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好地主:从村长开始》 第1章 改朝换代 第1章 改朝换代 深夜, 书房里,李逸还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桌上半壶浓茶,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啪! 房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没电了。 李逸低声骂了一句,抓起手机点亮屏幕,此时凌晨两点零三,这个时候怎么停电了,起身望向窗外,对面楼也没有半点灯光,连楼下路灯也熄灭了。 看来不是自家跳闸, 抓起烟和打火机出了房间,来到露台, 疏星淡月夜凉宵。 凌晨两点的晚上十分安静,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还没睡着。 靠在露台栏杆上,点燃一支烟, 他抽一半,风抽一半,半入清风半入喉。 一支烟抽完也没来电,没电没网让他焦躁,十分不自在。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无聊的仰望星空,发现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这样吹着夜风看星空了。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璀璨耀眼。 有人说流星划过的刹那,许下自己的愿望,愿望就能成真。 “如果能重回少年就好了,” 可惜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李逸看着闪耀的流星感叹,人到中年不得已,上有老下有小各种不容易,就连夫妻之间的激情也早被柴米油盐消磨怠尽,生活平淡如水毫无波澜。 卷又卷不赢,躺又躺不平, 身上千斤担,压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这半夜三更还在兼职码字写小说搞副业, 流星闪耀光芒, “卧槽!” 李逸震惊的看着流星似乎正向着他撞来, 转瞬,大如拳头的陨石将李逸砸中,太快了,来不及闪。 ………… 仲夏的乡野, 李逸茫然站在那, 眼前稻田纵横,白杨参天。 微风轻拂,禾苗舞动,鹭鸟纷飞, 风中带着稻田特有的清新, 好一幅江南水乡的迷人风景,可脑中有些混乱的记忆却提醒他这并非江南,而是长安城南御宿川。 这里背靠雄伟的神禾塬,面向蜿蜒的滈河滩,向北四十里就是京师长安城,南面不远则是巍峨秦岭终南山。 李逸想不到终南山脚下还有这样一片赛江南的水乡, 更想不到的是他那晚被流星砸中后,再醒来时就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叫无逸的十八岁道士,一千多年前的古人。 李逸取代了无逸,成了长安城南神禾塬下御宿乡无极观的道士。 “无逸道长!” 远处传来喊声,李逸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头发扎成两个角,打着赤脊,只穿一条到膝盖裈裤的黑瘦少年向他赶来。 “无逸道长,郭二郎寻你,正在观里。” 李逸认得这少年是村正郭二郎家放羊娃黑娃。 “嗯。” 李逸向村头崖根土峁上的无极观走去, 无极观早已破败不堪,但据李老道说历史久远,乃汉高祖刘邦为纪念功臣纪信所建,初名与天无极宫。 以前也是香火不断, 但六年前,滈河上游石砭峪走孽龙,冲毁了滈河沿岸二十四村寨,淹没无数良田,砾石泥沙还淤毁了十几里河滩水田。 那年是大业八年,也是大业天子三征高句丽的开始,滈河两岸百姓,雪上加霜,只得纷纷背井离乡乞食求活。 后来老道也带着十岁的道童无逸离开无极观,开始云游四方,这一走就是六年,不久前刚回来。 可一回来就出事了, 由于无极观所在的神禾塬这一段又称绝龙岭,陡峭如切,前些天暴雨,塬崖垮塌,无极观连带西头的罗家堡一半窑洞被毁,死伤惨众。 李老道死了, 无逸本也死了,李逸借尸还魂了。 无极观前有颗高大的皂角树,冠盖如伞,据说是当年汉高祖为功臣纪信修建与天无极宫后,亲自栽下的,如果属实,那这棵树有八百多年历史了。 树仍繁茂,无极观却早败破,原本有东西二院,占地二亩多的无极观,早荒废不堪,三清殿屋顶都塌了一半,厦屋也塌的只剩下几堵墙。 正因此,老道和无逸回来后,只好收拾了观后崖下原来放杂物的土窑洞暂住,结果一场暴雨,塌窑了。 头戴黑色幞头的村正郭二郎站在大皂角树下等他, “百年来,这段塬崖已是第三次垮塌了,前后死伤上百人,哎。”郭二郎摇了摇头,“没想成李道长刚回来就遇这事,” “无逸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逸到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郭村正拍了拍他的肩膀, “告诉你个大事,改朝换代了,七日前,也就是五月十四,长安义宁天子已禅位于相国唐王,降为酅国公。昨日,新皇在太极殿登基即位,在南郊祭祀天地,大赦天下,国号为大唐,改隋义宁二年为唐武德元年。”李逸又被这消息震惊住了。 改朝换代,大唐开国? 那颗流星一下子给他干回一千四百多年前了。 “朝廷还下令地方州县检括隐户、安置流民,并对僧道精加锉择,勒令伪滥者还俗,你没有出家度牒吧?” 李逸摇头,他从无逸记忆中知晓,无逸是李老道在长安城捡的一个弃婴,带回道观收养长大,虽从小就穿着道袍,但确实没有官府颁给的出家度牒。 “无度牒都得还俗,否则查到杖一百、徒一年,除非你现在三万钱买一张度牒。” “我愿还俗。”李逸很直接的回答,他既没三万钱,也不想继续当道士,借这机会还俗也好。 郭村正满意的点头,他今天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大唐初立,迫切需要增加人丁,尤其是纳赋服役的课户课丁,而僧尼道士女冠这些出家人,不纳税不服役,特别是许多地主豪强挂名僧籍,实则为逃避赋役。 这是朝廷不能容许的。 上面任务层层下压,他这个村正也没办法,无逸这么痛快答应还俗,自然是皆大欢喜。 “那我去找王里正给你登记手实,报县里入籍落户。” 郭村正完成了任务满意离去, 李逸一人圪蹴在大皂角树下很迷茫。 怎么就穿越大唐了呢,家里的父母妻儿们怎么办? 他一百多万买的那套房子的房贷都还没还完呢, 肚子咕咕响,饿了。 可李逸看着前面荒废六年,早已残破不堪的无极观,还有后面那已经被垮塌埋掉的土窑洞, 阵阵无语。 他居然没有立身之地, 可以说除了这个人,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这也太惨了。 此时是夏至过后,滈河两岸稻田里的禾苗绿油油的长势良好,田里还有不少村民拄着根棍子在用脚耘田除草。 面前的滈河,是长安八水之一。 源出终南山石砭峪,自东南来到了塬下,拐了个大湾,转向西北流,最后与潏水汇入洨河。 这出了石砭峪口的三十里滈河滩两岸,曾是万亩水稻良田, 滈河一个湾,胜过樊川一个川,这条河以前也因此称为福河,很是宽阔,水流很大。 但那次走孽龙,也就是泥石流后,河道、河滩砾石沙土淤积,许多原来的肥沃水稻田,现在成了沙在,只能改成旱田,甚至因隋乱而大片荒芜着。 到了夏夜,蛙声一片,成了蛤蟆滩。 此时南岸的沙渠边,新搭了许多稻草棚。 那是无极观西边罗家堡的灾民,原本有二十四户百姓,这次一多半窑洞被毁,有六户更是死绝。 村民们暂时都搬到南岸稻地渠边,用稻草搭起了草棚。 南面巍峨的大山是终南山, 东边是神禾塬,长安四大古塬之一,与白鹿塬、少陵塬等齐名。 长安自古帝王都,皆因一山二河三关四塬五城镇。 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饿的泛酸水。 李逸看着滈河水,要不去试试能不能捉点鱼虾啥的先解决一下。 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再回过神,李逸发现自己意识深处多了些东西, 居然是自己的那套房子。 心念之间, 神识出现在露台上, 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个露台园才选的这套房,为此还多了几万块钱。 四周雾朦朦一片。 回到室内,微微光亮。 来到书房,有些不死心找出备用手机。 许久之后,李逸有些绝望的发现,没水没电没网络,也没有天然气,也无法离开, 这个曾经温馨的家,如今冰冷黑暗。 又是阵阵饥饿感传来, 李逸在厨房找出了一包白象大骨汤方便面, 下一刻,神识复位,他仍在无极观前的大皂角树荫下。 恍如一梦, 但手里那方便面饼却实实在在, 看着面前的青山绿水,李逸反倒是松了口气。 “阿兄,” 远处太阳下走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 “我阿耶叫你去我家吃早饭了。” 新书开始,请多支持,这次希望能写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本章完) 第2章 秘银丹锅 第2章 秘银丹锅 梳着双丫髻的黄毛丫头叫兰香,是罗三的女儿。罗三以前是无极观的佃户,佃着无极观的十八亩稻田,是个勤快忠厚的汉子。 无逸就是罗三从坍塌的窑洞里挖出来的,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逸看了看太阳位置,估摸着现在应当是早上八九点钟了。 这个时候是辰时,也叫食时,吃早饭的时候。 李逸跟着兰香往南岸她家稻草棚走去,路上李逸悄悄的试验着,已经能够熟练的将那块面饼收入和取出意识空间了。 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他并不是孤身来到千年前,起码费了半生积蓄买的那套房子也跟着来了。 他可以直接将里面的东西随心意取出,也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放进去,甚至可以神识化形进入其中。 这让他心中安定许多,没那么慌张不安了,多了些生存的底气。 滈河南岸的灌溉水渠边,罗三用稻草搭了一个很简易的棚子,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用担心四面透寒风。 “李道长仙逝,你也别再难过了,日子还得过,先吃饭吧,一会我帮你也在这搭个稻草棚,道观那几间屋随时会倒,不能住。” “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吃。” 罗三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张国字脸满是沟壑,乱糟糟的须发已经白,肩膀上有长期进终南山担脚、扛木磨出的硬茧包,曾经挺拔的背也已经压弯了, 他放过羊,做过麦客,进山割过竹子、扛过木头、烧过炭,也给地主当过长工,还凭良好的名声租到了无极观的稻田。 他娶过两个妻子,生过五个儿女,还曾挖了三孔窑洞,买过一头大黄牛。 第一个妻子在逃荒路上病死了,为给妻子看病还把大女儿卖了,妻子死时小儿子还没满月饿死了。 续娶的妻子又死在先前的暴雨垮窑中,他大儿子也压死了。 麻绳偏从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兰香帮李逸舀饭, 饭是小米粥,很稀,能照出人影,里面还掺了些野菜,连点油都没。 “给你阿兄捞点干的,”罗三对女儿道。 兰香红了脸,没有辩解,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逸也看出她的窘迫,那锅里再怎么捞也捞不出几粒米,罗三的碗里同样稀可照人,与其说是粥,还不如说是小米野菜汤。 “以后无逸跟我们一起吃饭,你多煮点米。”罗三道。 “阿耶,家里没粮了。” 罗三顿了一下,叹了声气,“我一会去郭二郎家再借点。” “阿耶,我们已经跟郭二郎家借了许多钱粮了,春天借种子、借耕牛, 阿娘和大哥的棺材,也是向郭二郎家借的钱,郭家的利息又高,借一还二,再借,咱家拿什么还啊”兰香急哭了, 郭二郎不是什么大善人,借他家的钱粮,都要收很高的利息,借的时候已经立契按过手印了,到期没钱还,可不讲情面,说不得要拉人抵债。 李逸心念一动, 袖中便出现了先前那块面饼, 白象大骨汤方便面,一块面饼二两多点。 “兰妹,把这块面饼煮了。” 李逸从袖中递出那块金黄的面饼时,兰香和七岁弟弟石头,还有罗三后娶那个女人留下的五岁继子狗剩,都瞪大着眼睛盯着。 尤其是狗剩,甚至不停吸溜着鼻子,“真香啊。” “这是?”罗三也很惊讶。 李逸也没多解释,直接把面饼投进米汤陶罐里,“兰妹,再加把火煮一下。” 这款白象大骨面是传统油炸工艺的,在高温下用油进行炸制而成,这种泡面,会吸收一部分油脂,口感更加酥脆,虽然比起非油炸的来没那么健康, 但李逸买泡面本来也只是半夜码字饿了的时候吃,主打就是方便,都吃方便面了,哪还管他健不健康。 还没煮, 已经挺香了。 下锅后,热水一煮, 那油也出来了,香气也更加四溢了。 李逸让兰香往里面又添了些野菜,咕嘟咕嘟一会后,就可以开吃了。 二两多点的面饼,也就一人份。 李逸分成五份, 狗剩和石头哥俩迫不急待的就吃,结果烫的吱哇乱叫, 方便面这玩意说实话,闻着比吃着更香,尤其是对没吃过的人来说,更是香气诱人。 李逸肚子饿的咕咕叫,边吹边吃,倒不觉得有多好吃,这款方便面得放汤包,是不是真大骨汤他不知道,但味道确实挺好的。没有放汤包,就是普通的泡面了,闻着还可以,吃起来就一般了。 尤其是这面是放在小米野菜粥里煮的,就更有点不伦不类,口味奇特。 但那边罗家四人,却都是惊为天人, 狗剩更是吃一口就要喊一句真香。 那点面条很快吃完,大家把汤也给分了。 狗剩舔干净碗,还一脸意犹未尽,摸着肚皮在那咂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汤饼,好香,这汤饼那么细,还弯弯曲曲的,这是长安城里皇帝吃的汤饼吧?” 石头也是舔碗,“都还没尝够味,就没了。” 罗三这个时候其实也是同样感觉, 这样好吃的汤饼,别说吃,以前听也没听说过啊。 李逸含糊的道,“以前跟师傅云游在外的时候,有贵人送的。” 罗三听了不由的拍大腿,“这种好东西,怎么就随便吃了呢,要是拿去换成小米,这一块饼,能换上一二斗吧?” 他觉得自己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亏了。 可惜吃进去扣不出来。 “三叔,一块面饼而已。” 罗三却有些发愁,今天倒是开了荤了,可明天怎么办,这地里的稻禾也才插下去个把月不到,离收割还得有差不多三个月呢。 只能再去找郭二郎借粮了, 李逸喝了一肚子汤,见罗三那愁坏了的样子,主动的道,“一会三叔带我去郭二郎家,我这还有几件师傅留下的东西,应当是值点钱,我跟他先换点钱粮来。” “真人留下的东西,哪能随便变卖,”罗三连连摇头。 “三叔,肚子都填不饱了,这个时候何必那么在意身外之物呢,放心吧,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传承之物,只是些一般物事,不过应当能值点钱粮,先渡过眼前这难关再说吧。” “三叔,跟我说说郭二郎的情况?” 村长郭二郎不是罗家堡的村长,而是隔壁郭庄的村长,郭村和罗家堡相邻,中间隔着无极观,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 郭二郎家就是村中最大的地主,郭二郎兄弟三人,郭大郎在长安县衙做司法佐,放后世相当于北平市西城区警察局长了,品级不入流,但实权不小。郭三郎,则在右骁卫当府兵,还是个队副,入了流的从九品武官。郭二郎留在乡下,虽仅是个小小的村长,但他妻子却是隔壁樊川杜曲的,京兆韦杜中的杜氏家族,关中六姓之一,虽他妻子仅是个旁枝庶出的女子, 可这对乡下人来说也不得了了。 总之,郭家是万年县御宿乡兴盛里排的上号的土豪。 李逸一番思索,决定先从他身上薅点羊毛。 他先装模作样回了趟无极观,实则只是借机从意识深处里的家中找了件东西, 他挑了一口锅, 一口极为精致的铝制雪平锅,重量只有一斤,能装三斤多水。要是这么大的铸铁锅,得有三四斤。 这口小锅不仅精致,而且导热快,热奶煮粥都是极快,还不溢锅,李逸99买的,平时晚上码字,若是太晚,就用这小锅煮碗泡面。 拿块布把小锅包好, 李逸汇合罗三便直奔郭村正家。 滈河北岸的村子,百姓基本上都是在塬崖上挖土窑居住,真的就是掏个洞,相当简陋。 郭村长家却不一样, 他家也在崖上挖窑洞,但他家用砖石把窑洞门窗接了茬,立马显得高大上许多。而且他家窑洞也多,别人家都是两三孔,他家有五孔,每孔里面还带左右两间,等于是一孔三间的套间。 外面一个大场院,还有十几间草房,有牛马骡驴猪牲口房,有长工房,有厨房、柴房、仓房、茅房、杂物房等, 李逸和罗三的到来,让郭二有点意外。 “郭二郎,我师傅羽逝,如今我被迫要还俗,可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实在是窘迫,不得已便想拿师傅留下的一件东西,先抵押在郭二郎这借点钱粮,” “哦,”郭二郎没太在意,来他家借钱借粮的人太多了,郭二郎一般也并不拒绝,放贷可是有利可图的,到期收利,还不上的就拿田、屋抵债,没田没屋,就拿人抵,为奴为婢,总都是赚,不存在坏账一说。 郭家如今的这家业,大部份可都是靠借贷赚来的,这年头地主豪强们都这样。 可当李逸解开布,拿出里面的那口小锅时,郭二郎被耀了眼。 连他妻子杜氏,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银锅?” 李逸摇头,“郭二郎不妨拿起来瞧瞧。” 郭二拿起来,“咦,好轻。”他心中惊讶,这银闪闪的锅,如果是银的,那得有四五斤重,可这锅感觉一斤都没有。 他递给妻子,杜氏接过后也越发惊讶。 看着跟银子一样,结果这么轻,也不可能是铁的,如果是铁的,那也得有三斤左右才是。 “这看着好像银,却这么轻?” 李逸淡定的道,“这个不是银,但可比银子贵多了,甚至比黄金还贵重,乃是用道家秘法炼制出来的,十分稀有,叫做秘银,也称轻金。同样大小,这秘银仅有银的四之一重。” “这个秘银锅,是我老师李真人云游四方,费尽心血收集材料炼制而成的,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如今我迫于无奈,想先以此抵押些钱粮,以后再赎回。” “这口秘银锅,除掉把手,用秘银十三两半,” “此物极其稀少难得,一两秘银二两黄金,可遇而不可求。” 郭二郎望向妻子,他从没听说过秘银、轻金这种东西,杜氏也微微摇头,她京兆杜氏出身,同样也没听过秘银。 可是这种如此似银却又仅有银四分之一重的东西,确实少见,他们直觉应当很值钱。 加之李逸又说是李老道留下的炼丹之物,心里也信了几分。 “我想以此秘银炼丹锅抵押十两黄金,一年后来赎还,愿意按如今寺院质库的一年倍利,到期还本偿息二十两黄金。” 郭二看看锅,又看看李逸,笑道,“质库典当,规矩都是值十当五,你说是轻金秘银,但我们谁也没见过,也不能你说啥就是啥吧?” “我看这样,我就按银估价,你这重十三两半,就算十三两半银子,但规矩是值十估五,那就只能估六两多,我就直接估七两银, 现长安城里一两银兑换一千六百枚五铢钱,那就估得一万一千二百钱。按你说的当一年,倍利,那一年到期后,你连本带息给我两万二千四百钱。 只是我也不好确定这锅就真有银子值钱,又如何肯定你一年后到期能拿两万二千四百钱还赎?” 李逸听了也不由的感叹这郭二郎可真是奸商范十足啊, 上来就砍上几刀,刀刀直砍大动脉。 就算这是银子的,可这也是银器不是银料啊。 他可没骗郭二郎,大唐可还没有铝,虽然这是铝合金,但在大唐也是独一份。 物以稀为贵 要知道拿破仑大帝,还曾经用铝做了一顶铝王冠,他还打造了铝盘、铝刀叉等餐具,他宫廷宴会招待贵族们给黄金餐具,唯独他自己铝餐具, 当时铝极为稀少,价格比黄金贵一倍。 李逸说这叫秘银,一两秘银抵二两黄金,还真没乱说。 “郭二郎可以找懂行的人鉴定,若是有假,我承担一切后果。至于说万一到期没钱赎,那就按照老规矩,逾期不赎就是绝当,任由处置。” 郭二郎见李逸这态度,心里又信了几分,“可以,” “我希望部份折成黄金,部份折成粮食。”李逸提了个小要求。 “也行,如今一两黄金直钱八千,可折银五两,斗米直匹绢,匹绢直三百六十钱。”杜氏在旁边道。 罗三拉了拉李逸衣袖,“换小米,不要换大米。” 六斗大米,可以换一石小米。 李逸想了想,“那么就换成一两黄金,一石半小米,一匹绢。” “无逸这心算本事了得,”郭二郎从腰间取下算筹袋,拿出算筹棒摆弄计算了几遍,见李逸折算的一点不差,大为惊叹。 “那就立契约,签字画押按手印,今天先给一石半小米和一匹绢,黄金则等我鉴定后再给如何?” 郭二郎留了个心眼,小心没大错。 其实他觉得这买卖怎么都不会亏,而且他认为李逸一年后肯定还不上一倍的本利,那到时这个秘银锅就是自己的了。 要是真的一两秘银二两金,这口小锅可就价值二十多万钱,一年后他付的这一万多钱,可就翻二十倍了。 兴奋的郭二郎迫不急待的就开始写契约,然后还让妻子杜氏去量米取绢,又交待厨房做饭,要留李逸罗三吃顿饭。 李逸脸上一副无奈不得已的表情,心里却是很高兴,99块买的小奶锅,居然能换回一两黄金,还有一百多斤小米,还有四十尺绢,这买卖,赚大发了。 能换回这么多,一年后能不能赎回其实都无所谓了。 (本章完) 第3章 京兆杜氏 第3章 京兆杜氏 大雁飞过神禾塬,错把王曲当江南。 罗三挑着一石五斗的小米,步伐轻快的走在滈河北岸的白杨林间路上,有了这些粮食,明天就不用愁没米下锅了,可转眼又觉得粮价太高了。 “记得开皇时,一匹绢也就值二百钱,却能买一石米。如今一匹绢值三百六十钱了,却只能换一斗米,这世道啥时能让人过上安稳日子。” 李逸扛着一匹未经漂煮过的生绢,走的倒是很轻松,这一匹生绢长四十尺,却仅重十二两而已。 这绢跟凌罗绸缎一样都是蚕丝织出来的,只不过绢是其中最简单的织物,经纱和纬纱一上一下织就,也没有纹,平实纤薄,既能做衣服,也能绘画,还可以充当货币, 隋唐就是钱帛兼用。 一个年轻妇女,植二十亩桑树养蚕,辛苦一年可织十匹绢左右。 “如今改朝换代了,日子很快会好起来的。”李逸告诉罗三,那可是大唐啊,他亲眼看到了大唐的诞生。 罗三却叹了声气,“如今这天下遍地割据,到处是皇帝、大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太平。” 这倒是事实,宇文化及今年三月弑杀杨广,然后拥立了秦王杨浩为傀儡皇帝,但李渊去年就攻入长安,立了代王杨侑为皇帝,自称大丞相,去年河北的窦建德也自称长乐王,定都乐寿。 杨广被弑后,洛阳的王世充拥立了代王杨侗为帝,李渊更是直接让杨侑禅让于他, 而江陵的萧铣也是自称天子,设立百官。江南吴郡的沈法兴,打着为杨广报仇的旗号,起兵连夺余杭等十余郡,自称江南大总管,自设百官。 其它的还有诸如江淮杜伏威、河南李密、马邑刘武周、榆林郭子和、五原张长逊、朔方梁师都、陇右薛举、河西李轨、歙宣汪华、岭南冯盎等等诸多枭雄,各个割据一方。 据说这一年,天下有十四个自立年号的政权。 在罗三这样的百姓眼中,还真不知道这天下最终谁主沉浮。 “要不了几年,大唐就能一统天下的,”李逸再次道。 “这江山谁来当皇帝,咱百姓也管不着,只希望这粮价不要再涨了,斗米匹绢,这是要吃人了哩,你知道现在许多逃进关来的饥民,一斗小米就能换个大闺女,” 说到这,罗三问李逸,“你那个秘银锅典给郭二郎,太亏了,而且到了他手里,只怕将来想赎回来也难了。” “没事,先填饱肚子再说。” 郭庄, 郭二郎和妻子杜氏正拿着那口雪平锅仔细打量着, “这秘银锅真漂亮,想不到如此轻簿。” “你看这锻打的锤纹,雪一般,每一片纹路都非常均匀且细腻,这做工绝了,这绝对是长安东市金银铺里最好的匠人的水准。” 杜氏摸着锅沿,感叹道,“这个锅沿也是相当了得,光滑细腻,一点都不会伤手,” 郭二郎看了半天后,越看越喜欢,“这绝对是个宝贝,我们去杜曲你娘家,请你阿耶帮忙瞧瞧。” “要真是如那无逸所说,这是口如此珍稀的秘银锅,那一年后他可是要赎回的。”杜氏十分不舍。 “既然到了咱们嘴里,岂有再吐出去的,我自有办法的。” 夫妻俩当即就叫仆人牵来两头骡子,顶着烈日就往十五里外的杜曲而去。 杜曲与郭庄隔着个神禾塬,并不算远,两人心急火了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潏水东岸的杜曲村。 这是京兆杜氏家族聚居之地,人丁兴盛。 丰乡侯府, 负责打理家族田庄产业的杜三郎有些意外的看着突然到来的女婿女儿。 “丈人可曾听说过秘银?”郭二郎问。 “秘银?” “就是道家炼制之物,形似银,但更坚,又极轻,故又名轻金。” “我对道家炼丹之事没甚了解。”杜三直言。 杜氏连忙道,“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给阿耶过目。” 当那口小锅拿出来时,杜三也以为是银器,可一入手就感觉不对了。 许久后, 杜三抚着小锅,“此物不凡,仅是这做工就肯定是出自大匠师之手,我虽没听过道家秘银,但我敢说,此物确实价比黄金。” 郭二激动的面色胀红,把这锅的来源说了。 “只万余钱收来的?” “是典当一年,不是卖,说好一年倍利。” “可惜了。”杜三摸着那些均匀的雪锤纹,“若是能够直接买下,就是二十七两黄金也值,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啊。” “真这么值钱?”杜氏问。“物以稀为贵,我为族中打理产业,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样的好东西我还是头次见,以前听都没听过。 你知道,黄金白银有价,而宝玉无价,这东西也是同理。” “那人什么来头?” “就是原来我郭庄旁边无极观的小道士,”郭二郎简单的说了李逸根脚。“如今那老道已死,这个小道要对付也很简单。” 杜三郎却摇头。 “不,这个叫无逸的小道既然能拿出这等宝物,未必就那么简单,他既然主动上门典当换钱粮,正是困难之时,你可以稍加援助之手,市恩于他便可,等他欠下你人情,你再找他商量买下此物。” “再给他十两黄金,他应当会卖。” 杜氏倒是有些不舍了,“十两黄金能换八万个开皇五铢呢。” “这样的好东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可就再难遇到了。”杜三郎直言,“还有,那个无逸可能手里不止这一件好东西。” 郭二郎下定决心,“好,我回去就给无逸把那两黄金送去,正好他要还俗入籍落户,我马上帮他把这事加急办了,帮他把田也一并请了。” “这就对了,不要动不动就想着巧取豪夺,如今这天下动荡,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们行事啊更要小心谨慎,莫坏了名声,授人把柄。” 京兆杜氏,名门大族,就他们这一房,面对如今不明朗的天下形势,也是多方下注。 杜三郎的弟弟杜执礼,如今在洛阳,依附于郑国公王世充,任正五品持书侍御史。而杜三郎已故大哥的次子杜克明,原是隋朝县尉后弃官归家,如今也接受赵国公李世民的征召,任正七品法曹参军。 能用钱解决的事,杜三郎并不愿意费劲去抢,尤其是如今这个时候。十两黄金,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大笔钱,但对京兆杜氏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明年就是老夫人八十大寿,这个道家的炼丹秘银锅,正好做贺寿之礼。” 丰乡侯夫人郭氏,杜二郎父亲杜征第二任妻子,出身河东名门郭氏,北周并州大中正郭褒之女,二十岁嫁到杜家,已六十年了,执掌杜氏,一言九鼎。杜三郎对这个嫡母可是又敬又畏,这个稀奇的秘银锅他打算拿下,做为贺寿之礼,讨老夫人欢心。 李逸并不知道这些。 他和罗三带着米、绢回到了草棚, 罗三放下粮食,便开始为李逸搭稻草棚。 砍些白杨树枝,支个人字顶,然后把稻草往上铺就行了,半天功夫,一个约十平的小稻草棚就完成了。 石头和狗剩这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哥俩,还帮李逸在棚里挖了个一平左右的坑做为火塘,寻来三块大石头摆好,就成了简易的灶,架上个瓦罐就能烧水、煮粥。 夕阳西下,红霞似火。 李逸站在这简陋的稻草棚里,满心欢喜,他在大唐也算有了立足之地了。 伴着落日余晖,村长郭二郎骑着匹大青骡来了。 他给李逸送来了那两黄金, 还带来不少东西,有瓦罐沙锅陶碗水瓢竹筷木桶,还有张竹席一顶麻布蚊帐,还有两斤解盐,两斤猪油,两条鲤鱼。 “知道你现在缺这些,便从家里拿了些旧物,你可别嫌弃。” 郭二郎这突然的热情,让李逸都有些受宠若惊。 这零零碎碎,却都是他正需要的。 “村正,这么多东西,我可不能收。” “我以前跟无极观李真人也是关系极好的,你喊我二叔便是,以后咱叔侄俩多走动,有啥需要帮忙的事尽管来找我。” “好,”李逸心里大概猜到了点原因,却也没点破。 郭二郎打量着李逸的草棚,“小了点,不过暂时住些天也还行,我明天去给你入籍落户时,顺便帮你把田宅地请下来,我看原来无极观那块地就不错。” 无极观虽破败了,但那块地地势极好,处于郭庄和罗家堡之间,在崖下一块突出的土峁上,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有两亩多地,后面塬崖虽然塌了一些,但清理一下就行了。 “谢村正。” “哎,叫二叔。” “谢二叔。” 这一幕看的旁边的罗三有点目瞪口呆,郭二郎啥时成了大善人了? “二叔,正好到饭点了,我就借献佛做顿便饭,二叔别嫌弃。”李逸拉着要走的郭二郎不松手。 “好,叔尝尝你手艺,祝贺你新灶开火,愿以后的日子都红红火火!” 已签约,兄弟们可放心收藏、追读。 (本章完) 第4章 要新妇不 第4章 要新妇不 稻草棚虽简陋,却也是新家。 罗三特意教李逸一些仪式, 先拜四角,这是向土地神明打招呼,入屋叫人,入庙拜神。 接着提来一桶水,放在草棚里,山管人丁水管财,这叫风生水起。 再把无极观取来的一捧旧土撒在新屋,谓可治水土不服。 仪式最后一步,就是生火起炉。 罗三交给李逸一段枣木,让他钻木取火。 李逸拿着那根枣木挺意外的,本以为罗三穷的连块打火的燧石都没有,谁知道并非如此。 这是传统习俗。 唐朝清明节前是寒食节,要把家里旧火熄灭,吃冷食。次日则是清明,这天则要钻燧改火,重新将火燃起。 而每当迁新家,也是要将旧居火种熄灭,然后在新家钻燧改火。 不同季节还要钻不同的木头取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 世家大族,一年要改火五次。 每年清明后时,皇帝还会给大臣赐新火种,以示特别恩宠。 钻木取火挺难的, 北齐的后妃和宫女曾经将硫磺沾在木棒上,借助火石把阴火引发为阳火。 李逸没有这种火柴,又不能当众掏出打火机来,只能削尖一根木棒,老实的用手掌搓。 他的手掌都快搓冒烟了, 在罗三的指点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真的搓冒烟了。 枣木新火在稻草上燃起, 李逸松了口气,赶紧添稻草加树枝,等火稳定下来,架上瓦罐烧水开始做饭。 两条鲤鱼,一条炖,一条煎。 刮鳞去腮,抽掉鱼筋,然后开肚去内脏,打上刀,一套动作很是熟练。黑陶罐里水浇开后,放入猪油,加入一把小葱,把鱼放进去炖。 转身把另一条鱼收拾好后切成块,用盐、葱先腌一下。 鱼炖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便熟了,李逸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的往里加了点鸡精和细盐,又加了点醋和白,最后还加了点耗油,撒上把嫩绿的小葱。 另起一个沙锅,舀上一勺猪油,把腌好的鲤鱼块小火慢煎。 “哇,好香啊。” 在外面白杨树下聊天的石头、狗剩兄弟鼻子狗灵狗灵的,顺着香味就凑到火塘边,也不怕热, “这鱼怎么这么香啊。” 狗剩有点不可置信,罗家堡就在滈河边,河里有各种鱼,两岸稻田水渠里也有各种鱼泥鳅蛤蟆等,大家也经常会弄些鱼虾吃,可从大人到小孩没几个喜欢吃鱼虾的, 鱼虾刺多且腥,还不饱腹。 其实说白了就是鱼要好吃,得用油烹饪,不管是煎煮烹炸,都得有油有盐,放少了还不行,最好还得有葱姜蒜去腥三剑客。但鱼虾本身缺脂肪,所以不管饱。 可穷人家普遍缺油少盐,弄来的鱼虾就是一锅乱炖,连葱姜蒜也是不齐的,弄出来哪会好吃。 李逸今天这鱼,可是加了很多料,就说这煎鱼块,因为用的是沙锅煎的,就用了不少猪油,少了可是会粘锅,腌制的时候又偷偷加了秘制调料。 “放了猪油呢。”李逸笑着糊弄两小子。 煮了锅小米饭,再煮了个蕹菜,这玩意就是熟悉的空心菜,想不到唐朝就有了。 再来个野菜汤,三菜一汤。 李逸的新家桌子都没,于是就把菜摆在棚子外树荫下,大家弄了点树叶席地而坐。 郭二郎看着李逸招待他的这三菜一汤,也很是意外,看着挺简单的,怎么这么香呢。 “今天我借献佛,希望二叔别嫌弃。” 罗三坐在一边坐陪,他家三个孩子则从自家拿了碗筷来,装了小米饭后夹了点菜,站在一边吃。 “小心鱼刺啊,慢点吃。”李逸提醒。 鲤鱼刺多且土腥味重些,不过滈河潏河都是砾砂河底,这鱼不算太腥,经过李逸的秘制调料后,连拥有几百亩地的地主郭二郎,都吃的赞不绝口。 “想不到鲤鱼一炖一煎,都如此美味,绝了。” 那边三个孩子更是吃相都没了,狗剩都让鱼刺卡两回了。 野菜汤也相当美味,李逸偷偷的把昨天吃的方便面剩下的调味包撒进去了,这可是大骨汤调味包,那个味更鲜美。 村长他们的味蕾都被反复的冲击,前所未有。 李逸煮了四升小米, 一升米出两升饭,煮了满满一大陶罐。 李逸本以为自己吃两碗饭就够了,结果这一吃起来也有点停不下来,吃了五碗饭,还喝了两碗汤。 堪称饭桶。 郭村正这样的地主,居然也一样吃了五碗饭喝了两碗汤。 罗三也吃了五碗饭又喝了三碗汤,却明显是只吃了个半饱就放碗了, 三个娃,一人三碗饭两碗汤。 狗剩和石头甚至直说还没吃饱,结果一人挨了罗三几句骂。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李逸很快明白过来,主要还是这时代的人缺少油水,加上体力劳动多,这饭量也就大,平时一天两顿多是喝稀的,缺油少盐,更不会有什么副食水果。 朝廷规定,凡军人日支米二升,一月六斗,官户、番户、杂户的标准一样,都是日给米二升,中口一升五合,小口六合。 李逸这顿饭,三丁三小,标准就应当是三升九,可大家都只吃了七分饱。“我再煮锅饭,” “别麻烦了,”郭村长和罗三都笑着拦下李逸,“这菜油水多,管饱。” 罗三也满足的说得省着点吃。 说到饭量,郭村正说他弟郭三郎最能吃,曾经一顿饭就吃了三升米,不是三升饭,而是三升米。 罗三说他也能吃这么多,只是没的吃,现在粮价太贵了。 “咱们关中还算好的,你可知道关东三河地区是啥情况,尤其是河南,斗米千钱,亦无处得。洛阳城中更是饥荒,绢一匹才值粟三升,布一匹才值盐一升。王世充都用金银跟敌人李密换粮吃,也是天下一大奇事。”郭村长说道,洛阳的粮价比长安的高出五六倍。 李逸听了并没太惊讶,现在才武德元年,王世充这会还没称帝呢,后面唐军围洛阳,那时斗米直十匹绢,亦有价无市。 郭村长打量着李逸的草棚, “等田请下来,日子就安稳了,你屋里现在就缺个女人了。” “无逸啊,你要新妇子不,要新妇子的话,只要你开金口,我这就给你送一个过来。” 李逸愣了下,他也不是曹操啊。还是郭二郎解释了下他才明白,唐人说的新妇子,一般也说新妇,既有新娘,也有妻子或儿媳妇的意思,郭二郎的意思是问他想不想要娶个老婆。 罗三则道,“是哩,早点娶个媳妇好,屋里有个女人,洗衣做饭,知冷知热,村长哪有合适的?” 郭村长笑道:“如今河南、陇右、朔方到处都有饥民往关中逃荒,那长安城外,到处都是饥民,一斗小米就能换个孩子,三斗小米就能任挑个黄大闺女呢。 好些没了丈夫又带着娃的妇人,甚至只要能管娘俩一口饭,她就愿意跟着过日子。” “无逸人年轻,屋里有粮,马上又分地,在长安城外流民窝棚区里喊一嗓子,会有无数人扑上来。就是罗三你去转一圈,也能领回来个妇人。” 罗三以前两个妻子,还真都是在饥荒时领回来的灾民。 “谢二叔好意,不过我现在暂时没这心思。”李逸连忙拒绝。 “无逸你若是想娶个本地的小娘子,其实也不难,有个几贯钱就够娉礼了,”郭村长绕了一圈,说到正题,“你那个秘银小锅,叔是真心喜欢,你不如就割爱卖给叔,我也绝不亏你。 叔呢,也是实在喜欢,愿再给你十两黄金买下来,你先前典借的这一两黄金、一石半米加一匹绢,就不必还了。” “你别急着拒绝,你现在还俗了,以后总不能一直住这稻草棚吧,等田地分下来,你要修屋,要置办农具,最好是能买头牛,趁年轻还得赶紧娶个媳妇,早点生孩子,这些都得要钱,” 李逸低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郭村长咬咬牙,“十两黄金,足够你盖上几间新房,再娶个媳妇,置办农具甚至再买头牛了。” “叔,这是我师傅留下的,我······” “我再给你加一头牸牛,三岁口的,能值十匹绢。”郭二郎见他有些动摇,便立马又加上一头牛。 罗三在旁边听的是心头火热啊,十两黄金,加一头母牛,前面借的钱粮还不用还了。 这锅一卖,家业马上就能立起来了。 “无逸啊,你这是没真心把我当叔啊。”郭二郎见他仍犹豫,一副痛心无比的样子。 “二叔,既然你如此喜欢,那就卖你吧,”李逸无奈的道。 郭二郎一听马上变的兴奋,满脸通红,生怕李逸会反悔,马上就要立契约。 十两黄金,加一头三岁的母黄牛,先前借的典借的一两黄金、一石半小米、一匹绢也不用还了。 一口小锅,等于总共卖了近十二两黄金。 郭村长还把罗家堡的几个保长叫了过来,一同见证。 立契,签字,按手印。 “一定以后,两不休悔。如先悔者,罚黄金二十两充不悔人,恐人无信,故勒此契各各亲自押署,用为后凭。 戊寅年四月二十一日立契。” 郭村长不仅把正式的契约立了,还特意定了个很高的违约金以防李逸反悔。 他不知道李逸其实心里乐开了,99块买的雪平锅,卖了十多两黄金,还有一头牛,这真是赚翻了。虽然他之前说一两秘银二两金,但铝合金卖出了黄金价已经十分满意了。 郭村长看着契约上李逸的签名和一众人的红手印,满意的郑重收入怀中,“走,去我家拿钱牵牛。” 罗家堡几位保长一个个向李逸道着恭喜。 “无逸啊,你师父若是还留有什么好东西,以后也可以卖给二叔,绝对给你好价钱。”郭村长挽着他的手道。 李逸则在想,有了十两黄金,那他可以考虑请人把无极观修复一下,总比住这稻草棚强,他甚至想过,要不要趁现在长安房价便宜,直接落户长安? 附:关于石、斗、升,容量单位的石,各种粮食一石折算的重量是不同的。 首先唐代一升,为今0.6升。 其次不同粮食,容重不同。每种粮食又有精细等级不同,比如一等小麦的容重标准为≥710g/l,二等为≥690g/l,三等为≥670g/l,四等为≥650g/l,五等为≥630g/l。 而大米又有糙粳米:770公斤/立方米,糙籼米:750公斤/立方米,粳米:800公斤/立方米,籼米:780公斤/立方米,大碎米:675公斤/立方米。 稻谷600公斤/立方米左右。 粟谷从600-650公斤/立方米,小米从650-780公斤/立方米, 则唐朝上等精细的粳米,一石应当是48公斤,折80.4唐斤左右。今制一市斤十两500克,而唐朝一斤十六两596.82克。 但古代加工没那么精细,如果按750.公斤/立方米计算,则一石为45公斤,折75.4唐斤左右。 稻谷按600公斤/立方米则一石为72市斤,折60唐斤左右。 则唐朝一斗大米约120两,七斤半左右(唐),约4500克,一升则是十二两左右(唐)450克左右。 小米略少一些。 (本章完) 第5章 铤而走险 第5章 铤而走险 紫红色的母牛系在稻草棚外的白杨树下, 狗剩和石头两兄弟稀奇的围着牛打转,兰香更是已经割了一把草来喂牛。 罗三则和罗家堡的男人们围着这头牛观察,赞不绝口。 “头方角短,肩长体大,背腰平直,四肢粗壮,正宗秦川牛,才三岁口,能耕地能拉车,好牛。” 罗三则笑着对李逸道,“这牸牛怀里还带着一头小的呢,已经有几个月了。” 卖豆腐的罗二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这买一送一了。” 李逸不懂牛,但也觉得这头牛挺壮的,就是看着好像有点怪,很像是肉牛,没一般的黄牛那么俊美。 这牛腿看着特短,壮壮的憨憨的,罗三说得有六百斤左右。 这头牛值十匹绢。 李逸有点不解的问三叔他们,“这头牛六百斤重,剥皮去骨去杂也能出三百斤净肉吧,怎么才值十匹绢? 现在粮价,十匹绢也才能买一石大米而已啊?三斤牛肉才值一斤大米?” 罗二嘿嘿笑道,“你小子难道还敢打杀牛卖肉的主意?我跟你说,这可是犯法的。 这牛确实能出三百斤肉,但不能杀也没人敢杀,只能耕田拉车。如今动荡饥荒,许多人弃荒逃灾,活命的粮食最值钱,这田啊牛啊,反倒没那么值钱了。” 一头牛十匹绢,放在太平年月也算高价了,只是跟粮价一比就很奇怪。 “都饿的活不下去了,不敢杀牛吃肉?”李逸问。 大家都笑了。 真正饿的活不下去的,哪里又会有牛,他们能有点种子都不错了。这种时候家里有牛的,那起码也是地主了。地主家大业大,没到杀牛充饥的地步,也就犯不着冒犯法的险。 朝廷律法:诸盗官私马牛而杀者,徒二年半……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 一口牛肉,两年牢饭。 这可不是开玩笑,杀自家的马牛都要徒刑一年。 黑市上有卖牛肉的,但这属于犯罪行为,牛多是偷来的。 “那如果我家牛摔死了,能不能杀了卖肉?” “不能,得上报官府,衙门会派人来查验实情,就算耕牛老、病、残、死,需要屠宰,也得由官衙指定屠户来杀,牛角、牛皮、牛筋还要上缴,牛肉也是由指定的屠夫收购的。” 正因此,所以现在一头牛才值一石大米的钱,但黑市上,却能卖到五倍、十倍的价钱。 罗三提醒李逸,“你这头牛原是郭村正家的,是官府登记在册的,现转卖给你,可也仍在册,你若是私卖、私宰,到时可是要追责问罪的。” “这么好一头牛,好好养着,能耕五十亩地呢,今年还能下头牛犊子,一岁之前的牛犊,管的就没那么严了。” 屠牛是重罪,甚至与铸造假钱、持刀抢劫一样是重罪,与图谋造反、忤逆不孝的十恶罪一样,遇天下大赦都不能赦免。 不得官当、荫赎,公私贱隶犯者,还要先决杖六十。 但其实也是可以打点擦边球的,那就是牛犊不在明确规定禁止屠宰之列,所以一些贵族、官员就打牛犊主意,说牛犊非牛, ‘水炼犊’、‘羊膏髓通软牛肠’、‘烤牛犊’等菜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搬上了自己餐桌。 如今斗米三百六十钱,而一斤猪肉得一百五十钱,一斤羊肉二百钱,至于牛肉,黑市上也是卖二百钱一斤,偷偷的卖。 李逸这头牛,仅是卖牛肉,都能卖六万钱,这还不算牛皮牛筋牛骨等等。 这真是暴利,但一般人还真不敢干这种事。 不过一百五十钱一斤的猪肉,也实在是惊人。 一只大鹅卖一千多钱,一只鸡或鸭,也要卖六七百钱,鸡蛋六文钱一个,鸭蛋八文钱一个。 最差的粗盐,也卖到三十多文一斤,好点的盐卖百文一斤。 植物油,如胡麻油、大麻子油、荏子油、菜子油、红蓝油等,价格从二百多钱一斤到百来钱一斤,比猪油羊油贵不少。 现在的物价,简直跟疯了一样。 像罗三家,平时连盐都吃不起了,更别说油,一天两顿小米粥,稀的照出人影,掺野菜吃,平时摸点鱼虾田螺捉点青蛙一起煮都算有荤了。 可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挺满意了, 起码不用背井离乡逃荒,逃荒才是真正的惨,罗三当初逃荒,妻子病死半路,大女儿卖了,小儿子饿死,逃荒路上,到处都有饿死的人,那种绝望,人都麻木了。 傍晚, 李逸又煮了半斗小米,特意请罗三还有村里几位保长,以及同保的几个邻居一起吃饭,他们先前也帮忙做了见证人。 大唐四户为邻,五户一保,百户为里,五里一乡。 每个自然村里,本户跟周边四户为邻居,共同组成一个保,保有保长。这一保五户,是深度绑定的, 邻里起火,应告不告,应救不救,都要治罪。邻里被强盗及杀人,告而不救,杖一百,救不了,也得迅速报官,不报告也要以不救助论,当告不告,杖六十。邻里要出县,得到衙门办过所,同保都要画押担保,出了事连带责任。 最重要一条, 若是保内有人逃亡,邻保还有责任追查和抓捕,三年内若不能查访追捕的,弃籍逃户的赋役,则由邻保摊逃。 这一保五户,真正的利益相连。 远亲都不如近邻。 晚饭倒也简单,煮了半斗小米,煮成干点的稀饭,这样就能煮出六七十碗来。 再煮一大锅蕹菜,一锅杂鱼小虾汤,加上卖豆腐的梁三送的一些豆腐渣,拌小葱煮了一锅。 都是简单的菜,可李逸偷偷的放了秘密调料,细盐、鸡精、生抽老抽、胡椒粉、料酒等, 这小味挠一下的就上来了。 对于整天稀粥配野菜,吃淡食的村民们,这顿饭吃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大家对这个曾经看着长大,时隔六年才回来就还俗的年轻人,都是非常的赞许, 都觉得李逸这人大方,能处。 有好几户村民,甚至主动的提出想把女儿嫁给李逸,比如卖豆腐的罗二老汉,就说他女儿三娘今年十六,家里家外干活都是一把好手,愿意嫁给李逸,也不要什么彩礼,那头黄牛意思下就行了。 李逸一一婉拒了,说现在还没心思考虑这些。 现在手里有十一两黄金,李逸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把无极观修一修,那东西两院年久失修,但基础还在。 先把东院修一修,三间正房把屋顶换上,墙加固下就能住,厦屋则要重新起墙架梁。 但他问了罗二罗三,都说也就是买些木头,这些现在都不值钱,买旧屋的木头,更是现成就能用的,既便宜还不用等阴干。 其余的人工钱也便宜,请工匠师傅,一天一斗小米也够了,其余大工,一人一天半斗小米就行。 而剩下的帮工,喊村里邻居们帮忙,一天管一顿饭就行。 修复东院,三间上房,东西两侧各三间厦屋,基本上就足够满足生活所需了,主要开销就是木料,然后是工匠师傅的工钱,还有就是师傅和帮工们的伙食。 南北倒座房、耳房这些都暂时没必要弄,可以考虑打口水井。 其实罗三觉得,还不如直接清理一下崖坡,修复或是重挖几口土窑洞,有钱可以用石头做个门窗接口,既实用也节省,住的还比较舒适。 李逸觉得土窑洞终究不如房屋住的舒适,尤其这边崖坡才刚垮过一次,实在有点不放心。 手里头的黄金足够了, 李逸也就确定了修房的计划,不再犹豫。 “明日便请三叔跟我一起去买粮回来,二叔你集市上卖豆腐多年,人脉熟,你帮我问下木料的事,” 屋顶不用瓦,也用不起。 用黄背草,这种草盖的房顶,比一般的茅草或稻草更加耐用。 “黄背草苫顶最好,这草茎杆长且是实心,不仅结实耐用,还能节省椽子。” 修复屋墙则用土砖,也就是打胡基,这比直接打夯土墙效率快,挖土和泥打胡基,晾晒干后就能跟砌砖一样砌墙了。 罗二罗三等村民,以前也是经常帮人打胡基、夯土墙、苫屋顶的,对这些都流程相当熟悉,甚至连哪个老师傅手艺最好,也了如指掌。 于是李逸便把这事分头委托给两人,罗二帮忙买木料、买黄草,罗三请匠人、帮忙打胡基。 罗三一声吆喝, 罗家堡剩下的十八户村民,不管男女老少,都愿意来帮忙做工,一天只要管一顿饭就行。 “一天一顿小米粥就行了,乡党邻居,互相帮工嘞。” “那怎么行,这一天两顿饭得管,还得吃干的,我明天跟二叔去赶集,再买点菜回来,”李逸还当场跟罗三订了一箱豆腐,连豆腐渣也包了。 “狗剩、石头,我这头牛,以后就请你们兄弟帮我放养。” “兰香,你来帮我做饭。” 李逸把罗三家三个孩子也都请来做事,报酬就是管一天两顿饭。 罗二家的三娘走过来,“兰香妹子一人哪里做的了这么多人的饭,我也来帮忙。” 这姑娘个头高挑,只是有些太瘦了,有些枯黄的头发梳成一个刀髻,好像顶了把刀在头上。姑娘很大方热情,并没因为先前她父亲主动提亲却被李逸拒绝而挂怀。 不过在李逸眼里,兰香是个黄毛小丫头,三娘则是个黄毛大丫头。 “谢了,” “都是同伍邻居,客气啥。”姑娘大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本章完) 第6章 半夜遇袭 第6章 半夜遇袭 天黑前, 三娘抱来一只小狸,说是送给他守粮捉老鼠。 “这小猫断奶了吗?”李逸看着这小猫奶里奶气的,估计也就两三斤。 “你可别小瞧了它,这只小狸已经三个多月大了,它两个月的时候就会捉老鼠了,还捉到过一斤多重的黄鼠呢。” “想不到这小狸这么厉害。” “那是,狸猫抓老鼠最厉害的,你的粮食就放在稻草棚里,也没有个粮缸,要没有猫看老鼠,一晚上就会被老鼠搬走十几斤。” 这只小狸是三娘家大狸的崽,圆脑袋大宽脸,杏核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那一身的斑纹更是带着几分神秘感,它是天生的猎手,甚至根本不需要喂养,完全能够自食其力。 家里养一只狸,能让老鼠不敢靠近。 “有名字吗?” “没,” “那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招财。”李逸笑着接过小狸猫,它也并没有抗拒,李逸还抓着它一条腿做了个招财猫动作。 最后抱着它放到粮袋上,撸了撸它的脑袋。 三娘也交待让它以后就在这。 兰香姐弟三个也很喜欢这只小狸,狗剩兄弟俩还特意去捉了两只青蛙来喂它,可惜招财很高冷的不屑一顾。 等天黑以后, 李逸把黄金存进空间家里,然后拿了几只虾干出来。 趴在那好像打盹的招财闻着腥一下子就凑到了李逸身边,扬着尾巴拿身子在他腿上蹭着,喵喵的叫着。 “吃吧。” 竹节虾晒出来的虾干个头很大,吃起来很甜,当零食也挺好吃,招财也非常喜欢吃,小小的猫嚼的很起劲。 吃完后,让李逸撸了会,它便又回到粮袋上站岗去了。 李逸打个哈欠, 这忙碌了一天,也困了。 夜空中弥漫着辣蓼草的烟气,那是兰香姐弟割了辣蓼草、艾草,然后剁碎了掺了些稻糠、泥土,点燃后沤的驱蚊烟,能够缓缓燃烧大半夜,释放很多烟。 这稻田里草棚虽然晚上挺凉快,但这蚊虫也是极多, 稻田里的蛙声此起彼伏,伴着蚊虫战斗机俯冲般的轰鸣, 好在李逸还有第二道防护,郭村正送他的旧麻布蚊帐,虽然比较粗,不是很透气,可有了这蚊帐,总算把烦人的蚊子拦在外面。 仔细把蚊帐掖好, 李逸抱着竹夫人沉沉睡去。 睡的迷迷糊糊的, 突然听到招财尖锐刺耳的声音,“嘶!嘶!” 声音时高时低,充满警告之意。 李逸一下子被惊醒, 下弦月的月光洒进草棚,他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正被小狸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李逸心念一动, 手中便多了一支电棍,这可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谁?” 这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他的草棚里,肯定不是啥好人。 那人见李逸被惊醒,直接就扑了过来。 李逸迅速打开电棍尾部保险开关,然后对着扑来的影子先是打开强光照射,那人被强光照射,瞬间暂时失明,下意识的伸手挡眼睛,并发出了惊慌的叫声。 李逸趁机上前, 切换成电击按钮,顶在他腰上就是三秒电击, 瞬间产生的高压脉冲,将他击晕,那人浑身颤抖着扑通倒地, 瞬间丧失了抵抗能力,瘫痪了肌肉群。 李逸却不放心,又对着他大腿补了一个三秒。 那人又是一阵浑身乱颤,电的口吐白沫了。 李逸这才停手,切换强光照射模式,打量这人。 这人躺在地上,口里吐着白沫,手脚还在抽搐着,都翻白眼了。 一身补丁衣服, 皮肤黝黑,手掌粗糙全是老茧,那张脸看着可能三十左右。 身边还掉了根木棒。 隔壁罗三家草棚传来动静, “无逸?”是罗三的声音。 李逸赶紧收起电棍, “出啥事了?” “遭贼了,”李逸道。 罗三进来,借着月光看到地上躺着个人,吓了一跳。 “先把人捆起来。” 手脚捆好,接着点亮火把,罗三看着那人的样子,疑惑的望向李逸。 “幸好三娘送我的小狸猫发现这人嘶叫声来,把我惊醒,那人扑向我,被我打倒了。”李逸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幸亏你警醒,”罗三心里有许多疑惑,但还是马上去叫罗二等邻居。 出了这等盗贼之事,肯定得通知大家。 很快,大家都举着火把过来了。 男女老少都惊动了。 屋里照亮如同白昼, 大家围着打量这个还在昏迷中的盗贼, “这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罗二道。 罗二老汉仔细的想了一阵,“没错,这人我认识,就是郭庄郭二郎家的长工,好像叫刘黑子,今年新招收的一个长工,听说老家襄阳的,逃荒过来的,郭二郎一年十石麦粟,加春冬两身衣服鞋帽雇他一年。” 众人都没想到这人是郭村长家的长工。罗三皱眉,凑到李逸耳边小声道:“难道是郭村长让他来偷回你卖锅的黄金?” 李逸觉得不太像。 “弄醒他问问。” 一盆凉水浇在那人头上,那人悠悠醒来,抬眼看到众人,惊慌大叫,想逃,可却被五大绑。 “刘黑子,”李逸大喝一声。 那人闻声望来。 等他看到是李逸,刘黑子惊恐万分,突然又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被水浇醒后,情绪仍十分激动,刚才的经历,无法不激动,那突然如闪电般的光芒,然后是雷电击在身上全身麻痹,疼痛无比,实在是让人恐惧,尤其是那种未知的神秘,更让他恐惧。 “刘黑子,老实交待吧,” 刘黑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却不肯开口。 李逸蹲到他面前,“你还想尝尝我的五雷正法吗?”说着,李逸左右手掌心向上,手指自然伸直,开始掐雷诀,并口念口诀,“雷公电母,速降神通,随我除贼,轰轰轰轰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别,别,别电,我说,我都说,” 刘黑子突然慌忙喊道,“别请雷公电母,我都说,我是郭庄村长二郎家的长工,我,我白天偷听到郭二郎了十两黄金一头牛,跟你买下了一件秘银宝器,我一时起了贪念,便趁夜里大家睡着,悄悄跑来想要偷这黄金······” 刘黑子实在是被电怕了,一时全都老实招了,说着说着,惊惧的他甚至股间淌出了一滩水, 骚气散开, 这家伙居然吓尿了。 李逸看着这个家伙有点无语,“你可还有同伙?” “没有,我都是一时鬼迷心窍,我错了,” 罗三等邻居们看着这个家伙,都气的上去踢了几脚, “报官吧。”李逸道。 刘黑子一听报官,慌了,连忙向李逸下跪磕头求饶。 罗三拉着李逸到一旁小声道,“屈死不见官,冤死不告状,官字两张口,吃了原告吃被告,不能招惹了衙门,尤其是那些刀笔吏,最是难缠。” 李逸的惯性思维,遇这种事肯定报官,但在罗三他们的观念里,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别报官,否则招来了衙门的人,管你原告被告都得出点血。 “这人是郭二郎家的长工,不如交给郭二郎处置。”罗三建议。 罗家堡的村长上次垮崖被压死了,现在村里没有村长,隔壁郭庄的郭二郎这段时间代管着罗家堡,偷盗这样的事上报给他,也是符合程序的。再则,这人是郭家佃户,不报官而是交给他,也是给他个人情面子。 李逸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大家把小偷吊在外面白杨树上喂蚊子,轮流看着。 等到天亮, 罗家堡几个保长,便跟李逸一起押着刘黑子往郭庄去。 一路上这家伙还不停向李逸求饶,希望能饶他一次。 这家伙萎靡不振,先被电了两次,然后被大家拳打脚踢,接着又喂了半夜蚊子,这会满身是红包,鼻青脸肿的。 大家来到郭家, 郭二郎奇怪自家长工怎么成这个鬼样子,等李逸说明情况,郭二郎也是大怒,自家居然出了个贼。 这要是李逸直接把人送官,那搞不好上面还要怀疑这人是自己指使去偷窃的,虽说他大哥就是长安县司法佐,可他们这属于万年县管, 万年县法曹有五个司法佐十个史,上面还有捕贼县尉,还有县丞、县令,就算他阿兄出面打点,可经了官,就很麻烦,甚至可能还得大出血。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无逸啊,叔真是对不住你,没想到居然出了个贼,这个刘黑子,年初来乞食,我见他可怜,便收留他做个长工,想不到居然是个贼,” “叔,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毕竟也在郭家干的时间不长,你也不可能完全了解。 幸好昨夜此人没得逞,我现在便把他交给二叔处置。”李逸看他反应,觉得这事应当跟郭二郎无关。 “好好好,”郭二郎对李逸的这个表现很是满意,交给他处理最好。这个人情他记下了,肯定会还。 “把这个家伙吊起来,先抽他五十鞭子。” 一个贼处理起来其实很简单,甚至可以完全不经官。 这次偷窃,并未成功,按律法,偷盗不得财笞五十。偷到财物,按财物价值量刑,一尺绢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监守自盗处罚就更严重,赃值三十匹,处绞刑。 而普通百姓盗窃罪,最高刑罚是赃物达五十匹处流放三千里并在流放地劳役三年。 郭二郎让人抽了刘黑子五十鞭,便将他赶出了郭庄,干了几个月的长工,也白干了。 刘黑子走前,来到李逸面前,给他磕了三个头。 他很清楚,虽说偷窃不得财律法是笞五十,但实际上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如今甚至有可能被拉上战场。 他给李逸磕头还有个原因,是昨晚李逸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真心相信李逸是用五雷正法电晕他的,心里也对李逸这个还俗道士,敬畏无比。 李逸对这个家伙,并没啥同情心,他又不是什么快饿死的流民,他在郭家庄做长工,包吃住,有工钱,却还拿着棍子来偷窃。事发后,还挥着棒子扑上来,明显就是变成抢劫了。 没对他下死手,也是不想自己招麻烦,能私了就私了,不想经官招惹来苍蝇豺狼。 “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吧,切不可再走歪门斜道了。再有下次,可未必还有机会,好自为之吧。” 郭二郎站在那,心里想的却是刘黑子的招供,他说李逸能释放雷电,发出巨光让他看不见,还能打出闪电让他晕倒不能动弹。 刘黑子还给看了身上,有两处青黑色的印记。 郭二郎心里已经相信李逸真会五雷正法电人了,对这个年轻人不由的敬畏了几分。 (本章完) 第7章 荣升村长 第7章 荣升村长 旭日东升。 郭村正站在场院吩咐妻子,“煮锅餺飥,多放点猪膏。” 他拉着李逸不让走,非让留他们吃早饭。 罗三他们四个保长一听有餺飥吃,也是立马就不挪步了。郭家下人就在场院里架起了大锅,一边烧水,一边就开始和面。 郭二郎的妾侍跟女儿一起动手,面和好后,挼成大拇指头那么大,两寸长扯断,浸到水盆里,等锅里水烧开沸腾后,她们再从水盆里捞起浸泡的面片,再次挼的更薄后下锅煮。 说白了就是面片汤, 可对罗家堡的几个保长们来说,小米稀饭都得搭野菜吃,这白面一年难得吃上两回呢,今天沾李逸的光了。 郭村正今天也是下了本,让妻子量了不少白面, 这锅里还舀了好几大勺猪油,猪油化开,喷香四溢。薄薄的面片儿在沸腾的锅里翻滚着,光白可爱。 面片滚上几滚,撒入葱、盐调味,就可以开吃了。 罗三几人不客气的每人接过一大碗,然后就圪蹴在场院上吃起来,面片汤挺烫的,可几人却是迫不及待的吸溜起来。 李逸倒是坐在碌碡上慢慢吹着气,不急不缓的挑面片儿慢慢吃,感觉味道一般吧,面条倒是满筋道面香很足, 就是若是能添点油辣子,撒点蒜末熟芝麻,再来点醋就更香了。 郭二郎也端了碗餺飥蹲他旁边吃着,再三强调刘黑子做贼真与他无关,又说没送官也是怕引起其它麻烦,李逸无权无势刚还俗,手上十多两黄金,万一让衙门的那些胥吏缠上,也是很麻烦的。 “我知道二叔是为我好。” 一顿早饭,大家吃的极为满意,个个吃了个肚溜圆,嘴上都是油光。 李逸他们临走,郭二郎特意又让仆人挑来两石半麦子和两石半小米。 “那个刘黑子我招他做长工,原本说好一年十石粮,麦粟各半,我再管他两季衣裳,包他吃住。现在他做了五个月,犯了这事,我没将他扭送官,已经是对他格外开恩了,但这五个月的工钱,我也不可能再给他, 这五石麦粟,便都给你,当是他给你的一点赔偿。” 郭村正为了表明歉意,还自己又搭上了两只鸭子给李逸。 “说来也是叔识人不明,且管教不力,才出这等丑事,幸好你把人擒住,否则要是他偷窃得手跑了,到时我可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户口田宅的事,我今天就去长安城万年县衙帮你办。” 李逸推辞了几番推不掉,最后只好收下。 五石米麦,两只鸭子, 同来的四位保长,今天蹭了顿油汪汪的餺飥吃,回去的时候,自然是帮着挑粮,李逸左手一只白鸭,右手也一只白鸭, 大家满载而归。 “昨天本来还说开工盖房要买粮,这下直接挑回五石麦粟了。”罗三比李逸还高兴。 罗二则感叹道,“想不到我这有生之年,还能吃到郭二郎请的餺飥呢,” “是啊,郭二郎啥时变的这么豪爽大方了?” 罗三没好气道:“咱那是沾了无逸的光,咱们以往跟郭二郎借钱,那都是九出十三归?借粮,那都是春借一斗秋还两斗,甚至有时还是借粮还细,借粟还麦。借他家的牛,还要交田里收获一成抵牛租。” 郭二郎就差没被人称为郭扒皮了,他家的九出十三归,一般都是三月为期的短期贷,比如借一千钱,他只给你九百到手,三个月后,你却要还一千三。明着利息每月是一分,实则一分四多。三月期一到,还不上就要利滚利,比倍利狠多了。 大家说着说着,又说到李逸昨夜擒贼的事上了, 罗二说刘黑子相当强壮,有一把子力气,甚至有次郭二郎家两头牛打架,结果刘黑子硬是一只手扯一只牛角,把两头牛给分开了。 他能直接抱住一头大牛的脖颈,把牛直接摔地上。 可这样的猛人,昨夜却在李逸那翻船了。 被李逸收拾的服服帖帖,甚至是走时还给李逸磕头。 “无逸你真会那个什么五雷正法,真能请雷公电母吗?” “那肯定,没看到那刘黑子昨晚被无逸电的口吐白沫,浑身抽抽吗?” 罗三也道,“昨晚我听到动静起来,确实看到无逸那边棚里有电闪,” 四位保长,看李逸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 李逸差点没压住要扬起的嘴角,不解释,任他们想吧,真要解释也不好解释。 他那支强光电棍,十分小巧,才十六厘米长,还没他的那个长,但威力却是挺猛的,不仅强光照明效果好,最重要的是那电击防御能力很强,一千八百万伏电压,可不是开玩笑的。 能放电约两百次呢,省着点用,李逸还能悄无声息的施放很多次五雷术呢。 果然是怀璧其罪,手里有十一两黄金,立马就引来了盗贼,不过罗家堡昨天知晓他换了黄金的人不少,可却没有人起歹念,还是比较老实本份的。 回到稻地草棚, 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结果,罗三几个把事情说了,还炫耀起郭二郎请大家吃猪膏馎饦, 大家看着李逸又挑回来五石粮食,也是羡慕不已。 “三叔,今天就可以开始打胡基、平场地,把无极观东院正房的屋顶和墙壁该拆的拆,你看下咱村各家谁有空愿意帮工的,咱一天管两顿饭,以后大家修房的时候,我肯定也会去还人情。”李逸道。 罗三笑道,“村里邻居们互相帮工那都是应该的,谁不来以后别人也不会帮他。” 简单的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先是每家出一个壮劳力,把前期准备工作完成,等到胡基、木头、黄草等都到位后,再请匠人和大工过来,到时人手不够,各家再出人。 三娘接过两只鸭子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郭二郎给你的是两只母鸭呢,让狗剩和石头他们去稻田水渠钓点青蛙摸点田螺来喂鸭子,能连下百天的蛋,” 兰香也喜欢这两只鸭子,连说要给白鸭麻鸭围个窝。 大家都忙碌起来了, 李逸倒有些无所事事了, 挖土打胡基这活挺累的,去集市扛木头更累,最后李逸决定搞搞后勤,他叫上了狗剩石头等村里的十几个半大小子,到田里钓青蛙,到渠里摸田螺,到河里去捉鱼。这些事都是这些少年们最喜欢干的事,一个个还都极老练。 弄根短棍,绑根绳子,抓点小青蛙,一撕两半,一根棍上绑一半,稻田里轻轻抖动就行,自有大青蛙跳起来吞食同伴残躯。虽然白天能钓到的都是些绿青蛙,没有那种半斤多、一斤重的虎纹蛙田鸡,可扒皮去头,有油有盐烹饪,其实也还不错,肉还是不少的。 河里渠里,各种小鱼小虾其实也多, 李逸成了孩子王,到处打野,忙的不亦乐乎。 收获居然还不少。 大家嫌弃这些杂鱼小虾,田螺河蚌、青蛙甚至田鼠不是刺多,就是肉少,又没油,但李逸有油有独家调料, 料酒、白酒、生姜、大蒜、葱就不说了,还有椒、八角、桂皮、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等,他厨房各种材料还是很齐全的。 盐酱油生抽老抽豆瓣酱醋耗油淀粉蜂蜜等也都有。 有那么多调味料,鞋垫子都能做成美味。 夕阳西下, 李逸转战厨房,三娘和兰香都沦为了李逸的帮手,李逸亲自掌厨,韭菜炒田螺,薄荷烧杂鱼,红烧田鼠,爆炒青蛙,河蚌紫苏汤,小葱拌豆腐,豆渣糊糊,水煮蕹菜。 都是就地取材, 可李逸这个菜偷偷加点调料,那个菜偷偷又多放点油, 虽然做的是大锅菜,还都是用砂锅瓦罐做出来的,可连三娘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巧手姑娘,都被李逸的这厨艺折服了。 农家人也没有谁会说什么君子远庖厨这样的话,一个男人会做菜,还挺加分呢。 今天村里十八户,每户出了个青壮男女来帮工,加上三叔一家四口和三娘,晚上二十多人的饭菜, 李逸弄出来这么多个菜,让干完活来吃饭的大家都愣住了。 盖屋帮工,互帮互助,惯例是管顿饭,管两顿那都是很大方的,随便一个咸菜,或是弄两蔬菜野菜下饭,就不错了。 “破费咧。” “跟上梁做席一样嘞。” 大家闻着那味,口水都流下来了。 “今天做屋开工,没啥好菜,大家随便吃点。” 李逸张罗着大家吃饭,也没有桌椅,碗筷都是各自从家里带来的,盛了饭,然后上面夹菜,随便圪蹴在哪开吃。 郭二郎骑着骡子又来了,他后背都汗湿透了,连那匹青骡也是一身汗水。 “事都给你办成咧,无逸。”郭村长有些得意的冲他喊道,“你户口落下来了,就在咱雍州万年县御宿乡兴盛里罗家堡,地也给你请下来了,按咱狭乡一丁五十亩的满额给你请来的, 塬上二十亩桑田是永业田,这塬下滈河南岸三十亩水稻田是口分田,地都是连片的好地,无极观也请给你做宅园地了。” “还有,我还推荐你做罗家堡的新村正了,县司也批复同意了。” 郭二郎今天确实是很用心了,吃过早饭赶到长安,先找了自家大哥长安县法曹佐,又随兄长去了赵国公府,找了妻子堂兄赵国公府兵曹参军杜克明。 有这两个关系打招呼,郭二郎在万年县给李逸办事,那是一路绿灯,特事特办。不仅当天就把户籍落下了,而且田、宅也都请下来了,还都是按上限额请的。 “给你请的这五十亩地,不仅是连片的好地,而且都是特意挑的这次受灾绝户的田,那稻田里种着水稻,桑田里长着树桑、枣树、榆树,全是现成的呢,再过百天左右,水稻就能收获了。” 李逸都被这一系列的好消息有些惊到了, 这郭二郎对他好的太过份了点吧,感觉有点不踏实。 “二叔,我这刚还俗,今年才十八,我也不姓罗,我来当村长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叔让你当村长,也都是为你好,今天我去拜见我妻子堂兄时,听他说朝廷马上准备要跟陇右的薛举打仗,赵国公会亲自统兵出征,到时不仅要征调关中大量府兵,还得抽调许多壮丁为民夫运送粮草军械等, 战场刀箭无情嘞, 你虽还未成丁,但按例也是要充夫役,你做了村长后,就相当于任了职役,便免于其它徭役了,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谁让你喊我叔呢。” “可村里大家能同意吗?” “谁敢不同意?”郭二眼一瞪,“你就放心干吧,说实话,我也是相信你的能力,这村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以后,罗家堡这十九户人家,大小事可都要归你管了,我也算卸下这担子了,不用再兼管罗家堡这摊子麻烦事。” 户籍、田宅都已经办好,李逸现在也正式落户大唐,并有了五十二亩地的人了。 “叔,刚好饭好了,不嫌弃简陋,就一起吃点。” 郭二郎也不客气,把骡子栓了,接过李逸盛来的饭菜,也跟大家一样圪蹴在稻草棚前吃着,一边吃还一边不客气的道,“我发现,无逸你家的饭菜,比我家的好吃多了,吃了一回想两回, 吃过你家饭,我自家饭吃的都不香了。” “那叔以后常来吃,不用客气。”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郭二郎夹起一条青蛙腿,这肉一嗦就脱骨了,相当入味,这玩意以前他是不怎么吃的,要吃那也得吃虎纹蛙,还得吃一斤以上的那种,这种绿皮青蛙他都不正眼瞧,可今天一口一块,都停不下来。 那些小鱼小虾,甚至豆腐渣,也都格外的好吃。 连那蕹菜,都觉得格外的嫩,格外的香。 “你这菜里都加了料吧?”郭二郎连添了三次饭,肚子都有点撑了,终于也吃出点感觉来了。 “嗯,都是以前跟师傅云游四方时,各地收集的一些村料,然后自己调配的,做不同的菜时,加上一些不同的调料,不仅能够让菜更美味,甚至还能中和一些食物的寒、热等·······” 郭二郎,信了。 (本章完) 第8章 开工大吉 第8章 开工大吉 清晨, 李逸早早醒来,先撸了撸猫,奖励了忠诚值夜守粮的它两只虾干。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便出门了。 昨天跟郭二郎约好的去拜见王里正和王乡长。 御宿乡驻王曲村,离罗家堡也就八里地,逢三六九的集。 城南五曲,除了韦曲杜曲,还有王曲章曲宣曲。 长安城中一百零八坊,东西二坊市,城郊则是一百零四个乡,其中十七个乡有集市,韦曲是日日集,三桥、灞桥是隔日集,其余的则有的是一四七,有的是二五八,还有些是三六九。 “里正王三郎,家在郭庄和王曲中间的碾湾,此地本名铧嘴堡,村中十三户人家,原是从王曲迁来的三兄弟,到如今发展成十三户,都是一家人。 王三郎是我们兴盛里七个村的里正,家业比我可强上许多,他家修堰截水,作碾并转五轮,能日破麦三百石,铧嘴堡也就有了碾湾之名。”路上郭二郎给他介绍起这位里正, “王三郎家中稻田八百亩,还有个兄长在长安户部为捉钱令史,专替户部放公廨钱贷的。” 李逸见到王里正后,送上了一小包莲味精。 “味精,何物?”王里正对李逸送出的礼物有些疑惑。 李逸跟王里正要了一碗温水,先让他喝了一口,然后往水里加了点味精再加了一点盐。 “里正再尝尝。” 王里正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睛都瞪大了,又连喝了两口,惊叹不已,“这么鲜甜?”他都快喝出鸡汤的味道了。 清水变鸡汤,这太神奇了。 “这就是味精,是我师傅以前炼丹之时,无意中得到的好东西,能极大提高菜肴的鲜美,实为味之精。” 王里正端起碗,慢慢品味,越发惊奇。 想不到那小包味精,如此神奇,能让清水变鸡汤,只可惜,李逸告诉他这东西当初也是炼丹失败后无意中得到的,后来如何也炼不出来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有此秘方,那清水都能变鸡汤了。” 因为这味精,王里正对李逸的态度也大变,原本只是给郭二郎面子,可现在他也是对李逸称赞不已,还亲自带李逸去王曲见王乡长。 王乡长就是王曲村人,也是王里正同族的族叔。 大唐初立,制度基本沿袭隋朝,乡里也还是隋朝那套,百户为里,五里为乡,乡设乡长和两个乡佐。 隋朝乡长一度还拥有过司法审判权,可以审讯轻微刑事案件和一般民事案件,后来因权力太大被取消。 乡长也没品级,不入流, 但被称为五里侯,管着五百户百姓,实权还是极大的,皇权不下乡,乡里就是乡长里正们负责的, 而乡长、里正,基本上都是宗族豪强大户担任,这些人本就在乡里有人有钱有势力。 隋末并州晋阳乡长刘世龙,跟折冲府队正武士彟一样都是河东大富,两人一个以前贩木材起家,一个贩牛马起家,都在隋末投靠河东留守李渊,从龙起义,攻入长安, 如今大唐建立,也都获封国公之爵。 李逸做为罗家堡新任村长,就是最基层的里吏,负责协助乡里、里正他们催收税赋、差派科役,尤其是负责好本村治安。 王里正和郭村长两个本乡有头有脸的豪强大户亲自带着来拜见乡长,这让王乡长有点意外, 王里正是乡长本家侄子,但其实都出五服了,也不同住一村,可这侄子的大哥在长安户部做令史,郭村长的大哥则是长安县做法曹佐,妻子还是京兆杜氏,这都是王乡长要给面子的地方。 李逸也是很懂事的, 王乡长单独跟他谈话时,他直接送出一个小茶杯,如脂如玉的白瓷茶杯,这只高温烧制的羊脂玉如意白瓷杯,小巧精致,细腻纯净,瓷色如光流转。 看到这个茶杯,王乡长眼都挪不开了。 这玩意虽然是李逸四十八块买的八个一套,但要说这做工真没的说,简约大气,十分灵动。 没有纹图案,可真的如羊脂玉一般温润。 王乡长都以为是玉杯,李逸说是白瓷的他还不太相信。 “这是当初我师傅云游中原时,一位贵人送的,我听说王乡长喜欢喝茶,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合六块钱一个的小茶杯,却立马让王乡长对他的称呼都变了,直接喊贤侄。 在王乡长家坐了会后告辞出来,李逸便去逛集市了。 王曲集还是挺热闹的,只不过东西都是以农产品为主,卖粮的卖牲口的,还各种木料竹子的,也有卖些竹桶柳筐陶器的,当然什么鱼啊虾啊,兔子野猪这些也有卖, 甚至田鼠山鼠松鼠,青蛙田鸡野鸡,各种龟蛇王八,甚至刺猬、獾、穿山甲,麂子獐鹿野猪,也都摆着叫卖。 李逸在一个卖猪肉的屠夫摊前,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买了四个蹄子,外加十斤板油。 猪肉卖一百五十文一斤,不过猪蹄要便宜不少。 四只猪蹄五斤多重,只要了两百钱,十斤板油倒是了一千六百钱,屠夫送了他一副猪肺。 这猪板油比猪肉还贵十钱一斤。 他又了二百钱买了一斗盐,这盐质量很差,颜色不纯,有很多杂质,还很潮湿。 李逸没多逛,消费两千钱后便打道回府。 回到草棚,猪蹄先用稻草烧,然后刮洗干净,猪蹄和黄豆一起炖上,猪肺加调料包卤煮, 猪板油熬油, 忙活一个多时辰后,早饭做好, 猪蹄斩大块炖黄豆,十分浓香。 屠夫赠送的猪肺经过卤制后,也变的好看且美味。 常吃的水煮蕹菜,浇点卤汁,也成了不一样的美味。 “两千钱啊,就是现在的粮价,都差不多买一石小米了,你可真不会过日子。”三娘忍不住在旁边道。 “你就说这猪蹄炖黄豆软不软糯喷香?卤猪肺是不是很筋道美味?”李逸笑问。 “吃了今天没明天了么,日子不过了?你今天吃这一顿的,都够雇个长工干两月活的。” 李逸给三娘的碗里夹了几块猪肺,又舀了勺猪脚,“这个能补气血的,你看你这么瘦,脸上都没有血色,头发都发黄,得多补补。” 三娘被弄的红了脸,“过日子得会精打细算,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死受穷。” “知道了,快吃吧。”李逸笑着道,三娘这叨叨叨的并不让人烦,反而让人听的心里挺温暖的,有人关心的感觉其实挺好。 “狗剩,快去无极观叫你阿耶他们回来吃饭了,跟大家说,今天吃猪蹄炖黄豆嘞,快来。” 罗三他们今天的任务是继续挖土打胡基,昨天开工第一天,李逸招待大家的饭菜好,大伙今天也是格外的卖力。 他们拿着镢头、铁锨去崖根挖土,打胡基得用干净的黄土,崖根的土很合适,而且干湿和黏性都是最好不过。十个大男人,到了地方,抡起镢头、铁锨就开始干活, 挖的挖,铲的铲,装满一车厢土,便用李逸那头三岁口黄牛拉到无极观院里, 没有人偷奸耍滑,大家一直干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已经很晒,这时狗剩和石头哥俩来了, “吃饭嘞,今天又吃肉,猪脚炖黄豆。” 大家都笑,以为这两小子跟大家开玩笑呢。 罗三解下拉车的黄牛,交给哥俩,“牵去饮水,再去渠边吃点草。” 挖的土,在无极观院里都堆起了一座土山。 罗三他们回到稻地草棚时,罗二他们一队人也回来吃饭了,他们一大早去王曲把买来的旧屋橼、檩、梁等都拉回来了。 因为都是旧屋上拆下来的,并没有费多少钱。 “辛苦大家了,赶紧吃饭,”李逸招呼着。 三娘和兰香揭开锅盖,顿时肉香四溢。 “大早上又弄啥好吃的嘞?”老五问三娘。“长尾兔还是田鸡啊?” “都不是,今早是黄豆猪蹄汤。”三娘擦了擦额头汗,拿起大勺,“赶紧拿碗来盛了。” 罗三等上前来,大陶罐里果然是猪蹄炖黄豆,那香味扑面而来,让辛苦了一早上的众人,都不由的嘴中涌出口水。 “咋这破费嘞。”罗三赶紧对李逸道,昨天还说是开工第一天,可天天这样吃咋行。尤其今天这还是猪蹄,不是稻田河渠里捉的鱼虾。 李逸笑着把一大锅小米饭端到棚外树荫下, “我早上去了趟王曲集,正好看到屠夫那里的猪蹄不贵,便买了一些。” “现在猪肉太贵了,吃不起嘞,”罗三让他节省点。 “大家帮我修房子这么辛苦,我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皇帝还不差饿兵嘞,赶紧吃吧。” 大家嘴上虽说李逸破费了,但吃起来时嘴上还是很诚实的, 大碗的小米饭,浇上一大勺猪蹄和黄豆,再来几块卤的猪肺,再夹上几筷子蕹菜, 最关键的是来上一勺汤汁, 碗里饭菜堆的高高的,端到草棚外圪蹴着开吃,狼吞虎咽,吃的满头大汗,每个人得来上五碗。 (本章完) 第9章 上梁酒宴 第9章 上梁酒宴 饭后,不需要吆喝,大家放下碗,便顶着大太阳又继续去干活了。 土已经挖了许多,便开始趁天气好打胡基,罗三他们都是熟手,拿块光滑的青石板摆好,上面放胡基的模子,先撒一些草木灰,然后填进去干黄土,先拍,再踩,然后用锤子夯实砸平。 最后脱模,一块胡基就打好了, 罗三动作熟练,三锨六脚九锤,一块胡基就做好了,毫不拖泥带水。 一连数天, 罗家湾十八户村民,每家至少出工一人来帮忙,挖土的打胡基的,很快准备工作就都完成了, 罗二去请来了两老师傅匠人,又请来四个大工,六个人一天四斗小米的工钱。 罗二罗三罗五他们其实也都算半个大工。 挑了个好日子,便正式动工。 东院三间正房的顶也都拆了,下面的墙也拆了一大半,把打好的胡基土砖,一块块的砌成墙, 老师傅经验丰富,这活干的又快又好。 比起直接夯土墙,胡基砖砌墙要快的多,主要是前期打胡基时间多费工。 墙越砌越高,就要用竹子搭架子,匠人和大工在上面砌,罗二他们在下面和好麦秸泥铲到桶里,再吊到上面架子上给师傅用。 村里的老五也是个好手,他最拿手的是能够在地下,把十几斤重的胡基砖,直接抛上很高的架子,而架子上的罗三则配合默契,每次都能精准的接住。 李逸在旁边看的有些提心吊胆,可他们俩却还能边干边聊天。 修房进度很快, 东西各三间厦屋,也是用现成的地基, 有罗二和罗三他们帮忙,李逸其实不用操心太多,他主要负责后勤。每天二十来个人开伙吃饭,主食就是小米饭。 菜主要就是蕹菜、茄子、黄瓜、苋菜、韭菜这些唐朝寻常可见的蔬菜, 他每天还会跟狗剩他们去打野, 钓青蛙、摸鱼虾泥鳅,连家里小狸猫招财也都贡献了一份力,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逮好几只不自量力来李逸家偷粮的田鼠, 村民们把这些白腹田鼠叫长尾兔,开水烫掉毛再用稻草把皮烧的金黄,那可是不输狗肉的硬菜。 而李逸还有秘制调料,能烹饪的更加美味。 李逸舍得放油放盐,又有各种酱油鸡精等,管他青蛙蛤蟆还是泥鳅黄鳝虾米田鼠,都能华丽变身,让大家吃的赞不绝口。 只有三娘经常在他耳边唠叨,说太费油费盐了。 每逢三六九王曲赶集,李逸都要去买些板油,或是猪蹄,猪头、猪下水等回来,这些比猪肉便宜许多,只是乡人一般嫌弃肉少,二是不太会处理,味道重。 李逸有料酒白酒八角桂皮胡椒椒等这些,就算是猪大肠也能卤成美味,虽然细论起来,李逸用的那些香料,其实在这个时代比猪肉本身贵多了, 比如胡椒,据说长安西市,是一两胡椒一两金。 长安的胡椒,是由粟特胡商,从西域,经丝绸之路运来长安的,他们说产地天竺。 万里迢迢贩运前来,堪称黑金。 不过胡椒并不是最贵的,龙脑香就三倍于胡椒,一两龙脑香卖到了三两黄金,也就是两万多钱。 李逸做菜的胡椒粉、白胡椒、黑胡椒、五香粉,甚至八角、桂皮、丁香、草蔻、孜然、茴香等很多,其实现在都是很贵的。 一斤猪肉现在虽贵,也才一百五十钱一斤,但胡椒一斤的话,能值十二万八千钱,能买八百多斤猪肉。 一粒胡椒,甚至能值好几文钱。 就算长安城里,估计就是公侯之家,或是五品以上的紫绯高官家,可也不可能跟李逸一样这么奢侈的用那么值钱的香料,来卤猪头、猪肠子、猪肺,甚至是用来腌田鸡、长尾兔这些了。 不过正常贵族官僚们也不会吃这些贱肉。 李逸现在也知道胡椒、丁香这些玩意挺值钱的,不过他暂时没想过说要把厨房里那点存货拿去卖了,一来数量本也不多,二来他也没有那合适的渠道。 二十几个人,一天要吃四斗小米。 家里的六石半米消耗的很快, 很快就到了上梁的日子, 立木交梁这是大日子, 惯例是要摆宴答谢亲友的,李逸特意早早去王曲集买菜,一个大猪头,四个大猪蹄,猪肝猪肺猪肚猪油,加起来也是买了两千钱的, 不需要什么八大碗,也不要求什么鸡鸭鱼肉这些硬菜。 但该表示还得表示, 卤猪头、猪下水,猪蹄仍是炖黄豆, 李逸也是拼出了八个冷热菜, 吉时一到,房梁立好, 李逸将罗二罗三他们提前准备好的竹竿扔进火堆里, 砰砰砰的爆竿声接连响起。 郭二郎给李逸送上一匹布做贺礼,“想不到这房子这么快就修好了,恭喜啊,下一步,该娶新妇了吧?” “谢二叔能来。”李逸笑着收下贺礼,这礼挺厚的,看来自己在郭村正心中还是有点份量的。王里正也赶了过来,他送了两坛子麦浮子酒做贺礼。 “恭喜恭喜,王乡长本来也要来贺喜的,不过县司差人送帖到乡里,召他到县衙办事去了。王乡长托我向你道贺,还捎了贺礼来。” 王乡长送了八碗八碟八双筷子。 “里正和乡长都太客气了,” “乡里乡亲,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还长呢,”王里正拍着他胳膊道。 把两人请入席, 又有客到,却是两位乡佐也派了人来送礼,御宿乡两位乡佐,一位姓冯,就是无极观塬上冯家堡的,家里在御宿川、樊川、神禾塬上有两千多亩地,是兴盛里第一大地主,但他并不是冯家堡本地人, 他原是河东人,冯家本是商贾之家,后来依附唐国公,从龙入关后,冯家几兄弟有人在朝为官,有人在军中效力,冯六郎则在神禾塬买田置地建宅子,在乡下当起了逍遥地主。 另一位乡佐,姓董,却是冯家堡本地人。这位董乡佐,年轻时还在国子监读过书,还参加过朝廷科举的秀才科考试。虽说没能考中,但依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学问人,因为人过于耿直,便无心仕途,在乡里教书多年,还懂医术,被人称为冷秀才。 这位冷秀才给穷人看病不收钱,十里八乡名声极好。 如今年老了,被万年县令请出来任乡佐,也是看重他在乡里名望。 冯乡佐派人送了一斗白面道贺,而那位冷秀才则是送了‘吉星高照’四个字,李逸还没见过这两位乡佐,也没主动邀请,对他们派人来道贺,还是很高兴的,连忙把人迎过来。 所谓上梁宴,其实连桌子板凳都没, 就是招待帮忙修房子的工匠、邻居们,感谢大家的辛苦,外面的客人也就郭村长、王里正,还有两位乡佐派来的人了。 菜摆在地上,人也都是圪蹴着, 可没有人觉得失了礼数,反而觉得李逸太客气了,自修房以来,天天两顿干的,每天都有几个菜,时不时的还会买些猪下水,或是猪头猪蹄加餐, 菜里油盐也多,甚至有人开玩笑,给无逸修房子,他们还长肉了。 这顿上梁宴,人人都吃的格外满意,李逸也特意给两位工匠师傅和四位大工每人披了一条红布答谢。 上梁过后,就是苫房顶了。 这已经不需要工匠师傅大工了,罗三他们自己就行。 把椽子铺好在梁上,再把准备好的黄背草一点点的苫上去,这活干起来也快,几天时间每间屋子的顶就都苫满了。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胡基墙再刷一遍, 把黄土、铡碎的麦秸和从稻田边挖来的白土泥混合,用来涂抹墙面, 这边抹墙泥,那边修围墙。 剩下的胡基围着东院圈起来一亩多地,这次没动的西院也围了起来,中间留了个门两院相通, 西院的屋墙也都推倒清理了,现在围起来,以后可以暂时当成个菜园子,种点蔬菜也方便。 东厢房边修了个小耳旁做茅厕。 整个院子还是很大的,占地一亩多,有个很大的庭院,就是显得有点空,也没有如大户人家一样修连廊把几个院子连起来, 水井暂时没打,门窗也还没做,屋里家具也没有。 三娘和兰香过来送水,看着这新修好的屋院,为李逸高兴,“接下来就是请木匠打门窗,打床榻等家具,” 兰草在旁边补充,“还要请毡匠给擀床羊毛毡,睡的才舒服。” 李逸也道,“我觉得还是得打口水井,这样用水方便,省的去郭庄或是罗家堡的水井挑水。” “厨房灶台也要打,”李逸不满意现在草棚里那个火塘,三块石头垒成的灶,太简易了,既不能排烟,火力也小,浪费柴火。他打算修个省柴的无烟柴火灶,最好是那种可以放大小三口锅的那种, 不过这样一来,就还要买铁釜。 现在铁锅价格好像有点很贵, 打门窗打家具打水井打灶台,各项开支都不小,李逸手里头倒是还有些黄金,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得再想点进项了,也不能只指望那几十亩地的收成。 兰香有些羡慕的看着这大院子,虽然还只是家徒四壁,但对于现在仍只能住在稻地草棚里的她来说,这房子甚至比她家以前住的土窑洞都好太多了。 “阿兄,你这里还缺一样东西。” “啥?” “还缺一个嫂子,”兰香拉着三娘的手,“其实这就有个现成的呢,” 三娘红了脸,甩开兰香的手慌忙跑了。 这段时间,三娘每天除了起早贪黑帮家里做豆腐,大多数时间都在帮李逸做饭,还帮他洗衣,一有时间还帮李逸管理稻田。 (唐代传统廊院式样之一) (本章完) 第10章 征丁派夫 第10章 征丁派夫 李逸搬进了连门窗、家具都还没有的毛坯房。 新房都是用黄土、原木、黄草等材料建成,根本不需要担心甲醛等玩意,也没有什么异味。 比起渠边的稻草棚,这胡基砌墙、黄草苫顶的新房可是要舒服太多了,不仅凉爽,蚊子都少许多。 罗三他们帮着李逸一起搬家,说是搬家,其实也没啥东西可搬。 稻草棚里几块木板,拼起来就是床榻了,就一床旧蚊帐还是郭村正送的。还有一套做饭的沙锅瓦罐陶盆木桶这些,也是郭村正送的旧物。 家里真正值钱的是那头三岁口的母黄牛,以及吃剩下的一石半粮食。 “三叔,要不你们也还是先搬到我那去住,这渠边草棚,白天热死人晚上蚊子咬死人,我那现在反正屋子也多,”这段时间的相处,李逸还是挺喜欢罗三一家的。 “我还是先暂时在这住着,等再过段时间,我再回崖根挖口土窑洞,土窑洞冬暖夏凉住着舒服嘞,” 兰香和狗剩、石头三姐弟倒是想搬到李逸那去住,可罗三却不愿意去,那是李逸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草窝嘛。 李逸见状,也不好多劝,但提出留下一石粮食给他。 罗三点了点头,“好,这粮算叔借的,到时还你两石。” “三叔你这是戳我脊梁骨吗,我还是你从倒塌的窑洞里挖出来的呢,这段时间你又帮我这么多忙,咱还用这么见外吗?你屋里也断粮了,这石粮就先拿去吃,回头不够咱再想办法。”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是借,就得有利嘞,规矩不能坏。”罗三坚持。 李逸道,“离秋收也就三个来月,要不这样,借粗还细,你收稻子后还我一石稻谷就行了。” 罗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怎么能行,我现在借你一石小米,到时还你一石稻谷,那不是得让乡党们的口水淹死。” 一石未脱壳的稻谷也就折大米六斗,刚好折一石小米。 两人争来争去不肯让,三娘恰好过来,听到后提了个折衷点的方案,“无逸你就收点利息,要不二叔也不肯借你的粮。每月利息一斗,秋收后还你一石三斗小米本息便是。” “我到时还一石大米吧。”罗三道,这等于是主动把利息提到了每月二斗小米了。“你要不答应,这粮我不借了。” 李逸很无奈,只好先应下。他知道罗三不借他的,明天就无米下锅,还得去找郭二借或是碾湾的王里正家借,但利息却要高的多,起码是借一还二。 那头牛,罗三让李逸就留在这边,让狗剩和石头兄弟俩帮忙放,反正两兄弟年纪小,又不读书又干不了什么活,如今也不是农忙时节。 兰香则主动提出帮李逸照看两只鸭子。 “无逸,我有事来问你。”三娘道。 罗三娘家本是个大家庭,她父亲做豆腐卖了半辈子,勤俭节约,娶妻成家,这辈子生了九个孩子,夭折了三个,还养活了六个,三儿三女。 三个儿子也都娶妻成家生儿育女,两个大的女儿也早出嫁了。 本来一家人佃租田地,平时又做豆腐卖,日子还算过的去,可隋乱以来,日子就艰难了,二儿子和三儿子一个月前都被征丁役走了,就留大儿子在家。 可前段时间垮崖,大儿子夫妻俩和三个儿女的窑洞垮了,五口人全死了。 罗二的妻子眼睛都差点哭瞎了,一病不起。 “我二哥和三哥朝廷征召去做役,说好是二十天役期,可现在都离家一个月了都没回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父亲年迈,母亲病重,大哥一房又都没了,如今家里就她和两个嫂子在支撑着家里,为了料理大哥一家的后事,家里积蓄也光了, 如今豆腐生意又不好做,几个女人又要养蚕纺织又要做豆腐,还要顾着田里,家里都盼着两个顶梁柱能早点回来。 这个事自然是要来问村长。 上次派役是前村长派的,可如今李逸是新村长了。 罗三在旁边道,“柱子他们是五月初一去的,这一晃都一个月了。官府征丁的时候说是二十天,你帮忙问问情况。” 朝廷的丁役,是每个满二十一岁,六十岁以下的男丁,一年要为朝廷免费服正役二十天,若是充地方杂役,则是四十天。 凡课户课丁,都要服役,只有年满五十,才可免役收庸,折每天纳绢三尺为庸。 李逸以前是个道士,当然不太懂这些赋役的东西,便答应去找郭村正询问。他把草棚里那点东西搬到无极院后,就去了隔壁郭庄。 郭二郎现在对李逸可是很亲近,听完他的来意后,不在意的道:“每丁正役虽是二十天,但朝廷有需,也是可以加役的。 若加役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则租调全免。一般,正役不得超过五十天。”一丁每年二十天这是免费的劳役,额外可以加役一个月。 加役,是有偿的,可以按日减免租调。 要是加役一个月,那今年的租、调就都不用缴了。 “他们这是加役了,最近肯定回不来,你来的正好,本来也是要找你的,朝廷要跟陇右薛举开战了,正在点选府兵,征发壮丁,县司已经下帖到我们乡,要派壮丁嘞, 咱们里,要派二十个壮丁,摊下来就是五户一丁,你罗家堡有四保,这次就要摊派四个壮丁去服役。另外还要征派四个中男到县里服二十天杂徭,” “这次的壮丁,肯定要加役的,可能要加满一个月,得五十天才能回,你提前跟他们说明。” “这事上面催的急,你三天内得把这四个壮丁四个中男送到王曲乡里。” 催租派役,这就是里正村长们的任务。 “又要打仗了?” “嗯,不过不用担心,去年就已经打过一回了,咱们赢了。”郭二郎跟他说起陇右薛举来,去年四月,原是隋朝金城鹰扬校尉的薛举与他儿子薛仁杲杀了金城令造反,自称西秦霸王。 随后,一路势如破竹,连续攻占枹罕、陇西等地,拥兵十三万,接着又攻占天水,自称秦帝,迁都天水。到十一月时,又击败了自称楚帝的李弘芝和自称唐王的唐弼,吞并了他们的部众,一时威名大震,号称三十万众。 他们成了关中李渊最大的威胁,去年十二月薛举命其子薛仁杲率军十万进攻扶风,李渊立即也派出儿子李世民迎击薛仁杲,同时又派出一路兵马自散关出发,进攻薛举的根据地陇右,还命令李孝恭率一支军队越过秦岭,前去抢占巴蜀地区。 在十二月底, 号称万人敌的薛仁杲,不敌天纵英才李世民,在扶风被歼灭了一万多人,一路败退到陇山。 但是李渊派出的另一路进攻陇右的军队,却在长道遭遇薛举的埋伏,窦轨和姜谟大败而归。 各有胜负的双方就此暂时休兵,薛举据陇右,李渊据关中。 可薛举并不甘心,一直在谋划着进攻关中,他派使者去联合突厥,幸有刘文静奉李渊之命出使突厥,偶然得知了这一密谋。他急忙求见突厥可汗,痛陈利害,从而使薛举北联突厥进攻长安的阴谋化为泡影。 薛举西有李轨,东有李渊,南面的巴蜀还让李渊先一步抢占,他再不反抗,也只能等死,于是才有了薛举的再次卷土重来。 这次,薛举亲率大军进攻泾州, 面对来势汹汹的薛举父子,李渊决定仍派出上次打赢的李世民挂帅,率八大总管,发兵十万迎战。 这一战,双方都出动十万以上的兵力,此战胜败决定了关陇归属。 大唐出动十万兵马,这负责粮草器械转运的民夫,自然也就需要非常多。 御宿乡五百户,这次就要征发一百个壮丁,整个长安万年两县,要征发一万多壮丁。 大量壮丁被抽调,地方上也只能征发十六以上、二十一岁以下的中男来承担一些差役。 李逸有些无奈的道:“我们罗家堡原本总共二十四户人家,成丁一共三十个,先前已经征走了十个壮丁,上次垮塬,绝了六户,没了八个壮丁。 如今整个村里,就剩下十二丁,其中五十岁以上的还有五个,五十岁以下的壮丁才七个。 这次又要征走四个,那整个村子里的壮丁就剩下三个了,还要再征四个中男,那村子里就只剩下妇孺老弱了。” 郭二郎道:“现在也不是农忙时节,不耽误农时。再说,这打仗也是没办法的,要是这次不能击败薛举,让他们打过来了,那到时可就更生灵涂炭了。 你知道泾州在哪吗?就在长安西北五百里,若是一战失利,西秦军就能沿着泾河河谷长驱直入,一旦过了豳州,到了平原,可就无险可依了。 西秦军未必能攻的下长安城,但我们周边乡野可就要遭灭顶之灾了。” 郭二郎留李逸吃了顿饭,做的仍是馎饦,李逸却吃的有点不是滋味, “我妻子有个堂兄在赵国公幕府做兵曹参军,上次给你落户请田和安排村长之事,也多亏他帮忙跟万年县打了招呼,他生辰要到了,我想寻件礼物,总没合适的,不知道你那还有没有像上次秘银锅那样的好东西? 