何难?” 下方的吴青河听得面容扭结,咬着牙,低低怒道: “吴何用,当初族中尽全力培养你,你却自甘堕落,舍弃人身,投奔巫山,这数十年来,族中衰落,皆是因你!” 他终于敢将心中所想说出,只觉一口郁气缓缓散出。 “青河,你资质不错,但却是个蠢货,所以今日才跪在地上,任人宰割。” 吴家众人齐齐出声,场景有些渗人。 “至于许观主,你怕是来的不巧,我族中,可没什么留给你的,若是想寻我,不若来登辰山?” 言毕,在场的吴家众人齐齐笑来,法躯上升,飘至空中,吴青山颤抖地看向天上,那里有他的双亲,同辈等等,此时都挂着笑,看向他。 【刚枝金流阵】此时竟然自发运转,天上的男女老少法躯崩碎,融入那灰色法光之中,这座阵法威势不断上涨,蒙上一层血色。 “轰。” 伴随着一声爆响,灰色法光积聚迸射,以吴家所在的灵山为根基,将茁林荡平,此地仅余一地枯枝败叶,再无半点翠色。 (本章完) 第242章 死木 第242章 死木 茁林,一片枯败。 曾经青翠的林木此时皆都枯去,上泛着金铁光泽,根系深锁地下,将灵脉分割的支离破碎,灵气难显。 许玄御风在上,这法光声势骇人,但门中众人早有防备,瞬息便入了不系舟,由梁雍护着,倒是仅有些小伤。 ‘吴家,就这般亡了。’ 这过程太快,甚至可以说是吴何用一手促成,那灰光似乎是广木一道的,主要还是针对茁林整地,而非伤人。 至于吴家的那座灵山,此时密布深黑的根系,将灵气悉数抽干,上面的府邸楼阁尽数崩塌,无一处完好。 “师父,已经让人去看过,什么都没留下.” 柳行芳御风上前,声音有些迟疑。 “吴何用看来是早就做好放弃吴家的打算,自然不会给我等留什么,就是灵地也被毁去。” 许玄目光稍沉,转而看向那青袍男子。 “你叫吴青河?” “回禀大人,是这名字。” 吴青河此时眼瞳圆睁,竟流出两行血泪来,他看起来不过三十,修为却已是七重,筑基已是必然之事。 “你如今有何打算?” 许玄此时心思通明,为何还留着这人,正是为了日后入那图卷,重演蜀亡一战,故而吴何用未动他,这道理许玄自然也明白。 “我惟愿斩了吴何用,食肉寝皮,以报我族人之仇。” 吴青河看了过来,牙间好似咬着生铁。 “你不过炼气,拿什么报仇?” 许玄看向对方,却见吴青河此时沉默,缓了许久,才道: “大人若是想要此地恢复如常,我或许能帮上些忙来。” 许玄闻言,目光认真几分,茁林算的上极好的灵地,适宜灵木生长,如今变成这番模样,倒是可惜了。 “我族正统为广木一道,不知大人可有了解?” 许玄摇头,这道统未见人修行,极少听闻,就是吴家中人,多修的也是甲乙二木,眼前的吴青河修行的倒有些像那广木。 “此木刚直,善为巢居,为器用,为栖所,大齐帝家,便是修行的这道统,如今伴随齐王,此道正处变中,故而少有人修行。” 吴青河继续说道: “齐国是仙道治国,帝家也是【广寅殿】中所出,有广木一道的真君坐镇,后来遭了离火,被大离攻破。” “如今幽州的【青华宗】便【广寅殿】昔年支脉,借着齐破离兴跳出,如今已是七宗之一。” “说这些,同此地状况,又有何联系?” 许玄稍稍皱眉,却见吴青河急道: “正是真君陨落,离焚广木,持续至今,落得个半死半生的局面,功法秘术,这些年多有变动,难有准确的练法。” “吴何用撬动【刚枝金流阵】,以广木法光席卷此地,死木刚直,同灵脉融于一体,阻隔灵气,便落到这下场。” 许玄闻言,心中却有几分猜测,此地果然有股介于生死间的气息,他修行【生死二气剑解】,自然熟悉。 “如此说来,你有办法?” 许玄沉声问去,吴家真正有价值的便是这片茁林,适宜长育灵木,如今被吴何用毁去,倒是可惜了。 “回大人,我修行的乃是族中正法,五品《修天神广经》,所成仙基为【及绸缪】,是广木活枢,善修缮、梳理,正可助此地恢复。” 吴青河气息不稳,背上渐渐生出冷汗来,这是他活命的机会,就看眼前这位信不信的过自己。 “将功法抄录一份,之后的事看你作为。”许玄声音低低,让一旁的柳行芳领着此人下去,吴青山所言可能是真的,但恐怕还是省略了不少。 “广木,如今怕是不好修行?” 他低低问向天陀,吴家竟然有卷五品功法,能拿在手上,必然有问题。 “他说的清楚,广木真君恐怕尚还未死,时时刻刻都受着离火的影响,导致诸多意象、物性变化不断,要想筑基,恐怕是难.” 天陀低低感叹,继续道: “古代广木修士还是颇有善名,善修宫建殿,架巢开府,无论哪家都有用的上的地方,斗法也不弱,有几分金德的性。” “如今却是落得这下场,修士都几乎绝了,不过还有艮土在,这些职能倒是也可暂代。” 许玄默默听着,按照吴青河的说法,寻常人修行这道统,恐怕炼气都难,他却是安稳修至七重,确实是个鬼才。 ‘若是此人筑基,价值就大了,只是,身份还是敏感了些’ 广木修士稀少,用处颇多,如今能遇上一在此道有些天赋的,许玄自然起了些收下的心思,只是这关系有些复杂,不好处理。 ‘日后再看,先将茁林恢复再说。’ 许玄目光一沉,如今最需考虑的,便是空剑门,应该以个怎样的姿态过去,是直接攻打,还是让韦言出面号召? 空剑门有吴何用坐镇,想来他这次不会再退让,吴家越是拿下的轻松,许玄心中越是不安,毕竟对方几乎将手段都藏着,未曾显露。 “吴何用背后是【折毒】,从未听闻过这位大巫名号.看来就是他要伏易血统和空剑的东西。” 许玄轻叹一气,以心声和天陀商议,看能否揣测出几分缘由。 “若是往上推算,这几道确实有些联系.”天陀沉思少时,语气幽幽。“你可知天毒真君的来历?” “世间第一只毒虫之类的?” “非也。” 天陀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在许玄心中响起。 “祂是自天外来的。” “如此说来,岂不是诸星中的生灵。” 许玄心中震惊,却听天陀轻笑一声,只继续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天外,乃是上古之前,彼时【宇清宙光天辰大道】尚全,诸星也在此界之中,所谓天外,不在三界,不同一时。” “相传祂是自宙光长河中横渡而来,是古来最凶的几种事物之一,彼时伏皇初显,正好撞见,便点出【元毒】果位,给了这生灵,让他在此界扎根。” “至于后来巫道得毒,已是伏皇不显,具体过程难言,不过必然不是以武力得来的。” 许玄闻言,心中却渐渐升起惊疑来,曜空真人身为恒光真君的弟子,为何修行宙辰道统,何不修丙火,且先前在赤明府中的异样,让他心中有些猜测。 ‘真君,恐怕是借宙辰之神妙,避世不显。’ 许玄有种感觉,总觉得这位还在,毕竟,金位和真君,还是有些差别。 “折毒专注这两样事物,恐怕和天毒真君有关,毕竟是【天毒山】,却不是什么【上巫山】。”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来,许玄只觉自己似乎把控住什么脉络,但还是隔着一层雾气,看不真切。 “只有入了曜空真人的府邸,才能查明几分。” 许玄心思一定,看来空剑门的事情,是不得不出全力了。 他御风而起,空中雷声阵阵,下方则是一片枯木,泛着金铁之光。 (本章完) 第243章 天辰 第243章 天辰 登辰。 金乌西坠,暮色渐沉,北面不远便是茁林,刚直林木若刀剑丛立,深黑的根须延伸向下,直直钻入整片地界的灵脉之中,将其锁死。 天关峰上,天风呼啸,二人静立。 吴何用一身天青银纹长袍,腰系碧玉条带,衬着那对凤眼,气态不凡,却无什么仙气,更若凡俗的世家公子。 他对茁林的变故毫不在意,吴家不过是他行事的借口,如今他又走到空剑门后,转身便将曾经的遮掩付之一炬。 夜色很快降临,他身旁站着一中年女子,容貌同良鸢鸣有几分肖像,脸色阴厉,一身银灰道袍,袖上星纹繁复,站在吴何用身后。 “天枢星明,紫金流光犯斗魁,你可知是何征兆?” 吴何用淡然开口,后方的良希兰却只是轻笑一声,冷冷道: “不过观星,又有何难?斗魁主「神雷」,斗柄主「震雷」,是北斗二分,如今天枢明亮,岂不是神雷当兴之兆?” “我空剑有观星谈天的传承,你倒是问对人了。” 她语气极冲,带着几分不屑的意味,扫视过吴何用,冷笑一声,只道: “吴何用,你倒是够狠心,把茁林毁了,家族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那【武仪金木】也一念废弃,数百族人顷刻身死,倒是好手段。” 吴何用目光依旧停留在北斗诸星之上,对于良希兰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语恍若未闻,默默看着摇光的右弼,【大衍天蓬隐光星】。 这颗古星曾经被诸多星象大家认为已经死去,如今正渐渐复苏。 “这些琐事,不必再提。” 他缓缓转身,目光淡然,看向良希兰,嘴角渐渐升起一缕刻薄的笑来。 “良希兰,你说你门中有观星之法,但我看你的两对招子可时时都落在泥里,一刻也未抬起来过。” 吴何用一挥大袖,五色毒光涌动不息,他声音渐冷,呵斥道: “现在,滚吧,不要扰了我观星的兴致。” 良希兰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几次将手伸向背后那柄【辰河】,星光逸散,可始终都不敢拔出来,惹得这法剑不满,剑鸣不止。 这滑稽的场景逗笑了吴何用,他只觉眼前之人丑态毕露,实在是碍眼,语气越发尖刻。 “我最讨厌你这类人,分明是用的血气提升,还要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好歹护着几位族人,有些理由在,才安心。” “怎么,良鸢鸣当初遇到韦言,你怎么不敢去救上一救,还是你怕那韦言?” “你——” 良希兰不言,转身离去,架着星光,吴何用只觉好笑,待到此人走了,他这才看向茁林方位,一点点沉默下来。 “我没错。” 他忽地开口,不知在同何人讲话。 “一群庸碌之辈,换来一真正的传人,十分合算,《修天神广经》他能修行,我家已算有了真正的传承。” 主峰上夜风浩荡,有些冷意,吴何用此时却觉心思开阔不少,漫天星辉洒落,照的整座登辰山一片明亮。 他鼓荡法力,竟也能吸纳这星光,五彩毒光不断吞炼,进度堪比宙辰一道的奔辰之法。 “如何,「元毒」大道,是否远比那什么「广木」神妙?”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自他的胸腔中传出,吴何用神色一变,缓缓开口,极为恭敬。 “大巫所言极是,此道之神妙,远在「广木」之上,非我所能揣测。” “我看你心中却不是这般想的。” 那声音响起,带了几分冷意,吴何用只觉血液流动渐缓,若要凝固一般。 “并非如此,只是当初还是在这道上钻研过许久,如今思及,有些感慨,若非广木之性难测,是条断路,我又怎会重修「元毒」!” 他说的极快,过了少时,血液才重新恢复流动,胸腔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向我求来【血浓于水蛊】,却不用在自己身上,反而给了别人,这事情,你瞒不过我。” “少做些小动作,待到此间事了,我便要去南疆开辟道统,你可任门主之位,至于子嗣,你如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重建家族,又有何难?” “是,必谨记大巫之令。” “只是,何用仍有一事不明,为何曜空同我天毒道统有联系,若是在下明白,之后也好行事.” 吴何用犹豫几分,还是说出心中疑惑来,同时做好被折磨的准备,心神紧绷,生怕触怒这位。 “呵,同你说说也无妨,毕竟你是我的传人,天毒道统的旧事,也该知道些。”随着这声音响起,吴何用的胸腔一点点张开,根根肋骨撑起,血肉模糊,好似朵盛放的大红牡丹,毒虫他皮肉中肆意穿行,五色毒光积聚其中。 “天毒真君是自天外而来,以肉身横渡宙光长河,沿道以诸星为食,一朝不慎落水,掉到此界之内。” “要不是伏皇施展手段,用金位锁住祂,呵.如今诸位金丹中,跟脚能和祂相比的,也就是北海那位。” 吴何用听得血肉模糊,渐渐融化,身躯化为堆积的各色毒虫。 “听好了,这事情我只说一遍,你不是爱琢磨这些旧事吗?当初仅听了些传闻,便有转道重修的气魄,如今怎这般不济事?” 那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吴何用咬牙坚持,他当初已是炼气三重,却悍然自废重修,转到元毒之位,主动投身到天毒山去,个中难处,仅他自知。 ‘必须要明白,折毒在求什么,不然’ 吴何用此时继续听着,低低道: “还望大巫解惑。” “你只需要知道,空剑灵藏中的【天辰圭】,和我道有紧密联系,必须取来,其他的事,你还不配得知。” 这声音渐渐消散在夜色中,吴何用催动法力,血肉转瞬之间恢复如常,「元毒」一道体魄强横,这些伤势无什么大碍。 ‘【天辰圭】,到底是何等灵器.’ 吴何用思绪急转,他最擅长的便是自这种边边角角的信息中推测事情真相,所以当年能准确投身巫荒之中,自赤云脱身。 ‘【伏易上皇】乃是玄炁九道化身之一,借金位锁住【天毒】,所以让我去寻有伏易血的风穷河,至于那温思安,也有问题。’ ‘「祸祝」能统合「元毒」,借的是玄炁变易,太阴共位的神妙,至于道誓,为彼时奉玄宫主所结,正是【恒光】真君。’ 他默默思量,只觉夜风越发寒了,整理不出头绪来,便看向登辰及旁边三山,心中不免感慨万千,纵然是真君传下的道脉,如今也衰弱不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念及此,他的目光越过茁林的层层死木,看向夜色中的青巍,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天青峰,殿中。 灯火明亮,韦言坐于一旁,面色沉重,看向桌上摆着的地图,此时低低道: “前辈,我门四座灵山,统一由【罡星煞曜青穹阵】护持,此阵乃是昔年紫府阵法简化而成,是罡煞之交,不是寻常法阵,以力难破。” “若是如此,这阵法却比吴家的厉害的多。” 许玄看向青玉桌案上的地图,以登辰为核心,甲离三山拱卫,上接天辰,下通地煞,确实高明。 吴家的【刚枝金流阵】看起不凡,但作为广木灵阵,这些年因道性偏移,威力恐怕已经十不存一,仅靠着灵木撑着。 一想起此事,许玄就有些心痛,茁林中可有着不少灵木,筑基品级的恐怕有十来株,可称灵根的便有三道,分为甲乙广,如今都锁死在地脉之中。 “前辈修行雷法,倒是可以自天上攻入,我则可领人入地下,避走煞气。” 韦言此时开口,低低解释道: “天罡斗柄是震雷之象,前辈想来能应对,至于下方地煞,我修行「煞炁」,也可应对几分。” 许玄立即会意,按照韦言所说,应当兵分两路,同时攻入才对,只是他还有些疑惑,看向韦言,沉声道: “你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韦言面上露出几分惭色,只道: “不过筑基初期,成就剑气,至于仙基,倒是四品,为【万煞神】,有降服地煞,并合命理之效,借着手中这柄法剑,若是遇上良希兰,倒也不至于立刻落败。” 说着,他祭出那柄血红法剑来,其上血煞滚滚,若重云环绕,他荡剑散去,一股凶戾气息瞬间生出。 “看下这法剑。” 天陀此时竟然开口,让许玄有些讶异,要知道寻常筑基法器可入不了这老妖的眼,就是当初得来【羲焰】,这老妖也未主动要看。 “可否让我看看这法剑?” 许玄轻轻说道,目光坦然,韦言毫不犹豫,纵然他一身修为和这柄【饮血】联系紧密,可还是交予对方。 “前辈小心,此剑极凶。” 说着,韦言小心翼翼地递来这法剑,许玄伸手握住,顿觉不对,剑柄上生出诸多细密的血色长刺来,向着他手心钻去。 他手中雷光一盛,护住法躯,将这些血色长刺挡下,自刺尖缓缓滴落血水,将下方桌案烧出深深浅浅的洞痕。 一滴血水涌入许玄气海,他听见这老妖咂了咂舌,低低道: “好香醇的气息,就是有点不太新鲜了。” (本章完) 第244章 五行山 第244章 五行山 殿中,血光隐现。 许玄时刻以法力控制着这法剑,不然就要刺入自己法躯,将剑中封藏的血气尽数传入。 天陀往日对血气很是渴望,许玄少有帮他去取,如今见着这般浩瀚的血气,却反应平淡,只取了一滴。 “仙释妖魔的味道都有,混在一处,太杂了,这法剑先前的主人,一定是个杀星,就是不知成未成神通。” “此剑是真正的魔道法器,和「殆炁」长于心神、意象不同,专炼血肉性命,抽取生灵精血,壮大器主,一旦缺了精血供养,就会反噬。” 许玄持剑,观看起剑身来,剑身为血色,上有暗红的血煞沉积,外反的文镡上雕着一红猿,背生灰羽四翼,破开一女子胸腔,极为凶戾。 剑铭为【饮尽苍生血】,由血光凝成,蠕动不停,杀气腾腾,若要凝成实质,直刺人双目。 许玄看向剑格上的刻象,心中一动,这正是【子母血河】上面子盘的刻象,都是灰翼红猿,自女体中破出。 他取出【子母血河】,这件血河门的法器如今有些鸡肋,对他用处不大,当初血河门也不是用其斗法,而是以血控制弟子所用。 【饮血】同【子母血河】果然互有感应,只见法剑上的血煞竟然自行凝聚,化作大口,噬咬向【子母血河】。 许玄当即收走,却见那血煞是冲着刻着先民祭祀的下方母盘而来,并未触及上盘,他点一道劫雷,将血煞打散,心中却有计较。 ‘【子母血河】非是完全的魔道法器,至少下边的母盘,是「血炁」未被污浊时所成,和这饮血竟然相冲。’ 他收回【子母血河】,感受着手中法剑的凶厉,沉声道: “你这法剑,是怎么得来的?” 许玄将【饮血】递回,仅是握持少时,他的精血竟然被此剑抽走几滴,这法剑实在是妖异至极。 韦言接过法剑,将其收归气海,目光一沉,低低道: “我少时在矿中作奴,一日挖开一洞,便见滚滚血煞涌来,同行的矿奴皆死,独我活命,被这法剑刺入气海。” “师父得知此事,见我资质不错,便收我为徒,只是我法躯被血煞冲入,只能修血炁和煞炁二道,故而未修宙辰之法。” 许玄听得眉头直皱,不知这事情是否和万金有关,他这般关注韦言,直到现在,那跟金线还悬在韦言上方,想来此人和空剑的灵藏关联极深。 “剑是凶器,人却不是。” 许玄意味深长地看了韦言一眼,沉声道: “万万不可反过来,以器御人,就是最下乘。” 韦言自然明白许玄的意思,目光一沉,只道: “前辈放心,韦言这些年在外流浪,从未滥杀一人。” 许玄只是摆摆手,低低道: “你无需和我保证什么,只要对的起你师父教诲就是。” “数日后便要攻入登辰,将良希兰和吴何用揪出来,我让你联络门中同门,可有应你的?” “并未有回应” 谈及此处,韦言轻叹一气,他自然联系过门中的师兄弟,可却无一人愿意回应,想来也是,有良希兰在,又有几人有这勇力同她作对。 “无妨,只要你筑基返回,欲重正空剑的消息传到就可,届时自有效用。” “如今先去准备,三日后便攻入空剑,到时斩了良希兰,门中众人才敢畅所欲言。” 言毕,许玄让韦言先行离去,以待三日后的战事。 ‘此番主力还是筑基,炼气作用不多。’ 许玄默默思虑,空剑门有【罡星煞曜青穹阵】护着,炼气的术法打上去恐怕连撼动都难,只有攻破大阵,守青营才有发挥作用的地方。 想了想,他催动信物,等了数息,便见天边一道黑火汹涌落下,一着黑袍的疤脸汉子现身,阔步走入殿中,朗声笑道: “掌门寻我,可是要打上那什么空剑门了,吴家一群软骨头,不尽兴,这次可要好好施展手脚。” 许玄看向梁雍,稍稍点头,只道: “自有梁护法的用武之地,如今已经定好,要分两路出兵,一在天,一在地,天上由我一人来闯就是。” “至于地面,便劳烦梁护法,领着韦言及守青营的门人,乘不系舟,从正面杀入。” “门中那副戊土的【华峰】宝甲,此次便由护法带着,此甲极重,门中也就你我能催动。” 这面戊土甲衣颇为不凡,主材是以当年虚灵殿南修的神山彩霞甲为基,辅之数道艮土、元磁灵物,炼的浑然一体,相比【泽光】和【煞日】二甲,防护之力强上不少。 ‘【泽光】留给行芳,【煞日】让法言着去,我着那件【古伯】,有真炁无垢清净的神妙,可对付毒法。’门中灵物不少,加之有温光和习微师兄在,炼器倒是方便。 他心思一定,同梁雍嘱咐几句,让他届时莫要上头,还是稳重些好,这汉子满嘴称是,但许玄还是放心不下,只能暂时让他离去。 殿中一股幽风升起,空空儿的身形缓缓显化而出,他眼中贼光一闪,低低道: “掌门,我有什么安排?” 许玄眉头稍皱,扶额叹道: “以后走正门,别乱窜。” 空空儿只是满脸堆笑,低低道: “这不是习惯了,以前去别的地界,都是偷摸着溜进去,这一走正门,我就浑身不得劲,好像被人看光一般。” “不提这些。”许玄正色,只道:“你届时在阴世中藏着,留作后手,吴何用对你不了解,这却是个出其不意的胜点。” 空空儿面色稍敛,他先前听许玄谈过吴何用,对此人也算有些了解,便沉声道: “我剑专斩要害,精于一点,只为杀人,吴家那人若是真修「元毒」,道行足够高,就可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死穴,类同「戊土」高修,我难以下手。” “无妨,我来对付他即可,就是怕他还藏着什么手段,届时就要你出手。” 空空儿领命退走,许玄思索一番,御风而起,直奔锻正器室,见那景阳洪炉中赤火腾腾,旁边站着三人,正是王习微、栖云,还有承言。 “师兄,还有栖云和承言,怎么都在这?” 许玄看去,有些疑惑,却见王习微粗犷的脸上露出笑来,只道: “师弟,你来的正好,温光说是你要炼的东西快成形了,让我和栖云来帮着控火。”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一喜,自上次攻破莲寺,他便嘱咐温光炼制一件重器,规模之大,远超以往,足足填进去他自【涌劫天】和莲寺得来的大半灵物,要掏空门中灵库。 炉火一盛,温光手忙脚乱的自炉中窜出,见着许玄,脸色一变,先是惊讶,而后立即转为谄媚的笑,忙道: “掌门大人驾临,炉中法器便成形,您看,这天时地利都在,您一来,人和也有了,这法器才成。” “莫要多言,先将那重器请出,马上要攻入空剑,正有用时。” 许玄声音严肃几分,温光自然不敢怠慢,只道: “掌门大人,这法器如今借着阵法,封在炉中,一旦显出原形,我这小地方是搁不下,还请取出开启。” 许玄目光有些惊奇之意,看向那宝炉,这次炼器他只说了要求,要能镇压一地,攻山伐道,具体如何,都是温光来主持。 “这些年候火堂也都在帮着炼制部件,如今都积在荡霞山上,这法器,规模确实不一般。” 王栖云此时开口,他在此地,一旁的王承言有些拘束,不太敢多言。 “好,那便取出看看。” 许玄催动法力,欲托举起这宝炉,只是一上手,才觉沉的骇人,重若太岳,险些未曾举起,催动【玉血心】,加之仙基施威,才成功撼动。 纵使暗地里在使劲,他面上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轻轻松松。 “掌门大人法力浑厚,温光叹服。”这火灵眼睛放光,此时立在门前,叹道:“我特意准备了十二道搬运阵法,就是为将这法器运出,不想掌门就能托起,法力之浑厚,实在惊人。” 许玄面色稍沉,温光不早说,如今只能保持一脸淡然的模样,将这宝炉送至室外云端。 景阳洪炉缓缓开启,青、黄、赤、白、黑五道法光涌起,交织抱转,一座五色宝山缓缓自炉中升起,迎风便长,足有整座荒启峰大小。 五德气息均显于这座宝山之上,自荡霞峰方位,有诸多半成的器胚涌来,为刀兵、水火、灵兽等形,涌入山中,化为实体。 这座宝山威压之盛,远超许玄见过的任何一件法器,甚至有几分面对那石人岳横之感,最为骇人的,还是此山上五行流转,宛如一体。 “这是.” 许玄一时失声,却见灵火自煅正室内延伸而出,末端显出温光的身形,他邀功似地上前,低低道: “回禀掌门,此乃【五行山】,效仿【奉玄宫】中法宝制成。” 【五行山】缓缓散着威压,许玄看去,心中一震,有此重器,倒是不愁攻破大阵,他目光稍稍瞥向温光。 ‘这火灵,还藏着什么?’ 许玄若有所思,能仿照法宝炼器,这手段可不像筑基能做到的。 温光依旧一脸谄媚的笑,不断在旁边溜须拍马,毫无炼器宗师的风范,让许玄立刻打消这念头。 五行山上,水火涌动,土木相合,金风阵阵,神异非凡,这异象则尽数被大阵遮掩,外人不得而知。 (本章完) 第245章 火灵上阵 第245章 火灵上阵 天殛山中,五色辉光交织,凝成一片彩幕,若天虹垂落。 王习微率着候火堂的弟子前去将这灵山安顿好,此时便仅有温光,承言在许玄身边。 许玄看向【五行山】,此山约有半个天青峰的大小,山根为玄黄之色,上有五座灵峰,各自屹立,他凝神感受,一一看去。 “庚金、甲木、癸水、丙火、还有道蕴土?” 许玄心中疑惑,这和他所想有些不一样,便看向温光。 “怎不是坎水等正位,却是这般安排?” 按理来说,五道正位源流清晰,脉络好寻,生克更是天生有数,不必再耗费心思调和,如今温光安排的这就有些纷乱了。 “回禀掌门,如今五道正位的灵物难寻,更别论离火一道的灵物,门中更是一点都无,我遣人去问过,也就帝都临近有出产。” “何况门中灵物也就堪堪凑足这五道,勉强共存,已是极限,只能一点点凑齐。” 温光火焰化作的法躯在天风中飘荡,他只低低道: “这法器不过筑基,自然做不到五德流转,生生不息的境界,但也能借着生克对敌,功用繁复,根基不错,日后若是想提升,也是方便。” 许玄御风上前,落于甲木一峰上,「甲木」在天为雷,此峰通体为碧色,高约一楼,大致可容十二名修士坐镇。 峰上高立一碧根,枝叶繁茂,若老龙盘桓,通体青碧,叶面生五色云纹,底有寒露凝结,叶落于地,化作青荧之光。 主干为苍黑,皮裂处有鸟虫篆文显化,许玄看去,似乎是天然所成,为紫绛、金明之色,有【脱胎要火】、【春华广济】等等。 许玄心念一动,便有粹然雷光在树冠中积聚,繁复若天星般的阵法一寸寸亮起。 这座甲木之峰好似无底深渊般,疯狂抽取许玄法力,不见尽时,碧树上雷光也越发炽盛,甚至一旁的庚金灵峰都有反应,有诸多金气涌来,修枝束干,积蓄雷光。 他切断法力,便见那碧树上的雷光奔天而去,若怒龙出海,搅得天云翻涌,最后炸开,照彻山野。 “这等威势,足有我同用天巡雷池,施展雷法威势的八成,若是想完全催动,恐怕需要筑基后期的修为。” “此峰如何炼成,用了何等灵物?” 温光此时忙回道: “这【木虬】峰主材乃是【苍虬木魄】,是寅卯相交,甲木得雷而成,称得上稀罕的筑基灵根,再辅之六道木德灵物,铭刻三十六道炼气器阵,九道筑基器阵,方成此峰。” 许玄闻言,心思一动,和震雷有关,便问道: “是如何得来这【苍虬木魄】的?” 温光闻言,眉眼一转,只道: “乃是自紫金观中所换,此门同殷雷山有联系,得此灵木,这道缺辛金灵物,我门便以那六道【玉种】,加之十二片【无染净莲】瓣,三十六枚【地火午元果】换取。” 许玄听后心中了然,六道【玉种】正是当初斩了南修所得,作为虚灵殿的弟子,此人身上多为辛金之物,连带法器被清气震碎后,共有六道辛金玉种,这还缺了,又补上诸多灵物。 ‘这灵根倒是极为稀罕,还有那紫金观竟然和殷雷山有联系.’ 许玄本是随口问问,不想还有此事,重华如今名义上归于敕雷道,但这家少有扩张,仍然守在边界。 紫金观是门中法器的重要买家,门中正是主修雷法,这些年同大赤也仅有生意上往来,倒是没有主动结交的意思,如今却是查明,这家有殷雷山的背景。 “剩下几峰的镇峰灵物也大都是这一级数,这些年在周边几郡遣人询问,足足耗去门中大半库存。” “即便如此,还是差些,北边的武家听闻我门的消息,主动来交易,才补上癸水、庚金二道的镇物。” 温光此时开口,饶是以许玄的定力,也觉得心疼,还欠了武家的人情,魔修的人情可不是好拿的。 “【五行山】共有九道神妙,攻守兼具,我细细算过,一位筑基初期坐镇,辅以百位炼气,就可施展其威能,后期修士来此也难讨好。” “更何况山中也可视作一片小灵地,灵气充裕,可培养筑基级别的灵兽、灵植,至于梳理地气、影响天时等等,只要筑基够多,都能起效.” 温光说的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许玄看他的目光。“温光,你此番立了大功,为我门建此重器,你说,我该怎么嘉奖你?” 听闻此言,温光眼睛一亮,周身灵火炽盛,但还是低低说道: “掌门您随意就是,随便赏些什么,不过还是多寻些灵火好,我现在堪比中期,还差十二道道筑基灵火就能突破后期,掌门您看” 许玄听了,微微一笑,心中却是一阵发难,要是在奉焰山,他能直接把温光喂到愿力金刚的境界,可如今. “灵火好说,你看,只是门中如今战事将起,正缺人手,若是把空剑平定,之后想去寻灵火,可就简单不少。” “温光,你说,除了炼器,我觉得你还可以为门中发光发热,尽些力?” “啊?” 温光此刻明白许玄的意思,讪笑一声,再无那般得意之色。 承言听了许久,早就憋的慌,他天天受温光驱使,这时候见着机会,哪里肯放过,立即开口,只道: “掌门,温光大师乃是真丙化灵,我常听他说,寻常筑基他随手就拿下,想来若是参战,定然能发挥极大作用。” “哦?想不到温光你炼器这般厉害,斗法也不俗,你看,门中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许玄轻笑一声,语气却不容质疑,温光此时额上点点火苗窜下,低低道: “大人,我是有心杀贼,就是离不开这煅正室,要不然我定然随同门一道。” “无妨,既然你说【五行山】灵气浓郁,那是否能暂将煅正室搬入其中?” 听闻此言,温光咬牙,极不情愿地回道: “是可以,就是.” “好,既然如此,那就先搬进去,待到破阵,有用你的时候,事成,我便亲自为你寻灵火,将来若是有机会,紫府灵火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光闻言,眼神再度一亮,只道: “既然掌门大人这么说了,我岂有不应的道理。” 他此时气势一涨,便领着承言去准备将煅正室搬运到【五行山】上,许玄此时稍稍放心,有温光加上【五行山】,此番战事,胜算极大。 “【五行山】,这火灵是有些手段,但也仅限造出一空壳,内里的意象表征还不全。” 天陀此时开口,声音感叹,许玄心中一动,只道: “你可知这法器的原形?” “奉玄宫的法宝,何人不知?在史书上也是有大名的,炼制时五德正位皆在,又用玄炁手段调和,这才功成,相传上面五峰,都有金丹意象。” “这般法宝,也不知最终去向如何.” 许玄心思暂缓,奉玄的好处他是没沾多少,苦是吃了不少,就是《太上奉玄书》也是通过古碑求来的,剑脉更是归到【劫法】一道,这道脉是完全没选中他。 “此物就是金丹也要争夺,你个小小筑基就别做梦,造座假的就快把你家底掏空。” 天陀毫不留情地嘲讽,许玄眼睛稍眯,低低道: “还是比你个残魂要好些的,你的家底可是都给别人去了,那什么【清娥】,人家怎么有你的灵器?” “你——” 天陀刚欲开骂,许玄便立刻以清气屏蔽,耳不闻,心不烦,飞入【五行山】中,默默感受这法器的神妙。 (本章完) 第246章 破阵 第246章 破阵 登辰山下。 银袍男子御风而落,自回泷山方向而来,他容貌端正,深目挺鼻,只是眼神有些憔悴不堪,一身修为刚到炼气六重。 登辰外三座灵山,鹤云、甲离和回泷,分属良、元、启三家,眼下这人正是启家如今的独苗,回泷山主,启度,大师兄启温昔日的族弟。 山下静静站着位年长些的道人,形容枯槁,此时神色迟疑,低低道: “启度师弟,还是离去罢,掌门还有诸位长老都定下了,说是近来怕有人犯,要加紧防护,不见他人。” “掌门.” 启度轻轻出声,在此看守的道人立即止住他,低低劝道: “心里有怨,却不是说的时候,你难道忘了韦言、启温之事?若不是这两个都有些际遇,就真死了,你呢?你能指望谁给你出头?” “巡曜师兄,良希兰剥夺你观星之职,让你以炼气八重的修为,在此看门,这般折辱,不让你有一点筑基的机会,你真愿忍着?” 启度咬着牙,看向眼前的司巡曜。 对方作为内门弟子中修为最高之人,当年和启温、韦言都走的近,性情近人,只好观星,是门中的老好人,如今却被这般折辱,只当做个看门的仆从,修行更是停滞。 “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要知道,能忍才可成就大事,你如今代表启家,更要举止慎重,莫让他人抓住把柄。” 启度看向眼前的师兄,他只觉一口郁气冲到心头,气血不顺,有些发昏。 他此刻很想拔剑杀上山去,就是被良希兰一剑斩了,他也无悔,骨节捏的发白,只道: “忍,忍,忍,族兄让我忍,向护法让我忍,巡曜师兄你也让我忍,我忍不了,今天一定有个说法。” 他御风而起,就要往山中而去,却见一旁的司巡曜此时面色一变,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看向他背后。 启度转身,便见一着天青绸金络纹长袍的男子,体态修仪,凤眼显出一股灵慧气息,就这般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不错,忍什么,直接杀上去才是。” 他轻轻垂首,对着启度耳语一番,便见启度目光一沉,竟是拔剑而起,转身就要御风上山,寻良希兰去。 一旁的司巡曜骇得脸色发白,眼前之人他从未见过,但对方一定是筑基,而且还有影响心神的手段,当真恐怖。 司巡曜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一把扯住启温,将他剑夺了,这时启温才稍稍恢复清醒,转而看向那风眼男子,沉声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空剑门中?” “吴家家主,吴何用。” 言毕,他朗声一笑,却见启度的头颅轰然爆开,密密麻麻的各色毒虫自他脑袋中钻出,沿着黄白,一路往下啃噬。 “你!” 司巡曜此时立即打出数道星辉,护住启温法躯,同时祭出一面霜镜,数道寒光落下,照向吴何用。 吴何用仅是轻轻皱眉,缕缕毒烟不知自何处升起,那面霜镜立即被腐蚀成一滩铁水,司巡曜的吸入毒烟,脸色立即变得铁青,气息委顿。 “如何,你不是说要忍吗?若是刚才忍下去,我可不会杀你。” 司巡曜口中血流如注,咬牙恨恨道: “你懂个狗屁。” 吴何用并未动怒,只道: “我确实不懂,你说的对,既然你这般看重同门,我便问问你,若是用你的性命去换他们的,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有何不可!” 司巡曜目光有些涣散,瞳仁乱转,仅凭最后一点意志撑着,低低道: “空剑是门派,既是门派,就是血脉不同,心却连着,这才是正途,要不然和家族又有什么区别?” “我没看出你门中有什么好的,不是良家的空剑,就是启家的空剑,轮的到你?” 吴何用嗤笑一声,伸手一抹,一只晶莹剔透的彩蚕显出,缓缓吐出一气泡,炸开,司巡曜只觉眼前一黑,再度睁开,却是启度站在他身前,先前只若一场梦。 ‘能享受我这【梦幻泡影蛊】,也是你的幸运,你的命,暂时归我了。’ 淡漠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震得司巡曜有些犯恶心,脸色不善。 “巡曜师兄,怎么了?” 启度面色疑惑,看向自家师兄。 他看向眼前的师弟,正欲说话,却见北边天空的光明一暗,滚滚煞气涌起,一高瘦男子此时踏在云端,堂堂正正,眼神坚毅。 “空剑掌门左河默座下弟子,韦言,今日回山,必斩良家一脉,以报我师身陨、师弟被废之仇,诸位同门,还望助我!”他声音高亢,带着一股深沉的怒火,传遍空剑,引得诸多门人看去。 “韦师兄——” 启度不由失声,纵然他听到些传闻,得知这位师兄归来的消息,心中还是不敢相信,今日见着,心中激动万分。 “韦言,他这事” 司巡曜心思活泛,立即明白,韦言背后,定然还有人支持,不然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哪里敢闯山。 “韦言,你怎敢回来!” 自登辰峰上御风而起五人,都是炼气后期修为的老修,一个个都是门中长老,此时却同仇敌忾,呵斥起韦言。 “诸位长老!” 韦言目光一沉,舌尖若春雷绽开,怒问道: “尔等真要同良希兰这等杀害门人,违背门规,滥用血气的人为伍?” 这五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白袍老翁走出,他面容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此时缓缓开口: “韦言,当初你自矿洞中被救回,左河默要收你为徒,是我帮着力排众议,让你能成功拜师,你可还记得?” “文长老的恩德,韦言不敢忘。” 韦言轻呼一气,眼前之人正是门中掌律长老,文奇章,当初是少有对韦言抱有善意的长老。 “你如今修成筑基,是好事,只是,为何非要挑起门派内斗?我当初支持收你,也是见你天赋过人,能壮大门派,才有此事。” “可你看看,你现在正在做什么?门派培养了你,你却将剑对向自己的长辈,怎么,你要杀我们?” 韦言此时沉默不言,反而催动法力,祭出【饮血】,这柄法剑感应到他的心绪,杀气四溢,寻常修士看去,都觉双眼刺痛。 文长老面色一沉,竟然御风上前,不顾周围人阻拦,径直出了阵法,就立在那柄【饮血】剑前。 “来啊,杀我,我看看你这些年都疯到什么程度了,要对培养、看护你的长辈下手!要对你的同门师兄弟下手!” 文奇章厉声呵斥,山中有不少长老一脉的弟子,都是受过良家恩惠,此时自然支持,高声呼和起来,至于支持韦言的,大都是些出身不好的外门弟子,迫于上面压力,不敢出声。 “韦师兄,杀,杀,杀!” 启度此时不管不顾,御风而起,怒喝道: “文奇章,你这条老狗,妄为掌律,良家这般视门规如无物,你怎么不去责问?” “小辈,你懂什么,门规是为门派发展而建,良掌门所为,若是有益于门派,我为何要去责问?” 文长老叫启度气的脸色铁青,呵斥出声,转而看向韦言。 “韦言,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已经不是空剑的人了,我门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韦言眼中寒光闪烁,一言不发,他这般情态倒是让文长老心中有些发冷,但仍强撑着,与其对峙。 “门规就是门规,空了祖师当年定下规矩,就该遵守。” 韦言握紧【饮血】,殷红血光照射而下,这件血炁凶兵的神妙发动,文长老的法躯渐渐变得通透,只见在其气海之中,赫然有一只血色蝴蝶,正在缓缓吞着一团血气。 “你——使得是什么邪法!” 文长老正欲呵斥,韦言却已出剑,冷冷道: “长老私炼凡人血气,当杀,至于您昔年提点之恩,我不会忘,必会年年去祭拜你。” 文长老见势不妙,就欲飞遁远离,但怎能逃得出筑基的剑气,瞬间便被刺中眉心,当即失了性命。 直到此时,良希兰才踏着星辉,自天光峰中现身,她恢复年轻容貌,只是刻薄依旧,一身紫袍,沉声道: “魔头,杀害长老,当斩!” 她拔出辰河,同时催动大阵,天罡地煞一同显化,就要涌向韦言。 远处忽有雷声,良希兰神色一变,却见一道银色剑光不知何时已经飞斩到她面前,纯粹至极的剑意笼罩其上,太虚弥合崩碎。 她催动大阵,罡煞之光环绕周身,将其护住,饶是如此,也被斩的倒飞出去,撞上天光峰,发出轰隆巨响,山石滚滚落下。 北天方位,一座五光涌动的宝山显化,诸多修士位于其上,最前方是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此时召回那银色剑光,正是柄苍灰法剑。 “大赤观,前来助阵。” 他语气淡漠,并未有多高的声音,却压过在场所有响动,登辰山中,一片死寂。 (本章完) 第247章 天求焰 第247章 天求焰 山前。 天罡光彻,地煞幽深,两者勾连,环绕登辰及周围三山,若给此地披上件白幽的纱衣。 良希兰身形模糊一瞬,转眼就又出现在云端,她眼神阴鹜,看着不远处的那座悬空宝山,水火化作神环,绕着山体而动,墨绿同金赤二色混一。 “开阵,有敌来犯。” 她沉声下令,身后诸位长老当即前去领着弟子,主持阵法。 “启度!” 良希兰转而看向下方的银袍青年,神色阴冷,杀气腾腾,只是见着他身旁的那司巡曜时,神色稍变。 她拔出辰河,一剑斩落,剑光瞬息就落在启度法躯,力度控制的刚好,将这人斩成重伤,昏死过去。 “若敢再胡言,必斩你。” 此时已经顾不上这几名小卒子,她真正担心的是远处那座极为古怪的悬空宝山,此山威势之盛,远超她平生所见过的任何法器。 门中的【大荒剑池】已算神妙非凡,而眼前这座悬空宝山胜过剑池不知多少,恐怕紫府仙门也难寻一件。 她握紧手中阵盘,此时下令,全力催动【罡星煞曜青穹阵】,此阵乃是昔日空剑紫府大阵的遗存,跌到筑基品级,但也十分不凡。 天罡星明,地煞滚滚,瞬间就将那座悬空宝山卷入其中,这座阵法一旦全力催动,便是天地共发杀机,威能之盛,变化之多,远超其他筑基阵法,原上也就陈、段二家的阵法能与之相比。 许玄立身云端,下方五座灵峰都有守青的弟子驻守,各峰十二人,皆为炼气修为,眼见天罡地煞呈闭合之势杀来,他沉声下令,催动【五行山】。 【木虬】灵峰先动,青荧摇落,【苍虬木魄】上神光熠熠,老龙怒吼,着云雷纹轻甲的俊逸男子立身碧根之下,正是柳行芳,踏着十二道紫色雷光,周身剑气四散。 木虬上的众修此时在柳行芳指挥下催动阵法,青木灵气暴涨,若一挂天河腾空,自东而起,往中央的蕴土【藏幽】峰去。 藏幽峰是五行山运转枢机,由许法言领着,一身幽暗煞炁凝结,化为深黑长衣。 他立身阵法中枢,身旁诸修运转法力,一道催动阵法,青黄二色混杂的枯荣之光腾起,将浩浩汤汤的甲木灵气转化,尽数枯死,转为广木之薪。 枯死的木气尽数涌入丙火【昭阳】峰上,增长火势,熊熊赤火燃烧,在峰顶上方是一玄黑宫室,灵火化作一童子,此时跃出,神色得意,正是温光。 这火童仅凭一人,便控着昭阳峰,得了广木薪气相助,丙火大盛,威能成倍增长,漫天丙火渐由殷赤转为金红之色。 温光祭出【景阳洪炉】,接着催动一旁的庚金【武白】峰,锡铜金气化作涌入炉中,漫天丙火涌来,焚炼金气,不过三息,宝炉开启,自其中显出一方混金宝锥,涛涛丙火若织带般落于其后。 “【庚武炼火锥】已成,雨师何在?” 温光高喝一声,催动这道五德流转才生出的破阵之器,【庚武炼火锥】迅速变大,若座小山般挡在前方,同罡星煞曜二气碰撞。 此时癸水【济霖】峰运转,温思安坐镇上方,此峰以【甘露玄盘】为镇物,墨绿云气环绕的灵峰上,一金色天盘缓缓转动,承接甘露天霖。 癸水司主天时,此时催动,自济霖峰上升起滚滚浓云,遮蔽星光,让【罡星煞曜青穹阵】迟滞一瞬。 仅这一瞬,足以致命,【庚武炼火锥】带着破空的尖啸声撞向登辰方位,同浓重的星光屏障相击,正好卡在天罡地煞的交汇之处。 此锥乃是五行山九道神妙之一【火炼金】所成,甲木枯朽,为丙火之薪,煅烧金石以成器,总共涉及四座灵峰变化,威能非凡,是效仿仙家冲阵用的秘器。 温光是一等一的炼器宗师,对物性理解极深,平日里虽装的一副谄媚模样,此时出手,便直击对方阵法核心。 “怎么回事,我门阵法的关窍他怎能知晓!” “【罡星煞曜青穹阵】这天罡地煞交会之机,怎会被个外人知晓,有人告密。” “速速加大法力,将那金锥推出。” 诸位长老乱作一团,却见温光一边催动金锥,阻滞阵法运转,一边放声狂笑道: “你家老祖宗来了,还不认得,曜空祖师当年在天关布置阵法,还是让我赤明炼解一脉来帮着行事,你们拿这阵法对付我,可笑!” 温光看向空剑门的众人,见着其身上隐隐散发的浑浊血气,心中不免一阵厌恶。 曜空真人当年以作风正派,嫉恶如仇而闻名,同赤明真人一道剑开蜀地三十六仙峰,斩杀沿途野神、蛟龙之属,迎望帝入漆山,成就戊土,兴立人道,身怀大功德。 如今这些遗脉却视民若血气,以低修为奴隶,温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鄙夷来。 许玄依然未动,立身云端,背着丹霆、恒光二剑,手托雷池,气态威严,看着登辰方位,如今天罡地煞被分,难以再像先前那般变化,威能减弱不少。 【五行山】此时正在全力催动,将【庚武炼火锥】一点点向前推进,可这座大阵此时显出极强的韧性,既然无法汇合,那便分开,天空有一百单八道【天罡星光】,地面有三十六道【地煞渊气】,汹涌不断,打向这座宝山。 重重墨绿云雨环绕山体,癸水遮蔽掩盖之性显化,星光煞气落到那云雨之中,威势顿减,更兼有龙吟声响起,【苍虬木魄】上青荧涌起,化为道道青木小龙,藏身云雨之中。 甲木见雨,平生霄霆,天青明蓝混合的雷光腾起,配合癸水,洗掉滚滚地煞,正是神妙【云雷荡】,是甲木癸水之变。 【五行山】九道神妙,都是由几座灵峰配合而出,借助物性、意象变化,威能远超寻常筑基法器。 许玄见此阵已然被破去大半威能,当即下令,几位筑基出手,他御风而上,拔剑杀去,至于下方,则由韦言、梁雍二人处置。空空儿此时藏身幽冥裂隙之中,随时准备出手刺杀,良希兰果然率着一众弟子围向韦、梁二人,她并无胆量对付许玄。 天上,罡星大明,【丹霆】剑鸣不止,其上渐有隐晦的北斗道纹显化,斗柄明灭不定,紫电环绕。 ‘天罡斗柄,应在震位,是玉衡、开阳和摇光三星。’ 许玄手中有不少雷道功法,其中都有提及雷霆诸星,北斗七现,前四斗魁为神雷所居,后三斗柄为震雷所掌,其余二隐,左辅【天芮洞明】、右弼【天蓬隐光】,皆为社雷职司,随雷宫亡而不显。 星光照射,许玄缓步而行,并指驱使雷法,震社混杂,将道道天罡星光击落,一阵阴风卷起,自星辉中显出一身形修长的男子。 一身天青金纹长袍,丹凤眼狭长,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见面了。” 吴何用此时踏着一百单八道天罡星光,腐水毒火,丹霜秽土,环绕他周身,他捻着一白玉长叶,上有蟾纹,散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你怎么不杀了吴清河,留着,说不定是个祸害?” 他凤眼一转,眼神促狭,带着几分问询之意。 “杀他?你莫不是在说笑。” 许玄轻轻托举,【天巡】雷池悬于头顶,六道筑基雷霆化作帘幕,将他的身形遮蔽,以手掐诀,【丹霆】和【恒光】此时巡梭而转,划出浑圆。 吴何用只是摇了摇头,目光稍凝,低低道: “他是难得的广木道才,【及绸缪】也就他有机会修成,上面怎会放过?” “必须要【及绸缪】?” 许玄眉头稍皱,却见吴何用不言,似乎是默认。 “动手之前,可愿听听我的旧事,说来,赤云这一辈,我大都不相识。” 吴何用脸上那股妖异的气息散去,甚至流露出几分真挚来。 “你讲就是。” 许玄稍稍皱眉,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便见吴何用缓缓开口,声音恍惚。 “我当年十五炼气,修行速度是族中第一,心高气傲,就选了《修天神广经》,结果费足足三年时光,才到二重,五年时光,到了三重,不知耗费多少心血。” “族中很是希望我修行这功法,长辈说,只要代代人钻研,留下经验,后世总有一人,可重续广木之途。” 许玄默默听着,他对吴何用知之甚少,连对方是如何跳出赤云,投奔巫山的都不知道,如今能听听,自然不会打断。 吴何用脸上渐渐多出几分讥讽的笑来,只道: “我信以为然,整日钻研族中道藏,一心所想,皆是为家族后辈,如今想来,真是蠢得可笑。” “广木之变,是大离灭齐导致,【离焚寅根】已有五百年时光,期间变动,岂是一小小炼气能参悟的。” “直到有一天,祖父不忍,告诉我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局势,像我这等蜀国遗民,以旧法筑基,早就定好结局。” 他语气有些悲凉,只默默道: “我这才明白,为何族中新生一代都修甲乙二道,那广木道藏只有我在看,在修,他们早就舍弃了祖上传承,只是哄骗我去替他们死罢了。” “所以你重修「元毒」,假死脱身,投奔到天毒山去?” 许玄目光一沉,吴何用若是真以炼气之身做到这事,心智实在是惊人。 “是元毒选中了我,祂在梦中为我指明前路。”吴何用微微一笑,语气越发阴森诡秘。“我不恨他们送我去死,只是恨他们骗我,让我在「广木」上寄托这般重望,结果却是个笑话。” 言毕,许玄心有明悟,沉声道: “你让吴清河替你去死?” 吴何用闻言,眼神玩味地看向许玄,笑道: “你和我做的不是一样的事?我看你.修的怎么不是「丙火」?”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炽盛,毒光一寸寸蔓延,那副虫甲自天罡星光中显化,缓缓将法躯嵌合其中。 暗金节肢、螯钳挥舞,足有两人高的虫影缓缓立起,若魔神一般气息散发,各色毒光冲激,若重重天环,落于其身后。 许玄拔剑,心中却渐渐冷下来,若察觉什么,咬牙恨恨自语。 “不是我,是。” 气海中清气盘旋,仙箓显化,记载名字的一栏中,【刘霄闻】上金赤之火大盛,自炼气一跃到筑基,阵阵清气涌来,卷积于下。 【天求焰】,已成。 (本章完) 第248章 追命锁 第248章 追命锁 云端。 【五行山】庞大的山体同正撼动着整座空剑大阵,水火、星辉时不时迸射而出,将天云搅散,一道银白雷霆正同一五彩毒光纠缠难分,天上不时传来刀兵相击之声,好似滚滚天雷炸响。 许玄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谋划了,吴何用手段颇高,必须要认真对待。 对方披上虫甲的肉身,几乎是许玄平生见过最为强横的,此人出手更是怪异,虫躯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不算筑基,更像是化身之类。”天陀察觉出不对来,语气稍沉。“有些像当初那慈海,但手段更高明,以巫术兼合五道毒物特性,是【观毒会】的法门。” 绕着毒火的勾芒自对方身后阴着刺来,许玄二剑并轨,护持自身,同时上方雷池中涌出阵阵银白雷霆,劫光涌动,若万千白毫激射。 “这是【赤斗蜈】,是火毒之虫,主嗔。” 许玄自然识得这手段,正是【赤斗蜈】这仙基,以凶杀怒性闻名,毒火相随,法躯非凡,那毒钩同两柄法剑碰撞,激起阵阵天音,被斩的歪斜,可就是不破。 至于对方身上环绕的腐水,为灰白之色,正是【檐下痴】,是水毒之虫,主痴,许玄曾经遇到的熊有奇,修炼的正是这仙基。 还有那阴冷青色丹霜,白玉蟾纹宝叶,墨绿毒云烟气,分应一道毒虫。 “水毒让【痴檐小蛇】占了,如此说来,青虺原先竟是土毒之虫.也对,「己土」在天为云,转到「癸水」亦是轻松,恐怕【华露】也非原本族名。” 对方近身搏杀,每次毒钩、肢钳落下,都携着一股沛然巨力,纵使许玄已经催动玉血心和泽龙体,体魄已堪比妖中贵种,可还是差了对方不少。 他的握紧【丹霆】,只觉手中筋骨有些崩碎的地方,缓缓以血气修复,吴何用此时状态也不是很好,被许玄的剑意斩下不少肢节,气息委顿几分。 吴何用目光冷冷,呵道: “你以为修成剑意,就能小觑天下人了?” “杀你,足够。” 许玄一脸漠然,若不是许多手段都在龙身那处,如观想雷部天兵仙将、【天劫地刑剑阵】、三头六臂等等,若是一齐施展,他自信能拿下对方。 他身化雷光,同吴何用拉开距离,将手中苍灰法剑送入雷池,六道筑基雷霆融入其中,点化雷光,瞬间便有百来柄雷霆飞剑显现而出,带着森然剑意,锁定吴何用。 飞剑若鱼群,随着许玄心念而动,每一柄都带有丹霆的气息,同他心神相连,这些飞剑排兵布阵,划出道道浑圆的轨迹,共分三部。 【三景剑阵】,许玄昔日观摩涌劫天的景象,结合【天劫地刑剑阵】悟出,门中仅有柳行芳在修行。 日月星辰,三景同光,神为金日,霄为青月,震为紫星,三部飞剑沿着青道轨迹而动,将吴何用困在其中,而后收阵绞杀。 吴何用此时并不慌张,手持那白玉蟾纹宝叶,遥遥一指,虚幻的波动传来,扫过整片剑阵,丹霆的剑灵传来一声亢奋的哀鸣,三部飞剑动摇一瞬,互相争先,运行轨迹一乱。 “【幽明蟾】,是心生轻慢之兆,主世间木毒。”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了然,这手段极为诡秘,影响的甚至是法器,而非人。 此时剑阵有乱,吴何用自然不会放过脱困的时机,带着一百单八道天罡星光冲来,同时继续以那白玉蟾叶影响剑阵,使丹霆运转不畅。 他转瞬就杀至许玄面前,肢钳就要刺入对方法躯,那绕着毒火的钩芒更是直刺许玄的眉心,要击碎对方灵识。 许玄却未收回丹霆护身,而是催动剑阵,齐齐向着吴何用背后斩去,此时吴何用不闪不避,任由百来柄雷霆飞剑将他刺的若箭垛一般。 他体魄更强,恢复更快,法力更是几无穷尽,互换伤势,显然是他占便宜。 眼看那恶风就要席卷上许玄面门,上方的雷池此刻猛地轰击而下,浩荡雷光若天河泄闸,将二人淹没。 许玄将手高伸,迅速自池中抽出一柄八方古剑,上有白雷黑火,正是恒光,在池中蓄势已久,黑白剑轮瞬间砸在吴何用面上,使他整张脸都向下凹陷,露出森森白骨。 【社冥雷火符剑】发动,吴何用顶生劫雷,内有阴火,雷火二灾一道降下,他又欲故技重施,身化毒虫躲过,许玄却早就料到,剑阵重新凝聚,将吴何用环环围住,钉死手足。 当下避无可避,吴何用只能硬吃下这一击,雷火在他身上汹涌腾起,而后爆开,震得天云翻滚,周边的天罡星光都黯淡一瞬。 许玄本以为对方受伤不轻,正要持剑再斩,对方胸腔却大开,露出张布满层层细密尖齿的大口,吐出一股乌黑的浊液来。 这东西毒性太猛,许玄仅是闻到几缕气息,都觉气血不畅,当即披上羽衣,再以重重雷光护身,飞遁避开。可这滩乌黑浊液却像有灵一般,死死跟着许玄,避无可避,只得抽剑斩去,劫光生灭,剑意恐怖,隐隐斩出一线破碎的太虚来。 即便如此,这乌黑浊液还是飞溅起来,几滴落到了羽衣上,真炁暴动,羽衣上白气升腾,抵挡毒汁。 吴何用此时背上血肉蠕动,同青黑的甲壳几乎融为一体,缓缓修复着剑伤,只是剑意盘旋在伤处,不好祛除。 他见那毒汁落到对方身上,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来,低低叱道: “【并毒追命锁】,起!” 他胸前大口张合,毒光汇聚,成一片艳艳烟霞,无视距离,以许玄身上毒汁为坐标,封锁过来,某种奇妙的联系建立。 “此法锁的是命本,算的上高明,一旦中了,他的法术你就再难躲避。” 天陀看出这法术的原理,此时急急出声,让许玄心神一沉。 吴何用此时倒是不急着近身搏杀,凭借【并毒追命锁】的联系,他肆意挥洒毒火腐水、丹霜毒云,皆都瞬间落到许玄身上。 【古伯】上的真炁光彩越发明亮,有龟蛇虚影显化,这件自【灵佑】王手下得来的法衣果然不凡,此时竟能抵挡住这些毒术。 纵然如此,法衣也不能尽数护持住,许玄气血此时还是有些不畅,吴何用见那法衣厉害,转又近身杀来,气势汹汹。 天上刀兵交击的声音再起,震慑整片战场。 —— 山下。 梁雍已经化为非天修罗之形,高举九火浮屠塔,黑灰之火环绕四周,爆响不断,同滚滚地煞相击。 “娘的,后面快催动法器,挡下这法光。” 他转身怒吼一声,却见温光化作的火灵在那昭阳峰上,仍旧维持着金锥,遥遥回道: “底下人法力不足了,再难推进,梁护法您先撑着。” “我草了。” 梁雍骂了一句,继续挥舞法刀,施展至火,将涌来的地煞扫空,幸好上面的天罡星光落不下来,不然他真挡不住了。 空剑门山中阵法的压力都是【五行山】和他一道承担,此时只有挨打的份,憋屈至极。 “小子,你快些把那婆娘的脑袋拧下来,我这边撑不了多久。” 梁雍暴喝一声,前方煞气之中,正有两道身影在不断碰撞,剑光四射,使的都是《无空剑诀》,是韦言和良希兰。 【饮血】剑中源源不断地输送精血,涌入韦言体内,他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殷红,此时拔剑,血光激射,杀气惨烈。 良希兰修为更高,此时却十分谨慎,身形忽闪忽现,借助仙基神妙,时不时刺向韦言,一点点削减对方战力。 “优势在我。” 她心中一定,韦言不是他的对手,而借助地利,自家弟子可以随时换人,补充法力,以增强阵法,对方却不行,一旦耗下去,大赤必然要败。 只是,她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些恼怒来,眼前的韦言,对《无空剑诀》的领悟竟然比她还要深。 对方修行的可是「煞炁」,和《无空剑诀》完全不沾边,而良希兰的【宇寰清】可是正统「宙辰」之道,最擅动用这等关于空剑的剑术。 韦言剑气汹涌,纵然【饮血】凶厉,时时刻刻影响自身心境,他还是举重若轻,始终挡住良希兰的剑招。 这状况让良希兰不由气从心中起,她比不过左河默,难道还会差过对方弟子? 仙基催动,筑基后期的修为展露无疑,只是良希兰的气息中,也混着些血气,显得不够纯净,即便如此,凭借修为,韦言也难以抵挡。 一剑斩去,辰光凝为锋刃,将韦言劈斩的倒飞,良希兰不由露出得意的笑来。 她的后脑忽地传来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一股幽风不知何时升起,将四周景象淹没。 空空儿,此时出剑。 (本章完) 请假一天,整理下大纲,明天加更 请假一天,整理下大纲,明天加更 最近卡文了,要梳理下情节,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249章 见星 第249章 见星 山门前方。 黑暗煞光涌动,不断吞没五行山上的各色水火法光,同时纠缠起【庚武炼火锥】,隐隐同上方天罡星光呼应。 良希兰立于山门前方,正催动仙基,要借修为硬压韦言,不料身后又有异变,让她不得不停手。 一柄幽黑法剑自冥光中显化,剑身细长,几若一长刺,就这般绕开阵法,无声无息地刺出,阴气化为白骨骷髅、牛头马面,簇拥剑旁。 良希兰只觉魂魄一滞,这种感觉极为古怪,若整个人被剥离一般,以旁人的视角来看自己,甚至性灵一颤,脑海中不由响起一男子的问话声: “良希兰?” “在。” 她下意识的一应,话刚出口,就觉不妙,魂魄三分,最为重要的那道生魂此时被拘走,落到那柄鬼剑之上,剑气顺着此道,就要漫灌入她的灵台之上。 多年的斗法经验此时让她几乎下意识地做出反应,藏身阵法,以煞光护身,同时催动仙基,【宇寰清】内景显化,天下清平,诸星定位,以为行轨。 良希兰的周身十丈浮现出三十六颗微小星辰,她的身形瞬间在诸星之间变幻不停,躲避那道索命的剑气。 这道三品仙基仅有一道玄象,便是【天星行道】,显化而出,最多可在周身点出三十六道坐标,范围在十丈内,按星轨传送。 “「闻幽」的法术!” 良希兰心中大骇,空剑传承还算有序,门中自然有这方面记载,「闻幽」是地府下辖的诸司统合所成,其中最骇人的还是十位阴帅,委实是勾魂之术太过厉害,管你什么道门高真,释教菩萨,都照勾不误。 这柄暗杀的幽黑刺剑显然是得了勾魂妙术的真谛,先是浑浊灵识,而后唤名,显出生魂,最后更是不拘,反而沿着魂魄奔走的道路,一剑斩到灵台上,实在是骇人。 良希兰此刻借着传送的神妙,也不过延缓几分那法剑刺来的势头,对方已经锁定她的魂光,根本走脱不得。 那股剑气沿着生魂回归的轨迹,一路刺入灵台之中,良希兰很快就难以再避开,【宇寰清】的缺陷便是在此处,周身的三十六星位坐标不能随时变幻,一旦固定,每次调整星轨都要耗费月余苦工。 当良希兰走遍整片星位,开始重复,那柄散着鬼气的法剑瞬息逼近,刺入她的天灵,剑气丛生,将她的魂魄斩的粉碎。 良希兰气息一寂,魂魄被斩的粉碎,按理来说应当死的不能再死,可她却仍然活着,血色蝴蝶自伤处飞出,迅速修复伤处,甚至连魂魄也一并填补。 甲离山上,三名炼气弟子齐齐闷哼一声,天灵上出现剑伤,魂魄皆都破碎,自口中飞出一血色蝴蝶,化为飞灰。 “这是【生死与共蛊】.” 空空儿的声音不知自何处响起,幽幽传来,良希兰脸色稍变,却怎么也寻不到对方位置。 “难怪吴家那人会放任你个废物在此,原来是早早为你备好保命的手段。”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良希兰身旁响起,她下意识地拔剑斩出,却是一片空空,仅余一缕幽风吹过。 对方的话说的极为难听,良希兰此时脸色铁青,山中被她种下这蛊的足有大半,此蛊限制极多,包括距离、人选、修为等等。 她心思急转,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按照吴何用说的做,不然,对方想要再杀他,并不难,筑基后期又如何,三品仙基,几乎是最差的一等。 ‘还有机会。’ 良希兰面色狰狞,她目光阴冷,对方又隐匿身形,等待时机,而韦言却已经握紧法剑,带着血煞剑气杀来。 她取出一透明的琉璃小瓶,其中是一滴散着星辉的幽蓝宝液,毫不犹豫,一饮而下。 韦言眼睛圆睁,顾不上周边的阵法,怒喝道: “良希兰,【星汉纯元】是我门采气的根本之物,你怎敢私用!” 对方这举动几乎让韦言暴怒,这几乎是在绝空剑的根本,就是那几位长老此时也纷纷变色,怒喝出声。 “我乃掌门,为何不可用此物?若再聒噪,我便收回你们身上的血蛊!” 良希兰暴喝一声,几位长老的气势弱下去,神色讪讪,不欲再言。 【星汉纯元】乃是自星河中掬水所得,唯有诸星光合,天辰并轨时才有机会取来,曾是紫府灵物,如今虽跌到筑基,还是神妙非凡。 空剑门两道宙辰功法采气都要靠着此物,仅这一滴,历代掌门甚至不惜以法躯去养,如今良希兰竟取来私用。 “空了偏心,当年将那份【遥度星华】给了左河默,让他修成【泛星槎】,如今这宝液还不是落到我手中!” 良希兰眼中欲要喷火一般,恨恨说道,整个法躯却变得虚幻起来,这份星水入体,她的身形顿时变得虚幻起来,气息不断上涨。 同时她催动【生死与共蛊】,诸多门人的法力源源不断地被抽取而来,增长其身。 登辰山震动不止,草木摧折,露出苍黑的山体,诸道星光环绕其上,熠熠生辉,照彻战场。 “登辰山果然是天星落地所成。”良希兰喃喃自语,【星汉纯元】此时让她的仙基不断变化,自法躯中扩散而出,和整片登辰山以及阵法融为一体。 【罡星煞曜青穹阵】暴动,同浩荡星光相接,将自【五行山】中飞出的金锥折断,天罡地煞再汇,威势不断上涨。 诸道星光渐渐凝聚为一具法身,样貌同良希兰一般,迎风见长,变得若天关峰一般高大,通体幽蓝,点点星辉在其中涌动不息。 她挥手一招,【辰河】便化作一挂星河落入手中,而后向着前方的悬空灵山狠狠劈斩而去。 “借这颗古星的力,以【星汉纯元】为调和,门中诸修法力,凝聚出这具伪法身。” 温光脸色一凝,他见识多广,自然看出对方路数,纵然是伪造的法身,其威势也远胜寻常筑基修士出手,他当即下令,让诸修全力施为。 【五行山】上光焰腾腾,水火涌动,经过五德变化,最终加持到【昭阳峰】上,化为漫天的金赤之火,光明无限。 温光小脸认真,张口一吸,将漫天丙火尽数吞下,此时门中众人悉数催动法力,梁雍、韦言也归于山上,一道加持。 有两位筑基入内,【五行山】威势顿时又有上涨,温光协同山中阵法,化作一团赤色天火,同良希兰手中星河碰撞,震动山野。 双方此时僵持不下,皆使出全力,星光同丙火冲激,竟是直接将回泷山打得崩碎,这座启家的灵山彻底被夷为平地。 —— 云端。 二人对峙,皆都注意到下方变故。 许玄此时上悬雷池,以恒光作主轨,丹霆所化的百来柄雷霆飞剑为副阵,漫天劫光轰去,硬生生止住吴何用的攻势。 “你敢分心?” 吴何用冷笑一声,手中各色毒火腐水再现,透过所谓的追命锁直接落到许玄法衣之上,动摇剑阵。 许玄眉头稍皱,看来还是小看空剑门的底蕴,借助阵法,良希兰此时这具星辰法身威力十分骇人,反将【五行山】压制住。 他催动雷光,将对方的各色毒术打落,眼看局势不妙,当下杀心更盛,将丹霆悉数收归。 劫光涌动,雷宫主刑之景再现,诸雷化作天律,仙铡,劫池等等,流淌着各色血水的劫法仙铡缓缓开启,丹霆化作一线剑光,涌入其中。 【天巡】雷池此时同劫池合一,总掌雷霆枢机,六道雷霆奔涌而下,落到劫法仙铡之上,使其威势更盛。 雷霆锁链将吴何用瞬间缚住,自他身上散出浓重的血光,被雷锁贯穿,直连性命,他此时脸色亦是一沉,要知道上次他便是被此招斩去头颅。 许玄心思沉凝,此术是他辟劫剑意最高成就,重演雷宫刑罚,若是能全力施为,以【天蓬诛魔图】中观想的天兵仙将补足,威势还能再涨,可惜如今不好动用。 即便如此,这招剑术之威,也是他杀力最高的一式,名为【司劫】,正是古代司劫府之名,许玄如今一身雷法,剑意,上溯道脉,都是归属此府。 吴何用身上虫甲暴动,可仍旧被雷锁束缚,此锁以罪业为根,贯穿性命,是古代雷宫镇杀仙修之法。 眼看吴何用被压到那仙铡之下,许玄坐镇天心,以漫天雷霆为判官、使者,劫法仙铡粹然雷光奔涌,神震霄社四道的气息皆有,缓缓落下。 ‘这次,绝不给你走脱之机。’ 许玄目光沉凝,眼瞳渐渐化为纯粹的银白之色,仙铡下血水流溢,杀气凌厉,刺的吴何用肌肤生痛。 第一次斩下,伴着漫天雷光冲起,吴何用身上的法器、秘术皆都消散,仅有一具法躯在此。 再斩,此次针对他修为,直破气海,将他修为在一瞬间打落到寻常筑基后期,不再是先前的巅峰状态。 吴何用目光阴鹜,盯着许玄,当下他不断催动法术以求脱困,却都被这仙铡斩落,根本走脱不得。 ‘他到底是怎么得来的雷宫认可!’ 吴何用心中恨恨,这景象不是见过雷宫刑罚就能凝成的,而是秉持天势,有几分雷宫的真意在,如此说来,司劫府,当真选中此人。 他轻呼一气,看向上方,泛着各色雷光的仙铡此时再落,直斩性命仙基,要绝他的根本。 “时候到了。” 吴何用看向下方的良希兰,任由那仙铡落下,将他的性命仙基粉碎,只暴喝一声: “天辰遇煞,登辰见府。” 这道音滚滚,席卷整座登辰山,良希兰浩大的星辰法身此时一点点出现裂痕,开始破碎,她的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态来。 与此同时,韦言仙基有感,被大阵拘束而起,落入那具破碎的星光法身之中。 (本章完) 第250章 曜空府现 第250章 曜空府现 登辰。 庞大的星光法身此时破碎,良希兰发出凄厉的哀嚎声,被她种下蛊虫的弟子一一气息消散,当即身死,以维持这过程。 “吴何用,你敢诓我!【辰明空性身】怎会破碎,你——” 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见韦言带着滚滚血煞落入这具法身之中,【罡星煞曜青穹阵】中的天罡地煞若受召一般,接连随之涌入。 登辰山此时动摇不止,竟然拔地而起,同星光相接,这座灵山赫然是一颗陨落的天星残片,良希兰借助登辰成就法身正一点点融于山中,整座登辰上星光照彻。 太虚洞开,星光熠熠,某道隐藏许久的气息同登辰勾连而上,良希兰的【辰明空性身】此时化作一道天路,上为天罡,下接地煞,通往太虚深处。 许玄极目看去,似乎能见到一座宏伟的府邸,由诸多星光托举而起,正落在太虚之中。 仙铡之下,吴何用破碎的法躯之中,隐有笑声传来,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你杀我又能如何?大势在我这里,曜空府不开,我就是站在原地,任由你斩,诸位真人也不会允许我死去。” “这就是大势,剑意再盛,雷法再高,也抵不过紫府的谋算。” 那具青黑虫甲再度浮现,吴何用破碎的血肉化为各色毒虫,瞬息涌入其中,只是这次他已经不复人形,似乎彻底化为某种毒物。 虚空中某种沛然大力涌出,五彩毒光一显,便接引吴何用奔向那道天路,往太虚中的府邸而去,【辰河】化作一线星光,落入对方手中。 一股金气悄然生出,亦是卷着许玄往其中行去,他心思一转,明白是万金真人出手,将自己送去。 【恒光】剑鸣不止,上面金阳散着道道明光,殷赤天火在剑身上流淌,这柄法剑变得炽热无比,几乎难以握住。 许玄立身于天罡地煞交汇而成的天路上,见此时的空剑已然是一片惨状,大多数门人受良希兰牵连,此时身死,连带先前变动,山门也被毁去大半。 ‘此番过后,空剑怕是不存了.’ 许玄心思一定,见五行山上遥遥飞遁来一道赤色,正是温光,他疾呼道: “掌门大人,掌门大人,带我进去。” 许玄眉头一皱,只道: “你不是只能在那器室附近待着,如何能入内?” 温光身后正连着一道火线,通往煅正器室,他此时神色尴尬,低低道: “若是借【恒光】为居所,也是能走出的,只是时间不敢待太久,怕化作器灵,日子就难过了” 丹霆此时自行飞出,剑鸣不止,似乎对温光的言语不满,却见这火童嘿笑一声,低低道: “这是曜空真人的府邸,我当年来此帮着做过活,他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我可都记着。” 许玄听得面色发黑,这火灵当真是毫无操守可言,曜空真人是赤明祖师的师弟,大赤空剑更是同出一脉,温光当年在两家交好时就惦记上了? “你要来,那便来罢。” 他轻叹一气,还是伸出【恒光】,让这火灵寄身其中,遥遥同门人弟子吩咐,让其处理残局,手段温和些,许玄便转身向着太虚中走去。 “好手段,借着星轨藏匿,占尽天时。” 天陀感慨,催促许玄尽快前行,以免【辰河】落到对方手中。 向前奔行,遥遥能见到那处府邸,但其间相隔不知多远,一路飞遁,距离才堪堪缩减少许。 “恒光和辰河,这两柄法剑,到底是何来历?” 许玄趁着此时再次询问起温光来,语气沉凝,先前他曾经问过温光不少门中旧事,都被这火灵以记忆不全推脱,如今再看,对方当还记得不少。 见许玄察觉,温光鬼头鬼脑地自法剑中探出身子,赤火腾跃,此时许玄已经进入太虚,周边星光闪烁,这条道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之中。 “回掌门,此二剑当初是真君下令锻造,本是紫府级别,如今内中精粹都被取出,仅剩空壳,便落到筑基一级。” “两柄法剑都是以对应尊位的那道神通炼制,丙火的【恒玄明】,宙辰的【溯辰时】,一者是太阳并光,一者为宙光涟漪。” 温光此时倒是肯开口,看了许玄一眼,继续说道: “恒光剑的主材是【天炳玄精】,是丙火近太阳而生,后以【恒明尊光玄焰】炼化,得了日府中的一件重要灵物,成就丙火无限光明之机。” “至于辰河剑的主材,这来历就有些涉及奉玄宫昔年的旧事。” 许玄眼神稍沉,声音加重几分,只道: “继续讲就是。” 温光的脸色顿时耷拉起来,不甚好看,低低道: “时至今日,奉玄宫昔年的旧事,倒是可以告诉掌门些。” “辰河的主材,乃是陨铁,是真正的天外之物,相传是奉玄宫二代主人所留,那时是大周,时间太过久远。” “【奉玄】是玄炁九显之一建立,相传初代宫主是位剑仙,还要早于越绝,上宫自创建伊始,便负重任,以匡正道纪为第一要义。”“此事非是所谓行善罚恶,而是秉持玄炁正道,让此界日日有进,无有颠覆之时。” 说道此处,温光语气感慨,又充满追思,继续说道: “第一代宫主绝灭天魔,彼时天魔都要自开一道途,彻底融于天地间,是剑仙杀入太虚逆位之地,将源头钉死。” “至于二代宫主,祂修行宇清宙光大道,司位宙光长河,彼时宙道还未被分出,多有横渡、追溯的人物,扰乱道纪,被祂悉数挡下。” “当初【天毒】破界而来,激荡宙光长河,二代宫主纵能斩杀,只怕污浊宙光,便请伏皇出手,拟合道征,点出元毒之位,成就天毒真君。” “天毒是自天外之天降临,是诸星以外的生灵,祂带来几道陨星残片,上面的宙光流速,同此界不同。” “辰河,便是用了其中一道陨星残片。” 许玄听得心悸,奉玄宫的威势远超自己所想,恒光真君已是金丹中的厉害人物,可相比前两代宫主,还是差了不少。 “前两代宫主,修为是” “元婴,或者按上古之时的说法,当称道主,今岁称仙人。” 许玄闻言,眉头稍皱,仙人?既然如此,奉玄宫后来是如何没落的? “既是如此,奉玄宫又是因何而亡?” 温光沉默一瞬,低低道: “奉玄宫史上多有亡时,毕竟是为匡正道纪而生,若是无此重任,便会衰微,诸仙在周亡后纷纷离去,前往天外,仙君更是剥离宙道,藏匿起来,宫主随之陨落,宙光长河也闭锁起来。” “这般来说,恒光真君乃是重建道统,再立奉玄?” 温光点点头,继续说道: “及到夏亡,道纪有危,奉玄当兴,于是【恒光】证道,这时已经没有祖上的威势,仅是金丹级别的道统。” 许玄此时才算明白,这位真君原来是在夏亡后证道,一直活到大蜀建立。 “道纪有危,奉玄当兴。”温光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感慨。“掌门,你且说说,今岁算不算道纪有危?” 许玄不语,心思却一点点沉下去,这话题太过玄妙,不是他个筑基能理解的。 “奉玄,却也不是他说的这般事事光明。”天陀声音冷冷,此时响起。“为除天魔,那位剑仙斩了不知多少生灵。” “坐镇宙光的那位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见着苗头不对,立即打杀,行事作风,几乎和雷宫一般霸道,这才惹怒仙君,落得身陨的下场。” 天陀似乎对奉玄一脉颇有些意见,此时才表露出来,让许玄有些不解,只低低问道: “你既然知道这些事,为何不告诉我?” 沉默许久,天陀才缓缓开口,只道: “我是怕,怕所谓的奉玄当兴,落在你身上,一旦和这所谓的道纪纠缠上,下场可不会太好。” 他声音此时不复冷漠,反倒多出几分劝解之意。 “玄炁剑仙都因此身死,宙光道主也落得个陨落的下场,至于那位恒光真君,如今还不是生死不测。” 前方传来隆隆巨响,打断许玄的沉思,他看向前方,只见一座恢宏府邸坐落在太虚之中,幽蓝星光照射,颗颗大星环绕周边,转动不停。 周天星图浮现其上,混天仪缓缓转动,遥遥便见三垣二十八宿,七星灵石砌就天门,青石为道阶。 天门上刻着二十八位星宿神相,自上方星图中,北斗七星沿着玉衡、开阳而动,斗柄所指处,正是道门。 曜空真人的府邸,到了。 【恒光】此时剑鸣不止,若有感应,许玄轻呼一气,他看见太虚之中,一根金线缓缓垂落,某种意念隐晦地落于自身。 进去。 清气挡住了这道神通,许玄却仍迈步进入,恍若未察,只是默默借着天陀的秘术观测太虚。 金风涌动,以一金鳞灵剑为核心,剑气四散,同一巨若山岳,周身有五色毒光冲激的法身对峙,仅是看了那法身一眼,许玄就觉心慌,当下不敢在窥视,迈步进入天门。 “这是折毒大巫,何等修为,状态如何?” 许玄以心声问及天陀,却听这老妖声音古怪,低低道: “元毒紫府中期,看他魂光,似乎是个十足的老怪物,可这肉身.像是新生的,比你还年轻。” (本章完) 第251章 空了 第251章 空了 府中,一处大殿。 檐下三十六盏琉璃灯缓缓燃着,星屑流莹奔行,分应天星,灯芯中烧着的赫然是幽蓝丁火,为【坠星火精】。 吴何用此时已经恢复肉身,着一身天青金纹长袍,凤眼促狭,听着太虚中传来的声音。 “又让那人斩了,这次要是再办事不利,可以去喂虫了。” 折毒的声音缓缓自空中散去,吴何用握紧手中法剑,此时默然,【辰河】上星光一盛,有所感应,他便明白,许玄也进入其中。 ‘【天辰圭】.太真宗也要,金丹看上的东西如何是你能拿的。’ 吴何用心思一沉,纵然借着【辰河】入内,但他心中也无多少把握,在折毒告诉他对面是太真宗的万金真人时,心思几乎沉到谷底。 太真宗是金丹仙宗,折毒也不过有几分天毒真君的遗留神妙,怎敢和这家对抗?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死中求活,曜空真人府邸中,说不得有我的机会.” 想到此处,吴何用心思火热,他只猜测这灵器定然和天毒真君有关,不然折毒不会这般上心。 随手将殿中灵物收走,连那三十六盏琉璃灯都未放过,他不敢耽搁,催动辰河,感应这座府邸的核心之地。 “良希兰、韦言,也该醒来了。” 一念及此,他更加不敢耽搁,御风向前,只是此地空间变换、折叠,极难前行,甚至有往前御风,却向后退的怪异景象,只能一步步试探,若非辰河护体,此时他已经化作一滩血水。 越是催动【辰河】,吴何用就越觉得古怪,这柄法剑似乎和自身仙基有些感应,颇为奇特。 他继续前行,不少楼阁宫殿都十分完好,阵法流转如常,若非此时有事务在身,他必然要进去探一探。 宙辰灵物极为少见,价值极高,但和核心之地的东西相比,这些都是琐事, 往前是七重月洞门户,越是进入,越是黑暗,直到最后,再无星光,在这浓重的黑暗之中,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孤寂之感生出,吴何用只觉自己丢失了方位,只能靠着辰河照明前路。 前方忽有光亮,是一着银灰道袍的人,背身立着,大袖上星纹繁复,散着明光,【辰河】此时剧烈地震颤起来,在吴何用讶异的目光下自行飞出,落入对方手中。 那张脸缓缓转了过来,苍老不堪,两眼浑浊,毫无一点生气,黑暗中星光照彻,森然剑气倾泻。 吴何用看向对方法躯,只见上面密布各色水火、刀兵痕迹,在那破烂的气海之中,仙基的光芒一点点显化而出。 “你是何人,闯我府邸?” 对方声音冷冷,惊得吴何用性灵发颤,只当是曜空真人显灵,但镇定下来,却见此人不过筑基修为,容貌他还有些熟悉。 ‘是空了道人!’ 吴何用识出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心思安定下来,空了修为平平,应当无碍,当下上前,施展法术,就要夺回辰河。 他不欲直接攻击此人,毕竟情况不明,难保对方还藏着什么手段,此时甚至将那幅虫甲着上。 空了却只是侧目看去,轻轻挥剑,森然剑气激射而出,分开空间,吴和用瞬间变为万千被隔离开的血肉碎片,倾泻一地。 他身上一道符箓亮起,将他卷走,退出这七重门户,抹去身上剑气,血肉逐渐凝合,重归人形。 ‘这是.什么东西。’ 吴何用心思一转,对方的修为仅是筑基,可刚才使的手段,已经有几分紫府的境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诸多法术、道论,没有境界支撑,是完全理解不了的,不管多么天资过人,都是一样,即使是最废的紫府,境界也远远高出筑基巅峰修士。 ‘除非,他是被夺舍了’ 只是这念头刚起,就被他否决,曜空真人陨落,这消息已经得到确认,不可能有错,如今辰河被夺,他只能在此候着,默默等着许玄过来,以求变机。 太虚外,万金一脸得意,看向不远处,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空了,这人当年登天,经过战事,被星光接走,原来是到了这府邸中。” “折毒道友,还真是不巧,看来我的人要早些一步到了。” 一旁的五色毒光此时涌动不止,折毒被这话刺激的有些怒气,但此时也只能忍着,对方手中的【金鳞】剑可不是凡物。 “你太真宗要【天辰圭】作何?这东西本来就该归属我元毒道统。” 折毒的声音响起,直到现在,他依旧未露出真容,始终藏匿在毒光之中。 万金却只是淡然一笑,低低道: “天毒当年破界而来,横渡宙光长河,带来不少陨星残片,为诸修捡拾,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消息?” “宙光流速不同,【天辰圭】较现世更快,我宗自然有用处。” 折毒此时不言,对方果然是仙宗出身,这等秘辛都知晓,但他对那灵器也是志在必得,除非金丹出手,他是不会退让。 双方先前还有些默契,共同以韦言、良希兰为钥匙,结合登辰山召来这座府邸,此时二人却已然撕破脸皮,正对上,各自施展手段。 ‘可惜了,要是紫府现在能入那府邸,我直接抢走就是,何必同他去争。’ 折毒心中恨恨,曜空府的大阵还未消散,如今也就筑基可以进入其中,紫府若是强闯,这府邸说不得又会立刻遁走,隐匿起来。 他将目光转向外围,径直看向握着【恒光】的那人,暗暗算计起来。 外围,许玄御风向前,此地灵物、法器颇多,但他却无心去取,眼下唯有一个念头,前往核心地界,处理好两柄法剑。 ‘若是收归精粹,恒光、辰河便是紫府级别,不是我能拿的’ 他心思一定,却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兵刃相击的声音,天罡地煞滚动,大殿动摇,一道混着血煞的身影正同一道星光碰撞。 ‘是那两人。’ 许玄缓缓拔出【丹霆】,剑上雷光涌动,遥遥一斩。 良希兰正欲下死手,当场镇杀韦言,不想天边传来一阵雷声,她转身,只见一道剑光划过,法躯瞬间崩解,被散着劫罚气息的剑意斩尽性命。 韦言此时御风而下,脸色有些苍白,遥遥呼道: “谢过前辈。” 许玄却是望向殿内,他刚才出剑,隐有感应,似乎有人在窥探他,不是吴何用,而是一道更为阴冷的气机,带着凌厉的杀意。 (本章完) 第252章 阵启 第252章 阵启 殿前。 越过天门,踏过青石道阶,二人前方便是座玄黑宫殿,以琉璃为瓦,灰木为柱,殿上是灰气凝聚成的匾额,上书银色古字,为【天关】。 韦言此时面色苍白,周身煞气凝练不少,那柄【饮血】上光芒愈盛,血光漫过煞气,生出细密的血色长须,若灵药的根茎般扎入韦言右臂。 “当真是件凶兵,你还能压得住?” 许玄凝眸看去,此剑哪里像法器,反倒类似活物,主人一旦压制不住,就要噬主,比寻常的魔道法器还要诡异。 “无妨,待我调息完毕就可恢复,只是.前辈,此地可是我空剑的祖地?” 韦言眼瞳稍稍收缩,看向四周,仍有些恍惚。 “恐怕是曜空真人的府邸。” 许玄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进入天关殿的范围,至此才算真正到这府中,此地阵法仍在运转,隐隐有威压散发。 此地被人闯入的痕迹,对方并未遮掩,毒火腐水的痕迹残留在灰木柱旁,正是吴何用,此人先行一步,进入此地。 【恒光】指向前方,隐有呼应,许玄此时感应,却觉【辰河】的位置静止不动,就停在前方不远处,和那股凌厉的杀机混同一处。 ‘不是吴何用的气息,【辰河】被人夺了?这府邸中还有人在?’ 许玄心思急转,既然如此,现在倒是不可莽撞,若是贸然对上那人,怕是给吴何用可乘之机,既未查明局势,还是要小心行事。 一念及此,他便向前走近些,到天关殿前,准备入内一探,温光此时探头出来,目光扫过大殿檐下,惊呼一声。 “三十六盏【坠星琉璃灯】为何不见,哪个贼子偷走的?” 许玄随着温光的视线看去,见檐下残余着不少幽蓝火气,正是筑基丁火残留,这火气很是稳定,几若凝固,散着缕缕幽蓝之光。 温光一卷,便将这些火气招来,鼓气一吹,便成一朵幽蓝火焰,类似辰流火,乃是星火凝成,不属日月二光。 “此为【坠星火精】,是星光汇聚而成,其性稳定,不吐焰气,更不显影,故紫府多用来照夜。” 韦言此时在一旁看来,他早就听闻温光的来历,此时见对方如此了解府中情况,还是有些讶异,只道: “我门中昔年也有这么一朵,却被前辈拿去炼器耗尽。” 许玄心思一转,此府到底是曜空真人所留,属空剑门中,又是大赤的近脉,却不该随意取用,当即开口,欲将这火精转交给韦言。 韦言见着许玄此举,却是立刻摇头,那双坚毅的眸子中显出些忧虑,只低低道: “不必了,前辈,韦言不是不知进退的人物,这府邸.自开启的瞬间,怕是已经不归空剑了。” “赤明府昔年是如何没的?诸位真人还能让我重新取回祖师的府邸,怕不是笑话,一路行来,可是一件紫府级别的事物都未见。” 许玄眸光稍沉,明白韦言语中隐含的意思,这座洞府,自开启之时,就已经定下主人,至少明面上就有万金、折毒两位看着。 “如今能取,那便取就是,总比给外人强些。” 韦言此时看来,眼神真挚几分,语气低沉,到底是祖师留下的基业,如今却必须拱手让人,心中自然不好受。 许玄当然明白这情绪,他今日进入赤明府,看见其中一片狼藉,心中难免有几分悲凉和屈辱,此时只叹一气,沉声道: “赤明祖师的府邸如今是落在我手中,却也是一片空空,今日空剑” “前辈不必多言,若无贵观出手,空剑在良希兰手中已是必亡的局面,先前我同良希兰被卷入此地,斗法中我落入下风,也是前辈斩了对方。” 韦言此时轻叹一气,只道: “前辈对空剑有再造之恩,此地灵物虽多,却不是空剑能留住的,韦言心中明白。” 许玄心思稍沉,见对方这般姿态,难免让他想起自家昔年状况,便还是分出一缕【坠星火精】,交予韦言,只道: “到底是同出一脉,无需这般,空剑的事情,我会看顾着。” 韦言此时眼神一亮,他等的正是这句话,在外飘荡这些年,他已经清楚什么是自己能拿,什么是不能拿的。 至少在眼下,曜空府中的大部分东西,都不是空剑能留下的,反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拉近些关系。 ‘能请一位筑基剑仙出手,可比任何筑基灵物都珍贵。’ 韦言此时心思大定,空剑历经此劫,几乎衰弱到极点,正要依仗大赤,许玄如今有此表态,正是他所求。 二人此时入殿中,此殿不高,内里有三间之阔,中央为一卷展开的星图,高约一人。 图中为三垣,北斗,二十八宿,四灵立于各方,此物若是以某种灵光制成,若是凝视过久,只觉心神都要陷入其中,迷失在茫茫星光之中。“此为【灵宪天星图】,紫府中品灵器,是整座府邸的核心。” 温光此时自法剑中窜出,周身灵活炽盛,低低道: “这灵器主材是【灵观夜色】,再用神通日日炼化,摹刻星象而成,只是这些时日过去,天星变位不少,恐怕威能不如先前。” 即便如此,这卷星图还是神异无比,笼罩在紫府大阵之中,不是许玄二人能撼动的。 “别想了,我刚刚看过,太虚中陆陆续续又来几位紫府,怎能让你个筑基把这灵器取走?” “还是先想想两柄法剑的事,若是真恢复到紫府级别,便不是你能拿住的。”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让许玄心中一沉,这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 韦言此时看着这卷【灵宪天星图】,神色感慨,空剑传承有序,因而门中记载的秘辛更多,越是了解昔日辉煌,越是心中感到悲凉。 ‘祖师的灵器,就要拱手让人.’ 他心中升起的并非贪欲,而是某种无可奈何的情绪,自师父身死之后,一直贯穿他的人生,甚至直到现在,尚不清楚是何人谋划这一切。 【灵宪天星图】下为十二条青玉桌案,其上空空,各自都纹着不同星相,唯有象征北斗的那条桌案上残留着灵物气息,似乎刚刚被人取走。 “这图会自行勾连天星,炼化星光,往年有人主持,出产极多,推测时辰,北斗位上生出的当是【神仪威光】,是神雷呼应天枢星而成。” 温光探出半截身子,灵火忽明忽暗,细细打量着星图和青玉桌案,过了少时,才叹道: “没什么好东西,【灵宪天星图】不可动,仅剩道【神仪威光】,还被人取走。” ‘天枢。’ 许玄听及温光谈到北斗之变,心中有些猜测,只觉和北地那位天枢剑仙有关,如今此人正在闭关突破紫府,想来对其不是什么难事。 天关殿中再无其余事物,许玄便卷了那青玉桌案,共计十二条,同韦言一道分了。 “前辈,这是否有些不太好这桌案当是礼器,前人敬重,也要带走?” “还挑什么?难道留在这里给别人?” 许玄稍稍摇头,看向温光,只道: “看见这火灵没,若是论辈分,不知有多高,如今还不是在门中任职,日夜炼器。” 温光神色神色如常,笑的谄媚,低低道: “掌门所言极是,体面不体面,不是我们这些筑基考虑的事情,若是能为门中多谋些利,这都是小事。” “这青玉桌案也算灵物,乃是以【并光清玉】打造,乃是辛金筑基灵物。” 韦言闻言,点了点头,将六条青玉桌案收入芥子物中,此时殿中再无什么好探的,二人一道走出,便见星光渐暗,共有三道门户显化而出。 一道为浑圆之态,上有日纹流焰,有白气自门户中喷涌而出,一道为残月之状,上有玉蟾月桂,内里一片黑暗。 居中的则为一面星光凝成的门户,内里传来阵阵道音,震动心神。 【恒光】此时有所感应,【辰河】正在那月洞门户之后,许玄却未妄动,他只觉在那黑暗之中,似乎有有某道阴冷的气机。 “是什么?” 他以心声问及天陀,对方如今有紫府的观测之术,自然能看出那门户后面的虚实。 “这是.”天陀的声音少见的迟疑几分。“是个筑基,看着气息,像是空剑的人,但不像活人,状态有些奇怪。” 一阵画面涌入许玄脑海,他看到七重月洞门户之后,在一片黑暗当中,静静站着一位灰袍道人,面容苍老,长脸,深目,微微佝偻着腰。 此人身上尽是伤处,血迹斑驳,气海都被打穿,露出血肉模糊的腹部,那双眼睛了无生气,手中握紧【辰河】,星辉涌动,杀气四溢。 许玄自然识得此人,曾经的空剑掌门,空了道人,也是昔日的启家家主。 ‘他怎在这里,分明已经死在那战场中了’ 许玄昔日亲眼所见,空了道人被摄入那片画卷之中,重现曜空真人陨落时的景象,如今此人却出现在这府邸之中。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神缓缓看来,随之而动的是整片紫府大阵,星光涌动,极为恐怖的威严缓缓散发而出。 (本章完) 第253章 无空剑经 第253章 无空剑经 月洞门户前。 重重星光积涌而来,这座府邸的紫府大阵依然完好,此时只是有要启动的迹象,便让许玄感觉一股浩荡天威降落,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速退。” 许玄暴喝一声,便携着韦言直奔那处居于正中的星光门户,二人此时感受到那股威压,都不敢停留,全力飞遁,向远处而去。 星门之后,沿道直行,地面是涌动不息的灰气,托举着二人,远处的威压渐渐散去,许玄借助天陀的法术观望,见空了道人的法躯又停下异动。 ‘竟然能控制此地阵法,难怪吴何用不去将【辰河】夺回。’ 这对许玄来讲算是个好消息,【辰河】不在吴何用手中,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让对方寻到灵剑的精粹。 韦言此时也叫那阵法变动惊到,一路耗费法力飞遁,更兼他先前被【饮血】反噬,当下虽服丹调息,气息却是委顿至极。 前方灰气涌动,二人御风前行,不过少时,便见一座散着星光的宝阁,上接一挂星河,炼入天上的周天星辰,道音正是自其中传来,若有人正在讲经。 近前,匾额上书着三个散着灰光的古字,为【天辰阁】,道音隆隆,灰气翻滚,天上那道垂落的星河此时忽明忽暗。 “曜空府中三阁,【天辰】是道藏所在。” 恒光悬于空中,温光的身形显化其上,此时见着这宝阁,有些感慨,只道: “昔年曜空真人建立此阁,以【灵宪天星图】为总基,【明曜天河】为枢纽,道音日夜不散,在蜀国诸多仙道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宝阁,如今.” 许玄仰望上方,但见一道幽暗星光汇聚的天河,连通上方周天星辰,接入这座宝阁,整座曜空府的紫府大阵便是以此为根基开展,覆盖每一处地界。 韦言此时最为激动,看向这处宝阁,喃喃自语道: “我空剑的传承,今日能寻回.” 相比于灵物、法器这类事物,功法还是空剑可以谋求的事物,这才是门派兴起的根本。 许玄同韦言荡开身前灰气,一道入内,此阁内有天地,共分三层,各色典籍都被星光笼罩,散着道音。 韦言一入内,便有异变生出,他周身剑气涌动,无空剑诀的神妙自行运转,和整座天辰阁呼应。 自第三层缓缓降下一卷灰色道书,上书为《无空剑经》,此书一显,太虚变动错位,转瞬弥合,难以捉摸、无空无界的剑光自星光中涌出。 这道书融入韦言识海,就此消失不见,他脸上露出喜色来,沉声道: “前辈,此是我门剑诀的完本,五品《无空剑经》,乃是以宇道变化为本,若是前辈欲要一观,我可——” “不必。” 许玄看向四周,他先前尝试翻阅此地道藏,却被星光弹开,看来天辰阁并不认可自己,至于《无空剑经》,性质不同,对他用处不大。 韦言此时急着去记下这些道藏,倒是未曾多言。 “三层乃是紫府级别的道藏,一二层都是炼气筑基的经文,最高也就四品,没什么大用。” 温光此时探出头来,扫视一圈,转而叹道: “要是《奉玄剑典》和《恒光焕火书》在,我门倒是不愁这些,如今门中道脉虽多,却都无什么根基,长久下来,怕是散乱,难成传承.” 许玄听在耳中,自然明白温光的意思,这些年门中得来不少筑基功法,零零散散,各类道统的都有,但根基浅薄,修的更是散乱,门中弟子无人教导,难出人才。 “诸家仙道想来也是如此,专修几道,精研于此,即使是太平山,也不过主修兑金,辅之坎水、太阴。” “门中这事情,确实该理上一理,分清主次,以正根本。” 许玄心有明悟,紫府若是想寻筑基功法,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培养出一支传承有序,代代都能出紫府种子的脉络。 如今门中本以丙火为正统,但因《天火恒光经》残缺之故,少有人能修行,《炎运兴誓》采气又难,这些年也就堪堪供给承言一人。 “《奉玄剑典》和《恒光焕火书》内藏何等传承,你且讲讲。” 许玄看向温光,此时沉声问去,这火灵忙回道: “回禀掌门,《奉玄剑典》乃是【奉玄】剑脉源流所在,是真君自昔年【奉玄宫】遗址中寻来的,以【逍遥游】为根本。” “至于《恒光焕火书》,此书内藏丙火光明之道,是昔年大赤道统渊源,当年赤明府中还存着,不知被何人取走。”许玄闻言,心中稍动,他正有《奉玄剑典》,甚至还有更为完整的《太上奉玄书》,只是这道书中似乎没有丙火的道藏。 ‘看来《太上奉玄书》恐怕是第一代奉玄宫的道藏,归属那位玄炁显化。’ 他此时对奉玄宫传承大致理清,奉玄剑仙,宙光道主,都是极古时的人物,甚至远在周前,及到大夏,恒光真君重立奉玄,恐怕也只是借这名号。 韦言此时正在一二层中御风往来,此地的剩下典籍不可带走,只能翻阅,于是他便一册册记载,速度极慢,不知要等到何时。 许玄看向第三层,仍有几册道书在其中浮沉,散着隆隆道音,他极目望去,在重重星光之中,隐约见得一点赤色,让他瞳孔一张。 丙火。 第三层的道藏中有涉及丙火的,定然是和大赤有关,只是那点赤色太过模糊,转瞬就被重重星光遮掩,再也不见。 许玄握住手中法剑,温光也察觉出不对来,看向顶部星光,低低道: “怎么有我门的道藏” 伴随着法力涌入恒光,这柄法剑逐渐散出重重明光,八方剑身上,金日当空,火云滚滚,一股浩大光明的意境缓缓生出。 三层宝阁之中,那缕赤色越发浓重,渐渐于夜空中浮现出火光来,使得诸星黯淡,丙火所承为太阳之光,现则星晦。 许玄心绪激动,三层是紫府级别的道藏,若是昔年门中真在空剑寄存有什么经文,今日当能取回。 恒光剑鸣不止,此时自行飞出,明镜般的剑身上,映照出上方的赤光,火光在剑身上汇聚,最终缓缓显出一卷赤色道书来。 “《恒光焕火书》?不对,仅是部分道论,涉及【天求焰】。” 温光将这道书交予许玄,此时低声道: “掌门大人,此为《阳燧承火神卷》,是借光成火,求得天焰之法,位列五品,是《天火恒光经》的紫府篇章。” 许玄接过这道书,稍稍翻阅,只觉道论繁复,内里讲述了紫府突破之法,正是【天求焰】这仙基的。 ‘霄闻恰好突破筑基,这道书就送到我手中,是何意?’ 许玄绝不认为这是巧合,《恒光焕火书》中五部功法,偏偏就留下【天求焰】的落到自己手中,让他不由心思稍沉。 ‘到底是在算计谁,霄闻,该不该让他回来。’ 先前许玄满心是如何救刘霄闻归于山门,如今却是不急,龙宫那边,似乎并未亏待这名弟子,至少有赤云这层关系在,宋氏要用,性命无忧。 ‘如何能保下他.’ 空了道人的尸首还在府中,前车之鉴,若是按照宋氏及几家仙道的谋划,入了那片战场,下场恐怕不会多好。 前景让人心忧,一时让许玄对这卷道书也不是多看重,反倒觉得上面有什么谋划,正等着自己。 外界太虚中,一股阴火之气忽然腾起,让他心中一紧,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 “扶尘宗,来人了,正在.看你。” 某道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透过府邸,落到许玄身上,极为隐晦,借着天陀的法术许玄才有感知。 许玄神色坦然,将手中赤色道书收起,转而轻呼一气,看向韦言,只道: “你在此收集道藏,我先离去,要去看看辰河下落。” 韦言点头,此时神色感慨,低低道: “前辈放心,此阁有护佑我门弟子之效,无需担心我,此番我不欲再看其他地界,只愿多抄录几份经文,为门中带去。” 他看的很是透彻,筑基灵物、法器虽好,却也不能和传承相比,纵然他修行的是煞炁,此时却全然为了门中着想,放弃寻找其他机缘。 ‘倒是个一心为门派着想的,只是可惜,未修宙辰,不对,是幸好未修.’ 许玄轻叹一气,以恒光指路,缓缓向着深处走去,恒光剑上,金日赤火越发炽盛,剑威浩瀚,同某处地界勾连。 (本章完) 第254章 燎原 第254章 燎原 太虚。 金风卷积,若浓云般托举起整座府邸,周天星辰缓缓转动,金衣青年抱剑站定,立于星图之上,一根莹亮金线随风飘摇,垂落府中,勾连上二人。 万金手中【金鳞】已然复苏,此物为庚金灵宝,太真故器,内藏一道剑意,更是隐隐代表着那位真君的意向,曜空府周围太虚已然藏匿下不少真人,见这灵藏,都有分一杯羹的意思。 只是此事毕竟是太真仙宗领头,众修不敢冒犯,纵然万金仅是紫府初期,但看在那柄灵剑的份上,也无人敢去冒犯,大都仅存捡些便宜的心思。 暗红的阴火在此时吹起,试探般地占下一地,这火翻滚不停,无论遇着何物,都顺着燃起,直烧的周边星光一黯。 “【焚燎原】,星火不绝,人道昌立的意向被练成这般阴燃的道征,灵憬,看来你道行有缺。” 万金声音冷冷,脸上若起寒霜,【金鳞】剑气四射,显然和来人并不对付。 “万金小友何必如此?我不过顺道来看一看,并无贪图灵器的心思。” 暗红阴火散去,一着殷红大袍的道人现身,眉宇间一股阴气凝而不散,斜持一纯白拂尘,挥动间灰烬洒落,遍布周身。 他气态极好,若正午天日,道门高真,唯独眼神过于阴厉,带偏整个面相,作为扶尘在外行走的真人,紫府中期修为,自然不会惧怕万金这等后辈。 灵憬眼神一转,神通运转,暗红阴火若水波般流动,隐有示警之意,却不是针对万金,而是向太虚中窥伺的几位紫府示意。 阴火弥散,远处有五色毒光生起,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怒意: “安昌言,你还动到我身上了,怎么,扶尘宗就可这般行事?” 灵憬目光幽幽,看向不远处的太虚,仅是淡淡回道: “并非针对大巫,现在我欲同万金小友谈些私事,你还是离去为妙。” 他这话用上几分神通,态度瞬间变得强硬,让一旁的万金不由得稍稍侧目。 远方的五色毒光冲激不断,毒火、腐水、丹霜齐现,巨若小山般的甲壳,泛着金铁光辉的节肢在惨绿云气中挥舞,灵憬眉头稍皱,神色一点点冷下来。 “大巫还是先离去,为我等腾个地方。” 暗红阴火蔓延而出,一股焚身的燥热之气腾起,万金的神通受到影响,金风外围都被消融,漫天星光寂灭,取而代之的是朵朵灯烛般的暗红火苗,挂满太虚上空。 远处的五色毒光顿时黯淡下来,凄厉的虫鸣声响起,又转瞬消逝。 ‘他是什么时候做到的!竟然毫无声息就以神通定住这片太虚,【金鳞】都未有感应!’ 万金心中稍惊,灵憬真人在外名声不好,当年恶过万金的长辈,故此万金见着这人,出言不由带着几分怒气。 如今见着灵憬出手,却是比想象中高明的多,无声无息地就让万金先前的话显得可笑,哪里是道行不高,恐怕是故意将【焚燎原】修成这般。 「丁火」是阴燃之焰,也分几道源流,直属火灾的最为阴狠,同「丙火」成器不同,这一脉丁火专燃物为烬,以【讹煆火】最为阴狠,恶名只在社雷之下。 而后出名的便是星火、魂焰二道,前者是斗部所出,因其不属太阳、太阴,性极均平,故多用来炼丹,至于魂焰,乃是地府中上刑所用,也是一等一的阴毒。 扶尘宗更是不修星火,专往焚身炼魂的路子走,历代行走的真人,都以手段狠辣出名,灵憬更是集大成者。 见着对方发狠,万金此时态度也不免稍微变化,虽然依旧冷淡,却不像先前那般针锋相对。 “万金小友,如今可谈谈了?” 灵憬此时转过身来,轻扫拂尘,将四面太虚定住,目光幽深,看了过来。 万金面色如常,手却是握紧【金鳞】,若非今日有事务在身,他定要请出剑意,狠狠斩这人一场。 ‘小友?你个紫府中期,装什么?’ “我同你师父昔年还有交情,当年见你,还是筑基,如今已经修成紫府,代替岳灵虚来主持空剑的事情,真是令人感慨。” “交情?”万金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之意,低低道:“我师尊近来刚刚修完最后一道神通,灵憬真人若是愿意,何不去拜访一番。” 金风滚滚,万金心思活跃,只暗暗骂道: ‘老贼,真要是来我宗,一定要请师尊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灵憬自然听得出万金的话外之音,他先前那番话也不过拿资历压一压这后辈,交情?若是见了这梅见真的师尊,不被追杀到太虚深处,就算那位【止戈】大真人脾气好。 他轻瞥了下方洞府一眼,见着其中几人,目光着重在许玄身上停留一瞬,玩味地看向那根牵在其身上的金线。 “我去过太平山一趟,恰好遇到下方这大赤观的传人,正在勘定剑脉。”灵憬目光幽幽,看向万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小友不妨猜猜,是哪一道的?”万金眼神稍稍眯起,手中【金鳞】剑气越发炽盛,钩蛇之相隐隐有显化的征兆,他止住灵剑的动静,装作一副惊讶模样,声音夸张,只道: “竟有此事?莫非是【奉玄】,灵憬真人今日是来杀他的?”万金稍稍摇头,只道:“那也等等,待他帮我做完事也不迟。” 言毕,万金眼神中含着讥讽,看向灵憬,对方却是神色如常,只笑道: “道友言重了,若非【奉玄宫】的旧事,我宗也不会理会一筑基,只是勘定过后.” 灵憬的声音压低几分,周边暗红阴火腾起,若帘幕般将二人罩住,不使外人窥探,他的神色认真几分,只是声音还是那般幽然。 “名为【辟劫】,高承雷宫【劫法】,主刑杀之道,归仰北海【上洊】,藏震社之机。” “当初上洊山散播那功法,以看看有无人能自然修成【司天劫】,兜兜转转这些年,都没个结果,本以为【劫心池】如今只承【降雷泽】,不想出了此人。” 万金眼神一挑,不解对方的意思,扶尘和雷宫又无什么纠葛,谈这些作甚,他仅淡淡回道: “我太真宗也有弟子修习《震耀问灵法》,以谋求社雷上道,几位长辈谈玄,也说过这仙基,若是在气海内景中,向上托举,可化社雷天池,向下坠落,便是震雷泽池。” “既然有这道论,他炼成想来也是有些天赋在。” 灵憬眉宇间的阴气越发炽盛,此时看向万金,幽幽说道: “赤云这地方,不就是你太真和宋氏看的最紧,我只问你一句话,此人.许玄出生时的迹象,可有异常,尤其是他的魂魄,来路可对?” 万金只觉好笑,缓缓摇头,嗤笑道: “我很闲?去盯着几个凡人看,如今又不能掌观山河,哪里注意这事情,就在下面,你为何不自己去看看。” “【烛阴照】这神通不是能辨别三魂七魄,你来问我作甚?” 灵憬轻叹一气,挥了挥手中拂尘,只道: “不一样的,现在看,已经无用。” 他缓缓收了神通,漫天的暗红阴火此时一朵朵归于他那件殷红大袍之上,这位真人屈指掐算,幽幽道: “我还要去定极山访友,就不叨扰了。” 言毕,灵憬的法躯转瞬化为一捧飞灰,消散不见。 金风滚滚,万金此时面色阴沉,手中【金鳞】感知到剑主心中的怒意,剑鸣不止,金光迸射。 “专挑这时候来问我” 他声音压低,周边的金风奔涌的越发急切,灵憬此来,问话是假,恶心下他才是真的。 当初他还是一筑基,师尊同此人关系尚好,甚至他还要对此人执晚辈之礼,到了如今,自灵憬的唯一亲子,那安仙悔出声,这位真人的名声就算彻底臭了。 “灵憬、灵鸣、灵济,三个都不是好东西。” 万金低低骂了一声,他倒是不在意那灵憬真人听不听得到,真要是撕破脸皮,大不了请出师尊,自家师尊道号【止戈】,这可是打出来的名声,是以武止戈。 轻舒一气,将先前那人忘却,他重新将目光看向下方的府邸,只见许玄的位置越发接近核心,【天辰圭】隐有波动传来。 远处五色毒光再次一盛,折毒见那灵憬真人离去,此时又靠上来。 万金脸色阴沉的要滴水,对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说来,要是门中任意一位别的真人,持【金鳞】在此,绝对无人敢上来。 ‘都欺我道力浅,步入紫府的时间短,没什么积累.’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他此时缓缓抬手,将【金鳞】祭出,金光照射,遥遥一斩。 剑气在太虚中爆发,激射,若万军冲杀,金气涌动,斩下府邸上周天星辰,直冲那片五色毒光,将对方逼退。 “万金,你!” “哦,你叫我?” 万金神色稍缓,遥遥调转金鳞剑尖,指向折毒,低低道: “【天辰圭】,你也配来取?” (本章完) 第255章 宙光流速 第255章 宙光流速 府中。 荡开灰气,许玄孤身前行,以恒光引路,沐浴在漫天星辉之中。 太虚中忽有动荡,先是暗红阴火覆盖周边,而后是金鳞剑气,斩落五色毒光,威势浩荡,就算不借助天陀的秘术也能感知到。 “打起来了?” 许玄眼神晦暗,对他来说,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越是混乱,便越有机会搅局。 ‘不知真君是否留有手段。’ 曜空的府邸被人发现恐怕是注定的事情,而按照昔日在赤明府中所见,这两柄灵剑内藏玄机,恐怕和恒光真君的去向生死有关。 许玄自然是不愿沾染上这等事情,但既然是祖上道统留下的事物,便不得不上心,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还是想保下这两柄灵剑,就是不在自己手中,也莫让他人取走。 ‘真君应当留有手段才是,不然,指望我个筑基去作甚?’ 一旦两柄灵剑复苏,紫府定然坐不住,「丙火」擅炼器,这两柄灵剑是在真君授意下出炉,仅凭这一点,就定然不凡。 像这等金丹级数的存在,一举一动,已经是天地所向。 甲乙二木的真君随手就可造就紫府灵根,而恒光真君若是有炼器之意,即使本尊不出手,这意向都会变为成器的最大助力。 太虚中此时静止,脚下灰气停止动荡,让许玄回过神来,前方星光黯淡,自飘散的灰气中显出一座赭黄二色混合的宝楼。 此楼高约百尺,通体以某种赭黄灵木制成,许玄细细看去,性属戊土,整座宝楼都是以各色戊土灵物炼化为一体造就,甚至还有紫府气息散出。 楼门紧闭,上有赭羽宝雀道纹,旁立一青石古碑,上书为【瞻衡楼】。 石碑下方还有几行刻字,散着缕缕戊土之光,仍如新刻的一般。 “帝初登位,念奉玄之功,赐瞻玄楼一座,以引昆巍泰衡之气。” “泰衡十二年,公子卫义来访,见真人,于此瞻仰奉玄之道,勘观道纪偏移,有山崩岳摧之象,真人以为凶兆,故闭楼。” 许玄看去,当即明白这宝楼来历,原是蜀帝所赐,蜀国国祚看来并不悠长,恐怕也就在三四百年左右,毕竟赤明、曜空两位紫府都是自建统存世到亡国。 他正沉思着,却听楼中一震,戊土之光明灭,一道似战鼓般的声音响起,又转瞬消散,这声音若有魔性,激得许玄血液倒流,法力错乱。 御风远离此楼,这状况才好些,那道战鼓般的声音也再未响起。 “这是?” 他以心声问及天陀,只觉恐怕是什么灵器,此时自行显威。 “是活物?” 天陀此时声音带着些疑惑,并不确定,只是低低道: “蜀国建统亡国都未有记载,少有人知道这一脉帝族的手段,还是莫要招惹为好。” 那座瞻衡楼此时依旧散着赭黄混合的法光,戊土之气凝聚于楼底,隐有山根的虚影显化,同整座府邸融为一体。 恒光此时剑鸣不止,有所感应,一缕赤火窜出,化作一道童的脸来,疑惑道: “瞻衡楼?这不是蜀国帝家赐下的东西,可是少见的戊土灵器。” 许玄此时同瞻衡楼离得极远,看向温光,低低问道: “此物是何来历?” 温光闻言,忙回道:“回禀掌门,此楼乃是以【望天戊华】,点化【甲椿大木】建造,以接引昆巍天中的泰衡之气,此气是帝君伴生,有塑造灵地的神妙。” “当年我观也有座类似的楼观,唤作【卫泰】,按照当初真人的说法,要是时间足够,可借泰衡之气,将我观山门化为福地。”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这楼,只怕那声音再度响起,调转法剑,继续感应精粹的位置。 “蜀国,传了几代?” 他心念一动,先问起温光此事来,却见这火灵眼神有些疑惑,思索一番,低低道: “国祚共有八百年,三代帝王,前两位皆是金丹,最后一位是紫府巅峰。” 温光所言和许玄猜测却不同,紫府八百寿数,若是以赤明,曜空两位真人的寿元来推算,蜀国的国祚当在五百之内。 “怎是八百年?赤明祖师可是自建统存活到亡国,是祖师寿元悠长,还是?” 许玄心中疑惑,若是赤明真人在参与立国战事时有些年岁,零零散散算下来,岂不是近千的寿数,这可是上古仙修的道行,而蜀国开国于中古。 “是【昆巍天】的神妙,却不好谈,和延寿有些区别。” 温光苦苦思索,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玄只好让其谈谈几位帝王,便听这火灵开口道: “高祖坐于戊土果位,号【泰衡】帝君,立国后便退位子嗣,这位帝号是景,似乎是证了哪一道土德从位。” “不是戊土?” 许玄心有疑惑,高祖既然是戊土一道的真君,其子去求同一道的从位岂不是最好? 却见温光摇了摇头,低低道: “蜀景帝非是嫡长,而是庶出,当初登基,也是众修意料之外,他少时为自污藏拙,修的是其它四土之一。” “景帝同【玄雷天枢仙道】的玄枢真君乃是生死之交,当初曾奉此道为一国司仙之长,只是后来两位都陨落了,太祖也未有回应。” “于是太子匆匆登基,帝号,是望,修行戊土正统,至于后来之事,温光实在是记不得,还望掌门莫要再问。” 言毕,温光缄口,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于是许玄便不再问他这些旧事,一边前行,以便思索起个中关窍。 ‘恐怕问题就出在景帝一朝,要是祂和玄枢真君都在,蜀国的江山自然稳固,且景帝神陨,太祖怎就不管此事?’ ‘戊土果位藏在洞天中,如今似乎是无主的状态,看来那位帝君恐怕.’ 许玄缓步向前进发,恒光忽地止住,剑鸣不断,许玄向前看去,依然是一片灰气,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恒光却不愿再上前,定于原地,铮铮而鸣。 “前方有何物?” 他见天陀未曾出声,心中疑惑。 “我也看不出来,先试探几分。” 许玄眼神稍皱,翻手积攒出一道雷光,摹刻为一银雷天鸟,借着催动一道本命精气,让这雷鸟眼神灵动起来,自行向着前方茫茫灰气飞去。 一入前方,银雷天鸟便迅速衰败,体内的法术构造磨损极快,以许玄的手段,这雷鸟应当能维持三天才是,而入了灰气,短短十来息就崩溃。 “这是,宙光流速不同?” 天陀的声音响起,前方灰气散去,遥遥显出一座星光道台,在台上,正放着一玉圭,上刻天星,此时流转不停。 (本章完) 请假一天,周末两天加更补上 请假一天,周末两天加更补上 最近太忙,今天赶不出来了(oo),周末两天三更补上。 (本章完) 第256章 往逝 第256章 往逝 道台上方。 青绿玉圭悬浮其上,阳雕九曜星纹,阴刻天河银汉,尖首平端,外照法光,为幽蓝之色,成浑圆状向外扩散,笼罩前方道路。 最外圈的幽蓝之光和天上星光混在一处,更兼灰气弥散,难以分别。 “宙光流速?” 许玄心生疑惑,随意自身上取了枚炼气灵丹,向着那玉圭掷去,碧色宝丹破空而去,进入前方法光范围内。 这枚【愈气丹】先是经过那一圈幽蓝法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药性迅速散发,破空速度越来越慢,最终行了百步距离,落在地上,化为一捧灰泥。 许玄目光一沉,要想这枚愈气丹化为灰泥,恐怕需要百年时间,可一入这法光之中,便迅速流失药性,化为药渣。 恒光此时仍然剑指道台,感应到灵剑精粹就在后方位置,但那道玉圭的法光却彻底隔绝了道路,让人不得通过。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想今岁还有这等手段。”天陀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些感慨,“宙光妙道于周朝断绝,自此光阴长河趋于恒定,这玉圭.是宙光一道的灵器。” “宙光.” 许玄心思一动,若按照温光所言,奉玄宫二代主人正是修行此道,也是在大周时行走天下。 他轻点法剑,赤火凝聚,温光显形,尚还有些疑惑,看向四周,见着那道台之上的玉圭,惊呼一声。 “天辰圭?” 这火灵眼神恍惚,盯着那道玉圭看了许久,喃喃自语。 “这是何物?” 许玄凝眸看向那道青绿玉圭,此时心中也疑惑的紧,这灵器太过诡异,甚至能催动光阴流逝。 “此物乃是奉玄旧器,是大人自太虚深处中寻回的,连带有一道陨金,后来炼为【辰河】。” “天毒昔年横渡光阴长河,带来诸多沾染光阴之力的事物,其中正有这玉圭,是自然而成,若是以我等境界划分,当是紫府级别。” “这灵器外为【往逝灵光】,内里光阴更快,但也错乱难辨,是宙光妙道的遗存。” 温光此时眼神认真,盯着那道台上的玉圭,低低道: “此物昔年是置于宫中,并不外显,怎么到了曜空真人的手中.” “照你所说,这真是灵器?涉及宙光,玄妙真就只是紫府级别?” 许玄心思急转,天辰圭法光范围的宙光流速比外界快,仅这一条他就能想出不少用法,譬如入内修行、种植灵物等等,这等神异的灵器,恐怕不是紫府等阶。 “掌门大人,这灵器局限极大,神妙不得揣测,且自大周亡后,再无变化光阴的手段,天辰圭的影响也只是一时,一旦自【往逝光】中走出,不管是修士,还是器物,都会恢复如常,记忆都不存更别论提高修为,长养灵资这类事,都是竹篮打水罢了。” “竟会如此.”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惋惜之情,错乱光阴,几若是仙人手段,天辰圭不过紫府灵器,自然不可维持这变化,仅若是幻梦一场,对现世造不成分毫影响。 正思索着如何走过去,却见道路后方灰气翻滚,星光摇动,凌厉至极的杀机传来,刺的人肌肤生寒。 一具着银灰道袍的尸首出现在道路尽头,手执同恒光一般的八方古剑,其上星辉流转,剑气激射,古朴的道袍上尽是斑驳血迹。 “空了.”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眼前之人,却见对方毫无生气的眼瞳此时看来,带着森然死气。 空了道人的尸身此时端举辰河,向前轻轻一挥,整座府邸的大阵复苏过来,顶上的周天星辰图此时震动不已,万千星辉似天瀑一般落下。 自这具尸身中渐渐泛起重重星光,交织为一片幽暗天河,整座紫府大阵加持于其身,一艘青木灵槎在天河之中飘荡,万千星纹以这灵槎为根基,蔓延而出,将整片天地缓缓封锁。 “这不是仙基而是” 许玄感受着那浩瀚的压力,不是源于紫府大阵,而是源于空了的尸身,恐怖的神通光彩渐渐自对方法躯中闪出。 空了目光始终盯在恒光之上,这便是他自始至终未曾动手的原因,那对无光的眼眸死死盯着许玄手中法剑,脸上流露出一点疑惑。 温光此时已经缩回法剑之中,只在装死,动都不敢动,许玄缓缓后退,很快便被逼到那片幽蓝法光的界限。 “空了怎会有紫府的神妙在身?他分明是筑基修为.” “按照你昔日所见,他入过那画卷,顷刻突破紫府,领了曜空的位置,如今虽然身死,恐怕还残留着几分神妙。”许玄目光沉凝,空了这具尸身显然不可同真正的紫府真人相提并论,极为残缺,甚至那神通也只是空有其形。 只是这种微妙的平衡很快便被打破,自府邸外传来一声金铁相击的轰鸣声,空了道人缓缓抬首,身旁的那片幽暗天河开始转动,整座曜空府的紫府阵法开始显威。 来不及多想,漫天星光压来,许玄的法躯乃至仙基都有崩碎的迹象,空了此时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来,辰河却是一点点抬起,指了过来。 “走!” 天陀暴喝一声,许玄退无可退,只得步入身后天辰圭的法光之中,相比寿数,还是性命重要些,更何况按照温光所说,走出即可复原。 入内,幽蓝法光漫卷而下,许玄并无任何异常感受,看向外界,空了催动的漫天星光都止在天辰圭的范围外,未曾进入,甚至外界的所有事物在他看来都如静止一般。 “这是要逼我进来” 许玄心思一凝,此时低低唤道: “天陀?” 这老妖毫无回应,许玄神色一沉,若是这灵器对紫府无用,那天陀当下恐怕和自己不在同一轮宙光之下。 至于温光,许玄端举法剑,却见剑身金日赤云玄刻上,多出一道童的身影来,骑着云鹿,手捧铜炉,面容同温光一般,再无声息。 “只好看我的了.” 许玄缓步前行,原本是数百步的路程此时远到极点,不见尽头,所幸此地灵气依然充裕,可供给自身。 这局势让他想起昔年步入地府的景象,一片死寂,入目仅有灰气,他遥遥看向远方,手持恒光,隐有感应。 驾雷前行,不知多久,他已然忘却时光变化,直到力竭,忽地生出一阵恍惚之感。 幽蓝的【往逝光】变化一瞬,他只觉法躯瞬间有衰老的征兆,但气海中法力积蓄却转瞬到了巅峰,识海中忽地多出一重记忆,正是在这法光中修行、御风,持续不知多少年岁,无论如何也走不出。 ‘这真是我的记忆?’ 这种恍惚未曾维持多久,他便见到前方的星光道台,其上那方玉圭安稳置着,他轻呼一气,强提气血,向着道台走去。 他此时借着剑身看了看容颜,已是满头华发,寿数恐怕已经只剩下十来年时光,所幸道台就在前方,他即将走出这片法光范围。 行至星光道台之前,天辰圭唾手可得,此时他只觉蓦然生出一股贪欲来,气海中清气一转,将这股贪念化解。 上方牵着他的那根金线此时摇动不已,那股贪念若潮水一般涌动,刺激着他,让他动手将这道玉圭收走,只是被清气阻挡,影响不到他的心智。 恒光此时有所感应,赤火腾腾,破开星光,天辰圭就立于其上,转瞬就可取走,许玄此时表现出几分挣扎之色,心念一转,恒光自然地破开道台周围的禁制。 他以法力将这面玉圭摄来,落入手中,幽蓝的往逝光此时一寂,他的肉身迅速恢复,关于先前在法光中经历的一切都消散不见,法力也是迅速回复至寻常。 甚至有关这些的记忆也彻底消散,回首看去,只见空了道人已经不见身影,以恒光感应,也不见辰河。 天辰圭此时收敛光华,黯淡下来,再无半点神异,许玄端举此圭,只觉入手温凉,圭下雕着一行古字,为: “背礼之器,锁于奉玄。” 灰气在道台后方悉数消散,露出白玉道阶,两旁是幽玄的星光,争相辉映,许玄默默感应,只觉灵剑的精粹就在道路尽头。 上方悬下的那根金线此时又有动作,向后扯动,隐隐影响心神,让许玄不要前行,心中生惧,往后退去。 ‘得了天辰圭,便不愿让我再去涉险了.’ 许玄心思电转,当即明白那位万金真人的意思,对方恐怕看重的就是这一件灵器,需要最先保证得手,至于其余的东西,待到这座府邸尽数开启,以神通去争便是。 恒光此时剑鸣不止,赤火指向道路尽头,温光此时自法剑之上窜出,目光疑惑,似乎全然不知先前的事情,只是看向前方道路尽头,惊呼一声: “恒光的灵粹在此地!掌门大人,当去取回才是。” “取回.” 许玄看向手中法剑,目光着重停在温光那张脸上,缓缓回道: “是当取回。” 太虚中一股赤焰腾起,沿着他上方悬着的金线烧去,原本坚韧的兑金灵器转瞬变为飞灰,许玄只觉手中法剑似乎活过来一般,催促着他前去,将灵粹取回。 许玄轻呼一气,向前行走,太虚之中,逐渐生出重重明光,丙火腾腾,将漫天金风、五色毒光扫荡一空。 (本章完) 第257章 恒明光仪 第257章 恒明光仪 太虚。 赤焰腾腾,光明四涌,金衣道人此时面色不善,手中【金鳞】受了刺激,此时剑气喷薄,金气腾空,化为太白经天之象。 “【恒光】,这剑倒是起的个好名字。” 万金默默推算,此时周边闻讯赶来的真人退去不少,除了几位有金丹背景的,或是不要命的散修,见着这般异象,大都不愿来掺和了。 此景正是丙火尊位的灵兆,为【恒明光仪】,丹雀流火,赤云金日,若有天火自太阳中诞生,便是那道【恒明尊光玄焰】。 灵兆乃是真君显世,伴生而成的神异,当下无玄焰诞生,并不完整,万金才算放心不少,只觉是那柄【恒光】将要复苏,牵动了曜空府中的真君遗留,而非那位恒光真君重返世间。 ‘这法剑借了真君的尊名,冥冥中分润了几分神妙在,如今接近复苏,催生出这【恒明玄仪】的灵兆也算正常。’ 万金心思一转,看向手中【金鳞】,轻舒一气。 【金鳞】此时未经他催动,也已全面复苏,这柄灵剑合庚金两道神通,为【金受砺】和【砥天锋】,更是得过太真动用,若论品阶,世间一等。 此时这灵剑受了【恒光】刺激,勾连上宗中的洞天,竟也催生出一庚金灵兆来,为【太白经天】,便见太白星明,金气经天,白虹贯日。 庚金、丙火的两道灵兆纠缠不休,涉及到金丹级数的异象,就是万金此时也难揣测。 ‘丙火的【惑焰】从位倒是亲近我太真之道,灵兆是【荧惑守心】,一旦遇上【太白经天】,便会生出九道【天乱兵武光】,可惜【恒光】尊位同我道没什么交集,无好无坏。’ 万金此时有些感慨,金丹少有显世,即使出手,也都尽力遮掩异样,哪里有灵兆相遇的迹象,不过眼下情况已算最好,若是【冶父】从位的【因天冶铸】,遇上庚金,瞬间便要杀作一处,波及甚广。 他收敛心神,自己的【贞心金线】避退丙火,此时神妙去了大半,再难勾连。 ‘天辰圭已经让他取到,只是,折毒,难道还存着心思?’ 万金神色稍冷,他是紫府初期,敬的却不是对方修为,只是看在天毒山的面上,更兼要借良希兰、吴何用的手,开启府邸,便忍让了折毒几分。 先前他拔出【金鳞】,斩了对方一剑,此时远处的五色毒光黯淡不少,想来这只臭虫已经知道厉害,不敢再来。 ‘最好识相些不然’ 万金心思一转,若非天毒山和宋氏留着折毒还有些用处,他早就施展手段,请出宗中底蕴,将此僚斩杀。 纵然对方有【五毒道身】和几分天毒神妙在,可视为紫府后期,但他万金的师父可是货真价实的紫府巅峰,这次取圭更是得了祖师授意,谁人敢阻?也就折毒是个蠢笨的,看不清局势才上来。 ‘等到天毒山那边完事,必先斩了这毒虫。’ 万金此时心中也有些不忿,近来几年,都是这折毒三番五次地生事,仗着自己那层关系,肆无忌惮。 他将目光望向府中,见许玄正缓步向着这座府邸核心之处走去,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忧虑来,现在【贞心金线】动用不得,他修的【金受砺】更无影响心智的神妙,也只能看着。 ‘莫要生出什么乱来。’ 万金轻呼一气,看向另外一处,空了道人此时已经重归沉寂,先前这具尸首有动,乃是他以灵器催动所致,只是为让许玄入那天辰圭中,这件灵器也就仅有大赤、空剑的传人才能取走。 如今失去神通催动,空了道人的尸首又复归沉寂,僵硬地在灰气之中踱步,受着一股执念催动。 至于吴何用,此人不见踪影,看来是叫折毒藏匿起来,让万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隐忧,折毒是天毒山出身,巫术造诣颇高,更兼一手蛊虫,手段诡秘,却是胜过他许多。 万金倒是不怕对方真将那天辰圭夺去,就算落到折毒手中又如何,还是要归还给自家,就是怕有天毒真君的手段遗留,还是莫让折毒接触到这灵器为妙。 太虚之中,【恒明光仪】的灵兆此时越发炽盛,同【太白经天】纠缠难分,万金注视着那轮虚幻的金阳,只要未诞灵火,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 驾雷前行。 许玄看着天上星图,这是他辨别自身方位的唯一方法,按照星轨,此时他正自南方炎天,鬼柳二宿,往北斗而去。 恒光的异样让他坚定了心中某些猜测,或许两柄法剑,正藏着真君的手段,分开多年,一旦复苏,就会显化。 他只觉自己同那位有些跨越光阴的默契,渐渐止住心中不安。“外界有灵兆相冲,我看看,是【恒明光仪】和【太白经天】,两道没什么纠葛。” 天陀的声音响起,自从许玄收起天辰圭,这老妖重又恢复如常,此时借助对方秘术,许玄也能窥见几分太虚中的神妙。 “丹雀流火,赤云金阳,这是【丹雀袍】上的景象,灵兆又为何?” “此为【恒光】尊位显世,所生神异,称为灵兆,【恒明尊光玄焰】便是自其中的【上明天阳】中诞生的,如今未有这灵火,看来那位状况” 天陀的声音稍稍压低,缓缓说道: “祂不知留下什么后手,毕竟是重立奉玄,扶持蜀高祖登上戊土果位的人物,虽不是丙火果位,但恐怕还有手段。” “奉玄宫是玄炁剑仙创立,恒光真君又修有剑意,这中间.可是有不少玄妙。” 许玄听得心沉,此时轻叹一气,继续驾雷向前奔去,低低道: “这次,恐怕是将【恒光】和【辰河】复原的唯一机会,若是错过,两道灵粹恐怕就落到别家紫府手中。” “只是,一旦复原,两柄灵剑岂是我能保住的?” 天陀沉思少时,他自然也明白事情轻重缓急,只低低道: “真君既然分了灵剑,自然对今日之事也有预料,当有手段在,且先查看一番,不如问问那火灵?” 许玄心念一转,只觉灵剑精粹已经相距不远,便放缓飞遁速度,唤出温光,低低道: “当年,为何要将这两柄法剑的灵粹分出,祖师,可有讲过?” 他目光幽幽,看向温光,心中生出几分疑虑来,这火灵恐怕还藏着不少事情,却未说出,如分明对奉玄宫历代的事迹都有了解,先前在门中却未讲过。 温光此时面上有些尴尬之色,只低低道: “我在望帝登基时便沉睡过去,彼时恒光、辰河还是大蜀剑器前三甲,都是紫府灵剑,哪里分过,掌门问我,却是不知。” 许玄神色稍沉,揣测起温光这言语的真假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虑,这火灵怎么看都不像他说的那般简单。 若按温光说法,他本是煅正炼器一脉的副掌,生前还仅是愿力金刚的修为,但却自蜀亡一直存活至今,而且气息若初生朝阳,五行之精虽然大都寿命悠长,却无这般惊人的。 蜀国是在夏亡后所建,距离大齐建国都有千年之久,更别论如今是离宋开国已过去五百多年,这般算下来,温光的寿数几乎堪比玄龟、椿木这等存在。 这火精能以筑基之身,炼出【五行山】来,也足够骇人,按照温光所说,这法器是仿照奉玄宫法宝制成,就是空有其形,也不该是筑基能炼成的。 诸多疑点叠加起来,更兼温光似乎是太真宗特意留下的,许玄不免心中升起疑虑来,渐渐放缓步伐,问及天陀。 “这火灵,到底有无问题?” “看不出来,不过,我能确定一点。”这老妖沉默一瞬,缓缓开口。“他说自己是丙火之精,以真火玄妙点化,我看,不是这一回事。” “忌木、蕴土、藏金、真火和化水,都有生化精怪的神妙,但真火和化水历经变化,性质有变,若是想以真火点化其余四火的灵性,当会有真火之气残留。” 天陀的声音幽幽,传入许玄的心中。 “他是最为纯净的丙火之灵,诞生过程,应当类似【恒明尊光玄焰】,天生地养,绝不是法术点化。” “要么是他记忆有缺,真的分辨不清自己出身,要么是” 天陀的声音冷厉几分,带着些许寒意。 “他在骗你。” 许玄缓缓低头,看向藏身法剑之上的温光,这火灵此时满脸堆笑,显得蠢笨。 (本章完) 第258章 奉玄 第258章 奉玄 星辉明亮。 行至白玉道阶尽头,层层星辉照耀下为一间青色宝堂,并不高巍,仅有一室,周边白气缥缈,化为鲸鲵、鹏鸟诸形。 十二重檐角刺破重重白气,下悬层层剑铃,摇动不止,齐声清鸣,纯白灵露自剑铃上凝结滴落,砸在下方的玄黑地砖上,泛起金色涟漪。 由玄光凝结的匾额上显出两个古字,剑气森然,为【奉玄】。 许玄止步于此,目光直入堂内,此堂形制有些类似门中的祖师堂,只是上书为【奉玄】,而非【空剑】,让他心中不免有些猜测。 温光此时仅在恒光上露出首来,看见此堂,身上灵火炽盛许多,惊呼道: “是上宗之物,怎到空剑的府邸中来了?” 许玄此时已经想过许多,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温光,太真宗当初得了赤明府,以金丹势力的底蕴,绝对能发现温光,可却置之不理,顺水推舟送到自己手上。 ‘恐怕归还府邸只是个幌子,让温光归于山门才是万金真人的本意。’ 许玄心思电转,推测起个中关窍来,此时止住震颤不已的恒光,凝眸看向堂前【奉玄】二字,缓步踏入其中。 在那玄光之中,竟有一缕玄青之气流动不息,同太清道境中的灵气似乎同出一源,却又有不同。 “玄炁灵物,自中古便不见,这地方竟然有一缕。” 天陀感慨的声音传来,许玄心念一动,果然是玄炁之物,他尝试以法力摄取,但这些玄青之气瞬间便散去,不理会他。 “掌门大人,此为【洞玄道蕴】,为三炁并脉,可用恒光法剑接引。” 温光此时出声,看出这玄青之气的来历,许玄拔剑,指向飘动不息的玄青之气,这灵气便顺着恒光涌入他体内。 这一缕玄青之气转瞬落入许玄气海之中,自太阴道台登天而去,融入团团清气,转瞬分化,变为三道灵气,分为深紫、羽白和金红。 血色海之中,一殷红华服的男子缓步踏出,天陀面色凝重,催动法术,将天上的三道灵气悉数接引落下。 “【东来紫气】、【飞光真气】和【嘉禄宝气】,玄炁三化所成。” “什么品级?” “紫府灵粹级别,可惜,留不下那【洞玄道蕴】,不过分出的这三道灵气也颇为不凡,来历极古,不谈功用,拿去推敲印证道脉,也是极为珍贵的灵物。” 许玄心思一转,当即明白这三道灵气来历,玄炁三化,当是紫、真、禄三炁,如今仅这一缕道蕴就化作三道灵资。 他不由想起太清道境中的喷薄不息的玄青之气,道境中的玄炁分明比这【洞玄道蕴】更为珍贵,只是不可摄取,若是能动用 许玄只觉心头一颤,若是道境中的玄青之气都能为他所用,那他几乎能将紫真禄三道的灵物随意动用,家底堪比几座洞天。 只是这念头也只是兴起一瞬,转而便消失,道境的修复还遥遥无期,许玄估计要达到这等地步,所需清气怕是海量。 他缓步前行,此地果然是类似祖师堂的地界,堂内白气飘忽,香火弥散,内里并无别物,仅有一青木宝台,上悬着三幅道图,前方香台上插着三根金香。 居中的道图上画为苍茫太虚,无穷无尽的天魔彩光自裂痕中涌出,一团玄青云气居于正中,上悬一青色长剑。 金煌长羽的天鹏居于道图左上,展翅遮蔽苍茫无际的太虚,身旁重重金明之光凝聚为一轮天日,太阳之性弥散,和金乌完全不同,更为原始古老。 玄黑身躯的鲸鲵在右上缓缓游动,冥黑玄光若波涛一般散开,太阴月华凝聚为一轮月相,寒水肆流,将无数天魔裂隙封锁。 日月共悬,阴阳相济,其中有一道玄青之光划分,这灵光自行涌出,成一翩然飞舞的灵蝶之形,自道图上飞下,停于许玄前方,一股逍遥无拘的气机散发。 此时他的剑意被激发,劫罚之气四散,银白雷光奔走不停,那道玄青灵蝶微微颤动,转瞬消散不见,而居中的那副道图也渐渐隐没,仅余一团空白。 “果然,奉玄剑脉,并不认我,这位玄炁显化的剑道和雷宫完全是两个极端。” 许玄以心声低低说道,【奉玄】是物我两忘,无拘无束,求天然真性,颇有古代真人的气魄,而【劫法】首重纲纪,肃正群仙,两道完全不同。 天陀此时却未关注这些,而是思及先前那阴阳二象,沉声道: “道图上是鲲鹏之相,奉玄第一代宫主,恐怕是兼合阴阳,难怪能匡正道纪祂是玄炁九显之一,论跟脚,乃是和伏皇一等的人物。” “鲲鹏?” “此仙灵上承玄炁,伴着这位奉玄剑仙,天然有阴阳二相,若论等阶,同真龙、金乌一个级数。” 天陀声音中含着些许感叹,只低低道: “祖炁不显,这等生灵自中古便绝迹,似乎是行往天外。” 许玄沉下心神,看向左方的道图,其上自始至终都是空空,并无任何痕迹留下。 “这当是二代宫主,怎无一点痕迹留下?” “祂修行宇清宙光大道,已经陨落,影响甚大,恐怕连画像、文字都难留世间。” 许玄将目光转向右位道图,赤色云海之上,一轮金阳升起,携着万千流火,丹雀静立,停于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肩上,他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可那股剑意许玄却十分熟悉,正是恒光真君。 “真君.”温光的身形自法剑之中显化而出,声音发颤,身上灵火黯淡不少。 许玄此时轻叹一气,按照门中最高的礼节,向这位真君行礼,若是论传承,自家看来并不为前两代奉玄宫认可,真正能追溯而上的,还是这位恒光真君。 一旁的温光自法剑之中跳下,随着许玄一道行礼膜拜,神情哀恸。 道图之上,那轮金阳此时缓缓腾起,化作一道金光跃出,磅礴的热力散发,许玄只觉面前升起一轮太阳。 那道金光转瞬收敛,化作一方金色的浑圆宝珠,极为通透,内里似有万道金光冲激,恒光剑鸣不止,若非许玄控着,当即就要飞向这宝珠。 “恒光剑的精粹。” 一旁的温光更是失色,沉声道: “【上阳珠】,果然在此处,此物是【大日仙府】所出,得太阳聚光成火之性,若是复归,恒光当能恢复到紫府品阶。” 许玄正在犹疑,看向那幅道图,不知是否该让恒光复原。 堂外忽有动静,让许玄稍稍皱眉,【辰河】的气息在此时显现,让他心生不安,这代表空了道人正在周围! 对方已经是具尸体,灵智全无,仅凭本能行事,更兼能控制此地大阵,身上有几分紫府神妙残留,不是筑基能应对的。 堂外,一道五色毒光正迅速逼近,吴何用神色冷厉,手持一道骨符,飞遁极快,周身不断有五色毒光生灭,将上方打落的星光消解。 他身后正跟着一人,银白道袍,长脸深目,眼中毫无生气,手执辰河,正是空了。 临近这座宝堂,空了缓缓止步,脸上显出崇敬之色,而后似乎察觉什么,催动阵法,星光重重,将内里藏匿的人逼出。 许玄此时已将【上阳珠】收回,还未来的及同法剑融汇,便被紫府大阵扫出,落到堂外。 吴何用立身前方,那枚骨符此时燃烧大半,他神情阴厉,看向许玄,低低道: “天辰圭,可是在你手中?” “是又如何?” 许玄站定,神色稍沉,吴何用将空了道人引来,置他于险境,难道以为这就可逼迫自己交出灵器? 空了道人此时就站在不远处,似乎对这座宝堂颇为敬重,犹疑着不愿动手,给二人几分喘息的机会。 吴何用眼神阴冷,看向许玄,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活命,天辰圭与你并无用处,交予我,你我再无纠葛,若是不交,那今日便不死不休。” 许玄看向不远处的空了,转而又看向吴何用,对方有紫府遁符护身,如今借着空了道人的势逼迫自己,算计的倒是多。 “空了已经失去灵智,不要指望他认得你,我有紫府手段护身,一旦空了出手,先死的必定是你,届时我再去取圭,也不迟。” 吴何用披上那身虫甲,气息稳步攀升,他虽然斗法弱于对方,几次生还都是借着折毒的手段,可现在空了道人逼近,他反而占据不少优势。 “你错了,今天,你必陨落于此。” 许玄轻声说道,翻手祭出一枚散着万道金光的灵珠,【上阳珠】,他挥动恒光,点向这枚宝珠,浩瀚如海的太阳和丙火之性涌入,剑身上的金日瞬间明亮。 【恒光】气息不断攀升,突破筑基,直至紫府。 丙火冲天,光明无限,将漫天星辰之光一扫而空,森然剑意透过这柄灵剑散发而出,暂时抵挡住镇压来的紫府大阵。 天地封锁,吴何用瞳孔一张,颤声道: “紫府灵剑,折毒,你误我——” 他当即催动手中残余的骨符,就要向外飞遁,让一位修成剑意的筑基,手持一柄紫府灵剑,他只是想想都觉魂飞魄散,根本生不出争斗之心。 许玄握剑,轻呼一气,此时并不施展自己的剑招,反而回忆起真君的那道天炳剑意,尽力模仿,以剑带人。 一轮金色剑光斩出,携着重重银白电光,若怒龙一般,将吴何用的法躯斩开,赤火腾起,将此人的性命瞬间焚尽。 “折毒!” 仅余一声凄厉的呼喊,响彻此地。 堂外,空了缓缓转头,看向许玄,眼神之中,似乎清明几分。 (本章完) 第259章 曜空 第259章 曜空 堂前。 恒光此时已然完全复苏,历经岁月,这柄古代灵剑终于一现锋芒,漫天金赤之火燃烧,冲破星图,许玄默默感知,只觉这柄灵剑起码是紫府中品,还是历经磨损所致,若是完整,当是上品等阶。 他看向前方的空了道人,目光停在对方手中的辰河上,现在手中有紫府灵剑,但也仅能自保,若是让他将空了斩杀,取回辰河,那就要面对整座紫府大阵,不是筑基能抵挡的。 空了目光幽幽,似乎恢复一点神智,手中辰河剑鸣不止,同恒光有所呼应,自许玄后方的堂中,迅速飞遁出一道星光,落于辰河之上。 “辰河的精粹。” 许玄握紧手中灵剑,若是辰河也复苏,空了执剑杀来,情况就极为不妙。 “是【宙相金】,乃是真君追索奉玄古迹,自大周一处旧宫中寻来,天辰圭也是这来历,相传都是天毒跨界带来。” 温光自灵剑上显化而出,身形更为凝实,得了这柄灵剑滋养,他的境界瞬间提高到筑基后期,身上灵火更加凝练。 许玄凝神看向空了,见辰河剑上星光流转,显得虚幻不定,这柄古剑的气势反而逐渐跌落,直到最后,全无波动,好似不存在一般。 漫天星光涌动,三垣二十八宿显化,一方星图自天而降下,【灵宪天星图】,这件灵器此时舒展开来,配合整座府邸的紫府大阵,彻底隔离太虚。 即便是天陀,此时也观测不到外界情况,重重星光变化,按天轨行进,空了道人立身星光之下,身上血迹伤痕渐渐褪去。 他眼神清明不少,那张苍老的脸转来,看向许玄,缓缓开口。 “你是.温扶风的弟子?” “正是,晚辈许玄。” 许玄朗声回道,心中惊疑,不知此时到底是不是空了在和自己说话。 “上来一谈。” 空了声音低沉,周身那条幽暗天河再度显化,一端连入上方星图,星光掺杂在天河之中,一方青木灵槎显化,灰气迷蒙。 ‘这是【泛星槎】,看来就是空剑的正统了’ 许玄轻呼一气,此时驾雷落入那方灵槎之上,空了面无表情,将辰河祭出,化作一道星光,牵引这方灵槎,向着天上星图而去。 “前辈,这是要做何?” 许玄面色一沉,低低问道。 “带你去看看,昔年真君是如何去往天外的。” 空了声音滞涩,好似树皮刮擦,落在许玄耳中却似雷鸣一般,此时看向上方,见天星转动,丙火冲激,二人的身形转瞬便进入这卷星图之中。 星槎泛于天河之上,四周是闪烁的诸星,许玄心有所感,如今是在【灵宪天星图】内,而非真正的星空。 向上看去,遥遥可见北斗诸星,七现二隐,南天忽有赤色星辰奔行而来,光明无限,携着万道金赤之火,直入北斗,落于摇光的右弼之中,转瞬不见。 “此为【恒仪犯斗】,恒光尊位上应之星,为【恒仪】,古代太阳有三辅星,分应丙、离、真三道,【恒仪】便是其中之一。” “此星在时,世间日长夜短,天光落地成火,无需燃薪,便生无穷光明。” 空了的神色有些感慨,语气悠悠,看向上方的北斗诸星。 “你修行雷道,北斗前四颗星辰为「神雷」,后四颗为「震雷」,应当知晓?” “晚辈明白。” 许玄此时心中渐渐生出些猜测来,却不敢轻言,就是天陀此时也闭口,至于温光,自此入了星图,这火灵便再无声息,不知为何。 “北斗七现二隐,雷宫在时,左辅右弼,可是对应社雷金位,以司神震。” 空了眼中渐有幽蓝星光涌出,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许玄的气海渐渐透明,银白劫池缓缓转动,雷光藏伏其中。 “你可知,【恒仪】借之离去的右弼星,古称为何?” 空了声音低低,许玄却是心中一沉,看向上方北斗诸星,低低道: “【天蓬】。” 到这一刻,他不由生出悚然之感,却见面前的空了道人此时法躯迅速消解,化为一团星光,披着那银灰道袍,气息不断攀升,远远超过筑基等阶。 辰河发出悠长的剑鸣之声,四周有诸曜、星轨、天河等象显化,那团星光凝聚成的人形缓缓开口: “猜到我是谁了?” 许玄此时郑重行礼,神色肃穆,沉声道: “见过曜空真人。” “不必多礼。” 那团星光在银袍中涌动不息,曜空的本音显出,是清亮的青年声音。 “可惜,等了这些年,正确的时间,却来了错误的人。” 星光涌动不息,许玄此时同面前这位真人对坐,他似乎看到诸多虚幻的光阴变化之景,在身旁流逝。 “你为何不是【奉玄】?”许玄沉默少时,却只低低回道: “若真是【奉玄】剑道所出,此时弟子怕是已经亡于他人之手。” 曜空此时叹了一气,周边光阴变化的景象停滞,招来辰河,轻抚剑身。 “这些年的事情,辰河已经告知我,至于你,有自己的缘法,也是好事。” 言毕,曜空招手,将恒光取来,同辰河并列。 “这两柄灵剑,我要取走,送入北斗,交予真君,暂不能予你。” 许玄心中却没什么惋惜,反而觉得轻松不少,若真要他来处理这两柄灵剑,无疑于小儿持金过闹市,以筑基的修为根本留不住。 “敢问真人,真君如今” 许玄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曜空摇头,沉声道: “恒光确实是无人在位,但真君仍在,当年祂虽号称诛魔身陨,但个中谋划,不是这般简单。” “大人以【恒仪犯斗】为代价,舍弃金位,沿着天蓬仙君留下的道路,遁入界外,这两柄灵剑,按照昔日的推算,本应是位奉玄剑脉的人来送回。” “如今却是你来。” 曜空声音感慨,此时缓缓说道: “纵然和推算不对,但你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 许玄默默听着,此时心中有无穷多的疑问,都欲问向这位昔年大蜀的真人,这中间隔了多久时光了?到底有何种谋划? “我是曜空初成神通时留下的残影,借着宙光的神妙,保留至今,以待后事,昔年赤明府落,我隐有感应,只觉我这处府邸也藏不了多久,如今果然被人开启。” “敢问真人,您和赤明祖师,如今可还.” 许玄有些不知如何措辞,却见星光汇聚成的人形只是挥了挥手,叹道: “早死了,不用惦记。” 曜空轻笑几声,似是在自嘲,低低道: “我本想告知你多一些事情,尤其是大蜀的旧事,可是你我如今都太弱,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后果就不是筑基能担得起的。”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只要不涉及大蜀,我都可谈一谈,时间可.不多了。” 许玄此时神色一沉,只道: “弟子当初修行雷法,可是和【恒明犯斗】有牵连?” “有一部分,毕竟二星交汇,又是撞上了天蓬仙君赐名的星辰,冥冥中说不定有些缘由,但却不是主因,我看,你不如多去北海看看.” 曜空声音压低几分,似乎有些忌惮,许玄却是心念一转,立即想到诸多人物来,包括震雷的两位真君,尤其是尊位的上洊真君,和自己体内的仙箓似乎有些牵连。 许玄看向前方,却见曜空的身影越发虚幻,身旁静静悬着两柄灵剑,他明白时间不多了,便抓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真君,为何要弃了金位,前往宙光长河之中?” 他眼神坚定,看向前方的星光人形,曜空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去寻人。” “不知是哪位?” “奉玄宫,第一代宫主,玄炁九显之一,那位剑仙。” 许玄心中一沉,却见曜空真人起身,星光凝成的法躯越发虚幻,两柄灵剑环绕周身,此时声音感慨,低低道: “你很不错,若在昔年,也无愧掌门之位,师兄若见此,必会心喜。” “天辰圭本来就是留给别人的,你大可拿出,多为自己道途谋些利,成就紫府最为重要,其他都是一场空。” “诸家仙道,太真、扶尘,都不可信,至于太平山,吕家可来往,庆氏却要防备。” “温光来历不凡,是昔年真君出手点化,他身上虽有太真的手段,可你不必忧心,放心用着就是。” “早成紫府,才算拨云见日。” 曜空的身形缓缓消散,化为一团纯粹的星光,携着两柄灵剑奔天而去,指向北斗。 “空剑,大赤,本为一家,且谨记着。” 北斗右弼星明,两柄灵剑遁入茫茫太虚,转瞬不见,许玄自这漫天星光中跌落下来,【灵宪天星图】抖动,他重归府邸,却见空了道人的尸首已然不见。 这座府邸的紫府大阵开始崩解,茫茫金风自太虚中卷起,将许玄托举而起,一位脸上含笑的金衣青年此时正等着他。 金风涌动不息,许玄默默感知,清气仍忽悠着自己心神,只暗暗骂道。 ‘晦气。’ (本章完) 第260章 归来 第260章 归来 太虚。 金风滚滚,万金静立,【金鳞】悬于他身旁,剑气四散,金白之气喷薄,定住下方的【灵宪天星图】,宣告了这座府邸的归属。 “见过真人。” 许玄沉声行礼,目光掠过那柄【金鳞】,只觉此剑之威,不差恒光、辰河分毫。 “两柄灵剑可在?” 万金缓缓开口,语气平淡,许玄面色沉凝,对方果然不会放过这两柄灵剑,若是在自己手中,定然是留不下的。 “回禀真人,被那星图卷入,灵剑自行遁走,我亦不知去向。” 许玄默默听着,借着天陀的秘术,他看到一根金线垂落,此时勾连上自己的灵台,他未作挣扎,任由对方窥探,有清气护佑,倒是不怕他看出什么。 天陀此时催动秘术,营造出几道灵剑自行飞遁的景象,让万金的脸色不甚好看,只叹了一气,低低道: “师父所言果然没错,两柄灵剑,不是我能取的,【天辰圭】,可在你身上?” 许玄此时将那面玉圭取出,上面的【往逝光】已然收敛,落入万金的手中。 ‘迟早有一日,要把你身旁这灵剑夺来’ 许玄仗着清气护佑,此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纵然知道这灵器自己保不下,可真正交出的时候,还是觉得心痛。 ‘这可是宙光一道的灵器,极为罕见,恐怕价值还要超过上品灵器。’ 万金面带微笑地将这面玉圭收起,太虚另一端,五色毒光冲激不断,似乎要攻来,却见这位真人神色如常,只是取出一道金旨来,缓缓打开。 旨上仅书着两个墨字,为【止戈】,携着重重金风,卷起那柄刻着钩蛇的灵剑斩出,便听得太虚中传来一阵凄厉的虫鸣,远方的五色毒光再也不见。 “打退只毒虫,这下清净不少。” 万金脸上笑意有些止不住了,得到师父授意,斩退折毒,取回天辰圭,也算是功劳一件。 他此时心情极好,看向一旁的许玄,缓道: “今日还好是我太真一脉在此,若是扶尘宗的人,你怕是要遭罪了。” “这灵圭我也不算白拿你的,自有赏赐在。” 万金轻轻招收,便自下方府邸中飞来枚灵丹,上有周天星纹,幽蓝之光明灭不定,落入许玄手中。 “此为【奔辰天星丹】,是昔年空剑独产,可接引星光,成就法力,社雷的天蓬星近来有回应,你正好服用,步入后期。” 许玄接过这灵丹,确实是紫府级别的无疑,感觉却有些别扭,这位万金真人还真是脸皮厚,拿起别家东西来做人情。 万金思索少时,再次招手,将一具残尸招来,正是吴何用的尸首,大半都叫丙火焚去,仅余一首级,仍不瞑目。 这位真人屈指一点,将那幅虫甲剥离出来,滚滚金风涌动,神通运转,让原本狰狞邪异的甲衣换了一番模样,由青黑变为殷赤之色,更显威严。 “折毒的【五毒甲】就交予你了,我用神通炼过,打上了我太真的印记,他不敢来取,这甲衣不凡,你安心用这就是。” 许玄接过这甲衣,心中却是有些无言,都打上你太真的印记,怎么安心去用? 吴何用的首级此时落在一旁,怔怔看来,许玄催动法力,让其阖上双目,这时他只觉气海中清气一转,残缺已久的篆文终于成型,为【五毒齐身】。 他心中一震,面色却如常,接过这虫甲,沉声道: “谢过真人。” ‘能不能取出些自家东西来?’ 许玄暗自腹诽,这位万金真人还真是节俭,就地捡些东西就把自己打发了。 “这人还真是物尽其用,让你服【奔辰天星丹】,能看看天蓬星状况,把【五毒甲】给你,又吸引了几分折毒的目光。”天陀此时也是感叹,让许玄越发觉得眼前真人手中那柄金鳞晃眼。 “曜空府如今已经归我太真,空剑门的门主,我宗已经定下,还需要你帮着看顾几分。” 万金此时凝神看向许玄,声音低低。 “真人请讲。” 许玄一边应着,一边思索起局势来,若是韦言当了门中,今后应当如何对待,可自万金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却出乎他的意料。 “空剑掌门,由启温担任,如今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启温.” 许玄立刻明白万金的意思,难怪当初启温已是废人,却能在良希兰手中活下来,相必就是太真宗保下的。 ‘回来也不是好事” 启温修行的正是【泛星槎】,是空剑正统,虽然被废,但以仙宗的手段,想让其恢复,十分简单。 “你放心,你的弟子也快回来了,没有性命之忧。” 万金依旧含笑说道,许玄只低低回道: “谢过真人。” 他心中渐渐生出冷意来,扶尘或许是要他的命,可太真宗还不是极尽利用之事,这些仙宗之人,大都没什么道德。 ‘恐怕也就那位无疑剑仙还算好些。’ 许玄心思一沉,恐怕日后还是要想办法搭上吕家这条线,当初可是这位无疑真人请他入山,辨明剑道,也算是隐隐中的袒护,至少怀着善意。 曜空真人离去前曾让自己多和太平山吕家来往,正是吕端一脉。 “无你事了,离去罢。” 万金此时挥手,金风滚滚,将许玄送出太虚,而后看向眼前这座府邸,御风而下,轻挥灵剑,破开已经残缺的大阵,缓步入内。 太虚洞开,许玄御风而下,直落到登辰山上,见诸事安定,韦言先他一步归来,此时急急上前,低低道: “前辈,里面发生何事?” 许玄仅是摇了摇头,掐头去尾,大致将先前之事告诉他,着重提及启温的事情。 “是太真宗.” 韦言在听及这名时,面上忽地晦暗几分,失去神采,可转又强提一气,低低道: “师兄归来,是好事.好事” 他猛地转身,迈步极快,似乎忘了怎么御风一般,忽又回首,失魂落魄。 “前辈,我要去给师父上坟,就不多陪了。” “待到师兄归来,我必告知贵派。” 许玄默默看着其离开的背影,心中感叹,不知告知他太真仙宗的事情,是好事坏? 他默默取出那枚灵丹,心绪飘到远处,只低低道: “师父当年,是否也是如此?” (本章完) 第261章 止戈 第261章 止戈 云州,始金山。 灵山高巍,其中少见翠微之色,入目尽为白灰,若一锈蚀天剑,直破云海,中有七座灵峰,呈北斗之势分布,天然含着一阵杀机。 此时正值秋日,风刀霜剑,肆虐天空,激的山体上泛起万千暗金色纹路,那是地脉中的庚金之气在奔涌流转,同天象呼应,白金色的古松零散矗立山中,喷薄金气,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山中,淡青色的雾气弥散,始金山中多有着暗金道袍的弟子往来,不论男女老幼,大都神色肃然,不苟言笑,作为太真宗的山门,常人入内,恐怕只以为来到处军镇,而非仙山。 壬清峰,此地灵气充沛,峰顶常年有一挂天河垂落,直入峰中溪谷,却无声息,婉转流出始金山,奔向大江,作为始金七峰前列,此地单论大小,一峰足以同寻常紫府仙山相比。 太虚洞开,金衣青年御风而下,收敛其身旁滚滚金风,峰上诸多弟子见着真人归来,皆都行礼下拜,动作如出一辙,气氛森严。 万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挥手让众人起身,御风直往峰上最高处的洞府而去,峰顶,一间八角梨木小亭下,摆着一粗砺的青石圆桌,上置棋盘。 一中年男子坐于桌旁,着玄白道袍,上有暗金纹路,脸上线条冷硬,若刀刻斧凿,以一银白小剑簪发,此时静静看着桌上残局,掂着一枚黑子,沉思不语。 万金不敢叨扰,只静静在亭外等着,过了许久,中年男子将黑子收回,并未落下,目光威严,转向亭外。 “见真,可是完事了?” 万金此时未曾多言,点了点头,瞬间就入了亭中,取出一面玉圭,及一柄金色法剑,悉数交予师父。 “回禀师父,折毒被您的法旨斩退,倒是未出什么岔子,天辰圭安然入手。” 他面前的正是太真如今修为最高的紫府之一,已至巅峰,岳灵虚,道号【止戈】,却不是山中最为尊贵的梅氏出身,而是自凡俗之中走出,一步步修行至今,使壬清峰只差梅家主持的庚武峰一线。 止戈真人收起天辰圭,反手握住【金鳞】,这柄灵宝级别的庚金重器在他手中十分驯服,钩蛇刻像发出欢悦的鸣声。 万金轻叹一气,此时脸上有些依依不舍,看向那柄金鳞,这柄灵剑本就是真君赐给师父的,后来又暂让他领剑,主持赤云的事情,如今事毕,自然收回。 “怎么取来的?遣了谁去帮你争的?” 止戈真人将金鳞收回,此时目光一转,看向万金。 “在赤云自行找的筑基,是温扶风的弟子,那个许玄。” 万金声音有些迟疑,却见止戈稍稍摇头,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无奈来。 “这事情做得不对,大赤空剑都是奉玄下统,往上都是一脉,此举等若让兄夺弟财,奉于外人,他心中,定然要记着你今日之举。” “筑基罢了.” 万金此时低低出声,可话刚出口,他就觉失言,抬首看向对面,见着一对散着肃杀气息的眼瞳,直直看来。 ‘是【明真洞】.’ 此为太真宗独传的庚金神通,可使人句句皆是出自真心,不沾伪饰,更能肃正道心,长进道行。 这神通极为难练,山中诸位紫府,也就这位止戈真人炼成,如今却是让万金遇上,有苦难言。 “你出身好,少时在洞天中修行,后来梅天涯说你性近无情,便让你入山来修行,那时你刚成筑基,入了我座下。” 岳灵虚的神色有些感慨,此时并未责怪万金什么,只是幽幽谈起旧事来。 “你是太真嫡系,修行又快,早早突破紫府,比我当初要好上不少,只是后面修为就慢下来了。” “师父.” 万金此时有些惭愧,不敢去看自家师父,低垂着眉眼,身旁金气泄地,将座下青石椅染为暗金之色。 “你还是太安逸了,我在,山门在,大人在,你又有什么忧愁的?天下人,你又将谁放在眼中?” 万金听得此言,只觉心中发冷,他引以为傲的神通在此时弃他而去,时间仿佛又回到他自洞天离去,被带到壬清峰的时光。 “今日却不是要责你,收归天辰圭,确实是功劳一件,可日后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几分,那许玄纵然是个筑基,可说不得也有突破紫府的时候?” “你今日同他结个善缘,往后说不得在山外就有位剑仙驰援。再者,扶尘宗当初害死他师父,你既然见不得扶尘中人,何不以此人为用? 止戈真人只是摇头,低低道: “你也修成神通了,事事莫要再以玩闹的心态处之,兵家谋而后动,你却是行事无拘,这便是你修为难进的缘由。” 万金此时额前渐有冷汗滴落,他父亲当年同辽国修士斗法,早早身亡,自小都是由师父带大,感情深厚,此时更是听到心里去。“我昔年不言,是想着我还在,事事都有我来帮你托底,再不济还有梅家,还有宗门,你有任性的资格,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我寿元也快到了,你的庇护少了一层,行事就该谨慎些,可懂得这道理?” “见真明白。” 万金听闻此言,眼眶却是泛红,仙家对寿元很是模糊,此时他才惊觉,紫府五百年寿数,师尊仅剩半百。 “壬清峰,以后是你的,还是梅家的,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岳灵虚此时起身,摇了摇头,语气意味深长。 万金不解师父的意思,此时怔怔看去,目光疑惑。 “见真.当初为你起这名字,大人可是传过旨。”岳灵虚声音沉稳,此时继续说道:“你要做太真宗的主人,而非,梅家家主,个中差别,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万金看向师父,低低应了。 止戈只是叹了一气,并指一划,破开太虚,沉声道: “我要前往【庚始天】,面见大人,之后便在洞天闭关,以求金位,壬清峰从今日起,便由你主持。” 他想了想,翻手将一柄金色灵剑祭出,正是【金鳞】,复又交给万金。 “这灵剑日后便由你来掌,只盼你能拿的住。” 言毕,止戈步入太虚,转瞬不见,万金只觉此番离别,日后再见,恐怕就是生死之隔,接过灵剑,恭敬下拜,声音发颤。 “恭送师尊。” 上方一片寂静,再无声息,万金心中不安,山中两位紫府巅峰,一位是梅家当代家主,梅天涯,是他长辈,也是太真如今的宗主。 「庚金」并无尊位,宗中经历这些年也就定下两条道脉,一是【兵武伐谋】,二是【靖安止戈】,都是求从位之法。 同是从位,可处境却是天差地别,门中祖师是借诸国之乱登上金位,故而「庚金」偏向兵伐之道,离辽相争,天下兵乱,正是【兵武】证时。 至于【靖安】从位,乃是以武止戈,天下清平方显,如今哪里能证出? 梅见真纵然是梅家出身,可自小就跟随岳灵虚修行,对族中感情颇淡,更是因为跟随一外姓紫府,隐隐遭到些无形冷落。 ‘师父若是能去求【兵武】之位。’ 他却只敢在心中想想罢了,要知道岳灵虚的道号,可是真君亲自定下的,止戈!这态度已是十分明显,就是要其去证【靖安】之位。 轻呼一气,万金只觉此时壬清峰,冷上不少,他和大宗历来关系淡薄,和那位长辈更是少有交流,如今也该考虑日后之事了。 师父的教诲还在心间,他开始默默思量先前举动,只觉多有不妥的地方。 万金握紧金鳞,剑气激射,回荡不绝,而后神色一点点安定下来,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件大事,一是扶尘安家同壬清峰的旧怨,这几乎不可化解,自己还需早些布局,二是同梅天涯的关系,是该缓和几分。 往日他有师父在,自然不屑去族中求什么,可今日师父为他披上的那层衣裳被脱下,他才深切地感到,壬清峰,真冷。 ‘许玄。’ 他默念这名字,此人斗法厉害,更兼修成剑意,和扶尘的仇怨只是因为修为差距而暂埋,若是他成神通,当可做柄利剑来用。 ‘当去大离雷部一趟,看看「社雷」的缘法。’ 万金轻呼一气,他并非蠢人,此时已经迅速定下诸多谋划,只待行动。 天上风霜涌动,秋气肃杀,那挂天河依旧奔涌,落入壬清峰中,峰中溪谷内,静立一苍灰石碑,上面龙气森然,壬光涌动,刻着一行字。 “敬谢止戈前辈助道之恩,特自溟泽取【金清天河】一流,以应壬清之名。——穆阳湖。” (本章完) 第262章 右弼 第262章 右弼 是夜,天殛,悬雷峰顶。 一方小小的雷泽汹涌不止,散出阵阵雷鸣之声,倒映天星。 许玄独坐泽上,面前置着一枚灵丹,正是【奔辰天星丹】,此丹是以三奔妙法为根本,拔擢性命,上引天星,如今诸道大都有对应的星位,可转星光为法力。 “北斗七现二隐,如今右弼的天蓬隐元星明,倒是「社雷」复苏的迹象。”天陀嘿笑,言语中有些得意,“社雷要兴,血炁先行,我是有口福了。” 许玄皱眉,这老妖虽然动不动就是要吃上百位筑基,十来个紫府,但却并未对血气真抱有太深执念,这些年他杀敌无数,尸首大都弃置,天陀也未要求炼化。 ‘到底要不要血气?’ 许玄不欲同这老妖深究这些事情,对方总是模糊其辞,不过这灵丹既然无问题,倒是可以准备突破筑基后期,大致也就一两年的时光,之后就要谋划紫府的事情。 如今山门安定,有【五行山】这等重器在,少有筑基能攻破,至于紫府,许玄压根没想过,若是紫府真下场动手,他再谋划也拦不住。 闭关的地方是有了,至于灵物,他如今还有【雷劫元液】十来滴,以及那道【混一无咎玄雷】在,自然不用发愁。 震雷一道的紫府功法已经到手,只差社雷【司天劫】的功法,许玄只觉还差几分火候,【劫心池】还未完全蜕变。 ‘昔年是以【降雷泽】为主体,借剑炁造就出一道【劫池】伪象,仍是一道仙基,如今却真的要分开,也不知各自修成神通后,还能不能相融?’ 暂时将这些事情放下心头,他服下灵丹,此地已经布下阵法,无人能窥探,以奔辰之法修行,要立于夜空之下,不可有殿宇遮挡。 北斗星明,许玄默默感受着精纯的药力在四肢百骸流动,周身穴窍渐有星光生出,直指北斗的右弼,【天蓬隐元星】。 这颗古星曾经被诸多星相家认为早已伴随雷宫消亡,如今却日渐明亮,引人遐想,许玄却是知道的更多,心有隐忧。 当初在涌劫天中,周始让道,助他窥见几分雷道的秘辛,那位天蓬仙君恐怕还存世,只是不在此界罢了。 若是祂一朝归来,重建雷宫,按照昔日的天条来判罚.许玄仅是想想,就觉心中发寒,如今各家仙道,有哪些是手上干净的,若是雷宫在时,都要降罪。 更何况,还有「少阴」一道的谋划,许玄如今借着龙身,也窥得不少山水秘闻,只听此道有金丹以上的存在,是天下第一等道统。 ‘若是真要重开此界’ 许玄只觉悚然,他想起昔年澜清龙子同他所说,真龙亡于【混天再辟】,当初是前往宇外开天,如今这一道却似乎有意在此界重开,不知届时还有多少生灵能存活下来。 他沉下心神,不去思索这些事,转而看向那颗隐元星,此时以存思之法,引渡星光,这过程极为顺遂,要知道【上启明光】这法术他可是最早修行,也是那时察觉到天陀存在。 天蓬隐元星此时明亮,恍惚间他似乎见到银色雷光在这颗星辰周边奔走,漫天星光洒落,通过那颗【奔辰天星丹】的效力,融入体内,化为精纯的法力。 许玄沉神修行,这是个水磨功法,往后大概还要持续一两年时光,晚上炼星,白天纳气,筑基已经无需休眠,日夜都可修行。 伴随着星光入体,他的法力一点点攀升,虽微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增长。 只是随着隐元星光落下,他识海之中,忽有一物此时颤动起来,若有感应,【天蓬诛魔图】,这道图只是一精神烙印,此时却一道承接起隐元星光,使得许玄吞炼星光的速度几乎翻倍。 甚至这道图隐隐有凝聚成形的趋势,要落到他的气海中去,引得【劫心池】中雷霆激荡,劫光生灭。 许玄心念一沉,默默感知,只觉不是什么坏事,便专心修行起来。 气海之中,天陀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金白道袍,立身雷云之上,看着那方雷池,已经隐隐要落入气海的道图,那张俊逸近妖的脸上多出几分疑惑,金瞳煌煌,只低低道: “怪哉,这道图分明是后人描摹,怎有这等神异?” 他看的分明,这道图应当是大齐时所成,却不是什么雷宫旧物,当初许玄借此观想天兵仙将,他只觉是许玄天赋过人,【上霄雷云】神妙,如今再看,这道图似乎有异。 正看着,却见气海之中,沉寂已久的一苍灰神像缓缓显出,混沌气弥散,自其立身之处,缓缓显出一方雷泽来。 【降雷泽】,这道仙基如今暂归于龙身,可如今却应这神像再次显化。 【天蓬诛魔图】此时已自识海之中落下,经过十二重楼,直达气海,这阵势让天陀想起昔年许玄篆文变化为仙箓的景象。 雷公电母,天兵仙将,齐聚一处,雷火在气海上空艳艳烧着,天威浩荡,唯独主位无人,并无那位仙君的迹象。 许玄此时心神已经完全沉入修行之中,丝毫未注意到这些景象,甚至连天陀的呼唤都未察觉。 苍灰神像上的石壳此时逐渐剥落,融于雷泽之中,震音激荡,循环交转,那神像渐渐显出原本的模样,由汹涌的混沌之气凝聚而成,面上一片空白,仅有一口,散着原始古老的气机。天陀此时目光沉凝,身上金白法光闪烁,他看向白玉天宫的方位,清气未动,那便是无害,便停止了呼唤许玄的举动,而是认真观察起气海的变化来。 混沌凝聚成的神人立足雷泽之中,身旁有山河九鼎,十二雷鼓,夔牛天龙,雷车虹马显化,混沌气蓬勃,阴阳相薄,发出天地之间最为初始的雷鸣之声。 “轰!” 这雷音在气海之中往复回荡,天陀只觉性灵发颤,身上金白法光流转,护持己身。 “这是.” 气海上方,自道图中显化的雷部诸灵此时杀气腾腾,天雷滚滚,自然而然结阵,九霄雷落,银白雷光若万千银色天剑悬于上方。 天陀此时心思渐沉,「震雷」和「社雷」,个中道脉偏移,不是他能推算的,若是在今日看,震雷是无咎之雷,社雷却为劫罚之雷,两者从根本上便不同。 震行无咎,则是道近原始,自然无为,社主劫罚,却是立定天律,吾司纲纪,偏偏两道之间,曾有尊位在,实在是匪夷所思。 「神雷」为杀伐之雷,和「社雷」有尊位也就罢,「震雷」应当是和「霄雷」才对,要知道「霄雷」还是节气之雷,同震道相近。 天陀看向道图显化的雷部诸灵,以及那尊混沌神人,此时心中有些忧虑。 “【洊合】,这道尊位恐怕也不是长久的,毕竟上洊真君早已陨落,社震还是走不到一处去。” 他早有这猜测,今日所见,更是加深这份猜想。 当世的那位震雷真君,可不是寻常金丹,曾经斩了辛金一道的果位真君,使得天下辛金皆畏雷霆,那道【珠落化元符】堪比灵宝,还是被灵物级别的【雷劫元液】打消,这位手段之高,可以窥见几分。 气海之中,双方仍在对峙,雷部诸灵此时仅是旧日残影,此时受隐元星光显化,是许玄社雷道法的体现,正要入主气海,同【劫心池】相会。 而这尊混沌神人却在行阻道之举,甚至又再在气海中造出【降雷泽】的气象,让天陀心惊不已。 ‘莫不是真是上洊转世?’ 天陀有些疑惑,但转瞬又摒弃这念头,而是看向那张藏匿于雷光中的仙箓,【玄一洊合尊位】。 ‘定然是这仙箓的原因,这小子哪里有什么转世。’ 这一点天陀可以笃定,经过轮回湖那一遭,他以【六道化生】将许玄的前世今生看了个遍,一点迹象都无。 正当他看着雷部诸灵和混沌神人对峙,心中发愁时,却见那道仙箓飞出,【洊合】二字散出明光,阴阳二气流转,自白玉天宫之中,降下一道玄青之气,落于仙箓之上。 雷部诸灵此时悉数收兵,【天蓬诛魔图】此时显出原形,仍是一卷由银白雷光凝聚成的道图,自行飞至雷池上方,相互勾连。 那尊混沌神人此时缓缓转身,面上空空,仅有一口,却是望向天陀的方位,缓缓开口,雷音轰鸣,若天地间最为原始的震音。 天陀面色沉凝,他仅听见对方所说的二字,其余都淹没在雷音之中。 混沌之气凝聚成的人形此时归于宁静,渐渐由苍灰色,泛着紫电的石壳覆盖,又变回那尊石像,只是在脚下仍有一方小小的雷泽,内里隐有混沌气弥散。 “北海。” 天陀声音低低,这是他唯一听清的话语,心中不免生出深深的忧虑来。 ‘这尊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纵然见识多广,此时也猜不出来历,只觉和北海那位当有些关系。 ‘或许等他山门破灭后,投北海也是个去路。’ 天陀眼神稍稍眯起,这话他自然不会同许玄说,只是藏于心中,自始至终,他要保的仅有许玄一人,至于山门中的这些累赘,自求多福。 夜色中,许玄沉神修行,默默接引星光,丝毫未曾察觉气海中的变故。 (本章完) 第263章 望关 第263章 望关 天殛。 东方一线天光乍明,诸星隐去,悬雷峰顶凝聚的星光缓缓散去,自其中缓步踏出一人来,银色雷光攒动,有劫池、天狱、仙铡等诸象显化。 晨光洒下,许玄轻吐一口浊气,距离上次闭关已经过去整整两年,此时他的修为已然突破到筑基后期。 他气血充盈,肌体生光,雄浑至极的法力在四肢百骸中流转不停,若大江大河般奔腾不息。 【天蓬诛魔图】和漫天的隐元星力促进了仙基的变化,【劫心池】如今正逐渐向【司天劫】转化,玄象的雏形渐渐生出。 气海之中,银白雷池高悬天心,上有诸多雷部天兵仙将的虚影,正是【天蓬诛魔图】所化,借着融于仙基的【上霄雷云】,此时已可随心观想调用。 粗壮的银色雷光道道垂落,密布雷云之中,化作天狱,有诸多雷部刑罚在其中蕴藏积攒,龙蛇般的雷霆锁链在其中游走不断。 天狱上方,为一台散着艳艳赤光的铡台,锋刃下血水流淌,台上【劫法】二字正熠熠生辉,剑光蓬勃,一雷光凝聚成的鹏鸟落于铡边。 ‘雷池、天狱和仙铡,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许玄默默思量,【司天劫】如今已被他摸索出三道玄象的雏形来,而还有空缺,那便是六品的仙基。 已是天明,他御风奔向洛青,立身云端,隐匿身形,看向山中,便见诸多着青色道袍的门人往来,或是修行,或是炼器,皆都忙碌。 荡霞峰上火光腾腾,最为忙碌,时刻有来运送灵物、法器的弟子,整座灵峰不断抽调地下火脉,动静极大。 就这么静静看了少时,许玄心中却生出股安宁之情来,想起当初荡霞峰上的冷清光景,好似只在昨日。 他转身离去,归于天青,相比大赤殿,还是居真殿待着更舒心些。 殿外青松如旧,许玄坐于主座之上,此时缓缓感应着气海之中的清气变化,自从霄闻突破筑基,他也修至后期,清气增长不少。 ‘拿去修复道境差的太远,恐怕没什么变化,不若去看看奉玄道藏.’ 许玄心思一定,心神归于气海之中,越过漫天银色雷光,最后径直落到一方小小的紫色雷泽之中,面前是一苍灰石像。 他走出这方小泽,雷浆晃荡,发出阵阵轰鸣声,响彻气海,许玄此时目光稍沉,看向这石像,此像仅有模糊的人形,面上更是仅有一口。 “这是【降雷泽】?” 许玄心生疑惑,他已将震雷仙基传于龙身,这方雷泽显然是这石像演化出的。 “是北海之物。” 天陀自漫天雷云中踏步而下,此时一身金白道袍,金瞳明亮,御风而下,同许玄一道站定,看向前方。 “既是北海之物,到底是如何出现在【涌劫天】的?” 许玄心中疑惑,玄枢仙道应当是在蜀景帝时就走向衰亡,怎和北海有牵扯?只是天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人一妖只得走向气海中心,暂不理会这石像。 一念招来那卷玄青道书,许玄调动清气,涌入其中,缓缓翻阅起来。 紫炁五品功法,《东玄望道论》,修成【望紫关】,紫气东来,望瞻玄关,此仙基提引虹霞,亲近甲艮,能增长气数,养蕴道性,最为难得是炼成后明堂可生【菩提自性】,能兼修释法。 门中攻破莲寺,倒是有不少释修经文,只是仙修参悟不得,大都搁置,这功法倒是正合适让人修行。 至于遮掩,至少在修成仙基前,都看不出来,等到突破筑基,自己也该成就神通,届时就是显露也无妨。 心念一动,将清气悉数涌入书页,便见紫气涌动,化作一紫玉宝简,落入许玄手中。 还没来得及看,天陀已经先他一步,将这玉简摄走,细细参详起来。 “如何?” “五品功法,能差到哪里去?” 天陀将玉简随意扔回给许玄,显得并不多在意,恐怕只有六品功法才能让这老妖多看一眼。 “这功法斗法是不如【降雷泽】,更别论【司天劫】、【煌灵敕】这种以刑杀为根本的仙基,紫炁修士胜在运数、道性,后劲绵长,发力恐怕要到筑基后期。” “不过内里有道五品法术,对你有些好处,可参详一二。” 许玄看过玉简,其中内藏一道五品法术,为【紫玄引术】,是纳紫气于己身,拔高性命之术,若非紫炁修士来炼,则需要气数加身,辅以十二紫意任一。 “此术作用于性命,对突破紫府有些好处,气数你是不缺,两道篆文加身,几乎是第一等,至于十二紫意” 天陀翻手祭出一道盘旋不定的紫炁来,正是【东来紫气】,他沉声道:“十二紫意,这道紫气正对应【东来】,正可拿来修行。” 许玄接过这【东来紫气】,此时收起玉简,《东玄望道论》采气需要在道门仙家、帝都王陵等遗迹,于东位建坛,日日差人接引朝日初生时的第一缕紫气。 如此往复六年时光,便可得一缕【望玄道气】,这过程极为麻烦,还需早些准备。 至于所谓仙家、帝王之地,恐怕是紫府起步,许玄思索一番,忽地想起赤明府来,这座府邸倒是契合这要求,就是如今落在太虚中,也不知搬出的几间楼阁能否采气? 殿外忽有动静,他心神收归,向外看去,见是一青袍男子,华服飘逸,银色长剑散着寒光,气息凌厉,已是八重修为,此时立身青松下,遥遥呼了一声。 “恭贺师父出关。” 柳行芳恭声道贺,听闻殿中传来一声回应,这才步入其中。 他担任门中掌律长老已有些年岁,洗尽铅华,褪去曾经的世家风流,多出几分凌厉威严的气质。 许玄让其入座,柳行芳如今年过三十,但修士容貌大都少有变化,仍是一副青年容貌。 “门中近来可有变化?” 许玄出关虽没什么动静,但还是有人察觉,至少在旁边峰上的温光是有感知,恐怕是这火灵悄悄告诉门中几人。 柳行芳眼神稍凝,沉声道: “温长老闭关,准备突破筑基,恐怕在今年就可成就,法言师弟也修到九重,性根凝练,也在筹备突破的事,只是说要等您出关。” “至于其余之事,空剑门如今已经重建,有我门援助,已经恢复大半。” “另外.” 柳行芳取出三道请柬来,一并交予许玄,低低道: “重华紫金观、原上陈家,都有请师父前去一叙,还有我柳家,家主自空剑的变故后亲自来了洛青一趟,欲见一见师父,却遇上闭关。” “陈家、柳家,还有紫金观?” 许玄对于原上的两家相邀自然是没什么意外,陈家早早就请蒋悦过来,说是待自己突破后期便可前去。 柳秋辞更是和自己私交甚笃,有行芳这一层关系在,两方是天然的盟友,且柳家一直想让大赤入驻原上,如今吴家的茁林可是归于门中。 唯独这紫金观,让许玄有些摸不准对方意思,重华如今算是无主,敕雷道分明可以入主,却未曾有动作,故而几家筑基妖山、仙道便是重华最强盛的势力。 紫金观修行神雷,更是隐隐有殷雷山的背景在,连【苍虬木魄】这等灵物都能拿出手,实力不弱,更是门中在重华最大的买家,于情于理,是该去看看。 只是,还是要先去陈家,以表诚意,这才是重中之重。 许玄正思虑着这些关窍,却见下方柳行芳似乎还有言未尽,便道: “还有何事?” 柳行芳面色一沉,似乎有些难言,只低低道: “父母让我同您一道回族中一趟,说是要为我选定亲事,同时准备让我在族中灵山突破。” 许玄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面色却未变,只道: “柳秋辞可问过这事,他是否知晓?” 柳行芳轻叹一气,沉声道: “族长并不知晓这事,乃是父母以密信传给我,我家是小宗,平日都在枝蓄山修行生活,族长也难察此事” 许玄神色稍缓,只要不是柳秋辞的意思,这事情便简单许多,他只笑道: “这事情你自行拿主意,结亲、突破,无论是在门中,还是在家中,都不影响什么。” “明日我便去要去原上,届时还要去你家一趟,你随我一道就是。” 言毕,许玄便让柳行芳退下,去准备一番,看着这位弟子离去的身影,有些丧气,他心中生出几分猜测来。 ‘应当没这么简单,行芳将成筑基,又得剑气,柳家这小宗,恐怕急着将他拉回去,这事情,怕不单是他父母的意思。’ 许玄心思电转,对方使得这点伎俩太过可笑,瞒不过别人,正巧在行芳将要突破筑基的时间提出此事,先是结亲,又让在族中突破。 若是对方是善意,许玄倒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看行芳的模样,小宗给的压力,恐怕不轻。 一端是亲缘,一端是师门,这事情许玄不好代自家弟子去处断,只得叹了一气。 ‘且去看看,柳家这小宗,到底为行芳挑了何等女子?’ (本章完) 第264章 西蔚 第264章 西蔚 茁林。 深黑的死木遍布地上,泛着金铁光泽的根系突破地面,锁住此地灵气,诸多着青袍的道人在下方往来,驱使水火,一点点消磨这些死木。 云端,许玄踏着银色雷光,身后是柳行芳,二人正欲前往原上,途径此地,不由驻足,看起下方情势来。 “茁林的这些灵木受【刚枝金流阵】的变化,连成一片,锁住灵脉,如今差人以水火消磨,刀兵砍伐,这些年也就清理了十分之一的地界。” “这还只是外围,内圈有筑基灵木的,若【武仪金木】化成的死木,炼气更是难以撼动分毫,请梁护法来都收效甚微。” 柳行芳此时缓缓开口,茁林这地界,弃之可惜,但真要将其恢复成灵地,耗费的代价又太大。 “吴青河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许玄想起吴家这唯一的孤脉,此人练的是《修天神广经》,一旦突破筑基,成就的是【及绸缪】,可疏解此地死郁之气。 “已经突破九重,只是「广木」难修,他还在稳固气海,筑基,还不一定能成。” 柳行芳摇了摇头,低低道: “听闻离焚广木,若是有「离火」的筑基或法器,倒是能焚尽这死木之林。” “离火是帝家专修,不必念着,也就东边有些流传,都是帝家赏赐给亲善的仙道,也不可能流出。” 许玄有些感叹,太阴太阳的法器他都有一对,离火除了宋氏,别的地方难以得见,比震雷还稀少。 他同柳行芳继续御风前行,二人此时分别,许玄要先去拜访陈家,便让柳行芳先回族中。 御风直行,已至杜望城,许玄手持陈家请柬,遥遥见着虹光涌动,一着彩甲的男子御风而来,正是蒋迟。 “许观主!” 他朗笑着御风而来,此时修为还是筑基初期,刚欲同许玄寒暄几句,只是稍稍感知对方气息,心中却有些震惊。 ‘真是筑基后期,怎这般快’ 族中老大人下令,让蒋悦去送那请柬,说是这位观主已是后期修为,他虽是细心送去,可心中还是有几分不信。 对方突破筑基才多少年?细细算来,恐怕也就近十来年的时光,这就突破后期? 只是眼前所见,无不在提醒他,这位观主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后期修为,对方更是修成剑意,这等道行,怕是臻极筑基极点。 ‘恐怕直追老大人,朱家家主的境界,修行速度更是快的骇人,下次再见,他难道就成紫府了?’ 蒋迟猛地生出这念头,但转而又顷刻散去,紫府和筑基是云泥之别,不是这般轻易就能跨越的。 也有不少修士在筑基时默默无闻,但就是突破紫府,成就神通,远比什么顶尖筑基要风光的多。 “蒋供奉?” 许玄轻声问了一句,让蒋迟回神,对方面色有些尴尬,自觉失礼,赔了个不是,接着便引许玄向陈家的方位而去。 陈家治下灵山颇多,当初许玄祝寿所去的不过是一座灵丘,是陈家府邸之一,如今封山,陈家嫡系都在主山,【西蔚】山中。 同段家诸山丛立,地势莫测的景象不同,西蔚可称原上第一高巍,远在天殛山之上,就在大景原正中。 山旁赭色法光涌动,牵引云气,调转虹霓,将高巍至极的灵山遮掩,不挡天光,外人更是难见真形。 蒋迟引许玄来一虹桥之上,静静等候,那张金色请柬此时自行飞遁而出,落入山中。 此时阵法揭开一角,许玄才得以窥见这灵山全貌,顶摩碧汉,根扎黄泉,天瀑垂落,飞琼四溅,当真是赤云第一灵山,就是长生观的山门也难比。 细细感知,山中似乎不止有戊土之气,还有另外的土德气息,更显神妙。 “此山是真人以填山之术,牵引地气,增长山根,用三座土德灵山造就,戊土在上,艮土居中,至于最下山根中的,有说是蕴土,也有说是己土,我却不知。” 蒋迟笑着同许玄谈及这座灵山,面带笑意,蒋家历代仅有一支,都是在陈家担任供奉,修行的乃是【观太霞】,正是在山顶突破。 许玄看向山根的位置,默默感知着那道土德气机,只觉.有几分地府的气息? “是「伏土」,地府三脉之一,和「胜金」乾天之阳对应,是坤地之阴。” 天陀看出这灵山玄虚,此时出言解惑。 “第五土,为地府占据。” 许玄心中却生出些疑思来,陈家可是蜀国帝脉,玄枢道又是被地府所灭,如今以伏土为山根,真的合适? 不过这都是当初那位玄岳真人所为,想来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在。 虹桥尽头,忽有一乌衣青年御风走出,面容威严,阔步而行,显得威风凛凛,衣袖上有赭羽灵鸟之纹,同许玄在那座【瞻衡楼】上见的灵鸟模样相同。 此人一身气机极为凝练,已是筑基中期修为,年龄看着同许玄相近,此时稳稳站在虹光之上,见着来人,露出笑来。 “让许兄久等了,在下陈铭煜,算是如今陈家管事的。” 说着,陈铭煜上前,吩咐蒋迟几句,让此人先行退走,由他引着许玄向山中行去。 “原来是铭煜道友,先前几次来贵族,倒是未曾见过” 许玄心中疑惑,按他的认知,陈家年轻一辈主事的,应当是陈巍元嫡亲的孙女,陈希月才对,怎是此人? 二人踏着虹桥,缓步向山中最高的一座灵峰行去,陈铭煜很是热情,一路上言语不断。 “许兄担任掌门,修行速度还如此之快,更是悟出剑意,在离国都是有数的人物,铭煜敬服。”陈铭煜低低感叹,这话却不是恭维,六府之乱,许玄出手,【辟劫剑】的名号已经在离国有些分量,如今更是修至后期,哪怕是诸位真人也要侧目几分。 “铭煜道友过誉,这点修为,在离国算不得什么。” “哪里的事,听闻太平山都遣人来请道兄,天下剑宗还能看错人?” 陈铭煜坦然一笑,显得气度不凡,二人已经行至虹桥尽头,到达西蔚最高峰上,前方便是一座青铜大殿,道路两旁松柏修伟,天风阵阵。 “请。” 黄玉雕琢的兽相遍布殿前,青石铺就得地砖踩上去颇为安心,许玄轻呼一气,即便此时,面对那位老人,还是有些压力。 当初山门衰微,是陈家出面作保,才给自己喘息之机,更何况,陈巍元的亲子,陈长气,乃是师父的故交。 当初陈希月入大赤修行一段时间,便是因这层关系,只是,如今陈长气也已身陨,同自己师父一般。 想到此处,许玄心中不免有些沉重,只觉褪去层层身份,坐在殿中等他的,只是位失子的父亲。 他看向大殿,宝黄灵木刻就的匾额上是两个古字,【泰衡】。 殿中空空,并无人声,赭黄的戊土玄光凝聚在殿顶,主座之上,一着乌金长袍的老人缓缓睁眼,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明,不沾半点浑浊。 “见过大人。” 许玄和陈铭煜一道行礼。 “坐。” 陈巍元声音苍老厚重,坐在位上,若老龙蛰伏。 “铭煜,你去处理族事,我同许玄单独谈谈。” “是,铭煜明白。” 言毕,陈铭煜便退去,不多言语。 许玄坐于侧位之上,此时静静等着座上老人开口。 “你觉得,铭煜如何,可撑得起我陈家?” “这铭煜道友修为深厚,处事周到,自然是持家的人才。” 许玄低低回道,他跟着陈铭煜行了一路,对此人观感还算不错,如今出言,也并非客套。 座上老人却只是摇了摇头,低低叹气,殿顶的戊土之光开始动摇,一股浑然厚重的气机散发,让许玄都有几分心惊。 “他若是生在筑基世家,自是中兴的良才。”陈巍元目光沉凝,轻弹一指,将殿顶流转不息的戊土之光定住。“但在我陈家,怕是不够,仅这一座西蔚灵山,便不知多少仙道想要,我死了,他怎能保的住?” “大人.” 许玄听得面前老人此言,稍稍皱眉,正欲开口,却见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谈这话题。 “希月离家,前往仙道修行,并非是不见你。” 说着,陈巍元眼神稍稍掠过许玄,若有些可惜的情绪。 “不知希月是前往何地?我记得,她修的不是戊土,而是道木德。” 许玄心中疑惑,若论天赋,陈希月应当还在陈铭煜之上,为何不让她修行族中戊土正法,而是转修木德。 陈巍元脸上露出笑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就说你不记得,她偏偏要和我争,她修的甲木,当初炼气,特意见过你一面,你却是忘了。” “这” 许玄面有惭色,这事情他还真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对方修的是道木德。 “她前去幽州,拜入青华宗,如今跟随【春尹】真人修行,已有六年时光。” 陈巍元此时缓缓道出此事,许玄若有所思,只叹道: “竟这般早离去,若是早些得知,当同思安一道去送送。” “我看是幸好没让你去送,不然她上山待的都不安心。” 陈巍元此时只觉许玄和温扶风在某些方面都不愧是师徒,心中只觉好笑。 “若是你还念着两家关系,日后,若是她在青华有什么事,怕是还需你去帮衬几分。” “晚辈必谨记此事,只是.大人?” 许玄只觉对方语气苍凉,隐隐带着一股悲意,让人听了心中沉重。 “我时日无多,今后,陈家注定走向没落,有些事情,要趁我还能喘气,早早告诉你。” 殿中,戊土之光弥散,若太岳镇落的压力升起,一时寂静。 (本章完) 第265章 景冥之乱 第265章 景冥之乱 青铜大殿。 赭黄的戊土玄光以陈巍元所在为原点,蔓延而出,若崇山峻岭连绵不断,深厚至极的气机散发。 ‘果然是五土首位,神妙之处,远在艮蕴之上。’ 许玄只觉往日无往不利的雷霆受到阻滞,难以突破这深厚至极的戊土玄光,陈巍元手中祭起一面杏黄宝旗,长约二尺,上有金莲朵朵,戊己二光涌动,遮蔽整座大殿。 “好了,至少现在,紫府不费点力,还是难看见你我的。” 陈巍元抬手,将这面杏黄小旗置于殿顶,此时他整个气势一变,威严至极,开口道: “你既然入了曜空真人的府邸,想必也看了不少蜀国的物件?” 许玄目光一沉,明白对方意思,便细细将自己在其中见闻讲了,当然未曾谈及曜空真人的事情。 “大蜀兆基上世,开国中古,八百年国祚,历经三朝,至望帝而亡,想来这些事情,你都有听闻?” “自然听过。” 陈巍元闻言,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我见你先是修行震雷,又转至社雷,不免想起蜀国旧事,你可愿听听?” 许玄心中稍沉,和雷道竟然有联系?他不由想起昔年听闻过的道论,【戊土藏纳神震】,故而蜀国气数将尽,【涌劫天】便要落下。 【玄雷天枢仙道】是那位神雷真君的道统,直承斗枢院,【玄枢】更是蜀景帝的生死之交,这一道在景帝时更是大蜀第一仙道。 神雷的联系在此,那震雷的因果又在何处? 许玄面色沉凝,不由自主想起气海之中的那苍灰神像来,震雷的道脉划分可是极为清晰,最古时是震雷显化,【雷泽】古神坐于果位,同伏皇的来历相近。 甚至北海的龙种当初都有部分拜入雷泽,这尊先天神圣陨落之后,便是悬混真君,享位至今,不知几千年时光。 陈巍元不知许玄心中计较,语气恍惚,低低道: “戊土为堤坝长城、九州之土,故而在诸道之中,最为稳定、坚实,号称万法不侵,百劫不坠,虽号国土,却不单指向天子,还指向万民,称得上是五土之首。” “只是,距离戊土真正达到无漏之境,还有桩旧事,你修行震雷,或许有所耳闻。” 许玄目光一凝,果然和震雷有关。 “敢问为何?” 陈巍元此时抬首,目光似乎要穿过殿顶,看向高天。 “【震雷绝辛】,大蜀建国,正逢北海那位斩杀【青余】真君。「戊土」是千里长堤,却也会溃于蚁穴,你可知「辛金」有道失却已久的象征,是何物?” 他声音低低,殿外却似乎有雷声响起,许玄只觉气海之中,那神像下的一方雷泽也随之发出轰鸣。 “是【角蚁】,金蚀之象,溃基之兆,被北海的大人彻底抹去,如今「辛金」虽还繁盛,但也只是沦为庚位陪衬,缘由便在此。” “甲木不显,辛金溃败,高祖称帝之前,受那位大人邀请,前去【青余】陨落之地证道,一举功成,将「戊土」推举至顶峰。” 陈巍元面色有些恍惚,凝视着许玄身旁逸散的雷霆,继续说道:“你可知青余真君是在何处陨落的?” 许玄心中已有猜想,却不敢言,只静静等着这位老人的下言。 “是在幽冥之中,被那位大人斩杀。” “幽冥,阴世,地府.” 陈巍元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望帝时蜀国确实是亡于群妖,但究其根本,还是冥祸。” “高祖借助那位大人的手段证道,景帝更进一步,求得「伏土」的一道金位,却也为后来的【景冥之乱】埋下祸根。” “【景冥之乱】,高祖隐于幽冥殆光,阴世重现,地府洞开,玄枢仙亡,景帝驾崩,有紫雷自北天而来,经漆山十二仙峰,天音轰响,混沌弥散,贯穿九鼎。” 许玄听得心念一沉,只觉原本模糊不清的古史正缓缓向他揭开一角,而那些史书的人物至今长存,还在谋划着这片天下。 陈巍元声音含着些哀痛,低低道: “这中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自此之后,祸毒一道的那位巫相也陨落不现,大蜀失了金丹庇护,彻底走向没落,最后亡于南疆妖物之手。” “这便是大蜀消亡的历程,立国时就同幽冥纠缠上,而这始作俑者.” 陈巍元看向许玄,此时却不敢再言,殿外的雷声,更响了。 “当初你师父自北海一散修手中得来《震耀问灵法》,要让你修,我心中便有不喜,何不修行丙火?他却并未告知我缘由。” “只是这些年,我却低估你了,你在雷道之上,走的比我想的还要远,加之这身份,我不免心忧。” “大人们不谈善恶,只讲道缘,上意难测,见你今日成就,我心中感慨。” 陈巍元低低说道,许玄却觉心中发寒,【悬混】真君或许知道他人身、龙身的奥秘,至于古碑的事情,也不知祂是否窥见。 说来,【玄蛟行雷】,这篆文即便要变化,也当是往北海昔日的震雷龙君上转化,那位可是震雷从位,绝不是【洊合】尊位。 此时再看向体内仙箓,【玄一洊合尊位】上雷光明灭,紫白二色交织转化,他只觉有些陌生。 篆文的凝聚一要清气,二要气数,这道仙箓,显然和【上洊】真君有关,许玄可以笃定,自己并非什么转世,他很清楚自己的来历。 ‘无缘无故,这异变就生于自身’ 不对,也不是无缘无故,他想起凝练性根之时,从那片宇外雷泽中投下的目光。 ‘是这时,祂到底知道我多少秘辛。’ 许玄心中发寒,感知到气海中那苍灰石像,清气有自行遮掩的功效,但也只挡过紫府的试探,可若是金丹?一位自身道统的金丹,向下窥视,可能拦得住? “够了,想这些作甚!” 天陀暴喝一声,冷冷道: “天心难测,你还是莫要揣摩,我只怕你自己把自己吓死,若是真要暴露,我敢肯定,我的下场比你要凄惨一万倍,死都是奢望。” 许玄心神一定,听到天陀的声音,他才安心不少,至少没有那般悚然,此时同陈巍元对视,皆都默然。 殿外,雷声滚滚,天音不断。 (本章完) 第266章 压注 第266章 压注 殿中。 赭黄的戊己玄光覆盖于青砖之上,厚重的地气弥散升腾,那面小旗此时悬空,震颤不已,上面的金莲道纹逐渐黯淡。 ‘紫府灵器。’ 许玄默默看向这面杏黄旗,南海那处也有件土德灵物,为艮土的【恒岳印】,却是远远逊色这面灵旗。 殿外的雷声渐渐止息,许玄透过殿门,遥遥看向天边,正是晴空,不见半分雷云。 “北海那边,恐怕迟早有一天会寻上你。”陈巍元声音苍老,面容被浓重的戊己玄光遮蔽,看不真切,“你今日知晓此事,往后的路,也能走的明白些。 “敢问大人,大赤、空剑昔年上宗,和大蜀又是何等关系?” “奉玄?” 陈巍元摇了摇头,低低道: “大赤、空剑归于大蜀,有剑开仙峰,奉帝入朝之功,至于奉玄宫,并未在大蜀仙道之中。景帝践位不久,太阳光黯,【恒仪】明至夜中,犯北斗,至此不见,【奉玄】也就了然无踪。” “这些事情,还是莫要去深究,有传言说是天外有生灵走出,这位真君前去诛魔,至此未归。” 主座之上的老人缓缓起身,站的笔直,一扫先前衰老迟暮的气息。 “往昔之事,已经难能理清,还是要看看眼前的事情,玉流几次妖物来犯,你现在应当知道实情?” “晚辈明白.” 陈巍元却是摇头,那张苍老威严的脸上有些晦暗。 “不,你不明白,他们的手段.仅仅筑基,做再多谋划,都是一场空。”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许玄眼神稍沉,他自然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此时唯有沉默。 “我会给你提供些助力,但却不能全部压注到你身上,今日让你来,也是看着昔年的交情上。” 陈巍元声音低沉,却让许玄心中有些疑惑,此地,还有谁有希望突破? 殿中浓重的戊己玄光散去,一切恢复如常,陈巍元重新坐于主位之上,挥了挥手,低低道: “暂离去罢,功法的事情,我也会帮你问问,只是社雷难寻,【劫心池】又颇为特殊,恐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缘法。” 许玄低声应道,此时同座上老人拜别,转身走出大殿,仅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刚走出殿外,便见一道赭黄流光自天而降,正是陈铭煜,此时面上带笑,快步上前,只道: “许兄,可是同老大人谈完事情了?” 许玄缓缓点头,便听对方朗笑道: “既然如此,可要在西蔚山中看看,我可陪许兄一道走走,这座灵山中倒是有不少好去处。” “不必了,我还有事务在身,就不叨扰了。” 许玄谢绝对方好意,陈铭煜神色如常,仅低低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许兄了,今后说不得多有再见的时候。” 许玄却是眼神稍凝,看向对方,只问道: “贵族,不知何时解除封山?” 陈铭煜闻言,神色稍变,声音压低,周身赭黄法光涌动。 “待到尘埃落定时。” 天风呼啸,峰上松涛阵阵,许玄这时才发觉,此地种上的青松,和天青峰上的是正是同种。 两人道别,银色雷光奔天而去,转瞬不见,陈铭煜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他负手而立,缓步向峰下走去。 —— 柳家,枝蓄山。 白墙黑瓦的府邸在点缀山中,相比于大宗所居的灵地,枝蓄山的灵气稀薄许多,山中多为桑柳,少有日照,多显阴寒。 紫绛雷云落在天边,青衣男子立身其上,天风阵阵,吹得他发丝飘散,更显俊逸,腰间银白长剑上风云狮虎铭刻散着清光,锋锐之气四散。 【盘魄】历经重铸,已是筑基下品,柳行芳轻按法剑,御风而下,暂将修为隐匿,不欲惊动旁人。 山中柳木随风摇摆,一着深青长裙的妇人却已急急御风直上,眉眼同柳行芳有几分相似,虽以法术、灵物细细保养,可面上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行芳。” “娘亲。” 柳行芳恭声回应,看向山中,母亲这一声呼唤,山中诸多宗亲此时都已发觉他归家,皆都看来,不过却未有人敢贸然上前。 那妇人此时面上有些感慨,她名丹颜,山中常以丹夫人称呼,本凡人出身,嫁入柳家后才开始修行,如今也不过炼气一重。 丹夫人领着柳行芳前往山中府邸,边说话,边叹气。 “怎不多回族中看看?你父亲,还有几个兄弟可都挂念着你。” “事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 柳行芳低低回道,眉眼稍敛,却见丹夫人眉头一皱,轻声道: “莫要耽误你修行了,若是不行,便回山中来,你父亲在碧野山中有修行的定额,你去也无妨,族长也常常提及你,自不会多言什么。” “父亲.” 柳行芳见提起父亲,不由心中稍沉,他父亲,柳秋烨,和如今族长柳秋辞是一辈人,为柳家小宗之主,修为却困在九重多年,筑基无望。‘说来,自己也不算是小宗的正统.’ 想起此事,柳行芳便觉好笑,自己父亲妻妾成群,风流成性,丹夫人初是凡人,是府中侍女,他也仅是庶出,母族又无势力,少时在府中地位趋近透明,过得可不是什么安稳日子。 八岁以前,父亲都少有管他们母子二人的时间,多有难处,直到测试灵根的时候,柳行芳八寸的灵根,是父亲诸多子嗣中前二,这处境才有改善。 这些事情他一直深埋心底,从未同门中任何人谈及过,就是师父也未曾说过,人心冷暖,少时已经明白。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母亲,心思一转,已经明白是父亲让她来的。 “此番回来,你父亲为你挑了位良家女子,就在山中完婚,你若是肯听他的,枝蓄山,将来便是你的。” 丹夫人眼神明亮,此时同柳行芳一道行于青石道上,语气中含着些期许。 柳行芳不言,只是默默看了眼枝蓄山,只觉逼仄,不若在自己灵峰上自在。 “我来做山主?那将白意大兄置于何地?” 柳行芳缓缓摇头,小宗中修为最高的便是柳白意和他,族中字辈为【秋白凝霜】,他当初可是连个名字都求不来,还是母亲为他定下的【行芳】。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柳白意年岁要长他十来年,为正妻所出,如今也是八重修为,筑基有望,自出生起便被视为枝蓄山下一代主人。 他和这位兄长并无什么仇怨,但也谈不上亲近,甚至在测算灵根之前,对方恐怕都不记得自己。 “你父亲为他另寻了道出路,枝蓄山,你若是想,就是你的了.” 丹夫人目光炽热,转身看向柳行芳,低低道: “行芳,你要知道,小宗也是有竞争家主的机会,你未尝不可.” “我并无此意。”柳行芳低低回绝,轻叹一气,“我如今在观中担任望气堂主,掌律长老,已经如愿,却不愿再同诸位兄弟争什么。” “族中这些年予我的灵资,我都记着,自炼气六重后便一直往回寄,以补贴族用。” “娘亲,若是您愿意,我可接您去洛青住着,那里接近漓水,风光不错。” 丹夫人的眼瞳收缩,显出一抹失望之色来,沉声道: “当初你测出灵根八寸,我心喜不已,可待到你十三岁时,族中招人前往大赤观修行,你父亲和我都不愿你走,但却劝不动你。” “这些年你父亲也变了许多,是真心待你我,只盼能弥补你少时几分。” “大赤这些年起过多少战事?每次见青巍喊杀震天,我都心急如焚,日夜以泪洗面,只求你平安。” 丹夫人抹了几滴清泪,握紧柳行芳的手来,低低道: “你如今有所建树,不该再去涉险,先同我去见你父亲,他正有话同你说。” 道旁柳木随风飘遥,柳行芳的思绪也随之远去,他终究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或许面对父亲,他态度可以冷淡些,但面对母亲,终究还是心软几分。 随着丹夫人向宅邸而去,两旁的侍女仆从齐齐行礼,他只觉有些恍惚,步入大堂,却见其中早已等着一中年男子,着青色长袍,气度威严,一对剑眉,显出几分煞气来,正是枝蓄山主,柳秋烨。 他此时面上一喜,快步上前,朗声道: “行芳回来了,可是让为父好等。” “见过父亲。” 柳行芳恭声回应,眉眼低垂,并不同父亲相接。 “好,好,来,先坐。” 柳秋烨却并不在意这些,让母子二人入座,他坐在主位上,此时笑道: “行芳今日归家,真是件喜事,在门派中近来过的如何?” 柳行芳眼神稍凝,只沉声道: “只是修行,顺道处断些门中事务罢了。” 柳秋烨却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扫过柳行芳佩剑,见这柄法剑已经是筑基级别,心中稍惊,却也有底,只道: “哪里,行芳修成剑气,如今距离筑基也不远,算算年纪,也该考虑成亲之事” “正巧有家要同我枝蓄一脉结亲,听闻有你在,一眼看中,我见过人,确实和你是良配,不知你怎么看?” 柳行芳眼神一转,只低低道: “不知是哪家?” 柳秋烨眼中精光一闪,朗笑道: “是赤云北地的筑基世家,当初在长生观治下,被火鸦惊退,如今归来,你观占了化青野,应当也听过。” “姓武。” 堂中,柳行芳抬首,眼中紫电一闪,【盘魄】颤动,发出清越的剑鸣之声。 (本章完) 第267章 绍月 第267章 绍月 堂中。 ‘武姓。’ 柳行芳心中惊疑,他对这姓怎会陌生,如今整片赤云按照法理都是武家的,这家接手长生观的灵地,是天水仙族之一,常年居于福地中修行。 如今天水福地已经被宋氏搬离,迁至帝都,武家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可心思安定后,他又觉不对。 ‘应当只是撞姓罢了。’ 武家可不是寻常仙族,修行魔道,却凭借扶龙之功,一举在离国仙道中站稳跟脚,可比长生观、敕雷道实力雄厚的多。 这等仙族哪里看的上他,便问向父亲,只道: “不知这家修行何道?我却无什么印象。” “「煞炁」,怎么,和你道途有冲突?” 不是「殆炁」,这让柳行芳稍稍放心,便回道: “并无什么大的冲突,只是,我还未曾见过,就谈婚娶,恐怕不妥.” 他并无什么娶妻生子的意愿,对他来说,是否留下子嗣都是无关紧要之事,都不如修为重要。 父亲纵然子嗣众多,可修为九重,非是筑基,这些年不还是困在枝蓄山中,未能再进一步? 柳行芳自然明白他父亲的意思,柳秋烨真正看重的乃是碧野山的灵峰,此山如今是大宗血脉修行所居,小宗也就部分人可前去。 但枝蓄山要是出了位筑基,一切便不同,按照族规,地位上涨不少,说不得可直接划下枝蓄的灵峰,作为私产。 “白意大兄亦未婚娶,且是山中正统,何不问问他的意思?” 柳行芳心念一转,却是思及这位兄长来,只见他父亲一笑,轻声道: “他在碧野山的灵峰修行,正在冲击九重,已经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行芳,你若是修成筑基,又同武家结亲,只要再担了枝蓄山主的位置,就是族长之位,也不远矣。” “柳白元如今也就是八重的修为,突破筑基恐怕还要慢你不少。” 柳秋烨眼神明亮,压低声音,只道: “届时你白意入主碧野,你居于枝蓄,两相扶持,柳家,就在你二人手中。” “结亲便是你名正言顺归家的时机,之后门派那边也不会耽搁,两边都可兼顾,岂不是美事?” “家族、师门,都是助力,两边都莫要舍弃了,说不得,日后,柳家家主和大赤掌门,是一人.” 柳行芳却是没心思听这些的,只是碍于情面,未曾发作,唯独那对眸子看去,凌厉至极,让柳秋烨一时心惊,不敢再多言,却是悄悄瞥了眼丹夫人。 “不谈这些,什么师门,家族,这次就单谈这婚事。”丹夫人轻笑一声,替柳行芳抚了抚衣袖,“武家那边,近来正好要引人拜访,正好一见。” 柳行芳却是心念一沉,看向父亲,沉声道: “这事情未曾和家主谈过?” “枝蓄的私事,有何告诉的必要?我即便不说,他还能不知?” 柳秋烨面色稍沉,提起柳秋辞,他心中总有些不舒服。 当初他也有望族长的位子,处心积虑,谋划许久,得到不少长辈支持,柳秋辞却是个放浪形骸的,只是修为进境远在他之上,才得了家主之位。 ‘至少我的儿子要远胜你。’ 柳秋烨看向自家亲子,那股怒气稍稍平息,转而笑道: “族长这些年少有走出,事务都是让白元处断,就是我想问,怕是也见不到人。” 这些年柳秋辞少有走动,几乎都是困在洞府之中,并不见人,而柳秋烨却是知道些传闻,这位族长恐怕命不久矣。 ‘等你身陨,柳家,就是我来做主。’ 柳秋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得意来,柳秋辞当年胜过他,却也因此落得个必死的结局,而他却生出两个好儿子来,占了下一代的位置。 此时他眼中多了几分真挚,只低低道: “行芳,为父只求你好好看看,认真思虑几分,少时是我冷落你们母子,可日后你前往大赤修行,我又难见。” “大赤不安稳,这些年战事不断,你若是能另寻出路,我同你母亲也算安心。”柳行芳还是第一次见父亲流露出这般情绪,有些不知所措,便只低低应了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堂外却传来一阵动静,将他打断。 一名下人匆匆上前,柳秋烨眼神一亮,以为是武家来人,却听那下人慌张道: “大赤观主,辟劫剑仙来访,于碧野山会见族长,让行芳公子前去,有事相谈。” 此言一出,堂中一时沉寂,柳秋烨还是分的清事情轻重,这位剑仙可是万万不能得罪,按他设想,山门那边也不能放弃,便沉声道: “既是师尊有令,行芳,你便先行前去,我之后再同你谈此事。” 柳行芳得令,只觉解脱,同双亲拜别,当即驾雷,往碧野方向而去。 枝蓄同碧野有些距离,中间隔着濯丘,为柳家祖地,柳行芳荡开云气,默默看向下方,有不少少时熟悉的族亲,也有不少新面孔。 仅枝蓄山就有三百人,若是算上濯丘、碧野,整个柳家统共便有近千人,可这么多人,仅有百来人是真正的核心。 柳行芳此时看向远处青翠的碧野山,心中却想起少时光景,至少八岁以前,他都是家族中边缘的边缘,被这个庞大家族的影子遮蔽,不见天日。 而当测出灵根后,他又发现了家族光明的一面,似乎事事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长辈可亲,同辈友善,先前的日子好似幻觉。 他摒弃心中最后一丝多余的情绪,他不愿在这些事情上多思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轻抚佩剑,剑鸣清亮,缕缕剑气流转,让他心神安定不少,这才是他要走的路,他会一直前行,不会回首,更不会驻足。 荡开风云,借着感应,他径直飞往碧野最高峰上,一座府邸立于上方,青光闪烁,木气弥散,有些生出手脚的草木精怪此时在府前候着,见柳行芳下来,纷纷叫嚷起来。 “安静。” 一人自自青木门户中走出,稍稍皱眉,四周的草木精怪顿时安定下来。 对方着一身青色长袍,气度出尘,带着几分文气,正是柳白元,他微微一笑,看向来人,只道: “行芳,好久不见。” “劳驾兄长来迎了。” 柳行芳正欲同这位兄长多谈几句,却见对方上前,轻轻拍了拍自己肩,笑道: “还是快些进去,前辈和父亲正在等你,还有其他贵客来了,正要见你。” 柳行芳稍稍皱眉,正欲问个详细,却见柳白元只是带着一意味深长的笑,转身御风离去。 他只得作罢,轻叹一气,迈步进入府中,由下人引着,行至一处小院。 清塘荡漾,碧绿柳叶化作青鲤,落入池中,跃起落下,院中道路以白色鹅卵石铺就,道旁草木掩映,他看见几人正在塘前,似在谈话。 族长、师父,还有一人是? 他看向一旁,却见塘前还有一女子,着黑金玄纹长裙,姿容清丽,眼瞳黑白分明,并无情绪,显得孤傲,煞光在其周身一闪而逝。 两人视线交错而过,便再不相接。 “行芳。” 许玄此时见自家弟子来了,面上多出些几分笑意,一旁的柳秋辞亦是看来,目光和善,只是脸色不甚好,有些苍白。 在许玄、柳秋辞身旁,还站着一人,身着藏黑轻甲,上雕玄鱼纹,气度脱略,眉眼同塘前静立的女子有几分相似,此时笑道: “这位就是行芳?这般年纪就快筑基,还修成剑气,柳家血脉不凡,大赤道法高深,真是集两家之长。” “绍月,何不来见见?” 塘前,那女子低垂着眉眼,闷声道: “不见。” (本章完) 第268章 道统次第 第268章 道统次第 清塘。 碧叶落池,青鲤空游,【青郁柳】扎根碧野已有些年岁,作为柳家年岁最高的筑基生灵,这株柳树在灵山上得来不少好处,如今修为堪比筑基后期。 武绍月静静看着这柳树,便见几枚碧叶落于她身旁,化作青鳞宝鲤,缓缓游动。 “家女性子孤僻,并非对贵族有什么意见。” 身披藏黑玄鱼纹宝甲的男子面上有些尴尬,此时回首,看向许柳二人,低低出声。 “无妨,安刹道友不必在意,我们这些老人便不碍事了,青蕴,你引两人去碧野转转。” 柳秋辞微微一笑,低低咳了几声,看向院角一八角飞檐青木小亭,自其中款款走出一着淡青罗裙的女子,低低应了一声。 青蕴,行至清塘边,见着两人,似乎察觉出些异样的氛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行芳公子,绍月小姐,还请随我去碧野转转,山中景致不错。” 武绍月是看向父亲,目光有些埋怨。 “去吧。” 武安刹声音低沉,极富威严,武绍月这才低垂着眉眼,跟在青蕴身后,她先行一步,走在柳行芳前位,不欲多言。 一妖二人走出府邸,正在峰顶之上,但见峭壑奇崛,柳柏相间,入目尽为青郁之色,唯有山鹃开的正盛,在青布上抹了道彩华。 顺着山道缓步行进,正值初春,日光细碎,武绍月缓步行着,神思却不在此地,不知想着什么, “行芳恐怕还未回过碧野,在门派中可忙着?” 青蕴见离了柳秋辞,言辞无羁许多,笑着看向柳行芳。 “回族长夫人,常未归家,倒是未曾来碧野看过。” “你倒是会说话,比白元强。” 青蕴掩口一笑,她和柳秋辞的关系在族中不是什么秘密,故而也未有族人真敢将他当作侍女,筑基的修为可摆在这里。 不过族长夫人这称呼,听着舒心,果然是个会来事的人。 她目光稍稍一转,看向武绍月,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只低低道: “恕我冒昧,贵族和天水武家,可是” 武绍月看向青蕴,她倒是未曾因为对方的侍女身份而生出轻视之心,来柳家之前,长辈着重提醒过,柳家身份最高贵的便是此女。 如今一看,竟然有几分妖气,让她心中亦有些疑惑。 ‘赤云临近玉流,多遭妖物侵扰,柳家怎还供养有化形的妖物。’ 不过她对妖类倒是无什么仇怨,此时便低低回道: “我家乃是天水武家分出的一脉,主家随福地一道搬离,仅留几位筑基在此地看守,坐镇长生观的灵山。” 说着,她看向柳行芳,似乎是想起什么,眉眼一转。 “贵观换取的诸多灵物是天水主家所予,我等小宗不过帮着换取,库中可无这般灵物,至于真人,却也不会管我们这一脉。” “毕竟北边战事将起,待到主家几位筑基离去,我们这小宗和寻常世家也无区别。” 武绍月声音清亮,隐含着几分别的意思,柳行芳并不蠢笨,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紫府仙族,怎敢高攀?听闻天水武家修行「殆炁」,是古魔道,在大离也是独一无二。” 柳行芳却不接她的话,半点不谈这亲事,反而将话题引到天水武家上去。 武绍月神色稍变,那对眸子中的傲气散去不少,反倒显出晦暗,只是转瞬散去,又恢复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主家修行【十魔殆心正论】,我小宗却修行不得,此道上接碧落,下通黄泉,兼修性命,不差仙道分毫。” “我倒是听闻「血炁」魔修专炼法躯,融魂魄性灵于气海,以肉身为重,不知和「殆炁」相比如何?” 柳行芳见这话题似乎说及对方在意之处,便顺着谈下去,他自然知道「血炁」和「殆炁」完全不能比,可还是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一旁的青蕴微微一笑,柳家的男子,大都是这样,极擅哄女子,加之修行「忌木」,偏得了青木灵秀之性,个个都生的姿容极好。 武绍月此时已经忘记来做何,谈及这道统,她心中既有遗憾,也有骄傲,稍稍皱眉,明眸一转,只回道: “若是古代的纯血,还能谈谈,如今的血炁道统,单论法躯神妙,还不如殆炁,两道是云泥之别。” “若是五德中的几门魔道,还有可以称道的地方,血炁,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若路边杂草,长不成参天大树。”柳行芳闻言,心中有些疑惑,五德中还有魔道?自己可未曾听闻过,便继续问道: “绍月姑娘倒是家学渊源,五德中的魔道,我可是听都未听闻过。” 武绍月闻言,刚欲开口,正撞上对方眼眸,顿觉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来,这是来论道,还是结亲? 不过倒也还好,她见过不少男子,大都因为武姓的关系,见面都是攀附讨好,今日对方若只愿谈谈道论,那她还愿多说几句。 “你不知道,也是自然,像蕴土【荒性】,辛金【蚀元】,化水【真魔】,要么销声匿迹,要么远走北辽,甚至还有不少摇身一变,自魔道化作仙家的。” 说着,武绍月看向柳行芳,神情古怪,低低道: “你门中可是主修火德,难道没听过,丙火相对的那一道,兴盛的可不光彩。” 柳行芳心中稍动,丙火相对的一道,岂不是丁火?如此说来,对方指的是当今的扶尘仙宗?他心中疑惑,要知道这家仙宗名声还算不错。 如今真正多有显世的便是扶尘、太真两家,太真是兵家之道,行事冷厉,若秋风卷枯叶,一旦出手,不免让人心惊。 至于扶尘,并未经常出手,反而对治下的仙道凡人少有管束,故而名声还算不错,按武绍月的说法,这家是魔道转为仙宗?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有些冒犯,毕竟是真君的道统,不好猜测。 见柳行芳不言,武绍月自知失言,纵然是天水武家,也不敢妄议扶尘,所幸她未指名道姓,言辞极为隐晦,当下也不继续谈此事。 “仙魔之辩,古已有之,却是难分的很,没个标准,我等小修还是莫要揣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青蕴微微一笑,只低低道: “唉,可惜,我见识短浅,不然也要同你们好好谈谈。” 武绍月闻言,眼瞳稍敛,这位一看便是哪里的贵种,最有可能,就是玉流出身,见识怕是比她高的多。 白青洞,此女当属青蛇一脉,听闻白宣和青灵不合,要不然玉流妖山应当在妖族中也是第一等的势力。 武绍月自然未点破这层关系,只是低低附和几句,和柳行芳之间复又有些沉默。 青蕴心思一转,不动声色地问道: “行芳修成剑气,得了许观主真传,我看,白元如今论斗法,和你差的远。” 柳行芳却只是摇头,低低道: “忌木本就不适合斗法,白元大兄更要处理一族之事,少有时间修行术法,待到突破筑基,自有展现他风彩的时候。” “这倒是,不过你修震雷,绍月小姐修行的是煞炁,两边.” 武绍月却是有些疑惑,看向柳行芳,低低问道: “你修的震雷?我听人说,贵观的辟劫剑仙修的社雷正法,有雷宫神韵,为何?” “可是这般?” 柳行芳缓缓投手,一道银白雷光于他掌心中游走不停,散着劫罚之气,缓缓化为各道律文。 一旁的武绍月稍有惊异之色,眼前的正是社雷,就是她的煞炁术法,也难以克制分毫。 青蕴心中更是讶异,她自然知道许玄是由震转社,可眼下柳行芳难道也能重走此路? 纯粹的银白雷光于掌中积蓄涌动,武绍月美眸稍动,看向柳行芳的眼神中也有些灼热。 社雷,最盛时堪比阴阳的道统,即便如今衰落,可威能也远在其余各道之上,就是殆炁也难比。 往日她常常艳羡于主家的殆炁道统,可今日却见到一还在殆炁之上的,让她心中有些惊异,更生出些不明的情绪来。 柳行芳缓缓收起雷光,神色如常,心中却腹诽不已。 ‘这女子,是喜好这道统次第,倒是古怪的很。’ “行芳道友,可否同我过上几招,让在下看看社雷玄妙。” 她忽地出声,带着一股压抑的热情和别扭,让一旁的柳行芳和青蕴齐齐出声。 “啊?” (本章完) 第269章 怪人 第269章 怪人 碧野山,桑华峰。 此峰是碧野三座灵峰最低,山中多种【天阳桑】,每至春日,金灿桑叶便生华光,灿若锦绣,此地是为柳家各脉的族人修行开辟,多有设立各色阵法。 青蕴掩口轻笑,引着身后二人向峰顶的道场而去,柳行芳面上有些犹疑,此时低低开口,问道: “这恐怕不太好,法术无眼,若是” 他这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武绍月却是先行开口,眉眼一转,只道: “不过论道罢了,不伤和气,你我都是炼气八重修为,还怕收不住手?” 柳行芳却是按住腰间佩剑,低低道: “我的剑,只进不退,怕伤到贵客。” 武绍月却是眼神一亮,他见过不少姿容上佳的男子,故而柳行芳出来时,她也早有预期,只觉生的清俊,却无别的意思。 可对方眼下这般姿态,却激起她心中某些隐晦的癖好,她的目光在那柄银白剑鞘上游走过,转而停在对方按剑的手上。 那是只布满伤痕,不显贵气的手,是握剑的手,也是杀人的手,凌厉至极的剑气似乎要透过空气,直沁入她的心脾,将她的脏腑绞成碎片。 武绍月的脸上微微生出抹红晕来,稍稍拧头,以法力平复,却见前方的青蕴此时却转头看向她,笑容玩味,有些深意。 她低垂下眉眼,轻呼一气,只道: “就比一招,我早就听闻【辟劫剑】的事迹,不知行芳道友得了几分真传,可别堕了观主威名。” 她带着些挑衅地意味看向对方,却见柳行芳此时眸中已有些银白之色,显得冷漠,再不复先前的世家风姿。 武绍月心中一惊,她只觉气海中的某道法器示警,对方赫然对她起了一瞬的杀意。 这感觉让她有些颤栗,稍稍发昏,此时不再多言,只是跟着青蕴御风,落到峰顶的广场之上,此时场上无人,二人相隔百步,互相看着。 柳行芳按剑不语,身上气机提至巅峰,剑鞘上银白雷光奔走,威势惊人,他自此受篆以后,便日夜参研师父留下的道论,转行社道。 他默默感知着气海中一方金色雷池,上刻日月青道,山川河流,正是【天心雷池】,许玄的【上霄雷云】是霄雷之器,能积聚雷性,点灵召兵。 【天心雷池】却是性近神雷,是堂皇正道,是雷霆极盛之象,居于气海,只要权位够格,便能自太虚中篆刻雷宫昔年古器的神妙。 【劫法自来】这篆文是奉行雷宫之道,便可代掌权位,只是雷宫奉行的到底是何等道德,今岁难明,他这些年担任掌律,是有些效用,但进益不大。 柳行芳自然知晓这篆文厉害之处,只要权位够格,几乎能一直加持这方雷池,以为本命之物,再反哺自身。 一旁的武绍月只觉此人气息有变,那股社雷刑罚之意凝而不散,让她心中升起些欢喜之情来,这种病态的心境时常纠缠着他,常常按耐不住。 今日她本同父亲约定,要表现正常些,可此时却难止住。 她也很难说明自己这种癖好到底是何,当初她有幸见过天水的真人一面,那位给了她个批语,为【飞蛾扑火】。 对于殆炁,乃至社雷、四象这种道统,她并非因其强而关注,相反,若用一词概况她的看法,那就是,【优美】。 相比于血炁这种残缺不全,煞炁混合外物的道统,殆炁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社雷更是贯彻刑罚到极点,带着让人性命震颤的粹然华美之光。 她有些窃喜地看向对方的佩剑,风云狮虎玄纹,修长,冷冽,寒光阵阵,剑气蓬勃,她很喜欢,对方的容貌也颇得她意。 一切都好。 “只出一招,点到为止。” 青蕴笑呵呵地看向二人,一副看热闹不显事大的模样,她身为筑基,自然不怕生出什么乱来,她要是出手,一道法光就能将眼前二人死死定住。柳行芳轻呼一气,气海中金色雷池震动,法剑前指,沉声道: “请。” 那股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武绍月眼中有些狂热之色,她气势一变,滚滚煞气逐渐迅速自地脉中凝聚,翻手祭出一柄短刃,非刀非剑,呈扭曲的蛇形。 “此为【阳煞三合宝刃】,并金、火、血三煞,道友可要小心了。” 她低低出声,仅论法器,这件【阳煞三合宝刃】却远胜过对方手中法剑。 这分明是件筑基上品的法器,柳行芳却未在乎,拔剑前指,气势一寸寸攀升,两人几乎在同时出手。 武绍月手中宝刃激射而出,金煞销蚀,火煞迸射,血煞污浊,交转轰出,气势之盛,在炼气八重境界中十分难见。 “三煞齐凶。” 她低叱一声,便见那宝刃之上生出三尊凶煞的恶相来,瞬息就落到柳行芳面门前,柳行芳此时挥剑斩落。 雷云凝聚于上空,粹然劫光涌动不息,盘魄剑上接引雷霆,银白雷光若怒龙一般冲起,那三尊恶煞当即在雷光中消弭殆尽,只余那柄宝刃,被一剑斩落。 雷光中涌动的是浩荡剑气,若天河般倾泻而出,正是【一气贯江】,这道剑招在他手中威势惊人,几乎不若是三品。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武绍月此时却收敛护体的煞气,看着那道剑气和银雷汇成的长河落下,面上有些痴态。 柳行芳面色一变,他已然是收着力,剩下的剑气对方应当能应付,可眼下这不管不理的态度是为何? 若是武绍月受伤,难免会闹出些不愉快来,可剑气去势极快,不是他能收归的,一旁的青蕴此时却未动,面上含笑,仅是看着。 自地脉中忽地升起滚滚煞气,一时整片道场陷入黑暗,天光不明,着藏黑宝甲的男人自煞气中显形,手中显出一旋转不断地幽暗旋涡,将剑气和雷光悉数吞下。 “绍月,怎又在胡闹?上次的伤才好,你又忘了?” 武绍月见是父亲来了,不敢多言,仅是默默点头,武安刹此时拍了拍手,笑道: “果然是许观主的弟子,剑气厉害,绍月,当初让你习剑,天天三心二意,如今可见识到剑道的厉害了?” 天边此时又有两道流光落下,正是许玄和柳行芳,先前正谈着事情,武安刹神色一变,只说是女儿有事,借着地脉瞬息遁走。 二人不放心,这才来看看,却未想到是这般情景。 武绍月此时走到父亲身旁,低低言语几句,让其脸色稍变,露出几分喜意来,只道: “家女的意思是,可同行芳多聊上几句,增进些感情。” 许玄闻言,有些笑意,看向自家弟子,只道: “行芳,莫要再出什么乱子了,就陪绍月姑娘转转。” 柳行芳面上有些古怪之色,本欲说些什么,却被许玄一瞪,只得走向武绍月方位。 他却见对方原本孤傲的神色已经不见,眼神暧昧,面带红晕,盯着他的佩剑,让自己心中有些发寒,只暗暗道: “这是何意,她也钟情剑道?” 武绍月却已经主动上前,示意柳行芳引路,二人便只得向山下走去。 她悄然上前几步,凑到柳行芳耳边,幽幽说道: “要不你再刺我一剑,父亲不会知道的.” 柳行芳一时无言,只得保持沉默,装作看起山间风光来,心中腹诽。 “原来是灵智有缺,脑子不对劲,这” (本章完) 请假一天,周末加更 请假一天,周末加更 状态太差,请假一天,周末两天加更补上。\(`Δ’)/ (本章完) 第270章 古柳 第270章 古柳 碧野。 正值初春,暖日和风,三人共立云端,看向行于山间的男女,此时神色各异,等了许久,还是柳秋辞先开口,笑道: “绍月小姐,还真是.有个性,不过两人关系倒是借此拉近几分。” 武安刹闻言,脸皮微微抽动,只低低道: “她性子是有些古怪,不过我看行芳同她谈的还投机,日后熟悉,便会收敛,这点我可保证。” 柳秋辞笑了笑,并未多言,他对这件亲事虽未直接表明态度,但大体还是支持的,至于柳行芳父母暗地里的动作,更是瞒不过他。 武安刹是个行事一板一眼的人,按着古礼,送了两份文书,一封去往枝蓄,一封送达碧野,这倒是让柳秋煜暗中生出不少心思来。 对于自己这位族兄的举动,他都是听之任之,并未有过多想法,至少,行芳,这位族兄是不可能管的住。 “不知许观主怎么看?” 武安刹稍稍迟疑,转而看向许玄,问起对方意见来,他特意选中柳秋辞来定这亲事,一是为柳家,二就是为大赤。 许玄闻言,稍稍沉吟,先前武绍月的表现,着实有些.怪异,让他心中不免生出些担忧来。 “还是看两人怎么想的若是合适,自可再看。” 他轻飘飘一句,便先应付过对方,不知武安刹还藏着什么,若是对方女儿还有些其他毛病,贸然定下,岂不是害惨了自己弟子。 至于武安刹所言的什么小宗,许玄心中大抵已经有了猜测,估计是天水武家想在自家门派上做些文章,又不愿将这关系拉的太近。 选出旁系的女子过来,确实是好算计,不远不近,无论是出了祸事断绝关系,还是他成就神通后拉近关系,都极为方便。 武安刹周身煞光凝练,只低低道: “既然如此,我家同赤云南边将来还是多有接触,长生观的灵地,不久后是由我这一支来管,天水武姓,都要撤往帝都。” “北边状况不妙,天水郡的福地搬离,已经显露出几分帝家的意思。”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意,叹道: “我这一支血脉,上下三百口人,纵然和真人能扯上几分关系,境况也不善。” 说到此处,许玄、柳秋辞皆都沉默,毕竟涉及天水武家,这些事情,有些犯忌讳了。 “若是族人全都撤离,一是名声不好,有弃民不顾之嫌,二是日后安定,再想归来,法理上难说。” 武安刹此时畅快直言,反倒是听得柳秋辞心惊不已,只盼此人快快闭口,许玄倒是神色如常,未曾有惊异。 “说到底,我家也不过是弃子,处境比诸位还差些,这亲事,也是为此,辽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诸位,恐怕也离不得赤云这地方” “绍月性子是有些怪,若是真结亲,我族自然会有补偿,况且.绍月资质极好,灵根一尺,平日里也少闹脾气,今日不知是为何” 武安刹叹了一气,他女儿这婚事实在是让他发愁,寻个合自家女儿意的,又是个良人的,实在是难。 许玄目光稍凝,他自然明白武安刹的意思,对方思虑的倒是远,不过辽人的马蹄声,确实有些近了,不得不早做考虑。 “若是绍月小姐真如道友所言,这性子能收敛几分,也不失为良配,只是此事重大,不可轻易处定下。” 许玄此时低低道,平心而论,武绍月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乘,就是这性子,实在古怪,也不知行芳能不能接受。 道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旦处置不好,说不得两边都要受伤。 “无妨。”武安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我已遣绍月来管理我族商贸一事,先同大赤、柳家交易,由行芳来交接。” “先处上几年,说不定就成了。” 许玄和柳秋辞默默对视,对方的诚意倒是颇足,长生观的灵地可是在其手中,有不少灵金出产,用处颇多,这商事对各方都有利。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情。”柳秋辞笑着应了,“不过,安刹道友为何就看中行芳,原上别家,也有些俊彦,如陈朱二家。” 武安刹却是摇了摇头,目光在许玄、柳秋辞二人身上扫过,只道: “绍月目光刁钻,男子容貌、器艺、道行等等,只要有一处她不顺心的,便是见也不见,细细打听下来,也就是贵族合适,我便劝她来看看。” “至于陈朱二家,怕是不好谈这事.” 许玄刚欲问段家,不过想起段家个个都是身矮个低,这姻缘怕是结不下去,不然段平度的天赋在原上年轻一辈中当算最好,也就法言可比拟。 “既然如此,那便依安刹道友所言,日后北辽之事,还望一同商议。” 许玄笑着开口,结亲倒是其次,如今先把北边的局势探明,日后才好做准备。 “我族也有此意,毕竟距离北边最近的,便是大赤和我家,唇亡齿寒的道理,我等自然晓得。” 柳秋辞亦是点头,漓水以南,便是大赤,柳家,本来吴家也在,如今已经被灭,自然要考虑日后北乱之事。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叨扰,今日倒是给两位添上不少乱来。”言毕,武安刹稍稍致意,道别离去,山间一道煞光冲起,武绍月此时同他汇合,两人往北而去。 柳行芳驾雷而来,脸上神色有些郁闷,行了一礼,沉默不言。 “和绍月相处得怎样?” 柳秋辞先行开口,笑着问向柳行芳。 “这位不似常人,我不好多言。” 柳行芳额上稍稍渗出汗来,武绍月太过古怪,他还是平生仅见,对方竟然让自己以剑气伤她,怕是脑子有些问题。 “你先回山,这事情日后再看,还是由你来决定。” 许玄先让自家弟子先行回山,这番折腾下来,倒是难为行芳,柳行芳并不多言,御风回山,身形都有些晃悠。 待到柳行芳离去,二人齐齐重归柳府大堂之中,还有事相商,青蕴侍立在堂外。 “如何?你去过边疆,当比我看的明白。” 柳秋辞坐于青木宝椅上,收敛起脸上笑意,眼有忧色。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关外六府,大离,确实有些失势,至少在帝家眼里,天水周边,恐怕早就准备弃了。” 许玄稍稍沉思,只道: “辽人虽厉害,但眼下还是有更重要的事,原上这情况” 许玄意有所指,柳秋辞自然会意,看向一旁的青蕴,以眼神示意,看向一旁的青蕴,便见她催动术法,青黑的壬水玄光涌动,自其中显出一封书信来。 信上并未别的字,仅以金粉写着一【朱】字,柳秋辞掂起这信纸,脸上显出几分担忧。 “此番请你来一叙,便是为此事,朱家,近日多有动作,算算时间,也该那位出山,段家和我家,都收到此信。” “东边的青荒观遣人去了趟朱家,回来后便又有扩张,在原上到巫荒间开辟出一线灵地,算是和朱家结盟” 许玄心中稍沉,他一直怀疑青荒观就是北边青芜道下属,那地荒道人又有几分邪性,这些年不声不响,竟然和朱家搭上线。 柳秋辞看了眼堂外的青蕴,回首低低道: “朱元蕴三日前领兵,青荒观也派人随行,一共有三位筑基在内,你可知去了何地?” “原上并未有战事,这是?” 许玄有些疑惑,他来原上一趟,也未见有什么战事,朱家领兵,还有青荒观的人,这般阵仗不知是为何。 柳秋辞脸上显出深深的忌惮来,只低低道: “攻入玉流,掠地十里,以元磁阵法将山根锁住,白青洞未曾攻回。” “?” 许玄闻言,心思急转,白青洞是什么势力,两位紫府妖王坐镇,朱家怎敢去冒犯。 先前朱虞城斩了驻守原上的妖将,毕竟牵扯宋氏和几家仙宗,白青洞忍下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攻入玉流,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你莫要看轻这位前辈,他手段可不一般,年轻时候的风头,几乎是赤云、重华最盛,就是贵观的冲阳剑仙、陈家的那位古蜀金血,都比不过。” 柳秋辞眼中显出深深的忌惮,继续说道: “他们这一代人,是大蜀气数的最后显化,若是生逢乱世,没诸位大人看着,说不定” 他犹豫许久,还是未曾继续说下去,复国二字卡在喉咙中,吐不出,咽不下,只呛的他咳嗽几声。 “不知,朱家昔日是何等来历,说来,原上这几家的旧史,我都不了解。”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柳秋辞,这疑惑在他心中盘旋许久,但在面对陈巍元、朱虞城时终究未曾问出,如今倒是可以问一问柳秋辞。 却见柳秋辞缓缓起身,轻叹一气,手中青光流转,阵法变动,自大堂壁后,瞬息显出一条地道来,幽深至极,似乎通往地脉深处。 “你若是想知道,同我下去一趟,自然明白。” 他目光恍惚,身上青袍光华流转,竟有片片碧叶落地,泛起涟漪,有诸多声音响起,哭诉、怒吼、乞饶声皆有。 许玄看向那处地道,他隐隐察觉到一股.死气?正从这处幽深的地道中传出。 “和幽冥有关。” 妖魔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带着几分嘲弄之意。 (本章完) 第271章 齐墓 第271章 齐墓 地道。 冥光鬼气涌动,转瞬散开,柳秋辞手持一枚碧色柳叶,散着涟涟清光,将道中鬼气尽数敕退,许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已经不知行了多久,这一路下来,冥光鬼气喷薄,让人难以感知外界,且这地道盘旋回环,更是难以推测行进多少。 他问过柳秋辞这是何地,对方却只让他跟着,说是此地不好妄言,两人一时沉默。 地道内铺满青砖,上生苔绿,阴暗逼仄,砖石上有刻纹,但历经岁月,又隔着一层冥光,此光有几分煞气的意思,却不是吞噬法光,而是遮蔽、浊化。 天陀运转法力,许玄眼中一点金白之色掠过,这时才能看清脚周边青砖纹路,上为树木枝干之纹,皆都笔直,无一丝弯曲,交错成宫殿、巢穴之形。 重瞳锦鸡、双角鳞兽和玄纹灵龟,各安居于巢木之中,着帝王冠冕之人,居于青木道宫之中,广受膜拜。 “【重明】、【天禄】、【灵岁】,这是福禄寿三炁之象,齐帝不是金丹,就敢效仿天朝之礼,难怪亡国。” 天陀低低感叹,许玄却是心中疑惑,只问道: “此地和齐国有关?我还以为是大蜀的遗留。” “往后看你就知道了,嘿,我还没想到,地下还有这般景象,连我灵识都未察觉。”天陀怪笑一声,“大齐灭的不冤,齐帝俯首【寅广】,帝格不高,却敢行大奉的天朝之礼,岂不是寻死?” “就是当今宋氏,只要未曾一统天下,那位帝君也担不起这【上德盛礼】,一旦受了,可是要折损气数。” “不知最后一位齐帝,是何等人物?” 许玄心中疑惑,按天陀所说,这位倒是个喜好显摆的。 天陀有些感叹,只继续说道: “齐恭帝叶参玄,名字倒是起的好,自世宗手中承下中原,得广木支持,登基寻来三道【德炁】,成上德之盛礼,福禄寿齐至,自称功德不坠,福德不落。” “也就是蜀亡的早,戊土不显,不然我看他还要去封禅显摆一场。” “后来自焚于宫中,让人感叹,九紫离火一起,哪里有他寅广枯木长存之理?” 许玄闻言,倒是越发觉得如今宋氏那位手段厉害,大齐有仙宗支持,当初太祖可是以紫府之身窃国,成就离火,甚至逆伐广木,荡平乱世,压得广木至今不兴。 柳秋辞止步,地道前方,显出一扇黑木道门来,闪着金铁光泽,许玄一眼认出,正是【武仪金木】,茁林中最贵重的便是这灵木,建宫立殿,都少不了此木。 只是看着这面门户,森森阴气便自其中渗出,全靠柳秋辞手中的碧绿柳叶化解,这位柳家家主催动门户,黑木道门悄然开启,自其中涌出一阵阴风。 柳秋辞此时开口,气质一变,身上多出几分鬼气来,若是野地里的孤魂。 “你如今入驻大景原上,这些事情也该告诉你,可还记得昔年平湖地宫,齐国遗迹?” 许玄目光一凝,这事情他自不可能忘记,当初便是因此接触天毒山。 柳秋辞领着许玄进入门户之中,此室顶为浑圆,下为四方,地上铺着深黑湿土,室中则立着一株绀青柳木,高约一人,生有八十一根枝条,叶为墨黑,质地若玉。 和【青郁】的生机旺盛不同,这株柳木缠着深深阴气,似乎是从幽冥中取来。 “大景原下,正是昔年齐国某位大人物的陵墓,今日只剩空壳,但也有不少遗迹留下,我家便将祖上事物寄存此地。” “这位大人物乃是寅广直系,当初在齐朝中地位极高,却偏偏挑了此地安眠,你可知为何?” 许玄心思一转,赤云聚集这般多的蜀国遗民,想来自有缘由。 柳秋辞轻叹一气,只低低道: “大蜀将亡,望帝身陨,北天紫雷循环,帝尸化土,有【泰衡戊玄鸟】振翅而出,往北而去,直到此地,化作一团血光散开,染得漫天赤色。” “望帝是两位金丹直系,又逢帝朝覆灭,种种因缘际会,最后的精气落在赤云。” “后来被齐国这位看中,修建陵墓,以甲广二木化土,逐渐抽调灵气,便到了今日这地步,原上各家,都是自齐亡离兴后,才被调至此地。” 他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此刻再无半分风流气,只祭出手中宝叶,便见四面墙上一一有刻图显出。 许玄一一看去,见分为青柳、木殿、地牛和磁车,分别对应柳、吴、段、朱四家,柳秋辞上前,先是行至青柳旁,道纹一亮,有字显化。“抚仙殿,纠阴司。” 他低低念出这行字来,却见墙上道图的青柳下方,根系纠缠,又生出一绀青的柳木,缠着深深死气。 柳秋辞此时神色肃穆,沉声道: “【抚仙殿】是大蜀总管仙道之枢机,上奉帝命,以【玄雷天枢道】之人担任殿主,下辖各司,职权各异,我柳家为曾是在其中总领一司,为【纠阴】。” “景帝证得伏土金丹,幽冥之事多生国内,便由忌木【纠阴】,伏土【地育】二司管束,倒也能替代【闻幽】之职。” “后来冥祸,撤裁一切同幽冥有关的官职,我族便落魄下来,这事情,想来陈家那位告知你了?” 许玄缓缓点头,伏土果然是地府的东西,景帝拿去,国内便生幽冥之事,甚至不在祂控制之中,实在是诡异。 柳秋辞此时行至那墨木宝殿刻图下,道纹再明,又有文字显化,为【神广修天司空】。 “广木道脉颇多,有推崇原始,人兽集居的,也有兴楼建阁,架梁设栋的。” “【寅广殿】便是前者,以豢兽闻名天下,至于吴家,归属后者,若是一直上溯,还能同【有巢】沾上几分关系,历代家主都是蜀国大司空,部署造作、营缮之事,景帝之陵,便是他家主建。” “吴家之人,大都亡于吴何用手中,道藏也尽数毁去,倒是可惜。”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许玄心中了然,看来广木是用处极多的道统,一是兴建宫室,二是豢养灵兽,都需要此道。 不过,山中还有个吴青河,自此吴家被灭,许玄将吴何用斩杀,此人便死心塌地待在山中,若是能筑基,用处极多。 柳秋辞并不多言,迟疑几分,缓步行至那金角负山小牛近前,艮土之光缓缓生出,成【赶山司掌】。 此时并不显官位,让许玄心中有些疑惑,却听柳秋辞低低道: “段家本是元山法道,有神合、定极、负山三脉,他家正是负山道统,专以赶山为用,这三脉投奔各国,如今也就仅有定极山存下。” “这三脉之间关系,难能理清,不过段家自有后路,却不像我等。” 许玄心思一转,段平度是有些不凡,但除此之外,段家也就阵法出众,和定极山有些联系罢了,除此之外,倒是未见什么异样。 二人最终停在南墙之上,墙上刻图,为一散着浓重元磁之光的黄木车,旁有重重云雾迷障,后方似乎跟着不少军士。 元磁神光交织,化为【天元将】几字,柳秋辞沉默一瞬,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含着几分忧虑。 “朱氏来历最大,是真正的扶龙之臣,见证高祖证得戊土,历来掌兵。” “权位在景帝时达到最盛,景帝证出伏土,大蜀兵力顷刻间远超各国,更是有戊土、伏土、祸毒、神雷四位,鼎盛一时。” 柳秋辞面中有些惊疑,继续说道: “伏土一成,便在漆山构建出一座伪地府来,广纳英灵,排布阴兵,修士身陨,只要魂魄不灭,都能恢复八成战力。” “朱氏多有将领掌兵,权倾一时,当时大蜀已有天朝的气象,一统天下,效仿周夏,指日可待。” 许玄心念一沉,伪造地府,收纳英灵,这手段甚至比辽国帝家还要高明,伏土从位便有这等神妙,不知果位如何? “至于后来,就是冥祸,最先乱的,就是漆山下的伪地府,阴兵大乱。” 柳秋辞瞳孔微缩,低低道: “自阴兵之中,多有些未知的人物显出,服饰衣冠都类古人,修为奇高,领兵冲杀,不遵帝令。” “景冥之祸平定,玄枢道衰亡,封闭洞天,景帝陨落,所谓的英灵阴兵都成一场空,那位巫相也受了重伤。” “高祖最后传来旨意,让望帝践位,以朱氏叛乱,勾结幽冥为由,一扫国中所有和阴世有关之物。” 柳秋辞声音幽幽,许玄背上却渐渐感到寒意来,他先是和北海纠缠上,地府可也未曾放过他。 一阵阴风升起,吹灭了墙角的鲛人油灯。 (本章完) 第272章 祈霖 第272章 祈霖 柳家。 地室昏暗,二人沿道行出,许玄临走前复又看了眼那株鬼气森森的柳木和四面壁上文字,默默记下。 出外,二人一时沉默,不知自何处说起,只谈了些关于武家贸易之事,许玄不欲多留,请辞离去,堂中便又剩下柳秋辞,青蕴,一人一妖。 阵阵阴风似乎还自地底冒出,柳秋辞脸色有些苍白,向外唤了一声,便见一白袍青年阔步入内,带着几分文气,正是柳白元。 “段家那边,可有消息?” 柳秋辞缓缓喘着气,一旁的青蕴上前,牵起他手来,帮他缓缓舒着气,他的脸色才好上几分,复又显出血色。 柳白元低垂眉眼,声音发颤,若在担心父亲,只低低道: “段家家主不见人,如今是段平度主事,此人只含糊其辞,对于如何应对朱家,并无定言。” 座上的柳秋辞此时眉眼稍沉,叹了一气,沉声道: “既然段家不愿,那便不必再问了,不会有结果的,他家靠的是定极山,如今还是同大赤结盟,以应付朱家。” “近来.朱虞城可还有出面?” 思索一番,柳秋辞还是问出这话来,说到底,朱家的威势都系于一人之身,只要朱虞城一日不倒,陈家不出面,就是原上第一世家。 “只听闻他见了那位地荒道人,两人似乎交过手,打的平湖激荡,无人敢看,后来结盟,就是攻入玉流,他也未出面。” 柳白元言毕,却和其父亲不约而同地看向青蕴,身为玉流妖山的核心嫡系,这青蛇应当对此事有些了解。 青蕴脸上始终挂着刻薄的笑,嘴抿的若刀锋一般,唯独那对眸子散着些暧昧的意思,若即若离,看向身旁的青衣男子。 “你想知道?” 她声音低低,带着几分炽热,若要将对方活吞。 下方的柳白元很是识趣,此时退走,只是待到对方远去,青蕴神色又正经几分,呈三角的瞳孔盯着柳秋辞,带着几分讥讽。 “朱虞城,入过白青洞。” 青蕴声音柔柔,好似暖风,柳秋辞却听得背后发寒,朱家的举动,让他有些摸不准那位的意思了。 “大人不见我,山中消息少有对我开放的,这还是我求位姐姐得知的,至于朱虞城说了什么,你自己猜去。” 她笑的肆意,一转身便斜斜跌入柳秋辞怀中,姣好的脸上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只是柳秋辞脸上却有些无奈。 “敕雷道,近来可无消息?” 他沉吟少时,终究还是问出这话来,毕竟涉及自家存亡,不得不关心。 “灵鸣真人招惹上殷雷山,两家当初在洞天结怨,如今摆开阵势,暗中较劲。” 青蕴显得没什么兴致,抬眼,只道: “敕雷道仅一位紫府初期,比不得殷雷山,不过借着地利,还有些优势” “若是灵鸣真人真个撤走,族中失了庇护,你可愿同我去玉流?” 柳秋辞轻轻将她自怀中推起,声音一沉。 “可还是要改名换姓,舍弃人躯,这事情我是万万不能答应,不必再谈。” 青蕴起身,蛇瞳中多了几分冷意,只低低道: “玉流容不下人属,你修行忌木,本就有化为木精的机缘,自可舍了家族,只带着白元同我去玉流。” “你这般殚精竭虑,族中可还是有不少人不念着你的情.” 柳秋辞明白她说的是谁,正是枝蓄山的小宗,所幸行芳是个明事理的,未曾掺和进去,不然还真是头疼。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只要对的起先辈,对的起自己就是,当初让我担了族长这位子,那一直到死,我都要为柳家负责。” 他声音肃穆,脸上多出一种不可动摇的光彩,青蕴看的心中升起阵火气来,只低低道: “那你对的起我吗?” —— 彩云峰。 墨青重云盘旋峰上,凝而不散,天风吹的正急,峰顶明思殿前,青裙女子静立,容颜娴静,炼气五重,正是张高峡。 她身旁跟着一紫裙少女,高出她一个头来,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急切,一身修为已至炼气三重,姿容并不算出众,勉强可称一句小家碧玉,是江舟渡。 “师姐,按照师尊留下的手记,应当是今日出关,如今怎未有个动静?” 江舟渡这些年修为长进颇快,多了些自信,不似初时上山那般畏手畏脚,举止若山间幼鹿,带着几分天然的灵气。 “【祈霖舞】我听师尊谈过,归属古法,若是成就,异象往往剧烈,远胜今朝,按着猜测,应当是有场风雨降下。”张高峡抬首看看天色,彩云峰一带已然被重重阴云遮蔽,这动静还要胜过当初许玄、梁雍突破时的景象。 “不知何时雨落.” 江舟渡眉眼生出几分忧色,偷偷瞥了师姐一眼,见对方神色沉稳,不显急切,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敬服来。 ‘果然是高峡师姐,却比我沉得住气,就是可惜,修为不长’ 一念及此,江舟渡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惋惜来,栖云师兄忙于炼器,如今都已步入六重,至于承言,修行速度更是快的惊人,如今亦是三重修为。 承言年岁要小她许多,但如今修为进境却反超过,甚至若非要炼器,还能再快上不少,至于掌门座下的两位师兄,都快准备筑基,若是功成,和炼气是云泥之别。 江舟渡修行《商羊闻雨法》,倒是和温思安一般,可转修《雨师册》,不过这卷四品古法太过晦涩,她参悟不懂,怕是也修不成【祈霖舞】,只得去修【祥水兆】。 如今她年岁已大,不复天真,大致也看出门中各峰局势来,论名望,无疑是行芳师兄最为出众,论修为,法言师兄更高,当初斗法的手段也厉害。 这两位都任门中要职,一个管洛青,一个管东密,不知将来掌门会选哪一位继任。 江舟渡也仅敢在心中想想,这话他是万不敢妄议的,毕竟,还有位最为名正言顺的霄闻师兄未归来。 墨青重云忽地一颤,若波涛涌动,天风汹涌,淅淅沥沥地雨丝洒落,山间一片空蒙,张高峡打出道法光,成一片黄玉般的云伞,罩在二人上方。 这雨不凡,内含灵气,彩云峰上诸多林木草都在这风雨中焕发光华,青木灵气涌动,二人静静等着,待到风停雨止,天晴日朗。 明思殿门洞开,二人面上皆有喜色,却见殿中空空,并无一人。 ‘这是.’ 江舟渡有些迟疑,师尊怎不在殿中,这是去了何地?一旁的张高峡却仍镇定自若,神色恭敬。 “高峡,舟渡。” 一声轻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张高峡回身,却只见地上积水中,倒映出一人之影,温思安含笑看着二人,自积水中踏步而出。 “恭贺师尊,成就仙基。” 二女皆是面有喜色,见师尊无恙,便明白她成了。 “想不到【祈霖舞】这般神异,还可借水藏身。” 张高峡眸中有些憧憬之色,低低感叹,果然是古代的法门,神妙颇多。 温思安此时已经换上一袭墨青云纹长袍,以白玉簪子束发,气质愈发空灵,好似深潭中的冷玉。 她挥挥手,墨绿法光一闪,便将二人一道接入殿中,三人落座。 “【祈霖舞】是古代商羊之象,是一足青鸟,生于北海,上天为雨师,至于先前那藏匿潭泉之术,亦是这仙基功效,只是入不得活水。” 江舟渡此时默默推测起【祥水兆】有这仙基的几分神妙,一旁的张高峡低低应了一声,便问道: “不知师尊出关,可通知了掌门?” 温思安眉眼一转,只柔笑道: “已经告知,在来的路上。” 她话音未落,却闻殿外一阵雷鸣,银色雷光泄地,许玄已经踏步入内,张高峡同江舟渡起身行礼,许玄挥挥手,此时面上笑意正盛。 温思安突破筑基,这可是喜事,当初未曾寻来筑基丹,许玄本有几分担心,可如今一看,倒是无什么大碍。 ‘毕竟是伏易之血,若是在古代,仅靠血脉,也有紫府级数的修为,如今虽差上不少,但突破筑基想来还是轻易。’ 许玄心中稍定,温思安这边他一直挂念着,见她无事,倒是安心。 如今门中共有四位筑基,许玄细细一算,不免露出几分笑来,梁雍、空空儿都是难得的筑基打手,分为左右护法,这些年立功不少。 梁雍修行至火,门中攻坚破阵,都要他出手,至于空空儿,尽得闻幽诡秘,刺杀之术极为难防,这二人一明一暗,也就撑起门中底子。 如今温思安突破,门中才算真正跻身一流的筑基势力,【祈霖雨】用处颇多,癸水、霄雷共主天时节气,无论是营造修行环境,还是助力灵药生长,用处都不小。 张高峡此时拉起江舟渡,低低道了几句,便同师妹先行离去,留下二人在殿中。 殿角,一缕墨绿云气盘旋上升,转瞬散去。 (本章完) 第273章 承露 第273章 承露 殿中。 天顶稍显湿意,偶有墨绿法光攒动,许玄扫视一眼,明白是温思安仙基初成,还未能完全控制,有异象显露。 “果然是古法,异象却是比我成就时还重。” 许玄心念一动,当初他突破,雷泽也不过堪堪覆盖天青峰顶,温思安这墨绿云雨却是波及到彩云及周边,范围甚广。 自柳家回山,他便遥遥见着这异象,明白是温思安突破,玉佩有感,便直奔彩云峰上。 “也不知是如何界定的,这仙基神妙胜过【祥水兆】许多,以祈雨、遁水为要,更兼能入梦为预兆。” “我闭关之时,灵识迷蒙,隐隐入梦,正逢仙基成就之时,有些预兆。” 温思安眼神中稍显几分犹豫,柔声道: “彼时我内景初成,两道玄象,云雨钟鼓,青鸟安眠,都已成就,意识却不知去向,若陷大梦,见着一处宫阁。” 许玄抬首,静静听着,温思安身上仍有秘密,不知此梦有何预兆。 “我已记不得那楼阁形制,却见一赤彘自云间坠地,赤气如雾,遮蔽门户,丹霞泄地,而后我随之前行,不知去往何处,又见一处高台,上有铜柱,直入碧空,有金铜人像立于其上,承盘接露。” 温思安声音恍惚,许玄默默听着,思索一番,终于想起在何处听过相关之事。 青虺的道藏中有记载,《金铜仙人辞帝歌》,修成六品癸水仙基【仙承露】,是青虺祖传的【泫露倾】的上位。 ‘辞帝,辞的是哪一朝的帝王?’ 许玄心中不解,默默推算,只是今岁难有史书流传,自离以上的各朝,大都仅存其名。 ‘一朝覆灭,往往打的天崩地裂,仙家又有意遮掩,不然还能推测几分。’ 他心念一转,问及天陀,却听这老妖怪笑道: “我哪里知道,古史难明,也就周夏等天朝有几分流传,剩下的,谁知道?” “「己土」是纪史之道,如今被搬到那白纸福地去,古代修士问地之法也用不得,你让我上哪处告诉你?” 许玄见此,倒是绝了问这老妖的念头,天陀若是装傻,自己毫无办法。 “可有别的异样?” 他眼神一沉,还是看向温思安,或许是伏易血带来的异样,毕竟许玄龙身的南溟血脉也常有神异生出。 “又有一道表征生出,只是,我只知其名,却不晓是何道。” 温思安墨青长袍下探出一生着白鳞的龙蛇之尾,尾尖此时闪着金白之光,泛着天阳之气,若柄仙锋,锐气四散。 “此为【卫阳锋】,是练这龙蛇之尾生出,可作法剑来使,当属一道金德,只是不像庚辛藏,不知是不是兑金。” 许玄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这等乾阳之兆,还能是哪一道? “是胜金,为乾天之象,胜在顽纯,行健不息。” 许玄目光稍凝,感知几分那【卫阳锋】的气息,心中大致有了推测。 这表征有些类似妖类的天赋,只是涉及更广,用处更多,南溟龙血待到突破紫府,还有天赋生出,都是壬癸相关,却不若温思安这般毫无条理。 “【真一光鳞】、【卫阳锋】,堪比我那龙鳞【不兴】、【氾滥】之神妙,确实神异。” 许玄心有惊异,若是真如温思安所说,古代伏易血脉之人,都可借此血成就修为,那就有些骇人了,岂不是堪比纯血龙种。 可四海的嫡系龙类数量颇少,仅论子嗣,哪里能和人属相比,若是这伏易血不限制生育,传上数代,那后果 许玄仅是想想,就觉心惊,不过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温思安修成筑基,战力越高,对门中自然越好。 “【五行山】若想全力催动,五峰都要有筑基坐镇才是,届时山门才算固若金汤,再多筑基攻来也无惧。” 温思安此时出声,眸子明亮,低低说道: “癸水【济霖】峰有我,丙火【昭阳】峰是温光,至于【藏幽】、【木虬】,法言、行芳也快突破。” “庚金【武白】峰,可着一位护法催动,届时” 许玄心中一热,他自然知道温光炼制的重器之威,【五行山】几乎耗尽门中大半库藏,更是效法奉玄昔年法宝炼成。 只是这等重器,诸位真人难道未曾起过疑心?许玄心念一转,思及温光的身份,大致有些猜测,这火灵出自恒光,又被太真宗动过手段,行事出格,恐怕也少有人知。 ‘曜空真人看过,说是可以继续用,天陀也未曾察觉古怪,应当无恙。’ 许玄稍稍安心,紫府手段,可难瞒过天陀,除非是金丹,可真要是金丹出手,用的着这般麻烦? 以那位的手段,一念便可观金石、刀兵,想知道什么都可,哪里需要在温光身上使手段。“朱家近来有动作,门中,要早做准备.” 许玄声音低沉,温思安眸光清亮,二人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 雾隐峰。 “藏骨敛魂,降精伏怪,小子,继续练啊,别停。” 戴着斗笠,着一身月白袍服的侠客躺在树梢,此时脸上噙着一缕笑,低低出声,让下方院子中调息的青年眉头一皱。 “原来是空空前辈,我这地方清苦,没什么好偷的。” 许法言黄眸一转,看向树梢,在他灵识感知中,树上空无一人,全凭这对法瞳才能识出对方。 “你修成炼气九重,天赋异禀,凝练性根不难,何时筑基?” 一缕幽风卷下,空空儿身形忽地自其中显出,瞬息变小,落在桌案,坐在符纸之上。 “不远了,我却没前辈这般闲,日日在洛青游荡。” 许法言衣袖鼓动,自其中窜出一人参小人,童子样貌,和空空儿差不多大小,此时冲向桌上,叫嚷起来,似乎是在埋怨外人抢了自己位置。 “鬼盖,安静。” 许法言声音低低,那人参小人却不敢再闹,转身跳入墨砚之中,染的一身漆黑。 桌案上的空空儿看着那童子,脸上露出嬉笑之色,又惹得鬼盖苦着脸,咕嘟咕嘟喝起墨来,仅剩根须朝天立着。 空空儿自符纸上起身,高越一指,气息更是接近全无,他负手站定,看向上方。 “我这【芥子无形遁法】,你想不想学,品级我忘了,不过应当是五品往上。” “不学。” 许法言回答的斩钉截铁,此时干脆不理会空空儿,只在另外一张符纸上画起符来,以金笔轻勾,便见一张金灿生华,绕着雷光的符箓升起。 【斩虹符】,神雷一道,为制此符,他特意向师父求了几神雷浸染之物,此符虽是炼气,但却有截光之能,本是为斩虹霓而作,后来用以斗法。 ‘这下,炼气级别的法光之类,是再难伤我。’ 许法言心中升起几分满足,【大日煞摩光体】入门,加上这符箓,除了四象,其余法光对他都无用。 “奇了怪了,你到底是不是羵羊?” 空空儿嘟囔几句,许法言看都未看他,只道: “我是人,倒是不知前辈是不是?” 这话一时堵住空空儿的嘴,严格来说,他还真不算是人,当下有些丧气,只低低道: “这几个月我都在雾隐待着,你每日除了画符练功,剩下时间都在读门中道藏,就不嫌累?” “怎长成这个闷葫芦了,我看掌门是不是教错了,把你管的太严,没什么生气.” 许法言见他说及师父,那对眸子一亮,若妖魔般的气机生出,盯着桌上之人。 空空儿脸色耷拉,知道自己失言,念了几乎好话,这才见上方之人神色缓和几分。 “我师.” 许法言想多说几句,可话卡在喉咙中,吐不出来。 “我走了,寻别人去了,你这处太没意思。” 空空儿的身形瞬息不见,好似从未来过,一旁墨砚中的鬼盖探出头来,收拢根须,滴落墨汁,重新坐到他的老地方去,傻笑一声。 四下无人,许法言叹了一气,将符笔搁置,翻手取出一枚通透莹亮的青石,散着灵气,是道炼气品级的灵石,他握紧手,转瞬炼化。 法力运转,他的肌肤散着莹莹黄光,血脉经络透明,显出五脏六腑。 识海之中,篆文变化,深埋地下的青铜古罐升起,内里空空,已然开启,唯有两点黄光绕着古罐盘旋,某种存在,已然成形。 (本章完) 第274章 紫金观 第274章 紫金观 天青,峰顶。 青松下,许玄静立,背着苍灰法剑,身旁是一疤脸汉子,驾着黑火,正是梁雍。 “此去重华,倒是劳烦梁护法同我走一遭。” 许玄稍稍侧身,同梁雍说道一句,这位护法常年护持前往重华的商道,同紫金观还算熟悉,故而便叫上他来。 “哪里的事,紫金观的娘们都攒劲的很,掌门你不下令,我也要争着去。” 梁雍一副大咧咧的姿态,让许玄有些无言,只是自家护法这性子他也习惯了,当下仅叮嘱几句,让他过去莫要胡言。 “不早了,人也当来。” 许玄眉眼一转,按照礼数,紫金观初次请他前去,当遣人来接引才对。 若非这家是门中法器、灵物的重要买家,又有殷雷山的背景,自己断然不会轻易答应前去之事。 天边云气荡开,紫雷腾跃,显出一青铜雷车,约有一室大小,由三匹白翼天马拉着,车轮隆隆作响,到了洛青前方收敛神异,驾车之人是一着紫底金纹道袍的男子,筑基初期,此时恭声道: “重华,紫金观,恭请大赤观主,辟劫剑仙移驾,入我山门一叙。” 对方礼数做得极足,许玄御风而起,身后二人随行,齐齐到了云端。 “在下紫金观弟子,辛贺年,见过前辈。” 这位道人身后还随着七名随侍,皆是炼气三四重的修为,此时一同恭声见礼。 许玄含笑应了,两家先前已经通过书信,大致有些了解,这些年更是做过不少买卖,彼此之间,还算熟识。 ‘这便是我门插手重华的时机.’ 他心中一定,入了雷车之中,梁雍在身后跟着,最后是辛贺年进入,车外七名随侍当即催动雷车,向西行去。 入车,陈设古雅,香气弥散,座上铺着金毯,上绘腾蛇飞举玄纹,几人落座,梁雍大大咧咧,丝毫未在意周边环境。 许玄却是细细观察起来,这雷车是震雷法器,来历古老,恐怕有古法器级别,而车内陈设,及辛贺年身上气息,分明属于神雷。 辛贺年生的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紫金袍服显出十足的贵气来,笑道: “【碧晖】观主近来忙碌,不然当要亲自来迎前辈,还望见谅。” 许玄知晓对方所言是谁,正是紫金观主人,碧晖道人,辛元昌,此人是筑基巅峰修为,年岁颇大,在重华也有几分名声,斗法不弱。 “不知贵观相邀,到底有何事,总不能只是见上一面?” 许玄轻声发问,辛贺年顿时感到沉重的压力,对面坐的可是位实打实的剑仙,杀出的威名,还是修行社雷法道,天然就高诸雷一等。 当下他神色一敛,恭声道: “此来,是愿同贵观,谈谈日后合作之事,重华、赤云,筑基门派,当以我们两家底蕴最深,自可多走动几分。” 说着,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继续说道: “听闻前辈修行社雷,观主也曾参悟过此道,便想同前辈谈谈玄论,共议雷法。” 许玄闻言,不想紫金观主竟也参研过社雷,不过看关于此人的传闻,想来还是走归神雷之道,此去若是能互相印证所学,倒也不错。 “自是可以,若能同碧晖道友谈谈社雷,也算好事。” 他心中却思虑起其余之事来,社神之间,可是有道尊位,且按着两道的性质,转化变动,应当不难才是。 ‘【解神殛】、【煌灵敕】、【如律令】按照描述都不像尊位生出,难道是【天公笑】?’ 许玄对【天公笑】可谓一点了解都无,当初和周始斗法,对方自始至终都未直接催动仙基,且这仙基在外根本就无文字记载。‘周始似乎是玄枢的遗留转世,他应当修行最为正统的神雷才是,如此来看,【天公笑】应当也不是。’ 只是这般猜测,总是没个头绪,还是前去紫金观看看再说,这家传承悠久,当有不少道论记载,此去说不得有些收获。 雷车停下,辛贺年此时神色稍缓,笑道: “到了。” 几人御风而出,许玄以人身重返此地,心中不免有几分恍惚,扫视而过,却见远处那座山炎城仍在,只是后方的奉焰山已然不见。 前方便是紫金观的山门,是一高巍灵山,山峰若柄柄天剑,直插云天,金色神雷于云气间激荡,化为龙蛇之形。 “这便是我紫金观山门,神永山。” 辛贺年面上有些自豪之意,笑道: “我观是自外地迁来,当初祖师力败十二门派,在火鸦见证下,赢下这方灵山,自此便在重华扎根。” 许玄见他提及火鸦,言语中还有亲近之意,不免有些好奇,只道: “敕雷仙道距离此地也颇近,更是神雷道统,为何不请这一派作见证?” 辛贺年却是微微一笑,只道: “我观来此是大离初建,彼时敕雷道还只是敕雷派,并无真人,自然请不得,况且,虽同属神雷,我观却和其不是一路。” 三人此时御风落于主峰之上,缓步向着前方行去,许玄默默感受着周身涌动不息的雷元,显然这座灵山经过阵法改造,已经成为一处雷道灵地,堪比天殛。 “听闻火鸦退走,不知山炎城,如今是被谁占去?” 许玄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事情他未曾关注,不过看山炎城如今的安宁景象,想来还是有主。 “是昔年火鸦下属的几家羽族,分占了城池,那位老妖王名声太响,就是离去,也没有仙道敢去占他留下的地界。” 辛贺年语气中有种深深忌惮,火鸦的威势,重华谁人不知,虚灵殿都被铲除。 “敕雷道有真人坐镇,应当不惧这些,为何不入主重华?” 许玄还是问出心中最深的疑惑,此番前来,他还有一念,正是要辨明敕雷道的意图,若是这家真不愿干涉重华,那门派往西发展,不失为良策。 “灵鸣真人.当初突破的手段不寻常,故而也无这精力看顾重华” 辛贺年不敢多言,毕竟临近人家灵山,若是让那位听去,下场可就惨了。 许玄心中一定,如此说来,重华如今真是没有紫府控制,倒可以自其中寻几条退路,如今门中北望天水,东辖巫荒,南临玉流,都不好再发展,西面倒是有机会。 他正思索此事,却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一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响起,颇为活泼,遥遥自楼阁中传来。 “【辟劫剑】,我倒是要去看看,哪里比得上混溟剑仙?” 许玄稍稍皱眉,怎么此人也在这里,他当即生出打道回府的念头,可看着辛贺年恭敬的态度,终究是说不出口。 ‘也罢,她又认不得我,装傻就是。’ 许玄微微一笑,以对方灵智,想要推测出他和龙身的关系,无异于天方夜谭。 神永山上,紫色雷光一闪而过,掀起隆隆天音。 (本章完) 第275章 玄雷 第275章 玄雷 峰顶,殿中。 紫金腾蛇玄纹遍布天顶,十二根金玉长梁自中心均匀分开,白雾升腾,隐有雷光逸散,凝为金石,落于下方一黑水岩池之中,叮咚作响。 池旁,一紫裙女子就这么蹲着,并无什么风度,怔怔看着池水中泛起的阵阵涟漪。 她身后站着一中年道人,眉眼深邃,一身紫金华袍,月帔星巾,玄冠洁袍,此时面上有些无奈之色, “亦儿,你偷跑出来,可告知我宫象大兄了?我今要见贵客,可无时间管你。” 辛元昌语气稍显严肃,这位紫金观主同殷雷山主私交甚笃,对偷跑来的徐亦更是熟悉,此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徐亦起身,先是冲这位长辈露出个讨好的笑来,眨了眨眼。 “世叔,我父去北海捉【渡雷鲸】,没个十年回不来,没空管我。” 辛元昌皱了皱眉,徐宫象虽是他的结义兄长,可这行事无拘,还在徐亦之上,山门不管,先去捉鲸,也算是独一份。 “殷光真人,是否还在殷雷山中坐镇?”他想了想,这位真人老成持重,应当牢牢把控着局势。 “祖父去找敕雷道论理,如今也不在。” 徐亦微微一笑,辛元昌却是听得眼皮直跳,沉默一瞬,只道: “那殷雷山,如今是谁在看着,你师妹?” “正是,魏华师妹如今突破筑基,也该让她多领些事务了,祖父让我爹看护山门,我爹托付给我,我又让师妹来。” 徐亦嘿笑一声,低低道: “南边安定着,世叔倒是不必担心,我本来想来此寻祖父,却不见他踪迹,就先到世叔这处来。” 徐亦绕着面前这黑水池缓缓踱步,好奇地看着自殿顶落下的神雷金石,辛元昌知道自己这侄女玩心重,就怕她赖在自己这里不走,眉间有几分忧愁。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他自是欢迎徐亦来做客,可如今殷雷山无人看护,徐亦就这般大大咧咧的跑出来,倒是心大。 他正欲继续劝几句,却觉信物微微发热,当下眉头一皱,只道: “我观请的那位剑仙来了,亦儿,你可.” “让我一道看看嘛,您就说我是您女儿,保证不会出差错,我父他没意见。” “你荒唐” 辛元昌叫她搅和的头疼,知道自己兄长这个女儿古灵精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只好叹了一气,嘱咐几句,让其跟在身后。 徐亦头点的若捣蒜一般,乖巧地收拢手脚,此时气质一变,颇有几分仙家风范,噙着一莫测的笑,跟在辛元昌身后。 殿外,辛贺年先行入内,行礼禀告,他是辛元昌的侄子,父亲早亡,都是由这位长辈带大,关系算的上亲近。 “禀告观主,大赤观贵客已至,正在外殿等候。” 他话音一落,抬头看去,却见一紫裙女子,正站在叔父身后,面上露出骇然之色,转瞬收敛,眼中疑惑,说不出话来。 辛元昌叹了一气,只道: “请许观主入内,随行那位可是梁护法?你陪他在山中转转就是。” 辛贺年领命退去,最后瞥了眼上方的徐亦,面上仍有些惊容,这位怎到自家山门来了? 黑石雕就的殿门缓缓开启,许玄迈步入内,先是看见殿顶的紫金腾蛇玄纹,而后顺着落雷,见到池前二人,中年道人当是辛元昌,至于那紫衣女子,他视若无睹,神色如常。 辛元昌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来,微微上前几步,嗓音醇厚,只道: “紫金观,辛元昌,见过大赤观主。” “久仰紫金观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玄随声应和,稍稍感知辛元昌的气息,此人确实是筑基巅峰无疑,法力浑厚,仙基圆满,是杨缘意那等人物,随时都可准备突破紫府。 至于一旁的徐亦,此时仍是筑基中期修为,稍稍致意,声音柔和,只道: “见过前辈,在下辛亦南。” 一旁的辛元昌微微一笑,眼神慈祥地看了眼身旁女子。 “这是我嫡女,仰慕剑仙风采,特要随我一道来迎。” 许玄听得眼角稍稍抽动,长久不见,徐亦这是又在整什么样,只是当下他自然不可能拆穿,却只带着笑道: “我还未曾听闻观主有子嗣,倒是我见识浅薄了,这个年纪便是筑基中期,和紫府仙道的嫡系相比也不差了。” 徐亦,或者说辛亦南脸上露出羞涩地笑来,柔柔道:“前辈谬赞了,我自小在外学道,少有归观,故而没什么传闻,至于这修为,哪里敢同紫府仙山的弟子相比,相差甚远。” ‘还在装’ 许玄无言,懒得理会她,看向一旁的辛元昌,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便齐齐落座。 殿中雷元浑厚,许玄目光掠过,见殿顶上刻十二条紫金飞蛇,交缠金梁,旁有金甲神人捧刀剑随之,共同指向中心一轮金灿的神雷大日。 此日周围为雷纹电光,呈剑刃状,密密麻麻列布,金色电光积聚于这轮大日之中,化为拇指大小的金石碎块,跌入下方。 大日刻图下是一黑水池,似乎是以乱石堆砌而成,外侧池水为纯黑,内里有几分朦胧的紫意,每当上方金石落入池中,似有震音作响,可细细听之,却是一片寂静。 “许观主修成剑意,在周边数郡名望不小,甚至更西边的地界都有听闻。” 辛元昌先行开口,他蓄着长须,凝望着下方的黑水池,低低开口。 “愧不敢当,不知道友寻我来,是为何事?” 许玄不欲同他饶什么,径直问起事由来,却见辛元昌沉吟少时,待到下方池中涟漪再起,才看向许玄,沉声道: “道友倒是爽利,那我便也不多说什么场面话了。” “此来,一是想同贵观加深些贸易往来,还有炼器之事,我有件特殊的法器,一般炼器师接不下,听闻贵观有一火灵,乃是古时器宗,当能胜任。” “不知是何等法器?” 许玄目光中有些好奇,紫金观看来和殷雷山关系颇近,辛元昌本人更是有名的筑基,寻个炼器师应当不难,不知为何必须要温光来。 辛元昌清逸的脸上多了几分犹疑,翻手祭出一物。 许玄定睛一看,是一截剑锋,为暗金之色,长约一指,断处齐平,锋锐之气四散,金色雷光积聚其中,令人心悸,最顶端则绕着一团朱火,焰光明亮。 许玄目光稍惊,此物不似筑基,竟沾染几分神通的气息,似乎是自灵器上取来的。 “我欲以这剑尖为本,重铸一筑基法剑,听闻贵观善铸剑器,不知可能完工?” “可让我观摩一二。” 许玄并不直接应了,而是接过这剑锋,细细打量,不知为何,接触之后,似乎听到一声惨烈的鸣声。 “这灵剑,斩过朱雀的血脉,而且是紫府往上。” 天陀声音凝重,这时出声,让许玄心中一惊,明白这朱火为何,正是一道离火,那鸣声恐怕也是离火禽鸟之鸣。 许玄目光一凝,将这剑锋递归,沉声道: “不知是何等灵器上留下的,为何折断,理清这些,才好重铸。” 辛元昌看向一旁徐亦,低低道: “亦儿,这事情你熟悉,你来讲讲。” 徐亦似乎憋得久了,这时得了开口的时机,沉声道: “这是【盛烈】灵剑之锋,紫金观上属西海【玄雷斗杀仙道】,后来这道亡灭,祖师携这剑峰入逃至岸上,正逢离兴,便在重华扎根。” “此剑曾斩过一位【离攸南炎丹鸟】,上生一道离火,进献给了朝中一位大人物,剩下的剑锋则破损的厉害,灵粹尽失。” 许玄看向这剑锋,沉默少时,只道: “倒是可以试试看,只是要先请我观炼器师看看,才能下定论。” “好,既然如此,观主离去时将这剑锋先行带走,若是可行,遣人将需要的灵物列下,我自会送来。” 辛元昌见对方应下这事,眉眼间少了几分忧色。 “若是能成,这报酬,我观可以给经文、法器、灵物之类,价值可高出如今市面三成,若是不成,我观也不会多纠缠。” 许玄对此并无什么意见,重铸本就是只出力,温光手段够高,应当能成,他此时的心思却是放在徐亦提起的那个名字,心中疑惑,开口道: “【玄雷斗杀仙道】,不知是何等道统,怎和【玄雷天枢仙道】相近,似乎有些关系?” 辛元昌原本和缓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沉默一瞬,看向一旁的徐亦,二人眼神交流一番,还是徐亦开口,低低道: “倒是有几分联系,却不算多近,只都占了个玄雷的称号。” “沾了几分祖炁的光罢了。” (本章完) 第276章 始玄 第276章 始玄 殿中,雷光隐现。 徐亦拢了拢青丝,到底是紫府嫡系,谈起这些道论来熟悉无比,眼瞳晶莹,低低道: “道友可知祖炁?” 许玄此时倒是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些难得的正经,神色一正,坐的更加端正些。 “自然知晓,玄元始三炁,不过也无人见过这道统,四象还有流传,这三道只若传说一般。” 徐亦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些得意来,压低些声音,只道: “却不是传说,道友的传承可上溯到【奉玄宫】,第一任宫主就是玄炁化身,力绝天魔,还能有假?” “额,这倒是扯不上关系,我观就是一筑基门派,哪里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许玄将这话轻飘飘地推了回去,他在外从未以奉玄传人自居,当初温光喊他一句奉玄剑子都让他心惊,这时哪里会承认。 徐亦皱了皱眉,对方这般抗拒,她便也未再扯这些,转而道: “这事情算得上秘闻,道友若是想知晓,可否应我一事。” 许玄当下确信,这顺杆往上的性子是徐亦无疑,对方的疯癫他可是领教过,怎能答应,可这玄雷又让他好奇的紧,无他,自己气海中正有一道紫府雷霆,【混一无咎玄雷】。 此雷似乎是震雷尊位所生,颇为神秘,至今未有见过有相关记述,他原本以为玄雷是玄枢道统的独称,如今看来,似乎另有缘由。 “不知是何事?” 说着,许玄看了一眼辛昌言,却见这道人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已经入定,看来也是管不了徐亦。 徐亦神色稍显鬼祟,凑近些,低低道: “能不能留我道剑意,不需要什么威力,只要让别人以为是我自修的,阵仗吓人便可。” 许玄一时沉默,原来就是为这,却听徐亦自己嘀咕道: “等我去南海一趟,见我坐骑,还不吓死他,本姑娘一朝修成剑意,哼.” ‘坐骑?’ 许玄无语,不知徐亦在口头上占了自己多少便宜,当下只得忍耐,笑道: “原来如此,这事情简单。” 徐亦面上露出喜色来,一口气掏出六七柄法剑,各不相同,低低道: “前辈,我仰慕你许久,能不能多留几柄,我挂在观中,日夜瞻仰。” “呵呵,若是真个仰慕,不若我教你几招剑术?” 许玄不动声色,看向徐亦,却见对方当下气势一弱,不敢再得寸进尺,挑了柄筑基上品的法剑,低低道: “前辈,请。” 许玄并指划过剑身,对方不要求威力,只求其形,对他并无损耗,这柄法剑当即震颤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散发,摄人心魄。 徐亦眉有喜色,只道: “谢过前辈。” “这是应当的,身为前辈,自当关照你们这些后辈才是。” 许玄脸上笑意正盛,徐亦白白低他一辈分,这前辈听着可真舒坦。 “前辈爽快,那我便同您讲讲这道论。” 徐亦此时抱着那柄法剑,颇为满意,继续道: “按照我观道藏记载,天地初分,仅有三雷,为震、霄、神三道。” 许玄心中稍疑,他可未听过三雷之说,五雷自古长存,这才是他自诸多道藏中所见,不过徐亦出身殷雷山,是离国震雷独脉,想来这说法是有些依据。“后来要建雷宫,始炁显化,化出社雷,最初社雷也叫【始雷】,只是震雷仙道不满,毕竟震雷才是初始之雷,后来改为社雷。” “三道祖炁,始炁在古,玄炁在今,元炁在末。” “社雷得始炁之妙,一路追溯至开天,将天律道纲铭刻于大罗之中,于是天劫生,雷宫兴。” 徐亦声音低低,可这言论却让许玄心中一惊,祖炁比他想的还要神异,始炁就可催生出位同阴阳的社雷来,看来三炁还在四象之上。 “后来始炁不显,社雷也就没落,雷宫因此而亡。” “自此诸道都明白三道祖炁之玄妙,不仅可以空生道统,还有拔擢道格之妙,自雷宫中流传出尊位修行之法,于是各道联系之紧密,远胜上古。” “若元木,和少阳有尊位生出,便是五木独尊,神、震、霄三雷的修士领教过社雷之妙,自然将目光也投向祖炁。” “既有始雷,为何不能有玄雷、元雷?【斗杀道】和【天枢道】并无直接联系,只是也以推神登玄为所求,便称玄雷。” 徐亦这篇道论让许玄有些恍然开朗之感,此时对尊位理解又加深几分,看来这道金位还有拔高道统的神妙。 ‘玄炁妙道,阴阳相薄,震雷无咎,【玄一洊合尊位】。’ 他默默内视,看到仙箓之上那行文字,心中却起了疑惑,原本他以为【洊合】是社震之系,可如今一看,怎么感觉又和玄炁牵扯上。 ‘神雷衰亡多次,历代都有人怀登玄之望,震雷可没什么大变动,细细算来,果位上也就坐过两位,一位雷泽古圣,一位悬混真君,祂难道不会谋求这登玄之机?’ 许玄心中稍惊,他一直以为北海那位恐怕是在社震之间做局,如今再看,恐怕是自己见识短浅。 ‘始雷都能力压天下,玄雷、元雷这等道统,恐怕诸修都不愿见其成。’ 他默默思量,却听辛元昌轻咳一声,笑道: “亦儿话未说全,倒是误导道友了,这等道论也是近来才兴起,是北辽开掘出一处遗迹,引得群修争抢,有些道藏传出。” “辽地神雷也算兴盛,有几家道统同我门有些联系,便传了过来,至于真假,还是要自行辨别。” “古人所言,也非都是真的,多有妄语,不可尽信,至少我观中并未提及【玄雷】之来历。” 许玄心思稍动,却是看向辛元昌,默默感知对方气息。 “不知,道友修行的乃是神雷哪一道仙基?” 辛元昌抚须而笑,言语中带着几分感叹,只道: “倒是和道友的【劫心池】有几分类似,为【都雷罚】,是神社相会所生,如今我已尽化神雷之性,当还有古称,却是不知。” ‘果然如此,是【诛劫】尊位所生,能分向神社二道。’ 许玄细细思虑,只觉这其中大有玄妙在,却听辛元昌笑道: “道友如今转修社雷,仙基当是【司天劫】,可想过功法之事?” 许玄凝神看去,眼中隐有银色雷光明灭,只沉声道: “道友可有消息?” 辛元昌此时目光一转,自手中取出一面皓白令牌来,上有庚金之气四散,刻着一金鳞钩蛇宝相,内里似乎藏匿着一道社雷,隐隐同许玄仙基呼应。 “此物是大离雷部流出,侥幸落到我手中,道友不妨看看。” 许玄看着上方的金鳞钩蛇,眉头却皱了起来,心中只道: ‘太真宗的东西,这是何意?’ (本章完) 第277章 牢中 第277章 牢中 令牌皓白,仅上面的金鳞钩蛇闪着辉光,内里似有雷声。 徐亦看向这令牌,目光不由严肃几分,她自然识得这是太真宗的器物,可眼下从世叔手中取出,有些不同寻常。 辛元昌此时目光一凝,低低道: “大离雷部,以社雷为正,这道【执雷令】虽不过筑基品级,却是自雷部所出,传闻接触过几件重器,道友不妨看看。” 许玄并未多问什么,将这令牌接过,他默默感知,除了内里那道社雷的气息,还有道颇为熟悉的气机。 金鳞灵剑的剑气。 “万金.又是此人,就不能消停会,逮着我用” 许玄心中有些无奈,只得默默感知,自令牌之中冲起一道画像,显化于他脑海之中,隐约可见是在太虚深处,银白雷光交织,化为天牢之形,每一道雷光的气机都在紫府级别,摄人心魄。 这些天牢中有的空无一物,有的是灰烬、白骨、残尸之类,似乎并无一个活着的生灵,许玄看着这片牢狱,心中有些猜测。 自最深处的天牢中传来一声冷哼,便见漫天血光冲起,将他渗入令牌中的灵识粉碎,一切消散。 回过神来,手中令牌却化为齑粉,其中内藏的社雷消散不见,这件筑基法器顷刻化为飞灰。 “这” 许玄未曾想过这法器竟然会毁掉,辛元昌却抢先一步,低低道: “不必担心,这法器并不重要,相反,通过此令,看到什么,才更重要。” 许玄眼神一凝,银色雷光在他瞳中若龙蛇奔走,凛然的威势生出,只沉声道: “道友,是受何人之命,将这令牌交予我手中?” 辛元昌却只是指了指天上,摇头不语,叹了一气,许玄明白对方意思,当下刚欲开口,谈及透过令牌所见,殿外却传来一阵雷声。 天雷直落,轰击到门户之上,在座三人皆都面有惊色,不敢继续谈及这事。 许玄起身,眉间带着几分忧色,只道: “看来今日不好继续谈下去,我先辞别。” “既然如此,那便日后再谈,你我两家,多有来往的时候。” 辛元昌微微一笑,将那道【盛烈】剑锋以白玉宝盒装起,交予许玄,请对方看看能否重铸,便领着徐亦前去送客。 许玄离殿,却见梁雍早已在外等候,那张疤脸耷拉着,罕见地有些丧气。 他不知这位护法发生何事,便先同辛元昌告别,领着梁雍御风而起,向着赤云方位而去。 下方,辛元昌和徐亦静静立着,此时徐亦安宁不少,只喃喃道: “社雷显迹愈多,看来祖父说的不错,此道有变机,不过,【降雷泽】好像就是【劫心池】上位,也不知.” 辛元昌却是瞥了眼徐亦,叹了一气,只道: “【降雷泽】,你想这作甚?你在洞天中的事迹可是传遍离国,我看宫象大兄就是叫你逼得不敢待在大离,这才去北海。” “你身为仙道和妖类行到一处,有失体统。” 徐亦稍稍垂首,有些不服气,只道: “叔父你还不是年年拜见火鸦,还说我.” 辛元昌有些无奈,只得低低劝道: “这怎能混为一谈,我观不过筑基门派,就是拜见火鸦,也无人多说什么,殷雷山也算是正道仙门,和龙属牵扯上,你该如何自处,还想不想继承山门?” “不想。” 徐亦撇了撇嘴,低低道: “父亲天天躲着祖父,就是不肯突破紫府,不是去南疆荡匪,就是去北海骑鲸,还指望我,魏华师妹资质比我好,我看她来挑大梁也行。” 辛元昌嘴角微微抽搐,饶是他养性的功夫不错,也叫徐亦这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气到,平心而论,若是自己那侄儿敢如此,他早就观法伺候。 “世叔你何时同太真宗牵扯上关系了?我都不知。” 徐亦眉眼一转,却是反问起这位叔父。 “是真人之事,不敢妄言,只让我送到这位剑仙手中,问问情况。” 徐亦稍稍思虑一番,笑道: “可是万金真人?” 辛元昌叹了一气,只得点头,继续道: “别问了,别问了,这事你莫掺和。” 徐亦沉默一瞬,复又开口道:“可是和天枢剑仙有关,我听闻他成就紫府,身旁跟着一女子,似乎是太真宗的那位梅冶。” “有几分关系。”辛元昌眉头稍皱,“幸好这位还是去了辽国,不然,我还要去拜他,如今北辽的神雷道统,都叫他一人压胜,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是天枢,您这一道是斗杀,到底共着一玄雷的尊号,只怕他寻来。” 徐亦此时语气真挚几分,带着些关切。 辛元昌合上双眼,他近来夜观天象,北斗之中,天枢至明,金雷环绕,心中早就有猜测,此时也只低低道: “神雷以杀求道,这位成紫府,又是当世剑仙,也不知.” 二人沉默,共同看着天边云气,徐亦神色有几分恍惚,似乎又置身那金色天梯,看到端坐于顶的白衣文士,以及剑指前方的龙影。 云端。 天风阵阵,许玄看向一旁的梁雍,这汉子自刚才便一直叹气,也不知遇上何事。 “梁护法,有何心事,不妨谈谈?” “我的相好,同别人好上了” “哪个?” 许玄心中一阵无言,梁雍这相好太多,自己哪里知道是哪个? 梁雍缓缓抬首,眉眼耷拉,低低道: “我真的傻。” “好端端装什么凡人,遇上紫金观治下一寡妇,对方只当我是个凡人武夫,每次见我都是一片真情。” “这次我去,却见他家中有一男子,我心中怒极,以为她背着我还有人。” 许玄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按照梁雍的性子,怕是要动手,两个凡人,哪里经的起他收拾。 “我显露修为,审问一番,观主,您猜如何?”梁雍神色古怪,叹了一气,“娘的,她根本不是什么寡妇,他男人是行商,如今才归家。” “?” 许玄憋着笑,只拍了拍梁雍的肩,低低道: “梁护法莫要伤心,止怒才是修行之道。” 梁雍不言,此时眼神有些幽怨,看向许玄,只道: “我无缘无故就成奸夫,观中也无缘无故多出个右护法来,观主,你说,我怎能不愁?” 许玄这才明白对方意思,原来还是绕到空空儿身上去了,梁雍多年立功,才在门中有这地位,可眼下突然多出个护法来,难免心中有些忧虑。 “梁护法放心,你可是自门中衰微时一道走来,我绝不会忘。” 许玄当下沉吟少时,才低低出声,带着些真挚。 梁雍皱了皱眉,拿出酒壶,饮了一口,这才低低道: “也不是这事,就是如今门中变得太快,我不习惯,还是先前人少时好些,如今大半门人冲我行礼,一个也不识。” 许玄一时沉默,梁雍说的倒是实情,纵然是他,现在也仅识得门中少部分人,若是紫府仙门,上下数千近万人,彼此之间关系更是淡漠。 他轻叹一气,不欲再谈此事,而是思虑起透过那道令牌所见的雷光天牢,其中似乎还关押着什么生灵。 “雷宫昔年的牢狱中,难道还有生灵存活下来?” 他将先前所见以心声告知天陀,却听这老妖沉默少时,低低道: “不可能,既然能被关押天牢之中,想来也就是紫府,寿元早就耗尽了,除非是后来被关进去的。” “万金让我看见此物,也不知有何意” 许玄心思一沉,不明白这位真人的意思,只觉对方又要驱使自己去做事了。 “等我紫府.” 他只心思一沉,此时全然将所见深埋心底,隐隐有些猜测,恐怕和大离建立的雷部有些关系。 ‘难道功法要从这上面去取?’ (本章完) 第278章 水晶宫 第278章 水晶宫 东瀚,澹海。 水碧天青,崇岛僻崖,连片的灰白礁石立于海中,青黑肤色的鱼精在下方围成一团,皆都拜服,神态恭敬。 艳艳金赤之火燃起,光明汹涌,一暗金车驾自其中显出,由三匹鼻喷火气的红鳞海马拉车,一缕火线在车驾后缓缓消散。 驾车的是一雀首人身的妖物,羽为皓白,神态倨傲,昂着鸟头,斥道: “【幽水玲玉】可采够数了?真人要用,耽误不得。” 一众黑鱼精慌慌张张地将一黑石翁抬起,内里是颗颗浑圆的幽蓝宝珠,散着浓重的瀚水气息,都是筑基品阶。 “白翎妖将,都在这里了,这地方今年出产少,怪不得我等。” “什么!” 白雀妖物瞳孔一缩,厉声一斥,就要发作,自车厢内却传来一声叹息,接着响起一淳厚的男子嗓音。 “虽少了些,倒也足矣,天象异常,太阴一夜三变,引得瀚水出产多有变动,倒是怨不得他们。” 随着这声音响起,下方的黑鱼精们都神色一缓,明白是那位跟着来了,此时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白翎此时只讪讪地看向身后那暗金车厢,压低了声音,雀首上露出同人一般的犹疑之色, “大人既然发话,那便就不同这帮夜叉计较。” 说着,他撇过头去,看向这群夜叉,复又厉声呵斥道: “还不谢过我【真煊府】的右使大人开恩,下次再有缺,仔细你们的皮!” “谢过右使大人,谢过右使大人” 一众黑鱼精纷纷跪下,齐齐行礼,呼其名来,车厢内的人似乎有些厌烦这些,只让白翎驾马,去往别处。 赤火奔行,海水分开,白翎此时显得颇有神气,他从一低贱的野妖,再到如今的澹海鼎鼎有名的妖将,不过一年时光。 想了想,他又心怀感激的瞥了眼后方车厢,都是大人提携,咱就是个驾车的,修为堪堪筑基初期,可到了这海上,就是撞见巡海的夜叉,也能唠上几句。 当散修也不错,可还是给大人驾车的日子更舒坦,谁说不是? 白翎有些得意忘形,他本体就是一白雀,毫无血脉可言,侥幸吃了一修士的心,才踏上修行路,炼气九重时被【真煊府】挑上,赐功赏丹,成了筑基。 如今的全身性命都在身后那人掌控之中,可他却丝毫未有怨言,感受着法躯内筑基境界的修为,一切都值了。 不就是卖命,多少妖想卖都没地方去,自己如今还活着,前途大好,早就赚足了。 更何况.白翎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得意来,幸好身后这位还算的上是个善人,至少在东海这一众妖魔鬼怪中,道德还算高的,干不出什么畜生事来。 他先前去过龙属的海中办事,接待的妖物一年就换了五次,都是惹恼了龙子,被抽筋扒皮,下场凄惨。 “白翎,往泞海去。” 一道声音打断了白翎的幻想,他慌张地停下海马,调转方位,低低道: “属下得令。” 这架【华炎】宝车全力催动,化作一线赤火,瞬息往北边的泞海而去,白翎心中不解,这澹海的贡物还未收完,怎就去泞海了? ‘不管了,我操心这些作甚。’ 眼看就要到泞海,他却遥遥见着一片彩云,华光升腾,一青年僧人此时立于海上,下有诸多水族聚集,皆在听经。 白翎目光一沉,明白是谁来了,当即呵斥道: “你这秃驴,你还敢来我泞海,不知道澹泞二海是龙宫划给【煊炼】真人的?如今统归我真煊府管束。” “你再用妖法迷惑水族,就准备伏诛罢。” 白翎怒极,正要继续发作,却见那僧人上前,收敛华光,踏足于水火之中,低低道: “贫僧云清,自辽国云游至此,一步步走来,只为弘扬佛法,并无他心。” “我讲授佛经,未曾动用分毫法力,这些水族都是自发来听经,若是贵海不喜,那我离去便是。” 白翎面上露出几分忌惮,这僧人气息深不见底,不是他个筑基初期能应付的,不过,眼下是在自家地盘上,料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你是自辽国来的?” 车驾内传来道有些惊讶的声音,那云清僧人脸上并无什么肉,若枯树皮一般,唯独一对眼睛明亮如烛火,此时念了句佛号,低低道: “正是,这位施主,恐怕不是东海人士,不知是哪一地来此的?” 车驾内一时沉默,并不回应这事,反问道:“可曾路过一叫赤云的地界?” 云清稍稍皱眉,只道: “未曾经过。” 车驾内一时沉默,仅余赤火徐徐燃着,那云清此时又念一声佛号,低低道: “虽未经过,但听闻那处有【莲因法道】的传承,想来有不少大德之士,百姓当过的不错。” 白翎听得心烦,纵然想收拾这僧人,可以自家主人的性子,对大部分误入的散修多是宽容,恐怕也懒得和这僧人计较。 “白翎,取我剑来。” “大人?” 白翎面上一喜,终于开张了,这附近海域哪家不是靠吃这些散修增些收成的,难道自家大人终于开窍了? 他不敢耽搁,催动阵法,宝车之内,飞出一柄赤玉般的长剑,剑格为虎首,狰狞无比,金赤之火熊熊燃起,流淌于锋刃之上。 自车驾内缓步踏出一着赤纹华服的男子,眉眼粗砺,身形矫健,踏着丙火一路向上,握住那柄剑来。 并指划过剑身,他轻呼一气,看向白翎,低低道: “说了多少次,此剑,叫【火虎牙】。” “大人,真人不是说这名字起的太次,炼剑后赐了个【昭阳】的名字,我哪里敢叫别的” 白翎神色讪讪,握剑之人却只摇摇头,叹了一气,转而看向云清。 “我斩你一剑,你就可离去,也算是维护我【真煊府】的规矩。” 云清微微一笑,肌肤泛起暗金之色,法师中期的修为显露无疑,他只道: “道友不过筑基初期,我修过金刚炼体之法,你又非剑仙,斩我一剑,怕是讨不到好。” 握剑男子神色如常,并未因眼前僧人的话语有分毫动摇,只沉声道: “接好了。” 直直劈斩,并无任何剑道变化,随着剑光生起的,是一道金赤混合的天火,光明四涌,瞬息将平静的海面斩开。 随后是汹涌的真红宝焰,极为恐怖的热力升起,烧的海水化为阵阵白雾,化作淅淅沥沥的雨来。 云清瞳孔一凝,肌肤泛起金铁之色,可却在那恐怖的热力面前败下阵来,被金赤、真红二火交织的剑光斩落,化作一线天光,倒飞出泞海。 这僧人顾不得伤势,一路洒着金血,飞遁而出,远离泞海,不敢再多说一句。 白翎这时才自宝车上飞起,脸上露出谄媚之色。 “大人筑基初期就有此威势,待到后期,就是左使大人也比不得你,不知这招叫什么?” 着赤纹华服的男子缓缓收剑,嘴角生出缕笑意来,低低道: “一气贯江。” 他正欲召集下方听过经文的水族,好生盘问一番,身上一龙纹青玉却明亮起来,震颤不已,一旁的白翎面上有几分惊色。 “大人,是水晶宫那边诏令,张大人要见您。” “张羽怕是要寻我喝酒,没什么正事。” 刘霄闻遥遥看向南天,似乎能越过重重阻隔,望见洛青。 下方的水族此时已经聚集起来,齐齐拜服,不少听过经文的皆都颤抖,高呼饶命。 “听经的,都拖去海渊做一年苦力,若是下次再犯,可就不是这么容易收场的。” 他眼神淡漠,扫过下方诸多尚未化形的水族妖物,重归车驾之中,白翎会意,当即驾车,吩咐海中迟迟赶来的几名筑基妖将处理,便驾车往水晶宫方位而去。 ‘我倒是沾光,还能去水晶宫外,嘿。’ 白翎心中火热,以他的血统,是没有资格踏足龙宫的,只能在外面的珊瑚丛中候着,可即便如此,也是天大的荣膺。 一想到这里,他驾车的速度不由快了几分,上司有关系,他这当下属的也能沾光,别的妖物哪里有这福气,怕是一辈子也未见过龙宫的模样。 车中,刘霄闻以手扶额,默默看着一份谍报,低低念着一名,有些疑惑。 “【辟劫剑】?” (本章完) 第279章 东方琼莲 第279章 东方琼莲 天海,水晶宫,一处偏殿。 殿名琼光,颇为宽广,藏在重重宫室之内,忽有暗金宝车破开海水,由几名巡海夜叉领着,停在外面散着彩光的珊瑚丛中。 刘霄闻自车中踏步而出,吩咐白翎在此等候,便由前方夜叉领着,沿着水道,向琼光殿行去,龙属大多筑基后都有封海,不在水晶宫这待着,这里算是个例外。 他目光落在殿上的白玉匾额上,琼光二字散着明辉,昭示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琼莲龙女,作为琼光殿的主人,就封在天海这一殿之地,虽然相比其余龙种的封海狭隘太多,但毕竟临近水晶宫,尊贵非凡。 几名夜叉合力开启白玉殿门,退至一旁,眼睛却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刘霄闻明白意思,随后扔出一锦袋,周边几名夜叉顿时喜笑颜开,连连谢恩。 步入殿中,立即有着霜白素纱的侍女上前,三三两两,领着他先入一偏室沐浴,刘霄闻知道规矩,自不会抗拒,这位龙女是个喜洁的性子,见不得半点污秽。 褪去衣裳,露出一身布满疤痕的肌肤,身旁几名侍女此时上前,要来帮他冲洗,他只挥挥手,示意自己便可。 此地沐浴用的都是筑基级别的灵水,积于一白玉池中,他缓步入水,任由阵法运转,洁净自身。 池旁几名侍女仍静静站着,不发一言,刘霄闻稍感不适,他不甚喜欢由别人伺候,只沉声道: “你等先行离去,不必在此等着。” 却见领头的侍女面上显出几分惊恐来,低低道: “奴婢不敢离去,若是坏了规矩,可要遭罚。” 刘霄闻叹了一气,不再理会这几人,自池水中踏出,披上一身素白长袍,缓步向着殿中走去。 一路上所见各色珠玉玛瑙,都是少见的灵物,此时却若土石一般随意堆砌,着实让人心惊。 前方明光涌动,层层月华泄地,殿顶上赫然悬着一方浑圆的素白石盘,显然是太阴一道的灵物,珍贵至极,此时也仅拿来当作殿上点缀。 诸多蚌女、虾兵在殿中侍候,主座上为二人,一月白宫裙女子,容颜秀丽,首生木角,眼为碧色,此时牵着身旁那白衣书生的手,掩面而笑。 “霄闻兄弟。” 张羽眼神一亮,快步向下,拍了拍刘霄闻的肩膀,脸上显出笑来。 “你是个大忙人,少有来这的时候,今日过来,不醉不休。” 刘霄闻笑着应了,此时先遥遥冲着座上那位琼莲龙女行礼,低低道: “【真煊府】右使,刘霄闻,见过琼莲龙女。” “不必多礼,既然是【煊炼】真人的使者,就和我琼光殿是一家。” 东方琼莲起身,碧瞳扫下,上位者的气势毫不遮掩,此时张羽反倒更像女子,琼莲倒似位伟丈夫。 “请右使入座。” 几名虾兵蟹将当即搬来一座白玉宝座,上面铺着某种海兽的皮,刘霄闻谢过,入座,此时张羽回到琼莲身旁,脸上仍有些笑意。 “不知【煊炼】真人近来去了何处?” 琼莲柔声问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意味。 “回禀龙女,真人近来前去【金枢】,说是月相多变,恐有太阴灵物出产,同【混元殿】的霹丹真人一道寻灵物去了。” 刘霄闻恭声回了,纵然张羽和他关系颇近,而这名书生又是琼莲的夫婿,可一名人属,在此同龙种说话,头还是要低些。 这是血的教训。 纵然琼莲还算好说话,那也是针对其余龙属而言,这些年里,刘霄闻已经在东海见过不少荒唐事了,大都是龙种一念闹出的。 “月相变化,按照我叔父所言,应当是月宫中有人下凡、奔月导致,前些日子在天海边上,我夫正捡到块月岩,还在殿顶悬着。” 一旁的张羽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笑道: “我前往天海边上,忽见太阴月华贯空,一物自天而降,便得了这方月岩。” “你倒是好运道。” 刘霄闻微微一笑,若是论福缘,天底下怕是没几个人能和张羽比,先是结缘龙女,后来更是得了东瀚龙宫承认,入主琼光殿。琼莲目光一转,先是掠过身旁张羽,带着几分温柔,而后看向刘霄闻,目光却又复杂不少,只道: “【煊炼】真人离去之前,可曾告诉你那件事?” 刘霄闻目光一沉,只低低道: “真人曾言,说是我府中右使一脉,悉数都要抽调到位龙王手下,待命即可,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 “今日唤你来,正是为此事。”琼莲碧瞳稍明,浅笑一声,“要差你往我叔父治下,观极龙王那处去。” “我得了消息,明日就要调你离去,放心,我这位叔父是个好说话的,和仙道交游甚广,对人属无什么偏见。” 刘霄闻低低应了,心中却一点点沉下去,当初他和张羽被捉进水牢,似乎就是这位龙王下令,恐怕张羽之事,都是这位一手操办。 他非是蠢人,自然明白上方这一对的问题,东方琼莲可不是什么天真的女子,相反,她手段可高明着,纵然父母离世,也深得诸位龙王喜爱。 这样一位龙女,无缘无故跑上岸去,爱上位散修,实在是没道理,这又不是什么话本小说。 ‘东海,一定在谋划什么.’ 刘霄闻心中纵有万般疑惑,此时却也说不出一句来,若是真要撕破脸皮,对他,对张羽,都不是什么好事。 看向座上男女的恩爱模样,他心中不免生出疑惑来,这两人究竟是真心相爱,还是神通使然? “刘右使是大离人士,听闻是家仙门出身?” “不敢当,在下是离国大赤观出身,仅是筑基门派,担不得仙门之称。” “大赤观?” 东方琼莲缓缓念着这名字,嘴角微微露出笑来,低低道: “那便是辟劫剑仙的门派了,我还看过海中几份谍报,列出当世剑仙,什么天枢、郁华、辟劫等等。” “还有我龙种的那位混溟剑仙,可惜是溟泽出身。” 刘霄闻不言,此时脸上显出几分决然之色,目光一沉,只道: “敢问龙女,我何时可以离去?” 一旁的张羽听得此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中酒盏砸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霄闻,慎言。” 东方琼莲却是摆了摆手,让张羽不必慌张,露出抹意味深长地笑来,低低道: “待你帮我叔父办完事,要去何地,都随你愿。” 她缓缓转首,碧瞳看向张羽,有些晦暗,只道: “你呢?张羽,你可是也想离了这琼光殿?” 张羽却牵起琼莲手来,神色真挚,握的极紧,沉声道: “有你在,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绝不愿分离。” 这话不知触及琼莲什么禁忌,面色顿时阴沉的厉害,一股深沉的龙威散出,惊的下方的侍从们纷纷跪伏。 刘霄闻稍稍皱眉,看向主座上的那对男女。 琼莲正捧着张羽的脸,那对碧瞳明若珠玉,此时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离不弃,直到死,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忘了。” “绝不会忘,绝不敢忘。” 张羽搂住琼莲,这位龙女顺势倾倒在其怀中,此时张羽背对下方,琼莲的俏脸却稍稍探出,碧瞳中冷光涌动,盯着刘霄闻,缓缓开口,并无声音。 刘霄闻看着对方唇形,清楚地辨认出对方所言。 “莫要多事,不然,死。” 他晃了晃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280章 肉身 第280章 肉身 东海,太虚。 赤色电光凝聚为天桥,白袍少年站在居中的位置上,手中拖着一暗红锁链,落于太虚深处,似乎拖拽着什么重物,稍稍扯动,发出轰然鸣声。 他额上是一对檀木双角,手腕上覆着些许白鳞,此时静静看着下方,身后则半跪伏着一人,眉眼沉毅,不发一言。 在这赤色天桥之下,是一片浓重的金白之光,升腾变化,化为一混洞,有曼陀罗神纹自其中蔓延而出。 重重赤色锁链交织,将这口混洞束缚,其上贴着一张大符,通体幽暗,带着深沉至极的压力,瀚水气息四散,上书为【定海】。 东方观极踏前一步,扯动手中锁链,自太虚中拽来一巨物,伴着雷鸣般的轰响,雷火照的幽暗太虚一片通明。 刘霄闻在后方,正能看清,竟是一银色宝锅,大若一室,上有灵鹤玄纹,青羽红斑,独脚,让刘霄闻不由想起自己那只燎灾鹤。 这器物上燃着重重真红宝焰,刘霄闻瞳孔微缩,他这些年在煊炼真人手下做事,自然有些见识,这是件紫府灵器,还是真火一道的,威能非凡。 “着!” 东方观极轻叱一声,这银锅视那道大符和诸多锁链如无物,旋转着落入下方混洞,搅动起来,引得太虚震动,天桥摇晃。 四面太虚若破镜一般,布满裂纹,寸寸剥离,而后弥合,看的人心悸。 刘霄闻催动法力,勉强站定,此时见东方观极发力,龙威散发,硬生生从那金白混洞中将银锅拽回,打捞上来什么事物。 那面银锅落于赤色天桥另外一端,旋转着缩小,归于正常,其中盛着两尊人像,分为男女,一位金童,一位玉女,皆都栩栩如生,衣着似上古之人。 东方观极挥了挥手,将这对金童玉女收起,复又将这面银锅置于太虚,发出一声震响。 “【焚元上攸镬】好用是好用,就是收不起来,动静太大。” 他叹了一气,转身,看向刘霄闻,嘴角上升起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清楚了?” 刘霄闻心中发寒,他自然看的清楚,那对金童玉女,分明是张羽琼莲二人模样,也不知这位龙王对这对男女使了什么手段。 “在下.看清了。” 东方观极满意地点了点头,负手,缓缓踱步,目光却始终落在刘霄闻身上,带着一股深重的压力。 “煊炼她倒是看重你,这些年,在你身上下了不少苦工。” 刘霄闻眼神稍变,却不敢多言什么,只是低垂眉眼,默默听着,煊炼真人就是先前在东海之滨见过那位真火紫府,龙宫下属的炼器大师。 正是这位收下了他,让刘霄闻不至于一直待在水牢之中,对于这位真人,他心中还是感激居多。 “她年岁小,是个天真的性子,看不明白,我也就由她闹去。”东方观极忽地站定,银瞳一明,“你现在有两条路。” 刘霄闻此时神色不变,只沉声道: “还请龙王指点。” 东方观极微微一笑,脸上神色稍稍缓和,只道: “第一,待在东海,自此改名换姓,献上性命,就在真煊府中任职,煊炼正缺一烧火的,你是丙火入命,倒是合适。” 刘霄闻沉默不语,东方观极见状,继续言道: “第二,你可想回去?” 刘霄闻缓缓点头,却听东方观极微微叹气,眼中有些不解。 “为何要回去,在此有何不好?【真煊】、【混元】,都是我龙宫扶持的仙道,多少修士想入都无机会,你在东海,权位还在诸多妖将之上。” “若是一朝回门派之中,也不过是一寻常筑基,又好在何处?” 刘霄闻沉默一瞬,他铭心自问,真煊府确实远远胜过大赤观,煊炼真人也是真心培养他,更何况还有龙属的关系,在东海可威风的很。 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他只想回家。 “落叶归根,在下愿回山中去,在海上待的久了,只怕忘了自己是何处来的,又要到何处去。” 东方观极闻言,并未有什么怒气,反而露出一玩味的笑来,抬手,让刘霄闻起身。 “你再帮我做完最后一事,我就彻底免了你当年触动禁制,焚杀水族的罪责,自此你就得自由。” 刘霄闻眼神坚毅,沉声道: “还请龙王下令。” 东方观极微微一笑,轻声言了几句,神通凝聚成的文字一个个钻入刘霄闻的脑海之中,让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 刘霄闻绝未想过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心中骇然,却见东方观极已然转身,向着天桥另外一端走去。 “好自为之,机会,只有一次。” —— 洛青。 许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气海之中那一道纯净的紫元涌动,不断温养、拔高自身性命,颇为神异。【紫玄引术】,以东来紫气为本,拔高性命,提点灵机,是真正夯实根基,增长道性的妙术,这一口紫气在他体内以气海为起点,历经经络,过十二重楼,度黄庭,登灵台,一路道韵弥散。 这门五品法术对斗法并无多大帮助,不过修行之后,他自身气质变化不少,更显尊贵,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果然是要筑基后期才显威的道统,我参悟这些日子,也才堪堪入门。’ 许玄心中感叹,【紫玄引术】艰深晦涩,对根基、禀赋都有一定要求,以他筑基后期的道行,此时也不过堪堪入门。 不过这效用倒是十分明显,甚至对仙基都有温养之效,远超过他预期。 他收起紫气,正欲起身,此时却忽感心窍疼痛,若有蚁虫噬咬,持续一息时间,转瞬消散。 修士可不会无缘无故心痛,他当下细细检查一遍法躯,并无异样,心中却觉这似乎是某种预兆,让他有些久违地不安。 气海中此时却响起一阵呼声来,天陀怪叫一声,震荡他的心神。 “哪个混账在动我的东西?” 许玄正欲发问,不知这老东西又在发什么癫,天陀已经将他的灵识拉入气海之中。 入内,银色雷池高悬天际,缓缓转动,连片雷光凝聚成的牢狱藏身云气之中,垂着艳艳血流的铡台居于前方,寒光摄人。 一片血色海之中,天陀此时急的抓耳挠腮,毫无半点风度,许玄已经习惯他这个模样,当下也不劝,静静看着,过了少时,这老妖才平静下来。 “有贼。” 天陀瞪大双眼,金瞳煌煌,沉声道: “有贼啊。” “你一个残魂,有什么好偷的,还有人能摸到我气海来?” 许玄稍稍抬头,看向那方白玉天宫,以及周边涌动不息的清气,意思很是明显。 天陀此时却是垂头丧气,低低道: “是我生前攒下的家底,谁给我掘开了,不应该啊,悬空寺的和尚不会去取,这又是谁的手段?” 他此时眼神一转,手中竟然腾起一片星辉来,交织成星图,默默掐算,忽地惊呼出声。 “龙。” “?” 天陀神色有些焦急,低低道: “龙属,东海的龙属,开始偷我东西了,这叫什么道理。” “你还是莫急,人都死了,那就是无主之物,总不能指望我去给你取回来?” 许玄言辞锋利,天陀这时更显无奈,坐在海中,撑着脸,低低道: “你懂什么,我藏的灵物都是其次,关键是地方,那地方不能让别人知道。” “为何?” 许玄心中疑惑,这老妖少见的这般失态,上次还是见到那位来自月宫的清娥。 天陀此时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许玄面色一沉,只道: “还瞒着作甚,你倒是说个明白,不然现在就干等着,你就幻想自己恢复紫府,成就金丹,大摇大摆杀到东海去?” 这时天陀咬了咬牙,那张妖异俊美的脸显得怒极,却又泄了一口气,只低低道: “我的肉身,和那地方连着,我怕,对方摸进去。” “你的肉身不是早就毁了?” “这不是又想起来了?先前忘了。” 天陀一笑,许玄心中却是无言,不知这老妖是一直骗自己,还是真的才恢复记忆。 “所以,你要保下你的肉身?” 许玄此时才算明白这老妖的真正意思,看来他死的倒是蹊跷,肉身还能提前保下来。 天陀却只叹了一气,低低道: “和你说有什么用,你个筑基,还是担心自己去。” 许玄嘴角微微抽动,此时懒得再同这老妖多说什么,收归心神,不再多言。 气海中,天陀抬首,脸上的怒气一点点散去,金瞳明亮,三景之象在他手中涌动,化作一素白的法光。 “东瀚。” 他低低念着这名字,无喜无悲。 (本章完) 第281章 第一大刑 第281章 第一大刑 瑞雪峰。 此峰和荡霞峰遥遥相对,山阴处接着一股阴气,是阳火盛极,反蕴阴寒所致,故而灵气颇为浓郁,阳面更是呈水火均平之象。 阳面,半峰所在,一处小院,着淡紫衣裙的女子推开门户,看了看天象,见是个无风无雨的日子,便入了一旁的宝室。 室内中心,立着一青色三足宝炉,炉中正有团蓝火烧着,张仪婉拢了拢发丝,取出一卷玉简来,按着比例,投入药石,凝神看着火候。 “水火既济,药石合德。” 炼丹是个细致活,要看天象,要查地利,最重要的,还是看人。 张仪婉自觉是个有耐心的,可看着炉中火焰,还是不免生出几分烦躁来,只是念及炼丹以后的事情,又归于平静。 “今日无风雨,天日温而不烈,明而不灼,以【南青木】引胜金之气,为子,再以【润黄泥】作伏土之本,为母。” “【坠星火精】分为十二路,各接药性,最终成【明神长气散】。” 她复又检查一遍,见整体过程无误,可待到完工,开炉,冒出的却是一阵黑烟,原本的几株灵药已然化为一捧灰烬。 “?” 张仪婉不知何处出错,此时稍稍皱眉,取出灰烬,细细观察,又取了一瓶幽蓝灵水,倒了一滴上去,自那灰烬中却生出细碎的银色雷光来。 “这是社雷?不对,我这是怎么炼出来的?” 张仪婉神色疑惑,竟然炼出一点社雷来,难道要去请示掌门? 只是这疑惑还未消散,便听自天上传来一阵雷声,激荡不停,她只以为是掌门归山,可这动静却一直持续,显得异样。 走出院落,却见山中各峰的修士都有些乱哄哄的,大都看向天上,张仪婉顺着看去,却见天上似乎裂开一道缝隙,内里如破镜一般。 “这是.太虚?” 她心中一惊,破开,并且维持太虚,必须是紫府出手,此时天上这景象,难道是有真人驾临。 御风而起,直奔峰顶,便见张高峡已走出院落,神色凝重,看向天上。 “仪婉。”张高峡见着来人,稍稍点头,‘不知是什么变故,天上这光景,不太寻常。’ “就怕,是哪位真人驾临.” 张仪婉低低叹了一气,此时心中却有些明了,原来先前天上太虚洞开,接引的不是胜金全阳之气,恐怕被那道裂痕中的气机干扰了。 只是,灰烬中残余的可是社雷,这又是为何? 太虚裂痕中,金光照耀,化作一条大道,延伸而出,有一队银甲神人踏步而出,分列两旁,各执依仗,为首的挥舞着一面大旗,为【离】字。 自这金光大道中,缓步走出一着皓白宝甲的男子,容貌英武,气度不凡,踏着重重银色雷光,赫然是社雷修士。 这男子顿了顿,张开一面金色法旨,上燃着杏黄离火,他朗声道: “奉大离【玄雷部】之令,今日起,加封大赤观主,许玄为赤云郡【天雷使者】,风雨晴明,仙道善恶,一应管之。” “许玄可在?速来领旨。” 自天青峰上腾起一道银色雷光,瞬息落到这男子面前,许玄早就听到山外动静,不过静观其变,却未曾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场。 ‘宋世明?’ 许玄见得对方样貌,心中疑惑,眼前这披甲之人,正是当初【涌劫天】帝家的子弟,和萧雪崖有冲突的宋世明。 眼下对方修为已然是筑基后期,立身于这金光大道中,身后接着浓重的香火金气,神异非凡。 “大胆,还不跪下领旨!” 一旁的几名银甲神人厉声呵斥,让许玄眼神阴沉几分,宋世明却只挥挥手,笑道: “剑仙跪什么,许观主,接旨即可。” 许玄却未动,而是低低道: “不知这是何意,【天雷使者】,又是何等位置?” 这所谓的【玄雷部】倏忽之间冒出来,实在是出人意料,让许玄一时拿捏不准对方意图。 “社雷难寻,如今我【玄雷部】正缺人手,许观主身为社雷剑仙,当要为我大离尽一份力。”宋世明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太真宗的一位大人看好你,同我等为你作保,便有了这职司。”许玄眼神稍沉,心中却是暗道: ‘万金使的鬼,此人定然不安好心,我却不能顺他的意。’ 当下显出几分犹疑之色,只沉声道: “我并无掌雷之心,承蒙【玄雷部】的诸位大人抬爱,只是,这使者之位,还是另寻他人为妙。” 宋世明脸上有些惊讶,他先后也提拔不少雷修入司,皆都欣喜若狂,无一个拒绝的,就是社雷修士,也招进去三位。 本来许玄的顺位在前面,只是牵扯赤云,属于另外一脉的谋划,才不好纳入,如今太真宗作保,宋世明这才奉几位大人的令,前来见这位观主。 “许观主莫要误会,担任这使者之位,不影响你观之事。” 宋世明此时未曾发怒,心中更多的是爱才之心,一位社雷剑仙,若是能招在手下,对部中无疑是极大助力。 “你同司劫府有缘法,如今大离有重建雷宫之心,何不助力?” “五雷使者的位子,大都是闲职,无需入部待命,仅居于一地即可,观主就不考虑几分,日后,我大离神道降下,一山一水都有神位,赤云可就是别人来管了。” 宋世明话语中隐含几分别的意思,态度很是明显,许玄若是不愿,那便寻别人来,到时可就没这般舒服了。 “答应他。”天陀忽地出声,语气严肃,“你身上的雷道气数动了,功法恐怕就落在此处。” 许玄心中一震,他还记得天陀所言,只要雷宫气数加身,缘法自会寻来,可他未曾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既然如此,那我便领旨受命。” 他不再犹豫,当下应了,宋世明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来,当下将这卷金旨交予许玄,低低道: “许剑仙如今算是在我治下,平日就是看看风雨,管管善恶,大离的仙律还未勘定,倒是无需多操心什么,一切如常即可。” “离律未成,我【玄雷部】的神道仅能顾及帝都一带,不过” 宋世明翻手,取出一方银白四方小印来,上刻【雷行】二字,交予许玄手中,这东西像法器,又像神念,极为奇特,倒是让许玄想起那枚【鱼幽令】。 “按照规制,许观主如今可自行收纳信仰,塑造金身,可养天兵一众,最多三十六位,此物是太真宗的大人帮你求的,观主莫要忘了。” 宋世明稍稍正色,许玄心中疑惑更盛,万金这般殷勤,又憋着什么坏? “此番并无特殊命令,只是有一事,还望观主莫忘。” “请讲。” 许玄神色如常,心中却有些猜测,只觉和功法的事情有关。 “太白经天之时,我【玄雷部】要行第一场大刑,诸位使者都要前去观礼,不可错过。”宋世明眼神微明,“届时我部之人会来接引,观主可要准备好。” “不知是要对何等人物动刑?” 许玄沉声发问,既然是处刑,当有犯人才对。 “是昔年雷宫关押的罪人,落到我【玄雷部】手中,旧孽未除,当由我等解决。” 宋世明声音感叹,却让许玄想起先前在紫金观所见,万金将那道令牌送入自己手中,正见到天牢中一生灵。 ‘难道是这位?’ 他正欲再问些,宋世明却已拜别,同一众神人力士归于太虚。 许玄握紧金旨,他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他身上,【紫玄引术】神妙不断上涨,短短一瞬,进益就超过他这些日子的苦修。 ‘社雷功法有迹象了,东海也有变故,怕是和霄闻有关,至于原上’ 他眼神稍沉,诸多事务积聚一处,实在是心累,不过如今既然任了这天雷使者的职位,还是先利用起来,至少所谓的神道香火,养炼天兵之术,可以一用。 雷光散去,天日煌煌,太虚弥合,又是一片平静。 (本章完) 第282章 亡国之末 第282章 亡国之末 原上,平湖。 湖水清澈,风浪不起,岸边松木连片,满目翠色,一身乌黑长袍的男人负手站定,遥望玉流山脉,目光沉凝。 朱虞城显得兴致缺缺,回首望去。 右边站着一青袍道人,青年模样,面容苍白,眉锋眼狭,若藏于腐叶下的毒蛇,墨青广袖上纹着稻、黍、稷、麦、豆五谷之象,正缓缓渗着血滴。 “国之将亡,必生妖孽,青巍那边一个,又来个你,不是吉兆。” 朱虞城声音沉稳有力,若洪钟大吕,那对带着几分凶气的眼神扫过这道人,压力颇重。 “道友说笑了,我青荒观分发粮种,助民开荒,长养巫人数万,怎算妖孽?” 地荒道人微微一笑,并不因对方话语恼怒,只轻振广袖,便有血滴渗落在地上,生出几株青青的麦苗来。 “卫丰年,你这话说出来不觉可笑?你长养一人,便要杀三人肥地,倒是种地的行家。” 朱虞城嗤笑一声,若不是要用蕴土道术,以对方作为,闹到原上来,早就被他如白青洞的妖物一般斩杀。 卫丰年,这位青荒观的地荒道人眉眼一转,邪笑着看来,张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低低道: “道友不懂我青荒妙术,我不谈这些,只是道友入了玉流,不知见了哪位妖王,白宣,还是青灵?” “你问的太多了。” 朱虞城目光扫下,元磁之光一闪而过,卫丰年身上护体的几道法术瞬间便被偏移、消解,饶是以他筑基巅峰的修为,也未看出对方是如何办到的。 当下为气氛稍冷,卫丰年换个话头,低低道: “大赤观的那位,近来被册封为天雷使者,说是要司一郡雷霆,不知道友是否知晓此事?” 卫丰年此时才谈及他真正目的,语气幽幽,眼瞳变为浑黄之色,若妖魔一般,摄人心魄。 “他修成剑意,又和奉玄平撇开关系,自然有人想扶持,不过,大离的雷部,也只是空壳罢了,有名无实,没什么意义。” 朱虞城稍稍皱眉,对这件事似乎有几分不屑,卫丰年却是趁机上前几步,低低说道: “陈家那位见过他,如今原上有紫府之望的,一是你,二就是他,岂不是要争那位子?” “蜀高祖成就戊土,鼎立社稷,是为一国起兴,故而代表一国终亡之人,也有大缘法,望帝死的不明不白,大蜀一线气运一直存着,挂在昆巍天上,你体内玄象驳杂,正需此位。” 朱虞城却是看了过来,浓重的元磁神光层层涌动,平湖一带磁极变动,卫丰年神色稍变,却听眼前这位朱家家主冷冷道: “该是谁的,自有天数,你又在挑拨什么?” “怎么?要我和他一个后辈去争,我还不屑,成就紫府,还用不到这般手段,若野狗争食一般,岂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温扶风在天上看着,也要笑话我无能。” 卫丰年不敢再言,越是接触这位朱家家主,越觉其深不可测,他在青芜道的时候,也曾见过不少紫府真人,积年筑基,可带给他的感受都和朱虞城不同。 对方体内玄象混杂,内景难以抬升,应当是极难突破,这倒是让卫丰年稍稍放心,不然以此人的资质,突破紫府应当是必然。 平湖此时激荡,内里传来阵阵喊杀之声,若有万千兵马藏于其中。 “十方地磁,尽归我用,正是起兵之时,就是死,也要死的壮烈些。” 朱虞城转身,面向湖水,缓缓抬手,祭起一青铜兵符,层层温黄之光涌动,伴着这兵符显化出的是诸多幽冥景象,血雨腥风,冥华幽气,白骨如山,赤血如河。 卫丰年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面上显出兴奋至极的神采来,状若癫狂,他就是这样的人物,遇乱而兴,得荒而盛, ‘漆山小地府的【伏阴兵符】,这东西在你手中真是暴殄天物,待你身死,我先来取。’ 这位地荒道人迅速瞥了一眼青铜兵符,心中贪婪之火越发炽盛,只觉自己来对了地方,不仅可以饱腹,还能寻来不少灵物。 朱虞城未曾回首,只是看着那道兵符,嘴上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蠢货。 —— 漓水北岸,化青野。 一间青色仙祠此时立起,宽约三室,形制古老,顶上有紫银二色雷霆生灭,铺着琉璃净瓦,檐下是诸多白玉剑铃,随风作响。 祠前悬着一深黑匾额,上书银字,为【天雷祠】,入内,香火迷蒙,有一尊青木神像,着玄黑道袍,一手端举雷池,一手执法剑,身形同许玄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特意做得模糊,看不出是谁。 云端之上,许玄、王习微二人静静看着,隐匿身形,下方多有凡人往来,进献香火。 “我还活着,就立祠,这感觉实在是有些.” 许玄不好形容,【玄雷部】天雷使者一职,到底是个虚衔,和雷宫登名即生神通不同,对自己并无多少加持,最大作用,就是可以塑立金身,广收香火,而不被认为是淫祀。他对神道兴趣缺缺,若不是为增添门中底蕴,也不会动用这法子,毕竟和释修的愿力净土太像,心中不免有些忌惮。 “化青野的百姓大都是信民,本就常年受信仰浸染,我听你说要立祠,着人查了一番,竟有不少私底下在祭拜你的。” “如今统一形制,若是要拜,都来拜这尊【天雷使者】,却比私下的淫祀之类好上许多。” “你既不愿留相,便也不着你的名,大部分凡人需要一个寄托,也能让其心安几分。” 王习微抚须,看过下方往来的百姓,有些感叹。 “只是莫要收取财物,也不必差人管着,谁要烧香许愿,任他去,更不必特意以法术满足。” 许玄沉默一瞬,继续说道: “一旦彻底转入神道,可就无紫府之望,受制颇多,三十六尊天兵,这名额,还需谨慎。” 如今许玄有一【天雷使者】的虚名,性命却还是独立,不落香火神道之中,与之相反的便是那枢蠢,此人早已将性根寄托金身之中,难成神通。 三十六尊天兵,就是类似的法子,许玄近来又翻看起霄闻带回的《请灵降尊祭仪》,这卷灵萨道统的神道秘法详细讲过信力之用。 大抵转入神道者,都要经过形销骨立的过程,若点灯一般,燃尽俗身,仅余性根卷着魂魄,以信力成就金身,如此性命不全,天然就低仙修一等。 “倒也无需这般急迫,如今信力还浅,不足动用,日后若是有重伤、战死者,魂魄尚存,也算有重来之机。” “到底是大离册封的位子,是正神,若是私下来行此事,罡风一吹,天雷一落,所谓金身便要毁尽。” 王习微看的远些,这三十六个天兵的位子,换个看法,就是活命的妙术。 二人正在商议这些事情细末,却见南边天空,一阵元磁之光冲起,绕的天光紊乱,云气落地,隐有喊杀之声传来,若万军压阵。 “靠近玉流的地界,这是.朱家!” 王习微骇然,他纵然想过朱家会有动作,可这来的实在是突然,门中恰好得过大离册封,朱家便有动作。 许玄心中却是看的明白,所谓册封也就是打一棒给个枣的路数,宋氏对这地方的态度仅有一个,那就是借此拿下昆巍天,至于这一众遗老遗少的生死,谁在意? “传令门中,即刻戒备。” 许玄目光一沉,催动信物,当即下令,山中两道大阵立刻催动起来,神雷天环,赤火长龙,齐齐显化。 两道大阵护着,可许玄心中仍是没底,委实是南边传来的动静,太过骇人,甚至隐隐让他想起昔日见过的离辽二军对阵。 他咬牙,看向师兄,沉声道: “原上情况,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至少柳家,我门要尽力驰援。” “师兄,门中暂且封闭,以阵法配合【五行山】镇守,我去去就回。” 王习微面色一沉,稍稍思索,便明白许玄意思,朱家在大景原南边,临近玉流,中间隔着段柳二家,若是这两家被破,门中就要直面朱家的压力。 当今之重,是保住原上这两家,以为缓冲。 “好,师弟你先去,门中有我和思安师妹在,你且放心。” 天边忽地遁来一阵墨青云气,掀起淅沥沥的雨丝,温思安着一身白裙,神色急切,此时自洛青御风而来,见着二人,急道: “茁林驻守的人传来消息,段家那边,似乎有战事兴起,恐怕是朱家所为。” 许玄目光一沉,看来是无误了,时间已至,朱虞城摆平玉流山脉,眼下就要荡平原上,不知会不会波及青巍。 “先看好山门,我需亲自去一趟。” 言毕,他身化雷光,瞬息遁走,仅余一道银线落在天边。 山中,诸多弟子抬首,茫然地看向原上方位,隐隐听到喊杀之声,风中传来隐约的血腥气。 赤云南边若烧红的烙铁,血与火迅速蔓延而上,自高天之上,传来几声低低的叹息,不知是为谁而落。 (本章完) 第283章 阴兵 第283章 阴兵 段家。 明黄的艮土法光升腾,交织一处,一着檀黑袍服的男子立于峰顶,生的身形精干,方脸浓眉,已是筑基中期,遥遥看着南边平湖一带。 他身旁还站着一青年,着一身淡黄衣衫,气态不俗,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父亲,朱家怕是要动手了,只是为何先寻上我家,柳家积弱,岂不是更好拿下?” 段平度眉眼间有几分焦急,朱家这般举动,看来是真要撕破脸皮,大战一场,他可是知道那位的厉害。 “他厌恶我家,早有些时日,只是平日不显露罢了。” “我已经表态,他的路,我家是断然不可能走的。” 段成思此时看着山中族人忙碌,催动阵法,召集修士,准备防守,面上却始终沉稳,只低低道: “当年望帝被群臣逼杀,泣血身陨,我段氏亦有参与。” “陈巍元老了,没心思计较这些,朱虞城可不同,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洗去祖上冤屈,对我家自然没什么好意。” 他的气势此时变了,原先有些懒散的汉子变得若寒铁一般,语气中带着森森冷意,段平度第一次觉得父亲这般陌生。 “平度,若是情势不对,你先离开,前去定极山,朱虞城不会杀我,最多就是占下段家,可那地荒道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邪异。” 段成思语重心长,一旁的段平度此时握紧拳来,自他出生起,事事顺心,还未感到这般憋屈,可眼下情势,非他一个筑基初期能撼动。 “若我成就神通,必要杀回。” 段平度此时语气含恨,一旁的段成思只叹了一气,盯着南方,便见一阵雾气升腾,漫卷而过,天色顿时一暗。 【不宁仪】此时祭出,悬于几座灵山之上,同整座大阵勾连。 段家以阵法闻名,自家传承下来的【搬山元移大阵】更是威势不凡,还在空剑的【罡星煞曜大阵】之上。 此阵最重灵山,自从得了巫山的光崖、宴明二山,威势更是上涨极多,段成思有自信,紫府不出,这阵法应当无人能破才对。 山中不少族人围在主峰之上,都等着这位段家家主发话。 此地拢共千人,除去家主及其子,族中筑基也不过三位,都是初期,不过主持阵法已经够用。 地磁变动,白雾升腾,压向自家山门,却始终不见一个朱家人。 段成思面上渐渐有些疑惑,这是在作何?他本以为会像昔年大赤攻空剑一般,硬桥硬马,做过一场,可如今对方却是连一个人都不见。 雾气忽地散去,一辆黄木战车缓缓行来,形制古老,散着浓重的元磁之光,上有一柄,指向段成思所在的光崖山。 在这战车之后,是一众兵士,共有百人,一字排开,面目模糊,仅余一片幽暗,着青铜战甲,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手持蚀的刀剑枪戈,座下是嘶吼不断,仅剩白骨的战马。 天日黯淡无光,元磁神光暴动,环绕起整座光崖山,若渊海般的气息压来,段成思感觉有些窒息,他艰难地转首,看向自己的亲子,暴喝一声: “走!”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自这一众兵士前驾马行出一人,着一身暗金宝甲,手持元磁石斧,神色冷冷,正是朱元蕴,他举起手中石斧,高呼一声。 “冲阵。” 地磁暴动,升腾为一圆环,而后瞬间收束,那辆古老的黄木战车起驾,伴着轰隆响声,撞向整座光崖山。 【搬山移元大阵】全力催动,艮土之光汇聚,将诸座灵山之重积于一点,压向那辆战车,却似积雪遇上暖阳,被元磁之光一寸寸消融。 段成思绝望地看向那一众军士,那些兵士的身形在冥光遮掩下变化不断,三头、六臂,龙首、羽翼,诸多怪异之形显化而出,只有在阴世才能见到。 “速走!” 他狠狠运转法力,将段平度搬运至山外,让其往北逃去。 “父亲!” 段平度面上显出悲恨之色,只看着那一众兵卒冲杀入山,自家引以为傲的大阵在地磁和冥光中变成笑话,几乎一捅就破。 血火在段家治下燃起,所幸只要跪拜臣服,这些阴兵并不会多造杀孽,一众族人纷纷归降,半点抵抗之力都无。 “为何这般快就.为何” 他咬牙,转身向着西边奔去,只要离了赤云,就有人接引,定极山不会放弃他,父亲至少在昆巍落下前,都能保住性命。 不远处就是柳家、大赤观,他目光一沉,不知这两家是否知道这变故,不过想来也挡不住朱家,到底靠不住,还是要去定极山。 “蜀郡朱氏,哪里来的脸面调动兵马,景冥之祸,岂不是起于你族,论起蜀亡,哪里能算到我负山一道。”段平度纵然心中再怒,可眼下情况危急,却容不得他犹豫,眼下他已捏碎信物,定极山应当得了消息。 “可惜灵济真人去南海了,贺新师兄要回山主事,不然今日哪里会这般狼狈。” 他正一边飞遁,一边思虑这些事情,却忽见下方草木枯萎,化作焦黄之色,空中烟沙弥漫,竟然失了去路。 段平度背上微微生出冷汗来,手中多出一方小鼎,内里盛着几座缩小的峰峦,地气涌动,威势不凡。 自烟沙之中,缓缓显出一青袍道人的身形来,黄瞳炽明,嘴角带着邪异的笑。 “道友要去往何处,不若同我来谈谈?” “青荒观,地荒道人?还是说,我该叫你【青蝗】?。” 段平度面色一沉,对方筑基巅峰的修为,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可不是所谓登天的人选,自始至终,宋氏都没有保自己的理由,仅靠着定极山的关系,也不知眼前之人是否忌惮。 “都可,昆仑的【宝鳌】我只能眼馋,这赤云可是个好地界,【地牛】、【羵羊】,聚在一处,正是我成道的机缘。” 卫丰年微微一笑,四面烟沙更盛,他缓缓张口,露出森森白牙,黄瞳粲然,声音越发狰狞邪异。 “定极山赶不过来,我青芜道不会给你们机会,你可以伏诛了。” 段平度此时却是有些出神,瞳孔散乱,气息忽高忽低,猛地抬首,看向卫丰年,发出一苍老,若枯叶摩擦的声音。 “卫兆嘉,使的手段是越来越蠢了,我看,青芜道,不剩几年气数了。” 卫丰年瞳孔一缩,此时反倒被浓重的艮土之光禁锢,动弹不得,段平度神色冷漠,只低低道: “我的东西,你也配碰,滚,莫要让我再见第二次。” 艮土之光散去,卫丰年头也不回地奔走,这次轮到他心中发寒,灵济真人好生阴险的手段,竟然还养着道神通在此人体内,看来也没几分好心。 烟沙散去,段平度回神,却全然忘记先前之事,只低低道: “大赤、柳家恐怕挡不住朱家,还是要去定极山,路上要小心那地荒道人才是。” 他御风飞遁,向着西边而去,最后遥遥看了一眼族中方向,心中恨怒相加,直欲咬碎牙根。 “朱虞城,今日之仇,他日必要千倍报之。” 催动遁符,他的身形转瞬消散在天边,越过赤云,往重华更西边而去。 此时,段家光崖山上,段成思手中举着【不宁仪】,面有骇然之色,被元磁之光镇压下,看着前方缓步行来的黑袍男子,旁边侍立着一众阴兵,皆都不似活人。 段家近千族人,已经悉数归降,自此妖灾过后,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实在是不堪一用,若是自家最盛时,十来名筑基都能随意调动,哪里会像今日这般? 段成思心中愤恨,但也知道朱虞城不会杀他,可顾及族人性命,当下也只好服软,将【不宁仪】弃置,任由那元磁之光落下。 “朱虞城!你到底要做什么?妖灾临近,同为蜀国遗民,同心携力才是,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他被那元磁之光牢牢禁锢在地面上,脸贴着青砖,屈辱无比,只能看着朱虞城的鞋尖。 “同心携力?” 朱虞城神色漠然,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你们也配?段家任【赶山官】,先是跟着逼死望帝,又随一众仙家开掘帝陵,让宗室之骨,曝于天日之下,不得安宁,你以为我不知?” 段成思脸上的血痕绽开,一片模糊,挣扎吼道: “你疯了,千年前的事情你也拿来计较,这如何能算的清,若不是宋氏将我等聚起,谁还记得蜀国?” “我负山一脉跟过的帝家王族、仙门法道数不胜数,就是因为沾了蜀地,才落得今日下场,要欠,也是陈家欠我族的!” 回应他的是更为沉重的元磁法光,压的他骨骼爆响,眼珠都要瞪出来,段成思目眦欲裂,抬首死死看着眼前之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愿意去死,为家族死,为我儿死,也算值得,却不愿跟你一道,为所谓的虚名去死。” 段成思状若疯魔,一旁的段家族人皆都伏地,纵然身上没有元磁法光镇压,可趴的却比段成思更低,似乎要将头埋到地下。 “你问我要做什么?” 朱虞城此时揭开元磁法光的镇压,揪起段成思的肩膀,这位段家族主在他手中柔弱的像个孩子,根本反抗不得。 他一字一顿,目光幽深,只低低道: “当然是,杀人。” (本章完) 第284章 祜济 第284章 祜济 原上,太虚。 离火漫卷,底为朱色,顶为杏黄,化为羽焰之状,自其中缓步行出一人,宽额隆鼻,一身金色华衣,气态威严。 他默默看着下方乱象,负手而立,并未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渐有玄黄之气垂落,太虚上层一片光明,似乎揭开一层帷幕,自其中显出一广阔无边的图卷来,隐约可见一片古战场显化其中。 祥明此时催动神通,离火化作丝线,将这卷道图彻底缝在赤云上方,此时可见道图中心位置,是一伏尸山上的赭羽玄鸟,以其为中心,戊土之气沉积山根。 这玄鸟的金血流溢而出,凝聚为古字,分应着一个个人名,朱虞城、温扶风、陈长气等等,散着金光,居于上方,最下则是许玄、柳秋辞等人的名字,黯淡不少。 着制式青铜战甲的兵士环绕山底,诸多仙道立于云端,水火遮蔽天光,在那赭羽玄鸟尸身之上,是一延伸数十里的太虚裂痕,自其中喷薄幽冥光华。 山外则是各色妖物,皆为原形,气息原始古老,甚至有不少已经绝迹的妖物,围着一龙首绿发,戴角四足的妖物,其通体皓白,神异非凡。 这幅道图忽地颤动起来,清亮的福德之气涌动不息,宋宗祥不敢怠慢,稍稍行礼致意,自那赭羽玄鸟尸中缓步走出一人来,青年身形,着一身乌金长袍,身饶祥光。 他身后拖着淋漓的金血,洒落在太虚之中,化为重重地气,凝聚不散。 此人的面目模糊,被重重白气遮掩,破开道图,径直到了宋宗祥前方,一言不发。 “祥明,见过【祜济】国师。” 宋宗祥声音恭敬,饶是以他的身份,见了眼前之人,还是要矮上一头。 那着乌金长袍的青年缓缓抬头,白气迷蒙,看不见眼睛,可却能让人感到他的疑惑,似乎全然未听懂宋宗祥所言为何。 宋宗祥稍稍皱眉,小心翼翼地自怀中取出一青铜铃铛,上有【荡魂】二字,内里空空,他散去身上法力,只以肉身之力一摇。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他的两耳中却渗出血来,眼前的祜济国师却似乎清醒过来,气质一变,幽深莫测。 “开始了?” 他缓缓开口,是一清越的男子声音,若玉钟敲响。 “朱氏动用那支兵马,镇压段家,本距我等推算还差数年,如今却被朱虞城逼得提前。” 这位祥明王此时面色不是很好看,被一筑基逼着行事,多少让人恼怒。 听到朱虞城的名字时,这位祜济国师身形摇晃几分,似乎分出几道人影来,转瞬又恢复如常,他只挥动广袖,福德之气便凝聚为景云,笼罩上方,呈现出金枝玉叶、龙虎会济等象。 这手段远远高出宋宗祥,顷刻间便稳定下整片玄黄道图,自赤云南升腾起一片性灵之光,若奔日一般涌入图中。 “【蜀望纪古图】既然展开了,那便提前些就是。” 祜济声音平淡,掐指一算,看向下方乱象,不发一言,一旁的祥明却有些急色,只沉声道: “朱虞城这般动作,岂不会影响之后谋划?真就给他突破的机会?” 祜济缓缓转首,面上白气涌动,却似乎能让人感到一对幽深如渊的眸子看来。 “祥明王,你是真君钦封的王位,紫府中期修为,离火直系,难道还怕一名走上断路的元磁紫府?” “我大离,还不至于行事如此小家子气,他想洗去祖上冤屈,尽一尽身为臣子的本分,就由他去罢。” “【伏阴兵符】还要他来开启,朱家别的人,怕是连握都握不住。” 宋宗祥还欲再说什么,可似乎有些顾忌,不欲同眼前这位国师争执,毕竟对方虽福德圆满,可魂魄却有些缺憾。 “国师闭关许久,可寻出叶凌霄的遗物?这位齐国末太子,寅广殿道子的东西,应当珍贵。” 沉默少时,宋宗祥还是问及这位国师修行之事,福德之道,落在虚处,以感悟为第一要,法力都是其次,最重缘法。 “叶凌霄,同他父齐恭帝叶参玄一般,名字霸道,下场却都凄惨,凡人常说贱名善养,想来有几分道理。” “他藏的很深,不过也快了,这次让【白泽图】再来走一遭,就能揪出来。” 祜济此时继续看向下方的赤云,他沉睡多年,如今还是第一次看过原上这些新生的筑基,此时见茁林已毁,空剑山崩,稍稍沉默。 “【天求焰】、【及绸缪】和【乘星槎】在何处?” “都已定下人选,大赤的人暂借于东海,已经筑基,也快回来,空剑的已经备好,就待投入,至于吴家的广木筑基,还需国师以福德点化,不然难成。” 祥明神色严肃,可这位祜济国师却有些疑惑,只轻声道: “东瀚的龙属?要我们的人作何?” “是东华天的金童自行找上来的,龙属肯让利几分,我等便默认了这事,当初用炼妖塔锁了那点残渣,半点好处都未得,龙属这些年却有些眉目。” 宗祥言语中带着几分感叹,可祜济闻言,却是摇摇头,轻声道: “这事情做得不对,我等去掺和作甚,龙属想动东华天,希望不大,若是真龙在也就算了.我看是这些海虫又忘了剑疼。” “当初纯阳剑斩禄龙,把帝位和龙相剥离,让龙属失去部分圣性,这痛还不记得?” “自大奉以后,再无天朝奉这些海中长虫为图腾,如今还敢去碰东华,真不怕身上那点仙气也被削了,就此沦为妖兽?” 宗祥听得心惊,毕竟东海龙属还是天下一等的势力,这般言论,实在是有些骇人,只低低道: “到底有两位龙君在,也问过君上,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错的.” “早些派人交涉,把人带回来,真以为【少阳】是好相与的?【昆巍天】才是重中之重,不容半点差错。” 祜济叹了一气,一旁的宗祥只得称是,二人一时沉默,皆都看着下方的一片血火,各怀心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 柳家。 青郁宝柳撑天而起,漫天青华如雨落,守山大阵早已开启,诸多柳家族人四处奔走,神色惊慌。 银色雷光自天边遁来,许玄极目远望,却见南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心中生出几分寒意,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朱家鸣金收兵,不过试探,二是段家已经被拿下了。 看如今的状况,后一种可能性高些,纵然许玄同段家有些旧怨,双方貌合神离,段成思的修为也一般,唯一可称道就是个段平度。 可段家的底蕴不可谓不丰厚,至少在阵法一道,远远胜出门中和柳家,据守的能力应当是最强才是,若是段家守不住,那门中的防护恐怕也形同虚设。 “阴世的气息。” 天陀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奇,许玄闻言,忧虑更盛。“怕是朱家的手段,早就听闻他家底蕴深厚,不想这般厉害。” 他御风而下,停于阵法之外,不过少时,便见一白袍男子御风而出,见着来人,眉间有几分喜色,正是柳白元。 “前辈!” “速速带我见你父。” 许玄并不客套什么,当下情况紧急,柳白元也顾不得礼数,让人开了阵法,迎这位大赤观主入内。 “家父在碧野山顶,观主.” 柳白元还想多说几句,却见对方身形已然不见,仅留银色雷光于原地逸散。 许玄瞬息来到碧野山主峰之上,上次来时,还是谈论结亲之事,一片祥和,如今却是这般危急的境况,让许玄心中不免感叹。 柳秋辞此时立身云端,遥遥控着整片大阵,见着许玄来此,稍稍点头,他身旁是青蕴,这妖物此时也在出力,不时打出法光,稳定阵法。 “段家如何了?” 许玄站定,并未废话,一道帮着柳秋辞维持起阵法,柳家算上那株灵柳,仅剩的筑基就是柳秋辞、青蕴,比段家差的远,若是对方杀来,怕是难抵。 “恐怕,已经败下阵来。” 柳秋辞面色铁青,再无往日的闲逸的气度,他这些年担忧的事情很多,却未想到朱家这边突然发力,顷刻就打乱他所有谋划。 “我等,怕是挡不住了,朱虞城都未出手,仅由朱元蕴领兵,就攻破了段家的大阵,我遥遥望气,见一片幽冥景象,便明白了” “朱家怕是,还藏着一支兵马,在幽冥之中候着,直到今日,才出兵荡平原上。” “你我,都小看这位了” 许玄神色稍沉,只低低道: “若是你要抵挡,我自会遣人来相助,我也会亲自上阵,若是你觉事不可为,就是暂时服软,也不违两家之誓。” 他并未苛求柳秋辞什么,朱家如今展露出的实力,就是他也觉心惊,更别论积弱多年的柳家,柳秋辞至今也就刚刚突破中期,族中也就青郁柳勉强摸得到筑基后期。 仅凭朱虞城一人,恐怕就能镇压柳家,若是拼死抵抗,恐怕不智。 可柳秋辞看着远方燃起的血火,却是摇了摇头,只低低道: “我自不愿降了,朱虞城活到现在,心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了,看不见家族,看不见子嗣,只记得那些旧史。” “到底还是要试上一试,至少,不至于让人看的低了,届时就是降了,也能多谈些条件,为族人谋些生路。” 他眉眼一转,看向身旁的许玄,只低低道: “你呢?许玄,你如何看朱家?大赤是要死战,还是暂忍?” 许玄眼瞳深处渐有粹然的银色雷光生出,背后的苍灰法剑发出剑鸣,他缓缓拔剑,令人心悸的气势一点点升起,只低低道: “你说的对,不战而降,不是我门之风。” “我欲向他问剑一场,也不必让手下的炼气胎息去厮杀,不过徒增杀孽,造出些无谓的恨来。” “柳秋辞,你可信我?” 一旁的青蕴神色有几分犹疑,似乎想说什么,可柳秋辞却是看了过去,眼神坚定,青蕴会意,便不再多言。 这位柳家族主手有些发颤,缓缓自怀中取出一物来,是一青玉雕琢的柳叶,上刻二字,为【纠阴】。 “【赤明令】可在?” 柳秋辞声音低低,许玄心中稍惊,不知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令牌的,可当下还是取出那枚赤色令牌。 【纠阴】、【赤明】二令齐齐显出,许玄恍惚间看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落下,纠缠于这两枚令牌之上。 冥冥中无形的压力落于身上,他看向自己,也看向柳秋辞,只觉二人此时气息都有变化,却又说不出来。 柳秋辞将手中那枚【纠阴令】交予许玄手中,只低低道: “柳家,支持你,你是冲阳剑仙的弟子,一定能带我等踏出条生路来,这些旧时的仇怨、荣誉,离得太远,我看不清。” “比起什么故国、族史,我看重的是将来。” “这些年的屈辱,我哪里能不记得,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他们,或者说,该问谁好?” 许玄缓缓握紧这枚【纠阴令】,他感到某种大势正一点点落到自己身上,恍若天倾一般的感觉生出,【紫玄引术】在这一刻瞬间大成,贵不可言的紫炁在他气海中凝为庆云。 ‘这就是大局,这就是缘法,在我,在我’ 南天传来刺耳的喊杀之声,柳秋辞神色凛然,沉声道: “我会调动下方的齐国大墓,撑住一时,给你机会,让朱家那位看看我等决意。” “他有赴死之心,可我等也有向活的心念,许玄,我信你这一次。” 许玄眼神沉毅,天风浩荡,吹得他大袖翻飞,仅上前拍了拍柳秋辞的肩。 “必不负所托。” 银色雷光瞬息遁离,与此同时,南天的幽冥之气越发浓重,着青铜战甲的将士自阴气中踏出,不发一言,只散着让人心悸的气势,齐齐列阵,好似天剑一般,直指碧野。 云端,许玄看向前方,元磁之光化为重重圆环,收缩凝聚,塌陷崩解,天光紊乱,让他有些窒息。 自其中缓步走出一人,鹰视狼顾,气态森严,一身墨黑长袍,凝神看来,低低道: “有意思,温扶风和我斗法,三胜三败,今天就由你来代他,决出最后一场。” 他翻手握住一柄暗金虎头大枪,凌厉至极的气势散出,自他上方缓缓显出一座元磁凝聚成的宝山,丹霆剑鸣不止,应声出鞘。 许玄握剑,身上的【纠阴】、【赤明】二令明光涌动,忌木、丙火二气交织,缠于他身。 太虚,【蜀望纪古图】中,那座灵山之中,以赭羽玄鸟的血水凝聚成的许玄二字,迅速抬升,直至顶端,同朱虞城并列。 (本章完) 第285章 起兵 第285章 起兵 云端。 元磁神环扩张、收缩,往来反复,银白雷池跃起,肆意泼洒雷霆,在空中炸响,若烟一般。 许玄握紧丹霆,举剑前指,气势一寸寸上涨,【玉血心】催动,【泽龙体】发动,汹涌的血气澎湃,一件羽衣落于他身,正是【古伯】,真炁法衣。 他将丹霆祭于雷池之中,瞬间便有无数雷霆飞剑涌出,以六道雷霆为枢,各出剑阵。 【阳煞】、【阴魄】、【定灵】、【混光】、【正音】、【瑞雨】,共计六雷,以神雷为日,霄雷为月,震社为星,脱胎于【天劫地刑剑阵】,由天陀改造的【三景剑阵】此时祭出。 共计七十二柄雷霆飞剑,皆若丹霆,浩浩汤汤,随许玄列阵,带着深深杀机,锁定前方的持枪之人。 经过参悟【生死二气剑解】,许玄如今操纵飞剑的能力已堪称大家,加之筑基后期的法力支撑,配合【泽龙体】,杀力惊人。 “飞剑术?” 朱虞城缓缓提枪,那张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讥讽,只低低道: “你师父也懂几招,可从来不会对我使,因为” 他枪尖前指,原本变化不断地元磁之光此时陡然崩解,凝缩为一点,落在枪尖,持枪抵住中线,顺势刺出,动作极慢,却让许玄觉得避无可避,稍有窒息。 元磁神光随着长枪推进此时爆发,流光溢彩,乱流激射,以那枚暗金枪头为中心,旋转着轰击而来。 天边云气被这磁光搅动,化作雨丝淅淅沥沥降下,下方山石乱跳,金铁扭曲,这威势竟有几分提锋山真人驾临的感觉。 许玄不敢轻敌,对方带给他的压迫还远在吴何用之上,当下并指做剑,向前一划,带起耀眼的银色雷光,伴生着细密的律诏古字。 剑阵变化,重重飞剑若游鱼般前行,灵动至极,杀机暗藏,紫金青白之光腾起,带着森然剑气,撞上枪尖。 伴着声虎啸响起,元磁神光威压一盛,朱虞城上方悬着的那座元磁之山随之压来。 无数雷霆飞剑瞬息失去光华,被齐齐打落,丹霆发出一声哀鸣,而那枚大枪已经挑至许玄面前。 ‘竟然连雷霆所化的飞剑都能克制’ 许玄心神一凝,当下主动散去剑阵,对付眼前这位,飞剑术无疑于自取其辱,除非是越绝的生死飞剑,不然都要被这磁光打落。 【天巡】雷池此时自上落下,瞬息落到前方,将池面对准枪尖,许玄左掌抵住,向前轰然拍去,璀璨雷光凝聚成的光柱喷薄而出,同元磁之光轰作一处。 天光紊乱,被地上腾起的阴气遮掩,两人交锋,顿时在空中升起一道明若天日的炫光,下方诸修皆都闭目,不敢去看。 光华散去,朱虞城大枪下压,带着若山崩般的暴烈威势,许玄端举雷池,右手探入其中,六雷凝聚,化作丹霆剑身。 逆势起剑,驾住对方大枪,许玄虎口顿时开裂,只觉好似一座神峰压在剑上,配合那元磁神光,自己法剑锋芒近乎去了五成。 “元磁者,制五金,克兵锋,飞矢难近,水火不伤。” 天陀这时才悠悠出声,丝毫不显焦急,许玄只低低骂了一句。 “早说不行!” 朱虞城一枪荡开法剑,一明一暗两股罡气自大枪上迸射而出,沿着丹霆遁入许玄经络,撕扯不断,将许玄轰的倒飞而出。 “剑意何在,还不使出?” 朱虞城收枪,墨黑长袍似乎同茫茫阴光凝为一体,他并不追击,持枪站定,若大将守关,给了眼前之人喘息的机会。 许玄眉眼一沉,法力涌动,将右臂上相冲的两股劲力削去,经络断了不少,鲜血淋漓,【玉血天心术】运转,瞬息修复。 这恢复速度让朱虞城也有几分惊讶,目光稍凝,显然许玄是修行了什么高深的疗伤秘术,且血气旺盛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堪比妖类。 “问法长辈,当然要礼让几分。” 许玄轻吐一口浊气,低低笑了一声,剑锋前指,死死看着眼前之人。 “礼让?” 朱虞城似乎被许玄这说法逗笑,缓缓摇头,提枪,聚拢周身元磁神光,沉声道: “不要留手,不然,你会死的。” 森然杀机直抵许玄眉心,他脸上却露出近乎癫狂的笑来,拔剑前指。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快行至筑基极限,似乎能碰到当年周始的境界,可如今面对朱虞城,他又察觉出自己的不足来。 “这是好事啊。” 他低低念道,握紧法剑,丹霆剑鸣不断,激越至极。 —— 天青峰。 柳行芳遥望原上,神色焦急,他见着那撑入云端的青柳,便知族中出事,心中不安,可眼下门中也是一片乱象,脱身不得。 家族、门派,这两边纠缠起来,让他心乱如麻,脸色苍白,只在云端踱步,不时吩咐门人,安排阵法防守。他遥遥见着一青袍老人御风而来,须发皆白,腰间佩着一红玉小锤,神色亦是焦急,正是王习微。 “习微师伯!” 柳行芳似见到救星一般,急急上前,只呼道: “我师何在?原上可是有变故?” 王习微沧桑的脸上多出几分无奈,叹了一气,只低低道: “已经驰援柳家去了,朱家有动,自南边起兵,段家恐怕已被拿下,如今正和柳家相对。” 柳行芳只觉血都凉了几分,先前无论是巫荒、莲寺来犯,他都能镇定自若,可面对朱虞城这等人物,却只觉心惊。 对他们这些小辈来说,少时几乎就是听着这些人的事迹长大。 朱虞城是何等人物,当年和冲阳剑仙、陈家少主并列,修持至今,不知到了何等境界,对柳行芳这一代人来说,只若从话本中走出的人物。 “族中,山门” 柳行芳几若咬碎牙根,王习微目光一沉,却低低道: “行芳,慎重,柳族长派你入山修行,绝不愿你这般莽撞,你好好念着他的用意!” “门中防守固然重要,可.” 柳行芳面色稍缓,平复几分心境,他想起族人,更想起自己的母亲,丹夫人还在山中,枝蓄山薄弱,可却处于柳家后方,应当能安全不少。 但那股担忧之情却始终不散,凝聚心间,几乎将他撕扯开来。 王习微此时急急踏入居真殿,看向殿后摆着的一青玉桌案,上面供着的一方灵玉此时光华黯淡,隐有裂痕。 “命玉,出事了!” 这情况让他心中发寒,更多升起的却是对自家师弟的担忧,眉眼一沉,看向一旁的柳行芳。 “行芳,你说的对,不可在此枯守,岂能让师弟自己扛着。” “下令,调转五行山,前往原上。” 这次轮到柳行芳愕然,门中防护大半都是依托这件重器,和阵法、灵地相辅相成,若是被朱家留在原上,那整座门派几若放空,不会有丝毫抵挡之力。 可看见那有些裂痕的命玉,柳行芳却是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当即同王习微一道御风而出。 “我门尚存,全在师弟,他在则大赤在,他亡则大赤亡,你可明白?” “行芳明白!” “好,今日前去,当不惜性命,将他带回。” 王习微面上生出几分决然之色,同柳行芳御风而起,却见自天殛方位,【五行山】已然拔地而起,上面五座灵峰光华流转,【苍虬木魄】下青莹摇落,老龙长吼,似乎在呼唤器主。 温思安、许法言,梁雍,以及将煅正器室搬至【昭阳】峰上的温光,齐齐立身峰顶,守青营的人,还有诸多炼气弟子都已武装完备,神色肃然。 “师妹?” 王习微有些愕然,却见温思安明眸一亮,沉声道: “师兄,我忍不了,岂能让他一人去赴险,我门诸多弟子,皆有死志,练兵多年,正是用时。” “驰援观主,壮我大赤!” 山上炼气弟子此时皆都齐声高呼,士气高涨,洛青一带的所有门人齐齐看来,呼声震天,这景象让王习微眼前一红,只喃喃道: “师父,你看到了吗?我观亦有今日之景。” 他不再犹豫,当下落入昭阳峰上,却见栖云、承言此时也都在上面,操纵阵法,引动丙火。 “你们怎么也来此?栖云,你就算了,已是六重,让承言个三重修为来作甚,岂不是胡闹!” 王习微此时心中急切,言辞中不免又带起几分大家长的架势,这话刚刚出口,他便后悔,王栖云却是坦然地看向自己老父,并未因这话生气,而是看向承言。 “大父,您还未随山出征过,这方面,我可比您有经验。” 王承言微微一笑,那双明若星子的双眸看来,顿时让王习微火气消了不少,只低低应了。 【五行山】腾空而起,这座仿制奉玄昔年法宝的重器水火环绕,行天而去,撞上南天那重重冥光阴气,若流星坠地。 (本章完) 第286章 天炳为剑 第286章 天炳为剑 柳家。 青柳撑天而起,柳秋辞居于上方,道道柳枝若神链垂下,交织锁住整片碧野一带,抵住前方的幽冥光华。 柳秋辞对并不指望自家阵法,段家的【搬山元移大阵】都被破了,自家这草草新建的【青木须华阵】又怎能抵住? “大齐末太子,寅广补天主,天广道人,叶凌霄。” 无论何时,念起一连串尊号,柳秋辞总是一阵腹诽,好大的排场,这位齐国末太子随着国灭身陨,可这一连串的尊号却不像紫府中期,倒像是金丹。 ‘幸好此人现在身陨,不然撞见上霄宗,怕是要改名了。’ 柳秋辞沉下心神,专心感受起碧野山下的墓穴,似乎能窥见几分墓阵。 「忌木」是幽魂鬼木,墓库之木,更主一切木灵草精,同「蕴土」一般,距离幽冥极近,却又始终两隔。 柳秋辞沉定心神,看向远方,重重冥光腾起,近百着青铜战甲的兵士无声立着,骑着露出森森白骨的战马,各色异状在其身上显露,三头六臂,龙首羽翅等等,几若一群魔怪。 锋锐无比的刀剑斧戈指向碧野山,杀气凝聚,这一众军士尚未行动,柳秋辞只觉对方若是冲阵,自家的阵法恐怕一捅就破。 “还差些时间” 柳秋辞看向云端,却只见一片幽光,许玄和朱虞城的身形早已不见,两人不知杀往何处,他眉有忧色,不免为许玄担心几分。 下方一青衣女子御风而上,眉间亦带着几分忧虑,只低低道: “对方怕是要冲阵了,大蜀英灵化作的兵马,不是族中能抵挡的,墓中的木灵可有回应?” “若要开启阵法,还需一刻时间。” 柳秋辞闻言,低低叹了一气,齐墓中生出的几道灵性和柳家早有盟约,自祖上一直定下,上次妖灾用过,损伤不小,如今再召,自然慢上许多。 “已经没时间了!柳家,保不住的,敕雷道只是承诺你登天后的事情,却不会管别的,你难道不明白?” 青蕴凝眸看来,声音稍显无力,她出身玉流,自然知道诸多秘辛,也明白眼前这一列阴兵代表什么。 “许玄还在天上撑着,此处怎能退让?我柳秋辞,不是弃友不管的人,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族人送死!” “你让族中和大蜀的英灵死斗,难道就不是让他们送死了!” 青蕴怒极,掐紧柳秋辞的手腕,自己脖颈处则生出点点青鳞来,死死盯着对方。 “不一样的,按朱虞城的来,一定是死光死尽,这样,还有几分活路” 柳秋辞看着青蕴,反手握住对方纤手,这一下让青蕴顿时失去全身勇力,蛇瞳中的暴戾气息散去大半,身形摇晃一瞬。 “那我帮你。” 她拢了拢青丝,深吸一气,不再去看身边人,催动法力,同柳秋辞一道催动青郁柳,青光坠落,散出温润的光华,护持住整座碧野山。 山外,一骑行出,朱元蕴着暗金宝甲,手持元磁斧,座下灵马生着虎首,嘶吼不断。 “柳秋辞,放开阵法,就此归降,我族不愿多造杀孽。” 他朗声呼喊,筑基中期的修为加持下,这声音传遍柳家,顿时让不少人面有异色,柳秋辞居于云端,沉声道: “朱元蕴,你蜀郡朱氏都祭出这支兵马了,可还给我等留下一点活路?” “今日纵然是降了,之后又当如何?” 朱元蕴目光淡漠,此时抡动元磁大斧,看向云端,只沉声道: “冲阵。” 他身后的诸多将士此时抬首,握紧手中兵锋,结成阵法,遥遥看去,若一玄鸟展翅而飞,赭黄的戊土之光涌动不息,整座碧野山根发出隆隆巨响。 柳秋辞此时心中也无几分底气,看向天上,胜负仍然未分,只听得几声雷鸣,轰然炸响。 “父亲,父亲!枝蓄山小宗要降,领着一众人要开阵,归顺朱家!” 柳白元自山后御风而起,化作一线青光,瞬息落到柳秋辞身边,神色焦急,连声呼道。 青蕴反应最为激烈,妖气弥散,眼瞳渐渐变为蛇类的晶黄,带着森然杀意狠狠道: “不知好歹的贱种,我这就活吃了他!” “青蕴!” 柳秋辞呵斥一声,让其不要妄动,此刻他要一边主持阵法,一边沟通墓穴,又加上族中闹事,一时急火攻心,竟咳出血来。 “父亲!” 柳白元急急上前,扶住父亲,却见柳秋辞咬牙,低低道: “让他去就是,传令族中,还愿守山的,都到碧野来,收拢战线,我压力还更小些!”“这” “速去!” “白元领命。” 柳白元不敢耽搁,当即传令族中,此令一出,一片哗然,后方的枝蓄山中先是飞遁出一众修士,带着家眷,向南奔去,为首的正是柳秋煜,此时朗声道: “我枝蓄山愿降朱家!” 他神色中带着几分胆怯和试探,先是看向云端的柳秋辞,而后又看向那一众阴兵。 朱元蕴本来都要开始冲阵,当下见着这么一群人,稍稍皱眉,可是念起父亲吩咐,也只好暂时收拢兵势,让这一众人过去。 “谢过道友!” 柳秋煜那张脸上显出几分得意,最后瞥了一眼碧野山方位,带着数百族人,奔南而去,头也不回。 朱元蕴此时抡动大斧,怒吼道: “杀!” 一众阴兵呈玄鸟之状冲杀而来,戊土玄光凝聚一点,由重重幽冥之气托举,轰然撞上整座碧野山,仅此一击,【青郁柳】便发出哀鸣,【青木须华阵】瞬息被破。 “太快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柳秋辞心中恨恨,可此时北天忽有动静,传来一阵山崩般的巨响,一座环绕水火,足有碧野山主峰大小的灵山破空而来,上有五峰,各若宝楼大小,威能骇人,五德尽显。 “我观来援,柳族主,守山!” 自那灵山上传来一阵呼声,让柳秋辞面上露出喜色来,当即再度催动青郁柳,同整座【五行山】再度构筑起阵线。 昭阳峰上,温光由灵火凝聚成的身形显出,得意洋洋,五行山出征,可都是由他来主掌,十分威风。 “你温光爷爷来喽,还不跪下?” 只是当他看清眼前景象,见着一众阴兵直直盯着他,当下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立即缩回器室之中,颤颤道: “恒仪星在上,怎么漆山小地府的英灵都现世了,这还打什么.” 温思安翩然落于昭阳峰上,催动法力,将温光揪出,沉声道: “温光,你怕什么!你是我观祖师留下的火灵,大赤第一炼师,和我同一姓,是我族人,也是我长辈,怎可退却?” 这火童目光中有些茫然,听到族人、长辈二字,眼中却又有精光闪出,一改他往日谄媚讨好、偷懒装傻的气质。 熊熊丙火燃起,温光的身形变得高大起来,诸道灵火凝聚一处,这火灵此时变作一成年男子相貌,长眉,赤衣,面相古拙,沉声道: “是极,我一点也不怕。” 这姿态无疑是极为神异的,可温光颤抖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温思安看向对方这模样,心中却是惊异,怎有几分像父亲? 不远处的英灵再度结阵,风中传来歌谣声,苍凉古老,是老人在呼呼外出征战的游子,自早已消亡的古史中传来。 幽光冲天而起,自那一众阴兵之中,缓缓升起一面赭黄大旗,破烂不堪,染着斑驳血痕,上有一字,为【蜀】。 温思安不敢耽搁,重返于【济霖】峰,催动【承露天盘】,温光御风而起,王习微看着那道身影,只觉自己眼,颤声道: “师父?” “我是大赤第一炼师,我是大赤第一炼师,我不怕,我不怕.” 温光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催动起整座【五行山】,一旁撑天而起的青郁柳垂枝而下,不断抽调此地灵气,供给过来。 “候火、煅正的小子,都给我动起来,观主在上面看着,别丢了份。” 温光朗声呼道,昭阳峰上传来一阵应声,诸多炼器的门人此时催动阵法,以丙火为枢,其余四峰全力运转,经过五德之变,尽数增幅于丙火之上。 那面蜀旗高展,拖曳出百道流霞,赭黄玄鸟自旗中飞出,绕阵长鸣,这百尊阴兵的气势陡然上涨,冥光幽气腾起,这些军士的身形都有变化,不类常人,近似异类。 丙火涌动,赤焰腾腾,最后凝聚一处,化作纯金,为一道剑胚之形,正经淬炼,大若一峰,温光身形迎风见长,高约百丈,源源不绝的灵气自碧野山中抽调而来。 这尊火焰巨灵显化于【五行山】上,握紧那道赤金剑胚,直斩而下,若一轮金日腾空而起,掀起涛涛赤色火云。 【五行山】杀力最高的变化,【天炳为剑】。 染血的大旗烈烈作响,同这金阳火剑碰撞一处,碧野山上,丙火同戊光一道炸开,山根崩解,灵峰倾颓。 光华散尽,温光化作的火焰巨灵应声萎缩,直直落下。 一众阴兵却已杀至山前,染血的蜀字大旗翻飞,古老的歌谣声自幽冥中悠悠响起,朱元蕴高举元磁大斧,眼神冷冷,扫过众人。 “尔等,是在小瞧我蜀郡朱氏,泰衡旧部?” (本章完) 第287章 泰衡 第287章 泰衡 太虚,西天。 金色雷光隐约升起,化作一面电镜,自其中缓步走出一金衣道人,披头散发,神色冷厉,漠然看向赤云方位。 暗红的阴火蔓延而出,一点点蚕食这片太虚,一人的身形缓缓显出,着殷红道袍,眉宇间一股阴气,凝而不散。 “你倒是好兴致,摆脱【殷光】,转眼又到赤云来,怎么,来看收成?有宋氏看着,他死不了。” 这位灵憬真人微微一笑,他是扶尘宗出身,又是紫府中期,对同为紫府中期的【殷光】自然不惧,倒是一旁的灵鸣脸色阴沉,眉间隐怒。 “殷雷山,他家的嫡系,那个徐亦伙同龙种,杀了我嫡系,也就算了,徐明光竟还同我讨说法?” “毕竟是你伙同虚灵殿围杀在前,要是论理,还是你亏。” 灵憬言辞中带着几分笑意,一旁的灵鸣真人却未生怒,反而静下心来,看向赤云方位,低低道: “庆云五成,景光三显,功德不削,福德不落,这是那位国师醒来了?” 灵鸣真人面有疑色,以他紫府初期的修为,实在是看不出对方手段,只能问问身旁这位老友。 “应当是这位,倒是手段高妙,顷刻间就稳住局势,当世若论道行,他当在前列。” 这位扶尘宗的真人言辞中带着几分推崇之意,让一旁的灵鸣真人有些不解,只低低道: “真同你安昌言说的这般厉害?听闻「福炁」不善斗法,也不知他手段如何。” 灵憬微微一笑,他早就习惯身旁这位的性子,只沉声道: “祜济真人是紫府巅峰修为,又是罕见的「福炁」修士,深得帝爱,先前举国祭祀天官,还不是为这位?” “单纯的「福炁」或许斗法不厉害,这位却是上承离火福泽,若是借几分威能,哪里有他敌手?” 灵鸣不言,此时不欲再谈论祜济之事,只是看向那一众阴兵,神色感慨,低低道: “是泰衡之军,都说昔年蜀高祖削了朱氏的兵权,不想今日还能召来,怕是和诸王的私兵也相差无几。” “你小看这一众英灵。” 灵憬缓缓摇头,只低低道: “如今所见,不过仅是一角罢了,若是昔日之【泰衡卫】,已有几分天朝军势的气魄,更何况有漆山的小地府在,死生混淆,自幽冥中带来不少异相,端得厉害。” “早就亡了,无伏土支撑,不过空中楼阁。” 灵鸣神色稍显不屑,只是极目远眺,看向柳家,最终将目光落在柳秋辞身旁,又在一旁的青蕴身上停留少时。 “青灵,这等贱类,仗着她姐姐的威势,就来扰我。” 洛聆鸣轻呼一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杀意,可念及那位白宣妖王的威势,又只得算了。 一旁的灵憬不好多言,只伸手一抹,阴火散开,一片空蒙,自其中渐有景象显出,正是许玄和朱虞城二人,枪剑碰撞,已经在高天上杀作一团。 “你觉得,此人,可否能留?” 灵憬意有所指,一旁的灵鸣真人会意,此时却冷笑一声。 “我看万金最近在这人身上下了不少苦工,听闻跑了趟【玄雷部】,还帮此人求了个雷使的虚职,忙前忙后,态度变的厉害。” “他是个纨绔性子,心念有变,想来是得了岳灵虚指点,毕竟是【止戈】,看来他还是学到了点东西。” 灵憬此时脸上笑意散去,看着出剑之人,神色漠然。 “要么杀了他,要么让他和万金结下死仇,按他如今的境况来看,功法一至,神通必成,又和我扶尘有旧仇,必须尽早处理。” 一旁的灵鸣看着这两人斗法的景象,稍显惊讶,多少年没见过这般强横的筑基了,甚至让他想起昔年那穆幽度、周始的风采来,心中更添厌恶。“紫府又不能临阵突破,我等一直看着就是,若是事不可为,再行点杀,如今他在宋氏的地界,行事,可要掂量。” 灵鸣压低声音,他虽生性狂纵,可面对宋氏这等金丹帝族,还是不敢怠慢。 阴火重燃,将这片空蒙之景烧却,二人的身形缓缓隐去,太虚复归平静。 —— 高天之上。 天风呼啸,许玄眉眼上凝出寒霜,转瞬又被法力消融,他还是第一次御风这般高,以筑基后期的法躯,都感受到几分不适。 朱虞城端持大枪,暗金枪头上元磁之光不断挣起,冲激,而后崩解,坍缩,散着摄人心魄的波动,一股凌厉至极的意境生出,若万军压阵般的气势升起。 枪意。 纵然差剑意许多,可论器艺,这位朱家家主绝不是泛泛之辈,已抵宗师之境,凭借元磁之性和一身修为,丝毫不差许玄。 朱虞城的墨黑长袍随风猎猎作响,他轻拧枪身,默默体会着对方的剑意,神色稍缓,显出几分感怀,只低低道: “和你师父是两个路数,也不知道你学了他什么,他的剑是天下最逍遥的,无拘无束,你这剑却是规矩森然,劫罚并行。” 许玄握紧丹霆,催动【玉血心】,调整气势,法剑前指,朗声笑道: “那我门就有两条剑道可学,岂不是幸事?若是弟子事事都学师父,反倒是愚徒了。” 朱虞城嘴角少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大枪前指,虎吼阵阵,上方高悬的元磁灵山上光华流转,只低低道: “油嘴滑舌,和你师父口笨舌拙的模样倒是完全不同。” 许玄此时沉定心神,握紧丹霆,这柄法剑上竟然多出不少裂痕,都是被那座元磁灵山上的流光冲激的。 ‘果然克制兵锋,那座磁山当是件稀少的法器,和他仙基也相合,才有这般威力。’ 他早就听闻朱虞城似乎不止一道仙基,可对方同自己斗法至今,似乎只施展过那道【元极山】,另一道久负盛名的【涿野南】却始终未显。 朱虞城收枪站定,气势一寸寸上涨,他缓缓看向许玄,沉声道: “你修的是雷法?温扶风不善此道,今日我便来考教你几招。” 自他手中升起一团涌动不断的赤色雷光,并无声响,却有极为恐怖的波动逸散而出,这雷光遁入上方的元磁神山,化作一条赤蛟,盘旋不断。 “元磁者,近灵雷,为灵雷生发之源。” “天陀,你以后要是有屁就早点放。” 许玄握剑,劫光重重,雷霆汹涌,化作天牢,束缚而下,诸多律令自行显化,最终是【扰乱幽冥】这几个字样显出。 苍灰石台凭空显化,银白雷光凝聚成的仙铡开启,下有乌黑的血水流淌,白骨骷髅奔逃,鬼哭之声不断,丹霆同仙铡汇合,剑意森然。 【扰乱幽冥】的罪责落于朱虞城身上,化作滔滔黑焰,雷光垂落,牢狱显化,将那座元磁灵山锁住,若万千细密银毫的电光刺穿那条赤蛟,将其钉死在山上。 六雷化作的力士走出,各执锁链,将朱虞城死死捆住,押解到仙铡之下。 “前辈,论雷法,我看是你要同我请教。” 许玄微微一笑,抬手下压,杀力最高的一式,重现雷宫行刑之迹的【司劫】,此时祭出,劫罚之意弥散高天,带着毁灭气机。 朱虞城被束缚在仙铡之下,此时却一点点抬首,脸上笑意正盛,低低道: “好小子” 雷光冲起,仙铡落下,一片寂静,仅余天风吹拂。 (本章完) 第288章 死生 第288章 死生 云端。 雷光散去,血水在银白铡刃下汩汩流淌,黑火升起,鬼哭阵阵,元磁神光黯淡,那柄暗金虎头大枪倒在一旁,再无人握住。 四面异象一点点散去,仅余万千银针似的银色电光攒动,飘摇不断,自云际垂下,皆都直直指向一处。 苍灰古老的劫法台散去,那柄暗金虎头大枪陡然竖起,重重磁光逆势冲天而起,许玄目光一沉,左手托举雷池,法剑前指,寻找着对方气机。 “位见北辰。” 低低的敕令声响起,那座流光溢彩的元磁灵山腾起,其上的赤电蛟龙腾空而起,化作一枚六角赤芒大星,居于北天之位。 “酌请司南。” 一两轮黄木小车自重重磁光中驶出,上立一木偶,样貌极古,一臂前指,正对南天。 自逸散的雷光中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握紧那杆大枪,调转枪尖,对准许玄所在方位,极为骇人的气机不断自其上积聚。 朱虞城的身形自磁光中显出,他的胸前是一道深深的剑痕,露出森森白骨,雷光不断钻入伤处,灭绝生机。 自那伤处内并无一滴血流出,仅有各色元磁之光腾起,变化不断,内里亦不见五脏六腑,让人看了心惊。 那辆黄木小车此时驶动,滚滚轰鸣声响起,木偶以指锁定许玄,竟然给他一种避无可避之感,北天的那枚赤芒星璀璨至极,伴着赤红的雷枝电蛇。 许玄剑尖上挑,一张雷霆凝聚成的大符落于其上,银白雷电和黑色火焰升起,雷火二灾齐至,化作黑白剑轮,急速转动。 “起!” 他暴喝一声,雷火剑轮冲天而起,自他突破后期,这道雷宫杀生大术的威力又有上涨,且许玄感到,朱虞城身上那道【扰乱幽冥】的罪号仍未消散,被【司劫】剑招刻印其上。 如今他动用雷宫之术,威能竟然又上涨三分,引得天上社雷纷纷落下,若银蛇奔走,拱卫着【社冥雷火符剑】。 朱虞城面色稍沉,持枪前击,后方赤芒星摇晃,雷光流溢,若水一般覆盖整座元磁灵山,他轻叱一声,掷枪而出。 十二重元磁神环凝聚枪头,呼啸而来,好似一座灵峰冲天而起,同重重雷光冲击一处,压得天上雷霆倒冲而起,若海浪起伏。 磁光同雷霆再度炸响,而后悉数散去,天上风寂,连声音都听不见,过了少时,才有微风吹来。 朱虞城的法躯在一瞬间似乎化作一团磁光,不见血肉,只是转瞬又恢复如常。 “你的法躯.” 许玄神色沉凝,此时看向朱虞城,越发觉得对方身上问题极多,五脏六腑,十二重楼,气海丹田,对方都无,法躯中似乎是一片空空。 站在他面前的不像一个人,倒是像是个空壳,一个至强至刚的空壳。 “不过是些小毛病,有些人法躯完好,脑子却空空,这才可悲。” 朱虞城神色坦然,此时气势已经下跌不少,被仙铡斩到,纵然最后祭出【涿野南】强行突破,又以元磁法躯化解剑意雷霆,仍旧受伤不轻。 他看着许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又有几分追思。 “今日,你拦不住我。” 他拧转长枪,气息一寸寸拔高,胸前伤势在细密的元磁之光下隐去,只低低道: 许玄面色沉凝,他此时默默感受气海,【降雷泽】已经被他通过道境迁回,可眼下却动用不得,只能暗中发几分力,作用甚微。 “玉血妙术、诛劫剑招,还有诸多手段,都施展不得,好不痛快.” 他此时自觉若是收归龙身,两躯合一,恐怕就是当世前几的筑基,即便是当初的天枢剑,他也丝毫不惧。 眼下却以人身对敌,能依仗的手段便少了不少,直到如今,新悟出的飞剑术还被元磁克制,让他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你到底要做什么?朱家有你,有那一众兵马在,即使拿下其余这几家,占了灵地,又有何用?” 许玄此时再难忍住心中疑惑,以朱家如今的表现,哪里需要其余几家之助,仅那一众英灵就足以称雄一郡,紫府不出,谁人能敌? 赤芒星一点点黯淡下来,朱虞城目光稍敛,看向原上。 “摇尾乞怜,岂有生路?我看,倒不如轰轰烈烈死了的好,这些人各怀心思,都想着保全自身,所以才落得今日下场。”“自离建后,陈氏被迁至此地,而后便是我等,那时筑基不过寻常,各族看的都是紫府种子。” “只要出了紫府,就能自保,所以前面再被人折辱,都能忍下,可自离兴至今,也不过出了位【玄岳】。” 许玄默默听着,朱虞城的言语平静,不带一丝一毫地感情,若天上吹拂的寒风。 “于是各家退至如今这般模样,乞庇于仙道,让渡功法、血脉等等,能给的都给了,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 “陈家那位是个心慈的,念着所谓君上之德,放弃紫府之望,不管亲子,就是为保这一众人,为你,为我。” 朱虞城的声音越发低沉,磁光重重,照耀天边。 “这里可是先帝陨落之地,何等悲哀,既然如此,我便要以力压人,驱策各家,以死明志,也算做个了断。” “你错了。” 许玄踏前一步,举剑前指,声音凛然。 “大蜀兆基上世,开国中古,兼戊伏二土,并巫仙二道,自是盛极一时,可也是不知多少个百年前的事。” “你又有什么资格,拖着别人去赴死?” 朱虞城此时缓缓收枪,目光中寒芒一闪,只冷冷道: “我告诉你,群妖肆虐,玉流妖乱,最多还有三年时光便重现,甚至还要更快,阵仗更是远胜往昔。” “你我已快臻至筑基极限,可又能如何?往昔有你师父,有长气,有我,还有老大人,到底也保不住什么。” “我欲征平各家,重定兵权,以蜀地血脉,将昔年英灵一一召来,打完最后一仗,这就是我所求。” 许玄声音渐冷,只低低道: “所以,按你说法,这一众人,结局会如何?” 朱虞城瞳孔微张,声音中带着凛冽的杀意,只低低道: “死,至少死的荣耀,死的无憾,若是投靠仙道,委屈求全,仅留一二血脉,为人奴仆的结局,还不如死。” 许玄法剑前指,银色雷光凝聚于剑尖,丹霆剑鸣不断,劫光吞吐,散着天罚之意。 朱虞城此时抬首,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声音沉闷,反手握住暗金虎头大枪,重重元磁之光再度生于其上。 “道理,不在嘴上。” 他目光一沉,只低低道: “你若是想拦我,那便要看你手中剑。” 许玄不言,看向手中法剑,丹霆上已有不少裂痕,被元磁之光磨损,他以雷池洗剑,可收效甚微。 他此时反倒忘记所有,只是看向手中剑,虽有裂痕,可却比往日任何一时都要锋锐,鹏鸟鸣声自剑中响起,若在呼应。 “【握雷局术】、【生死二气剑解】、【太上奉玄书】.” 他内视气海,默默看过参研过的道藏,最终停在那卷【生死二气剑解】之上,这卷越绝飞剑术他参悟许久,可始终不得入门,炼不出所谓的生死二气飞剑。 ‘此术,或能破局。’ 许玄目光一沉,在这濒临生死的时机,心神沉定,剑上雷光不再单纯散着毁灭气机,反而在酝酿着什么。 二人皆不言语,同时出手,枪剑相击,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碰撞,太虚崩碎弥合,天雷滚滚,磁光重重。 (本章完) 第289章 飞剑 第289章 飞剑 碧野。 山倾峰倒,一片荒颓,诸多柳家族人此时皆都拜降,不敢同那一众阴兵相抗,仅是看着那满卷而起的幽冥光华,便失去全身勇力。 五行山上,两方对峙,朱元蕴止住军势,却不看向大赤观的一众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方。 柳秋辞御风而上,落于五行山中,遭阵法反噬,此时他气息有些紊乱,低低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 青蕴在一旁扶着,暗金的三角蛇瞳扫过这一众阴兵,面色阴沉,散着凶厉之意。 “柳秋辞,归降即是,你可看看你身后族人,何必顽抗?” 朱元蕴此时并未再度结阵冲击,而是神色真挚,看向柳秋辞。 “降?” 柳秋辞神色渐有狠厉之色生出,眉宇间一团煞气凝而不散,简直若换了一人般。 “怎么,你以为只有你朱家有心气?我本以为不至于此,到底祖上还有几分联系,可如今看,反倒成了催命的。” “你家将漆山的英灵召来,又要镇压各家,这意思我难道不懂?” “是,景冥之祸,你蜀郡朱氏有冤,可却要让我等以死来助你等洗脱这罪责,岂不霸道?” 柳秋辞抬首,言辞激烈,怒意越盛。 “如今谁还记得你家,谁还记得这旧史,你要证明给谁看,陈家?你且看看他们认不认?诸家仙道,谁又在意你一家之功过?” “你觉得我委屈求全,可我看你,还有朱虞城,都是昏了头,沉在过去,比陈家还感怀旧史,” 朱元蕴沉默少时,此时缓缓抬头,低低道: “我亦不认可我父之言,毕竟所谓古蜀,离我实在太远,是亡是兴,我难有感触。” “只是,我觉得父亲有一言说的极对。” 他眼神炽明,扫过这一众人,只沉声道: “委屈求全,不是正途。” 柳秋辞此时却显得万分平静,挥挥手,让青蕴不必扶着,自己站定,御风云端。 “你家再强,也不过筑基,哪里能撼动紫府之谋,蚍蜉撼树,只显得悲哀。” 青色柳枝垂下,原本撑天而起的青郁柳此时缓缓缩小,落于他身前,散着莹莹青光,自碧野山下,地脉变动,一株和青郁相似的绀青柳树腾空而起。 两株宝柳合而为一,让朱元蕴面色稍沉,提斧,就欲冲阵。 “令尊难道没告诉你?我柳家下面,是什么地界?” 柳秋辞此时举着那株宝柳,此树摇动,缓缓化作青幽、绀紫的两尾宝鲤,绕着柳秋辞缓缓转动,他只低低道: “齐恭帝叶参玄嫡子,大齐末太子,寅广补天主,【天广】道人,就在此地。” “我家为他守了这么久的墓,今日,也该显几分威了。” 青黑木气自地脉中冲天而起,交织一处,若为巢状,将这一处护持住,朱元蕴面色一沉,调转兵马,那面染血大旗随风飘扬,戊土之光凝聚其上。 一众英灵再度结阵,同那道巢木之光冲激一处,震动山野。 巢木之中,温光此时悠悠醒转,已经恢复道童样貌,睁眼,便见王承言此时正蹲在一旁,看着他。 “温光,你还活着?” “呸呸,晦气,年纪不大,怎么说话的。” 温光起身,扫视一圈,看向天上那巢木之光,面上有些惊色。 “这是广木一道的法术,专以防护,就是看起来搁置的久了些,威能怕是失去不少。” “是柳家地下窜出来的。” 王承言低低解释,温光却是叹气,只低低道: “怕是撑不了多久,我压箱底的手段都被破了,漆山地府下的东西,哪里这么简单?” “当年高祖明明削了朱氏的兵权,怎么还能调,真是见鬼了,我看,不如立即传信掌门,让他也快些遁走,我们也顺势退回山门。” “打不过也不丢人,毕竟是【泰衡卫】,专门收拾仙道的,还是避战为妙。” 王承言脸上顿时显出嫌弃之色,不欲同温光多言,这火灵刚硬气一会,立即又显出本性来,枉他先前还为温光摇旗呐喊。 这处巢木之光此时动荡不断,泛起阵阵涟漪,在场诸修皆都面色一沉。 “如今只能指望天上出个结果,掌门大显神威,将朱家家主斩退,这一众阴兵便不得不退了。” 温光两手一摊,倒在地上,灵火化作的法躯此时黯淡几分,怔怔盯着天上的巢木之光。 “你觉得掌门胜算如何?”王承言眼神稍沉,他也听过几分朱虞城的传闻,知晓这位厉害,观中众人,最尊最敬的便是冲阳祖师,而朱虞城能与其并列,想来不是泛泛之辈。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掌门会输?承言,我看你要好好反省下自己,像我就从来没这些忧虑。” “我们下面抵住就行,你莫要小看剑仙的威势了。” 温光犹疑几分,剩下的话却未曾多言,只沉在心底。 ‘雷宫的剑道,不知和奉玄相比如何?’ —— 天边。 云气散去,朱虞城身上多出许多剑伤,剑意在其上生灭,将元磁神光阻隔,他身上那道【扰乱幽冥】的律文仍存着,天然对他形成一种压胜。 云端中甚至自行生出天雷,降落劈来,虽然威势不大,但足够烦心。 许玄身形飘忽,并不同朱虞城硬碰硬,借助那道雷宫降下的罪名,此时不断调动天雷,以雷池承之。 气海之中,一滴雷液升起,紫白混杂,缓缓转动,毁灭与生机共一体。 【雷劫元液】,震社之交的紫府灵物,弥足珍贵,此时许玄却未炼化,而是借其参悟雷霆济度生死,枯荣万物之机。 “震雷扬升,社雷下落,并仪为生死,定轨为洊合,故号——玄一。” 暗金大枪破空而至,元磁灵山随之砸落,许玄高举雷池,同整座元磁之山相撞,丹霆的剑身纵然可化雷霆,可根本还是金石炼就,遭元磁冲磨,此时锋芒已去大半。 这座元磁宝山品阶极高,且针对兵锋,让许玄吃了不少苦头,当下以天巡雷池对轰,内藏剑意,反倒比以丹霆斩出好些。 那柄暗金虎头大枪上藏着两股相反的罡气,一明一暗,只要接触,立即就会冲入经络之中,纵然许玄血气旺盛,可一来一往,法躯中暗伤遍布,气势一寸寸跌落。 ‘这真是筑基?恐怕极端接近当初周始的境界’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恍惚,当初和石人岳衡斗法,都未给他这种感觉,若是细细而论,岳衡的修为自然远超朱虞城,可道行却差了许多,诸多手段都显得粗砺。 天陀此时不知是在装死,还是缩头,一言不发,许玄呼唤也无用,只得专心于眼前。 赤芒星自磁山上坠落,灵雷化为道道锁链,将他的法躯束缚住,那辆司南车光明四涌,指向许玄,暗金大枪破开而至,转瞬便至胸前。 朱虞城神色始终不变,即便此时使出杀招,就要取对方性命,也未有一点情绪。 许玄张口一吐,银雷蔓延而出,将这道道灵雷锁链轰断,可对方的大枪已然杀至面前,司南车死死锁定许玄位置,他的胸前已有隐痛传来。 他不再尝试闪避,调转法剑,直刺而出,那道【扰乱幽冥】的罪文也自朱虞城胸前显出,雷霆奔走,黑焰汹汹。 二人都不闪不避,枪剑交错而过,各自击破对方法躯,暗金长枪刺入许玄胸前一寸位置,被那面天巡雷池死死抵住,再难前进。 丹霆斩入朱虞城法躯之中,直直刺了个对穿,对方气息一顿,却无一点血流出,目光一沉,体内元磁之光锁住法剑,一瞬间爆发。 这柄法剑哀鸣一声,锋刃崩碎,朱虞城暴喝一声,不顾伤势,再度以那座元磁之山镇压而下,若太岳压顶般的威压降下,摄住雷池。 暗金长枪一往无前,带着决然之气,将对方挑起,元磁之光爆开,许玄倒飞而出,险些坠地,最终落于一片云气之上。 朱虞城目光一沉,此时他状况也不甚好,胸前破开一处大洞,内里剑意纠缠,再难修复,元磁神光不断泄露。 “如何,还要再来?” 朱虞城此时目光沉凝,却将大枪缓缓收起,看着前方仅余一息的许玄,低低道: “你修道不足百年,有此修为,足以自傲,若是当年的我来,绝不是你对手,我不愿杀你,今日” 许玄缓缓起身,看向丹霆,这柄法剑已然锋刃破碎,剑尖折断,同他状况相近。 “谁说我输了?” 他缓缓抬首,主动和对方换命,连带着先前的暗伤爆发,他的法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人身终究还是不若龙身坚韧,若是南溟龙躯,此时当能抗住。 朱虞城不发一言,默默看了眼胸前逸散的元磁之光,再度拧转枪头,元磁山,司南车,齐齐催动,威势骇人。 许玄将丹霆置于雷池之中,顿时雷光一盛,诸多雷霆激荡,丹霆解体,自池中缓缓升起紫白二气。 两枚锡丸自池中腾起,分为紫白二色,带着生死之气,迅速转动起来,带起万千道寒光,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伴着隆隆雷音。 许玄此时气息委顿,可眼神却明亮至极,两枚锡丸舒展开来,呈圆形转动,震社变化,生死二气飞剑,此时已成。 “越女闯地府的传说,你可听过?” 许玄微微一笑,两枚生死飞剑交错转动,锁定那方磁山,重重元磁之光压来,却不能撼动分毫。 越绝剑术,此时显世。 (本章完) 第290章 白泽图 第290章 白泽图 云端。 紫白二色飞剑交转而出,社为死会,震为生枢,二气变化,社降震生,更迭交替,森然剑意环绕其上。 重重元磁之光被飞剑剖开,好似积雪遇暖阳,尽数在生死之气纠缠下二分,社雷毁灭之意一尽,震雷初始之气便生,几无穷时。 伴随着社降震升,这两柄飞剑的运转越发神妙,同【司劫】的浩大杀力不同,【生死二气飞剑】是真正的斩于生死交汇之点,以剑解生死。 两柄飞剑若长虹贯空,瞬息斩入,将那枚赤芒六角大星斩落,顺势而下,交织刺入朱虞城心窍、气海,化作两道黑白混洞,幽幽旋转。 斩出此剑,许玄的法躯寸寸龟裂,血流如注,勉强靠着血气撑住,不至于跌落云端。 朱虞城看向刺入法躯内的两道生死混洞,气息委顿,此时缓缓收枪,低低道: “是我小瞧你了,越绝” 伴随着他的伤势加重,下方的阴气缓缓散去,列阵的阴兵身形虚幻几分,威势一弱。 ‘果然和他相关,这一众阴兵,都是由他来掌控.’ 许玄依旧强撑着,朱虞城只摇摇头,看向下方,沉声道: “收兵。” 这浑厚的声音伴着元磁之光落下,朱元蕴得令,看向眼前即将被攻破的巢木法光,脸上显出不甘之色,可也只能作罢。 漫天阴气散去,一众兵马围绕那面染血大旗,缓缓退去。 天上,许玄缓缓御风而下,法躯染血,天巡雷池被元磁之光打磨的坑坑洼洼,露出内里阴阳二分的底部。 众人齐齐围来,温光反应最快,一瞬间就到了许玄一旁,调动起山中灵气为其疗伤,一脸焦急。 “无事了。” 许玄此时气息已然稳定下来,先前的伤势也止住,凭借血气优势,他的恢复速度极快,此时已经好了大半。 另一处,朱元蕴收拢阴兵,退至段家地界,吩咐几名族人处理事务,便急急前往云端,寻起父亲来。 他顺着逸散的元磁之光才见着一人,立身云端,遥望北边,身上是两道散着生死二气的黑白混洞,散着令人心悸的剑意。 “元蕴。” 朱虞城声音低低,一旁的朱元蕴会意,当即回道: “柳家动用下方大墓残留的法光,挡住我部,故而未曾拿下。” “无妨,此来,也仅是开始。” 朱虞城目光漠然,站的笔直,似乎全然未觉身上伤势,提起那柄暗金虎头大枪,气势再度一盛,眼神却是看向朱元蕴后方。 他冷哼一声,举枪欲掷,便见一道幽风散去,瞬息不见。 “跑的倒是快。” 朱元蕴此时心中发寒,额上不由落下几滴汗来,竟然被人一路跟至后方,若是未见父亲,岂不是让此人潜入族中。 “是闻幽一道,藏身阴气之中,你自然察觉不到。” 朱虞城挥袖,看向手中两道令牌,一为墨黑,上有赤芒六角大星,为【天元】,一为明黄,有峰峦玄纹,上书为【负山】。 “拿下段家,负山一脉已经归入旧部,自能加快感应,召集兵马,至于柳家、大赤.” 他沉吟少时,却是神色如常,看向自己法躯之上的两道伤势,只以元磁之光止住,使其不至蔓延。 “如今不必理会。” 朱元蕴眉间稍有几分异色,犹疑少时,却不敢多言。 “天上那副道图已经展开,时间不多,我要去一趟陈家,见一见陈巍元,至于段家,你自行斟酌,保住段成思的命即可。” 朱虞城低低吩咐,转瞬身形便消散于元磁之光中,仅余朱元蕴在云端,几名族人此时才敢上前,低声请示。 他看着下方一众受制的段家修士,眉眼稍沉,扫视一圈,果然未见最重要的那个。 “段平度没在,青荒观失手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青黄法光自天边落下,青衣道人驾着烟沙而来,眉眼间邪气同怒火混杂。 “定极山在他身上藏了手段,我一时未察,叫他走脱。” 朱元蕴对此人似乎有些意见,眉眼一挑,只冷冷道: “这是你青荒观自己的事,成与不成,我家都不会插手。” 卫丰年并不理会朱元蕴言辞中的冷意,只稍稍凝眸,看向北边青巍,那股邪气再度升起,下方草木呈出枯黄之色。 “怎么,主意打到青巍去了?小心叫那位观主一剑斩了。” 朱元蕴嗤笑一声,领着二三族人便离了此人身旁,仅余卫丰年立身云端,低低念道: “羵羊,天水卫姓,不知有无联系,还是去请示真人.” —— 天殛,大殿之中。 许玄闭关疗伤,先前斗法留下的暗伤极多,如今纵然服了丹药,以血气稳住,可还是要细细梳理一番。 “还真让你练成了。”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几分感慨。 “我也只是借震社之分修成,若是一门心思去参悟所谓生死之变,怕是至今还不得初窥门径。” “这道剑术,或许能承载两道剑意,一旦使出.” 许玄心中激荡,这道剑术正能承合震社二性,或能使两道剑意交织一处,震生社灭,源源不绝,兼有生死之变。 “没这么简单,剑意纯粹,天然就是互斥的,但若是真能一道祭出,就是日后成就神通,在紫府境界,也是一道压箱底的招式,杀力之恐怖,冠绝诸修。” 许玄闻言,心思电转,两道剑意根本不同,可【生死二气剑解】讲述的却是以生死二气作剑,可拟为震社之雷,有几分互通之处,并非不可修成。 “朱虞城所言,你如何看,若是同昔年一般,那什么【白泽图】展开,应当如何应对?” 他此时暂时压住心中诸般想法,只问及天陀此事,当初自那【白泽图】中涌出的妖物实在是过于骇人,几无穷尽,甚至连天陀、乃至朱雀的烙印都在其中。 “【白泽图】.” 天陀闻言沉默少时,这事情许玄曾问过他数次,都以记忆有缺搪塞过去,如今却是瞒不得了。 “白泽,此兽逢圣人之治才入世,其形莫测,多有变化。” “【白泽图】更是这一道秘传的法宝,上印群妖的本相真名,我天妖的封号,便是自这图中得来的。” “当初我修为已至紫府巅峰,再近一步,就可定下一族之本相真名,自然可称天妖。” “如今应当无这等族类存世,这道图,也不知落到哪一支妖类手中,宋氏上承朱雀大圣,同妖族也有几分联系,不过能借来此图,也算厉害。” 许玄闻言,心中忧虑更盛,既然是这等仙物,想来不是以人力能相抗的,即便再多筑基,对这当初那几无穷尽的妖物来说,也无用处。 “还有三年。” 他想起朱虞城所言,此时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也要给门中准备后路,就这三年内,若是寻一处海外的灵地” 许玄心思一动,也只有海外,才不受这些仙宗帝族驱策,且龙属的势力仅在东北二海,西海、南海,都大有可为之处。 龙身如今在南海,已经扎下根来,若是暗中谋划几分,想来不难。 “只是霄闻该如何” 一念及此,他恨不得被择中的人是自己,可按照昔日猜测,怕是单需丙火一道,大赤正统的人,自然非刘霄闻莫属。 至于许玄,如今行在雷宫旧法之上,甚至还偏向几分越绝剑术,怕是登天,祖师也认不出。 他翻手祭出一卷赤色道书来,为【阳隧承火神卷】,正是门中正法,内里有《天火恒光经》的完整经文,修成的神通却和仙基有些差异,为【焰中仙】,专长法术。 “朱虞城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许玄心中疑惑,可这位朱家家主法躯明显也有异常,内里毫无血肉,尽是元磁之光,也不知有何等遭遇。 殿外,忽有声音传来,他以灵识一看,见是法言,此时眉头稍展。 “师父。” 许法言恭声入内,他此时已是炼气九重修为,气息深厚,面有异色。 许玄稍稍点头,示意这位弟子有事直言,却见对方正色道: “弟子欲自今日闭关,自凝练性根,一路修至筑基,两年之内,必有结果。” 许玄本欲劝阻,怕根基不稳,可念及之后的事,早些筑基,终归还是好处居多,便只沉声道: “领了丹药,莫要心急,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许法言只低低应了,黄眸微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中,一时沉寂,仅余灯火飘摇。 (本章完) 第291章 玄雷部众 第291章 玄雷部众 太虚。 金色的香火神道绵延不断,自南天而出,若一张金网,几乎笼罩离国东部,即便是紫府,也不敢在此造次,只能沿着既定的几条道轨行进。 璀璨的金雷明灭,环绕着一玄黑大印,高若山岳,上有四字,为【斗枢上罚】,诸道雷霆化作的人形盘坐其下,各分位次。 着银白宝甲的青年沿香火神道而行,两旁的神人力士皆都跪伏,自那印下,忽有一道雷霆化作的人影明亮一瞬,便自太虚中响起一沉闷的声音。 “世清,赤云那边如何?” “已册封他为五雷使者之一,避了社字,以天代之,如今还差灵雷一道的,要和龙属无关系,身世清白,倒是难寻。” 宋世明稍稍行礼致意,前方便是大离雷部的诸位紫府,正在向神道转变,成就金身,眼前这位更是他的长辈。 “此事不必忧心,洞天中早有准备,动刑前就出世。” “万金倒是稀奇,借着仙宗的架势,来了雷部一趟,就是要推举此人,以他这纨绔作风,还真是稀奇。” 那道金雷凝聚成的人影此时微微晃动,牵连起身后涌动不息的香火信力,若浩荡长河,自尘世流入此地。 “这位万金真人一脉,同扶尘有些不对付,大赤观主又同扶尘有旧怨,想来也有用的理由。” “哪里这么简单,呵。”雷光涌动,那道人影越发高大,几乎等同身后那方大印,“野路子修成社雷,简直天方夜谭。” “【劫心池】是北海上洊山传出的,虽是三品,却直通震社交汇之机,不简单,此人身上的雷宫气运更是古怪。” “若不是此次的罪人.是自司劫旧地打捞上来的,又何必让个同北海不清不楚的人来?” 下方的宋世明听及此言,心中一沉,只低低道: “血炁一道的罪人,存世至今,莫非是古代血祸的遗留?” “正是,一道残念,算不得活着,雷宫罚他永世不得超生之刑,日日以雷火炼魂,如今被我等拘来,正是奉行雷道,司罚处刑之时。” 金雷煌煌,若一轮大日升起,那道人影打坐着,只沉声道: “血仙之躯正在大罗天中,血炁一盛,自有我部动刑之时,行使职权,自有天威相助。” “北辽的神道原始粗糙,哪里比得过我大离的禄气之道?待到山水定下,就是我大离反攻辽国之时。” 宋世明闻言,面上亦有向往之色,大离被北辽压制至今,还是靠那位辽帝的祭祀之术,众多寿尽的仙修都要求他。 可真论神妙,大离如今的封神之法乃是以禄炁为根本,上承古代天庭,一旦成就,几乎就定下天朝的根基,说不得能重现昔年大奉的景象,开疆拓土,威平天下。 ‘这一日,不会太久’ 宋世明轻呼一气,银色雷光凝聚周身,化为十二天锋,一朵五色雷云缓缓腾起,以社雷为根基,养蕴五德,成华盖之状,悬于上方,道道律文自这雷云化作的华盖旁垂落。 “【太初序】你已修行趋近圆满,玄象完整,待到法力足够,便可准备突破紫府,《元始雷虚律》和《朝天谢雷经》同为六品,不差萧氏分毫。” “萧雪崖有意同你较力,今岁来看,神社之间倒是不好论出高下,但社雷一道的成就,定比他高,你可明白?” 雷霆凝聚成的人影缓缓开口,宋世明神色一振,上方五色雷云此时散着玄光,神异非凡。 “世清明白,待我突破,必兴我大离雷部。” 只是他神色此时稍稍一滞,似乎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神雷遗身,如今还在辽地行走,似乎已经突破紫府,我部就不准备收回,若是让北辽收下,怕是不妙。” 他提起此事时,太虚中金雷一盛,隐有剑鸣响起。 “【天枢剑】?你看的浅了,他未在离国,乃是幸事,如今他已是少阴界的行走,神雷为盛杀之道,东海的金煞犼如今回过味来,连夜投了龙属。” “谁知道诸位大人的意思,辽地不敢用他,更不敢动他,只若一火炭,捂在手心,有苦难言。” 这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让宋世明稍稍放心,和萧雪崖争争也就算了,对上这位天枢剑仙,谁能讨的了好? 他此时却想起在洞天中见着那位幽度龙子,对方可也是实打实的悟出剑意,若是算上赤云的那大赤观主,如今雷道已有三位剑仙,着实骇人。 “行刑之日已经定下,霄雷使者是自上霄宗出,当初和你一道入过洞天,你同他多商议几分。” “【天都霄仪祝】归位,【上霄宗】也透露出几分入世的意愿,却比青华、穆武、太平和始一好上许多。” 宋世明默默听着,心中却是感慨,只暗暗道: “若是七家仙宗共同出力,大离怎会被北辽压制.” —— 半月过后,居真殿内。 许玄伤势恢复,此时出关,所幸这段时日朱家再无动作,柳家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柳秋辞闭关不出,由柳白元代掌族事。 他正思虑个中关窍,却见自殿外行来一人,面色沉郁,身着青衣,正是柳行芳。 “师父,空剑门如今已完成后撤,门中百余人退至茁林外一带,暂舍弃登辰,任由朱家占据。” “让韦言先领门人到化青野驻守,空剑的阵法都无了,山门根本不设防,哪里挡得住?” “是,弟子明白。” “秋葫派闻掌门着人送信,说是.愿意并入观中,上下三十余名女修,皆擅纺织法衣,怕是被朱家的举动惊到。” 柳行芳声音稍缓,低低道出此事。 “本就一直靠我观庇护,她既有此意,那便应了,这事让你栖云师兄去主持,回春山可有动静?” “施家同柳氏亲近,听闻这一家遭创,多有亲近的意思,也有向我门求庇,肯让利几分灵药买卖。” “不必要了,让他门多驰援几分柳家重建即可。” 说着,许玄看向柳行芳,只低低道: “你父母那边,可有回应?” 柳行芳面上多出复杂之色,不知是悲,还是怒,只低低道: “我书信一封,父亲反倒让我也投奔朱家。” “我父投奔朱家,枝蓄山一脉如今在原上南边扎根,我父早有分家之心,今日,也是遂愿,他这族长的梦,也是实现了。” 涉及柳行芳家事,许玄不好多问,只沉声道: “这些事情,待到你成就筑基便好解决,法言已去闭关,你这些日子也潜心修行,早些到九重。” 柳行芳沉声应了,再无先前的郁气,握紧腰间佩剑。 “弟子,必会早日筑基。” 许玄神色稍缓,见柳行芳心志不移,这才放下心来。 殿外又有动静,一道红云落下,自其上降下一人,正是王栖云,此时面色焦急,急急上前,呼了声掌门,便取出一道金旨,上有离火,香火弥散。 “掌门,化青野的天雷庙中,有法旨降下,雷霆积涌,称颂不断,引得众多凡人齐聚。” 许玄眉头稍皱,以法力将这道金旨摄取来,抚平离火,见其上赫然书着一行字,雷光明灭,萦绕其间。 “今秋至时,太白经天,玄雷正刑,以候天雷使者,许玄。” 他一眼扫过,缓缓合上这卷金旨,只低低道: “玄雷。” (本章完) 第292章 太白经天 第292章 太白经天 秋至。 天高云淡,遥望原上南边,便见一层淡淡的阴光覆盖草木之上,此地已无什么散修、凡人往来,大都逃向南方,避离战事。 正值午时,日光灼灼,可却另有一星升起,金白之光满布西天,同日争明。 天殛山上的观剑阁此时升腾起重重金锋之气,积泄一地,同山中的庚金矿脉呼应,这矿脉的品质竟然又有上升,自【武威白石】旁又生出一脉青铁。 五行山上,庚金武白峰此时蒙受兵金之气,由温光煅烧,呈现出一种饱含杀气的金白之色。 门中诸修大都得过消息,知道今日天象有变,可真正看到这天象,心中难免震惊,这是真正改天换地的伟力,几乎覆盖整片天宇。 “太白经天,与日争明,是强弱变位,改政易王,人民流亡之兆,金德太白,火德荧惑,并为罚星,一出,即是天下大乱。” 天陀的声音响起,低低解释,许玄只以心声低低回道: “这是真君显世的灵兆,代表庚金那位此时入世,是天下兵刑盛时,难怪要大离雷部要挑此时行刑。” 许玄默默思索,兵刑一盛,倒是对社雷修行有几分好处,这灵兆显世,倒是能让他沾几分光。 “也到时辰了。” 他心念一定,最后看了眼原上南边,似乎可见那重重阴光一盛,但却不见那一众阴兵,偶尔能见得三三两两的段家、朱家人走动,倒是未曾有争斗。 御风直起,跨越离水,奔向化青野,遥遥可见一众着银灰道袍的修士正在阵中修行,为首者赫然是韦言。 “前辈!” 韦言御风而上,空剑阵法被破,防御薄弱,几乎是在朱柳二家交战的第一时间,就弃山而去,投往大赤。 不得不说,韦言是个极有魄力的,压服门中众人,当机立断舍山而走。 他身旁随着二人,一是启温,作为启家如今的独苗,已经是炼气七重修为,眉眼端正,举止一板一眼。 至于另外一人,倒是让许玄有些留意,竟已是筑基初期,面孔有些生疏,看起来年岁颇大,形容有几分落魄,毫无筑基的风范。 见许玄看来,韦言忙让身旁这位门人上前几步,引见道: “前辈,这位是司巡曜,我门如今的观星长老,修成【宇寰清】,不善斗法,可极懂星象,早些日子也是他观星,推测祸患临头,早早上报,我门行动才这般快。” 一旁的司巡曜有些惶恐,似乎担不起这赞誉,背稍稍低了几分。 “晚辈略懂几分星象,见北辰明亮,赤电贯空,只猜测有凶兆,便禀报掌门。” 听及此言,许玄眉眼一转,多了几分兴趣,只问道: “如今这天象,你怎么看?” 司巡曜面上显出几分犹疑,先是看了眼韦言,见其眼神鼓励,这才开口。 “太白昼见,与日争明,是经天,怕是乱世之兆,且若按道论,应当是和庚金太” 他话还未说完,许玄便让其止住,倒是个有些见识的,就是胆子也太大,或许是不知者无畏,险些谈及真君。 此时化青野中心的天雷祠有变,香火金气冲天而起,许玄稍稍示意,让眼前几人安心修行,便瞬息遁离。 祠下剑铃鸣声不断,门前太虚洞开,四周无人,已经屏退,自那处太虚中缓步走出两名高壮的金甲力士,气息散发,大致等同筑基,分立左右,半跪伏着。 “恭请玄雷神部,天雷使者驾临。” 这两尊金甲力士齐齐呼道,许玄默默点头,顺着其意向太虚之中走去,香火金气凝聚成神道,使其能阔步而行,不至于跌落入太虚之中。 他踏下一步,只觉瞬息便行了千里,有缩地成寸之感,金光大道遍布太虚之中,诸多金身高悬,似乎能辨认出所司神位。 其中以水火最盛,山神倒是少见,看来是戊己不显,大离也无办法。 许玄心中默默思量,他和空空儿谈过数次白纸福地之事,对方语焉不详,可也透露几分消息,隐有暗示,「己土」正落在这第一福地之中,为纪史之用。 大离自然不敢打这第一福地的念头,便只得去求「戊土」,一点点将【昆巍天】揪出。 他行的缓慢,可借着这份缩地成寸的神通,还是到了这条香火神道的尽头,有一众雷霆凝聚成的天兵,分为金白二道,此时高呼: “恭迎天雷。” 伴着这声音响起,重重银雷落下,环绕许玄周身,成一副雷霆宝甲,颇为合身,上有神纹,胸前为墨麟玄纹,神异非凡。 “为何是墨麟?” 许玄心中疑惑,却是想起昔年所闻,这一脉仙兽似乎居于昆仑,为墨麒麟,亦修雷霆,当初和溟泽的阳湖龙王还有争斗。 “是麒麟也正常,龙种独占灵雷,可麒麟却是居于社位,古时就在雷部任职,是社雷之象。” 天陀低低解释,许玄正欲再问,却见前方一片光明,一方山岳般高巍的玄黑大印立于太虚,诸多雷霆化成的神影依附其上,气息骇人,弥散整片太虚。 ‘紫府,都是紫府真人’ 许玄稍稍看去,共计五位,似乎对应五雷,至于这方大印,他更是忘不了,分明是自玄枢道中取走的法宝,雷部旧物,【斗枢上罚印】, 此印通体玄黑,上刻三层玄纹,分应三界,天宫群仙,人世万灵,幽冥鬼魂,都被重重雷霆凝聚成的天律贯彻,金色神雷化为万千兵戈,天威浩荡,扫平三界。 这方大印落于重重香火神道之中,此时尚未显威,却已经供起整片雷部,诸位紫府,千百神人、力士,都以其为枢。 “还请天雷神使随我等就位,处刑将起。” 一众银甲天兵此时围来,声音恭敬,在前方开道,面容模糊,都沾着几分社雷之性。 许玄随之行至东天,到一青铜车辇之上,有六匹天马拉车,皆为蛟首,银翼,喷吐雷火,都是筑基级别。 车上顶着一片银雷窜动的阴云,许玄落座雷车之上,一切都是自然而然,顿时银雷一盛,他胸前的墨麟玄纹如体复苏一般,长吼一声。 看向周围,四方果然都有五雷使者,分应震、霄、灵、社,神雷之使居于正中,位于那座大印之下,乘紫金腾蛇,旁有金甲天兵,执刀剑侍立。 此人气度威严,身上带着一股兵武之气,显然是自战场中走出的,面貌被神雷遮掩,许玄也看不真切。 至于另外的三使,他最先注意的就是霄雷那一道,是一着天青华服的贵人,气质文弱,看上去颇为良善,撑伞站定,身旁有风雨神将相随。 此人华服之上,赫然纹着一天雀,身绕风雨,携青蓝雷电而行,洗涤邪氛。 对方见许玄看来,遥遥致意,冲其一笑,态度很好,许玄也随之回礼。 ‘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他心中疑惑,却也想不起来,转而看向赤雷环绕的灵雷使者,也是一男子,身披龙纹重甲,身旁有赤电化作的十二道圆环,背生双翼,由血肉雷霆混成。 其胸甲之上,正刻着一赤龙,背生双翼,自星斗之间落下,正入海中,掀起重重赤电。 此人面目亦是被雷光遮掩,额上却生着一对龙角,质若玄金,让许玄心中一惊,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条龙种。 许玄自己就有龙属的化身,绝不可能认错,眼前这位,绝对是龙属,还是纯血,可看这龙角,似乎不是南溟玉枝,东瀚尺木,近似金石,不知是哪一脉? “是西泱的龙属!大离倒是好手段,还藏着这一遗脉,我就说西海有那【离攸南炎丹鸟】,宋氏怎么可能未动手脚,原来落在此处。” “西泱龙属,背生双翼,角为金石,正是这一脉,大离竟然还藏着。” 天陀的声音中也有几分惊奇,许玄更是疑惑,西泱如今绝灭的比南溟还彻底,也不知当前这位是不是仅存的西海龙种? 这位灵雷神使巍然不动,身旁并无一人,一片空空,此时缓缓睁眼,赤芒一闪,摄人心魄。 最后许玄才望向北方的震雷之位,只是,在那一众紫甲神人簇拥中,见到一架同样古老的雷车,以苍金铸成,车旁凝聚成一片雷泽,紫电汹涌。 这位震雷神使就隐于车中,丝毫未曾显露身形,倒是最为神秘的一位。 ‘大离的震雷仙道,是’ 许玄心思一转,忽地顿住,却听那辆苍金雷车之中,传来一阵声音,十分清亮,若珠落玉盘,清晰可闻,是一女子在抱怨。 “能不能快些,好生麻烦.” 她似乎是在偷摸着抱怨,但居于神位,已有几分神异,声音当即透过雷泽,传遍太虚,顿时诸多神人力士,纷纷侧目看去。 “这甲衣好闷,唉,为什么旁边那个修霄雷的就不用穿,人比人,气死人,出身好就是不一样.” 这时一直保持着笑意的那位霄雷使者也有些尴尬,只低低咳了一声,缓缓道: “徐道友,你的声音,传出来了。” “啊?” (本章完) 第293章 观刑 第293章 观刑 太虚,一片寂静。 许玄稍稍扶额,宋氏竟然把这位神人请来,也是够有魄力的,在这种场合搞出这番阵仗来,也亏得她是仙门嫡系。 雷泽环绕的苍金雷车中,缓缓走出一着重紫灵甲的女子,身形纤弱,此时已经以云气遮面,只看那位霄雷使者,低低道: “谢过道友。” 四方雷使此时距离不算太远,许玄见其走出,当下就欲缩回车内,可为时一晚,徐亦看来,眼神中有几分疑惑,低低道: “唉,是你,你是【辟劫剑】?” 她十分自来熟,此时散去面上云气,低低道: “是我,紫金观的,认不出来了?” 许玄只是看向悬于下方的【斗枢上罚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 “雷部重地,道友还需慎言,以免损了紫金观的威名。” 言毕,他就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徐亦,将其晾在一旁。 ‘都好正经.’ 徐亦此时安静下来,就坐在这驾雷车之上,一旁的几名天兵上前,纷纷劝其慎言,处刑将至,妄语说不得会招来雷罚。 她着的一身紫甲极为纤薄,勒的有些狠,更有神光流溢,维持肉身正形,想用法术缩起来都不可。 徐亦看向胸前,甲衣前方为一人面龙身的神圣之象,鼓腹鸣雷,居于大泽之中,正是震雷的第一位主人,天生神圣,【雷泽】。 这位陨落后的化作的那片大泽也是以平【雷泽】称呼,当初北海两位龙君之一,便是追随这位神圣,自此震有龙相。 如今雷泽已经被真君带去天外,三十六道震雷在北海往复循环,整片大离,也就只有自家殷雷山这一道震雷法统。 徐亦默默思索着,她静下来倒是颇有几分仙门嫡系的气质,只是行事太过跳脱,不过殷雷山门风如此,想来怨不得她? 【斗枢上罚印】下,宋世明此时踏出,先是同居于处刑之位的神雷使吩咐几句,便沿着香火神道上升,来到四方雷使所在。 “诸位雷使,大刑将至,观刑的各项事宜,都会以神道传于列位。” 说着,他瞥了眼北天震雷之位,沉声道: “徐道友,还望肃静些。” 此言一出,徐亦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只稍稍臻首。 “列位任的都是虚职,当下自然无太多妙处,可之后却不一样。” 宋世明微微一笑,居于正中,环视几人。 “转入神道,不可修仙?这道理列位想来都听过?” 许玄、徐亦,还有那位霄雷使都低低应了,唯独那位灵雷龙使一声不吭,丝毫反应都无,宋世明也未动怒,只继续说道: “那是辽国神道的弊端,我大离却不同,以禄炁为本,效仿的是古代天庭,一旦成就,可居仙位,持神职,都不耽搁。” “诸位入我玄雷神部,自有大好前程,待到神道定下,五雷使者,可是能调动紫府级别的神力,堪比一道神通,妙用极多。” 宋世明此时只低低道: “若是日后寿元将近,也可彻底转入神道,成就金身,与国同寿,岂不快哉?” 许玄默默听着,宋世明此言若是真的,那大离的神道却是更为高明,他看过那卷【请灵降尊祭仪】,辽地神道都是依靠着那位帝君,名额有限。 且一旦转入,失了命本,仅余性根,就是成就金身,实力也会大降,更别论依仗神通的诸多法术,也难以使出,非是毫无缺陷。 「灵萨」是极为原始的信仰之道,不与社稷同位,仅靠那位帝君支撑,而大离的禄炁封神却是将一国尽数用上,根本上便不同。 ‘「禄炁」、「寿炁」,从未见过这一道的修士,比阴阳都神秘,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妙用。’ 许玄心中暗叹,大离手中,看来掌握着福禄二炁,便有封神之妙,这三炁按照天陀说法,统称【德炁】,都有大用,若是寿炁在位,当今修士的寿数恐怕还能再长。 太虚上方却有动静,打断了他的思虑,庚金之气自西天而来,贯空而去,【斗枢上罚印】上雷光炽烈,杀气阵阵。 诸多神人力士开始颂乐,赞扬大离,五方雷光腾起,为银、紫、金、赤、青,交织一处。 “大刑开始,还望诸位雷使各奉其责,若是生乱,可就要担责了。” 宋世明声音严肃几分,复又归于那方大印之下,身形隐没在雷霆之中。 香火金气升腾,许玄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多出诸多文字来,正是关于此次观刑的诸多事宜,一一在列。 “罪人自司劫天狱中拘来,遭雷火炼魂至今,是血炁一道的紫府,血仙下属?” 这一连串名号让许玄稍感疑惑,若是如此,这位活的也太过久远了,血炁污浊,那是上古之事,彼时还有仙君显世,雷宫地府都在。 这样一位罪人,更是当初的血炁仙人一脉,修为不知到了何等境界,恐怕堪称一句大神通者。 ‘比天陀还耐活’ 许玄也只在心中想想,可不敢刺激这老妖,当下细细看起剩余条律来,大致讲明,是要镇守东天,维持安定,合雷部之威。 “小心些,这罪人是被司劫府收押,也不知还有无灵智,你又承下【劫法】剑脉,此次或许有你机缘,但也有风险。” “古代修士,不能以常理揣测,境界划分和我等完全不同,说是紫府,也只是依实力推定,千万小心。” 天陀此时开口,得知这罪人来历,这老妖语气严肃,让许玄也不由正色。 能被雷宫收押,在天狱中存活至今,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神通,不是紫府实力能做到的,恐怕还掺杂着金丹手段。 不然区区一名紫府残余,何必这般兴师动众,要以庚金真君显世为起始,雷宫法宝镇压? ‘一定是位凶人,也不知当初造下何等杀孽。’ 宏大、古老的赞颂声响起,雷霆涌动,皆都归于一处,抬升至那方雷印之上,许玄忽觉体内雷池震动,丹霆有感,剑鸣不止。 重重银雷自太虚中显化而出,一间血光冲激的古老牢狱自其中坠落,【斗枢上罚印】上的诸天雷霆喷涌,将其镇压住。 玄黑大印之上,五尊雷霆凝聚成的巨影此时齐齐睁眼,神通之力运转,催动起这方雷宫法宝。 宋世明居于印下,气势凌然,英武的样貌更添威势,手中缓缓张开一道离火凝聚的杏黄宝旨。 “命奉离火,刑起庚金,大离玄雷神部,今日行刑,诛血炁遗罪于此,重迎雷宫之道。” 那间被重重雷光镇压的牢狱之中,有生灵,缓缓睁眼,血气弥散。 (本章完) 第294章 归一 第294章 归一 太虚。 五方雷动,以震位为起点,经霄、神、社,转至灵位,太虚下方若水波般颤动,映照出几分人世的景象。 许玄坐镇雷车之上,持剑站定,此番前来,他们这些五雷使者也不过筑基,并不关键,最终还是要看玄雷部诸位真人,及那道法宝的功用。 他此时仅是镇守社雷之位,同一众天兵维持刑仪,自身倒不需出什么力。 ‘这便是大离雷部的雏形了社雷修士,至今也就见着宋世明一人。’ 许玄心思电转,按照先前在边关所闻,大离的社雷修士,不过堪堪五指之数,至于【斗枢上罚印】下的诸位紫府. 看上去似乎是五位紫府,但借助天陀的视野,细细观之,其中仅有神、霄二道的雷霆金身是实体,剩下的皆为虚影,由【斗枢上罚印】显化而成。 “看来社、灵、震三道还缺紫府来填补,只是真要同他们这般凝成金身,寄托于法宝之上,性命岂不是在他人之手?” 他如今任的不过使者,自然未凝聚金身,转入神道,也对此并无兴趣,将身家性命交予他人,非是明智之举。 伴随着宋世明的宣旨声,玄黑雷印渐渐抬升,金色雷光冲激不断,映照出太虚下方的尘世景象。 诸多凡人、仙道,此时都在焚香告祭,金色的香火之气好似道道长河,逆流而上,涌入此地,浇铸在这方大印之上。 位于【斗枢上罚印】之上,被五雷困锁的牢狱内,血光越发浓重,冲激不断,同雷霆接触,化作青烟散去。 许玄默然看向这处牢狱,他此刻忽地心一沉,呼吸紧促几分,似乎有股无形的压力自其中传来,即便在香火金气,重重雷霆护佑下,气机还是被压制一瞬。 不知为何,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可看向下方正在准备处刑的众修,又只得按下。 “一请太白兵锋。” 宋世明立身玄黑大印顶端,此时无数雷霆凝聚其身后,化作一尊持龙纹黑金锏,顶五行雷光华盖的法身,样貌同其相似。 他缓缓举锏,太虚上方,贯空而过的庚金之气纷纷落下,以太白之光为引,落入这宝锏之中。 神雷、霄雷的两位紫府真人此时掐诀,将那方牢狱开启,五雷瞬息涌入,将其中的一团血光死死锁住,此物落于玄黑大印顶端,发出轰然巨响。 宋世明神色肃穆,这就是他突破的第一重机缘,以雷宫正统的名义处刑,几乎将他身上的社雷真意拔擢到一个骇人的地步。 此番行刑,除了定下大离雷部的正名,更多是为成就他,这位玄雷部未来的主人。 高若山岳的法身持锏落下,上方的五行雷光转动,化作浩浩天云,加持到这具法身之上,重重雷光轰然落下。 那团血气崩碎,一点点被磨灭,露出其中的事物来,是一苍白、枯瘪的卵,其上密布着血丝,黏连不断,上有血光凝成的古字,为【归一】。 “是【归一道】,古代血炁分出的一家法道,专研血炁从位,不知是哪位?” 天陀声音严肃,他在血炁上造诣颇高,一眼便看出来历。 “血炁自莽荒时便是人族正法,同巫道一起,是人族立足之本。” “后来仙法广传,都去求内丹,这两道渐渐并入,直至污浊,还带着些原始气息,多以教派、法道存世,却不求信力,只在血炁奥秘上钻研。” 许玄默默听着,那苍白、枯瘪的卵在雷光洗练下血光被尽数荡毕,原本邪异的气机被镇压,仅余一点生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上古至今,不知多少年岁,这人还有一点生机,着实恐怖。” 他稍稍皱眉,这雷宫收押的罪人太过邪性,让他不免有些忧心。 宋世明此时再度催动法身,朗声叱道: “二请南离天火。” 滔滔杏黄道火腾起,自南天升起,朱雀鸣声嘹亮,化作金宫、天门等等景象,最终漫卷而起,纷纷烧向那枚卵。 此时这苍白血卵被烧的通红,竟像金铁一般开始融化,滴落血水,在离火中化为青烟,外壳被悉数焚烧殆尽,自其中破壳而出的是一人形。 许玄只觉这人形看上去是女子,着一身暗红法衣,紧闭双眼,面容姣好,看不出半点异常来,好似刚刚睡去。 【斗枢上罚印】此时显威,五方雷霆腾起,瞬间洞穿这具人形,锁住其气海、心窍,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升起,交织成各色罪名,涌动不息。 “【杀绝物类七十二种】、【同种相食】、【献祭一部,积尸百万】、【断绝道统十二门】.” 一眼看去,许玄目不暇接,这罪责太多,数不胜数,就是天陀也发出感叹。 “好狠的手段一定留下过凶名,只是如今难以查明,也就白纸福地有记录。” 这女子的身形显出,在场诸修皆都神色肃穆,宋世明此时高举雷锏,怒喝一声。 “三请玄雷正法。” 【斗枢上罚印】此时全面复苏,两位紫府,连带三道虚影,构成五雷,齐齐催动这件法宝,金雷煌煌,若龙蛇般腾起,震颤太虚。 一轮金雷大日腾空,位于中天,宋世明此时敕令,法身随之挥锏。 “奉雷部天律,今日诛灭归一道罪人。” 那女子的躯体被雷光送入那轮金雷大日之中,天威浩荡,杀伐之气冲天而起,太白星明,遥遥呼应。 “动用法宝.应当是死尽了?” 许玄遥遥看着那轮神雷大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对,自这所谓的雷宫罪人出现,他就觉心悸,体内雷池震荡不断。 太虚中再无半点血气残留,那轮神雷大日缓缓散去,自其中一点点显出一女子来,着一身暗红法衣,肌若寒玉,散着幽光。 那股生机此时越发壮大,不知为何,这所谓的罪人执念、遗存,此时看来,和活人无异。 一双尽是寒意的墨瞳睁开,扫视四方,随之响起的是极为古老、原始的语言,众修都未听闻过,可却立即明白对方所言之意。 “伪物。” 这位曾经的归一道大神通者此时竟然复苏过来,在历经庚金兵刑、离火焚身和神雷炼化后,似乎未留下半点伤势。 “不对,再厉害的紫府,也扛不住这等三重天罚,这究竟是” 血光冲天而起,这女子扫视而过,许玄顿觉自己神魂一阵动摇,在场不少修士皆都出现迷茫之色。 “大离,今岁又是何年?” 对方缓缓开口,这次是纯正的大离雅言。 “这不是紫府遗存,似乎沾了几分归一金位的神妙,难说是什么东西.” 天陀此时低低出声,可丝毫未显急切。 “等着吧,这么大动作,绝不是要处置一小小紫府,血炁一道,如今正盛,却无金丹显世,这里面的暗手” 斗枢上罚印上,代表霄雷之位的紫府此时起身,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涌动,远远胜过身旁的神雷紫府。 青蓝雷光涌动,自其中显出一着天青甲衣的金身,容貌模糊,手持一物,为一轮青雷明月,下面挂着一道由仙祝、符纹凝聚成的青色天河,有天象、节气变化之景。 【天都霄仪祝】。 “魔头,还不伏法?” 着天青甲衣的真人厉声呵斥,那着暗红法衣的女子却是缓缓抬首,似乎望向极高处,嘴角露出笑来。 “你们,把仙尸又抬升上去了.” 浓重的血光自空而落,遮蔽整片太虚,隔断上空的庚金、离火之象。 (本章完) 第295章 天牢 第295章 天牢 一片黑暗。 许玄心中寒意渐盛,身旁天兵有些乱象,被他喝止,迄今为止,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以【斗枢上罚印】的威势,任何紫府遭了,都只有陨落一途。 这所谓的归一道罪人却依然无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大离雷部,自始至终,便未想过要杀此人,甚至唤醒这位血炁一道的大神通者,也在预料之内。 “大离宋氏,到底要做什么.” 这等古代魔头,一旦出世,得了喘息之机,以血炁一道的手段,怕是又要杀生无数。 五方雷使,此时互不可见,太虚之中一片黑暗,先前充斥此地的香火、雷霆皆都消散,许玄及身旁一众天兵似乎转瞬来到别地。 浓重的血光一点点升起,映照出周边景象。 “大人?现在当如何行事.” 雷车旁,几名天兵此时上前,沉声问道。 “雷部还无命令下达,那便原地待命。” 许玄眉眼稍沉,他倒不担心性命之忧,五方雷使,看来大部分都是仙道出身,宋氏想招齐,想必了不少功夫,绝对不会轻易让其出事。 【斗枢上罚印】此时也不见其踪,先前的一切都如一场幻象,仅余一片黑暗。 前方的血光此时破开,自其中显出一片白骨成山,积血若海般的景象,许玄体内仙基自发有感,雷池转动腾起,银白雷光落下,护持住众人。 在重重血光中,他看见三名着暗红法衣的修士似在祭拜着什么,其中就被处刑的那女子,居于首位。 自骨山血海中,显出一浑圆的血卵来,微微跳动,若有山岳之大,直入云霄,遮蔽日月之光。 “归一” 在这血光中传来阵阵呼唤声,好似父母呼唤游子,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归去,许玄身旁几名天兵神色迷茫,竟然向着那血光迈步走去,瞬息化为一阵血气,消散不见,似乎被什么事物吞噬。 “都到雷池下来!” 许玄呵斥一声,身旁三十六名天兵,顷刻间便没了十二位,前方的血光只是一片幻景,但却能让人顷刻消散,着实邪异。 “这卵,似乎和血炁一道的真君有关”天陀声音严肃,若在思索,“这道血炁从位的道论是.” “按照这一派的说法,世间有一最初的存在,开辟天地,死后化生万灵,故而天地万灵要想更进一步,便需【归一】。” “当真是魔道” 许玄神色凝重,看向那片血光中的景象,此时催动雷池,以社雷护佑其身旁众人。 “是不是魔道,有些难说,至少这一派当初确实证实,血炁有【归一】这从位,至于代价.” “上古时那位血炁真君以【同食】之法跻身仙人,威极一时,甚至抗住雷宫一段时间,纵然最后被打杀,可血炁魔修也猖狂过一段时间。” 天陀声音带着几分感叹,只低低道: “若论名声,归一道还算好些的,至于剩下的” 许玄听得眉头直皱,先前那位血炁罪人当是这归一法道的大人物,罪责之多,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可按天陀所言,还有更厉害的? “宋氏不知要借此魔算计什么.” 他心中稍稍思索,可仍看不出什么,前方血光此时冲来,被他以雷池悉数挡下,很快那血光凝聚成的幻象散去,一切恢复平静。 空荡荡的太虚中,涌出重重银雷,内里显出一间牢狱来,正是当初关押那血炁罪人之地,以某种社雷凝聚而成,在太虚中散着重重法光。 【劫心池】此时有感,震动不已,丹霆自行祭出,这柄法剑在雷池中复原月余,此时已然恢复如常,散着深重的劫罚剑意。 “宋氏,是如何拘来司劫府的天牢的,难道已经闯入其中,得了传承?” 许玄心中疑惑,可看向那处雷霆凝聚成的天牢,心中有些悸动,想要入内一探。 他思索片刻,驾起雷车,沉声道: “如今情势有变,似乎都是因下方天牢而起,我要前去一探,尔等在此镇守,不得妄动。” “谨遵大人命令。” 许玄一手托举雷池,一手持剑,六匹天马此时长嘶一声,拖动雷车,向着那方天牢行去。 与此同时,他体内仙基震动的越发厉害,遥有感应。 许玄精神一振,这就是缘法,他承了【劫法】这一剑脉,又修社雷,本身就是【司劫府】最名正言顺的传承者。 雷车电鞭,贯空而去,在黑暗中拖起一道银色匹练,停下这雷车,许玄孤身入内,越过重重雷光,便见一间牢狱,立于其中。 内里并无活物,银雷攒动,天火迸射,十分骇人。 真正靠近,才能发觉这牢狱之大,几若一处宫殿大小,银白雷光凝聚成的门户此时大开,并无阻拦。 “能进吗?” 许玄以心声问及天陀,他隐有感应,这间关押那归一道修士的牢狱,其中正有他所需之物。 “不好说,雷宫内律法严苛,就是自己人,犯了天律,也照罚不误,你入此狱,也不知合不合规矩。” 天陀也有些拿不准,许玄沉默少时,握住法剑,剑意生发,劫罚之意散出,此地银雷一盛,照彻黑暗。 牢狱之中,雷火一息,门户开启,银雷涌动,将他托举而起。 “可行!” 许玄心思一沉,先行踏入半步,见毫无异样,这才进入其中,牢狱之顶,是万千细密的银白雷光,涌动不止,显出一劫池,悬于上方。 至于下方,乃是一片紫雷凝聚成的水泽,循环转动,震音不断,有龙形,神人显化。 “上为【司天劫】,下为【降雷泽】,是按照这两道神通来炼成这牢狱的。” 他心中稍惊,这牢狱已经可以算是件极为罕见的紫府灵器,竟然只是拿来关押罪人,可见雷宫昔年威势。 抬首看向上方涌动不息的银白雷光,他体内仙基震颤不已,似要飞出。 许玄沉心静气,拔剑而出,一方仙铡显出,伴着雷光凝聚成的劫池、天牢、律文等等,劫罚之意深重,正是【司劫】,效仿雷宫昔日处刑的剑招。 自层层银白雷光中,渐渐显出几个古字来。 【司劫天罚道纲】。 (本章完) 第296章 道纲 第296章 道纲 牢中。 丹霆和天巡这一剑一池立于居中之位,剑意弥散,巡梭上下,牢狱上方是万千银针般的雷霆,在这剑意勾连之下,显化为篆字。 “司正天劫,录善罚恶,为司劫之旨;玄黄未判,律法已成,即始雷之秘。凡求真慕道,举形飞升之士,皆遵此道。” “【劫法】执剑,涤荡秽氛,除魔斩邪,【洊合】生化,济度生死,枯荣万物.” 许玄默默看着这篇道纲,其上主要记述【司劫天府】的诸多秘要,其中正提到【劫法】、【洊合】之秘。 ‘两条道脉,【劫法】是古代剑修所成,归于剑道,正是司劫杀伐之显,至于【洊合】,按上所言,正是雷霆生灭二性之显。’ 他心中若有明悟,大致明白这道尊位的意义,正是雷霆毁灭与新生这两道意向的统一。 震雷主生,社雷主灭,正类阴阳、生死之道,所以才能统合于那道越绝的【生死二气飞剑】之下。 其下继续记载的是密密麻麻的雷部律令,涉及诸多执掌天劫的规纪,也有谈论修行之道,却无境界划分,直至金位秘要。 许玄气海之中的仙基则越发震颤,若有感应,这道纲太过玄妙,根本不涉及筑基、紫府境界之分,开篇就谈金位,着实骇人。 “雷宫是上古之世显化,彼时内丹法还未盛行,突破和今岁大有不同,注重感悟,虽然也能突破紫府,可更难参悟。” 天陀的声音响起,让许玄心中一沉,是,他先前遗忘了最为重要的事,雷宫太过古老,诸多传承和今时差别太大。 斗枢院的传承经过玄枢道修改,今时去修,也无什么滞涩,可这间牢狱中的记载,却是最原始的仙道修行之要。 “这就是古仙道,以感悟为第一要义,要去参悟,太过艰深。”天陀有些感慨,“不过是雷宫正法,想来神妙也不少。” 许玄不言,默默参悟这篇《司劫天罚道纲》,尝试以雷霆弥合体内玄象,使内景完整。 他体内仙基本就极度趋近【司天劫】,仅凭道行,已经行至社雷之极点,只差临门一脚,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尝试。 在这处司劫府的旧地对参悟无疑有极大好处,机会错过,之后便再难遇到,许玄未曾犹豫,以这道纲上的记载,尝试在体内重现昔日司劫之象。 “【雷池重地】” 他轻声敕令,【劫心池】显化而出,居于气海正中,通体银白,雷霆迸射,昔日的司劫律令正一点点被许玄篆刻其上,有隆隆道音响起。 这方雷池越发神异,自行显化而出,勾连上许玄性命,重重雷光自其中倾泻而下,淬炼他的神魂肉身,炼尽阴滓,成就纯阳。 “【斩仙正罚】” 剑意生发,一方古老、沧桑的刑台落于气海雷云之中,上悬一道苍灰仙锋,作为铡刃,下有仙妖魔释,诸多生灵的血水流淌,杀机凌厉。 两道玄象归位,在司劫道纲的拘束下生出诸多异象,不断扩展许玄气海中的内景。 “【九霄天狱】” 气海之中,雷云分化,九重天霄自显,有种种牢狱,刑罚显化,威势摄人,同许玄身处的这片的雷狱隐有呼应。 三道玄象,这已经是五品的级别,可许玄仍觉得这内景还未显化完整,仍然有缺,还有一道玄象! 他细细参悟道纲,尝试诸多玄象,兵戈、雷灵等等,逐一显化,却都被这内景排斥。 “不对,不对,到底是何?” 仅差临门一脚,【司天劫】便真正完整,就可以依照这卷道纲上记载,尝试以古仙道的法门突破。 他正苦苦思索,却听丹霆剑鸣一声,直指雷狱上方。 “对,此间牢狱正是以【洊合】的意向来炼制,上方,正是【司天劫】!” 许玄心有明悟,此时看向顶上,果在那重重雷光之中,见到雷池、仙铡、天狱等等意向,而在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什么。 他一手举起天巡雷池,丹霆归于池中,顷刻化为紫白两柄飞剑,巴掌大小,携着森然剑意,正是【生死二气飞剑】。 飞剑斩出,冲天而起,搅动上方的重重雷霆,自其中传来一声若雷鸣般的吼声,显出一物的景象来。 龙首麋身,牛尾马蹄,首生双角,通体玄墨,四足踏着白雷黑火,威武至极,藏于重重雷光之中,此时这兽缓缓睁眼,漠然看来。 “【墨麒麟】” 最后一道玄象落成,内景完毕,【司天劫】已成,最大进益,就是多生出一道玄象来,就是这【墨麒麟】,为社雷之灵。 若是以【司天劫】成就神通,便可身化此等灵兽,神妙至极。 “突破之法已有,虽是古法,艰深晦涩,可也足用,借之成一道神通,还是有些把握。” 许玄心思一定,既然有【司天劫】这仙基,对应的内丹修行之法想来也有,可如今却无时间再去寻了,既然有古法,按天陀所言,未必不可一试。 感受着气海中内景,许玄气势一盛,最后看了眼这方雷狱,转身踏离,正当此时,原本空空荡荡的雷狱之中,陡然生出一道血光,激射而来。 “紫府!” 神通级别的气息压下,瞬息锁住许玄四肢百骸,内景中银雷暴动,墨鳞嘶吼,可都阻止不了那道血光侵入。 连天陀都未曾预料到这变故,暴喝一声,就要出手,那道血光却径直钻入许玄经络,绕过气海,历经十二重楼,过玉关直奔灵台。 “?” 见此,许玄和天陀反道都平静下来,任由这血光冲激而上,若是对方动他肉身,还真有些难缠,竟然往灵台去,要神识,那. 这血光微微一愣,见这具法躯似乎放弃反抗,当即往许玄灵台遁去,然后撞上清气凝结成的帷幕。 清气暴动,许玄从未见过气海中古碑这般剧烈反应,甚至伸出道玄青之气,满卷而上,将那道血光拘束而下,直接束缚到气海之中,狠狠镇压。 气海中,天陀冷笑一声,自雷云之上落下,看向那道血光,此时被玄炁镇压,失去所有神妙,再无变化。 “玄炁!” 那道血光中传来一道惊呼声,天陀缓缓点头,然后手上腾起一道素白法光,下有日月星三景之象,交融为混洞。 “这位道友,这里已经有人待了。” 天陀嘿笑一声,自雷云中落下一匹墨麟,长吼一声,脖颈上黑火缭绕的云须飘摇,落于被玄青之气镇压的血光旁,正是许玄。 “麒麟?” 那道血光中又有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疑惑,天陀手中法光越发骇人,混洞缓缓转动,他狞笑道: “说吧,你是哪位?看我听没听过,若不从实招来,以我炮制魂魄的手段,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那道血光却始终沉寂,最终一点点黯淡下来,银白雷光自其中升起,瞬间将其泯灭。 天陀想阻止,可这过程极快,最终雷光散去,只余点点灰烬,什么都未剩下。 “可惜了,本来还需问问这东西,看看有无什么血炁的古法” 天陀掂起这灰烬,丝毫不嫌弃,轻轻一吸,直接吞下,看的许玄眉头直皱,眼神万分嫌弃。 “你真是紫府?我有些怀疑了” 这老妖不以为耻,反而怪笑道: “物尽其用,血炁一道的修士,记忆、魂魄都炼入肉身,我品一品,说不得能推测几分其跟脚。” “又没让你吞,你还嫌弃起来了?” 天陀此时将那道血光化成的灰烬悉数吞下,闭眼,低低道: “归一道的一位高修,血炁修士,活的够久的,大周初建时的人物” 只是接着天陀的脸色便迅速变化,有些难看,睁开双眼,金瞳煌煌,迟疑道: “不对,刚刚那道血光,就是这血炁修士的全部,性命都在其中,别无外流。” “先前宋氏处刑的那女魔,是后来被置入其中的,不是雷宫所为!” 天陀神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只低低道: “难怪有几分金性的古怪,那女魔,不是寻常人物,不可以常理度之。” 许玄轻呼一气,心中亦有疑惑,可眼下情况不明,只得回道: “毕竟有宋氏、太真宗在,局势应当还在掌控之中。” 他缓步踏出这方牢狱,重归雷车之中,驾车往天兵驻守的地界前去,可目光越过重重黑暗,所见的是一片残尸,血水横流,坠入太虚深处。 一众天兵,皆都死绝。 (本章完) 第297章 古魔 第297章 古魔 黑暗之中。 这片残尸让许玄心中凛然,细细看去,似乎死时悄无声息,瞬间就被斩杀,伤处还有暗红的法光生灭。 “到底是何物?似乎不是紫府级别,但能瞬间杀尽这一众天兵,手段也颇为厉害了。” 他纵然和这些天兵仅接触半日时光,可好歹也是自己部下,死的这般不明不白,心中难免有几分火气。 催动雷火,将这一众尸身焚尽,许玄坐镇雷车之上,胸前的麒麟道纹神光湛湛,他凝聚雷霆,化作电鞭,轻叱一声,六匹天马当即奔行起来。 越往外,这片黑暗越发淡薄,似乎能窥见几分金白之光,照耀边界,正是太白星,许玄便向这方位而去。 雷车驾行,此时远离那方雷狱,往西而去,却见一道赤电腾起,化作一方天桥。 其上显出一披赤色重甲的男子身影,背生双翼,额有龙角,此时挥动一方乌色大戟,正同什么东西在厮杀。 ‘灵雷使者,西泱龙种。’ 许玄驾车,往其方位奔去,好歹是同僚,当去看看情况。 赤电奔走,同浓重的血光相击,那男子嘶吼一声,身形一涨,身上生出赤色鳞甲,高有二人的身躯挥动大戟,赤电奔走,死死锁定那道血影。 许玄这时才看清这此物,竟是一红猿,体态若人,朱目白眉,生一猿首,毛带血光,背后一对灰翼,似羽族一般。 ‘同子母血河上的刻图相似,只是体态更类人,这是什么灵兽?’ 许玄此时顾不得多想,驾车奔往那处赤电天桥,瞬息便至,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雷光轰击而出。 【司天劫】此时催动,这道六品仙基的神妙真正显现,携起浩荡天威。 如今内景完全,更修成【生死二气飞剑】,他的人身战力已经和龙身相差无几,就是面对愿力金刚之流,也能暂抵其锋。 当下他高举雷池,轰然拍出,正中这红猿背后,激的其发出一声痛嚎,毛发焦黑,羽翼挥动,若两道寒锋斩下。 许玄不闪不避,心念一动,一重雷云升起,分为九霄之景,瞬间锁住其灰翼。 雷光倾泻而下,紫白飞剑交转,锁定生枢死机,洞穿那红猿,一旁的灵雷使当机立断,持戟力劈,将这红猿死死镇住。 许玄两柄飞剑钻入这红猿法躯内,牵动生死二气,瞬间将其斩出一滩血水,被雷光轰灭,化为飞灰。 那灵雷使的身形渐渐恢复正常,此时气息稍显不稳,面上赤电散去,露出一张青年面容来,堪称清秀,和先前其力拔山河的气势完全不同。 “谢过天雷神使,灵雷不是雷宫所属,收拾这些血炁孽障,还真是有些费力。” 说着,这青年收起手中赤金大戟,微微一笑。 “在下西无涯,如今在大离雷部讨个闲职,不知道友是?” “许玄,如今暂为离国一家小观之主,没什么好说的。” 许玄见其有几分善意,便低低回了,可这西无涯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疑惑,转而笑道: “道友不必诓我,我也不蠢,小门小派,哪里能修成社雷?还有这一身道行,若是实在不便说,那也不问就是。” 见其误会,许玄便也不多解释,看来这西无涯对离国局势还不甚明,不然应当早早得知许玄消息才对。 “先前斩杀的这红猿是?” 许玄稍稍皱眉,杀了这红猿,他气海中的清气竟然上涨一丝,虽然比斩杀天魔要少的多,可足以说明此物不凡。 “我也不知,怕是古代血炁之遗,按照先前雷部所言,观刑本来是个顺遂的事情,眼下生出这等变故.看来诸位大人还有谋划,我等安心看着就是。” 西无涯神色带着几分唏嘘,只笑道: “道友来了,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雷宫驾车巡天,是社震之职,正好借道友的车驾行出。” “我修的【度极桥】,需借北辰定位,架设天桥,如今见不得星光,倒是走的极慢。” 这雷车颇为宽大,倒是可容纳数人,许玄自不会拒绝,让西无涯登车,驾起六匹天马,化作一线雷光,向太白星明之地奔去。 “无涯雷使,可知道处刑的罪人来历?听闻是司劫府关押的,不知怎么落到玄雷神部手中?” 许玄心中疑惑,他并未直接言及先前在雷狱中所见,那女魔恐怕是后来被锁入其中,至于真正的雷宫刑徒,早已泯灭在光阴中。 “听闻是古代极凶的魔头,【归一道】出身,不想历经这些年岁,遭雷宫刑罚,还能逞凶,果然是古代的大魔。” 西无涯言辞中带着几分忌惮,所知和许玄相差无几,看来并不知道内情。 ‘如果是不属一人,是后来被锁入雷狱,为何那片血光中有她的身影?’ 许玄心中越发疑惑,宋氏这场行刑,看来只是幌子,将这等古代魔头放出,不知又有什么谋划? ‘血炁【归一】之位,是讲万灵归一,血脉同源的大道,本应是堂皇正道,可却被这群人炼成彻头彻尾的邪法。’ 许玄默默思量,血炁之盛,必会引动雷霆,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社雷,神震次之,这三道都是当年天蓬诛魔所用。 ‘一名古代血炁的大魔,天然就是某种养料,或者说钩子,宋氏不会让其轻易死的,一定是物尽其用,引动更多雷宫遗留。’ ‘只是,到底是自何处寻来的这魔头?’ 许玄最为关注的便是司劫府的传承,这一脉和他几乎紧密相连。 【劫法】、【洊合】二道,他都有几分希望去求,说不得就牵连上,若是落在宋氏手中,不是好消息。 “天雷神使刚刚驾车而来,我遥遥一望,还以为是只墨麒麟,看来道友这一身社雷之法,堪比昆仑的传承。” 西无涯此时开口,扫过许玄,带着几分惊奇之意。 “昆仑?” “正是,麒麟是雷宫仙君的坐骑,当年为社雷之象,威极一时,堪比真龙、金乌,只是后来失了【白血】【玉种】,仅余【始墨】一脉退入昆仑。” 西无涯侃侃而谈,作为龙种,兼任雷使,他倒是熟悉这些事情。 许玄正欲再问几句,却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阵刀兵相击,雷火轰鸣之声,一清亮的女子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怒意。 “【殷祀五祭雷图】,起!” (本章完) 第298章 血炁源流 第298章 血炁源流 太白星明。 浩荡金气自西天而起,倒映于太虚上空,玄黑雷印悬空,其上道纹明灭,勾连起重重香火之气。 原本行刑之地已然变成一片浓重的黑暗,内里血光冲涌,同青蓝雷光相击,震荡太虚。 宋世明此时已经收敛那尊雷部法身,神色凝重,上方坐镇的那尊神雷巨灵此时已经变为一人大小,金身璀璨,面容威严。 “禀威华上将,上霄宗【濯邪】真人已携【天都霄仪祝】镇杀魔头,我部可要催动雷印,一举拿下?” “五方雷使,皆被卷入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宋世明神色稍显焦急,五方雷使就是他的班底,作为玄雷部未来主人,想在大离神道中掌握足够话语权,这五位必不可缺。 “呵,不急,再看看,大人点过,这些人必会无事。” 这位威华神将庞大的雷霆金身越发璀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却能看出些许笑意来。 宋世明心中疑惑,事情进展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对,玄雷部两位大人,一位是出身朝堂的这位威华神将,神雷紫府,中期修为。 另外一位便是上霄宗【濯邪】真人,霄雷紫府,困在中期多年,因将寿尽,才选择转入神道,可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强悍。 要论他最疑惑的,还是两位真人从头至尾,都未真正催动过【斗枢上罚印】,反而是在压制,以免这件法宝自行生威,将那魔头炼化。 ‘到底是为何?’ 宋世明心思急转,他突破的机缘就落在此处,可眼下上位明显还有瞒着他的谋划。 ‘非是紫府,连知道的资格都无’ 他心中暗恨,可当下却不敢显露情绪,很快平复心境。 前方黑暗中血光开始剧烈升腾,迅速展开,好似一片瀚海,自其中缓缓结出一苍白枯瘪,密布血丝的肉卵来,高同这方雷印,遥望若尊山岳落在太虚之中。 而后便是天青、明蓝两道雷光并轨而出,风雨霜雪落下,霄雷化作一轮青月,腾天而去,雷光若月华倾泻,照耀在这肉卵之上。 “两道灵兆纠缠一处,是【涌血同源】和【霆月青仪】,倒是大阵仗。” 威华声音沉稳,可落在宋世明耳中,却不吝雷鸣。 ‘灵兆?岂不是金丹出手的象征,【霆月青仪】是霄雷从位所兆,应当是那【天都霄仪祝】显化,可【涌血同源】是?’ ‘是血炁归一之位,那魔头身上有金丹的手段,或许是法宝,或许是残余’ 宋世明心中正思索着,可却听身旁的威华神将轻笑道: “血炁法统源流,你可清楚?若是明白,也就知道今日所为,是为何了。” 宋世明此时神色恭敬,低低道: “还望上将指点。” 威华眼眸中光彩明灭,对于宋世明,他很是看重,已经视为未来的玄雷部之主,同他们这些半途转入神道的不同,宋世明的成就注定更高。 “血炁本是我人族正统,古代伏皇显世,天生神异,精研血炁,壮大人族。” “后来仙道盛行,伏皇隐去,血炁也是正法,直到后来被魔修证走,【天血】魔君以同食之法,跻身仙人,至此臭不可闻。” “大周初建时,天下血炁魔修都被雷宫荡平,归一道也算有几分名声的魔道,司劫府关押的相传是【归一】魔君之女。” 宋世明默默听着,他修行社雷,自然对血炁源流有些了解,可也是初次听及这位归一魔君,应当是血炁从位。 “只斩一小小紫府,怎能配的上【玄雷】之名,太白经天,可不是寻常的灵兆。” 威华声音低低,可宋世明却是心惊不已,难怪要请那位庚金真君出手,甚至还有上霄宗的法宝来此。 宋世明轻舒一气,涉及金丹,谋划便不是他能看的懂的,只是有两家仙宗相助,此番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遥望向那两道灵兆纠缠之处,默默握紧手中宝锏,不再多说一言。 —— 血光浓重,遮蔽金气。 雷车奔行,伴着隆隆天音,许玄、西无涯皆都听及远方的斗法声,此时驾车前去,正逢此地变动。 高若山岳血卵平地而起,同一轮霄雷青月碰撞,波动骇人,他们二人身上涌起重重香火金气,这才抵挡住,同那青月之光相融,不然顷刻间就要身死。 “这是?” 西无涯眉头紧皱,不知这景象是自何而来。 “是灵兆,两道灵兆纠缠.” 许玄眉眼一沉,牵扯到金丹级数,看来玄雷部谋划果然不是这般简单。 一人一龙此时皆不言语,全力驾车,向着斗法声音传来的地方驶去,很快便行到一将近边缘的地带。 立身苍金雷车上的是一女子,正是徐亦,此时手持一小鼎,雷光喷薄,一众红猿自血光中奔出,围杀过来。 她据车困守,紫雷迸射,发出滚滚雷声,将这一众红猿震开,可始终脱身不得。 这些红猿并未生出羽翼,相较于先前西无涯遇上的那只弱上不少,可数量实在太多,四无穷尽,自那片血光中显现而出,被雷光轰灭,顷刻间又杀来。 徐亦如今还是筑基中期,依仗法器,堪堪抵住,身旁还围着一众天兵,结阵抵挡,此时也都有几分力竭的迹象。 “这般多” 西无涯也愣神一瞬,眼下怕是有近百之数,这些妖邪体魄强横,极为坚实,实在是难缠,他看向身旁,正要问问许玄,却见一片空空,人已然不见。 雷车之上,徐亦眉头紧皱,手中山河小鼎已经全面复苏,喷薄雷光,配合座下苍金雷车,将这一众邪物堪堪抵挡住。 ‘早知道不来了,父亲又骗我,哪里是什么轻松的差事,等我回去就告诉大父’ 她这次实在是被自己亲爹误了,说是为她寻了个好差事,在大离神部任职,挂个虚衔,自在的很,可眼下这情况. 紫白交转的两枚剑丸冲起,顷刻间舒展开,化作两柄飞剑,在一众红猿中飞斩,一瞬间便有诸多妖邪的头颅应声而落。 许玄上悬雷池,轻声敕令,【司天劫】自完整之后,真正显威。 浩荡的银白雷光自雷池中喷薄而出,好似天河泄水,与之相比,徐亦鼎中的紫雷只若潺潺小流。 雷云涌动,九霄之景显化,天牢闭锁,重重雷霆将这一众妖邪困住,散着毁灭气机,自雷狱中生出万千细密的银毫,皆是社雷所化,激射而出。 这一击瞬间便取了半百红猿的性命,引得这一众妖邪惨呼不止。 一旁的徐亦和西无涯都是面有异色,竟然忘了出手,委实是眼前之人,几乎不像筑基,反而有几分接近所谓愿力金刚,香火神灵。 ‘这是哪家仙宗的嫡系,这般骇人.’ 西无涯面上微微抽动,他自【离央天】走出,自以为在筑基境界已至顶峰,可看到眼前之人,却生不出半点勇力来。 ‘他是龙种,还是我是龙种?这也不是伏易的血统,到底是怎么修的?’ 许玄一击建功,可血光中仍有诸多妖邪钻出,徐亦当即领着身旁仅剩的十来位天兵结阵,以手中法器暂时撑起阵线。 “我来!” 西无涯暴喝一声,阔步而行,摇身一变,显出原形来,是一赤龙,只是不若寻常龙蛇,四足双翼,角若金锋,尾上有一团赤星之光。 这龙种携着重重赤电落下,肉身之强横,堪比法器,横扫而过,喷吐起炽烈的电光来,一时竟然压制住对面。 许玄此时得了空隙,催动雷池,丹霆落入其中,瞬间化作近百道银雷飞剑,以【三景剑阵】控制,将剩余妖邪悉数斩杀。 血光黯淡,再无妖邪走出。 西无涯变回人形,显然消耗不少,此时脸色有些苍白,服下丹药调息。 “谢过二位相助。” 徐亦此时面上还有几分惊色,低低道了声谢,看向远方,太白星的光芒此时已经重新显出,指明方位。 “无妨,既是同僚,出手相助,是分内之事。” 许玄沉声应了,眼下最为急切的,还是如何走出这此地,两道灵兆纠缠,一旦有什么冲击,可不是他们这些筑基能抵挡的。 “列位,太白星明,指明前路,正是离开此地的时机,不可耽搁了。” 他神情严肃,一旁的众人自然知晓厉害,此时也顾不得身上伤势,皆都围着两架雷车,向着太白星照耀的位置行去。 “两位道友,可看见神霄二使的踪迹了?” 徐亦面上带着几分犹疑,低低问来。 “未曾见过,不过倒是不必担心,这两位都是仙宗出身,自然有手段在,眼下说不得已经出去了。” 西无涯倒是不担心,一旁的许玄闻言,心中稍动。 ‘神雷使似乎是兵伍出身,看来是太真走出,至于剩下那位’ 他抬首看了看,见到那一轮青月,悬挂于天,下有青雷涌动,节气变化,祝声阵阵,符纹明灭,正是当初在阴世所见。 “【天都霄仪祝】,上霄宗竟然将此物祭出,看来此番不是要对付紫府。” 徐亦声音低低,只道: “不知现在要对付的,是哪位魔君残余?” (本章完) 第299章 诛魔 第299章 诛魔 太虚中。 青月幽幽,血海翻涌,二人立身在雷光同血气相接之地,静静对峙,披天青灵甲的神将持一青玉尺,雷光生灭,有拔邪除秽之意生出,不染一点血污。 “大离,倒是好算计.” 一身暗红法衣的女子幽幽说道,此时神色灵动许多,几若常人,姣好的眉眼间带着一股贵气,若是无身旁的血光,堪称天人。 “如何,想起来了?现在你是归一道的天女,还是大梁国师?” 濯邪真人声音冷冷,他此时法躯已然转为神道金身,可依仗【天都霄仪祝】,仍能使出诸多霄雷神通,一身修为不降反升。 “是谁,不都一样?” 这女子低低笑道,整片血海随之颤动,那枚苍白的血卵此时一收一缩。 “自始至终,我都是我,司劫狱中的我死了,可新的我却自后嗣血脉中复苏。” 濯邪眼瞳微明,催动【天都霄仪祝】,青雷盘旋而落,神通之力涌动,他只沉声道: “【尧鹿】,不管是哪一世,你犯下的罪责,都当被诛杀,今岁让你和前身相会,想来你也知道缘由。” 名为尧鹿的女子却是低低笑着,轻轻勾动手指,便见那枚若山岳般的血卵晃动。 “想寻出大人的位置,我看你们怕是打错算盘,当初大奉的帝君便找过,无功而返,你大离,还是算了.” 濯邪只是轻抚玉尺,道道青雷生发,他的金身越发璀璨,缓缓抬首,望向上方。 “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仙尸都被抬升,血炁上下,都是被人驱使的命,你依仗魔君遗留,能够相隔数千年转世,已是天大的幸运。” “如今若是还冥顽不灵,先斩了你,再绝了尔等血嗣,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位真人的声音中饱含杀意,可尧鹿却是神色如常,只低低道: “那又如何?我被困锁在雷狱之中,自大周兴建,一直到上古之末,雷宫消亡。” “雷宫的大人亲自为我下祝,真君一日不显,我便要日夜遭雷火炼魂,本是折磨我,却也给了我苟活的机会。” “我活的已经足够久了,霄雷要斩,那便斩就是了,何必多言?” 濯邪闻言,面上渐有怒意,手中玉尺雷霆涌动,只沉声道: “风氏十部之一,是你归一道杀尽的,彻底绝了一支伏易血脉。大梁都城,百万之众,是你尧鹿出的主意,尽数血祭。” “你如今想一死了之,怕是没那么容易。” 尧鹿却是微微一笑,御风落于那枚血卵之上,只柔柔道: “杀灭风氏一部,是真君的意思,我又怎敢不从?至于大梁的凡人、修士,大都是忠心梁国的,我尽数祭了,你大离的仙道岂不该谢我?” “多说无益,今日倒要看看,你父上到底为你留了哪些手段,历经这些岁月,还管不管用?” 濯邪此时祭出青玉灵尺,霄雷之光腾起,化作青雀、风雨,死死锁定前方之人。 “你不会想知道的。” 尧鹿轻笑一声,引得整片血海颤动,她的气机迅速拔高,同整片灵兆相合。 “当年雷宫降罚,大人都能留下一点残余,避身金位之后,多少人想寻他,都是一场空,你大离的雷部也不例外。” “不过空架子罢了。” —— 辽地边疆。 天高云淡,原野辽阔,遍地是青黄的野草,一匹瘦小的毛驴正低头,默默啃着,身旁是一白衣文士,正在打坐,气态儒野,眼神清亮。 地脉此时震动,灰气腾起,化作一尊高巍的法身,极为原始,呈现出诸多兽相,鹿角、蛇尾、蹄足等等。 “下神【守野】,忝为此地祭神,奉【大雷天】之命,特请您来前往元雷宫。” 他声音恭敬,纵然身为三山六野的主祭神灵,也不敢在对方身前有丝毫造次。 “何事?” 白衣文士声音平平,无喜无悲。 “听说和离国有几分关系,怕是,雷部的事情” 守野并不清楚,只低低回道。 “不去。” 周始神色漠然,此时继续打坐,一旁的毛驴低头吃草,发出几声欢快的叫声,似乎看不到身后这尊法身。 守野那张脸上显出一幅苦相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下十分为难,他忽地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上神下令,说是此次要动用那柄仙剑,应当要让您去执剑。” 周始神色此时才有几分变化,缓缓起身,伴随他一点点站起,守野的法身却被一股无形大力压制,一寸寸矮了下来。 原本高巍的法身此时微缩,仅有半人大小,守野有苦难言,只能看着那白衣文士缓步走来,隐有金雷泄地,天威煌煌的景象。 “辽国,真敢让我执剑?” 周始嘴角多了几分讥讽的意思,守野当即跪伏而下,只低低道: “您若是肯入元雷宫,将来我大辽的下一任【雷天】,必定是您,如今辽地上下神雷道统,哪个不想投奔您。” 周始漠然,抬首望天,太白经天,兵刑之气正盛,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太虚,直至那方玄黑雷印之上。 “效仿雷部,却都只具其形,当真可笑,说是行刑,暗地里又谋划这些,哪里有一点玄雷的气象?” “就是西海的斗杀仙道,当年都敢同朱雀遗族相争,以杀证修,不负玄雷之名,离辽的雷部,呵.” 他声音平淡,可落在下方守野山神的耳中,好似雷鸣一般,震的他两窍流出灰血来。 “【大雷天】还说什么?悉数说来,以他的性子,看来眼下是到了危急关头,不得不寻我。” 守野此时只颤声道: “听闻是血炁有变,有道金位似乎要显世,元雷宫也是效仿雷部建成,有些感应,如今在牵引,看能不能拖拽到辽国来。” 此言一出,周始稍稍皱眉,他如今神通已成,身上神异反而更盛。 “【归一】的金位哪里是好寻的,先去一观,再做定夺。” 太虚洞开,他骑驴入内,身后的守野此时亦步亦趋,迅速跟上,不敢耽搁。 (本章完) 家里有事,请假一天 家里有事,请假一天 抱歉,家里有事,暂时码不成字,之后会补上 (本章完) 第300章 寒锡 第300章 寒锡 青月当空。 霄雷正意弥散周天,两辆雷车并轨前行,正往太白所在方位而去,在压抑的血色中遥遥可见一高若山岳的血卵,微微颤动。 这异象忽然暴动,血光冲天而起,若重重积云,遮蔽了天上月光。 许玄仅是望了一眼,便觉浑身血液一凉,肌肤发寒,全身精血都要自行跳出,若生灵一般,要前往那卵下。 祝唱声缓缓响起,霄雷正意垂落,许玄内景遥有呼应,一点雷霆真意周天运转,自气海而出,经涌泉,踏黄庭,过五府,制住体内异动。 一旁的徐亦面色亦不是很好看,身旁几名披甲天兵甚至一头栽倒,全身精血自行腾起,往中天血光最盛之地而去。 “借霄雷护持,意守天心,莫要动摇。” 她祭出那方山河小鼎,身上香火金气腾起,勾连上方青月,堪堪护持住身旁仅存的四五名兵士。 西无涯状态更差,肤生赤鳞,面色狰狞,身上精血似要暴动,龙威浩荡,赤电重重。 许玄此时尚有余力,祭出雷池,腾空而起,银雷跃动不止,同上方霄雷之光融汇,毫无阻隔,暂时护住西无涯,让其缓过神来。 “谢过道友。”西无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十分感激,“我修灵雷,和霄雷犯冲,谢过道友相助。” 天上那轮青月此时再度显威,青色雷霆盘旋而落,祝声再起,风雨霜雪卷动,压过上方重重雷霆,重掌天时。 许玄看向太白所在,尚有一段距离,此时不得放松警惕,只借雷使的身份,极力承接天上霄雷之光,护持周围。 “这就是霄雷之道,却是比我平常所见神妙的多。” 许玄以手轻承天上青霆,此地的霄雷之意更为玄妙,远远超过所谓风雨之雷,且更兼有几分雷霆的生机。 “上霄雷法,讲求天人合一,内外交感,辅之步罡诀目、秘咒灵符,曰旸而旸,曰雨而雨。” 徐亦抬首,看向天心处莹莹生光的那轮青月,低低道: “毕竟是离国雷道仙宗,霄雷又是天下显道,怎可能弱?上霄一道,兼重丹鼎、符箓,祈禳斋醮,性命交修,养德修气,是真正的仙家上宗。” 她似乎对这家仙宗评价颇高,倒是让许玄有些意外,自身唯一和这一道的接触,便是昔年【霄仪玄鸟】来试探龙身,似乎正是这家仙宗授意。 除此之外,倒是和他没有什么联系,就是后来入了洞天,这一派也只取了那【天都霄仪祝】,再无别的大动作。 ‘仙宗势大,是好是坏,怕是没个定论。’ 许玄心念稍动,这等金丹势力,内里派系划分,繁复至极,实在是难下定论。 雷车前行,伴着轰鸣声,西无涯此时恢复过来,倒是未曾随着谈起上霄一脉,倒是看向许玄。 “许玄道友修成社雷,雷法造诣也不差仙宗嫡系分毫,不知是哪一道仙基?”说着,他顿了顿,语气和善,“宋氏那位修的是【太初序】,听闻是自【涌劫天】得来。”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清阳威灵阁】中的道藏是有社雷,那卷六品功法,【元始雷虚律】,原来所成的是这一道仙基。 西无涯不知为何,对许玄态度颇为亲善,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先前几次出手相助的原因。 一旁的徐亦也看了过来,眼眸转动,颇为好奇,许玄轻舒一气,日后若是还在雷部任职,仙基的消息必然瞒不住,不若早些坦诚。 “是【劫心池】,往【司天劫】转变。” 此言一出,一旁听着的徐亦微微皱眉,细细打量了番许玄,只轻松道: “道友这仙基,倒是颇有来历,难怪宋世明要请你来。”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并不多言,一旁的西无涯却是笑道: “果然是社雷的功法,我听闻这一系的仙基没有低于五品的,想来道友的仙基也自有神妙在。” 许玄并不多言,这几位雷使,他也就对徐亦还算了解,可眼下碍于身份,自不会多言什么,至于这位西泱龙种,身上怕是也有不少隐秘在。 “无涯道友身为龙种,在大离可不多见。” 犹豫再三,许玄还是谈及此事,西泱是四海龙脉中亡的最为彻底的一系,如今西海无主,乱作一团,也不知这位西泱龙种如何看。 西无涯倒是无什么异色,胸甲上赤龙衔电,双翼拖拽星斗,神异非凡,他金银混色的角闪着光华,赤雷隐现。 一旁的徐亦也有些感兴趣,当下直直道: “你是西泱的?” 西无涯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若鼎器闷响。 “徐道友倒是好见识,我正是西泱龙种,也是才自【离央天】中走出,来尘世修行,顺道兼任雷部神使。” “竟是自帝家洞天中走出的,道友倒是好缘法。” 许玄低低感叹,能入离火洞天修行,看来宋氏对这名龙种多有栽培。 “大离帝家,乃是自九紫离火而出,秉持朱雀,和妖类也有几分关系在,洞天中有一支【离攸长炎丹鸟】,乃是西泱当年从属。” 说着,西无涯勉强笑了笑,眼神低垂。 “我本为一卵,是被这一支的大人寻回的,也算是半个宋氏的人了,至于西海的旧事,哪里敢掺和?” 说着,他眼神中又生起几分希冀和崇拜来,沉声道: “倒是听闻南海有名幽度龙子,号称【混溟剑】,已经代南溟入主天池附近,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同这位一般,入主西海,也算不负族中大人栽培。” “可惜听闻这位在闭关,并不见人,不然定要去拜访一次。” 许玄闻言,越觉得古怪,可一旁徐亦却是直点头,笑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这位龙子生死之交,当初在洞天,我可是多次救他于水火之中,额两次一次应该有?” 一旁的西无涯此时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徐亦,只低低道: “此言为真?我倒是听说那位进过涌劫天,不想和徐道友有交情在。” “那是自然。” 徐亦颇为得意,翻手取出一物来,乃是一枚苍色龙鳞,上升壬光,下环紫电,神异非凡,赫然是南溟独有的龙鳞。 “这是他特意赠我留念的,如何,无涯道友,我所言可非虚。” 许玄闻言,嘴角微微抽动,看着那枚龙鳞,差点就要拔剑,千防万防,还是让徐亦得手,现在嘴在对方身上,任她说了。 “真是南溟的龙鳞。” 西无涯脸上显出几分憧憬之色,小心翼翼地自徐亦手中接过,细细观摩,那枚龙鳞有感,此时震颤不止。 ‘这是在作何?’ 许玄背上生出一阵冷汗来,险些就要动手,看着这一人一龙管观摩自己的龙鳞,实在是古怪到至极。 “许玄道友怎不说话?当世修行雷法的剑仙,可就你,那位龙子,以及辽地那位。” 徐亦有些好奇,看向许玄,当下他只有沉默,憋了少时,才低低道: “未曾听闻过其事迹,倒是不好多言。” 许玄打住,绝不愿多同徐亦在这话题上面纠缠,现在自己龙身闭关,远离岸上,若是真让徐亦继续说下去 雷车继续向前,太白星此时光芒更盛,照彻太虚,破开重重血光,遥遥可见出去的道路。 二人一龙皆是神色一振,位于两道灵兆纠缠之中,纵然有上霄雷法庇护,可还是多次陷入险境,这一方血光更是污秽至今,对性命有害。 金白之气击穿【涌血同源】的边界,太白玄光开辟出一条道路,兵刑之气森然,重重血气靠近,反被镇压,毫无反抗之力。 自两者交接之处,生出道道滴血的银锡,拧结纠缠,枝干蔓生,带着淋漓的杀气,显然是某种罕见的灵物。 “是【淬血寒锡】,筑基灵物,乃是兵锋见血之兆,可惜这血炁的灵兆太过微弱,不然生出的当是紫府级别。” 徐亦一眼认出这滴血银锡的来历,有些意动,筑基灵物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可若是灵兆相会而成的,那便不同。 这等灵物最为纯粹,若是细心温养,化为紫府一级也不难,更是沾润了几分庚金正意,十分不凡。 “可惜了,只有神通才能收取,我等怕是难以撼动。” 许玄眼睛始终盯在这重重寒锡之上,他自然看出这等灵物不凡,眼下真要错过,心都在滴血,当下问了问天陀,心一横,低低道: “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取走些。” 他这发言让身旁的一人一龙都有些愣住,可许玄动作极快,在雷车前行时就拔出丹霆,化作紫白二枚飞剑,向着那片寒锡斩去。 太白玄光涌动,那方寒锡显出一丝裂痕,许玄的飞剑倒飞而出,震颤不已。 “用剑意去斩,有效。” 许玄眼神一亮,并未让雷车停住,只是默默蓄势,直到快要走出边界,才祭出两柄飞剑,生死二气变化,交转斩出,硬生生撼下一巴掌大小的寒锡。 此物入手,便不住渗血,杀气弥散,刺的许玄双掌微微发麻。 ‘好灵物!’ 许玄心中暗赞,这一方寒锡,足以炼出一柄庚金法器来,且是杀力极重的一类,甚至他感觉这方寒锡继续温养,说不得能化作紫府级别。 一旁的徐亦看来,神色怪异,暗暗道: ‘怎么也是个爱财至极的?难道雷法兼修剑道,都是这样,不对,我看周剑仙就挺正常的’ (本章完) 第301章 神雷之极 第301章 神雷之极 太白之下。 雷车前行,前方便能望见破镜般的太虚,只是不见【斗枢上罚印】及雷部诸将,先前那浩荡的香火神道,也再无踪迹。 借着神位,几人都可勉强在太虚立足,虽不若紫府那般往来随心,可自保已经足够,当下加快雷车遁速,瞬息突破血光,向着太虚行进。 “终于出来了。” 徐亦轻舒一气,大离的神位果然不是好担的,纵然是个虚衔,风险也不小。 可又有什么办法,离国的震雷法道,也就他们殷雷山一家,自己父亲是筑基巅峰修为,没个正形,天天不是去北海钓鲸,就是去南疆骑鸾。 ‘不过在这处,也不用管山门了,烦心事都让魏华师妹去处断了。’ 她轻叹一气,却见一旁的许玄和西无涯都回首看向那片血光和青月所在,顺着看去,似乎遥遥可见一着天青玄甲的神将,持玉尺,踏青雷,同一血衣女子对峙。 “是上霄宗的【濯邪】真人,我玄雷部两位紫府之一,中期修为,道行颇高,手中还有【天都霄仪祝】在,看来这魔头定要伏诛了。” 徐亦眼眸一亮,她倒是识得这位真人,对其颇有信心。 “不止此魔是何来历,引得法宝镇压” 许玄极目看去,此时雷车渐行渐远,只见得一抹血光,上下翻腾,被那位濯邪真人的神通打的节节败退。 “听闻是大周初建时的魔头,被雷宫镇压,落了个永世遭罚的罪责,却也借此撑到现在,倒是祸福难明。” 西无涯声音感慨,这可是真正的古代魔头,且似乎还存在几分灵智,大周距今不知相隔多少岁月,竟还能见到昔年的血炁魔修。 徐亦倒是不言,眼眸稍敛,只低低道: “我倒是记得,昔年大梁灭国时,也有场血祭,生出灵兆,似乎同今日景象相似,倒是不知有何联系。” 许玄闻言,此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揣测来,雷宫真正关押的那位,早已化为劫灰,至于眼下这位,倒是不知是何等来历。 “大梁.”气海中幽幽响起一阵叹声,这老妖似乎想起什么,“奉亡以后,便是乱世,小国林立,后来都被离火荡平。” “这魔头,也不知有什么渊源?” 许玄只以心声低低回之,天陀沉思少时,却只叹道: “血炁变化太多,又和归一法道有关,这一道讲求借血存形,以肉身为本,神魂为虚,不好猜测其来历。” “不过,既然能催生出一道灵兆来,【归一】的道果,说不得和其有联系.” 说着,天陀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贪婪,嘿笑一声。 “血炁的道果,可是好东西,能长保肉身,使得命寿恒久,若是给我” 许玄知道他又在发癫,当下不再理会,此番拿到司劫府的道纲,已别无所求,当下还是速速远离此处为妙。 “不知我雷部如今在何处,如今感应不到斗枢雷印的气息。” 西无涯此时神色有几分焦急,许玄反倒是镇定许多,并不指望玄雷部诸将,当下还是远离这片凶地为妙。 雷车奔向,此时渐渐远离两片灵兆纠缠之地,二人一龙神色稍缓,可此时,天上悬着的太白玄光忽动。 兵锋之气凝聚,贯天而去,真正攻入那两方灵兆纠缠之地,无物可挡,浩荡金气化作剑锋,斩入那山岳般的巨卵。 血光此时轰然腾起,那卵中喷涌血水,积聚在太虚中,化作一方血海。 许玄只觉全身血液都要沸腾,离体而出,当下全力催动雷池,护持住周边。 徐亦此时咬牙,祭出山河小鼎,身上隐有香火金气闪烁,暂时稳住,可一旁的几名天兵就再难护住,当下化为一蓬血雾,冲天而起。 两人座下的雷车开始崩解,许玄那处的六匹天马哀鸣一声,化为散乱的雷光,至于徐亦那苍金雷车,上面已经生满斑驳的红锈,再难驾驭。 雷池高举,借着社雷之性,再以香火金气加持,勉强护持住几人身形。 西无涯长吼一声,摇身一变,此时显出原形来,许玄和徐亦落到其身上,抓紧赤电环绕的龙鳞,这具巨大的龙身上血流不断,可此时振翅而飞,速度极快,瞬息远离。 “无涯道友,无涯道友!” 许玄疾呼一声,越是动用肉身,血气便越不稳,更容易遭到那灵兆影响,纵然西无涯身为雷使,沾染了几分斗枢雷印的气机,可当下也是精血流逝,似被什么凭空吞噬。 这赤龙飞遁极快,堪比先前雷车,此时化作一线赤光,硬生生挣脱了后方血光,向着茫茫太虚而去。 待到走出,西无涯收了龙相,此时脸色苍白,气息委顿,服下丹药,只低低道: “这下我是没半点力了,接下来,就要仰仗二位了。” 许玄神色稍沉,扶着这位西泱龙种,御风向着远处行进,稍稍回首,却见太白玄光已经彻底锁住那枚血卵,庚金之气冲天,杀伐声自太虚中响起,好似万军对阵。 “这只是灵兆的神妙,金丹还未真正出手。”天陀看出几分情况,声音严肃,“大离雷部,要诛的是血炁的部分道果,彻底绝了这道脉,才算功德。” “若是功成,也算承接起雷宫的法统。” 许玄只默默看着,此时御风前行,踏着香火金气,这事情他们是分毫不知,看来先前的变故,就在玄雷部的紫府预料中。 庚金、血炁还有霄雷,此时混作一处,那枚巨卵中不断有血流出,照的太虚一片暗红。 所幸那太白玄光及霄雷青月都未针对几人,反倒是抵住那污秽之气,使得几人暂时安全。 前方茫茫太虚中,忽然升起金雷,齐齐展开,如若一镜,自其中显出一片神山景象,山石苍苍,雷霆积涌,金焰射虹霓,玉焰飞彩雾。 灰气腾起,化作法身,鹰首人身,高若百丈,显化于重重金雷中,周身信力涌动,神威骇人。 “北辽的法身?” 许玄心中疑惑,正欲发问,却见徐亦和西无涯此时都顿住。 “【元雷梵炁山】,这是北辽的神道【元雷宫】所属,同我大离【玄雷部】近似,竟在此地显化。” “不对,真君在边疆坐镇,他们怎能” 徐亦脸色难看,此地好歹也算大离重地,可辽人此时竟然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帝家,还有仙宗,难道都不管了? 玄黑雷印此时自太白方位显化,忽地落下,许玄几人被其上雷光瞬间收走,此时归位,见霄雷、神雷二使却已早早归来,气息皆都不稳,看来也遭了一番劫难。 一轮金雷凝成的巨影腾起,遥遥同那鹰首人身的灰气法身对峙,声音震荡太虚。 “北辽雷天,速速退去,我部正有事务,无意同尔等纠缠。” 威华神将的声音冷冷,带着杀意,此时催动斗枢上罚印,浩荡香火金气落下,这道斗枢院的重器真正显威,立即锁住整片太虚。 金雷腾跃,北斗闪耀,威势远胜先前行刑之时,若不是处于这香火金气中,许玄只觉自己若是看一眼这雷印,就要化为劫灰。 自那面电镜之中,盘坐于【元雷梵炁山】上的鹰首法身此时开口,声若雷鸣。 “我今来此,是领了少阴法旨,诸位真君也默许,让我送【天枢】前来此地,携力诛魔,并无其余意思。” 雷印之上,那尊雷霆巨影稍稍动摇,声音越发冷厉。 “你等倒是好算计,借着上名,来搅合我等大事,【归一】道果今日将显,我玄雷部将行天下第一等的诛魔之举,你辽人便来了。” “不过.” 说着,他话锋一转,沉声道: “【天枢】自可以来,只是,你【元雷宫】再不退去,莫怪我动手。” 那鹰首法身此时托举起一人,正是一白袍文士,此人踏着金雷,自那面电镜之中走出,轻抚腰间佩剑。 神通之力弥散,许玄遥遥望去,心中明白,对方已经成就神通了。 雷印上的雷霆法身此时掐诀,那面电镜便瞬间溃散,再无一点辽地神道的踪迹,仅余那鹰首法身的讥讽笑声。 【斗枢上罚印】此时震动起来,三界之景变化,金雷激荡,化生出诸多雷霆灵性,为天蛇、神将、素娥等等,迎接眼前之人。 那尊金雷法身沉默少时,最终还是缓缓让道,由这位白衣文士登上这方雷印之顶。 宋世明侍立一旁,默默看着,此时心思急转,大致明白辽国神道的算计,不过是送【天枢】过来,代为主掌诛魔一事,功绩便落到这位身上,往下才是玄雷神部。 ‘这就是少阴界在人间的行走,代表诸位飞升天君的意志,即使是两国神道,也要低头。’ 他只觉热血上涌,带着几分崇敬的眼神,看向立足雷印上方的那位。 许玄此时已经归于北天震雷之位,并不多看那位白衣文士,他知道这人有些神异,或能感应,当下只保持沉默。 “他修成神通,性命倒是古怪,寄托在另一处地界,看来也不得自由。” 天陀声音低低,此时气海中清气弥散,自行遮掩,许玄按剑不动,默默感知着太虚中升腾的剑意。 快过因果,后发先至,即便是现在,他也依然感叹这剑意的厉害,当真神妙。 雷印之上,那白衣文士此时笑容儒雅,轻推腰间佩剑,十二重素寒的少阴仙光环绕身旁,不知是加护,还是牢笼。 他缓缓看向下方玄雷部的诸位天兵、神将,感知着【斗枢上罚印】中传来的欢快之意,以及气海中那柄灿若金阳的剑器。 “诸位,同我诛魔。” 周始声音低低,那血卵此时越发苍白、枯瘪,再无点滴血水流出。 金色神雷在一瞬间蔓延而上,将整片血海镇压,显出其中正在斗法的二位,齐齐看来,见着立于雷印上方之人,神色古怪。 濯邪此时收起【天都霄仪祝】,此时得了宗中之令,大致明白缘由,便失了兴致,只遥遥冲着那位点头致意,便瞬息离了太虚。 尧鹿此时面色沉凝,看向立于玄黑雷印之上那道身影,她感受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雷宫正意,杀机死死锁定这片太虚。 “归一法道,尧鹿,魔君之女,自雷宫逃脱后,化生三次,上次担任大梁国师,想自斩脱劫,却被锁到雷狱中,我说的可对?” 白衣文士声音平淡,却直接点出尧鹿的跟脚,让这女子面色越发阴沉。 “你今来此,是奉谁的旨意?” 她颇为忌惮地看向那十二重少阴仙光,瞳孔微张,周身血气似乎都有些运转不畅。 那人却只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非是奉谁的旨意,只是听闻此地可出剑,我便来了。” 尧鹿身上血光涌动,沉默少时,抬首看向那方【斗枢上罚印】,她此时才明白,到底是谁将她封住,又让她在今日死。 “即便斩我,【归一】的道果也不会显化,血炁妙道,非是尔等能揣测的,当年大奉的仙官捉了我,用尽手段,还不是未曾让【归一】显化!” 尧鹿声音冷冷,此时天陀倒是激动起来,似乎认出这人,低低道: “原来是她化生成的,所谓血炁【归一】,就是能做万同一,一生万。” “只要肉身被金位记着,便能借之转生,自血嗣中复苏,是极为厉害的血炁法门,参考过伏皇留下的秘法。” “要是给我就好了,看我多留些子嗣血脉,藏到几处绝地,哪里会沦落到今日.” 许玄听得皱眉,天陀简直毫无下限,血脉在其眼中怕也仅是工具,当下也懒得理会这老妖,只默默揣测着那女子的来历。 “你错了,今日来此,【归一】之位,显不显化,与我无关。” 周始声音平淡,无喜无悲,好似私塾中的教书先生,正在开解某个留堂的稚子。 “我来,不过是要斩你,彻底绝了你和金位的联系。” 尧鹿身上暗红法衣勾连起重重血光,她此时一言不发,身上却开始腾起重重水火,迅速兵解,整片血炁灵兆在不断消散。 她在自斩! 天陀此时叹气道: “迟了,她过于托大,我看是没机会化生了。” 许玄缓缓抬首,只见一轮神雷大日腾空而起,自其中缓缓显出一道金雷,被那白衣文士握住,向下遥遥一斩。 【斗枢上罚印】此时被催动,天罚降下,硬生生自太虚中拘出一道血光来,挣扎不停,内里同似乎藏着一具肉身,样貌同尧鹿肖像。 水火一止,这女子此时愣住,怔怔看向斩来那道剑光,只低低道: “天枢。天枢?天枢!” (本章完) 第302章 试法 第302章 试法 金雷煌煌,若天光乍明,照彻太虚。 即便有重重香火金气护佑,可诸多天兵天将也在这一剑的威势下颤抖起来,众人皆都低头,不敢直视。 许玄却是怔怔看去,他难以形容这一剑的状丽,是真正的天威,焚山煮海,只在一念之间。 他的眼中开始渗出金血来,可他却恍然未觉,仍沉浸在那一剑的余韵中,眼瞳中雷光涌动,最后轰地炸开,仅余两个血洞。 血气涌动,缓缓修复肉身,他心神激荡无比,只以心声道: “我将来可能斩出这一剑?” “他借了法宝之威,本身也不寻常,和神雷道果牵连极深,这一剑.可称当世神雷之极。” 天陀带着几分感叹,可语气一变: “不过,你要是紫府,出剑也可称一句当世社雷之极。我看也不差他多少,当然,昆仑的麒麟就不算了。” 许玄当下仍体会这一剑的神韵,可却是觉得有些熟悉,默默回想起那卷【诛劫剑典】,正是其中的一式剑招。 “【阳雷玄至】,定正天枢,化阳雷为日,下承「清炁」,上接「胜金」,合剑意为枢玑” 《诛劫剑典》中大致记载六道剑术,许玄也就龙身在用,修成有【天劫地刑剑阵】、【万裂锁身剑光】。 这道【阳雷玄至】乃是其中要求最高的一式,不修神雷,极难参悟,可如今许玄却悟出几分奥秘,自觉能施展出。 雷光散去,许玄隐有感应,他只见在无穷高处,似有一片血海显出,翻涌不断,内里似乎有一枚莹如红玉的灵胎,缓缓跳动。 太白星明,金白之气将上方遮蔽,再无半点血气显化。 清气运转,自发防护住他的心神,这时许玄才发觉,自身血气在刚刚那一眼中已经去了三成,气息一时委顿。 一旁的西无涯状况更差,身上血光一盛,竟然显出龙相,就要落下,还好被香火金气包起,当下无事。 雷印之上,已经再无那白衣文士的身影,与此同时,兼有金色的功德之气自天而降,涌入这片雷印之中,洗练起在场的诸修。 “魔首伏诛,功德自降,诸位可借此修行。” 宋世明此时站出,稳住局势,他倒是对那位【天枢剑】没什么意见,一旁的威华神将则是见这功德之气未曾外流,有些愕然。 ‘他竟然不取看来是看不上。’ 这位紫府轻叹一气,身为如今的雷部之首,帝族真人,如今反倒显得寒酸,可当下想起辽地的意图,心中却又有计较。。 徐亦在一旁,举止有些鬼祟,她一直闭锁心神,倒是未曾见到先前异象,此时气息尚好,凑了过来。 在场天兵神将都在接受这功德之气洗练,自然无人理会他,眼见她过来,许玄稍稍皱眉,却见其取出两枚紫色丹药,低低道: “两位,这是我山秘传的【洗雷养元丹】,最能催发生机,可服下疗伤。” 许玄和西无涯齐齐接过,三人先前在灵兆中也算是共处过一段时间,眼下也算熟悉,至于一旁的神霄二使,许玄还未曾知晓来历。 西无涯龙首低垂,此时服下丹药,又受这功德之气洗练,恢复极快,当下重归人形,正欲道谢,忽地眉头一皱,总觉得哪里不对。 徐亦却已经转身离去,并不同二人多言,许玄瞥了眼这位西泱龙种,却只听其低低道: “奇了怪了,我落下的鳞血去何处了” “?” 许玄定力极好,此时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出尘之态,只沐浴在重重功德之气内,洗尽身上污秽。 “这是【三德】显化之气,借此洗练,能增长福缘,绵延寿数,拔擢禄格,当年齐恭帝就是借这气洗练,登上帝位,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你算是占便宜了,这次没出什么力,就有这洗练。” 天陀此时也沾了几分光,施展法术,竟然硬生生自许玄体内分类一缕功德之气,洗练神魂,通体冒着金光。 许玄只觉自己的神魂和肉身轻盈至极,似乎随时可以奔天而去,只是这功德之气很快便散尽,大多还是落入【斗枢上罚印】之中。 一道银雷忽地自雷印上方蔓延至下,落在许玄面前,另外一端,宋世明遥遥致意,请他上来。 他心中稍沉,大致猜测到缘由,雷狱中的事情,怕是瞒不过宋氏,不过他的举止都算合乎情理,又有清气遮掩,当下也不惧,径直踏上。 行至雷印之上,许玄只觉重重香火金气涌起,就要落入自己法躯内,彻底将自己转为神道金身,当下催动仙基,堪堪抵住。 “看来许雷使已经入过雷狱,【司天劫】竟然成了。” 宋世明眼神一亮,脸上笑意极盛,此时稍稍挥手,四周景象便模糊起来,外界再难窥视。 “我如今也是虚职,算是任我部使君,将来也有望总帅之位,你我皆修社雷,大离雷部,还需多交流几分。” “宋使君要遮蔽外界,不知是有什么秘令?” 许玄静静听着,对方言语中的拉拢之意颇为明显,当下他却也不先表态。 “你是赤云人,大赤观的掌门,对吧?” 宋世明神色稍稍严肃,说出的话语却让许玄心中一沉。 “想来道友也知道,这地界不太好,再过几年,玉流的妖物又作乱,紫府不出,谁人能挡?” 他言辞颇为隐晦,可许玄却明白对方意思,当下沉默。 “许雷使既修社雷,又成剑意,还是司劫一府的传承,这等雷道种子,我大离怎会忽视?” 说着,宋世明脸上又显出几分惋惜来,低低道: “若是不牵扯到戊土,我玄雷部一封文书上去,保举雷使一门迁走,自是轻松。” “但赤云的事,不归我部管辖,也就只能保住雷使一人,不知雷使可否明白我意?” 许玄神色不变,却是洞悉宋世明的意思,对方显然是舍不得一枚社雷种子白白折了,尤其是和司劫府有牵扯,更是重要。 眼下他已经可以保住性命,但门派上下的死活,还是未知之数。 “依照使君的意思,是如何办?” 宋世明此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只低低道: “雷使修的是【司天劫】,雷狱中的传承,想来是落到你手中了?” “正是。” 许玄倒也不隐瞒什么,坦然告之,宋世明却是话锋一转,只道: “这是古法,并无境界之分,想要参悟,难如登天,而【司天劫】的正统突破功法,仅在昆仑麒麟一脉有传。” “若是社雷果位还在,突破的几率还是有些,如今,堪称十死无生,道友可要考虑好了。” 宋世明声音中带着几分劝阻之意,许玄心神一沉,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天陀先前也讲过,这卷道纲并不涉及境界之分,只谈道行,极难参悟。 “至于麒麟,更不需想了,这一家独占社雷正法,绝不会外传。”宋世明言语中隐有几分劝阻之意,“不若直接转入神道,借助禄炁,亦有大神通,且无什么风险。” “皆是道友若是想护佑山门,代表的便是我玄雷一部,能用的手段岂不是更多?” 许玄却并未心动,而是看的彻底,对方所谓的转入神道,便是将性命寄托在大离这香火之上,和如今的虚衔不同,就要彻底受制于人。 “宋使君所言前景极好”许玄声音清亮,若寒潭水涌,带着剑意,“只是我还是愿试试这古法,若是功成,也算为我大离雷道增些底蕴。” “届时也可让多添一门社雷道法,想来对我部用处也不小?” 宋世明此时不言,只是看来,过了少时,才笑道: “想不到许雷使竟有此志,倒是我看低你了,不过如若不成,只需呼我玄雷神部之名,神魂还在,也有转入的机会。” “我部如今主事的神将,威华大人,颇看好你,还望许道友多考虑几分。” 许玄默默应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道金雷化成的法身,明白这位就是宋世明所言的威华真人,雷部神将。 一道淡漠的眼光落下,在他身上停留一瞬,转又散去。 宋世明不欲多言,散了法术,请许玄重归震雷之位,看着离去的那道背影,他神色渐冷,低低道: “不知好歹,等你突破失败,魂魄转入神道,可就没今日这般机会了。” 他的善意已然用尽,原本以为眼前这位是个聪明人,可现在一看,还是个自傲的蠢货。 “古法乃是果位在时,直接借助道行,抬升性命,进而成就神妙,「社雷」不显,被藏匿起来,还想突破,不过寻死。” 好话已经说尽,他也是看在五位雷使之中,许玄出身最清白,而道力最高,正好作为雷部的一柄仙锋,可如今一看. 金雷生灭的雷印之下,许玄默默感知体内仙基,【司天劫】是他硬生生造出的,成就仙基已经是极限,眼下再翻阅道卷,只觉其中文字艰深晦涩,就是有天陀帮着参悟,也极难理解。 ‘只在几年内,不过古法所成,突破的时间倒是比金丹法门迅速。’ 他眼中隐有雷光生出,就算眼下有【司天劫】的正统紫府功夫,他还是可能选择这卷古法,一步登天,还是摔个粉碎,仅在一念之间。 (本章完) 第303章 求道 第303章 求道 天殛,煅正。 炉中赤焰腾跃,上悬着一截暗金剑锋,长约一指,自断处生出纯粹的金色雷光,耀眼至极,在剑尖处生出一团朱火,夹杂着斑驳的血色。 自赤火中踏出一道童,用灵火凝成的双指掂了掂剑锋,最后碰了碰那团朱火,默默感知其性质。 “【离攸南炎】,其色为丹朱,为丹鸟身陨,心头血中所生,可惜,这紫府灵火已经被人取了,剩下点残余,也不过筑基等级。” 温光咂了咂嘴,而后轻弹剑锋,听起声音来。 “【神殛光】、【玄雍灵烬】、【清欲石】和【天行阳金】.额,有些难办。” 这火灵小脸耷拉着,随手一指,赤火缓缓舔上这截剑锋,金雷波动,散出层层涟漪,连带着那一团斑驳的朱火也极为抗拒。 “温光,温光,别闷着了,师叔都快出关了,你幡子练好没?” 一道呼声打断他的沉思,温光嘴角多了丝笑意,可自炉中钻出后,面上又是一副严肃之色,看向正在一旁候着的白袍青年。 “叫我大师傅才对,承言,你还有没有一点尊卑老幼的观念了?” 王承言丝毫不理会他这套,瞥了眼洪炉,见其中金电迸射,眼中不由多些好奇。 “这是在炼什么,神雷法器?” 他径直上前,御风至炉沿,往其中一看,见是一截暗金剑锋,神雷迸射,离火悠燃,显得极为不凡。 “一截剑锋,紫金观托我门重铸,要一件筑基法剑。”温光轻叹一气,“这可是紫府灵剑的残余,虽然精粹都流失光了,但以其为根本,应当能造件筑基顶级的法剑。” 王承言来了兴致,看着那截剑锋,细心辨别着锻造的灵材。 “可有难处,既有残锋,岂不是比凭空铸造简单?” “你懂什么?此剑是西海铸就,应当是受过神通养育,而后斩了一离火妖物,断裂后物性变化,不复原状。” 温光脸色认真,此时自青金宝架上寻出一面卷起的浑黄大幡,放在地上,边看边说。 “关键是这一团离火,落在剑锋里,精华让人取走,剩下的混了血污,和神雷犯冲,又难以剥离,你说说,怎么重铸?” 王承言此时催动炉火,已将那一截剑锋取来,默默观察。 暗金剑锋的断处齐平,内里是晶体般的构造,点点金色雷光在剑锋上溅起,那团朱火中的血似在流淌,滴落到他的手上。 他忽地心颤,好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余那朱血,不断滴落,传来一阵难言的灼烧之感。 耳边传来海水激荡的声音,他蓦然抬首,此时却已经不在煅正室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瀚海,热风阵阵。 前方是一着紫金道袍,月帔星巾的修士立于海面,金色神雷凝聚一处,成北斗之状,似乎是某种阵法,暗合天枢。 “【斗杀注死】” 这道人举剑前指,其剑为暗金,华美威严,上有北斗玄纹,剑气浩荡。 天边云气忽地散开,朱火浩浩,遮蔽天光,根根红羽萦绕赤光,若小山般的丹鸟显形,带起漫天离火,冲压而下。 金色神雷轰然炸开,同离火卷积,将方圆数十里的海水悉数蒸发,化作空洞。 王承言只觉自己的肉身、魂魄都在一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最后见到的是一截暗金剑锋,已斩入那丹鸟的心窍,带出淋漓的朱血,洒在长空。 “承言?承言!” 灵台内清气一卷,【冶父铸剑】的篆文明灭,他这才回过神来,身上已经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牙关发颤。 温光立身一旁,缓缓输送来柔和的法力,他脸色稍沉,带着几分关切。 “怎么了?” 王承言愣了少时,这才低低回道: “无事。” 言毕,他又看向那截断裂的剑锋,眼神火热,只怔怔道: “我知道了,温光,北斗,是北斗。” 温光脸色稍沉,将这剑锋送归炉中,挥袖就将承言扫出室外,连带那卷浑黄大幡也交予他。 大门轰然关闭,温光的声音自其后悠悠传来。 “先别炼器了,【仁心幡】已经炼好,你准备着,若是你法言师叔出关,速速送去。” 王承言抹了抹脸,此时看向手中这面浑黄大幡,又有些好奇,怔怔看着,可此时篆文再未有半点变化,一切平静。 他脑海中还念着那道人踏着的北斗阵法,和灵剑上的如出一辙,赫然是某种器阵。 —— 天青。 许玄枯坐殿中,默默参悟那卷《司劫天罚道纲》,较上次诛魔一事,如今已过去一年时光,又是秋日。 大离雷部最近少有动静,也无用他的时候,天雷祠香火不好不坏,他也不是多上心,偶尔心血来潮,驾云而起,驱风降雨,也算尽责。 如今法力、道行都已达到筑基巅峰,甚至龙身那处已经开始闭关,最多十年,就可得出结果。 至于人身这处,许玄轻敲面前的青玉桌案,一年下来,倒是对【劫法】一脉的剑道感悟良多,而【洊合】所属的【司天劫】还是一团乱麻。 “金丹法门,讲求三元合一,化成圣胎,故而筑基到紫府,就是三元合一,气海、巨阙和泥丸三田,融汇一处,炼就真金,就是神通。” “古法也称【飞升道系】,讲求天人交感,以道行、感悟,直接去参悟大罗之天,拔擢性命。” “故而紫府境界,当世是称真人,古代多称天人。” 天陀此时低低解释,许玄只觉听得头疼,说实话,他本就不善道论,若论斗法,自然是筑基前列,可要是谈及这些道论,就有些为难他了。 “这所谓飞升之法,太过晦涩,金丹法门,好歹是仙基为本,化成神通,有迹可循,按部就班即可,这道纲中记载的,每个人感悟不同,突破的法门就有异。” “还要感应大罗,我个筑基到哪里感应去?” 许玄轻叹一气,纵然古法神妙更盛,突破更快,甚至古代还有一朝得道,即从凡人成就神通的事迹,可眼下来看,实在是太难参悟。 “古代有天庭,对飞升之道有照顾,且果位多有主人,大罗易于感应,还是有修成的机会。”天陀声音低低,“现在最关键的是,「社雷」无主,甚至被有意藏匿。” “就是用金丹法门突破,也极为不易,你以为大离雷部诛魔为何?还不是要成全那宋世明,帮他贴合道征,方便突破。” “【司天劫】落在麒麟手中,根本不可能得来,就是用龙身想办法,功法来历也解释不了,眼下,也唯有这卷道纲。” 许玄心神一定,只沉声道: “这也是唯一快速突破紫府的机会,若是金丹之法,先炼灵物,后合丹田,上中下都要炼,最后成就神通,再快也要七八年时光。” “如果能感应到「社雷」,是不是就有机会?” 天陀此时发出一声嗤笑,语气毫不留情。 “「社雷」这些年都不显,纵然现在血炁正盛,有几分引出此雷的迹象,但恐怕也要百年时光,你等的起?” 许玄不言,只是催动体内那道仙箓,【玄一洊合尊位】几个古字雷光莹莹,紫白交织。 “【洊合】是社震之会,雷霆毁灭后的一点生机,能不能借这道震雷之尊,去看社雷之果?” 天陀此时笑的更盛,似乎许玄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看你是糊涂了,是有这说法,那也是大神通者才能涉及,你不过筑基,连仙基神通之变都未查明,去琢磨金位、道果,只若蚍蜉撼树。” “不一定。” 许玄此时声音平平,并无丝毫情绪,只低低道: “大神通者,我身边不就有一位,我说的可对,天陀小圣?” 气海中的声音一时沉寂,天陀不再发出嘲弄的笑声,过了少时,这老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 “我生前自然能帮你辨明这变化,谈起道论,就是金丹嫡脉,也不如我,只是现在,我只剩残魂” “不过。” 这老妖的声音忽地又昂扬起来,来着几分得意,笑声十分阴险。 “你有这道仙箓在,自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社雷一道的古代天人,还是剑修,真要成就,你在大离神道中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只要北辽给的压力够,那位天枢剑杀的人够多,大离就会越重视你,届时就是脱身的机会。” 天陀已经代许玄算过,古代天人,本就在道格上更胜今时的紫府,更别论是社雷一道,一但成就,战力已经堪比两道神通。 剑意又能抵过一道杀力极强的神通,如此算来,只要许玄以飞升之法突破,灵器再补上,就是面对紫府中期,也能自保。 这已经在大离仙道拥有足够话语权,届时行事可就简单多了。 许玄凝神,内视仙箓,这才是他修行飞升法门的底气,宋氏千算万算,也绝不可能料到这一处。 殿外,忽传来地脉震动的声音,许玄气海中清气腾跃,仙箓之上,许法言的名字瞬间抬升,浑黄法光升腾。 (本章完) 第304章 破胎 第304章 破胎 雾隐,峰底,地脉深处。 浑黄法光积涌,抽取来的地气凝结,化为黏连的土黄软泥,形成一室,内里是温热的澄澈积水,其中正安眠一人。 血光不断自其法躯中显出,同身旁的【保盈母液】相合,最后使这一方澄澈的积液变得浑浊,带着血污。 许法言只觉身躯越发轻盈,运转《归幽羊相经》中的突破之法,性根、命本相会,水火相济,阴阳碰撞,最终开辟内景。 气海之中,景色渐渐变化,显出一方荒野的景象,荒草蔓生,天色昏黄,显得空旷寂寥,偶有烟沙吹起。 玄象渐渐成就,【藏坟胎】是四品仙基,两道玄象,为【羵羊卧阴】和【蕴土抱阳】,故能化水火,吞清浊。 烟沙四起,遮蔽天光,飞石乱走,正是所谓【蕴土抱阳】之象,可操控飞沙走石,有遮蔽天光,加快土遁等等妙用。 荒野之下,是细密的血丝,延伸向一处青石深井,黄土堆积其中,内里埋着一青铜古罐,渗着斑驳的血污,为【羵羊卧阴】之象。 此道玄象主感神异,侧重灵韵之变,可助长祈神、血祭、点符等等,对斗法的直接加持不大,青铜古罐中,本应有一团血肉在,可此时内里却空空,并无一物。 许法言心神落入气海之中,神色漠然,将四面的飞沙走石定住。 在荒野上多出一异物来,是一高如半人的黄羊,通体浑黄,躯体怪异,狼足虎尾,双角盘旋,那对黄瞳熠熠生辉,好似灯盏,向他看来。 ‘仙基有变?’ 他轻轻招手,那异物温顺地走来,趴伏于地,唯有那对黄瞳,看着让人心惊,不知为何,许法言心中升起一股厌恶来,当即退去。 “羵羊出土,为恶兆,必遇大荒之年,兵戈乱世.故蕴土之【羵羊】、【青蝗】,不为人喜,不受妖亲。” “真是.怪物。” 他缓缓睁眼,自芥子物中换上一身乌黑法衣,感受着体内仙基的威势,看向这片土室,顶层已经凝聚一团暗煞,丝丝缕缕,将蕴土法光吞灭。 一步踏出,他催动仙基,已经沿着地脉直上,瞬息就到了峰顶,相比于【俱沙遁】,借地脉行走要慢上些,但更为隐蔽,不容易被阵法针对。 踏上前往自己院落的石道,他此时看起山间缥缈的雾气,心情舒畅不少,只是他所经之处,草木便枯黄,让他稍稍皱眉。 径直御风归于院前,只待身上异象散尽,他便准备去见一见师父,报报喜讯。 青色的小院前,此时竟已候着二人。 一白袍青年,炼气四重,靠着墙院,手里还捧着一面浑黄幡子,散着些许蕴土之气,赫然是一件筑基法器。 另外一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赫然是一紫裙女子,炼气三重,身姿纤细,看上去年岁颇小,此时站定,见着他来,便稍稍低头。 二人此时齐齐恭贺他突破筑基,许法言应了,眉眼一转。 “承言,仪婉,来我峰上是有何事?” 他声音平淡,那对黄瞳幽幽看来,王承言当即站的笔直,满脸堆笑,将这面幡子递来。 “我父亲嘱咐过,说是将这面【仁心幡】备好,等师叔您出关,就赶紧送来,也看趁不趁手。” 他这般细心,还是王栖云嘱咐的,许法言稍稍点头,轻轻一挥,那面幡子就落到他手中,稍稍掂量,就知道功用。 “有劳候火、煅正的人了,他日我再去拜见你父,还有温光大师。” 王承言送了法器,此时只觉有些待不下去,他从小就比较怕这位师叔,更不知如何搭话,当下就有些开溜的心思。 “你还要炼器,就不在我这处耽搁了,先走吧。” 王承言如蒙大赦,不知为何,这位师叔突破筑基,给他带来的感觉更为难受,全身血气都有些运转不畅了。 “恭贺法言师兄,成就仙基,我.瑞雪峰备了几枚丹药灵草,早早候着,以作庆贺。” 张仪婉此时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若蚊呐,她对这位师兄倒是没什么别的看法,因她也是个孤僻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同类相近的善意。 “高峡师姐派你来的?” 许法言接过那装着丹草的寒玉宝盒,并未打开,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是我姑姑同我商议,说是同辈之中,法言师兄是第一个突破的,当然要准备些.” 张仪婉常年炼丹,就是在瑞雪峰上,每日最多也就同张高峡谈上几句,此时被问,言语不甚流畅,更不知为何,有几分难以启齿。 “代我谢过她也谢过你的好意。” 这声音落下,她抬首看去,对方的身形已然不见,似乎已经到了院中。 张仪婉此时不知为何,心口升起一股郁气来,只御风而起,缓缓向着瑞雪峰而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以为能留我谈会.下次让高峡姑姑自己来送这人情算了’ 院中,许法言将宝幡随手扔在一旁的符纸堆里,而后将这寒玉宝盒开启,内里是几枚养气培元的丹药,都以土德灵物炼成,虽是炼气品阶,可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并未动这丹药,而是看向一旁的几株灵草,随手掂起一株,是极为寻常的【清元芍药】,当初在长明山种的便是此物,如今长明山还是由张高峡管着。 ‘我修蕴土,当初或许可以去山中帮些忙?只是现在.’ 正想着,却闻天边一阵雷鸣,他合上玉盒,起身恭声道: “师父。” 雷光散去,许玄的身形已经落到一旁的桌案前,速度之快,许法言分毫未曾察觉,眼下突破筑基,可他心中更觉师父的厉害。 “好,仅仅一年多时光,便凝成性根,突破筑基,比我当初还快些。” 许玄目光有几分赞许,这名弟子突破的速度实在是快的惊人,如今门中多一筑基,也算是喜事。 “如今原上大乱,兵戈正盛,是荒年灾岁,正合蕴土之性,我得了天时地利,这才能突破如此迅速。” 说着,许法言顿了顿,低低道: “若是在南方安定之地,怕是也没这般快,也是借了两国交战的便利,若是【庚金】修士,怕是得来的进益更多。” 许玄稍稍点头,因篆文的便利,许法言这些年几乎将门中道藏都读尽,若是谈起道论,不涉及雷法,说不得他还不如这弟子。 “你看看人家,要是我附身到他身上,早就成紫府了。” 天陀此时又发起癫来,许玄已经习惯了,只冷笑道: “你来教,怕是真教出个魔头来,到时候那家仙宗除魔卫道,就把你顺带收拾了。” 天陀冷哼一声,不与他多在这问题上纠缠。 桌案前,许玄此时神色稍显肃然,看向许法言,沉默少时,只低低道: “玉流妖乱,怕是将近,你修成筑基,正逢乱时,倒是解了几分门中燃眉之急。” 许法言黄瞳稍明,听闻此言,他修成仙基,如今对筑基一境也算有些了解,心中疑惑正盛,见师父提及此事,便犹豫着开口道: “师父,弟子有一事欲问?” “你说。” 许法言此时声音低缓,黄眸一盛,只低低道: “师父、朱家那位,都已是走在筑基极点的人物,若是得了功法,紫府在望,玉流除非那两位妖王出手,寻常筑基妖物,又能如何?” “我翻阅门史,也问过栖云师兄,大都模糊不清,语焉不详,不知.是有什么隐秘?” 许玄自然不会看低自家弟子,当初他都能察觉出不对来,法言心思更重,怕是早有察觉,直到筑基之时才提起。 “你有心思细密,自然是好事。” 许玄沉默少时,只缓缓道: “赤云,说是妖乱,实为人祸,按照朱家所言,仅在两年之后,仅凭筑基,自无法应对。” “我欲成就神通,届时门中,还要依仗你出力。” 许法言瞳孔稍凝,声音低低。 “就不可着核心门人迁走,大不了不在赤云待着——” 他此言未尽,便听得天边响起一阵雷声,一道雷光自天而降,正好落在院外,将一片青翠的松木劈的焦黑。 许玄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拍了拍对方肩头,沉声道: “就是我们能走,代价如何,山中百姓,门中弟子,都不管了?你以为先前就没人想过此事?” “你霄闻师兄快回来了,他是一定走不了的,你细细想着。” 言毕,他已化作一道雷光散去,院落中仅余许法言一人,他猛地起身,心中发寒,突破筑基的些许喜意已经散去,仅余一阵后怕。 气海之中,那只黄羊悠悠抬首,长嘶一声,他心中便有诸般念想升起,某种近乎本能的东西在为他决断,做出最为合理的选择。 “师门?” “同道?” “百姓?” “性命?” 这些事情在他心中搅成一团,他随手招来那面浑黄幡子,说到底,对于师父行为,他无法理解。 自腰间取出一面银色令牌,其上刻着【吞灵】二字,他凝神看去,像是不认识其上的字迹。 (本章完) 第305章 北斗雷位 第305章 北斗雷位 天殛,煅正。 器室之中,炉火正盛,自黑铁案上传来碰碰地敲击之声,王承言抹了抹脸上汗珠,握紧手中一柄红玉小锤,仔细煅打一方器胚。 在他手下,这方器胚很快变成一截深紫锋刃,内里的雷元被激发,有阵阵雷音生出。 “【荒启泽石】为主料,以【寒星铁】融合.” 他喃喃自语,此时法力凝聚成一赤色火刀,丙火几乎凝固,化为实体,光明内敛,缓缓在这方器胚上雕琢起来。 一旁的温光默默看着,以火化刀的这技巧,他是昨天才告诉承言,不想对方今日便能使出,实在是快的骇人。 ‘就是当年府中,几位修行炼法的嫡系,也差不多是这资质了.’ 王承言丝毫未觉,他只是默默雕琢,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那截锋刃之上,刻出一道稍显粗糙的北斗道纹。 催动法力,锋刃上的器阵有感,其上紫雷迅速变化,注入那方北斗道纹之中,雷霆凝聚,自瑶光行至玉衡,瞬息斩出,威势经过三次迭加,杀力恐怖。 可王承言此时面上却显出几分疑惑来,只低低道: “不对。” 他另取出一截炼制的锋刃,色为金明,主材是自重华得来的【天灵铁】,筑基神雷灵物,其上也刻有北斗道纹,却是仅自天权到天枢,有雷霆经过。 “温光,将【盛烈】剑锋给我,让我再看看。” 王承言此时显出某种痴迷之态,几若忘我,温光并不多说什么,自炉中将那截剑锋取来,交予其手中。 作为一名炼物大师,温光自然看的出王承言在做什么,分明是在尝试雕刻器阵,正和雷霆有关联。 对方这几次尝试用的灵物,都是温光批下来的,纵然王承言未说自己在做何,可温光本能地察觉到其手下北斗道纹的厉害之处。 暗金剑锋入手,王承言小心握住,并不接触那团朱火,他静气凝神,识海中篆文稍稍颤动,再度睁眼,又能看见斩入丹鸟心窍的那柄灵剑。 北斗道纹明亮,雷霆自瑶光行至天枢,震雷轰鸣,神雷璀璨,毫无阻滞。 ‘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神震之间,并无什么联系,相反,在北斗诸星上还多有不合’ 这些日子他翻阅不少典籍,大致也明白几分北斗的雷位之变。 斗柄为震雷之居,为瑶光、开阳、玉衡,合称天罡星丛,而斗魁为神雷之所,为天权至天枢,合称天枢星丛。 紫金观送来的【盛烈】灵剑,应当就是铭刻的这北斗道纹,王承言眼下修为不够,只能描摹其形,可功用应当无错,是借北斗星位,迭合杀力,定锁死机。 故而这器阵若是能贯通七星,杀力七转,方才能抵至最高,正如他记忆中那位道人,正是以震雷为起,行至天权,辅助神雷,助长杀机。 可眼下他实验过多次,根本行不通,两道雷霆一旦落于北斗,便互斥的厉害。 温光此时也凑了过来,细细问起王承言所得,二人皆都皱眉,只觉有些棘手,想不到这【盛烈】想要重铸这般难,怪不得紫金观求到门中来。 器室之外,忽有声音传来,语气恭敬。 “温光大师,可否一见?” 王承言看去,见着来人,眉间沉郁,举止有些畏畏缩缩,一身银灰道袍,大袖上星纹繁复,气息显露,已是筑基。 对方手中捧着一青金剑匣,内里还隐有血光冲激,震颤不断。 ‘这是.空剑的司巡曜?’ 他心中疑惑,一旁的温光却已经跃起,化作一道火线,落于其面前。 “韦言让你送剑来了?可是剑中血煞又按耐不住?” “是,【饮血】越发凶厉,先前自行飞出,要择人而噬,今月还需温光大师炼化血煞。” 司巡曜恭敬上前,毫无筑基的架势,双手将剑匣奉上,温光手中灵火一卷,将其收入,这道剑匣立刻安宁下来。 “十天后来取。” 司巡曜正欲告退,如今空剑一系,都是借居在大赤的化青野,纵然许掌门对自家门派颇为关照,可居人篱下,总有些难言处。 他忽地瞥见黑铁案上的两件器胚,几乎是本能地就辨识出上面的道纹,稍稍看的出神。 “北斗雷位?” 此言一出,倒是王承言心中稍动,举起手中两道器胚,其上北斗星明。 “前辈可有见解?” “不敢称前辈,这位想来是贵观的承言炼师,我早有耳闻,称我道友即可。” 司巡曜自然不敢依仗修为居大,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大赤真正的核心,几乎预定是下一代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也是必能筑基的。 “前辈无需多礼,这北斗雷位,你可有什么说法?” 王承言眼神稍动,这时候才想起来空剑门,这一门主修宙辰之道,门中正有观星的传承,说不定有些特殊看法。 “那我便献丑了。” 司巡曜看了眼温光,见对方点头,这才接过那两道刻着北斗道纹的锋刃,涉及观星,他的气势便变了,甚至背也挺直几分。 “北斗是雷霆之居,两位想来也听过。”他先掂起那截紫色锋刃,听着其上的雷音,“震主斗柄,神主斗魁,但却不是果位所在。” “按照我门中记载,古代雷部荡平诸星之间的魔头,北斗七星,皆为社雷,这在星相上称为【始劫居斗】。” “即至后来雷宫消亡,神震共分社道,从位便落到北斗之上,社雷退至辅弼,为天蓬、天芮二星,在星相上称为【七现二隐】,也有叫【神震代社】的。” 他此言一出,王承言心中一动,此时细细想起那灵剑的上的道纹,在七颗现星外,似乎正有空位,雷霆隐于其中。 “如此说来,倒是神震二雷占了社道之位,也难怪社雷不兴.” 王承言低低叹道,不由思及自家掌门,可司巡曜此时却有些忌讳,只低低道: “北斗之秘,古代也多有星象大家去推测的,毕竟当初神震代社,可是雷道的大事。” “只是不少观星的最后要么是失了踪迹,要么是疯了,其中有不祥,小友还是莫要去细究。” 一旁的温光此时却缄口不言,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灵火几乎停滞。 司巡曜此时告退,王承言将手中两截锋刃置于炉火中,任由赤焰煅烧,这时就超出他能力,一旁的温光犹豫几分,还是上前。 赤焰在这火灵手中一盛,两道粗胚毫无阻碍地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暗金剑胚。 “真的要刻?” 温光神色严肃,握紧那道剑胚,王承言很少见这火灵这般正经,不由得犹豫少时,可还是沉声道: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不试的道理,这一道北斗之阵,暗合【神震代社】,威能之高,远超过门中所有器阵,为何不试?” “我门本就兴雷法,若是能参悟出这道.【斗杀注死雷阵】,日后想来用处不小,无论是修行,还是炼器,都有用处。” 王承言神色坚定,在这一道剑胚上刻阵,以他的能力暂时还办不到,只有温光可以。 “我记忆有缺,关于神雷,【玄雷天枢道】的事情,记不甚清,只是,我隐约有些记忆,当年.似乎见过这道器阵。” 温光声音低低,带着几分压抑。 王承言这时才想起对方身份来,真正的老古董,纵然记忆有缺,可也是原上独一份的存在,是经历过大蜀治世的,见过祖师。 “可这是紫金观的东西,不知有何联系?” “神雷居斗,注死定杀,乃是五雷之中,杀性最重之道,自古便是如此,当初的【玄枢】真君是个例外,并未广开杀劫,就登上金位。” “只是如今.也不知神雷又是个什么光景,和这器阵是否有联系.” 灵火化成的童子捧着剑胚,轻吐一气,热浪滚滚,不再多言,只是运转法力,以灵火作刀,在这道剑胚上细细雕琢起来。 一旁的王承言按照自己记忆,不时说出那道器阵的变化,最终在原本的七星外,又增上左辅右弼。 “如此一来,便完整了。” 王承言心中一动,眼前这道器阵,已经有几分【盛烈】灵剑上的模样,此时温光催动法力,激发雷元。 紫雷自瑶光而起,天蓬隐元,天芮洞明,这两道隐去的星位,此时隐有呼应,斗魁上的神雷一盛,雷光七转,迸射而出。 温光眼疾手快,催动灵火,将那浩浩金雷挡住,饶是以他如今的境界,也有几分惊奇。 在天蓬星位上,一点银色雷电腾起,让温光眼神一凝。 ‘社雷,真的凭空催生出一点社雷来?只是天芮怎无动静?’ 剑胚之上,左辅天蓬,同瑶光三星组成的天罡星丛正有呼应,雷霆流转,自然而然地形成一道相接之处,灿然若星,而又过于虚幻。 天青,殿中。 许玄闭目,正在参悟道纲,心中却忽有触动,丹霆剑鸣,仙基动摇。 他蓦然睁眼,此时看向天殛山方位,瞬息化作雷光,遁向那方位。 ‘【洊合】正意,怎在天殛?’ (本章完) 第306章 斗杀注死 第306章 斗杀注死 “【斗杀注死雷阵】?怎么来的?” 许玄托起这道暗金剑胚,细细观之,催动法力,便见天蓬之位,同斗柄相会,雷霆交处,正生光明,隐有一点【洊合】的真意。 “回掌门大人,是承言自那截【盛烈】剑锋上参悟出来的。” 温光此时恭声应了,一旁的王承言低低点头,接着说道: “也多亏温光,还有空剑门的司巡曜前辈点拨,这才能刻出这道器阵,名字.是我想的。” 许玄握紧剑胚,以社雷灌注,便见天蓬星纹一明,同斗柄天罡呼应,震扬社降,隐有触动。 ‘【洊合】所应,是【天蓬】?’ 他识海之中,【天蓬诛魔图】此时已经融于他仙基之中,化作内景的一部分,此时有些感应,自九霄之中,隐约有雷部诸将的身影显化。 “斗柄三星,分应震雷三从,遇社而生【洊合】,若是尊位在,当生一颗天洊星,至于斗魁,和社雷相会,生出的是巡劫星,应【诛劫】之尊。” 天陀的声音低低响起,许玄却想起昔年炼化那枚【奔辰天星丹】,正是接引天蓬星光,以长社雷。 “紫金观上承【玄雷斗杀仙道】,修行仙基【都雷罚】,正是【诛劫】尊位所生,有这传承,也是自然,只是,恐怕辛元昌自己也未曾传下.” 此时思及那卷道纲中记载,他似乎把握住什么,可一时又难言,只将这【斗杀注死雷阵】记在心上。 “【盛烈】重铸,可有眉目了?” 他心念一转,低低问来。 “回禀掌门,如今最核心的雷阵已经查明,只需将离火逼出,便可重铸此剑,配合这截剑锋,当是筑基顶级。” 温光此时已有把握,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要什么灵物先记下,到时紫金观会一并送来,至于这雷阵,着人书信一封,旁敲侧击,先问问情况。” 温光自然明白掌门的意思,当下点头。 “承言,你这次倒是为门中立功了。” 许玄微微一笑,有这雷阵,对他参悟颇有进益,且若是紫金观正缺这传承,又能拉近不少关系,好处不少。 王承言眼神稍明,此时只低低道: “承言不敢居功。” “你如今炼气四重,也为门中炼物这些年,也当有些嘉奖。” 许玄心中感叹,承言在炼物一道的天赋极高,又授了篆文,且修行的仙基也不差,更有温光这等炼器大师引着,道途可谓一片坦然。 相比之下,其余的内门弟子,大都是自己琢磨。 新收下的两名真传,齐争义在守青营,由梁雍带着,和柳行芳关系颇近,至于张仪婉,一直待在瑞雪峰,由高峡领着,都无王承言这般境遇。 “待你炼气六重,荒启峰,便归你管,可自行处置。” 许玄沉思少时,作出决断,王承言一愣,看向温光,却见这火灵眨眼不停,示意他快些应下。 “谢过掌门。” 再度抬首,却已经不见许玄的身影,仅余一点雷光逸散。 —— 东密,峰顶。 一身乌黑法衣随风翻飞,周边草木枯黄,生机尽失,许法言缓缓睁眼,此时翻手祭出一面三角流纹幡子,张开,散着乌黄二光,缓缓旋转。 各色蛊虫不知何时自土中钻出,纷纷被这面幡子收入其中,化作这面三角宝幡上的一道毒物之形。 “三道筑基蛊虫,十二道炼气蛊虫,都已纳入。” 他轻呼一气,此时手中又多出一道道幽色符箓来,冲天而起,化作兵马,统共九骑,皆都堪比炼气六重,阴气炽盛,此时皆入幡中。 “九骑符兵,各守一方。” 许法言黄眸熠熠,这面【仁心幡】倒是颇为适合他,主要是他所学驳杂,而这面宝幡正能承载各道,悉数统一。 只是当下,他忽地停止动作,翻手祭出【岳峙】。 这件法器经过候火堂的再度祭炼,已经是筑基中品的等级,此时催动,一股元磁之光暴动,暗煞涌起,击穿后方山壁。 幽风一卷,空空儿身形显化,捂着心口,举止夸张,低低道: “好生吓人,我要不躲,这下岂不是叫你打个对穿?” 许法言一语未发,回首,继续祭炼【仁心幡】,这次是要炼煞入内,成一尊煞灵,以配合【大日摩光煞体】和【煞渊】甲衣。 若是论起自己难相处的人,除了柳行芳,就是眼前的空空儿,此人对他知根知底,更兼修为高深,十分难缠。 空空儿神色稍缓,微微一笑,刚才对方看见他的第一眼,先锁定的是气海,而后是心窍,最后才是明堂。 “若是你有一天侥幸成了神通,会不会杀我?” “你猜?” 许法言发出低低的嗤笑声,周边枯黄的草木随风摇摆,阴森至极。 “【藏坟胎】,我倒是听闻过,可想知道其来历?” 空空儿此时坐至他一旁,丝毫不在意对方嫌弃的眼神,只低低道: “当年大奉正盛,毗邻身毒之地,有一小国,唤作【南舍】,奉修佛法,其王上已是萨埵境界。” “他兴建宫阁,自土下掘出一怪,雌雄未辨,形若胎肉,三息而化人,貌极妍丽,不着一缕,称是天女降凡,以嘉奖王德。” “南舍王也是昏了头,纳其为妃,日夜双修,丝毫未察觉出异样来,你猜后来如何?” 许法言一语不发,只是黄瞳幽幽,看了过来,越发妖异。 “南舍王终于突破瓶颈,更进一步,便存了投奔大奉的心思,前去拜见仙官,历时一年,未曾归国,都是由这位天妃代权。” 空空儿嬉笑一声,继续说道: “待他领了大奉的法旨,兴冲冲归国,一国百万之众,都已经落到那天妃肚中,彻底空空,这位大王只能灰溜溜逃去海外。” “这天妃后来被西康原打杀,那边的喇嘛派人来中原求教,才知是什么东西,自其肚中落下两卷道书,一者记着【藏坟胎】,一者记着【余青赤】。” 许法言恍若未闻,他只起身,此时极目看向原上方位,体内仙基有动,那只异羊长嘶,恍惚间见到一对浊黄的虫瞳,正在盯来,让他不由发寒。 “你倒是知道的多。” 许法言声音冷冷,他已经自师父那处大致得知空空儿的来历,是所谓的古人摹刻,存有几分前世记忆。 “那你是怎么死的,可还记得?” 他缓缓开口,再度看去,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仅余一阵幽风。 (本章完) 第307章 上路 第307章 上路 西海,金枢。 水波幽幽,月华泄地,映照的海面好似一片白玉,就在这宁静的海面上,升起一点真红宝焰,好似牡丹开在芍药丛中。 风浪散去,海面上站定一女子,赤足,红裙,面容平平,唯独那对眸子光彩照人,此时怔怔看着倾泻而下的月华。 云端,一团黑火中甩出一根银线,若垂钓一般掷入那片月华,似乎勾中什么事物,银线绷直,剧烈地颤抖起来。 “煊炼,快搭把手,又钓来一只。” 自黑火中传来一阵粗犷的声音,下方的煊炼真人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天心那轮玉盘,清冷的月光自上落下,最终沉到金枢来。 上方逐渐有神通色彩闪烁,一足有一人高的黄皮葫芦显出,浩瀚地吸力自其中传来,引得海水激荡,终于将那根银线上的事物自月光中拖拽出来。 赫然是一尾白鳞宝鲤,通体由月华凝成,自黑火中显出一壮硕汉子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宝盒,将这白鳞宝鲤收入。 “太阴有变,这些日子灵物倒是收了不少。” 霹丹笑意正盛,此时自云端落下,黑火轰响,瞬息便至那红裙女子身旁。 “怎么?还想着你真煊府的事情,左右二使都在,出不了岔子。” 煊炼眉头稍皱,反而看向霹丹,眼神不明,“我如今已无右使,东方观极将其调走,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霹丹神色古怪,看向矮了他一头的煊炼,斟酌一番言辞。 “当初龙宫已传过旨,养至筑基,届时另有用处,不必太过用心。” “触景生情罢了,当初也是这么和我师父分别的。” 煊炼向前迈了一步,真红宝焰随之颤动,她声音清幽,可却盖住呼啸的风浪,“我在东海待得也够久了,迎合龙属,做了不少违心的事。这次结束,我便去趟龙宫,就此告别,废弃真煊府,往岸上去。” 此言一出,一旁正灌着灵火的霹丹愣住一瞬,眼神复杂,可转而又只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来。 “东方观极倒是不会阻拦你,只是,登岸.你去何地?大离,还是北辽?” “和你有关系?” 煊炼声音平淡,堵住了一旁霹丹的嘴,黑火一时萎缩。 “离辽将起战事,前些日子太虚动荡,雷光血气喷涌,诸位大人都有出手,正是乱世,岂能有东海安全。” “聂清岭,你就不多考虑几分?” 霹丹此时直呼对方真名,声音带着几分忧虑,可煊炼仍是看都不愿看他一眼,漠然道: “说到底,我是人属,在龙种的地盘,住不惯。” “你混元殿世代都在东瀚龙属手下任职,已经习惯了。我执掌这真煊府起,日夜都在思虑此事,如今已有决断。” “也好。”霹丹声音沉默一时,并无什么情绪,“只是,待到寻到东华传承的踪迹,看看形势,再走也不迟。” “「少阳」一脉的传承,我可不敢掺和,倒是你,燕谷烟,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 煊炼声音冷冷,此时转首看来,那对眸子中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彩。 “你忘了上一代混元殿的主人是如何死的?遭龙属驱赶,封锁那位天妖,被一道法术打的神魂破碎。” “天陀小圣不过同东华沾了些边,仅读过道藏,还未真正得来传承,就已横压一代,若是【东华天】真有踪迹,紫府齐至,神通无眼,你可想过自己下场?” “东方观极是我至交,他应不会如此” 霹丹愣了愣神,还是低低说道。 “够了。” 煊炼轻呼一气,压制住周身神通的异象,真红宝焰腾跃,将四方海水蒸发。 “我侥幸成就紫府,却也记得当初师父的下场,东海这些仙道,说的好听些,是龙属附庸,若是直言,不过东瀚龙种的下仆。” “东方观极同你相交,也只是施舍罢了。” 霹丹还欲多说什么,可煊炼却只是摇了摇头,看向天上明月,低低道: “他调动这几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文章?” 霹丹犹疑少时,还是沉声说道: “一对金童玉女,本就是当年东华的仙官,如今转世,要催其开悟,不论生死,以探求秘辛。” “天陀的肉身如今还未有踪迹,依照龙宫推算,这具肉身褪去阴滓,已有少阳道果之神妙,若能寻来,用处不小。” 煊炼似乎对这事不甚感兴趣,却是想起了那位玉女,“东方琼莲,好歹也是龙种嫡血,看来在诸位大人眼中也不算什么,可怜一对人,怕是死的不明不白。” “我府右使,准备如何安排?” 霹丹眉头紧皱,可还是继续说道: “他是丙火入命,又得了张羽的气数,东方观极拿他还有用处。宋氏派出位丹鸟,前往龙宫商议过,还要送归山门,另有用处。” “两边勾结到一处,真是以天下人为棋子,肆意摆弄,就是血嗣也未曾放过。” 煊炼眼眸稍垂,身旁真火一盛,滚滚热力散发,她同霹丹一般,都是紫府初期,如今两道神通,当初突破的时间也相近。 霹丹顿了顿,却未多言,混元殿、真煊府历来有交,立足东海,传承久远,只是煊炼性情清高,自然不喜东瀚、离宋这般作为。 “如今还是莫谈这些,看住太阴之位才是头等要事,莫要让月宫中的人再度临凡。” 他稍稍提醒煊炼,以免对方忘记二人来此的真正目的,说到底,如今还在龙属手下做事,万不可耽搁了。 煊炼似乎想起什么,只低低问道: “十二恒娥,位列第九,是那位【清娥】?” “是她,当初在边疆,借助越绝剑脉,少阴道界临凡,掠走一门剑术,当初她就和那天陀有交,得了不少好处,谁知道又有什么谋划?” 霹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喜,黑火升腾,于半空中炸开,发出一声声闷响。 “慎言,毕竟是位剑仙,又在金枢,月宫又不像日府,传承未绝,法统俱在。” 月光依依,并无动静。 —— 水晶宫,偏殿一室。 水镜明澈,散着莹莹明光,一身雅青罗裙的女子默默对镜照着,勉力露出笑来,清幽的面容上便生出一抹娇色。 小心翼翼地开了一面青木宝盒,内里不沾水痕,以寒玉盛着一朵十二瓣白,并未有半点灵气散出,仅是凡物。 东方琼莲视若珍宝地将这朵白取出,而那以【甲春上枝】、【寒明玉种】为材的宝盒被她随手弃置一旁。 将这朵再寻常不过的【白霞】夹在云鬓之上,她便定住,怔怔看着镜中人额上的木纹龙角,以及腕上的白鳞,好似不认识一般。 她伸手一抹,鳞角尽消,只觉这才是她本来模样。 “娘子,娘子!” 明珠镶嵌的珊瑚门轰然开启,张羽阔步而行,直直入内,面上多出些焦急之色。 “龙宫传旨,要让我等迁往极东边,说是【禄荣】一脉的大人不满,见不得人属居于宫中,这”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见琼莲已然转身,一幅早已明了的神情,轻抚青丝,只淡淡道: “知道了。” 张羽此时看向对方,忽地愣神,他这才发现,琼莲今日扮相,正是当初相遇时的模样,甚至耳畔的那朵【白霞】,都是潮州特产。 白玉桌案上正放着一架古琴,以桐木造就,他先前才斫过,此时琴弦上泛着冷光。 “弹一曲吧,就是当初我在寺中听的。” 琼莲此时柔柔一笑,张羽心中焦急,哪里有心思奏琴,可看向自家娘子,还是叹了一气,走向琴台。 他弹的颇急,不少音律都乱了,最后也不知道在弹哪一首曲子,尽余一片杂音。 “不必弹了。” 东方琼莲起身,尺木龙角重现额上,白鳞熠熠生辉,她的碧色眼瞳中多了些不明的情绪,将张羽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 “极东之地,不属龙宫,不归蓬莱,我等要迁到哪一处?” 张羽此时看向那对碧瞳,森然龙气扑面而来,他第一次觉得对方这般陌生,即使是当初困在水牢,琼莲掩面而来,他都能认出。 可如今对方穿着当初相识的衣着,他却有些看不真切了。 “大人说,往东,与日轨青道同行,看.能不能寻到扶桑旧地。” “好,一切从简,不用带什么仆从,驾车去就是。” 生出莹莹白鳞的纤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东方琼莲的声音好似一潭死水,不起波澜,让张羽的心也跌落至谷底。 张羽此时面色稍沉,眉眼间显出几分决断的神色。 “我们去就是,只是,可否求你去问问诸位大人,我那霄闻兄弟,何时可归家?” “他是个重恩的,放不下师门,这些年在东海,心中有郁气,我都知道。” 东方琼莲只是缓缓贴近他的耳畔,以一种几乎梦呓般的语调,轻轻耳语。 “他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张羽闻言起身,推开珊瑚门,又转身看了眼琼莲,低低道: “我去准备车驾。” 琼莲坐在香床边上,柔纱挡住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神色。 (本章完) 第308章 体面 第308章 体面 澹海,边域。 “怎么,幼微左使也要为我送行?” 黑袍男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奇,腰间那柄赤色法剑散着火光,身后一架宝车,碧青海马拉着,上方端坐着一白雀妖将,正在驾车。 “你要去护卫琼莲龙女,前往极东,此去不知要多久,我便来看看。” 真红宝火盘旋而起,自其中缓缓踏出一对莹白的赤足来,宝红长裙随风而动,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来,眼瞳莹莹。 筑基后期的修为稳稳压过刘霄闻,可对方很快收敛,真红宝火随之熄灭,赤足踏在云气上。 “真人前往极西金枢,你要去极东扶桑,我就在澹泞二海待着,还真是无趣。” 聂幼微声音平淡,刘霄闻默然不语,金枢为月落,扶桑为日出,分在东西二海,也就是说,他将和煊炼真人隔着天下最远的距离。 不知为何,一想到此处,他便觉有些好笑,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来。 聂幼微此时看向远处,几只巡海夜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二海外边,面容狰狞,肌肤青黑,正鬼鬼祟祟地看来。 “《真一焚无道经》你修的如何?我当初炼其中法术,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已尽得其中三昧。” 刘霄闻不知为何,此时反倒心情畅快不少,一点点平静下来。 “真人到底看重你什么?我现在也不明白.” 聂幼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神态爽朗,红裙飘飘。 “不管去了何处,极东,还是岸上,好歹是我真煊右使,莫丢了份。” 刘霄闻只是点头,轻吐一气,低低道: “代我谢过真人,她的恩情,霄闻永世难忘,无以为报。” “自然能报,好好活着,总有还清的一天不是?” 聂幼微的眼眸莹亮,带着几分惋惜,转身,驾起一阵真火,朗笑道: “不送。” 刘霄闻看着她冲向海外的一众夜叉,真红宝焰划过天际,托起明亮的火线,那些龙种手下的妖物被惊的四散而逃。 他最后看了一眼澹海,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如今正是告别之时。 诸多水族此时竟然自海中跃起,鱼虾龟鳖皆有,声音纷乱,不时呼道: “恭送右使,恭送右使!” 刘霄闻郑重地应了,挥了挥手,同他管束多年的这一帮水族道别,缓步走向这金赤宝驾,却不登车,而是看向那白雀。 “白翎,你走吧。” “啊?” 正在驾车的白翎面上显出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态来,根根白羽张开竖起,最终低垂雀首,低低道: “大人,我可是做错什么了?” “此去凶险,你就不必跟着了,我若是未归,你就投奔到左使门下,要是不愿意在东海待了,去岸上也行。” “我洞府中的东西,不少已经带不走了,你可以看着拿些。” “大人.” 白翎此时默然,心中惶恐和惊忧混杂,让这妖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霄闻登车,金赤之火一盛,恍若一轮金日,丙火浩荡,白翎怔怔看着,他总觉今日的右使大人,气势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 “恭送大人。” 白翎跪拜在海面上,雀首垂的颇低,只闻车轮驾起之音,再度抬首,天边仅余一道火线,荡开云气,不知所踪。 另外一处,碧海宁静。 一架珊瑚宝车立于云端,颗颗明珠点缀其间,后方海面是一艘青色宝船,上有诸多蚌女、虾兵之流,搬运灵物、资粮。 “不是说好,独我二人前去?” 宝车之中,东方琼莲稍稍皱眉,此时她已经换上一身青色宫裙,上有龙纹波涛,华贵至极,只是耳畔还别着那朵白霞。 “大人有言,说是极东艰辛,特备灵资、仆从,以来随行。” 张羽眉眼间也有些疑惑之色,一旁的琼莲倒是一声不吭,缓缓闭上眼来。 后方宝船安定,可以动身,张羽正欲下令,却自掀开的帘幕外见着一线赤光,奔天而来,熟悉的金赤之火熊熊燃起。 刘霄闻驾车而来,金赤之火腾跃,太阳神光藏伏丙火之中,【大日煌火】这些年又有神异生出,威势惊人。 “怎让你也来了?” 张羽自窗外探出首来,低低问道。 “大人说了,让我来随行,帮着护卫。” 此言一出,张羽眉间多出几分喜色,可转瞬又被担忧盖过。 “你是真煊右使,来护什么?前往极东,一路上颇为麻烦,不知要耗上多久,你不是说筑基之后要归乡吗?” 刘霄闻只是驾车,行至对方珊瑚宝车后方,沉声道: “走吧。” 张羽见状,便也不多劝了,此去算是遭了龙宫贬谪,极东更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有娘子相随,挚友相伴,他心中倒也安定下来。 “娘子,你说那里可有陆地,能种上这白霞吗?” “没有陆地,造出一片就是。” —— 太虚。 赤电化作天桥,横贯此地,白袍少年立身其上,他身旁另站了位披青云宝甲的青年,颇为魁梧,面容冷漠,龙角生光,腕生青鳞。 “怎么,光虚,现在想起来看她了?” 东方观极声音淡漠,却隐隐掺着几分讥讽之意。 “她是【瀚明】、【东灵】两道龙血合出,无父无母,也是可怜,【禄荣】一系更是见不得这等孽血,早早让她上路。” 东方光虚,这位【东灵】一脉新晋的紫府面容上多出几分哀色,一旁的东方观极看着这位族弟,只觉恶心,冷冷道: “当初将光余龙子舍弃,他是你的兄长,你可为其流过一滴泪?” 他和东方光虚同属【东灵】一系,而对方的父亲正是这一脉中除去龙君,辈分最高者,【明雷】龙王。 “他是我父用「血炁」、「化水」灵物生出,沾了魔性,天生有缺,是个十足的蠢物,如今虽身死,却也换来东海的安宁,更是寻出那对金童玉女,也算死得其所。” 东方光虚缓缓闭上眼来,嘴角多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调戏那白宣的化身,这就不谈,在内海围住青华宗的嫡系,要行不轨之事,当初金乌的女子过来,他都出言不逊。” “甚至自己长辈都未放过,我家姑姑都被他冒犯过,闹下这般多事,他之身死,我【东灵】一脉也算安宁。” 东方观极闻言,也是有几分头疼,这位光余龙子算是和他一辈,只是太过荒唐,龙性虽淫,却也无其这般,最终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还不是当初那化水灵物有问题,是北辽那位【真魔】所属,沾了魔罗欲界之光,是你父非要动用,才酿成这等祸事。” 东方光虚甲衣上青云转动,碧光辉映,他只漠然道: “这些旧事,不必再谈,【元姆】和我东瀚不合,哪里肯给出灵物?也就北辽能寻来。” “只要开掘东华,「少阳」、「元木」的灵物,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子嗣血脉的问题,不过小事。” 东方观极看着下方行进的几人,只要借助东华昔年仙官的记忆,说不得就能寻到天陀肉身,届时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毕竟是险些证出少阳金位的人物,其法躯已有牵连道果之神妙,若是得来.’ 东方观极心中悸动,这具肉身的重要性,不亚于一件法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为珍贵。 眼下两位龙种虽然不合,可却不敢耽搁正事,皆以神通控制海域,主要都是东方光虚出手,这位龙王修行「癸水」,还是意神通,却比「灵雷」这等极动之道神妙。 二龙看着下方一众人,正向着东方行进,缓步落入既定的位置,皆都稍稍安心。 “西泱的龙种,显世了,在宋氏手中,修的不是「真火」,而是「灵雷」。” 东方光虚忽地开口,意有所指,让一旁的东方观极不由皱眉,低低道: “不管他修的是何,宋氏手中握着这条血脉,届时入主西海,也是名正言顺,让我等不得安心,必须防备着。” 如今西海很大一部分都在东瀚手中控制,毕竟无金丹坐镇,以龙宫的手段,扶植几位妖王、真人,再简单不过。 就是那月落之地,金枢之穴,还不是在东瀚掌握中,可若是宋氏插手,情况就难说了。 “南海的那幽度龙子如何,听闻在闭关突破,成就神通?” 此时东方观极问起南海之事,双方一时都有些沉默,毕竟那位幽度龙子,是真的扎根在天池附近,有收归旧地的志向。 “是快成了,天池中的出产,历来大部分都献入东瀚,你说,他要真成了,届时如何处置?” “当年一个阳湖,就杀穿南海,来我水晶宫论道,无人能挡,就是麒麟嫡血也败了,如今又出一个幽度,真是” 谈及阳湖,这二位龙王脸色都不甚好看,当初这位来拜访水晶宫,说是论道,筑基境界的龙子大都走过一遭,他们也不例外。 至于下场,颇为凄惨,时至今日,再想起对方那一身壬水道法,心中都忌惮无比。 而如今,这穆幽度的架势是要在洞天外突破,那就可以不违背祖训,以神通之身行走世间,而对方的威势,又堪比当年的阳湖。 一个成就神通的阳湖龙子?就在南海? 只是想想,东方观极都觉心惊,一旁的东方光虚则冷冷道: “还不是【瀚明】一系的浩轩大人阻拦,他和那位老鸦王是故交,隐隐有为那南溟龙子站台的迹象,不然” “行事还是要体面些。” 东方观极轻声回道,可一旁的东方观虚脸上却显出不忿来。 “体面?逼着我东瀚的血脉去送死,就体面了?” 两人的声音在太虚中散去,只余一片寂静。 下方碧海无波,珊瑚宝车中,琼莲缓缓抬首,睁开眼来,显得晦暗。 (本章完) 第309章 煮海 第309章 煮海 碧海浩荡。 灵船宝车分水前行,东天升起灿烂烟霞,浮在厚重的金白之光上,张羽透过帘幕,看着外界景象,张口欲言。 只是这一切在转瞬间散去,青天碧海渺然无踪,上方是一片晦暗无光的太虚,海水剧烈地翻腾起来。 “娘子!娘子!” 张羽心慌至极,他看向身旁琼莲,却见其低垂着头,一语不发,抬首,蛟蛇之瞳的异样已经不显,仅余一对浅浅的墨色瞳孔。 各种顶级灵物造就的珊瑚宝车此时开始寸寸崩解,海水倒灌入内,张羽刚想催动仙基,突破而出,却觉体内空空,法力全无。 一切好似又回到他凡人时的时光,海水上涨,他的法躯却轻如鸿毛,被这汹涌的海水冲出,毫无抵抗之力。 琼莲却渐渐被淹没,露出痛苦之色,她龙相尽失,此时只若一平凡女子,将要淹死,一点点沉入幽暗的水中。 张羽惊惧交加,伸手抓去,一个浪头打来,将这架脆弱不堪的宝车彻底击碎,琼莲眼神哀婉,沉入水中,呛得厉害,最终缓缓合上双眼。 一只颇为有力的手将张羽自波涛中拽了起来,拖着他向前游去,张羽惊慌至极,只连连呼道: “还有琼莲,她落水了!” 刘霄闻恍若未闻,只是划水,拖着张羽向一处模糊的岸边行去,身后随行的宝船不知为何,升起腾腾火焰来,照的海面一片通红。 二人耗尽力气,才踏上岸边,是一座极小的岛屿,几步便可走个来回,好似海底一座尖峰,破开水面,点缀其上。 岛上并无草木,皆为白沙,在正中支着一口银锅,张羽见状,宛如着魔一般,向着那口银锅走去。 刘霄闻只是见着此物,便心中发寒,正是东方观极拖着的那口银锅变小,他颤声道: “止步!” 张羽恍若未觉,琼莲的死好似已经被他遗忘,他只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口银锅,刘霄闻只得默默跟着。 锅中是幽碧的海水,张羽怔怔看去,在这锅海水中显化出种种景象,自他出生,父母离世,念书求学,一直到夜宿寺中,偶遇琼莲,再到踏上仙途,直到如今。 往日他看不清楚,但现在他看清楚了,自他出生起,在那间破烂的棚屋内,一只布满白鳞的手便悄然在他身上牵引一根红线,同琼莲遥遥相连。 现在这根充斥着烦恼的红线就落在这银锅最底下,他看见海水中显出琼莲的脸来,苍白,哀婉,指了指那根红线,嘴唇微动。 “把它毁了。” 张羽勉力认出了对方所说,文弱的脸上多出一股骇然,猛地扭过脸去,不敢去看,只抓扯一旁刘霄闻的衣角,好似重病之人,牙关打着寒颤。 “假的。” “假的?” “假的!” 刘霄闻默默看着对方,他和张羽相处也有不少年岁,可从未见过对方这般失态,当初在天水,即便被沈家筑基捉去,对方也依然心存斗志。 张羽脸色苍白,伸手想将那根红线自锅中捞出,可他的手太过轻盈,那海水又太过沉重,内里盛着他和琼莲一生的苦乐爱憎,怎么也够不到。 他好似疯魔一般撞向这面银锅,可却好似撞上一面金山,撼动不了分毫,只撞得自己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张羽.够了。” 刘霄闻拽住他,那张沉稳端正的脸上多出几分哀意,只低低道: “什么都别做了,你还有活路,算我求你了.” 张羽不言,抹了抹脸上的血,他环视四周,最终看向刘霄闻,若在哀求一般,低低道: “火,给我火,让我把海水煮尽,看看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是神通驱使,还是我真心所想。” 他此时心中的惊惧已经被另外一种怀疑和恐怖占据,那是对自己人生过往的全部否定,只要继续向下深究,【张羽】或许就不复存在。 刘霄闻看着对方,好似第一次看清这位书生的脸,他想起当年在见青铺子中,他刚刚卖出灵剑,张羽就要自刎的滑稽景象,如同就在昨天。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一句话来,海上恶风又起,刘霄闻似乎听见自幽暗的海水下,那些刚刚死去的水族哀嚎之声,上方茫茫太虚中,赤光隐现,墨云滚滚。 “好。” 刘霄闻沉默少时,最终还是应了,仙基、法力此时都是一片空空,可他身上却另有火,那是永不熄灭,与日同辉的火焰。 金赤之火自他指尖生出,落在那面银锅之下,点燃了下方压着的枯枝败叶,锅中海水顿时沸腾起来。 张羽凑近,看向那海水中升起的一面面虚影,每当一层事象消散,他就会重新回想一遍,可记忆中的琼莲却渐渐不再那般可亲可爱,好似失了颜色的画中之人。 他自觉可以为对方赴死的爱意此时一点点散去,剩下的是刻骨铭心的诘问,在真假之中混淆,只怔怔看着锅中事象。 岛屿旁的海水沸腾起来,散起漫天白气,刘霄闻看向周围,只见海天相接处升起滔天赤焰,如要将这片海域煮尽,露出干涸的海床。 张羽丝毫未曾注意到周边景象,只是看着锅中沸腾的旧时景象,直到在那古寺之中,他轻轻抚琴,琼莲闻声而来,都是那根红线在作怪。 锅中水渐被煮干,留下一根软湿的红线,张羽直接伸手去取,不顾皮肉被银锅烫伤,那根红线入手便开始挣扎扭动,好似一条不安的蛇。 他顿了顿,面上显出决然之色,将这根红线掷于锅下的金池之火中,顿时光焰一盛,他心中却空空,再无一物。 “张羽?” 刘霄闻呼喊几声,可张羽却只若失了魂一般,一语不发。 岛屿旁的海水已被赤焰煮尽,露出枯竭的海床,在其上安眠着一纤美的白龙,鳞角莹光,碧瞳中尽是寒意,此时长吼一声,冲天而起。 墨绿法光冲激,癸水灵韵四散,硕大的龙首自云端垂下,狰狞、威严的龙相稳稳压制住下方二人。 “凡人,你误我!” 琼莲的声音再度响起,张羽只觉的无比陌生,是了,这才对,她是龙宫血脉,金丹仙种,怎会看上一凡人,这又不是什么话本小说? 癸水法光冲击而下,就要将张羽的身形覆盖,彻底消蚀,在这一刻,他的仙基又有感应,法力流转经过四肢百骸,可他未曾有动,反而闭上双目。 丙火冲起,道道天火汇聚一处,化为纯金,太阳之光照射,同那团墨绿的癸水吐息相撞。 【炳元焚】! 刘霄闻拔剑出鞘,带着张羽迅速后退,他怒极,只呵斥道: “莫犯浑了,你真想死?” “或许我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张羽似乎失去全身的精气神,任由刘霄闻拖拽着,御风而起,抵挡起那条白龙的法术,在那庞大的龙躯之间躲闪。 “那你就先看着我死吧,至少,我不会眼见着你死在这里。” 刘霄闻声音沉稳,此时拔剑而起,指向琼莲,低低道: “你真要杀他,好歹是夫妻一场.” “够了。” 白龙冷冷看向对方,只恨恨道: “是我中了神通,不然怎会喜爱上一凡人,他身上可有半点值得我在意的?我乃东瀚龙种,灵雷之属,【清海琼华莲龙】,我体内流的血传自太古,是四海之主的象征。” “他若是未曾遇到我,还是个凡人,连蚁虫都不如,我怎会喜爱上他?” “如今想起他污我法躯,辱我龙仪的日子,当杀,当杀,当杀,不杀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解我这些年来被蒙骗的怒。” 浩瀚龙威传来,带给刘霄闻极深的压力,琼莲身为龙属,境界突破缓慢,如今也不过筑基初期,可依仗血脉,却稳稳压过自己。 他握紧手中的【火虎牙】,灼热、暴烈的火气使他僵硬的四肢能继续动弹,当即施展全力。 内景之中,赤焰汇聚成人形,样貌同他肖像,手执一面金铜阳隧宝鉴,为凹面,上刻一斑斓火虎,同黑羽鸷鸟首尾相连。 上方云气散去,一轮金阳出于火云之中,太阳神光照射而下,凝聚于燧,化作一点金明之光。 【天求焰】的两道玄象,【上仪天阳】和【照日燧】,此时得了大日煌火加持,玄象威势更盛,丙火五道仙基,【天求焰】独占天火之性,是明焰之道,阳精所化。 琼莲只是发出一阵悠长的龙吟,她因血脉有变,修行的是癸水,同【明雷】龙王的两名亲子一般,都不善灵雷,不从瀚水,只得求癸求壬。 可即便如此,五道水德真龙都有主掌过,以龙血加持,威能更盛。 刘霄闻只是挥剑,《从明一气剑诀》融汇于心,虽然未曾生出剑气,未有什么剑仙的风姿,可却是纯熟无比,若说师父是随意泼墨作画的丹青圣手,那他便是只知临摹的画匠。 可这已经足够了,这些年来,他未曾有一天懈怠,这卷剑诀中的各式剑招在他手中顺服无比,【长气行云】、【大泽云险】和【一气灌江】随意施展,挡住了那浩浩龙威。 紫火忽地腾起,伴着尊贵之意,一片火域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下来,绍光前业,平定祸乱,光明无限,威仁无涯。 【载兴炎】! 张羽的身形腾空而起,法躯一点点破损,泄露出道道明光,好似一颗赤星,悬在这火海之上。 “是非对错,我已无心去问,只是.今日,我不愿让别人因我而死,东方琼莲,你我有个了断即可。” 他此言说完,身形一晃,紫红光焰迸射,如星坠地,轰然砸向那白龙的身躯。 “张羽!” 刘霄闻疾呼出声,可眼前紫火汹涌,伴着漫天龙血,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 (本章完) 第310章 东华妙严 第310章 东华妙严 “三田归一,神通初成,炼就真金,种出黄芽至宝,七转九返,才是超脱。”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男子之声,清澈,带着几分文气。 “你倒是好志向,少阳天宫传承至今,几位大人都失了踪迹,全、正、纯,三阳之祖,皆都无踪,要不是【回道人】还在世间显迹,这地方早被破了。” 又是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娇气,又有忧虑。 “今岁观瞻大罗,少阳道果垂迹,【大妙严彼岸灵华】已经化形,成就人身,我等还是先将其接引上来才是。”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坚定,又显得缥缈无踪。 “莫说这些,好生烦心,你看,此如何?” “看不出物性,不属五木,是哪一道的灵物,倒是古怪。” “呆子,这是凡,我借着天风得来的,唤作【白霞】。” “莫开这些玩笑了,接下来.” “张羽?张羽——” 刘霄闻睁开眼来,此时已经落在一片松软的泥沙之中,天光温暖,照在他身上,【火虎牙】落在一旁,散着火气。 这里是一片海岛,颇为广阔,上面是连片的十二瓣白,开的正盛,好似霞光,随风摇曳。 他茫然地抬首,看向四周,脑海中却一阵生疼,隐隐还记着先前之事,可此时识海篆文一动,刚刚记忆顿时模糊起来。 刘霄闻已有过经验,当下并无显出异样,露出茫然之色,捡起法剑,只疑惑自语道: “船队何在,张羽、琼莲又去哪里了?” 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却见天边一辆暗金宝车驾来,一白雀拖着宝车,高声疾呼,声音中满是喜意: “大人,大人,可算寻到您了。” “白翎?” 刘霄闻这此事真的疑惑了,怔怔看向这白雀妖物,不知对方为何出现在此地,这车驾正是他当初驱使的。 “大人?大人?可还记得先前之事,自您护卫琼莲大人出海,已经过去三月时光了。” 白翎此言一出,刘霄闻顿时生出一阵恶寒来,似乎猜测到什么,上前几步,颤声道: “发生何事了?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琼莲龙女及张羽,如今在何处?” “大人您忘了?” 白翎自宝车上下来,化作人形,只是还保留着雀首,低低道: “扶桑津有【光阳化性天风】卷起,正撞上您的船队,不知为何,最终升起一片赤焰,煮干一海,水族死伤无数。” “琼莲大人的尸骨被发现了,和张驸马的在一处,抱的正紧,龙宫大怒,又往东进,捉杀一众仙魔妖释,还是蓬莱的真人出面制止。” 刘霄闻怔怔听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心中对东瀚的厌恶几乎达到顶点,只转身看向这片海岛,低低道: “【白霞】” 他如若梦醒,此时喃喃道: “白翎。” “大人,属下在。” “绕过龙海,可能前往离国?” “是有几条路,就是绕的远些,大人您不回真煊府了?” 白翎心中疑惑,可刘霄闻眼眸低垂,只低低道: “真人,可曾回来?” “还未归。” “那便不必再回府了,我.已经卸职,不再担任右使之位,白翎,你不必跟着我了。” 刘霄闻话语未尽,白翎就急了,当下连连回道: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当初我不过一炼气小妖,是大人提拔的我,还为我寻来功法、丹药,这恩情我怎么还的完。” “您看,您如今有伤在身,龙宫还在举办丧事,要是撞上,那您当陪葬的怎么办?还是让属下引路。” 刘霄闻点头,听着白翎的话,他心中渐渐好受了些,不知为何,他此时强烈地思念起门中长辈、同门,还有亲人。 “回家了。” 他喃喃自语,进入这宝车之中,白翎化作原形,驾起这辆车驾,沿着海边而行,尽量避开龙属的领海。 “大人,您家乡在哪里?” “赤云,一座山下。” “您这么厉害,想来是出自高门大派?说来,您以前那位师父,我还未听您谈起过。” “你入了大离,自会知晓,如雷贯耳。” 刘霄闻此时勉力打起几分精神,最后看了眼身后那片海道,白开的正盛,乘着海风,送来香气。 “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 他此时心中无喜无悲,只有一种感受遍布身心,让他的五脏六腑抽搐起来。 荒唐。 —— 太虚中。 金白之光照彻此地,白袍少年先行一步,踏着赤电,身后的人影披青云宝甲,踏着淅淅沥沥的风雨。 “到底是死了,最后一刻,明悟前身,魂归东华。” 东方观极看着这重重【东极正阳玄光】,延伸至上,贯彻太虚,似乎隐隐勾连上某处,天地之间似乎有无数目光看来,仅是【注视】这个举动,便使得太虚崩碎、重铸。 龙吟声响起,赤雷环天而去,凝聚为二字【明雷】,若连绵山脉般的龙躯显化,若海渊般的巨口中衔着一枚赤芒六角大星,雷光涌动。 东方观极和东方光虚在这龙躯面前,只若蚁虫仰望山岳,渺小至极。 “见过东灵之主,【明雷】大人。” 这两位齐齐行礼,只是东方光虚在最后多加上了句“拜见父王”。 天地间传来阵阵龙吟,赤电奔走,将这一片太虚切割、分化,使其所对应的现世化为最纯粹的虚无,如同将一副丹青中的草取出,种在尘世中。 “【北辰珠】护不住多久,【浩轩】不愿意出力,光虚,你先去一探,看能不能寻到天陀肉身,若是有异,立即归来。” “观极,你随我镇守此地,随时准备催动宫中阵法,应对东华手段。” “是,大人。” 二人齐齐回道,东方观极心中稍稍感叹,纵然光虚是明雷龙王的亲子,可这位东灵之主仍然派其去涉险,倒是气魄极大。 东方光虚神色如常,只是看了眼身旁的东方观极,稍稍点头。 “小心,天陀手段诡秘,怕是还留有手段。” “无妨,他再厉害,也是紫府,我等将【北辰珠】这件沾染龙雷道性的灵宝都请出,想来无事。” “还是.” 东方观极此言未完,便见东方光虚摇身一变,化作原形,乃是一青白鳞甲混同的天龙,沿着重重金白之光奔天而去。 此地仅余东方观极,以及那位【明雷】龙王,这白袍少年一语不发,对这位大人的诸多行为,他并不认可,可眼下也不好多言什么。 “光虚,他的血脉也有变,将来,成就不会多高。” 明雷龙王的声音响起,若山岳般的白龙之首垂下,口中正衔着那枚【北辰珠】。 “大人.” “如今血嗣自然诞生越来越难,光余是我用【欲光化液】造就出的,沾了魔性,是我对不住他。” “光虚好些,用的【青天纯元】,却修不成灵瀚,只得去走癸水。下一任东灵之主,应该就是你来担任。” 明雷龙王声音低低,可落在东方观极耳中,却不若天雷炸响。 “大人,何不去【大墟海界】求见龙君?也能得来几分指点,血嗣之事.” “两位祖宗有自己的谋算,如今不好出面解决血脉之事,少阳主生发,为四象之始,当年道果移位,厌恶我等龙种,便落得今日下场。” “究其根本,还是在东华。” 此言一出,东方观极便不再言语,【大墟海界】乃是法界,更在洞天之上,是真龙旧宫所化,也只有【明雷】、【浩轩】两位龙王可随意出入。 其余龙属,大多是濒临寿尽,或是修行无望,才入内安居,借着龙气养元,却不可轻易走动了,正如他的父母。 “只看,光虚,能不能寻来那具肉身了.” 东方观极抬首望去,只见那条青白混鳞的天龙已然消散在重重金白法光之中,再无踪迹,只是其魂玉显示一片正常。 上方,【东极正阳玄光】之中。 东方光虚龙身腾跃,神通【重云隐】显化,云雨相随,龙躯极轻,顺着抬升而上,很快便行至这金白法光的尽头。 日光、月华、辰辉此时共同照耀,凝结一点,化作混洞,幽幽转着。 “【太素化景】!” 他心中大骇,这景象他自然知道,正是天陀小圣成名绝学,少阳一道的秘术,堪称仙法。 只是一切都指向这处,他神色一沉,龙血激荡,取出一道赤色电符,缓缓感应着【北辰珠】,赤电交织,灵雷空显,硬生生拓开混洞,露出其中景象。 他心神一沉,依仗【北辰珠】这件沾染灵雷之性的灵宝护持,此时进入其中。 一片殷红的血色海,缓缓飘摇,其中似乎正盘坐着一人,背对着他,血红华服,身形妖异而英武,像是仙道高真,又像大魔古妖。 天上是重重雷云,积涌不断,银白雷光冲激,劫池高悬,仙铡静竖,诸多天兵天将此时自九霄中显化,一头墨麒麟立足云端,冷眼看来。 “雷宫!” 他还未缓过神来,漫天清气落下,将他狠狠镇压在地,神通、龙血,还有那灵雷之宝,俱都失去作用,他显出原形,迅速缩小,好似一尾青白交杂的泥鳅。 血色海之中,那人影缓缓站起,金瞳煌煌,走了过来,两指一夹,就将东方光虚掂起,十分疑惑地打量起来。 “家里进贼了,动手!” 东方光虚只当这位天陀小圣还活着,甚至勾结上雷宫,险些骇死,可马上迎面来的便是一道素白法光,日月星三景转动,化作混洞之象。 【太素化景道光】。 这道少阳仙术就这般直直撞上了他毫无防备的肉身,雷云之下,海之内,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嚎。 (本章完) 第311章 困龙 第311章 困龙 气海之中。 许玄神念化作墨麟,立足云端,同身后【天蓬诛魔图】显化的雷公电母,天兵力士一道,不发一言,神威浩荡。 其实他心中已经惊至极点,气海中突然窜出条龙种来,也算是天下奇闻,所幸清气还是一如往常的神异,当即镇压。 ‘这到底是什么?应当是玄炁一种,和天宫道境之中的又有不同’ 许玄心中疑惑,可此时却顾不得深究,眼睁睁看着天陀盘起那青白混杂的小龙,两指提溜起来,一道三景玄光轰出,便闻震天的惨呼。 幽幽混洞穿过,这条小龙半截身子化作血气,被天陀若长鲸吸水一般,直接吞下。 “紫府?” 天陀嘟囔一句,许玄却是背后发寒。 紫府! 还是龙种,看这气息,是东瀚的无疑了,竟然钻到自己气海来。 他御风而下,落在天陀身旁,仍然不发一言,专心装起麒麟来,喷吐银雷,此时驯服地安卧在天陀身旁,目光冷冷。 东方光虚此时抬首,看向眼前这位天陀小圣,以及那墨麒麟,此时险些昏死过去,他的下半截龙躯已经彻底湮灭,被三景变化的素白玄光取代。 半截龙身不止是血肉被化去,甚至所包含的概念也在大罗上消解,东方光虚自然知道这玄光的厉害,直接在道格下手。 如今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受伤,只是变成天底下独一份,只有半截身子的【龙】,若想恢复,那就需要无中生有的手段。 “见过小圣,在下东方光虚,东瀚龙属,灵雷之后,【霖塘碧云虚龙】是也,不知怎么冒犯到小圣了?” 他声音极为恭敬,若是叫别人看到东瀚的龙王这般姿态,怕是要永生难忘,要知道这帮龙种就是见了仙宗的真人,也丝毫不卖一点面子。 “呵呵,东瀚,这地方,真是让人怀念。” 天陀微微一笑,金瞳煌煌,血翻飞,他刚刚可是直接吞下这东方光虚半数血气,久旱逢甘霖,若不是还要问问对方事情,险些直接吃了。 他的眼神带着些贪婪和垂涎,看的东方光虚心中发寒,几次尝试催动信物,都无反应,甚至连龙君的手段也无用。 “竟敢擅闯这”天陀顿了顿,“这雷宫重地,你倒是好胆。” “雷宫?” 东方光虚愣了愣,此时看向四方,一切景象都如真的一般,雷狱、劫池、仙铡,以及那立身云端的雷公电母,天兵仙将,杀意四起,似乎随时要来诛杀他这条孽龙。 至于剩下的情景,都被蒙蒙清气笼罩,不得窥探。 许玄在一旁憋的很难受,此时哼哧几声,身上墨鳞莹雷,倒是吸引了东方光虚注意。 ‘墨麒麟?这是活的,是雷宫遗留下的血脉,还是昆仑所出?’ 这位龙种心思电转,可怎么也回想不起天陀和麒麟的关系。 这位天妖本体乃是一株稀世罕见的灵根,当初也就和广泽龙王有些交情,和其化身行走过天下,还入过【溟云天】。 至于东瀚.一想起此处,东方光虚心中便发寒,他东瀚当初可是为这位小圣的死出了大力,手下二殿三府的真人,死了大半。 “说,你是怎么过来的?” 天陀用力攥了攥,这龙种哀嚎一声,忙道: “东海有少阳道象显化,【东极正阳玄光】照彻太虚,水族不安,我为护佑一方海域,便顺着前去查看情况,不巧撞上您——” “哦?” 天陀又法力,这小龙身上血气炸开,他再度一吸,露出极为享受的神色,转而神色一冷。 “你觉得我很好欺瞒?” “不敢,不敢,小龙所言,都是实情,大人明鉴。” 东方光虚心中连一点恨意都不敢生起,作为东海的龙属,当年那场大战时他早有听闻,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妖。 龙属中如今可没这封号的,北海的夔龙公有此封号,却非是北川龙种正属,只是关系颇近罢了。 天陀此时皱眉,一语不发,只以心声同许玄交流。 “怎么办?此龙怕是寻着少阳之象,牵扯到什么神妙,来到此地。” “和我这古碑所化天宫有无关系?难道这碑是少阳所出,不知到底是何等传承?” 许玄此时心中最为疑惑的,还是气海中古碑化作的白玉天宫,其中正是所谓的【太清道境】,是玄炁道场,不知和少阳有无联系。 “不知,玄炁少有显现,甚至都无传承留下,【奉玄】,【伏易】,也就这两位名声大些,可此碑又不像这两位所出,一无鲲鹏,二无龙蛇。” “至于这碑,应当和少阳关系不大,夏亡以后,【全阳】祖师开道,号东华,以少乾二阳,成就仙人,而后前往天外,由【正阳】接续「少阳」之果。” “【正阳】自中古便离去,几位真君后来也不见,少阳天宫闭锁。” “大奉建国,【东华天】此时才重新开启,道主却变,号【纯阳】,这位是周亡后的人物,斩绝禄龙,提点金乌,自日府亡灭后得道,重振东华。” “祂此番现世,重持果位,拨正太阳本意,留下一剑道化身便离去,再也不见,那化身便是【回道人】,数百年前还有显化。” “道脉之清晰,传承之深厚,自中古以来,便是天下仙道之极,紫府一境,就是全阳所开,金丹一法,自纯阳显迹。” 天陀语气中带着几分傲然,许玄更是听得心惊,按照这老妖所言,当今的修行之法,和这一派关系莫大。 “我当初是读过少阳一脉的道藏,只要证金,便是【东华天】之主,接续其这道脉,嘿,道号我都想好了,就叫.” “你?” 许玄麒麟之身抬起,吐了口雷霆,颇为不屑,他实在是想不出,眼前这贪吃血气,没个正形的妖物能和这等仙人并列。 “别开玩笑,你要是能成东华道主,我就是司劫府主,不对.雷宫仙君。” 此言一出,天陀有些急了,只是屈指一弹,将这小龙镇压在清气之中,可怜东方光虚,此时已经让折磨的半死。 “不谈这些了,当初我被暗算,可肉身却保留在【东华天】中,如今这帮龙属打我肉身的主意” 天陀稍稍皱眉,许玄倒是有些好奇,麟首稍抬,“不是紫府就可随意重凝法躯?最多些灵物、血气,你那肉身又什么稀奇的?” “你懂什么,我本体可是.反正你不懂,我的肉身,就是拿件法宝来换,都有不少金丹仙宗抢着来。” “如今不知龙属又什么手段,或许是因为我。”说着,天陀看了一眼被清气遮掩的天宫,“或许是因为你这古碑。” “若是再闯入此地,紫府还好说,玄炁镇压之下,无人可躲,但要是引起金丹的关注,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许玄闻言,亦是有些后怕,若是没有天陀,自己催动清气再慢了些,这小龙回过神来,就不是这么好处置的了。 “你吞下半截龙身,现在实力恢复多少?” 轻叹一气,许玄还是问及最为核心的问题,天陀修养这些年,在神识、法术上面已经能施展几分紫府的神妙,如今不知又恢复多少。 “勉强可视作一名道行堪比紫府后期的香火神灵、愿力金刚?” “我没有神通驱使,如今施展手段,全靠自己对道统的理解,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若是真要斗法,紫府初期我都难挡。” 天陀这话倒不是假的,紫府一境,全在神通之上,他如今失去肉身,神通无处可居,自然不是多强横,镇压这东方光虚,倚靠的也是清气。 说着,天陀似乎想起什么,金白法光席卷起东方光虚,细细摸索起来,很快就抖落出两件灵器来。 这老妖眼前一亮,许玄也是立刻凑近,一麟一妖争着观摩起来。 一青云龙纹灵甲,紫府中品的等阶,以「癸水」一道的【青商云金】为主材,融汇「霄雷」、「己土」、「清炁」之宝,暗合两道神通,为【重云隐】和【泫露倾】,神妙极多。 “浪费,这灵甲让位紫府后期养段时间,就能化作上品灵器,龙属真是.” 天陀此时点评,显然这灵甲是作为东方光虚性命交修的本命物,灵材用的十分豪横,堪比上品灵器,只要这龙种突破后期,就可让这灵甲随之晋升。 另外则是一面霄雷天罗伞,紫府下品,内含二十四节气变化,以天人交感为本,所用灵物就是天陀也看不出来,似乎是古人所造,非是出于龙宫。 “怎么连个灵宝都无,东瀚龙属这般寒酸了?” “知足吧,这东西又不敢用,除非紫府之后,借助玄炁化去,变为灵物,这才敢偷偷取用。” 许玄此时心中已经回过神来,这种来历不好解释的东西,他已有不少,就说那【栖焚真羽】、【混一无咎玄雷】,都不是好出手的。 所幸有天宫中的玄青之气在,这道玄炁他也摸索出些功用,只要将法器投入其中,便可化作本态灵物,神妙非凡,却也是他见过最为霸道的道统。 若是对敌之时,一道玄炁打去,对方什么灵器都要化作一堆灵物,这还打什么?若是落在仙基、神通之上. ‘难怪是祖炁,若是真有修行这道统的,简直不敢想’ 此时已将东方光虚身上灵物、法器搜的差不多了,天陀沉吟少时,只道: “暂时还不能杀他,龙种的真灵,都在【大墟海界】有烙印,若是惊动龙君,让其有所感应” “如今借助仙碑遮掩,东瀚知晓其未死,只会以为东方光虚困在少阳一脉的遗留手段中。” 许玄也是有些发愁,气海中多了位紫府龙王,不管如何,都有些心惊胆颤,只得先以重重清气镇压,卷入那白玉天宫之下,这时才安心不少。 “等你紫府,我就吃了这孽龙,然后转世。” 天陀声音冷冷,杀机自生,那对金瞳注视着天宫下的一尾小龙,散着煌煌金白之光。 (本章完) 第312章 重逢 第312章 重逢 数月过去,天殛。 赤焰漫过云端,火鹤舒展身形,长喙若剑,红羽燎风,此时卷起一团赤火落下,坠在煅正器室之前,烧的草木焦黄。 这动静不小,至少煅正室里待着的温光,王承言皆都走出,见着眼下情景,皆都急道: “焰羽?” 眼前正是自地火午元树中孕育出的火精,毕方下属三使之一,【燎灾鹤】,赐名刘焰羽,许玄让其在煅正帮忙。 温光急急上前,是他安排这火鹤在天上巡集火气,这些年都未出过什么事,今日怎就倒下了。 这火鹤身上腾起一团赤火,若在焚烧肉身,根根红羽脱落,血肉重化,很快自其中走出一人,是一女童,颇有灵气,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同温光一般高低。 “让大师担忧了,焰羽化形,故而守不住法力。” 刘焰羽脆生生地开口,按照这等精怪的年纪,她只等同人族六七岁,此时修为已至炼气八重,进境却极快。 温光一语不发,先是打量一番对面。 同样作为火精,他的出身便要高贵许多,乃是丙火之灵,以真火正意点化,持炼兼焚,几乎是天下第一等的精怪,就是那位法言真传也难比。 眼下他自然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上古怪,精怪之流,筑基才能化形,炼气若无外力,如丹药、灵物,化形堪比登天。 “可感觉到什么异样?” 温光开口,此时目光稍沉,他平日虽然表现滑稽,但作为一名炼器师,心思却细腻着。 “主人.可能要回来了。” 刘焰羽怯生生地开口,一旁的温光和王承言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谁? 是谁来着,门中有这号人? 愣了半响,王承言才一拍脑袋,看向一旁温光,凑近些,低低道: “是掌门的大弟子,霄闻真传,我听父亲谈起过,说是少时出去游历,为门中办事,如今还未归。” “焰羽的主人,正是这位。” 温光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确实是听掌门提起过,只是这些年都未曾见过,早就忘了。 “速速传信给掌门,这消息不得耽误了。” 王承言此时有了决断,御风而起,一旁温光仍困在峰上,连声呼道: “掌门在闭关,先去问问两位长辈,看看怎么处理,要是自原上南边归来,撞上朱家,情况可就不妙了。” 王承言身形稍稍一滞,不敢耽搁,如今大景原上,仅余柳家,借着大赤护持,暂时保住地界,剩下的都让朱家占去。 寻常散修误入,若是冲撞了那一众阴兵,可就只有个死字,更别论刘霄闻是大赤昔年嫡系,原上多有认识的,若是被留在朱家地界. 他心中稍稍发寒,不敢想象这后果,当即御风而起,前往荡霞,先去问问大父如何是好,是否要请掌门出关。 荒启峰上,刘焰羽此时神色稍稍激动,她同刘霄闻性命相连,幼时更是由其带大,且刘霄闻对其不似下仆,更像是带一晚辈。 如今主人真要归来,她心中自然喜悦,一旁的温光瞥了眼这火鹤,见其化形后的身高还是矮了自己一头,心中才稍稍一松。 “同我说说,你主人当年是个什么情况?” “我记得” —— 东密。 蛮人众多,近千之众,大都是风穷河当年带来的青雀、鱼化和象力三部,在荒野、诸峰中居住生活,不少已经改风易俗,衣食住行都往离人靠拢。 巫荒的蛮人血脉颇为不错,出了不少身怀灵根的,都拜入观中,外门、内门皆有,只是终究还是有些陋习,和不少本地的弟子有冲突。 峰上,一身墨黑长袍的青年缓缓站定,身形瘦削,眉骨高突,黄瞳扫过,轻呼一气。 仙基已然成就,蕴土法力在其周身流转,那面【仁心幡】立在一旁,其中有煞光,符纹显化,伴着各色毒虫之形,已经是他一身法术的精华所在。 【藏坟胎】主掌灵韵,对画符、感幽之事颇有加持,配合他这对【观幽法瞳】,如今已然是符箓一道的大家。 东密一带,悉数归他掌管,这些年巫荒安宁,守青营都调往茁林,同柳家驰援,甚至【五行山】都停在那处。 至于枢蠢,这位【忌飨巫神】的位置,远远低于许玄的【天雷神使】,当初玄雷部赐下职位后,巫荒便多有示好的意思,送来不少灵物,如今就是弥补关系都来不及,哪里敢再度进犯。 甚至东密以外,枢蠢让手下巫人主动退去,让出十来里的山野,并入大赤门中,说是进献天雷,以结善缘。 许法言如今思之,门中之鼎盛,几乎是紫府之下独一份的,就是缺了真人。 他此时望向漓水,心中忧虑越盛,师父所言,还在他心中盘旋,所谓妖物动乱,如今想来,自然是漏洞百出,可冲阳祖师,陈家嫡系,确确实实是死在其中,这就有些让人心寒。 以他之见,择取几位真传,同长辈离了此地,才是最好。 至于剩下这一众外门、内门弟子,还有整片青巍的凡人.与他何干? 门中这些年成就,还不是靠师父,靠几位长辈、护法,还有他们这些真传弟子上去拼杀,剩下一些胎息境界的外门弟子,怕是连战场都未上过。 至于凡人,他现在想来,心中更是无半点犹豫,门中规矩要求善待凡俗,奉修德法,修士还常有为凡人行云布雨,化病去灾,未曾亏待过。 这些年下来,漓水两岸,已经聚集起十万多的百姓,堪称一方重镇,可这些凡人对门中又有多少助力? 他心中有笔帐,已经算过,当下自然不会有半点怜悯,可他毕竟是大赤的弟子。 纵然不认同师父所想,又能如何? 许法言立身山巅,此时看着下方往来不止的蛮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 他当年在东密主事,杀的蛮头滚滚,堆积成山,如今还要管这一众的事情,实在是烦心。 ‘若是霄闻师兄在,怕是会乐意行此事,也定然支持师父决策。’ 他此时不知为何,忽地想起这位师兄,自他十岁开智,上山修行,一直是刘霄闻带着,起居生活,多是对方教的。 此时想起在霜回峰上经历,恍如昨日,至于柳行芳,自小便和他犯冲,两人之间多有不合,也是刘霄闻调解。 直到这位师兄离去,他和柳行芳之间几乎快断了来往,也就是公事公办,少有见面,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顾及师父,不会再起争执。 还有高峡师姐只是一想起这位,他就心中生出一股无名郁气来。 他看向东密外界,当初他在此主事,杀入蛮地,施展手段,不论男女,皆都在【玄羊夷元定光】中化作污血,积尸成山。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他有些忘了,只记得赫然回首,守青营中已是一片寂静,同门都颤颤看着。 一青裙女子正领人来送灵药,撞上这情景,眼神不由得低下去,带着些惶恐和惧怕,让他想起带着自己在大漠中奔逃的那个女人,他的亲母。 这种看待异类的眼神如今还会让他在修行中猛地想起,出一身冷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未有角生出,这才放心。 漓水奔涌,鱼虾忽地跃起,自灵远野外设置的渡口关卡处,正有一叶孤舟,逆流而上,惊动了镇守的弟子。 舟中气息稍稍泄露,筑基的威势散发,让许法言眉头稍皱,梁护法前往重华郡护卫商队,师父闭关,如今门中也就他和温长老,以及最不靠谱的空空儿。 眼下他只传令,让身后等着消息的几名内门弟子先前往洛青山中。 如今几名筑基,已经不是什么大事,门中大阵仍在,金雷、赤火经天不灭,昭示着大赤观中深厚的底蕴。 在赤云,以及临近的重华,本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散修绝不敢生事。 即便如此,以他谨慎的性子还是未曾妄动,随时准备催动阵法,若是对方是来拜访,理应露面才对,可眼下. 篆文忽地震动起来,识海动荡,羊相变化,他看着那艘乌蓬小舟,总觉的其中气息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几名镇守的弟子正要前去一看,却见那舟中先是露出一截赤火环绕的剑锋,接着缓步走出一人,身形矫健,容貌端正,眉眼间又带着几分野气。 玄黑道袍上赤火道纹散着明光,这人立身小舟之上,前去的几名弟子都是一愣,分明未曾见过,可对方衣着和掌门及真传是一样的。 刘霄闻脸上并未有多少喜色,而是显出深深的疲惫来,他抬首,看见山巅上那两点浑黄之光,嘴角才露出些笑意。 “法言!” 烟沙卷起,迅速奔来,许法言自其中走出,黄瞳莹明,郑重行礼,只道: “法言,恭迎师兄,重返山门。” 东密山中,一片哗然,少部分资历老些的门人已经急急奔来,欢声震天,剩下大多都是新入门的弟子,还有些不知所措。 “回家了。” 刘霄闻低低念着,看向长明山方位,似乎能望见昔日的那小小村落。 (本章完) 第313章 道理 第313章 道理 洛青,霜回。 山风呼啸,几人行于山路间,刘霄闻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站着二人,正是张高峡和王栖云,这二人得了消息,立即来迎,一道接着这位师弟重归山门。 一只白雀停在他肩头,正是白翎,刘霄闻吩咐几句,这白雀便御风直上,先去峰顶等候。 “门中这些年变化不小。” 刘霄闻扫视过青巍,以及天殛,乃至漓水北岸的化青,斟酌一番言辞,语气感慨。 “这些年门中兴盛,这几郡又无紫府坐镇,除了北边的武始小宗,我门已堪称赤云、重华,及巫荒中第一门派。” 王栖云已是中年样貌,炼气七重修为,气度沉稳,此时看着这位师弟,纵有千般话想说,可最终落在嘴上,也只有一句。 “回来就好。” 他觉得眼前的师弟似乎变了许多,甚至在看第一眼时险些未曾认出,那股深深的疲惫之意让人心中不由担心。 “霜回峰这些年一直空着,并未有人居。” 张高峡上前几步,她如今还困在五重,得了消息,自长明归来,此时看着刘霄闻,只觉对方已然是换了一番模样,眉宇间多有郁气。 “我祖父如今” 刘霄闻回首,看向两位师兄师姐,最终还是问出这句话来,其实他心中已然明白,这些年过去,最终只有一个结果。 “老人家,,,寿尽了,葬在白岗的祖坟中,并未有什么病痛。” 王栖云犹疑几分,还是讲出实情,他知道此事瞒不过这位师弟,只是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我知道了。” 刘霄闻声音平淡,他本以为自己会流下泪来,可一种更深的疲惫感压过了悲伤,让他心里空空,仅余回想。 三人漫步在山间小路,缓缓向着峰顶前去,刘霄闻默默听着门中这些年的事情,从黑风谷、巫荒,再到莲寺,直至如今的朱家。 “我归来时,见原上阴气弥散,元磁法光升腾,猜测有变故,于是特意沿着漓水归来。” 他听到师父同朱虞城斗法,眉间不由闪过几分担忧,最后也只叹道: “门中,这些年也是不易。” “樊供奉离去了,前往南海,如今门中筑基,有掌门师叔,梁护法,师尊,还有.法言,你今日归来,倒是缓和了几分门中局势。” 刘霄闻只是点头,他在南海真煊府修行多年,常居高位,气度沉稳,根基扎实,更是兼修真火,在筑基中算得上厉害。 三人很快便行至峰上院落,一切如故,刘霄闻的居处不远便是当年两位师弟的,此时也是空空。 “行芳在闭关?” 他想起这位师弟,法言先前自行退走,说是让他们三人单独聚上一聚,未曾多留,至于行芳,一直未见,想来是闭关中。 “他进境颇快,服了丹药,想来也快突破筑基,届时你们三个,都是筑基,倒是我门一幸事。” 王栖云面上带笑,往昔哪里敢想今日这光景,如今想起三位师弟,他的腰都不由挺直几分。 刘霄闻正欲再说些什么,令牌忽地有感,眉间生出几分罕见地喜意来,“师父出关了,在唤我,让我去天青。” 直到这时,王栖云才在对方身上看到几分当年师弟的影子,笑道: “去吧,此地,由我和高峡先帮你打理。” 刘霄闻谢过,化作一团赤火,冲天而起,荡开云气,直奔天青。 “霄闻,变了不少,只是有些地方,还同年少时一般。” 张高峡眼神莹莹,此时嘴角有些笑意,刘霄闻回来,倒是让她想起往昔的日子,心情畅快不少。 王栖云看向这位师妹,他们二人算是门中除了几位长辈,资历最老的人了,对这些变化感触最深。 真红宝火一闪,自云端落下一只白雀,拖着一架暗金宝车,落在院前。 “见过二位长老,小妖白翎,东海出身,跟随大人回山,【南融】车驾中有大人攒下的家底,说是要置于灵库,还望几位清点。” 这白雀摇身一变,化作雀首人身的样貌,三根白羽冲天立起,墨瞳灰喙,显得颇为神异,此时神态恭敬,一身气息赫然是筑基。 王栖云和张高峡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他们本以为这白雀只是炼气妖物,不想竟是一筑基。 “看来霄闻,在东海,倒是比我们想的厉害.” 王栖云低低感叹,白翎闻言,语气得意,颇为骄傲地回道: “大人乃是龙宫下属真煊府的右使,权及澹泞二海,其中水族都要受管制,就是到了龙宫,也是座上宾。” 刘霄闻先前并未谈及自己在东海的经历,王栖云和张高峡也默契地未曾多问,如今听白翎提及,才觉心惊,彼此对视,眼中都有讶异之色。 说着,这白雀掀开这暗金宝车的帘幕,露出其中堆迭的各色珊瑚珍珠、玛瑙海玉等等,皆为筑基品级,都是在大离难寻的东海灵物。 “霄闻,倒是个顾家的只是,这灵物还是记在他私产下,不必充入门中了。” 王栖云大手一挥,就此决定,这权力他还是有的,门中灵库本就是他在掌管。 “白翎道友,可同我们说说,霄闻在东海的经历?” 他犹疑少时,还是以道友称呼,一位筑基,纵然姿态再低,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长老使不得,称我.供奉即可,这是大人说好为我求的职位。”白翎爽朗一笑,“这就说来话长,真煊府可是.” —— 天青,青松下。 许玄缓缓踱步,他刚刚心有所感,出关便有感应,殿外早有门人等候,送来消息,说是刘霄闻归来。 他注视着这棵青松,当初最早,便是他督促着刘霄闻在树下习剑。 赤焰腾空,到了天青上缓缓散去,自云端落下一人来,青年样貌,眉间带着几分郁气,见着许玄,舒展开来,变作真切的喜悦。 “师父!” “回来了。” 许玄轻呼一气,感知到这位弟子身上气息,已然是筑基初期,修为扎实,法力浑厚。 “先去祖师堂,上柱香。” 他看着这位弟子,神色感慨,当初顺势而为,将其送至东海,不知过去多少年岁,如今才归来。 如当初一样,二人行至祖师堂中,只见香火弥散,金气泄地,贵不可言。 刘霄闻接过香来,神情肃穆,恭敬地行礼叩拜,一旁的许玄趁此时看着他,细细数着,对方这些年都变了多少。 出了堂中,二人立身崖边,看着青巍诸山的景象,刘霄闻神色一点点放缓,这才说起自己在东海的经历。 提及张羽、琼莲,他的声音显出几分悲哀,“两人相处这些年,到底是神通使然,一旦撤去,往日有多爱,今夕便有多恨,真是” “神通莫测,你焉知这恨便不是被人勾动的?” 许玄沉默少时,这事情听得他也心中发寒,当初张羽为了琼莲,几乎是连命都不要,可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气海之中,天陀已经听了许久,这时才开口,“原来是落在这处,张羽、琼莲非同一般,想来龙属是借其试探东华,才摸到我这里。” “东华。” 许玄心思稍沉,可眼下只得暂时搁置此事,领着刘霄闻先行入居真殿中,开启阵法,勉强心安些。 殿中烛光幽明,许玄沉默少时,先取出一卷赤色道书来,郑重地交到刘霄闻手上。 刘霄闻仅是稍稍掠过,便瞳孔一张,面色沉凝。 《阳燧承火神卷》,以太阳光辉,成就丙火,求得天焰,修成神通【焰中仙】,位列五品,是【天求焰】所化。 “这是【天求焰】的紫府功法,其中道论繁复,法术完整,门中那《天火恒光经》缺失不少,对筑基境界少有讲述,你可先参悟此法。” 许玄交过这卷功法,若是没有别的谋算,刘霄闻恐怕才是门中接下来有望紫府之人。 他一切都已准备好,功法已经齐全,灵物也有,【栖焚真羽】上的紫府丙火这些年快养出,届时可以玄炁转化,安心动用。 ‘可是.’ 许玄眉眼稍沉,他先前也只是同诸位门人讲过妖乱,可背后的谋划,却未轻易告他人,也就亲近的几人有些了解,温思安、许法言和柳行芳都大概知晓局势。 “你今回来,我本想让你安安心心在门中修行,不必再掺和什么,可是”许玄看着眼前的弟子,声音一顿,“原上之事,也该同你讲清楚了。” 刘霄闻神色一正,他归来见着朱家动作,早有猜测,更兼在东海待了这些年,赤云的古怪哪里能瞒住他。 “弟子明白,还请师父详解。” 许玄声音恍惚,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悉数告知,往昔他不愿将身边人牵扯太深,便未曾多言,可如今对方真正要的,其实是这个弟子。 刘霄闻的神色一点点沉下,轻呼一气,颤声道: “原来如此,祖师是因此而死若是为了门中,弟子.” “不必如此。” 许玄声音低沉,眼中银雷一闪而逝,气势却不断拔高,刘霄闻此时感知,只觉眼前的师父修为已经到了难以揣测的境地,根本看不透。 “没有让弟子死在师父前面的道理。” 他的气海之中,【斗杀注死雷纹】已经被铭刻下来,列于天中,效法北斗,仙箓扶摇直上,落于于天蓬和斗柄相会处,化作一颗紫白交织的大星。 【天洊星】。 (本章完) 第314章 天人之法 第314章 天人之法 ‘天人。’ 天殛,洞府之中,雷光逸散,紫雷泄地,银雷在上,一道人影安然在青色蒲团上打坐,许玄此时闭起死关,只待突破紫府。 距离刘霄闻归山,已经过去数月,按照当初朱家说法,所谓的清算已经快近,只余一年多的时间。 玄雷部又有消息,宋世明遣了一金甲神将过来,隐晦地表露了几分态度,只要许玄肯自赤云离去,转入神道,接下来的妖乱一事,还有商议的余地。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好算计.’ 他心中自然明白,赤云此地,真正涉及的还是宋氏、太真和扶尘,这三家合谋,欲求【昆巍天】,要的是大赤这道统,而玄雷部要的是他这个人。 望帝登位,大蜀已经是气数将尽,金丹或陨落,或是失去回应,最后被白泽携群妖围困,群臣逼杀帝家,其尸中生出玄鸟,落于赤云。 戊土已是大蜀私有,藏匿在洞天,如今想要寻出,便只能以手段重演旧事,不断借助【白泽图】敕令群妖,逐渐镇杀这一众遗老遗少。 许玄心中思虑过,若是想要护下门派,至少要突破紫府,身为社雷一道,又有剑意,在大离的价值不言而喻,北辽逼得越紧,他话语权就越多。 朱虞城欲一统原上,恐怕也是为了紫府,所谓统率阴兵,借助的也是某种气数,如今原上已然凝聚成某种大势,利元磁、兵行。 自从上次斗法过后,朱虞城便再未露面,想来也是在准备突破,可若是按照内丹之法,时间怎么也要六七年往上,绝对来不及,也不知这位到底有何谋划。 至于陈家,如今仍然没有消息,他派人去见过那位蒋迟供奉,说是西蔚请出灵器,镇压一方,无人能入。 “天人是飞升古法所成,要求以性命直接去感应大罗中的道果,性命飞升,以意求形,个中方法繁多,若是天赋异禀者,一步神通的也有。” “内丹则是死规矩,分为三步,第一要融汇三田,肉身混一,需要灵物,第二便是演化内景,勾连大罗,以形求意,需要功法,最后则是性命跃出,见得真我,成就神通,则看道行。” 天陀此时已经将这些差别为他说清,许玄正是要走古法,以意求形,所成的神通可能与【司天劫】有些差别,多上几分他的理解。 “【天人】之道格,是比【真人】要高,可斗法上却难说,各个道统不同,也不是全都今不如古,像庚金这等传承有序,历代帝家都要扶持的,今法之神妙,远胜往昔,而霄雷也就在今岁繁盛,修行古法,却比今法道途更为畅通。” 许玄听得明白,当初听徐亦谈过,上霄宗似乎有古法传承,说不得还有几位天人坐镇。 “我为你准备的突破之道,乃是古代三景妙法,也称三奔,不求日月,只观天星,为古代晋升星君时的秘法,【斗姆支天圣仪】,此法不落文字,你且细心听着。” 天陀此时换了语气,其声玄奥古老,伴着其声音,许玄气海上方渐渐显出一片夜空来,雷云环绕其旁。 中天之上,以【斗杀注死雷阵】为基础,布下的北斗诸星散出万道光辉,许玄的性命逐渐和那颗【天洊星】勾连而上。 此星乃是天蓬见斗柄而生,被他一点点感应,【混一无咎玄雷】此时祭出,卷起剩下的【雷劫元液】,不断改善他的道体。 他不敢耽搁,细心按照天陀讲述,尝试运转【斗姆支天圣仪】,借助司劫道纲的论述,去寻找社雷所在。 天蓬星明,银雷落下,他气海九霄中的雷公电母,天兵仙将越发凝实,几若化作真形,同仙基融为一体。 心念好似落在无穷高处,他只默默感知,不断运转秘法,借助仙箓,去把握社雷所在,隐隐有觉,面上稍露出些喜色。 天陀此时惊异至极,许玄真正尝试突破,这进境倒是远超他所想,天洊星对其未有半分抗拒,几乎是门户大开,迎他入内。 这等待遇,就是某些五法臻极的大真人都未有,星象即是果位所化,除非金丹施展手段,紫府要想得星象亲近,难如登天。 要知道他当初求金,感应少阳诸星,也是依仗自身跟脚,可许玄如今还超过他不少,让其心中不免疑惑。 ‘难道真是上洊转世,不对已经验明,绝无这可能。’ 天陀此时暂时不管这异样,按照这个进度,许玄真有机会在一年内突破,要知道古法仅有一步,就是性命飞升,悟出道意,若是真正的金丹之姿,一日顿悟的都有。 《越绝生死书》正是代表,不少道统纵然不修剑道,可也对其中的突破之法颇为意动。 许玄静下心神,这等以性命直接去感应大罗,不经过仙基神通之变,难度极高,不过.他缓缓内视,那道仙箓化作的天洊星明亮至极。 ‘有机会,这道仙箓才是关键,比任何功法都珍贵’ 洞府之中,雷光越发炽烈,紫电泄地,化作泽水,银雷盘旋,劫光冲激,许玄居中,下方紫雷逐渐抬升,涌入雷云,化作银白之色。 劫罚之意越来越重,丹霆自发行出,剑鸣不止,许玄气海之中,墨麒麟长吼,雷部诸将齐齐颂声,一切异象都被遮掩在阵法之中。 —— 太虚。 “按前辈所说,真可成?” 金衣男子稍显惊奇,容貌、气度皆显尊贵,只是言语举止,又带着几分纨绔气息,他前方是一着深紫长袍的真人,面容稍显苍老,正是大离震雷第一人,殷雷山主,【殷光】。 “怎么,你万金出身太真,还看不出他的路数?” 殷光抚须,他这些年就在收拾灵鸣,借当初洞天之事,让紫金观占下赤云,今日路过此地,正撞上万金这有名的纨绔真人。 他本不欲同其多言,可对方倒是热情的很,拉着他过来,说是有事请教,两人便在此待了三天,就看下面这天雷神使闭关。 万金倒是不觉得无聊,反倒是庆幸撞上这位老真人,他和灵憬不合,殷光和灵鸣有仇,而扶尘又暗中扶持敕雷,如此算来,他和殷光老真人相逢,当拉近些关系。 正巧赤云的【蜀望图】展开,演战登天之事将重现,他在此看着,每日无聊,就来看许玄动静,心态好似等着母鸡下蛋的农妇。 “此人不错,当初在行刑时,助过我家亦儿,社雷,剑意,倒是稀罕。” 殷光眼神稍明,心中暗道可惜,这般好苗子,要是早些发现,收到殷雷山该多好,自家嫡子、孙女,都不让人省心。 万金在一旁轻咳一声,只笑道: “前辈,这位大赤观主和我颇有联系,在大离神道,也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 殷光此时神色如常,心中却是腹诽。 ‘你梅见真个纨绔性子,还有这谋划,定是你那师父的意思。’ “赤云不是又要开那【白泽图】,正逢乱世,他纵然有机会突破,可撞上这事,怕是难成,你” 殷光说着,瞥了眼万金,意思很是明显,就差直言,你太真就主管这事,若是有意,怎不行些方便? “重演蜀亡之事,乃是诸位大人的意思,不可出什么岔子。” 万金神色稍沉,饶他是个没心没肺的,谈及金丹,也不敢怠慢。 “按照上面吩咐,数百年浇灌气数,如今到了最后一步,所需之人,越多越好,届时困围七日,效仿【漆山之战】。” “只要望帝残余的道象显化,我等也就不必逼着这一众人,只是.若是未显。” 殷光抚须,面色如常,反正不关他的事,只是下方这人曾帮过徐亦,他有心帮衬几分。 “雪中送炭,可要好过锦上添,你万金想借剑意,对付扶尘,一位社雷剑仙,还是值得下注。” 说着,他顿了顿,想起自己最近听来的秘闻,缓缓道: “辽地有消息,【天枢】剑仙似乎要任两国监察神道的职位,司正香火信力,刚刚斩了一尊祖灵。” “他是少阴行走,道界压制两国的人,金丹不好出手,紫府之中,想寻来压胜他的,实在是难。” “神雷主杀,社雷司罚,众愿所向,阴阳相济,天然就会催生出一位压胜【天枢】的人,你可明白?这是社神相争的道论。” 殷光道行颇高,殷雷山又堪称大离震雷之极,这一番见解着实让万金耳目一新,若有明悟。 ‘原来如此,难怪扶尘迟迟不敢动他,宋氏态度有变,玄雷部顺水推舟,我都未多说几句便同意收下。’ ‘社雷剑仙,司劫正统,确实在道格上勉强够得上【天枢】。’ 此时他又想起自己师父所言,以对方的道行,哪里看不透这一点,难怪让自己亲善下方这位观主。 “你且看着,北辽【天枢】越是多干涉神道,他突破的进度便会越快,你可放心出手。” 殷光微微一笑,他所言非虚,社神震三道,乃是雷宫主脉,并处三省,以尊位相连,其中纠葛,远胜其他道统。 太虚之中,金风卷起,万金看向下方,只见洞府之中,劫光重重,遮蔽人形。 (本章完) 第315章 从劫 第315章 从劫 横虹峰,洞府。 门户开启,无声无息,先是紫电泄地,震音盘旋,只是转瞬散去,仅余下纯粹至极的银色雷霆,汇聚洞府外,雷云卷积,劫光变化。 一方通体玄黑,上有金银雷纹的劫池显化,相比于许玄昔日所成,杀威更盛,几乎走至一个极端,在神妙上却不如。 青衣男子踏步而出,收敛异象,气海中典籍记载的【雷池重地】【斩仙正罚】皆成,化为内景,如今内视,只见雷云中一方劫池高悬,雷光涌动,下为仙锋,剑气淋漓。 “化去震性,以神雷调合,【劫心池】应有四品。” 他心中稍动,【天心雷池】如今已然融入仙基,化作内景一部分,在雷池、仙锋四周生出神雷天枢玄纹,杀气四散。 雷宫权责的神妙正通过这件本命物不断铭刻在仙基之上,他细细揣摩,只觉似乎是来自【斗枢】【司劫】这两处。 ‘师父传授的剑道乃是司劫府的道脉,只是为何同斗枢院又有关联?’ 柳行芳此时默默推敲,可却想不出来,自服下丹药,凝练性根之后,成就仙基时他便自然地化去震性,神雷入内调合,最终成就【劫心池】。 ‘若是以震雷去凝合这仙基,道性不同,怕是仅有三品的威能,如今倒是能发挥这仙基的神妙。’ 他心中了然,社雷难成,他也是借着篆文,还有师父传法,这才能转入社道。 师父那边倒是有【司天劫】的古法,只是对道行、气数要求太高。 若是他去担任某家紫府仙门的掌律,或是大离数郡的司法,抬升道格,说不得能化作【司天劫】,如今却是没什么希望。 不过仙基品级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如今只需奉修雷宫道法,就可不断接引雷宫大权的神妙,【劫法自来】这道篆文配合本命物,便有再造雷宫昔日部众的威势。 天边一道赤焰腾起,轰然奔向此地,让柳行芳眉头稍皱,俊逸的脸上神色稍显动摇,似乎是认出来人,快步走上前去,露出几分愕然和惊喜。 “师兄?” 赤焰散开,自其中走出一人,身姿矫健,眉间带着几分野气率然,气度沉稳,颇具威势。 “行芳。” 柳行芳倒是心中已经有数,先前就有感应,闭关中猜到是师兄归来,可今日真正相见,还是如同做梦一般。 两人短暂地招呼过后,又是一阵沉默,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最终还是刘霄闻先行开口,邀着这位师弟御风而起,就在洛青上方逛逛。 谈了少时,柳行芳才知这位师兄回来有段时间,如今师父闭关,由其代为执掌山门。 说了些客套话,两人终于谈及这些年的经历,一言一词,散在风中。 云气飘忽,天日和煦,柳行芳立足云端,此时心境平静下来,想起当年刘霄闻、张高峡带他御风的情景,个中滋味,实在难言。 “【劫心池】不是寻常仙基,牵扯道脉驳杂,你今成就,也算让人安心,师父一身修为,你才是真正学到真意的。” 刘霄闻勉励几句,一旁的柳行芳却是摇头。 “【天求焰】才是本门正统,丙火传承久远,有人重振,却比我修成这雷法强。” “正统.” 刘霄闻此时又不免想起师父所言,所谓正统,今日倒是成了催命符,只是他心中倒是未有什么后悔之意,若是让他人来代这责,更让其心中难安。 柳行芳则是默默打量着这位师兄,对方气势并未多么凌厉,不显锋芒,沉稳如山,丙火光明尽数内敛,也无从推测其修为,只是隐有感知,胜过自己。 “你如今也是社雷修士,意义重大,若非师父闭关,正在突破神通,定要寻你商议一番。” “师父在突破?” 这消息让柳行芳有些迷茫,太过快了,而突破紫府,短则六七年,长则十来年皆有,柳家也有前人尝试过,自然明白这过程。 灵物、功法、道行,这三者缺一不可,更兼如今原上动乱,局势难测,突破成功的几率,便又降低不少。 只是他很快就明白这事的重要程度,握紧佩剑,骨节发白。 “我门前途,皆在此一举,如今,万万不可让人干扰。” 柳行芳心神激荡,不只门派,就是柳家的存亡也看掌门能否突破,不然不说玉流妖物,就是朱家也难抵挡。 刘霄闻神色稍沉,这等大事,自然是门中第一要务,许玄以古法突破的消息,他可未曾告知别人。 ‘按照师父所言,若是顺遂,很快便可见结果,妖乱’ “如今门中正在加强武备,以应对朱家、玉流,北边的武家小宗,这些日子传信来,说是想进行贸易,你刚好去应付。” 刘霄闻这些日子已将门中局势查明,他在东海管理水族这些年,见过不少风浪,行事沉稳许多,此时让柳行芳前去,更是有些深意。 “北边的武家,重华紫金观,都是可以争取的盟友,若是将来门中出了变故,就是想保下几人,也需有路可逃。” 柳行芳自然会意,东边巫荒,南边玉流,都不是能作为退路的,而武家的这支偏远血脉,以及紫金观,倒是可以为援手。 “本想派你去茁林坐镇,离族中也近些,可武家点名要你去,倒是要你出些力了。” 说着,刘霄闻朗声一笑,拍了拍柳行芳的肩,“你也是我门中姿容最好的男子了,今日正有用时。” “师兄莫要取笑我。” 柳行芳只是苦笑,武家那位他闭关前也有接触,性子可是实打实的古怪至极,饶是以他的经验,也难以应付。 二人静立云端,看着云气舒展,倒是安宁。 —— 天殛,器室。 神雷盈满,最后一道【灼恶光】炼入其中,暗金剑胎在丙火中彻底成型,寒锋凌厉,剑铭之上,【斗杀注死】四个古字金辉闪闪。 此剑狭长,杀气凶厉,神雷涌动不息,温光得意地握住这法剑,【盛烈】剑锋完美炼入,紫金观的要求都达到了。 这过程中多亏许玄自掏腰包,将那道闲置许久的【灼恶光】取出,吩咐炼入其中,务必将这灵剑铸成。 温光自然不敢怠慢,结合雷阵,终于将这柄法剑重铸,品阶极高,几乎达到筑基极点,就是和【丹霆】也能比上一比。 不过他是个吝啬性子,硬生生将那团丹鸟血火逼出,成一道【南离焰】,是【离攸南炎】的筑基灵火。 心念一动,温光手中便显化出一道朱火,化作雀形,展翅欲飞。 这道离火弥足珍贵,如今北方少有离火之物,也就南边帝都周围才有,哪里寻得来,这一道【南离焰】更是出自丹鸟,品质极佳,落在他手中用处不小。 王承言立在一旁,接过这柄暗金法剑,一入手,眼神明亮。 “如今紫金观的请求也完成,倒是可以同其商议之后的事情,若是对方肯以为援助,届时不论朱家杀来,或是妖物作乱,都有余地。” “他紫金观定会答应,你手中有【斗杀注死雷阵】,这是他们祖上的传承,看这情况,应该是失传了,只要透露几分消息,不愁他们不肯来助力。” “掌门闭关,紫金观若是肯相助,倒也能促使局势安定下来。” 王承言此时又想起掌门所言,今日所为,也不过是在寻退路罢了,门中繁荣,其实都系于许玄一身,如今已然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若是掌门成功突破,什么武家、紫金观便都无需在意,可若是不成,退路便显得尤为重要。 温光此时明白承言的意思,只按下法剑,沉声道: “不必担心,掌门,定能突破。” 这火灵心中却是并未这般想,紫府不是这般简单成就,本门自大蜀建成,赤明真人借助帝法,寿同国祚,可也仅培养出两位紫府,一位折在冥祸,一位亡于妖乱。 纵然有当时丙火变动的缘故,可社雷难道境遇就比丙火好,若是震霄这等显道,温光自然对许玄有些信心,可社雷久未显化,不是好成的。 ‘或许掌门,走震雷道统才是坦途。’ 温光此时想起,【劫心池】正有震雷上位,北海更是震雷道统齐全,以许玄的剑仙身份,去求一门突破之法,想来还是有些机会。 更何况,震雷和大蜀本就有些缘法,蜀高祖成就戊土,便是在地府之中,受悬混真君指点,借了震雷绝辛的天时。 至于后来的冥祸,温光倒是不觉得是北海所为,只是昔年帝裔似乎对这位大人颇有微词,不甚亲近。 可当初大蜀祭天,这位北海的大人位列在前,享一国之祀,相传玄枢真君、景帝拜见这位,都是执弟子之礼。 修行讲究道缘,温光倒是觉得许玄在震雷上缘法更重,若是走此道,说不得紫府突破的更为轻易,只是如今却难回头,总不能散功重修? 温光轻叹一气,他还指望许玄为他寻来紫府灵火,恢复境界,只盼这位掌门安稳突破,也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器室之中,一时沉默。 (本章完) 第316章 妖氛 第316章 妖氛 玉流,白青洞。 青郁林木之中,缓步行来一兽,通体纯白,毛若瑞雪,身若麋鹿,首若玄狐,生龙角,尾三分。 神圣祥瑞之气弥散,不少半化形的蛇女秉受这气机,皆都突破,当即化作人形,颤颤拜服,好似凡人觐见圣王。 青裙女子自洞中御风而出,幽色的壬水之光变化,却被那祥光尽数化解,一股天然的压制落在她身上,一身神通此时失去大半威能。 那兽收敛异象,此时摇身一变,化作一少女,着纯白绸袍,圆脸,云鬓,气质出尘,带着几分圣洁之意。 青灵面容妖冶,一身邪气,此时倒是被对方稳稳压住,不过她也未曾慌张,知道对方所来为何,便只笑道: “见过大人,我白青洞等候已久,时日将近,倒是需早早准备。” 那少女只是点头,眼中掠过些不明的神色,缓声道: “我名【岁白】,初成神通,今岁应着和离宋的誓约,来此行事。” “不知白宣道友可在?此次不同以往,需要她出些力,才可将【白泽图】的烙印布置在太虚之中。” 青灵面上神色一顿,却是笑道,“大人未曾早言,我家姐姐去北海求道,见西川龙属,赤云的事情,如今都是我在管。” 岁白面上显出几分为难之色,叹了一气,“既然如此,道友也是得过【回道人】点化,想来也能胜任。” 青灵笑着应了,她对这事情已经极为熟稔,只是今时这白泽一脉忽地换了位紫府,让她不免有些疑惑。 说着,岁白轻轻挥手,太虚洞开,那卷【蜀望纪古图】正悬在赤云之上,道气弥散,戊土之光照彻四方,在图中仙山之上,那只玄鸟金血流溢,奔出图卷。 那道图之下,正有一道离火环绕的身影,神通运转,警危同生平二意变化,非盛极衰,一道着杏黄华服的身影显化,正是【祥明】。 这位大离宋氏的真人显然已经准备好,此时破空来到二妖面前,看都未看青灵一眼,只郑重地向这位白泽行礼。 “不知大人是哪一道真形?倒是和先前来的那位不同。” “我居第四,道友不必多礼,还是早些处事,免得生乱。” 岁白言辞轻柔,说着,看了一眼身旁青灵,这青蛇倒是神色如常,未有半点异色。 “如今我宋氏在北,太真在东,扶尘在西,南方之位,需您来主持,届时显化群妖,勾连蜀帝的遗气。” 祥明言辞颇为恳切,岁白缓缓点头,应了下去,便同青灵一道御风,居于南天,自她手中显出一方青铜铸就的天碑,上刻道图,有些虚幻,并无威势散出。 岁白轻轻托举,这天碑便落入太虚之中,化作群妖之形,浩瀚妖气弥散,甚至将那幅【蜀望图】都压制住,寻常真人来此,遭了这妖气,一身修为怕是十不存一。 ‘【白泽图】的烙印。’ 青灵看着对方手中那方青铜天碑,纵然先前已经见识过,心中还是有些悸动,纵然不是真正的法宝,只是借助几分神妙,可此物毕竟是妖类中久负盛名的法宝。 白泽一族,繁衍同寻常妖物不同,乃是依靠化生之法,如今有一尊金丹之相,紫府未知,真形皆都不同。 先前来的那位是一威武男子,修为是紫府中期,称自己位居第三,原形为龙首绿发,白鳞四足,倒是和她身旁这位颇有不同。 “如今我已按照约定,将这烙印送入太虚,锁住赤云以南,届时催动,还需道友相助。” 岁白看向青灵,稍稍行礼,未曾有半点傲色。 “大人言重了,下修必会尽力。” 青灵可不敢看轻对方,这一脉在妖族中地位超然,要说实力强横,可能不若蛟龙、鸾凤,但有着大功德在身,洞渊便是这一族主导开辟。 “青灵道友不必拘束,我也不过紫府初期修为,入世未深,倒是有不少地方要请教你。” 白袍少女稍稍欠身,神色坦然,只继续道: “白宣妖王,可是为东华一事在奔走?数百年前【回道人】显化,提点过几位生灵,如今成就最大的,一是阳湖龙王,二便是白宣妖王。” “东华一事,妖类中这二位都是有资格前去的。” 青灵闻言,顿了顿,却未曾想过对方会提及此事,她犹疑少时,也只叹道: “我等却是不好去掺和,东瀚的龙属不喜我白青洞已久,毕竟当初是纯阳斩龙,【回道人】又是其化身,同我等有联系,犯了东瀚忌讳。” 白泽倒是明白其意思,犹豫少时,还是说道: “东瀚的龙属也寻过我族,欲求取【大妙严彼岸灵华】的烙印,试探天陀小圣的肉身,被大人拒绝。” “天陀小圣陨落之时,道友想来才开始修行,未有接触过?” 青灵只是摇头,“大人陨落,已是离宋一统前的事情,虽然我白青洞也算承了少阳道缘,可并非正统,从未以东华自居。” 这关系可是要分清了,青灵心中明白,沾上东华,可不是轻易能处置的事情。 “倒是可惜,当初天陀小圣有登少阳位的机会,我族大人也颇为看好,说他受少阳道果垂青,若是能成,也是此世的幸事。” “后来【回道人】最后显迹,却也未管此事,仅提点几人,就再也不显,我当初入溟云天,阳湖龙王也不欲谈这事。” 岁白声音感叹,一旁的青灵倒是心中古怪,不知对方提及这作甚,她白青洞和天陀可无什么关系。 倒是这位阳湖龙王,青灵思及,神色稍动,当初这位大人以筑基之身,行走大离,杀入南海,倒是拜访过白青洞。 昆仑麒麟一脉【玄雷子】同其斗法,被打的麟角崩折,社雷隐光,九道劫坛皆都碎裂,引得不少仙道、妖族惊异,此时又听得对方消息,她心思一转,正好问问身旁这岁白。 “听闻南海又有龙属入主,是溟泽出身,经历倒是同昔年阳湖龙王相似,不知这位跟脚如何?” 岁白是个好脾气,更兼着对昔年天陀小圣的一份敬重,如今见着有少阳道缘的青灵,心中也多了几分亲近,便回道: “族中大人看过,血脉由杂转纯,只是不像天晦、溟华二流的,倒像壬泽孕育而出,是真正的古血。” 此言一出,青灵心中已有定数,看来是南溟龙种费了大力气送出的,恐怕就是为夺回天池。 “阵法开启了,青灵道友,你我一道运转神通。” 岁白看向那【蜀望图】,只见玄黄二气喷涌,同时东天庚金,西天丁火,皆都显化,勾连而来,将整片赤云以阵法封锁。 她见识多广,自然识得这阵法来历。 【伏灵纠魂大阵】,此阵乃是古代一家仙道,为瞒弊地府,保留生魂所创,以因果锁住人之三魂六魄,不拘实形,神鬼难查。 只是这手段最终还是被几位阴帅察觉,当即破开幽冥,直接将这家仙道拖入阴间,遗留下的阵法传至后世,另有用处,如今就被用来对付赤云南地之人。 无形的因果之锁落下,【白泽图】中妖气积蓄,越发浓重,岁白神色中稍显不忍,看向赤云南地,只见两处,一道银雷,一道磁光,各自显化。 ‘早些成了,也能少造些杀孽。’ 岁白此时看向那幅【蜀望图】,望帝尸身化作的【泰衡戊玄鸟】金血流淌,落入太虚。 ‘若非大蜀妄动幽冥,惹出这等祸患,我【白泽】一脉又何必起兵讨伐,管这烂摊子?’ 只是想想,她都觉头痛,只盼此次早些结束,不必再管。 (本章完) 第317章 雾中 第317章 雾中 一年之后,原上。 中心之地,深厚的戊土玄光照耀而出,紫府阵法的威势催动,将西蔚山乃至杜望城一带覆盖,如同落下一面黄铜巨钟,落在原上。 南边天色暗沉,阴云常笼,若逢雷雨之时,多可见兵马过境,鬼怪日游,几座重镇中的凡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大都是在朱家授意下迁走。 即便是青璃坊,如今也是一片荒颓,仅余些流窜的散修,存着侥幸之心,占据了灵地楼阁,以来修行度日。 若是观星大家,登上西蔚,此时来看原上的天象,便会惊奇的发现,戊镇星似乎静止,这些年下来一度未动,停在南天七宿之前,时遭星孛入犯,赤虹贯穿。 边野之上,妖气渐生,以玉流为界限,自山石、林木中卷起遮天蔽日的雾气,将玉流山中的景象尽数遮掩。 这雾气顺着延伸而出,将整片赤云南地环绕,修士若想走出,要动用指明方位的法器,费上好一番功夫,直到现在,情况越发严重,炼气根本走不出,也只有筑基能闯出。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半年,朱家对此始终保持沉默,并未向外声张,少有人知道实情。 直至今日,平湖外的一处驻地。 柳白意神色倨傲,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一身墨黑长袍,身旁随着三五名族人,以及段家的修士,皆奉他为首,在此驻扎。 不远便是玉流,他父亲柳秋煜率着枝蓄一脉投奔朱家,算是得了礼遇,不仅分得远远超过枝蓄的灵地,资粮灵物更是翻倍。 如今就是段家中的人,也大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在此修缮阵法,不敢作乱,毕竟族主都已经归降,而他枝蓄一脉的位置可隐隐高出段家。 ‘还是父亲会算,当机立断,转投朱家。’ 柳白意眼神晦暗,念起本家来,心中反倒是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 “大人,听说您有位兄弟在大赤任职,如今已经筑基了?” 随行的一名段家修士忽地开口,让场上气氛顿时一冷,柳白意眼神一转,看了过来,带着些不忿和烦躁。 “我没有这个兄弟,莫要胡言!他不顾双亲,如今已经被我枝蓄除名。” 他此言说的极重,甚至升起几分杀机,正针对提起此事的那名段家修士,让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们都听好了,枝蓄、碧野,两脉如今已经分开,再无什么关系,至于那贪慕名利,舍家不顾的人,也莫要再提。” 柳白意声音冷冷,炼气后期的修为显露,压得在场几人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纷纷附和。 他正欲多训斥几句,却见远方雾气忽地动了,好似活过来一般,向着整片平湖笼罩而来,若海啸山崩,压了下来。 一瞬间他身旁的人都不见踪影,似乎凭空消失,气息都不剩,让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来。 ‘这是?’ 在雾气中显出各色狰狞的妖影,时隐时现,最近时似乎就贴在他身后,那强横至极的血气直冲他的背心。 “来了.” 他声音颤颤,此时才想起父亲的嘱咐,以及少时见到的那场妖乱,此时似乎又有重现的迹象。 几道散着浓重妖气的影子缓缓靠拢,筑基级别的修为将他压制的动弹不得,雾气中传来妖魔的欢笑声,他再度看去,刚刚跟着自己的几人头颅已经被割下,整整齐齐地摆在前方。 用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催动信物,他此时只盼朱家早些来驰援,可脖颈处已觉凉丝丝的,渗出血来,然后,眼前仅剩黑暗。 自雾气中走出三只妖形来,状如青螳,高约一人,气势散发,皆都是筑基,此时将地上散乱的血肉吞噬殆尽,齐齐振翅,乘着白雾,向原上奔去。 各色妖物齐齐走出,炼气、筑基皆有,藏匿在白雾之中,并无灵智,仅余本能,嗅着血肉气息,向着北方进发。 几处在此巡逻的修士大都死的猝不及防,即使催动信物,也未见朱家动作,只能饮恨。 白雾弥散,直到撞上平湖一线,才受到阻滞,再难前进,其中的诸多妖形却已经按耐不住,冲出藏身的雾气,直奔原上。 重重元磁之光腾起,化作厚重至极的屏障,湖水破开,阴气弥散,近百骑兵马结阵而出,以一辆指南木车为首。 朱元蕴披甲结阵,身后是十来名名随行的族人,除此之外,再无活人。 “挡住。” 他声音冷冷,身后族人得令,已经开始调动兵马,那面染血的赭黄玄鸟旗立起,戊土玄光涌动,这百骑人马好似一面天关,无论什么妖物冲来,都是悉数粉碎的下场。 朱元蕴面色却越发阴沉,只喃喃道: “来的时间果然如白青洞所言,阵仗也差不多,可贵种还未现身.” —— “来了?” 居真殿上,烛光幽幽,青玉桌案前,一身玄黑云纹道袍的男子将朱笔搁置,此时听及下方送来的消息,眉头紧皱。 “探子送来急令,说是南边有喊杀之声响起,怕是妖物作乱。” 殿中偏位,王栖云声音急促,那张宽厚的脸上显出纠结和惊慌来,此时看向如今执掌门派的师弟。 “消息已经告知门中,我父,还有温长老,都有下令,怕是妖物又来,往年玉流妖乱,也是这阵仗。” 刘霄闻听及此言,心中一沉,如今距离他归山也有一年时光,已经同武家乃是紫金观谈好,定下誓约,届时可遣人避难几分,可自这妖雾升起,不过短短半年时光,整片赤云便同外界断了联系。 “我门在外的修士,现在情况如何,可还联系的上?” “依照魂灯感应,现在的位置,似乎都在那雾气中,生死不知。” 王栖云面色煞白,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自殿外传来修士的御风声,法器的催动声,颇为纷乱,震动山野。 他似乎又想起往昔之事,山门被破,师长同门沦落于妖物之口的景象历历在目,往年这么一遭,数百人的门派便只剩下数十人。 而如今门中之繁盛,门人近数量还在当年之上,治下百姓更是有十万之众,性命都系于他们之手,掌门又在闭关,王栖云始终觉得心里没底,一股骇意侵袭至心头。 “师兄。” 刘霄闻喝了一声,让王栖云稍稍清醒,缓过神来。 “如今当收缩阵线,催动两道阵法,将青巍护住,派人问问柳家,若是实在不成,只能让其也退守青巍,碧野的阵法不全,怕是难抵。” 王栖云深呼一气,默默点头,刘霄闻沉声说道: “行芳和韦言、司巡曜坐镇化青,法言在东密,梁护法去了茁林,那位空空护法调去西边,在宝葫、回春山看着情况。” “门中是我和温师姑坐镇,局面还在掌控之中,毕竟异象来的早,有些准备,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护住天殛” 他此言未尽,便闻一阵轰隆巨响,自南边传来,好似天雷一般,二人脸色当即一变,御风而出,自天青直奔云端。 遥遥望去,便见原上临近玉流的地界,血光冲激,入目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自白雾中窜出。 一座散着元磁之光的宝山升起,流光溢彩,元磁神环如雨落,诸多妖物轰然爆开,化作血气。 幽冥之光腾起,喊杀声震天,让二人神色沉凝,背生寒意,对视一眼。 “开始了” 王栖云声音有些发颤,山门中的不少弟子都有些慌乱,阵法升起,可在那遮天蔽日的妖雾前显得那般无力。 刘霄闻却是未再看南边,而是立即看向化青野方向,却见白雾已将整片漓水北岸覆盖,其中景象再难窥见。 ‘就这一瞬的功夫。’ 往常仅是困人的白雾变动,好似活物一般向着青巍七山和大景原压来,一点点蚕食边界,偶有妖魔的身形在白雾中显化。 “行芳,还有空剑的人,都在化青。” 王栖云声音急切,正欲前去。 可一旁的刘霄闻却是止住他,让其去主持五行山,自行御风向着化青野方向奔去,此时青巍,乃至东密,各个方向都有妖雾弥散。 诸多门人已经开始防备雾中显出的妖魔,这些日子门中早有传下命令,此时倒不至于措手不及。 五行山已然归来,落在天殛上方,以为护卫,这里是掌门闭关之地,自然是本命重中之中。 化青野不在门中两道筑基大阵护佑下,此时沦陷的最快,刘霄闻以篆文感应,只觉柳行芳性命无恙,这才稍稍放心。 漓水之上,忽地起浪,一道银雷冲激而出,荡开深重的白雾,上顶雷池,下踏劫云,三柄飞剑交织斩出,一道染血的青衣显出,而后随着的是韦言,身旁压阵的司巡曜。 仅这三名筑基走出,此时门中记着不少内门弟子魂光的灵玉悉数破碎,化青野上,再无一人,血秽将漓水染得猩红,散着臭气。 “师兄,化青,失守了!” 柳行芳荡去剑上血污,顾不得伤势,见着刘霄闻,急急上前。 一股晕眩感冲击而来,刘霄闻看向漓水北面,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点正从白雾中涌出,妖魔的尖啸声响彻此地,种种从未见过的异类自雾气中遁出,让门中众人皆都惶然。 “起阵。” 他心神一定,一声令下,十来名内门弟子早有准备,此时催动起两道筑基大阵,金雷天环,赤火长龙,齐齐腾起,撞上那呼啸的妖魔之群。 一股血肉糊烂的气息散出,五行山此时催动,温光早已率着煅正的人入主这件法器,门中这几年都是备战的状态,此时一触即发。 天殛,乃至洛青的灵气疯狂涌来,几乎不计损耗,眼下门中已有倾覆之危,却是顾不得是否伤及灵脉。 厚重的灵气涌入五行山,温光身形陡然变的高若山岳,化作一尊巨大火焰巨灵,气息已经逼近筑基极限。 金阳显化,赤火腾腾,五行山上的诸座灵峰此时全面运转,抽调灵气,经过繁复的转化,尽数加持于昭阳峰上。 候火堂的众人此时亦来相助,王栖云的身形也在其中,往日的训练在这时发挥了效用,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整个门派中的多数人都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座山门以及其中的修士好似法器中的部件,有条不紊地开始运转,甚至无需刘霄闻过多下令,炼气修士已经开始借着阵法反攻,挡住自东边重华,西边巫荒涌来的妖物。 这情景让在场众人皆都精神一振,温光化作的火焰巨灵已经完成最后一步,借着白威峰上的金气完成剑胚。 若一座灵峰般巨大的赤色剑器被他握住,这尊火灵神色肃穆,一切都按照着门中预定的计划来,似乎又有希望。 可看着眼前这些若黑色潮水般自北岸杀来的妖物,他却不由想起昔年蜀亡时的景象,当初在漆山之上,诸多仙道面对的情景怕是也同这相似。 他不再犹豫,等到大多妖魔已经堆积在漓水上空,撞上大阵,引得法光涟漪,这时他化身的火焰巨灵才动手。 赤色剑光轰然落下,拖拽着那一轮金日坠入漓水,诸多妖物还未来的及吭上一声,已然化作飞灰,就是筑基级别的也不例外。 【天炳为剑】,正是赤明真人赐予的神妙,如今在温光手中再现。 这尊火灵已然恢复到筑基巅峰,只差一道紫府灵火,就能化作愿力金刚级别,此时借助五行山和大阵,威势之恐怖,荡尽漓水上的妖物。 原本奔涌的漓水此时断流,漫天白气蒸腾而上,凝结为雨露,淅淅沥沥的落下,混着妖魔的残尸。 诸多门人欢呼起来,就是刘霄闻几人也是神色一缓,有温光驾驭的五行山在,看来守住青巍,应当不是问题。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温光笑意正盛,这下可让他出尽风头,煅正、候火的炼器弟子更是神色激动,齐齐高呼起他的名字来。 他正得意着,四周却忽地一静,再无声息,温光有些疑惑,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却见那白雾之中,已然显出更多妖魔的身形。 同刚才大多是炼气的阵势不同,这一次,其中赫然显出近五名筑基妖物,气态尊贵,分明是贵种。 “这般多的贵种,这是哪里来的!” 柳行芳、韦言皆都神色一变,这五只妖物赫然都是筑基中期往上,甚至还有两名后期的,刘霄闻只沉声道: “召回门中其余筑基,我们这处,才是重头.” 若黑潮般的妖魔再度涌来,毫无惧意,源源不断,即便是温光也杀之不尽,那五只贵种已经呼啸而下,向着阵法薄弱处冲击,杀气冲天。 (本章完) 第318章 异常 第318章 异常 大盘山下。 毁灭之气四散,流光在天中奔涌,两座筑基大阵配合五行山,硬生生挡住北岸涌来的妖物,至于其余边界,也有冲击,却未这般严重。 韦言和司巡曜受伤不轻,尤其是司巡曜,被妖物咬下一臂来,此时堪堪止住血,仙基不稳,脸色苍白,已经送到后方医治。 “韦言道友,有劳你乘着地脉,看护门中四方,我等如今难以走动。” 这事情也只有韦言方便,青巍七山相连,借着地脉走动却比御风快的多,如今将东西两边的筑基调回,难免有些空虚。 韦言也未多言,应声离去,化青变故太快,所幸空剑的大部分人都早早转移去青巍,化青野少有人迹,凡人修士都不多,不然损伤之惨重,无法想象。 刘霄闻见着天殛方位,一阵云雨飘忽,似有所动,神色当即一变,遥遥冲着那道身影呼道: “天殛最重要,温师姑,若非迫不得已,莫要妄动。” 此言一出,那边的云雨安定下来,悬于山顶,护住许玄闭关所在的洞府,天殛正是温思安来坐镇,【祈霖舞】主司天象,正能感知微末之处,适宜固守。 刘霄闻看的清楚,如今门中存亡,只看掌门何时能出关,如今妖物杀来,若是冲撞到闭关之地,阻碍了师父出关,那门中生机便更加渺茫。 天上的云气飘忽,在转瞬之间化作金色,让他微微一愣,似乎有点滴金色的雨水落下,砸在地上,化作厚重的地气,带着些许血腥。 漓水北岸暴动的妖潮已然杀来,撞在大阵之上,撼的整片大盘至洛青地脉动摇,温光驾驭五行山,不断打出水火,勉力抵挡。 那五只贵种显出原身,赫然是五只鳞种,腾蛇、钩蛇、鸣蛇、化蛇,还有毒虺,躯体巨硕,好似小山一般,在阵法外盘旋。 黑火、幽风和烟沙腾起,梁雍,空空儿齐至,随之而来的是许法言,他见着柳行芳身上血迹,以及漓水北岸的妖物,黄瞳莹亮,气息诡秘。 “娘的,哪里窜出来的?掌门没骗我,这破地方真会凭空长出妖物来。” 梁雍端举骨塔,黑灰,深青二火变化,脸上那道疤痕抽动,咧了咧嘴。 “梁护法还不明白?我刚来此地就看的清楚,呵呵” 空空儿见着这景象,倒是未曾有半点慌乱,还有心思调侃几句梁雍。 “不管了,我是粗人,杀敌就行,空空护法,两条筑基后期的泥鳅,一人一只,如何?” “一刻钟解决。” “半刻。” “十息。” 纵然此刻,两人也谁都不服,梁雍不知道这位空空护法的跟脚,刘霄闻三人却是听许玄谈过,可梁雍斗法也十分强横,当初能同掌门过招,如今两位过来,让人心安不少。 “二位,有劳了。” 刘霄闻神色一沉,外面几条鳞蛇借助妖潮牵制五行山和阵法,温光化作的火灵也抽不出手,只能让他们这些筑基上阵拼杀。 梁雍嘿笑一声,先是看向刘霄闻,对于这位掌门的大弟子,他并未有多深印象,可对方回来这一年中处事颇为得当,倒也让他服气。 “莫怕,天塌了个高的顶着,我个最高,我先来。” 他这话颇有些幽默,看了看旁边的空空儿,却是比自己矮上一头。 “走。” 空空儿一身素袍,出尘俊柔的脸上多出几分无奈,大袖翻飞,内里寒光闪闪,剑鸣阵阵,散着淋漓的杀机。 二人拔地而起,分化两处,分别对上那道金甲钩蛇,以及那阴火鸣蛇,皆是筑基后期的妖物,气息强横,骇人至极。 神雷天环扩张,向前蔓延,为二人压阵,不使其他妖物干扰。 刘霄闻此时反倒没了忧虑,心中多出一份坦然来,看向身旁两位师弟,有多少年未这般并肩上阵了? 柳行芳已经拔出盘魄,剑气纵横,俊逸的脸上染着血,顾不得擦拭,银色雷光按着节奏明灭,同剑气相合,化入性命,云雷纹雷甲上身,【泽光】加身。 许法言手持仁心幡,内里鬼怪呼啸,虫鸣阵阵,另握着柄钝尺,暗煞涌动,隐去法光,【煞日】此时全面催动,同蕴土荒性结合,颇为摄人。 二人此时对视一眼,少了几分平日中的冲突和不合,大难当头,此时二人反倒真正有几分同门的情态。 刘霄闻只觉在东海的郁气散了大半,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光,在霜回峰上,看着这二人暗暗较劲,颇为好笑。 真红法衣加身,心窍、肾元和气海中各腾起一道火元,同仙基呼应,他的气势一寸寸拔高,甚至压过身旁二人,真正显出作为师兄的威势来,若柄出鞘寒锋。 “来,行芳,法言,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年进境如何?。” 他朗笑一声,已然化作一道赤光腾空而起,直奔漓水之上,将沿途的各色妖物悉数焚成灰烬,一剑斩在那金电环绕的紫金腾蛇之上。 漓水激荡,赤焰暴动,两道人影随之遁来,杀气冲天。 五行山上。 温光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再难维持那火灵,显回原形,只是借助法器本身对敌,不断同这一众妖物在漓水之上拉扯,维持阵线。 “【六玄鳞众】,这东西找我们干嘛,我们这处又不是南溟” 他见识多广,此时一眼看出那几条鳞蛇来历,分明是昔年南溟龙宫下属的鳞系,分出六脉,都是贵种,纯血皆有紫府之望。 此时有门中几位筑基护阵,他这处倒是轻松不少,专心对付起这些密密麻麻的胎息、炼气妖物,随手一道法光就湮灭大半。 只是,源源不绝,杀之不尽,让他不由心悸,照这个情况下去,门中灵脉迟早有耗尽的时候,最多再坚持数月。 至于原上,此时情况也不甚好,那片妖雾零零散散地笼罩而上,血光冲激,仅有那座元磁宝山施威,其下幽冥之气四散,喊杀震天。 “以南北两边妖物最多,看来反倒要往原上撤了。” “要是掌门在就好了,剑意一出,劫雷一落,几只长虫早就死了” 温光心思一转,此时却是念起自家掌门来,若是许玄坐镇,化青野自然不可能丢,配合大阵,几乎是来多少杀多少,这就是当世剑仙的杀力,筑基境界少有人能比拟。 如今外面妖物虽多,不过局势已经稳定,这些妖类身上并无法器,也少有使出什么厉害法术,大都是借助肉身和天赋,威能有限,且并无灵智。 两位护法几乎是压着两条筑基后期的妖蛇打,尤其是梁雍所在,滔滔至火炸开,将那钩蛇一身宝金鳞甲都轰的破碎,威势骇人。 “果然是身毒的传承,不知是哪位大阿修罗留下的,比混元殿的道法还要暴烈。” 温光此时得闲,一边催动阵法、法器,一边看起正在拼杀的几位筑基来,细细推测其实力。 再看向一旁的空空儿所在,却只见那鸣蛇六翼仅余一对,被斩的七零八落,一股幽风忽隐忽现,引得这鸣蛇周身暗红火焰暴动,灰烬四落。 “闻幽,大奉传下来的,真是稀奇.” 门中众人,唯独这个空空儿他看不透,掌门只是说其跟脚不凡,平常待之即可,且这位护法神出鬼没,常人难见,更加神秘。 不过对方一身道法恐怕是门中除了许玄外最高的,如今半点伤都未受,已快将这鸣蛇拿下。 至于掌门的几位弟子,温光却是直直看向刘霄闻,眼神中多出不少关切来,见到对方第一面,他便肯定,此人正是大赤正统,丙火直系。 要知道如今掌门虽然厉害,可修的雷法,剑道,都是外流,让温光总有些遗憾,如今见着刘霄闻,他心中可谓是放下桩心事。 对方剑尖之上,分显两道宝火,一为金赤,二为真红,光明涌动,热浪骇人,此时正同那腾蛇搏杀,不落下风。 “沾了太阳的丙火,脱胎三昧的真火,倒是个控火的好苗子。” 温光稍稍感叹,虽然相处时间较短,但他现在是越看刘霄闻越顺眼,这才是我门正统,其他修雷水、土木的算什么? 眼下局势将稳,周边白雾被尽数阻隔在阵法外,可看着那自雾气中源源不绝奔出的妖物,心中忧虑又起。 “六玄鳞众,应当齐显才对,还有一道【巴蛇】,在何地?” 他以神念巡视两岸,可始终未有所得,筑基妖物再未显化,倒是减轻不少防守的压力。 漓水之中,血秽沉积,渐渐变得浑浊不堪。 —— 太虚。 【蜀望图】下,离火涌动,祥明身后随着一人,同样一身杏黄华服,样貌英武,正是宋世仪,这位大离丹鸟,此时随长辈来处断此间之事。 他颇有些好奇,但面上神色却是不敢表露,毕竟赤云的事情是国师主持,事关重大,不容闪失。 道图中的仙山之上,那只【泰衡戊玄鸟】睁眼,哀鸣数声,金血流淌,散在太虚,映照在外,便是朵朵金云,血雨飘飘。 “陈巍元,朱虞城,许玄.” 玄鸟之上,金气凝结成人名,密密麻麻,其中以这三人位置最高,宋世仪神色稍凝,迟疑问道: “王叔,这位是我玄雷部的【天雷使】,不知应当如何处置?” “【威华】同我谈过,待他突破失败后,将魂魄送入神道,凝就金身即可,也算为我大离尽些用处。” “这般逼迫他门派,这人心中怕是有怨.” 宋世仪顾虑多些,可却只听眼前的祥明冷冷道: “入了神道,便不会有二心,大可放心,是他自己拎不清,雷部,已经给过他机会。” 此言一出,宋世仪便不多言,转身看向南天的那道【白泽图】烙印,心神悸动。 他有【离攸长炎丹鸟】的气数,乃是以昔年一家门派进献的【离攸南炎】和丹鸟精血点化,也可算半个妖类。 “如今来的这位大人倒是没见过,不知是哪一道真形?” “道号【岁白】,以白鹿、玄狐为本相,新近突破的,位列第四。” “原来如此。” 宋世依了然,白泽血脉稀少,也就几位,真形各不相同,分应白泽各性,眼下这位虽是紫府,但实际上和那位金丹同源,非同一般。 下方杀气冲来,打断了他的思索,蜀望图中,仙山之上,搏杀的仙道、妖物似乎要活过来一般,隐有喊杀声响起。 “国师点名让你来相助,颇为看好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祥明语气低沉,一旁的宋世仪自然知晓这机会的珍贵,不敢怠慢,待到他再度抬首,眼前的真人已然不见,落入那面【蜀望图】,再无踪迹。 宋世仪此时居于主位,却也不敢乱动,说是让他来行事,可筑基又能有什么用,也只得听从真人吩咐。 “两个在突破的。” 他借着上方道图,望气便看出不对,一处雷池,一处磁极,正有仙基神通变化的光彩,映照在太虚之中。 “这人修社雷,绝不可能突破,蜀末亡国之气都未选中他,皆都涌向朱家所在。” 宋世仪神色复杂,这是大势,大蜀将亡,回光返照,应当能催生出一位紫府来,作为对位高祖之人,天然就在道意上非同凡响。 此位自然是朱虞城来坐最为名正言顺,毕竟蜀国没落,就是起于阴兵叛乱,彼时正是蜀郡朱氏掌兵权。 这等道意流转,他都能看的清楚,更别论诸位真人,如今朱虞城荡平群臣之后,集权一身,正应兵乱,调动这一众阴兵,可问过陈家帝血? 以下犯上,僭越帝威,位处亡国之时,道意天然偏袒这人,纵然其仙基有损,也能生出种种神异来,成就神通。 ‘当初大夏暴亡,就催生出一位重瞳子,今日不知如何?’ 这等稀世难遇的缘法,诸位真人自然愿意给他机会,若是不成,法躯性命也是难得的灵物,位同国器,总之是笔合算买卖。 太虚之中,戊土之气升腾,朱虞城的姓名正在一寸寸拔高,压过众人。 ‘准备收魂了。’ 宋世仪心思一定,看向那处银雷所在,却察觉出不对来,恍惚见似乎见到北斗落下,九星齐明。 “这是,什么突破法门?” (本章完) 第319章 巴蛇 第319章 巴蛇 漓水。 大江翻涌,鳞蛇长嘶,金色鳞甲被黑灰火焰轰的寸寸开裂,露出内里的血肉,随之而来的是深青色的相妒之火,若跗骨之俎。 至火炸开,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九火浮屠塔上白鬃狮子怒吼,夜叉、罗刹诸形狰狞万分,梁雍动用仙基,化作一赤发鬼面,火蛇缠腰的巨人,硬生生将那钩蛇房屋般硕大的头颅压下。 战场中以他这处动静最大,血肉横飞,他拄刀立于蛇首,【华峰】宝甲之上神山彩霞玄纹变幻,止住袭杀来的毒钩。 九火浮屠塔中至火喷涌,横扫江面,掀起一阵混着血肉灰烬的火雨,梁雍自其中破空遁出,此时身后的金鳞钩蛇已然死去,化作一滩血水,并无半点遗留。 “还真是古怪。” 梁雍冷哼一声,转身向着妖物潮中杀去,没了那钩蛇阻挡,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打的漓水上黑火滚滚,山野震动。 另一处,鸣蛇之首已然被斩落,六翼尽去,额上有一处漆黑的血洞,内里幽风滚滚,鬼哭不断,空空儿的身形不见,已失了踪迹。 刘霄闻此时也压制住对面这凶物,紫金鳞甲的腾蛇叫两道灵火压制,他在东海真煊府任职多年,得了煊炼真人提点,火法进境极大,此时丙光真炎齐出,烧的这腾蛇血肉焦黑。 ‘局势还在掌控中,只是师父那边.’ 他心念稍沉,眼前这妖物似无穷尽,即便是先前几次妖物作乱,按着门中记载,也只是玉流中的妖物,而眼前这些却不知自何处来。 祭出最后一道【真一焰行轮】,真红、金赤二火融汇,化作天轮,束于蛇首,猛地收缩,将这蛇妖的巨首斩下。 看向一旁,行芳和法言两边也在上风,这些妖类仅有境界,却无法术,实力不若真正的贵种。 银雷冲起,柳行芳此时持剑站定,以劫池递剑,化生雷霆,剑气若雨落,正是许玄当年传授的【劫元剑落】。 这一招如今配合仙基,威能更盛,将面前这豺身的修蛇自半身斩断,血水喷涌,落入漓水之中。 另一处烟沙翻滚,符兵煞神齐出,将那青虺寸寸钉死,镇杀在大幡之下,蕴土法光变幻,反过来抽取血气,将这面浑黄幡子染成暗红。 山中的大阵此时催动,没了筑基妖物作乱,雷火齐出,当即将冲来的妖物轰杀大半,当下山门中的不少门人皆都放下心来,照这样看,至少是能守住。 温光立于五行山上,面色却越发沉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许是直觉,此时漓水已然被染成血色,妖物炸开的血水残躯还不断落入其中。 整片漓水开始翻滚,好似烧开,自江水中缓缓抬升起一若山脉般高大的妖躯,通体由血水凝成,鳞为青黑,仅是蛇首伸出,便有山门大小。 隐隐在筑基之上的气势散发,轰击来的雷火落到它身上,未有半点痕迹,蛇口张开,内里幽幽,半点光芒都无。 巴蛇,【六玄鳞众】最后一系,以妖躯巨大,能吞善吃闻名,血脉古老,自夏而传,一直缩在南溟洞天中,今日竟然在此显化。 温光的脸色立即变的极为难看,眼前这只,分明已经成年,境界修为,堪比愿力金刚,肉身较之紫府也不差多少。 这若山岭般的蛇躯压来,顿时让刚才的还士气高涨的众人一愣,纷纷后撤,不敢停留,就是梁雍也迅速飞遁,绝不敢去试试。 五行山再度飞出,火焰巨灵再度显化,灵气源源不断地抽调而来,门中也就温光借助地利和道行,能勉强抵抗,其余人绝不是这巴蛇一合之敌。 蛇首轰然撞来,纯粹的肉身之力便将大盘山的阵法瓦解,温光化作的火焰巨灵被瞬间抽的倒飞,跌落在洛青前方,气息委顿。 “放弃大盘,退守洛青。” 刘霄闻当即下令,入主五行山中,支援温光,其余筑基压阵,为门中修士撤离掩护。 可那蛇身自漓水中显出,压得大盘的丘陵变作平原,青黑蛇首一吸,不少还在逃遁的门人便落入口中,只余哀嚎。 仅这一招,大盘山的灵田、春芽堂便悉数被毁去,再往西的宝葫山瞬间就被妖物覆盖,所幸秋葫派的修士早早就迁入洛青,此时见着这场景,不少女修脸色仓惶,险些就要死在那处。 后方的回春山也迁出不少人,前往柳家,可或许是存着几分侥幸,也可能是灵田难迁,仍旧留着不少修士,此时皆都飞速往白石山逃来,走的慢些的,就被妖物抓住,化作血食。 “根本抵挡不住,这妖物的肉身太过厉害,绝对是金刚级别!” 王栖云自昭阳位御风下来,看向师弟,语气焦急。 “若是事不可为,优先保住天殛,洛青.青原镇状况如何?” 刘霄闻此时想起镇中数万凡人百姓,心中一寒,西边被破,白石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皆是白石山后方的青原镇便会彻底暴露在妖物面前,那时 “已经派修士接引百姓,往洛青撤,可人实在太多,如今阵法已经护不住了!” 王栖云面色焦急,化青野的凡人大都迁到青原来了,纵然这些年门中将不少百姓已经送往武家、紫金观方位,可眼下青原仍有数万之众,毫无抵抗之力。 “能救多少,是多少。” 刘霄闻神色一沉,还是咬牙道: “只是,还是以天殛山为重要,百姓,修士,你,我,谁都可以死,天殛不能破。” 王栖云怔了怔,他此时才发觉,这位师弟真的变了,往日他定然不会将谁摆在待牺牲的位置上,只会一腔热血地杀在前方。 “师兄,速去!” 刘霄闻怒喝一声,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催动法力,稳固温光的法身,以抵挡那巴蛇进攻,他的法躯因过度催动仙基,此时布满血色裂痕,每每开口,都是钻心的疼痛。 王栖云不敢耽搁,率着一众人催动法器,护着治下百姓撤离,此时门中士气已然到了最低,这些年争斗,观中还未遭过这般大劫。 最为重要的是,掌门师叔不在。 ‘突破神通,哪里能这般快,掌门师叔不知何时出关,这一次.’ 王栖云心中苦涩,往日门中有师叔在,不论多大的事情,他心中都有个底,其余众人也是如此,总是师叔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可如今. 他想起昔年的冲阳祖师,不知当时门中众人,是如何看待他的。 白石方位,自漓水中缓缓升起一条遮天蔽日的青黑巨尾,轰然砸下,雷火黯淡,再无光华,整座宝葫山都被荡平,白石门户大开,矿场破碎,露出通往青原的路来。 仅是看着,王栖云都觉血凉了不少,各色妖魔自白石山破开的地界涌来,虎狼、蛟蛇,虫雀等等,皆都狰狞万分,涌入青原。 撤离不及的男女老少被抓住,当即被撕扯活吃,哀嚎声接连响起,染得卧牛野一片血色,其中景象好似阿鼻地狱。 不少修士的亲族都在这地方,此时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转瞬便被妖物吞下,王栖云厉声喝止,眼下只能再度后撤,舍弃白石,乃至青原。 他很快的做出衡量,尽力将最后能带走的百姓送入洛青,便要开启阵法,挡住妖潮。 可此时后方忽有惊呼声,却见一紫裙女子急急奔来,手中持着一魂玉,王栖云认得此人,张仪婉,正是新收的真传。 “师兄,高峡姑姑带着春芽堂的灵植夫撤走,被困在原地,现在正在阵法外!” “高峡?” 王栖云只觉浑身打了个冷颤,牙关碰撞,看着那逐渐暗下的魂玉,面上显出深深的纠结来。 “现在已经出不去了,阵法合并,怎么去救?怎么去救!” 他看向天上,门中几位筑基都在拼杀,左右两位护法同刘霄闻一道,为温光压阵,皆都被那巴蛇打的抬不起头,只能靠五行山抵挡。 柳行芳听到此地声音,神色稍冷,剑气纵横,将面前数十只妖物洞穿,化作污血,便踏雷而下,来到王栖云面前,沉声道: “我去。” 他接过魂玉,就欲遁出,王栖云却是一把将他扯住,怒道: “不可。” 他说此话时,声音都在发颤,面容几若拧到一处,毫无血色。 “你现在出去,就是意气用事,就是在寻死,你难道不明白?” 王栖云说出此言,似乎失去全部力气,没了阵法援助,落入那妖潮之中,和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高峡师姐的命玉还亮着,还有机会。” 柳行芳神色如常,只握紧法剑,低低道: “若是师父在,想来也会杀出去,师兄,不必拦我。” 王栖云还欲多说几句,可自天边又卷起一阵烟沙,落下一黑袍男子,身形瘦削,执一血幡,环视几人,黄眸摄人。 “怎么,你也要劝我?” 柳行芳神色一沉,他知道这个师弟的性子,少念情分,也就听师父的话,可此时情况危急,他却不欲多争些什么。 远处巨大的蛇首撞上火灵,腾起漫天赤焰,几人神色皆都一变,许法言仍旧不发一言,手中法光一闪,那道魂玉就落到他手中。 “我手段多些,让我去就是。” 他语气平平,可却让一旁的柳行芳有些愕然,而后面色稍沉,只道: “见机行事,莫要逞强。” “还不用你来同我说这道理。” 烟沙一卷,面前人影瞬息消散,却是奔向青原方位,王栖云心中忧虑更盛,可妖物杀来,容不得再想,只能继续维持阵法。 “掌门师叔,到底何时出关” 洛青前方,巨若山脉的大蛇已经盘旋而下,将温光的灵火之身死死咬住,阵法遭受冲击,一阵黯淡。 (本章完) 第320章 神游 第320章 神游 天殛,洞府之中。 许玄性命震颤,此时好似抱胎,浑然未察外界事情,就是天陀的声音也再未听得,魂魄若神游出窍,来到另外一番天地。 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闪过,让他心神沉浸其中。 浩瀚若海的雷泽之中,腾跃起赤面龙身的古神,鼓腹鸣雷,溅起漫天雷浆,他是其中最为渺小的一滴,被一青色蛟龙吞下。 在雷泽最顶处,悬着的是三面雷鼓,分为华紫、玄黑和银白,依次而响,便有重重雷声落在人间,万物枯荣生发,顺应雷声。 这一切迅速崩塌,这方雷泽干涸,三面雷鼓不见,其中的神圣,蛟龙离去,仅余紫电残留,再无雷音响起。 不知过去多久,泽中玄青之气一线开辟,深邃、苍茫的混沌气弥散,自其中坠下一物,难言其形。 这混沌中走出的似是死物,居于此地,万古不移,许玄便是泽中尚存的一滴雷水,只能在此枯守。 好似千年过去,又仿佛仅是一瞬,他看见诸多巨影前往这片雷泽,有带着冠冕的帝王,也有手执拂尘的道人,纷纷来此,在这混沌中的事物上刻下什么。 许玄眼看着这一尊混沌神人被雕琢成就,五庭初具其形,只是缺了一对眼瞳,这尊神人便仍旧枯坐在雷泽之中。 不知等候多久,许玄终于见着最后一位,是一法相,下踏九幽,上顶青天,三头六臂,赤发跣足,玄冠仙甲。 那是雷霆化生的大忿怒相,六臂各执钺斧、丹弓、火剑、霄铎、电戟、金索,银白雷光化作道道天律,为其所用,九州四海,皆在这雷霆管束之内。 北斗星现,天蓬星明亮至极,银雷贯彻天际,这尊法相轻易地托举起这片大泽,自无穷高处显化一物,始白之气落下,自宙光尽头显出重重银雷。 社雷。 而后枯坐雷泽中的那尊混沌神人睁开眼来,这方干涸依旧的大泽再度充盈,一方混沌气弥散的仙鼎显出,居于上位,内里似乎盛着什么事物,天音轰鸣,震的四海动摇。 托举这方雷泽的法相散去,北斗仍旧明亮,自天蓬和斗柄之间,凭空生出一星来,紫白交织,震扬社落,是为天洊。 整片震泽的道意在偏转,混沌气弥散,压过天音,那尊混沌神人此时起身,整片大泽瞬间来到星域之中,浩浩星河卷入,诸星坠落。 雷泽翻滚,许玄融入其中,而后被剥离出来,仅化作一滴紫白交织的雷液,落在那尊神人的手中。 在其上还悬着几分丙火、戊土的虚象,落在许玄化成的雷液之中,纠缠难分。 “借始求玄,并落洊合。” 隆隆天音响起,许玄被那混沌气包裹,坠下雷泽,自天外直落,直到归于肉身之中,他的气息瞬间委顿起来,可内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成就。 【赤明】、【纠阴】二令上的大蜀气数迅速消散,如同有灵一般,像是畏惧,又像崇敬,再不敢纠缠。 太虚之中,【蜀望纪古图】内,许玄的名字一落千丈,宋世仪立身一旁,此时神色稍缓,先前对方身上的北斗异象确实惊到他,可如今再看,大蜀气数分明要舍弃此人。 ‘看来是要突破失败了。’ 他翻手祭出阵盘,【伏灵纠魂大阵】正能锁住生魂,将这人的魂魄押往雷部,也算给他一条生路,至于这门派. 宋世仪心思稍动,这些年这观中倒是有不少好东西,诸位仙道早就定下,只待尘埃落定,好去分了。 他催动大阵,正欲勾上蜀望图中许玄的名字,可再度看去,许玄二字上紫电银雷一闪,竟是缓缓散去,不落这图中。 “陨落了?怎这般快,这该如何交差。” 宋世仪心中有些慌乱,玄雷部还要用人,真人也在看着,这人怎就寻不到魂魄了? “等等。” 离火一起,祥明的声音响起,竟也带着深深的疑惑。 “不对劲,有大人物施展手段.” 福光涌动,伴着一轻柔的男子声音响起,席卷太虚,让在场主事的紫府皆都听得。 “立即将人抽调至天上,加快这过程,望帝的残魂已经复苏,【昆巍天】即将显化。” 西天金气,东天阴火,南天壬光,齐齐显化,共同加持到这面道图之上,另外一处,【白泽图】的虚影加大威势,下方妖物气息不断上涨。 祥明的法躯踏出,神色稍冷,手中托举着一方金旨。 “朱元蕴,位在天元。” 下方阴兵之中,领首的朱元蕴当即被一道水火击中,元磁之光再难抵挡,就这般跌落马上,气息湮灭。 他身后几名朱家子弟却未慌乱,看都未多看一眼,继续结阵,挡住冲杀来的妖物,以免其闯入族主闭关之地。 “柳秋辞,居职纠阴。” 柳家之中,诸多族人已经退至地下墓穴,堪堪抵住妖物,可也死伤无数,外面是柳秋辞、青蕴二人挡着,那株青郁柳此时灵性尽失,已然枯死。 青蕴似乎察觉到什么,看向身旁之人,颤声道: “来了。” 柳秋辞面上却显出一片坦然来,他握紧身旁青蛇的手,凑近些。 “娘子,我——” 他此言未尽,便瞬息化作一截青木灵像,嘴角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正看着青蕴。 于此同时,金色神雷蔓延而起,化作电镜,照射四方,护持住下方墓穴的柳家族人,太虚洞开,青郁柳及柳秋辞所化木像都要落入其中。 青蕴此时面上显出蛇相来,青鳞森然,祭出一道符箓,封住青郁柳和木像,太虚中金雷一滞,似乎有些怒意。 “你把他肉身保下来,其余的事情,我都答应你就是。” 这女子抬首望天,不知在同何人交谈,而后那片太虚便迅速弥合,金雷消散,由壬光代替,护持住此地。 “青灵,你言而无信!你——” 金雷迸发,传来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 “我没信用,不过我家姐姐讲究,你可以同她去谈。” 太虚中传来一阵娇笑声,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好了,可不敢误了大事,灵鸣,不必同她计较。” 阴火涌动,止住这场争执,地上仅余青蕴呆呆站着,此时看向一旁柳秋辞的青木灵像。 太虚之中,祥明念声再度响起。 “吴青河,居职神广。” “启温,承道空剑。” “段成思,居职赶山。” 伴着他的声音响起,原本正在茁林闭关突破的吴青河一阵急火攻心,仙基虽成,可法躯却顷刻炸开,血肉模糊。 而后是启温,这位昔年空剑的真传本已逃出赤云,已在边疆大漠隐居,须发皆白的向护法正同其饮着酒,谈起何时归山,却见眼前之人歪歪倒下,气息全无,法躯一点点化作星光散去。 段家,地牢之中,段成思此时脸上显出深深的不甘来,怒吼,挣扎,皆都无用,仙基暴动,瞬间炸开,化作一室的艮土地气。 祥明顿了顿,看向青巍,不知为何,他心中总觉的有些不安,可眼下国师在场,也只能按照其吩咐的来。 “刘霄闻,承道大赤。” 五行山上,刘霄闻忽地怔住,好似失神一般,篆文中的清气此时未动,藏于其神魂深处,那巴蛇怒吼一声,气势暴涨,张口咬下。 温光凝聚灵火之身,怒喝一声,可却被那巴蛇抽的倒飞,五行山上法光一黯,昭阳峰撞上蛇首,轰鸣作响。 王栖云目眦欲裂,他看见刘霄闻被吞入蛇首,诸多炼器的门人在这冲撞下化作齑粉,而王习微和承言就在其中,不见身影。 他挣扎万分,可此时仍是先稳住局势,代替刘霄闻下令,让一众门人撤退,同时催动阵法,他手上骨节握的发白,心中好似在滴血,可眼下仍是沉声下令。 “退,往东边走,洛青,守不住了!” 太虚之中,祥明见着此人的神魂稳稳落入图卷,心中稍稍放心,再看向下方尝试闭关突破的二人,许玄所在已经是一片寂灭,仅余肉身,魂魄粉碎,什么都未剩下,倒是可惜。 而朱家所在的方位,磁极之中,大蜀气数若龙蛇般涌来,落入朱虞城所化的元磁极点内,一国、一史之重,加之一人,已然有神通的光彩生出! 祥明轻呼一气,手中金旨好似有万钧之重,离火汹涌。 “陈长气,登望帝之位。” 他此言落下,自身后福光之中,缓缓显出一道身影来,大离国师,【祜济】真人,他身上的福光逐渐消解,自其中显出一着乌金华袍的男子,面容沉毅,同陈巍元肖像。 神通涌动,自这具肉身上剥离而出,祥明不敢怠慢,当即取出一重瞳福鸟宝像,恭迎这位国师入内。 陈长气的肉身迅速向着蜀望图中跌落,一切如旧,让祥明神色稍缓。 赤云南地,此时妖物肆虐,再难有人阻挡,血水逸流,落入地下,传来阵阵哀鸣,戊土玄光涌动。 西蔚山所在,紫府阵法轰然破碎,杜望城被漫天飞石掩埋,哀嚎不断,自山中伏土之中,地脉变动,一白骨玄鸟振翅飞出,破开灵山,在血火中生出血肉,飞向太虚。 山中,一位老人持枪站定,妖物已经杀入此地,陈家嫡系子弟的尸首堆积,金血横流,涌入那只玄鸟。 “走。” 他身后竖着一面杏黄宝旗,护持着仅剩的十来名族人,陈铭煜领着一众族人,看着那苍老的背影,缓缓跪拜,沉声道: “恭送老大人。” 戊己玄光卷起,将这仅剩的几人送入太虚,陈巍元握住那柄长枪,气血一点点恢复,整个人好似烈火骷髅,浓重的戊土玄光卷起。 围着倾塌灵峰的是千百妖物,筑基无数,火鸦、商羊、毕方等等,皆是贵种,阵势之大,远胜南北两边。 “我儿.” 他看向天上,可再难寻到那个身影,只觉心中空空落落,又前所未有的坦然。 金血逸散,滴落在枪身之上,陈巍元并未再祭出别的法器,只是执枪,那快要老死的身躯中迸发出决绝的伟力,大枪横扫,阵阵血雾爆开,自山峰至谷底,往来随心,杀的血光冲天。 无论是何等妖物,贵种也好,碰着枪身,都是瞬间被戊土法光轰杀,只是黑潮般的妖物涌来,渐渐将赭黄的戊土之光遮盖,再无声息。 (本章完) 第321章 降怪 第321章 降怪 青原。 积尸成山,妖魔奔走,血水漫过青石街道,染红院墙,再无人烟。 镇中有近万人尚未逃出,撞上这一众妖类,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此地便再再无人声,仅余妖魔的啸叫。 朱门大宅旁,浅云盘旋,遮掩其中气息,自白雾中走出的妖物皆无灵智,暂未闯入其中。 明堂内,血水横流,凡人的尸身都被妖物啃食殆尽,仅残余着些破碎的血肉。 张高峡半伏在地,似在找着什么,顾不得血污,衣裙破损,腰腹之间是一碗口大小的血洞,纵然以法力止住,可仍缓缓渗着血。 她寻了许久,终于在一片零零碎碎的血肉中找到半张脸来,是一妇人的,带着梨涡,同她一般,其上还有妖物的齿痕。 “不对,不对” 她的心被拖拽至谷底,仅存的一旦希望破碎,随之而来的不是绝望,而是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若丢了魂魄。 “娘” 她率着春芽堂众人自大盘撤离,见着白石被破,立刻想起在春原镇中的双亲,御风奔来,一路上躲过妖物,回道家中,却无一人应她。 心窍一阵难言的痛传来,好似根根绵密的长针,却流不出泪来,双眼只若干涸一般。 “娘,高峡无能,不能筑基,修为低微,也未救下您来” 她语气若梦呓,低低念着,这座宅院在不知自何处燃烧起来,根根梁柱倒下,砸在她身旁。 少时她听门中长辈说过,释修信奉果报,罪人要在无间地狱中受刑,眼前景象,怕是和其相差无几,只是不知她们这些人犯了何等罪孽? 她心中渐渐生出一股对自己的怨恨来,若是修为再高些,早些归来,岂不是能救下亲人?若是肯以权谋私,不必清高,将双亲迁至山中,也不是可行? 这种种妄想盘踞在她脑海之中,搅的一片混沌,大堂的天顶被掀开,燃烧着的木梁倒下,一只红毛密布的巨手伸入,将她攥起。 在宅院之外是一红猿,生着一对灰翅,一身气势已然是筑基初期,身上密密麻麻悬着诸多尸首,凡人、修士皆有,被细长的红毛缠住,好似衣裙。 血光涌动,这妖物正是「血炁」一道的,魔性之深重,张高峡前所未见,从未在赤云听说过,可眼下这妖物就是实实在在地出现了,毫无迹象,若凭空生出。 山门外的雾气起了半年,将整片赤云南地围住,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她心中早有不安,此时更是生出几分明悟来。 ‘神通。’ 只有神通才能这般画地为牢,无中生有,肆意玩弄这一群小修,她心中在惊惧外更多的是茫然,若是结局注定如此,门中所做一切,岂不是笑话? 她被缓缓提起,那红猿张开巨口,呼出一阵猩风,就要将吞下,周边围着不少修为低微的妖物,群魔环伺,正等着分润她的血肉。 可那红猿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将张高峡摔在地上,看向青石道路的转角,那里一片寂静,并无半点妖类的呼啸,仅染着一重血火。 两点浑黄之光在火焰中显出,邪异之意,还在这红猿之上,围着的妖物皆都颤抖,缓缓退去。 血火破开,自其中踏出一着墨黑法衣的男子,身形瘦削,眉锋眼狭,手中那柄元黄钝尺正淌着血,暗煞涌动,托举起身后那面三角幡子,其上一片殷红,如若血染。 张高峡见着来人,却并未有多少喜色,她怔怔看去,只见对方额上是一对苍角,质若玉石,稍稍弯曲,狰狞而华美,散着深重的妖气。 对方并未多看她,反而望向红猿,身后幡子一动,暗煞笼罩,顷刻便隐去身形。 红猿发狂似地挥动起四肢,可转瞬煞光散去,一道青黄变化的法光落下,正中其眉心,这妖物护体的血气干枯,被融出一血洞来。 【玄羊夷元定光】,以蕴土枯荣二性为要,有分化、消解之用,许法言这些年多服灵土,以将这道四品术法推举到极点,配合仙基施展,威能极为骇人。 这红猿倒下,血水横流,【仁心幡】扎根在其尸体之上,好似活物一般,抽取血气,反馈给他,弥补损耗。 “师姐。” 许法言此时缓步踏来,黄眸稍黯,将她扶起,以法力止住伤势。 “你服了血气,对根基有损.” 张高峡勉强起身,由对方扶着,她本就身形纤瘦,此时受了重伤,腰腹间血肉模糊,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 “洛青都守不住了,还在意这些。” 许法言面色如常,并未有半点因服用血气的不适,这一路上他都是一边杀妖,一边炼血,硬生生闯入青原。 血气化作精纯的法力,涌入四肢百骸,仙基若逢甘霖,让他不由觉得舒畅至极,气海中那只玄羊更是欢喜地嘶吼。 至于他额上的这对角,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代价,不值一提。 宝葫乃至回春一带,都被厚重的白雾笼罩,他从未见过那般浩大的雾气,似一道长城,将整座赤云南围住,让他想起困住毒虫的石瓮。 青黑的巨蛇自漓水中探出半截身躯,若山岭般的蛇躯冲撞,蹂躏着洛青,荡霞、彩云和天青,一座接一座的倒塌,无数门人落入蛇口。 张高峡此时终于流出泪来,她感到过往的一切都在化作飞灰,某种绝对的暴力突然降下,肆意践踏着此地人们的尊严和性命。 “如今洛青被破,天殛是回不去了,只能往南走,看看原上有无退路。” 许法言神色漠然,未曾因为洛青破灭有分毫动摇,扶起身旁之人,施展【俱沙遁】,以烟沙遮蔽二人身形,往南边茁林方位逃去,远离身后妖物。 一路上要护着身旁之人,束手束脚,一旦被妖物发现,难免受伤,纵然有【玉血心】修复法躯,可还是难以支撑。 他只得放手炼化血气,不管不顾,若鲸吞一般,连着人血一道吞下,再无禁忌,这才在几只贵种的手下逃出。 张高峡由许法言扶着,却感到对方身上的邪意越来越重,不时传来低低的嘶吼声,带着浑浊之意。 那只搂着她腰身的手似乎发生某种诡秘的变化,化作蹄爪一般的事物,她看向旁边,只见两点浑黄,再也看不清对方样貌。 “法言?” 无人回应,那只蹄爪却触及到她腰腹间的伤处,引的伤处开裂,渗出血来,钻心的疼痛传来,空气中血腥气越发浓重。 她意识模糊,轻声呼唤,痛楚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坠云端的感觉,而后两人齐齐向着地上落去,栽倒在黄土之间。 睁开眼来,草木枯黄,烟沙四起,在她面前倒伏着一异兽,体态若羊,狼足虎尾,双角锋利,黄瞳好似两盏灯火,幽幽看来。 自云端飞出一群青色的蝗虫,若潮水一般涌来,喷吐邪风,让她头痛欲裂,而面前那异兽已经起身,足有一人高,若骷髅一般的面庞转来,黄瞳中倒映这一人的身影。 张高峡怔怔看着这一切,腰腹间传来的剧痛让她清醒过来,一点点看着那异兽逼近,却动弹不得,好似魇住。 青蝗汇聚,逐渐化作人形,一着墨青袍服的道人走出,面色苍白,大袖上为五谷祥纹,渗着血滴,散着邪异之气。 这道人也是一对黄瞳,幽幽看来,不带一点生气,嘴角显出真切的笑意。 那只怪异的羊兽此时转过身去,竟护住了张高峡,低吼不断,蕴土法光流转,仙基变化,让张高峡心中一颤,明白是谁。 “经重阴寂漠,哀坟羊藏幽。” 卫丰年屈身行礼,气态极好,那双黄瞳看来,邪异至极的气息生出,摄住眼前这一怪一人。 “候你多时。” 他随后祭出一道黄纸符箓,上有【青芜荒世】四个古字,径直落下,贴合到那羵羊脊背上。 这精怪顿时泄了气势,浑身瘫软,倒在一旁,自其身上跳出一人参小人,是鬼盖童子,此时急急奔向那面黄符,尝试揭下。 卫丰年黄瞳稍明,见着这株被土气浸染的灵木,心中一喜,一道法光卷来,张开露出森森白牙,任凭这人参小人呼嚎,一口吞下,汁水四溅。 他发出一阵好似虫鸣般的笑声,以大袖掩面,顷刻间就将这人参小人啃食殆尽,而后看向卧倒在前方,忿怒嘶吼的羊怪,只是催动黄符,对方瞬间就气息委顿,再难逞凶。 “你是何人?” 张高峡拖着伤体前进一步,对方筑基后期的修为显露无疑,绝不是她能抵挡的。 “我乃【地荒】,在巫荒待着也有些年岁,怎么,未曾听过我名号?” 对方声音浑浊而邪性,仅是听着,她两耳中便流出血来,心中更是生出一阵寒意,青荒观的地荒道人,筑基后期修为,和朱家如今结盟。 这等修为来对付她们,且看来是蓄谋已久,哪里能抵挡。 “果然还是个畜牲,我道等你已久,莫要抗拒。” 卫丰年眉头稍皱,取出一道青雷凝聚成的电鞭,随意抽打,这时他想起被灵济真人逼退的屈辱来,下手又狠了不少。 这霄雷秘宝最去邪性,下方羊怪沾染血气,此时正被克制,被打的血肉横飞,露出黄石般的骨骼来,可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来,黄瞳明亮。 张高峡此时不知为何忽地生出一股勇力,挣扎着扑向前去,用柔弱的身躯挡住那雷鞭,染血的素白双臂环住这怪物。 她不过堪堪炼气五重的修为,可却未有丝毫退却,那对晶莹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道人,颤声道: “他是我大赤的弟子.” 卫丰年神色如常,脸上笑意更盛,挥动银鞭,向着眼前女子的面上抽去,电光迸射,张高峡只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一股剧痛传来。 她的眼瞳被一鞭毁去,雷光轰的血肉模糊,露出额前森森白骨来,可她凭着感觉,反倒将面前这异兽抱的更紧,剧痛传来,声音发抖。 “你是哪里来的道人,趁人之危,难道不怕我掌门师叔出关?” “若是他真转入神道,我还要给几分情面,如今他突破失败,魂魄尽散,又能如何?” 卫丰年看着下方这情景,只觉出了一口恶气,先前在段平度身上受的气,稍稍缓和。 “掌门突破失败了?” 张高峡顾不得剧痛,更无心管这道人是自何处窜出来的,就是下方这羵羊也愣住,再未挣扎,一身凶性散了大半。 卫丰年露出些得意之色,只是见对方还死死纠缠,有些不喜。 他本可一鞭打死这炼气小修,可见着那羊怪竟然护着这女子,心中倒是颇为惊异,生出些想法来。 “既然如此,也将你一道度化,正好修的是己土。” 卫丰年再度祭出一道黄符,法光变化,点灵赋性,这是蕴土诏令土精之符,落在人身,就是以道征代人。 青裙女子的血肉瞬间萎缩,自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中,钻出一尾锦鳞小蛇,缠在这羵羊角上,环着一团浅色云气。 “呵呵,按和尚的说法,这算什么,又是功德一件?” 卫丰年手中电鞭落下,好似项圈一般换在这精怪首上,他随意扯了扯,见对方未再挣扎,这才满意。 “到底是个畜生,只记打。” 他此时牵着这羵羊,看向南边,取出一方罗盘,见磁极都指向朱家方位,面上笑意更盛。 朱虞城快要突破了,按照真人所讲,这两人也就仅能成就一位,如今大赤那人魂魄也消散,连神道都不得转入,倒是省去些麻烦功夫。 他大袖一挥,摇身一变,化作虫首,若蝗虫,通体墨青,妖邪之气远远胜过这一众妖物,引得群妖逼退,不敢阻道。 雷鞭缩紧,卫丰年呵斥一声,就拖着手中这妖孽驾云而起,往北天而行,原本浓重的妖雾在他面前好似不存在,径直穿过。 太虚中诸多目光落下,看了过来,他心中有感,不敢耽搁,当即催动符箓,往边疆而去,化作一线黄蒙之光。 (本章完) 第322章 天人临凡 第322章 天人临凡 太虚。 【蜀望纪古图】展开,这卷道图中墨韵流转,种种景象活化,被投入其中的人如同戏台上的角色,按照既定的规矩行动起来。 西天位置,金风滚滚,万金神色不甚好看,可此时也不敢耽搁,催动神通,帮着让这道图复苏。 此物是白纸福地所出,神妙至极,能封存一段古史,截取宙光,堪比【天辰圭】这等灵器。 望向天殛,只见那处洞府之中,仅存的肉身生机全无,隐隐有崩碎的迹象,内里的魂魄已然湮灭。 这正是以古法突破失败的迹象,真灵寂灭,肉身枯朽,在感应大罗之天的过程中迷失,上霄宗修行古法,多有这类传闻,飞升不成,自天落地,却是死的不能再死。 “殷光,看来你道行也没多高,看错了人。” 万金心中感慨多过懊恼,纵然仅是个筑基,可在他眼下挣扎这些年,修成剑意,转入社雷,他都有见证。 本以为是伴随【天枢】而生的人物,可如今一看,倒是和他师父一般,走不长远。 ‘运道不好,怪不得别人。’ 扶尘那边都未出手,灵憬未曾施展手段,分明是许玄机缘未到,强行突破,才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忙活这些时日,只为养出柄剑来,可眼下却不明不白折断,他隐隐感觉到自东天投来一嘲弄的目光。 西位,阴火明灭,一身殷红袍服的灵憬真人神色如常,看着下方洞府,思及万金这些年作为,只觉好笑。 “果然是个纨绔,就是成了神通,也做不成什么事。” 当初让温扶风死,是怕他引来奉玄,身上有【恒光】的手段,至于他这弟子,和雷宫倒是有牵扯,只是时运不好,也落得个身死道消,颇为滑稽。 道图之中,几道选定的人正迅速和当年漆山上的诸位紫府融汇,神通成就,这面道卷中的人物若活过来一般。 伏尸山顶的玄鸟此时振翅而起,掀起戊土玄光,翅翼之下,诸多仙道、将领拥护,同白泽真形率领的群妖厮杀。 “也怨不得蜀亡,妄图代掌幽冥,简直狂妄,金丹离去,便被人清算。” 灵憬稍稍感慨,大蜀昔年有建立天朝之机,若是功成,也无后来的事。 他此时看向那道图,其中承载的古史已然将灭,非是人力可阻,顺着这道亡国之意,便能将昆巍天的位置查明。 这一道洞天之所以难寻,只因落在阴世之中,不在太虚,就是金丹也难推算,也只有借气运变化来感应。 原上的血火蔓延,哀声阵阵,不断刺激着蜀望帝残余的执念,引得赤云地气变动,山根移位,遥遥同上方道图呼应。 南天位置,岁白正不断催动【白泽图】,化生妖形,落入这道图之中,加快这过程,她身旁的青灵以神通帮着维持,此时面上显出一股解脱之色来。 ‘总算完事,宋氏做的局,让我来担下恶名’ 她对下面死的人倒无半点怜悯,只是每次牵动气运,兴起妖乱,都是她青灵担下恶名,多少不知情的仙道,只当她是个嗜杀之辈,颇为厌恶。 至于妖类,不少又当她同人属勾结,也颇有些传闻,当初东海召集天下鳞类紫府入宫宴饮,独少了她,白白沦为笑柄。 她此时看向那道图,仙山崩塌,玄鸟血染长空,戊土被破,一众仙修、军士再难抵挡,被妖物杀入,蜀字大旗倒下。 “今岁寻来的人都不行,岁白大人不知,上一次可是出动不少贵种,最后连大圣的真形都请出。” 青灵轻笑一声,看向一旁的岁白,对方却是神色沉凝,不甚好看。 “国之将亡,哪里有多余的气运降下?只是败阵太快,难有生机。” 岁白自然知晓当年之事,彼时可是自道图中活下来三人,温扶风被扶尘赐死,陈长气则让国师夺舍,至于朱虞城,留着他,也是看他有望凝聚起一国终末的道格。 大离几家金丹势力行事之狠辣,让她都有些心惊,妖类也多有争斗,可同族之间大都平和无事,人属同种同源,却天天互相谋害,真是. 她再度望向原上南地,眼中纯白法光变化,白泽一族道脉同三道【德炁】接轨,正有望气之能,此时见着下方变化,心中稍惊。 虚无缥缈的金气自地中涌出,悉数前往那片磁极所在,化为华盖,遮蔽一地,笼在那座元磁神山之上,百骑阴气环绕,藏身幽冥中的兵马镇守此地,不断诛杀冲来的妖物。 “是要以【元极山】成就神通,而非【涿野南】?” 青灵此时也察觉出异样来,却不晓得个中奥妙,只看向一旁的白泽真形。 “果然是蜀郡朱氏,「元磁」一道的仙基参悟的极深。”岁白稍稍感叹,显然是看出个中奥秘来,“这时要借谋逆之位,化去指南之驾,转求元极之山。” “哦,还有这等神妙,此人当初入了道图,体内玄象混杂,这又是如何突破的?” 青灵看向朱虞城位置所在,当初白宣离去,吩咐过她,万万不可轻视此人,于是白青洞便同其达成些隐秘的交易,让出灵地,助其突破,却不知对方是如何做的。 “【涿野南】是指南之位,破障见真,兼有奉义出征,为王驱策之意,他妄动阴兵,僭越帝威,陈家那位金血也主动低头,不去争这【泰衡卫】的权,于是便有了臣子谋逆,君王低头的道意。” “此法一是能拔擢道格,承载一国之尽,隐隐沾上几分高祖的仙威,二便是能借谋逆之意,化解乱象,拨正仙基,去求元磁。” 岁白见识多广,此时娓娓道来,朱虞城以筑基之身,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不凡,对局势、道统的把握都堪称恐怖,难怪宋氏愿意让其试试。 青灵眼神稍眯,看来朱虞城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白青洞将来搬出玉流,还需要这位未来的元磁紫府出力。 元磁法光渐渐凝聚,恐怖的神通光彩变幻,玄鸟哀鸣之声响彻太虚。 —— “果然差的远了。” 宋世仪看着道图中的景象,朱元蕴化作的天元仙将已经被几只蛟蛇活吞,法躯崩解,一道真灵将灭。 他此时想起真人的嘱托来,下面朱虞城将成,还是要顾及几分,于是取出一方玉盒,轻轻露出一缝。 自内里冲起一阵清风,落入那道图内,将朱元蕴的性命卷回,宋世仪面上露出肉痛之色,这方玉盒中的灵物,寻常紫府可拿不出来,极为少见,乃是「清炁」一道,大夏秘传。 将朱元蕴的魂灵纳入,他看向上方,离火、福光、金风和阴火交织,稳定住整卷道图,可内里的战场仍然不知震荡,有些虚幻。 “这是为何?国师和王叔都出手护持,这道图还是不稳。” 他此时看向伏尸漆山上的赭黄玄鸟,自赤云到太虚之间的血恨齐齐涌来,某种无形执念融入,让这玄鸟不断振翅挣扎,掀动戊光。 其下仙道不断死伤,渐渐被妖物环住,由【白泽】的第二真形统领,此兽龙首鹿身,鬃发为绿,大角盘旋如冠冕,通体皓白,态若骐骥,毛若锦织。 此兽立足之处,赫然有三道德炁变化,福禄寿三星凝为天环,落在角旁,功德不坠,福德不落,寿德玄长,正是大齐帝家苦苦寻求的三德加身。 “岁白道友,还请多显化几道厉害妖类,早些结束,这道图不知为何,重的厉害,我等难以托举!” 祥明的声音自太虚中响起,落在宋世仪耳中,好似雷鸣一般。 他这王叔和两位仙宗的真人可能修为还差些,最高紫府中期,但国师大人可是实打实的大神通者,尽得灭齐的好处,自开国存世至今,道力之深厚,举世难寻,这也托举不起? 其中就是望帝复生,也不过紫府,大蜀的气数更是早就衰亡,没了金丹坐镇,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南天所在的岁白闻言,催动【白泽图】,便见诸多贵种显化,齐齐落入那片古史,涌入战场厮杀,局势顷刻间一面倒,又有陨落者。 曜空受伤最重,被只九头青狮吞下,法躯崩碎,露出其中启温的魂魄,顷刻间湮灭。 这点效仿纸人点化的手法,全看担任位置的人境界,若是朱虞城这等修为的来,自然能发挥出神通之力,可启温自废后筑基,也只是真人施法,哪里能支撑的起这境界? 入内之人皆都迷失在这战场之中,只以为自己是神通,却无道行,就是【白泽图】烙印中的妖物,也抵挡不住。 随着妖物入内,这方道图越发沉重,压得下方神通光彩忽明忽暗。 那玄鸟的身形越发凝实,只差一线,就要振翅飞出,翅翼下庇护的一众仙修死伤惨重,以赤明为首,堪堪抵挡。 盘恒青狮、辟海金鹏、南溟六鳞、奉焰火鸦和霄仪玄鸟等等,诸多妖物围杀而来,皆是原形,在德光照耀下,妖气似乎也带着几分神圣之意,反过来压制住一众仙修。 石人破碎,段成思的魂魄被一阵天风卷起,撕扯破损,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此地,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转瞬就变作飞灰。 忌广二木交汇,一为墓库,一为宫巢,【纠阴】和【神广】两道位置的神通变化,硬生生挡住妖物冲杀,青黑根系盘结,可却被妖物突破,两位紫府顷刻间便身亡。 柳秋辞的魂魄最后显化一瞬,有些茫然,望向天空,似乎在找着什么,转瞬便消散。 其中还是以【赤明】最为惊人,看的宋世仪有些心惊,只见赤焰滚滚,金日生辉,五道神通熔炼如一,随后出剑,妖物便如雨落,竟有当年温扶风入主的威势。 “他是道性更合这位真人,却不是境界道行比温扶风高。” 宋世仪心中了然,若是真个细究当年冲阳剑仙的道统,可以追溯到【奉玄】第一代的玄炁道统,极为骇人。 只是妖物众多,杀之不尽,更兼气数将灭,仅剩的几位紫府也再难抵挡,赤明真人的法躯破碎,那道魂魄却未曾瞬间毁去,反倒是被一团丙火护着,若一叶孤舟,落在妖气化作的大海之中。 那玄鸟的尸体此时真正要复苏过来,将这滔滔血恨融入体内,振翅欲飞。 太虚下方,忽有元磁之光冲起,凝结为华盖,是为谋逆、乱臣之象,正合当年群臣逼反的道意,神通的光华生出,漆山地府的领兵之权,尽被篡夺。 “朱虞城成了,大局已定,玄鸟将飞,归于昆巍。” 宋世仪笑意极盛,望帝的执念旧恨,混着大蜀亡国之气,加之这些遗脉的血祭,终于化成一只空有其形,内为亡恨的【泰衡戊玄鸟】,大蜀的国兆! 赤云下方,此时已然无几分人气,陈家所在的西蔚山被轰塌,原上仅有大墓中的柳家主脉十来人,以及朱家阴兵庇护下的一众族人。 天殛方位,那只巴蛇已经围住整座灵山,死死咬住那座五行山,妖物们如若得令,自四面八方,齐齐围杀而来,要借这一山之人的血,再祭玄鸟,以应国亡。 “可惜了,两代人都是剑意,还是这下场。” 他稍稍感慨,若是这大赤观主早些投入神道,下场也不必这般凄惨,何必如此? 道图之中,赭黄玄鸟振翅而飞,舍弃了下方的一众仙修,奔天而去,逐渐触碰到这卷道图的边界,缓缓行出,戊光照射,金血逸散,动摇整片太虚。 下方元磁之光瞬间暴起,乘着幽冥,刚刚成就的神通在太虚中崩解,破开,借着隐秘至极的道意变化,附在这玄鸟身上。 这尊玄鸟倏忽不见,仅余金血逸散,连带着那道元磁之光也不见。 “朱虞城!” 太虚中传来一声暴喝,正是祥明真人,似乎对方做了什么极为出格的事情,可转而一道轻柔的男子声音响起,止住祥明的怒意。 “算了,由他去,神通初成,就为寻死,也是可笑,真以为能随之前往洞天?” 宋世仪听着,心中疑惑,却是看不透朱家这位新晋紫府的意图,刚成神通,就借着道格撞上这【泰衡戊玄鸟】,难道想随着前往【昆巍天】?简直是痴人说梦。 元磁之光涌动的法躯落在太虚,立即有离火生起,悉数卷走。 这法躯就是天下最为稀少的灵物,道格极高,落在帝家手中,更有大用,眼下未曾触及宋氏底线,便也未去追那玄鸟,且多半也追不上。 道图中的紫府已然死绝,仅余一团丙火,悠悠烧着,被一众仙修、将士护持,此时也要淹没在妖物之中。 “成了,只是这灵火是?” 宋世仪心有疑惑,正思索着,却见漆山之上,北天方位忽有紫电贯空而来,震音响起,混沌气弥散。 这卷道图中的种种事物在一瞬间静止,无论是仙修还是妖物,都如同被冻结一般,再无动作。 宋世仪看着眼前这景象,笑容止在面上,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诸位紫府此时都未妄动,一言未发,似乎怕惊动什么。 漆山之上,血火蔓延,【白泽】第二真形领着的群妖此时皆都静止不动,齐齐看向云端,原本血红的云气此时化作玄黑,银雷腾跃,劫光涌动。 云气缓缓散开,九霄雷光变化,自其中走出一人来,紫绛仙袍,七曜华冠,丹文紫绶,端举劫池,手执仙剑,面目被银雷遮掩。 他座下是一墨麒麟,喷吐雷光,嘶吼不断。 “天人。” 太虚之中,传来诸多隐秘的声音,尽数消散在雷光之中,借意化形,去假存真,即为天人,乃是古法所成。 此人缓缓递剑,银雷变化,剑意弥散,神通光彩变化,天劫成形,连绵不断地雷云覆盖整片道图,天威浩荡。 紫雷凭空而生,化作雷泽,混沌气弥散,托举其这尊天人,不断拔擢道格,最终稳稳压过在场所有妖王,真人。 戊土金气如蒙感召,缓缓凝结,化作一道大蜀开国祭天时念诵的尊号,散着神圣之气,落入那片雷泽之中。 承载道图的神通轰然破碎,再也无法承担这重量,这尊天人上顶天劫,下踏雷泽,此时握剑,轻轻斩出。 神通之力变化,同剑意相合,这卷道图当即破碎,浩荡雷光席卷而出,极为恐怖的杀力降下,硬生生斩开这道秘宝。 雷光散去,自其中缓步走出一人,雷光自其面上散去,诸多天劫异象隐没,复又归于平常,只见是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手中执剑,小心护着一团丙火。 他神色冷冷,一眼扫去,见着在场的几名真人和妖王,不发一言。 “许玄,莫要意气用事。” 万金的呼声隐秘传来,于他心间响起。 许玄恍若未闻,当年自涌劫天中得来的苍灰石像此时又被开凿,双目睁开,眼瞳如他一般,同自己性命彻底融合,化为一体,周边雷泽中混沌气弥散,震音响起,再难分开。 天陀此时不发一言,沉默至极,丝毫未有对方成就神通的喜悦,只是叹气,看着许玄性命中生灭的混沌气,这是交换,也是誓约,此时成就,便已将他未来的道途定下。 许玄只是提剑,【丹霆】上升起一线雷光,轻轻斩下,整片太虚随之破开,瀚海般的雷光涌出,将整片赤云笼罩,剑光若雨落,雷音接连响起,震散妖氛。 巨若山岭的巴蛇瞬间被天柱般的剑光钉死,雷霆轰开,将这堪比金刚之躯的巨蛇轰杀,仅余一副白骨,坍塌落下,将洛青残余的几处山峰彻底压倒。 周边的万千妖物悉数焚为劫灰,天地间随之下起一阵暴雨,漓水上涨,泛起洪涝,将两岸的血水悉数洗净,天地之间重归清平。 自平湖到大盘一线,被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大渊,银雷攒动,天音轰响。 天殛山上,正苦苦困守,等候许玄出关的众人此时恍惚地看向天上雷光,温光萎缩不堪,如今仅是一火苗,落在王栖云肩头,一人一火都怔怔看向天上剑光。 身旁的温思安身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伤处,法剑血红,仙基都有崩碎的迹象,此时却又如焕新生,转首,看向自己护着的几名门人,不少已经痛哭流涕,呼起掌门的尊名。 太虚之中,许玄转身,未曾理会这在此地的一众紫府,径直御风而下,自云端现身,神通之力涌动,银雷环绕,剑气浩荡,遮蔽天光。 “见过.真人。” 不知是谁先高呼一声,破损不堪的天殛山中,仅剩的百来人声音颤颤,或喜或悲,互相搀扶着,看向云端上那道身影。 (本章完) 第323章 玄炁第一显 第323章 玄炁第一显 赤云。 绵延数里的雷云升腾变化,银蛇奔走,天音交响,这异象经久不息,最终化作一片雷云,内里雷霆交织为劫池,内里生出种种雷霆,悬于天际。 许玄瞬息落在众人身旁,轻呼一气,整座天殛卷起一阵温润的紫光,震雷万物生发之性显化,众人伤势瞬间恢复,宛如新生。 他扫视一圈,已然少了不少人,神念迅速覆盖整片青巍,雷光寻找着残余的活人,最终在一片废墟中寻回十来人。 其中正有王承言,他睁开眼来,王栖云已然急急上前,扶起亲子。 “你大父何在?” 王承言的眼神忽地灰暗几分,摇了摇头,一语不发,王栖云难以接受这现实,哽咽几分,却也说不出话来。 许玄看着这景象,心中刚刚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可转瞬又被神通自发运转止住,以维持这无喜无悲的天心之境。 暴雨停止,天空中的金云散去,他感受到笼罩在赤云上方的异象已经结束,那卷道图已然收起。 气海中清气一动,他忽有感应,识海中显出一青袍道人奔逃的身影,似乎是在天水的大漠上方,正牵着一古怪的羊兽,黄瞳幽幽,角上盘着一尾锦蛇。 只在一瞬之间,他便感知到两股极为熟悉的气息,神情未变,看向在场之人,目光触及柳行芳,这弟子瞬间上前,听候吩咐。 “安定众人,我去去便回。” 话音刚落,许玄的身影便消散于太虚之中,仅余雷音。 他还是第一次以紫府之身行走太虚,天人道格加持下,速度极快,让天陀都有些惊讶,只在数息之内,便行至天水上方。 此地顿时投来数道视线,他恍若未察,轻轻抬手,下方正在借着符箓飞遁的卫丰年顿时被止住,无数雷霆凭空涌来,刺穿他的法躯,令其哀嚎一声,坠落云端,被许玄摄来。 许玄踏出,将那一羊一蛇招来,催动神通,那坟羊渐渐化出人形,许法言睁开眼来,见着来人,立即明白形势。 “师父。” 那尾锦鳞小蛇却无法变回,让许玄心思一沉,就要问这青袍道人的话。 此时太虚破开,蕴土青黄法光流转,自其中走出一沙黄法衣的道人,眉眼同那地荒道人肖像,却带着一股凌然正气。 “我乃青芜道【壤安】卫修文,道友,够了。” 他语气淡然,似乎已经让步许多,手中握着一支朱笔,离火汹汹。 此人周边有种种异象,五谷丰登,仓禀殷实,青黄二光托举,显出一尾赤色飞鱼,生就一对羽翅,白头红嘴,身有苍斑,叫声似鸾鸡。 “是文鳐,蕴土化生之一。” 天陀看出对方来历,瞬间就明白为何找上许法言。 “将我弟子变回原形。” 许玄执剑,声音低沉,那壤安真人却是冷冷道: “你说这【云环锦蛇】?已经被彻底改了性命,怎变的回来?一小小炼气,你要同我计较什么?” 听闻此言,许玄面上无喜无悲,只是将卫丰年一剑挑起,这地荒道人此时看着将自己镇压之人,几乎难以置信。 雷光涌动,种在卫丰年体内的种种禁制当即破灭,血肉被银雷轰的寸寸焦黑,他惨嚎一声。 “是你——” 他此言未毕,许玄已然催动【六道化生】,反将对方身上的青蝗运显化,这道人身形迅速变化,只化作一青虫,落在剑尖。 “住手!” 壤安暴喝一声,只道: “你刚刚突破,境界不稳,剑意也未炼入神通,真要动手?” 他显露修为,虽是一道神通,可配合文鳐运,加之一身灵器,远超过一道神通,自然有信心压制对方。 许玄不言,将这青虫交予身后之人,许法言接过,眼中显出深深的厌恶来,【玄羊夷元定光】变化,这虫子瞬间化作一蓬飞灰。 他此时抬首,黄瞳幽幽,只盯着那位壤安真人。 壤安目光阴冷,撕下伪装,先前脸上那股正气已然不见,正欲再说些什么,迎面而来的已然是一道混着雷霆的剑光。 神通运转,灵器催动,蕴土之光覆盖整片大漠,山崩海啸一般压来,只是那道银白剑光毫无阻滞地斩出,社雷生发,天云汇聚,渐成天罚。 剑意斩出,同神通相合,天上每一道雷霆中包含着纯粹的辟劫剑意,【司天劫】彻底同其相融,化生出新的神妙。 壤安此时才真正露出几分惊异之色,剑仙突破,也要有个炼剑意入神通的过程,才能真正催生出剑意神妙,对方刚刚突破,怎就做到? 他只得催动起一卷宝帘,上面正画着三兽,为朱豚、文鳐和青蝗,正是蕴土四象之三,迷蒙的青黄之光卷起,兵乱、饥荒等景象生出,将其身形藏于其中。 许玄默默体察着剑意神妙,《奉玄剑典》中的【阂辟剑解直指】竟无需炼意,突破神通,便自然而然融入,化生神异。 【辟劫】是司罚之剑,故无可避,无可躲,若【天枢】是天下至快,这道传承自雷宫的剑意便是避无可避,一出即中。 壤安的身形在蕴土诸象中显化,轻而易举地被许玄拘出,剑意毫无阻滞地斩开他的法躯,道道护体的法光被破,于此同时,在上方积聚已久的天劫降下。 雷光蔓延,大漠中的砂石经过雷霆洗礼,已然化作某种纯白晶石,内藏雷性, 一座绵延数里的深坑之内,银雷散去,壤安的法躯已然破碎,真灵由那宝帘护持,却也被剑意斩的七零八落,仅剩一缕,向北逃去。 许玄执剑,正欲再杀去,此时却听得一阵心声传来,若金石交击。 “毁了他法躯已足够,青芜道还有个卫兆嘉,已经赶来,两人联手,你讨不到好。” 这声音颇为熟悉,许玄瞬间便知道是何人,正是提锋山的那位藏金一道的真人,【蓐肃】,对方声音冷淡,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善意。 之后再未有声音响起,许玄未曾露出异样,神通运转,将这片大漠中的雷霆平息,只带着弟子,踏入太虚。 “恭贺师尊,成就神通。” 许法言声音恭敬,此时看不出悲喜,手腕上环着那只锦蛇。 不过数息,二人便重归山门之上,许玄此时见诸事安定,这才登天而上,却见太虚中一片空空,不余一人,先前的诸位真人早已离去。 金风升起,自远处奔来一位金衣真人,气态华贵,可又带着几分纨绔气息,背着一柄金鳞玄剑,正是太真宗万金真人。 许玄看去,一言不发,倒是让万金心中渗的慌,可此时还是开口道: “道友成就神通,倒是不让我白忙活一场。” 说着,他掀开左手衣袖,在法躯之上,已然生出重重血黑疤痕,业火灼烧,戊光腐蚀,他试探似继续说道: “此番行事,我太真也是不得已为之,我可是了大功夫,保住贵门几位核心的弟子,动用我太真气数去填补。” “至于炼气,胎息这些,总不能怪我帝家要凑足人血祭,数是少不了的。” 说着,他轻轻一点,自天殛上方赫然显出一根烧尽的灵香来,庚金之气四散,隐隐勾连上门中诸位筑基。 许玄同天陀心声交流,确认万金所言非虚,难怪先前巴蛇肆虐,门中几位筑基受伤极重,却未有陨落,算是保住核心。 他看着此人,沉默少时,还是谢过,恩怨种种,他还分的清楚,万金如此出力,倒是无什么好苛责的。 “大离北地,多是我太真,及青华二宗主持,如今赤云也在我宗治下,道友成就紫府,自可执掌此地。” 万金神色稍缓,眼见对方肯交流,这便是好事,他可是下了血本,提前点燃一根【庚武灵香】,护持住许玄门派,也算是扯清先前恩怨。 说到底,他太真倒是未曾直接针对此人,不过是帮着做事,牵扯到其中,还有斡旋的余地。 许玄此时见着万金一身业火伤势,以及那根灵香,此时开口,只道: “敢问道友,宋氏,不知态度如何?” 万金见着对方谈起此事,神色稍稍严肃,只沉声道: “我正要同道友谈谈,宋氏自然能容你,只要你在玄雷部即可,可扶尘便不同了,你如今突破,本就同这家有恩怨,算上这次,岂不是又加一重?” “灵憬真人是个阴险的性子,名声也不太好,道友日后自然会明白,当初贵观冲阳子,便是他下令点杀。” 许玄心念一沉,不管对方是不是金丹仙宗出身,若真是此人当初下令,他必杀之,以告祭师门。 “扶尘所求,乃是夺丙之光,就是道友撇清和奉玄的关系,可只要【恒光】不现,这一家为求安稳,未尝不会怀疑你身上有真君手段。” “太真历来和扶尘不合,我师父更是和灵憬有大仇,个中关系,道友不妨多想想,太真说到底,和你门无什么冲突。” 万金一番言辞,颇为恳切,以他仙宗出身,肯这般低头,已是难得,也是先前许玄那一剑太过骇人,刚刚突破,就将那文鳐化生的壤安斩灭。 这便是社雷剑仙,还是以古法突破,要知道雷宫传承,大都是古术,威能远胜过今朝,对方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道友所言,我已明白。” 许玄轻呼一气,此时明悟这因果,到底是扶尘的压力最大。 万金犹豫一瞬,此时还是开口,继续说道: “我今还有一问,道友可能解答?” 许玄点头,便见万金面色稍沉,祭出那柄金鳞,庚金法光照彻此地,神通运转,闭锁二人,十分小心。 “你突破之时,可曾感应到北海那位大人?” 他似乎极为忌惮,甚至连尊名也不敢轻言,可许玄却知道对方所说是哪位 悬混真君,震雷果位第二任主人,堪称诸位真君中最为古老者,如今带着雷泽居于天外,北海正是其道场。 “是有些特殊的气数降下,似乎是大蜀祭天残留。” 他未曾全部告知,而是半真半假,成就天人,确实是借了这祭天的气数,也因此显化在图卷之中。 万金神色稍敛,还有些疑惑,却不再多问,散去神通,只道: “道友若是召开法会,重建山门,我必来拜访,届时再详谈。” 他这话颇有些深意,仅提及自己,却不代表太真一宗,许玄谢过,便见这位万金真人已然离去,转瞬不见。 此时太虚中一片安定,许玄神通初成后,代掌天心的那股奇特感觉散去,种种情绪涌来,又被他悉数咽下。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团丙火,金赤变化,内里正安静地睡着一道魂魄。 重归山门,他看着一片废墟之中,百来位门人已经开始重建,清理尸骨,发掘遗物,他显出身形,这些人看着神通的光彩,逐渐忘记先前的灾祸,似乎能在雷光中见到璀璨的未来。 气海之中,清气暴涨,同天宫相会,当初的古碑此时自道境中显化,悬于神通所成内景之中。 许玄心神震颤,天陀此时也自海中走出,看着这那面古碑自清气中彻底显化。 通体为白玉,一人之高,原本无字的碑面之上,伴随着清气涌动,终于有了变化,缓缓显出二字来。 【太清】。 在古碑底座的青石之上,散着森森剑气,同【天炳】,【冲阳】如出一辙,更为玄妙,无拘无束,不在五行,脱身阴阳。 青石之上,赫然刻着一行字迹,便是剑气由来。 “此为玄炁第一显,开天前已有。” 天陀看着这面古碑,金瞳煌煌,出神许久,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猜到这东西的来历,果然是玄炁显化,甚至位列第一。 许玄心中却忽地生出一股大恐怖来,他想起在突破之时,那居于雷泽中的混沌神人所言。 “借始求玄。” 他琢磨这句话,自心中生出一股彻底的寒意,甚至冲散了种种哀伤、忿怒,仅余一种怀疑,弥散在心间。 “我是.【许玄】。” (本章完) 第324章 转生 第324章 转生 五行山,昭阳峰。 峰上是一高台,置放着一面阳燧,接引天光,此为【日火古燧】,同【苍虬木魄】、【承露天盘】一般,乃是五行山各峰上的法器,为阵法枢机。 金赤之火落于阳燧中,其中一道魂魄安眠,天光落下,不断温养。 玄黑灵岩雕就的高台上,许玄静立,专注地以灵识呼唤那丙火中的魂魄,可却毫无回应。 “他失了法躯,魂魄落于丙火诸多玄象之中,无内景支撑,不得走出,你如今呼唤他,自然无用。” 天陀看出虚实,让许玄止住呼唤,这老妖迟疑少时,这情况对他来说也堪称复杂。 “让那火灵过来,他是丙火化成,应当能看出些门道。” 许玄闻言,当即将在天殛山中忙活的温光召来,如今距离妖乱也过去半月时光,门中众修都是在天殛,借助五行山修行。 温光被雷云托举,瞬间落到这道台之上,此时见着那团【大日煌火】和其中魂魄,立刻便明白掌门喊他来的缘由。 “你见识多广,熟悉丙火变化,眼下这魂魄,当如何自其中唤出?” 刘霄闻的魂魄安然无恙,倒是让许玄安心不少,眼下只看如何将其救出。 温光此时正色,上前观摩起这丙火来,不时有惊讶之声发出,让许玄稍稍皱眉。 “禀真人,霄闻真传如今魂魄安好,甚至被丙火滋养的更加强盛,只是.没有法躯,失了内景,解不开这玄象。” “如今倒是有个法子,就是.颇为麻烦。” “你直言便是。” 温光点头,继续说道: “魂魄在,只要给他一处法躯就是,可寻来修行丙火修士夺舍.这当然不行,既违门规,又容易导致性命不合,且修为全无。” “更高妙的法子,便是用一道紫府真火来养护,统合玄象,化生灵性,便能成就内景,性命合一,类似我等火精。” “只是要快些了,魂魄在内虽安全,可这丙火无源,更兼玄象驳杂,常人护持不得,恐怕还能坚持十年不熄灭。” “十年.紫府丙火可能用?” 许玄念及此物,倒是心中发愁,他手中有【栖鸦天火】,寄托在那真羽之上,却是丙火。 纵然能用玄炁转化,却也只是化为更精纯、原始的丙火之性,若要转成真火,需要足够熟悉这两道,至少要真火一道的紫府后期来。 “真、离、丙三火皆是亲近太阳,故而有相生之理,可若是直接用紫府丙火来养护,两相冲撞,反倒容易震动神魂,真火却能托举丙火,不使犯冲。” 许玄心中了然,让温光暂且退去,只同天陀商议起来。 “灵火难求,若是养的够好,配合灵器,堪比一道神通,如今上哪里去求取?” 他身上虽有些紫府级别的事物,却不好出手,不然也够换取一道紫府真火来。 天陀似乎也有些为难,若是细细谋划,日后想取来一道真火,也不算难,可眼下仅剩十年时间,大离又不兴真火,哪里去寻? “倒是,可以往西海看看,当初这一地的龙宫,修的便是真火一道,似乎有些灵地,定时有出产。” 许玄闻言,心思稍动,如今成就神通,他早就想过走出大离,奔往海外,行事便不必这般拘束,至少可以发展分门出去。 “西海似乎无金丹坐镇,倒是个好地界,且同南海相接,临近身毒,大离和几家仙宗也难管到。” 这心念一起,他便难以止住,如今就是在太真宗治下,也不得安生,倒不如果断些,直接奔往海外。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功法,大离雷部,至少还有一道社雷紫府功法,需要徐徐图之。 他此时气海中清气涌动,那面古碑就在天宫之下,位于许玄神通运转的核心。 成就天人,他原本的肉身已经褪去,三田混一,只余神通化成的肉身。 自五行山上御风而起,目光扫过原上,仅存的几家血脉也都来投奔观中,柳家、段家,也不过数十人,都被收入。 陈家、朱家的地界,已经空无一人,什么都未曾剩下,一片荒芜,治下百姓零零散散地奔来青巍,连带着门中保下的,勉强能凑足万人。 天殛上方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雷云,正是他突破时伴生的异象,此时留下,形成一口天然的雷池,其中正有神、震、社三道的雷霆孕育,每年都可采雷。 原上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大渊,是被他斩开,内里剑气四散,此时归于安宁。 “该履行的誓约,你莫要忘了。” 天陀的声音忽地响起,清气震动,当年的誓言清晰可见,成就紫府,赐予篆文,助他转世,历历在目。 如今这一人一妖彼此都没什么忌惮了,当初互相算计,小心防备的日子如今看来,颇为可笑,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生共死,谁也走不脱。 “你要如何转世?” 许玄心念一沉,这才是紫府之后最为紧要之事,仅靠他一人,还是太过孤立无缘,即便几名弟子皆都筑基,可神通仍然是奢望。 也只有天陀,昔年的小圣,少阳一脉的大神通者转世,才能真正给他助力,两相掩护,方能走脱。 “我气数足够,只要你落下清气,就能凝成篆文,而后你以越绝剑术助我兵解,送我魂魄转世,托生凡人之后,再来度我。” “只要我再修行,三十年内,紫府轻易可成,届时能施展的手段便多了,先把篆文给我。” 天陀生怕许玄反悔,此时处于内景之中,叫嚷起来。 许玄心神落入内景中,那老妖立刻上前,催促起来。 他取出记载名号的那卷大赤玉册,此时天陀的真名显化其上,居于高位,只在许玄之下,远远胜过其他人,金白之光涌动,颇为摄人。 他也好奇这老妖会得来什么篆文,当即催动清气落下,凝成篆文。 自他突破紫府,这方【太清道碑】似乎又有功用生出,清气凝合,竟然指向不同的位置,所成篆文也不同。 “【乾阳天行】,属「胜金」,点化乾阳” 许玄看了一遍,这篆文功用之强,已是紫府级别,便看向这老妖,让其也来挑选。 “如何,可要?” “不行。” “【元春正岁】,属「元木」,甲乙从之这一道如何?” “元木?” 天陀此时稍显迟疑,还是拒绝,清气散去,再度凝结,许玄陪着他,一连看了十来道篆文,可这老妖皆不满意。 这情景让许玄想起天陀第一次传授自己法术的时光,心中无奈,只得任由这老妖挑拣起来,每道篆文都足以成就一位紫府,可却根本不入这老妖法眼。 最终清气不再变化,十来道篆文的残影还在空中,内景之中,雷云重重,银雷奔走,许玄也生出几分怒气来,只道: “只有这些了,你看着选便是。” 天陀似乎也有些犹豫,事关他转世后的道途,不可不慎重,说实话,「胜金」、「元木」二道都颇为合适,只是还不足支撑他的野心。 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轻轻抬手,显出一卷法旨来,金白法光涌动,压得许玄神通一沉,若有座仙山在上,被清气化解。 “这是?” 许玄看着法旨,想不到这老妖还藏有这等东西。 “东华的法旨,就在我魂魄中。” 天陀神色肃穆,此时缓缓张开这卷金白法旨,显出其中的一行字来。 “东华赐道,奉旨拜谒。” 这法旨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疑虑来,东华这等仙道也要拜,所拜位何,【太清】? 清气迅速凝聚,金白之光摇落,逐渐凝结一处,所有篆文的虚影散去,最终仅剩下一道新生出的篆文。 【东华妙严】。 这篆文并无任何描述,仅这四字,落入天陀魂魄之中,迅速修补起他的残魂,清气涌入,这老妖神情舒坦,此时朗笑道: “果然,少阳道果还是亲我,待我重修,必有结果。” “少阳。” 许玄心思一动,却是觉得有些头疼,打断了这老妖的畅想。 “少阳道统是厉害,可如何瞒过他人,你真敢修行?” “谁给你说我转世要修少阳了?” 天陀金瞳忽明,身旁血色海飘摇,他语气阴险,只道: “自然是修「元木」,掩人耳目,最后转入「少阳」之位,不会暴露。” “如今得了篆文,魂魄完整,已是紫府,诸多手段都可动用,又有清气遮掩,真君也推算不出我。” 许玄此时放心,眼下只差找个合适时机,助这老妖兵解转世就可。 天陀此时忽地凑近些,神色诡秘,气息一变。 “你成就紫府,还有一件大事,正待去办。” “何事?” “开办法会,重立道统,看看.有多少仙家愿意将当年吞下的吐出来,【赤明府】中,可是有不少重要事物。” 许玄心念一沉,想起昔年万金所言,紫府之后,往往都开办法会,昭告一方,也算是立下道统。 “不知,哪些仙道会来?” 至少可以通过这法会,看看大离仙道的态度,除了太真、扶尘,其余的门派乃至仙宗,是如何看待自己,是敌是友,当能辨明。 他正思虑,却觉内景之中,清气又有变化,【大千心观】触动,龙身的景象此时传来,三田归一,【降雷泽】已然处于变化之中,神通的光彩处于孕育之中。 龙身,将成了。 或许是受了人身牵连,也可能是北海那位垂青,震雷一道突破的极为顺遂,龙身本就闭关的早,如今也快出关。 ‘正可以龙身去看看西海情况,是否能迁入,寻来真火。若是可行,两道身份配合,也不必将重心放在赤云。’ 许玄心神一定,无论是天陀转世,还是其余手段,在大离都施展不开,如今龙身出关,倒是可以借之谋划海外。 他此时已然有了决断,一边自大离雷部中取得功法,一边便迁往海外,不再牵扯此地之事。 (本章完) 第325章 提锋之请 第325章 提锋之请 天殛。 雷云变化,银蛇奔走,这方灵山历经变故,此时已然换了一番模样,更为高巍,五行山藏匿上方的雷云之中,以水火遮掩。 门中如今称灵山上的雷云及劫池为【云山华海】,因重云卷积如山,雷霆光华如海,因而得名。 内里雷池共生四道社雷,皆为筑基品阶,分应玄象,功用不同,且品阶还能随这异象提高。 雷云之上,许玄一身黑袍,身形隐没在太虚之中,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整片赤云的雷霆变化尽在一念之间。 雷霆所覆盖之地,神通运转,便见诸多凡人修士之上,各列罪业,随时都可降下天劫。 这便是雷宫道统的霸道之处,代掌天心,司劫降罚仅在一念之间,【司天劫】如今化为神通,是真正能依照罪业功德之变,借助天时,引动雷劫,甚至不耗什么法力。 他一眼看去,越是修为高深,在这天劫覆盖下,越显得罪业深重,若是按照雷宫昔年道德,当今紫府,怕是少有不落罪责的。 收敛神通,他落于悬雷峰顶的小雷泽,看向下方,如今过去这些时日,门中也快完成重建,诸多修士来往,诸事安定。 青巍的灵机都在那巴蛇肆虐下崩碎,许玄以法力收摄,只将残余的灵脉纳入天殛,专心构造一山,让天殛的灵机不断推升,再立起数座灵峰,将天殛山的范围拓展数倍。 紫府法力之强横,非是筑基可比,纵然他不修土德,可梳理灵脉,搬运些倾倒的灵峰也是简单,半日便解决。 此事对于筑基却极难,即便是当初的段家来,恐怕也要数年苦工,要耗费不知多少灵物。 “禀告真人,诸多灵脉已经牵引过来,可置灵府于此地。” 一袭青衣自峰下飞来,柳行芳此时脸上稍稍露出几分笑意,看向师父,眼中尽是崇敬。 “好。” 许玄应了,手中显出赤明府的令牌,如今身为紫府,法力足够,且又有【云山华海】在,此地灵机之盛,已然可承载这座灵府。 破开太虚,他伸手入内一探,似乎握住什么事物,各色灵光涌动,赤火腾跃,向外冲撞,照耀半天,临近的漓水如遭重压,水面下沉,鱼龙踊跃。 他轻叱一声,这异象便若有灵一般消散,正是【司天劫】的神妙,代掌劫运,已有几分口含天宪的神妙。 柳行芳侍立一旁,仙基有感,震动不停,看着天中绵延数里的异象被许玄轻而易举地定住,只觉热血积涌,深感神通之妙。 庞大的赤明府自其中显化,太虚边缘破碎崩解,将天光遮蔽,一时昏暗,引得众修纷纷仰望,惶然畏惧。 三景、六殿和九筑,纵然已经崩解大半,可残余的筑造已然可填满整座天殛,撑起一家仙门的底蕴,远远胜过门中昔日所有宫阁殿宇。 先是最为贵重的三景接连显化,【恒明光仰】已经崩毁,仅剩两道,此时落于天殛外围,勾连上灵脉。 【天火穆集】,此景观效法【天求焰】而建,也是铸造阳燧,以求天火,其中诸多灵火已被悉数取走,纵然承过金丹之火,此时也失了威势,仅剩下聚火之用。 那面承火所用的阳燧此时立于高天,下方是虹光凝聚成的道台,牵连此地火脉,天上云气被染成金赤二色,就在【云山华海】一旁。 “此景落下,寻火种纳入,可年年出产,门中丹器用火,乃至修行,倒是不缺。” 许玄也算满意,赤明府早洗劫太过,内里破损极多,这景观能用已经超出他意料。 至于【逍遥剑行】,这道景观乃是效仿【逍遥游】,是一片白气笼罩的剑光之海,显化于山中,却不若【天火穆集】那般占地极多,仅化作一青木道门。 许玄心神一动,剑意沿着太虚涌入这道门之中,内里白气顿时开始变化,显出一片剑海,其中正有鲲鹏之象。 “此景倒是有些像.【大荒剑池】?” 柳行芳感知这景观,似乎有些熟悉,眼神稍稍明亮几分,涉及剑道,他兴致不由高些。 “作用相近,都是以剑意支撑,却更为玄妙,不是那等拔苗助长的洗练,而是真正能助人磨砺剑道,只是破损的厉害,能容纳的人不多。” “虽是如此,可也算定下我观修行之道,雷火二途为主,以剑法为用。” 柳行芳感叹一声,如今天殛这几道异象玄景落下,才算奠定本门基础,如今只需按照既定章程培养弟子,成就自不会差。 至于九筑,仅余四座,【煅正室】、【观剑阁】都已经被取出,还剩一采气的【炁海阁】和炼丹的【水火库】,一并落入门中。 六殿之中,为首的【大赤殿】已经落下,剩下还有三殿完好,一为【冲平殿】,乃是讲经谈玄的地界,二为【焰行殿】,是昔年炼器一脉主掌,最后的是【升相殿】,主杂事。 此时齐齐落下,天殛山中法光变化,白气飘忽,已然有几分仙家气象,剩下的门人多是炼气,此时历经大劫,见着山门重建,不少人或喜或悲,或哭或笑,山中一片哗然。 许玄默默看着这景象,不知为何,成就神通之后,他少有情绪,甚至师兄下葬之时,也只是感到心中空空落落,并无泪落。 社雷至公,司劫将罚,不起善念,不动恶意,要视万物如一,最终达到我心如天心的境界,神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他的心绪,正如丙火者多堂皇,丁火者多柔丽。 天殛安定,青巍中的灵气逐渐开始流转,诸修往来,重归安定。 “原上几家剩下的人,如今都有何打算?”许玄收回法力,眼瞳已是一片粹然的银白之色,不露情绪,若天人观瞻尘世。 柳行芳神色稍肃,眉宇间转过一分实实在在的悲郁,“我家,白元大兄尚在,领着十来位族人,准备重建。” “段家残余的一众人说是去寻自家少族长,往定极山迁去,不往原上。” “韦言有重立山门的意思,这些日子同我旁敲侧击问过,他同司巡曜,还有七八位炼气,也算保下空剑的种子。” “好。”许玄点头,算是应了此事,“送我剑令,一道给白元,一道给空剑,若是对方有什么难处,能帮尽帮就是,出人出物都可。” “陈家,朱家,真就未发现一位还活着的?”许玄问及此事,毕竟当初还是留有一线生机,可如今这两家一人,实在是古怪。 “恐怕最后已经走脱不少人来,应当不至于全部覆灭。”柳行芳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西蔚山中,妖尸堆积如山,贵种连片,触之成灰,峰顶树着一柄乌金法枪和玄黄宝塔,山石染成粹然金色,戊光交织化作玄鸟之纹,怕是陈家那位遗留。” “我等敬畏,未曾动过,不知如今应当如何处置?” 许玄闻言,沉默少时,他无法想象那名老人是如何守山的,那般衰老的法躯却在最后做出这般壮举。 西蔚山的景象他早早以神通看过,可却不知如何处置,更未遣人前去妄动山中残余的事物。 陈家最终应当还是走脱少部分人,至少陈希月如今还在青华宗修行,陈巍元更是对门中有不少恩惠,是他长辈。 “先行葬下,一切从简,自此西蔚山便封住,不许任何人进入。” 许玄稍稍思索,已有决断,吩咐下去,便让柳行芳去主持。 此时雷云上仅余他一人,神念一转,看向下方,便见着正待在山脚院落中的法言,对方气息越发幽冷,此时正在喂着一锦鳞云环蛇,不发一言,少有见人。 “高峡由你来催动【六道化生】,可能彻底恢复正常?” 许玄问及天陀,如今顶着这妖物之身,纵然他能以法术遮掩,可还是极为不便,一旦催动仙基就要暴露。 “我是无这手段,除非是修行「轮回」大道的,还有几分机会,她本身并无什么气运,性命一旦被扭曲,失了道标,就彻底化为兽类。” 天陀闷闷出声,这些日子他都在思虑转世的安排,倒也有几分愁苦的意思。 太虚中忽地传来一阵波动,让许玄和天陀同时注意到,神通的气息隐现,金气变化,若有生灵。 “万金?不对这是蓄藏之金,是提锋山。” 那道金气自太虚中奔出,结成宝胎,自其中显出一尊金人来,此时行礼,见着许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半带惊讶,半带畏惧。 “在下藏门,见过真人,我家山主有请,说是贵观已然安定,不妨入天水一叙,谈谈将来之事,两郡临近,正当互相扶持。” 眼前这位赫然是提锋山的那道山门,第十二代弟子之首,号称大师兄,想不到竟能化形而出,让许玄稍稍侧目。 下面的藏门却是心中一片惶然,这才多久不见,对方就从筑基突破到紫府,就是话本小说中也未有这般快。 “自是可行。” 听闻此言,许玄应了,若是实论,他在大离仙道中尚未站稳跟脚,诸多规矩尚不明了,若是能见见这位蓐肃真人,也能问问局势。 ‘只是,倒是会掐时间,山门安定,我即将召开法会前来了,不早不晚。’ 他以心念同温思安、柳行芳吩咐几句,便破开太虚,带起藏门,一阵银雷迸发,瞬息便到了天水,不过数息时间,让藏门内心更是骇然。 ‘他行走太虚的速度,还在我家山主之上,这是为何?’ 他哪里知道,这是天人道格所致,法躯更近大罗,因而在太虚中行走更为无拘,少有阻滞。 许玄已是第二次来提锋山,只是视野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他望向天水福地昔年所在的位置,湖底仍有炼妖塔的残余痕迹在。 此时以神通感知,中心之处,正有诸多妖物残余的气息,尚还未散尽,甚至天陀那股独特的血气都能寻到,还有各色贵种,稀奇古怪的都有。 至于最核心的那道气息,只是稍稍感知,便让他魂魄颤栗,神通自发运转,护持性命。 恍惚间他好似见到一处大渊,煞炁喷涌,亘古黑暗,自其中缓缓升起一轮黑色大日,暗煞化作焰轮,将其托举而起,礼赞声随之响起,万灵敬仰此象。 大日之中,正是一具苍白的骨架,似乎是某种羽族,上有诸多刑罚之痕,【司天劫】此时运转,雷宫真意加持,将这幻象破去,许玄心中生起一阵寒意。 他想起天陀昔年所言,炼妖塔中,还有比这位小圣来头更大的,现在他似乎知道是什么了。 渊中大日,太阳逆位。 (本章完) 第326章 妖疑 第326章 妖疑 宝金大殿外,青石道路绵延而出,山壁各色矿金显露,在天日下熠熠生辉。 澹台易羽一身淡金罗裙,有些出神,此时静静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不时望向天际,轻咬贝齿,心思变幻。 ‘不到十年,竟然成就神通,社雷剑仙,实在骇人,恐能比拟那位【天枢】几分。’ 她奉了真人之令,此时准备迎接贵客,得知是大赤的那位,心中惊异,以社雷突破,怕是大离建国以来第一位。 社雷位于五雷之首,位同四象,更是以斗法厉害,杀力恐怖闻名,加之剑意,几乎可以预定这位剑仙将来成就。 更兼那位万金真人隐隐有扶持这位的意思,有太真站台,诸家哪里敢轻视。 天边雷声响起,山中不少金精此时竟然震颤不止,若在畏惧。 这异象澹台易羽还是第一次遇到,让她脸色苍白几分,便见一身玄黑袍服的道人自太虚落下,身后正随着藏门师兄。 社雷之性盈满,身后的藏门也是满脸惊惶,忙上前一步,走到澹台易羽身旁。 “见过真人,还请收敛几分神通,古器精灵,皆伏社雷,藏、忌、蕴三道见之,多有犯冲。” 藏门声音恳切,倒是让许玄立即回过神来,他还未想过有这一重生克,当初他筑基来时并无此景,想来是有神通镇压,如今【司天劫】已成,倒是显出这关系。 收敛气机,此时他只若常人,提锋山中异象这才安定,藏门的脸上落下几滴铁水,只让开道路,“请真人入【修宝殿】,山主已在其中等候。” 许玄点头,踏上道路,向内行进,一旁的澹台易羽和藏门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殿中宝金之气流转,一尊金甲神人依在主座之上,不见血肉,内里白气飘忽,此时许玄才真正看出古怪来,这分明是件紫府灵甲,哪里是人? 只是转瞬之间,这甲衣似乎察觉到来人,神通迅速自其中凝成,藏金之性凝聚,金银奉宝,锡铜化形,紫府中期的修为展露无疑。 “见过前辈。” 许玄声音沉稳,此时看向这位真人,他早就听太平山吕观谈过,这位蓐肃真人似乎是大离宫中一副甲衣通灵,极为神异,来历不凡。 “你修成神通,以道友称我便是。” 蓐肃声若金铁碰撞,不显亲近,也不显冷漠,只让许玄入座,殿中宝金之气变幻,为锁为库,为像为塑,种种金铁灵性之变,尽在其中。 “今日请你来,是谈一谈天水、乃至赤云日后之事。” “六府之地,如今还是岚山王的人手在抵抗,如今局势越发乱,日后恐怕还需你我出力,不然六府一破,天水也抵挡不了多时。”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明白,日后若是有事,自会出手。” 许玄此时不谈什么家国,他对宋氏此时更多是厌恶,可岚山王这些年抗击辽人,确实是护佑一方,是非对错,当能分清。 见着许玄应下,蓐肃也只是稍稍点头,面上白气迷蒙,根本看不清神情。 “你如今安定山门,将召开法会,届时我会前去,还有武家的那位魔修,也会前来。” “至于其余的仙道,我却是不知,不过.扶尘宗,说不得会来一趟,届时恐怕会给你些压力。” 许玄神色稍动,先是谢过对方透露消息,至少能早些准备。 “我有一事,正欲问问前辈。” “直言便是。” “我如今重立山门,有收归我府旧物的念头,不知赤明府当年破开,有哪些重器流出,大都到了谁人之手?” 许玄顺道便问及此事,倒是让蓐肃一时沉默。 “你初成神通,还是少去斗法,多造杀孽,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许玄眼角稍动,轻呼一气,心中却是疑惑,自己看起来这么嗜杀?还是这些人对剑意有偏见,天天说北地【天枢】恐怖至极,可他接触下来,也是个好说话的。 “道友误会了,我自不会直接杀上门去,只是问问,心中有底,日后再看。” 蓐肃似乎察觉到自己误会,声音顿挫几分,站起身来,缓缓踱步。 “赤明府,先同你说好,我山可未参与,没你家的东西。” “按我记着,其中当是有一件灵宝,两间灵器,最为珍贵,至于道藏、灵物之类,太过繁杂,哪里能分清是谁取了?” 许玄神色稍敛,瞳孔已然化为粹然银色,社雷气息自发泄露,让殿中宝金之气一时纷纷坠地,化作铁水。 “嗯?” 蓐肃此时看来,许玄立即收敛气息,所幸自从修成【司天劫】,他养性功夫也越发深厚,在这地界还真是需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便冲撞金精。 金气卷过,一切恢复如常,蓐肃负手而立,此时开口。 “最为珍贵的几件东西,【恒光】灵剑失却,剩下的便是一件丙火灵宝,【天炳昭阳鉴】,内藏丙火金性,正应【恒光】道果,如今落在扶尘手中。” 此言一出,许玄心念顿时一沉,万金曾告诉他,扶尘所求,乃是夺丙之光,丙火乃是五火中光明最盛,最擅炼物者。 想来正是牵扯到金位之变,这家仙宗才针对大赤,毕竟直承奉玄,是丙火恒光道统。 “这面灵鉴落在扶尘手中,恐怕对那位真君颇为不利,金性是道果所遗,神妙至极,甚至对求金也有不小助力。” 气海中天陀开口,让许玄心念一沉,他到底是大赤传承,又见过那位曜空真人残魂,若是真让扶尘这等仇家夺去金位,心中实在难言。 就是鼎光妖王去证恒光,如今再看,恐怕也不是什么坦途,这一道位置,扶尘虎视眈眈,真能轻易与人? 蓐肃顿了顿,虽无面容显露,可姿态却像是瞥了眼许玄神情。 “而后剩下两件灵器,一件上品的【大炎角炉】,也是丙火一道,炼器所用,被南方的上善法道收走,还有件中品的【泰岳望春台】,戊土一道,大蜀赐下,落在重华往西,临近西康原的地界,似乎是哪家释修取走。” “谢过指点。” 许玄正色,如今他最关切的还是那【天炳昭阳鉴】,落在扶尘手中,总让他有些不安。 “说来,道友同我门可是有什么渊源?” 他斟酌一番,还是问及此事,这位蓐肃真人似乎同师父有些联系,当初去求越绝剑术时,还提点过自己【逍遥游】所在。 当初就是入山寻妖,一番逼迫,如今看来,也是做做姿态,实际上给了不小好处,那一口灵气绝不寻常,让【丹霆】灵性充盈近妖,远胜许玄见过所有法器。 蓐肃忽地定住,金甲中白气停滞,那股怪异之感又生出,许玄只觉眼前之人消散,仅余一副甲衣,只是转瞬便又复原。 “我记不清了,或许是有些渊源,我乃一件【库藏锁神甲】成道,先是齐恭帝叶参玄披我征战,被太祖轰杀,我便自大齐灵库落到离宫。” “澹台家的真人曾经为我留下过批语,说我本体早在奉前便铸成,哪里知道来历?” 许玄闻言,心思一转,这位蓐肃真人来头不小,当年生灵,破开阵法,引得帝都降下三十六重天劫,后来还入了洞天,得见真君。 “说来,我也有事要问你。” 蓐肃忽地开口,声音冷了几分,宝金之光变幻,金银精怪显化,紫府中期的压力隐隐传来,甚至提锋山的整座阵法都有几分蓄势待发的意味。 他缓缓取出一道法旨,其上离火汹汹,丽象接天,帝气弥散,上书为【镇妖伏恶】。 “这是当初宋氏一位大真人赐我,让我坐镇提锋山,看守镇妖塔,可惜当年祸乱,让一众残余妖物逃出。” 隐隐的压力传来,这道法旨之上赫然凝聚着极为恐怖的离火神通,威势直逼当年的鼎光妖王。 “许玄道友,你可有勾连妖物,不修人道之举?” 他声音肃穆,若刀剑碰撞,极深的压力落下,气海之中,天陀已经迅速躲起来,被层层清气包裹,再难寻迹。 许玄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平淡,【司天劫】缓缓运转,劫光变幻,在离火和藏金之中维持住真形,让蓐肃都有些讶然之意。 “道友误会了,我门遭妖物之乱多年,同妖物勾结,我自不会有如此作为。” 那卷法旨此时缓缓收敛神异,蓐肃止住神通,稍稍点头。 “道友见谅,委实是我怕你已经让什么妖物夺舍,毕竟你这一路修行,太过惊人,而炼妖塔中恰好又有几尊大妖,有这等手段。” 许玄此时面上古井无波,心神在清气护佑之下,外物难窥。 “不知道友所言,是哪些大妖,如今逃出,帝家可曾捉回?” 蓐肃闻言,沉吟少时,见着殿外天光黯淡,似乎被云气遮住,这才开口。 “炼妖塔中,自有不少厉害妖物的残余,【天陀小圣】、【苍鸆仙姑】、【毕方精魄】等等。” 他话才说及一半,天陀便立刻有了反应,却不敢妄动,生怕那道法旨还在运转,被试探出异样。 “至于最核心之处,镇压的乃是一截妖骨。” 蓐肃声音越发低沉,殿中宝金之光黯淡,暗煞自边角生出,若妖魔一般乱舞,引得他手中那道离火之旨法光涌动。 “是金乌次子,大夏妖主,【皦阳】真君所留,如今此骨通灵,往西逃去,不知所踪。” (本章完) 第327章 紫府劳力 第327章 紫府劳力 殿中,暗煞止息,在墙角、砖缝处生出一层薄灰,转瞬被宝金之气卷走。 “金乌次子.” 许玄轻抚座上的软银扶手,若说天陀是近来颇有盛名的妖物,那这位金乌次子,便是真正在古史中留名的存在。 自周以后,大夏一统,历经二世暴亡,个中原由,除了金乌神帝开天失败,最为重要的便是十日之乱,金乌诸位子嗣为争太阳法统互杀互斗。 皦阳是金乌第二子,为叛乱主力,被朱慈帝君折羽剐肉,仅剩骨骸,投至煞渊,永世不得超生。 这导致「煞炁」变化,有吞光之性,生出一道渊中黑日的玄象,如今还在仙基中有体现,更影响到「丙火」的【秉阳元】,火鸦中的杨缘意便是修行此法。 “此骨是相传是大离建国时,真君漫步太虚而得,仅是一截椎骨,便有紫府巅峰的实力,近乎妖邪。” 蓐肃将这骨的来历说清,倒是让许玄想起件事来。 门中的那件宝甲,【煞日】,温光当初无缘无故就炼的半废,自其中显出一道渊中乌骨,黑日初生的景象,正是皦阳的道征。 ‘是我多疑了?’ 许玄稍稍心念稍沉,他当初便有过几分怀疑,可是清气未动,也就算了,如今想来,倒是有些蹊跷。 还有自日府手中得来的【大日摩光煞体】,也是代表这位妖主的法术,以煞炁模拟太阳。 “这事情你知道便可,炼妖塔中的妖物虽厉害,但也不敢在离火覆盖下作乱,只怕有些人窝藏妖类,这才麻烦。” 蓐肃声音冷冷,许玄当即附和,表示自己若是见着这类人,必要出剑。 “还有一事,要问问道友,我初成神通,缺件趁手的兵器,不知提锋山可有适合铸剑的灵物,我欲换取?” 许玄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别处,灵器一事,也是他来见蓐肃的重要原因,提锋山是藏金道统,蓄藏金脉,或许有库存。 他手上如今倒是有三件紫府灵器,蕴土炉,霄雷伞,和癸水甲衣,以及栖焚真羽、雷劫元液和混一无咎玄雷。 可这些东西都不好出手,被人看出来历,那就算完了,天宫之下,清气中还镇压着一活生生的紫府龙王。 “铸剑?” 蓐肃声音稍稍提高几分,似乎有些兴致。 “这样,你早些召开法会,我送你一件就是。” 许玄眼神一明,他可是过惯穷苦日子,如今见着这位真人如此大气,只得连连谢过。 ‘果然是藏金道统,点化器灵,藏养矿脉,蓄金纳银,仅论门中收入,怕是大离前列的紫府仙道。’ 他心中明白,像藏金、忌木、蕴土这种功用极多的道统,应当不缺增收的路子,再有就是精通丹器的真人,也是富裕。 两人又谈少时,许玄委实是在这殿中束手束脚,要时刻压制神通,以防冲撞到各类金精,便寻了个借口,就此告辞。 殿中,仅剩蓐肃真人一位,他重归座上,甲衣刮擦,日盔熠熠,其中的白气一点点消散,神通的光彩隐没,似乎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灵甲。 太虚,许玄静立,遥望天水后方的六府之地,离火光彩凝聚成一道长城,抵住来自北辽的风沙。 他此时想起当年在其中经历,求取越绝,目睹辽国那位亲王身死,也是初次见得少阴道界这等道统。 只是想想,神通便有感,冲激升腾,银雷环绕周身,他摇了摇头,踏着雷云,瞬息往赤云而去。 —— 天殛,灵峰耸立,楼阁殿宇遍布山中,雷火异象贯穿天际,映照青巍。 一线雷光隐没,径直破开太虚,落在大赤殿中,许玄身形显化,盘坐于蒲团之上,银雷显化为天狱,将这方宝殿同化,作为某种道场,纳入神通之中。 小心翼翼地以灵识感应灵山周围,见并无人窥探,他才放心几分,此时诸事安定,正要料理内景中那条孽龙。 神念转入内景之中,依旧是雷云漫天,一片毁灭景象,看了眼那太清道碑,以及上方的白玉天宫,他心神稍动,便让清气裹着一事物自天宫降下。 他此时摇身一变,化作一头墨麒麟,自九霄之上,雷公电母,天兵仙将齐齐显化,正是【天蓬诛魔图】中的景象,银雷绵延不断,若天河倾泻,形成几道贯彻天地的银柱。 上有诸多雷霆灵性的劫池显化,似乎随时自其中要飞出生灵来,而后是那一方落于铡台上的璀璨仙锋,杀气四溢,其下仙魔的血水缓缓流淌。 准备功夫做足,他只高呼一声。 “天陀!” 云端血色海中,御风而下一人,一身云雷纹玄袍,气度超然,金瞳明亮,不得不说,这老妖闭嘴的时候,还是有些高人风范。 “不错,排场比先前还大,应当能唬住它。” 天陀环视一圈,颇为满意,如今神通的变化可远胜仙基,内景看起来真如雷宫降世一般。 许玄不发一言,走至这老妖身旁,催动清气,露出一只青白混鳞的小龙,仅剩半截身子,气息委顿,缓缓睁眼。 东方光虚见终于有动静,险些流下泪来,只是见着外面这光景,差点骇死,这雷宫怎么复苏过来了,威势比先前还厉害? 天陀随手将这小龙掂起,语气邪异,张口,露出森森白牙。 “东方光虚是吧,说,想死,还是想活。” 一旁的许玄有些没眼看,这倒是十足的妖魔做派,哪里有一点仙道高真的风范,就是威胁也赤裸裸的。 “小龙想活,大人,可有吩咐?” 东方光虚委实是让天陀小圣和雷宫的名号吓破胆了,一个是妖类这数百年来紫府最强,一个当初斩了不少蛟蛇,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我性命勾连大墟海界,若是身死,恐怕龙君有感应。” 他此时开口,道出这事,以免对方真个下手狠毒,将他活吃了。 天陀稍稍皱眉,就是因为这事,才一直将东方光虚镇压,而非诛杀,不过许玄如今突破神通,要拿捏这龙种,可就简单不少。 “想活,也简单,说清楚你龙属想对东华天的谋划,我便考虑留你条活路。” 天陀声音稍冷,东方光虚自然是不信对方话语,他一切行为都是为拖延时间,父亲那边若是久久未见自己,当去求见龙君,届时说不定就有生路。 东方光虚迟疑少时,许玄化身的墨麒麟适时地喷吐一口银雷,在空中炸开,带着几分威胁之意,这小龙一脸苦相,只得开口。 “此事乃是海界下令,我东灵一系主持,主要是寻您的肉身,以此感应东华天。” “诸多仙道也有意促成此事,却都不敢明目张胆来,也就我龙属好担下这恶名,毕竟,和那道纯阳化身本就是死仇。” “我龙属这般苦求东华,一是欲改善血脉,增长子嗣,这倒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东华天中的诸多道论。” 天陀眼神稍冷,攥紧几分,捏的这小龙浑身冒青烟,惨嚎起来。 “你们龙属有真龙的传承,也是仙人级别的道统,五水都有涉及,更别论还有新证的灵雷,西海真火,北海寒震,都和少阳道脉无关,为何要求东华?” 他此言非虚,少阳之道,亲近的道统有「乾金」、「元木」等等,却和龙属的道统不沾边。 “大人,您读过少阳道藏,难道忘了?” 东方光虚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来,可天陀却是满头雾水,只问道: “什么?” 青白小龙挣扎几分,天陀稍稍松手,东方光虚得以喘息,便迅速回道: “功法秘术、法宝灵物,东华应有尽有,可我龙宫也不差,若是为此,自然不会冒着被【回道人】清算的风险,硬是要开东华。” “自全阳起,东华历来都是天下道论最盛之地,古代高修多前去谈玄讲道,甚至金丹也只是座下听讲的。” “其中正有诸多证金的记述,甚至指向不少藏着的金位,故而遭人垂涎,尤其是紫府后期,哪个不想入内一窥?” 天陀神色却是越发冷厉,另一只手中素白玄光再起,三景之象变化。 “想骗我?你东瀚可不缺求金的法门,只看诸多仙道容不容得你,蓬莱至今还在东海,牵制龙宫。” 东方光虚此时看着那素白玄光,鳞甲竖起,显然是畏惧到极点,只急急道: “族中大人就是这说法,若是有更深谋划,也不会告诉我,小圣见谅。” 天陀闻言,这才收手,稍稍示意身旁的许玄,清气再度卷起,将东方光虚镇压而下。 “如何,怎么处置它?” 许玄只觉棘手,若是日后同人斗法,到了生死关头,压不住这孽龙,让龙君感应到,那便麻烦了。 天陀沉思少时,如今话也问完,便掂起东方光虚的肉身,阴恻恻地笑道: “丢入天宫中的玄炁,将他性命洗涤一遍,使其重获新生,然后.” 他眉眼一挑,看向许玄,金瞳煌煌。 “给他授下道篆文,狠狠控住这孽龙,也有个紫府级别的劳力,让他做些苦力,可是方便不少。” 许玄一时无言,可思虑一番,竟然觉得这老妖说的有些道理,他此时看向那具龙身,眼神也火热几分,受了篆文,便能入道境之中,届时可就由不得这小龙了。 一人一妖,此时相视一笑,可怜东方光虚,尚还昏迷着,丝毫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本章完) 第328章 穆虚 第328章 穆虚 太清道境,观道殿外。 玄青之气涌动,重塑,分解,变化,此时如蒙感召,齐齐涌来,落到一具青白交杂的龙躯之上。 龙气复归原始,不再有诸多龙脉之分,一点灵光藏纳其中,内含一点赤光,正是某种禁制,此时在玄炁涌动中瞬间崩解,不复存在。 天陀手中金白之光涌动,拨转道性,笑的很是阴险。 “现在要为他重塑法躯,再造记忆。” 东方光虚的肉身此时重新凝聚,青白混杂的鳞甲化为苍灰之色,记忆逐渐被抹去,由着天陀编造,在玄炁变化中逐渐凝实。 “果然连紫府也难抵这玄炁。” 许玄心中稍惊,纵然是东方光虚毫无抵抗的缘由,但能轻易地化去紫府的肉身,变化真灵,足以见这玄青之气不凡。 “三道祖炁超脱在上,仙人境界才能掌握几分,若雷宫初代主人,还有天蓬仙君,伏皇,奉玄第一代宫主等等。” “这都是古代的大人物,哪家道统不盼着能同祖炁有些联系?社雷得始,便一跃成为五雷之首,位平四象,压得天下修士低头,就是仙人也要伏诛。” 天陀此时感慨,手上动作却未慢下来,细细检阅起东方光虚的记忆来,只是大多都模糊不清,看来牵扯到一些大人物,少部分无关紧要的才能窥探。 “始玄二炁都有显化,不知元炁何在?” “哪里知道,只是听说这一道祖炁要在末劫时显化,届时就是此界亡灭的时候。” 听及此言,许玄心绪稍稍沉重几分,想起当初在涌劫天所见,少阴一系,正有重开天地之望,如今正在和天蓬仙君隐隐角力。 这却是关乎他道途的大事,社、神、震三道,当初可都是归这位仙君管束。 “嘿,这东方光虚的兄弟有点意思。” 天陀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奇,点出几幅记忆画面,重现显化,许玄好奇看去。 第一幅中,竟然是在大离境内,一处水宫之中,东方光虚尚是筑基,坐在一旁,身边是一位白鳞龙子,按照他的记忆,正是其兄长,东方光余。 这位龙子他早有听闻,死的不明不白,当初大荒海还将其牵扯进来,此时一看,这光余龙子的眼瞳赫然是粉紫色,晶莹若某种宝石,散着些许魔气。 宫中多是鳞蛇之类,都是妖物,奉这两位为首,似乎在谈着什么,许玄还看见位熟人,玉流的白苏。 这光余龙子不知犯什么浑,竟然上前调戏,惹得众妖不快,纷纷离场。 第二幅更为骇人,似乎是在东海,两位龙子正在接见贵客,是一着黑金华裙的女子,面目模糊,周身隐有太阳之光涌动,衣裙上有三足金乌焰纹。 又是这光余龙子! 径直上前,直接上手,看的许玄眉头直皱,万金所谓的纨绔气息,和这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一声清亮的耳光声响起,便见那着黑金长裙的女子将其斥退。 “同为妖中帝血,东瀚龙属就是这般行事的?我杨氏自洞天来,你等就这般对待?” 画面散去,东方光虚似乎也是怒惧交加,呵斥起自家兄长来。 第三幅,许玄已经没眼看了,天陀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两眼生光,赞叹道: “这光余龙子是个人物,不修欢喜禅真是委屈他了。” 至于后面光余龙子如何死的,东方观虚的记忆中却是一片模糊,天陀便也不动,仔细看看,这位龙王修的什么神通,有何长处。 “是癸水的【重云隐】,还学过水丹之法,喜欢斗兽,精通豢养水族。” 天陀点头,这东方光虚倒是和他的废物兄长不一般,十分上进,只是血脉似乎有些问题,未曾修行东瀚核心道统。 许玄见功夫差不多,取出宝册,将东方光虚的性命勾连而上,此时调动一缕清气,落在对方名字之上,并未形成篆文,却实实在在地将其性命纳入古碑控制中。 玄青之气涌动,逐渐重塑,墨绿云气变化,自其中踏出一着青绿道袍的男子,面目有几分同天陀肖像,见着眼前一人一妖,立刻行礼跪拜。 天陀此时似乎消耗不轻,身形都有几分虚幻了,毕竟只有魂魄,恢复法力太慢。 “见过两位仙官,小修穆虚,刚刚渡劫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许玄不动声色,稍稍看向天陀,以心声问之。 “他现在以为自己是谁?” “刚刚自下界飞升的一小道,只当这里是天庭,时间还在上古。” 许玄看着眼前东方光虚毕恭毕敬的神态,畏手畏脚,像是从未见过这般仙家道场。 “你道行不足,侥幸渡了雷劫,可却难在天上任职,我等来此,正是要决定你去留。” 天陀正色,金白法光涌动,看的这穆虚眼神涣散,见是少阳,便知眼前之人来历非同一般。 “看见我身旁这位没?这可是雷宫的大人,正好缺人用,特地同我一道来看看。” 说着,许玄随之催动神通,社雷变化,穆虚面色骇然,当即跪拜,颤声道: “原来是雷宫的大人,下修未曾认出,倒是失礼了。” “说吧,你都会些什么?” 天陀语气轻柔,似乎用上什么秘法,让这穆虚越发信任他,好似抓上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道: “在下学过一篇《淳元丹法》,懂得几分借水种丹的手段,还在龙属手下做过苦力,饲过些水兽,大人可能用到我?” 天陀稍稍暗示,许玄当即会意,神色稍冷,厉声道: “就这,也妄图来天庭任职?你去龙宫倒是还有几分机会。” 穆虚神色当即变得煞白,连声道: “大人,龙属都是群横行无忌,不讲道德的,自然是天庭前途广大,还望两位大人开恩,提携我几分。” “好说,好说。” 天陀微微一笑,按住穆虚,声音颇为和善。 “你日后便先在这处道场驻下,干些杂活,到底是飞升来的天人,只要肯熬,自然有远大前程。” “你看,我和身旁这位雷宫的大人都是自微末做起,你也可以。” “谢过大人开恩。” 穆虚感激涕零,此时连连叩拜,许玄此时将那一件紫府中品的青云龙纹灵甲取出,交予穆虚手中,沉声道: “倒也不需你去炼丹养兽,只是要拆解些灵器,化作本源灵物,届时好重铸。” 纵然有玄炁在,可拆解灵器仍然是件苦工,若是只要些粗浅灵物,天陀都能来,但想要完美转化,必须用神通看护,以水磨工夫消解,极为烦人。 许玄试过几次,实在是没空,正好让这龙王化身来。 看见那件青云龙纹甲,穆虚眼睛发直,按照记忆,他如今可是穷苦至极的散修,为渡天劫,仅剩的法器也被毁,此时呼吸都粗重几分。 “大人,这甲衣不凡,似乎是以癸水、清炁、己土和霄雷,四道灵物调合铸造,我也不懂炼器,如何拆解?” 穆虚只觉这灵甲简直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心里可惜,但面对雷宫的大人,他生不出一点杂念来,生怕惹怒对方。 “无妨,我自有手段。” 许玄先是采擢影娥池中的月华,化作一方寒玉池,又调动玄青之气,让其纷纷涌入,变化莫测。 “这是.祖炁?” 穆虚骇然,真正见识到天庭的底蕴,祖炁和太阴灵气几若尘土一般调动,这在下界简直不可想象。 “这就叫【玄化池】,你将灵器、灵物置入其中,调和道性,便可化出灵物,切记要以法力护着。” “四件紫府灵物,若是少了一件,你可担待不起。” 许玄此时仍扮着红脸,一旁的天陀适时上前,和声道: “你放心,勤勉做事,日后我等必然提拔你晋升,就是日府、月宫和雷部,也有入内的机会,好自为之。” “是,下修明白。” 穆虚当即发狠,将这面灵甲投入【玄化池】,催动法力,神通自发运转,分解起灵物来。 这过程极为磨人,稍不留神,就要毁去灵器,极耗法力和心神,所幸道境中仍有灵气可用,眼见那灵甲才稍有消解痕迹,紫府灵器果然不是好拆的。 许玄和天陀对视一眼,日后诸多苦功,有的是让这穆虚来做的,若是他心生疑虑,只需再以玄炁重塑。 天底下哪里找这么好使的苦力,这可是紫府龙王,往日都是仙宗的座上宾,如今却在许玄手下做苦工。 天陀两眼放光,似乎在盘算什么,整个人斗志昂扬,笑声越发邪异,回荡在整片道境之中。 (本章完) 第329章 恶客 第329章 恶客 天殛。 青袍修士往来御风,洒扫清尘,大都是炼气修士,山中一片青郁,草木繁盛,复又显出生机。 雷池和阳燧分占云端,银雷倾泻,赤云翻涌,光彩变化,煞是好看,衬着山中诸多楼阁殿宇,已有几分仙门气象。 柳行芳立于云端,此时一身青衣,气态倜傥,领着二三同门在山门处,等待来客。 按照大离规制,突破紫府,往往要请周围诸郡的同道前来,宴请四方,以昭告天下,定立道统。 ‘我门也有紫府了。’ 他只觉心中畅快,往日积压在心头的阴郁之气散尽,剑气运转都圆融不少。 “师兄,不知此番有哪些仙道前来?” 身后几名同门此时问及,显得好奇,毕竟是新兴的门派,往日也困在原上,和诸多仙门并无交际,也不知谁会前来。 “应有几位真人会来,至于是哪位,尚不确定。” 柳行芳如今负责接待,自然早早熟悉过哪些仙道将来,只是此时不好谈论,若是要说哪位一定会来,便是提锋山蓐肃真人,因着边防一事,天水赤云命脉相连。 正思索着,他抬首一望,却见太虚破开,金风滚滚,引得身上【盘魄】颤动,剑鸣不止。 一位着金色华袍的男子自太虚中走出,眉骨清纤,容华气贵,长身修体,两道广袖飘飘,上有白虎卧伏,长庚明彻之纹。 可这位真人一动,眼瞳转来,御风而下,便显出一股若世家贵子的气息,不似仙修,让柳行芳想起族中某些纨绔子弟,也是这般混不吝的模样。 “恭迎真人,观主已在山中大殿等候,还请入内一叙。” 柳行芳抬首,可忽觉不对,身后几名同门此时若静止一般,一言未发,这位金衣真人看了过来,目光隐动。 “果然也是社雷.” 万金心神稍动,神通运转,剩下的几名门人此时才动起来,高呼真人。 “万金,今日为贺,特赠一道【庚子寒宿铁】。” 柳行芳不敢怠慢,接过以檀木盒盛着的寒铁,上有长庚星纹,金寒之意凝聚为霜露,不过一拳大小,可入手极沉,必须催动仙基才能勉强托起。 万金稍稍点头,多看了柳行芳一眼,眼中光彩忽明,柳行芳身后的几名门人顿时静滞,动作放慢。 “也是雷宫的气运子.” 这位真人声音和缓,转瞬挥袖,化作一线金光遁入天殛山中。 柳行芳此时回过神来,明白这位真人的来历,按照师父所言,正是太真仙宗出身。 大离北边战事,多是这家仙宗和宋氏一道应对,天水、赤云和巫南所属的天州,都在其治下,乃至西边的青州数郡,也不例外。 身后几名弟子显然不知道这位真人来历,却也被对方随手的威势镇住。 柳行芳心神沉定,按照时辰,各家也该来了,此番恐怕能见着不少紫府,门中也就他适合来待客,一是姿容气态好,二是剑道修为高,能撑起门面。 又等了不知多久,太虚再动,一道宝金之光闪过,金甲神人踏出,躯体内白气飘忽,声若金铁交击。 “提锋山,蓐肃,赠一道【宝相银叶】。” 他声音刚落,便随手将一道银光洒下,便径直入内,未曾多看几人一眼。 柳行芳此时小心翼翼接过那事物,是一道粹然银光,脉络清晰,形如宝叶,灵性颇足,却不若那【庚子寒宿铁】。 他大致了解紫府事物划分,完整的灵物弥足珍贵,其中更以水火、雷霆少见,而更次一级的,便是灵粹,是灵物的边边角角,真人的血肉都能算作灵粹。 ‘万金真人所赠这【庚子寒宿铁】是一道庚金灵物无疑,这【宝相银叶】却是灵粹。’ 柳行芳心中自是明白,师父已经同他说过,若是没什么交情的来往,送件筑基上品法器已是合乎礼数,送灵粹的已然是极具心意,至于灵物一级,可就少见。 正思虑着,却见云端上魔光涌动,业火升腾,让柳行芳面色一变,想起当初莲寺的慈海来,身后的几位同门也是脸色一沉,有些惶然。 “不必惊惶,是武家主脉的人,以礼待之即可。” 一道淡然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止住忧虑,柳行芳得了师命,让身后几位同门稳住阵脚,静静等待对方御风落下。 青黑魔光变幻,一着黑虎焰纹宝铠的男子现身,面色苍白,脸色冷峻,身后竖着五色魔旗,却不是紫府,而是筑基。 “天水武家,武安青,今日特来为剑仙道贺。” 这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身墨青长裙,眼瞳黑白分明,姿容清丽,踏着魔煞,这人柳行芳再熟悉不过,赤云北边的武家小宗嫡系,武绍月。 “我家真人本要亲来,却撞上处遗迹开启,如今奔往身毒,便由我等来贺,特赠一壶【心魔欲念】。” 武安青携着身后女子御风而下,同柳行芳几人致意,取出一青黑宝壶,内里似乎彩光变幻,种种欲念升腾,颇为不凡。 寒暄几句,武安青便引着身后族妹准备入山赴宴,他们是筑基,自然不能参与真人的谋划。 武绍月走经柳行芳身旁时,不动声色地以灵识传音,让柳行芳脸色稍变,只当未听见,惹得武绍月有些不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想同我探讨剑道,看来即便筑基,想法还是异于常人’ 柳行芳不欲同这位多纠缠,眼下静静候着,紫金观应当也会派人来,就是不知是哪位。 他正思索着,却见太虚再度破开,坎水涌出,横流四溢,聚而成均平之象,慧光涌动,道唱不断。 ‘这是?’ —— 冲和殿。 十二根青木宝柱撑起白雾朦胧的穹顶,四方各悬宝镜,灵光变化,交转而动,殿中心是一处通透的青玉道台,轻轻敲击,便有玄音响起,引得上方白雾涌动。 此殿是昔年大赤门中讲经谈玄之处,后方的白玉壁上细细记述了来此谈道的人物,自大蜀帝血,再到散修高真,都有涉及。 许玄此时同万金一道站着,看着白玉壁上的尊名,聊着些有的没的,大都是些废话,丝毫不谈及正事。 “许观主可想好道号了?” 万金寻个话头,道号也算是大事,几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名,有些人筑基时便早早准备,或是求大人物赐下。 “就称【辟劫】,我不善起名,用剑意的正好。” 许玄容貌古拙,一身玄黑焰云道袍,背苍灰法剑,正看到白玉道壁上的【伏阴十二年,玄雷天枢道,北权真人来此,讲谈雷火二性】。 “万金.道友,太真仙宗主参战事,不知六府之地,如今还能撑多久?” 他此时问及此事,万金神色稍显犹疑,金气一时沉积,泄在地上,化作薄霜。 “六府是岚山王坐镇,这位是离火中期修为,我太真也多派门人驰援,可北辽实力雄厚,积攒下不少神道祖灵,怕是也撑不住多久。” “道友将来,怕是也需去战场走一遭,不然六府、天水破了,赤云也难保。” “若是不愿为大离卖命,迁往南方,乃至海外,也是选择,只是,扶尘宗就在南方,需要注意。” 