只要你有,价钱好说。”郭二郎一脸心切的道。 李逸听他说过几次这位杜兵曹了,上次好像听说叫杜克明。赵国公李世民,幕府兵曹参军杜克明,李逸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不知道二叔可曾听说过杜如晦?”李逸问。 郭二郎哈哈大笑,“杜如晦正是我妻子堂兄杜克明,他名如晦字克明,真正有学问才华的人,当年连隋吏部侍郎高孝基都说他有栋梁之才,特举荐他任县尉。当今天子刚入长安,赵国公便亲自到杜曲来请他出山,任自己幕府兵曹参军。” 李逸没想到原来那位杜克明,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杜如晦。 “贤侄啊,你可一定得帮叔这个忙,不瞒你说,叔想跟他拉近点关系。” (本章完) 第11章 以身抵债 第11章 以身抵债 李逸头一次感受到战争离自己如此之近。 他甚至有些庆幸郭二郎帮他当上村长,使的他能够免于被拉壮丁上前线。 北边五百里的泾州,即将爆发二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他隐约记得李世民人生难得的败仗,好像就是这一战,似乎叫浅水原之败。告别郭村长家后,李逸有些脚步沉重的回到家。 无极观现在已经被他改名无极院,不愿与天无极,只愿逍遥无极。 来到小院西北角围墙下的大榆树下坐下,这棵榆树躯干嶙峋,高大挺拨,树冠茂密,也是原无极观中的古树之一。 都说有钱难买西北榆,庭院西北角的大树,也被称为护院之树,树形越大越茂密越好,认为能够荫福后代。 夏日炎炎,李逸喜欢这棵大树能遮荫纳凉。 他当初选中破败的无极观做宅园地,除了这里地势好外,还有一点就是这破道观里有多棵古树。 道观前有棵八百年的大皂角树, 东院西北角有棵老榆树,前边有三棵枣树,后面则有一棵杏树,院东有石榴树,院西有杮子树。 特别是那银杏和杮子树,也都是高大的古树,秋天时银杏叶变成金黄,而到了冬天杮子树叶落光,枝上只剩下累累的红杮如红灯笼高高挂着,不知道多美。 古人讲构树不栽前后院,柏树避免进家园,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讲究前槐枣,后杏榆,东榴金,西杮银。 无极观里的树,就都种的很讲究,如今新房建好,围墙一砌,这些古树在院里各个角落,立马把小院点缀的极有格调。 独坐榆树荫下许久, 他感觉这个村长的担子很重,自做了村长以后,李逸其实根本没当回事,也没管过什么事。 可现在任务来了,他得把四个壮丁送去泾州前线战场,还要把四个少年送到长安去当差。 有可能那四个壮丁,就回不来了。 他也没想到郭二郎的妻子堂兄竟是杜如晦。 脚步声传来,是三娘来了。 “我阿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三娘问。 李逸看着这个黄毛大丫头脸上都是汗水,“先坐,郭二郎说他们有可能是加役了,这次可能要加役一个月,总共得服役五十天。” 三娘一听,沉默了。 “县里下帖乡里,又要征丁,这次我们罗家堡要征四个壮丁和四个中男。” “我家就阿耶一个男丁了,能不能别征派他?”三娘焦急的请求。 “你阿耶多大年纪了?” “四十八。” 李逸看罗二都像六十多岁的人,没想到才四十八岁,这意味着他也属于村里现在仅剩下的七个壮丁之一。 七个壮丁得征派四个, 罗二、罗三,还有罗五,都是村里壮丁,也是李逸同一保的,罗家堡现在有四保,其余三保都是五户,他这保是四户。 若是村里丁壮多,每保只需要派一个壮丁,但如今全村就剩下七个壮丁,就没法一保摊一个了。 “走吧,通知村民们晚点商议下此事。” 朝廷的丁役,是不能拒绝的。 李逸去挨家通知, 晌午时分,各家的人都回家歇晌,全都聚集到了稻地渠边白杨林下开会。 李逸把征丁的消息一说,大家都激动起来。 有人问为什么自家男人上次被征丁服役,一个月了还没回。 “这村里都没几个男人了,又要征丁派役,我们还怎么活啊。” 吵吵了一阵, 李逸等大家情绪稍冷静一些后,说明了征丁原因,一听说是要打仗,还是打大仗,村民们又激动起来。 最后还是罗三站了出来,“大家不要吵了,吵有什么用,也不是无逸要征丁,是朝廷要征丁,无逸也只是传话的。” 众人声音这才小了些。 “这次咱村要派四丁四中,丁去泾州运粮,中去长安当差。上头说这次可能是要超期加役,有可能是做满五十天,到时就全免今年的租和调。 我先问一下,有没有自愿去服这丁役的?” 村里七个壮丁都不吭声,没有谁愿意去。想当年征辽东,好多壮丁去运粮,就是一去不还。 “既然没有人主动想去的,那我看就抽签吧,抽到的去。” 每丁每年都有二十天的正役要免费做,这次去了,那下次就轮别人。 罗三蹲在地上,“抽签最公平嘞,抽签吧。” 七个壮丁里抽四个,李逸折了七根杨树枝,三长四短,背对着大家将不平的那一半握在手心。 “谁先来?抽到短的就去。” “我先来吧,”罗三起身。 李逸伸出手,手里七根扬树枝,露出来的一齐平。 罗三直接抽出一根,明显是短的。他脸色不太好看,上次暴雨垮崖,妻子和长子都压死了,如今家里三个孩子,女儿兰香才十一,儿子石头九岁,狗剩是后面妻子带来的继子,才七岁。 他要是走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了。 可运气偏就这么不好,第一个抽就抽到了短的。 罗三一声不吭的蹲到一边去了。 其余六人都来抽,很快结果就出来了。三娘父亲罗二运气也不好,也抽到了短签。 另两个短签被村里的二愣和富贵两汉子抽到了。 老五和另两人没抽到,明显松了口气。 接着村里十六到二十岁的中男来抽签,也是抽四个,因为中男只是去长安县里当差,一般是去做看门、守仓库,或是给官员打杂这些,所以大家倒没那么紧张, 反正每个人每年都要轮值二十天。 “抽到的四丁四中,大家准备一下,后天送你们先到王曲集合,然后一起去长安城里。 衣裳鞋袜,干粮这些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村民们聚在树荫下,叽叽喳喳吵闹的很。 李逸在罗三身边蹲下,“这次丁役运粮泾州也不算远,而且是陛下的二皇子赵国公领兵,去年薛仁杲率十万大军来犯扶风,就被赵国公率兵打的大败,被斩首万余,一路被追到陇山,这次赵国公带十万大军去泾州,相信会赢的更快更轻松,也许都不用加役,二十天就回来了。” “家里你不用担心,就让兰香姐弟三人搬到我那去住。” 罗三双手揉搓着脸,“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下他们,万一,万一我········” “三叔,没有万一,我们等你回来。” 三娘走过来,眼睛红红的,“无逸,我阿耶年纪大,身体又差,能不能这次别让他去?” 三娘的两个嫂子也过来求情。 家里现在四个女人,五个小孩,两个壮丁在外做役未归,现在连家里仅剩的老汉也要拉走,这家可怎么办。 可这是抽签抽到的,李逸也没办法换人。 罗二今年四十八,也不满足五十可以折绢代役的条件。 “除非有人肯自愿代替二叔服这趟役。” 但明知这趟可能是往战场运军粮,谁又会愿意替代呢。 三娘咬着牙,突然向李逸下跪,弄的他措手不及。 “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村长,我想跟你借十匹绢,来找个人替换我阿耶这趟的役。” 如今斗米匹绢,十匹绢可以换一石大米,或是将近十七斗小米。 “我以后肯定还,愿意立一年倍利的契约,若是到时还不上,我愿意拿我自己抵债。” 一年倍利,本利也才直七千二百钱,还不到一两黄金,她却愿意拿自己做抵押。 “这个钱我借,你先起来说话。” 罗三娘起身,对着刚才抽到长签的三个壮丁道,“谁愿意替我阿耶轮这趟役,我现在给他十匹绢酬谢。” 对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十匹绢诱惑很大, 长安城外的饥民,有的大姑娘都只要三斗小米就能带回家。 罗五站了出来, “我去,我家穷的没米下锅了,原也打算进山去扛木头。” “谢谢五叔,请村长借我十匹绢。” 一个愿意出钱请人,一个愿意去, 李逸自然也不会从中作梗,他只需把罗五的名字报上去,罗三轮下一次役便是。 “村长,我不要绢,给我一石六斗七升小米就行。” “行,一会直接去碾湾买粮,” 三娘又要给李逸下跪,李逸赶紧拦着。 头发白驼着背的罗二,看着女儿借十匹绢请罗五替自己这次役,长叹了口气,“儿啊,还是让我去吧,无逸好心肯借咱这钱,可咱拿啥还。这次能请人替了,可下次不还得要轮到,躲不过去的。” “耶,这次不一样,你年纪这么大,身子又不好,这趟役又碰到打大仗,不能去。” 罗三娘坚持下,最后罗二同意留下。三娘又请来村里几位保长见证,立下一份借钱契约,李逸说不要利息,但三娘坚持写一年期、倍利,并白纸黑字写下,若到期不能偿还,愿以身抵债。 烦人的知了声中, 李逸第一次履行村长职责,征丁派役这件事也还算办的顺利。 罗三、罗五、二愣和富贵四人,当这轮丁役。 狗蛋等四个少年,则去长安承担这轮杂役。 罗三娘孝顺,舍不得老病父亲做这趟危险的丁役,而罗五本来没抽到,但为了百多斤小米,甘愿替罗三走这趟,哪怕明知此次是为泾州大战送粮很危险,但也顾不得。 下午,李逸带着三娘、罗五去了碾湾买米。 黄金还是很过硬的,王里正家碾房管事,验过黄金后,很高兴的收下了。李逸买了一两黄金的小米,王家管事按二百二十钱一斗,给了他三石六斗四升。 每斗还优惠了五文钱,少收了他一百八十钱。 三娘按约定给罗五十六斗七升让他挑回家,剩下近两石李逸留着自己吃。 罗五收了粮,也痛快的承诺后天会去做役。 三娘再次拜谢李逸, “真要谢,就帮我一起把这些小米挑回家去,晚上我请这次要去做役的八人吃顿饭送行,你来帮我一起做饭。”李逸笑着道。 “好。”三娘一口应下。 (本章完) 第12章 第一桶金 第12章 第一桶金 六月初三日, 李逸起了个大早,入住新屋后比稻草棚舒服多了,没那么多蚊虫,屋里也凉快的多。 就是木板床榻有点硬。 伸个懒腰走出还没安门的上房,兰香已经在院里打扫,“阿兄,早。” “你们起这么早呢?” 兰香笑着说他们早就起来了,她还跟石头、狗剩早早到稻地钓了兜新鲜的青蛙,摸了些田螺来喂鸭子,石头哥俩也已经又去放牛了。 “三叔呢?” “我阿耶起来去挑了水回来后,便去田里了。” 李逸有些汗颜,“这里住的习惯不?” “比稻草棚好多了。”罗三马上要去服丁役,这次可能要去五十天,李逸让兰香姐弟三人搬过来一起住,罗三最后答应了,搬到了西厢房。西厢三间屋,一间厅堂,一间厨房,罗三家四口住了一间。 李逸意思本来是让兰香独住一间,毕竟十一岁的姑娘了,可罗三却不愿意太麻烦李逸,在屋里挂了张稻草帘子,给兰香隔开半间。 刷牙、洗脸, 然后去东厢房南边角上的茅司蹲坑, 出来后院里转一圈,对这个新家很满意,不过也还缺很多东西,没有房门,也没有家具,连厨房都还只有个简易的火塘,一些简单的陶锅瓦罐。 肚子有点饿, 可唐人两餐制,离吃早饭还很早。 李逸出门溜达, 出门下坡就是罗家桥,滈河五里一小桥,十里一大桥,罗家桥是一座百多米长的土木桥,属于大桥了。 小桥一般只容一人通过,上次暴雨后发洪水,上下游的几座小桥都被冲毁了,罗家桥却安然无恙, 这段时间往来想过河的人,只能绕道罗家湾走罗家大桥。 罗家湾这里,其实也属交通要道,长安周边十一条官马大道,有两条经过此处,一条是从长安南,经韦曲、郭庄、王曲,抵南山,长五十里。 还有一条是从长安南门经杜城、温国堡,渡潏水过滈河,再经皇粮村、子午峪口入终南山,长四十五里。 罗家湾恰好就处在这两条官马大道上, 罗家堡隔壁郭庄又是王曲上下神禾塬的必经之路, 遇到发洪水滈河上便桥被冲毁,这里就成了十多里滈河上的必经之路了,而上下游的几座便桥往往一年要被冲好几回。 李逸敏锐的发现,其实他家门前的罗家湾桥,很有商业价值,毕竟这里有流量,流量就是价值。 他来了兴趣,于是就坐在家门前那颗大皂角树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罗家湾桥,计算着人流量。 此时是清晨, 今天又恰好是八里外王曲逢集日,十里八乡的附近百姓,不少人去赶集,同时两条官马大道上往返终南山和长安的人马也不少。 官马大道可不仅仅是从长安城到终南山就结束了, 去终南山,是要连接一条要道子午道。 而子午道又名子午栈道,是从关中长安通往汉中、巴蜀及其它南方各地的一条重要通道,正因子午道,所以才会有经王曲、子午的两条官马大道。 这两条大道人流量很大,尤其是近来滈河上的便桥被水冲毁,许多商旅货物也都走罗家湾桥。 这人来人往的,既有附近百姓,也有长途的旅人客商货物。 络绎不绝。 在桥头支个摊,不管是卖茶水还是卖点干粮便饭,估计都是有利可图的。 “坐在这发什么呆呢?” 李逸正在盘算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扭头,发现是大黄毛丫头罗三娘,她挑着个豆腐挑子,还有不少豆腐没卖完,瘦弱的丫头,汗湿布衫,脸也红扑扑的。 “赶集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好卖,就想着到走村窜户卖下,可转了一圈也没卖完。”三娘有点无奈的放下挑子,坐在树荫下乘凉。 “豆腐不好卖吗?” “现在粮价高,豆子价格也涨了许多,豆腐也只能涨价卖,可一涨价,就没多少人愿意买了,偏最近还多了不少卖豆腐的,大家斗价,更难卖了。” “起早贪黑磨豆腐,天不亮就去赶集,可根本赚不到钱。我阿耶现在身体又不好,哎。” 李逸看着她剩下的豆腐, “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什么主意?” 李逸指着下面的罗家湾桥,“你看这里是不是人来人往人流很大,你可以在这搭个草棚,支个摊,” “在这卖豆腐?”三娘摇头,“每天去各处赶集,人比这多的多,可照样不好卖,在这只怕更难卖出去。” 李逸笑了笑,“你得转换下思路,不能光想着卖豆腐,既然现在卖豆腐的人多,竞争大,那就改换产品,比如说你在这里可以卖豆腐脑也可以卖豆浆,甚至可以卖豆渣饼,还可以卖豆饭······” 三娘愣住, “还可以再扩展一下,你不仅可以卖这些,还可以把豆腐做成腐竹、做成千张、素鸡、做成豆泡,你还可以做香干、腐乳、咸豆豉甚至是豆芽这些嘛。” “人无我有,差异化经营,这才能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来。”“等等,你慢点说,一样样说,怎么这些我都没听说过,腐竹是啥,豆泡又是啥,千张、腐乳又是啥。” 李逸也有点意外,“腐乳早在北魏时就有记载,干豆腐加盐后为腐乳,而咸豆豉则是秦朝时就开始制作了,把黄豆蒸好,用蒸好的稻草包裹发酵,几天后就成了拉黏丝闻着有点臭,吃着有点甜的咸豆豉了。” “没听过,”三娘老实道,她虽生在长安郊外,但长到十六岁,连长安城都没去过。 “那你豆浆、豆这些总知道吧。” “知道,可在这里卖这些真会有生意吗?” 李逸自信道,“我早上在这里观察了许久,人流很多,附近百姓过河下地的只是少数,大多是过桥赶集的,有半数以上是从长安往终南山去巴蜀,或是从终南山子午道来长安的, 大家一路辛苦,这里离长安还有四十里,不管是从长安来的,还是去长安的,这里都可以歇一脚再赶路。 喝点水吃点东西,不是挺好?” 李逸甚至发散思维,想到了服务区的概念,可以在这里修个茅厕,提供厕筹,定时打扫,给过往行人一个干净卫生且免费的方便之地。 搞个茅厕根本要不了什么钱,就算定时打扫,再提供点厕筹也不费什么,重要的是绝不会亏,因为他想到唐人种地缺少肥料,刚才他坐在这数人头的时候,还发现有村民在路上拾牲畜粪。 搞个公厕,那就不用去路上拾,自有人源源不断产生,沤一沤,就成了水稻的肥料,增产增收,多好。 就算是卖给别人,也是赚钱的。 所以在桥头一边卖茶水、豆浆这些饮食,一边还提供免费干净的公厕,同时再提供点饮喂马骡,或是帮忙简单修理下车辆啥的服务,这不就是个简易的服务区吗? 出门在外,谁不需要吃喝拉撒? 只有服务好,价格便宜,肯定是会有生意的。 甚至是万一有人赶路到这天很晚了,提供点住宿服务都行,李逸这刚修的房子还空了好几间呢。 三娘倒没想那么多, 她现在想的只是这里卖豆浆豆腐脑豆饭这些, “真能做吗,我心里没啥底,”她望着李逸,“要不咱合伙怎样,我可以磨豆腐做豆浆豆腐乳,你只要帮我一起在这揽客售卖就好。” “这只是小本买卖,要不了那么多人,人多了就不赚钱了。”李逸道。 “只要这买卖真能做,赚多赚少都行,你要肯一起做,我心里才有底。” 李逸见这丫头那期盼的眼神,不忍拒绝,“其实光靠在这卖豆浆豆腐乳肯定赚不了多少,但要是能够把腐竹、豆泡、咸豆豉这些豆制品做出来并打开市场的话,肯定能赚钱的。” “那更需要你,那些我听都没听过,我们合伙七三开,你七我三。”三娘道。 李逸摇了摇头,他刚才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人流不小,却也没想过要跟三娘一起合伙做豆腐生意。 可三娘却热切的希望他加入, “那八二,你八我二。” “我不是嫌少,是觉得这买卖你自己就能做成。” “你是不愿意抛头露面,嫌弃做买卖吗,那就由我抛头露面,你在背后教我就行,” 李逸不想掺这一脚,可三娘却十分诚恳的请求。 “你要真要合伙,那就二一添作五,咱们一人一半份子。” “你六我四。” “你再说下去,我就不入伙了。” “行,一人一半,我都听你的。” 三娘是个痛快的姑娘,并没有拖泥带水。 “接下来怎么干?” 李逸看着罗家湾桥,“咱就在北岸桥头这树荫下搭一排稻草棚,再下风口远点搭个大点的茅厕,还有,在咱们摊子旁边,再搭几个牲口棚,方便顾客系马骡,我们还可以给有需要的顾客帮着饮喂、洗涮马骡······” 不能只是简单的支个摊卖豆浆豆脑,得卖服务。 既提供吃喝,也提供方便。 “咱们还得选个拳头产品,打开我们豆腐作坊的名头来,我看可以选腐竹,做好后易保存,还可以主攻寺院,卖给和尚们,长安的和尚可都不缺钱,只要能打开这个市场,咱这豆腐府就得要招人手了,以后肯定财源广进。” “我都听你的。”三娘对李逸无比的相信,全力劫持。“一会我给你炖豆腐吃。” 李逸看着剩下的豆腐,“别啊,剩下这么多呢。” “反正也卖不出去,天这么热,一会就要酸了。” “炸油豆腐泡吧,你这豆腐已经挺干了,正好试试。” (本章完) 第13章 油贵如金 第13章 油贵如金 “炸油豆腐前,咱还得先去买点油。” “要用什么油?” “菜籽油最好,能让豆腐泡上色更好看,而且能提升口感和香味。” “那直接去冯家堡买,冯家堡就有油坊。” 冯家堡就在罗家堡后塬坡上,相距不过三里地,冯家堡有冯、董、张三大姓,作坊兴盛,不仅有油坊,也有染坊、酒坊、香坊等。 三娘告诉李逸,“这冯家堡,冯家地多,董家势火,张家丁多。” 冯家又分堡西冯和堡东冯,堡东冯就是本地冯家,堡西冯则原籍河东,这几年才迁来的,可论财势,堡西冯这外来户却比堡东冯,和董、张都要财多势众,拥地两千多亩。 “这冯家堡的油坊不止一家,但这堡西冯家的油坊口碑却最好,他家的油好,价钱也实惠。” “那就去他家买。” 堡西冯家的家主冯六郎,也是御宿乡的两个乡佐之一,上次李逸上梁,他还派人送了一斗白面来贺。 三娘先把豆腐放到李逸家里,然后领着李逸来到塬坡上的冯家堡。 堡子正好处在上下塬的大路上,西、南边就是塬崖,崖下是罗家堡,东边一条深沟,本地人都忌讳。 “那条沟叫死娃沟,没事别靠近。” “为啥叫死娃沟?”李逸好奇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许多娃生下来就夭折,都说这种娃怨气重,不能葬进祖坟也不能埋在自己村子旁边,于是咱这十里八乡的村子,若是娃夭折,便都埋到那条深沟里,后来不仅刚出生夭折的埋那,就是没满二十一未成丁的,都叫短命鬼,也都埋那了,所以那地方被叫做死娃沟,据说那终年都见不到日头,阴气重的很,夜里经常能听到娃娃哭声,” 说着说着,三娘似乎自己都害怕了,这六月天大太阳底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再也说不下去,脸都白了几分。 李逸笑着与她挨近并排着走。 “别怕,咱也不往那边去。” 古代婴儿夭折的多,很多产妇死于难产或产后感染,生孩子在这时代就是一道鬼门关,初生婴儿的成活率也很低。 无逸当年也不知因何原因出生不久被人遗弃,好遇到李老道把他带回道观抚养长大。 到了冯家堡,三娘领着他到了村中大道西边。 这河东来的冯六郎,被人称为冯半堡,就是因为他在原来的堡子西边,建起了南北两座大宅院,北院是一家的住宅,南院则是冯家的园,两个院子比原来的堡子还大。 甚至他家的南院,是依塬头筑土垒山而建,这山也因此被称冯家山,路过的人,都会不由得看一看冯家的山。 李逸远远的也看到了冯家南院里的土山,山上还有亭台楼阁,是这一片的制高点。 冯六郎除了这南北两院,沿着村中马路西边,还修了不少作坊、铺子。 离着远远的,就能闻到油香、酒香。 三娘也常来冯家堡子卖豆腐,油坊的伙计们也都熟悉她, “掌柜的,这是李大郎,我们罗家堡的新村长,今天来找你买些油。” 冯家油坊掌柜也没戴幞头,而是直接在头上扎了块巾子,挺精壮的一个汉子,听到有生意上门,立马上前迎接。 “早听说罗家堡换了个新村长,一直想去拜见一下,就是一直没空抽不开身。” 掌柜的笑道,“我们油坊里各种油都有,胡麻油、大麻子油、荏子油、红蓝油、蔓菁子油,这些油里胡麻油是最好的,不论是煎煮烹炸都最好,我们家的胡麻油有生榨也有熟榨的,你可以直接看的见,那边正在榨的就是生榨胡麻油,这批榨的是黑胡麻油,黑胡麻比白胡麻出油率低一成,但更好·······” 李逸跟着去参观油坊里胡麻榨油, 看了一圈,他就发现一个问题,这唐代的胡麻油,并不是后世西北的那种胡麻油,而是芝麻油。唐人把汉代时从西域引入的芝麻叫胡麻,将芝麻榨的油叫胡麻油。 而他记得后世西北的胡麻油好像是亚麻籽油, 冯家作坊还有一种麻油,叫大麻子油,气味较重,价格也比胡麻油便宜。 最好最贵的就是胡麻油,然后是荏子油,就是白苏油,这种油色绿可爱,其气香美,还有紫苏油。 用掌柜的话说,煎饼的话,荏子油比胡麻油差点,但胜过猪膏、大麻子油等。至于李逸想要的菜籽油,作坊里叫蔓菁子油,蔓菁是像萝卜一样的油白菜,籽能榨油,蔓菁开的时候,跟后世的油菜很像。 蔓菁子油比胡麻油、荏子油都要便宜不少, 李逸查看了下油坊里的蔓菁子油,金黄色,有股很重的青气味,这正是他想要的油。 “蔓菁子油什么价?” 掌柜笑着道,“上等的生榨胡麻油是二百四十钱一斤,这生榨上等蔓菁子油则是二百钱一斤,” “次等和下等的呢?” “次等蔓菁子油一百九十钱一斤,下等的一百八十钱。” 李逸把三等蔓菁子油都看了一遍,“熟榨的蔓菁子油三等分别是啥价?” “生榨的油,性温补,可入药,颜色浅些,油脚也少,还能储藏更长时间。熟榨的么更香醇一些,但不能入药,只能食用和照明,每等比生榨少十五钱。” “那就熟榨的下等,给我来一百斤,能不能再便宜点?” 开口就要一百斤,倒是让掌柜的很意外, 这年头油这么贵,一般人都是选择少吃甚至不吃,就算买油,也是宁愿买相对便宜点的动物油脂, 这上等胡麻油二百四十钱一斤,猪肉都才一百五十钱一斤,而上等猪板油也才一百六一斤。 菜籽油虽说要便宜,但最便宜的熟榨下等的也要一百六十五一斤,对百姓来说终究是贵。 掌柜的好久没遇到开口就要一百斤的大主顾了。 掌柜的态度都变的更加热情了, “掌柜的,实不瞒你,以后我可能还经常要来买,量也会更大。”李逸又抛出个诱人条件。 掌柜的咬咬牙,“原本是一百六十五钱一斤,我给你再优惠一钱吧。” “一百六吧,抹个零。” 掌柜为难,“实在是本小利薄啊,一斤抹五钱,这就没有半点赚了,你看这油坊里这么多伙计,每天烟熏火燎汗流浃背,那可都是卖死力气的活。” “我用黄金付账,二两黄金,刚好折一万六千钱,以后还常来照顾你家生意。” 一听黄金,掌柜的挺意外,这位李村长不一般啊,这年头,大家手里有开皇五铢,都藏起来不用,平时用大业五铢,甚至是白钱、私铸钱。好钱那都是不流通的,谁手里有真金白银,更不会轻易拿出来。 那些白钱劣钱,收进来容易,再要付出去可就难了,不值钱。 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正的值钱。 李逸真的就掏出来二两黄金,两条很小的金条,拿在手里还是挺有份量的。 那金光,让掌柜的都不由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倒不是他没见过黄金,只是平时还真难得见到拿黄金来买菜油的。 “我要验一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随便验。” 这金子是郭二郎付他的,他已经在王曲集和碾湾王里正家磨坊用过了,没有问题的。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验过无误后,犹豫片刻还是同意抹了零头,这桩买卖就算成了。 “多谢李大郎惠顾,我马上让伙计给你送到家去。” “掌柜的,我听说你家还有个铁匠作坊?能不能订制铁锅?” “我家铁匠作坊也都是打铁的老师傅,各种炊具都能做,鼎、镬、锅、釜、鏊、铛、鬲各种样式的都能做,既有现成的,也可以按要求订制大小,生铁的、熟铁的都可以,你就是要铜的都行。”掌柜笑着应下。 “那就好,我去订制几口铁锅。” “我带李大郎过去,你想要什么样的,咱铁匠师傅都能包你满意。” (本章完) 第14章 本小利薄 第14章 本小利薄 “做豆腐泡很费油吗,油这么贵,做豆腐泡能赚到钱吗?” 三娘看到李逸掏了二两黄金买下一百斤蔓菁子油,心里很是没底气。二两黄金啊,她家做豆腐这么多年,也没赚到这么多钱。 “现在的油价确实贵,这会让油豆腐泡的成本高些,但只要我们选对了客户,就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还是那句话,不能把油豆腐泡当成普通豆腐卖,不能跟以前一样在集市卖给普通平头百姓,大家肯定吃不起,卖便宜了也赚不到钱。 “你家一斤黄豆出多少豆腐?” “一斤黄豆能出两斤半老豆腐,五斤嫩豆腐。”三娘如实道,“我们家做的豆腐,大半是跟人换豆子,一斤豆子换一斤半老豆腐,或是换三斤嫩豆腐。” “卖多少钱一斤老豆腐?” “二十个肉好。” 李逸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一斤老豆腐卖二十钱,也就是现在集市上一个笼饼的价格。因为乡下百姓大多没钱,所以罗三家卖豆腐也可以换,主要是用黄豆换,他家收了黄豆正好做豆腐。 如今黄豆比小米价格还便宜点,每斤黄豆约二十六钱。 罗三家,一斤黄豆可以出两斤半老豆腐卖五十钱,毛利二十四钱,剩下的主要成本是盐卤、柴火和人工。 豆腐换豆子,换回一斤豆子要少赚四钱。 但罗三娘却说家里做豆腐现在赚不到什么钱。 “我家现在每天做两斗黄豆的豆腐,一斗做成老豆腐,一斗做成嫩豆腐。” 李逸想了想,“那如果你家每天这两斗黄豆做出来的豆腐卖掉,毛利得有十斤黄豆左右,还有豆腐渣没算上呢,”他感觉挺赚钱的,毛利百分之七十以上呢。 “不是这样算的,做这两斗豆腐,要挑豆子泡豆子,光是磨豆浆,得两个人磨半天,半夜又得煮浆点卤然后压豆腐,天不亮便要挑着豆腐去赶集,逢完早集又要走村窜户的把剩下的豆腐卖完, 就跟今天一样,经常会卖不完。 大多又都是换回豆子,利又少些。” 如今粮价高,一斗多黄豆听着能值三百钱,但通货膨胀下不值什么钱。 就算每天赚一斗半豆子,折下来一个月也就二石二斗半米,这还没算成本开支,一家人耗费两三个人力。 而一个长工,一年能有十二石粮左右收入,还是包吃住包两季衣裳的。 因此算来算去,做豆腐还赶不上给人做长工。 只是说这是门小生意,家里女人孩子能够帮着做做,不比给地主家当长工要求多。 限制罗三家豆腐生意的关键,还是销路,一天两斗豆子,往往也难以卖掉,卖不掉的就会降低利润,豆子换的多,利润也会降低。 “确实也不容易啊,半夜三更的磨豆腐做豆腐,还要起早赶集叫卖,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的辛苦,也只是勉强糊个口罢了。” “那我们的油豆腐泡得卖多少钱才有赚?” “先做出来再说吧。”李逸道。 跟罗三娘聊了这么多,他算是明白了,要赚钱,关键不是单价,还是要取决于市场定位,目标客户,以及销量。 要是跟罗家以前那样一天就做两斗豆子,还经常卖不完砸手里,那根本赚不到钱。 无极东院的西厢厨房里, 李逸准备试炸油豆腐泡,其实如果以后要专门炸油豆腐泡,做的豆腐还得要调整卤水等配方,一斤干黄豆,最好是磨九斤浆,先把第二遍浆和第三遍浆混合一起煮,不能煮开,煮到八九十度就出锅,跟第一遍的生浆混合,然后点卤。 压水也有讲究,豆腐坯的含水量最好是控制在老豆腐和豆腐干之间,差不多就是一斤豆子出两斤豆腐坯。 李逸知道这个,是因为以前小时候,他奶奶每到过年前,会自己炸油豆腐,年年看也就学会了。 今天卖剩下的老豆腐已经挺干了, 将就着用也可以,把大块的老豆腐切成较麻将块大小, 架起陶锅,生火,往锅中倒入油坊伙计送来的蔓菁子油。 “炸油豆腐泡的关键是先低温炸,温油时入锅,这样豆腐就能在锅里慢慢膨胀,油温不能高了,不容易起泡,还容易爆,也不能乱搅动,再就是不能炸太久,要不然豆腐泡会喝油。” 李逸一边动手炸,一边把各种细节要点全都告诉三娘,他可没打算以后自己天天炸油豆腐。 “等到这些豆腐泡都膨胀起来了,这时就要添火,提高油温,这一步是高温定型,不能炸太嫩,否则捞起来后会瘪掉,就不好看了。也不能炸太老,这样表皮太硬,还特费油,口感也不好。” “你感觉差不多时,可以先捞几个出来看一下,如果会瘪,变再炸一会。” “如果你坯子下锅,发现油温太高,结皮,不膨胀,就赶紧先把火抽了,将坯子再捞出锅,赶紧在豆腐泡上洒水,待发软后,重新烧火,控制好油温后再炸。” 李逸很有耐心的讲,三娘也听的极为认真。 为了能够教好,他特意每锅只炸一点,这样一遍遍的教导后,三娘也都搞明白了,最后李逸让她来亲自操作。 满屋子都是油香、豆腐香, 香味飘满无极院, 兰香和石头、狗剩姐弟三个也早闻到了,可兰香看到李逸在厨房教三娘炸油豆腐泡后,她主动的离厨房远远的,甚至不让好奇的石头哥俩靠近。“无逸阿兄在教三娘姐姐秘方呢,不能偷听偷看。” “这是啥啊,好香啊。” ······ 忙碌了许久,终于把剩下的豆腐全炸完了。 色泽金黄的油豆腐堆在柳筐里,颜色金黄,膨松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罗三娘脸红通通的,汗水把头发都打发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些油豆腐,“真好看,真香。” 李逸则在统计数据。 一斤黄豆大概能出一斤半豆腐泡, 一斤豆泡(十六两)用油五两左右,大约做出一百个油豆腐泡。 核算下来,一斤油豆泡成品,豆子十七钱多,油钱五十,合六十七钱多,人工、柴火、盐卤这些还没算进去。 罗三娘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不是觉得太贵,而是觉得比预料要少很多。 “三十个这样的油豆泡本钱才二十钱,一个笼饼钱?” “不能这样算,人工钱、柴火钱,甚至这铁锅、石磨折旧钱,卤水钱都还没算呢,现在一个长工一天工钱和口粮,折算下来都要将近二百钱了。” 但罗三娘却没去算什么人工这些,小本买卖是不会算人工的,自己的人工不值钱,算的就是主要的材料本钱。 “三个豆泡本钱两文,那我么卖多少?一文一个?百钱一斤?” 李逸想了想,一斤本钱六十七,还不含人工等,而现在猪肉价一斤不过一百五,大米一斤也才五十钱左右。卖一百肯定有的赚,但利润不高。 “咱们这虽是豆腐炸的,但可是用油炸的,十个豆泡卖十五钱,比一个笼饼、一斤豆腐还便宜五钱,总不算多吧?” 罗三娘大为吃惊,“那岂不是一斤要卖一百五十钱,这跟猪肉一个价?” “咱这可是油汪汪金灿灿的油豆腐泡,而且是独此一家,物以稀为贵,最重要的是别想着再卖给以前那些豆腐顾客。“ “那卖给谁?” “寺庙里的胖和尚啊,一斗黄豆现在一百八十钱,辛苦能做出十八斤老豆腐,但这个不稀奇。 如今京畿多少佛寺啊,哪家不是遍地寺田,还放贷借粮,甚至经营邸店车店油坊的,净人佃户无数,他们是最富的一群人了, 多少寺庙,大的都得骑马关山门。 你看那香火旺盛的,比集市还热闹。” 如今大唐的京畿寺庙多,和尚多,田多钱多佃户奴仆多,善男信女也多。他们就是最有消费力的一个群体,但和尚们饮食这块有限制,不能吃荤,甚至那些去寺庙里上香布施的善男信女,就算是权贵高官,在寺里用餐也得吃素。 李逸打算向寺庙推销一下油豆腐泡、腐竹这些新产品,另外中国纳豆咸豆豉、素鸡、腐乳这些虽早就有了,但也可以试着做点推销看看,未必每个寺庙都会做这些,或是做的很好。 这些有钱的寺庙,若真能推销成功,李逸相信价格高点,豆腐泡卖出猪肉价,绝不是问题,一个笼饼(馒头)寻常可见也卖二十钱,而油豆腐泡这般独此一份,不值得贵些? 以此招待来布施的贵族名门,岂不是更显得寺院对他们的尊敬,哄高兴了,权贵名门随便布施一下,那不是百千倍的回来了。 三娘却有点没信心。 “咱们明天再做点腐竹、素鸡这些,到时我来想办法找路子。” 三娘一听,“不用等明天,我这就回去泡豆子磨浆,今天就做。” “把这油豆腐拿回家去啊。” “留着卖。” “也不缺这点,你先把这拿回家去,咱合伙这事,你也还没跟你阿耶他们商量过呢。” 三娘停下脚步,在李逸厨房拿了个葫芦瓢,装了十个豆腐泡,“我拿这些给我阿耶他们瞧瞧,咱合伙的事我自己就能拿主意,用不着商量。”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这个要怎么做菜好吃啊?” “炒五肉最好吃,或是油豆腐上挖个洞,把剁好的肉馅包里面然后上锅蒸熟吃,” 三娘嘟起嘴,“吃不起肉。” “那直接水烧开,油豆腐撕开点口子下锅煮汤,放点葱,也好吃。或者少放水烧,收干汁,也很美味的,毕竟一斤豆腐泡里吸了五两菜籽油的。” 李逸记忆里可是有很多油豆腐泡的美味做法,油豆腐红烧肉、青椒油豆腐、什锦油豆腐、肉末泡豆泡、油豆泡塞肉、白菜焖油豆腐、酿豆泡、鸡架油豆腐汤······ 想着想着,李逸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上推了,大家帮忙投下票,新书期追读很重要,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15章 行军干粮 第15章 行军干粮 季夏的傍晚,微风轻拂,摇动着无极院中的古树,沙沙作响,落日染出一片灿烂晚霞,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 叫了一天知了的蝉也终于渐渐停歇,田间的白鹭、野鸭也开始飞回鸟巢。 罗三扛着锄头从桥上走来, “你稻田的水我都帮你放好了,田埂上螃蟹洞黄鳝洞也堵好了,这田水可以管好些天,我回头交待兰香姐弟三个,抓紧把田里的草再耘一遍,把那些稗草给拔了······” 无极院里廊下, 罗三的裤脚还高高卷着,身上点点泥巴。 “明天我就走了,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们姐弟三个,你就让他们自己做饭吃,娃都懂事了······” “三叔,你跟我那么客气做啥,田里的事你也不用挂心,我想好了,明个去雇个人来临时帮忙打理稻田,至于塬上二十亩桑田,冯家堡的冯六郎家说愿包了今年的桑叶,他家不仅养春蚕秋蚕也养夏蚕,缺桑叶。” 二十亩桑叶,今年还能采半年,说好秋收后给二匹绢、十二两绵。 反正李逸一个人也养不了蚕,这桑叶也闲着。 “雇人又得不少粮呢。”罗三道,雇个青壮的长工,乡里惯例是一年十二石粮,麦粟各半,还得管春冬两季衣,还要管吃,其实不便宜。 “郭二郎说到长安城外灾民里雇一个,五六斗粮一个月都有人愿意抢着做。我寻思着,先雇一个看看。” 罗三也知道李逸不会种地,“其实用不着雇长工,雇个长工相当于十亩地白种了。你可以就在咱村或隔壁的郭庄、冯家堡雇人临时帮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田里活也轻松,放放水除除草这些,捎带着做就行,一个月一二斗粮就行了。” “等秋收的时候,忙不过来,可以请人做日工,按天计。” 李逸没放太大心思在田里,他现在都很少去看自己的庄稼。 “三叔,我给你做点干粮吧,” “不用,明个到了县里后,会管饭的。” 李逸坚持要给罗三做些干粮带上,罗三说明天就要出门了,现在再做麦饭也来不及了。 此时一般干粮就是麦饭。 把脱壳的小麦先蒸熟,然后再晒干,吃的时候水泡一下就能吃了。简单点的,不需要多复杂,先蒸后晒,晒个一两天干了就行。 而豪华点的会在里面加上坚果或是蜜汁,还会加盐等。 更有能储藏更久更便携的麦饭,取小麦一石,蒸熟晒干,然后再蒸再晒,如此反复十次,最后得到二斗干麦饭,食用时每次取一合,就能果腹。 这种十蒸十晒的能够保存很长时间不坏。 大唐府兵出征,就要求自备麦饭九斗。 一般百姓去服丁役或出远门,也会提前备好些麦饭做干粮,罗三没备,是家里现在缺粮,先前已经断粮了,还是李逸借了他一石小米,他打算饿着肚子去长安,粮食都留给三个孩子。 李逸打算给罗三做点干粮,甚至给这次村里四丁四中都做点路上吃。 锅盔、光饼、棋子、麦饭、炒粉、炒米等记忆里的行军粮,他最后觉得还是炒米比较方便,时间上也来的及。 不过炒米最好是用硬糜子,糜子分软硬两种,做炒米用硬糜子,也叫黄米。而做糕点、酿酒则用软糜子,也称黍米,大黄米,软黄米。 糜子跟粟一样耐旱,但产量更低,价格也便宜。 李逸先到隔壁郭庄,找郭二郎买了一石硬糜子。 “你要吃粮,应当买大米、小麦,小米也比这硬糜子好吃,”郭二郎笑着提醒李逸。 “我用黄米做点干粮。” 聊了几句后,李逸便把一石硬糜子挑回家了,这硬糜子确实便宜,比软糜子还便宜点,价格更比不上小米和小麦,跟黄豆一个价。 一石才一千八。 罗三看到李逸挑回来一石黄米做干粮,还挺疑惑,大家一般都是用麦饭做干粮。 硬糜子米跟小米很像,但颗粒比小米大不少,颜色暗黄偏棕。 “这个要怎么弄?” “挺简单的,” 先淘洗去除杂质,然后浸泡, 李逸喊来兰香帮他烧火,锅里水烧到八分开,把浸泡好的黄米下锅煮。 “大火。” 罗三他们都好奇的看着李逸,兰香下午还见过他把白豆腐油炸成了金黄的豆腐泡,不知道他现在又要做什么。 水烧开后,李逸揭开锅盖,上下翻动均勺,又盖上盖。 “兰香,小火。” 小米焖上六七分钟后,再揭盖上下翻动,这样连续翻动三四次后,便可以出锅了。 此时的黄米米粒鼓胀发圆,带着些透明,却又还没开嘴。炒米中的一个关键,就是煮的时候不能破嘴,水和黄米的比例也得适宜,黄米煮好了水也干了。 “太阳都下山了,这煮好的黄米,也没法晒啊,天这么热,一晚上就都馊了,”罗三担忧的道。 “咱不用太阳晒,用锅炒,咱这干粮就叫炒米。” 炒米不能直接在锅里炒,得跟炒生一样用砂子炒。 院里就有盖房时剩下的砂子,铲来一些,先过筛。 先往锅里倒进五碗砂子,待砂子烧红,再往里倒入三碗晾干的黄米饭, 看到这幕罗三都忍不住想要制止他, 这往饭里掺砂,还怎么吃啊。 李逸则很认真的开始炒米,大气冒过,米粒啪啦啪啦的爆起来,赶紧把米连砂子一起倒在筛子上, 筛掉砂子,只剩炒米,将砂子重新入锅加热,再加入新的黄米,如此反复, 一锅锅的黄米便在热砂中炒好。 “这就做好了?” 经过煮、炒两道工序,此时的黄米金黄,香味十足,但李逸却笑着说还不能做干粮吃, “还得用石碓去壳嘞,” 罗三主动请缨,村里就有脚踏的石碓,是村里共用的。 用石碓舂壳,再用簸箕去大糠,细筛过细糠,就成了方便携带和食用的干粮炒米了。 吃的时候用水一泡就行,热水冷水都能泡发食用。 李逸回家,就一人冲泡一碗,一把炒米,加上点盐,再舀点猪油,再撒点葱,齐活。 “哎呀,真香。”“尝尝。” 老话说的好,暖穿皮子,饱吃糜子。炒米的含水量极低,干燥耐存储,且方便易携带,吃的时候也方便。 就算没水,干吃也一样能够充饥。 相比起麦饭来,无疑胜上几分,麦饭口感差不说,还得煮,直接干吃是极难下咽的,凉水也泡不开。尤其是那种十蒸十晒的麦饭,得提前用开水泡开,然后再煮,否则跟一粒粒铁一样嚼都嚼不动。 罗三端起来吹着热气,慢慢的尝试,发现清香爽口,十分酥脆。 就是那水,加了盐和油后,也成了美味的汤。 狗剩和石头两小屁孩,更是不怕烫的稀里呼噜的吃着,连连喊真香。兰香就吃的秀气的多,但小丫头也是十分喜欢。 “干嚼也好吃嘞。” 李逸喝完一碗,抓了一把慢慢嚼着,越嚼越香。 罗三也是感叹连连,“想不到这硬糜子还能做成这么好吃的干粮。” 炒米好吃也不算复杂,经过蒸炒碾三道工序就成了,吃的时候泡也行,干嚼也行,都是方便又好吃。 “三叔你们明天,每人带上一斗,我给炒好的炒米里拌上点盐,吃起来方便。” 罗三连忙摇头,这硬黄米虽说便宜,可一斗现在也要一百八十个钱,这又煮又炒又碾还费大半天功夫。 “不行不行,” 李逸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李逸虽说是村长,可服役这事跟他也没啥有关系,昨天他还请大家吃了一顿饭了,哪里还能又要他送干粮。 正说着, 三娘来了, 是来喊他去她家吃饭的,她带回去的油豆腐泡着实把家里都惊到了,而听三娘说她跟李逸要合伙在桥头摆难卖豆浆,还要做油豆腐、腐竹等到寺庙去院, 卖了半辈子豆腐的罗二都感觉很惊讶,凭直觉罗二觉得这油豆腐不一般,有搞头。 可又担心会失败,再加上女儿十六岁了,早到了嫁人的年纪,之前因为母亲生病,三娘想多照顾母亲几年,一直拖着没嫁人。 现在跟李逸去合伙做生意,就怕影响三娘名声,罗二心里头倒是希望这两人能凑一对,可上次他主动提出过,人家拒绝了。 三娘叫罗三一家也一起去吃饭,推推拉拉一会,众人一同前往桥南岸稻地渠边的草棚。 三娘一家仍还住在这边草棚, 随着李逸已经搬回北岸,现在罗家堡村民,也都打算重新搬回来,尤其是那些窑洞没塌,或损坏不大的人家。 “豆浆已经磨好了,吃完饭就可以煮浆做腐竹了。”三娘兴奋的道。 “好。”李逸很平淡回答道,相比起来,腐竹其实算的上最没技术含量的豆制品了,比油豆腐泡简单多了。 三娘家的晚饭,其实挺简单的。 一盆豆腐渣野菜糊糊,罗二家常见菜,卖不完的豆腐渣就自己吃。 今天还添了个菜,就是油豆腐,一个大陶锅里煮着油豆腐,放了点葱和野菜,还有一些河里捞的小鱼小虾。 咕嘟咕嘟的煮着,很香。 两个菜,十几个人吃,第一次吃到油豆腐的众人,都是赞不绝口,一人就分到两三个,小口小口的吃,慢慢的咀嚼品味。 油豆腐煮的时间久,已经很软,还浸满了鱼虾汤汁,挺鲜甜。 而油豆腐里的油,煮开在汤里,也为这锅汤增添了味道。 李逸也觉得还不错,虽然油豆腐有更多好吃的做法,但人饿的时候,这已经是美味了。 饭后, 三娘迫不及待的就拉着李逸到耳边做豆腐的草棚去,还马上把门顶上。 罗二他们一家虽然很想看这腐竹是怎么做的,但最后也都没有进来看。 腐竹这东西很简单,就是隔了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说白了就是焖煮,捞皮,晒烤。 一锅豆浆可以反复的焖烧起皮,直到用尽。 一斤干黄豆,纯手工无添加,大概能得半斤腐竹。 制出来的腐竹,也是有等级的,颜色越淡的越好,比较限制腐竹生产的是晒这关,夏天天气好,一到两天就晒好了,要是阴雨,或是春冬季,可能就得用火烘烤了。 两人忙活半天终于全都挑完, 看着挂了一竹竿又一竹竿的浆皮,三娘激动不已,这些腐竹每片长八九寸,“这就成了吗?” “晚上没太阳,这些得用火烘烤了,火侯得把握好,要不会有烘烤气、焦糊味。做好的上品,得是通体光滑,色泽金黄,质地透亮,耐煮易烂却又烂而不糊,嫩滑松脆而又有弹性。” “那赶紧烘烤吧,”三娘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成品。 本来李逸说捞几条试一下就行,根本用不着晚上做这么多,等白天时做,直接太阳晒省时省力。 “一斗黄豆能做成多少腐竹?” 李逸想了想,“一斤黄豆大概能出八两左右干腐竹,一斗豆子七斤左右,大概能得三斤半腐竹。” 比起一斤豆子出一斤半油豆腐,一斤干豆子只能出半斤腐竹,产量看着要低许多,但油豆腐一斤得要五两油,腐竹却少了这项大成本。 腐竹最大的成本是豆子,一斤腐竹豆子成本五十二钱。 “这腐竹卖多少一斤合适?” 李逸想了想,如果油豆腐一斤本钱六十七,卖一百五,那腐竹卖一百五肯定利润更多。 “可以先试着跟油豆腐一样价,一百五一斤。” “这么贵?” “咱们也没打算卖给一般百姓,这独一份的腐竹,物以稀为贵,专供寺院,以后到长安卖给贵族高官之家,肯定不能卖便宜了。” “你相信不,卖的贵反而会比卖的便宜好卖!”李逸笑道。 三娘不懂,怎么贵的还更好卖。 “油豆腐、腐竹售卖的事,交给我来做就好,”李逸挺有信心,他已经锁定了目标客户,肥头大耳的京畿数百寺庙里的万千和尚们,这群人也是如今社会最有钱的一个群体了,既是大地主,也经营诸多工商产业,还借粮放贷。 (本章完) 第16章 长安长安 第16章 长安长安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早上太阳依然升起,天空湛蓝。 李逸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厨房,发现兰香已经在生火烧水了。罗三今天要去服役,可还是天不亮又去稻田里查看了,石头早早去放牛了,狗剩则去给鸭子摸田螺钓青蛙。 “多下点米煮干饭,三叔今天要出远门嘞,一会再煮个油豆腐,家里攒多少个鸭蛋了,都煮了吧。” 兰香赶紧道:“两只鸭子现在一天有时下两个蛋,有时下三四个呢,已经攒了二十五个了,可以拿到集市上换东西了,八文钱一个呢。” 木桶里水已经装的满满的,肯定是罗三一早就去挑满的。 “咱家鸭下了蛋就自己吃,不用留着换东西,一会给你阿耶他们一人煮两个路上吃。” 黄毛丫头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去拿鸭蛋了,这些鸭蛋她宝贝的很,每天定时去鸭窝捡蛋,捡回来就放在屋里小木箱里,还要拿石头压着,就怕老鼠偷吃了。 刷牙,洗脸。 李逸很不习惯他在王曲集上买的牙刷子,这玩意猪鬃毛做的,价格贵不说还特硬,刷的一点都不舒服,这弄的他很想把自己的电动牙刷掏出来。 这年头,猪鬃毛居然跟牛皮牛筋都是战略物资,官府长期收购,导致民间猪鬃做的牙刷死贵死贵。 甚至在集市上,杀猪屠夫们卖的猪肉,基本是不带皮的,皮会单独剥下来,猪皮做鞋、做皮带,甚至做甲,入药,而且羊也基本是剥皮卖的。 辰正时分, 罗三从地里回来了,罗五、富贵、二愣三个轮到此次当役的也来了,狗蛋四个少年,也陆续来到无极院。 他们仍还是寻常打扮,这趟当差出远门,一人一个小包袱,里面只有身换洗的衣服。 问他们,居然都没有人带点钱以备应急。 更没有人带干粮,都说反正离长安也不远,到了长安就有官府管饭。 李逸知道其实他们家里条件都不好,尤其是不久前罗家堡还遭遇塬崖垮坡,绝了六户人家,压塌了村里三分之一窑洞。 他转身把准备好的炒面拿出来, “这是昨日做好的干粮,用黄米炒的,水一泡就能吃,干嚼也香,携带也方便,十天半月也不会坏,你们每人装上几碗,穷家富路,不能饿了肚子。”李逸道。 大家围过来看着这金黄的炒米, 李逸让他们抓点嚼着尝尝, “越嚼越香,” 罗五也惊叹很酥脆。 但对于李逸要送他们,大家却是一边嚼着香脆的炒米,一边摇头拒绝,粮食金贵着嘞,这还是炒好的米,哪好意思要。 好说歹说,最后大家也仅同意抓两把。 “一人装两碗吧,但这个人情,大家心里要记着嘞,咱这次是去给朝廷服丁役,又不是给无逸家干活嘞。”罗三道。 李逸让他们多装些,他们坚决不肯。 一人装了两大碗,差不多也就两斤,李逸往炒米里又加了点盐。 “兰香,鸭蛋煮好没,给大家一人再装上两个路上吃。” 罗五他们仍要推辞,李逸道:“这鸭蛋都已经煮熟了,不吃到了晚上也坏了,都揣上,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只希望你们这次平平安安出门去,再平平安安归家来。” “三叔五叔,出门在外,自己乡党要互相照顾帮扶。” 李逸最后招呼着他们坐下,又一人喝了碗小米粥,吃了几个油豆腐泡。 “走吧,今天得赶到长安嘞,早点到也省的晒太阳。” 李逸带着老少八个爷们出门,到了下面桥边,结果发现许多村民在这里等着相送。 罗五他们再次告别家人, 李逸发现,罗五他们走前,还是把李逸给他们的鸭蛋,塞给了自己的家人,有给孩子的,有给父母的,都没自己留着。 要不是那炒米拿绳扎紧了,估计他们都要留给家人。 “大家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九人踏上前往长安的路, 罗家堡,村里只剩下两个壮丁了。 一行人先到郭庄郭二郎家,跟郭庄的半丁汇合,郭庄这次派七个壮丁七个中男,简单的打个招呼,大家便前往王曲。 路上大家边走边聊,大家也知道这次丁役,跟泾州大战有关,也知道比寻常运粮、修城等危险,但又能怎么样呢。 逃是没法逃的,基本都是平民百姓,改朝换代还均田分地了,日子比以前肯定是要好些的, 郭二郎骑着大青骡,也给李逸牵了头骡子。 这骡子骑起来挺温驯的,比走路自然要轻松不少。 “无逸你也可以考虑买头骡子了,就是买头驴也行,要不出门总靠两条腿也不方便。” “这骡子也不便宜啊,而且又不能光吃草,还得添精料,要吃粟吃豆吃盐,这一头骡子吃的,当的上好几口人了,养不起啊。”李逸原先还真起过这意,但稍一打听,发现骡子虽比马便宜点,但居然比耕牛还贵些。 最重要的是,耕牛平时吃草就行,但骡子光吃草不行,跟马一样得加精料,要吃粮食。 盐铁论就说,夫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养一匹马,要吃六人口粮,抵的上一个成年男子的年收入。 想想,跟后世也差不多,买车不便宜,但养车开销也大。 “无逸啊,上次我拜托你的那个事怎么样了,只要东西好,价钱好商量,你上次一口秘银小锅,换了十多两黄金,能买多少骡子啊?” 李逸确实有考虑这个事,虽说老是卖东西也不是长久的事,但初来乍到,卖点做启动资金也是有必要的。 “我这里确实有件好东西,若是你拿来送给杜兵曹肯定是合适的,只是,” 郭二郎一听就来了劲,“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师傅留给我的东西不多了。” “和那个秘银锅一样的好东西?”郭二郎问。 李逸点头,“其实我今天带在身上,在我包袱里。” “那赶紧拿来看看,”说着,他赶紧勒住大青骡,他冲村民们喊道,“你们继续走,我和无逸一会赶上来。”两人牵着骡子来到白杨树荫下, 李逸取下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大肚杯子,这是一个五百毫升的焖烧杯,内胆、外壳和盖子都是不锈钢的带一个不锈钢折叠勺,一个可做小碗的盖子。 造型圆润可爱,方便易携,最重要的是焖烧效果确实好,用开水先预热十分钟,再焖个粥、焖个面条,或是焖个鸡蛋很方便,焖白粥个多小时就行了。 不管是睡前焖早上起来吃,还是有时出门玩焖上一杯带着,都比较方便,焖出来的粥也是很不错。 那个勺子还能折叠卡在盖子里,十分方便。 这个品牌的,还只要79,关键还是真316的,就算平时拿来装热水,保温一天,都还是热的。 要说缺点,就是容量小了点,才五百毫升。 当李逸把这个焖烧杯拿出来,一边开盖一边介绍时,郭二郎就完全被吸引住了。 跟上次那个秘银锅一样的精致小巧, 这个东西更小巧,可李逸说这玩意睡前倒入开水,加入一把小米,盖上盖,早上就焖成了一碗热粥,甚至夏天最快只要半个时辰就能焖出一碗粥时,他是不相信的。 但隐约又觉得可能是真的,毕竟上次那个秘银锅给他太多惊喜了。 那个小锅已经被他丈人拿走了,丈人直接给了他十五两黄金,他相当于还赚了三两多黄金。 “真有这么神奇?” “你看这做工,一般的杯、壶可没有这么好,” 郭二郎拿着杯子把玩着,“这里面银灿灿的,也是秘银的吗?” “不,这个焖烧杯是采用天外陨铁锻造成的玄钢打造的,这种玄钢可耐超高温度,且极耐蚀,千度高温亦耐受,经过打磨后,还拥有不生锈的品质,甚至还拥有和银一样洁净水质的好处······” 李逸一通天乱坠的吹嘘,上次铝合金他说是秘银、轻金。这次不锈钢他直接说是陨铁锻造成的不锈玄钢。 “外壳上的这层漆,也是用炼金的产物制成的,·······” 总之,这又是一件李真人修真炼器产物,而且是独一的稀有宝物,因为原料用的是特殊的天外来铁,连杯上那层漆,那都是用炼丹的产物做的。 世上只此一件。 “我听你说杜兵曹案牍繁忙,胃不太好,这个天外玄钢焖烧杯平时焖个粥什么的挺好的,” “多少钱你肯割让?”郭二郎拿着这杯子已经不肯撒手,咬牙切齿的盯着李逸,生怕他反悔。 他听丈人说最近杜如晦在二皇子那可是越来越得倚重,将来如是大唐一统天下,那整个京兆杜氏家族,说不定就是杜如晦仕途最好,他现在肯定得想办法跟这个妻堂兄多亲近亲近。 “十两黄金,如何?”郭二郎誓在必得。 李逸摇头, “要说珍稀,这个不锈玄钢焖烧杯可比秘银锅更珍稀,” “我再加五两。”郭二郎咬牙。 郭二郎恨不得把这杯子立马收入囊中。 李逸依然摇头, “你要多少?” 李逸开口道:“这个宝贝虽仅重十二两,可是这天外不锈玄钢可比黄金、秘银贵多了,当年在中原,曾有顶级门阀世家,想请我师傅割爱,愿意出三百贯钱求购,我师傅都没舍得。” 三百贯钱,那是近四十两黄金了,郭二郎也不由吸一口凉气,太贵了。 “无逸啊,叔是真喜欢这个杯子,只是·······” “二叔,这次去长安,若是二叔能够帮我引见一下杜兵曹,那么我愿意半卖半送给二叔。” 一百五十贯钱,折十八两多黄金, 李逸觉得这价非常划算,再要多,郭二郎估计也舍不得,他提出让郭二郎带他见杜如晦这个条件,也是想见见那位李世民的左膀右臂,当然,也可以此做台阶,先喊价三百贯,再降半。 说来说去也就是个79买的焖烧杯,再稀有也就是能焖个粥装个水。一百五十贯,得买多少头牛啊。 郭二郎没想到峰回路转,从三百贯不卖,到比他刚才开价的十五两只多要三两多。 这种失而复得的落差,让他没再犹豫, 当下立马答应,生怕李逸再反悔,“行,一言为定,这次去长安,我就向杜兵曹引见你, 无逸啊,这杯子就给叔做礼物了啊,不过这一百五十贯钱,得给叔点时间筹集。” 他拿着杯子不再松手,李逸也没再去要。 “二叔,我还能不相信你么,这杯子你现在就收着,钱过几天给也不迟。” 郭二郎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抱在怀里,“无逸啊,你想见杜兵曹,是有啥想法,想走仕途?还是想继续出家修道?” “就是想多结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再说了,朝中有人好做事。”李逸哈哈一笑, 他这态度,越发让郭二郎觉得李逸想见杜如晦,可能所图甚大,不过这样倒是让他反而松口气,要不是因此,李逸也不可能三十六两黄金就把这宝贝卖他。 他并没有去想,如今这时局,一百五十贯钱,都能买上二三十青壮奴隶了。 两人重新骑上骡子,继续赶路,各自内心都是喜悦无比。 李逸表面淡定,心里却在想着,79的焖烧杯,卖出了十五万钱的天价,等这笔钱到手了,他要怎么? 给无极院打水井,装修房子打家具,买匹马,或者可以考虑买几个奴隶婢女? 或许还可以再买点田地,到时收租都能衣食无忧。 怀着这喜悦心情,他们终于来到了乡里王曲,跟王里正、王乡长再次见面,寒喧了几句后,大家趁着天还早太阳不晒赶紧往长安去。 四十里路,走官马大道,时速十里左右,走了约两个时辰,他们这支由王乡长带领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巍峨的长安城下。 他们带着一百个壮丁,一百个中男,远远的就引起长安城门守卫的注意。 一名武官骑马奔来,身后跟着一队步卒。 “停,尔等何人?” 王乡正赶紧叫停大家,滚勒下马,步行上前,“我是万年县御宿乡乡长王及贤,这些是我乡奉县司令征召服役的丁男和中男,丁中各一百人。” 李逸坐在骡子上,仰头打量着眼前的长安城墙,相比起乡下的草棚土屋,长安城墙巨大,给他极大的冲击力。 他不由的想起了王维的那句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也有杜牧那句,回望长安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还有李白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既有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也少不了黄巢那首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李逸望着高大的长安城墙,突然有了股要在长安城里买个宅院的冲动。 (本章完) 第17章 卖身葬夫 第17章 卖身葬夫 “请出示公验。” 骑士一脸严肃,并没有因王乡长几句话就打发了。 长安城是京师,出入检查严格,尤其是如今陇右薛举挥兵十万进犯泾州,长安城戒防更严。 经常来长安城万年县衙当值的王乡长倒也熟悉这套规矩,立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公验。 公验是通行证明,也相当于公职人员的临时身份证明,本州颁发,加盖公章,一般有效期就三十天。比起普通白丁们申请的过所,要方便快捷些。 进长安城,要么出示公验,要么出示过所,没有就进不去,比当年查暂住证边防证还要严,处罚也更厉害,诸私度关者,徒一年,越度者,加一等。 王乡长掏出自己由雍州衙门签发的公验,骑士仔细查验,“这次长安和万年两县征召的民壮,上面指定在城西三桥集合,不得入城。” “你若有事可以凭此公验入城,但其它民壮不行。” 骑士公事公办,他的身份是左武侯卫的一名队副,从九品下,流内最低一阶,但乡长不过是个流外杂任小吏罢了。 王乡长点头感谢告之,回到队伍。 “我也不能进长安城吗?”李逸问。 “你没办公验,也没过所,进不了城,我也没想到突然就变严格了,否则提前帮你申请一张公验。”刘乡长道。 李逸身为村长,也算半个公家差人,他也可以办公验,比过所要方便许多。 如果是办过所,京畿的百姓还得由尚书省审核颁给,办过所不仅要上报出门人的年貌、籍贯、出门原因、目的地、携带的奴婢、牲畜、主要财物等, 还得要同保的四户邻居签字作保,要证明带走的人畜财物等来路合法,还要再找一个近亲男丁担保,如果下次交税服役时没回来,那就要由这个近亲代替承担。 个人申报和邻里亲戚担保的材料,还要村长、里正审核,属实后签字,再送报乡里县里,一级级审核后报到州、省。 各级都审核确认,才会最终盖印开出过所下来。 但过所有效期也仅三十天,若是在外到期了,还得在当地州衙申请延期。 比起公职人员的公验,过所申请手续复杂的多。 李逸看着那巍峨的长安城, 想不到自己居然没资格进去,这有点当年刚到深圳,望着对面繁华香港,可没有通行证却无法过去时的心情一样。 郭二郎怀里揣着那个宝贝焖烧杯,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进长安城去找杜如晦的,他也有公验, 但他也没法带李逸入城。 “么事,下次办好了公验我再跟二叔去拜访杜兵曹。”李逸只能如此道。 于是,大家分道扬鏣,李逸随王乡长带着二百丁中去三桥,郭二郎独自进了长安城。 三桥,在长安城西十六里,在汉建章宫南,因建章宫南漕河上有三道便桥而得名。 此地,是长安西门户,往西北去便是渭水,西渭桥、中渭桥都是通往陇右、朔方必经之地。 顶着太阳,大家往三桥赶。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三桥,这里因紧邻京城,有驿站、兵营、仓库、作坊,还有隔日一集的集市。 而今年又有大量陇右、朔方、中原、山南的饥民逃到长安后,在这一带落脚。 大量的草棚密密麻麻的搭建着, “朝廷不许饥民靠近长安城十五里内,所以许多逃来关中长安的饥民,便都在三桥、灞桥、长乐坡、咸阳等地聚集,” 王乡长指着那大片窝棚道,“这几处本来也是长安重要的水陆码头,每日需要许多搬卸货物的力工,且这几处也还有不少作坊,需要不少人手,” 灾民们在这些地方多少能找到点活路,加上朝廷和贵族施粥救济,勉强活着。 “不是说朝廷下令地方搜检户口、安置流民,甚至锉择僧道伪滥者还俗吗,这么多流民,朝廷没有把他们安置到关中各地,直接给他们分田均地,让他们落户入编?” 王乡长只是笑了笑。 “哪有那么容易,八百里关中平原虽说富饶,可是作为京畿之地,这田地大多在皇家、贵族、勋戚、寺院、豪强、地主手中,还有许多田做为公廨田、军田、官田、学田、职田等, 剩下能拿来授分给百姓的田很少,京畿是地狭人多,所以朝廷有令,宽乡每丁授田百亩,但京畿,田额仅宽乡一半。 你上次足额授田五十亩,其实那都是郭二郎走关系,帮你的忙。否则,你顶多能授田三十亩。 现在这些流民,都是关外来的,各地方都不愿意给他们授田,也没多少田可授,灾情一过,这些流民往往又是要回到原籍的。 再者,这些人都是逃荒逃难来的饥民,连肚子都填不饱,就算分给他们一丁二三十亩田,可他们既没有种子也没有农具耕牛,连个落脚住的地方都没,他们能安稳种地吗? 肯定还是到处流荡的,所以没几个官员会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地方官要是安置了流民,上了户籍,那就意味着多了赋役额,可到时这些人跑了,那田赋谁来缴,丁役谁来担? 于是乎,就有现在李逸看到的这种情况,一边朝廷要求地方官府括户检丁,一边是大量外来的流民聚集在长安附近。 “这些流民啊官府是很头疼的,不过贵族豪强们却是极喜欢的,无逸你也可以去挑挑,可以雇佣流民做长工短工,甚至可以招为自己的佃户,若有合适的也可以买奴买婢, 越是灾荒战乱的时候啊,贵族豪强们越是好壮大势力。 太平年月,雇个好长工可不易,一年起码得十二石粮,还得包吃住,再包两身衣裳。但现在,你要心狠点,只要包吃住,再一年给个三五石粮就能招来上好的青壮长工,任挑任选。 那二八的年轻姑娘、双十的小新妇子,给个一石半石小米,都能带回去一个,还是随便挑的那种。 一两石小米就能买上一个青壮奴隶。 甚至如李逸家有五十亩地,他可以直接在这挑一家子能干的流民回去做佃户,都不用给工钱,直接拿出十亩地的收成,抵工钱就行。现在先借支些粮食给他们吃用,收获后在他那十亩收成里再扣便是。 总之,操作空间极大。 这有点像后世外贸生意火的时候,工厂用工荒,老板到处招不到人,只能不断提高工资和福利待遇,但到了萧条的时候,大量工人失业,这时候还有生意的老板就开始各种挑工人,甚至降工资降福利了。 因大量流民涌入,本就是城郊乡下的三桥,越发显得有点脏乱差,想当年汉武帝在这修建章宫,气势宏伟比未央宫规模还大,有千门万户之称。 现在, 是又脏又乱, 找到集结营地,与相关的官吏对接,把御宿乡一百壮丁、一百中男交给了他们后,王乡长这趟差事也算完成了。 “长安城你今天进不了,不过倒可以逛逛三桥集,今天恰好逢集。三桥集以往是以粮、油、药、布这几项交易闻名的,不过近来口马市很火。” 口马市火爆,其实就是因流民大量涌入,让这里的人口交易兴盛。 “带你去瞧瞧。” 人口交易的地方,跟卖牛卖马卖骡子驴的都在一块,许多人牙子公然叫卖着奴隶,有男有女,有壮有少。 “这些都是奴隶?听说朝廷是禁止压良为贱的吧,哪来这么多奴隶?”李逸看的有点触目惊心,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在这里跟牲口一样都是商品,明码标价,公开叫卖。“历朝历代,其实都是禁止压良为贱的,但是现在啥时候啊,朝廷对这些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管的并不严。” 历朝禁止压良为贱,其实也主要是为了保证赋役丁口的不流失,在朝廷户籍中,有良民和贱民,良就是编户,其中多数都是课户课丁。 而奴隶属于贱,特别是私奴隶,是不纳税也不服役的。 但现在天下动荡,称王称帝自立年号的有十四个,许多事情也就管的不那么严,原本的在籍编户因饥荒、战乱外逃的,或是因穷困卖儿卖女典妻,以及自卖为奴的, 这些本来非法的行为,朝廷也不管。 对于贵族豪强来说,现在这种动荡的时期,其实是他们最舒适的日子,贵族豪强跟国家一样,要想强盛,就得役使大量的人口,太平年月可没这么好机会。 王乡长建议李逸抓住眼下好机会,别错过了。 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壮男子奴隶,普遍是二十匹绢价左右,折钱七千二,不到一两黄金,换成大米更才两石。丁婢,还要便宜不少,大概就十五六匹绢。 那些四五十岁的又便宜许多,十来岁的孩子也很便宜。 跟旁边的牛马等价格一对比,李逸惊讶的发现,一个丁奴,也就值一匹马钱,一个丁婢,差不多是一头骡子价钱,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或是十来岁的少年,就值一头牛。 这些基本上还是有奴契的,交易方便。 而还有些蹲在路边卖自己家人,或是卖自己的那种,更便宜。 一个年轻妇人,拉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跪在地上,三人脖子上都插了根稻草,她们面前躺着一个男人,看着好像还有口气,又好像已经死了。 插标卖首, 卖身葬夫,只要一千钱买口薄柳木棺材,替她将丈夫安葬,她就愿意把自己和两个儿子卖给恩人为奴做婢,做牛做马。 一千钱,现在粮价,不到三斗大米, 居然能买三口人。 那个妇人看着可能也就二十多岁,只是蓬头散发垢面,瘦的有点不成形,一时看不出真实年龄,但五官还算端正。 王乡正见李逸在这家人面前驻足观看,在旁边小声道:“这妇人估计也才二十四五,虽然瘦脱了形,但养上半年,应当能恢复,看她还生了两个娃,倒是挺能生养的, 你现在买一还送二,才一千钱,倒也不会亏的,女人洗衣做饭,养蚕织布裁缝制衣,小的也能放牛放羊, 不过就怕染上啥病,那男人也不知道是得啥病,万一带回去没多久死了,可就亏了。” 这话冰冷冷的极无情,却也是实情。 可能正因此,围观者多,但真正愿意掏一千钱给她丈夫买口薄棺材捡这漏的却没有, 一大两小,若是正常的奴婢,能值一两黄金,可这三人这么瘦,大家反而担心染了病。 “娘,我饿。”那个小的孩子也就四岁左右,饿的直叫。大的那个估计六七岁,却一直跪在父亲身后,眼神有些麻木。 这一幕看的李逸心里很难过,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都这么大。 “走吧,乱世人命如草芥,这种事太多了,这里每天都不知道要拉多少人去乱葬场。” 李逸却蹲了下去,“你丈夫还有气。” 女子眼皮也没抬,“前天出去扛活,回来夜里即头痛发热,恶寒身痛,到了早上已不能语,口中无气,唇口青紫, 我家本是河南的,家乡战乱,逃难至此,无钱替夫医治, 如今也只能插标卖首,替他求口棺材入土为安。” 李逸仔细的观察了那个男人一番,确实气若游丝,摸了下,身上滚烫,还在发着高烧。 前天就开始高烧,反复两天了,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以如今的医药水平,估计也无力回天了。 而这个男人一死,剩下孤儿寡母三人,在这异地他乡,也确实很难生存。女人贱卖一家三口为奴,也是为求个活路。 特别是两孩子还那么小。 要只是普通的中暑引起的高烧,且是初发时,李逸倒是有些退烧药,但现在也晚了。 “娘,阿耶没气了,”女人的大儿子突然哭道。 女人手颤抖着伸到丈夫鼻子前,果然没有了气息,再伏首胸口,也没有了心跳。 女人号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哭, 哭的李逸心里堵着, “我给他买口棺材安葬吧。” 女人一听,拉着两个孩子给他不停磕头。 王乡长拉着他,“无逸你可想好了,这三人虽便宜,但万一染病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啥都捞不着。” “看她们实在可怜,能帮就帮一下吧,正好我家里也确实缺个洗衣做饭的。” 三桥就有卖棺材的铺子,女人只挑了口最便宜的薄柳木的,仅要一千钱。李逸付了钱,又就近找了两个流民,给每人四十钱买了两个笼饼做报酬, 还差点引发了一群流民斗殴争抢这个机会。 两个幸运的流民怀揣着两个笼饼,帮着抬到一处乱葬岗,挖了个坑埋了下去,连碑也没立,就一个小土包。 妇人带着两孩子号哭相送,葬礼十分简单,但总算是入土为安了。 前后,李逸总共了一千零八十钱。 离开三桥时,他又二百钱买了十个胡饼,李逸和王乡长还有她们娘三,一人两个。 娘三个也确实饿的狠了,接过胡饼就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 太阳西斜, 李逸叹声气,便跟王乡长骑着骡,带着这娘三往回走,三人边走边啃着胡饼,一边哭一边吃。 王乡长看着后面跟着的这娘三,摇头,“你还是心太善良了。” 李逸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道门以救人活命为上功,我虽还俗了,可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王乡长提醒他,“你最好还是带去瞧瞧大夫,若染了病也赶紧治,这一大两小,要没染病可是能值七八千钱的,你就算捡大漏了。” 李逸苦笑,三个人呢,才了一千零八十钱,都合不到十文钱一斤,如今这猪肉都一百五十一斤。 怪不得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本章完) 第18章 热烈奔放 第18章 热烈奔放 傍晚, 踏着落日余晖,李逸从长安回到滈河畔。 他牵着骡子走在前面,骡子上坐着两个蕞娃,后面跟着浑身上下满是补丁的年轻妇人。 “过了桥就到家了,看到前面那棵大皂角树没,那后面的院子便是了。原来是个道观,叫无极观,前些天刚翻修了······” “那边水渠看到没,叫沙渠,渠边有三十亩稻田,是我的。那边塬上,我还有二十亩桑田。” 虽然走了几十里地,但妇人此时顺着李逸的手指头,左瞧右望,那绿油油的稻田,那蜿蜒的河湾,还有那如一堵高墙般的塬坡,以及南边那连绵的终南大山, 她老家河南,种的是麦子,还是头回见到稻田。 “兰香,我回来了。” 李逸过了罗家湾桥,上坡到了院门口,便大声喊了起来。 兰香从还没有门的院里走了出来,“阿兄,你回来了。”丫头看着李逸身边跟着的妇人和两小娃,有些疑惑。 “这是秀芝,这两个是她的娃,大的叫门栓,七岁,小的叫门柱,五岁。” 回来的路上,李逸早已把妇人家情况问清了,她老家河南豫州汝阳,那里地理上属于淮西,隋以来,淮西一般是指淮河以北的部份地区,豫州在隋大业朝叫汝南郡,一个盛产拉车骡子的地方。 许秀芝今年其实才二十三岁,十五岁那年嫁给隔壁的木匠张三。 秀芝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座胡基砌起一人高围墙的小院,再看向院门口这个小姑娘,她以为这是恩人的妹妹。 女人蜡黄的悲伤的脸上,勉强打起笑容:“小娘子是阿郎的妹妹吧,奴是阿郎在长安买下的奴婢······” 黄毛小丫头兰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是阿兄的亲妹妹,只是邻居,我姓罗,叫兰香。” 李逸看她们两的样子,“以后许姐带着两个孩子也在这里生活了,” 女人对李逸道,“多谢阿郎能够为奴葬夫,以后奴和两娃就是阿郎家的奴仆,定会好好伺候阿郎,除了屋里活,田里的活我也能干,我家以前虽没种过稻禾,但奴能学。两个娃小,也能干活,若是有做不好的地方,阿郎尽管打骂责罚·······” 李逸看她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摆了摆手,“不用这样惶恐,放轻松些。” 进了小院, 李逸安排秀芝娘三住一间屋,“明天我带你们去冯家堡找冷秀才把脉看诊一下,顺便买点布回来,你做三个蚊帐,你屋里一个,兰香一个,狗剩石头兄弟榻上也做一个。你会做衣服不,会的话,我再买些布你给大家都做身新衣服。” 秀芝说自己会裁剪缝制衣鞋,也会纺纱织布,说着放下破烂包袱,就开始打扫院里,还让门栓门柱哥俩一起帮着干活。 “院里挺干净的,用不着扫,走了几十里地也累了,歇会吧。兰香,今天多煮点米,添了三口人呢。” 秀芝便要兰香带她去厨房,说她来做饭。 “我先去把骡子送还给郭二郎家,”李逸说着牵了骡子去郭庄,郭二郎还没从长安回来,李逸留下骡子跟杜氏道了谢,也没逗留,便回了家。 他觉得等郭二郎回来,把那百贯钱付给他后,他确实应当考虑买头骡子代步了。 今天往返得有百里,回来的时候,他把骡子让给两娃坐,他自己走了几十里,也累够呛,幸好这是无逸云游过天下的身体,要是换成以前他那副亚健康身体,估计这会还在路上呢。 一千钱帮买了副棺材安葬了许秀芝丈夫,就多了三个奴仆,到这会李逸都还有点没完全接受。 感觉比买个宠物还随便似的。 家里以后多了三张嘴,不过以后洗衣做饭也有人了,罗三去服役,他答应帮忙照看三娃,还真怕顾不过来,现在有许秀芝,就能轻松了。 一路回到小院,发现罗三娘来了。 “我在稻地草棚看到你回来了,”大黄毛丫头现在一心都是跟李逸合伙的买卖,就盼着桥头的摊铺能早开张,尤其是希望腐竹、油豆腐能够找到买家。 “无逸,腐竹已经晒好一批了,” 昨晚做的那锅腐竹夜里烘过,白天又晒了一天,今天早上她还又做了一锅腐竹,直接太阳下晒干的,她还按李逸教的方法,做了油豆腐。 李逸把她拿来的油豆腐和腐竹仔细检查了,发现有些做的不太好,可能是刚开始做的,其它一些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丫头确实够聪明的。 “正好,晚上可以加两道菜了,焖个油豆腐,再煲个腐竹,” 三娘心疼,“好不容易晒干的腐竹呢,” “咱们不得先试试味道如何么,否则怎么推销售卖呢。” “可是这一时半会也泡发不及啊。” “加点热水泡,再多煲会也可以的。” 太阳彻底落下山去,狗剩、石头哥俩也回来了,黄牛吃的饱饱的,回来路上还在水渠边洗涮了一遍,两兄弟还扯了好多辣蓼草挂在牛背上驮回来,晚上好给牛做驱蚊的熏烟。 石头得意的提着一大串青蛙,狗剩则掏出几个鸭蛋。 那两只鸭天天有田螺、青蛙吃,结果从原本生只一天一个蛋,变成现在一天两个了,蛋的个头都变大了一些。 “正说腐竹和油豆腐没肉搭配呢,你们就搞回这么多青蛙,哟,还有两只大田鸡呢,正好来个腐竹煲田鸡,油豆腐炒鸭蛋。”石头哥俩看到院里多了几个生面孔,有些疑惑。 兰香在哥俩耳边小声的说明情况。 “石头、狗剩,以后门栓门柱哥俩也是这家里人了,你们可不要欺负他们啊,带着一起玩。”李逸交待。 这顿晚饭, 最后是大家一起动手完成的, 兰香煮饭,三娘切菜,秀芝烧火,李逸掌勺。 看到李逸做菜,每次都要挖上一大勺猪油,秀芝都看的眼睛发呆,而已经玩成一片的四个小子,则不停吸溜鼻子,口水直流。 半斤多一只的虎纹蛙,放后世那可是保护动物,吃了要坐牢,但在滈河蛤蟆滩,却很常见,尤其是晚上那叫声特别响亮的,一直叫杠的,就是它。不过这玩意比一般青蛙蛤蟆要机警难捉一些,可也难不到狗剩、石头这哥俩,他们摸鱼捉蛤蟆可是把好手。 三娘都能熟练的处理田鸡,扒皮去头去内脏,剁成几大块,动作利落的很,毫无惧怕的。 李逸做菜是大家公认的好吃,因为他舍得放油放盐,还会悄悄的放些秘制调料, 腐竹煲田鸡,油豆腐炒鸭蛋,煮蕹菜,最后一大罐野菜汤。 李逸自己只给了个及格分,没有合适的锅具,也没有灶台,实在是太影响他操作,他很不满意,希望能够早点把搭无烟柴火灶建造提上日程,但还得等冯家堡铁匠铺订制的铁炒锅、铁鼎罐等能够打好,打灶需要先准备好锅具。 许秀芝帮李逸他们盛饭装汤,等都装好后,她带着门栓门柱兄弟却只是站在一角。 “你也盛饭装汤吃啊。” “奴在这里伺候,等阿郎你们吃完后,我收拾好了再吃。”秀芝道,她虽然以前也是良人,但也知晓既然做了奴婢,肯定就得守奴婢的规矩。 那些饭菜很香很美味,但奴婢也只能在旁边暗暗咽口水。 李逸看了看她,再看着低头脑袋一直在偷偷咽口水的门栓哥俩。 想了想后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用不着这样伺候,你们也赶紧打饭吃吧,你拿个大碗来,我给你们分些菜去吃。” 李逸也知道,她娘三的身份毕竟是奴隶,直接跟主人同桌吃饭是不可能的,那样大家都不自在。 不过李逸也并不会太在意这身份, 见她不动,李逸自己去取了个大碗,每样菜都装了点,还又拿个碗装了一大碗汤。 “赶紧端去吃吧,以后你做饭时,自己分开装一份饭菜三人吃。” 秀芝愣住,奴隶还能跟主人吃一样的饭菜? “奴,奴以后每天煮些菜粥就好,奴三人一天有一升粮就足以。” 李逸摆手,“在我这,饭肯定能吃饱的,赶紧去吃吧。” 秀芝端着菜和汤到一边,又去打了饭,娘三就在厨房外廊下吃,也没桌子椅子,菜和汤放地上,娘三一人捧碗饭蹲在旁边吃。 小米饭很香,油豆腐炒鸭蛋油汪汪的,腐竹煲田鸡更是美味,秀芝已经都记不得她们多久没吃过这样好的饭菜了,甚至多久都没吃饱过了,咸盐的味道都快忘记了。 “慢点吃,”看着狼吞虎咽的两儿子,秀芝赶紧小声道。捧着碗吃着吃着,她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的落到了碗里。 她们娘三碰到了个好主人,可惜丈夫却没这好命。 屋里,李逸说,“屋里还是没外面凉快,咱也到外面吃,回头要在院里树下搞套石桌石凳,边吃饭边吹凉风,多惬意啊。” 一会,几人便也把菜、汤端了出来,然后一人捧一个大碗出来,同样蹲在廊下吃,开起了老碗会。 三娘一边吃饭一边催问李逸啥时能够去售卖腐竹油豆腐,还问明天能不能先在桥头支起摊开始卖豆浆豆腐脑。 “可以,明一早我们就可以先在下面桥头支个摊摆起试试,我下午去碾庄拜访王里正,听说他跟碾湾马蹄寺的庄主关系较好,我请王里正帮我引见一下。” 马蹄寺是一座大寺,隋朝时文帝杨坚的妹妹在此出家,敕修皇家寺院,百姓称为皇姑寺。如今隋朝皇姑早已不在,那座寺改成了奉唐皇旨修建的马蹄寺。 据说当年李渊从长安往终南山打猎,途经碾庄,拴马于此,口渴难耐,马蹄刨出泉水,后来李渊起兵攻入长安,敕建马蹄寺。这马蹄寺拥有几千亩地,僧侣众多,而且还有无尽藏库放贷钱粮,可以说跟当初荒废的无极观形成鲜明对比。 马蹄寺的庄头,就是专门负责马蹄寺所属庄田的一切事务,包括田界、庄舍、家具、耕牛、雇工的管理,以及佃户的田租,收纳等,权力挺大,俗称下院当家。 李逸打算先从这位下院当家开始,要是能搞定这个执事僧,那区区一点腐竹、油豆腐的供应还是问题?甚至以后豆腐、素鸡、千张之类的豆制品也好拿到供应权。 三娘听了马上道:“桥头摆摊我自己就行,你直接去碾湾办你的大事,你那更重要。” “没事,我先跟你一起摆会摊,晚点去碾湾不迟。” 边吃边聊,轻松惬意。 饭后,秀芝涮锅洗碗,兰香姐弟去焚辣蓼艾草熏蚊子,门栓哥俩也跟在后面。李逸跟三娘,继续谈合伙生意, 晚风吹拂, 李逸发现大黄毛丫头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热烈, “啊,今天吃太饱了,我得去散散步消消食,你今晚也别熬了,早睡早起,明天才有精神摆摊。” 李逸离开小院,走在乡间道路上,长松口气,这丫头让人有点招架不住了。 (本章完) 第19章 卖爆了 第19章 卖爆了 天微微亮, 大黄毛丫头三娘就已经闯进李逸的房间,打扰了他的清梦。 “快,天亮了,去摆摊了。” 李逸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早呢。” “不早了,赶紧起来,别误了时辰。” 李逸有些无奈的起来,打个长长哈欠,伸个懒腰,三娘走出门外还不忘记交待,“记得换身干净衣服啊,” 西厢厨房, 秀芝见他起来,马上就打了一盆清水,还把毛巾和他的猪鬃牙刷子都准备好了,弄的李逸还有点不习惯。 “快来尝尝我做的豆浆和豆,”三娘风风火火。 等李逸洗漱完,罗三娘便已经端来两碗早点,一碗豆浆一碗豆,都还冒着热气。 先尝豆浆, “怎么样?” “香浓顺滑,不错。” 再尝豆,细嫩爽滑。 大清早上来口豆浆,再来勺豆,确实很不错。 不过就是原汁原味稍有欠缺,后世早餐店的豆浆,为提升香味和口感,还会加入核桃、芝麻、生、香米、红枣等磨制,甚至可以加入些白提升甜度。 而豆北方吃咸、辣,南方吃甜,有的是加酱油或白,有的讲究的还要浇卤,浇完卤加蒜泥、辣椒油,小葱、香菜等,不同的店做出来的口味各不相同。 “你这豆腐脑做的真不错,很嫩滑,堆的高出碗沿,结果看着颤颤微微的却就是不会掉,厉害。”李逸夸赞一番后问,“这一斤黄豆出多少豆浆、豆?” 三娘告诉他一个挺意外的结果, “十斤,豆浆、豆都是一斤豆出十斤。” “能出这么多吗,老豆腐才出两斤半啊。” 三娘告诉他,豆浆豆水嫩点更好。当然,一般人想要做出这么多豆、豆浆来也不易的,她也不瞒李逸,告诉他关键是要加洗浆一步。 黄豆要泡发充分,得泡发至两倍大,中间没有半点硬心。然后磨浆时要准备四桶水,一桶磨豆子,剩下三桶则是分三次把豆浆再洗、磨一遍,最后就能得到更多的浆。 这样再去煮浆、点卤,自然能得到十斤的豆浆或豆,而且豆浆顺滑、豆细嫩。 三娘准备了陶碗, 一碗差不多就是一斤豆浆或豆。 “你说卖多少钱一碗合适?”三娘问。 “你老豆腐一斤二十文,嫩豆腐一斤十文,我看咱这豆浆、豆,也就卖十文一碗,” “会不会太贵了,咱一斤黄豆只出两斤半老豆腐或五斤嫩豆腐,但却能出十斤豆或豆浆啊。” “一个笼饼都要卖二十文钱,咱也不能卖太便宜吧?” “五文一碗怎么样?”三娘觉得卖五文也有利润,毕竟一斤豆子能出十碗。 李逸却摇头,得按其它物价来啊。 “要不十五文两碗?” “那别人只吃一碗?八文一碗?” “一碗十文,第二碗半价。”李逸笑道。 “啊?” “别啊了,赶紧吃,吃完咱们就下去摆摊开张。” 早餐就是三娘自己做的豆浆、豆,大家都沾了光,尝到这美味。 趁着天色还早, 众人一起帮忙,把三娘做好的几桶豆浆、豆抬到院下的北岸桥头树下, 支起一张简单的木案,摆上一摞陶碗、木勺,就算开张营业了。 这头一天营业,产品也是极简,就原味豆浆和原味豆两种,既没有搭配的油条、馒头、包子,也没有小米粥、糯米饭、胡麻煎饼等,更没有酸豆角、辣萝卜丝、酸辣海带丝这些开胃小菜。 豆浆、豆只有一种调料,可以按顾客需求加点盐,撒点葱,其它的白、蜂密、酱油这些自然是都没有的。 定价也是按李逸建议,十文一碗,第二碗半价。 这个价比赶集卖豆腐利润还高一些, “有人来了,”三娘激动的喊道,桥南岸的路上,有一伙人正赶着骡马过来,七八个人,十几头骡马,应当是个商队。 这么早,李逸估计不是早上才从长安城出来的,应当是早上从韦曲过来的,看这样子,大概是要往子午关去。 这种长途出行的商人,正是李逸心中的目标顾客。 附近路过的村民,可没多少人舍得喝豆浆吃豆的。 “赶紧吆喝起来吧,”李逸笑道,还让狗剩几个去把准备好的草抱来。 那行人刚上桥,三娘就赶紧马上勺了碗豆浆和豆摆在桌上展示。 “诸位这是一早从韦曲来,要往子午关去?这大早上就已经走了十五里路了,这里歇歇脚吧,我们这有热乎的豆浆和豆,都是刚做好的,十文一碗,第二碗还只要半价。” 三娘是个胆大的,从小跟着她爹赶集卖豆腐,也是能说会道,毫不怯场,直接就迎上前招呼。 “我们带了干粮捏。”一名汉子道。 “带了干粮也歇歇脚,我们这有免费的甜井水,喝口水歇歇脚,也让骡子歇脚饮水,我们这还有些干稻草可以让骡子嚼几口。” 她这般热情,弄的带队的那个老头倒是印象不错。 “我们也常走这条路,以前这也没见有摆摊卖豆浆豆的啊。” “我以前都是赶集卖豆腐的,今天也是头回在这支摊,叔叔伯伯们帮忙捧个场开个张吧。” 李逸这时也走上前,“大家赶紧歇歇脚,我们这口豆浆可不一般,名字西施豆浆,嫩滑鲜爽,你们尝一下便知,若是不好吃,不要钱。” 有个大汉就开玩笑,“这姑娘长的倒是真好看,就是不知豆浆好不好吃,不好吃真不要钱?” “那当然,不好吃不但不要钱,你还可以骂我。”李逸拍着胸脯道。 大家就笑, 领队老头便道,“远远闻着很香嘞,那就尝尝,每人来两碗,第二碗半价是吧?” “每个人第一碗十文,后面的都半价。” 如今笼饼一个都要二十钱,这十文一碗的豆,第二碗甚至半价,还是比较实惠的, 他们确实从韦曲出发,一口气赶了十五里路了,这会也是有些饿了,虽说身上带了些干粮,但干粮哪有这香喷喷的豆豆浆好吃。 八个人,每人都要了两碗豆,明显他们觉得豆比豆浆顶饱划算。 “要加点盐和葱吗?” “加,”几人异口同声。“多加点盐。” “胡麻香油加不,熟榨的,香的很嘞。” “加,” “要额外加钱不?”老头问了一嘴。 “不用。” “那就都多加点,哈哈哈。”“好嘞,十六碗豆,多加葱、细盐和香油嘞。”李逸笑着喊道。 三娘赶紧揭开装豆的木桶,麻利的开始舀豆,她动作娴熟,几勺正好一碗,而且还能把豆舀的不碎不散,堆在碗中突出,一颤一颤,欲掉不掉,特显这豆的不凡。 李逸则打下手,撒葱、撒细盐,最后再倒上点熟榨的胡麻香油。 条件简陋, 也没有椅凳,大家倒也不讲究, 每人过来先端了一碗,随便圪蹴在一边就开吃。 新鲜热乎的豆,虽仅加了点葱细盐和香油,但却都让商队的人吃的赞不绝口。 二十钱只能买一个笼饼吃,或是买一大块豆腐,但在这摊上却能吃到三碗这样加料的豆。 领队小老头看着干巴,却一口气就把两碗豆吃完了,然后看着那边香喷喷的豆浆,又要了一碗。 豆浆里也撒点葱、细盐,豆浆本就很香浓,也就不用再加香油。 “你家这豆浆很好喝嘞,挺香也挺浓,还以为都是水。” 这边伙计们吃着豆,那边狗剩几个孩子还帮忙拿了草喂骡子,而秀芝也帮商队的人把水囊、葫芦给再加满井水。 “味道真不错,你们以后天天在这摆摊卖豆吗?” “嗯,” 这开张的第一单生意出奇的顺利,商队都给予极大赞许,最后一算,八个人吃了二十八碗。 基本每人都吃了三碗,还有四个人吃了四碗。 总共一百八十钱, 商人挺满意的,“用半匹绢抵付可否?” “匹绢如今直三百六十钱,半匹绢恰好一百八,刚好,可以的。”李逸对于付铜钱还是付绢,并无意见。 隋唐钱帛兼行,绢虽说分割不便,但一般半匹、四分之一匹也是可以的,更小就不行了,那会破坏绢的使用价值。 半匹绢两丈,四分之一匹是一丈,这都是不会损坏绢价值的。 “人歇息吃饱了,骡子也饮喂歇脚了,真不错。” 领队痛快的从骡子上取下来半匹生绢,李逸和三娘也展开查看了,确认尺数、质量都对,这桩交易便算完成了。 商队也没急着走,坐在树下聊了会。 李逸也趁机拿出一些腐竹给商队老头看,刚才聊天中李逸已经得知,这小老头来头不小,正是京兆韦氏家族的一个商队管事,专门跑长安到汉中这条商路,往来贩货交易,每年为韦氏赚不少钱。 他们去汉中主要就是贩药材回来, “这是?” “这叫腐竹,也是用豆制成的,用清水浸泡一两个时辰即可发开,可荤、素、烧、炒、凉拌、汤食等,食之清香爽口,荤、素食别有风味,且极有营养。” 李逸也是知晓他们是韦家的商队后,才拿出来推销的, 韦管事拿着一根左瞧右看,还掰下一点放嘴里尝试,不过他并没有买的意思。 “我给老哥你装一点,你回头可以泡发了做菜尝尝,若是觉得好,以后也可以随货带销,这个腐竹,现在整个天下,也就我们独家一份,别地可没有的好东西。” “这腐竹啥价?” “一百五十钱一斤,” 这个价格让韦管事有点惊讶,“你这是跟猪肉一个价了。” “猪肉也只是贱肉,贵族世家可都还不屑吃,我这腐竹却别处没有的上等好货,这虽是素食,但天下吃素却又有钱的人可是很多的。” 韦管事也是马上想到了有钱又吃素的和尚,还有那些信佛的居士们。 “这价格有点贵了。”韦管事嘴上却道。 李逸也只是笑笑,“要不我给韦管事拿十斤,你可以捎带着销销看?” 韦管事还犹豫,李逸马上出撒手锏,“不用先付钱,你先捎着卖,一个月后再结账,若是没卖完,剩下的都可以退还给我。” 韦管事沉吟片刻,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最后答应了。 这事看着也没啥风险,凭着多年经商的经验,他直觉这个腐竹是个好东西,特别是李逸提醒他那些有钱又吃素的和尚、居士们,是不错的销售对象。 带点货试一试,也没啥损失。 “你这么信我,先卖后钱?”韦管事道。 “当然。” “好,那我就拿十斤捎带卖卖看,一个月后再会,无逸老弟。”韦管事他们继续启程赶路,李逸送别,因为一碗豆,两人还成了生意伙伴了。 此去汉中五六百里,沿子午道南行,翻山越岭,道路还是比较艰难的,商队大概得半个月才能到汉中,在那边交易、采购,再返回,差不多也要一个月了。 “老哥慢走,祝一路顺风又顺水!” “借你吉言,走了。” 商队牵着骡马渐渐远去, 三娘激动的脸色通红,都要跳起来了。 “没想到早上开张第一笔生意,就卖了半匹绢。” 她对李逸真是佩服无比。 “看,又有人来了,骑马的,好几个,赶紧招呼。”李逸也挺高兴,定价一百五十钱一斤的腐竹,韦管事肯捎十斤试销,这说明在韦管事这样的老商人眼中,这玩意也是有商机的。 李逸也不担心他会黑他十斤腐竹,京兆韦氏的脸面肯定比这十斤腐竹值钱。 三娘上前吆喝,果然这第二拨人,也愿意来一碗豆,顺带歇歇脚。这年头能骑的起马骡的人,当然是消费的起十文一碗的豆的,何况第二碗还半价呢。 喝两碗,一碗才合七文半,要是喝三碗,一碗才七文不到。 价格实惠, 而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 第二拨,第三拨,当朝阳升起后,路过罗家湾木桥的人更多了,不少人都愿意停下来歇歇脚,顺带吃碗豆,或是喝碗豆浆, 当然就纯歇个脚,小摊也给大家提供免费的清凉的甜井水,或是凉白开。 一早上,大桥人来人往,桥头大树下的小摊也热闹非凡。 卖了也就两个时辰,三娘提前做好的豆豆浆都卖完了。 五斗豆子的豆、豆浆,那可是三百多碗,卖了两千多钱,全卖光了。 “做少了,我赶紧回去喊我阿耶和嫂子们再做。”三娘兴奋之余又很可惜。 李逸道,“哪来的及,豆子泡发都得半天,还要磨浆呢,今天这么好的结果也是出乎预料的,多泡点豆子吧,明天多做点,” “可现在还早呢!” “那就先不收摊,给大家提供点免费的凉白开、甜井水这些,跟大家宣传下咱的豆浆豆就是。做买卖嘛,主要是细水长流。” 李逸招呼秀芝娘三,“我带你们去冯家堡找董秀才诊查下身体,再买点布料回来,我顺便还要去看下订制的锅具。” 秀芝觉得不必去看大夫,那冤枉钱,但李逸觉得还是有必要的,有没有啥传染病李逸不知,但他是发现她们头发上有虱子跳蚤这些玩意的,甚至栓柱兄弟俩身上还有点皮肤病, 不给治好,还会传染给自己。 “你啥时去碾湾马蹄寺啊?”三娘仍惦记着腐竹、油豆腐的销路。 “先去冯家堡,下午去碾湾。” (本章完) 第20章 惊艳李世民 第20章 惊艳李世民 长安。 西宫承乾殿中, 李世民率一众幕僚迎接皇帝诏令,身着深绿色圆领官袍的通事舍人高声宣诏着,“右军元帅上柱国赵国公世民,宇量冲深,风神爽悟,任兼文武,声绩著闻,望实兼隆,亲贤斯属, 世民可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余如故。” 诏书宣读完,年仅十八岁的二皇子李世民上前接下旨意。 “恭喜殿下,”通事舍人崔敦礼赶紧向这位比自己小很多的二皇子道喜,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而且皇帝还已经让他再次挂帅,统兵十万往泾州迎战薛举。 二皇子宽脸方额、脸庞敦厚,耳垂大、眉毛浓,虽年轻却已经蓄有一副美须髯,当今天子诸皇子,长子建成和二皇子都是美须髯,仪表堂堂,唯有四皇子齐国公元吉却是生来就丑,丑的连生母窦氏都一直嫌弃。 身高七尺的李世民捋了捋美须髯,然后直接从自己蹀躞带上解下一枚金刀子,一把塞到了崔敦礼的手中。 “辛苦崔郎顶着烈日来宣旨。” 崔敦礼看着被强塞到手里的金刀子,对这位二皇子殿下也不由的刮目相看。这枚金刀子乃是纯金打造的黄金剪刀,不过这东西并非实用的,而是辟邪镇妖、消灾避祸的吉祥佩饰。 当然,一枚十分精致的金刀子,也是随时可以当钱用的。 这枚金刀子能值几万钱,能换一匹好马。 “殿下,这我不能收。” “崔郎不愿与我亲近?”李世民笑着问。 崔敦礼当然不能说是,这可是已经拜尚书令的二皇子,既是皇子也是宰相了。 今天,皇帝同时拜五位宰相,二皇子李世民为尚书令,相国府长史裴寂为尚书右仆射兼知政事,相国府司马刘文静为纳言,民部尚书萧瑀、相国府司录窦威皆任内史令。 这五位新朝宰相,以李世民为首。 “谢殿下赏赐。”崔敦礼只好收下金刀子。 李世民笑着摆手,“克明。” 赵国公府兵曹参军杜克明上前,端来一个早准备好的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了里面十铤黄金。 十两一铤的库存黄金,上面还有铭文。 “崔郎辛苦了,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 一百两黄金,价值八十万钱,这何止是一点点心意,他一个从六品的通事舍人,一年禄米不过九十石而已。 不过崔敦礼倒也不是靠那点禄米生活的人,他乃是五姓七家的博陵崔氏子,祖父是曾任隋朝礼部尚书的崔仲方,他家族在北魏末年迁入关中,定居咸阳,成中关陇名门之一, 身上还顶着个五姓子的名门光环,此时才二十四岁的他,已经是从六品的通事舍人,既清又贵,前途无量。 对于二皇子直接拿金子来收买他的行为,他心里有一丝厌恶和反感,可最终他还是收下了。 不是爱财,而是无法拒绝二皇子的好意,他得罪不起二皇子。 送走崔敦礼,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收起,坐在榻上,半边身子倚在凭几上,紧皱着眉头。 “陛下拜殿下为尚书令,殿下为何却皱眉?”杜如晦在一旁询问。 “我是在考虑陇右薛贼来犯之事,上一次薛仁杲进犯扶风,被我所败,狼狈逃回陇山,可这次薛举亲率大军前来,却没再攻扶风,而是突然杀到了泾州。”李世民捋须,“这一次薛举很明显是想截断我大唐关中与灵武的联系,薛举的真正意图不是攻关中,而是要跟朔方的梁师都联合,甚至想引突厥人南下。” 从地图上来看,薛仁举占据陇右,定都天水,自然是沿渭河河谷东出,杀出陇关,直取扶风,只要能够突破大唐在扶风的防御,就能进入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 但现在薛举舍近求远,抽冷子跑到泾州去了。 这不仅是舍近求远,而且是舍易求难,泾州地处泾河河谷一线,那里地势更险要,易守难攻。 李渊刚受禅登基称帝,薛举就大举来犯,这非常不给大唐面子。 杜如晦也赞同李世民的分析,但却并不是很担忧。 “薛举不过一莽夫尔,虽然他选择此时突然发难,但是泾州本就易守难攻,况且薛举的粮道要翻越陇山,补给极为艰难,可他又集结十万大军,就更增加补给的困难, 殿下率军北上,无须速战,可度其量少,深沟坚壁,以老其师。 且宜持久,待其粮尽,然后可图也。”李世民点头,“我也是这样思虑的,可是陛下深恨薛举来犯,令我速灭薛举。” “况且,新归附的五原张长逊南下灵武,与薛举大将宗罗睺大战,薛举率大军下陇山增援,直插泾州。现在是进可攻泾州剑指关中,退可援宗罗睺攻灵武,还可向东联系朔方梁师都,打通与突厥的通道,” 李世民为难的地方就在于,他知道薛举兵强马壮,直接硬碰硬是下策,但皇帝父亲在逼他速战,李渊担心夜长梦多, 若是李世民被堵在泾州以南,那么新归附不久的五原郡张长逊部,极可能会被薛举击败,或是吞并。也极可能让张长逊北投突厥,还有可能让陇右薛举和朔方梁师都结盟联合,再拉上突厥南下, 那李渊这还没坐稳的皇位都可能要丢。 “最消军情,薛举杀入泾州后,已经将大本营搬到了折墌城,猛攻不远的泾州城,兵峰紧逼高墌城,泾州求援的急信一封接一封,城中快要断粮了, 灵武的张长逊也有不敌宗罗睺之势,” 李世民想先等一等,拖一拖,但泾州守军、灵武张长逊却都撑不住。 “殿下,不能急,薛举攻泾州,本就是求速战。”杜如晦道。 “我又如何不知道呢,可陛下催的急。”李世民叹声气,“明日,我便要动身北上,救兵如救火,这次就不带你和玄龄同往了。” 杜如晦只好再次提醒他要小心谨慎,切勿轻易出战,那是薛举求之不得的事。 “你和玄龄留在长安,替我调度粮草军械,这仗一时半会怕结束不了,粮草补给不能有差错,我全委托给你们了。” 杜如晦应下,“殿下也要注意身体,您是三军主帅,可切勿再轻易以身犯险了。”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 “我昨日得一壶,十分神奇,倒入滚烫热水,然后放入一把米,盖上盖焖上一个来时辰,就能得到一壶粥。甚至放点肉菜,还能焖出一壶肉汤。殿下领兵在外,经常饮食不规律,饥一餐饱一餐的对身体很不好, 殿下把这壶带上,就算是在行军骑行时,也能吃上热粥热汤。” 李世民哈哈大笑:“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装一壶热水,加上米或是肉,不用柴不用火,就能焖出热粥和热汤?” “此物确实神奇,我已亲自试过,确实如此。” 说完,他便去取,很快就取了回来。 “殿下,此物据说是天外不锈玄钢制成,乃是一位道家炼器高人所炼制的,材料稀有······” 杜如晦把自己堂妹夫送给自己的这个神奇杯子递给李世民。 这个杯子拿到手后,二皇子越看越惊奇,各种珍稀金贵之物他见的多了,但是像这个确实没见过。 那闪闪发亮的杯身,拿在手上轻便,可看着又极结实。 就连那把可折叠的勺子也那么精致漂亮。 杜如晦还演示着怎么使用,先注入滚水,焖个一会,再倒掉,再重新注入滚水,然后往里面加一把米,或是加点肉丁或是菜,盖上盖,静待一两个时辰,就能得到热粥或是热汤。 “殿下,此物最神奇之处在于,就算睡前注入热水加入米,经过一夜,粥也还是热的,甚至里面的热水能够保持一天一夜都还有些烫手。” “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器物。”李世民大赞。 杜如晦让李世民随身带着。 “这是哪位炼器高道所制之器?” “是城南王曲御宿川无极观李道士所炼制,不过不久前无极观后塬崖暴雨中垮塌,这位李道士被压死了。这个天外不锈玄钢焖烧杯,是他已还俗的弟子出手的。” 李世民问:“那李道士这个弟子可也懂此炼器之法?” “此人名叫李逸,今年才十六岁,刚还俗,如今是万年县御宿乡罗家堡的村长,倒不知他是否懂得炼器之法。这个杯子是我堂妹夫,御宿乡郭庄村长从他手中求得。” “如此宝物,定费不少吧?” “说是一百五十贯钱,他本来要来拜见我,只是昨日来因没有公验、过所,没能入城。” 李世民对杜如晦笑道:“此物确实值一百五十贯,我很喜欢,就留下了。”说着,他叫来侍卫长侯君集,“三水,你一会给克明取二百贯钱。” “克明,下次那个李逸来长安了,你记得带他来见我。若有他师傅几分真本事,得把他招来幕府。” 求追读,书友们。 (本章完) 第21章 上将出长安 第21章 上将出长安 “兰香,你们姐弟三个也一起来。” 李逸看着兰香姐弟都是头发枯黄,脸上还有白斑,这明显是肚里有蛔虫,便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冯家堡找董秀才瞧瞧去。 午后的太阳毒辣,几个孩子倒也不怕晒,都愿意跟着李逸去冯家堡。 好在路也不远,沿着曲折蜿蜒的土路,一路上坡很快就到了。石头识得董秀才家,他以前有次肚子疼,罗三带他带找董秀才瞧过,董秀才给他扎了针开了药,却没收钱。 “董秀才公平时都在堡子私塾里,他家在小堡子。” 冯家堡原有冯董张三姓,村子分成冯家人住的堡子、董家人住的小堡子还有张家人住的下堡这么三片,前些年又迁来一个大户冯六郎,大兴土木,在堡西边建起了南北两大宅院,被人称为西堡。 石头说起那位董秀才公,也满是尊敬,这位秀才公虽然平时总板着脸十分严肃,被人称为冷先生,可董秀才不仅开私塾教书育人,还行医治病,对无钱的穷人还不收钱。 兴盛里七个村,只有冯家堡有一个私塾,大家对这位曾经在长安国子监读过书,还曾获得推荐参加秀才科考试的董先生,自然是尊重中带着敬畏。 石头带路来到堡子私塾,这间私塾占地一亩多点,据说原来是马王庙,房屋布局跟李逸的无极观差不多,三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厦屋,土墙连接围成一个院子。 站在院门口,便听到有朗朗读书声。 隋唐的秀才可了不得,那是比进士、明经更难考的,往往两三年才开一科,每科只录一两个,没有足够的才学,宁停考也不滥取。 能够获得推荐参加秀才考试的资格,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董秀才是个瘦高的老人,须发白,山羊胡子,李逸看到第一印象,觉得他挺像以前读书时课本上的杜甫。 身上有股子很浓的书卷气,眼神中满是沧桑。 李逸自报身份,道明来意。 “上次寒舍上梁,先生还派人来送了一幅字······” 董秀才打量着李逸,“我以前跟你师傅李真人也算是老友,你如今也长大了,” 寒喧几句,李逸送上礼物,二十张a四张,这是他买来给女儿涂鸦画画的,一箱五包两千五百张,才七十九,比绘画本可好用的多。 合三分钱一张的纸, 但他送到董先生面前时,却让这位秀公才有些惊讶,他拿起纸细细摩娑。 这纸洁白均匀、手感细腻,白的出众,而且十分顺平,还很厚。 做为一个文人,对书、纸、笔、墨这些东西都是特别喜爱的,这就跟钓鱼佬对各种钓具的喜爱一样。 “这纸真不错,我试试。” 说着,董先生迫不及待的就研墨提笔,铺开一张a4纸,在上面挥墨疾书。 “高秋白露团,上将出长安,尘沙塞下暗,风月陇头寒,转蓬随马足,飞霜落剑端·····还嗤傅介子,辛苦刺楼兰。” 一张纸上,董先生写下了二十句五言诗。 李逸在旁边赞叹道:“薛玄卿的这首出塞,较之汉魏六朝更加刚健雄武,充满了大国的自信精神,洋溢着慷慨激昂的豪迈之气,很好的体现了当年隋一统中国,结束汉末以来三百多年分裂局面的那种大国气象, 先生的这篇楷书法度严谨、刚柔并济,与薛玄卿的这首边塞诗,可谓是相得益彰,高,实在是高,” “先生,小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先生题款用印,然后将此墨宝赐予小子?” 董先生提笔望向李逸,眼里有意外,也有欣赏。 人都喜欢被赞赏,李逸的马屁拍的很有水平,他不仅知道董先生写的诗是谁的,还能说出这诗的厉害之处,甚至把董先生这书法的长处也说出来了, 这种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让董先生极为满意。 董先生欣然落款用印,将这副作品送给了李逸,这可比上梁那天送的吉星高照四个字好太多了。 “没想到你也这么欣赏薛道衡。”董先生拿着自己的这副字看着,“你这个纸是真不错,再细腻的笔锋也能体现出来,墨色也能极好的体现浓淡干湿,还不晕墨,大小裁剪的也很好,” 白、厚、顺,已经远超很多纸了。 “下次我再为先生寻一些这纸来。” 董先生这会心情极好,主动询问李逸来意。 李逸便把秀芝卖身葬夫的事说了,然后说今天带她们来检查下身体。 “你这事办的不错,积阴德了。”董先生并不觉得李逸行为是趁人之危什么的,如今这世道,想卖身为奴,还得排队呢。 望闻问切,给几人全都检查了一遍。 “她们娘三没啥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体内有蛔虫,身上有虱子、跳蚤,这兄弟俩身上还有癣。” “这姐弟三,也是营养不良,体内有虫,身上有虱子跳蚤,” 董先生便给开了驱虫治癣的药,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 “外用的药煮水,然后洗头泡澡,七天,基本上就好了,这四个小子,也可以直接把毛发都剃光,能更快。以后要注意洁净,勤洗手,尤其是少吃生食。” 聊天中, 李逸知道董秀才这个私塾,也是带有几分公益性质的,地主、富户的孩子送来读书,要交束脩,但有的穷人家孩子如果有读书天赋的,他也会允许来旁听,甚至会提供些纸笔。 董先生做为乡佐,御宿乡的两个副乡长之一,其实基本上不怎么管事,一心教书、行医。 他虽不是御宿乡最有钱的,家中却也有数百亩地,又是乡里难得的读书人,又会医术,备受乡人尊重。 李逸掏出一两黄金, “这是做甚?”董秀才惊讶,那点药也不值几个钱,何况他觉得李逸挺对他胃口,加上以前与李老道的关系,他也没打算收钱。 “小子甚是敬佩先生善行,所以也想出点绵薄之力,这点钱给私塾添点纸笔,给先生药房添点药材,也能教育更多孩子,救治更多穷人。” 董先生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好,我收下了,李真人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在私塾又坐了会,李逸随董先生去瞧了瞧学生们,便告辞离开了。 路上,秀芝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阿郎给我们看病拿药,也要不了一两黄金,给太多了,家里连门都还没有呢,也没有家具,处处都需钱,阿郎还得娶娘子,得节省点······” 李逸笑了笑,没解释。 他今天掏这一两黄金,确实是有意结交董先生,这位可不仅仅是乡佐,他还是位曾经在国子监读过书,被推荐考过秀才的读书人, 董先生不仅在乡里德高望重,听说还经常被邀请去长安国子监讲课,他还是万年县令的座上宾。 有些香,得提前烧,你不能等真有事了,再提着猪头到处找庙。 人生最忌无权而财多,家贫而妻美,势弱而早慧。 就算是乡野农村,也没那么纯朴的。 离开私塾,李逸便去了西堡的冯家铁匠铺,他在这里订制了铁锅。 “掌柜的,我订的锅打好了没?” “是李村长啊,快请进,先喝口水。” 李逸在铁匠铺订制了生铁大锅、生铁鼎罐、生铁煎饼鏊子、熟铁炒锅、大平底铁锅等数口炊具, 全是按要求订制, 对于冯家铁匠铺来说,虽然这些炊具看着有些怪,但也难不倒他们。 李逸提要求,甚至画出图样来,他们问好尺寸,说好厚薄就可以开干,他们家铺子效率还是很快的,东西都已经完成。 “这是你订制的七印加厚铸铁大锅,宽两尺一,深八寸,重二十五斤,手工泥模浇铸而成······”那口大铁锅,李逸看后很满意,完全就是按照他要求打造的,生铁、浇铸,还配了一个大木盖。 一印三寸,七印刚好二尺一,足够大,用来炸油豆腐泡就很合适。 “你这个釜,样式挺奇特的,我打了一辈子铁,还是头次打造这种,就像是一个釜从中剖开两半了。” 唐代做饭的炊具挺多,但没有叫锅的,一般都是釜、鼎、鬲、罐等样式的,一大特点就是都比较深,比如釜,好像卵状,上端开个开子,有的还带三足。 这种炊具适合炖煮,不适合煎炒。 适合煎的有鏊子、铛子等,很浅,适合烙饼。 那种相对没那么深的,形似半圆球的一般叫小釜。 李逸订制的大铁锅,就是后世柴火灶上那种,用生铁铸造,优点是厚重、坚固,寿命长,缺点是导热较慢,不好搬动,这锅适合炖煮,也可以煎炒。 他订制这大锅就是准备打柴火灶的,做豆制品加工,也需要。 大号铸铁平底锅,则是用来煮浆生产腐竹的。 “这口小釜,是熟铁锻打而成,”掌柜的拿出那口熟铁炒锅,还跟李逸显摆手艺,说这锅经过了他们师徒十二道工序,十八遍火候,经受了三万六千次锻打。 “耐用抗造不生锈,一锅可以传三代,人走锅还在。” 李逸看着不太平整的熟铁锅,根本不信真锻打了三万六千次,能锻打三千六百次都不得了了,“师傅你祖籍莫不是章丘?” 掌柜的一脸惊讶,瞪大眼珠子,“李村长怎么知道的,我家祖上还真是济南郡章丘县的,几十年前我阿祖带着我耶逃荒来关中的。章丘的铁匠可是天下闻名,我家世代都是打铁匠·······” 平底锅的直径达三尺,比那八印大锅还大,这更像是个超大号的铸铁托盘。 一口八印大铁锅,两口大平底锅,一口生铁鼎罐,还有一个煎饼鏊子和一个铁铛,再加一口熟铁锻打炒菜锅, 大小七个锅,算账的时候吓了李逸一跳。 那个八印大铁锅,25斤重,损耗3斤,铁料六匹绢,工费合四匹绢,一口锅总共十匹绢,跟李逸那头三岁口的黄牛一个价,铁料一斤合到七十多钱。 关键是这工费挺贵,了近一千五百钱。 两口平底大锅,直径三尺,用料跟大铁锅差不多,因此也是每口算的十匹绢。 那口锻打的熟铁锅虽小,可也很贵,熟铁是生铁三倍价,这锅的手工费甚至占了锅的六成。 三斤重的锅,价五匹半绢。另外的鏊子和铛,则每个三匹绢。 “七口炊具,总共是四十一匹半绢,附赠七个木头锅盖和三把铁锅铲。” 掌柜的拿着把算筹摆弄计算给李逸看,李逸看不懂算筹计算方法,暗里惊讶这价格。 怪不得说百姓用不起铁锅,实在是太贵,用陶罐、沙钵、甚至瓦盆也可以煮饭做菜嘛,还不生锈呢。 几口锅,四十一匹半绢,现在一头青壮耕牛才十匹绢左右,这就四头牛钱没了。 “李村长也是我家六郎的朋友,这两把订制的铁锅铲我们就不收钱了。”掌柜的笑道。 一旁的兰香直呼好贵。 “丫头,这可不贵嘞,如今粮食都啥价了,以前粮食一斗二三十钱时,这铁一斤也要三四十钱,如今粮食一斗三四百钱,铁一斤才七十来钱,李村正订制的这批炊具,都是新式样的,我们费时更多,泥模都反复做了好几次,铁料损耗也多,我们都没多算······这么多订制的铁器呢,拢共也才值四石多点大米,真不贵。” 李逸听后,觉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啥物价都贵。 “李村正要不要买口横刀,我们铺子里的横刀用的都是好钢锻打,还有几把镔铁横刀呢。如今还是挺乱的,出门在外带把横刀较好。” “啥价?” “钢横刀三等价,上等四匹半绢,中等四匹,下等三匹半绢。镔铁横刀,上等十匹绢,中等九匹绢,下等八匹绢。” 听了这价,李逸也只能苦笑,一把镔铁刀就值一头牛啊。 口马市能够买一两个奴隶。 随身带把值一头牛的镔铁刀防身,估计反而容易被人抢。 钢横刀,其实也不是全钢的, 掌柜的说横刀是用包钢法或夹钢法打造,还拿出钢横刀给他看,最后李逸挑了把上等钢横刀,除鞘也就两斤,采用的夹钢法锻打而成,带着环首,没有刀格,还是刀鞘埋柄的样式。 刀身直狭,采用切刃造。 李逸一看就挺喜欢的,了半头牛钱买下这把环首埋鞘式钢横刀。 “再买一把铁斧,” “三斤的铁斧算你半匹绢好了,” “菜刀呢?” “切菜刀轻便点也便宜些,斩骨刀重些也贵点,你要是一样拿一把,两把就只收一匹绢好了。” “行。”家里有把郭二郎送的旧菜刀,太钝了,李逸干脆也买两把。 掌柜的再次拿着算筹棒开始摆公式,李逸觉得没有算盘,用这棒子计算有点落后,或许有空可以把算盘鼓捣出来。 锅四十一匹半绢,三把刀一把斧头,又了六匹绢。 这番采购总共了四十七匹半绢,以如今的绢价,折一万七千多钱。不过铁匠铺因如今各种铜钱混乱,所以一般都是以绢定价。 要是付铜钱,得按开皇五铢肉好折算,至于其它什么大业五铢、以及一些其它年号的铜钱,甚至私铸钱,折换比率各不相同,那种很薄很白的伪铸白钱,得五六钱折一个开皇五铢,甚至直接不收。 李逸直接掏出了黄金。 掌柜的脸上立马笑开了,这玩意最硬最保值,一两可以折八千个开皇五铢。 李逸掏出二两黄金,掌柜的核验、称重,确认无误后收下。 “还欠你三匹绢,先记着,下次给你送来。” 掌柜的收了二两黄金,对这点尾款也很痛快的挂账,“谢李郎惠顾,以后要打制农具啥的,尽管吩咐,包你满意。” “好,家里也还是要买些犁靶锄铲等农具的,下次有空再来。”李逸笑着应下。 掌柜的提供送货上门服务,这些锅铲刀斧等,他派伙计给送到塬下无极院。 “掌柜的,能不能送个木甑和竹蒸笼啊?”秀芝见李逸又掏出去二两黄金,心疼的不得了,真是钱如流水,出来一会就了三两黄金。谁能想到,这些铁器这么贵。她这个年轻的主人,钱真是大手大脚。 掌柜也爽快,又送了个蒸饭的木甑,和一个竹制的蒸笼。 走在回家的下坡路上,李逸心里盘算着,雪平锅跟郭二郎换了十一两黄金,一石半粮食,一匹绢和一头牛。现在黄金已经了七两了,只剩下四两。 好在他又卖给郭二郎一个焖烧杯,等那一百五十贯到账,暂时也不缺钱了。 “你们先回家去,记得用药洗头泡澡,我去碾湾办事。” (本章完) 第22章 投其所好 第22章 投其所好 李逸前往碾庄, 他没有直接去王里正家,而是先去了河边的水硙碾坊,直接跟掌柜的订购了十石黄豆。 “李郎买这么多黄豆是?” 王家碾坊的掌柜的都有些意外了,王家碾坊借用滈河水力一天能碾麦几百石,不仅碾麦也会加工大米、黄豆等,这里长期收购稻谷小麦,然后出售加工好的大米、面粉等,还出售米糠、麦麸等,粮食生意做的挺大。 可李逸一次买十石大豆还是让他惊讶。 “和人一起弄个豆腐坊。”李逸笑笑,“王里正今日可在家?” “在家呢。” “那我正好去拜访一下。” 掌柜的便立马带他去王家,王家的夯土墙小青瓦大院依然是那么高大,大夏天的午后,王里正在大树荫下午休,躺在竹榻上,两个梳着丫髻的小丫环在旁边安静的给摇扇。 轻纱围罩,不受苍蝇打扰。 院中还有男仆拿着长长的粘杆粘知了,免的打扰家主休息。 一名梳着刀髻的年轻妇人,衣着罗,长的也年轻漂亮,拦下李逸和磨坊管事,不让打扰王里正。 “这位是罗家堡村长,来拜见阿郎的。”掌柜的对那女人很客气的道。 “你带客人先到客厅歇会,一会阿郎醒了,会来通知。”女人冷声道。 掌柜只好领着李逸到前院的西厢客厅等候,有婢女给两人倒了水,便离开了。 “刚才那位是我们家阿郎今年新纳的第五房妾侍,原是韦家婢,伺候韦家老夫人的,如今极得我家阿郎宠爱的。”掌柜的解释道。 李逸点了点头, 这次来李逸又看到了上次没注意到的东西,比如王里正家的奴仆很多,妾侍也多。 大唐的里正仅是小吏,连俸禄都没有,可他本就是乡里大地主,不仅有良田八百亩,而且那碾硙、油坊这些都极赚钱。 掌柜的陪着坐了一会,见仍无人来理会,便只好先回磨坊忙去了。 只留下李逸一人独坐在那,除了开始的那一杯白水,连杯茶都没。 他这小小村长,在王里正家人眼中,确实不值一提。 李逸很耐心的坐在那,今日是有事求王里正,不能就这么走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 那个先前倒水的丫头终于又来了,“我家阿郎醒了,请李村正过去。” “王叔,打扰了。” “贤侄啊,快坐。”刚睡醒的王里正被那个漂亮的妾侍服侍着洗脸,看到李逸挺高兴。 李逸也是直接就先奉上了准备好的礼物。 一副仿玉五子棋。 高山楠竹制成的棋盘棋罐,密胺仿玉处理的棋子。 当李逸拿出这件礼物,王里正顿时目光被吸引住了。 李逸来前就打听过了,知道王里正虽是个乡下土豪,但也喜欢附庸风雅,他跟附近马蹄寺的关系很好,据说王家向马蹄寺捐了几十亩地,还布施了许多钱粮。 王里正尤其是跟马蹄寺下院当家慧了和尚关系极好,经常跟这位负责马蹄寺庄田、佃户、租子事务的庄头下棋。 送礼就得投其所好, “这是玉石棋子?”王里正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此棋子似玉非玉,是家师当年云游天下时,在岭南收集的一种海底材料炼制而成,圆润细腻如玉,但却耐磨耐摔。 黑子漆黑如墨,细腻柔和,白子温润如玉、干净透亮。 高山楠竹制成的棋盘棋罐,纹理清晰,极有份量,质地细密,坚固耐用。” 王里正一枚枚棋子把玩着,是越把玩越喜欢,这玩意可比上次李逸送他的那个味之精还让他喜欢。 清水变鸡汤虽神奇,但王里正家也不缺鸡吃。 “这真不是玉?我怎么看着就是玉?” “玉棋子更通透一些,也更轻,这个棋子更光滑也更重些,而且摔不坏。”说着李逸拿出一颗黑子,在桌案上啪啪的重重拍了几下, 拍的王里正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可仔细观察发现这棋子果然丝毫不损。 这要是玉的,那几下早拍碎了。 尤其是这种如玉一般的棋子,居然颗颗都是一样均匀、圆润,一般玉子可做不到这样。 “来下一盘。” 王里正邀请李逸手谈一局,迫不急待了。 “我棋艺才入门,” 王里正哪管这个,兴致来了,硬拉着他下,其实李逸围棋水平还行,他有个前女友曾是幼儿园老师,兼职少儿围棋兴趣班老师,李逸当初跟她谈恋爱时,也就学习了一阵时间,得到她的指导,水平提升不少。 这副棋子,就是那时买的,98一套,黑白361颗棋子,还送了四颗备用。自从分手后,李逸也好些年没再碰这棋了。 王里正让李逸执黑先手, 李逸下了一会就已经看出王里正那是业余中的业余水准。 魏晋以来,统治者还曾以棋设官,建立围棋九品制,尤其在南朝更是兴盛,这使的民间围棋也很流行。 不过,围棋是很讲天赋的, 王里正天赋一般,李逸下的一头汗,不是下不过王里正,而是得努力琢磨怎么才能让着王里正,还不能很明显。 终于,王里正赢了,兴奋的满脸通红,李逸则是长松口气,这棋下的真累。 “想不到无逸贤侄你棋艺也如此了得,你这水平当入九品了。” “还是王叔棋艺高超,佩服佩服。我听说王叔棋艺本乡第一,无人可敌。” 王里正捏着棋子兴奋的哈哈大笑,“不敢说本乡第一,马蹄寺的慧了大师,与我五五开,经常各有胜负。”“那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旁观学习。” 王里正被捧的飘飘然,“我这就派人去请慧了大师前来一奕,正好得了这副宝贝棋子,也让他欣赏欣赏。” 李逸这时也顺势提起买豆子的事,掏出三两黄金来。 “刚在碾房买了十石黄豆,钱还没付,王叔你收一下。” 十石黄豆价一万八千钱,折黄金二两二钱半。 王里正对李逸每次买粮掏黄金这事也习惯了,甚至也知晓他这黄金来路,是用师传宝贝跟郭二郎换了十来两黄金和一头牛。 “无逸啊,你喊我一声叔,今日又送我这副宝贝棋子,我还能要你这点黄豆钱?你这样可就太见外了,赶紧把金子收起来。” “你这副棋子,是你师传之物,我也不能白拿你的。这样,你不是说跟人弄豆腐坊嘛,那豆子肯定需要不少。这十石黄豆叔一会派人给你送回去,另外再给你备十石黄豆,你用完了就再叫磨坊送去。” 二十石黄豆,换这副仿玉棋子。 王里正很有格局不白占便宜,这副棋子等于他出价四两半黄金。 “叔,这怎么能行呢,这棋子是我送叔的礼物,可不是来跟叔换豆子的。” “你要再跟叔客气,那你把棋拿回去,” 王里正拉着李逸再来一局,这回仍让李逸执黑先手。 李逸提买豆子的事,是要借此引出豆腐坊,油豆腐、腐竹这事,不成想王里正这么大气的直接要二十石黄豆换围棋。 一局还没下完,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进来了,光头锃亮,满面红光,身上大红僧袍,脚上一双人字木屐。 看到这身红衣,李逸知晓这定是慧了和尚,马蹄寺中高级执事僧。 再往上,就是赐紫衣的马蹄寺方丈了。 王里正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盯着棋盘,举棋不定。 李逸这盘给王里正上了点难度,弄的他抓耳挠腮的,慧了来了后目光也是直接落到了棋盘上, 先是扫了遍棋局,面上带着淡淡微笑,如弥勒佛般慈祥,尤其是他那大肚腩越发的像。 慧了脱下木屐,上榻一边围观。 他没出声打扰两人下棋,而是看了会后,从棋罐里抓了几个棋子在手里细细观察把玩。 眼里很是惊讶和喜欢。 一盏茶时间后,李逸‘意外险胜’王里正一招。 慧了笑着向李逸发出对奕请求,李逸点头应战,这次仍是李逸执黑,下了会他便看出,慧了的棋艺远在王里正之上。可王里正却说他跟慧了经常对弈,勉强能胜慧了半子。 可见,慧了这胖和尚,以往也是在故意让着王里正这个大施主。 许久之后, 李逸认输,“慧了大师果然棋艺了得,在下甘拜下风。” 王里正看的心痒痒的,立马便要亲自来战曾经手下败将慧了,李逸顺势让位。 看了会后,他道:“我看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贤侄别走,今日就在我这吃晚饭。” “那怎么好意思呢。” “一会帮我陪下慧了大师,咱们边吃边聊聊棋艺。” 李逸就说,“叔,我最近刚好在弄豆腐坊,琢磨了几样新品,有腐竹有油豆腐,也有千张和素鸡,我去拿些来,正好招待慧了大师。” “千张和素鸡倒是不陌生,这油豆腐和腐竹是何物,未曾听闻过?”慧了一边应对王里正的步步进逼,一边还能风轻云淡的问李逸。 李逸就怕他不接话,当下把油豆腐泡和腐竹一通夸,夸的天乱坠,说比素鸡那还要了不得。 “我先回去取腐竹这些,一会现丑做几道菜,你们尝尝。” “骑我的马去。”王里正交待,“快去快回,一会我还要跟你再下一局呢。” 李逸骑了王里正的马往回走,一路上心里挺高兴,事情比计划中还顺利啊,本来为推销腐竹来找王里正,送出的围棋,结果还能换回二十石豆子。这慧了更是这么轻松就搭上了。 回到无极院,李逸马上让三娘装上一些新鲜的油豆腐,还有冷水泡发好的上等腐竹,再把冯家铁匠铺送来的熟铁锻打炒锅带上了, 他还有秘密调味料, 这顿腐竹、油豆腐为主的素菜,一定要把慧了和尚拿下,得到他的赞赏,那腐竹、油豆腐就能打入马蹄寺,得到长期供应订单了。 桥头大树荫下, 三娘把磨豆腐的家伙事都搬来了,正跟她爹罗二和两个嫂子一起在磨豆子。 “去哪?” “碾庄,事快成了,等我好消息。” 三娘听了欣喜不已,“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一会碾庄磨坊会送十石黄豆来,你帮着收一下。”说完,李逸便催马赶往碾庄。 罗三娘站在那望着李逸远去背影出神许久。 罗二推着石磨,看着女儿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的叹了口气。 求追读,兄弟们。 (本章完) 第23章 舔盘的下院当家 第23章 舔盘的下院当家 日落西山, 王家大院西厢耳房上升起了袅袅青烟,厨房里李逸在炒菜。 费半头牛钱在冯家堡订制的锻打熟铁锅在他手中有节奏的颠动,锅里颜色淡金的腐竹,黑褐色的木耳,搭配着绿色的葱段上下翻舞,腐竹浓郁的豆香,混着碧绿色荏子油的清香, 喷香喷香。 炒,爆炒,李逸的炒锅在猛火上把这几样食材碰撞出惊人的香味。 王家厨房里,挤了一群人。 有王家胖胖的厨娘,瘦瘦的烧火丫头,也有马夫、车夫,连王里正的几个妾都被这香味引过来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李逸烹饪, 那样式独特的小釜,那金黄色似笋的食材,特别是他这烹饪方法很特别,不煮不炖,还把釜舞动着。 那浓郁的香味,引的大家喉头滑动,口水不停的涌出。 李逸厨艺还是不错的,平时也喜欢自己做菜,这木耳炒腐竹,算是很简单的家常小炒。 泡发好的腐竹斜切,与泡好的黑木耳一起先下锅淖水捞起,然后直接热锅倒入荏子油,下葱姜炒香,再把淖好水的腐竹和木耳下锅,大火翻炒,再加入他提前调好的料汁,这份料汁有生抽、耗油、盐、、淀粉、味精,加一点清水。 大火收汁,这道菜就做好了。 起锅装盘。 看着这道油亮喷香的菜,王家人一个个都是直流口水。 李逸则洗锅,继续。 下一道三鲜腐竹煲,锅烧热先煎老豆腐,煎到外表金黄一层壳备用,然后姜蒜爆香,把淖好水留好的腐竹毛豆煸炒,加水,加入煎好的豆腐,再加入油豆腐泡,水开,加入他的秘制调味料,味精、胡椒粉、盐、,撒上葱段,转入砂锅中, 三鲜腐竹煲就又做好了,汤白味浓。 油豆腐泡也做了两道菜,一道就是简单的油豆腐汤,加清水加调料煮,让豆泡充分吸收汤汁,最后撒点葱、熟芝麻,就完成了。 再来一个豆芽清炒豆腐泡,豆泡切开和豆芽一起炒就行了。 今天的主客是慧了和尚,故此还限制了他的发挥,否则要是煸炒点五肉炒腐竹,或是来个腐竹红烧肉,那更绝。油豆腐也可以做豆腐酿肉,都是绝配。 三菜一汤。 王家庭中大榆树荫下, 饭菜摆在石桌上, 慧了头一次吃的有点顾不上形像,黄灿灿的小米粥没啥特别的,可是这几道菜太香了。 色香味俱全。 那个腐竹形如竹枝,色泽黄白,油光透明,咬一口,清香嫩滑,口感极佳。 回味无穷, 满口鲜甜。 根本停不下来。 慧了不敢吃太猛,免的影响自己马蹄寺下院当家的形像。 王里正是主人,倒是没那么多顾虑,他是狼吞虎咽,一口接一口,还要忙里抽空喊一句好吃。 “你们赶紧夹菜,客气啥。” “无逸,这就是你说的腐竹和油豆腐泡?确实好吃,真想不到这是豆子做成了,素菜做的比大鱼大肉都好吃。” 三菜一汤, 份量不多,这是李逸故意的,要是份量足,甚至份量太多,那吃的时候是爽,但饱过头后,就会有些不舒适感。 那对菜品印象就会减分。 最好就是要精致而少,得让人意犹未尽。 能吃个五六分饱就好。 菜份量少,装盘也更好看。 三个大男人,三菜一汤,真不够吃饱的,很快,就全吃完了。 李逸还看到王里正居然在舔盘, 慧了也是把沙煲里的菜汤都倒进了碗里,和着小米粥吃的干干净净。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慧了放下舔尽的碗,还赶紧解释了一句。 “大师说的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慧了看着他,“这句诗是哪位诗人新作?以前未曾听过?” “我也是之前无意中听来的,忘记是谁的诗了。”李逸随口糊弄。 王里正放下被他舔的干干净净,连点汤汁油星都没了的盘子,满足的道:“从没想到,这东西如此鲜美。庄主,我这贤侄的腐竹、豆泡很了不得,这厨艺也更了不得,说句实在话,我在马蹄寺也吃过不少次斋饭,你们寺里的素鸡,比这个差远了。” 慧了也挺认同。 李逸这个时候也是打蛇随棍上,“庄主,马蹄寺施主、信众甚多,寺中常备庙饭,这腐竹、豆泡都挺不错的,何不订购一些,我们每日送货上门,保证新鲜干净。” 王里正转头对李逸又道:“马蹄寺可是皇家敕建寺院,地位尊崇,你若给寺中供菜,一定得保证最好的,价格这块,你也得实惠一些。” “这个请二叔放心,这个腐竹、油豆腐泡你们刚也尝了,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就是制作极不易,比如说这油豆腐泡,一斤干豆腐坯,要用五六两油才能炸出来,而这腐竹虽不用油,但需要烘烤晾晒·······” 做了许多铺垫后, 慧了也是明白了他意思,知道肯定不会便宜,但对马蹄寺来说,买点菜哪里需要考虑价格。尤其是这腐竹和豆泡很稀少,正好用来招待寺中大施主。慧了关心的是能供应多少,能否长期供应。 “每天十斤腐竹、十斤豆泡,能保证供应吗?”慧了问。 李逸都惊讶于他要的量,一斤腐竹泡发后能炒五六盘。 一天十斤,五六十盘? “马蹄寺上百僧人,另外寺里还有不少碾房、质库等产业的,寺中香火又旺盛,”王里正在旁边提醒他,一天每样十斤还真不算多。 “庄主,每天腐竹、豆泡各十斤,绝没问题。”李逸也是意外惊喜了,这头单生意就是个大单。 慧了当即就拍板订了,至于价格反而他并没太在意。 李逸估算了下成本,一斤腐竹的黄豆成本是五十二钱,油豆腐泡的油和豆子成本是每斤六十七钱, “若是长期供货,腐竹、油豆腐只要一百五一斤。”李逸报的猪肉价。 慧了摇了摇头, “腐竹、豆泡,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一斗小米换一斤吧,腐竹和豆泡都这个价。” 慧了提出用寺中的粟米交易,一斗小米换一斤,反向砍价,主动涨到二百一十六钱一斤了。 这比二百钱一斤的羊肉还贵点,但他知道事情反常必有妖,“庄主还有啥吩咐?” 慧了先是对着他伸出三个指头,然后又收回一根指头。 李逸居然看懂了, 一天供应腐竹、豆泡各十斤,供应价是一斗小米一斤,那一天寺里给他两石小米。这大和尚想要三分之一的回扣。 胃口很大, 二百一十六钱一斤,他要拿走七十二钱,留给李逸的实际是一百四十四钱一斤,比李逸提的一百五,其实还少了六钱。 这口扣要的有点多,李逸笑着摇了摇头。 慧了沉吟片刻,“那就一斗大米换一斤腐竹或豆泡,” 大米一斗三百六十钱,小米一斗二百一十六,这中间差价可就很大了。还是原来的回扣,一斤胖和尚拿走一百二,李逸则拿二百四。 胖和尚一斤比刚才多拿四十八钱,而李逸一斤也能多得九十六钱。 慧了一天能吃两千四百钱的回扣,留给李逸四千八百钱。 合作共赢,谁都没吃亏,只有马蹄寺多掏了钱。 这样的好事,李逸没理由拒绝,不让慧了拿,慧了又岂会让他的货进马蹄寺。 二十斤腐竹、豆泡,主要的材料成本才不到一千二百钱,李逸拿四千八,毛利还有三千六,甚至能说是暴利。 约好明天开始,李逸便给马蹄寺供货,去了寺里直接找慧了就行。 送走慧了,李逸对王里正一通感激,说明天给王里正再送几斤腐竹、豆泡来。 “那么客气做什么,”王里正拍了拍李逸肩膀,“明日你送腐竹到寺里后,最好是给寺中无尽藏库布施一分心意。 马蹄寺是三阶教,他们的无尽藏库劝人布施,普通的布施分三等,一等是日舍钱一分或一合粟,一年不过三十六钱或三斗粟。二等的是日别施钱十六分,第三等是日别施钱三十分。 每年正月四日,是三阶教创教祖师信行忌日,这一天会有更盛大的施舍活动。 三阶教做为此时关中地区最活跃的一个教派,也是比较有影响力的,更称的上是最有钱的一个教派。 他们的无尽藏库除了信众布施外,更大的财源其实是他们世俗化的产业经营,他们放贷、他们买卖田地、经营工商,早就已经背离了信行创立三阶教时的原旨。 以前信行是个苦行僧,要求三阶僧人每天只能吃一餐,且得是化缘乞食,在寺里吃饭那是耻辱。 但现在三阶教却是关中最富有的教派,如慧了更是充满贪欲。 “谢王叔提醒,明日我就布施三斗粟。” “三阶教在关中上百佛寺,还有许多非三阶教的寺院,也有些设有三阶院,他若能跟三阶教搞好关系,到时仅是三阶教寺院供货腐竹豆泡,你都供不过来。” 李逸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三阶教有点太猛了,这样下去只怕不仅其它各教派难以容忍他们,就是朝廷只怕也不能容忍的。 自己跟他们往来,不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生意归生意,别掺合其它,布施个三斗粟意思下就行了。 李逸告辞回家, 厨房里把自己带来的炒锅收拾带走,王家胖厨房见识到他这炒锅神奇后,也是挺羡慕的,询问这小釜哪买的。 “冯家堡子冯六郎家铁匠铺订制的,四匹半绢一口,这叫炒锅,适合炒菜。” 听到这价,胖厨娘直摇头,一口小釜居然要半头牛。 那边王里正听到后,倒是笑道,“明天我就派人去冯六郎铺里订制两个,这炒菜实在太香了,半头牛也值。” 里正家奴仆成群,牛羊满圈,不差这点。 (本章完) 第24章 晚风轻拂 第24章 晚风轻拂 晚风轻拂, 李逸信马由缰,傍晚的风凉爽且自由,带着成功的香甜味。 等回到罗家湾时天已经全黑, “无逸。” 突然,桥头大槐树下窜出来个黑影,把马都吓了一跳,差点把李逸摔了。 “三娘?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 “我见你这么晚还没回来,等你。” “这蚊子都能把人抬走了,你还在这傻傻喂蚊子,赶紧回家。” 李逸下马,牵着马往无极院走,三娘跟着,“你说等你好消息,怎么样了?” “嗯,成了,马蹄寺明天开始,要我们每天供十斤腐竹、十斤油豆腐,这买卖成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再搭上些豆腐、豆芽、咸豆豉、这些生意呢。” 小院里, 秀芝和兰香六人也还在等着李逸回来, “你们还没吃饭?” 听说他们都在等自己回来,李逸挺意外的,“我不是说了我在碾庄吃晚饭么,赶紧吃饭吧。” 三娘拉着李逸在院里辣蓼烟堆边圪蹴着,询问他具体情况。 当李逸说一斤腐竹或豆泡换一斗大米时,三娘都惊呼出声,不敢相信。 等李逸说还要给每斤一百二十钱的回扣,三娘倒反而是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咱一斤也还有二百四十钱呢,卖的比羊肉还贵了。你之前说四个豆泡卖十钱,都还卖不到这么多。” “这两天已经做好了一些腐竹了,油豆腐天热不好存,今晚就现做。幸好今天泡的豆子多,要不然明天的货还赶不上。” 她兴奋的数着指着计算,十斤油豆腐得泡五斤豆子,十斤腐竹要二十斤豆子,“桥头卖豆浆豆脑的生意也挺好,今天五斗豆子的豆浆豆脑小半天就卖完了······” 李逸闻着那辛辣的烟味,提醒三娘该上正轨了。 “咱这个豆腐作坊有了稳定的销路,得添些人手了,我呢是这样想的,” 罗家原来自己做豆腐卖,现在李逸跟三娘合伙干作坊,肯定得分清楚的,以后买黄豆买油,甚至买柴火,雇人,这些肯定都得一码是一码。 赚了钱,刨去成本,也得按份子分。 “我建议啊,你阿耶不要再去做豆腐卖了,这个现在做的人多,赚不到啥钱。你阿耶要是愿意呢,我们可以雇他来我们作坊,还有你两个嫂子,也可以雇她们来我们作坊做事,磨豆腐煮豆浆啊、桥头摊子啊,还有挑腐皮烘腐竹炸油豆腐等,” 多少工钱先说好,这样也不会乱。 作坊的老板是他跟三娘,其余人是雇工。 雇工拿工钱,老板们分利润。 “我们还要考虑买头驴来拉磨磨豆浆,以后若是做大了,还得添加石磨、驴子等。” 三娘很认真的听着, “你说的对,是得理清楚,还有你今天买的十石豆子,之前买的一百斤油,还有你买的几口大锅,只要是作坊用的,都得记好账,赚了钱要先补给你。” 你一言我一语,作坊的章程也就算是定好了。 不过在最核心的份子上,三娘不肯拿份子。 “咱这作坊以后就靠腐竹、油豆腐这些赚钱,这些都是你的秘方,甚至这买豆子买油买锅都是你一人出的钱,掏的真金白银,我其实就是出了个人,我哪能占份子,你若是看我办事还行,就给我份工钱便是。” 李逸摇头:“咱们不是说好的一起弄这买卖么,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再说了其实我对这个买卖并不是太放在心上,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精力来管,” “那也不行,腐竹、豆泡的秘方是你的,买豆子买油买锅的钱也是你掏的,现在生意也是你谈成的,”三娘咬着嘴唇道。 许久都没谈成, 最后三娘只肯在桥头的豆浆摊子占点份子, “那桥头摊子都归你好了。” “不,这摊子主意也是你出的,以后我来摆摊,你仍得占一半份子。作坊这边,我帮你一起弄,你给我半份工钱就行。” 这大黄毛丫头倔起来,跟头毛驴似的。 “好吧,那你家现做好的腐竹,我都收了。你问下你阿耶他们,以后愿不愿意在我作坊干活,若是愿意,看看要多少工钱。” “这些都好说,今晚先把油豆泡炸好,要不要多炸一些,明天看看别的地方能卖不?” “那就多炸十斤豆泡,我先给其它寺院送去,让他们免费试吃,说不定能有寺院看上愿意买。” “十斤都拿来试吃?” “别舍不得,再说十斤豆泡其实也没多少本钱,不过五斤豆子三斤多油,不算人工、柴火啥的,也才几百钱,” “你这么说也是,腐竹我们得趁现在天气好,每天多晒些,遇到雨天,烘烤太费柴火和心神。”三娘做事总是这么麻利。 “以后泡豆子、磨豆浆、做腐竹、炸豆泡,这些都到我这院里来做,这里地方大,比你家稻地的草棚方便。” 李逸更愿意当甩手掌柜,事情安排好就不愿意细管。 三娘的执行能力很强,虽然只是个未婚的十六岁姑娘,但办事雷历风行,板板正正。 谈完,她点着枝火把回南岸了。 “阿兄,你怎么也不送下三姐。”兰香批评他,“三姐对你多好啊,你就娶了她吧。”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赶紧去睡觉吧,别在这喂蚊子了。”秀芝端来水,让李逸洗脸洗脚。 “今天董先生给你们开的药,用了没?” “回来就吃了驱虫的,又洗了头洗了澡,还按吩咐换了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都用开水煮了一遍,” “有用吗?” 秀芝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驱虫的药吃了确实很管用,这一大五小,全都拉出了虫子,简直是既吓人又恶心。 “有用就好,按董先生吩咐继续用药,以后家里定个规矩,水要烧开后放凉再喝,别喝生水,也少吃生食,要勤洗手洗澡,尤其是饭前便后一定要洗手,这是家规。” 秀芝红着脸应下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 “阿郎,要我晚上去稻地三娘家帮忙做豆腐吗?” “今晚就算了,明天你早点起,帮忙桥头摆摊。” 李逸回到上房卧室, 这夜晚也没啥娱乐活动,甚至连照明都没,油灯用油也很贵,至于蜡烛这玩意只有大户豪强才用的起。 普通百姓都是下午四五点就吃了晚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就睡觉。 李逸钻进蚊帐,躺在榻上,觉得还是得努力,把物质条件再提升一下。明天还是得先去买盏油灯,就算一晚上照明用油要个五文十文钱,也省不了。 除了油灯,这房门和灶台,也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没有门,睡觉总有点不踏实。 “喵,招财,” 李逸对着窗外呼唤了几声,一个轻盈的身影从还没安窗的窗洞跳了进来。 小狸来到李逸榻上,在他腿上蹭着。 “差点忘记犒劳你了,”李逸取出两条虾干给它,小狸大口嚼着,李逸伸手撸着它油亮的皮毛,“吃完了继续去守着粮食,今天刚买了十石黄豆回来呢,可不能被老鼠偷走了。” “喵。”招财回了一句, 虾干吃完,狸便尽责的回去守粮了。 天还太早,李逸一时睡不着,躺在那很无聊,非常怀念手机和网络,心里刻意避免去想念再见不到的老婆孩子。 南岸河滩上的蛙声一片,吵的能把人抬起来。 李逸无聊的躺在那细细分辩各种蛙声的不同,渐渐的终于被催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蛙声停了, 李逸是被一阵阵清脆的鸟叫声吵醒的,无极院有不少高大的古树,繁盛的树冠却也成了鸟儿的天堂。 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 李逸起床,院里没人,厨房也没人。 他来到院门口,发现下面桥头树下豆浆摊已经支起来了,罗三娘、兰香、秀芝,还有三娘的父亲罗二,和她两个嫂子都在下面忙碌着。 不少清晨赶路的客人在吃豆浆、豆脑,好热闹的景象。 李逸便也干脆下了坡, “来碗豆浆,” “客官稍等,”三娘低头舀豆脑,一抬头发现是李逸来了,“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们这都忙碌好久了。” 一碗热乎的豆浆喝完,微微出汗,人也彻底清醒了,再来碗豆,饱了。 “今天还有小米粥,喝不?” 李逸拍了拍肚子,“不喝了,” 看的出来三娘挺有经商头脑,昨天不够卖,今天不仅提前多备了做好的豆浆豆脑,甚至还有许多泡发好的豆子,不够随时还可以再磨浆烧煮。 甚至今天还加了小米粥,以满足不同的顾客。 井水、凉白开也是弄了几大桶,稻草、稻糠也备了不少给客人的马骡。 “马蹄寺的二十斤油豆腐和腐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放在那边。”三娘指着旁边,“另外还有十斤油豆腐和腐竹也备好了,我还多弄了些,放在这里跟客人售卖,还真有队客商买了两斤腐竹去。” “我阿耶和嫂子也都愿意来作坊做工,工钱随你定。” “你的马石头哥俩一早给你喂好了。” 她把事情全安排的井井有条。 罗二老汉也是决定退出做豆腐这个行当了,太辛苦又赚不到什么钱,干脆听女儿的,来给李逸的作坊做工。 “那我先去马蹄寺送货,然后我去王曲找王乡长,先办个公验,方便去长安。”李逸又叫来在帮忙的秀芝,“你一会给大家做饭,别饿着大家了。还有,若是我晚上回来晚,你们也不用等我,到时间你们就先吃。” 三娘帮他理了理衣服,“你昨天不是买了把横刀吗,出门时记得带上。” (本章完) 第25章 大开眼界 第25章 大开眼界 马蹄寺门口, 李逸不由的感叹,不愧是皇家敕建寺庙,雄踞神和塬畔,圈地三百余亩,临山望水,景色怡人。 塬上塬下还有良田三千余亩。 山门前报出下院当家慧了的名字,立马有知客僧客气的将他迎进寺中。 再见面,慧了仍是一件红色僧袍,脚踩人字木屐,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第一次送货非常顺利,十斤腐竹十斤油豆腐,李逸还额外赠送了老豆腐嫩豆腐各十斤,素鸡、千张各两斤,希望以后能够扩大供货单。 “今天有大施主来布施,寺里会准备素席,”慧了提了个要求,想让李逸教寺里做素席的和尚做腐竹和油豆腐泡,就昨天王里正家吃的那几道菜。 “没问题,”李逸一口应下,“素烧腐竹、豆芽炒豆泡、腐竹炒木耳、三鲜腐竹煲、豆泡汤,就这四菜一汤?” “辛苦你了。” 李逸跟着慧了来到寺院的厨房,厨房很大,马蹄寺有僧人一百多,寺中还有许多净人,也就是奴隶。另外还有不少在寺中借住的修士、读书人、挂单僧人等, 寺中香火兴盛,来上香的人也多,尤其是初一十五。 马蹄寺的厨房名为香积厨,长安的寺庙厨房都叫这个名字。 “你可知为何叫香积厨?”慧了问。 李逸只知道唐朝神禾塬下有个著名的佛寺叫香积寺,安史之乱时,这里爆发了著名的香积寺大战,唐军和叛军投入三十万人在此互砍,从白天砍到了日落,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砍的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势均力敌,双方在伤亡了超半数人马后,依旧是死战不退,奋勇向前,堪称冷兵器战争时代的奇迹, 最后是唐军依靠数量优势险胜,顺利恢复长安,这一仗,唐军斩敌6万,俘虏2万,但双方保持了一比一的交换比。 不过李逸之前打听过,此时神禾塬下还没有建起香积寺。 “香积厨源自《维摩诘所说经》,维摩诘居士病了,佛陀派弟子们去探病,维摩诘居士借机宣讲大乘佛法,临近中午,舍利弗动了个如何吃饭的念头,居士骂他,你是求解脱的,怎么能念念不忘吃饭?既然你想吃饭,就给你吃从没吃过的饭。 居士凭借神通,到遥远的香积佛国,向香积佛求来一钵米饭,馥郁、清冽的饭香,弥漫整个城市,饭看起来虽少,却使在场的大众都得以如愿满足,不少人因香而悟道。 从此,寺院都把厨房改名为香积厨,希望弟子能够因饭香而悟道。” 故事听起来很不错, 不得不说这年头,寺庙的和尚们是最会讲故事的一群人。 寺中弟子能不能因饭香而悟道李逸不知道,但他所知道的是,长安各大寺院中都有香积厨,但香积厨并不仅仅是厨房, 事实上,现在大多数寺庙,香积厨还有另一个功能,就是放贷。 和尚们不纳赋不服役,魏晋以来还大肆经营工商,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大量施舍,寺庙的财富积攒迅速,总不能放着生锈着,于是就会借贷。 厨房跟外面来往是最密切的,于是香积厨慢慢就成了寺庙放贷的地方,放的贷称为香积钱。 当然,佛法不可沾染铜臭,所以这香积钱的本金唤作“功德”,利息唤作“福报”。 越大的寺院,香积钱利息就越低一些。 隋唐官府的公廨贷,就是衙门公款借贷,月利百分之八,年利一倍。而香积钱利息相对少些,比如马蹄寺就是一座大寺,他们的香积钱,福报一月是四分,比如借一百贯,一年期,福报就是四十八贯。 寺里还有质库,也就是典当,和尚把质库称长生库,典当放贷叫长生钱。 名头一个比一个好听, 但利息一点都不少,欠寺庙的钱那叫欠佛债,一般人是不敢赖的。 马蹄寺所属的三阶教,在当今佛家各派里,是最世俗化,也是搞钱最厉害的。 慧了带着李逸来到香积厨,立马就有知客僧迎了上来。 “师兄,是借贷还是存钱?” 慧了道:“这是罗家堡李村正,给香积厨送菜来,我请他顺便教火头几道新的斋菜。” 那和尚跟李逸打了个招呼,“原来是罗家堡李村长,失礼了,若是李村正手头有闲钱,可以放到我们香积厨,我们替你放贷,按时给你利息。” 李逸才知道,原来寺庙并不全是用自己的钱放贷,他们早学会了空手套白狼。 那些王公贵族、地主豪强、大小官员们也会把一些闲钱存到寺庙,交由他们去放贷,自己按时收息。 寺庙从中赚取息差,而那些贵族官员则轻松省事。 许多来寺里上香的贵人们,其实并不全是来烧香拜佛的,而是来存钱收息的。 那些平民百姓来寺里,则大多数是来典当借贷的。 大家不过都打着烧香拜佛的名头。 以佛之名, 干的都是最俗的事。那位知客僧还给李逸开出不错的存钱利息,月利三分。啥也不用管,一年就有百分之三十六的利息,本金安全,利息可靠。 李逸相信,马蹄寺不仅有四分息的一年贷,肯定也还有更高息的短期贷,甚至利息更高的无抵押贷等,当然,某些钱存多的大户,存钱利息肯定也更高。 不过他现在既没钱放贷,也不需要借贷。 慧了找来香积厨里负责做饭的火头, 那火头更是肥头大耳,手底下几名管事僧人,厨房里还有许多净人,也就是寺中奴隶。 他对于李逸送来的腐竹、油豆腐泡等新菜,并没有置疑,毕竟是下院当家慧了带来的人。 在厨房转了一圈, 李逸对这个厨房挺惊叹,地方很大,不仅有洗碗、洗菜的石池、石槽,而且做饭用的是四口大铁锅, 其中最大的一口锅,达到了惊人的五尺口径,深两尺多,火头说煮一次饭需放五包大米,两千斤水,可供千人食用。 是庙里每年重要庙会、布施活动时才会启用的。 据说饭熟后,锅底沉结一层锅巴,酥香可口,还是本寺特产之一。 李逸打口七印锅,都费一头牛,这么大的巨锅,得费多少头牛啊,不得不说是敕建皇家寺院,就是有钱。 在几道菜的做法先详细的教了一遍,然后把腐竹、木耳泡发着,李逸便跟慧了先去寺里参观。 这寺占地几百亩,不过好多地方都还空着,但毕竟曾是隋朝皇姑出家之处,还是能看出不少地方的不凡。 光是那数百年的银杏树,就有十几颗。另外寺里还植有樱树上千棵,据说到了春天樱树盛开的时候,一点不输于长安城里的青龙寺。 看着马蹄寺如此壮丽,再想想无极观。 相距不过数里地,可这边是红红火火,圈地几百亩,还有三千亩田地,僧侣过百,奴仆成群,佃户众多,放贷收租还接受布施日子滋润无比,反之无极观破坏荒废,老道一死,他被迫还俗,这无极观就断了传承,直接成了民宅了。 只能说和尚们会讲故事,会包装,不管啥教派,人家都给你描绘一个美好的来世,什么信我佛得正果入西天极乐世界,什么因果报应, 道士们就很少这样,他们寻找洞天福地修行,求长生、求升仙,一心要证道成仙,根本懒得管你别人信不信,别来打扰我最好,爱信不信,甚至死道友不死贫道。 道家求长生,佛教修来世。佛家总说解脱,道家却修安乐。 道士们只顾自己,当然还是和尚们更有市场,人家还掌握着金融业呢,放现代,老美掌握金融的那个民族,在老美都是太上皇,你老美骂天骂地骂总统都没事,但你骂犹就不行。 李逸记得昨天王里正的话, 主动向慧了提出,要布施。 慧了带他到无尽藏院,这里有僧人接受布施。李逸先是按一等的布施了三十六钱、三斗粟,然后又额外的布施了一百钱。 僧人写下李逸的名字, “我们马蹄寺信奉三阶宗,信行禅师当年创立三阶宗,将佛教按时、处、人分三类,每类又分成三阶,信仰世界众生无不为佛,谓之普佛,提倡苦行忍辱,见人不分男女,一概行礼,谓之普教。 我三阶宗推行无尽藏,主张众生应行布施,了却前生的宿业。无尽藏,种子多少者,法别有两,一者田无尽,供养众生,日日不断;二者种子无尽,此明能施人,日日布施,相续不尽,是无尽藏。 施舍钱帛分为三分:一分供养天下伽蓝增修之备;一分以施天下饥馁悲田之苦;一分以充供养无碍······” 李逸听来听去,觉得这和尚这套说辞很厉害,给寺院布施钱财,就能了却前生宿业,布施还可以每天缴一点,寺庙接受这些布施统筹使用,用这本金放贷收息,修补佛寺,买田救济孤贫, 它们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把信众财产分别用于法事和慈善的分配人。 最特别之处在于,他们收的布施不是直接拿去修佛寺、救济孤贫,而是要先放贷收息,买田出佃收租, 那个和尚又跟李逸声明,说他布施的钱粮,若是有急需时还可以取回。当然,这个没有利息的。 这个布施无尽藏院的钱,跟交给香积厨放贷的钱,是不同的。 总之,李逸也是大开眼界的。 他觉得如今布施给无尽藏的钱,要是能够计算利息,那才是真牛,平时一点点的捐,用时取出,或老了取出养老,那岂不成了统筹养老保险? 不过明显三阶宗并不会做这种事,所谓急需时取回,也未必就真能取回。 但三阶教的无尽藏这套,把仁慈虔诚的布施,向世人和寺院的布施混淆一起,其价值功效却是倍增。 引的民间信者无数。 再回到香积厨,李逸指点伙头僧,用泡发好的腐竹、木耳等做了四菜一汤,慧了尝过后,说还是李逸昨日亲手做的更好。 火头僧等几位执事僧尝过后都对腐竹、油豆腐这新食材十分满意,觉得做出来的斋菜确实很好,让李逸以后长期供货,并愿意当天现结钱,价格就是斗米换一斤腐竹或豆泡。 从香积厨离开,李逸问要不要再给香积厨火头僧回扣。 胖胖的慧了笑着说不用,他自会打点。 (本章完) 第26章 杜十娘 第26章 杜十娘 马蹄寺大的跟个迷宫似的,杜十娘转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的婢女都急哭了。 李逸从香积厨告别慧了出来,恰碰到她们。 “喂,你知道斋堂在哪吗?”头上顶着两把刀式高髻的婢女拦住李逸问道。 李逸停下脚步,打量了下这两姑娘,发型都挺特别的,一个头上顶两把刀,一个头上顶两个环。 “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李逸,其次我也不知斋堂在哪。”李逸回道。 这时那个梳着双环望仙髻的少女上前来,屈身先行了一礼:“小女子先代婢女疏影向李郎道歉,我们迷路了,她一时心急失了礼貌。” 这姑娘一开口很有礼貌声音也十分好听, 李逸打量她,上着浅绿衫子,下着红绿间裙,肩搭赤黄帔子, 都说红配绿赛狗屁十分俗气,但这姑娘的这身红配绿,却给人充满活力又不失高级感,两个对比鲜明的颜色很巧妙和谐的融合一起。 当然,也可能是那张脸很精致美丽, 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整个人如同清晨的露珠,清新脱俗不染尘埃。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无须道歉,我其实也是头一次来马蹄寺,确实不知道斋堂在哪,不过我知道香积厨在哪,斋堂应当就在香积厨附近,可以先领你们去那,找僧人给你们指路。” “那实在太感谢李郎了。” 李逸上前带路,他估计这个很有礼貌的少女非富即贵,那红绿间裙的裙腰还有鹦鹉图案的刺绣,那浅绿衫子的衫袖口也还有麒麟刺绣, 那条郁金色的帔子也是名贵的罗。 李逸在前面带路,小丫环疏影在后面对着李逸撇嘴,杜十娘轻打了她一下。 马蹄寺很大,好在今天慧了带着他走马观般的大致参加了下,他对整个马蹄寺的布局也算有些了解。 布局依次是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方丈室、香积厨等。 他们此时的位置,其实就在山门附近。 “你们这是转到山门这了,”李逸在前面道。 杜十娘礼貌的回道:“转半天都转迷糊了。” 丫环疏影好像还记着李逸刚才的取笑,“山门为啥有三座门?” “佛家说三门解脱,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中间大门是空门,两旁的小门,东边是无相门,西边是无作门。 马蹄寺是皇家敕建,山门还建成了殿堂式,中间那座大门盖成了山门殿,殿内塑有两尊金刚力士像,左边力士怒目张口,右边的力士怒颜闭唇。”这都是之前慧了跟他介绍的。 小丫头没想到李逸知道这么多,在后面不由的又撇嘴,惹的主人伸手掐她。 “咱们从这边往里走,前面就是寺里的钟楼鼓楼了,早晨先敲钟,以鼓相应;傍晚则先击鼓,以钟相应。马蹄寺的钟下还供奉有地藏菩萨。鼓楼下则供有伽蓝神关羽,关平为其左胁侍,周仓为其右胁侍。” 小丫头马上又道,“关羽?是三国的关云长吗,他不是武将吗,怎么供在佛寺鼓楼?” 李逸笑道:“我也不知何故,只是刚才参观时见到。” 杜十娘出声道:“这个我倒恰好知晓其典故,据说前朝开皇年间,天台宗智凯大师驻锡荆州,想在玉泉山创建弘法道场,一次他打坐入定,十数天后,忽见关羽关平威仪如玉,趋前致敬,自称是当阳山之主,他们听说大师欲于山上建庙,答应襄助,七天后,大师出定,一座宏伟壮观的佛寺出现在面前,于是大师率弟子入住新刹,又入定为关羽等授了五戒。 他将定中所见讲给弟子,将此记录,于是神之威德,昭布千里,关公既受五戒,智凯言于晋王杨广,上封其事,锡以佳名,关公遂为此寺伽蓝神也,从此关公就成了佛教护法神。” 李逸倒有点惊讶于这姑娘知晓的多。 他带着两人来到了天王殿, 天王殿正中是袒胸露腹的大肚弥勒佛,这位是释迦牟尼佛的既定接班人,是未来佛,正确叫法应当是弥勒菩萨,他还没成佛。 弥勒佛两侧就是四大天王了,弹琵琶的,持剑的,拿伞的,玩蛇的。 后面是韦驮菩萨,又叫韦驮天,四大天王座下三十二神将之首,护法神。 “我们刚才来过这里,就是从这里出去后,转迷路的。”丫头道。 李逸刚才也来过这,韦陀与弥勒背靠背,面向大雄宝殿,他的降魔杵是扛着的。 刚才慧了还特意说了这里面的讲究,如果寺中的韦陀杵扛在肩上,表示这是个大庙,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三天。要是端在手里,那表示是个中等规模寺庙,仅可以招待一天。 如果是把杵立在地上,那就是说这是个小庙,不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 其实这个杵立的还有个潜规则,就是斋堂会不会招待上香的人免费吃斋饭。 杵立在地上的一般是不免费招待的,杵端在手里的,布施了提供斋饭,像马蹄寺这种扛肩上的,斋堂是会免费供斋饭给来上香的人的。 马蹄寺的布局,其实并不符合三教宗的教义,但马蹄寺以前是隋朝皇姑寺,三阶教是后面接手的,因此布局上还是沿续原来的。 “到了这,你们应当认得路了吧?” “你送人送到底,把我们送到斋堂嘛,这寺庙这么大,好怕一会又迷路了。”小丫头道。 “好吧,跟我来。” 李逸好事做到底,没带两人大雄宝殿,而是直接去了香积厨。他在这里已经认识了放贷香积钱的库头、负责做饭的火头等, 和尚见到李逸去而复返还有些疑惑,又看到他带着两个少女过来更不解了。 “这两位是随家人来上香的,在寺里迷路了,要去斋堂。”李逸道。 杜十娘上前:“我是杜曲杜十娘,随祖母郭老夫人前来上香,在寺中迷路了。” 僧人一听是杜曲杜家的,不敢怠慢,这可是他们寺里的大施主。 那位放贷的库头,赶紧说带她们去斋堂。 李逸也没再跟着,跟她们告辞。 杜十娘望着要离去的李逸,屈身行礼道谢,李逸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言谢,告辞。” 路上,杜十娘问库头僧:“那位李郎是什么人?” “那是本乡罗家堡的村长,才十六岁,原本是后头无极观的道士,刚还俗不久,今天是来送腐竹和豆泡的。” 小丫头好奇的问:“腐竹和豆泡是什么?” “跟素鸡一样都是豆制的素菜,” 斋堂那边,丰乡侯夫人杜氏还不知道孙女走丢了呢,看到十娘回来,还问她去哪了。 “随便逛了逛,去了前面山门殿和天王殿,看了弥勒菩萨和韦驮天,才知道原来韦驮天的杵立的不同,还有不同讲究呢。” 郭老夫人拉着孙女坐到身边。 斋席用餐之前,郭老夫人向马蹄寺布施。 “十六两金银瓶一个,十二两金银盘子两个,八两银碗三个,油三斗,面五石、粟十石,奴隶两口。” 不愧是京兆杜氏,郭老夫人出手十分阔绰,大方施赠。 银器就捐了六十四两,就算以银料价,也值百贯钱了,加上米面油和两个奴隶,这一下子就相当于捐出去五十多头牛。 就算对于马蹄寺这种极富有的三阶宗寺庙来说,这也是一个大施主了。 马蹄寺自然也是准备了很丰盛的斋席招待, 十二道菜的素席,全是素菜,但不少菜做成了肉菜模样。 烧素鸡腿,用面筋缠裹在茴香根上,圆滚滚的烧出来外皮金黄焦脆,几乎以假乱真。 干豆腐做成的火腿片,摆盘后神似。 用茄子做成的炸肉,素鸡做成的盐煎肉、豆腐做成的粉蒸肉,豆腐油皮包素鸡、蘑菇等馅料做成的烧肘子、嫩藕做成的醋排骨······ 这些素菜做出来跟真荤菜似的, 不过今天知客僧却推出了几道压轴的新菜,”这是素烧腐竹、这是腐竹三鲜煲,这是豆芽清炒豆泡,这是腐竹炒黑木耳,这是豆泡汤·······“ “这腐竹和豆泡都是以前没有的菜,” “腐竹是豆浆之精华捞出烘晒而成,色泽黄白,油光透亮,食之清香爽口,素食也别有风味。” “豆腐泡则是干豆腐油炸而成,其色泽金黄,内如丝肉,细致绵空,一捏成团,放开还原,存放一月,不霉不变,切块烧汤,汤味清香,久炖不烂,凉拌或混炒,其味更鲜。” 知客僧把这腐竹和豆泡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一斗米才能换得一斤,还有价无市,供应有限。甚至如今仅有他们马蹄寺才有如此珍馐,别处皆无。 突出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 丰乡侯郭老夫人,名门出身,倒是什么都见识过,十分淡定的样子,杜十娘却记得刚才带路的那个李郎,库头僧不是说腐竹、油豆腐都是那位李郎供售的么。 她突然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这李郎做出来的腐竹和油豆腐如何了。 “阿祖,快尝尝这腐竹和豆泡是否真有如此神奇。” “不过是豆浆豆腐做成的而已,哪有说的那么神奇。”杜十娘的一位婶娘在旁边笑道。 斋席开始, 杜十娘先给郭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腐竹, 其它杜氏女眷却也都是先夹腐竹、豆泡这几道没吃过的菜, 虽然京兆杜氏乃关中名门,这些女眷地位尊贵,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但尝过那几道菜后,却也不由的很是惊叹,觉得所言不虚,确实很不一般。 郭老夫人尤其喜欢三鲜煲里的腐竹,很软烂很入味很鲜。她年纪都快八十了,正适合吃这种。 杜十娘见她喜欢,给她夹了好些,“阿祖,这腐竹确实不错耶,要不我们也买些。” “好,”郭老夫人最宠爱这孙女,立马笑着答应了。“一会跟寺里买些。” “不用,我知道这腐竹是哪里做的,直接让人去买便是。” 郭老夫人也没在意,就算知客僧刚才说什么一斗米才换一斤腐竹,可杜氏会缺这点菜钱么,她今天一次就布施寺里一百多贯的钱财。 这桌素席,那五道新菜吃的干干净净,其它菜却都有剩余。 (本章完) 第27章 佳人寻访 第27章 佳人寻访 杜十娘今年十五,族中排行第十。她的父亲是郭老夫人嫡出,母亲又是郭老夫人的娘家亲侄女,所以老夫人打小就特别宠爱她。 父亲杜执礼带着妻妾和儿女们都在洛阳,却特意留下嫡次女杜十娘在杜曲陪母亲。 返回杜曲的路上, 杜十娘陪老夫人坐在马车里,拿着蒲扇轻轻为祖母扇风,郭氏闭着眼睛靠在那,“你阿耶又来信了,还是你的婚事,韦家又请人跟你阿耶说合,这次请的是郑国公。” 杜十娘搂住祖母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孙女才不想嫁人,想要一直陪着阿祖。” “我都马上八十岁了,说不定哪天眼一闭就再睁不开了。你也十五了,也该要选婿嫁人了,京兆韦氏,跟我们杜家也是门当户对。韦家二郎,虽是次子,可也是嫡出,他母亲也是出自弘农杨氏,同为关中六姓之一。” 杜十娘嘟起嘴:“我听说韦二郎比我还小一点呢,而且很纨绔,我可不喜欢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再说了韦二郎父亲去年才病逝于江都,他还在孝期,韦家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提亲呢?” 韦二郎韦思齐,曾祖是北周太傅韦孝宽,父亲隋郧国公韦匡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子弟,今年十五,已经袭有黄瓜侯爵位在身。 “门阀贵子,年少贪玩,都是正常的,等成婚后就会慢慢成熟的,至于服丧,韦家自然也知道要三年孝满除服才能正式提亲,现在也只是想先把这事口头约定好,咱杜家千金,不知道多少世家子弟想要求娶呢。只要两家约定好,等他二十七个月孝满就可成亲,也就还有一年多时间。”郭氏拍着孙女手背道。 “我不喜欢他。” “你才见过他一面,还是三年前你二哥大婚时,那时他才十二,可不就是小孩嘛。” 杜十娘的大哥杜敬爱取的仍是太原郭氏,而她二哥娶的则是京兆韦氏女,二嫂正是韦思仁的堂姐,韦孝宽的曾孙女,当今朝廷吏部侍郎、襄城县公韦义节之女。 “阿祖,你就这么想让我嫁出去啊,我还想一直陪着你身边呢。”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总要嫁人的。” 十娘的这桩婚事,儿子已经多次来信,韦杜向来有联姻的传统。杜淹嫡出的二子二女,三个都已经结婚,长女嫁的荥阳郑氏,如今嫡次女许给京兆韦氏也不错。 这事杜淹一直催还有个原因,就是韦家请了郑国公王世充来保媒。如今杜淹和韦家不少人都在洛阳,共尊越王杨侗为帝。王世充为洛阳七贵之一,手握兵权。 王世充为长子王玄应求娶韦家长女韦尼子为妻,这个韦尼子正是韦思仁的姐姐。 杜淹上次派弟弟杜锐回来看望母亲,其实已经跟她透露过,洛阳文武在大业天子被宇文化及所弑后,虽一致拥立越王为帝,但大家都明白,其实杨侗只是摆在台面上的傀儡, 就跟李渊当初攻入长安,立代王杨侑为天子一样,时机一到,手握洛阳兵权的王世充肯定会逼杨侗禅位于他。 杜淹也不知道这江山将来到底姓王还是姓李,但既然他人在洛阳朝廷,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王世充亲自出面替韦氏来说媒,他无法拒绝。 郭氏并不太看好洛阳的王世充,也不太想让孙女趟这浑水,但她也清楚,门阀世家的女子,其实婚姻更不自由。 “好好好,不想嫁那就再等等,多陪陪阿祖,我让人给你阿耶回信,就说舍不得你呢,再说现在到处兵荒马乱,我也不放心送你去洛阳,韦二郎也还在孝期,现在谈婚论嫁太失礼仪,再等等吧。” 这个再等等,也包含着郭氏的智慧,再等等,天下形势就明朗了。 “谢谢阿祖,我就知道阿祖最疼我了。” 十娘松了口气,她对韦二郎是真没好印象,三年前二哥大婚,韦二郎也来送亲,纨绔十足,因点小事把个婢女打的满脸是血。 “对了,前面就是御宿乡的郭庄,我三伯家的六姑不就是嫁这庄上嘛,咱们过去看看六姑吧。” 郭氏眼也没睁,“出来一天挺累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就不去了。” 杜三郎是郭氏丈夫与婢女所生庶子,这杜六娘又是杜三郎与婢女所生,父女俩在郭氏眼里都是卑贱的不能再卑贱的。 郭氏现在看着快八十岁了慈眉善目的,但年轻时也是很厉害的。她名门嫡女,年纪轻轻却嫁到杜家做续弦,杜征前妻还留下个嫡子,妾侍婢女又有几个儿女,郭氏对这些孩子没有一个好的。 如今在长安赵国公府做兵曹的杜如晦,就是原配的长子所生,原配长子生了三个儿子,这三兄弟也是从小就被郭氏厌烦嫌弃,连带着杜淹杜锐兄弟,也跟兄长杜吒关系不睦,甚至对三个侄子也是势同水火。 大宅门的斗争其实更厉害,尤其是涉及嫡庶之争。 杜家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杜吒是原配所生,是嫡长子,郭氏是续弦妻,她生的两个儿子当然也是嫡子,但只能是嫡次嫡三。杜家的家业,按理是得嫡长子继承的,郭氏自然不愿意,于是多年来杜家这两房就关系极坏, 庶出的那些就纯是殃及池鱼。 杜六娘若是在杜家稍有点地位,也不可能嫁到御宿乡一个地主家,郭家在杜家眼里,那是上不得一点台面的。 郭氏就算路过,也不愿去那个名义上的孙女家中看一眼。 “阿祖,我想去瞧瞧,打个招呼就跟上来。” “好吧,说两句话就回,别耽误时间,别忘了你的身份,可是名门千金。”郭氏拗不过宝贝孙女,便吩咐管事派几个家丁和仆妇丫环随同。 郭庄路口, 杜十娘下了马车,跟祖母挥手道别。 丫环疏影凑到旁边:“十娘去郭庄看六娘是假,想去罗家堡是真吧?” “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胡言乱语什么。”杜十娘笑骂,脸却是不由的红了几分。 “十娘,那个李郎只是个刚还俗的道士,区区一个小村长而已,哪比的上京兆韦氏的韦二郎,人家韦二郎可是爵封黄瓜县侯,甚至洛阳天子还授封他秘书郎呢。” 杜十娘哼了一声,“他那不学无术的纨绔样,还秘书郎,不过是因他姐许给王世充的儿子罢了。这样的人都能当秘书郎,我看洛阳朝廷也长不了。” “娘子,可不敢乱说啊,咱家阿郎还在洛阳当持书侍御史呢。” “走,先去六姑家看看。” 疏影丫头立即就抓到了话中漏洞,“先去六姑家,那意思就是接着去瞧李郎了?娘子,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小村正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看阿祖挺喜欢吃那个腐竹的,所以打算亲自去买些,反正也顺路,再说人家今天还帮我们带路呢,正好还个人情。” “哼,娘子你不对劲,你可千万别昏头了啊。咱家六姑就是嫁了个小村长郭二郎,你看她回杜曲族里,都没几个瞧的起。”杜十娘红着脸去掐疏影的嘴,小丫头慌忙逃窜。 罗家堡。 李逸从马蹄寺出来后,也是去王乡长、王里正,还有冯家堡的冯乡佐、董先生等处拜访,送上了一份腐竹、豆泡, 推销了一圈才刚回到罗家堡不久, 见到有一群人护着一辆大马车过来还有些疑惑, 远远望见从马车里钻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身红配绿,头顶两个环的鹅蛋脸少女杜十娘,还有那顶着两把刀发髻的丫环小疏影。 “十娘见过李郎,” 杜十娘一下来就先给李逸屈身行了个礼, 李逸挺意外她们出现在这, “你们这是刚好路过吗?”其实他知道,去杜曲不用从罗家堡这过,直接在郭庄那边就上神禾塬了。 “今天在马蹄寺斋堂吃到几样很好吃的斋菜,知客僧说腐竹和油豆腐都是李郎供给,我阿祖特别喜欢腐竹,我正好路过这,便想来买一些。” 对于这自己上门的客户,李逸也是十分欢迎。 他把两人请到自己的无极小院。 杜十娘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连门都没有的院子, “这里以前真是个道观啊,你真是这里的道士?”丫头疏影小嘴吧吧的问。 李逸笑着道:“以前这里确实是无极观,你们要多少腐竹、豆泡?” 杜十娘说一样来二十斤,也没问价格。 李逸去取, 杜十娘就在院里廊下等, “娘子,你看这里还有副字呢。” 疏影从廊下拿起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四句诗,杜十娘接过,只见那纸上的字很瘦劲, 细看之下,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徘徊俯仰,容与风流。 杜十娘也是从小被父兄们教导书法,如今一手字很不错,可却没见过这种字,“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运转提顿的运笔痕迹,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好书法,” 疏影问,“这些字怎么写的这么小这么细啊,都不似毛笔所书。” “这写的是啥啊?” 杜十娘念道:“琼浆久炼金蛟出,困在焙笼心未灰。化骨也飘香万里,机缘运道不须猜。” “啥意思?”疏影不懂。 李逸恰好从东厢拿着腐竹、油豆腐出来,“这是首打油诗,写的就是这个腐竹,我准备以后写在腐竹的包装纸上,” “李郎所作吗?” “随便一写,打油诗。”李逸道。 杜十娘却是很惊讶,没料到李逸还会写诗,“这书法瘦劲,以前没见过呢,很有神韵。” “这叫瘦筋体。” “瘦筋体,哪位书法大家的字体?” “额,我师傅李真人喜好书法,他先学欧阳询,后学虞世南,终法为二王,且融会贯通汉隶,最后自创一体,” 杜十娘称赞道:“你这首诗写的很好,这字也写的极好,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我可以向李郎讨要这副书法吗?” “随便涂鸦之作,小娘子若不弃便拿去。” 杜十娘笑着道谢,郑重收下。 李逸把准备好的腐竹、豆泡给杜家仆人,“价格斗米一斤,供给马蹄寺也是这价。”说完,又拿出了点千张、素鸡、豆腐皮、咸豆豉相赠。“这些也挺不错,营养健康且美味,若是吃的喜欢,我随时可以送货上门。” 二十斤腐竹、二十斤油豆腐,把三娘一家赶出来的存货都清空了,价四石米,杜家仆人要去车上取四十匹绢结账,杜十娘叫住他们,“取五十匹绢,” “四十匹足以。”李逸道。 “那十匹绢就当是这副字的润笔,还请一定收下。” 杜十娘她们也没多逗留,很快便告辞离去。 看着车马远去,李逸看着廊下那五十匹绢,不由有些出神。 这个杜十娘人挺不错的, “她是谁?”一道充满醋意的话语传来,李逸扭头,原来是罗三娘来了。 求追读,票票。 (本章完) 第28章 竹门对竹门 第28章 竹门对竹门 爆单了。 无极坊的腐竹、豆泡就都爆单了,口碑发酵,好评不断。 西厢,现在煮豆浆扯腐竹的大平底锅,已经从一口添加到了十口,三娘的两个嫂子一人负责五口锅忙碌不停。 她们扯豆浆皮的动作已很熟练, 罗二现在已经成了作坊的管事,他兴奋的告诉李逸,“锅太少了,现在天不亮起来煮浆扯皮,一锅可以提三十张左右,差不多两个时辰能提完,十口锅一天做两石多豆子,能晒出六十斤腐竹······” 只要天气好,作坊产量稳稳的上六十斤,阴雨天只能烘烤,费柴火人工,但也能保证六十斤。 产量还有很大提升余地,增加人手,一天能达到八九十斤。 李逸边看边点头, 这个小作坊现在已经算是步入正轨了,腐竹的产量都提升了,一开始一斤豆子只能出半斤(八两)腐竹,现在已经能达到九两左右了。 “还是锅太少了。” 罗二感叹着道,腐竹利润这么高,卖给马蹄寺一斤三百六十钱,除掉给慧了的一百二十钱的回扣,还有二百四一斤呢。一斤腐竹的豆子成本才四十多钱,比他以前卖豆腐赚的多多了。 就是产量限制了。 可李逸也已经尽力了,一口气在冯家作坊订制了九口平底锅,那边也是拼命赶工才完成。 现在十口锅不停的做,每天无极院里的竹竿上都晾满了金黄的腐竹。 他还又买了更大的石磨,还买了两头毛驴来拉磨,这投入也不少。 满屋都是豆香。 出了扯腐竹皮的这屋,来到隔壁屋,这边两口七印大铁锅在炸豆腐泡,做好的老豆腐晾干后先在调好的盐水里再泡两刻钟,再晾干去炸,这样更有韧劲不易碎。 炸豆腐泡很快,半个时辰可以炸三锅。 “我们现在一斤干豆子,最后能炸出二十两的豆泡,一斤豆泡要费五两油。” 这边满屋都是油香味,香的很。 这间屋里负责炸油豆腐的是罗五的媳妇,她除了负责炸豆泡,也还跟罗二的媳妇一起负责泡豆子磨豆浆烧浆点卤。 整个作坊,现在人也不少。 罗二家就有他们夫妻俩加两媳妇和女儿一共五人,然后罗五的媳妇,再加上罗三的女儿兰香,李逸的奴婢秀芝,就有八个正式工了。 狗剩、石头、门栓等几家的娃也都在作坊帮忙打杂。 “腐竹现在供不过来了,马蹄寺昨个又说要加,” “腐竹暂时每天只能供给马蹄寺二十斤,油豆腐可以多供些。” 腐竹产量限制还是比较多的,一是煮浆扯皮这道工序快不来,得慢慢加温煮,一锅扯完得好几个小时,再就是得有天气晒,没天气烘烤就更麻烦。 还得赶紧建一个大的烘烤房才行。 油豆泡倒是没这么多限制,不过价格摆在那,现在一天销量几十斤,也已经很不错了。 李逸去东厢看了咸豆豉的加工, 这玩意也叫拉丝豆子,自秦汉时就开始制作了,由于是在僧寺的纳所制作后放入瓮桶贮藏,后由僧人传播到倭国寺庙,因此倭人称为唐纳豆,后来大为兴盛,发展出各地特色的地方纳豆特产。 制作起来并不难,黄豆先蒸熟,再用稻草包裹发酵, 稻草上有枯草杆菌,也被称为纳豆菌,只要把稻草提前在沸水中煮,杀死其它杂菌,然后在四十度左右的高温环境里培养,纳豆菌就能让煮熟的黄豆迅速发酵产生粘稠的丝状物, 吃的时候搅一搅,加点酱油,或是放点葱、生鸡蛋混合,搭配着米饭吃也是别有风味。 当然,吃不惯的人会觉得这是坏了的臭豆子。 气味微臭,味道微甜。 李逸其实更怀念水豆豉,发酵好的黄豆加盐、剁椒、辣椒面、椒粉、姜末制作而成,酸辣可口,炒菜、配粥、拌饭都是一绝,可惜大唐没有辣椒。 东厢的一间屋子现在是仓库, 里面堆满了黄豆和小米, “无逸,”罗三娘在外面喊他,“马蹄寺慧了庄主来了。” 胖胖的慧了一身大红僧衣,坐着马车来的,马车上还拉着一车粮食。 “一半黄豆,一半小米。”慧了满脸笑容,“无逸施主,这腐竹一天二十斤可不够啊,得加啊。” 慧了提了几次腐竹供应量增加的事,但李逸都没答应,今天他亲自来了。 “马蹄寺一天二十斤腐竹应当够了吧?” “哪够啊,你是不知道这腐竹现在可是我们马蹄寺斋堂最受施主们欢迎的一道菜了,就是寺中僧人也喜欢啊。”马蹄寺现在不仅天天拿腐竹招待那些来上香、布施的施主们,而且还当成了马蹄寺的特产礼物,那些施主们走时还要送点。 马蹄寺还拿腐竹、豆泡送给三阶寺其它的寺庙,吃过的都说好,这马蹄寺特产腐竹需求大增,一天二十斤根本不够送。 “一天起码得给我五十斤。”慧了狮子大开口,他给马蹄寺添了几样受欢迎的特产,也是很有面子,而且不光有面子,他每斤还能暗里回扣一百二十钱,面子里子都有。 “我可以先把豆泡增加到五十斤,但腐竹制作太难,实不相瞒,现在整个作坊一天也出不了五十斤腐竹。” “那赶紧多做点啊,”慧了很清楚腐竹是很赚钱的,他也愿意多拿点回扣。 “难啊,这一根腐竹,要泡豆子、磨豆子、煮浆、扯皮、晾晒、烘烤,每一道工序都极费时间,仅是煮浆扯皮,一锅就得慢火煮、扯几个时辰,晾晒烘烤更还得看天······” 慧了参观了李逸的无极小院,最后硬是让李逸把腐竹的供应提到每天三十斤,油豆腐每天五十斤,纳豆也要了十五斤。 仅是腐竹豆泡两样,一天就能卖八石粮,慧了能拿九千六百钱回扣,李逸也能到手一万九千二百钱的粮食。 因为现在粮食换的多,李逸也要求以后结账,一部份用黄豆、麦粟稻结,一部份用绢和钱,慧了也是痛快答应。 “无逸施主,腐竹多做点,你要是能一天供我五十斤,你不是能赚更多么。” 送走慧了,仓库粮食又增加了,罗二看着那些粮食感叹不已,他做了大半辈子豆腐,起早摸黑,挑豆腐担赶集走村的,结果本小利微,也就是糊个口。 人家李逸做豆腐,居然这般赚钱。 三娘最近也很忙碌,她的桥头早餐摊生意也很火,不仅卖豆浆豆脑,也还会兼着卖点小米粥,还卖豆腐,也会跟过往商人推销腐竹、豆泡、纳豆等,看着不起眼的小摊子,收益挺不错。 李逸原先说的桥头服务区的计划,正一步步实施,干净卫生的公厕已经盖起来了,临时的摊子,也已经变成了几间稻草棚,就算下雨也不影响出摊。 她的摊子甚至还雇了两个村里的婶子帮忙, 现在李逸那一保四户,除他外的罗二罗三罗五家,都增加了不少收入。 罗三和罗五出门做役,家里日子反而更好了。 作坊管几个正式工一天两顿饭,在桥头摊子做半天的两个临时工是管一顿饭,工钱也还不错。 罗二和三娘属于管事,一个月工钱一石粮,其它正式工是一个月七斗粮,临时工是一个月三斗。 就这个工钱,罗二他们都还觉得给太多了。 毕竟他们在作坊做事,也还能兼顾着家里的田,一个壮劳力长工,一年十石十二石粮也是到顶了。 李逸倒觉得工钱给的低了,可他要多给他们还不肯多要。 最近作坊的红火,村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倒没多少妒忌眼红的,只是也多了不少来借钱粮或是想来做事的, 大家实在有困难的,李逸倒也没拒绝。 不过他也并没有简单的借给钱粮,而是换了个模式,有困难来借了钱粮,李逸便请他们帮忙打理田里,算日工,用工钱来抵借的钱粮。 地里要耘田、除草等,就让罗二帮忙安排,优先安排村里困难点的家庭。 有时作坊里特别忙,也会临时请几个村民来帮忙, 这样弄,村民们都很感激,罗家堡的村民们也增加了些收入。 李逸收入高了,条件好了,现在生活水平也提升不少。村民们平时要是捉到了鱼,套了个兔子,或是捉了田鼠、田鸡啥的,送来李逸这,他都是出钱买下,给作坊里大家加点荤。 家有满仓粮食,心中根本不慌。 他也准备着手请木匠来打门打家具,请匠人来院里打水井, “早上郭二郎过来有事?”三娘问。 “嗯,帮杜家跑腿,说要买些腐竹豆泡咸豆豉,开口要很多,不过咱也没存货,” 三娘有些吃醋的道:“是给那位杜十娘跑腿的吧,她还真好嘞,京兆杜家的千金,却还这么关照你,隔三差五的就要派人来采买,听说她还赠你画了?” 李逸呵呵一笑,“杜家现在可是我们作坊的大主顾,” “你还没说画的事呢。” “哦,杜十娘跟我要了几幅字,所以回赠了幅画,礼尚往来嘛。” 三娘咬了咬牙,“你可要想清楚了,她是京兆杜氏的名门千金,婚配是要讲门当户对的,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李逸打断她,“我去冯家堡铁匠铺再订几口锅,你考虑下再请几个人手的事,等锅一到,咱们就要增添几个长期的正式工,优先挑咱村里条件困难点,做事勤快麻利的,” 说完,李逸便出门去了。 这黄毛大丫头的心思,李逸早看出来了,但他并没那个意思。 有房有地,还有一个赚钱的作坊,李逸如今也算是立稳脚跟了,甚至他这个村长,还在这个仅十九户人家的罗家堡,有了一点声望。 (本章完) 第29章 借个护身符 第29章 借个护身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冯家堡私塾里,董秀才在跟学生们讲课。 李逸在门外旁听,听的挺入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出自大学的儒家经典句子了。 下课后,董先生把李逸请到树荫下。 “无逸对老夫刚才所讲的课有何理解?” “平天下是儒家的终极目标。” “何谓平天下?” “达到天下均平的理想状态。” “何谓均平?” “公正、公平、平衡、有序。” 董先生对李逸刮目相看,“你是理解透了的。” “以前师傅教导过。” 李逸也说出自己来意,他想送狗剩、石头兄弟俩来私塾读书,罗三是自己的教命恩人,这两娃平时也挺得李逸喜欢的,他愿意替他们出束脩,让他们来读书识字开眼。 董秀才却摇头。 “我这私塾只有这么大,但学生已经收了很多,再多我就顾不过来了,徒耽误了人家子弟。”他望着李逸,“你何不也办个私塾,收些子弟教导呢?” 李逸愣了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董秀才认真道:“你最近给我们私塾捐赠了几次钱粮,听说你弄了个豆腐作坊生意不错,你现在应当是有能力弄一个私塾的,” 一般的私塾其实是能赚点钱的,但董秀才的私塾不赚钱,他收了不少穷人的孩子,不仅不收束脩,还得搭上纸笔。 董秀才说李逸以前虽是道士,但也看的出是读过不少书的人,所以不应当小富即安,一心只想当个安稳的地主老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辈读书人就算在乡野,也当为贤良。” 李逸觉得老董不愧是个乡人敬重的乡贤,跟郭二郎这种只知道放贷收租的地主真不一样。 “开个私塾,教导村童,给他们启蒙开眼,也是功德无量,成造化之功。” 李逸想了想:“我就怕到时顾不过来,反倒耽误了这些孩童们。” “启蒙开眼,总比混沌蒙昧好。不用顾虑那么多,尽管去做就是。” 董秀才对他也是推心置腹的指点他,李逸如今的作坊挺赚钱,在御宿乡已经开始小有名气, 但这并不全是好事。 李逸一个刚还俗的道士,容易引的他人觊觎,他需要护身符。 办个私塾,给自己弄点名望,其实就不错。 这就好比董秀才在乡里德高望重,连万年县令都经常请他到县里议事,他还是长安不少官员贵人的座上宾。 董秀才也是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并不仅是因为李逸给私塾送过几次钱粮,他最近也听到过不少关于李逸的传闻,知晓他还俗后做的这些事,这人有能力,而且人品不错。 不论是当初见第一面,就能拿出一两黄金给私塾,还是现在帮助罗家堡的村民,这些都很难得。 这让董秀才有了爱才之心,特别是刚才他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那番理解,让他更是欣赏。 这样的年轻人,得帮扶一下。 “你若是不嫌弃我这糟老头子,我想收你为弟子,” 这出乎李逸意料, “不愿意么?”董秀才道。 “愿意。” 李逸回过神来,赶紧说道,他很清楚董秀才肯收他做学生,那真是对他很爱护。 董秀才别看仅是个乡佐,但德高望重,正五品的万年县令都对他极为恭敬,所谓乡佐不过是借他的名望而已。 人家当年是国子监学生,甚至参加过秀才科的。年轻的时候,朝廷也几次征辟,只是董秀才不愿为官。 “很好,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会邀请一些好友来见证,” “谢先生。” “去吧,记住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三日后,我来你的私塾听你上第一堂课。” 李逸离开的时候,还有点没完全回过神来。 本来只是来冯家堡看订制的锅,顺道来私塾拜访下董先生,送点腐竹、小米,却不料居然还有这样的收获。 董先生平时看着冷,不料还有这么古道热肠的一面。 办私塾,有点吃力不讨好,但换个角度,这却是个刷声望的办法。 李逸现在也算是步入正轨,有了小富,不差钱了,但如董先生说的,他有了个挺赚钱的买卖,却没有相应的地位匹配,若是引的某些豪强觊觎,很容易出事。 董先生收他为学生,他再开个私塾,声望地位能提升不少。 私塾点钱,就真不算什么了。 回到无极院, 李逸便跟三娘和罗二他们提起此事。 “董先生要收你为学生,你也要办私塾?”“嗯,私塾第一批学生,就收咱们村里的娃,石头、狗剩他们都来上学,” 李逸让罗二的孙子们也来上学,罗二很激动,虽然他目不识丁卖了半辈子豆腐,但正因一直是在社会底层,越发敬畏读书人,如今有个机会能让孙子读书,哪能错过。 不管能读成什么样,就算只识得一些字也了不得,起码以后还能去店铺做个伙计啥的,总比给人当长工做苦力强。 七岁的石头却摇起了头,“姐,我不想读书。” “我也不要念书,”狗剩也道。 兰香皱眉,“无逸阿兄肯教你们,你们敢不读,抽死你们,等耶回来了,还要再抽死一遍。” 李逸笑道:“兰香你也可以跟着读,” “啊,女娃也能念书?” “跟着识些字学些算数,又不是要做什么大学问,”李逸道。 三娘在旁边听的眼睛大亮,“我也能跟着学学么?”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 李逸刚才路上就想好了,自己这个私塾,首先是面对罗家堡的娃,主打的就是一个扫盲的小学,不仅娃娃可以来免费读书,而且大人、女孩想旁听也行。 甚至他都想好了,私塾可以搞个半日学堂,这样也不影响孩子帮家里干活。这个私塾说白了就是个公益性质的,也不指望收学费赚钱,更不指望能出什么厉害的读书人, 就是给大家启蒙、扫盲, 若是周边村子的孩子愿意来,他也欢迎。 课程嘛,主打的就是识字、书写、算数,也不用教啥高深的东西。 学校名字都想好了,无极小学堂。 东厢房拿出一间来做教室,或者干脆请人在西院再盖几间房? 石头撇嘴,“读书有啥用啊?我想跟着阿兄做豆腐,做豆腐很赚钱,能顿顿吃饱饭。” 狗剩也赶紧跟着道:“我们还要给阿兄放牛喂鸭子嘞,” 李逸揉揉两小子的脑袋,“读书的好处多嘞,先读了再说,每天上半天课,也不耽误你们放牛喂鸭子。” 当天李逸便通知罗家堡的村民来开了个会, 告诉大家三天后他要开设私塾收学生教课一事,不收学费,五岁到十一二岁的娃,愿意来的都可以免费上课, 李逸免费教学,还免费提供纸笔,甚至还管一顿饭。 每天上半天课,一旬休一天。 农忙时还放假,寒暑也放假。 总之,李逸免费给孩童们启蒙,半日制课程也不会耽误孩子们帮家里干活。 甚至他还说,以后农闲的时候,会定期开个扫盲班,大人愿意来识字的欢迎,也是免费。 这番话,让罗家堡十几户村民们很震惊。 这个原本二十几户的小村子,根本就没有识字的人,大人不识字,孩子也不识字,虽然隔壁冯家堡就有个私塾,但没人送孩子去读书,因为也拿不出学费,甚至许多人觉得自己这种身份,根本不配读书。 一本书得一两千钱,一支笔都得几十几百钱,一块墨也得值一石粮食,穷人家根本不敢想象读书的事。 但现在李逸却说要在村里办个私塾,免费让娃来读书,免费提供纸笔, 若是别人说这话,大家以为他拿大家耍开心,可李逸说的啊,他还俗落户村里,还当了村长,这段时间来做了不少好事实事, 比如村民去做役,他还送干粮。村民家里有困难,找他借钱粮也都借了,还给大家干活赚钱抵债。 “希望家里有娃的,都能让他们来上学,” “女娃娃要是愿意来听课,也欢迎。” 就冲着来上学,一天还管一顿饭,村民们都心动不已,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是一天少吃家里一顿饭,可能省下不少粮来。 “女娃娃若是来上学,也管一顿饭么?”一名妇女大声问。 “只要来听课,管。” 众人惊呼, 最后大家都兴奋的表示愿意送娃来上学,无极小学的学生,不限男女,年龄则是五到十二岁。 有些村民还希望家里两三岁的娃娃也送来,李逸拒绝了,这是小学不是幼儿园,更不是保育园,太小了也学不了,他也照顾不来。 上课到中午,吃完午饭放学回家,每十天休一天,农忙时则放假。 扫盲班,则在未来规划中,条件成熟了再办。 一下子就有二十来个娃报名, 女娃也不少,都是冲着那顿免费午饭来的,能给家里省一顿是一顿。 众人离去后, 三娘拉着李逸到一旁:“你图啥啊,这一下子二十多个娃,一天管一顿饭,都得二斗粮,一月可就六石,而且你还大包大揽笔墨纸,那更费钱,现在作坊虽然能赚钱,可也不是这样造的啊。” “赚钱了不就得嘛,放心吧,私塾其实费不了太多钱的,” “那要是别的村也送娃来怎么办?” “暂时先只收五十个,以后有条件再多收点。” “你顾的过来吗?”三娘担忧的道。 “作坊这里有你和二叔管着,我也不用太费心,私塾先由我上课,以后也可以考虑请个先生嘛。” (本章完) 第30章 杜曲遇秦王 第30章 杜曲遇秦王 长安,太极宫中, 刚从泾州前线返回的李世民正在接受加封诏书,皇帝册封他为秦王,加雍州牧,仍兼尚书令、左武侯大将军、西讨元帅。 他的兄长李建成则被正式册封为大唐太子,四弟元吉被封为齐王、加镇北将军、并州总管、总领十五州诸军事。 这一天,皇帝还同时册封了宗室黄瓜公李白驹等九人为郡王。 册封仪式结束后,李世民回到自己居住的西宫承乾殿。 妻子长孙氏上前迎接, “二郎,妾有孕了。” 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李世民愣住,脚步停下,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欣喜不已道:“你怎么不早点写信告诉我。” “殿下在前线领兵,妾不敢分殿下心,” 李世民上前去摸妻子的肚子,长孙氏赶紧推开,“才两个月呢,离显怀还早。” “哈哈哈,那我也要摸摸我儿子。” “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 “头一个,肯定是儿子。” 李世民今年才刚过二十岁,妻子也才十七,但其实两个结婚都四年多了,观音婢十三岁就嫁给了李世民,只不过结婚时较年轻,便没那么早圆房,去年带兵攻入关中后,李世民把妻子接来长安,才正式圆房。 “殿下,房记室求见。”内侍张阿难进来禀报。 李世民叹道:“这个玄龄啊,是一点空闲也不给我啊。” “房记室好像有很要紧的急事求见。”张阿难提醒,这位干瘦的宦官是承乾殿中的总管,官职是五品的内给事,却有个汶江县开国侯爵位。 他出身官宦之家,祖父是梁朝散骑侍郎,他侍奉过隋朝太子杨昭,当年还参与了雁门勤王,因此与李世民相识,后来成为李世民心腹,传说还是位用剑高手,随李世民从河东南下关中时,甚至披甲纵马随李世民战阵冲杀,得到李世民勇冠三军的嘉奖。 “好吧,请他来。” 房玄龄一脸忧色,“殿下可知,东宫向陛下建言,将秦王府官员调到外地任职?” “我刚回来,还不知此事。”李世民闻言也是皱眉。 “朝廷已经下旨,被迁外地的人非常多。”房玄龄道。 李世民也不由的急了,“我在前线统兵打仗,太子怎么能背后捅我刀子?” “殿下,如今府中幕僚去者虽多,但不足忧,唯有一人,绝不能走。” “你是说克明?” “没错,杜如晦聪慧,能洞察事理,此人有王佐之才。大王若为镇一方,那用不上他,如果以后要经略四方,那就非杜如晦不可。” “克明外调何职?” “迁陕州总管府长史,陕州总管是今日加封为永安王的李孝基。”房玄龄道,太子李建成跟李世民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太子明显已经开始在防范这位屡立功勋的兄弟了。 把秦王府那些幕僚迁往外地,就是削弱李世民的势力。 陕州总管府是新设,首任总管是皇帝李渊的堂弟李孝基,杜如晦出任长史,这也是对他才能的肯定,这是从五品上阶。杜如晦原本仅是八品的赵国公府兵曹参军,现在一下子迁升五品。 李渊也是想让杜如晦好好辅佐堂弟李孝基,经营潼关外的陕虢之地。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就要失去杜如晦了,你和如晦,乃是我的左膀右臂,一个都不能少。你马上替我拟一道表章,我一定得把如晦留下。” 房玄龄提醒李世民,杜如晦的调令已下,而且是由八品升迁五品,如果要留下杜如晦,一定得考虑这点,得给杜如晦的官职提一提。 否则,岂不成了拦人升迁之路了。 只是李世民刚晋封为秦王,但他的幕僚长史和司马都早有人了,长史权弘寿、司马豆卢宽,都是在太原起兵后,就被李渊安排到李世民幕府的。 