许玄闻言,心中却已有谋断,他所求不过大离雷部的那卷《元始雷虚律》,只要得手,便将门派迁往海外,是绝不愿搅入两国之战。 至于南方,既然扶尘在,他更不可能去自寻晦气。 宝金之气涌动,殿外又有人至,许玄面色稍缓,转身看去。 “是提锋山的蓐肃道友。” 他话语刚落,却见身旁的万金已然不见,不知去向,似乎不愿见这位蓐肃真人,让许玄一时疑惑。 金甲神人自殿外踏入,白气飘忽,不管看多少次,许玄总会觉得眼前是一副甲衣在模仿人,颇为怪异。 “万金走了?” “刚刚离去,倒是不巧。” 许玄有些狐疑地看去,只是蓐肃头盔下尽是白气,哪里能窥见神情,对方也未多说什么,抬首跟着看起这白玉道壁来,一时气氛稍冷。 “想来他已将边防的事情告诉你了。” 蓐肃意有所指,许玄自是会意,只道: “道友放心,事关两郡百姓,以及门中上下性命,若是六府将破,我必会出手。” “好,岚山亦有见你的意思,正好寻个时日谈谈” 蓐肃正说着,忽地顿住,许玄也适时抬首望向殿外,隐有感知,只觉一道坎水气息落在山门处,堵住灵机。 “上善道,【广济】,今日特来为道友贺,赠青瓦百片,玉砖千方。” 许玄神色稍冷,心中念起上善道这名字,正是蓐肃所说取走赤明府灵器的那家,此时来此,言辞中却未怀好意。 “广济,紫府初期,坎水二神通,和青芜道刚刚突破的【壤安】不同,资历颇深,怕是来寻你麻烦的。” 蓐肃此时声音一沉,许玄已握住丹霆,神通运转,瞳孔已然化作纯粹的银白之色。 “这家仙道位处扶尘治下,还有位中期修为的【广善】真人,当是领了扶尘之命,来试探你。” 许玄只是拔出丹霆,对方寻衅上门,哪里有忍让之理?纵然他才一神通,也无灵器傍身,可对付一名紫府初期,已是足够。 雷光一闪,许玄已斩开太虚,落在山门上方的云气中。 深黑的坎水法光散去,露出一弱冠青年来,神色淡然,着冰蚕丝织法衣,腰间是一碧云宝葫,颇为不凡。 “道友山门这阵势,未免太过破败,如何待客?” 许玄拔出法剑,神通运转,先将诸多门人送归山中,此时静静看着对方,并无半点怒气,只是法剑前指。 “【大炎角炉】,可在你上善法道手中?” “正是,广善师兄亲自在赤明府中取的,不愧是丙火之器,这些年为我道炼了不少东西。” 广济声音平淡,见着对方那筑基级别的法剑,只觉好笑,纵然是剑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许玄不言,剑意弥散,锁定眼前之人,【司天劫】运转,散着毁灭气机的银白雷光涌动,广济身上的罪业渐渐显露在他心中,天罚随时可降下。 “哦,果然是社雷,许久未见了,怕是还未来的及练什么法术?” 广济催动神通,诸多川流奔涌,环绕周身,最终归于一处,浩浩汤汤,正是神通【百川归】,以束合、化解为主用,层层迭迭,将其笼罩。 这重重川流,逐渐凝聚为一尊法身,形若猿猴,白头青身,踏在漓水之上,鱼虾龟鳖,江豚水母齐齐跃出水面,若在叩拜。 “神通【淮水眠】,以其为本,修成法身,即便在紫府初期,这广济也算厉害人物了。” 天陀的声音响起,许玄此时也颇感压力,他突破紫府时间太短,诸多手段都还未完全,当初借着剑意斩灭壤安,可面对修成法身的广济,就未必这般管用。 可此时却无后退的道理,他感应太虚,隐隐察觉到不少视线,多有人关注此地,若是此时示弱,日后行事,难免让人看轻。 广济依仗法身,又兼灵器之助,此时只觉稳稳占据上风,他上善道当初就是在扶尘助力下取得【大炎角炉】,这件丙火上品灵器极为少见,功用颇多,自然不可能让出。 如今许玄要重立山门,两家天然便有矛盾,还不如彻底投入扶尘,有仙宗支持,就是剑仙,也难抵挡。 广济化作的水猿法身如百丈高楼,此时搅动江河,翻手祭出一杆玄黑灵棍,上生壬光,冷冷呼道: “道友,还等什么?社雷可不是这般修的。” 许玄不言,御风而起,相比一神通的壤安,广济明显要老辣许多,此时占据漓水,一身神通又增长三成。 银雷震动,一方劫池显化,内里紫白交织,化作混沌,丹霆落入其中,顷刻二分,化作两枚剑丸,分属震社,一者生,一者死,落于许玄手中。 越绝剑术,【生死二气飞剑】,此时被他以紫府境界的法力驱使,剑意破空袭来,广济周身的川流瞬间截断不少,只以玄棍挡之。 雷云滚滚,许玄看见缠绕在广济周身的重重罪业,此时抬手按下,漫天雷霆汇聚一处,银蛇奔走,自发落下,好似天劫。 两柄飞剑随之斩出,同那柄玄黑灵棍碰撞,漓水翻滚,山林震荡。 这一击直接将漓水北岸的化青野毁去大半,数里灵地沉陷,紫雷撞上坎水,化作雷浆,逸散于地穴中,涌入泛滥的江水。 天殛山中的众人皆都躲藏在阵法后方,以避免遭到波及,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门人双耳流血,听见那雷鸣声后昏死过去。 柳行芳此时已经退至山门,看着远处,心神激荡,一旁是武家来人,武安青死死盯着漓水,眼中魔光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层宝金之气涌起,暂时护住天殛,许玄回首,见山门无事,再度召回飞剑,冷冷看着眼前广济的水猿法身。 “你大可一试,看看今日,会是谁下不来台?” (本章完) 第330章 灵器之谋 第330章 灵器之谋 天日无光,雷云重重,遮蔽漓水上空,不时有绵延数里的雷光划过,露出其中高巍的水猿法身。 真正交手,许玄才察觉出广济的难缠来,青芜道的壤安修行的应是意神通,合乎他的文鳐气数,道格颇高,斗法却不厉害,纵然借助灵器,也被许玄斩退。 可广济却是实打实的身界二神通,以【百川归】构造大江川流,凝合水域,化内景为外景,引动天地,坎水灵流变化,极为难缠。 而这具法身坐镇江流,威势更是增长极多,以重重川流化解剑意,纵然遭创,也能修复。 对方挥舞灵棍,每每击出,便有水纹逸散,外为白雾,内为旋涡,让许玄遁法一时不畅,只得将飞剑融汇,重显丹霆,以力挡之。 每每此时,两者碰撞的劲气便压的漓水一沉,各色水族被轰出,若雨落一般,砸在两岸。 “以肉身挡住我这【淮祸水猿身】,倒是有些手段。” 广济此时心中也有些惊奇,对方正在逐渐适应他的神通,甚至隐隐有反过来压制住法身的迹象,那剑意太过恐怖,即便以川流抵挡,也一定会落在法躯之上。 ‘好在他手中没有灵器,剑意纵然厉害,可还是差了杀力。’ 挥动玄黑灵棍,将一道斩来的雷霆剑气掀飞,可那剑意却仍旧不偏不倚地斩在他法躯,仅是威势大减。 广济此时才明白这些剑仙的厉害之处,剑意同神通融汇,承载性命,个中神妙根本不差神通,至于杀力,更是只有六品法术才能比拟。 许玄法剑翻飞,身形不是隐没于雷云中,每一剑斩出,便在漓水上空拖曳出一道璀璨的银雷,不偏不倚地斩在那具水猿法身之上。 这就是他的本命剑意,【辟劫】,出则必中,合天劫无处可避,无处可躲之意,若是和神通融汇,还能将这必中之性加持到其余法术上。 ‘难怪说剑意可抵一道神通。’ 许玄心思渐明,【天枢】剑意胜在快,正是神雷极速的体现,后发先至,占尽先手,几乎和因果一般,而【辟劫】也丝毫不差。 他肆意挥洒剑光,若丹青大家泼墨,将袭来的川流一一截断,广济只觉对方极为棘手,当即一拍腰间葫芦,一道碧色灵水随之流出,溢满太虚。 这灵水化作青鲤鱼群,此时将许玄法躯缠绕住,不论以剑意斩之,还是雷霆轰灭,鱼群纵有削减,可威势却丝毫不减。 “【上善止水定】” 此法乃是以止水之性炼成,专为锁身,只要不被一击毁去,效力便始终不减。 许玄此时也体会到避无可避的感觉,对方已经催动法身,水猿挥动玄棍,壬光涌动,他手中的赫然是件壬水灵器,怕是炼入什么湖泽,重的骇人,挥舞时仅凭气力已将周边几座山丘夷平。 一方银白雷池显化而出,雷部诸将的真形自雷云中踏出,许玄目光稍沉,此时也不欲收手,全力催动【司天劫】,那道仙铡锋芒逐渐和手中法剑融汇,血光艳艳,雷霆涌动。 【司劫】,这道剑招乃是效仿雷部行刑,定下罪责,押送刑台,仙铡一落,性命寂灭,此时得了神通加持,雷公电母,天兵仙将也自云端显化,齐来擒拿这水猿。 便见诸多雷鞭火绳自空中落下,死死束缚住广济的法身,银雷化作牢狱,镇压而下,江水翻滚,漫溢两岸,璀璨至极的白光在江中腾起,接连轰来。 墨麒麟自云端跃下,许玄端坐其上,调转剑身,仙锋融于法剑,整片漓水化作一方浩大的处刑台,反过来压制住对方的【百川归】。 失去水域支持,这具水猿法身当即光彩一黯,灰白猿首被雷部诸将扯翻,狠狠砸在漓水南岸,许玄剑意凝聚,在广济的法身上逐渐显出罪名来。 【为祸淮渎】。 雷霆暴动,漓水两岸阴云密布,辟劫剑意斩下,这具水猿法身上的坎水神通被破,被天威般的剑光削在脖颈处,头颅滚落。 水猿法身化作一层雾气炸开,广济自其中显出,一手提着自己脑袋,断开的脖颈上银雷腾跃,剑意变化,竟让他一时难以复原。 这位上善道的真人不发一言,此时破开太虚,逃命似地离去,丝毫未有先前的气势,许玄只暴喝一声: “哪里走!” 法剑再斩,正落在对方的碧云葫芦上,引得这灵器激荡,自其中喷薄出一股灵水来,广济手中提着的头颅面上有些惋惜,可此时正顾逃遁,哪里顾得。 对方转瞬不见,许玄便也未曾再追,将那一股灵水摄来,稍稍感知,便知道是某道坎水,只是量太少,也就灵粹级别。 丹霆此时自发飞出,其上的天鹏玄纹明灭,绕着许玄,剑鸣不止,好似在撒泼一般,转而化作雷鹏,落在他肩上,鸣叫不止,意思很是明显。 速速帮我晋升。 许玄屈指一弹,将丹霆收回,这柄法剑材质极好,若是以神通慢慢养着,耗费一段时间,也能化作下品灵器,可时间太久,哪里等的起? 还是要寻一紫府炼器师,让其帮着重铸,最起码到中品,才算趁手,若是刚刚他手中是一紫府灵剑,早就斩了广济,哪里需要这般麻烦? 御风归山,见着蓐肃已在云端,正是这位真人帮着护住天殛,许玄谢过,复又趁此时机,打探起消息。 “蓐肃道友可知天州、青州附近,有无紫府境界的炼器师?我手中法剑实在是差了些,不甚好使。” 此言一出,金甲中白气翻涌,许玄看得出对方正在思索,未曾打断,或许是灵甲成道的缘故,这位蓐肃真人诸多举止都不类常人,不过总归还是怀着些善意。 “要是万金没走,你问问他最好,仙宗消息到底广些。”蓐肃感叹一句,看向南边玉流,“巫南郡再往南,有位薛剑师,倒是有名的炼器宗师,只是脾气古怪,你可去碰碰运气。” 说着,蓐肃瞥了眼许玄山门中炼器所在,掠过温光,却是看向王承言,只道: “你届时领着这个门人去见他,带上他家中的炼器术,不然怕是连门都敲不开。” “承言?” 许玄心思一转,门中王氏的炼器术是外传,自越地而来,《冶父候火兵录》和温光传下的《大赤炼物真解》多有不同,但也不凡。 只是看蓐肃的意思,那位薛剑师和王氏又有何等联系? 蓐肃正要告辞,经这一番斗法,许玄算是彻底在大离仙道站稳跟脚,至少在太虚中盯着几位真人怕是心中都有决断了。 眼看对方要走,许玄又想起门中两件大事来,秉持债多不压身的念头,先是问及张高峡的症状,蓐肃只说是蕴土魔道所致,性命已变,紫府难解。 而后是紫府真火的事情,这位也是没什么消息,真火一道无真君坐镇,本就不兴,大离又少有这一道修士,还是要去西海寻。 先前许玄问过万金,得到的答复也是类似,此时更坚定入驻西海的决心,正好让天陀转生到那处去,避人耳目。 蓐肃告退,许玄入山,却见一对男女似乎已经等候许久,正是武安青和武绍月,身旁随着柳行芳,三人在大赤殿前候着。 “见过真人。” 几人纷纷行礼,许玄只让其起身,脸色稍稍缓和,看向武家来的二人。 “贵族真人可有消息要传?差遣你二人来此。” “正是。” 武安青先行一步上前,此时感受到隐隐的社雷之性,只觉体内魔光一滞,心神畏惧,竟然不敢抬头看对方。 ‘这才多久,便已经是紫府,和我不是一个级数的了.’ 他心中惶然,真正见到这位社雷剑仙出手,更是惧怕,社雷压制魔道,就是殆炁也不例外,此时他只觉天灵上隐有雷霆汇聚,极为骇人。 “我家大人本要亲自前来,同真人谈谈婚事,可正巧撞上一处遗迹开启,便不得不前去,只让我来送信。” 武安青声音恭敬,许玄却是知道,武家不止一位紫府,在外走动的应当是新进突破的那位,也是紫府初期,道号【南罔】。 “婚事。” 许玄目光在武绍月和柳行芳之间流转,明白对方意思。 “这倒是极好的事情,只是还要看我弟子的意思,行芳,你如何看?” 柳行芳愕然,未曾想到来的这般快,他和武绍月如今也算的上熟悉,毕竟同两边的贸易便是二人之间主持。 可真要结亲?和对方这疯癫的性子? 武绍月此时倒是笑意莹莹,仔细打量着柳行芳,那眼神不像看人,反倒像老饕见着山珍,几若要将其吞下。 她不动声色的触及自己腕上的一处浅浅疤痕,正是柳行芳留下的剑伤,她一直留着。 柳行芳抵挡不住对方这般热切的眼神,求救似的看向师父,一旁的武安青眼见情况不对,急急上前,只道: “真人,实不相瞒,结亲是其次,我家大人正想同您结交几分。” “他如今人在身毒,和一众阿修罗斗法,正好要自西康原借道归来,想问问您,对【泰岳望春台】有无意思。” 许玄目光一转,武家果然另有所谋,不过【泰岳望春台】这件大赤昔年的灵器,他也是必要收回的,若是武家真人有意合谋,自然最好。 “【泰岳望春台】在青州最西边的【无相寺】,内里有位金身罗汉,如今快寿尽,真人若是不早些谋划,恐怕会被被人取走。” “若是离国仙道还好说,落到西康原去,那就难寻了。” 武安青言辞真切,倒是让许玄有些信服,这般重要的事情,对方所言应当非虚。 “我家长辈是真想同大赤交好,婚事也只是增强联系的手段,您看?” 许玄目光转去,却见柳行芳已然上前一步,沉声道: “绍月姑娘天资过人,品行端正,我愿同其多相处一段时间,再谈婚嫁之事。” “好。” 许玄欣慰地看向柳行芳,长得俊秀就是有好处,只是眼下就苦一苦行芳了。 武绍月上前,却是已经牵起对方手来,聚音成线,低低耳语,让柳行芳都打了个寒颤。 “夫君,我们何时去谈剑道?” (本章完) 第331章 相剑 第331章 相剑 太虚。 雷霆明灭,许玄立身其中,此时已然越过玉流,行至更南方,他一步踏出,破开太虚,于云端中显现。 身旁是一白袍青年,眼眸盈亮,正是王承言,此番也是他第一次行走太虚之中,颇为新奇。 玉流往南,便是古阳郡,归属梁地,东接楚丘,西通蜀山,曾是大梁建国之所,再往南则是南疆荒野,多生妖物,靠近大礼巫国。 ‘梁国旧地。’ 许玄扫视四方,便见一条浩浩大河,往东奔去,玉流位于其北岸,绵延隐于青翠中,古阳郡中则繁华许多,多见城池,修士往来,天中流光若雨。 ‘洪河.和漓水一般,都是大离的重要江河,也不知将来会让哪位来此担任神职。’ 稍稍往西边看去,便见山脉绵延,多奇崛怪峰,绝壁断崖,许玄领着承言径直前往一处灵山所在,远远便见山顶处光焰冲天,火蛇奔走。 山中阵纹变化,汇聚火气,成八卦之状,中心处立着一四足金蟾宝炉,真火滔滔,多有着乌色道袍的弟子往来,抽调水火,取用铜锡。 山下立着一方乌金铜块,半嵌入山根之中,上面刻着古拙的【相剑】二字,颇显道力,许玄领着王承言,止步山外,以示礼数。 等了数息,便见山中光焰一盛,一着乌色道袍的男子御风而上,天光暗而复明,重复三次,此人面容清癯,薄唇,剑眉,目光如电,径直看来,稍有疑惑。 “哪位道友,来我道场有何事?” 许玄见着来人,立刻明白是那位薛剑师,道号【烛剑】,乃是丙火一道的紫府中期,更是梁州四郡中最擅炼器者。 “在下赤云【辟劫】,刚成神通,可是【烛剑】前辈?我欲炼灵器,特来贵地。” 他态度颇为和善,委实是紫府炼器师太过稀罕,某种程度上比剑仙还要受人敬仰,关系更是广。 这位烛剑真人若有所思,目光停在许玄身旁银雷,眼瞳中有些忌惮。 “我听闻赤云新出位社雷紫府,想来就是道友了,既是剑仙,可入山一叙。” 许玄心神稍振,对方既然肯谈,那便有机会,当即同烛剑一道,落于灵山一处宝阁之中,承言则被几名炼器的道人接走,另行招待。 阁中彩光忽闪,两人入座,烛剑开口,声音清亮。 “道友可是要炼剑?” 这位薛剑师一眼看出许玄来意,大多新晋紫府,都是先谋求件杀力大的灵器,至于剑仙,自然是要求剑。 “正是。” 许玄祭出天巡和丹霆,一剑一池,正好配套,此时由银雷托举,显化于对方面前。 “我欲使其晋升为灵器,优先炼此剑。” 烛剑稍稍点头,此时接过丹霆,见着其上的天鹏剑灵,稍稍惊叹。 “道友这法剑,灵性颇足,几乎可视作一单独的生灵来,倒是少见,是「藏金」和「闻幽」一道造就的?” “剑师好眼力,正是如此。” 对方果然不凡,一眼便看出丹霆剑灵的由来,许玄心中不免多出些期待,却见烛剑复又将法剑推开,摇了摇头。 “此剑质地不错,道友以神通蕴养,便能自发晋升,倒不必让我出手。” “如今我这处还有几件灵器,正排着,怕是无空,即便道友肯等,也要到十年往后去了,还不如自己以神通养着。” 对方剑眉一挑,言辞倒是恳切,让许玄一时语塞。 要知道他急着炼剑,也是为应对扶尘宗试探,以及前往无相寺,夺回灵器,都是紧要的事,哪里能等? “道友是大赤一脉的?” 烛剑看着许玄,忽地想起什么,眼眸稍动。 “正是。” “可我看你带来的弟子,似乎不是【恒光】一系的炼师,更像.【冶父】。” 说着,烛剑的眼神炽热几分,带着些试探之意。 “道友果然见识不凡,这是自外迁入我观的,传承的是一卷《冶父候火兵录》,不知有何特殊?” 许玄此时回忆起蓐肃所言,对方果然对王承言身上的炼器之术感兴趣,倒是古怪。 “?” 烛剑目光一明,阁中赤光流淌,神通凝聚,炼化之意升至极点,隐有神炉、火鸦之形显化,正是【昆吾灶】,这道神通许玄早就在奉焰山见过,此时一眼识出。 可这异象转瞬又消失,烛剑似乎想到什么,叹了一气。 “我这些年毫无感应,想来只到筑基篇章,不涉及紫府?” “确实如此,道友可是看重这卷炼法?” “自然看重。”烛剑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重气息,“【冶父】从位是丙火熔炼之极,我等炼师毕生所求。” “其余的丙火道统也讲炼器,却都是冶父一道下属,比拟不得,若是完整的《冶父候火兵录》,当是一卷求金的秘法。” 烛剑显得意兴阑珊,刚刚燃起几分希望,此时复又灭去。 “原来涉及金位,不知昔年是哪位真君的道脉?” “是【纯冶】真君的道统,古越时期的人物,尤以剑器闻名。”烛剑声音感慨,“越王修行金德,纯冶便多在越地炼器,相传和越女有交集。” 许玄此时才知道古越的道统,正是金德。 此时山中忽地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二人谈话,许玄和烛剑同时有感,灵识一动,便察觉到来源,正是王承言。 这白衣青年此时正由一众乌袍修士围着,手中是一面鎏金祥鸾宝盘,在刻画着什么,似乎是一道阵纹。 烛剑眉眼一凝,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缓缓开口: “我新换来的几道大奉残器,品阶虽低,他竟能复原阵纹?” 许玄见状,想起当初承言复原【斗杀注死雷阵】的情景,以及篆文功用,便只回道: “承言在炼器一道颇有天赋,擅长修复古器,也算是不负我门传承。” 烛剑此时目光熠熠,看向许玄,似乎在揣测什么,神通忽明忽暗,转而剑眉舒展,似乎下定什么决心。 “道友若要尽快炼剑,也不是不可,我耗费些人情,先帮道友就是。”烛剑意有所指,轻握住丹霆,细细观之,“只是有几个要求,需要提前说好。” “道友直言便是。” 许玄心神一动,对方肯松口,看来是有机会了。 “第一,我要贵观的紫府功法,如今我正差【天求焰】的修行之法,若是得来,我可立誓,必不外传。” 许玄目光稍凝,却是回道: “我观并无【天求焰】的紫府功法,有的是【焰中仙】。” 此言一出,反倒是烛剑沉不住气了,六品功法极为罕见,他本以为大赤观最多也就有【天求焰】,可【焰中仙】却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若是道友肯予此法,我不仅可帮你炼器,也可换一卷紫府功法于你。”烛剑似乎颇有底气,“六品的我虽然没有,五品的却还是有几卷,涉及各道,非独丙火。” 这就是紫府炼师的底气,烛剑虽是散修,不立山门、家族,仅招收几名下手,可身家之丰厚,就是有些仙宗的真人也难比。 许玄思虑一番,当即应了,门中道法不全,这《阳燧承火神卷》本就是要同人交换,也不算亏。 “其二,道友这弟子可能留在我山中一段时日?随我炼剑,修缮古器,我自不会亏待,也当提点几分炼器之术。” “若是道友答应,我便也不多收道友什么灵物了,只需将灵剑的材料备足就是。” “好。” 许玄答应的颇为畅快,承言能跟在这位炼师身旁修行一段时间,自是其福分,至于安全,这位薛剑师名声还算好,自然不必担忧。 “道友如今手中有哪些灵物,可取出让我一观。” 烛剑接过丹霆,许玄思索少时,先将法会上得来的几件灵物取出。 “【庚子寒宿铁】,【宝相银叶】可以铸剑,【心魔欲念】却是用不着。” 烛剑声音一定,思索片刻说道: “若是还缺什么,我便先替道友补着,你日后送来等价的就是,这灵剑,可有什么要求?” “调合震社最好。” 许玄心中有些犹豫,不知对方能否做到,可烛剑只是稍稍点头,显然对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再相谈少时,许玄离去,临走前同承言吩咐几句,便破开太虚,自相剑山离去,按照烛剑所言,大致需要一年功夫,就可铸成。 “要是恒光剑在该多好?” 许玄此时手中无剑,倒是有些不适应,可若是论战力,也未曾降低多少,委实是筑基法剑对其意义不大,诸多神妙更是有些鸡肋,远不如神通。 他漫步太虚,此时忽有一种茫然之感,看着古阳郡中景象,一片祥和,安居乐业,此地算是大离中部,远远没有天水的肃杀和紧张。 此时他灵识忽有感应,只觉山门方位,天雷祠中似乎有动静,心中稍沉,明白是大离雷部在呼唤。 自他突破,玄雷部便一直未有联系,毕竟赤云之乱,背后还是宋氏,雷部中的大人更是存着几分逼他入神道的心思,两相见面,颇为尴尬。 如今雷部呼唤,想来是又有事生,许玄心神一定,瞬息奔往赤云。 (本章完) 第332章 大局 第332章 大局 太虚,香火金气弥散。 许玄踏入神道,银雷涌动,变化不停,雷公电母,天兵仙将,见着他前来,皆都拜服,恭敬至极。 前方便是斗枢上罚印,这件雷宫法宝贯彻太虚,若一尊山岳悬空,天地人三界之景皆在其上,神雷涌动,为腾蛇,为神人,为万般刀剑斧钺,杀伐之气微微透露,便让许玄法躯生寒。 真正突破紫府,他才察觉出这法宝的厉害,这还是有神位庇护,加之雷印未曾复苏,就有如此威势。 若是不归雷部的紫府前来,稍稍触及气息,怕是就要落个法躯崩解,神魂破碎的下场,此时雷印上仅存一道神雷金身,立在中间,为人世之位。 “见过前辈。” 许玄见礼,眼前之人的身份他早已打探过,正是如今玄雷部两位紫府之一,实质上的主人,道号【威华】,宋源行,按照辈分,应当是太祖的子辈,应当有四百来岁。 对方辈分极高,担得起这一声前辈。 “天雷使成就紫府,我玄雷部本要派人去贺,可事务缠身,倒是耽搁了。” 威华的身影自那金身中显化,由神雷托举,此时踏空而来,一身金漆山文甲,凤翅兜鍪上雷霆凝聚,面容模糊,不得窥探。 二人身旁金白雷霆积涌,神通运转,自发遮蔽,威华声音显得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颇显威严。 “此番请你来,是谈谈晋升一事,既已成紫府,天雷使者之位,便有些屈才了。” 许玄静静听着,若非要求功法,他自然不愿同玄雷部纠缠过深,可对方显然是料到这一重,越发想将其绑在大离雷部上。 “如今还有一【玄罚雷判】的职位,要持社位,正好让你来任,同时也是五方雷使之首,有调动我雷部兵马的权力。” 说着,威华轻轻一点,便见太虚中香火金气落下,信力凝聚,某种大势加之许玄身上,使其神通运转越发圆融。 “到底是效仿雷宫,在玄雷部的神职竟能长进神通.” 许玄心中了然,玄雷神部乃是承载大离一国气运所建,纵然离国往远比不得大周,往近远不如大奉,可好歹也是平定乱世所建,雷部效力自然不凡。 “神雷使,来,将神器取来,交予雷判。” 说着,便见当初那位神雷使者上前,许玄此时神通运转,才看清对方样貌,身材魁梧,带着军伍气息,可面上却是一片血痕,五官都被化尽,极为骇人。 此人驾雷上前,手中捧着一面紫电灵鼓,上有夔牛、风雷玄纹,功德之气弥散,和灵器极为不同,似乎更为自主。 “这【夔震天音鼓】乃是神器,容纳香火,以功德之气洗练,类似释修宝器,但妙用却远在其上。” “催动起来,只消耗神道信力,必须有神职才能动用,即便是筑基,也能借之同释教金刚过招。” “如今你身为雷判,自可召集一名【玄罚卫】,分赐信力,以催动此器。” 许玄接过此鼓,神情如常,稍稍感知,此物威力恒定,紫府初期和后期来使,差不了多少,就是筑基,也能发挥七七八八的效力。 可最为关键的用处,正是让筑基来使,几乎能看作一尊愿力金刚,这才是大离雷部的底蕴,许玄心中了然。 “谢过神部。” 许玄心中已有计较,天雷祠中本就可养三十六名天兵,经历赤云妖乱后,已经全满,如今又可召集神卫,正好让行芳来坐镇。 ‘倒是会送东西,看来雷部是真要拉拢我。’ 他心中一定,这面雷鼓可比什么灵器重要的多,若是他有事离山,众修持此鼓,借助紫府阵法,也能自保。 威华笑声淡然,此时开口,看向一旁侍候的神雷使者,态度颇为和善。 “可先退下。” 对方应声而去,并不发一言。 许玄稍显好奇,如今他居于五方雷使之首,震、霄、灵三道的大都知道来历,殷雷山、上霄宗和大离丹鸟一脉,唯独这位神雷使者,半点情况都不了解。 “不知这位是自何处拔擢,升入神道?” 他语气疑惑,五方雷使可是极为重要的位置,大离显然是有意选定五名紫府有望之人,授予虚职,不耽误修行。 二人此时立于雷霆之上,看着太虚中的香火变化,隐隐透露出人世的景象,威华轻叹一气,似是想起什么,神雷变化,兵戈交击。 “你称他【离卒】即可,此人本是我大离边军的将领,可惜撞上北辽【大乐欲净土】的魔女,被魔罗之光剥去面容和真名。” “如今依仗雷部香火,才能如常人一般走动。” “大乐欲净土,不知是何等道统?这般邪异。” 能夺取面容和真名,甚至威华真人看起来也无救治的法子,这手段倒是有些骇人,许玄对北辽的仙道完全不了解,正好问问。 “是【真魔菩萨】的道场,这位又称【大快乐天】,乃是化水魔性凝聚,是金丹修为,和南海极点的【圣慈元姆】两相对应。” “说来,这一道正在临近六府的地界活动,说不得雷判日后还要同其交手。” 许玄闻言,心中稍有些忧虑,毕竟是金丹级数的道统,若是真个南下,且是魔道,那光景. “也不必太过忧虑,如今神道初成,我大离也不弱于北辽。”威华言辞坚定,气势一盛,“我朝兴建神道,非是为私利,北辽异族,若是真让其南下,一国之众,除了几家仙宗,都要为奴为婢,任人鱼肉。” “帝君有安平天下之志,所以才扫荡乱世,建立大离,要不然开辟洞天后,建一宗,治一族即可,何必费心?” “许玄,我知你心中对帝家有怨,可我雷部却不单单是为宋氏而建,要知道,这些年在边疆,独离火修士,死的最多。” 威华声音真挚,此时显得越发苍老,神雷黯淡,隐隐露出其漫头白发来。 “治国非是儿戏,大多时候,顾全大局,便要牺牲一部分人,即便是我宋氏自家的紫府,也有心甘情愿去送死的。” “你可以觉得朝廷手段冷厉,但真正撑起这大离疆土,护佑百姓的.” 威华语气肃穆,太虚中香火金气摇落,自尘世中传来众多祝祷之声,皆是在念诵大离之名。 “还是我大离宋氏,而非这一众仙道。” 许玄神色坦然,无喜无悲,看向威华,这位玄雷部的掌控者真正同自己谈心,涉及大势,却让人有些无法回应。 “恩恩怨怨,我自能分清,雷部的事情,我必会尽心竭力,可赤云的事,我此生也难忘记。” 银雷散去,许玄身影转瞬不见,仅余银雷贯空。 威华沉默少时,神雷散去,在甲衣之下的,是一张苍老不堪,须发皆白的面容,目光沉凝。 刚刚有一刻,他有些错觉,只觉面前的人,似乎站在了和【斗枢上罚印】齐平的位置,不对.还要更高,俯视着整片大离雷部。 (本章完) 第333章 南罔 第333章 南罔 赤云,漓水。 青衣男子御风在上,身旁随着一乌裙女子,两人分别驾着雷霆和暗煞,显得格格不入,并不和谐。 江水历经两位神通斗法,两岸被打的崩陷,水面拓宽不少,淹没大半个化青野,武绍月漫无目的地看着江水,复又将目光停在柳行芳身上。 柳行芳只是按住佩剑,剑气稍稍倾泻,配合社雷之变,显出十足的威势来,武绍月却是满意地上前,自然地环起他的臂膀。 天雷祠此时已经搬迁至洛青,随着百姓重归,信力来源也渐渐稳定,祠中三十六名天兵皆有担任者。 至于柳行芳,此时已然感应到太虚中的玄雷神部,担任【玄罚卫】一职,随时可调动师父带回门中的【夔震天音鼓】,生出种种神妙。 他正体会着这种玄妙至极的境界,借助神器,以及太虚中玄雷部的支持,在香火金气扶持下,他已然有几分神灵之能。 武绍月此时忽地止住笑,轻轻扯了扯柳行芳,指向南天。 “何事?” 他不解其意,却见太虚破开,乌青魔光奔涌,有诸般魔头鬼怪之形显化,自其中显出一位乌袍男子,面容俊朗,气势凌厉,眉心还有一道黑焰玄瞳纹路,骑只黑虎,踏着乌光。 此人踏入洛青天空,便闻天殛方位传来一阵雷声。 “不知是哪位道友,来我天殛?” “武家,南罔,久仰剑仙之名,今日特来一见。” 此言一出,武绍月神情稍显激动,却见天殛那边雷光散去,已经邀请自家真人入内。 柳行芳则大致知道对方来意,怕是为处理西边的无相寺,门中祖传的灵器也落在这一处,正欲谋划,两边天然有合作的基础。 “此次,当能将你我的婚事定下。” 武绍月声音轻柔,挽着柳行芳的臂膀,不经意地触及那丝丝缕缕的剑气,任由其渗入煞光内,便觉一阵莫名的快意。 柳行芳嘴角微微扯动,却是想起什么,只是陪着武绍月笑,二人向着天殛而去,以等候真人下令。 天殛,大赤殿中。 许玄盘坐于青蒲之上,呼吸同天上雷云相合,此时缓缓睁眼,粹然银雷于瞳孔中涌动,天地间传来一声雷鸣。 殿外青黑魔光一闪,黑虎驾着乌焰落下,抖动皮毛,顺从地低头,让上方坐着的人下来,南罔真人看着颇为年轻,此时见着许玄,面上多出一丝笑意。 双方互相打量,都是一神通,南罔突破也只比许玄早上数年,两人互相都在彼此身上察觉到危险气息,而后又迅速收敛。 ‘「殆炁」紫府。’ 许玄此时心念稍动,本想问问天陀,可这老妖近来忙着准备转世,少有理人的时候。 南罔也是惊奇,社雷紫府何尝不是头一次见?此时乌袍上天魔欲念之光明灭,看向许玄,终于开口: “道友果真是社雷修士,倒是名不虚传,我一入这殿中,便觉神通受制,运转不畅。” 许玄见对方言辞客气,他此时已经起身待客,请这位南罔真人入座,对于这位来访,他早有预测。 “道友来我山门,可是为了无相寺的事情?” 许玄斟酌少时,径直问起对方意图来,未曾拐弯抹角。 “正是,此番来,是同道友定个时日,看看何时杀入无相寺。” 南罔面色稍缓,眉心的黑焰瞳纹明灭,硝石硫磺气息一闪而逝,隐隐威势显露,甚至让【司天劫】都自发示警。 对方分明修行了一道极为厉害的瞳术,应当是「至火」一道,能让司天劫示警,恐怕不会低于五品,甚至六品也有可能。 南罔显然是察觉到自己眉心异样,面上有些尴尬,并指一抹,以魔光定住焰纹。 “道友见谅,我这【大黑天毁光】新近炼成,更兼在身毒催动过度,一时收不住威势,让道友见笑了。” 许玄如今修行品级最高的法术,也仅是五品的【社冥雷火符剑】。 此法到了紫府阶段,若想驱使,需要紫府级别的社雷、丁火,加之剑道和符箓感悟,才能真正发挥效力。 而他隐有感觉,【社冥雷火符剑】远不如对方这道瞳光,这道法术恐怕是六品,若论威力,已经极为不凡。 “身毒国至火兴盛,风俗和大离不同,我早有耳闻,只是未尝去见过,若是有机会,当去一见。” 许玄稍有感叹,却见南罔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 “不是什么好地方,妖魔无忌,人族势弱,一生下来,尊卑秩序便定好,就是北辽也无这等离奇的规矩。” “不过倒是有不少稀罕灵物,道友若是想去,沿着青、益二州,往西康原而行,再往南过须弥神山,便可见着,紧邻着西海。” 南罔倒是见识多广,此时侃侃而谈,说及他在西康原,乃至身毒流窜的事迹,并无什么世家仙族的架子,倒是有些散修风范。 “不谈这些,无相寺的【智性】罗汉将要寿尽坐化,按照道统划分,届时有西康原的几家释道来传承,他寺中正有贵观的【泰岳望春台】。” “这是件戊土灵器,不仅是中品,还是出自大蜀帝家,神妙非凡,不少人都盯着,道友若是想取回,可要早些准备。” 南罔语气稍显严肃,显然他对无相寺了解更多,倒是让许玄有些疑惑,只问道: “不知道友可要谋划这寺中何物?” 武家乃是大离建国时就立下的仙族,有扶龙之功,就是没出过金丹,可底蕴也远超其余世家。 仅看南罔这一道瞳术,就远远超过【壤安】和【广济】二人,可对方却这般上心一家寺庙,不知是为何。 南罔稍稍一顿,眉心处的黑焰天瞳又开始躁动,逼得他加重手上魔光,“是要取无相寺的一件秘宝,从须弥流出,相传应是一尊魔头的首级。” “我家修行「殆炁」,虽是魔道,但修行门槛却比仙修还高些,自修自性,降服十魔,以求得种种不可思议之神妙。”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许玄,似乎注意到对方身上的神通气息。 “说来,古时倒是和道友修行的「社雷」共同处事,灾劫过后,便是心魔,只有性命共渡,方得「真炁」接引,才算的上飞升之道。” “这尊首级是无相寺祖师传承下的,沾染过魔罗之光,我要修下一道神通,正缺此物。” “魔罗?” 许玄近来是第二次听及这称呼,雷部的威华真人当初谈到,是说北辽的【大乐欲净土】,他还以为是这一道独有的什么神通,可如今看,似乎更为厉害。 “乃是诸位觉者所言的佛敌,他化自在天主,主掌欲界,又称波旬,被古佛镇压,如今锁在须弥之下,按照释修所言,是天魔的来源。” 许玄听得眉头直皱,他倒是想起波旬之称呼,大月光寺赠予巫祝道的言录之中,正谈过波旬出世,佛法不兴的景象,因而影响到祸祝和元毒的融合,导致上巫身陨。 最为紧要的是,太清道碑,显然对天魔有某种克制,玄炁一道,说不定同这位也有某种联系。 “如今须弥中的几家古释少有出世,在外的释道失了管束,乱象频生,也就南边的悬空寺,北地的大月光寺,名声好些。” 南罔稍稍感叹,却见许玄有些触动,他顿时想起当年莲寺的事情,或许这位剑仙对释修有些偏见。 ‘悬空寺,这不是和天陀有关系.’ 许玄回忆起第一次见天陀时的场景,这老妖似乎和这家关系还不错? “道友?”南罔再度看来,此时语气稍稍严肃,“【无相寺】的那位陨落,也就在近一两年时光,需要早做准备。” “我族中长辈说过,紫府后期不会来,寻常中期,你我联手也能应对。” 许玄此时却是念起丹霆来,距离送剑过去,已有数月时光,按照南罔所言,倒是来的及,不然手中无剑,还去夺什么灵器。 “倒是谢过道友提醒,我必早些准备。” 许玄轻呼一气,【泰岳望春台】意义非凡,更牵扯到自家门派脸面,也是他能名正言顺夺回的。 至于上善道?这一家如今在扶尘治下,他暂时不会去寻晦气,至少等到三道神通才做考虑。 “好,社雷本就克制愿力、香火,我家魔道对阵释法也占上风,此去最需注意的还是暗中的仙道。” “既然此事谈定,那小辈的婚事,是否可决定了?” 南罔铺垫已久,此时谈起,面上带笑,径直看来。 许玄犹疑少时,此时趁着这位武家主脉的真人在,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来。 “南罔道友,贵族的绍月确实是良配,只是偶尔有些跳脱之举,不合其身份,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 他此话还未说完,却见南罔神色稍敛,摇了摇头。 “绍月天赋极好,本要归入大宗,算到我这一支来,至于这性子,却不是天生这般,而是当初炼妖塔破开导致,本来十来岁前都是正常。” “金乌妖骨遁出,引发煞炁和太阳一道的灵兆,唤作【明夷落煞】,生出三道煞气,一道便落在她身上,使她有慕仰高德、甘苦食罚之性。” “社雷最重规矩、刑罚,两人若是结合,互有好处,所以我才看重贵观弟子。” 此话一出,听得许玄眼角微微扯动,按照南罔的说法,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是良配? (本章完) 第334章 定亲 第334章 定亲 殿外。 柳行芳静静站着,等候殿中真人下令,青衣飘扬,身姿倜傥,自成就仙基之后,先前风流俊逸的面容已多出几分凛然之气,更显清朗。 知道武家的真人前来,他自然不敢怠慢武绍月,实际上这数月来他都是处处迁就这女子,对方要试剑就试剑,要论法就论法。 唯一古怪的就是,武绍月修行的仙基明显不弱,道法也厉害,可处处故意露出破绽,往往遭了剑气,受了雷霆,身上便有伤。 柳行芳一旦收小力度,对方又有不满,这一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让他有些进退两难之感。 他自小至今,说来还未真正动过什么情念,纵然在外,也是只当寻个消遣,并不留情,思及道侣,更多考虑的也是身世、修为和性情等等。 这也是大多修士的挑选道侣的准则,少有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仙子为情临凡的,都是凡人话本里的故事罢了。 “你在想什么?” 武绍月此时欠身过来,抬首,那对碧水般的眸子极富侵略性地看来,炽烈而真挚,反倒让柳行芳有些不适应,稍稍别过脸去。 忽有传音响起,让二人入内,柳行芳顿时往前行去,逃难似地走了,武绍月神色一凛,盯着前去的青衣身影,随之入内。 殿中,两位真人坐于高位,目光看下,颇有压力。 柳行芳和武绍月一道行礼,许玄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弟子这般扭捏的姿态,颇觉好笑,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往日哪里有女子能让行芳吃亏? “今日唤你们前来,是要谈谈婚事,绍月,行芳,你二人可愿意结为道侣?” 南罔面上带笑,眉心黑火忽闪,衬着魔气,倒是有些渗人。 柳行芳还未回答,武绍月却已经先行一步,径直上前,姣好的脸上多出几分决然,朗声道: “绍月不愿。”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未料到,都有些愕然,毕竟武绍月这段时间看起来对柳行芳颇为中意,应当已经看中才是。 她此时一身乌绸云纹罗裙,墨发如瀑,显得光彩照人,转首看向柳行芳,眼中多了几分犹豫,可还是开口: “绍月也是武家子弟,虽然爱慕他,可也不会自轻自贱,柳行芳是筑基弟子,还是紫府真传,我都不在意。” “可我只怕他觉得我心向他,便凭空矮了、低了他不少,是随手可取的事物,若是如此,那我便不愿。” 她一番言辞颇为恳切,这下反倒是柳行芳急了,眼见台上两位真人齐齐看来,他只立刻回道: “我绝无此心,反倒是觉得绍月姑娘天赋、身世皆是上乘,是我难配,至于这段时间相处,我自是能体会到你的心意,绝无轻慢之心。” “那你可愿意?” 武绍月此时幽幽看来,先前那股决然之气不见,多出一副可怜的情态。 这反倒柳行芳心中有些触动,想起前些年,乃至近来相处的日子,对方虽然有些怪癖,可其余方面,无论容貌、性情,都合他的心意。 道侣难寻,他此时半是因为对方言辞触动,半是存着事功的心思,看着对方清潭般的眸子,复又转向两位真人,开口道: “行芳愿意。” 他心中此时一片坦然,却觉得那张脸亲切起来,武绍月已是笑意盈盈,贴在他一旁。 “既是如此,绍月也愿意。” 许玄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弟子这般情态,看向南罔,对方也是笑着点头,显得颇为满意。 “既是如此,便定下日子,就此结亲。” 南罔笑意极盛,此时取出一方墨玉宝盒,交予许玄,内里似乎还散着几分业力气息。 “既然如此,按照礼制,我家嫁妆便送一枚【阿鼻火珠】,是以佛法自丁火中析出,算是件灵物。” 许玄接过,开启便见内里一枚赤黑珠子,上有诸多地狱景象,恶鬼食人、刀山火海等等,业力升腾,显然是件灵物,丝毫不差万金送来的【庚子寒宿铁】。 这礼颇重,许玄自不可能白收,他虽爱财,穷惯了,可眼下按照礼节,也当回礼。 送什么好? 青云龙纹甲上的灵物他自然不敢轻易出手,纵然经过玄炁变化,可还是怕落了因果,门中紫府还有一壶【心魔欲念】,也是武家所赠,自然排除。 思来想去,他翻手取出两道灵气来,正是当初在曜空府所得,虽是灵粹级别,但胜在是玄炁【洞玄道蕴】所化,精纯无比。 【东来紫气】已经被他炼化,助力突破,剩下还有【飞光真气】和【嘉禄宝气】,分属真禄二道,为羽白和金红二色,盛在一青木宝盒之中。 “我门也有回礼,这两道灵气便赠予贵族,以示亲善。” 许玄将这青木宝盒交予对方,南罔收下,倒是未曾多期待。 他这【阿鼻火珠】可是极为稀少的灵物,也就他这等仙族能拿出,至于许玄,刚刚突破,一穷二白,又能回礼什么? 灵识一扫,见是两道灵气,这在灵粹中也是价值最低的东西,南罔倒是未有任何不满,反而是笑着接过,他武家还不缺这点东西。 只是当他看清那道金红之气后,心中骇然,险些没握住这宝盒。 ‘真炁,还有这是禄炁一道!’ 这可是「天禄」一道的灵物,纵然只是灵粹,可德炁灵物举世难寻,一旦出世,就是筑基级别,也多的是修士去争抢。 这道禄气加上真气,价值便超过【阿鼻火珠】,更何况禄炁灵物向来是有价无市。 身为大离最悠久的仙族传人,南罔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豪气之辈,此时看着许玄,越发觉得对方是个可交之人,一点便宜都不贪图。 这就是剑仙风骨!不占人半点便宜。 族中长辈正用的上这禄气,可往上追溯魔性,此时南罔眼中多出几分真挚,连连谢过,反倒让许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般三道灵粹,才抵得过一件灵物,对方这【阿鼻火珠】还是经过细心调制的,非是自然而生,更显珍贵,可南罔丝毫不在意,谢意很是真挚。 二人相视,都有些占了便宜的惭愧,下方柳行芳和武绍月哪里知道两位真人的交锋,此时只是静静看着,好像要将对方面容记在心间。 南罔此时告退,约定时日,大致在许玄铸剑之后,便前往无相寺,又嘱咐武绍月几句,待到她结亲时还会出面。 这对一旁系出身的女子简直不可想,武绍月却是看的分明,未曾迷失在这份过高的待遇中。 ‘想来,还是因为柳行芳的身份,社雷剑仙的真传,族中也十分重视。’ 武绍月看向身旁人,眼波盈盈,他和柳行芳定下这亲事,半是因着那点情愫,半是因为门派家族,两人都心知肚明。 可修士寿命长久,日后慢慢培养感情,也不是不可,至少,这数月相处下来,他二人并无什么不合。 ‘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靠近身旁人几步。 (本章完) 第335章 雷中隐鳞 第335章 雷中隐鳞 南溟,大荒海。 月光清幽,海面静平,并无风浪。 紫电绵延不断,若灵木根系,自海域中心弥散而出,奔走于水面之上,偶有青虺、火鸦往来,采摘紫电中孕育的种种灵物。 海域正处于蜕变之中,若抱胎之茧,即便是住在最幽暗海沟中的水族,也能听见海水中传来的隐约响动,随雷霆而兴,又随雷霆而灭。 恍若太古时代的鼓声,苍凉、原始,深处的龙威借着鼓声传遍海域,有鲛人、金龟、墨鲶等等,前往海崖之上,遥遥叩拜。 这是自天溟时代传下的礼节,历经千年,这一众水族却还记得,甚至比溟泽记得还要深刻,还要用心。 紫雷日夜往返,自海面腾起,若要奔天,历经三次循环落下,在这雷霆中心,宫阁内的白玉桌案前,一身桃红襦裙的女子正捧着一封密信,读完最后一字。 殿中烧着松香,冷雾幽幽,颗颗明珠镶嵌在大顶上,散乱如天星,最中间则悬着一白玉盘,以应太阴。 “缘心,你也莫要太过操劳,如今大荒海和奉焰山两边跑,都需你处事,还是要注意身子。” 露潋坐在一旁的珊瑚宝椅上,眼神关切,语气担忧。 杨缘心只是看着手中密信,露出一有些疲惫的笑来,柔声道: “谢过姑姑关心,操劳倒是不至于,已是筑基,哪里会累?只是诸事搅在一起,心中烦闷。” “往日都是父王处置这些,再不济也有兄长,如今落在我身上,才知道主持一族的烦恼,往日是我过于娇惯了。” 露潋听得姑姑二字,眼中更多了几分笑意和亲近,凑近几分,牵起杨缘心的手来。 “什么娇惯,你身世好,天赋高,也自是福缘深厚,我看,你却比南溟的几位龙女还要好相处的多。” “我族幽度,能同你结缘,何尝不是福分?” 杨缘心脸颊上微微变得酡红,此时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她并无寻常贵种的跋扈,反而更带着一种天真的自谦。 她一直都是幸运的,自小未曾遭过什么难,族中是大夏古血,尊贵非凡,少时随父亲入过离宫,宋氏都是以宗室之礼相待,同一众郡主王女平起平坐。 至若再大些,兄长更是筑基中极为厉害的人物,在外处事,手段极为厉害,哪里有敢来欺辱她的? 只是她自小都是这个性子,怀着一份天真,看待世间之事,大都是往好的一面去想,父兄,乃至老大人,都愿意维护她,这已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幸运,常常让她感到有些羞惭。 就是金丹宗门的女子,恐怕也多有不如意的地方,可直到今日,她却未曾被要求做过什么,就是联姻,父兄也是全看她的意见。 “海中异象如此浩大,看来幽度也将突破。” 露潋此时提及龙子,杨缘心稍稍点头,将手中密信摊开,其中还有一线丙火光华掠过,字迹模糊,外人窥探不得。 “正好待他出关,问问这【武炎】的事情,黑蛟将穆武德,想不到真让他突破紫府了,如今变着样求见幽度。” 杨缘心此时却是看向露潋,这穆武德如今已成紫府,道号【武炎】,正是自【溟云天】中出走的杂血,露潋应当有些了解。 “是那尾【炎旱鸣蛇】?他怕是想借着几分亲缘,来问问你族的功法,洞天中可仅有一卷《相魃惔焚经》,修的是【旱为虐】。” 露潋心思幽深,此时立刻便猜到这武炎妖王的意思,既然修「丙火」,若求功法,奉焰山绝对是天下前几的道统,五法俱全,传承古老。 杨缘心指尖腾起一点赤光,若有所思,这神通她自然听过,却是自【十日巡天】的大乱后显现,是君上无德,天下大旱所生。 她族中修行最为正统的丙火之道,对这等剑走偏锋的法门不甚在意,却也曾听过相关道论,自然了解。 “功法一事,极为重要,是我族立身之本,不过这边倒是未曾直接拒绝,还是等幽度出关,同我父王商议。” “说不得对方手中有些东西,这边正缺,毕竟西海颇乱,可机缘也不少。” 杨缘心此时将手中密信置下,怔怔看着殿外逸散的紫雷,隐隐传来的雷声反倒让她觉得安心不少。 父王曾来过此地,以神通加固整片大荒海,更兼白狐,飞廉二家多有出世,三家在南海也是第一等的势力。 自从老大人收拾过石人道的紫府,天池那边也未有试探之举,这些日子安稳度过。 她此时怔怔看向殿外紫电,情势大好,近来异象更是多变,幽度也当突破,可自家兄长那边,却是遇上些难处,让人心忧。 ‘这些年过去,兄长还未炼尽煞气,接上太阳’ 她修行的是【昆吾灶】,可自家兄长却是修的【秉阳元】,这道仙基直承太阳,却也沾染几分煞气,若是逆炼,就成了【明夷厄】,突破要轻松不少,可却同自家血脉犯冲。 如今也只能祈祷,两位都平安无事,功成出关,成就神通。 —— 阵法中。 龙身之内,三田合一,神通初成,数滴【雷劫元液】渗入内景之中,化入雷泽,【混一无咎玄雷】居于天心,催生神通。 许玄此时已化作原形,苍灰龙鳞熠熠生光,整具龙躯若是雷霆凝成,忽散忽聚,仙基中的各道玄象此时不受控制,自行冲出显化。 服过【清灵神一丹】,加之人身牵连,道行托举,三田归一的步骤倒是轻易完成。 此时已经到了第二步,炼化灵物,勾连大罗,他默默感受着震雷所在,恍若望见一方雷泽,悬于域外,诸多星辰坠入其中,雷音轰鸣。 按照《泽雷履龙经》中的记载,此道神通乃是震雷最古的一道意向,直承【雷泽】,整道突破之法,便是效仿震雷显化世间的过程。 于肉身混沌之中寻一【混点】,效仿开天,分判阴阳,划定清浊,于是震雷显化,为大泽,为龙蛇,为神圣,济生救死,往复循环。 这过程颇为凶险,一旦开天失败,寻错混点,整具肉身阴阳不均,便会瞬息崩解,只落得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他迟迟未曾突破,便是为寻这一混点,今日终于有所感应,调动雷霆,积聚一处,轰然击向体内一点。 光明在法躯中澎湃,阴阳相薄,震雷所出,初始的雷音响起,玄青之气通过道境落下,分判阴阳,使得这过程加快不少。 ‘玄炁分阴阳,正好助我。’ 神通逐渐凝聚,广袤的雷泽显化,紫电奔腾,升天而去,复又落下,这是震雷所代表的循环往复,永无尽头。 诸道之中,震雷独以法力浑厚著称,正是在此,一旦修成【降雷泽】,体内法力周天循环,几近永动,无丝毫损减,在法力的利用上,远远超过其其余雷道。 雷泽之中,混沌气弥散,逐渐形成一方孕育神圣的先天之地,许玄意守天心,不断自大罗中感应道意,浇铸其中,渐渐有龙身凝聚,雷霆化作人首,鼓腹鸣雷,震音不断。 或许是融入那道混沌石人像的缘故,这尊神圣毫无阻滞便成形,而后散开。 一化雷龙,玉角苍鳞,呼啸奔天,为阴阳二气中的易线,一化巨人,披风雷,踏水火,持鼓抱剑,身形隐没于紫电之中。 相比于仙基,此时神通已然勾连上天地之力,化育神圣,以神通中的先天之所为里,雷泽二相为表,表里结合,便有种种神妙,平白生出两道假命来,可为替死。 神通托举性命,此时遥遥感应到大罗所在,许玄的真灵却隐于这道神通之中,迷失不见。 最后一步,便是见得真我,跳出迷惘,真正将性命拔高到大罗之下,方能运转神通,成就紫府。 种种幻象袭来,他的一身法力若潮水般褪去,可那道仙箓只是微微晃动,便将他真灵择出,神通融汇,已然突破! 龙躯破开阵法,许玄长吟一声,引得海水翻涌,夜色颤动,苍龙盘旋奔天,紫电弥散,浩荡的神通之力引动海水,诸多水族齐齐欢呼。 东方天光乍明,许玄已化作人身,此时一身深紫华袍,气态出尘,立于大荒海的中心,迎着第一缕天光落下。 ‘这般快就突破,第三步有仙箓护持,几乎是瞬息就过’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明悟来,身形忽闪,便落到岛屿之上,却见行宫前早早候着一众部下,火鸦、青虺和水族皆有。 杨缘心和露潋正率众候着,见着来人,面上皆有喜色,齐齐呼道: “恭贺溟度龙王,成就神通。” 许玄却是抬手,将二女托起,笑道: “却是比我想的要快,可同我说说,大荒海近来如何?” 雷光一闪,这几位的身形瞬间隐去,归于大殿之中。 (本章完) 第336章 握雷局 第336章 握雷局 “【武炎】妖王,穆武德,我龙庭出身的紫府?” 许玄居于主座之上,看过那封密信,神色如常。 一旁的露潋一言不发,恭敬地等候着许玄的旨意,如今对方已是名副其实的龙王,权倾一海,隐隐透露出的威势,已然和洞天中的大人无二。 杨缘心却未曾多想什么,或许是她天生就是这性子,未曾觉得眼前人变了什么,凑近几分,柔声道: “他以臣下自居,说是欲见溟泽正统,如今人在西海一处岛屿上待着。”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攻下大荒,将成神通时这般殷勤,也是个见风使舵的。” 许玄眉眼一挑,此时额上龙角已然化为纯粹的紫色,枝杈冲天,莹明如美玉,举手投足间龙威散发,让宫殿中的下人皆都心生畏惧,站立不稳。 “待我先回封信,也不必许诺他什么,看看他到底有何所求就是。” 许玄此时成就神通,心境舒畅,倒也愿意同这条鸣蛇周旋,毕竟他还想看看西海的情况,这位溟泽出身的紫府,就是最好的跳板。 “如今成就神通,神妙之处,倒是远远超出我所想。” 他此时感叹,杨缘心却是赤瞳一亮,颇有些好奇,凑近问道: “我族中品阶最高的功法,便是【秉阳元】和【昆吾灶】,皆为五品,神通之妙,我都熟识,不知【降雷泽】如何?” 许玄见殿中并无外人,倒是乐得同杨缘心谈谈这事。 “此神通分判阴阳,天然兼济诸雷,内景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养雷所在,每纳雷霆入泽,便可拔高法力,生发本源,一直积攒下去,法力便可增长到一不可思议的境界。” 许玄此言非虚,震雷是阴阳均平之雷,最为古老,因此能调和其余雷道,以为己用,而不起冲突。 其余紫府,纵然是得了雷霆水火,若无类似神通,也只能用以修炼法术,增长杀力,却无这般增长法力的妙用。 【混一无咎玄雷】是震社之合,如今落于雷泽之中,已经将他的法力抬举至一神通中的佼佼者,丝毫不像刚刚突破的。 “丙火倒是有道【焰中仙】的仙基,听闻也有这般妙用,采诸火化为修为。” 杨缘心眼瞳一明,可又有些可惜,只说道: “族中灵火倒是有些,只是无雷霆,不然我去问问父王,早早为你备下就是。” 她言辞之中,已然将许玄视为一族之人,并无半分隔阂,倒是让许玄心中稍有触动。 “无妨,雷霆之事,日后再说,倒是不急。”许玄此时已有一道紫府雷霆,自然不急着再去寻,当下还是以巩固修为为主。 “这神通还有不少神妙,疗伤救苦,以震雷生发之性,催动一点先天生机,若是同人斗法,还有替死的两道雷泽相,十分难缠。” 许玄稍稍感叹,【司天劫】是社雷劫罚的高度凝结,降劫,判罪,收狱,处斩,一应俱全,在杀力上堪称恐怖,正是雷宫刑威浩荡,压服天下修士的显现。 【降雷泽】却延续仙基时的性质,对自身杀力并无太直接的增长,加持全面,如今更有疗愈、替死的额外神妙,配合龙躯,怕是在紫府中也算保命极为厉害的。 “这道神通如今显化雷泽,已然能广布一海,更兼有雷泽法身在,仅凭一道神通,便能达到以法身坐镇小天地的玄妙。” 许玄如今已然可以修行【雷泽化圣身】,这道五品法术需要身神通才能炼成,一旦成就,展开雷泽,便有神人坐镇山河,仙家立身道场的威能,凭空生出种种压制。 “【降雷泽】是古代神圣之显,相传是震雷显化遗留,自然神妙,但恐怕还不是震雷几道神通中最为玄妙的。” 杨缘心意有所指,许玄亦是明白她的意思,震雷如今的主人,非是【雷泽】古圣,而是【悬混】真君。 这位的道征为神人出混沌,开七窍,观天地,运掌雷霆。 震雷诸道神通中,一定是牵扯这道征的最为神妙,毕竟有真君的加持在,若是雷泽古圣还在世,那【降雷泽】的威能恐怕还有上涨。 “雷泽古圣乃是大道显化,自然不凡,当初北川的龙君便是因其成就金丹,如今北海依然是天下震雷之极。” 露潋此时开口,美眸稍动,她在洞天待了多年,自然知晓不少龙宫旧事,震有龙相,便是应在此处。 许玄心中却是稍有些疑惑,雷泽之相,分化二形,为雷龙,为巨人,一者为震雷之易,一者为震雷之源,或许正是两道金位体现。 ‘可惜联系不上天陀,不然这时候还能问问。’ 他此时内景中有道事物忽地震动,自行飞出,却是那道溟泽传来的法旨,玄阴之光变幻,让其龙血印有感应。 一处道标自然在识海中浮现,显出一处藏于太虚深处的洞天,为大溟泽龙庭所在,【溟云天】。 许玄将这法旨收起,却见一旁的露潋趁时劝道: “大人可莫要忘了溟泽法旨,这事重要,牵扯到您在龙庭中的地位,当早些去见。” “是要准备前去,不过,待到这边事情安定再说。” 说着,许玄看向杨缘心,自他出关,便察觉到对方心中隐隐忧虑,此时直言问道: “蹈焰前辈可在奉焰山,我当去拜见一趟,问问他的意思。” 宫中香气似乎淡了不少,杨缘心眉眼稍沉,红羽也有些黯淡,许玄突破神通,她才真正显出几分柔弱的情态来。 “父王同窃文大人,还有飞廉一脉的老妖王,正在共谋大事,往更南边去,至今未归,我也不知详细,如今奉焰山是我主管,偶有飞廉的斐祥大人帮着来看护几分。” “兄长炼煞迟迟不成,我心中忧虑,可却见不着父王,若是老大人在,也不会如此。” 杨缘心此时握住许玄手来,显得有些无力,她自小和这位兄长关系极近,按理来说,以杨缘意的道行,加之灵丹,还有奉焰山的地利,突破应当极为顺遂才是,如今怕是出了岔子。 “炼煞.”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担忧,提及太阳之煞,不正是昔年那位【皦阳】妖主,金乌次子?这名头他多有听闻。 宋氏没看住祂的一截妖骨,使其逃脱,引发【明夷落煞】的灵兆,也不知杨缘意迟迟未曾突破,是否和这有关。 这位大夏妖主可是真正的老妖怪,天陀和其相比,只若幼童,难以相比,毕竟十日巡天的大祸,就是这位真君掀起的。 “我不日回山一趟,正好看看情况,再去见一趟斐祥妖王,问问局势,至于前往洞天一事,暂不急。” 许玄心思稍定,如今山中空虚,倒是不能轻易走动,看来前往溟泽,要搁置一段时间,相比所谓的龙庭,反倒是奉焰山更像他第二个故乡。 露潋很有眼力,此时却未再劝,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毕竟眼前这位,可能在某种意义上和当年的阳湖龙子一般,是壬泽化生,真正的古血。 “你如今还缺柄灵剑,我族虽修丙火,却未传承炼器,父王帮你问过,可南海也无什么有名的炼师。” “我去族中灵库看了看,倒是有一殆炁魔戟、一丙火天戈,却都不堪你用。” 杨缘心随口说道,却是让许玄稍稍心惊,火鸦果然是大夏传承的贵血,灵器之多,寻常仙道拍马难及,甚至还有殆炁这种魔器。 “无妨,有【恒岳令】和【丙阳旗】在,倒是不缺灵器使。” 许玄此时翻手取出一卷雷霆凝聚而成的道书,经文变幻,诸雷神妙尽在其中,以雷霆之威,可荣枯万物,生灭四时,最终济度生死,正应【洊合】。 “这是?” 杨缘心隐隐察觉出这卷道书的不凡,可却从未见许玄取出过。 “【握雷局】,雷宫大术,诸司必行之诀目,乃是我自玄枢道藏中得来,如今已可修行。” 许玄目光炽热,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尝试修行六品法术,当初【社雷冥火符剑】的威势就足够惊人,而这卷法术却是真正的雷宫秘要,若是修成,不会弱于一道神通。 “子为雷局,卯为雷门,戊癸为雷火之司.” 许玄心神一沉,将这卷道书收起,其中道论繁复,以他如今的道行看来,还是颇为吃力,但总算可以参悟不少。 只是修行此术,耗费的灵物也要极多,涉及各道,甚至想要修行圆满,还刚需一件雷宫的灵器! 这要求让许玄有些骇然,不过这卷法术已足称仙法,震、社二道的修士皆可修行,两边都能作为手段,却是最合适不过。 杨缘心似乎猜到许玄此时在想什么,赤瞳明亮,若在回忆。 “六品法术耗费甚重,既看道行,又需灵资,我族中有道丙火的法术,高居六品,是朱慈帝君亲赐,历代紫府大都止步小成,也就老大人修行圆满。” 许玄闻言,只叹一气,此时想起武家的南罔真人来,这位修行的【大黑天毁光】,似乎正是至火六品法术,也不知有什么机缘。 ‘雷宫的灵器,我上哪里去寻?’ 眼下许玄只得暂忘此事,专心参悟起如何入门。 (本章完) 第337章 元姆 第337章 元姆 奉焰山。 赤光环天,若层层锦带环织,不时有羽族飞腾,偶有火鸦清鸣,盘旋而起,拖拽起道道横空焰尾。 明阳峰上,天光凝聚一处,太阳日精自其中解离,化作绚丽的光流,而在峰底山根位置,则渗出浓重的暗煞。 奉焰山中的纯血火鸦不足十数,大多是附属的杂血,乃至各类羽族,甚至还有不少南海地界新投奔来的,大都不敢靠近这座灵峰。 此地正是杨缘意闭关所在,身为【丙日奉焰鸦】一脉的族长,一身道行更是高深,在族中威望极高。 峰上太虚洞开,一男一女缓步落下,旁边已经立着一赤袍老修,正是杨言向,这位筑基后期的老火鸦如今主管杂事,今日得令,特来迎接二位大人归山。 神通之力将其托举而起,杨言向半是惶然,半是敬畏,看向面前一身重紫长袍的男子,已然明白这位是紫府,当下肃然呼道: “拜见溟海龙王。” 大荒海自许玄接手,已然改名,可大多水族还是沿习旧称,杨言向倒是十分细心,在尊号上费了心思。 许玄以灵识探查此峰,隐隐触及到阵法,窥见到洞府之中的情景。 一着赭红华服的男子端坐黑石道台上,洞府墙壁上铭刻着各色日纹流焰,太阳之性通过整座灵峰落下,凝聚于洞府顶上,化作金火,涌入杨缘意法躯。 内里金火滔滔,本该是一片光明,可在下半处却有重重暗煞升起,直接淹没到他半腰处,将光明阻隔。 许玄此时细心探查,眉头微皱,对方情况有些不对。 杨缘意已经完成三田归一,炼化灵物的步骤,可受制于环绕法躯上的暗煞,仙基迟迟不能转为神通,难以感应大罗。 “或许是这仙基的问题。”许玄虽不修丙火,可门中却有这传承,自然能看出虚实,“【秉阳元】浸染煞气,是当年大夏亡灭之变,根源还是要自其中去寻。” 杨缘心眉眼不展,此时应声回道: “若是父王归来,倒是能解答几分,我见识浅薄,却看不出其中缘由。” 许玄闻言,心中一沉,老大人前往旸谷求道,蹈焰妖王不知所踪,若是这两位在,自然能帮着处理,可眼下却不敢妄动。 “飞廉一脉的斐祥妖王可还在族中?我正好去问问。” 他此时看向杨缘心,飞廉如今居于朱崖海附近,位于水陆交接处,以乘灵风,这一脉有两位紫府,紫府初期的斐祥,以及另外一位中期的老妖王,号称风伯。 “斐祥大人近来倒是在族中坐镇,可去朱崖海寻他。” “好,即使如此,当去问问他,也好明白诸位前辈去了何处。” 许玄自然未想过去求见白狐丘的紫府,这一家仅窃文一位紫府后期,如今也离去,且一族都居于南海临近的一处小国内,前去多有不便。 同杨缘心吩咐几句,他便破开太虚,瞬息化雷遁走,只是行走太虚的速度不如人神迅速,显得沉重不少。 “朱崖。” 许玄默念着海名,当初尚光妖王便是在此地炼杀虚灵殿紫府,一战震慑南海诸道,就此进驻,无一人敢阻拦。 奔北而行,不过少时便至朱崖海域,见前方青云连片,堆积如城,其中楼阁隐现,自其中多有妖类显化原形,为雀首鹿身,长角蛇尾,淡青毛发上带着华纹,踏清风而行。 飞廉,和商羊相对,古代分别担任风伯和雨师之职,这一脉数量更是稀少,许玄极目望去,行走的飞廉也不过五指之数,剩下的便是招揽来的妖物,御风巡逻,呼啸往来。 他主动泄露气息,神通光彩变化,雷霆极意凝聚,蔓延入青云之中,当即见一着天青绸服,手执折扇的青年行来,容貌俊美,几乎妖邪,正是斐祥妖王。 “见过前辈。” 许玄行礼,这位是和蹈焰妖王一个辈分的,纵然只是一神通,可也要表示几分尊敬。 斐祥此时看过许玄,眼中光彩流动,似乎在盘算什么,过了少时,才笑道: “你成了神通,呼我道友即是,修行路上,达者为先,你我都是一道神通,哪里分什么前辈晚辈。” 清风徐徐,吹来一片青色云气,落于二人脚下,斐祥一挥折扇,此时已然猜到对方来意,先行开口: “可是来问三族紫府的动向?” “正是,奉焰山中我缘意兄长突破有异,正需蹈焰前辈归来,看看情况。” 许玄如常回答,窃文、风伯,乃至蹈焰,这三位妖王显然是在处理件大事,要求隐秘,筑基都不能告知,且一时无法脱身,不然蹈焰绝不会丢下亲子不管。 “本以为你突破成功还要些时间,不想竟这般快。” 斐祥只以青云封锁四周,禁绝外人窥探,此时面上才显出几分无奈来。 “如今可同你说说,蹈焰怕是一时不得归来,我族的长辈,还有白狐丘的窃文前辈也是如此。” 许玄神色稍敛,心中却更是疑惑,只看向斐祥。 “你可知,南海是哪位金丹坐镇?” 斐祥若有所思,此时问及这事,许玄自然知晓。 “化水一道的大人。” 【圣慈元姆】,化水一道的金丹,于天池更南边,几乎是临近此界尽头的地方立下道统,这位大人颇有善名,更是仅占一域,并不以南海主人自居。 此时提及这位,许玄心中却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来,涉及金丹,就是天大的变数。 斐祥目光阴沉,身旁清风一滞,叹了一气,只道: “我等都知道,这位大人的道统是【大普度圣土】,和北辽的【大乐欲净土】相对。” “南海承平这些年,也有这位大人的功劳,甚至妖类繁育血脉,都因此简单不少,祂如今状态极差,圣土中的紫府出世,请了一圈,南海中的紫府大都去往极南,帮着维持一物。” 许玄心念急转,却是想起这位的跟脚,正是昔年【慈惠】真君二分而成,在金丹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只是看这位今日的状况,显然差到了极点,圣土竟然要请别家紫府前去,不知要付出何等代价。 “我们三族搬到南海,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且北边那位菩萨时时盯着,想将南海化为自己的道场,双身合一,若是其功成,此地便将化作魔域。” 许玄了然,原来这几族的紫府都去了极南,连带整片南海的大多紫府都有动作,皆为这位元姆。 ‘难怪天池中的紫府就这般让我突破了,正值多事之秋,也无功夫同我纠缠。’ “如今圣土关闭,一共有近十来位紫府入内,我族的长辈这些年也联系不上,我遥遥去看过一次,却见化水迷蒙,遮天蔽日。” “缘意的事情我也查过,可也未有个好的法子,若是寻个丙火紫府来,也能施展些手段。” 斐祥此时气势稍降,他受三位紫府托付,照看三家,可杨缘意的事情,他委实是束手无策,毕竟他又不修丙火。 许玄此时却是心中渐渐明了,眼下正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寻回蹈焰,可圣土关闭,牵扯到金丹之事,怕是遥遥无期,二便是再寻一位丙火紫府来,施展神通。 请谁来? 许玄此时却是思及一位,正是西海的【武炎】,这位是溟云天出身,修行的丙火道统虽和火鸦有偏差,但辨明筑基的困处,当是轻易。 “我倒是知道位丙火紫府,或许可去问问。” 他沉声回道,如今倒是不可再敷衍穆武德了,可书信一封,请其来奉焰山看看情况,顺道试探几分他对溟泽的看法。 同为洞天出身的蛟蛇,两人发展方向可谓完全不同,穆武德如今已经撇清溟泽关系,只以鸣蛇身份行走,而许玄则化作纯血,成了南溟在外行走的正统。 不管如何,能成紫府,都不寻常,许玄绝无轻视这位的心思,此时更多是盘算,猜测对方到底图谋为何。 ‘丙火、太阳和煞气’ 不知为何,这几道纠缠一处,许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说不上来的郁气,神通运转,一切又复归正常。 “既然如此,倒是需你却走动了,我要以灵器总观三家所在,时时刻刻防备着,倒是离不开。” 斐祥叹了一气,他修有一道掌观山河的秘术,也因如此,选他留下,来看护各家,至于其余紫府,都已前往圣土,为元姆驱策。 这事情可是不敢耽搁的,一旦极南之地的元姆势弱,北边【大乐欲净土】中的那位说不得就要施展手段,届时就别想在南海待了。 “前辈安心看护各族便是,其余事情,我来处置即可,就是有人杀上门来,也可抵挡。” 许玄此时拜别,破开太虚,往奉焰山归去,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许多,甚至将北辽的【大乐欲净土】也牵扯过来,让人忧心。 “只盼穆武德能看出什么来,他修行的是【旱为虐】,按照缘心的说法,也是因大夏亡灭而生的丙火神通,倒是和【秉阳元】的变化有些关系。” 许玄早早听及这位武炎妖王的情况,此时越想越觉对方适合处理杨缘意突破的状况,当即准备修书一封,问问对方意思。 日光正盛,照在海面,波光粼粼。 (本章完) 第338章 圣土 第338章 圣土 极南之地。 化水漫卷,法光涌动,这一处洞天半落在尘世,以仙法稳固,形成一种类似释修净土的格局,便是【大普度圣土】所在。 赤焰明灭,蹈焰一身朱红华服,气态威严,身旁随着一霁青灵火凝聚成的瞳孔,隐有诸多文字显化周边。 “前辈,你我来这圣土之中,也有三年时光,帮着维持阵法,也不知外面如何。” 蹈焰轻叹一气,想起自家亲子,心中隐有担忧。 “我近来神通有感,怕是金乌一脉的某位大人有动作,牵连丙火,影响到【秉阳元】,恐怕缘意突破的并不顺遂。” “还能是谁?不就是宋氏炼妖塔里的那位?”窃文声音平淡,无喜无悲,“金乌既然没有指示,想来也是放纵其走出,你家和其关系近,难免受牵连。” “【秉阳元】之煞,乃是昔年【皦阳】借煞谋反,而后被贬入煞渊所成,当年祂证的就是【明夷】从位。” “太阳西沉,光明被伤,是守正不阿,伏暗求明之道,祂已将此道走至极致,甚至行入煞渊,让金位有变。” “十子之中,【明夷】、【日蚀】二道金位上的,天然就有反骨,神帝在位时还能压制,待到【朱慈】来治,怎能不乱?” 蹈焰却是面色有些尴尬,不好接这话,窃文似乎对大夏颇有恶感,毕竟白狐一脉以炼字为根本,可夏朝却是有过焚书之举,以压服仙妖魔释。 “我最多再在此地待数月,必要回去一趟,看看我儿状况,不然,我心中实在难安。” 蹈焰想起杨缘意的状况,此时以魂玉感知,尚未有异,可这就是最大的异常,突破紫府,法躯变化,神魂跳出,魂玉自然也有感应,如今这般平静,足见已经出事。 “你去便是,此地还有我和风伯在,也算是给足圣土面子,对方自然不会怪罪。” 窃文此时回道,蹈焰面上的忧虑却是未曾减少,【大普度圣土】这边的状况也不是多好,有崩塌的迹象,他们这些紫府过来,便是帮着维持。 ‘元姆如今已经不再有回应,若是其真的离去,这【大普度】便要改名换姓,叫【大乐欲】了。’ 蹈焰心念一转,他和白狐、飞廉耗费心机,来到南海,还不是为了元姆的惠泽,长养子嗣的神妙,举世难寻。 而这位大人似乎对东瀚龙属还有些偏见,只允许一位龙王监海,因而南溟的海域东瀚也难插手,实在是一方宝地。 如今南海诸修肯来相助,不仅是因为这一道的善名,还是怕这一道真出什么状况,哪天摇身一变,化作【大乐欲净土】的分支,那就有些恐怖了。 若以恶名论,北辽那位【真魔】却是响彻天下,其座下修士施展的手段,皆都是些阴狠毒辣,诡异莫测的,催动情欲,动摇本心,乃至以大欲剥夺修士真名和相貌,玩弄人心。 二妖正谈论着这些极为隐秘的事情,却见圣土边缘,复又显出几道裂纹,露出苍凉的太虚,魔罗彩光自其中生发,诸多欲念涌动卷来。 蹈焰当即以赤火化作天炉,将这一道道欲念、彩光收入,以神通炼化,尽数化为飞灰。 “如今还不知大人状况,只是让我等坐镇一方,这般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面色一沉,圣土边界的裂缝越发严重,而自其中显出的欲念、彩光更是有些不好的兆头,这可是【大乐欲净土】的特征。 “最近是越来越频繁,也不知圣土传承的那位真人是如何想的,若是不能根治,我等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此地空耗。” 霁青灵火变化,文字涌动,窃文此时施展法术,将周边裂缝尽数封住。 “她定然有手段在,只是需要我等帮几分,只盼她趁早完成,不然.我等就可以准备迁离了,届时北边那位,说不定都会出手。” 二妖候着,却见化水之光变化,凝聚成一道法旨,落于前方。 “元姆有旨,请诸位神通来主殿一叙。” 窃文化作的火瞳中显出一有些了然的意味,却未曾告诉身旁的蹈焰,二妖领旨,便齐齐往主殿方位奔去。 一路上还有不少天池中的紫府,石人、幽鲸等等,皆有前来,显然作为南海唯一的金丹,这位元姆的法旨,还是颇有分量。 迷蒙的化水之光散去,以极南之地为中心,某种微不可察的道韵升起,直直向北奔去。整片南海都颤动一瞬,风浪卷起,海床上火山喷发,暖流阵阵。 蹈焰心中却是有几分明悟,收敛神通,不再感知。 ‘是往北辽而去’ (本章完) 第339章 明夷 第339章 明夷 南海极处,海眼。 【大普度圣土】闭锁,四方纯白灵光流逸,质若膏肓,堆积海面,隔断同外界联系,使人不得窥探。 在这化水之光外围,多有修士往来御风,着月白道袍,上纹碧竹金鲤,各自捧着阵旗、罗盘,稳定此地法光。 太虚破开,显出一角重紫龙纹锦缎,而后自其中踏出一半龙半人的身形。 玉角晶莹,雷屑环绕,末端分生九道枝杈,形若冠冕,脖颈处的逆鳞上生玄阴之光,锋锐之气摄人心魄。 以其立足之处,海水渐渐变为深紫,道道雷霆冲起,若林木枝蔓丛生。 接连想起的雷声让圣土外的一众修士纷纷侧目,气氛一时紧张起来,诸多修士见是位龙属的紫府,大都神色古怪,不敢直视。 许玄极目远眺,隔着浓重的化水法光,隐隐可见灵山道场,古刹庙宇,形制介于仙释之间,和大离仙道不属一路。 “这处海眼便是【元姆】的道场,南海唯一金丹所在。” 他静立海外,神通气息显露,便见群修中走出位着月白布裙的女修,环着条碧色流苏,手捧玉瓶,其中插着一枝新竹。 对方虽是筑基,可一身化水道法颇为精纯,显然是核心传人,让许玄稍稍侧目。 “见过溟海龙王,下修安幼余,如今暂领大普度圣土外围杂事,不知大人来此何事?” 安幼余气态温婉,声色柔丽,一身修为已是筑基后期,面对一位龙王加剑仙,即便是圣土也不敢怠慢。 许玄眼中紫光忽闪,无意间显出几分独属蛟蛇的阴狠气息,让安幼余压力更大。 这女子只低垂眼眸,不敢直视对方,脑海里却已经想起诸多龙属的荒唐事来,兼之她道和龙属本就有仇怨,不知对方上门为何? 离得近的就有光余龙子,恶名远扬,以一己之力将龙属本就不太好的名声搞的更臭。 “我听闻贵道有变,心中担忧,便来此地,不知是有何等变故?” 安幼余微微蹙眉,却只恭声回道: “回禀龙王,我道正同北辽【大乐欲净土】隔着太虚斗法,圣土之中,魔罗显形,天魔作乱,借着阵法封锁,不可轻易见人。” “如今圣土中仅有紫府可居,筑基练气都已迁出,在外听令。” 许玄看向这一片化水之光,隐隐可察觉内里的激烈争斗,天魔法光变幻,让他体内清气隐有所感。 “南海紫府,十之八九都入了大阵,情况当真如此危急?” “【大乐欲净土】到底是在北辽,竟有如此神通,逼得贵道求援?” 许玄心中讶异,说话却显得有些不客气,带着几分龙属的傲慢。 安幼余声音依然恭敬,端持玉瓶,抬首,“大人不知,此地是南海最大一处海眼,连通归墟,一但无人镇压,整片南海便会毁去,一直以来都是我道看护。” “当初【慈惠普度真君】为平定归墟而陨落,化生二身。” “这些年为镇压海眼,我道已经陨落不少紫府,如今是【妙蔺】大真人一人主持,祖师则少有回应。” “若是平日无事,大真人持法宝就可镇压海眼,但北辽魔释垂涎我道已久,每逢海眼暴动,多来侵扰,故而需要诸家紫府来此相助。” 许玄心中了然,不免对这一道心中生出几分敬佩,归墟他亦听过,连通东南二海,是天下众水归处,凶险万分,想不到是这一家在镇压。 “我今来此是为见蹈焰前辈,你代我传信,请他来此。” 安幼余领命,自不敢耽搁,催动玉瓶,碧水流淌,绕过层层堆迭的化水法光。 等了许久,才见那层层玉脂般的法光波动,赤火一闪,神通变化,在光幕后显出一火鸦之形。 安幼余同在场诸修退走,不欲掺和龙种和火鸦的事情,唯恐冒犯这两位。 赤焰凝成的火鸦微微颤动,有些虚幻,赤瞳看来,蹈焰开口,语气低沉。 “幽度?” 蹈焰目光一炽,他先前得了传闻,说是溟海神通突破,明白龙子已成,此时真正见着,心中却是安定不少。 【降雷泽】高至五品,来历极古,是震雷第一位主人的道征,更兼有龙相。 震雷五法中以此道最为适合龙种突破,更兼有那枚清炁灵丹在,突破自然无忧。 剑意在紫府中又是难得的杀器,仅论威力,也只有部分六品法术可比拟,而纯血龙种的法躯又是一等一的强横,仅凭这两样,就是他也要忌惮几分。 许玄则将近来发生的种种悉数告知,主要还是杨缘意突破之事,以及那穆武德求见。 “前辈,您何时可归,缘意炼煞迟迟未成,恐怕需要您去看看。” “他困在炼煞已有多年,我却也无什么好的法子,突破紫府,外人干涉不得,我最多也只能帮他维持几分天时。” 蹈焰似乎也有些无奈,“此时我正在维持阵法,诛杀魔性,定住海眼,若要归山,恐怕还需数月时光。” “穆武德道号【武炎】,居于西海大沛山,修行的是【旱为虐】,又找上来了?当年就遣妖物来重华求功法,今岁竟还来此。” 许玄心神稍动,看来这穆武德倒是早早就求见过火鸦,正是为功法一事。 “我本不欲同他接触,毕竟我族亲近旸谷杨氏,乃是【朱慈】帝君的后代,而鸣蛇却是因道征偏移,转修【皦阳】妖主的道脉,有些忌讳在。” “当年【皦阳】妖主借助太阳离位,丙日遇煞的时机,要再证一道统,纵然失败,可也遗留下数道功法,作为丙火替代。” “【秉阳元】若是不去炼煞,往太阳西沉,落入地渊的意向走,即是【明夷晦】,和【旱为虐】同属一脉,是丙火衍化,你见这鸣蛇,他若真是溟泽出身,定有【明夷晦】的紫府功法。” “突破要紧,如今也不必忌讳什么,同武炎将功法换取来,交予缘意闭关洞府中.哪条道脉可走,全由他自行决断。” 许玄应下,却见蹈焰身后魔罗之光一盛,诸多天魔自太虚裂缝中奔出。 这位妖王神色一肃,“你小心处之,南海大多紫府都已来此,妙蔺真人以大人名义传了法旨,此时南海禁止争斗,无需担心天池那边。 言毕,蹈焰身化赤火,将身后蔓延数里的魔光悉数焚尽。 化水法光再起,将海眼中的景象彻底遮掩住,许玄目光稍沉,随即踏入太虚,离了此地。 ‘看来蹈焰的意思,是要借着穆武德求见的机会,让杨缘意不再炼煞,顺其自然,这却不是火鸦族中的正统道法。’ 许玄心中感慨,【秉阳元】不适合直接突破紫府,可在筑基境界却十分强横,当年杨缘意为入洞天争斗,修行此法,如今却是困在突破上。 若是真要转修【明夷晦】,道途便要灰暗不少,哪里比得上正统丙火的堂皇大道? ‘【明夷落煞】是金乌次子皦阳的灵兆,【明夷晦】这神通定然是因其变故而生,若是当年他谋反功成,天地间说不得便要再证一道统。’ 许玄此时对这位的事迹又有了解,心中更是忌惮。 往奉焰山方向而行,他此时透过太虚,看了眼天池方位,稍稍感应,其中果然仅有一两道神通气息,看来大多紫府也都去了圣土。 度过溟海,望见奉焰,却见杨缘心早早在外等候,此时御风上前,迎着许玄归山。 “此番前去,父王是如何说的?” 杨缘心眉眼稍皱,父王不在,兄长闭关,担子都落在她身上,难免有些忧心。 许玄此行所见同她说了,杨缘心只叹道: “圣土的事情关乎整片南海,有妙蔺真人持法宝在,如今还是这般光景,看来【大乐欲净土】给的压力更重。” “若是真让其破了海眼阵法,接入归墟,这一片海域便也无法安居。” “既然有两位高修在,当可安心些,【大普度圣土】毕竟是金丹道统,不是这般容易崩溃的。” 许玄安慰几句,“如今还是尽早联系那穆武德,将【明夷晦】的功法换取来,也为你兄长寻条退路。” “这位【武炎】妖王恐怕早就得了我兄长仙基的消息,这时候急着联系,怕是已经准备待价而沽。” 杨缘心叹了一气,取出一封信来,许玄接过,正是穆武德所回。 “【武炎】敬仰溟海龙王已久,同为溟泽出身,见着纯血,我本该归服” 这一连串都是恭维客套,姿态放的极低,直到最后才提及正事,只说他修行神通受伤,此时出不得灵地,若是许玄有用的着他的地方,尽可往西海大沛山来,见上一面。 最后才委婉提及自己想要换取功法一事,盼着见上一位火鸦的嫡系。 “倒是个颇为圆滑的,选的时间正好。” 许玄随手将这密信毁去,武炎显然蓄谋已久,恐怕早就等着杨缘意闭关,蹈焰不在的时机,以来求取功法。 “既然如此,那便去西海一趟,你我一道,看看此蛇有何谋划,妙蔺大真人下了禁止争斗的法旨,【大普度圣土】出面,南海可无人敢拂逆,更兼有斐祥大人坐镇,倒是无需担心。” 杨缘心点头,心中有些急切,自家兄长这些时日状态越发差,暗煞凝而不散,天日难接,看来想要以丙火正法成就神通,已是奢望,只能转向【明夷】。 她当然希望兄长修行正法,火鸦族中的这套功法可是直指果位。 古夏的丙阳王便是借此求金,纵然陨落,也留下一道【赤元解火】,为天地新生一道丙火。 更别论尚光大人还在旸谷突破,依仗金乌,若是火鸦嫡系走明夷之道,自然是有些犯忌。 不然父王应当早就同那穆武德换来功法,何必拖到现在,还不是对兄长有些期待在。 “西海。” 许玄心中悸动,他定下的迁门之地,正落在西海,如今可借着这时机,前去一探。 “若是前去,灵器当备好,【五魔噬命戟】已在准备,此器归属殆炁,尘封许久,一旦动用,便要祭炼一段时日,可等待这灵器复苏再动身。” 杨缘心赤瞳莹莹,谈及此事,同许玄一道自云端御风而下,落在主峰之上,到了昔年尚光妖王闭关所在。 “可还记得这地方?” 丙火变化,赤焰腾腾,遗留的神通之力散着恐怖气机,依稀可窥见此地主人的高深道行。 “老大人的居处。” 许玄稍稍沉默,见洞窟之中,正是座青铜祭台,形制古老,太阳神光同丙火赤焰交织,威势摄人。 一戈一戟悬于青铜祭台之上。 鎏金天戈悬于祭台中央,兼有太阳共丙火二性,上刻神乌道纹,恐怖的丙火神通凝聚戈上,勾连整片奉焰山的阵法。 【卫日奉焰戈】,丙火灵宝,乃是尚光妖王的本命之器,是这位老妖王一生道行体现。 可这位老妖王却将宝戈留在山中,反倒带走那【天乌巡阳瓶】,让许玄心中隐隐有些忧虑,此戈要镇压大阵,却不可妄动。 至于另外一件大戟,青铜铸就,刻五魔道纹,有乌青魔光升腾,杀气凌厉。 【五魔噬命戟】,殆炁一道的中品灵器,威能非凡,此时正处于祭炼之中。 许玄将此戟摄来,顺势握住,感受其中种种魔性,以震雷压服。 五尊魔头的真形显化,一时魔光冲涌,这戟竟要反噬器主,撞上许玄灵识,却遇上自行显化的清气,瞬间臣服,不再妄动。 “如何,此器极凶,要想降服,怕是要费上.” 杨缘心此话还未说完,已见许玄握住魔戟,如臂指使,顿时将所有魔光收敛其中。 “无妨。” 许玄纵然不通戟术,可如今催动雷泽法身,代为执掌,也能动用。 ‘当初见那尊雷霆所化大忿怒相,也是三头六臂,各持法器,应是正途。’ 玉血天心术的三头六臂本就能催动多道法术、灵器,只要法力足够,自能随心催动。 如今有恒岳印和殆炁魔戟在,两道灵器加身,纵然无紫府灵剑,他自认在紫府初期中也无什么敌手。 ‘此去西海,当可放手施为。’ 他握紧手中魔戟,隐有杀机生出,乌青魔光顺伏于紫雷之下,轻轻颤动。 (本章完) 第340章 燥阳 第340章 燥阳 西海临岸,云摩迦地。 白沙软绵,琉璃宝塔林立,塔中安陈着具具白骨,多为释妖二道,以黄金玛瑙妆点,熠熠生辉。 成群的奴隶赤裸上身,肌肤被骄阳晒成红黑色,寸寸开裂,聚众拖着各色闪着灵光的血肉,沿着黑石道路,进入塔林中心。 小山般的白象安卧在中心,背上驮着金色莲台,有缥缈云气环绕。 白象鼻梁垂地,上铺紫金软梯,宽广非凡,足以容纳三车并行。 象鼻旁侍立着一名样貌狰狞的巨人,三人高,肤色青黑,多首多臂,样貌丑陋若鬼怪,一身形制狰狞的黑金战衣。 这巨人呼吸动静之间,都会带起一阵黑火喷出,噼里啪啦炸响,散出难闻的硝炭气息。 一众奴隶颤颤以各色玉器盛来灵肉,那巨人眼中有喜色,当即动身,连带奴隶以及进奉的灵肉一把抓来,血淋漓地吞下。 下方奴隶却是无人敢妄动,任凭这巨人随意抓取,嚼了脑袋,啃了四肢,而后被扔在一旁。 过了少时,塔林外生起一阵燥风,热气升腾,将地上血水秽物蒸发,一时臭气熏天。 这巨人随手抹了抹嘴角血水,颇有些不满,吐出一口黑火,炸向那阵燥风,连带着下方一众奴隶也被掀飞。 自这阵燥风中显出一红羽大鹫,盘旋而降,落在琉璃塔顶,缓声开口: “可是【闼乾】神卫?我乃西海大沛山【武炎】龙王座下妖将【鹫炽翎】,今日奉命来你云摩伽地,求见大阿修罗。” “龙王?” 闼乾摸了摸脑袋,似乎没有理解对方所言,以锋锐如刃的指甲剔牙,吐出一人头来。 “蛇就是蛇,你们大沛山装什么?” “西泱亡灭,须弥的那位可还在,这位大人都不自称龙种,你们” 他这话还未说完,鹫炽翎鼓动双翅,掀起热风,冷冷看来。 “我家大人乃是溟泽出身,金丹龙庭之后,你一阿修罗也配讨论。” “今日我便饶恕你言辞不敬,速速传信,耽误我大沛海龙王的大事,你担待的起?” 闼乾此时倒未反驳,神通之事,不是他一小小神卫能耽误的,当下盘坐于地,七窍中开始喷薄黑火,剧烈震颤起来。 红羽大鹫伸长脑袋,看了过去,却见闼乾脑袋轰然炸开,一团黑火自其头颅中显化而出,落到身后白象的莲台上。 那团黑火之中显出一尊法身来,三首容貌各异,为恶鬼,为白狮,只是居中的位置是一尊俊美无比的人面。 其背后至火升腾,结为神环,气息散发,琉璃塔林中一片寂静,就连海水也停止翻涌。 鹫炽翎摇身一变,化作一着枣红铠甲的老将,背后插着三面小旗,上纹赤鳞鸣蛇。 那尊法身缓缓低头,原本小山般的白象在其衬托下只若坐骑,黑火波动,传来一阵威严悚怖的声音,下方的一众奴隶皆都颤颤跪拜。 “小妖鹫炽翎,奉大沛山【武炎】妖王之命,特来拜见【毗罗】大阿修罗。” 那尊法身却只是低头,俊美非凡,男女难辨的人面闭上双目,周边太虚崩碎,火山喷发,熔岩流淌入塔林,烧的琉璃融解,白沙成晶。 “穆武德,他寻本座作甚?” 毗罗声音淡漠,其余二首看来,鬼怪阴厉,白狮狰狞,呼啸不断。 鹫炽翎却是镇定自若,好似戏台上的老将,前去几步,目光一凛。 “自然是有好事,不然怎敢扰大王修行,涉及件贵重灵物,大王可感兴趣?” 此言一出,毗罗缓缓睁眼,瞳中欲光一闪,催动神通,鹫炽翎未动,敞开心神,将记忆悉数显出。 “【太阳晶种】?” 至火涌动,神通变化,毗罗瞬间将整片云摩伽地封锁,天空黑火滔滔,发出阵阵轰响。 “武炎倒是好运道,能得来这东西的消息,只是为何要请我一道去寻?” 鹫炽翎刚刚遭了神通,尚还晕眩,此时堪堪缓过神来。 “此物上承太阳,下引五火,若是以大神通托举升天,可化太阳外的一道仪星,武炎也修的丙火,会将这灵物的消息告知我?” 毗罗的声音越发冷厉,鹫炽翎只是跪伏,沉声道: “小妖也不知,大王只是让我将这消息传来,您若是有意,可来我山详谈。” 黑火一卷,那法身却是瞬息消散,天地间传来一阵笑声,震耳欲聋。 “我去一趟又如何?正好看看他卖什么关子。” 汹涌的黑火此时重新归于闼乾头颅之中,这尊阿修罗神卫目光一凛,看向前方妖将。 “还不速速退去。” 鹫炽翎未曾理会对方呵斥,显化原形,振翅飞往海上,掀起滚滚热浪。 闼乾冷笑一声,随即又依靠在白象鼻旁,训斥奴隶,让其送来各色血肉以供享用。 —————— 大沛山。 四面环海,灵山正落在一处岛屿上,焚风吹拂,山中草木枯黄,少有绿意。 此地别无活物,山巅孤坐一着枣红重甲的中年汉子,容貌粗犷,眼如大星,法躯中神通光彩忽闪,引得岛上焚风大作。 他身旁堆积起一层薄薄暗煞,丙火升腾在上,有天下大旱,尸魔为乱等等意象。 “【旱为虐】是神异在地,死而不绝。” 他缓缓开口,却同时响起两道声音,一道粗犷低沉,似乎是其本音,另一道则淡漠高远,又威严至极,若君王下旨。 他等此言一处,面上显出几分明悟来,静静看着海浪奔涌,岛屿上的焚风却越发厉害,吹的岛土干裂,水脉干枯,同海水交接处升起漫天白气。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一日,两日,半月,他始终静坐,灵山上除了他便再无生灵。 不远处太虚破开,一尊阿修罗法身显化,骑着一尊白象,三首齐齐看来,白狮、恶鬼和人面齐齐开口: “武炎,你说的太阳晶种在何处?我结束苦修来此,可不是来看海的。” 毗罗声音冷冷,至火之力翻涌,伸出千百黑火缠绕的魔臂来,将整座大沛山锁定。 武炎此时起身,抖落身上暗煞,看向毗罗,微微一笑。 “阿修罗王亲临,武炎深感荣焉,至于太阳晶种?” “我这处就有线索。” 他此时催动法力,其胸腔出生发出一阵太阳之光,精纯无比,化作金乌之形散去。 “你竟然取来了?” 毗罗声音中有些疑惑,此时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可心中贪念却难以止息,对方身上一定有件顶级的太阳灵物,即便不是太阳晶种,恐怕也相差无几。 这股贪欲来的猛烈,摄住他的心神,几难抑制。 对方不过是个一神通的紫府初期,他却是二神通,更兼有道【空界火】封锁太虚,胜算极高。 这股想法一起,他立刻便动,黑火席卷而来,千臂舒张,将山巅上的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毗罗。” 武炎声音肃然,却未曾破开太虚,或者施展法术抵挡,似乎早有预料。 此时他的法躯已经淹没在重重黑火之中,被千臂摄住,可却分毫未伤,甚至未曾阻挡。 同时有重重暗煞落在毗罗的法身之上,他引以为傲的阿修罗法身光华尽失,让他心中忽地生起一阵大恐怖。 “这是什么法术?” 他此言未尽,却见武炎翻手祭出一柄长柄法刀,驾着焚风杀来,神通变化,又有太阳西沉之象。 “二神通!” 毗罗面色稍沉,此时催动神通,至火暴涨,抖落暗煞,千臂挡住对方攻势。 他未曾料到对方突破第二道神通这般快,一时措手不及吃了亏,可真要斗法,他还是有信心拿下对方。 这位大阿修罗贪婪地看向武炎胸腔位置,那里太阳之光变幻,热力汹涌,让他的法身都有些灼热之感,显然是件稀少的太阳灵物。 “这武炎是什么失心疯,竟然请我过来,还暴露灵物?若是不去抢上一抢,都对不住这至火神通,非天血脉。” 他狞笑一声,驾着黑火杀来,贪欲炽盛。 两人缠斗一处,丙火焚风,至火硝硫,撞到一处,打的太虚崩碎,海水翻涌。 此时暗煞却越发厚重,笼罩住整片大沛山,也将二人的身形遮掩。 到底是毗罗道行更高,千臂变幻,不断结印,黑火轰炸,硬生生将武炎胸前灵甲轰碎。 这位大阿修罗三首齐齐发出笑声,使得海水激荡。 “穆武德,你不过是溟泽的杂血,侥幸成了神通,也配和我争灵物?” 黑火化作的手臂掀开武炎的胸腔,毗罗探入其中,汹涌的太阳神光包裹一物,让其移不开眼来。 此时周边暗煞已经彻底封锁,毗罗却未曾注意此事,千臂束缚住武炎,就将那太阳神光包裹的事物握住。 和想像中不同,在太阳神光核心内是一阵晦暗,枯燥的气息,黑光蔓延而上,直往他的法身内窜。 这时他才看清武炎法躯内的灵物是何。 一截乌金般的宝骨,内里煞气弥散,外层则是重重太阳神光,泾渭分明。 “果然是阿修罗,好斗蠢笨。” 武炎神色轻蔑,看着黑光冲入对方法躯,不过数息,毗罗的眼神便失去光彩,三首低垂,行至武炎身旁。 周边暗煞依旧,遮天蔽日,武炎此时神态恭敬,跪拜而下。 “阿修罗过了这些年,还是一群好斗无知的蠢货,神通一勾,就自己闯来。” “毗罗”开口,声音淡漠威严,武炎却不敢抬首,只低垂眼眸,沉声问道: “大人如今使出手段,若是让诸位金丹察觉,岂不是.” “无妨,金丹本就要避【天厌】,藏居大罗之中,至于西海,这地界薄弱,金丹看上一眼就要垮塌,紫府却是发觉不了。” “我上次复苏,让你联系火鸦,可成功了?” “毗罗”缓缓踱步,黑光变幻,给武炎带来极深的压力。 “已借着溟泽龙属的关系,联系上了,他们族中有名嫡系要突破,修的是【秉阳元】,我按照大人您的吩咐,早早透露过意思,蹈焰顾及杨氏,迟迟未有回应,这次看来是没办法了。” 武炎声音中隐隐喊着些许得意,胸腔上的裂痕逐渐弥合,将那根乌金宝骨重新包裹入血肉。 “你那同族,是怎么回事?” 上方传来问询之声,武炎急忙回道: “这位也是溟泽出身,本来也是杂血,只是得了机缘,化作纯血。” “想来影响不大,虽有剑意,可道行还是浅薄,只要杨鼎光走了,凭他一位紫府初期,难成气候。” 一阵沉默,武炎低着头,见下方煞气涌动,摄人心魄。 “南海有变,【大普度净土】将一众紫府都调走,正是空虚时。” “我如今暂得了这具阿修罗法身,可勉强动用些手段,待他前来,自能看出他的跟脚来历。” 武炎只是伏着,不敢窥探,他今日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位赐予,对方自然也能收回,身家性命,都在其手上。 “我要在西海转世,正需要火鸦的那道太阳灵火,时日不早,必须赶在那个时间之前。” 武炎心神一颤,双手紧握,沉声道: “大人所言若是真的,岂不是将来又要多出不少金丹来?” “毗罗”目光一沉,声音中带着些许落寞和缅怀。 “自然是真的,你以为太阳仙帝前往宇外,是如何开天的?” “正是沿着古代神圣开辟的遗留,即真龙参与的【混天再辟】所遗,这才是此纪中最大的机缘,诸多金位将会显化。” “历代神圣,天庭仙佛,两位妖帝的遗产,迟早要天外归来,那便是古来最大的一场道雨,润泽一界,只看是如何显化的。” 武炎呼吸粗重几分,身上鳞甲隐现,只低声回道: “若是如此,大人正能证出道果,另开一途。” 上方声音响起,肃穆沉重。 “我证不出来道果,皦阳却可以,届时你便是我的近臣,金位亦是在望,鸣蛇一脉也将化为大罗中的道象。” “当初险些就求出煞气同太阳之尊位,可惜被祂给中断。” “太阳西沉,渊中黑日,焚风燥气,天下大旱,我道若是成就.” “就叫【燥阳】,和【寒阴】相对。” (本章完) 今天无更了,加更往后推迟。 今天无更了,加更往后推迟。 这几天都在外面,码字不方便,只能用手机打字,太慢了,加更往后退迟一天,抱歉。 (本章完) 第341章 假局 第341章 假局 西海,云端。 雷光经天,紫电横空,青铜宝车化坐一线流光奔去,车轮每每转动,便有若战鼓般的雷声接连响起,雷霆化坐的八匹天马振翅飙飞。 驾车的是一墨绿长袍的少年,眉心一道金纹,神采飞扬,脖颈处青鳞熠熠,筑基中期的修为颇为浑厚。 正是墨溪,青虺一脉的嫡系,露潋夫人的心腹,也是溟海龙王手下得力助手妖将。 ’大人出来,可是带着我,未曾让别人来。’ 他心中正得意着,却听的身后传来一沉稳威严的男子声音。 “墨溪,若见大沛山,即停下雷车,在外等候即是。” “是,谨尊大人命令。” 墨溪此时收敛几分,只当是紫府神通,觉得他有些得意忘形,出声提醒,当下神色恭谨不少,安心沿着云道行驶。 厢上刻着道道青铜浮雕,为神乌,为天阳,沧桑古老,散出的明光照亮其中坐着的二人。 许玄着一身深紫华袍,佩着东晰、清质两柄法剑,日月玄光交织如锦,金乌月桂道纹灿然生辉,道韵悠长。 “墨溪天赋不错,血脉也是青虺这些年来最顶尖的,只是这性子还是有些少年意气,当多磨练,沉稳些最好。” 他谈及族中这名嫡系,虽有评判,可多的还是赞许。 墨溪出身龙庭,自小在露潋身旁耳濡目染,心思极快,处事得体,在外作为侍从,也未出过差错,唯独性子还有几分轻浮。 不过按照墨溪的年纪,在青虺中却还是不算成年,如今已经隐隐有接替露潋的趋势,在溟海也算的上大人物,毕竟是跟在许玄身边。 “他自小在龙庭长大,少经世事,日后多磨练,担起青虺一脉的传承,倒也可以,应当能稳稳修至筑基后期,只是青虺的血脉受限,神通还是太难。” 杨缘心一身桃红宫裙,眉眼一转。若有所思。 “妖类虽得天独厚,仅凭血脉,便可稳稳突破,龙鳞乌凤。皆是成年即为紫府,一路修行,稳稳就到紫府巅峰,求金也有不少便利。” “至若贵种,大都能借助血脉修至筑基巅峰,可想成神通就要看机缘了。” 许玄自然明白杨缘心意思,他如今身为溟泽纯血,若是不急着突破,仅借血脉,度过岁月,便能自然突破,毫无阻滞。 “火鸦在贵种中也极为古老,虽无金丹,却也未有衰落过,倒是底蕴深厚。” 他心中此时想起溟泽的六脉玄鳞,其中也不是代代都有紫府,青虺一脉便已经有数百年未出过神通。 “我族却也是沾了金乌的光,祖上同夏朝帝室通婚,又得了这【杨】姓,代代嫡系才能稳定突破。” “穆武德和你同姓,想来也有龙血,却也耗费数百年苦工才突破,非是金丹嫡系,突破还是有危险。” 杨缘心此时目光稍敛,拢了拢鬓角红羽,声音稍稍低落。 “大兄天赋、血脉都在我之上,却为族事耽误了道途,不然今日早已成紫府,我躲在父兄身后,修行的是【昆吾灶】,承的责任比他少,道途却更坦荡。” “不必这般想,你安心修行,有朝一日成就神通,也是为族中尽力。” 许玄心中稍动,尚光妖王这一支便是同金乌通婚,才代代都有紫府,奉焰山中其余的火鸦可就没这机缘,突破也是九死一生。 雷车一顿,停在云端。 “大人,大沛山就在不远处。” 墨溪的声音传来,许玄灵识散出,感知到不远处的灵山,便同杨缘心一道御风而起,离了宝驾。 天光明亮,许玄收了法术,几匹雷霆所化天马便散去,墨溪候在青铜宝车旁,恭送二人。 远处是一片列礁群岛,占据数十里海域,少见青翠之色,多有火山熔岩,黑石嶙峋,狰狞怪异。 大沛山孤零零地立在中心的岛上,暗煞积聚,焚风吹拂,热浪滚滚,临近的海水若热汤一般,滚沸翻腾。 大沛山仅有一峰,许玄牵着杨缘心的手,御风至灵山云端。 一着枣红重甲的汉子,端坐在山顶阵法内,半截法躯已经化坐暗煞,脸如重枣,眼似大星,身旁土石干裂,未有半分水气。 重甲上正刻着一尾四翼红鳞鸣蛇,盘于一片旱土之中,隐有磐音传来。 对方起身,脊柱大龙挺得笔直,好似一杆大枪,暗煞变化的下半身躯当即波动,神通紊乱,让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在下【武炎】,鸣蛇一脉,幸沾了溟华一脉的血统,得【墨庭】龙王赐姓,拜见大人。” 说着,武炎当即屈身行李,只以下人姿态自居,并无神通的架势。 许玄此时同杨缘心御风而下,龙威散发,朗笑道: “原来是溟华一脉,倒是和我天晦的不同。” “我刚刚突破二神通,走火入魔,伤了法躯,暂时离不得阵法,不能起身相迎,还望大人见谅。” 他身旁除了压制伤势的阵法,更别无其它行宫道场之类的事物,孑然一身,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和溟海中的龙宫难以相提并论。 “同为溟泽出身,不必多礼。” 许玄立足之处生出一方小小雷泽,托举起他和杨缘心,将山中四散的焚风煞光挡住。 ‘倒是个极为古怪的,这地方和荒山也没区别了,也算修行之地?’ 许玄注意到周围情况,大沛山中并无其余生灵,仅在周边岛屿上偶有些尚未化形的妖物,看来这武炎也没给自己找什么手下。 这般苦修,比和尚还和尚,龙蛇大都是喜好奢华的性子,这穆武德倒是个异类。 “山中别无陈设,倒是让两位受劳了,若是武炎未曾受伤,知道大人要来,必会建宫造殿,招仆蓄奴,以迎龙王。” 穆武德神态恭敬,加之身上神通紊乱,看起来伤的不轻,礼数方面也算过的去。 许玄默默揣测对方气息,果然是二神通,只是在突破时出了岔子,才落得今日下场。 杨缘心在一旁看着四方暗煞,心中已然有些猜测,看向许玄,赤瞳稍动。 【明夷晦】,武炎尝试突破的,一定是这道神通,才会导致大沛山卷入煞气,至于焚风,应当是【旱为虐】的神妙。 许玄自然知晓杨缘心的意思,可此时初次见面,双方虽然都猜得到对方意图,可都不轻易开口。 别看武炎现在一口一个大人,只差奉许玄为主了,这鸣蛇可精明着。 早不选,晚不选,偏偏等到尚光大人离去,蹈焰无法归山,杨缘意突破困难时来信,足见其消息灵通,心思多变。 “今日途经西海,应道友邀请来此,却未想你受伤这般重。”许玄目光一凛,语气多了几分关切,真若凡人遇见同乡一般。 “不知是突破哪道神通受伤?或许我还能帮上些忙?” “回禀大人,乃是【明夷晦】。”说着,武炎眉头一皱,“这神通是丙火替法,您身旁这位火鸦或许听过,此来也是为同贵族换取功法。” “自然知晓,这是太阳一道的【明夷】位变,入丙撞煞,才生出这神通。” 杨缘心赤瞳一亮,对方提及的这事,正是此来关键。 “我鸣蛇一脉也是丙火之属,却在光明将尽的末时,道意正合【明夷】,火鸦是丙火极盛时所生。” “自十日巡天后,我鸣蛇一脉便只能修行丙火两道替法,一是【旱为虐】,二是【明夷落】,之后最多再补上一道丙火神通,至死不过紫府中期。” 武炎叹了一气,此时面上隐隐露出几分苦相。 “今日请大人还有这位火鸦嫡系来,是欲换取那卷《神乌天阳宝经》,修成的【天求焰】,是朱慈帝君所传,才能缓解我伤势。” “妖王怕是有些误解,我族这卷功法所成当称【乌衔火】,高至五品,是神乌吞火降世,乃是【天求焰】上位。” 杨缘意轻声回了,却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许玄。 “武炎道友不知想用什么来换?” “我明白二位所来为何。”武炎目光一沉,“【明夷晦】这数百年也就我一人修成,我会将功法和心得一道奉上。” “想来还是不够,毕竟大人是南溟龙王,武炎一身功法又是来自洞天,大人想看,本就无需交换。” 武炎此语一出,许玄反倒是升起几分戒备来,对方这姿态放的也太低了,真有这般忠心的紫府? 许玄确实可前去洞天,但鸣蛇归属的是溟华一脉,不属天晦,他怎么去取这一支的功法? 青虺的紫府功法他自然可处置,但鸣蛇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六玄鳞众多有在龙庭任职的,不像奴仆,更似臣子,不可随意处置。 杨缘意那边情况又在日渐恶化,即便去洞天谋划,时间也实在是等不起,眼下从武炎身上换取,倒是更为方便。 “不必如此,我也不凭身份压人,公平交易即是。” 说着,他看向杨缘心,示意对方来同武炎谈,毕竟是火鸦的功法,他不好做主。 “【乌衔火】这仙基是我族秘传,金乌赐予,妖王若是想换取,仅【明夷晦】一道功法,确实是差了些。” 武炎目光一明,抖落身上暗煞,勉强上前几步,沉声道: “既然如此,【旱为虐】的紫府功法,我也愿意交出来,还有一道太阳灵物的消息,想来贵族定有兴趣。” 杨缘心此时见对方愿以两道功法换取,心中正喜,对于那太阳灵物却未抱多大期待。 她族中已有不少太阳灵物,都是自夏朝积攒的,金乌赐予,对方提及的又能是什么厉害事物,不过当下她仍保持着礼节。 “敢问妖王,是何等灵物?” 武炎神色诡秘,看向许玄和杨缘心,只以神通将四方遮掩,举止十分小心,才说道: “是【太阳晶种】。” 此言一出,杨缘心赤瞳炽明,显出十足的惊异来,一旁的许玄却是未曾听过这灵物,不知有何功用,只以心声问及杨缘心。 “这是太阳一道的顶级灵物,世间罕有,较【雷劫元液】更为珍稀,太阳的三道仪星,【恒仪】、【兜仪】和【朱仪】,都是由此物化来。” 杨缘心语气动摇,继续说道: “不止太阳,真、丙、离三道的修士,得了此物,都有大用,若是老大人能得此物,对求金当有帮助。” 许玄心中一动,【恒仪】他知道,乃是【恒光】尊位所生之星,可也有【兜仪】、【朱仪】,看来真离二道同太阳亦有尊位。 武炎此时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来,却还是继续说道: “若是龙王,还有火鸦一族的蹈焰妖王愿意,三方可一道去谋划这灵物。” “仅凭我孤身一位,拿不到,更拿不住这灵物,正需几位来相助。” 涉及【恒光】尊位,许玄不由得慎重些,武炎的举止在他看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又难以说明。 “既然如此,换取功法后,待到南海清平,我同蹈焰前辈谈谈此事就是。” 他最终还是应下,此物对于火鸦来说应当极为重要,武炎若是真有消息,绝不可放过。 外围忽的传来阵阵轰鸣声,笼罩起来的煞光顷刻破碎,黑色怒焰横空,纷纷炸开,一时地动山摇,海啸风涌。 太虚之中,一尊千臂法身显化,黑火涌动,结为神环,三首各异,为恶鬼、白狮和美人,此时皆都睁眼看来。 “神通?” 许玄察觉到些些许熟悉的气息,眼前这具法身,形态像释修,神妙却类似神通,不知是哪一道的。 “武炎,你多次侵扰武云摩伽地,今日本座便来收你。” 说着,这具法身千臂垂落,锁定正座大沛山,将许玄和杨缘心也包裹在内。 武炎挣扎起来,卷动焚风,喷吐乌焰,可伤势在身,此时落了下风。 “大人,这是身毒的一尊大阿修罗,同我有旧怨,今日寻仇上门,倒是连累了您。” 许玄却是看向武炎,此时祭出日月双景,雷泽迅速蔓延,接管整片大沛山。 “无妨,胆敢欺我溟泽血脉,今日我在,你不必忧心。” “还有条蛟龙,速速退去,与你无关。” 这尊千臂法身怒声呵斥,黑火滚滚,炸的太虚崩碎,诸多岛屿沉入海中。 许玄催动神通,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是发寒,但不是因为那位大阿修罗。 气海中清气剧烈颤抖,化解某种无形黑光,这情况往往是遭遇神通勾连才有,远远胜过当初万金使的手段,已然是尚光、天陀那一级别的大神通者。 ‘武炎,果然有问题。’ 许玄此时沉呼一气,有些后悔同意让杨缘心前来,这地方恐怕正有位紫府巅峰级别的人物盯着。 天陀因为转世之事,此时已经不再回应,许玄更是看不出这黑光来路。 他目光一凛,显出苍灰龙首,当下将杨缘心吞下,藏到神通之中,以替死的一道雷泽化身护佑。 上方的那尊阿修罗法身却已经动了,至火神通催动,整座大沛山剧烈动摇,而后寸寸崩解,炸的粉碎。 许玄此时却已经准备走了,他可不会为落入这局中,眼下还是要保住杨缘心最为重要。 千臂伸展,若囚笼落下,将武炎和他困住,许玄看向对方,这条鸣蛇正持刀苦苦抵抗,看不出异样来。 ‘还在演戏。’ 许玄绝不信这位暗地里的大神通者和武炎没有关系,眼下要考虑的,是如何顺其自然地离开,莫撕破脸皮。 四柄法剑齐出,【天劫地刑剑阵】落下,许玄居于中心,摇身一变,化坐三头六臂的模样。 他一手举着【丙阳旗】,另一手已然握住【五魔噬命戟】,清气此时暴动的更加厉害,不断化解无形黑光。 云端上的阿修罗法身却已经杀来,千臂舒展,黑火轰击,于海面上升起一片烟云,经久不散。 (本章完) 第342章 均平阴阳 第342章 均平阴阳 大沛山。 烟尘散去,二人立于山巅,各催动神通,挡住上方的法身。 黑火若莲,自云端摇落,纷纷乱乱,而后轰然炸开,那尊阿修罗法身屹立于海天之间,高如万丈,千条手臂舒展,若羽翼张开,包裹住整座灵山。 太虚此时变得沉重、凝滞,无形之火充斥其间,蔓延烧来,于是整片天幕变为黑白二色,若墨画一般,被某种灵识难察的火焰焚烧,寸寸破碎。 “王上小心,此乃【空界火】,有封锁太虚,焚炼无形的妙用,是紫府至火,威能不凡。” 武炎拖着伤体,此时为许玄挡下一击,几番下来,俨然以臣子姿态自居,可眼下遭中黑火,法躯中暗煞再也抑制不住,气息委顿不少。 许玄默然,此时心思却都在琢磨暗中那位是什么意思?这阿修罗不像是来找武炎的,反倒是像来寻他的。 ‘不管如何,一位大神通者就在此地,藏于暗处,不知有何谋划?’ 他见识过尚光妖王的威势,杀入地府,随手镇杀阴差、鬼吏,一戈扫过,寻常紫府初期哪里能抵挡的住? 眼下对方并未真正出手,仅催动神通勾连,显然是有顾忌,许玄自然不会揭穿,任由那黑光冲击心神,被暴动的清气化解。 他瞥了眼身旁的武炎,始终防备着对方,却见他顾不得伤势,上前一步,拄着赤色天刀,焚风变化,先抵住那尊阿修罗法身的威势。 “【毗罗】,我接待龙种,你也敢来惊扰?溟度大人是我龙庭纯血,南溟旧宫之主,还不速速退去。” 武炎神色肃然,神通运转,焚风吹拂,可半身暗煞暴动,气势便一落千丈,混着赤光的燥热火风被太虚中的无形大力压落。 整座大沛山动摇起来,连带数里的海水都被压得下陷十来丈,黑色礁石寸寸爆裂,这座灵山显然未受过阵法加固,在神通碰撞中顷刻垮塌,陷入海中。 “大人,阿修罗蠢笨好斗,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他暴喝一声,许玄未曾回应,只是催动神通,代为挡住上方阿修罗的攻势。 紫雷此刻暴涨,升天而起,牵动方圆数里的海水,悉数翻腾,掀起一阵浩荡海啸,淹没列礁群岛。 ‘阿修罗。’ 许玄默默感受那道钻入灵识的黑光,此物初看类似神通,能牵动心神,生出种种忿怒、烦躁之心,甚至让他的龙血都炽热起来,要显化原形。 雷泽升天,许玄面上显出不忿来,心思却是十分清明,只静静盘算着下一步。 既然是位紫府初期的阿修罗来试探,情况还在可控之中,他当下只表现的同正常龙属一般,性极傲慢暴戾,容不得对方冒犯。 “你是【毗罗】?武炎妖王乃是我南溟从属,却容不得你来欺辱。” 他神色一沉,蛟蛇瞳孔此时阴恻恻地扫过,先是落在那阿修罗身上,而后又同武炎对视一眼,让这鸣蛇只觉如芒在背,心中稍寒。 黑火莲中,毗罗的美人相先行开口,声极肃穆庄严,若大德讲经,“一众蛟蛇,本就不是此地之属,西泱龙宫已亡,却容不得尔等撒野。” “异种蛮类,也敢妄言?” 许玄三头六臂一晃,身形随之暴涨,雷霆凝聚,化作法身,披青铜风雷玄甲,三首显出震雷诸相。 左首为墨灰蛟龙,玉角萦电,逆鳞若天剑铮铮而鸣,右首为雷霆所化的巨灵,呼和风雨,驱雷掣电。 居中之位,赫然是一尊混沌气弥散的神人之像,此时缓缓睁眼,极古极尊的意境生发,其面容隐藏在混沌气中,看不真切。 【雷泽化圣身】,这道法身许玄还是第一次施展,以【混一无咎玄雷】为核心,紫府龙躯为基础,这才能毫无阻滞的显化。 六臂各控兵器,清质、东晰、穆明、荡风,四柄法剑受控,【天劫地刑剑阵】镇守雷泽四方,将天空中的空界火反压回去。 【丙阳旗】一卷,赤光加持在身,正是这道灵器的功用,以丙火光明推举法躯,加速神通、法力运转,是件不折不扣的军阵之器,辅助的用处远远胜过杀力。 毗罗却也呼喝杀来,双方碰撞,紫雷同黑火轰击一处,引得瀚海分开,露出漆黑的海床,雷鸣巨响经久不息。 武炎此时催动焚风,为许玄压阵,心中却是惊异到极点,这位溟海龙王,却比他想的还要惊人。 现在还未使出剑意,已经能抗住毗罗这尊【忉利至炎法身】,法力之深厚,丝毫不差这位成名已久的大阿修罗。 更何况,现在控着毗罗心神的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神通者,在其影响下,这位大阿修罗一身修为,已经极端接近紫府初期的极限。 许玄此时也颇感压力,若不是顾及有人在暗中,他早就一走了之,哪里愿意帮武炎来挡灾。 对方每一道手臂都托举一朵黑莲,狂躁的至火轰击而来,震的他法躯一阵虚幻,险些就被破开,只得催动剑阵,死死定住对方。 ‘果然是斗法极厉害的道统,太过暴烈,难怪南罔真人都压不住一道至火法术。’ 许玄同梁雍斗过法,这汉子的一身道法正是传自身毒,他对至火的威能深有体会,仅论毁灭之性,这一道毫无疑问是最为顶级的道统。 毗罗怒吼,引得雷泽激荡,海水翻滚,天幕一时压得极低。 “如何?如何!” 他千手汇聚一处,共结一印,黑火汹涌,一朵晶莹的黑玉莲由千臂共同托举而起,其上无形之火变幻,太虚凝滞,毁灭之气汹涌。 “【妙环莲】!” 武炎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此时堪堪以焚风护持住己身,大半截法躯都被煞光侵蚀,看来再无一战之力。 许玄只觉某种恐怖至极的气机锁定自己,那朵黑玉莲正是件至火之宝,其上盛着【空界火】。 他手中的【五魔噬心戟】此时却嗡嗡颤动,青黑魔光顺服地融入雷泽之中,雷霆并不抗拒,反倒在魔气刺激下威势又有上涨。 虚无、幽深的殆气显化,魔戟震颤,许玄以剑阵封锁对方千臂,同时挥舞大戟,斩向轰来的妙环莲。 殆气升腾,黑火迅速寂灭,失去活性,其中隐藏的诸多符纹,法术遭魔气消解,威势大不如前。 ‘殆炁还有这等神妙。’ 许玄心神一振,立身剑阵之中,五魔噬命戟挥动之下,袭来的黑火纷纷落下,化作烟尘。 “殆炁!” 毗罗咆哮一声,显然是认出这魔戟来历,许玄却未给对方机会,雷泽法身持戟杀来,拖拽中将数座海岛斩的塌陷,沉入海底。 四柄法剑破空而至,剑意循环而生,化作浑圆,将毗罗包裹在内,那千条黑火缭绕的手臂都被束缚在雷霆之中。 许玄法身若奔雷般杀来,分开浩荡海水,掷出魔戟,青黑魔光升腾,不断衰弱黑火莲的威势,而后死死钉住对方法躯,大力下砸,将这百丈高的阿修罗拖拽入海。 黑血弥散,毗罗凶性更盛,法身却被【五魔噬命戟】的魔光衰弱,一时无力,被钉死在海床之中。 许玄收敛法身,复又化作人形,踏天而去,手中无剑,只在脖颈处轻轻一点,【玄阴逆鳞】便化作一道深邃的墨灰之光,落在他手中,龙鳞杀性迸发,锁定下方毗罗。 ‘可惜,若是有柄灵剑,也不必这般麻烦。’ 四柄法剑纵然不凡,可到底也仅是筑基,承载不了剑意之威,此时许玄以逆鳞作剑,才真正显化出这道【混溟】剑意的威势。 【混一无咎玄雷】迅速凝聚,落到手中墨灰仙锋的尖上,成一滴晶莹的紫液,摇摇欲坠,每次颤动,便有天鼓般的雷鸣响起,激荡海水。 “【阳雷玄至】” 许玄敕令,此时动用《诛劫剑典》中杀力最高的一式,也是周始曾经使出的剑招,以雷霆效仿天日,即为阳雷之极,诸邪避退。 神通催动,那滴雷液落下,内里的阴阳之性迅速变化,若一轮紫阳升空,自他手中入海,直直坠向毗罗。 毗罗此时终于挣脱剑阵和魔戟镇压,见着那轮紫雷化作的天阳,暴喝一声,千臂再度舒展,每道手掌中都有一眼睁开,其中有灰焰激射,涌入【妙环莲】中。 黑火灰焰交织,千臂环住那轮紫雷大日,不断在雷霆中崩解,许玄立身云端,此时伸手虚按,紫日中剑意浩荡,悉数斩出。 这剑意落在毗罗法身之上,凝而不散,源源不绝,斩落无数黑火环绕的手臂,正是【混溟】剑意的本命神妙,一旦斩中一点,便是以点化面,若大泽分出一流,绝难堵住。 毗罗暴起,法身迅速缩小,【空界火】汹涌烧来,破开太虚,许玄看准,运掌剑意,最后一瞬,将这阿修罗的恶鬼相斩落,化作一阵青烟散去。 至火寂灭,海中一时安静,大沛山已然塌陷,武炎却是御风上前,拖着伤躯,恭声道: “大人神威,将这阿修罗击退,我” 许玄眉眼稍沉,收回神通,握住那杆殆炁魔戟,听着武炎的恭维,识海中的黑光却越发暴动,都被清气悉数化解。 黑光散尽,暗煞涌出,清气此时有动,盘旋而起,映照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来,形若乌骨,伏尸地渊。 太清道境之中,忽有玄青之气垂落,将这道乌影接引而上,落在记载道统及真名的天碑之上。 许玄心神一沉,听着武炎的感激之语,却是发觉那天碑的道统源流之中,多出来一处,道纹为暗金,以大渊黑日,焚风旱土为道象。 其相对的位置,正是「寒魄」,这一道以玄冰寒霜,冬梅暗香为道象,而「寒魄」却渐渐变化,转为「寒阴」。 在新浮现的道统之下,文字浮现,为「燥阳」,观道殿中道音隆隆,钟声响彻道境,玄青之气凝为法旨,浮现于许玄灵识之上。 “均平阴阳,扶正道纪,寒燥平,天地清,于是道德始降,玄位再现。” (本章完) 第343章 玄炁何显 第343章 玄炁何显 海上,雷火残余,再无生机。 许玄显出龙首,张口一吐,将杨缘心送出,小心翼翼,见其无什么伤势,才放下心来,一旁的武炎则是感激至极,此时只谢个不停。 只是眼下许玄却无虚与委蛇的心思,他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新显化的法旨之中,这道玄炁凝成的旨意出自观道殿,存了三息,便散去不见。 ‘「寒阴」,这道统原来不称「寒魄」,还有相对的一道「燥阳」,我为何从未听闻过?’ 他此时琢磨起所谓【阴阳均平】和【玄位再现】的真意来,玄炁均平阴阳,是两仪之间的易线,玄炁有九道显化,体内古碑正和第一显【太清】有关。 如今身为神通,许玄眼界扩宽不少,隐隐有些猜测。 ‘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坤阴乾阳,这已是三阴三阳,正好均平,若是还有道寒阴,那便不平,还需一阳来对应。’ ‘于是阴阳均平,玄位方显’ 如此看来,玄炁显世的基础,便是阴阳均平,而自中古以来,仙道衰微,哪里有这等盛世? 武炎此时上前,打断许玄沉思,这条鸣蛇此时真正揣测出对方实力来,虽是一神通,可一身战力,已经是金丹嫡系的水准,和当年的阳湖相差无几。 对方绝对是龙庭准备的重要手段,或许就是为夺回天池而生。 作为在洞天中自小修行长大的妖类,武炎敏锐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神异,此时只沉声道: “大人近乎救我一命,这两卷功法,我便先行奉上。”武炎翻手祭出两卷暗色道书,郑重托付于一旁的杨缘心手中。 “《相魃惔焚经》和《皦阳沉渊录》。” 杨缘心面上稍喜,这两卷功法入手,兄长那边突破之事,倒是有了眉目,至于所需的灵物,库藏中倒是有些煞炁灵粹,也足堪用。 当下将【乌衔火】的功法交予对方,双方就此结束交易,颇为爽快。 “还有太阳晶种一事,我.便先行告知大人线索。” 武炎声音一缓,翻手祭出一点璀璨的明金晶体,太阳神光在其中折射变化,纵然被法力束缚,其中的滚滚热力还是让人心悸。 “这是我侥幸得来的一点残余,就足以修成一道神通,若是有完整的一道,又是真、丙、离三道的紫府,可就算踏上条光明大道。” 许玄静静听着,却不多言,任由武炎继续说下去,却见这鸣蛇瞥了眼杨缘心,犹疑说道: “说来,和火鸦也有些关系,这道【太阳晶种】正是夏朝之物。” “是金乌第十子【羲华】所留,后来落到西泱一位龙王手中,欲将其托举升天,呼应【兜仪】星,可惜在奔日途中便被烧成灰烬。” “西海龙属奉修真火,当初夏亡,揽走不少太阳和火德灵物,后来龙宫衰亡,又落到身毒去,如今正在一位阿修罗手中。” 许玄已将毗罗斩退,明白这些阿修罗的难缠,法身厉害,至火杀力颇高,只是在变化神妙上不如仙释。 “这位号称【覆障】,修行至火,居于南孔雀国,和一众孔雀走的颇近,若论修为,已堪比紫府后期,只是被释修围杀过,有伤在身,数百年闭关不出。” “我当初在海水撞上一孔雀,自他手中得了这道太阳灵粹,才知晓是【覆障】赏赐下,明白当初龙宫的那道【太阳晶种】,正落在其手中。” 许玄闻言,顿时没了谋划的心思,且不论真假,修行至火,道行堪比紫府后期,还是大阿修罗,绝不是几个紫府初期能抗衡的。 若是尚光老大人在,或许还能想着去谋划,如今这位丙火一道的大神通者不在,哪里有人能抗衡这大阿修罗? “武炎,他既然道行如此之高,你也该明白,几个紫府初期,怕是难从其手中夺来灵物。” 许玄声音稍稍严肃,却见武炎声音稍敛,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大王不知,这位【覆障】也被须弥的释修盯得极紧,想捉其入灵山,作为护法,这些年怎敢张狂?” “我等且等着,须弥的释修迟早要动手,绝不会坐视这位阿修罗养好伤势,同他们清算。” “届时便是我等浑水摸鱼的时机,不止我等,西海不少紫府都等着,有坐收渔利的心思,南孔雀国,可就紧贴着西海。” “既然如此,倒是可试试。” 许玄先行应了,却未将话说死,委实是忌惮暗中的那位大神通者,同时也有猜测,「燥阳」一道,或许正是金乌次子要证的道统。 如此说来,武炎是和这位扯上关系了,他从哪里得来的机缘? 只是稍稍一想,许玄心中顿生寒意,天陀当初是怎么跑入他体内的,炼妖塔最深处,镇压的可正是皦阳之骨。 一点金丹的残余,这分量可比天陀要重的多,只是不知为何,离帝似乎未曾出手去寻,任由这金乌妖骨遁走。 当下他心中寒意越盛,却是想起火鸦族中的事情来。 “此件事了,我便不多留了,日后南孔雀国有变,再行联系。” 许玄带起杨缘心,御风而起,直奔列礁外停着的那驾雷车,墨溪眼力颇好,见着那边斗法,早早遁走,此时复又归来,面色还有些紧张。 破开太虚,天马长嘶,便带着青铜宝车奔离,武炎目光一沉,看着那辆车驾消散在太虚之中。 “他是【壬泽】化生。”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于心间,让武炎神色一变,只以心声回道: “大人,【壬泽】是壬水道果显化,化生者都沾有金性神妙,以修行壬水为最佳,若是如此,为何龙庭让其修震雷?” “我看,溟泽对北海那位,也有交涉的意思。” “此间之事,不必多在意,不管如何,最终四海龙脉,旸谷金乌,都要来西海极点一趟,届时在此【补天】,真龙、金乌之后,都能沾上不少便宜。” “杨氏。” 这道声音忽地沉重几分,听不出爱憎,武炎却已经不敢再听,只等到这声音消散,法躯中的那截乌骨沉寂,才稍稍放心。 他如今同这截骨相处至今,对方只是指点几句,便将他送上紫府,可成就神通之后,他依然看不透这截妖骨。 ‘到底算是紫府巅峰,还是金丹残余和当年的皦阳,能算一人?’ 这些话他只敢深埋心间,此时看向一片破碎的大沛山,叹了一气,为试探这位溟海龙王,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焚风吹拂,海水沸腾。 (本章完) 第344章 龙庭 第344章 龙庭 奉焰,丙阳殿。 赤光忽闪,太虚破开,着朱红华服的男子现身,坐于主座之上,神情肃然,赤玉般的瞳孔瞥向太虚裂缝,正见着逸散出的天魔彩光。 赤火腾起,化作宝炉状,将魔光悉数荡尽,此时他才入座,以手扶额,似在等着什么。 殿顶刻图震动,金乌、太阳和火树玄纹明灭,赤气弥散,化作火鸦上下翻腾,鸣叫不止。 殿中忽地凭空显出一人身形,重紫长袍,墨鳞玉角,面上显出几分喜色来,沉声道: “前辈。” 许玄见着蹈焰平安归来,此时心中安定不少,主座上的蹈焰眼瞳稍明,只让许玄落座,才开口问道: “这些时日,山中情况如何?” 许玄只将近来见闻一一告知,同时奉上自武炎那处得来的《皦阳沉渊录》,此卷功法正是【明夷晦】的突破之法,如今已送入杨缘意的闭关之处。 “不错,果然是这功法,以太阳西沉,没入地渊,奉修煞炁为根本,我来时见缘意闭关处暗煞抬升,丙火伏降,看来他已有决断。” 蹈焰此时目光稍敛,握紧手中道书,语气却有些古怪。 “是非祸福,谁又能知?他今日修了这功法,往后的道途可就全靠自己去寻了,若是没什么机缘,可能一辈子困在紫府中期。” “若是顺着大势,说不得也能走到老大人的境界” 许玄心念一转,思及先前在西海所见,若是「燥阳」可证,杨缘意自然有大机缘在身,同穆武德一般,占尽先机,金位可图,若是那位妖主谋划失败,恐怕也要随之身死道消。 “这几道功法是金乌次子所留,恐怕还是要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武炎所说的【太阳晶种】一事,虽然重要,可其中蹊跷颇多,我等先静观其变,不直接插手,能得来最好,若是无缘,也不必强求。” 蹈焰赤瞳一明,他初次听到太阳晶种,心中也是震动不已,若是他得来此物,几乎能缩短数百年苦修时光,稳稳修至紫府巅峰。 可他毕竟是老资历的紫府,很快就察觉出其中不对劲来,只嗤笑道: “这种事情,只需看几家大势力是如何行动的便是,若是真有此物,宋氏修行离火,洞天中的【离攸长炎丹鸟】又在西海有关系,绝不会错过。” “还有众阳府,这一道号称日府遗脉,若是得来此物消息,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覆障】更不是好相与的,身毒道统更近古代仙释,这位大阿修罗自奉末一路活到现在,是和须弥角力的人物,上应罗睺,从他手中夺食,呵.” 许玄心神稍定,到底是蹈焰见识多广,不过少时便看清局势, 西海的事情定下,他此时感受到殿中残余的几缕天魔之气,念及当初在大普度圣土所见,便问道: “前辈,圣土那边情况如何,可已安定?” 谈及此事,蹈焰眉宇间多了一抹忧色,催动神通,赤光忽闪,顿时殿中充斥光明之意,再无半点天魔气息。 “各家一共去了十来名紫府,齐齐出手,奉妙蔺大真人为首,共同催动法宝,算是将海眼镇住。大乐欲净土还在出手侵扰,这事情算是圣土私事,妙蔺前辈便让我等先行离去。” 蹈焰言辞中忧虑颇盛,却还是说了几句安心的话。 “毕竟有真君在,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不然真让这家邪释入了南海,奉焰山怕是又要搬往别处。” “这一家真这般骇人?天池中就有紫府众多,还有大普度道统在,若是真攻入南海,被离国隔断,怕是也讨不了好。” 许玄见蹈焰这般忌惮大乐欲净土,心中稍有疑虑,南海各家大都底蕴深厚,不差离国仙道,只要金丹不出手,就是几家仙宗来,恐怕也讨不到好。 “倒不是他家实力超然,委实是太过行事无忌,手段邪性,金丹都是超然在上的人物,少有行走,即便真的出手,也是牵动天下大势。” “北辽那位则是另外一极端,人欲炽盛,魔性深重,入了那净土之中,便失了真名,去了本相,仅余大欲,比释修的度化之法还邪性.” 蹈焰声音极为忌惮,释修常常度化妖类,和贵种关系极差,可在这位妖王看来,大乐欲的净土的手段竟比释修还要邪门,倒是让许玄不由多留意几分。 “我记得老大人谈过这一道的事情,倒是让我现在还记着。”蹈焰目光一凝,神通此时将整座丙阳殿覆盖,似乎怕惊扰什么。 “【虽号大欲,实则无欲,不过托他人口舌,遍尝世间种种】” 言毕,许玄心念一转,倒是想起玄雷部那位天雷神使,正是被大乐欲净土的修士夺名去相,连紫府都叫不出他真名来,这手段确实邪异。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忧,边疆战事不断,这一道重心还是放在大离,在南海的手段,也不过小打小闹。” 蹈焰的安慰适得其反,许玄此时想起天水之外的战场,正有这一道的修士出没,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今成就紫府,又是剑仙,加之龙庭嫡系的身份,在南海已经无人敢轻视,妙蔺前辈都问过你的事,颇为看好你。” 蹈焰笑意颇盛,此时起身,瞥见许玄腰间阴阳佩剑,摇了摇头。 “可惜,我族虽修丙火,却不擅长炼器,更兼使得是长兵,少用刀剑,不过” 许玄此时也正发愁,灵剑难寻,各家都宝贝的很,【东晰】、【清质】若是想以神通温养晋升,不仅需要紫府级别的阴阳灵物,耗费的时间更是极久。 少了剑器,难免在杀力上有些不足,同毗罗斗法,那柄殆炁魔戟的神妙就可见一斑,直接破了对方至火法身。 “你也不必忧虑,我族虽无什么剑器,你溟泽难道就没了?”蹈焰朗笑,拍了拍许玄肩头,“早些前去洞天,也见上你父王一面,多说几句好话,龙庭中缺不了你的东西。” “溟云天” 许玄此时面上应和,心中却没什么底气,广泽龙王应当是知晓他的异样,只是不知整座龙庭又是如何。 可这一趟却是免不了的,他如今身份,都是扯溟泽的大旗,借着占了不少便宜。” 蹈焰已经离去,倏忽不见,殿中仅剩许玄一人,他心念稍沉,此时默默感受体内龙血流淌,脖颈处的逆鳞越发神异,玄阴之光内藏,若仙锋在鞘。 ‘天陀如今在准备转世,少有回应我,也不知他和广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许玄轻叹一气,只希望这老妖靠谱些,就怕他一入龙庭,当场就被拿下,找谁说理去? 他此时复又取出那卷溟泽的法旨来,看着上方落款处的【广泽晦云龙王】,心中不免生出些好奇来,能和天陀厮混到一处,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龙王。 破开太虚,他此时径直往溟海奔去,心中默默参悟着几篇法术,如今要入龙庭,当早做准备,至少要将法身彻底修行完全。 【降雷泽】少有加持杀力,威能几乎都落在这【雷泽化圣身】上,他当初不过是初具法身雏形,未有什么神妙,便可同毗罗抗衡,足见其不凡。 顷刻间归于行宫之中,开启阵法,吩咐下人莫要入内,雷泽蔓延,盈满一殿之地。 雷泽法身修行需紫府级别的龙气、雷霆,此物他都不缺,溟泽龙身,混一无咎玄雷,都足以供给这法身。 如今真正想做的,乃是将当初突破时所见的社雷大忿怒相也炼入其中,以增长杀力,正合【玉血天心术】的异表。 ‘黑衣玄冠,三头六臂,各执斧、弓、剑、铎、索、戟,踏紫云煌雷,顶北斗破军,正是社雷之身。’ 他观瞻【天蓬诛魔图】已久,此时心中早有计较,这尊社雷忿怒相,恐怕正是雷部正统,直承天蓬。 ‘三首当以震雷为相,为雷龙,巨灵和混沌,对应金位,象征道统所属,六臂执兵,则效仿社雷刑罚之性。’ ‘斧、弓、剑、铎、索、戟,这应当是一套雷宫灵器才对,还要有炼法,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完整.’ 雷泽涌动,若有巨人足迹落下,龙吼阵阵,神圣内蕴,紫白纠缠的雷霆自他法躯中显化而出,化作轴柱,凝聚雷性,逐渐成法身之形。 【混一无咎玄雷】的品阶颇高,许玄这些年翻阅不少记载,只知此雷是司劫府中传承,归属【洊合】,兼有震社二性,沟通天地。 以这道雷霆为根本,雷泽法身逐渐完善,整片雷泽光华涌动,神异至极,甚至排斥起太虚,内里化为纯粹的雷霆大泽。 这感觉让许玄想起毗罗的【空相火】,此火也有干扰太虚之用,如今他以法身坐镇雷泽,竟然也生出类似神妙来。 剑意本就可斩入太虚,如今配合雷泽法身,寻常紫府初期,已经极难自他手中逃出,若是再遇上毗罗,当能留下。 ‘若是有灵剑在手,就是紫府中期修士,也能周旋几分’ (本章完) 第345章 溟云 第345章 溟云 太虚,天路。 四方幽暗,仅余紫雷飞腾,化作一线流光奔去,许玄孤身一人,驾雷奔行。 【雷泽化圣身】已经初步完整,配合神通,已有法天象地的神妙,南海如今有大普度法道出面,一片安详。 许玄出关后便前往洞天,自溟海起程,沿天路而行,不知过去多久。 天陀也不在,无人相谈,太虚空洞,偶尔能见着远方几点流光,或许是紫府正在行走,对方却看不见他所在的位置。 这等天路是金丹在太虚中开辟,作为某种便捷的行路,奔行顺畅,不费力气,且隐蔽至极,以作为传送的替代。 前方一片幽暗,并未有半点洞天景象,许玄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行到何地,溟云天极为隐蔽,具体位置少有人知,他如今也是沿着天路才能寻到。 紫府行走太虚的速度本极快,又走在天路之上,许玄保守估计已经走过两个大离国土,终于见着一点光明。 幽暗的壬水光华涌动,黑云重重,此地似乎已经到了太虚边缘之处,有诸多乱流冲击,必须要以神通护持。 许玄此时高举法旨,脖颈处逆鳞生光,便见这黑云变化,状若龙形,腾跃翻转,最终显化出一道墨云凝成的门户来,内里一片朦胧。 壬光变化,自门户中传来一阵乐声,便见一众妖类列队而出,娥女百位,皆着素青长裙,捧香执伞,侍候道旁,瑞霭阵阵,彩霞熠熠。 又有披甲兵士百位,执金瓜,擎斧钺,摆开依仗,分云道两旁,妖气冲天,大都是鳞蛇之属,化蛇、修蛇、钩蛇皆有。 而后便自门户中走出一小吏打扮的少年,筑基修为,一身墨袍,容颜清秀,见着门户外手持法旨的许玄,先是一愣,而后面上露出深深的喜色来,急急上前。 “幽度大人,您终回龙庭,王上可是日日念叨着您。” 说着,两旁的一众妖类也都齐齐呼道: “恭迎大人回庭。” 许玄神色淡然,稍稍点头,却见那少年抢先上前一步,走至一旁,为其引路,向着那门户之中行去。 黑云重重,壬光变幻,许玄此时心中也没底,他已经感到洞天中有几道目光看来,皆是紫府,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人,下官【金修】,是钩蛇一脉,由王上提拔,在天晦流中担任小官,如今奉命来迎您。” “我修道年岁短浅,未曾见过大人,只是偶尔听宫中人谈及,说是您在外闯荡,威名远扬。” 金修似乎真不知道许玄身份,眼神颇为崇敬,让许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低低应了。 沿云道进入洞天,踏出门户,眼前所见顿时豁然开朗,若换了一番天地。 天幕中墨云堆积,绵延千里,风雨飘摇,江河悬天,奔流不止,浩浩悬天之水落下,正到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大泽之中。 泽水为沉黑,其间多有楼阁殿宇林立,灵光升腾,龙蛇破开大泽,奔天而去,带起阵阵风雨。 金修在前,神态恭敬,此时却不多言,同许玄御风而起,历经风雨,沿着天河行走,行至天心,便见着一片墨灰宫殿,立在云气之上。 诸多妖类往来,搬运灵物,梳理阵法,此时见着许玄及金修,皆都惶然,不少更是当场跪拜,高呼大王。 行在云道之上,四周殿宇中投来不少目光,许玄坦然处之,甚至反盯回去,龙威压过暗中窥探的鳞种,让一众妖物都有些惶然。 前方是一座广阔宫殿,以墨玉、灰木搭建,青铜大门半掩,内里寂静,一排筑基妖将恭敬地侍候在旁,不发一言。 “大人,这便是我天溟一脉的主殿,广泽王上的居所,等您已久。” 金修话语刚落,却见一男子自殿宇前方走出,着墨灰龙纹华服,玉角晶莹,逆鳞生光,容颜冷峻,气态沉稳,快步走来。 他见着许玄,眉眼一挑,却是露出笑来,朗声笑道: “幽度兄弟修成神通,今日归来,我未曾远迎,为你接风洗尘,倒是失了礼数。” 金修立在一旁,神色有些为难,却不敢多言,许玄此时默默感知对方气息,赫然是紫府修为,他的血脉也隐有悸动。 “怎么,这些年未见,连你兄长都忘记了?” 对方微微一笑,神通变化,正是壬水一道,许玄心中却已经有些猜测,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正是广泽龙王的嫡长子,白玄化蛇【丽文】之后,穆长流,封号【浊流】。 许玄此时拿捏不准对方意图,丽文夫人可是杀了许玄名义上的生母,双方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我来是见父王。” 他声音平淡,穆长流倒是也未有什么恼色,只是摇了摇头,让开道路,待到许玄同他擦肩而过,却听得一道心声传来。 “你是谁?” 这声音冷漠,再无半点先前的温和,带着隐隐的杀意,龙种的暴戾和骄横显露无疑,对于这位凭空出现的兄弟,穆长流看来并不若表面那般亲近。 许玄并未因这话有什么动摇,穆长流以及六玄鳞众的态度都无所谓,他此行的结果,只看一位,广泽龙王。 只要这位龙王咬定许玄是他亲子,那便无人可质疑,毕竟许玄身上流着的可是溟泽纯血,血脉之精纯,还在穆长流之上,这也是对方怀有敌意的原因。 许玄的法统比他更为纯正,让这位浊流龙王嗅到几分不对,他无从得知,自家父王是如何秘密培养出一位纯血紫府的,简直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般。 金修此时见双方未起冲突,神情缓和不少,领着许玄行至大殿门前。 “大人,您一人入内即可,王上平日不见他人,闭锁殿中,只有紫府可来往。” 许玄心声一沉,不再犹疑,推开青铜大门,踏入其中。 墨云变幻,浓重至极的壬水法光升腾,大泽沉降,悬河在天,此地不像什么宫殿,更像是某种玄象变化。 云气破开,大泽分水,一对墨灰的龙瞳睁开,巨大的龙首低垂,吐息若风雷,缓缓看来。 极为恐怖的龙威和神通散发,许玄只觉如落湖泽之底,整个人的性命在下坠,分化,顷刻间化作一捧清水,溢散在地。 而后他恍若梦醒一般,法躯无恙,眼前已经不见那具溟龙之首,取而代之的是一墨玉宝座,立在极高处,其上正坐着一人。 墨灰龙首,玉角盘旋若帝王冠冕,逆鳞之上凝聚着一道太阴玄光,清寒冷寂,一身墨灰龙纹华服,大袖上是重重云纹。 广泽龙王斜依在宝座之上,神通收敛,笑容玩味,露出森森龙齿,声音肆意张狂,引得周重云涌动。 “我儿来了,倒是让为父苦等。” (本章完) 第346章 壬泽 第346章 壬泽 殿中。 壬光氤氲,阴云密布,不时有悬流下落,坠入下方的幽暗大泽,湖泽中心,墨玉宝座上龙首低垂,墨鳞熠熠。 “穆幽度,见过.父王。” 许玄紫袍猎猎,踏雷按电,按照《溟泽秘卷》记载,显化玉角、逆鳞、云尾等等溟泽龙相,行大周古礼,顿时殿中壬光一盛,龙吟阵阵。 “果然是我溟泽的纯血” 座上的广泽起身,拂袖荡开泽水,露出一条灵龟纹的墨石长阶,直通向许玄面前,蛟蛇瞳孔凝视过来,壬水神通带来隐隐压力。 ‘紫府巅峰。’ 五法加身,道意圆满,在当今之世,已可称为大神通者,许玄此时想起露潋所言,【溟华】一脉还有位大人,也是这等境界。 仅论道行,这等人物已然和其余紫府拉开距离,寻常紫府初期,落在其手中,难挡分毫。 那对蛟蛇之瞳每每望来,许玄便有性命下坠,神通消融之感,眼前这位龙王,若是论起道龄,还在当今大离帝君之上,最起码已经活过千年时光。 “你今归来,同我在龙庭中走一遭,也看看景致。” 广泽声音淡漠,玉角盘结若冠冕,妖躯雄伟,足有三人之高,此时沿着泽中长阶阔步行来,每每落下一步,溟光便暗下一重。 “父王,我.” 许玄目光愕然,正对上威严肃然的龙首,广泽态度有些不明,似乎真将他当作亲子一般,丝毫不提及天陀之事。 眼下他不明忌讳,更不敢直接提起天陀之事,只是心思电转,猜测起面前这位天晦之主的意图。 广泽行至许玄面前,抬起墨灰龙鳞覆盖的手来,挥动黑云龙纹大袖,翻转掌心,向上虚托一分。 周围景象迅速变化,倏忽之间,两龙已从殿中来到重云之上,似乎到了洞天极高处,正能俯视下方无边无际的黑云、悬河和湖泽。 再往上则是无边无际的太虚,空空洞洞,稍不留神,似乎就要跌落其中。 悚怖威严的龙手虚按在许玄肩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壬水法光涌动,下方的景象忽地变得透明起来。 “仔细看着。” 广泽声音落下,在这虚幻的壬水诸象中,渐渐显出一方古老沧桑的水宫,居于洞天核心之地,以墨玉为室,漆木驾梁,青铜作壁。 礼乐奏响,钟磬清鸣,黑云涌来,化作匾额,成【壬泽】二字。 似有事物藏于水宫之中,许玄龙血欲燃,壬鳞崩摧,心窍悸动不已,这感应来自血脉,而非灵识,清气未动。 广泽目光幽幽,始终注视着许玄神情,看不出悲喜。 许玄的墨瞳渐渐枯瘪,自眼中流出粘稠的黑血来,滴落在身下云气之上,烧蚀出斑斑点点的空洞。 他仍旧保持着注视的动作,看着那处藏于洞天核心的壬泽宫,灵识和法躯都感应不到那处水宫,可龙血却清晰无比的勾勒出眼前所见。 壬泽之中,一点溟涬之光生出,化作墨龙,安卧一轮明月之上,太阴月华将重重壬光封锁,若大堤围河,化为湖泽。 而后一切散去,他的眼瞳迅速修复完整,心中悸动不已,似乎窥见什么,又好像一无所知。 “可看到了?【壬阳伏泽,沉降月池】,这就是我等脖颈上的逆鳞由来,「壬水」是阴中之阳,止为湖泽,泄为江河,「太阴」便是堤,是锁,是溟泽悖逆之性。” 广泽的声音响起,此时洞天中景象又复正常,大泽中的宫殿楼阁,灵山玄崖内蛟蛇奔走,妖物往来,一派盛景,【壬泽宫】再也不见。 “我等龙庭的紫府受制于此,神通难出,不得倾泻,已在洞天中安修万年,自大夏时便避世。” “你却和我等不一样,即是纯血,在外也不受制。”广泽龙首低垂,凝视过来,那对墨瞳之中再无半点悠然,“我当年是赠出一枚褪下的逆鳞,可是他的手段?” 许玄心声凛然,终于问到天陀,只抬首看去。 “正是。” 一片寂静,仅闻得沉重的龙息,广泽凝视过来,伸手下压,周边景象再度变化,两龙顷刻间又回到天晦行宫中。 “他如今状况如何,可能一见?” 广泽语气终于有了波动,墨色瞳孔中半是惊讶,半是忧虑,许玄此时再度尝试通过道境联系天陀,可仍旧未有回应。 ‘关键时刻总出差错,这老妖’ 许玄心中已经将这老妖骂了个遍,当下也只能沉声回道: “暂时不得见人。” “无妨,我来请他。” 广泽转身看来,抬手,托着一墨玉酒尊,似乎是以龙角磨砺而成,内里溟涬光华涌动,此时气氛渐渐有些不对,壬水神通运转,却是隐隐锁住许玄位置。 “你” 许玄心中骇然,话语未尽,身旁紫电暴动,就要覆压而下,却被重重壬光抵回,往日浩荡的雷泽仅余立足之地。 广泽神色漠然,抬起酒尊,做敬酒之礼,许玄当即显出原形,为一墨灰苍龙,身绕紫电,迅速缩小,只若一泥鳅,落在酒尊之中。 “东瀚要寻他,同为龙种,几位龙君的意思,我却违逆不得。” 广泽声音越发冷厉,这酒尊似乎是某种针对南溟龙种的禁器,将许玄稳稳压制,甚至都未催动神通。 “交出他,你还是我的子嗣,不但有望天晦之主的位置,东瀚的【大墟海界】也将有你位置。” 许玄此时不言,长吟一声,在这酒尊之中腾跃起来,内里的溟涬之光迅速沾染紫意,逆鳞铮铮作响,玄阴解壬,若天河泄洪。 剑光迸射,循环而转,斩在这酒尊之上,紫意蔓延,混溟的神妙生效,就要破开禁制,可广泽却是冷哼一声,催动法力,溟光大盛,许玄当即被打落。 “为何不交出他,怎么,要为他死,这般重恩?” 广泽凝望酒尊中的墨色小龙,吐息若风雷,震动酒水。 “我怕依大王所言,死的更快。”许玄此时反倒静止不动,停止反抗,“溟泽可不像会尊东瀚的令,若是要献,借着洞渊传信,东瀚随时就能出手。” “您直到今日我来了洞天,才催动阵法,封锁外界,小心翼翼地问起他的消息,哪里有要告知外人的意思?” 广泽却是朗笑一声,倾倒酒水,就将许玄释出,威势内藏,神通静止。 “不错,倒是像他教出来的,可有信物?” 许玄上前一步,取出早就备好的一朵殷红彼岸,是自天陀所处的海中采摘得来,世间仅有。 广泽接过,此时神色肃然,身形忽闪,已然重归于上方宝座,墨云龙纹大袖挥动,许玄身旁也显出一方玉座。 许玄入座,不发一言,等了少时,才听得上方的广泽沉声道: “是【大妙严彼岸灵华】无疑,只是沾染了血炁,有些污秽,看来是炼妖塔里的那一点残余,如今状况如何?” 这问题抛来,让许玄心声稍沉,思虑一番,是天陀主动暴露自己给广泽,信任到了极点,以这老妖的性格,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眼下更是无其他选择,广泽若是有异心,只需书信一封,传到东瀚,许玄顷刻便要被捉拿走,如今冒着得罪东海的风险,正是要保天陀。 许玄心思一定,眼下也无什么好遮掩的了,若是想借广泽的力,天陀的情况却不好隐瞒,便只回道: “如今正在准备转世。” “此言当真?”广泽目光看来,隐有疑惑,“他的一身道行性命,都凝聚在本体内,藏在东华天中,仅剩的一点残渣,如何能转世?” “确实无疑,他.另有机缘,补足了性命,或许是东华的手段。” 许玄眼下也只能这般回道,只赖到东华一道上去,广泽却是信了,龙首轻点,感叹道: “果然是东华妙道,三阳祖脉,当初【回道人】显化,撞见阳湖,我就有些猜测,知道他命不该绝,果然等到你的消息。” 广泽目光垂落,此时却显出一种近乎长辈的关怀来,让许玄有些不适应。 “你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说是壬泽化生,借我血脉而出,筑基后才显露神异,你且记好,除非东海的祖宗亲至,紫府看不出你的虚实。” “妖类最重血脉,你既是南溟纯血,便是我的子嗣,这一点,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 广泽目光幽远,玉角萦光,若华冠帝冕,此时威势隐隐散发,覆盖整片大殿。 “你以溟泽之身行走在外,闯入南海,收复旧地,溟华一脉的【天河】找过我,也被我堵住话口,将你力保下来。” “他是个顽固的性子,遵守旧制,见不得你在外搅动风雨,少时说不得还要派人来见你,就需要你自己应变了。” “幽度明白。” 许玄沉声应了,却见广泽仍然注视着自己,溟光幽远,拖拽着视线。 “你原本的身份,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许玄心头却是悸动起来,他敢暴露天陀和自己给广泽,依仗的还是有两道身份,即便这位龙王翻脸,毁去龙身,人身和天陀也能躲着。 他两道身份的隐秘,如今恐怕也就北海那位有知,如今更不可能告知他人,心思急转,却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见着许玄为难的模样,广泽却是摇了摇头,叹道: “你既不愿告诉我,那就罢了,不管如何,我都认你为亲子,只是.溟泽有件大事,需你出力。” 许玄目光凛然,起身踏前一步,再度行礼,不管是天陀的关系,还是如今他的身份,都已经和溟泽实质性绑在一处,哪里能分的清? “我既是南溟龙种,自然不会推脱。” “好。”广泽神情肃然,此时神通变化,壬水溟光将整座行宫封锁,“我自会尽最大限度援助你在外举动,以龙庭保你。” “而你,需拿下天池,收复南溟,届时会有龙种入海,自南奔西,重证壬水,我要你来护道。” 许玄心念急转,看向广泽,只问道: “敢问,是您求金,还是【天河】龙王?” 如今壬泽之中,应当属这两位道行最高,皆都是紫府巅峰,已然有求金之能,若是要重求壬水,也是自这两位出才是。 广泽却是摇头,脖颈逆鳞处太阴玄光生发,悖逆之性显化,威势骇人。 “都不是,而是【阳湖】。” 许玄早就听得这位大名,此时听见广泽这般重视,心中更是惊异,只问道: “不知这位龙种如今在何处,可在洞天?” 宝座之上,广泽的神色稍有变化,此时看来,沉声道: “他已经借法宝藏伏壬水之中,以免大人物惦记,正在等待之中。【煞渊伏旱,五雷玄焕,少阳木盛,太阴寒兴,于是溟晦始就,壬水重求】” “此天谚是【回道人】所留,你且记住,静待时机,其余之事,我不便多告知你,以免你过于突出,被大人物盯上。” 许玄心念稍沉,细细体察起这句话来,心念一动,想起穆武德来,只同广泽谈起这位鸣蛇,或许同【皦阳】有关。 广泽神色却是古怪起来,笑意渐重,有些玩味。 “不必担心,他身上的东西,是诸家合力放下的,我溟泽只是顺其为之,至于金乌次子,如今还在煞渊中埋骨,在外的难说是祂。” “这事情是【天河】主持的,他多年前可见过金乌,你莫忘了,【煞渊伏旱】。” 许玄心思渐冷,生出一阵寒意来,是了,穆武德或许自以为得了机遇,走在【明夷】之下,可自始至终,都被人拿捏着。 ‘【煞渊伏旱】.可还有一句【少阳木盛】,难道这也叫那位回道人算准?’ 他想起天陀准备转世后修行的道途,正是「元木」,对上这句仙谚。 “此间之事,你已经知晓够多,我不能再谈更深,不然【大墟海界】说不得就有感应。”广泽目光一沉,拂袖,便见殿门洞开,金修已然在外候着,神情惶然。 玉座之上,再无一人,仅剩溟光变化。 “金修,领我儿去族库之中,挑件趁手兵器,这些年未见,让他在外闯荡,可别苦了他。” “是,下官领旨。”金修快步上前,神情明快,恭声道:“大人,还请随我来。” 许玄迈步走出这间行宫,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墨玉宝座,隐隐有目光落下。 (本章完) 第347章 仙锋 第347章 仙锋 殿中,重归寂静。 广泽的身形显化,取出那墨玉酒尊,看着上面一道剑痕,再无先前幽深如渊海的气度,显得心疼至极,不顾形象,以墨袖擦拭起来。 见着那一点剑痕缓缓褪去,他这才嘶气道: “下手没轻没重的,差点叫他斩坏,【天河】可要寻我麻烦。” 殿中忽有婴儿啼哭之声响起,暗光涌动,一着月白宫裙的美妇人走出,身姿绰约,容颜静丽,只瞥了眼广泽,柔声道: “见过你这遗子,可同你亲近?” “哪里。”广泽此时斜依在玉座之上,叹了一气,“他也是我借着壬泽化出的,虽不同阳湖那般神妙,也是我族纯血,自晓得轻重。” “长流才是你的嫡子,他成就紫府,你都未舍得给他【玄阴溟涬血】,反倒给了筑基时的幽度,你.” “够了,我无心同你纠缠这些,你吞了珠莹,我不同你计较,子嗣的事情,还有天晦一脉的传承,轮不到你来谈。” 广泽语气渐冷,逆鳞上太阴玄光刺目,“无论哪一朝帝王家,后宫干政,都是重罪。” 此言一出,丽文不敢再言,她很是熟悉这位龙王的脾性,一旦决定,绝不会改,就如同当初将她定为正妻一般。 “若是双方争斗起来,又当如何?” “够了。”广泽拂袖,不欲再看对方,“要争便去争,要斗便去斗,昔年我登临此位,也打杀不少兄弟。” “他们二个,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长流不蠢,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广泽身形隐去,不见踪影,丽文此时心中忧愁,这穆幽度的来历不清不白,广泽说是借助壬泽神妙托生,那岂不是和阳湖一个来历? 思及这位龙种,她不由心中发寒,只是那穆幽度修行的不是壬水,让她稍稍放心,眼下更不敢惹恼广泽,当即退走。 —— 殿外,重云卷积。 诸多蛟蛇之属纷纷涌来,皆都跪拜,高呼大王。 许玄一眼扫过,多是些眼熟的鳞种,以杂血钩蛇为主,属于金修这一脉,至于剩下一部分,则属化蛇,此时未曾妄动。 壬水法光涌动,云海之上,穆长流的身形显化,随手一道法光洒落,周边云气变化,隔开一众妖物,仅留许玄和金修在此。 他凝眸看来,笑道: “父王倒是认可你,这般亲近,天晦的灵库都为你开放。金修,可要细心挑选,莫让我这兄弟失望。” “是,下官谨记广泽大人之令,自然不敢轻慢。”金修只说是奉了广泽之令,却不提这位浊流龙王,对方也不恼,神色如常。 “不管你身份如何,天池之事,恐怕还是需你多出力。”穆长流神色稍稍缓和,让出道路,“我等虽成就紫府,却困在洞天,纵有神通,也难能施展。” “你在外自由自在,倒是让我羡慕的紧。” 许玄并不同其多言,穆长流想来在龙庭中修行也是顺风顺水,哪里有过挫折?自然不晓得外界情形。 “金修,走。” 许玄下令,金修当即上前,正欲引路,却有些为难地看向前方的穆长流,不敢多言。 这位浊流龙王目光稍敛,壬光明灭,瞬息离去,到底未曾使出什么手段,毕竟许玄是领了广泽之命,他哪里敢阻挡? 紫电忽闪,许玄已然携着金修离去,天晦一脉的宫殿多在这云海之上,仅有部分落在下方大泽,偶尔可见蛟蛇舞动、腾飞。 许玄催动神通,屏退众妖,身后仅跟着金修一人,这钩蛇性极活泼,此时开口: “大人,听说您在封在外海,一剑斩了七八个玉石圣灵,剑抵天池,扬我溟泽之威,可是真的?” 金修目光崇敬,不知自何处听来的消息,让许玄都不知如何去接。 他以为玉石圣灵是什么?这可大都是天生地养的仙物,一旦圆满都能成就神通,堪比仙兽。 可金修目光期待,许玄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只谈及自己筑基时同岳横斗法的光景,也听得这钩蛇少年直愣神。 “大人还是我龙庭有史以来,第一位剑仙,不对,应当是四海第一位龙种修成剑意的。” 金修目光明亮,显得颇为兴奋,只道: “今日我来接您回洞天,也是青史留名,沾了您的光。” 许玄只觉金修和温光有某种共通之处,区别就是金修的奉承更为纯真些,比温光那一派滑头模样要强。 “王上有言,说是为您择件灵器,可随意去挑,只看您眼缘。”金修脸上笑意正盛,“我溟泽一脉的灵库,可是自大周时就攒下,积累丰厚,涉及各道,定有您要的。” “大周时”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也有几分悸动,天溟龙君同周朝交好,这事情他听东方澜清谈过,自然知晓。 “这是自然,我溟泽的穆姓,就是人皇赐下,不然现在还以【南】为姓。” 金修此言一出,倒是让许玄想起这事情来,东瀚龙属以东方为姓,西泱的遗种也是以西为姓,溟泽为穆姓,竟有此缘由。 行进少时,很快便至,重云散开,显出一片青铜翠海,其中有无数灵光生灭,凝聚为一道门户。 门户之外,静候一女,面容清幼,淡青宫裙,披白发,戴玉簪,额上龙角玲珑,墨青云雨显化,萦绕周身,气息忽显忽灭。 金修见着此人,忽地一怔,当即行礼,恭声道: “【碧幽】龙女,这位是溟度龙王,广泽大人的亲子,常年在外,如今归来,要来取件堪用的灵器。” “在下碧幽,是溟华一脉的血裔,奉我父天河之旨,在此迎接溟度兄长。” ‘兄长.’ 许玄嘴角微微抽动,眼前这位龙女不知活了多久,叫他兄长,实在是有些担待不起。 “我父听闻您收归天池近海,多有赞言,此番让我前来,是想调动两脉之力,寻几件仙锋,好衬兄长的剑威。” 碧幽身姿若少女,气息显露,仅是一道神通,修的却是癸水,让许玄稍稍侧目。 “有劳你了。” 许玄谢过,却见碧幽未动,那对墨瞳看来,白发飘拂,此时柔声道: “我为龙庭谱录,如今要将兄长种种都记在《龙传谱》上,只是剑道在谱录上未有显化,尚需兄长亲自来施展。” “应当如何做?” 许玄此时明白碧幽意思,是要记下剑意,落在谱录之上,也算是正式在溟泽登名。 “只斩一剑即可。” 碧幽垂首,轻轻示意,许玄便并指作剑,遥遥斩向天上,紫电盘旋,循环而动,落在一点之上,而后迅速蔓延,照彻暗云,太虚层层破碎,被雷光消解。 剑意生发,碧幽身旁云雨摇落,神通都被撼动几分,她臻首示意,笑意明灿。 “兄长剑意果然厉害,是我溟泽之幸,收复天池,正需这等神妙。我已查过,灵库之中,正有件古宝,适合兄长驱使,今日也算等来主人。” “不知是何等灵器?” 许玄有些好奇,碧幽特意前来,显然不会是随意挑选的,毕竟有天河和广泽两位龙王授意。 “此物是雷宫古器,后来落入北海龙宫,昔日这一脉的龙王为谋求大周江河之职,便赠予我庭中。” “震雷灵剑,东玄一府所出,名为【列缺】。” (本章完) 第348章 列缺 第348章 列缺 灵库前方。 青铜翠海变化,门户洞开,内里一片朦胧之景,碧幽龙女催动神通,风雨徐徐降下,浸润青铜光华,稳住门户。 “请。” 碧幽先行一步,转瞬间已经来到灵库门户之内,许玄大袖一挥,卷起金修,一道稳稳入这门户之中。 入内,踏在一片墨云道路上,周围是涌动不息的青铜神华,点点灵光若星辰,明灭其间。 碧幽行在前方,抬手,墨青癸水之光凝聚为风雨,分开这浩荡的青铜翠海,显化出诸多宝室,林列其间。 水火、兵锋之光映照而下,一片灿然。 金修随在后方,此时取出一卷玉谱,点校起名录来,翻阅少时,面上忽地一滞,有些犹疑。 “碧幽大人,此剑上次出鞘,是阳湖大人取用尚有神异未消,封在【素弦寒月】中,还要历经十二载,方能弭壬水,渡劫雷,复现剑锋。” “无妨,连那【素弦寒月】一道取用给我这位兄长即是。” 碧幽语气空灵,示意金修,这钩蛇少年领命,自手中玉谱上点出一抹紫光,奔入这青铜翠海,卷来一间墨云环绕的宝室。 墨云散去,显出其中事物来,正是一方斜月状的冰魄,高约一人,明洁如镜,其中正封着一柄紫电萦绕的仙锋,长三尺,色为玄黑,上刻天龙、风雷道纹。 柄为黑木,若遭雷击,有剑铭为【列缺霹雳】。 许玄目光落下,这柄灵剑便震颤不已,龙吟阵阵,若要跳出,引得这冰魄上太阴月华摇落,纷纷坠地,化作霜雪。 碧幽催动法术,这轮冰魄迎风缩小,落在许玄手中,仅若一面残镜,内里封着一道紫光。 “【列缺】出自东玄一府,自雷宫亡灭后,落在北海【丰胤】龙王手中,久经祭炼,已是灵宝级数。” “昔年麒麟来访我洞天,壬泽的阳湖大人同【华雷子】斗法,取用此剑,【列缺】沾染壬阳正意,又遭墨麟一脉的【清微劫雷】,偏向极阳,如今封在太阴灵物中。” 碧幽娓娓道来,许玄以灵识感知,这柄灵剑果然和震雷阴阳均平之意有些偏差,并壬水,渡社雷,至阳至刚,无坚不摧。 他心念一动,自弦月冰镜中诏令出那一线紫意,【列缺】显化而出,若一轮紫阳悬空,雷霆奔天。 许玄缓缓握住灵剑,气势陡然上升,让一旁的碧幽眼中都有几分忌惮,隐隐感知到剑锋上的恐怖杀力。 “好剑器。” 他赞叹一声,果然是雷宫古宝,仅是刚刚入手,便觉和自身剑意圆融一体,随心运转,散出道道天音。 “此剑本是东玄府分辟清浊,涤荡秽氛所用,有诏令天威,清平不正之能,兄长可细细体会。” 碧幽臻首,【列缺】在洞天中也是名列前位的仙锋,不然阳湖大人怎会挑选此剑,同昆仑麒麟斗法? 许玄握剑,以神通炼化,细心感知其中神妙。 剑中内有一道【紫极】混洞,可收凝雷性,若丹室一般,七转九返,纳十方天雷为一点,增长剑威,杀力恐怖。 十二道天音藏纳其中,每每出剑,就有雷宫布阵,击鼓鸣钟之势,昭示主位,驱除外道,同【降雷泽】颇为契合。 更兼这灵剑转入极阳,能兼壬瀚之水,并真丙之火,降伏阴魔,至阳至刚,柄上的雷击甲木更有趋吉化煞,清平度业的神妙。 此剑分毫不差【恒光】、【辰河】,就是太真一宗的【金鳞】,也能同之比较。 最为重要的,这是一件雷宫的灵器,内藏天律,正是【握雷局术】修行的必需之物,如今可以开始修行这道六品法术。 “这道【素弦寒月】也一道交予溟度兄长,可祭炼一番,纳入神通,调合阴阳,此物虽是【太阴魄源】的边角,但也是稀世少见的灵物。” “若是落在太阴一道的高修手中,可拿来修行奔月之法,感应太阴辅星。” 碧幽出声稍稍提醒,震雷到底是阴阳均平的道统,【列缺】偏阳,有这一道寒月调合,两者处于神通之中,才算圆满。 许玄自然明白,【握雷局术】中正有道论,有阴阳和五德之位要布置,以造就雷局,【列缺】正能担任阳位,居于高天,【素弦寒月】则可应阴位,沉入泽中。 如此一来,阴阳成轴,雷局初成,已是施展雷宫诸多道法的雏形。 他当下收剑,却是将【列缺】收入逆鳞,以悖逆极性蕴养,玄阴之光作鞘,此剑久经龙种祭炼,已然可以随心纳入龙种血肉之中,不起冲突。 “金修,可再取些灵物资粮,库中可还有什么雷霆,可供溟度兄长取用?” 碧幽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金修,让其检阅起来。 此言一出,许玄倒是坦然,他接下来可是要去攻占天池,同诸家紫府为敌,出的苦力可不少。 如今最重要的灵剑已经有了,其余灵器,倒是不缺,【恒岳印】这件艮土之器本就有诸多辅助之用。 “回禀大人,库中还有一道【紫霄天霆】,可已让的东方澈大人定下,说是要铸造雷车,以迎您入【大墟海界】。” 碧幽神色如常,并无喜怒,但周边气氛却变得极为压抑,玲珑玉角上光华明灭,青铜翠海中忽地下起淅淅沥沥的风雨。 “金修,这话是东方澈可是同你说的?” 金修顿时惶然,跪拜而下,颤声道: “大人息怒,我管着灵库名录,东方大人又客居在此,同您是” “我和他,不熟。”碧幽声音空灵,却又凛冽,若寒潭水涌,“莫要再将他同我牵扯在一起。” “我溟泽的东西,自然是给亲族,哪里有给他东瀚的理由?速速取来,交予我这位族兄就是。” 许玄静静看着,听及东方二字,便明白是东瀚的龙属,看这情况,和碧幽似乎有些纠缠? 金修此时被神通托举而起,急急取出玉谱,自青铜光海底部招来一道紫雷,冲天而起,化作宝塔之形,落于许玄面前。 “此物性属霄雷,亲善震道,专破仙家清净法体,兄长可炼化了,藏于列缺之中,以增长杀力。” 碧幽神色稍缓,少女般姣好的面容看来,语气稍带些歉意。 “天池是我溟泽一脉的大憾,昔年旧宫,落入他人之手,天晦、溟华二脉无有不念、不恨者。” “我虽是女子,可也有收复旧宫的大愿,只是一出洞天,离了壬泽,神通便十不存一,只得将这担子寄托在兄长肩上。” 许玄目光稍沉,并未做什么承诺,只是应了,收下这道霄雷,碧幽言辞真挚,带着亲族关切,倒是让他真正感觉溟泽的身份归属。 二人催动神通,踏出这片青铜翠海,外界却有些变化,让人心疑。 黑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碧蓝波涛,洋溢奔流。 重重浪潮托举起一艘素白宫船,其上有诸多蚌女、夜叉侍立,宝阁行宫临立,一面碧海龙纹大旗树立其上,写着二字,为【东方】。 “穆幽清,何必避着我?再过数年,可就要一道去【大墟海界】,你今日肯出来,当谈谈日后之事。” 碧幽神情忽变,眼眸中隐隐有些厌恶,看了看身旁许玄,却是上前一步,挡在前方。 淅淅沥沥的风雨升起,墨青法光涌动,她身形在那艘宝船前显得有些单薄,分明是在溟泽中,可那宝船中的声音,威势似乎还凌驾在这位龙女之上。 “东方澈,我处理族事,你莫要来纠缠。” 碧幽声音渐冷,颇有些拒绝之意。 自宝船上缓缓显出一人身形来,容貌威武,若王公贵族,一身云白华服,木角,白鳞,正是东瀚龙种的象征。 东方澈目光一敛,隐晦地瞥向许玄位置,见着碧幽护在其身前,他眼中有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这是哪位?我记得洞天中可没有这位龙种?” 瀚水神通变化,东方瀚气息显露,已然是两道神通加身,堵在碧幽和许玄前方,不使二人离去,碧幽面色越发阴沉,龙相隐显。 “这位是溟度龙王,广泽大人的亲子,常年在外,今日归来,和你没什么关系。” 东方澈目光在碧幽和许玄二人身上徘徊,俯视看来,笑道: “哦?原来是他,我虽常年待在【大墟海界】,可也有些耳闻,是位剑仙,倒是扬了我龙属威名,当赏。” 言毕,他身后便有几名夜叉,搬起数厢灵物,其中多为海玉、明珠,却不过筑基品级,说是赏赐,更像折辱。 “赏?东瀚的龙属,好大的威风,是不是地位都凭空高了我溟泽一等?你这般姿态,我还以为是金丹驾临。” 许玄踏雷上前,反倒站在碧幽前方,紫瞳中蛟蛇的凶厉之气隐现,他话语说的直接,倒是让一旁的碧幽有些惊讶,目光隐忧。 碧幽此时才感受到许玄身上那股不同龙庭的气息,带着淋漓的血杀之气,是真正自一路杀来成就神通的龙属。 “我无此意,反倒是你在外多年,不识我龙种礼数,我东瀚历来都是亲善溟泽,绝非你所言。” “不过,我倒是没见过剑意,溟度兄弟,不若让我讨教一番。” 东方澈此时看来,白龙相显化,狰狞威严,瀚水神通隐动,震慑一方。 许玄逆鳞处紫意朦胧,悖逆杀性高涨,雷泽浮现身旁,隐隐同其相对,碧幽立身一旁,此时倒是无什么怒意,反倒有些担心二人真要动手。 “兄长.” “无妨。” 许玄看来,止住碧幽的劝解,他此时已然没有什么顾忌,因为心中刚刚响起两道声音,凭空显现,皆含壬光。 ‘斩他威风,一切有我担着,东瀚还欺到我溟泽来,要娶我族龙女,【明雷】个老不死的东西’ 一道正是广泽龙王的,声中带着几分拱火的意思,连连叫好。 剩下一道声音则显得克制些,语气平淡,只轻声道: “别打死了,一切好说。” (本章完) 第349章 抽筋 第349章 抽筋 黑云之上。 许玄脖颈处紫意汹涌而出,【列缺】经受逆鳞加持,锋芒更盛,他握住法剑,并未再祭出其余灵器,冷冷看着前方的东方澈。 碧幽在一旁,忽地一怔,似乎得令,当下也不多劝,只是凑近几步,柔声道: “兄长小心,东方澈修行瀚水,乃是我龙种第一等的道统,如今已成身术二道,为【隐无终】和【大墟尽】。” “他常年在大墟海界修行,一身战力堪比紫府中期,更有几件厉害灵器,当小心处之。” 许玄谢过碧幽提醒,两人走的稍近,东方澈隐有怒气,此时开口: “幽清,你到底向着谁?” 碧幽懒得理会他,径直退去,许玄却是有些明悟,心念一转。 ‘东瀚果然是霸道无忌,连他族的血脉都要夺’ 东方澈借着东瀚的大势,要娶碧幽,迎回海界,这举动可以说是亲善两海,也可以说是在绝溟泽的根。 洞天之中,可没见有东瀚的龙女下嫁,广泽龙王贵为天晦之主,紫府巅峰,正妻也不是龙属。 妖类法统,皆看血脉,东瀚又势大,长此以往,说不得海界中嫁去的龙女,孕育的溟泽血脉还更为纯正,届时龙庭谁来做主? 他此时看的分明,东瀚、南溟两脉的关系,恐怕称不上多好,不然广泽何必遮遮掩掩,要借助东华的势来重现壬水? 东海就有两位龙君在,若是肯出手庇护,天下哪家道统可挡? 神通变化,碧涛环绕,东方澈显化白龙相,翻手祭出两杆银铁短戟,威势惊人。 “溟度?你原本也非纯血,是广泽大人以【玄阴溟涬血】拔高,倒是看重你。” 许玄执剑,指向东方澈,神通运转,【紫霄天霆】涌入,加持法力,在灵剑上生出一抹霄霆之光,锁定对方法躯。 “紫霄天霆,她给你取了!”东方澈语气含怒,龙威暴戾,“这可是我迎她入海界所用,以九霄作雷驾,竟到了你手中。” 他长吟一声,持戟杀来,瀚水神通变化,以起立身之处,显出一片大墟之景,诸水涌入,一片幽暗,正是【大墟尽】。 许玄一步未动,身旁雷泽涌动,覆盖而下,【列缺】剑锋前指,紫电奔涌,至阳至刚,撞上那片幽暗大墟。 剑戟交错,将数十里的黑云荡开,天上悬流截断,诸多蛟蛇目睹上方二人斗法,都急急远离,以免被卷入。 东方澈神通运转,归墟显化,要将许玄身旁雷泽吞没。 瀚水仅靠这一道神通,面对其余水德修士,就占尽先机,而雷泽亦受几分影响。 他不是庸碌之辈,早早就存着试探这位在外龙种的心思,自然有准备。 雷泽收缩,东方澈持戟杀来,交错压住剑锋,大墟景象显化,就要将许玄吞没其中,两柄短戟上生出重重金煞之光,是兑金一道。 这两杆短戟品级绝不在【列缺】之下,外柔内刚,此时化去剑气,戟枝交错,若森森龙齿,咬住列缺剑身,引得紫电迸射。 东方澈眼见锁住对方灵剑,露出冷笑来,龙口一张,碧色灵涛喷涌,灵纹纠缠,仅是接近,便使人有法躯消蚀之感。 许玄此时灵剑被锁,却也未曾有什么异色,甚至连剑意也未用,催动玉血天心术,显出三头六臂。 一手催动【恒岳印】,艮土神妙变化,此印顿时重若太岳,许玄以神通托举,明黄法光大盛,轰向东方澈面目。 这一击将对方灵涛打断,东方澈龙首一歪,硬是借助肉身抗住冲击,片片白鳞被掀飞。 碧涛再落,许玄拧转灵剑,十二道天音响起,若雷宫巡天,身旁紫电威势一涨,将东方澈身后大墟景象崩解。 仅这一瞬,许玄抽出列缺,【万裂锁身剑光】暴射而出,万千紫芒激射,同碧涛撞上,在天宇上炸开万千紫碧二色的流光。 许玄此时运转剑意,杀力陡涨,持剑直斩,太虚若破镜一般,寸寸崩解,绵延而出,无俦剑光携着紫电分海斩来。 东方澈此时也不敢撄锋,自木角上腾起一枚淡青灵珠,顿时天地间涌起阵阵啸风,盘旋而起,吹得云气疏散,下方湖泽激荡。 此珠掀动风灾,正是枚罕见的清炁之器,上刻有【难宫】二字,吹的是一阵消性化命的灾劫之风,若丁火、社雷一般,是三灾之一。 风灾撞上剑光,吹灭雷霆,东方澈此时运转另外一道神通【隐无终】,法躯生出无边厚重广阔之意,任由许玄催动雷霆轰击,只若泥牛入海,未有半点动静。 四柄法剑祭出,【天劫地刑剑阵】布下,堪堪锁住东方澈身形,其法躯上散发的气机却不断磨灭剑阵。 许玄目光一凛,剑尖之上生出一点璀璨紫意,若天阳悬挂,正是【阳雷玄至】。 紫阳横空,【混溟】剑意交转,东方澈的胸前生出几道紫电剑痕,剑意弥散,同天上紫阳隐隐勾连。 这剑意类似当初吴何用施展的【五毒追命锁】,但却更为神妙,只要斩中,便能自伤处源源不绝再斩,几无穷尽。 他先前一直未曾催动,欲一击建功,此时紫阳倏忽而起,历经列缺剑中的紫极混洞压缩,化为一点混沌的深紫圆光。 而后这一道【阳雷玄至】便自东方澈胸前伤处显化,剑意蓬勃,他面色一变,已然披上一副银白玄甲,羽光升腾,正是件真炁甲衣。。 阳雷汹涌,同真炁之光相遇,顷刻间破开,东方澈鳞血横飞,纵然龙种体魄强横,又有真炁甲衣护体,可【混溟】剑意在,几乎是自伤处源源不断斩来,哪里能抵? 他气息委顿,体内一阵青华生发,护持生机,胸腔已然被紫雷天阳破开,这一道剑招混合【紫霄天霆】,对法躯杀伤更盛。 东方澈持戟站定,露出心窍处的一截青色灵枝,内藏一点金白之光,不断将雷霆化解,壮大生机。 “这是.「元木」?” 许玄已经见过甲乙忌广四木,唯独未曾见过这一道灵木,生机壮搏至极,硬生生耗尽所有雷霆,护住东方澈。 “不错,乃是【建木元枝】,你能逼我催动此物,也足以自傲。”东方澈运转功法,此时血肉弥合,再度握住双戟,声音冷厉。 他手中双戟金煞升腾,龙首垂下,吐出浩浩碧涛,威势陡然一升,同时那枚风珠开始迅疾转动,啸风掀动碧海、金光,伏压而下。 许玄摇身一变,雷霆凝聚,【混一无咎玄雷】和龙躯结合,显出雷泽法身来,三相威严,居中面貌正是一混沌神人,睁开双眼,漠然看来。 雷泽激荡,法身坐镇其中,神通威势不断上涨,反而压过东方澈的大墟之景,让一旁观战的碧幽面有异色。 白龙显出原形,携着滚滚金煞碧涛,乘风云扑杀而来,身后是一片幽暗的大墟,将无数雷霆剑气悉数收入。 龙首狰狞,撞上法身,两者自天宇纠缠,拖拽流光,向下方湖泽落去。 紫电碧涛激荡,一时难窥,双方沉入泽中,引得四方动摇,鳞蛇惊退。 一口漩涡显出,碧涛汹涌,白龙吟声不断,碧幽心中一揪,到底是东方澈道力高深,灵器众多,压过这位幽度龙子。 可仅过三息,在这碧涛中便生出一点朦胧紫意来,雷霆流淌,盖过碧涛,一枚淡青风珠被剑斩而跳出,激射入天际。 雷泽法身破开漩涡,一步踏出,列缺逆势起剑,将白龙自湖泽中挑起,剑锋已然钉在那龙躯之上。 剑意迸发,循环交转,此时六臂握剑,沛然大力生出,将东方澈龙身上的银甲斩开,直逼心窍。 紫电撞上青木,双方角力,【建木元枝】却败下阵来,被源源不绝的紫电轰击殆尽,化为灰烬。 列缺剑锋一挑,已将东方澈龙筋挑出,激的这白龙惨嚎一声,重归人形,险些被剑意斩成两截。 “好了,点到为止,莫伤了和气,东方世侄,我儿的剑意如何,可领教了?” 广泽略带戏谑的声音凭空掀起,壬水法光变化,分开双方。 许玄以剑锋轻扯,已将一段龙筋斩下,让东方澈此时脸色苍白,站立不稳。 “你还要吗?” 收回法身,许玄自剑尖上取下那一段莹白的龙筋,看向东方澈,这白龙此时面色阴沉至极,化作一线流光,重归宝船之上,一言未发。 许玄掂量了下这龙筋,极为坚韧,倒是罕见的灵物。 “谢过兄长为我出气,东方澈行事霸道,我却不愿同他去什么大墟海界。” 碧幽上前,谢过许玄,看着那根龙筋,掩面而笑。 “只是,东方澈是和明雷龙王有关系,届时兄长出了洞天,怕是还有麻烦” “届时再说。” 许玄神色坦然,此时轻按剑锋,收回逆鳞之中,却听得广泽传音,语气隐忧。 “该走了,在壬泽待得过久,你也会落得我等这般下场。” (本章完) 第350章 雷局初成 第350章 雷局初成 墨云积压,深邃的壬水玄光划分云气,开辟门户,在天际中发出轰隆巨响。 许玄静立,紫袍猎猎,逆鳞处剑气隐隐,化作一点刺目的紫芒,吞吐不定,一身气势已然达至顶峰。 金修恭谨地侍立在一旁,神色中难掩激动,东瀚行事霸道,自家天晦一脉能有大人收拾对方,当然让众多鳞蛇出了一口恶气。 “大人,门户已启,可动身了。” 他随侍一旁,身后道路上是两列妖兵,摆好仪仗,举着暗云龙纹大旗,在天风中翻飞不止。 许玄回首望去,却见碧幽、浊流二位龙种皆在云端,遥遥致意。 他此时乐得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还念着广泽所说,若是在这洞天待得过久,恐怕也会落得龙庭中血裔一般下场,一旦出了洞天,神通便十不存一。 心念一动,便踏出洞天,此时正听得广泽最后一声嘱咐。 “收复天池,便依靠你的手段,若是重迎壬水,我龙庭也必推举你等登震雷之位。” 黑云翻滚,浩大的龙庭转瞬消弭于太虚之中,【溟云天】像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仅余一片幽暗虚空。 这一处洞天正无固定位置,若一叶孤舟行于茫茫太虚,非得法旨者不可入,正是龙君留下的避世之法。 ‘不对,这是何地?’ 出了洞天,许玄才察觉出不对来,【溟云天】时刻处于变动之中,他自门户出来的位置已经和进入的地方全然不同。 此时不知到了何地,天路断轨,不可行走,更兼灵机稀薄,走不出太虚,也难以承载法躯,必须时刻以神通托举,不然便要下坠,落入天魔横行之地。 虚空破碎,其中多有黑火乌焰生出,触之即炸,堪比紫府一击,必须时刻注意。 他摇身一变,显出原形,化作一墨鳞蛟龙,驱雷掣电,拖拽起一线紫光,选定一处方位,直奔而去。 前行数日,灵机这才充裕起来,黑火乌焰也少了不少,可连续行走。 紫霄天霆自发涌动,向前奔去,许玄只当这霄雷有灵,寻着什么灵物,紧随其后。 只行到一处极点,霄雷之光变幻,道歌响彻太虚,紫霄天霆悬在上方,许玄龙首一张,将雷霆重新吞下,破开太虚,龙躯腾跃而出。 天光乍明,海水明澈,却见一座海崖之上,几名着天青道袍的修士正在围着一处雷坛,做法掐诀,手执木剑,接引雷霆。 突然见到一条蛟龙显出,这一众修士都有些惶然,可立刻就镇定下来,不再妄动,为首者是名老修,筑基后期修为,一身霄雷道法,颇为精纯。 这老修生的面善,手中还掂着几道符箓,此时站在海崖顶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却和《溟泽秘卷》中记载的礼节一般,让许玄稍有注意。 “下修林羽,见过溟泽龙王,我等是大离上霄宗弟子,在此采雷,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上霄?你倒是见识广,认得我溟泽?” 许玄闻言,收敛神通,化作人形,稳稳落在那雷坛之前,仅这一瞬,坛中便生出数道不同的筑基震雷,连带炼气级别的更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大人说笑了,玉枝、逆鳞,必是溟泽纯血,乃是妖中第一等。” 许玄轻轻点头,不置可否,他此时想起当初这家派遣霄鸟一脉试探自己,可这老修看起来并不知晓。 “这是西海?” 他此时以神通感应,正能确定奉焰山在东南位置,看来这一片还是西海。 “正是,这一域是【青沉礁】,是我宗在西海的驻地,由【舟游】真人坐镇,是我上霄十二处采雷地之一。” 这老修一语未尽,便见霄雷之光凝聚,太虚破开,一着素白袍服的青年踏出,额上有三道风雷玄纹,熠熠生光,神异非凡。 此人气态脱俗,法躯若霄雷凝聚,神通内藏,意向高古,以符箓提点性命,造化内景,堪称仙风道骨。 “真人.” 一众修士纷纷行礼,这白袍青年挥手,将雷坛周围的修士送走,这才看向许玄,目光坦然,嗓音淳厚。 “可是混溟剑仙,溟海龙王?我在此采雷,早有耳闻,不知来我青沉何事?” 许玄稍稍沉吟,还是如实道来,只道: “我行走太虚,失了方位,得雷霆指引,才落到此地,倒是扰了你采雷。” 舟游此时却是一笑,将那雷坛收起,看见其中几道震雷,稍稍点头。 “龙王道法高深,尽得震雷正意,如今来我青沉,坛中便生出震雷音气,倒是省去我门人数日苦工。” “既修雷法,便是我道客人,自然不算惊扰。” 舟游似乎对许玄妖族身份并无什么抵触,态度颇好,二人立身海崖上,许玄心念一动,只问道: “不知西海太虚为何这般怪异?多有绝地,灵机一盛一衰,多有至火炸开,却不适合行走。” “这是西海上古有场战事,遗祸至今,才使太虚断绝,难能行走,龙王若是要归山,还是御风好些。” 许玄闻言,谢过对方,此时不欲多待,上霄宗在西海有驻地,倒是让他心中有些猜测。 舟游此时翻手祭出一道云气般聚散的雷霆,为晶白之色,许玄体内紫霄天霆隐有触动,似有呼应。 “龙王身上可是有道霄霆?来我青沉礁,恐怕是受这道【太霄晖霆】牵引。” 许玄目光一转,舟游手中这道雷霆似乎和紫霄天霆关系不浅,当下祭出一道凝聚为宝塔状的紫霆。 “可是这道【紫霄天霆】?” “正是,九道霄雷,分属诸天,三毁,三隐,如今显世的也仅有紫霄、太霄和琅霄三道,自然有感应。” “龙王也修行雷法,日后若是得闲,可来青沉同我论道,震霄二道,本是近途,多有参详的地方。” 许玄应了,此时却不欲多留,客套数句,便显化龙身,御风而起,直奔南海方位。 舟游凝视上方,看离去的墨色蛟龙,目光稍沉,语气一变,已经带上些忌惮。 “震雷者,一声一气,【天鼓】在北海,【霍闪】空余,是龙种昔年之位.” —— 云端。 墨龙腾跃,紫电奔流,许玄心思稍转,却是想起那句【五雷玄焕】来,若是按照他猜测,或许是指向五雷之位。 ‘上霄宗也来西海,怕不是采雷这般简单,竟然让我撞上,不知是凑巧,还是.’ 当世闻名的几位雷道真君,除了北海震雷,东海灵雷,便是大离这一道的霄雷真君,道号许玄至今不知,也不知是何等跟脚。 他刚刚看的清楚,舟游修行的是古法,道格颇高,气息显露,已然有两道神通加身,丝毫不差东方澈。 ‘也不知上霄宗有几位真君在,传承这般悠久,修行古法,却少有行走。’ 他心念一定,暂时不去想这一家的事情,奔行许久,终于见着奉焰山位置,却见杨缘意闭关所在的灵峰上草木枯黄,地煞喷薄。 荡开云气,化作人身御风落下,他此时隐有感应,杨缘意恐怕已经转修,自【秉阳元】到【明夷晦】,才有此兆。 心念一转,归于丙阳殿中,却见杨缘心已经在殿中等候,见着许玄归来,赤瞳一明,快步上前,柔声道: “父王前往外海去寻煞,以助兄长突破,你前往龙庭,此行可顺遂?” 许玄共其一道坐下,只挑着讲了些龙庭之中的见闻,自逆鳞中取出那柄列缺,让杨缘心也看看。 “果然是龙庭,此剑已是灵宝级数,堪比【卫日奉焰戈】,只差【天乌巡日瓶】几分。” 她言辞中虽有赞叹,可却隐隐透着些忧虑,被许玄察觉。 “奉焰、溟海,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玄见她心神不宁,当即问道,杨缘心却是稍稍臻首,语气犹疑,只道: “上次海眼暴动,此地监海的浩轩龙王未曾理会,反倒离去,天池中各家便有些异动,只是被妙蔺大真人的法旨镇住。” “如今大普度圣土再次关闭,天池福地中仙妖魔释混杂,没有东瀚和圣土维持秩序,正有乱兆。” “父王不便出手,只说由你自行决断。” 许玄心神一凛,福地中各家混杂,本就难能凝成一股,先前是有圣土和东瀚两方维持秩序,才未曾生乱,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先待天池中战火起了,再趁势攻入。” 他此时已有决断,只待在外伺机而动,等天池中哪一家露出弱态,便可取而代之。 “近来我将归于溟海,修行法术,也顺道看看天池中动向。” 许玄同杨缘心再相谈少时,便破开太虚,直奔溟海而去。 【素弦寒月】在手,正可修行【握雷局】,这一道六品法术需阴阳二位,化阴霆,济阳雷,如今列缺为阳,寒月为阴,正可开始修行。 入溟海行宫之中,他此时祭炼起列缺,这柄灵剑化作一轮紫阳,落于左位,混一无咎玄雷入主其中,生发至阳之性,为阳雷。 寒月落于泽中,紫霄天霆倒映月华之内,落在右位,生出一道至阴之炁,为阴霆。 五脏之炁运转,暗合五德,他伸出手来,五指掐合于掌上,外形如拳,造作雷局,轻轻一握。 此术初成,雷炁化作先天,寄托于掌心之上,阳雷阴霆相合,便为雷局,如今正在磨合之中。 ‘可惜列缺也只是过度,算不得至阳,应当寻一道太阳灵物来。’ 他此时想起穆武德所言的【太阳晶种】,此物和【太阴魄源】是一个等级的灵物,若是能作为雷局阴阳之位,运掌五雷,此术便算大成,威能无穷。 ‘【混一无咎玄雷】可分化为震社二雷,算上【紫霄天霆】,如今还差一道灵雷,一道神雷,不知该去何处寻。’ 神雷还好说,仔细找找,总有线索,灵雷可就只能往东瀚去寻,可他同这一海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他此时还揣着东方澈的龙筋,这一位龙种可是自海界中走出,这消息恐怕不久便会传回东瀚。 许玄暂时不想此事,专心修行起法术来,这道【握雷局】一旦小成,他若是真正对上三神通紫府,也有周旋的余地。 【降雷泽】如今圆满,另一道【乘无咎】也可修行,此道神通助长身法,遁术,正是他如今缺的。 宫中雷霆明灭,阴霆阳雷缓缓流转,雷音电光,一声一气,时隐时现。 (本章完) 第351章 霍闪 第351章 霍闪 极北,寒律海。 冰川万里,寒光凝结,冰峰之上正站着两道女子身影,寒风涌动,却不能撼动二人衣角分毫。 一者着素裙,容貌清丽,肤白胜玉,抱一梅枝,望着下方冰川,正是白宣,她回首看去,只道: “【洛安】龙女,敢问夔龙前辈何时可成就【天鼓】?” 她身旁是一身霜白宫裙的龙女,角为冰理,神色恬然,神通凝聚,隐有雷音作响,摄人心魄。 洛安不过一神通,并无几分龙属的倨傲,眉眼一转,只回道: “我等哪里知道,北川也只有【霍闪】的道论,是为行电之气,夔龙前辈求的却是【天鼓】,属天雷之音,我等却看不出变化。” “雷者,一声一气,非是天怒,前辈还有北川龙属,倒是奉修雷道本真,近乎自然。” 白宣神色稍动,此时看向洛安,北川龙属仅有两位紫府存世,一是这位龙女,还有位老龙王,负伤沉眠,少有出世。 存世的龙属之中,东瀚就不必提,溟泽也有法宝和洞天在,就是避世,也未有人敢轻视。 北川却是完全失去金丹手段,这些年下来,血脉衰微到仅有十来位龙种,新晋的紫府更是只有这位洛安龙女。 “北海雷道不兴所谓天罚、上怒,昔年天霍龙君就作《雷虚》一论,谈及震雷正意,白宣妖王若是有意,也可去参详几分。” 洛安言毕,白宣谢过,目光隐动。 “我在此参悟许久,可也未曾悟出【阴始凝】的功法来,看来正和此道无缘。”她轻挥梅枝,扫去霜雪,“北川寒阴的道统竟然绝了,倒是造化无情” 洛安面上显出几分惋惜,“我宫中「寒魄」一道的传承已绝,龙种更是修行不得,只能修震雷。” “【阴始凝】上承太阴,若是道行足够,去西海的【金枢】看看,说不得能以奔月之法成就。” 白宣也只得谢过,她当初机缘巧合,得了纯阳赐法,以一卷《玄时有穷法》修成【玄律穷】,成就神通,后来一步步寻求功法,直到紫府后期,独缺【阴始凝】。 如今到了北川,昔年寒魄发源之地,可这一脉龙属却早早丢失传承,不修此道。 “「寒魄」以【阴始凝】为起,【玄律穷】为止,两道神通最为关键,若是自行参悟,也不知可否成就。” 白宣语气隐忧,一旁的洛安却是一笑,只道: “此道古称为「寒阴」,若是实在不成,寻一道太阴、少阴神通来补,也勉强算的圆满。” “太阴还好说,少阴.” 白宣语气渐沉,太阴、太阳的正法虽然稀少,但仔细寻找,也能找来几道不成道统的下位,可少阳、少阴,这两道却不是常人能修的。 洛安神色如常,身在北海,这里却是天下第一等安宁的地界,谈及这些事情也没有太多忌讳。 北川衰微至此,可东瀚的龙属从不敢来侵扰,正是因北川龙宫,已并入悬混真君的传承下。 若是谈及天下金丹,这位大人都是稳稳立足前三的位置,北海这些年都与世隔绝,绝无一家敢来生事。 “既然如此,我便去西海看看,这些年倒是叨扰龙女了。” 白宣言辞恳切,洛安却并未有什么倨傲之色,客气应了。 若是以血脉论,这位白宣妖王自然不如龙属,可对方却能和【回道人】沾上几分关系,这就足够得来洛安敬重。 自大奉以来,这位是唯一现世过的剑道真君,如今虽然踪迹不明,可也多有传闻,说他是太阳一道的仙人化身。 “我便不送道友了,只是若途径南海,可否代我传一消息。” “何事?” 白宣稍有些疑惑,却见洛安神色稍沉,肃声道: “若见到溟泽的幽度龙王,可代我北川传信,就说请来北海一叙,事关道途。” “穆幽度?” 白宣心神稍动,想起这位龙子来,按照洛安所言,竟然已经成就神通?这速度倒是快的骇人。 “正是这位,烦请道友传信,其余人去,我却不放心。” 洛安声音柔丽,白宣应了,此时破开太虚,踏霜雪离去,再无踪迹。 此时冰川之上,仅剩洛安一人,漫天寒风吹拂而过,消弭于雷音之中,她破开太虚,轻车熟路地离开寒律海,来到云端之上。 诸多云鲸在此,经天而过,若艘艘宝船,每每前行,都有雷霆生灭。 为首的一云鲸上,正躺着一男子,眉眼活泛,一身紫云轻甲,斜倚着脑袋,一口口抿着葫芦中的酒水。 “徐宫象,你既然突破紫府,还在北海晃悠什么?不回你殷雷山,瞒着你女儿作甚?” 洛安稍稍皱眉,一道法术打来,雷音滚滚,就要将这披紫云轻甲的男子掀起。 徐宫象却只伸了个懒腰,神通运转,瞬息遁开,丝毫不落雷音之中,让洛安一时有些无言。 “我家亦儿不是去雷部了?正忙着,哪里有空见我这个爹。”他嘿笑一声,颇有些无赖气息,“不过,确实该回去一趟,谢过龙女提醒。” 他催动神通,顿时显化出雷车电鞭,乘虹景,御六气,踏入其中,破开太虚,临走前还探出头来,笑道: “龙女若是在北海待得急了,也可来我殷雷山逛逛。” 洛安目光稍敛,手中已经多出一道紫金电锥,隐隐锁定对方,这位【宫鸣】真人立即登车,瞬息不见。 “都送走了,此地也算安宁不少。” 这位龙女神情重归平淡,北海修士颇少,主要都是寒魄、震雷二道,其余道统的修士来此,大都要受到压制。 “【列缺】竟被取出,溟泽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宫中有所感应,这柄赠予溟泽的震雷古器已然出世,正落在南海,恐怕已经到了那位溟海龙王手中。 对方是龙属,又修震雷,还是妖类中极为罕见的剑仙,洛安自然早就关注,此时心中有些难言情绪。 “要是我北川的龙属该多好,溟泽已经有个【阳湖】了” 她暂时按下心中忧思,请这位溟海龙王前来是夔龙前辈的意思,如今北川正仰仗这位,她自然不可拒绝。 只是,她独独担心一件事,这位溟海龙王,是否有志于【霍闪】之位,要去做那行电一气,雷中天龙? (本章完) 今天卡文了,明天加更 今天卡文了,明天加更 憋不出来了,整理下细纲,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352章 入主天池 第352章 入主天池 溟海。 行宫之中,紫阳悬空,寒月沉泽,阳雷阴霆缓缓转动,以一线墨色为分。 许玄睁眼,【握雷局】初步成就,运五脏之炁于掌中,左雷右霆,凝缩一点,落在掌心,混沌气弥散。 他翻手将雷霆隐去,雷局内敛,肌肤荧光,气势复归平常。 此术集合内炼、存思和召合之道,是雷法精要所在,若要圆满,需要五雷齐至,阴阳共济方可。 如今不过初成,却已经有神妙在,雷局外显,能封锁太虚,驱使风雷,雷局内收,可存思百神,诏令雷将。 同先前显化的天兵仙将不同,【握雷局】所诏令之兵马,是昔年雷宫真正存在过的人物,所使法术、神通、兵器都与生前无二。 他此时催动雷局,张口一叱,吐出一团雷云,便自其中跳出一尊雷将待命。 面目威严,着紫金玄甲,举天罗煞伞,执雷火长剑,正是昔年在洞天中见着的雷火使者,名为【邓芝树】,斗枢院所属。 这尊雷将是实打实的愿力金刚级别,立身雷局之中,还能借许玄杀力。 若被打散,凝聚雷霆,顷刻就能恢复,一身法术、神通和兵器更是雷宫秘传,是古代天人,诸法皆通,并不局限一道。 如今许玄每成一道神通,便能在雷局之中拓一【仙职】,以紫府雷霆为根本,诏令仙将,调动雷部兵马。 雷局中阴阳二位仍不圆满,消耗颇大,幸好【降雷泽】本就以法力浑厚见长,更兼有两道紫府雷霆夯实根本,还能负担。 这一道法术中最为关键的便是阴阳、五雷之位,诸位圆满,才能真正显化雷部诸将神妙。 ‘若是有【太阳晶种】和【太阴源魄】在,阴阳合轴,五雷齐聚,几无消耗,可随意调遣兵马,一人就是雷部,天下谁人可挡?’ 他念头火热,这想法他早些年就有,此时才真正有了雏形。 借助【天蓬诛魔图】和【上霄雷云】显化的雷部兵马空有其形,而握雷局却能补足缺憾,真正从雷宫中擢取大权。 这道法术能一直修持到紫府后期,一旦圆满,一人所在,即是雷宫威权所降,以五尊雷将调令兵马,施展诸多雷部阵法、秘术。 只是这消耗也足够惊人,【太阳晶种】是何等灵物?身毒的大阿修罗都珍视不已,更别论同级别的【太阴源魄】,还要五道不同的紫府雷霆,就是金丹嫡系也难凑齐。 此术还要道行支撑,至少要对五雷都有理解,他精通震、社,也懂得几分神雷,可论及灵、霄之道,并不通晓。 ‘恐怕还要接触上霄、东瀚,才能弥补上这缺漏。’ 许玄心神稍动,【握雷局】是雷宫大术,意义非凡,若是圆满,对人身的道途进益也不小。 他此时收敛异象,神色一凛,目光投向行宫门户处,沉声道: “进来。” 殿外已候着一彩裙女子,身段玲珑,正是霞隐,此时屈身行礼,沉声道: “王上,已经查明大南恩寺跟脚,【南法】金刚是借愿力修持而成,占据昔年溟泽的一处【清和宫】,在天池边缘地带立下大南恩寺。” “此人性极贪婪,曾是大离【悬空寺】弟子,因犯了戒律被逐出,此外再无什么背景,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和曜沉门的【空铭】真人是至交。” 许玄闻言,逆鳞上玄阴之气包裹一点紫芒,颇为刺目,心中却已经想起在韩家的事情,这两道都有派人前来。 空铭真人不过紫府初期,南法更是以愿力晋升,两人都无什么可称道的,躲在天池边缘,正好拿来祭旗。 “南法.占据我溟泽旧宫,又是释修,倒是可以先对其动手,天池核心几家,如今动静如何?” 霞隐闻言,当即回道: “回禀王上,试探过几家外出之人,已得来消息,石人道和幽鲸峡正在斗法,争夺灵物,一时无暇顾及外界。” “【华古】可曾出手?” 许玄眼中紫电逸散,这位圣灵是天池中修为最高者,艮土一道的四神通,本体是一方【不周华英】。 “这位迟迟未动,不知为何。”霞隐低低回答,目光犹疑几分,“大人.尚有一事,要告知您。 “直言便是。” 许玄看来,语气稍缓。 霞隐本体是幻蜃,身上更流着南溟龙血,是一众遗族的主心骨,这些年溟海大小事务,多由她来操劳,未曾出过岔子。 “蜃景道前些日子派人来寻我,言辞之间,多有暗示,想同王上合力,共谋天池。” 霞隐说着,跪伏在地,“这一道的【幻颜】真人,同我族有渊源在,所以派人寻我,属下绝无私下勾结之心。” “幻颜?” 许玄听及此名,却是有些陌生。 蜃景道归属仙道,这位幻颜真人是虹霞一道的紫府中期,行踪诡秘,从未有人见过真容,此番竟然主动寻来。 “此事先记下,待我去大南恩寺一趟,有了结果,再做定夺。” 他自主座上缓缓起身,破开太虚,“我去见那位南法金刚一趟,你传令下去,领兵在外候着,要不了多久。” “是。” 霞隐神色激动,再度抬首,却见殿中已然无人,仅余紫电逸散。 —— 天池。 悬河自天而落,成浩浩水帘,遮盖住其中内景,偶有壬光自帘幕中迸射,带起水汽,化作一阵墨黑灵雨落下。 水帘边缘,庙宇林立,瑞霭漫天际,虹光拥金身,僧侣往来,谈经讲法。 中心大殿上悬着【大南法寺】的金匾,其下虾兵蟹将与黄袍僧众混在一处,信众千百,人妖混杂,都在唱经念佛,一派安然。 殿中琉璃华光流转,巍然金身结跌迦坐,身披水火袈裟,手托紫金钵盂,源源不断的愿力自外界净土中涌来,落于盂中。 金身低垂眉眼,作慈悲相,偶有动作,睁开眼来,大笑一声,露出白瓷佛牙,将愿力鲸吞而下,赞叹数句,身旁华光震颤不休。 太虚中忽地传来一阵阵鼓声,海水翻滚,岛屿崩塌,信众东倒西歪,哀呼不断,外界的原力洪流一时止熄。 这尊金身蓦然睁眼,慈悲相收敛,换作深沉的忿怒之色,呵斥出声,若滚雷扫过殿宇,引得金粉剥落,经幡倒地。 “南法金刚,长空海不知怎的升起海啸,搅动我寺阵法,这.” 一黄袍法师急急自寺外奔来,神情惊慌,却见那金身猛然低头,呵斥道: “蠢货,这里是天池,灵机平稳,万古不移,哪里有山崩海啸?定然有贼人使坏。” 南法金刚冷哼一声,金身收缩,化作常人之形,是一胖和尚,肥头大耳,满身白肉层层堆迭,肥腻如脂。 他起身架起祥云,直奔云端,袈裟上绿水共红火卷起,定住下方海浪,而后眼中金光大明,照彻四方。 “何人敢犯我大南恩寺?” 四下无人,仅有太虚中传来的一阵阵鼓声,轰隆作响,让他有些心惊,天池边缘的水帘此时破开,重重墨云涌来,若连山倾覆,遮在庙宇上方,一时天光晦暗。 “小道!” 南法呵斥一声,将紫金钵盂托举而起,华光涌动,荡开墨云,露出藏匿其中的一鳞半爪。 自墨云中缓步走出一人,每落下一步,便有一重雷音奏响,一连十二道,震的南法金身动摇,华光黯淡。 见着来人,这位大南恩寺的金刚目光一凝,已然认出身份,玉枝龙角,玄阴逆鳞,一身震雷神通,除了那位溟海龙王,还能是谁? “原来是溟海龙王,来我大南恩寺何事?” 南法声音中气十足,带有几分诘问之意,却见那龙种不语,以指轻点在脖颈逆鳞之处,隐隐迸射出紫霞般的剑光。 “此地早已不归溟泽管束,龙王还是早些离去,以免自误。” 他再度出声,满身白肉若水波般颤动,见那龙种手上动作一止,按在逆鳞之上,此时开口。 “我龙庭一座水宫落在贵寺,今日特来向金刚讨回。” 许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南法却是目光一沉,明白对方来意,只斥道: “【清和宫】已经化作我净土一部分,怎能与你?你溟泽自己退走不要,难道还不准我取用?” “穆幽度,你可想好,尚光离去,我乃是悬空寺弟子,你敢” 他此言未尽,却见对方已点化逆鳞,拔出一柄紫电环绕的灵剑,朗笑道: “你既不愿给,那我便自己来取。” 挥剑一斩,紫电奔涌,贯空而去。 南法此时不敢轻慢,袈裟上绿水红火翻滚,汇聚到手中紫金钵盂之中,得了愿力相助,顷刻压来。 许玄调转剑锋,并无别的举动,剑意蓬勃,刺的南法金身黯淡,一剑扫过,斩断水火,对方金身若泡沫一般炸开,漫天华光流溢。 整片净土被齐齐剖开,琉璃华光齐齐崩解,散乱一地。 下方僧众见着这景象,纷纷逃窜,半点抗衡的心思都没有,第一件事反倒是卷起身边灵物,引得南法破声大骂。 许玄收剑,掌心一道雷霆升起,阴阳共济,混沌气弥散,拍在对方残破的金身之上,彻底毁了这尊金身。 南法哀呼一声,口中却未求饶,只厉声呼嚎: “我乃悬空寺弟子,你敢——” 一墨鳞环布的龙爪探出,按在南法残破金身的头顶,稍稍发力,捏个粉碎,便将一道华光环绕的魂魄拘出。 释修炼性,主神魂、灵识之道,所谓金身也是借助外物成就,远远比不得仙修法身,此时南法魂魄被拘出,才真是要了命。 “纸糊般的金身,你是怎么入主天池的?” 许玄有些惊异,这南法金刚实在是不堪一击,借助净土,勉强能摸到一神通的边,哪里抵的过剑意。 远处太虚传来一阵碎冰般的声音,灰气迷蒙,缓缓踏出一灰袍道人来,面庞枯瘦,手中托着一方星盘,离得极远,不敢入雷局之中。 “空铭道兄,助我,我必上报悬空寺,念你恩德!” 南法的魂魄开始咆哮起来,空铭却迟迟未动,眼神忌惮,法躯若虚若实,似乎是重重坍缩的虚空凝成。 “溟度道友,南法金刚曾为悬空寺弟子,你真不留半点情面?” “悬空寺?”许玄点头,手中法力稍减,“大离南地第一净土,我自然听过,有诸位菩提萨埵的高僧坐镇,是觉者留下的传承。” 空铭此时神色一缓,只当对方忌惮这身份,刚想谈谈,却见那龙种手中雷霆暴起,南法的魂魄当即被雷光消磨,传来阵阵哀嚎。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许玄声音渐冷,看向空铭,“本王现在代表的是大溟泽龙庭,是天池正统。” 墨云卷起,紫电横空,其中隐有巨大的墨色龙躯翻滚,牵动风云,传来一阵阵天鼓般的雷声。 空铭真人死死盯着前方的这位龙种,手中星盘蓄势待发,却听对方不紧不慢地说道: “今日来此,同尔等讨债。” (本章完) 第353章 图南 第353章 图南 太虚变幻,紫雷暴动,席卷灰气。 天池水帘外驶来一艘青金战船,宝船两旁分有三尊青铜虺首,此时喷吐壬癸二光,掀起毒雨,腐蚀大南恩寺的法阵。 【溟光】战船上妖兵林立,多为鳞属、羽族,青露和炎羽二卫此时虚实待发,分别由一青袍少年和赤甲男子领着。 正是墨溪和杨炎录,两人分别是青虺、火鸦族中统兵之人,此时奉命,收拾残局,遥遥得了许玄下令,眼中精光一盛。 “祭碑!” 墨溪肃声,一众妖物便抬起数面天碑,其上刻画鳞蛇之相,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可活过来。 【六鳞碑】,记载溟泽附属鳞种的本相之物,此时安置在战船之上。 溟光已经恢复紫府品阶,一经催动,便见鳞属之形显化,自天而坠,落在庙宇之上,冲击阵法。 许玄立身云端,缓缓收敛神通,剑锋一挑,其上是一截灰气朦胧的断臂,自肩处齐齐斩下,正是空铭真人的。 他拧转剑身,这截断臂瞬间爆开,化作漫天血雨落下,染红海域。 下方阵法却已经被破,大多僧众都已逃窜,他也未曾出手阻拦,任由其走了,只要不抵抗,大都未让手下妖兵下杀手。 见着下方已被清理干净,仅剩一间间残破庙宇,岛屿间火光冲天,他掂起南法仅剩的一点真灵,漠然看来。 “清和宫叫你藏匿在何处,你是如何占下的?” 许玄对释修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这南法身上价值最高之物,就是那水火袈裟和紫金钵盂,都是宝器,借着净土之力,勉强能和紫府灵器角力。 可遇上【列缺】这等雷宫重器,北川龙王祭炼数百载时光的灵剑,这等宝器只若纸糊的一般。 “你敢毁我金身,你可知我师是何人,乃是悬空寺长老【悟圆】,你——” 南法仍在叫嚣,让许玄微微皱眉,察觉出一点不对来,这南法就是再蠢,此时也该服软,悬空寺的手可伸不到天池来。 就是得罪又如何,他现在又不往离国去。 手中发力,雷霆涌动,将南法华光萦绕的魂魄轰的焦黑,这胖和尚再也无力挣扎,声若濒死。 “在我寺主殿之下,藏在阵基中。” 许玄轻抬右手,一片墨云落在大南恩寺主殿上方,自其中探出一小山般的墨鳞龙爪,轰然拍下。 “你!” 南法怒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那点家底被毁去,岛屿裂开,露出半浸在海水中的墨色水宫。 行宫匾额之上,正有一行金字,为【清和宫】,许玄神通运转,瞬息就将这座水宫搬运至太虚中,连带几座金碧辉煌的庙宇也未放过,扫个精光。 “说,你是如何偷取我溟泽之物的?” 许玄义正言辞,让南法一时愕然,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溟泽退走,已经是夏朝前,现在来同他算账? 南法瞥了眼对方祭出的那柄灵剑,一看就是雷宫之物,怎么,你不怕雷宫讨债? 他当下学聪明了,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悬空寺的名号镇不住这龙种,只缓缓道: “昔年溟泽避世,走的匆忙,诸多事物都未带离,封在天池核心,我等常年动摇,偶尔有些水宫、灵台漏出,【清和宫】就是这般让我取来的。” “天池各家,哪个手里没有溟泽的东西,时间这般久了,你还能一个个去要?” 南法咬牙切齿,魂魄化作一指大小,被许玄死死捏着,动弹不得。 “为何不可?” 许玄语气惊讶,微微一笑,就祭出恒岳印,以艮土玄光将南法的魂魄镇压在下。 “南法金刚且等着,自有我一一讨债的时候。” 收拾完南法,御风落下,此时他才感受起天池中的神妙来,龙血激荡,心神畅快,天地中道意涌来,颇为亲善他这具龙躯。 越是靠近天池核心,这种感觉越强烈,此地若专为南溟龙种造就的修行之所,他隐有感觉,若是在此成就第二道神通,耗费的苦工将缩减不少。 他此时吩咐下方的一众妖兵改造净土,就要驻扎,不少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僧众,被一众妖物当作奴隶驱策,搬运起废墟来。 许玄看着这一片景象,心情大好,首战得胜,进驻到天池,已然完成一大步。 他真正所求,却是将这处福地纳为己有,届时策应溟泽,重迎壬水,一旦溟泽重迎龙君,天晦、溟华中的诸位龙王便可出世,那是何等景象? 天地间恐怕立刻就有一顶尖的金丹势力落下,溟泽除了失去金丹,底蕴之深厚,不差各道,洞天、法宝都在。 天边忽有彩霞腾起,幻景朦胧,让他心神一凛,收起法剑,静待来人。 那片彩霞徐徐飘来,逐渐凝聚成一模糊人形,戴玄冠,披羽袍,遥遥打了个稽首,传来一阵男女莫测的声音。 “溟度龙王剑意果然厉害,轻易拿下大南恩寺,空铭修行宇清大道,都被你斩下一臂。” 对方神通变幻,为彩霞虹光,蜃景幻象,种种迷蒙之态,千变万化,许玄犹自镇定,清气运转,始终清明。 “可是蜃景道幻颜真人,怎么,你要阻我?” 许玄声音冷厉,丝毫不退,逆鳞上杀气淋漓,剑光翻腾,那彩霞中的人形却只摇头,继续说道: “蜃景道对我是无所谓的东西,原地散了,将地盘让给龙王也可,龙宫的东西我更是早早备好,只待龙王来此。” “既然如此,你又有何求?” 许玄仍然警惕,龙威隐现,身旁风雷变幻,掀动彩霞,要露出对方真容,幻颜身形却始终朦胧,双方暗暗角力。 “今日来此,是表明态度,我自始至终都不是溟泽敌人。” 说着,幻颜挥手一卷,彩霞变幻,其中正有诸多溟泽旧物,水宫、灵台、宝驾等等,大多灵光黯淡,在岁月中消蚀,少部分还堪用,都细心保管好。 这一众事物送来,显然早有准备,不论价值,至少心意在这,许玄敌意稍减,却见幻颜继续开口道: “待到龙王修成紫府中期,那时你我再共谋大事——” 对方的声音忽地消散,一片寂静,可许玄却明悟了对方意思。 ‘【华古】旧伤加身,我欲诛杀,静待龙王同我共襄盛举。’ 彩霞散去,幻颜的身形顷刻不见,许玄神情稍动,这位幻颜真人倒是所图甚大,主意都打到那位华古圣灵身上。 许玄细细计较,若是他修成紫府中期,剑意加身,本就能同华古较量一番,若是幻颜再出手,胜算不小。 他此时坐镇云端,心神稍动,看向天池中心方位,灵机震荡,墨色壬水翻滚,同艮土玄峰碰撞,难分难解。 自天际中传来一声渺远的鲸鸣,引得海水震荡不止。 ‘幽鲸?’ 天池核心之地,也仅有三家立足,其中幽鲸、石人二道最为势大,如今一直争斗,甚至连龙属进驻都无暇顾及,不知为何? 他正以神通观摩,可天池中心法光升腾,看不真切,只是伴随鲸鸣响起,整片海域都开始共振。 内景之中,清气忽地流淌,自行显出太清道碑下的那一方青石,其上刻着一行古字,剑意淋漓。 “此为玄炁第一显,开天前已有。” 这一行字迹许玄熟悉无比,更是隐有猜测,刻字者正为奉玄剑仙,古代玄炁一显。 此时自这行刻字之下又有字迹显化,剑意变幻,虚无缥缈,难以捉摸,逐渐显出几个古字来。 “鲲鹏图南,落于天池,见我奉玄?——【南华】” 他此时回过神来,看向天池中央,眼中清气一转,却隐见一鲲鱼并鹏鸟之形,合太阴太阳之位转动。 ‘这是鲲鹏.竟和天池有联系,广泽为何不告知我?’ 许玄性命震颤,若有所悟,死死盯着天池中心,清气散去,那鲲鱼、鹏鸟二形却已然不见。 鲲鹏正是玄炁一显,天生兼合阴阳二相,神异非凡,伴随【奉玄】而生,是真正的仙兽,不留血脉在人间。 如今竟然在天池有踪迹,倒是让他心中有些猜测。 ‘壬泽锁于太阴,鲲鹏正是阴阳变化之极,阳湖要自天池来证道,或许正有这联系’ 他心神一动,既然和玄炁有牵扯,不知和太清道碑有无联系,如今占下天池的理由又加重一分。 神通运转,将清和宫乃至诸多溟泽遗留之物安置,许玄吩咐几句,便入水宫之中,只觉四方灵机自发涌来,道意亲和,若乃天成。 缓缓取出一卷道书,正是《无咎御景法》,成就的神通乃是【乘无咎】,在古代另有称呼,为【返道枢】。 “天为盖,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电为鞭策,雷为车驾,而无处不可游。” 此法开宗明义,正合天地无拘之道,以游无穷之境,正合身法,一旦成就,就是与道同游的境界。 “厉远弥高,经霜无迹,照日无景,扶摇直上,蹈腾昆仑。” 许玄心念一定,取出这神通所需的【无咎云气】,纳入内景之中,缓缓凝聚雷车、电鞭等等玄象,融入其中。 天池之中修行进境飞快,按这时间来算,恐怕最多数年时光,就能再成一神通。 届时【乘无咎】加身,配合【降雷泽】替死之术,已有在天池中行走的底气,行事也更方便许多,可入天池核心一探。 “华古.” 他思及这位,心神稍动,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位石人道的紫府后期,不知其状况如何,是否真如幻颜所言,有伤在身,动弹不得? (本章完) 第354章 幽鲸 第354章 幽鲸 天池核心,幽光重重。 海中裂开一处深峡,内里墨流激涌,不时传来一声声雷鸣般的巨响,似乎有什么巨物藏伏其中。 海水破开,一若山岳般高巍的墨色巨鲸落入海中,半截身躯都已经石化,此时勉力归来,呼啸一声。 自深峡之中腾起一道墨黑壬光,落在这巨鲸躯体之上,壬阳之性变化,奔流不断,将积聚在对方法躯中的石化之光消解。 这巨鲸身形一变,壬光翻腾,转瞬化作人形,是一黑袍男子,气态森冷,眉眼凶厉,面上怒气未消。 “【云沧】大兄,那【戊已惰石玄光】果然厉害,一击得中,我半数妖躯都被定住,只得退走。” “【重漭】,你莫要轻视【成玉】,他毕竟是尊圣灵,神磐合石大道又是元山一脉传承,自有神妙在。。” 自深峡中显出一对明晃晃的妖瞳来,为虚白之色,壬流激荡,海水翻腾。 重漭此时立身在那对妖瞳之前,神色稍疑,只问道: “当年他真的压过溟泽那位阳湖?真有这等本事,怎和我斗个旗鼓相当。” “呵,阳湖走了,自然任凭他成玉去说,当年以愿力金刚之身,被筑基的阳湖打的法躯崩解,玉身破碎,也就我和幻颜知晓。” “要不是忌讳那位龙种身份,这丑事可就要传遍天池,他还有何颜面见人?” 云沧声音中带着讥讽之意,一旁的重漭脸色缓和不少,沉吟少时,只问道: “华古还未出手,大兄昔年同其斗过一场,不知其手段如何?” 海峡之中,墨流翻滚,虚白妖瞳一明,浩瀚的妖气席卷而上,只听得云沧肃声道: “他是仙金成胎,本体乃是一方【不周华英】,以艮土之厚,蕴兑金之种,三艮一兑的神通炼法,困在最后一道。” “我虽是三道身神通,可借着地利,他又有旧伤在,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不知这些年他状况如何。” 重漭目光一转,似乎有些疑虑,却是问道: “幻颜邀请我幽鲸一脉出手,要诛杀华古,大兄为何拒了?” “他来历不明,真面目无人知晓,却有背景在,大普度圣土的妙蔺大真人都奉其为座上宾。” 云沧声音渐冷,神通隐动,壬光变幻。 “我看他不光想要华古的性命,怕是连我的也看上了,我等另有路可走,却不必同其掺和。” “如今已确定,溟泽封在天池之中的事物,正有我壬水一道的大机缘在,一旦得来,五法在望,这一众修士又有何惧?” 重漭闻言,见提及溟泽,面色隐有变化,只道: “溟海那条蛟龙杀入大南恩寺,斩碎南法金身,击退空铭真人,消息已经传来,真不理会?” “理会,为何理会?让溟泽的龙种进来,天池核心的事物才更有可能显化,他不过一道神通,不成气候。” 虚白妖瞳圆睁,声音响起,回荡在海峡之中。 重漭似乎有些异议,可眼见自家兄长已有决断,便不多言,不知为何,那条蛟龙入主天池,总让他有些心悸之感。 —— 天池外界,炎崖云端。 赤火腾腾,蹈焰身形自其中显出,此时赤瞳莹亮,遥遥看向天池方位,过了少时,有些无奈,只得转身,看向一旁霁青灵火化成的狐瞳。 “窃文前辈,还是要您来一看。” 狐火一盛,文字如泉涌,坠落云间,窃文催动神通,却已将天池中的景象看了个七七八八。 “他斩了南法,击退空铭,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我看,若是真给其时间,修到紫府中期,占下大半个天池,也不是难事。” 窃文声音带着几分笃定,这位溟度是溟泽纯血,龙身之神妙,不是寻常妖物可及,更别论剑意这等数百年难见的事物。 种种因素加身,这龙种几乎已经预定金丹之下的寥寥几个位置,一旦五法加身,就可得享天妖之名,若昔年天陀、夔龙、苍鸆一般。 “华古要种养兑金之德,不会轻易出手,剩下的人物都是紫府中期,他自能应付,你这般上心,可有缘由?” 窃文声音平淡,却让身旁的蹈焰脸色稍变,缓缓开口: “洞渊之中,有消息自旸谷传来,帝族要我火鸦一脉,帮着幽度入主天池,占据南海,届时金乌嫡系将会出世,以来策应。” “是要去西海?” 窃文又是一言说出,让蹈焰脸色更加难看,只叹道: “前辈学问已是妖类中第一等,这些秘闻自然知晓,我儿转修【明夷】的丙火替参,正是因此。” “溟泽同旸谷,恐怕早有联系,我族撞上穆幽度,也非是巧合.” “这是自然,时至今日,你也该看清楚了。”窃文声音稍缓,青焰一盛,“西海正是太阳变动之地,你奉焰山临近此处,哪里有不用的道理?” “身毒那位【覆障】大阿修罗的跟脚你还不清楚?上应罗睺,须弥佛土当年提及他,说是【隐覆日月】,岂不是【日蚀】金位之选?” “那武炎找上穆幽度,谈及所谓太阳晶种,正和这位大阿修罗沾上关系,还不是要用你火鸦去试探?” 窃文声音渐快,似乎带着几分怒气,狐瞳一转,盯着蹈焰。 “杨纪夏,尚光大人倒是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多少年过去了,还念着金乌的恩情,怎么,还报不完,报不尽!” “尚光大人何等威名,落了辛金之符,一旦伤复,又要赶去旸谷,证什么【恒光】。” “你心中就无半点怨气,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想的,长辈不管,后辈不念,就要尽忠?” 蹈焰此时脸色沉凝,赤火腾腾,天光一盛,他呼出一气,化作漫天火焰流散。 “我火鸦一族,能有今日,全靠朱慈帝君提点,我族至今以【丙阳】为荣,嫡系仍沾染几分金乌的血脉。” 说着,蹈焰看来,赤瞳中闪过一丝暗金光华,若天阳升起。 “非是我要尽忠,而是天下族类,能搭上金丹的关系,已是天幸,我族能自夏朝传承至今,也是因此。” “如今大人要用,岂能不尽力?至少日后之事,也有保障在,缘心虽然天赋稍差,可我也为她寻了个好退路。” 这位妖王声音稍显疲倦,一旁的窃文却是摇头,只叹道: “你若是如此想,我也不多劝,我白狐一脉不过自奉亡后得兴,衰亡变化,也只出了我一位紫府,侥幸修行至今。” “只是我翻阅古史,到底妥协之辈,没什么好下场,今日便不多劝你。” 青焰忽灭,窃文的身形已然不见,只留蹈焰在此,眼中暗金之色越发浓重,掩盖赤光。 (本章完) 第355章 转世上霄 第355章 转世上霄 古阳郡,相剑山。 金蟾炉中赤火烧的正旺,一片艳红,八卦阵中离宫明亮,巽户起风,往来循环,增长风火。 乌袍男子催动神通,天光暗而复明,炉中紫电白雷交织,自缝隙中喷涌而出,盘旋而上,在云端炸开。 许玄立在后方,静静看着面前这位烛剑真人施展手段,一时炉中雷火激扬,光彩绚丽,若道道织锦。 “我道炼法,神妙就落在五金之上,以丙火熔铸,兼得物性,并合金铁锡铜,浑然一体,再不可分。” 烛剑催动神通,丙火凝为天炉,通阵中器炉相融,一时炉火大盛,收压雷霆,炉中剑鸣不止。 许玄认出这神通,正是【昆吾灶】,丙火诸法中,此道外主炼物,内去阴滓,是极为实用的神通。 “许剑仙取来的【庚子寒宿铁】应当是太真一道的产出,品相极好,尽得寒锋之正意,至于这【宝相银叶】,却可提点器灵,拟成宝相。” 许玄随声应和,颇为捧场,这位烛剑真人是个话多的,上次来还未发觉,这次待得久些,对方话语是一刻未停。 自门派杂事再到修行心得,最后一路谈到炼器之术,许玄怕扫了对方兴致,尽力接上话头。 八卦阵忽地一顿,离宫大明,火光汹汹,烛剑面色稍凝,神通运转,宝炉轰然开启,自其中飞出一苍灰剑器,以雷池盛着,奔天而去。 天上不知何时凝聚起一片黑云,遮蔽天光,一重重雷霆落下,轰击在那道剑器和雷池之上,一时紫白交织,璀璨至极。 雷霆接连落下三十六重,最终乌云散去,仅有一柄苍灰灵剑,上有北斗玄纹,落在一方玄黑雷池之中,深紫、银白雷光在其中踊跃。 “成了,兼合震社,许剑仙这法器底子颇好,剑池相合,已有紫府中品的级别。” 烛剑感叹一声,丹霆在筑基时已经炼入不少灵物,此番再铸,倒是无需耗费太多功夫,十分顺遂。 许玄一手托举雷池,一手执灵剑,心念一动,丹霆自发跳入雷池之中,顿时化生出万千细密的雷芒,若鱼群般攒动,剑意四散,劫光生灭。 “以雷池为鞘,均平阴阳,调合震社,先前那位炼师颇有巧思,我顺着锻造,倒是借了前人的力,有这【化万】的神妙,可分化万千,造雷为剑。” “本以为这法剑材质已是不错,不想这雷池更有意思,【乾阳正光】和【广寒余晖】,这两道灵光可是稀罕事物。” 烛剑看来,剑眉一挑,颇有些惊讶之意。 “此剑昔年落入太阴星一位仙娥手中,同太平山无疑剑仙斗法,遭神通冲击,才留下这两道灵光。” 许玄此时想起这事,坦然告之,【清娥】同天陀有些联系,也不知留下这灵光有无深意。 烛剑却只稍稍点头,若有明悟,避开这话头,转而看向丹霆。 “如今这剑池正有诸道神妙在,除去【化万】,【逆生】和【劫落】仍保留着,弱则扬升,强则劫落,正是震社两道雷霆的意境。” “新生一道神妙【肃刑】,乃是庚武并入社劫,持剑者越占法理,受剑者越当诛杀,攻伐之力便越盛,更兼每斩一罪人,便能增一分剑锋,生出金煞,以为己用。” “至于剩下的剑灵化形,上应北斗等等,许剑仙可自行感悟。” 许玄握剑,果觉剑中有庚金肃杀之气内藏,和社雷倒是颇为相衬,更是符合雷宫法道,同【司天劫】完美契合。 “道友炼法神妙,果然是大离有数的炼师。” 他此时收起雷池,丹霆却一跃化作一只雷雀,通体银白,眼瞳为紫,不知为何,这柄灵剑又选择最初时的模样,不再变化什么电隼、天鹏。 这雷雀落在他肩头,叽叽喳喳,叫嚷起来,神气十足,许玄便由丹霆去了。 相比【列缺】这等雷宫灵宝,龙王祭炼的仙锋,如今【丹霆】还差了不少,可胜在是他本命之器,得心应手,真正斗法,绝不弱于其他剑器。 两人谈笑一番,一道入了山中的宝阁,却见门前早早就有一白袍青年在此候着,眼眸明亮,忽地见着两位真人来此,当即行礼。 “承言,拜见掌门,拜见剑师。” 王承言此时已是炼气七重修为,在相剑山修行速度飞快,筑基在望。 许玄笑着应了,同身旁烛剑一道入阁中,剑器已成,当下还剩交换功法一事。 入阁中,到了一间松香弥散的雅室,两人分别坐于梨木宝椅上,烛剑乌色大袖一卷,窗外天光明澈,生出一阵阵炫目的虚白光晕。 “道友可带来【焰中仙】的功法?” 烛剑薄唇微抿,阁中空气都灼热几分,正昭示其心境。 “已经带来,不知道友欲以哪一卷功法来换?” 许玄目光一转,《阳燧承火神卷》乃是六品功法,神妙非凡,烛剑愿以五品功法来换,个中差价,就以优先炼剑,不受报酬抵过。 “五品功法,《昆吾炼质经》,修成的乃是【昆吾灶】,这一道神通是丙火熔炼之极,内有几道法术,也是和炼物有关。” “倒是正合我门中之需。” 许玄点头,取出一卷赤色道书来,双方交换,算是完工。 烛剑接过那卷赤色道书,神色一振,引得窗外天光暴涨一瞬,又被瞬间压下。 “果然是【焰中仙】,和【天求焰】、【乌衔火】截然不同.是我古代丙火正统。” “道友接下来修完此法,不知还差哪一道丙火神通?” 许玄稍有好奇,他只知眼前这位有修【昆吾灶】,其余的神通却是不知。 烛剑却是摇头,收起道书,挥袖撤了窗外天光,笑道: “我这一脉炼师,最后一道神通,往往不修丙火,多是修行庚金、真火二途,最长炼法。” “如今我修成【昆吾灶】、【恒玄明】和【载兴炎】,只不去修那【秉阳元】,丙火落炉,不近太阳。” 许玄闻言心神一动,却是想起【秉阳元】的特殊来,只问道: “不知道友对【秉阳元】这一道神通,见解如何?” “还能如何?此法接近太阳,当年夏朝有变,落了煞炁,修行往往要经炼煞,哪里是好修的?” “原来如此,不过听闻此法筑基时颇为厉害,远胜诸道。” 许玄感叹,看来此法的缺漏之处已是共识,可烛剑却笑着回道: “毕竟是六品跌落下来的,有些不凡,可也未同其余仙基拉开太多,真要斗法,【焰中仙】,乃至【乌衔火】才算厉害,兼具身术,增长体魄,加持法术。” 此言一出,许玄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却起了波澜。 【乌衔火】正是火鸦一族传承,按照烛剑说法,论斗法不差【秉阳元】,如此看来,杨缘意修此绝路,另有缘由。 他想起入溟云天时,广泽龙王曾经说过,溟华一脉的天河龙王见过金乌,穆武德正是两家培养出的棋子。 某些东西自然而然地在他脑海中生出,蹈焰的形象也有了几分偏差,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去看待这位妖王。 ‘恐怕也是有难处在,不过燥阳若成,是断路还是坦途,也未可知’ 许玄心神一动,此时不欲多留,同烛剑拜别,出门,领着王承言,破开太虚,便奔往青巍。 过巫南,途径玉流,他隔着太虚,瞥了一眼那妖气弥散的白青洞。 ‘青灵妖王。’ 他心神稍动,此妖也参与过当年玉流之事,可却保下柳家一支,隐隐有帮柳白元重立柳家的意思。 许玄对原上几家遗留颇为关照,原上如今尚有柳白元主持的柳家,韦言领着的空剑在重建之中,段家之人大都迁走,不在此地。 因着柳秋辞的关系,他对这位妖王态度颇为复杂,自此成了神通,双方也未有过往来。 自那妖洞之中,却隐隐生出一缕寒气,飘散而出,让人心颤,许玄神色稍凛,明白是哪位。 ‘白宣妖王,她竟然归来了。’ 先前玉流之中,仅有青灵一位紫府初期,自然不成气候,可她这位姐姐却是寒魄一道的紫府后期,威名赫赫。 驾起银雷,许玄收回目光,径直往青巍而去,此时带着承言,他不欲多事。 直入青巍,破开太虚,落在一片雷云和火光之中,其间多有修士往来,采收雷火,见着许玄归来,纷纷行礼。 “承言,先去煅正室,温光正要见你。” 他吩咐下去,王承言得令,御风而起,直往煅正室方位。 山中近来一派祥和,归于大殿之中,许玄催动神通,封锁四周,又用清气感应,确定无忧之后,缓缓闭上双眼。 此番取回灵剑,天陀的准备也已完善,正是转世之时。 心神归于内景之中,雷云漫天,劫光生灭,墨色麒麟立于云端,身后是雷公电母,天兵仙将,重重天雷化作牢狱、劫池和仙铡,刑威骇人。 许玄却是径直走向那一片血色海,重重曼陀罗华凝聚为高约一人的圆胎。 他此时一手执剑,一手掌持,丹霆落入雷池之中,瞬息分化,成紫白二道剑光,一主生,一主死。 生死二气飞剑催动,迅速斩下,这血胎当即被剖开,自其中传来一声婴儿哭声。 一道金白灵华飞遁而出,幽冥之气不知何时涌来,就要将其吞没,却被生死二气变化的飞剑斩开。 天上雷霆窜动,诸多天兵仙将肃声,擂鼓鸣金,自内景之中,渐渐有一线阴世景象显化,轮回仙光变转。 许玄凝眸看去,此时还记着天陀嘱咐,小心地将这一团金白灵华送入其中,以生死二气包裹,【东华妙严】的篆文上清气涌动。 这团金白灵华当即不见,落入阴世,许玄心念一沉,催动古碑,仔细感知起来。 轮回转世之事太过玄妙,往往只有金丹才能控制,可眼下有篆文在,他却是能感知天陀去了何地。 他识海中渐有图景传来,眼睁睁看着那一团金白灵华落入其中。 太虚破碎,黑火漫布,海崖之上,诸多天坛设立,一众青袍修士往来祈雷,自某处岛屿之上,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周边草木一盛,青华摇落。 许玄蓦地回神,面色却古怪起来。 ‘这是.青沉礁,上霄宗在西海的地界。’ 天陀竟然落在此地,让他有些头疼,上霄宗是奉修古法,算的上名门正派,治下算的上安然。 这老妖生而知之,又有篆文在,也无需担心暴露之事,眼下仅有一个问题。 怎么接回这老妖? (本章完) 第356章 元木 第356章 元木 西海,青沉。 北边列礁之中,一处岛屿,其上一片青郁,青石砌就的院落立在中央,周边草木茂长,青华摇落。 一众青袍女修此时围在外界,窃窃私语,自院中传来一声声婴孩啼哭。 天边云气一荡,却见一着天青道袍的老修御风而下,面目清瘦,背木剑,引符箓,筑基后期的气势隐隐散发,镇住局势。 “林羽长老!” 一众女修如见救星,此时上前,有些慌张,林羽挥袖,止步在院门之外,苍老面孔上带着几分惊疑。 “这异象是怎么回事?” “回禀长老,是阮青师妹的孩子” 林羽目光一凛,自然知道阮青的事情,叹了一气。 “母子可平安着?” “并无大事,已经遣人去照看。” 林羽闻言,面色稍稍缓和,分开人群,走入院落之中,便见青华泄地,草木繁盛,几若一片翠海。 仅是立足此地,他就觉法躯一轻,气血顺畅,心中惊异更盛,正要前往内室,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已有一着素袍的男子静静立着,眉心风雷玄纹熠熠。 “真人!” 林羽此时惶然,竟然将舟游真人都惊动,不知是生了何等事情。 舟游目光转来,清逸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淡然道: “好事,无需担心。” 林羽抬首,正要问问详细,却见这位舟游真人竟然向着内室而去,让他心中一凛,却不敢妄动,只候在原地。 内室之中,青华涌动,一女子斜斜靠在床边,面容姣好,盖着一层锦被,青丝稍乱,怀中正抱着一婴孩,啼哭不止,眉心有一道金白纹路。 一旁还有几名女修正候着,面面相觑,房中不知何时涌起一阵木香,种种异象生发,青牛文梓,白鹿贞松,化作清风散去。 阮青面上半是喜色,半是忧虑,颇为复杂,可看着怀中孩儿,还是眼神温柔。 “阮青。” 一声呼唤响起,嗓音淳厚,阮青再度抬首,却见身旁几名女修已然不见,门前正站着一素白袍服的清逸道人,神色和善。 “真人。” 阮青刚欲起身行礼,可怀中抱着孩儿,却不得动弹,空中落下一阵温润的霄雷之光,暂时护住她的法躯。 “不必多礼,你倒是生了位麒麟子,可让我看看?” 舟游此言一出,阮青并无疑虑,便将怀中孩儿递过去。 宗中这位真人正是以亲善温和著名,道行高深,并无什么架子,深得诸位弟子信赖。 “这是我宗百年来第一位【灵胎】,同我一般出身,有些神异在身。”舟游怀抱婴孩,看向阮青,稍稍感叹。 “多少女修去拜那【太元青木】都无结果,你当初虽得感孕,腹中却是死胎,怀了九载,服下不少灵物也无用,不想今日倒是母子安然。” 阮青神色颇为复杂,只低低道: “敢问真人,我这孩儿” “资质极好,可随我修行。” 舟游此言一出,阮青却是放下心来,犹豫少时,还是说道: “真人可为我儿起个名字?” “我看,就叫阮元如何?毕竟是承【太元青木】而生。” 怀中婴孩此时停止啼哭,忽地笑了起来,让舟游对这孩子更添几分喜爱,此时取出一枚碧玉宝叶来,放在这婴孩怀中,青木玄光温润,滋养其根骨。 “待其再大些,测算根骨,便可修行。” 舟游将这婴孩交还于阮青,破开太虚,身形转瞬不见。 香床之上,阮青看着怀中孩儿,轻轻抚摸其额上金纹,低低道: “阮元,倒是个好名字。” 此时周边复归正常,异象收敛,几名女修立在床边,看着这孩子,神色各异。 “恭喜阮师妹,历代【太元青木】化生之胎,大都能修到筑基巅峰,就是紫府也有几分机会在,这孩子前途自是一片坦然。” “正是,化生感孕,也就化水、元木两道有此能,不止我宗的灵胎,听说大普度的那位妙蔺大真人,也是这等出身。” 这一众女修你一言我一句,引得阮青面上含笑,看向怀中孩儿,只道: “倒也不盼他能有妙蔺大真人这般前程,只愿他在我宗安心修行,能入祖庭去,也算遂了我愿。” “这是自然,无需担心。” 室内女子交谈声不断响起,阮青怀中婴孩却紧紧抱着那一片碧玉宝叶,眼瞳转动,茫然看来。 院落中,林羽神色稍动,见着舟游真人已然走出。 “真人,这.” “我细细看过,无什么异样,适合修行木德,不近霄雷,白鹿贞松,青牛文梓,倒是罕见的元木之意。” 舟游眉心风雷道纹变幻,法光明灭,引得周边霄雷隐动。 林羽面上一喜,只低低道: “如此说来,宗中【青元】一脉的传承,岂不是后继有人?往年都以为【太元青木】只诞清炁、霄雷之子,竟然真有元木在.” “【太元青木】是东华传下的灵根,自然神异,同南海的【化妙牝泉】是一个级数事物,有造就生灵之妙。” 舟游此时破开太虚,霄雷涌动,吩咐道: “好生照看这孩子,青沉礁暂由你来管着,我需回宗一趟,问问此事。” “是。” 林羽得令,恭送这位真人离去,心中却是波澜四起。 他此时走出院落,心中却是念其阮青这孩子的道途来,若是依照舟游真人的吩咐,岂不是让其修行元木? 宗中虽有这一道的传承,可要求极高,少有人能修成,渐渐也就断了。 元木乃是五木独尊,并风雷,合巽户,上承少阳,更兼宗中这一道【青元】的传承,乃是祖师留下,意义非凡。 他御风而起,让围着的众修散去,不少女修神情各异,正落在他眼中。 其中正有往【太元青木】求子过的,皆都失败,白白空耗修行岁月,阮青此番诞下一子,确实足以让众修心惊。 上一位灵胎正是舟游真人,母亲乃是一介凡人,生其时有风雷变幻,霄鸟来仪,可异象却远远不如今日。 ‘此子,怕是已经预定紫府之位。’ 林羽心中凛然,这事情传回宗中,怕是要惊动其余几位真人,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本章完) 第357章 建岁 第357章 建岁 太虚。 天青雷霆奔涌,风雨从之,自其中显出一着素白长袍的男子,貌极清逸,眉心三缕数列的风雷玄纹。 呼吸为风雨,呼喝为雷霆,行走太虚,他几未动用过什么神通法术,天人感应之间,自有太虚助力,挪空随心。 “江南到了.” 舟游目光稍敛,抬手,祭出一道明蓝宝符,迎风见长,瞬息变得高巍如山,遮住太虚上方。 轻轻一勾,这宝符连带着整片太虚被撕扯而下,露出一片碧青云气,显化为天道,连着一片道门,青霆凝结,化为匾额,上书为【碧云天】。 青云道门中走出一对粉雕玉琢的童子,一男一女,侍立道旁。 男则端正,手捧拂尘,女则清秀,高举羽扇,两相触之,便有无垢、清净之光摇落,正是罕见的真炁灵光,此时仅是为来者接风洗尘。 “真人。” 这一对童子见着来人,皆都眼神一亮,刚欲跑上前来,可又念起自身职责,不敢妄动,只是手中法器催动的更卖力。 舟游笑着点头,颇为和善,沿青云天梯而上,四方是茫茫太虚。 直入道门前,稍稍站定,他抬首看向匾额,叹了一声: “久在西海待着,今日回来,竟显得有些生疏,景明,这道匾是什么时候换的?” 捧拂尘的男孩上前,小脸认真,声音还有几分稚嫩,一字一句地回道: “回禀真人,是【碧陌】宗主下令换的,说是春雷将至,日后按着四时走,一季一换。” “原来是师尊下的令。” 舟游闻言,眼神稍敛,点了点头,便迈步踏入青云道门之中。 入内,另有天地,灵山仙峰,江河湖泽,一应俱全,其中不仅有修士往来,还有凡人安居,一派清平景象。 天上碧青云气飘浮,中天位置,正有一道霄雷凝聚成的青月,节气变幻,祝声缥缈,正是那道【天都霄仪祝】。 在这青月之下,为一参天古木,直入云霄,碧玉般的宝叶光华流转,若颗颗大星转动不停。 这古木的根须将几座灵山连起,舟游御风而起,径直来到这古木之下的几处灵山上方。 此地多有青袍道人往来,皆都行礼,他一一应了,降于一处灵山顶峰的洞府前。 洞前紫气变幻,贵不可言,成一片灿然霞锦,铺在四方,环着这一片洞府,道道玄铁风铃挂在前方,静静悬着,衬着一片霞锦, 入内,便见一片霄雷之光,变幻不定,有驱邪除秽,调合风雨之意,他凝神看去,在这霄雷之光中逐渐见到一道人形,缓缓显化,自无到有。 人形越发凝实,渐渐雷光隐去,化出一位女冠身形,一身霜白玄衣,青丝未绾,以青雷束之,容颜身形皆同十来岁的少女,背青木剑,手捧拂尘。 “师尊。” 舟游看上去大了对方不少,这时却眉眼低垂,恭声道了一声师尊。 “今日归来,可是西海有异?” 这女冠缓步走出,每每落足,洞前玄铁风铃便无风而动,响起阵阵清音,她领着舟游上前,行至峰顶,正能遥遥看着青月、古木。 舟游目光随之变化,看向那参天古木,转而回道: “回禀师尊,是和太元青木有关,青沉礁一位弟子有感应,孕生灵胎,异象颇为不凡。” 碧陌闻言,眸子看来,面上神情依旧如同万古寒冰,不露情绪,声音清冷,淡然道: “是「清炁」,还是「霄雷」?若是资质好,也可让其入洞天修行。” 她容貌身形若二八少女,一旁的舟游身材修长,此时还要屈身,免得让自家师尊抬头说话。 “都不是是「元木」,出生时有青牛文梓,白鹿贞松之象,木香盈室,青华摇落,风雷徐定。” “师尊,我唯恐这其中有什么算计,特来宗中请示。” 舟游此言一出,碧陌眸子一转,内有青弧明灭,伸手一抬,整座灵峰瞬息拔高千丈,直入云天,和那株参天古木相对,正能看到一片片星辰般的碧叶。 “你多虑了,太元青木是【清霄】祖师自东华道统中取得,解化风雷二性,正应我宗两条道脉,至于如今重显元木之性,自有缘由。” 碧陌神通运转,伸出素白纤细的手掌,盈盈一握,天地翻转,那株参天古木却已经落在她掌中,不过一寸高低,碧叶盈光,风雷环绕。 “这灵根是【建岁】真君所留,当年祖师于祂门下学道,得赐此物,以兴盛道统,有过道论。” “元木上承少阳,下解风雷,若是阳位不显,木性无拘,便散为风雷,唯有少阳聚显,方生元木之德。” 舟游闻言,心念稍定,仍半屈着腰,听着师尊讲道,若有所悟。 “如此说来,是东海的龙属施展手段,引得少阳有动,牵引所致。” “正是如此,此子降生,正好接续【青元仙道】的传承,也算是我上霄一脉念着道缘,不忘来处。” 说着,碧陌轻轻一握,手中那株【太元青木】生发青华,凝聚为一卷道书。 “《青元一阳书》在此,你如今领去,先行准备,西海那处还要看着,你多上心。” “是。”舟游接过道书,目光一转,“【濯邪】师伯可还在雷部领职,还是在下界山门待着?” “他?” 碧陌挥动拂尘,将那株古木归于原位。 “如今山门是【醒骨】在管着,濯邪师兄闲不下来,主动请缨,率着雷部在边疆和大乐欲的诸魔斗法,杀得兴起,我传令也不愿回来。” “先前师伯就和归一道的尧鹿斗法,如今又和大乐欲净土对上,未有一日停歇,岂不会影响修为?” 舟游声音关切,却见碧陌摇头,淡然道: “他就是这性子,见不得恶,若是安心修道,早就是紫府巅峰,也不用我来做这宗主的位置。” “当初该让他修行社雷,正合道意,如今他寿数也大了,又要代宗中去雷部,转入神道,是我欠他。” 舟游闻言,一时沉默,却见碧陌挥挥手,沉声道: “若是无事,趁着此时回来,可去雷部看看,当初你不是想代你师伯前去?正好去看一看【玄雷】。” 她在念及最后两字时稍稍加重语气,带着些许讥讽之意。 “是。” 舟游领命,站直身躯,此时御风而去。 灵峰之上,仅余碧陌一人,她目光稍敛,踏前一步,身形瞬息不见,自峰顶来到那参天青木之上。 古木冠中,青华涌动,正有一座金白之色的宝堂,稳稳立着,有一阳始生,东方初明之景。 她拔出背后木剑,此剑为乌青,上有苍龙七宿玄纹,刻有【值岁】二字。 一剑斩出,好似分海,将浩荡青华斩开,显出一条古朴的白玉天道,通往那处金白宝堂。 碧陌缓步行于这白玉天道上,身旁是颗颗大星般转动的碧叶,元木华光流逸,天风呼啸,青霆生灭。 金白宝堂显化在前,形制颇古,类似祖师堂,碧陌站在前方,稍有犹豫,还是入内。 浩浩金白之光忽闪,遮过她的法躯,入了堂中,内里香火之气缥缈,凝聚成云,经久不散。 堂中悬着三幅挂画,内有仙像,接引香火。 右下为霄雷之光,画中是一青袍道人,手执拂尘,符箓,立身九霄之上,面容模糊,旁有香火凝聚为金字,书为【清霄】。 左下为清炁之风,画中是一白袍女冠,骑白鹿,执木剑,身形面容更是一片模糊,看不真切,旁有金字,为【清虚】。 最上方的一幅图画中却是一片空白,并无一物,连文字也未有留。 碧陌此时抬首望去,心中隐动,先是为左右两幅仙像上香行礼,极为郑重,而后才看向最上方的那副空白之画。 她屈身行礼,奉上金香,恭声道: “上霄一脉,礼祭东华法统之继,元木风雷之道,【建岁一阳道君】。” 碧陌此言一出,文字凝实,自她口中窜出,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化作一片青华,散乱泄地。 最上方的图画之中,仍旧一片空白,碧陌此时缓缓起身,面上古井无波,催动神通,将身旁散乱落地的文字悉数扫去。 见无异样,她当下御风离去,瞬息又归于闭关的洞府之中,青华又将这处金白宝堂遮蔽,隐于参天古木之中,未有一人发现她的行迹。 紫气变幻,风铃清鸣,她迈步进入洞府之中,身形渐渐隐没在重重霄雷之光内,最终仅留一张面孔,也在缓缓消散。 “建岁?” 她此时再度念起这道号,隐隐用了神通,直指某位大人,可仍旧是一片平静,并无半点异象。 “原来如此,落在我道” 碧陌若有明悟,此时身形彻底隐于霄雷法光中,洞府外,风铃摇动,清鸣不断。 (本章完) 第358章 大乐欲 第358章 大乐欲 天殛。 雷云滚滚,赤火升腾,自悬雷、荒启和武威三峰外又有诸多灵峰秀峦被搬运而来,围城一般落在山外,如今已然恢复昔日规模,占下整片青巍。 新立的诸峰已然分好,名称照旧,荡霞、彩云和天青等等,如今规制大都如前,搬运不少灵脉来此,山中灵气极盛,远胜往昔。 新立的一处灵峰上,青石碑刻着【横虹】二字,山中以法术造景,溪流扬天,散在天光中,也有一片虹景。 顶处洞府开启,一青衣男子自其中走出,目光如电,气势如虹,腰间银白长剑鸣声不断,道道莹白剑光逸散。 剑气生发,同仙基融汇,合于性命,化气为炁,银白剑炁浩瀚,充盈至全身每一处穴窍。 柳行芳轻吐一口浊气,修为尚还是筑基初期,可服下师父赐予的一枚灵丹,有纯化仙基之效,顺势将《伏易剑炁纪要》修成。 剑炁已然转为先天,随心而动,斩灭无形,已然有几分神妙在,远比剑气灵动万分。 洞府外正候着一女子,一身墨黑华裙,身形纤细,目光莹亮,此时直勾勾看来,一下惊得柳行芳浑身一激灵。 “恭喜夫君出关。” 武绍月声音响起,柳行芳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自家这位在外候着,该多在洞府中闭关一段时间才是。 对方盈盈一笑,已上前挽住他的臂来,两人一道沿着山路向上。 “娘子.一直在外候着?”柳行芳犹豫一瞬,还是发问,自他和武绍月完婚之后,已有一年时光,除去某些方面,双方关系倒也算恩爱。 “正是,我一直等着夫君出关,同我斗法、论道。” 她着重说了最后几个词,听得柳行芳有些心惊,微微发力,想抽出手来,却不想对方一股怪力,死死钳住。 “呵呵,夫君这是何意?难道是嫌弃绍月了,还是在外有人?我武家女子的心眼可是小的很,有些魔道手段在” 对方抬首看来,微微一笑,看的柳行芳心中发寒,两人此时已走到府邸前,柳行芳只感叹道: “娘子果然是正统魔道出身,和寻常女子不同。” “夫君有什么话,不如同我进了内室再说。” 武绍月凑近耳语,手中发力,她修行煞炁,长在魔躯,气力是稳稳压过自家夫君,几乎是拖着对方向内室而行。 柳行芳面色稍稍发灰,不想刚刚出关,就撞上这等事情,心思急转,却是想起什么,低低道: “我还有诸多事务在身,未曾处断,耽误不得。” 此言一出,武绍月停了手中动作,面上有些失落,随后一挥,直接将自家夫君推开,似乎生了闷气,直入内室。 柳行芳见自家娘子不再纠缠,轻呼一气,此时到了府中,清点起近日攒下的诸多事务来,一一点过,有些头疼。 身为山中掌律,又有一重雷部的身份在,事务繁多,仅仅是闭关十来日,眼前案牍便堆积如山。 他心念一定,继续处理起事务来,气海之中,劫池越发粹然。 —— 天殛,主殿。 银雷升腾,许玄打坐,默默修持,肩上一只雷雀立着,叽叽喳喳,颇为聒噪,时不时飞起,绕着他转上一圈,有些得意洋洋之态。 太虚中隐有波动,一股熟悉的魔气隐隐传来,许玄蓦然睁眼,一把抓住乱飞的丹霆,掐的这雷雀哀鸣一声,化作灵剑,被他收归。 ‘武家真人来了。’ 许玄心中一动,猜到对方来意,恐怕正是为无相寺的事情,算算时间,也快接近那位罗汉陨落的时日。 如今他手中有丹霆在,颇有底气,自觉能取回那件【泰岳望春台】。 只是过了一瞬,他察觉出不对来,来者的气息太过紊乱,神通不稳,震荡太虚。 殿中忽有青黑魔气涌动,太虚破开,自其中摇摇晃晃走出一黑虎,咆哮一声,驮着一乌袍男子落下。 对方气息委顿,俊朗的面上显得有些苍白,眉心那道黑焰玄瞳中至火喷薄,落在太虚中,一阵轰响。 许玄见着来人这般狼狈,心中一惊,却见那乌袍男子服下丹药,调息片刻,法躯凝实不少,玄瞳中至火收敛。 “让辟劫道友见笑了,一时不测,受了些伤。” “——道友?” 许玄刚欲问问对方遭了何事,竟然伤的不轻,却一时愣住,竟然叫不出对方道号来,明明他无比清楚来者是谁,可就是说不出这名字。 乌袍男子见着许玄这反应,眉头稍皱,催动神通,青黑魔光化作天魔之口,绕着其法躯而动,自背心处撕咬下一道彩光来。 “好阴险的手段。” 南罔将这彩光以魔气吞了,许玄这时才叫出对方道号,心中古怪,只问道: “南罔道友,这是遇上何事,是无相寺那边?” “正是,我前去查看情况,途经西康原,被几个喇嘛发现,追我千里。”南罔语气不忿,身旁黑虎缩小,若猫大小,跃向他肩上。 丹霆此时自行飞出,化作雷雀,也落在许玄肩头,正对那黑虎,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当下许玄无暇顾及,只得任由这剑灵作怪。 南罔瞥了一眼丹霆,神色古怪,继续说道: “那几个喇嘛也奈何不了我,只是大乐欲净土的一尊魔相藏伏原上,不过相当紫府初期,借着天魔联系,趁我不备,给我一击。” “这一道的手段阴邪,有夺名去相的用处,我一时不察,道号叫那人夺去,若无道友提醒,还未曾发觉。” 许玄闻言,心中稍动,这净土的手段,是真有几分诡秘,竟然真的将南罔的道号夺去,就是紫府也叫不得。 “辟劫道友,【智性】罗汉将陨落,看来大乐欲净土的人也看上那尊魔首了.还请你同我一道前去,我定要报此仇。” 南罔身旁魔气涌动,显得颇为忿怒。 “大乐欲净土.” 许玄听闻这名号,心中却升起几分疑虑来,无相寺正落在青州最西边,毗邻西康原,这一方魔土的手都伸了过来,六府之地又当如何? “好,那便待道友伤势好些,再前去就是。” 他还是应下,不管如何,此时都是取回自家灵器的最好时机,更能看看这魔土的手段,日后也有防备。 静静等着南罔修复伤势,却听殿外传来一阵急声,一修士捧着一卷法旨前来,行礼呈上,法旨上离火环绕,香火金气变幻。 正是自天雷祠传下的法旨,大离雷部之物,让许玄眉头稍皱,揭开一观。 “雷部又有何事?” 南罔此时调息的差不多了,恢复如常,见着那法旨,也有几分好奇之色。 “【濯邪】真人,刚刚斩了大乐欲净土一尊魔相,雷部特来庆贺。” 许玄声音缓缓,南罔却是已经笑出声来,显然对这一方魔土颇为厌恶。 “果然是上霄仙道的前辈,不知是在何处斩那妖人?” 南罔此时问来,许玄声音渐沉,只道: “边疆,六府。” (本章完) 请假一天,明天三更 请假一天,明天三更 今天状态太差,码字时候心慌,明天会加更补上,抱歉。 (本章完) 第359章 智性 第359章 智性 青州,西宁郡边野。 原野广阔,入目尽是荒草、朽木,层层迭迭堆积于地,往西可见连绵群山,白雪皑皑,往北则见大漠连片,风沙四起。 牛羊如云,缓缓在荒野上飘荡,前方有诸多男女,半是异族,半是离人,一步一叩首,皆都往原野中心林立的庙宇宝殿走去,若游鱼入海。 庙宇辉煌,上有彩旗经幡招展,主殿高伟华丽,四角各有白、红、黑、绿四座佛塔,塔楼外围以铁壁围之,魔气同华光纠缠,壁画上有诸多魔怪精灵、天王力士之形,狰狞可怖。 一众凡人聚集在寺门前,金晃晃的匾额上书着【无相寺】三个大字,威严华美,此时紧闭。 门户缓缓打开,露出一缝来,自其中走出一身躯健硕的僧人,粗眉,厚唇,貌若猿猴,一身黄袍。 此人一出,寺前一众凡人纷纷噤声,不敢再喧哗,零零散散,有不少七八岁的孩童走出,大都眼神惊慌,被自己父母制住,走上前去。 这样貌丑陋的僧人环视一圈,走向孩童,蒲扇般的大手抚过一个个孩子的头顶,大都一片平静,少数几人有华光生出,肌体透明,露出森森白骨来。 “好,这几个根骨不错,可入寺来。” 他稍稍点头,几名孩童的父母脸上顿时露出一片喜色,纷纷拜倒在地,高呼起【桑觉】上师的名号。 桑觉随手取出些黄白之物,扔给这一众凡人,呵斥几声,让众人退去,莫要再围来,便领着七八个幼童入了寺中,门户再度紧闭。 入寺,两道旁光焰汹汹,宝像狰狞,他身旁领着的几个幼童大都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瘫倒在地,两旁立即有一众僧人上前,将一个个幼童抱起,带入四方佛塔内。 桑觉阔步而行,神色未有分毫变化,一步步前往主殿方位。 “桑觉法师,怎么也做起这勾当了?不是要同我苯教划清界限,投入南禅去?” 自其中走出一着粉红僧袍的男子,面容邪异,身旁有红粉骷髅,天女吟哦种种欢喜宝相,语气轻佻,带着隐隐针对之意。 “赞啰.”桑觉眼神凌厉,俯视看来,“你攀附上大乐欲净土的人,还算什么法师?不过与魔同沦。” “说这些作甚,你我手上都不算干净。”赞啰邪笑一声,随手搂住一道天女,“大乐欲同我欢喜法道本就有缘,你无相寺还不是要借我等之力?” “若不是我师寿数将近,岂会让你这等人入我宝寺?” 桑觉气势一盛,眼神中若有火焰喷吐,“当初我师自西康原入大离,来此斗败一阵仙修,立下此寺,你欢喜法道的人可敢来?” 