就连主要的秦王国官,皇帝也安排了人,咨议参军是窦纶和萧璟,窦纶是皇后族人,萧璟是萧瑀的哥哥,秦王友则是于志宁,于家关陇贵族集团中的名门,李渊入潼关后,于志宁是带头来迎接的。文学姚思廉、颜师古,东西阁祭酒王达和权万春,也都是起兵不久后,就投奔李渊,然后安排到他幕府的。 这些人占据了幕府主要位置,个个都很有来头,不能轻易挪动。 “我建议殿下表留杜如晦,让他任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 属,是正六品上,和掾是王府幕僚里仅次于长史和司马的官职,这两个官职相互配合,协助长史和司马工作,负责王府具体事务的执行和管理。 房玄龄现在担任的记室参军,是李世民的机要文秘,品级从六品上,王府的诸曹参军则是正七品下。 虽然秦王府属是正六品,不及陕州总管府长史的从五品,但一个是辅佐秦王李世民,一个是辅佐永安王李孝基,肯定也不一样。 “陛下要调其它人,我可以放,但杜如晦,我一定要跟陛下请求留下。” 一番商议后,李世民马上又去太极殿求见父亲,当面陈说要留杜如晦,李渊拉着儿子一起坐在皇帝御榻上,最后还是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李世民从太极宫出来,房玄龄急忙询问结果。“陛下已经同意杜如晦留任秦王府属兼兵曹,不过也没免去他陕州总管府长史之职,” “殿下何不现在去城南杜曲走一趟,当面跟如晦聊一聊。” “好。” 李世民便与房玄龄骑马向杜曲赶去。 少陵塬下,潏水河畔。 丰乡侯府, 接到外任陕州总管府长史的杜如晦,回到杜曲家里,做着上任的准备。 丰乡侯府很大,布局是内外两进廊院加侧院,外院狭长内院方阔,内院正中是两座中堂以连廊相接,形成工字厅,四面房屋围一圈,皆有回廊相连,另外东西还都有一个跨院,并带有一个大后园。 杜如晦家住在西跨院,这个跨院也是内外侧三院组成,三十多间房还带有后园。 丰乡侯夫人郭氏和杜淹是住中院,嫡三子杜锐住西跨院。 东跨院原是分给杜如晦父亲杜吒的,杜吒去世后,现在杜如晦兄弟三人同居。名义上杜如晦三兄弟跟郭老夫人还有叔父杜淹、杜锐那边也还是同居共产,实际上他们早自己分出来过了。 甚至东跨院通往中院的门都锁了好些年了。 郭氏向来厌恶丈夫前妻留下的杜吒这房人,杜如晦兄弟几个从小受气,也不愿意往那边凑。 平时两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但今天中院那边的杜三郎杜城却带着女婿郭二郎来到东跨院,后面还跟着中院郭夫人的宝贝孙女杜十娘, 杜如晦有点意外,更意外的是杜三郎跟杜十娘还带了个外人来拜见。 “这位是御宿川罗家堡李逸李大郎,上次那个焖烧杯就是从李大郎那得来的,他一直想要拜见大郎。” 杜如晦看着他们带来的这个年轻人,年轻、高大,他站在那里如白杨般挺直,面带着微笑,那目光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小民对世家大族的那种敬畏。 “阿兄,李郎是来给你送请帖的,神禾塬冯家堡的董秀才要收李郎为学生,特让他来送贴邀你去见证呢。”杜十娘见堂兄坐那不说话,赶紧出声。 杜如晦侧目看了眼十娘,他很意外怎么十娘会帮这个年轻人说话。 “董秀才与我是忘年交,才学和品德都为我所敬重,没想到他要收学生了,”杜如晦之前收了郭二郎送他的焖烧杯,很特别的一个礼物,他转送给二皇子了,对杯子原来主人李逸,并没很在意。 可现在,杜如晦对李逸挺好奇,既能让杜三和十娘都这般为他说话,甚至还能让董秀才收为门生。 董秀才被人称为冷先生,学问好但脾气也臭,连权贵都绝不奉承的人,为何却要收一个不久前刚还俗的小道士为学生? 杜十娘在旁边道:“李郎打算开一所私孰,免费招收村里孩童教授,不仅不收他们学费,还提供一餐午饭,还提供纸笔,” 杜如晦再次惊讶, 这人真只是个刚还俗的道士,一个乡下小村长? 杜如晦跟董秀才往来多年,既然董秀才都要收这人为学生,甚至还这么隆重的下请帖邀请朋友见证,那说明这年轻人肯定不同一般。 “明日神禾塬上冯家堡的私塾里拜师礼是吧,好,我一定前往。”杜如晦收下了请帖。 “谢杜郎能够赏光。” 杜十娘笑着拿出一副装裱好的字来,“阿兄,我知道你喜欢书法,我这副瘦筋千字文绝对能让你喜欢。” 当这幅字在杜如晦面前展开后,喜爱书法的杜如晦一下子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熟悉的千字文,但却是完全陌生的字体,每行十字,共计百行,布局合理,行笔流畅。 看了许久,杜如晦不由的赞叹道:“笔法飞动,有凌云步虚之意,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而内敛,连笔飞动而干脆,用笔瘦劲,挺拔,好字。” 杜十娘得意道:“阿兄,这副千字文不错吧?” “这是哪位大家新创的字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实不相瞒,这瘦筋千字文,就是你面前这位李郎所作,今日我借献佛,把李郎的这副千字文送你。”杜十娘最近找李逸要了不少瘦筋书法,全都找名家装裱,当然来而不往非礼,她也送给李逸不少自己的画。 杜如晦又被震惊到了,他有些无法相信这能够在书坛开宗立派的字体,居然是这年轻人所作。 李逸谦虚的道:“瘦筋字体其实是我师傅李真人学习众名家所长后自创的,我只是受师傅指点学了此字体,仅得师傅三分皮毛罢了。” 杜如晦听说李逸师傅不久前意外去世后,很是感叹:“天妒英才,使天下书坛失一宗师矣。” 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是谁能让克明如此尊崇?” “秦王殿下怎么来了?”杜如晦一听这熟悉声音,赶紧起身相迎。 李逸听到他喊秦王殿下,也是马上扭头望去,秦王殿下,那不就是李世民吗?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二凤。 (本章完) 第31章 拒绝秦王征辟 第31章 拒绝秦王征辟 李世民最爱书法,尤爱王羲之的书法,是书圣的铁粉,不只对兰亭序爱之有加,对圣教序亦是独有情钟。 历史上他收集了王羲之三千多件真迹,并装订成书卷,印上贞观二字,还在朝廷官修的晋书上,亲自撰写王羲之传论。 他每日都要临摹王羲之的书法,每篇都要临摹几百遍。他还首创行书入碑,留名书法史。 他极擅飞白书,每字横竖笔画间丝丝露白,似用枯笔所写。 当这位极爱书法的秦王殿下,走进杜如晦的客厅,看到了摆在案上的那副瘦筋千字文后,怔住。 眼中有意外,然后是惊喜, “这字,” 这位二十岁的秦王殿下,虽是王羲之铁粉,但对于优秀的书法也同样喜欢,比如他的飞白体,就是学习汉朝大书法家蔡邕的。 “最近我学欧阳询,遇到了个拦路大虫,武字戈钩总写不好,请教虞世南后,总算是有所收获。” “说感武丁,这幅千字文上这个武字的戈勾,让我又有收获。” 房玄龄看着这副字也是捋须赞叹,“这千字文瘦劲、遒丽,与传世书体区别很大,可称是书法史上的又一独创,比之欧阳询、虞世南之书更险劲,更纤细,”房玄龄自己书法也很了得,他父亲房彦谦更是个书法大家,草书隶书尤为精通,书法界也是能跟欧阳洵虞世南并称的大家。 “用笔畅快,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玉割金一般,”房玄龄点评这副字,一番称赞之后,却也提出这字锋芒太露了。 “锋芒虽美,过则易折也。” 书法追求的是藏头护尾,外柔内刚,绵里裹铁,先哲也强调,刚过易折。 李世民捧着千字文,很是喜欢,“我在这副字里看到了欧阳询的瘦硬之风,欧阳询书法平正中见险绝,此书越发瘦劲,另创一体了。” 当李世民和房玄龄知道这副难得的开宗立派的瘦筋体书法,出自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之手时,都很惊讶。 李逸也只好再次解释,说这瘦筋体是老师李真人学习诸书法大家所长后,自创的字体,他跟着老师学习多年,略得几分皮毛。 杜如晦这个时候又向李世民道:“我先前送殿下那个焖烧杯,正是得自这位李村正,据说也是李村正的老师赵道长炼制的。” 等听说李老道在不久前死在塌窑中,李世民不胜唏嘘。 却也似乎正印证了房玄龄那句锋芒虽美,过则易折也。 李世民拍了拍李逸的胳膊,“我在你身上,似乎也感受到了几分锋芒和傲气,” 这算的上是赞美,也可以说李逸对他这个二皇子没有表示足够的敬畏之心。 这不是一个年轻小村正该有的态度,不过念及他原是道士,如今刚还俗,又能理解了。 道家讲道法自然,最是闲云野鹤,对朝廷对权贵,也是向来很超脱的。 “如晦啊,这幅字如否割爱于我?”李世民笑呵呵道。 杜如晦自是一口应下,把堂妹刚送给他还没捂热乎的礼物转送出去。 李逸一直暗里打量着这位未来的天可汗, 要说心里不激动是假的, 只是他没把这份激动表露出来,如今的李世民也才二十岁,也还没有那些丰功伟绩。 李世民却对他有了些兴趣, 从九环玉蹀躞带上解下一枚金刀子送给李逸,“你这幅字我非常喜欢,你那个能焖煮粥汤的杯子,我也很喜欢。” 李逸接受了李世民赠给的金刀子, “你现在是村正?” “嗯,还俗后落户御宿乡兴盛里罗家堡村,村子原有二十四户,上次暴雨塬崖垮塌,绝了六户,原村正也死了,村中丁壮大多服役在外,乡里推举我接任村长。”李逸回答。 一个十六岁刚还俗的道士做村长,其实在这个天下未定的时候,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你这笔瘦筋体很了得,可愿来我秦王府?先做个书令史,如何?”李世民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发出了征辟要求。 李逸的年纪、身份,不可能直接征辟为官,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令史、书令史都是流外之吏,不参官品,但事务却很繁重,令史典曹文书,书令史佐理文书牍工作,为驱使之职,是士人所不屑的,但却也是庶族地主进入仕途的重要门路。 在当今,令史书令史这些流外吏,也还有很大机会迁入流内,成为品官的,只不过仕途有限。 李逸认真考虑了一下, 他现在若去了秦王府,那也只是个负责抄写文书的,可能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李世民,一个月那么一两石口粮的微薄薪水, 再则他答应董先生要办个私塾,这个时候走了就显得很不负责。 思来想去,他觉得眼下去秦王府做个书令史,还不如继续留在罗家堡,逍遥又自在。 “我在村里办了个私塾,已经有六十名村童报名入学,明天就正式开学了,我不能言而无信。” “办私塾?”李世民意外。 杜如晦就把杜十娘刚才跟他说的李逸要拜董秀才为师,同时在村里免费办村学的事说了遍, “我也很敬仰董秀才的才学和品德,曾想征辟他为王府幕僚,奈何董秀才不愿出山,”李世民感叹了几句,对李逸要留下办学既惊讶,也赞赏,这样的年轻人挺难得。 “我赠绢百匹,也给私塾尽份绵薄之力,以后若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李世民也没太在意李逸的拒绝, 转而还是谈起了此行的正事。他把面圣请留之事告诉了杜如晦, “我的幕府离不开克明你,陛下同意你为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主持幕府诸曹事务,你陕州总管府长史任命,也不变。” 杜如晦有点意外, 不过还是欣然接受了。 因为杜如晦的态度,让李世民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宾客相谈甚欢, 杜十娘为大家煮茶, 李逸也是来唐朝后头次喝到茶,来自蜀中的蒙顶石茶饼,先烘烤,再碾末,然后煮,还加盐加椒橘子皮, 李世民还特别要求加了牛乳, 一壶茶只喝五泡, 对这样重口味的茶,李逸挺不习惯的, 但杜三在旁边却不时的显摆下这茶和茶具的不凡,比如这蒙顶石茶饼,乃是其中上品,每年新茶采摘后,便由快马日夜兼程,经驿站马不停蹄送到长安,以便在清明宴享用,这些可称为贡茶的好茶,一饼就要数千钱。 而门阀贵族之家,饮茶的工具也都极为精致甚至奢华, 比如杜家烘茶的笼子,用金银丝编制而成的,碾茶末的碾子,是鎏金鸿雁纹的银茶槽子,槽架和碢轴都是纯银鎏金的,这一个就用银三十两。 碾出的茶末要过罗,杜十娘用的茶罗,是鎏金飞天仙鹤纹银茶罗子,重三十七两,精致无比,底座上还有镂空的桃形壶门,屉面饰流云纹。 就连放茶叶的茶盒,也非凡品,是一个龟形的鎏金银龟盒,龟甲为盖,龟腹为盒,还用镂空的手法做出龟的鼻子和眼睛,既逼真又透气。 放盐还有个专门的鎏金盘丝座葵口素面银盐台, 茶勺也是鎏金银勺, 而茶盏茶托,更是晶莹剔透的琉璃, 一套茶器,零零总总二十五样,全是鎏金银器,就连夹炭的火箸,同样都是鎏金银器。 这些茶器,随便一样都值数万钱。 这喝的已经不是茶,而是奢华,特别这茶还是杜家千金煮的,就更不一般了。 杜如晦却对李逸道:“这些鎏金银器实在是太俗气了些,比之无逸你老师炼制的天外不锈玄钢焖烧杯、轻金秘银丹锅等宝器,遥不可及,俗不可耐。” 李世民听了后,居然对外面喊道,“三水,把我的不锈钢壶拿来。” 门外站立的护卫中走进来一个魁梧壮汉,从锦袋里取出焖烧杯来。 李世民接过,得意的摆在案上,“这个天外不锈玄钢焖烧杯,确实了不得,统兵在外,夜里装一壶热水再撒把米进去,早上就成了一壶热粥。或是行军时,放点肉再装上开水,等两个时辰,这生肉就成了熟肉热汤······” 那个高大的侍卫望着李逸道:“这样的好东西你还有没有,俺侯君集也想买一个,要多少钱随你开口。” 李逸意外这个壮汉居然就是侯君集,以后也是能够灭人国,甚至当宰相的猛人,不过最后因谋反失败被砍了脑袋,也算是凌烟阁功臣里比较特殊的一个了。 听说这位是跟李世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又跟着太原一起起兵,是李世民绝对的心腹。 “让侯将军失望了,那样的杯子,我师傅也仅制成一个,抱歉。” 侯君集半信半疑, 李世民对他摆手,他才不情不愿的退出。 “侯三水是个粗人,你别介意,继续喝茶。” 李逸喝不惯这茶,抿了两口就没怎么喝了,李世民杜如晦他们还以为李逸以前没喝过这好东西呢。 毕竟这年头饮茶风还只是在寺院僧人、南方士族中比较流行,北方贵族们饮茶风,也并没兴起多少年,如今许多关陇贵族附庸风雅喝茶,却喜欢加牛乳、羊乳,甚至加羊脂、胡椒、葱、姜,甚至放芥末、薄荷。 这样喝,还不如喝甘肃罐罐茶,放上红枣、桂圆干、枸杞、冰、葡萄干、核桃仁,再配上茶叶,也比这强啊。 真想掏出他书房的那些绿茶、红茶,虽然仅是几百块一斤的口粮茶,但只需一壶热水冲泡,绿茶鲜爽,红茶香醇,多么纯粹。 杜如晦说一会送李逸几饼茶回去喝,还说喝茶能提神助思,解酒疗疾,明目清心,修身养性,要学会喝茶,喝茶是件风雅之事。 李逸捧着琉璃茶盏微笑着点头,脑中却在想另一件事。 他隐约记得李世民打薛举,好像是先败后胜,似乎是因为得了什么疾病,导致暂时交由他人统兵,结果他们轻敌妄动,擅自出兵,导致大败。 是得了什么病?一时想不起来。 看着谈笑风声的年轻李世民,李逸想要提醒,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总不能直接说你很快会在战场大病一场,然后军队大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说出来,别人还以为李逸诅咒呢。 (本章完) 第32章 拜师 第32章 拜师 六月初十, 冯家堡私塾里,李逸拜师董秀才。 在董秀才邀请来的一众宾朋、乡亲们见证下,李逸今天也是穿戴一新,十分正式, 朝阳初升, 李逸头戴巾子,包裹发髻,上衣是褐色麻布交领窄袖短衫,腰系革带,下穿大口袴。 他大步来到董秀才面前,“先生。” 董秀才今天一身崭新宽袍大袖,“古人云,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你今天收拾的很整齐。”说着,他拿出一块黑色的头巾,亲自为李逸包在巾子上。 李逸头上的巾子其实是个竹编的内衬,直接用布包头没有造型,所以后来人们加了个垫在里面加造型的巾子。 官员们多用桐木做巾子,平民百姓大多更是都懒得用巾子。 董秀才拿出来的这块头巾,四边还有四条布带,头巾包住巾子,两条绑在脑后,两条反绑在头顶。 绑完,就成了幞头, 不过他的幞头脚很短,幞头脚就是后面那两根带子,董秀生的幞头脚就较长,甚至来宾中还有几个人的幞头脚像是两根长长尾巴,过了肩。 这就是地位越高,幞头脚越长, 这种带脚的幞头,因脚是软的,故又称软脚幞头。 现在还没有硬脚幞头,大家在一起交头接耳也不用担心幞头角打架。 董先生带着李逸进了学堂, 学堂里有一尊孔子像, 先拜孔子先师,再拜董秀才, 李逸今天准备了拜师礼, 狗剩、石头、门栓、门柱四个娃见到李逸招手,便赶紧捧着拜师礼过来了。 “束脩十条,黄米酒四壶。” 束脩,就是一束肉干,十条。 这十条肉干李逸也是集市上买的,三斤一条,一共三十斤,特意挑选的上好五肉干,三百钱一斤,这一束就了九千钱,也算是不便宜了。 董秀才笑道:“送两斤意思下就行了,你送这么多做什么。” “这是孔圣先师起就流传下来的礼仪,学生怎么能少。” 四壶黄米酒,每壶一斗,都是千钱一斗的,也算是中高档酒了。 又绢、布各十匹。 这拜师礼了一万七千二百钱。 冯六郎笑着对董秀才道:“董兄这学生收的好,懂事有礼,”他这样说也有原因,一般大儒收学生,惯例也就是一壶酒,五条肉干和一匹布罢了。 董秀才收下了这份拜师礼, 这拜师也算礼成,一名私塾的学生端来一盆水, “无逸,正反各洗手一次。”董秀才吩咐。 李逸按要求将手放入水中,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 “让你洗手,意为净手净心,希望你以后能够心无杂念,好好读书做学问。” 礼成,一众宾客乡党们都击掌叫好。 董秀才也拉着李逸的手向众人介绍自己新收的学生, “此子名叫李逸,表字无逸,十六年前刚出生不久被遗弃于长安城玄都观外,被无极观的李道长捡回抚养······” 李逸的身世也挺简单,打小跟着李老道在道观长大,老道教他读书识字,还曾带着他云游天下六年。 “无逸如今奉旨还俗,做了罗家堡的村长,人虽年轻,却有颗赤诚仁善之心,他在罗家堡办了一所小学,如今已经招收了六十名孩童,不仅不收半点学费,而且有教无类,还提供一顿免费的午餐,自己出钱采买纸笔给学生们······”董秀才把学生是一通猛夸, 引的众人称赞。 “无逸今年才十六,还很年轻,以后希望诸位老友、乡党们能够多照顾、提携,” 众人自然都是无不应允。 这时杜如晦带着不少人来了, “抱歉,来晚了。”杜如晦跟董秀才道,然后给李逸送上一份贺礼。 一套九经,三礼三传加易书诗,朝廷科举明经取士,这九经就是必学的。这套书可不便宜,随便一经就值几千钱,这一套九经,还明显是精装版,估计得几万钱。 这礼贵重的李逸都很意外,昨天虽然去丰乡侯府拜访杜如晦,还见到了秦王李世民,但走时杜如晦还又送了他几块茶饼和一套茶具,也是价值上万。 杜家虽然世家名门,可人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没想到,杜如晦今天不仅亲自来了,还又送上厚礼。 “杜公如此厚礼,小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董兄本就是我好友,你是他的学生我肯定得给你准备一份礼物的,何况你的那个壶我也很喜欢。” 杜十娘也来了, 居然女扮男装,头戴黑色幞头,身穿圆领袍衫,还贴了假胡子,但李逸仍是一眼认出,真是个风流倜傥俊极了。 她送李逸一套文房四宝,看包装就知道也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她叔父杜三郎则送李逸四帖纸,每帖百张,是上好的黄麻纸,这可是朝廷公文用纸,质量很好,价格也不便宜。 “无逸,给你介绍些长辈。”董秀才把李逸拉到一位长脚幞头的男子面前,高大魁梧,约摸三十出头,但听完介绍却很不凡,这人居然是万年县的法曹参军,正七品官,掌管司法讼狱。 不过更让李逸惊讶的是这个孙伏伽,还是隋朝的进士出身。 但他在考进士前,却是地方小吏,这个河北人经历很传奇,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但一个刀笔吏,却也借着科举之机,考中了很难考的进士,隋朝的进士可比明经难考多了。 正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而且隋朝时的科举,并不是那么很公正的凭才取士,而是要向权贵投卷,得有人保举,更多靠的是出身和靠山。 孙伏伽一个地方小吏,硬是考中了进士。 中了进士后,他一步步做到了如今万年县法曹之职,他这个法曹,其实还是隋朝的官,如今大唐了继续做。 本来县一级,是没有六曹参军的,只有佐、史。下县甚至只有户曹、法曹两曹,长安万年做为京县,县尉就有六个,下面的六曹也是特殊的配有参军,各曹的佐史数量也较多。 能在京城管着半座长安城的司法这块,还能历经改朝换代也没动,可见这位孙进士能力很强。 孙伏伽送了李逸一套律法书, “我当年来长安参加科举,就是借住在冯家堡董师叔家里。” 原来,孙伏伽曾拜师董秀才的师兄名下,故此有了一层同门之谊,“你以后来长安,记得来万年县衙找我,我们也是师出同门。” 李逸越发惊叹董秀才人脉广, 今天宾客中就有两个五品官,秦王府属、兵曹参军、陕州总管府长史杜如晦,万年县法曹参军孙伏伽。 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乡长、乡佐都来了十几个,乡里的地主大户们今天也来了许多,都很给董秀才面子。 拜师礼后,便是拜师宴。 李逸早就准备好了,特意早早请罗二去帮他买了一只羊一头猪,还买了些鸡鸭鱼宰杀,就在冯家堡私塾摆上宴席, 比他的上梁席可丰盛多了, 不仅有鸡鸭鱼肉,还有腐竹、豆泡、豆腐等李家作坊的新菜。 又买了不少酒, 这顿席,费数万钱, 本来董秀才觉得没必要这么铺张,但李逸觉得老师请了这么多人,这是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他,他当然也得表示。 对于杜如晦这样的门阀贵人来说,这酒席只能说一般般,但对不少乡下地主们来说,这顿酒席甚至都已经是很奢华了。 毕竟如今也不是清平盛世。 大家对李逸的豪爽也是有了更深的印象。 董秀才带着李逸给大家挨个敬酒。 酒席中途, 杜如晦表示李逸办学的义举,让人佩服,他表示也要支持一下。 他支持了十石粮食给无极小学。 有这位杜长史带头,接下来大家自然都纷纷有所表示,御宿乡的王乡长更是红着脖子表示,要给无极小学划十亩田,用做学田。 他一个乡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乡上也还有公田可划。 给粮的,给田的,还有给钱的, 一时间,有钱的捧钱场,有田的捧田场,还有捐书、赠纸的, 意外之喜, 李逸当初听了董秀才建议,打算办个私塾,想着自己掏腰包,但能刷声望也值,却不想今天能收到这么多钱粮物品。 杜如晦吃过饭后,便告辞离开。 “本来今天秦王殿下也说要来的,但是泾州前线吃紧,殿下今日已经赶回泾州了。殿下对你昨日赠他丹药之事,很是感谢。 他特意选了一匹突厥马,让我带来送你。” 昨天在杜家,李逸想起李世民好像这次统兵会因病而败,但一直想不起他是得了啥急病,最后就从家庭小药箱的常备药品中挑了几样,有治发烧感冒的扑热息痛,有治中暑的人丹,有治急性肠胃炎、痢疾的黄连素,也有治腹泻的蒙脱石散,还有防治疟疾的磷酸氯喹片, 这些都是片剂、丸剂,去了包装,拿纸包上一点,倒也不露破绽。 李世民对李逸送他这些丹药,当时还是有些意外的,李逸的理由是他以前跟师傅云游天下六年,知道出门在外不易,容易碰到个头痛脑热、蛇虫叮咬,腹泻痢疾啥的,备点药在身上总是有备无患。 李世民说军中也有军医,但最后也还是接受了李逸的这些丹药。 今天不能来参加拜师礼,还特意送了一匹突厥马回赠。 那匹突厥马很雄骏,还配了一套不错的鞍,甚至鞍上还挂了一副弓箭。 “这弓箭也是秦王殿下所赠,这不是军中制式弓箭,只是一套猎弓,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进山打猎。” “代我好好感谢殿下。”李逸没有拒绝,李世民邀请他去秦王府幕府做个书令史小吏,他拒绝了,但并非他不喜欢李世民这人。 相反,李逸其实很崇拜李世民的。 “你那个无极小学堂好好办,若是缺什么,可以来信给我。”杜如晦希望李逸能够把这所小学堂办好。 为穷人孩子办学这种事,还是相当少有的,杜如晦挺佩服这个年轻人的。 (本章完) 第33章 人之初性本善 第33章 人之初性本善 午后, 李逸邀请老师董秀才和一众宾朋前往无极小学, 今天是无极小学开学第一堂课,李逸特意设为公开课,不仅邀请了董秀才等宾朋旁听,村里乡亲们也可以来旁听。 原本他打算避开酷暑,等八月天凉开学的,但发现董秀才的冯家堡私塾并没有寒暑假,其它的学校也没有寒暑假,只有农忙的时候有的放假。 无极小学堂第一批学生,招了六十个。 罗家堡的孩童招了三十来个,基本都来了,另外从旁边的郭庄、高家堡、三家村也招了二十多个。 因名额有限,隔壁几个村子都差点打起来,而同是兴盛里的韦堡、碾庄、冯家堡的村民们因没在这次招生范围内,还很不乐意。 东厢的中屋厅堂,成了教室,这么多学生也没有分班。 教室里甚至都还没有门、窗,也没有桌、椅,条件是极为简陋的,一群学生们今天上午就来了,在无极院疯玩了半天,中午就吃上了第一顿学堂的免费饭。 小米饭,青菜豆腐渣,加一个放了猪油煮的小杂鱼汤。 孩童们狼吞虎咽吃的极为满足。 李逸拿起铁棍敲响了廊下悬挂的铁块,叮叮叮的清脆声音传出, “进课堂上课了,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后面。” 没有课桌椅,那大家就直接坐在地上。 东厢厅堂里一下子挤满了孩童,这群孩子小的五岁,大的十二岁了,还有十来个女娃娃。 孩子们目光里满是兴奋、好奇,嬉戏玩闹,交头接耳。 这些都是穷人的孩子,大半还穿着开裆裤,有好多打着赤膊,几乎都没穿鞋,都很瘦很黑,就没有一个白白胖胖的。 李逸邀请董秀才、孙伏伽、王乡长等一些有身份的人进了教室,每人一个蒲团,跪坐旁听。 其余的乡党们,限于教室场地,只能在外面廊下旁听,而村民们更只能在后面围观旁听了。 “肃静!” 李逸走到讲台,这是昨天临时弄的,特意用打院墙剩下的胡基在厅堂北面垒高了一块地,然后摆了一张几案。 后面墙上挂了块板子,这就成了临时的讲台。 嗡嗡声很快停止,这群孩子们还是挺听话的。 “今天无极小学堂正式开学了,这是第一堂课,也是公开课。首先我要问一下大家,为何要读书?” 下面立马嘈杂起来,七嘴八舌。 李逸轻敲了几下讲桌, “肃静,以后课堂上要发言,先举手,老师点名了才可以站起来发言。” “罗石头,你说。” 九岁的小石头赶紧站起来,或许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激动的脸色胀红,一时却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慢说。” 小石头好一会才平复了些,“我,我,三娘说读书识字能让我开眼,不做睁眼瞎。” “很好,请坐,同学们为罗石头同学的积极发言鼓掌。” 李逸带头鼓掌,孩童们也就跟着呱唧呱唧,掌声如雷,小石头脸更红了,但又有几分得意,骄傲的昂着脑袋。 “读书使人明智,书就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智慧之门,书也是一剂良药,善读者能够治愚。 读书可以使人聪明,读书可以开阔视野,读书可以陶冶情操,读书可以改变命运。所以,大家要把握机会,好好读书。” 一番开场后, 李逸拿出准备好的一叠a4纸,上面写着毛笔大字,他用米粒往身后板子上贴,一张纸上写了六个大字,李逸一口气贴了十二张。 孩童们好奇的看着那些洁白的纸桌上,一个个大字,眼神清澈而纯洁,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而在教室里旁听的董秀才、孙伏伽等人,看着这些字却都目露惊讶。 自古以来的孩童启蒙书很多,从秦国丞相李斯编的《仓颉书》,到后来《爰历篇》、《博学篇》,合称三仓,再到汉朝流传下来的《急就篇》,再到南北朝的《开蒙要训》,以及后来启蒙书巅峰的《千字文》, 这些蒙书大多是四字一句,将一些常用字编排,让识字的同时,了解一些常识性的内容。 到如今,千字文是启蒙必读书,据说这本书是南朝梁武帝,让周兴嗣为自己儿子编写一本识字读本,周接到旨意,只用了一晚时间就写成了这篇千字文。 本来大家以为李逸今天第一堂课,可能也会教千字文,但他贴在板上的大字却并不是四言一句的千字文,反而都是三言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颜之推,有义方。教三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董秀才虽坐在后面,但眼神还挺好,把纸上大字看的清清楚楚。 他默念字句,越念越惊讶,他以前绝没见过。 三字一句,朗朗上口,通俗、顺口、易记,跟千字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位曾经国子监生,考过秀才的老先生,一下子就感受到不凡。 三言一句,四句一组,这板上的十二句,明显就是三组一篇,从人之初性本善,到人不学不知义,很明显讲述的是教育和学习,对儿童成长的重要性,后天教育及时、方法正确,可以使儿童成为有用之才。 开私塾教书育人多年的董秀才,越念越兴奋。 而在隋朝就考中进士的孙伏伽,那是真正靠读书改变了命运的人,他对那一张张纸上的大字,也是越看越惊叹。 浅显易懂,但蕴含深刻。 他对纸上的那大字,也很欣赏,铁划银钩,瘦劲有神,这书法相当了得。 李逸贴好,转头望向大家。 他今天第一堂课,没选千字文,而是选了三字经。 选这个也是有一番思考,千字文是南朝梁时编写的,但三字经却是要到宋朝时才有,三字经也是千多字,大都采用韵文,每三字一句,四句一组,像一首诗一样,背诵起来如同唱儿歌,用来教育子女朗朗上口十分有趣,又能启迪心智。 虽然到唐朝后有些内容要改,但删改掉也不影响什么。比如那句颜之推有义方教三子俱名扬,原文是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俱名扬,窦燕山指的是五代燕山人窦禹钧,教子有方,五个儿子都考中了科举。 李逸把窦禹钧改成了南北朝名儒颜之推,也没问题,颜之推开皇年间才去世,他儿子颜思鲁孙子颜师古,如今还是相当有名的文人。颜思鲁是秦王府记室参军,颜师古是李世民王府文学。 选择三字经,最主要原因,就是李逸办学也是为了刷声望,他写瘦筋体也是要刷声望,所以现在办学掏出三字经,还是要刷声望。 “同学们,今天开始,我们来学习三字经,我先读一遍,然后讲解意思,然后大家跟着朗诵,” “无逸,” 董秀才有些激动的站起来。 “先生。” “这十二句三字经是你所作?” 李逸厚着脸皮道:“这是我根据我师傅李真人以前教育我的故事编成的,” “只有这十二句吗?”董秀才又问。 “不止,暂时编了三百多句,三言一句,四句一组,这十二句是第一篇。” 董秀才激动不已,“好好好,你先继续讲课。” 李逸高声朗诵三字经,跟唱歌一样。唱完一遍,他开始讲其中的意思,小孩子们听的懵懵懂懂,但没关系,传统私塾启蒙教育,都是先摇头晃脑的背诵, 有道是读书千遍,其义自现嘛。 这第一篇十二句里,其实也是讲了两个故事的,比如孟母三迁,还有颜之推教子有方。 “你们知道谁是孟母吗?”李逸问。 下面六十个孩子没一个知道的,他们连孔子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孟子孟母了。 “孟母,就是孟子的母亲,孟子是战国时儒家先贤,与孔子并称孔孟,孟子幼时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孟母依靠织布来维持艰难的生活。孟子非常聪明,看见什么就学什么,而且模仿本领特别强,起初,孟子家住在墓地附近,经常有送葬队伍吹着喇叭经过他家门口,孟子就跟着学吹喇叭,引的一群孩子整天跟着玩吹喇叭送葬的游戏,孟母非常重视孩童的教育,见状就搬家到城里。 新家在屠宰场旁边,孟子每天到屠宰场看杀猪宰羊,孟子看在眼里学在心上,没多久居然能帮着杀猪宰羊了。孟母见状又把家搬到学堂附近,于是每天早上,孟子都跑到学堂外面,跟着摇头晃脑一起读书,老师非常喜欢聪明的孟子,让他免费进学堂读书, 但他还是很贪玩,经常逃学,孟母生气的把织布的梭子折断了,说梭子断了,布就不能织了,学习也是一样,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才能成功, 孟子听了母亲的话认识到错误,于是回到学堂,慢慢变的知书达礼,后来,孟子果然没辜负母亲的希望,成为了战国时期非常有名的儒家大师,这就是孟母三迁的典故,也是我们三字经里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这句的含义。” 孩童们虽然不知谁是孟子,但听李逸讲这孟母三迁的故意,却听的津津有味。 罗二的大孙子说吹喇叭挺好的,每次给人吹喇叭送葬有吃有喝,还有一块白布和工钱。石头则说学屠夫杀猪宰羊好,给人杀猪主人会给猪下水做报酬,屠夫有吃不完的猪下水。 李逸没打断他们,让这群孩童先自由讨论了十来分钟,然后才让他们肃静。 “现在,你们跟着我一句句诵读,” 无极院里, 顿时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读书声盖过了夏天的蝉鸣。 (本章完) 第34章 无极校会 第34章 无极校会 第一堂课,可以说很成功。 六十个孩童们听课津津有味,来旁听的宾客、乡亲们也觉得年轻的李逸很有学问课上的好。 李逸空间有时钟,所以能掐着时间安排课时,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中间休息十五分钟,下午上了四节课。 这时外面其实太阳还高,也就下午四点半左右。 考虑到夏日百姓干活的时间,是要避开午间太阳大的时候,早上和午后干活,李逸也就灵活的调整了学生上课时间,以后夏天就中午来上课,这样孩子们早上和午后还能帮家里干活。 照旧是管一顿午饭,孩子们来了后先吃午饭,吃完休息会再上课,为了这顿饭,也会很准时。 今天第一天课结束,李逸特意让秀芝兰香帮忙做了顿晚饭。 仍是小米饭,配上炒茄子,猪油渣蕹菜汤。 董秀才跟孙伏伽坚持要跟学生娃吃一样的,王乡长、冯乡佐他们自然也就说跟娃一起吃。 来上学的娃,管一顿饭,但碗筷要从家里自己带,学校里可以吃饱,但不能剩饭,也不能往家带。 董秀才跟孙伏伽他们也在后面排着队, 看着热闹的场面,感慨的道:“无极小学勃勃生机啊,无逸讲课教学让我这个老朽都十分佩服,” “是啊,孟母三迁的故事,我虽早知晓,可听他讲时却也听的很入神。”孙伏伽道。 “这个三字经真不错,我敢说不输千字文,必能流传百世。” 董秀才和孙伏伽都是真正有学问的人,三字经的好坏他们非常清楚。 王乡长这时也道:“无逸啊,这么多学生每天免费一顿饭,这么多嘴张可得不少粮食啊,我回头让家丁送两石粮来。” 冯六郎则道:“我家有油坊,我让人先送二十升油来。” 王里正当然也不甘落后,拍着胸脯表示,家里有磨坊,一会就让人也送两石粮来。 “乡里给你的十亩学田,马上给你划好,以后可以让这些娃们帮着种点稻种点菜嘛,也算帮你分点担子。” 郭二郎在众人里地位最低,这时为了表现一把,也表示愿意拿出五亩地捐给学堂做学田。 “无逸在这谢过各位了,回头我就会立一本公账,把这些捐赠全都入账,以后支出都会记账,并定期公示,我一定保证把这些善款都用于学生们身上。” 孙伏伽笑道:“先请木匠打制门窗桌椅吧,就算是坐地上,也应当铺上木地板,铺上芦席,过两月天冷了,坐泥地上可不行。” “我马上安排。”李逸痛快道,这本来也在计划之中。 李逸也提了个请求, “我希望组建一个无极小学堂的校会,大家捐赠的钱粮,以及田地等,都由校会统一管理、监督,用于学生日常的饭菜、纸笔,以及校舍桌椅维护等开支,如有剩余,可拿出一部份做为对优秀学生的奖学金, 剩余部份,则可用于购买田地做为学田,或是借贷,可优先借贷给有需要的困难学生家庭,其次是乡里孤寡贫困家庭。 所得租子、利息,除做学校日常费用外,若有节余,可继续买田或借贷收租收息。” 李逸提出的这个校会,就是为学校以后长期经营办学考虑的,他当然也可以自己一人掏钱,但现在既然大家都愿意掏钱捐助,总得让大家也都有参与感,甚至得分享这办学的声望。 因此搞一个校会,其实就跟古人搞桥会、庙会、路会等一样,一起掏钱做某样公益的事,为了长期维持,所以可以买田放贷,这样就有租、息收益,可持续发展。 因为大家出了钱,所以李逸提出大家有监督权。 李逸建议是邀请董秀才、王乡长、冯六郎、郭二郎等几个本乡的人,成为名誉校长,兼校会理事,负责管理校会的田产、钱粮的开支等,而孙伏伽、杜如晦等人,可以请他们做名誉校长,兼校会监事,可以监督审核校会的账目等。 李逸是校长,也是老师,也是校会的实际掌管人。 这么一来,大家捐助的积极性会更高,其次大家也能一起获得很多声望,再有一个就是能够让校会更透明。 学校到时还要立个碑亭,每年捐赠者的名字和钱财还要刻在碑上。 校会、学田、会费,以后说不定可能还要立校仓呢,这套东西很新,董秀才搞了很多年私塾,也会接受些士族豪强的捐赠,但真没有想到弄这些东西。 杜三郎郭二郎等觉得这东西很好,挺有参与感的,能让他们这些人增加不少名望。 孙伏伽很忙,他现在是万年县法曹,如今改朝换代他还想再进步一下,可想了想后,也笑着应下了。 名誉校长兼监事,也不需要他怎么参与,每年抽点时间帮忙监查审计一下校会账目就好,他其实越想越觉得李逸这年轻人不简单。 这个小小的学堂初办,却已经考虑的这么久远了。 照他这章程,这无极小学将来说不定还能办的很好,甚至有可能将来成为无极书院都有可能。无极小学堂校会,就在蝉鸣声中,正式成立。 总共是邀请了董秀才、杜如晦、孙伏伽、王乡长、冯六郎五位名誉校长,理事会有九名理事,监事会有八人。 这些人不是朝廷官员,就是地方豪强,起码也是个乡佐。 杜三郎和郭二郎最后都没好意思进,九个理事都是乡长乡佐,八个监事都是流内品官。 约定每年十二月算数,敬孔子,也就是做校会,这也是算账、审计的日子,当然也是这些校会理事监事,还有一众捐赠的地主豪强们相聚的日子, 算算账,吃个饭,然后给优秀学生发奖学金,给大家再发点纪念品,甚至分点猪肉啥的, 大家不拿工资,但年底了发点节礼也是应该的,最重要的是,这么多人借这机会聚在一起,也是交流感情,拉拢关系,扩展人脉的好时机。 就算大家都只是小官小吏、地主豪强啥的,也一样需要人脉关系的。 对于李逸来说,不仅成功办起了无极小学堂,无极校会的成立,更是意外收获了。 这九个理事八个监事,放在乡里那都已经是人物了。 最后李逸看杜三郎和郭二郎、王里正他们有点失落的样子,就又提议给他们授予了名誉理事, 最后是把十三个出资捐赠较多的地主豪强,都授予了校会名誉理会。 以后,捐赠上了一定数量,也可以授予名誉理事或监事,甚至是名誉校长。 五点多, 学校的晚饭吃完, 可孩童们却还都在学校的大树下、廊下玩耍着,并不愿意回家。 李逸也是让三娘带着一众官吏豪强们又顺便参观了下自家的豆腐作坊,油豆泡、腐竹、纳豆,还有在后面窑洞里制作的霉豆腐等, 李逸给一众宾客每人送了一份作坊礼包, 结果不少人大方的又买了不少,倒又是个意外收获了。 孙伏伽对李逸送的腐竹豆泡纳豆这些挺喜欢的,不过他更看中的是李逸的三字经, “今日李郎上课时贴板上的那十二张大字,能否割爱赠我?” “只要孙公不嫌弃,无逸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伏伽有点遗憾只有十二句,若是有瘦筋三字经全篇就好了。 “以后来长安,记得来万年县衙找我,”孙伏伽今日也是旬休抽空来的,此时也终究是要告辞回城。 李逸对这位挺有好感的,人家进士出身,现在还是七品法曹,在长安城也是小有权势的人物,还能在这呆这么久挺好的。 “孙公慢走,下次若去长安,定去拜见。” “咱们以后师兄弟相称便是,不必那么见外,有时间了定要给师兄写一副三字经全篇。” “好。”李逸笑着答应,将他一路送到门口。 董秀才也跟这位师侄告别, “伏伽虽在公门,但人很正直,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你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 “嗯。今天谢谢老师这么帮我,把这拜师礼和开学式搞的这么隆重热闹,还获得这么多的捐赠。” “是我要谢你,没想到你还能给我这么多惊喜,今晚我就住你这了,你诵我抄,我已经等不及要把这三字经抄下来了。” 老董站在无极院里,居高临下望着远处的蛤蟆滩, “当年李老道关了无极观云游天下,一走就是多年,这道观因此荒废,没想到如今这里又兴盛起来了,只是不再是香火兴盛,而是有这么多孩童在此听课读书,” “无极观成了无极小学堂,你让这座有八百多年历史的道观,重获新生矣。” 傍晚, 孩童们也渐渐离去,不少是被父母过来揪着耳朵去干活的,用孩子父母的话说,你在学校里吃香喝辣又快活半天,还不得赶紧下地干活,还想一直偷懒? 李逸提醒学生们明天记得准时来吃午饭,然后下午上课。 “来晚了,可就没饭吃了。” 学生们都是大声说肯定早早来,今天这第一天开学的经历,可以说没有哪个学生娃失望了的,吃的饱,教室里上课又不晒太阳,听课又有趣,课间人多又好玩,巴不得天天能来上一整天课,最好是晚上也不用回家才好。 董秀才望着那些稚气未脱的孩童,“说不定这群人里将来也会走出一个孙伏伽来。” “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也只是给他们指一条路,但路漫漫而修远兮,能走多远就全看他们自己的努力。”李逸道。 虽说办学是为刷声望,但他也确确实实是在做一件实事、好事,李逸还是挺自豪的。 (本章完) 第35章 把生米煮成熟饭 第35章 把生米煮成熟饭 落日余晖映半江,日照南山塞天地。 李逸坐在门前大皂角树下,黄昏落在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不染烟火, 三娘倚在院门口,远远望着,不由的痴住。 院里,秀芝正带着两个儿子收拾卫生,孩童们玩闹一天,造的不成样子,她抬头看了眼痴痴的三娘,摇了摇头继续洗涮。同是女人,她一来就看出罗三娘的心思,事实上这小院里谁又看不出呢。 但她也看出来,自家阿郎并无那意思。 西厢作坊里,罗二跟在泡豆子的老妻道:“得请人给三娘寻个人家了。” “三娘的心都在无逸身上嘞。” “我不知道么,可有句话说的好,落有意流水无情,牛不喝水强按头么?那有什么用,趁早赶紧给她寻个人家,免的越陷越深。” “咱家三娘哪配不上无逸了?”妇人嘟啷道。 罗二哼了一声,“你看看今天来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这小学堂办起来了,那万年县法曹、秦王府属,还有京兆杜氏、各乡乡长、乡佐,都对李逸那般客气嘞,这娃有出息嘞,” 说着,罗二蹲下来,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心里烦躁的很。他也是很看好李逸,当初也是主动放下面子提亲,但有什么用呢。李逸眼看着越飞越高,三娘是越发配不上了。 石头和狗剩哥俩从桥上过来, 一个牵着黄牛,一个赶着鸭子,牛背上还驮了两捆田里禾苗里拨除的稗草,以及两大捆蓼草。 稗草是牛的夜草,蓼草是夜里驱蚊的。 黄牛和鸭子都吃的饱饱的,两只鸭子还在河里戏水许久,满意的一摇一摆的回家。 桥头的摊子仍还在摆着,是罗五的媳妇在,现在这个桥头服务区已经初见雏形,北桥头一排草棚,一半是饮食摊子,一半是休息区,既有收费的豆浆豆脑豆饭小米粥这些,也有免费的凉白开水或是甘甜的凉井水。 旁边还有一排系马桩,也安排了饮马嘈。 下风口不远还有一排公厕,干净卫生,每天打扫几遍,还提供免费干净的厕筹。 对于路过的商旅来说,歇个脚打个尖也很不错。 关键是这里便宜,服务还挺好。 傍晚时分,还在赶路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三娘坚持整天都有人在。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石头哥俩边走边背着中午刚学的三字经,背来背去也只记住了这一句。桥头罗五的三个孩子听了,也跟着念起来。 三娘的大嫂一把将她从院门口拉走, “做甚咧。”三娘有些不舍的道。 “你在这再痴痴的看,人也不是你的。”大嫂道。 三娘红了脸,“可我能怎么办。” “喜欢你就上啊。”大嫂彪悍的道,这话让三娘脸更加红了,毕竟是未婚姑娘。 “哎呀,嫂子你说甚呢。” “嫂子可是为你好,刚我听到阿耶阿娘可是在说要给你寻个人家,把你打发了,省的你整天胡思乱想。”大嫂拉着她到一边,“你要是真喜欢无逸,那就得抓紧了。” “怎么抓紧?” “你不是向来聪明么,这事还用教?你等到半夜,直接摸到他屋里去,反正现在他屋又没个门·······” 三娘听的目瞪口呆,脸红无比,心跳的砰砰响。 大嫂却是已经开始直接传授她男女之事了,羞的三娘恨不得地上有条裂缝让她钻进去。 “我这都是为你好,你要不抓紧,可真就没机会了。无逸是个有本事的,但他毕竟是个年轻男娃,你要是跟他睡了,他不得娶你。” 三娘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可要是他拒绝,把我赶出来,我还哪有脸活?” “前怕狼后怕虎的,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大嫂说着要离开,三娘伸手拉住他,“大嫂,你,你教下我,” “这事啊,只要你大胆主动,十有八九就能成,年轻男人嘛,血气方刚,到时哪能把持的住,这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能不负责?他也不像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关键就是你得主动,把生米煮成熟饭。” “其实那事也简单,也没那么可怕······” 李逸在门前大皂角树下坐着,看着落日红霞,看着稻田白鹭返巢,看着滈河北岸那一个个小村庄, 放空着自己,享受着夏日傍晚的凉风吹拂。 日子算是好起来了,也稳定了,有了这个无极小学和校会,他在御宿乡也算是立住脚跟了。 接下来就是请匠人来院里打水井,修门窗,打家具,甚至都可以考虑无极西院的重建工程。 作坊赚钱,学堂赚名, 名利兼收, 在这长安乡下,已经足够了。 天渐渐黑下来, 蚊子也多了起来,李逸也只好拍拍屁股回家,小院里兰香姐弟已经升起了好几个烟堆,蚊子要少的多。 廊下,罗二和三娘都来跟李逸汇报作坊等情况,作坊现在也是迈入正轨,订单越来越多,腐竹还是生产太慢了,罗二建议再增加一些平底大锅,要不然根本供不应求。 油豆腐倒是生产的挺快,就是油用的也惊人,现在一天炸百斤油豆腐都没问题,但油得用五十多斤。 “我明天再去冯家铁匠铺再订些平底锅,顺便再多订些蔓菁子油。” 罗二点头,“那我明天就从村里叫几个人来,先把灶垒好。还有个事,就是现在我们每天柴火烧不少。” 李逸觉得这不是事,“跟咱村里各家说下,我们作坊收柴,稻草也收,大家都可以送来,咱们给现钱,或是换豆渣、换小米都行。” 这也算是对本村村民的一点帮助,大家有空的去砍柴,也能来换取点钱或粮。 “对了,三娘你明天再到村里帮我问下,雇个人来学堂做饭、扫地,还是优先雇本村家里条件较困难的。” 罗三娘没回应, 李逸扭头望去,见她盯着自己却在发呆。 “三娘?” 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脸突然赤红,李逸把话又说了一遍,她连忙答应,“二愣他婶死了男人,拉扯着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日子过的挺困难的。” “她多大年纪?” “快五十了吧。” 李逸道:“只要手脚麻利,做事干净,就请她来吧,一天管两顿饭,一个月支她六斗小米,住就还住她自家。每天做的事就是学堂这边做饭、打扫卫生。” 这个条件,对于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寡妇来说,真的是很照顾了。 秀芝在旁边大着胆子道:“阿郎,学堂这些事就让奴来做便是,不用再另请人。” “学堂现在有校会,如今也接受了不少善款,有条件再请个人。你呢,还是管着我这头。” 李逸又跟罗二和三娘他们说起西院重建计划,这边东院到时也要添加南倒座房、北房也要添两间耳房,东西厢也要添两个耳房,还要打井。 这等于东院就要变成个二进院落,暂时北房后不加后罩房,添加四个耳房一个倒座房,这样就多了几间房,暂时够用了。 “建这么多房?”罗二惊讶。 “这次再开工盖房,不能再让村里乡党白来帮工了,这回请乡党来做工,给工钱。” 罗二道:“给啥工钱啊,都是乡里乡亲的。” “不,我这刚建了九间屋,哪能再又白让大家帮工呢,我不能占大家这便宜,现在大家也不容易。” “那就管顿饭,再给升小米就行了,反正现在也是农闲时候。”罗二道。 “一升太少了吧?” “不少了,给人当长工,一天合下来也才三升,咱这盖房帮工,可比做长工轻松,也不限男女的。” “那好,打井师傅、木匠师傅、泥瓦匠这些,还是二叔你帮我请。” “行。” 三娘在旁边道,“顺便请个毡匠,买些羊毛来擀几床毡,住着也舒服些,尤其是到了冬天暖和。” “擀床毡可不便宜嘞,”罗二在旁边插话,擀毡不仅要买羊毛,还要用到油和面粉,在西北地区,背大弓的毡匠是个很受人尊敬的职业,也很吃香。 擀一条宽四尺,长六尺的大毡,要用二十多斤羊毛、两斤面粉、半斤香油,需要三个人经过弹、铺、洗等十几环节才能完工。 但一条毡可以用一辈子,保暖又防潮。 以前男人结婚,肯定得赶床新毡。 李逸现在还天天睡的光板,连个芦席都还没铺,倒是已经习惯了,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些。三娘却是已经开始为他心疼,想着给他先擀条毡。 滈河滩传来蛙声一片, 罗二打起了哈欠,大家都习惯早睡,天一黑也没啥娱乐活动可言,何况还得早起呢。 各自回屋, 小狸猫招财跳上榻求撸毛,现在小院里粮存的多,罗二便把自家的大狸抱来守作坊的粮食,小狸现在则轻松的多,每天晚上呆李逸屋里,它也习惯了李逸经常喂它鱼虾,最喜欢来陪它睡。 呼噜呼噜的猫声,其实挺催眠的。 “最后两条虾干了,吃完就没有了,以后我让狗剩他们捞些小虾米小鱼仔烘干给你做猫粮。” 没有电,也没有手机和网络,没有抖音, 甚至现在连油灯都还没, 李逸躺在榻上,一只手撸着小猫,很快就在那蛙声、猫呼噜声中入眠了。 半夜, 一个影子在门外徘徊, (本章完) 第36章 梦一场 第36章 梦一场 夜凉如水。 初十之夜,月满半,正处于阴阳交汇、力量均衡之际,处于蓄势待发状态,蕴含着无限生机活力。 民间相传, 初十这晚,年轻的恋人相约上弦月下,共同许下美好愿望,就能实现。 月光洒入屋中, 三娘看着熟睡中的李逸,心狂跳,脸红耳热,心中的冲动让她掀开了夏布蚊帐,她钻进帐内。 他睡的很熟, 小狸猫早就醒了,瞪大着一双杏仁大眼,但对于三娘这个‘娘家人’,它并没有叫。 三娘侧身躺下,伸手搂住李逸,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李郎在怀, 大脑却已经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虽然大嫂跟她讲了许多,现在却啥也想不起来。 头发扫过李逸脸庞, 他被弄醒了。 迷糊中,感受有人抱着他, 吓了一大跳, 第一反应是又遇贼了,以为跟上次刘黑子盗金一样,哪会想到其实是罗三娘听了嫂子的建议来盗精, 心念一动, 电棒已经在手。 “左零右火,雷公助我!” 李逸突然大吼一声,然后将电棒反手顶在对方的大腿上。 电光闪过,一声惨叫, 后面的人麻了。 但李逸也有些麻了,不是电麻了,而是那叫声很熟悉,是罗三娘。 他赶紧起身回头, 打开电棒的照明,果然,罗三娘如大虾一般蜷缩在那。 王德发, 这搞什么鬼? “三娘,你怎么在这?” 罗三娘被电麻了,但并没有晕厥,当强光照到脸上,听到李逸那声问询,三娘羞的无地自容。 她怎么也没想到,犹豫半夜,最后鼓起勇气走进这间卧室,钻进蚊帐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后悔、羞愧。 她以手掩面,轻声哭泣。 李逸被弄的一头雾水,头皮发麻。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啊。 她就一直哭泣,一点不像平时那个伶俐的姑娘,李逸有点烦躁。 连问了好一会,她也没一句回应, “你赶紧回去,今晚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起身穿鞋走出了卧室, 招财跟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下, 一人一猫走在院里, 没有一个人出来, 李逸相信刚才三娘那声惨叫声很大,在这寂静的半夜不可能没有一个听到,但没有人出来,只能说明他们故意的。 也许是怕事情不好收场, 可这样子却让李逸越发是头痛,这说不清楚了。 走出小院,下坡来到桥头。 站在木桥上,看着月光照亮的滈河水, 独坐许久, 他也算是差不多想明白了, 事情挺简单明了,三娘一直对他有意,只是他一直没回应,姑娘今天壮着胆子钻进他屋上了他的榻。 可她也没想到,李逸会拿电棒电她。 哎,这事搞的。 李逸烦躁,从家里摸出一包软白沙和一支打火机。 点燃一支烟, 在桥上静静的抽着, 许久没抽烟了,突然还有点不习惯了, 这烟是抽一支少一支了, 清冷月光下,李逸很茫然。 他明白姑娘的心意,但说实话他没法接受, 他也清楚这个时代不是后世,不打算结婚就不能随便处一处,这时代的姑娘更不会随便跟人上床。 这时代可不兴这样, 尤其是良家女子,身家清白,乱来真会浸猪笼的。李逸经历过婚姻,经历过七年之痒,也经历过人到中年时婚姻的疲惫,如今重回十六,他并不愿意再马上步入婚姻。 他现在犹如脱困的笼中鸟,再无束缚,哪愿意再回头呢。 其实相信大多数围城中的人,都渴望走出围城。 三娘是个挺不错的姑娘,但做个合伙人还不错,若说另一半,并不符合李逸的心意,这是实话实说。 看来自己跟她合伙还是错了, 原本觉得她聪明伶俐,她家又遭遇困难,想着说拉她一把,自己呢也是需要个帮手。 哪料到,现在却惹来这个的尴尬。 李逸坐了许久, 连抽了好几支烟,最后都感觉要醉了, 终于起身回家。 小院里静悄悄的,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松了口气,走进卧室, 掀开粗布蚊帐,榻上空无一人,似乎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个荒唐的梦。 长松一口气, 要是她死缠烂打,那还真是让人头痛,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夜寂寥,李逸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罗三娘可能以为李逸是看上了杜十娘,才嫌弃她。 杜十娘和罗三娘都是他比较欣赏的,两个出身完全不同的女子,身上各有闪光点, 但李逸对杜十娘现在,其实跟对罗三娘的想法没啥不同, 都才十五六岁的大丫头而已, 什么想攀附杜家娶杜十娘,更是没有的事。 他不否认杜十娘很优秀,但也就见了几次面,话都没说过几次,哪能就有婚姻的想法。 况且他心里也明白,身份悬殊,这也不现实。 他现在也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 思绪许久,李逸得出个结论,还是他太优秀惹的祸。 我若盛开,蝴蝶自来。 这无逸人长的年轻,也算相貌堂堂,再加上李逸这丰富阅历,在这乡下确实是有点耀眼了,简直是鹤立鸡群。 想不吸引人也难啊。 天明, 李逸起床, 无极小院里也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磨豆浆的、煮豆浆捞豆皮的,炸油豆腐,做纳豆的,没有看到罗三娘。 桥头没有罗三娘的身影,是罗五媳妇带着一个村里婶子在卖豆浆豆脑,生意还不错。 罗二一家和兰香她们看到李逸回来,眼神有些复杂。 李逸招手叫秀芝过来, “三娘呢?” “早上说人不太舒服,就一直没起,我去看了,眼睛都哭红肿了。” 李逸沉默。 “二愣婶娘来了没?” “一早就已经来了,这会已经在打扫课堂。” “嗯,我去冯家堡,早饭就不在家吃了,中午再回来上课。” 李逸简单洗漱一下,又离开了,现在这气氛,实在是不想呆。 牵上了李世民送的那匹突厥马, 别弓带剑,出门上马而去。 这匹马不愧是秦王所赠,很好骑。 骑在马上小跑起来,那种感觉很玄妙,有种策马驰骋纵横天下的豪迈感,虽然他这速度很慢,但不影响他的心情好起来。 他打算有空还是要练练骑射和横刀, 君子六艺里也有骑射嘛。 骑着马一口气跑到冯家堡私塾,心中抑郁一扫而空。 董秀才还以为学生这是一大早来给自己请安呢,十分高兴,捋着胡须将他迎进院, “来的正好,赶紧把三字经抄一篇给我,” “记得用你的瘦筋体。” 李逸顿时苦了脸,这一大早上就得来这写一千个大字,这真是自投罗网。 杜如晦和孙伏伽那里还欠了两篇瘦筋三字经呢,不对,他昨天还收了人家李世民和杜十娘的厚礼,不也还得给人家写一篇。 今天上午也不用去了,在这好好写字吧。 (本章完) 第37章 旨授太子正字 第37章 旨授太子正字 长安西北, 泾州。 大秦皇帝薛举率领陇右精锐一路南下,侵入泾州,主力屯于安定县之折墌城,前锋向高墌城逼近。同时左右两翼,轻骑抄掠扶风郡和北地郡。 关中震动,长安不安。 百姓骚动,东西两市粮店排起长队,粮价飞涨,朝廷下令开常平仓放粮抑制粮价。 西讨元帅秦王李世民也在这此时,迅速赶到了豳泾边境的长武城。 军旗猎猎, 长武城筑于隋开皇中,为边关要塞,其西便是浅水塬,秦朝大将蒙恬和太子扶苏筑城于浅水塬,便是高墌城。 李世民抵达长武后,便不顾风尘仆仆巡视城防。 “长武城周长五里,城墙基宽三丈,顶宽七尺,高三丈,垫土夯筑,东、西、北各一门,南门两座, 城壕深五丈,阔三丈。” 李世民登上城门楼,长武城雄踞塬首,面临泾水,俯瞰通道,是长安北面门户。 “集结了多少兵马了?” 大唐对外号称是秦王李世民统兵十万迎击薛举,但实际上李世民手里并没有这么多兵。 薛举这次是倾巢而来,不仅主力杀入泾州,而且还分兵左右两翼,轻骑袭击扶风和北地两郡,大唐不得不分兵堵截,同时又还得面对河东刘武周、洛阳王世充,以及山南的朱粲等势力。 甚至是京北的稽胡部落虽在年初进犯时被重创击退,但也还得防范。 “我们在泾州豳州集结了四万人马了,”行军司马殷开山在旁答道。 “不够,”李世民摇头,“薛举来势汹汹,兵锋正锐,其麾下多是陇右精骑,我们四万人不够。” 他指着长武城,“东南旷原,西北大谷,城系土筑,不能坚固,必须深沟高垒,加固城防,增建瓮城,加深城壕,角楼也要增加。 在周边,也要增加堡塞、烽墩。 我们要增加明碉暗堡,城壕要遍设尖桩鹿砦,严加防守。” “还有,让民夫加紧运输粮草箭矢入城储备,” 殷开山皱眉,“薛举不过隋朝一校尉,用不着如此畏惧,他敢深入腹心,我等正好将他一战灭之。” “不可轻敌。” 李世民虽然年轻,可却并不轻敌。他清楚知晓,薛举的军队,大部份都是隋朝的陇右军,拥有大量骑兵,实力强劲。 而他手上现在只有四万人,尤其是缺少骑兵。 若是在浅水原这样开阔的平原作战,李世民并不觉得有多少胜数,何况薛举的兵力,是他的三倍。 殷开山出身陈郡殷氏,是隋朝秘书丞殷僧首之子,殷开山在隋朝为太谷县长,政绩挺卓越。太原起兵后,他被征召为李渊的大将军掾,后调入李世民的元帅府任长史,破长安后,赐爵陈郡公,升丞相府掾, 如今是吏部侍郎的殷开山,是李世民的心腹,参谋预略,多有倚重。但殷的短处是他出身文官,在隋朝做了两任县长,虽然太原起兵后,跟着李世民从平西河,又西进略地扶风,南渡渭水击败卫文升,攻入长安。 殷开山参谋辅佐还是不错的,甚至他还曾奉李世民招抚流民很有成效,可还是不能掩盖他并不擅长军事这一弱点。 李世民挂帅招讨,李渊给他安排的长史是宰相刘文静和司马殷开山。 但现在刘文静却不在前线。 李世民的表舅公,内史令窦威新逝,李渊把纳言刘文静急召回长安,这让李世民现在少了一个重要的辅佐。 面对兵锋正锐的薛举父子, 去年曾经击败过薛仁杲一次的李世民没有轻敌,薛举薛仁杲父子以勇武闻名,而他们统率的秦军,实是隋朝的陇右边军。 那是当年灭吐谷浑夺伊吾,威震西域的那支陇右边军,兵强马壮,不得不小心谨慎。 长武身后就是长安,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离长安仅三百余里了。 这里绝不容有失, 李世民来到前线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全力加固长武城,加紧在这里屯粮。 此外,泾州城、高墌城也绝不容有失。 高墌城若失,长武也能独存。 “须立即派兵增援泾州,并增兵高墌城。”李世民沉吟后下令,“长平郡王何在?” 身披银甲的长平王、刑部侍郎李叔良上前, 这位是李世民的堂叔,李虎之孙,追封郇王李祎长子,宗室近支。李祎是李渊的亲六叔,已经去世,生有六子,伯仲叔季德幼。李叔良是家中老三,李渊不久前册封太子,并分封世民、元吉为秦王、齐王时,还同时册封了九个宗室郡王, 其中就有长平王李叔良、新兴王李德良兄弟俩。 做为关陇名门子弟,李叔良也是擅骑射懂兵法的,李唐开国也是立了不少战功。 虽算不是什么上将,但毕竟是自家人。 “请长平王立即带兵前往泾州镇守。” “骠骑将军刘感,” “末将在。” “命你为泾州镇将,协助长平王镇守泾州。”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坚守泾州,城在人在。” 李世民给两人分兵八千,要求就一个,守城。 刘感是一员猛将,是匈奴人,北魏高昌王刘丰的孙子,隋朝时就是禁军将领了。选他协助李叔良,就是倚重他的统兵经验。 李叔良做为宗室郡王坐镇,再配一个猛将协助,只是守泾州城应当够了。 毕竟李世民亲自坐镇长武,相隔并不算远。“殿下,属下愿意前往高墌城镇守。”殷开山主动请缨。 但李世民却没答应,殷开山虽是行军司马,但统兵非他所长,他望向八大总管,刘弘基、李安远、慕容罗睺、刘世让、丘行恭等。 “安定道行军总管刘世让,”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五千人前往高墌城驻守,骠骑将军刘宝为你副将。” 刘世让和刘宝是兄弟俩,隋朝末也在扶风郡拉起一支人马,后来归附李渊后,还主动请缨平定唐弼的余部,他们手下五千人,基本上就是他们自己的部众。 李叔良、刘感率八千人镇守泾州,刘世让、刘宝兄弟俩率五千人镇守高墌城,李世民自己则率丘行恭、慕容罗睺等镇守长武。 四万人就顶在泾、豳之地,死守住通往关中平原的通道上。 李世民要求就一个,深沟高垒,守城不出,耗。 耗到远道而来的陇右边军断粮,耗到他们锐气全无。 “谁敢擅自出战,斩。” 军议结束, 李世民仍站在长武城头,披甲的秦王府典军、内侍省内给事、汶江侯、柱国张阿难上前,这个嘴上无须的宦官,从背包里拿出焖烧杯。 “殿下一路奔驰,一到长武就忙于军务,连饭都顾不上吃,赶紧喝点肉粥吧,” 李世民接过,杯子打开,里面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好香,” 张阿难给李世民把焖好的肉粥倒在杯盖里,把折叠的不锈钢勺子展开,李世民接过,就站在城头喝起肉粥来。 “嗯,这路上跑了两个时辰,肉粥却焖到恰好,软烂,却又很鲜嫩,如晦送我的这个焖烧杯还真是不错。” 李世民年纪轻轻,可常领兵在外,饥一顿饱一顿的,这胃很不好,现在有了这个杯子,随时随地能喝上口热乎软烂的肉粥,还真是很不错。 他曾经有过衣不解甲、马不停蹄的连续追击敌人几天几夜的经历,拿下过一场场辉煌的胜利,这胃却也熬坏了。 热乎软烂的肉粥下肚,顿时让胃暖暖的,很是舒服。 李世民不由的越发佩服那个能制出此杯的人,他先前也找过长安的优秀匠人,让仿制此杯,结果却都达不到这样的焖烧效果,让人失望,也越发让他佩服李逸的师傅李老道, 居然能用天外殒铁炼制出此等神奇的不锈玄钢, 可惜这个了得的老道居然死于一场暴雨后的垮窑, 还有那个李逸,一手瘦筋体真的很不错,虽然看的出还欠些火候,但已经很不错了,可惜他没接受自己的招揽,不愿入秦王幕府,或许是书令史之职太低,可他的出身,也不可能说直接征辟他为官吧,既非名门出身,又如此年轻,还没有名声。 吃着肉粥,一时不免思绪乱飞。 他又想到那天临走时,那个年轻人送给自己的丹药,他身边有带随从医师,但李逸这年轻人是真不错。 等打完这仗, 再去御肃乡找他聊聊,若真有实才,自己保举他个从九品的秦王府参军事,也并非不行。 长安。 万年县衙里, 法曹孙伏伽正伏案奋笔疾书,他正在给天子上书进谏, 他进谏三策, 天子有争臣,虽无道不失天下,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不闻其过。臣劝陛下虚怀纳谏,开不讳之路,选贤任人,励精图治。 其二,百戏散乐,本非正声,隋大业天子就是贪图安逸享乐,官场淫风四起,是王朝灭亡的征象,劝告皇帝不要沉迷于声色犬马,要雅正社会风气。 其三,性相近,习相远,隋朝灭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皇帝身边的人乱国,因此,皇帝要慎重挑选皇太子及诸王身边的人,防止身边的人误国坏事。 这进谏三策的最后一条,还特意引用了李逸的三字经,为此在谏书最后,他还把李逸这个道士还俗的乡下村长的特别事迹报告天子,说李逸帮扶村民,又义建小学,甚至还写出三字经的事迹报告天子,谏书后还附上了那天他从李逸那要来的那十二张瘦筋体三字经大字。 这篇谏书洋洋洒洒写了万字, 送呈到太极宫李渊御前,李渊看后,大为高兴,“这个孙伏伽不愧是考中过进士的人,又是从小吏做起,对隋朝之所以亡国看的很透彻啊,这样的人朕要重用。 裴监,你现在就替朕拟旨,擢升万年法曹孙伏伽为从五品御史台治书侍御史,赏绢三百匹,再把孙伏伽的谏书京司百官传观。” 说完,李渊又看着随谏书呈上的李逸瘦金三字经十二句, “这字确实不错,铁划银钩,充满傲气,能写出这样的字,和作出这样的三字经的人,居然是个才十六岁的年轻人,还是个刚还俗的道士,”李渊捋须感叹。 裴寂陪坐在皇帝旁边, 这位尚书右仆射、知政事的魏国公,深得皇帝宠信,赐田千顷,食邑三百户,长安豪宅一所,织物四万段。 皇帝甚至只呼其为裴监,从不直呼其名,经常拉着他一起坐御榻,满朝文武无人可及。 “此子确实不俗,在乡下做个村长有些可惜了,臣建议陛下可以特旨授他东宫司经局太子正字,” 裴寂早从皇帝刚才的表情神态和语气里,看出皇帝对那个年轻小道的赏识,也就顺着提出要授个官职。 太子正字,不过区区从九品上,其职事也仅是负责东宫藏书的校刊。 毫不起眼的清闲职务,一般都是给那些贵族名门大家子弟做起家的台阶,清而不要,但对于那个乡下小道来说,这就是极大的恩赏了。 直接就一步为官,甚至进了太子东宫,对才十六岁的李逸来说,应当是能让他受宠若惊的吧,这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若是那小子懂事知恩,以后自己倒是可以考虑栽培一下。 “嗯,太子正字,倒是挺合适的,过两年让他给承宗讲讲三字经。” 太子李建成今年二十九,结婚却比弟弟李世民还晚两年,取的是小他十岁的五姓女,荥阳郑家的郑观音,今年建成的嫡长子,也是李渊的嫡长孙李承宗才出生。 “赐绢二十匹,赐掖庭宫女一人。” 李渊的掖庭宫中,许多宫女都是籍没入宫劳作的罪官家属,实在是太多,衣食之费,固自烦多,李渊现在也开始将一些宫人赏赐给自己的元从禁军,或是宗室贵族官员们,甚至是把一些前朝罪官家眷,赦免其罪,放还亲族,以拉拢那些名门贵族。 太极宫里宫女上万,李渊也都是从前朝继承的,不少年纪也大了,放免些宫人,没家人的婚配禁军,或是赏赐给臣子,有家人的回家,也算是一项德政。 “裴监啊,一起北海泛舟,弹琵琶喝酒。”李渊拉起老伙计潇洒去了。 (本章完) 第38章 鲤鱼跃龙门 第38章 鲤鱼跃龙门 中午, 外面太阳正烈,李逸在东厢房上课。 “让你们准备好的小棒,都准备好没?” 教室里,中午吃的饱饱的六十个孩童,都赶忙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棒。 “很好,今天我们就开始上算数课。就从数一数开始,用我们的小棒,来学习一到十。” 李逸拿出一叠a4白纸,上面写着十一个阿拉伯数字,从零到十。 不过此时还不能叫阿拉伯数字,阿拉伯帝国都还没出现,这些数字应当叫天竺数字,是古印度人所发明。 但跟李逸现在拿出来的还是有所不同的。 李逸觉得阿拉伯数字还是有不少优点的,简洁明了,易于书写和计算,所以并不介意向他的学生们传播,中华文化是有很大的开放和包容性的。 每张白纸上一个阿拉伯数字,跟着还有个汉字大写数字对照,为了更形象,他还在上面画了相应数量的蛤蟆。 “这里有一只蛤蟆,我竖起了一根手指,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我们可以用数字1来表示,” “同学们,可以从你们的小木棒里拿出一根来······” 孩童们觉得很有趣,一个个从自己的那把木棒里拿出一根来,一个个坐在地上听的很认真。 “这个数字1要怎么写呢,他像不像你们手中的木棒,但写的时候要有点斜。这些数字符号,来源于佛教的起源地天竺国,我们学习这些天竺数字符号,用来书写和计算会更加方便······” 一个中午上了四节课,其实也就学三字经,背和写,算数课,认识一到十。 “下课时间到,今天老师就讲到这了,下课。” 班长罗石头立即大喊一声,“起立,” 全跟大小孩子全都站了起来,跟着石头向李逸鞠躬, “同学们再见,” 石头带头大喊,“老师再见。”又带着鞠躬。 李逸对这些孩子只上了几天课,就已经学会了上下课的礼仪,很是满意,石头这班长也选的好,挺有威望的。 “石头你安排同学轮流值日,” “好的,老师。” 李逸走出教室, 屋里顿时嘈杂起来, 无极院里正忙碌着,东院打井的匠人早已经顶着太阳开始干活了,而修房的匠人,也带着大工小工和帮工的村民在干活,有的在院后崖下重新清理崖坡,取土打胡基,以后还要重新挖几孔靠山窑洞出来, 东院的三间倒座房、四间耳房,也都开始砌胡基。 西院也已经平整好场地,同时开始砌建,李逸现在手里资金充裕,所以直接请了多名工匠,大工小工也请的多,本村的村民也是给粮食做工钱,大家积极性都很高。 中午也就休息了个多时辰,就都开工了。 木匠们也已经到位,开始拿着斧头锯子在处理木头。 李逸到处打了个招呼,又到厨房,让再熬些绿豆汤给大家送去,他考虑或许应当去药房买点材料回来煮些凉茶给大家喝。 “无逸!” 外面传来喊声, 是王乡长来了,满头汗水,见到他出来兴奋的道,“无逸,赶紧换身干净衣服,跟我去长安。” “都这个时候了,去长安做甚?” “好事,天大的好事,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的。” 李逸的追问下,王乡长说是他今天在县衙当值,结果尚书省吏部派人到万年县衙通知,让马上通知御肃乡罗家堡村正李逸去尚书省吏部。 “去吏部做甚?” “那人让你准备好钱,到时交朱胶绫轴钱。” “交啥钱?” 王乡长拍着他肩膀道:“哎,交朱胶绫轴钱,那就是交官告钱,意思是吏部授官给你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李逸仍是一头雾水。 “旧例,吏部给告身,先责其人交朱胶绫轴钱,” 老王解释下李逸才算明白,凡是授官,以及封赠、加勋等,其任命程序都是中书省奉旨,以皇帝口吻,写好任命词,经门下省审核过再由皇帝画可后,将御批原本存档,再另抄副本送尚书省办理正式手续。 文官交由吏部办理,有专门办告身的机构,大体就是先把本人乡贯、出身、年甲和任命词抄写在黄麻纸上,逐级审核后,最后再盖上专门的‘尚书吏部告身之印’,再用锦绫装裱成卷轴。 官员领取告身,得先掏钱,称为朱胶绫轴钱,相当于工本费,也称官告钱。 这笔钱还不菲。 当然,除了这个锦绫卷轴告身外,官员们也还要领取一张尚书省发的公文,称为敕牒。 这玩意,其实就相当于任命状,是官员的凭证了。 现在上面通知李逸带钱去吏部领告身, 那自然就表示他被授官了。 “我当官了?”李逸不解,上次李世民倒是想招他入幕府,但给的只是一个秦王府书令史,流外小吏而已,根本没有告身。 “那还能有错?赶紧吧,离长安几十里路呢,咱们得快马加鞭。为了你这事,我可是马不停蹄的从长安跑回来,就怕耽误了。” “多谢乡长。” “叫叔。” “谢叔。” 虽然疑惑,但李逸也没耽误,去换了身缺胯长衫,戴上软脚幞头,马厩里牵上突厥马,便跟王乡长往长安赶。 路过大桥, 三娘还在守摊,看到李逸,目光躲闪。那晚后,三娘便躲着他,罗二一家甚至搬回到了原来的窑洞去住了。 没有谁去提那晚的事, 李逸在三娘旁边勒停马,“今天生意可还好?” “嗯,挺好,今天还卖出去不少腐竹。”三娘低头道。“我有事要去趟长安,你有啥要带的吗?” “没。” 李逸对她点了下头,便踢马离开。 罗三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午后四点多的太阳虽然还很高,但已经没那么火热,两人骑着马也没那么受罪。 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抵达长安城。 城门仍有士兵把守, 这次李逸带了公验,前些天就办好了,本来也打算这段时间来趟长安的。 两人掏出公验,顺利入城。 天色已不早, 城门外都已经响起了鼓声,这是关门鼓,敲到太阳落山,城门就彻底关闭。 “我们今晚就住在长安城里,不用担心,有地方住。” 王乡长的侄子,也就是王里正的大哥在户部做捉钱令史,借宿一晚肯定没问题。 王乡长对长安城是熟门熟路,带着他直奔皇城吏部。 李逸对长安城挺好奇的, 原以为会很繁华, 但从城南大门,一直到皇城大门,得有十里路,结果南城诸坊,都是鬼坊,全是麦田菜地果园,房子都看不到一间,王乡长说南城诸坊还有狼和狐狸,野猪野兔也不少。 靠近皇城诸坊,倒是房屋多了,可街两边全是高高的夯土坊墙, 根本没有繁华的街市,热闹的人流。 城里的街道,就跟高架桥一样的封闭。 让人大失所望。 京城百司衙门,基本都集中在皇城内办公, 皇城门守卫越发森严,再次仔细核验过后,两人进了皇城。 王乡长领着来到吏部, 找到其中的吏部司,向一位绛袍小吏说明来意,那人冷漠的指了方向,“去那间屋。”说完便走了。 他们赶紧过去, 屋里有个同样身着绛袍的老吏,看过两人公验,确认了身份后,老吏道: “要不是等你们,我早就散衙归家了,赶紧吧。” 锦绫告身,黄麻敕牒,都是已经备好,交钱领取就完事了。 李逸这个时候都还不知道他当什么官了。 那老吏不耐烦道,“输钱领取官告后,你便知晓了。” “多少钱?”李逸问。 老吏伸出一根指头,然后又伸出一根指头,李逸不懂。 李逸问,“两贯?” 老吏摇头:“二十匹绢。” “这么多?” 老吏嗤笑一声:“告身钱都嫌贵,那别当官了。” 王乡长到李逸扯到一边,轻声道:“十匹绢是朱胶绫轴钱,另十贯是给这些吏部书令们的,都是俗规。” 李逸明白了,原来哪个时代都有这种潜规则。 他便也很干脆的掏出一两黄金递了过去,“麻烦你了,” 老吏看到一两黄金有点惊讶,“成色可足?” “足的。” “我这可找不开。” 李逸笑道:“不用找,剩下点请你喝茶。” 老吏这下倒是越发惊讶了,刚才还以为这人是个穷鬼,二十匹告身钱都拿不出,不料这会却居然肯给八百钱喝茶。当下脸色一变,热情几分,“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这就去给你们取钱,”只是嘴上说着,却没挪屁股。 李逸也不在意这几百钱,推扯了几下,老吏笑着收下,然后拿出了早准备好的告身和敕牒,甚至还特意跟他多聊了几句,比如三天内得去东宫司经局报道,再比如官袍要去少府织织染方署领取等等。 走出吏部衙门, 李逸仔细看着自己的告身, 王乡长也凑近观看, “东宫门下坊司经局从九品太子正字,从九品上。” 这是个年禄仅三十石的东官官,芝麻小官。 但这又是太子属官,王乡长一脸羡慕,“无逸啊,你这是鲤鱼跃龙门了啊,太子正字,既清又贵,” 十六岁的弱冠之年,却已经从村长直接敕授从九品太子正字。 这简直就是名门贵族子弟才有的待遇啊。 李逸一脸懵,本以为是李世民上次见他拒绝了书令史吏职后,这次保举了他一个官职, 谁成想,竟然是太子正字。 难道他李逸之名,已经连太子李建成都听说了? 太子跟秦王争抢人才? 不可能吧。 他现在顶多在御宿乡那十里八村有点名气,还不至于能让太子听闻。 “天色不早了,赶紧去我族侄家,要不等天黑宵禁后,再在街上走可是会被巡城武侯抓的。” (本章完) 第39章 新罗婢 第39章 新罗婢 长安县衙所在的城西长寿坊, 王里正的兄长就在此坊中买了个宅子,离他上班的户部衙门倒也不远。李逸二人出了皇城安上门,往西走五六坊,便是西市,西市往南两坊就是长寿坊。 “咱们去西市买点东西吧,总不好空手上门。”李逸听说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安西市,便对王乡长道。 长安东西两市,百姓买东买西,买东西就是由此而来。 据说东西两市极为繁华,各占两坊之地,市中各色各样的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店铺、货栈以及供来往商贩临时居住的邸店鳞次栉比。 光是经营的商品种类就有二百二十行,各品类都集中经营。 “净街鼓都响了,坊市早就关门了。”王乡长笑道:“这东西两市啊,每天中午才开坊门经营,黄昏就闭市关门了。要逛东西市,可以明天中午去逛。” 这让李逸有些意外, 长安城没有街市,市场店铺全集中在东西两坊,不料每天还只经营半天。 “那咱就空手去王令史家么?” “咱也不是啥外人,我是他族叔嘞,去他家借个宿,空手又咋了。”王乡长倒是很直接,他跟王令史虽说是早出了五服的族人,但因为他这个乡长经常要来长安城当值,所以与在长安户部当捉钱令史的王大郎也是常来往,关系其实是很亲近的,用不着那么客气。 身处长安城中, 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一道道高高的夯土坊墙,把一个个坊都围了起来,只能从坊门进出。街道,真的只是行路的,泥路灰仆仆的,甚至街上的行道树,好多只剩下个桩。 “这些树怎么都被砍了?”李逸好奇问。 “要说起这个啊,那也是有个故事的,叫天子卖柴。”王乡长算是个长安通,在马上跟李逸说起这长安街上树被砍的故事。 去年六月,李渊在太原起兵,很快发兵南下,十一月便攻克长安城。从起兵到入主长安,仅用时五个多月。 虽然军事上非常顺利,但打进长安后,李渊却面临缺钱的困境,他的钱袋子,太原从龙功臣刘义节便出了个计谋,把长安城街道宫苑的树砍了,卖给长安百姓烧,以易帛布,可得数十万。 “这位刘义节很了得,他本并州晋阳人,乃是稽胡族,大业末,补授晋阳乡长,得裴监举荐,投附陛下,从龙起义,成为开国元勋,如今已是右光禄大夫、太府卿、葛国公。” 王及贤是乡长,刘义节也是乡长, 但去年的晋阳乡长,今年已是葛国公了,他王及贤当了十年御宿乡长,现在也还是个乡长,不得不说,人比人得死。 李逸对这个刘乡长没啥印象,他只记得河东有个土豪叫武士彟,以前是贩木头起家的,野史更说他年轻时是卖豆腐的,武士彟隋末掏钱买了个鹰扬府的队正,然后看好李渊,散尽家财相助,也是一跃为从龙功臣。 “王叔可知武士彟?” “那位也了不得,大业年间营建东都时贩木头起家,如今官拜光禄大夫、黄门侍郎,爵封应国公,”王及贤对武士彟也是一脸崇拜,一个贩木头的,凭着惊人的眼光,结识了当今天子, 太原起兵后,武士彟一直总领后勤,入长安后,李渊赏赐他钱三百万,杂彩五千段,京师大宅一座。等建唐后,又赐他良马两百匹,粟两千石。 “当今圣上待部下赏识最厚,当初从河东起兵的元从,有愿留京畿者,安置于渭北七县,赐予肥沃之地,许父子兄弟相袭,世代为天子元从禁军。 甚至陛下的家奴樊兴、钱九陇等,也同样因战功而封国公、郡公。 当初义军南下,陛下甚至将俘获的隋朝官军释放时,还授他们五品的散实官。” 李逸听了很佩服,李渊这方面确实很大方,也可以说正是李渊这种大方,让他迅速拉拢了很多人心。 相比起来杨广可就小气的多,当年杨广被突厥始毕可汗大军围在雁门,手下一万多士兵拼死守城,杨广颁下重赏,结果解围后,他却只封赏了一千来人。 这也使的去年宇文化及等在江都谋反时,杨广一手打造的骁果禁卫军,反而成了弑君者。 人家李渊把来抵抗他的隋军击败俘虏后,不仅放他们回关中老家,还每人给个五品的散实官。 虽说这散实官也只是个虚阶,又不用李渊发俸禄啥的,但这些俘虏回到关中后,四处一传播,谁都知道唐国公人好,等李渊杀进潼关,没多少人真正抵抗了。 长寿坊, 有坊丁守门,街角还有武侯铺,有武侯士兵当值。 李逸觉得长安城处处都很拘束,还是乡下更自在。 王乡长带着他直奔王大郎家,沿途还给他介绍坊中情况,长安县衙在坊西南隅。 整个长寿坊是个很大的长方形,很规整,中有十字大街,把坊分成了四大块。每块还有个小十字街,再分四块。 十字街北之西,那是酅国公府,也就是原来的代王府,李渊攻入长安后拥立的傀儡天子杨侑,退位后就是居住在此,降爵酅国公。 “那边是阎家,河南阎氏是关陇名门贵族,阎家已故老家主阎毗是隋殿内少监、石保县公,其夫人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清都公主,阎毗的父亲是北周上柱国,隋朝追赠司空的荆州大都督阎庆,” 李逸听他如数家珍,却没半点印象。 “阎毗两个儿子,现在都在秦王府任职,长子阎立德是秦王府士曹参军,次子阎立本是秦王府库真。” 一听到这兄弟俩名字,李逸有印象了,因为这两是唐代有名的大画家,好像他们有个还当过宰相。 他不由的多看了眼阎宅,这兄弟俩现在官职不起眼,但未来了不得啊,当然,河南阎氏也是有名的关陇贵族名门,底蕴深厚。 王大郎家住在坊东南,在小十字街边,宅院并不算大,一个很紧凑的廊院。 门敲开,是个奴仆开门,见到熟悉的王乡长,直接把他迎进门。 来到前院的厅堂, 王大郎正跟儿子们玩耍,看到王乡长赶紧相迎。 “这是罗家堡的李逸,今天吏部急召他来长安领官告,因天晚,便来你这借宿一晚。” 王大郎有些意外的愣了下,“上次就听二郎说起李郎,不知得授何官?” “太子正字。”王乡长笑着对族侄道。 王大郎肃然起敬,甚至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他在长安户部做捉钱令史,其实地位挺低,只是流外吏。 他很清楚朝廷的那些官职, 其中有些官被称为清官,优先授给那些出身高门的士人,而许多寒门出身的人,只能做浊官。 官分清浊,难以逾越。 太子正字、校书,和秘书省的正字、校书郎等一样,都属于清官,那都是名门子弟的晋身之阶, 怎么会授给这个年轻人? “无逸快把你的官告拿给大郎瞧瞧,吏部那老吏要了二十匹绢告身钱。” 李逸拿出告身,王大郎展开仔细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如假包换的官告。 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真的是一个敕授的从九品太子正字,清官,既清且贵。 “李郎认识太子殿下?”王大郎试探着问。 李逸摇头。 “我来之前,也根本不知道这事,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王大郎对李逸热情了几分,“你官告领了,但官袍还没领,这个要去少府寺织染方署领取袍、冠。到时,我帮你打听一下。” 王乡长说肯定是李逸的名气传到长安了,说李逸在乡里开办小学,又写出了三字经,还有独树一帜的瘦筋字,连孙伏伽、杜如晦、董秀才等人都交口称赞,传到长安太子耳中,然后征他入东宫为官也很正常。 “恭喜李郎,这可真是鲤鱼跃龙门,从此平步青云,将来前程似锦啊。”王大郎挺羡慕的,他辛苦打拼,却未能跳脱浊吏之流, 虽说流外吏,也能通过流外铨迈入流内,成为品官,但实在太难了。 就算跨入流内,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前程。 李逸这个太子正字就不同了,这个官职起家,那真是前程无量。 他赶紧让儿子去告诉妻子,吩咐下人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他要好好招待家里人。 “去叫绿珠拿我收藏的那饼湖州紫笋茶来,”他又让二儿子去喊家里最年轻漂亮的婢女来煮茶,甚至心里都打定主意,今晚让绿珠陪李逸。 绿珠很年轻,也很漂亮,煮茶的手法很好。 王大郎有些得意的对李逸道:“绿珠其实不是中原人,她是新罗婢。” 新罗婢,那可是奴婢里的名品,来自海东朝鲜半岛南边的新罗国,这里的婢女以美丽温驯而著称,深受长安贵族的喜爱。 一个新罗婢,往往能卖到数万钱甚至更贵。 王大郎身为小小长安捉钱令史,却拥有一个新罗婢, 这个新罗婢本是长安一个贵族家的,后来卷入一个案子中下了狱。王大郎后来通过关系,了万把钱把这新罗婢弄回来了。 他原本是想养着,将来送给某个贵人,现在他觉得李逸就是那个贵人,值得把绿珠送出去。 “无逸以后来长安任官,考虑在哪买个宅子?需不需要我帮你张罗,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为兄我在长安城也还算有些人脉关系,肯定帮你寻一个合适的宅子,而且保证价格合适。” 李逸其实脑子还挺乱, 怎么就授官太子正字了呢,这先前刚拒绝了李世民的秦王府书令史,现在接受这太子正字的话,那很不合适啊。 万一让李世民知晓后多想了怎么办? 毕竟王乡长王法佐他们都只看到李建成是太子,却不知道大唐未来之主是李世民啊。 (本章完) 第40章 一缕暗香 第40章 一缕暗香 黄昏时分, 长安城的街鼓还没停, 王大郎家的晚餐已经准备好,热乎乎的馎饦、香喷喷的黍臛,还有凉爽的槐叶冷陶,再加上一盘胡麻煎饼, 这已经算的上挺丰盛了。 “没有准备,家里没甚食材,只能准备这点粗茶淡饭,叔父和无逸兄弟别嫌弃。” “这已经非常丰盛了,王兄破费了,也麻烦嫂子了。”李逸觉得王家招待的标准还挺高的,白面做的馎饦,还有那黍臛是大黄米羊肉羹,槐叶冷陶则是用槐叶捣汁揉面切丝做成的凉面,煮熟后凉水淘过再放入井中冷藏,吃的时候再加了蒜末、醋等调味,很是美味。 金黄的胡麻煎饼,那也是香喷喷的。 如今粮价这么高,居长安大不易,能够临时做出这些来,确实是很丰盛了。 “这几样饭菜,都是绿珠帮着做的,手艺如何?” 李逸赞不绝口,那个新罗婢刚才煮茶挺有一套,而且说话完全听不出有新罗口音,要不是王大郎还拿出绿珠的奴契,上面证实绿珠确实就是从新罗来的,还会让人以为这是个假冒的新罗婢。 想不到她还有这么好厨艺。 “既然无逸你喜欢这婢子,那我就把她送你好了,你身边也正好缺个服侍的人。”王大郎笑着道。 “这怎么能行。” “无逸你这是跟我见外么,不把我当自己人?”王大郎装做愠怒状,而王乡长也在旁边劝李逸收下这份礼物。 还说长安贵族常以家伎待客,或是以婢赠人。 “当年前朝宰相楚国公杨素权倾朝野,陇西李氏丹杨房的李靖一时才俊,为杨素所赏识,邀至府上做客,家中歌伎红拂女爱慕上李靖年轻有才,夜里私会,郎情妾意,二人夜奔, 杨素次日知晓红拂女被李靖带走,不仅没有怒,反而大方的送上了一份嫁妆,成就这段佳话。”王乡长笑道。 “不止呢。”王大郎补充,说当年杨素权倾朝野,家中穿着绫罗的伎妾婢侍成群,不仅红拂女夜奔李靖,还有过宰相李德林之子,东宫学士兼太子舍人的李百药也拐走过杨素一妾, 还有一个就更有名了,破镜重圆的故事,南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本是陈后主之妹乐昌公主,隋军攻陈,大兵压境,徐德言眼看形势危急,跟妻子说以你的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倘若我不死,希望还能有重聚之日。取出一面铜镜,一破两半,夫妻各执一半。 后来南陈灭亡,乐昌公主被送到长安,赏赐给了杨素为妾。 几年后,徐德言一路寻到长安,元宵节时在杨素府外卖半块铜镜,人皆奇怪。公主闻知,派老仆拿自己的半块铜境过去,两块破镜正好重圆。公主知是丈夫寻来,一连数日不吃不喝,以泪洗面,杨素发现后问明原委,不仅不怪,反十分同情这对夫妻,召来了徐德言,把乐昌公主还给了他,成就了一段破镜重圆的佳话。” 李逸没想到杨素这么大度。 不过细思量一番,红拂女也好,乐昌公主也罢,或是李德言拐的那个姬妾,她们在杨素府中的地位,其实都只是歌伎、婢妾,地位很低下。贵族们平时就有以伎妾待客、送人的传统, 被拐走了也当不得什么大事,不算是戴帽子,特别是那三人身份也不低,李靖是陇西李氏,隋朝时也是名门,他还是开国名将韩擒虎的外甥。李百药更是宰相李德林的儿子,博陵李氏,更别说李百药也是个少年成名的大才子。 至于徐德言,他也是个江南有名的士人。 杨素家妓妾千百,送三个根本不是事。 今日王大郎要把个新罗婢送给李逸,这也很符合主流,说到底还是王大郎看中他现在成了太子正字,前途无量,提前拉拉关系。 一个新罗婢,价值数万,但他当初也不过了万钱。 李逸要是执意拒绝,倒是会显得他不近人情。 虽说是送个大活人,但奴婢律比畜生,在唐人眼里还真就是送了件东西而已。又不是嫁女儿嫁妹子,用不着想那么多。 人家肯送婢女,说明看中你李逸的未来价值。 这餐饭,吃的气氛很好。 饭后, 王大郎请李逸给他留副字, 李逸看着他家几个半大孩子,“我给几位小郎写一篇三字经吧。” “一直听说无逸的三字经了得,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得到你亲自书写的,这可太好了。”王大郎一脸高兴。 绿珠取来笔墨纸砚, 素手研墨,红袖添香。 李逸在黄麻纸上书写三字经,瘦筋体早就熟练,笔走龙蛇,不大会功夫,千余字的三字经写完。 王大郎称赞不已,他其实不太懂,但不妨碍他奉承。 能让太子都召他去做太子正字,说明确实不凡的。 王大郎是户部的捉钱令史,工作就是为户部的小金库放贷收息的,表面上手里头就五十贯本钱,实际上他还帮户部的官吏,以及这些人的亲戚朋友等放私钱,搭着户部衙门的名,放出去的贷款,不仅利息高,而且没几个敢欠债不还。 正因户部公廨钱放出去保本保息,月利八分,一年倍利,所以小小的捉钱令史,其实在衙门混的风声水起很吃香。 王大郎自然也是借着这职务之便,自己也没少搭车赚钱。天天跟钱打交道的人,不免就精明市侩一些,见到机会也舍得下本。 夜黑, 绿珠服侍李逸冲凉,然后换上了王大郎的一套新衣,住进了客房。 夜里有些闷热, 屋里一灯如豆,十分昏暗,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气氛, 李逸自来大唐后,天天搂着竹夫人睡, 今天却有个二八佳人陪着, 温香软玉, (删除一段) 那晚面对罗三娘时,他拒绝了,因为他不想娶她,不想负那个责,不想再随便踏入婚姻。 但今晚不同, 绿珠只是个新罗婢,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大唐律: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妾者,徒二年,以妾及客女为妻,徒一年半,各还正之,并从本色。 疏议曰:妻者,齐也。妾通买卖,婢乃贱流,若以妾为妻,以婢为妾,违别议约,亏夫妇之正道,黩人伦之彝则,颠倒冠履,紊乱礼经。 婢想做妾,得先放免为良人,方能为妾,就算婢为主所幸因而有子,同样也得先放免为良才能为妾,并不能因为生子就自动成为妾。 唐朝是个身份的时代,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婢、妾,就算再得宠,永远都不得为妻。 窗外有蟋蟀在鸣叫, “阿郎,灯还没熄。” “这灯朦朦胧胧才好。” ······ 当时情景,有诗为证: (删除一段) “你本名叫什么?” “奴本姓金名玉漱,来自新罗庆州,十岁那年被人拐走,卖给了海贼······” 绿珠搂着李逸,诉说着自己的不幸经历,她本出身在新罗王都的一个官员之家,可惜后来被拐走,经过数次转手,最后卖到了长安一位姓郭的将军府上。 郭将军府里有数位新罗婢,他最宠爱一个叫玉兰的,此女年轻貌美艳丽异常,还极会讨郭将军欢心,郭将军对她宠爱有加,还让她掌管家中金银器,甚至他每晚要喝点浆水,都还非要她煮。 年初,玉兰在浆水中下毒,差点把郭将军毒死,事后玉兰卷走了几十件金银器逃走,此案闹的沸沸扬扬,郭将军也是愤怒异常,将府中的新罗婢全都交给衙门审讯。 绿珠也是受此牵连被下了狱,好在这个案子很快被长安不良帅查获,是新罗婢玉兰跟一个在长安的新罗人暗中勾结,买通了郭将军府上马夫,一起做了这案。 可惜下的毒不够,没把郭将军毒死,虽成功偷得几十件金银器,但最后还是被抓到了,那三人都被处死。 绿珠等新罗婢虽查明无关,但郭府也不愿再留她们,让人牙子转卖,王大郎也正是趁机买下了绿珠。 “那个玉兰胆子倒是挺大的,毒害主人,盗窃财物,可惜换得个东市斩杀的下场。” 绿珠搂紧了些李逸,“奴绝不会做背主之事。” 李逸轻轻一笑,感觉自己又行了。 “光嘴上说忠诚可不行,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绿珠不愧是深受贵族们喜爱的新罗婢,温驯乖巧。 这一回,李逸终于是大展雄风, 许久, 李逸满意的长吁口气, 难怪晚餐时王大郎说,长安贵族,女使唤,必得高句丽女孩童,家僮,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家里要是没有新罗婢、昆仑奴,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豪门贵族。 大量的新罗婢,或是高丽婢,她们大多是被强掠贩卖中原为奴,在卖给中原贵族之前,大都经过了专业技能培训,学习唐朝官话、学习唐朝礼仪、学习女红和厨艺等,只有合格后,才会高价卖出。 绿珠当初能卖进将军府,也是培训后技艺优秀。 王大郎一万钱买下她,那是捡了大漏, 不过如今,全便宜了李逸了。 (本章完) 第41章 入东宫 第41章 入东宫 次日, 李逸醒来时天已大亮,十六岁的身体虽强健,可终究是夜里贪欢耽误了睡眠。 屋里已不见绿珠的人影, 李逸坐在那好一会,才确定昨夜不是一场春梦。 穿衣来到院里,王乡长正在跟王大郎聊天,见到他出来,打笑道:“昨黑扇了几锅子,这早上都起不来了?” 李逸哈哈一笑,“大概三四锅子吧。” “年轻就是猛,不过也得注意节制,莫要贪欢,有句老话说的好,少年不知金子贵,老来空流泪啊。” 王大郎笑着接道:“王叔这是过来人了,咱得听。” 这对叔侄开着李逸的荤玩笑,都说三个男人没好话,三个女人比乃大。 李逸也不是真正的雏,所以也不怕,反而还讲了两个新鲜的荤段子,让两人大开眼界。 聊了会吃早饭, 王大郎今天让妻妾准备的早饭仍很丰盛,黍臛、胡麻饼、牢丸。 牢丸就是饺子,今天吃的还是韭菜鸡蛋馅的,味道挺鲜美。 王大郎今天也没去户部衙门上班, “一会我陪你去少府寺织染方署领衣冠,然后去东宫?” “哪好意思再让王兄陪我去,王兄也得去衙门当差。” 王大郎笑道:“我虽说在户部当差,但我这个令史只负责捉公廨钱,并不用管衙门里的事务,其实也挺轻闲,只要把公廨钱放出去,按时收回息钱就行,我去衙门,也是闲的无事时去那边喝喝茶,再白吃一顿午饭而已。” 他是户部捉钱令史,实际是民部的户部司,他们司有九个捉钱令史,都是负责放公廨贷的。 公廨钱放贷这事,也是前朝早就有的,设置的本意也是因为朝廷财政不足,给各衙门一笔本金,让他们拿去放贷,收取的利息用于公廨办公开支,以及补贴官吏们的福利。 开皇末,隋朝曾经禁止用公廨钱放贷收息,但却又允许用公廨钱经营生意,买卖交易,但相比起直接放贷收息来,公廨钱经营会更麻烦和不好管,所以后来又改成直接放贷。 说到底,还是看结果。 朝廷既掏不出更多公廨开支和官吏福利,又不愿直接加征税赋,所以就用公廨钱放贷这种手段,本质上还是剥削,只不过公廨钱一般是剥削商人、大户,不直接向小民摊派加征。 民部下辖四司,每司有九个正式的捉钱令史,每人五十贯本钱,这都是有正式编制的流外吏。 王大郎从前朝就开始在户部司捉钱了,捉钱十年,既能免课役,还能私利入官本,可以说日子过的很是滋润。凭捉钱之功,还给自己弄到一个散职。 他在长安有宅子,娶了一妻纳了四妾,家里还有奴仆十来人,有车有马,城外有田庄,在长安城品级不入流,但在民部那也是很有人脉关系的,衙门的俸料钱、食料钱,甚至年节的福利等,那都是他们赚来的, 甚至衙门官吏及亲戚们也都拿私钱来入官本,搭车赚利钱, 其实王大郎早就有机会晋升了,但他却十年没挪过窝,就守着这捉钱差事不放,还是这里面油水足,就算给他升个令史,甚至外放个县录事什么的,他也不乐意。 李逸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东西。 “其实,我并不想做官,” “你说甚?” 王乡长和王令史都惊呆了,还有平头百姓不愿做官的?甚至还不是一般的伎术官,而是太子正字这样的清贵官啊。 “为甚?”王乡长惊问。 “我刚把无极小学堂开起来,这才上了没几天课,现在总不能说扔就扔,自己拍拍手来长安当官吧,那六十个娃咋办?”李逸没法跟他们说我前脚拒绝了秦王李世民,现在也不好接受太子李建成的东宫官,更不能说将来会是二皇子李世民继承大唐天下,而且就在八年后。 只能是拿学堂说事了。 可这个理由,在王家叔侄眼里简直可笑至极。 “你说甚呢,你睡糊涂了吧?你可知道这太子正字虽从九品,可多难得吗,这可是清贵之官,咱一个平民百姓,想从庶民到官,你知道多难吗,多少人家几代人都跨越不了这一步呢。 天下的庶民,绝大多数只有一条路能从民到官,那就是上战场杀敌搏取功名,但这条路也很难, 能点上府兵的要求极高,既要财壮,更要丁多,还有身强,没有点家资财产,家中没有兄弟众多,没有个强壮的身体,你都没机会点选府兵。 选上了府兵,想凭战功授官,还有很长的路,战场上刀枪无眼,哪场大战不死个千八百人,甚至有时死上万人,多少人倒下, 你不仅得在战场上活着,还得立功,得活的足够久,立的功足够大,才可能获勋,而你就算累勋至最高的上柱国,但你去兵部铨选,也只能选六品的官。 从一个小兵到一个九品的队副,都得是百里挑一。 你现在轻轻松松就得了个太子正字,你还说不去?” 王乡长气极,吹胡子瞪眼,是真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等机会,祖坟冒青烟,别人求都求不来,李逸居然还说不想去, 这是人说的话吗? 你以为人人都能是刘义节、武士彟、钱九陇、樊世兴这些人?都有机会跟着真命天子,从龙起兵,立下开国之勋,能够鸡犬升天? 如果李逸是他的子侄,他真的要直接动手锤破他的脑袋。 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屎。 王大郎叹了一声气,“无逸你别一时糊涂了,赶紧洗漱一下,我现在就先带你去织染方署,然后就去东宫。” 最后李逸是被拉着出门的,先去领了官袍,这个好在不用自己掏钱。 然后便去了东宫。 李逸一路上也挺头疼的,实在没想到要怎么处理这事。 但王乡长劝他,就算你真不想做这官,不管什么理由,你都得先去拜见一下太子,得当面跟太子说明,否则就太失礼了。 你一小小庶民,凭什么这样对太子,你当自己是五姓子? 李逸至东宫,表明身份。 “你就是陛下亲自旨授的太子正字李逸?” 东宫,詹事府, 李逸被带到一个白胡子的紫袍大臣面前, 紫袍,这可是三品以上大臣。 “回堂上,某便是李逸。” 白胡子紫袍老头捋须,“我看过你写的瘦筋三字经,字很不错,文也很不错,想不到如此少年,老夫李纲,礼部尚书、参掌选事兼太子詹事。” 听到这名字,李逸差点喊出太子杀手四个字来。 这老头一生辅佐过三位太子,却无一人登上宝座,因此被人戏称太子杀手,他教导过隋朝太子杨勇,唐朝太子李建成和李承乾,或死或废。 也不知道李渊怎么想的, 李建成被册封为太子后,李渊把快七十一岁的李纲请来,拜礼部尚书、参掌选事兼太子詹事,负责主持东宫事务。 这不是坑儿子吗,都说李纲忠直,可当年杨勇被废,难道李纲就真没半点责任? (本章完) 第42章 掖庭罪妇 第42章 掖庭罪妇 “太子今日不在长安,”李纲说着,招李逸过去坐,“不过昨日殿下已有特别交待,特意给你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公房和上好的纸墨笔砚,还特意为你安排了两名庶仆,” 李逸想当面跟李建成请辞正字,哪想到李建成出京了。 面对白胡子太子杀手李纲,李逸一时也不知道说啥。 “对了,还有一事。陛下特授你为太子正字后,还有旨意,赐掖庭宫女一个给你,并赐绢二十匹。” 这又是让李逸出乎意料的事,没想到这太子正字居然是李渊钦点。 “听说裴相也推举了你。” 说话间,来了一个绯袍中年官员, “这是东宫内舍人王珪,原是世子府的咨议参军,他曾在前朝任职秘书省,参与校订图书典籍, 一会让叔玠带你去司经局,你的具体职事让他给你介绍。” 李纲很忙, 既是东宫太子詹事,也还是朝廷的礼部尚书,还参掌铨选,身兼数个要职,也没空跟李逸聊太多。 李逸想辞官,都找不到机会。 王珪对李逸挺感兴趣的, 这位王珪四十多岁,正经的五姓子,太原王氏,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王僧辩,南朝名将。 当年跟陈霸先共掌朝政,但最后没争过陈霸先。要是争赢了,那就没有南朝陈,而可能是要出个南朝王。 王珪的叔父王頍,大业初支持杨谅反杨广兵败被杀,王珪被牵连,弃官匿于终南山,直到李渊入关中,李纲推荐下,王珪才加入建成幕府。他深得建成赏识倚重, 太子内舍人,正五品,相当于朝廷的中书侍郎,李建成极信任王珪。 “你原在御宿乡无极观出家为道?我当年也曾多次访问过无极观,还跟李真人相交不错,没想到李真人竟然已羽逝。” 王珪带李逸来到门下坊的司经局的院子里,李建成特吩咐给他安排了一间公房,挺宽敞,这待遇比太子校书还好。 “国家肇建,东宫僚属也还不齐备,” 完整的东宫机构,就是一个小朝廷,有詹事府、左右春坊,以及三寺、诸监,和太子内三卫和十率府等。 司经局隶属左春坊,这是仿朝廷的门下省,有左庶子两人,下统司经局、宫门局等六局。 司经局相当于朝廷的秘书高官官是太子冼马,置二人,从五品下。下属官员有侍奉文章的正六品文学两人,正九品下校书四人,从九品上正字二人。 司经局是个相当轻闲的部门,就管理东宫的图书典籍。 李逸这个太子正字,说白了就是东宫图书馆管理员。 太子洗马这种级别的东宫官,是东宫中层,还得侍从顾问、规谏太子,太子正字这种小虾米,那就纯是闲杂人员了。 一般这就是给世家子弟镀金的位置。 办公室挺大, 甚至还给他配了下属,有书吏一人、典书一人,掌固一人,楷书手六人。 居然有九个下属。 再加上给他安排打杂的庶仆两人。 这待遇确实不错。 一群人进来拜见, 从九品上的官,他也是官,对于那些普遍四五十岁的老吏来说,李逸再年轻,也是上官。 何况人家还是太子红人东宫内舍人王珪亲自领来的。 这群老吏里那位书吏算是领头的,年纪也较大,袍衫很旧,看来司经局是个清水衙门没啥油水,日子过的一般,他主动的拿来了茶叶,给李逸和王珪煮茶。 这公房里居然有一套新茶具, 还有炭炉。 煮茶的功夫,李逸也算是跟这群下属认识了。 两个庶仆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是京畿百姓,也是轮流到官府服杂役的,分到李逸这个官员手下干杂活,就是充当使唤的。 其余九个则是司经局里的在编人员,除了掌固是管档案的,其它的都是书手,字写的好,抄抄写写就是他们的职责。 司经局光楷书手就有二十五个,分到李逸名下六个。 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基本上都是前朝各衙门抽来的,杨广迁都洛阳后,东宫也在洛阳, 这也使的如今李渊称帝,册封太子后,建成的东宫各部僚属很不齐全,都得从其它衙门抽调人。 喝了壶茶,聊了会天, 发现司经局现在很清闲,根本没啥刊订图书典籍的任务,大家每天都是在混日子。 “中舍人,掖庭宫那边送人来了。” 有人进来告诉王珪,王珪放下茶杯,“李郎,走,接你的人去。” 东宫门口, 掖庭宫派了宦官把人送来, “这是姬氏,奉旨赐给李正字。” 嘴上无须的白面小宦官指着一个年轻女人对李逸道,那女人穿着襦裙,头戴幂篱,帽檐一圈下垂的薄绢至颈部,摭住了脸面。 “以后你就跟着李正字了。” 李逸望向那名宫人,薄绢后女人也望过来。 他只感觉这女人应当挺年轻。 宦官给了李逸一纸出宫人姬氏的文书, 文书上说姬氏是没入掖庭的罪妇,如今皇帝放出宫,赏赐给李逸为婢。 皇帝赏赐的二十匹绢,也一并送到。 李逸谢了小黄门,直接给了他两匹绢做谢礼,那小宦官笑着收下,转身乘车离去了。 “我是李逸,” 女人屈身一礼,“奴婢姬氏。” 王珪让李逸把人带回家,还说他可以三天后再正式上任。 “太子殿下何时回京?” “这个不好说,” 王珪跟他告别,回了东宫。 李逸望着东宫大门,沉默许久,姬氏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良久,李逸也只好叹息一声,他取回马, “走吧。” 女人默默跟上,她连个小包袱都没有,孑然一人。 李逸骑马,姬氏步行,走了大约一里路,女人仍是一声不吭的跟随着。 李逸觉得这女人应当出身不一般, “刚才小黄门说你是罪妇没入掖庭?” 姬氏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很坦诚的答道:“奴亡夫是前朝鹰扬郎将李琅,” 李逸摇头,表示没听过。 “奴先阿翁讳上子下雄,乃前朝民部尚书、右武侯大将军、高都郡公。” “李子雄?“李逸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没啥印象,但既然能官至右武卫大将军,说明曾经地位不低了。 倒是姬氏,见李逸连她公公李子通都不知晓,不免疑惑。 “我以前是个出家道士,随师傅云游天下不问世俗,不久前才刚还俗。”李逸解释。 姬氏说她夫家是关陇名门贵族,公爹李子雄是前朝大将军,年轻时就跟随周武帝平定北齐,一生屡立军功,战功赫赫,大业九年,杨玄感叛乱,杨广猜忌李子雄,下诏抓捕解押至御前,李子雄因此杀了使者逃奔杨玄感。 后兵败被杀,子弟俱被诛,并抄没家产,妻女等籍没掖庭为奴。 姬氏说她大业九年,十四岁嫁入李家,结果新婚不满月,就遇这祸事没入宫中,为奴五年今日才放出宫。 “你娘家还有人吧?” 姬氏沉默不语。 “你娘家要是还有人,你可以给他们写信,我帮你送。” 姬氏沉默许久才道,“奴祖、父母皆已逝,” “没其它人了吗?” 姬氏不语, 见状李逸也不再多问,“我给你叫个赁驴人来,路还远着。” 长安城里有许多赁驴人,聚集在城门、坊门、街口处,这些人就是出租驴的,按里程算钱,相当于唐朝的出租车了。李逸直接叫了头驴,一里二十钱,价格不便宜,但服务挺好,姬氏骑驴,那驴主人就在前面牵着驴,驴子走的很平稳,速度也不慢。 (本章完) 第43章 繁花似锦 第43章 繁似锦 咚咚的鼓声远远传来。 李逸抬头望天,中午了。 牵着驴的赁驴人自来熟道:“这是东市的开市鼓声,每日日中为市,开市时击鼓三百声,叫开市鼓。日落前七刻,击钲三百声,叫闭市钲。 这位阿郎,这里离东市挺近的,要去逛逛吗?” 东西两市各有特色,东市因周边都是达官显贵们聚集,国子监和进京赶考的各地考生们也常在附近活动,文人墨客聚集,这些人都是消费能力强,故而是高端商贸区,是奢侈品商铺聚集之地。 李逸看了看姬氏,“我们去东市逛逛,给你买点穿戴、用的” 姬氏说不用。 “我还没逛过东市呢,走吧。” 赁驴人高兴的调头,反正他们是按里程收钱,带客到东市,若是能促成个生意,说不定店家还能给他们点好处费。 这个赁驴人是个精瘦的汉子,短衫加束口裤,头上扎了个简单的头巾,挺能说会道, “咱们长安城啊一百零八坊,有外郭城皇城宫城三城,还有东西两市。 长安有十二大街,东西向横街七条,南北向直街五条。第一横街,就是太极宫前承天门外大街,咱百姓也一般称为承天街。咱现在走的这条,是第二横街,从春明门到金光门,经过皇城大门朱雀门。 皇城朱雀门到正南明德门之间的纵街,就是咱长安的十里天街了。” “我看长安应当不止横七纵五十二条街吧?”李逸问。 “要细说,肯定不止的,一般说十二街,其实呢郭城内南北向大街有十一条,加上夹城则有十二条,东西向大街是十四条。” “咱这外郭城啊,东西南面各开三门,总有九门,直十一街,横十四街。当皇城朱雀门的叫朱雀街,也是天门街,南北总共九里一百七十五步·····”哪时代的京城司机嘴皮子都厉害。 长安街道很多, 但真要说城中交通要道,还是外郭城九座城门间三纵三横的这六条街道,俗称六街。 李逸他们现在走的,就是六街三横街中间那条。 “现在街南边是务本坊,往东就是东城的平康坊了。” 务本坊和平康坊隔着六街中的东直街, “平康坊可是个好地方,阿郎去过没?”汉子笑问。 李逸摇头, “那你有空可得去瞧瞧,平康坊虽贵族高官聚居,但入北门,东回三曲,便是诸妓女所居之地也,京都侠少,萃集于此。” 按这汉子介绍的,平康坊内也是有大小十字街,把整个坊划成了十六块,红灯区其实只在北门之东这片,占了三个区,也称为三曲。 “阿郎可知这平康坊三曲有何不同?” 李逸还是摇头,那汉子更来劲了,“坊中南曲、中曲,皆是优妓,往来都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姑娘皆有名有姓,也是各个才艺了得,但北曲可就不同,来往的都是平民百姓,穷举子、穷选人,甚至胥吏贩夫走卒,姑娘也多无才艺,或是年长,姿色平庸,” 平康坊南曲中曲伎女,多是属于教坊名下官妓,或是挂籍教坊的私伎,靠歌舞伎艺,甚至是交际赢得客人欢心,但北曲就纯是皮内生意了。 平康坊三曲,那就是风流泽薮所在。 赁驴人极力推举李逸去逛逛。 “大白天的狎妓不合适。”李逸哈哈一笑, 说到三曲,赁驴人就来劲,说的头头是道,各种三曲妓女的故事趣闻,好像他是主人公一样。 不得不说,这男人凑一起,聊这些特来劲。 过了平康坊北门,李逸并没有进去一探神秘,只是一笑而过。 平康坊过去,便是东市了。 赁驴人还觉得没能拉着李逸去逛平康坊有些遗憾呢。 李逸倒也对平康坊三曲有了不少了解,这南曲那属于高端会所,楼宇宽敞,广植卉,装饰奇石盆景,环境幽静舒适, 主要就是接待官员、士族宴饮,女伎们主持宴会、歌舞助兴,都是交际。 消费自然也是极高的,最便宜的酒席,一桌也得三千六百钱,每喝一圈,还得三千六,这姑娘的钱又得另算,跳舞、弹奏、唱曲,那都还要另算,每加一曲,又得加钱, 总之,那就是销金窟, 而且越是有名的妓女,那身价越高,连带着酒席、茶水、歌舞等价格也贵。 往来捧场消费的那都是京都豪强贵族子弟。 也只有北曲,才是奔着睡觉去的地。 南曲那样的高端场所,李逸觉得自己就算舍的掏钱,但人家估计也不接待,肯定也需要有准入的身份。 至于北曲,他可不敢去。 姬氏坐在驴上一直很安静,进入东市坊门,先到落车场,李逸付了驴钱,又给了额外的打赏,汉子连声感谢。 李逸带着姬氏逛东市, 刚才汉子说东市最兴盛时是在大业初,那时这里有二百二十行市,商铺万家,隋大业中东市夜半三更失火,烧毁东市曹门以西二十四行,毁铺四千四百余家,官私财物、金银绢药,总烧尽。 那把火,让东市到现在都没恢复元气,甚至那片被烧毁的店铺,也还是废墟。 如今大唐建立,关中安稳,东西市也算渐渐在恢复中,但远不及当年。 李逸牵住姬氏的手, 姬氏惊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挣扎几下, “东市人多,我牵着你,别走丢了。” 姬氏嗯了一声,任李逸牵着了,脸却很红。“那个,朝廷律法,其实并不完全禁止官员狎妓,只是五品以上,不得入市。”姬氏小声道。 李逸哈哈一笑,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手指很纤长,只是有点粗糙了,可能是在掖庭宫为奴五年,干了许多糙活。 高级官员不准入坊市,但完全可以召那些女妓前往,甚至那些贵族高官还有家妓。 禁高官入市、过市,最主要的还是防官员扰乱市场,侵害商贩,一来高级官员的人员多,出入有仪仗警卫,东西两市商贾云集,哪能给你让道退避。 两市本就是封闭的集中市场,所以干脆就禁高官入市过市。 东市内人很多, 十分的热闹,比起街面上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好像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来市场上了。 坊市里也一样是有大小十字街,临街开店,商贾云集,店铺毗连,一大特点就是相同品类的商货都集中在一片区经营,形成一个个的行或市,绢行、铁行、肉行、药行、金银行、笔行, 大大方便了买卖, 东市中心就是东市署,是管理机构。 市内还有供客商寄存和销售的邸店,还有大量的旗亭酒肆、饮食摊点、旅社客馆, “胡麻饼,面脆油香,新鲜出炉的邹骆驼胡麻饼啰,只要二十钱一枚,” 阵阵香气袭来, 李逸拉着姬氏来到摊前,摊主一个驼背的小老头,他的摊子其实就是个小推车。 上面有胡炉,做好的饼坯现烤,加了香油和胡麻在炉子里烤。 这玩意,跟烤馕很像。 很香。 “客官,新鲜出炉的胡饼嘞,来几个?素的肉的?” “啥肉馅的?” 素胡饼只有芝麻,肉胡饼就豪华的多。 邹骆驼给李逸看他摊子上的材料,切好的羊肉层层叠叠铺在胡饼之上,中间还夹大葱碎和豆豉,再用酥油润泽,然后放在炉中烤熟,趁热吃最香。 羊肉馅料不仅丰富,肉还不少。 关键是看着这肉都很新鲜,不是啥乱七八糟的边角料啥的,看着放心。 “肉胡饼多少钱一个?” “五十钱一个,我这一个饼里可是放了一两羊肉馅,童叟无欺,包你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这价格着实不便宜,素的一个二十,肉的一个五十,但想到现在一斤大米也得五十钱左右,倒觉得还正常。 推车卖饼,也得赚钱啊。 “来四个。” 李逸拿出钱袋,摸出两小串钱,一串百钱,都是开皇五铢肉好。 邹骆驼一边铲饼,一边看着李逸拿出来的钱,眼睛放光,脸上全是笑,这钱是商家最喜欢的。要是客人掏的钱混上些薄钱白钱,少不得还得又费半天口舌让加几个。 李逸接过饼,递给姬氏两个。 “奴要个素胡饼就行。” “素的哪有肉的好吃,赶紧趁热吃吧,我路上听你肚子响好几次了,饿了吧。” 姬氏脸更红,却又觉得挺温暖,这个年轻小郎,似乎人不错。 干荷叶包着油亮喷香的胡饼, 两人就直接边逛边吃, 不得不说,邹骆驼的饼不错,份量很足,李逸吃了两个感觉已经饱了,姬氏本只想吃一个,李逸硬塞到她手里,让她把两个吃完。 逛了一会,李逸又在一个毕罗铺子前买了两斤毕罗, 这玩意就是油煎的馅饼,馅料丰富,一路逛来,遇到好多家毕罗铺子,大众点的毕罗,是夹葱的,也有韭菜馅的, 豪华点的是有蔗的,还有加各种肉的,羊肉、鸡肉、鸟肉等, 当然最奢华的当属蟹黄毕罗,取赤母蟹的蟹黄,淋以五味,蒙以细面,就成了既美味还昂贵的蟹黄毕罗, 而每年春还有樱桃毕罗等,饼皮做成半透明的,包上新鲜樱桃,加入甜馅,蒸熟再煎,颜色不变,粉嫩鲜艳,还十分的甜。 东市好吃的东西太多, 像是美食节一样, 李逸在罗家堡呆了这么久,整天小米粥小米饭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逛吃,逛吃, 边吃边逛,吃不下了也要打包, 又买了些衣料,绸的布的,最后还进了金银铺,买了两支发钗,给绿珠和姬氏一人一支。 一圈下来, 了好几千钱。 回到落车场,李逸感叹,东市确实挺热闹的,商品也丰富,但如今的物价是真贵,还有一点就是大唐钱帛兼行,百姓交易的铜钱五八门,隋五铢是主要货币,但汉五铢居然也在流通, 还有很多私铸钱,这使的百姓交易的时候,总要折来换去,非常麻烦。 大唐得铸造自己的铜钱了,整顿货币势不宜迟啊。 (本章完) 第44章 病的不轻 第44章 病的不轻 长寿坊, 王大郎家, 李逸带着姬氏赁驴骑回来,带着许多东西, 胡饼、毕罗、羊肉串、麦芽、庾家粽子、萧家油锤、梅子姜,一样样掏出来,引的王家的孩子们兴奋的尖叫。 李逸给他们分发, “无逸你也太破费了。” “去逛了会东市,顺便买了点吃食,还有呢。” 李逸又掏出不少水果,卫州白桃,同州鹅梨、华州甜瓜,都是新鲜水果,他看到绿珠站在远处,伸手招她过来。 “给你留了羊肉胡饼和鸡肉毕罗,都还热乎着,赶紧吃吧。” 绿珠自李逸进门来,就一直在打量着跟着他身后的姬氏,虽然姬氏戴着蓂篱,薄绢摭面,但还是能看出来她很年轻。 “阿郎,她是?”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吧,她是陛下赏赐我的宫人,姓姬,名令仪字素君。” “素君,这是王大郎赠我的绿珠,来自新罗金州,本名玉濑。” “以后你们两个都跟着我,要好好相处。” 绿珠心里苦涩,刚跟随了李郎,不料李郎又领回来一个。 “妹妹好,”姬氏先跟绿珠打招呼。 “好。”绿珠却没唤她姐姐。 王乡长和王大郎拉着李逸去喝茶, 今天他们陪李逸到东宫门口就回来了,这会也很想知道李逸去东宫的情况。 “太子出京了,见了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的李公,还有太子舍人王珪,在司经局喝了壶茶就回来了,” 他连上官太子洗马都没见到, “你没辞官吧?” 听到李逸没辞,两人松口气,又赶紧劝李逸可别胡来。 可李逸其实已经想好了,坚定了想要辞职的心,一来自然是因为知晓李建成这条船不能上,早晚要沉,其次他心中很崇拜李世民, 他不能这边拒绝了李世民那边接受李建成的征召, 还有一个就是今天他去东宫,在司经局见了自己的属下,也跟他们聊了会天,这个所谓东宫正字的官,纯粹就是个闲职。 他并不愿意天天去司经局喝茶看书, 还不如留在乡下先搞好他的无极小学,把三字经、瘦筋体好好传扬一下,三字经写完了,还可以写弟子规、百家姓、增广贤文嘛。 总之,呆乡下既能闲云野鹤,还能轻松刷声望,不急着上李建成那条破船。 他倒并不是讨厌李建成,相反,他来到大唐后,也听说过李建成的一些事迹,这位太子不论能力还是人品都还是不错的, 但李逸仍然还是更崇拜李世民, 他虽是穿越者,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李建成的命运,也并不想去试。 李逸始终觉得,李世民是能比肩秦皇汉武的千古一帝,李建成当皇帝,绝不可能比李世民做的更好。 皇帝李渊人倒是挺好的, 他一乡野小子,也没显赫家世,也没赫赫军功,老李直接给他个官,只是这是个东宫官,只能拒绝了。 但赐婢赏绢这个情,得记着。 午后, 李逸打算去孙伏伽拜访,他已经得知孙伏伽高升治书侍御史,这可是御史台的二把手,唐高宗以后避讳改称御史大夫的要职。 还知晓了他能得李渊敕授正字,也是孙伏伽给皇帝万言谏书里提到了自己这个乡野遗才。 这个人情李逸更要记着, 孙伏伽也是自己师兄嘛。 他住在长安大宁坊,位在东市北面第三坊,离太极宫和皇城都挺近。 李逸带着王里正叔侄同去拜访,对王大郎来说,孙伏伽由七品万年法曹,一跃为五品治书侍御史,有机会当然得结识,现成的关系岂有不用之理。 第一横街承天街北, 李逸三人从坊南门进入,王大郎在坊门口对当值的坊丁打了个招呼,摸出一串钱,那坊丁立即就热情的给他们指明了位置。 “孙中丞就在坊东南隅,” 大宁坊的坊墙上也有一些王公贵族家临街开门开窗,但需要很高的品级,基本上三品以上才能临街开门,五品以上才能临街开窗。 他们很快找到孙宅, 孙伏伽在家,也是刚散衙回到家,见到李逸来访,很是高兴,热情的邀请他到家。 “这宅子是圣人新赐,我也是刚搬来,还没收拾好,到处都乱糟糟的,” 孙伏伽说他原本住在西城的崇贤坊,离西市也不远,是个三亩的小宅,价值十万。 如今皇帝赏赐他城东大宁坊一座二十亩的大宅,房屋占地六亩,北院是三进式廊院,南边是水池园林。 这是典型的长安贵族的宅院,带园。 孙伏伽领李逸他们来到中堂,这个厅堂得有三十多平,东西两端通过回廊往北跟中西厢房相连。 院里各屋,都由回廊相连,这便是唐朝典型的廊院了,多个廊院,加上园、荷塘等组成一座豪华的府第。 这宅院原来也是隋朝官员住宅,屋里家具等一应俱全,孙伏伽拎包入住。 王大郎是专门放贷的,看了这宅子后充满羡慕,“这座宅院占地二十亩,又在城东大宁坊,地价每亩须得五万钱,这房屋家具、山池木石还得另算,孙中丞这新宅,至少值二百万钱,而且以后会更值钱。” 长安城东地势高爽风景优美,井水甘冽,贵族官员们聚集,地价很高。 孙伏伽原在城西的宅子,三亩宅连房带地也才值十万,而这里二十亩宅却值二百多万。 东贵西富,南贫北贱。 至于城南,城南又分上南城和下南城,下南城大部份是鬼坊,空着种粮种菜种果树,剩下的一些坊也多是种地的穷百姓。而上南城虽靠近皇城和东西市,但这里住的多是匠人、商贩, 人以群分, 连住的地方,都分的很鲜明。 中厅,李逸把王大郎叔侄介绍给孙伏伽,然后说起昨日接到通知来领告身,今日去了东宫这些事告诉孙伏伽。 “没想到师兄这么抬举我,” “你有才能,我为国举才不避亲。”孙伏伽笑道。 “只是我可能要辜负师兄的提携,我去了东宫司经局后,觉得我并不想当这个官,” “嫌官小?” 李逸摇头,“司经局根本没什么事做,我并不想在司经局混日子,而且无极小学刚开办,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辞去此职。” 孙伏伽看着李逸,这个年轻人又一次让他意外了。 “你可要想好了,太子正字可是个清官,就算现在没什么职权,但这步台阶很重要,你踏上这步台阶,就能站的更高,看的更远。你可在司经局踏实读几年书,等机会再谋他职。” “我还是放不下无极小学,还是解绶去职吧。” 孙伏伽苦笑,“我本来还说你来了长安任官,可以在我这住,我们师兄弟可以每天讲经论史,品茶下棋。” “既然你不愿做太子正字,我这个师兄也不好多劝。” “朝廷应当很快会重开科举考试,无逸你到时可以参加,若是能考中明经或进士,朝廷肯定会有重用。” 孙伏伽人不错,并没有以长者姿态来教训李逸, 确定李逸不想做这官,他也没再多说,唤来僮仆,让去东市买羊买酒买鸡买鱼,要厨娘做好酒好菜,好好招待李逸,并让李逸今晚就住在家里。 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孙伏伽这个河北汉子,喝到半醉,也讲了不少心里话。 “想当年,我仅携一箱书来到长安,也曾在长安漂泊三年,后来终于考中进士,铨选授官,步入仕途。 这么多年了,如今在长安也总算是出人头地,” “师兄实乃我辈寒门子弟的楷模,” 能从一个农家子弟,小时靠蹭族学书读,到后来因聪明被老师免费收为学生,再到得老师推荐进衙门为小吏, 一步一步,他没有停歇,没有倦怠, 衙门里别的胥吏,都只想着捞钱谋利,想着喝酒吃肉,他却仍继续用空闲时间读书做文章, 曾经也有三年京漂的迷茫期,但他坚持下来了。 而现在,终于得到天子赏识,一跃为五品绯袍。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孙伏伽鼓励李逸,就算这次放弃了太子正字,也不必灰心,只要坚持,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回到乡下踏踏实实的先干好实事,也没有错,”孙伏伽拍着他肩膀道。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孙伏伽有抱负,如今也算学有所成,高官,大宅,甚至是天子赏赐的宫人、良马、钱绢。 次日, 李逸写了一封信给太子詹事李纲,他说自己病了,病的还不轻,需要回乡在家养病,没办法担任太子正字这个官职了。 他委托王大郎把自己的官告、敕牒还有官袍,与信一起送到东宫詹事府。 午后, 李纲才有空来到詹事府,他现在既是礼部尚书又还参掌选事,还得参与官员铨选,七十多岁的年纪忙的都有些吃不消。 刚到东宫詹事府,就有吏员来报,说昨日来的那个太子正字李逸称病请辞了,把告身、官袍都送回来了。 “称病请辞?人呢?”李纲眉头紧皱,他昨天见过李逸后,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是还不错的。 “人没来,说是人已经回乡下了。” 李纲接过李逸的信,看着上面那瘦劲的字体,很可惜。 李逸的信内容不长,称病辞职归去。 后面附上一首诗,铁划银钩风姿绰约的书法,让这首诗意境更上层楼,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字如其人,字傲,人更傲,满是傲骨,” 王珪听闻李逸辞职也很意外,看到这首诗后摇头道:“终究是才十六岁弱冠少年,这是嫌弃正字仅是从九品的卑微之职,一心想着混迹渔樵、自由自在的生活,” “李逸本就是道士出身,以前跟着他师傅云游天下,闲云野鹤惯了。”李纲道,“司经局太清闲了,这年轻人哪受的住这等寂寞,还没正式上任,便学着陶渊明赋归去来兮辞了。” 对于李逸这般托疾辞去,李纲和王珪都有点可惜,但也并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对他的这字和诗,越发喜欢。 “字好,诗更好,就把这诗上呈陛下吧。” 皇帝是次日知晓此事的, 一个区区从九品的太子正字称病辞官而已,要不是这个李逸是皇帝钦敕授封,都不可能上达天听。 朝会后, 李渊拉着宰相裴寂同坐榻上,聊着聊着便说到此事。 “那个李逸嫌弃太子正字官太小,辞官回家了。” 裴寂也不由的摇头,太子正字官品虽低但却是清贵官啊,十六岁能得此官,居然还嫌官小。 “这字这诗倒确实不错,就是不免有几分恃才而傲。”裴寂道。 “哈哈哈,年轻,有才,傲点才正常。罢了罢,随他去吧。” 李渊摆了摆手,让裴寂举杯同饮。 饮了一口酒,李渊放下酒杯,想了想又道:“派人给李逸赐御药阿胶、人参、鹿茸一副,让他好好休养。” 裴寂道:“陛下对这小子也太好了。” “有才华的年轻人值得优待一二。” “来,裴监,咱们接着弹琵琶。” (本章完) 第45章 明珠蒙尘终有时 第45章 明珠蒙尘终有时 姬氏总是喜欢薄绢摭面,出门要带蓂篱,就算在家中,也要戴面纱。 李逸开始还以为姬氏脸上有疤毁了容, “你把面纱取下来。” 当姬取摘下面纱,李逸才发现姬氏脸很干净, 面容白皙,眼睛漆黑,丹凤眼、柳叶眉, 这妥妥的就是个美人。 眉眼如画,身材高挑,带着股难以言明的婉约之美,很有气质。 李逸甚至可以说,她比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绿珠,要高一个层次。 李逸看着她的脸,甚至有点出神。 姬氏默默的把面纱再戴好。 “你戴上这面纱,真是黯然失色不少,这么美丽,为何要始终戴着面纱呢?” “奴只是个卑贱的奴婢,” “以后在家的时候,你不要再摭面,” “嗯。” 姬氏被李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耳赤。 李逸微微一笑, 他好奇的问,“你如此美貌,在宫中为何没被选为嫔妃?” 掖庭宫女虽多是罪妇,犯官的妻妾、女儿等,但不少年轻的确实也是会被皇帝看上临幸,或是被赏赐给皇子大臣们为妾的。 比如杨素的庶女,十二岁时因兄长杨玄感造反失败后,而被没入掖庭,然后李渊今年称帝,就把十六岁的杨氏纳入后宫,册封为杨嫔。还有位杨氏,论辈份是杨嫔的堂姑母,但年纪比杨嫔还小,原是隋朝县主,后因牵连杨玄感叛乱而被没掖庭,李渊称帝后把这位也纳入后宫,宫里称为小杨嫔。 按理说,李渊既然把在掖庭为奴的大小杨氏纳为嫔妃,为何没把姬氏也收了。姬氏虽比大小杨年长个几岁,但姬氏也才十九岁,这姿色也是十分美貌的。 姬氏道:“大小杨嫔入掖庭前未嫁过人,而且她们出身名门弘农杨氏。” 这一说,李逸觉得也很有道理,弘农杨氏,关中六大姓之一。大杨嫔更是杨素女儿,弘农杨氏既是前朝皇族,如今也依然是顶级门阀,李渊入主关中后,纳大小杨氏为嫔,也是拉拢杨家。 历史上李渊自进入长安后,其实一把年纪也还娶了不少名门之女,比如薛婕妤,是一代文坛宗师薛道衡之女,河东薛氏也是天下名门。 宇文昭仪是宇文化及兵败后,宇文士及带着妹妹跑到关中投奔李渊,把妹子当做礼物嫁进了宫中。 崔嫔则是五姓博陵崔氏女,张嫔是李渊拉拢江南士人所纳的吴郡张氏女。 郭婕妤出身河东郭氏,王美人出身太原王氏, 而武德末年乱宫庭的尹德妃、张婕妤则是李渊为太原留守时,晋阳宫监裴寂偷送的宫女。 用姬令仪的话说,当皇帝的人,根本不缺美人。 李渊确实从掖庭里纳了宫人为嫔妃,但那也是因对方的出身,而姬氏明显没有这样的背景家世, 她还嫁过人, 李逸倒觉得嫁过人这不算什么事。 李渊也不是没纳嫁过人的,比如莫嫔,她是前朝官员之妻,李渊纳他入后宫,都三十一了,后来还帮李渊生了荆王元景。 只能说掖庭宫人太多,美人也多,李渊刚当皇帝,一时也顾不过来。 这倒是便宜李逸了。 跟姬氏相处一段时间,李逸发现她不仅能读会写,而且还熟通经史,肯定也是出身名门贵族,否则也不可能联姻大将军李子雄次子。 “你家情况可以跟我说说吗?” 姬姓的名门贵族,李逸还真没想起来。 姬令仪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开口,“奴家出身河南洛阳姬氏,世代将门,后家族迁入长安,高祖讳亮,西魏燕州刺史。曾祖讳肇,北周侍中雍州牧东阳郡开国公。 祖父讳威,隋朝司农卿汾源郡公,先父讳权隋鹰扬郎将······” 李逸听到这显赫的家世,有点意外,真是世代将门啊,从北魏一直到西魏、北周、隋,代代都是总管、刺史、公侯、将军,要不然她也匹配不上大将军李子雄儿子。 只不过李逸对姬威姬权这些名字没啥印象。 晚上, 仍还借住在王大郎家的李逸,找王大郎打听了下姬威。 “你那个陛下赏赐的掖庭宫人难道是姬威孙女?” “嗯。” “嘶!”王大郎吸了口凉气,“真没想到。” “姬威是何人?” “那以前可是个大人物,这么说吧,姬威出身关陇将门,在开皇初年就在东宫任职,一直是太子杨勇的心腹近臣,仁寿时担任太子左卫率这样的要职。但他在晋广夺嫡时,却被收买,关键时候出来捏造太子罪行。 后来杨勇被废,大业天子登基,姬威也是凭此功劳,步步高升,姬氏也成为朝中显赫权贵。 姬威的妹妹嫁给了隋太仆卿元智,他还把孙女许配给大将军李子雄次子,又给长孙订婚文帝姐夫窦荣定的孙女,还有一个孙女许配给了刑部尚书李圆通的孙子,总之当年姬威跟宇文述、段达等人,都深得大业天子宠信,权势炽热。” 总算搞清了姬氏的家世, “姬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姬威姬权都已逝,现在姬家只剩下年轻一辈,姬威的嫡长孙姬温,娶的是当今民部尚书窦琎的第六女,窦琎就是当今宰相纳言窦抗的亲弟弟。” 窦抗兄弟俩是李渊妻子窦氏的堂兄弟,而且窦抗还是跟李渊从小长大的好伙伴。 窦氏家族,如今在朝中十分显赫。 不久前刚病逝的宰相内史令窦威,是窦抗的族叔。年初在渭北大败数万稽胡的酂国公、秦州总管窦轨,是窦威的亲侄子。 “姬温现任何职?” “这个不知,我明天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有可能是在岐州任职,窦琎原先就是扶风太守,陛下入关中后,以郡归附。” “那麻烦王兄帮我打听一下姬温和姬家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姬温是姬素君的兄长,姬家也是她的娘家。 王令史感叹,“谁能想到,当年的贵族千金,也曾嫁入豪门,但却在掖庭为奴五年。” 李逸点头,是啊,现在还给他李逸做奴婢呢。 封建时代,可不讲什么罪不及家人,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姬家当初虽没有受到李子雄谋反的牵连,但姬威父子一死,姬家就剩下几个小辈,也是难撑家业,又遇到天下大乱,姬温姬思恭姬思忠姬思义兄弟们,也是无依无靠。 好在姬家早年给姬温说了门好亲事,凭借着老丈人窦琎的提携,也算是有庇护。 但嫁给李子雄儿子的姬素君就惨了,婚后不到一个月就受牵连没入掖庭为奴。 “你真辞官了?” “嗯,已经辞了,陛下也都知晓了,也准了,这不还赏赐了我一副御药么。” 人参、鹿茸、阿胶,都是大补的好东西, 李渊这皇帝真是没的说,不仅没怪罪李逸不识抬举,反而还给赏赐,这样的人不当皇帝,谁当皇帝? 夺瓦岗基业的李密,还是唠叨无比的王世充? 王大郎只能说理解不了李逸,要是他有机会得太子正字这官,他哪会嫌弃品级低,还是没实权。 “明早我就回乡下了,这几天打扰阿兄了。” “说这么见外的话做甚,以后来长安,就尽管来家里。” “绿珠,要不还是留下吧。”李逸道。 “送出去的礼物,哪里还有往回收的,你这不是打我脸么,你要是觉得绿珠出身蛮夷,或是觉得服侍的不好,你直接把她卖了便是。” “这倒不是,绿珠很好。”李逸道。 他也知道先前王大郎送他婢女,也是看他当官了,想提前投资,如今他辞官不做,这就有点尴尬。 夜晚, 绿珠有些得意的从姬素君面前走过,挽着李逸手进了卧室, 这年轻的身体,一旦尝到滋味,便有些不受控制,食髓知味,不可自拔。 一夜几番风雨, 天明又起迟了。 李逸洗漱一番后便跟王大郎告辞,王乡长昨天就已经回家了。 “再住几天啊。” “不了,出来几天,学堂都停课几天了,” 李逸牵马,带着两婢出门,先去了附近的西市。 先买了两头骡子,既可让二人骑乘回家,回去后也能在作坊拉磨。接着去笔行,买了一些毛笔,然后采购了些墨条。 闲逛了会, 便动身回家。 “你要先回姬家看看吗,听说姬家就在西市北边的醴泉坊中,” 素君犹豫了下,还是摇头。 “算了。” “你阿兄可能在岐州任职,但家里应当还有人的。”李逸道。 素君变的坚决,“不了,我没入掖庭五年,姬家没有人来看过我一次,也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捎过一句话,姬家在我夫家被抄没时,就跟我划清界线断绝关系了,他们早不把我当成姬家女儿,” “我五年前就没有家了。” 说到这,她眼里有泪。 以前家中最宠爱他的祖父祖母早已逝去,父母也已不在,家里虽还有叔伯、兄弟,可他们却早将她抛弃、遗忘许久, 她又何必再回去呢。 她现在仅是一个奴婢之身,就算回去,只怕也不会被待见,又何必再去受一次伤害。 李逸觉得当年姬家跟她划清界线,也许只是受形势所迫,但这五年一次都没有看望过,甚至一封书信都没有过, 确实有点过份了。 “那我们回吧。” 带着采购的大包小包物品,三人骑着马骡出长安城,一路向南,奔向御宿川。 (本章完) 第46章 红红火火 第46章 红红火火 披着落日余晖, 李逸带着绿珠、素君回到了罗家湾。 纵横的稻田,参天的白杨,还有那曲折的滈河,那高高的塬崖,嗯,李逸看着这些觉得很自在。 他已经习惯了这里了。 这几天在长安,说实话他体验不是很好,没有想象中繁华热闹的市井,有的只是高高的坊墙,笔直的街道,以及遍地都是的武侯和骁骑,处处展示着森严的等级。 一到夜晚,门都不能出,市场都只有下午开门。 “无逸哥。” 河边窜出来几个孩童,全都光着屁股,是石头哥俩带着门栓兄弟在河里洗澡呢。 见到李逸回来,几人兴奋的很。 “王乡长说阿兄在长安当官了,” “我们还以为阿兄不回来了呢。” 李逸看着这几个蕞娃,“赶紧穿衣服回家,天都要黑了,还在河里玩呢,嘴唇都紫了。” 几个娃赶紧穿了衣服跟李逸后面, 石头更是跑着回家,要抢先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这几天我不在家,学堂没上课,你们有没有偷懒,是不是都没背书。” “我们有上课呢,董先生让他孙子董六郎来给我们上课呢,”狗剩赶紧道,然后还带头诵三字经,“性相近,习相远·····” 几个已经可以一口气背三十多句了,李逸有些意外。 还以为这几天学校一直停课,学生都在放羊呢。 细问下才知, 本来他走后是暂时放假,结果学生们却还是都到了无极院,因为学校有顿午饭吃,上课又热闹好玩,家长们也愿意孩子少吃家里一顿饭,反正就一个中午上课,也不影响家里干活。 “是三娘去冯家堡找了董秀才,然后董秀才带着董六郎来了,他上了一天课,后面这两天都是董六郎上的。” 走过罗家湾桥, 北岸桥头, 罗三娘站在那迎接, 目光满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只是当目光看到李逸身后骡子上的两个姑娘,目光顿住。 “这几天家里可还好,” 李逸笑着打招呼, 三娘木然的嗯了一声,目光却紧盯着姬氏她们。 “这是玉漱和素君,是我从长安带回来的侍女,” “这是三娘,我的邻居跟合伙人。” 两婢跟三娘问好, 三娘却愣着没回应, 她看着李逸带回来的两人,年轻且美丽,长的也白,身着襦裙,一个鹅蛋脸,水杏眼,梳着双刀髻,看起来圆润甜美。另一个,瓜子脸、丹凤眼,梳双环望仙髻,给她感觉安静内敛、气质优雅。 看着她们,罗三娘不由自卑。 她梳着简单的双髻垂挂,衣服还打着补丁,经常劳作,不仅手脚粗糙,皮肤还黑。 “天也不早了,收摊吧,我给你带了礼物,”李逸对这位合伙人道,虽说发生了些尴尬的事,但毕竟是合伙人。 如果只是做邻居、合伙做事,三娘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罗三娘木然的应声,好像没了魂魄一样, 李逸帮着收拾了桥头的摊子, 大家往无极院走,走到院门口罗三娘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停下了脚步。 “我就不进去了,无逸你从长安这么远回来,赶紧回去歇息吧。” “等下。” 李逸叫住她,从马上取下包,拿出给三娘买的礼物,一个精雕细刻而成的木盒, “这是口脂面药盒子,里面有口脂和面药,” 李逸打开盒子,里面是让姬氏在东市帮忙挑选的,装了两种口脂,一种是防嘴唇干裂的唇膏,另一种则是点唇化妆的口红。 唐朝贵族仕女也是很喜欢唇妆的,各种口脂也是相当丰富,色号也多,什么朱色、紫色、肉色,不仅颜色丰富而且还会添加各种香油。 “这合子里的面药,是来自东市最大的药肆宋大郎药肆,他家这款面药据说是出自药王孙思邈的方子,称做悦人面药。 不仅能悦泽人面、滋养肌肤、去皱防皴,甚至还能祛斑除疮等,用的料也很好,有鹿髓、麝香、栀子、甘松香、白芷、当归、川芎等十几种药材香料呢。” 这些口脂面药,在东市销量火爆,卖的也很贵。 不仅是面向女人,唐朝男人也用口脂面药,还有澡豆,皇家还有专门的制作作坊,供皇帝赏赐给大臣们。 比李逸卖豆腐泡可赚钱太多了, 在李逸看来不管是唇膏还是面药、澡豆这些,都不是啥太复杂的东西,又没有什么太高科技,主要靠的应当还是营销,就跟后世的那些化妆品、护肤品差不多, 本质上也就是一些清洁、护肤的东西, 这个秘方那个配方,加这个香料那个药材,更多的还是些营销噱头, 李逸原来用的舒肤佳红石榴香皂三个才二十块,拿出来绝对能够秒杀长安东市大多数的面药、澡豆。 他买的那个红石榴香皂不仅颜色好看,而且香味持久,最重要的是清洁效果好,放在车里都能当车载香薰用。人家广告还前调柑橘、红石榴,中调栀子、油桃,后调琥珀、白麝。 “谢谢。” 罗三娘看着李逸递来的那个口脂合子,神色复杂。看的出这个礼物是他用心挑选了的,而且肯定不便宜。 犹豫了下,她还是收下了。 “我先回去了,家里刚搬回去,好些地方还没收拾好。” 李逸望着她远去, 希望她能够调整好心态吧,是个不错的姑娘。 他也没有那种是姑娘就不浪费的想法。几天没回来, 无极院大变了样。 院门给安上了, 木制的两扇院门,很厚重结实,匠人还给门上做了个顶铺了黄草。 院门不算很大,没有乌头柱,也没有朱门,看着小门小户,但是给人温馨舒适之感。 推门进入, 院里也变化很大, 四间耳房,五间倒座,他出门的时候,也才开始砌胡基墙,现在也都已经砌好了墙, 就等着李逸回来上梁了。 西厢耳房边的水井也打好了。 原来正屋厢房的门也都安好了,院里,几个木匠师傅还带着徒弟在赶制家具,天不黑不收工。 院中银杏树和大榆树下,都添了一副石桌石凳,这也是请了石匠现打的。 大柿子树下,还添了一盘石碾子, 这石碾子可比石磨大的多,碾盘足有一尺来厚,石碾两侧还雕刻了鱼戏莲叶的图案,寓意五登丰登年年有余。 直径差不多七尺的碾盘子,上面是八百斤重的碌碡,阴干老榆林做的拔夹。 这个碾足够大,可以想象把这么大个碾盘子拉到院里来,肯定是这些天在家里盖房打井做家具的众人一起喊着号子齐用力才拉上来的。 豆腐坊虽不用碾子, 但碾米碾麦都需要碾子,碾子脱壳,磨子磨粉。 豆腐作坊仍在忙碌着, 新打的水井边泡着一桶桶的黄豆, 一边西厢屋里毛驴被蒙着眼在拉磨磨豆浆,另一边的厨房里,一字排开二十口平底大铁锅在煮浆揭皮。 现在有四个村妇在负责这道程序,一人负责五口锅,既要控制好火候,还要把煮好的浆皮揭起挂晾, 这是个精细活,很有技术,火候控制不好,会糊底,腐竹成色和口感都不好。 三娘的两个嫂子,一个带一个村妇,都已经很熟练了。 李逸带着姬氏她们参观,一边询问情况。 每口锅边都挂着四条竹竿,上面挂着捞起的浆皮,屋里热气腾腾,虽然已是黄昏,但几个妇人仍热的满身是汗, 因为太热,也就都穿着轻薄小衣。 “我们现在一锅豆浆三十斤,可以揭三十张腐竹,” 前面十张,为上品,颜色偏淡黄。中间中张,是中品,颜色金黄。后面十张,就颜色偏暗,为下品。 腐竹好坏,关键就在煮浆揭皮,成败关键有三,炉温降低后,炭火跟不上,锅内温差大,就变成豆腐了,不能结皮。二是锅温未降,又继续烧开,就会造成糊底,产量和品质都下降。还有就是锅内的白沫得除尽,否则也会影响结皮。 用大嫂的话讲, 她们现在已经摸清了窍门,能熟练加工。 “村长你先前说的那个挂浆法,我们现在也熟练了,一斤干豆能多出二两腐竹呢。” 豆浆并不能全都煮成浆皮捞腐竹,最后都会剩下不少废浆无法再成皮。 原先一斤豆只能出十两腐竹,剩下的废浆除了自己喝,也只能是喂驴喂牛喂马。 但现在用了李逸的挂浆法后,产量还能提升二两。 这个方法也不难,就是腐竹捞出后风干到七八成后,再浸入小火慢熬浓缩的废浆中,挂上一层浆。 这既是废浆再利用,节约成本,增加产量,同时这浓缩后的豆浆挂上后,能让腐竹层次更丰富,豆香更浓郁,口感也更筋道。 特别是原本后十张皮的腐竹,品质提升更多。 一开始出八两,熟练后一斤豆出到十两,现在一斤豆出十二两,一斤腐竹卖240钱,这二两可就提升了几十钱的利润。 “辛苦你们了,大嫂二嫂每人奖励两升小米,红婶你们两个一人奖励一升小米。以后你们每个月工钱,加一斗小米。” 李逸高兴之下,也是豪爽的给了嘉奖。 四个妇人高兴的大叫,烟熏火燎汗流浃背,这刻也全值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做腐竹?” “最近腐竹卖的好,马蹄寺现在一天要几十斤呢,还有杜家韦家也一直要买,樊川那边几大寺院也来买,要的又多,根本做不过来, 我阿翁就让工匠赶修了烘烤房,现在不仅白天做腐竹风干日晒,晚上也做腐竹,用柴火烘干。” 李逸笑着道:“咱现在就二十口锅,也不能连轴转啊,天也不早了,捞完这锅就休息吧,钱也赚不完。” “村长你赶紧再订些铁锅来,我们一人可以管十口锅。”拿了赏钱的大嫂二嫂她们赶紧道, “好,我回头就去订,” 熟练后,一口锅一天能出十多斤腐竹,要是二十口锅,产量能达到惊人的二三百斤,毛利一天过几万钱,发了。不过一想到一口锅得一头牛钱,李逸又肉疼了, 再添十口锅,还得一百匹绢。 想想就肉疼。 “绿珠,我一会把家里的钱绢给你保管,素君,你负责计账。” 一个出纳,一个会计,出纳管钱财物料,会计负责记账监督。 两个婢女自进了院,其实一直都在好奇中,这会听到李逸对她们这么信任,委以重任,都是既惊且喜。 (本章完) 第47章 红袖夜添香 第47章 红袖夜添香 领着两人小院里到处逛了一圈, 两人都很喜欢这里,玉漱虽然生在新罗官员之家,又曾在郭将军府为婢,但经历过一段牢狱之灾后,她更喜欢这乡下小院,起码看着能更安稳。 而刚从掖庭宫出来的姬素君,前十九年大起大落,现在更想要一份简单安稳点的生活。 李逸一回来,小院到处是欢声笑语。 秀芝忙着给李逸烧艾叶水,说是出了远门回来,要好好沐浴。兰香丫头则忙着做饭,她们已经简单吃过了,这会却是煲腐竹、炒豆芽、煎荷包蛋、煮豆泡汤,炒蕹菜, 黄毛丫头现在也会一点颠锅了,熟铁炒锅在她手里也是有模有样。 家常饭菜。 姬素君吃的却想落泪,在这个小院,在李逸身上,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关心和温暖。 自没入掖庭后,这五年来,她是艰难的熬过来的,曾经也有过许多次轻生念头,也在黑夜里流了无数泪水。 最终她熬过来了,不再流泪,变的坚强, 曾经她告诉息,一个人熬过这些苦,谁的也不会再要。 可今天却总控制不住自己, 本以为再没有什么苦难能让她流泪,不料当一束暖阳照进冰封的心,却有这么大威力。 “多吃点,你看你脸色苍白的,太缺营养了,头发都枯黄分叉。” 一句话,让绿珠很是吃醋,她觉得自己先跟了阿郎,而且还已经得阿郎宠幸,地位应当比这后来的高。 兰香小丫头瞧瞧绿珠,又瞧瞧素君,暗暗为三娘姐姐叹气。 那晚,大家都听到了动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闭口是提。现在看来,无逸阿兄真的没看上三娘姐姐。 许秀芝则埋头吃饭,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羡慕这两个刚来的,同样是奴婢,但人家更年轻漂亮,阿郎对她们好也理所当然。 这顿晚饭, 大家都在院里树下石桌吃,不分主仆,气氛很好。 饭后,秀芝去洗碗, 绿珠主动问住房安排,还委婉表示想在李逸卧室住,理由是方便照顾起夜什么的。 李逸想了想, “西厢现在是作坊占用了,东厢中屋是学堂教室,兰香姐弟现在东厢上屋住,秀芝娘三在东厢下屋,” 正屋三间,中间是厅堂,右边是卧室,左边是书房。 新建的耳房、倒座房还没上梁苫顶。 “你们俩先住书房吧,等西院弄好,到时学堂和作坊都会搬过去,就有空屋了。” 石头狗剩带着门栓兄弟俩,抱着辣蓼草、艾草、稻糠等在房前屋后,还有马厩牛棚都焖起了烟, 空气中弥漫着有些辛辣的烟气, 闻着这烟,李逸烟瘾有点犯了。 身体倒是没有烟瘾,但心里有点瘾。 绿珠主动的找秀芝要来一把蒲扇,极贴心的在旁边给李逸扇风赶蚊,这服务态度,要不怎么说唐朝贵族们家家都要买新罗婢呢。 “以后咱家呢,秀芝是管家兼顾做饭,绿珠掌钥匙管钱粮,素君则是账房。门栓门柱哥俩还小,就帮着洒扫庭院、放牛喂马,中午呢也都来学堂上课。 咱家现在一匹马两头骡一头驴一头牛,嗯,还有两只鸭子,得看顾好。” 罗二家搬回自家旧窑洞后,现在小院里也就兰香姐弟三算是外人。 兰香主动道:“阿兄,我可以洗衣做饭、喂鸭子。” “嗯,你厨房给秀芝打打下手就行,有空跟着学学针线女红,中午也要来上课。你家田地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请村里人帮我照看田时,顺便给你家的也打理了。” 罗三对李逸有救命之恩,初来乍到时人家没把他当外人,他现在自然得好好照顾他们姐弟几个。 “阿郎,木匠师傅说过几天家里门窗就能都打好了,还要打什么家具,得跟他们交待。” “嗯,我记下了,这院里要打的家具多呢,桌椅床榻凳几案,箱子柜子,他们的活可有的做。 光是学堂教室打书桌凳子就得六十套。” 这么多家具,又得买许多木材了。 说到木材,秀芝也跟她禀报说柴火的事,先前家里、作坊烧柴,都是跟村民们买,什么稻草、树枝、杂木都行,但现在作坊的锅灶都在迅速增加, 需要的燃料很多,特别是做腐竹的那灶,稻草杂枝这些不好烧,不好控制火力,最好是用劈柴,这个就要贵不少。 “罗二叔说要到集市上去买,村民们零星送已经不够了,而且那些毛柴杂柴腐竹房那边不能用,尤其是现在新添了烘烤房,也得用劈柴。” 李逸不在意的道:“有需要买便是了,二叔是作坊管事,这事他拿主意就行。” “罗二叔说集市劈柴买的多能便宜点,但买的多得不少钱,要先问过你。” “很贵吗?”李逸之前还真没太在意这个。 “若是买的多,则一担劈柴百斤二百钱。”秀芝道。 李逸听到二百钱时愣了下,柴火要两文钱一斤? 秀芝倒是生活经验丰富些,便解释道:“以前太平年间,一担柴能换一斗米,如今动荡未安,一担柴火虽卖二百钱,却也只能换半斗米了。” 姬氏也道:“都说千里不贩粜,百里不贩樵。这薪柴虽看似不起眼,但薪柴不适合长途贩运,都靠本地买卖。我们这是在京畿,长安郊区,自然就贵些。”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排第一的就是柴。 老百姓家家都要生火做饭,都靠烧柴,城市居民烧柴全靠买,柴跟米一样是一笔固定的不小开支。 乡下百姓虽说田里稻草麦秸桑枝麻杆这些也能烧,但如李逸这样要开作坊,那么多灶要烧,可就不是一点杂草灌木就够的。 首选当然是劈柴,优选松柴,松柴虽不如荷柴等耐烧,烟也大,但好燃且火快,价格也要便宜不少。 可二百钱一担,还是出乎李逸预料了。 这家里二十几口灶,一天到晚的烧,每天得烧多少柴,这腐竹房还打算再添十口锅呢。 他之前算成本的时候,都没怎么算柴火这块, 没想到成本不低,百斤松劈柴二百钱,但转过来想,一担柴也就换十个馒头,也不能说贵。 好在他的腐竹豆泡等没啥竞争,利润空间很大,否则就是这烧柴也能烧破产啊。 两文钱一斤,买一万斤得两万钱,值五十多匹绢呢,够他又买六口锅的。 “买,贵也得买,先买个一万斤,让送货上门来,这天天得烧,省不了的。”李逸对绿珠两人道,“明天我让二叔先到素君这开条子,然后到我这盖章,再去绿珠那支取钱绢买柴, 柴买回来,绿珠记得登记入库,素君你核实一下。” 李逸不是信不过罗二, 作坊越做越大,就得有规矩,用规矩来管理,这样也会更高效。 夜晚, 洗浴过后,李逸来到书房, 他终于用上了油灯, 这还是从长安买回来的,还是盏省油灯,原理其实也挺简单的,是个瓷盏,有个中空的夹层,可以注入水,就能降低灯盏温度,减少油的挥发,达到省油目的,节省还不少。 灯油用的是便宜的菜籽油, 灯光昏暗, 李逸很不适应这昏暗的光线, 拿出纸笔, 李逸开始画图,画的是一些家具图样,他对唐朝的很多家具不太满意。 光说这床,唐人倒是有不少种类,小的叫床大的叫榻,有带围屏的,也有不带的。 老百姓的卧具就更简单了,就像是一个矮脚的大方桌,没拦没靠的。 李逸画了个架子床,三面围栏,还有四柱支顶,这样还方便挂蚊帐、帷布,顶上还能摭灰。 他没画太复杂的架子床式样,尽量简洁一些,四腿四柱三面围栏,围栏有一尺半就够了。 卧室里还得有衣柜、五斗柜、床头柜、木箱、梳妆台。 厅堂得有长条案、供桌、椅子、八仙桌、长凳等,这里也是待客之处,那还得有茶几、坐榻,弄个罗汉床或是贵妃榻也有必要。 书房则得有书柜、书桌等,餐厅要有餐桌、碗柜、橱柜, “阿郎画的这些家具真好看,奴以前都没见过呢,就是怎么都是高足的。”在一边磨墨的绿珠问。 隋唐以前的人,基本上都是跪坐为主,所以就算是坐具,也多是直接跪坐的蒲团、席子、床榻,也就是从隋唐开始,才慢慢的受胡风影响,有了高足的坐具,慢慢开始了垂足高坐。 各种家具,也就慢慢变成高足。 李逸还是习惯后世的那些家具,他在这乡下,也不能跟长安那些贵族一样,家里都铺上木地板,然后铺上毡子或席子、蒲团跪坐、盘腿坐。 这泥地上还是弄点高足的家具吧,乡下也没脱鞋习惯, 教室的学生桌椅,则画了简单的双人长桌配长凳,简洁大方,带有可储物的桌箱。 一叠家具图纸,既有样式,也还有大概的尺寸数据。 “乡下的木匠,会做么?”绿珠问。 “就是式样有些变化而已,琢磨下就会了,” 冯家铁匠铺那边,李逸也是这样提要求,照样订制。 “阿郎,天色不早了呢,今天又赶了这么久的路,早点安歇吧。” 这新罗婢撒起娇来,妩媚无比。 李逸咳嗽了一声,“嗯,你也回屋早点睡,记得插好门。” “阿郎不要奴服侍么?” “明早我还有事要早起,快去吧。” 肉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得节制,身体是自己的,年轻也不能乱造,长安住了三晚,李逸都跟她大战十来回合了, 得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了。 绿珠有点不情不愿离开,一步三回头,撅着小嘴,眼神勾人,李逸差点都没把持住。 (本章完) 第48章 你撒币的样子好潇洒 第48章 你撒币的样子好潇洒 天微微亮, 李逸便睡醒了,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在长安那三天,他就没早起过。 推开老榆木房门,李逸伸了个懒腰。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乡下土财主生活才是最惬意的,要是留在长安当那啥太子正字,一年才三十石禄米,一个月才两石半米。 而长安城西一座小宅都得二三十万钱。 这要是当上了朝官,还得天天四更起床去早朝,那可是凌晨四点左右,在宫门前候到天亮开门,风霜雨雪都不能停。 那是人过的日子? “阿郎早。” 绿珠和素君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向他躬身请安,一个圆润甜美,一个气质温婉, “早,” 清早起来就有美人问好,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李逸去洗漱, 绿珠立马打上清凉甘冽的井水,还把从长安买来的牙粉撒在马尾毛牙刷了递给他, 青盐加入丁香等药材、香料制成的牙粉,价格昂贵,但用起来没牙膏方便。 他刷好牙,绿珠又把毛巾打湿拧好递上。 这个新罗姑娘,极努力的在争取通房大丫头的地位。 而姬素君只是侍立在旁,不争不抢。 “昨晚阿郎说今早要出门办事,奴已经吩咐把马饮喂备好了。” “嗯,先去桥头吃个早餐,一起尝尝去。” 坡下桥头。 稻棚早点铺子生意不错,已经越来越热闹了,罗三娘确实很有经营的能力。现在不仅卖豆浆、豆脑,也还卖起了小米粥、糯米饭,还有新品槐叶冷陶和馎饦。 还把腐竹、豆泡、纳豆、豆芽、豆渣等自家作坊的产品,摆在那展售。 顺便向路过的商旅、附近的百姓们推销,一天下来也能卖不少。 李逸当初确实没看走眼, 罗家桥守在两条官马大道上,借着这个流量口,李逸把早餐、休息、方便等集合在一块, 这里大树绿荫遮阳,河边又凉爽, 服务又好,价格也挺公道,特别是干净的厕所,在路上可是很受人喜欢。 就算不吃早点不买东西, 这里也会提供免费的水, 要是消费了,还提供免费的饮马涮马服务,吃碗豆浆还送把草。 现在就连本里附近几村的村民,没事都喜欢来这里坐坐,跟过往的客商聊聊天,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李逸带着两美婢来到桥头, “三娘,给我来碗豆浆。” 三娘忙碌着,听到他喊,看了眼,犹豫了下,还是舀了碗豆浆来了,她今天气色不太好,浓浓的黑眼圈,昨晚其实大半夜都没睡着,拿着那个口脂合子胡思乱想一夜。 “有槐叶冷陶,做好了用篮子挂在井里凉着,要吗?” “算了,刚起来,就不吃那么凉的了,糯米饭可以来一碗。” 李逸转头问绿珠她们,“想吃什么跟三娘说。” 捧着个陶碗就圪蹴在桥边吃,边吃边观察着早上的人流量,路过的人不少,一拨一拨的, 大多都会在桥头停留歇一脚, 愿意吃点喝点的只有少数,不少人都是自己带了干粮, 但一天下来,这个服务区的生意应当还是不错了。 其实那个不起眼的厕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基本上在这歇脚的都会去方便一下。 一天下来,得收集多少粪尿,这些玩意可是好东西啊,农田缺少肥料,亩产都很低,有了这玩意,沤肥发酵过后,施到田里可是能大大增产。 只要李逸愿意,把这茅厕的粪包出去,有的是农民抢,一年能卖不少钱呢。好多农民每天早起去拾粪,牛粪马粪驴粪一点都不放过,可哪比的上李逸这里这么大一个茅厕呢。 他很佩服自己的眼光, 以前怎么就没有人发现这里的流量和商机呢,要说摆个摊也不要啥成本,但确实没有人干。 只能说眼光和胆量,缺一不可。 不由的又佩服了自己几分,这样的能力,李渊就给区区一个正字,这不屈才嘛,东宫图书管理员,图书都没有,管个屁啊。 跟大家打个招呼,骑上马去了冯家堡。 虽然李世民只给他一个书令史这样的办事员岗位,但哪怕李逸拒绝了,李世民也还是又送突厥良马又送猎弓,之前还送了把金刀子呢。 不太熟练的骑着马来到董秀才私塾, 李逸骑术刚入门,但李世民送的这匹马好,稳如老狗,安稳的送他到达。 见了董秀才,李逸先送上了一百张a4纸, 坐在廊下把这次长安之行讲述了一遍,董秀才对他辞官不受这事并不太惊讶,更没生气。 “不想当就不当,太子正字也就是个虚职闲差。” 董秀才倒是挺欣赏李逸的选择,这么年轻,能够这么干脆的辞官,李逸可不是什么名门士族的大家子弟,没有那么多机会。也许这次拒绝了,就再没机会当官了。 “学生主要是放不下无极小学,刚开学我就摞挑子跑去当官,也太不负责了。我在东宫司经局跟那些吏员们聊了聊,天天无所事事,每天到衙门也就是点个卯然后一本书,一壶茶,一整天, 我还是宁愿回来做些实打实的事。” 董秀才大赞,给他敬了杯茶。 去了趟长安, 李逸还是那个李逸, 但在乡里,却身份大涨, 大家见面不再称他李逸、无逸,或是李村长,而是喊他李正字。 哪怕他都没正经上任,可大家仍然以正字这个官职称呼他。虽然绝大多数人不理解李逸为何会辞掉这官,可大家都在传说李逸辞官,皇帝不仅不恼,还特意赐人参鹿葺阿胶等御药,又赏赐了他钱绢和宫女。 没几天,越传越离谱,已经有人传皇帝赏赐了李逸黄金百两,美人两个。甚至有人说那两个宫人,一个是杨广的嫔妃,一个是杨广的公主。 还有人传李逸之所以辞官,是因为太子和秦王都非常欣赏李逸,李逸夹在中间太为难,所以只好称疾请辞。 不管怎么说, 这漫天谣言里,李逸在乡里的地位那是水涨船高,毕竟能够让名达天听的村长也就这么一个。 他辞官回家,仍是庶民身份,但在乡里却已经隐隐的跟那些土豪大户们平起平坐,甚至名头还在他们之上了。 这名气大了带来的最实际的好处也有,还不少。先是主动来买腐竹、豆泡这些的豪强地主大户商人们多了,再就是无极小学又得到了不少的捐赠。 就连万年县令,都特下了一道贴给乡里,嘉奖了李逸办学这事,还让乡里给李逸特批了两块地。 一块是学堂用地,就在罗家桥北不远,批了六亩地。另一块地是田地,塬上三十亩麦地,滈河畔三十亩稻田。 六十亩良田, 虽然这是挂在学校名下, 但这无极小学是李逸在管,这田实际也是由他掌握的。 李逸估计那位万年县令对他这么好,更可能是因孙伏伽的关系,孙伏伽原先是万年县令的手下法曹,结果现在一飞冲天成了治书侍御史,那可是御史台的老二,跟万年县令虽同是五品,可要说实权,还真不好说。 哪个当官的,也不敢惹御史啊。 转眼间, 距离罗三罗五他们受召去做役,已经二十天了。 若是往年,今年役期就已经做满了。 可是现在没半点动静,看来真要超期服役做满五十天才能回家了。 不过兰香姐弟三个,除了兰香丫头还经常惦记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石头狗剩兄弟俩那是都把爹忘到爪哇国去了,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他们过的可是太惬意了。 每天在李逸无极院,有吃有喝,不仅顿顿吃饱饭,经常还有荤腥,每天放牛喂马读书玩耍,日子别提多爽。 现在两兄弟不仅肚里蛔虫打掉了,头上虱子身上跳蚤没了,还已经长了一些肉,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上梁大吉!” 工匠师傅高喊, 李逸这个主人跟着高呼, 然后大工小工,做工的村民,甚至是学堂的学生,村里的小娃娃,全都跟着高呼。 李逸攀着脚手架来到西院正房山墙上, 底下全是围观的村民、孩童们。 李逸笑着从篮子里抓起一大把的喜果往下撒,红枣干、瓜子、莲子、粽子、核桃、蒸饼等顿时如雨下, 大人小孩欢呼着争抢起来, 上次上梁没搞这个撒喜果,这次李逸有条件了也就搞的热闹些,提前准备了不少的干果,以及白面蒸饼黄米糕等。 盖房、娶妻、生娃,这是百姓的人生大事,要的就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撒了几把干果糕点后, 李逸又从肩上背着的布袋里抓出一大把铜钱, “上梁大吉喽!” 这是特意换的开皇五铢铜钱,金灿灿的, 漫天钱雨, 下面的村民和娃娃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抢的更激烈了,连老婶子小媳妇也是使足了劲。 撒的都是好东西啊, 再说了,谁不想沾沾李正字的喜气呢, 李逸撒了六篮子的干果糕点,撒了八篮子铜钱, 六六大顺发发发。 李逸从上面下来,众人都向他道贺,今天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比上次可热闹太多了。 郭二郎满面红光,“李正字刚才在上面撒币的样子,可真是潇洒极了。” 李逸笑容凝固在脸上, 撒币? 那叫撒钱散喜,什么撒币,我怎么可能撒币,你会不会说话。 “多谢郭二郎来捧场,下次二郎办喜事大撒币,肯定比我潇洒。” 郭二郎这次的贺礼比上次厚多了,一对大鹅,一百个蒸饼,还有一匹布。 娃娃们还猫着腰在地上寻找着遗落的铜钱、干果,这边李逸已经拉着郭二郎的手,招呼宾客朋友,请工匠师傅们开席了。 “开席嘞!” 天下未定,也没条件搞什么八大碗九大碗。 今天准备了几石小米,作坊里平时做腐竹的大锅,全架上大甑蒸上了饭。罗二昨天去买回来两头百多斤的猪,天不亮就跟几个村民一起宰杀分割。 连骨带肉全切成坨坨块,大锅里清水煮熟,捞入簸箕,撒入盐来回簸匀,撒入葱,这道菜就好了。 就在无极院里, 没有摆桌也没有椅子, 村民们自带碗来, 小米饭管饱, 每人几块坨坨肉, 再来一大碗心肝肚肠肺腰子等炖煮的猪杂汤, 大家随便找个地圪蹴着分享这美味和喜悦, “大家吃好喝好,招待不周,多有见谅啊,吃完了再去添!”李逸在乡党、宾朋中不停打招呼。 董先生今天也亲自来捧场,他孙子六郎给他装了一碗坨坨肉,这种彪悍的吃法老董也头回见, 得有二两一块的坨坨肉,吃起来却有点出人意料,没有想象中的腥骚异味,也并不觉得油腻,甚至也没有很硬很柴, 肥而不腻,脆而不柴,越嚼越香。 董六郎也吃的很香,大块吃肉大口喝汤感觉真不错,“李正字今天这场面真大,这都来了二三百人,一顿吃两头猪,真豪爽。” “以前没见过猪肉还有坨坨肉这种吃法,吃的真过瘾。” 老董吃的斯文的多:“无逸比你还年轻两岁,你不要光知道吃,你要多学学他的为人处事,” 董六郎很光棍的道:“我可学不了他,我要有他的本事,皇帝钦敕我做太子正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会辞官不受,更不可能跑乡下来教书卖豆腐。” “阿公,你说李逸究竟是咋想的?” 老董摇头,看着孙子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朽木不可雕也的意思。 2025,你好,书友们2025全都六六大顺发发发! (本章完) 第49章 少女怀春情窦开 第49章 少女怀春情窦开 杜曲。 杜十娘对镜贴黄, 婢女疏影帮她梳头发,“梳双环望仙髻吗?” “今日换个发髻,”杜十娘望着镜中的自己,“梳个朝云髻,” “十娘,这朝云髻好麻烦的,又编又拧的,” “赶紧,别耽误时间。” 疏影嘴上说着,手上倒是很快,将头发分股拧好再盘起,最后交叠在头顶,就梳成了一个稳固且灵动的朝云髻,又称朝云上香髻。 “疏影,你说我插个什么簮子好呢。” “戴一对镂空鎏金银钗朵,” “那配什么?” “配金梳篦,簮一内玫瑰真,”疏影嘴巴伶俐,但梳妆搭配也很厉害,很快挑出几样头饰给她插戴。 杜十娘看着镜中的自己, “会不会显得太奢华显眼了点,把鎏金钗朵换成银钗朵,金梳篦换成象牙梳篦,” 换完后,又仔细打量。 “搭一副珠珠耳坠。” 清晨后园里刚采摘的玫瑰鲜艳绽开,缠在筷子状的象牙簮上,然后插在朝云髻上, 艳人更美。 配上一对银钗朵,一把象牙梳篦和一对珍珠耳坠, 人比娇。 “娘子真美。” 杜十娘拿出个口脂合子,却是李逸上次长安回来后送她的,拿出淡紫色的口红涂上,跟簮的玫瑰很配。 疏影在旁边撇嘴, “这口脂可比十娘平时用的差远了,” 十娘却只是对镜轻笑。 “搭什么裙子好呢,你说紫碧间裙罩绛红纱罗笼裙怎样?” “娘子新做的那条葡萄石榴缬纹红裙,外罩浅绛纱长裙也很好。” “赶快拿来我试试。” 石榴裙,以单色布幅裁成八片拼合而成,石榴红的色彩,配上细细裁出长条纱料再加以拼接的浅绛沙长裙, 上身后, 立即使的原本色彩明丽的石榴红裙晕染出轻柔娇美的娉婷韵致,少了几分奢华,多了几分素雅。 杜十娘转了一个圈,对这身装扮非常满意。 “娘子你真要这身妆扮去见李大郎?” “我好久没去六姑母家了,今天天气好,去走走。” 疏影撇嘴,“娘子你这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你不会是真对李大郎动情了吧?那李大郎有什么好的,一个刚还俗的小道士,仅仅是个村长,” 杜十娘道:“李郎很有才华的,陛下都钦赐他为太子正字。” “可是那人也太不识好歹了,这么好机会都不把握,还辞官回乡,哪会有什么出息。 你可是京兆杜氏的千金,就算你瞧不上韦二郎,那也不能看上卖豆腐的李大郎啊。 你可千万别冲动,” 疏影苦口婆心的劝阻,“老夫人和阿郎都不会同意的。” “你跟他门不当户不对。” 杜十娘皱眉, “我只是去看望六姑母。” 北厅, 郭老夫人喝着燕窝羹,听着女管事的汇报。 “十娘说一会要去御宿乡郭庄看望六娘,” 郭氏放下勺子,面色严肃。“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胡来了,那个李逸不过是个田舍儿,” 思索一番,郭氏让人去叫来庶子杜三郎。 “御宿乡那个李逸的情况,把你知晓的全告诉我。” 杜三郎看那架势,心里一突,但在这位当家老夫人面前,不敢有任何忤逆,立马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 一个长安弃婴,被无极观李道士收养,做了十六年道士,曾随老道云游天下六年,刚还俗不久,搞了个豆腐作坊,现在又办了个私塾, 一手瘦筋体写的很好,还作了篇启蒙文千字经,得到治书侍御史孙伏伽的举荐,皇帝钦赐从九品太子正字,可他却辞官不受,回乡里继续教书。 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让郭老夫人也很意外。 有能力有才华,长的也不错。 难怪十娘会被这乡下小子给吸引, 只是, 终究是个穷小子罢了, 连寒门都算不上,又如何跟门阀京兆杜氏并论。 十娘不是三郎的女儿六娘, 六娘是婢生女,她父亲三郎也是婢生子, 可十娘却是她嫡子的嫡女,真正的名门千金。 哪怕不跟韦二郎联姻,那也是跟其它名门嫡子联姻,范围不出杨裴薛柳崔卢李郑王萧。 “今日李大郎家上梁?” “回夫人,李逸重修了西院,东院也增添了几间屋,今日上梁,杀猪请客,酬谢匠人。” “也请你了吧?” 杜三郎点头称是。 “你替我也送一份贺礼,” 郭夫人招来女管事吩咐, 片刻后,女管事取来东西, 杜三郎望着那几件东西眼睛瞪的老大, 桌案上, 摆着女管事取来的几件东西, 一只鸳鸯莲瓣纹金碗,远远望去,犹如盛开的金莲,莲瓣内刻着鸳鸯、金银。 一只六曲银盘,六瓣葵形,浅腹,平底。盘心锤打出一只浅浮雕式的龟纹,细部錾刻,纹饰鎏金。 两只银杯,仕女、狩猎纹八瓣银杯。 四件金银器,都是极为精美。 “金碗重十两,银盘十二两,银杯各重二两。你替我送给李逸,贺他上梁之喜。 你顺便帮我传达一句话, 金配银,鱼找鱼虾找虾,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门不当户不对,不能成姻缘。” 杜三郎对这话倒是赞同,李逸确实不配杜氏。 “这些金银器太珍贵了,李逸一庶民也用不了。” 贵族们迷信金银为食器可得不死,喜欢用金银器,但是,朝廷律令,一品已下,食器不得用纯金、纯玉,六品已下,不得用浑银。 金银食器,也成为身份的象征。 杜家是侯府,祖上还有更高的官爵,因此可以使用金银器。李逸只是一庶人,给他金银器他都没资格用,只能珍藏。 郭氏的用意就在此, 几件金银器对李逸来说,既值一大笔钱,同时也在提醒他,身份门第差别,他配不上杜十娘。 这几件金银器,就算是给他的一点补偿。 这也可以当作是警告, 要是李逸不识趣,这次是送金银器,下次可能就是杜氏的打击。 这些金银器价值不下二百贯,郭老夫人还是比较客气的,这也是看在李逸能够名达天听,看在他十六岁就能得到太子正字这样的清贵官,郭氏做人留一线,不想把这年轻人得罪狠了。 “对了,李大郎家的腐竹我很喜欢,你去订一百斤,我们也可以拿来送亲戚朋友,也算是我们长安城南的一个新鲜的土特产。” “记得接十娘早点回来,” (本章完) 第50章 佳人最爱石榴红 第50章 佳人最爱石榴红 李逸陪着董秀才参观自己的无极小院,因为都铺的黄草屋顶,他给自己的院子正式起名无极草堂。 “朝廷律令,庶人所造堂舍,不得过三间四架,门屋一间两架,仍不得辄施装饰。”老董看了一圈,满意的点头,“不错,虽然你这院子样式新颖一些,但没逾越违制。” 李逸的无极草堂,现在相当于是一个比较标准的两进四合院,跟唐人的廊院其实有很大不同。 就比如说中堂。 唐人内院的正当中,会建一座中堂,这就好比皇宫里的太极殿,是最核心的,四面建厢房,回廊相接。 这座堂屋,根据主人身份等级,建相应大小。 高级贵族官员,堂屋甚至能建成轴心舍,也就是南北两座堂屋,以走廊相连,形成工字堂。 李逸辞了官,仍是庶人身份,他的正堂,只能是三间四架。 三间,就是三开间,直白点就是面阔四根柱子。四架,就是檩梁,这堂屋只能有四根檀梁。 李逸这房子有前廊没后廊,因此正梁加后面一根檀,前面一根檀,还有一根廊檀,标准的四架。 这倒不是李逸早就懂这些, 而是盖房子的匠人懂这些,在他提醒下,当初改建时,就是按三间四架的标准改的, 并没有完全复原之前的无极观正殿。 现在盖的正房耳房,其实就是当初正殿留下的部份。 李逸现在正房两边各建了一间耳房,因为盖的较低,所以就规避了三间四架的要求,耳房可以不算在堂舍里,只是附属房。 同样的,东西厢也只是三间四架,现在修的厢耳房,也不算违规。 南倒座房五间,但开了个门,隔开了,也规避了这问题。 李逸的四合院,没有在庭院中建中堂,而是正房放在北边。 但这次二次修建,也是把原来的三合院,南边加倒座,中间又加了一道墙,增加了中门,庭中加了个八角凉亭,形成了一个二进四合院。 又在侧面,增加了一个外侧院,这里是马厩牛棚猪栏鸡舍这些。 至于重建的西院,布局跟东院差不多,也是前后院外加侧院,那里以后内院就是作坊,外院南房就是小学堂。 李逸的四合院也有游廊,跟传统的廓院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你的西院,其实应当修成园子,挖一口池塘,种上莲藕养上鱼,然后边上垒个假山,种些草种些菜,”董秀才觉得李逸搞两个一样的院子,有点浪费了。 文人就喜欢山水竹兰, 大家贵族们的宅院,也喜欢在旁边建个跨院做园。 李逸对现在的无极草堂很满意了,连屋顶还都是草呢,哪能要求那么多。 “县里给你在坡下划了六亩地做学堂用,你是什么打算?” “暂时先在西院教学吧,我打算再请个先生,然后再招四十个学生,凑成一百人,开两个班。” 县里虽给他划了六亩地,但李逸没打算现在又去建个学校,哪怕学会里有不少钱粮,但不急。 一步步来。 “让六郎来你这做助教,”董秀才推荐自己的孙子来教书。 “好。”李逸对这个来代课过几天的董六郎印象不错,挺有学问,起码人家对九经钻研很深,已经能通三经,大中小经各通一部。 董先生给李逸提了个醒,“你虽辞官归乡,但身份毕竟有所不同了,你那个作坊能赚钱就继续经营,但你以后把作坊的事交给信的过的人管理,不要自己亲自经营。” “朝廷律令工商之家不得预于仕,” 商人地位低下,这是一直以来的事实,工商子弟还不能做官。 当然,这里面的工商,是匠籍商籍的人,李逸是良人,起码也是个自耕农。他的作坊,属于自家的副业,只要不亲自经营,就不算操持贱业。 专门从事商业的,比如掌柜的、伙计这些才算操持。 但董秀才还是提醒李逸,少过多参与作坊的经营,交给专门的管事去打理,李逸幕后掌握就行, 世家门阀、豪强大户,都是派人打理,或是让家中庶出子弟,或是亲戚出面管理,有专门的管事、掌柜经营,核心的嫡系子弟是不会去沾碰这些的。 国家法令中明确规定,官及以上亲属同居,自营工商业,家族承继其事业,不得为官,其关键就是自营工商业。 “以后有空多读书,尤其是九经,我还是建议你以后参加科举。” 李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学生时代虽说也读了不少书,但经史子集这些只选读过一些,后来就算搞副业写小说,但网络文学也对传统的这些研究不多。 现在科举最主流的明经科,虽说不考八股,但考九经,哪怕可以根据学生自己掌握的经,来报考哪几经,但不论贴经、墨义还是时务策,那都是需要对相应经书熟透读懂才行的。 进士科就更难了,还得写诗赋。 这可不能自由发挥,得按指定的题目,还要求韵。 以他现在的条件,顶多去参加明字科,考考书法,也许能行,毕竟他这瘦筋体现在也有点名气。 不过李逸没打算去考啥科举, 费那劲做什么,现在这日子不挺好么, 两个院子三十多间屋,五十亩田地,一牛一马四头骡还有一头驴,有五个奴婢,有个自办的学校,校田还有七十亩,又有一个日赚过万钱作坊。 多少乡人羡慕的流口水的日子啊。 他上个梁,十里八乡的乡吏豪强全来道贺。 “无逸,恭喜啊,上梁大吉。” 杜三郎笑着走来, “同喜同喜。” 杜三郎拉着李逸,“老夫人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李逸看到那份大礼时也是很惊讶,金碗银盘银杯,各个都极为精美, “这礼大大了,我不敢收。” “老夫人一片心意,你一定得收下,老夫人还有几句话让我转达。”听完杜三郎转达的话,李逸很平静。 顶级名门贵族瞧不起他这乡下田舍汉儿,这很正常,要是说人家京兆杜氏要来巴结他,那才不正常。 两世为人,他很清楚郭老夫人的心思。 其实这段时间,跟杜十娘往来,李逸也是很有分寸的。 他确实挺欣赏杜十娘的,人家美丽大方,交个朋友当然很好,但他确实也从没想过,能跟这位杜氏千金能够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地位相差太大, 今天郭氏干预这事,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没想到人家郭夫人还挺讲究,没上来就指责甚至打击啥的, 虽然几件金银器摆在那,也挺刺眼,能让人一下子明白身份等级的限制。 “请三郎替我转告老夫人,小子只是一介乡野村夫,草堂柴门,从没有过非份之想,跟杜娘子也只是普通的来往而已,” “请杜三郎稍等,” 李逸回到正房,心念一动,取出一对玻璃水杯来。 带把手的玻璃杯,二百多毫升容量,加厚耐热。杯身上半部通透圆润,杯子下半部却采用了类钻石切割面,体现出别样的美。 一套六个九块九包邮,用来待客比一次性纸杯好。 晶莹剔透,闪闪发亮。 放以前,那是平平无奇不值一提,但是放到大唐,那绝对是能称为水晶杯,尤其是那底部钻石切面水滴造型。 郭老夫人给他金碗银盘银杯,能值二三百贯钱, 李逸拿出这对玻璃杯, 更是独一无二。 “请帮我将这对钻石玻璃杯送给老夫人,” 杜三郎见李逸掏出一对如此漂亮的杯子,惊叹不已,这李逸好东西还真不少,秘银锅、不锈钢杯,现在又拿出这玻璃杯。 “这是琉璃还是水晶?” “是玻璃杯,既不是琉璃也不是水晶,” 杜三郎感叹,这不曾听说过的玻璃,那就代表着稀有,更珍贵。 他小心的包好,“我定会把你的话转达夫人的。” 午后, 郭二郎来找李逸,告诉他杜十娘来了,因无极院人太多,就约李逸到罗家桥头相见。 桥头树荫下, 精心妆扮的杜十娘婷婷玉立,好像是画里走出的仙子。 李逸觉得她对自己应当有些好感,但肯定也仅是刚萌生了些好感,还远没上升到更深层面。 十五岁的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 “佳人最爱石榴红,染作轻裙步履同。 轻屟来时不破尘,石榴映石榴裙,这首小诗送给你。” “谢谢,这首诗从没听过,是你作的吗?” “胡乱之作,” 杜十娘脸红心跳,惊讶他能出口成诗,而且这诗她好喜欢。 “恭喜啊,上梁大吉,哦,我给你带了些礼物,是一些纸墨笔砚,还有些书。” 说着她带李逸走到马车旁, 看着马车的那些文具书籍,李逸挺感动,这些可都是很贵的, “太多了,太贵重了。” “你的无极小学不是有个学会么,我这些送给学会,” “那怎么好意思,” “你办学校,不收学费,还管饭,我也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那你以后也是我们无极小学的学会会员了,回头我给你一份收据。” 夏日午后闷热, 李逸跟杜十娘在滈河岸边大树荫下散着步,倒是聊的挺开心。 聊着聊着, 李逸知道了杜十娘的父亲便是杜淹, 杜淹杜执礼,现在洛阳当持书侍御史,也就是现在孙伏伽在长安当的这个官,但这位历史上后来回到长安,被招进了秦王府,然后贞观初成了宰相, 朝堂上杜淹和杜如晦叔侄二人皆为宰相,一时传为佳话,京兆杜氏也是由此声名更加显赫。 想不到杜十娘会是杜淹嫡次女。 怪不得郭氏觉得自己配不上十娘,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滈河畔的癞蛤蟆,十娘是樊川杜曲的白天鹅。 风吹过稻禾,卷着热浪,拂过脸庞。 杜十娘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究竟是热的,还是其它。 (本章完) 第51章 快去取李逸的药来 第51章 快去取李逸的药来 豳州, 长武城, 李世民巡视城防,经过数万军民日夜赶工,长武城的防御能力大大提升,城墙加高,城壕加深加宽,明碉暗堡也增加了许多。 一队队民夫如蚁群将粮草军械源源不断的从长安运抵城中, 李世民的以守对攻策略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薛举大军深入,分兵攻打泾州安定城、高墌城,但李叔良、刘世让二将牢记李世民的帅令,死守城池不出,任其劫掠地方。 薛举纵有骑兵之利,但面对两座坚城,却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 “殿下,长安天使到。” 李世民回到长武城中,皇帝李渊派来使者右武侯骠骑将军高世静前来。 “殿下,” 高世静带来一个让李世民感到紧迫的消息,河南李密已经接受了洛阳皇泰主的册封, “洛阳册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并声称平定宇文化及之后便让李密入朝辅政。” “李密已经出兵讨伐宇文化及。” 年初的时候,李世民和建成兄弟俩曾出兵洛阳,抵达洛阳城下。当时李密和王世充在洛水大战,李密先败后赢,王世充死伤数万,只剩几千残兵逃脱。 洛阳一时危急,李密随时可能入主洛阳。 李渊不能眼看着李密夺取中原,于是特派建成世民兄弟俩率兵出潼关,李密也意识到李家兄弟来者不善,于是试探性的派出军队拦截,双方小规模的交锋了一场, 李密探知了李世民兄弟实力不弱后,一番思考,暂停了强攻洛阳的打算,这个时候猛攻洛阳,最后可能是给李家兄弟做了嫁衣。 瓦岗三十万大军撤离洛阳战场, 洛阳城中有不少贵族官员派人来密见建成兄弟,愿意做为内应,帮他们夺取洛阳。可李世民提醒兄长,眼下李密兵强马壮,声势正雄,而他们手下兵马不多, 要是此时入主洛阳,则必引来李密的不死不休争夺。 还不如留下洛阳,让他们继续对抗、消耗李密。 于是他们撤兵了。 要说当初的这个撤兵的决定是绝没问题的,留着洛阳朝廷,替李家对抗李密,让李家能够稳固关中,那才是上策。 只是谁也没想到, 这才过了几个月,兵强马壮的李密,居然会接受洛阳朝廷的册封。 他图什么? 变数来自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江都弑君后,打出返回关中的旗号北上,抵达河南滑州后,亲率主力直奔黎阳。 黎阳是由瓦岗大将徐世绩镇守,这里的黎阳仓,是李密不容有失的军事重镇和粮草中心。 宇文化及包围黎阳, 李密也只得赶去增援, 这个时候,洛阳招安册封李密,李密为免腹背受敌,也是大喜过望,立即上疏杨侗,请求归附,表示愿为朝廷讨伐弑君逆贼。 于是乎,中原形势剧变。 原本危如累卵的洛阳城,一下子就危机解除,还增添了李密几十万人马,元文都、段达等洛阳权贵,天天摆宴作乐。 李密也是再无后顾之忧,统领精锐,驻扎清淇,双方围绕着黎阳城,展开大战。 这个消息传到长安, 李渊很是震惊和担忧,李密受洛阳招安,这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的。一旦李密击败宇文化及,到时携除逆大胜,按约入朝, 那时洛阳要变天,极可能是李密控制洛阳朝廷,甚至走他一样的路,迫杨侗禅位。 这种情况是李渊绝不愿意看到的。 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大唐必须得在李密击败宇文化及之前,先击败薛举,然后才有力量加入中原战场。 “秦王殿下,时间紧迫,圣人催促你速速出兵,击败薛举。”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李世民眉头紧皱, 中原战场的剧变是他始料不及的, 但此时跟薛举对峙只有月余,远没有达到他的持久待敌粮尽的计划。 现在出击,还太早了。 薛举的陇右兵团,仍然锐利。 “陛下还很担心突厥人和梁师都,若是这里久拖不决,就怕又引来突厥狼。” 李世民叹道,“薛举现在就盼着与我决战,现在还没到火候,此时出击,胜算太低。” 高世静奉旨前来,不仅是给李世民宣旨,还要去五原张长逊处。 张长逊最初只是隋朝的一个里长,弓马娴熟,后来参与平陈之战立功,到隋末时已升任河套五原郡通守。 他此前曾依附突厥,被授割利特勤。 在今年的四月,张长逊被李渊使者说服,以武都、宕渠、五原等郡归附大唐,授丰州总管、刺史。 这次开战,薛举就是先派大将宗罗睺进军灵武,以图将归附李渊的张长逊吞并。 李渊在长安挺担心张长逊孤立无援,又会再倒向突厥人。特派高世静前往丰州五原,加封他为光禄大夫、安化郡公,并追封他父亲为遂安郡公。 双方都在争夺时间, 形势扑朔迷离, “高将军一路顺风,你转告张总管,要不了多久,薛举必败,让他务必再坚持,实在不行就暂时放弃灵武,退回五原。” 送走了高世静,李世民独坐许久,然后拆开他捎来的书信。 这些信有妻子观音婢寄来的家书,说孕期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挂念。有房玄龄的来信,说粮草军械、兵马,都在有序的调度转运。 杜如晦来信说秦王府幕僚属官,又有不少被太子调出外任。 还说起了李逸, 先前被孙伏伽向圣人举荐有才,然后裴寂将李逸推荐为东宫太子正字之职。不过这个李逸来了长安领了官告、官袍,到了东宫司经局只呆了一个上午,第二天就托疾请辞了,还留了首诗。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李世民看到信上附的诗,不由的笑了。 这个李无逸,九品的太子正字都嫌官小,怪不得自己当初征辟他为秦王府书令史,他一口拒绝了。 本来挺烦闷的心情, 倒似乎因为李逸辞去太子官一事,而忽然好了不少。 嗡嗡嗡, 李世民啪的一巴掌拍在脖子上,将那只讨厌的蚊子拍死。 夜里, 李世民突然就打起了摆子, 先是呵欠乏力,继而寒战,全身发冷,接着又是内外皆热,头痛面赤,全身大汗, 忽寒忽热,还伴随着头痛、恶心和呕吐。 侍卫队长侯君集发现不对,赶紧召来军医。 “殿下这是发了疟疾,夏伤于暑秋伤于风,则病成矣。” “赶紧治啊。” 白胡子大夫道:“疟邪伏于少阳,出入营卫,邪正交争,引起发作,当用常山,有劫痰截疟之功。” 大夫开了配了常山为主的药方煎煮, 李世民喝了刚煎好的药,却是呕吐的更加厉害,侯君集拔刀就要砍了这个庸医。 “常山治疟疾必吐,不用过于担心,每天服药两次,安心静卧调养,最多半个月,就能痊愈。” 大夫虽如此说, 可李世民实在吃不下这药,一喝就吐,吐的非常厉害,翻江倒海,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大夫却说常山吐的还轻些,要是用蜀漆治疟疾吐的会更厉害。 “就没有不吐的药治疟疾吗?殿下这样吐下去,病情更重了。” 大夫摇头,说治疟疾效果好的药就是常山和蜀漆。 其实常山和蜀漆是一种东西,秋天取根就是常山,夏季采叶就是蜀漆,蜀漆呕吐的会更厉害。 李世民有气无力, “去叫刘长史和殷司马来,” 很快,行军长史刘文静和行军司马殷开山赶到,他们看到李世民的样子都大吃一惊,关切询问。 “没啥大事,就是发了疟疾,” 李世民这会冷的厉害,裹着厚毯子,仍还冷的发抖。 “今天陛下派高将军来传旨,你们应当也知道原由了吧?” 刘文静点头,“谁能想到李密居然会接受洛阳册封。” “陛下催我们出战,早点解决薛举,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时不能冒险。 薛举远来,利在急战,陇右兵强马壮,我军暂时难以正面争锋。且宜继续对峙,打持久战,待其粮尽,方是反击之时,然后可赢。” “我这病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军中之事,暂交由二位统领。” “切记,不可出战,继续坚守不出,待敌粮尽。” 说完,李世民又是大吐,吐的天昏地暗, 刘文静和殷开山安慰一番后离去。 第二天, 李世民的病情仍没半点好转, 隔一会就打摆子,冷热交替,而军医开的常山药,每次都是呕吐严重,李世民被折腾的虚弱不堪。 “殿下,不如先回长安医治休养。” 李世民摆手, 另一位侍卫队长许洛仁拿来秦王心爱的焖烧杯,“殿下,焖的小米粥好了,现在吃点吗?” 李世民现在啥也吃不下,更闻不得荤腥。 可不吃东西也不行,许洛仁就特意焖了点粥。 李世民看着那个焖烧杯,好像想起点什么重要的东西来。 对了,是李逸。 上次在杜曲杜如晦家,李逸曾送给他一些丹药,说是以前跟师傅云游天下时的常备药物,效果很好。 好像里面就有治疟疾的? “洛仁,上次在杜曲,李逸送我的那些丹药在哪,给我找来。” 许洛仁很快拿来一个葫芦,里面就装的李逸送的丹药。 油纸包的一小包一小包的,其中一包就写着治疟疾。 还附有服用方法,首次服四片,三个时辰后服两片。第二、三日,各两片。 白白的小药片, ”殿下,这东西真有用吗,老军医可是陛下从尚药局派来的御医。“许洛仁问。 侯君集也有点怀疑,就这么几个小白片,而且只吃三天就行了? 李世民却是道:”赶紧给我,死马就当活马医吧,何况,我觉得李逸的师傅是个很了不得的高人,这药说不定有奇效。“ 四片小白药片吞下, 李世民本来做好又要大呕特呕的准备,结果毫无恶心反应, 那药也不苦,甚至好像还有点甜。 (本章完) 第52章 我有一计 第52章 我有一计 高墌城告急, 薛举在久攻泾州城不下后,便干脆亲率主力绕过泾州直奔高墌城,这是一步险棋,泾川河谷通道本就险要,留着泾州城不破就南下, 这意味着薛举军的后勤补给线路不畅,如果不能迅速拿下高墌、长武,薛举军就可会进退不得。 这是背水一战。 薛举豪赌,就赌李世民兵力,挡不住他的陇右精锐。只要击败李世民,就能杀进关中平原,到时就能因粮于敌,根本不用愁粮草补给的问题。 接到告急, 暂领军权的刘文静和殷开山,也是立即率兵增援高墌城。 无数陇右军次第赶到,立营于高墌城西南,连营十里。 唐军将领站在城楼上,遥望陇右军营嚣张无比。 前往丰州的骠骑将军高世静也被堵在了高墌城,看着敌军,他不由的对刘、殷二人再次提起了皇帝的旨意。 “陛下让秦王殿下迅速出击,不料此时意患疟疾不能领兵,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薛举耀武扬威?” “刘相,现在殿下将兵权交于你,你得拿主意啊。” 殷开山也道:“如不出战,反为敌所轻视,现在城中士气低迷,这样一味守城也非上策。” 薛举大军杀到高墌城下,派人到城下喊话,说泾州城已破,守军顽抗,城破后皆已被屠。 限高墌城守军投降,否则城破后跟泾州城唐军一个下场。 刘文静等人自然不信这种话, 但架不住高墌城的一些军民半信半疑,毕竟薛举刚亲率大军从泾州过来增援。 面对数倍于守军的陇右军, 守军士气确实在迅速跌落。 “当趁敌新到,出城一战,挫其锐气。” 殷开山和高世静都在劝说刘文静出兵,两人这么积极请战,也是因皇帝催的急。 高世静更是发出薛举原本不过是金城一校尉而已这样的话。 殷开山也说上次薛仁杲进犯扶风,被他跟李世民打的一路败逃到陇山,薛军也不过如此。 刘文静沉吟着, 他既是行军长史,也是宰相纳言。 他还是二皇子李世民的强力支持者。 殷开山建议出城一战,反正背靠高墌城,打完就退。 打这一仗不指望就能彻底击败薛举,而是要挫其锐气,鼓舞自家士气,正所谓守城必野战。 此时统帅秦王病重不能统兵的消息已经在军中散开, 要是不能打一场胜仗,哪怕是一场小小的胜仗,那现在这种士气城也不好守。 再则,从高世静到殷开山,再到高墌城主要守将刘世让,以及总管李安远、慕容罗睺等人,也都没太把薛举父子放眼里。 当然,殷开山也还有一个担忧, 薛举这般狂妄,直接不按兵法,绕开泾州城,那他会不会也绕开高墌城,直奔长武? 甚至是一直冲到关中平原去? 他既然能绕一城,也有可能绕二城,虽然正常人不会这样做,但也不是不可能。 而现在长武虽经加固,但主力都调来了高墌城,秦王病重身边又没多少人,真让薛举杀去长武,那岂不是置主帅于危险之地。 “我等来前,秦王特意再三交行,不可出城作战,只需坚守不出既可。”刘文静缓缓道。 “刘相,中原的形势可等不及了,河套的刘长逊也可能等不及了,” “形势有变,咱们拖不起啊,我来前,陛下也是再三嘱咐,一定要让秦王殿下速点速决,不能拖延。”高世静道。“刘相,打吧,也试一试薛举的斤两。若是敌人真的很强,再退回城中坚守也无妨。”殷开山再次劝说。 “好,那就八总管尽出,于西南一战。” 八大总管,各统五千,集结于高墌城的四万步骑齐出,城中只有几千人留守。 战鼓擂动, 牛角号齐鸣。 八大总管各个顶盔贯甲,跨着高头大马,统兵鱼贯出城。 一营又一营人马出城, 在城外摆开阵势, 足有一个多时辰,四万人才摆好阵势,往西南敌军缓缓推进。 而本来正在营中烤全羊的薛举听到鼓角声,看到一个月来,唐军终于肯出城迎战了,兴奋的一脚踢开烤羊,大喊道:“拿我马槊来。” 秦军集结, 列阵, 薛举准备亲自率精锐骑兵一举冲溃唐军。 “陛下,” 薛举宰相郝瑗赶来, “陛下,且慢。” “郝相有何事?” 赫瑗原是金城县令,隋末陇右河西饥荒,动荡不安,盗贼四起。赫瑗招集几千青壮,准备交给校尉薛举率领讨平流贼。 不料誓师会上,薛举跟儿子率十三个家丁,反劫持了郝瑗,逼他开仓放粮,然后举兵造反, 薛举父子都勇悍无比,每战冲锋在前,所向无敌,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西秦霸王。 而赫瑗也干脆跟着薛举,成了他信任的军师。 郝瑗建议薛举向东发展,抢先夺取长安,以成就霸业根基。可薛举却要先打李轨,夺取河西,以除后患。谁知道派兵攻打河西不仅兵败,反而被李轨打了个反击,西平郡、枹罕郡都被李轨夺去。 使的薛举的都城金城直接暴露在敌兵锋之下,让他不得不迁都天水。 这次薛举终于吸取教训,听赫瑗的建议向东,到了扶风后,跟贼帅唐弼大战,又是赫瑗建议薛举以高官厚禄招降唐弼。 唐弼本来扶持了个傀儡天子李弘芝,打不过薛举后,便杀了李弘芝带手下投靠薛举, 谁知道薛举非常不厚道,竟然趁机突袭唐弼,吞并了他的大部份人马,唐弼只带几百人逃跑, 这种不讲武德的做法,让此后再没人愿意投靠薛举。 也可以说因此,让李渊先一步入关中夺取了长安。 关键时候,又是郝瑗站出来提了一个建议,联合朔方梁师都,重金贿赂突厥可汗,联兵进攻关中, 只可惜拉拢突厥的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李渊起兵之初就得到突厥支持,一直跟突厥关系良好。 “陛下,唐军倾城来战,此正是一举灭亡他们的最好时机,但不能这样简单的对阵。一旦唐军失利,他们就会退回高墌城中,到时就不会再轻易露头了。” “郝相有何妙计?” 郝瑗笑道:“臣有一计,可灭唐军,大王可率军出营列阵,向前推进,与唐军对战,只要拖住唐军即可。” “陛下派太子统领精锐骑兵,从迂回绕到唐军背后,截其归路,到时前后夹击,唐军无路可退,必全军覆没,则高墌城亦唾手可得矣。” 薛举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高墌城守将,既然能率军倾城来战,那足以证明是个蠢货,这个计策一定能行。” “哈哈哈,郝相高明,就按郝相说的办。” (本章完) 第53章 诸将向南君独北 第53章 诸将向南君独北 鼓声震天, 烟尘四起。 薛举亲率大部队出营向前, 太子薛仁杲则率精锐骑兵从后营静悄悄的离开,绕道迂回。 薛举牢记赫瑗的交待, 故意慢腾腾的出营、列阵, 硬是一个多时辰了,两军这才终于接近。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 郝瑗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下时间,对身披金甲的薛举道:“陛下,时机已到。” “哈哈哈,砍翻他们,杀。” 这一次,薛举军没有再犹豫, 大军如猛虎出牢,猛冲向前,如潮水般的扑向唐军。 薛举起家陇右,这里隋朝时有大量的牧场,也有许多精锐边军,他们的骑兵众多, 相比之下,李渊起家河东但刘武周占据了雁门关外之地,手底下步兵居多,这些年虽也从突厥人那里买了不少马,但终究比不过拥有大量牧马和边军骑兵的薛举。 两军对垒, 薛举军数倍于唐军,气势如宏。 刘文静和殷开山都是亲自出城指挥,手底下八大总管,四万大军在平原上展开,密密麻麻的长枪、数不尽的弓箭手。 面对陇右秦军的冲击, 唐军倒也不惧, 一个又一个的长枪阵,一堵又一堵的盾墙, 弓弦霹雳, 弓弩手们一轮接一轮的齐射, 唐军射完第三支箭, 陇右骑兵就已经冲到了阵前,彪悍的陇右军中胡汉各半,面对着枪林、盾墙,重装骑兵直接冲阵,轻骑兵则迅速绕走骑射, 后方弓箭方也是吊射支援。 一时间箭如雨下,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 刘文静在阵中大旗下,看着秦军的攻势,冷笑:“猛则猛矣,可惜这样的打法,是冲不溃我四万齐整的大唐军阵的,不过是送死罢了。” “哈哈哈,刘相所言甚是,薛举不过一莽夫罢了,早说了,不过如此。”殷开山也是信心十足。 薛举军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猛冲, 但唐军如磐石般的顶住了冲击, 秦军的伤亡可比唐军高的多,这样打下去,要不了多久,秦军就冲不动了。 正当唐军上下都十分乐观的时候, 突然,身后响起了号角声, 落日黄昏下, 身后的东北方向,一骑高举陇右的秦旗出现, 紧接着,出现了一条黑潮。 “是秦军!”有人惊恐的喊道。 不知何时,一支秦军精锐骑兵迂回绕到了他们身后, 万人敌薛仁杲率万骑杀到, 前方的薛举军中也是猛的爆发高亢的战鼓和牛角声,在回应薛仁杲。 “万胜!” 薛举翻身上马,举起马槊,大吼向前, 他的精锐侍卫骑兵也是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战场上的唐军慌了。 他们陷入了数倍于已的秦军包夹中, 宽阔的平原上,原本让他们安全感十足的高墌城,已被隔断。 薛仁杲率领的骑兵来如疾风, 迅速的冲到了唐军阵后,毫无防备之下,遭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四万唐军就崩溃了, 八大总管也只能各自为战,四散而逃。 高墌城就在身后,可他们却根本无法回城, 战斗从黄昏一直持续到天黑, 总管慕容罗睺、蔺兴粲战死,李安远,刘弘基被俘, 刘文静、殷开山、窦轨、唐俭、丘行恭等仓皇逃往豳州长武城, 唐军溃败,又多是步卒,如何逃的过陇右精骑,一路追击,四万唐军折损三万,第二天高墌城陷落,昨日败退回城中的刘世让兄弟也被俘虏。长武城, 李世民吃了两天李逸的白药片,终于不再打摆子了,也不再呕吐了,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可总算是好起来了。 “幸好有李逸给我这丹药,否则这次不死也得要半条命。”李世民捧着焖烧杯,吃着羊肉枸杞小米粥,笑着对侯君集、许洛仁这两侍卫长道,两人既是他最贴身的侍卫队长,也还是他当年在武功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这丹药也是真神奇,小小一片药丸,居然有这么大的药效,”侯君集也感叹着道。 许洛仁则说:“最了得的是别的大夫治疟疾,那药都得让人吐的死去活来,还得几月方好,李逸这药立竿见影,一点恶心呕吐都没,殿下还说药片吃着是甜的。” 三人正说笑着, 突然侍卫禀报,说刘相和殷司马回来了。 “不是才去高墌城,怎么又回来了?”李世民正疑惑,结果就看到狼狈不堪的刘殷二人,一见到李世民,二人就跪下请罪了。 “殿下,我等无能,兵败高墌城,损兵折将,丢失高墌城了。” 李世民愣住, “你们说什么?” “殿下,我等没遵帅令,出城作战,结果薛举派精锐骑兵绕后迂回,前后夹击,我军溃败,高墌城也丢了。” 李世民脸色煞白,手中的折叠钢勺也掉到了地上。 ”再说一遍?“ 高墌城四万多唐军,还有囤积的许多粮草器械,一朝尽丧。 只有不到万人败退回到长武, 八大总管,更是死了两个,被俘了三个,此战,被秦军斩杀万余,被俘两万多。 最可恨的是薛举击败唐军夺取高墌城后,还用那一万多唐军将士的尸首,在高墌城外的浅水塬上堆起了一座京观。 李世民气的浑身发抖, 几乎吐血, 他再三交待,一定不能轻敌出战,一定要坚守不出,要跟薛举耗,耗到他粮草不继,那个时候才是出击的时候。 “你们赶紧出城去收拢接应败兵回城,” “全军做好防守准备,长武再不能有失了,我们身后,就是关中平原,就是长安城了。” 虽然疟疾还没好,可李世民已经无法安心养病了, 他撑着病体,登上了长武城楼,还让侯君集许洛仁给他披上了甲,就一直扶着马槊站在那, 溃败回来的唐军,看到城头那个英武的秦王殿下身影,终于是心安定了不少。 败兵陆续撤入长武休整, 可损失太大了, 不仅损失三万多精锐,而且还损失了一万多民夫,和一城百姓。 薛举的前锋终于出现在长武城外, 可任凭他们如何挑衅, 李世民就站在城头,我自岿然不动, 第二天,薛举带兵赶到, 秦王对秦帝, 薛举鼓躁攻城,但没有攻城器械,骑兵在城下射了一箭阵而已。 夜里,薛举下令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西秦军肆无忌惮的吃喝到半夜。 半夜, 李世民召集诸将, 看着灰头土脸的刘文静殷开山等诸将, 脸色仍很苍白的李世民强打精神,“胜不骄败不馁,一时失利不能就垂头丧气。 我观西秦军许久,他们兵骄将怠,薛举更是狂妄无比,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刘文静听后震惊不已,之前李世民一直要求守城不战,现在大败后,他却要出击? “殿下,我军新败,士气低迷,长武城中兵马不满两万人,敌人数倍于我,如何能战?” 李世民拧开焖烧杯,先喝了两口肉粥。 “薛举等人也跟你的想法一样,绝料不到我们此时还敢出击,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逆转翻盘的机会。” “你们难道不想一雪前耻,你们难道不想夺回高墌城?” 刘文静、殷开山诸将脸上也终于是露出了不甘神色。 感谢鲷鲤的打赏,谢谢 (本章完) 第54章 秦王对秦帝 第54章 秦王对秦帝 “诸将听令!” 众人起立。 “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夜,我等置之死地而后生,必须打赢这一战, 破釜沉舟, 背水一战。” 李世民不是头脑一热就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而是在观察了敌军一天后,脑中反复的盘算计划,最后做出的决定。 胆大、心细。 计划周全。 李世民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他不顾身体病还没好,也要亲自披挂上阵。 谁劝都不好使。 这场仗必须身先士卒。 “浅水原这场大败,是我李世民统兵无方,我担首责。我必须亲自,赢回来。” 将军们都被李世民所鼓舞,都要要一雪前耻。 “大家都去动员士卒,告诉大家,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今夜打赢了,我亲自为他们请功求赏!” 诸将各去准备。 李世民长呼口气,一身冷汗。 侯君集担忧的道:“殿下你疟疾还没好,哪能上阵。” “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多少将士们身中数箭也还战斗不止,多少士兵肠子都被捅出来了,仍还在砍杀的? 今晚夜袭敌营,我必须亲自上阵,我们都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李世民自打仗以来,还没有输的这么惨过,我必须赢回来。” “可是殿下的病。” “没事,多亏有李逸给我的这丹药,现在已经好差不多了,只是身体还有点虚而已。等打赢这仗,我就全好了。” 李世民拿出药葫芦,取出李逸给的治疟疾药,又吃了两片。 “幸亏有李逸给的这药,让我能这么快就好起来,否则这次我只能被钉在耻辱柱上,” 李逸给了他一次翻盘的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十分危险,但他也必须放手一搏。 凌晨,丑时。 城外敌营已经陷入了寂静。 满怀复仇烈火的两万唐军,在李世民的带领下,人衔枚马裹疾,悄悄的杀出长武城,直奔敌营。 侯君集带着一百轻骑护卫,直接绕到敌营后方,趁着夜色顺风纵火。 夜风呼啸,火势迅速蔓延。 仿佛天也在助李世民一臂之力。 一员员唐将,率领着一支支精锐骑队,冲近敌营,顺风纵火,大声喊叫,制造骚乱。 有人高呼秦王在此, 有人大喊大唐皇帝亲征。 还有人喊薛举已被斩首, 有人喊投降不杀。 西秦军正如李世民说的那样,兵骄将怠,薛举更是狂妄轻敌,他根本没想到这时的溃败之军,还敢出城来袭。 昨晚杀牛宰羊,赏肉赐酒,闹腾到半夜, 这会凌晨睡的正香, 哪料遭遇突袭, 西秦军来不及整军备战,被打的措手不及。 混乱中, 西秦军仓促应战, 双方夜战,交战不久后, 唐军似兵力不足,渐渐不敌,往后败撤,薛举酒意未醒,赤红着眼睛,怒吼着追击, 叫嚣不放过一个唐人,要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再堆一座京观。 唐军败退, 西秦军追击, 眼看着唐军又要溃败覆没, 突然, 李世民亲率五千敢死精锐从后方杀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世民今夜也来了一招背后迂回包抄的战术。秦军分兵回师相拒, 李世民骑着煞露紫,率领骁骑数十,直接就狠狠的冲进敌军, 于是乎,身后数千将士,无不奋起攻击,勇往直前,呼声动地,如山崩海啸。 无数连甲都不及披的西秦军无人能挡的住唐军的冲击, 西秦军后阵开始崩溃,继而全军大溃,死者数千。 无数西秦军开始在暗夜里慌乱逃窜,再顾不得其它。 李世民咬牙坚持,强撑着那股气,率两千余骑,紧咬不放,一直追到了高墌城下, 薛举仓惶逃窜,连高墌城都没敢进就继续往西北逃跑。 高墌城中只有少数薛举的兵马,天明时,发现大势已去的城中守将,开城投降。 城中关押的浅水塬一战俘虏的两万唐军,全都解救。 这场夜袭绝地反击逆风翻盘,薛举一路败退到折墌城, 投降、俘虏的西秦军一万多人,解救被俘将士两万、解救民夫、百姓三万余。 李世民赢了, 取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而在他反败为胜的时候, 浅水原兵败的消息才传回长安, 京师震动, 百姓恐慌, 甚至有官员上表提出迁都,暂避西秦军锋芒。 皇帝震怒,下旨将刘文静、殷开山夺职除名为庶民。 刘弘基、李安远、刘世让等虽被俘,但尽力苦斗、临难不屈,各赐其家钱帛慰问。 阵亡总管慕容罗睺、蔺兴粲,追赠官爵,战死诸将士,赐家人粟帛抚恤。 派左翊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柴绍率兵前往豳州长武增援, 召秦王李世民回京。 有官员上书,认为这次大败,责任全在秦王李世民,当追究秦王罪责。 李渊没有理会,他急召宰相们议事,商议对策。 “二郎病的太不是时候了,刘文静和殷开山,辜负了二郎的托付,也辜负了朕的期望,朕已将他们除职为名,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商议如何讨伐薛举。” “朕打算联合河西李轨,共同对付薛举,马上派一位密使前往河西,册封李轨为凉王、凉州总管,认其为从弟,赐羽葆鼓吹一部。” 正当李渊忧心忡忡的跟宰相们商议如何抵抗薛举的攻势时, 李世民的捷报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 “陛下,大捷,” “大捷,秦王殿下长武大捷,秦王奏捷露布,” 内侍兴奋的举着露布跑进大殿,因太激动还摔了一跤,可皇帝根本顾不上责怪他失礼。 “快把露布呈上来。” 李世民的奏捷露布上,把整个反击大捷的过程详细奏明,连他疟疾病重,幸得李逸所赠丹药,这才能让他在关键时候站起来,背水一战,绝境反击。 “哈哈哈!” 李渊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真是天助我大唐,二郎赢了,斩首数千,俘敌万余,夺回高墌城,救回被俘将士两万,民夫、百姓三万余,薛举仓惶逃窜到折墌城, 连战马都被二郎夺得一万多匹。” “哈哈哈,朕就知道二郎不会辜负朕的期望,就算刘文静殷开山惹下大祸,他还是把局势逆转了。” “想不到又看到了这个李逸的名字,”李渊捧着露布,越看是越高兴,最后说起了李逸,“二郎说他得疟疾,朕派给他的随军御医都无良方,他忽冷忽热,呕吐不止,头痛无比,吃了大夫的药,反而吐的更厉害, 但吃了李逸赠的丹药,居然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真是灵丹妙药啊,这个李逸,真是我李家老祖派来的福星啊,得赏,重赏,重重的赏。”李渊兴奋的起身走来走去, 先前败讯传到长安, 李渊是既自责又惊惧,他知道刘文静他们兵败,既是因为当时世民突然生病无法统兵,也是因为他一再催促出击所造成的。 浅水塬大败, 薛举随时可能杀入关中平原, 李渊手上一时半会都抽调不出一支像样的军团阻拦,被薛举杀到长安城下还真有可能。 谁能想到, 反转来的如此之快呢。 世民好样的, 但这个李逸也功不可没, 先前敕授他一个从九品太子正字,这家伙嫌官小称疾不受,那就赐封他一个爵。 “大雅,你给朕拟旨,赐封李逸为浅水县男爵,赐金瓮一只、银瓶一对、良马两匹、赏绢三百匹、田百亩,赐散实官三等为大都督。”皇帝对温大雅道。 太子李建成听到李逸这个名字,眉头微皱。 (本章完) 第55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第55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河北,黎阳。 徐世绩不敌宇文化及军,退守黎阳仓城,西归大丞相宇文化及占据黎阳,继续兵围徐世绩,李密统兵来救。 军驻清湛,与徐世绩烽火相呼应,面对宇文化及统领的骁果精锐,李密也不敢正面硬拼。 谋士魏征献策,深沟高垒,相持对峙。 宇文化及军从江都北上,既无地盘也无粮草,必难以持久。 于是乎,宇文化及猛攻黎阳仓徐世绩,李密便带兵牵制其后方。宇文化及调头来攻,李密就退回临淇。 隔着一条淇水河, 宇文化及气的对李密破口大骂。 已经接受洛阳册封,从反贼成为大隋朝廷勤王功臣的李密,不屑的对宇文化及喝道:“你家本来不过是匈奴的奴隶破野头罢了,父兄子弟都受大隋恩典,几代富贵,以至以公主为妻,你家的荣光,满朝文武没有第二家,受国士之恩,自当以国士报之, 不以死谏君,怎能反而反叛弑君? 你屠戮皇帝子孙,侮辱后妃,残害无辜, 你不追效诸葛瞻的忠诚,却做霍禹所干的一类叛逆恶行。真是天地不能宽容你,人神也不会保佑你。” 宇文化及阴沉着脸,对李密破口大骂, “阿耶来跟你厮杀,你却跟阿耶咬文嚼字,有本事就与阿耶一战,不要做缩头乌龟!” 李密对左右道:“宇文化及如此平庸愚蠢,居然也想谋朝篡位,” 魏征也是对宇文化及十分不屑:“我有一计,可灭弑君者。” “哦,魏记室有何妙计?” “弑君者缺少粮草,又无根据,利在速决,魏公可派人去见他,诈称愿与他联兵一起先取东都洛阳,事成后以黄河为界,封他为许王,拜司徒、纳言、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统领河北诸州军事,并许诺拿下洛阳将一半粮草分给他。” “宇文化及贪而无谋,平庸怯懦,必然中计,到时士气松懈,粮草耗尽之时,不攻自破也。” “魏记室这招甚妙,” “我也只是学李世民对付薛举之策。” ······ 御宿乡。 王乡长从长安城当值归来,骑马匆匆来到无极草堂。 “出大事了。” 王乡长长叹短吁,他压低声音告诉李逸浅水原大败的消息,八总管死了两个,被俘了三个, 战死一万多将士,被俘两万余,还有三万多民夫、百姓被俘。 高墌城也失守了, 这会可能泾州、宁州、豳州皆失守。” 大夏天,王乡长冷汗直冒。 “纳言刘文静、吏部侍郎殷开山,皆已被夺职除名,陛下还派人急召秦王回京,” “现在京师骚动,不少贵族家眷已经坐马车出长安了。” “消息一出,东西两市的粮店前都挤满了人,粮价半个时辰就涨一次,不少粮店都直接关门不卖了。” 天都要塌了。 长安的百姓切实的感受到了战争的临近,今年总听说中原大战,李密围洛阳,洛阳城中匹绢只能易三升带壳小米,一匹布易一升盐,还常常有价无市。 现在他们也担心一旦薛举杀到长安,到时长安也要遭受粮荒。 如今斗米匹绢,大家都受不了,要是匹绢就三升粟,这意味着粮价还要暴涨数倍。 那是要吃人的。 “没想到秦王居然败了,”王乡长颓丧的道。 “秦王怎么败的?”李逸也没想到还真会有这场大败,他不是给秦王准备了药了吗,难道得的不是那几种病? “其实也不是秦王打了败仗,秦王突发疟疾,不能统兵,便让长史刘文静、司马殷开山指挥,谁知这二人不听秦王守城不出的吩咐,轻敌自大,率四万兵出高墌城,结果被薛举派兵绕后夹击大败,” 李逸却听的眉头直皱,疟疾? 不对啊,他给李世民的那几种药里,就有治疟疾的啊。 “我在终南山里有一个别墅,是避暑打猎用的,我准备运点粮食过去,一旦秦兵真的杀到渭水,我就带家人进山躲避,到时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王乡长人还不错,这个时候了,还愿意拉李逸一把。 李逸倒没那么担忧,虽说历史上李世民好像确实遭遇过一场大败,但薛举也没打到长安, 这后面有什么变数,他不知道,但不用担心。 “现在长安粮价涨到多少了?” “斗米五六百钱了。”王乡长道。 这个涨幅可不小啊,一斗就涨了一二百钱, 有点当年抢口照酒精的感觉了。 而且现在长安的粮店,都在限售,甚至直接不卖了。 有钱都买不到。 这些奸商,囤积居奇,发战争财啊。 李逸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换回来的粮食和绢,也存了不少了,豆、麦、粟、稻都有,有一百多石。 家里建房买骡这些,用的都是绢, 要是现在把存粮送去长安城, 那岂不是既能赚一笔,还能得个名? 长安粮价暴涨,粮店纷纷关门,百姓高价亦不可得,面临无米下锅的饥荒,他李逸深明大义,雪中送炭, 送去粮食解长安百姓燃眉之急,难道不是大义之举? 就以现在这五六百钱一斗米的价,一石赚两千,百石能赚二百贯。 相当于二十五两黄金。 既得利又利名,可以干啊。 那些贵族士族,这个时候纷纷让家眷子女离开长安,那些东西市的商人,更是趁机涨价囤积居奇, 他李逸反其道而行, 这时往长安城送粮,方显珍贵,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他李逸就是个逆行者啊。 “王叔,现在长安骚动不安,粮商却还趁机涨价,百姓无米下锅,我打算把家里存的这些粮食,运到长安出售, 也算缓解一下大家的燃眉之急。” 王乡长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无逸啊,现在局势动荡,西秦军随时可能饮马渭河,兵临长安城下,这个时候卖粮你怎么想的? 看这架势,接下来粮价肯定会不断暴涨, 就算涨到斗米千钱,甚至更高也是可能的,而且这战乱一起,到时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粮啊。 听叔一句劝,战乱之时,粮食比黄金宝贵,再贵也别卖,不但不能卖,你还得赶紧把这些粮食分开藏起来,最好是运些进山里。” 可李逸知道未来历史发展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薛举赢了这仗,也并没能打到关中平原来。 就算现在粮价大涨,但只要薛举不来,关中平原就是安全的,京畿的粮价也会应声而落。 斗米匹绢这个价格其实已经挺高了,没大战、饥荒不可能还再涨上去。 洛阳匹绢三升粟,那是特殊情况。 李逸的豆腐作坊,大多是以粮食结算,部份黄豆可以再生产,但其它粮食却也是越积越多, 存太多没必要,现在粮价已是高位,存多了这鼠吃霉变还有损耗。 既能赚一笔钱,还能赚些声望,很值啊。 说干就干, 李逸直接就跟王乡长、王里正、郭二郎、董秀才、冯六郎等几家借了车马,然后喊了村里十来个老少爷们帮忙运粮到长安,跑这一趟,一人给两升小米。大家都高兴的来赚这外快。 装了一百石稻谷、六十石粟, 马车牛车骡车,一共十来辆,把李逸家里存的大部份粮食都装上了,就留下了大豆和一些小米、小麦。 要不是王乡长捂着粮食不肯卖,李逸还打算从王乡长、王里正这收购粮食去长安卖呢。 王乡长虽说当了十年乡长,可他还是看不明白未来局势,就认准一条,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越是粮价大涨,他越捂着粮不肯卖,追涨杀跌。 李逸却相反,追跌杀涨。 大多数人都喜欢追涨,越涨越追,结果就容易被套山顶。 十多辆车浩荡着往长安城去, 四十里路到长安城, 城门口的士兵很意外的看着他们这支车队,此时城门口车水马龙,大多数都是出城去的车马,其中许多贵族士族家的车马,一车车的东西一车车的人,奴仆婢女前呼后拥离开长安城。 李逸他们这支进城车队就显得挺特别, 尤其是那车上拉着满满粮食时,就更显得特别了。 李逸出示了公验,然后说明情况。 “听闻朝廷官军在泾州失利,陇右贼军逼近,京师骚动,粮食供不应求,许多百姓买不到粮十分恐慌,我家中有些存粮,特意运来长安供给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带队的队头过来,听明原委后,带着几分不太理解的敬佩。 他压低声音,“你这一共多少粮食?” “稻谷百石、粟六十石。” 队头拉他到一边,“你打算什么价出售?” “匹绢易斗粟、稻。” 队头点了点,这个价还算公道,相当于一斗大米六百钱,现在东西两市已经有店铺一斗米卖两匹绢了,那都相当于斗米七百二十钱,“现在粮食难买,我手下弟兄们也要养家糊口, 我给手下弟兄们买二十石粟,可否?” 李逸也没想到,这刚到城门口,居然就有人要买。 “御宿乡李逸,不知队正尊姓大名?” “免贵姓丘,丘神俨,你可以叫我丘六郎。” 李逸这次拉粮来长安,是既要利又要名,名在这时代很重要,既是能行证又是护身符。 这个丘神俨要买,只要不包圆了,当然也没问题。 “行。” 丘神俨马上便回家去取绢,李逸跟一名士兵闲聊,知晓原来丘神俨出身将门,其祖父丘和现在交趾太守。父亲丘行则是丘和嫡长子,此前在家乡郿县率子弟起兵,后率众响应平阳公主归附李渊,现为柱国、左骁卫将军、郿城县公,丘神俨的长兄现在秦王府为库真。 丘家是鲜卑族,人丁兴旺,丘和就生了十五个儿子。 丘家是不会缺粮的,丘神俨是给手底下兄弟买粮。他先垫钱,回头手底下弟兄们再凑给他。 很快,丘神俨骑马回来,后面仆人赶着马车拉来二百匹绢,两人愉快完成交易。 “你这一下子是帮了我们兄弟们大忙了,” 李逸笑笑, “你剩下这些粮食,要不我跟卫府同僚们说一声,立马跟你包圆了。” “不用麻烦丘队头,我这些粮食准备拉到万年县衙去。” 李逸可不是单纯来赚钱的,他还要刷声望,要是在城门就被包圆了,也不符合他的初衷。 丘神俨道:“行,” 他一挥手,也没有人再查罗家堡村民们的过所,通通放行。 李逸带着粮车直奔城东宣阳坊,万年县公廨便在此。 路上,这支不大的粮车队还是挺显眼的,好几次有人想要买粮。 一路来到宣阳坊万年县公廨,李逸对门口当值的皂衣差役道明来意。 “送粮?” 那人一脸惊讶,不过还是进去通报。 廨内,县令辛处俭大白天的在喝酒,实在是心中太苦闷。他原本是六品的隋太子舍人,官职清贵,妻子美貌,可以说人生得意。岂料,李渊率兵攻入长安,不久后听闻他妻子美貌,召入宫中,然后就不放回来了。 辛处俭几次请求放回妻子,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李渊给他升官,由六品太子舍人升为五品万年县令。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接受这现实,他辛处俭也成了长安的一个笑话。 这万年县令,当的也没啥滋味。 “外面有人自称是御宿乡罗家堡村长李逸,是原来咱孙法曹的师弟,听闻京师缺粮,百姓不安,特送来一百多石粮食。” 辛处俭抬了抬眼皮,有些疑惑,晃了晃头,终于听明白了。 孙法曹,现在已高升治书侍御史了,想当初他跟孙伏伽还是前朝同科进士,也算是同年。因他家世好,仕途比孙伏伽顺畅,一路官至太子舍人,孙伏伽才万年法曹。 那个李逸他也记起来了,董秀才的学生,前段时间还被皇帝授予太子正字,却辞官回乡办私塾。 “走,看看去。” 辛处俭晃晃微熏的脑袋,来到大门前,看着一溜粮车,确实意外。 李逸看到个穿着绯红官袍的,知晓这便是万年县令了,连忙上前拜见。 一番交谈,辛处俭知晓原委,挺高兴。大手一挥,道:“李正字大义,通知坊中百姓来买粮,每户限购三斗。” 一匹绢一斗的稻或粟,比原先贵了不少,但现在长安城因浅水原大败,京师震动,百姓不安,抢粮都抢疯了,有钱都买不到粮。 一百石麦、四十石粟,不到半个时辰都卖光了。 一户三斗,宣阳坊中大多数百姓都买到了,对这位赶来送粮的李村长很是感激,李逸的名声,顿时在宣阳坊百姓中传开了,连他此前被皇帝授太子正字,然后辞官不受的事,也被众人所知。 辛处俭更是让人取来笔墨,当场挥豪,写下‘急公好义’四个大字送给李逸,以示嘉奖。 十几车粮,总共一百六十石稻粟,匹绢一斗,李逸卖了一千六百匹绢。 这些粮食他卖腐竹豆泡换的,当时是按斗米匹绢,一石粟、稻折六斗米算的,这相当于每斗粮他赚了一百四十四钱。 这一千六百匹绢,有六百四十匹绢是赚的。 仅仅两个时辰,就赚了二十三万钱。 李逸特意都收的绢,绢比较保值,不像铜钱,各种薄钱白钱私钱混乱。 被辛县令拉着喝了一壶茶,聊了会天后,李逸告辞回家, 一行人愉快的回家去。 果然,追跌杀涨短平快才是最赚钱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愉快的唱起了曲,他们这一趟也轻松的就赚到了二升小米,高兴的很。 官马大道上, 突然数骑疾驰而过,扬起阵阵烟尘,往南而去。 (本章完) 第56章 食邑三百户 第56章 食邑三百户 半天功夫, 李逸就赚了长安西城两套房。 心里还是有点小自得的, 而且今天不但赚了钱,还又结识了个府兵队正丘六郎和万年令辛处俭,多个朋友多条路。 走过罗家桥, 就看到无极院外大树荫下挤满了人。 “咋回事?” “村长回来了,” 石头第一个跑过来,“阿兄,京城来了几个骑马的,说是来给你宣旨的,快,在屋里等很久了呢。” 一众村民们都很兴奋的拥上来,七嘴八舌,大家那兴奋劲,比娶媳妇时还劲大。 李逸进院, 姬氏迎上来:“长安有天使前来宣旨,说是陛下有赏,奴将他们请在外厅,并煮了茶招待。” “嗯,”李逸对姬氏的稳重还是很满意的,不愧是名门出身,又在掖庭打熬了几年,接人待物这块很稳。 李逸东院的倒座房五间,布局是东南开大门,最东一间是门房,带着小隔院。紧挨大门西边的就是客房、客厅、仆人房,最西一间带小隔院,是外院厕所。 二门外的前院较浅小,也是待客区, 中门以内那就是内院了,非请莫入。 李逸现在虽还没娶妻,但这次二修东院后,增加了道中门,也就稍讲究了点。 石头狗剩兄弟俩,是借住的客人,也搬到了外院客房住,门栓和门柱兄弟俩,是李逸的男仆,就搬到了倒座靠厕所那间仆人房。 兰香是姑娘家,就住在内院西厢房,李逸住上房,秀芝、绿珠、素君三婢,则住在上耳房。 现在作坊和学堂都搬到西院了,东院宽敞了许多,但规矩也多了。 就算是长安来宣旨的天使,也只是请到前院倒座客厅煮茶招待。 李逸琢磨着怎么又来使者了。 他一进客厅, 坐着喝茶的三人就都站了起来,李逸扫了一眼,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应当是个宦官,另两个魁梧粗壮满脸大胡子一身戎服,明显是皇帝的北衙元从禁军。 “在下便是李逸,刚去了趟长安城,不好意思。” 中年宦官挺客气, “李郎,有圣旨,请接旨。” 倒也无需摆香案、沐浴焚香啥的。 宦官站北朝南,李逸则面北站立恭听圣旨,也无须下跪。 “门下:御宿乡民李逸,以少年之才雄,有老成之持重,士林推重,朝野洽闻,进献灵药,襄助秦王,俾张我武,克定秦陇。 可封浅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主者施行,武德元年七月初九日。内史令宋国公臣萧瑀宣,内史侍郎晋昌郡公唐俭奉,朝守大夫守内史舍人颜思古行·····” 李逸认真的聆听圣旨,倒是也很好懂,他被封浅水县男爵了,原因就是献药有功,帮着李世民打胜仗了好像。 至于后面那一长串的内容,其实就是这道圣旨在三省走流程, 从右往左,中书省起草,出自内史舍人颜思古之手,然后门下省审核,接着皇帝“制可”,最后给尚书省执行,而具体办事的是尚书省吏部下属的主爵司。 每经一道程序,相关官员就得署名盖章, “诏书如右,符到奉行, 朝散大夫守主爵郎中杨悰······” 不用跪接圣旨这点,李逸给李渊好评,他对李渊印象是越来越好了,这是个老派贵族。 圣旨宣读完, 李逸上前迎接, 这圣旨跟他之前在吏部领的告身差不多,也是黄绫朱胶卷轴,不过接旨不要钱,好好收藏就行。 “恭喜李郎封爵。” 上次李逸辞掉了太子正字,这次封了个男爵,他倒没拒绝。 他只是关心这男爵有没有封地、领民、收入啥的。 那位宦官倒是挺认真的跟他解释了一番, 虽然诏书上有食邑三百户这条,但实际上没有加食实封三个字,那就都只是虚封,虚封就是没有封户,更没有封地。 所谓开国县男,也只是好听而已。 没领地、没领民、也没有俸禄,更不能真的开国。 当然也不是全无好处,男爵是大唐九等爵位最低一等,却也是从五品上的品阶,故此也能享有官爵永业田,一等的亲王有一万亩,而九等的男爵也有五百亩。 “按朝廷制度,官、爵永业田不并授,只按最高授,” 有五百亩田这是好事,还是能传给子孙的,但有点麻烦的是,这五百亩田按规矩不能分在御宿乡,得在他封号的浅水县划五百亩给他。 而这个浅水县,就是现在豳州宜禄县浅水原这块,以前设置过一个浅水县,那里也就是此次李世民与薛举大战,刘文静他们八总管大败的浅水塬。 五百亩地还分在五百里外,这事整的。 “李郎现在是男爵了,也就不再是庶人,而是官身,享受五品待遇,有诸如可纳妾、免课役等许多特权······” 普通庶民,四十岁以前,没资格纳妾,有钱也不行,除非有勋。四十岁以后,还得是老婆生不出儿子才能纳妾。 说到勋, 宦官又拿出了一道敕令, 这次没刚才封爵那么正式,是皇帝直接赏赐他钱绢马匹等, 李逸听到那些赏赐后都差点流口水。 “金瓮一只、银瓶一对、良马两匹、绢三百匹,渭北三原赐田百亩。” “又赐散实官大都督。” 李逸对最后这个大都督没搞明白,“赐我大都督?” 他印象中,大都督那不是皇子亲王才能担任的吗,比如魏王李泰越州大都督、荆王李景荆州大都督、晋王李治并州大都督啥的。 宦官微笑着耐心解释,真的很有耐心, “这个大都督属于散实官第三阶,也被称为勋名。” “前朝以北周戎号十一阶为散实官,从上柱国到都督。大业天子曾废除散实官、八郎八尉及43号将军,取而代之的是九大夫及八尉,称为散职。我大唐建立后,既沿用散官,也恢复散实官,皆称勋名。” 李逸听了好一会,算是搞明白了。 武德朝现在还没有文散官,更没有武散官,甚至没有勋官, 有的是散实官和散职,散职是九大夫八尉,这个相当于后来的散官,而十一等散实官,李渊加了一级,实际就是后来勋官的前身。 这两套东西,都是用来酬勋劳,拉拢人心的,反正不是啥实职。 因为授予的太滥,搞的这才开国半年,就不太值钱了。 李逸这个大都督,不是什么高级官职,相反只是很低级的勋名,类似武德后期的十二转勋官里的第三转飞骑尉。 现在散实官第一阶就是都督,有点宋朝太尉多如狗满街走那味。 他这个大都督,也仅视从六品,不是六品官,而是能享受一些六品官的待遇而已。 不值钱的玩意, 李逸也就没在意了。 皇帝赏赐的这些东西,宦官们没带来,得李逸亲自到长安去领取。 但金瓮并没他想象中那么大,金瓮和银瓶都是十六两重,也就是才一斤,说是个金杯差不多。 李逸刚跑了趟长安,卖了批粮食,都赚了二十多两黄金,相当于一个半金瓮了。 姬氏来添茶的时候给李逸使了个眼色, 李逸跟着出来。 “阿郎得给他们准备一份谢礼。” “送什么合适?” 姬氏是从宫里出来的,对这宫里的事要清楚些。 “这只是低级宦官,不需给太多,但也不能太少。可以送三匹绢,那两个同来的禁军一人给一匹绢就行。” “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了,再多也不合适,” 李逸想想也是,那可是宦官,皇帝身边的人,你送太多钱,想干什么? “阿郎有空的时候,可以到金店去打点金豆子,一个一钱或半钱重,以后若是再碰上这样的时候,就很方便。”姬氏提醒他。 一两黄金直钱八千,一钱金豆子能直八百钱,八百钱能换近三匹绢,很大几卷,可一粒金豆子则非常不起眼。 “你说的对,我手里正好也还有点金子,下次去金店打一点金豆子、金瓜子,一钱、半钱的金豆,一两、半两的金瓜子,携带方便,也不像金铤金锭那么重不好分割。 最后李逸还是给宦官四匹绢,两个禁军各两匹,还奉送了点腐竹豆泡。 三人都非常满意, 对李逸也是热情的很,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这要是给的是金豆子,估计得更不舍。 人送走,李逸回到客厅,姬氏给他煮茶,绿珠这个时候才敢进来,她被下过监狱,到现在也怕公门里的人,尤其是怕当兵的。 “阿郎封爵了,”绿珠兴奋的搂起他的手臂,磨磨蹭蹭的。 李逸也感觉好像做梦一样,刚才他已经详细问过宦官,知晓了浅水原前线的情况,先败后胜, 而李世民能够绝境翻盘,关键是吃了他送的药,带病上阵,夜袭敌营,一举击败薛举,把他赶回了折墌城。 虽然唐军仍是阵亡了一万多人, 但那两万多俘虏救出来了,失守的高墌城也夺回来了,甚至还反过来夺了薛举一万多匹马。 长安的危机解除, 甚至薛举经此败,可以说此次东进战略也是失败了。 李世民亲自为他请功,皇帝也大方的赏赐了个男爵, 他当的起这个封赏吗? 绝对当的起。 姬氏安静的煮茶,不像新罗婢那么撒娇求宠。 没想到当初在杜曲,送出的药还真立下大功了,李世民真是牛比,这样都能翻盘,不得不说天纵英才啊。 想到是自己成就了李世民这一战,他都不由的有些热血上涌。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此刻他应当拿把羽毛扇子在手,李逸心中得意。 姬氏给他分了杯茶汤,“朝廷制度,六品以上宅,许做乌头门,门屋三间两架。可以在大门外再起一道乌头墙,建乌头大门。应当赶紧请匠人过来,赶紧把乌头大门立起来。” 乌头门,也称阀阅,有五品及以上功名的官员之家,可以在大门两侧立两根柱子, 门左的柱子叫阀,喻意建有功劳。 门右的柱子叫阅,象征经历久远。 主要结构就是两根柱子一根横木搭成一个草字头,但没有六品以上,不许做乌头门,甚至这柱子的高度,也得跟品级挂钩,不得有半点逾越。 正门阀阅高八尺至二丈,柱端安瓦筒,墨染,号乌头。 这有点像是后世牌坊的雏形。 李逸现在达到了建乌头门的级别,可以建八尺高一丈宽的乌头门。 罗二进了前院,站在客厅前有些拘束的望着里面, “二叔,进来喝茶。” “无···村长·····县男·····”罗二吭哧了半天,结结巴巴却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李逸了, 李逸封浅水县开国男爵、授大都督散实官的消息已经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村子,还在迅速向附近村子蔓延。 罗二面对李逸时,已经感觉莫名的紧张了。 “你还是叫我无逸便是,快来喝茶,刚沏的茶不喝也浪费了,这茶还是上次杜府属送的,一饼茶几千钱,这一杯就得几十钱呢。” 李逸没啥变化, 但罗二和村民们面对他却都变了。 (本章完) 第57章 成功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第57章 成功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东宫。 太子李建成给王珪倒了杯茶,“跟孤说说这个李逸,” 王珪双手接过茶杯,谢过太子,“李逸年轻,而且有才学,一手瘦筋体极具个性,铁划银钩满是傲气。” 李建成捏着下巴,“年轻气盛,恃才傲物,十六岁的年纪,倒也正常。孤听说,他来东宫前,就跟世民见过面,世民还曾邀请他到秦王府任职?” 刚升迁为太子中允的王珪点头,“是有此事,我也是他辞官后才知晓,先前陛下调秦王府兵曹杜如晦外迁陕州总管府长史,二大王知晓后特去求见陛下请留杜如晦····· 在杜曲杜如晦家中,李逸遇到二大王的,二大王邀请他为秦王府书令史,然后他直接拒绝了,二大王赠了他一把金刀子,他收了。” 建成静静听着。 “二郎就是喜欢送人金刀子,他府上也不知道囤了多少金刀子,”这话里有几分嘲讽之意。 以前兄弟二人关系还是不错的,但如今唐国公府的长公子,成了大唐太子,以前的二郎成了现在的二大王,李建成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些事情。 “先前虽然把不少人调出了秦王府,可这个杜如晦没能调离,可惜。”建成又道。 他心里更有几分可惜的是这次世民浅水原大败后,居然还能绝境翻盘。 一个上次自己出京而错过的李逸,庶民而已,却让世民翻盘了。 “世民这次军中突然生病,不得已将兵权交给不知兵的刘文静和殷开山,那二人损兵折将,丧师误国,真是可恨。 幸好有这个李逸的灵药,让世民及时好转,才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叔玠啊,李逸虽然辞了太子正字,可也是进过东宫的,也算是我们东宫走出去的人, 这次幸亏有他,既医好了我的同胞手足,而且还挽救了我大唐一场兵危。遗憾上次能没见到他,否则说不定孤就能把他留下了。 孤要准备厚礼,好好感谢他一番。” 王珪听出太子话中之意,他现在升任太子中允,这是东宫左春坊左庶子的副手,相当于朝廷的黄门侍郎,深受太子建成信任倚重。 当下道:“殿下此举,可得千金市马骨之效,我以为,不仅要备厚礼相谢,最好是殿下能够在朝堂上向陛下荐举他一个既清且贵还显要的官职。” 李建成道:“此子狂傲,会不会太抬举他了。” “千金市马骨嘛,越是如此方越显太子爱才之心。” 建成轻笑,“那举荐何职,上次从九品的太子正字瞧不上,这次总不能安排个正九的太子校书吧。” “起码得是个七品清要官,方显太子心意。” “雍州司录参军?” 王珪摇头,“此官要而不清。” “秘书省秘书郎?” “此官清而不要。” 王珪提出一个官职,“太子可当殿举荐李逸为正七品上侍御史,侍御史按朝廷法规监察百官、参与三司理事,既清且贵还要。” 侍御史实权极重,其关键就在于监察百官,若百官违法,因而弹奏,所弹之事需要落实,因而要推鞠,这样御史台这个监察机关,实际上兼有监察、起诉和审判的权力,这才是侍御史的厉害之处。 御史台有自己的监狱称为台狱,侍御史审判皇帝交给的案子,就是所谓的制狱,它与刑部、大理寺组成三司,具有联席会审的性质,它甚至成为凌驾于大理寺之上的高级审判机关。 李建成摇头,“李逸年仅十六岁,且是刚还俗不到两月的道士,让他做侍御史,不合适。” “殿下仅管当殿推举,至于陛下和朝廷会不会授他侍御史是另一回事。”王珪笑着道。 李建成瞬间领悟,他只是要做一个姿态, “其实孤还是想把此子招入东宫的。” “他能拒绝一次,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接受第二次。”王珪提醒太子。 李建成点头:“你着手安排一下,看什么时候带他来与孤见一面。”说完,他便把此事暂且放到一边,“叔玠以为,薛举此次兵败后,可否还能卷土重来?” “不好说,虽然二大王这仗打的确实漂亮,但其实也不过是斩杀其数千,俘虏万余,缴获马万余匹,仅重新夺回了高墌城。 但薛举退回折墌城,仍继续围困泾州城,而且听说薛举打不通长武,便派其子薛仁杲率兵去攻宁州,若是宁州有失,到时薛举杲既可夺得粮草补给,还可不经长武南下。” “我军先败后赢,终究也是大伤元气,薛举实力仍在,真要硬拼结果不好说。” “你说等世民回长安后,我向陛下请缨,统兵北上伐薛举如何?”李建成问,太原起兵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是分任左右领军大都督,各统兵一路征战入关。 攻取长安后,李渊还任命建成为东讨元帅,世民为西讨元帅,让兄弟俩东征西讨。 建成统兵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可以说现如今战功也不输于世民。 可如今他被册封为太子,身为储君,自然就不再适合经常统兵出征,他得留在朝中辅政。 只是这次长武之战,让李建成有了要再次披挂上阵,甚至亲自攻灭薛举,夺取陇右的强烈念头。 “殿下是大唐太子,是一国储君,你的职责不是统兵征战,而是辅佐陛下,学习朝政。”王珪反对建成挂帅去打薛举,一来薛举不好打,二来有世民这场胜利在前,建成就算打赢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有多了不起,可能还觉得是去摘桃子。但如果输了,那可就声名俱毁。 犯不着冒这个险。 被王珪一番劝说,李建成又打消了这个统兵的念头。 御宿乡下,李逸还不知道他这小人物,居然会被当朝太子和心腹王珪谈了半天,甚至要举荐他做清要官侍御史。 他这会也忙着, 无极小学要扩招四十名学生,这个事情因李逸封开国男爵而变的更加火热, 董秀才的孙子董七郎已经加入学堂,正式成为第二名先生。 四十个新生名额,暂限兴盛里七个村的孩童,优先招五到七岁的男娃,若有剩余名额再放开到七到九岁,直到十二岁。 几个村的村民早羡慕罗家堡、三字村、高家堡孩子们能够免费上学,还有免费一顿饭吃,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哪肯错过。 这不仅免费读书有免费一顿饭吃,两个先生一个是开国男爵,一个是董乡佐的孙子,拜到门下读书,不也是条门路么。 家里有娃的,全都赶来了。 甚至连周边几个里的村民,听闻消息也都来了。 把个无极草堂西院前围的水泄不通。 御宿乡有五个里,五百户人家,谁家没一两个娃? 李逸都始料未及, 可他还是没有扩招,招多了也教不过来,再说学生多了,这支出也多啊。纸墨笔这些是真不便宜,哪怕平时让孩童们在沙盘上练习写字算数,但一百个学生的文具消耗仍不是小数。 再则就算一天管一顿饭,这伙食费也很多。 就算是五岁的小子,也能吃几碗饭,一百个学生,光是粮食一天就得吃一石粮,这油啊菜啊柴火啊也都得钱呢。 要不是有之前校会收到的那些钱粮,李逸现阶段都不敢说一个人承担这一百个学生的开支。 “就招四十个,一个都不多招,咱条件摆在那,从兴盛里本里七村招,以后有条件扩大学堂,再在其它村招。” “校长,现在本乡周边几里的好些大户人家,他们想把孩子送到咱们学堂来读书,提出愿意出束脩,饭钱也自己出,纸笔钱也自己出,甚至愿意再给校会捐笔钱粮。”董七郎满头是汗的找到李逸。 那些土豪大户们直接找到董秀才那去了,都是本乡有头有脸的,这些人的孩子并不是没书读,只是他们现在也想来蹭下李逸关系,想让儿子拜李逸门下。 为此,居然还愿意给校会捐钱粮,这招倒是古今通用。 “校长,我觉得这些都是咱本乡有头有脸的大户,也不好都驳了面子,不如就收下,反正他们自己负责纸笔书费、饭钱,还能给校会捐一笔钱粮,咱多教几个,也不会有啥大影响。”董七郎终究年轻,被那些土豪地主们围着,拉不下脸拒绝。 “有多少个想来读书的?” “大概二三十个吧,” “确定?” “可能三四十。” “准确点,” “如果都收,应当有四五十。” 李逸想了想,如果放开这个口子,那要收就得都收,否则收谁不收谁那就会得罪人。 “这样,本乡大户人家,愿意送孩子来自费上学,并交一笔助学金的,年龄在五到十岁的,我们就都收了,但只限本乡、年龄五到十岁,且得自费,并向校会捐一笔助学金。” “交多少助学金?” “一月六斗大米,这个米捐入校会,我们用来做免费学生的午饭。” 一个月六斗米,这可不少了,一般人家肯定交不起,但如果是地主大户是没问题的,当然,这也有可能会让一部份舍不得的地主老财不再送娃来。 “我们就做好再开一个班的准备,最好是再请一个先生来。”李逸道。 一年七石二斗大米的助学金,果然拦住了许多大户,只增加了二十多个自费生。 无极小学堂有了一百三十多个学生,重新编成三个班。 西院的前院倒座房,三间做了教室,一间是老师办公室,内院则是腐竹作坊、食堂。 “无逸!” 最近跟李逸疏远了不少的三娘过来,“我二哥三哥他们服役早就满五十天了,本来十天前就役满了,就算路远些,这也十天了,也该到家了。 听说朝廷刚在泾州打了个大败仗,战死了上万将士,还有许多民夫被掳,我阿耶阿娘还有嫂嫂们都十分担心, 我阿兄们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问题,李逸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浅水原败仗,确实死了不少士兵,高墌城失守,那里的民夫肯定也有伤亡。 “我明日去长安办事,到时去万年县衙询问一下情况,你们也别担心,也许他们是被官府又临时征用了,又或者正在回家的路上, 这里离泾州五百多里呢,” “明天去长安能带上我吗,我想亲自去问问清楚。”三娘请示,两位兄长一去两个月,始终不见回来,恰又听到前线惨败消息,家里人现在总觉得心神不宁,担忧万分。 长子一家五口已经意外死在那场暴雨垮崖中,要是次子三子也回不来,那罗家的天可就真的塌了。 “行。” (本章完) 第58章 比金疙瘩还宝贵的土豆 第58章 比金疙瘩还宝贵的土豆 “早上好,” “喵!” 清晨起来睁开眼,跟小狸招财打了个招呼,结果招财拎起一只大老鼠送到他面前。 耳小、头大、眼圆,黄黄的胖乎乎,还会直立做揖。 这玩意是塬上麦地里常见的黄鼠,百姓称它大眼贼,比老鼠大不小,头背沙黄,颈腹浅白, 这只大眼贼还活着,被拎起出来吱哇乱叫,声音还挺清脆悦耳的,就是动作有点滑稽。 李逸觉得这只黄鼠一点不丑,甚至有点可爱。 不过这玩意虽然有点萌,却是十足害兽,最是伤庄稼,打洞也厉害,一生生一窝。 狸的这只战利品,个头极大,估计就是从后面塬上下来的偷粮的,得有两斤以上。 与其说这玩意是老鼠,不如说是黄鼠狼。 “今天又能添一道菜了。” 黄鼠一直是餐桌上的美食,不仅平民百姓吃,王公贵族也吃。据说以前御厨用羊奶喂养黄鼠,肉味肥美,名为毗狸,专供宫廷,就连大臣想吃一次都难。 而草原上的突厥人据说也喜欢吃黄鼠,他们吃法不一般,把内脏去掉后,把烧烫的石子填入,用热石把肉烫熟吃,还说这种吃法抗饿。 反正公认黄鼠肉是一道美味,黄鼠登盘脂似腊,白鱼落刃鲙如丝。虽然大家吃不到羊奶喂大的黄鼠,但普通的黄鼠也深受喜欢。 民间还有一种专门捕黄鼠的猎人,驯练松鼠去捉黄鼠,这种驯化的松鼠称为夜猴儿,闻着黄鼠气息就能钻进洞里,把黄鼠捉出来。 这玩意在上流社会都是抢手货,据说天子赏赐功臣,有一次赏赐了一千只黄鼠,让人羡慕不已。 餐桌上的一样宝。 小狸喵喵叫,大黄鼠在它爪子下,也只能无助的嚎叫。 “你要换大虾干?” “喵。” “大虾干吃完了啊,只有石头哥几个捞的小鱼虾干了。”李逸抓了把晒干的小鱼虾干, 可狸现在嘴刁,吃惯了大虾干,不吃这种。 “我再给你找找家里还有啥。” 意识进入空间, 家里昏暗,窗外仍是雾朦朦一片,寂静无声。 李逸不太愿意进来,容易勾起对妻儿的回忆。 打开冰箱, 大虾干吃完了,只剩下墨鱼干、鱿鱼干、虾皮, 还有就是一直没动的冻货,冷冻区里冻着的鸡鸭鱼肉香肠腊肉这些,居然还是冻的硬梆梆的,并没有因为没电而化冻坏掉。 他最近发现这个空间里的东西,似乎时间停滞了,不会有变化。甚至他从外面拿进来的东西,也是一样,就算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放进来,放上几天都还跟刚拿进来时一样。 冰箱冷冻区里的冻货还是冻的,保鲜区的蔬菜水果鸡蛋也还是鲜的,就连放在旁边蔬菜架上的番茄、土豆、红薯、山药、南瓜、芋头这些没放进冰箱的蔬菜,过了这么久,依然一点变化没有。 家里养的绿植,阳台上的,露台上妻子种的小菜园, 一点变化没有, 李逸去翻厨房储物柜,里面也多是干货,粉丝、挂面、海带干、真空包装的裙带菜、腐竹、豆皮、木耳、香菇、干辣椒、煮肉料包, 五谷杂粮,面粉、酵母、红枣桂圆蜂蜜、枸杞、冰红白、银耳紫菜芝麻······ 甚至还找到一些开封后没种完的蔬菜种子,香菜菠菜白菜菜苔菜心生菜西葫芦豆角等。 没找到招财能吃的, 他发现家里厨房里东西真不少,这些都是妻子储备的,全都用瓶瓶罐罐收纳的很好。 她还泡了杨梅酒,做了醋姜片、腌了酸菜、泡椒这些。 其实想想,她是个挺能过日子的女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只是以前家庭负担大,磨没了激情。 李逸整理好厨柜, 这个家里到处都还留有以前的味道,仿佛她们随时都会回来。 在餐桌边坐下, 发了好一会呆, 李逸其实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这屋里最值钱的不是什么铝锅、不锈钢杯、玻璃杯这些, 真正最有价值的应当是露台上种的玉米、土豆、红薯这些。 辣椒、西红柿、生、葵子、蚕豆啥的顶多算是丰富一下餐桌,可玉米土豆是真能养活无数人的好东西。 理论上, 这个世界上也一样有这些东西,它们就在美洲,但相隔太平洋,就算李逸指明方向,大唐人也不可能航行到美洲,带回那些作物。 七月种葱,八月种蒜,头伏萝卜二伏白菜, 眼下这季节,很多蔬菜还是能种的,但是红薯土豆都晚了,秋玉米也晚了。 一般春玉米是在阳历四月左右播种九月就能收获,秋玉米在夏天六七月播种,十一月左右收获。 如今都快农历的七月半了, 关中种土豆,春季一般是二三月就种,秋天则是八九月,一般都是得出伏,气温降下来,太热不行。 算算时间,再过个十来天,应当就出伏了。 自己或许可以考虑过些天开始试种一点土豆,他平时偶尔也帮老婆露台菜园子打下手,翻土添肥浇水,这种土豆算是比较简单的了,别跟茄科类的蔬菜重茬种植就行,西红柿、茄子、辣椒种过的地,不适合种秋土豆。 选表皮光滑无病斑芽眼浅的土豆,稀盐水浸泡消毒,晾晒一两天,土豆切块后用草木灰拌种,能防止腐烂提高出苗率。这玩意跟种红薯差不多容易,都是最好种植和管理的,只要肥能跟上,产量很高。 李逸从蔬菜架上挑了两个光滑的土豆, 回到卧室, 狸招财还按着那只大黄鼠,疑惑的看着李逸坐那闭目入定,半天没动。 突然,李逸睁开眼,手里多了两个土豆。 狸看见不是虾干,发出抗议,“喵,喵,喵!” 李逸哈哈一笑,“大虾干没了,以后都没了,一会我让石头哥几个去滈河里给你捞点新鲜的鱼吃。” 他叫来秀芝,把两个土豆交给她,“你一会把这两个拿去晾一下,记得一定要看好,不能让鼠雀偷吃了,更不能让人误拿走了,这可是两个宝贝,比金疙瘩还贵重呢,” 秀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两个疙瘩块,能那么值钱,都有点不敢接了。 “晾一晾就行,别暴晒,还有,这窝里有芽点,别弄掉了。” 更衣,洗漱。 去桥头吃个豆腐脑,三娘带着几个村妇忙碌着,夏天太阳晒,出行的人都会赶早。 路过的村民,都客气的上来问好。 有喊村长的,有喊爵爷的,也有喊大郎的,也有喊正字的,没有人再直呼其名,表字也没人乱喊。 终于忙完了那一阵,三娘抹了把汗,“我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就走。” “嗯,我去牵马骡来。” 等了会,三娘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过来, 李逸骑马三娘骑骡,直奔长安。 四十里路到了长安城,南门当值的还是昨日的丘神俨,他笑着过来打招呼,还以为骡子上的是他妻子。 “这是同村邻居,两个阿兄出门应役,都两月了也没回来,家中担忧,特让我带来县衙问问。” “泾州那边还打仗呢,”丘神俨道。 寒喧几句告别,丘神俨根本都不检查两人的公验过所,直接放行。 进城后直奔宣阳坊万年县衙,门口差役还认得这位是让辛县令都很客气的村正,立马去通报。 李逸再次见到辛处俭,这位大白天的仍在喝酒,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么重要的京县令位置,怎么安排了个酒鬼。 道明来意,辛县令倒也客气,叫来一个书令史,帮李逸去查一下。 许久后,书令史回报,御宿乡罗家堡那批壮丁,虽然役期已满,但因前线战事,所以现在还没回来。 可能是困在泾州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有可能得战事结束,最起码也得薛举解了泾州的围城才行。 这个结果虽然不是最好的,却也不是最坏的, 起码现在并没有三娘阿兄们死亡的消息,只是被困在泾州而已。 李逸又让书令史帮忙查了罗家堡后面那批的四个壮丁情况, “他们当是在豳州长武城,才四十来天,没到役期呢,” 三娘有些失望,心中仍很担忧被围的兄长们。 “他们只是壮丁,不是士兵,当没什么危险的。”李逸安慰她,告别辛县令挽留,先赶去吏部。 这次是拿浅水县开国男爵的告身, 上次官告了二十匹绢,辞官后那绢也没有退的。 今天再来取告身,那告身用料更奢华,居然还镶银,可价格也更高,要了他四十匹绢。 他也早知道,其实上次官告本来只要十匹绢,另十匹就是给吏部官吏们的潜规则了。 这次肯定也是一样,李逸痛快的缴了,然后拿到了男爵告身,以及敕牒。 出了吏部直接去少府监,领取官袍,皇帝给他的金瓮银瓶绢这些也在这领。 一切很顺利, 领完后,又去太仆寺领取皇帝赏的两匹马。 忙碌半天,总算办完。 李逸正打算去大宁坊拜访孙伏伽,一名绿袍官过来拦住他。 “可是浅水县男李爵爷?” “在下正是,你是?” “在下东宫左亲卫崔福,奉太子令,请县男前往东宫面见太子。” 李逸意外, 李建成怎么知道他来长安了,找他又是何事?有心想拒绝,但人家都派人来请了,躲不过去了。 “请崔侍卫带路。” (本章完) 第59章 太子有意李逸无情 第59章 太子有意李逸无情 李逸再次来到东宫。 李建成在显德殿召见他,此殿亦称春宫,隋朝为嘉德殿。 是东宫第一正殿, 太子在这里召见他,还是显得相当隆重正式的,若是一般人,可能这时已经为这份礼遇所感动,可惜李逸非一般人。 对建成,始终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在他眼里,李建成不是尊贵无比的储君,而只是一个失败者。 李逸跟着崔福来到这座东宫最重要的大殿前,脑中想到的却是历史上李世民就是在此殿登基称帝的,甚至当了皇帝后还在东宫住了三年,才搬去的太极宫。 脑子里全是李世民,根本没建成的位置。 “浅水县开国男李逸觐见!”崔福在殿外高声唱道。 李逸也没学过觐见太子的礼仪规矩,崔福让他在殿外脱鞋,他就脱鞋,这大热天的,他办事跑半天,脚出汗有点臭。 进殿。 “赐坐。” 殿上一个声音传来, 李逸望去,一个高大的青年坐在那,黑色软脚幞头、紫色圆领袍衫,看着很家常亲民。 “上次你来东宫,孤出京在外,失之交臂,今日终于相见。” 说着,建成起身,向李逸走来。 李逸觉得他跟李世民长的还是有些像的,他比李世民要更显成熟些,兄弟俩毕竟相差九岁, 给李逸印象是李世民更亲民一些,建成身上则总感觉带着点架子,或者说是带着几分贵族的那种气派。 坦白说李建成挺有风度,也很有气质,能够拉着李逸的手坐着聊天,话里话外都是招揽拉拢, 什么欣赏他的才华,说他写的三字经很不错, 一个太子,能够这般礼贤下士做的确实足够了。 奈何,李逸心里有人了。 面对建成的再次邀请入东宫,他仍然拒绝了,理由自然是他年轻,刚还俗,没能力任官,家里还有个刚办的学堂,有一百三十多个学生。 他这么直接的拒绝,让李建成的脸上笑容一时僵住, “哈哈哈,孤想不到,你能够一而再的拒绝啊,” “我今日早朝,还在殿上向圣人举荐你为侍御史,说你虽年轻却有傲骨,侍御史这官很适合你。可惜,被几位大臣反对。我本来说,再请你来东宫,先暂任个正七品的太子通事舍人,想不到你又拒绝了。” 建成笑笑, 正七品的太子通事舍人,这个官确实还不错,但李逸上次拒绝建成,本身也并不主要是因为嫌官小。 至于说建成殿上举荐他做侍御史,他也只能是听听而已。 十六岁当个太子正字,那都属于破例特授,哪可能任命一个毫无经验的白丁做侍御史? 那可是清要官。 李逸谈无极学堂,说教书育人,反正没怎么回应太子的拉拢,就当年轻听不懂。 建成聊了一会,也没啥耐心了,他都这般礼贤下士的拉拢了,这个年轻人愣是听不懂,或者说假不懂不回应。 他称赞了李逸办学义举,然后给李逸赐田百亩,绢百匹,又赐了不少纸墨笔砚和书籍,算是对李逸无极学堂的支持。 李逸没想到还有这好处,赶紧拜谢,是真心感谢,毕竟建成掏出的也是真金白银。 建成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孤向陛下请求,要在东宫建太子学馆,名崇贤馆,掌东宫经籍图书,教授诸生,课试举送如弘文馆,设崇贤馆学士、直学士、校书、正字等。 孤要聘你为崇贤馆直学士,来崇贤馆讲三字经。” 崇贤馆既是东宫图书馆,也是东宫学馆,不过这里的学生,跟门下省的弘文馆一样,全是皇亲宗室和宰相大臣子弟,最低也是三品职官子弟,也就收二三十人。 学士、直学士都属于以他官兼职,本身没有品级。 他还是想把李逸划拉进东宫,不想当官,那给你兼个职,直学士也不算官。 李逸还是委拒,以太子学馆的学生都是皇亲国戚、宰相大臣子弟为由,说自己水平只能教教乡下孩童,不敢误了这些天潢贵胄公卿子弟。 建成也很无奈, 最后赐李逸一条蹀躞带,这条蹀躞带有七枚金带銙,并附赠蹀躞七事,针筒、刀子、佩刀、哕厥、砺石、火石袋、契苾真。 “孤给你带上。” 蹀躞带其实就是腰带,不过这条腰带不是系裤子的,而是佩挂一些日常用小东西的,上面有很多小环,后来渐演变成身份象征。 比如天子用十三环玉带, 文武百官只有三品以上才能用金玉带銙,四五品用金銙,六七品银銙,庶民只能用铜铁銙。 銙的数目也得按身份等级,庶民就不得超过七枚。 本身来说,还是革鞓上缀方型带銙的腰带,既有装饰用,也有分等级作用,也有实用性。 除了传统的蹀躞七事,什么水壶、乐器、钱袋,甚至纸墨笔都可以挂,随身佩带很是方便。李逸现在也系着一条,就是黄牛皮带,上面系了七根短皮带,用铜件装饰。 李逸拦不住建成,只得由着他解了自己铜銙腰带,换上了那条七金銙的蹀躞带。 “谢殿下。” 李逸走出东宫时,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愧疚,不管建成是否真心实意,人家堂堂太子殿下,对他能这般拉拢,自己却这般拒绝,真有些不好意思。 有的时候, 能知晓未来,也不完全是好的, 比如现在,他就没法接受建成的好意,登上他那艘注定要沉的船。 虽然如王珪、魏征、韦挺、薛万彻、谢叔文等这些建成东宫官,后来归附李世民也混的很好,如魏征、王珪都官至宰相,魏征还成贞观名臣。 李逸却还是心里有道坎。 东宫门外, 三娘有些不安的等着,看到李逸出来赶紧过来。 “没事吧?” “没事,太子还赏了一条金銙蹀躞带,还给学堂一百亩地、一百匹绢,以及许多纸墨笔书呢。” 装上太子赏赐的物品,李逸去了附近的大宁坊拜访孙伏伽, 师兄弟俩喝茶聊天, 孙伏伽告诉李逸,太子今天还真当殿举荐他为侍御史,不过不少人反对,皇帝也就没同意。 “太子此意,当有千金市马骨之意,搏一个爱才之贤名。”孙伏伽一眼识破。 这次举荐虽然没成,但太子的目的达到了。 “我今天也是当殿反对你任侍御史的官员之一。”孙伏伽直接道。 “师兄反对没错,我何德何能做侍御史,朝廷公器,岂能儿戏。”李逸并不在意。 “侍御史你不合适,但崇贤馆直学士挺合适的。” “我志不在此。”李逸也没解释。 他把一篇完整的瘦筋三字经书法拿给孙伏伽,“拖了好久才写好。” 孙伏伽展开细细品味,越看越喜欢。 “现在泾州那边战事如何了?”李逸问。 “还僵持着呢,薛举退回泾州城附近的折墌城,仍围着泾州城,泾州情况不太好。 好消息是薛举派其子薛仁杲率兵攻宁州,胡州刺史宁演成功击退了其攻势。 薛举父子想要绕过豳州,直取长安的野心失败了。” “秦王殿下真被召回长安了?” “嗯,估计这两天就会回京了,” “临阵换帅不好吧?” 孙伏伽倒没那么担忧,“经长武一战,以及这宁州之战,现在薛举军其实已经没了锐气,打不动了。陛下召秦王回京,也是让他休养病体,同时也是商议调整战略, 豳州那边,有驸马柴绍暂时接替,也不用担忧的。” 说到底,虽有长武大捷,可毕竟先有浅水原大败,李世民做为元帅,肯定得回京亲自述职交待的。 而后续如何击败薛举,肯定也要听这位刚击败过薛举的秦王意见。 “听说这次秦王殿下多亏了你献的丹药,你献的是什么灵丹妙药那么厉害?” “就是恰好碰上了,我师傅留下一些当初云游天下常备丹药,其中就有治疟疾的,不料这次恰好用上。” “听说御医用的药没什么效果,反而让秦王呕吐厉害,可你的药,才吃两天就好了,你可有那药的方子?” 李逸摇头。 那药倒是有说明书,但问题是那又不是中药,照方抓药。 “太可惜了,现在治疟疾虽有不少方子,但大都要用蜀漆或常山,疗效慢不说,且都会有较重的呕吐情况,” 疟疾在此时还是个比较可怕的疾病,传染快,死亡率也较高,尤其是在南方地区,疟疾更可怕。 要知道就算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国每年都至少有三千万疟疾患者,病死率约为百分之一。 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下,可想而知疟疾的死亡率其实更高。 如果李逸那个治疟疾灵丹有方子,那得多了不得。 可惜,居然没方子,孙伏伽也不得不感叹李道人死的太意外太早了,李道人这样一个炼器、炼丹的绝世高人,带着那些秘方长埋地下了。 李逸想了想,“我记得师傅炼制此治疟丹药,主要药材是青蒿,或许可以告诉医家让他们以此入手钻研出治疟良方?”他这样说,是因为记得中国有位专家屠呦呦,就是根据中国古医方,从青蒿里提取青蒿素,为抗疟药开拓新方向,挽救数百万人生命,后来还获得了诺贝尔奖,还被授予共和国勋章。 “青蒿?”孙伏伽认真起来,“好,我会把此事奏报陛下,请御医研究。若是能再配出你师傅的药,功德无量。” (本章完) 第60章 待诏门下校书郎 第60章 待诏门下校书郎 “那个李逸,很不识抬举。” 东宫崇贤殿里,李建成跟王珪说起李逸来,一脸不悦,比起先前他接见李逸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一心投靠世民了?” 王珪想了想,“应当是还太年轻,才十六岁么,没理由舍东宫而奔秦王府,而且先前秦王征召他也是拒绝了的。” “孤今天被他气的不轻,到现在气还不顺。” “殿下何必在意,世人只会知道李逸年少轻狂,恃才傲物,但殿下却宽容大度,十分惜才。哪怕他辞了太子正字,殿下又举荐他侍御史,是他自己上不了台面。” “好罢,”李建成这才感觉气顺了些,“不过也得关注此子,若他果真投靠世民,那就别客气。” ······ 大宁坊, 孙伏伽宅。 师兄弟俩人聊天喝茶,很是惬意。 孙家的茶具没有杜家那么奢侈,都是挺简朴的,红泥小炭炉,陶壶煮水,茶盏也是陶的, 喝的茶也很有意思,不是贵族们喝的茶饼,既不是蜀地来的也不是湖州来的名茶, 就是用榆树叶做的茶, “此茶用嫩槐叶蒸熟,然后晒干研末而成,” 这个茶煮起来也方便,拿纱布包上一些茶末煮就行。茶汤呈淡淡金黄色,口感挺独特,初入口是苦味,又有槐叶特有的香甜和淡淡青香。 味苦,性寒,有清肝泻火、凉血止毒,既能治目赤肿痛,也能防痔疮。 不过脾胃虚寒的人少喝。 “这是家中老母亲自采摘蒸晒制好寄来的,” 孙伏伽是河北人,来长安多年,但老母一直不愿来京,仍是跟他兄弟们住在老家乡下。 这些年他中进士、做官,给家里寄钱,买了些田地,改善了家里些生活条件,但以前他官职也不高,在长安居住其实也存不下多少钱。 老母总说不想给他麻烦,长安居大不易, 他也是后来做了万年法曹,在西城买了个十多万的宅院,才把妻儿接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故土难离,也怕给你添负担。”李逸能理解。 “嗯,” 孙伏伽现在正五品治书侍御史,已经步入高级官员门槛,收入还是可观的。 禄米就从原来一年七十石涨到了二百石,每月还有三千六百钱的俸料食料等钱,他还有六百亩职分田可以收租,这是在任时的岗位田,每亩能收粟六斗。 他这六百亩职田,一年能收三百六十石,比正禄还高。 身为正五品官,孙伏伽还分到了八百亩永业田,这个可以自己经营,也可以佃租出去,但租子就要高不少,往往每亩佃租一石,这意味着至少一年有八百石租。 正五品官,还有不少物资发放,比如米面酒酱醋,盐豉姜葱韭葵,还有柴、炭、羊肉, 每天免费的工作午餐,每年元旦冬至还有赐绢,发各种不同场合的全套衣服, 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而已, 各衙门还有小金库,公廨田、公廨钱,收租收息,这些收入既用做食堂和办公纸笔开支等,也会给官吏们发放钱、粮等补贴。 可以说,一个流外小吏,那收入微薄,得靠陋规等灰色收入补充。但流内品官,其实收入挺可观,一人做官,能养一大家子。 而如果跨入五品,那基本上就不用再操心钱的问题。 五品职官每个月光是羊肉,就供给九头羊。 “辛县令对我挺关照的,他说跟师兄以前是同年?” “嗯。” 提到辛处俭,孙伏伽脸上生起一丝同情。 “我两次到万年县,都见他大白天不理公务喝酒,没人管吗?” “还真没人敢。”孙伏伽摇头。 “为啥?” “这事啊,说来说话长了,其实我这位同年,原本天之娇子。” 辛处俭出身陇右狄道辛氏,跟陇西李氏一样也是名门望族,辛氏还有一支迁到晋阳,也在北朝时声名显赫。 陇西辛氏和晋阳辛氏,在西魏北周隋朝时,那都是出了许多显赫人物。比如上柱国、宿国公辛威,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勇悍无双。再比如辛德源,北齐名儒,后来入北周,名列十八学士。 还有辛公义、辛彦之,都是隋朝时极有名的。 “辛处俭的祖父正是辛彦之,前朝任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封爵五原郡公。” 辛处俭出身名门,公卿子弟,年轻时是一帆风顺,他跟孙伏伽同年科举,孙伏伽属于是意外杀出的黑马,但辛处俭却是早就预订了进士名额。 中进士后,两人仕途也不同,孙伏伽从主事这等小官做起,历经县尉然后万年法曹,辛处俭呢,从秘书省校书做起,然后监察御史,再到太子舍人,全是清贵官。 他还娶了个美娇妻,不仅出身博陵崔氏,是五姓女,还长的极美人称小西施。 本来人生美满得意,结果李渊带兵攻入长安,就看中了辛处俭的妻子,强行抢走,为安抚他,给辛处俭升为五品万年县令。“还有这事?”李逸大为惊讶,这皇帝公然抢臣子的老婆,十足昏君行为吧。 很有几分魏武帝曹操之风啊。 “所以古人言,人生三大忌,无权而多财,家贫而妻美,势弱而早慧。” 李逸觉得这话有几分歪,但事实确实如此。 辛处俭论说家世地位都挺高了,又不是卖烧饼的武大郎,但仍守不住自己的美貌妻子。 小西施名头太响,李渊本身也是个好色的。 “无逸啊,你弱冠少年喜自由,师兄是能理解的,但是从长远考虑,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你现在虽有县男爵位,但也只是虚名无权。” “无权无势,就没有真自由。” 曾经的天之娇子辛处俭,现在头顶绿油油,成了整个大唐官场的笑话,正当而立之年风华正茂,结果现在却只能天天借酒浇愁, 李逸心里默默同情辛县令几秒钟。 太极宫。 李渊倚在凭几上,闭着眼睛听崔氏弹奏琵琶,手打着拍子。 崔氏琵琶弹的很好,李渊也是个琵琶高手,当初李渊抢崔氏入宫,强迫辛处俭休妻,可不仅仅是因崔氏美貌,还因她琵琶弹的得李渊欢心。 崔氏其实也出身名门,乃是博陵崔氏,五姓七望的博陵崔,家中排行老大。她其实是李渊的大姨子,因为她的三妹崔叔贞,就是李渊入长安后所纳,封为正六品宝林。 一次崔氏来宫中看望妹妹,姐妹们弹奏琵琶歌唱,恰遇李渊前来。李渊一下子就看上了这大姨子,既美貌琵琶又弹的好,这才有了后面迫辛处俭休妻之事。 现如今崔大娘为御女,崔三娘为宝林。 唐沿隋制,后宫有一后三夫人九嫔, 世妇二十七,又分三等,十二婕妤、十五美人、才人, 又有女御三等,宝林二十四,御女二十四和采女三十七,更低级的承衣刀人则不限人数。 崔氏姐妹一个宝林一个御女,品级都很低,却很受李渊宠爱,她们的叔父崔民干,在朝中任黄门侍郎要职。 一曲奏完, 李渊睁开眼,拍掌叫好。 “太子和秦王都上书荐举李逸,江国公你怎么看此子?” 江国公陈叔达手拿着一串葡萄,闻言,马上道:“既然太子和秦王都大力举荐此人,臣以为可以授以官职。” “侍御史此职不适合李逸。”李渊直言。 “臣以为可授李逸秘书省校书郎并待诏门下。”陈叔达推荐了一个职位。 太子正字是从九品上,秘书省校书郎是正九品上,这是升了两级。 至于待诏门下,就是借调门下省,随时听侯皇帝的诏令。 门下省做为中央三省之一,主要职责就是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以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实际的职事就是跟着审查诏令校正文字。 “你这是也看上了这小子了?”李渊笑道。 陈叔达是陈后主的弟弟,现任黄门侍郎,前些天又判纳言,等于是以门下省副长官暂主持门下省事务。 “太子和秦王都称赞的人才,治书侍御史孙伏伽也大力举荐,那他定有非常之才。”陈叔达笑道。 校书郎属清官序列,秘书省的校书郎,比东宫以及两馆的校书郎,品级要高一级, 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升迁快速,前途光明。 被视为文士起家之良选,社会地位很高,非贡举高第,或书判超绝,或志行清洁的不轻授。 要求都是非常之才。 至于待诏门下,那就更得是非常中的非常之才了。 李逸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一来现在名气不小,二来此子能写出三字经,还有一笔让皇帝称赞的瘦筋体,那才能这块优秀。 但毕竟以前没做过官,所以起家给个正九品校书郎已经不错了,哪能真直接就给个七品的侍御史, 门下待诏,则是在校书郎的清贵上,又加上要。 李渊点头,“好,那就把这小子给你了,这次他总该能满意,不会再嫌官卑职轻了吧。” “江国公你捧着这串葡萄半天,怎么一颗不吃?” “臣母患有口干病,想吃葡萄却吃不到,臣想拿回家给母亲吃。” 李渊听了不由动容,想起早就亡故的母亲独孤氏,流着泪道:“你还有母亲可以送食啊,” 感动的李渊让人给陈叔达母亲送一筐葡萄, “对了,给李逸宣诏授官,顺便给他也送一筐葡萄。” (本章完) 第61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第61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宫中内使很厉害,直接找到了大宁坊孙伏伽府上。 “浅水县开国男李逸接旨,” 李逸有点迷茫,怎么三天两头的给他宣旨,他就一乡下田舍郎啊。 敕授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 李逸谢恩领旨,又授官了,比上次的官级别还高。上次是正字,这次是校书,还换到了秘书省,就是没明白待诏门下是什么意思。 内使宣完旨,却又抬来一小竹筐的葡萄。 “这是西域高昌国进贡的马奶葡萄,陛下特别赏赐给李待诏的。” 孙伏伽都是满眼惊叹,这小师弟啥运道,惊叹之余,赶紧叫来管家拿出钱帛打发。 使者笑着收下礼,满意离去。 李逸揪下一颗葡萄,这玩意形如马乳,青白色,呈长椭圆形,拇指大小,口感甜脆。 “味道不错,师兄也尝尝,”李逸笑着给他揪了一串,然后对孙府管家指着剩下的道:“把这些给内院我嫂子她们送去。” 孙伏伽道:“这可是西域高昌的马奶葡萄啊,皮薄梗脆,极不便运输的,现在河西有李轨、陇右有薛举,这些高昌葡萄也不知道一路运来多艰难,” 这是贡品, 更加珍稀。 一粒估计都得值十几钱几十钱, “管他那些呢,不吃难道还要供起来?”李逸留下两串,把剩下的连篮子一起交给管家送进内院。 “你留着带回家吃,我拿一串尝尝就行。” “师兄跟我客气做啥。” 对李逸来说,这个马奶葡萄其实一般吧,毕竟从高昌国几千里运过来,早就不是那么新鲜了。而且论甜度啥的,也不如后世常吃的阳光玫瑰、巨峰、美人指、夏黑这些。 孙伏伽连连摆手,“我拿两串就好,你长安不也还有朋友么,你给他们送去,” 李逸本来觉得没必要,就几串葡萄,但见孙伏伽说的这么珍贵,于是便给杜如晦、王令史家各送了几串。 他在长安暂时也就孙伏伽、杜如晦、王令史三个熟人,孙伏伽让李逸写了一张便签说明,然后他派了家丁去送上门。 “其实你应当亲自去趟杜宅。” “几串葡萄而已,没必要这么巴巴的殷勤。”李逸笑着说今晚住师兄家,要吃烤羊肉串。 “杜如晦是个大才,有真本事,秦王府的记室房玄龄,也很了不得。”孙伏伽直言秦王府的房杜二人了得。 “房谋杜断,”李逸随口而出。 孙伏伽眼前一亮,“点评的极好,一个赞画谋略,一个庶务决断,此二人就是秦王的左膀右臂,若是上次浅水原之战,是由此二人暂代军务,也不至于有浅水原大败了。” “听说刘文静和殷开山都是秦王极信任之人,秦王再三叮嘱他们不要出战,为何却不听秦王的?我现在听到一些流言,有人说其实秦王根本没病,浅水原之战就是秦王指挥的,轻敌出战而大败,事后秦王为逃避战败之责,才让刘文静和殷开山背了这乱指挥的黑锅?” 孙伏伽不屑一笑, “这种胡言乱语你也能相信?传的人要么就是蠢,什么也不懂,要么就是坏,故意给秦王泼脏水。 这么大的事,朝廷就不会调查? 前线这么多军将,就全为秦王隐瞒?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隐瞒欺骗?随便一查就能露馅,秦王得疟疾,这是已经证实的事实,事实上,不是殷开山和刘文静太轻敌, 而是朝廷催的太急,尤其是前去宣旨的高树静一再催促,这才有了浅水原之败。 最后还是秦王殿下,带病上阵,绝地反击,逆风翻盘,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孙伏伽对秦王殿下就非常的佩服,特别是长武一战过后。 他其实清楚浅水塬之败,要说最大责任人应当是皇帝,皇帝担忧中原局势,急于击败薛举,一再催促出兵,这才导致了兵败。 但这种事,谁敢怪皇帝,因此最后背锅的就是刘文静和殷开山,都被免官夺爵。 当然,大家也清楚,这两人也只是暂时夺职,要不了多久肯定能复职。 吃着马奶葡萄, 李逸跟孙伏伽聊着皇帝给他封的新官职,也算是有了较清晰的认识。 正九品的官。 借调到门下省去当秘书,接触到的是诏敕奏疏这些核心东西, 官还是九品官,但职权地位大大提升了。 门下省可是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核诏令,有封驳大权的中央最高机构之一。 长官纳言、副长官黄门侍郎,还有从三品散骑常侍,正五品谏议大夫、给事中,以及拾遗、补阙,起居郎、城门郎、符宝郎、录事、主事等官。 “你这待诏门下,大概是做给事中的助手。” 给事中,也称给事郎,正五品上,员额四人,在门下省权势很重,掌握审议封驳大权, 给事中最大的权力就是封驳权力, 负责审读奏章、驳封制敕、听讼断狱、考核官员、上书言事等,具有集谏官、宪官、法官的某些特征于一身的特点。 不管是中书的诏令,还是皇帝的敕旨,有不合适的,给事中都能直接驳回。魏征贞观时就干过这官职,几次封驳李世民的诏令。 “师兄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不能接受这个任命,我毫无经验,直接在门下省这样的核心中枢任职,做给事中的助手更不合适。”孙伏伽静静的看着李逸, “你上次嫌太子正字官小,这次又嫌待诏门下职权太重?” “我觉得我无法胜任,” 孙伏伽欲言又止,他承认自己真看不懂这师弟想法了,他在乡下办学堂,明显有几分养望邀名之意, 可现在名气有了,还有秦王、太子的大力举荐,皇帝也认可他,授他官职,他却一再拒绝。 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要不你先去上任一段时间再说,而且陛下一再授你官职,你却这般不领情,也非好事。” “左传云人生有度过则为灾。” 李逸直言:“师兄,我以前十六年都是道士,跟着师傅云游天下,虽也学了些东西,但学的很杂,没学过公文时务,也不知道怎么为官做吏, 现在让我待诏门下,佐理给事中,这确实超出我的能力了。我自己清楚自己斤两,若是一时贪图官职,到时搞砸了,反而不好收场。” “你是陛下钦点,就算不懂公文这些,可以学嘛。你还年轻,就算犯点错也没事。”孙伏伽好心劝说。 “算了,我还是喜欢乡下的自由自在,再说,我的无极小学现在又招了新生,一百多个学生了,开了三个班,确实也走不开。” 孙伏伽劝说无果,也只能摇摇头。 “师兄帮我写一封谢恩表吧,”上次李逸直接辞官走人,这次他打算给李渊写封奏疏,得感谢皇恩,并说明自己辞官的原因。 “你自己写,写完我给你看一下。” 李逸只好自己写,不懂格式,就老老实实的写了千把字,孙伏伽看过后说没什么问题,这就样交给孙伏伽,代为转呈皇帝。 晚上烤羊肉串, 罗三娘安排在内院,由孙夫人招待。 次日, 孙伏伽早早去上朝, 李逸和罗三娘则被孙夫人留着吃了早饭才走,李逸也没管孙伏伽替他上呈的辞呈会引起什么反应, 吃过早饭便出长安回家, 也没啥兴趣逛东西市,要逛还得等到午后,这一逛又要赶不及回御宿乡。 但也是满载而归, 皇帝赏赐的金瓮银瓶,还有两匹马,太子和皇帝赏赐的四百匹绢,还有两箱纸笔墨砚书籍, 外加李逸系在腰上的金銙蹀躞带, 带上还有把镔铁横刀。 罗三娘一路骑着骡子落后一些,默默的跟随着,也没有跟李逸说话。 这趟跟着李逸来长安,对她冲击很大,让她彻底看清楚了与李逸的差距,以前自己为他着迷,被嫂子一说,就糊里糊涂做了傻事,以为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就能跟他做夫妻。 现在明白了, 他们相距太大,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逸是能让皇帝一再赐封官爵的人,太子、秦王都举荐拉拢, 五品的孙伏伽、杜如晦,都是他的朋友。 自己一介村姑,哪能攀附了他。 想明白了,也就心死了, 甚至自卑了。 李逸路上跟她说话,她不答理,李逸也就没再凑近,他清楚三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这是一种好情况, 要是她一直搞不清楚,一直纠缠才让人烦,到时朋友都做不成了。 现在这样也好, “你会跟杜十娘在一起吧?” 罗家湾在眼前,马上到家,罗三娘突然开口。 “啊?” “杜曲杜十娘,你完全配的上她,你们郎才女貌,以前我确实说过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但现在的你已不是从前的你,你现在封爵授官,前途无量,完全配的上杜十娘。” 李逸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家的郭老夫人早就派杜三郎来跟自己谈过,明确表达了不希望李逸有非份之想的意思,李逸呢虽然有些反感郭夫人,但也能理解。 再则与杜十娘来往也不深,远没到那份上。 “我才刚还俗,今年才十六,谈婚论嫁这事,还早着嘞。”李逸哈哈一笑而过。 (本章完) 第62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第62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樊川,杜曲。 潏河东岸,少陵塬下。 数骑快马飞驰而至,在丰乡侯府大门前听下。 一个丰俊少年郎跳下马, “把葡萄取来,跟我去献给老夫人。” 身后两名家丁下马,从马鞍上取下两个陶罐。 门前家丁赶紧相迎:“大郎。” “老夫人可在家?” “在,十娘正陪老夫人聊天呢。” 杜构拿过两个陶罐便往内院去, 过了中门,两座中堂立在内院当中,以连廊相接,十分气派。 郭氏跟孙女十娘等在北厅聊天,一边聊天一边插,屋里熏着香、煮着茶。 婢女通报:“东院大郎来了,说奉父命特来送西域葡萄。” 郭氏没理会,倒是杜十娘笑道:“这大热天,文建还特意送葡萄来,真是有心了,快喊他进来。” 杜构来到北厅, 进屋先向郭氏跪拜,“曾孙儿拜见曾祖母,” 接着向杜十娘道:“见过姑姑。” 又向其它女眷问好。 郭氏表情冷淡,她对大房那边的向来就不喜欢。 “刚才下人说你送高昌葡萄来,在哪呢?”十娘笑问。 杜构便把两个陶罐奉上,里面还放了冰块,又拿纸包了葡萄。打开,葡萄仍很新鲜,绿晶晶的。 “哇,还真是葡萄,哪来的高昌葡萄?” 杜构便按父亲交待,道:“回姑姑的话,这葡萄乃是高昌王遣使来长安进贡的,昨日陛下赏赐了两筐葡萄给臣子, 一筐赐给黄门侍郎判纳言的江国公,一筐则是赐给新授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的浅水县开国男。” “浅水县男得御赐葡萄后,又特送了几串给我阿耶。阿耶记得老祖喜欢吃葡萄,便特让我送来。” 郭氏这时才道:“你父亲有心了,别人送几串葡萄却还记的我这个老不死的。” 杜十娘则问:“这浅水县开国男是谁家,以前好像没听过,是咱家哪个亲戚吗?” 杜构笑道:“亲戚倒不算,但也是相识,十姑姑更熟些,就是隔着神禾塬的御宿乡罗家堡李逸李大郎,” 杜十娘惊讶,“李郎?他啥时成秘书郎待诏门下了,还封爵浅水县男爵了?” 郭氏也是抬了抬眼皮,目露惊讶。 “就是这几天的事,阿耶说上次秦王来杜曲家中,李逸那次正好也来拜访阿耶,跟秦王见过,秦王还得了姑姑收藏李逸的那幅瘦筋千字文,还赏赐了李逸一把金刀子,给他的学校赏了绢。 李逸后来便也送了秦王一些他师徒云游时用的丹药,这次秦王在泾州打仗,得了疟疾,御医都不能及时医治······无逸献药有功,圣人特赐爵浅水县男。” “秦王和太子殿下都是大力举荐李逸之才,太子甚至当殿举荐李逸为正七品侍御史呢, 虽然最后以李逸太年少没被陛下采纳,但据说江国公陈相又举荐李逸为校书郎待诏门下,陛下便降旨敕授,还特意把高昌进贡的葡萄赐他一筐。” 这葡萄原来是李逸送的。 杜十娘很高兴,“呀,我早就说无逸很有才华,定然不凡,想不到上次他拒绝了太子正字的官,这转眼就又封爵升官,真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呢。” 郭氏听了这话,心里不喜。 上次她让庶子杜三郎去李逸家贺上梁,特送上了厚礼,然后提醒李逸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希望李逸注意分寸。 李逸这个年轻人的回复让郭氏很满意,表示没有非份之想,还回赠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这对杯子极得郭氏喜欢,而且看的出不比她送出的金碗银盘价值低。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想不到李逸这转眼居然封爵,还待诏门下。 京兆杜氏虽是名门望族,但她这一支,现在嫡出子杜淹在洛阳做五品持书侍御史,长房孙子杜如晦在长安为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陕州总管府长史,也是五品官, 但这一子一孙分别效力长安、洛阳,都是五品,却一个爵位都没。 这丰乡侯府,还是亡夫当年的爵位。 家族并没有人能继承。 一个刚还俗的小道士,被她嫌弃,让对方认清地位的年轻人,现在却赐爵封官,还能得到皇帝赏赐的高昌葡萄。 郭氏皱眉。 更让她不满的是,她觉得杜如晦让儿子送这葡萄来,其实就是故意来堵她的心的。 “我牙不好,吃不得酸甜的,这葡萄还是带回去给你母亲她们吃吧。” 杜十娘笑着道:“阿祖,这是高昌的马奶葡萄,白马奶,看着青青的,但早已熟透,又脆又甜一点不酸呢,以前我们不也吃过。只是如今战乱,河西走廊丝路中断,长安倒是很难见到高昌来的马奶葡萄了,只能买到高昌葡萄干,这新鲜的葡萄难得一见呢,这也是我阿兄的一片孝心呢,” 郭氏看着孙女这天真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 御宿乡那小子,好像没那么简单。 “阿祖,正好昨日阿耶派人从洛阳送来新上市的鸡头米,三分清甜七分软糯,我们给无逸送几斤过去。” 鸡头米,水中八仙之一,尤以苏州的最有名,白嫩甜润软糯香,这些水中珍珠产量少季节短,工序繁杂、要手工一粒粒剥壳,在吴地人心中比大肥蟹还珍贵。 十斤蓬剥五斤子,十斤子剥二斤米。 在洛阳和长安,这些鲜嫩的鸡头米,都是宫廷、贵族才能享用的珍品,从苏州采办,锦盒装纳,快马快船北上。 李逸送西域高昌葡萄,杜家回赠江南苏州鸡米, 礼尚往来。 郭氏却被孙女这一声声无逸叫的不满,本以为提醒李逸后,他知难而退,这事就结束了,郭氏也就没跟孙女十娘提过这些, 现在看来,这事比想象中难办。 这丫头,情窦初开,似乎对那小子真有些情愫了。“好,我让三郎送一盒鸡头米去,顺便恭贺一下李大郎赐爵封官。”郭氏道。 “阿祖,我送些葡萄和鸡头米给六娘姑姑,顺便给无逸送鸡头米去,我还是无极小学校会的会员呢,我最近买了些纸笔,给学堂送去,顺便瞧瞧那些学生学的怎么样了。”杜十娘拉着郭氏的手臂摇晃撒娇。 郭氏很无奈, “好,让三郎陪你去。” “三郎。” “夫人。” “拉十石麦子去,算老身给他学堂的一点点支持,顺便提醒下他,人无信不立。” “是。” 杜十娘好奇的问,“阿祖你说的是啥啊?” 郭氏拍了拍她手臂,笑而不语。 ······ 李逸回到了罗家堡, 村民们听说此前去服役的村民被困在泾、豳战场,既是担忧又有些庆幸,起码得到确切消息,人还在。 生活继续, 老师一时还没招到, 李逸便让姬素君也暂时代课,其实她名门千金,从小也是有西席教导,甚至母亲也一样很有文化,姬氏能做诗写赋,对经史也很了解,教儿童启蒙那是绝对足够。 就连新罗婢其实也是受到数年较好的中原文化训练的,尤其是音乐舞蹈礼仪这块就很精通。 于是金玉漱也做了代课老师,教孩童们唱歌绘画,虽然李逸认为对穷人孩子来说,音乐绘画这些没什么用,但一旬上个一两节课也不是坏事。 三个班,四个老师,暂时也够了。 仍是中午上课,第二节课间,增加了个课间操。 李逸选了八部金刚功做课间操,边教边练, 现在一百三十多个学生了,还有不少家庭条件不错的自费生,但总体的气氛还不错,学生们大都能认真听课。 每天的那顿饭,得吃掉一石多小米。 好在现在校会接受的捐助不少,钱绢粮食田地纸笔,李逸让姬氏整理后记账,田、粮、钱、绢,除留下部份开支,其余的都拿出来出租、借贷, 田租、利息要比公廨、寺庙、乡里地主们要低许多,而且优先是借给本乡的乡民们的。 这样既能帮助乡邻,同时也能让校会的这些钱能够滚动增值,长远发展。 现在无极学校的学田,上面赏赐的,官府划拨的,还有大家赠送的,加起来已经一百多亩了。 可以说,仅凭这些学田的租子,一年都有近二百石租粮,就能解决学校食堂大部份的口粮。 何况自费生还是自己交伙食费,每月还要交六斗米助学金呢。 而校会现在接受捐赠,但要成为会员,一年就得两石粮会费。 傍晚, 秀芝小心翼翼的把两个土豆交还给李逸,晾晒了一天,也看守了一天,没敢离开过视线。 李逸看了看,明天再晾一天就能种了。 担心天寒,这两个试验品,李逸打算不直接种在地里,他到空间露台巡视一圈,搬来两个盆。 这两个原来是种栀子的,买的时候好看盆也大,满树的苞,谁知道这玩意最不好养,没绽放就全掉苞了,还很快就都死了, 老婆干脆拿盆去种菜。 现在李逸直接拿来种土豆, 庭院里,李逸把两个盆里的土倒出来,全都敲散,然后让石头去灶房装了一筐草木灰过来,把盆土和草木灰拌勺,既增加了土肥力,也让土更松一些,种土豆的土壤就不能板结,要疏松一些最好。 