赞啰不语,让出道路,桑觉冷哼一声,向着主殿方位而去。 入殿,半是白骨骷髅,半是禅宗经卷,堆迭一处,颇为混乱。 一座宝台立于中心,上刻玄鸟、春景,生发戊光,其中正有一老僧安坐,着大红僧袍,眉眼紧闭,容貌消瘦。 这老僧若在入睡,种种念头显化于戊土玄光中,分应七情六欲,化作种种迷幻之相。 “师父。” 桑觉恭念一声,便见在戊土玄光中,一道念头落下,化作白狮,作忿怒相,扑跃而下,喷吐黑火。 这白狮子顿了顿,似乎认出来人,这才缓缓安定下来,目光由凶戾转为慈悲,狮口张开,吐出人言。 “桑觉,何事?” 这声音软弱无力,若是濒死之人发出,可却掀起一阵罡风,在大殿之中呼啸,将经卷、骷髅吹得更为散乱。 桑觉缓缓伏首,神情哀恸,又显挣扎,衬着他那张猿猴般的脸,更为丑陋。 “已按照法门,将那魔首四相分开,置于塔中,以秘法炼制,随时都可动用。” “好,我正以【大梦安身妙术】定住命寿,又有此首在,转生也多了几分把握。” 白狮回首,看向宝台上安坐的老僧,声音沉稳,可下方的桑觉却是颤声回道: “师父,这【化心魔首】真能作转世之用?这可是菩提受魔罗之性浸染生出的事物” “无妨,大乐欲净土的六欲魔相也会出手,还有欢喜法道的人,已定下誓约,他们想要西宁郡,自然要来助我。” “智性师父,大乐欲净土是魔道,恐怕不可信” 桑觉背上生出一阵细密的冷汗,他已是法师境界的修为,可当下心中却生出种种忧怖之情来。 大乐欲净土名声在外,是辽地有名的魔道,仙释兼修,共有六尊魔相在外行走,皆是萨埵境界,更别论那位真魔菩萨,可是实打实的觉者境界。 这一道行事之阴邪诡秘,释修大都听闻过,如今更是和西康原欢喜法道搅合一处,哪里是好相与的? “桑觉!” 白狮低吼一声,环着桑觉缓缓转起来,冷冷看来。 “你也要生了舍我而去的念头?” “弟子绝无此念。”桑觉神色肃然,伏的更低,“只是.” 他蓦然抬首,看向那尊代表智性怒火的白狮,犹疑一瞬,还是说道: “当初师父带我自西康原走出,来到大离,说是要拜入南禅,以求须弥正果,可眼下又走到苯教的路子上去,大阳明寺最厌转世夺舍,更兼用了化心魔首,这” 桑觉一语未尽,白狮便怒吼一声,眼神中复又是暴戾之色,如雷般呵斥来。 “大阳明寺算什么?既然他们厌我出身,又何必顾忌?大离的仙释道统都自视甚高,我等哪里能融的进去?” “见着我无相寺这一众蕃僧,青州释道可有亲近的意思?大阳明寺就是和敕雷道合力,也不愿接纳我无相寺。” 桑觉被吼的七窍流血,此时心中半是忿怒,半是忧虑,青州四郡,西宁是他无相寺所属,剩下的便是临窕郡的大阳明寺,仓水郡的敕雷道。 大阳明寺实力雄厚,有菩提乘的高僧坐镇,堪比仙修的紫府后期,可却不待见无相寺,宁愿同敕雷道共处,也要将无相寺拒在边野之地。 耳边寂静,桑觉抬首,却见那白狮子已经归于戊光护持的梦境中,仅有一道声音落下。 “桑觉,我虽命寿将尽,可自有法门在,转世一事,无需担忧。” 下方面容丑陋的僧人伏首再拜,心中却是有些忧虑,智性师父是罗汉一乘,高出金刚,低于菩提,等同仙修的紫府中期,不得再近。 释修性寿极长,神魂恒久,超过仙修,可法躯却不若仙家神妙,往往枯朽的早,于是便有种种转世夺舍的法子。 一身修为寄托在净土之中,转世之后,缓缓取来,这才是正途。 如今智性所为,却是要一步登天,借助大乐欲净土的法门,融合【化性魔首】,以降服魔罗的大功德,跳过重新修行的阶段,更要一跃入菩提之境。 桑觉心神渐冷,思及师父所为,总觉是大乐欲净土的魔头蛊惑,可萨埵境界的神妙,他也参悟不透。 他抬首,看了一眼那戊光生发的宝台,叹了一气。 如今智性已经到了油井灯枯的境界,借助这【泰岳望春台】定住法躯,使出【大梦安身妙术】,沉眠至今,才存有一线生机。 若是醒来,当场就要寿尽坐化,生死之间自有种种忧怖在,即便是萨埵境界的高僧,也难以参透,若是往常的智性,自然不可能同意借助那【化性魔首】。 ‘毕竟是古代大德入魔后的东西,沾染魔罗之性,也就修行殆炁的能用.’ 桑觉一念至此,却是又想起一家来,心中只觉烦闷,天水武家正是修行此道,往年顾忌师父修为,未曾动手,如今怕是按耐不住。 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殿中宝胎上安眠的老僧,神色复杂,离了主殿。 殿门关闭,一片寂静,智性的法躯仍然端坐在泰岳望春台上,只是戊光忽地一黯,智性仍在安睡,未曾察觉到丝毫变故。 四周白骨忽地攒动起来,融合、汇集,化作一白骨人像。 这尊白骨像渐渐凝实,生出血肉,自躯体中线分开,化作一男一女,男则邪淫,女则妖媚,渐渐分开。 男子一身粉红僧衣,佩白骨珠串,身后有诸多天女随行,藏于粉红法光中,传来一阵阵淫糜之声。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上方安眠的智性,低低叹道: “可怜,智性师兄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一身佛法,不知修持到何处去了?” 随着他此言说出,上方戊光更加黯淡,宝台上老僧的血肉枯朽,仅剩一具白骨树立其上。 “【乐念金刚】,你莫要胡闹。” 女子娇笑一声,她衣着服饰皆若仙道,着月白道袍,上纹月桂,佩霜剑,踏雪履,举动之间,霜华泄地。 她上前一步,轻吐一气,送出一阵香风,落在智性的白骨之上,对方法躯顿时恢复如常,那一缕生机再显。 “好手段,【欢欲】魔相自从吞了位恒娥,看来进境不小,武家那位南罔真人,都险些落在你手中。” 说着,乐念眉宇间尽是邪意,身后粉红法光凝结如泡,其中多有淫靡之象,天女吟哦,殿中随之有粉色浊流升腾,地上骷髅生灵,有交合之举。 “你这具法躯元阴还在” 乐念此时看来,目光灼热,可似乎想起什么,蓦然止住话。 “若是金刚不怕太阴下凡,杀上门来,我倒是愿意成全金刚。” 欢欲掩面而笑,霜雪泄地,月华流转。 “还是免了,先前清娥下界,就在边疆,你大乐欲净土有大人坐镇,自然不惧,欢喜法道仅我一人,哪里敢得罪?” 乐念此时收敛邪相,身旁变作一片华光,金莲朵朵,面露慈悲,嘴角含笑。 ‘魔头。’ 这位金刚此时心中骂的厉害,看着眼前的欢欲魔相,半是贪婪,半是忌惮,那女子却恍若未觉,低低道: “我道的【情纠】魔相被斩,上霄,好狠的手段,不过.” 欢欲转身,本是极为清丽的容颜,此时却是一脸妖媚之态。 “和我有什么关系?” (本章完) 第360章 太阴仙娥 第360章 太阴仙娥 重华,太虚。 银雷涌动,魔气飘忽,只见二人行走于茫茫太虚之中。 许玄此时看向远方,重华过去,便是仓水,正是敕雷道的地界,却不见什么仙修。 紫金观仍旧是重华第一门派,并无紫府来接手,敕雷道如今也无动静。 “不知那位灵鸣真人如今在何处?” 许玄心生疑虑,若是细细究来,他同这一家关系倒是有些复杂,当初龙身在洞天斩其嫡系,柳家似乎又同其有关系。 “洛聆鸣?他被殷雷山的那位盯着,此时往南方去,怕是投奔到扶尘宗治下,仓水如今应当算是殷雷山管着。” 南罔催动神通,殆炁迷蒙,伏于社雷之下,竟然不起冲突,正如他所说,殆炁和社雷,乃是同行之道。 “扶尘和敕雷道有联系?” 许玄心中疑惑,殷雷山逼迫灵鸣,似乎并无什么顾忌。 “敕雷灵鸣,扶尘灵憬,定极灵济,号称【三灵】,名声不怎么好。” 南罔似乎对这几人也有些看法,语气不屑。 “不知有何缘由?” 许玄念及这几位,都能和自己沾上关系来,便欲问个究竟。 “这几人筑基时共入过一处遗藏,据传是楚地「天问」一道的,为取传承,放出千万鬼神,席卷荆楚之地,伤民无数。” “天问乃是三巫道统,如今早已失却,遗留的东西却十分厉害,请出诸多紫府合力才镇住。” “因为此事,几人都授了这一脉的道号,用灵字,因道统之故,互有联系,便号称三灵。” 南罔挥手,魔气飘忽,覆盖在太虚之上,露出人世景象。 “重华本来是火鸦管着,这一家是夏朝遗族,和离宋帝族曾经同朝为官,贵不可言,占着重华,也无偏私。” “灵鸣真人修行神雷,当年为突破神通,杀害师父亲族,手段极为阴狠,故而在大离名声极差,若是占了重华,离我家血脉太近,我也不喜。 两人正谈着,却见前方紫雷涌动,震音不断,响彻太虚,许玄心神稍凝,却见一头云鲸自茫茫太虚中游来,其上正有一人,着紫云轻甲,醉卧饮酒。 “震雷紫府?” 许玄有些疑惑,离国震雷道统,仅就殷雷山一家,别无什么散修,可这家的真人年岁颇高,是紫府中期修为,却不是眼前刚刚突破的样子。 “两位道友,来我仓水何事?此地已归我殷雷山管束。” 此人起身,眼神活泛,看向南罔和许玄所在,露出几分惊奇之色来。 南罔停下座下黑虎,目光一转,却是笑道: “可是殷雷山【宫鸣】道人?” “道友竟然认得我,在下徐宫象,道号正是【宫鸣】,新近突破,来仓水坐镇,正巧撞上几位。” 说着,徐宫象目光掠过那青黑魔气和银白雷光,心中已然有计较。 “可是武家【南罔】真人?” “正是。” 南罔目光坦然,颇为矜持,论起家世,武家是大离有数的世家,谈起道统,殆炁更是尊贵,传承久远。 徐宫象目光却是一转,看向一旁的许玄,脸上多出几分笑意来: “这位应当是雷部的【辟劫】剑仙,我那女儿也在其中任职,倒是谈起过剑仙,多谢剑仙昔日相助。” “举手之劳,道友言重了。” 许玄笑着应了,因为徐亦,还有紫金观的关系,他对殷雷山颇有几分好感在。 “我今还有事务在身,不然当要同两位多聊上几句,日后若是来到南边,可去我道灵山一叙。” 言毕,徐宫象催动云鲸,让开道路,显然是知道两家有谋划在,不愿掺和。 许玄同南罔化作一线流光散去,这汉子骑着鲸,默默看着,喝了口酒,叹道: “社雷,真是稀罕。” —— 行出仓水,停在临窕。 立身太虚,许玄同南罔看向人世,此地天光极盛,日焰灼灼,郡中多有庙宇。 许玄一眼扫过,却隐隐觉得此地藏着什么事物,悬在天际,同日光呼应,颇有些像洞天。 “这是?” “大阳明寺,藏于净土之中,少有出世。” 南罔低低回道,许玄心中稍生疑虑,神通运转,望向远处,却隐隐感应到太虚之中另有紫府气息,相隔极远。 “还有人?” 他目光稍凝,南罔却是早有预料一般,笑道: “自然不止你我,无相寺的智性罗汉乃是西康原出身,当初入离,占了一郡,斗败不少仙道,虽然向帝家称臣,可哪里入得了大离仙释的眼?” “智性又是个极为鲁莽的性子,当初为收信众,收敛灵物,招惹不少人,如今自然有不少紫府想杀他。” “毕竟是些蛮夷之地的出身,不识规矩,就是同为释修,大阳明寺也看其碍眼,我等能在此候着,便是这一家默许。” 许玄闻言,倒是有几分感慨,虽说大离帝家并无几分实权,可国号在此,其下的仙释妖魔大都有一分归属在,利益勾结,也能共处。 “大阳明寺.不知和大月光寺有无关系?” 他心念一动,却是想起另外一家古释来,正是净言所属的大月光寺,同奉玄一道有牵扯。 “自然有联系在,这两道本属一脉,不过临近人家地界,却是不好妄言。” 南罔言辞之间,有些忌惮,许玄便也不多问,而是默默感知起周围气息来,隐隐有三位紫府的气息,两道初期,一道中期。 那道紫府中期的气势毫不遮掩,隐隐可见,正是一着深紫华袍的男子,身形矫健,紫气升腾,若一轮天阳横空。 “这般多人来,不知无相寺中有何物,竟然能招来这般多紫府?” 许玄稍有疑惑,智性罗汉差不多是紫府中期的境界,竟然引来这般多的紫府。 “也不是都为智性来。”南罔声音稍低,“大乐欲净土的【欢欲】魔相在西宁有显,我先前还在西康原的【彩昭湖】撞上,恐怕不少人也得了这消息。” “这魔头是紫府初期修为,可造孽太多,多的是人想杀,那位是楼观道的【关诠】前辈,「紫炁」一道的高修,和欢欲是死仇。” 说着,远方那位关诠却是回首看来,目光落向二人,稍稍示意,许玄同南罔一道回礼。 “剩下两位之一,应当和太阴法统有联系,也欲诛杀这女魔。” 南罔的神情稍变,似乎想起什么,“道友可要记着,此魔身上无半点魔气,是纯正仙修,极难辨认,我当初便是吃了这亏。” “此人也修行金丹法门?还是有什么秘法?” 许玄目光稍敛,殆炁本就是正统魔道,南罔都辨认不出来,不知欢欲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南罔犹豫一瞬,以心声传音,似有忌惮,“太阴月府有十二恒娥,道友应当遇见过那位【清娥】?” “是有此事。” 许玄也未惊奇,武家地位特殊,在天水也有势力,当初越绝剑书的事情,想来瞒不过他。 “太阴法统至今还在月宫,十二恒娥,前三为金丹,后九为紫府,都是古已有之的位子,偶有下界,位极尊贵。” “仙释见之,都是以礼相待,金丹仙宗也不敢轻慢,唯独有一年.第十二位的【妙娥】落在辽地,被大乐欲的【度生】魔相持法宝打杀,后来叫【欢欲】夺相去名。” “月宫的金丹,难道不管此事?” 许玄听及,稍稍皱眉,如此说来,月宫岂不是至少三位金丹在,何等骇人,这魔土还敢出手。 “太阴临凡,自有规矩在,月宫上的大人难以入世,便派了第四位的【素娥】下界。” “只是欢欲是个见风使舵的,遁入净土,哪里能寻来?地上还有不少仙道,奉月宫为正法,虽然联系淡了,可这也是实打实的亵渎之举” 南罔言毕,一时沉寂,许玄却是念起那位清娥来,太阴临凡极少,那这位仙娥若是和天陀有联系,应当有记载才是。 (本章完) 第361章 诛魔 第361章 诛魔 临窈。 天光明亮,山野间庙宇林立,多有僧众往来,修行念经,少有信众,亦不见寻常释土中整日升腾的华光和愿力,一片平静。 云端之上,太虚波动,一线金光划开,若碎金般的日辉摇落,隐隐可见这日光中的倒映出的一座古刹。 种种景象,隐于天光,以芥子纳须弥的神通藏住,外人难寻。 烟霞高捧,紫气东来,自太虚中缓步踏出一男子身形,长髯深目,中年模样,着一身深紫法衣,上有九曜星纹,正是那位关诠真人。 看着藏匿于太虚中的这座大阳明寺,关诠眼眸稍动,神通运转,蒙蒙紫烟生发,便将此地景象遮掩,无人可窥探。 “洪景禅师可在?楼观道关诠求见。” 他手中有经文变化,话光生发,显然是用上了释修的秘法,勾连上这一片密地, 言毕,自一线天光中传来一声叹息,天光分开,显出一座寺门,门户陈旧,匾额上【大阳明寺】几个古字一片黯淡。 关诠挥袖,踏着紫云,遁入其中,身后天光再合,不留半点异象。 寺中,朱红宝墙半颓,一片荒芜,行于道上,砖石缝隙中荒草丛生,多有蛇鼠窜动,关诠神色如常,不过少时便行至一座大殿之前。 殿中一片昏暗,无半点香火,座座金身都已腐朽倾颓,仅有一僧人跪在佛前,仅露背影,一身朱红袈裟,低低念经。 关诠止步,殿中忽起狂风,吹得他一身紫袍猎猎。 “禅师在这寺中念佛也有三百年时光,不愿出世,无相寺的智性等的寿尽,还是未等到禅师一句首肯。” “大阳明寺早已在佛土失了位置,法统已绝,自然给不了他想要的,智性执迷境界,失了本真,堕入魔道,也是注定之事。 这僧人依旧背对着关诠,此时停止唱经,肌体莹明,如若金玉,殿中光明一盛,照的诸佛金身一片璀璨。 “关诠真人来我寺中,可是为欢欲魔相?” “正是,禅师可愿出手,同我一道诛杀此僚?”关诠缓缓踱步,无论自哪个方位看去,洪景都是以背影示人,不见正脸。 洪景一顿,殿中光明退去,复归黑暗。 “我倒是有心除魔,但却出不得此寺,纵有法术,也仅能在临窈一地施展,欢欲狡诈,自然不会来此。” “禅师已证得菩提乘,即便走出,重立一寺,亦是可为,何必在此枯守,空耗性命?” 紫袍真人语气真挚,身旁烟霞灿然,瑞光千道,重将此地照的一片通明,甚至一众残破的金身也在渐渐复原。 “不必了。” 洪景语气平淡,殿中异象却如潮水一般褪去,又复昏暗,金身残破,半掩在荒草尘灰之中。 “欢欲已窃据太阴仙娥之位,更兼欢喜法道的金刚也有来此,真人当小心处之。” 关诠听闻此言,明白对方已决意不出手,便也不多劝,神通运转,化作一线紫光腾起,瞬息便离了大殿。 踏出大阳明寺,天光复归如常,关诠神色肃然,他本就对大阳明寺无太多指望,此番前来,只是确定对方态度罢了。 若是洪景真有除魔之心,临窈距离西宁极近,以他菩提乘的修为,一旦出手,欢欲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太虚动荡,寒气四散,层层坚冰生出,冰上有一青年缓步行来,白衣胜雪,气态冷峻,腰间佩一刀一剑,交错悬挂,皆为玲珑冰玉铸造,晶莹剔透。 “关诠前辈,大阳明寺可是不愿出手?” “洪景亦是难处,他道行高深,可肩负整座大阳明寺,动弹不得,也不必对其有什么偏见。” 关诠气态脱俗,涵养极好,并未因为洪景的拒绝有什么异色,此时仍不忘为这一寺说话。 “难处?放纵智性这蕃僧胡来,在他眼皮下勾结魔道,我却看不出他有什么难处?” “魏霜,慎言。”关诠神色稍肃,让一旁的白衣青年止住话来,“如今还是将欢欲诛杀最为紧要,绝不可让这魔头再走。” 谈及此事,魏霜神色越发冷峻,神通变换,寒阴之光生发,覆在所佩刀剑之上。 “此番倒是要依仗前辈出手,我霜梅门历经亡灭,自我重建,也未曾留下什么底蕴。” 魏霜眉眼一转,“楼观一派自周亡而起,遇奉得兴,乃是紫炁正宗,想来有降服这魔头的手段。” 关诠却只是摇头,抚髯一叹,身旁烟霞迷蒙。 “哪里还有当年的威势?【紫诰】真君陨落于奉亡之时,我道传承也丢失不少,当今帝家重用上霄,却不愿用我道辅佐。” 魏霜见提及上霄宗,神色稍变,冷冷道: “上霄?又有几家仙宗能做到这般,离帝的宝像都抬进山门供着,和祖师一个位置,以表忠心。” 他似对这一家仙宗颇有微词,声音加重几分,周边寒气更盛。 “当年朝堂之中,他家那位林大真人使的手段,谁人不知?奉迎帝权,篡改道藏,压服仙释,如今又摆出一派清修仙道的姿态?” 关诠闻言,只是摇头,语气淡然。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碧陌】接手,【元妙】也已陨落,上霄无事,不必谈这些。” “濯邪真人斩了情纠魔相,也算是为你太阴法统出了一口恶气,旧事不必再提。” 谈及濯邪真人,魏霜脸色稍稍缓和,眼中却生出几分疑虑。 “大乐欲在此地有显踪,帝家怎不出手,只遣派雷部去了边疆?欢欲地位虽低了情纠不少,可到底都是六欲魔相之一,是我大离诸修共敌。” “怎未派人?已经来了,静待即可。” 关诠目光落在太虚远处,隐隐可见青黑魔气、银白劫雷。 —— 太虚。 银雷变幻,许玄捧起手中一卷法旨,上有离火升腾,雷霆交涌,正是自天雷祠中传下的道旨,此时变化,另有文字生出。 “【诛伏魔相,雷律自降】” 仅这几字忽闪而过,许玄眉头稍皱,明白是大离雷部的意思,对方并未以身份压人,更像交易。 斩杀欢欲,就将《元始雷虚律》予你。 隐藏在这法旨中的真意被他清晰感知,正是雷部威华真人的手笔,这位宋氏的紫府看来已经得知他来此的消息。 许玄目光瞥过身旁的南罔,这位武家真人也是看来,见着法旨中的文字,面色稍变。 “南罔道友,不知你来此地,到底是自何处得来的消息,又是谁让你寻我的?” 他声音平淡,却带给南罔隐隐的压力,对方乌袍一卷,叹了一气。 “乃是自宋氏一位前辈手中得来的消息,是威华真人,也是他让我来寻你。” 此言一出,许玄心念急转,终于明悟为何南罔寻上自己,正是有这位雷部的紫府在暗中牵线搭桥。 如今到了无相寺前,雷部终于提出交易的条件来,正是要拿欢欲的魔首,才可换那卷《元始雷虚律》。 ‘难怪辽地魔道在此流窜,宋氏及诸家仙宗却未动,原来是落在我,还有这一众紫府身上。’ 武家、楼观道,似乎都和大乐欲有旧仇,再加上他代表的雷部,要杀一个欢欲,阵仗已算的上浩大。 “不知那欢欲,一身道行如何,可有帮手?” 此时目标变化,夺回灵器是其次,诛杀魔相,得来功法更为重要些,许玄本没想过同欢欲对上,此时却不得不防备, “她走的是仙释共参的路子,本来只是紫府初期,可夺去恒娥之位,如今领着一道太阴神通,若论手段,已接近紫府中期。” “既然落在无相寺,智性想来已同他勾结,近来还有传闻,说是西康原欢喜法道的一位金刚入寺,也在其中。” 许玄闻言,此时感知太虚,遥遥能见到那位关诠真人,以及身旁一位寒魄的紫府初期,按照南罔所说,乃是雪梅门魏霜真人。 还有一位紫府藏身太虚,他稍稍感知,却是见到一黑袍老修,身旁有忌木法光生发,是位散修,无门无派,道号【固崖】,也是紫府初期修为。 见着许玄注意到那黑袍老修,南罔目光稍变,低低传音。 “这位【固崖】真人是散修作风,恐怕对诛魔没什么想法。” “既然都要对欢欲下手,何不去见见关诠前辈?他恐怕早有预料,已在等着你我。” 南罔犹豫少时,还是说出此言,许玄神色如常,当下应了,同其一道行走太虚,到了那一片紫气烟霞之间。 “关诠前辈,魏霜道友。” 南罔先行开口,关诠似乎早有预料,神色镇定,请南罔和许玄一道并行,几人客套一番,还是说及正事。 “我同许剑仙一道领了大离天家的令,要诛杀魔相,见着二位,想来也是有此意,不若一道行事,拿下此僚,也是功德一件。” 南罔也算是魔修,此时一番话语却是说的姿态凛然。 “自无不可。”关诠面上多出几分笑意来,“大乐欲的手段诡秘,更兼有智性罗汉,欢喜法道的金刚在,两位若是肯出手,也能多上几分把握。” 魏霜却是立在关诠身后,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不知前辈想用何等手段,对付欢欲?” 谈及此事,许玄心念一动,欢欲能行走这些年,自然有不少手段在,更兼有金丹背景,怕不是好对付。 关诠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翻手取出一卷素白画布来,内里空空,仅有墨韵流淌。 “让她入这画中,我自有手段对付。” (本章完) 第362章 贪恶 第362章 贪恶 西宁边野。 无相寺中,四座佛塔旁魔气愈盛,白骨盈于其中,同整座释土勾连,最终涌向主殿智性罗汉闭关之地。 一身缦黄僧衣,貌如猿猴,生的奇丑无比的僧人御风而起,正是桑觉,他遥遥望向东边,隔着重重山野,隐隐能窥见临窈的灿烂天光。 “大阳明寺真不会出手?” 他看向身旁一身粉红僧袍,怀抱天女的赞啰,此时发问,声音冷厉。 “这一寺全靠那位以法力维持,哪里出的了临窈?若是出手,自有人对付,桑觉法师不必担心。” 赞啰目光淫邪,身旁粉红法光膨胀如泡,传来一阵靡靡之音。 “时辰到了,正是无相寺归正之时,智性罗汉有大勇力,大智慧,若是降服魔首,再上一重境界,届时重归西康原,也不必去谋求什么须弥佛土之位,去大苯相山不好?” “若是转世不成,转入魔道,大乐欲净土中也有位置,总比在离国待着强。” 桑觉一言不发,看向大殿之中的魔气和华光,他心念忽地一阵动摇,总觉赞啰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他的眼中渐有粉红法光生出,此时取出一白骨铃铛,摇动起来,整座无相寺迅速拔地而起,轰隆不断,悬浮在空中。 四方佛塔中魔气喷薄,若铁水浇铸在释土之上,桑觉怔怔看着眼前一切,看着寺中宝殿崩颓,露出戊土宝台上的智性金身。 戊土法光动摇,梦中诸景消散,智性此时仍旧闭目,若在安眠,整片释土中的愿力涌来,华光升腾,塑造出一尊金身。 魔气涌动,在释土之上汇集,另成一具魔身,面如禽兽,被毛戴角,旁有魔罗之光变换,同智性显化的金身对坐。 佛魔二身对坐,太虚中一片震颤,传来雷鸣般的巨响,桑觉此时才回过神来,明白寺中已经选择了何等道路。 赞啰立身在旁,面上笑意极盛,身旁粉红法光变幻。 “桑觉法师,大离的仙道已在太虚中候着,还是早做准备为好,两位大人要借寺中大阵,以来迎敌。” 桑觉牙关发颤,看着上方对坐的两道法身,以及在中间被不断撕扯的智性,心中升起一阵忧虑。 “好” 他最终还是顺着赞啰的话行事,师父不在,他所能依仗的也仅有乐念金刚、欢欲魔相这两位大人,无相寺的去处也由其决定。 阵法升起,笼罩整座大寺,华光升腾,照耀四野,无数凡人遥遥见着这景象,皆都跪拜在地,不敢抬首。 智性罗汉开始转世,真正失去对外界掌控,无相寺的防守顿时降至最低,太虚中一阵激荡,隐隐可见神通光彩。 魔首化作的法身顶端,缓缓显出一着月白道袍的女子身影,霜剑雪履,姿容妖冶,太阴月华泄地,扫荡太虚。 “关诠,何必躲着,我今日就在此地,专意等着你。” 欢欲娇笑一声,极尽媚态,此时拔剑上指,月光幽幽,洞彻太虚,映照出几人身形,却是一佩刀剑的白袍青年先行走出,怒喝道: “魔头,今日便由我来斩你!” 正是霜梅门魏霜,这位真人修行寒魄,性子却是暴烈如火。 他按住腰间刀剑,神通运转,方圆数里的太虚便若被冻结一般,连带无相寺的大阵也停滞不少。 【玄律穷】,冬月既至,严气浮升,沸潭无涌,炎风不兴,以禁动、寂灭为这神通根本,威名赫赫。 欢欲却是依旧笑着,月华映照,法剑一划,便将四方静止的太虚搅动。 “魏霜,你莫忘了,我如今居太阴恒娥之位,你以寒阴对付我,岂不可笑?让关诠来。” 魏霜面上杀意愈重,另有一道神通显化,自其立足之地有冰霜散出,遍布太虚,坚冰凝结,若千百剑锋,指向欢欲。 他此时双手分别握住刀剑,催动神通,正是【履霜渐】,这一道神通不受太阴克制,此时冲散月华。 浩浩紫气自冬天涌来,冲撞上无相寺中大阵,魔身上方的欢欲眼神一明,挥袖一扫,纯白化水之光生发,化成一张女口,白牙如玉,内套三重,将紫气悉数吞下。 “关诠!何不见我。” 欢欲尖啸一声,身形忽闪,已然来到天际,身旁有魔罗之光忽闪,化水之口圆张,内里欲光升腾,咆哮不止,震荡太虚。 魏霜刀剑交错,冰霜寒锋斩来,带起漫天风雪,他暴喝一声,霜雪凝聚于刀剑之上,成一道绵延数里的冰峰,正撞上那张开合的牝口。 只是自那女口中升腾起一阵热气,蒸腾而上,将这坚冰化作的天峰外层消融,锋芒尽失,被一口吞下,化作漫天冰屑。 “寒阴绝情,本克我这道【大欲口】,可惜魏霜道友修行不够。” 欢欲笑声混着尖啸,弥散太虚,法剑一荡,月华流转,魏霜身形便立即被摄到剑前,避无可避。 此时紫气生发,烟霞灿然,关诠真人的身形显化,大袖一挥,紫气蓬勃,笼罩住欢欲,将魏霜隔开。 “欢欲,看来这些年过去,你倒是道行见长。” 关诠声音冷冷,欢欲面上笑意极盛,正要开口,却见一阵青黑魔光翻滚而来,化作诸多魔头之形,撞上那张欲口,一时化水法光黯淡。 “南罔,你也来凑这热闹。” 欢欲却是笑的更为厉害,丝毫未惧,连缩回阵法之中的举动都无,面容越发扭曲。 南罔骑着黑虎,此时生发神通,青黑魔光升腾。 “欢欲,当初在彩昭湖,你暗算我的事,今日该有个了断,只是先让我绝了你送智性转世的念头。” 他看着那女魔,同样笑了起来,身旁魔焰滔滔,眉心一道天瞳缓缓张开,黑火升腾,鼓荡不息。 【大黑天毁光】,至火一道的六品法术,正合殆炁毁形灭度之性,以天瞳养一道【无毁殆火】,威能奇大,眼下锁定智性的佛魔二身。 自南罔眉心天瞳中喷涌出一线深邃的黑光,激射而来,正撞上无相寺的大阵,黑火暴涨,虚空若琉璃崩解,一片片碎裂。 至火本就善于破阵攻坚,无相寺的阵法本是依托净土,此时大多愿力都被智性抽走,哪里能挡得住漫天的无毁殆火。 四座佛塔摧折,悬在空中的无相寺被彻底掀翻,可智性化作的佛魔二相仍旧安好。 银雷暴起,许玄此时动身,自始至终,都是由他来斩智性的金身。 这位罗汉自勾结上大乐欲魔土中人,便已经是死罪,此时正逢其转世,最为脆弱,正是诛杀的时机。 他看向智性座下那座闪烁戊土法光的宝台,心中隐动,是昔年观中的灵器,【泰岳望春台】,和记载无二,果然是被智性夺去。 漫天粉红法光涌出,空中传来一阵甜腻的香气,淫靡之音响彻寺中,一着粉红袍服的僧人缓缓自太虚中走出,面上带笑。 “可是大离雷部的辟劫剑仙,在下乐念,居于金刚之位,主持欢喜法道。” 许玄调转丹霆,这重重粉红法光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不发一言,催动神通,劫光生发,雷霆冲激,十方天雷汇聚,积聚于乐念上空。 此人罪业极重,【司天劫】稍稍催动,便有天劫欲降,威势骇人。 乐念却是显出一尊金身来,肌肤莹明,粉光闪烁,面如骷髅,怀中抱着一尊天女,两面相对,作交合之态。 这金身显化,抗住天雷,乐念的实力远远胜过南法,金身也要坚韧许多。 “剑仙莫要看轻人了,我可不是借愿力突破的。” 乐念正得意着,却见许玄已经提剑,剑意蓬发,刺的他金身上充斥裂纹。 天地间银雷暴动,他神色一沉,怀中天女吟哦一声,祭出一道粉红宝莲,转动轰来。 许玄一剑斩出,高天上的雷霆被丹霆接引,悉数落下,辟劫剑意显化,直接将那粉红宝莲斩个粉碎。 浩荡剑意落在乐念的金身之上,对方呵斥一声,粉红宝光生发,将其包裹,怀中的天女飞出,挡住剑意,被雷霆轰成一阵飞灰。 南罔此时也骑虎而下,神态悠然,欢欲纵然手段厉害,可到底势单力薄,四位紫府已然能稳稳拿下。 外界一名黑袍老修静立,催动忌木法光,原上草木生灵,青藤冲天,将无相寺团团围住,不使一人走脱。 ‘固崖虽是散修,还算懂规矩。’ 南罔心念一动,若是这老修真敢在外看戏,还想来取灵物宝器,不若异想天开,此时在外压阵,不冒风险,可面上也过的去。 乐念眼见大半金身被剑意斩去,面色稍沉,看向上方,太虚中欢欲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实际上大都是关诠在出手斗法,魏霜的寒魄神通被太阴仙法克制,难以施展,只能压阵。 他看向面对眼前二人,一位是社雷剑仙,一位是殆炁魔修,他本应退却,但眼下未动,却是望向漫天青藤,死死盯着那位固崖真人, “【贪恶】魔相,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上方的固崖却是面色一变,苍老面容上多出几分骇意,急急呼道: “诸位同道,这邪僧妄言——” 他一语未尽,自其口中却是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抓住这老修的面皮。 固崖催动神通,拼命挣扎,可却是被那只手沿着嘴角撕开,法躯好似一张破布被扯下。 魔光变幻,化作饕餮明纹,太虚激荡,自固崖破碎的法躯中走出一男子,面容粗犷,一身辽国服饰,披头散发,看向许玄,南罔所在。 此人气势之盛,已然是紫府中期境界,张口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两位,久等了。” (本章完) 第363章 魔口 第363章 魔口 高天。 风雪呼啸,寒冰凝结蔓延,若琉璃宝盖罩住半片东天,其中是一片清幽月华,搅动起死寂的太虚。 在这张女口之中,欢欲的身躯缓缓显化而出,正在舌尖之上,扶着层层白齿,极为诡异。 “如何?魏霜。” 太虚之中,魏霜面色阴沉的若要滴水,双手各持刀剑,寒气凛冽,他扭头过去,不看欢欲这幅亵渎之态。 霜梅门祖师正是得月宫之法,修成神通,太阴仙娥在这一道地位极为崇高,是需礼敬的人物。 这女魔这般姿态,激的他怒火更盛,太虚中寒风暴涨,他闭上双目,刀剑交错,就要冲杀入那片月华。 一旁的紫袍修士上前,挡住魏霜,回首看来。 “莫要生怒,寒阴根本,在于止性,你心中越是不平,神通威力便越减一分。”关诠眼中光华一闪,遥见无相寺中的滔天魔气。 “【贪恶】来此,你前去寺中援助,此地有我。 魏霜知晓自家神通面对欢欲难有作用,此时也不矫情,乘风雪离去,杀往寺中,临走前死死看了一眼欢欲,恨意昭然。 欢欲却是恍若未闻,看都未看魏霜一眼,直到此时,这女魔依旧面上带笑,一派混不在乎的模样。 她一步步自那张化水之口中走出,貌极妖冶,关诠却是目光坦然,握住手中紫玺,鸾凤翱翔,引渡紫气。 在这极尊极贵的紫气之中,欢欲的身形渐渐变化,魔罗之光在太阴月华中显迹,她一身仙家气场被破,露出破绽。 那张女首上显化出种种相貌来,凝缩一点,化作一道血肉凝成的漩涡,缓缓收缩。 “这才是你的本貌,即便夺去多少张脸皮,也改不了。” 关诠语气厌恶,长髯随风徐动,气势已然达到顶点,深紫色的烟霞弥散,将整片太虚笼罩。 “多年未见,【紫鸾玉德玺】还是这般神妙,以【焕宝华】催动,应当不差灵宝级数?” 欢欲娇笑一声,伴起一阵阵尖啸,刺耳至极,她面上的血肉漩涡扭动收缩,身后化水凝成的女口中涎液垂落,点点落在虚空,化为白。 举剑前指,霜白灵剑上有太阴之性弥散,神通运转,关诠便被拘至剑锋之前,寒华四散的剑尖直抵这位楼观道真人眉心。 关诠未避,一手祭出紫鸾宝玺,顺势送入那张化水欲口之中,同魏霜触之及化的冰雪不同,浩荡紫气盈满其中,将这道神通死死制住。 至于那柄剑锋,他却是伸出另外一手,整个手掌瞬息化为金铜之质,两指一合,便钳住那柄灵剑,欢欲催动魔气,竟然不得寸进。 这一手法术竟有古释的神妙,尽得金刚正意,关诠唱念一声,取出一玉如意,上有烟霞涌动,紫气东来,正打在欢欲的首级上。 一时火光迸射,发出金铁交击之音,这魔头的法躯不是一般坚实,此时仅是天灵被那玉如意打的凹陷。 纯白粘稠的化水奔涌,粘黏向关诠的下半身,欢欲终于抽回灵剑。 这柄【清寒】只是施术所用,妙娥之位并不通器艺,近身搏杀,奈何不了关诠的金刚之术。 化水欲口将紫玺吐出,紫气激涌,自口中渗出血水,欢欲急急蜷缩回欲口,如子在胎,修复伤势。 关诠神色一凛,翻手祭出一卷图画来,内里空白,仅有墨韵流淌,欢欲见着这空白画卷,终于失态,尖啸呼道: “白纸福地!” 她一语未尽,这幅画卷已经落下,关诠的法躯化作一片灿然紫霞,显化于这画卷上,与此同时,欢欲藏身的化水之口也显化在其中。 太虚之中,重归寂静,仅有画卷中紫霞共化水变幻。 —— 无相寺上。 智性所化的佛魔二身渐渐融合,中心的【泰岳望春台】不断生发戊土玄光,修补弥合起这两道截然不同的法体。 宝台上的智性正一点点重返年轻,已然是中年相貌,身躯挺的笔直,整片净土的愿力浇铸而下,助力其重塑法躯。 魔云滚滚,饕餮明纹变幻,身躯高伟的男子立身其中,一身辽地形制的圆领黑袍,披发垂辫,手中持一对金瓜,气势高涨,已然是紫府中期。 乐念此时金身半残,退至贪恶身后,神色谄媚,低低道: “贪恶魔相,是雷部和武家的人,仅两个一神通的,就是一个有剑意在身,修的是社雷,太过克我。” 他语气恨恨,一旁的贪恶闻言目光一动,死死盯着许玄方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一副垂涎之态。 “好神通,好剑意,和欢欲的【妙娥】也差不了多少。” 许玄被其眼神看的一阵恶心,当下拔剑,丹霆剑尖银雷涌动,天际中雷霆滚滚,随时将落。 乐念是金刚一乘,虽然不是以愿力突破,恐怕是自别道转入,可也就相当于紫府初期,只是一身欢喜法道的秘术变化极多。 至于贪恶,许玄目光掠过,隐隐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妖气,几若贵种。 “小心,此魔夺过一尊饕餮的性命,应口腹之欲。” 南罔目光一凝,眉心中黑火涌动,祭出一杆青黑魔旗,上有黑虎吞吃鬼怪之图,狰狞威武,殆光涌动。 神通运转,青黑殆光弥散,在道格上分毫不差对方。 一时有阴风卷起,鬼灵走动,神异自先,无相寺内金身坍塌,栋梁崩折,氛秽四起,蛇鼠显踪,阵阵哭嚎和笑声响起。 殆炁神通,【坏灵运】,上应鬼神,惑乱正法,恣坏灵坛,专破所谓坐镇山河、立身道场的玄妙,此时一出,破开重重饕餮魔云,将局势扳回。 许玄见此,抓住时机,催动神通。 【司天劫】在这秽氛之上催动,天雷重重,劫光显化,同这殆炁神通不起冲突,皆都锁定贪恶法躯。 双方僵持起来,无相寺中光华忽明忽暗,贪恶持着两柄兽纹金瓜,死死盯着许玄手中剑锋。 两人气机在太虚中碰撞,气势皆都不断攀升,看的一旁乐念和南罔都有些心惊。 最终还是贪恶按耐不住,就要出手,许玄已调转剑锋,剑意凌厉,辟劫神妙生发,随时都可斩下。 “魔头!” 一声暴喝,漫天风雪落下,太虚破开,冰峰自其中坠落,正在贪恶头顶,魏霜踏在这寒冰灵峰之上,刀剑交错,先行斩来。 许玄同时暴起,拖拽起一线银雷,沿道虚空被剑意斩开,漫天银雷落下,丹霆拖拽起一片璀璨雷海,斩向贪恶面门。 乐念此时也未闲着,借着无相寺残存的法阵,和南罔杀到一处,被漫天殆光蚕食金身,身上粉红法光黯淡,苦不堪言。 “来的好。” 贪恶却是大笑一声,挥动手中金瓜,面容一变,狰狞如兽,一只金瓜上举,挡住下落的冰峰,将寒冰寸寸粉碎,一只金瓜架在胸前,正撞上丹霆剑锋。 一时银雷暴动,风霜席卷,同滚滚魔云相激,魏霜刀剑交错,正斩在那金瓜之上,顿时贪恶的半截法躯都凝为寒冰。 许玄剑锋一转,银雷生发,呵斥一声,天劫落下,丹霆将对方手中金瓜斩的倒飞而去,直直刺入法躯。 一点雷光在贪恶胸中炸开,随之而来的是滚滚天劫,接连不断轰击在这魔头的法躯之上,将饕餮魔云悉数轰散。 许玄一击建功,魏霜却是立刻暴退,贪恶被冰封的法躯一震,灵血激荡,血光变幻,大力涌来,将魏霜掀飞。 剑意森然,许玄目光一凝,立即明白这饕餮修的是何等道统,正是血炁。 社雷生发,他剑锋再递,贪恶以手挡剑,却被齐齐削断五指,落在地上,化作一只只红毛猿猴,奔走四散。 “许玄,修的社雷,果然克血炁,可惜,你还差了火候。” 贪恶法躯一动,被剑锋斩入的部分化作血水滴落,就这般脱身,魔气生发,遮掩住法躯。 许玄神通运转,只觉对方正是最好的磨剑石,血炁加魔道,都被社雷克制。 魏霜飘然落下,神通运转,【玄律穷】此时真正施展威势,不被太阴克制,贪恶身上血光魔气都被冻结凝滞,失去活性。 风雪卷起,魏霜暴动,喝道: “我来镇住这魔头,由你斩他。” 贪恶此时却仍旧不慌不忙,召回灵器,金瓜挥舞,自胸前长出一饕餮之首,吞吃风雪,将魏霜挡住。 许玄起剑,社雷盈满,劫光生发,银雷化作天牢,锁住贪恶,雷霆枷锁落下,将这魔头束缚。 仙铡显化,其下血光流溢,杀气淋漓,贪恶法躯被魏霜神通定住,由雷霆押解至仙锋之上。 种种罪名显化,天雷滚滚,若有怒,许玄起剑,遥遥一斩,仙锋随之落下。 【司劫】,效仿雷宫行刑的剑招,杀力随对方罪责而升高,而贪恶正是不折不扣的魔头。 一时社雷被全面激发,太虚中万千银雷垂落,雷枝电蛇逸散。 仙锋落下,贪恶的头颅应声落地,此魔却未吭一声,魔首在太虚中滚动,直奔许玄面目而来。 魔罗之光生发,血肉重塑,化作一饕餮巨首,大张落下,直将许玄上半身法躯咬住。 血色浊流涌动,恐怖至极的法力爆发,太虚中雷霆顿时一黯。 魏霜面色急变,就是和乐念斗法的南罔也是面露惊色,不管不顾,再度催动眉心至火,轰炸太虚,想将贪恶的魔首震退。 “小心,他要夺你真名和神通!” 南罔暴喝一声,顾不得乐念,卷起黑虎旗,同魏霜一道,直冲许玄方位。 可血光涌动,贪恶发出满足的咀嚼之声,饕餮一脉的天赋神通显化,就将许玄囫囵吞下,这才是他压箱底的手段。 【他化自在妙法】,以天魔之性为本,拟作诸佛之敌,夺走真名、性命、神通,乃至一切,真正替代一人,将其存在消解。 有【真魔】庇佑,这门妙术连太阴仙娥的位格都能夺去,更别论一雷部的紫府。 ‘自此往后,我也是社雷一道的剑仙。’ 贪恶化作一滩血水,覆盖在许玄法躯之上,魔罗之性生发,同银雷撕扯起来,他彻底将对方的性命吞下,炼为己有。 他咆哮起来,紧紧贴合在许玄性命中,化作其背后的一片血光,催动神通,雷霆涌动。 魏霜和南罔见状,只怕伤及许玄法躯,都是停手。 贪恶的面容自血光中显化,狰狞邪异,饕鬄魔纹寸寸覆盖起许玄法躯,这魔头狂笑起来,引得太虚震荡。 “今日起,我就是——” 他话语只说及一半,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名字来,那两个字若有万钧之重,压在他喉头。 ‘许玄,许玄?许玄!’ 贪恶挣扎起来,魔罗之光变化,可附着的人却未动,丝毫不听他调遣。 神通暴动,血光冲激,贪恶的面容寸寸崩解,他铁了心要夺去这剑仙之身,此时全力催动【他化自在妙法】,来自【真魔】的馈赠降下,他终于喊出那名字。 “许玄!” 贪恶心中一喜,蓦然抬首,却见周边天地变幻,清气涌动,他转眼间已经来到另外一处天地。 清气流转,入目是一片楼阁殿宇,形制古老,居中位置是一方宝池,内里玄青之气变化,旁边正站着一着青绿道袍的男子,正在池中分解灵器。 贪恶怔怔看向自己,法躯如旧,却不是许玄的。 那池边男子见着来人,目光一凛,疾呼道: “魔道,竟敢犯我天庭!” 清气涌动,镇压落下,贪恶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禁制锁住,动弹不得,化作一恶兽,跪伏在地。 (本章完) 第364章 入画 第364章 入画 太清道境。 清气升腾,玄光照彻,东方光虚化作的穆虚道人立在池边,看着眼前被镇压下的恶兽,神色一怔。 “饕餮?” 穆虚缓过神来,他先前领了雷宫一位大人之命,在此解器,眼下这恶兽又是自何而来? 正思索着,却见上空银雷踊跃,云气飘忽,自其中有一墨麒麟踏出,其上端坐一人,一身黑袍,捧着一柄仙锋,剑气纵横。 “大人。” 穆虚神色恭敬,当即一拜,眼见这墨麒麟,心中更是惊异,能以此仙兽为坐骑,这位大人的身份定然比他想的还要尊贵。 许玄自雷云之中落下,看向清气镇压下的贪恶,心中稍动,淡然道: “此兽在下界为恶,由我司劫一府主持,捉拿归天,以待行刑。” 说着,许玄看向贪恶位置,心神一动,以清气卷走,拖在后方,就要离去。 穆虚见状,却是急急上前一拜,疾呼道: “大人,我已将这灵器分解大半,剩下些部件,也在数月内就完工,最重要那道【青商云金】已经炼出。” 说着,穆虚取来一道浅青灵金,入手湿润,有云气环绕,正是【青商云金】。 这件灵金归属癸水一道,有安神护身等等妙用,价值极高。 许玄手下,点了点头,穆虚眼神期待,却不敢直视眼前大人,稍稍低头。 “好生炼物,你的职位已经有着落了,再等上段时间就是。” “是。”穆虚欢喜至极,当即拜过,恭敬地看着许玄牵走那头饕餮恶兽,骑着麒麟,身形消散于清气之中。 走出宫阁,许玄心声一动,散去周身异象,以清气将贪恶镇压,他如今做起这事已经极为熟稔,以清气束缚,使其五感皆失。 心神复归,他缓缓睁眼,却见魏霜已祭出一枝寒梅,风雪涌动,将他的法躯冻结,覆盖在一层坚冰之中。 旁边黑火涌动,殆炁生发,阴风秽氛不断,南罔打出真火,乐念金身锈蚀,粉红法光黯淡,其中的一众天女也随之变得丑陋。 见许玄睁眼,魏霜架起刀剑,神通催动,风霜落下。 许玄一身法力被冻结凝滞,那枝雪梅不断输送寒气,勾连性命,止住他的动作,让其不得催动神通,激发剑意。 “魔头,竟敢害我辟劫道友!” 魏霜语气极为愤恨,虽同许玄相识极短,可到底是剑仙一等的人物,诛魔也是尽力,他本就敬服,可眼下却被这贪恶夺了真名,占了神通。 许玄心思急转,魏霜显然在他同贪恶争斗时施展神通,配合灵器,将许玄毫无防备的法躯镇压冰封,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是我,贪恶已死,被我剑意斩杀。” “放你娘的屁,魔头,你连我许道友的真名都夺了,还想哄我。”魏霜神通不停,配合那枝寒梅,将许玄死死锁住。 许玄心神急动,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法证实真身。 大乐欲的夺名去相之术,乃是天底下独一份的邪法,真正能完全替代一人,就是月宫恒娥的位子也能窃取,欢欲就是例子。 无论他拿出什么证据,都有可能是贪恶在做戏,除非请出位大神通者,或是特殊灵宝,才能验明正身。 眼下哪里有? 眼见魏霜神情越发悲愤,竟是仰天悲嚎一声。 “大乐欲魔土,我雪梅门若是不报此仇,绝不再留传承于世,太阴仙娥,社雷剑仙,都折辱在你道之手,可恨,可恨——” 许玄听得一阵沉默,不欲再刺激魏霜,这位霜梅门的真人似乎神智上有些问题,或许是常年怀恨之故。 看向无相寺上方,南罔已将乐念的金身彻底拆碎。 可这欢喜法道的金刚仍然未退,却是拼了命,再度凝聚起破碎的金身,粉红宝光一盛,化为一金刚之形。 此金刚呈忿怒相,双身四腿,戴骷髅冠,环抱明妃,十六手分列左右,持骨器,胯下悬着骷髅首,分踏二人,背后一轮明焰凝聚为光轮。 他撑天而起,直直撞上还在转世中的智性,融入其中,一时佛魔二身变幻,天魔彩光一盛,压过金身。 南罔见状,以为乐念又要施展什么手段,全力催动眉心天瞳,无毁殆火喷发,黑光重重,激射而出。 大黑天毁光肆虐爆发,再度将整座无相寺掀飞,智性所化的佛魔二身结结实实落了这一道六品法术,被黑火和殆光冲刷,寸寸崩解,化为飞灰。 魏霜仍旧以神通镇压着【贪恶】,见着此景,却是目光一凛,疾呼道: “道友小心!” 此言未尽,南罔却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佛魔二身之中,智性的转化已经到了最终阶段,化为一婴孩。 可乐念施展手段,融入其中,这老僧竟化作一白骨骷髅,无半点生机,早已陨落。 佛魔二身纠缠,化作一片天魔彩光,乐念金刚身形自其中跳出,粉红僧袍破烂,半截法躯都被黑火烧尽,拖着焦骨,极为凄惨。 “欢欲,你欠我的。” 乐念施展法术,无相净土中残余的愿力此时悉数洒落在那一片天魔彩光之上,太虚破开,内里是万千天魔之形。 四方传来一阵嗡嗡之声,躁动不安,乐念的法躯迅速消解,化作一粉红泡沫,炸开不见。 南罔见着这一片彩光,血都凉了三分,当即暴退至魏霜身边。 “天魔降世,释修的愿力本就是人欲汇集,最引魔性,更兼智性一生修为在此——” 他此言未尽,却见那处渡口破开,传来一阵嗡鸣之声,天魔彩光若洪流一般喷薄而出,呼啸声盈满山野之间。 二人都知晓此物厉害之处,大乐欲魔道的【他化自在妙法】就是效仿天魔,一旦被侵入心神,下场和被六欲魔相夺名去相无二,甚至更为无解。 殆光生发,青黑魔气将南罔和魏霜的身形覆盖,挡住魔群。 殆炁有降服十魔之道,天魔正是居于首位,纵然魏霜道行更高,可此时却是南罔的神通护住几人。 “不行,必须请我家长辈来,以殆炁古宝镇压,不然就是仙宗之人出手——” 他话语未尽,天魔洪流呼啸而至,两人的身形在青黑魔气包裹中被冲走。 南罔神色一变,还欲将许玄法躯夺回,可哪里挡得住。 看着漫天彩光,许玄目光一沉,此时魏霜神通散去,无数魔性已经围绕在周边,欲念生发,若要择人而噬。 ‘不知玄炁能否挡住.’ 许玄心中也没底,眼下这天魔数量太多,实在是骇人,寻常紫府若是沾染一道,就要竭力炼化,以免入魔。 眼下这渡口之中的天魔,足以将整片青州,乃至天州的修士都覆盖,他挣脱最后一道寒气,握紧丹霆。 无数天魔呼啸而至,他拔剑直斩,劫雷生发,以斩灭无形的手段,挡住攻势,眼下却也走不出魔海。 更有不少天魔钻入他法躯之中,被清气粉碎,化作一道神魂本源,归于魂魄之中。 初时他还以为有好处在,可过了少时就有些吃不消,神魂膨胀到极点,若要粉碎。 随着诛魔,许玄内景中清气不断生发,逐渐修复起太清道境,进度远胜往昔,倒是唯一的好消息。 高天之上,忽有墨韵流转,许玄抬首望去,却见一幅画卷展开,遮天蔽日,其上有一片紫霞、化水,纠缠难分。 “白纸福地的图卷。” 许玄心神凛然,此物正是出自世间第一福地,是楼观道的秘传之宝,大奉天家所赐。 仅是一张空白画卷,却将整片天魔之海包揽,无数彩光被吸纳入内。 许玄心神一振,刚以为能走脱,却见墨韵变幻,将他也吸入画卷之中。 “魔头,哪里走!” 关诠的声音自那片紫霞之中传来,许玄神色变幻,极为复杂,放弃挣扎,随之落入画卷之中。 白纸图卷落下,贴合在那处天魔渡口之处,堵住太虚,可仍有无数魔性涌出,渐渐有填满的趋势。 魏霜和南罔此时颇为狼狈,被魔气席卷,落在东天,看着那画卷状况,面色都不甚好看。 “贪恶、欢欲,还有这一众天魔都在画卷之中,仅凭关诠前辈一人,怕是难挡。”魏霜目光一转,看向南罔。 “南罔道友,你家是殆炁正统,速去请高修来,我在此坐镇,看看能否救出关诠前辈。” 南罔神色稍敛,魏霜此举,几乎是将用自己性命来换关诠的一线生机,让人敬重。 眼下情况危急,此地极偏,勉强算是太真的治下,可如今这家仙宗出面行走的是万金真人! 这位哪里指望的上? 南罔当下破开太虚,只得去看看帝家的几位真人是否在临近,可能出面,实在不行,只得请家中长辈来。 魏霜按住刀剑,目光一沉,死死看着那膨胀的画卷。 —— 白纸画卷之中。 漫天彩光涌动,都是密密麻麻的天魔,中天位置是一片紫色烟霞,同化水欲口争斗,万分激烈,连魔性都不得近。 许玄落在一片白光之中,此地似乎没有四方上下之分,入目都是一片茫茫的虚白。 上方的天魔似乎注意到他,呼啸奔来,让他神色一变。 拔剑而出,再度斩魔,雷霆如狱,将无数魔性隔绝镇压,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漏网之鱼钻入他体内,被清气粉碎,壮大神魂。 许玄算是明白为何诸修都怕天魔,他一身社雷已极为克制魔性,更兼有剑意加身,斩灭无形,不耗法力,可也抵挡不住。 若是寻常紫府来此,恐怕早已入魔,哪里能撑这般久? “贪恶,速来助我,还等什么!” 高天的化水之口开合,欢欲的声音传出,颇为急切。 许玄目光稍凝,不知为何,在这画卷之中,只有他能维持人形,关诠和欢欲都化为神通意象。 “魔头,竟害我同道,今日我便将尔等一道镇压,为天下除一害。” “你装什么大义!关诠,不就是我度化了你一名弟子,引入我净土之中,你就这般纠缠。” 许玄御风而起,以剑意斩退一众魔性,行至那片紫色烟霞和化水欲口之旁,两人并无反应,难见他的真形。 “贪恶,还不动手,夺了此人性命,此番回去,少阴有赏。” 化水欲口再张,伴着一片太阴月华,冲开漫天紫霞,空中传来关诠的一声闷哼,一时烟霞黯淡。 许玄调转剑锋,劫光生发,剑意凌然,指向上方,欢欲大喜,疾呼道: “速速动手,剑仙之身归你,我要紫炁来补足。” 她此言未尽,便有天雷涌动,剑锋斩去。 许玄忍着天魔入体的痛苦,神魂膨胀到极点,几欲炸开,眼前的欢欲便成了宣泄对象。 一剑斩出,雷霆冲天而起,剑意生发,将漫天魔性化作的彩光之海分开,直直斩向欢欲所化的化水之口。 剑光纵横,欢欲痛呼一声,化水在社雷轰击下迅速消解,剑意将她斩的七零八落,露出口中的一具女体来。 月白玄袍,霜剑雪履,正是太阴仙娥,上有魔光生发,此时睁眼,蓦然看来,欢欲的声音响起,带着冷意。 “你,不是贪恶。” 魔罗之光生发,周边天魔若有应召,此时暴动,噬咬起天上紫霞,挡住关诠。 欢欲调转灵剑,携着万千天魔彩光,魔威极盛,许玄此时已快耗尽法力,更兼被无数天魔钻入法躯,只得提剑,勉强斩退对方。 “你究竟做了什么,贪恶何在?” 欢欲若癫狂一般,携着天魔杀来,将许玄自天打落,向着下方一片虚白沉去。 许玄不发一言,挥剑斩魔,清气越发增长,盈满道境,最终接触到那一方影娥池,异变陡生。 清幽的月华自池中生发,透过他的法躯,照向四方,将一片天魔荡尽,这月华洒在欢欲的身上,此魔当即被定住,动弹不得。 许玄得了喘息之机,迅速恢复法力,持剑而立。 月华之中,欢欲的本相被逐渐抽离,同月娥之躯分开,显出一面容为血肉漩涡的女子,着辽地衣裙,身旁魔气升腾,化水流转。 霜剑调转,指向欢欲,太阴恒娥的眼睛睁开,月光清幽,照彻此地。 “大乐欲。” 她缓缓开口,月华普照,一剑斩下,欢欲的法躯寸寸崩解,在月光中消弭为无形。 许玄看着眼前情景,还未缓过神来,却见这位太阴恒娥屈身行礼,恭声道: “太阴恒娥,见过道君。” (本章完) 第365章 北阴 第365章 北阴 虚白之中。 妙娥见礼,月光清幽,四方是漫无边际的天魔彩光,为月华所阻,一时不得近身。 这位太阴恒娥说完一句后,沉默不语,许玄见对方眼神空洞,无半点生机,躯体之中性命全无,仅是空壳。 ‘她早已陨落,绝无生机,可刚才是’ 许玄正思虑关窍,一旁乐欲消弭之处却有变,凭空生出一片肥腻的化水玉脂,内藏女相,尖啸不断。 欢欲女魔仍然未死,还欲作乱,一旁的太阴恒娥先行提剑,空性波动,将化水玉脂中的女相摄于剑锋。 妙娥空壳自行催动神通,降服欢欲,太阴玄光自剑尖散出,将女相彻底锁住,引其尖啸不断。 “不可能,妙娥早已陨落,被夺去生欲,这是她的月位——” 月华照彻,炼化魔性,欢欲女相上魔罗之光生发,纵然消弭无形,却都在一瞬间凭空凝聚,重新显化。 “我性命寄托于乐土之中,谁人能杀我?太阴仙娥也不行。” 她笑声癫狂,面目上的魔罗之光炽烈,一圈圈肥腻的化水玉脂波动,抵挡月华。 许玄提剑斩去,雷霆激荡,社劫落下,欢欲女相被雷霆轰杀为飞灰,可转瞬间又是复原。 对方魔性越发壮大,化水玉脂顺着霜剑蔓延,就要再度浸染妙娥之手。 妙娥缓缓抬头,看向许玄,眼神空洞,毫无光彩,身形变幻,化作一片清幽月光,束缚住化水之脂,直直往许玄方位奔来。 影娥池震荡,太阴之性生发,妙娥应召,携着欢欲的女相瞬息遁入许玄内景,直落池中。 许玄心神一动,踏入内景,到影娥池前。 月池中央,一尊寒玉雕像立着,和妙娥的姿态无二,剑尖上钉着一扭曲女相,被化水玉脂浸染。 欢欲尖啸不断,还欲逞凶,许玄一道清气卷去,就将这女魔束缚,封住五感,镇压在道境中。 一切止息,月池中央是一尊寒玉美人像,着月白道袍,上纹金桂,执霜剑,踏雪履,立足之处,银雪飘飘。 许玄御风而下,踏着池中月光,行至这尊寒玉灵像之前,仔细看了起来。 栩栩如生,若有呼吸,可内里生机全无,更无性命,是某种太阴道性的凝结,绝不是活人。 先前这位恒娥的举动却若复苏,剑斩欢欲,见礼许玄,尤其是那一句话,让许玄现在都心中疑惑。 ‘道君?’ 他默默看着这尊寒玉灵像,心念一动,催动清气,扫拂而下,这尊灵像便化作一片纯粹的太阴道性,盈满月池。 ‘是妙娥之位,类似仙职,却非实实在在的人。’ 许玄看出此物玄虚,应当是同雷宫的仙职一个路数。 天庭的仙官都是居位自有神通加身,玄妙非凡,是真正意义上的位列仙班,和当今离辽的香火神道全然不同。 至于其中之人,早已陨落,为六欲魔相第一的【度生】镇杀。 寒玉灵像落于池中,这方月池真正复苏,清幽月华洒落,内里有月桂、白霜,散落在池中一艘艘舟子之上。 “【广寒月桂】、【阴阙清霜】,都是太阴一道的紫府灵物。” 他随手一拘,便将数道月桂灵枝、太阴寒霜拘来,零零散散,总收来六份,且以这寒玉灵像为中心,月华再度凝聚,隐有再生灵物的迹象。 许玄却是未有多少喜色,太阴恒娥之位归于他内景中,牵扯上月宫,不是什么好事。 外界传来一阵波动,他心念一动,收回心神,却见这幅图卷中彩光满溢,无数天魔撕扯起上方的深紫烟霞,关诠神通不稳,渐有被魔光浸染之态。 即便如此,这位楼观道的真人仍是催动这幅图卷,以自身法躯挡在千万天魔之前。 许玄翻手祭出雷池,社雷暴动,化作漫天雷枝迸射,他掌池提剑,单骑凿阵,斩退一众天魔,来到关诠身旁。 这位紫府中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深紫烟霞黯淡,自其中振翅飞出一紫鸾,顶一方灵玺,上有光华冲天,照射斗牛。 神通【焕宝华】,这一道神通最能增长法器之威,生发神妙,关诠寄托真灵于宝玺,舍弃法躯,自魔群中遁出。 紫鸾翔空,灵玺镇压而下,扫空一众魔性,伴着浩荡紫气,关诠所化的紫鸾将许玄卷走,冲天而起,直入上方虚白。 “前辈.” 许玄刚欲开口,试探对方是否见到先前妙娥显化,被他收入内景之事,却听关诠声音颇为惶恐,低低道: “辟劫道友,敢问是哪位大人出手?” 此言一出,许玄几乎是本能般地握紧手中剑器,剑意隐隐生发,关诠却是叹道: “我本以为贪恶占了道友的名相,一尊社雷剑仙之身,归入魔土,太过骇人,便将道友也拘入【素笺】中。” “原来道友有此缘法,大人青睐,两魔自然奈何不得.” 他此言未尽,许玄心念一沉,神通隐动,只是克制问道: “关诠前辈,你所见为何?” “是雷宫的——” 关诠的声音再度响起,诚惶诚恐,忽地一顿,许玄气海道境之中,玄青之气分化为紫炁,隐有触动。 这位楼观道真人寄托于灵玺上的一点真灵中,有诸般记忆被拘出,被重重紫气包裹,瞬息归于道境之中。 紫气中的记忆显化,他明白关诠所见为何,心中稍惊。 无边魔性之中,许玄立身处,九霄雷落,劫光滚滚。 自虚白中显出一尊法相,黑衣玄冠,三首六臂,瞳如银电,律令神震,踏乘煞殆,乃是社雷一道的大忿怒相。 悬混降于雷泽,便是这尊法相的主人最后前去,为混沌神人开凿眼窍。 “辟劫道友,你怎来我【素笺】中?” 关诠声音再度响起,似是忘记先前之事,紫鸾翱翔,带许玄奔天,万千天魔紧随其后。 “贪恶、欢欲,这二魔何在?” “我亦不知,只见魔罗之光生发,魔头便隐踪。” 许玄见关诠已经忘记先前之事,心中稍安,一番接触,这位紫炁真人虽是正道风范,可事关甚大,又不可使第二人得知。 ‘道境复苏,竟有斩去记忆的效用,似是借紫炁缘法。’ 他念着先前光景,仙物自晦,正有隐藏之效。 此番诛杀天魔,道境之中,若久旱逢甘霖,观道殿,道脉天碑,影娥池皆都完整,更有诸多隐藏的殿阁显化,渐渐重现昔日仙景。 “是我低估大乐欲的手段,连累道友。” 关诠声音自那方灵玺中传来,颇为无奈,“【素笺】是第一福地所出,逆乱真假,本以为能困住欢欲,不想还是让其遁走。” 后方天魔呼啸,许玄一剑剑斩去,却只是杯水车薪,关诠所化紫鸾翔空,渐渐行至虚白边界,四方都是流溢的彩光。 “我舍弃法躯,以这件功德之宝护住真灵,也挡不住魔性,辟劫道友,我送你走出【素筏】,你且先走。” 关诠声音一沉,神通变幻,紫气东来,在上方虚白之色中,生出一道裂缝来,内里有人世之景。 紫气卷动,就将许玄送至裂缝之中,魔性涌来,被许玄斩灭,使其不得出世。 “前辈。” 他暴喝一声,关诠是少见的正道人物,以一人之力拖住整座天魔渡口,甚至舍弃法躯,许玄心中敬服,自然不肯只留对方一人在此。 “速退。” 许玄却不愿孤身逃离,身后就是青州百姓,天魔席卷而下,能有几人活命? 社雷之道,正是护佑生灵,伏恶降魔,【司天劫】运转到极点,社雷之性生发,许玄眼看身后裂缝弥合,却未退走,而是行至关诠一旁。 “前辈,诛魔要紧。” 紫鸾长鸣一声,关诠的声音传来,颇为复杂,叹了一气,“我修道三百载,却还未想过有今日之景。” 一时紫气汹涌,烟霞灿然,鸾凤振翅,那道灵玺落下,将诸多魔性粉碎,化作点点彩光。 许玄一手托举雷池,内里银雷滚滚,若万千光流激射而出,横扫魔性,一手提起剑锋,辟劫剑意生发,雷宫刑罚显化,将呼啸涌来的天魔斩落。 【司天劫】愈发神妙,内景同外界天地呼应,雷霆运掌如意,【握雷局】的诸多关窍此时一一明悟。 可下方魔性暴动,天魔彩光再度涌来,许玄和关诠纵然使出一身神通,也难以抵挡,眼看就走动素筏边缘,将被魔性吞噬。 紫鸾哀鸣一声,那方灵玺落入魔光包围,关诠真灵动摇,逐渐被魔气浸染。 许玄欲驾雷相助,却被魔性阻挡,只得看着关诠落入危境。 同他不同,关诠要时时防备魔性浸染,一边执掌素笺,一边镇杀魔性,纵然他是紫府中期的修为,也难抵挡。 就在此时,上方传来一阵渺远的钟声,诸多天魔顿时一滞,停住动作,关诠也得了喘息之机。 “关诠前辈,开启素筏,让群魔涌出,我家长辈已持殆炁古宝来此。” 南罔的声音响起,激荡虚白,灵玺之上,紫炁一盛,破开群魔,裂缝破开,人世景象显化。 许玄当机立断,驾驭银雷,将承载关诠真灵的玉玺收回,以剑意护体,斩开茫茫虚白,一步踏出,又至西宁郡空。 云端之上,不知何时魔云密布,不见一点天光,他抬首望去,却见是一口遮天蔽日的墨黑巨钟,遍布西宁天空的重云仅遮住其半个钟口。 此钟质如金铁,通体漆黑,上为黑虎钓手,下为八叶乳郭,十魔之相分列其上,为天地人神鬼,阴阳病妖境,凡修真炼炁之士,无不受其阻。 “【北阴制魔钟】,殆炁重器,武家的大真人已至。” 关诠的声音一振,许玄托举灵玺,破开太虚,向外暴退,上方传来一阵恐怖至极的压力,使得他神通不稳。 往日随心的诸多道法此时都出差错,运气不畅,道心不稳,神通不动,种种一切,都是那口巨钟所致。 魔焰忽闪,南罔骑虎显现,立即让许玄上前,以魔气护住,领着二人退去,远离西宁。 “关诠前辈,你的法躯?” “无妨,真灵无恙,神通齐全,回山寻几件灵物,再捏一道法体就是。”关诠一笑,灵玺明光忽闪,“【北阴】前辈出手,看来此番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了,我先歇息少时。” 紫气黯淡,关诠的声音渐渐消散,许玄郑重地护着灵玺,同南罔继续望前方遁去。 风雪经空,冰峰耸立,上方立着一白衣修士,正是魏霜。 这位寒魄一道的紫府分持刀剑,气息不稳,正将不少逸散的天魔冻结斩灭,以防逃遁。 “关诠前辈何在?” 魏霜见状,急急一呼,许玄将紫玺送出,落到对方手中。 “前辈无事,只是法躯散了,如今耗费过重,真灵沉睡。” 魏霜小心翼翼地将这道紫玺收起,看向许玄,此时语气真挚: “是我错怪道友了,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莫要见怪,日后来我霜梅门,我魏霜必有所报。” “无妨。” 许玄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一番相处下来,魏霜倒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先前所为,也是大乐欲的手段太过阴邪,不得不防。 远天之上,北阴制魔钟震荡,钟声响彻西宁,传遍青州。 自远方升起诸多神通光华,遥遥看来,可见着这口魔钟,临近的紫府又都退去,如避蛇蝎。 自滚滚魔云之中,渐渐显出一人身形,由万重殆光托举。 此人面容苍老,须发皆白,五官冷峻,眼中一片墨黑,无半分白,着深邃乌色道袍,上有黑虎、鬼魔诸形,单手高举,托起遮天蔽日的魔钟。 殆炁一道的紫府巅峰,武家大真人,【北阴】。 青黑魔气滚动,魔钟作响,将下方无边无际的天魔尽数收摄入,化作彩光洪流。 天魔出世的渡口之处,魔气凝聚,化为诸天魔王之态,一时鬼毒流盛,死魂不散,怨怒上冲,盘结恶气。 这尊殆气魔王大张魔口,吐出滚滚黑火,便将一片太虚烧成灰烬,天魔渡口消散,整片西宁下起一阵灼热的黑雪。 北阴制魔钟缩小落下,内里天魔彩光变幻,这位紫府自宽大的乌袖中伸出手来,露出森森白骨,上无半点血肉,稳稳托举起这口魔钟。 武家的大真人出手,顷刻平定天魔,高下立判,天差地别。 许玄心神激荡,这就是大神通者的威势,已有几分金丹的神妙,如尚光妖王横闯地府,北阴镇压万魔,都不是寻常紫府能做到的壮举。 一身乌袍的北阴托举魔钟,目光一转,越过重重太虚,却是落在许玄身上,稍有疑惑,喃喃自语道: “没有?” (本章完) 第366章 雷部之问 第366章 雷部之问 西宁,太虚。 魔云散去,黑雪飘落,武家的大真人已然不见,无相寺坍颓在地,历经这般多神通冲击,内里早已无一人存活。 “果然是殆炁正统,制运十魔,以障度人,也唯有这位大人出手,才能安平天魔。” 魏霜轻呼一气,南罔最终还是请来族中长辈,平定魔乱。 武家这位大真人威名赫赫,自大离建国前后成道,历经五百载,曾于离火帝君麾下效力,有荡平诸国之功,得赏延寿至今。 这等人物仅存于传说之中,如今得见,持钟而来,压服万魔,只若神仙人物。 三人立身太虚,忽有青黑魔气生发,殆光凝聚为一尊魔王,自虚空中踏出,以黑铁枷锁洞穿一粉袍邪僧,押解至此。 正是乐念,此时他彻底没了反抗之力,落在这尊魔王手中,如若稚童,金身被殆光消磨,一身修为更迅速消散,竟有跌落至法师的趋势。 魔王消散,南罔接过枷锁,拖拽起死狗一般的乐念,催动神通,就将这欢喜金刚镇压。 “高祖以境魔法术,将这欢喜金刚捉拿,倒是省去我等寻他的功夫。”枷锁收紧,尖钩几乎将乐念法体洞穿,南罔显然是动了真火,眉心黑光隐动,极为摄人。 “勾结欲土,引出天魔,乐念,你好大的胆子,大苯相山的几位上师可知此事?” “不敢不敢,小僧自己所为,和我原上诸庙无关。” 乐念颤声回道,心中惊惧万分,无半点反抗之心。 当初欢欲本允诺度他入魔土,可被关诠白纸收走,计划有变,他只得提起引动天魔渡口,逃往西康原,想着缩回庙中,远离离地。 可一时天地变幻,魔气生发,魔王踏出,瞬息就将他镇压,他一身修为半点都施展不出。 ‘殆炁。’ 乐念心中胆寒,世人若论魔道,血炁、煞炁自是常见,大都注重法躯,可真正厉害的,还是最古的这一道殆炁,才是魔道正意。 毁坏道行,阻障修行,此道大成者是真能凭空削去他人的神通、修为、境界和法术等等,极为恐怖。 武家这位北阴真人威名赫赫,曾孤身攻破梁都,打杀国师,捉拿梁王,缚于帝前,得离帝亲赐【北阴】这道号,正合那口魔钟。 寻常炼气、筑基喜好在道号中加之若阴、阳等道字,多是见识浅薄,不知天高地厚,可紫府就要慎重,道号立意过大,一旦担不起,往往要遭反噬。 据些秘闻所说,离帝于宴中赐予此号,嘉赏这位武家紫府,曾笑言道“此为殆炁本真之名,金丹用之都足矣。” 而这位北阴真人自担此道号至今,已过数百年,魔威浩荡,响彻离国,足见其道行之高。 ‘欢欲、贪恶,竟敢欺我,大乐欲魔土——’ 乐念心中已是恨极,可南罔却未给他过多思考时间,眉心一点昏沉不定的黑光生发,【无毁殆火】积聚,就将涌出。 “那两个魔头去了何处,说!” 魔焰激射,瞬息将乐念大半法躯烧成飞灰,这金刚哀嚎一声,急急道: “小僧不知,六欲魔相的性命都寄托在【六欲乐土】之中,纵然被杀,也可重生,手段邪异,小僧哪里知道其去处!” 他这话却是说的实情,现在乐念比在场的几位紫府都想将欢欲、贪恶捉回,总不能坏事都让对方做尽,他来受苦? 许玄在一旁看着,颇为心虚,自己一场斗法下来,将贪恶、欢欲都收入内景之中,算算功劳,岂不是比那位濯邪真人还高? 只是此事哪里敢告知他人,先前关诠窥见就让他心中一乱,所幸太清道境复苏,已能借道统斩去记忆,可若是让金丹知晓,哪里看不出他的异样? ‘【欢欲】应着淫乐,【贪恶】则为暴食,被雷部打杀的【情纠】应当是情爱,至于第一的【度生】,恐怕是求生之欲,最为厉害,连太阴仙娥都折于此魔之手。’ 许玄心念一动,已对大乐欲魔道的六欲之相有了猜测,「化水」乃是欲水,正如「至火」是怒火一般。 一旁的南罔见问不出两尊魔相何去,面色阴沉,他可不信欢欲、贪恶就这般陨落,当初月宫的那位【素娥】下界,都未能斩杀这欢欲。 濯邪真人能镇杀清纠,是有雷部在,【斗枢上罚印】这雷宫法宝一出,天威煌煌,哪里有魔头能走脱,可今日却无法宝在。 “大乐欲魔土,与你到底有何等谋划,速速陈词,不然魏某就拿你来试试我这对刀剑。” 魏霜踏前一步,声音冷厉,目光如刀,他本就是心气极高的人物,不然也不会为这浅薄的法统和门派掩面,就同魔道死磕。 “这,欢欲他” 乐念刚想开口,可忽地顿住,呕吐起来,自口中不断涌出肥腻的化水玉脂,南罔见状,目光一沉,以神通将乐念定住,锁于魔气之中。 “带回帝家,请几位擅长搜魂夺魄的真人出手,自然能知道魔土的谋划。” 南罔语气沉稳,许玄和魏霜都无异议,今日得以逃生,全靠武家出手,乐念更是大真人出手捉回,如何处置,自然由南罔定夺。 此时诸事安定,魏霜抱拳告辞,要去为关诠真人准备法躯,耽误不得。 许玄同南罔一道行出太虚,见着无相寺的废墟,这时想起为何来此,都催动神通,在这一片大寺中搜寻起来。 废墟中有点点金光,正是智性破碎的金身残片,内藏释光,同许玄当年得来的那枚月光摩尼珠有些肖像。 搜寻一番,他和南罔都得了十来枚金身残片,此物和仙修犯冲,倒是有些妖类、魔头喜欢服用,南罔倒是正能用到。 戊土之光生发,春风徐徐,玄鸟高鸣,在垮塌的废墟之中,【泰岳望春台】显化,许玄面上一喜,催动掌门令牌,这件灵器当即飞遁而来。 戊土灵器,紫府中品,乃是蜀国帝族所赐,内藏十二道养身安魂之法,清平邪气,弘张道性。 这宝台更有防护之用,可生发一道【戊春阳辉】,加持法躯,专抵壬、坎之水。 功用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其代表的意义,此时寻回,对许玄,乃至整座山门,都可明晰传承源流。 南罔驱策鬼魔,亦是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寻找起来,自几座佛塔之中,寻出一尊魔首,拼凑起来,正是【化性魔首】。 此首共有四面,为男女老少诸相,皆都赤发青面,自七窍中喷薄天魔彩光,极为摄人。 “好,正是此首,【静弘】大德入魔后所留之首,得来此物,我也可修下一道神通。” 南罔眼中一喜,身旁魔气涌动,化作巨口,就将这魔首囫囵吞下。 “不知是何等神通,竟然需要这等魔物来修行?” 许玄看过那所谓的【化性魔首】,应当是某位菩提乘的高僧入魔所留,为大乐欲诸相利用,作为道标,智性的金身则是成了诱饵,才展开这一道天魔渡口。 “乃是我殆炁一道的关键,【灭幻真】,一旦成就,可驱策天地二魔,堪校道业,引灾落劫。” 南罔目光一转,却是笑道: “殆炁性近社雷、闻幽,同雷宫、地府都有交集,辟劫道友日后可多来往,也好论道参玄。” 许玄闻言,心中隐动,这一道魔炁威能之强,分毫不差显世金丹的道统,道格甚至在诸多仙家法统之上,实在骇人。 扫清无相寺残余的些许灵物,二人欲走,许玄其间还发现一位熟人,当初在段家的赞啰,已被黑火烧的仅余一首,那股淫邪之意还是被许玄认出。 ‘原来是乐念的手下,当初是怎么同段家勾结的,不对.应当是定极山。’ 他心念一动,只是不知乐念和灵济的关系如何,若是两人真有些勾结,牵扯到大乐欲魔土,可就不是小事。 此时南罔告退,许玄随之踏入太虚,远离西宁,直奔赤云,藏匿身形。 欢欲、贪恶和妙娥,这几位如今都在他内景之中,若是不安顿好,哪里敢轻易行走。 月宫相隔极远,金丹不可临凡,尚还好些,可大乐欲魔土却是有位【大快乐天】坐镇,乃是实打实的觉者、金丹境界,一旦察觉异样,如何能挡? 这一道魔土的法术极为邪异,防不胜防,让两尊魔相落在法躯中,甚至比拘来东方光虚还骇人。 正当他思虑之时,雷部所传的法旨却隐隐颤动,自行飞出,显化文字,为: “雷部有请。” 却见法旨上离火升腾,牵引来重重香火金气,显化为天路,许玄神色如常,踏上这香火神道,瞬息便往雷部方位。 一路上多有雷霆生发,天兵镇守,香火神道行走极快,不过少时,他便遥遥见着玄雷神部诸将,【斗枢上罚印】仍然悬于空中,承载雷霆神位。 【威华】真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霄雷金身,风雨徐动,自其中走出一人,身形矫健,着天青甲衣,面目模糊,身旁神通凝聚,符箓隐现,有节气变幻,四季生雷之景。 濯邪真人。 上霄宗的紫府中期修士,作为主力,在六府之地斩杀一尊魔相,许玄同贪恶、欢欲纠缠过,自然知道其中难处。 “见过前辈。” 许玄见礼,对于这位真人他还有几分敬服之心。 却见濯邪缓步走来,行至许玄前方,此时抬手,【斗枢上罚印】上雷霆变幻,神雷之光照彻太虚,煌煌天威落下,正对许玄。 许玄此时却未动,目光沉稳,任由神雷之光扫过,体内神通变幻,一切如常。 “得罪了,大乐欲的手段太过阴厉,不得不防。” 濯邪声音一起,却是让许玄稍稍皱眉,对方似乎知道西宁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是武家告知的,还是雷部自有监管的秘法。 “此番请雷判前来,其一是交予功法,以奖雷判携力诛魔之功。” 濯邪翻手,取出一卷银白道书,正是《元始雷虚律》,修成社雷神通【太初序】,这卷道书落于许玄手中,他却神色沉稳,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其二是想问问,雷判是如何自贪恶的【他化自在妙法】中走脱的?” 濯邪声音平淡,太虚之中,霄雷之光变幻。 (本章完) 第367章 对位 第367章 对位 太虚。 香火金气绵延不尽,倾泻如瀑,在重重香火金气之上,则是无边无际的天雷,腾跃云中,轰鸣不断。 斗枢上罚印下,雷霆凝聚成的玄台之上,二人静立,神通光彩贯空,青银二色盈满玄台,无人可窥视。 濯邪语气平平,似是问了件无关紧要之事,可其中隐藏的意思,却不是这般简单。 许玄目光坦然,催动神通,劫光忽闪,剑意生发,正是【劫法】一脉的剑道,古代雷宫真传,有太平山记载剑脉的胜元仙碑作保。 “以劫法剑意斩破,贪恶本就修行血炁,又属魔道,自然夺不得我的名相。” 濯邪闻言,面目上霄雷之光隐隐颤动,似是看来,笑道: “原来如此,剑仙本就举世罕见,还是社雷一道,有此神妙,也是应然,毕竟你身上可正有雷宫的气数,归于司劫一府。” “此番来问雷判,也只是看看如何应付六欲魔相,我部的【离卒】当年便是被欢欲夺了真名,去了面目。” 濯邪缓缓踱步,甲衣碰撞,发出清越之声。 “大乐欲魔土手段邪异,几尊魔相更是难杀,如今也不知贪恶、欢欲遁去何处。” 许玄语气稍凝,这两尊魔相可正在道境之中镇压着,也不知魔土中那位是否有感应。 “这是自然,这几人分应六欲,性命寄托于魔土之中,我部镇杀情纠,真正靠的还是【斗枢上罚印】。” 濯邪挥袖,雷霆玄台上升,二人此时正能看到这一方玄黑雷印的全貌,正是这件法宝,撑起了整座大离雷部。 “雷判一身道法,若是追溯,可算是司劫一府的传承,倒是少见,上次显世,还是北海的上洊真君。” 濯邪似有所指,轻笑一声。 “当世剑仙,修行雷法的倒是最多,也不知为何。南海的溟度龙王是壬泽出身,金丹嫡系,修行震雷,不知雷判是否听闻过?” 见濯邪提及龙身,许玄心声稍动,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回道: “妖类修行剑意本就少见,自然听闻过。” 濯邪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倒也有过妖属的剑仙,却都不是贵种,乃是凡血,不提龙鳞乌凤之属,就是贵种,天赋神通都有诸多神妙,器艺也只是添头,练的还是自家血脉。” “唯独我人属,无利爪尖牙、无重鳞厚甲,自然要用兵器。” 濯邪感叹一声,此时看向许玄,语气渐沉。 “溟泽那位龙王就不必提了,雷判如今也修成神通,不知如何看北地的天枢剑仙?” “此人不凡。”许玄心念一动,思及当日情景,“不知他是何等身份,来往离辽雷部,发号施令,诸神将都要听从?” 濯邪见许玄问及此事,似乎正中他下怀,此时那方玄黑雷印激荡雷霆,天威浩荡,席卷太虚。 “他是神雷选中之人,将来注定有莫大成就,可仅是如此,哪里能压服离辽神道?这等人物,大离也有,更别论诸位金丹。” 濯邪声音渐高,傲然道: “不说帝家,就是我宗也新收一位嫡传,不差这位天枢的道格。” 许玄闻言,心中却渐觉古怪,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天陀,这老妖如今可正在青沉礁,看濯邪这番姿态,是将其当成什么人物了? “就是他真证就金丹,也难让两国神道低头,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的背景。” 雷霆激荡,贯彻太虚,濯邪催动神通,风雨变幻,将二人的身形遮蔽。 许玄听着,只觉接下来的话,或许这才是今日濯邪见他的真正缘由,也是大离雷部这般示好他的原因,甚至可以容忍他身上的种种异样。 天青雷霆盈满玄台,霄鸟长鸣,符箓悬天,雷铃显化,随风雨震荡,传来一阵清音。 濯邪看向许玄,此时开口,沉声道: “北地天枢,正是【少阴界】之行走,此道有仙人坐镇,天君居位,乃是当世第一等的传承。” “少阴行走,领道界之旨,监察神道,离辽都有不满者。” 许玄早有猜测,此时濯邪证实此事,他心念急转,却是想起昔日在洞天中所见,少阴之道,乃是重开一界,把持雷霆,也是为方便雷宫仙君归来。 “既然是这等仙家道统,为何并不显迹,也无大人的威名流传?” 他此时发问,心中正疑,若是这等道统,定然牵扯甚广,威名远传,可大多修士却是从未听闻,不知有何等隐秘。 “这一道高居仙界,其中之事,自然不会流传。”濯邪此时催动神通,似在遮掩什么。“诸位金丹都少有出手,要避天厌,更别论仙人。” “天厌?” 许玄心中一动,他还未曾听过此言,涉及金丹的秘闻,也就这等仙宗出身的真人可谈上一谈。 “今时不同往日,遂古之时,祖炁降世,神圣显化,自然经得起诸位大人折腾。” “此界如舟,行于太虚和大罗之间,诸位真君则是以此舟为道标,半身居于尘世,半身居于大罗,介乎两者之间。” “遂古之时,是艘广帆大船,真君,乃至仙人,都可踏足船上,到了如今,已是一叶小舟,经不起大人出手,若是干涉过重,天道厌恶,金丹都有朽坏之危。” 濯邪谈起这一番道论,倒是解了许玄心中疑惑,至少自离宋建国以来,都未曾听闻过真君在尘世出手,大都是灵兆、异象显化。 “今日同你谈这些,也是想告诉雷判,诸位真君不会亲自下场,这便需要紫府去办事,北地天枢,就是因此而生。” “你修行社雷,又有剑意,隐隐和那位天枢对位,便能乘诸修的愿,借此顺遂修行。” 许玄心中了然,若是濯邪所言为真,这倒算是一条路,金丹若是不能下场,他要面对的是那位天枢剑仙,其威势越盛,自己只要能抗衡一二,大离诸修自然要助他。 “若是能以此更进一步,我自然不会退。” 他声音沉稳,表明态度,濯邪稍稍点头,只道: “雷宫修行古法,和金丹道统不同,若是要求社雷,不妨去看看继承雷宫传承的几家,例如玄枢仙道,都有社雷神通传承。” “除了麒麟,【始一】仙道,也有此道。” “始一?” 许玄念及这家仙道,正是离国七宗之一,似乎极端避世,真正不干涉世事,一点踪迹都不显。 “正是,此道避世,只是洞天在大离上方,数百年来都无人出世,仅在大离初建之时,派过一位紫府来贺。” “你若是想一见这仙道,还是需借帝家的名号,不然要求社雷,只能去寻昆仑的麒麟,这等妖类,可不会对人属有什么好脸色。” 闻言,许玄心念稍动,已然明白上霄,乃至大离仙道的意思,正是要他去做抵挡天枢剑锋之人,而后便能保他道途。 说来说去,还是一桩买卖。 “谢过神将指点。” 许玄应了,此时濯邪已经散去神通,看来不欲再谈起诸位大人的事情,雷霆玄台随之下降。 “辽地魔道,天枢神雷,将来都需剑仙出不少力,此番回去,还是早些突破为好。” 濯邪声音真挚几分,许玄却是想起另外一事来,此时开口问道: “我门欲在西海开一堂口,只是太过渺远,并无跟脚,不知可否请上霄仙宗牵线?” “西海?”濯邪闻言,声音稍显惊讶,却未问许玄前去为何,“我道的舟游真人正好在西海驻扎,近日归来,正在离国。” “若是雷判要送人去西海,我便转告他一身,届时去你山门一趟,可领人去我上霄采雷地临近,寻一灵地。” “谢过前辈。”许玄眼中一喜,竟然让他到青沉礁临近,正合他意,“那我便回山,静候舟游道友来访。” 此时也无其余事务,濯邪点头,两人告辞,许玄便化作一线雷光,奔行于香火道路之上,瞬息不见。 玄台之上,仅余濯邪一人,此时却有神雷逸散,自后方显化出一尊神雷金身,正是威华神将,自始至终,他都在此,悄然看着一切。 “如何,可看出他背后大人是谁?” 威华声音苍老,濯邪却是摇了摇头,只道: “哪里知道,天下哪里有无缘无故的气数加身,还是雷宫的,他又不是什么转世之身,定然有大人施展手段,只是不知是哪位?” “欢欲此番在西宁边野作乱,偏偏挑在无相寺智性身上,或许正是因为那【泰岳望春台】,引他前去,欲行夺舍。” “只是不知这是辽国帝家的意思,还是” 濯邪未曾继续说下去,一旁的威华真人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只叹道: “不管如何,六欲魔相都要夺舍他,此人价值不在太阴恒娥之下,如今更是自【他化自在妙法】中逃脱,定然有大人保着。” “神社本就有争斗,用他来压胜天枢,再合适不过,不然等到辽地那位成了气候,谁人可挡?” “剑有双刃,伤人,也伤己。” 濯邪摇头,看向许玄离去方向,只见太虚之中隐隐散出的银雷。 (本章完) 第368章 道境 第368章 道境 天殛。 大赤殿中,许玄居于主位,殿中燃着松香,缥缈香气遮住他的面庞,仅能窥见两点粹然银雷,忽明忽灭。 赭黄的戊土玄光生发,化作玄鸟之形,一时和风徐徐,自其中显化出一座宝台,上有山岳真形,正是【泰岳望春台】。 这灵器一经显现,整座峰上的灵气一盛,阳土之性生发,滋养其中修士体魄、神魂,颇为玄妙。 智性罗汉便是以此器续命,若是正常转世,想来也不会落得个金身粉碎的下场。 许玄以神通催动,这方宝台光华流转,竟和整片天殛呼应,隐隐能感应到往昔赤明府中的阵法。 ‘原来是镇压山门之物,正是【天火炳阳阵】的一道枢机。’ 他心念一动,这方灵器勾连上整片大阵,往昔残破的紫府阵法渐渐自行修复,覆盖更广,威势上升。 阳土之性渐渐覆盖整片天殛,可安稳性命,长养体魄,妙用极多。 赤明令此时颤动,自行遁出,丙火升腾,落于泰岳望春台之前,许玄目光一沉,却未想过还有此变。 宝台之中,戊土之光凝聚,显化为文字,他一眼扫过,其中正写着: “泰衡三十年,赤明剑出,斩漆山下阴魔百众,鬼兵三千,钧峰王【卫义】领帝命,赠戊春之宝,以荡法躯阴浊。” 这道文字正记载了泰岳望春台的来历,乃是昔年祖师出剑,斩杀鬼魔,而后大蜀帝家所赠。 至于这位钧峰王,许玄稍稍思索,却是想起,正是曜空府中瞻玄楼记载的那位,只是当时还是公子,过了十来年,已然封王。 这件灵器倒是有些来历,他继续看去,却见下方一篇文字记载的却是道论,似乎是戊土一道仙基。 “安沉性命,身如太岳,纳山根,服地气,是为【镇地维】。” 这一道戊土仙基为四品,不知为何,记载于这一宝台之中,遇上赤明令方显化。 戊土以防护见长,不落水火,不受刀兵,这一道仙基更是炼身如山,沉如太岳,以性命镇于地维,隐隐可窥见蜀国宗室修士的风范。 许玄随手一点,取出道空白玉简,便将这一道仙基记载其上,之后可让温光看看,若是无什么问题,便充入门中道藏。 如今山中,修行最多的,还是丙火,这一道的仙基已然有不少,【天求焰】、【昆吾灶】、【载兴炎】,都是厉害功法,多有弟子愿修。 收起泰岳望春台,如今有这一道戊土灵器防护,倒是多了不少底气。 龙身本就坚若灵器,更兼【降雷泽】助长法躯,还有妖类血气支撑的【玉血天心术】,故而龙身的防护远远胜过他人身。 【司天劫】降劫落罚,司掌天雷,却和防护之道不沾关系,上次被贪恶偷袭,正是因此,如今倒是有灵器护身。 关诠的那方紫玉灵玺正有护佑性命之效,在紫炁神通加持之下,能在天魔群中撑上许久,这方泰岳望春台也不差。 收起这方宝台,灵器之事,攻守兼备,已然不缺什么,他此时取出一卷银白道书来,正是《元始雷虚律》,修成神通【太初序】,乃是六品。 此法采气颇为麻烦,许玄看过,要用上一道紫府雷霆为引,神、震、社三道都可,激扬雷性,用秘法炼出一道【律序雷气】。 紫府雷霆他自然有,【混一无咎玄雷】就可,采气耗费的时间不长,数月即可,倒是省去他不少功夫。 至于剩下的功法,他心念稍动,思及濯邪当日所言,社雷神通,昆仑麒麟,始一仙道,都有传承。 ‘龙身可去试探麒麟,也算多条退路。’ 他心念稍动,麒麟正和壬泽有些联系,就是不知关系到底如何,那位【华雷子】正和阳湖龙王多有斗法。 殿外,忽有声音传来,许玄收起道书,目光越过门户,只道: “进来。” 却是法言来此,一身漆黑法衣,黄瞳幽幽,手腕上环着一条锦蛇,自当初事情过后,他便更为孤僻,少在山中走动,专心修道,如今已是筑基中期。 “师父。” 法言面色沉稳,正是许玄呼他前来,只是未曾告知他是何事。 “近来,在山中修行如何?” 许玄沉默少时,此时开口,见着那条锦蛇,心中却是隐动,高峡遭蕴土法术变化,他这些年也问过不少人,可大都不懂如何解开。 “清净自在,专心修道,也无什么争斗。”法言低低回道,“只是自斩了那地荒道人,我便觉自家蕴土之性又有增长,气海中.” “除了那道羵羊之象,还生出一片青色蝗虫来。” 他此言非虚,自当初亲手斩杀卫丰年后,对方的青蝗运便同他纠缠不清,隐隐有融汇之迹象,不知是好是坏。 许玄已然看出这名弟子的异样,只是天陀不在,他也不懂这些变化,只叹道: “气运纠缠,我也难察,今日唤你来,是要告知你一事。” “我门欲在西海建一分地,以为退路,如今我已问过上霄宗的真人,可去这一道的青沉礁临近。” “只是,前去的人选却未定。” 许玄正是有将法言送往西海的念头,这名弟子如今被青芜道惦记极深,时时都要防备,况且他身份近妖,在大离仙道中不好修行。 若是送往海外,正好同天陀接头,让这老妖来看护,倒是正途。 “弟子愿意前去。” 法言眼神一明,师父说及的这事倒是正合他的心意,身居赤云,到底不自在,他整日只得困在峰上修行,若是到了海外,可就无太多忌讳,正合他的心意。 “好,既是如此,你先去准备,等待上霄的修士来此,便是离去之时。” 许玄颇为满意,法言一身道法颇高,手段极多,精通符箓,前往上霄临近,还能精进几分。 至于心性,也是上乘,落在海外,只要紫府不出,筑基倒是奈何不了他,正是创立功业的人选。 到了西海,也可代他打探几分紫府真火的消息,也算是师出有名。 “弟子领命。” 言毕,法言退去,步伐倒是轻快几分,许玄想起前往随行的人选,倒是有些头痛,不知派哪些前去。 这毕竟是个苦差事,前往一处荒地,重立山门,耽误修行,哪里有在天殛的日子好? 他此时拟下法旨,只待将这事情传下,早些布置,也不知那位舟游真人何时来访。 ‘清沉礁,也不知天陀如何了?’ 许玄心念稍动,濯邪当日有言,说是他宗中新收一位嫡系,可同天枢作比,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天陀符合身份。 这老妖竟然真的骗过仙宗,也不知是篆文厉害,还是他转生的手段高妙。 体内清气隐动,许玄心神一沉,似乎是贪恶、欢欲两处传来,近些时日,大乐欲魔土似乎在想办法呼唤这二魔,可都被清气阻止。 如今外人只当贪恶、欢欲逃回魔土,哪里能猜到已经伏诛? 心神归于气海之中,清气涌动,许玄御风,自天路直入道境,太清道境此时已被修复大半,显出诸多神妙。 此时许玄却不欲探查,而是先将欢欲、贪恶这两魔以清气束缚,卷到面前。 一直被大乐欲魔土那边感应,他心中不安,如今必须想个法子,彻底降服这二魔才是,不能直接镇杀,不然大乐欲魔土那边立即有感。 遥遥看向穆虚方位,许玄心念一动,【六道化生】这道妙术,道境之中,可缺不少劳力。 清气之中,血光饕餮、化水女相皆都动弹不得,失去全部感知,丝毫不知接下来将会发生何事。 ‘血炁中期,化水初期,该给编排个什么身份?’ 许玄此时怀念起天陀来,这老妖胡诌的本事倒是远远胜过他。 清气徐徐,道境之中,一片寂静。 (本章完) 第369章 远观混天 第369章 远观混天 道境。 清气徐徐,玄风恬然,影娥池中月华盈满,清霜泄地,以寒玉妙娥灵像为中轴,渺远太空中升起一轮弦月。 月光洒落,正照在许玄面上,他缓缓踱步,清气束缚二魔,分为一身环血色魔云的饕餮,及一沉眠化水玉脂中的欲相。 “慈心清澄,大欲腻脂,为化水二性。” 许玄眼中银电忽闪,在清气加持之下,魔躯的种种变化、性质,他都已了然于心,欢欲魔躯之中,性融于命,并无仙家的魂魄真灵,混一于魔躯之中。 魔罗之光占据其灵台,同大乐欲魔土呼应,寄托性命,即便身死,只要魔土中仍有支援,感应道标,便可凭空再凝魔躯。 仙修若是身遭重伤,修缮法体,安言神魂,缺一不可,而这魔躯借力于上,性融于命,躯体成形,则灵识自生。 许玄轻振玄黑大袖,欢欲便被摄来,这魔躯变化他已明白,可欢欲到底是如何一次次凭空再生,这等神妙恐怕就是金丹一级的手段,不是紫府能参悟的。 不过,现在两尊魔相都落入他手,再无反抗之力,就是大乐欲魔土也难召回。 清气升腾,两尊魔相渐渐在其中消解分化,玄炁之神妙,回复本真,分化阴阳,正如当初天陀收拾东方光虚一般,许玄也同样施展此法。 取出玉册,贪恶、欢欲的真名赫然在上,调动清气,授下篆文,不过是最为低级的,并无什么增益,仅能长一长灵根,可对紫府修士来说,法躯都可随心变化,这点益处,几乎没有。 真正作用,乃是将贪恶、欢欲彻底勾连上这片道境,以【太清】的道格,将六欲其二,自魔土中抢来。 换言之,他现在是在那位大快乐天,化水真魔手中抢人,他神色稍沉,心中却已有决断。 掐诀施法,六道轮回天盘显化,许玄缓缓拨动,【六道化生】,这道五品法术他已经深有体悟,或许是地府之中流出。 阴世三统,为「伏土」、「闻幽」和「轮回」,前两道尚还有修行之法存世。 蜀景帝便证得伏土之位,厚德载物,正是坤阴,和「胜金」所代表的乾阳相对,此道有灵物传世,理应还能修行。 至于闻幽,他早年得过一卷【起灵纳兵术】,剩下便是空空儿修成的仙基【界幽程】,出自白纸福地,可行走阴世,隐秘至极。 「轮回」一道,却是没见过什么仙基神通,这道【六道化生】也是他仅见。 贪恶、欢欲被拘出,许玄本欲一观二人记忆,可内里却是一片空空,仅有血肉,和东方光虚的状态完全不同。 催动法术,借着篆文感应,许玄此时为这两尊魔相编造起身份来。 清气转动,周边景象渐渐变化,凝聚为一处疆场,其中多有灵兽显化,如蛟蛇、鸾雀等等,在天边隐现,藏伏清气之中。 平地升起一座宏伟宝殿,许玄催动清气,渐渐凝实,殿上正悬玉匾,为【广化殿】,清气随心凝聚为一道道人形,多为女娥、天兵,都是空壳,并无性灵,以玄炁变化。 殿前空地,一尊饕餮显化,身躯雄壮,踏血色魔云,通体黑红,披毛极长,无首,仅有一血口大张,内生魔光。 银雷凝聚为锁链,洞穿这饕餮,篆文稍稍感应,清气一动,此兽伏地,动弹不得,眼中惶恐惊惧混杂。 许玄此时已经换了一番模样,骑墨麒麟,安持仙锋,身后是一众自【天蓬诛魔图】中显化的雷部兵将,居于云端,威势骇人。 “玉欢何在?” 化水之光变化,自这饕餮身旁走出一宫娥来,着彩裙,明眸稍转,先是瞥了一眼身旁饕餮,又见着天上一片雷部兵马,心悸万分,当即跪伏。 “见过司劫府的大人,我广化殿是犯了何事?何必请出雷部诸将来.” “何事?” 许玄目光落下,天雷滚滚,似乎随时将落,欢欲所化的宫娥却是颤抖不止,一身神通被清气压制,只觉天劫随时欲落,要将她劈成飞灰。 “你广化殿蓄养灵兽,却走脱饕餮,这恶兽下界,食人上万,为祸一方,乃是我司劫府调遣雷使捉拿,你主持此殿,该当何罪?” 欢欲所化的玉欢宫娥当下脸色急变,先是看了一眼身旁饕餮恶兽,怒叱一句,恨恨骂道: “畜生。” 接着玉欢转首,看向许玄领着的一众兵马,颤声道: “兴许是几名宫人走神,阵法有漏,才让此兽走脱,大人.” “今日起广化殿便不必由你主持,另有去处。” 许玄声音一落,玉欢面色煞白,连连磕头跪拜,只道: “大人,【广化殿】以化水、广木两道的修士为用,传承清晰,专以养兽,下官只愿在此效力。” “不必多言,即日起,你便去撰修道藏,先将你所学记录完毕,神通、法术都要细细检阅,若是有错漏,可就算你罪加一等。” 玉欢闻言,微微一怔。 许玄此时看向欢欲,对方仙释魔三道皆通,更兼窃据过太阴姮娥之位,对诸道的理解极广,正好让她去编撰道藏。 这女魔应当有大乐欲魔土的不少功法、秘术记忆,还有太阴一系的经文,都是稀罕事物,就算不修,拿来参详,也有不少用处。 “是,谨遵大人之命。” 玉欢紧咬银牙,权位尽失,被调去坐冷板凳,哪里能忍?这饕餮走失一事,她如今细细回想,似乎是有实情。 雷部的大人发话,她如今哪里敢违抗? 许玄此时催动清气,便将在玄化池旁枯坐的穆虚调来,一道清气掠过,这道人便稳稳落在殿前。 “大人?” 穆虚一怔,见着这片疆场中隐现的各色灵兽,还有一众仙娥、天兵,心中震惊,在下界哪里见过这光景? “穆虚,正为你寻了件差事,这恶兽擅自下界,为祸一方,按照责罚,当日日放血,便由你处置,凝练其血,化消魔气,可送去炼丹。” 许玄目光落下,穆虚得令,却是面色大喜,恭声道: “下修领命,必为大人炼出精血。” 说着,穆虚瞥了一眼身旁跪伏的玉欢,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只当是这宫娥犯了事,正好让他来补缺。 ‘是我运道来了。’ 他有些飘飘然,看向一旁玉欢,眼神都有些放肆不少,这宫娥倒是天生一股媚态,和下界女修完全不同。 ‘臭下界的,占了我的位置。’ 玉欢见着穆虚,看其一身寒酸的道袍,立刻明白其出身,定然是渡劫飞升,一身法衣、灵器都毁在天劫中。 此人当下顶替她在殿中位置,玉欢心中厌恶至极,可却不敢表露,勉强冲起露出个笑来。 许玄坐于墨麟之上,透过篆文,两人的心念活动他都了然,只觉好笑。 “穆虚,近日宫中要修撰道藏,你修的何等功法、秘术,都细细记下,送于这位玉欢仙娥居处,让其堪阅。” 穆虚领命,自然不敢违逆,这可是雷部的大人,就是在天庭之中,也是第一等的地位,哪里敢招惹? “还有你这恶兽,修行何法,也一道书下,充入宫中。” 看向一旁被困锁的饕餮,许玄下令,这恶兽当即开口,闷声道: “谨遵大人之命。” 许玄稍稍点头,这几人之中,贪恶的修为却是最高的,主修血炁,已是紫府中期修为,可性颇莽撞,不如欢欲好使。 吩咐几句,将几人都困于这一处虚假的疆场之内,许玄便御风离去,散去周身异象,一身玄黑大袍,不复先前神异。 化生之后,大乐欲魔土的感应果然中断,再无联系,贪恶、欢欲已是过去,如今仅剩一饕餮、一宫娥,就在这道境之中,金丹也窥探不得。 他此时体察起清气,乃至篆文之用,只觉有些类似古代的仙职、天箓,是某种控制修士的手段,同离辽的香火神道有些类似。 心念一动,洊合仙箓显化,其中观道传法、诛恶伏魔两项的功绩都上涨不少,细细数之,连带他突破紫府,诛杀天魔,积攒下来的清气共有三千多缕。 如今修复道境,化生魔相,统共用去两千缕,尚还剩下一千之数,不论是用来凝聚篆文,还是翻阅剑典,都绰绰有余。 只是如今许玄并不愿再轻授篆文,至少要是紫府级别,天生有气运在,他才考虑,仅是筑基,用处不大,反倒徒增暴露的风险。 他此时立身道境之中,看向四方,稍稍感知。 若是以往,整片道境还给许玄一种虚幻之态,如今却是彻底凝实,若一片天地藏于他人身之中,可让生灵入内,居住修行,都无不可。 观道殿此时门户开启,其中有玄青之气生发,复又散去,许玄昔日尝试拘过这玄青之气,大都失败,今日再度一试。 却见仙箓中积攒的清气之数迅速消耗,转瞬之间,便散去一百缕,而后便有一道玄青之气凝实,落于许玄手中。 他渐有明悟,作为道境如今的主人,这道玄青之气的种种神妙都涌入他心中。 【冲和玄气】,玄炁灵物,均平阴阳,化生三炁,此物和当初许玄所见的【洞玄道蕴】颇为相似,却更神妙,是紫府品阶的灵气。 此气真正妙用,按照秘法,可化出紫、真、禄三道的灵物,就是绝迹的也可显化,神异非凡。 紫炁可拔擢道格,真炁可清净法体,至于禄炁,更为神妙,涉及香火、帝家,举世罕见。 至于仙箓之中的清气,却是唤作【仙德】,若要凝聚冲和玄气,正少不了这仙德,若是仅凭道境自己出山,三十年恐怕才能凝聚一道玄炁。 如今许玄耗费自己攒下的仙德,提前凝聚出一道冲和玄气,此物正可化为三道灵物,为紫炁、真炁和禄炁,可用来成丹、炼器和修行。 收起这道玄炁,许玄暂时未动,等待日后对这几道的灵物有些了解,才好分化。 ‘倒是可以旁敲侧击,问问关诠真人,他修行紫炁,如今要重凝法躯,说不得正少几件灵物。’ 许玄心念一动,此物若要出手,还需谨慎。 眼前观道殿的门户开启,不再关闭,许玄踏步入内,行于那道两仪图上,看向上方的茫茫虚空。 当初他便是自其中得来《太上奉玄书》和授篆的玉册,今日再来此处,不知又有何等变化? 上方一片寂静,却未有事物落下,许玄此时只觉可御风而起,正能往观道殿顶的一片虚空探视。 他未曾犹豫,化作一线银雷,瞬息腾起,落入殿顶的一片虚空之中。 入内,似乎跳出界外,周边是颗颗大星,转动不停,人世景象显化,落在诸星之中,却若一幅展开的图卷,其中有九州四海。 太虚和大罗覆盖人世,而颗颗星辰居于其中,落在茫茫虚空之中。 许玄看去,在人世之中,正有道道光点,大小不一,他有些猜测,应当是洞天,其中光华最盛的两道,远胜洞天。 一道华光升腾,若莲一般,其中托举灵山,正是须弥佛土,相隔极远,许玄只能看个大概。 至于另外一道,则是占据大半人世,范围之广,若是另开一界,其中仙光升腾,一片幽白。 “少阴道界?” 他此时想起濯邪所言,此界说是仙界,恐怕也无二,同大罗的位置更为接近。 远处虚空,忽地生出一片光华,甚至压过人世,让他不由自主看去,却见极远之处,混沌气弥散,内里隐隐显出一方古老、残破的大界。 这方混沌大界正行于轨上,如若应召,向着人世所在奔来,似乎正要落在西海外的一片苍茫之中。 ‘混天。’ 这方混沌大界丝毫不差须弥佛土,少阴仙天,正要同人世接轨,许玄目光稍敛,却已经有些猜测。 古代神圣参与的【混天再辟】,乃至金乌前往宇外证道一事,都是为此。 ‘难怪金乌次子,壬泽化生,这两位都要奔西海求道。’ 许玄心中渐渐生出明悟来,若是依次推算,这方大界融入,恐怕正是证金的时机。 ‘五雷玄焕。’ 他此时低低念着广泽传下的那句仙谚,瞳中一片混沌。 (本章完) 第370章 好玩 第370章 好玩 道境。 许玄归位,心念一动,自那片虚空之中重新落于殿内,先前一探,已经让他识得不少隐秘。 ‘可惜只能看个大概,不见这些洞天具体所在。’ 古代洞天,多有隐没于太虚之中,历经万载也无人寻出,就是真君,想要测定方位也极难。 而观道殿却真正可以观览周天,上看大罗,下望太虚,连须弥佛土,少阴仙天都能一观,实在神妙。 ‘恐怕法宝也无此威能。’ 他此时已经确定,这一方道境,昔日主人,定然是仙人级数往上,只是不知为何落到今日境况。 道境之中,此时安定,他走出观道殿,行于那处天碑之前。 此碑之上,正记载诸多道统,先前新增一道「燥阳」,乃是同「寒阴」相对,此时倒是未生出其余变化。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祖炁、四象,都是仅有一道名字落在碑上,别无其它,至于五德、九炁则清晰些,部分可显出其意象,大都是许玄熟知,在当世有显的道统。 ‘若是日后道统有变,倒是可通过此碑来看。’ 这片道境已有不少出产,太阴、玄炁灵物俱在,已然可供应起一门修行所用,只是如何出手,要想些办法。 心神一动,重归外界,安置好贪恶、欢欲这两尊魔头,当下得闲,正好看起穆虚炼化出的事物,一道灵物,一道灵粹。 癸水的【青商云金】,此物算的上是癸水一道的稀少灵物,有清灵心神的妙用,不落尘秽。 此物他准备留着,若是日后温思安尝试突破,正需要一道紫府灵物,可用这云金。 剩下一道灵粹,则就平凡不少,乃是清炁一道的【扶摇风】,可加持飞遁之速,许玄自己是用不到,不过可炼入门中的【不系舟】,晋升其品阶,此事可交由温光。 ‘温光.’ 许玄念起这火灵,心中稍动,他如今已快将那道【赤元解火】养出,这可是一道紫府丙火,温光若是吞下,应当能恢复到愿力金刚的级数。 到了这等境界,不但战力有提升,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帮他处理这些来路不明的灵物,炼器之术又有增长。 唯一问题,就是【赤元解火】到底是归属火鸦一脉的,温光炼化,总会显出些特性来,难免被人看出。 若是以玄炁转化,又需要对丙火有足够了解才行,先前转化筑基灵物自然简单,可紫府灵物已同神通意象相合,种种变化,对相应道行要求颇高。 ‘此路不行的话,便看看,能否换来一道别的紫府丙火,让温光炼化。’ 许玄只觉有些为难,五德灵物之中,应当是灵火价值最高,倒不是比其余灵物多出什么神妙,只是丹器两道都有需求,价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火鸦当初也就给了他一点火苗,这些年靠着种种机缘,才能养出,不然哪里能入手一道紫府灵火? 可温光若是恢复,又是一等一的助力,若是届时其身上并无太真一宗的手段,许玄还欲授这火灵一道篆文,让其入道境炼器,方便不少。 殿外有声传来,打断许玄沉思,却见一素裙女子自门户间走来,眼如秋湖,佩青玉法剑,气态幽冷。 “思安。” 许玄见着来人,稍稍点头,温思安目光一转,只道: “近来我得了消息,北边,似乎有人见着了穷河的踪迹,只是不知为何,未曾来门中见我。” “穷河,此人回来了?” 许玄听闻此名,倒是想起当年约定,可惜当年妖乱,穷河迁入的三部蛮人,如今也剩不下多少,仅余千人。 他未曾亏待这些蛮人,招了不少进入门中,让人教化,如今也算山中一股势力。 至于穷河,却是伏易血统,乃是温思安的族亲,当初说好,待到温思安筑基便领她入祖地,如今温思安已然是筑基中期,对方才有踪迹。 “她身份隐秘,或许有难言之处,我已遣人去北边行走,看能否再得来她的消息。” 温思安对这位族亲颇为上心,许玄点头,此事交便交由她去主持,两人相谈少时,温思安正要离去,许玄却叫住她,低低问道: “今日你来,我恰好有一事要问。” 温思安面上有些疑惑,还是站定,只笑道: “何事,师兄直言即是。” 这景象让许玄想起昔年时光,倒是心中隐有感触,过去种种,恍如隔日。 “你可有神通之心?” 他此时开口,语气平淡,并未给对方什么压力,先前许玄并未想过此事,可如今有了一道癸水灵物,剩下便只欠功法。 【祈霖舞】的紫府功法,乃是商羊所属,云露门也有记载,若是去寻,还是有些线索,许玄自然生出这心念。 “神通难成,先以筑基之身为门中尽力,若是有朝一日,需我去成,我自然会去一试。” “若论天赋,法言才是真正有紫府之望,师兄,你该多为他谋划道途,这才是正路。” 温思安言毕,便告辞退去,许玄心念稍动,门中若是真说谁能成就紫府,当是法言希望最大。 气数、天赋、道行,乃至心性,这名弟子都是上上之选,如今还差的,就是灵物、功法。 许玄心念一动,眼中银雷忽闪,却是已经想到自何处去取。 青芜道,大离有名的蕴土仙道,当初这家埋伏他弟子,这等仇怨,绝不会忘,这一家的【壤安】真人也是新近突破,不成气候,被许玄削去法躯,仅剩一点真灵逃窜。 剩下一位【季获】真人,卫兆嘉,是资历颇老的紫府中期,手段不差,但许玄也无退意,待他再修成一道神通,必提剑上门,好生同这位计较一番。 殿中又复安静,许玄取出那卷道书,正欲参详其中经文,可却感知到两股气息,自山中生发,有人突破。 一道忿怒暴烈,黑火轰响,自偏峰位置传来,隐隐能听见一汉子的呼啸声,正是梁雍,这位护法已然突破筑基后期。 紧接着另外一道气息生发,隐晦至极,幽光生发,自山中潜伏,一直遁到殿前,止步不入,自始至终都在许玄灵识感知之下。 空空儿,这名白纸福地出身的【古人】,或许是和梁雍较劲,同时突破筑基后期,行走幽冥之中,正到殿前。 许玄眼神看去,银雷一闪,空空儿的身形便自行显化,再难隐藏。 “见过真人。” 空空儿神色有些尴尬,他面容本来颇为清贵,若世家子弟,可衬着他贼子般的行径,就有些不合。 “护法突破后期,不知来此有何事?” 许玄目光稍沉,他对空空儿态度颇为复杂,毕竟这出身来历,实在太过骇人,第一福地,奉朝游侠,都若话本中的人物。 可这位却又实实在在,为门中出过不少力,同梁雍一明一暗,算是门中主力,诸多事务,都是二人去解决。 “回禀真人,我近来听说门中要遣人入西海,便想着一道前去,不知能否批了?” 许玄闻言,却只问道: “护法主动请缨,可有什么缘由?” 空空儿抬首,眼中明光一闪,殿中幽风吹拂,阴光黯淡,在他身旁渐渐有墨色晕染开来,衬得他好似不在人世。 “倒也无别的原因,只是” 他此时开口,声音浑浊,低低道: “好玩罢了。” (本章完) 第371章 毕方 第371章 毕方 殿中。 墨韵流淌,空空儿的面容渐渐有些模糊,他上前一步,踏过之地变为一片虚白,沉积墨色。 “还望掌门准许。” 桌案之前,许玄默然,却并未先答应,只沉声道: “我先前前往青州除魔,见楼观道关诠真人,使一灵物,唤作【素笺】,乃是白纸福地所出,你可知此物?” 空空儿闻言,忽地抬首,那张模糊的脸看来。 “【素笺】?此物倒是听过,乃是福地流出,传至奉朝宗室,后来赏于亲善的仙道,具体功用,我却记不得。” “原来是白纸福地的灵物,不知和奉朝又有何等联系?” 许玄自见识过那一道素笺,对白纸福地心中更是疑惑,镇封魔性,再造古人,种种手段,几乎还在几家仙宗之上。 空空儿却是摇了摇头,法躯一阵模糊,墨韵垂积,声音越发浑浊。 “我等纸人,只会做该做的事,回该回的话,掌门日后还是少问我这些,不然” “拜入山中,只为做掌门手中一剑,以供驱策,至于古代之密,不可多言。” 许玄神通一转,帮着空空儿稳固身形,墨韵消散,对方身形稳固。 “既是如此,便由你同法言一道,率众百人,届时入海。” 他定下此事,空空儿面上一喜,谢过掌门,许玄却是感知到对方筑基后期的修为,若有所思。 “你既已修成后期,又有突破的经历,可准备紫府?” 空空儿闻言,面色稍肃,当下沉声道: “我若是想要突破,还需看掌门,若是您有朝一日成就金丹,我位置得升,自然而然便成就紫府,无需突破。” “金丹?倒是想的远。” 许玄神色平静,并未因空空儿的话语有多少惊色。 “掌门自然不是寻常人物,福地历来遣人入世,我等纸人各为其主,随过不少大神通者,乃至真君,都是一步步看过来的。” 言毕,空空儿默然,许玄只让其暂退,便见一阵幽风卷起,再不见其身形。 ‘白纸福地.’ 许玄默默思虑此地,这一脉似乎也有仙人手段,遣人入世,却又极为克制,更像是在旁观。 当下他不去想此事,空空儿主动请缨,也算是件好事,入海等同重新来过,即便是借上霄的威势,个中还是有不少艰险。 有这一名实力高深,见识多广的筑基随行,倒是安心不少,甚至其出身也能让一些紫府忌惮。 眼下前往西海的人选大致定下,待上霄宗前来,便可遣人前去,先站稳跟脚,而后他再成一道神通,能力战紫府中期,便可入海,真正迁一下宗。 心念一定,他取出道书,专心参研,殿中雷光隐现。 —— 西海,云摩伽地。 琉璃宝塔林立,白骨沉其中,远方多有火山喷发,黑焰冲天而起,掀起漫天火雨,在高天炸开,凝为烟尘,经久不散。 如山般高巍的白象安卧,披着金银亮甲,驮一黑火莲台,其上端坐着一尊大阿修罗的法身,三相分为白狮、美人和恶鬼,黑火凝聚为长臂,合为神环之态。 若天桥般的象鼻旁,肌肤青黑的巨人半跪在地,眼中黑光流转,显得迷茫,却听上方传来一阵低念: “闼乾,我遣你去青沉打探情况,可得来什么消息?” 毗罗声音传来,席卷整片塔林,其间的奴隶纷纷跪地祈祷,以免惹怒这尊魔神。 “大人.那是大离上霄仙宗的地界,我等哪里能靠近,遣了几名妖物前去,却是什么都未见着。” 闼乾心神迷蒙,颤颤回应,毗罗目光落下,无形大力压得下方神卫难以抬首,地面都被按沉几分。 “即日起,你亲自前去,遥遥在海中盯着,若有异动,随时报我。” “是。” 闼乾抬首,眼中黑光流转,声音忽然变得极为沉稳,毗罗稍稍点头,一手伸出,划开太虚,便将这神卫送出。 千臂舒张,黑焰汹汹,好似鸦翼展开,毗罗端坐莲台之上,天光此时一暗,外人难窥此地情景。 毗罗三首低垂,看向面前一点,太虚在他目光中消解,露出重重黑光,自核心处显化出一团真红宝焰。 此火一出,周边更显燥热,林木枯萎,溪流干涸,热力升腾,不少奴隶难抵,五脏枯焦,闷头倒下。 自这团宝焰之中,显现出一灵兽,其形若鹤,青羽赤纹,五尾流焰,喙为灰白,独足而立。 这火鹤缓缓睁眼,见着面前遮天蔽日的阿修罗法身,眼中显出暴戾来,呼啸一声,冲天而起,喙如天剑,直杀毗罗面门。 一道黑光纠缠而上,这火鹤浑身一颤,失去所有凶威,伏低首来,恭声道: “大人.您.” “【宝炽】,有事要用你。” 毗罗三首凝视看来,千臂上的黑焰此时如若静止,原本暴烈的至火被他以神通定住,四周一片寂静。 “不知大人有何事?小妖不过一道残灵,寄于这【羽焚宝火】之中,神通尽失,怕是” 宝炽声音低低,他已经认出眼前这位是何等妖类,当下骇然。 从炼妖塔中走脱之后,他只觉黑光一闪,便失去神念,只当是被仙修捉回,不想是落到这位手中。 他不过一小小毕方精魄,被锁入塔中时仅是紫府初期,哪里能抵抗对方? 却见毗罗轻吹一气,此地死去的不少奴隶血气涌来,凝聚成一具法躯,为一皮肤黝黑的青年,面容尖刻,身形修长,披一身大红法衣。 “大人,这是?” 宝炽还未回过神来,便见毗罗将他寄身的灵火投入其中,这毕方的精魄却是稳稳融入,未有半点不合。 “往西行,去南孔雀国,投入孔雀座下,替我.”毗罗声音稍顿,美人相冷笑一声,“打探【覆障】如今状况如何。” “谨遵大人之命。” 宝炽站起,神色稍敛,眼中黑光流转,渐渐隐没,他御风而起,向南孔雀国方位而行,仅在天上留下一道火线。 毗罗收敛千臂,复又凝聚为神环,三首庄严狰狞,只喃喃道: “苍鸆,可惜让她走脱了,不知如今落到何处?” 若是能将这名天妖擒住,当下也不会这般缺下手驱策,至于那天陀?因果太重,这位金乌残余却是从未想过。 他此时运转神通,遥遥感应,似乎能察觉到远在煞渊之中的一方黑日,如在呼唤,要将他撕扯入内。 当下断开联系,他面色稍沉,看向天上,大日悬空,照彻四方。 何时能沉? (本章完) 第372章 迁去 第372章 迁去 天殛。 正至惊蛰,雷霆萌发,乌泱泱的黑云压在山顶,天光黯淡,风雷大作,修士往来其间,御风采雷,若云雀一般。 太虚洞开,自其中踏出一素袍道人,气态清逸,眉心三道风雷玄纹熠熠生辉,立身之处,风雷不落。 四方修士视若无睹,好似全然未见此人,只是天中有一处风雷忽止,引来几人疑惑。 舟游于大阵外止步,看过此山中一片楼阁宫殿,玄台妙景,稍稍点头,神情淡然,似乎未有什么事情能惊动他。 ‘社雷剑仙.’ 他心念稍动,思虑起这身份的敏感,离国如今明面上的社雷紫府,恐怕仅此一位,至于某些藏匿洞天之中避世的,却不在算计之中。 目光掠过云端采雷的诸多门人,大多都是面少忧色,举止洒脱,往来之间倒是有几分宗中气氛。 银雷忽闪,太虚破开,许玄见着来人,面上并未有什么异色,龙身早已见过这位舟游真人。 “见过道友。” 舟游先行开口,隐晦感知一番对方,却只觉神通凝聚,气态冷峻,却并无想象中的那般霸道。 “可是上霄宗舟游真人?我山早已候着。” 许玄回礼,二人此时立于雷云之上,看着下方灵山,舟游似乎不愿入山,止步在外。 “今日来此,是得我宗长辈之命,商量贵门入海之事。”这位上霄宗的真人气态极好,此时开口,沉声道: “不知贵门要迁多少人?主事的又是何人?” “共计迁去百人,皆都是炼气修为,加之两名筑基,此行有我领着,择定灵地。” “好,青沉外围倒是有些灵地,灵机颇足,受我上霄庇护,还算安定,偶尔有些灵灵智未开的妖物冒犯,也不过胎息、炼气。” “既是如此,倒是谢过贵道。” 许玄听闻是青沉临近,倒是放心几分,靠近仙宗地界,即便是紫府也不敢妄为,正好选为下宗所在。 “不必,届时入了青沉,正好还需要道友施展神通,助我宗采雷一二。” 舟游目光稍敛,看向云雨中央的雷池,若有所思。 “这片雷云可是道友突破所生?我观池中雷霆,道友修行的应当是【司天劫】?” “正是。” 许玄应声回了,此事算不得什么隐秘,【司天劫】主掌雷劫,定罪降罚,每每施展,往往十分天雷涌动,威势浩大,已在北地传开。 “社雷重刑律,为雷宫之威权,道友,可曾为门中修定过规纪?我观贵门弟子,颇为自在,似无惧刑畏罚之态。” 舟游问起此事,语气终于有些变化,带着几分讶然。 “我门中规纪乃是传承祖上,少有变动,我也不过增减几条罢了。” 许玄听闻此言,不知舟游何意,他门中的规纪大都是祖上传下,一代代都习以为常,其中倒也无什么重法。 “说来,我倒是听闻过道友这山门传承,乃是出自奉玄?此道以清修自在著称,倒是和雷宫的路子不合。” 舟游声中带着几分疑惑,只问道: “道友既然能修成司劫一府的剑意,不知对雷宫是如何看的?” “如何看?若是雷宫仍在,天下诸修,怕是大半都要被押赴刑台,领罪受罚,即便是神通也不例外,不得自由。” “这般说来,道友是不喜雷宫行事?” “为何不喜?”许玄转首看来,瞳中银电忽闪,“上修不得自由,便给下修活命之机,我亦是自下修走来,自不敢忘。” “胎息、炼气、筑基,再到紫府,一步不敢停,哪里见今世之道德?” 舟游稍稍点头,看向山中众修,叹道: “当初始炁不显,仙君离位,天庭消亡,雷宫衰退,历经长久岁月,其中多有人想去兴复,可最后大都绝了这念想。” “奉朝还有社雷仙道存世,更有这一脉的大神通者,以匡扶天下道德为己任,可若非帝家宽容,恐怕也难存世。” “待到奉亡,这一位社雷道统的大神通者便被群起而攻之,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许玄默默听着,他和舟游不过初次相见,对方谈及这些,隐晦地表达态度,不知何意。 “今时今日,已然容不得雷宫,诸修过惯逍遥日子,自然不会想再有天劫落下,一着不慎,便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舟游言毕,却见山中忽有一艘青木宝船腾空而起,风声呼啸,正是【不系舟】。 温光已将那道清炁【扶摇风】炼入其中,这艘宝船已晋升为筑基后期,飞遁速度,容纳人数都有增长。 船中共有百名修士,都是炼气,由两名筑基领着,正是许法言,空空儿二人。 “道友门中,倒是有些异人”舟游见着这两人,稍稍皱眉,“不过也无妨,青沉附近,有我坐镇,还算安定。” “道友,起程了。” 舟游破开太虚,踏入其中,许玄运转法力,催动不系舟上,护持众人进入太虚之中,紧跟在舟游之后。 甲板之上,诸修大都入了宝阁内,在阵法之中安歇,此时仅有几名修为较高之人立身在外。 许法言黄瞳幽幽,看着一片幽暗太虚,心中却莫名地激荡起来,吐出一口郁气,凭栏而立,腕上一条锦蛇盘着,散着温润法光。 幽风忽卷,空空儿自一旁行来,稳稳站定,却是笑道: “如何?还是我同你一道前去,少时我看顾你,今日也是如此。” 黄瞳青年转身,目光极冷,将空空儿扫过,他不知此人为何也要前去,可既然师父同意,那便阻拦不得。 转身,继续凝望太虚,他不欲同空空儿多言,不知为何,一见此人,他就想起少时在大漠中的光景,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感触。 “西海龙种亡灭的早,历来都无金丹坐镇,其中混乱,可不同大离。” 空空儿继续凑上来,颇为殷勤,许法言知道此人来历特殊,更兼日后要相处许久,只得回道: “我看离国也未好上多少,也未有什么安稳秩序。” 他言语之中,隐隐带着几分讥讽,却未挑明,看向空空儿,顿了一声,只问道: “护法,我且问你一事。” 眼见对方用上尊称,空空儿来了兴致,笑道: “何事?” 许法言凑近几步,黄瞳幽幽,只低低道: “你,可会死?” “此言差矣,你若是钻研这个问题,不若去想一想,我,算不算还活着?” 空空儿语气诡秘,这倒是实话,他这等纸人,不同转世,而是自史书中被仙法拘出,内在虚幻,更无性命。 有些修士将他们这些自白纸福地走出之人,视作某种灵器,却未当过人看待,颇为忌惮。 许法言见其言辞含糊,便止住这话题,遥望太虚,再不理会对方。 气海之中,那枚【煞日】甲衣所化宝珠隐隐颤动,其上异象变化,大渊之中,一轮黑日升起,内里正藏着一乌尸。 他并未察觉这变化,一旁的空空儿却是隐晦地看了一眼气海,此时不发一言,抬首望去。 太虚上方,银雷贯空,指明道路。 (本章完) 第373章 长流 第373章 长流 西海,青沉。 列礁以外,岛屿罗布,其上多有修士往来,于天中划过一道光雨,往北望去,遥遥可见模糊的海岸。 海浪翻滚,青木宝船悬停在云端,天中忽地升腾起一片浓重雷云,风雷呼啸,荡尽方圆数里的浊气。 下方是座荒芜的大岛,正在青沉礁外不远,上方并无人烟,林木茂密,在浩荡天风中翻腾,飞鸟冲天而起,掠过上方悬停的宝船。 修士鱼贯而下,各得其令,布阵扎旗,十二面早已炼制好的赤云地炎宝旗落下,赤色火龙腾起。 为首的是一黑袍男子,黄瞳幽幽,持幡站定,仙基运转,自幡中走出一尊煞神,无首披甲,高约三人。 他一连祭出九道符箓,皆都是艮土一道的搬山符,此时用蕴土玄光点灵,九符落地,凝结地气,化作一尊尊符兵来,紧随那尊煞神之后。 这几尊幡中养的兵马走出,虽无搬山卸岭的大神通,可兴楼造阁,劈释改道的本事还是有的。 此行跟来的弟子不少都是候火堂出身的老手,精通物性,施展法术,早早取出存于芥子物中的各种古怪构造,在煞神、符兵开凿的地界后方搭起宫阁来。 动作迅速,井然有序,并无一人出了岔子,一共百位炼气,由一名筑基领着,仅落地数个时辰,便将这座岛屿重建的像模像样。 舟游同许玄立身在上,看着下方一众炼气修士往来,神色淡然。 “可惜,临近无艮土、广木的筑基,不然唤来,也可省下不少功夫。” “此岛名为【长流】,乃是我青沉礁外列岛之一,临近的也都是些离国的仙道势力,算的上安宁。” “不过此岛灵机也堪堪只有筑基一级,也无什么出产,算的上贫瘠。” “无妨,能有一安稳驻地,已经胜过许多,至于其余之事,等我门站稳跟脚再做考虑也不迟。” 许玄目光落下,见法言正在驱使成群的明黄蚁虫,驱使其钻入地脉之中,调理灵机,正是一道筑基级别的【平地蚁】,乃是巫道手段。 若是艮土修士,自可以仙基感应地脉,轻易梳理灵机,其余道统的来行此事,便要借不少秘术、法器。 “道友这弟子,倒是懂得手段颇多,少见的很。” 舟游目光瞥过许法言,他自然知道此人有异,蕴土气数加身。 这一蕴土筑基眼下施展的手段极多,涉及符箓、驱灵、养蛊等等,且都不是粗浅涉及,每每出手,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上霄一道精通符箓,他更是以内成神通,外合符箓之法晋升的紫府,自然是此道宗师,见着许玄弟子一手符法颇有巧思,更兼纯正,甚至不差宗中嫡系,倒是让他有几分讶然。 “法言喜好钻研这些术法,有此成就,也是他苦修得来的。” 许玄只以此回了,却见舟游稍稍摇头,感慨道: “我宗重炼符箓,可大多嫡系往往在筑基时还是以清修为重,早日紫府,再修符法也不迟。” “道友这弟子,修行各道,却未耽误境界,这个年纪已是筑基中期,颇为难得。” 舟游言辞之间颇有几分赏识之意,精通各道的人物宗中也有,可同时修为境界不落的就极为少见了。 仙道的嫡系子弟,更极端的在筑基时甚至少修各类斗法之术,注重道行培养,以破境为重。 真正手段多的,往往是些散修,却也是被逼无奈,纵有再多手段,遇上仙道嫡系的高品术法、厉害法器,往往不是一合之将。 “也是我门中缺人,才需他修这般多技艺,能安稳清修,也是种福分。” 许玄不以为意,神念感知四方,此地倒是无什么厉害人物,往来修士,大都是些筑基势力的,借着上霄庇护在西海搜寻出产。 只是眼下天陀也无回应,他只能借着篆文,隐隐感知,这老妖尚在青沉,倒是未曾去往别的地界。 这等仙才,上霄定然细心培养,一出生便被定为核心,眼下若是贸然提及,恐怕还会引得舟游升起疑虑。 ‘也罢,担心这老妖作甚’ 许玄念头通达,天陀本就手段极多,更兼有篆文遮掩,即便是金丹来观,恐怕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来历。 上霄也算是有名的正道仙家,宗中少有什么欺辱同道的事情,仅从舟游的涵养,就可窥见这家仙道的行事作风。 二人御风而起,渐渐离了长流附近,往青沉方向而去。 西海上空太虚阻障,行走不便,紫府出手往往要掂量几分,若是被人困住,一时难自太虚中走脱,甚至有陨落之危。 “海上太虚如此,不知昔年遭了何等重创。” 许玄低低感慨,这等痕迹,恐怕只有真君出手,才能造成,太虚阻障,覆盖一海,何等可怖? “哪里能说的清?有猜是西泱龙种当年亡灭一战,动用法宝所致,可太虚中并非真火残余。” “又有说是古代天竺内乱,至火一道的大人同须弥斗法,陨落在南海,可佛土中也无记载。” 舟游摇头,二人行至西海边界,便不得不走出太虚,空耗些时间,颇为麻烦,只有到了阵法覆盖之地,才能随心行走太虚。 “西泱.” 许玄听闻此名,倒是心中稍动,这一处龙种因何而亡,几乎是断了记载,时间不详,恐怕是在夏亡之后。 “听闻这一处龙属修行真火,角若金石,背生双翼,倒是奇特。” “正是,西泱这位龙君乃是真火从位,较之其余三海可都有果位坐镇,势力差了不少。” 二人此时行至青沉附近,正能看见海崖上的诸多雷坛,上霄修士往来,接引天雷。 “西海真火颇盛,不知可有紫府一级的踪迹?” 许玄铺垫少时,还是问及此事,舟游在青沉待了许久,想来有些消息,却见这位霄雷紫府稍稍皱眉,只道: “若是龙宫遗留的几处火穴,倒是有出产,只是不定时候,每年都有紫府去候着。” “剩下便是再往西行,乃是【无妙海】,有一紫府丹师,道号【平休】,乃是紫府中期,手中倒是攒几道余着的灵火,可去问问。” “紫府丹师?” 许玄心神稍动,这可是稀罕人物,天下少见。 如今得了消息,火穴喷发不定时候,倒是这位平休真人可去一见,他手中正有不少灵物在,小心出手几件,当能换取。 “也就是这位丹道高妙,交友甚广,即便是入了身毒,几位大阿修罗都奉其为座上宾,更是在西海修道数百年,手中才有多道灵火。” 舟游感叹一声,只道: “震雷降北,真火落西,个中隐秘就是紫府也难猜测,大离帝家若要用火,也多是派那【离攸长炎丹鸟】,前往火穴中采摘。” 许玄闻言,稍有疑思,大离确实是没什么震雷踪迹,筑基级别的震雷都罕见,可那是金丹有意为之。 如今真火情况类似,可却听过此道真君威名,西泱龙君为真火从位,古代又有兜仪星,说明有尊位,算上果位真君,也不知是何等道统。 “真丙二火,功用颇多,我宗中都颇为稀缺,本来丁火也可炼丹,只是自扶尘宗那位大人证道,拨转道意,往焚身、火劫之道偏转,星焰不显,炼丹也难。” 舟游叹了一气,只道: “我宗还好,有霄雷成丹之术,剩下些土德、水德、九炁也有成丹之法,但都不甚通用,还是真火最好使,阴阳均平。” ‘阴阳均平。’ 这一句话落在许玄心头,他迟迟难以放下,思索其中关窍,震雷也是阴阳均平之雷,北海收归天下震雷,西海聚集十方真火,不知个中有无什么隐秘。 二人相谈少时,行至上方雷云中心,便见天青霄雷涌动,凝聚雷性,不时被接引而下,落于下方雷坛之中。 “青沉礁乃是我上霄十二采雷地之一,今日正逢道友前来,倒是请施展几分神通,以司劫之妙,为此地点化一道社雷之性。” “自是无妨。” 许玄应了,这本就是谈妥的事情,上霄提供庇护,他帮着出力,双方各有所求。 “此地布下大阵,勾连我宗法宝【启蛰天象坛】,以神通之妙,可凝聚雷性,生发雷霆。” “道友在此催动神通,【司天劫】运转,应当就能为此片雷云中增上一道筑基社雷,也可供我宗,乃至贵门子弟参研。” 舟游催动阵法,天中风云变化,许玄此时运转神通,银雷贯空,混着剑气,激荡不止,落在雷云之中,渐渐凭空凝聚雷性,化作一柄飞剑般的银雷,隐而不见。 “果然神妙。” 许玄稍有感叹,这方雷云依照他刚刚神通运转的性质,自发催生出一道雷霆,和云山华海中孕育的截然不同。 “此物当是【劫锋刑雷】,乃是司劫一府处置犯人所用,颇为古老,天然适合纳入兵锋刑具。” 舟游看向雷云之中,一线银电掠过,【劫锋刑雷】已经摹刻在这边雷云之中,只需下方弟子以开坛祭天,便可采雷。 许玄见过这雷,正是云山华海中所生,同劫法仙铡相应,门中倒是有些出产,虽是筑基品阶,可胜在是社雷,颇为稀少。 两人相谈少时,许玄问及那位平休真人所在,便同舟游告辞,趁着此番入海,正好前去拜访,问问情况,若是不成,便只能谋划几道火穴出产。 至于问及的几家大离仙道,即便是有,也大都在丹房用着,哪里肯换取,即便是太真仙宗,也颇为紧缺此物。 御风而起,行至长流岛旁,许玄落下,便见几处宫阁已然建成,道人往来,井然有序。 法言快步上来,恭声道: “师父,长流一地,灵气尚可,只是岛上并无什么出产,不过海上偶有至火灵物自虚空降下,可遣人收集,此地的修士,也大都是以此谋生。” “这里不是久居之处,日后若是定立传承,还需另择一地。”许玄目光稍敛,他自有野心在,西海既是证道之地,为何他不可来分一杯羹? 若是如此,当完全占下一处紫府灵地,入主海中,兴建大阵。 上霄虽友善,可终究是别道,更是金丹势力,总不可一直在其注视之下,眼下暂居于此,主要还是因为天陀。 “我今在你身上寄托一道剑意,遇危难则自行斩出,可作护身之用。” 许玄并指如剑,轻往法言眉心一划,一道银雷悄然没入其中,法言却是脸色稍稍发白,那股骇人至极的剑意仅是透露几分气机,就不是筑基能承受的。 眼下也是有篆文在,才可如此施为,将这道剑意寄托于清气之中,危害降至最低。 法言面色稍缓,摸了摸自己眉心,表明看去却无其余神异,在清气护佑之下,这道剑意渐渐沉在他识海最低处,不显威势。 “寻常筑基,护法都能应付,若是紫府出手,见此剑意,也明白你出身,当有顾忌,若是真遇上麻烦,可先就近求见舟游真人,再书信送往山中。” 许玄不知为何,有些唠叨,眉眼一敛,却是看向一旁空地,伸手一探,便将空空儿自其中拘出。 “掌门。” 空空儿神色讪讪,许玄也未责他,已经习惯对方神出鬼没的样子。 “西海到底还是乱,你在此坐镇,我放心不少。”许玄感叹一声,“我不管所谓福地、纸人,只要你还在我门,便是我山护法。” “此事不会有变。” 空空儿面色稍肃,再无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站直几分,只恭声喊了句掌门。 最后看向法言一眼,他只以心声传话,勉励道: “早些突破后期,将来攻破青芜道,你也随我前去。” 法言目光稍垂,黄瞳中少了几分妖异,看向手腕上那条锦蛇,只道: “谨遵师命。” 许玄御风而起,看准方位,直奔西而去,正是要自青沉礁前往无妙海,见一见那位【平休】真人,谈谈真火之事。 岛上诸修,此时皆都抬首,看着那一线银雷遁去。 (本章完) 第374章 平休 第374章 平休 无妙海。 海水幽蓝,火山林立,熔岩喷吐倾泻,落在海面,凝固成大片玄黑岩石,海中少有生灵。 最中心之处,乃是座清秀的灵山,多有奇芳草,芝兰玉树,清风流转,顶峰之上,一座白玉道宫矗立,隐有丹香传来。 银雷腾起,许玄立足云端,稍稍散出气机,手中祭出一道符箓,上有霄雷之光生发,正是舟游赠予他的一道信物。 下方山中有一烧火童子御风而起,背着一青皮葫芦,手中执扇,生的颇为机灵,却不是人属,本体乃是一吞火红狸。 此妖已是筑基修为,踏着一朵红云,见着许玄,先是恭敬行礼。 “小妖【添薪】,见过真人,我家老爷尚在炼丹,走脱不得,还请真人入山。” 这童子看了一眼许玄祭出的符箓,神色更加恭谨,和上霄仙道有关系,这可不是寻常散修。 ‘添薪,名字倒是起的奇怪,还称老爷,这是?’ 许玄稍觉古怪,可紫府有些怪癖也是正常,便随着这童子御风而下,落于峰顶,直到这白玉道宫之前。 匾额为玄黑,上书金字,为【兜天】,颇有古意,添薪背着那青皮葫芦,手中举着蒲扇,走到殿前,恭声呼道: “老爷,老爷,贵客已至。” “道友还请进,当下我可走不脱。”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许玄入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赤铜丹炉,形制同离国大有不同,以八卦真形为基。 铜炉一旁,正立着一黑袍青年,五官看起来颇为年轻,只是须发皆白,眼神沧桑,正在催动灵火,炼化炉中药性。 “道友是?” 他此时抽不开身,转头问话,声音颇显苍老。 “大离,许玄,道号辟劫,前辈” 许玄开口,眼前这位道年龄长他许多,更是紫府中期修为,称一句前辈正合适。 “唉,莫叫什么前辈,称道友即是,入了我这兜真宫,都是来做买卖的,哪里分什么前辈后辈。” 平休收起灵火,看向许玄,稍稍打量一番,眉头却皱了起来。 “辟劫道友修的是社雷?” “正是。” 许玄见其惊奇,倒也理解,离国仙道多半知晓自家名号,可西海这边,恐怕是不知道有这一号社雷紫府。 “啧,好生稀罕,上次见着此道修士,还是那昆仑麒麟下山。” 平休挥袍,此时缓步走来,目光隐晦,法光一卷,显出一白玉桌椅,两人入座,一旁的添薪则是快步上前,为平休捶起腿来。 许玄神色平淡,只是心中有些腹诽,这位丹师倒不像什么神通,反倒更像一凡俗富商,言谈之间,都颇为市侩。 “不知辟劫道友想炼什么丹药?” 平休笑着看来,眼神稍明,显然是做过不少交易,已经摸清这些紫府来此的意思。 “并非炼丹。”许玄犹豫少时,还是直接开口,“是来问一问道友,可有紫府真火,我欲换取。” “嗯?” 平休闻言一怔,却未想过对方上门是为此事,他只回道: “我自家炼丹,正要用火,哪里有能交易的?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许玄,却是笑道: “道友是上霄仙道介绍来的,自是贵客,却可谈上一谈,若是寻常真人,我定然不允。” “不知道友要此火,有何用?” 眼见对方问及缘由,许玄自然不想将事情来往悉数告知,仅这一番接触,他就明白,这位平休真人是十足的老狐狸。 为人修复法躯所求,若是说出这原因,涉及性命,对方又能待价而沽。 “门中有名弟子,修行到了关隘,正需此物。” 他言辞含糊,寻常人听了,只当是要突破紫府,缺一灵物,平休闻言,稍稍点头,却未多问,显然已有决断。 “我这一处,正有道【大焱合火】,乃是兼合丙丁之性而成,是我前些年自火穴中得来,耗费诸多手段,受了重伤,才取来此等灵物。” 平休一番唏嘘,许玄明白对方要价定然不低,只沉声道: “道友直言便是,要何等灵物,若是我有,必然奉上。” “好,辟劫道友爽利。”平休目光一转,只道,“三道同级的紫府灵物,需是五德所属,其中必须要有一道紫府元木。” “元木?” 许玄本来听到三道紫府灵物,心中稍惊,可还是负担的起,仅是东方光虚拔下来的灵器,拆解之后,就能凑足,更别论欢欲、贪恶身上的灵器炼解后的灵物。 他如今可是算洗劫了两家金丹势力的真人,身家丰厚无比,只是对方要这元木,就有些强人所难。 许玄细细想来,他平生仅见的元木灵物,还是东方澈的那道【建木元枝】,珍贵至极,生机之壮博,堪称诸道第一。 仅那一道【建木元枝】,恐怕不差紫府真火,更别论其余灵物,平休这哪里是狮子大开口,分明是出了个天价。 “道友说笑了,元木世间罕见,还在水火雷霆之上,我哪里去寻?可能换其他道统的灵物?” 他此时回道,声音平稳,可平休却是摇头一叹,稍显失望。 “既然如此,道友还是请回吧,若是要炼什么丹药,可再商量,这真火,我是只换元木灵物。” 许玄见其说的果断,倒是再不欲谈了,眼下仅能从几道龙宫遗留的火穴看看,是否有机会得来。 他此时起身,同这位丹师告别,只谢过对方招待,说是日后若要炼丹,必会再来拜访。 平休送其出宫,眼见对方破开太虚,正要踏雷而去,他却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凌厉意境,眼神一凛,出声道: “道友且慢,还有得商量。” 许玄止步,回首看来,却见这位丹师上前,笑道: “道友可是修成剑意?” “正是。” 许玄未曾想过平休变脸这般快,仅是因为他泄露几分剑意,却见这位丹师面上露出喜色来,眼神一明。 “道友不早说,既是剑仙,那就有的商量。” “敢问.道友如今修成几道神通?” “仅修成一道,正欲突破。” 许玄坦然告知,平休稍稍一怔,可还是笑道: “足矣,足矣,若是道友肯出面,同我一道,斩杀一妖,这紫府真火,我便不要元木灵物,道友只以.两道灵物来换就是。” 平休此时说的价格倒是还算公道,丙火、真火都是稀缺事物,此时算是让利,许玄却未直接答应,而是目光稍敛,问道: “不知,是要杀哪位妖类?道友丹术高超,应当不缺人出手,何必非要寻上我?” “是一宝金灵象,号【奢尼】。”平休目光稍沉,“此妖乃是紫府中期修为,我多次请人出手,都让其走脱。” “这妖物手中有件秘宝,可在西海太虚中随意穿行,不受阻滞,每每借着这等神妙,逃窜而出,难以捉住。” “这妖物性极贪婪暴戾,当初趁我外出访友,以秘宝破开我山中大阵,吃了我一炉丹,嚼了我两名烧火的童子,还掀了我的丹炉。” “你说说,这仇怨,哪里能解?” “竟能在西海随意行走太虚,果然有些手段。” 许玄心中稍动,西海太虚之中都是至火之性,阻滞行走,稍有不慎便会炸开,这妖物手中的秘宝倒是厉害。 “正是,所以才需道友出手,剑意正能斩入太虚,即便这妖物远遁,也可追上。” 平休声音稍敛,继续说道: “这妖物祸害了不少修士,如今还有两位同道,是紫府初期修为,都欲将其杀之而后快,只是那秘宝实在厉害,我等难捉。” “先前还请过上霄的舟游真人来,持灵宝镇压,都让其走脱,这【奢尼】也是我西海一害了。” “既是如此,我自不会推辞,当同道友共诛此妖。” 许玄声音一定,却是问道: “只是,不知何时准备除妖?” “此妖行踪隐秘,这些年都未走动,恐怕也是怕了,不过我等已经有些踪迹,再过数年,当能寻出它。” 平休语气笃定,许玄可却有些难言,委实是有些迟,不知这数年是多少年,再算上捉妖时间,又要耗费不少时日。 “我自可出力,斩杀此妖,只是有一请求,还望平休道友答应。” “何事,剑仙直说即是。” “可否先让我换了这真火,我门中弟子正急用,之后道友得了消息,可传信于我,我必前来,届时应当也修成第二道神通。” 平休稍稍一顿,看向眼前之人,却是点头道: “道友是上霄仙宗担保的,我自然相信,这道【大焱合火】,换给道友就是。” 说着,平休翻手祭出一道灵火,其形若一枚赤色丹丸,上有八卦玄纹,神光湛湛,升起阵阵真红宝焰,便是【大焱合火】。 兼有丙丁之性,是极为难得的灵火,许玄接过,稍稍点头,此时取出两道灵物,一道霄雷的【冬雷沉元】,己土的【灵润壤】。 正是东方光虚的灵甲上拆来的,经过玄炁洗涤,和刚刚产出无二,绝无人能看出端倪来。 平休接过,稍稍感知,只道: “倒是品相极好的灵物,这道【冬雷沉元】,恐怕是上霄仙宗出产?” 许玄闻言,却只一笑,任由平休猜去,反正是猜不到东方光虚头上。 眼下得了【大焱合火】,许玄同平休立下誓言,交换过信物,约定好传信方式,只待日后共同斩妖。 离开无妙海,许玄见四下无人,便破开太虚,尝试行走,只过少时,就被黑火轰炸而出,有些狼狈。 ‘越是临近海中,太虚中残余的至火便越厉害。’ 他心神一动,若是如此,那【奢尼】手中的秘宝,应当是件极为稀少的灵器,能让其在此地的太虚之中行走,丝毫不受阻。 ‘若是能得来,当是极大助力,西海日后正是紧要之地,混天落下,便是机缘所在,能在此地太虚随心行走,恐怕只有紫府后期,或是仙宗之人有此手段。’ 他御风离去,仅在天边留下一道银电,眼下正得闲时,当回山将第二道神通修成,耽搁不得。 —— 身毒,南孔雀国。 金雕玉砌的行宫之中,孔雀往来,彩尾招摇,光华流转,周围多有些姿容不错的少男少女,恭敬伏在一旁,侍候这些妖类。 宫中,五色光华流转,主位之上,端坐一青年,仙修衣着,披彩袍,戴锦冠,面容华贵,手中轻摇一五色羽扇。 下方正是有一肌肤黝黑的男子,面容尖刻,身材修长,一身大红法衣,将法躯尽数遮掩。 “按你所言,你是自离国那炼妖塔中逃出的?” “正是。” 这面容极黑的男子微微一笑,低低道: “离国初建,接手那座炼妖塔,我同一众妖族前辈的残魂遗魄,都被关押在其中,自逃出之后,一路流窜,行至身毒,听闻【孔轩】妖王威名,便来此地。” “如此说来,我要称你一声道友了,宝炽?” 座上的孔轩声音祥和,却隐隐透露几分彻骨的寒意,让宝炽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如今不过筑基,哪里敢同王上妄称道友,只是听闻王上英名,念着同为羽族,都受过大离迫害,便来投奔。” 宝炽声音显得颇为恭敬,委实是形势不由人,眼前这位孔轩妖王,可是正统的紫府中期,更有位兄弟,在须弥中有位置。 他身为毕方,生前也就是紫府初期修为,还被早早捉入炼妖塔中,哪里有能耐同眼前这位建立一国的大妖相比。 更别论这位真正的背景,大阿修罗【覆障】,真正的大神通者,横压身毒,只有几人堪堪能同其相比。 “你既然想归入我南孔雀国,我自愿接纳,论起心胸,我可比大离一众仙道广阔。” 孔轩目光稍敛,思虑少时,似乎有了主意,只笑道: “你曾为紫府,见识还在,倒是有件差事,需你去做,若是办的好了,我可赐你一金刚的位置。” “金刚?” 宝炽声音一滞,若是前世,他自然看不上,身为真火之精,可是有望修至紫府后期,哪里看的上一小小金刚。 可是如今性命全无,仅剩一魄,落在这人身中,不过筑基巅峰的能耐,金刚之位,可就意义重大。 “王上有何事,宝炽必会尽心竭力。” “呵呵,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新入我国中,面孔还生,正好去海上处事,帮我” 孔轩声音稍止,渐生些冷意。 “打探几家仙道,还有一紫府【宝金象】的消息。” 宝炽得令,稍稍抬首,却见孔轩眼中,满是杀意,不知是针对仙道,还是那宝金象。 (本章完) 第375章 天律 第375章 天律 天殛,云山华海。 墨云遮掩中,隐隐露出一座悬空五行灵山,光华流转,接引灵气,经过五座灵峰繁复变化,最终积聚于昭阳峰上。 峰顶道台,【日火古燧】高悬,金赤之火弥散。 此物为昭阳峰运转之枢机,接引天光,引渡丙火,能焚甲木,齐平癸水。 阳燧之上,金赤火中,一点魂魄灵光忽明忽灭,火分别立着一黑袍道人和赤衣童子,皆都神色肃然,看着这一点魂灵。 许玄翻手祭出【大焱合火】,此火核心如丹丸,外生真红宝焰,热力滚滚,持平阴阳,极为稳定。 即便他不修火德,也未炼化此火,仍可随心催动,少费心力。 当下将此火安置于阳燧之上,缓缓滋养其那道魂魄,拨正玄象。 “焱合之火,居中丙丁,持平阴阳,蒸解化欲,伏降至怒,以清元风为引,甲乙木为材。” 温光凑近,脸庞在红火下明暗不定,道尽此火神妙。 “【兜天】是古代丹道,掌门此行遇上的那位平休真人传承不凡,给出的【大焱合火】并无什么问题,正能温养真灵。” “真焰托举诸火,不夺丙光,不占丁辉,居位持正。” 温光抬手,右臂化作赤色光流,接引上【大焱合火】,真红宝焰渐渐将金赤之火聚敛,如母抱胎,内中生养灵性。 “此为【化灵接引法】,是昔年赤明祖师造就我身所用,以阳丙为底,真焰点灵,如今也是这手段。” 许玄闻言,却是想起昔年见过的那道曜空残灵,言及温光,说是真君座下所出,更为玄妙,他当下并未提及此事,只问道: “尚需多久恢复?” 眼见霄闻状况好上不少,他放下心来。 温光平日虽滑头,可在重要事情上还是颇让人放心,未曾出过什么差错。 “或许,两三年即可,这等火灵蕴生时间难以推测,不过应当不会耗费太久。” 温光细细体察这火胎中状况,笑道: “待到霄闻真传恢复,【大焱合火】孕育的法躯应当有不少神妙,增长阳丙之性,补足先天缺憾,更进一步。” “如今再造内景,若是他道行足够,将来破火而出,说不得已是筑基后期,仙基也能从【天求焰】转为.【焰中仙】。” 许玄闻言,稍稍点头,【焰中仙】贵为丙火六品仙基,按照烛剑真人所言,是丙火诸道仙基之中,杀力最高的一道。 此仙基内景为金阳照古燧,赤熊负天柱,司火之正,合焰之德,蒸尽癸坎,熔炼庚兑,煞恶不近,血秽难染,更可承戊土固身之格,太阳初生之养。 一旦出手便是滔滔天火落下,席卷一方,威能无穷,若修至神通,仅论出手阵仗,足以和【司天劫】引动十分天雷的盛景相比,真正有焚山煮海之能。 ‘丙火之兽,多为毛类,苛虎、赤熊、文豹皆在列,真离则多为羽族。’ 这是《阳燧承火道卷》中的记载,火鸦虽是丙火贵种,可并未出过金丹,自然入不得道象之中。 温光仍居于峰顶,护持这道真火之胎,许玄则御风而起,施展神通,藏雷霆、剑意于昭阳峰一带,时刻感知,呼吁此地。 他目光落向山中昔日赤明府的建筑,剩下的两道玄景,【天火穆集】和【逍遥剑行】,一者采火,一者修剑。 天火穆集下这些年为门中采来不少炼气、筑基的灵火,真、丙皆有,零零散散,共有五六道,足够门中丹器、修行之用。 至于逍遥剑行化作的剑门,也多有弟子入内磨砺,门中如今修成剑势的颇多,有几人隐隐触及剑元。 他灵识扫过,看向几名受篆弟子,王承言、齐争义、张高峡,这三人以承言修为最高,已是炼气八重,更是受过温光、烛剑等炼器宗师指点,道行颇高。 剩下的齐争义则一直在重立的守青营中,巡视赤云,尝借云山华海中的雷霆洗练法躯、神魂,已是炼气七重,仅论斗法,反倒是三人中最厉害的。 至于张仪婉,尚还是炼气六重,丹道进境尚可,如今还是在研习些炼气、筑基的丹法,那卷清灵丹法,只将部分大纲拆出,供其研习,剩下的部分仍未传下。 许玄收回神念,心中却是升起些感触来。 ‘还是,太慢了,等不起.” 筑基、炼气级别的篆文授予下,见效不足,甚至反倒使其气运异常,引人注目。 这三人之中,应当是承言成就最高,可也是托王氏、大赤的关系,篆文作用,恐怕不及温光的耳提面命。 紫府篆文才真正显出神效来,如加持悟法,显化血脉,提引仙职等等,都有种种玄妙,关系道途。 如今那道【五毒齐身】的篆文尚在,是紫府级别,可却无合适之人授予。 ‘不如想办法,养一道筑基巅峰的灵虫,授下此篆,驱策为用,只当护山灵兽来使,也无需忧虑忠心之事。’ 他心念稍动,如今门中算的上是灵兽的仅一只炼气九重的【燎灾鹤】,名为刘焰羽,在温光手下做事,每日引火、吐焰。 至于霄闻领回来的白翎,却是早已陨落于群妖之中,尸骨难寻,在山中为其立了一碑。 灵虫算是颇为特殊的一种妖类,少有生出灵智的种类,甚至有些直到筑基还无智慧,可往往寿命恒久,天赋强横,肉身也极为坚实。 若是捉来只筑基巅峰的灵虫,以篆文加持操纵,说不得能养到堪比金刚的境界,届时妙用更多。 许玄心念稍定,这事还是等他修成下一道神通后再定。 如今门中已有行芳持【夔震天音鼓】,借助太虚中的神道之力,领三十六位天兵,就有金刚之力。 紫府大阵更是大半都已修复,防护已算的上厉害,不需他再操心什么,即便他离去,外人也难攻入。 瞬息归于天殛大殿之中,阵法封闭,银雷变幻,他划开太虚,取出修行【太初序】所需的灵气,纳入内景之中,正式修行这一道神通。 【太初序】,为雷律之始由,天刑之根本,这道神通若是简而言之,便是为行刑降劫提供法理。 【司天劫】是已定下罪责,押赴刑台,代表社雷之力,天下诸修,莫有不从者,一旦劫落,自当承受。 而这一道【太初序】却是以追溯性命之本,定立大律,作为社雷之由,司定法序,属意神通,以天律为本,正法为根。 一旦成就,则于内景中造就一座【玄都雷城】,出【上始道律】,作为神通运转的正由和理据。 这道神通一旦成就,覆盖之地,诸修皆需遵律,若有违背,则天罚自降。 许玄此时才明白舟游当日所言为何,【司天劫】加之【太初序】,已然是雷宫威权体现。 这两道神通一旦修成,立身之处,诸修莫敢不从,皆遵雷法天律。 即便他不主动催动这道神通,可只要有一人违背雷律,天罚都会凭空自落,不问情疏,由此来增长刑律之威。 社雷之道,便是以天律司正诸修之行,绝不是清修之道,以己心为天心,压服天下,某种意义上,比帝家行事还要霸道。 ‘难怪舟游言及奉代的那位社雷紫府巅峰,最后是被诸修围杀。’ 许玄凭心自问,这一道的修行便是凌驾于其余修士意志之上,紫府已然有这等神妙,若是真君,恐怕能将雷律覆盖一国,乃至天下。 仙家到底还是清修之道,哪里愿意有人管束? 神雷是天威之显,以杀伐、神速为用,可这等道统也未曾被仙道排斥,而震雷则更为原始,摒弃种种多余意象,占据雷霆本性,以天音,电光为本,是一声一气。 他由此推算,社雷成道,恐怕是要压服天下之意,以己心代天心,雷律遍布世间。 ‘这已经不是金丹能做到,恐怕只有仙人,不对仙君才有此能,难怪迟迟未有人证得此道。’ ‘难怪舟游当初有这一番话,社雷,恐怕避世不得,出世才可修成。’ 许玄此时并未继续参悟经文,心思急转,却是念起今后之事,他所求真是以己心代天心,重现雷宫威权? 若是念及自家传承,奉玄之道,逍遥自在,即便出世,也是为扶正道纪,重心在此界存续之上,不同诸多仙道冲突。 这篇神通的修行之法,便是定立大律,建成刑威,涉及越广,则修行越快,威能越盛,若是到了紫府巅峰,更难伴随道行长进,生出诸多神妙。 若是如此,他现在应当颁布天律,将赤云、乃至周边的数郡覆盖,让万民顺从,诸修低头。 ‘或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许玄心念一动,雷律之威,不仅看遵行之人的数量,更看其地位,上从下应,才是大律之行。 道境之中,正有几位现成的人物,东瀚龙属、六欲大魔,若是遵律,却正合雷霆律令所出,压服诸修之意。 心念一动,归于道境,渐有雷城落下,一篇天律悄然成形。 (本章完) 第376章 律成 第376章 律成 内景。 雷云积涌,九霄之上,玄都落位,雷城显化,【天蓬诛魔图】中的诸多灵兵仙将,天丁力士,雷宫电母,神使上吏,一一都归于这座浩瀚雷城之中。 【玄都雷城】,即为雷霆大律所出,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无有不察,无有不摄。 阳雷阴霆,天枢地机,皆是这一方雷城体现,神雷有解体之刑,霄霆有裂魄之宪,震雷居于中,不持刑罚,分判阴阳。 闭关接近一年时光,此时终于造就出这方雷城的雏形,算是正式开始这道神通修行。 许玄骑墨麟,居于雷城上位,抬手虚握,隐有律文显化,渐渐散去,由清气托举,奔向道境之中。 这一道律文蕴含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日升月落,各安其时】。 道境之中,始终无日夜之分,许玄颁布的第一条大律,便是分日夜,让其中待着的几人都按时而行。 影娥池中,太阴月华盈满,寒玉仙娥像上生湛湛灵光,沟通天际,于是便见一轮寒月悬空,以代夜景。 清气涌动,在道境之中盘旋,似乎在寻什么事物,最终却不见,未有太阳显化。 ‘应当有道和【影娥池】相对的景象才是,恐怕.还需碎片。’ 许玄心中有些猜测,道境中的太阴之性,正是融汇樊宴的那一道月佩而生,才有影娥池、眺蟾台。 却见雷城之中,渐渐升起粹然银华,腾空而起,凝聚为一轮白雷大日,正是【阳雷玄至】这一剑招,以阳雷化日,此时被许玄拿来补缺太阳之位。 日月悬空,按青道而行,许玄骑墨麟,归于道境之中,瞬息便来到当初造作的那处疆场。 广化宫前,多有神兵,仙娥往来,皆都是以清气摹刻的虚景,但落在东方光虚、欢欲和贪恶眼中,却和常人无二。 饕餮恶兽被雷霆困锁,几名力士侍立在旁,以玄针萃血,青袍道人手中神通变化,墨青癸水云雨凝聚,接引饕餮血气,凝练精血。 穆虚这一手神通,颇有几分丹道正意,还是少见的水丹炼法,让许玄稍稍点头。 天上景象宏大,已经引起穆虚注意,此时见着许玄前来,当即上前拜道: “大人,这.天上日月变位,不知是发生何等大事?小修问过几位同僚,也未有人知。” “请日府月宫的仙家来勘定天时,此后这片道境之中,也有日夜之分,无论是修行还是处事,都依时辰而定。” “此为天律,不可违抗。” 许玄声中听不出喜怒,可下方的穆虚却是微微一愣,有日夜之分,那便不是寻常仙境,想来是处重地。 “下官遵命。” 穆虚极为恭谨,许玄却手中雷律却渐渐凝实,神通修行又有长进,让他目光一盛。 ‘果然如此,道境之中,也能定律!’ 古代有雷宫在,社雷修行只需依照天律即可,如今雷宫早已亡灭,却是要自行定律,压服众修,传律天下。 他如今却是剑走偏锋,将拘入道境的这些紫府以天律束缚,作为神通修行之法。 如今只是堪堪开始修行,仅能颁一道天律,还是贴近自然之性,并未太过压制诸修本性。 【日升月落,各安其时】本就是自然之理,他定下此律,要诸修遵从也轻易许多。 若是以律令使诸修【禁绝神通,不行法术】,可就难如登天,恐怕只有大神通者才得施行。 仅是如此,社雷神通之强横,已可一窥,天律之威,和道行高度相关,若是紫府巅峰的社雷高修,已有部分口含天宪,念出律行的神威。 雷霆者,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古代雷宫之天律,是真正能作为此界的根本基准。 社雷消亡至今,可一旦吞服人血,同种相食后,冥冥中仍有惩戒降下,正是社雷律法之效,铭刻太初,序定善恶。 眼见有效,许玄欲归,只吩咐几句,让穆虚继续整治这恶兽。 贪恶所化饕餮却不敢违逆,只得伏法,按照他的记忆,自身下界食人无数,未被立即处死,已是雷部开恩。 自道境踏出,许玄归于雷城之上,运转法力,继续修行。 如今这道神通只是初具其形,借助清气镇压,才能压服穆虚等人,尚未算修成。 ‘有穆虚、贪恶和欢欲在,在道境中颁布天律,倒是对神通修行极快。’ 他心念一定,只觉这或许是正途,压服紫府,让其遵律,对这道神通增长极快。 —— 辽地,大欲魔土。 玉脂般的宝光流转升腾,环绕这方释土,在这宝光内里,隐有魔罗之光生发,显出几分魔气来。 魔土之中,修士往来,或披道袍,或着僧衣,人人都不敛欲念,举止同禽兽也无甚差别,释土上方多是天魔之光变化。 中心之位,一片灰暗气息升腾,凝聚池中,死意弥散,内里寂静,同周边嘈杂不堪的魔众形成区分。 灰池旁,仅有一学究模样的老翁,半驼着背,手中依着一青木龙头拐杖,面容枯瘦,唯独两眼极亮,好似烛火。 “欢欲、贪恶,都不见踪迹,和乐土断了联系。” 这老翁似是在自言自语,目光却直直落在这一片池中,过了少时,才听这无边无际的死气灰池中传来回应。 是一男子声音,稍显慵懒,满不在乎。 “不见就不见了,再挑几个人补上就是,辽地多的是人想投入我道,【知有涯】,这等小事,就不必来问我了。” “贪恶也就算了,欢欲身上可是有【妙娥】之位在,度生,你真的不管?” 知有涯抬首,语气稍肃,眼前这片死气之中,便是六欲魔相之首,大快乐天下第一人,【度生】。 其他魔相都有换人担任过,可这位魔首却是自魔土建成便一直存世,寿命不知,是真正的大神通者,魔名之盛,和大离殆炁一道的北阴真人齐名。 当初太阴仙娥下界,便是度生出手,自幽冥中走出,将其活生生打杀,尸身赏赐给欢欲,何等骇人。 后来第四位次的素娥下界,也是度生出手,同其斗法,丝毫不落下风,足见其威。 “真就不管了?帝宫中都遣人来问此事,这.” “欢欲、贪恶,两个人倒是胃口大,少阴、辽宫、西康原,三方的赏都想要,落得这下场,也是应然。” 度生之音此池中传来,死气漫出,知无涯不禁后退一步。 “他们对上的那人叫什么?是社雷剑仙?” “名为许玄,道号辟劫,就在赤云。” “我记得当初【生死二气剑解】,正是他取走?” 度生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渐沉,死气涌动,自其中显出种种幽冥景象。 “问过辽宫,正是此人。” 知有涯低声回道,又退后几步。 死气涌动,四方一片寂静,原本嘈杂不堪的魔众都止住声来,一切如若静止,自死池中缓缓传来一道声音: “赤云,倒是离得近。” (本章完) 第377章 无咎 第377章 无咎 南海,天池。 水帘高悬,天光照射而下,呈透亮的浅碧之色,大南法寺的遗迹已被荡清,不见往日漫天华光。 墨玉水宫中,玉匾高悬在上,【清和】二字上有幽暗的壬水之光生发,蔓延而起,平定波涛。 宫前多有水族往来,布置阵法,梳理灵气,为首的是一披青金宝甲的少年郎,面容清秀,眉心一道蛇形金纹,持矛站定,立于海床上,颇为神气。 墨溪蛇瞳沉静,时时仰望着眼前宏伟的墨玉龙宫,握紧手中蛇矛,催动仙基,滴滴灵露自海水中凝结,如宝珠环绕在他周身。 “清和之妙,风浪不兴,洪涝不起,是溟泽旧宫,若是【泛流宫】在此,这一片海中当是波涛四起,难有宁时。” 一女子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慈爱之意,墨溪回神,转头行礼,沉声道: “夫人。” 露潋稍稍点头,一身墨青金纹宫裙颇显贵气,又不失飘逸,身旁随着两名侍女。 “不必如此忧心,溟光船停在天上,清和宫落在海里,天海相接,神通在此,哪里有人能犯?” “天池中势力纷杂,多有争斗,纵然有大王在此坐镇,可还是应尽心看护。” 墨溪回的一板一眼,语气肃然,他年纪在妖类中尚小,可自出洞天之后,行事愈加沉稳,有大将之风。 “出洞天后,溪儿,你倒是改变不少。”露潋目光莹莹,“昔日宫中下旨,说让我族迁出溟云,你尚还惶然,如今倒是已经适应南海。” “溟云天高,可终究困在一泽之地,如今我青虺随王上重回天池,这等功绩,其余五鳞何以相比?” 墨溪声极沉稳,并不显骄意,青虺多年未出紫府,在溟云天中的地位一降再降,如今却随王出征,攻入天池,这是何等荣膺? 露潋却不多言,示意让墨溪继续镇守,便转身离去,连带着身后的侍女一道离去。 此时她面色稍稍变幻,分浪而行,直至海面之上,遥遥看着天中翱翔的羽族,心中升起些疑虑来。 墨溪年纪尚小,渴望建功立业,她自然能理解,可青虺和溟度龙王的关系又岂是这般简单? 这位穆幽度的血脉之神异,已经直逼号称初代的阳湖大人,岂是杂血可成? 露潋并不知天晦宫中的谋划,心中只是担心青虺一族的延续,缓步行于海面之上,带着侍女向行宫而去。 只是正行着,她却在前方海面上见着一模糊人形,一身深紫华袍,角如玉枝,鳞为墨灰,正是溟度龙王。 这位大人当是在闭关修行神通才是,如今怎来了此处? 露潋心中稍惊,当下使出遁法,迅速行至前方,正欲拜见,却见那道人影转瞬不见,顷刻消散,好似从未来过。 ‘这是?’ 她心中惊异,当下却不多言,只当是某种暗示,速速领着几名侍女,归于行宫之中。 —— 清和宫中。 紫电盈满,神通光彩照彻宫中景象,玉座之上,许玄闭目,身旁是浩浩荡荡的紫雷,凝为浆液,积为大泽。 距他闭关,已去四年时光,有天池福地的加持,修行速度极快,第二道神通终于有修成的迹象。 缓缓睁眼,许玄心神悠然,法躯无拘,只觉可一念行至万里外,上游碧落,下行黄泉,无处不可去。 【乘无咎】,电以为鞭策,雷以为车轮,乘六气,御虹景,无拘无束,一旦修成这道神通,便能不落阵困,不受禁锁,更有神游万里之妙。 他此时起身,欲走出闭关之地,却见眼前清和宫似乎换了一番模样,原本古老沧桑、颓败破旧的水宫此时焕然一新,灵光灿然,龙气森森。 一种恍惚之感遍布他心中,耳边传来一阵阵喧闹的乐声,多有人在交谈,可宫中仍是一片空空。 心念一动,踏出此宫,扫视海中,却不见青虺、火鸦,甚至远方的几家紫府势力,也无感应。 许玄心中却仍安定,未曾有一丝一毫的疑惑,只是行于幽暗海水之上,也不知去往何方。 正行着,却见前方显出一片海崖来,天光熠熠,照在顶上,似乎有人立身,颇为模糊,看不真切。 他御风而起,落于海崖,终于看清眼前是何人,为一坐在崖边的男子,披蓑衣,戴斗笠,面容模糊,被一团深邃的玄阴之光遮掩,身旁是一竹娄。 此人似乎在垂钓,手中悬着一青色渔杆,金色丝线垂落,直至天池中心位置,天风呼啸,那青杆在他手中却稳的像礁石,未曾有分毫颤动。 “道友,何不过来一叙?” 此人朗声一笑,颇为亲切,许玄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旁,一道看起在风中飘拂的金色丝线。 “你在钓何物?”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安宁之情,吹着海风,已然忘记自己为何来此。 “天池下的一尾玄鱼罢了。”此人声音淡然,手中青竿颤动,金线忽地绷直,他稍稍发力,引得这片海水激荡起来。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一阵冲动来,想帮此人将另一头的大鱼钓上,便上前几步,一同将青竿向回扯来。 “多谢道友相助。” 披蓑衣之人笑声依旧,稳稳握着手中青竿,一点点收回金线。 一触及此竿,许玄便觉手上传来万山之重,压得他法躯一沉,整片海崖摇动崩塌,而自金线那头传来的沛然大力仍源源不断,要将青竿扯走。 二人都一言不发,专心角力,一点点将金线扯回,许玄看向天池中心,隐隐见着一片玄黑陆土自海中升起,不见什么大鱼。 他心中正疑惑,却见身旁之人蓦然发力,将手中青竿高高举起,金线迅速回收,天池中翻起一玄黑鲲鱼,阴光升腾,漆黑如墨,身躯几乎占据整片天池。 这鲲鱼翻滚,腾天而起,天幕此刻变为玄青之色,若宝镜一般,照彻下方的太阴鲲鱼,此鱼由金线牵着,撞上青天。 黑光散去,阴性尽敛,转而是阳极之性,炽烈至极,许玄不由闭眼,却见那鲲鱼已然不见。 天上狂风呼啸,云气飘忽,许玄睁眼,却见一时天光黯淡,似乎被什么事物遮掩,自散乱的云气之中,可见到灿然如金铸的真羽,遮天蔽日,一闪不见。 “可惜,让其走了。” 耳旁传来一声叹息,许玄回首,却见身旁男子起身,摇了摇头,拿起身旁竹娄,语气感慨: “谢过道友相助,可看看我这娄中的事物,有无你要的?” 许玄上前,有些疑惑,却见那人掀开竹娄,其中清波流转,似乎有什么事物藏伏在内,化作一道深紫之色。 “不妨试试,将其拿起?” 对方开口,声音平淡,无喜无悲,许玄这时才发现,眼前之人的手腕上生有片片墨灰鳞甲,神光湛湛。 许玄心神一定,被竹娄中的那道紫光吸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向内捉去,与此同时,天中一暗,不知何时升起连片的黑云,若万军压阵。 他伸手在竹娄中探了探,最后握紧一物,将其取出,紫电璀璨,龙气升腾,万千霹雳在他手中流散。 天上下起淋漓大雨,皆为墨色,自重云中传来一阵阵天鼓般的雷声,震的海水激荡,他脚下碎石随之跳动。 面前之人仍提着竹娄,玄阴之光变幻,将其容貌遮掩,他低低一笑,将所有雷声盖住。 “一声一气,只闻天鼓响彻,却不见霍闪贯空,道友,何不松手?” 许玄福如心至,松开手来,紫电奔天而去,于是有万千雷枝电蛇显化云端,紫光交织,若织锦般将整片天幕覆盖。 而后才是连片响起,如鼓声般的雷音,许玄再看向面前,却见一片空空,人已不见,仅余竹娄落在地上。 他心中一颤,当下回神,睁开眼来,却还是在清和宫中,坐于玉座之上。 体内神通凝结,【乘无咎】已然小成,他挥袖起身,目光隐晦,抬首看去,先前好似大梦一场,记忆渐渐模糊,只记着一句话,回响在心间。 “一声一气。” (本章完) 第378章 明晦 第378章 明晦 清和宫。 墨玉宝座上龙气流转,紫电盈满,许玄一身深紫华袍,运转神通,道体轻盈,若有整片瀚海托举,无拘无束。 心念一动,瞬息走出清和宫,立身云端之上,遥遥看向天池中心,大南法寺的地盘尚在外围,靠近北边,毗邻曜沉门。 天池中心,海水越发幽暗,甚至将天光吞没,许玄脖颈处的逆鳞颤动,幽邃的玄阴之光迸射。 ‘幽鲸、石人,到底在争何物?’ 若是按照先前太清碑下青石剑刻记载,天池在古代,恐怕除了溟泽龙种的封地外,另有玄妙,和鲲鹏有关。 他此时止住心念,看向海岛中的一处行宫,其中正有一着桃红宫裙的女子,在处理事务,面前摆着各色卷宗,便化作一线紫电,瞬息落下。 行宫之中,杨缘心正在专心看着青玉桌案上的道道卷宗,赤瞳莹润,宫中别无他人,烧着冷香,白气飘忽。 太虚破开,一线紫电自其中踏出,她恍然未觉,直到许玄行至她面前,轻咳一声,杨缘心这才回过神,眼神一亮,笑意明快如暖阳。 “突破了?” “刚刚出关。” 许玄上前,坐在侧位,杨缘心目光稍敛,只道: “今年来幽鲸和石人斗的厉害,无暇顾及我们这处,只是不知为何争斗。” 许玄心念一动,翻手取出一紫金钵盂,内里装着一道华光凝聚成的魂灵,是个胖和尚,正是南法。 这位金刚这些年一直被囚在这钵盂之中,如今已经失了脾气,见着许玄,立即哀嚎道: “大人,可饶过小僧,我.” 杨缘心自一旁看来,明眸稍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金刚这般模样,许玄手中紫电忽闪,只沉声道: “天池核心,到底有什么神妙?引得幽鲸和石人争斗,如实告知,若是有假,我神通当即感知。” 许玄如今修成的两道神通都不涉意,自然没有操纵心神之能,可对方又不知晓。 “这”南法魂光一颤,遮遮掩掩起来,许玄手中法力运转,紫电奔流,吓得这金刚当即呼喊道: “若是我告诉大人实情,可否放过小僧一命?” “你说就是,我保证不杀你。” 许玄沉声回道,他自是不准备斩杀南法,如今道境之中,可缺少人手,将这金刚丢进去,正好增长【太初序】的修行。 “好。”南法的魂灵一颤,华光摇动,“大人身为溟泽出身,难道未曾听过天池来历?” “龙庭撤走,天池无主,各家都欲入主,当初天池中可谓是一片盛景,金丹道统都派人前来进驻。” “到底是一处福地,金丹龙种遗留,昔日在天池中的人物,可都是紫府中期往上,只是后来有场祸患,死了不少人,才渐渐退走。” “何等祸患?” 许玄目光一凝,这事情他倒未曾听闻过,广泽也未谈起。 “灵兆,是灵兆,几家势力动了天池中心的镇物,放出一道阴阳流转的灵兆来,当场死了数名神通,几位妖王。” “于是有不少势力退走,忌讳溟泽留下的手段,如今也就数家进驻,才给了我机会,其余之事,小僧实在不知。” “阴阳流转.”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明悟来,这等灵兆,正合鲲鹏的变化,看来他先前猜测的无错,天池核心,正有这等仙灵的踪迹。 “大人.” 南法开口,许玄回神,目光一凝,却是问道: “你先前说过,你是悬空寺弟子,那是如何被逐出的?” “这说来话长。”南法有些惭愧之态,“若是大人愿意听,那我便讲一讲就是。” “须弥共传六脉佛法,我寺归属【禅悟】,直至人心,见性成佛,不用愿力,我当初为求境界,下山聚拢信众万千,修成金刚,便被逐出寺中。” “后来侥幸到了南海,也未想过溟泽之事,便直奔天池,在此广收信徒。” 许玄知晓南法来历,稍稍点头,复又将其镇压在紫金钵盂中,只待寻个时机,将其拘入道境之中,也算留其性命。 杨缘心在一旁听了许久,赤瞳明亮,思索少时,只道: “如今幽鲸和石人争斗,正是时机,只要查明华古的状态,就可准备攻入天池核心,至于那灵兆可是溟泽手段?” “我亦不知,恐怕还需去洞渊传信一道,问问来历。” 如今尚且可通过洞渊和溟泽联系上,只是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极长,不知何时能有回信。 许玄心中只觉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回应,广泽既然未曾告知此事,恐怕也有忌惮,不便说出。 “如今还是将曜沉门先行拿下,以占据天池北边,接通溟海,日后便无后顾之忧,若是想退走,也不怕为人所阻。” 曜沉门正在天池同溟海相接的不远处,有这一家仙道在旁,许玄心中仍不放心,还是先行攻下为妙。 空铭不过紫府初期,就是修行宙辰,遁法神妙,可如今许玄已修成第二道神通,对方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许玄同杨缘心谈起之后谋划,如何调兵,时辰一点点过去,转眼间已经接近黄昏。 红日西沉,天光晦暗,杨缘心坐在位上,鬓角红羽忽地散出赤光,她立即起身,望向北边,面色一变。 “何事?” 许玄见其举止异常,只当是奉焰山出了什么事情,当下就欲催动神通,破开太虚,却见杨缘心面色渐渐缓和,眸中显出喜意来。 “兄长,出关了。” —— 奉焰山中。 正值黄昏,天光消却,赤火不明,山中少有羽族走动。 居中的一处灵峰上暗煞升腾,阵法剧烈颤,往日紧闭的洞府缓缓开启,内里一片黑暗。 洞府外的地脉中迸射出道道乌黑煞火,消解仅存的一点光明,天中忽有异象显化,一轮黑色大日拖拽煞火,直落山中,消散不见。 这片乌黑煞火腾起,化作黑色大乌,绕峰三巡,随着落日一道坠入地脉中。 光明见伤,而后便是深沉的黑暗,连月光、星辉也不见,仅余山中几道灵火尚在燃烧,散出明光。 自洞府之中,缓步走出一赤袍男子,容颜端正,体态修仪,神通之力隐隐生发,便有暗煞乌火、黑日落渊等等玄象。 杨缘意细细感受着体内神通变化,丙火光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色,将光明吞没。 他原本那对晶莹如玉的赤瞳已经化作漆黑,不显半分光彩。 洞府之外,太虚震荡,自其中走出一人来,气态华贵,一身赤服,踏着滔滔天火,仅是立身于此,便有无限光明生发,将漫天黑暗驱散。 “父王。”杨缘意抬首,露出笑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我按照那卷功法,逆转内景,以煞吞光,如今已经修成【明夷晦】。” 蹈焰目光复杂,领着杨缘意一道走出,来到峰顶上,此时突破的异象散去,天中又能见到星月。 “你如今突破,也可为王,可想过道号?” 他转身看向自家亲子,语气复杂,蹈焰身形高伟不少,一旁的杨缘意只能抬首,同父王相谈。 “先前倒是想过,若是以【秉阳元】成就,便号【炅明】,如今倒是走的别路上去,不甚合适。” 杨缘意声音稍有几分感慨,【秉阳元】是丙火最正统的一道神通,堂皇至极,是太阳之近臣,去平寒湿,消云除雨,代表辉明天下,无处不及之意。 “老大人早已为你定下,今日便告知你。”蹈焰目光稍敛,声中不见喜怒,“就叫【晦明】,你可知老大人的用意?” 杨缘意稍稍思索,眼神微动,只道: “韬光养晦,以待明时。” “正是如此。”蹈焰转身,看向夜空,星月之光洒下,山海之间仍有光明,不尽是一片黑暗。 “当初让你修【秉阳元】,另有缘由,你可知晓?” 杨缘意神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晓此事,只道: “缘意明白,若是论筑基一境的杀力,还是【乌衔火】最为厉害,是天火之威,更合我族。” “可是.旸谷的意思?” 他蓦然抬首,怔怔看向父王背影,却见那道高伟的身形稍稍低了几分,蹈焰语气复杂,只道: “当初洞渊中传来一旨,让你和缘心二人之间,择一修行【秉阳元】,老大人选中的是你。” 杨缘意沉默少时,他自然明白此中意味,【秉阳元】融入煞气,若是想要以此突破紫府,难度极高,落到最后,恐怕也就只有转修一途。 “缘意无悔,若是重来一次,我也不愿让缘心去修行此道。” 他声音沉稳,颇为决然,蹈焰缓缓转身,目光一敛,只道: “我族并未出过金丹,仅是贵种,可丙火道象上的虎熊之属都已死绝,我火鸦却安稳自古代传承至今,你可知为何?” “难道是我族传承神妙,还是血脉高贵?” “是金乌。” 杨缘意声中带着几分疑惑,看向自己这位父王。 “只是修成这一道神通,到底有何等用处?” 蹈焰目光稍敛,只低低道: “当年皦阳为争夺帝位,欲行空证之举,引动十日巡天,烧的此界一片枯焦,天阳不正,丙火为虐,地裂煞涌,这才有【秉阳元】的变化。” “这位妖主纵然伏诛,可仍居于明夷位上,朱慈帝君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折羽削骨,封入煞炁,让其永世不得出。” “如今时移世易,大夏已亡,所争得帝位更是早已无了,往日仇怨,也算不得什么。” 杨缘意心中忽地升起些猜想,他隐隐察觉到什么,刚刚修成神通的欢喜被冲淡,仅剩的只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明夷晦】、【旱为虐】,还有一道【亢阳愤】.如今尚差两道神通,可也不是未有补完的机会,一旦圆满,燥阳即成。” “你可明白旸谷的用意?” “缘意,明白。” 杨缘意此时才真正明悟这道神通之用,恐怕也只是旸谷在燥阳一道布下的棋子。 “今日你修成神通,我正好得闲,可去闭关修下一道神通,自今日起奉焰山便交由你来处置,莫要让我失望。” 蹈焰声音越发沉凝,似乎想起什么。 “还有天池那边,也由你自行决断,是否要出手,在你,我不会前去。” “是,父王。” 杨缘意心中已有决断,再度抬首,却见太虚破开,一线赤光隐没,蹈焰的身形已然不见。 如今他为奉焰山之主,可心中并未有什么欢喜之意,老大人离去,如今父王也要闭关,似乎在避讳什么。 此时已然入夜,他登峰遥望,就这般静静站着,山下多有些妖类走动,都不敢上前,被其气势所惊。 等了许久,见前方太虚破开,雷车电鞭显化,自其中走出二人来,正是穆幽度和杨缘心, 杨缘心快步上前,神情缓和,笑道: “大兄,你成了。” 杨缘意只是点头,看向许玄,目光稍惊,只道: “你已突破,修成紫府,这是.二神通?” 他当初闭关之时,许玄尚还是筑基,如今出关,对方却已经修成两道神通,这等速度,有些骇人了。 妖类突破本就缓慢,可眼下这位龙王的进境,足以和仙家的道才相比,丝毫不受血脉影响。 “说来话长.” 许玄摇头,同杨缘心一道将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告知对方,却见杨缘意神色感慨,叹了一气,只道: “想不到你已攻入天池,都快重立龙庭。” 一旁的杨缘心却是目光稍凝,低低问道: “父王来过?” 她察觉到此地遗留的神通痕迹,便问向自家兄长。 “如今我已是紫府,父王可去闭关,修下一道神通。” 杨缘意语气有几分犹豫,可还是如实告知。 “怎不多待一会,还能见上一面.” 杨缘心神情稍显低落,可还是很快恢复过来,只笑道: “大兄既已修成神通,当请诸家妖类前来庆贺,按照古礼,得封王位,不知道号为何?” “【晦明】。” 杨缘意催动神通,破开太虚,瞬息将三人送至丙阳殿中,点燃烛火,殿中当即一片明亮。 (本章完) 第379章 曜沉 第379章 曜沉 天池,曜海。 高天之上云气飘忽,遮蔽日光,云层下方多有些星沙凝聚成的光带,流淌不定,在天中拖拽起道道辉光。 广阔的幽暗海水中,一座奇陡无比的灵山高高耸立,如天柱一般,直入云霄,远远望去,好似一根细竹,在海风中摇曳。 灵山上方正是星沙积聚之地,辉光熠熠,日夜明亮。 此地正是大曜山,山中最高的灵峰之上,一座墨灰宝殿立于此处,上有玉匾,刻着数个古字,为【彻云】,殿中多有龙纹、云图,神异非凡。 灰光变幻,投射出一片迷蒙的太虚之景,一道人安坐其中,面庞枯瘦,正以神通托举一枚殷红宝丹,缓缓炼化,抽调血气修补法躯。 殿中,一名碧玉神人静立,漠然看着那道人修复法躯,身旁有重重黄灰之光,所照之处,皆化为玉石。 过了少时,上方灰袍道人蓦然睁眼,已将那枚殷红宝丹完全炼化,得了充足血气滋养,原本枯瘦如柴的面上添了几分血色。 “【血养修身丹】已交予你,之后事情,一应按照大人吩咐,不得有误。” 这尊碧玉神人声如洪钟,震荡殿内,强横至极的气机散发,稳稳压过对方。 “你所说之事,我如何能做的?成玉,你石人道传承久远,又有华古前辈坐镇,自然不惧那龙种,可我曜沉门如何能挡?” 上方道人起身,缓步走下,身旁太虚如碎冰一般,叮叮咚咚地落在地上,他面色阴沉,只道: “穆幽度是溟泽纯血,壬阳加身,玄阴护体,立身天池之中,本就占尽地利,还是位剑仙,成玉,你活的年岁久,可曾听闻过妖类修成剑意的?” “有的,远的有位玉兔,乃是太阴一道的剑仙,以凡血奔月,成就仙娥之位。” 成玉声音依旧冷淡,无喜无悲,听不出半点情绪来,让空铭一时语塞,转身恨恨道: “我为你石人道试探他,折了我法躯,这【血养修身丹】本就是你道应该予我的,如今已算两清。” “你让我去对付那溟龙,我不过一神通,也只在太虚行走上占些便宜,那穆幽度剑意加身,雷局在握,封锁太虚何其容易?” 空铭压抑其心中怒火,只沉声道: “南法背后的【悟圆】未曾出手,是你石人道算错,悬空寺根本不会理会此间之事。我今只问你一事,华古前辈可会出手?” “大人如今困于艮兑之变,不得轻易出手。” 成玉漠然摇头,踏前一步,碧玉面庞上无半点波澜。 “不过等到天池中心的东西出世,届时他就会一扫幽鲸、蜃景,以天池之主的威势临世。” “如今让你拖上一拖,你难道都做不到?当初你不过一介散修,正是我石人道为你作保,让你入了天池自立门户。” 此言一出,空铭一时哑然,他不过一神通的紫府初期,天池之外,正有不少道力远高他的人物,能入此地,全是依仗华古的赏识。 “你且放心,自不会让你一人处理此事。”成玉转首,看向一旁,“灵济道友,何不现身?” 太虚无声无息地破开,艮土明光变幻,自其中缓步走出一人,着一身明黄道袍,挽着发髻,看上不过少年模样,可眼神颇为沧桑。 沉重至极的压力散来,若万山落下,此人一身修为,赫然是紫府中期,远远胜过空铭,乃至成玉。 “灵济。” 空铭神色稍肃,对方在大离也算有些名号,当初在楚地造就一场【巫鬼之祸】,伤人无数,可最终还是走脱,安稳以筑基之身修成神通。 “空铭道友,许久不见。” 灵济言辞颇为和气,未有什么姿态,可却稳稳压制住对方气势,让空铭只觉神通运转不畅。 “我已来此,道友不必忧虑那恶蛟,只待对方攻来,将其镇压,也免得耽误华古前辈的大事。” 空铭见着灵济,心中稍定,他到底是不愿意舍弃这方灵地,如今有一位艮土道统的紫府中期来援,面对那蛟龙,可就轻松不少。 “道友若是不愿相助,也可退出天池,这片灵地,便由我定极山接管。” 灵济见空铭仍有疑虑,目光稍凝,言辞间隐隐给了对方些压力,一旁的成玉上前,沉声道: “空铭,纵然信不过我?难道你还信不过华古大人?当初你突破紫府,是谁给你的灵物,谁助你寻的灵地?” “若不是那一道法旨送到你闭关之处,你在海上这般多的仇家,能坐视你突破?” 他语气仍然平淡,可说出的话却带有些敲打之意。 “你莫要忘了,【辞流山】的嫡传亡于你手,当初是我道庇护的你,如今你想走,且问问那位【纯源】真人可会让你活着走出南海?” 成玉一番话语下来,彻底绝了空铭抗拒的心思,只见这道人面色极沉,低低道: “既是如此,我领命就是。” 一旁的灵济上前,他姿容极好,少年模样,声音却显得苍老,只笑道: “各家都有情谊在,何必起这些冲突?空铭道友不必忧心,我自有手段对付龙种,届时道友只需将其引入阵法,为我压阵即可。” 空铭眼下为形势所迫,只得应了,他自然信不过灵济,此人当初为求突破,造下何等杀孽,显然是个心狠的人物。 ‘若不是【纯源】在外候着,我何必要领他石人道的命!’ 他修行的神通本就善于行走太虚,仅论遁法,在诸多紫府中称得上厉害,可那位【纯源】真人却是实打实的坎水中期,仅那一道【百川归】就稳稳制住他。 这些年他躲在天池,也无功法,困在一神通,一旦走出,被那纯源寻到踪迹,怕是当即有性命之危。 一旁的灵济见空铭应下此事,便看向成玉,笑道: “空铭道友既然答应,此事就这般定下。” 言毕,他催动艮土玄光,破开太虚,同成玉一道走出,殿中仅留空铭一人,这道人神情阴冷,引得周边太虚寸寸崩解,灰气将其身形遮蔽。 —— 天池中心,太虚。 明黄艮土之光生发,照彻此地,成玉和空铭并立,皆都看向下方幽暗的海域,水下,隐隐能窥见一道太阴玄鱼之形,转瞬散去。 “这就是古代大圣所留?看来溟龙也不是天池原本主人,壬泽退去,鲲鹏的遗留便难镇住。” “正是【太苍】大圣遗留,鲲鹏之变,自北图南,当初这位大圣在奉玄剑仙座下修行,随其一道前往天外。” 成玉声音并无情绪,听起来没有半分人气,一旁的灵济倒是不以为意,只看着下方的太阴玄鱼真形,寒声道: “鲲鹏玄巢,溟龙窃据,哪里算得上正统,他溟泽占得,我元山道统就占不得了?世间福地,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南溟当初被驱赶出海,让几位天君以【太阴道誓】锁住龙血,如今又有几分威势在?” “华古大人道行之高,南海仅有大普度【妙蔺】压其一头,如今只需看东瀚的意思,浩轩龙王被调走,明雷龙王可有传旨? 灵济声音颇为桀骜,再无先前面对空铭时的和善,他本就是常年在火中取栗的人物,如今也仅在意东瀚。 “忙着东华之事,无暇顾及我等,更何况,灵雷龙种仇视壬泽已有多年,哪里会为那穆幽度撑腰?” 成玉语气仍然平淡,谈及这等秘闻,也未有什么情绪,碧玉面容上神光湛湛,此时幽幽道: “若不是幽鲸作乱,我必要和这穆幽度好生较量一番,看看他有阳湖的几分威势。” 谈及阳湖,成玉的语气陡然变化,透着彻骨的寒意,又有稍许畏惧,甚至那张玉面都开始纠结起来。 灵济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这些石人虽是他同道,可大都心念顽固,不甚通情理。 阳湖昔年出溟泽,游历大离,而后入南海,横推一域,最终只得请出成玉出手,彼时这位圣灵已是金刚修为,可却被筑基境界的阳湖打的下场凄惨,是其心中最恨之事。 “阳湖虽厉害,可溟泽的一众紫府龙王难出洞天,受太阴之锁,神通都施展不出几分,唯独这穆幽度,是个异类。” “决不能让其干扰到我【元山仙道】谋划,若是此番能将其镇杀最好,如若不然,等华古大人出关,尚光不在,除非窃文出手,这孽龙横行不了多久。” 灵济言辞中带着几分淋漓的杀意,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同石人走的这般近,眼下离国形势不好,只能谋条退路,南海便是处宝地。 成玉缓缓臻首,沉声道: “我元山三道,自古传至今日,细细算来,也是金丹道统,底蕴深厚,可惜.【负山】段氏,当初投错主人,拜入蜀朝,落得个凄惨下场。” “我石人一道,【天铖】圣灵被算计,镇压到大苯相山之下,若非如此,我道早有一位大神通者坐镇。” 灵济默默听着,眼神稍动,他自然知道这位【天铖】,兑金一道的圣灵,早在离兴前已成神通,和天陀小圣斗过法,最后被西康原诸僧镇压在大苯相山下。 “如今段氏情况如何?连位紫府都无,怕是任人宰割。” 成玉问及此事,一旁的灵济神色坦然,只道: “并无什么出彩的人物,被宋氏用来血祭过一遭,剩下的看着情面,暂时收入我山下。” 他丝毫未提及段平度之事,隐瞒下来,一旁的成玉则稍稍点头: “段氏当年昏了头,入蜀为官,违背祖师教诲,可到底是一家道统所出,应有照应。” “是极,是极。” 灵济微微一笑,他自然会好生照应段氏子弟,无需石人操心,至于怎么照应,可就有些说法在了。 两人静静看着下方忽隐忽现的太阴玄鱼之形,暂停言语,太虚中仅余艮土玄光变幻。 —— “窃文前辈如今正忙于建国?” 丙阳殿中,杨缘意摊开手中密信,神情肃然,殿下则站着一名折耳狐女,尚有些懵懂,见着上方神通发问,当下有些惶然,只低低道: “我白狐丘占下【骠远】一地,整顿人属,安定妖类,如今正准备建一小国,归于陆上。” “大人近来虽忙着定立礼法,可届时会化出一道分身来此,以来观礼。” 杨缘意闻言,稍稍点头,他突破神通,已可封王,按照古夏礼节,当请一位长辈来主持礼节。 本来此事让蹈焰来最为合适,可对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杨缘意刚刚修成神通,父王便离去闭关。 剩下的便是白狐丘的【窃文】妖王最为合适,这位前辈乃是四神通的紫府后期,白狐和火鸦更是有交情在,自然应当请这位。 许玄坐于殿中侧位,杨缘心则在他身旁,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几分疑虑。 “既是如此,素览,你可先在我奉焰山待着。” 杨缘意沉吟少时,还是一笑,让侍卫领着这狐女先行离去。 素览恭声应了,同时目光转动,扫过许玄和杨缘心,有些好奇,又像是想起什么,迅速低头,两道折耳晃动。 许玄尚还记着这狐女,当初在洞天中见过,这狐女不甚灵光,和白狐聪慧之名不太相衬。 眼下真正见着,许玄略略感知,素览已是筑基后期修为,修的似乎是乙木? “飞廉族中的【风惠】前辈也事务在身,【斐祥】妖王倒是可以来观礼。” 杨缘意扶额,叹了一气,如今各家都忙,也少有联系,若是老大人在此,情况还不至于如此。 眼下观礼之事定好,杨缘意目光稍动,看向许玄,只道: “幽度眼下,可是准备攻入【曜沉门】?那空铭修行宙辰大道,更兼手段阴狠,打退容易,想除去就有些难了。” “我已修成道厉害法术,乃是雷宫大权之现,有镇封太虚的妙用,配合剑意,当能拿下此人。” 许玄声音稍沉,可杨缘意却是摇头,只道: “空铭和石人道有些联系,焉知那成玉不会出手?如今父王不在,我要坐镇奉焰山,不然也可去助你。” “无妨,天池之事,便无需牵扯山中。” 许玄声音稍沉,只要华古不出手,天池中诸位紫府他都能应付。 “好。” 杨缘意目光稍敛,叹了一气,只道: “那便在观礼之后前去,正好能请教窃文前辈,论起学识,这位白狐乃是天下紫府中的前几位,不差仙宗嫡系,当能给些指点。” ‘窃文。’ 许玄默默念着此名,他对这位妖王了解极少,可当初对方却是指点过自己,前往种类渊中,取得玄雷。 这消息,到底是她自己得来的,还是另有其人告知? (本章完) 第380章 鸱枭 第380章 鸱枭 数月已过。 奉焰山顶有赤光冲霄,丙火汹涌直上,烧散云气,有诸多羽族往来,在天边划过道道流光。 巨鲸、玄龟乘波涛而至,载着座座行宫,上有各色妖兵看守,停在岸边,声势浩大。 云端,许玄同杨缘心并立,看着四方情景,来此的妖类何止于白狐、飞廉,恐怕大半个南海的妖物都得了消息,来此庆贺。 “好生浩大的阵势,不少都是些陌生面孔。” 许玄感叹一声,除了专请的白狐、飞廉之外,倒也流出些消息,可未曾想过会有这般多的妖类前来庆贺,贵种都来了三四家,筑基妖类更是不少,奉焰山中一时喧闹至极。 “我家好歹是夏朝王族,和金乌同姓,虽比不得溟泽,可也有些威名。” 杨缘心看向许玄,目中有些无奈,赤瞳莹莹。 “其实大多敬曾祖的威名,当初父王突破,离宫中可是有宋氏的真人来道贺,再远一些,老大人更是筑基时就被召入旸谷,拜金乌的紫府为师,在洞天中成就的神通。” “若是曾祖尚在.” 说着,杨缘心神色稍稍低落,长辈离去,证金更是生死难测,昔年丙阳王有朱慈帝君提点都失败,更别论如今。 “自会无事,金乌底蕴深厚,应当有手段在。” 许玄安慰几句,杨缘心点头,不再谈及此事。 “斐祥妖王说是要段时间才到,窃文大人则是还未有消息传来.” 杨缘心谈及这位白狐妖王,声音极为崇敬,若论学识,这位妖王可谓名声远扬,手段更是极高。 二人正谈着,却见远方太虚破开,自其中显出一道昏昏沉沉的光彩,神通生发,显出跳动的黯青之光,交织为死木宝枝,贯穿中天。 ‘妖王。’ 许玄已经察觉到那股深沉的妖气,前来的正是一位紫府妖王,可却不是飞廉、白狐。 死木宝枝之上,渐渐显出一鸱枭之形,狰狞、凶厉,一闪而过。 这鸱枭变作一着黑羽宝甲的中年男子,气态冷峻,勾鼻薄眉,身旁有忌木死光生灭,一身修为已是紫府中期,颇为摄人。 这位妖王身旁还有一名女子,着石青宝锻罗裙,生的纤巧削细,气质出尘,一对灰瞳中幽光忽闪,气息散发,已是筑基后期修为,可其修行的仙基却有些古怪。 许玄一时竟然看不出来历,从未见过这道统,只觉极为古老神秘,时时刻刻处在变化之中,似巫似魔,又有几分神道之妙。 “鸱枭一脉,【敛魂】,今日特来为火鸦贺。” 这位紫府中期的妖王开口,山中诸多妖类皆都安静,不再喧闹,更不敢抬头去看,免得犯了忌讳。 许玄未动,仍同杨缘心立身云端,静静看着,那敛魂妖王似乎感知到许玄所在,瞥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似乎有些忌惮。 “原来是敛魂前辈,速速请进。” 杨缘意已踏着一团乌煞之火自山间走出,并未因这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有半点失态,坦然迎其入山。 “这鸱枭是哪一家妖类?我倒是未曾听闻过。” 许玄有些疑惑,南海广博,天池临近的海域尚不占十之一二,多有些仙道、妖类潜藏,可这鸱枭他却是真未曾听闻过。 “这一族在【墓山】居住,位于南海边缘一带,靠近极南,少有走动。” 杨缘心思索少时,终于想起这一家的位置,也是有些疑惑,火鸦和这一族几乎隔着整片南海,先前更无来往,这位妖王此时前来,不知是为何? “不过倒是有些威名,比一般的贵种厉害,祖上似乎出过金丹,只是如今也衰微的厉害。” “当初大普度海眼震动,天魔犯境,我父王和这位倒是见过一面,曾经提及过一句。” 许玄闻言,心念稍动,倒是不准备去掺和,只同杨缘心静静立身云端,看向下方光景。 等了少时,眼见诸多妖物已经来的差不多,许玄心中却响起一道声音,颇为沉稳,正是杨缘意所传,只让他来丙阳殿中。 一旁的杨缘心也是抬首,显然也收到传音。 “恐怕,是有什么事” 她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鸱枭素有恶名,对亲缘看的淡,甚至连同类相食的事情都做的出,只是这些年少有出世。 “无妨。” 许玄携着杨缘心,瞬息归于山中灵峰,直入丙阳殿中,却见其中已有几道人影在座。 主位之上是杨缘意,此时神色有些为难,身旁是重重暗色,有乌煞之火泄地。 敛魂则坐于侧位,身旁静静站着那名灰瞳女子,似乎是其后辈。 “溟度。” 杨缘意见许玄入殿,面上显出几分笑来,只让他同杨缘心一道入座,却是距他极近的位置。 “这位便是敛魂前辈,在极南的【墓山】中修行,今日来我族中。” “果然是溟泽纯血,见过龙王。” 敛魂那张冷峻尖刻的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来,“早就听闻有溟龙入海,修成神通,我只当是误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前辈谬赞。” 许玄回礼,他对鸱枭没什么了解,更不知对方所来为何。 “敛魂前辈常年居于极南之地,未曾同我族走动,今日来此,不知是为何事?” 杨缘意此时开口,语气稍沉,鸱枭自然不可能仅是为祝贺神通而来,必然是有其他事情,借着这时机来奉焰。 敛魂此来虽然遵着礼数,可鸱枭恶名在外,这位妖王更是积年的紫府中期修为,是金丹之后,修为高深,远在他之上。 “我见【晦明】妖王一身神通,似乎不是丙火正法,反倒沾了煞气,吞没光明,这是?” 敛魂并未回答,反倒是问起杨缘意。 “修行出了缺漏,不得已转修其他道统罢了。” 杨缘意不愿谈及此事,说的含糊,可敛魂却是稍稍点头,只道: “我鸱枭和贵族倒是有些渊源,昔年尚光大人去过我【墓山】一趟,采过一道忌木,来养丙火,晦明道友恐怕不知此事?” “从未听过.” 杨缘意稍稍皱眉,这事情他哪里听长辈讲过,可敛魂神色如常,取出一物来,正是一道真红宝羽,上腾丙火,威势骇人。 “当年尚光妖王在南海行走,见过我族长辈,换取了一道【天鬼阴木】,以修法术,我族只请其留下一宝羽,算是欠一人情。” “道友可看看。” 说着,敛魂将手中这道宝羽交予杨缘意,一时羽上丙火腾腾,传来阵阵鸦鸣。 “确实是曾祖的宝羽。” 杨缘意语气稍沉,此时若是父王还在,倒是好处理此事,也不知鸱枭为何而来。 “我今来此,正是想求贵族一事。”敛魂目光稍凝,“我这名后辈先天有缺,阴阳不平,如今需太阳滋养,我思来想去,也就贵族有这等手段。” “可请出那【天乌巡日瓶】?只需催动一分神妙便可。” 此言一出,杨缘意却是有些为难,这件太阳灵宝已经让老大人带去旸谷,他沉吟少时,只道: “【天乌巡日瓶】已经由大人带走,不过族中那道【天阳乌火】倒是还在,可请出一丝神妙,应当能治好贵族后辈。” 他所说的正是金乌赐予的一道太阳灵火,取来一丝神妙,应当能解决对方问题。 “好,谢过贵族,冬儿,还不谢过妖王?” 敛魂稍稍点头,让身旁那女子上前,便见其施施然走上前来,恭声道: “符冬,谢过晦明妖王。” “无妨。”杨缘意目光掠过厉景澄,能让敛魂这般重视的后辈,恐怕不凡,当下稍稍感知,却有些疑惑。 “这修的不是忌木?” 敛魂此时让符冬归于身旁,笑道: “我这后辈天资过人,便让其修我族中另一道传承,乃是【天问】一道,算是楚地流出的。” “原来是三巫之一。” 杨缘意稍稍点头,有些了解,鸱枭传承久远,有此道统也算正常。 眼下事情谈好,敛魂却是将目光投向许玄,神色稍变,沉声道: “今日来此,正好见到溟度龙王,听闻龙王要收复天池,重立壬泽?” “正是。” 许玄见敛魂谈及此事,倒也未曾遮掩,坦然告知,敛魂听闻此言,目光越发凝重,只道: “我鸱枭是自南溟退走后迁入海中的,倒是未曾经过龙宫治海,不过,若能将天池收归,也是我妖类之幸。” 他未曾多言,此时起身,取出一方黑木宝盒,交予杨缘意,只道: “这盒中装着一道【天鬼阴木】,晦明妖王若是修行族中那道法术,尚还用的到,我有事务在身,不便多待,可否先将一道太阳火气交予我?” “这太过贵重。” 杨缘意虽不知这灵物,可让尚光大人都去换取,定然不是珍贵无比,如今对方又取来一道,哪里受的起? “无妨,也是为贺你突破。” 敛魂只让其收下,杨缘意不好拒绝,当下破开太虚,取了一道太阳火气,小心交予对方。 敛魂起身,领着身旁的符冬便欲告退,破开太虚,就要离去。 许玄最后看了一眼那符冬,却发现此女也在看他,一时两人双目相接,对方不过筑基,可却丝毫未在龙威中退缩。 那对灰瞳中幽光生发,似乎在打量什么,隐晦至极。 许玄内景之中,天陀遗留的那片血色海忽地开始颤动,朵朵血飘摇,似乎有感,让他心念一沉。 一瞬之间,他似乎在那对灰瞳中见到极为恐怖的光彩,稍纵即逝,符冬又复归正常,低垂眉眼,随着敛魂退去。 ‘这是?’ 许玄默默看着那女子背影,心思急转,可当下却难有个头绪。 殿中又复安宁,杨缘意揭开手中宝盒,正有一道青黑的灵枝陈在其中,枝节处都为天鬼之形,狰狞凶厉,阴木之气升腾。 “果然是极珍贵的阴木,正可修行我族中的【天乌十仪】。” 杨缘意语气稍喜,他族中这一道法术高至六品,乃是夏宫所传,丙火妙术,上承金乌真形,需以木助火,鸱枭送来的这灵木正堪用。 许玄一时不言,仍然想着那女子身份,可迟迟未有头绪。 过了许久,外界复又热闹起来,群妖走动,大都在欢宴。 殿中忽有霁青之焰燃起,文字变幻,自其中显出一道狭长的狐瞳来,一道淡然的女声响起,让殿中几人纷纷起身。 “我来迟了?” 窃文的声音悠悠响起,自霁青之焰中缓缓踏出一女子,身形高挑,一身素白衣裙,面容模糊,上有诸多文字变幻,立身殿中。 “见过前辈。” 杨缘意同许玄一道行礼,颇为恭敬,窃文却是一笑,轻声道: “敛魂倒是会挑时间,趁我未到,先来见你,他在墓山待了这般久的时间,终于出世。” 窃文言语之间,似乎同那位敛魂妖王相识,只入座中,扫视过许玄和杨缘意,低低道: “奉焰,溟泽,如今只靠两名紫府初期,不知能不能撑得起?” (本章完) 第381章 晦明之变 第381章 晦明之变 丙阳殿。 霁青灵焰渐渐收束,窃文自火中踏出,顺势落座,素白的面庞上是一道道变幻不定的文字,令人难以看清。 许玄行过礼后一道落座,眼神看去,却见这位妖王的两道雪白狐耳也是折起来的,同素览一般,显得柔弱温和。 窃文身形颇为高挑,一身素白,仅在发髻上别着一碧玉簪子。 她自顾自饮起桌案上的酒来,以手扶额,目光转过一圈,最后落在杨缘意身上。 “你父王何在?” 她声音中并未有什么疑惑,更像是早已知道此事,当下来确定罢了。 “父上正在闭关,修行神通,故不得出面.” 杨缘意谈及此事,稍显犹疑,父王的举动透着几分异样,此时窃文问起,他心中正是不安。 “我早早听你父说过,你闭关出了缺漏,只得专修,如今可是修的【明夷晦】?”窃文面上文字变化,渐渐成形,为【光明见伤,明入地中】。 “正是,我虽修成,可也不甚了解这神通之妙。” 杨缘意苦笑一声,族中经文、法术都是丙火正统,性近太阳,和自己这道神通颇为不合。 而自穆武德手中换来的经文也不甚完整,并未记载法术,如今他正在寻些煞气术法,以来为用,倒是添了不少麻烦。 “倒是有些源流在,丙火之兽,多为毛类,堂皇如日为【昭熊】,暴虐无道为【苛虎】,你可曾听过?” “族中是有记载,只是这缘由未曾详述。” 杨缘意低低回了,却见窃文稍稍点头,只道: “此事却要追溯至周代,昔年楚王熊怀于【祝墟】证道,求得丙火道果,初登位时任用贤能,济平道业,弘丙阳之堂皇,行帝王之宏图,乃是逐鹿天下的人物。” 此言一出,许玄目光稍凛,窃文一言倒是为他挑明些事情,丙火果位曾为楚王所有,难怪此道有几分帝象。 窃文晃了晃玉杯中盈亮的酒水,她腕上正戴着三道银镯,随之晃动,叮咚作响。 “彼时这位古王的灵兆为【赤昭明德】,是万人称颂的帝相,只是到了后来,他不辨忠贤,骄狂无道,其昏聩在史书中也算少见,以至兵败地削,亡于夏地。” “其陨落之时,天火坠地,流焰三日不熄,地煞摧折万山,恶气上涌,遮蔽天光,灵兆为【苛恶蒙晦】。” “古史难得,我族中也不过部分此事的记载,倒是谢过前辈解惑。” 杨缘意瞳中暗煞变化,似乎在琢磨个中联系。 “当初金乌十子争斗,皦阳居于【明夷】之位,正是光明见伤,日入地煞,为暴君、独夫,借了丙火之恶。” 窃文仍看着杯中之物,语气淡然。 “你家要念金乌的恩,我明白,但这般行径.也是将我白狐和飞廉往外推,【风惠】最不愿掺和这些事情,当初他族任风伯之位,被清算的厉害,同道的商羊都已死绝。” “帝朝之事,牵扯甚大,缘意,我只盼你明白,你如今在做的是何等可怖之事。” 说到最后一句,这位妖王才显出几分告诫和关切之意,让上方的杨缘意一时沉默,三族多有情谊,又怎能牵扯对方入此险境? “缘意明白。” 他只低低回了这一句,再也说不出其余话来。 窃文面上文字却渐渐停止变幻,默默饮尽杯中酒水,不再看杨缘意,却是缓缓转首面向许玄。 看不见其眼眸,可那股被审视的感觉却极为强烈,许玄却十分坦然,先行开口,只道: “今日得见前辈,倒是要谢过昔年提点。” 他此言一出,窃文似乎想起什么,收回目光,摇头笑道: “倒是我要同龙王道歉,昔年使了道神通,让那青狮试探你,至于采雷一事,也是北海有人托我告知你的,算不上补偿。” “北海?不知是哪位?” 许玄此时得了窃文所言,心中却升起几分不安来,果然,北海震雷一道的大人,应当是知晓自己双身之密,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人。 他一身秘密是绝对经不起金丹查探,任谁都能看出古怪来。 “不好说出,只是那位对你并无恶意。” 窃文声音稍缓,面上文字复又开始流转,“为报昔日冒犯之举,我可回溟度龙王一问,除去些忌讳,我必知无不言。” 窃文此话刚落,杨缘意便看向许玄,示意他好好思索一番,珍重这等机会。 “一问.”许玄当下倒是有些为难,他心中正有极多疑惑,只道:“我欲攻入天池,重立南溟,不知前辈有何指点?” 他还是问起眼下最为关切之事,静待窃文妖王给出指点。 “以溟度如今修为,恐怕紫府中期也无惧,想来只忌惮那位华古?” “正是。” “他天生有缺,修不成最后一道神通,如今应当是三艮一兑,以兑金锁住自身性命,轻易不可出手。” “不过,若是让其拿到天池核心之物,可就有些难说,溟度可知天池是因何而成?” “族中并未有记载。”许玄心神稍动,《溟泽秘卷》中并未有这记载,广泽更未谈过此事,“还望前辈详谈。” “乃是遂古之时,鲲鹏所成,这位仙灵号【太苍】,生而金丹,位及大圣,虽不是妖帝一级,可出身非凡,又拜入玄炁道统,在奉玄剑仙座下。” 窃文目光稍敛,低低道: “其随奉玄剑仙前往天外,未曾留下什么,可天池乃是阴阳变易之地,自然有些神妙在。” 她此时止住,并不多言天池中到底有何等神妙。 “谢过前辈指点。” 许玄恭声谢过,当下心中却是念起天陀来,要是这老妖在应当能理清个中玄妙。 窃文稍稍点头,看向上方的杨缘意,只道: “我化身维持不了多久,骠远国中也正忙碌,待我为你观礼之后,便要速速归于国中,准备登极一事。” “可是前辈要亲身治国?” 杨缘意面上有些疑惑,却见窃文摇头笑道: “却不是我来为王,让我族中素览来任,以王气养性命,届时好突破神通,你可准备好了?我化身将灭,等不了太久。” 杨缘意稍稍点头,起身,沉声道: “请。” 二人同时破开太虚,瞬息不见,许玄同杨缘心走出殿中,便见天中赤光变幻,丙火升腾,那卷【丙阳旗】此时舒展开来,卷动漫天火气。 杨缘意现身于旗下,身旁乌煞之火涌动,其人立身之地,光明渐熄,天光昏沉,有些冲撞那道宝旗。 一轮霁青之焰升起,托举起杨缘意,天地间传来一声淡然的女子之声,安抚住丙阳旗,以某种法术将杨缘意的神通和丙阳旗隔开,不致冲突。 “及遵夏礼,号为晦明。” 杨缘意气势一变,黑瞳中乌光涌动,立身高天,却显出几分暴戾、专横之意,只是很快被压制下来。 山中万千妖物皆都肃然,齐齐膜拜,高呼王名。 “兄长,竟然被丙阳旗抗拒。” 杨缘心眼中显出几分哀意,这面灵旗代表族中传承,是血脉之显,如今却拒绝了自家兄长,让人有些难受。 许玄看着,心中也有几分为其惋惜之意,若是修行其余仙基,这位火鸦当能顺遂成就神通,循着父辈足迹,道途明朗,五法在望。 可如今转修它道,甚至和丙火光明有冲突,前途未明,所谓燥阳,真能证就? 他默默思索,却是想起自身道途来,如今【乘无咎】只是小成,距离圆满还需一番苦修,可接下来的功法,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北海。 ‘求尊求从,尚未可知?声为天鼓,气为霍闪,而诸雷之生机,落在洊合。’ 他此时又想起那场大梦来,心中有些难言。 天中乌煞之火散尽,杨缘意收敛神通,便有一众妖物齐齐来贺,那道霁青之焰却已经不见,消弭无形。 一道女子声音忽地在他心间响起,正是窃文,只听其低低说道: “旸谷壬泽,金乌溟龙,终究非一途,日后若是起了冲突,你当如何自处?” 这声音转瞬便散去,许玄面色如常,遥遥看着奉焰山,一旁的杨缘心似乎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变化,凑近几分,低低道: “怎么了?” “无事。” 天光此时渐暗,许玄默然,心中却不免升起几分忧虑来,不过想起广泽所述的那句仙谚,又安定不少。 燥阳当证于壬水之前,天下大旱,正需水济,如今只有一问,沉在他心中。 ‘金乌,旸谷,对皦阳的态度到底如何?’ (本章完) 第382章 灵济 第382章 灵济 天池,大曜山外。 太虚波动,自其中隐隐显出一着深紫长袍的人影,神通运转,阵法难困,禁制不落,就这般行于曜沉门数里外。 许玄望向这座细竹般的灵山,见天中星沙变幻,辉光熠熠,四周太虚中藏有阵法,上应天星,时刻处于变化之中。 自奉焰山离去,历经数月时光,他已将自身气势调至巅峰,正欲攻入曜沉门,彻底占据天池北域,连通溟海。 ‘【宇清宙光天辰大道】,参透星相,变幻太虚。’ 他对这一道统也算有几分了解,空剑门修行此道,多有神妙。 昔日同空铭交手,对方一身道法并无可称道的,唯独遁法实在厉害,以断臂为代价,自剑意中走脱。 翻手祭出一柄玄黑灵剑,其上紫电升腾,剑意流转,遥遥锁定远处的大曜山。 紫府之间斗法,筑基已经无甚用处,炎羽和青露二卫正驾驭溟光战船,停在外界,只等许玄战果。 列缺前指,剑意凛冽,将太虚无声无息地斩开,蔓延而出,如同热刀刮蜡,将曜沉门阵法的遮掩尽数掀开。 曜沉门中,此时已经空无一人,恐怕空铭早已将门人迁走。 星沙流淌,在天中划过,转而变作道道璀璨光带,在这光带交织中,灰气迷蒙,太虚迅速变幻,难以感知方位。 灰气变化,一灰袍道人的身形忽隐忽现,空铭早有准备,此时未退,灰气中响起重重声音,交迭一处。 “穆幽度,犯我山门,真当我可欺?” 许玄反手握剑,收起剑锋,未曾第一时间去寻空铭,任由对方阵法将自己团团围住,只沉声道: “我同你本无仇怨,只是你占了不该占的灵地,若是你今日退走,我也不愿造杀孽。” “溟泽都缩在洞天之中,你倒是好生大的口气,小心天诛。” 空铭声音方位变幻不定,忽远忽近,似乎有什么把握在,未曾像先前一般逃窜。 “你请了何人?让其现身就是。”许玄声中并无什么情绪,身上无半点神通光彩,“何必装神弄鬼?” 空铭只冷笑一声,太虚中接着便是一片寂静,再无声息,上方是星沙汇聚成的璀璨光带,交织镇压,下方则是一片灰气,搅动太虚,撕扯而来。 这方大阵覆盖之下,若大浪拍来,许玄只若一粒微尘,将要被这重重星沙和灰气掩盖。 他轻提剑锋,并未施展什么剑招、法术,也未催动神通,仅是一斩。 天地一线开,整片大阵好似被齐齐自中剪断的娟布,齐齐破开,无数星沙光带若被斩首的大蛇,纷纷坠落,星光染得海面生辉。 太虚在此刻有了准线,以剑锋为起,将涌动不息的灰气分开,露出空铭的人形。 这道人手持星盘,面色急变,瞬息腾挪,可那股无形气机死死锁定他,追斩而去,在太虚中划出灿然紫电。 数十里的海水被这道剑气斩开,露出破碎的海床,残余剑气落在远方的大曜山上,将这座灵山的顶峰削去,滚滚山石入海中,溅起大浪。 空铭时而藏匿太虚,时而行走现世,化作一团灰气在海域之上冲撞,可背后总有一线混沌的紫意追溯,剑气浩荡,越逼越近。 他怒啸一声,祭起手中星盘,以白金锻造,渗着幽蓝的星光,其上正刻一道东宫七宿图,呈苍龙之状。 这方星盘旋转而起,苍龙腾跃,箕尾横扫,正撞上那一道凛冽的剑意,瞬息如破瓷一般碎裂。 这方星盘光华黯淡,被斩出一道裂纹,紫电弥散,而剩下的剑意仍旧不依不饶,斩向空铭法躯。 这道人当即运转神通,法躯变得虚幻,同茫茫太虚连在一处,有苍茫、玄虚之意生发,接住那道剑意,紫电随之扬升而起,整片太虚密布雷纹。 空铭被斩的倒飞而出,撞上后方的大曜山,彻底使得这座灵山半塌,他已身化太虚之妙,勉强接下这剑意。 神通【溯虚廓】,身合太虚,一念于虚实之中变幻,和瀚水一道的【隐无终】有些类似之处,都是已身合太虚、浩瀚,化解杀机。 可即便如此,空铭仍被这剑意所伤,当下运转神通,迟迟不能磨灭,只得暂时镇压在内景中。 ‘剑意!’ 空铭心中骇极,升起些后悔来,辞流山虽厉害,可这位龙种也不遑多让。 他是第一次领教剑仙之威,此时才真正明白为何诸修都忌惮这一等人物,剑意无物不破,直入太虚,避无可避,乃是杀力之极。 许玄再提灵剑,【紫霄天霆】和【无咎玄雷】一道运转,加持于列缺之上,历经其中的紫极之点凝缩,剑尖吞吐雷霆,摄人至极。 空铭当下颇为狼狈,眼见这一剑的威势还要胜过先前,心中已有几分绝望,可念及石人道、辞流山各方压力,还是未退。 ‘灵济,再不出手,我真要走!’ 许玄却未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遥遥递剑,手中列缺全面复苏,风雷大作,十二重雷宫天音交响,自剑锋上生出万道紫电霹雳。 一剑将四方太虚彻底斩开,剑意无孔不入,将原本幽暗的虚空染成一片深紫,空铭当下运转神通,可四方太虚再不听他使唤,融入其中,瞬息就被排斥而出。 四面八方都有无俦剑气斩下,空铭此时反倒稳住阵仗,托举星盘,施展起法术来,口鼻眼耳中都有灰气涌出,定住周身太虚。 星盘中无数星辉亮起,他身形一变,缩如芥子大小,落在灵器之中,无数剑意交斩而下,将这道灵器斩出万千裂痕,即将彻底毁去。 正在此时,太虚之中,升腾起重重黄黑之光,落在许玄法躯之上,让其血肉渐渐石化,神通受阻,法力不畅。 许玄早已留意,此时仅靠直觉,一剑再斩,自虚空逼出一人来,却见艮土明黄宝光护佑一人,携着数道大符,镇压而下。 此人少年容貌,眼中含煞,一身明黄道袍,此时手中端举一铜镜,照出万千黄黑法光,定住许玄。 ‘【戊己惰石玄光】,石人道的紫府?’ 许玄心中生疑,这法光是石人道专属无疑,有石化血肉之用,可对方分明是人属,不是石人。 他当下运转两道雷霆,【紫霄天霆】自血肉中升腾,破开石躯,【无咎玄雷】则迅速修补起伤势。 艮土法光凝为玄峰,镇压而下,沛然大力落下,许玄被瞬息击落,向下直坠,连带数里内的海面都是一沉。 他被这一道玄峰轰入海底,催动神通,【乘无咎】运转,法躯无拘,当即走脱,可也受了些伤势。 对方挑的时机极好,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许玄拉开距离,却见那少年道人已经驾着艮土玄光,同空铭立身一处。 数十道符箓落下,连同先前破碎的大阵,彻底将此处封锁,那少年道人凝眸看来,缓缓开口,笑道: “在下灵济,见过龙王,今日你若退出天池,立誓不得再犯,我道便可不计较你冒犯之举。” 许玄默默拔剑,心中了然,石人道正和定极山有联系,这位艮土真人来此镇守,也是在意料之中。 【乘无咎】在身,他自可走脱,但当下却未动,此时若退,反倒露出破绽,被对方驱出天池,便难再回。 他看向眼前二人,法力运转,雷局在握,阴阳合华,【紫霄天霆】归位,渐渐显化出一尊仙将之形。 撑天罗煞伞,提雷火符剑,一身紫金宝甲,这仙将气息散发,已不输金刚之境,身后更有诸多雷部兵马随行结阵。 随着这名仙将显化,空中气氛有些变化,灵极目光稍凛,低低道: “雷宫的法术。” 许玄此时只觉血气激荡,心中未曾生出半分退意来,一语不发,蛟蛇之瞳冷冷盯着灵济,脖颈的玄阴逆鳞杀气震天。 今日在此,他正要以一人之力将对方两名紫府斩退,若是能留下一人性命最好。 下方海水此时颤动起来,伴着他的心念起伏,波涛涌动,天地间有无形之力加持于他身。 溟泽纯血,立身天池自有加持,这才是他的依仗,浩荡龙威席卷而下,雷霆如海,涌动不息。 “此地是天池,我立身在此,绝不会退。” 他提剑前指,剑意凛冽,伴着雷霆斩出,将重重艮土玄光悉数荡尽,天地为之一清。 (本章完) 第383章 三山 第383章 三山 瀚海之上,大曜山前。 宝符如雨落,明黄宝光镇压一海,将原本汹涌不止的风浪悉数定住,天上星沙汇聚成的光流复又开始运转,太虚凝滞,困锁一地。 灵济手持岳阳铜镜,照出万千黄黑混合的惰光,浩瀚海水遭这法光一照,顿时凝结出一层明黄玉石之壳, 这位艮土一道的高修正施展化海为陆的妙法,变易主位。 “龙蛇既去,何必再归?天溟窃太苍,一纪一新主。” 灵济声如钟磬,响彻海上,以秘法加持,隐隐阻滞天池对那溟龙的加持。 此言并非单是质问许玄,更是以神通问海,乃是艮土一道敕令山岳之密。 “瀚海呼我,众水敬我,如何不算天池之主?” 许玄呼喝一声,天中霎时起了连片墨云,列缺剑锋上指,云中便有如龙蛇的雷霆迸射,破开暴雨倾泻般的黄黑惰光。 下方海水复又开始激荡,自幽暗海底传来阵阵龙吟。 溟泽龙种立身湖海,本就有加持,若是修行壬水,则更为神妙,他如今虽修震雷,可天池加持之下,仍对气血、法力等等加持不小。 “我不同你辩这些机锋,大凡世间福地,有德者居之。神器易主,山河改姓,都是常事,更何谈一海?” 灵济摇头,明黄法衣上山岳神纹熠熠生辉,将剑气抵在外界。 艮土也是有名的护身道统,虽不得戊土无漏坚实,可也有阻滞之用,堪比胜金之顽纯。 双方气势隐隐碰撞,随时都将暴起,灵济瞥了一眼身旁的空铭,眼神隐晦,只低低道: “空铭道友,这尊雷宫仙将便交由你来应付。” 一旁的空铭才自星盘中走出,身上艮土法光涌动,自心口处取出一道玄黄气流转的大符,甫一触及,便化作一片劫灰,剑气腾腾,惊得他当即以法术弹开。 “好说,好说,都依道友所言。” 空铭勉强托举起手中星盘,上方已经密布裂痕,东宫星宿被斩的只剩寥寥数颗,让他一阵心痛。 他是散修出身,并无几件灵器,这一道【苍星盘】虽是紫府下品,可已经是他一身最珍贵之器,这时被斩成这般,心都在滴血。 ‘一剑,仅是一剑!’ 他看向前方的龙种,不由升起几分骇然之意,仅仅一剑,就斩的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若非灵济事先给了他这道护身的【三转山魄符】,此时怕是不死也重伤,他口中仍答应灵济,可心中却不由升起些退意来。 “道友,今日将此僚镇杀,待到华古前辈出关,必为你指明前路,再续道途,孰轻孰重,可要掂量。” 灵济的声音忽地响起,如滑蛇一般钻入空铭的心中,让这位宙辰真人难以抑制地升起几分渴望。 他能突破紫府,本就是得了华古指点,若是想求道途,恐怕还需为这位大人奔走,心念一定,当即催动神通,融入太虚,和那尊仙将隐隐对峙。 ‘畏首畏尾,见利忘身,难堪一用,不过挡住那尊仙将,应当可行。’ 灵济眼中显出几分不屑来,空铭道行不高,出身低微,仅是机缘巧合,得了华古看重,才修成神通,只若看门的仆从一般,任由石人驱策。 这等人物,若非要抵挡那龙种,他连交谈一句的心思也欠奉,白白低了他身段。 他托举起手中的【岳阳惰石镜】,送入高天,无数黄黑惰光激射,将积压的墨云化作漆黑薄岩,齐齐坠落。 “来!” 灵济呵斥一声,神通运转,艮土地气升腾,蔓延如驰道,他伸手入内,自其中取出一节明黄长鞭,质如金石,共分九节。 许玄见此鞭仅是祭出,海中岩床震动,远方的大曜山更是彻底崩塌,滚滚山石落入海水中。 此器不凡,甚至和列缺隐隐对峙,不落下风,正是件艮土一道的灵宝。 灵济默念法诀,各色符箓翻飞而起,每一道都化作山峦之形,遍布太虚,照的天地一片明黄,他的气势则寸寸攀升,似无止境。 许玄瞬息暴起,仙将得令,携着天兵雷灵前去镇杀空铭,而他自己则化作一线紫电,以剑锋前指,将这片崇山峻岭斩开,直刺灵济眉心。 【乘无咎】运转,经霜无迹,照日无景,上可游霄雿之野,下可出无垠之门。 这一线紫电无视山峦镇压,轻盈地如同云雀,飞向灵济面门。 “想要近身,怎会给你机会?” 灵济眼中显出深沉的冷意,他从未小看对方,龙种的妖躯极为强横,足以和炼体的高修相比。 更别论剑意近身之后,三尺之内,极快极狠,杀力之恐怖,就是以他的修为遭上一招,都要受不小伤势。 他却不会给对方近身之机,祭起手中【赶山鞭】,艮土神通【愚山移】此时催动,配合符箓化作的千山万障,山峦化作诸多石人,天中惰光如雨落。 ‘【乘无咎】.’ 灵济出身不凡,道行极高,自然看出对方神通,这一道震雷神通一旦催动,阵法难困,禁制不落,以寻常山岳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他当下却点石为人,惰光压下,只杀不困,正好避开对方神通,那道紫电果然一滞,势头受阻。 紫电转向,腾天而起,显出一墨灰蛟龙之躯,鳞爪扬扬,驱雷掣电,龙尾尖端升起一道紫霆,横扫过去,无数石人瞬息爆碎。 蛟龙走脱,自山入海,许玄摇身一变,重归人形,提剑前指,便见无数雷霆凝聚于剑锋之上,化作一轮灿然大日,阳雷之性浩荡,横压而下。 阳雷玄至! 此剑乃是以阳雷造就天阳之形,行于青道,无物可阻,许玄以剑提起这轮紫雷大日,直坠千山万障中,剑意生发,轰向灵济。 “玄枢剑术?” 灵济目光凛然,认出这剑招来历,阳雷之威赖以日,阴霆之德在于月,玄雷天枢仙道的传承正以阳刚如日,杀威如天而闻名。 这一剑荡开万山,于海上升起一轮紫雷化作的浩荡天日,雷光冲天而起,破开符阵。 灵济长喝一声,挥动手中赶山灵鞭,携着艮土明光,撞上这轮大日。 九节灵鞭迎风便长,其上显出重重山岳真形,以艮土止动之妙,化解这浩荡的阳雷剑光。 神通运转,灵济踏于山岳之上,身后显出一道古朴无华的暗黄道门,满是尘埃,半掩其门,将无数逸散的剑意收纳,可渐渐也支撑不住,被阳雷浸染,若要垮塌。 神通【静尘门】,隐士高真,居山不出,乃是艮土之静。 这神通和寒魄之【玄律穷】有几分类似,虽不如其寂灭之威,可胜在能收敛杀机,不落道体,即便门户被毁,也难牵连到性命。 灵济往昔祭出这神通,往往都能收伏杀意,静定水火,从未有关被撑破之时,此时却隐有些坚持不住,让他不由心中一惊。 ‘果然是剑意,小瞧不得。’ 许玄一击建功,破开对方护身的山岳符阵,此时催动【降雷泽】,无垠雷泽显化,覆盖海中,反将灵济围困。 泽中雷霆凝聚,显出一尊法身来,高若山岳,三首六臂,为天龙、混沌、巨灵之相,呼喝风雷,激荡天音。 雷泽法身显化,三首正是震雷诸性体现,天龙应电,巨灵呼雷,而居中的混沌相则追溯到雷霆初生之时。 列缺剑上腾起万丈烈光,霹雳炸响,落在许玄法身手中,好似一道雷霆天河。 高持雷剑,接通漫天雷霆,无数银枝电蛇奔走,这尊高伟至极的法身持剑力斩,将那道【静尘门】彻底斩开,正落到灵济法体之上。 浩瀚海水在此时裂开,被雷光覆盖,灵济眼见此剑之威,正欲走脱,可天中雷霆变化,渐成雷局,阴霆阳雷共济,将整片太虚封锁。 若天柱崩折的雷霆剑光斩下,掀起道道深紫流光,灵济目光一沉,翻手祭出一枚宝黄灵珠,其上有重重地气腾升。 他神色肃然,托举此珠上升,便见这宝珠化作一神气十足的黄犬,四足踏着团团离火,腾跃而起,若一粒微尘撞上那道浩荡剑光。 漫天雷霆落下,剑气纵横数里,法身一击,已然有几分焚山煮海的威势,灵济取出的宝珠纵然厉害,艮土之犬为护,可也被雷霆轰为劫灰。 雷霆同剑光暴起,将灵济淹没,许玄法身发力,欲要一击了断,彻底破了对方法躯,【混溟】剑意运转,杀力陡长。 这一击已然是他精气神巅峰,即便灵济有不少护身手段,此时遭中,也落得个法躯破碎,神通不凝的下场。 紫霆、混雷经过列缺灵剑的压转,威势已然升至巅峰,混于剑光之中,斩的灵济身上法光黯淡,气息委顿。 ‘果然是艮土的紫府中期,法躯够坚实.’ 许玄法身踏前,就要再斩,这尊雷泽法身对法力消耗极多,更别论还要维持那尊雷宫仙将来牵制空铭,当下只有速胜一途。 另一处,空铭正和那尊仙将斗的难舍难分,陷入苦战,琵琶骨被几名天兵的雷锁勾住,当下走脱不得,被接连不断地雷火符剑轰杀,颇为狼狈。 他身为紫府,神通加身,到底能耗的起,可看见灵济那边陷入颓势,顿时如坠冰窟。 ‘灵济,也是个不济事的,还看不起人,倒是害了我!’ 空铭见到那通天彻地的雷霆剑光,当下便已经没了几分斗法的念头,以他的道行,恐怕遭了一击,就要舍弃法躯,仅留一点真灵逃窜。 正准备逃遁之时,远处忽地生变,让他心神一定。 雷泽法身之上,不知何时显化出一尊灵山,正落在那尊法身左肩,仙光变幻,道气迷蒙,玄光凝为【昆仑】二字。 又见一座金山,压在那法身右肩,上生万千华光,宝彩漫天,承载无边净土,释光变化,为【须弥】二字。 这两座山岳压下,许玄顿时法躯一滞,若有万山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法身甚至支撑不住,开始散出寸寸裂痕,隐有崩溃迹象。 灵济此时自海中御风而起,念诵真言。 他遭了剑意,落了雷霆,此时已经不复先前那般出尘姿态,面容衰老,由少年变作老人姿态,气息委顿,血肉模糊。 “三山听令,泰岳即来。” 灵济此时受了重伤,可眼中却无半点退意,念诵完最后一道真言。 泰岳自天而落,戊土玄光生发,上有封禅祭天之景,山体上刻着道道帝诰。 泰岳落下,轰然砸在许玄法身之上,雷泽法身破碎,三山齐齐压来,【乘无咎】运转,竟然失了神效,走脱不得。 三重不同的道意落下,许玄被压得三魂离体,七窍喷红,化作一条墨色蛟龙,直直坠海。 灵济立身海上,轻呼一气,体内剑意和雷霆还在肆虐,让他一时难以修复法躯,看向一旁的空铭,那尊仙将果然散去。 ‘今日,便将你镇杀,永绝后患。’ 他心中杀意已经是升至极点,【三山镇逆妙术】为他元山道统的绝学,以须弥、昆仑、泰岳三山之重镇压,乃是艮土六品仙法。 先前避退,乃至被斩,都是为此刻铺垫,他握紧手中赶山鞭,轰然落下,艮土玄光凝结为重重山岳真形,撞向海底。 灵济心中稍安,纵然此时已快油尽灯枯,可还是强提神通,不顾伤势,要将这龙种彻底镇杀。 海中忽地升起一阵青黑魔气,五魔齐出,以奔雷之势撞上无数山岳真形,将那灵鞭击飞,一道魔戟不知何时显出,激射而来。 殆光变幻,灵济护体神通在一瞬之间被破,海面破开,一线紫电撞来,剑锋之上,雷霆涌动,直直刺入他心窍。 “不对,你怎能” 灵济骇然,对方此时却已经恢复的大半,不见先前衰弱之状。 许玄不语,挥剑奋力一斩,列缺上剑意浩荡,直将灵济的法躯斩开,以雷霆轰为劫灰,灵济当下发狠,直接舍弃大半法躯,以赶山鞭护持真灵,瞬息退走。 这一剑让空铭愣住,再看过去,却见一对满是杀意的蛟蛇之瞳已经盯了过来。 剑意生发,雷局在握,太虚此刻再也无他容身之地。 (本章完) 第384章 元山道统 第384章 元山道统 海上。 万千细密的剑芒忽闪,在雷局中如雨炸开,空铭的神通被破,太虚中灰气迷蒙,他的法躯瞬息变得千疮百孔,仅剩一点真灵窜出。 墨云中探出一鳞光熠熠的巨爪,将这一道真灵稳稳纂住,空铭只道了句苦也,便被这只龙爪翻手镇压入一紫金钵盂。 许玄轻吐一口浊气,将这一道真灵镇压,此时状态极差,刚刚用过【降雷泽】替死之术,内景中一道巨灵玄象渐渐模糊,失去光彩。 这一道替死之术虽不是真正的起死复生,可关键时刻施展,足以化解杀机,消弭伤势,以雷泽之相替死, 仅用一次,只需日后苦修一段时间,将玄象补足即可,但若是两道雷泽相齐齐散去,这道神通便不复存。 他心中倒无什么可惜,同取得的战果相比,这点损伤简直无足轻重,如今对方一死一伤,天池北地已悉数归于他手,再无后顾之忧。 ‘三山之中,昆仑最重.’ 他稍稍碰了碰左肩,骨血中有玄黄道气弥散,如跗骨之俎,只能一点点以无咎玄雷化解道气,一点点修复法躯, 灵济这道镇压之术极为不凡,糅合仙释,借了须弥、昆仑和泰岳之形,定然是道品阶极高的艮土法术。 更兼以那道赶山鞭配合,神妙迭加,寻常紫府初期若是遭了一道,必是重伤,法躯恐怕都难存。 ‘若是【乘无咎】圆满,应能走脱,不会被逼出替死之相。’ 许玄心念一转,此番斗法,【乘无咎】极为关键,几乎将对方的艮土镇压之术悉数化解,若非如此,恐怕还要同灵济一番苦斗。 这道神通真正圆满,当极为克制这等艮土镇压之法,灵济的手段便大多无用。 最后一刻,用火鸦借予的【五魔噬命戟】破除对方护体神通,以剑意将灵济法躯斩灭,经此一伤,这位真人少说也需十来年休养。 他历经此战,对神通之生克又有体会,立身海上,法力运转,自天中缓缓召来一面散着惰光的铜镜,正是石人道的灵器。 灵济逃的极为果决,可这道铜镜却被许玄以雷局困住,锁在天中,此时落在他手,此镜浑圆,入手极沉,刻山岳阳纹。 艮土下品灵器,【岳阳惰石镜】,化物为石,生发惰光,效用同石人道的【戊己惰石玄光】相近,可惰化物性。 此镜收起,算上那道镇压用的【恒岳印】,如今他手中已有两道艮土灵器,品阶虽低,用处倒是颇多。 ‘不知是否为显道,神通、法术之威,倒是称得上强横。’ 许玄思来想去,也只记得昔年天陀说过,这一道的真君为平复地动,背负起天下龙脉,有大功德加身。 艮土主镇压、动静和阻滞,加持阵法,兼长符箓,法躯也有可称道之处,颇为全面。 他将这面【岳阳惰石镜】收起,以雷霆荡尽其中印记,顷刻炼化,剩下便是空铭的那道【苍星盘】,上刻东方七宿,有加持遁法,藏匿性命之妙。 此器功用有几分类似关诠真人的【紫鸾玉德玺】,只是功用不及,炼制时未曾用上什么神妙灵物,更遭了剑意,已经半毁。 远方溟光战船驶来,墨青癸水之光照彻天际,悬于破碎的大曜山上,一众妖兵井然有序落下,接管此地。 “大王,已备好阵法,只待沟通溟海,接上天池北边。” 墨溪御风而下,声极恭敬。 “好,待到两处接通,我便再来主持封海一事。” 许玄心念一动,缓缓感应内景中的一道溟泽法旨,溟龙封海乃是效仿大周裂土封王,周时的王位乃是效仿古代天庭仙位,受封即有神妙加持。 天池更为特殊,乃是南海核心之地,先后历经太苍大圣,天溟龙君两位主人,在此封海,加持不会低于一道神通。 吩咐几句,归于太虚,他此时揭开手中紫金钵盂,雷霆正锁着两道真灵,一僧一道,正是南法和空铭。 这胖和尚此时见着空铭真人也落得个被镇压的下场,脸色极为复杂,一时白,一时黑,最后只叹了一气。 “空铭道友,石人道未曾助你?” 南法此言一出,正戳在空铭痛处,当下不言,他为灵济压阵,这位艮土真人却舍他而去,让他落得个法躯被毁的下场。 空铭转而看向许玄,他此时被重重雷霆锁住,真灵动弹不得,只轻声道: “我知道石人道不少秘辛,龙王可否留我一命?” “好说。” 许玄本就无将空铭彻底斩杀的心思,物尽其用,等到问清他知道的一些消息,连同南法,一道丢入太清道境之中,当苦力驱使,也算留其一命。 “石人道同定极山何等关系?你且说来,若是讲的详细,我自会饶你一命。” 墨色龙瞳凝望而下,森森剑气透来,空铭当下生不起别的心思,只得恭声回道: “回禀大王,这两家皆是上可追溯到【八极元山】,乃是古代艮土果位真君的道统,这位大人道号【方极】,道统立在昆仑仙山,主修「元磁」「艮土」。” “古代元山的一位大真人出世,道号【殥峦】,行走世间,留下三道宝符,为【神合】、【定极】、【负山】,传道受业,几名弟子各立道统,便有石人道、定极山及段氏。” “元山仙道主脉,可还存世?” 许玄闻言,心中倒是升起几分了然来,灵济那一道三山镇压之术,定然是金丹所传,才有这等威势。 南罔修行的【大黑天毁光】也是六品,可性属至火,极为暴烈,难以完全驾驭,论起神妙,差了灵济三山镇压之术许多。 “早已亡灭,应当是在北魏建国前,有过一场大战,金丹出手,打的地陷海倾,最后是【方极】真君治平,却落得个身陨下场,元山渐亡。” “竟有这等源流。” 许玄心念一动,倒是和天陀昔年所言能对上,这位艮土真君倒是有大气魄之人,肩挑天下,安平动乱。 “你倒是知道的多。” 他看向空铭,此人对石人道和定极山倒是颇有了解,看来和其关系不浅。 “他当年害了辞流山的嫡系,逃入天池,是石人道的华古为其作保,才能修成神通,自然了解。” 南法忽地开口,却揭了空铭老底,让这位真人怒目圆瞪,看向身旁的胖和尚。 “南法,你当初被悬空寺驱出,流落天池,是谁为你牵线搭桥的?你说的【悟圆】可曾为你出过手?” 双方此时都有些不忿,竟在这紫金钵盂中斗了起来,两道真灵冲撞,到底是南法在修性一途上走的远,华光生发,将空铭斗败。 “空铭,你神通都无了,如何同我斗?你以为我猜不到你和石人道的心思,不过想借我师的手罢了。” “你个亡恩之辈,难怪被悬空寺逐出,罪有应得。” “你说什么!” 双方复又斗起法来,许玄只以雷霆镇压,呵斥一声,先将南法锁住,才看向空铭,问道: “石人道两位紫府,如今是何等状况?” “这成玉圣灵乃是紫府初期,修成两道神通,皆为艮土,法躯极为厉害,至于华古,如今应当是紫府后期修为,三艮一兑,少有出面。” 空铭思索少时,真灵上灰气流转。 “这一道为何同幽鲸斗法,可是在争什么?” 许玄声音凛然,用上几分神通,雷音滚滚,空铭真灵一震,当即回道: “听成玉所言,应当是天池核心,有道残余的机缘显化,乃是古代【太苍】大圣遗留,涉及玄炁,对华古圣灵有大用。” “幽鲸峡中也有两位妖王,也觊觎这机缘,双方这些年斗的厉害。” 许玄听闻此言,心中稍动,他听闻过幽鲸峡的这两位妖王,号称兄弟,皆修壬水,一中期,一初期。 眼下并无其余要问空铭的,他翻手将紫金钵盂镇压,以雷霆封锁,只待寻个时日,便将这二人投入道境中,助他修行【太初序】。 ‘待封海事成,彻底将天池北域掌控,便无后顾之忧,可攻入核心。’ 他心中稍定,自己孤身一人,终究还是有些分身乏术,只有等封海之后,可随心感应海中变化,便不惧对方使些偷袭的手段。 只是紫府之间,也少有会去趁人之危,直接打杀他人手下的,大都有些共识在。 不然今日你杀我弟子,明日我杀你门人,太虚之间来去无踪,哪里还有安宁之时?更何况只打杀些筑基炼气,除非是核心种子,都是无足轻重。 坐镇此地,默默感受天池中的变化,许玄只觉渐渐融于此海,隐隐感知到核心之地,一道阴阳变易的浩荡气象。 —— 天池中心,神磐海。 此地是石人道治下,以搬山填海的妙术,硬生生造出一辽阔陆土,足有离国一郡之地,其中多有各色石人走动,形貌各异,大都残缺。 太虚破开,明黄之光四涌,九节灵鞭护佑一道残躯,向着这方陆土核心坠去,一时地气涌动,山脉震荡。 此地核心之地,乃是一座黄石灵山,高巍至极,上涌销金之风,下落静土之尘,那道残躯落在山前,化作明黄大犬,脚踏离火,尾拖地轴。 这异象一闪而逝,灵济的法躯自其中显出,大半都被斩灭,剩下的仍有剑意和雷霆肆虐,杀伤性命,让其不断咳出黑血来,洒在地上,化作一只只黑毛地鼠。 灵山下方堆积的艮土之尘此时悉数涌来,将其包裹如胎,暂时止住他身上剑意。 自黄玉灵山上瞬息落下一碧玉神人,正是成玉,见着灵济当下惨状,心中骇极,只道: “师兄,怎落的这般模样?” 他运转神通,一边帮着灵济镇压伤势,一边送出枚灵丹,助其服下,可效用甚微,雷霆剑意源源不断,一斩再斩,让其真灵越发黯淡。 “是我看轻他了,他修的神通有古怪,那【降雷泽】受过上洊真君的重造,不然——” 灵济声中含煞,藏于尘胎之中,一点点归于那道黄玉灵山的山根下,声音委顿,只道: “他受我【三山镇逆妙术】不死,已然成了气候,你若是对上,恐怕也不是其敌手,只能等华古前辈来镇压。” “【三山镇逆妙术】都无用?” 成玉声音急变,心中更是升起些忧虑来,【三山镇逆妙术】乃是元山真传之术,殥峦祖师曾以此术镇死一尊紫府巅峰的朱厌,威名赫赫。 如今却让那溟龙走脱,灵济反倒受了重伤,危及性命,恐怕要养上十来年时光,还不知会不会留下隐患。 “他是纯血,又成剑意,偏偏神通、法术还不差,这孽龙,较之昔年的阳湖恐怕都差不了多少。” 灵济说完最后一言,彻底藏于山根地气之中,让成玉此时倒是犯了难,心中更是升起几惊惧。 ‘这便是剑仙古代那只【雪兔】仅是凡血,修成剑意都十分不凡,纯血龙种,剑意加身,若让其修到紫府中期,大神通者不出,恐怕无人可制。’ 这位石人仅是想想,就觉恐怖,龙种嫡系成年之后,若无意外,大都可修至紫府巅峰,法躯强横,天赋神妙,更别论往往动手,三四件灵宝齐齐砸来,足以横行。 大多剑仙弱点,多在法躯之上,纵然杀力过人,可性命也只有一条。而这穆幽度却是集双方之长。 「震雷」又极古极尊,道龄越长,法力、境界越恐怖,一旦修完五法,威势之盛,只看北海夔龙便知,一妖便撑起整片北海,连北川龙宫都由其庇护。 成玉心中杀意、惧意相加,石人道和溟泽本就不合,这些年自洞天中派来试探的妖物,都是自家主持轰退镇杀的,所依仗的也是溟泽纯血不得出世罢了。 ‘必将海中的机缘取来,让大人修成最后一道神通,将这龙种镇杀,绝了南溟的念想。’ 他当下已有决断,架起一线黄黑法光,直直奔向黄玉山之顶。 极远之处,太虚波动,一点霞光散去,隐隐显出一张面容来,分不出男女老幼,凝望少时远处的黄玉山,便瞬息不见。 (本章完) 第385章 天问 第385章 天问 极南,墓山。 山颇低矮,若一方坟茔,孤悬海外,放眼望去,其中多有柳柏之木,阴气颇重,偶能见到些草精、木灵之属,大多生的狰狞可怖,丑陋无比。 山顶一处洞府中,灯火幽幽,其中安陈一方黑木玄棺,有青幽忌木之光生发,平地吹起阵阵阴风。 棺前一着黑羽灵甲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冷峻如覆霜,勾鼻尖刻,站的稳如磐石,凝视着黑木玄棺。 神通运转,青幽之光生发,将这棺木掀开,其中浸满纯白之水,水中正躺着一女子,仅露出面来,生的纤瘦,紧闭双眼。 敛魂看着棺中女子,翻手祭出一道火气,太阳光华灿然,渐渐驱散此地的阴气。 他轻吹一气,这道火气便落入棺木,直直飞入那女子口中。 一时光华流转,纯白化水渐渐融入这女子法躯,让其渐渐睁开眼来,一对灰瞳幽幽。 “如何?你要的东西,我都已为你凑齐,这具法躯可堪用?” 棺中女子起身,一身石青长裙,纤细削巧的身形受灯火照射,影子落在身后石壁之上,显出一九首怪鸟之形。 “破烂一具,先凑合着。” 她声音淡然,缓缓自黑棺中走出,显得有些吃力,踉跄几步才站稳。 “光景不好,「天问」一道的灵物几乎都快绝了,我族库中也仅有道【湘泪竹】,当年青华宗派人来求,我都未给,现在用在你身上,还有什么不满?” “细心去寻,总还有的。” 符冬此时看着眼前的黑棺,有些出神。 “「天问」都快断绝,你当初是怎么修到五法俱全?天陀受了少阳道藏,夔龙居震泽之下,可是你道的大人在.” 敛魂走近几步,神通气机隐隐散发,锁定眼前女子。 符东却只是回首,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气势,只轻声道: “各有各的缘法,昔年楚王借助「天问」神巫,败过夏军数次,后来夏朝灭上礼,绝巫觋,我道下场,自然最为凄惨。” “熔东君巡日之驾,填湘妃落泪之水,云梦神君,俯首遭戮,洪河冯伯,抽魂悬尸,山鬼幽丽,则以金煞融面,洛神修仪,罚受阴火焚身。” “我道至今,已经无大人在位,是你想错。” 敛魂目光幽幽,只凝视着眼前女子的面容,似乎在辨别其言语真假,过了少时,才冷声道: “即便不是「天问」,木德一道的大人不是也看重你?让你这般坦然在南海行走,普度圣土不问,东瀚龙属不惊。” “若是天陀小圣那点残余显世,同你一般恢复如常,恐怕南海都要被掀翻。” “你又焉知他未曾恢复?” 符冬此时声音终于有了几分波动,只笑道: “东华何等势大,牵扯起的道统数不胜数,几乎占尽阳位,【回道人】数百年前还有踪迹,你以为仅凭龙属,就能妄为?” “当初【建岁】真君出东华,敲打东瀚,让龙角化木,龙君可有手段化解?最后还不是等到东华闭锁,修了族中秘史,绝了这段记忆。” 她言辞之中,似乎对东瀚龙属有些讥讽,道出这秘史来,引得敛魂眉头紧皱。 “这位大人虽号真君,后来却已登仙,压服东瀚,也是自然。” 符冬却是稍稍摇头,不欲谈及这些,她虽是筑基,可眼下气势却不差敛魂分毫,只漠然道: “我只要楚地昔年出的那几件东西,本应是我的,扶尘拿去也就算了,剩下什么定极山、敕雷道,呵” “天池的事情,就交由你去交涉,我只要灵济,无论死活。” “那穆幽度不是寻常龙种,血脉堪比初代,掺不得半点假,又是广泽的亲子,不得不重视。” 敛魂瞳中阴气变幻,青幽法光一闪,声音稍显忌惮: “贵种以上的血脉,真能修成剑意?古代那位太阴剑仙,也是以凡血成就,剑意可大都是人族专属。” “那什么剑脉.我妖类未有一道,溟泽更无什么剑道传承,你不觉得蹊跷?” 鸱枭传承久远,族上更是占过一道忌木从位,自然知晓不少秘密,剑道亲人,妖类难修,古已有之,这位溟龙的剑意实在是有些骇人。 敛魂见识过龙种妖躯之霸道,也领教过人族剑意之威,两相迭加,待到其成了气候,恐怕就是金丹之下有数的人物,天妖之号在望。 “今时不同往日,【混天】都要落下,是少见的大年,堪比周亡后的时间,出过不少厉害人物。” 她灰瞳幽幽,身后那道九首怪鸟的影子越发舒张,显得威严而悚丽。 “火鸦新晋的紫府你也看了,修的何等道统,你难道不知?当初【皦阳】险些将【天枭】吞下,此事你当还记着。” “杨氏当年避退入洞天,自帝族沦落至此,心中怎能平?龙种尚可遨游四海,可乌类却难见天阳,混天落下,这一族怎会坐观?” “炼妖塔中的那一截骨,虽是假的,可也同本尊勾上,道行绝对在我之上。” 敛魂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悲哀之意,只叹道: “可惜,你见过尚光妖王,他这等妖类都护佑不住自己亲族,本来.下一代天妖之号,就是他的了。” “天妖,也没什么好的,白泽和人属走的太近,离我妖类太远。” 符东声音忽地一变,语气稍沉,洞府之中魂光变幻,阴风冷冷,她对白泽似乎意见颇深。 “不提这些。”她的面容在灯火中忽明忽暗,唯独那对灰瞳莹明,“将灵济捉来,再看看天池的动向,火鸦那边也需联系,缓缓试探,以免又有变数。” 敛魂听及,却是想起什么,只道: “南海妖类,如今以那位窃文道行最高,她修的道统又刁钻古怪,不在你之下,更和火鸦走的极近,我怕.” “不必担忧。” 符东面上渐渐升起几分笑意来,化作一线青光,重新遁入黑棺之中,合上棺盖,仅余一道声音自缝隙中传来。 “待我神通,亲自去见她。” (本章完) 第386章 彩云城 第386章 彩云城 溟海。 墨黑龙气冲盈海中,奔天而去,化作万山压境般的黑云,将天光重重遮蔽。深紫的雷枝电蛇肆意在云中蔓延,鼓声阵阵,响彻高天。 海中无数水族翻腾,一派欢景,虾兵蟹将、蚌女龟卒各举墨云龙纹旗帜,挥舞不停。 陡峭海崖上,一众鲛人缓缓走出,歌声婉转而凄清,悠悠自海崖上落下,传到溟海中心的一处幽暗漩涡中。 海上,霞隐目光莹明,身旁随着穆黑,二妖皆都神情肃然,此时领着身后一众溟泽遗族,向着溟海中心的漩涡中行礼。 漩涡中幽暗海水分开,紫电冲天而起,在其中显出一威严的墨灰龙躯,驱雷掣电,呼喝风雨,盘旋升天,直奔天池。 重重黑云被划开一线,重现光明,远方天池的水帘随之破开,溟海缓缓同天池北域接通,被威严的龙气浸染。 墨灰蛟龙荡开重云,顺势落于天池北域,瞬息变作一着深紫华袍的男子,脖颈处逆鳞剑气逸散,摄人心魄。 封海已成,天池之北乃至溟海,如今都属于他的领海,立身此地,如释修坐镇净土,海中变化皆掌于心。 来自天池的加持不断攀升,许玄龙躯残余的伤势正被迅速修复,连带内景之中模糊消散的雷泽巨灵之象,也渐渐凝实,只需再加以修持,便可恢复如常。 炎羽、青露二卫早已候在海中,分由墨溪、杨炎录二妖领着,此时见着许玄落下,皆都领一众妖兵行礼,齐齐恭声道: “王上!” 杀气震天,水火之光交织碰撞,这两支妖兵如今气势极盛,内里有复数筑基坐镇,称得上是一支精锐之师。 许玄龙瞳扫视而过,墨灰龙气生发,覆盖而下,加持到这两支妖兵之上,封海之后,他已可分润这等天池福泽,让手下妖兵再进一步。 “墨溪、杨炎录听令,即日起领兵驻守此海,护佑水族,重立我龙庭之威仪。” 下方二人齐齐得令,领兵退下,墨溪是筑基中期,年龄尚浅,不如筑基后期的杨炎录,可却将来恐怕能走的更远些。 这少年的青虺血统颇为纯正,眉心生就一道金纹,如今更觉醒不少天赋神妙,又得了许玄龙气润泽,将来若修成筑基巅峰,定然不弱。 当下让二妖领兵退走,许玄漫步于海水,默默感受此身变化。 封海之后,天池如今对他的加持更为恐怖,立身领海之中,法力、血气恢复速度都有增长,且对修行也有进益。 自他同灵济斗法一场,多次自艮土神通之下走脱,【乘无咎】又有进境。 如今可催动玄象为【雷驾】,奋电鞭,驾雷輜,御虹景,有冲破困阻,逆势而起之妙,乃是震雷扬升之意。 有此术在此,即便是一时不慎,被什么古怪秘法拖住,也有奋力一搏之机,以扬升之意走脱。 【乘无咎】虽神妙,可世间道统众多,仍有生克这神通的秘法。 如那道【三山镇逆妙术】,以须弥、昆仑和泰岳真形落下,道格在神通之上,便能越过尚未圆满的【乘无咎】。 而如今领悟出的这道【雷驾】则是遇逆势而扬升,若是再遭这等镇压,仍有走脱之机。 太虚忽有波动,远处隐隐传来一道神通气息,艳艳霞光照射,染得天边如一片迷蒙。 自其中缓步踏出一人,着彩袍,戴宝冠,外罩一层七彩羽衣,面容时时刻刻处于变幻之中,看不真切。 “恭贺龙王,至此封海,名正言顺,已经立下万世不移之基业,重现古代南溟之威光。” 幻颜点头,先是道贺,话说的颇为漂亮,隐隐打量着许玄,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未曾太过接近。 “真人此来,是为何事?” 许玄见着幻颜,便想起昔年这位蜃景道真人所言,欲趁华古有伤,一举将其诛杀,可此事却不是这般容易。 他如今立身领海,加持之下,已经有紫府中期的气势,再有手中列缺灵剑在,即便那位石人道的圣灵真的出手也不惧,甚至待【乘无咎】圆满之后,还可较量一番。 但要诛杀华古,却是难上加难,艮土一道本就善长布置阵法,还对法躯有加持,圣灵之身更是坚实,想诛杀此人,怕是极难。 “听闻龙王剑斩灵济,捉杀空铭,将天池之北悉数纳于治下,我特来恭贺。” 幻颜面上光彩变化,身旁虹霓之光升腾,阴阳不正,彩蜺缠颈,幻蜃吐光,有淫奔作乱,姻缘变易之兆。 “可惜让灵济走脱,不然日后也少些麻烦。” 许玄面上显出几分惋惜之色,心中却注意到这位幻颜真人的神通意向,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正统仙修。 “灵济真人三道神通都有保命之用,却不是轻易可杀的。”幻颜低低一笑,“我昔年见过他出手,也知道他这元山道统的厉害。” “道友不若谈谈?” 许玄目光一凛,幻颜既然要对付华古,想来应当有些了解。 “【愚山移】落千山为障,【静尘门】可收摄杀机,至于最后一道【观止境】,以【天眼】相对的【地目】内视,外实内虚,止断伤势,最为神妙。” “震雷扬升,艮土下落,两者倒是说不上生克,仅看双方手段。” 幻颜面上彩光一闪,神通气机生发,虹光腾起,驾为桥梁,他只笑道: “这片大不是谈话的地界,若要对付石人道,还请龙王移驾,入我【天弓海】一叙。” 许玄沉吟少时,寻常紫府中期,如今已然不是他对手,幻颜的虹霓神通还隐隐被震雷克制,受天上紫电一照,有些黯淡。 “既是如此,那便前去一趟,谈谈日后之事。” 他对幻颜并未有多么信任,此番前去也只是为打探消息罢,看看这幻颜究竟有何手段,要来诛杀华古。 “多谢龙王,请。” 太虚破开,许玄便同这位虹霞紫府一道前去天池南边的【天弓海】,途中绕过天池中心,隐隐还能感知到其中的神通残余,正是斗法所留。 “幽鲸峡可曾表态?” 许玄眉头稍皱,这一家妖类实力强横,可与石人道争锋,若是在暗处潜伏,适时一击,可就是黄雀在后。 “幽鲸中的云沧、重漭,此二妖皆拒绝,恐怕是有所依仗。” 幻颜谈及幽鲸,声音稍冷,两位妖王就在天池中心虎视眈眈,幽鲸峡虽同石人道有怨,可也排斥外人。 “昔在奉朝,这一族不过是坐骑罢了,朝中天使每每出访,云鲸遁空,幽鲸行海,这一族的发迹不甚光彩,如今倒是摆起一副阔态来” “倒是两边落不得好。” 许玄顿时猜到这幽鲸的处境,恐怕是妖属嫌恶,人族轻视,可到如今有两位紫府坐镇,恐怕也是有些不凡。 前方隐隐见着漫天虹光,蜃景变幻,连片的彩云托举起一座巍峨城池,以白玉为墙,彩霞为门,一道匾额上正书着【彩云】二字。 这方城池浑然一体,却是类似【五行山】的重器,恐怕是紫府品阶,能随心移动,颇为不凡。 ‘难怪幻颜说可随时舍弃天池之域,原来家底都在这城中,不落海上。’ 许玄若有所思,此时同幻颜一道破开太虚,来到这方彩云城之上,他目光稍稍扫过,却见城中多有少年少女奔走嬉闹,打情骂俏,皆都生的容貌艳丽。 ‘双修的道统?也不对未见交合之辈。’ 他在心中揣测起幻颜的跟脚,同其一道落在城中,在各色玉阁金楼中欢闹的年轻男女当即止住动作,齐齐拜服。 “都散了,不成体统,惊扰了王上。” 幻颜笑骂一句,声音却变得温婉柔丽,同女子无二。 许玄稍稍一怔,看向身旁的幻颜,却见原本身躯高伟,一望便知是男子的幻颜已然变了姿态。 纤腰修体,肤如凝脂,着七彩织锦罗裙,面上仍是一片彩光,可却让人不由自主幻想其下的容貌有多么艳丽。 “王上?” 幻颜低低念了一句,自然而然上前,凑近几分,吐出一阵温软之风,扑在许玄面上,她姿态如若小女子,甚至伸出素手,就要触及许玄臂膀,欲要挽上去。 许玄心中一阵恶寒,脑中空空,瞬间拔出列缺,剑意透彻云霄,雷霆涌动,就要斩下,威势直逼当初对付灵济的一剑。 幻颜当即规矩几分,急忙退下,低低道: “龙王停手!这是我道神通所致,非是我要冒犯。” 许玄收起剑意,却见幻颜身形再变,恢复成先前姿态,身上彩光都有些不稳。 ‘什么东西?’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后悔来,若是知道幻颜是这个路数,他绝对不会前来此地,眼下有些尴尬,一时不言。 ‘不对?昔年光余龙子来,就喜欢我这阴身,还是南溟的龙种清高些?’ 幻颜若有所思,看了过来,面上彩光渐渐稳定。 (本章完) 第387章 情恨 第387章 情恨 城中。 彩光迷蒙,在蜃景中显出种种幻境,多为世间痴男怨女,看的许玄眉头直皱,这彩云城越看越不正经。 他来前倒是打探过幻颜的消息,只听闻这位紫府真人行踪诡秘,不以真容示人,山门更是常年闭锁,颇有仙家风范。 幻颜先前示人的姿态更是颇为神秘,极具仙风,又掺一分妖异之气,让许玄心中不由忌惮。 