一群人围着李逸,看着他在那里弄来弄去。 “这两个盆真好看,” “这是要拌土种吗?” 李逸举起两个土豆,“种这个,这两个疙瘩是宝贝,比金疙瘩还宝贝。” 大家不信。 但谁也没见过土豆,像芋头又没毛。 “无逸兄弟,俺老郭来了。” 门外,传来隔壁郭庄村正郭二郎的爽朗笑声,他后面跟着杜三郎,还有她妻子杜六郎陪着杜十娘,那个牙尖嘴利的丫环疏影也在。 以前郭二郎让李逸喊他叔,现在自降一等,以兄弟相称了。 “郭叔,杜三郎,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以后平辈相称,我斗胆喊爵爷一句兄弟,”郭二郎客气里带着几分奉迎巴结, 谁能想到呢,不久前还来他家典当家当的李逸,现在居然封爵授官,待诏门下了。 人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李逸三十天河东、三十天就河西了,真是莫欺少年穷。 他现在都恨不得喊李逸一声叔,就是年纪相差太大喊不出口。 杜十娘笑嘻嘻的上前来,“恭喜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看着这丫头,李逸再看看一旁一直看着他们的杜三郎,冲他微微一笑,杜三郎回以难看的苦笑,便秘一样。 “老夫人让我拉来十石粟,给无极学堂的一点点心意。” “还有这是十娘他父亲从洛阳差人送来的苏州鸡头米,老夫人也让送来一盒给李郎尝尝鲜。” 李逸不解, 这时杜十娘在旁边解释,说堂兄如晦从长安送了高昌葡萄给老夫人, “这葡萄是陛下赏赐你,然后你送给我堂兄的,我阿祖说感谢你的葡萄······” 看看那包装精美的鸡头米,再看着一车的粮食,还有杜十娘带来的一箱纸笔墨等文具, 李逸仿佛看到了此时郭老夫人那纠结难受的心思。 郭夫人这还是始终看不上他,担心他高攀了杜家啊。 (本章完) 第63章 素手做羹汤浅笑待君尝 第63章 素手做羹汤浅笑待君尝 无极草堂, 东院, 杜十娘主动下了厨房,要给李逸煮一碗红桂鸡头米。 “先把水煮沸,然后放入红,这个红是粟特胡商从天竺贩来的,很是稀少,” 李逸看着杜十娘拿出来的红,更像是紫红色的,凝结如石,破之如砂。 “这个是甘蔗榨汁熬煮成的蔗吧,我们中原就没有红?”李逸不信。 “有,岭南和蜀地都有种植甘蔗,榨汁熬,称为石蜜,但岭南产石蜜,不如天竺霜,长安宫廷和贵族之家,蔗皆用霜。” 虽然胡商贩来的天竺蔗贵,但品相质量要比岭南产的好,故此中原高端蔗市场被胡商的天竺霜所垄断,价格卖的极贵。 尤其是霜,也就是白,但其实也并不白。反正直到后来李世民称帝,派王玄策通天竺时,还特地去学习了天竺人熬的工艺,回来改良了本土技术。 “天竺卖多少?”李逸好奇问。 “霜上等的,一两易三斗米,中等的一两易二斗米,三等的一两也要易一斗米。” 李逸怀疑他听错了,“一两易三斗米?不是一斤?” 贵的盐也才斗米换斤盐,这天竺一两换三斗米,一斤那要换将近五石米,这阿三哥不是赚疯了。 白也不是啥高级技术啊。 “嗯,一两易三斗,自隋乱以来,河西走廊西路不畅,粟特胡商贩天竺来不易,价格自然也贵。” “可这也太贵了。” 说话间,水开了, 杜十娘先舀了一勺沸水把碗里的红冲开,然后才下锅,他估计得放了二两。 这就得值个六斗米了。 “饴就要便宜些,上等每斤饴两匹绢,” 饴就是麦芽,一斤也要七百多钱,李逸还是觉得贵, “以前开皇清平之时,斗米二十多钱,饴只要六十多钱一斤。”杜十娘解释了句。 加入新鲜的鸡头米和桂。 大约就煮了三四分钟,就成了。 杜十娘先给李逸勺了一碗,“这个鸡头米不能煮太久,焖一会,才口感更软糯。” 李逸觉得放太多了, 也就一升左右的水,放了二两红。 可在唐人眼里,这是很奢侈的喝法, 这一碗红桂鸡头米,鸡头米是从苏州采的,快马送到洛阳,再送来长安,这红也是粟特胡商从西域送来的天竺, 唯一不那么值钱的就是桂了。 好家伙,这一碗得值二斗米,现在长安的粮价,值一千多钱。 “快尝尝。” 十娘笑着催他。 李逸拿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试了下,很甜,鸡头米倒是挺软糯的,不过他不太喜欢太甜的, 他前世亚健康,后来患上了富贵病尿病,搞的一点都不敢吃。 “挺好吃的,就是这一勺下去就值一升米,好奢侈。” 杜十娘就笑,跟李逸相处,总让她很轻松, 小丫头疏影站一边,酸死了, 自家的大小姐,居然跑来给人家亲手煮水,还笑的这么开心。完了,自家小娘子真是被这个田舍儿迷住了。 “疏影,给大家盛红桂鸡头米,”杜十娘喊她,她还在发愣呢。 刚才那锅也就能盛三碗, 李逸当然也不能让人家大小姐在这一直煮,便喊来秀芝接着煮,这次就一次多放点水,煮多几碗, 郭二郎、杜六郎、杜三郎,总得一人一碗嘛。 十娘带了约两斤红,还有一小包桂,也都直接送给李逸了。 真奢侈, 这才叫真正的门阀世家嘛,那底蕴深不见底,吃穿用度,随便一样都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 李逸喝着水,一边却在想, 蔗压榨和熬制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后世自媒体和网商发达,见多了各种什么古法红的制作,甚至白脱色提纯的视频也不少,反正好像加上古法两个字,就能吸引不少流量。 大唐南方甘蔗种植不少,缺的还是熬、脱色等的工艺技术,有些落后,被胡商的天竺垄断中高端市场,钱都让他们赚去了。 李逸要是能拿出新技术,到时这得是个多大的市场啊, 一片蓝海啊。 夕阳西下, 李逸和杜十娘她们在庭中的凉亭下喝着水, 杜十娘身后站着丫环疏影, 李逸身后则站着姬素君和金玉漱, 自降身份一等的郭二郎则和妻子杜六郎挨着坐, 李逸其实也看出来杜十娘一直在他身后的两丫头身上扫来扫去,以前李逸院里有个罗三娘,她通过杜六郎早知晓那是李逸邻居而已。 但现在这两个女子,虽是婢女,却让她频频侧目。 “李郎还没给我介绍下你身边这两位佳人呢,一看就出身不一般。”杜十娘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逸微微一笑,“青裙的是玉濑,白裙的是素君,” 对于这简单的介绍,杜十娘有些不满意,“白裙姐姐好有气质,” 姬氏道:“奴本是掖庭宫罪妇,被陛下赐给阿郎为婢,不敢当小娘子姐姐之称。”听到她这回答,杜十娘倒是意外了一下,居然是掖庭罪妇。 “那玉漱姑娘也是宫中出来的吗?” “奴婢本是新罗人,先前在户部司王王令史家为婢,王大郎将奴婢赠给了阿郎,” 又是让人意外的新罗婢。 疏影在旁边小声嘀咕,“左拥右抱,倒是好不潇洒。才刚做官,就沉迷美色。” 杜十娘伸手偷偷掐了她一下,让她闭嘴。 杜三郎一碗水喝的心神不宁,心里记着郭夫人的吩咐,可人家李逸确实也没怎么勾搭十娘,明明是十娘一直在主动缠着李逸。 总不能说人家不守承诺吧。 “十娘,天色不早了,还有十五里路呢,我们动身吧。”杜三郎只好这般道。 杜十娘有些不舍,“哎呀,时间过的好快啊。” 李逸起身相送, 杜十娘依依不舍,“对了,我新作了幅画要送给李郎,差点忘记了。”说着,亲自去马车上找出画递给李逸, “回头再看。” 画装裱的很精致,玉做轴头,古檀为轴身,以绢作画,以锦做囊。 送到院外大皂角树下,看着马车远去,李逸回到院里,从锦囊中取出画,打开画轴, 绢上赫然是一副杜十娘的自画像, 一个天真烂漫的仕女跃然纸上,很是灵动可爱纯洁无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逸都有瞬间的失神, 人皆有爱美之心, 摇了摇头,李逸收起画。 要不是刚从围城里走出来,满身疲惫,他可能真就要勇敢冲锋一把。 算了吧, 不想趟那浑水,太累。 神禾塬上,杜十娘坐在马车厢里,手托着腮怔怔出神。 疏影在旁边看的直着争, 男怕叹气女怕托腮,这少女托腮固然好看,可也意谓着动情了。 “十娘,老夫人绝不会同意你跟李大郎的,你可别执迷不悟啊。” 杜十娘托着腮发呆。 “疏影,我好像得了病。” “啊,娘子哪不舒服,赶紧回家去请大夫来看。” “来的路上,满心期盼,见面了,欣喜无比,分别时,依依不舍,才刚离开一会,就已经满心思念了,疏影,你说我这是不是病了。” 疏影没想到是这么个病了,气的嘟嘴,“娘子确实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这是相思病,” “真的么,我,我这是喜欢上李郎了么?” 十五岁的杜十娘也不敢确定自己这就是动了情,以前从没有过这种经历,这种感觉随着每次跟李逸见面后,就越发的深。 到如今,已经让她无法内心平静了。 疏影愤愤不平,“都是那个李逸,以前十六年道士,是不是学的都是妖道妖法,否则十娘你怎么一下子就被他勾的魂不守舍不可自拨呢。 他难道就不知道男女大防,不知道要保持距离吗?” 杜十娘笑了起来, “真的唉,跟他相处的越多,越是着迷,我以前从没有见过李郎这么洒脱风趣的人,那些世家公子,没一个能及李郎。” 疏影摇头,自家小娘子疯了。 这是犯了桃病。 “娘子你醒醒,我看李逸对娘子就没有那种心思,他对他的几个奴婢,甚至是对邻居村姑,也跟对姑娘是一样态度呢,也一样微笑,一样温柔,” 杜十娘叹了一声气,“真的么?不会吧?怎么可能一样呢?” 这一路上, 杜十娘托着腮,一会痴痴发笑,一会又皱眉叹息。 马车回到杜曲, 杜三郎进府后便直接去见郭老夫人,把今天十娘见李逸的情况如实汇报。 “十娘看来已经陷进去了,这个李逸,他应当跟十娘划清界线,而不是这样若即若离,这是欲擒故纵,”郭氏恼怒, “夫人,还有一件事情,那个李逸他已经再次辞了陛下封他的官,” “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他真辞了?” “真辞了,现在就接受了浅水县男的爵位。” 郭氏听到这消息,哼了一声,“这样的人,更配不上十娘。以后,不能再让十娘去罗家堡了,也不许他们再有书信往来。” “只怕十娘不肯。” “那就把十娘送到洛阳去,让他阿耶阿娘管束着,实在不行,就跟她老子说,十娘跟韦二郎的婚事定下来。” “至于这个李逸,既然不把我们京兆杜氏放在眼里,那也就不必跟他客气。”郭夫人动怒,决定要小小惩罚一下李逸,让他知道何为京兆杜氏。 京兆杜氏之前可以拉拢李逸,对他客气,但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杜氏不客气。 区区李逸毫无根基,也敢惹京兆杜氏。 (本章完) 第64章 借刀杀人 第64章 借刀杀人 清晨, 李逸拿出已经晾晒两天的土豆, “这叫什么?”兰香好奇的问。 “土豆。” 这个名字让兰香有点失望,不是说比金疙瘩还宝贝吗,怎么能叫土豆呢。 “埋在土里就行吗?跟栽芋头一样?” “不,还要先催芽。” 李逸先把土豆清洗干净,然后拿刀切块,每块留两个芽眼,切好后跟湿土一比一混合,再均匀的摊好,再覆盖一层湿润的沙子。 这些李逸都是以前跟老婆学的,温度不能太高,否则会腐烂。等幼芽长到两厘米左右就可以扒出来,要先晒种,等幼芽变绿变粗之后再正式播种。 趁这个时间, 李逸拿出从冯家堡油坊买来的菜籽饼,这是一种很好的有机肥,富含氮、磷、钾,尤其是氮素含量较高,能够缓慢释放,为作物提供持久的肥力支持,同时还能改善土壤结构。 不过菜籽饼不能够直接埋土里施肥,得先发酵,否则会烧根。 发酵倒也简单, 先破碎,然后加水堆积,保持百分之五六十的含水量,大概就是手握成团,松开即散的状态就行,定期翻堆,一星期翻一次,夏天堆一两个月,冬天三四个月,变成黑色,无异味,手捏易碎就成了。 当然还有一种更快的液肥法,粉碎后装入密封容器,再按水、菜籽饼十比一的比例加水,进行浸泡发酵,每过两三天打开放气一次,一两周的发酵,液体变成深褐色,表面结一层白色菌膜,且有明显发酵气味时,就成功了。 用的时候,稀释一二十倍再浇肥在根周边,就能有很好的肥力,还能避免烧根。 李逸打算两种方法都试一试。 菜籽油饼虽是榨油的副产品,但也不便宜,他是油坊的老客户了,但一斤也得三文钱, 这东西还可以做牲口饲料。 七斤一个的饼,二十钱一个,相当于一个蒸饼。 一般农民是舍不得买这油粕来做肥的。 其实豆粕饼做肥料也很好,菜籽、芝麻出油率都比较高,粕饼就少,大豆出油率较低,油饼多。但李逸发现,在唐朝,没有用大豆榨油的。 具体原因不知,但确实还没见到。 捣鼓了半个早上, 把土豆切好催芽,又把几个菜籽饼打碎,分别进行湿堆和浸泡发酵。 “直接用粪肥就挺好啊,还不用钱。”秀芝提醒李逸,这些天,她有带着院里的兰香等孩子在房前屋后和院里挖了一些地,种一些蔬菜。 下面桥头就有个自家修的茅厕,里面每天都能收集许多粪尿,农民利用粪肥,一般有三种方法,堆肥法,堆积发酵,许多农民一大早起来到路上捡粪,捡回去就是堆积发酵, 羊圈牛栏里的垫圈草,带有牛羊粪尿,也是要先堆积发酵后再用。 也可以直接掺水,水肥浇灌,老祖宗很早就会粪水浇菜了,简单粗暴又好用。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将粪肥跟秸秆、麦草、落叶甚至骨头等混合沤制。 “我这两个金疙瘩是要种在盆里,放在院里养的,浇粪肥太臭了。”李逸笑道。 李逸在桥头搞的好个服务区,现在最让村民们羡慕的不是早点摊每天能卖多少豆浆、小米粥,也不是能捎带卖多少腐竹豆泡, 最让村民们羡慕的眼红的是他那一排茅厕,因为干净卫生,这来来往往的都愿意方便, 这日积月累,羡煞旁人。 对于这时代的百姓来说,地里肥料有限,主要就靠点粪肥,可一家人能产生多少, 李逸的那排茅厕,一天何止百号人。现在又添了个小学堂一百多学生,更不得了。 这段时间,他那茅厕,都已经出现了好几次半夜有人去偷粪的事情了,搞的现在罗二经常半夜要去巡夜查守。 偷掉一车粪,可损失不小呢。 而李逸的三十亩稻田和二十亩麦地,因为现在施了一茬粪肥,长势明显要比旁边人家的好许多,肯定要增产不少。 说着李逸倒想到个事, 他假装进卧室,实则从空间里找来一些蔬菜种子。 这个时候天虽还热,但能种的菜已经不少,西红柿、辣椒,还有生菜、香菜、菠菜、茼蒿,豆角、茄子、黄瓜、四季豆都还能再种一季。 不过他暂时选了西红柿、辣椒、生菜、香菜、菠菜五种,先试一试。 五个小纸包。 秀芝听说这些是菜籽,还有些疑惑。 “菠菜是什么?”秀芝没听过。 姬氏倒是知道,“菠菜是从泥婆罗国传来入的,长的跟菘菜有点像,挺好吃的。” “你吃过?” 姬氏点了点头,菠菜就是隋朝时传入的,跟当年杨广开西域有关,在中原现在也比较少见,贵族们餐菜上倒常见。 “辣椒又是什么,是胡椒一种吗?” “不是,是一种吃起来很辣的菜,但跟韭菜蒜的辣不同,新鲜的辣椒炒肉好吃,也可以晒干做干辣椒,或是磨成粉面,做调味料。” 兰香在旁边道:“是不是跟辣蓼草一样,辣蓼草就很辣。” 李逸让秀芝她们拿锄头,就在内院的廊前,挖了一小块地,回头用竹子围起来,就可以成一块小菜地,用来育秧,随时能看顾。 “这个香菜种子不能直接种,得先碾开壳,然后用湿布包起来催芽,露了芽再开沟播种,再盖上稻草,才能长的快。”秀芝提醒道。 李逸看着她们忙碌着, 心里已经在幻想着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蛋汤、西红柿煲牛腩、白拌西红柿、西红柿酱,辣椒炒肉、虎皮青椒、辣椒炒荷包蛋、尖椒牛柳, 还可以做成剁椒,剁椒鱼头,晒干辣椒,做宫爆鸡丁,还有水煮鱼、香辣虾,想着想着都流口水了。这以前吃惯了辣,现在饮食里没有辣,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虽然他厨房里就有干辣椒、辣椒粉,甚至还有新鲜的小米椒,但突然冒出来也讲不通来路。 但如果他种出来了,那以后就来路光明正大,而且还能源源不断。 姬氏看着李逸在院里种菜,脸上有些纠结,“其实院里种些草更好,牡丹、菊、兰、桂、梅、莲,” 李逸笑道:“我也喜欢,以后你来负责种,把无极草堂点缀起来。” 姬氏有些兴奋的道:“那我们就在凉亭旁边挖一个小鱼池,养上几条锦鲤,然后种上荷,再垒一些奇石,种棵红枫或海棠····” “你先规划设计,想好了就弄。”李逸对于美化庭院这事很支持,小院虽名为草堂,但他也希望能够温馨舒适。 兰香则提议应当养只大鹅,放在前院,可以看家护院。 “养狗,养只狗,狗也能看家护院。”狗剩提议。 “行,哪天去赶集,买鹅买狗。”李逸笑着答应。 ······ 神河塬下,潏河南岸, 瓜庄。 这是京兆杜氏种瓜的庄园,种的是寒瓜。 长的像冬瓜,有着碧绿的皮,个头也大,但切开厚皮,里面却是红囊,水多汁甜。 寒瓜,也是汉代时从西域传入, 但是直到大唐,寒瓜种植都并不算普及,只是上层贵族们享用的水果。 一般百姓见都见不到,更别说享用。 而杜家,却在樊川有田庄用来种寒瓜,这个瓜庄有九百八十亩水浇地,除了寒瓜,也种甜瓜、冬瓜,以及收瓜子的打瓜,还有蔬菜的瓠瓜和黄瓜, 每年种一季瓜,然后种一季豆。 杜家瓜庄各种瓜,寒瓜自然是夏季宠儿,有专门的瓜把头瓜管事负责管理,头茬寒瓜,其中最大最好的要进贡宫廷,其它的则送给杜氏亲朋好友的贵族、士族豪门。 第二茬开始上市售卖, 从长安卖到洛阳,杜氏的瓜很有名,卖的也不便宜,但每年瓜庄的瓜都是会有许多贵族名门提前订购。 今天, 韦曲韦家管事来装瓜。 杜氏庄头也是提前就准备好了,早上露水还没收,太阳还没升起,就提前把瓜选好并采摘下来,挑到了庄园屋里,避免被太阳晒。 要是中午大太阳下摘热瓜,吃了可能会拉肚子。 韦家管事来了,直接到仓房里看瓜,过秤、对数,然后付钱。 “这批瓜都很不错,个头大,敲着听声肯定甜。” “最近雨水少,瓜自然就甜。” 杜家管事笑着应道, “我们家三郎昨天来过,说让我把一盒腐竹转交给你带回去。” 杜管事道:“我家夫人自上次去杜曲,吃过你家招待的腐竹后,可是念念不忘啊,一直说好吃呢。” 韦管事凑近,压低声音:“你可知道这腐竹是哪做的?” “哪?” “跟咱这就隔了个神禾塬,御宿乡罗家堡村长家做的,这玩意听说其实弄起来也很简单,和做豆腐差不了多少,但豆腐一斤才二十钱,这腐竹一斤却要三百六十钱,” “还有这事?” “可不,那村长李逸原本是无极观的道士,遇到垮崖师傅死了,剩下一人一无所有,被迫还俗,后来做起了这腐竹,那是财源广进,日赚几万钱,现在起了两座大院,还办起了学堂,免费招了一百多娃上学呢,你说他赚了多少?” 韦管事惊叹连连。 “还有个事更可气呢,这小子赚了点钱,就开始狂了,都敢打我们杜氏小娘的主意,我们家十娘你知道不,听说你们韦家有意要为黄瓜侯韦二郎,求娶我们家十娘呢,” 韦管事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你说这个李逸居然敢打杜十娘的主意?” “可不是,仗着卖腐竹赚了几个钱,不知天高地厚。” 韦管事皱眉,“你们杜家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李逸?” “这李逸攀上了我们家大房的二郎,”杜管事道:“我们是碍于二郎的面子不好出手,不过你们倒是可以替你们家二郎出手。” 韦管事没接话。 杜管事又道:“其实这里面还隐藏着一桩富贵呢,兄弟你要是把握住了,可不得了。” “哦?” “那个李逸之所以那么狂,不就是因为有个赚钱的腐竹作坊么,我教你一个法子,你点钱收买他作坊里一两个人,把做腐竹的秘方弄到手, 到时韦家弄个更大的腐竹作坊,他能干的过你们?” “你们可以先降价,把他作坊干倒,再涨价,这买卖不就成你们独家的了。” 韦管事眼前一亮, “兄弟,这事你跟我细说说。” “行,但事成之后可别忘记兄弟。” “放心,事后定有重谢。” (本章完) 第65章 江山是打出来的 第65章 江山是打出来的 瓜田里, 杜三郎挑了一个大瓜,伸出巴掌拍了拍,“这个瓜,保熟吗?” 杜庄头笑道:“这个瓜还没熟,”说着弯腰敲了几个瓜,听着声音挑了一个瓜:“这个包熟,保甜。” “切开。” 庄头从腰间蹀躞带上解下一把小刀,碧绿瓜皮上划了两刀,翘起小块瓜皮,便有了个缺口,双手用力一瓣,瓜开两半。 黄瓤红籽,格外诱人。 “是红瓤瓜好吃,还是黄瓤瓜好吃嘞?”杜三郎问。 “咱家的瓜,红黄瓤的都好吃,不像别家种的,瓜瓤白散水滋滋的,味苦不甜。咱家的瓜,可是名满两京。” 杜三郎接过一块,咔咔几口, “好,” 每一口都是清甜与多汁,解暑消渴,沁人心脾。 杜庄头在一边自夸道:“咱家的寒瓜,那可是连圣人吃了都说好,瓜圆、肉厚、沙甜、个重,甘甜多汁,就是我们做的寒瓜酱,一样清醇甜美,历来是宫中贡品。” 杜三郎咔咔连啃了好几块, 杜庄头在旁边小声的问:“三郎,那个小的一事不明,那个腐竹作坊这么赚钱,我们杜家为何不弄过来,反而要告诉韦家?” 杜三郎抹了把嘴,将瓜皮扔掉,杜庄头却是马上捡了起来,这瓜皮可也是好东西,既可以做成瓜皮汤、也可以做菜,甚至还能入药,做成寒瓜翠衣。 “李逸那个腐竹作坊确实很赚钱,不过他现在也就一天产百来斤,估计也就能赚万把钱而已。” “阿郎,可是我们要是掌握了腐竹制作秘方,到时一天产千斤也不是问题,那岂不是一天能赚十万钱,这不少了吧?” 杜三郎笑笑:“不全是钱的事,李逸跟咱家长房的二郎克明关系不错,而且还有十娘呢,我们要是直接抢李逸的腐竹秘方,那时克明和十娘都要怪罪,所以这事先让韦家打头阵, 等韦家也开起腐竹作坊,把李逸挤兑的没啥利,我们再出面,不管是出钱买方子,还是其它,李逸和克明、十娘他们也不能直接怪我们头上。” “可是让韦家知晓了腐竹做法,那以后我们也做,利就没那么多了。” 杜三郎又岂不知晓,但对于郭老夫人来说,要横插这手,根本跟赚钱无关,而是李逸不识时务,老夫人这招是直接釜底抽薪,打蛇打七寸。一个乡下田舍儿,就算有个县男虚爵,可无官无职,要是再没有了钱,那就啥也不是了。 他很佩服郭老夫人,都八十岁了,行事依然稳准狠。 “等韦家的好消息吧。” 杜三郎又拿起一块寒瓜吃了起来。 长安,太极宫。 李渊在太极宫海池泛舟,裴寂等几位宰相做陪,今天的主宾是秦王李世民。 这位得胜而归, 李渊亲自切开一个寒瓜,红瓤黑仔的,切好后亲自递给二儿子。 “二郎辛苦了,” “谢父皇。” 西北的战事,暂时又进入僵持阶段,但现在李渊也不急了。薛举长武兵败后退回折墌城,虽继续围着泾州城, 但已经疲软,粮草也已经开始不足。 另外他此前分兵袭扰扶风、北地二郡,也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薛仁杲亲率精锐去攻宁州,也已被宁州刺史胡演击退。 而让李渊很担心的五原张长逊也还效忠朝廷,并没有就此又倒向突厥,甚至还顶住了薛举所部的进攻。 “二郎你长武大捷,震动西北,榆林郭子和遣使来长安奉表归附。”李渊哈哈大笑, 这个郭子和本是同州人,隋朝时任左翊卫,后因罪流放榆林。前几年,郡中饥荒,郭子和兄弟率敢死十八人,擒斩郡丞,开仓放粮,自称永乐王,建立年号,后来南面联合梁师都,北面侍奉突厥,派弟弟去做人质,始毕可汗先册封他为平杨天子,他不敢当,于是改授屋利设。 郭子和占据榆林,跟占据五原的张长逊一样,都是隋末趁乱在河套割据的枭雄。 但两人本身实力都不强,前期都依附突厥,如今却都看好占据长安的李渊。 尤其是这次李世民长武大捷后,郭子和也是立马就派兄弟南下长安奉表归附。 “二郎你说授郭子和什么官职合适?” 李世民这次回来,并没有被撤消军职,仍还是行军元帅。 “我大唐撤郡复州,榆林郡可复为云州,朝廷可授郭子和为云州总管、刺史,依丰州张孙逊例,册封其郡公爵位。榆林孤悬塞外,北有突厥南有梁师都,东边还有刘武周,虽然兵马不多,但也可以为朝廷牵制一下朔方梁师都。” 裴寂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河套地区的丰州张长逊和云州郭子和,实力都较弱,又跟朝廷实际阻隔,他们弃突厥而归唐,很有可能会面临突厥的攻击, “陛下,不如下旨,主动让他们率部众、百姓南下安置,撤入关中后,也能增加关中兵力。” 裴寂甚至认为,眼下不能跟突厥起冲突,还需仰仗突厥支持。所以若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五原、榆林两郡割让给突厥。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瓜:“裴相错矣,五原张长逊、榆林郭子和,愿率土来归,这是多难得的事。河套之地,自先秦之时,便是我中原华夏领土,如今既已归附,又岂能再拱手送人?” 裴寂只是笑笑,“秦王息怒,如今形势复杂,时不我待,中原的李密接受洛阳册封,出兵大战宇文化及,且已经连胜数场,要不了多久宇文化及就将灭亡。到时李密入洛阳,这中原可是要变天的。 而我们现在连个薛举都还没能击败,更别的陇右河西,甚至河东的刘武周、山南的朱粲,朔方的梁师都都是威胁。 若是暂时割让河套地区,换取突厥的全力兵马支持,那我们既能迅速平灭薛举,也能断掉梁师都、刘武周的背后支持,这样才能迅速平定关陇,然后东出夺取中原,一统天下。” “江山是靠自己打出来,不可能指望别人送。”李世民扬眉。 李渊摆了摆手,“裴监、二郎,吃瓜,吃瓜。” “二郎啊,之前你跟朕大力举荐的那个李逸,太子也跟朕几次举荐,还举荐他做正七品的侍御史这清要官呢。 后来江国公跟朕讨要他,朕便授他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谁知道,这小子居然又一次直接拒绝了朕的授官。” 皇帝提起李逸之名,改变了话题。 “不想当官就算了,朕也不勉强他,他献药与你的功劳,朕也封赏他浅水县男爵了,一瓶丹药换了一个男爵,这小子赚大了,哈哈哈。” 龙舟在海池里缓缓驶动,荡开一层层波浪。 御宿乡罗家堡, 无极草堂里,李逸打了个喷嚏。 厨房里秀芝、兰香等人也早就呛的泪直流,纷纷逃出门, “阿兄,你这弄啥嘞?” “给你们做道新鲜菜,水煮鱼。” 今天郭二郎给拎了两条大草鱼来,李逸就想起水煮鱼,这道菜他以前挺拿手的,正好今天种辣椒让他想起来,口水都止不住。 水煮鱼做起来也很简单,只要有材料。 他杀鱼片鱼的手法都不错,切好的鱼片加蛋清,适量料酒,生抽、盐、葱、姜、淀粉抓匀腌制, 鱼骨鱼头煎好备用, 豆芽炒至断生铺到大碗底, 起锅把干红辣椒炸香,放入豆瓣酱炒出红油,加清水放葱结,然后放入先前煎好的鱼头鱼骨烧开, 然后把腌好的鱼片放入,掌握火候,煮定型了就连汤盛出。 最关键的还是最后的那点料和油, 撒上蒜蓉、椒碎、芝麻、葱, 然后起锅烧油,放入干红辣椒,炸香后浇到蒜蓉、葱上就大功告成了。 油滋的一声, 那股香辣味啊,久违的满足。 不过对于兰香她们而言,就有点吃不消了。 “快来尝尝,油而不腻、辣而不燥、麻而不苦、肉质滑嫩,这可是一绝,” 鱼肉鲜美,麻辣厚重。 几人看到李逸从厨房端出来的那大盆鱼, 汤红亮亮的,白色的鱼肉上还铺着一层红红的干辣椒,刚才就是这玩意呛的她们直流泪,这能吃? 李逸却是带头先夹了一筷子到碗里, “趁热吃。” 一口下去,就是那个味。 兰香几个娃,和秀芝、素君、玉漱半信半疑,拿了碗筷围到石桌边,每人试着夹了块鱼片,小心翼翼的咬了一点尝。 “好辣,”石头道。 “好麻,”狗剩吸溜舌头。 “麻辣鲜香,麻辣过后就是鲜香嘛。”李逸笑着大块朵颐。 其它人看他吃这么爽,也就胆大了些,别说,吃了几筷子后,确实就不仅是有麻辣味,也能尝到鱼的嫩滑鲜美,特别是鱼片。 就连里面的豆芽也挺脆嫩。 几个娃一直直吸溜吐气,却吃的舍不得停下来。 “这就是辣椒啊,真辣。”玉漱辣的直吐小舌头。 秀芝则觉得李逸做菜好吃确实是好吃,但太费料了,“阿郎这道菜不应当叫水煮鱼,应当叫油煮鱼,这一道菜放的油,都是好些人家一个月的油了。” 六七斤的一条大草鱼,做了一大盆的水煮鱼,大家吃的满头大汗,硬是吃完了,剩下了一盆子红汤,李逸本来说倒了,秀芝却说盛了装篮子里吊到井下,明天可以继续煮鱼,剩那么多油呢。 姬氏直喝凉水,脸都辣通红。 李逸过瘾了,很满足的摸着肚皮起身散步,这或许就是家乡的味道吧。 (本章完) 第66章 陌生人 第66章 陌生人 没有房贷车贷,早上睡到自然醒。 伸个懒腰,李逸感觉又是美好的一天。 “阿郎早。”玉濑听到他房里动静,立马就过来请安,这新罗婢给李逸穿衣,手也不老实,李逸捏了两下反击,然后就制止了她。 被拒绝的玉濑眼一红,做欲哭之状,委屈巴巴的道:“阿郎是嫌弃婢子了吗,自长安回来后,都不碰婢子了。” “这些天忙里忙外没空呢。” “阿郎定是看上姬氏了。” “哈哈,走,桥头吃早饭去。”李逸刮了刮她鼻子,这新罗婢鬼精鬼精的,估计就想着能够早点怀上孩子,到时母凭子贵,起码也能放免还良,不再是卑贱的奴婢了。 但李逸现在既不想娶妻,也不想生孩子,在长安时他也是用上了杜蕾斯。 走出房门,姬氏已经候在那了,“阿郎早。” “早。” 姬氏帮他投好毛巾放好牙粉,服侍的相当周到,洗好脸,又帮他梳发挽髻戴巾子系幞头。 太阳初升, 桥头依然很热闹, 五婶看到李逸三人下来,立马过来招呼,“爵爷吃点什么,三娘新添了胡炉,现在也做胡饼,面脆油香的嘞。” 罗三娘经营这桥头铺子还是很有水平的,如今早餐的品类也多了起来,不再只卖豆浆豆脑小米粥这些,增加了粽子、甑糕等,现在又添了胡饼。 “素的肉的?” “都有,”三娘过来,“肉的有田鸡肉的也有长尾兔、大眼贼肉的,素的是胡麻和核桃仁的。” 田鸡肉是跟乡里村民收购的,大家晚上去捕捉然后卖给她,也算多点收入,而三娘收购也不用多少钱。长尾兔就是稻地白腹田鼠,大眼贼就是塬上麦地里的黄鼠, 也是跟村民打个招呼收购, 相比起买猪肉羊肉,可就便宜很多。 但收拾处理的好,其实味道也不错,也用不着挂羊头卖狗肉,直接跟客人说明,反响还不错。 “先来三个田鸡的,豆浆再来三碗。” 三娘点头,转身去弄,看着李逸带着两美婢,心里还是有点酸楚的。 田鸡肉的胡饼味道很不错, 饼里的田鸡肉很鲜嫩,而饼皮在胡炉里烤熟的,黄亮香脆。 如果用李逸挑剔的口味来看,田鸡肉若是加上洋葱、孜然、胡椒粉,再加点油,应当味道口感更好。 “我上次在长安东市吃过一个叫邹骆驼的人做的胡饼,他家羊肉馅的肉胡饼味道最鲜美,皮脆肉嫩,味鲜油香。” “他肯定是在羊肉里添了羊尾油,”三娘道。 “好吃,再来三个。”李逸很满意,两个婢子赶紧说自己不要了。 三娘还真就只给李逸从胡炉里铲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胡饼,“长尾兔和大眼贼的味道也不错,吃了的客人都说好呢,不尝尝么?” 李逸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对老鼠肉心里还是有点点抵触,虽然在乡下人眼里,这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甚至黄尾还是王公贵族们也喜爱的。 “我听长安来的客商说,现在长安的粮价还是很贵,并没有跌下来,朝廷已经开了常平仓放粮平抑粮价,也只是没让粮价再涨上去,”三娘告诉他。 “现在啥价?” “还是斗米两匹绢,折到七千多钱一石了。” 李逸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虽有长武大捷,但浅水原那一败后,现在前线形成了僵持局面, 薛举并没有被击退, 长安百姓也是始终不安。 粮价就是最好的反应。 要不是有长武大捷,这会估计长安的粮价还在涨。 “你先前拉了一百多石粮到长安卖,是不是亏了?”三娘问。 “亏啥,我的粮食都是三百六一斗米收回来的,拉过去斗米半千,一趟我就赚了一大笔。” “可现在都七百多钱一斗了,说不定还会涨。” “不会再涨了,薛举啊,兔子尾巴长不了,他一败,这粮价就会应声而落,斗米匹绢都已经太高了,哪可能一直斗米两匹绢?” 李逸现在是手里没粮,要不他都拉到长安再赚一大笔。 王乡长王里正都有不少粮食,可惜他们看到这价格越发不肯卖。李逸也劝过他们,可惜只能说他们眼光短赚不到这认知外的钱。 吃过早饭,李逸去西院作坊。 两个婢女陪同,现在两人一个是会计一个是出纳,上手的很快,基本把作坊的财务掌管的很好。西院四口大磨,四头骡子在磨豆子。 最赚钱的腐竹房,三十口大锅在不停的煮浆捞皮,一排排的灶台,一排排的晾竿, 现在有十个妇女在做腐竹,两个磨浆的、六个煮浆捞皮的,还有两个晾晒烘烤和包装的。 “现在一锅只要一个半时辰就能捞完,经过二次浸浆后,一锅能出三斤多成品腐竹,每口锅一天能做四轮,能出十五斤腐竹。” 三十口锅,全力开动一天能出四百五十斤。 这个产量,已经是大幅提升,效率很高了。 大锅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加工,一人要管五口锅,还是挺辛苦的,尤其是这夏天,这么多口锅,热的跟蒸笼一样。 姬氏掌着账目,告诉李逸现在腐竹产量上来,但还是有些跟不上销量,无极腐竹口碑不错,传的很快, 现在长安城内城外,那些大寺院陆续都在成为客户,订单稳步提升,而如京兆韦杜这样的名门贵族,也是经常采买。 御宿川腐竹,现在还成了长安小有名气的特产。 光是腐竹这项,现在一天进项好几万钱,利润非常惊人。 主要成本就是豆子和劈柴,豆子二千六百钱一石,松木劈柴二百钱一担,都不算贵,人工也便宜,三娘嫂子她们,包两餐,一个月才七斗小米的工钱。最近虽粮价大涨,但作坊早储备了一批豆子,暂没受影响。 李逸对作坊现状很满意, 都不需要再上门去推销了,口碑相传,生意自己上门来,甚至因为腐竹、豆泡、纳豆卖的好,还捎带着让豆腐、千张、豆芽等生意也带起来了。不少寺庙或贵族订购腐竹这些,也会捎带订一些豆腐豆芽等。 本来豆腐这生意并不太赚钱,以前罗二甚至只能勉强糊口,但李逸作坊现在因为订单多,甚至都是先订后做再送货上门,不用担心销量,利润也还可以。 四头骡子、十八个妇女,加上罗二这个管事,李逸这个作坊现在红红火火。 姬氏的账上,已经有很可观的一笔绢、粮。 李逸都没想到,这生意会这么赚钱,而且这么轻松好赚。 一斤腐竹一斗米,腐竹卖的跟盐一样贵。 这个作坊现在生意稳定,一天流水十万钱,真是棵摇钱树。 “腐竹供不应求,要不要再添些锅灶和人手?” 一斤腐竹净利有一百多钱呢,添一口锅一天就多赚一两千钱。 “先缓缓,”李逸考虑了下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也不给大家画大饼,每人奖励二斗小米,罗二叔做为管事十分辛苦,奖励五斗。”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实在奖励来的更能激励员工。 基本工钱暂时不变,但绩效可以多发点。 “这个奖励,今天就都发下去,玉漱你安排好。” “还有,给家里稻地麦田干活的村民,都当天干完活就把说好的粮食结了。” 李逸自己的那五十亩麦稻,根本不用他管,交给了村里的十狗。十狗是村里的保长之一,都六十多岁了,当年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母狗刚下了一窝狗崽,一窝九只,他稍晚点出生,家里就给他取名十狗。 李逸把家里的田交给十狗帮忙打理,一个月给三斗粮,平时放放水巡巡田,若是要施肥、除草等忙活,就让他帮忙雇村民做日工,一天两升小米不包吃。 十狗老叔还是很尽心尽力的,李逸家的庄稼打理的很仔细,因为有服务区的茅厕粪肥,他家的庄稼比村民们的长势好一大截。 “昨天村里的秃子过来想要借钱,说想重修几口窑洞。” 李逸知道这个秃子,四十来岁就秃了头,他媳妇在李逸作坊里做腐竹,以前很瘦的一个人,现在做了一个来月活,每天在李逸家吃两顿,都吃胖了,大家开始喊她胖婶。 “我的原则是救急不救穷,他现在的窑洞也还能住,想住新窑洞可以慢慢积攒钱粮,” 这个秃头有点懒,还喜欢打老婆孩子,李逸是挺不喜欢他的。 经常有人来找李逸借钱借粮,李逸也是要看情况才借,那种揭不开锅要借粮的,或是急病要借钱的,李逸一般都会借点,但像秃头这样想修房子或是其它的,一般不借。 他宁愿给大家多提供点赚钱的活计。 傍晚, 胖婶下工,在西院银杏树下吃饱晚饭,满足的到井边洗了碗筷,今天晚饭是小米饭管饱,一个煮茄子,一个炖杂鱼,还有个蛋汤。 有油有盐的菜就是下饭好吃,胖婶吃了好几碗。 “发粮了,阿郎说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每人奖励二斗小米,罗二叔奖励五斗,这边过来领粮按手印了。”姬氏拿着账本来到院里,对大家喊道。 胖婶借了个口袋,背着自己的二斗小米,满心欢喜的回家去。 回到自家崖根下的土窑洞, “当家的,村长给俺们发赏了,一人发了二斗小米呢,你看。” 一进门,胖婶发现屋里多了几个陌生人。 (本章完) 第67章 额真想锤死你 第67章 额真想锤死你 虬髯壮汉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开,金光乍现。 “这是叶子金,一册十二张,四张重一两,一册就是三两,” 壮汉把金叶子从书册里取出,看着极薄的金叶,金光灿灿,秃子的眼睛都直了,死死盯着金叶册不放。 “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这册金叶子就是你的了。” 秃头呼吸急促,声音颤抖着道:“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可以,”虬髯汉子哈哈一笑。 秃头伸出手,胖婶在旁边担忧的喊道:“当家的,” 金叶子很薄,做的如一页书似的,每页的四角和中心都还有印戳,有字。 “这是啥字?” “四角的字是东市坊西,中间是陈二郎十分金。意思是这金叶是长安东市坊西的陈二郎金铺打造的,十足真金。” 每页是二钱五分,打造的时候每页还留有对等的五份的折痕,这样使用的时候,直接折一下份,就是五分黄金,相当于四百开皇五铢,便于支付。 “这册叶子金,随时可以兑换两万四千枚开皇五铢肉好。” “你们说话算数?” “只要你答应,这金叶子现在就归你了。” 秃头紧紧捏着金叶册不肯松手, “我新妇在李大郎作坊做事,每月七斗粮还包两餐饭,还经常有赏赐,你看今天又赏二斗米。” 虬髯壮汉哈哈一笑,“我们管事的交待了,只要你新妇肯去我们那传授腐竹秘方,我们每月给两石大米,你也可以过去做事,一月也给你两石,还给你们包吃住,并提供住房,还包每年一套春衣鞋袜,两年一套冬衣鞋袜。” “说话算话?” “可以立契约。” 秃头咬牙,瞪大着双眼,“我愿意。” “当家的,你们说什么腐竹秘方?”胖婶急的满头是汗。 秃头捏着金叶子,对妻子道:“我们遇贵人了,要发达了,这位来给我们送富贵的,你也看到了,只要你教他们做腐竹,他们现在就给我们三两黄金,而且以后我们去给他们做事,一个月有四石大米,是大米不是粟米,还包食宿,还给衣鞋,” 胖婶急道:“那怎么能行,腐竹是村长的方子,我只是给人做工,就算知道怎么做也不能卖给别人。” “你是不是傻,你给他干活,一个月才七斗小米,给别人干一月两石大米,我也还能去做事同样拿两石,更何况这三两黄金就摆在面前呢。” “这怎么能行呢,村长对我们多好,” “好什么好,我跟他借点钱修窑洞,他都不肯借,赚那么多钱,却那么小气。” 胖婶把粮袋扔到秃头怀里,“做人得讲良心,反正我是绝不会对不起村长的,那是丧良心,要遭报应的。” “屁,有金子不要那才是蠢。” 秃头急了,直接握紧拳头就打胖婶,虬髯壮汉一把将秃头拉开,“别打人,好好说嘛,” “嫂子,你看你现在住这地方,多破多旧啊,听说上次这崖垮过一次,压死了好多人,你就不担心哪天下雨又垮了? 再看你家三个娃,面黄饥瘦的,看着真可怜, 现在有个改变的大好机会,你得珍惜啊,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 “可做人得凭良心。”胖婶嘴角都被丈夫打破了,却还是坚持道。 “是,得讲良心,但说实话,这腐竹也只是个生意,就算你帮我们也做腐竹,也不影响他的,” “怎么不影响?”胖婶不信。 “天下那么大,就算多几个做腐竹的,这买卖也做不完啊。何况,我们的腐竹可以卖到洛阳、太原,卖到山东、山南去,保证不跟李村长抢生意。” 胖婶将信将疑, 秃头却急的又想揍人。 “我给你们加二两黄金。” 说着虬髯壮汉,又从书册里取出一份金叶子,撕下八张,递到胖婶面前。 二十页金叶,总共五两黄金, 外加夫妻两人每月四石大米的工钱承诺,还包食宿包衣鞋,这待遇确实比现在高很多。 胖婶面对着递来的黄金,犹豫一会,还是摇头拒绝了。 “那腐竹方子不是我的,我不能这样做,做人得有良心。” 秃头大骂一声挥拳猛锤胖婶,打的胖婶满头包,这次虬髯壮汉只在一边看着不再拉开。 好一会秃头停手, 胖婶眼角也破了,眼眶也乌青了,鼻子还出血了,头发散乱。 “我家里我说了算,这臭婆娘就是欠打,我们现在就跟你们走,到了地方多揍几次就听话了。”秃头把那二两黄金也夺过来。 虬髯汉子点了点头,“好,”他很痛快的将五两金叶子都给了秃头,“赶紧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 他并不担心秃头拿了钱不办事,韦家的金子可不是个乡野村夫能贪的。 “你们不能这样做。”胖婶蹲在地上哭道。 秃头上去又是一顿暴锤。 “呃锤死你个蠢婆娘。” ······ 夜幕降临。 李逸带着石头几个小子,从滈河里上来,这小河里洗个澡挺舒坦。 回到院里,玉漱就又主动的缠上来,“我给阿郎擦干头发。”擦干头发,换上衣服。 天黑后的乡村很宁静,西院的学堂只上中午的课,作坊也是天黑就停了下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啥娱乐活动可言。 玉漱一直缠着李逸,一心求宠。 “素君,”李逸叫来姬氏,让她过来一起盘点下最近的账目。 姬氏掀帘进屋,新罗婢不满的嘟起嘴坐到一边。 “玉漱你先回房休息吧,我跟素君理理账。” 新罗婢不情不愿的离开。 回首这一个多月来,李逸也从一开始一无所有卖锅,到现在也是大院两座,马骡牛数头了。 细细盘点一番,李逸很满意, 他一开始卖雪平锅,卖了十一两黄金,以及一头牛和一些粮绢,后来卖焖烧杯,卖了一百五十匹绢。然后李世民、太子建成、皇帝李渊也都赏赐了他一些绢,还有马、金银器等。 他上次长安卖粮,赚了六百多匹绢。 这段时间主要销是买了四头骡子,还有三十口平底锅,数口大锅等,还有就是盖两个院子。 盖房子建作坊这些其实开销不算大, 作坊一直很赚钱,一开始就是营利的,且利润较高。 学校那边因为有校会的捐赠,分开算账,那里也基本上不用他再投钱进去,反而还能买田出租,借贷收息。 “现在家里大牲口有三匹马四头骡子一头牛,丁婢三口小奴二人,御宿乡的稻地三十亩,桑田二十亩,浅水县封爵永业田五百亩,陛下三原赐田百亩······” “家里现在大豆、小麦、稻谷、粟等粮食还有几十石,绢有三千一百二十八匹,铜钱八万七千三百钱,黄金十七两·····” “校会那边,有田一百八十亩,都已出租,定的亩租六斗。粮食有一百多石,绢八百多匹·····” 李逸听了不由感叹, 不算校会的钱粮土地, 他自己这里,光是绢,就值百万钱了,这才不到两个月啊,他就已经这么成功了, 果然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心里不由小小得意了一下。 姬氏提醒李逸:“浅水塬的五百亩永业田,还有渭北三原县的那一百亩田,得尽快去接收,我建议阿郎趁现在兵荒马乱逃荒,到长安三桥去挑选一些弃籍逃荒的灾民,招为部曲,安置到浅水和三原耕种那六百亩地, 一户人家可耕百亩,那么招个六七户灾民为部曲,置买些耕牛、农具,修房屋,长远来看,比起直接招长短工更划算一些,就是开始钱多点。 比起直接出租也划算。” 李逸觉得也有点道理,但有个问题也不好解决,那就是他光棍一个,又没有家族亲戚可用,浅水县离这五百里,就算三原县也离这一百多里, 招些灾民过去种地,可没人管,到时把他牛啊耕具卷走都不知道。 “还是租出去吧,哪怕租子少些也没事,以后有条件了再自己派人经营。” 姬氏记了下来。 “阿郎现在手里有这么多绢,应当考虑买田置地,或是放贷,钱生钱,上到王公贵族世家,下到地主豪强都是这样做的。 我们门口就是滈水,可以考虑修堰拦水建个碾硙,碾米磨面,其中利益很不错。” 李逸也知道这年头没有官办的银行等金融机构,民间借贷需求却是一直很大,所以寺庙的香积厨,官府的公廨钱等,都搞借贷,挺混乱,且利息都很高。 而且朝廷的态度,向来是任依私契,官不为理。 朝廷对于高利贷的限制标准,也只是每月不得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 可实际上官府公廨钱的月利都是八分,民间十分,十五分,二十分甚至都很普遍,所谓不得过一倍,更只是空话。 李逸发现现在乡下的民间借贷,一般都比较小额,月利普遍是百分之十到二十之间,有些利滚利超十倍的都有。 对于放贷这个事,李逸也知民间是有切实的需求,但他并不愿意放高利贷。 高利贷太害人了。 “阿郎若不愿意自己放贷,可以把钱绢存到寺庙香积厨,一般有三五分月利。” “阿郎也可以开个僦柜,用绢做本钱,做典当生意。” 僦柜就是典当行,这行业如今也基本上是寺庙垄断的,他们称为长生库或质库,也是个暴利行业,一般都是搞短期抵押贷,周转快利润高。既能赚抵押贷的利息,还能赚那些无法赎回绝当的抵押物回收的钱。 “这个回头再说,”李逸摇了摇头。 姬氏提醒李逸,“阿郎得早做打算,这些钱绢放在家里除了虫蛀鼠咬损坏,可不会增值,如果自己放贷,能有倍利。就算买田置地出租,租子也很可观。哪怕是把绢放到寺庙香积厨,都有三五分的利。” 李逸打了个哈欠,“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姬氏起身,“阿郎早点休息,奴婢先回房了。” “今晚留下吧。”李逸发出请求, 姬氏站在那,身体僵住,脸红耳热。 “不愿就算了。” 姬氏咬着嘴唇站在那,其实从出宫那天,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可这天真来了,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见她站在那不吭声却也不走,李逸笑着吹灭了油灯,一把将她抱起, 姬氏一声轻呼,紧紧的搂住李逸,浑身僵硬。 夜如何其, 夜未央。 (本章完) 第68章 嫌疑人 第68章 嫌疑人 勾魂的魅力,放任的激情。 关键时候,李逸赶紧刹车,心念一动,超薄到手。 如有薄待,多多享受。 “阿郎,这是什么?” “尽享激情,无惧意外。” 夜来风雨声,落知多少。 李逸呼呼大睡,姬氏撑着脑袋,凝视着他,睡的这么安静。 看着看着,姬氏嘴角上扬。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露出新罗婢玉濑半个脑袋,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 玉漱看到姬氏和阿郎同床共枕,眼神不善,姬氏却只是淡然一笑,却让玉濑以为她这是在故意显摆挑衅,气的咬牙切齿。 ····· 李逸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身体放空,睡的更香。 姬氏也是满面红光,感觉神采也很飞扬,果然女人得滋润。 她早起没打扰李逸,特意炖了黄鳝汤。 “阿郎,这是村民夜里捉的黄鳝,奴用红枣和瘦肉炖的汤,可以补气血。” 李逸看着在小砂锅里的汤,汤色奶白,看着就挺有食欲。 “多谢。” 夹一块鳝鱼段,“嗯,肉质滑嫩、味道鲜美,一点不腥,想不到你厨艺还如此了得呢。” “下次可以买点黄芪回来一起跟鳝鱼炖汤,更补气血。”姬氏温柔的道。 “一起吃,你也要多补补。” 新罗婢玉濑从厨房钻出来,“阿郎,奴婢给你煮了鸭蛋,你赶紧趁热吃,煮鸭蛋有清肺降火的好处呢,特别是在这大夏天,吃鸭蛋还能防上火,可以滋阴清肺。” 李逸知道这新罗婢为何这样,只是呵呵一笑。 接过鸭蛋,却是给她也分了一个,“你也吃,去去火,你看脸上都长痘了,火气太大。” “奴婢是昨夜没睡好。” 兰香过来,“阿兄,我二叔在前院,说有事跟你说。” “你让罗二叔进来便是。” “二叔说内院不便进来呢,让你到外院去。” 李逸赶紧把黄鳝汤喝了,拿起鸭蛋边走边剥来到外院。 罗二正站在南房廊下。 “大郎,今天秃头家的没来做工。” “人不舒服么?” 罗二摇头,“我看她这么晚没来,便去她家瞧去,结果她一家子都没见到人影,秃头不在,娃也不在。” 李逸剥着鸭蛋壳,“有问过左右邻居么?” “问了好几家,十狗叔的孙子黑皮说昨天见到几个人到秃头家窑洞,后来秃头夫妇带着几个孩子便跟着走了,好像还背了包袱,对了,黑皮还说秃头家的女人鼻青脸肿的,” 李逸听到这,停下手里动静,眉头皱了起来。 “走,去秃头家看看去。” 李逸跟罗二来到秃头家,他家离无极院不远,就在崖根下,还是原来的三孔旧窑洞,很破旧,上次垮崖并没受啥影响,但当时也是搬到南岸稻地住了段时间才算来。 如今人走窑空, 破旧窑洞门上用草绳绑住,罗二解开,破旧的窑洞内家徒四壁。 李逸和罗二去了十狗家。 把他的孙子黑皮叫来,那娃也才四岁,话说的也不太清楚,说是昨黑天时见到几个陌生人在秃头家,后来秃头一家子跟着走了。 李逸反复问了一些细节。 比如秃头走的时候很高兴,他媳妇胖婶却是鼻青脸肿的,秃头一家背了包袱。 那几个陌生人没见过,长的很高大,有个满脸大胡子,他们穿的衣服没打补丁······ 十狗骂黑皮:“你昨晚怎么不知道早点说?” “十狗叔不要怪孩子,小孩子也不懂那些,一玩就忘记了。”李逸道。 十狗有点不好意思,他是保长,秃头是他这一保的人,现在人就这么被陌生人带走了,他是有责任的。 “村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逸思索一番,觉得这事不太简单,甚至他隐隐有种感觉,可能此事跟他有关。 “先报官,” “现在啥情况还不清楚,怎么报官?” “黑皮不是看到胖婶被打的鼻青脸肿么?这擦黑后被几个陌生人带走,有理由怀疑是被绑架了,我们得立即报官。”李逸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冲着他来的, 但现在的情况,报官无疑是最好选择,得先借助官府的力量搞清楚情况。 李逸回无极院骑马,先去了碾湾王里正家。 事情一说,王里正也皱起眉头来了。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绑架了。”“胖婶在我作坊里做事,我怀疑是有人想打我作坊方子的主意,所以绑了胖婶。” “走,去县里报官。” 王里正也骑了马,俩人又先到王曲找王乡长。王乡长一听也是二话不说,骑上马一同往长安城。 一路上李逸越发确定这事是冲他作坊来的, 其实腐竹生产不是啥高科技的东西,李逸作坊里也没法严格保密,虽然他也尽量分开工序,磨浆的磨浆,煮浆的煮浆,挑皮的挑皮,烘晒的烘晒,但其实只要在作坊里做事,看上一段时间也看会了。 工序就那么几道,比较关键的几点也就是磨浆时水豆的比例,煮浆时的火候等,没啥难的。 腐竹真的很赚钱, 李逸向各大寺庙销售,也是沿用马蹄寺的套路,给负责采购的和尚回扣,一斗米换一斤腐竹,李逸给三分一做回扣,这个回扣比例,没哪个采购和尚经的住诱惑。 但李逸到手仍然还有很多,就算是按之前的粮价,一斤腐竹他都能赚到一百多钱的净利。 一天二三百斤,那就是起码三四万钱的净利啊。 要知道,朝廷钱监在各地设有铸钱炉, 每个铸钱炉,一年也就只能铸三千来贯钱,平均一天也就万钱左右。 别看那些和尚、贵族、豪强们放贷收租,赚钱很轻松,但谁会嫌钱多?被人盯上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不知道,是被谁盯上了。 三人赶到长安城,直接到宣阳坊万年公廨。 李逸跟万年令辛处俭也熟了,他现在头上还有个浅水县男爵位,万年县衙的人也都认识了这个牛逼的年轻人,直接带他进去。 被皇帝戴绿帽子的辛县令,大白天的还是在借酒浇愁,不过李逸来报案,他还是接待了。 “把法曹和不良帅都叫来。”辛县令带着几分醉意道。 接替孙伏伽的新法曹参军姓李,出身名门陇西李氏丹杨房,二十多岁,仪表堂堂,有着股世家子弟的味道。 而那位万年县不良帅名叫赵昶,眼神阴鸷,脸上甚至有一道长疤,身着皂衣,腰间还有铁链铁尺,并佩有横刀。 李逸把情况通报给二人, “我怀疑是有人绑架了他们,原因是罗秃头的妻子在我作坊做事,有人想窃取我作坊的秘方。” 辛处俭对二人道:“李郎可是陛下两次敕封的才子,名达天听,还有县男爵位在身,你们务必全力追查此事,本县限你们七日内找到被带走的罗家堡村民。” 李法曹笑着道:“明府,现在没有半点线索,七点时间可能太短了,无从查起啊,请多宽容些时间。” 李逸这时提醒了一句,“如果我猜测属实,对方真是冲着我作坊秘方来的,那么李法曹可以派人盯住一样东西,如果近期内京畿也有人开始卖腐竹豆泡这些,那就是他们绑人窃秘无疑,直接顺藤摸瓜,找到对方作坊就能找出绑架的人。” 赵昶扭头盯着李逸,“李县男提醒的好,不过要查起来也是大海捞针,何况最近天也热。” 谈了一会,出了辛县令公房。 李逸跟着赵昶来到他的公房,不良帅也只是流外吏,他管着一群不良人,也都相当于县里的临时工, 但这群人职权却也挺重,专职侦探、揖捕和刑讯, 据说不良人,本身都是市井混混,有案底的不良人,官府征召他们协助官府侦揖案件、追捕逃犯。 其实大唐县衙里办事的人分吏和役,役基本上都是百姓中征召轮值服役,真正有编制的没几个。 侦辑办案这种事,一般的民壮还真不行,所以就倚赖那些不良人,好歹这些作奸犯科的不良人要专业些,也算以恶治恶了。 李逸直接掏出一根小金条。 “一点心意,给赵帅和弟兄们喝茶。” 吏部衙门领个告身都有潜规则要收钱,李逸哪里还不懂这里面的道道。这些不良人在民间口碑可不好,经他们办案,那都是得刮一层油的。 放哪个时代都一样。 赵昶看了眼那一两的小金条,果然一点也不惊讶的就收下了。 “我会马上安排的。” “辛苦赵帅了,事成后定另有重谢。” 走出衙门,李逸倒没什么焦虑的,事情已经出了,大概率这腐竹豆泡等方子要泄露了,这独家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但也不是啥大事,对李逸来说,本来当初也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赚钱的方子还有的是。 他来报案,一是村民失踪,他村长职责所在。二来,他也想知道是谁用这种手段偷他方子。 李逸心里有个怀疑对象,但没证据也不敢乱下结论。 他觉得京兆杜氏嫌疑很大,因杜十娘而起。郭老夫人明里暗里提醒李逸几次了,李逸也给了明确回复不会越线,但杜十娘表现越来越让郭夫人担心,他有理由怀疑杜家暗里出手搞他, 杜家不缺那个作坊赚的钱,但他们会认为作坊对李逸很重要。 走出县衙,李逸跟王乡长和王里正说自己要去杜如晦府上拜访。 两人也都想去拜访一下,“同去同去。” 杜如晦住在安民坊,这里属于万年县领的上南城,在皇城以南第三排,上南城诸坊都要小一些,只开东西坊门,而没有南北坊门。 王乡长告诉李逸,“别看这是城南,但安民坊可不一般,皆是王公外戚,甲第并列,京城美之。” 进了坊后,一座座皇亲国戚的大宅, “那是陛下宠妃尹德妃父亲宅,再往前就是杜长史宅了。” 李逸对尹德妃这名字有印象,玄武门之变里也算重要人物,跟张婕妤都是支持建成的,然后李世民直接告诉他爹,说你这两宠妃跟建成、元吉秽乱后宫,气的李渊要让儿子们第二天来当堂对质, 结果第二天李世民就在玄武门埋伏了建成元吉,还把李渊和他召来准备三堂会审的宰相们,都给劫持到海池龙舟上。 德妃,四妃之一啊,据说她跟张婕妤当年是晋阳行宫里的宫人,宫监裴寂把她们献给李渊,两个大美人一直深得李渊宠爱,这个尹氏能封德妃,估计比张氏更漂亮。 王乡长居然对安民坊里的许多皇亲国戚家都很了解,一路介绍,李逸听的很惊叹,长安一百零八坊,就这一坊里,居然就有十几家皇亲国戚王公贵族。 他这个浅水县男,在长安城真的啥也不是。 (本章完) 第69章 六品秦王府文学 第69章 六品秦王府文学 李逸登门拜访, 不料却又那么恰巧,李世民和房玄龄今日也在。 李世民看着李逸被带进来,立马站起身来对他招手,“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跟克明说一会去御宿川看看你和你的无极小学堂去,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学堂,能够让无逸连续拒绝了陛下两次授官。” “李逸见过秦王殿下,” 李世民上前几步,亲切的挽住李逸的手:“上次在樊川克明家中,你送给我的那些丹药,本来我没太在意,不料在豳州却救了我一命,还救了大唐一次。” “不敢当不敢当。” 李世民拉着李逸来到杜如晦家中堂上首的榻上同坐,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你师傅那治疟疾的药是真灵,陛下派到军中的御医,用的常山治疟疾,把我治的是呕吐不止头疼脑胀,治的是动弹不得。可你治疟的药说吃三天四次,我仅吃了两天,就已经能骑马上阵,大破薛贼了。” “你师傅那药方你可知晓,若是能够大量制成那种白色小药片,以后医治疟疾就方便了,尤其是军中,征战南北,极易发生疟疾,还会传染,轻则寒热交替打摆子,四肢酸痛、头胀乏力,重则昏迷、死亡。” “我问御医,他说疟疾每年有十万以上人死于此疾,虽古往今来各种治疟方子很多,但效果都不尽如人意。” 李世民越说越激动,他是亲身经历过这病的厉害的,打摆子这些还仅是难受,但御医说每年得有几万甚至十几万人死于这种病,是把他吓了一大跳的。 疟疾有时甚至能够瘫痪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仅次于那种较厉害的瘟疫。 李逸已经被好多人问过治疟药方了,孙伏伽问过,后来李渊也派人问过,太子李建成也问过,杜如晦也来信问过。 “若我师傅还在就好了。”李逸叹息一声,“我没有这药方,只知我师傅当年云游天下时,把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书中收录的四十三个治疟方子一一验证,效果都不太好,” “其中一方,取青蒿一握,水二升,捣汁服之,古方记载治疟疗效不错,但我师傅照方制作却无甚作用,后来我师傅发现,青蒿一类实有两种,有黄色者,也有青色者,黄蒿色绿带蛋黄,气辛臭,我师傅就是从此黄蒿中提取了黄蒿素,最后制成了治疟药片,” 李世民听的很认真,“玄龄,赶紧记下无逸的话。” 李逸却摇头道:“我师傅当初费了许多心思,失败无数次,偶然中成功了一次,后来却再没成功过。” 他也不是骗他们,青蒿素虽然是从黄蒿中提取的,但现在的条件可没这本事,大唐再怎么研究也没用啊。 听到这里,李世民不由的大为失望,但还是有些不死心,“既然你师傅当年能从黄蒿里炼出那个黄蒿素制药,那认准了这个方向,不停的试,总能试对吧,就算再困难,可只要成功了,那就值得。” “难,我师傅都说,他其实并不能确定那次成功,是不是真的是从黄蒿里提取的东西起的效果, 殿下,我师傅倒是传了我几个其它的治疟方子,效果不如之前那个黄蒿药片管用,但也是我师傅研究许久写的方子,效果还不错。” “此方名为柴胡截疟饮,小柴胡汤(柴胡、黄芩、人参、甘草、半夏、生姜、大枣)加常山、槟榔、乌梅、桃仁。 我师傅传我的歌诀是柴胡截疟金鉴方,乌梅槟榔桃仁囊。小柴胡汤全入药,和解表里截疟强。” “玄龄快记下来,”李世民赶紧喊。 房玄龄左手握着一卷纸,右手执笔,直接就刷刷的记录着,根本不需要铺开纸在桌上写。 “用法是加生姜、大枣,水煎,并滓露一宿,次日发前一二时,小温服;恶心,以拌乌梅肉压之。” 李世民接过房玄龄记录好的,看了一会皱眉,“你这个方里也有常山啊?” “常山治疟疾确实有效,只是也确实会引起呕吐, 常山截虐、黄连止痢、当归调经、麻黄定喘,都是有奇效的。 常山、蜀漆,有劫痰截疟之功,不过常山有毒,生用上行必吐,因此入药时需酒蒸炒熟则气稍缓,少用亦不至吐。” 李世民骂那个军中御医是庸医,“那家伙胡子都全白了,怎么就不知道常山不能生用?” “我师傅也是不断研究才发现的。” 李世民拿起笔,亲自在房玄龄写的后面加上了这段需要酒蒸炒熟的话,还加重加粗写的大字。 在没有青蒿素、金鸡纳霜这些治疟药前,中药常山可谓是治疟疾首选。之前给李世民用的药也是常山的方,只不过方不同,药也不同,效果不好。 李世民拿着那张黄麻纸,无比感叹的道:“若是试用效果真的很好,无逸你可又再立一大功。 来我秦王府吧,我向陛下保举你为秦王府典签,你别嫌这仅是从八品下小官,先屈就一下,一步步来,绝不会委屈你。” 典签,以前叫签帅。 南朝时,惯以年幼皇子出镇地方,皇帝会特派亲信担任王府典签,品级虽低,但实权在长史之上,后来权力越来越重,就算是成年皇子或他人出任刺史,亦被典签控制,当时人称,诸州唯闻有签帅,不闻有刺史。 不过到如今,典签再无这种特权,仅仅只是王府里掌宣传书教的小官。从九品的太子正字,正九品的秘书省校书,李逸都拒绝了, 现在这个从八品的秦王府典签,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皇帝敕授,太子拉拢,李逸都拒绝了,现在却立马接受秦王府官,皇帝老李可能无所谓,但太子李建成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 再缓缓,他现在这身板还太小,经不起太子的摧残打击。 见李逸拒绝,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你来,我请陛下授你为秦王府文学,” “嘶!” 房杜二人同时吸了口气。 亲王府文学,这可是从六品上。李世民现在的秦王府文学姚思廉,那是名门之后,当代名士,做过南陈衡阳王府法曹参军、会稽王主簿,隋朝汉王府行参军、掌记室,后来是代王侍读。 李渊攻入长安时,代王府僚属跑光了,就姚思廉不离左右,唐兵涌入,姚思廉一番话喝斥住了士兵,李渊都称他为忠烈之士,特授封他为李世民的文学。 李逸跟姚一比相差太远了。 李世民后来还有一位文学,就是褚遂良他爹褚亮,现在薛举那当黄门侍郎呢。 “李逸何德何能,岂敢为秦王文学,” 李逸再次拒绝李世民的征辟,理由嘛也还是刚还俗又年轻不知世事,也放心不下刚开办的无极学堂等等。 “若是这柴胡截疟饮验证有用,殿下到时可以赏赐我点钱帛就行,哈哈哈。” 李世民也不由的摇着头笑了。 被连续拒绝几次,还是有点让人失望的。 “李逸碰到了一个麻烦事,今日登门拜访杜公,其实也是来寻求帮助的。” “哦,什么麻烦尽管说来,我帮你解决。”李世民大气的道。 “这事说来也是很蹊跷,”李逸便把罗家堡村民失踪之事说了出来,还把他的的猜测,有人可能是冲着他的作坊生产方子来的也说了。 李世民思索片刻,“还真有可能,这事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查。” “听说太子殿下赐了你一条七环金銙蹀躞带,怎么没见你带?”李世民看着李逸腰上那条铜銙蹀躞带笑问。 “太子赏赐不敢辞,但李逸在乡下教书,哪能戴金銙带呢。” 这回答还算让李世民满意。 “你既然有了太子赐的金銙蹀躞带,我就不再送了,我送你点别的吧,” 李世民提笔,在纸上写下赠黄金三十铤几个字,“三水,你回王府取三十铤黄金来。” 侯三水接过纸,低声问了句:“大铤小铤?” 黄金贵重,并非一般流通货币,主要是用于进贡朝廷,和赏赐臣子的,金铤和金条的区别主要是一个块状一个条状。 金铤有大型金铤和一般金铤两种,大型的形状为束腰型,又叫猪腰金,重量五十两、二十五两、十二两半、十两几种,主要是用于贮藏库金。 一般金铤则是直型,大铤三两、中铤一两、小铤半两,这种金铤更多是用于赏赐,便于使用。 “大铤,三十铤。”李世民豪爽道。 李逸听的怦然心动,好幸福的感觉,九十两黄金,最硬的通货了,不过他还是站了出来,“殿下,李逸可不敢受此厚赏,太多了。” 房玄龄在旁边笑道:“无逸此话莫非八十两就收了?” 杜如晦也哈哈大笑。 “那药方是我师傅留下的,我将他献给朝廷,若是能医治更多的病人,也是利国利民。”李逸嘿嘿笑道。 “该赏还是得赏,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韩非子也早说过,功必赏,过必罚,误必惩,绩必奖。”李世民手一挥,“你不要不好意思,这都是你该得的,若是药方好用,到时另有重赏。” 侯三水有些羡慕妒忌的看了李逸一眼,拿着李世民那张手书回秦王府取黄金去了。 (本章完) 第70章 破案了 第70章 破案了 杜如晦宅贵客临门, 特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李逸也算见识了贵族们的珍馐美馔,真的不仅仅是排场。 先上来一道冷修羊,这是一道凉菜。李逸看着有点像白切羊肉,问了下说是将羊肉加香料煮熟,趁热去骨,再将肉块压平,吃时再切薄片,夏季时吃极是美味。 李逸夹起尝了一块,不膻不腥,肉质紧密,口感q弹,色鲜味醇,蘸上点特制调料,那更是风味独特,肥而不腻。带着皮的冷修羊,层次分明,口齿留香。 “香。”李逸竖起大拇指。 李世民尝过后说这是同州羊, “殿下高明,这确实来自同州沙苑的羊。”杜如晦道,同州羊,是长安人最喜欢吃的羊,也是他们心中羊肉第一名,比盐州滩羊还受欢迎。 杜如晦今天这顿待客宴,以羊肉为主,还有几分胡风。 接着又上来古楼子,这相当于肉胡饼的豪门进阶吃法,每个古楼子,用羊肉一斤,夹在几层的胡饼中间,再夹上豆豉、黑胡椒等调料,加上奶酪,放大炉子里烤,等到肉半熟时就拿出来吃。 王乡长和王里正今天也是沾了李逸的光,都能成为杜家座上客,他切开面前的古楼子,看到里面一粒粒的黑胡椒,惊叹无比,对旁边李逸小声道:“现在长安的胡椒你知道多贵吗,一两胡椒卖一两黄金,被称做黑黄金,一粒胡椒都能值二三十钱,这古楼子里最费钱的不是那斤羊肉,而是胡椒啊,这个古楼子里的胡椒,都得值五六百钱。” 这就是贵族名门低调的奢华么,矿泉水瓶装茅台? 同样是吃胡饼,李逸在东市买的邹骆驼家的肉胡饼,里面放的是一两羊肉加大葱,三娘在罗家桥头卖的肉胡饼,里面放的是田鸡肉、田鼠肉, 而杜如晦家的胡饼,里面不仅直接放一斤羊肉,黑胡椒还放了二三十粒,饼、羊肉、胡椒等,料就值千钱了。 这也再次提醒了李逸,粟特胡商们从西域贩香料来中原,是真赚钱啊。粟特人说胡椒来自天竺,但实际上南洋才是胡椒丁香等香料的最主要产地,要是能打通一条从大唐到南洋的香料贸易航线,那里面的利润可想而知。 杜如晦身为五品职官,朝廷每个月都会供给他九只羊,当然以他京兆杜氏的身份,不用朝廷供羊也一样能顿顿吃同州羊。 管他二百钱一斤羊肉还是几十钱一斤羊肉,对杜家吃羊肉都没影响。 杜家的席上是没猪肉的,杜如晦笑着说猪肉狗肉都上不得席面,“猪肉能闭血脉、弱筋骨、壮风气,嗜者必病风。” 他还笑着说上次他两儿子打架,气的他罚兄弟俩吃猪肉,杜构兄弟俩边吃边吐,恶心无比。杜如晦则威胁他们下次再敢打架,不仅罚他们吃猪肉还要加酥。 李逸听的想笑,名门贵族的惩罚居然是吃猪肉? 这样的惩罚要是对罗家堡村民,大家能争着受罚,他修房子时买点猪蹄猪头猪下水炖煮,大家都连呼村长大方呢。 对于缺少营养的百姓来说,猪肉可没有那么多坏处,相反还能补气血强筋骨呢。 不过李逸也知道为何上层贵族不喜猪肉,这时代百姓养猪,都是跟厕所在一起的,猪和狗真的会吃屎。 这让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怎么能不一想到就犯恶心呢。 都是关陇集团的核心是武川勋贵,而武川勋贵,又被称为混血家族,哪怕缔造了西魏、北周、隋、唐四个王朝,仍然胡风很重。 他们对羊肉也是格外的推崇喜欢。 古楼子还没吃完,侍女又送上一道菜。 “这是玉尖面,用消熊、栈鹿为内馅蒸成。” 李逸看着年轻婢女送到他案上的菜,不就是包子吗? 消熊、栈鹿是啥,难道是熊肉鹿肉包子? 李逸的疑惑让李世民哈哈大笑,“消熊乃熊白也,是熊背上的脂肪,此乃熊脂肪里最精华者也,栈鹿是精心饲养的鹿,以熊脂搭配鹿肉调酿细馅,用面皮包成细尖形蒸熟,便是细尖面也。” 熊油鹿肉馅包子,李逸以前听都没听过, 赶紧尝一个, 包子皮很细嫩,里面的鹿肉馅很鲜,他还吃到了香菇的味道, 没有想象中的熊油会很腥膻,倒是感觉熊油包子特香。 细尖面个头不大,李逸一口气炫了四个。 大家看他那吃相,都哈哈大笑,李逸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 “真香。” 杜如晦说杜家有自己的鹿场,养了鹿,一般贵族们想吃鹿,那得从皇家鹿场买,皇帝有长安最大的鹿场,不仅供宫廷,也会卖些给贵族们。 当然,贵族们也可以自己去猎鹿,或是买别人猎下的,但终究不如自家养的吃起来方便。 至于熊脂,那就是猎的了。 继续上菜,这次是一道羹汤,婢女介绍道:“此汤名为回汤武库,是用羊、牛、鹿、鱼、鸽、兔、鹅、鸡、鸭等十三种食材熬汤,汤好再下饼。” 李逸看着面前这一大碗, 就是一碗面,但用了十三种肉食材先熬汤再煮面,可以说是馎饦的终极进阶版。 先舀口汤, 鲜,鲜美无比。 浓香醇厚, 再舀点面片,嗯,嫩滑却又不失筋道。 这碗面料足却又味道不杂,难得。最后一道菜是鱼, 鲜鲫银丝鲙,香芹碧涧羹。 大板鲫端上来,厨娘现切,那厨娘动作娴熟,活鱼去鳞去腮斩尾放血,去内脏剔鱼肉,去皮,切片,再切成银丝,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很快,银丝装碟,每人面前一份。 还有配菜,酸荞头、香菜、紫苏叶、生姜丝等二十余种料。 李逸看着面前那碟晶莹剔透的鱼生, 没尝, 他怕寄生虫, 这可是淡水鱼啊, 人家广西老表吃鱼生还要配公文包呢, 李逸拍了拍肚皮,“吃饱了,吃不下了,早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美味,刚才就应当少吃点。” 这话惹的李世民他们又大笑。 众人都很喜欢这道鲜鲫银丝,尤其是李世民麾下的两员猛将侯君集和许洛仁,这两人是他形影不离的侍卫队长,也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两人吃鱼生那个猛啊, 鱼生后还有道酥山,把窑藏的冰打破堆成个假山,再把液态的酥淋在碎冰上,再插点草点缀,一座夏日甜点酥山就做成了。 大夏天的吃口冷冻的奶酥,再嚼块碎冰,嘎嘣嘎嘣,确实惬意。 “招待不周,大家海涵啊。” 饭后,上茶。 杜如晦还说招待不周呢,李逸觉得他在装逼,那些菜李逸就算有钱也弄不出来。 “改日我邀请大家到樊川我的庄园来,提前准备,一定不会这么简陋。”杜如晦笑道。 李逸觉得一点不简陋,虽然菜就数道,但样样经典啊,冷修羊、古楼子、玉尖面、回汤武库、鲜鲫银丝、酥山,别看就六道菜。 但在外面还真有钱都吃不着。 甚至一般厨师也不会做啊,就比如酥山,得用到冰,在这夏七月,那可是得很有实力的贵族豪门家才有的。 奢侈, 这就是名门望族啊, 他们要到李逸家去做客,李逸顶多想到做红烧肉、黄豆焖猪脚、醋排骨、手把羊肉、腐竹三鲜煲、油豆腐汤、清蒸鱼、韭菜炒豆干这些菜, 杜家婢女煮茶也很赏心悦目,人漂亮,动作也好看。 今天煮的是产自江南洪州的西山白露,婢女边煮边介绍说洪州西山之白露跟寿州霍山之黄芽,睦州之鸠沉,湖州之紫笋,雅州之蒙顶石等并列天下十大名茶。 天下出贡茶之地,有十六州,都是在南方,巴蜀山南淮南江南等地。 难得的是今天喝的这西山白露,不是当今最常见的饼茶,而是少见的散茶,还是用嫩叶加工的散叶茶,跟后世的绿茶没太大区别, 只是让李逸有些难以接受的是,明明是嫩芽制成的散茶,可唐人饮用的时候,仍还是那老一套,先烤,再碾成末,然后煮,还加各种料。 暴殄天物啊。 李逸忍不住跟煮茶侍女要了一些散茶,然后直接给自己冲泡了一壶。 大家看李逸这模样,还觉得他牛嚼牡丹不懂风雅。 李逸看着自己泡的白露,汤色明亮,温香如兰,抿一口,十分纯正,回味无穷,这是他来唐朝后喝到的最好的茶了。 可惜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龄等却都不知道喝。 侯君集许洛仁两武夫,还跟煮茶婢女特别要求加牛奶。 李逸悠然自得, 你有你的奶茶,我有我的绿茶。 “以前随师傅云游天下,喝惯了这种冲泡的散茶,只有茶的本味,清扬绿叶,形美、色香、味醇。” “无逸既然喜欢喝散茶,那一会你拿几斤回去喝。”杜如晦大方的道。 饮茶间, 秦王府库真匹娄武彻进来,他来到李世民面前,“殿下,已经查到些罗家堡村民失踪的线索了。” “讲,” “查得罗家堡罗秃子一家,现在神禾塬头的将军营村内。” “查到是谁带走他们吗?” 匹娄武彻瞧了眼李逸,接着道:“是京兆韦氏勋公房的一名外管事,” 京兆韦氏,人口繁盛,宗支岐分,大的脉派至少九个,号称韦氏九公房。其中勋公房,便是出自北周大司空、上柱国、郧国公韦孝宽,因此后人号称郧公房,韦孝宽是逍遥公韦夐的胞弟,逍遥公房、勋公房又都是出自东眷房。 “好大的胆子,”李世民哼了一声,转头对李逸道:“无逸,你村里失踪的村民找到了。” (本章完) 第71章 原来是故人 第71章 原来是故人 半天功夫, 秦王府的人就已经查到了线索,不得不感叹二皇子能打,手下的人也很难干。 此时大约申正左右, 天色还早,李世民对李逸道:“正好吃饱喝足需要消消食,我就亲自去将军营瞧瞧是怎么回事。” 李逸听到韦家时,有些意外,本以为是杜家干的,不料却扯到韦家。 将军营村他是知道的,就在神禾塬头,这里是南通巴蜀、北往长安的必经之地上,东临樊川北临潏河,坐拥神禾塬头,因过去曾有将军立营驻扎于此,故得名将军营村。 这里往北一点便是韦曲了。 李逸自忖也没得罪韦家,只能推测是因腐竹作坊太赚钱,引的他们起了坏心。 好在他李逸也不是没靠山的人啊,现在秦王不是要替他出头么。 “谢殿下出手相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于是乎,大家便相拥出门,骑上马便往将军营村。 秦王府库真匹娄武彻在前带路, 一小队秦王府轻骑护卫, 这阵势,别说李世民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这些身份,仅是这一小队精锐骑兵,都能直接踏平韦家。 将军营距长安也就二十几里路,众人骑马很快抵达。 匹娄武彻一马当先,带队冲进村子。 将军营是个大村,有二百余户人口,还没等村民反应过来,匹娄武彻已经带人围住了一座大院。 这是韦氏的一处作坊,豆腐作坊。 作坊规模还不小,里面不少韦氏奴仆在做事,磨豆浆,煮豆浆,正忙碌不已,李逸跟着李世民进入作坊,扫了一遍, 没见到秃头一家, 但看到作坊在新建灶台,另一边还在改建一个烘烤房,看那样式,李逸一眼看出这就是在建腐竹灶房和烘房了。 一名管事迎了上来, 当他看到那群秦王府的骠悍护卫,一看就身份不凡,当下心惊不已,但不得不站出来,“这是京兆韦氏的作坊,你们是何人?” 杜如晦问:“此作坊是韦家勋公房哪家名下?” 管事认出了杜如晦,京兆韦二比邻而居,世代居住樊川潏河畔,且几乎代代都有联姻。 “回杜二郎,我家已故老主人是舒懿公,” 杜如晦一听就明白了,舒懿公,指的是舒国公韦匡伯,郧国公韦孝宽的孙子,河南公韦总次子,郧国公韦圆成之弟。 韦匡伯原是前朝的尚衣奉御,随驾江都,去年在江都之乱前就病逝,赠大将军、谥懿。 韦孝宽儿子众多,韦总是他第三子,这支也是人丁兴盛。 而当今朝廷刑部侍郎韦义节,是韦总弟弟韦寿的儿子。 李世民对韦家没什么好感,因为韦家现在大多数人都在洛阳居住,且效力皇泰主,比如韦孝宽的儿子韦津,现在洛阳为民部尚书。 这个作坊的老主人韦匡伯虽然病逝了,但他儿女也都在洛阳。 “克明,让他赶紧把罗秃头一家交出来。” 杜如晦这时也还想顾全韦家几分面子,“你们从罗家堡带走的罗秃子一家五口,赶紧带过来,” 管事终于明白过来,对方如此师兴动众,居然是为了那个罗秃子而来,他目光终于在对面找到了罗家堡村长李逸。 “小的没听明白杜二郎的话,什么罗秃头,小的实在不知。” 杜如晦无奈叹了口气,“知道那位是谁吗,那是秦王殿下,是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 “殿下已经查到罗秃子一家是被韦家管事带到这来了,你以为你能瞒的过去?” “杜二郎真是冤枉小的了,真的不知道什么罗秃子,杜二郎若不信,可派人搜。” 李世民对匹娄武彻点了下头, 武娄武彻大喊一声,“给我搜,” 管事也没拦着,任由秦王府的亲事、帐内们搜查。 可把整个作坊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任何结果。 根本不见人影。 “杜二郎,你看,我们真不知道什么罗秃头赵秃头的。” 就在陷入僵局之际, 突然作坊里的工人中,有人大喊一声,“李村长,罗秃头一家就在作坊里,小的知道他们被藏在哪。” “闭嘴,混账东西滚下去,”管事惊惶大骂。 李逸冷哼一声,走上前去,推开众人,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居然是一个故人。 “刘黑子?” “李村长还记得我。” 说话的刘黑子,以前是郭二郎家长工,因为半夜到李逸稻草棚偷黄金,被李逸‘五雷正法’电的失禁。 后来李逸没报官,只是把他交给了郭二郎,郭二郎将他抽了一顿鞭子后,赶出了家门,刘黑子偷金不成,还丢了活计,半年的工钱也没能拿到。 没想到再见面,他居然在韦家的豆腐作坊里。 “刘黑子,你说你知道罗秃子一家在哪?” “知道,我以前在郭二郎家做事,认得你们村的罗秃子,他们被带到作坊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人在哪?” “关在地窖里,就在仓房下面。” 韦管事破口大骂刘黑子:“混账东西,你当初如流浪野狗,是作坊收留了你个狗东西,你现在居然反咬主人。” 刘黑子对着管事吐了口口水,“姓韦的你才是狗东西,当初说好一月一石麦子的工钱,一天包两顿饭管饱,一年还包两季衣鞋,结果呢,天天干的都是推磨挑水的重活,却顿顿吃稀的,说好的工钱,也是一直拖欠着不给,” 李逸打断了他们的对骂,“刘黑子你带我先去把人救出来,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刘黑子一边愤愤不平的骂着韦管事,一边对李逸道:“我刘黑子虽然没啥本事,但也知恩图报,当初李村长你放我一马,我心里一直记着呢,这次就当是我报了你这个恩情,不求啥回报。” 仓房下有个秘密地窖, 郭秃子一家五口都关在下面。 看到李逸出现,满身伤痕的胖婶激动的大哭,鼻青脸肿的罗秃子则惶恐不安。人救到外面, 很快也就问清了来龙去脉,韦家觊觎李逸腐竹作坊赚钱,于是找到了作坊女工胖婶的老工罗秃子,出了五两黄金,以及夫妻俩每月四石大米的工钱,诱惑胖婶说出腐竹豆泡的制作秘方。 罗秃子财迷心窍,满口应承。 可胖婶却不肯说,人带回了作坊,罗秃头打了胖婶好几顿,胖婶也不肯说,结果韦管事生气了,把秃头又打了一顿,还把他们关在地窖里,不说出秘方就不放出来。 这么又打又吓,胖婶这乡下妇人终究没扛住,把知道的都告诉了韦家管事。 得到制作方法,作坊便立即开始建腐竹房的灶台、烘房等,已经准备试生产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 若不是李逸找李世民帮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李世民很生气, 京兆韦氏如此名门望族,行事却如此下三滥。 李世民既是皇子亲王,同时也是朝廷宰相尚书令,还兼任雍州地区最高长官雍州牧, 他完全有权处置此事。 “把这个作坊查封没收,参与此事的两个韦家管事,全都捉拿下狱。” 对于罗秃头,李世民则处以杖责四十的处罚。 胖婶虽泄秘不受处罚,她也是被胁迫的。 但腐竹豆泡等的一些工艺还是被泄露了,韦管事知晓后已经把方子上交了韦家。 现在就算查了这个作坊,可韦家要生产仍难阻止。 特别是眼下,韦匡伯这房,人基本都在洛阳。 李逸没太失望,毕竟他早料到此事因腐竹作坊而起,有了工艺泄露的心里准备。 “无逸啊,你不用担心,我让人给洛阳韦氏去封信,让他们把秘方还回来。” 李逸倒无所谓,韦家极可能会阳奉阴违的。 “殿下,能否让我再审问一下这两个管事,我想了解点更详细的前因后果。” “行,” 李逸其实是想知道这次事情跟杜氏,跟郭夫人有没有关系。 虽然大概率可能仅仅是韦家想染指这门赚钱的生意而已。 “黑子,”李逸把刘黑子叫过来,“帮我个忙。“ 李逸让刘黑子把韦家两管事带到仓房,“先把那个外管事关到地窖里,一个个问。” 分开审问两管事,李逸也不讲什么客气。 不老实回答,就让刘黑子揍。 刘黑子力气蛮壮如牛,管事被一巴掌把牙都打脱掉几个, “黑子兄弟,别这么粗鲁,这样没几下就打死了,咱们慢慢来,可以先拿钳子一个个的拨掉他手指甲,或者拿竹签从指甲下刺进去, 也可以拿水把纸浸湿,然后蒙到他脸上,让他无法呼吸,等他憋的不行再揭下,然后反复如此,也可以直接把他脑袋按水里憋着······” “要是再不说,那就拿把大榔头,把他的手指、脚趾,一个个的全都砸扁砸碎,就算十个手指十个脚趾全砸碎了,也不会死的。” 作坊管事被李逸这些冷冰冰的话吓的面无人色,最后直接尿了。 一个作坊管事而已,平时虽然也作威作福,可又不是什么硬汉。 “我说,我说,我全说,别折磨我,这个事情起因是外管事韦福上次去杜家瓜庄拉寒瓜,杜家瓜庄庄头主动跟韦福说起罗家堡腐竹极赚钱之事·······” 李逸仔细盘问了几遍后,把这个吓尿的管事扔进地窖,把韦福又威吓了一遍,他交待的跟作坊管事韦安交待的差不多。 基本能确定这就是事实了。 果然还是跟杜家脱不了干系,虽然口供仅牵扯到杜家的一个瓜园的庄头,但李逸相信这事绝对不是一个庄头挑起的,这幕后必然是郭夫人,暗里操办的必然是杜三郎无疑。 “黑子,这作坊也要查封了,你以后有啥打算?” 刘黑子道:“换个地方再找换活计呗,这么大男人还能饿死不成。” 李逸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这人虽然以前偷过他,但现在看也不算坏,也是有底线的。 “你之前在郭庄的工钱五石麦粟,郭二郎给了我,我回头给你。” 刘黑子有些不好意思,“那次是我鬼迷心窍一时起了贪念,那几石粮食赔给你我认,我还得感激你没把我送官呢。” “你这样做长工也不是个事,这次你也算帮了我个大忙,我给你安排一下吧。” 李逸的安排是找李世民帮忙,派人给万年县打个招呼,帮刘黑子落户罗家堡村,给他授分田地。 至于刘黑子现在一无所有,也不打紧,李逸可以借他一孔窑洞住,到时耕牛、种子、农具也可以先租借给他。 “三桥那边有很多灾民,你年轻力壮,我可以先借你一些钱粮,你到三桥娶个女人回来,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三桥很多外地灾民,几斗米就能娶个逃荒的寡妇,要是加点还能找个黄大闺女呢。 刘黑子都惊呆了, “村长你对我这么好,比我爹娘都好嘞,我,我,我以前还偷过你真是猪狗不如,” “我是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人呢本性也不坏,你今天帮了我,我也拉你一把,以后落户罗家堡,要是地不够种,你还可以佃租我的地,闲时也帮我看家护院啥的,再赚份工钱。” 刘黑子是个猛人,这可是能够把两头打架的黄牛摁倒的猛人,虽然他被李逸一记电棒就电的不能动弹,但这家伙仍是个猛人。 “村长,要是你不嫌弃,俺干脆给你当长工算了,包吃包住,一年两身衣裳,给个十石粮,麦粟各半就行了。” 李逸笑笑:“给人当长工,怎么能创起家业来呢,怎么娶妻生子养家?年轻时可以当长工,老了怎么办? 信我,就落户罗家堡,我帮你请田,起码能分个三四十亩地,虽然前几年得白手起家会苦点,但先苦后甜嘛。 我还是那句话,落户分田,去三桥娶个灾民女子回来,日子慢慢就能越过越红火的,生儿育女,才真正有奔头嘛。” 刘黑子心中激动, 他没想到李逸肯这么帮他, 今天本来碰上这事,站出来一是作坊管事骗他,他心中早不满,二来也是记着李逸当初没报官放了他一马的那个恩情。 “我信,我信村长,” “村长,我刘黑子打小是个孤儿,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尝尽世间冷暖,从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我刘黑子虽没爹没娘,但我也知晓做人要感恩图报,以后村长有事尽管吩咐,刀山火海我刘黑子都绝不犹豫。” 这话李逸喜欢听,“行,我来安排。” (本章完) 第72章 携金登门求和解 第72章 携金登门求和解 查封了将军营韦氏豆腐坊后,李世民便带着房杜顺便去了滈河罗家堡。 刘黑子给李逸牵马,“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逸笑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这次的事,韦家推脱不干净的。罗秃头一家在韦家作坊的地窖里找到的,还满身上伤。他们先是诱拐罗秃头一家,接着又殴打逼问秘方, 这都已经是犯罪行为,而且是证据确凿的。 要是胖婶一开始就接受韦家条件,交出腐竹作坊的生产工艺,其实并没有问题,顶多是吃相难看而已,并不违反律法。 现在就看韦家是什么态度了,若是他们弃车保帅,把罪过全推到那两管事身上,说自己啥也不知道,确实也牵连不到多少。 “韦家会不会报复打击?”刘黑子又问。 “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而已。” 一路来到罗家堡,李世民他们也是头回来,看到桥头大树荫下的一排稻草铺子,还觉得挺新鲜。 李逸简单的介绍了下这桥头服务区概念, “这想法确实不错,”李世民赞叹。 如今的桥头,已经不仅仅是三娘几个在这里卖饭卖点豆制品了,也有些村民在这卖点自己的手工,比如柳筐竹篮,草鞋草帽、蓑衣芦席、扫帚马扎,反正就在家门口,能卖一个是一个。 “三娘,给我们一人来碗豆。”李逸喊道。 三娘看这么多骑马的兵还吓一跳,看到李逸时才安了心,听到叫喊便道:“好嘞,马上。” “殿下尝尝我们这特色桥头豆,色白如玉、质嫩如饴、绵而不老,嫩而不溏、口感细腻,尝过的都说好。” “那要尝尝。” 三娘和五婶等手脚麻利的动起来,一碗碗豆端上来。 石头兄弟俩过来,倒是胆子挺大,“在我们桥头打尖、买货的,我们都可以免费帮忙饮马、涮马,还送一把草。” 匹娄武彻看着这几个小子,“好,帮我们饮马洗涮一下,有马料没?” “也有的,我们这有粗料也有精料,有黑豆也有粟,还有胡麻饼枯和菜籽饼枯这些呢·····”这几小子天天会在桥头帮忙,代客饮马、涮马,甚至是提供马料,都是越来越胆大,做事也很麻利。 匹娄武彻还挺认真的去看了马料,最后选了精料,让给几十匹马都喂一遍精料。 桥头的一份最好的精料,包含粟谷、黑豆、菜籽饼、麦麸,还要加一些盐。 这样一份精料,自然也不便宜。 一般的精料,主要是黑豆燕麦。 而粗料则是以草、麸为主。 秦王府的这些护卫骑的也算是战马,每天都要吃精料,但也不能光吃精料,所谓马食有三刍,饮有三时。 马饥饿的时候要先喂粗料,吃饱以后再喂精料。但光吃草可也不行,必须得保证足够的精料。 这些马平时一天要吃三升精料,一束马草,这束草十五斤左右。这三升精料,则是粟豆,其它的还不算。 比军人吃的都多,比百姓更是吃的好。 几个小子兴高采烈的忙乎着,这么多匹马的精料,要赚不少呢。 李世民对桥头豆很满意,评价挺高,特别是配上一碗赠送的自酿浆水,酸酸的味道,开胃解暑,清凉败火。 就没有哪个关陇人夏天能够拒绝的了这样一碗浆水,特别是在外赶路,停下来休息时,来上这么一碗,绝了。 “这浆水好,味正。”李世民对三娘做的浆水大为赞扬。 房杜二人也是赞不绝口,觉得这免费的浆水比豆还更好吃。 “这么好喝的浆水,居然不要钱。”李世民惊叹。 “夏日炎炎,这来南北往赶路的也很辛苦,在这里小憩一下,喝碗浆水消暑解乏嘞, 反正浆水做起来也简单,用的都是这田野里的野菜,清水煮沸,调入少量麦面等,让它发酵变酸,要不了多久就有一大缸嘞。” 不同的野菜,甚至还能发酵出不同的风味。 这酸浆水既可以当做饮料直接喝,也可以用来煮酸浆面,味道一绝。 三娘做浆水确实厉害,这玩意就跟腌泡菜一样,有的人随便一弄就成美味,有的人却是怎么弄都失败。 做浆水最大的成本,其实就是买水缸,其次就是要用面粉。 成本是有的,但用来在夏季免费揽客还是很好的。 一碗豆一碗浆水,喝完后,汗也息了,人也精神了。 高兴的李世民,直接掏出一枚一两的金铤赏赐给三娘,“我们这五十几人的豆,还有马料钱,够不?” “要不了这么多的,一份上等马精料也才百钱,一碗豆也只要十钱,”三娘赶紧道。 “剩下的就赏你了,你家这浆水味道确实很正。” 李逸本想说这桥头铺子我是大股东,不用给钱,可见李世民金铤都给出去了,见他还有如此好评,也就笑笑没再说话。 李逸带着满意的李世民他们上坡到了自家的无极草堂, 如今的草堂不再是原来破烂的道观模样,甚至经过两次修建,也不止两亩地大小了, 二进两跨四合院,还是显得有些新奇的。 东院瞧瞧,再西院看看。 李世民看到西院几间倒座南房改的无极小学堂,三个班,五间倒座房三间做了教室,一间是老师的办公房一间宿舍。 这个时候,小学早已下课,但还是有些孩子在这里玩耍。 教室的条件还是比较简陋的,地上也只是夯平的泥地,课桌椅还在加紧打制中,学生们仍还是坐在地上上课。 李世民又特意去看了内院的作坊,一片忙碌景象。 “这些做事的都是本村妇人?”“嗯,优先雇佣的是本村家庭较困难的妇人,比如给学堂打扫和做饭的妇人,今年五十多岁了,是个寡妇,儿子早逝,媳妇改嫁,留下几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在这做事工钱多少?” “包两顿饭,另外一月六斗小米,外加一套衣鞋,每旬休息一天,春秋两季农忙时放半月假。” 房玄龄道:“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能够有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其它人呢?” “作坊里的要辛苦些,工钱也高点,现在是七斗小米一月基本工钱,若是作坊忙碌,则还会有每月一到三斗不等的额外奖励。” 李世民到处都看了一遍,走看边问,既问李逸,也直接问作坊里的妇女。 甚至还去看了厨房正在做给工人的晚餐, 大锅里木甑蒸的是小米饭, 菜已经做好了,今天有黄豆炖猪肺,炒马齿苋,以及一个杂鱼汤。 量还是挺多的,而且能看到有油。 听李逸说小米饭管饱的时候,李世民是挺惊讶的。 他知道现在很多豪强地主,庄园里的长工,平时都是吃不着荤腥的,也没啥油水,只有到了农忙的时候,地主豪强才会提高些伙食,弄些猪下水猪头猪蹄、杂鱼等,但油仍是很少的。 李逸这作坊的伙食居然有这么好,甚至一群妇人,工钱已经能够达到长工们的中上水平了。 “都是本村的村民,我这个村长开了个作坊赚点钱,也带动村邻一起增加点收入。” 这个回答让李世民很满意。 转了一圈,李世民问他会如何处置罗秃头一家。 “五两真金摆在面前,每月还有四石大米的工钱,我估计大多数普通百姓都经不住这诱惑吧, 倒是胖婶其实挺不错一妇人,一直不愿意出卖我,后来被打怕了才无奈告之。 我不怪他们。” “你还会用胖婶?” “嗯,她随时可以再回来工作,待遇不变,至于秃头,我会稍加惩戒的。” “你倒是挺大度的。”李世民佩服, “你的这作坊的秘方已经泄露了,我虽派人去打招呼,但估计韦家也未必会理会,你打算怎么办?” “也不是啥大事,做不成独家生意,那就各凭本事竞争嘛,到时可能会打价格战,但我相信最终也还是要看品质看服务的,金杯银杯不如好口碑,我有信心继续做下去,” 杜如晦道:“韦家若真要抢你买卖,到时你可能争不过。” “左右不过是点小买卖,不做了也就那么大的事。” 李世民竖起大拇指,“有胸襟有气魄,更有格局,我很欣赏。” 天黑前,李世民还是走了。 次日一大早, 李逸刚醒来,罗二就过来找他。 “韦家来人了,在外面侯着,这次好像是来的韦氏家族的一个公子,不是管事。” “让他稍等,我洗漱后便来。” 李逸慢腾腾的洗脸刷牙换衣服,还去桥头喝了碗豆吃了两个田鸡胡饼,又喝了碗浆水,甚至还跟三娘聊了会如今桥头摊子的买卖, 然后才慢悠悠来到东院南房客厅。 韦家来人二十多岁,身着绫袍,腰间一条金銙蹀躞带,李逸虽没做官,但也算是对官有点了解的人了。 一眼看出对方肯定是个官员。 “在下李逸,抱歉让你久等了,不知贵客尊姓大名?” 那人起身微笑道:“弘农杨氏杨弘武,官职左千牛备身,封爵苍山县公。我阿兄在朝为太子通事舍人,封爵清河郡公。” 李逸疑惑的看着他,不是说韦家来人,怎么却来了个弘农杨。 “不知杨县公何事?” 杨弘武招了下手,一直侍立一角的一个中年男子提了个小箱子过来。 当他面打开,里面金光一片。 “我是受我舅父礼部侍郎韦公之请,来平一桩事的。这是十根金条,每根五两,足金。” 李逸听到礼部侍郎韦公之名,便知晓这是为昨天作坊那事来善后的了。 他没吭声, 杨玄武笑着又道:“我舅父跟舒懿公那边同是勋公房一脉,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舒懿公府上人找到我舅父,说那事全是个误会,是下面不懂事的奴才自作主张,胡作非为。 舒懿公府上希望我舅父出面,能够跟浅水县男讲清楚。 这五十两黄金呢,是买你作坊方子的钱,其实一点豆腐生意嘛,韦家没有谁会放在心上,那所谓方子也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既然事已至此,韦家还是愿意拿出诚意来, 这五十两黄金,也是一点歉意,这件事呢希望就此打住。” 这带着几分施舍味道的补偿,李逸听了不由的笑了。 还真是门阀大家,高高在上啊。 他们用五两黄金偷到了李逸的方子,现在顾及到秦王的面子,这才拿了五十两黄金出来, 要没有李世民插手,他们哪会在意李逸一个什么浅水县男爵。 甚至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姓韦的站出来跟他道个歉,而是派了个姓杨的来。 (本章完) 第73章 惩戒 第73章 惩戒 崖根下,胖婶家窑洞前。 一群村民堵在门口,破口大骂秃头。 事情已经传开,大家都知道秃头干的好事。村民们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这死秃头吊起来抽。 “都让让,” “村长来了,都让让。” 罗二在前面大声喊道,为李逸推开一条路来。 十狗叔迎过来,“村长,没想到我保里出了这么个贼,我十狗对不起村长平时对我的关照啊,” “村长,我提议,把秃头拉出来吊树上抽他三天三夜,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十狗恨声道,他这个保长现在给李逸兼管着田地,一个月也有几斗粮呢。 