眼下反倒是他同幻颜保持一定距离,却听对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只道: “龙王误会了,虹霓者,乃是二气不正之交,鲜盛则为雄虹,暗衰则为雌霓,若单修一虹或一霓,尚还能分男女,可我如今已是两道俱全,自有阴阳双身在。”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不妙之感,此时目光稍沉,沉声道: “竟有如此神异,不知是否还有其他道统,也是这般男女未分?我听闻血炁、蕴土.” 血炁有一道【牝牡相】,正是兼有双身,乃是【玉血天心术】所成,许玄自然未修,而关于蕴土,则是因为他想起《归幽羊相经》中的【雌雄未解】。 紫府虽已可随心捏变法躯,容貌、男女都随意,可大多用的还是本相,且神魂是变化不得的。 “血炁专修肉身,自有这等神妙,至于蕴土?和我虹霞一道有些不同,是抱胎在幽,而看不出雌雄来,非是我等双身。” “谢过道友解惑.” 听闻此言,许玄心中稍稍安定,某种莫名的忧虑此时消去,大概是他想多了。 二人继续向着城中一座霞光辉映的宝阁走去,许玄此时却隐隐感知到几分龙气,正落在其中,让其顿时止步。 “真人这城中,有东瀚的龙种来过?” 他眼下对这股龙气的来历起了些疑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昔年光余龙子突破神通,要去看那大荒海,拜访过我蜃景道一次,当初这位龙种还将我阴阳二身都请入水宫,共参大道。” 幻颜言辞之中,似乎还有几分怀念,身形又有变幻迹象,被他止住,叹了一气。 许玄一时沉默,往昔天陀翻看东方光虚的记忆,其中正有这位光余龙子的事迹,几乎是尽得一个龙性本淫的称号。 连金乌一族的嫡女都敢上手轻薄,自家长辈都不放过,若是入欢喜法道,恐怕能立地成就金刚。 如今还和这幻颜有染,让许玄心中不禁猜疑起他的死法来。 东方光虚的记忆之中,正无他这位兄长的死因,似乎这段记忆已被斩去,想来是为隐瞒什么。 “不知这位龙种修的是何等道统,我那溟海,本来是要封给他的。” “我也不知,似乎是一道古魔道,和北辽的大欲魔土似乎有些牵连,他修成之后,欲念更炽,难以自持,倒是个极为厉害的” 幻颜声中似乎有些怀念,许玄听得沉默,缓了少时,只问道: “不知这位是因何陨落的?” “我这小修哪里知道?当初闹得厉害,有不少传言,什么仙宗出手,上天降罚,还有更没谱的,说他对某位元君之像,行亵渎之举,谁知大人在位,当场将其诛杀。” “我看,都是些没个依据的,东瀚两位龙君在,光余又是明雷龙王之子,身份之尊贵.” 说到一半,幻颜顿了顿,看向许玄,“当然,还是不若龙王血脉之纯净,境界之高深。” “打住。” 许玄轻呼一口浊气,幻颜所说的各种猜想太过震撼人心,某种意义上,这位光余龙子也是天下独一份的人物了,欢喜法道的乐念金刚都要拜服。 ‘和大欲魔土有关,当初东瀚要将其调到天池旁,正对普度圣土,意欲何为?’ 他总觉这其中隐隐藏着什么,可当下却难猜出,只同幻颜一道先行入前方宝阁。 此阁外观鲜丽,多彩饰,可入内之后,种种陈设却颇为清幽古雅。 玉瓶之中,插着一株翠色灵竹,叶上青光闪烁,似乎有清平浊念,安稳心神之用,让许玄此时心中稍平。 “这是大普度圣土送来的【净心竹】,乃是我先去海眼诛魔后圣土送来的,有几分清心的妙用。” 幻颜见许玄目光落在这翠竹之上,似乎有些感兴趣,当即解释起来历。 ‘大普度圣土镇压海眼,止归墟之祸,倒是有名的正道,正是和大欲魔土的关系,到底如何?’ 这一家就落在南海,虽同天池相隔极远,紫府也难轻易往来,可毕竟是金丹道统,有大人在位,还有出手的迹象。 仅是如此,就足以位列天下第一等的道统,就是紫府有些少了,仅妙蔺真人一位。 “不谈这些,先说正事。” 许玄目光稍敛,两人此时落座,幻颜气态稍肃,那对彩光变幻的脸此时看来,只沉声道: “石人道针对溟泽蛟蛇,已有数百年时光,所依仗的也只是溟泽紫府难出来行走,如今龙王是个例外” “这仇怨已久,不是天池一海的事情,华古若是出关,定然容不得龙王。” 幻颜此话却非危言耸听,石人道骄横,为占天池可是对溟泽出走的蛟蛇使过不少手段,双方之恩怨,绝不可能化解。 更别论当初韩家和岳横之事,更是依仗神通,欺过这位龙种筑基之时,双方哪里能和谈,加上如今灵济之事,已经是死仇。 “真人为何要杀华古?” 许玄却不应幻颜的话,反倒质问起对方来。 这才是此事关键,幻颜一个虹霓紫府中期,看起来也不是多长于斗法,却和华古作对,是为何? “这说来怕龙王笑话,是为一凡人女子。” 幻颜的语气忽地变得沉凝如铁,杀意淋漓,再不复先前的狷狂之态,只冷冷道: “我少时发妻,正死于华古之手,只是.恐怕他都不记得,毕竟.只是个凡人罢了。” 许玄默默听着,倒是为幻颜情绪变化有些惊讶。 先前听他同光余有染,本以为此人是个放浪之辈,可当下对方这份恨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蜃光变幻中,无数男女此时齐齐抬首,眼中空洞,血流如注。 (本章完) 第388章 木德 第388章 木德 彩云城,宝阁之中。 沉闷的雷声陡然响起,蜃光之中的种种异象一闪而散,阁中复归正常,幻颜缓缓抬首,彩光笼罩的面上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石人道入天池,乃是齐国占据中原时的事情,当时此道修为最高的天晟圣灵被镇压,华古便领着众修退至南海,入了天池。” “他道修行艮土,落在海上,自然需搬山填海,一时牵动海床,风浪漫天,自朱崖到天池一线,多有低修死伤。” “彼时我不过炼气,我妻还是凡人,遭了他搬山之术的震荡,当场失了性命。” 幻颜言辞之中多有恨意,摇了摇头,只道: “我修成神通,突破中期,便也入了天池,至今遮蔽面容,隐藏真身,石人道至今都不知这恩怨。” “想不到真人还是个重情的,隐忍至此,果然是大仇。” 许玄嘴上应和,心中却未有多相信,蛟蛇之瞳打量着幻颜,可对方面容被重重彩光掩盖,不露真容。 “也不全是为此,我下一道神通修行,正需夫妇之意,为妻复仇,能顺此道,不然我也不会同石人道这般纠缠。” “虹霓霞光一道,上者近仙,参阳霞,乘华光,接紫气之尊,真炁之引;下者落俗,乱二气,交不正,为夫妇过礼,淫奔之兆。” 幻颜此时声音稍沉,只道: “乃是神通使我如此,不得不念我妻,不得不报此仇,为情爱而忘身心,则道力日近。” “古代此道有大人行过这等事迹,起于微末,为道侣复仇,一路修至金丹,故而这也算是我道修行的一密。” 许玄默默听着,恐怕这才是幻颜针对石人道的主因,至于道侣之仇,到底在其心中占据多少分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道友同光余那般也是为修行?” 他想起幻颜先前所言,此时发问,却见幻颜稍稍点头,只道: “自然也是为修行,此乃越轨之乐,也是我道修行之密。” 许玄听得一阵无言,这幻颜修行的法门实在是古怪,说他念妻旧情,要为道侣复仇,可又同光余欢好,还是阴阳二身,逾越礼法。 “幻颜真人的道统真是不同寻常,我未曾见过有这般修行的。” 却见幻颜叹了一气,当下只道: “也是祖炁隐迹,阴阳不正,虹霞有变,才有我这一脉的修法,如今倒也有些上修法门传承,如身毒的【南孔雀国】,辽地的【观霞室】。” 听闻幻颜谈及南孔雀国,许玄心念稍动,这一地他多有听闻,可却不知其跟脚,竟然修的是虹霞。 “既是上修,不知有何神妙?” “自是有些威名在,那孔雀的五色神光威名赫赫,能载五行之正,观霞室有接引紫真二气之术,更是不凡。” 许玄听及,心中稍动,看来这孔雀是走霞光一道,和虹霓有分别。 细细推敲,这一道的修行之法倒是有些像蕴土,分为枯荣二性,应盛世丰年和乱世荒景。 “真人谈了这些,我倒是对此道有些了解,可如要诛杀华古,不知你到底有何依仗?” 许玄终于问出此话来,先前一番交谈,也只是试探对方根底,他当下已经有些猜测,仅看对方修行之道,这位幻颜真人恐怕不长于斗法。 “我如今修的神通,乃是二意一术,配合一件秘宝,可乱法躯阴阳二气之衡。” 幻颜声音稍沉,神通变幻,稍稍催动,便见此地阴阳二性变化,隐隐牵引到内景,让人法躯也随之生变。 “除了曾经的天晟圣灵,华古和成玉都是本体有缺,修至高深境界,内景便有乱象,需以它道神通调合,稳定法躯。” “华古修成三艮之山,再以兑金刚柔调合,如今困在四神通,性命有伤,不好出手。” “天池中心,正有一道太苍大圣遗留的【玄易之炁】,号称能补足性命先天之缺,使人有重修之机,石人道同幽鲸峡应当是在争夺此物。” 他语气越发沉凝,杀意尽显,此时只道: “若待幽鲸同其争斗,逼得华古出手,性命不稳,我以神通和秘宝乱他法躯,龙王出剑,当有机会除了此僚。” 许玄心思急转,当下能确定的仅有一事,那就是华古一旦得了太苍所留之物,便极有可能突破,成就五法,届时南海恐怕无他容身之地。 “真人就这么确定,幽鲸不会干涉,或是趁人之危?” “届时我会再请一人,乃是辞流山的纯源真人,这位是坎水一道的紫府中期,也同石人道有怨,空铭当年能以筑基之身害了他家紫府种子,也是华古授意。” 幻颜考虑的颇为周到,继续说道: “最后还是要靠剑意,才能斩了华古,缺不得龙王出手。” “真人考虑的这般这般周到,我岂有不应之理,不知,太苍所遗,何时出世?” 许玄目光一转,透过阁中宝窗,看向天池中心之域。 “快了,应当就在这几年时间内,届时必来请王上出手,事成之后,我蜃景道愿从南海离去,将天池交回龙庭手中。” 幻颜声音恭敬,许玄当下应了,可心中还是有几分忌惮在。 他不欲在这彩云城中多待,起身告辞,幻颜倒是挽留数次,许玄却实在是受不了城中这氛围,当下驾雷而出,破开太虚,瞬息不见。 幻颜御风至城上,送别这位龙种,直到对方气机全部消失,这才重归彩云之中,其中的少男少女齐齐跪拜,引得云气飘散,彩光熠熠。 他重归阁中,此时面上的幻光一点点黯淡下来,露出其下的面容,不见五官,只见一张白皙的脸皮。 阁中的蜃光中,种种异象此时变幻,仅显出一女子身形,衣着、容貌都十分平凡,静静立着,而后点点灵光逸散,自蜃景中窜出一道魂光,落在幻颜手中。 他缓缓低头,凑近几分,那道魂光中传来几声梦呓般的呢喃之声,让幻颜面上复又有彩光变幻。 幻颜一点点将这道魂光藏于自己脸中,似乎是完成什么极难之事,一身神通都有些不稳,法力耗费极多。 太虚变幻,忽有一人踏出,是一着灰蓝长袍的中年男子,眼若大星,显得极富文思,身旁有坎水流逸。 “你真要如此行事?” 这男子声音低低,似乎带着几分疑虑,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也不看幻颜,只沉思起来,默默掐算着什么。 “有这龙种在,成事的几率大上不少,华古有缺,自有我等的机会,纯源,难道你不想报昔日之仇?” “自然要报。” 这位纯源真人气态颇为沉稳,如渊海一般,此时并不显怒,只继续说道: “石人道暗害我山的紫府种子,已然坏了规矩,躲在天池这些年,也该还债,只是,我有一事,要你答应我。” “何事?” “我同石人有仇,自然不愿看华古圆满,可.龙种也不是好相于的,石人道最多也就将天池全部占下,可溟泽若是重归,却真能将南海收回。” “南海的仙道,可不愿看见这种事,幻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大家,都不喜欢变数。” 纯源目光稍冷,凝视而来,却听幻颜轻声一笑,只道: “我只要华古陨落,其余之事,我不掺和,有彩云城在,大不了离了南海,至于你辞流山和其余几家仙道,自己掂量。” “他将灵济斩成重伤,一身修为已经不在你之下,如今更是封海天池,即便你身边几位联手,怕是也讨不到好。” “我看未必,你恐怕不知,有大人,不愿见龙种复归。” 纯源道出此事,让幻颜脸上彩光一阵变幻,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什么,这才低声道: “可是木德一道的” “难说。”纯源目光凛然,身旁坎水流溢,“我自然不会出头,同这龙种对上,只需看着就是。” 他似乎知道些消息,当下显得颇有把握,一旁的幻颜却只摇头,叹道: “我不管这些,只要华古一死,我可修神通,便离了南海。” —— 天弓海外。 许玄朝南而行,破开水帘,驾雷走出,离了天弓海,此时石人道方位若有感应,艮土之光变幻,若在探查。 他不得已只换了道路而行,出了天池,东拐西拐,却来到一处他未曾见过的海域,正在天弓海西南之位。 此海为碧色,岛屿连片,其上多生林木,一片青郁,清风徐徐,多有着白鹿玄纹袍的修士走动,御风在天中拖起道道流光。 许玄本未有什么在意的,可稍稍一看,却停住脚步,眼下这岛屿中人正修的多为清炁,木德,可这木却不是甲乙,亦非忌广,而是元木。 五木独尊,上接少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修行此道的,当下不由多看了几眼。 却见岛屿之中,正有青华升腾,天风呼啸,神通之力变化。 居中的岛屿之上,一株高巍的青松在风中纹丝不动。 灵光变化,树下显出一白鹿之形,其上正坐一女冠,手执一青木灵剑,生的高大,她骑鹿而起,落在空中,下方修士纷纷跪拜,高呼真人。 此鹿抬首,望向许玄所在位置,却是已经发现这位不速之客。 “可是溟海龙王,不知来我岁木海有何事?” 这女冠声音颇为平稳,已猜出这龙种身份,震雷加之龙气,离得近的就是天池那边的溟海龙王,只是不知为何来此。 “误入贵门,未曾见过元木之道,便不由多看了几分,倒是冒犯了。” 许玄自太虚中现身,声音沉稳,稍稍感知,却见这位女冠是紫府中期修为,颇为不俗,乃是清炁一道,而手中的灵剑却是元木之器。 “在下【碧希】,乃是这【清闳道】主人,若是溟泽龙种,倒是同我道有几分渊源,称不上冒犯。” “若是龙王无事,我便退去,不多打扰。” 碧希声音稍敛,似乎不欲多同许玄交涉。 许玄也未曾多言,南海广大,天池外多有妖类、仙道,紫府恐怕有十来位,只是有些忌惮天池的因果,不愿接近,眼下这碧希就是一例。 他再度破开太虚,驾雷而行,瞬息不见。 岛屿之上,骑鹿女冠抬首,望着离去的龙种,目光变幻,若有所思,复又化作清风,消散不见。 (本章完) 第389章 青元 第389章 青元 西海,青沉礁。 多有修士立于海崖,开坛求雷,中心岛屿上的宝殿内,青华散出,雷光变幻。 一青袍老修立身殿前,身旁领着一青衣幼童,生的颇为灵秀,看起来不过四五岁,一对金瞳明灿。 “真人,已将他带来了。” 林羽声中掺杂着几分惶恐和忧虑,隐隐同身旁幼童保持几分距离,时不时看向对方。 “阮青,她如今状态如何?” 一道淡然的男子声音自殿宇中传来,天青雷光随之闪烁,正是舟游。 “已经让她回了山门,服了些安魂的丹药,当下应当无事,先前她险些将自己孩儿掐死,也不知为何。” “带他进来。” 舟游的声音中有了几分波动,一时风雷呼啸,林羽看了看身旁幼童,走近几步,将其牵起,一道步入殿中。 宝殿中心,正立着一截青木灵枝,高约一人,光华流转,青气飘忽,使人生机随之一振,气血流转都加快不少。 灵枝下方则是一池碧水,有墨青癸水之光显化,缓缓滋养其中的灵枝。 林羽眼见此物,心中一惊,这灵枝正是自【太元青木】上取下的,【太元青木】堪称最为珍贵的几道灵木,堪比【太阳晶种】、【太阴源魄】这等灵物。 仅这一截灵枝,若是送出,价值就足以和紫府灵器相比,多的是紫府修士愿意换取。 “我自宗中请来这道【青元枝】,又问师尊借了【问魂册】,今日正好一观。” 舟游话语刚落,林羽背上却是生出些冷汗来,只颤声道: “真人,【问魂册】都请出,阮元.” 他转首,看了看身旁这幼童,想起对方的不少古怪之处,先是生而有异象,吓疯靠近的几名侍女,再到后来连其生母都想掐死他。 “无事,一切都在宗中掌控,我问过师尊,大致也猜到他的异样是为何,今日只是来确定罢了。” 舟游缓步上前,眉心风雷玄纹迭合,熠熠生光,行至林羽前方,将这孩童的手接过,牵了起来。 “青沉之中,可有什么风言风语流传?” 他一边引着这孩童来到灵枝所在的宝池前,一边问起林羽,言语之中,不像询问,更像是已经知道什么,只是让林羽亲口告知罢了。 “有不少弟子,说是.阮青所生,乃是妖邪。” “荒谬至极,早些止住这风气,莫让门人再传这些无谓的消息。” 舟游此时却有几分怒意,这让林羽更为震惊,他可从未见过眼前这位真人发火,可眼下却为此事,有了怒气。 “是,我必领人止住此事。” 林羽不敢怠慢,只觉此事背后藏着不少隐秘,不是他个筑基能参透的,当下也只得循着真人之令办事。 舟游领着身旁孩童,此时站在池前,看向身旁孩童的一对灿然金瞳,心中隐动,催动神通,让其静静站着。 “林羽,你是我宗中主姓所出,可还记得我上霄道统由来?” 舟游此时发问,上霄正以林氏为主,连他师尊碧陌都是这一脉,林羽身为长老,在宗中也颇有名望,才能随他来采雷。 林羽当下不知真人为何谈及此事,却也恭声回道: “自然记得,祖师自奉代成道,证就霄雷,及到宋立,才立下道统,为我【上霄】。” 他对这段历史自然十分熟悉,门中更是无人不知,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霄雷真君从未现身过,立道统之时,也仅是紫府出面。 到了如今,已有数百年过去,更是从未有一点回应,宗中历代都有些猜想,却未曾放在明面上。 舟游缓缓摇头,先是瞥了一眼身旁孩童,而后看向林羽,只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祖师在证就霄雷之前,早已是真君,乃是元木之从。” 此言一出,林羽却是如闻雷鸣,心中一惊,宗中历来记载,只说祖师于奉朝极盛之时证就金丹,尊号清霄,剩余却未有记载。 “我道若是细算,应当能同东华联系上,能追溯到夏亡后的【建岁】真君,昔年建始殿中,祖师便在这位大人门下学道。” “后来建岁真君登仙离去,祖师便证就元木从位,及到奉朝,转登霄雷。” 舟游缓缓道来,这些事情并非是讲给林羽,更多的是讲给身旁的幼童。 “这也是太元青木的由来,此木便应着元木的一道从位,乃是祖师自东华之中得来,是建岁真君所留。” 林羽闻言,心中却已经了然,【太元青木】可化生灵胎,神妙至极,恐怕也就东华有这等手段。 “此事你知晓便是,不可告知他人。” 林羽领命,当下退至殿宇一旁,却见舟游取出一道黑白二气流淌的玄册,轻轻翻开,殿中便有幽风吹拂。 此册正是地府之器,归属闻幽一道,可问前生后世,已是灵宝级数,舟游当下催动,黑白二气运转,青木灵枝垂落,倒向池前的幼童。 舟游此时心中升起几分不安来,近来他察觉到阮元身上的不对,和寻常灵胎表现不同,心中便有了猜测。 他借来这【青元枝】和【问魂册】,已经请示过师尊,碧陌让他亲自来一观。 ‘是转世,垂青,显化,还是.’ 不管如何,只要经过问魂册一落,加上这株青元枝,定然能看出这幼童身上的种种虚实来,经此过后,他才能放心将那【青元一阳书】传下。 黑白二气缓缓流淌,将眼前这幼童和青木灵枝勾连,如若牵线一般。 舟游此时看向这幼童的影子,若是转世,此时便会显出其前世之身,就是金丹的手段也遮掩不住,挡不住这地府的灵宝。 可阮元身后的身影却未有半点变化,让舟游目光一凛,他的猜想却是落了空,眼下,恐怕也仅有所谓道统垂青、显化之说。 ‘师尊说的没错,是我多虑了。’ 舟游心中了然,散去黑白二气,可那截青木灵枝此刻光华大作,照耀而下,化作一道灵光,直直落在阮元手中,为一青华玄纹。 这异象让舟游微微一愣,却见身旁幼童的体内,气海渐渐开辟,仅这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已然步入胎息境界。 一旁的林羽更是目光震惊,寻常修行,往往是八岁开始,灵根完全,才能尝试突破,可这孩子却是直接突破到胎息。 “林羽,你先出去,此事,不可告知外人。” 舟游声音凛然,只让林羽先行出殿,此时眼下仅他和阮元在,这位真人稍稍低下身子,只道: “今日起,我便是你师父。” 阮元那对金瞳看来,脸上的懵懂散去些,只稍稍点头,道了一声: “师父。” “好,这卷《一阳吐纳法》交予你,按照这上面的修行就是。” 舟游面上笑意极盛,取出一卷青色书页,交予眼前孩童,却见阮元看了看,疑惑道: “不认识字。” 此言一出,舟游脸上的笑意顿时止住,他可未想过这事,本来到了八岁时,应当有人教过,不需他管。 可眼下这般年纪就胎息,一旦走出去,太过骇人,只能在此处先待着,由他看顾,这位真人想了想,翻手取出一卷玉简来,叹了一气,只道: “来,识字。” (本章完) 第390章 垂钓 第390章 垂钓 神磐海。 黯淡、尘黄的陆土若白纸上的一团污迹,落在幽海之中,边缘生出的地气纠缠如犬,如鼠,一点点向外蚕食。 这方陆土如活物一般,蠕行于海上,经年累月,逐渐向着天池最核心之地蔓延,其形如一枚柳叶,叶尖便指向天池中心,地气如叶脉,汇聚之点便是一座高巍的黄玉灵山。 碧玉神人立身山前,手持一道宝诰,此时祭出,送至这座【晟极山】顶端,经由金煞之风托举,飘摇入山顶,露出一处灿然的金洞。 距离灵济受伤,溟龙封海,已经过去近两年时光,今日华古圣灵终于有了回应,成玉立即准备去亲见一面。 他御风而起,踏着艮土明黄宝光,直入这一处明金宝洞,内里一片明灿灿的金煞宝光,若一处胎室。 晟极山是孕育【天晟】之地,经由祭炼,以艮土为基,兑金为顶,伏土调合,上虚下实,可作为一件镇压地脉、阵法的重器。 此山品阶已是紫府上品,在阵法加持之下,威能更是不输灵宝。 ‘艮兑虚实之变,方有此山。’ 成玉心中暗暗念着这神妙,艮土为外实内虚,主止动,兑金则为外虚内实,得刚柔,这座晟极山尽得二道之性,虚虚实实,无法揣测。 此山之神妙,正有一道【虚养】,可分化性命之中的种种伤势、缺漏,使其暂时为虚,加之一道【尘胎】的用处,可以地脉母阴之气养护性命,为伏土之用。 灵济被剑意所斩,雷霆轰击,落得法躯破碎,性命有伤,当下能稳住伤势,也是借助这座晟极山之妙。 碧玉神人阔步而行,沿着这处明金宝洞向下,直入此山中心,越过一层伏土幽阴之光,一步踏出,便来到一处虚实变化,难以言说的地界。 此处空空,不见地气,金煞,仅有一片茫茫明黄之光,若有呼吸一般,缓缓起伏,最上方则悬浮着一道宝诰,正是成玉送入的。 碧玉神人落于这方起伏不定的明黄之光中,将那道宝诰送入下方,便见此地光辉一滞,动摇不断,传来一阵阵天崩地陷般的动静。 过了少时,才见这片明黄之光散开,露出一张巨大的黄石面容,紧闭双目,面上有一道道明金神纹。 这张面容缓缓升起,俯首看向成玉,眼眸睁开,有流金之光迸射,一片灿然。 成玉抬首,他此时堪堪齐至这张石面的下颌,声极担忧,此时只道: “大人,灵济师兄伤势还未好,穆幽度封海已成,立身北域,已有紫府中期的威势,如今无人可制。” “当初灵济竟然败了,【赶山鞭】都交由他.只是我如今,也不便出手。” 这黄石之相正是华古,此时声如洪钟,面上明金神纹有些扭曲,似乎束缚不住,自面上落下一阵纷纷扬扬的黄尘。 “大人!” 成玉见着此状,心中升起种种不安来,却见华古面上明金神纹一盛,将这异象镇压。 “【错金刻】如今也镇压不住我这法躯,先天之缺,如何后天雕饰去补足?” 华古的黄石面容显出几分无奈,空中黄尘渐渐收敛,成玉似乎有些不忍见这状况,低下头来,只道: “兑金虚实变化,刚柔兼济,可入丹,可铸器,可为锋,从革沉肃,收杀伏敛,【错金刻】以金性收束敛刻,还是镇不住地气,恐怕只有玄炁能解。” “幽鲸一脉的【云沧】是个鲁笨的,存了心思想夺太苍遗留,更兼溟龙、蜃景在窥伺,届时只怕.” “玄易之炁一旦出世,我道恐怕会被围攻。” 成玉心中自有盘算在,幽鲸峡和石人道已经在天池中驾住,两家如今都盯着最核心之地。 玄易之炁正是古代鲲鹏大圣遗留之物,如今却有显化的迹象,引得诸修争夺。 “届时我会请出【神合】仙符,我亦会出手,以搏玄炁。” 华古声音渐沉,他间间断断地苏醒,如今大致已经查明海中局势,可眼下却是退无可退,他法躯之中的缺漏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必需求来这等玄物。 “此符当年天晟大人用过,如今再使,怕是会毁去。” 成玉心中升起几分忧虑来,【神合】一符乃是昔年殥峦祖师所创,既是传承,也是符器,一旦催动,这损耗可就难去补足。 “若我功成,还可庇护道中五百载,届时我道便可化海为山,任天池之主。” 华古声音苍凉,叹了一气,继续道: “如今已到了不得不用之时,若是我得来这道玄炁,便可全力出手,最后一道神通也能修成。” “既是如此,恐怕要早做准备,近来【壬海】中阴阳二光升腾,激荡不止,灵兆将显,幽鲸已派座下诸流妖物候着,随时都可能动手。” 成玉念及此间之事,心中凛然,那穆幽度纵然麻烦,可眼下还是在外围,而幽鲸却是直接同他道有冲突。 “我测算过灵机,这道玄炁出世,应当就在近来时间,到时我会出山,至于灵济,让他坐镇此山,遥遥驰援。” 华古声中有些无奈,他却未曾想过灵济会落得这般下场,这位艮土紫府中期若要待其养好伤势,最快也需七八年时光。 成玉领命退去,化作一线碧光直奔上方,山中又复归一片虚幻。 —— 壬海边缘。 海水一片幽暗,天中墨云连片,紫雷横空,青霆后至,交缠如龙蛇,在天中划过道道烈光,引得风雨大作。 阴阳二性不稳,流转变易,自幽海之下,隐隐可窥见一模糊的太阴玄鱼之形,身躯之广阔,几乎占据整片海域。 这太阴玄鱼便是太苍大圣昔日遗留,曾遭龙君镇锁,如今却又有显世,牵动南海。 临近幽鲸峡所在之地,一众水族所化的妖物驾驭各色海兽,如大龟、海蛇等等,悬旗在上,驻守于此。 一披鲸海玄纹宝甲的青年立足海蛇首上,生的颇为雄健,手持一蓝金打造的三叉宝戟,正指挥手下这帮水族,布置阵法,调动灵物。 此妖气息散发,已然是筑基后期,身旁有壬水阳流盘旋,意气风发,呵斥四方,手中三叉宝戟挥舞,掀起一阵阵波涛。 “海朽大人,【溟流墨玉】不足,正遣人去开采,恐怕要耗费更长时间,才能布置完阵法” 海蛇下方,游来一黑蛸所化的精怪,身后多有触须,不过筑基初期,此时上前,颤声禀报。 “章公,还不速速去开采,耽误大王事情,尔等担待的起?” “大人,为开宝矿,近来我【寒蛸】一族已经死伤无数,如今只剩下些尚未成年的种,还望开恩!” 这黑蛸声音悲恸,引得少周边不少正在忙碌的水族看来,有同情的,有嘲弄的,一时显得有些混乱,让海朽目中升起几分怒火。 他将手中三叉戟下压,身下的海蛇顿时顺服地垂首,将其送到章公身前,壬水阳流冲激,将这黑蛸束缚住。 海朽手中三叉戟一挥,寒光忽闪,章公的胸前便爆开一处血,壬水搅动血肉,使其哀嚎不停。 他未曾重伤对方,只是小施惩戒,毕竟还要采矿,缓缓松开壬水阳流,章公跌落在海面之上,面色仓惶。 “二大王说过,若是采不足数,阵法有缺,尔等族类,都不必活了。” 海朽神情跋扈,手中三叉戟一挥,杀气淋漓,引得周边这些水族心惊胆战,纷纷加快手中动作,不敢违抗。 眼下情况让海朽更为得意,可此时仙基忽地有感,正是大王呼唤,让他面色一沉,扫视过这一众水族,吩咐手下妖兵用心看住,便驾蛇向着后方行去。 一座宝殿立于水面之上,刻着鸾凤玄纹,紫气升腾,海朽自坐骑上下来,收起手中兵器,直入殿中。 内里香气浓郁,幻云升腾,多有蚌女在殿中起舞,掀起一阵阵香风,海朽并不理会这景象,径直入内。 眼前是一处紫玉宝座,环绕烟霞,重漭坐于座上,一身云纹墨黑长袍,气态森冷,目光开阖之间若有冷电射出。 “大王。” 海朽恭敬下拜,此时却是换了一副姿态,极尽恭敬。 “承载【紫阳天御殿】的阵法,准备的如何了?” 重漭以指轻敲紫玉扶手,殿中明光变幻,紫烟渺渺,将蚌女的歌舞之景遮盖,显得肃穆威严。 “已捉尽附近水族,开采灵物,布置阵法,再过数日应当就能完工。” 重漭听后,脸上神色却无什么变化,看着紫烟变幻,只低低道: “当年我幽鲸沦为人属坐骑,任人宰割,更被妖类看轻,如今.待我和大兄拿下天池,当洗尽此辱。” 下方的海朽听得气血激荡,斗志昂扬,此时只沉声道: “有奉朝留下的【紫阳天御殿】在,足以将壬海化为我幽鲸的主场,即便是石人道的【晟极山】,也足以抵挡。” 这座宝殿正是件昔年大奉仙官所立,最后便宜了幽鲸,乃是件紫炁灵器,妙用极多,专门应当海中情况。 ‘溟龙、蜃景,这两道在外窥视,必须速战速决,拿下机缘。’ 重漭心中明白,如今他族未曾同溟龙相争,只是因为石人道的存在,可如果华古身亡,那么两方顷刻间就会化为仇寇。 他大兄纵然能挡住华古,可也是依仗法躯坚实,也诛杀不了对方,况且,他族也不愿先行出头。 重要的还是太苍大圣所留下的事物,一旦显化,落入谁手,对方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按照大兄的谋划,应当是一击建功,夺得机缘,便借助秘法瞬息退去才是。 幽鲸一族,正有借海远遁之法,乃是奉代秘传,同云鲸的乘风驾云之术相仿,只是两族如今分在南北二海,久未见过。 他正思虑个中关窍,神通却忽地有感,远处壬海此时生变,让其性命震颤,瞬间起身。 下方的海朽见着这位妖王动作,神态有些茫然,而下一刻便听见自壬海中传来的巨响,直直传入他脑海。 轰隆! 雷声,为震雷之声,若天鼓作响,出于阴阳相薄之刻,正是变易流转的前兆。 海朽的双耳中渗出血来,眼前一片模糊,再睁眼时,却已经不见宝座上的大人身影,仅留一线太虚缓缓弥合。 壬海边缘,太虚破开,重漭驾着一片墨黑壬光走出,此时有些忌惮,不敢临近。 上一次灵兆显化,可是有紫府陨落,虽然局限在壬海,未曾流出,当下他也十分小心,绝不靠的太近。 壬海之中,广阔如海的太阴玄鱼之形升起,激荡波涛,此时无人敢临近,倒是有些神通,相隔极远,正在探查。 重漭目光越过广阔的壬海,隐隐见到极远处的一片黄黑惰光,正是成玉,这尊石人道的圣灵也感应到变化,前来查探。 ‘石人一道修行艮土,终究不如我幽鲸在海上有利,待到入了壬海.’ 他心中暗暗比较,石人道的传承可上溯至金丹,乃是艮土直传,多有厉害的法术、灵器,这一点是幽鲸无法比较的。 他族手中,唯有那【紫阳天御殿】算的上厉害,可还不是灵宝,比不得【赶山鞭】。 眼下看着壬海中的太阴玄鱼之形,重漭心中思绪变化,眼下局势太过乱,他族虽然占据先机,可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天池之外,也有些紫府蠢蠢欲动,这些人才是手执弹弓的童子,静候黄雀自壬海中飞出。 天雷轰响,紫电贯空,照彻幽暗天地,那太阴玄鱼之形上,隐隐有一点微光,让重漭不由极目望去。 那点微光之中,似乎是一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面上是一团深邃的玄阴之气,让人看不真切,此时正盘坐在这太阴玄鱼之形上,若在垂钓。 此人抬首看来,重漭只觉这一眼让他浑身神通一乱,性命不稳,竟然维持不住法躯,要显出妖躯来。 可紫电散去,天中又复一片幽暗,那道太阴玄鱼之形上,再无任何异样。 “我刚才是.” 重漭面上显出几分疑惑,仅这一瞬,他就忘记先前发生何事,只摇了摇头,御风回到后方,准备将【紫阳天御殿】布下,以备不测。 壬海之中,阴阳二气越发不稳,迅速流转,那尾潜伏海下的太阴玄鱼之形却忽地静止,隐隐透露出几分阳极之光。 (本章完) 第391章 围杀 第391章 围杀 天池北域。 溟光战船横空,旁有青云环绕,虺首吐毒,一众妖兵立于其上,青露、炎羽二卫的精锐皆在此处,杀气淋漓。 【六鳞碑】立在战船之上,五鳞刻图熠熠生辉,种种大蛇自天碑中显化而出。 鸣蛇吐火,青虺驾雨,狰狞威仪,更有些鳞影潜伏云气之中,偶尔露出巨硕的身躯。 五道刻图所显之鳞蛇,皆为筑基巅峰,妖躯、天赋等等和纯血别无二致,是溟泽鳞种的本相,配合一众妖兵阵法,威势骇人。 战船上方,一片雷云上,立着二人。 一者着深紫龙纹华袍,玉角萦电,逆鳞上深邃的玄阴之光生发,包藏一点紫意,另一人则是一身桃红襦裙,目中含忧。 许玄紫袍在天风中猎猎作响,手中一道虹光跃动,腾空而去,这是幻颜所予的信号,代表天池将起事。 即便是筑基、炼气的小修,此时也能察觉到天池中心的异变,阴阳二气冲天,流转变化,其中混着一线玄青之光,照彻天地。 许玄只觉内景之中的太清道碑震荡不已,遥遥感应,让其心神越发沉凝。 “此去凶险,你同露潋先退至溟海,领兵护住退路。” 他语气稍沉,一旁的杨缘心也明白个中厉害,只道: “兄长说过,他届时会在溟海的太虚上看着,以来策应,只是如今父王不在,他却不能同你一道入内。” “已经足够,是我欠你族太多。” 许玄心中有些触动,却见杨缘意一笑,只道: “你若能重立天池,我族也能跟着沾光,却不欠什么。” 说着,杨缘心取出一面赤色火旗,上书丙阳,正是那道丙阳旗,她自顾自地将这件灵器交予许玄之手。 “此旗虽是下品,可内藏一道【栖鸦天火】,有两道神妙,一为【捉焰】,可驱火御焰,无需炼化便可使役灵火,【栖鸦天火】可焚灵器之质,正好取用。” “剩下一道【无退】的神妙,每逢死战,可加持血气,弥合伤势,对你也有用处。” 杨缘心赤瞳晶莹,这面灵旗乃是族中交由她防身的,如今她交由许玄,面上半是忧虑,半是期待。 “【五魔噬命戟】尚在我这处,不需此物” 许玄刚欲拒绝,杨缘心却已退去,架起一团火云,同远方等着露潋的相会,一道奔往溟海方位。 他当下叹了一气,将这面灵旗收起,归于溟光战船之上,墨溪、杨炎录二妖已经候在甲板之上,静待发话。 “石人道在神磐海的陆上,你等先借战船藏匿北域太虚之中,等壬海出了结果,是战是退,我自会传令。” “是,谨遵王命。” 墨溪同杨炎录齐齐恭声回道,他们这些筑基如何行事,说到底还是看紫府战场的结果,此刻也只能等。 许玄稍稍点头,破开太虚,身形瞬息遁去,仅余紫电逸散。 一入太虚,便见一道虹光候在远处,幻颜自其中踏出。 他身旁有一五彩虹蜺环绕,形如龙蛇,无首无尾,播撒黑气,有动乱之意自生,二气不正,五德不转。 又有虹霓相犯,牝鸡化牡之兆,此时隐隐和天池中动乱的阴阳二气交感,威势正逐步上升。 神通【天投蜺】,为动乱之意,蜺堕于天,妇寺干政,正是幻颜修的一道意神通,也是他欲对华古施展的手段。 这一道神通正应帝家后宫、佞臣,一旦施展而出,专能使光明偏移,度衡不正,更有蛊惑人心,迷惘情思之用, 幻颜见着许玄走出,稍稍点头,面上依旧为彩光笼罩,此时只道: “溟度王上,【纯源】道友已至,他候在外海,等局势一乱便会杀出。” 许玄默默点头,沉吟少时,还是问道: “这异象如此壮观,去海数十里恐怕都能见着,南海之中,不知有多少紫府正看着。” “不必担心,大都是存着些捡漏的心思,不会来拼命,大都忌惮华古,除非这位圣灵陨落,不然这些人不会入天池。” 幻颜似乎颇有把握,对于此间局势看的清楚,只道: “石人道上承金丹,难保不会有什么厉害手段,届时说不定还要同幽鲸联手,云沧虽然莽撞,可眼下局势应当能看清。” ‘若是华古陨落,便是我同幽鲸的争执.’ 许玄心中若有所思,他所求乃是整片天池,幽鲸自然也要驱逐,可这一族同他倒是未有直接冲突,还有斡旋余地。 眼下还是石人道的紫府后期更为难对付,各家都在盯着华古。 二人漫步太虚之中,远处正有一道太阴玄鱼之形,映照在茫茫虚空之中,广阔至极,身如瀚海。 “这便是鲲鹏大圣的【阴伏】之相,为太阴玄鱼,振鳞横海,击水三千,乘阴伏沧元之华,入归墟而不落。” 幻颜侃侃而谈,声中感慨,只道: “还有道【阳极】之相,为太阳天鹏,化羽垂天,抟风九万,御阳极苍景之光,游天外而无拘。” ‘若是玄炁有仙基、神通之说,必有这一玄象。’ 许玄心中稍动,鲲鹏之变,阴阳流转,正是玄炁之性。 远方那道太阴玄鱼之形正在蜕变,有重重金光自其法躯之中迸射,灵兆即将显化,四方太虚之中,各有神通光彩,蠢蠢欲动。 “不可妄动,待灵兆散去,华古出面,我等伺机而动。” 许玄纵然心中也有几分悸动,可当下压下。 如今的第一要务,还是将华古诛杀,不然这尊圣灵恢复,天池就是石人道所属,更别论太苍遗留。 幻颜也是望向那道逐渐成形的灵兆,稍稍点头,他并无什么背景,也无去争抢的念头,当下只想将华古诛杀,以修神通。 —— 壬海。 太阴玄鱼之形奔天而去,玄黑的身躯上有道道金光迸射,海中阴阳二气流转,达到极点,浩瀚的壬海随之翻滚,掀起如山岳般的浪涛。 阴阳二气纠缠碰撞,而后一线玄青之光显化,分辟阴阳,化解清浊。 一道紫雷冲天而起,伴着隆隆天音,有混沌气弥散,瞬息散去。 玄鱼蜕变,阳极苍景之光迸射,化鳞为羽,阴阳变易,天鹏之形显化,翅翼张开足有千里,遮蔽青天,整片天池不见天光。 此鹏鸟羽为明金之色,质如金铸,上有玄黑之纹,奔天而去,直往天外,瞬息不见。 这一道灵兆的名号早已失传,可其气象之大,足以见昔年大圣的风采。 未有一人敢接近壬海,灵兆显化,正是金丹位格的体现,绝非紫府能触及,更别论这等阴阳流转的特殊情况。 眼下诸修都在等这道灵兆消散,神磐海上,碧玉神人御风而起,以秘法感知,便觉天池之外,亦有不少紫府窥伺。 壬海中的灵兆缓缓散去,阴阳二气趋于稳定,幽暗海水破开,显出一座青石道台,高巍如山,腾天而起。 道台之上,阴阳二气变化,似在积聚,渐渐自其中迸射出一道玄青之气,自其中剥离,悬于道台上方。 此气长约三寸,粗至一指,同阴阳交感,引得天地间道音隆隆,幽海随之起伏,正是那道玄易之炁。 这道玄炁落在青石道台上,由阴阳二气护佑,阻隔外界,使人不得取走。 太虚中神通光彩瞬息明亮,诸多紫府齐齐看向道台,压力过重,引得壬海上又起风浪。 神磐海上,【晟极山】上尘灰落地,金煞滚滚,成虚实变化之态,一尊黄石金纹法身显化,同山岳齐平,踏入海中,定住风浪。 上方悬着一道玄黄二气迷蒙的仙符,为【神合】二字,其中显出昆仑仙山的种种景象,这仙符中内藏石人道自古至今炼化的所有灵山宝峦。 此时祭出,让华古可随心催动神通,三艮一兑的神通之力显化,执【赶山鞭】这件灵宝,一身威势已然达至巅峰。 他身后显出一道落满尘埃的门户,同灵济的半掩不同,却是全部张开,收摄之用抵达顶点,将道台上的阴阳二气不断抽走。 【静尘门】,华古练的这道神通更为霸道,收摄之用较之灵济更强,却在防护上差了几分,可他的法躯之坚实,却不是灵济能比的。 一轮紫阳腾空,自其中游出一幽黑巨鲸,显出原形,壬阳洪流随其自空而落,鲸身如山崩一般,撞向华古的法身。 这幽鲸目为虚白,头生螺旋独角,仅是现身,便有悬河自天而落,汇入壬阳洪流,将华古的动作打断。 神通【湮分绝】,怀山襄陵,天下分绝,洪流泛滥,分天下山岳,一经祭出,壬阳洪流泱泱不息,将尘土洗尽。 “云沧。” 华古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止住神通,同海天之中的那头幽鲸对峙,如山安立。 “玄易之炁,不是你石人道能独占的。” 云沧显化的幽鲸在海天之间遨游,引得天河降水,洪流泛滥。 壬水正对艮土有几分克制,加之他一身妖躯强悍,此时才能同华古对峙。 “玄物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我元山一道于世间有大功德,此物为何不可取?” 华古开口,声中并无喜怒,可云沧却只冷笑道: “真君的伟业,如何能同你道联系上?你还是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华古不言,黄石法身踏前一步,【神合】大符中有无数山岳真形落下,阻滞洪流,让云沧的神通渐渐失去效用。 华古此时收敛法身,化作常人高大,为一老修,容貌清瘦,着明黄山岳玄纹袍,手执一九节灵鞭,艮土明光涌动。 【赶山鞭】,这道灵宝来历极古,乃是【殥峦】祖师自昆仑带出,此时得了神合大符加持,威势又有上涨。 幽鲸也随之化为人形,乃是一高巍汉子,着一身黑铁重甲,手执一柄乌金天刀,上生血光,妖气极重。 二人立身于青石道台之上,互不相让,可到底是华古道行更高,此时又催动【神合】大符,一身气势已经隐隐逼近紫府巅峰。 “除非普度圣土的【妙蔺】真人来,今日无人能阻我,云沧,你若是不想陨落,便早些退去。” 云沧只握紧手中天刀,面色渐沉,心念急转,这道玄易之炁对他也有大用,只要得了此物,就有望续上道途,哪里肯让。 只是,让他来做这出头的,后面几人就看着未免有些将他看的过蠢了。 云沧此时高举天刀,身后有一座紫气宝殿腾空,滚滚紫气加持而来。 他目光阴沉,催动神通,挥斩而下,一片紫霞托举乌色刀光,直冲华古面门,海水分开,洪流泛滥。 对方却只是轻轻挥鞭,赶山鞭一落,便将这道刀光抽散,几乎不费什么力气,让云沧面色急变。 “道友,该我还礼了。” 华古翻手祭出一枚磁光环绕的石珠,元磁之力收束,瞬间将云沧的法躯镇压。 他张口一吐,肺中积攒的金煞悉数涌出,直落对方法躯,化作一道道明金灵纹,刻在血肉之中。 赶山鞭轰然落下,带着山岳真形,落在云沧法躯之上,直将这幽鲸的甲衣抽的塌陷,让云沧跌入海中。 这一手显然震慑住在窥视的诸多紫府,天池外的神通光彩大都散去,不愿同这一位仙符加身的紫府后期作对。 云沧破开海水,身上却有血光生发,魔气涌动,他取出几道血气,此时吞下,法躯渐渐恢复。 这幽鲸似乎修过什么血气法术,加持法躯,更显坚韧,此时再度御风而起,望向太虚,怒吼道: “还不出手,难道要等这石人炼化玄炁,成就五法?” 紫阳之中,遁来一线幽暗法光,重漭此时也加入战局,手执一杆银亮长槊,辛金之光变幻。 碧玉神人自晟极山上御风而起,成玉不发一言,催动漫天黄黑之光,就同重漭杀至一处,将其阻挡。 “这就是你的援手?” 华古手持赶山鞭,神色肃然,艮土玄光生发,逐渐将云沧的气势稳稳压制,这幽鲸面色沉凝,紧盯着太虚。 自天中忽地落下一道黑气,直直坠在华古面前,天蜺坠落,二气不正,华古的面容显出几分女相来,让其身上的艮土之光瞬间黯淡。 【天投蜺】催动,更兼有无数幻彩生发,乱音四起,如妖妃、佞臣在言,华古法躯中的缺陷此时被引动,让其静滞一瞬。 一道剑光却已经斩来,雷霆涌动,紫白交织,直直斩向华古心窍。 “尔等果然在。” 华古抬首,眼中冷光一闪,那枚元磁石珠祭起,抵在剑光之上,磁性涌动,挫顿锋芒。 可一剑落下,而后便又是接连不断地剑光斩下,如无穷尽,最终将其心窍斩开,紫电奔涌,轰鸣不断,让其气息稍稍委顿。 许玄、幻颜破开太虚,同云沧虽然从未有过交谈,此时却颇为默契,以掎角之势,将华古围住。 “今日,便在此了断,看看,谁能为天池之主?” 华古面上含笑,神合大符中的山岳真形越发凝实,渐渐将他的法躯平稳,壬海之上,再无风动。 (本章完) 第392章 炼山 第392章 炼山 壬海。 无首无尾的彩蜺再度坠落,带起滚滚黑气,在中天升起一圆弧虹光,外则是黯淡的霓彩,霓堕入虹,雌雄相犯。 幻颜的法躯在一瞬间消解,仅余一张幻光笼罩的面容,升入天中,化作千百男女之相,在虹霓之中堆迭,为女子、宦官、佞臣之态。 一枚白玉灵佩被祭出,上刻牝鸡报晓之图,悬于虹霓中心,不断流溢恶气,同无数男女之相勾连,无数目光,无数言语,齐齐落向华古。 山岳真形在这虹光中渐渐偏折,不再持正,有倾颓之兆,阴阳颠倒,华古的气势一落,自先前逼近紫府巅峰,直直跌落到四神通不稳的境地。 许玄同云沧围困华古,壬流汹涌,紫雷轰鸣,将千山万障破开,杀机不断积聚。 在场几人都各怀鬼胎,溟龙、幽鲸、蜃景三方各有所求,此时却因华古的威势而联手,围杀这尊石人道的圣灵。 华古却是神色如常,身后一道落满尘灰的门户张开,收摄杀机,静定水火,将几人的攻势稳稳挡下。 青石道台之上,那道玄易之炁仍旧安悬在其中,被阴阳二气阻隔,一时无人可接近。 “溟龙,幽鲸,蜃景,三家围杀,正好,今日一并解决,立下我【神磐合石大道】千年基业。” 华古轻叹一气,任由上方虹霓之光照下,只握紧手中赶山鞭,神通运转,万山落下,掀起一阵艮土明光,直直向着许玄抽去。 此鞭来势极快,避无可避,许玄提剑,列缺的【紫极】神妙催动。 紫霄天霆同无咎玄雷一道落入剑中丹室,七转九返,于剑锋之上升起一点混沌的蒙蒙紫意。 轰隆! 雷声响彻,电蛇奔走,一剑斩出浩荡雷霆,那赶山鞭上却有无数山岳真形浮现,皆为神合仙符加持,重逾万山,将雷霆抽散。 许玄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山崩地裂般的大力,他催动【玉血天心术】,加之溟泽龙种的天赋神通,这才堪堪挡住,而握剑的手上,已经自墨鳞中渗出点点血迹。 ‘不可力挡。’ 刹那之间,他就已经做出判断,华古道力深厚,又有那张符箓加持,即便幻颜以神通遏制,这尊圣灵的法力却已经到了极恐怖的境地。 紧随赶山鞭落下的无数漆黑惰光,【戊己惰石玄光】在华古手中威势陡升,瞬间让许玄法躯石化,千山随之镇压。 【乘无咎】运转,雷车电鞭,虹景为马,雷驾之变化运转,将他原本石化的肉身恢复,以冲阵之势,奔天而去,拖拽起一道紫电。 身后那道赶山鞭却如灵蛇一般,不断延长,带着漆黑惰光直直向高天奔去,同许玄一道奔入墨云之中,不见踪迹。 华古冷哼一声,任由赶山鞭去追那穆幽度,翻手取出一柄黄金宝锏,胜金乾阳之光涌动,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瞬间就来到云沧身前。 胜金宝锏直直落向云沧的天灵盖,乾阳之光变化,显为骐骥之形,压服壬阳洪流,刚健至极,同时【愚山移】催动,携着千山万障落下。 “来!” 云沧暴喝一声,手持天刀,法躯上显出清和之光,妖躯威势再涨。 正是神通【定风波】,为壬水清和之德,一旦施展,不落流矢,削弱法光,更有卸力化势之用。 可这一锏落下,他身形却是轰然一沉,即便有【定风波】卸力,还是有一阵恐怖至极的重压落下,使得他全身爆出血雾。 天刀上乌光黯淡,云沧身旁血雾却若有灵一般,染了一层乌光,自行涌向华古,紧紧贴在对方法躯之上。 细细一看,血雾中却是无数血翅黑蚊,喙如长针,竟然破开华古护体之光,刺进法躯,吸食地气。 这血蚊并非活物,而是某种特殊炼制的器物,正应一道血炁神通,专能吸食精元血气,反哺本尊,乃是紫府中品的魔器。 血光直破华古护体法光,似有克制之效,让云沧面上多出几分喜色,手中天刀乌光一盛,就要反将那金锏推开。 “血炁魔道,克制我艮土,你倒是下功夫了。” 华古声音渐冷,收回手中金锏,以乾阳之光横扫,将身旁血蚊抵住,却听得云沧口中咳血,依旧朗声笑道: “早就为你备好这手段,【血飱食元蚊】,你就好生受用罢。” 华古不言,祭出【元紊珠】,这枚石珠正是元磁一道的中品灵器。 此珠一经祭出,有万千明晃晃的元磁之光照出,打在云沧身上,配合山岳真形,将其稳稳镇压。 天中墨云此时荡开,一条墨灰蛟龙已经扑杀而下,脖颈处的逆鳞上玄阴之光涌动,深邃幽暗,包裹一点紫意。 这蛟龙身后则是无穷的漆黑惰光,赶山鞭携着山岳真形在后方追杀,无有停时。 溟泽龙种的天赋神通,【怒凶】此时催动,以逆鳞玄阴养杀机,以逆鳞作为列缺的剑鞘,更长剑威。 这一点紫意自逆鳞中遁出,化作一道紫白交织的雷霆剑光,龙首衔剑,挥斩而下。 更有【不兴】、【氾滥】两道神妙加持,分别有壬水神通【定风波】和【湮分绝】的几分神妙。 立身壬海,显化龙躯,借助地利,他此时一身法力修为已经可同紫府中期相比,这还未曾将剑意算上。 列缺另一道神妙,【罚场】显化,十二道天音交响,为雷宫行罚之势,雷泽瞬息蔓延而出,覆盖于天,将后方的无数惰光挡住。 龙首狰狞,衔剑立斩,【紫霄天霆】有专破仙家法躯之妙,【无咎玄雷】则兼有毁灭新生二性,此时凝于列缺剑锋。 龙口一张,喷吐出万千紫银剑芒,将华古的法躯斩出无数细密伤痕,借助剑意,一斩再斩,向其躯体之中蔓延。 【万裂锁身剑光】! 山岳高巍,万古不移,艮土一道最擅防护各类威势极盛的大术,却难挡这等自细微处入手的招式,雷霆剑光如蚁虫,噬咬起华古的法躯。 华古却未退缩,任由剑芒将他全身斩的坑坑洼洼,露出黄石之躯,神通催动,眼瞳中艮土玄光照射,将许玄龙躯的势头一止,使其神通之威瞬息下降。 【观止境】,以地目观,物极必反,势有止时,乃是艮土阻滞之用,此时施展,让许玄龙躯失了气力,就要跌落。 天中虹霓之光再盛,幻颜此时迅速出手,他本在压制那道仙符,扰乱华古,可见下方战势不利,此时祭出无穷幻光,凝聚如纱,就要落下。 神合仙符此时暴动,山岳真形冲天而起,险些将虹霓中的玉佩掀翻。 幻颜只得停手,继续催动神通,扰乱华古体内阴阳二性,使其气势一直处在四神通边缘。 “专心镇压,莫要出手!” 许玄暴喝一声,幻颜修行的道统本就不擅正面斗法,此时能削弱那道神合大符,扰乱华古神通已经足够。 ‘这道符箓,绝对是出自大神通者之手。’ 许玄心念一动,这道神合大符应当就是石人道祖师所留,乃是炼山一道的巅峰之作,是一符器,似乎损耗了许多,不然仅凭幻颜还镇压不下。 龙躯腾跃,驱雷掣电,许玄剑意纵横,将那种阻滞之意斩开,欲要走脱。 华古此时以元磁将云沧稳稳镇压,一手探出,死死钳住许玄玉角,将这头蛟龙按下,同时胸腔鼓起,面上明金神纹光辉流转。 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升上许玄心头,当下运转【乘无咎】就要脱离。 华古却未施展镇压之术,黄石之手同玉角相融,任凭许玄腾挪,都死死跟随龙躯。 这石人向后稍稍仰头,肺中金气悉数凝聚,张口一吐,滚滚金煞便直冲许玄龙首,也若万千刀锋划过,墨鳞被挫开,龙血洒长空。 金煞刻在墨鳞之上,如在雕琢刻蚀礼器上的纹,渐渐顺着龙首,向全身蔓延,华古面上显出笑意来,加快催动神通。 【错金刻】,兑金一道,乃是金错之刻,器受之而得礼,金煞凝聚成的纹路遍布龙首,同华古身上的相连,某种无形联系建立。 许玄当机立断,重回人身,持列缺一剑斩出,剑意生发,将他和华古分开。 可某种极为古怪的感觉却升起,【乘无咎】运转有些滞涩,每每走脱,瞬间又被扯回。 “你我同为一器,共受雕刻,如何能走脱?” 华古这一手神通催动的颇为高妙,视蛟龙、石人为一器,以兑金蚀刻,让双方难以分开,正好将【乘无咎】克制。 云沧此时突破元磁之光,再度杀来,显化原身,独角巨鲸携着洪流冲撞,华古目光冷冷,赶山鞭一挥,千山万障落下,再度阻隔双方。 许玄则不顾身上金纹,催动握雷局术,肆意消耗法力,阳雷阴霆,雷局在握,雷宫仙将携着兵马踏出,天中升起艳艳雷火,将华古围困。 一时太虚封锁,【紫霄天霆】同【无咎玄雷】一道催动,杀力陡涨。 握雷局乃是雷宫诸法必行,一旦施展,便有雷宫兵马听召,阳雷阴霆相激,一人即是雷宫威权所降。 天兵仙将结阵,许玄调转剑身,一轮紫雷天阳于剑尖显化,为阳雷之极,杀威再涨,轰然落向华古。 这尊圣灵再度祭出尘门,欲收摄杀机,可此时云沧发力,洪流洗尽尘埃,【湮分绝】祭出,正克对方这一道【静尘门】。 许玄剑锋之上的紫雷天阳再无阻隔,剑意纵横,破开华古法躯,雷霆同剑意肆虐,一寸寸将黄石消磨。 “纯源,还待何时?” 天中虹霓摇动,幻颜高呼一声,太虚随之破开,一道坎水玄黑之流自天池外涌来,速度极快,顷刻间就落到华古首上。 “华古,今日便是你陨落之时!” 一身灰蓝长袍的男子走出,眼如大星,乘坎水清浊之流,冲刷这尊圣灵法躯,让其石身渐渐失了坚牢之性。 最后一刻,这位纯源真人伺机而动,将对方法躯削弱,许玄再度递剑,混溟剑意落下,配合阳雷之性,将华古的法躯斩的破碎不堪。 这尊圣灵此时却是面上含笑,未有半分慌张之意,此时只沉声道: “灵济,炼山!” 神磐海上,晟极山拔地而起,化作一道元黄之光,同华古相接,这尊圣灵抬首,将那道神合大符吞下,以晟极山为法躯,仙符托举性命。 对方身上伤势渐渐弥合,目光冷冷,艮土明光照射,地气涌动,化作大阵,眼前四人都围困住。 幻颜的虹霓之光被破,华古的气势一寸寸上涨,已经有些逼近紫府巅峰,稳稳压过在场众人。 “尔等若是就此退走,尚还可留性命。” 说着,华古却是将目光落向许玄,杀意显露,冷冷道: “当然,溟泽的龙种,还是死了比较好。” (本章完) 第393章 溟涬 第393章 溟涬 墨云重重,风浪不起。 艮土法光照彻天中,华古接连吞下神合仙符,炼化晟极山,此时修为已经到了堪称恐怖的境界,隐隐逼近紫府巅峰。 云沧此时天灵被那金锏打的塌陷,法躯上尽是元磁撕扯的伤口,催动血气,缓缓弥合,目光瞥向那青石道台上的玄气,轻吐一气,正欲说话。 天边一道壬光坠落,传来一声鲸鸣,让他目光一沉,正是重漭,这位幽鲸堪堪一神通,功法、秘术和灵器都比不过成玉,此时败下阵来。 “二弟!” 云沧暴喝一声,本欲前去接引,可却被艮土法光所阻,走脱不得。 “云沧,我知你兄弟情深,你今日以真灵立誓,退出天池,永不再犯,我便可放了尔等。” 华古语气平静,握住赶山鞭,其上有令人心悸的艮土法光流转。 云沧最后看了一眼那青石道台,又看向似乎有些联系的幻颜、溟度和纯源,目光凝重,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即便将华古斗败,这道玄气恐怕还是难以得手.’ 他心念一定,当下以真灵起誓,就此退出,不再归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华古面上露出淡然的笑来,松开阵法镇压,让这幽鲸走脱,同时传音给成玉,让其放过重漭。 天中的紫阳散去,云沧驾驭洪流,将半截妖躯已经石化的重漭救走,携着手下一众妖兵,迅速向着天池外遁去,气息渐渐隐没。 “纯源,你山嫡系之死乃是空铭出的手,如何能怪到我石人道上?” 华古声音稍肃,法躯上艮土明光涌动,如在劝告,让一旁的纯源面色稍沉,身旁清浊二流变化,稍稍沉思,却是看向身旁的幻颜。 “走吧,此时还有什么好斗的?” 他声音中有些无奈,却隐隐将一旁的溟龙划开,似乎想要撇清关系。 幻颜面上彩光变幻,最终一定,他未曾理会纯源,而是看向华古,只低声问道: “华古,昔年你道自朱崖搬山入海,可曾记得路上一处名为【翠烟岛】的地界?” 华古面上显出几分疑惑,思索少时,却只道: “南海这般多的岛屿灵地,我如何都能知道?我道同你也无什么仇怨,你今日若退去,我便不同你计较。” 幻颜此时却沉默,面上彩光一点点散去,此时露出一张脸来,是一男子容貌,生的俊秀柔美,一对凤眼,颇为风流。 他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显出一道残缺的魂光,是一女子,着青布衣裳,生的眉眼柔和,若在安眠。 “当初你道搬山,海啸地震数十日,波及无数,我道侣正是亡于你石人道之手。” 华古听闻,面上却无什么神色变化,只漠然道: “既然如此,看来是不能善了?” “我今在此,绝不会让你神通完全,补足缺憾。” 幻颜声音极为平静,一旁的纯源却是皱眉,只低低劝道: “为一女子,又是何苦?我家的仇如今还不是暂时按下,石人道势大,当避” “你修坎水,从善如流,心思活泛,可我修的是虹霓,虹失其霓,孤雁难飞。若是我修霞光一道,道心高悬,自然不会为一凡人耽误道途。” “虹霓落俗,为我道侣复仇才是第一,若是今日退了,只怕我神通消散,再难寸进。” 幻颜摇头,身上虹霓之光腾跃,他的面容一时在男女之间变化,将手中魂光收起。 “你” 纯源摇头不语,似乎是不甚理解幻颜所为,他的目光隐晦落向那青石道台,阴阳二气之中,那一道玄青之炁让他心中悸动。 ‘可惜,本是为这灵物而来的.’ 所谓山中嫡系,和这等玄物如何能相比?他谈及报仇之事,也是摸清了幻颜的心思,以便接近。 甚至他心中还有些话未讲,他辞流山死的可是嫡系,紫府种子,你幻颜不过失了个凡人,何必这般? 只是他心思缜密,当下表面功夫却是做足,看向幻颜及一旁的龙种,只道: “两位,我还是有山门要看护,却不能涉此险,今日一别,日后再见。” 纯源驾驭坎水,立完誓言,便顺着华古放出的缝隙,破开太虚,瞬息不见。 幻颜看向一旁的许玄,有些歉意,凤目一转,只道: “倒是我连累龙王,我全力施为,尚可拖住华古,龙王可先走脱——” “称我溟度道友便是。” 许玄声音渐沉,提剑前指,列缺上雷光流溢,他看向位于艮土大阵中心的华古,沉声道: “我溟泽龙庭究竟同你石人道有何仇怨在,若为这玄炁,恐怕也不至此?” 他当下看的分明,华古对他的杀意极重,即便他不来阻挡,这尊圣灵恢复后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这一家更是自始至终,完全未有对溟泽的忌惮。 其余仙道、妖类,多少还是顾忌溟云天中的龙种以及法宝,不敢太过针对溟泽所出的蛟蛇,而石人道却是毫不在意。 华古面上渐渐生出古怪的笑意,目光落下,阻滞之意自生,随时准备将二人的动作止住。 “你以为背靠溟泽,便能为所欲为?自有大人看不惯你龙种霸道,我石人一道,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不过无妨,你今日必须死在这里,即便逃走,待我恢复,也会率我道弟子,自溟海杀去,将你手下妖类悉数荡尽。” 许玄目中紫电流溢,杀意抵至顶峰,他最见不得有人威胁他亲众,此时只欲将华古除去,冷冷道: “我绝不会逃,委屈求全不是正途,鹿死谁手,如今犹未可知。” 壬海激荡,天池震动,此时高呼起溟泽之名,这处海域真正接纳了他,溟海之力加持,龙血激扬,让他浑身滚烫。 许玄身上的兑金之纹此时悉数散去,天池中的灵机不断涌来,加持其身,最终让其一身气势稳稳停在紫府中期。 “天池加持,最多也只抵一道神通,又能如何?” 华古仍然神色如常,他自认今日在此,【神合】仙符加身,又通过灵济勾连,将晟极山炼化,此时已经无限逼近紫府巅峰。 五法齐全,已经能感应金位,全然非人,乃是天差地别的境界,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弥合这差距,而他已经隐隐窥见这一境界的风景。 许玄长吟一声,龙气涌动,壬鳞生光,天池的加持之力涌来,落在他内景之中,变化为诸多壬水玄象,暂时凝成一道壬水神通! 不是【湮分绝】,也不是【定风波】。 太素之前,幽静玄清,寂寞冥默,不可为象,如同震雷象征第一道雷声的神通,这道壬水神通为天地最初始的浩渺之波。 【溟涬始】,溟泽龙庭秘传的六品神通,最合龙相,更不同震雷相冲。 他缓缓抬首,天中墨云涌动,渐渐汇聚成龙形。 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一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端坐云龙之首,正在垂钓,金线自天而落,钩在华古首上。 “道友,搭把手?” 一道声音在他心中响起,许玄再度看去,天中却仅有墨云翻滚,并无一物,先前所见,如同幻觉。 “该提竿了。” 许玄轻呼一气,灵剑前指,一股渗人至极的气机生发,同华古相持,那对蛟蛇之瞳看来,清明淡然。 (本章完) 第394章 龙相(二合一) 第394章 龙相(二合一) 壬海之上。 艮土明光变幻,黄石神人立于天海之间,身如太岳,气抵悬峰,极为恐怖的神通光彩沉聚,笼罩四方。 一线黄黑惰光自后方行来,落在华古身旁。 “大人,是辛金之虫。” 成玉此时归来,身上颇为凄惨,碧玉之躯被壬流消蚀,心窍处是一惨烈的窟窿,有银蚁在其中蚀咬,带起一阵辛金光辉。 他同重漭死斗,此时受伤极重,最恐怖的还是这辛金之虫,专毁山岳法体,让成玉身上神通光彩一阵动摇。 华古催动神通,山岳真形落下,暂时将成玉法躯中的银蚁定住,此时沉声道: “为我压阵。” 成玉得令,此时接过那枚【元紊珠】,催动起万千明晃晃的元磁神光,渐渐融入这方大阵之中。 许玄此时目中并无一点戾气,反手握住列缺,玄黑剑身上紫白二色雷霆涌动,气势一寸寸拔高,直至能抵住华古。 “幻颜道友,你来应付成玉即可。” 一旁的幻颜有些犹豫,可许玄的声音中带有一股奇特的威严,让人信服。 他不由自主地应了,重新化作虹霓相犯之景,将四方的元磁之光驱散,同成玉角力,抵住艮土大阵,让许玄暂时不受影响。 幻颜、成玉此刻拉扯起来,到底是这位虹霓一道的紫府中期手段更高,状态更好。 他将原本的艮土大阵破开,更将成玉连带【元紊珠】一道镇压。 华古任由天上虹霓二光洒落,体内阴阳二气却始终保持均平,不受半分影响,晟极山融入法躯,仙符补足缺漏,稳定至极。 灵济真人正藏于山中尘胎,以【神合】、【定极】在道缘上的联系,才能达到此时境界。 ‘可惜,灵济受伤过重,不好直接出手,不然今日事情就简单许多。’ 华古心中稍有些遗憾,灵济如今也只助他稳定下晟极山,此人受伤太重,若非不得已,不会直接出手。 不过,眼下也足够了。 以神合仙符为代价,诛杀溟泽中的这一变数,便可稳稳将那道玄易之炁得来,更有大人庇护。 华古心念一沉,神色肃然,立身高天,面上兑金神纹熠熠生辉,向下虚按,艮土之光涌动,无数神峰如雨落,轰向许玄。 溟光波动,天河泄水,融入广袤无边的壬泽中,【降雷泽】同【溟涬始】一同催动,泽得水涌,威势一涨再涨。 许玄抬首,逆势起剑,将漫天艮光推回,无数雷霆自泽中腾起,如龙蛇奔天而去,同艮土神峰碰撞。 轰隆! 天海之间爆开一片片黄尘,雷霆穿行其间,掀起万丈烈光,华古的面色渐渐沉凝,对方稳稳挡下他这一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黑蓝之色的壬流涌动,将天地之间的尘土洗净。 许玄举剑前指,一身气势威严难测,雷泽托举其身,剑意循环而转,在他身后的雷泽之中,隐隐可见威严的墨龙腾跃,携着溟光,吞吐雷霆。 【溟涬始】,属界神通,取象为悬河入广水,溟龙藏墨云,踏万重溟光,乘浩荡初水,此时同【降雷泽】相合。 “溟泽的神通.” 华古认出这道神通来历,冷哼一声,握住手中赶山鞭,山岳真形变化,再度一鞭抽下。 许玄却是提剑直直迎上,身后墨龙随之腾起,他立身龙首之上,剑锋拖拽起一道粹然紫光,直斩赶山鞭。 双方对上,墨龙扑杀而来,身绕广溟幽始之光,驾驭壬阳龙奔之流,周流不息,冲天奔地,龙身将无数山岳崩碎,吐出滚滚紫电,将赶山鞭抵住。 【溟涬始】之神妙,可催动【广溟幽光】并【壬阳奔流】,造就一道溟龙之相,将种种溟泽的天赋神通加持其上,如同本尊现世,无需化形。 溟龙牵制住赶山鞭所化的山岳真形,许玄却已经冲杀至华古身前,施展剑术,终归是人躯更为得利。 一线蒙蒙紫光划过,同胜金宝锏相击,轰鸣不断,双方角力,胜金乾阳之光和震雷亨通之气在剑锏之间迸射,照亮二人面容。 许玄龙躯中爆发阵阵巨力,【玉血天心术】催动到极致,一身气血直冲霄汉,灵剑上斩,一点点将对方的胜金宝锏架开。 “来!” 华古怒喝一声,此番角力,竟然是他落了下方。 他摇身一变,化作一万丈巨人,若黄石雕就,全身上下都有兑金神纹明灭。 赶山鞭祭出,化作一片山岳真形悬在上方,华古此时持胜金宝锏,威风凛凛,定住漫天风雨。 这尊黄石巨人踏入壬海,海水仅没其腰,胜金宝锏在其手中如一座金峰,轰然砸下。 神通所化的溟龙长啸,盘旋而起,一尾将这道金锏抽开,迅速冲来。 龙身将这华古的法身绞缠,死死锁住,如山岳般巨巍的龙首对上华古的面门,此时张开。 一抹摄人心魄的紫意在龙口中涌动,【壬阳奔流】加持下,紫电倾泻如洪涝。 华古法身的黄石巨首被淹没,黄石崩碎,眉眼被雷霆消磨殆尽,露出一片焦黑。 “止势!” 华古暴喝一声,被雷霆毁去的双目中有艮土玄光照射,【观止境】催动,身上绞缠的溟龙顿时失了势头,再难困住他。 他则一手探出,兑金神纹明灭,探向龙口,手中无数尘灰生出,阻滞雷霆,一手发力就将这溟龙死死按在海底。 龙吟不断,挣扎中引得大浪翻涌,恶风呼啸。 华古反握手中胜金宝锏,念诵法诀,锏上有骐骥之形显化,他发力轰然将宝锏钉向龙首,乾阳之马落蹄,也随之踏向龙身。 海床崩碎,水入大渊,此地形成一方大漩涡,可金锏乾马却落了个空,许玄以【乘无咎】之神妙,瞬息将溟龙收归。 许玄仍保持人形,立身云端,携着雷宫天兵仙将,威势浩荡,总计三十六位,布诛魔伏邪之阵,围着列缺共同祭剑。 雷局在握,此时非是他一人祭剑,乃是雷宫以及这番天地一道祭出此剑,列缺震颤不停,如遭锤击,沿轨而行。 此剑若雷迸射,瞬息将华古法身洞穿,在其胸腔掀开一紫电逸散的窟窿。 华古向后趔趄几步,法身一阵摇晃,将身后几处岛屿撞得粉碎。 “大岳真形,如我敕令。” 华古高声念诀,上方赶山鞭所化的山岳真形此时一动,将山岳真形悉数收入,此时地气弥散,艮光流转,自行向着许玄抽来。 这一鞭却是落了个结结实实,赶山鞭此时有万山之重,打在法躯之上,许玄只觉浑身骨头都要碎成粉末,内景中玄象暴动,气势跌落至最低。 他直直坠入海中,华古此时不理会胸腔中的剑意,大步上前,再度持鞭抽下,分开海水,同时以胜金宝锏定住此海,乾马落足,刚健之意自生。 “今日诛你,绝了溟泽之念!” 华古催动神通,【静尘门】显化,黄尘道门收摄龙躯,而另一道【观止境】则不让许玄有发力的机会,阻断势头。 “【元崩解体】!” 华古催动法术,以山崩之意持鞭轰向许玄,使其法躯爆裂开来,被重重艮土之光淹没。 许玄已然受了重伤,危及性命,可却未走,催动【降雷泽】,以替死之术承担伤势,重回圆满,遁入海底。 “哪里走!” 华古暴喝一声,再度催动法术,山崩之意生发,肆虐海中。 【元崩解体】,这道艮土法术正是六品,虽不如【三山镇逆妙术】那般玄妙,可对法躯杀伤极重,一旦落上,法躯便会自内寸寸崩解。 海水分开,一对紫白电光逸散的巨灵手臂伸出,持雷剑而斩,同赶山鞭相对,剑上升起一轮紫雷天阳,同崩解之意相对。 而后又有一对臂膀探出,自其手中显出一柄青黑殆光环绕的五魔大戟,轰然斩向华古肩头。 雷泽化圣身! 许玄六臂舒张,展开法身,变得同华古齐平,足有万丈。 他六臂发力,魔戟上有五尊魔头真形显化,殆光落下,可大戟斩入华古法身,就被卡住,再难寸进。 华古张口,吐出滚滚金煞,【错金刻】催动,兑金神纹沿着许玄法身蔓延,逐渐蚀刻,要再度绝了许玄施展【乘无咎】的念想。 赤鸦之形的灵火腾起,许玄再伸一臂,催动丙阳旗中的【栖鸦天火】来焚烧金煞,阻住对方的兑金之纹,同时【无退】的神妙生发,加持血勇。 雷泽法身六臂齐动,雷剑刺斩,魔戟挥舞,一时将华古打的接连后退。 许玄忍住体内伤势,先前那一道赶山鞭结结实实地落下,纵然以替死的神妙挡住,可那道崩解之性却源源不断自赶山鞭中涌来,无穷无尽。 他强提心力,继续撑住,目光瞥向华古上分的山岳真形正在不断消散,代表那张大符的效力正在耗尽。 ‘只要撑住,他必败无疑。’ 当下情势许玄却看的明白,华古威势虽盛,可却维持不了多久,而自己立身天池,恢复的速度却远远超过对方,此消彼长,只要耗到那张符箓散去,就是胜机。 ‘真是难杀’ 许玄心中一沉,他能凭借剑意、雷局封锁太虚,紫府初期若是一时不慎,还能诛杀,可华古却是手段极多,除非大神通者出手,否则无人能稳稳诛杀。 华古此时也意识到不对,这龙种远比他想的要坚韧,局势越拖,于他越不利。 这时他心中却响起一道声音,正是自融入他法躯中的晟极山内传来,让其眼神一凛,似乎下定什么决心。 道道山岳真形变得璀璨无比,连成一片,在赶山鞭的驱使下镇压而来,尘门收摄,地目阻势。 华古此时全力催动神通,燃烧神合仙符最后的道力,死死将许玄镇压,连【乘无咎】都无法运转。 神合仙符全力催动,加持两道神通落下,仅是小成的【乘无咎】再难走脱,许玄只觉如陷泥沼。 胜金宝锏洞穿雷泽法身,将许玄钉死,赶山鞭随之而起如灵蛇跃动,将对方束缚在原地。 华古张口,露出黄玉之齿,其中正有一道尘胎,此时颤动,迅速剥开,露出其中的一道人形。 灵济! 这道人伤势凄惨,瘫倒在地,大半法躯都被毁去,剑意雷霆在其身躯中肆虐,此时无尘胎庇护,他的面上显出极为痛苦之色。 可这道人还是勉强抬首,看向被定住的许玄,露出一阴恻恻的笑来,仙符生光,通过晟极山沟通他和华古的性命,使其暂时能施展法力。 “三山.” 他声音极低,可却让许玄心中生出一阵寒意来,极力催动剑意,接连挥斩,华古的法身一阵黯淡,可始终未松开神通镇压。 昆仑、须弥两座山岳轰然落下,分别在许玄左右两肩之上。 华古将他死死定住,这道三山镇术自然是全部落到他身上。 最后一座泰岳即将落下,许玄抬首,之间一座戊土玄光生发的巨岳即将坠落,正对他的天灵。 降雷泽替死之术已经用过一次,如若再施,则神通消解,这道神通又是他内景形成的根本,一旦破碎,甚至有可能跌出紫府,同死也无二了。 “道友,我来助你!” 虹霓之光一盛,幻颜暴起,全力催动神通,任由成玉的元磁之光打来,挣脱而出。 成玉急急上前,欲要阻挡,可法躯中的辛金之虫再度啃噬起来,让他险些倒下。 一道彩蜺自天而坠,携着滚滚黑气,裹挟一牝佩,挡住那座泰岳之下,被重重戊土之光消磨。 “找死!” 灵济目光阴冷,虹霞本是戊土之附庸,遇上此道,十成威势就去了五成,更别论幻颜未修身神通,法躯羸弱,哪里能挡这等大术? 果见戊土玄光镇压之下,虹霓消解,幻颜的法躯化作一片彩纱,仅抵住这方泰岳一瞬,便化被戊土玄光镇的粉碎。 泰岳再落,可终究还是失了大半威势,仅让法身的天龙、巨灵之首散去,而居中的混沌相则仍然如常。 三山散去,彩光残躯中包裹一道真灵,落在许玄法身肩头。 “斩他!” 幻颜的暴喝一声,含着重重怨恨之意,如若自地府中钻出的厉鬼。 此时他才真正显露出自己的本心,所谓修炼神通、道途前程都是虚的。 他所求之事,唯有一事,便是将华古斩杀,以为道侣复仇,这仇怨积压足足数百年,此时爆发,带起滔天恨意。 雷泽法身暴起,趁着华古法力耗尽,仙符黯淡之时出手。 混沌相中,一口张开,吐出紫白交织的玄雷,混沌气弥散,轰击对方法身。 魔戟立劈而下,华古的右臂被齐齐斩断,沉入海中,再也握不住那赶山鞭。 殆气入体,将他护体法光消蚀,而原本性命中的先天缺漏再难镇压,神通紊乱,法力凝滞。 许玄持剑横斩,列缺剑锋上剑意冲天,如热刀切蜡般顺着华古法身的脖颈斩去,将其枭首,山岳般的巨首沉入海中,对方的法身则瞬息崩塌,化作一片黄尘。 艮土玄光暴起,灵济的身形探出,此时手中还攥着一道真灵,正是华古的。 他面色阴狠,将这道真灵握住,勉强催动神通。 “大人!” 成玉在天中见着此景,心中险些骇死,挣扎欲起,可却被御风而起的幻颜阻挡,一时无法来援。 “灵济,你!” 华古呵斥,可灵济却只拖着伤体,冷冷道: “你欠我的。” 神通运转,华古的真灵瞬间炸开,连带其残余的法躯也一并炸裂,化作漫天黄土,滚滚金煞,几乎将壬海掀翻,让许玄不得不避退。 晟极山凝缩如一尘胎,此时祭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将灵济卷起。 他手中死死攥着一道黯淡的符箓,上书【神合】,催动法力,由晟极山护佑,破开太虚,直奔外界。 艮土为路、为门,有缩地成寸之妙,此时灵济更是借着华古陨落的异象遁走,许玄也阻拦不得,只得遥遥斩出一剑。 上方,成玉却已经渐渐落败,碧玉法躯上沾染幻彩,直直坠海。 许玄收回法身,暂时按住体内伤势,造就雷局,将成玉死死困锁,此时长呼一气,勉强支撑住法躯。 龙躯之中,尽是艮土地气,兑金煞风,全身妖骨碎裂大半,内景中玄象更是有些破碎之兆,这时过度动用那替死之术的后遗症。 幻颜此时飘然落下,他代替许玄挡住那【三山镇逆妙术】,法躯碎裂大半,伤势极为凄惨,可那对凤目却是明亮至极,缓步上前,行礼呼道: “下修杜惘然,见过天池之主。” 壬海翻涌,天池激荡,许玄立身于此,目光却是看向那青石道台上的玄易之炁,体内古碑震荡不已,若在呼唤。 他一身伤势极重,可精气神却抵至顶峰,气态威严,坦然接受幻颜之礼,便阔步行往那处青石道台。 纵然他和华古斗的天翻地覆,可这方道台却分毫未损,阴阳二气流转,道蕴天成,让许玄心中悸动。 —— 溟海,殿中。 杨缘心坐于侧位,目光忧虑,赤瞳黯淡,她捏紧裙角,欲言又止,看向自家兄长,只颤声道: “兄长——” “不必多言,若我孑然一身,前去助他自然可行,但如今我身上担着一族之任,如今能走?” 杨缘意坐于殿中主位,眼瞳中乌光涌动,气态森冷,此时却只道: “石人道势大,壬海之中斗的厉害,借出【五魔噬命戟】也就算了,将【丙阳旗】也私下借出,一旦落入华古之手,收不回来又当如何?” “若是溟泽看重他,金丹妖族的手段,随便流出一道都可救下他,可若是有大人要他死,再来多少紫府都无用。” 杨缘心默默听着,此时心中却渐渐升起几分寒意来,他看向兄长,只觉什么东西变了,往昔这位大兄绝不会这般同他言语。 ‘明夷之兆,为独夫,为恶君。’ 她忽地想起昔日窃文妖王所言,这时她才体会到所谓的代价为何,只低垂着头,默默为那位龙种祈祷。 杨缘意忽地起身,目光一凛,身旁乌煞之火涌动,若有所思,疑声道: “这是?” 御风出殿,便见一道壬海中升腾起无边黄尘,金煞涌动,散着让人心悸的气息,屏蔽来自外界的一切窥探。 杨缘心随他走出,保持一定距离,赤瞳黯淡,低垂眉眼。 —— 天池外海,太虚之中。 艮土尘胎包裹,幽阴之光涌动,以伏土之妙暂时将灵济的身形藏匿,他当下伤势又有加重,可心中却升起无穷喜意。 【神合】大符,终于落于他手!纵然这道符箓已经耗尽其中的道力,可本身就是一件道统上的象征。 【定极】一符早已耗尽,藏于他山中,至于段家的【负山】,却是在蜀亡时一道不见,他心中有猜测,恐怕是落在蜀国洞天之中。 ‘三符齐至,就可’ 他此时心中一阵悸动,若非觊觎这道仙符,他才不会为华古来卖命,眼下虽然受伤,可得来此符,已是拨云见日,道途明朗。 ‘溟泽.’ 灵济此时却未有多少对那穆幽度的怨恨,反倒是升起几分谢意来,若不是出了这位龙种,他怎能得来这仙符? 正想着,太虚中的艮土玄光却逐渐黯淡下来,这道晟极山所化的尘胎隐隐有消解的趋势。 ‘不对,我借了华古陨落的异象,以伏土之妙藏身,哪里有人能察觉?’ 他只觉自己是在疑神疑鬼,或许是这晟极山受损,便催动神通,稳固这道尘胎。 前方太虚之中,青幽之光一闪,缓步走出一女子,一对灰瞳幽幽,不显神异 她挡在灵济前方,神通之力变化,隐隐显出一九首怪鸟之形。 “你是何人!” 灵济暴喝一声,却见那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 “你拿了我的东西。” 太虚之中,重归幽暗,再无一点伏阴之光,尘胎散去,晟济山复归原形,直坠入现世,露出其中藏匿的灵济。 怪鸟伏首而下,张口一吞,恶风呼啸,便发出饱足之声,隐而不见,如同从未来过。 (本章完) 第395章 太苍 第395章 太苍 壬海。 遮天蔽日的黄尘、金煞散尽,华古陨落之处,渐渐显出一座黄石宝山,立于海上,山尖之处则为一片粲然兑金之壳。 许玄御风而下,直入青石道台上,催动神通,一点点消解阴阳二气,这道玄易之炁外层防护极重,眼下也只能服下丹药,一边稳固伤势,一边取炁。 ‘若非那道仙符耗尽,恐怕难将其诛杀。’ 他念及先前斗法,此时法躯中还充斥着山崩之性,肆虐不断,让他神通运转不畅,妖骨难以弥合。 华古凭吞下仙符之后,已达到强势紫府后期的境界,甚至隐隐有紫府巅峰的威势。 许玄能斩他,也是拖到华古耗尽那张仙符道力,境界直线跌落到四神通不稳,才有机会。 更兼壬水一道,似乎对艮土有克制之妙,【溟涬始】加身,对龙躯增长到了一个骇人的境界,同【降雷泽】相合,让雷泽法身坚韧之性倍增,这才堪堪抗住。 ‘艮土攻伐之力不足,加之【乘无咎】的生克,才将其拖死不然今日胜负犹未可知。’ 「艮土」一道,主动静,坚实法躯,搬山移岳,镇压止动,更能加持阵法,可论起杀力,却是落后不少,甚至华古施展的几道神通之中,都无什么以杀力见长的。 若是一位「至火」、「神雷」这等以杀力见长的紫府后期,今日恐怕是他要受重伤而走,甚至有陨落的危险。 对方的艮土大阵也被幻颜抵住,华古一身杀力其实算不得高,唯独防护的手段着实厉害,直逼紫府巅峰,能挡下剑意。 可他也是借着仙符护佑,此符一旦耗尽,这尊圣灵隐患复发,便直接跌落到四神通不稳的境界。 许玄只是稍稍思索,心中已有判断,他如今立身天池之中,借助【溟涬始】,能同四神通较量一番,但要诛杀,近乎不可能,迟早会败下阵来。 甚至若是一位无恙的艮土紫府后期,完全可将他耗死,可华古却是经不起耗的那一方。 “道友,我伤势过重,需要休养,先告退了,可择日彩云城去寻我。” 虹霓之光变幻,幻颜行来,凤目明亮,手里还提着一人,正是成玉。 这尊碧玉神人已是法躯破碎,辛金之光一点点蚕食其身,又遭虹光扰乱,雷霆轰击,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好,今日一别,日后再见。” 许玄眼下对这位幻颜真人倒是改观不少,道了声谢,便见一道虹霓之光奔天而去,瞬息消散。 “灵济.” 成玉瘫倒在云端,眼下只恨恨念着此名,不时吐出一团团地气,将云气染成浑黄。 一只墨鳞覆盖的龙爪探出,将成玉的脑袋扯起,许玄半蹲着,看向这位石人的紫府。 “世人说剑意可抵一道神通,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成玉怔怔抬头,碧色玉面上被虹光、辛辉浸染,显得斑驳不堪。 “我道败了便是败了,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可否留我门中诸多石灵一命。” 许玄并未回答,稍稍打量一番成玉,沉声道: “你道背后,可得了哪位.授意?” 成玉面上忽地显出一阵仓惶来,当下犹疑一瞬,仍是缄口不言,却指了指华古所化的石山。 “华古到底为何修兑?” 许玄心中升起些疑惑,若是道途断绝,无法可修,才会想着修一它道神通为替代,甚至神、震、社三道都互有替参。 只是一旦修成,便再难成神通,甚至求金也有阻碍,至少正果无望。 “因为,艮土最后一道神通.早已无了。”成玉勉强说出此言,目中显出几分迷茫来,“本来华古大人可以等,石人之寿,比肩金丹妖类,足以活上千年之多。” “可是自天晟大人之后,我等圣灵皆都天生有缺,道龄越长,则法躯越易道化,如不用神通镇压,则有原地坐化之危!” 成玉目光一凛,声中含恨,颤声道: “于是大人只得修【错金刻】,刻山岳为器,如此坚持数百年,可又至期限,一旦催动神通过盛,便有神通消弭,法躯解体之危。” “若是【神合】仙符还完整,足以保他维持三十六日全盛境界,哪里会.” 许玄听及,当下了然,华古的缺陷看来比他想的还重,死的有些蹊跷。 翻手祭出紫金钵盂,这道宝器名为【托念钵】,乃是释修用来镇压收服妖物所用,内经释光浸染,愿力炼化,不解天地灵气,正好拿来镇压这几人。 成玉瞬息被这道托念钵收摄入内,许玄如今秉持物尽其用的理念,只待寻个时日,送这几位一道登仙。 青石道台之上,阴阳消解,露出其中的一道玄青之气,此气时时处于变化之中,为玄鱼,为天鹏,道气弥散,让许玄体内道碑随之震颤。 远处隐隐传来窥探的视线,许玄目光冷冷,催动神通,溟龙之相再度奔天,长吟一声,引得天池随之激荡,将外界隔绝。 这道玄炁自行飞出,落于许玄之手,而这座直入云霄的青石道台也随之垮塌,化为飞灰。 【太苍玄蕴】。 道碑有感,清气化作文字,这道玄炁的功用自然而然在他心中显化,正是一道紫府级别的「玄炁」灵物。 此气为鲲鹏初诞之时所生,转化阴阳二气,补足先天之缺,甚至可用来交感天地,无需灵气、功法,仅以道行成就神通,为人续上道途! ‘难怪华古拼命要求此物,艮土最后一道神通不见,这恐怕是他成就五法的唯一机会。’ 这道【太苍玄蕴】此时在许玄体内自行飞起,直奔道境,他心神一动,归于内景,随着这道玄蕴而去。 道境之中,清气流转,这一道鹏鸟而形变化的玄蕴径直往【观道殿】而去,许玄紧随其后,直入殿中。 脚下阴阳鱼流转,上方仍是一片虚幻,这道太苍玄蕴同下方的阴阳鱼呼应,此时变化为太阴玄鱼之形,吐纳清气,转而又变作天鹏,直往殿顶虚空而去。 一时道境之中隆隆作响,清气涌动,许玄抬首望去,却见这道天鹏玄蕴正背负一物落下,遁出殿中。 许玄跟随其后,走出此殿,便见那天鹏迎风见长,搅动漫天清气,这时许玄才看清其背上所负之物。 正是一白玉宝阁,道气弥散,玉匾之上书着二字,为【太上】,天鹏之形逐渐消散,重新化作一道玄蕴,复归许玄手中。 ‘太上阁’ 许玄心中一动,此时体内的那卷【太上奉玄书】却自行遁出,没入此阁之中,他随之御风而起,直入此阁。 入内,却见一卷卷道书、玉简、经文落在白玉灵架之上,他体内篆文有感,阁中清气顿时凝成文字。 “太上传道,参玄洞真,敬献仙德,授解玄法。” 许玄体内隐隐有感,仙箓之中,记载得来的清气,也就是仙德,如今共有一千三百之数,正是诛魔、传法两道积攒而来。 此阁不知有多少层,抬头望去,只见一片苍茫白气,他当下在阁中走动,细细看起内里记载的道藏。 “《紫诰宝华书》,紫炁五法俱全,需两千多仙德,单单一道五品神通的功法,需要三百仙德,六品则是五百” “还有这《步虚飞升仙录》,真炁五法俱全,也是一样。” 许玄心中隐动,眼下紫真俱全,唯独不见禄炁之道,让他心中有些疑惑,玄炁一分为三,正为紫、真、禄。 紫炁为仙家之尊,真炁为飞升之路,而禄炁则是古代天庭定下仙班神位的根本,道境中的清气之用,更像是天庭中的事物。 他心中当下有几分猜测,这处【太清境】,恐怕和古代天庭有极深的联系。 眼下暂时撇去杂念,他专心看起这座宝阁中的其余道藏来,只看有无自己能用的,沿着阁中阶梯,缓步向上。 “【南华养剑术】,化气为炁,剑入性命,为修行剑道之基。” 正是那道【奉玄化炁妙法】,许玄已经换得,向下看去,【阂辟剑解直指】、【逍遥游】也在列,此处似乎是奉玄剑术所记载。 此处区域还有三道经文,皆都有剑气环绕,玄妙无比,并未有文字记载其内容,仅露其名。 “【心斋】、【梦蝶】和【南华观玄所得】。” 前两道经文,都需六百仙德,而至最后一道【南华观玄所得】更是需近万之数,看的许玄一阵摇头。 他诛杀天魔,降服二欲,这才凑来近三千多仙德,修复道境便用去两千之数,若是要攒够近万,怕是要将大乐欲魔土几尊魔相一并镇杀才足数。 这道【南华观玄所得】,恐怕涉及金丹,直指剑脉,说不定是求金的道论。 许玄默默看着那卷逍遥游,此时心中隐动,剑意生发,只沉声道: “若有一日,必让奉玄再现,踏破扶尘,以报此仇。” 继续前行,许玄却见到几部有些陌生的经文,阴阳二气流转,让他心中隐动,只上前看去,但见经文之上,阴阳二气流转,为玄鱼,为天鹏。 经文之上,正书几个古字,为《太苍两仪经》。 (本章完) 第396章 灵库 第396章 灵库 太上阁中。 许玄静立,拿起这卷《太苍两仪经》,这卷经文所需的仙德亦是要万数,不过对其内容倒是有些记载。 “昔在遂古,鲲鹏初诞,先持【阴伏】,后登【阳极】,历经阴阳二位,于地纪拜入奉玄,得【南华】传法,随上仙前往界外,持阴兼阳,自此登仙。” “此经所载,为昔日南华上仙谈玄数语,仅窥一丝阴阳之妙,得道之士,若欲修《南华阴阳真论》,可以此经为序。” 许玄默默揣测,看来奉玄宫所处时间,正是【地纪】,只是不知是哪一段岁月,至于鲲鹏,也是自金丹成就,先后持阴阳之位,而后兼合,得以登仙。 古代大圣,如朱雀等等,皆是生而居果位,进一步便可登仙,最为特殊的便是真龙,生而居壬瀚之位,已登仙位。 ‘先前根据窃文所说,楚王为丙火金丹,让金乌一族的帝君受了数次败仗,这般看来,那位郁仪神帝也是一统后成就的仙位。’ 许玄心中了然,难怪说真龙为历代第一妖,生而为元婴,所谓金乌、鲲鹏,也不过是后来者罢了。 至于这卷《太苍两仪经》,应当涉及阴阳道论,乃是金丹级数,可却仅能作为《南华阴阳真论》的序言。 许玄暂时将这卷经文放下,涉及阴阳二论,倒是和【握雷局术】有相通之处,可以他眼下的道行,恐怕也参悟不透,更换不来。 剩下还有两卷经文,为【天鹏阳极遁法】和【混水阴伏元光】,皆为五品,这两道的术法,一道需三百仙德。 许玄一眼相中这道【天鹏阳极遁法】,此术修成,可有一分鲲鹏极速之神妙,【乘无咎】作为破阵脱困的神通,却不擅遁速,这道术法正能补足。 眼下心念一动,便将这道遁法换取,金色文字涌入他脑海之中,这道法术的神妙他已悉数领会。 “天鹏极速,乘阳极,行苍景,抟风九万,击水三千。” 眼下此地别无他物,许玄心念一动,复归外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下这道【太苍玄蕴】他并不准备动用,而是欲留给人身那边。 震雷五法齐全,可社雷却难说,留下此物,日后若是仅缺一道神通,尚还有路可走。 天光渐明,壬海复归平静,许玄御风而下,径直落向华古陨落所化的那一座黄石宝山,此山不高,地气凝结,是一座稀少的灵山,适宜修行土德。 此山内藏三道矿脉,二艮一兑,都有紫府灵石出产,极为珍贵。 山顶之上,一株墨玉宝树扎根,为龙形,似是壬水之性凝结,旁生暗红荆棘、藤蔓,死死缠着这株龙形玉树,无数刺芒扎入其中。 不知为何,许玄一见此景,便觉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龙血一滞,浑身血气翻滚,当即吐出一口污血来。 ‘华古陨落之后,为何会形成此景?’ 许玄心中疑惑,若是艮兑二道的异象还有说法,即便是这株壬水龙树,也可能是溟泽的手段,唯独这荆棘、藤蔓,不知是. 他目光稍敛,一剑斩去,落在这片荆棘、藤蔓之中,却见眼前景象一阵变化,草木都化作一阵黑烟散去,连带那株龙树也化作黑水,再也不见。 ‘甲木参天,忌木灵幽,广木刚直,元木生壮,这是.’ 许玄心中有些猜测,华古不管不顾,要同溟泽作对,似是得了他人之令,眼下倒是显出一点迹象。 他此时催动信物,等候少时,太虚破开,一艘青金战船驶来,许玄御风而下,直落船上。 露潋和杨缘心不知何时也过来,此时神色各异,看向许玄,齐齐恭声道了一句王上。 “你的伤势——” 杨缘心上前,赤瞳晶莹,似是担心许久,见着许玄伤的凄惨,当下欲取出几枚丹药来。 许玄摇头,未接这丹药,“这伤势恐怕需要找位药师来看,眼下再服这些寻常丹药也无用。” 他当下将【丙阳旗】和【五魔噬命戟】取出,化作一道金光,藏于杨缘心体内,只笑道: “若无这两件灵器,恐怕又是一番苦战。” 说着,他看向身后一众妖兵,气势一盛,沉声道: “石人道华古、成玉伏诛,天池之域,尽归我溟泽,调转航向,入神磐海!” 这座青金战船当即调转方位,化作一线墨青之光,直奔神磐海中,以溟光战船之速,不过片刻便行至神磐海上,见着石人道造就的一方陆土。 黄土之上,楼阁林立,传来一阵阵哀声。 诸多石灵拜伏在地,足有近百之数,大都是炼气级别,筑基近十位,和华古、成玉不同,这些石灵一生都无紫府之望。 为首的一尊石人走出,御风而上,其面上五官缺了双耳,先是行礼跪拜,而后颤声道: “岳斜,拜见天池之主,溟海龙王,我石人道愿意归降。” 下方一众石人此时也都齐声高呼,愿意归降,便见战船中走出诸多妖兵,瞬息落下,将所有的石灵都用禁制镇压,唯独绕开这岳斜。 许玄御风而下,身旁随着杨缘心,他目光稍落,只道: “你道中经文、灵器和库藏何在?若是献出,我自可饶尔等一命。” 他心中对这些石灵倒是无太多杀意,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无望紫府,也不必赶尽杀绝,打散投入海中,自有水族来收拾。 “王上请随我来。” 岳斜抬首,神色仓惶,当即御风而下,领着许玄同杨缘心前往一处宝阁,其中正有诸多经文、秘术,多为艮、兑。 “《观止敛势法》、《黄尘隐山经》、《搬山移岳真解》和《合峰炼岳法》。” 许玄先是扫过这四篇艮土功法,心中隐动,若是按照艮土诸象来看,少的一道神通,应当是和道路有关。 “兑金一道的,怎么只有这《金礼录》?应当是齐全的才对。” 他目光一止,看向一旁的岳斜,这位石灵承受了莫大压力,当下跪伏,哀道: “我道昔年兑金五法正是齐全,可自天晟大人陨落,库中道藏便自行隐去,仅留一道【错金刻】的修行之法。” 许玄见其所言似乎非虚,当下也不逼问,而是看起诸多法术来,最先见的,便是两道艮土六品术法。 【元崩解体】和【三山镇逆妙术】,这两道术法威能极强,许玄都有领教,甚至现在法躯中还隐有其造成的伤势。 许玄略略翻过,【元崩解体】仅有艮土、元磁二道可修,而【三山镇逆妙术】却是戊、艮、蕴三道都可修行。 ‘日后法言若是成就神通,可寻个借口,让其得来此术修行。’ 这道法术之威他深有体会,糅合仙释,代行帝威,神妙至极,是和【握雷局术】一个等阶的大术。 剩下诸多经文、法术,许玄也一一收起,都是和艮土、兑金、元磁相关的,只是未曾有元磁神通的修法。 走出此殿,许玄神识一扫,此时感知起宝库所在,瞬间缩定,提起岳斜,便来到一处艮土光华流转的洞府。 岳斜此时恭敬地奉上一道令牌,上书为【神磐合石】,许玄得令,轻轻催动,便将这处宝库开启。 入内,便见诸多灵物、法器,都被细细分好,许玄神念扫过,先将此地紫府级别的事物招来。 先是三枚灵珠,分为戊、艮、蕴,似乎是一套,缺失两颗,不然五珠齐全,可炼就以一套厉害灵器。 “怎少了两珠?” 许玄看向岳斜,目光稍敛,却听其回道: “回禀王上,此为【齐壤珠】,是我道祖师所留,本是五颗齐全,后来己藏伏消,便缺了两颗。” “可惜,若是己土、伏土二珠也在,价值恐不下灵宝,眼下就差了些。” 杨缘心稍稍叹气,也是有些可惜,许玄暂将此珠收下,只看日后有无补全之机。 许玄目光再落,却是看见一宝池,内生纯白化水,束缚着一漆黑火焰,硝琉之气弥散,跳动间太虚崩颓,不时化作箭矢、毒蛇,正是一道罕见的至火! 若论诸道杀力,至火绝对名列前茅,仅论破坏之力,当是五火第一。 此火暴躁,许玄未曾取出,让其先落在阵法中,心中却是想起一事,只问道: “既有这等灵火,华古为何不用?” “回禀大人,此火乃是【大怒兽焰】,一旦催动,伤及性命,自我道得来,已经陈在此地数百载。” 岳斜似乎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当初.象移真人曾催动此火,后来发了狂病,自此陨落。” (本章完) 第397章 恶君 第397章 恶君 洞府之中。 黑火跳动,为箭矢、毒蛇之形,被重重化水玉脂围住,使其难以暴动,可即便如此,火中仍有一股摄人的波动传来。 “象移.” 许玄念及此名,此人正是象土岛韩家的紫府,曾经被接入石人道,修行的应当是【恒岳合】。 “象移真人突破之后看中此火威能,不顾我道圣灵阻拦,取走炼化,最后性命受乱,眼出毒蛇,口吐箭矢,不过一神通便陨落。” 岳斜恭声解释此火背后之事,却让许玄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对,紫府并无蠢笨的,象移因一道灵火陨落,未免有些太过可笑。 ‘这火.有问题。’ 许玄心中一动,暂时收起炼化此火的念头,只看日后能否换取它物。 至于剩下的事物,许玄一眼扫过,此时悉数招来,共有五道灵物,三艮,一兑,一磁。 先是一捧晶莹黄尘,此物一出,许玄便觉体内崩解之意有些缓和,便直接取来记载灵物的册子,自行翻阅起功用。 【安身尘】,以静尘安身,修复伤势,是专门治疗法躯之伤的灵物,正好用到。 许玄先是取出一半炼化,静尘落下,降服地气,此时法躯之中的伤势得了缓解,暂时安稳,无需镇压。 至于剩下的黄尘,他暂时收起,只看能否炼成什么丹药,以来服用。 而后便是两道【大岳土】,形如黄泥,炼器、修行都可用上,若是修持土德法身,更能增其高巍之意。 元磁一道的【秘白石】,能增长阵法之威,顿挫兵锋之锐。 最后便是兑金一道的【望金煞风】,可藏于肺中,平日温养,对敌之时喷出,若是金德修士来温养,效用更妙。 眼下灵物收齐,却未见什么灵器,看来壬海一战,华古、成玉应当将门中灵器都带了出去。 许玄心念一动,将此番得来的灵器悉数取出,列在身前,一旁的岳斜看着门中灵器,面色稍变,缓缓低下头来。 “看中哪件?可为族中取一道。” 许玄看向杨缘心,神色稍缓,火鸦帮他许多,应当还礼。 【赶山鞭】、【宝阳锏】、【元紊珠】都是自华古身上得来,赶山鞭贵为灵宝,有敕令山岳之妙,而宝阳锏、元紊珠都是紫府中品灵器,分属胜金、元磁二道。 成玉身上还有件灵器,品质差些,仅是下品,是一地气弥散的令旗,上绘一脚踏离火的黄犬,为【护峰旗】。 加之先前取来的【恒岳令】和【岳阳惰石镜】,许玄稍稍点过,石人道的灵器之多,足以和火鸦相比。 杨缘心有些犹豫,看向许玄,只道: “无需——” 她一言未见,却又被许玄劝住,当下只得挑选起来,看了少时,却是取了那道紫府下品的【恒岳令】。 “这便足矣,正好族中缺少镇压之器。” 许玄见状,当下也不多劝,只同其走出这座灵库,让手下妖兵入内,开始清点整理。 二人御风而起,立身云端,杨缘心目光隐忧,看向许玄。 “你诛杀华古,不管个中曲折如何,这消息传出,必定将你推至风口浪尖,天池如今虽收回,可溟泽并无金丹坐镇,将来如何,还是” 杨缘心抬首,看向苍茫天空,赤瞳莹亮,许玄心中却是想起黄石山上的异象,心中隐忧。 ‘南海.真的仅有一位金丹?’ 他心中若有所思,天池已经足够辽阔,可即便加上极南处的普度圣土,两方仍不足南海的十分之一。 “不管如何,此事已定,只等溟泽中的消息传来,便看下一步如何行事。” 杨缘心稍稍臻首,此时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可忽地转身,看向天边涌来的一片乌煞之火,止住话来。 黑光涌动,自其中踏出一人,一身赤袍,身姿挺拔,气态极贵,眼中黑光变化,正是杨缘意。 “缘意。” 许玄心中一动,看向对方,笑道: “此番平定石人,再无外敌环伺,自朱崖到天池一域,都已在几族的控制之中。” “嗯。”杨缘意稍稍点头,眼中黑光一盛,似在思索。 “溟度龙王既已平定天池,何时应允承诺,同缘心完婚?” 他言辞有些冷淡,更无顾及杨缘心的意思,让许玄微微一怔,眼前的这位火鸦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我欲等溟泽那边有了消息,若是能让族中长辈也来更好。” “好,我便等龙王的消息。” 杨缘意沉声回了,看了一眼许玄身旁的女子,并未多言,杨缘心便快步上前,将几件灵器交予对方,轻声道: “兄长——” 她此话还未说完,杨缘意却已破开太虚,径直离去,未曾回对方的话。 杨缘心怔怔立在原地,看着最后一点黑光散去,转身倒在许玄怀中,将头埋在许玄胸前,颤声道: “哥哥,变了老大人离去,父王不见,如今连” 她浑身都在发抖,缓缓抬起头来,再无往日明快的笑意,赤瞳黯淡。 许玄握紧对方手来,安慰几句,只沉声道: “还有我在。” 杨缘心稍稍平复,此时似乎想起什么,蓦然抬首。 “明夷之道,为独夫,恶君,更兼丙火之苛恶” “穆武德修行此道,仍旧正常,可我兄性情却一日一变,若是他往昔的性子,听闻你在天池中受困,必会取【卫日奉焰戈】,祭【天阳乌火】来援。” “老大人昔年说过,哥哥的性子,是最像他的。” 许玄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来,杨缘意筑基之时,为人重礼,爱护亲族,和他关系颇好,如今修成神通,却渐渐变了一番模样。 道统虽会影响修士性情,如至火暴躁、坎水多思,可却没有像杨缘意这般全然变了一个人的。 ‘金乌.’ 他思及个中关窍,恐怕也是金乌的推动,才让杨缘意有今日之态,火鸦的嫡系正流着乌血,同金乌联系极为紧密。 他只轻轻拍了拍杨缘心的背,想起当初坠入地府时的遭遇,尚光妖王杀入阴世,何等气魄。 也不知这位妖王如今是怎个处境? (本章完) 第398章 大曜 第398章 大曜 壬海。 黄石灵山矗立,艮兑二光纠缠难分,在幽暗的天海之间明灭不定,山上多有妖兵驻守,采矿植药,修楼造殿。 此山已定下名号,为【古华】,山极高巍,正合艮土高山之意,顶端常年有一阵金煞之风呼啸,照出一片明晃晃的灿光。 山旁海域中,多有水宫玉殿,或沉海中,或浮水面,林林总总共计数十座宏伟建筑,一应都是墨色,肃穆威严,龙气弥散。 居中的清和宫是新近迁来的,立在海底,以水道同诸多南溟遗迹相接,这些昔年龙宫所遗被许玄一一收归,历经修缮,用石人道的灵库填补,此时海中已然有几分龙宫气象。 宫中,前殿。 紫电莹莹,玉光朦胧,墨玉龙纹宝座上端坐一人,着深紫龙纹华袍,左袖上绘大泽广湖,主清和不兴,右袖上绘天河洪涛,兆氾滥分绝。 许玄端坐主位,自收复天池之后,龙角便有变化,玉枝蔓生,盘旋纠缠如帝冠,颇像那位广泽龙王。 座下分列一众妖物,如上朝一般,分立左右,皆是筑基,为天池中各族代表。 青虺、火鸦自然在最前列,由杨炎录和墨溪二人出面,这两妖如今都得封赏,担任龙庭下的妖将之职,分领炎羽、青露二卫,是亲信中的亲信。 许玄墨灰龙瞳中紫电忽闪,随意扫过下方,一些新被诏来的妖物承受不住龙威,当下颤颤跪拜在地。 “王上,外海有妖类寻见那座晟极山,却未见灵济所在,如今已派人驻守,听候吩咐。” 墨溪先行一步上前,眉心的蛇形金纹明灭,披一身青金云纹软甲,清秀的面上满是崇敬。 “灵济不在?” 许玄心中隐动,这座晟极山是石人道【大岳神磐阵】的枢机,妙用极多,立在阵法中堪比灵宝,灵济竟然丢下? 还是说,他不得不舍弃这灵山,甚至 许玄目光稍凛,不管如何,这都代表灵济状态更差,是件好事。 “遣岳斜一众石人前去搬山,嵌入阵法之中,择日将此阵取出。” “是,谨遵王命。” 墨溪领命退下,这时又有诸多水族的筑基一一上前,先是南溟遗族,包括彩蜃、黑鲶、珊鲛、虎蛟、海马和霸蟹。 其中又以蜃、鲶、鲛三族为首,彩裙女子,黑鱼将军,珠泪鲛人在前。 霞隐已入龙庭,作为帮许玄处理事务的女官,穆黑则负责巡海一职,至于蓝烟,也借着投靠早的好处,领了一宫中司乐的职位。 南溟遗族这一派系势力仅在青虺、火鸦之下,有筑基坐镇的族类便是当下六族,剩下衰微只剩炼气、胎息的则有近二十来支,暂时不得入殿。 大都是些无足轻重的琐事,包括封海、子嗣、修行等等,请示上位,许玄大手一挥,随意应了,便听得下方一阵谢恩之声。 剩下的筑基妖族则是自外海迁入、新来投奔的,许玄一应将其调去天池外驻守,也让这些妖物欢喜至极。 ‘真是麻烦.’ 许玄心中暗暗头疼,宗门那边有行芳代为处理事务,倒是无需他来管这些,可如今天池初立,他却不得不亲自出面。 眼下将诸事安定,诸多妖物退去,殿中才稍稍清净。 许玄这时轻轻扶额,体内的那道【溟涬始】已经散去,又复归到二神通的境地,且【降雷泽】受损,如今还在重修玄象。 体内的伤势更是让他头疼,接连受过【元崩解体】和【三山镇逆妙术】,体内地气纠缠,动静变化,只有借助天池之力才能得以缓解。 许玄若有所思,此时将心神收归内景,落到一片浩瀚雷泽之中,天中墨云滚滚,紫电迸射,隐隐可见威严的天龙在其中腾跃。 泽中,一道混沌神人之像静立,同许玄一般高,有苍茫混沌气弥散,此时面上已经有一眼、一口。 不知为何,许玄看向这尊神像,总觉得有些和自己身形、容貌相似。 “若是五法齐全,这道神像的五官能否具现,不知届时会有何神妙?” 他取出一柄青铜古剑,通体青灰,暗格纹,以鸟虫篆文刻着【穆明】二字,正是同这尊神像一道得来的古法器。 许玄翻过道藏,此剑形制正是周代乃至列国争霸时的,且不似后人模仿,而是确确实实的古器,正属震雷之兵。 若是论起年头,他这一身物件之中,除了太清碑这等仙物,还是这道青铜古剑来历最久。 将此剑收回,许玄倒是不怕这些剑器多,【握雷局术】一旦圆满,天兵仙将皆如古人再现,正需兵器。 最后看了一眼这尊混沌神像,许玄心中稍动,乘无咎若是要想圆满,恐怕还需三四年时光,之后要求其余的功法,只能往北海。 他御风而起,此时直直奔往太清道境,手中多出一紫金钵盂来,是时候安排南法、空铭和成玉三人的去处了。 ‘编个什么位置好?’ 许玄一阵头疼,他不愿在此事上马虎,心中想着,入了道境,摇身一变,立即转为社雷之身,骑墨麒麟,御风而下,落在一处空地。 揭开紫金钵盂,清气卷动,便将南法、空铭和成玉三人齐齐拘出,蒙蔽感知,镇压在下。 先是南法,这尊金刚一身华光,许玄以玄青之气席卷,耗费数十仙德,洗去记忆,再塑法体,便见一着水火袈裟的胖和尚走出,见着许玄,忙不迭恭声下拜。 “见过雷宫使者,小僧南法,自须弥佛土调来这太清仙天任职,不知有何吩咐?” 许玄当下只以原名、本相来塑造这几人,心中有些猜测,正好一一试试。 他当下只模糊其记忆,可南法却仍然以为自己在天庭,甚至南法自生记忆,编造出佛土中的来历。 ‘这是.’ 许玄心念稍沉,他并未太多干涉,似乎是这处道境自发之用。 “先往东去,入广化殿,可见一位穆虚仙官,在他手下听候调遣。” “敢问大人,这广化殿是?” 南法探头,稍有些胆怯,雷宫霸道,若是惹到这位大人,随时一道雷罚降下都有他好受的。 “乃是蓄养灵兽之处,你今前往,正好以佛法感化一只饕餮。” “是” 南法面色稍沉,这蓄兽哪里是什么好差事,可释土在天庭中势力衰微,哪里敢同雷宫作对,当下应了,直往东去。 又调出空铭,玄青之气再落,便见一灰袍道士,面上稍显迷茫,可见着许玄,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什么,慌忙下拜,恭声道: “见过大人,下修空铭,新飞升上界,是【天辰道】弟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天辰道】?” 许玄心中稍疑,先前南法所说的须弥佛土还是有迹可循,天下释法之源,可空铭所说的天辰道他却未曾听过。 “大人,我道是【大曜道君】所传,出于奉玄” 空铭说至一半,忽地顿住,眼神空洞,引得周边玄青之气涌动,过了少时,他才恢复如常,只道: “见过大人,下修空铭,新飞升上界,是【天辰道】弟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许玄目光稍凛,不知这是空铭本来的记忆再造,还是道境赋予的神妙。 “如今道境边缘太虚有缺,正需人修补,着你前去。” 他提起手中仙锋一划,雷霆落下,指向道境边缘的混沌地带,这些地域的太虚常常崩解,若是想修复,需要消耗仙德,或是让神通去安定。 如今有太上阁的经文要换,许玄自然是十分珍惜仙德清气,只让空铭这位宙辰一道的紫府前去忙活。 “拓展仙天?这.大人,我天辰道好歹是下界有名的道统,我.” 空铭稍稍一愣,他【天辰道】何等尊贵,如今却来做这苦力活,和被流放也无差别了。 “好好做事,日后自有提拔你的时候。” 许玄一番勉励,加上身上的雷宫威势,空铭神色郁闷地离去,有清气制约,这道人未曾有什么意见。 ‘大曜道君,出于奉玄,应当是二代宫主才对,在周朝重立奉玄。’ 许玄念及温光当年所言,奉玄道统第一代主人是玄炁剑仙,号【南华】,阴阳兼济,活在极古的年代。 二代宫主则是宙辰一道的元婴仙人,应当就是空铭所言的这位【大曜道君】,也是空剑门所传承。 眼下得来这消息,他心中却更有疑惑,历代宫主似乎都是前往天外,而后不见,也不知为何。 当初【恒光】真君更是造就出【恒仪犯斗】的天象,种种迹象来看,恒光位上无人,可这位真君却有迹象,似乎仍存。 若按尊位之神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已经转入太阳从位,尽得光明之意,二是果位无人,尊位代之。 他心中疑惑,如今他手上可是有奉玄第一代的剑脉传承,直通金位,有玄炁之妙。 眼下紫金钵盂之中,还剩最后一人,正是成玉,此时被拘出,玄青之气涌动,耗费仙德,授予篆文,便让他换了一番记忆和身份,性命都有变。 碧玉神人缓缓抬首,面上疑惑,身旁艮土地气弥散,看向许玄,恭声道: “在下成玉,出自【不周仙山】,得幸飞升,不知大人有何任命?” 许玄神情稍肃,手中仙锋一划,指向空铭前去的边缘地带,沉声道: “拓展仙天,正需你来。” (本章完) 第399章 血胎 第399章 血胎 道境之中。 三人归处都已安排,天律威严更盛,远处的雷城更为凝实,诸多判官、使者走动,传旨下律,如同雷宫再现。 如今道境之中,已有统共六位紫府级别的仙官,而许玄这些年所颁下的天律,增长更多,按照他对天庭的模糊印象,已经足足增长到四十九律。 这还是他收敛了些的结果,律文一旦定下,他也要遵守,如若违背,则修为会减去一分,可让其余诸修遵从天律,对神通进境、威能都有加持。 【太初序】,即将成就,应当就在近来数日之间。 这道社雷神通之难修,远远超过许玄想像,他本就司一门派的律令,加之道境中的六位仙官遵律,可耗费的时日仍远超修行【乘无咎】。 若是未将南法三人纳入道境,这道神通恐怕还需苦修多年,甚至还不一定有成。 ‘古代有雷宫的律法在,修行此道,只需顺应雷宫之道德、刑罚,如今却是要从头开始。’ 这就是社雷难修之处,许玄此时暗暗估算,若是以【太初序】来成就神通,他是绝不可能功成,除非像宋世明那般有一国雷部支持。 【司天劫】更多着重于刑罚之威,而许玄传承劫法剑脉,本就有加持,甚至还有北海那位大人的一瞥,这才安稳突破。 ‘难怪社雷紫府如此之少。’ 大离以一部之威,也就养出一个宋世明,如今应当正在突破之中,还未成就神通,这般一想,许玄倒是觉得自己进境飞快了。 驾起座下墨麒麟,直直奔往东边,历经影娥池、道脉天碑,路过广化宫的疆场,便见一座玉光忽闪的小院,内室之中,一着彩云宫裙的仙娥正对着一堆玉简、纸页怔怔出神。 院中有几名侍女候着,都是用清气所化,并无灵智,仅能简单交流,无论玉欢问什么,都是用不可妄言回应。 许玄驾雷而下,直入院中,两旁的侍女齐齐行礼,高呼大人,便见内室之门洞开。 玉欢急急自其中走出,腰肢一拧,歪歪倒在墨麒麟前,披头散发,眼窝极深,显得有些形销骨立,哀道: “大人,能不能换几个机灵些的侍女,这地方清苦的很,我整日就是编撰道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这一副姿态看的许玄稍稍一怔,编撰道藏是个消磨心力的过程,欢欲的本性又是贪欢好乐。 如今她虽化为玉欢仙娥,可这本性却未改,在此枯坐,是有些难为她了。 “让你在此编撰道藏,也是为磨炼你的心性,你资质不错,上面正有化水一道的仙位空着,我还想提拔你去” “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强了,当初我升入雷宫,足足熬了近五百年,今世的修士——” 许玄摇头,叹了一气,下方的玉欢却是一怔,看向许玄。 她的脸上忽地焕发出光彩来,好像一个即将渴死的人看见远方一处清泉。 “不知.是何等仙位,是【慈泉】、【欲滔】这等从位,还是化水正果?” 玉欢抬首,她所化的仙娥容貌极佳,娇艳中又显清丽,此时半跪伏在地,揣摩着这位雷宫大人的意思。 许玄哪里知道化水这些位置之分,当下沉默,闭上眼来。 “难道是和至火相接的【大兽】之尊,不对,此道女子是修不成的” 眼见玉欢越想越偏,许玄轻咳一声,座下墨麒麟随之嘶吼,打断了玉欢的幻想。 “自然有仙位空着,我今透露给你这消息,已是极限,其余之事却不能多说,你在此好生研修道藏,日后才有机会。” “是,妾身谨记大人之令。” 说着,玉欢似乎想起什么,抬首,犹豫几分,还是颤声问道: “不知大人尊号为何,在雷部任何等职位?我那穆虚.同道,先前想求见大人,可出了此地,只见一片清气,不知去处。 此言一出,轮到许玄有些疑惑了,他哪里想过给自己个什么身份,思虑少时,一剑斩出,劫罚之意升腾,天中雷劫滚滚。 他当下看向玉欢,只轻声道: “待你日后位置高些,自然知道我的身份。” 玉欢心中骇极,这剑意她却是知道的,是司劫府所传,嫡系中的嫡系才能修成,眼前这位大人的身份之尊贵她早有猜测,毕竟是以墨麒麟为坐骑。 说句难听的,他和穆虚两人加起来,还没人家一只坐骑尊贵,可眼下这剑意还是让她有些惶恐。 劫法剑意一成,将来必定是雷宫中的大人物,下界的剑修或许还有修为、体魄之类的短板,可人家是雷宫所出,仙职加身,统统都能补足。 “如今编撰的道藏有多少,一并取来,我好送去给几位同道评判,看看你道行如何。” 许玄此言一出,玉欢却是面色煞白,先前可未告知她有这一遭,还要评判她道行,以雷宫的严苛,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当下她却取出两部道书,交予许玄,恭声道: “回禀大人,如今已将我修行的道统整理出,加上我个人感悟,又有修补,这道【济世慈惠书】内有化水三法,分别成就【慈心瓶】、【大欲口】和【济世泉】。” “其中品阶最高是这道【大欲口】,为六品。” “至于那饕餮修行之法,归属血炁魔道,似乎是归一魔君的传承,我历经编撰,修成这道【归一合血卷】,有血炁诸法,也是三道神通,加之些魔道法术。” 玉欢面上显出些不屑来,此时摇头,只道: “这些魔道,真是恶心,血炁本是我人族立身之本,如今这般臭不可闻,还是那位血祖干的好事。” “这些法术大都要用人族血气,不甚高明,唯有一道【天血魔胎术】,乃是五品,可用自身血气、乃至妖类的来养,成一魔胎,是归一血道的妙法,仙修也可用。” 许玄听着玉欢骂起自己同僚来,心中只觉好笑,可听及贪恶这一身道法的来历,却是想起什么。 ‘昔日大离雷部所诛之魔,正同归一魔君有联系,至于这血祖.’ 他心中稍动,称尊作祖,意义非凡,几乎等于一整条道统的创立之人,只是不知玉欢所说的血祖,是否是那位血炁仙人,亦或位置更高。 许玄暂时不欲直接去问,自从上次将【太苍玄蕴】纳入之后,这处道境似乎真正复苏过来,他收摄入内的这些人,似乎也有自己的记忆,由道境直接赋予。 他将两卷道书收起,随手凝结出一道玄黑雷令,便交予玉欢。 “如今此地又有几位仙官调来,你在此待的久些,人也聪明,便由你来统筹诸事,道藏可慢慢编写,若是有什么事情,通过此令联系我就是。” 玉欢接过这令,面上一喜,正欲再拜,却见那墨麒麟已经腾空而起,转瞬不见,仅留她在这小院中。 “仙位,我也有这等机缘.” 她反复踱步,显得有些痴态,忽地想起什么,看向两旁立着的侍女,面色稍沉,转身归于内室。 “怎么都是些闷葫芦” 内室之中,隐约传来一声抱怨。 广化殿前,血气弥散,魔云滚滚,饕餮恶兽伏倒在地,被无数雷霆锁链捆住,当下不敢有丝毫动作。 此兽旁边正有一青袍道人,手持银针,正在取血,催动神通,墨青癸水法光加持其上,将血气取出。 至于这饕餮前方,则是一胖和尚在讲佛法,说的天乱坠,华光涌动。 穆虚听得心烦,他在这广化殿待的好好的,如今来个和尚,不知是何意?对方身上却有雷宫的令,又做不得假。 “你这和尚,念小声些,太过吵闹了。” “小声?” 南法抬头,神色稍肃,继续道: “这可是雷宫的大人亲自下令,让我来度化此兽恶性,怎能小声?你这饕餮,可曾知道错了?” 贪恶所化的饕餮并无首,只有一张血色大口,此时自其中传来呜咽声,低低道: “大师,我知错处,愿意归顺,能不能带我去佛土之中,就是当坐骑,也好过在此” 他此言未尽,却听南法一声呵斥,华光一盛,怒道: “你这恶畜,还想哄我,今日便用我禅悟三百六十部真经来度你,先从第一部讲起.” 天中忽有雷霆落下,打断南法讲经,正是一尊墨麒麟,其上端坐一人。 穆虚面上一喜,正要上前,却见那胖和尚已经急急跪拜,高呼道: “拜见大人!” ‘你!’ 穆虚紧随其后,心中对这南法更是不喜,只盼其早些调走。 “近年来萃取的精血何在?”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穆虚,如今那道【天血魔胎术】正好让法言修行,以抑制妖气,不然他只怕这名弟子修至筑基后期,突破神通,就会化妖。 当初天陀让寻魔胎之术,以凝收妖性,血炁、殆炁二道的都可,许玄这些年曾致信南罔,可却未有回音,既然殆炁不行,那就只好从血炁入手。 正好有这饕餮之血,可作为修行魔胎之用,仅需一滴,就足够法言在筑基一境修行。 穆虚急急上前,取出一银盘来,其中盛有浅浅的一层红黑精血,他当即奉上,恭声道: “如今已萃取出十二滴精血,历经玄化池洗练,将其中魔气荡尽,化为最纯净的血气,和这饕餮断了关系。” “好。” 许玄收下此血,瞬息离去,根本不给穆虚和南法讲话的机会,仅在天中划过一线雷光。 他驾着墨麒麟,看向这几滴精血,稍稍感知,便能体会到其中的充沛血气,不染魔性,让他有些猜测。 ‘玄炁,能净化血炁?’ 他正思虑此事,心中忽地一动,正是观中有感,一道炽热、光明的气机复苏,让他原本闭关的人身,蓦然睁眼。 “霄闻!” 大赤殿中,许玄起身,目光穿过重重阻隔,望向五行山中的昭阳峰所在。 (本章完) 第400章 焰仙 第400章 焰仙 天殛。 五行山中的昭阳峰上,赤光涌动,天火坠地。 【日火古燧】之上,大焱合火渐渐凝聚于中心,托举起一点金赤,将整座昭阳峰映成鎏金一般。 许玄立身古燧前,心中稍有悸动,一旁的温光则小心催动术法,借真焰托举丙火,让这道火胎渐渐破开。 “怎要这般久的时间?” 许玄稍稍皱眉,按照当初温光所言,这重塑法躯的时间委实是拖得有些久了。 “是这道丙火之故,此火为枢,沾染太阳位格,真焰托举便耗时久了不少,不过这重塑的法躯,应当也有太阳之妙。” 温光目光稍凝,小脸认真,这时肃声道: “阳丙为底,真火点灵。” 便见这道火胎渐渐破开,其中露出一具金赤之火凝成的人形,样貌同霄闻相似。 【大焱合火】此时重归于许玄之手,变作一赤色火丹,吞吐真红宝焰,上生八卦玄纹。 此火虽损耗不少,不复先前炽热,可根本未伤,缓缓温养些时日,仍是一道紫府真火。 一道真红灵光自【大焱合火】中落下,直入这具金赤之火凝成的人形,【焰中仙】的种种玄象此时显化,有金阳,古燧,天柱,昭熊等等。 玄象沉定,自其中走出一人来,着赤色火衣,身形矫健,气态沉稳,眉宇间带着三分野气,缓缓睁眼。 刘霄闻身形稍稍摇晃,有些站立不稳,眼中是一片茫茫金赤之色,看不见外物,伸出手摸索起来,只听得周围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霄闻。” 这一声呼唤起自他少时上山修道,直至成就仙基,熟悉无比,一双沉稳的手扶住了他,让他此时站定。 眼前的金赤之色散去,露出山间诸景,一道人,一火童,正关切地看来。 “师父。” 刘霄闻渐渐适应这具身躯,站定几分,一身气势有些控制不住,已是稳稳的筑基后期境界。 “这些年” 许玄刚欲开口,却见刘霄闻此时低声道: “弟子自得那道真火托举之后便已醒来,借着灵识感应山中诸事,这些年的变故.也大都知道了。” 说着,刘霄闻摇了摇头,此时不再提这些事情,只看向许玄,沉声道: “师父成就神通,可惜我未曾见证,少时去了东海,后来又沉睡多年,如今再看门中,倒是显得有些陌生。” “行芳成家,法言出海,还有不少曾经的熟悉面孔,大都难见,待到之后,等我去祖师堂上柱香,告祭逝去的同门、长辈。” “好。” 许玄当下也只回了这一句话,目光稍沉,看向下方。 “此间之事,不必忧心,这些年我也在思虑,准备将洛青重建,一切形制,效仿曾经。” 如今天殛山连带周围的灵峰,已经大致占据整片青巍,可效仿旧制,搬动诸峰,重现洛青。 许玄御风而起,携着刘霄闻、温光,直入云端,此时正能一览天殛山周边全貌。 “这些门中弟子增增减减,如今共有近千修士,未曾多招,只挑些品性、资质上佳的,大景原多半也归入门中,有门人驻守。” “你今醒来,正好我欲将门中重治一番,将青巍及大景原部分合并,划定灵地,重定规矩。” 许玄心中正有些思虑,【太初序】仅差最后一步,正好自门派规制、律例入手。 如今门中已是紫府仙门,可诸多规制还是有些陈旧,理当整改。 “这倒是件好事,只是,莫伤了些老人的心。” 刘霄闻此时虽刚刚走出,可已在昭阳峰上借助灵识,已经看过多年门中变化,眼下亦是赞同。 “暂不提这些,如今你已是筑基后期,理当专心修行,修至圆满,再谋神通之事。” 许玄神色稍振,若论他最亲的后辈,还是这个弟子,且霄闻修的还是门中真传,更是意义非凡,只是其资质和篆文稍差,多少是他一处心病。 法言跟脚不凡,又逢乱世的天时,修行起来自然顺风顺水,紫府在望。 至于行芳,随他修行社雷,借着大离雷部的东风,道途也颇为明朗。 如今霄闻重塑法躯,阳丙为底,真火点灵,已经化作某种丙火之灵,先天缺漏已经补足,六品仙基,性命之重,已能担得起神通。 功法亦有,至于灵物,灵火难寻,可丙火一道的其余灵物还是颇多的,足能换取。 “是极,是极,霄闻真传如今道途明朗,理当重续我观正统,这些年观中还未有丙火神通。” 一旁的温光稍显激动,他最看重的还是门中的丙火道脉,故而对刘霄闻的事情极为上心。 刘霄闻听及此事,心中稍有感触,抬手祭出一道金赤之火来,正是【大日煌火】,此火已变为金赤混一之色,光照四方,炽明至极。 “师父,自我重塑法体之后,此火又有变化,似乎是受先前入画拔擢神通,又受真焰托举,太阳丙火二性混一,再难分开,同我性命相连。” 许玄不解火性,眼下也不知此火来历,一旁的温光却是面上疑惑,凑近几分。 “怎么有些像【恒明尊光玄焰】?像是其分化出的筑基灵火。” “【恒明尊光玄焰】,不知有何神妙?” 许玄心中一动,刘霄闻的篆文之用他可是十分清楚。 这道【大日煌火】随其主人修为而晋升,若是霄闻神通,此火晋升紫府,难道就成所谓的玄焰? “恒明玄焰,上接太阳【焜昱】正明,下连丙火【恒光】阳尊,持玄修阳,焚邪炼恶,为日中之天光所化。” 温光此时谈及这火,眼中火光一盛,这火看来对他意义非凡,此时只道: “恒光之位,金丹火名为【天炳恒光仙火】,下化为【恒明尊光玄焰】,最得丙火光明无限之机。” “当初此火可是我观独有,真君所赐,只是后来遗失,【恒光】不显,世间也就绝了这一系的灵火。” 许玄默默听着,心中稍动,按照温光所言,【恒光】之位,勾连的是【焜昱】。 如果按此来看,那位真君不在丙火正果,恐怕就在这一太阳从位。 此事牵扯重大,他未曾提及,温光倒是显得兴致勃勃,同刘霄闻谈起种种事来。 天边忽有一线银雷掠过,却见一青衣男子荡开云气,径直奔来,正是柳行芳,面生喜色,朗声呼道: “师兄!” 刘霄闻面上一怔,看向眼前之人,眼中也渐显出喜色来。 “行芳。” 柳行芳急急上前,这些年过去,他年岁渐长,可修为在身,依旧是一幅俊逸出尘之态,驾雷而来,先是行礼,看向许玄,恭声道: “恭贺师父出关。” “你今突破中期,倒是件好事。” 许玄稍稍点头,脸上多出些笑意,看向行芳,却见其修为已经稳稳停在筑基中期,社雷之性凝练,体内一方【天心雷池】已经融于仙基。 柳行芳体内这道【劫心池】已然化去震性,且斗枢气数凝聚的篆文加身,增长神雷之性,专长杀伐之力,两道玄象为雷池、仙锋,银电中生就一点金辉。 这道仙基虽仅是四品,可在篆文加持之下,威势如今分毫不差五品,正是雷宫神妙之加持。 许玄一眼看去,柳行芳仙基中的那道雷池,已然有十二道金银雷纹,为社神之威,甚至还能继续增长。 “师兄重塑法躯,才是喜事。”柳行芳眼中稍明,“既然霄闻师兄已归来,倒是可让其来司门中诸事,我今退至掌律即可。” “倒是不必,我刚刚醒来,对门中事务也不熟稔。” 刘霄闻摇头推辞,此言非虚,如今门中换了不少人,升为紫府仙门之后,诸多事务也有变,他都不通。 “无妨,门中不少老人也念着师兄,霜回峰早已重建,只待师兄归去,至于其余之事,日后慢慢熟悉就是。” “好。” 刘霄闻此时答应下来,一旁的柳行芳面色稍缓,笑道: “霄闻师兄归来。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近来我家中正有事情耽搁,法言师弟又出海去了,仅我一人,倒是有些难办。” “是有何事?” 许玄心中稍动,这些年门中事务都交由行芳,是有些耽误其修行了,却见柳行芳一笑,眉宇间多出些喜色来,恭声道: “师父,师兄,我同绍月,有子嗣了。” 此言一出,许玄有些愕然,他闭关时间极久,不理外界,专心修行神通,期间门中事务都是由行芳代为管理,不想其竟然已有子嗣。 “恭喜师弟!” 刘霄闻朗声一笑,颇为这位师弟高兴,同其交谈起来,一旁的温光也来凑热闹,嚷着要去见见。 许玄看着此景,面上升起几分笑意,此时神念一转,扫向山中。 天殛山中,横虹峰上一处院落之内,着黑金长裙的女子怀抱一女婴,轻轻哄着,神色温柔,柔声道: “爹爹一会儿就回来。” 这婴孩大概数月大,生的颇白,眼睛莹亮,不哭不闹,伸手抓着一墨玉宝佩,上刻黑虎食鬼之图,刻有古字,为【上魔殆武】。 (本章完) 第401章 门变 第401章 门变 天殛,殿中。 灯火明彻,许玄手捧宗卷,默默看着,其中正是他闭关这些年内,门中以及赤云中的诸多事务。 一素裙女子坐于侧位,一身修为已至筑基后期,身旁有青云雨气忽散,此时开口,声如珠落。 “原上近些年情况尚还好,仅空剑、柳家二支,这两家同我门关系好,也多有亲近,至于赤云北,有南罔真人和行芳的关系,武家这支小宗更是亲善。” 许玄听及,稍稍点头,只道: “好,既是如此,如今重新划定山门,便以青巍为中心,天殛为枢机,重立洛青诸峰,灵地自漓水两岸延伸。” “北抵昔日长生观的金衣谷,南至昔日的西蔚山,和玉流还是隔些距离为妙。” 温思安闻言轻轻臻首,眼神稍动,此时问道: “门派重建完整,弟子也多上不少,如今已是紫府仙门,往昔筑基时的种种规矩,都有些不适用了。” “俸禄、资粮提高不少,可种种门槛,也该提高些,以拔擢良才。” 此事倒是正在许玄下怀,他近来出关,正是欲借定立一门之律令,补足【太初序】最后一点进度。 “外门弟子如今近乎八百之数,可让其入周边灵地,采矿、种药、饲兽等等,大都是胎息乃至炼气六重以下。” “积攒道功足够者,或是突破炼气六重,则可入内门,拜入洛青、天殛诸峰、堂口,以求修行。” “至于真传,还是以能否稳稳筑基为标准,如今要担任洛青、天殛各峰的长老,还是以是否筑基为门槛。” 许玄心中隐动,如今天殛外围的灵山秀峰已经占据整片青巍,只需稍稍催动神通,以法力强行搬山,就可恢复昔日门中旧貌。 天殛山上多有昔日赤明府的遗迹,以及【云山华海】、【天火穆集】、【逍遥剑行】这几处灵地,珍贵至极。 重立的洛青也是灵气充沛,出产丰厚,远远胜过往昔,如今也只有让筑基来坐镇,才得以服众。 “如今门中即将突破筑基的,共有几人?” 许玄此时问及这事,心中也欲估算一番,如今山门之中,除去走出的法言、空空儿,剩下的筑基还有不少。 刘霄闻、梁雍、温思安、温光,这几人都是筑基后期境界,柳行芳则是中期,武绍月则也是筑基初期。 “承言修为最快,如今已经是炼气九重圆满,求完性根,随时都可闭关,剩下便是仪婉、争义,如今倒是都修至八重。” “仪婉这些年进境颇快,按其所说,似乎是丁火大兴,天时有利,不知有何缘故。” “【载兴炎】、【紫金蛇】和【秉烛游】。” 许玄心念稍动,【秉烛游】不过三品,张仪婉的灵根更是不若其余两人,更要炼丹,这些年修为却未落下。 丁火大兴,岂不是扶尘宗的金丹有动作? 古代炼丹大都用真丁二火,真火不必多说,托举诸火,阴阳均平,自然好用,丁火却是用星火炼丹,如今这一意象却不显。 温思安并未察觉到许玄思虑,此时继续说道: “倒是还有几名弟子,有筑基之望,我都细细看过,一共三人,都是炼气后期。” “白岗出身的刘凡青,修行霄雷,已是炼气九重,也算是门中老人,颇为上进,此法筑基是【幽雨霆】,亲善癸水,修平邪氛,” “剩下二人,一是当初穷河留下的蛮人三部所出,名为熊敏,是个女子,资质不错,这些年拜入门中,团结同族,教授礼仪,倒是个颇为精干的。” 温思安提及此人,叹了一气,只道: “当初妖乱,穷河所留三部死伤不少,熊敏便是自那时提拔出来的,如今隐隐有三部主人之势,修的是《渡火不越诀》,已是炼气八重。” ‘熊姓.’ 许玄心中稍动,巫荒之中的蛮人,正多有熊姓,此姓正是古代楚王之姓,而其同巫术有不小牵扯。 天毒山似乎不是巫荒本地所出,而巫荒中的蛮人属于何脉,也尚未有过定论。 【祸祝】兴起极古,当初天毒山和南疆的大礼国似乎有牵扯,更兼此国之中多兴蛊毒,乃是【元毒】兴盛之地。 如此一看,巫荒之中的诸多蛮人,若是追溯血脉,恐怕是楚巫天问一脉,而非祸祝,天毒山也仅是后来罢了。 “正好之后要改制,可见上一见这熊敏穷河那边,这些年可联系上了?” 许玄见提及三部蛮人,心中不由想起穷河,当初闭关前就有这女子踪迹,可这些年过去仍未联系上,不知为何。 “派出的弟子偶尔听过她的踪迹,似乎是在躲着什么,并不与我等相见,最后一次露面,应该是在边疆。” 温思安也是稍稍蹙眉,她对自身伏易之血亦感疑惑,问题关键可能就在穷河身上,可如今这女子却不见。 “日后我可亲自去边疆看看,不必担忧。” 许玄宽慰几句,温思安点头,继续说道: “最后一位,却是江姓的一名子弟,天赋极好,是舟渡的族弟,算是偏脉,名为江岳弘,如今已是炼气七重。” “此人和舟渡多有来往,我碰巧见过数次,为人多思善虑,就是有些太过机心,舟渡又是个愚善的,往往不知道拒绝对方请求。” “修的是何道统?” “乃是庚金一道的《虎钤破阵经》,如今在守青营中,听候梁护法调遣。” 许玄默默听着,江舟渡是温思安的亲传,资质不算好,这些年困在炼气五重,迟迟不得突破瓶颈。 “我山之中,新收的不少弟子天赋都颇为不错,远胜以往,大都盼着门规改一改,好有路可走。” “不然,新旧双方,恐怕还是会生些矛盾,当初的高峡” 温思安声音渐低,提及高峡,始终是她心中的一处疤。 “如今门中诸多弟子,还是按照血脉出身,形成诸多山头,以张、许、刘、齐、江为几大姓,各有争执。” “这事情我正要处理,争也无妨,只是要按门规来。” 许玄稍稍点头,他倒是对眼下情况无什么忧虑的,【太初序】一成,便是无人能犯门规,欺瞒不得他。 这道神通拿来管理门中规纪倒是极为合适,能省去不少力气,也杜绝了许多明里暗里的冲突陷害之事。 “不谈这些事了。” 许玄轻舒一气,他修社雷,有的是手段肃正门派风气,这就是道统的好处,只要他颁布门规,若有违背者,则天罚自降。 “霄闻苏醒,行芳也有了子嗣,门中近来倒是喜事连连,那女孩叫什么?” 他谈及行芳这个女儿,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行芳和绍月天赋都颇为不错,且都是筑基,难得子嗣,如今有一女儿,倒是让人意外。 “我去看过,名为舒寒,武家本宗送来一道玉佩,说是想让她将来并入武氏主脉,修行殆炁,之后可归于我山。” 温思安提及此事,面色稍缓,轻声道: “绍月倒是颇为愿意,只是行芳托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殆炁.” 许玄沉思少时,南罔同他颇有些联系,可个中关窍他却看的很清,当下只道: “武氏当初随帝族迁走,可心中恐怕还是放不下天水,先是留一偏脉在赤云北,南罔又主持联姻之事,只是为日后重归天水留条路。” “这事自可答应,将来若是辽军攻来,恐怕还需借他家的力,这联系自然越紧密越好。” “辽军.” 提及此事,温思安的面色稍显沉凝,门中距离边疆实在是太近,常能听见战事消息,让她心中不安。 “近来六府又有战乱,不甚安宁,我看过谍报,说是.大乐欲魔土的修士极为活跃,你当初同这一道牵扯过深,涉及两尊魔相,我怕.” “我已备好退路,待我修成下一道神通,便去西海,划定灵地。” 许玄声音沉稳,心中却是已经有了打算,同上霄交好,乃至借助无妙海平休真人的关系,正可在西海立足。 届时龙身已经在南海立下根基,可为策应,一旦情况不对,退至南海也是条路。 至于赤云这边,还是不可放弃。 若是以往他自然存着远走海外的心念,但如今西海似乎也有变故,混天将落,不知会如何,两边都有退路自然最好。 ‘涉及求金,必须谋划,决不能退。’ 许玄心中一定,纵然有风险,可还是要去西海,天陀也在此处,万万不能放弃。 他继续翻阅起门中宗卷,内景之中,雷城越发凝实,天律降下,威严至极。 (本章完) 第402章 定序 第402章 定序 赤云。 山岳移位,大河改道,北至金衣,南抵西蔚,其间多有修士往来,兴楼造阁,定阵落旗。 许玄立身云端,眼看下方逐渐成形的地势,神通催动,口含天宪,托举诸峰,重理地气,剑斩漓水,改道江河。 他未修土德之术,如今只是借社雷律令之法,耗费法力,勉强搬山,虽比不得艮土敕令山岳之妙,可眼下却堪用了。 银电贯彻赤云天际,如龙蛇盘旋,荡尽浊气,历经半载时光,终将整片赤云地势整毕,再造洛青。 洛青中共七座主峰,此时皆都重建,为天青、彩云、荡霞等等,外围更有诸多从峰、灵地,横跨漓水,几乎占据大半赤云。 许玄此时已经重划门中道脉,洛青主丙火及其余各道统,【天火穆集】落于其中,采火天台落于山中,时时助长此地丙阳之性。 这道采火天台如今每经数年,大致为七八载左右,都可求得一道筑基灵火,为真、丙、离三性,炼气级别的火焰更是年年都能取来。 ‘已然求得两道筑基灵火,【明光焰】和【枣丽火】。’ 许玄心中隐动,【明光焰】及诸多炼气级别的真丙之火,已经送入候火、煅正,而这道【枣丽火】却是罕见的离火,不成丹器,专长修行。 天火穆集之景落下,一时洛青山中天光明亮,阳气苏生,极长火德,至于天殛,如今则搬至漓水北岸,同洛青遥遥相望。 天殛则为门中雷法、剑道二源,天中不时有雷云涌动,电蛇奔走,居中位置则是一方小小雷池,凝聚雷霆。 云山华海的雷池之中,如今足有五道雷霆孕育,皆为社雷,筑基品级,十载凝聚一番,五道齐出。 分为【烈光明雷】、【定灵劫光】、【肃麟电】、【火轮雷】和当初自青沉得来的【劫锋刑雷】。 社雷难求,如今已有不少门派世家得了消息,多有遣人来问的,许玄暂时未应。 若是古代,社雷之尊贵足以同太阴太阳等位,如今虽衰落,可也不是其余道统能比拟的,仍是阴阳之下最顶级的道统,为五雷之极,即便是筑基社雷也是有价无市。 此时山水格局落成,天殛在北,洛青坐南,【天炳昭阳阵】落下,赤光一闪而过,将两处主要灵山悉数覆盖。 这道紫府阵法历经修补,许玄更是请过提锋山的蓐肃真人来帮忙,眼下此阵已恢复当初九成的威能。 诸事落定,许玄向下看去,便见漓水之上已早早搭建起一处云台,位于洛青、天殛之间,近千修士来此,位于云台两侧。 如今门中袍服也改了一番,外门弟子皆着青云道袍,内门、真传及诸长老皆着玄黑道袍,此时放眼望去,只见茫茫青黑二色。 云台之上,一赤色大旗高举,迎风猎猎,上书两个金字,为【大赤】。 太虚破开,许玄现身,正位于云台中心,居于最高处,银电忽闪,天雷滚滚。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响起,如今内门不少修士都是历经妖乱,甚至是自门派仅有一位筑基时走来的,皆都崇敬至极,呼声不断。 着青袍的外门弟子则多是畏惧,不少人资质不错,可未曾经历过门中战事,显得有些稚嫩。 许玄身旁走出一人,正是温光,这火童如今境界又有提高,这些年采来的大多炼气灵火,都进了他的肚。 如今温光已可借助紫府阵法,随意在洛青、天殛穿行,门中众人见了,都称其为大师傅、长老等等。 这火童手捧谱牒,小脸板正,行至许玄侧前方,得了授意,此时朗声道: “大赤一观,承恒光之明,经昆巍之恩.” 温光声中带着些情绪,引得天光明亮,火气经云,此时念完开篇,继续说道: “温思安,任物藏长老一职,兼春芽堂主,居彩云峰【明思殿】,门中诸多灵田、灵药,一应在责。” 癸水青云腾空而起,温思安却已来此,目光莹明,看向许玄,稍稍点头,谢礼后便退至云台一侧。 物藏长老主管灵库、资粮,算是个极为紧要的职位,以温思安的身份、修为来任职颇为何时,至于春芽堂主,本来就是她在管,如今只是再确定一番。 “柳行芳,任掌律长老一职,兼望气堂主,玄罚神卫,居横虹峰【升相殿】,主惩戒罚罪、养收灵气、采摘雷火之事。” 一道银电腾空而起,柳行芳此时御风前来领命,着青衣、佩银剑,恭声领命,也退至一旁,他这责权颇重,司律长老不必多言,如今的望气堂也是今非昔比。 炁海阁如今落于天殛核心,归他掌管,而望气堂还兼管着天火台、云雷池两处的出产,是门中收成的重要来源。 至于玄罚神卫,则是管着【天雷祠】中的三十六天兵,执掌【夔震天音鼓】,可借神道之力,登金刚境界,更是十分紧要的职位。 天雷主祠如今在天殛山中,并未大肆扩张信仰,可仅是门中的香火,就已经足够骇人。 “刘霄闻,任司剑长老一职,兼守青主人,居霜回峰【宝赤殿】,主斗法护山,杀妖诛魔之事。” 一道焰光腾天而起,刘霄闻现身,山中不少老人皆都高呼起来,大都是自门中衰微时一路走来的,对这位大师兄颇为敬服。 而后便是王栖云、温光,都任炼器长老,煅正室也迁去荡霞峰,并入候火堂中,那座【焰行殿】更是搬到荡霞峰上,作为温光居所。 这火灵念及自己时,喜笑颜开,他倒是对这职位颇为满意,有人使唤,又可偷懒,自然心里开心。 “梁雍,空空儿,任护法.” 温光继续念下去,空空儿不在,梁雍却是来了,这汉子一出,疤脸狰狞,踏着滚滚黑火,在场不少修士都有些畏惧。 “谢过掌门,谢过温长老。” 梁雍疤脸扯动,笑的几乎将嘴咧到脑后,这般重要的场合,空空儿没来,他梁雍却在这,日后门史不知是怎么写的。 许玄有些无奈,挥挥手,让这汉子先行下去,随后便见温光顿了顿,继续道: “许法言,任传法长老一职,兼藏经阁主,下门之主,居雾隐峰【冲平殿】,谈玄讲经,传道授法,一应由其管束。” “如今许长老未归,于西海建立下门,此事则由温长老代过。” 温光当下将门中这些筑基的职位宣布,而后便是些炼气的,一一提及。 “王承言,入候火堂;张仪婉,掌水火库;齐争义,为守青副将“ 这几人都是真传,此时上前,各自领命退下,许玄目光掠过,眼下承言已经炼气圆满,随时都可突破,可筑基丹还未有准备,应当择日去寻一枚。 “刘凡青、熊敏、江岳弘三人,修为进境为同辈之先,多有功劳,如今晋为真传,赐下灵物、法器,以为嘉赏。” 随着温光言毕,便见三人齐齐走出,引来周边不少弟子艳羡的目光。 为首的正是刘凡青,他年岁已大,如今面上沧桑,眼神中却无多少喜色,他资质颇差,能修至如今境界,全靠运气。 门中大小战事,他都经历过,甚至是最后的妖乱,他也幸存,自然得了不少丹药、资粮,这才能修至如今。 他领了赏赐,被掌门唤上云台,得了几句勉励,心中却有些难言的滋味,此时退下,看向身旁,往昔随着他的几名师兄弟,早已不见。 刘凡青正静静站着,却见一人行来,着玄黑火云道袍,正是刘霄闻,是他刘氏的族亲。 “凡青叔,恭喜了。” 刘霄闻笑着上前,若按辈分,他理当喊对方一句叔叔,刘凡青却是摇了摇头,只道: “凡俗辈分,算不得什么,倒是折煞我了,反倒是我要恭贺霄长老,重塑法躯,再归山门。” “这凡青叔晋升真传,筑基有望,是件喜事。” “筑基?” 刘凡青摇了摇头,只低低道: “我不过四寸的灵根,这些年靠着丹药、灵物,又活的久些,才修至九重,若要筑基,怕是九死一生,并无希望。” “若是当年,我绝不会服气,要去试上一试,只是如今我老了怕死。” 这番话语让刘霄闻稍稍一怔,他的这位族亲也算是外门的核心人物,更是自陪门中一路走来。 当初对方虽有针对,可如今来看,已算不得什么,甚至他都想过,若是对方有难处,他自会相助。 “当初自白岗出来的,不存几人,如今门中昌盛,也不缺我一个筑基,炼气已经足够,若是霄闻长老还念着白岗的父老乡亲,日后可随我一道去看看。” 刘凡青随意将手中刚刚得来的法器、灵物收起,并未显得多珍重,说完此话,似乎耗尽全身力气,退至云台边缘。 ‘白岗.’ 刘霄闻心中隐动,想起自家长辈来,此时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也退至边缘。 高台之上,许玄此时将目光落向另外两人。 一者是个生的高挑的女子,气态沉稳,举止之间颇有英气,抬手之间,隐隐能看见其腕上的刺青,正是熊敏。 这女子领过赏赐,此时拜服,恭声道: “熊敏代我三部之民,谢过门中这些年的栽培。” 许玄目光稍落,温光会意,立即让这女子上来,历经九层云梯,便到了许玄面前。 见是掌门唤来,熊敏心中半喜半忧,此时只行礼,恭声道: “如今三部居于昔日旧东密所在,名【东沉野】,共计千人,已经恢复至昔日光景。” 她气态沉稳,言语对答之间并无紧张,且大离官话说的十分正宗,听不出一点蛮人的味道。 “好,早些筑基,你今入内门,便拜入彩云峰随温长老修行,穷河的消息近来也有些,日后她说不定会回来,早些准备。” 许玄此言一出,熊敏的脸色却是稍变,当下跪伏道: “我三部早已归于门中,改风易俗,同离人无疑,绝无二心。” 许玄却只摇头,他当初只是答应穷河代为收留三部,并非想将其收归门中,只道: “待到穷河归来,是去是留,都由你等自行决断。” 熊敏见此,不敢多言,许玄只让其退去,看向另外高台下的另外一人。 一青年男子,锋眉锐目,臂长过人,挺拔如松,背着一柄白金长剑,此时得温光点名,让其登上高台。 他神情稍稍有变,可还是稳稳登上云梯,便见到眼前着玄黑袍服的真人,当即下拜,恭声道: “江氏子弟,江岳弘,见过掌门。” “江池鱼,是你什么人?” 许玄见着此人,便想起习微师兄的这个大弟子,江池鱼早些年已经寿尽,而后江氏主脉靠的便是舟渡,不想竟又出一良才。 “是在下伯公。” “如此说来,舟渡是你族姐,听闻你多有去寻她,是有何事?” 许玄此言说的不紧不慢,可下方拜着的江岳弘却承受了极大压力,如天雷在上,吐不出一个假字,当下只颤声道: “我寻舟渡族姐,是为她同温长老的关系,却未曾想过谋利之事,只是盼着能让她引见,按照考核,以拜入一峰。” “我辈小修,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我知多求舟渡族姐不好,可修行之事,顾不得这些。” “族姐之恩,我自然记得,日后必会有报。” 许玄默默听着,目光一转,却是看向不远处待在温思安身旁的江舟渡。 这女子如今还是炼气五重,不时看向云台,目光之中,尽是担忧。 “你修剑道?” 他收回目光,法力稍动,下方的江岳弘便觉心头的重压散去,神思轻松不少,被托举而起,站起身来,恭声道: “已修得剑势,练就《从明一气剑诀》中【长气行云】。” “使一式,让我看看。” 许玄目光稍动,语气淡然。 江岳弘心中一震,只知他机缘到了,神通一念,对他这等炼气小修来说就是天地之别。 他拔出背后的白金长剑,施展起【长气行云】,金气涌动,剑势展开。 此剑品质一般,仅是炼气下品,可却是他耗尽自身积蓄得来的,日日苦修的剑招此时使出,一板一眼,无半点错处。 ‘匠气过重。’ 许玄稍稍摇头,本以为此人修成剑势,是个剑道的好苗子,可眼下来看,却是使的笨功夫。 “你并不喜剑道,我说的可对?” 他已然猜到此人心中所想,神通有感,【太初序】虽未成,可已有几分感知人心之用。 江岳弘此时收剑,面色稍变,只觉自己心中所想,瞒不过这位真人,当下跪伏道: “我知门中以剑为本,修剑有成者,自得拔擢,故而才习剑,确实.未曾多么专情剑道。” 许玄面色却未有什么变化,当下挥手,将一旁的柳行芳唤来。 “行芳,此人日后便拜入你峰,随你修行。” “是。” 柳行芳并未有什么意见,能修成剑势,已经比门中大多人要好,一旁的江岳弘却是愣住,当即再度下拜。 “谢过掌门,谢过师父。” 他言辞转换的极快,此时已经唤柳行芳为师,极为恭敬。 “庚金乃是天下显道,取象为锋,你筑基有望,日后当潜心修行。” 许玄言毕,让二人退去,江岳弘却是红了眼,连连谢过门中之恩。 ‘我辈小修,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 许玄念及江岳弘先前所言,心中隐有几分触动,他虽成神通,可却未曾忘记自己炼气时的光景。 此人未曾使过什么邪招,只是有几分机心,反倒是其长处。 眼下将这些事情安定,便是定序之时,许玄驾雷而起,直至云端,整片赤云天空之中,都有银雷涌动,天威浩荡。 玄都在天,雷城显化,有诸多雷判、仙吏走出,降旨布律,无数文字显化,烙印于天地之中。 赤云境内的所有修士和凡人,都感到一种无形压力,沉积于心头,诸多天律自发显化于心间。 “不得服人血气,不得” 一道道律令显化,许玄居于雷城之上,此时开口,声音传播天地之间。 “若有违者,天罚自落。” 赤云上方,雷云滚滚,劫光生灭,无数凡人、修士,皆都抬头仰望,只觉某种无形的规则落下。 【太初序】,此时成就,兼具术、意二性,以己心代天心,天律一落,雷罚自降。 代天行罚者,大赤许玄是也。 (本章完) 第403章 阴凝 第403章 阴凝 玉流,白青洞中。 寒气凝结,玉光涌动,青裙女子斜斜躺在冰床上,下半身的蛇躯布满青鳞,缓缓扭动,搅起一片幽暗水光。 青灵正愁眉苦脸看着一处水镜,不时叹气挠头,显得颇为烦恼。 镜中映照出重重雷云,一背剑道人居于其中,天律落定,劫雷明灭,将整片赤云囊括在其中。 这片地界已然化作一处类似古代雷宫的治地,那道人抬首,眸中银电忽闪,似乎察觉什么,并指遥遥一斩。 水镜瞬间破碎,化作一滩银电萦绕的雷浆,凛然剑气激射而出,转又散去。 “好生吓人。” 青灵叹了一气,那劫雷一落,自己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她当下扭起蛇躯,蜿蜒行到坐于主位冰座前。 一身白霜长裙的女子正在主位,捧着一卷寒玉道书,为《贞白霜雪卷》,默默看着,却见青灵行来,趴在其膝上,叹道: “他突破的太快,有些骇人,我借助灵丹之用,才新成一道神通,他不过修行十来年,【太初序】已然成就,定有神异加身。” “当初我也参与过那事,姐姐,你说” 白宣正闭着眼,显得高洁清冷,身旁寒气流散,霜雪泄地,若一寒冰雕就的美人像,缓缓睁眼,轻抚青灵的脸来。 “你当初听信宋氏,参与动摇昆巍一事,帮着宋氏及几家仙宗背负恶名,虽得好处,可也落因果。” “我劝过你,是你不听。” 白宣语气稍稍加重,她对青灵牵扯人属之事早有些不满,有伤天和,更将自家名声搞得臭不可闻。 赤云历来妖乱死伤无数,这骂名都是她白青洞的,最大的好处却让仙宗帝族拿去。 “我哪里会想过这样,宋氏好歹是帝族,却这般不体面,【蜀望纪古图】这等描摹之法,又不是非要造下无穷杀孽。” “白纸福地的仙法,哪里需要这般多血祭.” 青灵轻吐蛇信,鬓发贴在白宣裙上,抬首看去,眼神可怜。 “你又不是不知那祜济国师的来历?他祖上是赵庭的王室,为蜀所亡,自然恨极这一脉。” “此人是福明一道的大真人,背靠帝家,天官在望,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他不怕报复,你又如何?” 青灵听得心烦,当下直将头埋在白宣怀中,只柔声道: “我也没动手,就是帮着看看阵法,谁叫当初姻线落到此处,你我在玉流居下,宋氏见我等离得近,自然不会放过。” “你要是去西海,我怕那辟劫剑仙直接杀上门来,社雷剑仙,我哪里是他【太初序】的对手?” “我的姻线就在此地指着,走脱不得,少了你,我心里怕的很。” 这事情让青灵心中始终有个结,按照他对这位社雷剑仙的观察,此人是个有仇必报的,眼下忍让,也是因为金丹之故。 可自己这边却没金丹背景,白宣虽是紫府后期,可眼下要去西海金枢修行,注定要离去许久。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如何做的?” 白宣叹了一气,青灵当即抬首,只道: “记得,记得,保他一命,重塑法躯,只是忌木灵物不好找,大都落到幽冥之中,别的又不合适。” “我此去途径南海,正好去墓山看看,那里是古代【天枭】陨落之地,应有忌木紫府灵物,届时寄回。” 白宣叹了一气,眼中显出几分忧虑,继续说道: “奉朝有【北雷派】,出过社雷一道的大真人,几乎无人可制,奉李太子也不是其对手。那位还不是剑仙,就逼得法宝镇压,隔绝天地,这才将其诛杀。” “你今后理当谨慎些,既然同大赤一门相邻,可多想着关系如何缓和,莫要以为有我在就可小视天下人。” “那万金贵为仙宗嫡系,常常被人视作纨绔,可当初行事,却是化敌为友,比你要强的多,你可多学学人家。” 青灵臻首,眼下感知到赤云方位的劫雷气息,心中也有忧虑,低声道: “那该怎么办?人家都和我山划清界限,我还能贴上去,不行就把姐姐你给” “嗯?” 白宣发出疑声,青灵法躯瞬间冻结,化作一条冰蛇,过了三息才恢复,这青蛇复又吐了吐信,畏惧道: “你那姻线不是有一端指向赤云,【七情六欲仙丸】这些年都放着,你修最后一道【阴始凝】,总该用的上?” “莫要胡言。” 白宣目光稍沉,随手一片风雪祭出,暗香涌动。 一同她容貌无二的女子自风雪中走出,抱琴站定,气质清冷,秀眉间一股幽幽的寒气,整个人恍若自月宫落下。 “你寻我何事?” 白苏这道化身似乎有自己灵智,看向白宣。 忽有法力涌动,将白苏的手腕抬起,其上正有一道红线缠绕,分成两端,分指南北。 “此去海外,要带你一起。” “你是主身,自然是你说了算。” 白苏点头,轻笑一声,此时却显得比主身更为活泼些。 白宣见其无异议,稍稍安心,轻催神通,便见白苏又化作一道风雪被他收回。 洞中寒风一涌,一旁的青灵却是神色有些疑惑,“管这些作甚,都是分身,还能不从你的意?”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对她好,就是对自己好,这道理我应该教过你.青蕴何在?” 白宣问及此事,一旁的青灵却是面上升起些笑意,收起蛇躯,笑道: “还在为她情郎哭丧,跑到东海边上去了,你是没看见,她那幅表情,啧啧。” “你真是” 白宣此时扶额,欺骗自己的化身这种事,天底下恐怕也就青灵做的出来。 她此时起身,轻轻推开倒在自己怀中的青灵,洞中风雪大作,梅香涌动,寒气盘结如蛇向外蔓延。 “你我姐妹,自未曾化形时便在一起,本是凡血,服了灵草,得了机缘,才侥幸行至如今,相伴多年,可也有离别之时。” “自今日起,我将前往金枢求道,以成阴凝,若是功成,便可窥金丹,若是不成,恐怕也离陨落不远。” “你好自为之。” 青灵忽地怔住,她却未曾想过这般突然就要别离,白宣自北海归来,说过今后谋划,她便央求对方多留些时日。 纵然她平日没个正形,可到了别离之时,仍觉得心中空空,有些难受,只以手抚着心窍,蹙起秀眉。 “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伤心。” “伤心,谁伤的,难道是有什么隐秘法术,落在我身上?我也没什么仇人.” 青灵面上疑惑,一旁的白宣却是走来,轻轻为其拢了拢鬓发,低低道: “只要我在金枢未死,天下便不会有人动你,可一旦我陨落的消息传来,便多的是人要取你性命。” “那卷道书内仅有壬水三法,我此去也会问问溟泽龙庭,看看能否给你寻条退路。” “姐姐.” 青灵抬首,却见洞中仅有一阵霜风消散,再也不见其人,一卷寒玉道书落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捡起。 她的思绪渐渐拉远,从在山野中为蛇,再到第一次化形,入了集市,偷人衣裳,被一名筑基修士追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就是白宣出手,将她救下,自后漫长岁月,多是这位白蛇救她。 她轻轻翻看起那卷道书,念起开篇所载,声音悠悠,散于风雪之中。 “惟愿沸潭无涌,炎风不兴,于是三冬之时,我当足履寒霜,定止玄律,泛景太虚,接轨贞白。” (本章完) 第405章 神广 第405章 神广 赤云。 太虚破开,银雷忽闪,一背苍灰法剑的道人已经走出,许玄瞬息之间有感,足有两名神通来了赤云。 【太初序】一成,赤云一地便为他行罚之所,天心高悬,种种变化尽在心中,且来人并未遮掩,颇有礼节地停在赤云边缘。 见着来人,许玄神色稍缓,当下笑道: “魏霜道友!” 眼前来人正是霜梅门魏霜,此人修行「寒魄」一道,也是两道神通加身,风刀霜剑端的厉害,更兼性子暴烈如火,给许玄留下颇深印象。 “许道友!” 魏霜原本冷冽的面上亦是显出笑意来,让一旁的高挑女子都有些疑惑,他还未见过这魏霜这般。 许玄顺势御风上前,目光先是看过那着乌青甲衣,肩头落一青乌的女子。 对方神通气息内藏,木性内敛,为巢,为梁,刚直如金石,赫然是位少见的「广木」紫府! 此人一身气势应当是紫府初期,仅一道神通,可根基深厚,道性持正,一眼望之,便知是有名的仙道所出。 目光再转,他却是稍稍怔住,见着一着金衣的女子,明丽端庄,气态华贵,只是眼神哀伤,正是陈希月,已有多年未见。 许玄心中喜忧参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却见对方看来,开口道: “希月,见过真人” 这一声让许玄心中升起一股难言之情,先是应了,复又道: “希月.” 一旁的魏霜踏前一步,此时看向身旁女子,只介绍道: “许道友,这位是幽州青华的【广素】真人,乃是我故交,今日来此,正有事求见。” “见过辟劫剑仙。” 这女子生的极为高挑,甚至比许玄、魏霜都要高出一个头来,眉宇间颇有英气,可时常带笑,又添一分柔丽。 “原来是青华仙宗,可先入我山门一叙。” 许玄心中隐动,却不知对方为何来此,破开太虚,同几人瞬息间就行至天殛主峰,入大赤殿内。 一路之上,陈希月都颇为缄默,少有话语,只同许玄偶尔眼神相接,复又黯淡。 殿中灯火通明,几人落座,广素似有所感,目光幽深,穿过重重阻隔,直望向漓水南边的洛青。 “贵派有人突破筑基了?我倒是来的巧。” “是我师兄之孙,天赋尚可,今日出关。” 许玄自然早就有感,若非这几位神通忽地来访,他倒是要去见一见承言。 “道友是为其在雍州【华阴山】求的丹?我遥遥望去,正有华阴之丹气,萦绕不散。” 广素似乎颇感兴趣,许玄听闻,倒是摇头,只道: “并不识这家,借着烛剑真人的关系,用社雷交易,托人专炼了一枚,说是极合丙火。” “原来是薛剑师.若是别人,可是请不动那山中的几位丹师。” 广素若有所思,肩上的那只青乌复又叫唤起来,显得聒噪,身上黑中透赤的广木玄光涌动,照耀殿中。 “雷殛我巢,雷殛我巢!” 广素一把掐住这青乌,三两下就塞至腰间的一青绸锦囊中,一旁的魏霜似乎习以为常,眼神都未眨一下,只品着灵茶。 反倒是广素有些歉意,当下只道: “这【哀乌】不受我控,颇为聒噪,古代广木被社雷罚过,如今再入天律之下,有些不安。” “无妨,只是不知广素道友,和希月是.” 许玄未曾理会这异象,他目光看向一旁的陈希月,陈巍元的孙女,也是这一家的嫡脉,与他算是熟识。 他当初听陈巍元说过,将这女子送至幽州青华,如今倒是重逢。 “希月如今随我修行,乃是我青华弟子,如今已经筑基,希月,可同辟劫剑仙谈谈,你不是常常提起?” 陈希月稍稍抬首,此时看向许玄,轻声道: “西蔚山这些年劳烦.真人看顾了,祖父之墓,也是真人立的?” 许玄听着这称呼,心中有些难受,只觉世事变易,当下道: “老大人于我多有恩惠,这些算不得什么,你.这些年在青华修行,可还顺遂?” “广素师尊待我极好,门中少有入世,封山修行,倒也清净,如今我已突破,修成仙基。” 陈希月说了几句,声音越发低了,只道: “你和原上其余几家,受了难,是我陈氏之故,拖累你们.” “不必如此。” 许玄止住她声音,他观中虽经动乱,可如今也算恢复过来,而陈家却是实实在在的无了,灵山崩颓,殿倒楼催,仅余山中茫茫尸骨。 他早有下令,将西蔚山围住,不许一人冒犯,也是他亲自去为陈巍元聚敛尸骨,葬入墓中。 “祖父不准我再归,更不许我祭拜他,今日我来此,倒是违了他意。” 陈希月神色黯淡,再度谢过许玄,便不发一言,一旁的广素看在眼里,目光稍动,声音柔和些: “希月,可先出去看看,你少时不是在此地修行过,也可看看风光,是否熟悉?” “我唤了思安前来,她也多年未见你一面,正好再叙。” 许玄此时开口,一旁的陈希月稍稍颔首,便走出大殿,殿外天光明亮,云端之上,正站着一素裙女子,遥遥见着她,唤了一声: “希月。” 陈希月御风而起,直奔云端,眼神稍明,只低低道: “姐姐。” 二人隐于云中,殿中复又仅剩许玄、魏霜和广素三人,此时许玄气态稍沉,眼中银电忽闪,隐隐同无穷天律相合。 “不知广素道友此来,是有何事?” 许玄问及对方来意,却见广素一笑,那只青乌却从锦囊之中飞出,身形变大,落在她肩头,再次高鸣。 “修天神广,修天神广。” 广素按住此乌,缓缓开口,声音渐肃。 “此来,是听闻许剑仙手中,有一道《修天神广经》,我欲换来参详。” “原来是为此” 许玄心中隐动,这卷《修天神广经》高至五品,多有神妙,修成仙基【及绸缪】,为广木活枢,对建造、蓄兽都有用处,只是难以修成。 这些年山门中不乏有人积攒道功,想要修行,可往往是炼气都突破不了,更别论筑基。 他翻手取出一卷青色道书,正是自吴家得来的《修天神广经》,此书堪堪记载到筑基篇章,对紫府来说,也算不得珍贵。 “道友要用,直取去就是,只是此经不全,未有紫府篇章。” “无妨,我宗自有手段,寻来后续。”广素见着此经,脸上有些笑意,“不知许道友有何条件?” “一道筑基功法,有希月的关系在,道友只管拿去就是。” 许玄直接将这卷青色道书交予广素,对方眼神稍动,明白许玄意思,是想将这人情让与陈希月,托她多关照几分。 “这却不必,我此处倒是有件灵物,不算珍贵,可许道友说不得能用上。” 广素取出一指长的黑赤木根,其上正有点点杏黄离火燃烧,直直向上,烟气缭绕,为雉雀之形。 “此为【离寅焰根】,是自帝宫所出,筑基品级,兼广离二性,本身没什么大用,可得了帝旨授命,所持之人,便可修行广木,筑基畅通无阻。” 言毕,广素便将此这一截木根交予许玄,也算是完成这交易。 “竟有如此神妙。” 许玄心神一动,这卷《修天神广经》他斟酌许久,也未想出过什么好法子,对方所言若为真,便代表日后门中可培养广木修士。 此道为巢,为宫,上可为禽鸟所栖,下可为毛兽所伏,端的是用处极多的道统,更和艮土一般,对阵法有加持。 他也不多推辞,当下接过,广素收起经文,她此来却不仅仅是为这事,目光稍动,看向一旁的魏霜,却见对方直接开口道: “你直说就是。” 广素早已习惯魏霜这性子,便看向许玄,当下开口,只道: “许道友,可关注昆巍之事?” 殿中雷霆涌动,许玄抬首,眼中一道粹然银光闪过,天地间雷律如召,皆都隐隐指向这间大殿。 那只青乌又叫嚷起来,只是此时声音中不复活力,哀道: “天罚将至,天罚将至!” (本章完) 第406章 赵戚 第406章 赵戚 殿中。 深沉的雷性去而复散,青乌渐渐止住叫声,黑赤的广木法光在雷霆威压下渐渐收缩,如金石之质。 乌首低垂,瞬息化作一道青光,复归于广素锦囊之中。 “道友提及此事,可是有什么消息?” 许玄念及昆巍,想来便是蜀地的这处洞天,历经动摇,如今也当坠落,先前广素让陈希月暂离,恐怕也是未免她听及伤心。 “自然是这一处洞天将落,各地都有消息。” 广素目光稍敛,看向许玄,稍稍顿了顿,便继续说道: “道友传承,细细一算也是大蜀的仙统,承于奉玄,自然有资格入内一遭,若是论起尊贵之处,许剑仙这一道脉,也属金丹之后,「玄清」正统。” “「玄清」?” “乃是玄炁之正称,为「玄清」,另如始炁之「始初」,元炁之「元终」。”广素声音稍沉,“【昆巍天】若是落下,道友入内,诸修自无异议。” “这洞天不是宋氏连带几家仙宗开启,怎能让外人染指?” 许玄神色稍奇,却见广素笑道: “道友误会了,此处洞天一开,离国诸修皆可入内,各凭本事,帝家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只要【洞天开启】,帝家的谋划就已经成了,戊土出,山神归,大离神道便可册封五岳正神。” “宋氏谋划神道,本就是侵占了诸修的利益,也就是真君做过保证,不会以神道压人,这才得了几家仙宗的默许,如今既然开了洞天,自然要分润给诸修。” 许玄心中隐动,若是如此,看来兴建神道,本身就是和仙修犯冲。 “听闻古代天庭也有神道仙班,不知和如今离国所兴,有何区别?” 他不动声色地问起此事,却见广素摇头,叹道: “古代天庭存世极短,也就辉煌数世,甚至若是细算,还不如雷宫威名大,当初能建成,也是仰仗雷宫、日府和月阙。” “可是其册封仙职之法,却比今世高明的多,号称一入仙班,授下天箓,则永劫不坠,因果不加,乃是以「禄炁」为表,「玄清」为本。” 此言一出,许玄立即想起体内这一道玄碑,仙德清气之妙,岂不是古天庭册封仙位之用。 “竟和玄炁有关,难怪如此神妙,不知如今离辽二国的神道,有何差别?” 许玄此时问起这事,却见广素继续解释道: “辽地依仗「灵萨」,更为原始,号称收万物灵性,祭为神明,大大小小的神灵都挂靠在辽帝的【念国】之中,和释修【法界】一道类似,所行神权,全靠帝家支持。” “我大离封神之法,用的是「禄炁」,也有称「天禄」的,则是感应山河,册封英灵,挂靠的是此方天地,于一地之中,自有神权。” 当下许玄却是有些明悟,所谓释修法界,辽地念国,究其根本也是一层层借力,自上而下,终究是有限。 而离国所封神位却是身合山川呼应天地,也是借力,可这库中蓄的水却远远胜过所谓的法界、念国。 “原来如此重要,难怪.只是不知,这一处洞天,如今状况如何?” 他声音渐沉,一旁的广素却是轻声道: “昆巍天正是蜀太祖【泰衡】帝君所建,这位大人继承蜀祚,于夏亡后证道,自蜀地出,几乎将中原占尽。” “「戊土」本乃是五土之极,攻守兼备,太古时更是出过仙君,乃是五德中数一数二的道统,类同「瀚水」、「元木」的地位。” “后来蜀亡,蜀国宗室将大多东西都收入洞天,连戊土果位也藏了进去,其中的神妙可想而知,宋氏也是用了演史之法,这才撼动。” 许玄听及此言,心中稍动,却未有多么动心,戊土之事,同他道途并无什么联系,若是一处雷宫的洞天,他自然是说什么也要去一趟的。 当下他却想起另外一事,看向广素,只问道: “不知.既然被藏,当初这演史之法,又是如何所成?” 广素面色却是显得有些迟疑,她自然知道赤云这边的事情,乃是帝家主谋,扶尘、太真策应,做得有些不光彩。 更何况,还牵扯到那位 可她眼下却是有求于人,稍稍停顿,正欲开口,一旁的魏霜却是叹了一气,方向手中青玉杯,开口道: “我来说。” 广素颇为感激地看过去,她道统敏感,修的是广木,和离火相隔太近,自然不好妄议,当下冲着魏霜轻轻臻首,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一旁的魏霜仍旧板着脸,素袍上的梅似乎染了一层霜雪,晶莹透亮。 “许道友的事情,我也有听闻,动摇洞天之法,靠是一张白纸福地【素笺】所画的道图,乃是.祜济国师所造。” 魏霜目光稍凛,只沉声道: “我霜梅门如今仅我一人,也不怕那位怪罪,许剑仙当初同我一道诛魔,乃是生死之交,我今日便把话说明白。” “这位国师本名戚长生,祖上乃是赵庭帝族,道友可知这段历史?” 许玄却只摇头,心中隐动,若有猜测,只见魏霜继续说道: “这位大人在大离名号很是响亮,修行「福炁」,五法俱全,可谓是天下前几的人物,手段却颇严苛,整治过不少人。” “赵庭主修煞炁,当初为蜀所灭,下场很是凄惨,宗室都被投入幽冥之中,却有一脉走脱至海外。” “这位戚大人正是赵庭血裔,自入朝为官后,顺应封神之事,便提出这动摇昆巍的法门,他祖上正有一张白纸福地所传的【素笺】,和关诠前辈那张类似,便成了所谓的【蜀望图】。” “他不待见蜀裔,自然手段血腥些,不然帝家还是有些顾忌,演史最多涉及数人,不会滥杀,许道友这山门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说着,魏霜似乎是想起什么,当下问道: “道友山门之中,应当是有位白纸福地的纸人,想来对这福地有些了解?” “听闻是唤作【太史纪形白纸天地】,和己土有些联系.” 许玄心中稍动,这处福地号称第一福地,神秘至极,仅是所谓的描摹古人之法,就足够骇人,连奉代的人物都能追溯。 “白纸天地,雷宫不巡,地府不拘,上不入大罗,下不沉太虚,乃是真正处于一无可说,无可想的地界。” “戊己二土,古代又称社稷二土,「己土」便归这一福地,有司史之妙,号称自古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皆都在册。” “更是有些传闻,说这一福地之中,有仙人” 许玄这时才稍有确定,这等描摹古人之法,确实是近仙之术,即便是真君,恐怕也无此能。 “这福地从未有活人走出,也是派出纸人行走天下,多为筑基,赵戚发家,便是得了一纸人传道,祜济国师手中才有一【素笺】。” “我今念着先前诛魔之情,告诉道友此事.也是盼道友明白,如今这纸人选中道友,戚大人恐怕不会多乐见。” “白纸福地选中之人,大都是能在史中留名,不论好坏,都是所谓的【变数】。” 魏霜一语尽,一旁的广素却是开口,只道: “我同帝家有些关系,今日谈这些,也是想告诉道友,宋氏对你并无什么恶意,也未曾想过针对,道友在雷部.可坦然些。” 许玄摇头,当下却不太愿谈及这些事情,将话题复又转到洞天上去。 “不知昆巍天,何时开启?” “恐怕还需不少年,只是在这期间,应当会有部分包含蜀国仙门的碎片落下,道友也可关注,这等碎片,大都是需筑基来探,也可早早准备。” 广素开口,此时目光稍动,只道: “有希月的关系在,道友日后可多来往,我居宗中的【有巢峰】,道友若是日后行经幽州,可去看看。” “至于洞天一事,既然道友还在斟酌,那便待到日后再谈。” 广素起身,黑赤法光涌动,涌向殿外,便将陈希月带回。 许玄上前,道了声别,却也未曾多说什么,便见广素破开太虚,携着自家弟子离去。 一旁的魏霜起身,正要告辞,许玄却是将他拦住,目光稍动,只道: “敢问关诠前辈,近来如何?” 魏霜稍稍一顿,却未想到许玄会问及这位前辈,当下回道: “前辈如今尚在修复法躯,他不用血气,还要剥离天魔之气、化欲法光,自然有些慢了。” “我近来得了一道紫炁灵物,不知前辈是否有用?” 许玄此时神色如常,内景中耗费足足三百仙德,凝聚出一道【冲和玄气】,此物正是先前修复道境所出,乃是玄炁所属,可化紫、真、禄三道的灵物。 “不知是何等灵物?” “【紫垣纯石】。” 许玄轻声道出这件灵物之名,内景之中,冲和玄气当即变化,成一有朦胧紫光萦绕的纯白之石。 紫垣纯石,此物价值颇高,却也不算太过罕见,即便出手,也不会引起怀疑,最为重要的是这元石可炼入法体,关诠真人正好用上。 冲和玄气甚至还能化出几道早已绝迹的灵物,一旦取出,是个人都能察觉不对,许玄自然不会如此。 “紫垣纯石!” 魏霜目光凛然,许玄却是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一道紫意笼罩的白石,此石一出,魏霜的眼神却是都有些移不开了。 “正需此物,道友.可开个价。” 殿中,紫光朦胧,映照在二人面上。 (本章完) 第407章 闻幽 第407章 闻幽 殿中。 紫光朦胧,纯石莹亮,魏霜却是呼吸都有些紧,直直看向此石。 这道纯石可炼入法体,稳定性命,正是紫炁一道的灵物,虽然比不得那几道呼应金位的紫气,可也十分珍贵。 “既然此石对关诠前辈有用处,那便先拿去就是。” 许玄颇为慷慨,直接将这纯石交予魏霜手中,让这位霜梅门真人稍稍一怔,只道: “谢过道友,此物却不能白白收下,这道纯石价值不菲,待我回去问过前辈,必有报答。” 许玄当下却不在意这些,以关诠为人,自然不可能白受,这位紫府中期的真人道统传承久远,更兼为人正道,自然可多来往。 “魏霜道友和关诠前辈,倒是关系颇近。” 许玄稍有感叹,魏霜这般操心关诠之事,却是像楼观道统的弟子,不像是霜梅门主。 魏霜此时收下那道纯石,目光稍缓,只低声道: “关诠前辈于我门有大恩,我自然要报.霜梅门本是边疆地带的道统,修行寒魄,祖师于奉代受太阴妙娥传法,这才立下道统。” “后来妙娥被辽地的度生魔头打杀,我门的真人怒极,同几位同道伏杀夺舍仙娥的欢欲,欲将仙娥之位,归还太阴。” “之后如何?” 许玄见魏霜稍稍沉默,眼下却已经猜到后来之事。 “三位紫府,一初期,一中期,还有我霜梅门的【严霜】真人,已是紫府后期,独缺一道【阴始凝】。” “这等阵容,应付一个尚未将仙娥之位消化的欢欲,理应是手到擒来。” “后来本已将欢欲擒住,想要将其送入青华仙宗,剥离其妙娥之位,可度生魔头出手,幽冥鬼阴之光席卷边疆,将我门真人,及诸位同道,全部残害。” “彼时是悬空寺的【古舟】上僧出手,这才将此魔斗败,使其退走。” 魏霜神色稍显黯淡,此时只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自此我霜梅门衰落,几尽亡灭,是关诠真人力保我,才让我门道统不绝,也是有他相助,我才能突破神通。” “关诠前辈果然有正道风范,只是不知这度生,所修是何道?” 许玄稍稍感叹,经魏霜这一说,他心中倒是有些猜测,度生应当是紫府巅峰的境界,可按这描述,修的似乎不是化水,更像是 “是「闻幽」,度生修的正是地府这一道统,纵我恨他,可也不得不承认,这魔头道行之高,若是在古代,可居【阴帅】之位。” ‘果然是这一道,玩弄神魂的高修,正和天魔这等无形之物搅合到一处。’ 许玄心中隐动,「闻幽」身为地府中显世最多的道统,其中一道重要作用便是拘魂,纵然是大神通者,寿数一到,也要被拘拿入阴世。 相比于「轮回」虚无缥缈,「伏土」持衡载物,这一道拘魂的道统,才是为诸修所惧。 ‘悬空寺竟然有上僧可降服此魔,果然是大离第一释道,纵然觉者不在,底蕴仍然深厚至极。’ “今日多扰道友了,我还需早些归去,将这道【紫垣纯石】交由关诠前辈,待到事了,必有所报。” 魏霜神色稍肃,身旁风雪渐起,只道: “我门如今仅剩我一人,借居于楼观道山门中,就在关中的【地肺山】,距离【华阴山】不远,道友日后可来拜访。” “华阴,倒是离得近.日后我若去求丹,正好见上一面。” “这倒是好事,华阴上士,服食而仙,地肺真修,结楼观天,两家也有来往,日后求丹,可让关诠前辈帮着说道几分。” 魏霜朗笑一声,破开太虚,踏着阵阵风雪,道了声别,便瞬息离去。 ‘如此一来,倒是和【华阴】也有了联系,这家是离国有名的丹派,日后求丹也方便些。’ 许玄心中一动,上次为求枚专炼的筑基丹,他可是请了烛剑真人,以其大炼师的身份才联系上这家。 今后倒是有关诠这一层联系,求人炼丹也能顺遂不少。 殿中又复许玄一人,雷性渐渐沉积下来,他缓缓踱步,眼中复又被纯粹的银芒覆盖,只低声念着一名。 “戚长生。” 今日广素、魏霜一来,倒是为他挑明不少事情,难怪宋氏对他的态度这般割裂,既要拉拢他入雷部,又不肯放过他山门。 ‘原来是这位国师的意思.’ 许玄心念稍沉,祜济贵为大离国师,身份之尊贵,恐怕仅在金丹之下,本身更是福炁一道的大真人,宋氏几次造势,正是有意推举其登位,成就天官。 ‘他若登位,我门及剩下几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许玄叹了一气,这却是因为蜀灭赵庭的缘故,这等仇怨本是算不到他身上的,可偏偏门中是蜀地所出的仙道。 昆巍天一事,按照广素所言,恐怕距离的时间还久,可查明情况,至于试探洞天秘境所需的筑基,许玄自然是不缺。 眼下门中筑基,道行、斗法最强的人自然是空空儿,这位【古人】本就是紫府所化,福地出身,境界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更兼修的是「闻幽」这等道统,少有记载,大多人都不甚了解。 【界幽程】又是个极为神妙的仙基,行走幽世之法,几乎能让其在筑基时拥有堪比紫府行走太虚之妙。 两相迭加,这位护法若是入了秘境之中,行走幽世,杀剑暗藏,是个人都觉得棘手万分。 定下此事,许玄心念一动,破开太虚,瞬息便自天殛来到洛青,直直降于荡霞峰上,来到一白袍青年和一火童旁。 “掌门!” 王承言和温光齐齐行礼,许玄稍稍点头,灵识感知,看向承言气海内的仙基,只觉有光明仁武之意,颇为持正,坠星在天,紫火在地。 “承言既已修成仙基,自今日起,便也升为我门中炼器长老。” “是。” 王承言眼神一亮,得了真人亲命,意义非凡。 温光此时在一旁看着,却是上前,恭声道: “掌门,我这处正有事情,想请示您。” “何事?” 许玄目光稍动,温光此时神色颇为正经,显然不是要拍马屁。 “如今门中也渐渐步入正轨,库藏丰厚,是不是可以将【五行山】重新祭炼一番,使其归于五德正位,如此一来,此山便是真正镇压山门的重器。” “倒是不需直接炼成紫府灵器,用正位的筑基灵物重新祭炼,此山便能再生出诸多神妙。” 温光此时看来,眼神期待,许玄不通炼器,可这座灵山的威能,他却是实实在在体会过,绝对是件重器。 “你当初同我说过,此山是效仿奉玄法宝而造,可对?” 许玄轻声发问,温光当即满脸堆笑,凑了前来。 “正是,天底下也就我还懂得这套炼法.” “是哪一代的奉玄?” 许玄却未让温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起此事来。 奉玄一道,历经三代,初代为南华剑仙所立,于地纪开道,二代是大曜道君,于周朝开道,最后一代,则是夏亡后成道的恒光。 “是初代剑仙所传之宝。” 温光声音渐沉,面上火光忽明忽暗,照耀殿中。 (本章完) 第408章 入海 第408章 入海 荡霞峰。 火气升腾,焰光明灭,焰行殿中仅留二人,王承言得令退去,前去主持峰中事务,此时便仅余许玄、温光二人。 “既要重炼灵山,如今还缺哪些灵物?” 许玄坐于主位,重炼灵山,耗费的灵物品质无需多高,可所需数量、种类合在一处,就有些麻烦。 “我清点过门中宝库,坎水有先前【上善道】广济被斩,留下的一道【清涯灵水】,乃是灵粹级别,我已分出一道筑基的【无尘水】。” “离火有新采来的【枣丽火】,独缺艮土、兑金和元木” 温光此时恭声禀报,许玄却是有些头痛了,只道: “这艮兑好求,元木就是极难去寻一道了,筑基品级也少见。” 直到如今,他也才见过东方澈手中一道【建木元枝】,未曾炼化过,仅是灵物就有种种神效,妙用无穷。 “我正好要去一趟海外,途中记着此事,艮兑灵物应当能取来,至于元木.或许有些路子。” 许玄心中隐动,南海倒是有一家【清闳道】修的有元木,应当有相应灵物。 如今修成神通,正好去赴平休真人之约,近年来对方也曾派人送过信件,说是盼着他早些过来。 这位真人可是真火一道的大丹师,在西海交游极广,自然不能恶了他。 温光领命,暂时退下,许玄在殿中缓缓踱步,此番准备出海,正好看看有无可换取的灵物。 ‘可惜,欢欲、贪恶这两魔身上事物,都被魔土拘回。’ 许玄心中稍觉可惜,这两尊魔头为恶多年,本应身家丰厚,可当初斗法,两魔被镇压之后,全身物件,乃至灵器都被那魔土以手段收回。 若不是有清气镇压,这两尊魔头恐怕也会被魔土召回,其他人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至于其余紫府之物,有武家所赠的殆炁的【心魔欲念】,丁火的【阿鼻火珠】,这两件都是灵物,可用来炼制灵器。 斩退上善法道的广济,得来的一泓【清涯灵水】,坎水灵粹。 剩下便是影娥池出产的【广寒月桂】、【阴阙清霜】,各有三份,为太阴灵物,丹器修行皆都可用,极为珍贵,可却不好出手。 太阴一系的灵物世间罕有,若是取出,恐怕多有人生疑,一旦来历解释不清,恐怕下场不会多好看。 ‘此去一趟,倒是可和龙身搭上线,明面上换取些东西来。” 许玄心中一定,这倒是件紧要的事情,只是需要寻个理由,如今龙身手中有不少东西,正是自己需用的。 ‘重要的还是那【握雷局术】,最适社雷修行,人身若也能光明正大炼,两边道行都有加持,足以将这道雷法不断推举向上。’ 他心中念的还是这道雷法,此术说到底还是代行雷宫威权,最合社雷,震雷一道的修士去炼,本就不畅。 不过双身去炼,震雷对道行有加持,社雷又合此术真性,两方加持之下,当能加快不少进度。 一步踏出,破开太虚,银电忽闪而过,许玄转眼便行至霜回峰上,正见到在宝赤殿内修行打坐修行的一赤袍男子。 “师父。” 刘霄闻心中有感,睁开双目,见着来人,忙起身行礼,许玄摆了摆手,只道: “我今要去西海一趟,恐怕需些时间,自今日起,门中诸事,由你暂代。” 言毕,许玄便取出一枚赤色令牌,上书赤明,正是信物,交予刘霄闻手中。 “《阳燧降火神卷》,参悟的如何了?” 许玄目光一凛,问及此事,心中隐有所动,这卷功法正记载有【焰中仙】如何成就。 “已按照功法记载,将内景玄象修至圆满,符合道意,只待修至巅峰,便可准备闭关。” 刘霄闻气势隐隐散发,果然仙基已十分圆满,玄象内藏,金赤之火流转。 “此事不急,徐徐图之。” 许玄勉励数句,突破神通不是小事,理当谨慎。 两人复又交谈数句,便见许玄破开太虚,化作一线雷光瞬息不见,仅留刘霄闻在殿中,握紧了几分手中令牌。 —— 青沉礁外,长流岛。 岛屿边缘林木颇盛,青郁之间点缀着各色楼阁,多有青袍修士御风往来,唯独岛中心的一处玄黑大殿旁,已是连片黄土,寸草不生,还有向外蔓延之势。 青铜殿门开启,青黄之光流转,枯荣二性变化,一着墨黑长袍的青年走出,锋眉狭目,黄瞳灿然,身形瘦削。 天光照下,他的影子开始扭曲变化,为怪羊、群蝗之象,凶恶之气弥散,边缘有暗煞滋生。 这异象转瞬消散,许法言轻呼一口浊气,殿旁黄土又扩散一圈,岛上草木枯萎,一片荒景。 ‘还好未种什么灵药,不然可就要亏损不少。’ 许法言稍稍摇头,自他亲手将那地荒道人卫丰年诛杀,青蝗之运便有加于他身的迹象。 【羵羊】为恶兽,不辨礼法,于荒年而生,统领土怪,邻近闻幽。【青蝗】又是另外一种恶,聚群而生,除之不尽,更近血魔。 长流岛这些年都安稳无事,他闭关数年,潜心苦修,终于突破至筑基后期,此时刚刚出关,有些压制不住体内气数,黄瞳明如灯火,腕上环着一条锦蛇。 “倒是恭喜你出关。” 一阵幽风卷起,自他背后影子中探出一人,正是空空儿,他一身青白衣裳,佩着一柄如长刺般的灵剑,柄为白骨骷髅,十分渗人。 许法言稍稍皱眉,身后影子随之变化,化为群蝗,直直冲向空空儿,噬咬不断,逼得这位护法又藏入阴世,自另外一处跳出,直直在前方。 “【芥子无形遁法】你已修成,这【微阴幻造术】也成了气候,可还想学其余的术法?” 空空儿面上微微一笑,这两道都是闻幽古术,未有品级,【芥子无形遁法】是化身如芥子,躲避杀机,隐匿藏身。 而这道【微阴幻造术】却是专注于阴影,可造化影迹,炼至高深之处,进可于影中养灵,退可配合遁法,潜入他人、事物之影。 “闻幽之法,以诡秘多变,幽玄难测著称,修行起来太耗工夫。” 许法言未曾理会空空儿,只道: “我还答应了青沉礁那林阆的请求,要帮他制十二道蕴土大符,如今还欠六道,哪里有空?” 他此言非虚,修行的所有法术之中,独独以这闻幽之道最难参悟,也是靠着篆文之用才能修成,可距离圆满还差的远。 天中忽有雷声响起,遥遥见着一道人驾雷而来,未曾在太虚行走,直落于二人身前。 “掌门。” 许法言共空空儿一道行礼,此时见着真人忽地来此,都面色肃然。 “法言这是刚刚出关?” 许玄目光一转,隐隐感知此地气机,便知道先前有人闭关,而法言当下却已经突破至筑基后期,身上气数正有逸散的迹象。 “正是,弟子已突破后期。” 许法言黄瞳幽幽,一股妖异之气自生,却是让许玄心中稍沉,只让一旁的空空儿在外候着,先携着这弟子入了大殿。 两人入座,此殿形制同山中一样,让人熟悉,殿中尚还残余着几分蕴土气机。 “长流岛,这些年状况如何?” “此岛并无什么出产,唯独灵气尚可,我便领着门人,以采海中珠玉、矿石为产业,兼养育灵蛊、绘制符箓,这些年倒也有些收成。” 说着,许法言黄瞳一明,却是翻手祭出一道黑灰之火,不时化为白狮之首,狰狞噬咬,随时都要炸开。 “临近身毒之地倒是有些特殊的灵物出产,弟子同青沉礁的人一道登岸,寻到这一道【无明石焰】,虽是筑基品级,却是罕见的至火。” 许玄目光扫过,这一道筑基至火颇为少见,至少在大离十分难寻,此地的临近的仙道也都是去身毒附近寻灵物,作为收成来源。 “日后再看有无合适的灵地,若是可行,搬来此处也算是出产。” 他目光稍敛,却是感应到对方身上气机不对,只问道: “你突破后期,法躯可有异样之处?” “气数.外逸,仙基内妖气加重,有些难以抑制,护法传了我一道【微阴幻造术】,乃是闻幽之法,可将余气凝于影中,可如今还是有些压制不住。” 许法言黄瞳一明,这事情困扰他许久,越是修行,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妖化。 “今日来此,正好有道法术传你,修行之后当能缓解这情况。” 许玄此时取出一枚赤色玉简,其上正记载一道【天血魔胎术】,可造化魔胎,乃是血炁一道的五品术法,来历极古。 法言接过这玉简,仅是稍稍一看,便知道是道极为厉害的魔道术法,当下慎重收起。 “此处还有一道血气精华,乃是紫府妖兽所留,我已炼尽其中浊意,仅剩纯净血气,以神通助你炼化。” 许玄抬手,一枚晶莹的血珠便浮现于他指尖,正是自贪恶所化饕餮身上凝练的血气,可视作一血炁灵粹。 一点银雷落在这血珠上,不断萃取血气,他屈指一弹,便将这枚血珠送入法言气海。 “你以此为用,当能在筑基一境将此术修至圆满,妖气有泄,当无顾虑。近来符箓一道,修行如何?” 许玄目光稍动,他对此道不通,眼下只是提及此事,却见法言沉声回道: “青沉礁中有不少上霄的修士,其中有位叫林阆的霄雷筑基,负责同我长流接洽,多有来往。” “此人擅长符法,我同其论及符箓之道,自他那处换来一套神雷的《天阳罡雷符法》,如今正在参研。” “上霄的筑基恐怕是得了舟游真人的授意,特地来同你接触,你正常处之就是。” 许玄目光一沉,眼下长流岛还依托上霄宗庇护,双方自然有往来。 “只是还有一事,有些古怪。” 法言犹豫少时,却是取出一枚煞气环绕的珠子,内有乌骨、黑日之形,正是当初炼制的【煞日】甲衣。 “我前些年闭关修行【大日摩光煞体】,祭炼这幅煞日甲衣,此甲便有北奔之兆,似乎要往身毒方位而去。” “北奔身毒.” 许玄心中若有所思,【大日摩光煞体】是太阳和煞气相合之道,正是明夷之位的象征,至于这副煞日甲,更是古怪,有金乌次子遭诛之象。 ‘恐怕这位乌骨所化的妖邪,正在身毒。’ 他心中隐动,当初那毗罗就有些不对,和穆武德隐有勾结之迹,而这条自溟泽走出的鸣蛇,正是龙庭和旸谷密谋的结果。 “此事牵扯甚大,你小心处之,莫要再入身毒,只在青沉附近修行。” 许玄语气稍肃,青沉附近的海域是上霄仙宗管着,有法宝【启蛰天象坛】勾连,自然安全,可身毒却不一定。 他又嘱咐几句,便再度化作一线雷光,瞬息不见,正是要去无妙海,见一见那位平休真人。 殿中,幽光明灭,许法言此时默默参悟起这道【天血魔胎术】,越是研读,越觉这魔功厉害。 这道魔胎炼法极为高深,其中多有古代道论,以他的道行参悟起来都颇为吃力,此术迁移性命,以血气、命数造就魔胎。 此术本是用来练就化身、准备转世之用,可如今闻幽不显,分身难成,这魔胎也难离主人之身。 更多之用,乃是以修士之血气,命数赋予神妙,使其能为性命法躯之延伸,无法同化身一般离去走动。 他如今身怀羵羊、青蝗两道命数,正可将此迁渡于魔胎之中,此胎一成,便能行使这两类恶兽的种种天赋之用。 更兼如今修成一道【微阴幻造术】,此术正有养灵于影的神妙,可将魔胎藏于影中,点化灵性,难以察觉。 ‘此术若成,却是有了不少手段,真正能活用这两道气数。’ 他心中隐动,【羵羊】、【青蝗】之恶,却还在诸多妖类贵种之上,能作为蕴土道象,便代表古代出过此道金丹,而其所具之天赋神通,更是玄妙。 两道气数甚至有相辅相成之迹,蝗虫过境,正值荒年,地生精怪,率兽食人。 这意向却让他心中升起几分不安来,可稍稍思虑,又只念道: ‘文鳐、朱豚为蕴土瑞兽,可青芜道的两位紫府却也没什么善名,足见这气数之事,不可一概而定。’ 他摇头一笑,继续参悟起这道魔胎之法,一点点炼化体内的血气,灯火照出他的背影,显化出种种精怪之形。 (本章完) 第409章 兜天 第409章 兜天 无妙海。 幽蓝海水翻滚,亮红熔岩滚入海中,激起漫天白气,冷凝后便化作片片玄黑岩地,居中灵山之上映着漫天红光。 真火均平玄和之意弥散,经久不息,自山顶主殿之中,遥遥便能感到阵阵热浪,自云端掠过一线银雷,荡开火气,便降至山顶。 山门处的青石上正躺着一烧火童子,睡得四仰八叉,足有他一人高的青皮葫芦斜斜倒在一旁,白羽宝扇盖在其面上,正打着呼噜。 或许是睡得太过惬意,这烧火童子显出一红云般的狐狸尾巴,枕在脑后。 许玄等了少时,未曾惊动这童子,这青石忽地变得灼热起来,好似烧红了的烙铁一般,添薪惨叫一声,捂着尾巴便从青石上跳下来。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添薪冲着山顶方位的兜天殿连连拜数下,烧红的青石才渐渐冷下,变作漆黑之色。 他心疼地捂着尾巴,此时转身,却正见一背剑道人,着玄黑云纹袍服,银瞳熠熠,看了过来,添薪当下如见鬼一般,慌忙道: “见过真人。” 许玄只是点了点头,添薪却已经会意,当下恭声道: “我家老爷就在殿中,已等真人许久。” 言毕,这童子再度抬首,却见一道银电忽闪而过,那辟劫真人已然去往山顶主殿,不在眼前。 “原来是这位来了” 添薪嘟囔数句,今日正逢贵客入山,他偷懒被抓个正形,难怪老爷动了怒,这小妖当下站定,稳稳立在青石旁。 山顶,兜天殿中。 真红火光自青铜殿门中冲出,映的【兜天】二字一片金明,焰气流溢,火蛇吞吐,许玄立身殿前。 深红的真火神通光彩中,隐隐可见一口赤铜丹炉立着,八卦玄纹熠熠,许玄未曾入内,而是颇有礼数地先问了句。 “平休道友?” “原来是辟劫道友,进来罢。” 内里传来一稍显沧桑的声音,许玄缓步入内,火光渐渐止息,自丹炉后方走出一青年道人,着枣红道袍,袖口衣领上皆有黑纹,须发皆白,正是平休。 这真人目光落在许玄身上,稍显惊奇,只道: “道友这是成了第二道神通?看这气象,是【太初序】?” “正是,平休道友好眼力。” 许玄见其一眼看出自家神通,心中感慨,果然是个见识多广的,可平休却是摇摇头,只道: “道友来此,天律便落于太虚之中,刑律俱全,名实相加,岂能不知?【司天劫】是天雷之刑,【太初序】却是司刑之律,道友成就此道,已有雷宫气象。” 平休目光稍敛,眼下对方一身修为,自然不在他之下,社雷本就强横,加之剑意,这位辟劫剑仙若是斗起法来,寻常紫府中期都要避他锋芒。 “道友今日来此,可是为赴约除妖?” 他目光一转,瞬间就猜到许玄来此为何,应是要赴当年约定。 “正是。” 许玄神色稍肃,当初他答应平休,待到突破之后,便助其斩杀一妖物,今日入海,来此赴约。 “好极,好极。” 平休抬首,眼中冷光一闪,叹道: “这奢尼今年来正被我等算出动向,本欲派人送信去请道友,既然道友自己前来,正好动手。” “不知那奢尼,修为和道统如何?” 许玄谈及此事,心中隐动,按照昔日平休所言,这妖物应当是修金德,已是紫府中期,想来也是有些来历。 “此妖修辛金,极擅长虚实变化,修成【青玉案】、【慰寒骨】和【洗铅华】,手中有件宇清一道的秘宝,加持太虚行走,不落至火阻障。” 平休言辞之中对这奢尼多加痛恨,引得旁边丹炉中的火光一盛,真火宝火腾腾。 “至于来历,这妖物是自身毒的【大幻障地】逃出,本是【障严】上神的坐骑,后来趁着主人陨落,窃宝走出,来西海逍遥。” “大幻障地,不知是何等地界?还有那障严,可也修的是神道?” 许玄心念一动,他对身毒所知甚少,眼下正好问问平休。 “身毒有十二地,因此划分,大者有离国数州合并之大,如孔雀占据的【罗恸障地】,足以建国,内有诸多妖王,大阿修罗坐镇,小的则如【云摩伽地】,只堪比离国一郡。” “至于身毒的修行之法,号称古神道,效仿的是古代神圣,也修神通,只是和我仙道多有差别,更为原始,不讲性命,只谈修持。” “原来如此。” 许玄至此倒是有些了解,眼下要对付奢尼,他心中已是有些把握。 “不知此妖如今在何处显迹?” “是在西海中央,【大焱乳海】旁的一处火洞,有其踪迹,一位道友借着术数推算,测出其位置,此妖应当是图谋灵火,才暴露踪迹。” “【大焱乳海】是西海龙宫的一处重要所在,其中多生毒障,就是紫府入内,不是龙种,一着不慎,也要重伤。” “若是要去,还需待我炼好这几枚【神露解恶丹】,不然一旦入内,遭了毒障,下场可不甚好看。” 平休摇头,看向自己那口丹炉,其中正有青露玄光凝结,化作碧玉般的灵萃,正要成丹。 此丹属癸水,乃是天下一等的解毒灵丹,也就他这等大丹师才有家底,有丹道能随心炼制。 “竟是西海龙宫所在,可有龙宫遗留之物?” 许玄眼神稍明,心中却有了计较,一旁的平休只摇头道: “好东西早早被取走了,哪里还有我等下修的份,不过那乳海最底,听闻有些化水一道的灵水,乃是延寿、疗伤的圣品,世间难寻。” “海底一片乳白,唯有龙种可遨游,其余之人入内,仅能行至浅层,便再也无法入内。” “如此说来,岂不是成了东瀚龙种的私物?” 许玄听及此事,心中却忽地升起些想法来,一旁的平休当即回道: “正是,每年都有龙种来这乳海之底,采收灵水,听闻因为这事,普度圣土和东瀚多有冲突。” “这是为何?” “人家是化水正统,可缺这一道灵水不在大人所治,为龙种窃取,自然有冲突。” 平休轻笑一声,天高皇帝远,东瀚最多也就管管金枢一带,他倒是不怕对方找上门来。 许玄当下沉默,心中却是迅速动了起来,这事情大有做文章的地方,都是龙种,他东瀚取得,我南溟难道取不得? 正好他龙身有伤,大有借口在,眼下只需问问溟泽,再看看普度圣土的意思,大可前去,顺势同人身搭上线。 “那便等道友炼完此丹,便可前去诛妖,只是不知有哪几位同道?” “【秘白道】的乌有真人,修行「兑金」,已有两道神通,以及【伏阴阎魔殿】的见浊真人,新近突破,只是修的道统可不一般,乃是幽冥「伏土」。” “伏土。” 许玄听及,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伏土极为少见,至少他在大离北部是未曾见过有人修行,仅在陈家西蔚山中见过踪迹。 这一道乃是地府正统,位格还在闻幽之上,古代阴帅正是为这一道的大人奔走,捉拿阴魂。 “如今四人出手,应能将那奢尼拿下,它一身道法粗浅的很,只是依仗那道古怪灵器,这些年祸害了不少道友的资粮,这才能突破中期。” “辛金又不是显道,古代还被人打压的厉害,若是正面斗法,它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 谈及此处,平休颇有几分傲然的意思,许玄却是十分信服,且不论道行,这位真人在西海恐怕是实打实的巨富。 仅看其身上气息,当有不少厉害灵器,更别论诸多灵火,一旦祭出,威能可想而知。 “辟劫道友可在我山待上些时日,待我这炉灵丹炼成,便可前去那【大焱乳海】,寻那奢尼的踪迹。” “我山中有口【风雷池】,内生霄雷、清炁二性,正适合修行雷法,道友可先入其中看看。” “倒是谢过道友。” 许玄当即应了,平休可是大丹师,他留下的东西自然品阶不凡,正好去看看。 二人正谈着,却见殿门洞开,一烧火童子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如丧考妣,颤声道: “老爷,大事不好,【正焱】真传闭关的洞府开了,真火暴动,仅剩灰烬,恐怕是突破紫府失败!” 这一话说出,倒是许玄面色一沉,突破紫府失败,看来是这位平休的真传,倒是可惜了,他转过身去,却见平休淡然道: “慌张什么,把灰铲来,放进丹炉里烧一遍就是,第二次了,还不知道该如何做?” 添薪似有所悟,当即退去,看来是去收拾后事。 平休这话听得许玄满头雾水,只当是这家传承的什么独特下葬之法,看向平休,只道: “道友节哀” 平休满脸古怪,看了过来,眼神疑惑,忽地似乎是想起什么,这才抚须笑道: “道友误会了,正焱是我真传弟子,修行【兜天玄火大道】,道友岂不知【真火有悔】?” “这是.” “我真火正修,少有因破境而亡的,一旦在突破筑基、紫府时失败,往往化作死灰,送入火中温养一番,性命便可复全。” 这等违背常理之事,听得许玄有些愕然,却见添薪已经自门外抱着一青皮葫芦归来,内里似有些火光。 平休当即将这青皮葫芦取来,看了一眼,边叹气,边取出一红金宝炉,赫然是一紫府灵器,上有一似是赤凤的道纹。 青皮葫芦之中,冒着点点火光的灰烬被取出,送入这道红金宝炉之内,其上的赤凤道纹明灭忽闪。 平休催动神通,随手便是三道灵火祭出,分为丙、离、真,出手豪奢,看的许玄有些咂舌,丹器两道的就是不一般,那位烛剑真人也是身家丰厚。 死灰入炉,历经三道灵火炼化,真火神通之力生发,便见那炉中窜出一道红光,落在地上,化作一少年,一身枣红道袍,有些恍惚,见着上方的师尊,当即下拜。 “师父,弟子鲁钝,又出了差错。” “无妨,为师当年咳,算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重新去炼,【复重燃】是如何修的,眼下应当体会更深。” “是。” 正焱退去,反倒是许玄当下有些恍惚了,突破紫府还能重来,委实是有些惊人,当下开口问道: “道友这【兜天玄火大道】,不知是何等传承?这般神妙,大离的仙道都少见。” “这等神妙也是我真火所有,丁火也沾润一分,其余道统却是没有这等机会。” 平休眼神稍凛,收起手中的红金丹炉,笑道: “若是细论,还是我道的大人有过这等壮举,才有今日我等下修的退路。” “古代西海是真火三宫所在,比龙种分海的时间还前,为【兜天宫】,曾经出过一位【烜命】仙君,这位大人持真之正,居丁之从,乃是推动立建天庭的大人之一。” “祂心系天下,见诸修一旦突破,往往十死无生,心有不忍,便钻研起如何存身。后来他自斩一刀,跌落至元婴,以大法力反复再自斩破境九次,复归仙君之身。” 许玄只觉好似在听天书一般,元婴已是仙人,更别论仙君,不知是何等境界,要知道雷宫后来的主人,就是天蓬仙君,已有司正天下道德之威。 “可惜,祂只差最后一次,便能功成,却为天地不容,火德拥护祂,不许祂再自斩重登,不然便不是【真火有悔】,而是【诸修有悔】。” “这福泽也只涉及到真火、丁火二道,我真火一道可重修九次,丁火则有一道星火燎原之迹,也可重修一次。” 许玄听及,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敬服来,只道: “这位大人有大气魄,大功德在,身居上位,而心系天下,愿意舍身为诸修谋,同今日之修士大有不同。” “也非都认为祂做的对,据着记载,他初有此举之时,雷宫的大人便找上了门,要来阻他。” “雷宫,不知是哪位大人?” 许玄心神一动,他修社雷,听及此事怎能不上心,能上门寻这位烜命仙君,恐怕也只有那位。 “自然是【天蓬】。” 平休眼中似乎有些迷惘,只低声道: “雷宫之道德,却不是什么仁善之道,而是维护天地纲纪,烜命仙君此举,平平让天地中多出无数【蛀虫】来,若是修士大涨,此界哪里能负担?” “按照当时说法,是说这位烜命仙君,入魔了。” (本章完) 第410章 魔道 第410章 魔道 殿中。 真红宝火燃烧,丹炉中不时传来木石消融之声,许玄听及平休所言,皆为上古之事,体内神通如有所感,雷性升腾。 “古代雷宫,大抵有两道要职,一是主持天劫,但凡诸修突破,自筑基起便要受劫磨炼,以性命硬抗雷霆,二便是司正道德,这道德却不是修士的道德,而是天地的道德。” “古代真修,若要求仙,便有种种灾劫加身,其中最为骇人的两道,一是雷劫,二便是魔劫。” “道友修行「社雷」,想来应当对此不陌生?” “是「社雷」和「殆炁」二道。” 许玄目中有纯粹银光闪过,心中一动,他对社雷自然是十分熟悉,此道之真意,便在代天行罚,顺时诛逆,以己心代天心,以道德刑威,压服天下诸修。 至于殆炁,则有魔考之道,乃是修行路上种种磨炼,并非是血炁、煞炁这类魔道,尊贵之处,还在诸多仙道之上。 “殆炁之魔名,也是后来所加,古时可是至上仙统,功用所在,就是阻碍和磨炼修行。” “若非社雷一道于此界有诸多大功德,说不得如今也要被冠以魔名,所谓魔道,其实还是诸修之好恶。” “古代所称之魔,哪里是杀几个人,服些血气就能得名的,都是有逆天之举,不合天地纲纪。” 平休似乎有所感慨,或许是为那位烜命仙君的遭遇不平。 “今日之仙魔,分的也不甚清,混在一处,都托仙名,即便行了恶事,也无什么声讨的。” 许玄此时感叹,宋氏身为帝家都能带着几家仙宗做出血祭的事情,更别论下修,上方不管,下面不知是何等情况。 “社殆二道兴盛之时,天下仙道境界之高,远远胜过今日,诸修不但要修法力、神通,更重要的是心性、境界。” “那时讲究【罪业】,许剑仙可有了解?” 平休问及此事,许玄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劫法】剑脉,最终意蕴便是依照罪业,定刑判罚,剑解诸恶。 他所悟的一道【司劫】剑招,正是涉及这一意境,昔日使出往往能定下其人之罪业,却不知缘由为何。 “还望道友详谈。” 许玄神色稍肃,心中不免对这位平休真人又高看几眼,西海虽偏僻,可也有高人在,不差大离。 “所谓【罪责】,便是违背天地之纲纪,雷宫之律令,为道德所不容,而所谓【业力】,释修那边多有讲的,谈的颇深,十分玄虚。” 平休翻手,祭出一捧闪着星辉的灵沙来,以一大如圆桌的灵盘盛着,表层齐平。 “这是现世。” 他催动神通,以法力取出一微如芥子的青色异虫,示意许玄催动灵识,不然甚至都发现不了这异虫。 “此为【芥虫】,并无什么用处,只是因其微如芥子,神通方能以灵识察觉。” 平休将此虫置于这齐平的灵沙盘中,芥虫堕入其中,每一颗星沙对其都如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此虫便如诸多小修,直到筑基,仅能在微尘上留下点点痕迹,放在天地之间,丝毫不可察。” 言毕,平休复又取出一虫,此时已有星沙大小,亦是青色,放入盘中。 此虫于茫茫星沙中爬行少时,撼动不少星沙,可最终还是力竭,倒在其中,留下些渺茫之迹。 “这是我等紫府,较之小修强上不少,可落在天地之中,仍旧是沧海一粟。” 言毕,平休再度取出一虫,此虫为红金色,大若一拳,落在这处沙盘之中也十分显眼,此时在其中横冲直撞,扬起沙尘。 “这便是金丹之威,真正能搅动天地。” 而后平休将几只异虫悉数收起,神色稍敛,开口道: “许剑仙可看一看这沙盘,其中留下的痕迹便是【业力】,这却是今世的状况。” 说着,平休催动法力,以真火将这处星沙炼的浑如一体,再将诸多红金、青色的异虫送入其上。 “道友可催动社雷神通,为此处沙盘司定天律,若有妄动之虫,以雷殛之,造就的痕迹越多,则雷罚越重。”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明悟来,此时催动神通,以【太初序】定律,【司天劫】为刑,于沙盘之上形成一片雷网,若有啃噬此盘之虫,悉以雷罚。 “这便是雷宫所做的事,【业力】是里,【罪责】是表,【天律】是名,【劫罚】是实,因而表里合一,名实俱在,便有司天地道德之威。” “更别论古代天地,坚实之处,远远胜过今朝,道友可撤去神通,再看一看情况。” 许玄闻言,当即撤去神通,雷罚不见,这一众异虫顿时开始啃噬起此处沙盘,原本混一坚固的沙盘开始渐渐消磨、崩解。 大如红金之虫,则振翅而起,飞天离了此处,可仍有些陷的过深,振翅难逃。 许玄心忽地升起一阵颤栗之情来,似乎隐隐把握住什么关键,却听平休低声说道: “越是高修,越是隐踪,几乎不会在现世显迹,以免身上业力过重,遭了【天厌】,届时即便想振翅而飞” “故而便立道统,驱策弟子,以为行事,虽然诸位大人一言便可定我等生死,但古来少有金丹以上斩下的,除了几位有名的魔道金丹。” 许玄此时想起昔年上霄宗濯邪真人所言,也是此理,当下如有明悟。 “若是这盘中之虫,受过教化,皆都心系此地,也不会崩溃的这般快。” “正是,这便是古代修士要经灾劫之意义,一是将些庸人筛去,二是使修士心怀敬畏,顾忌罪业,不至于这般竭泽而渔。” 平休面上有些感慨,只低低道: “这事情总体来看,自然是好事,历经灾劫之后选出的,往往都是真正的得道之士,证在道理,不证在道力。” “可若落在每一名修士身上,又是何等之苦,往往侥幸突破,天罚一落,心魔一生,种种便化作虚无。” 许玄此时看向平休,眼前这位真人的形象在他眼里忽地变得有些陌生,对方越谈越深,似乎不是一时兴起,更像是想要借此告知他什么。 “雷宫之威,自天而落,确实是” 他感叹一句,一旁的平休却只摇头道: “雷宫之霸道,连天庭的帝君都难以忍受,古代最后一位天帝,证在神雷,帝号【玄昊】,常受雷宫节制,最后趁着仙君离去,这位帝君竟然造起雷宫的反来!” “纵然雷宫压下此乱,天庭也散了,自此这一道才真正走向衰亡,直至周代,才算亡灭。” 许玄早已听过这等传闻,此时修成神通,再听此言却有些不同的心境。 天庭帝者,何等之尊,也要受雷罚,神雷一道正有一神通,唤作【解神殛】,有化雷解罚之用,恐怕正应在这位玄昊天帝。 “纵然如此,雷宫之立,也是利大于弊,古代血气之乱,若无雷宫镇压,今日又不知是何等景象。” 许玄求在社雷,更是历经磨难而成神通,自然同平休这等古代仙道的正统不同,对雷宫司刑之事,正有认可。 眼下平休则是多有贬意,双方似有些争论,涉及道统,倒是未有什么情绪,只是各谈其道。 “血炁一事,确实是雷宫镇压,可究其源头,还是这一宫的压迫太盛,有位古来前三的魔头,道号【契永】,尊至血炁魔祖,位平仙君。” “祂少时修行,受过雷宫不少劫罚,同道更是陨于雷中,这才有报复之意。” “位平仙君,可昔日镇压的血炁之仙又是何人?” 许玄心中稍疑,古代血炁真君正是借此祸乱而登仙,而这位血祖身份之高,恐怕是天下最高一等的人物。 “自然是其弟子,这位契永血祖居血炁之正果,本是仙道的人物,后来设法将血炁污浊,自行遁往天外。” “祂所留之物,唤作【道誓】,乃是用果位、道行乃至性命同天地所结之誓。” 平休说出此事,却是让许玄心中一动,他昔日修道,正通过天毒山的事情,了解过这等玄妙,似乎是果位之中的纠缠。 “此誓唤作【天血同飱道誓】,自祂去往天外后便发动,将祂的弟子【血墀】推举至仙人之位。” “你可知此誓有何用?” 平休眼神稍显阴冷,语气中带有几分忌惮,许玄却只摇头,只道: “道友可为我解惑。” “此道誓之用,乃是以【同飱】这一行为,向「血炁」道果借神妙。” “若在古代,凡人血气就是海量,也比不过一枚紫府灵果的功用,自然无人理会,可有了这道誓之后,炼化凡人血气,神妙便会自血炁中直降。” “天下多的是修士发现此密,初时还都秉持道德,不肯服用,之后情况却变了,你不用,敌手用了,就是压你一头,借助血气,恢复都比你快。” 平休抚须而叹,声中带有几分感慨,继续说道: “因而后来到了泛滥的地步,推举血墀一步登仙,号称魔君,也遭了雷宫的镇压,这位不若其师远矣,可借着这道誓,勾连天下同飱之人的性命,让仙君也犯了难。” “不然天蓬仙君自九霄上降下一道雷罚,就能让血墀粉身碎骨,哪里需要大动干戈?可此役过后,雷宫便走向衰落,这缘由道友可明白?” 许玄心中忽地升起几分明悟,只沉声道: “道友是向想告知我,雷宫之亡,在天下人,契永血祖之妙,在于将天下诸修推至雷宫反面,众意之下,雷罚不存。” “是也不是。” 平休眼神稍明,只低声道: “道友修行社雷,找上我【兜天】道统,当初我本是一惊,以为是有什么旧怨,可后来一看,并非如此。” “我道与雷宫有些渊源,今日见道友,谈及这些旧事,倒是我多嘴了。” 许玄神色一肃,眼中有一线银雷闪过,当下回道: “谢过平休道友,传道于我。” (本章完) 第411章 复燃 第411章 复燃 山中。 一处偏峰之上,土为玄黑,青松繁茂,峰上风雷涌动,不见半点火气。 灵峰之顶,正有一处雷池,以青铜铸就,上有青月风云玄纹,内里霄雷、清风涌动。 二人立身云端,看向这处雷池,许玄仅是以灵识一扫,便知此地乃是修行雷法的极好去处,长养风雷之性,对震、社、霄三道都有加持。 “道友这一处雷池倒是神妙,不知是何等来历?” 许玄目光稍凛,雷池一物,多兴于雷宫,这一处【风雷池】显然也有几分联系在。 “乃是我师自天上一处小秘境寻来,说是【化业清心之器,为雷使登天所前所用】。” “道友之师尊” “早已陨落,不然那奢尼哪里感打我【兜焰山】的念头?大神通者出手,即便是他有宇清一道的灵宝,也走脱不得。” 平休眼神稍沉,只继续说道: “这雷池是以霄雷的【霆月除秽铜】,加之清炁的【道养炁】建造,神妙之处,不下一件紫府灵宝。” “道友入内,卸下神通之护,以体魄感知,便能炼去种种隐患,托举道体之清玄,只是其间要受些苦头。” “无妨。” 许玄自然对这点皮肉之苦不在意,可一旁的平休却是看来,只道: “道友毕竟是我请来的贵客,这还是说清些比较好,化业清心之苦痛,和受天劫之刑有的一比。” “道友.” “被雷劈而已,我早有经验,可入池一试。” 许玄十分坦然,他修雷法,几乎是自炼气时就开始被雷劈,筑基以后才好些,自觉能抵挡的住。 当初入观律殿,也是要遭雷劈,如今神通之后,又要来一次,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当下也只沉声道: “好。” 见此情景,平休便也不多劝,掐诀施法,轻轻一划,便将漫天风雷散出,露出一通往那峰上雷池的道路。 “请,待到丹药练好,我便遣我那童儿来唤道友。” 许玄轻轻点头,当下也不多推辞什么,化作一线银雷,直直来到这处风雷池中。 他并未直接散去神通之护,而是以灵识感知,剑意蓄势待发,若有什么隐患,随时都可斩出。 纵然平休名声不错,更是有名的丹师,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西海可没个伸冤的去处,太虚行走极难,真要被困,可是有陨落之危。 他眼下确定这雷池并无异样,这才散去神通,剑意却始终高昂,若有不对,大不了一剑斩开此池。 一步踏入滚滚风雷中,许玄当下只觉无数细密的雷针扎入血肉之中,先是一股自骨血深处生出的奇痒,而后便是痛彻心扉的剧痛。 这两道感觉交替着来,绝不给他忍耐的机会,神通自行催动,就要抵挡,可他当下还是忍住,仅凭性命去受这风雷。 这有些像以雷霆淬炼性命之法,却更为霸道酷烈,几乎是在受刑,难怪平休劝了几次,许玄暗暗估算,若他不修社雷,恐怕也在此池待不了多久。 随着霄雷和清炁之磨炼,他只觉性命中的部分缺漏渐渐在这风雷中暴露,一点点被消解,化业清心的神妙渐渐显化,让他道体越发轻盈。 ‘果然是件厉害宝物。’ 许玄心神越发沉浸,渐渐忘记痛痒,面上表情越发平和,最终竟然在这满池风雷中闭上眼来,如同睡去。 平休看着眼前景象,目光稍沉,心中却是不免对这位社雷真人升起几分敬服,这道风雷池原名为【修平化业池】,半是刑具,半是宝池。 他当初曾入此池,也受过风雷洗练,却是只坚持片刻就退去,其中之痛楚,乃是直接作用于性命之上,和心志是否坚定无关,是看自身之性命道格能否承的起这洗练。 ‘阴阳四象的修士若是入内,自然无妨,看来社雷尊贵之处,不下阴阳。’ 平休此时归于山中顶峰,直入殿内,复又开始炼丹,只待他这一炉解毒的灵丹炼成,便可准备诛妖一事。 殿中,忽有伏阴幽玄之光变化,持衡载物之德生发,一股温厚、玄平的阴土之气生出,让平休面色稍稍一变。 “见浊,何必这般藏头露尾的,怎不早些出来,也好见一见那位社雷剑仙?” 一着幽黄道袍的青年自地中阴影走出,风姿脱俗,乘着坤阴之变化,载厚土之妙德,一身道气颇为不俗。 “前辈,他承雷宫,我居地府,还是少见为妙,若不是要收拾那奢尼,我却不会来看这位。” 见浊摇头轻笑,气态极好,身上并无什么幽冥鬼气,反倒显出一派仙家气象。 一旁的平休有些感慨,只低声道: “雷宫司天,地府掌地,两者互不相犯,都为天地之纲纪所在,你阎魔殿不欲行地府之道,可这位许剑仙,倒是有几分心向雷宫。” 见浊闻言,似乎有些见解,踏着坤阴之气,来到丹炉旁看起火候: “社雷是空证的道统,自震雷出,以神雷行,得始初之炁而显化,本身就仅有一条路可走。” “若不代天行罚,如何能称社雷?此道虽因雷宫而兴,却也受雷宫所限。” 他出身似乎同地府有些联系,当下谈及雷宫,知道的隐秘更多。 “我伏土一道虽并入地府,可究其来源、道意,远不止幽冥一境,不为阴判,也可求地仙。” “震神二道同社雷有尊位,曾入雷宫,可底色却未变,随时都可拨正,唯独这社雷,古往今来,只有代天行罚一种修法,虽强横霸道,可也是自绝道途。” 他语气幽幽,似乎能看向不远处灵峰上的风雷池。 “奉代那位就是前车之鉴,除非自紫府一步跳到仙人,不然哪里有代天行罚之能?诸位大人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社雷果位更是不认。” “平休前辈倒是一片好意,同这位剑仙讲了不少,可他既修此道,便决不能退,否则有神通溃散,性命不稳之忧。” “剑仙少见,雷宫又同我兜天道统有渊源,故而才多言几句。” 平休苦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加重了手上火势。 “却也不必为其忧虑,他既然能修,便是诸位大人默许,一旦五法俱全,剑意加身,他便是金丹下有数的人物,若不求金,还是有退路可走。” 见浊身形渐渐隐没,藏于坤阴之气中,身旁却有雷霆涌动,自空而降。 “我却先走了,待到诛杀奢尼之时,于大焱乳海再见。” 言毕,见浊身形便消弭无形,化作一阵伏阴之光散去,让一旁的平休渐渐停了几分手中炼丹的动作。 他等了少时,确定对方已走,这才掐诀施法,身形隐于一团真火之中,变幻不断,极为隐蔽地落入太虚。 于山中阵法核心之处,此地太虚之中,正藏着一处真红宝火凝聚的洞府,热力升腾,紫府来此都觉有些难抵。 平休却是轻车熟路地入内,走入这洞府之中,内里一片红光,居中位置上则摆着一石台,上置一赤色丹炉,拳头大小,并未有盖。 石台之上,赤炉之后,正悬着一副图卷,其上空白,并无人迹,两侧各有落字,为【兜天玄真】和【九劫复燃】。 他面色肃然,行至这赤炉之前,向内看去,其中正是一团死灰,此刻却隐隐有几分火苗,自其中腾起。 死灰复燃。 (本章完) 第414章 海都 第414章 海都 天池。 黑云卷积,绵延如山,沉甸甸压着,使得天幕低垂,海天几乎要相接于一线,晦天同幽海贴近,如泼墨图卷。 壬阳水光如龙蛇,在海天中流窜,无数阵纹自太虚中降下,最终凝聚于中心之地。 中心壬海,两座灵山立于波涛中,皆为明黄,艮兑二气流转,有妖兵驻守,正是【古华】、【晟极】二山。 古华山是紫府陨落所成,乃是处灵地,而晟极山却是件灵器,显化为山,镇于海中。 二山之间,不知何时已经立起一截墨石天柱,上抵碧霄,下沉幽海,刻黑云、湖泽玄纹,有龙蛇盘结之痕迹。 许玄立身云端,侧方则站着伯常,这位腾蛇一脉的新晋紫府目光恭敬,持下修之礼,候在侧位。 “这是何物?” 他此时发问,伯常只说要恢复天池中的阵法,却显化出此物,让许玄心中稍有疑惑。 “禀告王上,此为【海都龙柱】,非是实物,而是权位之化,自发显化。” 伯常身材欣长,着青铜雷纹战甲,此时催动法诀,彻底将这龙柱定下,继续恭声道: “龙柱一立,便能恢复此地一道阵法,威同紫府大阵,可覆盖整片天池。” “这海中阵法历经这般久远的时光还有效用?” 许玄心有疑虑,他灵识扫过天池,却并未见到有阵法的痕迹,那龙柱之旁,却凭空显化阵纹,落于海中。 一旁的伯常看来,稍稍一愣,他本以为龙宫阵法之事,这位龙王早已知晓,可对方却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心中却有些理解。 ‘这位大人果然是在外奔波许久,不识我溟泽之秘。’ 龙仪之柱此刻立下,溟光升腾,壬水流转,立即有古老、威严之意弥散于天池之中,伯常则恭声解释道: “古时此海有两重大阵,一是龙君所立,为【弱沉】,为壬水不兴沉降之妙,能将紫府自太虚中拘出,沉入海内,金丹也窥探不得。” “至于另外一阵,乃是自周朝中所得,以天禄封海之妙,铭刻于海中,同【念国】、【法界】类似,号称【封域】。” “这是我龙种得以封海的法理来源,仙修难责,是人皇亲旨。” 谈及此事,伯常语气稍显昂扬,许玄则以神通不断感知这方天池,只觉此地渐渐在南海所占的意蕴正不断加重。 “大周裂土封王,可是依靠此法?” 许玄心中稍动,龙种封海之法,正是传自周朝,如今依旧有流传,能极大加持龙躯。 “正是,天池如帝都,诸海为王域,此地另一重阵法,便是借助禄炁神妙所成的【海都】。” 伯常语气渐沉,只低低道: “此阵因禄炁权位而成,海都龙柱是周朝所赐之治海法理,此时再现,便能渐渐恢复这海都阵法之妙。” “竟然涉及禄炁。” 许玄目中紫光涌动,看向这处龙柱所立之处,隐隐有宏大威严之意,遥遥勾连而来,同他相接,再沟通天池。 “天禄一道,为权位变化之极,天庭仙班、周朝诸王都是因此而成,权即命,位即性,其神妙远远超过释修金刚和香火神道。” 伯常看向立于海中的龙仪之柱,亦是感受到那股威严之意,只继续道: “南海往昔皆为溟龙所治,如今仅剩天池一带,海都大阵便是借助此海,以天禄之道,同壬水借力。” “如今此阵之威大抵不过一道神通上下,可加持于王上之身,为【溟涬始】,若是龙君治海之时,这等神妙堪比金丹,可称【假丹】。” 听闻此言,许玄却是心中稍动,他昔日勾连天池,借来一道神通,正是【溟涬始】,只是后来散去。 按照伯常所言,这道神通应是海都的神妙,可彼时未有这龙柱,治海之法理又因何而成? “若是龙君再临,可能恢复此海之神妙?” 许玄问及此事,一旁的伯常却只摇头,叹道: “封海一事,实靠大周,以禄炁权位假拟性命,借壬水之力,周朝早已亡灭,即便是龙君再至,也撑不起金丹级别的神妙。” “如今海都大阵之妙,恐怕最多至这一道神通之威,同寻常紫府大阵威能差不多,只是可加持于王上之身。” 伯常解释完所谓封海的缘由,许玄心中却有些明悟。 ‘说到底,还是一个借字,如今大周亡灭,壬龙陨落,这一道禄炁之阵,神妙也仅剩这些。’ 许玄对此并不太多惋惜,眼下海都定立,有一道紫府大阵护持已经足够,更别论立身天池,还可借此神妙再成一道神通。 ‘恐怕周代所封之王位,即为禄炁权位之现,可借神妙,应当有几道金丹级别的。’ 他念及广泽昔日所说,大周人皇乃是仙人境界,所持道统更是高妙,祂所封的王,必然不凡。 许玄看向海中,目光稍凛,只道: “伯常,自今日起你便领此海镇守之位,主持大阵,以防外敌。” “谨遵王命。” 伯常执臣子之礼,恭声拜服,得此旨意,心神激荡。 这位腾蛇是新晋的紫府,自闻幽不显,【洞渊行走令】效力大降,往昔能让紫府巅峰的妖物魂灵转移,如今却堪堪只能托举紫府初期之魂魄。 可这也给了他机会,如今被派出洞天,得了广泽大人看重,日后可谓是道途明朗。 且最为重要的,他的性命也在溟泽掌控之中,哪里敢有不从的心思。 “此次下界,你共带有几道灵器?” 许玄心中稍动,看向伯常,这腾蛇取出一方幽蓝宝旗,有魂光波动。 “回禀王上,仅带下一道【邃海旗】,为闻幽之器,紫府下品,并无实质,这才能带下。” 伯常心中也是有些苦恼,龙庭中倒是有些灵器,可眼下洞天被锁,都带不出来,仅有这一道魂器, 许玄看向这面魂旗,法躯中却隐隐有一物随之而颤,赫然是【鱼幽令】。 这道令牌也是地府之物,连通洞渊中的一处隐秘所在,似乎是地府所立,也是许玄采摘幽识珠的来源。 这等灵珠历经调配,可化为最精纯的神魂本源,虽然对筑基就无多大效用,可对胎息、炼气却十分滋补,如今还在门中秘密流传。 “此旗是地府所出?” 许玄目光稍敛,却见伯常当即应了,低声解释道: “是古代【鱼幽阴帅】所留,这位是地府十阴帅之一,借着地府,身怀金丹之威,后来被瀚水龙君镇杀。” “因此瀚水涌处,鬼气不存,也是少见克制闻幽的道统。” 眼下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我要去一趟西海,寻西泱龙种的遗产,找一道化水疗伤,天池便交由你来看着。” 许玄声音渐沉,一旁的伯常跪下受令,恭送这位王上离去,只见太虚破开,一线紫电隐没。 ‘伯常这一溟泽的紫府在,加之这海都大阵,倒是缓解了不少压力。’ 行走太虚之中,许玄总觉自由几分,先前天池的防护全靠他一人,自然不敢轻易离开,眼下却可走动。 他这时却未直接去往西海方位,而是将目光投向北边的奉焰山。 ‘养伤闭关许久,不知火鸦族中是否有什么变故.’ —— 奉焰。 山中丙阳之光稍显黯淡,原本诸峰上的赤焰渐熄,转而有乌煞之火升起,躁动不安,灼灼跳动,染出一片黑光。 太虚破开,许玄驾雷而下,行至山前,落在一处焰门外,并未直接入山。 此地有几名妖兵守着,为首是一着老火鸦,血脉驳杂,羽色不纯,苍老的面上有些哀意,目光稍显黯淡。 此妖正是杨言向,为杂血,筑基后期,当初在洞渊还接待过许玄,见着这位龙王来此,当即行礼,恭声道: “大人。” 他心中却是升起几分忧虑来,往常这位龙王都是直接入山,亲如一家,如今却自正门而来,显得有些距离。 ‘也怪不得这位,晦明王上近来’ 念及这些事情,这老火鸦面上更是一幅苦相,格外显眼。 “明晦妖王可在?” 许玄一言既出,自最高的灵峰上涌起一阵黑光,如日坠下,层层乌煞之火托举一人,踏空而来,正是杨缘意。 “溟度龙王来我奉焰何事?” 杨缘意语气极平,并无情绪,许玄隐隐感知对方气息,总觉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 “溟泽派了位腾蛇紫府下界,刚刚突破,如今在天池镇守,我欲离去数日,前往西海,先将这情况告知贵族。” “好。” 杨缘意目光稍凝,似乎有些思虑,此时沉声道: “可入殿一叙,缘心也在峰上。” 许玄应了,便同杨缘意一道往丙阳殿方位行去,此时有排斥之意生于许玄心中,同杨缘意犯冲,似乎是那【海都】的神妙所致。 他心有所感,体内清气涌动,道碑颤动,身旁的杨缘意顿时变得虚幻,仅剩模糊的苍白人形。 在其心窍位置,正有一道浑圆的黑煞之光,如日高悬,层层乌煞之火凝聚为羽,托举这一道黑日,其中隐约可见乌形。 这黑日核心之处,却是一滴血,显化种种景象,天下大旱,炎风燥气,独夫、专虐之性升腾。 清气涌动,将种种异象压下,许玄此时已经远离天池,海都加持之妙减弱许多,可仍和这滴血犯冲。 ‘这是怎么来的?’ 许玄心中隐动,恐怕正是此物,使得杨缘意心性有变。 这一滴血似乎是金丹所留,被斩去位格,仅剩神妙,以作为某种修行的秘持之物,和金性是一个道理,只是差了太多。 有此物在,杨缘意修行自然顺遂不少,可也严重影响其心性变化。 “蹈焰前辈何时出关?” 许玄不动声色,此时并未指出这异样,只是问起蹈焰的事情来。 “恐怕还需许久,越是往后,神通越是难修,突破紫府中期已是极难,之后想要再成一道神通,往往要耗费数十年,乃至百年功夫。” “人属还好些,我妖类却难度,尚光大人当初修最后一道神通,足足耗费百年,当然.溟度道友的血脉高贵,却要简单不少。” 杨缘意声中听不出褒贬,隐隐透着几分冷漠。 许玄趁此时机以灵识感知四方,却觉山中不少妖类都有些惶惶不安之情。 ‘是了,怪不得蹈焰要闭关离了奉焰,明夷为独夫之道,其上无人,修行起来才最快,若是再狠一些,恐怕要残害亲族臣下了.’ 许玄心念渐沉,却不由担心起杨缘心来,当初皦阳引动十日巡天之乱,可是害死过自家兄弟。 入丙阳殿中,一着桃红襦裙的女子静静坐着,见着来人,赤瞳稍明,起身来迎。 “兄长,溟度” 她一身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颇为深厚,【昆吾灶】的玄象显化,时时以光明熔炼性命,煅尽阴质。 “兄长唤我归山,让我闭关,将仙基修至圆满,只是我性子鲁钝,还欠了不少火候。” 眼见杨缘心平安,许玄此时才放下心来,一旁的杨缘意却是开口道: “你闭关多年,还是有缺,神通难成,也不必念想此事了,族中也不缺你一个紫府,自此入溟海去,打理诸事。” “今后,若无他事,不必归奉焰了。” 他这话说的颇不留情面,似乎有几分嫌恶,让杨缘心霎时间眼中有泪,却只颤抖着深吸一气,低低道: “就依兄长所言。” “舍妹让溟度道友见笑了,缘心神通无望,正巧道友要离去一趟,让她帮着打理海中事务,也算合适。” 杨缘意此时看来,眼中黑光涌动,让一旁的许玄越发觉得有些难受。 “自是无妨。” 许玄对此并无几分异议,看杨缘心当下的处境,恐怕在奉焰过的也不顺心,不如就此归于天池。 杨缘意定下此事之后,显得有些兴致不高,再谈几句,就让杨缘心上前,同许玄一道离了奉焰。 云端,一男一女静立,看向下方的奉焰山。 “兄长性情之变,我今难测,一时慈爱,一时专横,族中妖类无不惊惶。” 杨缘心声音渐低,她先是被召回奉焰,如今又被调出,一来一往,都未考虑过她的心绪,足见这位兄长的变化。 “天池如今有我溟泽的紫府坐镇,也算安全,你今归去,同露潋相伴,也有个说话的。” 许玄此时取下一枚紫电萦绕的墨鳞,作为信物,交予杨缘心手中,嘱咐几句,便让其往天池而去。 他此时看向丙阳殿方位,只觉一股燥风涌来,颇为不适,让他的逆鳞铮铮而鸣。 ‘杨缘意,究竟是知,还是不知,是他自己选的,还是.蹈焰。’ 许玄不愿作此想,蹈焰到底还是他熟识的妖王,可此举却是那自家血亲做为代价,不知为了何事? 思来想去,也只有金乌有这等威势,让蹈焰不得不避退。 ‘西海,尚还有皦阳的踪迹到底是一截骨,还是大人本尊所化。’ 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着,若是仅是一截乌骨所化,最多只是妖邪一类,充其量不过紫府,涉及不到金丹的神妙,但要是本尊的手段,那便不同。 ‘此去当再见穆武德。’ 许玄收归天池,于情于理,这位溟泽出身的紫府都应来拜见,如今却悄无声息,不知是有什么问题。 ‘火鸦于我有恩,纵然有风险,也当试探几分其中的勾当。’ 紫雷腾起,破开太虚,直直往西行去,丙阳殿中的黑光却越发浓郁,深沉如夜,晦暗如煞。 (本章完) 第415章 提婆洲 第415章 提婆洲 西海,大沛山。 焚风呼啸,燥气升腾,此地历经雷火轰击,岛沉山崩,紫雷同黑火交织如篦,将此处海域齐齐翻过,一片乱景。 半截灵山的洞府中,暗煞滋生,一披枣红重甲的壮汉猛地起身,踏步而出,遥遥看向天外,便见一线紫电奔来,滚滚雷音随之响起。 ‘天杀的,怎么是这位.’ 穆武德脸色一变,有些发黑,甲衣上的四翼鸣蛇刻图黯淡几分,此时却顾不得其他,当下走出,便见那位大人已经自云端落下。 紫电迸射,龙威浩荡,对方毫不忌讳地展现武力,将穆武德的气势压至最低,这位武炎妖王慌忙上前,拜服行礼。 “臣下武炎,见过王上。” 他稍稍抬首,隐隐观察起对方的神情,却看不真切,似乎被一团幽光笼罩,反倒是他窥探的举动引来反噬,血脉颤动,气机不稳。 穆武德慌忙将头伏的更低,全然无紫府的架势,此时才觉那股反噬之意散去。 ‘这是.海都之神妙,他已正式为天池主人,位同天晦和溟云之主。’ 仅是稍稍感知,穆武德便知晓此等神妙之来源,身为溟泽出身之蛟蛇,绝无抵抗的能力。 许玄缓缓踱步,并不说话,过了少时,才轻笑道: “起来罢,我还以为武炎道友不认我溟泽了,今日一见,才知你还挂记着,倒是我不辨忠良。” 武炎却未曾起来,反倒将头伏的更低。 “王上恕罪,我修行神通需要养煞,大沛山历经当年一战,需我以神通修复,走脱不得。” 许玄仍不言语,而是默默感知起武炎一身神通,此妖亦修行「燥阳」一道,可却未曾同他犯冲。 他目中紫电变幻,再度看去,只见暗煞重重,拥护一黑日,内里却是空空,仅有外层一重重暗沉光晕,散射黑光。 ‘此为日晕,是臣位,杨缘意所修却是实实在在的黑日,乃是君位,王不见王,难怪同我犯冲。’ 稍稍试探,他便看出这武炎一身神通的关窍,仅修光晕,不求真形,是拱卫、拥护之意,居于臣位。 “我来却不是问你罪的。” 许玄绕着武炎缓缓踱步,这位鸣蛇紫府却仍伏首在地,使人看不清其神色。 “天池既定,海都重立,西泱亡灭之景仍历历在目,我今来此,看一看昔日同族旧地,正好经过罢了。” ‘正好,哪里来的这般巧,分明是瞅准我这处。’ 武炎打定主意装糊涂,眼下他最怕的是这位龙王以溟泽之命,将他调回天池,届时自己便彻底暴露于龙庭视野之中。 大人的事情也 他心中仅是想想,就升起一阵寒意来,忙不迭转移话头,低声附和。 “西泱龙种亡灭极早,存世颇短,只听闻这位龙君尊号【天焱】,居真火从位,我龙庭也无什么记载。” 许玄默默听着,这位龙君号【天焱】,让他心中升起几分猜测,只问道: “也是天字.东海持灵雷之位的大人,可也是如此?” 穆武德面色稍变,似乎有些为难,不愿提及这位大人,可眼下这位溟度龙王发问,却是不得不应。 “正是,以天为起,以舟为末,乃是占居果位的大人。” 许玄见他抬首看来,面色暗沉,极为郑重,心中确定穆武德所言非虚,仍笑道: “你倒是颇有了解,那瀚水一道的大人,为何以元为字?” “这不可说,不可说,那位本来也是天字,只是.” 穆武德此时若遭重压,瘫在地上,甚至有些难以维持人形,自面上生出一片片暗红蛇鳞,血肉在甲衣下扭曲变化,同暗煞相融。 “你既不愿谈,那便算了。” 许玄此时得知那位灵雷龙君,尊号【天舟】,已算是有所得,关于元瀚这一尊号,似乎有些忌讳在,寻常鳞种不得谈及。 “谢过王上开恩。” 穆武德神通渐渐凝聚,血肉重塑,面上的蛇鳞一点点隐去,他再度抬首,却见那位溟度龙王的身形已经不见。 波涛涌动,青云荡开,一线金光散去,不知所踪,自云中落下根根金纹黑羽,入水而融。 ‘这是.太苍大圣的遁法。’ 穆武德眼神稍敛,缓缓起身,和这位龙王谈话还真是要命,涉及龙君的大秘,岂是他这等低贱血脉能窥探的。 倒是这穆幽度,动作之快,远远超过他想象,按他计算,怎么也要紫府中期才能平定天池,最起码还要晚上十来年时光。 眼下诸多谋划被打乱,他更是怕被抽调到壬海去领命,自然早早避开这尊煞星。 —— 海上。 阳极苍景之光照彻,此光为太阳极位所生,苍天普照而成,身如天光而遁,乃是【天鹏阳极遁法】的秘要。 许玄荡开云气,瞬息间离了大沛山,已不知行了多远,即便是紫府也难追踪。 ‘应当不是金丹。’ 他眼下有些猜测,穆武德所沾染的皦阳之骨应当不是金丹一级,恐怕最高只至紫府,这也是当初根据清气反应的判断。 ‘杨缘意体内的那滴血,以及炼妖塔中的骨,说不得有共同来历,正是旸谷的手笔。’ 许玄有了判断,穆武德的出现,是溟云一脉和金乌谈判的结果,这截乌骨自然在金乌掌控之中。 宋氏曾经于夏朝为官,想来也有和金乌的隐秘关系,背后推波助澜,也说的过去。 若是按照这个方向猜测,炼妖塔中的妖物,恐怕早早就备好了下场,而天陀,应当是东海龙种的囊中之物。 东海 许玄心中升起些揣测来,当初东方光虚被捉入道境,似乎是因为东华的联系,而这一龙种的消失,东海至今未有声音传来。 恐怕是以为东华尚还留有手段,这群龙种正为此焦头烂额,浩轩龙王的撤离也是一个信号。 他此时翻阅溟泽秘卷来,细细寻起关于东海两位龙君的记载,却只见一句话隐晦提及。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飞腾宇宙,成在灵雷,潜伏波涛,功在瀚水。” 许玄心中隐动,灵雷多在东海,这一道的紫府更是龙种独占,少有传闻。 不过此雷之性,似乎全在一身。 如社、霄、神、震之道,皆有以人身内景呼应天地之妙,其中霄雷更是集大成者,而灵雷却是隔断、内收。 飞腾宇宙,成在灵雷。 许玄默默琢磨这句话的意蕴,却有些难以理解,他早年得来过一道《赤混界锁经》,也极为晦涩难懂,这些年门中都未有人修成,仙基是【贯虚锁】。 ‘若要握雷局圆满,还需一道紫府灵雷。’ 他暂时按下此想,人身那边尚还有些时间,正好让他提早前去乳海,借着以化水疗伤的名义,可同人身有交集。 不过,那道化水他也是真的要求,南海并无什么有名的丹师、药师,甚至有些听闻涉及龙种,早早退去,寻不来个合适的,体内伤势要自行修复,还需多年消磨。 更为简单的方法,便是前去普度圣土,求见那位妙蔺真人,这位修行化水,自然有疗伤之能。 可许玄思虑一番,还是未入,只遣人去打探,才得知这位妙蔺真人从不出圣土。 此道有化水金丹,许玄还是有几分顾忌,不愿直接将他暴露在真君的视野之下,恐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疗伤一事,更是要让那位妙蔺真人观察其内景诸象,万万不可。 他此时以天鹏急速御风飞遁,遁速如光。 行了许久,越过重重幽蓝海水,才见到一片广阔陆土,孤零零悬在海上,多有黑火燃烧,爆炸轰鸣。 此洲颇为广阔,陆上不见土壤,有层层霜白盐壳覆盖,黑火自裂缝中生出,并不成形,为躁动的至火之性,即便是此道修士也难动用。 洲外海面上,一艘黑木宝船遥遥驶来,其上多有化外之民,衣着同离国大相径庭。 这些人在船上祭拜,似有法力,只是不同仙道,最高至炼气巅峰的级别。 许玄心中隐动,他按照大概记载,往大焱乳海方位而去,总体方向自然不会出错,只需绕开此地,继续前行就可。 眼下这一道黑火升腾,盐壳覆盖的孤洲,却是让他心中升起几分疑虑。 ‘此地之异象,恐怕是金丹所留,紫府都无这等威势。’ 他隐匿身形,默默看着那黑木宝船,众多身毒的番人此时簇拥一高瘦男子走出。 此人青年相貌,一身青色道袍则是大离仙道的服饰,筑基修为,似乎是领头的。 众多番人叽里呱啦的讲了一通话,这男子呵斥一声,仙基隐隐催动,便见黑火升腾炸开,番人齐齐跪拜,如敬天神。 此人威风凛然,修的正是少见的至火,根基虚浮,仙基不稳,和梁雍可谓是天差地别。 黑木宝船甲板之上,正在跪拜神明的众多番人忽地停下手中动作,眼神惊惶,动弹不得。 青袍男子眉头微皱,当是这一众番人又不听话,便要再催动仙基,可却未有半分反应。 最为暴烈的至火此时被驯服,好似一潭死水,无半分波澜。 ‘这是.’ 他缓缓回身,却见一紫袍男子正笑吟吟地看来,璀璨夺目的神通光彩变化,仙家气象浩大,赫然是位紫府。 这青袍男子两膝一软,如同无骨般跪了下来,五体伏地,高呼道: “下修高蝉,拜见真人。” 他说的是大离官话,船上的一众番人哪里听得懂,面面相觑,却见那紫衣男子轻轻按住自家神明的肩膀,轻轻一提。 二人瞬息消散不见,仅留船上一众茫然的番人。 云端。 高蝉只觉周边景色一晃,自己就被提至天上,他再度跪下,看向眼前这位大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心快跳到嗓子眼来,又被他咽了下去。 “你是我大离子民?怎沦落到这海外来了。” 许玄和颜悦色,隐去了自身的妖征,眼下若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修。 听及此言,高蝉当即抬首,面上有些哀痛之意。 “禀告真人,我少时随师父来海中讨生活,他也是筑基修为,在身毒边缘采些稀罕灵物,送到离国,赚几分薄利。” “后来身毒附近打仗,孔雀同和尚斗法,波及一海,师父陨落,便留我在此海。” 他这一连串话说的极为顺溜,真情实感,眼中淌下两行浊泪。 “你可知紫府神通已能读心?” 许玄仍笑着说出此话,高蝉的脸色却变得惨白,倒在云上,颤声道: “大人恕罪,我所言大都是真,仅有几处加了修改.“ 许玄却只摆了摆手,摇头道: “我却不会此术。” 高蝉脸色稍稍缓解,舒了一气,心中升起些念头,却见一对墨瞳已经冷冷看来。 ‘糟了,诓我!’ 他眼下不敢再生出任何念头,也不去想对方是否真能读心,跪服在云端之上,听那位真人笑道: “这是何地?细细说来。” 一阵法力将高蝉托举而起,许玄轻呼一气,震雷生发之性催动,对方体内法力运转一畅,诸多隐患被消解。 高蝉眼神一明,得了好处,更被神通莫测吓怕,哪里敢有隐瞒,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讲道: “禀告大人,此处是【提婆洲】,乃是昔年身毒一地,被打碎后飘入海中,再往西去,便是【大焱乳海】,是昔年龙宫的一处火洞所在。” 听闻大焱乳海离的不远,许玄心神稍定,既然方位没错,那便可提前去查探一番。 “这洲是遭了何等手段,才有如今这景象?” “听身毒的传闻,应当是古代一有件极厉害的宝贝发威,将西海太虚打的火障丛生,这提婆洲也是因此崩落。” 高蝉似乎颇懂身毒的事情,当下道出缘由,让许玄心中稍动。 这等传言应当是有根据,身毒至火极盛,古代必然出过此道的大人物,有相关的法宝也说不定。 “是何等宝物?” “听闻是唤作【兽尊】,乃是自至火中所出的宝物,古代仙修也来寻过,并无所获。” 高蝉此时声音极为恭敬,只觉自身生死系于对方一念之间。 许玄稍稍皱眉,至火多为兽焰,这件宝物唤作【兽尊】,也是有迹可循。 “若是要去大焱乳海,当走哪边?” 许玄不欲再这筑基谈了,问出路来,确定无误,随后赏了几道法器、灵丹,都是筑基中贵重的。 高蝉眼睛发绿,接过之后,忙不迭跪下谢恩,已经不见那位真人的身影,他看向手中的法器、灵丹,呼吸都急促几分。 ‘大离的真人,来此地作甚’ 他不在多想,御风而下,复归于那艘黑木宝船上,一众番人则开始庆贺起他的归来,欢声不断。 (本章完) 第416章 大至怒天 第416章 大至怒天 无妙海,兜焰山。 青雷鸣,玄风涌,峰上雷池前,一背着青皮葫芦的狸童正沿道而行,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不过少时便来到风雷池前。 “真人——” 一言未尽,池中风雷化作一青色漩涡,悠悠打着转,最终凝聚于一点,其中跳出一银芒,落在添薪身前。 许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玄黑赤云大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丹霆则化作一轻灵、神气的雷雀,晃晃悠悠地落在他肩头,如喝醉一般。 “你倒是占尽好处了。” 他屈指一弹,丹霆所化雷雀便自肩头落下,变作一道紫白混合的雷炁,归于剑中。 霄雷本就是最擅以内应外的道统,遇清炁之托,风雷池中之洗练对性命颇有进益,化业清心,除秽去邪,可让法躯多一分风雷之性。 让许玄有些意外的是,丹霆此番也得了不少好处,剑灵居于其中,如人身一般吐纳风雷,涤荡剑锋,吞了不少池中雷性。 添薪还未见过这般神异的器灵,目有好奇,可似乎是想起什么,忙收回目光,垂首道: “真人,我家老爷已经炼完灵丹,正在殿中候您,准备商议诛妖一事。” 许玄踏步而出,止住身旁逸散的风雷,稍稍臻首,便化作一线雷光奔往兜天殿的位置。 殿中往日汹涌的火气暂熄,阴阳均平,持正广厚的真火之意不稳,飘然落地,将青砖铺就得地面染上一层红光。 殿中有悖逆之气环绕,煞白之光盈满上方,形成一道虚幻白虹,遁往殿外,冲日而去。 兜天殿中的丹炉内真红宝焰汹汹,炉旁一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着水蓝长袍,绣玄鸟纹,五官若刀刻斧凿,身材高大,气态脱略。 殿中此时仅一人,不见平休,让许玄稍有疑惑,那道人见着来者,面上稍显善意,笑道: “可是离国辟劫剑仙?在下秘白道统,乌有。” “幸会。” 许玄踏步入殿,隐有银白雷霆织成的浩荡天律显化,在一瞬间对上兑金煞白之虹,【太初序】自行运转,如天律行,而那乌有身旁的一道白虹则错锋散去,雷霆也随之消弭。 双方同时隐去神通异象,乌有道人朗声一笑,引得丹炉中真火跳跃,红光涌动。 “果然是社雷真修,持律行罚,我新修成这道【不复还】,还同道友有几分犯冲。” “平休真人何在?此来可是要同他谈谈诛妖一事。” 许玄声音沉稳,乌有真人刚欲开口,便见一道真红宝火自殿外归来,显出一身黑袍的平休。 “我来迟了,倒是让二位道友久等。” 平休仍是一幅青年男子的相貌,偏偏生的满头华发,声音也如枯叶摩擦,颇为苍老,当下让几人落座。 “这位就是辟劫剑仙,社雷一道的高修,特来相助我等。” 他介绍起许玄,一旁的乌有却是满脸笑意,稍稍打量一番眼前的剑仙,笑道: “久仰,久仰,我去过太平山求道,听闻胜元碑上多出一道剑意来,是雷宫【劫法】,想来就是这位道友了。” 他生的高大,举止洒脱,看向一旁的平休,眼神稍肃。 “上次见着社雷高修,我还是筑基,那麒麟当真骇人,在西海转了一圈,社雷天律经三十六载方散,逼得我都不敢突破,只怕雷劫降下。” 说着,乌有将目光转向许玄,身上兑金之光变化,渐渐成一层模糊的煞白光晕。 “这位辟劫道友剑意加身,又修此道,此番诛妖,倒是要仰仗道友了。” 许玄听闻对方去过太平山,又谈及麒麟的隐秘,见识颇广,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好奇。 “乌有道友可是同太平山有关系?我筑基时得无疑剑仙授意,入过仙山一趟。” “太平山是兑金正宗,我哪里敢攀附,只是却求一求功法,盼望人家给条路罢了。”乌有眉头稍皱,“庆氏高义,也为我指了条路,至于无疑前辈,却是没机会一见。” “乌有祖上也是自岸上北方迁来,他以散修之身突破,是西海难得的豪杰,【秘白】一名,是古燕国传下,只可惜道统不全。” 平休开口,声中显出几分感慨,继续说道: “此番诛妖,正要靠他来最先动手,将那奢尼缠住,才好让许道友出剑。” “依道友所言即可,只是,那奢尼手中的宇清之宝我尚不了解,不知功用” 许玄目光稍疑,他拿火办事,颇为上心,更何况日后炼丹还指望靠这位真火大丹师,自然谨慎许多。 “乃是一梭,名为【太宇梭】,是宇清妙成,大曜所钟,古代修士避走灾劫之器,可避水火,于西海太虚能随意穿行。” “若是诛杀此妖,这道灵器我正有重用,可用灵物、丹药补给诸位。” 平休谈及此物,声音稍有波动,被许玄敏锐地察觉到。 他修成【太初序】,这神通有天心高悬之妙,如上天在察,辨真假,感善恶,定罪业,虽无读心搜魂之能,但也能通过天心感知几分。 ‘看来这件灵器,平休颇为看重,诛杀奢尼,也有此因。’ 许玄和乌有皆都点头,此时倒无几分争抢的心思。 乌有就不必多说,散修出身,受过平休真人不少恩惠,更是个洒脱的性子,对这些东西不甚看重。 许玄眼下也只是稍稍有些意动,能在西海行走太虚,自然是神妙无比,可他刚刚自风雷池中走出,更有意同这位丹师交好,也无异议。 仙道商议,到底要体面一些,少有违约夺宝的,平休当下谢过二人,只沉声道: “此器贵重,我若得之,二位日后若有丹药要炼都可来我兜焰,我必不会推辞。” 许玄在兜焰山待了数日,大致也知道这位真人的性子,算的上光明磊落,更是在西海交游甚广,眼下算是搭上对方这条线,心中稍定。 “西海太虚,火障丛生,恐怕也只有大神通者才能随心走动,我初来此,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声中有些无奈,当初来此海太虚,可是被那至火之障轰的法躯焦黑,十分狼狈,这还是他修过血炁法术的结果。 若是些法躯孱弱的紫府,一旦入内,神通又不得护身,恐怕受伤更重。 “紫府巅峰确实可无视这些火障,还有化水一道的修士,可不落至火,在西海太虚之中走动。” 乌有神色稍敛,谈及这些火障,西海紫府无不深受其扰,奢尼仅是借着【太宇梭】,恢复行走太虚之能,便可戏耍一众真人,足见这火障的厉害。 “平休道友见识多广,可知这火障的来历?” 许玄心中隐动,此时龙身已经过了提婆洲,往大焱乳海而去,驾雷御风,走不得太虚,按照他问的那筑基所言,应当是古代大战所致。 见许玄问及此事,平休眉头稍皱,只叹道: “这是身毒那边的乱子,此地是天下至火源流之一,道友可知这些修罗、上神修行之道唤作何名?” 许玄却只摇头,他同毗罗交过手,这位阿修罗修行之法,似乎也有神通的形,但性命所落,又和大离仙道浑然不同。 “按照他们的说法,叫做【摩耶正法】,我仙修称为【大幻妙持】,此地诸修不谈【道统】,仅论【仪轨】。” 平休道统极为尊贵,若论跟脚,本就是天下第一等,又立在西海,自然知晓许多秘事,当下娓娓道来,许玄和乌有皆都恭听。 “古代身毒也叫婆罗度,其主人名为【大至怒天】,相传这位是被元炁一道的大人点化而生,自至化水火所出,居【大兽】尊位。” “若论境界,这位婆罗度之主可比仙人,手中更是有件赫赫有名的宝贝,唤作【兽尊】。” 平休目光稍敛,似乎有几分忌惮,只道: “诸仙作器,各有神妙,而这位大至怒天炼就的【兽尊】却是只以杀力闻名,我师曾说过,若是火德一道的金丹持之,能将西海彻底夷平。” “竟有这等威势。” 许玄心中隐动,四海之中,东海和西海都极为广阔,面积远远超过大离,能将一海荡平,不知是何等威势。 “后来这位大至怒天陨落,此器尚存,诸多修罗、上神去争,结果触动此物,落在西海,便将此海太虚轰成这般模样。” “不知这等神物,后来去了何处?” 乌有倒是性子直接,问起这东西去处,一旁的平休却只摇头: “哪里知道?诸位大人说不得也在寻,只是神物自晦,金丹也找不到踪迹。” “也是有此难,太虚才成了这般模样,让那奢尼白白占了地利,祸害我仙道,今日有诸位道友相助,必诛此僚。” 言毕,却见殿中腾起一阵伏阴幽玄之光,厚德变易,坤阴承位,自其中传来一道黑符,飘然落于平休手中,他只稍稍一看,当即笑道: “是见浊道友传信,有那妖物的踪迹了,正在乳海边缘,两位道友,可动身了。” 二人点头,平休当即祭出一朵白云,拖着金光,是一少见的遁器,紫府下品,此时托举其三人,腾往殿外。 山中,背着青皮葫芦的添薪急急走出,高声道: “恭送老爷。” 此云飞遁颇快,不耗什么法力,风中隐隐传来至火之气,许玄缓缓抬首,望向远方。 龙身,已至乳海。 (本章完) 第417章 尊者 第417章 尊者 西海。 阳极之光遁过,天鹏振翅,激荡海水,绕过黑火汹汹,盐壳覆盖的提婆洲,海水逐渐变得粘稠,自幽蓝转为乳白。 遥遥看向西边,海水已都化乳,一片纯白,粘稠如膏肓。 多有些火山自海中突起,喷吐真红火焰,触动空中残留的黑灰至火,瞬息炸开,引得海水动荡。 许玄收敛遁法,立于云端,此海是大焱乳海的边缘,距离昔日龙宫所辟的火洞颇为接近。 一路上见着不少遗迹沉在海中,都是些巨大无比的宫室,受过真火炼化,悬在山顶或海上,灵性尽失。 “西泱龙种,喜好居山入洞,以龙躯行走,多同非天争斗。” 他翻阅起《溟泽秘卷》,关于这一龙种,溟泽少有记载,仅是提及这一句。 大离的灵雷使者正是西泱遗种,其原形为赤鳞,金角,大翼,妖躯坚实有几分可称道之处,但相比南溟、东瀚,却失了一分仙气,更近兽类。 这一道龙种仅剩的遗迹,就是西海的几处火洞,本是古代龙种的居所,如今已经化作采摘灵火之处。 真火阴阳均平,受气而解,可化丙丁,而大焱乳海这一处火洞更是最大的一处,唤作【焱洞】,多有丙、丁、真三道的灵火出产。 乳白海水之上,多生青云般的毒障,恶气变幻,飞鸟不渡,游鱼不经。 ‘这乳海倒是极少见的化水灵地,堪比普度圣土,本应催生不少生灵,偏偏有这毒障.’ 许玄心神稍动,遥遥以法力收摄一缕青色毒障,细细感知,身上墨鳞一动,龙气变化,就将此毒化解大半,剩下残余一点,雷霆运转,荡然无存。 ‘这毒障对龙种效用甚微。’ 他心念一定,再度驾雷而起,尽量隐匿身形,气息只若筑基,乳海外围之毒障,即便是筑基,借助些灵物也能抵挡,倒是不会引起怀疑。 向前而行,倒是见着些活物,大都是些妖类,借着些灵药在乳海边缘游荡,寻些化水灵物,以供修行。 许玄当下压制气息,未曾引起什么关注,这地方不能以太虚行走,颇为麻烦。 继续向前,便见一处极高的黑岩火山,立在海上,其中筑着一金巢,有狂风呼啸,化解毒障。 自巢中忽地探出一首,是一金鹏,目中金光涌动,扫视而下。 诸多在此的妖物惊惶逃窜,畏惧至极,那金鹏自巢中腾起,展开双翅,根根神羽如金铸,气息介于筑基、紫府之间。 海水分开,这金鹏长唳一声,扑杀而下,直直往许玄方位而来,似乎是察觉什么,眼神中显出几分垂涎。 许玄却是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心中一阵古怪。 ‘这金鹏要吃我?’ 他停下脚步,落在乳白的海面之上,任由那金鹏携着狂风扑杀下来。 这举动太过古怪,让那金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硬生生止住势头,压得海面一沉,一对金瞳有些疑惑地看来,同许玄僵持。 它似乎察觉出不对,那股让它垂涎不已的蛟蛇之气太过纯正,甚至让它的血脉都有几分畏惧。 纯血。 这金鹏认出对方来历,当下如见鬼一般,振翅欲走。 天中已有雷局降下,阴霆阳雷运转,一尊持伞执剑的仙将已经杀来,雷火长剑一斩,就将它钉死在海上。 连带着诸多天兵已经奔了过来,以锁链将其缠了个结结实实,整个过程不到数息,让这金鹏连反应的时间都无。 许玄缓步上前,灵识扫过四方,确定无人窥探,却见那金鹏此时开口,说的是大离官话。 “不知是龙宫的哪位大人,小妖无知,失礼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你懂离言?” 许玄一路行来,所见的妖物大都不懂人言,即便开口,说的也是番语,这金鹏还是头一个会讲大离官话的。 雷霆锁链渐渐收紧,这金鹏忙不迭地求饶道: “小妖健塞,常年居于此海,不过求几道化水灵物以来修行,今日误犯了大人尊驾,还望恕罪。” “你怎识出我的身份?” 许玄心中隐动,他本已极力压制气息,不露行迹,可还是被这金鹏感知到,未免有些古怪。 紫霄天霆在锁链之间流转,这道霄雷最杀法躯,紫府都扛不住,更别论这妖物。 他当下身形一变,化作一鹏首人身,尖喙利爪的模样,头生如意珠,背长金羽翼。 “大人恕罪,我是金鳷,古代同蛟蛇有争斗,血脉能感知到几分,大人是纯血龙种,是我冒犯,还望饶我一命。” 健塞苦苦哀求,身上的雷霆锁链此时仍缠着,却未发力,让他得以喘息。 “你金鳷倒是好大的威风,要食蛟蛇,古代不知出过哪位大圣?” “大人说笑了,我族哪里能同龙种相比,昔年不过吞几只蛟蛇,妄称食龙,还被西泱收拾过。” 健塞声音畏惧,只觉眼前这位定然修成复数神通,才能轻易将他镇压。 “敞开真灵,让我种一道雷霆,不会取你性命。” 许玄眼下正缺这乳海中的情报,不欲取这金鳷性命,只是种下禁制,暂时控制。 这金鳷听闻许玄所言,目光一滞,有些犹豫,可身上雷霆锁链越发收紧,只得当下敞开真灵。 许玄当即催动神通,分出一道雷霆,种在这金鳷魂魄之上,此法暂时能把持此妖性命,让其不敢妄动。 健塞身上雷霆散去,此时起身,当即跪拜而下,恭声道: “下修健塞,是金鳷一脉,修行【擘海】仪轨,不知大人尊号?” “唤我.【清流】既是。” 许玄心中隐动,随便胡诌了个名号,这健塞却是连连高呼大人,并未有什么怀疑之色。 “大人此来乳海,不知是寻火,还是采水,我在此待得久,都有了解,可为大人驱策。” 健塞此时上前,顾不得身上伤势,性命落在别人手中,此时已经揣摩起对方的意思来。 “我听闻乳海之中,独有一道化水,世间罕有,为疗伤、延寿的圣品,可有此事?” 许玄心中隐动,此事是他来此的主因,那健塞听闻此言,当即抬首,只低声道: “是有这一回事,乳海之中有一道【化性元水】,是天下有数的灵水,就沉在乳海最底,古代被龙种和天神把持。” “带我前去。” 许玄声音稍沉,这金鳷微微一怔,显出妖躯来,为一金翅大鹏,低低伏首。 “此地位于乳海中心,大人真要前去?” 他此时发问,许玄却已经落到他背上,将其当作坐骑,这金翅大鹏无奈,驾风而起,往中心奔去。 “这乳海如今由哪些势力把持?” 许玄问及此事,健塞当即哀呼一声,沉声道: “龙种、修罗和上神都有来此,称不上哪一家独占,那【化性元水】倒是只有龙种才能取来,东海隔几年便会派紫府前来。” ‘果然只有龙种能取。’ 许玄心中隐动,想起健塞欲食蛟蛇的举动,感到些古怪,只问道: “你既知东海会派龙种来,还敢对蛟蛇出手,倒是好胆。” “这” 健塞眼下有苦难言,这位清流大人隐匿的手段极为高明,若筑基杂血,哪里有东海龙种的迹象。 “我族修行的擘海仪轨,需吞蛟蛇为圆满,故而才生出冒犯之意,还望大人恕罪。” “自须弥的那位龙君出手,整片身毒的蛇类都有了主人,我族被逐出岸上,只能来这海里游荡。” 他语气颇为幽怨,似乎是有不少苦水。 “原来是我龙种的这位大人,竟然已是身毒鳞蛇之主。” 许玄见谈及龙种,明白对方所指,应当是投释的那一位龙君。 “古代身毒的蛇类之主号称【舍沙】,传下一道仪轨,如今正被须弥出来的大人把持。” 健塞一边飞遁,一边揣摩起这位龙种的意思,顺着谈及龙蛇之事,果见对方有些感兴趣。 “仪轨一说,似是释修所言,怎么让尔等用去?” 许玄声音稍沉,这东西似乎是释修那边的说法,不知其中有何联系。 “大人不知,仪轨一称,本来就是释修传出,须弥的佛土度化了不少身毒本土的生灵,修罗、上神皆有,故而传出这说法。” “古代修持之法大都失却,如今我等修的法门参考仙释,金丹、觉者级别之下,大有共通之处。” 健塞声音谄媚,继续说道: “仪轨一道,仅看有几道法可持,【擘海】有六持之法,一持等同筑基,二持同金刚,三持如紫府,剩下每多一持,便类同仙修多一神通,最高可比紫府中期到后期。” “【舍沙】、【得胜】等等都是九持,若修圆满,可触及金丹、觉者的层次,我道称为圣持。” 听闻此言,许玄倒是有几分明悟,这等修行之法似乎更为固定,指向某一道位置,结合血脉、性命,难能更改。 “听闻身毒古代之主为大至怒天,不知有几持,其名为何?” 许玄问及此事,健塞闻言,妖躯一滞,等候少时,这才道: “共有十二持,其名.就为【兽尊】,和祂的一件神物同名,乃是最高的一道仪轨,号称取仙道的化水、至火而成,造化生机,动行毁灭。” “这片乳海,昔日便是这位大人造就。” 健塞此时已经飞至乳海中心地带,此地多生青色毒障,许玄龙血可化解,健塞的妖躯却有些抵挡不住,遥遥欲坠。 雷霆涌动,将这妖物收起,许玄随手祭出赶山鞭,以这灵宝的威能将健塞彻底镇压,收入内景,瞬息用清气锁住。 他此时孤身立于海上,入目尽是青色毒障,乳白海水,再往北去,便可见到一浩荡火洞,破海而出,真红火光照彻天际。 “【焱洞】也在此处,奢尼应当也有踪迹。” 许玄心中一动,只觉海水之下,正有什么事物在呼唤自己。 他的目光破开重重乳白海水,便见到最底之处有一神坛,其上正有数尾白鱼游着,大如一拳。 此物之旁有种种异象显化,起死人,肉白骨,长性寿,化恶业,化水之性变幻,神妙无比。 许玄催动神通,落于海中,此时并未莽撞,这乳海之中,常人难行,神通运转不畅,甚至神通隐有退化的迹象。 当下许玄却未曾慌乱,来此之前,他又借着洞渊,秘密联系过广泽一次,再度得来此地不少消息。 龙身正有遨游此海之能,他显出墨色龙躯,顿时感觉那股退化、阻滞的意境散去,许玄腾跃而下,不过少时便游到最底之处。 底部之水复又变得清澈,光明涌动,许玄龙躯落下,此时探出一爪,毫不客气,就要将三四条白鱼捉来。 一只布满圆润金鳞,上有道道星河纹路的手探出,将许玄的龙爪挡住。 “予你一道,莫要多取。” 这声音响起,引得许玄其方位看去,只见重重金色华光生起,照的海中一片透亮,这处神坛一点点抬起,正被一巨如山岳的蛇首托着。 千条蛇首舒张,托起一道道星河,各戴冠冕,威严至极。 这异象转瞬散去,神坛仍立在海中,恢复正常,白鱼游动。 一旁则站着一披金色纱衣的女子,姿容艳丽,腕覆金鳞,眼瞳如蛇,有重重释光萦绕其身,唱经之声不断响起。 她此时见着许玄,稍稍屈身,笑吟吟地看来: “在下阿舍龙女,奉须弥【天龙尊者】之命,特来此镇守西泱的遗产。” 她一身气机不过堪堪到了金刚境界,可刚刚不知借助何等异象,止住了许玄的动作。 “往年都是东瀚的来,今日溟泽的血亲也来了,倒是眼生的很。” 阿舍龙女目光稍凛,若有所思,重重华光升起,将外界的乳海隔开,许玄变作人身,手中已经拘来一道【化性元水】。 ‘天龙尊者.原来是拜入须弥的那一脉。’ “见过龙女,我乃天晦一流的溟度,此地原来是贵脉在掌管。” 许玄目光稍敛,气态沉稳,此时不显慌乱,稍稍感知其对方气势,便见那阿舍龙女笑道: “原来是天池主人,反倒是我失礼了,此地我不常来,今日倒是凑巧。” 阿舍龙女颇有礼数,见着血亲,言语中也有几分亲近之意,只低声道: “有只妖物,偷了件宝物,大人算出对方今日要来此,便命我将他捉去须弥,收回此宝。” “我这些年就在此候着,不想等来的却是溟度龙王。” ‘是奢尼’ 许玄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隐有所动,这妖物的行迹,难道一直被须弥看在眼里? (本章完) 第418章 太宇 第418章 太宇 焱洞,太虚。 黑火升腾,躁动不安,万千火障如细密的蛛网将太虚笼罩,牵一发而动全身,时时有爆裂之危。 火障中心位置空了一片,被一层星光遮蔽,如若空洞。 其中重重虚白金光升腾,银霜铺满太虚,阴冷之气自生,在白光中倒伏着一白象,两支白牙如玉,长鼻正奋力嗅着什么,向着焱洞方位试探。 光华一闪,这白象化作一俊美男子,披一身大离形制的白玉片甲,上刻几个篆字,为【虚灵上道】。 他手中托举着一枚青色飞梭,刻九曜星纹,记宇宙诸天,蒙昧幽明的宇清之光变幻,将他包裹其中,化解太虚中的重重火障。 此梭长约三寸,于底部刻着数个古字,为【太宇作器,大曜钧玄】。 这白象化作的男子目光熠熠,盯着这一枚飞梭,宇清玄光渐渐凝聚为文字,显化于上方。 “乳海【神露坛】,焱洞【丁火位】,三日之后可去,共计三百仙德。” 他见着这一行文字,目光稍凛,若有所思,乳海的神露就是化性元水,而焱洞的丁火之位,也离得颇近。 “又有启示.” 男子低声开口,作为身毒出身的妖物,血脉低微,并无仪轨修持,反而是借着仙道的机缘,硬生生走到如今。 这白象正是奢尼,他能有此日,全靠这【太宇梭】的神妙。 此梭不仅能让他在西海随心穿梭太虚,远胜他人,更有启示的妙用,多有指点他如何行事,积攒这所谓的仙德,便有指点机缘之妙。 这些年来,他根据启示已经不知道得了多少机缘,当初发家就是斩了一位重伤的离国紫府,和他同道,也修辛金,似乎是什么.虚灵殿的? 遥遥看向乳海和焱洞方位,他心中却升起种种念头来,最终又都化作对手中这一道灵器的信任,怔怔看向那飞梭。 稍稍催动,宇清之光变化,将他法躯笼罩,化作一线白光在太虚之中飞遁,向着焱洞方位而去。 他此时动身,丝毫未察觉到远处一点伏土之光极为隐晦地出现,有窥探之意。 待到这白象远去,一点伏阴之光变化,自幽冥中缓缓走出一着黄色道袍的男子,气态洒脱,身形半隐,让人看不真切。 ‘果然在此。’ 见浊心中隐动,此时却并未再跟了上去,奢尼一旦催动手中的宇清之宝,他便失了窥探之能。 眼见对方是往焱洞方位而去,他心中却是升起几分疑虑来。 这白象崛起的古怪,行事莫测,若有天算,甚至瞒过不少有背景的紫府,在西海祸害过诸多仙道,借此修到紫府中期。 ‘必定有异。’ 见浊出身不凡,和地府能扯上几分关系,眼下自然有些猜测。 这等迹象,或许正是古代所提及的某些异数,或是生而知之,或是预料前事,或是气运加身,连地府也未记录。 他此时自这一片伏土幽阴之光中走出,立身海上,仅以一枚玄符挡住毒障,催动神通,等起前来的几名同道。 过了许久,便见远方一片云气飘来,遁速极快,其上正有三位紫府,为首之人一身黑袍,满头华发,赫然是兜天玄火道统的平休真人。 左边则负手站着一大汉,着水蓝道袍,身旁有兑金煞白之光涌动,化作一道莹亮的白虹,为秘白道的乌有真人。 至于右边打坐的那背剑道人 见浊神通隐有感应,只觉对方是一道道流转不停地天律雷霆所化,内有雷池、仙铡诸多雷宫之象,摄人心魄。 ‘果然是社雷正统。’ 他在海上站定,显露气息,便见那片云气已经飘然落于他面前,那乌有真人先行开口,朗声笑道: “见浊道友!” 乌有笑着自云气上跳出,他此时服了平休炼的丹药,暂时也不受此地毒障之扰,阔步行至见浊旁。 “上次一见,还是在众阳府,今日倒是在此地重逢。” 见浊目光稍敛,眼前这位乌有真人是西海有名的豪侠性子,两人虽无什么交情,可对方却颇为热情。 “乌有道友日后也可来我阎魔殿,我师曾提及过你,多有夸赞。” 他稍稍点头,客气几句,那乌有却是眼神一明,凑了过来,只道: “【幽均】老真人提及过我?不知是怎么说的。” 见浊只觉有些尴尬,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平休,这位丹师已经同一旁的剑仙自云气上下来,沉声开口,声音苍老。 “乌有道友,还是谈正事为妙。此番能推测出奢尼的位置,还是要谢过贵殿的幽均前辈。” “只是见浊道友在早早在此隐匿,不知那奢尼动向如何?” 几人谈着谋划,一旁的许玄却是老神在在,甚至显得有些清闲,他此来仅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出剑,至于其余的事情,不必让他操心。 更何况,乳海下方尚不太平,届时恐怕又会生出不少乱来。 “此妖行踪诡秘,我早早得了师父授命,在此藏匿幽冥之中,遥遥观之,确实透过太虚见到这妖物。” 见浊神色稍敛,只低声道: “他举止怪异,催动那太宇梭望着焱洞方位而去,我修的【葬蒿里】可藏幽冥,却难能走动,只能让其离去。” “若是有闻幽一道的大修士,行事就可简单不少,捉杀此妖,也不必这般麻烦。” 他稍有些感慨,闻幽一道,是将幽冥行走之法发挥到极致的道统,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差太虚行走。 西海太虚火障丛生,可幽冥仍旧稳定,闻幽一道的修士正可化魂入内,悄然摸到奢尼临近之地。 “如今哪里有此道修士?最出名的还是北辽的那魔修,总不能将这位请来。” 一旁的乌有随之调侃数句,他本是离国边疆出身,自然知道不少辽地事情,当下开口,让一旁的见浊只是摇头。 “此番诛杀这妖物,就按既定的章程来。” 平休目光稍凝,却是看向一旁的许玄,将其介绍给见浊。 “这位就是大离的辟劫剑仙,斩杀奢尼,还要仰仗其剑意。” “幸会。” 见浊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再打量一番许玄,双方客套几句,便听平休继续说道: “辛金一道,兼艮兑之虚实,是金玉变化之极,更兼奢尼有【太宇梭】在,一旦让他警觉,遁入太虚,我等便再难捉住。” 平休叹了一气,这是最为头疼的事情,西海太虚中火障密布,他们若想行走,还不如直接御风来的快。 “故而需要动手极快,瞬息封锁太虚,趁奢尼还未来的及反应,就将其斩杀。” “我同见浊道友会联手封锁太虚,可也定不住那【太宇梭】多久,此物毕竟是宙辰一道的灵宝,一旦全力催动,除非大神通者,无人能留。” “仅这数息时间,许剑仙可以【太初序】造化天律,斩那奢尼,届时乌有道友先藏身幽冥,持悖刺之位,以防此妖走脱。” 平休当下做好谋划,他见识多广,对诸道神通都有见解,此时定下安排。 辟劫剑意,乃是于天律雷劫所行之处必定斩中,是雷宫所行之威权,配合神通,即便那奢尼再通虚实之变,也要领剑。 而乌有修的这一道【不复还】更长悖逆刺杀之道,居于暗处,能在一瞬间将自身性命寄托于锋芒之上,出其不意,则杀力陡涨,可刺王杀驾。 许玄默默听着,心中却是升起些疑惑,眼下纵然知道此事不会这般简单,却也说不出口来。 那位尊者正有手段,说不得此时遥遥看着此地,连平休这一番谋划也算入其中。 ‘不对,应当是必定算入其中才是,不然何以为天龙,何以为尊者?释修推算因果之术,这位大人想来也懂得。’ 平休再度催动起云气,几人入其中,也随之向着焱洞方位而行。 见浊催动神通,便见一道暗沉沉的伏阴之气涌来,将这片云气的异常彻底遮掩。 —— 乳海边缘。 释光弥散,唱经之声遥遥传来,五色华光弥散。 一位披着赤色僧袍的枯瘦僧人此时立身海上,遥遥看着焱洞方位,眼中落下几滴金色的泪水。 他身旁则站着一着彩袍的男子,眉眼沉稳,颇为年轻,神通之力隐隐生发,虹霞之光盈满如弓。 “【劫力】大士为何垂泪?” 彩袍男子目光稍凛,似有几分疑惑,却见那僧人低声道: “昔日一战,打的西泱亡灭,太虚塞障,今日自须弥入海,见此苦业,怎能无泪?孔昭王子,你心中未有触动?” “伯父请劫力大士来,却不是谈这些事情的。” 孔昭脸色有些难看,他修行虹霞一道,新近突破,不过一道神通,身旁这位劫力却是实打实的菩提乘,释法高妙,更修【法界】,有诸多金刚在净土之中。 “既然是华羽大士的要求,老衲自然不敢轻慢,只是那【太宇梭】中的东西,可是说好有我【劫余寺】一份。” 这劫力大士面上两行金泪仍在流淌,落在海中,使得乳白海水渐渐清澈,一旁的孔昭心中却生出些不屑来。 ‘说的好听,一张口还是落了俗,须弥内部,斗的也是厉害。’ 孔昭心中冷冷,可面上仍然堆起笑来,只道: “若是能成,自然有劫余寺的一份,届时贵寺也多一分把握,可去争一争【舍沙】仪轨。” “孔昭王子倒是知道的多。” 劫力双掌合起,声音悲悯,双眼空洞,只有金泪流淌。 “你父修仙道,已是虹霞中期,更兼其兄是我须弥的华羽大士,当初和那几道开战,也未落下风。” “可到底还是借着那位大阿修罗的威风,他持的【罗睺】仪轨,须弥中多的是大士想度化,这矛盾不可调和,你南孔雀国日后如何自处?” 这僧人提及此事,让一旁的孔昭面色稍变,孔雀立国,乃至发家,分别投入仙释,都是依靠这位大阿修罗的威风。 可这位覆障大人的态度难明,又同须弥的几家释道有冲突,始终是孔雀的一处心病。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劫力大士与其问及此事,不若谈谈如何拿下那奢尼?” “且看着就是,我劫余妙法在,已经看到那奢尼所在。” 这老僧眼中渐渐止了金泪,遥遥看向焱洞方位,低声笑道: “这奢尼被那【太宇梭】中的东西骗的不轻,此物还是收入我寺度化,最为妥当。” “孔昭王子,可以动手了。” 释光一盛,渐渐将整片乳海边缘笼罩,有罗刹夜叉自这片释光中走出,狰狞万分,齐颂佛号。 ‘劫力,到底度化了多少仪轨,竟有这般多的金刚。’ 孔昭心中稍寒,所幸他有伯父的关系在,不然真不敢同这僧人一道行事,若是他是个寻常的紫府妖物,定然叫劫力度化。 ‘有这位大士在,此行想来是无什么悬念。’ 这孔雀稍稍感知其自身内景,一股太阳气机生发,让其心中一定,底气颇足,只跟着这位劫力大士之后,向焱洞方位而去。 (本章完) 第419章 水火 第419章 水火 乳海最底。 神坛生光,几尾白鱼悠悠游动。 这一层的海水渐渐变得清澈,自后方生发出重重星光,凝结如镜悬在上方,映照出乳海的种种景象。 有白象化形,催动灵梭,看着其上宇清玄光凝成的文字,此时正在焱洞附近的太虚之中。 也有平休领着几名紫府,驾驭云气,藏身幽冥的景象,甚至最后还有一老僧和孔雀现身。 这些景象都十分模糊扭曲,看不真切,也只能猜测其在说些什么。 阿舍龙女同许玄一道立身于神坛前,此时看着上方映照出的景象,这位龙女笑道: “海中倒是热闹,兜天、阎魔、孔雀和劫余,仙释都有,这白象怕是还不知自己搅出多大的乱子。” 许玄目光如常,神色未变,眼下收取了一道【化性元水】,却未退去,和这位龙女一道看起了海中景象。 本来无什么异样,可他在看到奢尼手中灵梭显化字迹时,心神巨震,只看得两个字,清清楚楚,再熟悉不过。 仙德。 这东西只在他体内道碑中见过,其形如清气,有种种妙用,如今却是出现在这奢尼手中的太宇梭上。 他当下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异样,身旁这位龙女修的似乎正是仪轨一道,不过金刚,可手段却十分诡秘,难以揣测。 “不知这奢尼手中的东西有何等神妙?竟然引得这般多人来争。” 许玄目光隐动,身旁这位龙女是尊者所出,当是嫡系,应当知道不少隐秘。 “乃是宙辰一道的灵宝,侧重宇清之意,怎么?溟度族兄可也感兴趣,我却不能让与你。” 说着,阿舍笑了一声,身上金色纱衣莹莹生光,有星沙流转不断,十分瑰丽,她话锋一转,谈起别的事来。 “族兄此来这处,是.领了广泽大人的意?” 她提及广泽,声中稍有几分敬畏,许玄当下顺水推舟,只道: “正是。” “那便有劳族兄同溟泽通个气,就说,龙尊这一脉,已不准备掺和外事,断的干净,真龙之形,便由南溟和东瀚自己商议。” 阿舍目光稍敛,以手轻拢发丝。 “我族如今已无角,仅为蛇相,大人号天龙,也只是尊号罢了,待到将【舍沙】仪轨把持,就为【阿难陀尊】,这天龙之号,自会废弃。” “我必转达。” 许玄心思急转,却隐隐猜测到某些关键,真龙陨落,九子始诞,这位大圣在位之时,天下只有蛟蛇螭虺,龙则唯一。 祂的真形则传于元瀚、天溟,如今天溟陨落,溟泽要再培养一位壬水龙君,瀚水一道的大人,恐怕不会乐见。 “这一处【神露坛】中的化水本已枯竭,是尊者以大法力恢复,分与龙属,取一道,少一道。” 阿舍言语之中有些犹豫,却只沉声道: “【化性元水】,在身毒又称【不老甘露】,是古代大至怒天所造,赐予诸多非天,上神之物。” “如今仅剩六道,东瀚早早预订两道,若是溟度族兄今日可与我行个方便,我可再予族兄一道。” 许玄听闻此言,心中隐动,他仅是稍稍入手,便知道这道化水的珍贵之处,不仅是疗伤的圣物,更能延寿,对紫府都有不少效用。 龙种本就寿命极长,紫府龙种可活数千年,广泽龙王更是自奉朝就存世,道龄甚至比如今的有些真君还长。 可人属就不同了,寿炁不显,天下紫府也就五百寿数,延寿之物可是紧俏货。 “阿舍龙女不知有何事?只管道来即是。” 许玄轻振大袖,震雷之性盈满,玉角灿然生光,目光则盯着上方星光所化之镜。 “听闻溟度族兄修成剑意,可斩入太虚,今日若是肯出手.我这边可轻松不少,届时必有所报。” 阿舍目光稍凝,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 “好,只是不知.要对付何人,可是那奢尼?” 许玄心中一动,按照阿舍所言,她来此正是为了这一妖物手中的灵器。 “最重要的,自然是这妖物,可剩下的人也眼厌的很,不若一道给个教训。” 阿舍的金色蛇瞳稍稍一亮,语气半真半假。 “龙女说笑了,这一众仙释来势浩大,若要一齐收拾,恐怕紫府巅峰出手方有此能。” 许玄所言非虚,他未曾自大到可以轻易对付这一众仙释,身旁这阿舍虽然有些手段,可也也是取巧,自身还是仅同金刚。 “族兄届时只管出剑即可,我自有法门。” 听及对方这般言语,许玄便也不反对,正好和人身里应外合,看看能否占据主动。 当下却是取出那道【化性元水】,缓缓炼化,开始修复伤势。 这道化水果然是疗伤的圣物,有修复性命沉疴之妙。 过了数日,仅是炼化小半,许玄就觉体内原本顽固至极的艮土之气正在散去,逐渐消解,渐渐恢复巅峰,连降雷泽的替死之相也再度恢复 一旁的阿舍见着许玄疗伤完毕,眼瞳稍动,只道: “此水上应【兽尊】造化之用,若论修复性命之伤,仅有元木、伏土和震雷这几道的顶级灵物可比。” 她所言的这几个道统都有疗伤之效,且可作用于性命。 许玄自然是深有体会,【降雷泽】本就有此效用,可以震雷扬升之性修复法躯、魂魄之伤。 “可惜这等灵水如今不产。” 他稍稍感叹,一旁的阿舍也随之附和道: “若是大至怒天在时,这等甘露自然多生,还有诸多兽焰随之,结为水火。” “【大兽】尊位,所生的乃是【大天水火】,是此位权柄之现,被炼成【兽尊】之器。” 许玄听她谈及兽焰,心中隐动,却是想起自石人手中得来的【大怒兽焰】。 “【大天水火】?这又是何等仙物,火也,水也?” “乃是二者之合,为生机、毁灭混一之道,古代【兽尊】仪轨,有妙法可调制化水、至火,使其混一,造就水火,威能极盛,如今却已失传。” 阿舍谈及水火之秘,为混一之道,让许玄心中隐动,那一道【混一无咎玄雷】有所触动。 洊合尊位,其意向正是社雷绝罚之后,独留一线生机,造就震雷生发之性,倒是同这大兽尊位有共通之处。 ‘玄雷,水火,都有阴阳之体现,为二仪并行。’ 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猜测来,大至怒天位同仙人,高于真君,所持也就这一尊位,或许正是这两相混一的神妙之用。 洊合之尊,又当如何? 上方星光凝成的明镜中景象忽地一变,打断了许玄沉思,他抬首望去,却见焱洞方位的太虚此时破开,一只虚幻的白象之影走出。 奢尼,现身了。 —— 焱洞。 此地是西泱龙宫旧址,更类一处秘境所在,海上太虚破开,真红火光汹涌,撑开一洞,足有数里,悬在天际。 这火洞本应连着古代龙宫的洞天,如今却已断绝,仅剩入口,常常凝聚些残余的真火之气,自太虚中坠落。 仅有特殊时日,天地二气均平,洞中火气才有机会化作灵火,往往数十年才有一道,其余时间都是喷吐些杂乱焰气,可伤紫府,将海水蒸发。 这地界环境恶劣,化水受真火之气,蒸腾为牝云,同漫天毒障结合,威能十分恐怖,加之天中坠落的流火,对紫府也有些麻烦。 一着白玉宝甲的男子静静立于火洞之下,身形虚实变幻,宇清玄光加持之下,毒云不沾,流火不接。 ‘丁火之位。’ 他心中稍有几分犯难,焱洞中大多时候所生都是真火,若有丙、丁二火,也是受了些特殊条件才有生,哪里知道这焱洞中对应丁火的位置。 太宇梭上的宇清玄光凝结为文字,仅是让他前去一探,并未有其余要求,三百仙德的字样明晃晃地显在眼前,让他心念一沉。 此时已是三日过后,到了时间,之后还要去一趟乳海最底,见那神露坛,哪里能耽搁? ‘丁火上为星焰,下为劫火,这火洞年代极为古老,所生之丁火,大都是星辉凝成,正好用这宝贝感应。’ 奢尼好歹修成紫府中期,一身道行虽然比不得正统仙修,可这些道论还是熟稔于心。 此时催动太宇梭,便见重重宇清玄光生发,星辉灿灿,托举他的法躯向着这处火洞中升去。 星光照射之下,果然见这火洞右侧,有一片焰气有感,此时渐渐化为幽蓝之色,让他心神一凛。 正是此地。 太宇梭中所提的要求多有稀奇古怪的,他早已习惯,只要能得来仙德,便可借此推算机缘、问测吉凶,正应宙辰一道占天的玄妙。 【宇清宙光天辰道】,宇清为空,宙光为时,而天辰却是占天问卜之法,乃是同祸祝问地之法同等的道统。 他目光渐沉,正要向着这一片幽蓝焰气行去,却见太宇梭的光辉渐渐黯淡,这一片沾染星辉的焰气忽地暴动,化作缃黄之色。 这焰气在一瞬之间凝聚成灵火,而后复又不稳,若要炸开,让奢尼面色急变。 劫火! 丁火上应三灾,最为阴毒,一道紫府丁火炸开,且对应的位格似乎是在位真君,威能之恐怖,他也需避退。 ‘为何如此?’ 奢尼催动太宇梭,急急退至火洞外,却见这道灵梭之上,星辉变化,直直勾连上他心念,往日积攒的仙德自发消耗,以来示警。 危! 坤土伏阴之光冲天而起,一支铁笔忽地显现,勾勒名讳,为【奢尼】二字,便有诸多幽冥光华生发,让他性命受勾,若要归于墓中。 又见一赤铜八卦丹炉轰然镇压而下,自其中钻出驾驭真火的赤风、尾托离焰的彩雉,又有只斑斓焰虎,呼吸恶气,奔走而出。 三道灵火所化禽兽沟通漫天火气,将太虚封锁镇压,重重火光若天帘一般,将他围住。 奢尼面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手中的太宇梭此时稍显黯淡,妙用已经被折损不少,他的身形渐渐虚化,显出一白象之形,撞向火帘。 危! 自灵梭中不断传来示警,奢尼心中发寒,可手上动作却未慌乱,以辛金虚实之变化去大多镇压,同时全力沟通灵器,欲让灵梭显威。 他已行至被镇压封锁的边缘,身上遭了不少阴光、灵火,只得消耗仙德,让这灵梭显威,化作杀机。 ‘亏了,多年积攒的仙德,怕是要在今日’ 奢尼心中大恨,太宇梭极少给他积攒仙德的机会,这也是十年来唯一有显,不想却被人寻出踪迹。 ‘一定是阎魔殿,只有这家才有推算之术,若待我走脱,必’ 他此时化作原形,已将半个身子钻出火帘,挣脱伏阴之气的勾连,心中一喜,抬首看去,却见天中不知何时生起漫天雷光。 这雷霆是粹然的银白之色,伴着道道律文,在云中显化。 社雷。 一道人正立在云端,此时冷冷看来,手中灵剑前指,遥遥锁定奢尼的气机,让这妖物神魂一激。 危!危!危! 太宇梭的示警之用几乎达到最高,奢尼半截妖躯还卡在火帘之中。 他此时尚不得出,只能看着一道紫白交织,生死二气轮转的剑光,激射而来。 雷霆涌动,火光汹汹,一时将此海天间填满,淹没奢尼的妖躯。 (本章完) 第420章 脱身 第420章 脱身 焱洞下方。 真红,杏黄和金赤三色灵火汹涌腾跃,赤铜八卦丹炉如一轮金日高悬,真、丙、离三道灵火则如仪星在侧,熠熠生辉,化作火帘,镇压太虚。 平休真人坐镇于丹炉之上,漫天华法在风中飘拂,此刻渐渐恢复为墨黑,他这一手镇封太虚之法极为高明,号称【三仪阳尊】。 此术高至六品,上接太阳,下临三火,乃是兜天道统不传之秘,借着太阳三仪,诸火尊位来定天象,锁太虚。 他虽不擅斗法,可这一道法术却是实实在在的六品法术,加之【兜天八卦炉】这等真火灵宝和诸多灵火施威,无人敢小觑。 可眼下奢尼却仅在三息之内,就要走脱,甚至诸多灵火都未曾对此妖造成多大伤势,被那宇清之光化解大半。 ‘太宇梭。’ 平休心神凝重,他却知道几分这灵器的来历,此宝之珍贵,天下有数,若是落到宙辰一道的金丹手中,甚至有化作法宝之机。 论起天下逃命的灵器,除去清炁玄平天御,化水无拘融性,还有神雷一等一的极速外,便是这一件上应宇清的古代灵宝,玄妙之处,避走灾劫,不落水火。 眼下奢尼显出原形,为辛金虚实之变,受宇清玄光托举,眼看就要自火帘中走脱,大半妖躯都冲了出去。 火阵之中,一身幽黄道袍的见浊眉头紧皱,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件太宇梭的神妙,此时才明白平休真人所言非虚。 他修的伏土神通【葬蒿里】,有伏性命入黄土之妙,更兼施展了一分阴判点名的手段,配合这三仪火势,寻常紫府中期哪里能走脱,必然被镇压,可这奢尼却轻易挣脱。 ‘有此灵宝,天下何处不能去,这妖物是哪里得来的机缘!’ 见浊心中稍惊,手执铁笔,再度一勾,配合镇压,可还是眼看着那白象横冲直撞,就要离了此地。 汹涌银雷自外涌来,紫白交织的剑光冲天而起,直直斩下,有如生灵一般锁定奢尼,任由那宇清之光变幻,仍是斩破虚妄,携着雷霆落在这白象身上。 许玄立身在三仪火帘之外,丹霆剑鸣不止,搅动风雷之气。 同时有庚武金煞之光生发,加持于剑锋之上,添一分金德之锐气,同漫天剑光雷霆相接。 神妙【肃刑】,由剑中炼入的【庚子寒宿铁】所成,有长刑威之用,斩杀罪人刑徒,便可长剑中金煞之威。 金煞一道,多为庚兑,庚煞近武,兑煞从革,各有妙用。 丹霆所养便是庚武之金煞,落在这白象法躯上,同虚实变化的辛金之光相冲,不断消弭。 ‘竟然避不开!’ 奢尼心中大骇,避无可避,眼看就要为剑意雷霆所斩。 他当下却是发了狠,催动神通,全身血肉化虚,仅剩一具洁白如玉的象骨。 神通【慰寒骨】。 此道乃是辛金玉骨一法的根本神通,当下施展,奢尼只将法躯血肉藏住,以这具坚实如灵器的玉骨来接。 这具玉骨霎时间变得残破不堪,为银电轰的焦黑,失了玉质,更有根根白骨被劫光重重的剑意斩为飞灰。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使其性命受损,神通不稳,哀吼一声。 奢尼心中慌张,再度催动神通,【洗铅华】运转,便见一片片雪白的铅粉生出,包裹住他全身玉骨,而后如雪消融,将雷霆剑意一道洗去。 许玄眼看此景,调转剑身,就要再斩,心中却是有些可惜。 辟劫之剑,象征天罚无可避走,一出必中,而另一道混溟却是震泽源流之意,中则无穷。 这两道剑意相辅相成,一旦同时施展,却是比其余什么神通都要骇人,眼下却是只能使出一道,有些遗憾。 再度出剑斩去,却见宇清之光一盛,雷霆剑光同奢尼之间的距离如同有千万里一般,久久不得落下。 这白象反应极快,知道避不开剑意,另外催动神妙,以宇清之神妙,将许玄同他的距离无限拉开,使得漫天雷霆剑光如同静滞一般,缓缓向前而去。 他当下就要催动灵梭,后方的三仪火势却再度旺盛,真、丙、离三火倾泻而下,绝不给他喘息的时机。 ‘无用!’ 奢尼巨大的白象之躯再度生出血肉,宇清玄光加持之下,他已经自这道恐怖的火德大术中走脱。 眼下他虽受剑伤,可有太宇梭的护持,并不严重,只要遁入太虚,这一众紫府在他眼里便构不成威胁。 紫府斗法,若是一方不能行走太虚,那即便是紫府后期,想要对付一名刚刚突破的神通都十分困难,除非有封锁之法。 辛金之光一闪,太虚破开,奢尼摇身一变,化作一着白玉灵甲的俊美男子,面上显出几分得意的喜色来。 “今日之仇,来日必有所报!” 他嘴上撂下句狠话,动作却丝毫未停,就要遁入太虚,彻底离去。 ‘阎魔殿,秘白道,兜焰山还有这社雷剑仙是自哪里寻来的?’ 奢尼心中半是遭受围杀的愤懑,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已然想起如何报复回去,主谋之人,必然是那平休。 ‘下次就将你那烧火的童儿再嚼了去,看你心疼否。’ 他白如霜盐的面上微微显出几分冷意,一面催动宇清玄光抵挡雷火、剑意,一面踏入太虚,绝不恋战。 “奢尼何在?” 见浊真人高呼一声,自火帘中踏出,手中高高举起一漆黑葫芦,上有伏土玄纹,道气弥散,葫芦口正打开,内里坤阴之光变化。 这白象的身形顿时一滞,性命一阵颤栗,全身骨头、血肉都若自己活过来一般,唇齿微碰,就要答应。 他当下伸手一抹,辛金之光变化,赫然将自己的嘴给化去,这一声回应便被闷在内景之中。 ‘还想以此术对我,又有何用?’ 奢尼眼下逃入太虚,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得意来,眼下他可是自三名紫府的围杀中走脱,足以自傲。 而就在他得意,稍有松懈之时,太虚裂隙旁升起一缕微不可察的幽冥之气,其中有一点煞白的兑金之光凝聚,寒锋闪烁。 此光陡然而出,来的极快,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带着一股决绝之意,要一击分出生死,将二人的性命放在天平两端称量,以下士之轻,夺君王之重。 兑金神通,【不复还】! 煞白金光包裹着乌有遁去,他手中握着一银色短匕,轰然撞入那一道太虚裂缝,兑金悖刺之光升腾,狠狠刺入奢尼的心窍。 虚空中的火障被引动,至火躁动爆裂,轰鸣不断,掀起滚滚气浪,乳白海水随之翻滚,黑火落于乳海,却稳定下来,成青蓝水火,转瞬散去。 “是你!” 奢尼面色急变,内景却为那股兑金悖刺之光沾染,原本轻灵、虚幻的辛金之气受变,渐渐变得沉重,如同庚类。 这股气机席卷他全身,心窍处更是被那短匕直直刺入,杀机凌厉,让他口中吐出玉血来。 许玄在上方看着,心中稍惊,这一道兑金神通颇为不凡,刺王杀驾,以下身搏上命,以有心算无心。 一瞬之间爆发出的杀力不弱剑意,且凝聚一点,是直奔着取对方性命而来。 乌有面色阴沉,见着这白象,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怒火来,他秘白道也受过此妖的劫掠,这奢尼可是西海有名的贼头。 【不复还】一击得中,兑金悖刺之意遍布奢尼全身,可却为宇清玄光所阻,始终不得伤其性命根本,使乌有面色极为难看。 宇清玄光涌动,奢尼双掌一合将匕首夹住,神色渐厉,自两掌合处生出一阵蒙蒙的青玉灵光。 他身上渐有忧愁清婉之哀思,不就正途之愁苦,位处庙下,不居堂上,硬生生将自己道格贬谪,落得比乌有还低。 辛金神通,【青玉案】。 这一道神通属意,神妙之处在于藏身敛志,不居受杀之位,不领超德之赏,此时祭出,便将这对方匕首硬生生拔出。 乌有眼瞳稍凛,【不复还】杀力极高,更兼有隐匿、悖刺之用,可这神通却要求的是以弱胜强,以下击上,则有大威能,绝不差剑意。 只要对方未曾防备,中了这神通,紫府中期都有重伤之危,十分厉害,可若是拿来对付同境,乃至更弱之人,神妙便褪去大半。 奢尼此时将自己道格贬谪,修为却仍在,顿时有一阵玉光生发,携着霜雪直直喷上乌有的面门,让这位真人不得不退。 太虚再度洞开,奢尼此时受伤不轻,先后遭了雷殛剑斩,又被兑金悖刺,眼下法躯破破烂烂,千疮百孔。 许玄和乌有再度杀来,却被那宇光、火障所阻,一时近不得那处太虚。 奢尼却是随手取出一淡黄人参,有伏阴受养之气生发,如牛嚼牡丹般吞下,伤势顿时好上不少,再度催动太宇梭,向着太虚遁去。 “我殿的灵药,孽畜——” 见浊看到这人参,原本沉稳淡然的面色霎时变得有些黑了,纵然他修养再好,可见着自家宝贝至极的灵药,被这奢尼糟践,心中都在滴血。 这【阴养参】乃是少见的大药,是伏土养神之化,殿中历代真人都舍不得服用,这妖物竟然如此! 他眼看奢尼要走,再也忍不住,祭起一张玄黄大符,上书【镇元】,道气弥散,有艮、伏二光明灭,他大袖一挥,便将此符祭出。 “平休道友,速速助我!” 平休此时撤去三仪火势,当下催动神通,以紫府中期的浩瀚法力加持到这大符之上。 见浊幽黄大袖挥起,玄黄二气流转,遮天蔽日,便见一股无可阻拦的大力生发,将奢尼自太虚裂缝中拘出。 艮土有缩地成寸之神妙,如今已失,可伏土这一道袖里乾坤的大神通尚存。 平休心中冷冷,今日必将这妖物诛杀,不然待其突破至紫府后期,借助太宇梭,西海恐怕无人可制。 宇清玄光幽幽,那道灵梭上的几个古字正隐隐生光,【太宇作器,大曜均玄】。 (本章完) 第421章 昆池之灰 第421章 昆池之灰 乳海。 星辉凝聚为天镜,悬于上方,映照出海中种种景象,许玄同阿舍一道看着战场中的局势,皆都未言。 “这太宇梭,未免有些过于神妙了,恐怕寻常灵宝都不及。” 许玄稍有感叹,他手中正有两道灵宝,一是【列缺】,为雷宫古剑,北川祭炼,另一道则是【赶山鞭】,出自石人道,上溯昆仑仙道。 可这两道灵宝和这太宇梭一比,都失了光彩,那宇清玄光加身,让奢尼在四位紫府的围杀中都保全了性命。 他此时心中却别有些想法,先是见了那灵梭显化的【仙德】二字,便以为此器和太清碑有联系。 可人身真正见到这灵梭,道碑却未有丝毫反应,让许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阿舍此时金瞳明亮,纱衣在海水中飘拂,看着星镜中的景象,也只感慨道: “此器不在诸位觉者算中,不落真君之察,奢尼得之,便有气数加身,即便是须弥中也少见这等宝物。” “宇清宙光天辰大道,乃是至上仙统,只是如今宙光被藏,天辰不全,仅剩宇清一道,却也有此等威能。” 许玄心中则升起几分犹疑来,太宇梭之神妙,他也颇为心动,更兼有【仙德】这一关系,说不定可窥探几分道碑之秘。 可眼下阿舍要取此宝,平休也要求,还有在另一处候着的和尚和孔雀。 他的目光稍稍一转,便看向在乳海另一处藏着的赤袍僧侣和彩衣男子,这僧人眼神空洞,内蕴金光,此时正遥遥看着焱洞方位,显然已经有所察觉。 对方一身修为应当是菩提萨埵之境,释法高深,似乎兼有古释和净土之妙,手下一共有五尊金刚,都是罗刹、夜叉所化。 至于那孔雀许玄心中却是有些猜测,这男子驾驭虹霞,是南孔雀国的道统,可修为看起来是新近突破的,恐怕不是国主,而是其血嗣。 这孔雀算不得什么,那赤袍僧人却是实打实能和紫府后期较量,更兼手下一众金刚,颇为难缠。 “【袖里乾坤】,果然是土德正统,虽入过幽冥,可这一道符却不染鬼气,想来是这阎魔殿幽均真人的手笔。” 阿舍目光隐动,见到奢尼被拘走,也是有几分惊意,先前不管多少重镇压都被宇清玄光化解,可这一道袖里乾坤却是隐隐止住太宇梭。 许玄此时双身都有视角,自然看的比阿舍要清楚许多,这一道伏土之术虽玄妙,可其中却仍有宇清之光变化,若要挣脱。 “这一众仙道手段不凡,倒是像传承深厚的道统,怎躲到西海这一处来了?” 他此时开口,心中正有疑惑,西海到底不是什么善地,火障不仅影响太虚,还对现世的灵机有影响。 兜天一道似乎传自仙君,贵不可言,而这阎魔殿看起来甚至还在石人道之上,是土德又一上统。乌有出身的秘白道则差些,但这位真人本身斗法不弱,又和太平山有联系。 这几家都可迁入大离,或是去别处寻一灵地建立山门,却不必孤处西海。 “兜天玄火,伏阴阎魔,古燕秘白,这几家都是有传承的仙道,来西海扎根,自有缘由在。” 阿舍目光稍转,却是笑道: “前两家牵扯较多,我不便说,这秘白道修行悖刺之法,却是要避离帝之尊,才来此海外。” 许玄见其言辞模糊,似乎不欲多谈,便也止住话头,继续看起星镜中的景象。 他只见奢尼化作白象,在这方玄黄二气凝成的小境界中逃窜,身后则是雷火金煞接连不断袭来,让这妖物极为狼狈。 那一道灵梭就悬在奢尼上方,不断照射宇清玄光,让其能自杀机中脱身,将雷火金煞甩在身后。 此时那僧侣和孔雀正缓缓动身,藏伏行踪,已然来到焱洞不远处,若在窥探,让许玄稍稍皱眉。 “这僧人和孔雀是何来历,可是须弥所出?” “乃是劫余寺的劫力大士,以及南孔雀国的孔昭王子。”阿舍金瞳莹莹,“劫余寺本有位【空劫】觉者,为古代舍沙所杀,自此衰落。” “这劫力同我族有不少仇怨,届时还请族兄出剑,代我收拾它一番。” “若是能斗的过他,自然无妨。” 许玄当下应了,他本就答应阿舍要出手,以多求一道化水,只是不知这龙女有何手段,能助他压过这一众仙释。 “至于这孔昭他得过大阿修罗【覆障】的看重,莫要伤了他性命,此处责任,自然都归我族担着,不会牵扯溟泽。” 阿舍谈及此事,许玄心中却有些疑惑,劫余寺是觉者传承,这龙女都未有在意,为何独独顾忌覆障。 “这位大阿修罗倒是威名远扬,听闻其横压身毒,不知有何等威能?” 阿舍闻言,却是面色稍稍有变,心绪似乎有些变化。 “覆障是当世仅存的阿修罗王,把持【罗睺】仪轨,曾经以一己之身,将一处大净土杀得干干净净,四位大士被其活撕。” “罗睺者,凶星也,接日月蚀障,通灾殃厄煞,是身毒至高仪轨之一,距离【舍沙】也不远,这位大阿修罗.用我妖类的话来说,是将成道者,位比天妖。” 阿舍龙女言语之中多有忌惮,许玄当下却是心念急动。 如今再看穆武德当时的劝说,何其可笑,这等人物手中纵然有【太阳源魄】,又岂是他一小小鸣蛇能图谋的? ‘恐怕是那截骨的授意。’ 许玄当下有不少猜测,这道【罗睺】仪轨正和太阳、煞炁有关,恐怕正被皦阳盯着,这位妖主本尊可未彻底陨落,还在煞渊中潜伏。 ‘覆障迟迟未去求圣持之境,是否.也有这等顾虑。’ 这位阿修罗王自奉代起便威名远扬,一身修为等同紫府巅峰,距今又不知过去多少岁月,可却潜伏行迹,只让孔雀为其奔走。 他再度抬首,看向上方星镜,却见奢尼已经自袖里乾坤逃出,身上伤势加重不少,那方太宇梭被全面催动,宇清玄光飙升,就要将其带入太虚。 人身同几位紫府自然不可能让其走脱,一边施展法术阻拦,一边再度封锁太虚,想将奢尼留下。 与此同时,早早隐匿起来的劫力和孔昭却动了,净土华光冲天,金刚结阵,正对奢尼和几位紫府奔来的方位。 这僧人空洞的眼神中,淌下两行金泪来,落入海中,乳白海水为之一清,他手中似乎握着一捧深黑的灰烬,抬手扬起,灰烬遍布四方。 阿舍见着此灰,金瞳煌煌,声音忌惮。 “是昆池之灰。” —— 海上。 无数黑灰涌起,太虚此时垮塌、崩解,漫天黑灰同火障相接,至火肆虐,将虚空悉数崩裂。 净土华光冲天而起,劫力坐镇中央,念诵经文。 五尊生的狰狞威严,躯体鎏金,身如鬼魔的金刚力士走出,抬起一巨大的明金琉璃宝塔,勾连漫天黑灰、火障。 ‘果然是觉者赐下的传承。’ 孔昭静静看着劫力施法,心中感慨,这手段远远胜过镇压太虚之术,是彻底将这一片太虚消弭,同时又不使其复原。 太虚如海,镇压之法是使其凝固,如水结冰,人不可游,而消弭则是将这一片太虚彻底抽干,同时要阻止虚空之力涌来填补。 这手段所需的法力是海量,仙道中也就只有紫府巅峰有此能力。 劫力虽还差了道行,菩提之乘不算圆满,道行只比紫府后期,可却有净土供养,法力之深厚,绝不差大神通者。 白象奔逃,乘着宇清玄光直直撞入这一片太虚消弭断绝之地,如踏空一般,跌入现世,劫力面上显出无边圣慈之意,五尊金刚此时祭起琉璃宝塔,就要镇压。 宇清玄光一闪,奢尼险之又险地避走,此时到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仙德,将太宇梭几乎催动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远方雷火金煞涌来,三仪火势降下,平休见着这突然冒出的菩提大士,稍有几分忌惮,催动手中丹炉,灵火蓄势待发。 一旁的许玄和乌有也都催动神通,隐隐对峙,唯独见浊真人仍是一片淡然,似有依仗。 黑灰满布,三仪成火,此时暂时断绝了奢尼遁入太虚的念想,将这白象囚于此海之上,对方便只能借虚实变化和宇清玄光逃窜,如困兽在笼。 “尔等.” 孔昭缓缓抬头,神色倨傲,正要让这一众仙修退走,身旁的劫力却是轻轻催动一道华光,让这孔雀闭嘴。 他抬首,看向诸位神通,嘴角多出一分笑意。 “诸位道友,何不一道诛妖?至于灵器,待到这妖物死透了,再做定夺也不迟。” “大士高义。” 平休眼神稍动,立即同眼前这位释修达成共识。 火势之中,奢尼的面色急变,眼下他真正感受到了性命之危,将所有仙德都齐齐祭出,交予灵梭,宇清玄光冲天而起。 太宇梭中,隐隐传来一阵呼吸声。 (本章完) 第422章 四息 第422章 四息 海上。 墨色灰烬充塞海天之间,茫茫多的黑灰火障随之升腾,若莲绽开,轰然绽放,使得乳白海水激荡翻腾。 重重华光升腾于海上,九层莲般的净土托举着劫力枯瘦的身躯,光华映照,使得这老僧面若鎏金。 他目光火热,看着奢尼如无头苍蝇般上下乱窜,面上却有垂涎之意,空洞的眼中也有金泪流下。 ‘若是能度化此妖,【劫余净土】的因果便不知能加上多少’ 奢尼本就得了太宇梭,借了这异宝的一道气数,更是西海有名的贼头,身上的因果不知重到了何等地步。 更兼这妖物不修仪轨,不修魔道,而是修的极为正统的仙修之道。 这样的一只妖物,几乎是度化的最好对象,看的奢尼空洞的眼中金泪如水流,十分骇人。 他当下不断消弭此地太虚,以净土镇压奢尼,同时让五尊鬼魔金刚齐齐出动,持阵杀去。 三仪火势烧的正旺,平休眼神冷冷,端举起手中的【兜天八卦炉】,劫力眼下以消弭太虚之道,将奢尼拦住,靠的还是这漫天黑灰。 【昆池之灰】。 此灰乃是劫灰,真正受劫而遗留下的东西,举世少见,本就有排斥太虚的性子,眼下被这位菩提大士拿来施法,这才能配合净土达到此等神效。 ‘劫力。’ 平休心中稍定,他仅是看了这灰,以及对方打扮,便猜到这位菩提大士的出身,正是劫余寺的劫力大士,手下五尊鬼魔金刚颇有威名。 劫力仅论道行,已经可同紫府后期争锋,手下五尊鬼魔结阵,也能挡住二三紫府初期,颇为难缠,更别论还有一旁那虎视眈眈的孔雀。 ‘诸位,此番恐怕还要对付这释修和孔雀,事成之后,我会一人各付一枚真炁的【羽化求真丹】,一道清炁的【玄风灵养散】。’ 他眼下稍稍咬牙,以心声传向在场诸位紫府,下了血本。 这两道灵丹都是极富盛名的丹药,所需灵材稀罕,炼法繁琐,西海也只有他有能力拿出这般多。 乌有闻言,眼神稍凛,却是第一个应了,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避退,面对释修,打就是了,灵丹都是无所谓的。 一旁的见浊却是面色稍稍和缓,也随之以心声应了,有两道灵丹在,他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许玄心中却是开始盘算起个中关窍,看来平休是要和这劫力争一争奢尼手中的宝物,眼下他自然答应这事。 两道稀少的灵丹,【羽华求真丹】可加快内景玄象凝成,不论是突破紫府,还是修行神通,都有大用。 【玄风灵养散】则是养护性命之药,如遭丁至之火烧,社神之雷殛,等等伤势,都可以此散来养,有【化性元水】的部分效用。 这两道灵丹可谓有价无市,值得犯险,许玄当下调转丹霆剑锋,杀机凛然,剑锋上一点令人心悸的银白光辉吞吐不定。 他如今已是两道神通加身,配合剑意,加之道统的强势,寻常紫府中期来也不是他敌手,此番斗法他不是主角,还是看平休。 朦胧的宇清玄光冲天而起,荡开劫灰,冲击火势,奢尼化出白象原形,在阵中横冲直撞起来。 五尊鬼魔金刚念诵经文,净土中愿力如虹落,浇铸在几尊金刚身上,这些夜叉、罗刹都暴喝一声,便欲催动法力镇压奢尼。 白象全身妖躯如有铅华流淌,将打来的净土华光悉数散去,【洗铅华】运转,如同一滑不溜秋的泥鳅,在这重重华光中跳动。 辛金之道,保持自性,修合玉身,这一道【洗铅华】是这妖物最为得意的神通,可以铅光褪去附着在身的法光水火,有减轻伤势,助力走脱之妙。 太宇梭被催动到极致,奢尼从未感觉手中灵梭威能这般强盛,在宇清玄光加持之下,即便被困在阵中,仍然如履平地。 轰! 天中落下的雷火金煞将他刚刚升起的侥幸之意彻底压下。 先是真、丙、离三道的灵火汹涌烧来,受那宝炉以丹法秘要点化,借至火爆裂之道,积聚一点,自丹炉的上方的一小孔中激射而来。 仙修所行之至火,同炼丹一道颇有渊源,平休自然也知道这等妙法,可压缩火性,借一借至火的形,来增长杀力。 便见那一线灵火直直激射,将他护体所用的宇清玄光不断消磨,双方比拼法力,到底是平休这等根基深厚的更胜一筹。 而后便是伏阴之气,雷霆剑光和兑金悖刺齐齐杀来,诸多神通催动,空中便有诸多光华明灭。 他不敢托大,当下再度藏住血肉,化作玉骨,同时借宇清玄光之妙,腾挪躲避起来。 可那雷霆剑光却是避无可避,将他玉骨斩断,只得不断以铅光洗去,可眼下又有见浊看准时机,以喊魂之术干扰,蒙昧奢尼性命,让其法力受阻。 他当下身形一滞,全身玉骨被斩断极多,心中大骇。 ‘都说剑意能抵一道神通,我看却是更厉害些。’ 奢尼如今身上所受大半伤势,都是被那剑意所斩,若非他几道神通都有保全自身的功效,加之宇清玄光化解杀机,此时恐怕已重伤。 古代剑仙的修行之法,即是以气化炁,求得剑意,炼入性命,以此呼和太虚,便有本命之神妙。 若是专修此道,以剑求道,便是剑脉最终所成就的境界,而眼下奢尼却是被这【辟劫】必中之威斩的有些难以抵挡。 他渐渐维持不住神通,血肉恢复,渐渐凝实,伤势越发加重,此时却重新化作人形,暴喝一声,看向上方的劫力和平休。 “尔等,莫要以为我可欺!” 奢尼高喊一声,可迎面而来的无情的净土华光和神通之力,宇清玄光也抵挡不住,他当下结结实实受了重伤,全身法躯破碎,再也无反抗之机。 太宇梭仍静静悬在空中,散着朦胧的宇清玄光,而奢尼的妖躯直直向下坠去,被五尊鬼魔金刚围住,当即镇压,送入净土之中。 华光涌动,真火升腾,劫力和平休几乎是同时出手,二人纷纷向着那太宇梭抓去,各施法力,都不肯相让。 “我乃空劫觉者所传,【劫余寺】大士,劫力,尔等西海仙修,真要同我劫余净土交恶?” 劫力神色稍厉,空洞的眼窝看来,暴喝一声如狮子吼。 “你是觉者传承?我【兜天玄火大道】还上承仙君,我看该退的人是你。” 平休冷笑一声,随着神通催动,他的满头白发渐渐转黑,手中丹炉高举,真、丙、离三道灵火滚滚烧来。 双方对拼,平休竟然未落下风,和劫力斗了个旗鼓相当。 他道行、法力是要低于对方,可仙修手中的灵器、水火威能之强横,不是释修可比的。 这一道【兜天八卦炉】贵为灵宝,内藏诸多灵火,由平休配合【三仪阳尊】之术祭出,威能之强横,绝不差一道神通之威,甚至还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劫力说是能比紫府后期,却是不谈道统、器艺、法术和灵器,仅能同什么都不带,只催动神通的紫府后期斗上一斗。 平休此时发了狠,他平日虽以和善的性子闻名,更是精修丹道,少有出手,可此时真正展露修为,真火神通、法术都极为恐怖。 劫力面色颇为难看,只催动起那座琉璃佛塔,便见彩光升腾,交织如网,可转瞬就被烧破,汹汹灵火直线冲来,将他手中宝器烧融一角。 他当下催动起漫天劫灰,向着平休覆盖而下,遮蔽火气,却见对方微微一笑,就将灵火收起。 眼下平休被重重黑灰覆盖,劫力面上一喜,正要念诵法诀镇压,那黑灰结成的壳中一道真红宝火冲起,瞬息将这灰壳破开。 而平休此时气势却再度一涨,如遭劫而后生,竟有几分涅槃的意境,看的劫力眉头紧皱。 神通【复重燃】,乃是经危历劫,保全性命之道,每经重燃,则火势更旺盛一分。 劫力不通这兜天道统的玄妙,此时犯了大错,反倒为平休加重了一分神通意境,当下有苦难言,可却未退,同平休僵持起来,都不愿让出太宇梭。 孔雀和见浊腾空而起,二人都是突破紫府不久,此时斗了起来,伏阴之气同五色虹光冲激。 “许道友” 乌有神色稍肃,正要开口,许玄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道: “你去助平休道友拿下这释修即可,这一众金刚,交予我就是。” 着水蓝道袍的汉子稍稍点头,未曾拒绝,他修行的神通本就不擅长正面斗法,此时前去为平休策应却是再好不过。 许玄轻呼一气,拔剑而起,净土下方的五尊金刚皆都怒吼一声,携着重重华光冲来。 他此时未动,只调转剑身,【司天劫】催动,剑意凝聚,一点粹然银雷积聚于剑锋之上,此时轻轻斩出。 这一剑去势极慢,正锁定为首的那一金刚,可其却被重重雷罚锁定,天律显化,避走不得。 一剑落下,这尊金刚的法体便热刀切蜡,被自眉心一线齐齐斩开,只来的及哀嚎一声,就化作华光散去,连真灵都无回归净土的机会。 剩下四尊金刚动作一滞,原本高涨的气势跌至最低,都恐惧地看向上方的持剑之人。 “四尊金刚,四息,够了。” 许玄轻荡丹霆,这柄灵剑鸣声不断,剑灵雀跃不已。 (本章完) 第423章 对峙 第423章 对峙 海上。 雷光散去,许玄轻荡剑锋,将手中被斩下的金刚头颅随手轰为劫灰,目光稍沉,看向仅剩的最后一名金刚。 眼前是位夜叉所化的金刚,生的极为丑陋,身躯壮硕,披着金色僧袍,上身半裸,自胸膛上另外生出三眼一口。 ‘死了,这就死了。’ 执夜金刚性命颤栗,看着身旁几名同道缓缓消散的金身,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之情盈满心中。 对方那柄银雷环绕的灵剑仅是轻轻斩了四次,四尊金刚便都落得个金身破碎,真灵消散的下场,即便净土就在眼前,愿力勾连也接引不得。 修成金刚之后,真灵便寄托于净土,其身则由愿力、血气所成,因而即便金身破碎,借助净土勾连的神妙,仍可通过太虚回归。 这便是金刚的依仗,此时却在那恐怖至极的剑意前成了笑话,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执夜金刚当即架起金云,顾忌火障,他未曾走太虚,而是直接肉身遁去。 他拼了性命,将诸多宝器祭出,不顾隐患的沟通愿力,瞬息化作一线金光,马上就要奔入净土之内。 许玄并未急切,再度遥遥一斩,雷霆天罚随之而起,携着剑意自空而降。 执夜半截身躯已经踏入净土,可此时仍逃不脱雷罚,金身先是被斩成万千碎块,又遭雷殛,化作纷纷扬扬的金灰,洒在净土前。 “纸糊般的金身。” 许玄心中隐动,相比于奢尼这等三道保命神通加一道顶级保命灵器,这五尊金刚实在是不堪一击。 上方的劫力此时有感,看了下来,面色急变,险些吐出一口金血来。 ‘怎能这般快就被斩了!’ 剑仙少见,劫力未曾亲手交锋过,只当是多了一道杀力大些的神通,纵然厉害,也不过是个紫府初期。 他手下五尊金刚依托净土,只要保全真灵,便能同复数紫府初期斗上一斗,紫府中期也能撑上少时,此时却被人同杀鸡一般宰了。 “大士,你净土中都无人了,还不快退?” 平休笑的肆意,此时却无先前那般暮气,打出真火来,一手持丹炉,如同挥动钝器一般,就是直接砸,没有半点技巧。 这丹炉作为灵宝本就威能强横,又有诸多灵火加持,配合最适合的真火神通催动,每每落下,便将劫力的琉璃佛塔烧毁、砸碎一角。 原本八十一角的宝塔此时变得歪歪扭扭,满是被焚烧的黑痕,仅剩下半数角来。 劫力当下苦不堪言,被身家豪横的平休压着打,同道统灵宝加上三道灵火,这哪里是寻常紫府中期。 更别论一旁的兑金悖刺之光时刻都在锁定他,不时化作白虹刺来,让他只能钻入净土中躲避,可又被那丹炉镇压,堵在净土中烧。 ‘西海这蛮夷之地,哪里来的这等人物?’ 劫力恼怒,他本以为依仗净土,加之数尊金刚,足以来争一争这太宇梭。 可眼下来看,却是自己错了,他修成菩提乘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净土积累不足,连仙修也未曾度化一名。 菩提一乘,修成之后,大致便有两种路可走。 一是如仙修一般在性命上下功夫,释修欠命,便要修法相来补命,将真灵、因果、业力寄托于一身,乃是正统的古修,大离的悬空寺便是此道,讲究顿悟,一旦悟得,刹那自觉。 二是广开净土,自己不修身命,只借净土寄托,以度化、转世之法为净土积攒因果业力,以求将性先修至圆满,如法界一道。 证得菩提一乘,便相当于紫府四神通稍弱,之后所看便是因果业力之重,每加一重,法力道行便越高,二重便已经等同四道神通,三重却稍弱紫府巅峰。 只有古释,才有机会同仙修的大神通者论道,他们这等后来转入法界净土的,终究是有局限,最后只能靠金刚来补足。 眼下劫力却只证得一重次第,这道劫余净土是他新寻来的,寺中传承的净土早早被打碎,他这一道只能称之为小净土,神妙少了太多。 平休却是已经笑着将那太宇梭拿至手中,接过这灵梭,他目光一亮,只觉有水火不加,雷霆不落,宇清护佑的玄妙,心中暗暗赞叹。 ‘果然是极为罕见的宙辰灵宝,古代修士避走灾劫之器。’ 奢尼就是借着此宝,在众多仙释之中撑到如今,足见这一灵宝的玄妙,当是天底下最前列的几件灵器。 净土之中,华光瑞霭腾腾,劫力抬首,此时眼中却渐渐有了眼瞳,为粹然的金色,气势一寸寸拔高,整片净土开始动摇起来。 昆池劫灰弥散周天,一线银雷腾起,许玄此时也行至平休身旁,此时三位紫府在此,劫力却还未退,仍全力催动净土,唱念经文。 “劫力,将奢尼放出,他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认罪。” 平休此时未退,仍旧持着丹炉,三道灵火汹涌,同下方净土争相辉映。 奢尼此时尚还未曾死去,只是被镇压在净土核心,此时无金刚看护,竟然醒转过来,辛金神通催动,就要逃走。 劫力此时却颤颤取出一枚晶莹的舍利子,上有彩光萦绕,显化为祥云、宝盖等等,十分神妙。 这枚舍利珠一出,原本稳定至极的【兜天八卦炉】却开始震颤,灵火受激,陡然一盛。 “将要觉行圆满者陨落所化的舍利” 这东西几乎是一位高僧毕生修为大多凝聚,且必须是古释方在陨落后能化出,是释门秘宝。 仙修陨落,往往体内仙基、神通无拘,玄象落于天地之中,便成就种种异象,还道于天地,少有释修这种保存法力、道行的手段。 劫力此时已经有些癫狂,死死看着手中舍利,此时祭出,悬在上方,就要炼化,直将他推至巅峰境界。 一旁的平休有些犹豫,他不准备放过奢尼,可要是再留在此地,恐怕受的损耗不轻,当下看向身旁诸位同道。 “道友,奢尼已经不成气候,日后自有收拾他的机会,可暂退了。” 几人纷纷称是,哪里愿意在此同劫力在此死斗,让坐镇净土中的僧路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是尔等想走,便可走的!” 劫力不管不顾,此时吞下舍利珠子,一身气势陡然上涨,已经稳稳达到二重之境,甚至隐隐触碰到三重。 他催动昆池灰,再度以法力将四方镇压,此时气机之强横,让平休几人都生不出斗法之意,只欲速速离去。 孔昭此时也已归于劫力身旁,眼下面色极不好看,他只和那见浊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沾不得便宜,眼下劫力却有些颓势。 许玄面上虽有些变化,心中却是一片淡然,此时只握紧剑来,心中暗暗念道: “来。” 乳白海水翻滚,自最底处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动,便见千条巨大的蛇首探出海面,皆都生金鳞,上有星纹。 千道蛇首皆戴冠冕,身躯变化,如同天体运转,散着浩大威压,将此地镇住。 劫力、平休等人皆都抬首,看向这千首之蛇,其中最大的蛇首如同山岳,缓缓垂下,张口一咬。 轰隆! 自其口中喷吐出重重黑火,至火肆虐于这片小净土中,霎时间就伤了劫力的根基,让这僧人吐出一口金血来,颤声道: “【舍沙】的一部分仪轨!是尊者.不对,是你,阿舍龙女!” 巨蛇之首的冠冕上,此时缓缓走出一女子,身着金纱,一对金瞳煌煌,笑的极为明艳,看向下方众人,轻声道: “都齐了,我看,不必走了。” 平休心中一寒,当即催动手中太宇梭,宇清之光变化,就将在场数位紫府包裹起来,破开太虚,避走火障,就要离开。 重重星光涌入太虚,【舍沙】开始盘旋舞动,将太虚迅速消磨,正是先前劫力对付奢尼的手段。 “速走,不然重伤难免。” 平休声音急切,他自然知道这位阿舍龙女,正是如今【舍沙】仪轨的部分代行。 仪轨乃是法宝,也是位置,正法仅有最合适的一人可修持。 这道【舍沙】仪轨自然是尊者在修,如今这位龙女代持,加之地利,其手段足以逼近紫府巅峰,劫力炼化舍利都不是其对手。 纵然这位龙女素来还算有些善名,至少不滥杀,但落到其手上,受伤难免,这太宇梭更是保不住。 太宇梭携着众人传行,避开火障、星沙,眼看就要走出,此时却见太虚中一方汹涌升腾的紫色雷泽升起,浩浩汤汤,挡住众人。 凛冽剑意生发,循环交转,一团深邃的玄阴之气显出,其中有一点蒙蒙紫意,吞吐不定,摄人心魄。 巨大的墨灰龙首低垂,自雷泽中显化,阴霆阳雷成局,加之重重剑意暴动,阻滞了平休一瞬。 仅这一瞬,太虚便被舍沙的千道蛇首消弭殆尽,重重星沙将此地封锁,一如当初劫力和平休所为。 眼下平休等人又被逼回,到了那方残破的小净土旁,劫力此时正被一蛇首纠缠,平休当即一道真火轰去,为其解围。 “劫力大士!一道出手,不然今日走脱不得。” 他这一声喊得劫力面色极为复杂,气的面上抽动,可眼下也只能应了,催动净土,全力发挥那颗舍利子的效力,同平休的三仪火势挡住上方千蛇之形。 许玄、乌有、见浊和孔昭则死死盯着太虚方位,只见那一片太虚破开,有人走出。 是一着深紫长袍的男子,玉角盘旋如冠冕,大袖上绘清和、汜滥二象,脖颈处逆鳞如天剑铮铮作响,蛟蛇之瞳冷冷扫过几人。 自他身旁显出诸多文字所化的赐福,忽隐忽现。 “因其苦行,赐行走太虚,不落至火之身。” “因其正法,赐雷霆之声,天鼓轰鸣之意。” “因其贵血,赐法力如海,无有穷尽之时。” 穆幽度缓缓自脖颈处取出列缺,轻荡剑锋,指向眼前几人,冷冷道: “犯我龙种旧宫,当领罚。” 许玄拔剑,直斩而去,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此刻碰撞在一起,太虚崩碎弥合,杀机透彻天地,让乌有和见浊心中发寒。 社劫在天,雷泽降地。 (本章完) 第424章 日蚀 第424章 日蚀 海上。 广袤雷泽翻滚涌动,将四方乳白海水彻底占据,其中紫电如龙蛇,在雷泽中腾跃变化,轰鸣不断。 紫白雷霆碰撞,剑意纵横斩灭,紫雷携着如大江奔流,浩浩汤汤涌来,掀起烈光天音。 银电中劫罚之意生发,剑意分化如万千暴动银芒,扎入紫电化作的天河。 两相碰撞,紫白雷霆在天地中轰然炸开,有种种震社变化生发,令人心悸。 雷泽中心,一人稳稳站定,丝毫未退,轻荡剑锋,将最后一点银雷斩灭,蛟蛇妖瞳带着戏谑之色扫过众人。 天中劫雷滚滚,银雷贯空,一道人影暴退,正是许玄,此时手中丹霆震颤不已,持剑之手有些发麻,面色凝重。 一身幽黄道袍的见浊上前,此时却顾不得什么道统忌讳了,一道伏阴养元之光打出,帮着许玄稳住气势。 “辟劫剑仙小心,这位是南海天池的溟度龙王,古来至今唯一的龙种剑仙。” 见浊面色有些发白,不知为何这尊煞星会现身此地,和那阿舍龙女勾结到一处,南海的消息他阎魔殿自然也有得来。 石人道素有威名,华古更是当是艮土一道少见的高修,这尊圣灵却折在这位溟度龙王之手,纵然其中有些水分,可这位溟度龙王也绝不可小觑。 “他身上有【舍沙】仪轨传下的赐福,可让其行走太虚、增长玄象和恢复法力,同立身天池一般,甚至更甚。” 他见识多广,自然认出身毒仪轨所传之秘法,这等赐福之术十分神妙。 古代大至怒天曾多有赐福,甚至能让某些紫府境界的人物在圣持手下不死,甚至挑衅。 这放在仙释道统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而身毒道统之古怪,却偏偏能允许这等事情。 一旁的乌有驾着兑金煞白之光行来,水蓝道袍上的飞燕欲翔,此时面色也颇为难看,龙种剑仙,这是何等怪胎,今日却撞见了。 三人面面相觑,一旁的孔昭却是目光凝重,踏出一步,五彩神光摇动,俊脸一凛,行至那片雷泽前。 穆幽度立身重重紫雷之中,轻按剑锋,只当这孔雀要来试试剑意,却见对方急道: “下妖孔昭,拜见溟度王上,我父是南孔雀国之王,我伯为大妙净土之主,王上可否饶过我冒犯龙种旧地之罪?” 孔昭当下却没有半点斗法的心思,只欲借着身份赶快离去。 他伯父乃是华羽大士,已经是菩提三重圆满的境界,只差紫府巅峰一线,可加上那座古老净土,已能同紫府巅峰较量,威名不小。 紫电一滞,天音暂停,孔昭心中一喜,只当这位龙王肯念此关系网开一面,却见那穆幽度俯视而来,墨色的蛟蛇之瞳颇为玩味。 “今日本王是代阿舍龙女出手,西泱旧地如今是龙尊一脉看持,你等贸然来此作乱,自然要领罚。” 他声音平淡却不失威严,更带着一股龙属的暴戾,让孔昭一时变了颜色。 这位南孔雀国的王子历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此时放下颜面服软已是极限,可看对方的意思,还是不肯放过。 他只得退至后方,同许玄等人保持一定距离,意思也颇为明显,暂时止战,对付眼前这龙种。 见浊目光稍凛,见千蛇之形盘旋,太虚被抽离,独独留了那穆幽度身旁的,让其得以行走,远处的劫力和平休则被【舍沙】真形镇压,抽不出手来。 ‘如何是好,遭了剑意,怕是要重伤.’ 他正犹豫之时,身旁已有人一步踏出,社雷神通盈满。 许玄此刻催动神通,自天中重重劫光中显出一座威严虚幻的玄都雷城,无数天律垂落,共四十九道,将下方的雷泽抵住。 他一步踏出,黑袍上的赤云金阳熠熠生辉,丹霆剑气冲天,一派大家风范,倒是让一旁的见浊心生几分敬佩之意。 乌有也随之踏出,同许玄并肩而立,手持银匕,让一旁的见浊叹了一气,催动神通,摆开阵势。 雷泽之中,穆幽度缓缓抬手,天音轰鸣,自其手下渐渐凝成一方苍灰天鼓,如兽皮蒙成,勾当整片大泽。 正是【舍沙】赐福助他以道行暂时凝结出的一道伪象,类同当初借助天池海都形成的【溟涬始】。 虽仅有一道玄象,不如完整的神通,却属震雷,为【震天衢】,取象夔鼓,为天地正音。 【天鼓】秘术催动,借着这一道神通,威能直涨,雷声激荡,响彻天中,列缺前指,横斩而出。 一线蒙蒙紫光斩出,滚滚雷音震荡不停,紫电霹雳随之而出,乳海翻滚,天地间的火障为之一清。 见浊的判官铁笔被齐齐斩断,乌有的金煞白虹失了光彩,孔昭显出原形被雷霆轰的焦黑。 唯独许玄催动神通,上方天劫随之而动,无数银白劫雷汇聚一点,将这一剑的威势挡住,可此时气势也不甚好。 “我等联手,还真能败在他手中不成!” 乌有面色稍沉,就是紫府后期来,恐怕也难说能压制这一众人,何况是个借来的紫府中期,龙种也不应当。 见浊不言,催动神通,将身旁的乌有藏匿于幽冥,自己则勾画铁笔,以伏阴之光抵挡雷霆。 孔昭长鸣一声,打出真火,身后尾羽齐齐张开,五彩神光摇动,借五德之形,五色神光刷来荡开雷泽,直冲穆幽度所在。 他催动【观太霞】,便见海上升起灿然霞光,同这一道孔雀秘传的五色神光呼应,就要将那龙种卷入其中。 许玄则调转剑势,居于天中,【司天劫】催动,一手执剑,一手举池。 丹霆归入雷池之中,变作万千银色飞剑,如鱼群在他身旁游动。 神妙【万化】,配合越绝一道的飞剑术,便有以飞剑布阵的玄妙,万千银色飞剑如雨落,斩入那方雷泽,向着其中的龙种刺去。 雷中居中之位,穆幽度抬首,列缺的【紫极】神妙运转,压缩紫霄天霆,无咎玄雷于丹室,混为一点,轰然斩出。 天海之间如若升起一道紫电化作的天柱,方圆数里的化水随之激荡,五色神光、漫天飞剑都被这强横至极的一击斩灭。 孔昭眼瞳急张,暗道不妙,振翅欲飞,却见有暗金纹路的黑色鹏羽显出,海水分开,雷泽腾起,阳极苍景之光一闪而逝。 一道龙形已经冲至他的面前,覆盖着龙鳞的异爪如奔雷探出,死死钳住这孔雀的脖颈,像是捉家禽一般将其摄住。 孔昭哀鸣一声,全力催动神通,无数彩羽激射,可打在对方墨色龙鳞上只溅起点点火。 这龙种此刻显出原形,目光冷冷,以绝对强横的妖躯压制住孔昭,玉角莹电,龙尾曳光,同下方大泽呼应。 狰狞的龙口张开,自其喉中涌出一道摄人心魄的紫电,携着混沌气,轰然吐出,席卷孔雀之身。 孔昭全身的五彩神光再度刷去,堪堪抵挡一瞬,就为这混沌气弥散的紫雷所破。 他惨呼一声,首上华丽的神羽被雷霆轰灭,仅剩一血肉焦黑的丑陋雀首。 “溟度何在?” 见浊此时再度高举那漆黑葫芦,施展法术,勾上对方性命,让这龙形一滞,其爪松开,就将这孔雀随意丢至海中。 暴戾的蛟蛇之瞳盯上见浊,巨大的龙身在天中腾跃翻转,携着墨色云气,此时自龙口中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在。” 这让见浊微微一愣,他还未见过有人真会应的,还未反应过来,手中葫芦却已经催动,一股沛然大力涌出,将墨龙吸来。 眼见那狰狞威严的龙躯撞来,见浊面上顿时失了血色,只觉如山崩眼前,心中一寒。 一道悖刺之光自幽冥中激射而出,刺王杀驾,正锁定龙首,正是乌有弛援。 【不复还】再度催动,可那龙种早有防备,天鼓一响,阻滞对方一瞬,便迎风变小,只化作一指大小,被收入那漆黑葫芦中。 只过一息,这葫芦上便生出道道紫色雷纹,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让见浊面色更为难看,手中好似有火炭般,急急将这葫芦扔出,在空中炸开。 轰隆! 紫电腾起,天鼓震动,这道灵器此时被斩出一个窟窿来,自其中走出一具三头六臂的法身,迎风见长,上抵天云,下踏海渊。 三首分为天龙、巨灵和混沌之相,六臂各持灵器,有惰光石镜、赶山灵鞭、胜金宝锏、护峰黄旗,元磁宝珠,以及那柄紫电环绕的列缺灵剑。 法身本就极耗法力,更别论要催动这般多的灵器,本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事。 这龙种却丝毫未显出疲态,自【舍沙】仪轨上正不断传来法力,加持于内景中。 阴霆阳雷于天中显化,雷局在握,有仙将领着雷部诸多天兵走出,结阵将在场四名紫府都围困在内。 【握雷局术】和【雷泽化圣身】全力运转,穆幽度只觉当下气势抵至巅峰,足有当初同华古斗法时的威势。 甚至有【震天衢】加持,这具法身的威能还在上涨,让在场诸多紫府面色急变。 赶山鞭抽下,千山万障落定,将数人都困住,那岳阳惰石镜此时高举,无数黄黑惰光如雨落,这一众紫府的法躯便有石化趋势。 “石人道的——” 见浊大骇,催动伏土幽光,以坤阴之意卸去镇压,可还是慢了一瞬。 如同天柱般的列缺雷剑已经压下,紫雷交转循环,那股骇人至极的剑意斩来。 孔昭当下已经被雷霆轰的半死不活,眼神惊恐,在场以他和见浊修为最低,哪里能抵挡这一击。 兑金煞白之光黯淡,乌有不欲坐以待毙,全力催动【不复还】,要以弱击强,直面那浩荡剑意。 他身旁却有一人走出,挡在其面前,先他一步对上那浩荡剑光。 许玄高举灵剑,【司天劫】和【太初序】一道催动,自高天上降下无数劫光,雷枝电蛇蔓延,自丹霆上也生出一道浩荡剑光。 “辟劫道友——” 乌有高呼一声,还未说完话,便见两道如天柱的剑光直直撞上。 紫电奔涌,银雷被破,浩浩紫电携着剑意,洗过众人。 有许玄这一剑挡下,那震雷剑光威势被化去不少,众修催动神通,勉强挡住。 见浊此时目光稍动,却见那位辟劫剑仙法躯中传来一阵不妙的声音,吐出一口污血,在海上化作雷光散去。 “道友!” 他此时却对这位剑仙有些改观,本以为社雷霸道,可这位辟劫剑仙却是舍身救人,让他心中有些惭愧。 许玄拄剑,勉强站定,法衣破碎,躯体上有道道剑痕,气势跌落,让一旁的乌有和见浊都面色一变。 就是孔昭也有些动摇,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只暗暗道: ‘果然是大离的剑仙.’ 许玄则继续催动【玉血天心术】,自脏腑中再榨出一口精血,混着紫电吐出,显得一幅受了重伤的姿态。 “诸位道友,我.无妨。” 海水,那具雷泽法身此时再动,六道灵器上皆都生出灿然光辉,兵器如雨落,向着下方打来。 孔昭此时面色急变,就欲逃遁,自其妖躯之中先是腾起一阵阵黑煞至火,凝结如天轮升起。 在这至火天轮之中,显出一道粹然太阳光辉,凝为浑圆,内里是一道散着神华的金石,显为日相,受至火覆盖,成日蚀之形。 异象腾天而起,同漫天灵器光华碰撞,一时天地间尽是雷霆、至火、煞气和日华,遮蔽天幕。 孔昭显出原形,以口衔着这金石,化作一道五彩神华,急急向着外界遁去,连劫力大士也不顾了。 那道威严的雷泽法身忽地散去,不见龙种身形,只有雷泽在海上升腾翻滚,让孔昭心中一惊。 太虚轰然破开,一道紫光升腾的剑意斩出,这孔雀哀鸣一声,便向着海中坠落,此时他口中那一道阳华流转的金石跌出,落到一只墨鳞覆盖的手上。 穆幽度,或者说许玄,轻轻掂量,内景中的【素弦寒月】隐隐有呼应,让他神色稍有变化。 ‘这是,【太阳晶种】上取出的东西?’ (本章完) 第425章 宇性 第425章 宇性 海天之间。 暗沉沉的黑煞至火散去,中心的日蚀异象随之消弭,仅有一阵莫名的凶厉气机弥散。 五彩孔雀坠入海中,灿灿霞光遇上乳白海水,便自海面上生出一层层玉色蚌蛤。 大者如磨盘,小者如杯盏,千百只层层堆迭,其中有淫奔之气腾天,化为虹霓幻光。 紫雷汹涌,大泽覆海,泽上龙种手握着一灿灿金石,伴诸多太阳玄光生发,外圈则有一重黑煞和至火凝成的神环。 ‘此物为太阳金石,和【素弦寒月】相对。’ 穆幽度目光一凝,这件太阳灵物正可用来作为【握雷局术】修行,以应阳位,自此不必用【列缺】来凑合。 这金石上腾起重重至火、黑煞,躁动不安,他只一道赶山鞭抽下,艮土镇压之用生效,这金石如落山岳之底,再难逞凶。 ‘这是修行所用,而非护身。’ 他心中生出几分明悟,霞光一道,自戊土而化,遇太阳而生,这一道太阳灵物恐怕是孔昭修行神通法术所用。 覆障正有一道【太阳晶种】,作为南孔雀国的背后高修,赏下些零散灵物也是正常,不过这也足见孔昭得了这位阿修罗王的赏识。 穆幽度目光一转,不再理会重伤的孔昭,列缺前指,玄黑剑身上有风雷龙纹显化,剑光纵横数里,锁定前方。 震雷者,一声一气,声在天鼓,气为霍闪,【震天衢】中的天鼓催动,如万山倾倒般的雷音响起,一重更盛一重,将他的气势推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天中戴着冠冕的千首之蛇盘旋,下方的净土光华黯淡,真红宝火渐熄,而阿舍仍旧居于中心的蛇首之上,不断施法压制住下方的平休和劫力。 这一仙一释先前还斗的不可开交,此时反而勠力同心,三仪火势和劫余净土相合,勉强挡住星蛇之势。 阿舍龙女眼下分不出手,只稍稍转身,暗金蛇瞳看来向这位溟泽龙种致意,以心声传话。 “赐福难能维持,当速胜。” 雷泽之上,穆幽度目光一凛,墨玉宝珠般的龙瞳盯向诸修,他不再依仗秘术法身,而是全力催动神通,加持剑道。 斩开太虚,瞬息便来到见浊三人之前,雷泽随之淹没众修。 雷泽汹涌,紫电升腾,自其中显出一尊雷霆化作的巨灵,持天鼓而击,【降雷泽】和【震天衢】同时催动,杀力陡涨。 列缺剑锋之上,升起一轮灿然的紫雷大日,他以剑挑之,只以纯粹剑道斩出,威势之盛,如天日坠落。 【阳雷玄至】,作为《诛劫剑典》的最高一式,必须以剑意承载方能施展,他已尽得其中奥妙。 当下配合震雷神通运转,更有天音轰鸣,霹雳炸响,茫茫混沌气生于这一道紫雷大日中,威势之盛,紫府后期也要避退锋芒。 见浊目光稍沉,此地无法行走太虚,斗法之时,吃亏太多,不然三人出手,怎么也能和对方周旋。 他催动神通,再度祭出那道艮伏二气弥散的镇元大符,大袖一挥,便将杀来的龙种堪堪收摄入内,而幽黄大袖则迅速被斩出一个个窟窿,内里传来一阵龙吟。 这道符箓乃是他师尊心血所凝,此时祭出,袖里乾坤的神通再度施展,将对方收入其中,可眼看也困不住多久。 “速速动手,他修【乘无咎】,易走脱!” 他看向许玄和乌有,暴喝一声,便让这两位紫府齐齐催动神通,酝酿法术,劫雷金煞涌动,打向这一道大袖之内。 ‘我自然知道’ 许玄心中腹诽不已,眼下要做戏做足,催动大千心观,同时控制双身斗法,对他来说损耗不轻。 他修成【太初序】,其中有意神通之用,可长灵识、魂魄,这才能勉强维持,不使露出什么缺漏来。 那方大袖这时却迅速鼓涨,万千紫光自其中迸射而出,剑意循环交转,让见浊面色急变,催动【葬蒿里】,性命一寂,如人死灯灭,眠于幽冥之中。 【葬蒿里】乃是眠,是葬,居于幽冥之内,主隐匿,断因果,而【界幽程】是行幽冥之表,故而能随心行走,隐匿藏身之用却不如这一道伏土神通。 眼下伏阴之光变幻,瞬息将见浊和许玄也纳入其中,而那道大袖却已经被斩的七零八落。 穆幽度催动雷驾,冲出大袖,提剑而斩,紫雷大日轰然落下,以绝对的威势轰击海上。 原本还维持在他身旁的太虚彻底崩解消散,剑意纵横,却直入幽冥之中,如斩入太虚的神妙一般。 ‘这是.’ 他也未料到有此效用,剑意可斩入太虚,却不知也能斩入阴世,可只是一瞬之间,他便明白这神妙的来源。 ‘是越女这位曾执剑入地府,越绝剑脉成就,剑意才有此等神妙。’ 见浊离得最近,被一剑斩中,法躯中顿时生发重重伏阴之光,却在紫电中尽数消弭,顷刻间也坠入海内,无了动静。 许玄则高举雷池,以社雷之性压制剑光,堪堪抵住,可也被那天音和烈光所伤,唯独乌有仍旧借着神通藏匿,不见踪影。 穆幽度不管不顾,紫雷大日轰然落下,再无阻挡,雄浑剑意斩向二人。 做戏就要做足,他当下出了大力,未曾留手,只是不欲取对方性命,眼下阿舍龙女在此,最起码就代表着那位天龙尊者的关注。 许玄目光熠熠,神通运转,便有雷池高悬,麒麟奔走,上接天律所出之玄都,下临行刑降罚之仙铡,雷霆化作牢狱锁链,缠上对方。 “小道尔!” 穆幽度暴喝一声,【乘无咎】运转,此时却自那牢狱和锁链中走脱,这一道神通此时对上社雷,却有主动退却之用,不与其争。 许玄借着这时机印证所学,心中却有些触动,对震、神、社三雷之变化,了解更深。 ‘社为五雷之极,神雷有【解神殛】,应在玄昊天帝,是遵雷宫之道德,以避退天劫之妙,而震雷这一道【乘无咎】又是?’ 【解神殛】仍遵社雷之道德,一旦有犯,也受雷罚,对应玄昊造反失败,而这一【乘无咎】面对社雷却有退却之用,划清界限。 ‘震神分社之事,当应在这两道神通。’ 他此时浑然忘我,已然有悟,如在演道,一方催动紫雷大日,一方施展雷宫劫法,人身承担不住,向后倒飞。 兑金煞白之光自海中腾起,一金白飞燕遁出,化作一道灿然白虹,拔地而起,自那飞燕上显出一跪坐之人。 乌有姿态极为古怪,如行跪礼,藏匕于怀,乘着煞白飞燕遁出,迅速撞向那轮紫雷大日中的龙种。 他遥遥执臣子之礼,悖逆藏于殿下,革易昭于国上,这穆幽度正立过海都,为天池之主,为龙王,为君上,被这股革易之意死死锁定。 兑金神通,【命从革】,乃是变革天命,神器易主之玄妙,其成就最早可追溯到大周立国之战,是兑金一道的意神通。 上方的龙种举止忽地一滞,剑上紫雷大日隐隐不稳,被人身看准时机,以天狱镇压,雷锁捆缚,困住一瞬。 而乌有已经化作一道灿然白虹,冲向那轮紫雷大日,以白虹贯日,臣杀其君之意撞上这位龙种。 银匕上生寒光,直直刺向这位龙种心窍所在,龙身祭出赶山鞭,以艮土阻滞之用,暂时抵挡一瞬,那柄银匕刺入他心窍半指位置便再难寸进。 墨鳞覆盖的龙爪探出,将乌有的手腕死死钳住,龙身此时显化其首,张口一吼,天鼓随之震动,滚滚雷音落下。 乌有真人面上血肉顿时被这一阵雷音震去,露出森森白骨,其中魂魄明光忽闪,为内景玄象所护。 人身再度催动神通,雷宫行罚之势已成,将这龙种束缚至那道仙铡之下,乌有得以退走,面上还有重重雷霆逸散。 丹霆遥遥一斩,天律落下,迅速定夺起这龙身的罪业来,一番运转,便有罪名自天而降,为【背逆社律】。 这罪责却不落于龙身性命,反倒应在其神通之上,当下将【乘无咎】镇住,使得对方避退不得。 龙身内景之中,那尊混沌神人像开始剧烈动摇,有混沌气弥散,于雷泽中汹涌,让许玄心中一动。 ‘不是定龙身之罪,而是定震雷之罪,或者说,是定.’ 这发现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悚然之情,只觉眼下正被一位大人漠然注视,而不知对方所想为何。 他面上却如常,竭力以小千心印定住心神,可还是难免生出几分猜测来。 震雷道脉十分清晰,仅有两任主人,一是古代神圣,身为震雷显化的【雷泽】,而第二任主人,却是那位堪称世间道龄最长的真君。 雷宫诛血仙,曾借震神社,彼时震雷之位是空悬,还是这位震雷第二任主人所持?祂对雷宫的态度又如何? 龙身暴起,显出原形,以首衔剑,浩荡紫阳再度显化而出,以阳雷对司劫。 天地间仅剩茫茫一片紫白之色,无数雷霆自空而坠,许玄同时操控二身,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此刻却隐隐有了合转之机。 司劫先落,紫阳后起,是一先一后,一死一生,合而为混一之道,上应【洊合】之尊,许玄心中升起诸般感悟。 【玄一洊合尊位】的仙箓光明大作,紫白雷霆交织,这道仙箓轰然落于太清道境之中,位于记载道脉的天碑之前。 雷霆凝聚,渐渐作一遭雷击的仙木之形,显化出震社二性。 雷霆凝聚为枝杈,阴阳调和作根基,此树上顶劫光,下入雷泽,时时刻刻都在生死二极中变化, 银白与重紫交织,所成之形正如观道殿中的阴阳图,阴中有阳,阳中抱阴,正应洊合。 与此同时,天地间风云荡尽,紫白雷霆散去,一道着玄黑袍服的人形坠落,法躯上多出一道骇人的血洞,直直坠海。 上方的龙种缓缓收剑,鳞血洒长空,身上的赐福却一点点消散。 他气势渐渐跌落,受的伤势却不重,依仗血气和妖躯,又服了一口【化性元水】,状态便恢复极多。 他看向下方,却见人身已拖着伤势,自海中腾起,再度提剑,双方皆都沉默,只以剑锋相对。 两人斗剑之势,一旁的阿舍龙女却是看着眼里,金瞳灿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叹了一气,遥遥道: “溟度族兄,不必再同这几人纠缠。” 穆幽度稍稍点首,目光却盯着下方的许玄,沉声道: “社雷之道,以劫罚为重,失了雷霆根本,不求声,不求气,雷霆本无咎,何必加劫数?” “社为始雷,未必就不如震雷正统。” 许玄目光凛然,如在论道,实际上却是自问自答。 “荒谬。” 穆幽度神色平淡,轻荡列缺剑锋,开口道: “社雷剑意,我倒是只听闻过大离的那个,想来就是你了,【辟劫】。” “你既不服,日后可来我天池一遭,我不用赐福,再来论剑,看看何为雷霆之正?” “必会上门拜访,只怕龙王剑不够锋利。” 许玄此时拖着伤体,以神通镇压体内的紫电,语气渐沉,上方的龙种摇头不语,瞬息离去。 人身受伤不轻,此时便归入海中,迅速寻起见浊和乌有二人所在,并未再前往战场。 穆幽度驾雷而起,却是行至阿舍龙女方位所在,此时看准那座劫余净土,再度一道紫雷大日轰击而下。 净土之中,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劫力和平休当下再难抵挡,瞬息就被上方的千蛇突破防护。 星河垂落,黑火汹涌,便将这一仙一释都轰击坠海。 眼下阿舍龙女催动法力,便自净土中拘出那一道太宇梭,此物有宇清玄光生发,上刻大曜真形,玄妙至极。 平休身旁有灰烬显化,他化作一点真红宝火,自灰中脱身而出,先行逃遁至许玄所在海域。 而一旁劫力却是吃了大亏,这位龙女主要就是针对他,纵然有舍利的神妙在,可自净土中跌落,他却受伤极重。 平休却已经来到许玄身旁,见着在场几人惨态,心中一惊,当即取出几枚疗伤的大丹,交由几人服用。 “是我误了诸位道友!” 他语气含恨,让一旁的许玄有些惭然,只暗暗道: ‘对不住了,平休道友,还有见浊和乌有’ 许玄心中一动,复又念道: ‘不对,这是穆幽度做的,算不到我头上。’ 远方蛇首之上,宇清玄光变幻,阿舍龙女看向手中这道灵梭,只笑道: “此物到手,谢过溟度族兄。” 她眼瞳莹亮,谢起这位族兄援手,不然她今日若想对付这一众仙释,虽代持【舍沙】,可要耗费的底蕴却更多。 “无妨。” 穆幽度缓缓点头,目光却是扫过那太宇梭,距离如此之近,可内景中的太清碑仍旧未有反应。 “这是.” 他此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座华光盈满的劫余净土之中,颤颤爬出一着玉甲的男子,此时面上已被刻下道道经文,牵连性命。 正是奢尼,他的性命已经连上这方净土,若不是中间出了岔子,这妖物绝不可能自其中走脱。 他拖着伤体,勉强站起,神情狰狞,看向在场诸修,扫视一圈,目光却是停留在阿舍龙女手上的太宇梭。 “太宇梭” 他声音沙哑,面上经文扭曲,却低低道: “都给你就是了。” 奢尼法躯忽地消散,如同遁入太虚一般,地上却只留下一滩银白血水,内里是一根玉骨,辛金光华涌动,正是陨落的异象。 太宇梭上的玄光暴动,龙身体内瞬息收到太清碑传来的感应,却是示警。 清气涌动,他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催动【乘无咎】,以天鹏遁法,飙飞而出。 一旁的阿舍龙女也同见鬼一般,将手中的太宇梭扔出,如避蛇蝎。 千道蛇首齐齐护佑而来,可仍自那灵梭中钻出一白虫来,通体晶莹,躯中生就一点玄青之光,如宇清之性凝结。 此虫一出,整片海天之间的太虚复又归来,趋于稳定,连火障都消去,许玄只觉此地太虚瞬间变得稳固无比,足以同大离的福地相比。 这东西瞬间钻破【舍沙】仪轨所化的千首之蛇,向着阿舍龙女所在方位遁去,宇清玄光变化,如在另外一片地界。 许玄眼睁睁看着这白虫落到阿舍龙女肩上,她一截手臂便消弭于无形,有释光生起,天龙盘旋,这才挡住。 这白虫轻轻一击,便有紫府巅峰出手的威势,太虚此刻被定住,诸修皆都动弹不得,如同静止。 许玄人龙二身都齐齐看向这白虫,清气涌动,他看到的却是一片渺茫的虚空,如同一处洞天显世,化作这虫,行走人间。 “原来如此。” 阿舍喃喃自语,此时受伤反倒镇定下来,在场的诸修之中,平休真火黯淡,乌有虹光难聚,见浊欲隐幽冥,劫力半截金身还悬在净土外。 道境天碑之上,宙辰一道旁,渐渐有文字显化,为【宇清宙光天辰性】。 (本章完) 第426章 龙蜕 第426章 龙蜕 海上。 太虚稳定至极,甚至到了反常的地步,须知太虚乃是大罗照彻现世所生,是三境最下之位,不仅受金丹道果影响,也受现世灵机动摇。 更别论最低沉积的天魔之层,坠落或是尚存的洞天,以及诸多真君开辟的天路,以至于太虚绝不宁静之时,无时无刻都在动。 这异象下修自然无法察觉,唯有神通才能感知,行走太虚之时,细细感受,便能觉自十方涌来的变动。 此时这一处的太虚却如凝固一般,彻底失了动静,甚至蔓延而出,浸染现世,让诸位真人、大士也动弹不得。 艮土【观止境】、寒阴【玄律穷】,这等镇压禁锢的神通和眼前这等异象一比,全然失了光彩。 宇清玄光生发,那只白虫如蚕,以其为中心,现世和太虚的界限渐渐模糊。 水火分离,阴阳未分,太素化景,继续向上追溯,则形质皆失,只剩一片无光无象,无声无形的虚空。 唯有紫府级别能在这茫茫虚空中具备形质,可也动弹不得,维持不住人形,只化作道统象征。 许玄化作银白雷池,穆幽度则成深紫雷泽,平休是复燃之火,乌有是兑金之匕,而见浊则化作一片阴气腾腾的葬土。 劫力大士之变化更为古怪,下身化作业火燃烧的莲,上身则悬挂着无数信众的身影,堆积一处,在旁有夜叉罗刹行走护法。 唯独阿舍龙女,此时居于千首的舍沙真形中,尚还保持人形,可此时也动弹不得。 而这道白虫居于这片无垠虚空中心,宇清玄光照彻四方,而其虫躯核心那一点玄青之光,则让许玄心中一动。 玄炁。 这只白虫若是他猜测无误,应当正是一道金性所化,上应宇清之妙,这道【太宇梭】才能有这等神妙。 此时这白虫却动了,自其躯体之中传来阵阵刺耳之声,这东西缓缓游曳,先是走至阿舍龙女身旁,却是行往舍沙的真形旁。 这白虫竟开始一点点啃噬起舍沙的一首,过了少时,似乎不甚满意,复又转向阿舍龙女,在其天灵上开出一洞,便钻入其中。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来,却见那白虫复又钻出,此时却向着他人身所在的位置行来,一头扎入雷池之中。 劫雷涌动,悉数归于这具白虫,他只觉自家性命将被啃噬,在这宇清玄光环绕的白虫前,连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都无。 太清碑轻轻一颤,清气涌动,此虫如若受惊,便向着另外一处游去,兜兜转转,却是落到劫力所在位置,将那业火红莲上的信众都悉数吞下。 虚空之中,此时忽地下起淅淅沥沥的金色法雨,阿舍龙女的法躯蒙受雨淋,此时渐渐恢复完整。 金色云雨连片,太虚之中渐渐有了形质,阿舍龙女此时可动,看着那白虫,便念道: “尔时天霖,转登宝刹,总持广大,集众法海.” 当阿舍念及【天霖】二字之时,穆幽度龙血隐动,当下却有猜测,恐怕是这位龙尊投释前的尊号。 观这一片金色法雨,当是癸水一道? 他也受这金色雨水,渐渐恢复形体,同阿舍龙女一道立于蛇首上,剩下的一众紫府却未变回,人身那边还有感知,可也只是一道雷池。 无边无际的金色法雨落下,汇聚为金辉熠熠的川流,而居中的那只白虫仍旧未动,身旁宇清玄光忽明忽暗,未有一滴雨沾身。 阿舍龙女不知何时飘至穆幽度身后,以手覆住他的双眼,低声道: “勿听,勿看,勿言。” 她语气中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意味,穆幽度闭上双眼,此时体内清气渐动,即便双目被遮,可眼前景象也是一览无余。 他神色未变,却只见那片金色法雨之中,渐渐坠下一团遍布金鳞的躯壳,内无血肉,形如龙蛇,却无首无尾,由无边华光托举,腾腾瑞霭相随。 太清碑剧烈震动,清气疯狂涌来,将他心神护持,那东西太过邪异,仅是看了一眼,他就觉体内龙血欲燃,自血肉脏腑中生出层层金鳞。 ‘这是.龙蜕。’ 他好像猜到这东西是何物,立即沉下心神,想要不去看,可清气流动,眼前景象却是清晰无比的显现在他目前。 这金鳞密布的畸形龙蜕立起,好似活过来一般,带起阵阵辉光,太虚和现世的界限重又被分开。 “太宇。” 这声音悠悠响起,若在问候,而居中位置的那只白虫则微微一颤,开始剧烈动摇。 布满金鳞的龙蜕缓缓行去,金色法雨淅淅沥沥落在其身上,显出密密麻麻的经文刻迹,这具无首无尾的龙蜕张开鳞甲,缓缓将这一道白虫吞纳。 此时,异变陡生。 自这道白虫躯体之内,生发出道道清气,正合道碑上所生一般,此时同金色法雨互相消磨。 这白虫挣扎不已,可仍旧为释光所制,清气渐渐被消磨殆尽,虫躯就要归于龙蜕。 ‘仙德。’ 一道声音自穆幽度心中响起,极为模糊,他此时体内清气涌动,仙德变化,尚还有千余之数,此时却隐隐指向那只白虫。 他忽地有感,只觉自己能将仙德送出,交予这只白虫。 一股源自性命的颤栗之感传来,眼前这具龙蜕定然是那位尊者所留,此时来收伏这一道宇清金性。 他总觉不对,这等金性化作的邪物不是好相与的,太清碑并未有感应,只是清气有动,有些古怪。 内景之中,那尊混沌神人像此时一动,雷泽中混沌气翻滚,自其面上缓缓凿出一对双耳来。 此时这具神人面上,已有眼耳口三官,隐隐有一股气机生发,那股源自性命的颤栗之感散去。 呢喃仙德二字的声音忽地贴近,一股深深的邪性传来,让他心中一惊,清气涌动,当即断了联系。 ‘那东西不对。’ 他此时生出一股庆幸之感来,这一点金性已化为妖邪,纵然和玄炁有几分联系,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转瞬之间,法雨停止,龙蜕和白虫皆都消失不见,原本无形无质的虚空渐渐恢复,现世和太虚的界限彻底显化。 诸修自此地踏出,却见海水已经变了一番模样,金色法雨连片覆盖,几乎覆盖整片乳海,将乳海表层染成一片纯金之色。 劫力惨呼一声,此时收起净土,气息委顿,他遭了那白虫,遥遥感知,便明白劫余寺中数十万信众已横死大半,净土威能又减。 “【舍沙】!”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此言,这释修以及其余几位紫府似乎都未见到先前情景,此时还疑惑那太宇梭中的事物去了何处。 众修此时迅速飞遁,一刻也不敢多留,许玄人身自然也随之离去,唯独阿舍和龙身尚还停留在原地。 这道灵梭如今仅剩一空壳,再也不是昔日最顶级的宇清灵宝,其中最为珍贵之物却已经被人取走。 阿舍龙女此时将这灵梭摄来,稍稍摇头,抚了抚自己天灵,显得有些后怕,眼下将舍沙之形也收起。 “那是何物?” 许玄心中已有猜测,可还是发问,要确认一番,阿舍听闻此言,将灵梭空壳收起,目光一凝。 “是金性,【宇清宙光天辰性】,按照猜测,应当是古代天辰仙道的一位大人所留,持【宇清】之位,司掌太虚变化。” 阿舍看向许玄,见其身上有些伤势,目光稍敛。 “这金性似乎是受激,出来的比我等预计更早,此番倒是让族兄涉险,不过尊者始终看着此地,倒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说着,阿舍龙女翻手再度取出一道白鱼来,正是【化性元水】,也是她应允之物,当下交予许玄。 这一道灵水到手,许玄心中好受不少,却见阿舍再度取出一黑色玉简,递了过来。 “这为【三第水火炼法】,乃是我族补偿给溟度族兄的,此物珍贵,记载如何调合化水、至火,以成水火。” 许玄接过,目光稍凛,此时接过,心中却一动,他如今手上正有一至火兽焰,可看看能不能用此法调合。 “日后若是溟度龙王有事,可入身毒【千佛宝地】寻我。” 阿舍此时也欲退走,似乎是法体有恙,许玄只得应了,当下将这一道化水和炼法收起,心中却未有多少触动。 他此时孤身立于乳白海水之上,心中还想着刚刚那悚怖之景,不论是那道金性,还是尊者所留之龙蜕,都极为骇人,远超紫府想象。 ‘【宇清宙光天辰性】竟和玄炁有关系,想来也是奉玄缘故。’ 既然连阿舍都说是大人,这一道金性定然是金丹所留,而其主人之尊号,恐怕便是【太宇】,似乎和大曜道君也有联系。 ‘看来阿舍早早得了消息,就等着这一道金性,只是” 许玄轻轻摇头,他自然是什么都不知,可眼下这一道金性的用途,恐怕也就在转世、修炼等等方面急用。 这位龙尊,谋求这一金性到底有何用? (本章完) 第427章 道君 第427章 道君 兜焰山顶。 青色大殿中,真红宝火汹汹,二人落于殿前,门前阶上卧着一童子,睡得正香,一旁的青皮葫芦正吐火气。 “添薪。” 平休同许玄御风落下,这位丹师白发加重,声音更显苍老,此时开口,下方的烧火童子当即跳起,揉了揉眼,看见来人,慌忙下拜。 “见过老爷,见过真人。” 他心中惶惶,只觉要领罚,可等了少时却只听得一声叹息。 “先去山下候着。” “是。” 添薪领了命,带起那青皮葫芦,便急急往山下奔去,少时便不见踪影。 平休面色稍缓,请身后许玄一道入了殿中,抬手将那【兜天八卦炉】复又置于殿中,勾上火脉,殿中便又满是真红火光。 二人入座,皆都未言。 “是我失算,连累道友。” 平休叹了一气,微微垂首,先前他虽满头华发,声音沧桑,可好歹面容年轻,此时却真若垂垂老矣。 他翻手取出四枚丹药来,此时交予许玄,略带几分歉意道: “除去允诺的【羽化求真丹】、【玄风灵养散】,剩下还有两枚化水的【定元化丹】,有收雷火,愈伤体之用,道友可服了,以弥伤势。” 许玄收下,目光稍动,自从乳海遁回之后,见浊和乌有领了丹药都先行离去,归于自家山门。 平休却是将许玄复又请来山中,一路上几番欲开口,可又止声。 “道友可还是有事相商?” 许玄沉吟少时,直接问道,便见这位丹师的面上生出几分窘色,引得殿中火气一盛,真红火光映照在二人面上,升腾不定。 “此番行事,是我心有侥幸,才陷同道于险境。” 平休颇有苛责自己的意思,许玄稍稍摇头,却道: “道友不必自责,任谁也未曾想过那【太宇梭】中有一道金性在,只是.不知此物到底是何等来历?” 他如今已从阿舍龙女那处得来些消息,眼下却是想再问问眼前这位丹师,对方谋划许久,定然也有了解。 “若论出处,应当是古代【天辰道】的器物,此道自周而立,乃是后来宙辰一道的源流,应当也是因此,这灵器之中才有这一道金性。” “依道友的出身.难道未有了解这一道统?” 平休目光稍顿,他意有所指,许玄当下却只装糊涂,叹了一气道: “我门传承早已失却,更别论古史难明,哪里知道这等上古之秘?” “也是。”平休面上显出几分懊丧来,“自此稷土不显,世间秘史也只有诸位大人才看的清楚,我山中传承也因此缺了不少。” “「宙辰」一道,乃是近古所起的名,古代本为「宇辰」,被人证出宙光后,便唤作【宇清宙光天辰道】,此道之主,便号大曜道君,建立天辰仙道。” “道君?此号不知作何解?” 许玄心中隐动,他却不知这尊称有何等玄妙,先前听及此号,还是出自那位太阴恒娥之口。 “古代尊称,大有不同,如真君、帝君等等,皆有其意义,而这道君”平休稍稍一顿,“证道之后,为道统再求意向、金位,可称道君,乃是元婴境界。” “若是更近一步,立一道统,便可称祖,如初代雷宫主人,便号雷祖,借求社雷,又如魔祖契永,将血炁彻底拨转至魔道,也可称祖。” “天辰仙道所建者,便为【宇清宙光天辰道君】,成道前号【大曜】,故也有称其为大曜道君的,祂求出宙光之变,乃是仙人。” 平休目光稍沉,似乎想起什么,目光落在许玄身上,只道: “道友所在的传承,是奉玄出身,倒是和这一仙道有些渊源” “我山中倒是有些许只言片语,说是周代之时,有道统重立奉玄,坐镇宙光,想来就是这一仙道?” 许玄提及此事,心中隐动,那道太宇梭中的金性,以虫蚕为形,宇清为躯,可真正核心之物,乃是一点玄易。 “正是此道,彼时这位大曜道君居「宙辰」果位,尚有两名弟子,居于从位,一者应占天之术,号【观辰】真君,一者应宇清之变,号【太宇】真君。” “这位道君所求之道为天地不容,本除祂以外难有人能登位,甚至自天辰道亡至今,再未出过「宙辰」一道的金丹。” 平休谈及此事,语气稍有感叹,只低声道: “宙光一道,太过玄妙,即便是仙君也难有作为,这位道君却是天纵之才,另想他途,以真假去求。” “敢问何解?” 许玄心中隐动,他在初次听及这位大人时心中就有疑惑,若是真有这等玄妙在,前前后后,这光阴长河中不知会变成怎样一番光景。 “却不知晓,只是似乎有些传言,说其所求之道,乃是假的宙光,难涉光阴变化,可也足够玄妙。” “祂为让自家弟子登位,立了奉玄,自号宫主,借玄炁助力二位弟子登位,彼时奉玄宫可是太宇真君在代掌。” 平休道出这等隐秘,许玄心中一动,如此说来,这位真君也可算是奉玄出身,甚至是当时奉玄宫的真正主人。 “这一道统以护佑门人而闻名,太宇登位之前,炼制一器,以走脱灾劫,护佑弟子,正是这【太宇梭】,只是未曾想到还有金性藏匿其中。” “这金性能惊动尊者来取,想来当是金丹一级,只是不知为何,威势不如想象中那般骇人。” 听闻此言,许玄却是眉头稍皱,那只白虫一出,在场诸修半点反抗之力都无,可按照平休所言,似乎还差了不少。 “有金性在其中,难怪这太宇梭的威能如此强横” 许玄稍稍感叹,心中却是想起另外一物来,正是【天炳昭阳鉴】,这一道丙火灵宝威名赫赫,乃是大赤秘传,内里应当正藏有一道恒光金性,如今却在扶尘手中。 ‘太宇,恒光,还都是奉玄传承,金性都出世了.’ 他心念急转,思虑起个中关窍,总觉其中有着什么联系,那位恒光真君看起来不像彻底陨落,真会让自己的金性落于他人之手? 至于太宇,这等周朝时候的人物,应的又是太虚、宇清之位,只需看看如今传送一道的彻底消失,就知道他状态了。 “平休道友说是要斩奢尼,可看重的恐怕还是这灵梭,不知.有何用?” 许玄目光稍凛,平休却有几分难言,此时只道: “避走灾劫之器,于我道统有大用,故而才这般谋划,只是不想有大人看上。”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显然是不准备全然告知,许玄当下也不继续追问,起身就欲告辞,却见平休急急道: “道友止步,其实还有一事,欲同道友商议。” “平休道友直言便可。” 许玄声音平淡,眼前这位真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焦躁难安。 “【太宇梭】虽求不到,可大离之内,应当还有别的东西是我急需,恐怕还需许道友牵线。” “何物?” 许玄当下问来,平休声音稍顿,继续说道: “此物应当落在昆巍天中,我听闻这一道洞天离帝欲交予天下诸修,可是有此事?” “不过让我等能进去看看罢了,真正重要的东西,还是在几家仙宗手中,平休真人所求是何物?” 许玄见对方绕了半天,最后却是谈到这一处洞天,只觉有些古怪。 “是【仙灰】,若是要论,此物还是我兜天道统的灵物,后来传入蜀国,此物乃是兜仪之尊所生的紫府灵物,如今已然绝迹。” “辟劫道友居于大离,消息灵通,可否帮着打探?届时若是入了洞天,也照应几分。” “可以是可以” 许玄话还未说完,却见平休就急道: “有何条件,只管开口就是,若我能做到,必会相助。” 平休面色稍沉,语气凝重,却是让许玄心中一动。 “我山中一名弟子正欲突破神通,修行丙火【焰中仙】,可否请道友炼一合适的灵丹,助其突破?若是道友有丙火灵物,我也欲换取。” “自然无妨。” 平休目光一转,笑道: “【焰中仙】,倒是道高妙的仙基,我正有个方子,可以用上,待我成丹,以七成的价交予道友就是。” “至于这丙火灵物,我这处倒是有道【昭明天石】,乃是太阳和丙火相合而成,不知许道友可要?” 说着,平休取出一道光明涌动的淡白源石,其上有赤火腾跃,同时沾染太阳和丙火二性。 “好灵物。” 许玄轻声赞叹,此物却是契合那道【大日煌火】,想来有不少妙用,他当下犹豫少时,取出一黑色宝壶,其中有魔光生发。 “这一壶【心魔欲念】,乃是殆炁灵物,极为少见,可能同道友换这灵石?” “自然可以,若是论价,这欲念还在天石之上这样,灵丹中的几道灵材,便由我出就是。” 平休微微一笑,此时接过那壶心魔欲念,殆炁灵物极为少见,这东西价值不菲,可也超不出那道【昭明天石】,他此时也只是借机送个人情。 “好,谢过道友。” 许玄得了这天石,心念稍松,此时却又想起一事来,当初温光让他去寻的灵物,欠缺艮土、元木二道。 他当下问了对方,看看有无这灵物,却见平休摇头,只道: “艮土多在岸上诸山,海中难寻,至于元木.紫府等阶的是不用想了,可筑基级别的,我倒是知道个去处。” “南海,【清闳道】。” (本章完) 第428章 刹怒水火 第428章 刹怒水火 壬海。 清和宫,主殿之中,溟光明灭,紫电流转,玉座之上的龙种缓缓睁眼,目光投向西边,若有所思。 ‘清闳道。’ 他正想着这家仙道,却见殿下太虚破开,金雷泄地,自其中踏出一着青铜战甲的男子,气态沉稳,目生电芒,有上将之风,正是溟泽派来的紫府,伯常。 这位腾蛇以神魂自洞渊降下,后借血炁再造法躯,一身神雷道法尚可,算是天晦一脉为许玄培养的近臣、将领。 他此时上前,手中托举着一道缩小的化水玉池,内里盛着一道暴躁不安的黑火,不时化作箭矢、毒蛇之形,正是【大怒兽焰】。 “王上,已取来这道至火。” 伯常声极恭敬,玉座上的许玄稍稍点头,只让其先行走出,将这道玉池中的至火放下。 许玄翻手取出一玉简,上述梵文,旁边以华文作译,为【三第水火炼法】,正是阿舍龙女所予。 这玉简翻开之后,他稍稍感知,便觉一股高不可察的气息,隐隐落在其上,和当初所见的龙蜕相近。 ‘大人翻过.’ 他此时已有些猜测,阿舍龙女先前本说水火调制之法已经失传,可最后却又取出这物件来,恐怕不是她的意思。 而是那位龙尊授意,将这一道【兽尊】仪轨的秘本,交予许玄之手,隐隐有让他炼成一道水火的意思。 三第水火,乃是【大天水火】所化之三重次第,分别应在言,报在念,化在目,以应正法。 此时他已经备好诸多调制水火所需的灵物,皆为筑基品阶,涉及艮土、宙辰、至火、化水、清炁、血炁,乃至最为重要的太阴和太阳。 许玄翻手取出一道寒月和一道阳石,前者是自溟泽得来的【素弦寒月】,后者则是自孔昭手中得来的太阳晶石,他翻过道藏,此物当是【道望宏阳】。 这道金石固然珍贵,可同分出它的【太阳晶种】一比,又不值一提。 太阳晶种,已是太阳一系紫府灵物中的最珍贵的几道,甚至能助人成道,古代火德真君,证出同太阳的尊位时,依仗的便是此物。 ‘若按平休所言,为丙火添【恒光】者,当是道君,贵为仙人,按照时间推算,应当在楚王之前。’ 许玄心中隐动,丙不同离,离火古代被妖类把持的颇紧,朱雀成仙,号称大圣,和鲲鹏、金乌、真龙一级。 而丙火之象却未有什么大圣,恐怕其上的妖类早早就陨落,未能更进一步,果位便落于人手。 他眼下心神渐定,分别自这道寒月和阳石上斩下月华、日光,作为阴阳二道的筑基灵物。 轻轻抬手,按照这炼法记载布阵,八道灵物此时被托举而起,交相转动,成一神环,分应地、水、风、火、空、日、月、祭。 许玄此时将那道【大怒兽焰】投入这神环之中,连带化水玉池也一并入内。 “【大至怒天】,其掌生发少,主毁灭多,近元终之末劫,故劫数越往后推一重,【兽尊】所生之水火越偏至火,威能越盛。” 他念及这篇炼法所载,心中隐动,丁火可称劫火,乃是仙道说法,专烧仙修,同社雷一般,是加之性命之劫。 而释修所言劫火却是至火,所应乃是天地之劫,故而暴躁难安,时时有崩解毁灭之意,故而时间越是往后,炼化【兽尊】所生的水火,就越是火盛水弱。 许玄取出一道仅剩尾巴的化水白鱼,正是他最先得来的【化性元水】,用身毒的话称,应当是【不老甘露】,乃是疗伤、延寿之圣品。 此时他还有一道完整的【化性元水】,尚未动用,只备不时之需,眼下剩下的一点,倒是可以用来炼制水火。 他抬手将这鱼尾送入神环之中,催动法力,转动这道神环,转动四次。 这效仿摩耶正法中提及的【由伽】之说,神环转动四次,代表世界走向劫末的四个阶段。 于是水火渐渐调合,黑白混一,渐渐变为深邃的蓝黑色,性质奇特,如流淌的火焰,表面趋于稳定,内里的毁灭气机却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水火混一,其形如莲,接着象征地水风火,空日月祭的神环渐渐收缩,化作华美而又狰狞的神纹,烙印在这道蓝黑水火之中。 【刹怒水火】,此火报在念上,乃是【大天水火】三化的紫府灵物之一,可化为毒蛇、箭矢、莲诸形,一念升起,则有水火落下。 极为恐怖的威能凝聚于其中,远远胜过许玄所见的任何水火雷霆,无论是【大焱合火】、【紫霄天霆】,还是那道【无咎玄雷】都比不得。 若是论起紫府品阶中毁灭之力最为厉害的几道灵物,这一道【刹怒水火】必然在列。 ‘恐怕至火果位所生的灵火,威能最多也堪堪同这一道水火持平。’ 许玄心有所感,按照这道水火炼法中的记载,至火这一道【大兽】尊位,当比果位还要强势。 他此时将这一道蓝黑水火收起,寻常的水火雷霆都是收入内景,以性命养护,这一道【刹怒水火】却是收在念上。 “以怒伤念,非道行极高者不可收服。” 他此时低低念着玉简上的记载,却并未有什么退意,只将那水火一口吞下。 纳入这水火之后,一股怒意便生于许玄识海之中,让其神魂一阵动摇,清气涌来,将这异样镇压。 自其眉心之处,渐渐生出一道蓝黑的火莲神纹,显得恐怖威严,心念一动,便自宫中生出浩浩蓝黑水火,化作毒蛇,箭矢,种种恐怖毁灭之景变化,威能极盛。 “好东西。” 许玄心中稍喜,这一道水火之威能正可补足他一些手段,除了剑意,他眼下修行的神通并不以杀力为主,终究还是有些隐患。 【震天衢】倒是正经的杀伐神通,一旦修成,出手便有天鼓雷音之威,十分不凡,可他眼下却寻不来经文。 【乘无咎】历经这些日子斗法,已经趋近圆满,可着手下一道神通修行。 ‘剑意虽厉害,可神通修为才是根本。’ 天底下并非没有克制剑意的手段,少阴锁剑,元磁折锋等等,都对剑道有些生克,他如今还未遇到这两道的真人,可还是需防备。 眼下这一道水火入手,配合雷霆,两相迭加,倒是能让他在不使剑意的情况下,杀力依然不俗。 这一道【刹怒水火】,其性质大体同至火相近,却多了更多变化,威能上涨不少,且催动所需的法力颇少。 许玄心念稍定,此时却是想起气海种仙箓所化的雷树,【洊合】亦是尊位,和【大兽】有相通之处,却又有不同,两相印证,他所获不少。 此时却见太虚再破,伯常自其中踏出,有些急切,当下上前,沉声道: “王上,天池海外,有一位鳞种的妖王求见。” “哪位?就说我不见。” 许玄不以为意,自他占下天池,定立海都之后,四方多的是妖王要来求见的,多是要求好处,他都一概推脱了。 伯常却是稍稍一滞,神色稍变,疑道: “回禀王上,是位紫府后期,四神通的。” “紫府后期?” 许玄心中疑惑,南海除了窃文,还有这等修为的妖物?他当下只问道: “是何出身,道号为何?” “乃是大离白青洞,白宣妖王,寒阴一道的紫府后期” 伯常声音刚落,却见玉座上的玄阴之光变化,传来一道深沉威严的声音。 “白宣?邀这位妖王进来就是,自大离来的” (本章完) 第435章 龙心 第435章 龙心 海上。 许玄此时顾不得其余经文,却是先行观起这《悬天混雷书》。 他稍一翻阅,便见其中除了【道混玄】,还记着洛安所言的【自修省】。 【道混玄】,混沌辟斩,为道求玄。 这一道神通却只记述这短短一行字,剩下的经文都为一片混沌气遮掩,仍然不得见,而其中记载的另一道【自修省】却是能清晰观之。 【自修省】,修身反省,不染前业,此道神通之用,却是洗去前业,修身斩过,正合雷霆无业之德,可避走三灾。 如果说【乘无咎】是自命本上退却劫罚,以不落社雷,而这一道【自修省】则是自性根上完全,无业加身,不染灾劫。 仅是浅浅一观,他心中便生出一股古怪之感来。 这两道神通一修,恐怕和社雷劫罚毁灭之意,相距的有些过远。 ‘若是修此道,仅靠调合【降雷泽】,真有机会去求洊合?’ 他在这一道金位上的感悟颇深,此时正看出这神通炼法的怪异来,洊合乃是一死一生,一落一扬,故而震社二性必定有联系。 可【乘无咎】和【自修省】一旦修成,恐怕就是灾劫难加,不落天罚,如何能去承社雷? 洛安此时却不知许玄在想些什么,仍解释道: “天霍龙君也留有记述,曾作一篇玄论,为【雷虚】,乃是正震雷不加外意,秉持雷霆之正的阐述。” “如今虽已失却,可还有部分记载留下,正有谈这一道【自修省】,说是若求果位,当最后修此神通。” 许玄默默听着,心念急转,如今五雷之中,却是是震雷最持雷霆之本意。 霄雷可清灵除秽,从风雨天云;神雷为天发杀机,其威不可测;社雷则代天行罚,司天地道德。 至于最后一道灵雷,更是离雷霆正意最远,连雷声都无,不呼应天地,说是光华、气场更为合适。 唯有震雷,一声一气齐全,更不加任何多余的人为意向,可以称得上纯净至极的道统。 ‘这【道混玄】既然不是龙种的传承,出现在此.’ 许玄心中隐有触动,只觉这一道神通眼下却不可同人说及,只藏于心中。 “可惜,【丰隆】连鼓未曾出世,还沉在海渊之中,这两道灵宝一旦汇合,神妙却是远胜单一之器。” 洛安言辞中有些可惜,许玄当下却自脖颈处的逆鳞上一点。 列缺显化,玄黑长剑上龙纹生着湛湛紫华,此时遥遥同下方海渊呼应。 “我前去一探。” 许玄当下有些意动,列缺剑器正应【晔照夜】,所以才有紫极压凝雷光之妙,而丰隆连鼓应当对应的是【震天衢】。 这两道神通都是震雷一道的攻伐之用,两者相合,方为雷电,威能自然也有不小提升。 “溟度族兄小心,这海渊之中,有虚挚龙王昔年留下的怨雷,经久不散,可缠人神魂,紫府一不留神,也会受伤。” 洛安眼下倒不是怕这位溟龙取走灵器,她倒是愿让对方多沾染晔光龙脉的因果,日后对方若是真能证就金丹,也当念此恩。 “我修有【乘无咎】,有走脱之妙,若是事不可为,自会脱身。” 许玄眉眼稍凝,看向下方雷霆涌动的海面,龙骨大半数正沉入海渊之中,自暗沉的海渊中隐隐传来雷鸣。 列缺此时剑气蓬勃,雷光腾跃,指向这处海渊,隐有呼应。 他心念一沉,催动【乘无咎】的雷驾之神妙,以破阵之势,显化出雷车电鞭,天马虹景,便向着这一处海渊而去。 【乘无咎】此时已经颇接近圆满,这一道雷驾的神妙更是有上升,甚至可借此神游八方。 一入海底,便见无数扭曲如蛇的紫黑雷电,见着有人入海,便如活过来一般,纷纷向着他噬咬而来,带着深深的怨恨之意。 【乘无咎】的神通被迅速消磨,许玄心念一沉,当下催动【天鹏阳极遁光】。 他自从得了太阳一道的【道望宏阳】后,用这一道太阳金石加持遁光,更添了一分天阳堂皇之意,阳极之光闪过,将无数紫黑电蛇照退。 借此时机,他同时祭出赶山鞭,用艮土止滞之用将靠近的电蛇定住。 借着列缺的感应,终于在绕着那具龙骨转了许多圈后,方才寻到一处海渊入口。 仅是应付这些电蛇,他当下法力就消耗极多,不敢耽搁,瞬息遁入这一道海渊之中。 渊中大都被那具宏伟、狰狞的龙骨填满,在最低之处,有一阵阵雷音波动,激荡海水,让许玄心中一动。 进入海渊之中,上方的无数紫黑电蛇便止住,未曾上前,许玄当下收起神通,服了丹药,便向着那一阵雷音的方位行去。 直到龙骨的末尾所在,便见一座玄黑祭坛,上置连鼓,共有五面,为紫底白面,上有风雷玄纹,每每震动,便有重重天音响彻,被拘束于海渊之中。 ‘丰隆。’ 许玄心念一动,催动神通,感应这道连鼓,却毫无回应,他走上前去,直接探出龙爪,可也无法撼动分毫。 丰隆雷鼓如同生根一般,即便是紫府也无法强行取走。 ‘难怪放在海中这些年,迟迟未有人动。’ 许玄却是看向手中的列缺,这一柄灵剑正是和丰隆配套之器,一剑一鼓,此时互有感应。 催动列缺,剑意变化,正合震雷循环交转之性,祭台上方的连鼓则开始剧烈震动,雷音轰响,震的整片海渊都开始动摇。 ‘有效!’ 许玄心中稍动,继续催动列缺,呼应起丰隆,便见这面连鼓一点点自祭台上升起,而后脱离而出,落到许玄手中。 自其下方,却升起阵阵血光来,刺目至极,让许玄当下就欲催动神通离去,可下一瞬间却怔住。 祭台之上,正是一颗硕大的龙心,血光逸散,正在跳动,此时随着上方镇压的雷鼓离去,却在渐渐化为飞灰。 血光升起,许玄心神摇动,【乘无咎】的神游之用此时却自行催动,恍惚之间,似乎来到另外一片天地。 其时将夜,太阳渐沉,天中满是汹涌的白骨阴煞之光,水火纵横相交。 还是在这片海中,这方祭坛正位于海天最中心,许玄此时正踏在前方,好似化作另外一人,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献上种种祭物。 四方海水都已被染为猩红,诸多紫鳞蛟龙横尸其中,渐渐化作一阵散乱的雷光,仅有三五只存活的蛟龙,此时正位于这处祭坛庇护下。 自天中悠悠传下一阵声音,若在九霄云外,带着几分怜悯。 “虚挚,何必如此?你若应了道誓,【霍闪】之位,自可由你来登。” 【许玄】此时位于雷坛前方,却已化作一位身形高大,着重紫电纹宝甲的龙王,身后五面轮转不停的雷火天鼓,手握一光华黯淡的玄黑雷剑。 他先是看了一眼海上的惨状,以及躲在祭坛庇护下的几名炼气修为的幼年龙种,缓缓抬首,望向天际,此时开口,声如滚雷。 “本王若死,天下龙种不绝,自有后来的血嗣重立【晔光宫】。当死即死,尔等若想染指【霍闪】,却是绝了这念想。” 他目光冷冷,看向云端,此时显出龙身,震泽浩荡,雷光重重,照彻黄昏,狰狞威严的龙身奋起,就要杀向天际。 可天上仅有一道幽青玄光透彻而下,化作棺木,此时洞开,自其中探出一只苍白的白骨之手,遥遥一握。 这具雷龙的心窍爆出血雾,龙血洒长空,一颗跳动不止的龙心已被拘出,而原本龙身上的血肉却瞬息化去,仅余白骨。 上方传来一声幽幽叹息,白骨之手一抹,下方的仅存的龙种便烟消云散,那颗龙心却被置于祭坛之上,分由列缺灵剑和丰隆连鼓镇压。 “虚挚,可惜了.” 自这具死木青棺中传来一声叹息,似乎有些感慨。 “此龙桀骜,不可为用,当转神雷,将【玄昊】的金性投入世间。” 此时却又有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苍白玄光跳动,白骨阴煞显化,惨烈、终结之意自生,天中水火纵横。 这一切瞬息散去,许玄睁眼,却见列缺和丰隆横置在眼前,一剑一鼓,此时隐有感应,祭坛上却是一片空空。 ‘霍闪.’ 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若是先前所见为真,这位虚挚龙王的死,恐怕没这般简单。 (本章完) 第436章 白缟 第436章 白缟 海渊。 雷音轰鸣,激荡海水,玄紫连鼓如天环,列于许玄身后,不断轰响,应震雷之起势、扬升和循环。 玄黑祭坛上的血迹渐渐干涸,那颗大如车轮、筋脉盘虬的龙心已化作飞灰,海渊外的紫黑怨雷之蛇依次消解,再也不见。 祭台前方,许玄静静立着,抬首仰望这具威严苍白的龙骨,其形做腾飞状,可终究大半还是沉在海中。 ‘图谋震雷从位.’ 他心中升起种种疑思,五雷之中的真君数量,若是细细思虑,实在有些古怪了。 上霄仙道的境况他不了解,可【天舟】、【悬混】这两位灵、震二雷的大人都是存世极久,皆居果位,甚至在金丹中也是佼佼者,如今身旁却无一位从君。 ‘还是雷宫的缘由,那位仙君仍存世,为避免其归来,才要把控雷霆之位。’ 他仅是稍稍思虑一番,便猜测出个中缘由,想起虚挚龙王的遭遇,心中更是有几分感慨,若是他有朝一日去求震雷之位,也会有这般景象? 心念一转,许玄心中却隐隐有些悸动,他得来的这《悬天混雷书》,恐怕就是震雷果位的大人所赐。 ‘祂在宇外,我在界内,甚至这位也不会降下旨意,只能让我来猜。’ 这种感觉却让他对前路多了几分坦然,至少自目前来看,这位悬混真君都是有意在点拨他。 或者说,祂和许玄隐隐达成某种合谋,来应对【天上】的人。 许玄心中渐定,古来证道者除了天赋道行以外,大都要看天下大势,如何把控那一线变化,以求超脱。 【列缺】生光,【丰隆】震鼓,两件传自东玄天府、晔光龙宫的旧器此时相有呼应,剑鸣雷音中带起一丝哀意,渐渐笼罩那具苍白的龙骨。 “若我证时,必重立晔光,再现威仪,令北极之雷泽、天云,皆为蛟龙安居之所。” 他声音肃穆,响彻海天,此时并无人要求他这作为,可他还是对天立誓,让整片雷海随之翻腾激荡,有阵阵龙吟响彻。 电锋雷鼓此时光华渐息,顺服地归于许玄内景之中,同其性命相合,再无半点阻滞,如同祭炼了数十年一般。 遁出海渊,破水御风,上方的洛安龙女仍在候着,素洁的面上却有哀伤感慨之色,她见许玄归来,便遥遥一指,示意其看向那具龙骨之首。 许玄抬首望去,却见这具苍白龙骨的眼洞处,留下两行深紫的雷浆,炽烈无比,让人难以直视。 “虚挚大人身为昔日晔光一脉的主事,电锋雷鼓之威名,响彻北海,却同整支龙脉一齐陨落的不明不白” 洛安声有哀意,言语中并不知这一龙流灭绝的隐情,白瞳一转,看向许玄。 “数千年的悲愿,只盼溟度族兄能了结,再立晔光。” “必有此日。” 许玄声极庄严,看向海中垂泪的苍白龙骨,心中更多生出一种同类相怜之感,虚挚所遇之事,他自己亦有可能遭遇。 ‘变数在玄,在体内这一太清碑之上。’ 他心神渐定,此时只需小心隐藏,潜龙在渊,以待其势,等到求金之时再露出爪牙。 海天之间渐渐平静,雷霆止息,仅有几只海燕自穿梭过天云,划过一道虚线,飞往更南边。 洛安莹圆的白瞳稍稍转动,催动神通,漫天风雪便托举起二人,她只柔声道: “此间事毕,溟度族兄可随我入寒蓄宫,白缟大人欲见你一面。” 许玄点头,他自然是应了此事,眼下能得来晔光龙脉之传承,还是这位洛安龙女搭线,更何况那位白缟龙王已是紫府后期修为,当要一见。 “还请龙女领路。” 洛安此时破开太虚,驾起风雪,行在前方,许玄则是驾雷紧随其后,却觉这位洛安龙女修成的神通,不像【履霜渐】,也不同【玄律穷】。 “不知.龙女修的这一道神通为何?” 他当下发问,洛安却只回道: “乃是【冱寒雪】,龙君所传,为寒之极,可冻海冰江,接少阴落白,只是惧太阳、丙火。” “原来如此.不知天冱大人之前,寒阴为谁所据?” 许玄此话一出,一旁的洛安稍稍一怔,风雪随之一顿,又再度卷起。 “上古之时,寒阴一道的果位为人所持,是位女子,号【姑射】娘娘,是南华仙人座下弟子,鲲鹏彼时还是金丹,见了这位娘娘,都要呼一声师姐。” 洛安声中有些顾忌,压低几分声来。 “这位大人的机缘不如鲲鹏,未曾随奉玄一道的南华剑仙离去,孤守神山,晋升元婴而亡,我宫龙君趁此时机证之,却因准备不足而陨落。”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触动,不想在这一处又能听得奉玄之名,这位初代的奉玄剑仙道号【南华】,乃是玄炁之显,最后去往天外,恐怕境界又有突破。 “敢问龙女,【冱阴】尊位,所接的道统是.” 他问出此言,却是让洛安面上显出一阵惊慌来,如同是什么禁忌,先是越过太虚看往天际,见雷霆仍在才放心。 “【冱阴】所接,乃是少阴。” 洛安似乎不欲谈这个话题,催动神通,加快遁速,两人在太虚中行了许久,周遭越发寒冷,连海水也冻上,仅余茫茫一片白。 冰海之上,遥遥可见一座寒冰筑造的龙宫,主殿的冰门上衬以白玉、玄珠,四周冰层上生有朵朵素,在寒风中飘摇。 殿外正候着一生的极为清秀的少年,一身霜白长袍,筑基中期,看上去年岁不大,可血脉却有些驳杂,仅有两根微微突出的冰纹龙角,如小锥一般。 许玄看去,只见这龙属少年气度颇好,男生女相,腰间也佩着一柄霜白长剑,隐隐同冰雪呼应。 ‘这一脉,恐怕要化螭了.’ 无角有鬃,即为寒螭,当初魏霜施展神通,所浮现的不是冰龙,而是寒螭,足以见这一脉的衰微,是自果位向下,不是什么改善血脉就能解决的。 若是一直如此,寒蓄这一支龙种恐怕会降格到仅比贵种强些的地步,不如东瀚和南溟远矣。 太虚破开,洛安和许玄一道落下,这少年便快步上前,恭声拜道: “晚辈北镜虚,拜见溟度龙王。” 说着,他身子一转,又看向洛安,眼神和语气亲近些,低声道: “见过长姐。” “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这位大人来,早早在此候着,如今见着剑仙,可心满意足了?” 洛安声中有些调侃之意,镜虚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只道: “我听闻溟度龙王收复天池,剑斩石人,是除了雪清剑仙以外,我妖族的第二位剑仙,自然敬重。” 他心中有些感慨,【雪清】正是古代一位凡血兔妖,修太阴而任月宫清娥之位,也为这一仙职赠了剑意之妙。 古代妖类之中也仅有这一位剑仙,而如今龙种又出一位,足以震动天下。 “你也习剑?” 许玄面上多出些笑意,目光落在这少年腰间佩剑之上,镜虚却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按住霜剑,只低声道: “回禀龙王,我这一辈的龙血退化的厉害,诸多天赋神通难以施展,爪牙无用,我便求剑锋之利,如今堪堪悟出剑势。” “待我见过老大人,可同你谈谈剑术。” 许玄声中带着些和善之意,让镜虚眼神一亮,当下退至一旁,恭声道: “谢过龙王,白缟大人已自冰穴中苏醒,如今以造影之法显化在宫中。” “溟度族兄,请,我便不入内了。” 洛安眉眼一转,看向一旁的许玄,稍稍示意。 当下主殿的冰门洞开,自其中传出一阵寒风,有霜白寒阴之光变化,许玄踏入其中。 暗香涌动,白光朦胧,脚下是一层蓝白的薄薄冰层,四周多有各色白玉、寒冰雕琢的陈设,居中位置则是一座玄冰宝座,颇为高大。 座上正是一着素白冰纹长袍的男子,容貌阴柔,却不失正气,龙角残破,一支已经自中间齐齐断裂,一对莹圆白润的龙瞳看来。 他立足之处,脚下的冰层倒映出一道足以将整片冰宫遮蔽的阴影,缓缓在冰海中游动,如将冻结整片太虚的气机压来。 白缟,寒蓄龙脉之主,也是紫府后期的龙种,常年在冰海中养伤,许玄此时稍稍感知,便知眼前仅是一道虚像,并非真身。 “晚辈见过白缟龙王。” 许玄先行见礼,却听上方传来一道淡然的笑声,便有寒风止住他的礼节。 “不必如此,幽度你身为天池主人,位置已经同本王齐平,入座即是。” 白缟目光稍动,带着些打量的意味,隐隐感知下方龙种的气息,只觉电光藏于其逆鳞,雷声收伏其心窍,电锋雷鼓都为其执掌。 许玄谢过,当下入座,此时不知这位龙王欲说什么,只静静等着其发话。 “你得了【丰隆】?” 白缟目光稍凝,这股气息他自然熟悉无比,正是虚挚龙王的灵宝,【丰隆】雷鼓,出自东玄天府,仿制法宝的灵器。 “正是,侥幸得之。” 许玄言辞之间并不提祭坛上的所见,白缟却是叹了一气,低声道: “这天底下,没有侥幸的事情,都是定数,这一剑一鼓,就该落在你的手上。” (本章完) 第437章 东玄 第437章 东玄 宫中。 冰层下的巨大阴影缓缓游动,若有若无的龙气传来,白缟面色有些复杂,既有感怀,也有畏惧。 “还请取出,让我再看一眼罢。” 电光迸射,雷音交响,许玄当即将列缺和丰隆祭出,一玄黑龙纹长剑,以及一紫白五雷连鼓显化,两器呼应,威势不断上涨。 “这两件灵宝相会才算完全,单取一道,威能都不算厉害,可一旦相会却是天下有数的东西。” “若你修成【震天衢】和【晔照夜】,便可将这两道灵宝温养圆满,可自其中显出【天鼓更始震音】和【霍闪明晔烈光】,分应一声一气。” 许玄听及,心中却是已有些了解,这两件灵宝既然对应神通,恐怕也炼入对应的紫府之物。 【天鼓更始震音】和【霍闪明晔烈光】应当是同【恒明尊光玄焰】一般,是金位上的仙物下化,对应紫府神通一级,在紫府灵物中也十分少见。 “敢问前辈,这两道灵宝应当是雷宫的东玄天府所出,怎落到龙属手中?” 许玄有些疑惑,却见白缟目光一闪,笑道: “此事倒是有些来历,震雷第一任主人为【雷泽】,这位神圣并未参与【混天再辟】,存世颇长,天霍龙君便追随这位大人。” “后来雷泽去往天外,震雷果位却仍安稳,天霍龙君仍处北海,见证过雷宫兴亡,直到大周时才离去,雷宫中自然有他的关系在。” 许玄闻言,心中一动,如今倒是可以确定些事情。 雷宫之立,应当在【混天再辟】之后,也就是最古老的神圣离去,仙道大兴之时。 而这位天霍龙君,正是见证者,追随过雷泽,可念及此事,他心中却又有疑问。 “敢问龙王,我听闻.如今震雷位上的大人,乃是诸位真君中最古老者,可却也在雷泽之后登位,若是龙君曾与雷泽共处一时,如今东海的两位,岂不是.” 他这话说的极为大胆,让白缟面色一变,在北海谈论这位大人,和在其耳边说话也无区别了。 此时冰宫之外却无雷声响起,白缟心思急转,当下有些猜测,只觉眼前这位溟度龙王恐怕正得大人看重。 “这传言自然无错,说的乃是道龄,而非登位的时间,如今震雷一道的大人,来历更古,并无错。” 白缟斟酌言辞,极为慎重的解释一番,当下却怕许玄又问起这事,急急转了话头。 “东玄一府,古代把持【天鼓】之位,有真君司职,天霍龙君也在其中有关系,曾借出法宝,化出一道【霍闪明晔烈光】,让这一府仿造了【列缺】,内藏金性。” “【丰隆】也是这般来历,仿造雷宫法宝而成,内藏金性。大周之时,雷宫消亡,这一剑一鼓便被晔光龙脉收回。” 他言辞中有些可惜,叹道: “虚挚龙王陨落,这两道灵宝中的金性也被人取走,自此威能减损不少。” 许玄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感慨,内藏金性的灵宝,岂不是那【太宇梭】一级,奢尼不过一紫府中期,却能借此在诸修之间来去自如,足见其威。 这一级的灵宝,已经有法宝之姿,在法宝不出的情况下,已经是世间第一等的灵器,而这位虚挚龙王竟持两件。 “司劫一府主刑罚降劫,修社雷【刑解】,司剑道【劫法】,而东玄一府却管的是天地雷霆运转,故而才修【天鼓】,再近【霍闪】。” “这一声一气齐全了,雷声电光俱在,才能让天地雷霆运转自如。” 许玄闻言,心念急转,若是白缟所言为真,那【天鼓】、【霍闪】两道位置恐怕对震雷意义非凡,甚至能延伸而出,感应其余雷霆运转。 他当下却是诚心谢道: “谢过前辈解惑。” 宫中阴风更盛,白缟轻吹一气,寒雪飘飘,又是一派洁净之意,他此时目光一转,却是说道: “这不算什么,本就是些旧事,你往龙庭的壬泽宫去翻翻,说不定记载的更全。” 白缟声音稍稍一顿,自然而然地问道: “不知.龙庭的阳湖龙王,近来如何?” “龙庭近来被封锁,仅能通过洞渊偶尔联系,我亦不知。” 许玄当下说的却是实情,这位阳湖龙王承载龙庭求壬之望,又牵扯上真龙的本相,身份可谓敏感到极点。 “龙庭被封锁,可是.木德的那位?” 白缟若有所思,瞬息之间就猜测出溟云天如今的状况,许玄见其了解的如此之深,也无什么隐瞒的,只道: “正是,似乎是魔道出手。” “【盘秘】?” 白缟一语道破,直呼其名,并未有太多顾忌,让许玄眉头直皱,直呼大人之名,对方必定有感,更何况是这尊魔头。 “不必担心,北海是天底下少有可以畅言的地界,那位大人在此,诸位真君绝不敢来窥探一眼。” 白缟声音恭敬,只低声道: “大人久未出手,你自不知其天威。” “【青余】真君当初何等桀骜,出身黑煞魔道,是【庚武】仙人的弟子,为大赵举国祭拜,后来仅是冒犯大人,便被在地府斩杀,辛金一道的从位都因此磨灭。” “这等壮举古来少见,即便是离辽的帝君来此,也要执晚辈之礼。” 许玄闻言,心神激荡,只觉这等壮举才是配的上其威名,不止是斩杀果位真君,甚至将一道从位都消磨。 这手段之高妙,已经接近仙人。 ‘辛金的【角蚁】道象消散,对应的从位也被消磨,成全戊土之无漏,便是这位悬混真君的手笔。’ 他此时却越发觉得这位大人行事莫测,布局极长,只是心中更有疑问。 ‘这位.是否察觉到我体内的道碑。’ 许玄明白这位真君已经看穿人龙二身的玄虚,却并未揭露,反倒帮他遮掩,可若是对方连玄碑也察觉了? 他眼下却是不敢继续去想,不论如何,只要这位真君有增长羽翼,圆满金位的意愿,那一位修行震雷的纯血龙种,都对其有用。 表面上可以去求【霍闪】,若是更进一步,却是可求【洊合】。 眼下白缟见许玄沉默,这才缓声道: “我受伤极重,寿命将近,今日能自冰穴中出来,已经耗尽力气,只为见你一面,看看溟泽出了何等血裔。” “前辈之伤,是为何?” 许玄见其龙角折断,似乎是为利器所斩,白缟当下摇头,只道: “和人斗法受了暗伤,后来强修神通,【阴始凝】寻不到,少、太二阴的替参也修不成,我便欲修壬水的【敛寒泽】,可惜还是失败,白白损伤性命,折寿许多。” “当初为求功法,还在洞渊中见过你父王,他倒是嘴严,未曾提起有你这般出彩的血嗣。” 许玄眼下唯有沉默,白缟龙王所说的时间,他恐怕还没化出龙身,哪里有这一蛟蛇的消息。 “我今见你,唯有一求。” 白缟眼神却渐渐明亮,宫中风雪渐起,他只沉声道: “寒蓄一脉,虽失了金丹手段,可紫府级别的底蕴还是有的,一旦祭出,大神通者也要避退。” “我寿数将近,洛安修为太低,后辈的血脉在一点点退化,直到这一辈,连龙角都快失却。” 许玄神色肃然,此时却想起一物,只沉声道: “我自乳海得了一道【化性元水】,有疗伤、延寿之用,前辈可用的到?” 白缟听闻此言,却是叹了一气,稍稍摇头。 “早就服过了,阿舍龙女当初送来过一道,也仅有延缓寿数的作用,如今再服,也不会有什么效力了。” “若是有寿炁一道的灵物,如【长生草】、【不死药】这种东西才有用,但如今寿炁却是” 白缟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你将来若是求金,必定在北海,届时即便大人保你,恐怕也不会安宁。只要你在此立誓,将来若是功成,必帮我脉复兴,我可舍了此身,为你护道一场。” 他语气中渐渐有些杀意,宫中越发冷了。 “莫看我如今这幅姿态,若是舍了性命,借助宫中底蕴,足以将修为推至紫府巅峰。” 许玄当下未应,思索一瞬,却是低声道: “既是如此,前辈何不去问阳湖龙王,这位.才是我龙庭证金的人选。” 白缟眼神诡秘,轻挥大袖,素袍上霜雪之光流转,他自冰玉宝座上起身,嘴角却是多出一丝笑意。 冰层之下的阴影缓缓游动,偶尔贴近,能看到森森冰鳞,寒气直透太虚,让人感而生畏。 这位寒阴一道的龙王缓缓自座上走下,行至许玄前方,白瞳中若有些光彩生发,他只低声道: “我看,他求金的机会,尚不如你。” 许玄闻言,原本沉默的脸上却是有些变化,蛟蛇之瞳中显出一道纯粹的紫芒,他站起身来,和白缟一般齐平。 甚至还要高出几分。 他神通隐动,脖颈逆鳞的玄阴之光渐渐为雷性浸染,化为一片混沌的紫意。 “前辈好眼力,这誓约我应了。” 宫中传来两道各不相同的笑声,紫电和风雪交织,渐渐遮蔽其中景象。 (本章完) 第438章 道显法身 第438章 道显法身 北海。 绵延数里的寒白冰川上,冷风如刀,天地皆白,冰台上静立一男一女,分着华服和素裙,身旁未有一点风雪。 许玄同洛安都看向前方冰川,一名着白袍的龙子正在漫天飞雪中舞剑,剑势席卷而过,片雪不沾。 同白缟谈妥诸事之后,这位龙王需回冰穴修养,许玄便出了冰宫,同洛安一道来看看镜虚龙子的剑术。 风雪渐止,镜虚拧转剑身,划过道道霜白流光,可锋刃上终究还是未有神异生出,仅如凡俗技击之器。 他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已将学来的几式剑招悉数施展,可那位大人仍是一言不发,墨瞳看来,隐隐有沉重的压力。 镜虚习的是《寒雪剑诀》,虽是四品,却是洛安特意为他去辽地寻的,正合「寒阴」道统,以剑锋增长寒气,驾驭风雪。 其中最高讲到剑元一境,可他却迟迟不得悟,仅练成需剑势的几招。 昔日镜虚还有几分自得,可眼下却只觉班门弄斧,心中生出一股羞惭来。 洛安眼神稍凝,看向许玄,轻声道: “如何,镜虚可有修行剑道的天分?” 许玄沉吟少时,一旁的镜虚则是忐忑不安地看来,如在等候审判的囚徒。 “剑气需要天赋,可剑元一境,下足苦工,寻对门路,还是有机会修成。” 他并未直接回答,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这位龙子恐怕是入不得剑气的门,甚至修成剑元都有些费劲。 镜虚面色稍稍发白,可仅过一瞬就平复,他向着面前这位溟泽的大人屈身行礼,恭声道: “还望大人指点。” “你既以人身不得成剑元,何不显出妖躯来使剑?” 许玄一眼便看出镜虚的症结所在,本为妖躯,化形为人,却在操纵肉身上仍同人属有异,自然不得入门。 “龙躯使剑.这如何能成?” 镜虚显出深深的疑惑来,他修的这些剑招可都是以人身为本,显出龙躯来,如何能使剑。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远处的一座百丈冰崖,并指作剑,催动神通,一道紫光腾跃而起,化为雷龙,鳞爪扬扬,口衔剑器。 龙躯和剑锋浑然一体,杀机重重,让镜虚若有所悟,这一道衔剑的雷龙却是缓缓刻印在冰崖之上,如若有灵,不断演化剑招。 “日后,你可照着这幅道图来修行。” 许玄声极平淡,似乎是做了件小事。 这幅道图却不一般,乃是他常年以龙身施展剑术的心得,其余蛟蛇去效仿,修成剑元的难度当小不少。 “谢过大人。” 镜虚再度屈身行礼,这一次声音中却是真挚的敬佩和感激。 “自行去看罢。” 许玄当下摆摆手,便见这镜虚龙子摇身一变,化作一寒螭,口衔寒锋,腾空而起,照着那副冰崖上的道图开始演练。 “溟度族兄剑道高超,若是专修此道,也必有大成就。” 洛安此言却是发自内心,妖属并无剑脉,可说不定身旁这位龙王将来可单开一道。 许玄不以为意,而是将目光投向更北之地,出了寒蓄龙宫的治海,越是往北越是寒冷,甚至连天光都不照,如万古黑暗之地。 “极南之地有海眼,连通归墟,不知极北之地有何?” 北海之大,甚至还远远超过南海、西海,足以同东海相比,即便是最鼎盛时的北川二宫,恐怕都未完全掌控。 “极北之地,为【寒门】,日月不照,四季不分,龙宫未立的更古之时.此处似乎是「丁火」的圣地之一。” “「丁火」.怎在这苦寒之地?” 许玄冷不防听及这一道,心中却是一阵古怪,如今这一道可是为扶尘宗把持,他语气颇为好奇,问向身旁龙女。 “丁火者,旺则燃木,衰则入暗,不喜日月之照,为丙离次显,在天为列星,在地为灯火。” 洛安目光一转,看向极北,低声道: “古代丁火的显化为【烛阴】,便是落在极北深暗之所,日月不照之地,这位神圣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故而丁火一道,有焚烧性命,折损寿数,冷热变化之性,极为阴毒,落在雷宫手中,就是修士避退不及的阴劫之火。” “大离的扶尘仙宗有道秘传神通,唤作【煎人寿】,堪称此道之极,我宫.” 说着,洛安神色有些复杂,谈及扶尘,语气渐冷,有些怒意,却硬生生止住话头,被许玄注意到。 “贵宫可是同这一道有怨?” 许玄沉吟少时,还是直接问道,眼下能若能查明扶尘的某些动向,对日后行事大有帮助。 如今人身那边要应付的,一是大赵遗脉的戚国师,二是南方的扶尘宗,这两道都对他有极深的恶意,更何况还有仇怨在。 ‘伐山破庙,斩绝道统,为社雷之罚,若有一日.’ 这重重心绪积压在他心中最低之处,从未与人言说过,只待一朝倾泻而出。 “白缟大人年轻之时,外出游历,正中了扶尘大真人的这一神通,折寿无数,阴火加身,故而才需在冰穴养着。” 洛安沉默少时,声中隐有恨意,沉声道出其中隐情。 “寒门之地,按着法理仍属我寒蓄一宫,扶尘虽图谋,却不敢直接诛杀大人,仅暗使手段,折其寿元。” “而我宫血脉又越发衰微,再过数百年,恐怕紫府都难成,届时扶尘另有法理在,可名正言顺前往寒门。” 许玄闻言,却是稍稍皱眉,只道: “天外雷泽中的大人.不管此事?” 他此言一出,洛安却是面色有些惊慌,所幸见天中无雷声响起,才轻声道: “大人并不在乎这些,北川是亡是兴,对其也不会有一丝影响,整片北海,恐怕也就夔龙前辈,以及族兄你能得其稍稍关注。” “是夔龙前辈护佑我宫,却不是雷泽中的大人。扶尘只要按规矩来,列出进入寒门的法理,拜过大人,自然也不会受阻。” 她当下将话说的极为明确,也有几分感慨,北川龙种和如悬混自然是没什么关系,那位大人对海中的龙种更多是听之任之。 许玄当下眉头稍皱,声音压低几分,只问道: “听闻夔龙前辈正在准备求金,他贵为天妖,道行极高,不知如何了?” “尚在等时机,他求金的过程.也重重受缚,纵然道行够了,可也要看天下大势,我曾记得,夔龙前辈说过这样一句话。” 洛安眼神稍沉,语气渐寒,隐于风雪之中。 “【且看神雷的下场】” 许玄一时不知如何去接话,心中升起几分感慨来,若论天下谁最有资格去证神雷,除了如今徘徊辽土的那位【天枢】剑仙,还有何人? ‘可惜.天枢剑也不得自由。’ 他心中升起几分惋惜来,不管立场如何,这位周剑仙的行事都颇为堂皇,自有仙道风采。 沉默少时,他看向远处,风雪渐渐止息,镜虚仍然显出寒螭之身,衔剑而动,如同一道白练在冰崖前翻飞。 “北海多有震雷之物,我今离去,日后恐怕还会遣人来此,届时就要叨扰贵宫了。” “无妨,倒是盼着溟泽多多派使者来,东瀚势大,却是看不起我这一脉,仅有龙尊一脉亲近些。” 洛安龙女轻声应了,同身旁的溟度龙王告别,便见其破开太虚,化作一线紫电遁走,瞬息不见踪影。 “溟泽.到底施了什么手段?才送出一位神通完全的纯血龙种” 她语气中有着深深的疑惑,可眼下白缟已经再度沉眠,无人能为其解答。 —— 太虚。 紫雷流转,许玄沿着航道,绕过辽土,正往南而行,此时还未脱离北海,到处都是寒冰、飞雪。 其实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入辽土,然后径直穿过边疆,再过离地而入南海,这才是距离最近的路线。 身为龙种,地位超然,并不涉及两国之争,更何况这战火.也只涉及两家帝族和附属、亲善的势力。 其余的仙释妖魔之流,穿行离辽之间,只要避开两军对垒的地界,都可大大方方的行走,无人会管束。 ‘真要打起来,就将门人迁往西海,留个空壳在赤云就行。’ 他当下打定主意,赤云归属天州,和辽地相接,北边正是一道十分关键的战线。 天水作为宋氏昔日的祖地,若是落入辽人之手,意义非凡。 ‘只是,却也不能飘然脱身,完全置身事外,大离仙道恐怕就容不得我修社雷。’ 这一道统的敏感之处,不亚于修行魔道,诸修纵然不言,可都惧怕再出一位社雷的高修。 唯有借着离辽争斗的机会,作为和神雷对位之人,才能顺畅地修行这一道统,直到紫府巅峰,甚至求金。 许玄念头颇为通达,倒是觉得这等纵横战事之间的行径,应当是兑金修士所为,从革敛锋,暗怀悖逆。 ‘若是兑金修士这般行事,恐怕进益极大,至于社雷’ 他心中却并未有丝毫动摇,社雷空悬,若是想求,只能一举证得果位,几乎难如登天,不是道行够不够的问题,而是金丹之身,如何能代天行罚? 难道一步证就仙人?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当下则是点检起此行的所获。 先是【丰隆】,这连鼓共有五面,鼓身深紫,蒙皮苍灰,上有风雷刻象,夔兽玄纹,共有三道神妙。 一为【更始】,除旧布新,激荡生机。 此音用在己身,有加速血气、法力运转之妙,足足能增长近二成功效,用在它身,可使敌手血气、法力运转紊乱,亦能减去二成功效。 且这一道更始之音,可同时加于己身、敌手,并不冲突,一增一减之下,差距就拉大不少。 二为【震征】,乃是以雷音对敌,激烈如火,可借至火之征音,焦烈暴躁,瞬时而发。 此音可以容纳至火,甚至连【刹怒水火】也可。 将至火裹挟在雷音之中,以自身受到些许冲击为代价,加速神通、法术的爆发,速度之快,仅在神雷之下。 ‘诸火之中,丙得【火光】,丁得【火质】,离得【火升】,真得【火用】,而【火音】,则在至火。’ 他此时想起那卷《三第水火炼法》的记载,至火乃是爆燃之火,一旦催动,如霹雳轰鸣,和雷音极近。 ‘如此看来,至火应当和震雷有联系才是,为何亲近无声的灵雷?’ 这其中似乎有些道统上的变化,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猜测来。 有此神妙在,【刹怒水火】不仅可自念想出,也可经雷音之变,自言语出。 他沉下心神,如今对于灵雷的了解太少,也无法得知那位【天舟】龙君的道统源流。 至于第三道神妙,为【木石】,乃应夔兽为木石之精,法躯强横,以雷音加持于身,可添木石坚硬之性,能顿挫庚金之锋,消解坎水之流。 待到他修成【震天衢】、【晔照夜】,便可调配灵物,以神通养于列缺和丰隆之中。 如此便能催生出对应神通的一声一气,两道古灵宝更有神妙生出,极为不凡。 ‘有这两道灵宝在,才算真正可和仙宗嫡系的真人比一比身家。’ 他如今已不缺灵器,只待修成下一道神通,剑鼓齐出,紫府巅峰不出,难有人能制他。 【乘无咎】只需在打磨些时日便可圆满,这时间正好去采气,至于下一道神通要修行哪一道,他早有决断。 【震天衢】。 自紫府中期开始,神通难修的程度几乎是翻了数倍,甚至有紫府困在第四、第五道神通近百年。 【晔照夜】内藏龙形,故而龙种来修行此道有不少便利之处,能减少他不少苦修的时日。 眼下他已将晔光龙宫传承的经文悉数翻过,其中记载不少法术,都适合龙身催动,可最为重要的却是一道法身。 【雷泽化圣身】。 相比在涌劫天得来的经文,晔光龙宫所记载的这一道法身更为古老、强横,也更贴近震雷原始之意,高至六品。 一旦修成,为赤神之首,雷龙之躯,鼓腹鸣雷,能统筹【降雷泽】、【震天衢】和【晔照夜】三道神通为一体。 按照经文记载,这一道法身,乃是【道显】,所效仿的是震雷第一任主人,雷泽,种种神妙之处,天下少有。 先前许玄修行的雷泽法身极为驳杂,经过玄枢仙道改造,更有缺失。 他自己又效仿社雷的大忿怒身转修不少,短时间长了威能,可却失了震雷的正意。 ‘且先一点点改正如今的法身,只待一声一气的神通皆成,【道显】法身便可成就,其威能.华古若是复生,再比法身,我可速杀之。’ 许玄心中稍沉,如今只需安心修行,他自忖能走到紫府境界的极点,只是.到底能否安稳修下去,还未可知。 (本章完) 第439章 钧峰 第439章 钧峰 益州,阆中郡。 群山连绵如城关,山根下厚重地气弥散,峰峦上则有棕黄戊光升腾,乘清风入天际,化作片片灿烂云霞。 太虚之中,一着杏黄华服,生的贵逸非凡的青年正凝望着山脉中的种种异象,面上有些玩味的笑意。 杏黄的离火在他身旁悠悠燃着,一阴附丽,二阳重明,如光明依附于正道,神圣无比。 此时虽是春季,可以他立身之处炎气升腾,已如盛夏一般,草木发蔫,不复先前的青郁。 坎水清浊之流徐转,自其身后行来一女子,着一身素雅的黄衣,佩黑白长剑,背青铜剑匣,面如桃李,美而不失其锋。 两人都已是神通,自然能行走太虚,看见其中盈满的戊土异象,以及上方挂着的一处秘境。 这种异象进而影响到现实,让整片阆中郡都受戊土之气浸染,群山共振。 “你【附圣丽】已成,都修到第二道神通了,雷部的那宋世明还在闭关,是不是有些太慢了?” 坎流运转,背剑女子有些漫不经心地发问,身形在天光照耀下有些虚幻,如同薄纸。 “社雷难修。” 宋世仪神情并无变化,只是声音中有些幸灾乐祸,周遭的灼热之意更盛一分,让他身旁的公孙昔微微皱眉。 “能不能收敛些?每每随你出来奔走,到处都是一片酷暑,草木焦枯,看着烦心。” “我以【朱明令】突破,这神通又称【燔炎夏】,自然要这般施为。” 这位宋氏的新一代真人语气十分坦荡,丝毫未顾及下方山中的焦热之状,让一旁的公孙昔叹了一气。 “这一处秘境是古蜀的哪一位宗室?所居之处有这般气象,想来不是寻常人物。” “【钧峰王】,陈卫义,泰衡一代的人物,是戊土帝君的孙辈,在洞天中也有封地。” 宋世仪语气中有些感慨,悠悠说道。 “他修戊土,交游甚广,不以帝裔自居,当初蜀亡还有大人出手,保了他一支血裔,随着【清源庙】一道升入仙天。” 一旁的女子稍稍摇头,叹了一气。 “除去赤云保下的那支,剩下的蜀国帝血,应当就是钧峰之后,这一脉倒是断的干净,居于少阴仙天,未曾理会过仅剩的帝血。” “他们哪里敢?” 宋世仪的目光却是始终锁定太虚之中的一片秘境,时刻关注其中变化。 “蜀国偷证伏土,牵扯的因果何其大,纵然【清源庙】的大人仙威盖世,可也只能保这一支罢了。” “戊土被藏,诸修要寻,才让一支帝血和蜀民活命,如今本可留些,但国师大人看着,我等也只能听命。” 他言辞中并无什么情绪,无喜无悲,只低声道: “若不是出了个社雷的变数,戚国师的手段你也知道,黑煞魔道的种种禁术他可是研习了不少,血祭算是最轻的了。” 一时沉默,二人无言,皆都注视着太虚中的异象,如同泥塑。 正在此时,戊土玄光开始如水波一般颤动,玄鸟鸣声响彻太虚之中,上方悬挂的这一处秘境却开始剧烈动摇,引得外界山脉随之震动。 上方秘境之中,棕黄的戊土玄光却渐渐止住,转而有柔白的己土之光升腾,整片太虚中开始显化出种种旧史异象。 交游四方,驱策英灵,拜见仙道等等,都是这位钧峰王昔日的所作所为,记载于蜀史之中。 宋世仪的眼中霎时有光彩变化,离火之性升腾不安,他几乎有些按捺不住,看向身旁的公孙昔,急急问道: “是稷土之物?” “正是。” 公孙昔声中有些忌惮,一旁的宋世仪面上却是显出些异样的神采。 稷土,即为己土之别称,本应在五谷、神明等等,可其最为重要也最为神妙的意向,乃是史官。 对应这司史意向的灵物极为难寻,莫说紫府级别的,就是筑基的都难得一见。 若要问为何. 宋世仪却是将目光稍稍在公孙昔身上停留,这位纸人便是出自白纸福地,以己土之妙,自奉史中走出。 戊土归于昆巍天中,诸修还能大力气去寻,可己土同样神妙,却未有一人敢去尝试谋划。 宋世仪驾驭离火,向上行去数步,似乎要走入那一片己土玄光的覆盖中,催动神通,离火延伸而出,欲要附着在这一片己土之光上。 原本汹汹的离火遇上这片柔白的己土之光,瞬时失去威势,炎夏之意不复,让宋世仪眉头稍皱。 而这一片柔白之光却如受惊,迅速向着上方遁去,渐渐化作一个圆点,就要收束。 公孙昔踏前一步,坎水神通自行运转,有灵欲清浊之变,上善顺流之德显化,她并不拔出腰间佩剑,而是取出身后的青铜剑匣。 剑匣上有玄女下山,白猿问剑之图,正是昔年开启越绝传承的信物。 她开启这剑匣,便见其中飞腾出两枚铅白的弹丸,滴溜溜转动,落到她手中。 公孙昔美眸稍凝,对着这两枚剑丸吹了一气,便自其上生出黑白二光来,生死变幻,凝如浑圆。 “疾!” 刹那之间,两枚铅丸如黑白双蛇般缠绕盘旋,左一跳,右一跃,迸出寒光万道,冲天而起。 一旁的宋世仪只觉耳中有千刀万仞交击之声响起,震耳欲聋,而那枚铅丸则化作雌雄二柄飞剑,携着一股生死轮转的剑意斩出。 ‘越绝剑意果然是她得了,独这纸人得的好处最多。’” 他来不及多想,便见这黑白交织的两柄飞剑已经斩开那处圆点,己土之光溃散,隐隐显出一点缝隙来。 生死二光变化,两柄飞剑重新化作剑丸收归,而上方秘境的缝隙却在一点点扩大,似乎要显出一道门户来。 “秘境将开,按照规矩,该让诸仙道一同来探。” 公孙昔声音平淡,正在收剑。 一旁的宋世仪脸色却不甚好看,只冷冷道: “帝家出大力开启的洞天,让这一众仙修来取,辽人来犯时怎不见这些人现身?” 这位宋氏真人的语气中颇有不满,引得周遭越发酷热。 一旁的公孙昔只将青铜剑匣重新合上,未曾多看身旁的男子一眼,淡然道: “是你宋氏的国土、朝廷,却不是这些仙道的,谁来治国,都是一样,外夷代华的事情古已有之。这些仙宗能容忍封神之事,已经是做了最大程度的让步,不给他们好处,谁能服帝家?” “若不是辽国多释魔,我看欢迎新主的事情不少小门小派也做得出来。奉代的帝君何等威势,几乎扫平天下,周边诸国无不臣服,可也只能用武力压服仙道,你离宋比奉李又如何?” 她谈及奉代,语气中却是隐有些傲意,让一旁的宋世仪觉得格外刺耳。 “待大离封定山水神灵,自可收复失地,再现天朝之威。” 他言语之中有些狂热,让一旁的女子稍稍皱眉,当下却未反驳,只看着上方不断扩大的裂缝。 公孙昔犹豫一瞬,还是问道: “钧峰王的秘境.不知有哪些仙道会来?” 此地的异象已经为人察觉,消息正飞速传播,待到这片秘境彻底开启之时,整片太虚中必然都是神通光彩。 “钧峰乃是八王之一,又近仙道,私藏的宝物极多,不管如何,这一道己土之器必然有的是人来争,就连隐世最深的穆武山、始一道也有动作。 “帝家不愿再派人,那我便去争一争,只是筑基棋子该选谁好。“ 他的身旁的离火光彩变化不断,灼热的暑气蒸腾,草木皆都枯焦。 一旁的公孙昔却已驾着坎水离去,遥遥叹道: “无趣。” 她心中却是想起昔年在边疆争夺传承的时日,不知尚还能见到几位剑修? ‘可惜.袁公已经不在了。’ 坎水奔流,清浊变化,渐渐消散于天边。 (本章完) 第440章 谪罚 第440章 谪罚 天殛。 银雷汹涌,劫光生灭,浩荡的【云山华海】之下,无数银白雷霆凝聚,阳毁刑解之气四散,摄人心魄。 诸多天律显化落定,原本银白耀眼的雷光渐渐变化,转为深邃的黑雷,静定于天地之间,纵横交错,弥罗周天。 殿中社雷之性凝转,神通光彩跃动。 堂内最上方的青色蒲团上,一着玄黑袍服的道人静静打坐,此时睁眼,白雷受律,转为极黑。 一股不在阴阳之中的气息生出,社雷的阳毁刑解之性渐渐内收,转为是一阵无阴无阳,不可捉摸,跳脱在外的气息。 【太初序】,已然圆满。 许玄默默感受体内神通变化,只觉「司天劫」也受这一道神通牵动,隐隐有了新的变化。 【太初序】为持雷降判,代掌天心,司定天律,判罚罪业。 这一道神通的修行需要施行天律,让诸修遵行。 许玄借着道境的神妙,收入诸多紫府,修行速度极快,直到今日终于圆满。 ‘宋世明以此神通突破,至今还未出关,足见其难修。’ 他心中有些感慨,即便是借着雷部托举,此人还是迟迟未曾突破,足见这一道神通的难修。 【太初序】圆满,最大的一道功用便是【谪阴罚阳】,乃是雷宫昔日压服仙道的神妙,也是社雷真正之性,不入阴阳五德。 【司天劫】所调动之社雷,若无【太初序】提供的天律法理,便仅是阳毁刑解之雷,也仅是在威能上有些可称道的,同神震拉不开差距。 一旦【太初序】圆满,谪阴罚阳之用显化,社雷便会转化为无阴无阳之雷,乃是真正能同阴阳齐平的大道。 不入阴阳,便为初始之雷,显化于【太初】交替【太始】之时,更在震雷之前。 许玄缓缓自蒲团上起身,收敛周边雷性,心中却是有所感悟。 ‘难怪震社有争,震雷出于阴阳相薄之时,本是最古,偏偏社雷夺了此意。’ 震雷仍低于阴阳一等,可社雷却是能真正同阴阳齐平,乃至争锋。 【洊合】之位对应的是【劫心池】,上化的是阳毁之雷,入了阴阳,却也不敢涉及社雷谪罚之性。 三灾之中,丁火为阴,元风为阳,而社雷历经「太初序」显化本质,便是无阴无阳之劫。 故而他当下催动的社雷已经完全转变性质,作为无阴无阳之物,其神妙便有两处在。 其一是天下大部分的护体、避灾之法,都难躲雷殛,阴阳受损,五德难全,神雷【解神殛】和震雷【乘无咎】虽能躲避几分,可也难以完全护身。 一旦遭雷受罚,社雷之性仍会呼应天地,自发运转,不断谪罚性命和道行,恐怖之处还在丁火之上。 ‘丁火就有这般恶名,还在其上的社雷本就应当更为骇人.只是这【谪罚】之性,倒是有些贴近殆炁,位格却更高。’ 至于另一道神妙,乃是司定天律,以凭空生出道统克制来。 阴阳不受此制,神震可退避雷罚,其余的道统却都受天律制约,凭空多出关于社雷的生克。 纵然雷宫覆灭,社雷不复先前之威,可这一道无阴无阳之性却是天下独有,才有如此神妙。 道统生克之下,往往差别就是一道神通,纵然这神妙不如雷宫在时,可也足够惊人。 ‘可惜.宋氏所予的功法中并无催使这【谪罚】之性的法术。’ 无论是《司劫天罚道纲》还是《元始雷虚律》,其中都无法术记载。 前者是司劫天府的道统总述,因而无术法,后者恐怕是宋氏故意藏了一手,不愿传出。 他此时走出大殿,天青峰上罡风呼啸,吹得殿前青松动摇,这株松木是柳家特意养好送来的,可终究还是同以前的不一样。 正是阳春时节,天殛南边的漓水涨了许多,漫过两岸,多有修士御风往来,踏浪而行。 是个好日子。 大赤殿位于的悬雷峰上常年阴沉,雷光密布,不见天日。 如今随着许玄神通圆满,云海中的雷池又有变化,其中隐隐要凝聚出一道黑沉静滞的雷光,为纵横,为规矩。 谪罚一经显化,社雷自白耀转邃黑,而这道雷池同许玄神通呼应,此时却隐隐要诞生出一道对应【谪罚】之性的雷霆。 ‘还差些火候。’ 许玄看重雷池中跳跃的这一道无阴无阴之雷,大袖一挥,遮蔽异象。 若是再等些时日,倒是不必去寻紫府社雷了,这池中便能诞生出一道最合乎他性命的谪罚之雷。 ‘难怪说社雷不显,仅有阳毁之性显世,最重要的谪罚之性却要天律加持才能显化,如今雷宫灭亡,也仅有【太初序】能成。’ 他心念稍定,如今剑意配合这道【谪罚】之性,加之凭空造就生克,即便是积年的紫府中期遇上也要避退。 ‘社雷为阳,灵雷为阴,恐怕不是这般简单,而【洊合】这一道金位的玄妙,却要调合阴阳.’ 神霄却是再符合不过的阳雷和阴霆,而社灵却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至少灵雷可是没表现出什么阴霆之性。 那篇《赤混界锁经》还收在藏经阁中,门中并无人能修成,其中记载的【贯虚锁】更是和阴霆不沾边,暴动至极。 他出关的异象已经有人发觉,遥遥便见一道火线划来,自其中窜出一火童,高呼道: “恭贺掌门出关。” 温光当下声音颇为谄媚,他遥遥见着此处雷霆涌动,便知许玄出关,殷勤无比。 “五行山可重练完毕?” 许玄此时不见悬浮在漓水岸边的五行灵山,稍有疑惑。 温光乐呵呵地取出一方五光十色的山岳大印,上有离、兑、艮、元、坎五性流转,竟然已有灵器的气势。 “已经重炼完毕,化作此印,可显出山形,平日收在紫府阵法之中,吸纳灵气,可一点点向紫府灵器转化。” 温光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将这一方山岳大印交予许玄手中。 许玄催动神通,祭起此印,便见这道大印同【天火炳阳阵】呼应,迎风见长,升入天中,化作一方彩光流转的灵山。 山有五峰,艮峰居中,坎离在左,元兑居右,不仅保留的昔日的功用,拨转到五德正位后,五行之变运转更为顺畅。 此时那座青华湛湛的元木之峰最为神异,其上的【苍虬木魄】上接续【青阳叶】和【大风枝】,能长养木气,促进物生。 “为何此峰如今最神异?” 许玄目光一转,心中有些困惑,温光当下上前,恭声道: “回禀掌门,您取来的这一道【青阳叶】正应春时,得了天候,这一峰神妙便有长进,胜过其它。” “元木应春,其余又是?” 许玄这时想起碧希真人所言,元木所接为少阳,所应正是春时。 “元木为春,得【青阳晖】,离火为夏,得【朱明令】,藏金为秋,得【白藏库】,壬水为冬,得【玄英严】。” “其中倒是也有变动的,【朱明令】曾称【燔炎夏】,【玄英严】易名【敛寒泽】。” 温光恭声道来,他对这些物性已经极为熟稔,此时说的道论却是许玄所不知的。 ‘壬水还有冬兆,和寒阴也有联系,难怪那句仙谚有此言。’ 许玄却是一瞬之间就想到关窍所在,壬水如今的意向他已经极为了解,动则为洪泛,陷则为湖泽,壬非纯阳,受太阴锁,故而接冬。 冬日之时,江河湖泽凝为寒冰,可若是消融,往往有春汛,亦生洪泛。 他心中了然,又在这灵山上又转了少时,便将这【五行山】置于大阵之中,以作为镇压门派的重器。 二人御风而起,立身云端,正能将天殛和洛青的风景尽收眼底。 此时却见天雷祠中光华约定,香火金气飘摇,一道金旨腾空而来,直奔许玄方位,落在他手中。 温光有些好奇,可不敢多言,只见一旁的掌门仅是稍稍一看,眉头便皱起,最后将这一道金旨以雷霆销毁。 “益州,有昆巍天的秘境落下了。” 他声音渐沉,若在思索。 一旁的温光闻言却是神色震惊,险些跳起,忙问道: “不知是情况如何,雷部的意思是” “是威华真人送的信,他劝我早早准备,博得先机,以待日后真正入洞天。” 许玄心中升起些莫名的猜测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人都盼着他进入这道洞天,先是青华宗,后是武家,最后连雷部都派人送信。 “按威华真人所言,应当是【钧峰王】陈卫义的居所,是昔日在曜空府见的你可知道这位?” 他问起身旁的温光,这尊火灵严格来说,应当有不少昔日的记忆,只看其能记起多少。 “钧峰.” 温光稍稍一怔,却是想起什么,当下回道: “这位是大蜀亲王之一,权势极高,修行戊土正法,曾经入过【清源庙】修行,在洞天中也有封地,交游甚广,本事不小。” “清源庙,可是蜀国的门派?” 许玄见温光提起这一名来,有些陌生,只当是蜀国的门派,却未曾听闻过。 “是也不是.此道由清炁上的真君所立,这位大人出身蜀地,威名极盛,道统却不入大蜀。 “大蜀真正归属的金丹道统仅二,一为天毒山,二为玄枢道,清源庙游离在外,后来升天,人间隐迹。” 说着,温光似乎想起什么,低声道: “此庙长于法身和炼体之道,如今倒是隐了传承。” “清炁。” 许玄若有所思,这一道统功用颇多,当初火鸦赠予的【清灵神一丹】便是少有可增加紫府突破几率的宝丹。 “这一道秘境,确实有入内一探的必要,按照威华真人所言,此秘境初时紫府不得入,需以筑基去” 他心中却是挑选起来人选,如今山门中能用的筑基倒是颇多,只是要选个合适的。 第一要心智过人,擅长斗法,这般才能同诸多紫府培养的打手争锋,不然仅是入内,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第二要身世清白,有些背景,外界有诸多紫府看着,若是让身上藏有秘密的前去,自然不合适。 ‘梁护法修为是高,至火厉害,就是太直了,不行’ “法言心思重,可是身份敏感,如今在海外避祸最好,还是莫要回来。” ‘思安是长老,门中事务还需她管,更何况她的血脉也不便出手” ‘霄闻如今还在参悟功法,筹划紫府之事,倒是耽搁不得。’ 许玄一番考虑下来,真正适合随他前去的,应当仅有二人,算的上极为适合。 一是空空儿,他出身白纸福地,又是紫府摹刻而出,手段之高,在筑基中堪称异类,如今又修到筑基巅峰,闻幽之术更是难防难测。 二是柳行芳,他在雷部有职位,且是武家的婿,紫府也要顾忌这关系,且他已修成剑炁,已在突破后期。 “传一密信,让空空护法自海外归来,他修闻幽,遁法极快,应当要不了数日。” “再送一封信到幽州,问问那位广素真人的意思,至于武家,也派人去问问。” 许玄心念一动,先行吩咐下去,让身旁的温光去准备此事,便见这火灵化作一线流光瞬息不见。 ‘昆巍天不知始一道是否也会来人。’ 他关注的却不是洞天本身,而是其带来的变数,如今【太初序】圆满,已可准备修行下一道神通,功法却迟迟没着落。 若是不从始一道入手,便只有去寻奉代的【北雷派】,可他传信问过空空儿,这为奉代的剑侠也不知此道后续。 至于麒麟根本不用想,昆仑和大离之间隔着辽土,他现在怎能过去,更何况这一脉妖类可不是同人属亲善的。 他叹了一气,社雷道统少见,莫说什么法术,就是功法都稀罕至极,震雷一道只要去了北海,能入手传承的地方极多。 ‘或许.蜀国帝家的手中,藏有某些社雷之物。’ 可这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涌劫天已经是大蜀第一雷道传承,其中都仅有一篇社雷功法,帝家又能有什么? ‘不过其中别道的灵器和灵物恐怕是不缺的,毕竟从未被开启过,各家都盯着这一处。’ 他心念渐热,不论是自己修为长进,还是门派兴盛,或许都要看这一道洞天的收获,门中底蕴还是太过浅薄,和诸多传承久远的仙门有不小差距。 “我门传自蜀地,自当前去。” 许玄身旁雷光渐起,由白耀渐渐转为邃黑,纵横交错,无阴无阳,一股摄人心魄的谪罚之意跳动不止。 (本章完) 第441章 坐观 第441章 坐观 阆中。 山脉连绵,棕黄色的戊土玄光覆盖于峰峦之上,在天光照射下如同黄铜浇铸,昭显出坚实不移的意境。 太虚最上方,已经是紫府能行走的边缘,空域破碎,即便有神通护佑,一不留神也要跌落到不可知的境地。 柔白的己土之光凝聚为环,一点点收缩,最中心的那处秘境好似熟透的黄柿,遥遥欲坠,无数双眼睛都盯了过来,让此地太虚越发静滞。 郡外东边,太虚之中,几人静立,为墨色雷云托举。 银雷忽闪而过,一着玄黑红云道袍的男子静静看着远处的异象,不断推测这一处秘境的情况。 他身后则有二人候着,各持剑器,神情不同。 柳行芳着淡青长袍,一身气势已然是筑基后期,腰佩长剑,内藏和银雷凝聚一体的剑炁,吞吐不定,如要出鞘。 至于另外一边,则是百无聊赖的白袍男子,坐在云头上,以手撑额。 他生的颇有世家贵气,唯独那对眼睛不时贼兮兮地转动,整个人的气质便一变,活脱脱是个贼头。 “广素真人将至,注意礼节。” 许玄回首,看向空空儿,一语刚落,这位护法便立刻窜起,站的笔直,肃声道: “谨遵大人之令。” 他背着一幽黑的长剑,其形如刺,共有八棱血槽,剑柄处则是一骷髅吞首,散着幽幽鬼气。 许玄倒是未多说什么,将目光转向更远处的太虚。 一道赤黑玄光腾起,广木刚直之性外显,自其中踏出一身形高挑的女子,着青木甲衣,肩负青乌。 正是青华宗广素。 她正以神通护着一着暗金重甲的汉子,目如铜铃,燕颌虎须,身似铁塔,背着两支金纹短戟。 “广素道友。” 许玄遥遥呼道,便见这位青华宗的广木紫府瞬息顿来,落于这片云气之上,她肩头的青乌这次却不叫唤,而是彻底蔫了,以翼藏头。 “倒是让辟劫道友久等了,我自幽州来此,耗了不少功夫。” 广素催动神通,广木之光凝聚为巢,渐渐将这一片太虚覆盖,将众人的行迹隐匿,使得手段极为高明,就是许玄也看不出来。 “来了就好,此处秘境将落,太虚中多有紫府,也不知有哪几家?” 许玄目光稍沉,神通隐有感应,如今阆中郡周围,恐怕有不少于十来位紫府在此,大都盯着这一处。 “仙道之中,太真、上霄、穆武和太平皆未派人来此,仅我青华、始一和扶尘三家,剩下些大都是附近的门派,乃至散修。” 广素声音坦然,倒是对此间形势颇为了解。 “帝家倒是也有真人来此,不过是换了个名,自称散修,要来争一争。” “不知哪位?” 许玄此时猜测起来,他居雷部,对此间事情也有不少了解。 “这位道号【朱夏】,本名宋世仪,如今已是二神通的离火紫府,负责封定山水神灵诸事,权势极大。” “原来是此人” 许玄霎时了然,他不管是龙身,还是人身,都同此人打过交道,对方身负离火气运,注定紫府。 广素这是将目光转向许玄身旁的二位筑基,略略打量,先是见了那着青衣的男子,一身社雷剑炁内敛,仙基圆满,十分不凡。 “这位想来就是许剑仙的亲传,还是武家的贵婿,可是姓柳?” 早年大赤门中都是柳行芳出面打理诸事,他修社雷,也精剑道,不少真人都留意过,更何况有武家的关系在,更让人关注。 “正是,行芳,还不见过真人。” 许玄声音刚落,柳行芳便上前一步,仪态极佳,举止合礼,见过眼前的这位真人。 “也修社雷,长于剑道,许剑仙倒是后继有人,不愁传承。” 广素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空空儿,霎时眼中多出几分疑惑和忌惮,只道: “我见过那位隐娘,她提起过道友,今日得见” “真人折煞小修了。” 空空儿当即上前行礼,许玄当下却不言语,仅仅看着,正好试探下仙宗之人是如何看待这等纸人。 “有这位在,许道友倒是不愁收获了。” 广素目光稍凝,轻声道: “当初奉李的亲王,都遭了” 一旁的空空儿有如被人揭了老底一般,面色有些发黑,低下头来。 广素并不多言这些事情,而是看向身旁披着暗金兽纹重甲的男子,稍稍示意。 “赵侠,还不拜见剑仙。” 这汉子领命,当下上前,身上金甲碰撞发出阵阵响声,虎目一张,恭声道: “在下赵侠,拜见真人。” 许玄稍稍点头,看去一眼,便知眼前之人绝对是筑基中的好手,一身煞气内藏,当取过不少性命。 “这位是我宗的护法,修行胜金,炼成仙基【天行健】,在幽州颇有些名声,诸修都称他为【痴虎儿】。” “我本想着让他同道友弟子一道入内,也能互为照应,不想道友山中还有位白纸福地的异人.” 广素正谈着,却见一旁的秘境开始剧烈摇动,己土之光波荡,一扫而过,太虚中无论筑基还是紫府,都在这柔和的白光中显现一瞬。 唯独照在空空儿身上是一片空虚,什么景象都无。 “是己土一道的事物。”广素目光稍凝,神通运转,感知气息,“此物稀少,诸位同道都盯着,怕是抢的激烈。” 许玄看向这片己土之光,只觉其中的气机有些像关诠真人祭出的【素笺】。 “开始了。” 他声音一沉,便见远处的秘境此刻真正坠下,戊己之光照彻太虚,自其中显出一座霞光掩映的宏伟府邸。 金铜铸就的门户大开,自其中涌出一阵清风,徐徐吹动,透过门户,隐隐可见诸多金楼玉阁、宝殿玄宫显化于这一处府邸之中。 这座道门孤零零地立于太虚之中,上方的匾额为玄黑之色,刻有金字,为【钧峰】。 这座府邸中极为寂静,并无任何声音传出,诸多紫府此时遥遥出手,催动神通,心照不宣地将这一处秘境稳固下来,同时送入筑基。 都是离国的仙道,紫府金贵,哪里肯下场打生打死,早早就有了默认的规矩,每逢这种事情,都是让筑基去拼杀。 广素先行一步,神通运转,广木之光托举起身旁的重甲男子,将其瞬息送入府邸之中,沉声道: “先分开行事,待到那件己土之物显化再做定夺。” 许玄自然没什么意见,两方若是合在一起,入了府中,见着东西却不好处理,倒不如先分开,最后汇合。 银雷涌动,托举起身旁两位筑基。 “见机行事,不必同人打生打死,性命第一。” 许玄眼下倒是有些不放心,他已悄悄在柳行芳身上种了一道剑意,遇险即可自行催动,更是将【泰岳望春台】交予对方。 “弟子领命。” 柳行芳沉声应了,气势却一点点拔高,剑器轻颤,若在呼应。 “空空护法,有劳了。” 许玄看向一旁吊儿郎当的空空儿,这位护法才是此行关键,对方修行的仙基,最适合在这等境地施威。 “必不负掌门所托。” 空空儿恭声应了,许玄稍稍点头,催动神通,雷云涌动,将二人包裹而起,便送入这一座府邸之内。 此时有不少紫府坦然显出身形来,大大方方地占了太虚中的位置,催动神通,看向下方的秘境。 有不少相识的紫府此时谈笑起来,整片太虚中并未有多少杀气,而随着诸多筑基投入秘境,已经隐隐传来斗法的波动。 此处的气氛让许玄心中生出几分不适来,一旁的广素却是上前笑道: “许剑仙不必担忧,你家门人有武家的关系在,那位大真人坐镇就是仙宗也要顾忌,不会有事。” “各家嫡系之间,也就是斗上一斗,至于打生打死的活计.” 她此话还未说完,便自府邸中传来一声怒号,许玄同其一道以神通看去,便见那【痴虎儿】已手持双戟,立身一处灵池旁,同几名筑基斗作一团。 此人手段不凡,胜金又是极耐消磨的道统,硬是顶着围杀将一名筑基后期的修士斩杀,一戟力劈。 被杀之人却不像什么仙门世家的嫡系,看其气息,便知是被寻来的散修,年岁颇大,两鬓斑白,整个人自眉心处被斩成两半,跌落在戊土玄光中,化作尘灰。 “谁敢阻我!” 赵侠怒声一喝,身旁的几名修士顿时作鸟兽散去,不敢再招惹这位幽州有名的筑基,任由其将池中灵水收去。 “果然是有名的筑基修士,修为高深,出手果断。” 许玄稍稍感叹,这赵侠斗法十分厉害,恐怕紫府嫡系也比不过。 “贵门的弟子,我看也颇有手段,不堕师威。” 广素这话倒是说的颇为真挚,她眼见着柳行芳自南边杀起,沿着一处密道而行,社雷剑炁每每斩出,便有筑基受伤避退,以至于这一片地界无人敢近。 “真人过誉了。” 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眼看行芳在其中来去自如,倒是真有几分剑仙风采,可他又怕其为众人针对,不免有些担忧。 “这是?” 广素的声音一变,让许玄随之看去。 府邸南边,一处散着戊土光华的玄坛之上,有一团青黄二光流转的泥土,蕴土凶荒之意内藏,隐隐有化怪之兆。 蕴土紫府灵物。 许玄心中一顿,却见柳行芳已经施展遁法,驾其雷光,直直奔向这一处玄坛,而另一处却有散漫阴火落下,将其阻住。 自后方的殿宇之中,缓缓走出一着殷赤袍服的女子。 她生的极为阴媚,身段柔弱,一身气息却是筑基巅峰,手持一玲珑彩灯,目光扫过眼前的青袍剑修,疑道: “社雷?” (本章完) 第442章 清源 第442章 清源 府邸之中。 戊己玄光汹涌,腾天而起,整片秘境的范围极为广大,落在太虚之中,几乎有半个阆中大小,足见这位钧峰王昔日的权势。 南边密道出口,青袍剑修缓缓站定,银雷逸散,眼前是一片白沙铺成的空地,四面围墙,壁上刻着道道扭曲如蛇的密咒。 居中之位,乃是一处三角青铜玄坛,上置一团青黄泥土。 蕴土之性变化,坛边以诸多符箓镇之,那团泥土却隐隐抽着四周灵气,一股凶荒之性自坛中传出。 ‘好凶的灵物。’ 他并未妄动,自从入内之后,他便和空空儿分开,这位护法的手段更适合自行隐匿,四处寻机会。 自入内之后,一路上得了不少零散灵物,都是筑基品阶,眼前这一处玄坛之上的东西却是紫府级数,为蕴土之性。 这青黄泥土似乎经过镇压消磨,其中的灵性被打散,有一股凶气萦而不散。 催动仙基,银雷护身,【劫心池】历经丹药洗练,篆文提升,已然是五品的等阶,更兼转为社雷之性,极为不凡。 一路上都未遇到什么克制他的道统,往往剑炁一斩,雷霆一落,就能纵横诸修之间,杀到此地,衣角上未沾一滴血。 ‘法言正能用此物。’ 他心中一动,不论是对方将来准备突破,还是修行,这一道蕴土灵物都意义非凡。 纵然他昔年同这位师弟多有不和之处,可面对关乎门中兴衰的事情,他自不会有半点私心。 他调转盘魄,银白长剑上寒光闪烁,庚杀之气内藏,呼和雷霆运转,这柄法剑已然是筑基中顶尖的法器。 为重炼此剑,师门赐下一道【淬血寒锡】,乃是灵兆化生之物,在筑基灵物中也极为少见,最长兵锋之锐。 缓缓走向眼前的玄坛,他稍稍感知,确定没什么异样,正准备出手取走,对面的殿宇内却行出一女。 此人着殷红道袍,姿容阴媚,手持玲珑彩灯,一身修为十分凝练,黄色阴火散漫而落,挡住柳行芳的步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锁定对方气机,却见那女子面上多出几分疑惑,低声道: “社雷?” 而后她又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目光在对方身上徘徊,如同毒蛇舔信,嘴角多出些不明的笑意。 “在下苏羡,一介散修,为【阴悔】真人奔走,道友是?” “大赤观,柳行芳。” 柳行芳面上古井无波,只随声应了,缓缓踱步,对方也随之而动,两人便围着这一处玄坛绕起圈子。 这女子眼神阴媚,手中彩灯中隐隐传来一阵热力,让人心悸。 她眼神玩味,在对方俊逸的脸上多停留少时,才笑道: “这一道灵物我看上了,道友还是离去罢。” “真巧,我见这灵物,也颇为钟意。” “道友不懂让让女子的道理?” “不懂。” 柳行芳言毕,二人同时止步,脸色皆都一点点阴沉下来,互相锁定气机,仙基催动,瞬间暴起。 劫池高悬,银电迸射,柳行芳瞬息驾雷而去,明灿剑炁斩下,将无数朵阴火荡开。 苏羡却是高举彩灯,催动仙基,一股阴火自对方气海中涌出,焚烧性命。 柳行芳神色未变,身形瞬间化作雷霆,就好像早已知道一般,逼出这团阴火,以剑炁斩灭。 再度凝聚身形,他却已经欺身到那女子身旁,一剑斩出,便让对方护体法光摇落,被斩的连连倒退。 苏羡的左胸处已被斩出一道极深的剑伤,社雷凝聚其上,隐隐勾动劫池,让这女子面色极为难看。 “你倒是会对付丁火修士。” 她心念稍沉,却见那青袍男子长剑前指,笑道: “家师教过,略懂一二。” 苏羡神色冷冷,摇动彩灯,朵朵阴火腾起,一共三道,皆是筑基品阶。 对面的剑修微微挑眉,长剑前指,其上赫然有五道社雷腾跃,凝聚为一点,散着摄人气机。 ‘哪里来的这般多社雷?’ 苏羡面色急变,却见重重劫雷冲杀而来,将她笼罩,同阴火相击,霎时一片混乱,不见二人身形。 —— 中心。 地气蒙蒙,棕黄戊光涌动,受清风托举,腾天化作片片云霞,照在下方的诸多楼阁殿宇之上。 前方是一白玉道台,玄风涌动,白气迷蒙,让人看不清其上事物。 幽冥光华忽闪,鬼气森森,自其中显出一白袍剑客的身影,颇有几分鬼鬼祟祟的姿态,现身之后,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傻子才去打打杀杀。” 空空儿面上多出几分笑意,他修的【界幽程】乃是少见的行走幽冥之法,配合他的眼界和道行,在场的诸修并无一人发觉他的行迹。 就这般不声不响地摸到最中心来,甚至一剑未出,还偷偷取了不少灵物。 “这是?” 他凝望向道台上为白气笼罩的事物,心中却隐隐有些猜测,目光稍凝,提起手中的【度阴】刺剑,就要上前。 忽有真炁无垢之光照射,瞬息将他身旁的幽风化去,接着便是一道寒光闪烁的匕首飞刺而来。 他持剑轻挑,先是架开这匕首,同时身形迎风变小,化作芥子,就要再度隐于幽风之中。 法光再起,一扫而过,他随之显出原形,自幽冥中跌落。 空空儿面上有些愠色,拔剑而刺,一抹阴沉晦暗的幽光迸射而出,直奔藏身在白气中的人影。 便见一女子自其中走出,身着青袍,容貌英气,背着一柄古剑,一手掂量着匕首,将那道幽光挑落。 “怎么是你?” 空空儿当下神色坦然,轻轻荡剑,目光扫过对方,见其仍然是筑基巅峰,不为神通。 二人立身之处渐渐腾起一片虚幻的己土之光,墨韵流转,即便是紫府也难察此间情形。 “我倒要问问你,鬼鬼祟祟,在这地方作何?” 隐娘目光一转,当下笑道: “别人不知道,我可熟悉你的手段,怎么,闻着这地方的味就来了?除了那道己土,整片府中就属这地方最贵重。” “这里的东西我家真人要了。” 空空儿神色冷淡,仙基催动,有诸多阴鬼自他身后的影子中挣扎不定,幽冥气机渐渐笼罩此地。 隐娘身形不动,仙基催动,真炁无垢之光流转,阴气不得加身。 真炁仙基,【无垢身】。 “我看是你想为他取,倒是好算计,【清源庙】的东西给他,又多条退路,怎么,你也觉得他求金无望?” “那是社雷。” 空空儿面色渐渐阴沉,幽暗刺剑一荡,同面前的女子针锋相对。 “可惜,我也要取此物。” 隐娘缓缓拔出背着的【古时水】,这柄剑器上有重重瀚水之光变化,浩海之意自显,化作蛟龙腾跃而出,一扫幽光。 “你行事已经越界了,不该主动去干涉。” 她目光渐冷,剑上有波流回转,如瀚海压下,让人气机一滞。 “我自有计量,福地也未曾罚我,就是允许我这般行事。” 空空儿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自地上生出层层白骨,有牛头马面的鬼神之形显化,潜伏于幽冥,就欲走出。 “倒是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长进?” 隐娘轻笑一声,踏前先行,剑器却已经指向这片幽光,隐隐锁定对方。 两人蓄势待发,此地的杀机之重,几乎已经要超过筑基一境,让人不由心悸,后方的道台却有异变。 清风涌动,白气散尽,自其中显出一尊威严神异的仙塑,约有三人之高,披太阴霜月银甲,戴飞凤玄云宝冠,周围多有祭拜之迹。 内里则以诸多戊土清炁灵物填充,塑造神躯,仙光湛湛,让在场的二人一时都止住争斗,只看向这尊仙塑。 此像不留容貌,云冠下是一团涌动不止的清炁,眉心处则有一道灿然金华,如若天眼,照彻此间。 其手中正握有一青玉道书,作传道之态,上有清炁之光变化,传来龙凤哀鸣之声,婉转而落。 “清源庙。” 隐娘声音稍稍一滞,一道幽冥之光已然刺来,正对她的眉心,不断撕扯其神魂,她淡然一笑,持剑斩出。 幽冥鬼气同真炁灵光升腾,渐渐淹没此地。 (本章完) 第443章 青羊 第443章 青羊 南府。 浑黄石墙连绵环绕,上刻「祸祝」一道绝灵除怪的秘咒,地上铺满白色卤盐般的粗沙。 中心青铜玄坛熠熠生辉,供奉的青黄泥土时时散着凶荒气机,受四面雷火刺激,更显妖异。 柳行芳身若游龙,剑光如雨,混着白灿雷霆将漫天阴火挑飞,他顶上高悬一口劫池,缓缓转动,凝聚雷性。 他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银铸雷纹宝甲,刻斗杀雷纹,呼应雷池,正是新铸的【泽光】甲衣。 此甲本为震雷之性,后转为社,背后剑架改为雷架,呼应仙基中的雷池玄象,为雷霆转位之所。 【肃麟电】和【劫锋刑雷】飘然落于甲衣后方,受仙基感应,显出狰狞威严的麟首和璀璨至极的锋刃,随着他每每挥剑一同攻伐。 神妙【显随】。 正是泽光重新铸造后所生的神妙,可化雷霆为异象,如麟首、劫锋,每每出手,便会随之攻伐。 于此同时,不断有雷宫仙职的神妙加之他身,让其气势渐渐攀升。 【劫法自来】。 身居司律之位,则可长养雷宫神妙,他历任门中掌律长老多年,又在大离雷部领了神职,已然生出两道神妙。 【斗杀】,上属斗枢,可法力运转、遁光行走之速,为神雷极速之显。 【重罚】,上属司劫,每每催动雷宫之术,可减少法力消耗,增长威能。 他如今已将这两道神妙推至极高境界,无论是对速度的加持,还是雷法威能的增长,都达到了五成境地,堪称恐怖。 他举止若奔雷,剑光接连斩下,浩荡雷光凝如天河,随手施展【一气贯江】便将满天阴火荡尽。 苏羡连连暴退,可那一柄银白剑锋如鬼魅一般,始终贴在她前方,越来越近,就要刺入眉心。 雷霆织为锁链,自那口劫池中落下,阴狠地刺向这女子的琵琶骨,就要将其洞穿。 苏羡抬首,催动仙基,无数缃黄之火纷纷扬扬升起,形如明烛,幽幽燃烧。 【讹煆火】,阴火焚身之极,可直接感应修士性命,自气海引燃阴火。 这纷纷扬扬的黄火升腾而起,一旦近身,便会钻入对方气海之中,焚烧性命,源源不绝,即便对方身化雷霆,也难以避走。 对方剑势果然一滞,雷霆黯淡,剑光不如先前凌厉。 苏羡面上多出一分笑意,抬手一握,无数细长的暗红针刺凭空生出,锁定对方性命,激射而来。 “【损元沉厄阴刺】” 暗红针刺掀起道道流光,向着前方的青衣男子刺去。 于此同时,苏羡再度催动手中彩灯,便有无数彩焰腾起,如火龙扑杀而下。 她正以为得手之时,却见前方显出一道黑白交转的光彩,雷火腾腾,一股骇人的劫罚之意腾起,将无数针刺折断。 “【社冥雷火符剑】” 柳行芳一步踏出,法剑前指,挑起一张雷火凝聚的大符,【小冥毒火】和【定灵劫光】合轴而转,化作雷火汹汹的剑轮。 此术高至五品,几乎是筑基能练成的最高品阶,且是雷宫所出,威能之强横,只在剑意之下。 黑白雷火轻盈地自剑锋上落下,在一瞬间爆发出重重光彩,照彻此间,将彩焰火龙消磨殆尽,以无可抵挡之势席卷。 “雷宫法术!” 苏羡心念一沉,催动彩灯抵挡,可那道黑白剑轮滚滚落下,雷火席卷,将护体法光尽数磨损,难能抵挡。 她双手高举,托起一道染血的丧巾,此物上腾幽伏二光,伴着阵阵哭嚎、哀伤之意,迎风见长,如同帘幕落下,抵挡雷火。 【丧命巾】,兼具闻幽、伏土二道性质的古法器,能驾驭幽冥华光护身,催动地府鬼阴之气对敌。 柳行芳神色沉稳,长剑前指,沉声敕道: “落!” 藏匿许久的【重罚】神妙此时陡然生发,雷火剑轮上的光彩明亮数倍,轰然落下,将幽伏二光扫尽,直落对方法躯。 四面壁上本就残破的咒文被雷火荡去,苏羡手中的丧巾被破,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斩退,气息委顿, 她当下受伤颇重,对方这一道雷火符剑的威能奇大无比,又具备社雷和丁火二性,一经斩出,轰穿法躯,让仙基都受损。 苏羡吐出一滩黑血,当下催动法力,祭出一羊脂玉净瓶,内有纯白化水流淌而出,如热泉将其包裹,修复法体。 【保生瓶】,化水一道的古法器,乃是化水尚未二分时所造,极为古老,是少有的疗伤护身之器。 澄白化水流转,不断消解雷火,抵御杀机,渐渐让其气势恢复。 苏羡依仗这道古法器,再度占据优势,此时高举手中彩灯,如怒龙般的彩焰腾起,在上空盘旋,同那口雷池相抵。 柳行芳再度荡剑,催动法力,雷火剑轮一转,再度消磨起层层化水,苏羡只得以两道古法器来抵挡,可也渐渐显出颓势。 她面色阴沉,此时全力运转仙基,施展法术,四方光华顿时沉沉暗下,不显光明。 一对赤色的怪异瞳孔忽地睁开,大如磨盘,神光照射,空中寒热急变,折损血气,让人法躯变得脆弱不堪,如生大病。 【烛照沉疴术】! 此法高至五品,乃是扶尘宗中的禁术,以寒热之病火折损血气,消磨法躯,一旦遭中便再难全力出手,如同大病一场。 柳行芳面上生出道道暗红纹路来,好似破碎的瓷器,而对方彩灯中化出的焰龙已经呼啸而来,直奔面门。 他此时催动遁法,【天音遁】加持之下,身形如鬼魅,同时张口一吐。 青紫流光交斩而出,将对方护身的幽光和化水轻易斩开,【罡音】和【幽泉】两柄飞剑瞬息分开,一者在上,一者在下。 雷池高悬,将对方稳稳镇压,斩灭无形、分断水火的气机在三柄法剑上升腾,让苏羡面色急变。 剑炁! 从刚才到现在,对方一直都未曾全力出手,隐藏器艺,直到如今才发狠,让苏羡心中不由生出一阵惧意。 剑炁已有斩灭无形之能,在筑基一境,任由什么护体法光都难挡,而那股森然剑炁已至前方,让她肌体生寒。 雷池中瞬间有无数紫白雷光倾泻而下,三柄法剑各自锁定苏羡的灵台、黄庭和气海,飘然斩出,正是【劫元剑落】。 轰隆! 这女子身上腾起一阵艮土光华流转的符箓,瞬息携着她向远方飞遁,径直往这片府邸的北边而去。 羊脂玉净瓶被剑光斩的摇摇晃晃,化水断流,坠落在地,渐渐隐去神妙。 柳行芳上前一步,随手将这一件古法器捡起,只觉其中传来一阵温润保养之气,让他身上受到的伤势瞬息修复不少。 ‘好东西。’ 此物性属化水,通体如羊脂美玉雕成,上刻白云溪谷之纹,内里明光晃晃,纯白化水流转,保养生机,滋润性命。 柳行芳见过昔年樊护法出手,可仙基的功效恐怕还不如这一道【保生瓶】,能疗伤的法器极为少见,更别论品阶这般高的。 ‘这苏羡定然不是散修,身家不凡,仙基圆满,应当是紫府嫡系才对,恐怕是’ 他心念一动,便有猜测,修有如此高深的丁火之术,除了扶尘还有哪家? ‘此人应当是送来历练的,道行不错,可论起斗法的手段,还是显得有些不足。’ 柳行芳瞬息就判断出对方身份,如今这一处秘境之中,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人。 一类就是各位紫府细心挑选的打手,皆都在筑基一境修行许久,斗法极为厉害,如那【痴虎儿】赵侠,是来搏命的。 还有一类就是苏羡和他这般,身为嫡系,真人时时看着,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手段在,只是历练。 眼下斗败对方,他稍稍调息一瞬,便向着那一面青铜玄坛行去,凝神一看,坛上的青黄泥团下正刻着数行字迹。 “阴宣九年,【青羊宫】赠【坟羊恶土】,以【上巫伏灵密咒】祭之,求【青羊神胎】,终不可成。” 柳行芳默默看着,心念急动,蜀国旧史门中也有些记载,太祖的年号为【泰衡】,而【阴宣】恐怕就是蜀景帝的。 “青羊宫,这也是古蜀的仙道?” 他将目光转向玄坛上祭拜之物,为一如胎般的泥塑,原本应当是浑黄之色,后又染青,凶荒神异气息四散。 “此物不凡。” 柳行芳也见过些紫府灵物,可眼前之物却比太真宗送来的【庚子寒宿铁】还要神异,他小心以芥子物去收,可这东西却装不进去。 他心念一动,显化雷池,以社雷将其镇压,收入池中。 远处传来阵阵怒吼咆哮和刀兵相击之声,有无数如游龙般的彩霞自中宫腾起,仙光艳艳,在场诸修无不被吸引,纷纷奔去。 柳行芳轻荡剑上血迹,目光如电,凌厉至极的剑光纵横,让周边的诸修纷纷避退,他则瞬息化作一线雷光遁走。 秘境之外。 许玄目中有纯粹的银色雷光闪动,此时平视远方。 对面太虚之中,一着殷红道袍的男子静静立着,眉宇间有一股阴气凝聚。 两人对视,目光相接之处,太虚扭转崩解。 ‘安仙悔’ 许玄立即认出此人,对方却是目光玩味地看来,太虚中一时寒热变化,阴火徐动。 ‘奉玄传承,大赤观的真人。’ 安仙悔心中冷冷,隐有杀意,见着对面那背剑道人,更觉那眼神有些熟悉,令人厌恶,让他想起昔日那龙种。 ‘待我取到传承,再去收拾南海那龙种.’ 他见着苏羡败了,心中本就有几分火气,当下只看向居中位置。 清风涌动,不见其中情形,隐有幽冥鬼气和真炁玄光冲激,传来刀剑相击之声,清越悠长。 (本章完) 第444章 泰清 第444章 泰清 府中。 清妙广闳之气变化,四方楼阁殿宇开始生出灿灿明光,钟鼎之声响彻此间。 居中的仙塑上清气流转,戊光变化,而眉心之处的那一道天眼则是跃动不止,时而光明大彻,如日正临,时而漆黑如墨,光明尽消。 其下则有无数白骨骷髅挣扎,牛头马面行走,幽风重重,一道暗沉漆黑的刺芒在其中穿梭,时隐时现。 这一道刺芒每每激射而出,便凝聚起一道深沉的幽冥鬼煞之光,威势骇人,几乎已经到了筑基境界所能抵达的极限。 即便是先前鏖战群雄,在燕地享有偌大名声的【痴虎儿】,以其胜金之躯受了这刺芒一击,都有性命之危。 隐娘如同风浪中的礁石,巍然不动,剑上浩海气机流转,随手斩出就将她立足之地的幽光荡尽。 真炁无垢之光跃动,统摄地水风火,凝聚成一面云旗,立于她身后,不断打出玄光,抵挡那道幽冥鬼煞之刺。 两人出手的威势不断上涨,似乎没有穷尽之地。 直到现在,几乎到了筑基境界的极限,若是二人此时走出,整片秘境的筑基加起来恐怕都不够杀的。 空空儿面色难看,自幽风中显出身形,身上法衣有些狼狈,为地水风火轰击,墨血流淌。 “停手,停手!” 他收起手中【度阴】,面色有些愁苦,盯着隐娘手中那柄清光冽冽,松纹冰理的古剑,剑上浩海气机流转,荡尽鬼光。 【古时水】,奉代有名的剑器,曾以东海一名瀚水龙王祭剑,兼具真炁瀚水之性,最长术法威能,克制幽冥地煞。 如今对方手中的乃是福地的仿品,可同真物也无多大区别,只是被封在筑基一级,神妙却还在。 “你当初领了此剑,又修【无垢身】,看来是存心想要收拾我和精精儿,他修的虹霓也被克制” 空空儿语气幽怨,他手中的【度阴】也是他昔年杀器所化,可同对方的灵剑比起来却有些不值一提。 “你明白就好,我若修【见真武】.你今日要吃的苦头更多。” 隐娘收剑入鞘,面上多出几分英丽的笑意,两人之间几乎逼近筑基极限的气势渐渐散去,复归平常。 空空儿索性倒在地上,一副放弃挣扎的姿态,仰面看着天中云霞变化,只低声道: “你迟迟不成神通在等什么?公孙昔都已紫府,修回【西河】,代借【越绝】,能用两道剑意。” “坎离相济,她有离火加持,今世的成就,必然远超我等。” 隐娘则是缓缓踱步,目光瞥了一眼那仙塑手中的青色道书,见其还在,才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在等这次洞天落下,以筑基之身方便行事罢了。” “至于公孙,她本就和越绝剑脉有缘,昔年得过白猿传道,注定是离辽之争的重要人物,搅动天下大势。” “你我所涉及的也不过是【神社相争】、【丁夺丙光】,哪里有这般机遇?” 她语气幽幽,一旁的空空儿则是一个鲤鱼打挺,坐在地上,面上有些无奈。 “【清源庙】的传承你还要同我争,扶尘又不是没有法身之术,丁火的【道显】之身都在。” 隐娘面上古井无波,只淡然道: “岂是一道法身这般简单,你难道不知这位大人在仙天的位置?他只在人间留这一道传承,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扶尘想要取得同仙天的联系,早早安排诸事,自然要来试试。” 空空儿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其面上神色,他只沉声道: “莫和我说这些.” 他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到了一种模糊不清的境地,整个人身如同融化的墨水一般,开始和影子相融。 “你?” 隐娘微微一愣,却是立刻反应过来,驾驭白云,瞬息冲向那具仙塑方向。 青色道书旁,幽风升起,自其中探出一只鬼云凝成的大手,受幽冥之变,无相无形,瞬息之间就将那卷道书取走。 清炁流转,仙塑化作飞灰,那卷道书却神异更盛,显出数个古字。 “《清源妙道玄谈》。” 空空儿心中一喜,看向身后追来的隐娘,当下嬉皮笑脸,朗声道: “我乃梁上君子,从不留行,隐娘莫要送了。” 后方传来一阵摄人心神的气机,真炁之光盈满,地水风火轮转,持武荡魔,龟蛇交颈,一股白光自北方腾空而起。 “【玄武伏魔道光】!” 这股气机一经显化,空空儿便自幽冥中跌落。 后方的女子面色难看,已经持剑杀来,【古时水】的气势暴涨,锋刃生出森森白鳞,若要化作蛟龙跳出。 空空儿骇极,眼下全力催动仙基,有五鬼走出,助其隐匿,可那股携着荡魔天威的道光一扫,又将他的行迹逼出。 “着!” 身后的女子送出手中剑器,这一柄古剑脱手,瞬息有层层天蓝波涛、淡白云气环绕,让前方的空空儿身形一顿。 剑身则变化为一条狰狞威严的白龙,鳞爪扬扬,扑杀而下,掀起阵阵恶风。 “差不多了,你.” 空空儿此时背上为一道瀚水所击,霎时间如遭万钧之压,骨断筋折,流出墨血。 瀚水乃是当世显道,是龙属立身之本,威能奇大,其性浩瀚沉重,消收法力,仅论杀力,可以同至火相提并论。 “好啊,我就知道你手不干净” 隐娘声音平淡,驾驭着那条瀚水蛟龙扑杀,同时用伏魔之光扫荡,逼得对方无法再入幽冥。 “你想如何!” 空空儿又遭一击,哀嚎一声,急急向前飞遁,躲开身后的蛟龙。 “传承给我。” “不给。” 空空儿语气十分果断,反手抽出【度阴】,自剑上却升腾起一阵伏土坤阴之气,化作坟土,将瀚水收去。 “伏土的法术,倒是未见你使过。” 隐娘声音渐沉,那只乘流驾云的蛟龙越发神异,白鳞熠熠,木角生风。 龙口一张,其中凝聚起一团如玉石般的真炁之光,搅动地水风火,威势骇人。 两人此时皆都不再掩饰,修为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就逼近筑基极限,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迹象。 一时共同腾天而起,撞开戊光,自这一处秘境中跌落。 太虚中诸多紫府看来,皆都盯着空空儿手中的那一卷青色道书,不过大多人在见着上面字迹后很是识相地移开目光。 “掌门!” 空空儿朗声呼道,雷云涌起,瞬息将他托举。 许玄动作极快,一瞬之间就将空空儿护住,同时催动神通,震慑诸修, 阴火满卷,一身殷红道袍的男子徐徐行来,先是将隐娘护住,两人对视。 “叫他窃走。” 隐娘语气平淡,此时倒是不显喜怒,安仙悔稍稍点头,只笑道: “你且先回这府中。” 这位丁火紫府催动法力,阴光忽闪,便将其重新送入秘境之中。 他则转而看向另一旁的许玄,眉头稍皱,冷冷道: “拿来。” 广素在一旁站着,似乎有劝阻的意思,许玄回首示意,让其止住。 “是我家护法取来的,道友倒是无理取闹了。” 他声音平淡,似乎全然未曾在意对方的身份,径直自空空儿手中取来道书,催动法力,重新将这位护法送入秘境。 “好胆.” 安仙悔轻轻抬手,一张金弓显化而出,催动神通。 太虚中光明散尽,日月不照,归于一片深沉的黑暗,仅有一对暗红的瞳孔睁开闭合,无数阴火涌动。 寒来暑往,炎凉变化,寿有终时,命有尽数。 【煎人寿】! 许玄心中却已经再无什么顾忌,对扶尘的厌恶,师门的旧怨,在这一瞬填满心间,却无忿怒,而是沉凝如渊。 他缓缓拔剑,随着【丹霆】出鞘一分,太虚中便有银白雷霆显出,如剑,如梁,如柱,纵横交错,同天律相合。 苍灰法剑前指,剑意生发,天律落下,太虚中原本明灿的银雷有变,化作深邃的黑雷,外绕银光。 太虚中的阴火随之黯淡,安仙悔面色一变。 一股恐怖的谪罚之意已经笼罩上他的神通,让原本圆满的内景有缺,为雷霆所制。 【谪阴罚阳】! 社雷在上,阴阳不能制,五德不可化,为代天行罚,司掌天劫之本。 “好今日便让我请教一番社雷。” 安仙悔目光阴沉,神通催动,烛阴之象目光开合,寒热变化,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机。 许玄无言,挥剑一斩,太虚中谪罚之雷跃动,绕着银光的黑雷淹没此地。 在场紫府纷纷避退,唯恐遭了劫雷阴火,损伤性命。 他气海之中,那卷青色道书此时自行翻开,清炁涌动,显化文字。 【泰清玄妙法身】。 (本章完) 第445章 谪刑 第445章 谪刑 太虚上方。 异象变化,无数邃黑的雷光静止,纵横交错,布满此间。 在这恐怖的谪雷之上,又有银灿的刑雷跃动激荡,让人心悸。 朵朵缃黄和暗红交织的丁火飘转,无声无息在雷霆中湮灭,神异的烛阴之瞳闭合张开,寒热变化,焚烧性命,折损寿数。 许玄灵剑前指,目光稍稍看向下方,此时距离那一处秘境已经颇远,四周更是其余紫府窥探。 他轻呼一气,太虚中的雷霆渐渐盈满,黑白跃动,【司天劫】在一瞬之间就彻底掌握了这片虚空的变化。 阴火翻腾,安仙悔目中带起几分凛然杀意,如同毒蛇一般,眉宇间的那股阴气却越发炽盛。 ‘社雷.’ 他虽行事狂妄,可真正与人斗法都是提起十二分的力,更何况对方修的是「社雷」这般高高在上的道统。 “你可知那卷道书来历?此物不是你能染指的。” 安仙悔声中杀意渐盛,背后的烛阴异象越发神异,暗红瞳孔开合之间,有无数丁火升腾,让人性命受灼。 许玄神色如常,此时灵剑前指,【丹霆】剑鸣不断,清越悠扬,他并不言语,可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好,好” 安仙悔声音渐沉,许玄只淡然道: “请。” 霎时间二人同时出手,漫无边际缃黄火云升起,焚宅烧身,同太虚中的黑白雷霆相抵,更有一股灼灼阴火自许玄内景中生出。 丁火神通,【讹煆火】,为焚宅烧身的灾劫之火,可感应修士性命,自其法躯之中烧起,威能极盛。 许玄早有防备,于内景中调动诸多天兵仙将,谪罚之雷凝如牢狱,瞬息就将那一团阴火镇压,以【司天劫】的雷池劫光消磨。 “来!” 安仙悔暴喝一声,拉弓如满月。 一道殷红如血的火焰腾起,如灵蛇窜动,落在金弓上化作一道莲纹箭矢,威势不断上涨。 自其身旁生出无数火莲,业力升腾,彩光莹莹,有诸佛讲经消业之声响起,赫然是释修的手段,勾连因果,搬弄业力。 【阴禅业火】化作的箭矢如虹奔去,一分为三,三分为九,直至化作漫天火雨落下,烧的太虚中一阵焦枯,淹没了那背剑道人。 安仙悔眼瞳忽地一凝,几乎是本能地祭出一颗明灿的白玉宝盘,上有月桂玄纹,当空而照,太阴霜华盈满,护佑其身。 远处的火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消散,银白雷池自空而降,劫光盈满,便将这一片阴火镇压。 无数天律显化,一点深邃的黑光在银雷中凝缩不定,漫天丁火中的阴质如被谪去,原本阴毒狠厉的火焰失了威能。 许玄一剑斩出,写意至极,剑上黑白雷霆交织,谪罚和刑解之意凝如一体,轰然斩出。 无数雷霆如怒龙般腾天而起,剑意凝聚,威势不断上涨。 白玉宝盘的光辉渐渐消磨,这件太阴灵器全力催动,欲要将这片恐怖的雷霆剑意挡下,可霜月之光却迅速黯淡,瞬息被斩落。 轰隆! 安仙悔的身形瞬息淹没在雷光中,传自雷宫的剑意斩在其身。 先是无数黑光灼灼的谪雷降下,如同仙钉刺入其躯,而银白的刑雷随之如铡如剪,绞杀法体。 原本圆满的内景渐渐出现裂痕,无数谪雷如同跗骨之俎,向着他性命纠缠而去,同时呼应天地。 太虚中雷性凝结,就要降下一场针对他的天劫。 向来都是他扶尘修士焚烧他人性命,如今还是头一遭反被这般对付,让安仙悔面色极不好看。 许玄却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灵剑一荡,其上银白雷光流淌,同剑意完美融合,以劫斩身,以刑解体。 对方领受谪罚之后,他催动的阳毁之雷和辟劫剑意威能直涨,呼应天地,甚至让他心中升起一阵畅快来。 司劫一府,以【刑解】之位和【司劫】剑脉立身,两者本就是一体。 如今对方受天律谪罚,阳雷剑意的威能直线上涨,紫府中期若是领之,都有性命之虞。 上方积蓄许久的天劫轰然落下,无数雷霆轰击在对方身上。 紫金白三色雷霆交错落下,同再度祭起的白玉灵盘碰撞,太虚霎时生出无边光明。 安仙悔抬首,眼瞳中倒映出各色璀璨的雷光,法躯中的谪雷仍在纠缠,同阴火相抵,让其法躯呈现出一种琉璃玉色。 他催动那道【白玉霜夜盘】,这件太阴一道上品灵器真正施威,霜月玄光弥散,无数雷霆受阻,唯独那深邃乌黑的谪雷仍纠缠不休。 许玄的阳雷剑意却已经斩出,【丹霆】藏匿其内,携着无数阳雷剑意,瞬息化作万千灿灿银色毫芒,激射而来。 神妙【万化】! 无数银芒迸射,携着恐怖至极的剑意激射而来,而对方身上的乌黑谪雷开始跃动呼应,让其避无可避。 安仙悔目光沉凝,再度拉满金弓,一道灰白火焰腾起,显化如白鬃怒狮,瞬息落于弦上。 ‘至火。’ 许玄一眼认出那道灰白灵火,正是一道至火,威能虽不如【刹怒水火】,可更为稳定,落在弓弦上化作灰白箭矢,散着硝硫之气。 这一道至火轰然射出,瞬息炸开,一股震耳欲聋的怒音响起,震荡太虚,将无数银芒止住。 许玄也不得不避,他以【太初序】可凭空造就对丁火的克制,减其威能,但也仅限此道,眼下这一道至火却难能再挡。 五火之中,至火最凶,一旦炸开,未修什么护体之法,结结实实中了,受伤陨命都有可能。 他身上并无什么灵甲、法衣,社雷也不以护身闻名,眼下为至火冲击,天律雷霆一阵摇动,所幸未曾受什么伤。 一旁的安仙悔状态却惨上不少,法躯上乌黑银白雷霆跃动,凌厉剑意纵横,血洒太虚,化作星辉。 这位扶尘的真人此刻气息委顿不少,甚至【讹煆火】中也有深邃乌黑的谪罚之雷纠缠,让神通都有些不稳。 他面上显出怒色来,想他修道至今,吃过最大的亏就是南海那龙种,对方是溟泽纯血,压他一头也就算了。 眼前这野道人又是什么东西! 当下发狠,自其手中祭出一道漆黑宝瓮,煞气腾腾,天地间随之一暗,光明尽收,无数雷光被收入此瓮,遏制雷霆。 “灵宝。” 许玄目光稍凛,煞炁可消磨光明,纵然不能直接抵挡社雷,可也能通过消光之用,减弱雷霆威能。 安仙悔运转法力,【地恶瓮】全力催动,煞炁如海,肆虐太虚,他则顺势将【白玉霜夜盘】收起。 光明尽消,日月不照,自这深沉的黑暗之中,一对暗红的神异瞳孔缓缓开合,寒热变化,冷暖无序。 许玄的瞬息变得满头华发,血气跌落,如垂垂老矣。 他的肌肤生出暗红纹路,法躯九处病灶齐出,阴火化作无数火苗,穿行在他血肉之中,焚烧性命,折损寿数。 【九灶沉疴咒】! 安仙悔目光冷冷,这一道六品法术配合神通才能施展,乃是以病老之气消磨对方,阴火入性命,身受其焚,病体难胜。 他再度催动地恶瓮,自其中凝缩出一股深沉的黑暗,如同日蚀,化作万千黑光奔流而出,漫天暗红阴火随之烧来。 ‘一击决出胜负。’ 安仙悔只觉已稳稳压制对方,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忿,对方从头到尾只用一柄灵剑,还是中品,为何偏偏能挡住他。 许玄此时却心神沉定,缓缓举剑,任由老病缠身,阴火焚烧,丹霆之上生出黑白雷光,谪雷凝缩,刑雷跃动。 太虚中异象陡生,银白雷池高悬天心,漫天雷云中降下重重劫雷,抵挡煞光阴火。 无阴无阳的谪罚之雷化作锁链,瞬息洞穿对方的琵琶骨,将其牢牢锁住。 安仙悔神色一变,祭出白玉宝盘,这件无往不利的太阴灵器此时却失了神妙,无数深邃的乌黑雷光激射,将此盘打飞。 黑雷凝成的锁链洞穿其法躯、神通,乃至内景,让其一时挣脱不得。 自远处升起一座浩渺玄妙的雷城,其上有无数天律、法旨镇压而下,贬谪丁火,克制阴性。 城池之上,诸多雷霆虚影显出,为天兵仙将之形,齐齐动手,扯动谪雷锁链,将对方押解而来。 一方血水四溢,杀气腾腾的古老刑台已然显化,仙铡上寒光冽冽,黑白雷霆生灭,下有诸多仙妖魔释受刑陨命之象。 【司劫】! 这一道剑招从未让许玄失望过,作为效仿雷宫形行刑之道的剑招,仅论威能甚至还在【握雷局】之上。 更别论随着【太初序】修成,又有社雷玄象增长此式威能,谪罚、刑解二性的雷霆生发,雷宫威权浩荡而降,定夺罪业。 【烧损天寿】。 罪业既成,此刻整片天地都在镇压这名罪人,雷霆盈满太虚,天劫随时欲降。 安仙悔此时已被压至那柄仙铡之下,他催动神通,可往日阴毒狠厉的丁火却失了威势,在这浩荡天律之下再难逞凶。 “社雷.” 他暴喝一声,身上煞气冲天,欲要挣脱,可许玄只是握住丹霆,一斩而下。 仙铡随之而落,自刑台上炸出无数暗红阴火,天劫怦然降下,太虚中雷光闪耀。 安仙悔法躯破碎,几乎让这道仙铡斩成两截,露出阴火灼灼的脏腑和白骨,内里满是邃黑和银白的谪刑二雷,损伤性命。 地恶瓮再度升起,将他残破的法躯收入瓮中,瞬息化作一道黑光遁走,再不见其形。 许玄收剑,面上的暗红纹路一点点散去,同时催动【玉血天心术】,弥补损耗。 九处病灶还在体内肆虐,此刻逐渐被谪雷化解,阴火尽消,病灶散去,他收剑入鞘,太虚中雷霆随之散去。 ‘倒是受了些伤。’ 许玄眉头稍皱,难怪都不愿同丁火修士斗法,不谈杀力,这股阴毒的势头实在难防,若非他以社雷克制,眼下可就是重伤。 他缓缓打坐调息,此时太虚中无一名紫府窥探,皆都心照不宣地避开那黑白雷光。 这时许玄则趁机翻阅起内景中的道书,此物能让扶尘的紫府大动干戈,想来绝不是凡物。 “《清源妙道玄谈》” 青色道书翻动不止,内里清炁涌动,显化文字,道音隆隆,许玄只是略略一观,便知此书不凡。 “清源庙的传承,果然是清炁一道的。” 这一卷玄谈并非是正经的传承,更像是一种道论记载的集合,涉及清炁,为古代飞升之法的总述,和《司劫天罚道纲》类似。 其中唯独记载一道法门,为练就清戊玄躯的法身之道。 【泰清玄妙法身】! “泰者,高上也,清者,玄妙也,修成八九玄妙,任尔纵横世间.” 此法得戊土不坏,清炁玄御,号称是最顶级的斗战之身。 许玄如今眼界已经十分高,见识过【雷泽化圣身】这种效仿神圣之躯的道显法身,可细细参悟这篇法门,只觉丝毫不差雷泽之身。 若是修成此身,便能将他如今最短板的一处补全,便是法躯体魄。 如今尚未修成身神通,也未炼体,仅靠【玉血天心术】,法躯体魄在紫府斗法之间委实不够看。 若是以龙躯催动雷泽法身,至少在先前斗法之中,所受的伤势要轻上不少,这道【泰清玄妙法身】却能补足此憾。 “如今我之杀力,绝对在紫府最前列,可灵器、体魄和法术有些欠缺” 先前若是没有那道煞炁灵宝,安仙悔定然在他手中败的更快,可有了此物,对方反能将他压制一瞬,必须以【司劫】才能应付。 他心神渐定,却更为坚定要入昆巍一探的心思,大离不同海外,诸多紫府牵制,即便斗法,也少有打生打死的。 龙身可以肆无忌惮的斗法夺宝,是占据天池旧主的大义,人身却不能如此,而如今最有可能得来灵器的途径,便是洞天。 伤势大致安定,他此时御风而下,向着广素方位前去,神色坦然,却见这位青华宗的真人身旁多出一人。 是一着墨青羽纹长袍的男子,气态倜傥,面容清瘦,浓郁至极的癸水之性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气势隐隐散发,十分不凡,一看便知是大宗出身。 此人见着许玄下来,眼神一亮,却是笑道: “在下孟澍,见过道友能斗败那扶尘的道子,果然剑意不凡。” 一旁的广素见着许玄归来,上前一步,见其真的力压扶尘之人,心中不由升起些惊意,面色却如常,只道: “辟劫道友,这位是.始一仙道的真人,道号【渌羽】。” “见过道友。” 许玄心中隐动,此时二人互相打量起来,各有心思,太虚之中,雷霆雨云翻滚,遮蔽此间景象。 (本章完) 第446章 北雷 第446章 北雷 太虚。 银雷跃动,青云盘旋,神通光彩隐动,遮蔽此间景象。 三位真人静静立身在此,其中两位都是仙宗出身,剩下一位也在雷部身居要职,眼下除了些脑子拎不清的,自然不会有人来冒犯。 青色云露自太虚中凝生,点点滴滴落下,让许玄法躯中的阴火之气渐渐消散,性命清凉,伤势瞬息好了不少。 “谢过道友。” 他看向一旁的渌羽,正是这位真人催动神通,助他恢复伤势。 “小事罢了,春霖雨露可解阴火,不费什么力气。” 渌羽语气平淡,可这一手润物无声的神通却足以彰显其修为,虽是紫府中期,可身上隐隐生出的压力却比华古还强。 ‘果然是仙宗嫡系,洞天出身。’ 许玄只略略估量,便知这些真正大宗出身的仙修,无论是道行理解还是斗法之术,都不是寻常紫府能比拟的。 安仙悔虽败在他剑下,可此人若是行至海外,恐怕少有紫府能制他的,仅那几件灵器就能将寻常紫府中期堆死。 至于眼前这渌羽真人,更是了得,道力浑然,神通自在,雨性遮身,仅是立身在此,就有云行雨施的种种异象。 “今日来此取那稷土之器,碰巧见着两位道友,实在是幸事。” 渌羽目光一转,却是看向许玄,笑道: “清源庙的传承,落在道友手中,也是命数,这一道的大人本就是蜀地出身,如今传于蜀国旧道,倒是有始有终。” 许玄闻言,心念一动,能让渌羽称呼为大人,定然是金丹,还同古蜀有联系,倒是让人不由留意几分。 “不知.是哪位大人,道统何在?” “早已飞升,道统也随之而去。” 渌羽面上多出一分笑意,隐晦地扫过许玄,似在感应什么。 “这位大人居于清炁尊位,成道极早,还在蜀太祖之前,担山赶日,治水定川,擒龙打凤,威名赫赫,蜀民多祭拜之。” “如今大人离去,倒是可以谈论一番,其尊号为【清源妙道显圣真君】。” 许玄默默听着,心思急转,是清炁尊位,如今飞升,所去的还能是哪里?必然是少阴仙天所在。 ‘若是多有真君飞升,恐怕仙天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里势力之错综复杂,远超所想。’ 他当下神色未变,却见一旁的渌羽凝眸看来,似有疑虑。 “此道以法身强横闻名,道友可得了其传承?” 许玄犹豫少时,稍稍思索,还是坦言道: “正得了一道【泰清玄妙法身】。” “竟是这道.” 一旁的广素神色稍变,声中多出几分忌惮。 “这法身威能强横,玄妙极多,得戊土不坏,清炁玄御,不但坚实如金刚,更有诸多变化加身,极长斗法,足以和扶尘的【烛阴照晦法身】相比。” 许玄仅是一听,便明白这所谓的【烛阴照晦法身】应当是同【雷泽化圣法身】一级的道显,也只有扶尘才有如此底蕴。 “可惜,社雷一道的天蓬法身早已失传,不然.” 渌羽语气幽幽,此言却是直接戳中许玄,他早就准备谈谈社雷之事,眼下对方先提起,便顺势问道: “既称天蓬,可是和仙君有关?” “正是,传闻这法身是仙君传下,奉代的北雷一派,【肃正】大真人便是修行此法,为雷宫正统。” 渌羽神色有些感慨,四方云雨随之而动。 “当初大奉的昭明太子何等仙威,紫府巅峰,金丹嫡血,天朝气运加之一身,前去同这位大真人论道,竟也败了。” 这事情许玄早有听闻,此时倒是知道这位大真人的道号,【肃正】,果然如社雷一般堂皇执正。 “北雷一派,不知后来如何?” “随奉而亡,不知所踪,可惜其中的诸多道法都已失传,不然社雷也不会少见到今日这般” 渌羽瞥了许玄一眼,那位肃正大真人虽然修有不少雷宫正法,可这位辟劫真人却成了剑意,若是对方再得些机缘,说不定真可逼近昔日那位。 广素稍稍点头,她看向许玄,若在告诫一般。 “昭明太子便是后来的奉明帝,他修的帝家最正统的「天禄」,接紫真仙妙,度太阳煌然,今日的所有紫府巅峰,都不如这位帝血。” “可北雷的这位真人,仍能压其一头,便是雷宫正法之威。” 许玄此时听着,心中隐动,若是按渌羽所说,奉代帝家修行的是「天禄」,这一道几乎是天下帝权之极,只是如今不显。 若真是金丹帝君嫡血,居于一国太子之位,今世的所有紫府巅峰,恐怕都不如这位。 而北雷的这名真人竟然能力压帝血,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不知那时的仙道昌盛到了何等极点,雷宫之威再显于世。 他眼下心神渐定,北雷派的事情难说,可他却是听濯邪和南罔都谈过,始一道另有社雷传承,和北雷派都出于北社仙道! “社雷之威,我仅参悟点滴,不如前人远矣。”许玄感慨一句,目光转向对方,“听闻贵道也有社雷法统,不知” 许玄此话未尽,一旁的渌羽就笑道: “道友可是想求功法?” 眼见对方说的直接,许玄便也不再试探什么,当下坦言道: “正是。” “我始一道的社雷传承,乃是北社仙道下的【洗劫观】一脉,此道以社求仙,不是雷宫正统,社雷功法也不全,为三社一震一神的修法。” 渌羽此言一出,倒是让许玄有些疑惑,只道: “多修神震,岂不怕神通消解,内景崩碎?” 不少紫府寻不到功法之后,也有用其余道统来替代的,可往往是联系密切的两道,最多修一道替代,不可多修。 “社雷为后天证出,本就接神震,才有这练法。” 渌羽此时解释起这道论来,目光一转,继续说道: “我道共有三门社雷功法,分为【渡劫波】,【应天心】和【剿绝命】。” “【渡劫波】为【司天劫】之变,【应天心】为【太初序】之化,都是以社求仙的神通,道友走的是雷宫代天行罚之道,自然不可修。” “唯独这一道【剿绝命】,乃是社雷以身司正,持物权衡,肃清道纲,绝除天命的妙法,为雷宫传于虞朝。” “虞朝?” 他却从未听闻过这一代,一旁的广素见状,开口解释道: “大周之前,还有两代,为殷,为虞,至于再往上,就难以考证了,雷宫司天之时,正是虞殷二朝在世,到了大周建成,雷宫已然衰亡隐迹。” “原来如此。” 许玄心中有些感叹,这些秘史仅有金丹势力才有传承,寻常紫府都不知,正是己土被藏所致。 眼下他心念一转,始一道的社雷传承似乎是同雷宫相悖,以社求仙,不掌劫罚,唯独这一道【剿绝命】可以修行。 “不知.” 渌羽却是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先行一笑,只道: “我道已经无人修行这一道脉,许剑仙若是想求,也无不可,只是昆巍洞天之事,还需道友为我道出手一次。” “是有何事?” 许玄心中了然,说到底还是绕回昆巍天,自己身为大蜀仙道传承,应当有不少便利之处。 “此地不是相商的地方,不久之后,自有相见之时,彼时再谈。” 渌羽的语气有些遮遮掩掩,许玄感知四方,不少紫府都在此,确实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便也不再问话。 一旁的广素见这二人谈的这般融洽,未曾插话,只是时时盯着秘境之中的景象,这时忽地开口,语气稍沉。 “我宗的护法被围攻了。” 下方秘境之中,赵侠果然被围攻,眼下有些狼狈,纵然他修为高深,也挡不住这般多的筑基出手。 “可惜,仅我一人来此,也未有什么筑基可调遣的。” 渌羽此时稍稍摇头,他此来却无调遣什么筑基,而是另有手段。 下方秘境之中,银电掠过,许玄看向一道迅速逼近的青衣男子,眼神稍明,笑道: “无妨,我门的筑基前去,正好驰援。” 一旁的渌羽随着许玄的目光望去,见着那青衣剑修,心中却是稍有变化。 ‘也是社雷.剑修?’ 下方府邸之中,青衣男子手执长剑,银电奔腾,如入无人之境,正向着赵侠所在方位遁去。 (本章完) 第447章 稷现 第447章 稷现 府中。 清浊溪流潺潺,共黑白二色,绕居中院落缓缓流淌,墙为宣白,瓦为青璃,极显清贵之格。 院前立彩纹玄石,高约三尺,上刻古字,为【望霞】,为坎水玄阵护持,外人不得入。 彩石上密布裂纹,霞光腾腾,不时携着几方碎石飞举而出,引得诸修争夺,此物赫然是件极为稀少的霞光灵物,用处极多。 溪外刀剑、水火混成一片,杀气淋漓,四处可见争夺霞石的修士 柳行芳行至此地,隐匿身形,偶尔斩出一剑,凌厉剑光让诸多修士望而生畏,不敢近前,就这般走动溪边。 他定睛一看,却是见到那青华宗的赵侠正被围攻,腰间以金绳系着一方人头大小的霞石,彩光艳艳,观之不凡。 紫府灵物之中,有不少性质躁动的,未经处理,筑基难能收入芥子物中,看来这霞石也是如此。 柳行芳刚刚所得的【坟阳恶土】便同此物,只得用社雷镇压,收入雷池,不在外显。 这痴虎儿遭了围攻,怒目圆瞪,晃如铜铃,立身溪边石桥之上,吼声如雷,霎时让一众修士望风而逃。 他身上的暗金重甲有骐骥玄纹明灭,极尽刚健顽纯之性,抵挡起法术,一对短戟则为庚煞之器,锋锐至极,舞动如风。 只是此刻这汉子却落了下风,对方一老一少,两名修士配合娴熟,都是筑基中的好手,一点点压制对方。 为首的是一青年男子,锋眉锐眼,着灰白劲装,出手凌厉,分持一黑火宝瓶和金蛇雷锏,出手时至火爆炸,神雷激射,极为不凡。 ‘竟能同时用至火、神雷.’ 柳行芳心中稍动,暗暗估计,眼前之人的气势还在先前的苏羡之上,斗法厉害,显然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 至火神雷威能虽强,可也是极凶极暴之物,一旦催动不当,先伤的就是自己,而此人却能运转随心,果见其不凡。 侧边金秋云气流转,一须发皆白的老修藏匿,着鸦青道袍,伏低身子,正掐诀念咒,催动七枚宝钱,打向赵侠。 黄铜色的藏金之光在宝钱上变化,每每掠过,都能让对方的短戟和重甲光华消磨,催生灵性,不受其控。 赫然是一位极少见的藏金修士,和元磁一道都是专能对付法器的道统,一人便让对方的两件厉害法器运转不得。 眼看赵侠越发被动,柳行芳未曾犹豫,拔剑而出,身合雷音,瞬间暴起,明灿剑光携着斩灭无形的气机激射而出,逼退那老道。 “道友!” 赵侠见着来人,心中稍定,【天行健】催动,这仙基上应乾天不息之性,越是同人斗法,越能增长威能,加持攻伐于身,是一等一的斗法仙基。 “来!” 他狞笑一声,身上的【正骐胄】和【执伐双明戟】再度施威,胜金刚纯,抵挡黑火金雷,两柄庚白短戟交错斩下,让那灰衣男子倒飞而出。 赵侠携起一阵恶风扑杀而去,胜金之光同至火之气纠缠难分,两人打的溪流摇晃,诸修避退。 另一处青衣男子持剑而来,飘然落下,对上一旁藏匿金云之中的老修,此人倒是面色沉稳,只低声道: “我乃宝盖道人,为南海外域【秋金庙】修士,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海外的?” 柳行芳目光稍凝,只笑道: “我乃大赤柳行芳,这位赵道友同我门有约,相互护持,道友今日退走,我不会为难。” “好” 这老修稍稍点头,似乎是忌惮对方剑器,转身欲走,可就在一瞬间又祭起七枚宝钱,结成阵法,瞬息将对方手中法剑镇压。 他同时祭起一面金砖,上刻三足金蟾玄纹,浓郁至极的藏金秋光升腾,携着万钧之重向对方面门狠狠拍去。 “修剑的,和我讲这些,呵” 这老道神色得意,眼看那七枚威能奇大的【度灵钱】已经得手,藏金之性,最擅收落,这些剑修也就一柄剑器厉害,一旦受制,又有什么手段? 金砖狠狠砸下,柳行芳手中盘魄被定,可神色仍不显慌张,张口一吐,紫青二枚剑丸交转而出,散出千百银色毫光,同那道金砖狠狠碰撞。 银雷激越,这一道金砖上光华尽消,被轰然斩飞,两柄飞剑如同游鱼一般,在那青衣男子身旁穿梭不定,剑炁流转,骇人至极。 “社雷剑炁!” 这道人骇极,慌忙欲走,收起那金砖,护住自身,只化作一团秋黄之气,腾飞而去,让一旁还在和赵侠斗法的男子怒道: “宝盖,言而无信,临阵脱逃,你!” “和我们海外修士讲这些,长孙贤,你还是早早回雍州待着罢!” 宝盖瞬息遁走,让柳行芳有些诧异,当下提剑杀向那灰衣男子。 此人瞬间就抵挡不住,脸色难看,催动仙基,高举火瓶。 黑火暴动,硝硫炭三性积聚瓶中,一股让人心悸的波动升起,长孙贤催动仙基,瓶中至火威能瞬时暴涨,悍烈之气四散。 至火仙基,【辅硝君】,硝为主君,具竖击之妙,硫为臣子,有横爆之威,炭为佐使,得全燃之法。 这仙基一经催动,黑火横竖轰炸,遮蔽天幕,连带周边草木都轰然炸开,威能直线上涨。 此人赫然是名极为少见的至火修士,柳行芳同门中梁护法交手过,知道此道厉害,不敢硬接。 他当下暴退,催动仙基,劫池高悬,盘魄直斩,银电如龙蛇腾出,同那瓶中黑火相击。 轰隆! 银雷剑炁凝如一线,斩开黑火,将那长孙贤一剑斩入溪流,失了声息,可剩下的至火威能仍然不减,滚滚轰炸而来,让柳行芳面色也是一变。 仅论威能,这黑火还在银雷之上,只是神妙不如社雷,他再度披甲,银铸宝甲却难抵这漫天黑火。 “我来!” 胜金之光凝如金白山岳,巍然不动,赵侠踏步上前,双戟插地,暗金重甲被打的凹陷,吐出口污血,硬生生接下。 此时那长孙贤已经拖着伤体迅速奔逃,身上原本藏着的一方霞石落下,光彩艳艳,躁动难安,足有拳头大小。 柳行芳眼疾手快,一道雷光便将此物拘来,在场的诸修本有些动手的意思,可刚刚见识过这二人威势,又纷纷避退。 “好生厉害的黑火,赵道友,你可还好?” 他看向一旁的赵侠,这位壮汉擦了擦嘴边污血,咧嘴一笑,只道: “这长孙贤的【悍火怒燥瓶】果然厉害,若不是柳剑仙相助,今日怕是要吃不少亏。” “哪里能称什么剑仙,道友——” “你一剑斩退长孙家的天骄,自然当得起这名。” 赵侠此刻才真正打量起眼前之人,只觉对方剑道修为之深厚,让他也有几分惊意,修成剑炁,已然能在筑基之中纵横,而社雷更是不凡。 若要论起斗法,眼前之人堪比筑基中的顶尖修士,甚至还能压紫府嫡系一头。 柳行芳此时则打量起手中彩石,此物如有腾天飞举之性,不入芥子物,需要时时镇压,方能拿住。 “此为【光霞石】,乃是炼器的灵物,就是眼下得来的少了些,若是将那整块彩石取走,倒是可以一用。” 赵侠目光一沉,瞥向坎水阵法中的那一方望霞彩石,此时这方彩石已经不再向外飞出碎石,诸修得了好处之后,纷纷离去。 二人随之向着府邸中心行去,那一圈灿灿的柔白艮土之光变化不定,摄人心魄。 坎水黑白法光渐渐笼罩整片院落,就要将那道彩纹玄石覆盖,此时却有幽风升起,一只鬼气森森的大手探出,顺势一握,就将这道彩石收入。 阵法光芒流转,周围并无人注意此处景象,空空儿小心翼翼地遁入一处残破楼阁之中,身后则有骷髅白骨托举那道【光霞石】。 “好东西。” 他感叹一句,面上多出些笑意来,却忽地回首,看向阁楼深处,只见真炁灵光变化,自其中走出一女子,眉眼英气,背剑佩匕。 空空儿此时倒是未有什么惧意了,斜靠在那方彩石之上,吊儿郎当地嬉笑道: “如何?我看你早些突破,自己上阵,还比那安仙悔厉害些。” 隐娘懒得理会对方,随意找了一处青木桌椅坐下,无垢灵光扫过,一尘不染,她目光似乎望向极远处,只淡然道: “扶尘仙宗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今日不同你争了。” 她神色稍凝,眼中有金白二光忽闪而过,如凌然剑光交击,楼阁之中,气氛转瞬一变,诸多陈设、灵物失了色彩,化作一片茫茫的白。 仅有她和空空儿两人身如墨染,空空儿收起面上的嬉笑之色,此时外界紫府窥探不得,他只低声道: “北边,情况如何?” “释魔云集,神雷贯空,三魔土,四佛地,皆有动作,你好自为之。” 隐娘声音刚落,此地异象便尽数散去,她的身形却已经消散,自这片秘境之中离去。 空空儿缓缓踱步,催动仙基,将这方彩石收入内景之中的【阴鬼之域】,彩光悉数隐没。 “神雷.昔日帝者之剑,贬为庶人之锋。” 他神色一转,眼下倒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这片秘境中东西极多,正是他施展手段的时候。 幽风再起,这白袍剑客的身形瞬息不见,遁往远方。 自府邸中心之位,那道柔白光华越来越盛,腾天而起,一股浩渺、古老之气弥散,让在场的紫府皆都神色一震。 稷土显世。 (本章完) 第448章 纪史 第448章 纪史 太虚。 柔白的稷土玄光照彻四方,无处不照,无所不览,仅是显化于此,就让诸多紫府自太虚之中显现,不得藏匿。 “好生玄妙的道统。” 许玄神通自发运转,隐有抗拒,社雷之性如同受激,天律隐要显化。 五德历来都是大都是低阴阳一头,可这一道己土之玄妙,隐隐能同四象争锋,连社雷都能制约。 “这是自然,土德本就隐压其余道统,更别论戊己二土,分为社稷。” “戊土金刚不坏,无漏全性,攻伐一体,乃是一等一强横的道统,仅论全面,也仅有太阴太阳可比拟,己土则有司史之妙,隐于福地,更是一等一的仙统。” 广素感慨一句,一旁的渌羽却是笑道: “青华仙宗的甲木神通,正对戊土有克,也是仙统。” “克制倒是称不上,只是自蜀亡之后,能借着物性同此道较量,若是对外斗法,还是戊土更胜一筹。” 这位青华宗的紫府修行的却是广木,而非甲木,倒是让许玄有些猜测。 齐国在时,木德一道的执牛耳者为【寅广殿】,彼时下分一脉,为【青华观】,正是这一仙宗。 大离代齐,离焚广木,而青华观却趁此时机晋升仙宗,有了金丹坐镇,个中恐怕有不少利益交换。 甚至是这一观背刺了上宗,以换来今日的地位,只是这等事情也只能猜猜,绝不可妄言。 许玄将目光转向这片秘境之上,己土玄光流转不定,他灵识感知一番,便寻到柳行芳和赵侠二人所在。 此时柳行芳又取得两件古法器,分为一戊土岳钟,一清炁宝珠,都是古法器,威能不凡,眼下他和赵侠合力,在一处幽暗龙仪寒泽中争夺灵水。 这一处水泽正应【敛寒泽】,乃是临冬之水,尚未凝冰,为壬阳所生之阴水,虽是筑基品阶,可胜在量多,引起不少修士争夺。 “道友门中倒是传承有序,这位既修社雷,又精剑道,想来就是武家的贵婿?” 渌羽此时望去,只见下方这剑修出手不凡,社雷之性极为纯正,和身旁这位辟劫真人如出一辙。 “正是。” 许玄知道武家和始一道有联系,当下坦然告之。 渌羽当下稍稍挑眉,迟疑少时,还是说道: “大赤一观,传于奉玄,为【天炳昭元恒光真君】所传,得奉玄剑道,丙火正统。奉玄一道,重在清修,出剑不为善恶,乃为道纪。” “此道和【劫法】是两个极端,几乎不问世事,所参为玄,为道,许道友这门中,可准备接续这传承,还是主修社雷?” 许玄闻言,心中隐有触动,如今道境之中,正有【太上阁】在,其中有奉玄一道的全面传承,直至金丹。 对方此言却是有些别的意味,古代道统之变,大都是先行衰落,而后中兴,可这中兴之主的位置,就值得推敲了。 ‘他是要问我,可是要转变道脉,往社雷去。’ 许玄眼下却看的清楚,社雷虽威能强横,修成即可纵横紫府之间,但牵扯过多,几乎没有善终的。 奉代的肃正大真人便是落得陨落之机,始一道更是参悟起以社求仙的法门,岂是他们不想修雷宫正法? 恐怕是不敢修罢了。 “我门之中,如今仍以丙火为正,下一任执掌山门者,为我首徒,修丙火正统,而奉玄之高妙,无人能成,已然断绝。” “至于社雷,修行极难,恐怕也传不下去。” 他声音稍沉,趁此时机表明态度,社雷一道,他和行芳修了也就罢了,不必再往下传了。 渌羽稍稍点头,明白对方意思,便不多问,这位辟劫真人倒是聪明人,明白这一道统的凶险就好。 眼下太虚之中的柔白玄光盈满,聚散四合,照出诸多藏身其间的紫府。许玄一眼扫过,基本都不识得,恐怕大都是南方的真人。 “显化了,两位道友,我先行一步。” 渌羽目光一凝,神通催动,无数碧羽飘落,散布青云之间,条达畅意之音响彻此间,聚萃诸物,有藏匿性命、清心止火之妙。 神通,【聚萃羽】。 渌羽目光一转,看向上方变幻不定的己土之光,身旁如有墨池流转,他轻提一笔,点墨一划。 渌塘墨池之象渐渐稳定,这位始一道真人的身形渐渐同柔白的己土之光相合,融入其中。 神通,【渌塘墨】。 这两道神通玄妙无比,且能接引己土,瞬间就让渌羽遁入其中,向着这一片己土玄光而去。 其余紫府大都是不得法门,入不得这一片己土之光,许玄和广素尝试数次,也难能入内,当下只得放弃。 “渌羽真人准备齐全,眼下这一道己土之物,当是他的了。” 广素感叹一声,却见太虚另外一处,离火升腾,有一着朱红道袍的男子阔步行来,容貌英武,身旁有炎夏、重明之光变化。 “是宋氏的朱夏真人.” 许玄自然认得这位,当初可是打过不少交道,如今对方也已成就紫府,赫然是离火两道神通加身,颇为不凡。 宋世仪驾起离火,重明附丽之光变化,竟然也接上这片波动的己土玄光,遁入其中,不见踪影。 “看来是在这二人之间决出了。” 许玄看向四方,诸多紫府见是宋氏和始一在争,大都失了尝试的心思,反而看向正在迅速崩溃的秘境。 原本的阵法一点点消解,这处府邸渐渐完全暴露在诸修面前,有不少出身海外的修士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亲自下场。 不知是谁先行动手,水火贯空,神通变化,这片秘境彻底崩塌,许玄和广素纷纷施展神通,将自家的筑基接引归来。 柳行芳和赵侠纷纷落于云气之中,此时还有些恍惚,至于空空儿,眼下却是不见踪影,不过许玄也不甚担心。 “师父。” 行芳上前一步,声有喜意,显然是收获不小,他此时将那道【泰岳望春台】重新交予许玄。 “你可先同这位赵侠护法一道离去,在外等候。” 许玄声音渐沉,瞬间同身旁的广素达成共识,二人吩咐几句,便催动神通,将这两人送离此地,落到阆中郡内。 眼下不少紫府都斗起法来,再也不复先前平和,这一片秘境崩溃的太快,让这些紫府没了慢悠悠布子的心思,径直动手。 “各自行事。” 广素低低念了一句,便驾起黑赤法光遁向一旁。 她肩上青乌飞出,张开双翅,发出一阵阵凄厉怪异的叫声,便有坚如金石的广木法光流转,击退旁人。 仙宗出身的紫府不能以常理对待,广素身上至少有两件灵宝在,足以和紫府中期较量一番,加之对方身份,诸修纷纷避退。 “季素筠!” 太虚中传来一声暴喝,但见一驾驭黑火的华服男子奔来,气态森严,竟然丝毫不顾对方身份,和广素斗起法来。 广素目光渐冷,见着此人,只沉声道: “长孙毅” ‘我宗私事,道友不必来援。’ 广素低声传音,止住了许玄想要拔剑上前的动作,她和那名修行至火的紫府斗的难分难解,各施手段,一时无人敢近。 银雷跃动,许玄目光扫过,瞬息就望见一池涌动不息的清炁,凝结如水,让他体内的《清源妙道玄谈》隐有感应。 数位紫府在争夺这一池清炁,许玄驾雷而去,黑白雷光腾跃,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微微显露,原本还在争夺的几人望风而逃。 其中一着黑袍的男子修的是血炁,催使一群血翅黑纹。 他身萦魔气,法躯强横,持一柄血刺,每每出手,就击退周边不少紫府。 眼看就要取来这一池清炁,这魔道面上有几分得意,可目光一转,就看见漫天黑白社雷涌来。 这血炁紫府霎时之间如同见鬼一般,瞬息遁走,连灵物都不要了。 ‘血炁。’ 许玄心念稍动,此人似乎是大离的修士,却修的是血炁魔道,竟然能混入这一众仙修之中。 只是天律已成,社雷克制血炁的威能越发厉害,莫说是紫府中期,眼下就是来一名四神通的血炁紫府,许玄都觉不费什么力。 他眼下将这一池清炁拘来,稍稍感知,面上便显出几分笑意。 【清闳养性宝炁】,正是修行泰清法身所需的一道清炁。 这法身修行所需灵物极多,以许玄现在的身家,难以练成,眼下也算是补足一道。 他正欲再去寻一番时,天上的己土之光却开始摇动,先是一阵离火坠落,便见那宋世仪催动神通,瞬息遁走,似乎吃亏不小。 ‘看来此物是始一道的了。’ 许玄心念一转,看向上方,癸水灵光变化,渌羽真人自其中走出,面色竟也十分难看,此时御风飞遁,向众修呵道: “此地有变,速退!” 上方的己土玄光开始摇动,隐隐有将众人收入其中的威势,在场的紫府大都是人精,知道轻重,也察觉出不对来,纷纷遁走。 远处正在斗法的广素和长孙毅也止住动作,当下散去。 许玄更是驾起雷光,恨不得背生双翅,径直向着太虚边缘遁去,无他,上方那一道己土玄光之中,隐隐显出一人的身形来。 “大蜀” 一声悠长的感慨之声响起,自那道己土玄光中渐渐走出一人,墨韵为面,清戊作躯,着一身赭黄玄鸟王袍,戴华冠,目中金血流淌。 戊土神通变化,为玄鸟,为垣城,为壤堰,衡量天地,祭祀五方,民心所向,万古不移。 紫府巅峰的气势隐隐散发,此时定住周边太虚,戊光充斥此间,让人心悸。 在场总共十来位紫府,皆都无法脱身,即便是仙宗的广素、渌羽真人,帝家的朱夏真人,也都难以走脱。 自太虚另外一处,清浊之流变化,缓步走出一背着青铜剑匣的女子,貌如桃李,眼若明星。 公孙昔缓缓抬首,看向这尊自古史中走出的人形。 “请。” 祭起青铜剑匣,一道冷光瞬息斩出,剑意变化,让许玄体内沉寂已久的【洞化剑匣】开始跃动不止。 ‘越绝,果被她得了。’ 许玄心中隐动,这一道剑匣正是越绝剑脉的重要信物,已然落到公孙昔手中。 上方的人影催动神通,戊土如城如堤,纵然遭受剑斩,可清戊玄躯变化,仍然挡住。 许玄目光稍凝,这威势和昔日袁公斩杀灵佑的那一剑相比,可谓天差地别,而此剑意祭出时,洞化剑匣竟然未曾有感。 ‘剑匣是真的,剑意却是假的。’ 他一瞬之间就查明这其中的玄妙,这剑意空有其形,所呈现的气息倒是有几分白纸福地的意思,分明是仿造。 但即便如此,这一道仿造的剑意所在公孙昔手中,也能撼动那堪比紫府巅峰的戊土之影,威势十分不凡。 “陈卫义。” 公孙昔眼见一击未曾建功,剑匣之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不少,她当下却直接道出这人影的来历。 正是此地主人,钧峰王,如今不知使了何等手段,借着己土之妙短暂显化。 这尊堪比紫府巅峰的人影此刻稍稍转首,眼中金血流淌,看向的却是许玄所在方位,他只沉声道: “蜀” 此话还未说完,这尊人影便瞬息崩塌,自其中显出三页白纸,玄光流淌,渌羽和朱夏齐齐动手,各自取走一页。 还有一页却是悠悠闪着灵光,直奔许玄所在方位而去,落在手中,让他面色有些古怪。 “这是?” (本章完) 第449章 天眼 第449章 天眼 太虚。 棕黄柔白交织的戊己玄光散尽,一时寂静,这片秘境彻底崩碎,道道流光坠入太虚深处,直到连神通也无法感知。 许玄收起手中灵物,这道素白纸笺化作一抹柔光落入内景之中,并未有任何异常生出。 上方的戊土之影彻底散去,整片秘境中的物件大都被掠走,诸多紫府不再停留,皆都化作一线遁光离去。 许玄不再停留,驾雷而起,径直往太虚外行去,稍稍感应便寻到柳行芳、所在位置,而空空儿竟也在此。 “掌门。” 空空儿先行上前一步,面上颇有些贼兮兮的笑意,许玄当下心领神会,知道这位护法在其中得了便宜。 “那赵侠何在?” 他看向一旁的柳行芳,目光一转,广素已经不见,这位护法也失了行迹。 “说是得了真人之命,先行离去。” 柳行芳恭声回道,这位赵护法修为高深,极擅防护,倒是给他留下些深刻印象。 许玄环视四周,只见郡中的地气已然恢复正常,峰峦之间的戊光渐渐消散,已然有不少炼气、筑基的散修蠢蠢欲动,想着来碰碰运气。 “先回山门。” 他大袖一挥,破开太虚,驾起一片雷云便将二人托起,直直往着赤云方位而去。 益州和天州相距虽远,可紫府行走太虚极快,不到少时便能遥遥望见洛青和天殛二山。 雷光一闪,太虚洞开,许玄领着二人步入悬雷峰上的大殿,上方的云山华海越发神异,雷霆涌动,遮蔽此间。 许玄入座,此时眉宇间有些笑意,先是看向柳行芳,笑道: “收获如何?” 柳行芳此时催动仙基,便自雷池中拘出一道青黄色的泥胎,以及一道灿灿彩石。 “共得紫府灵物一件,为【坟羊恶土】,属蕴土一道,还有一道霞光灵粹,为【光霞残石】。” 这坟羊恶土极为少见,并未有记载,可【光霞石】却是炼器的上好灵物,最适合炼制催动法光的灵器,可增添霞光飞举之性。 “好!” 许玄稍稍感知这【坟羊恶土】,凶荒之性外逸,可内里却渐渐有一道玄正神异的气息凝结,自怪化神,十分不凡。 柳行芳又取出三件法器,分为一瓶、一珠和一钟,以及诸多筑基灵物。 “古法器三件,分为化水【保生瓶】、清炁【鼓风珠】和戊土【戊光祭岳钟】,这化水玉瓶是扶尘之人遗留,剩下的则是自秘境得来,为蜀旧物。” “至于筑基灵物,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以这一池【冬寒沉水】最为珍贵。” 许玄先是将那化水玉瓶取来,此物是扶尘所出,最为神异,有保养性命之用,乃是极为少见的疗伤法器,且其中化水之性凝如一体,和普度圣土、乐欲魔土的都不相同。 ‘恐怕是化水尚未二分之前的器物,有些不凡。’ 他稍稍点头,只道: “这几件古法器你且自行取用,正好补足手段,这一道霞光灵粹让温光为你炼入法剑,此番入秘境,多靠你出力。” “至于这一道蕴土,恐怕将来法言突破正能用着,这事情我会同他讲清,待到日后也为你寻一道突破的灵物。” “都是同门,无需——” 柳行芳声音真挚,一旁的许玄却是摆手道: “越是如此,越要分清,免得伤了谁的心。” 柳行芳恭声领命,接过法器灵物,便先行退走,他此番入洞天一行又有收获,此时正好闭关再去参悟剑道。 ‘何时能成剑意.’ 许玄心中稍稍一叹,剑炁已然是极为厉害的境界,同命相合,有斩灭无形之能,即便在紫府斗法中也能发挥出不小用处,至少近身搏杀不会吃亏。 可同剑意相比,还是云泥之别,一旦成就剑意,几乎预定是紫府中杀力最高的一批人,诸修都要忌惮。 这时殿中仅剩空空儿和许玄二人,墨韵流转,许玄目光稍凛,看向这位护法,只道: “如何?” “回禀掌门,所获极多。” 空空儿诡秘一笑,此时催动仙基,身旁阴气流转,便有诸多白骨骷髅走出,抬起一道道灵物来。 “紫府灵物总共三道,分为广木【金刚梁木】、坎水的【上善灵水】,以及这一道完整的【光霞石】,剩下筑基级别的事物更是难数。” 许玄目光一扫,先是看向一道如金铜般的灵木,广木刚直之性自散,十分少见,另一道坎水则以玉瓶封着,其中玄黑灵水时时欲逆流而出。 【金刚梁木】为广木之物,颇为稀少,恐怕能有不少紫府需求,可交换灵物,至于另外一道【上善灵水】,价值不凡,可作为修行、斗法之用。 剩下一道【光霞石】,分量不轻,足以炼制出一道完整的灵器。 “空空护法入这种地界,倒是如鱼入水,十分自在。” 许玄语气中带着些笑意,足足三道紫府灵物,也不知这位护法施展了何等手段,能自诸修手中夺来。 “走运罢了。” 空空儿语焉不详,许玄便也不细问他的手段,眼前这一纸人昔日也是紫府,更兼有白纸福地的身份,手段神异也是应当。 “此番行事,你出力最多。” 许玄语气和善不少,这位护法这些年倒是尽心尽力,在海外坐镇许久,在洞天之中也是下了大力,那卷《清源妙道玄谈》正是其取出的。 他本想赏些灵物、法器之类,可细细一想,对方恐怕也不需这些东西,便沉声道: “可有重返神通之念?我可去问问离国和海外仙道,闻幽的灵物虽然稀少,但还是能寻到些。” 许玄眼下想过,这位护法修为已至筑基巅峰,更兼有紫府的眼界在,突破成功的机会应当不小,只是不知对方是如何想的。 空空儿闻言,蓦然抬首,神情一阵变化,还是沉声道: “掌门,我等纸人,天生性命不全,若是不得机缘,恐怕难以重返紫府,至于突破,却不需什么闻幽灵物,而是需” 他面色有几分犹豫,那双本来贼气四散的眼睛变得清明许多,身旁墨色流转。 “稷书。” 许玄此时却感到内景之中的那页素白纸笺有感,渐渐升起柔白的己土之光,他心念一动,此时将这一道素白纸笺祭出,白光霎时盈满此殿。 “可是此物?” 他虽不知此物来历,但从能惊动始一道和宋氏去争夺,足以见这一页白纸的神妙之处。 空空儿当下却是摇头,只继续说道: “这一页【问古稷书】所载乃是古蜀旧史,并非是奉代的,我却用不得,若是能再寻一道上载奉史的,我便可借此突破。” “诸多纸人之中,以公孙昔跟脚最不凡,可自行突破,隐娘手中也有一道奉史稷书,落在她那柄【古时水】中。” “我若求紫府,还是需看机缘,奉李的洞天落下,说不得能寻来一道。” 许玄默默听着,若是如此来看,这几位纸人之中,应当是以公孙地位最高,隐娘次之,大都可重返紫府,而空空儿若无机缘,恐怕一直都困在筑基。 “此物有何用?” 他见着这一页纸笺正不断洒落己土玄光,心中疑惑,当下发问,空空儿却只道: “用处极多,可向其中灌输法力,便有神异生出。” 许玄闻言,灌输法力,便可见其上有文字显化,多为记载那位钧峰王生平之事的,只是不甚完全。 “【成就神通,拜入清源,修成八九玄妙之身.】” 其上文字所记是这位古王修成神通,拜入清源庙,大都是修行之事,许玄一扫而过,却是见一行有些古怪的记载。 “【王初修清源之道,得仙真谈法,言说上古之事,清炁变位,自玄入始,与禄炁易】” 这一行记载若是许玄未猜错,正是言清炁之变,自玄入始,如果记载无误,玄炁一化为三,当是真炁、紫炁和清炁。 这三炁正好道性相近,真炁飞升无垢,紫炁登临仙位,清炁逍遥自在,都是修士所求。 禄炁却是让诸修受制,不得逍遥,是天庭仙朝之道。 如今这一道祖炁化清为禄,不知是有何等变故,一旁的空空儿见之,却也是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你曾在奉代行走过,我听闻帝家修行的正统是.「天禄」,可接紫真,引太阳,是有何等渊源?” 许玄眼下思及此事,心中生出种种疑虑来,只觉这一道记载极为关键,眼下他却对这「天禄」道统仍不了解。 空空儿往昔大都是含糊其辞,以福地约束为由,少有谈论这些旧事的,可此次他却是犹豫少时,只道: “「天禄」一道,即是权位阶次,天庭仙朝之兆,金乌立国,建立夏朝,一统天下,彼时太阳一道中即有帝王君父之意。” “待到奉立,太祖便是以天禄成道,尊号【阳玄】,祂成道时借了真紫二气,便奉【真武山】和【楼观道】并列一国仙道之首。” 许玄目光稍凝,默默听着,楼观道的关诠真人他识得,正是奉代就传下的道统,底蕴极深,而真武一脉应当就是如今的【穆武山】。 “彼时回道人现世,这位大人将太阳中的帝君仙朝之意斩出,送入天禄,太祖因此修为更进一步,奉朝也真正一统天下.” 空空儿声音渐沉,谈及这些秘事之时,他身上的墨色开始迅速流转消解,他当下便不敢多言。 “原来如此。” 许玄眼下倒是对这一道统有些了解,此道能敕封神灵,为帝君仙朝之兆,如今宋氏封神的图谋,正要借助禄炁。 他眼下却仍猜测不出清禄移位的缘由,只觉这一变化恐怕是自古代建立天庭就开始。 定下心神,他托举起手中那道【问古稷书】,沉声道: “此物还有何用?始一和离宋都在争夺,恐怕不是为了看看这位钧峰王生前之事。” 空空儿犹豫一瞬,还是回道: “若有合适秘法,这一页稷书可用来问话古人,神妙无比,只是大致在这一页稷书所载古史前后时间,必须是其中记载的人物。” “金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其下的人物,只要对其了解够深,配合秘法,便可自旧史中拘出,让其显化一炷香的时间。” “竟有如此神妙。” 许玄心念一沉,这一页稷书的珍贵程度倒是远超他所想,难怪避世许久的始一道都要前来争夺。 “只是这秘法” 他看向面前的空空儿,对方却是直摇头,显然也不知,许玄只好让其先行离去。 许玄眼下再度举起这一页稷书,默默看了起来,其中所记载的人物,也仅有钧峰王陈卫义,清源庙的一位真人,道号【谒清】,剩下的都是些无足轻重之辈。 ‘【清源庙】.升入仙天。’ 他此时却不知这一脉对蜀民态度如何,可这一道【泰清玄妙法身】落入他手中,恐怕日后还有纠缠。 此时细细翻阅起这一篇玄谈,内景之中的道境却隐有异动,让许玄眉头稍皱。 心神归于内景,许玄立身诸多社雷玄象之间,手中的《清源妙道玄谈》则化作一股玄风,涌动不息,携着他向道境而去。 清气涌动,玄风流转,观道殿此时洞开,这一股玄风瞬息向着其中奔去,让许玄心神一震。 玄青之气流转,青色道书再度自殿中遁出,归于他手中,而远处的太上阁则有异变生出,道音隆隆,玄风吹拂。 许玄已然猜到些可能,这一方观道殿似乎有显化传承之用,只是需和玄炁有关,先前奉玄、太苍的传承都在阁中显化。 ‘清炁本归玄,也就是说,清源庙的传承已然被收入阁中。’ 他此时瞬息御风向着那一座宝阁而去,瞬息踏入其中,向着上层走去,果见又多出诸多传承来。 除去他已经得来的【泰清玄妙法身】,剩下便是清炁的五道功法,皆都俱全,所需仙德和紫炁、真炁大致相同。 去除这些,剩下仅有两卷道书,皆为六品。 【照阴炼质法】,可以太阴灵物洗练法躯,乃是三奔妙法之一,可借此在法躯之中养太阴玄妙,是配合法身的秘法。 这一道炼体之术可保全性命,收敛阴业,修行需要太阴灵物,正好能动用影娥池出产的几道灵物。 【崇玄彻光天眼】,此法采擢诸光,开一天目,明如天晷正刻,暗如日蚀吞阳,应太阳总领诸光之性,可不断纳入灵光,迭加威能。 许玄仅是稍稍一观,便知这一道法术威能十分强横,若是大成,论起威力来绝不弱于剑意,且具太阳之性,更是高贵。 ‘若我炼成这几道术法,清源庙的嫡系传人也不过如此。” 这几道法术的来历也好解释,只推说是那卷玄谈记载,即便有人察觉不对,也能用蜀国遗民的身份为借口。 只是,这一道统如今可不是消亡,仍存于世,立在天上,尚不知那位真君的立场,让许玄心中有些疑虑。 ‘既已入手,怎能空置。’ 奉玄、太苍的传承都见不得光,不好修行,眼下这一道清源庙的传承却能名正言顺拿出。 更何况许玄心中早有感知,就这般修行社雷,直至紫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主动添几分变数。 他心念一沉,几乎将仙德耗尽,这才换来这两卷法术。 ‘天眼,说起来,【玉血天心术】炼成的第二道异表,就是【崇天眼】。’ 久远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一道异表正是效仿蜀地一位真君,除了清源庙的这位大人,还能是谁? “巧合,还是“ 他翻阅起手中道书,此刻默默参阅起这一道天眼的修法,身旁玄风流转,清气变化。 (本章完) 第450章 雨近 第450章 雨近 霜回峰。 松柏修伟,满山青郁。 峰上天光格外明亮,灼灼照下,原本山顶经久不散的霜露已然消尽,化作一口清潭,前以青石立碑,剑刻数字,为【得幸】。 一男子立身潭旁洗剑,眉眼沉稳而内藏一点野气,身形矫健如古猿,赤绸玄袍在天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那柄如红玉般的法剑灼热无比,一入清潭,便激起阵阵白气,这柄法剑经过东海的煊炼真人重铸,更为神异。 刘霄闻单手举剑,看着其中倒映出的一张面孔,稍觉有些陌生,他忽地收剑入鞘,目光转向一旁碧草掩映的路口。 一青衣男子踏步走出,佩银白长剑,气势凌厉,如剑在鞘。 “师兄。” 柳行芳看向对方,只觉眼前之人如天火临尘,光明内藏,修为已然到了筑基一境圆满,十分不凡。 “行芳剑道又有进益,倒是远比我强。” 刘霄闻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二人随之向潭边一处亭子行去,皆都入座,煮起茶来。 “霜回峰这景致变了不少,和往昔还是不同。” 柳行芳扫视四方,他少时就是在霜回峰上修行,自然对这一处的风景熟悉,可眼下再看,重建之后却是差别颇大。 “毕竟历经重建,也仅能模仿个大概。”刘霄闻感慨一声,目光转向对方,“不知行芳来我峰上,是有何事?” “倒也无什么紧要的事,只是恰逢出关,便来峰上看看。” 柳行芳话虽如此,可声中还是透露出些许苦闷,让刘霄闻此时察觉,略略一想,便挑眉问道: “可是想念妻女了?” 他一语道破柳行芳心中所想,让这位门中的掌律面上多出几分尴尬之色,也只应道: “绍月到底是小宗出身,和武家大宗地位身份差别颇大,舒寒年岁又小,在门中人人都爱她,让她,可到了武家,恐怕又是一回事,这等世家,规矩可重着” “既已送去,就莫要想这些了,再过数年也就可回山了,在武家修行殆炁大道乃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缘法。” 刘霄闻劝了几句,心中倒是有些感叹,这位师弟性子是极高傲的,这才在剑道上走的这般远,但一念起女儿,和天底下的父亲却无什么差别。 “倒是不谈这些烦心事了。” 柳行芳目光一转,只沉声道: “我出关之后,听闻门中又有人突破筑基,不知是哪位?” “东沉野的熊敏已经突破,修行【天求焰】,服的筑基丹是西海兜焰山送来的,效力极好。” 刘霄闻面上颇有几分感慨,只道: “师父先前曾同我谈过,门中道脉还是以丙火为正,故而对她还是颇为看重,让其正式管着东密旧地。” 柳行芳闻言,眼中光彩稍变,低声道: “此人倒是天赋上乘。” “按师父所言,熊氏为楚国王脉,昔年楚王证得丙火,这一支的血裔有些不凡,也是应当。” 刘霄闻倒是对此有些预料,巫荒中的蛮人本就天赋不错,更兼熊敏是其中的王族,血脉不凡。 柳行芳沏了一杯灵茶,杯中白气飘忽,如雾沉沉,他笑道: “洛青的【白雾芽】倒是比【青玉叶】好些,我记得如今是长明旧山在种这些,由张仪婉管着她和争义也在闭关。” “应当是无什么问题。” 刘霄闻稍稍点头,这位仪婉师妹性子孤僻,他不甚了解,可齐争义却是在守青营任职,由他带了许多时间。 此人天赋不错,心系师门,又是个莽直的性子,虽然不精谋划,可身负篆文,将来必然是筑基中的好手。 “争义是白石出身,其父也是门中老人,早些年因伤亡故,如今齐家就靠他一人,若是筑基,也算是撑起这一脉了。” “他如今暂借紫金观的神永山闭关,这一处神雷之性极盛,当能顺遂破关。” 柳行芳稍稍顿声,目光隐有银芒闪过,他和刘霄闻二人体内篆文皆有感触,纷纷望向瑞雪峰所在。 张仪婉的闭关之所。 幽蓝丁火直冲天际,化作灯烛之象,呼应列星,自流云中缓步踏出一女子,着重紫罗裙,生的纤瘦,体态轻盈,正是张仪婉。 远处一团墨青云气奔来,将其接引,送入彩云峰中。 柳行芳默默看着,眉头稍皱,只道: “我记得,仪婉闭关至今,尚不到一年之久,突破之快,倒是有些惊人了。” 刘霄闻似乎有些预料,此时神色淡然许多,只道: “天下丁火大兴.门中不少修行此道的修士都有感,甚至是那口【冥毒火池】的出产都多了不少。” “丁火。” 柳行芳声音渐沉,他如今眼界不低,自然知道这种异象的来源为何,乃是真君位格所致,隐有显世之迹。 “丙为日火,照在昼,丁为星火,照在夜,只是如今星火不兴,反倒是劫火、业火烧的厉害,足见此道的变动。” 二人都知道扶尘的渊源,眼下一时有些沉默。 刘霄闻更是思虑的极多,丙丁二火,两道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他修此道,将来说不得还要和扶尘扯上关系。 正值临夏,热气熏蒸,天光灼灼,二人身旁却始终一片清凉。 —— 天殛,大赤殿中。 阵法生光,遮蔽外界,阴气弥散,月光莹莹,最上方的青蒲端坐一道人,双目闭合,气息尽敛。 道境中影娥池旁,许玄位于那一座寒玉仙娥灵像之下,正缓缓将一道【广寒月桂】炼化。 “照阴炼质,接续清天,于体内生一月池,保全性命,清畅法体,化煞收水,玄妙之处,仅在太阴炼形之下。” 【照阴炼质法】,六品太阴一道的秘法,其用处在于修成之后,自体内成一道【清月灵池】,一旦遇击,可将性命藏于其中,以太阴玄妙护身。 若是大成,更有化解煞气恶业,收定壬瀚波涛的玄妙在,同【泰清玄妙法身】结合,更有不少功用。 许玄参悟许久,按照其中秘法调合气机,炼化这一道【广寒月桂】,体内却仅多出一道白华,尚不得入门。 ‘果然是太阴一道的秘法,十分难修。’ 他眼下倒不急,这一方影娥池本就是一处修行太阴道法的圣地,更兼手中还有五道太阴灵物在,就是硬堆也能修成,不急一时。 【崇玄彻光天眼】修行却需以一道太阳灵光为基底,而后便可迭合火光、雷光、霞光等等法光,炼成一体,威能强横。 许玄眼下并无这太阳灵光,至于法身,尚且还缺一道对应戊土不坏之性的灵物,只得先去参悟这太阴炼体之法。 如今体内这一道月华虽不完全,但也能自行淬炼法躯阴质,让他法力运转都感到顺畅些,十分不凡。 一股阴火气息忽地自洛青方位升起,如烛火燃烧,呼应星光。 许玄蓦然睁眼,收回心神,看向远方。 “仪婉突破了。” 这位门人天赋称不上绝佳,突破的速度却是极快,几乎只在数月之内,似乎全然没有什么瓶颈在。 “涉及丁火.” 许玄心中隐动,扶尘此道他了解极少,甚至连其中真君的事迹都是一片模糊,可从丁火如今阴毒狠厉的性质来看,大致也能猜到些。 丁火一道,为星辉灯烛,灾劫焚身之火,主寒凉病老,业力成劫之道,至于其中的星火之意,如今却是不甚多显。 门中所传的这一道【秉烛游】算不上厉害,可却是古丁火之道,以星辉灯盏,照彻修夜为本,论起斗法的威能自然同【讹煆火】、【煎人寿】比不得,可胜在能炼丹。 “倒是可寻个机会,让仪婉去兜焰山进修一趟,对丹道倒是有不小进益。” 别的不说,仅是筑基丹这一道丹药,门中虽有丹方却苦无炼师。 这些年先是自雍州的【华阴】手中去买,耗费不少。 后来有了【兜天】一道的关系,平休真人那边出产的虽价低些,却也便宜不到哪去,更别论根据道统量身定制的,更是珍贵。 许玄心念一转,昆巍天将开,平休真人那边多有来信,谈及【仙灰】一事。 正好择个时机前去拜访,既看看霄闻突破紫府所需的灵丹,也领着仪婉前去学学丹道。 他翻手取出一道明灿宝石,其形浑圆,阳丙之光变化,正是【昭明天石】,乃是自平休真人那一处用【心魔欲念】换取。 如今只待平休那处丹成,霄闻便可着手闭关,以期突破紫府,若是按照正常时间来算,恐怕要耗费数十年。 山门之外,忽有神通气息散发,许玄收起天石,稍稍感知,只觉太虚之中有一片聚萃行雨之性凝结,下起淅淅沥沥的风雨来。 “始一道?” 他神情稍肃,渌羽真人当初说是要谈谈功法和洞天一事,今日前来,应当是为此。 破开太虚,驾起雷光,透过墨青云气,许玄目光一转,瞬息就见着立身在雨云中的男子,一身碧青袍服,气态阴柔,正是渌羽。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稍稍致意,他手中托举一方银白雷纹小印,社雷之性凝聚其上,让许玄神通有感,遥遥呼应。 ‘雷宫之物.’ 许玄心神一动,此时面上却是神色自若,只沉声道: “道友,还请入山一叙。” (本章完) 第451章 雷印 第451章 雷印 天青峰上。 风雷涌动,雨云变幻。 许玄此时却未领着这位真人入天殛,他修行太阴法术,大赤殿内尚有气息残留,不好让外人入内,便先至天青峰上的居真殿。 殿内明亮,两位真人各自落座,山中霎时安静下来,不闻风雨之声。 渌羽依旧着一身碧色羽纹玄袍,他修养极好,可身上却总带着一股超然在上,不落凡俗的气势,或许是洞天出身的缘故。 他面上有几分感慨之意,灵识稍动,扫过群山。 “赤云,倒是重建过,和以前的景致差的远。” 他此言一出,许玄倒是心中一震,听其口气,似乎是来过这一片地界,可始一道不是少有出世? “道友来过此地?” “昔年我为修神通,走出洞天,自朱崖推举海上雨云,越秦岭,过玉流,一路行云布雨,直到辽地西京。” 渌羽面上多出几分怀思之态,摇头道: “那时我见这一片地界为古蜀遗民所居,几家控着,便心生好奇,遥遥一观,却见一道剑意,逍遥出尘,道气天成。想来就是许道友师父,奉玄剑修?” 许玄面上神色未变,只沉声回道: “正是。” 渌羽似乎也知道这地方昔日的龌龊,当下不再多谈。 他催动手中雷印,雷霆流散,渐渐凝聚成一银灿灿的道卷,透着沧桑古老之意。 “《北斗雷誓卷》在此,其中正有【剿绝命】的修行之法,此法兼具身意二性,威能强横,上应古破军星。” “剿绝,乃是除恶务尽,杀伐诛灭之意,上古之朝,如虞夏征伐四方,以天命在己为由,雷宫行事亦是如此。” 许玄目如烛火,此时未动,而是看向这位始一道的癸水高修,沉声问道: “法不轻传,更何况是社雷这等道统,始一仙道若有谋划,还望言清。” 渌羽似乎早有预料,目光一转,当下笑道: “道友乃是古蜀仙道出身,当初【奉玄宫】的名号也极为响亮,恒光真君道行极高,大赤一观更是其亲传。” “昆巍天中,应当也有大赤一道昔日的封地,道友可乘不少便利。” “我道需取一器物,为【清浊沉弱云】,具备清浊之性,是昔日蜀帝所传,大赤祖师曾执掌过,道友依仗身份,却是好寻些,届时还望相助。” 许玄目光稍凝,有些疑惑,只问道: “自然无妨.只是这清浊之性,不是坎水一道?” 他当初见公孙昔修行的仙基便是【坎源山】,此道有分清浊二流的玄妙,乃是坎水之用。 “清浊之变,本为癸具。”渌羽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五水之中,除了瀚水,大都有不少变动。” “癸水主藏,清浊难分,质沉性阴,体厚声亮,为雨云、墨池、清塘之象,古代癸水之主为【左松】仙人,也是雨师之祖。” “这位后来大人离去,癸水尊位上的【淅雨】真君转入坎水,将清浊、逆升之性带入坎水。” 许玄若有所思,只问道: “如此说来可是利坎损癸,贵道欲重将此性证回,要用此器?” “是有证回之意,不过这却不是什么大利坎水的事情,因这【坎癸之变】,坎水之主陨落,自此再未有证,这位淅雨真君也随之不见。” 渌羽面上显出几分沉重之色来,只叹道: “坎为上善之水,避高趋下,空虚静寞,利泽万物,遇物赋形,在五水之中最具水之德行。” “因而这一道水德,必是清澈如一,顺势而流。道友若是见过坎水一道的【坎源山】,便知问题出在何处。” “水分清浊,逆流而上,已将坎水之德殆尽,失了本真,纵然让此道修士多出几分手段,可证金却成了空谈。”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面上有些难堪,只低声道: “也因此变,我道祖师在证就癸水之后便不得不离去,让我道修士避于洞天,少有出世。” 许玄心中一动,若是渌羽所言为真,这位癸水一道的大人恐怕状态也是极差,仅是保全自身就极难。 “原来如此.不知大离七宗,有哪几家的大人可显世?” 他顺势问出此言,一旁的渌羽眉眼稍沉,只道: “若是真要细论,也仅有扶尘、太真和穆武的大人如日当空,权位圆满。” “上霄一宗的【清霄】真君早已失去回应,和我道的大人状态相差无几,太平山状态更差,兑金果位空悬,足以说明些事情,至于青华,亦是失了回应。” 许玄默默听着,若是如此来看,大离并非想象中那般强盛。 ‘扶尘.’ 他心念稍动,按照渌羽所说,此道的大人位置坐的极稳。 这一宗恐怕比他想象中底蕴更为深厚,仅一个灵憬真人,加之其子,恐怕只是其中势力的一角。 渌羽此时将那《北斗雷誓卷》取出,交予许玄,沉声道: “辟劫道友既应了,这卷道书便先与你参悟,只是届时还望道友多多相助,我道如今也就我一人可随意行走。” “这是自然。” 许玄当下接过这一卷道书,稍稍翻过,只觉其中记载晦涩,相比先前修行的功法更为古老。 “此来还有一事,道友可是得了一页【问史稷书】?” 渌羽目光稍敛,语气沉重,似乎这东西极为紧要。 许玄知道对方当初在秘境中见了他取走那纸笺的情景,便坦然回道: “正是。” 他催动神通,自手中显化出一页素笺,其上多有记载钧峰王入清源庙修道之事,让一旁的渌羽为之侧目。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沉吟少时,将手中那一道雷印送至前方,只道: “道友请观。” 许玄目光瞬时被吸引,当下望去。 此印通体如银铸,四角各刻一吞雷鬼神,口衔雷火,印钮上以墨玉雕刻麒麟踏天之像,神武非凡,印底篆刻【敕雷荡邪】四字古篆,笔画间银电迸射,观之耳畔如有闷雷滚滚。 若说有什么不对的,便是上方的墨麟有损,使得这一道雷印不得完全。 “此为【普化敕雷印】,乃是古代雷宫【玉始】一府所出,是雷祖直传,曾是灵宝一级,有敕雷鼓火,显化麒麟之威,只是遭了损,如今跌到中品灵器。” “不谈威能,仅论其中这一份纯正的雷宫道意便是天下稀少,即便是灵宝也难换。” 渌羽目光稍凛,声音真挚许多,只沉声道: “我欲以此物换那页稷书,不知道友可愿?” 许玄当下未言,他看向手中这一道稷书,此物虽稀少,有问史之妙,可他也无秘法,不知如何驱使。 眼下要入洞天,免不得斗法,这一道社雷之印确实最合他用,若是能得来,参悟其中道意,对修行也有不少进益。 可他却叹了一气,目光沉凝,只道: “渌羽道友,这一页稷书乃是蜀王所留,意义重大,尤其是对我等遗民,恐不可轻易换取。” 他仅是凭心中感觉就做出这决定,既然那位钧峰王将此物送至他手中,就必有用处,不可仅看眼前之利。 “好,若是道友哪天回心转意了,再谈这些也不迟。” 渌羽倒是未多言什么,收起这一方雷印,眼中似有些遗憾,当下告辞,只待日后洞天开启再相见。 许玄看向这一页稷书,心中隐动,己土司史之物应当是出自白纸福地,这位钧峰王能得此物记载生平,可是和白纸福地有联系? 他收起稷书,眼下心中有些惋惜之意,倒是并无后悔之情。 ‘【普化敕雷印】,倒是好东西,只看日后有无机会从始一道手中换取。’ 昔日他龙身得过一枚【普化雷火珠】,也是雷宫古法器,只是如今少有动用,看来是和这雷印同源的器物。 【丹霆】此时跃出,化作雷雀在他肩头叽叽喳喳,似乎有些不满。 许玄看向这剑灵,心中一动,什么灵器都不如一剑,若是入昆巍天,当寻些合适灵物,将这一剑提升至上品灵器。 一剑即可。 身为剑修,只有手中灵剑才最为重要,若是丹霆此时化作一件社雷灵宝,落在他手中配合剑意,威能之恐怖,即便是紫府后期也要忌惮。 可惜社雷灵物实在稀少,若非有那一道【云山华海】的异象在,门中连筑基级别的社雷也别想有出产。 “待我修成下一道神通,云山华海内藏的那一道紫府社雷也当显化。” 许玄抬首,目光此时望向漓水北边,遥遥可见天殛山顶的雷云,其中雷池内正有一道深邃的黑光沉寂,谪罚之气四散,无阴无阳,同他性命呼应。 翻开《北斗雷誓卷》,此法所需之气,需以社雷神通感应北斗,呼应古破军星,也即如今的瑶光,每年可得一缕,三年成一气。 ‘三年,不快不慢,就是现在有气直接开始修行,恐怕也需极长时间,最起码要十来年苦工。’ 第三道神通开始,修行难度几乎倍增,更何况是毫无道藏参考的社雷,先前那道【太初序】若不是有道境的神妙在,恐怕距离修行圆满还是遥遥无期。 始一道给的这卷经文之中也未有社雷法术记载,让许玄稍有失望,此时叹了一气,在殿中踱起步来。 “北雷派,这道统到底落在何处” (本章完) 第452章 无色 第452章 无色 吴州,彰野郡。 地处东部,相接瀚海,郡外海上是连绵不断的岛链,其上多有仙道的修士驻守,镇守一方。 此郡归属武氏管束,作为大离赫赫有名的世家,得享的灵地自然是优越过人,彰野郡占地之辽阔,足以位列大离前三。 郡中,映险山内。 玄黑大门缓缓打开,其上匾额刻着【无色】二字,墨石雕刻的黑虎盘踞在侧,自门户中传来幽深的魔气,内里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不加半点杂色。 门户两旁青黑魔光凝结,化作狰狞邪厉的古字,分为【我为上王匡御众魔】和【仙道难固鬼道易邪】。 自这一道门户之后有无数令人心颤的目光扫来,如有千百魔头盘踞,时刻欲要冲入人间之中。 一身乌袍的男子静立于门户之前,眉心的黑火玄纹散着燥怒气息,目萦黑光,正看向这一座立在山中深处的门户。 他身后随着一着暗金长裙的女子,姿容清丽,眉眼间隐有忧虑,犹豫少时,还是开口问道: “修明叔父,舒寒进去” “武家嫡系皆要入这【无色界门】一趟,方能正式得传承,并无危险,舒寒天赋过人,不会有事的。” 南罔神态自若,可心中却也没个底,此事是祖宗亲自下令的,可到底能不能成即便他神通在身也难说。 武绍月闻言心中却并未有多安定,她看向这一处魔门,心中却止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殆魔之意自门户中散出,遍布秘境,若不是南罔神通护持,她当下已然要晕厥过去,更何况走入其中的舒寒。 “不知.我武家这座魔门是自何而来?” 她此时只觉心中慌乱,不由自顾自说起话来,一旁的南罔见之,目光稍凝,神通幻彩渐渐护佑起二人。 “此门来历极古,是制魔观的【无色】真君所传,为收敛我殆炁修士尸骨之所。” 南罔声中颇有些感慨,一旁的武绍月却是面上生疑,只低声问道: “我闻紫府一旦陨落,内景崩解,玄象应天,便会化作灵物、异象,还道于天,怎还能留下尸骨?” 南罔听此,目光隐动,只叹道: “殆炁一道威能虽强,可修行起来也是步步惊心,以身饲魔,此道修士一旦陨落,神通不散,魔性内生,便会化作一尊和太虚相连的魔头,为祸一方。” “故而我武氏凡修此道者,必先入这【无色界门】,待到将来陨落之时,魔性便会尽数收入其中,尸骨化凡,随之敛入。” “界门之中,正有制魔观历代高修和我武氏十二代祖宗的魔性,为真君手段镇压,不得为祸。” 一旁的武绍月闻言,心中对殆魔正统的向往已经散去许多,剩下的多是真正见到这道统恐怖和魔性之处的不适。 “这才是我武家真正的底蕴,自北魏拓跋一统北方时传承至此,历经奉亡而不灭,这一座魔门在,我武氏便无人敢犯。” 南罔看向这一座无色界门,声音渐渐缓和些,只道: “武氏子弟入内,走的是真君所留的【无色大道】,不染魔性,磨炼心念,走的越远,将来成就越高。” “老祖宗当初走穿了整条大道,我行至半途,若舒寒也能行过一半,则紫府有望。” 武绍月稍稍点头,心中半是期许,半是担忧。 ‘让舒寒来修此道,到底.对不对?’ 若是以往,她听闻有修行殆炁正法的机缘,必然是想都不想就同意,可在真正见识到这一道统的凶险之后,那种近乎憧憬的幻想很快就破碎了。 一旁的南罔察觉到这后人的情绪,神通稍稍感知,便知道对方身上由灵兆所生的明夷煞气已然散尽,让她越发正常。 南罔目光一转,换个话题,却是笑道: “听闻行芳近来在益州的秘境中大破群雄,剑斩长孙家的嫡系,威名已经在大离传开。” 念起自家相公,武绍月面色稍稍缓和,多了几分笑意,只低声道: “只盼他平安就好,他出身筑基世家,能有今日成就,都是一点点修持来的。” 这一句话却是让南罔不知如何去接,修了社雷,哪里能有安稳的日子?就算是其师父,身为紫府剑仙还不是四处奔波,少有安生。 “柳家是蜀国世家,若是往上追溯可直到夏亡之世,论起威风时,也不差我武氏,只是如今衰微至此。” “忌木本就是玄虚难修的道统,如今正法大都收入蓬莱,这一支也难再兴。你同行芳都是筑基,能有子嗣,也算是让这家多了几分兴复之望。” 南罔颇有几分惋惜之意,柳氏曾在蜀国担任纠阴一职,这可是个紧要事务,足以见这一脉为帝君看重。 至于他说的兴复,自然是出一名紫府,若是以他来看,只要舒寒顺利自这无色界门中得来传承,紫府的机会不小,至少比她父亲高。 “我同行芳仅这舒寒一道血嗣,只盼她有些成就。” 武绍月看着这一道深邃幽暗的魔门,此时已经全然不见女儿小小的身影,如同被淹没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 无色界门中。 黑暗深邃,唯有一片茫茫虚幻,和太虚不同,这一片地界是真正的无形无质,是念想、心识所在之地。 青黑魔气环绕的道路之上,着淡青衣裙的女孩望向四方,黑暗中若有诸多无形的魔性变化,注视过来,魔音滚滚,让人心悸。 柳舒寒默默站定,此时她的身躯已经化作殆光,如同流转不定的魔云收拢在衣裙中,延伸向这一片茫茫虚幻的黑暗。 “父亲,娘亲” 她此刻想起爹娘来,稍稍颤抖,殆光魔云随之流转,任她胆子再大,到底还是个孩子,此时见着周边这等恐怖的魔境,心中不免畏惧。 于是她想起真人的嘱咐,迈开双腿,迎着一阵虚幻的光彩向前方奔去,道路两旁若有无数道狰狞威严的魔影显化,皆都开口,让她向前。 越是往后,自黑暗中显化的魔性气势越盛,也更为狰狞怪异,几乎不近人形,如同变化不定的心念。 她不知自己行了多久,只觉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之感席卷而来,让她再难控制身躯。 砰。 她摔倒了,倒在这如同铁铸的道路之上,疼痛之感自性灵深处传来,让她几乎再难站起。 柳舒寒勉强起身,此时回望,已经行了将近一半的道路。 一种倔强之情自她心中生起,她年纪虽小,可在某些方面却颇为顽固,此时看向道路尽头的幻彩,一点点站起身来。 可种种幻灭、恐怖和疲惫之感再度升起,让她瞬息倒下,身上殆光一阵波动,若要显出血肉之形,即将被这一片界门送出。 柳舒寒恍然未觉,挣扎起身,面上的殆光渐渐消散,露出她本来的面貌, 那张白皙的小脸有些凄惨,自眼角处流出黯黑血水,目中眼白一点点散去,化作纯黑,如同宝石一般。 自她身旁飘起阵阵黑雪,有无数魔音响起,嗤笑她的不自量力,让其速速离去,这些杂音交织一处,嗡嗡作响,她的双耳中也渐渐流出黑血。 她勉强再度站起身来,此时却连踏出一步的力气也无了,而周边的魔音却越来越响,让她的心念近乎疯狂。 柳舒寒眉眼低垂,只觉念头混乱,身上殆光渐渐褪去,她将要被真正送出这一地界,一种无法挽回之情瞬息升起。 无数狰狞的魔影皆都自这片虚幻之中显化,齐齐看来,杂音不断,她蓦然抬首,一股辛辣之气自胸中腾出,让她近乎咆哮一般吼道: “安静!” 这声音几乎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发出的,更像是什么魔怪在一瞬之间上了她的身,随之发出这恐怖的吼声。 一只苍白枯瘦的手自黑暗中深处,缓缓将她扶起,柳舒寒抬首看去,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着黑雪玄纹长袍的人影。 此人身形高大,面上是一团模糊的青黑殆光,有种种魔念升腾变化,形质在这一片殆光中彻底消解,化作无色。 柳舒寒看向对方,心中却不由多出一分亲近之感,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身上殆光魔云随之褪去,渐渐恢复血肉之身,却未曾自这一片地界跌落。 苍白枯瘦,几乎没有血色的手牵了过来,她顺从地跟随着这一道人影,向着【无色大道】的尽头走去。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便缓步向前行去,黑暗中由历代紫府所化的魔性皆都低首,顶礼膜拜。 “屡践不终劫,探幽度生死。三乘通便路,清虚无尘滓。” 身旁的人影轻声念着歌谣,领着柳舒寒便行到此道尽头,为魔性聚集之地。 她往下看去,似乎能见到茫茫幽冥之景,白骨成山,秽血如河。 面前由青黑魔光凝为宝台,通体玄黑,由十魔背负,白雷黑火升腾,幽华殆光变幻。 宝台之上,安置一卷玄黑道书,质如铁铸,魔光流转。 身旁的那道人影缓缓动了,取来道书,此物在他手中化作一枚晶莹灼热的黑雪,落在他一指之上。 他轻轻一点,这道黑雪便落在柳舒寒眉心,如同生来就有的印记一般。 殆光渐渐自其面上消散,柳舒寒抬首,却仍旧看不清对方面貌,只是看到此人眉心之处,赫然也有一枚黑雪玄纹。 她渐渐遗忘先前所见,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向前踏出一步,瞬息自这一片界门之中走出。 界门之外,南罔见着自行走出的柳舒寒,心中巨震,更见着这孩子眉心的一道黑雪玄纹,神通都剧烈波动起来,让一旁的武绍月面色也随之一变。 “这是?” 他快步上前,就要看看这女孩的情况,可前方殆光变化,一着深邃乌袍的老者已然现身,衣袖上纹黑虎鬼魔,狰狞怪异。 这老人五官冷峻,双目漆黑,无半分白,此时看向刚刚自无色界门中走出的柳舒寒,神色复杂。 南罔当即拉着一旁的武绍月行礼,恭声呼道: “老祖。” (本章完) 第453章 兴盛 第453章 兴盛 府邸之中。 武绍月静静抱着自家女儿,眼神柔和。 柳舒寒已经沉沉睡去,显得有些疲惫,唯独眉心之处的黑雪玄纹仍散着殆光,淬炼灵气,让其已然步入胎息。 南罔坐于主位,此时还记着老祖的吩咐,当下取出一卷谱牒,在大宗主脉的名录之上,写上【武舒寒】三字。 他面上多出几分笑意,只道: “自此以后,舒寒若归赤云,仍随父姓,可到了家中,也得这一个【武】,和嫡系血脉待遇相同,只是将来不得领什么权位。” “能得大宗看重,得这武姓,已是舒寒福分,真人又肯行些方便,不使柳家那边难堪,绍月” 武绍月心中激动,入了大宗名录,其身份就是武家最核心的嫡系子弟,若按往常规矩,自然不可能让其再脱离武家。 她此来心中已然有些猜测,只当是顾及辟劫真人的面,才让舒寒归家,所给的传承恐怕也是无足轻重。 可如今来看,大宗对待此事堪称郑重,就是大真人也现身一瞬,甚至另开新规,给了舒寒嫡系的地位,又允许她脱离主家。 南罔则是看着舒寒眉心的黑雪玄纹,心中有些悸动,先前他已经探查过对方得来的传承。 确实是预料中的《九州游岳真经》无疑,但却不是武家私藏的那一份抄录,而是更为完整,出自《无色殆魔书》的古本,内有不少仙释讲魔之谈。 殆炁一道,在仙释两方皆有显化,佛称魔罗,道谈六天,都是种种业障、磨损,无色真君昔年更是斩出一化身投释,于须弥中为尊者。 ‘至于这孩子眉心这一点黑雪之纹.’ 南罔当下更是不敢深思,若是族中有得了这般机缘的子弟,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出的,必然是想尽办法培养,可老祖宗却是有意让舒寒走出,离了武家。 ‘难道是为乘社雷的东风?’ 他心念稍动,似乎也仅有这一种可能,如今论起天下雷宫正统修士,赤云的这位辟劫剑仙必然是其中佼佼者。 纵然有人不喜社雷,可因局势之变,天下渐渐能容忍一位社雷紫府的出现,甚至可以让其修至紫巅。 毕竟神雷一道还有更为骇人的变化。 至于社雷求金,更是妄想,不论是果位、从位还是尊位,只要不曾光复雷宫,再现昔日之景,是绝不可能证得。 但以真君之身,又如何能压服天下? 他目光一转,看向正抱着孩子的武绍月,只道: “自今日起,这一间府邸便归于你母女二人,我已经遣了侍女仆从来此,舒寒明日可入【参魔院】,同族中子弟一同学道。” “我族如今搬出福地,光景不如以往,但资粮什么的都无需担心,比之仙宗也不差。” 他此时起身,看向堂外,只道: “绍颜,进来。” 自朱门外迅速走出一女子,姿容明丽,颇为贵气,动作风风火火,着深红襦裙,应声入内,修为已是筑基中期,身旁隐有丙火变化。 “见过真人。” 武绍颜恭声见礼,目光略略看向一旁的黑裙女子,露出和善的笑来。 “这位是绍月,赤云小宗出身,事情我都同你交代了,这几年她母女二人便在映险山中居住,你且多关照些。” “都是自家血脉,绍颜明白。” 红裙妇人笑颜如,恭声应了。 南罔稍稍点头,武绍颜天赋虽差些,未修殆炁,转修丙火,可为人处事颇有分寸,身份也高,管着几座府中的资粮,未曾有过差错。 “绍月,若是有什么需的,只管同这位族姐谈就是。” 他再度吩咐几句,便破开太虚,化作一道青黑魔光隐没,堂中便仅剩三人。 “这位族妹倒是好福分,子嗣出彩,真人看重的紧。” 武绍颜笑着上前,目光隐隐落在舒寒眉心的一道黑雪纹路,心中隐动,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同武绍月谈起些家事,很快便熟悉起来。 柳舒寒此时醒来,眼神懵懂,尚还有些恍惚,只低声道了一句。 “父亲?” —— 天殛,殿中。 许玄入定,性命有感,他心神瞬息归于道境之中,在一片茫茫清气内取出了记载名录的玉册,此物震荡不已,搅动清气。 名录之上,柳舒寒的名字赫然已经位于前列,一道雄厚无比的气数落在上方,有种种魔光念想变化,所对应的正是殆炁。 “武家?” 许玄心中生疑,这一道气数的浓郁,足以凝聚成一道紫府等阶的篆文,甚至和这片道境的联系也更为紧密,如同当初他感应到霄闻、法言时的场景。 后来受篆之人,纵然突破,可带来的反馈仍然极少,如张仪婉虽修成筑基,可却未生什么仙德。 许玄如今已经放弃广撒网的念头,篆文虽无法看出,可其带来的效果仍是清晰可见,只要有心,还是能察觉出不对。 但道境自行感应的篆文却不同寻常,同此地联系更为紧密,每次突破,都可带来不少进益。 他心念一动,若待到舒寒归山,修行再快些,说不定就可炼气,届时倒是可以授下篆文。 对于行芳的这一子嗣,他还是颇为看重的,武家、柳家的血脉都极好,更别论是两位筑基所生,天然就比别人修行容易。 武家的功法也是齐全,加之篆文,不谈紫府,至少也是筑基中顶尖的人物,足以撑起门中将来。 他此时收回心念,暂时不去管此事,只待舒寒回山再做计较。 内景之中,一道月华渐渐盈满,接连炼入一道【广寒月桂】和【阴阙清霜】,【照阴炼质法】终于有些入门的迹象。 眼下只需夜夜以奔月之道增广这一方月华,直至化池,便可收敛性命,炼化阴业,乃是护身全性的妙法。 他端坐在青玉桌案前,手中缓缓拿起一封密信,其上隐有真红火光升起,正是自西海兜焰山传来。 其中仅有寥寥数行字迹,为【灵丹已成,还望前来,共商洞天之事】。 “万事齐备,霄闻倒是可以准备闭关突破,门中若是再多一紫府,境况就要好上不少。” 他对此事可谓十分上心,这位首徒是他自小看着长大,说是亲子也没多少差别,更何况.霄闻修的是丙火。 大赤一观,传于恒光,以丙火为正,习奉玄剑道。 这事情始终是他的一道心结,光复道统,却不是改旗易帜,雷宫的法统只会将整个门派拖入深渊,为天下不容。 北雷之事,犹可鉴之。 自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他的沉思,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只道: “进来。” 刘霄闻先行入殿,身后随着一身有丹香的紫裙女子,正是张仪婉。 “拜见师父。”“拜见真人。” 二人齐齐行礼,许玄稍稍点头,先是看向一旁的刘霄闻,只沉声道: “仙基圆满,修为臻极,道卷参悟的如何?” “已尽得天光之明。” “好,待取回丹药,便可准备闭关一事。” 许玄目光一转,看向张仪婉,这名女子生的纤瘦,眉眼之间倒是有些像昔日的高峡,让他心中有些恍惚。 “仪婉突破筑基,那道【渊血丹】方参悟的如何?” “回禀真人,我自炼气之时便一直研习此方,直到突破,先去炼了一炉,以筑基妖物为基,一次功成。” 张仪婉此时取出一朱色宝盒,其中赫然放着一枚殷红宝丹,其中有戊土气息变化,十分不凡。 “哪里来的妖物?” 许玄见是戊土一道的,心中稍动,一旁的刘霄闻当下上前,恭声道: “近来地气变化,赤云东边多有妖物显化,似是自地脉深处走出,分为广木、戊土之性。” “多是些胎息、炼气的妖物,偶有筑基显化,并无灵智,行芳和梁护法出手斩杀,并未有乱。” “地脉。” 许玄眉头稍皱,赤云地下情况颇为复杂,是望帝陨落之所,也是大齐末代太子的墓室,其中还有灵性藏伏,和柳家祖上有契。 他这些年也尝试入内,可为阵法阻拦,不得见之,只能视而不见,可眼下似乎有些变故。 刘霄闻见此,继续说道: “另有些好事,白岗许氏有一子弟突破炼气,修成那卷戊土功法,指向的仙基是【镇地维】,刘氏也出一女,亦是炼气,修成《赤混界锁经》。” 这两件功法,一是自【泰岳望春台】上传下,一是刘霄闻少时游历所得,门中这些年都无人修成,今日倒是齐齐冒出。 许玄翻手取出一道染着离火的黑木树根,更是那一道【离寅焰根】,可作为修行广木的凭证。 “这【离寅焰根】交予你,门中近来运势倒是兴盛,若有将炼气的,看看谁合适修那卷《修天神广经》,将此物传下。” 许玄面上坦然,心中却升起些思虑,将这一道灵物交予刘霄闻,继续说道: “我要前去西海一趟,门事由你领着。”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紫裙女子,只道: “仪婉,兜焰山是海外丹道圣地,平休真人同我有些交情,今日出海,你随我一道前去,可精进几分丹术,为门中效力。” 许玄自然是有些考量,张仪婉修行的丹术来源于删改极多的《清净丹法》,几乎只有丹道概述,这女子也是自行摸索过来的。 若是能前往兜焰山,不谈让平休真人指点,就是能参研几道丹书,也是大有好处在。 张仪婉眼眸一亮,她却未想过以真人之尊,尽然还挂念着她,当下行礼跪拜,只恭声道: “谢过真人,仪婉必不负门中期许。” 许玄起身,以法力托起对方,心中却是有些感慨,除了自炼气时一路走来的几人,如几位弟子、长老等等,剩下的人多是惧他畏他,即便受了篆也不例外。 破开太虚,雷光一闪,他便携着身旁女子离去。 刘霄闻恭送师父,看向手中握着那一道离火燃烧的木根,目光隐动,只低声道: “广木.这机会给谁好?” (本章完) 第454章 长辈 第454章 长辈 洛青,荡霞峰。 峰上终日火光冲天,染得云气一片赤色,最顶上是朱红辉煌的焰行殿,立身殿门之处,正可一览下方的候火堂,多有器室、炼炉排列,抽调地火。 往昔的煅正一室已然并入此峰,内里光华盈满,景阳烘炉此时火力全开,赤焰滚滚,不断煅烧器物。 炉旁立着一眼眸极明的青年,生的端正而有灵气,着宣白云纹长袍,腰间佩一红玉小锤,正是王承言。 如今这峰上以他最忙,几乎每天手上都有几件器胚要照顾,不仅要为门人炼器,还有不少售往山外的。 天州数郡之中,以门中为炼器第一圣地,售些制式的法器,也接受定制,多有修士闻风而来。 王承言此刻看着炉中赤焰,目光专一,催动仙基,紫色的元火腾跃,有秩平、司教之意弥散,让炉中器胚渐渐成形。 赫然是一对暗金双锏,方形四棱,上雕青天山岳玄纹,光辉流转。 用的灵物都是炼气级别,炼制的手法极为高明,以戊土和胜金为基,上雕十二道小阵,有爆发、增重之用。 这件法器在他手中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完美出炉,他掂在手中,颇为满意,此时看向室门处,笑道: “法器已成,芝树,可来看看。” 门口此时静静站着一少年人,一身朴素的青袍,眉眼沉静,面容清俊,身形修仪,让人想起山间的仙鹤。 他似是才突破炼气,举止之间颇重规矩,一直未曾言语,这时才应了上前,接过那一对双锏,稍稍感知,面上多出些笑来。 “谢过长老。” “莫谢我,要谢便谢你许氏的长辈去,是那几位请我出手的。” 王承言目光一转,打量起来眼前的少年人,稍稍点头。 对方名为许芝树,是白岗许氏走出的,天赋极好,八寸灵根,在门中如今的资粮培养之下,已然有筑基之望。 更何况,他修的还是那一道戊土功法,是门中唯一修行此道的。 “如今突破炼气,在门中领了何等事务?” 他此时发问,一旁的少年已将双锏收起,举止之间颇重礼节,恭声道: “我如今还是外门弟子,在【金衣谷】中帮着打理矿脉,每月可回洛青一次。” “自今日起便不必再去,随梁护法一道护卫商运,每月出去一次即可,剩下时间便随去大景原上的灵地修行。” 王承言此时却已帮对方谋了个清闲职位,此人天赋不错,当细心培养。 炼气六重以下,除非立了足够多的功劳,不然都是外门弟子,入不得洛青,而炼气六重往上,只有能突破筑基之望的,才能入真传。 眼下这少年天赋不错,可还是要继续熬着,王承言心中不免升起些提拔的心思。 “谢过长老。” 许芝树恭声应了,神情倒是未有什么变化,不骄不躁,心中平和,倒是让王承言稍稍点头。 “先离去罢,梁护法那边我会告知一声,你三日之后过去即可。” “是,多谢长老提拔。” 这少年人再度谢过长老,便起身走出 他沿着青石道路行了少时,便见一片青竹林下正有一中年男子候着,一身青袍,炼师模样,面容疲惫,似乎是刚刚忙完手中活计。 “伯父。” 对方正是许晨鸣,是候火堂最早的一批炼师,是如今许氏中流砥柱的人物,已然炼气六重。 “可得了器?” 他目光慈爱,看向这位后辈,许氏作为白岗大姓,更是掌门的本家,这些年发展极快,但却无什么出彩的人物。 许晨鸣在炼器上的造诣也不算高,修为更是困在六重多年,这些年为族中也是操碎了心,总算出了个许芝树。 少年上前,呈上双锏,同时将王承言的安排恭声告知。 许晨鸣听了,稍稍点头,对这一对宝锏却并未有多在意,只感叹道: “承言长老有心了,他性子宽厚,随他父亲,又多一分体贴,日后当要报答。这法器我也可炼,你可知我为何特意请长老出手?” 许芝树神情沉稳,看向这一对暗金宝锏,其上的青天山岳玄纹熠熠生辉,虽然神妙,可终究还是炼气法器,本来不值得长老出手。 如今三位炼器长老,也仅有炼制筑基法器时才会出面,剩下的杂活都是由候火堂中众人代领。 “是让我在承言长老面前露个面,留些印象。” 许芝树却是一瞬想通其中关窍,一旁的许晨鸣稍稍点头,只道: “堂中三位长老,温光大师傅性子跳脱,超然在上,自然不会理会我等,栖云长老性格宽厚,可对炼器外的事也不甚上心。” “唯独承言长老,还关心门事,若是见着你,必然心中有提拔几分的念头。今非昔比,再无往日那般直接收为真传的例子,都是一步步熬过来的,我也只能帮你这些。” “是。” 这少年眼中有些光彩变化,当下应了。 “掌门虽是我许氏出身,但神通加身,已超脱凡俗,许氏上下数百人,修士不过三四位,在门中比不得别姓。” “前些年族中有些蠢货以为掌门姓许,这门派就是许氏的了,最后的让行芳长老处置了,下场你可记得?” 许晨鸣言语中有些告诫之意,作为真人出身之族,许氏自然得了不少好处,但若是有人敢狐假虎威,下场可是凄惨无比。 “芝树明白.越是有这层亲缘在,我族子弟却越要谨小慎微,不可犯事。” “正是如此。” 许晨鸣领着身旁少年向前行去,眼中多了些期许。 “你专心修行,早些筑基,门中独你一人修行戊土,将来必有用处。” 这功法也是他为身旁后辈选的,并未选择最为完全,有丰富前人修行经验的丙火,而是选了未有人修成的戊土。 ‘想要出头,还是要和别人有些不同’ 他心念渐沉,看向身旁少年,只待对方筑基,白岗许氏或许才能入掌门法眼,而不是如今这般尴尬境地。 —— 霜回峰,殿宇内。 天光跃动,刘霄闻坐于主位,面前的青玉桌案上摆着一堆卷宗,此时目中稍凝,看向下方。 殿内是一黑袍女子,身形高挑,眉宇英气,整个人的气质如山间飞鸟,而在她腕上原本象征蛮人的刺青已被洗去。 正是熊敏,她如今管着洛青和巫荒交界的【东沉野】。 此地是昔日东密山被夷平后的地界,为穷河手下的青雀、鱼化和象力三部之民占据,足有千人。 这女子一身修为已是筑基,玄象尚未稳定,有天火坠落之兆。 丙火仙基,【天求焰】。 这一道功法历经《阳燧承火神卷》补足,已然没了缺憾。【焰中仙】是门中品阶最高的功法,不会轻易传下。 若论门中最为完整的传承,就是丙火,不仅道藏繁复,更有诸多前人记载和长辈指点,修行起来可谓是一路顺遂。 “你突破筑基,按照往昔巫荒的旧例,倒是可以称王了。” 熊敏听闻此言,面上有些惶恐,忙不迭地回道: “熊敏已入仙道,昔日种种,都已过去。” “蛮人旧俗,何为王者?巫荒众民,迷信鬼神,拜那枢蠢所化的【忌飨】,实在不堪。” 刘霄闻目光灼灼,听及枢蠢之名,心中生出些不喜来,此僚当初算计过不少人,在宋氏的授意下成功转入神道,为一巫神。 若说其本事,也就是不入流的金刚境界,自家师尊一剑就斩了,就是碍于这神道身份,不好寻个借口。 枢蠢这些年更是规矩许多,连血祭都禁了,常年缩在香火神道之中,绝不露面,生怕旁边的剑仙一朝杀来。 ‘待到局势再乱些,等这恶贼露出破绽,向雷部告知一声就可斩了。’ 刘霄闻心中隐动,如今门中已将赤云悉数纳入,隐隐到了发展的极限,门中修士增长不少,已有数千。 拿下巫荒,便可向着更东边的江阳郡发展,将来若是边疆战乱,门中纵横的余地也多上不少。 他复将目光转向熊敏,略略感知,只觉其血脉似乎有些不凡,天然有一点丙光内藏,让自己仙基之中的【昭熊】隐有所动,当下问道: “你是这一支,多为熊姓,祖上可是一直在此?” 熊敏眉眼一转,言语中有些追思之情。 “我族.本居于楚地,当初是受天毒山的真人驱策来此,迁渡云梦,翻越秦岭,再往西行,便来了巫荒。” “若是细论,我族巫民有几分楚国王血,本修的是「天问」,所奉的神灵为【云中君】,可借其力,修持神术,道近「壬水」、「霄雷」。” 刘霄闻心中却是了然,怪不得这一支巫民的天赋都不错,如今在门中大致有数十位修士,果然是王裔。 至于「天问」,他倒是听师父谈过,乃是三巫之一,敬奉神明。 “近来原上东边多有地脉变动,妖怪频出,和东沉野离得也近,你既修成筑基,自门中领一法器,前去随行芳长老镇守。” “是。” 熊敏得令,此时退去,面上多出几分喜意,复又行了一大离修士拜别的礼节。 刘霄闻默默看着,只觉对方似乎颇有摆脱巫人身份执念。 他对此倒是没什么褒贬,只要能东沉野安稳,是移风易俗,还是保留传统,都由这些巫民自行决定。 过了少时,殿外复又一阵声响,刘霄闻见着来人,面上多出些真挚的笑意来,忙自座上走下,笑道: “凡青叔。” 一着青灰衣裳的修士快步入内,面容沧桑,气血衰微,正是刘凡青,他困在炼气多年,又有不少伤病,老的极快。 “长老。” 刘凡青恭敬地行了一礼,止住对方,他转而看向身后,呼道: “映雪,还不来拜见大人。” 自殿外行来一少女,十五六岁,已然炼气,一对杏眼,着外门弟子的青云长袍,身旁隐有赤色电光逸散。 灵雷一道,《赤混界锁经》,修成仙基【贯虚锁】。 刘霄闻对这一道印象深刻,当年可是没少吃苦头,眼下略略一看,便知道来人是谁,只笑道: “凡青叔的子嗣倒是出彩,门中这一道灵雷功法,可仅她修成了。” 刘映雪正是刘凡青的孙女,灵根八寸,殊为不错,更是修成这一道灵雷,将来筑基有望,若是细论,这女子当叫刘霄闻一声伯父。 这女子举止柔柔弱弱,似不经风吹,竟修成灵雷这等暴动至极的道统,倒是让刘霄闻有些意外。 “见过大人。” 刘映雪上前,恭敬行礼,刘霄闻将其扶起,只笑道: “不必多礼。” 他目光一转,看向另一旁的刘凡青,似乎已经猜到对方来意,只问道: “不知,凡青叔此来,是有何事?” 刘凡青老脸上有些犹豫,目光稍转,看向一旁的刘霄闻,先是低声道: “霄闻长老,早年我目光短浅,搬弄是非,多有闹些笑话,今日在此,向您赔罪。” 这老修声中带着些感慨,两膝触地,就要跪下。 一旁的刘霄闻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法力运转,一股明光便将对方托举而起,他再度坐回主位之上,此时气势隐变,却未有先前那般和气。 “凡青叔,我并未记过这些事情,你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事情直言就是,若是合乎规矩,我自然可帮。” “但要是犯了门规我却不会念这些旧情。” 刘凡青见对方态度公正,面上却是隐有些失望,只是很快就隐藏下来,他拉着身旁的孙女上前一步,只恭声道: “映雪天赋不错,又修成这一道灵雷,我.想让其拜入霜回峰中,随长老您修道。” “此事.” 刘霄闻沉吟少时,倒是明白对方意思,他这一峰至今还未有弟子拜入,门中倒是有不少人来求过,都被他拒了。 他同山中诸多修士不同,还是颇为看重亲情,眼下见对方言辞恳切,便叹了一气,只道: “我将来要闭关,最短也要数十年时光,怕是没时间教导她的,若是等的起,待其炼气六重,便可来霜回峰上。” “谢过长老。” 刘凡青神色激动,忙让身旁的孙女上前,只道: “还不谢过师父。” “尚还不是她的师父,待到炼气六重再说,莫要坏了门中规矩。” 刘霄闻稍稍皱眉,此时让二人暂且退下,门中事务繁杂,师父不论在与不在,都是他来管理,如今倒是觉得有些心累。 ‘一个个都是来提要求的。’ 门中有天赋的修士越发多了,正在渐渐步入正轨,只是各方的心思也不像以往那般单纯了。 如今赤云安稳,紫府庇护,又无外敌,门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头林立,各怀心思,暗中较劲,他都能感知到。 ‘待我闭关,又是行芳来管这些事务,以他的性子’ 刘霄闻是知道自家师弟的脾性,十分高傲,行事凌厉,这些年担任掌律,几乎让门中人人畏惧。 他合上手中宗卷,此时取出一道黑木令牌,默默感知,【离焰寅根】已经被他置于藏经阁中,大告诸修,若有感应者便可修行广木。 可这些时日下来,都未有一人能使此物有感应,让刘霄闻有些为难。 他默默看着这一道黑木令牌,此时其上却升起一点黑赤光华,让他目光稍凝,看向远处的藏经阁。 来了。 (本章完) 第455章 丹法 第455章 丹法 无妙海。 波涛翻滚,熔岩冷凝,兜焰山孤悬海上,此时云端一线银雷忽闪而过,一背剑道人飘然降于山门前,身后随着一紫裙女子。 许玄先是看到添薪,这童子呆呆坐在青石之上,背着葫芦,正满脸惆怅看向远方,似乎出了神,眼下连有客来此都未察觉。 “添薪。” 他轻声唤了一句,天中如有雷鸣,这童子当即跳起,用手揉了揉眼,看见来客,急急奔来,恭敬行礼。 “见过真人,我家老爷在殿中温养灵丹,真人入殿即可。” 说罢,他转身带路,那条火红的狸尾摇晃不停,颇有些滑稽,这火狸一身修为已然是筑基,可心性却仍如稚子一般,也不知是为何。 三人很快便行至兜天殿前,许玄让张仪婉随着添薪在门外先行等候,他自己孤身入内,便见在丹炉旁忙活的平休。 “道友稍等。” 平休见许玄来此,当下催动神通,真红宝火跃动,丹炉上的八卦玄纹明灭不定,一阵奇异的丹香自炉中升起。 一枚赤色宝丹转动飞出,色如赤霞,外环金光,丹上隐隐可见一赤色熊罴之形。 平休小心地将这枚宝丹被装入一火玉宝盒,交予许玄,似乎是完成了件重任,只道: “幸不辱命,这一枚【赤昭阳丙丹】已炼成,以【复阳灵罴】的一道精血为基底,加之丙火灵粹【重焰宝华】和广木灵粹【寅枯根】。” “此丹是古楚国的秘方,本是王室独享,后来大夏一统,这丹方流传到了我兜天一道手中,道友可看看这灵丹成色。” 许玄接过这宝盒,看过其中灵丹,只觉一股堂皇之气昭然,丙火正意内藏,十分不凡。 “此丹品质之好,是我平生仅见,足见道友丹术之高超。” 他这话发自内心,这一枚灵丹绝对是下了心血才炼成的,足见这位平休真人的诚意。 平休眼下收了神通,同许玄一道入座,面上颇有几分自得。 “丙火一道的修士闭关,修的还是最正统的【焰中仙】,若是服了此丹,足能增长三成的机会。” “当年这宝丹都是楚巫为王族炼制,用的手法稀奇古怪,如今也仅我道掌握。若服此丹,切记要位于灵山东位,受天阳普照,效力才最好。” 许玄谢过对方,若真是楚国所留的丹方,应当十分适合丙火修士突破。 “楚国的传承早已亡灭,也唯有道友这等传承才有几分记载,兜天丹道底蕴之深厚,大离也少有道统能比。” 这话倒是让平休面上多了不少笑意,看向许玄,却似乎感知到什么,只道: “道友这一道【太初序】.圆满了?” 他声中颇有些惊愕,许玄自然也未遮掩什么,当下应了。 平休反而不说话了,目光稍稍打量一番许玄,如同见鬼了一般。 ‘雷宫不在,这【太初序】修个数十年,乃至近百年都是正常,他这速度快的骇人。’ 眼下他倒是确定了一些事情,眼前这位辟劫剑仙,定然是有社雷气数加身,甚至可能得到雷宫青睐,这才有如此神妙。 “既然道友神通大成,将来入洞天,倒是多上不少把握。”平休若有所思,“昆巍天开,我届时也会动身前去。” “道友是大蜀仙道出身,自有便利在,届时可要依仗道友了。” 许玄心中却是升起几分疑思,只问道: “兜天交游甚广,于诸道皆有情分,何不叫上三五好友,一道入洞天,如此一来,也更有把握夺得【仙灰】。” 平休听闻此言,面上却是有些沉默,当下冷冷道: “这洞天落在大离,却不是好拿的,本地的仙道不谈,海外之众,若是前去,将来必定要再报回去。” “宋氏身为帝族,哪里有吃亏的时候?海外谁人前去,自都记着,到时候离辽之间缺了人手,必有用时。” 这话落在地上,铮铮作响,谈及离辽之事,这火却是烧的距许玄更近,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若非那道【仙灰】关系重大,是真火一道的重要灵物,我也不会前去,只怕沾了因果。毕竟已至海外,哪里愿意掺和岸上的事?” “道友可避,我却不能退。”许玄声音渐沉,“剑道,宁折不屈,只进不退;社雷,代天行罚,不求全身。” 远处传来波涛翻滚之声,西海荒凉,附近更无什么人烟,也远离算计,只是将来情况却未可知。 “各有各的难处。” 平休叹了一气,只问道: “不知,这洞天还有多久彻底落下?” 许玄倒是通过雷部知道些消息,这一处洞天恐怕撑不住多久,大离的香火神道在太虚中已经寻到位置。 “六年之内,应当就有结果。” 对紫府而言,这点时间几乎是弹指一挥间的就过去,甚至没什么感觉。 平休此时了然,他看向殿外,察觉到另有来人,见是一女子,似乎是这位剑仙的门人,只问道: “殿外这位是?” “是我门真传,也修丹道。” 许玄此时法力运转,殿外雷光一闪便将张仪婉送入殿内,这女子并未慌张,行礼拜道: “见过真人。” 平休道龄颇长,瞬间就明白许玄的意思,目光扫过对方,只道: “道友这弟子修行丁火,初成仙基,不知丹道如何?” 许玄当下将那一枚新炼成的【渊血丹】取出,交予身旁的平休,此丹内藏戊土之气,宽厚中正,并无血秽之意。 “不错,刚成筑基,能炼成此丹,足见天赋,只是不少地方还是有缺憾,恐怕是没有正式得过传承?” 张仪婉眉眼低垂,先是看向许玄,见自家掌门授意,这才恭声道: “门中有些杂乱丹论,不成体系,我也是一点点摸索修来。” “有些巧思.” 平休神色如常,心中却没有什么波澜,对方这点天赋足以让其成为一名筑基丹师,但还是不够他兜天道统的门槛。 “此来是盼望平休道友能指点她几分。” 许玄和声问道,若是能得这位大丹师指点,张仪婉也算是真正踏入丹道一途了。 “兜天丹术不外传,不过.丁火星辉炼丹之术,我师父也有搜集,置于道藏之中,可让她在我山待些时日,参悟丹法。” “多谢道友。” 许玄面上多出些笑意来,一旁的平休看向殿外,只道: “添薪,领许剑仙的这位弟子入山中秘殿,将那几卷丹典取出,若她有什么疑问,你来为其解惑。” “是,谨遵老爷之令。” 添薪自门外走出,看向张仪婉,领着这女子便向山中行去。 眼下此间事了,二人复又交谈少时,敲定关于洞天之事的种种章程,许玄便告辞离去,仅剩平休一人在殿中。 “仙灰.” 平休声音低沉,眼神晦暗,此时走向殿门之外,看着火气流散的高天,只喃喃道: “师父,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本章完) 第456章 绸缪 第456章 绸缪 洛青,藏经阁。 此阁位于山中天青、彩云二峰间,立在一座浮岛之上,云雾缭绕,化作道路,修士往来御风,在周边掀起道道流光。 藏经阁历经重建,更为宏伟,通体以甲广灵木搭建,呈现出肃穆的青黑之色。 四方檐下雕琢丹雀朱果玄纹,华美而不失仙气,居中的玄黑匾额上雷霆流转,凝聚为四个剑气蓬勃的大字【我谒玄妙】。 但凡入内求法者,皆都受【太初序】之律,一旦有泄露之心,则天雷自落,降下劫罚。 内门弟子居于洛青,前来换取功法、秘术都十分方便,可外门弟子却大都在赤云南北,每年也仅有两次入内的机会。 自天边驾来一朵红云,刘霄闻目光沉凝,看向这座宝阁,心中感慨。 ‘自家山门道藏数量众多,涉及颇广,可真正称得上完整的,也仅有丙火一道.’ 他此时立身天光之中,身形隐没,周边之人难察,可自宝阁顶端却飞掠一线焰光,灼灼跃动,落在云气之上。 自焰光中走出一火鹤,摇身一变,化作一红裙少女,姿容灵秀,身旁隐有真火跃动。 正是刘焰羽,本体是地火午元树所出的火精【燎灾鹤】,同刘霄闻性命有感,乃是真火之属,只是这些年还是炼气九重,迟迟不得筑基。 “大人,【离焰寅根】已有人交感成功,颇有修行广木一道天分。” 刘焰羽取来一截燃着离火的黑木玄根,恭敬奉上。 刘霄闻接过这一道广木信物,心中倒是有几分喜意。 相比其他道统,此道可是极为实用,在兴建宫室、蓄养灵兽方面都有不少妙用,和艮土一般,但凡是个门派都能用上。 更为重要的,便是原上的【茁林】,其中正有一片包括【武仪金木】这等珍稀灵木的死木巢穴,也仅有【及绸缪】可化解,以来取用。 “是件喜事,这传承搁置这般久,总算有个去处了。” 他此时目光一转,看向刘焰羽,只笑道: “调你到藏经阁中,不在候火堂待着了,可还习惯?” 刘霄闻看向对方,这火鹤本是在候火堂中领事,只是自王承言筑基之后,人手充足,不缺一炼气九重的妖物,便将她调来藏经阁中。 “阁中清闲,倒是无什忙的此阁本是法言长老管束,他早早就将其中道藏整理完毕,我同几位门人只是做些点校的功夫。” 刘焰羽谈起这位长老,语气中半是畏惧,半是敬重,或许是身为精怪的敏锐,她也能察觉出些不对来。 ‘法言也不知何时归山。’ 刘霄闻目光稍凛,周边天光明亮,他此时看向手中这一道黑木灵根,只问道: “何人交感这一道广木,跟脚如何?” 此话一出,刘焰羽面上却有几分笑意,只恭声道: “是原上柳氏一女子,如今已是胎息后期,即将炼气,在炁海阁处事。” “柳氏?” 刘霄闻心中一动,如今门中多有柳氏子弟拜入,这一家在木德一道颇有天赋,如今倒是能修这一道广木功法。 “唤她过来,入藏经阁,以传灵物经文。” “是。” 这火鹤恭声应了,当下遁走,往横虹峰方向奔去,前去将人带来。 刘霄闻径直入阁,内里灯火通明,散着一股故纸气息,多有门人见礼,他一一应了,沿着青木阶梯直往最高处而去。 越过一道雷霆和剑光纠缠的门户,便入一陈设古雅的宝室,其中多有经文陈设,皆散光辉。 《阳燧承火神卷》、《昆吾炼质经》、《司劫天罚道纲》、《元始雷虚律》等等,皆都在此。 刘霄闻寻了少时,很快便见一卷玄黑道书,上有木气,正是《修天神广经》,五品广木功法,仅到筑基,内藏不少配合仙基的秘法,多为建造、蓄兽之道。 “「广木」,为巢,为宫,是栖息、护身之所。” 他翻阅起这一篇经文,只觉其中记载多有玄妙之处,此道除了用处极多,斗法也不算弱,只是惧怕水火雷霆,反而不怕金伐。 此时刘霄闻走出这一片密室,入了旁边另外一室内,稍稍等候,便见刘焰羽领着一青裙少女行来。 他一眼便认出对方柳氏血脉的身份,委实是相貌这一方面,几乎是柳氏的招牌了。 这女子仅着一身青裙,年仅二八,可容颜姣好已然是山中少见,柳眉弯弯,身上一股世家出身的淡然气质。 “见过长老,在下柳灵心,如今在炁海阁任采气一事。” 她举止落落大方,即便见着筑基,也始终保持镇静,未有失态之举。 “炁海阁,如今是行芳在管着,他在东边斩妖,倒是没时间管你的事。” 刘霄闻声音回荡在室内,提及柳行芳,这让下方的青裙女子面色微变。 她此时眉眼低垂,只恭声道: “行芳长老为弟子长辈,可他从不偏私,我柳家子弟待遇同诸位门人并无区别。” 刘霄闻稍稍点头,取出那卷《修天神广经》和【离焰寅根】,以及一道灵气,交予对方,只沉声道: “自今日起,这一道【离焰寅根】便交予你,得此灵物,修行广木即可畅通无阻,这一卷功法高至五品,你且多上心修行。” “灵心谢过门中栽培。” 她此时神情有些触动,族中虽有「忌木」功法,可也不是谁都能修成的,每代也仅有寥寥数人可修成。 往昔剩下的柳家子弟多去寻甲乙二道的低品功法,以为替代,如今却纷纷拜入门中,以求道途,族长也颇为支持此举。 这一卷五品功法是昔日吴家的立身之本,可却因为变故始终修行不成,如今却被门中轻易解决弊端,让她尚有些恍惚。 “自今日起,你便不必在炁海阁处事了,可入茁林,此地广木之气浓郁,增长修行。” 刘霄闻当下决定对方去处,这一片茁林价值不菲,只是欠缺开采,也仅有广木一道的修士可化解死气。 “是。” 柳灵心领命,由刘焰羽领着退去,此时室中仅剩刘霄闻一人,他缓步踏出,此时看向下方景象。 灯火明彻,修士往来。 —— 大景原,东位。 此地临近巫荒,曾经是青荒观所在,也离柳家的碧野山相距颇近,多为丘陵矮山,满目青黄。 山中地脉变动,震荡不已,显出一道道巨大狰狞的裂痕,浑黄地气涌动,自其中多有些妖气凝成的精怪遁出。 其性多为广木,部分是戊土,色为青黄,形如巨鸟,或独翼,或单足,皆都残破不全,修为自胎息到筑基皆有,数量颇多。 丘陵之上,柳行芳手中托着一五色大印,此时高高举起,【五行山】镇压而下,这一片地界中的鸟怪便再难逃离。 下方有十来名炼气修士,各自结阵,有条不紊地将这些精怪一一诛杀。 为首之人是手执金剑的男子,已是炼气九重修为,每每出手,明金色的庚金之气迸射,剑锋一递,便将这些精怪斩成两半。 正是江岳弘,此人已然是江氏修为最高者,修行庚金一道的《虎钤破阵经》。 庚者,为杀伐用兵之金,如刀枪剑戟,在天为秋月,在地为兵锋,如今天下庚金又是显道,正处兵乱之时,修行此道者,进益极多。 柳行芳默默看着,他对这名弟子还是颇为满意,多让其入那道【逍遥剑行】所化的门户之中历练,如今也有几分剑元的迹象。 门中剑道修行,所依仗的就是那一道剑门,作为昔日赤明府的三景之一,仅论起对剑道的长进之处,还在昔日空剑门的【大荒剑池】之上。 江岳弘天赋算不上顶尖,可偏偏乘着道途的便利,庚金又能反哺剑道,修行起来可谓是顺风顺水,门中少有如他这般得意的。 “师父。” 江岳弘收剑入鞘,此时上前复命,只恭声道: “地脉中异变越来越盛,这等精怪数量较之以往更多。” 柳行芳若有所思,他出身柳家,自然是知道这一片原下埋着的东西,当初蜀望帝陨落,化作玄鸟,于赤云而坠。 待到齐国将亡,那位大齐末太子,【天广】道人叶凌霄便是葬在此地,以广木为穴,忌木为柩,其中阵法就是紫府也难破。 “待到真人回山,再做定夺,若是事不可为,恐怕只能开了此墓,寻出这些精怪所出。” 柳行芳叹了一气,他族中倒是同下方的墓灵有过契约,可自此上次妖乱便失了联系,不知下方情况。 他目光扫过此间,地上的精怪躯体开始渐渐消散,化作精纯灵物,为诸修收取。 “我已请空空护法在此看着,若有异变,他会出手,待我先行去碧野一趟,尔等就在此镇守。” “是。” 一众门人纷纷领命,天中隐有幽风吹过,一时日光黯淡。 柳行芳将五行山镇在此地,这时才稍稍放心,眼下倒是需去家中一趟,问问下方这座大墓的变动。 他心念一动,身化银雷,瞬息之间便往碧野山方位而去,直落于主峰之上,降至一座碧青小院前方。 山间的柳氏子弟见着来人,大都神色恭敬,纷纷行礼,柳行芳未曾多耽搁,径直入了主院。 内里幽青光华变幻,柳白元坐于一株青柳之下的青石桌椅旁,见着来人,似乎早有预料,神色如常,只道: “行芳。” “大兄。” 柳行芳随之入座,正位于柳白元对面,他面色稍肃,未曾客套什么,直接问道: “地下那墓穴,可是又有变动?近来原上多有变故,精怪频生,恐怕正是因此。” 此言一出,柳白元神色一变,只沉声道: “这大景原下方的墓穴,确实是有变化.” 柳白元谈起此事,面色有些复杂,他虽是柳家家主,可若真论起柳家如今的根基,还是靠着这一位在紫府仙门担任要职的族弟。 故而他言谈之间,多有几分顾忌,唯恐恶了对方,当下斟酌一番言辞,才继续缓缓说道: “大景原是望帝心血残留之地,本就神异,后来齐国将亡,齐恭帝随着寅广殿一道陨落,其亲子却掠走不少宫中秘宝,葬身这一处。” 柳白元谈起此事,面色有些感慨,先后葬身两代王血,原上这地界也算是世上罕见。 “听闻.此人陪葬之物,最为珍贵的便是一道福炁灵珠,有保全气数之用,将其尸身藏匿到一处玄虚之所,以一道忌木灵棺收敛。” “此时有变,或许是他尸身被寻出,福德不全,忌木点精,先后两位帝族紫府陨落在此,才有戊广二道的精怪。” 柳行芳知道对方所言非虚,这事情在族中典籍也有不少记载,墓穴之中的灵性正是忌木点化。 “如此一来,待到真人归来,倒是真正可开了此墓,看看其中情况。” 他心中稍动,若是其尸身真正被人寻出,恐怕其中的灵物早早就被席卷而光,而这最为可能动手的 自然是宋氏,当世的国师修行的便是福炁一道,手段之高,难以想象。 柳白元见其有此念头,倒也未曾阻拦,这些精怪日日走出,总要寻个法子断绝,且下方墓穴情况不明,他柳家待在原上也不安心。 这位柳家家主此时面色有些微妙,欲言又止,心中想起一件秘事,想要同这位族弟谈谈,可又觉荒唐。 柳行芳自然察觉出对方神色不对,目光稍凛,凌厉至极的眼神扫视而过,只沉声道: “兄长可是有什么心事?族中若有难处,大可同我说说,只要合乎规矩,我都可相助。” 柳白元却是叹了一气,手中缓缓取出一道如同青玉般的柳叶,上有一层太阴霜华覆盖。 这东西柳行芳却是认得,稍稍一看,便察觉出不对来。 “【梢悬月】陨落所化,不对怎么生机这般浓郁?” 柳白元目光幽幽,此时看向这位族弟,低声道: “我怀疑,父亲还活着,并未陨落。” 此话一出,柳行芳却是怔住,先是觉得对方思念成疾,心神乱了,可又想起霄闻师兄的遭遇,又觉有些可能。 柳白元此时面色恳切,看向对方,近乎哀求道: “一定是玉流妖山,白青洞所为,行芳可否请门中出面干涉,我家的情面,实在是不堪用。” 柳行芳起身,遥遥看向远处的玉流妖山,这些年门中就和这两位妖王相邻,对方却始终没个动静,实在古怪。 “待到真人归山,我必向他禀告此事,两家昔日交好,真人不会坐视不管。” 柳白元连声谢过,此时心中却是有些凄凉之感,只暗暗道: ‘青蕴姑姑也不见了,族中彻底和玉流断了联系,父亲’ (本章完) 第457章 道子 第457章 道子 青沉礁外。 浪涛滚滚,雷云涌动,两道人影立身海上。 蕴土青黄之光流转,道道符箓腾空而起,化作符兵,携着枯荒之光杀来,天上亦有符箓降下,风雷涌动,化作种种凶兆,为天下兵乱,盗贼横行。 两者相击,最终还是那枯荒法光席卷而过,携着符箓,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轻易将对方的风雷破开。 自蕴土法光中缓步走出一人,黄瞳莹明,身形瘦削,一身乌色长袍下好似裹着的不是血肉,若有魔性内藏。 “林阆道友,承让了。” 自雷云中降下一青年男子,着青云雷纹长袍,气态脱俗,面容清瘦,手中执一木剑,摇头笑道: “我自洞天中修道二十载,精研符箓,宗中诸多典籍都已了然于心,可还是差道友一筹。” 他声中颇有几分苦涩,上霄以符箓一道闻名,林阆更是自洞天出身,随着舟游真人来此。 他纵然不是紫府种子,可也是此地修为最高的筑基,论起斗法,比林羽长老还要强过不少。 可同眼前之人较量符箓一道,他却是败多胜少,先前还有几分不服,直到如今难有一胜。 许法言并未多言,对方心思单纯,常常来同自己谈论符箓一道,他自然是顺其自然,互有进益,也未动什么算计的心思。 上霄宗的真人就在不远处,在紫府眼皮底下耍样,那便不是坏,而是蠢了。 林阆此刻叹了一气,倒是很快调整过来,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恼怒,更多的是一分敬佩和惭愧。 对方出身不如他,可却能在符箓一道走的更远,定然是自己懈怠了。 二人此时落于一礁外一处海岛之上,此地不知何时生出些青木来,阳气颇重,如沐春风。 “林道友这仙基,倒是和我蕴土一道有相参之处。” 许法言此时开口,蕴土一道,可为丰年,可为荒岁,是地中所获之变,而对方所修的霄雷一道似乎也能以天象感应,为吉为凶。 “我修仙基为【愆见异】,又名【冬雷逆】,事有愆违则天地见异,为天雷逆度,嬗越时序,四处行乱,乃是上位失德,法度无常之兆。” 林阆出身不凡,对霄雷一道的理解极深,只叹道: “若楚王之事奉鬼神,赵帝之降号珈蓝,奉宗之逆**常,人间有乱,天皆有应,便是霄雷一道天人交感之用。” “天人交感,为祥瑞,为凶兆,为时序,这便是霄雷之用。” 许法言默默揣测,此道有真君显迹过,自然不凡,上霄一宗更是和宋氏走的极近,甚至有些传言,说这一宗洞天中供的有离帝之位。 林阆看了过来,见对方一身蕴土仙基道性之正,简直是他平生仅见,不由感慨。 “蜀地昔日有【青羊宫】,修行蕴土大道,道友一身道法,和昔日这家的嫡系也无二了。” “青羊宫,这是?” 许法言声中隐有触动,如今真正显世的蕴土道统,也仅青芜道一家,这门派位于边疆,和门中还有仇怨在,至于这青羊宫他却从未听过。 “道友这门派也是蜀地发源,怎不知这一道统?” 林阆声中有些疑惑,许法言却只摇头,门中关于昔日的记载早已无了,哪里知道这些。 “此道原本为观,自周而立,奉有帝裔避祸其中,后来下诏擢升为宫,周时有多位蕴土一道的真君坐镇,后来衰落,随蜀而亡。” “蕴土之兆,以羊精为第一,故而得此名。” 许法言神色如常,当下却是默默记在心中,除去青芜道,这一支青羊宫或许也是将来道途所在。 二人正谈着,却见青沉礁方位行来一孤舟,随波逐流,向着二人立身之处飘来。 岛上林木摇动,暖风阵阵,许法言此时仙基一阵悚然,只觉前方舟子如一道青阳半沉海中,光华遮天。 这幻象很快散去,自那小舟上缓缓显出一青年身形,着上风雷道袍,眉心一道金白玄纹。 此人姿容极好,初次见之五官如同蒙在雾中,看不真切,只觉其风姿如谪仙,气如朝华,眼如明星,使人不敢直视。 舟上隐有木华摇落,化作青牛文梓,白鹿贞松种种异象,随着这青年起身而悉数消散。 许法言此时体内篆文隐有触动,让他心中惊疑不定,不知眼前之人的来历,一旁林阆此时见着来人,身躯竟然有些发僵。 ‘他在害怕,不对,是敬畏?’ “林阆师兄。” 这青年自舟上踏空而下,举止自然,仙基气息隐有外泄,似乎突破不久,但一身气势甚至还在林阆和许法言之上。 ‘这是?’ 许法言平生第一次生出这种困惑难解的情绪。 他曾以为自己是异类,可眼前之人却是近乎妖孽,仅是立身在此,就如春阳临世。 “阮元师弟.恭喜你出关,成就仙基,只是,怎从殿中出来了?” 林阆恭声回道,姿态倒不像是面对师弟,更像是见了长辈,十分拘谨。 “我修成【青阳晖】,师尊许我出殿游历,磨炼修为。” 阮元语中带着几分笑意,此时目光一转,看向另外一人。 “这位是?” 林阆踏前一步,姿态放的极低,只恭声道: “这位是长流岛主,许法言,也是大赤观辟劫剑仙弟子。” 说着,林阆看向一旁的许法言,也为其介绍道: “法言道友,这位是阮元,乃是真人嫡传,我宗道子,常年在殿中修道,少有行走。” 名为阮元的青年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眉心的金白玄纹熠熠生辉,呼应天阳,昭示春景。 融融暖风吹拂而过,岛上的生机越发旺盛,许法言却是感到越发难受了,体内的篆文震动不已。 “原来是剑仙弟子,久仰久仰,我听闻离国有社雷一道的剑仙,威名远扬,想来就是道友师尊?” 阮元语气颇为敬重,让许法言有些意外,只回道: “正是我师。” 对方的目光带有几分审视的意味,却又有些熟悉,让许法言心中又生出几分亲近之感,只觉古怪至极。 ‘上霄道子,修的却不是霄雷,而是元木?’ 若论许法言见过的筑基,眼前之人无疑是神异最盛的,即便是许玄也难以相比。 一身风雷玄袍的青年此时却笑了,目光看来,只缓声道: “羵羊,还是青蝗?” 许法言目光阴沉,对上面前之人,黄瞳幽明,一股妖异的魔性腾然而生,他嘴角多出一分笑意。 “道子倒是见识多广。” 林阆夹在二人之间,神情紧张,如履薄冰,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许法言这般姿态,只觉换了一个人般。 ‘这二人是我小看这长流岛主了。’ (本章完) 第458章 会见 第458章 会见 青沉礁外,长流岛。 草木青黄,沙土满卷,岛上灵气浓郁,唯独地力日薄,不生实,故而也种不出什么灵药。 岛屿中心的玄黑大殿旁更是一片枯荒之景,黄沙覆盖四方,往外则多为碱地,仅有岛屿边缘有些许林木,可也大都长势不好,枝叶枯萎,将死未死。 三人御风而下,由一身乌色长袍的许法言领路,降至岛屿中心,其身后则分别随着阮元和林阆。 阮元一身风雷玄袍,颇有兴致地环视四方,正是他提议来这长流岛看看,此刻见着周边景象,面上隐有些笑意。 岛上的生机开始一点点复苏,原本不生实的荒地渐渐有了变化,自黄沙上萦起一层朦胧的青华,外围的林木越发青郁,竟开始抽枝发芽。 ‘若将此人埋在地下,过不了几年,这岛恐怕就要化作一口世间难寻的灵田。’ 许法言黄瞳幽幽,看向周围异象,这种天然的压胜让他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状态,自他身后的影子之中,隐隐有诸多魔怪之形变化,为羵羊,为青蝗,若择人而噬。 【天血魔胎】和【微阴幻造】自行运转,将自对方身上传来的深沉压力化解。 两人之间无形的角力让林阆越发惶然,他身处青沉,自然是知道这位道子的威名,不过二十出头便筑基,堪称妖孽,其伴生的异象更是百年难遇。 纵然对方是拜木而生的【灵胎】,可舟游真人同其是一般出身,却也无这般神异。 至于一旁的长柳岛主林阆心中更是生出几分不安,他本知道对方有些蕴土气数加身,并不以为意,可今日一见,却是最凶最恶的羵羊运,甚至还吞并了部分青蝗之兆。 ‘身旁二人,当能轻易神通,只是我.’ 林阆纵然在符箓一道造诣不凡,斗法厉害,可受困天赋,此生恐怕无望紫府,即便到最后闭关冲击,也是十死无生。 此时三人虽并列一地,可却已经隐隐分出高低。 “一路行来,青沉礁外九座岛屿,独这一处长流井然有序,修士安居,只是此地却无什么出产的。” 阮元声色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可落在一旁的许法言耳中,不吝一阵刺骨寒风吹过,让他仙基自行示警。 “西海不如岸上富庶,仅能采些稀罕灵物,送入离土,赚些薄利,我等小门小派,以此维生也足够了。” 许法言听闻此言,心中也是有几分触动,借居青沉礁外纵然安稳,可终归是在上霄的眼皮底下行事,且真正价值高些的灵地早已被人占据。 身毒极乱,位于沿海一带的灵地自然不用考虑,至于中心的乳海更是禁忌极多,寻常人不可接触。 真正能算的上安稳的,也就是临近南海的这一片海域,以及更往西而去的蛮荒海域,东海和西海皆有辽阔外海,是真正的不问世事之地。 “林阆师兄,不知这一片海中除我上霄之外,还有几家传承悠久,道法玄妙的势力?” 阮元突然发问,一旁的林阆有些惶然,稍稍思索,只道: “若说有金丹背景的,临近身毒的【善见寺】是一派,乃是【帝释】尊者分出的道统,剩下的紫府势力便以众阳府、阎魔殿为盛,其余势力更是难数。” “倒也无什么分别,西海脆弱,我宗【启蛰天象坛】都不好催动,不然这一片海域就要沉入太虚。” 许法言默默听着,众阳府和阎魔殿他都自师尊那处得知过消息,一者是古代日府遗脉,一者更是地仙法统,即便入了离国也仅在仙宗之下。 “【帝释】仪轨.释迦提桓因陀罗?身毒的本地的传承被释修收的七七八八,倒是可怜。” 阮元声中颇有几分感慨,只是很快便以一种讥讽地语气继续说道: “不过我仙道当初对楚巫做的事情,可更绝些。” 一旁的林阆似乎知道几分隐秘,不敢多言,此时闭了嘴。 阮元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许法言,笑道: “释修最喜度化,仙魔释鬼来者不拒,尤其喜好度化恶业加身的,更能得功德业力,道友身负气运,倒是要小心了。” “度化?” 许法言瞳孔稍凝,大离释修不兴,或者说,修行净土法门的释修不是主流,大都分布在边界,如莲、无相。 离国真正的释门圣地是悬空寺,主修禅法,以顿悟自觉闻名,是和仙道齐平的古释大道,自然也不会行转世、度化之举,连净土都无。 可如北辽的几处佛土,便不是这般修行了,广开净土,甚至连那【大乐欲魔土】都能算入释道,十分混乱。 “当初蜀亡,青羊宫主的首徒身具气数,修的是【上恶荒土坟羊】大道,被趁机南下的释道度化,号【恶土菩萨】。” 阮元常年读的都是上霄核心道藏,也拥有此世修士最为稀少的一道特权。 读史。 自从纪史的己土被收入福地,离了此界,也仅有这等传承久远的仙宗才有几卷史书,以秘法镇压,使其上文字不散。 “倒是谢过道友提醒。” 许法言声颇平淡,心中却有几分疑惑,对方似是怀着些善意谈及此事,他常年防备的都是青芜道,可却未想过释修之事。 三人沿着岛上古道行走,一路看过诸多楼阁殿宇,阮元见识极广,无所不谈,且并未依仗身份压人。 可许法言反而越发提防此人,心中已经盘算起如何将这二人送离此地,以免待了太久,让这上霄道子看出什么不对来。 “道友——” 他正开口欲言之时,天中却有一阵雷声炸响,银黑雷霆如龙蛇经天,自其中显出一背剑道人,眉眼沉稳,不失锋芒,一身玄黑底的丹雀火云道袍。 正是许玄。 他离了兜焰,便想着来长流看看,可临近此地道碑却隐有感触,一种熟悉之感生来,他却保持常态,只驾雷来此。 “师尊。” 许法言最先行礼,其身后随着的两名筑基也一道见礼,恭声呼道: “见过真人。” 许玄御风而下,目中银电忽闪,正和那一身风雷玄袍,眉心金白玄纹的青年对上。 他只觉一股如青阳凌空的气势藏伏对方法躯之中,更有极为庞大、堪称恐怖的气运凝聚其身。 道碑隐有所感,【东华妙严】的篆文浮现其上,让他在一瞬之间明白对方身份。 阮元那对高傲的眸子径直看来,此时却颇有几分玩味之色,隐隐流露出一种狡黠、阴险的神色,如同妖魔。 许玄淡然看去,心领神会,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位是?” 他声中若有疑惑,似是初次见这般神异的人物,一旁的阮元踏前一步,只恭声道: “在下阮元,家师舟游,我早早听过真人威名,今日得见,也算遂了心愿。” “这位是我师兄林阆,同长流岛上多有交流符箓之道。” 许玄稍稍点头,目光再度同对方相接,两人极为默契,并未通过心声传话,仙宗手段难测,还是谨慎为妙。 “原来是舟游道友的弟子,果然不凡。” 他默默感知对方身上气息,似乎是新近突破筑基,修行的仙基极为不凡,定然是六品,且有部分古代飞升之道的神妙在。 “长流岛秩序井然,这些年在临海之处杀妖巡海,为我上霄减了不少负担,特有一丹相赠。” 阮元此时取出一方玉盒,内里呈着一枚碧青宝丹,呼应风雷,神光湛湛。 “此为【风雷洗命丹】,为筑基宝丹,若是服之,可洗去几分仙基上的缺憾,更得圆满,师尊赐我三枚,说是赠予外围诸修之中功绩最多者,法言道友正合适。” 许玄接过,瞬间就察觉到这一枚玉盒中隐藏了些手段,神色未变,笑道: “舟游道友有心了,这些年长流受他庇护,我还未备过谢礼,日后必要去拜访一回。” 阮元见许玄收下此物,面上露出几分笑来。 “真人仙驾来此,我同师兄便不多叨扰,只在青沉恭候真人仙驾。” 言毕,这两位上霄的筑基便托辞离去,仅在天边兴起一阵风雷便瞬息不见。 许玄打开玉盒,轻轻掂起这一枚碧青宝丹,此丹虽是筑基品阶,但恐怕是为极老练的丹师炼出,药性不凡,有圆满仙基之用。 丹药之上,一点微不可察的血痕渐渐融入他手中,许玄恍若未觉,顺势就敞开护体法光,任由这一点殷红的血痕归于他内景。 “此丹无恙,日后服用,可圆满仙基。” 许玄合上玉盒,便将这一枚宝丹交予法言,二人此时一道归于岛屿中心大殿之内,各自入座。 “师父,那阮元.” 许法言声中带着几分犹疑,正想着如何将篆文感应到的神异告知真人,可他看向上方,迎来的却是一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 “我知道。” 许玄声音淡然,止住对方。 这一句话却是让许法言心思急转,师父的形象在他心中越发神秘莫测,难以看清,那上霄宗的道子,难道 “近来门中入秘境,行芳为你夺了一道蕴土灵物,十分珍贵,正能作突破紫府之用。” “是他.” 许法言沉吟少时,只道: “倒是谢过师兄了,日后我必报回。” 许玄默默感知,只觉法言所言非虚,是真有回报之意,纵然没有多少感激之情,可也算是教化之功了。 “至于突破所需的丹药,也可寻平休真人炼制,唯独这功法.” 他最开始是准备拿青芜道开刀,这一家本就是蕴土门派,又有旧怨,自然最合适不过,但此道位处边疆,真要逼急对方,恐怕会直接投辽。 若要出手,必须以雷霆手段拿下,恐怕还需寻些帮手才是。 “我听闻蜀国有青羊宫,乃是蕴土正统传承,不知.昆巍天中?” 法言此时倒是想起先前得来的消息,此时说出,让许玄心中一动,那一道【坟羊恶土】正是出自青羊宫。 “只待洞天开启,方能见分晓,你修为已算圆满,早些紫府,西海这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至于上霄,那林阆、阮元大可多亲近些,日后行事也能借几分仙宗的力。” 许玄面色稍肃,只沉声道: “你身份特殊,不少人都惦记着,也仅在海外才安稳些,若待到日后紫府,方能自由行走。” “是,弟子明白。” 许法言恭声应了,他心中对这安排倒是无什么异议,能在此安心修行,不理外界,也算是他所愿。 “让你打探西海灵地,可有合适的?” 许玄此时发问,长流终究不是久居之地,只待法言突破,便可将迁移灵地,如今自然要早做打算。 “西海多洲,除去临近身毒、乳海之域,便是极西之处的蛮荒外海,听闻有流石、凤鳞、聚窟诸洲,尚有灵地,可徐徐图之。” 许法言自然细心察探过,如今临近南海的地界便是上霄把控,若要寻一合适灵地,还是外海合适。 “好,这事你且留意着。” 许玄此时起身,感受着内景之中那一道血痕,心中隐动,只道: “我尚有事在身,先行离去,近来空空护法调回门中,你遇事多加小心。” “是。” 许法言恭声应了,再度抬首,却已经不见师父踪影,只有一道雷光奔出殿外。 云端,许玄驾雷飞遁,很快便走出西海,行至南疆诸国之上,一步踏入太虚内,隐匿身形。 内景之中,血痕此时渐渐化开,飞速融入原本天陀所留的血色海之中,金白法光一阵摇动,自这片海中走出一着殷红华袍的男子,金瞳煌煌,容颜妖异。 “呦,这地界变化不小。” 天陀缓缓抬首,看向上方那座悬于天际的雷城,如同此地主人一般开始闲逛起来,十分自在。 “老妖。” 许玄此时笑骂一句,心中却生出一种久违的安稳来,少了这老妖,还真是有些不适应,眼下终于取得联系,不少事情都可重新谋划了。 他加速飞遁,化作一线银光,瞬息不见。 (本章完) 第459章 社雷孤悬 第459章 社雷孤悬 天殛,大殿。 许玄闭目打坐,心神归于内景,如若安眠,自其身旁有无数有游鱼般的银芒窜动,殿外的云山华海随之震荡。 内景。 漫天雷云积压如山,如龙蛇般的银电穿梭来去,滚滚雷声响彻此间,中天之位,一座古奥威严的玄都雷城高悬。 此城来去近百丈,高墙如以玄铁铸就,上有如瀑般的雷浆滚落,在云端溅射起万道流光,城中三十六根天柱屹立,托举起九重天阙,其中多见天兵仙将,判官使者,更有墨麟立身城顶,做踏天之态。 诸多天律显化城边,黑白劫池高悬天际,下方刑台的仙铡杀气四溢,同无数劫光勾连。 雷云之上,二人并列。 “【煞渊伏旱,五雷玄焕,少阳木盛,太阴寒兴,于是溟晦始就,壬水重求】” 天陀负手站定,金瞳煌煌,声中带着几分感慨,此时转首,看向许玄。 “这仙谚恐怕不可全信。” 许玄此时已将这些年所遇之事悉数告知身旁天陀,这老妖最先关注的,正是这一句仙谚。 “为何?那位回道人可是仙人化身,岂会有错?” “祂虽是仙人化身,可本尊已去,天上却有真正的仙人在,如今太阳失位,纯阳剑折,这道仙谚也有变数。” 天陀目光沉凝,望向这漫无边际的雷城,赤色华服上满是曼陀罗神纹,熠熠生辉。 “我转世为人,记忆恢复不少,也算是明白当初为何会寻上你,至于这位纯阳仙人的事情.东华一道,传承极古,按照洞天中的道藏记载,乃是玄炁第一显化【太清】传道。” 天陀声音幽幽,此时详细谈起东华的道统源流,却是让许玄心中稍动。 他听及【太清】之名,瞬息便想到体内道碑,此物上刻太清之名,有种种玄妙在,自然是这一显化所留。 玄炁九显,有【太清】、【伏易】、【奉玄】等等,皆都是近仙的人物,这位太清的境界,恐怕已经高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还在仙君之上。 远处道境之中清气流转,许玄若有所思,问道: “太清传道?” 他此时催动清气,将二人托举而起,下方的太阴道台则神辉熠熠,显化出一道天路,送二人入了道境,正在观道殿前。 天陀此时看着此地变化,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疑思来,只道: “祖炁三显,即为三清,玄炁【太清道德】,始炁【玉清元始】,元炁【上清灵宝】,世间仙道,无不自此三清发源。” “东华开派之人姓王,于周亡后成道,先登少阳正果,兼掌乾金从位,一举登仙,道号【全阳】,传下了如今紫府一境的神通修行之法,于夏亡后去往天外。” “以神通成就金丹之法,是彼时的【纯阳】仙人所留,这位大人后来的剑道化身于奉代入主东华,号为第三祖。” 许玄若有所悟,心中却升起一阵猜测来。 “如此说来,金丹法门,正是东华所创,而与之对应的飞升之道,却是.” “【少阴仙天】。”天陀声音果断,神色却越发冷了。“你虽是以古法感应,成就紫府,可最终也是化了神通,走的是金丹法门。” “真要是修飞升之道,并无如今道统、神通的划分,而是参悟最本真的道意,修的仅是「社雷」、「元木」等等,无需用神通玄象为其划定界限,直接参悟大罗之中的道果,即是天人。” “天庭覆灭,雷宫消亡,彼时诸多金丹,乃至仙人出手,打得天地崩溃,于是现世同大罗愈发远离,到了今日,这法门虽神妙,可也少有人能修成,当然,天上另说。” 许玄此刻却已渐渐明悟,叹道: “少阳少阴,即是两条修行之道的分别。” 天陀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东华第二祖,道号【正阳】,是夏亡炎兴时成道,居少阳之果,后也登仙离去,可彼时东华之中也有诸多真君坐镇,繁盛至极。” “炎?” 许玄声中有些疑惑,他如今连周前的二代,如虞朝、殷朝都已知晓,可自天陀口中说出的这一代却是从未听闻。 “夏亡之后,风炎方兴,乃是伏易血裔所立的帝朝,也是人族圣朝,以丙火为立身之本,炎太祖更是半步登仙,那位【恒光】真君,便自此朝成道。” 天陀声音幽幽,此时道破这隐秘,却是让许玄心中疑惑更盛。 “若是如此,为何天下人皆不知此朝事迹?更何况恒光真君居于丙尊,更在炎灭后活跃,此朝覆灭,果位不存,祂如何能自如行走?” 许玄心中霎时有诸多算计,恒光真君居于丙火尊位,可却一直活跃到赵蜀二国争锋之时,此时炎朝定然已经覆灭,丙火失位,尊位又如何? “此朝历史早已被白纸福地抹去,收入己土之中,故而诸修不可察,不可言,仅有金丹庇护,方能明悟。” “我自少阳道藏之中得知此事,可随即忘去,直到如今受了篆文,方才回想起来。至于金位之事.” 天陀面上流露出几分得意,笑道: “你还是下修视野,如何知道大人的手段?即便果位无主,此道的其余金位也有保全之法。 “只要当初居于果位的大人有心,道行高深,至少是金丹后期的境界,耗费修为,行【保位】之法,便可将此道稳定于大罗之中,一旦自身陨落,不至牵连从位、尊位。” “丙火、元木皆是如此,甚至可在果位空悬的情况下,去求从求尊,只是诸多道统上果位的情况.下修哪里能知晓?” 许玄心中渐有所悟,若是如此来看,只要果位真君肯施展手段,道力高深,便可福泽此道修士。 天陀金瞳明亮,声中却有些感慨,只叹道: “此举于果位上的大人多损少利,是分出权柄,寄托大罗的行径,故而少有大人【保位】,甚至一旦登果,不但不保,反要收回。” 二人此时漫步道境之中,清气流转,许玄却渐渐陷入沉思,只问向天陀。 “那这社雷.” “只可求果。” 天陀回应的斩钉截铁,让许玄有些愕然,却见这老妖阴恻恻地笑道: “这是天蓬仙君昔日定下的章程,也是雷宫覆灭之后保全社雷的手段,使得过了近万年之久,仍然无人能动摇此雷。” “你要知道,时至今日,这一道雷霆仍是圆满,孤立阴阳五德,神震号称分社,也是下修误解罢了,这两道仅是借着自雷宫走脱的事迹,得了几分保全之法。” “社雷是自灭,至今只是不显,藏匿大罗,威能却未有丝毫减损,随着神通增长,乃至感应金位,便能重现雷宫威权,此道才是亘古未变的道统,自雷宫消亡,再无金丹存世,诸修干涉不得。” 许玄此时却想起在北海时的见闻,心念一转,只沉声道: “虚挚龙王之死.因【霍闪】之位,是少阴仙天之谋,观此旧事,从位亦可动摇正果,故而雷宫不保金位,即便衰亡,也只是等一位能够重立天下道德的果位——仙人,还是仙君?” 天陀见他领悟的这般快,目光中颇有几分惊讶,只道: “正是如此,我不在这些时日,你倒是聪明许多。”他怪笑几声,继续说道,“社雷从位、尊位仍可容金丹坐,一旦证出,为人所制,岂不是破了社雷圆满?” “天蓬隐迹,雷宫衰亡,可社雷却始终未有损,即便诸修沸反盈天,想打落这高高在上的劫雷,但等到攻入雷宫,却是发现无一位社雷位上的大人在,皆都随雷宫一道自灭。” 许玄听得心神激荡,此时才明白为何此道至今无有克制。 “好生果决的手段,诸位大人.为保社雷,不知做出了何等牺牲。” 如此行事,大抵能猜到当时雷宫的处境,恐怕面对的敌人已是不可抗衡,只能保全社雷圆满,甚至绝了后世诸修的路,以等待那位仙君归来。 “这般说来,我人身岂不是死路一条?” 许玄面色古怪,而一旁的天陀却是嘿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没错,待本座登临元木,转入少阳,自然为你立一碑,就说是雷宫真传,为保大道,不昔自灭。” 许玄面色如常,只是身旁清气隐动,勾连这妖物身上的篆文,让天陀眼皮直跳。 “呵其实,也有机会。” 天陀声音一转,面色稍肃,此时倒是无了先前调侃之意。 “我说求社必亡,但若是真正谋划下来,说不定可以居于果位一瞬,只要有这一瞬的功夫,加之神、震二雷支持,说不定可以将天蓬仙君接引归来。” “只是,神、震二雷的主人,恐怕也不愿社雷归来,因而此事倒是机会渺茫,甚至一旦有此倾向,不谈天上,此界的真君都要出手,镇压三雷。” 这老妖看向许玄,声音越发郑重。 “可你却有一道优势在身,诸修难察,仅有你和北海那位有默契在。” 许玄眼瞳之中渐渐有紫电升起,一股蛟蛇气机萦绕周身,观道殿外,那株洊合雷树上紫白雷霆流转,神异至极。 “龙身。” 他眼瞳渐明,如有所悟。 (本章完) 第460章 求玄 第460章 求玄 道境。 清气流转,玄风吹拂,妖魔的话语散于风中,让许玄心中止不住的激荡,二人此时位于天际,正能看到下方往来的仙官、女娥。 “社雷即为始雷,是由始炁显化的【雷祖】空证。始,为先,为初,故道德立在前,诸修身在后,不得不从。” “既有【始雷】,自然也可去求一求【玄雷】,若是别人谈及这些事情,自然是痴人说梦,空证一事,金丹都不可,也就仙人有几分机会。” “但是你不同,你得了【太清】所钟,还有龙身这一道堪称玄妙的化身。” 天陀目光湛湛,语气渐渐激动起来,谈及这等大事,饶是以他的境界也心神激荡。 “若是能以龙身居于震雷,人身于一瞬之间登上社雷,借着【洊合】的意向,加之这一道仙碑,说不定就有求出「玄雷」之机。” “一旦如此,当有走脱之机,甚至说不定是登仙之道。” 许玄被这老妖近乎疯狂的想法摄住,他如今对金丹境界仍然是一无所知。 所谓求玄,实在是太过渺茫,甚至求金也不一定,而天陀却已经想到此处。 “此事之前提,却是龙身能登【洊合】,人身可修至紫巅,甚至求社,仅是这一步,恐怕就极难。” 他并未因天陀所描绘的前景而心神动摇,而是真正思虑起这事情种种关窍,金丹之事他看不清楚,但紫府之间的谋划,许玄却已有了解。 “雷宫之事,不仅天上防备着,此界的诸位大人也不愿再现,可又不愿雷宫真正绝了归来之机,维持现状,方可制衡天上。” 天陀声音渐冷,只继续说道: “只要雷宫仙君未曾真正陨落,还有归来的机会,天上总归行事要忌惮许多,即便有仙人坐镇。 “震雷位上的【悬混】态度犹未可知,但仙天上的大人却是在谋划神雷,以将这一道把控,此界的金丹自然有不满的,想推举出一位社雷紫巅,以来制衡。” “若能顺应天下大势,未尝无有求社之机,至于龙身那一处,必须要求到【洊合】,甚至将来登临果位,方能占据主动。” 许玄此时却想起那一卷《悬天混雷书》来,当下将此事详细同天陀谈了一遍。 “悬混真君,行此手段,是有何意?” 天陀目光越发阴沉,他看过这一卷道书,却也未有什么见解。 “这位大人,跟脚不同,祂或许是在谋求脱身之法,这对你自然是极大助力,先求尊位,再图果位,直到彻底占据震雷,方有求玄的手段。” “尊位可晋升果位,从位却无此能.” 许玄心中却是隐有所动,这位悬混真君,修为必然是金丹之中的佼佼者,金位坐的极稳,若祂不想,天底下恐怕无人能夺位。 ‘这震雷果位,恐怕也不是好坐的,必然有隐患,不然这位大人何苦要走脱?’ 许玄心中生出种种思虑来,若是按照仙天谋划雷霆的手段,要牢牢将神震掌控,【悬混】身为金丹中最古老者,无人敢动,可一位新晋升的真君,便不一样。 “只是,还有一事.若是天上为求安稳,直接将这些有望求神、震、社的紫府打杀,岂不是更省心省力?” 这事情萦绕在许玄心间,如重重阴云,天陀却只冷笑道: “暂时断绝,也只是一时安稳,不如永绝后患,毕竟.那位可是仙君,难道祂真就什么都不做,在外仅是等待?” “雷宫之事,必然在下一代的雷道金丹定下结果,是光复,是绝灭,还是维持现状,就看诸修博弈。” 许玄心中渐渐如拨云见雾,此时却有了明悟。 “需以龙身先登震雷尊位,进而登果,再以人身冲击社雷正位,以求玄雷。” 他对于震雷之间的金位变化了解颇深,稍稍思虑,只道: “【洊合】之位,连通社雷,这道金位为人忌惮。龙身若求【霍闪】自然阻力少些,可若求【洊合】.没有大人托举,绝不可能。” “若是龙身求金,必须以求【霍闪】为表,迷惑众修,在最后一瞬登临【洊合】,只是社雷不显上洊也陨落,如何再证?” 天陀眼瞳稍明,笑了一声,见着许玄能瞬息猜出其中关窍,他满意不少。 “司劫一府,真正把控之位,分为社雷【刑解】和剑道【劫法】,至于【洊合】,虽有道论,却一直无人证出,直到北海上洊真君出世。” “你可知他如何在社雷孤悬之时成道,完成这等雷宫都无人做到的壮举?” “是有何等手段?” 许玄心中生出种种思虑,如按天陀先前所言,社雷一道,可谓是严防死守,而这一道社震之尊,上洊是如何证得。 “祂能成就,一是悬混托举,这位金丹仅凭一己之力,便能镇压道统中种种社雷意向冲突,手段近仙,为这位上洊真君创造成道之机。” “其二,就是金性,上洊当初身为紫府,却得了一枚金性,一枚世间独一无二,从未出现过的金性。” 天陀看向许玄,那对金瞳前所未有的明彻,他的声音肆虐在这片天地之间,如同妖魔齐齐颂声,自每一处响起。 “【玄一洊合无咎性】。” 许玄心中一阵震怖,那道仙箓所化的洊合雷树此时摇动不止,隐隐显出一行雷光凝聚的古字。 “玄炁妙道,阴阳相薄,震雷无咎,【玄一洊合尊位】。” 他看向远处的这一株雷树,此时却明白他和上洊的纠缠在何处,只喃喃道: “原来如此.一直都在此处。” 天陀开始放声狂笑起来,肆无忌惮,金瞳煌煌,如同两轮大日升起,少阳金白之光盈满此间。 “这就是因果,昔日上洊因此金性而成道,今日你再行此举,只是下场犹未可知。” “若是你将来以龙身成道,拿出上洊的这一枚金性,足以让诸修悚然,不管成与不成,天上的诸位大人也要心惊胆颤。” “纵然诸位大人再能推算,也必然算不得「玄炁」,算不得【太清】,算不得这一道金性的去向,也就——” “算不准你!” 道境之中,清气流转,那株洊合雷树此时撑天而起,紫白雷光如龙蛇盘旋,生机毁灭之意流转不定。 许玄默默看向这一道金性所化的雷树,这就是当今此界之中,唯一通往社雷之路,也是将来雷宫是否能再现的关键。 “不求社,不求震,我当.” “求玄。” 他的声音淹没在滚滚雷音之中。 道境之内,清气涌动不息,诸多正在行事的仙官、女娥皆都停下动作,惶然看向天际的紫白雷霆。 (本章完) 第461章 路尽 第461章 路尽 雷鸣渐止。 雷霆所化的仙树撑天而起,紫白二色雷电在天中肆意蔓延生长,烈光灿灿,照耀天际,下方二人皆都抬首仰望。 “上洊虽依仗此性功成,可也因金位有缺,三百年而陨,若我想要圆满此位,恐怕还需忌木。” 许玄目光灼灼,他已将当初南海所见告知对方,天洊星明,盘密显世,种种变数,都是因洊合之位。 天陀倒是神色平静,对此并未有多少看法,只道: “此事也只有金丹才能谋划,震雷几道神通已定,若贸然修一道忌木,怕是横死当场。忌木尚不知是否有大人在位,只待日后徐徐图之。” 清气涌动,如潮往来,二人缓步向下而行,此时却自道境边界之处,远远飞遁来两道流光,一道艮光涌动,一道星辉湛湛。 许玄此时已然换了一身装束,黑衣玄冠,骑着墨麟,面前平持一柄雷光萦绕的苍灰仙锋,寒光冽冽。 天陀当下会意,也是摇身一变,换上一身金白道袍,少阳仙华如虹,萦绕周身,骑一白鹤,仙气飘飘,全然不复先前的妖魔姿态。 二人身后则有清气凝结,多出一群随侍的天兵,皆着银甲,按剑执戈,杀气腾腾,身旁雷火艳艳,赫然是雷部的精锐。 “大人!” 碧玉神人同灰袍道士一同落下,齐齐跪拜行礼,此时见着一位尚未见过的人物,面上都有几分愕然。 “尔等擅离职守,是有何事?” 许玄厉声呵斥,此时用了几分神通,天律昭昭,显化天中,让下方的成玉和空铭越发畏惧。 “我等在此开辟仙天多年,历经消磨,性命受损,修为更是从无长进,只盼大人看着我等这些年的苦工,将我等调至别处。” 成玉先行开口,身上碧玉光华流转,一旁的空铭更是连声附和。 天地间银电跃动不止,许玄目光沉凝,无形重压落下,下方二人的法躯开始一点点发出崩解之声。 “算了,他二人皆有几分苦劳,不若将其调入我司。” 天陀此时目光和善,止住一旁的许玄,笑道: “这位辟劫大人性子暴烈,也亏你二人今日遇上我,可入我【授仙司】。” 成玉和空铭自然是连连答应,许玄却是知道身旁这老妖没安什么好心,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可眼下也未多言。 天陀只让这二人原地候着,便随许玄一道向前行去,渐渐舍了身后二人。 “这道境之中,倒是热闹的远胜以往,先前只有东方光虚在,至此倒是多了不少紫府。” 天陀此时阴恻恻地笑起来,许玄眉头稍皱,只道: “你要那二人做何?” “自然是有大用,待我吃了——” 他此话还未说完,头顶上便有一道深邃的乌黑雷光涌动,骇人的谪罚之意如要落下,让这老妖惊得险些跳起。 “谪雷!” 许玄此时催动法力,暂时将这一道由天律显化的雷霆消解去,他目光如电,看向身旁妖物。 “你既受了篆,便要守规矩,即便我不出手,神通自行运转,也要诛你。” 这老妖此时没了气焰,叹了一气,只道: “你欠我的血气,这辈子也还不上了,我此世清修,也不沾血气,只不过说笑罢了。” “今能再入你内景之中,借的是分魂之术,那一片【妙严灵华】是我前世遗留,我可借此维持分魂,只是需人打理,就遣这二人来。” 许玄稍稍点头,如今这老妖在身,他倒是觉得诸事有了安排。 “你如今状况,到底如何?” 天陀闻言,沉吟少时,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 “若是细论,我已然转世,本应和前世再无瓜葛,即便气运加身,命数浓厚,甚至得了元木垂青,可也只是一筑基。” “但有这道【东华妙严】的篆文在,可以重新唤起昔日留下的【妙严灵华】,以分魂寄托,倒也有几分紫府的位格,仅表现在魂魄灵识上。” 许玄眼下倒不指望这老妖恢复紫巅修为,大展神威,只要天陀的消息流出一点,恐怕东瀚那边的龙王立刻就要来上门拜访了。 可眼下纵然天陀没了修为,但只要其记忆回归不少,就代表许玄如今有一名曾经是「少阳」道统的大神通者帮着谋划。 纵然这老妖有时候不太靠谱,可其见识却是实实在在远超当世紫府。 “说起来,你记忆恢复不少,那【少阳道藏】.” 许玄心神一动,若是论起天下道统,东华一脉是毫无疑问的佼佼者,开创紫金法门,更是占尽阳位,出过复数仙人、真君,底蕴堪称恐怖。 这一脉的道藏,恐怕连真君都要侧目,更遑论紫府?要知道天陀昔日正是以法术闻名天下,仅那一道【太素化景道光】,许玄现在都还没见过比其更神妙的法术。 “已回忆起十之八九。”天陀金瞳煌煌,“当初我受了诏令,神游入东华天,此天在诸多洞天中最为紧要,是初代全阳祖师所开。” “这位大人是第一位证得少阳的仙人,我所读的道藏是他弟子所记下四部仙典之一,也只读了小半数,剩下涉及金丹之秘的,却是连看都看不懂。” “竟然如此.” 许玄心中一动,看来天陀所得的传承,仅是沧海一粟,可就是这一点传承,却成就了一代天妖,昔日紫府术法之极。 “先前我身为筑基,并无紫府灵识,不可回想,自今日起,倒是可以一点点记述,只看有无可用之法。” “东华道藏繁复,除了本脉的传承,还有昔日诸多真君前来求学时留下的记载,涉及各道,也有来历清白,可以一用的,不过.” 天陀目光一转,看向许玄,摇了摇头。 “你修社雷,不入阴阳五德,即便是东华也无什么社雷记载,真正要寻,还是需看看雷宫遗留的传承。我观上霄门中典籍,奉代北雷,正是近古社雷之极,若能得此派道法.” 许玄心神稍沉,天陀所言非虚,社雷虽然高高在上,孤悬于阴阳五德之外,高贵无比,但也少了许多隐形助力。 如修行太阳,可兼修火德法术,另有增幅;修行壬水,催动寒阴灵器,威能另涨。 “社雷孤悬,即便是修行其余雷法,也少有什么增幅,但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修行社雷,不论炼何等法术,都少有冲突。” 他此时心中感慨,修行【照阴炼质法】时他就有所感触,社雷虽孤悬,无多亲善的道统,但也能避开冲突,在术法的选择上宽裕不少。 只要不脑子发昏,去修血炁魔道,不论是阴阳五德的什么法术,大都可以修行,只是既无增幅,也无阻碍。 天陀算的上是对术法理解极深,此时也深表认同,只道: “少阳一道,修行法术,也要挑选些亲和的道统,不然每每催动,神通先要逆反,不过也没几个人想着修冲突的法术,故而社雷还是吃些亏,但你体内却有这一道仙碑在。” “太清一显,传道东华,而东华又是紫金法门的发源,你体内这一道【太清碑】仅是立在此,恐怕就大利修行。” “还有此用?” 许玄略略思索,他平日不觉,可细细想过,自己修行诸多术法,大都是顺风顺水,一次即成,甚至连神通都无什么挫折。 修行神通,即是在内景之中再长玄象,以应大罗,可一旦有所缺漏,不够圆满,也有神通崩解,再度重修之危,许玄却无这般经历。 “这可是玄炁之物,说不得就是太清所留,自然神异。” 天陀语气凝重,涉及这一道仙碑,他也不敢妄言,慎重说道: “此碑还不完全,若是真正圆满,位格最少也是仙器,法宝也比不得,只是.不知当初是哪一位执掌此碑,又因何而碎?” “或许.同祖炁不显有关。” 许玄眼下也不解此物,太清碑如今还不圆满,那一道仙碑就悬在内景最中心,通体莹白,多有碎裂,旁边的青石剑刻熠熠生辉。 “至少,初代奉玄宫,那位南华仙人定然接触过这一道仙碑,甚至可能持有过,奉玄宫中,说不得有碎片遗留。” 他心思运转极快,奉玄一道,正是玄炁在仙道的正统传承,对阴阳两道都有涉及,甚至昔日那位南华仙人,所修极有可能就是玄炁。 天陀稍稍点头,此时他身旁金白法光黯淡,似乎有些疲惫,只道: “此事日后再谈,我先将那一片【妙严灵华】升入道境,着那二人去以法力维护,不然仅靠这一点遗留,撑不住多时。” “自今日之后,我需专心撰写道藏,还要处理上霄之事,若无大事,莫要扰我。” 他转身欲走,就要化作一线金白法光遁去,许玄却是止住他。 二人对视,许玄目光如电,神色一点点凝重下来,只道: “时至今日,也该谈谈你的死因了。” 天陀那对金瞳却渐渐黯淡,如同两团磷火幽幽烧着,只漠然回道: “我自奉亡之后出世,修道无数岁月,直至大齐入主中原,叶氏称帝,我方于东海之上陨落。” “至于出手之人,却不可说。” “为何?” 许玄目光一凝,似乎猜到什么,天陀冷笑一声,似乎是有些自嘲之意。 “还能如何,必然是出手之人中,有大人干涉,这一段记忆早已不存于天地之中,即便我恢复,也想不得。” “只是.我记得,有极厉害的大神通者出手了,甚至还在我之上。” 这老妖此时看来,面色渐渐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嘱托和担忧。 “许玄,不可小视天下人。” “真正厉害的人物,大都藏着,即便是当初的昭明太子李御征,还不是败在北雷的邓拙心手中?” “可这位邓大真人也算不上奉代紫府第一人,仅是稳居前三。离不如奉,可你比之那位修行天蓬正法的北雷真人又如何?” 许玄目中一点纯粹的银电涌动,他身上渐渐升起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昔人已去,路已走尽,我的道途却还长着,至于胜过那位肃正大真人” “也并非不可能。” (本章完) 第462章 白青见雷 第462章 白青见雷 天殛。 正值盛夏,暑气熏蒸,这座山上有重重雷云遮蔽,清凉不少,殿中一青衣男子侍立在下,此时恭声禀告近来变故。 “原上的齐国大墓有变?” 主座上一身玄黑道袍的男子神色未变,只看过卷宗,身旁隐有银电逸散。 许玄听闻此事,心中却是不少思虑,大齐存世不久,虽然借着寅广殿的支持入主中原,可齐恭帝也仅是紫巅修为。 至于其子,只是紫府中期,借机葬在赤云,也是看重这一片望帝心血凝聚之处。 “按照柳家所言,这座大墓之中的重要事物,应当早早被帝家取走,无有镇物,墓气外泄,方生精怪。毕竟.是戊广两道的,一应蜀望帝,一应齐太子。” 柳行芳此时恭声将自己猜测讲出,许玄稍稍点头,他也是这般认为,只道: “叶参玄,叶凌霄齐国帝裔的名字起的一个比一个厉害,下场却都不是多好,墓中的东西,不必多想,必然早早叫宋氏收去。” 许玄对这位大齐末太子的死法不甚了解,可恭帝却是活生生被太祖轰杀,骨肉消尽,化作漫天灰烬。 提锋山的蓐肃真人本体是一道藏金至宝【库藏锁神甲】,昔日就是恭帝所披,当初可是被离火烧了个对穿,历经修复,才收入宫中。 许玄纵然对宋氏诸多行为颇有不满,可这一位在乱世中登上离火的大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马上皇帝,平定天下,有大功德加身。 五火之中,至火暴烈,丙火光明,丁火阴毒,真火存身,可论起最为全面,在斗法之中少有吃亏的还是离火,纵然至火威能强横,可在变化、法术之上,仍然有缺。 “我今控着此地天雷,拘束这些精怪,暂不一气镇杀,正好让遣门人杀妖历练,戊土、广木之物也算稀少,可以为用。” “涉及广木,还是齐国之墓,需请青华仙宗的广素真人来此,方能定夺。” 许玄心念一动,整片赤云的太虚中便有无形天律浮现,黑白雷霆贯空而过,原本在地缝中肆虐的妖物皆都惶然,被禁锢于原地。 “还有一事,需禀告师父.” 柳行芳面上似乎有些犹豫,可沉吟一瞬,仍然开口。 “柳白元之父,昔日的秋辞族长陨落所化灵物仍有生机呼应,似乎有异,按柳白元所言,恐怕变数在白青洞。” “柳秋辞,白青洞?” 许玄目光凛然,他自知晓柳秋辞身旁有一侍女青蕴,乃是白青洞出身。 ‘白宣有白苏这一化身,那这青蕴?’ 他心中升起几分隐秘的猜想,这二蛇得过回道人指点,本身就是天下诸多变数之一,而白宣更是证寒阴的重要人选。 “既然如此,我便入白青洞一遭,问问柳家之事。” 纵然不涉及那仙谚,可柳秋辞的生死,许玄还是十分关心的,当初柳家和门中相互帮扶,他和这位族主也是私交甚笃。 “我代柳氏,谢过师父。” 柳行芳此时恭声行礼拜过,心中亦有几分悸动,许玄起身,行至前方,轻拍了这弟子的肩。 “门中仅你随我修此社雷,将来结局,不知如何,若是念着宗族、家人,不必避讳什么,多见几面,也是好的。” 许玄知道这弟子性子清高,在意门规,纵然关心族中,可也不会偏私,甚至少有回碧野看看的时候。 “师父.” 柳行芳再度抬首,却已然不见许玄身影,仅有一道太虚裂痕渐渐弥合。 —— 原上,太虚。 银电跃动,许玄立身雷云之上,扫视下方,灵识在一瞬之间便掌握了原上的情况。 如今大景原上,除了本门之外,仅剩的便是柳家和空剑门,柳白元仅是筑基初期,可韦言却已是筑基圆满,早得剑气,多年闭关,少有出走。 登辰山在门中相助之下早已重立,如今空剑门是由司巡曜来代掌,这一派得了曜空府中的传承,如今也算兴盛。 “那柄【饮血】.” 许玄目光穿过空剑的重重大阵,直接便看见被镇压在最底处的一柄血色长剑,为星光受摄,可仍然凶气四逸,铭刻上【饮尽苍生血】的刻字血光殷殷。 这一柄剑器太凶,韦言自原上太平后便不再动用,镇压于大阵之内,许玄如今再观,这一柄剑器,果然有古怪,恐怕是自紫府灵器退化,灵性十足,堪比丹霆。 赤云此时被天律覆盖,这一柄血剑也难逞凶,不然仅凭空剑布置的阵法,能否彻底镇压此物,还是两说。 “血炁魔道之物,这是哪一脉法道所留?” 许玄此时再送一道银电,透过太虚,径直落在这剑器之上,原本凶气四逸的饮血瞬间没了威势,灵性消解。 他此时看向空剑门,时至今日,也仅有韦言和司巡曜两人筑基,纵然有宇清一道的功法,可又能等到何时,才有紫府种子? 许玄并无什么防范之意,空剑大赤本为一脉,亲如一家,不仅是道统上的联系,更是昔日妖乱的经历所成。 “可惜.” 他转身离去,此时却是向着玉流方位奔去,毫不遮掩,那股令人心悸的劫罚受谪之意生发,天律在上,雷霆煌煌。 玉流本就和赤云离得极近,许玄拜访烛剑真人,往往还要路过此地,只是从不相犯,绕开白青洞。 今日他却是直接表明来意,缓步行于太虚之中,一步步向着那处妖洞方位走去。 “青灵妖王。” 他缓缓念着这名字,此妖名声不好,修行壬水,这些年都是紫府初期,和白宣无法相比。 时至如今,这等妖物妖物在他眼中已经不算什么,他停在玉流前方,运转神通,雷音轰鸣。 “大赤许玄,今日来此,还望白青洞妖王出面一见。” 他声音不大,可却随着天雷轰鸣响彻在山中每一只妖物心间,更是直接让藏在洞中的一青裙女子惊得险些显出原形。 白青洞中。 青灵显出半截青色蛇躯,面上显出一种深深的恐惧来,作为妖类,除非是那种合天地而生的贵种,都怕雷霆,更遑论是这代天行罚的社雷。 自家姐姐离去,青灵孤守洞中,可是日夜都怕身旁的这位剑仙杀上门来,仅是想想,都只觉心惊胆颤。 “这尊煞星,真的上门了。” 青灵倒在冰床之上,全身骨头好像被人抽去,外界的雷声如同催命一般,让她心中生不起半点斗志。 “现在.遁走?” 她仅是想想,就否决了这个念头,昔日那位道人指定的地方就在玉流,如今姐姐离去,她却不可再走,否则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可她又想了想那剑意之威,只觉全身蛇鳞一阵刺痛,立刻起身,低低念叨: “到底走不走,姐姐.” 她正犹豫之时,外界的雷声却渐渐止息了,自洞门外传来一阵御风落地的声音,一道略显疑惑的男子声音响起,落在她耳中,不吝厉鬼索命。 “白宣妖王不在?青灵何不出来一见?” 洞外,那股社雷正意越发摄人,青灵此时收敛妖躯,忙开启洞门,极为恭敬地问候道: “原来是剑仙来此,我正修行,走脱不得我——” 她一言还未说尽,却见自洞门处已经显出一着玄黑赤云道袍的男子,背着一柄苍灰长剑,黑白二雷流转,恐怖的刑解、谪罚之意凝聚其中。 那对淡漠瞳子看来,其中隐隐可见雷光跃动。 “白青洞可知柳秋辞的下落?如若有消息,还望告知。” 青灵姿容极为妖冶,着一身淡薄的青绸衣裙,望之实在是不合礼法。 往日遇着些仙道,她还敢表露几分媚态,可如今见着这位社雷一道的剑仙,却是规规矩矩,站的极正,姿态低到和筑基一级。 她哪里敢说个不字,作为给宋氏背上妖乱骂名的紫府,她本来就不占理。 这位剑仙若要拿她祭剑,自然是挑不出毛病来,自家姐姐能不能镇住这位,更是还未可知。 青灵眼下泫然欲泣,可仍不敢表露情绪,立身在一众寒玉陈设中,任由对方问话,只恭声回道: “回禀剑仙,昔日.我已保下秋辞,为其在东海重塑法躯。” “秋辞还活着” 许玄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只继续发问。 “他人如今在何处,可让我见其一面?” 青灵却是当即跪下,十分果断,只颤声道: “回禀大人,柳秋辞和我那化身一道游历东海,如今尚未归,一时半会儿,恐怕难回。” “东海?” 许玄此时以神通感知,只觉青灵所言非虚,便催动法力,托举起对方,他倒是未曾料到这青蛇畏惧他到了这等境地,连下跪都来了。 青灵心中一喜,只觉就要熬过去,借着柳家关系,总能让这位剑仙顾及几分情面。 可她刚刚起身,抬首看去,就见那人踏步上前,距她极近,神色淡漠,其身后的灵剑已然不见。 一只银色的雷雀翩然飞起,落到了青灵肩头,此刻却不叽叽喳喳,而是盯着这位妖王,瞳孔变为深邃的乌黑之色。 “不知,昔日赤云之事,青灵妖王了解多少?” 许玄声音幽幽,此刻真如索命的阴差一般,让青灵本来就凉透了的血更冷上三分,白皙肌肤上隐隐显出蛇鳞,心中暗道: ‘这是要同我算账’ (本章完) 第463章 天晷澄光 第463章 天晷澄光 玉流山脉,白青洞。 玄冰寒玉雕琢的陈设散着明光,青灵立身此处,任由肩上雷雀跳动,她却不敢有丝毫妄动,即便她已修成两道神通。 许玄眼中雷屑隐现,此时缓缓踱步,等着这位青灵妖王开口,过了少时,这青蛇才缓声道: “赤云一事,是戚国师全权负责,他允了助我精炼血脉一事,故而.我便同意替他背下恶名。” “国师.” 许玄语气如冬月寒风,提及这位祜济国师,他身上剑气越发凌厉,让一旁的青灵更加畏惧。 “我若如实告知,还望剑仙” “你先说就是,我自有定夺,且将这位国师的来历,还有其谋划,悉数说来。” 洞中寒气更盛,风雪吹拂,青灵未敢催动此地大阵,她只尽力展现顺从的态度,不敢有丝毫违逆。 “「福炁」一道,又名「福明」,赵庭昔日占据北方,立有【宝福宫】这一道统,是【福临】天官所立,乃是福炁从位上的大人。” 许玄此时想起一事来,只问道: “这位天官.是如何陨落的?” 青灵面上有些惶然,谈及这些事情,她也有些心悸。 “听闻是被蜀国的【祸兆】上巫打杀了,这位居于「祸毒」果位,难忍金位分裂之苦,化虫吃了福临,可也随之陨落。” 许玄若有所思,只道: “祜济修行福炁,他的道统可是传自此道?” “正是宝福宫真传,此人亦得了齐国天赐道的底蕴,论起天下修行福炁一道的,无出其右。” 青灵提及这位国师,声中有着深深忌惮。 “赤云之事,是戚国师主持,昔日蜀赵相争,斗的激烈,几乎是百年血仇,两边帝裔相杀相诛。” “古史难得,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许玄坐于一旁的寒冰宝椅之上,丹霆此时已经自青灵肩上飞走,落到他手中,叽叽喳喳,倒是让一旁的青蛇脸色稍缓。 “我家姐姐同那位国师谈玄过,故而我也得知此中隐秘。” 此话一出,冰椅上的许玄眉眼一沉,只道: “既是如此,将这旧事细细说来。” 青灵不敢怠慢,而洞中的寒气越发盛了,白霜凝结,银雪飘飘。 “赵庭仅传了两代,开国高祖戚饮生修行煞气,居于果位,号【天恶】帝君,以犼为立国之象,祂是黑煞魔道的正统传人,师兄是辛金的青余真君。” 许玄默默听着,赵蜀相争,应当是风炎一朝亡灭之后的事,而蜀亡便代表着乱世开启,持续千年之久,直到奉立。 天下大势,无非分分合合,没有永恒的仙朝。 “待到北海那位斩了青余,赵高祖也受山镇而崩,剩下其子,慌乱之中登上帝位,还是紫巅,广开国门,迎须弥的【华世道】入了赵庭,以密法成尊,为【渡煞】佛王。” “纵然投释,赵庭亦亡,帝裔被驱赶入幽冥恶地,百世沉沦,不得生,不得死,受刀山火海之刑,即便转世,亦为猪狗,走脱的戚氏血脉也再难修煞。” “这仇怨,辟劫剑仙可明白了?” 许玄此时算是大致能知晓这位国师的恨从何来,蜀赵相峙,个中争斗恐怕酷烈血腥至极,以至于赵裔的下场如此凄惨。 这仇怨历经数千年而不灭,一直传到今日,只是处境却变了。 ‘戚长生。’ 许玄默默念着此名,眼下目光一转,看向青灵。 “所以,赤云此地的血祭是他一手主持,昔日我师之事又是如何?” 青灵面上一阵惶恐,她自然知道温扶风的事情,这位奉玄剑子的出世,引起不少关注。 “此事戚国师并未多理会,是扶尘的大人介入具体谋划,我却不知。如今我所知之事,大都已告知剑仙。” “谢过妖王告知我这些事情,恩恩怨怨,实在难解。” 冰椅上的男子神色冷冷,雷雀此刻化作长剑,被他平持身前,那股摄人心魄的劫罚之意流转,让青灵肌肤刺痛,性命动摇。 ‘这就是社雷剑仙他要杀我,我恐怕连三招都难撑住。’ 青灵此时修成两道神通,分为【定风波】和【不胜芥】,皆是壬水神通,算得上威能强横,可在剑意社雷之前,仍无存身的手段。 她犹豫一瞬,想起姐姐嘱咐,此时催动法力,取出一枣红木盒,神色显得极为不舍,可还是恭敬奉了前来。 “我贪图利益,助人为虐,伤过剑仙门派,愿奉上此物,以作补偿。” 这木盒通体刻着太阳金乌玄纹,色为枣红,热力炽盛,是离火之物,仅是这宝盒,就堪比一道灵粹。 许玄接过,打开此盒,一股浓烈的太阳光辉便照耀而起,化作金乌腾飞,却受寒气束缚,重归盒中。 “太阳灵物,【天晷澄光】,为日中之显,焜昱之明,是朱慈帝君登位之时,太阳清世之光。” 青灵声中颇有不舍,可此时念及自家姐姐的嘱咐,还是柔声道: “昔在齐兴之时,我同姐姐得了回道人赐法,传道书两卷,宝丹二枚,少阳、少阴、太阳灵光共三道,还望剑仙接过,揭过此怨。” 许玄此时却并未有对这太阳灵光的多少心动,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人名。 ‘回道人。’ 修行【崇玄彻光天眼】,正需要太阳灵光为基底,最好是对应【焜昱】和【日蚀】两道金位的,有一正一逆之变,神妙无比。 而这一道【天晷澄光】传自金乌,正好修行清源庙的这一道法术,让许玄心中不免有些悸动。 这天底下绝无巧合之事,清源庙的大人..以及那位回道人,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他此时坦然将这一道太阳灵光收下,本来因为白宣的缘故,他也只想教训这青蛇一顿,总不可一剑斩了,然后和那白蛇不死不休。 许玄合上这枣红宝盒,当下起身,缓步向外走去,行至洞口之时,他再度回首,目光凛然。 “若是柳秋辞归来,还望妖王早些告知,可莫再生什么风波。” 对方言语之中有些敲打之意,青灵当即屈身行礼,眉眼低垂,恭敬说道: “秋辞同我分身欢好,情缘极深,我有助他神通之心,绝不敢动其他心思,只是忌木道统多在东海,为蓬莱所持,故而才让其前去。” 许玄再深深看了这青蛇一眼,并指斩开太虚,瞬息遁去,他此时心中却升起些疑思。 “蓬莱?” 这一家仙岛位在东海边界,极为神秘,岛外有阵法阻隔,外人不得接近,故而其中的情况也少有人知。 可从其能在龙属的手下保持安定,不受侵染,其中必然是有金丹坐镇,只是哪一道的就有些难说了。 “将来说不得还要前去一趟。” 玉流紧邻赤云,两边往来极快,许玄瞬息便归于天殛之中,此时正见着在大赤殿外等候的青衣男子。 “师父。” 柳行芳恭声上前,纵然不说,可其心绪波动却瞒不过神通。 “秋辞未死。” 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故人仍在,倒是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触动,一旁的柳行芳闻言,先是一怔,后立刻问道: “可能告知碧野山中?” “无妨,只是他人在东海求道,由那青蕴陪着,一时回不来赤云,你去安抚白元,让其放心就是。” 柳行芳此时应了,立即退去,御风直往原上方位而去,瞬息不见。 许玄此时踏入殿中,坐于青色蒲团之上,打开手中这一道离火枣木雕琢的宝盒,揭开【天晷澄光】的束缚。 这一道太阳灵光瞬息就要奔天而去,可却撞上银雷化作的牢笼,被拘束到许玄面前,不得逃遁。 玉血天心术催动,许玄眉心渐渐显化出一道天目来,正是异表【崇天眼】,这些异表的功用在紫府境界,渐渐乏力,若非血炁真修,难发挥威能,许玄也少有动用。 反而是这法术恢复血气,修复伤势的作用更大,许玄纵然未修身神通,可借助此术,能从龙身调用几分血气,恢复速度可快上不少。 崇玄彻光天眼,清源庙真传之术,高至六品,性为太阳。 这一道法术修行共分三个阶段,分为【开目】、【纳光】和【迭辉】,开目之法,倒是和玉血天心术殊途同归,都是效仿圣人异表。 这一道天眼所开之目,直连神通,威能奇大,此时许玄调动全身血气,按照这一道法术上的记载,将天眼和神通渐渐勾连感应。 这过程十分繁琐,神通收在内景之中,要以心力托举,感应天眼,所幸许玄早有基础,【崇天眼】为其省下不少时间。 殿中,道人静坐,眉心的那一道天眼却越发神异,呼应神通,雷光生灭。 时间飞逝,即便许玄已有基础,可仅是开眼这一过程,就足足耗费三十六日的时光,若是他未修这异表,耗上半年也是正常。 如今他眉心之处的天眼彻底稳定,平日闭合,仅有一道银白雷纹,不显异样,可一旦催动,便有破妄见真之妙,纵然比不得神通,可对付释修的样却已够了。 下一步纳光,便是将太阳灵光炼入天眼之中,以为基底,可承载诸光。 太阳总领诸光,故而在炼化之后,可再度迭合其余光辉,只要能承受的住,这一道天眼的威能便可一直上涨。 许玄托举起【天晷澄光】,先是送入内景之中,由着清气盘旋一遍,确定没动什么手脚,这才送入眉心,一点点炼化。 “恐怕要耗费极长时光,方能炼入此光。” 太阳灵物不比寻常,更何况是要炼入血肉之中,修行这一道高深的法术,此时许玄只能一点点消磨,而那灵光却是动都未动。 “只能等了。” 他定下心神,如若忘我,专心炼化起这一道灵光。 殿宇之中,光明大彻,金华涌动,一片寂静。 (本章完) 第464章 众阳 第464章 众阳 西海,众阳府。 此地位于【虞阳洲】,在西海南边,同身毒十二伽地几乎相隔整片大洋。 若往西行,便至外海,可见丙火熊熊的流石,弱水环绕的凤麟,以及仙道最为昌盛的聚窟。 洲上天光极盛,昼长夜短,多有高巍仙峰林立,直穿云霄,受天阳普照,居中灵山之上,多有形制古老的殿宇林立。 日为众阳之宗,这一仙道直承古代日府,论起高贵之处,除了无金丹坐镇,就是天底下第一等的道统。 只是此地少见修士,几乎有大离数郡的偌大一洲,却多是凡人生息往来,真正有修士行走的,仅有居中的【天明山】。 山顶金殿之中,太阳光辉如潮,道音隆隆,有赤色焰树、金阳神乌诸象变化,自殿宇之中,缓步走出一金衣青年。 此人身材修仪,清俊脱俗,瞳如日华内藏,金灿无比,身上的金衣飘逸华美,绣着焰树金乌。 众阳府,涤剑阁主,李商秘,亦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太阳剑仙。 他腰间佩着一柄灿白灵剑,白如新雪,一股煌煌剑意收敛其中,正是众阳府至宝【白冕】,太阳一道的灵宝。 太虚破开,自其中走出一着金白长裙的少女,圆脸可爱,眉眼柔和,乘着一片少阴玄光落下,见着出关的男子,只柔声道: “师兄。” “萧芷。” 金衣男子稍稍点头,目光看向那一片惨白的少阴光华,若有几分不忍,可很快就收敛情绪,笑着同这位师妹下山。 “师兄闭关多年,少见你身,今日出关,可是【十日逡】有了把握?” 萧芷颇有几分调侃的意思,一旁的李商秘却只笑道: “我以【焜昱明】突破,是天晷正刻,修这【十日逡】,本就有些把握,已然快成就。” “师兄是我众阳府千年以来唯一修成太阳之人,天赋过人,【众阳望日书】选中你,自有道理。” 这女子语气中满是崇敬和爱慕,灼灼涌来,让一旁的李商秘有些不适应,只道: “今日出关,是有贵客来此,师父早早命我来迎。” “是那位” 萧芷的神色稍有几分变化,显然也知道来人是谁,叹了一气,只道: “太平山,无疑剑仙。” 提起这位剑仙,李商秘的面色也隐有几分变化,他所修剑脉,乃是日府所留的【御光】,和【纯阳】皆为太阳演变的剑脉。 至于众阳府和那位纯阳仙人的纠葛.李商秘眼下仅是想想,就觉头疼。 可此时太虚波动,一股乾天全阳之气蓬勃而生,自其中缓缓降下一人,立身山外云端。 此人相貌清瘦,一身金白道袍,道力高深,胜金神通凝炼如一,浩浩汤汤,如乾天昭然,自其身旁多有胜金法光蔓延化形。 ‘胜金一道,太平真传,紫府后期,纯阳剑脉。’ 正是太平山无疑剑仙,他已借自越绝传承中得来的经文,成功修成第四道神通,正值壮年,其修道天赋之快,甚至还在其剑道资质之上,堪称太平山近古天赋第一人。 李商秘纵然修的是太阳道统,也贵为剑仙,可在这深深的神通和道行差距之间,却也必然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纯阳剑道,吕昭,今日求见众阳府传人。” 他声音沉稳,响彻这一片山中,此时他并未以太平山真人的身份自居,反倒是列出纯阳剑脉的名号。 李商秘犹豫一瞬,正欲御风前去,可此时山中却升起一道苍老、衰弱的声音,漫天霞光随之流转。 “道友何必来我众阳府?纯阳一脉早已入东华,至于我府.也撇清了关系。” ‘师父.’ 李商秘神色有些波动,一旁的萧芷却是眼中显出几分担忧来。 无疑听闻此言,神色却未有什么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他身旁胜金神通光彩不断凝聚,成灿灿金白之色,呼应乾天,那股纯阳剑意生发,让下方的李商秘腰间佩剑开始颤动不止。 “众阳府倒是果断,【丹霞】道友,你府中多年未有太阳成就,如今太阳、少阴齐传,用的手段我自然知晓。” 吕昭目光凌厉,此时一眼看过下方二人,只继续说道: “当初夏帝巡海,你府改了山名,以迎帝仪,待到少阴成界,又另拜天君。纯阳如今不兴,自然要撇清。” “只是,我此来.是取我该拿之物,天陀小圣当初陨落,东华之物外传,那枚灵丹是纯阳一道所传。” 山中的声音面对这凌厉的质问似乎失了底气,丹霞真人催动神通,紫府后期的气势散发,托举出一道灿灿金光包围的事物。 此物迅速飞遁,直直落到云端的吕昭手中,却是一枚金色灵丹,阳华流转,此时和这位无疑真人身上剑意呼应。 【纯阳正丹】! 吕昭深呼一气,眼神复杂,看着这一枚宝丹,此时山中的丹霞真人却是叹道: “此物非是我不予你,日府昔日也受过大人恩泽,你又是此世仅存的纯阳剑修,论理来说,这丹当然是道友的。” “可你服了,铁了心要掺和入东华之事,将来的下场恐怕未有多好。” 这位丹霞真人的声音颇有几分真挚,似乎是在惋惜,可无疑却已收起这一枚灵丹,此时驾起胜金之光离去,仅留其声响彻天边。 “既修纯阳,岂可避退?” 吕昭的身形消散于太虚之中,李商秘目光复杂,望着那一道身影消散。 他身为筑基之时,也得过这位剑仙指点,可众阳府同东华的关系,实在敏感,不敢插手。 一道仙霞凝聚的人影落在二人身前,李商秘和萧芷齐齐行礼,皆都恭声道: “师父。” 眼前之人,正是如今的众阳府之主,霞光一道的紫府后期,丹霞真人,行将寿尽,此时连收敛异象都有些勉强。 “商秘.” 这霞光凝聚成的人形声音苍老,似乎有些疲惫,自其手中显出一金色小瓶,自其中不断有太阳光华逸散,化作神乌。 他将这一小瓶交予面前弟子,李商秘接过,却见其中盛着一团金黑精血,让他神通受感,玄象呼应。 “金乌的血,还是帝裔,这是哪里得来的.” 金衣青年面上并未有多少喜色,反而生出一股寒意,看向那道仙霞凝聚的人影,他自然知道门中库藏情况,绝无这等灵物。 “天上所赐。”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那道霞光渐渐崩散,这位丹霞真人只幽幽道: “好生修行,再成神通,天上的大人要用你这柄剑.” “斩龙。” 声音散尽,李商秘握紧手中这一道金瓶,面色一点点阴沉下来,让身旁的萧芷目露忧色,只道: “师兄?” “无事。” 这金衣青年推辞几句,便重新向着山上大殿走去,此时默默看着瓶中的金乌精血,思绪渐乱。 ‘斩龙,该斩哪一条?’ (本章完) 第465章 丙光 第465章 丙光 天殛,一年已过。 大殿之中,太阳光辉凝缩一点,灿灿金华悉数被收入许玄眉心,这一道天晷澄光终于被初步炼化。 天晷澄光,上应【焜昱】,是太阳清世之光,极为持正,一旦催动威能之强横绝不在社雷之下,有镇压逆乱、扫平六合之威。 许玄眉心天目缓缓闭合,最终化作银白雷纹,只是中心藏伏一道日华玄纹,神异非凡。 【崇玄彻光天眼】小成! 如今尚未迭辉,这一道天晷澄光的威能却已经远远超出许玄预料,仅是这太阳的位格就有种种妙用。 ‘果然太阳灵物,不知此道修士的手段该有多强横。’ 许玄修行社雷,已算的上世间罕有,可太阳太阴修士也是同样少见,几乎只有寥寥数人。 殿中日华雷光渐渐散去,恢复平静,许玄起身,心念一动,破开太虚,便径直向霜回峰方向而去。 霜回峰,大殿之中。 金赤火光升腾,居中的赤袍男子刚刚吐息完毕,圆满至极的仙基稍稍散发气势,勾动天光,一片灿然。 眼前太虚轰然破开,刘霄闻见着自其中走出之人,当即行礼,只道: “师父。” 许玄一身玄黑道袍,自太虚之中走出,先是落座,灵识一卷,便看过眼前之人的内景,只道: “【焰中仙】已然圆满,那道卷你也参悟完毕,可准备闭关突破。” 他此时取出一方赤色宝盒,交予眼前弟子,刘霄闻接过,却见其中正有一枚赤色宝丹,以及一道淡白灵石,皆都散发丙火光明之意。 “师父,这是?” “【赤昭阳丙丹】,此物乃是昔日楚国王裔闭关突破所服,可感应丙火,对成就神通有大用,但凡服用,须位于东位。” 许玄目光稍凝,看向另外一道接引天光的灵石。 “这【昭明天石】是丙火灵物,最得光明之意,正可用来交感炼化,以成神通。” 刘霄闻郑重收下,目光沉凝,只觉手中事物如有千钧重,当下沉声道: “必不负门中所托。” 许玄心中亦有几分沉重,闭关紫府一事,实在是风险极多,若不是有这一道篆文在,他心中更为不放心。 “丙火光明,堂堂皇皇,终不留退地,到底还是真火、丁火有余裕些。” 刘霄闻听及此言,他亦听师父谈过真火有悔之事,况且昔日在真煊府处事多年,更是对真火十分了解。 “纵有退路,可心中也难免少了一股气,成就神通之时难免有些挫折,若不将性命押在此上,如何能成?” 许玄稍稍点头,见其有此志,反而放心不少。 “闭关之处就定在那【天火穆集】的道台之上,由温光为你布置阵法,若你准备完全,前去荡霞寻他就是。” “是。” 刘霄闻神色也有几分凝重,闭关冲击神通一事大都是九死一生,即便他有篆文加身也无绝对把握。 太虚破开,许玄已然离去,刘霄闻则看着手中的灵丹天石在殿中缓缓踱步,心中则有万千思绪齐齐扰动。 他年少时以为自身驽钝,天赋不如他人,故而常常身怀牺牲之意,即便当初明知东海凶险,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去了,未有半分犹豫。 如今成就神通,一步登天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倒让他有些恍惚之感,只觉昨日种种如梦幻一般。 他心念一沉,神色决然,收起手中丹石,径直往荡霞方向而去,此时已然准备完全,不可再等了。 刘霄闻化作一道金赤焰光腾天而起,以他筑基圆满的修为,前往荡霞仅在一瞬功夫,便径直降至那座焰行殿前。 赤焰凝成的火童正斜躺在一张胜金铸造的太师椅上,沐着日光,一副悠闲之态,身旁空无一人,都叫他屏退。 “温光长老。” 刘霄闻此时眉头稍皱,沉声唤了一句,这火童当即自椅上跃起,见着来人,脸色立即露出谄媚的笑来。 “霄闻真传,来我焰行殿是有何事?可是要准备闭关一事?” 温光纵然是个爱偷奸耍滑的,可对于刘霄闻的事情却是十分上心,此时见着对方来此,心中已然猜到来意。 “正是。” 刘霄闻面色如常,一旁的温光却已然化作一团火云腾空,直道: “请随我来。” 二人御风而起,径直往不远处的【天火穆集】行去,这一处玄景正是阳燧降火之态,道台已布下一处大阵,焰光冲天,遮蔽外界。 “此处是昔日我门采火之地,天火之性盈满,大利【焰中仙】,真传可要再同山中同门见上一面,再行闭关?” 温光面上少见的有些踌躇,只继续说道: “若是入了这一片【玄焰萃光大阵】,就此闭关,若不成神通,便不可再出。” “不必了。” 刘霄闻面色如常,眼瞳渐明,身躯上渐渐开始有金赤火光腾跃,他踏步向着这一处阵法中走去。 “待到出关,成就神通,再见山中众人也不迟。” 焰光渐渐吞没了他的身躯,整座道台开始不断接引天光,聚集火气,让一旁的温光眼中有些惊意。 道台中心,刘霄闻取出那枚灵丹,他不再犹豫,当下炼化,开始按照《阳燧承火神卷》中的记载突破。 “丙火光明,堂堂皇皇,不留退地。” —— 洛青,云端。 许玄静静立身此处,身上玄黑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丹霆化作雷雀立在他肩头,此时也未鸣叫,颇为安静。 “霄闻正式开始闭关.恐怕最快也需二十年时光。” 他稍稍推算,纵然有篆文加持,可三田混一,开辟内景,乃至感应大罗的功夫都是少不了的,若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耗费四五十年也是正常。 门中如今颇为安稳,有大阵护佑,加之雷部的关系在,除非辽人打来,至少现在离国是无紫府敢来冒犯。 此时他忽有所感,目光看向远方,正望向重华方位的紫金观,隐隐可感到一股神雷气机冲天而起。 “齐争义突破了。” 他当初安排其去紫金观突破,正是想借一分神雷气象,如今倒是顺遂成就。 神雷一道极擅斗法,【紫金蛇】又是自【煌灵敕】改来的,仅论起个中威能,在四品功法中也极为少见。 不过少时,果见一驾驭金雷的汉子自西边奔来,不过眨眼功夫便归于山中,笑声爽朗,似乎是去横虹峰上,拜见行芳。 “神雷.不知北地天枢如今到了何等境界?恐怕早已紫府中期。” 许玄若有所思,周始的修行速度之快,不可以常理揣度,紫府中期的瓶颈恐怕也难以阻挡此人。 他按下心中思绪,此时神通却隐有感知,只觉自赤云边界之处,传来一阵广木神通波动,让他面上多出几分笑意。 这神通气息迅速接近,便见太虚破开,自其中走出一高挑女子,一身青色甲衣,黑赤广木之光在其身旁涌动,她肩上的青乌此时又开始叫嚷。 “贼盗我巢,贼盗我巢。” 许玄并不理会,稍稍致意,只道: “广素道友。” 来人正是青华仙宗的广素真人,修行广木,此来是受许玄请求,看看这原下的齐国大墓。 “辟劫道友。” 广素目光沉凝,自她来此之时便感知到原上情况不对,至于这墓中埋葬之人,她又如何不知?心中颇为复杂。 “先去原上看看情况。” 这位真人行事极为利落,并不客套什么,驾起法光,二人便一道行至大景原上,正能看到位于东边的裂缝,以及其中各色古怪精怪。 她催动神通,耗费法力,此时细细将这片原下的情况看过。 “广木、戊土.” 广素的面色稍有几分难看,看向许玄,只沉声道: “此地是齐国末太子之墓,道友可知这位帝血昔日之事?” “并不知晓。” 许玄听其语气,似乎另有什么隐秘,广素稍显几分犹豫之色,还是开口道: “此事牵扯极多,道友可知昔日寅广殿.是何等道统?” “大齐仅凭此道支持便能入主中原,想来在金丹仙宗之中,此殿也极为不凡。” 许玄声音感叹,可一旁的广素却是面色越来越差,只低声道: “寅广殿昔日之强盛,正是有两位大人坐镇,一是广木【神广】,二是乙木【盘秘】,皆持果位。” 此话一出,许玄眉头稍皱,他未曾想过盘秘曾经坐镇过此道,可当初离帝踏破寅广,为何独独让其走脱。 广素声中似有些忌惮,只继续说道: “大离灭齐,离帝背后的几位真君出手,助其灭了寅广殿,我青华本为其中一观,可祖师却能看准时机,纵身一跃,成就甲木从位,如今已和此殿撇清关系。” “这位大齐末太子便是此殿昔年的道子,也被当作广木一道的未来金丹培养,比之齐恭帝更为重要。” “待到齐灭,他取了寅广殿和齐宫中的几件至宝离去,葬于赤云,将性命收入一片玄虚之地,即便金丹也难寻,以期转机,只是如今来看.他施展的手段,也不过是拖延些时间罢了。” 许玄心中倒无什么触动,这位太子所取之物定然已被宋氏相中,外人自然不可沾染,一旁的广素只叹道: “我催动神通,感知过下方墓地,纵然其中灵物大都被取走,可此地终究是两代帝血葬身之处,血恨外散,凝为精怪。” “再过十来年时光,待到墓气散尽,灵气反涌,便会滋润这一片原上,使之化作少见的灵地。” 广素催动神通,黑赤广木之光掠过此间,果见原下的幽深墓穴,此时已然有崩溃迹象,灵气外散,滋润地脉。 “谢过道友解惑。” “无妨,本就是些小事,只是这位末太子身份敏感,故而少有人愿意牵扯。” 广素声音渐沉,许玄却是心中一动,青华宗的祖师果然是新晋金丹,证的是甲木从位,若按渌羽所说,恐怕状态也不是多好。 “不知.今世甲木正果,可有主人?” 他此时问及此事,一旁的广素面色稍变,犹豫一瞬,还是回道: “甲木果位,情况不明,若按祖师昔日所言,似乎是有大人在,可天下甲木并不兴盛,恐怕也不圆满。” “木德之中,如今也仅有乙木位上的大人最为得势,只是” 广素的意思许玄自然明白,这位盘秘号称魔头,偏偏木德之中独祂金位最稳,青华宗也十分忌惮。 “不知,这位大人可在世间另立有道统?” “自然是有的” 广素此时却抬首望天,只沉声道: “乙木道统,当分两脉,一道是周朝时便流传下来的【长宿魔宫】,当初趁着周灭而大兴,是古代魔头的道统,今世藏在海外洞天。” “如今乙木位上的大人,乃是昔日神广真君亲传弟子,于奉代成道,自洞天而出,将乙木收归仙道,斩出魔性,当初都以为祂是有大功德的人物,只是后来.” 广素声音顿了一顿,面色稍显苍白。 “齐灭之时,祂背叛师尊,将广木集群的意象掠夺,是寅广殿叛乱根源所在,此后便入了辽国,另开魔土,和大乐欲魔土齐名,唤作——” “【玄秘魔土】,为辽地三魔土之一,只是常年未有犯境,大离的仙道只知乐欲,却不知玄秘。” 听闻此言,许玄心绪渐沉,若是如此来看,除了辽地的魔土,海外的长宿洞天必然也在其掌握之中。 ‘难怪祂能在南海显化必然是借着这一处洞天。’ 许玄心中升起种种猜测,龙身那一处已经被盯上,可当初一同论剑的人身,必然也进入这一位魔头的视野之中。 若盘秘真的是忌惮【洊合】,又不愿壬水再显,必然是龙身证道的极大阻碍,可人身这边恐怕也被其盯上,以这位的心思,难道会坐视不管? 如今离辽尚未真正开启大战,可同时招惹到两处魔土,让许玄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忧虑,不论是乐欲,还是玄秘,其中恐怕都不乏紫巅修士。 “此地事了,我暂需回山养伤,那长孙家的至火太过厉害,专破广木。” 广素叹了一气,就要告辞,许玄一路送着这位真人离去,心中却泛起些思绪。 “大离.恐怕不如想象中的强盛,所谓七宗,外强中干,真正和辽地对上,能出力的人物又有多少?” (本章完) 第466章 存身 第466章 存身 越地,太平山。 夜色正浓,一轮皓月当空,清辉洒满山间,如披素绡。山下的碧庭湖烟波万顷,不起风波,月映湖中,明如玉璧。 胜云峰上月华皎洁,如霜泄地,神通成就的气息盈满周天,月池仙娥诸景变化,引得月光越发明澈。 自峰顶洞府之中,缓步走出一着月白长袍的男子,面容端正,在月光下更显出尘脱俗。吕观御风而起,下方的碧庭湖随之泛起微澜,揉碎满湖清光,粼粼似雪,而天中明月则格外圆满。 “神通已成。” 吕观并无多少意气风发,心中反倒升起一阵哀愁来,他御风直上,落在峰顶,身旁是以灰檀木搭建的一屋一亭,为昔年大父亲手所建。 太虚破开,金白的胜金法光蔓延而出,在地上生出一层薄薄金壳,一身金白道袍的男子走出,面容清瘦,此人背一柄以铜英铸就的修长灵剑,满刻金白菱形纹,光华内敛,剑意流转。 “大父。” 吕观见着来人,本欲见礼,却只听对方和声道: “既成神通,不必多礼。” 这位威名赫赫的无疑剑仙此时面色柔和,不再如昔日那般肃然,他仅是立身此地,那极为恐怖的胜金神通便自发运转,昭昭应天。 二人此时入了一旁的八角小亭之下,此时对坐,皆都沉默少时,终究还是无疑先行开口,声如金石,落在地上怦然作响。 “你既修成【影娥池】,自今日起便可入洞天之中修行,我已同大真人谈过此事,《素舒阴虚道经》可正式授你。此法是昔日【望素】真君所传,授在洞天。” 无疑沉思一瞬,只叹道: “只是,其中【广寒阙】失了功法,【入修夜】缺了灵气,都需你日后自行谋划,若是洞天之外动乱太过,却不必寻了,存身最为紧要。” “大父.我不愿如此。” 吕观面上显出深深的不解来,只沉声道: “修此太阴,难道只为借着望素真君的威名避祸?入了洞天,按照规矩,此生便难再出。吕观自可清修避世,专心神通,但却见不得大父身入乱局,剑折在外。” “当初父亲——” 他此话还未说完,便让对方止住,这位无疑剑仙面色沉肃,金白的胜金之光在他身旁跃动,如青天在上,玄骐踏空。 “昔日大人离位,山中动乱,又能怪得了谁?” 这一句话却是将当初之事定性,让吕观收了声,若要谈起当初祸乱.这位太平山新晋的真人心中渐渐笼起一层阴霾。 七宗之中,独太平山是确定大人已然陨落的,和上霄、青华这等失去回应不同,那位【执革】真君的失位却是明事,只是诸修不谈罢了。 距今两百多年前,天下兑金之物光华尽失,金刻难成,岁生大寒,洞天摇动,若要崩溃,而其中由真君祭炼的法宝却自行遁走。 自此之后,兑金却未多出生克,便有诸修猜测真君因求道而陨,委实是兑金之衰太过骇人,若非金位崩碎绝无此兆。 而他的大父吕昭彼时还修兑金,位于山中权斗的中心,一气之下自废仙基,踏出山门,自此不止去向。 待到大父成就剑意,修成神通之后回到山中,可子嗣却因权斗而陨,独留吕观在山中,为庆氏庇护,后来之事,便是杀得山中仅有庆氏一脉,甚至紫府也有陨落。 “吕氏,保你一道血脉已经足够,我存身与否,并不重要。” 吕昭目光灼灼,似是想起昔日之事,背后剑器鸣声不止,他如今年岁尚不满三百,可却依然是紫府后期的修为。 而这是他在自废重修,功法不全的情况之下成就,若是未有这些挫折,恐怕能在两百岁之前突破后期,堪称太平山近古天赋第一。 “昆巍天落毕,离辽便要真正开战,辽帝不会眼见宋氏成事,而宋氏受压已久,也该反攻,皆时.山中恐怕不得清净。” 吕昭思虑少时,只叹道: “你修太阴,按照旧律,和这些红尘之事变不沾边,只要居于洞天之中,便也无祸上身。” “大父——” “不必说了,你初成神通,正需入洞天面见大真人,且先去准备。” 吕昭声音渐沉,让一旁的吕观再难言语,只应了走出亭外,复又回首,恭声道: “惟愿大父有证金之时,我必从洞天行出,以来观礼。” “证金?” 吕昭眼中有些莫名光彩,此时却只摇头,让这后嗣先行离去,月华忽闪,这亭中便仅剩他一人。 淡白金煞之光涌动,自青石桌椅对面,显出一着同样金白道袍的青年,面如冠玉,双眼微睁,嘴角带笑,给人以危险深沉之感。 “庆棠英,你来做何?” 吕昭声如金挫,直直道出眼前男子真名,庆氏是山中主姓,如今有两位紫府在治,恰逢这一辈的道号也以庆字为始。 “师兄修行胜金,是乾天全阳之道,理当收而不争,杀而无犯,可此时心中杀意却日渐盈满,恐不是好事。” 庆悦眯着眼,似乎未睡醒一般,声音颇低。 “兑金一道,功在从革,在游说四方,搅动时局,可你又如何?当初你族兄也是在离辽争斗中得了好处,自此修行顺遂,成就紫巅,可你困在山中,又成何事?” 吕昭语气渐肃,拂袖起身,剑意越发凌厉,如天阳悬空,让人心悸。 可一旁的庆悦却并未因这言语有丝毫动摇,淡然道: “周亡之后,兑在纵横,在革律,修者大都落得五马分尸、拔舌戳目的下场。历代谋逆之辈,大都自此道出,故而君王不喜,【行革】更名,化作【太平】,规矩了这些年,离帝才能容忍。” 庆悦语气中似乎有怒,可细细一听,又不见什么情绪,这位真人看着虽然年轻,实际上其岁数却已不小,和无疑相近,却一直困在中期。 “如今祖师失位,将来离辽之争,帝家必有驱策我之时,自然会出山,也不得不出山。” “天底下非独有师兄一人受制形势。东华之事,需师兄前去,可昆巍将落,此事落在我肩上,将来死于边疆之上的可能,倒是和师兄在洞天身亡的差不多。” 无疑听闻此言,神色并未有多少变化,身旁胜金之气趋于盈满,他划开太虚,径直入内,仅留剑气残余此间。 —— 洛青,横虹。 正值立秋,天高云淡,山中满目红黄之色,枯叶层层堆迭,峰上往日悬在顶端的长虹为秋风侵袭,已然消散。 峰顶,青衣男子立身此处,衣袍猎猎,腰间佩剑上银电流转,摄人心魄,他身后则静静站着一如铁塔般的汉子。 对方一身黑袍,容貌粗犷,身形高大,背着一杆乌金大枪,神雷光华凝缩其中,化作灿灿紫金之光。 “紫金观主,如今在闭关?” 柳行芳凝望西边,似是能遥遥看见那一处金雷横空的神永山,紫金观位于重华,背后是殷雷山,而那位观主辛元昌也是积年的筑基巅峰,也到了突破神通之时。 “正是,我出关拜别,本欲谢过这位观主,可听其弟子所言,恐怕正在成就神通之中。” 齐争义眉眼一沉,他纵然平日行事粗莽,可此事重要,却不敢妄言,山门周边多出一位紫府,必然对局势有影响。 “这位辛观主道行高深,当年也是重华郡有数的筑基,修行神雷,为【都雷罚】。”柳行芳回首,看向对方,“你修的【紫金蛇】,也为神雷,此道修行感触如何?” 齐争义听闻此言,粗眉稍沉,面色有几分凝重。 “神雷乃是五雷之中,唯一可化质之雷,亦为诸雷极速,修行此道只觉日益有进,甚至同一道神雷的威能,这些年都略涨几分。” “倒是怪事。” 柳行芳若有所思,神雷如今当无大人在位,可性质有变,分明是金位上传下的影响,此道逐渐有越发兴盛的迹象。 “神雷日盛,丁火大兴,你和仪婉顺遂突破,亦有天时之利。” 他此时目光一凛,看向这位门中新晋的筑基,沉吟少时。 “既成筑基,自当重新分领事务,霄闻师兄正好闭关,守青诸修仅有梁护法看管,你可前去帮其处事。” “是。” 齐争义听闻这位大师兄闭关之事,面上神色稍有几分惊异,神通成就事关重大,若其能成,将来门中格局必然为之一变。 他此时退去,化作一线金电遁走,直往漓水岸边的守青营去。 峰顶之上,仅剩青衣男子孤身立在此间,他按住佩剑,此时目光如电,看向远方。 “神通。” 柳行芳轻叹一声,如今他也已快筑基圆满,当然也想过此事,可那卷《司劫天罚道纲》参悟难度之高,几乎难以领悟。 掌门昔日依靠北斗星位之变,感应社雷,可柳行芳却未能感应到北斗诸星,自然也走不得这条路,更遑论他如今仙基尚还是【劫心池】,只是化了社性,而非【司天劫】。 若他欲求神通,只有寻一道以【劫心池】为本的紫府功法,只是却不知自何处能寻来这等传承。 “《震耀问灵法》是自北海上洊山传来难道,将来要去此山一求?” 他心中隐动,仙基呼应天地,银雷盈满此间,将其身形遮掩。 (本章完) 第467章 炼霞 第467章 炼霞 天殛,云端。 秋风肃杀,银电贯空,大殿之中,许玄吐纳完毕,【照阴炼质法】的修行到了瓶颈,如今内景之中的月华隐有成池之兆。 他起身踏出,略略思索,划开太虚,踏着重重雷光便往南而去,过大景原,越玉流山,不过少时便行至古阳郡,遥遥能见着相剑山的焰光。 “门中灵物不少,正可请薛剑师炼一灵器。” 许玄身形自太虚之中走出,无声无息,此时灵识稍稍感知,只觉相剑山中修士皆为炼师,数量颇少,却不见真传。 他此时稍稍催动神通,银雷跃动,劫光变化,昭示其到来。 相剑山上天光却霎时明亮,焰气腾跃,自其中御风而出一乌袍剑师,面容清癯,剑眉薄唇,丙火神通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气势显露无疑。 “烛剑道友。” 这位薛剑师早已得了【焰中仙】,可时至今日神通依然未成,困在紫府中期。他已然猜到许玄来意,只请入山一叙。 二人御风,踏过赤焰,便行至一处素雅的玄金宝阁,齐齐入内,各自落座。 “许久不见,道友已然第二道神通圆满,修的还是【太初序】这等社雷神通,破境之快,世所罕见。” 烛剑以灵识感知过许玄修为,心中隐有几分惊异,只是面上未曾表露,他是个喜好闲谈的,纵然知晓对方要来炼器,可偏偏先不开口谈及此事。 “侥幸得了机缘,方才修成。” 许玄言辞含糊,他修成【太初序】的进度自然引人怀疑,不谈他人,至少雷部诸修必然生疑,怀疑来怀疑去,也只以为他要么得了气运,要么有大人推动。 也只有逢此乱世,修行社雷,展露神异才能为人所忍,不然多有高修欲看一看他的底细。 “听闻雷部的社雷种子迟迟未曾出关,可是.” 烛剑声音压低几分,意思很是明显,宋世明闭关之久,已然有些超出常理,此人修行社雷,是作为雷部将来上位的大人培养,如今却有些挫折,恐有陨落之危。 “宋氏之事,我等如何能知晓?” 许玄此时错开话锋,不予评判,心中却已然有了些猜想。 ‘宋世明,恐怕难成了,即便有雷部托举,【太初序】成就神通之难,还是超出其想象。’ 烛剑却是微微一笑,心中已有定论。 “「社雷」一道,修行不在资粮,也不在功法,纵然宋氏贵为帝族,可此道的紫府也不是想成便成的。如今除了始一仙道,大离社雷真修,当属辟劫道友。” “不止雷部,将来离辽真正斗起来,也少不了道友,毕竟「灵萨」之道,乃是三巫中最惧「社雷」的。” 许玄还是第一次听闻谈及这两道生克,眼神一凛,只道: “「灵萨」.可是为社雷罚过?” “此道专拜灵性,祭炼图腾,侍奉妖魔,多是夷狄蛮人修行,自然畏惧天罚,「蕴土」、「忌木」也是如此。奉代之时,北雷派得命守边,曾以天蓬仙咒大破胡人十二尊妖灵,险些将此道杀绝。” 烛剑语气中颇有感慨,只叹道: “待到奉亡,历经乱世,让这些夷狄趁势兴起,辽国大兴,【牧灵】帝君证就果位,趁势造就【念国】,容纳不知多少妖魔。若是细论,「上礼」最能对付这些蛮夷,只是如今衰微,方给北辽逞凶之机。” 许玄默默听着,「上礼」于周兴盛,极有可能是人皇所修,作为教化万民之道,可如今似乎和「社雷」落得一般下场,却不知为何。 “北辽不知何时真正起兵,届时先动乱的还是北方。” 他目光一转,眼见这位烛剑真人还要谈此事,当即先开口道: “此来是为请道友出手,炼制灵器,不知道友是否得闲?” “炼器.辟劫道友有何等灵物,需何灵器?” 烛剑到底是有名的炼师,谈起此事,面色当即认真不少。 许玄此时取出一道彩纹玄石,足有一胎儿大小,霞光自其中裂缝不断涌出,光华熠熠,让人移不开眼。 “【光霞石】,竟有这般多.” 烛剑目光稍凛,这一道霞光灵物适宜成器,有诸般妙用,而许玄拿出的灵石足以炼制一件灵器,还剩余不少。 “我欲炼制一件可应对杀机,增添手段的灵器,不求杀力,只求其变化多些。” 许玄如今身上仅有两道灵器,一件是【丹霆】,此剑为紫府中品,威能虽不是最顶尖的,可同他性命相交,自然舍不得换。 剩下便是【泰岳望春台】,这件灵器更多是保养性命,安身敛魂,用在斗法,可加持一道【戊春阳辉】于法躯,效用有限。 斗法之中,往往一道威能强横,适合道统的灵器便能造就优势,至于一道强横的灵宝更是有决定胜负之效。 许玄此时暗暗估算,若他此时有一件出自雷宫的社雷灵宝,以神通催动,威能恐怕不弱一道神通,只是对法力消耗不少,不如剑意那般随心运转,少有消耗。 “道友既有此求,不知还有何等灵物?单这一道光霞石恐怕不足以炼成。” 烛剑沉吟少时,似有决断,接过这方光霞石细细观摩起来,只觉成色极好,可过于单一,恐难生出变化。 许玄未曾多言,当即列出三道灵物,分别是丁火一道的【阿鼻火珠】,坎水一道的【上善灵水】,以及艮土一道的【大岳土】。 他当下可谓是下了血本,临近洞天将开,提升实力最为紧要,灵物大可再去谋划。 “上善灵水。” 烛剑目光稍凛,三道灵物之中,以这一道灵水价值最高,性属坎水,其性上善,可消解清浊,润下化势。 “这三道灵物皆都不与霞光犯冲,炼入其中,可成一道中品灵器,妙用颇多,至于报酬.若炼一宝塔,当用去这些灵物八成,剩余二成,便作报酬。” “好。” 许玄当即应了,烛剑所言颇为公道,他自无异议。 “不知需炼制多久?” “三年即可。” 烛剑朗笑一声,当下应了,炼制件中品灵器对他来说并不算难,只是要合乎对方心意,那就需下些功夫了。 “三年。” 许玄稍稍推算,应当能在洞天落下之前炼成,当即应了,双方就此立誓,相谈少时,这位薛剑师委实善谈,许玄只得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驾雷而出,此时再看相剑山,这一座灵山虽治一郡之地,可未曾广收门人,零零散散不过数十名门人,多为炼气,仅有两名筑基,且年岁颇大。 “这位真人倒是对传承不甚上心。” 许玄心有感触,烛剑身为炼师,所求应当是丙火【冶父】之位,乃是炼物之极,而门中王氏祖上正和此道有交集,将来恐怕还有联系之时。 他破开太虚,此时遁走,如今诸事皆毕,只待昆巍天落,便是行事之时。 这一座洞天意义非凡,不仅是机缘,也是离辽真正开战的前兆,诸修各怀心思,将来大离的局势,正可自其中窥见些许。 —— 雷部。 香火金气凝结为神道,通往各处,居中的雷印高悬在空,金色神雷涌动不息,其上的雷部仙将天兵皆都肃穆待令。 云气凝成的高台之上,两道人影并列静立,位于雷印顶端,正看着下方景象。 一人着明金山文甲,面容苍老,肤如枯树,须发皆白,只是身子挺得笔直,不怒自威,正是威华神将,出身宋氏,辈分极高。 这老修看起来寿数将尽,借着神道之利,如今堪堪续住命,可状态却不是多好。 他身旁则是一着天青甲衣的男子,此人面容冷峻,目光如刀,让人不敢接触,身旁不断有霄雷神通变化,赫然是濯邪真人。 “宋世明还未出关?” 濯邪声音肃然,看向一旁的威华,颇有诘问之意,而其身旁的老修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只道: “我以神通看过,他在那一处司劫旧地闭关,魂光仍亮着,未曾陨落。” “那就是未成了。” 濯邪语气颇不客气,此时扫视雷部,目光越发沉凝,只肃声道: “雷部.此地却不是代天行罚之所,何曾主持过道德?不过是对付辽地魔土才有出手,撑不起社雷意向。” “这道理我自然明白。”威华面色依旧未变,看向远处,“当初定下以神雷为主,正是这一雷霆不分善恶,可代帝威,故而才谋划这一道玄枢仙道的法宝。” “以太祖的手段,即便要去求一道社雷法宝也是无妨,可真正求来又如何?你濯邪,还是上霄来代天行罚?” 威华声音越发苍老,身旁金雷涌动,他声中渐渐有了一丝可惜。 “当初用尽手段,借着斩魔的意向,想要托举世明突破,可如今来看,是他心境这一关过不了。” 濯邪此时似乎不欲谈这些事情,负手而立,语气渐沉。 “雷部托举,你宋氏子弟仍然未成,那赤云的辟劫真人可查明其是哪位大人提点?” 自上次天魔之乱后,濯邪便对赤云这位真人多有关注,此人不仅修成雷宫剑脉,还以古法成就社雷,委实是匪夷所思。 这天地下并无巧合,不存在一朝顿悟之事,能修成社雷,此人必然有依仗在,而连紫府都看不穿其中缘由,必然是金丹推动。 “此事.上报过洞天,仍然未推算出其跟脚,只怕是古代的哪位大人出手,如今藏匿,暗中落子。毕竟白纸福地可是选中此人,他有些不凡,才是正常。” 威华语气感慨,历代为白纸福地选中之人,必然都是可在史书中留名之辈,当初赵高祖就有纸人追随。 宋世仪仅是得了纸人相助,其地位便一飞冲天,身为筑基就可领封神之事,如今才是紫府初期,可权位已然直逼诸王。 扶尘的安仙悔生来有缺,本未多受重视,可自从那纸人寻来,便擢升道子,地位还在洞天嫡系之上。 “若非北辽的那位威势太盛,即便大人推动,诸修也见不得这一位社雷剑仙。” 濯邪似有几分触动,他少年时本有代天行罚之志,可到了如今踏上霄雷道途,寿数将近,转入这名不副实的雷部,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大可用着,对抗辽人,正需这一柄剑。” 威华的身形渐渐消散,化作金电离去,太虚之中,香火金气越发旺盛,勾连上中心的斗枢雷印。 (本章完) 第468章 烛阴 第468章 烛阴 建地,代夜福地。 此地为扶尘仙宗所属,共有十九灵山,诸多秘境,天中不照日月,仅有一颗幽蓝大星悬空,旁生无边暗红、缃黄的丁火光辉。 这火光历经大阵变化,落在山间,同日光无二。 丁火,为灾劫之火,病老之火,落在释修手中,又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业火,不论仙释,都是一等一的阴毒狠厉之物。 扶尘底蕴深厚,不仅有洞天高悬,还有一处堪比宋氏祖地的福地,以滋养人间道统,昌盛至极。 位于福地边境的一座灵山之上,丁火之气汹涌往来,顶上的一座大殿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喝,可见黑白雷光逸散,同丁火纠缠。 殿外特意布了大阵,隔绝天地,镇压雷霆。 大殿内室中,一清炁涌动的宝台空悬,其上端坐一青年,着殷红道袍,生的俊逸,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凝而不散的阴气,平添了几分戾气。 他本如玉般的法躯上此时裂开一道极深的伤痕,凌厉至极的剑意藏于其中,不断斩灭他的法力,而那更为难缠的黑白雷光则渗入内景,依附神通之上,一旦放松压制,立刻就要感应天地,降下雷劫。 “社雷.” 安仙悔语气含怒,眉眼之间有灼灼凶性腾起,全然无什么修身养性的架势,在紫府之中也是十足的异类。 若是真论起来,北辽的魔道谈起修养都要胜过此人不少,未有这般不体面。 他此时催动法力,祭出两枚宝珠,皆是少见的灵物。 一为深银,性属元磁,上刻银鳞玄鱼,其首如牛,其尾三分,元磁之光腾跃,此时照耀这真人法躯,不断纠缠剑意,将其拘出。 一为幽白,性属少阴,上绘六翅白蛾,躯如玉成,纹白骨,吐阴煞,交水火,这宝珠法光一照,被拘出的剑意渐渐消散。 不知消磨多久,总算化去一部分剑伤,可剩下的剑意雷霆却仍是茫茫多,尤其是那深邃的乌黑谪雷,纠缠内景,难解难分,只能一点点用丁火连带法躯烧去,再以清炁恢复。 天底下并无道统能明确克制社雷,仅能用避走灾劫之法勉强消解,可也伤及元气,耽误修行。 此时却自宫外缓步行来一女子,着一身银白道袍,姿容出尘,不染阴媚,一身丁火神通纯正无比,似是新成,她径直入了内室,看向对方。 见着此人来此,台上的安仙悔面色渐沉,欲要发作,可又忍下,只冷冷道: “卫沛白,你来我殿中作何,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女子神色淡然,并未因为安仙悔的语气有丝毫不满,只取出一道玉盒,催动法力,送至对方身前。 “我拜访悬空寺,听古舟上僧讲法,自他那处得了一道【凤麟胶】,产自西海,世间罕见,可修复法躯。” “剑意、社雷之伤,本就无什么好的修复之法,这一道灵物你先行取用,养好伤势。” 安仙悔却面色阴沉,大袖一挥,便将这玉盒再度送回,声音渐冷: “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师弟.” 这女子轻声唤了一句,却似乎刺激到眼前男子,让安仙悔直从这道台之上御风而下。 “莫要这般称我!” 清炁涌动,他胸膛处的剑伤雷霆逸散,安仙悔却面色不变,目光沉凝,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声中含怒: “自小到大,无不是你事事压我一头,你得了看重,擢升洞天,大人都亲自为你讲道,彼时可曾想过我?” “是,我生下来有缺,父亲为我寻了「天问」一道的【招魂木】才造就了我,如何比得了你!” 卫沛白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眼前之人的脾性,只柔声道: “你身负气运,将来自有成就,却不必同我争什么。这一道【凤麟胶】你若不服,待到昆巍天开,伤势未好,如何为门中奔走?” 这一句话好似有万山之重,稳稳压住眼前之人,让其那股凶厉之气渐渐内藏,安仙悔此时神色冰冷,仍然不受这一道灵物。 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翻手祭出一道赤色宝盒,其上如有殷血流淌,仅缓缓打开一线,大殿之中便光明尽消。 一枚通体殷赤,质如金石,好似眼珠的事物自宝盒中腾起,瞬息钻入安仙悔法躯之中,霎时雷霆尽消,剑伤弥合。 他的气势一再高涨,可眉心之处的阴气却越发浓重,让其整个人凶性昭然,逼得卫沛白退后几步,面色渐渐有变。 “你服了【烛阴遗珠】,自此之后,可就再无回头路了。” 这女子眼中显出几分哀伤之意,安仙悔此时气势越发冷厉,整个人性命如同真正完全一般,神通变化,黑暗中隐显出一对暗红神瞳。 “是谁让你来送这【凤麟胶】的?” 安仙悔语气冷冷,如刀剑斩出,逼问对方。 卫沛白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此时缄口不言。 “一定是我父,对不对?” 卫沛白蓦然抬首,未曾料到眼前之人竟能猜出,灵憬真人是在洞天嘱咐她来这一处峰上,寻个借口,送来此物,安仙悔一直闭关养伤,如何能知? 可眼前青年身上原本的凶厉之气渐渐散去,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他似乎有些脱力,挥了挥手,只道: “你走罢,洞天清修,不问因果,何必同我再谈什么师门情谊?当年【往尘宫】中一同学道,只当忘了就是。” 卫沛白心中不解,不知为何眼前之人知道是他父亲送此灵物,却是这般姿态。 “我宗虽兴盛,可将来离辽争斗,你代表宗中行走世间,仍需小心。” 安仙悔此时不言,别过脸去,并不理会这位师姐的嘱咐,大殿之中一时寂静,卫沛白只得收起凤麟胶,道别一声,便化作散乱火光遁入太虚。 “父亲.” 安仙悔此时抚着心窍之处,喃喃自语,只转身向着那大殿深处走去。 灵峰之外,云端之上,二人静静立身在此。 一人着殷红道袍,眉眼和安仙悔有九成相似,就连眉宇间的阴气也如出一二,目光淡然,看向大殿。 他身旁则是一老修,着银白长袍,长髯飘飘,须发皆白,身旁却有极为凝实的戊土神通变化,为泰岳,为长垣,为横堰,万民敬仰,社运加身,赫然是紫府后期修为。 “灵憬师弟,你这行径,过了。” 这老修面色复杂,此时二人借着阵法隐匿,可看过殿中之事,眼睁睁看着安仙悔服下那枚【烛阴遗珠】。 灵憬却是目光幽幽,只淡然道: “元仪师兄,此事是仙悔自行决断,他早有入北海寒门之志,愿将这烛阴气数纳于己身。” “岂是他自行决断!你明知他同沛白不合,依其性子,绝不会收此灵物,反倒为其留了这【烛阴遗珠】。如今让沛白去激一激他,以仙悔的心性,怎能不服这遗珠?” 元仪眼中有些怒意,看向身旁的道人,继续说道: “大人是要用他,可也不是必须这般行事,到底是你的子嗣,难道你就无半点心疼?仙悔少时还是个谦恭的性子,可由你带出山外历练,竟成今日这模样” “他天赋不够,必然要舍弃些什么,不然何以为我宗道子?如今服了这遗物,烛阴气数圆满,才算名副其实。” 灵憬身旁阴火徐徐,让元仪面色越发阴沉,只御风而起,冷冷道: “是我看错你了。” 云端一片寂静,灵憬此时面色如常,此时看向殿中,眼中无喜无悲,仅有一片漠然,冷如霜风。 (本章完) 第469章 蓬莱 第469章 蓬莱 东海,蓬莱洲域。 瀚海无垠,碧波汹涌,此洲位于东海北域,临着广袤外海,常年为大阵护佑,隔绝外界修士,少有人可入洲,大都是借道而过。 茫茫海雾阻挡了修士窥探之心,即便是龙属也未有来此冒犯的时候,和这一处仙道两不相犯。 此时却有二人行至海雾之前,分为一男一女,女子容貌妩媚,顾盼生姿,身段玲珑,着一色青绸长裙,而其身旁男子则着淡青袍服,容貌俊逸,气态脱俗。 二人此时共同催动一道青色柳叶,质地如玉,上纹【纠阴】二字,玄光腾天。 青衣男子抬首远望,催动仙基,筑基后期的修为稍稍流转,忌木幽青之光跃动,如鬼魅般在他身旁纠缠,可即便如此也看不穿这雾气。 柳秋辞看向身旁青蕴,眉头稍皱,只道: “莫要冒犯了这家仙道” “你祖上和此道有缘,理当见你。蓬莱最怕欠人因果,必然要还。这是白宣妖王所述,她和蓬莱有过联系,理当无错。” 青蕴牵着身旁男子臂膀,斜斜靠着,身子柔弱无骨,可语气却十分坚定。 柳秋辞见此也只得算了,随其继续在一片海雾前静静等待,二人立身海面之上,由一片幽幽青光托举。 “不知.族中如何了,让我去看一眼难道都不可?”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直直盯着眼前女子,神色有些动摇。 “大人前去墓山,为你寻了忌木灵物塑身,又特意助你断了因果,如今身世最是清白,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仙岛的大人多看一眼。” 青蕴侧首,看向身旁男子,眼中满是无奈。 “你若又要投入赤云去,身上沾了因果,如何求道?天下忌木道统,也仅有蓬莱兴盛,你不合人家规矩,那点缘法也无用。” 这一番话彻底让柳秋辞沉默了,一旁的青蕴却只柔声道: “且放心,当初将白元护住,主脉未绝,如今那位许剑仙已成紫府,他同柳家交好,岂会亏待?” “许玄.他已成就神通,自此超脱在上,当年我就知道,也唯有他可成。” 柳秋辞面色感慨,念起昔日之事只觉如在梦中,本以为就此陨落,可却为白青洞收敛真灵魂魄,重塑法躯,一朝突破至筑基后期。 远处的淡白海雾悄然流转,幻化万千虚景,如一层迷离的轻纱缓缓揭开,随之,一股幽玄难言的气息弥散海中,带着几分凉意。 而在这雾气氤氲中,一道通体莹白的玉石长桥破开海面,徐徐升腾而起,直抵云雾深处的缥缈仙洲。 自玉桥缓步行来一白衣道童,唇红齿白,眼如明星,虽走的缓慢,看着和二人相隔极远距离,但仅在眨眼功夫间就行至柳秋辞和青蕴前方。 这道童一身气息已然是筑基后期,身上道性昭然,可青蕴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地精怪气息,潜伏在下。 这哪里是什么童子,分明是位修炼有成的精怪。对方仙基透露出的气息,正是精纯的忌木之气。 “在下【桃李】,两位久等了,我家大人有请,还请随我来。” 柳秋辞和青蕴对视一眼,便随着桃李踏上这玉桥,一道缓步向着这远处的仙洲行去,皆有几分恍惚。 远远望之,多有碧玉般的仙山浮在瀚海之上,峰峦苍翠,满目青郁,山间多有白袍修士往来,身上道性昭然,令人讶异,而此地灵气浓郁,远远胜过柳秋辞平生所见,即便是一旁的青蕴也面有异色。 蓬莱仙岛,或者说,蓬莱福地。 若为世间福地列个名次,除去白纸福地是无可争议的第一,而这一处蓬莱福地却必然能名列在前十,还在宋氏天水,扶沉代夜之前。 柳秋辞随着桃李行了少时,眼看将要走出这一座白玉海桥,沉吟少时,便问道: “敢问道友,不知是贵道的哪位大人下令,开恩放行?” “乃是槐阴真人开阵,命我前来迎柳氏子弟。” 桃李谈及自家真人,语气颇为崇敬,转首看向一旁的柳秋辞,只道: “道友来的不巧,这几日那【长宿宫】的【棘越】真人来此同我家大人参玄,这位是个有名的魔头,不好应付,等其离去才方便让外人入阵” “江州柳氏也是我蓬莱分出的,有些因果在,今日来此,倒是可了断,柳氏和蜀地的因果也算还清了。” 这道童语气幽幽,似在感怀,一旁的青蕴却是笑道: “蓬莱少有出世,可对天下局势却是了解。” “我道虽避世,可亦有仙法观览周天,不论四海,还是离辽,种种大事都有了解。” 桃李语气平淡,可他说及的这等手段已然超出紫府,必然是金丹级别的底蕴,让青蕴若有所思,举止越发拘谨。 三人一路前行,踏出海桥,桃李招手一挥,天边一朵白云悠悠落下,托举起三人向着其中一座仙山行去。 山中多生鬼木,幽玄之气弥散,三人自云端落下,便至一座大殿之前,此殿以青石砌就,颇为古雅,藤萝攀附,古木遮阴。 “白青妖血还请留步,柳氏血裔可入观,拜见真人。” 桃李顿足,此时让开道路,示意柳秋辞先行入内,青蕴立在其身后,眼波盈盈,此时柔声道: “昨日种种,皆成过去,为柳氏你已做的足够多,当多思己身。” 柳秋辞不言,微微点头,身上气质越发出尘,他自炼气之后便一直为族中奔波,无有宁时,直到今日,方得自由。 他行至朱木门户之前,此时回首,却见青蕴正站在一桃树之下,笑着看来,朵朵桃随风而落,香气悠长。 ‘桃李,还真是株桃树’ 柳秋辞转身,青衣飞扬,便缓步向着这座青石古殿之中行去,内里青光幽幽,散着一股书卷尘封的气息,灯火次第明亮,照出主座上的人影。 此人一身重碧道袍,容貌古拙,身形瘦削,身上半点法力气息都无,面前是一青玉桌案,上置各色古书、玉简,他正择其中一本默默看着。 “见过大人。” 柳秋辞当下跪拜行礼,心中有了计较,眼前之人恐怕就是桃李口中所言的槐阴真人,似乎正是忌木一道的紫府。 “柳氏的血脉,竟然找了回来你名为何?” 座上的碧袍青年放下手中古卷,目光转向下方,声音清如珠落。 “下修柳秋辞,得白青洞相助,来此拜见蓬莱仙道。” 柳秋辞当即应了,他知晓神通威严,纵然这位槐阴真人表现的平平无奇,可身为蓬莱的紫府,恐怕尊贵之处不在大离仙宗的高修之下。 “白青洞想来是白宣的谋划,青灵是个性子粗蠢的,寻不到我这处。” 槐阴语气幽幽,点评二蛇,对那位白宣妖王还有几分敬意,谈起青灵却没什么好脸色,十分嫌弃。 这话语飘然自殿中传出,随风落在青蕴的耳中,让她面色有些古怪。 “昔年我蓬莱有一位真人出世,道号【怅缘】,和我道脱离,入了古蜀,建立宗族,你族中可有记载?” “是有记载,说祖先是自海外来此,只是未曾谈及蓬莱之事。” 柳秋辞眼下细细回想,似是有了头绪,柳氏的传承还算完全,不论是功法,还是族史,都足以同当初的陈、朱二姓比拟。 “你今入洲,可拜入我门下,自此就在蓬莱修行,神通可期,但从此却不可再干涉外界因果。” 槐阴此话一出,让柳秋辞面上有些犹豫,一边是家族,一边是道途,不可兼顾,纵然他来此之前已经料到这结果,可眼下提及,还是心痛。 “白元.” 念及亲子,他心中生出种种思绪,可最终还是轻呼一气,看向座上真人。 “柳氏如今不缺我一个筑基,秋辞前半生为家族尽心竭力,未有半点愧处,后半生时光.愿用来看一看高处风光。” “好。” 上方的碧袍男子微微一笑,忌木神通变化,有种种狐鬼幽女,阴槐鬼木之景变幻,让柳秋辞仙基有感,随之触动,法光变化,如月在梢头。 “你既修【梢悬月】,便授你这一卷《幽木引月法》,此法经过「上礼」改造,修行起来简单些,可细心参悟。” “谢过师尊。” 一卷青色道书显化于柳秋辞身前,他当即接过,再度拜谢座上神通,心中却有万分感慨。 柳氏紫府功法早已失传,仅留下两道仙基的修行之法,五品的【梢悬月】,以及四品的【服洞冥】,如今终于复得这一道的紫府功法。 “只是,弟子还有一事要问。” 柳秋辞神色坚定,此时抬首,刚要问来,却见座上的槐阴真人微微一笑。 “蓬莱修士,可以私养灵兽。” 这位神通话语中的意思十分明显,让柳秋辞眼神稍明,再度谢过座上神通,槐阴却只挥了挥手,让其先行退去,随桃李择一峰修行。 殿中复又归于寂静,青光幽幽,槐阴此时起身,缓缓踱步。 “长宿魔宫有动作,柳氏血脉也归山,如今风波渐起,还需请示大人” (本章完) 第470章 神霞昭彩 第470章 神霞昭彩 天殛,是夜。 雷云翻滚,银电逸散,呼应星辰,隐隐成北斗之态,其中的七星皆为社雷之性,自摇光,也即破军上缓缓降下一缕银白之气,归于殿中。 许玄收敛神通,将最后一道北斗破军之气纳入内景,按照《北斗雷誓卷》中记载同其余二缕相合融汇,三年已过,终成一道【天誓雷元】,是【剿绝命】所需灵气。 “北斗本属社雷,破军星更是雷宫杀机之显,如今纵然被纳入天罡星丛为震雷所统,可仍能采这【天誓雷元】。” 这情况让许玄心中生出些疑虑来,北海真君和雷宫的关系让人难以捉摸,当初所见,社雷一道的大人物似乎对其有提点,而北斗星位似乎还藏着些隐秘。 他此时细细翻看起《北斗雷誓卷》,如今灵气已成,当可尝试修行这一道神通,只是越是往后,内景之中玄象越是纷乱,神通也就越是难修,不知要耗费多久。 这神通兼具身意,一旦修成,便有剿除恶性,不留遗害之用,以身代北斗破军杀伐之机,更能斩落气运命数,包括神巫香火、释修愿力,堪称神妙。 【司天劫】兼具界意,【太初序】兼具术意,【剿绝命】亦是如此,兼有身意二性,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猜测。 “「社雷」或许没有专门的意神通,或者说每一道社雷神通,都是意神通。” 此神通若要大成,需讨恶诛邪,越是打落有气数加身的,反馈越发强烈,只是必须要师出有名,不可无理而诛。 “果然是社雷一道的神通,这几道神通的性质,足以看出昔日雷宫的霸道专权。” 【司天劫】造就劫雷,感应罪业,【太初序】颁布天律,谪罚诸修,【剿绝命】更是连气运命数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有涉及。 只是此法也有身神通之性,以北斗破军正意加持法躯,每每出手,即有断绝生机,注死斗杀之能。 “北雷派的邓真人能压过大奉太子,这一道神通必然是关键所在。” 「天禄」所司掌的权位、帝威、香火等等,正被这一道神通克制,或许也是古代玄昊天帝讨伐雷宫失败所致。 如果说最被这一道神通克制的,必然是以愿力成就的释法金刚,身上手段大都是借着净土供给的愿力,可【剿绝命】偏偏能将愿力斩落。 除非是自外道转入的金刚,本身自有修为,无需太过依仗净土,可一旦受了这神通,恐怕一身法力也要跌落大半。 他将这一道【天誓雷元】暂时纳入内景,轻呼一气,此时起身,眼下却是有些明白宋氏雷部为何对他未曾加之什么限制。 只要他想要继续修行社雷,让这一道【剿绝命】圆满,那再无比北辽释魔更为合适的磨刀石,不得不投身离辽之争。 宋氏根本不需要对他加之什么限制,只借着天下大势和道统联系,就能让社雷修士自发参与这场战事。 夜色渐明,晨光渐显,云端雷云隐去,朝日光辉照入殿中,洒在道人身上。 许玄着一身玄黑道袍,上绣丹雀赤云,黑发束起,神情沉稳,唯独眼神之中的锋芒越来越盛,灼灼如雷光,让人望而生畏。 “剑道,宁折不屈,只进不退;社雷,代天行罚,不求全身。” 他此时想起昔日对平休真人所言,心中却真正有了明悟,修行社雷,绝不是可避世洞天之中就能成就,除非是始一道的以社求仙之法,可他却是走的雷宫正统法门。 眼下将来修行之路已然确定,他心中再无半点动摇。 如今已过三载时光,洞天真正欲落,益州多有异象。 许玄自桌案上取出一封信件,正是相剑山在一旬之前传来,说是灵器已成,正在温养,随时都可来取。 【天誓雷元】已成,几道法术也因缺少灵物,难能再进,这一段时间都无需再闭关,倒是清闲。 许玄破开太虚,一步踏入,驾起银雷便往相剑山方位而去,面上稍有笑意流露,这位烛剑真人炼器之道高超,不知炼了何等灵器? 过了少时,行至相剑山前,他一步踏出,直往山中炼器的宝炉而去,果见一乌袍炼师在旁,正催动丙火,祭炼灵器。 “辟劫道友。” 烛剑见着来人,稍稍示意,许玄随之降下,只看向炉中。 金蟾形的赤铜宝炉敞开,其中霞光艳艳散出,携水火气机流转,一尊宝塔在赤焰中沉浮不定,其色如天边彩霞,质地非金非石,而是如同凝固的霞光造就。 塔顶为一红莲包裹的火珠,暗红业火幽幽烧着,同霞光融为一体,塔身中空,内藏的一道坎水玄幕,霞光自其中变化而出,威能更盛。 这宝塔悠悠转动飞出,落在许玄手上,他稍稍感知,便知这一件灵器果然是紫府中品,纵然比不得那些传承悠久、历经祭炼的灵器,可也不是一般灵器能比的。 “道友技艺高超,这宝塔果然不凡,可有名称?” 许玄托起此塔,心中却是越看越满意,相较于笨重的【泰岳望春台】,这一座宝塔的变化明显要多的多。 烛剑亦有自得之色,此刻暂停了炉中灵火,笑道: “此为【神霞昭彩塔】,以艮土静定之性具现霞光,凝而成塔,故能纳入丁火坎水,熔炼一体,共有三道神妙。” “一为【映彩】,可驱策霞光,火辉,水帘对敌,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映彩劫罔法光】,兼具丁火阴燃、坎水隐伏之性,无声无息,可覆盖在对方灵器之上,阻滞其用。” 许玄闻言,此时以法力催动这宝塔,果见有霞光水火之光各自生出,最后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粘稠如脂,可并无实质的彩光,无声无息,灵识难测。 “好灵光。” 他面有笑意,这一道灵光颇为不凡,倒是可以多加滋养,抽出一道,纳入天眼之中,以来迭辉。 “二为【化势】,此塔炼入的艮土、霞光之物都有化势消力之用,但凡遇飞矢、流光杀来,都可祭出此塔,卸去势头,损其威能。” 烛剑屈指一点,赤火凝如箭矢,轰然射向这座宝塔,塔上霞光自行飞转,瞬息就将力道卸去,剩下的火光纷乱坠落,也被霞光化解。 “此塔攻防一体,道友的炼器之术,离国难寻。” 许玄十分满意,烛剑炼的这一座神霞塔妙用极多,单单是这两道神妙就极为实用,都是在斗法之中能用到的。 “不知,最后一道神妙,是何?” 他此时心中倒是升起几分好奇,一旁的烛剑却笑容更盛,只缓声道: “这最后一道神妙,便是【寄妙】,也是这灵器最为神妙的一点,霞光可纳形,艮土可静定,我曾得了一【长宿寄妙器阵】,正能用上。” “此阵可勾连内景,寄存法术于其中,隐而不发,灵识难察,一旦对敌,解开束缚,法术便可出其不意杀出,只是仅有六成威能。可惜.若有乙木灵物,当能完全此阵,应有八成威能在。” 许玄听闻这神妙,心中稍动,面色如常,当下问道: “此阵神妙,不知是哪一处的传承?” 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长宿寄妙】,又需要乙木才能完全,想来是周代传承下的乙木魔宫之物,竟然传到烛剑真人手中。 “前人所得,我亦不知,这器阵用法阴损,不甚堂皇,斗法虽厉害,刻起来也难,此次能成,倒是辟劫剑仙的运道过人。” 烛剑真人声音真挚,许玄以【太初序】感应,并未有什么古怪之处。 ‘难道真是巧合?’ 他当下端详起这宝塔,用清气感知,也无异样,心中才放心许多,纵然是金丹也无法瞒蔽清气,应当无恙。 “谢过道友炼此宝塔,不知,昆巍洞天将开,烛剑道友.” 许玄一语未尽,一旁的烛剑立刻摇头,只道: “这洞天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仅我一人,不会去掺和,道友” 烛剑本想劝阻几句,帝家仙宗岂会无缘无故同诸修分享机缘,这洞天的东西说是买命钱也不为过。 他又想起眼前这位辟劫真人的处境,恐怕不得不为之,当下便收了话语。 “我观道友,这山中似乎并无紫府种子,是另藏在外,还是?” 许玄看向身旁的烛剑真人,这座山中并无什么紫府种子,而相剑山也仅这一处灵地,山中的修士也更像是这位真人的下手,而非弟子。 “我出身寻常,侥幸得了传承,并无师父,踏上仙途,成为炼师,也无什么道统门派之念,只求今生能看一看炼物之玄。” 烛剑转首,微微一笑,声音幽然。 “后人如何,与我何干?大道需自修,自证,自悟,纵然传下万载不移的道统,弟子成就金位,那风光我却不可见。” “仅活一世罢了。” 一旁的金蟾宝炉之中灵火再起,赤焰汹汹,烧的正旺。 (本章完) 第471章 天开 第471章 天开 益州,漆山。 此山绵亘百里,几据一郡。泥岩褐黄,草木稀疏,少见飞鸟,山体倾颓,自山腰以上尽化断崖绝壁,摧折之痕触目惊心。 饶是如此,其残躯仍为西境千峰之首,若其昔日未崩之时,更是和中原的岱宗齐名,为帝王封禅祭天之所,戊土之征。 棕黄戊光自山根喷薄腾跃,在漆山之上雕琢出万千神纹,穹顶之上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深沉威压,如要将这片天宇拽落入泥地。 太虚像是被拉到极限的薄锦,不断发出撕裂崩碎之声,戊光漫卷,云霞艳艳,自虚空裂缝中隐隐能看到无数玄峰、灵宫,洞天之景昭然临世。 昆巍将开。 这消息如电光般飞速向着大离诸郡传去,自接壤西康原的青州,再到临近东海的建地,又传至赤云,入天殛山,到青玉桌案上的一页宣白纸页内,被一只雷雀叼起,落到座上的黑袍道人手中。 许玄神色沉凝,看过谍报,大离诸修如今都关注着蜀地动向,上至仙门魁首,下至筑基散修,都想入这洞天搏一搏机缘。 历代洞天开启,往往能造就一拨新近的紫府,大都是身具气数者,在局势混乱之中成就神通,可还有极大多数人为神通波及,化作一捧灰烬,消散天地间。 许玄目光一转,当下正是动手之时,便看向殿中。 大殿座下,此时静静侍立一人,青袍倜傥,银剑凌厉,近乎圆满的仙基气势内敛,未曾外放,社雷之性藏于剑中,正是柳行芳。 许玄如今斟酌局势,此去昆巍,必然是诸位紫府竭力出手,再无先前秘境之中的小打小闹。筑基并无多大用处,反而山门之中更需看护,可让行芳和两位护法一道镇守。 柳行芳领了雷部神职,可带领三十六名天兵,借助信力,可执掌【夔震天音鼓】这道神器,威比金刚,加之门中的大阵防护,足以挡住紫府初期修士。 纵然许玄觉得并不会有哪位紫府失心疯了杀上山门,可仍不得不防。 “可受到兜焰,青华的传信了?” 他此时发问,座下的柳行芳当即回道: “兜焰的平休真人已然前去,届时会传信,可青华那边似乎有了变故,广素真人说是宗中有事务,一时走脱不得。” 说着,柳行芳送来两封密信,分有真火、广木神通残留。 许玄一一看过,果然如此,只是青华宗不知有何变故,让广素不得离身。只是也是好事,不必让陈希月这位陈家残余的嫡血掺和其中。 “始一道联系不得,渌羽真人只说届时见机行事” 许玄看向这名弟子,只沉声道: “我已联系过相剑山的烛剑真人,他在我离去之后,会帮着看一看我这处山门,若有变故,他会出手。” “霄闻闭关,突破神通,此事最为紧要,万万不可出什么变故。” “是。” 柳行芳语气肃然,他亦知晓此事重要,气势高涨,如剑出鞘。 “山中诸事,需你操心,我此去不知要耗多久时光,生出何等变故,将来局势若有变化,当见机行事。” 许玄嘱咐一句,灵识扫过,最后览尽山中诸景,再不多言。 他随即袍袖一振,自座上飘然而起,身前太虚豁然洞开,其中景象光怪陆离,如同破镜。霎时银蛇乱舞,黑云空生,稳稳托举其身,送入太虚深处。 此去益州,径取西南,行了数刻,便遥遥可见太虚之中斑驳陆离的参差戊光,其旁垂落道道霞光,蜿蜒如龙蛇交缠,这气象压得蜀地千里灵机低垂,山脉哀鸣。 这一方洞天昭昭悬于太虚,几乎占据整片益州,广袤恢弘,许玄观之,心中不由遥想起古蜀一朝昔日鼎盛景象,恐怕距离天朝已是极近。 他悄然隐于益州外的太虚之中,灵识感知,但觉方圆千里正有诸多神通气息如潮涌动,让益州现世生出种种异象,如牝鸡司晨,悬河逆流,石人垂泪,枯木逢春等等。 “和此洞天相比,昔日的【涌劫天】倒是显得逼仄。” 许玄瞻望着这几乎无边无际的戊土光辉,自裂缝之中可见诸多仙峰、玄宫隐没其中,广如法界的洞天中不断有令人心悸的波动传来。 他心神渐定,隐匿身形,只觉整片益州外的太虚中紫府数量越来越多,引得灵机翻滚,不断刺激这一处洞天。 “天陀?” 这时他以心声呼唤,这老妖隐隐传来回应,让许玄心中渐定。 此时兜焰山的信物有所感应,让许玄将目光自这一片浩渺戊光中移开,转向另外一处,但见一线真红火光涌来,热浪滚滚。 自其中踏出一着乌金道袍,上纹八卦玄纹的青年,须发皆白,恐怖的真火神通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气势显露无疑。 兜天道统,平休真人。 “道友。” 这位真人寻见许玄,眉眼中有几分喜色,径直御风上前,二人会见,雷火交织,遮蔽外界。 “昆巍天开,我在海外借着上霄仙宗得了消息,飞遁而来,正好赶上。如今见着道友,之后行事,还需相助。” 平休声音更显苍老,如枯叶刮擦,可衬着他颇为俊秀的青年容貌,实在有些不合适。 这位真人心中却已有决断,既然是古蜀的洞天,当然还是眼前辟劫真人这等蜀裔最为得势,更何况,若论斗法,这位辟劫真人并不差自己。 他出身不凡,眼光毒辣,自然能看出几分对方如今的修为,社雷加之剑意,已然是极为骇人的配置。若是眼前这位剑仙得了一柄雷宫灵剑,四神通的紫府见之也不敢轻视,一不留神,必然受伤。 真火用处极多,也好掌控,性质稳定,算的上是五火中最为全面的,可换句话说就是并无多少特点,唯有随着道行增广,可以统御其余灵火,以来增长杀力,这一点倒是和震雷有些相似。 “必会尽我所能,只是若事不可为,伤及性命,若要退去,还望道友见谅。” 许玄眼下应了,此番交易,是报平休为霄闻所炼的那枚丹药,也有和兜焰往昔的交情在,故而可出剑相助,但要他为此不顾性命之全,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我自然明白,只需道友助我压一压阵,借着身份行些便利,届时仙灰若出世,还是我去取。” 平休朗笑一声,他语气中倒是有些自得,作为西海有名的紫府,除了炼丹,他其余的手段也不差,纵然面对离国仙道,亦有自信取来灵物。 二人立身太虚之中,静静看着益州上方的戊光,这一片洞天和昔日的涌劫天不同,太过广袤,一旦显世,失了金丹托举,大半都要跌入尘世,届时不光是紫府,部分胆大的筑基也有心思。 不知最后造就几人? —— 益州,现世。 青江东流,两岸青山倒映其间,又有戊光弥散,染得江水变作一片棕青之色,两岸百姓早早被此地异象吓得弃家远遁,不留人烟。 江心一叶孤舟随波而下,舟上对坐二人,面前置一棋盘。 金衣男子执黑,其人气态贵逸,膝前平放一柄金明长剑,柄生金鳞,置于一黑木剑鞘中,凌厉至极的意境内藏。 而其对面则坐着一杏黄道袍的男子,容貌英武,可又带一份侵袭如火的意思,手中执白,偶尔将目光瞥过那柄金鳞,颇为忌惮。 ‘这道庚金灵宝,真正解封了。’ 宋世仪出身帝家,见过的珍惜灵器何其多?可即便是帝宫之中,也难寻出一柄灵剑和这【金鳞】相比,昔日此剑封了大半威能,就足以和灵宝相比,今日真正解封,仅是看着,就让他性命深处生出一阵颤栗。 “万金道友持此剑来,可要斩何人?” 这位宋世的朱夏真人目光一转,先行开口,一旁的万金仍在思索落子何处,听闻此言,轻笑道: “却不专意斩谁,只看何人撞到这剑锋上。” 他语气含笑,可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凉意,这柄金鳞灵剑的气势越发凌厉,江水之下,无数水族被那金气感摄,如受千刀万剐,染得原本棕青色的江水多了一抹红。 “万金道友说笑了,金鳞是什么剑器,大离之中,恐怕也仅有太平山的私藏能与之一比,如今真正解封,落在道友手中.” 宋世仪目光肃然,对这柄灵剑可谓是十二分的敬畏,无他,此剑乃是昔日太真仙宗的主人【白毅】真君昔日所持,内藏剑意。 庚金果位,上一任的主人乃是【庚武】仙人,祂举道飞升,舍了果位予后人,可有仙人在前,后人要证,难如登天。 赵庭的天恶和青余两位大人都是庚武之徒,用尽心力培养的几位紫府都先后陨落,自此庚金不显。 而如今太真仙宗的白毅真君,其证道之路,或许不是历代真君中气象最大的,但一定是随之陨落紫府最多的,这柄金鳞是随着祂自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庚金之位正是以无穷生灵性命托举而起。 宋世仪将目光移开,此时到他落子,棋盘之上已然到了收官阶段。 “昆巍天开,扶尘仙宗的元仪真人想来有动作,他修行戊土,只差一道【代民心】,可寿数将尽,恐怕是准备转世了。” 万金闻言,目光稍顿,此时却只幽幽道: “转世?那也要看他扶尘夺不夺得来金性,天上已经预定一道,至于剩下的.元仪将来就是重修,应当也是谋划一道从位。戊土和己土尊贵之处可比阴阳,我看不管是扶尘,还是天上,若想为之,都不是易事。” 宋世仪不置可否,只缓声道: “如今扶尘处理此事的是灵憬真人,还有他那嫡子也在外行走,此人未有几分扶尘仙气,反倒凶厉如魔,万金道友” 他似乎隐隐有提及两处仇怨的意思,万金真人之师当初和灵憬有关不小仇怨,牵连两代之人,安仙悔突破晚些,可修行的速度却极快,如今和万金都是两道神通。 “道友身为帝家血脉,同我谈这些,恐怕不好。” 金衣男子抬首,身上的纨绔之气尽消,取而代之的时一股惨烈的兵燹之气,让人肌体生寒,庚金杀伐之意隐隐外显。 宋世仪却只微微一笑,落子收官。 “我只代表自己,帝家的事情,就让国师大人谋划去,与我无关。” 江上,风波渐起,这一叶孤舟却稳如磐石,不因风波有丝毫动荡,云端的戊光和彩霞越发浓烈,太虚破碎,灵机下坠。 舟上已然空无一人,仅剩离明和庚煞之光散去,这方小舟却依旧稳稳向着下流游去。 广袤恢弘的洞天渐渐自太虚中显出真形,无数峰峦、宫殿的虚影错落云端,戊土玄光照耀而下,诸多神通蠢蠢欲动。 此时自裂缝之中渐渐有金血洒落,山川哀鸣,葬音齐响,一大如小山的赭黄玄鸟自洞天中飞出,翅翼舒张,地气迷蒙。 益州千百峰,皆生哀音,尤其以漆山为盛,原本山中埋藏的陵墓早已在大战之中被睡去,半截山体更是被齐齐削平。 这只玄鸟腾空飞起,此时归于漆山之上,双翼垂下,金血浇铸在这座曾经的仙山之上,而其身躯却一点点化作黄土。 漆山,此时补全。 这座灵山再度恢复昔日风貌,为戊土一道的仙山,昭然应天,先民祭拜礼赞之声随之响起,接通上方的洞天,这片洞天半坠尘世,半掩太虚,完全暴露在诸多紫府面前。 昆巍天,真正坠落了。 银雷明灭,许玄此时未动,静静等着洞天之中的阵法消解,他看向那座漆山,其上似乎还有滚烫的金血滴落,化作天瀑。 他心中无由升起一阵悸动和悲怅之感,自他修成神通之后,很少有这种情绪波动了,曾几何时,祖师便是在这座仙山上待命,传下道统。 “大赤空剑,两位祖师出剑,共辟七十二仙峰,迎帝入漆山。” 许玄想起昔日和左河默初次相见之景,这位空剑掌门的话语还历历在目,而他如今真正见到这座饱受战乱的仙山,心念复杂。 内景之中,那页问史稷书渐渐散出一片白光,动人心魄。 (本章完) 第472章 清戊八九 第472章 清戊八九 天际,戊光激荡,彩霞昭昭。 道道神通光彩焕发,多有紫府欲动手,可为那洞天之中的戊土大阵所阻,不得入内。 太虚洞开,庆云景气垂落,自其中显出一人身形,面如冷玉,弯眉薄唇,着一身玄色莲纹长袍,腕戴白玉珠串,福光盈满周身。 福明之光弥散,紫府巅峰的气势显露,在场的紫府皆都不敢妄动,只看向这位这位大离国师。 作为福炁一道的大神通者,赵戚帝裔,以及黑煞魔道正统传人,祜济国师的威名几乎无人不知,可少有人见过其真容,如今一看却是位气质冷厉的道人,不像福德一道。 这位真人视在场诸修如无物,立身之处,周边神通纷纷避退,不敢接近。 ‘大离国师,戚长生。’ 许玄同平休在太虚边缘静候,此时见着这位紫府巅峰现身,神色各异。平休面露惧色,而许玄默默凝视,面上古井无波,并无半点情绪流露。 祜济并未多看在场的紫府一眼,他身旁的神通开始运转,福炁五法俱全,庆云翻滚,金莲空生,自无穷高处接引下一道杏黄的离火,丽光自天而降,化而为羽,朱雀鸣声响彻此间。 在这火光之下,无数紫府的神通开始退缩畏惧,不再显威,而远处的洞天开始受激摇晃,戊光和彩霞在火气中被烧成尘烟。 太虚边缘,平休真人的反应最为剧烈,面色骇极,只喃喃道: “【南明离火】!” 许玄也神色稍凝,体内清气有了反应,在这离火的威势下自行运转,护佑起真灵。 “金丹之物。” 这一道离火绝非紫府级别,已有金丹位格,就是紫巅修为的大真人也经不起一烧,当场就要化为灰烬,而祜济此时却稳稳托举起这道焰光如雀羽的离火。 福炁神通变化,祜济催动这一道【南明离火】,便见此火汹涌腾起,内里一片虚幻,无形无质,烧向洞天外的戊光大阵,便让本来就将近崩溃的大阵破开。 自失去金丹护佑,这一处洞天的大阵本就不再圆满,此时又受了这一道仙火焚烧,当即露出破绽,可周围的紫府却未有一人敢妄动。 “此火是昔日朱雀大圣伴生之物,如今落在大离宋氏手中,恐已炼入法宝。” 平休目光灼灼,身为丹师,控火之术是其立身之本,而真火又善于托举、统御其余火德,见了这一道金丹离火,他心中自然是激荡不已。 “我兜天一道,昔日也有” 这话说了一半,平休却不言了,只看向远处的不断焚烧大阵的离火,陷入沉思。 许玄则默默揣测这位国师的修为,只觉其神通之威已然和寻常紫府是两个概念,当初的华古即便有仙符加持,也远远不如这位国师随手施为。 ‘第五道神通正是天堑,这些紫府巅峰的修士.不可以常理揣度。’ 他至今也仅见过尚光妖王全力出手,这位丙火一系的大神通者受伤多年,状态还未圆满之时,便能杀入地府。 而眼下这位国师恐怕比昔日的尚光妖王还要强盛许多,不仅有一国托举,修行的道统传承更是圆满至极,有证金之望。 戊光尽数在离火中消解,大阵洞开,而那道【南明离火】却自行遁入太虚,隐而不见。祜济神情冷淡,收敛神通,目光扫过在场诸修,缓声道: “北辽释魔逼近,帝君有增广仙道之心,命我开此洞天,福泽大离诸修,若他日战事将起,还望诸位莫要惜身。” 此话一出,在场紫府之中有不少人变了脸色,甚至有些直接转身就走,可在这一座古蜀洞天的诱惑之下,仍然有极多紫府留在此地。 祜济稍稍点头,神色缓和几分,笑道: “在场诸修,都是我大离中流砥柱的人物,理当得此机缘。” 于是不断有紫府走出,谢过帝君恩德,引得天上离光灼灼,如有感应。祜济转身离去,隐入太虚,此时身后却多了两道神通气息相随,一为殆炁,一为兑金。 正是武家南罔真人,武修明,殆炁紫府初期,一身乌邃长衣,眉心黑火纹路波动,殆毁气息四散。 至于另外一人,却是一身金白道袍,窄目微睁,嘴角带笑,赫然是太平山庆悦真人,庆棠因,兑金紫府中期。 他此时随着国师离去,可目光却还是看向在场诸修,若有所思。 几人行至太虚深处,此时已然可见诸多神通光彩往洞天之中奔去,在这一道帝朝洞天的诱惑之下,更有不少海外的道统前来,大多紫府都不愿再让筑基来磨蹭了,只各凭手段。 “庆悦道友,你修兑金,意神通厉害,在场紫府,刚刚听了我言语,离去的有哪些可记住了?” 戚长生语气稍冷,一旁的庆悦却是微微一笑,取出一份名册来。 “不止先前离去的,大离仙道之中,但凡有些名气,紫府坐镇,却未来此的,我都有记下。以及海外道统来了哪些,其中情况,都已查明。” 他将这份名册交予国师,立即让戚长生面上多出几分笑来,只叹道: “行革道统,果然擅做这些事情,这些仙道既然早早存了全身之意,日后大可防备着,有的是手段对付。” 二人似不是初次相见,彼此之间行事极为熟稔,可一旁的南罔看着此情此景,心中却是有些寒意。 ‘戚国师手段阴狠,可这位行革道统出身的庆悦真人岂又差了,兑金一道搅动天下局势的本事,历来是诸修第一,这二人如今搅合到一处去’ 太平山真君失位,自然不能免俗,这位庆悦真人领了帝命,来助国师行事,至于南罔也是如此。 祜济虽然行事阴狠,可对于身边之人还是态度颇好。南罔祖上的【制魔观】更是和【黑煞命统】有善缘,这位祜济国师也未曾过亏待他。 可南罔不是擅长拨弄局势之人,只偶尔领命施展神通,显化几分殆魔之妙,他此时看向洞天,却是见到些熟悉身影。 ‘辟劫道友?’ 【南明离火】在洞天外围的阵法烧出一入口,诸多紫府纷纷遁入,闯入这一座古蜀洞天之中,不过少时便起了争斗,神通激荡,轰鸣不断。 天上是漫无边际的戊光和彩霞,棕黄峰峦林立,宏伟宫殿紧闭,整座昆巍洞天广袤无比,内里面积甚至还超过整片益州,即便这些紫府入内,也未曾引起洞天动摇。 临近入口之处,青木参天,玄风吹拂,一座明黄大殿立于此间,通体以金石筑造,内里戊光升腾,玄妙之气四散,引得不少修士窥探。 可此时自大殿之中却斩出一道明灿雷光,恐怖的刑解之意升腾,剑气纵横交错,绵延数里,殿中有神通光彩生发,几名紫府如同见鬼一般飞遁离去。 许玄自其中走出,手中已然多了一道黄玉般的玄土,内里地气逸散,戊土光华凝聚。 他掂了掂手中宝珠,看向不远处压阵的平休,示意无事。 这一道【神垕宝土】正是道稀少的戊土灵物,藏匿在这大殿阵法之中,不露气息,外人难察,可许玄体内的【问古稷书】隐有触动,却是让他感应到这一灵物。 内景之中,白纸缓缓散着光华,许玄面上多出几分笑意,这稷书似乎能感应洞天之中的具体情况,可避开禁制,寻到灵物。 ‘难怪宋氏和始一都要争夺此物,竟然有此妙用。’ 【泰清玄妙法身】,以清戊玄躯为根本,需八道戊土,九道清炁,可成八九玄妙,清戊相交,即为纵横,此道共有八道纵横,最后又有一道天阶,以清炁圆满,为飞升之道。 如今许玄本有一道【清闳宝炁】,加之这一道戊土,已然可以修行这法身的第一道纵横。 ‘说不得,此次能将修行这法身所需的灵物备齐。’ 许玄心念一动,此时御风而起,同平休一道受着戊光照耀,向着洞天更深处行去,远处的争斗之声越来越盛。 他遥遥看去,却见毒光冲天,五虫为恶,一尊巨大的赤蜈显出原形,已将半座辛金光华流转的玉山啃噬大半,元毒之光冲天,显出一巫人身形,正和另外一紫府斗法。 ‘天毒山的紫府,这是折毒!’ 许玄绝不会看错,他当初入了曜空府,曾让天陀观察太虚,所见有两位紫府,一是太真仙宗的万金,至于另外一位就是这折毒大巫,元毒一道的紫府中期,因祸毒之变而现。 ‘他也来此。’ 银电忽闪,许玄心中升起一阵杀意,此人驱策吴何用,妄图谋害门中之人,恶意深沉,不显踪迹,今日却让许玄见着真身。 气海中沉寂已久的【五毒齐身】篆文开始有了感应,让远处的赤蜈稍稍一顿,抬首看来。 此时折毒已将身旁紫府击退,心中有感,疑惑看向远方,却只见一道银电散去,再无异样。 ‘这是?’ 这位大巫摇了摇头,他刚刚感到性命一阵悸动,似乎就是自洞天深处传来,沉吟少时,收起赤蜈,便向着远处遁去。 (本章完) 第473章 随后 第473章 随后 洞天,临近大阵破损之处。 群峰如戟,刺破天穹,戊土神光流淌其间,将峰峦中心的一座玄黄巨城衬托的越发高巍。 城垣斑驳,地气四涌,覆盖在外的大阵光华渐渐黯淡。 四根灵柱立于城池四方,分应四时,东生青华,南涌离光,西透白藏,北敛寒水,光华经久不息。 中央城池为承化四时之地,门上的苍石匾额灵光涌动,凝作二字,为【承季】,透着苍凉雄浑之气,强横至极的戊土神通凝聚此间,让这座城池历经数千载而不朽。 此地为昔日修士初入洞天,拜谒帝宫必经之处,如今则聚集十来位神通,大都等着这一处阵法彻底破去。 许玄同平休立身远方仙峰之上,遥对此城,四周隐有神通波动,摄人心魄。 平休目光淡然,扫过这四柱环绕的承季城,并无迟疑,只道: “仙灰位置不知,我需先行一步,往中心查看。你我暂且分开,若灵物出现,得了消息,可用信物感应。” “此物出世,必来驰援。” 许玄并无异议,如今有了这一道【问古稷书】感应灵物,正是孤身行事的好时机,而在这洞天之中,也少有紫府真正结伴而行的,大都有自身利益在,仅会联手一时。 真火滚滚,平休竟是头也不回地奔天而去,在重重戊光之中艰难穿行,丝毫不在意洞天中的各色秘藏。 ‘【仙灰】.此物再珍贵,也不过和【雷池元液】相抵,平休为何专意要寻?’ 许玄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疑惑,仙灰虽说是真火一道的稀少灵物,可论起价值这片洞天之中当有远超的,平休却全然不理会,只寻此灰。 眼下复又孤身一人,陆续有神通波动自四方传来,围绕灵柱的阵法彻底寂灭,而中心城池上的戊土神通却始终未散,【承季】二字戊光流转,阻挡外人。 许玄默默感应体内这一页稷书,此物能大致感应洞天中的灵物库藏、阵法禁制,纵然极为模糊,可在此时已然能让他占据不小先机。 蛰伏四方的神通再无遮掩,纷纷运转,霎时间各色宝光宝光冲天而起,大都涌向四根灵柱,并无人去闯那座承季城。 许玄眸光一凝,【司天劫】应念而发,滚滚劫云涌动,天地一暗,银白雷霆奔涌如锁链,瞬息缠向东位灵柱。 此柱应春,高约三丈,通体碧青,刻青阳初晖、白鹿出山之纹,赫然是一道罕见的元木之物,仅是雕琢玄纹,并未成器,立在此处。 稷书感应之下,许玄法力运转极为精巧,雷霆穿梭,避开戊光,将这一道元木灵柱瞬息摄来。 此柱一受雷霆便缩小,直到变作一寸大小,青光熠熠,元木气息流转,有温养性命之功。 这四柱之中,独以元木最为稀少,价值最高,亦有紫府出手同他来夺此物,霎时一道黑灰火气暴起,接连炸开,扯断雷链。 这一根灵柱便再度恢复原样,落在地上。 许玄目光一转,便见一着绛色华服的男子走出。 此人气态森严,隆鼻深目,滚滚黑火在其身旁涌动不息,双手各戴灵镯,一生黑火,一腾金光,皆是中品灵器。 旁人大都知晓社雷和剑意之威,在见着这位剑仙出手后便放弃,而这男子却是冷笑着就打落此木,似是专意针对许玄。 “长孙毅?” 许玄识出来人是谁,正是昔日同广素争斗的修士,长孙毅。 此人修行至火,两道神通加身,论起杀力已然是不少紫府中期都难企及的程度。 广素修行的道统本就有防护之用,加之其仙宗出身的底蕴,在同此人斗法之后仍然受伤不轻,足见这至火道统的厉害。 “此木我看中了,还望道友放手。” 他语气听起来客气,却带着一股隐隐的怒火。 许玄心念一转,当下明白二人之间纠葛为何,对方似乎和广素有仇怨,而行芳当初又一剑斩伤长孙家嫡系。 本来只要不起直接冲突,大多紫府都不会莽撞树敌,即便是小辈之间见了血,丢了命,也有的是神通能坐下谈的。 可是此人修行至火。 至火,为怒火,无拘无束,暴烈至极,进而对修士性情也有极大影响,如坎水多智,兑金多谋。 二人立身这一道元木灵柱两侧,皆都不言。长孙毅的神色越显嗔怒,许玄则冷冷看去,几乎同时催动神通。 劫云翻滚不休,万千银蛇乱舞,森然气机已经锁定长孙毅的性命。此方天地俨然变作雷宫降劫之所,许玄高踞其中,心念所至,神通呼应天地,便有重重劫雷轰然落下。 【司天劫】。 长孙毅浑然不惧,迎着这滚滚劫雷冲来,左手宝镯上的黑火暴起,顿时有无边苍灰障光升腾,抵御雷霆。 【遗余障】。 作为至火一道唯一有护身之用的神通,亦是此道少有具备变化的神通,一旦施展,可升起万千障光,为至火之遗,有纠缠、阻碍之用,练至圆满,甚至有封锁太虚之能。 苍灰火障冲天而起,可仍然抵挡不住这源源不断的雷劫,只要能感应天地,【司天劫】几乎不耗费什么法力,渐渐将火障悉数破开。 长孙毅知晓这劫雷厉害,哪里敢硬接,当即催动右手灵镯,金镯腾空而起,化作金圆神环,藏金之气弥散,就将剩余劫雷收入。 此人暴起,探出手来,向那一道元木灵柱摄去。漫天黑火随之炸开,轰向许玄,一股硝石硫炭的气息腾腾而生,黑火威能瞬间上涨,如怒龙腾跃。 【辅硝君】。 这神通专以硝硫炭三性为君臣佐使之道,每每催动,加持在至火之上,让这火焰威能顿时上涨极多,且多了一份持久之性,连环炸来。 许玄巍然不动,如海中礁石,缓缓拔剑,丹霆出鞘一分,天地雷霆便盛上一刻,直至彻底出鞘,剑意腾天,便有无数天律自空显化,封锁此间。 【太初序】。 原本摧枯拉朽的至火威能渐渐散乱,深邃的乌黑雷光凝聚剑锋之上。许玄握住丹霆,直斩而出,黑白雷霆纠缠的剑光瞬息分开黑火,一剑再无阻拦,斩向长孙毅。 ‘什么!’ 长孙还未听闻过雷霆克制至火的,心中已有几分慌乱,此时也只能定下心神,全力祭出手中的藏金灵镯。 藏金亦是收兵之库,有收蓄之妙,长孙毅不喜器灵,祭炼这【收秋镯】时往往将那一点灵性打散,此时反倒少受了几分雷霆威能。 这灵镯悠悠旋转,藏金之光跃动不止,竟然真的勉强挡住剑意,可光华却一点点黯淡。 许玄看准时机,催动【神霞昭彩塔】,一道无声无息的朦胧彩光自太虚落下,如同铁水浇铸在这灵镯之上。 神妙【映彩】,这一道神妙催动的【映彩劫罔法光】对修士并无太多威胁,可专破灵器,这藏金灵镯一时被罩住,再难挡剑意。 凌厉至极的剑光斩出,顿时让长孙毅看清形势,催动另一手的【征怒镯】。 苍灰火障弥散而出,瞬息就被那谪雷破了,正被克制。长孙毅面色急变,再度祭出一枚滴落霜露的银白铅令。 此令一出,顿时有一阵白铅光华席卷而过,辛金之气弥散,堪堪将这剑光刷去,赫然是一道上品灵器。 长孙家是关内有名的世家,虽是外族流入中原,可当初在奉代极为得势,底蕴浑厚。 这长孙毅虽未有灵宝傍身,可一对宝镯成套,加之这铅令在手,身家不可谓不丰厚,但也只堪堪挡住对方一剑。 “剑意。” 他恨恨念了一句,看向前方,那道人却已经不紧不慢地将元木灵柱收走,神情未有半分波澜,只漠然看来。 许玄不言,可丹霆上的剑意却越发凌厉,让那一道辛金铅令叮当作响,长孙毅面色发黑,握紧双拳,也只得暂避锋芒。 两人交手只是试探,可谁占上风却是一目了然,旁边的修士见识到社雷及剑意,更是不敢来冒犯。 许玄得了灵柱,当即隐匿在旁,以免为他人惦记。 其余三道灵柱已经被人取走,仅剩下这一座承季城立在此地,戊光流转,仍然在阻挡任何想要闯入的人。 许玄此时则看起手中灵柱,此物已然变为一寸长短,青华流转,其上还有刻字,为【青阳初晖,位在东方,执规治春,戊衡承化】。 元木乃是五木之中最擅疗伤之木,尤擅治愈他人,当初东方澈内景中便炼化了一道元木,有延续性命,增长法力之用。 他此时只将此木先收入内景,化作灵柱,扎根其中,还未祭炼,便觉一股茁壮生机盈满,让他心中稍喜。 此物无需炼为灵器,只是这般收入内景,就有极多妙用,这时道境的金白海内却瞬息飞出一道法光,直奔此柱。 “好灵物!” 天陀的笑声传来,让许玄面色稍黑,内景中雷霆凝聚,死死锁定这老妖,让其不能接近这道元木灵柱。 金白法光流转,天陀有些尴尬地止住飞遁,站在距离这灵柱极远处看着,垂涎不已。 “戊衡道统的东西,这就是蜀帝的传承由来?” 天陀的声音悠然响起,内景中的元木灵柱上的青华越发明灿,生机流转,滋养性命。 “戊衡?” 许玄心中稍动,土德本就是五德中最为玄妙,而社稷二土又是为五土之首,这两道必然有仙道传承,蜀国帝族也可能仅是其中一支。 “是上古仙道,戊土正宗,仅有些许记载,昔日还有大人前往东华论道。” 天陀声音幽幽,似在追思。 “蜀国帝族要么是这一道统传人,要么是得了传承,以戊土承化四时之法,仅有这一道的人才懂得。” 许玄默默看向远处的那座承季古城,他以稷书感应,其中应当有一件厉害灵宝,可整片城池都被一股强横至极的戊土神通笼罩,无人可入。 天陀亦在琢磨,他却忽地出声,有些疑惑。 “后面有人在盯着你,是.元毒一道的。” 一股深沉的恶意隐隐袭来,许玄神色如常,并未有半分异样,此时却向着远处飞遁而去,同时以稷书感应四周。 “折毒.他为何跟着你?” 天陀声中有些疑惑,他自然还记得这位天毒山的古怪大巫,作为积年的老妖,天陀在灵识感应的方面却比许玄强上太多,又有清气护佑,外人难察。 许玄恍若未觉,向前飞遁,越过山峦,而后方的那股恶气却始终在天陀的感应中,不紧不慢地跟来。 “这巫人,如今境界如何?” 他只以心声问及天陀,却听着老妖叹了一气,只道: “这毒巫跟脚不凡,眼下虽是紫府中期,可论起手段来,不会弱于四道神通加身,更别论巫术难测,你当小心。” “折毒.” 许玄心念渐冷,眼下不明不白就被这巫人盯上,实在是难受,总要防备其在暗中出手。 天毒山至今仍旧未有动作,而折毒似乎和此山关系有些异样,若即若离,修行的更是世间罕有的元毒,种种迹象,足以彰显其来历诡秘。 内景之中,【五毒篆文】光华流转,化作赤色天蜈腾空而起。 对方就像是一经验老道的猎户,不紧不慢地吊在许玄身上,敌进我进,敌退我退,让许玄心中杀意越来越盛。 折毒手段狠厉,且惦记过大赤门中修士,和伏易血统有关,正指向的是温思安、穷河,留着此人在暗处,他心中总是不安。 许玄行在青玉铺就的主道之上,两旁多有幽冥神塑,阴风吹拂。 折毒不知施展了什么隐匿之法,就在后方,许玄却丝毫感应不到,也唯有天陀能察觉。 ‘必须先将此人甩开。’ 远处仙峰林立,地气弥散,有丙火光华冲天而起,似有修士在斗法,许玄身上的赤明令自行飞出,随之呼应。 ‘和我观有关。’ 许玄目光沉凝,心念渐定,瞬息化作一线电光飙飞而去,任由身后的折毒继续跟随,只装作浑然不觉。 (本章完) 第474章 太阳之威 第474章 太阳之威 玄台高升,丙光升腾。 许玄行至此间,遥望下方,手中的赤明令熠熠生辉,昭示此地来历。 这一处玄台高约六丈,以广木为基,通体遍刻金阳赤云纹路,上有阶次,为听经授业之所,最高处置一玄青蒲团,火光变化,似有一黑袍道人讲经。 “丙火光明,普照六合,为天炳,接引日华,为地炉,冶炼金石” 玄台外设道院宝阁,多有冶炉,可见昔日诸修来往之景,洞天之中,亦有大赤一脉的封地,足见当初此道深受帝家青睐。 玄台阶上,就在第二层的位置,有一具白骨骷髅立身原地,作拔剑之态,仅握一鞘,不见剑器。 这骨骸身披彩衣,纤细玲珑,可见是位女子,身旁似有天火陨落,金阳坠地,丙火神通之气经久不散。 紫府陨落,往往神通崩解,性命消散,化作灵物异象,哪里还能留得下尸骨血肉,可这一具白骨偏偏以一种违反常态的情况留存下来,甚至观其姿态,未受过什么伤势,就像是瞬间暴亡。 “我观的紫府。” 许玄心中一震,赤明祖师修至紫府巅峰,又借着帝家妙法延寿,活至八百载,应当有弟子成就神通。 眼前这女子白骨,应当就是观中某位神通的遗骨,不知遭了何等劫难,在洞天之中落得这般下场。 他御风而下,上前几步,只见这具骨骸间还隐隐有着些幽光生发,浸润其中。 “幽冥化命,是阴世的大人出手。” 天陀似是看出玄虚,声音肃然,也唯有金丹才有这等伟力,可让一位神通无声无息地暴亡,连陨落的异象都截然中止。 “地府如今不显,却也不是是空无一人。” 许玄语气幽幽,他当初自洞天坠入阴世,其中可是多有修士暗藏,紫府也不在少数,甚至有识得尚光妖王的。 【景冥之乱】,代表太祖隐踪,景帝陨落,玄雷天崩,一国之中的三位大人齐齐消亡,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当初发生何等变故。 这一处洞天似乎未曾遭乱,保持完整,可眼下见着这一具骸骨,许玄心中却生出些疑虑。 这尸骨下方的台上正篆刻有名讳,为【绛瑛】,其旁还有一位次记载名讳,为【绛霄】,其上却是一片空空,不见异样。 至于最上方讲道谈玄之位,则以丙火神通凝聚一行金字,为【赤明】,正是祖师之位,仅留一道火光变化的虚影。 许玄此时踏上第三行阶次,拔剑刻字,剑气纵横,凝为雷光流转的二字。 【辟劫】。 他此时恭敬行礼,只低声道: “我道不绝。” 上方的火光瞬间大明,金赤光华盈满此间,而那具【绛瑛】真人的遗骨却开始在这金赤光华中消解,渐渐化作火光,消失不见。 这一座玄台随之开始隆隆抬升,丙火光华流转,许玄体内的稷书又有感应,只觉某种事物藏伏在这玄台之中,即将显现。 这丙火光华冲天而起,异象昭然,霎时引来不少紫府窥探,神通气息接连在四方显化,隐隐有试探之意。 许玄目光沉凝,坐于玄台之上,苍灰灵剑平持身前,黑白雷光流转,天地间雷霆涌动,劫池高悬天心,摄人心魄。 在天陀感应之下,折毒的气息停在极远处,似乎在观望,周边的神通也大都忌惮剑意,不敢出手。 远处坎水光华流转,自其中缓步行出一青年男子,眼眸阴沉,着冰蚕宝衣,佩碧云葫芦,手中紧握一乌黑长棍,上有波涛玄纹。 上善道,广济真人。 “得罪了。” 这青年再无昔日的骄矜之态,沉声道了一句,便慎重地摆开架势,催动神通。 此人当初在许玄初成神通时登门冒犯,被剑意斩退,眼下复又前来,却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危险之感。 上善道依附扶尘宗,道中两位紫府都为这仙宗奔走,广济眼下既然敢来,必然有所依仗。 坎水神通流转,避高趋下,百川归流,两道神通已然将许玄所处的玄台封锁,这位坎水初期的真人面色沉凝,心中却也有些犯难。 ‘让我来对付这剑仙,灵憬’ 他纵然恼怒,可为人所制,眼下却不得不上,按照灵憬吩咐,此时祭出一座赤色金铜宝炉,丙火汹涌,容纳其间。 此炉为扁圆,通体金红,上刻金阳赤云,昭熊负柱之图,而炉顶则有华美威严的金赤大角延伸而出,似是自灵兽身上取下。 玄台震荡,和这宝炉隐有呼应,丙火光辉渐渐有倾斜向对方的征兆。 “大炎角炉,我观之器,广济,你好胆.” 许玄缓缓起身,心中升起一阵杀意,师门圣地、先辈陨落之所,对方竟敢拿这一尊门中流出的灵器来用,简直是在折辱他门中道统! 这一件丙火灵器高至上品,久经祭炼,按照温光所言,乃是真君当初自奉玄宫和灵宝【天炳昭阳鉴】一道传下,是道统之征,意义非凡。 除了许玄,就是其余在旁看着的紫府也颇为惊异。 莫说是一位剑仙,无论哪一位看重传承的紫府遇到这种事情,大都是要动怒,生出真火,何况是这位威名赫赫的社雷真人? 广济只觉天地间似乎生出无数细碎的银电,劫雷在天中凝聚,蓄势待发,令他如芒在背。 眼下是真正将对方得罪死了,一点斡旋的余地都无,让广济顿觉天塌,强提法力,缓声道: “辟劫道友,我亦是领上命” “够了,你如此行事,你我之间已无什么好说的。” 许玄反握灵剑,目光如电,只看着对方手中的宝炉,杀机四溢,而广济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后方。 “【向芒】道友,还在等什么?” 元磁之光跃动,渐渐显露出一容貌清秀的少年来,着一身银鳞锁子宝甲,骑着一牛首三尾的怪鱼,飘然行至广济身旁。 此人现身,紫府中期的气势稍稍显露,天地间的元磁之力霎时开始激荡,丹霆剑上传来阵阵哀鸣,锋芒尽失。 元磁一道的紫府中期! 这少年稍稍行礼,面上显得颇为无奈,目光在广济和许玄之间穿梭,叹了一气。 “在下东海修士,【向芒】,今日为还人情,特此出手,还望剑仙见谅。” 许玄轻舒一气,此时他需坐镇这一处玄台,时刻以神通镇压,以免其中事物被那大炎角炉摄走,面对两人围攻,却不可退。 “原来是寻了元磁一道的修士,难怪.” 若论哪些道统可克制几分剑意,首当其冲便是少阴,有锁剑之妙,而后就是元磁,可顿挫锋芒,打落剑器,让剑修无剑可用。 至于所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却不是紫府所能谈的。 对一位剑修来说,有一柄同其剑意相符的灵剑加持,杀力才能抵达巅峰。 神通斗法,彼此之间都是一来一去算好的,绝无什么临阵突破、一朝顿悟的说法,多一道神通、灵器,往往就是能压死人。 丹霆哀鸣不止,这道剑器纵然是许玄性命相交之器,时常祭炼,可终究只是紫府中品,这位向芒真人若想镇压,十分轻易。 “剑仙还是离了此地,我便不会出手,还望剑仙.体谅几分我等。” 向芒此时一脸苦相,他身为海外修士,来此洞天自然是为了机缘,可偏偏有人情落在灵憬手中,不得不为其出手一次,而得罪一位剑仙,代价又太过沉重。 “不必多言。” 许玄握紧丹霆,上方雷云滚滚,劫光生灭,一道雷池盘旋而下,落在他手中,内里银白和邃黑的雷霆翻滚,刑解和谪罚气机内藏。 “此地是我观传道之所还容不得尔等放肆。” 他一手握紧灵剑,一手托举雷池,天地间渐渐有雷律显化,神通悄然运转,已经对上眼前二人。 积蓄已久的元磁之光骤然爆发,向芒纵然嘴上说的好听,可暗地里却是蓄势已久,手段颇为毒辣,一看便知是海外散修作风。 元磁神光不断收束拧转,彻底将丹霆禁锢,让许玄只得以雷霆为剑,接连斩出,可威势自然不如持丹霆之时。 白芒则立在一旁,并未全力出手,只继续打出几道元磁神光,连带对方法躯也一道禁锢,让许玄动作瞬间僵硬不少。 ‘若是能催动【乘无咎】。’ 眼下许玄却是深刻体会到震雷一道的好处来,纵然杀力比不得神、社,可震雷随着道行日进,却是越来越全面。 一旁的广济蓄势已久,坎水流转,此时踏前一步,法躯迎风便长,化作一高巍的白毛水猿,身缠青铜锁链,手持乌黑玄棍,狠狠敲向许玄所在的道台。 法身! 这位广济真人上来就是全力施为,却根本不愿意同许玄缠斗,只想取了玄台,完成上命,免得真和这剑仙打生打死,将对方逼急了,对双方都无好处。 坎水淹没此间,这一棍势大力沉,以神通秘法加持,轰然砸下,一旁的白芒慌忙将元磁神光减弱,生怕真将这剑仙打个重伤,结了仇怨。 可广济却察觉出不对来,这一棍砸下去,道台上的丙火光辉腾起,堪堪挡住,而许玄本应位于这玄棍之下,他却只觉砸入一片云中,丝毫不着力。 月华朦胧,一道莹白月池显化,太阴之性流转,硬生生接下这法身一击,随即碎裂。 【照阴炼质法】! 许玄服食诸多太阴灵物,几乎耗尽【广寒月桂】的库存,这才终于小成,即便如此,这一方虚幻月池也可在当下保全性命。 广济有些惊异,却见那道人眉心之处一抹灿然金华已然升起,太阳清世之光流转,灼灼跳动,让他心中一悸。 “太阳——” 他此言还未说完,便见一抹金明光辉自对方天目中激射而来,携着一股天晷正刻和焜昱阳明的浩荡意境。 轰隆! 汹涌的太阳金华击穿了这广济的水猿法身,受坎水激荡,这金华变作一阵阵虚白火焰,沿着对方胸腔的窟窿腾腾烧起,让这真人再难维持法身。 白芒真人目光凝重,似有忌惮,此时加重了元磁神光。 一旁的许玄神色淡然,如若预料之中,可心中却也有几分惊异。 ‘仅是小成就有如此威能,果然是太阳一道的法术。’ (本章完) 第475章 玄印 第475章 玄印 玄台之上。 凝如实质的太阳金华贯空而去,千百金色涟漪无声漾开,如热刀切脂般灼穿那庞大的水猿法身,将其半幅胸腹焚化,狰狞的伤处燃起阵阵炽白日焰。 这一击损耗法力甚巨,许玄眉心天眼传来阵阵枯竭刺痛之感,然而其威能之强横却远超想象,仅是初次动用,便能大破对方法身。 内景之中的元木灵柱缓缓散发生机,让他法力恢复加快几分。 ‘还是剑意好,几无什么消耗。’ 社雷一道,本就不是什么法力深厚的道统,每每鼓雷也是同天地借力,而这一道太阳灵光的消耗着实不轻,短时间内不可重复动用。 剑意却不同,运转随心,几无消耗,许玄此时剑器被制,施展法术,反倒愈发感受到剑意的厉害之处。 墨黑坎水如渊流奔涌,广济真身自其中艰难显化,太阳清世之光在身上纠缠难分,直灼的他面色惨如白纸,气息紊乱。 法身之道,是将自己毕生道行、神通和性命熔铸一体,而后显化于外的妙法,以身神通作为基底,坚韧之处远超寻常法躯。 他修的【淮祸水猿身】不算完全,坎水之道有缺,只能用祸祝来补,坚韧之处虽有下降,可仅被一道法术击穿,实在是有些骇人。 法身一旦受伤,牵一发而动全身,反噬酷烈,远非单单法躯受伤那般简单,有消磨道行、损伤神通之厄。 广济退至一旁,悄然运转【淮水眠】,可那太阳灵光却遍布法躯,化作神乌焚烧血肉,这疼痛直灼心神,逼得他不得不祭出一枚寒气四溢的玄冰宝珠,张口含住。 若要化解太阳,最好是以太阴,可这等事物却不是他能寻来的,只得用这枚寒阴宝珠护身,这才好上些许。 许玄目光灼灼,此时并未理会一旁的向芒,反倒是盯准广济,他送剑入池,丹霆瞬息化作无数黑白雷霆凝成的飞剑,浩浩汤汤,足有千百。 神妙【化万】。 这无数飞剑都是以雷霆造就,无有金铁之质,挣脱元磁之光,如鱼群游曳,向着一旁的广济斩去。 丹霆的剑灵也积攒着一股火气,锋芒被压制至今,此时能施展全力,当即随许玄心意而动,列开剑阵,以日月星三景运行之轨而动,雷霆飞剑将对方彻底封锁。 广济见势不妙,催动法术,坎水清浊之光变化,腰间的碧云葫芦悠悠升起,喷洒幽蓝灵水,流转不息,护佑其身。 “着。” 许玄沉声敕令,祭出一尊霞光艳艳的宝塔,便见一片朦胧幻彩生出,无声无息地落在那碧云葫芦之上。 这坎水灵器霎时失了光辉,广济面色急变,眼见那千百飞剑激射而来,只呼道: “道友!” 一旁作壁上观的向芒终于动了,少年容貌的脸上神色凝重,驾起座下的灵鱼,元磁之光骤然爆发,化作一座黑铁灵山镇压而下。 神通,【元极山】。 向芒抬首,见无数飞剑如游鱼般斩来,而那滚滚劫云之中已然有天律轰然落下,乌黑谪雷纵横交错,将这一片地界彻底笼罩,而那元磁神光已然在雷霆下迅速消解。 “社雷生克之道.” 这披着锁子银甲的少年眉头紧皱,他虽是散修,可受的传承却不凡,见识比广济要强上太多,瞬间就明白对方使的手段为何。 千百飞剑斩来,剑意陡然爆发,恐怖的劫罚之光盈满这座灵山,将其消磨殆尽,凛冽剑光已然行至向芒和广济身前。 广济此刻已堪堪压下伤势,顾不得手中葫芦,此时催动起一旁的大炎角炉,这件丙火上品灵器果然不凡,火光滔滔,将这剑光收入炉中,以丙焰炼化。 可坐镇玄台的那道人却已欺身上前,势如奔雷,托举手中雷池,黑白雷光如天河垂落,肆虐此地,瞬息击穿对方防护。 轰隆! 四方地动山摇,雷霆滚滚,将坎水扫荡一空,而后瞬息凝为一点,化作一枚悠悠转动雷霆宝珠,刑解和谪罚二性凝练其间。 向芒催动神通,浩荡元磁神光收束如铁圈,禁锢许玄法躯,可一阵如春华般的戊土光辉散发,驱散了这元磁之光。 正是【泰岳望春台】的戊春之光,此光可护佑法躯,养身安魂,在斗法中施展起来颇为笨重,但护身之用却不小,驱散元磁之光,让许玄得以近身。 许玄身形再无阻拦,将这一枚神通凝成的雷珠打出,直直送向广济面门。 无数雷光骤然爆发,将眼前紫府的面门轰烂,露出森森白骨,法躯上有数百破洞,乌黑雷霆钻入其中,呼应天地,降下雷劫。 一旁的向芒此时却不再多出手,反而减弱几分神通,任由许玄将广济击伤,当下喝道: “广济道友,小心!” 这少年座下牛首灵鱼腾跃,瞬息将广济卷起,元磁之光爆发,飞遁离去。 向芒和许玄互有默契,这位元磁紫府仅是限制剑锋,并未大打出手,许玄自然也不针对他,只是苦了一旁的广济,先后遭了太阳、飞剑和谪雷,受伤不轻。 许玄目光一沉,看向那大炎角炉,此刻再不收手,以雷霆锁链纠缠而上,就要将这一件灵器夺回。 可炉中却腾起一阵暗红阴火,如针刺般射出,将他逼退,只能眼看这宝炉随着二人一道遁走。 ‘丁火.’ 他目光稍沉,上善道位在南方,受扶尘庇护,饶是许玄也不可能杀上门去,而如今在这洞天之中,却是夺回此器的机会。 此时两名紫府败退,纵然向芒未出全力,可周边紫府大都知道是扶尘授意,哪里愿意来掺和,早早离去,不再理会。 四周寂静,可在天陀感应之下,那一点毒恶之气却始终候在远方,凝而不散,让人心悸。 ‘折毒。’ 许玄不知这巫人为何盯上自己了,眼下他消耗不少,只能缓缓催动体内元木灵柱,逐渐恢复法力。 下方玄台光辉熠熠,丙火流散,最终自顶端位置显化出一枚赤玉玄印,散出滔滔金赤之光,如一轮骄阳悬空。 此印通体由赤红灵玉雕琢,质地并不温润,反倒显出一种近乎凝固火焰般的质感,色泽如深沉浓郁的朱砂,刻金阳赤云、丹雀朱果,旁另有小字刻着,为【风炎】。 其形古朴庄重,上雕焰纹,升腾燃烧,光明滔滔,普照六合,观之让人心生敬畏。整体呈方形底座,刻鸟虫古篆,为【天炳昭元,恒光普照】。 许玄接过此印,整个人却是往下一顿,这东西入手好似托举一山,以他紫府级别的法躯竟然也有些拿不住,只得催动神通托举。 他催动法力,可这赤印却无什么威能生出,仅有一重金赤玄光照耀,让他眉心的【天晷澄光】受激。 这法印在灵识感应之下却是一片空空,如若无物,十分古怪,其铸造所用的灵物必然十分珍贵,可却不是用来斗法的,更像是一件——礼器,为身份象征。 “真君曾用过此物。” 天陀看出虚实,这一道赤印并不适合用来斗法,其上气息古怪,无可感知,正是昔日沾染了几分真君的位格。 “恒光。” 许玄心中顿时有悟,除了奉玄宫那位大人还能是谁?其上的【风炎】二字又似乎昭示了这位和炎朝的关系。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似在感叹。 “这是风炎宗室之器,果然,丙火为风氏把持,是不会让外人登位的这位真君,恐怕是昔日炎朝帝血,甚至还在朝中待过。” “金乌十子之中,正有三道火德尊位,也是【恒仪】、【朱仪】和【兜仪】三星主人,为太阳仪星。炎继夏统,是以丙火接续太阳,自然也得了【恒光】正统。” 许玄闻言,心念急转,却是有了猜想。 “这就说的通了,风氏本来就是伏皇血脉,玄炁所留。这位恒光真君若是出身宗室,必然也不例外,再立奉玄,或许也有这缘由。” 此印不可收入内景,亦不可装入芥子物中,许玄只得以一根金绳系之,悬在腰旁,而其上的金赤之光渐渐内敛,也不像先前那般沉重。 ‘此印之上的灵光当是丙火一道,最合太阳,正可迭辉。’ 许玄心中隐动,如今已有两道灵光可炼入,一是神霞昭彩塔上的【映彩劫罔法光】,有蒙蔽灵器之效,极为实用,另一道便是这印上灵光,只待寻一处地界炼化。 远处的毒恶之气却越来越近,可却始终以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段隐匿,也只有天陀能察觉,反馈过来。 “来了。” 天陀声音肃然,不断催动秘法感知折毒动向,而许玄则面色如常,只继续在这一片传道之地行走,如在观览昔日旧景。 一道近乎毫无波动的黑青毒气自空遁来,灵识不察,五感不觉,隐匿太虚,直直向着许玄心窍而去。 而此时折毒身形骤然暴起,化作一团斑斓毒雾,自其中探出一手,其上血光流转,咒文密布,微微一合,便攥住一颗跳动的心脏虚影。 许玄自性命之中传来示警,心窍处有一阵剧痛,眼看那毒光就要钻入其中,他却早有防备,丹霆直斩而出,雷光轰然暴起,将那道毒气化去。 剑锋一转,凌厉剑光携着雷霆奔去,直斩在那折毒施法的手上。 这巫人一时不察,未曾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上被毒光变幻,坚如金石,竟然以肉身挡住剑光一瞬,可旋即就被斩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露出内里纯金般的骨骼,黑血洒了一地,化作各色毒虫。 “小辈!” 折毒语气阴厉,自毒雾之中踏出,显露真容。 正是一青年,容貌邪冶,眼生巫咒,肌肉虬结,其上纹满各色狰狞刺青,着一身暗灰巫袍,上纹各色巫鬼、毒虫。 许玄心窍之处的悸动骤然消去,他不再留手,调动法力,眉心之处的天眼已然恢复,金华奔涌而出,太阳光华爆发,将毒雾荡尽,直直轰向这巫人。 他动作极快,催动法术的同时又接连斩出数剑,齐齐杀向对方,一时金华和雷霆交织,淹没这巫人。 折毒到底手段比广济高上太多,无数黑色咒文涌动,护佑其身,自其大袖之中陡然钻出一赤色蜈蚣,甲如金铁,和那金华和雷霆碰撞。 光华散去,这赤蜈萎靡不振,蜷缩伏地,折毒的法躯亦受了伤势,他面色一沉,收起此虫,再度看去,却见那道人已然遁走,仅剩雷光逸散。 对方压根就不想同他斗法,而此时他也再难追踪许玄气息,先前性命中传来的感应似乎是错觉,让折毒面色越发难看。 “他身上有天毒相关之物,到底是何?” 折毒心中疑惑,天毒真君的遗留存世极少,先前的曜空府的【天辰圭】就有联系,可却被太真取走,而今日自许玄那处又有感应传来。 他心中犹疑不定,总觉有些不对,可很快那股贪婪之情却覆盖心间,让其有了决断。 “先去上巫旧地,再去中心等着此人,必要拿下,细细搜寻,实在不成.就将他吃了,天毒山和宋氏也管不得我。” 折毒冷笑一声,自喉中传来各色毒虫的鸣声,那股凶厉毒恶之气萦绕此间,使得草木枯萎,灵气衰退。 他不再遮掩身形,化作斑斓毒雾飞遁,作为世间唯一的元毒紫府,如今虽是紫府中期,可论起手段来,仅在紫巅之下,足以在这片洞天之中横行。 远处银雷飞遁而出,许玄已然甩开这巫人,此时不知行至何处,但见一座浩渺宝宫,通体金黄,立在重重戊光之中。 这宫中传来一阵激烈的斗法之声,只见风雪大作,寒霜凝结,和一道释光相持,此时落了下风,正在苦苦支撑。 许玄只见这风霜凝为刀剑,散着一股酷烈舍身之意,十分熟悉。 “魏霜?” 他正疑惑,却只听得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宫中响起,重重释光激荡,金色愿力流转,唱经之声不息。 “霜梅门余孽,还不归我正法?” 一声暴喝响起,凝如水液的金色愿力满溢,自青木宫门中涌出,流淌至许玄身前却自行分开,如遇礁石。 他踏步向前行去,踏入宫中,这浩荡愿力随之分开,不染一分一毫在他身上。 (本章完) 第476章 六畜 第476章 六畜 洞天,宝宫。 此宫通体萦绕金黄法光,占地颇广,青木为门,白玉为柱,匾额上书着道气迷蒙的四个大字,为【戊衡玄土】。 宫中主殿恢弘苍凉,道气弥散,最上方的主位摆着一五色供台,有诸多灵物为祭。 上悬一幅画像,内里一片空白,仅有戊光凝聚,化作【正仪之君】诸字,晦暗无光。 金色愿力翻滚如波涛,居中是一尊高巍神异的金身盘坐,身旁有瑞光万道垂落。 这金身面如狮子,首上金色鬓发盘结,自其中又生出三尊古怪马首,为黑、白、赤三色,其肤通红,不着片缕,如同凡间被剥皮的牲畜,大肚上则有锦毛覆盖,好似法衣。 身下则有一八匹木马拉着的月轮金桂宝座,彩光涌动,同浩荡释土相接。 而其两旁分有两尊金刚,皆不着衣,是妖物转化,人躯妖首,为青牛、黄犬,齐齐出手镇压前方一身霜白袍服的男子。 “【御慢】,你既投我大离,还敢如此行事!祸害仙修,不怕惹了众怒?” 魏霜目光冷冷,眼前这释修正是一位大士,证得菩提一重境界,比紫府中期修士还强上些,又有两名金刚相助,净土镇压,不是他能抵挡的。 洞天之中又不好行走太虚,更有诸多阵法拦路,一时走脱不得。 “魏道友误会了,度你入我【宝驿寺】,自有菩提之位静候,【踏雪】的命数加身,将来证得三重圆满也是轻易,亦有大神通加身。” 御慢声音显得极为真挚,回响殿中,有朵朵金莲绽开。 “何必违抗?你同乐欲魔土有仇,恨那度生,可寒阴不全,又能如何?修一道替参,真能同那魔头抗衡?” “入我道来,可为【六畜明王】,前程广大,才是正途,你入了魔障,还不醒悟!” 御慢怒喝一声,滚滚彩光生发,照向对方,渐渐让魏霜神色挣扎起来。 真人横死,道统衰亡,霜梅门上下仅剩他一人逃出,而被视为传道祖师的妙娥却沦落入魔土,化为他人皮囊。 魏霜心中时时念着,刻刻想着,这些旧事如同一团毒火烧在心头,让他性情越发酷烈,修不成意神通。 至于替参,太阴、少阴举世少见,壬水传承在溟泽,这几道的神通他哪里能寻到。即便寻来,能否修成也是二说,恐怕只会止步紫府中期。 他心中常有一团沉甸甸的乌云压着,关于乐欲魔土的仇怨太过沉重,让他有些绝望,只是从不同外人言说。 点点彩光在他眼中流转,梵唱之声渐渐在他脑中响起,金色愿力肆意流淌,包裹其身,他面上已然生出道道彩纹。 浓重的命数自其身上显化,变作一白马立在风雪之中,马身上有一月牙和骷髅之纹,散太阴、闻幽二气。 一旁的御慢大士眉开眼笑,脸上显出无比欢喜之意,他此时祭出一金色缰绳,散广木和艮土二光,好似一山落下,缠在那白马脖颈之处。 两尊金刚齐齐拉绳,扯的白马哀嘶不止,御慢高声念道: “六畜入我道,得享大自在。” 魏霜的脖颈之上显出深深的勒痕,撕扯性命,就要将他拉入净土之中。 他眼神涣散,彩光内蕴,可手中刀剑却紧紧握着,一道寒光刺出,便自眼眶中硬生生挖出一对晶莹如玉、彩光萦绕的眼瞳,果决弃置于地。 “不可!” 御慢此时未曾动怒,面上反而有深深的惋惜之色,口中发出一阵马嘶之声,一对兽目中滴落金色泪水。 “明王何伤己身?” 这位大士垂泪不止,看向前方眼眶空空,血水横流的魏霜。 对方此时失了双目,可仍能以灵识感应四方,刀剑交错,寒霜渐渐覆盖身旁愿力。 “贼秃!放着人不做,要做畜生,还是早些绝了此念。” 魏霜刀剑交错,寒光凛冽,交斩而出,无数冰雪随之蔓延,将拴着那白马的宝绳当即斩落,牵绳的两位金刚手上亦有寒霜凝结,冻得粉碎。 御慢却是毫不在意,就是身旁两名金刚在此陨落,只要能度化眼前这位真人,净土中的因果便会增长极多,直接让他修至菩提二重,而寺中也将多出一尊明王。 他亲自将那一道【司畜行缰宝绳】握住,金身震荡,净土中的愿力接连涌来,这一根金绳再度抛下,束在魏霜法躯,而后发力,一点点将对方度入净土之中。 寒气凛冽,风雪飘飘,极为浓厚的寒阴之光腾起,若万千白华散开,使得这片愿力之海悉数被冻结。 【玄律穷】! 这神通一出,霎时整片殿中景象如同静止,御慢兽目中的泪水正滴落在半空之上,而那根金色缰绳却未有丝毫颤动。 御慢渐渐挣脱这寒气,缓缓张口,一道形态如雉的杏黄色离火跃出,热力升腾,如有夏至。 “离火,你是自何——” 御慢吐出这一道久经祭炼的离火,挥洒入净土之中,原本的寒气悉数消散,那根金绳则死死将魏霜缠住,离火随之蔓延,烧向对方。 这尊金身锦毛覆盖的大肚渐渐裂开一缝,其中有玉脂般的化水流转,一股热力升腾不止。 御慢面色悲悯,就要将魏霜送入腹中,彻底度化。 远处忽有雷声响起,止住了御慢的动作,他凝眸看去,却见自殿门方位涌来一阵银灿灿的雷光,金色愿力瞬息化作飞灰。 砰! 蹄足踏地的声音传来,御慢此时若有所感,死死盯着殿门方位,只见一雷兽缓步行来。 此兽高约一人,长有两丈,身形如马,其首如龙,全身覆着玄铁般的墨黑鳞甲,在光辉照耀下边缘又显出紫金光泽。 一对如龙似鹿的墨角盘旋,承载雷光,棱角分明,银色竖瞳冷冷看来,深邃威严,息带雷屑,森齿如玉。 其颈则有长鬃环绕,黑雷涌动,四肢修长矫健,玄铁般的蹄足踏着银白雷云,长尾上则有一团真红宝火艳艳烧着。 “麒麟,仁兽也,口不食生,足不践命。” 御慢有些恍惚,忽地想起寺中记载,他道以六畜为根本,而麒麟又为走兽之长,自然知道许多秘闻,此兽虽仁,可独独有一类最凶最恶,携雷踏天。 墨麒麟。 这仙兽静静立着,那对银白竖瞳冷冷看来,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敌意,一股深沉的劫罚之意升起,天顶不知何时密布起重重雷云。 “许道友!” 魏霜尽力一呼,这声音惊醒了神色恍惚的御慢,他再度看去,却不见那墨麒麟,只有一着玄黑道袍的男子静静站着,容貌端正,可那对眼瞳却如银电,凌厉至极,刺痛他人。 此人腰挂玄印,手执长剑,四方愿力隐隐有畏惧之态,不敢接近,而上方雷云中已有银白和邃黑雷霆跃动。 “社雷?不对,不当如此——” 御慢的兽面上显出深深疑惑,似乎这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当下催动净土,挡住对方,同时奋力将魏霜拉来,就要纳入肚中。 许玄身形骤然而动,手中剑锋再无阻碍,剑光如虹,斩开这金色愿力形成的瀚海,黑白雷光迅速向着这尊金身蔓延,让御慢的狮口中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 银白刑雷如刀斧一般砍削着他的金身,而那邃黑的谪雷却如滴墨入水,在愿力金池中荡漾开来,伤及这一方净土的根本! 魏霜得势,挣脱缰绳束缚,神通运转,直冲向御慢那足有一人高的兽首,风刀霜剑斩过,寒光一闪,便将对方一对流淌金泪的狮目剜下。 如金玉般的宝血流淌不止,这御慢哀吼一声,此时竟然失了战意,直接卷起身旁两尊金刚向外遁去。 这巨大的金身压来,好似山崩,许玄顺势避开,灵剑一荡,剑意生发。 银白雷光斩出,如天光乍明,瞬息将那青牛金刚斩落,连带其所在的一部分净土也悉数崩碎。 “尔等——” 御慢哀吼一声,却不敢耽搁,释修的修为水分颇多,眼下来了个极克他的社雷修士,却是不敢再待。 许玄收剑,默默运转《北斗雷誓卷》中的功法,那道【天誓雷元】此时彻底融入内景之中,斩灭一尊金刚的净土之位,正有进益。 ‘若要将这神通修至圆满,不知要毁去多少净土、神道.’ 他心中感慨,此时御风前去,看向伤势颇重的魏霜,对方一对眼瞳已无,法躯中满是彩光和离火。 许玄助其服下丹药,又帮着压制了体内伤势,社雷不是疗伤的道统,他能做的也有限。 “谢过道友。” 魏霜在地上打坐,理气调息,一对眼瞳渐渐有长回来的趋势。 “无妨,都是仙修,理应相助。” 许玄缓缓踱步,看向殿中供台,那一尊画像上的字迹闪烁戊光,【正仪之君】几个古字熠熠生辉。 “这是?” 天陀此时发出一阵疑声,而许玄体内的问史稷书有所感应,正应在这供台之中,他缓步上前,沐浴在一片戊光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