可不想因这事没了这差事。 刘黑子撸起袖子,露出两条健壮的手臂,“大郎,我去把那狗奴拖出来,今天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少不得砸碎他几根指头。” 一副十足的狗腿样。 李逸把刘黑子带回罗家堡,已经在王里正那里登记了手实,又有秦王给万年县打了招呼,黑子落户刘家堡的事变的很简单。 李逸把后面崖下的三口放杂物的窑洞,安排了一孔给他住,承诺过几天带他去三桥挑个年轻点的逃荒女子回来做老婆。 现在李逸就是让刘黑子去杀人放火,这家伙估计都敢。 “乡邻们,大家都静一静,这次秃头干的确实不是人事,丢人现眼,丧尽良心。但是呢,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做为村长,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希望以后大家都能监督他好好改过自新,” 说完,李逸来到秃头家窑洞前, 门被秃头从里面堵死了,他生怕被村民拉出去揍。 “秃头,开下门,我是李逸。” “村长,我,我对不起你,我再不敢了,”秃头在里面惶恐不安道。 “出来吧,我是来喊胖婶回去做事的。” 门吱呀打开, 秃头满脸憔悴,眼神不安, 胖婶在屋里哭,三个孩子也都满是无助。 “胖婶,伤好点没?”李逸进屋, 胖婶头也不肯抬,觉得没脸,在作坊这段时间,是胖婶难得能天天吃饱饭,顿顿有油盐的日子,以前很瘦的她甚至一下子发福变胖,得了个新称呼胖婶。 她是打心里喜欢作坊的这份活,大夏天的在灶台前干一天,其实很累很热,但一月能有七斗小米,甚至还得了两次奖励又拿了三斗小米,加起来收入一石小米, 这样的好事,多少人盯着, 可因为丈夫贪心,他们这几天过的太惊险悲惨了,方子也被交出去了,哪还有脸见李逸。 “胖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总想着,作坊又新到了十口平底大锅,现在四十口锅了,正缺人手呢,你个熟练工可不能偷懒啊,赶紧上工,都排队等着拿货呢。” 胖婶抬头,羞红了脸, “村长你不怪我么,我把你的秘方传出去了。” “是别人逼你的,我都知道,你并没有被人几两黄金就收买了,我不怪你。” 胖婶痛哭,号陶大哭。 胖婶的道德感挺强的,十分纯朴,秃头真配不上胖婶。 “村长,我这就去干活,我把工钱都赔给你。” “用不着,伤要是没事,就去上工吧,干一天活就有一天工钱,还有你的娃,该去上学的也仍旧去上学,就是以后要记住,莫起贪心。” 胖婶直接就跪地上了,给李逸磕头。 这弄的李逸措手不及, “别这样。” 秃头则全程在那发愣,这会也才回过神来跟着跪下磕头。 李逸扶起了胖婶,却没理会秃头。 其实哪个时代,哪个地方,也总会有那么一些这类人。 秃头不仅贪,还蠢,敢与虎谋皮。 “秃头啊,你这次丢的不仅是你们家人的脸,也丢全村的脸, 还败坏村里道德风气, 我做为村长,不得不予以惩戒。说把你吊起来抽打三天三夜,或是打断你一条腿,那是有点过了,可也不能不罚,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否则无以警示后人。 我提议,召开罗家堡村民大会, 每人抽秃子两鞭,然后再罚你清扫村庄道路一年。” “你可愿意?” 秃头听说要被全村人一人抽两鞭,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惹了多大的祸,村长居然能请动秦王,京兆韦氏都已经向李逸赔礼道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谢村长宽恕我,我以后再也不敢犯浑了,我任由村长处置。” “很好,明日,召开全村大会,我们村十九户,一百零三人,抽你二百零六鞭,我看你也扛不住这么多鞭,便每月抽二十鞭,抽完为止,黑子,你负责代为执刑。” 秃子一听,感觉天都要塌了, 二百零六鞭,还让刘黑子这牲口来抽,原以为说每人抽两鞭,那老人孩子抽的肯定不痛,谁知道是让黑子来抽。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挨鞭子,那就交钱粮赎,一鞭子一斗米,或是一匹绢,任你挑。” 秃子哪有钱,那五两黄金最后也是被韦家拿走了。 “我认抽,” 李逸对这个家伙一点不同情,抽他,那也是为树立规矩,否则以后谁都跟秃子一样乱来,那还得了。 此事定下,也就懒得再理他, 他借机宣布说作坊要再招六个人,“招四个妇人,要手脚勤快能吃苦,再招两个年轻人,负责送货以及些杂活。” “工钱是每月七斗小米,要是表现良好,会有额外的奖赏。”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村民们都开始争抢报名, “大家跟罗二叔报名,” 李逸接上胖婶便回去了,有刘黑子这个壮狗腿在,没有村民能围住李逸。 作坊里转一圈, 李逸便走了。 “阿郎,韦家欺人太甚,那不是强买强卖吗?” 李逸呵呵一笑,“那都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否则韦家这五十两黄金也不会给的。” “事情就这么算了吗?”刘黑子愤愤不平,他压低声音,“要不我晚上潜到韦家放一把火?” “别乱来啊,人家京兆韦氏,去天尺五,岂能任你胡来,你一靠近估计就被逮住了,到时抽筋扒皮剁了喂狗,死了都没人知晓。” 刘黑子道:“我就是觉得不服气。” 李逸倒是心态平和,韦家确实挺欺负人,请个中间人扔下五十两黄金,就说是买秘方和陪礼的,还说什么本不值几个钱。 那副不情不愿委屈万分的样子啊,好像李逸给他韦家戴了绿帽子似的。 想想也是,堂堂韦氏啊,关中六大姓之首,如今沦落到得给一个小小村长赔礼道歉还赔钱的地步,确实挺憋屈的,他们不是觉得自己错了,只是怕李世民,他们惹不起二皇子。 拿出杜如晦送的西山白露茶, 李逸给自己冲泡了一杯,慢慢琢磨起整件事来。 前因后果他已经理清了, 还是因为杜十娘,郭老夫人见不得这事,虽然李逸也跟她承诺过不会跟杜十娘怎么样, 可郭老夫人不放心,来了这么一招狠的。 这老妇人倒是也聪明,没直接让杜家动手,反而是来了个借刀杀人,挑动了韦家来搞他产业。 只是老妇人怕也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这样的反转。 郭氏不守信用,李逸觉得自己之前给郭氏的承认也就自动作废了。 他觉得自己还有必要给点反击,否则郭氏只怕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黑子,走,去长安三桥,给你先寻个女人,” 刘黑子既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打小是个孤儿,这么些年就像一棵野草一样顽强的活着。 被人看不起也好,受尽冷眼也罢,都习惯了。 却还不习惯被人这么善待。 “我,我也不急的。” “你多大年纪了?”“今年二十五,”刘黑子扭捏的道。 “啥?”李逸惊住,二十五?他还以为这老黑快四十了呢,才二十多岁?仔细打量这家伙,牛高马大,但皮肤黝黑粗糙,头发也乱胡须也乱,身上的衣服也是很不协调,还满是补丁、破洞。 “得带你先去收拾一番,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样去三桥找女人,估计只有带着孩子的寡妇看的上你,可能还得是三十岁以上的。” “三十岁以上带孩子的寡妇也没事,能有个女人成个家就行了,我不挑的。”刘黑子嘿嘿的道。 “你倒还真不挑,找个年轻的不好么,听我的。” 刘黑子不会骑马,李逸便让他骑更温驯点的骡子,两人往长安而去。 长安两市里都有理发铺子, 没错,唐人也有理发店,只不过不是剪头发,这里提供的主要是梳理发型,保养头发的服务,附带还有净面、修须、拨耳毛、按摩的服务, 许多理发师傅也还兼正骨,对,理发师傅个个都还学了按摩和正骨的本事,不管是落枕还是脱臼,都可以找他们,甚至还会治跌打损伤,一个个全是高端人才。 有时军队出征还要征召他们随军呢,在军中他们充当军医。 西市找了间铺子, 店主是个老师傅,李逸让老师傅帮刘黑子收拾一番,洗发、净面、刮脸、修须、拨耳毛、剪鼻毛、按摩,稍稍适当修剪了一点点头发。 等这一套服务弄完, 刘黑子虽然还穿着那套旧衣,但好像改头换面了。 脸都白了许多,特别是鬓角、眉毛、胡须经过修剪,头发也理顺盘好,整个人从一个粗野莽夫,变成了一个不怒自威的猛汉。 刘黑子对着盆里的水看着自己的影子,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逸对这老师傅的手艺挺满意,付了钱还多给了点打赏。 “走,再带你去洗个澡,然后买身行头。” 长安西市就有公共澡堂,里面还有职业的擦背人,随便找了一家门口挂着壶的,这就是澡堂标志了,还特意点了擦背人搓背。 据说北宋东京城公共澡堂多达三千多家,连苏东坡都非常喜欢去澡堂,甚至还写了一首如梦令,里面有句寄词擦背人,昼夜劳君挥肘。 大唐长安的澡堂没有宋朝开封那么多,但听说也有上百家。 这家澡堂还不小,后面是供人沐浴,前面则设有休闲区,既可以点茶也可以喝酒,还有盲人带着小姑娘来卖唱弹琴呢,一边吃喝一边听歌看曲,也是很惬意的。 李逸就在外面喝茶,点了两样糕点,要了一壶茶,他有点嫌弃公共澡堂,怕不卫生更怕染上点灰指甲啥、癣疥啥的。 交待擦背人,一定要给老黑搓干净些。 李逸在外面悠闲的享受茶点,茶叶也是饼茶,品质当是一般的,价钱却不便宜。 刚煮好茶,就有个小姑娘牵着个盲人老头过来卖唱。 “弹一曲,” 李逸见他们挺可怜的,姑娘瘦瘦小小估计才十一二岁左右,便消费一曲。 老头连声感谢后,坐下横抱琵琶手持拨片侧弹, 小姑娘站在一旁开始伊伊呀呀的唱, 琵琶弹的不错,女孩曲唱的也不错,有些出乎李逸的预料,两人配合的很好, 小姑娘的声音里唱出了淡淡的悲伤,勾起了李逸心里的难过,不由想到了女儿,可惜再不能见。 唱一曲,只要二十钱。 才一个馒头钱。 看他们模样,这种卖唱的生活应当过的挺艰辛的, 不过李逸以前在哪看过,说古代许多这种盲人带个小姑娘卖唱的,这些小姑娘多是他们买来的, 调教几年,带着四处卖唱,等到姑娘十四五岁时,他们就会把女孩卖了,然后再去买个小丫头来教。 “这丫头多大了?”听了三曲后,李逸问。 他把一盘还没吃的糕点推到二人面前,让他们吃。 “十三了,”盲人老者道。 “十三岁才这么小?” “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老头道。 “这丫头是你买来的吗,卖吗?” 老头愣了一下,他们一般是要把姑娘养大一些,到时或卖妓院或卖给人做妾、做婢,也好卖个价钱。 一般都是十四五岁时才卖,一来调教个丫头不易,总得多卖唱几年。到了十四五岁卖,也是不得已,这个年纪的丫头已经不好管了,要是不小心跟人跑掉了那才是本都蚀了。 老头犹豫着,他感觉对面这人出手很大方,或许能卖个好价钱,但又想让这丫头多卖唱几年,这丫头嗓子好,唱歌也有天赋,琵琶也弹的不错。 “二两黄金。”李逸开价, 这个价格若是买一般的小丫环是有多的,但老头这个可是精心调教的歌女,会唱会弹,就是还没长开太瘦小了点。 “不卖就算了,”李逸笑着道。 “卖,”老头终于下了决心,一般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顶多卖几千钱,在饥荒、战乱的时候,从那些逃荒的人那买,甚至只要几斗小米就能换一个。他这个当初就是用一斗小米换回来的,养了五年了。 二两黄金,那可是能换一万六千肉好,大业五铢甚至能换两万多。 “有奴契吗?” “有。” “好,一会到西市署找官人立契交易,再唱几曲。” 等刘黑子沐浴搓澡出来,小丫头已经跟在李逸身边了。 “刚买的个丫头,先去市署立契交易,然后再去给你们买衣服鞋子。” 朝廷规定,奴隶交易,得跟牛马一样,一要立券,二是过贱。双方先订私券,也就是白契,然后再用市署出的公券订立正式契约,有司验讫,盖上官印发给当事人,就是红契了。 买卖奴隶不立市券,超过三天,发现了就要处罚,买者笞三十,卖者笞二十。 立红契的目的除了要防止拐卖人口,逼良为贱等,最主要一个原因是官府要收税。 奴隶买卖和田宅、牛马交易一样,都要立契,并根据契约上的成交价征收估税,这个税率百分之四,卖家交百分之三,买家交百分之一。 几人来到市署,立券倒也挺顺利。 丫头名叫红绡,今年十三岁,双方做价一万六千钱买卖红绡,卖主赵九交税四百八十钱,李逸交税一百六。 付钱、交税, 市券盖上红印,红绡就成李逸的小丫环了,了二两黄金零一百六十钱。 外加五首曲子的一百钱。 盲人老头揣上二两黄金,高兴的拄着盲杖走了,都没跟带了五年的红绡告个别。 “走吧,去给你们买衣服。” 长安也有成衣铺子,就在西市很快就给两人一人弄了两身衣服鞋袜。 红绡还舍不得她那身破烂衣鞋,很仔细的折叠好包了起来抱在怀里。 两人都是大变身,尤其是刘黑子,理发净面修须,又去澡堂沐浴搓背,再换上新衣,整个人大变样,威猛高大。 瘦小的红绡换了新衣后,倒是更显楚楚可怜。 “你是遇上贵人了,以后你就知道,你今天多么幸运遇到阿郎,”刘黑子对红绡道。 红绡始终很小心翼翼的,就算被师傅卖了,也一直没吭一声。 “接下来去三桥,给黑子也寻个新妇。” 路上,刘黑子好奇李逸怎么买了这么个瘦瘦小小的丫头。 “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正好家里也缺使唤丫头,就买了。”李逸道,其实最主要原因是刚才看着她,想女儿了。 “那直接在三桥买丫头啊,那里这样年纪的丫头,二两黄金可以买十个。” “这个会弹琵琶还会唱曲。” 韦家赔了他五十两黄金,二两买个会弹琴唱曲的丫头,也不心疼,就当是韦家出钱替他买的。 (本章完) 第74章 衣锦还乡 第74章 衣锦还乡 时隔不久, 当李逸再次来到长安西郊的三桥时,大为震惊。 这里的灾民棚户区更大了,灾民更多了,也更肮脏混乱了。 他们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眼神麻木,有如行尸走肉。 长安的雄伟威严、东西两市的热闹,还有御宿川、樊川这样城郊乡野的宁静,跟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路边是到处是躺在地上乞讨的孤老残疾, 这里一副末世的景象, 赤着上身的孩童都瘦脱了形,麻杆一样的胳膊腿,凸起的排骨。 刘黑子倒好像对这些习以为常,甚至有种衣锦回乡的感觉,“每当大灾总会出现饥荒,继而是流民,关中还算好的,我老家在南阳那边,隋乱以来,更惨,乱兵如匪,盗贼四起,兵过如梳匪过如篦·····” “就没有人管吗?” “哪管的过来,就说这三桥吧,这里离长安也才十五里,你以为长安城的贵人们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流民,还有灞桥、长乐坡那边也是大量流民聚集,不是不知,而是顾不过来, 你细看,是不是灾民里青壮较少,多是老弱,甚至年轻的女子也少?” 李逸目光转了一圈,还真是如此。 “青壮男子被朝廷挑走了,运粮、修城、铺路,甚至是修宫殿建行宫,又或是造船、打造兵器铠甲,挑上的会发一份安家粮,然后自己以后也能吃上饱饭,还能赚到一份工钱,而灾民里少了这些青壮,也闹不起事来。 这些挑走的灾民安家粮和工钱都很低,但也不是一条活路不是? 每次衙门来挑人,还得争抢才有机会。 剩下的青壮,则会有附近的贵族豪强家来挑人,或是去做长工,或是去做短工,总之也能找到个糊口活计。” 刘黑子之前也在这里呆过段时间,但他打小就吃百家饭长大的,更能适应这种逃荒的生活,主动到乡下找地主们找活,短工零活也不嫌,先混口饭吃,然后再找个稳定的长工。 后来他就在郭二郎家找到个长工活。 “年轻女人呢?” “年轻女人没青壮男子能干,但也会有些穷人家来挑的,三斗五斗小米就能换个女人回去做新妇,甚至有些死了老公没了家人,还带着拖油瓶孩子的,这个时候只要有男人肯要,那就跟着走了。 当然,也还有青楼伎院,或是豪门大族,也会在这个时候趁灾荒来买人,价格也都是很便宜的,挑那些年轻漂亮的。 好好的良人,从此就成了贱,甚至沦为娼。” “也有些灾民,一家子还算完整的,可山穷水尽,又没女儿卖,就典妻。” “典妻?”李逸只知道典当东西典屋典地,这老婆还能典? “就是相当于租,找中人立个契,一年或三年五年,讲好一笔价钱,妻子就典给人家了。一般是一些穷光棍汉,讨不起新妇,于是就典个便宜妻子来过上二三年,都是想借妻生子,传宗接代留个后呗。” 李逸算是大开眼界了。 典妻跟典物不同,不管是到寺院质库还是豪强家的长生库去典当物品,本质上是抵押借贷,到期后要赎,还得付利息。要是到期不赎,就绝当,任由别人处置了。 “典妻啊,生的孩子得归那个典买人,到期,妻子再回原夫家,也不需要赎金,当初典卖的钱也不用还。” 说白了就是租嘛, 穷人租田佃地,要交租。 这典妻,也要交笔典钱,收益就是契约期内的使用权,以及生了子女的所有权。 “相比起直接卖妻,典妻也只是临时典出,到期还能再接回来。” 以前听说泰国人把老婆租给外国游客,想不到大唐居然早就有了。 这些女人真是惨, “剩下的这些老弱,官府不会救济吗?” “有,会施粥,但说实话,每天才施一次粥,那粥几乎就是米汤,根本没几粒米,只能勉强吊着命罢了,你看那些灾民,全都瘦的皮包骨了。” 这里是京郊,这些灾民的情况还算好的,毕竟官府来挑人去做工,贵族豪强也来招便宜工,还有这些买人租妻,以及趁机来招有技术的工匠的,或是让流民弃籍成为他们部曲佃户的。 机会比其它地方强, 许多战乱饥荒还严重的地方,无数人饿死,甚至更惨的景象也有。 “许多京城贵人也会来城外施粥,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刘黑子居然还说了句成语。 李逸感叹,幸好上次李世民在长武绝境反击,打了个翻身仗,否则若是让薛举大军攻入关中,那只怕又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新的流民饥民了。 “阿郎,你也可以在这里挑上些流民带回罗家堡做部曲,最好是挑有妻儿老小的。” 这话上次王乡长跟李逸说过, 在这里挑些流民做部曲,其实就是让这些流民弃籍做逃户,隐匿在地主名下做部曲佃户。 这些人可称为浮浪客户,不再是大唐编户齐民,更不再是良民。 虽然还不是奴隶,但部曲身份已经不再是良。 部曲依附于豪强地主,自己没有户籍,虽然不用再向朝廷纳课服役,但需向地主交租, 很早以前的汉朝时,部曲属于贵族豪强的私人武装,大抵类似明朝军官的家丁,到了魏晋时则沦为了贱民。 在南北朝时,部曲是有点兵农合一性质的耕战家兵性质的。良民脱籍,一旦附庸地主成为部曲,那其实变成了私家所有,没有自由可言,未经主人许可,不得任意擅自脱离活动范围,不然会按逃亡罪论处。甚至他们的婚姻,也得由主人指定。 刘黑子这是让李逸挖朝廷的墙角, 把朝廷的编户良民,变成自己的私属部曲,国家损失了纳税服役的丁口,这种事历朝都不许,但贵族豪强总是要偷偷的干,而一遇改朝换代、天灾战乱饥荒的时候,贵族豪强们就公开的来, 朝廷这时也顾不上,就睁只眼闭只眼。 就好比各方涌来长安京畿的这些流民,何止数万计,朝廷也赈济不过来,于是也默许贵族豪强们瓜分这些流民。 青壮的先挑, 挑来挑去剩下这些残疾老弱,贵族们来施粥,其实也是在趁机挑人。 “先给你寻个新妇再说,” “你想要挑个甚样的女人?” 今年才二十五,长的像三十五不止的刘黑子嘿嘿一笑,还有点害羞,“俺想找个壮实点的女人,最好是屁股大的,都说屁股大能生儿子,” “还有呢?” “个得高些,胸脯要大,这样生了孩子奶水足,孩子才好养。” “年龄呢,想找多大的?” “二十以上的吧,年纪大点的啥都会,也会疼人。” “二十以上?那也都嫁过人吧?” “嫁过人没事,要是看上眼的就是带着娃娃也没事呢。” 李逸哈哈一笑,刘黑子倒是豁达想的开,或许说这是穷老百姓的无奈选择吧,正所谓饥不择食、贫不择妻、慌不择路。 老百姓娶妻,肯定想娶个身体强壮的,这样才能干活,好不好看不重要,更不会喜欢什么腰细脚小的,那种风一吹就倒的娶回家干吗? 至于说生过孩子不嫌弃,是因为这种生过的说明能生,再一个古代女人往往生头胎时风险较大,但生过的再生风险就小的多。 都是出于现实考虑的。 “老黑啊,嫁没嫁人确实不重要,但最好是挑个没带孩子的。”别人的孩子总归是养不熟的,能把养父视做亲爹般那得是万里挑一,人家摄政王多尔衮找孝庄,都没好下场。 三人往灾民营地里面走, 到处是乱搭的草棚子,地面上污水横流,到处是屎尿,苍蝇乱飞。 这大夏天的那气味啊,李逸不得不一直捂着口鼻。 他们三人都穿着新衣, 一进来,立马引来无数双目光,那些目光里明显不善。 好在刘黑子牛高马大,而李逸今天腰上也挂了把埋鞘横刀。 “我半年前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前面有一片都是从南阳襄阳一带来的灾民,我老家就是南阳,去哪看看,要是能找个家乡来的女人更好。” 南阳,属邓州。 “南阳一马平川,可惜缺水,十年九旱,经常饥荒,大业末更是民不聊生,现在被亳州人朱粲占据,那人以前虽是城父县的佐史,但却是个吃人魔王,他手下的人马,号称可达寒贼,所过之处皆无人烟。” 这个朱粲自称迦楼罗王,从大业十一年在家乡亳州聚众造反,众至十余万,引兵渡淮,屠竟陵、沔阳,后转掠山南,到处洗劫烧杀。 这个人最可恶的地方在于,他就是一个真正的流贼,不立根据地,到处流窜烧杀劫掠,每攻破一个州县,在吃光粮食前就转移,离开时还要把带不走的钱粮物资全都烧掉, 他也根本不会管什么农业生产这些,就跟蝗虫一样,凡是他过境的地方,都因此发生大饥荒,饿死人无数。 当他攻不破城池,抢不到物资时,就把妇人小孩子当做军粮吃。 他早期曾归附于李密,被封为扬州大总管、邓国公,但在今年他在鄂西招兵二十万,一路北上攻破南阳后,便自称楚帝改元昌达,不再理会李密。 “今年五月,朝廷派马元规为山南招抚使在冠军县击败朱粲,本月初,宣州刺史周超交战,再次将他击败,可朱粲到处流窜,都未能将其歼灭,反倒是使的整个山南、淮西更加民不聊生。” 听到朱粲的军队把妇女小孩充军粮的时候,李逸就已经认定这是个畜生了,这种绝不是什么乱世枭雄,纯粹的蝗虫、牲畜。 刘黑子来到他半年前住过的地方, 这里仍还有许多山南来的灾民,可他转了一圈,结果发现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了。 这里的灾民,已经换过几茬了。 本以为能衣锦还乡的刘黑子,十分失落。 一群南阳的灾民,听说这个衣着崭新的壮汉也是南阳南乡,都极为客气的围上来。 当听说刘黑子在京郊御宿川落户,有田有屋有粮,就是想来找个女人回去做妻子,顿时都争先恐后的要给他介绍个新妇子。 (本章完) 第75章 相亲 第75章 相亲 老话说仓廪足而知礼仪。 反过来说,当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都维持不了的时候,也就不会再顾忌礼仪廉耻。 灾民区里,有人为了一个蒸饼就能出卖自己的身体。也有人为了三五斗粮食,就把妻子典租给别人两三年。 更有直接把亲生骨肉儿女卖给人为奴为娼的。 现在, 刘黑子说想来讨个新妇子, 然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的面前就已经站了几十名女人,从三十多岁的到十来岁的,都挤不下了。 这场面让李逸都惊呆了。 这还是时间短,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想来相亲。 以前只在抖音里见过过年时,男孩们排队在女孩家门口等候相亲的场面,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反过来的景象。 刘黑子也仅是个才洗脚上岸的长工啊。 可李逸给他稍包装一下,就一身新衣,然后一个自己给的身份,那些灾民根本顾不得要验证啥的,就都争着抢着想跟他走了。 刘黑子都看了眼,打了二十五年的光棍,哪见过这场面啊。 以前想都不敢想说能娶上新妇,现在却任挑任选。 关键时候,还得是李逸站了出来。 “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刘黑子是南阳人,所以想娶个南阳家乡人做妻子,最好是二十岁左右,身高在五尺二以上的,” “你们中未婚的,或是丧偶没娃的,站出来,其余可以散了。” 五尺二,大约一米六,黑子身高都差不多一米八,得有小两百斤,这大块头能把一头牛抱摔倒,要是娶个太娇小的妻子,也不匹配。 这一下子就筛掉了大半, 还剩下十来个,都是二十岁左右,个头五尺二以上的,问了下,基本上都是结过婚的,大部份是已经丧偶的寡妇,有些带了娃,不想退出,想给自己和孩子找个依靠。 “黑子,你挨个问下她们情况,” 刘黑如梦初醒,有些害羞的上前,话说都有点结巴了,用家乡话询问起来,结果又有几个是假冒的南阳人。 经过这第二轮后, 还剩下了七八个妇人,全是已婚过丧偶或跟丈夫走失的,一半带了孩子。 在李逸的建议下,刘黑子最后挑了一个得有差不多一米七的女人,长的不算好看,但满足他想要一个个子高,屁股大,胸脯大的条件,今年二十岁,名叫曹延秀,夫家原来也姓刘。 十五岁嫁入刘家,与丈夫生了三个孩子,丈夫病死半路,长女被迫卖掉换了三斗小米。 跟公婆带着两孩子虽一路艰辛来到长安,但苦难没有结束。 小女儿病没了,儿子却又被人偷走了。 公公出去寻找孙子,一去不归,婆婆气急攻心一病不起,没等回丈夫的婆婆撒手西去, 就剩下了曹氏。 她每天做点零工糊口,一边寻找着儿子,在这等着公公带孩子回家,可始终没有结果。 她愿意嫁给刘黑子,就两个条件,一是要三斗小米,还给先前女儿和婆婆生病时借同乡的钱粮,另一个条件是希望以后刘黑子能够继续帮她打听她公公和儿子的消息。 “我都答应。”刘黑子答应的很爽快,长的并不漂亮的刘曹氏各方面都符合他妻子的要求。 见刘黑子选中了曹氏, 其它女人很失落, 有人就来问李逸要不要做妾做婢的,也有老汉来问要不要长工短工的,说管口吃的就行,没工钱都行。 “阿郎,招点部曲吧,”刘黑子自己的终身大事搞定,又开始劝李逸招部曲。“阿郎你学堂的学田也有二百多亩了,自己在御宿川也有一百多亩地呢,在三原在浅水,还有六百亩地, 现在招些部曲,先安置在罗家堡既能种地,也能帮作坊里干活,等以后都熟了,还能安排到浅水、三原去种地呢。” “私家部曲,可比雇人可靠多嘞。” 李逸看着一脸期待的围着他的那些灾民,都是被人挑了七八遍挑剩下的,不是缺牙的,就是驼背的,普遍五六十,四十岁以下的都没见到。 这样的说实话,他不太愿意要。 不是说他心太硬,要是说送点粮食给这些灾民,他倒愿意,但带回家那可不一样。 “算了,” 李逸摆了摆手,不过他还是对刚才来参加相亲的那几十个女子,都一人给了二十文钱, 也就够买一个蒸饼。 但在这窝棚区,这二十文钱,却能买四个麦饼。 说是麦饼,其实是用麦麸,加上胡麻榨油剩下的麻糁、菜籽枯,掺一些高粱,粟米,碎碾为糜,做成的饼。 虽仅有五钱一个,但主要就是糠皮麦麸,高粱粟米只有一点点,麻糁菜枯也少。 这样的麦饼也只能骗骗肚皮。 拿到钱的女人们一个个对李逸感恩戴德,甚至下跪,这场面让李逸很难受。 其它老弱他也一人给了二十钱,就当是做点善事,他也没条件来这施粥。 刘黑子见状却是直皱眉, “阿郎,我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一会就走不掉了。” 曹延秀这时也变的有些紧张,丫头红绡更是早就一只手扯紧了李逸衣裳。 “快走吧,不该这样发钱的,这里全是饿急了的灾民,消息传开,弄不好能把人扒光了,快走。” 李逸也回过神来,自己确实有点大意了。 于是大家赶紧先撤。 好在刘黑子对这里也算熟悉,带着他们七拐八绕,很快绕了出来,一路上还看到不少人在往他们刚才呆的那片地方赶。 终于走出了难民窝棚区, 李逸感觉自己后背都湿了。 大意了。 牛高马大的刘黑子一路上牵着曹氏的手,这会也是长松口气,要是李逸在这出事,那他的饭碗也砸了。 一条官马大道, 把灾民的窝棚区分割开来, 路的这一边,是驿站,是店,是市集,是居民区,是文明和秩序。而那一边,却是饥饿与黑暗与无序。 经历这个插曲,李逸也无心在三桥逗留,便带着几人径直回家。 几十里路, 李逸让红绡丫头骑马,他牵着。黑子也心疼这刚找的老婆,让曹氏骑骡子他牵着。 一路边走边聊, 曹氏倒是个挺大方的,红绡则是个闷嘴的葫芦,一路上不怎么开口。 “丫头,给我们唱个曲吧,”李逸笑道。 红绡不聊天,却愿意唱曲。 “阿郎想听什么?”她怯生生问。 “唱什么都行。” “那奴唱首西凉曲。” 红绡拿起李逸在西市买给他的琵琶,在马上抱着拨弹, 自弹自唱。 琵琶声中,丫头的嗓音真不错, 李逸不懂琵琶,也没听过西凉曲,但是牵着马走在夕阳下,却从那琴声曲调中感受到了一种悲凉, 而且很大气, 很有种当年看纪录片河西走廊时被震撼感动的情绪。 凉州,地处西北,常寒凉也。 仿佛整个人突然就进入到了凉州深邃苍凉而又波澜壮阔激昂的梦幻,置身于那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历史长河之中。 一曲结束。 四人都沉默不语。 许久, 刘黑子对李逸道:“这丫头二两黄金没白,值。” 曹氏惊讶于这瘦瘦小小的丫头居然了二两黄金,刘黑子娶她只了三斗小米。 李逸扭头对红绡道:“这西凉曲真不错,你弹唱的也好。” 红绡难得的嘴角上扬笑了一下。 “这首西凉曲是改自凉州乐舞,我师傅说凉州乐舞是隋朝九部乐之一,是燕乐中的一部大曲,完整的西凉乐舞,有乐有舞,乐器就有琵琶、笛等九种,融入了天竺乐舞和龟兹乐舞,使中原旧曲杂以胡声,在隋朝时被尊为九部国乐之一······” 民间从西凉乐中改编的曲调数十种,红绡唱的也是其中的改编曲之一,虽仅有琵琶伴奏一人独唱,也没有舞,但已经很不错了。 路上红绡又唱了几首曲子, 一路回到了罗家堡。 桥头,三娘看到李逸牵着马,马上又坐了个女孩,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心里也有点古井无波。 “这又是哪位贵人送的?”三娘开玩笑。 “这是红绡,原是跟着个盲人卖唱的,我买回来了,以后给兰香做个伴。”李逸介绍。 “红绡妹子,一路累了吧,来,到姐这喝碗槐叶冷陶,凉爽一下。” 刘黑子厚着脸皮道:“三娘,给我女人也来一碗呗。” “你女人?” “嗯,三桥刚领的,也是我老家南阳逃荒来的。” 三娘见这个女人皮肤腊黄,疲的有些脱相,个头倒是很高,身上的衣服打着许多补丁,倒是还算干净,没想到是刘黑子讨的妻子。 “赶紧扶下骡,来这里吃碗冷陶,黑子,以后可得待人家好。” “那肯定的。”刘黑子笑道。 李逸也喊黑子坐下,一起吃冷陶。 桥头下有不少过往客人,也还有些罗家堡郭庄的村民,大家都围过来看刘黑子的新妇子, 倒是没谁在意那个又瘦又小的丫头。 特别是郭庄的人都打笑刘黑子,毕竟以前刘黑子也在郭庄干了半年长工都很熟悉。 “呀,刚才远远过来,我还没认出来这是黑子,这跟着李待诏进了趟长安城,就大变样了啊。” “是啊,还以为是哪家阿郎来了呢。” “我还以为是位天子元从禁军呢,啧啧啧。” 刘黑子对大家的取笑也不以为意,如今他身份变了,不再是逃荒来的长工刘黑子,现在是李待诏的亲随,马上分田授地,还已经接回来个女人, 他刘黑子时来运转,要在这罗家湾创立家业了。 村民们笑刘黑子的时候,其实也是暗暗羡慕他,以前还偷过李大郎呢,怎么突然就被李大郎这么看重赏识了,给他落户,给他请田,还给他娶新妇子, 凭啥啊? 难道就凭他长的牛高马大,就凭他天生力气大,能够放倒一头牛? “无逸回来了?” 郭二郎从远处过来,“刚才到你院里没见你,说你一早去长安了呢。” “二叔找我有事?” 郭村长呵呵一笑,“以后叫哥就行,是十娘今天来找看她姑了,本来说顺便来看学堂看看,结果你又不在。” 李逸点了点头, 杜十娘来的正好,郭氏借刀杀人搞他的事,他可还记在心里。 “十娘回去没?” “还没呢,早上见你不在,就拉着她姑六娘去了马蹄寺上香,也是刚回来没一会。” 李逸把碗里的槐叶冷陶吃完,放下碗,“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本章完) 第76章 反将一军 第76章 反将一军 郭庄, 村长郭二郎的靠山窑,当初李逸来这典锅借钱,那时郭二郎家这石头接口窑显得鹤立鸡群。 特别是跟李逸那时住的稻草棚相比,高大上太多了。 但现在,郭村长的靠山窑还是那个样,也就门口用石头接面,里面仍是挖的土窑,而李逸却已经住上了二进双跨的四合院了。 “待诏光临,令寒舍蓬壁生辉啊。” 李逸瞅了眼郭二郎,这土财主还学会拽文了,不过郭二郎在乡里名声虽不算很好,但李逸跟他相处以来还是感觉不错的,毕竟爆的第一桶金币就是在他身上。 “二哥跟我这么客气做啥。” 自打李逸接连两次被李渊赐封官爵,一次比一次高,现在郭村长已经自降了一级辈份,李逸被他纠正几次后,倒也就随他去了。 “十娘就在院里呢,请。” 推开小院门, 就听到杜六娘正跟侄女聊天,聊的还正是他李逸,说的是秦王殿下到访无极草堂一事, “二皇子特意来了无逸家,对无逸亲切的很,一路都挽着他的手,亲如兄弟胜似手足,连你阿兄二郎虽为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却都没这般待遇呢。 听说秦王不仅赏赐了无逸三十铤黄金,还又给学堂送了十束纸呢,又送了不少笔墨,哎哟,我还听说本来秦王要征辟无逸到秦王府为八品典签,结果他还是嫌官低, 秦王说你先来,暂屈任八品典签,明年就授你六品文学。” “嘻嘻,姑母好像亲耳听到一样。”十娘笑着道。 “无风不起浪,都这样说的,我还听说太子殿下也很赏识无逸,早朝金殿上直接举荐无逸为七品侍御史呢,这可是朝官们都亲耳听到传出来的,” 郭二郎在门口咳嗽一声, “无逸刚从长安回来,听说十娘来了,家都没回就过来了。六娘,赶紧煮茶。” 杜十娘扭头望来, 看到推门而进的李逸,眉目里全是喜悦,冲着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去了趟长安,刚回来。”李逸跟院里几个女人打招呼。 十娘起身,“往返近百里,肯定很累吧,赶紧坐下歇息。” “谢谢,” 李逸坐在石凳上,“今天在马蹄寺没再迷路吧?” “上次你带我们走了一遍,都记住了呢。” 杜十娘见到李逸后,眼神都明亮了许多,今天也是穿了一身窄袖短襦高腰裙,黄绿两色的高腰裙子直接系到了胸上,手臂上挽了条明黄披帛,涂了口红,额头贴了钿,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 “我今天来六姑家,想着顺路,就带了些布来,上次见到无极学堂那么多学生,大都穿着破旧甚至不合身的衣服,我想着送一批葛布给学会,请村里妇人帮忙量身裁剪,给学生们做身新衣。” “那我可得先替他们谢谢你,做一身衣裳可要用不少布料呢。” 杜十娘嘻嘻笑了起来,看到李逸认同她的做法,她由心的高兴。 “刚才六姑说秦王也来过了,还给赏赐了不少纸墨。” “嗯,纸就赐了五千张,这下我们学堂的孩子都不缺纸了。” “秦王对你真不错,还亲自来草堂征辟你入王府。” 一束纸十贴,每帖五十张。虽说赏赐的不是衙门办公用的黄麻纸,只是一般的白纸,但纸张在唐初可不便宜。 以前开皇清平盛世之时,一张细纸价格是一升麦子,细纸就是上等的白纸,粗纸则是三张一升麦。 那时长安一斗麦子三十钱,一张好纸也要三文钱,差点的粗纸都要一文钱一张。 一帖五十张细纸,以前是一百五十钱,值半石米。 如今动荡,粮价超高,纸价虽然不可能再一张直一升麦,但细纸也涨到十钱一张了,粗纸也要三钱一张。 五千张粗纸,价值一万五千钱。 “其实殿下并不是特意来访草堂的,” “哦?” “前两天发生了些意外情况,有人想窃取我作坊的方子,就把我作坊里一个村民全家都绑走了,我就到万年县衙报官, 事后我就顺便去你堂兄府上拜访,恰遇了秦王殿下,我就请秦王帮忙查破此事,” “居然有这样的事,光天化日的还敢绑架村民?” 李逸笑笑,“这事其实跟你有关,” “啊?”杜十娘惊住,“我,我没有,我真没绑人。” “不是说你绑人,这个案子已经破了,秦王亲自出面,很快水落石出了。起因呢是你们丰乡侯府瓜堡的一个管事,他看到我作坊经常给杜府送货,觉得很赚钱, 起了贪念,于是他挑唆京兆韦氏勋公房舒懿公府的一个管事,让他来窃取我作坊的方子,然后来抢夺腐竹等生意。” 杜十娘脸胀的通红,“我真不知道这事,我们家确实在瓜堡有种瓜的庄园,那奴才这么胆大乱来的吗,我一定请我祖母好好的惩罚他,” 李逸淡然的道:“秦王的人查到了韦家管事把绑走的人带到了将军营村韦家豆腐作坊,秦王就带我们亲自过去查看, 果然在地窖里找到了罗家堡失踪的村民一家,”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李逸这时来了一句,“那韦家管事说是你们老夫人让杜三郎安排的,还说你跟他们府上二公子要订婚了。” 他望向杜十娘:“我不知道是那韦家管事胡乱攀咬,还是说真有此事。若果有此事,我疑惑不解的是,我对京兆杜氏向来十分尊敬,我也把十娘你当成朋友,老夫人上次送我金碗银盘银杯,我还特意把我师傅留给我的钻石玻璃杯一对回赠,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郭老夫人,要如此对我? 这次若不是秦王出手,还要连累到无辜的罗家堡村民。你可知道,当时我们从作坊地窖里救出胖婶一家时,他们夫妇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要是再迟几日发现,只怕人都没了。” 杜十娘脸色苍白, 聪明的她已经从李逸的话里想到了什么, 联想到近期祖母几次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总往这边跑,还说什么要她父亲派人来接她去洛阳, 又说韦家二郎一表人才, “我,我,”杜十娘想要解释,却苍白无力。 “韦家昨天派人来找我,扔给我五十两黄金,说什么是买我方子的钱,还说都是看在秦王殿下面子上,否则方子什么的根本不值几个钱,他们也已经掌握了,走时还说不管韦家管事交待了什么,都希望我不要深究。” “我也知晓我不过是一村长而已,跟关中名门京兆韦杜没法追究。” “百姓不都一直传唱,京兆韦杜,去天尺五。你们高高在上,离天只有一尺五寸,我却是在尘埃中。” 杜十娘脸一会红一会白,“无逸你别说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我先回家了,你等我消息,我保证,一定给你个交待。” 说完,杜十娘起身,叫上疏影离开。 当她转身背过李逸的时候,眼眶里早已经湿润。 出门坐上马车,杜十娘让车夫最快速度回到樊川丰乡侯府。 一路上,杜十娘脸色苍白无比,一双手更是捏的紧紧的一直颤抖着。 丫环疏影从没见过她这样,吓的话都没敢说一句。 马车过了神和塬,开始下长坡。 疏影终于鼓起勇气,“十娘,你可别跟老夫人生气,这事其实都是他李逸咎由自取,谁让他一田舍郎敢来招惹名门千金的,他就是那滈河滩上的癞蛤蟆,而十娘你可是樊川杜家的掌上明珠·······” “闭嘴。”十娘怒喝。 疏影赶紧闭嘴。 杜十娘长呼吸几口,仍还不能平复心情:“你刚才这话,也是相信了无逸说的那些了?” 疏影不敢再说话。 “是的,连你都相信,那这事怎么还会有假呢,祖母确实是做的出来的,我没想到,一向这么疼我的祖母,居然这样对李郎。” “十娘,正因老夫人最疼爱你,才不能看着你跟李逸再往来的,全都是为你好。” 杜十娘泪水再止不住的流, “李郎哪里不好?他虽出身不及韦二,但除了出身哪哪都强韦二百倍千倍。”杜十娘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车厢陷入沉默。 郭二郎家, 杜十娘主仆匆匆离去, 杜六娘的茶才煮了一半, 郭二郎也没料到会吃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瓜,此时翻江倒海的还没消化过来。 “无逸,我丈人,他真的,” 李逸点了点头,“这事都是秦王府的人查明的,韦家两个管事一五一十都交待的清清楚楚,我平时对你丈人也是挺尊敬的,没想到杜三郎却背后捅我一刀。” 郭二郎尴尬无比, 这算怎么回事啊,原来不是都挺好的么,怎么现在动刀动枪了。 好半天,他终于想明白一点了,事情跟走了的杜十娘有关,一切缘于她。 “郭老夫人是因十娘与你往来,才让我丈人出手的?你跟十娘,你们俩?” 李逸反问:“你觉得我跟十娘能有什么?十娘虽与我相识,但来往也就这么几回,你又见我何时对十娘有过什么失礼之举?” 郭二郎想了想,好像也没,以前他就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实在是因为地位悬殊,根本就没去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或许你该跟十娘保持些距离,毕竟十娘也到及笄之年,男女有别,这少男少女的走近了,让老夫人误会了也是可能的。”郭二郎往这里面想后,觉得好像李逸是有点不知分寸。 当然,杜十娘更不知分寸。 “二哥啊,你何时见我主动去找过十娘?哪次不是十娘来寻我,包括写信也都是十娘写给我我才礼貌的回复。郭老夫人要真觉得我们不该往来,不适合做朋友,那也该劝说十娘,而不是直接就出阴招下黑手对付我吧?” 郭二郎没法接,“胳膊拗不过大腿,你以后注意点分寸,京兆韦杜,那都不是我们这乡下人能惹的起的。” “二哥,原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李逸起身,“二哥,我还有事,就不喝茶了,先回了。” 李逸起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在想杜十娘这般匆匆回家,樊川丰乡侯府肯定会有番鸡飞狗跳了。 不知道郭老夫人会是啥心情,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对他动手的决定。 他刚才确实是故意跟杜十娘说的那番话,把郭夫人摆到了台面上, 可是不这样做,李逸也难咽下这口气,再说杜十娘也是这事的当事人,她也有权力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至于她接下来会如何选择,那也全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本章完) 第77章 千金方 第77章 千金方 刘黑子领着曹氏走进西院的内院,带着她来到西厢房。 “以后我们就住这,村长说了,你以后就在这院里作坊做事,一月也给你七斗小米呢。” 曹氏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院子, 院子很大,院里人也多,都在各自忙碌着。 西厢靠着北房的那间安排给了刘黑子,本来说借孔窑洞给他住的,但李逸说干脆就让他们住西院,晚上两口子还能帮忙看家护院。 刘黑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热情的跟曹氏介绍着这屋子布置和家具,“这是架子床,刚请木匠打的,这架子床还是村长亲自设计画图的,方便挂蚊帐呢,你看,蚊帐也是现成的,晚上再不用担心蚊子叮咬,能睡个好觉······” 屋里有架子床,有床头柜,还有张桌子,还有个衣柜,地面夯的也是十分瓷实,墙壁也是涮的很光洁,曹氏做梦一样, 突然从长安三桥那个又脏又臭又乱的灾民窝来到这,一时转不过弯来。 刘黑子跟女人夸起海口:“村长很看重我呢,我明天就找村长先借几匹布,给你这浑身上下置换全新的,以后啊,咱们好好过日子,你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我明天就让村长带我们去找里正登记手实,然后分田·····” 曹氏听着这些话,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她忍不住转身抱住刘黑子,抱的很紧。刘黑子反倒吓了一跳,既激动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 三娘急匆匆的来到东院, “刚听过路的相识客商说,长安东西两市,还有韦曲集也开始卖腐竹和豆泡,比我们卖的便宜多了,腐竹一斤才二百钱,豆泡也才二百四十钱。” 正在检查学生作业的李逸头也没抬,这些孩子们的毛笔字也得有点糟糕,因为要节省纸墨笔,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沙盘里练字, 这使的在纸上写的毛笔字进步较慢。 “别急,既然方子泄露了,这天早晚会来,你阿耶以前卖豆腐,这豆腐从西汉时就开始做了,卖了八百年,天下多少人卖豆腐。” “可是他们降这么多价,我们怎么办?” “跟着降,怕什么,大不了少赚点。”李逸拿过一张白纸,提笔在上面写字,“不过我们也不能打价格战,得有策略。首先,就是要划分好等级,咱们一锅腐竹里分三等,前十张皮最好,我们不但不降价,还得涨价,以后每斤头等腐竹,要换一斗二升大米。” “这中等的腐竹,我们咬住他们的价格,他们卖二百,我们也卖二百钱一斤。” “至于三等的腐竹,我们比他们便宜一点,每斤便宜十钱,专门在他们卖的地方销售,不过要限量销售,不能卖多了。” 罗三娘疑惑不解,“怎么又涨价又跌价的?” “头等的涨价,是要告诉我们原先的客人,我们的腐竹一直就很好,现在卖的贵也是因为比别人家的要好的多,要让他们知晓并没有买亏了,以后也不会亏。这些头等腐竹,一直是最好的料,最好的工艺,以后会更加精益求精,品质更加好, 这些头等的以后都只会限量供应,打无极腐竹的牌子。当然,咱们每斤涨的这二升米,一升仍给采购的人做回扣。” 中等的跟他们同等价格打白刃战,但却又把三等的以更低价来冲击他们,至少说限量,原因也简单,低价的只是宣传,是策略,少卖少亏。 其实本来腐竹生意现在也就两家,这种手工作坊,一天也出不了几百斤,仅是长安城就供应不过来,更别说整个京畿雍州的二十二县了,雍州之外,还有那么多州县呢。 可韦家现在却大降价,这就是冲着李逸来的, 他们就是想先降价卷死李逸,然后再垄断市场。 韦家以为他有这个实力。 “如果他们再降价呢?” “他们就算亏本卖也不怕,大不了我掀桌子,直接卖方子或是干脆把方子公开了,一点小买卖而已,不做也不会怎么样。” 李逸也有这个掀桌子的实力,本来当初弄腐竹豆泡,是看三娘家卖豆腐的困境,就提了点解决方案,但三娘非拉他来做,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三娘道:“无逸,我信你,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我这就去买韦家的腐竹来看看成色怎样。” “不用费那个劲,现在品质肯定不如我们,但要不了多久应当也差不多,” 这种东西也不是啥高科技,顶多是产能、效率有所差距。但韦家本身也有豆腐作坊,就算上次李世民封了他一家,也影响不了多少。 “淡定,做好我们自己的事,你现在让你阿耶去通知我们的一些大客户,比如马蹄寺等,把我们调整的情况通知他们。” 李逸现在有不少优质客户,如马蹄寺下院当家慧了,抽三分之一的回扣,李逸相信他还是能支持自己的。很多寺院、贵族负责采购的僧人、管事,都拿着回扣呢。 等三娘出去, 李逸把学生的作业批完, 拿出杜如晦送的西山白露绿茶,给自己泡了一壶, 边喝茶边思索, 韦家的态度早就展露无疑,傲慢无比,他们不会把李逸放在眼里,只是碍于李世民,有些手段可能暂时不敢使,可正常竞争谁也管不着。 但李逸还是那句话,没啥大不了的。 顶多是到时把腐竹、豆泡啥的暴利打下来,恢复到正常的利润,成为普通的小本生意,京畿这么大,他韦家也没本事全垄断了。 反正李逸也已经赚的盆满钵满的,以后就算利薄些,但能维持住,也能给村民们提供不少岗位,让大家能赚份工钱就行了。 自己或许可以再琢磨点其它的赚钱项目。 先前姬氏建议他把手里的绢粮,拿来放贷,利息收益挺不错的。弄的好,有百分百的年化收益,最起码也能弄到个百分之五六十,要是跟那些贵族地主寺院一样黑心点,年化百分之二百都可以。 或是搞个当铺啥的,也是看似不起眼其实很赚钱的。 但李逸对放贷这个事,有点点抗拒,觉得这生意是吃人血馒头,容易弄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他一穿越者没必要非做这生意。 就算乡亲们来借钱借粮,李逸会救急,但也都只会收较低的利息。 他想到了之前在东市买的口脂合子,里面的口脂面药,还有在西市采购的牙粉、澡豆, 这些玩意说实话挺简单的,但一个个卖的贼贵。 虽然这个说是药王的方子,那个说是世代给宫廷制造的,但本身不就是点清洁护理产品嘛。 澡豆,完全可以弄香皂来代替,而香皂不就是肥皂的升级版本。 药王孙思邈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里记载的多款澡豆,其核心成份就是猪胰脏,把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就成了洗涤用的澡豆了。 卖的死贵,主要还是因为加入的那些香料,有的甚至加珍珠粉等,当然贵。 但以李逸的眼光来看现在的这些所谓澡豆,太落后了。 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碾碎的猪胰子加草木灰,就可以做成澡豆升级款胰子了。 要是再琢磨琢磨,用猪油,甚至是一切动植物油加碱加什么牛奶、茶油,或是各种药材、草本、香料煮的汁水等,掌握好比例后,就能得到进阶的香皂了。 李逸觉得他现在可以先搞点基础版的胰子出来,草木灰加水搅拌,静置一夜,过滤后就是碱液了,碱液和油脂发生反应,形成高级脂肪酸钠,加工成型,就是肥皂了。 用猪胰子,其实只是因为猪胰子成本很低。 其实用他炸豆泡的菜籽油,或是点灯用的大麻子油,都一样能做肥皂。只要想一下长安东西两市卖的澡豆那死贵的价格,李逸就觉得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已经在他面前打开了。 油虽贵,但跟澡豆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 唯一的问题就是,澡豆这门生意长安各药店都在做,竞争还是比较激烈的,李逸的产品要是没有点特色,估计也不好竞争,难点在销售这块。 所以他得拿出比澡豆有划时代进步的优点来才行。 “阿郎?” “嗯。” 李逸回过神来,发现姬氏正站在他面前叫他。 “有事?” “饭做好了,” 李逸笑笑起身, “阿郎,今日杜十娘送来一车布,说是到时请村里妇人给学堂孩子每人做套衣服。” “这事我知道,你明天让罗二叔问下村里妇人,有谁有空的,请她们来做衣服,一天包两餐,再给两升小米。” “大郎真要给学堂孩子每人一套衣服啊?” “嗯,顺便给他们每人一双布鞋,” “大郎对他们真好。” “也都是爱心人士捐赠。” “那也是因为阿郎你办了这个学堂,以及你的声望才能有人来捐,否则那么多百姓的孩子都上不了学,也没有人去捐。” 李逸对姬氏的聪明也只能笑笑,事实也确实如此。 “孩童嘛,一套秋装也要不了几尺布,我请村里妇人帮忙给孩子做衣服鞋子,她们也能赚点口粮。” 学生娃得到了一套新衣新鞋,村妇得到了一笔收入,李逸跟那些捐助者,得到了名望。 “杜十娘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姬氏想了想道。 李逸看着她,“你想提醒我什么?” 姬氏望着李逸,认真的道:“奴看的出她对阿郎有些情意,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奴做为旁人看的出来,相信杜家人也会看出来,”做为曾经名门贵族出身,并且还嫁入同样豪门的姬素君来说, 她很清楚杜十娘的这份情意很危险, 会给她自己,也给李逸带来很大的麻烦, 她已经跟随了李逸,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甚至已经身心都交付给他,她得提醒李逸。 “有些事情,就如鸿沟天堑,是逾越不过去的。” 李逸哈哈一笑,抓住她的手,“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但是这事你不用替我操心,我自有分寸。” “走吧,吃饭去,今晚吃什么?” “秀芝姐给阿郎煎了盘鳝,真的盘成了一卷,还有韭菜炒鸡蛋,还有个老鳖汤,三娘早上在桥头收的三家村一个村民送来的,炖了好久呢,给你煮了糯米饭。” 又是盘鳝,又是老鳖汤,还韭菜,秀芝这是怕他应付不了这两美婢,要给他进补了? 来到内院树下,石桌上果然摆着这两菜一汤,还有小碗纳豆和大碗浆水。 兰香姐弟三个已经在等他了。 而素君、玉濑和秀芝娘三,加上今天刚来的红绡,六人在廊下吃,她们的饭菜要简单不少,小米饭,炒蕹菜、小葱拌豆腐渣。 虽然李逸并不太在意那么分明,但秀芝她们却一直主动的保持主奴的界线。 “这个老鳖这么大,炖这么多汤我们四个也吃不完,赏你们一人碗老鳖汤,过来盛。”李逸笑着招手。 等她们过来,李逸又给每人碗里分了些甲鱼。 傍晚的天边被红霞染红, 阵阵晚风吹走太阳留下的署热, 大家在庭院里吃着晚饭,李逸一边摇蒲扇,一边吃饭,挺惬意的。 夕阳很美,晚风很凉爽, “石头,这还剩下半个老鳖,你给西院的黑子送去,给他补补劲,今晚他可是要做新郎的。” 石头几个孩子就哈哈大笑,“那我们晚上可要去偷听墙根。” “当心黑子揍你们,他的巴掌跟蒲扇一样大,拍你们跟拍蚊子似的。”李逸笑道。 “阿兄,刘黑子不举行婚礼,不摆宴吗?” “黑子跟她女人都说用不着嘞,我看那小子是迫不及待,他女人倒是个要踏实过日子的人,刚来就开始替他节省嘞。”李逸道。 许秀芝想起了自己,她也是关东逃荒来的,丈夫死在三桥,好在她还有两个孩子跟着。 李逸见她发愣,“秀芝是不是也想寻个人依靠?要不哪天我带你也回趟三桥,找个年轻老实的男人回来,正好我这也还缺部曲呢。” 秀芝被说的红了脸,赶紧端碗进厨房去洗了。 石头端着老鳖汤往西院走,一边对门栓兄弟俩道:“听到没,阿兄要帮你们再找个耶呢。” 小门柱嚷道:“阿郎最好,让阿郎做我们耶。” 大门栓点头,“嗯,我也愿意。” “哈哈哈!” 众人大笑,连姬素君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厨房里的秀芝窜到门口,冲着门柱大骂,“兔崽子,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把你们屁股打开。” 吓的门柱门栓哥俩赶紧窜出门,跑的比兔子还快。 (本章完) 第78章 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第78章 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咣当当,” 快八十岁的郭老夫人再也无法维持慈眉善目的贵妇人形象,气的将面前的银杯一把拍飞了出去,那只精致无比的鎏金仕女狩猎纹八瓣银杯,摔落地上又弹起,咣当当的向。 杜十娘红着眼睛弯腰捡起那只带把的银杯,这只银杯是西市石阿禄山金银铺里手艺最好的金银匠打制,充满了西域胡风。 这只六两重的银杯,是当初老夫人七十大寿时,父亲特意从石阿禄山金银铺订制的,为了请那位最好的匠师打造,这只银杯费十两黄金。 老夫人向来喜欢无比, 可今天却把它摔了。 “阿祖别气坏了身子,”杜十娘把银杯重新放回到郭老夫人面前。 郭氏气的大口喘气,脸胀红,以前的心肝宝贝掌心明珠,今天却是红着眼哭着回来,一进门就对她兴师问罪, “长大了,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 “阿祖,你怎么能那样对李郎,还让韦家去绑人。” 郭氏手指着杜十娘,手指颤抖着,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阿祖,这次要不是我二哥在秦王面前维护,秦王就算不追究阿祖,只怕我三叔也得下大狱。” 郭氏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阿祖?” “老夫人。” 一群仆妇婢女们手忙脚乱,都慌了神,杜十娘也慌了神,心中自责内疚,眼泪急掉。 半天后, 郭氏喝着汤药,脸色苍白无比,这把年纪了,差点就见阎王去了。 “夫人,十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送她回西厢,罚她禁足七日,派健妇看好了,把门窗都给封住,除了送吃喝,不许外面有只言或片纸传进去。” 想了想, “赶紧派家丁骑马赶去洛阳,让她阿耶派人来接走。” 杜三郎的妻子在旁劝说,“听说洛阳那边乱着呢,一直在打仗,这个时候路上也不安全。那洛阳城里,更是一直粮荒,斗米千钱很多人有钱都买不到粮。” 郭氏叹气,“这丫头已经鬼迷心窍了,我是怕再留,到时一不注意就出事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还不如早点送去洛阳,那个小牛鼻子总不能追到洛阳去。他真要敢去,让执礼直接打死埋了。” 老夫人反对十娘跟那李逸往来,杜府女眷也都是一样态度,那人哪配的上杜氏千金。 杜三郎的妻子却有些担忧丈夫,“老夫人,没想到三郎这次把事情办砸了,都怪他没用。” 郭氏也很无奈,谁想到京兆韦杜,联手办这么件小事,还能出差错。 “是那小牛鼻子会攀附,居然攀上了秦王。” “那小子是有些本事,六月还俗,这才两月不到呢,连皇帝都敕封他两个官,还赐了一个男爵,要不是出身卑微,也是前途无量的。” 这话让郭氏越发头痛起来。 也不知道十娘怎么就突然被这小子迷上了。 气归气, 但豪门当家多年,郭氏没乱了分寸,一番思索后,也就做了一连串安排,先把杜十娘禁足在家,不再让她跟李逸有半点联系,然后通知儿子杜淹派人来接杜十娘去洛阳,彻底斩断两人关系。 “让三郎去长安找东院的老二,跟他说这次都是瓜庄那个管事起了贪心,打着杜家的旗号跟韦家那边乱说, 是我们府上管教不严,我们杜家从瓜庄划一百亩地补偿给李逸。” “再给雍州衙门献粮一千石。” “让瓜庄管事去雍州衙门自首,”老夫人眼神锐利,“派人把管事的妻儿接到这边外院来做事,再给他一笔安家费,让他把这事认下了,告诉他,不会有多大事,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很快就能出来,到时给他安排个好差事。” “老夫人,用不着给那个小道一百亩地吧?” “韦家都让杨家人去给了五十两黄金,不看僧面看佛面,得给二皇子面子。年轻人,就好脸面,这面子得给。”郭夫人缓缓道,百亩地对杜家来说虽不值一提,但要不是有秦王在,杜家也绝不会给李逸半分田地。 郭氏心里都得承认,她对这个李逸有些看走眼了。 早知道,她绝不会让十娘跟李逸有半点往来,本以为十娘根本不会瞧的上那还俗的田舍儿,谁知道最不可能的事还就发生了。 郭氏低头, 看着几上已经有点摔变形的那只心爱的银杯,眉头紧皱,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目光越过银杯,看到了另一对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那是上次她让三郎送给李逸金碗银盘银杯时李逸回赠的一对杯子,独一无二的玻璃杯,跟水晶一样晶莹,但底下的形状却格外好看。 郭氏得到这对杯子,也是很喜欢的。 可现在看到却让她心头添堵。 “把这个摔坏的银杯拿到西市请石阿禄山的老匠师修复,然后送给李逸,告诉她,这本是我儿送我的七十寿礼,我平常最是喜欢,珍爱十年,十娘更是我儿留给我的掌上明珠, 我现在用这个珍爱十年的银杯,跟他换回十娘。” “老身很欣赏他的才华,只要他能够放手,那么京兆杜氏会提携他的。” 隐含话外之意,自然就是你若不识相,那京兆杜氏也会毫不留情的打压,这一次的手手,不意味着下次出手你还能顶的住。京兆杜氏,这四个字,你还年轻,把握不住。 当李逸看到杜三郎送来的那只银杯,并说明了这只银杯的来历后,只是微微一笑。 在郭氏眼里,这只银杯,那是母子情深,所以出自西市顶级粟特金银匠之手的六两银杯,却能值十两黄金。 但在李逸眼里,他只是值十两黄金的物件。 “三娘很快会去洛阳,要不了多久,会跟韦二郎订婚。” 李逸面无表情, 当杜三郎又拿出了樊川瓜堡那一百亩地的地契,然后转达了老夫人的那句话后,他冷笑了几声。 “我对种瓜没啥兴趣,” “三郎,你们杜家既然也想要腐竹、豆泡的方子,那我卖给你们好了。韦家刚跟我买了,五十两黄金,我仍以这个价卖给杜家,谁让我们关系好呢,隔着一座神禾塬的好邻居。” 杜三郎愣住。 五十两黄金卖他们杜家腐竹、豆泡的制作方子? 这玩意能值这么多? 若是独家生意,还比较值钱,但现在韦家也知道了,杜家再五十两黄金买,不是冤大头吗? “怎么,难道是嫌贵,还是说不想买只想抢?”李逸目光如刀。 杜三郎居然被他这凌厉的眼神弄的有些心惊, 这李逸居然敢讹诈京兆杜氏? 好大的狗胆! “三郎,我可得提醒一下你,韦家那两管事可都招了,说你杜家瓜庄管事,全是受你指使的,你不想被秦王请去雍州狱吧?” “你!”杜三郎怒声站起,但心里却很惊惧。他是京兆杜三郎,但只是婢生庶子,在府中地位低下,不过是操持庶务杂事的。 真要追究起来,郭老夫人可不会保他。 “李待诏,做人留一线,你何必咄咄逼人呢?” “呵呵,你现在倒劝我大度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还有半句话李逸没说出来, 杜三郎心里接上了,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想不到李逸居然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韦家可是主动带着黄金来买我方子的,还特意托了弘农杨氏的太子千牛杨弘武来,我也是看在跟杜家和三郎你向来关系不错,这才愿意卖你们, 这东西可是很赚钱的,你们也一直觊觎很久了,” 杜三郎被说的脸青一阵红一阵, 以前顶着京兆杜氏的名头,虽是个婢生庶子,但别人也得给杜家面子,还从没有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你回去请示郭老夫人吧,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主。” 杜三郎悻悻离去, 帮忙煮茶的姬氏见人走了,忍不住替他担忧,“阿郎,那可是京兆杜氏,郭老夫人送你银杯,那还是留了几分情面,你这样,就真不怕郭老夫人震怒,不怕杜氏报复?” “我之前一直敬着忍着他们,可他们照样骑我脖子上拉屎拉尿,既然如此,那该亮亮爪牙的时候就亮一下, 哪怕他们眼里我一直是这滈河滩的癞蛤蟆,那我也得跳上他们脚背恶心一下他们。” 姬氏给李逸倒了杯茶, “阿郎这是对杜家小娘也心生情愫了,所以听到她要被送去洛阳许给韦家,才这么生气的?” 李逸不承认。 “我只是想顺便赚杜家五十两黄金而已。” “阿郎就认定杜家会出这笔钱买方子?” “呵呵,杜三郎不想进监狱的,郭氏也想息事宁人,五十两黄金平息此事,也不贵,何况这方子本身也还是值钱的。以杜家的实力,有了这方子,这关中诸州的腐竹豆泡买卖做起来,包赚不亏的。” “那我们的作坊怎么办?” “反正水已经浑了,那干脆就再搅浑点呗。”李逸笑着道:“韦家现在想靠降价来挤垮我,然后做独家垄断买卖,咱跟他打价格战,确实划不来。 但再来一个杜家,那韦家还能这样肆无忌惮降价下去?那只会两败俱伤,赚不到钱。所以只要杜家下场也开腐竹豆泡作坊,就算大家降价,也不会降的太厉害, 以后各凭本事买卖,虽利润不如以前,但起码我们也还能继续做下去。” 姬氏想不到李逸居然还有这样一番思路,不由的十分佩服。 “杜家真会送十娘去洛阳吗?” “也许吧。” 李逸觉得很有可能,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却又无能为力。 或许,可以找杜如晦出面,他是杜家嫡系,以中原战乱路上不安全为由,或许能劝说郭氏打消送十娘走的主意。 (本章完) 第79章 没事,几个毛贼 第79章 没事,几个毛贼 廊下, 李逸躺在木匠新打好的摇摇椅上,木匠师傅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几十年的手艺相当扎实, 李逸画了图,说明大概的样子,老师傅琢磨几天,就真的完美复刻了他想要的摇椅。 古香古色, 累了躺上去摇几下,能让全身放松,舒缓筋骨。 风吹着树叶沙沙响, 小狸跳到李逸肚皮上打盹,呼噜呼噜。 新罗婢玉漱拿着蒲扇在旁边替他轻轻的扇风赶蝇, 太舒服了。 这才是地主的悠闲生活啊。 大夏天的,男人们在田里放水、拨稗草,女人们则在家中忙着纺织, 男耕女织,没有丝毫停歇, 而他却能这么享受。 姬氏提着一个小盒子进来,“阿郎,杜家送来的这五十两黄金给你。” “嗯。”李逸眼都没睁,家里现在一般的钱、绢,存库房里。黄金、金银器这些,李逸自己收着, 大家以为他藏哪个夹墙或埋地下了,实际李逸都是直接放他客厅里了。 万无一失,绝没有人能偷走。 “阿郎还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杜家还真送来五十两黄金买方子。”姬氏佩服。 “毕竟有利可图的事,那些千百年的望族名门,其实更是无孔不入,这样的机会哪会错过。” 韦杜两家给他送来了一百两黄金, 一笔巨款了,八十万钱,都能在东城买上个几亩的宅院了。 在西城,甚至能买上好几个三亩的小宅。 自己或许可以考虑在长安入手一个宅子了,毕竟现在战乱未平,此时房价很便宜,虽不是最低的时候,但也可以抄底了。 以后京城的房价,肯定会越来越贵的,房子不像田地交易有那么多限制条件,不管是自住还是投资还是很划算的。 现在买入,等到贞观时,起码得翻个好几倍,比如孙伏伽那座二百多万的宅子,放到贞观中期,估计都得翻两三倍。 “你们说,我们到长安买个宅子如何?”李逸问。 玉漱欣喜道:“好啊,长安买宅子后,逛东西市采买也近了,每年元宵时还有灯呢,可热闹了。” “春天去曲江踏春,重阳到乐游原登高,车马填塞、馨香满街。” “买城东好,还是城西好?” “东贵西富,但挨着两市的坊肯定更好。”玉濑道。 姬氏倒是对去长安买房不太积极, “素君觉得呢?” “其实居住长安城也不是很方便,规矩多,贵人也多,一不小心就容易犯规矩和冲撞了权贵,不如乡下自在, 但若是买些宅、地,用来出租,或是以后转卖,倒是很不错的,等天下太平,京师的宅地肯定会大涨。”姬氏本身是名门出身,对这些还是比较清楚的。 “阿郎还不如在终南山里建个小庄园,去打猎或是避暑消夏,都很不错。” “那有空就去长安先看看,到时也可以托王大郎帮我们先找找合适的宅子。”李逸也觉得还是在乡下住的舒服,虽说不热闹,但现在的长安其实也不热闹。 玉漱看到姬氏来了,心生醋意,丢下扇子,开始给李逸按摩脑袋,这新罗婢手法不错,李逸舒服的想叫唤。 “素君帮我敲敲腿。”李逸十分享受。 小狸弓起背来,也开始给李逸踩肚皮,还挺认真。 “阿兄,午饭好了。” 兰香过来叫吃饭。 李逸吃了一段时间两餐后,还是觉得不太习惯,于是他又恢复了三餐。早上起来先去桥头铺子吃,那里现在各种早点样式挺丰富,味道也好。 中午这顿,就跟学校食堂一个时间,大概十一二点时吃,晚餐则是傍晚时吃。秀芝也只好调整了做饭时间,大家也跟着改了三餐。 只是她们早餐都是在家里吃,小米粥蔬菜汤就解决了。 现在家里是秀芝内管家兼厨娘,兰香是厨娘助理,西院的学校和作坊都不用管,那里有个食堂,现在也有两个厨娘,毕竟如今一百多个学生,还有三十多个工人了, 午餐在庭院大树荫下吃, 天虽热,可树荫下还不错,李逸的菜还不错,干煸泥鳅、一个炖茄子,再一个鸡蛋豆腐汤,今天主食是蒸饼。 不过不是寻常馒头,是李逸教秀芝和兰香做的黄馍馍,硬糜子面和软黄米面七比三混合,能使口感更好,再把红豆和红枣焖煮熟烂做成豆沙馅, 最后做出来的黄馍馍不仅每个都很香甜松软,而且还个个都裂开口子,好吃又耐饿。 石头狗剩兄弟俩三口就一个, “慢点吃,夹菜吃,别噎着了。” 都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这话还真没一点错,罗三这三个孩子在李逸这,现在条件好了,每天都能吃饱,还有油水,但每次吃饭,这哥俩就都是狂塞猛吃。 太能造了, 胃口一点不比李逸的小。 不过天天这样吃,两小子倒也是肉眼可见的壮实了,还长高了不少,尤其是给他们打掉了虫子后,现在吃的好睡的香,蹭蹭的长。 就连秀芝两儿子,门栓门柱兄弟俩,虽是奴仆,每天伙食差些,小米粥、蔬菜为主,但因为能吃饱,菜里也有油盐,也长起了肉。 “上课还早呢,慢点吃完了再去。” 无极学堂如今走上正轨,李逸是校长兼老师,除了董七郎外,又招来了两个老师,年纪都才三十多,两人都是河北来的京漂,在长安漂了好几年,也没漂出啥名堂来,既没能科举中取,也没能成为权贵幕僚, 最后沦落到在寺庙抄写经书,苦苦坚持着。 李逸经慧了介绍,认识了这两人,聊过后觉得其实水平是有的,但也不算特别高,都是穷人子弟,在长安想出头挺难。李逸请来教书,给的待遇不错,两人都欣然前来。 但他们能来,更主要的还是看中李逸年纪轻轻,就名达天听,皇帝先后授他太子正字、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这样的清官,都想着以后能不能借助李逸混出头。 教书也只是暂时的台阶, 李逸当然也知道,但不介意,以后他们若有更好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会拦着,甚至若是自己以后有能力,也会帮他们一把。 姬氏和玉漱现在有时也还会去上课,如今又多了个红绡丫头。 一旬给娃们上一节绘画、音乐、礼仪课。 饭后, 兰香又问起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泾州豳州那边还在打仗,可能暂时还回不来,但这段时间都是僵持对峙,没啥大的战斗,你也不用担心。” 饭后休息了会,李逸便去西院上课。 三字经已经讲完了,学生们有些已经能背完,他现在开始接着讲千字文,这头一学期,学的也简单,启蒙识字、书写、算数。 三刻钟一节课,一天四节课,两节课中间有一刻钟休息。 李逸在课间教他们金功刚。 对李逸来说,现在上课已经相当轻松了。 三个班的学生,分开教学,他给每个班讲一节课。 一天讲才三节课也不累, “下课后,大家别走,我会让人来给你们量衣服、鞋子尺寸,回头会给你们做一套秋衣和布鞋,每人都有,不用出钱。” 此话一出, 孩子们兴奋大叫,纷纷喊谢谢先生。 下课,李逸走出教室, 发现刘黑子居然站在窗边, “有事?” “没事,我就是来听听,也学学。” “不错,有空时可以来旁听,有不懂的找我,或是其它几个先生都行。”李逸看着如今的黑子,大变了样,“怎么,你娶回来的女人跟你过的还好吧?” “好,我现在才知道我以前二十五年全白活了,”刘黑子兴奋道。 李逸笑着理解, “努努力,早点生个娃,” “谢村长,”刘黑子是真心感激李逸, “你们俩的户口还有田地,里正和乡长,都特意跑了趟万年县衙,给你加急办好了,这事秦王殿下还特意给万年县打了招呼,否则也没这么快,都是特事特办, 一亩宅园地,十亩稻田口分二十亩桑田永业,” 听到这消息,刘黑子激动的给李逸跪下了,“多谢村长,我刘黑子以后定当忠心报答。” “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吧,你呢以后就踏实过日子,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的。等收了这茬地,秋种时,耕牛、粮种、农具这些你到我这借就是,我已经置办好了。” “最近晚上西院没什么异常吧?” “没,我睡觉很警醒,有点声响就能醒。” “回头赶集去买两条狗,再买几只鹅来看家护院,人总有打盹的时候。” 黑子小声问,“阿郎,是不是有人会对咱下黑手使阴招?” “以防万一,小心一些总是好。” 李逸不仅让黑子夫妻住在西院,他还安排罗二和十狗两人,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的过来巡查一遍, 毕竟得罪了韦杜两豪门,小心驶得万年船。 夜, 刘黑子翻过身,大口喘着粗气, 女人细心的拿起巾子给他擦汗。 “真舒坦,恨不得一黑能扇个七八锅子。” “那事做多了伤身,”女人提醒他。 “没事,我这身子壮如头牛,现在天天有饱饭吃,更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力气多也不能光折腾我,多留些精力看家护院,可别真让贼进来了,那到时可没脸见村长。” “知道了,再来一锅子,” 下半夜, 黑子正呼呼大睡,他女人捅醒了他,“好像有声音,你快起来看看,” “啥声音?听错了吧?”刘黑子睁眼,看着黑乎乎的窗外,嘟嚷一句,晚上连扇了三锅子,他这头牛也有些累着了。 曹延秀掐了他腰一下,“我好像听到有人从院外跳进来的声音了,你赶紧瞧瞧去。” “好吧。”刘黑子起床,掀开蚊帐出去,还不忘转身再给妻子掖好。 “你小心点。” 刘黑子在门口摸了根棒子轻轻拉开门, 夜黑如墨, 刘黑子熟门熟路不用点灯,摸着黑也能沿着回廊向前查看。 刘黑子打了个哈欠,准备沿回廊查看一圈就回屋,睡了一觉这会又精神了,他感觉又可以再来一锅子,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还有窃窃私语声。 刘黑子精神一振,还真有人翻墙进来了? 他握着木棒悄悄摸了过去, “啊哒,” “哎哟,” 黑暗中,棍棒挥动,紧接着惨叫连连, 西厢房中的曹氏惊呼,“当家的?” 刘黑子声音传来,“没事,几个毛贼,全拿下了。” (本章完) 第80章 擒得李逸者,官加三级 第80章 擒得李逸者,官加三级 泾州, 长墌城中, 大夏天,大秦皇帝薛举紧紧的裹着一张羊毛毯,却仍还是冷的直打哆嗦。 黄门侍郎褚亮很无奈的禀报:“李唐在扶风防御十分严密,我右路军无法突破其防御, 而左路军在北地郡方向,也已经是第三次进攻失败了。 宁州刺史胡演已经数次击退了太子殿下。” “梁师都呢,还没有出兵吗?”薛举牙着发抖,怒问。 宰相郝瑗不得不告诉皇帝:“陛下,梁师都无胆鼠辈,先前有意坐山观虎斗,迟迟不肯出兵,而陛下长武小挫后,梁师都更是丧了胆,畏惧不敢出,而如今榆林郭子和投唐,出兵袭扰朔方,梁师都自顾不暇了。” 帐中沉默。 “灵武呢?”良久薛举问。 “上次梁师都遣其弟攻灵武,被唐总管蔺兴粲所败,陛下遣宗罗睺救援,唐丰州总管刘长逊全力来援······” 灵武数场战斗,结果就是如今仍在唐军掌握,由唐总管丘行恭驻守。 一阵彻骨寒凉升起, 薛举颤抖着道:“古有投降之天子乎?” 黄门侍郎褚亮答道:“从前赵佗以南粤归降汉朝,蜀汉刘禅也出仕晋朝,近代萧琮,其家族至今仍在,转祸为福,自古皆有。” “我若降,李渊能许我何官爵?” 郝瑗叹道:“陛下,褚亮所言差矣,从前汉高祖兵马屡败,蜀先主曾亡失妻小,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时失利就言亡国投降呢?” 薛举茫然道:“可我起兵陇右,如今却坐困愁城,泾州攻不下,不能一举入关中平原。灵武又拿不下,无法与梁师都联兵一处,更无法向突厥借兵。 现在困在这长墌城,将士们士气低迷,军中粮草也将尽,又该奈何?” 说着, 薛举突然头痛欲裂,剧烈呕吐, 褚亮和赫瑗等大臣都发现,皇帝呕血了。 “御医,” 一名医师被带进来,可面对皇帝的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区区一个疟疾,这么久居然都医不好,饭桶,留你何用,推出去斩了。” 褚亮之子通事舍人褚遂良道:“陛下,臣听闻此前李世民也在长武患疟疾,病的很重,军中医师用药后,也呕吐厉害,后来李世民服药了一个道士的丹药,仅服用两天,便好转,甚至还半夜率部袭击我军······” “世间岂有如此灵丹妙药?”郝瑗不信,“疟疾就算是轻的,也得需要用药后起码月余方好能转,若是病重,用药半年都未必就能好。” “郝相,此事不假,近来我军俘虏了一些唐军和民夫,他们都这般说,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说那丹药是来自一个叫无逸的年轻道士,丹药本是他师傅李真人所炼制, 李世民出征之前,在樊川杜氏府上碰到了这个无逸道人,那个无逸年仅十六,却会相面,一眼就说李世民当有一难在即,后来便赠李世民丹药一壶, 不料他在长武果然得了疟疾,病情严重,御医越治越严重,关键时候李世民想起无逸道人所赠丹药,于是服用,果然第二天便好转,已能披挂上马,夜半突袭。”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都知道褚亮爷俩书法了得,文章锦绣,却不料褚遂良还这么会讲故事。 可既然这些都是出自抓来的唐军俘虏口中,又不免有几分真。 “难道还真有此等治疟疾灵丹妙药?”薛举道:“浅水塬一战,李世民确实不在,否则我们未必有机会赢的那场胜利。可长武城他却又出现了,也许真是如此。只可惜,朕没有此灵丹。” 赫瑗提议,“可派军中斥候,易服潜往长安,寻找这个无逸,或将他绑来,或把丹药抢来。” “只要这个无逸肯来,朕封他为正五品尚药局奉御,若能治好朕疾,赐他五百两黄金。” “若是此子不肯来,能把他绑来的,朕也赏他百两黄金,官加三级。” 褚亮、褚遂良父子回到住所, 爷俩书房对坐, “薛举要亡。”褚亮道。 褚遂良点对,“看他病情,就算长安无逸真有治疟灵丹,只怕也来不及了。” “薛举一死,这大秦便崩了。” 父子俩对于那位万人敌的太子薛仁杲都不看好,薛仁杲领兵去攻宁州,结果连胡演这么个文官都打不过。 更何况,薛仁杲向来残暴,嗜杀成性,既对敌人凶残,也对部下苛刻,秦军大多数将领都跟这太子关系不好。 其实就算如褚亮褚遂良父子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归附薛举也是无奈之举。 想当初,褚亮在南陈官拜尚书殿中侍郎,陈灭后入隋为东宫学士,后来大业朝为太常博士,受杨玄感叛乱牵连,贬西海郡司户,薛举起兵,强行征召。 当时陇右不少人被征召,比如文坛宗师瘐信之子瘐立,薛举征召,瘐立不从。薛仁杲直接把人绑来,然后架起来烧,烧完了还一点点割肉让手下军士吃。 褚亮父子等许多人都是被薛仁杲这残暴手段吓住了,然后薛举再封官加爵拉拢后就顺势降了。 但许多人心底里,其实根本没真心归附薛举父子。 只不过身不由己罢了。 褚亮长呼一口气,“李世民得疟疾,却能得到灵丹两日好转,并因此夜袭反败为胜,而薛举得疟疾,却是如今这颓势下的雪上加霜,真是天要亡他也。” “那我们怎么办?”褚遂良问父亲。 “我们是文官,这打仗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也许不出百日,我们就能回长安了。” “大唐能接纳我们吗?” “我当年跟李渊在朝中关系还不错的,如今李渊也仅据有关中和河东等地,我们此时归附,他必然会欢喜接纳,并且会授以官爵的,等着吧。” 褚亮铺开一张纸,用镇纸压好, “你说的那个无逸道人和他师傅李真人,我以前在京怎么从没听说过,只知道终南山有药王孙思邈,却没听过李真人。” 褚遂良给父亲研墨,“我近来天天审问抓回来的唐军士兵和民夫、百姓,关于这个无逸的传言还挺多的,这人年仅十六岁,不仅会相面,还有灵丹,甚至还办了个学堂,并亲自做了篇很了得的启蒙文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褚亮惊叹,“此子不凡,居然还拒绝李渊授官, 不过若是因你今日之言,让他被薛举手下伤害,或是被抓来,你可是害才了。” “儿子现在也有些后悔了。”褚遂良笑道,“但愿他没事吧,薛举的手下跑去长安,估计也未必能得手。等回了长安,我到时上门去赔礼。不过听说他还写的一手好字,是他师傅自创的瘦筋体,李世民曾说无逸瘦筋体,能与欧阳询、虞世南书法并论,儿子遗憾还未能一见这瘦筋体。” 今天上架,更新十章吧,兄弟们订阅支持一下啊。 (本章完) 第81章 抓到几个细作 第81章 抓到几个细作 夏天的后半夜是最好睡的时候,不再闷热。 咚咚的敲门声响个不停,李逸被从香甜的睡梦中吵醒,他很生气。 连小狸都瞪着大眼很不高兴。 “谁啊?” “阿郎,奴是秀芝,罗二叔在外敲门,说是东院黑子抓到贼了,还好几个。” 李逸一听,睡意醒了大半。 穿衣起床, 拉开门栓打开房门,外面秀芝提着个灯笼,姬氏、玉漱也都起来了,连红绡和兰香两小丫头也都睡眼朦胧的站在院里。 外面还漆黑一片。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过去看看。” 姬氏担忧的道:“我们陪阿郎过去吧,” “既然罗二叔过来敲门,说明事情在掌握之中呢,” 李逸开了内院门, 门外罗二举着个火把在等着,不仅是他,还有几个村民。 “贼呢?” “吊在西院的柿子树上呢,” “几个贼?” “三个,”罗二叔很兴奋,那双眼睛跟猫头鹰一样发亮。 李逸让跟到门口的秀芝几人把内院门关好,“你们回去休息,记得插好房门,” 路上,罗二口水横飞的说着事情的经过,他这其实是从刘黑子那弄来的二手消息了。 几个村民也挺精神,这大半夜居然有三个贼敢来偷李待诏家,他们怕是不知道李待诏以前可是道士,会五雷正法。 “刘黑子一根木棒,就把那三个贼全撂倒了,五大绑吊在了院里柿子树上,这会正一边挨鞭子一边喂蚊子呢。” 李逸听了摇头,“老黑没经验啊,怎么能把三个贼吊到一起呢,得分别吊到院里几个角上,然后分开审。” 来到西院, 这里已经很热闹了。 西院内院现在只有刘黑子夫妇俩住着守夜,但外院还有两位学堂先生住着,他们是河北来的京漂,来了学堂自然是得住这。董七郎晚上,则是回冯家堡家里住。 院门口还站着几个罗家堡村民, 院里更多。 一听说抓了贼,男人们都来了。 对于贼,大家还是很痛恨的,村里组织还行,罗二挨家敲了门,剩下的这十九户人家,男人在家的都来了。 李逸在院里柿子树下看到了那三个毛贼, 被绑着手吊在树上,好像挂了三条腊肉,火光照耀下,一个个狼狈又惶恐, 刘黑子光着个膀子,手提着一根棒子站在那,正跟村民们绘声绘色的讲他是如何半夜察觉到细微动静,然后仅凭一根棒子就轻松将三人打倒的经过。 “这三个毛贼,身上还揣着短刀,幸好我从小练过点拳脚,这棒法更是以前跟个老乞丐学的打狗棒法·····” “村长来了。” 刘黑子闻声扭过头来看到李逸,赶紧小跑上来,“阿郎,真被你料中了,还真有贼来,还是三个,不过全被我拿下了。” “问过了?” “刚才问过了,这几人嘴硬的很,只说是陇右来的流民,白天到御宿川乞讨听说阿郎的作坊很赚钱,就想来偷窃。”刘黑子指着树上挂着的三人,“不过我仔细搜查过,这三人身上都揣着短刀,还带着几包药,我怀疑他们是想来下毒的。” 李逸听到这,眉头皱起。 揣刀带毒, 这是来者不善了。 若是一般小偷根本不需要带这些,而且若失手被抓了,也没理由嘴这么硬。 很反常。 “老黑你把火把凑近他们点,我看仔细点。” 李逸仔细的观察,发现这三人确实不像是什么刺客杀手类的,就跟他之前在三桥看到的那些流民一样,瘦的都皮包骨,但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老弱要年轻些。 应当确实是流民,不是韦杜养的部曲家丁。 但也不能就排除不是韦杜钱雇佣来的, “什么都不说?那就不用开口了,这些人拿着刀带着毒深夜潜入我作坊,根本不是什么小偷,这是杀人放火来的,我看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流民,他们是陇右薛举派来的人,是来杀人放火作乱我大唐后方的,” “老黑,把他们脑袋直接砍了,天明了送到衙门请赏钱。” 杀人放火,可比偷盗罪重多了。 而李逸还给他们扣上一顶薛举细作,是来渗透破坏的,再罪加一等。 刘黑子嘿嘿笑了两声,他那长相,在火光下使的那笑格外的狰狞,“阿郎,可不能便宜了这些陇右狗奴,把他们交给我,我要拿锤子把他们的手指头、脚趾头,一个个的锤成肉糜, 然后再把他们的蛋也给锤碎,最后再把头拧下来。” 这么凶残的话,配上他那狰狞的脸, 顿时就有个年轻点的贼承受不住了,一阵骚气传出,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尿了。 “我不是薛举的细作,我就是家里被薛举父子的乱兵抢掠,才不得不背井乡逃来关中的,我一家七口,有五口都被他们杀了,就剩下我和小妹, 我不是薛贼的兵,真不是,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小妹还等着我回去,” 李逸看着这个崩溃的小贼,听声音看长相,也许跟他差不多,也就十五六岁。 “黑子,把他解下来,带到灶房去,我先跟他聊聊,你把剩下这两个分开挂远点,别让他们说话。” 灶房, 此时冷锅冷灶,没有半点白天那热闹的烟火气。 李逸让刘黑子把人放下后先出去, 他单独面对那小子。 他被反手绑着,脚也被捆上,跪在地上充满恐惧, 这让李逸想到了那晚上的刘黑子。于是,他走到小贼背后,心念一动,电棒再次出现在手中, 打开保险,按动开关, 电弧闪烁,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五雷正法·····” 李逸装模作样的念了几句,然后一把顶在他大腿上, 霹雳啪啦,卡皮巴拉, 非常攒劲过瘾的三秒,能够让人瞬间达到巅峰, 小贼直挺挺的倒下, 又尿了。 李逸有理由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头次做案很紧张,来时喝了很多水,要不怎么这么能尿。 收起电棒,这玩意也没地方能充电,用一次少一次了。 他静静的等这小子醒过来。 一会后,那家伙醒来,惊恐的挣扎乱叫。 李逸蹲在他面前, “刚才我这五雷正法的滋味不太好受吧?现在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要是不老实交待,我就再给你来几下,” 李逸本以为这家伙会什么都交待,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虽一直求饶,却不肯交待了。 想了想,“是不是你妹妹被人扣着做人质了,你担心你妹妹?” 小贼可怜巴巴的看着李逸。 “好,我们再重新来一遍,来自陇右的可怜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小子沉默。 “你不说的话,我一会把你交给黑大个处置,他会把你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一根根的用大锤敲成肉糜,最后把你的卵蛋都敲碎, 最后把你头拧下来拿去领取,你的身子会被丢到沟里喂野狗。” “你死了,你的妹子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以后更没人可依靠了,想想吧。” 小贼崩溃,大哭。 刘黑子在外面敲门,“阿郎,外面那个瘦子不肯交待,我已经把他锤死了,要把脑袋提来过目不?那小子还不肯招吗,交给我锤死算了,管他姓甚名谁呢。” “你先去审那个高个,”李逸道。 脚步声远去, “听到没,你的同伙已经没了一个,那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以前没见过他,” “你们三个人以前互不认识?” “嗯。” “那怎么凑成一伙,谁安排的?” 小贼求李逸,“你能把我妹妹救出来吗?” “你交待清楚了我才知道该去哪救人。” 一顿饭的功夫,李逸反复问了他几遍,得到的答案并没让他满意。 这个小贼陈良今年才十五岁,本是陇右金城郡狄道人,去年河西大旱,继而饥荒,流贼四起,金城校尉薛举趁机造反,虽然这家伙打着开仓放粮的旗号反隋,可他手下的兵同样劫掠百姓,他儿子薛仁杲的兵更凶恶, 陈良家在狄道县的市场里开商铺的,家境也还算殷实,城里有铺子乡下有地,他父亲以前还会跟着商队,从长安到凉州之间贩运货物, 陈良从小还读了书,十二岁起在家里铺子开始学习做生意,但后来天下大乱,继而是河西天灾饥荒,又起兵灾,他家的铺子被抢,父亲被杀,母亲和姐姐被辱后掳走, 只有他带着小妹逃过一劫,但也没有家没了父母,只好跟着许多人逃往关中。他昨日跟小妹在咸阳乞讨时,被人带走。 对方以他妹妹相威胁,让他做一件事,事成后给他们一石粮食。 他和另外那两个贼以前不认识也没见过。 他也不知道让他们做这事的人到底是谁。 甚至他们是被人一路带到了这里,给他们指明了位置后,对方就消失了。 而那人让他们三个做的事也简单,潜入李逸西院作坊,在作坊里的腐竹豆泡等货物中下药。 至于是什么药他们也不知道,总之他们也都是按要求做。 但刚潜入院中,还没来的及找到作坊里的存货,就让刘黑子全撂翻了。 李逸有些头痛,果然不是普通的毛贼行窃,但对方行事很谨慎,找的流民,以他们的亲人相要挟,然后半夜送到这里,指明位置,交给他们药和刀子。 就算失手了,也很难牵出他们。 而李逸相信,就算这三人完成任务,但回去后估计也是被灭口,反正三个陇右来的流民,现在长安附近没一万也得有八千,少个三五人,谁又知晓? 李逸凭直觉, 觉得最嫌疑人就是韦家,其次是杜家。 韦家嫌疑最大,自然是因为对方不是直接买凶来杀他或对他投毒,对方是奔着他作坊里生产好的腐竹豆泡这些来的,那说明对方就是要攻击李逸的作坊,万一这些卖出去,到时吃出问题,甚至吃死人, 那李逸就摊上大事了, 最起码,他的作坊是彻底毁了。 他的作坊要是毁了,谁受益最大?当然是拿到方了的韦家和杜家。 韦家的作坊已经在跟李逸展开竞争,所以他嫌疑要更大些。 接下来,李逸又分开审了那两人, 先电棒,再循循善诱, 两人最后都交待了,情况都跟陈良说的差不多。 考虑了许久, 等到天明后,李逸先让人请来王里正和王乡长,然后带着刘黑子和罗二叔,一起把三人押往长安。 “去万年县衙么?” “不,去雍州衙门,找秦王殿下,我们抓到了三个薛举派来的细作,” 刘黑子惊讶,不过没出声, 王乡长和王里正还以为是真的抓到了间谍细作,十分兴奋。 路上,刘黑子悄悄问李逸,“为啥要送他们去雍州廨,他们不可能是薛举派来搞破坏的细作啊。” 李逸微微一笑,“不这么说,怎么才能借朝廷之力查出这幕后凶手呢?”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光明正大且十分合理的把人交给李世民,否则没理由越过万年县衙。 这个事情李逸也不好直接跟李世民说韦家杜家要害我,没有证据的事他敢乱说,韦杜反手就能把他弄死,所以必须得有个其它理由,好让李世民介入。 (本章完) 第82章 黄骠马金装锏 第82章 黄骠马金装锏 河北,黎阳, 童山。 残阳如血,晚霞也是血红的,就连童山脚下的永济渠运河也都被血染红。 战场上, 到处都是折断的长枪, 魏和隋字旗帜混杂遗落战场, 地上插着一层箭,如同土地长出了狰狞的刺。 战斗从清晨打到了黄昏,仍还没有结束, 大魏之主李密,中箭落马,昏死过去,身边的亲卫都已战死,宇文化及的骁果军围了上来, 一员淡金面孔的八尺健将,跨一匹黄骠马横空出世,率一队骠骑从远处直杀过来, 战马跃过尸堆, “秦琼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马上骁将探低身子,一把将昏迷的李密捞上马, 四面的骁果军闻得秦琼之名,脚步停滞了一下。 “当年河南张须陀麾下第一猛将秦叔宝也,” 隋乱以来,在河南这片土地上,没有谁不知道张须陀和秦叔宝的大名,他也曾是朝廷讨伐流民的一员骁将, 仍打着大隋旗号的骁果军,眼看着秦琼带着昏迷的李密冲出了包围。 放眼望去, 战场上遍地都是尸体, 一边是曾经反隋的中原霸主瓦岗精锐,如今也随着李密接受洛阳册封,打起了隋的旗帜,另一边本是隋帝杨广最精锐的禁卫骁果军,却在江都弑君后北上欲西归关中。 但走到滑县后,绝粮,宇文化及只好攻黎阳仓,试图夺粮。 两支精锐血战一天未休, 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 秦叔宝从战场重围中救出李密, 醒来的李密脸色苍白,拔剑欲自刎,秦叔宝夺过剑,“魏公,战斗还没有结束,双方现在都是强弩之末,就看谁能坚持更久, 谁先撑不住,谁就输了这场战斗,” “魏公把帅旗立起来,末将重整兵马,把所有人都压上去, 李密犹豫,他此时身中箭伤,疼痛无比,而战斗的惨烈也让他心中没有底气,他想到了撤退,甚至想到了直接逃离。 “骁果军都是关中精锐老府兵,他们现在粮绝,为了黎阳仓的粮食,已经拼命了,我们已经败了。”李密叹道。 “不,我们还没败,魏公当也听闻不久前李渊次子李世民统兵迎战薛举,浅水原八总管溃败,可李世民病中,却仍还敢破釜沉舟,夜袭薛举大军,一举败敌,扭转局势, 今日我军将士们还在死战,我们还能战,魏公岂能言弃。” “叔宝,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战吗?” “当然,” 李密终于有了些信心,“好,战吧。” 秦琼翻身上马,大声疾呼, 号令聚拢来的残兵,跟随他继续战斗, “跟着我的旗帜,随我杀。” 黄膘马、金装锏、丈八马槊、山文字明光锁子甲,大红的披风。 人如龙马如虎, 秦叔宝一马当先,再次杀进战场, 身后是一个个紧随的士兵。 战场上许多被击溃的魏军,也望着那面逆行而上的秦字将旗,鼓气勇气再战。 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多, 秦琼直奔宇文化及的帅旗而去, “那是何人,如此勇猛!” “李密的帐内八骠骑将军之一的秦琼,” “可是当年张须陀麾下悍将秦叔宝?” “正是此人。” 听到杀过来的是秦叔宝,宇文化及不由的紧张,张须陀号称隋乱后围剿流贼最猛的大将,杨广曾派人去给张须陀画像然后带回宫中, 当时河南河北叛军流贼无数,但没有一支乱军打的过张须陀,无不被他击败过,甚至张须陀曾经仅率五骑,就敢迎战数万叛军, 而秦叔宝和罗士信都是张须陀麾下最勇悍的将领,宇文化及在杨广身边都听闻过无数次二人的英勇战绩。 “快拦住他,” 一支骁果军迎了上去, 可很快就被秦琼斩杀主将,冲破了他们, 宇文化及惊的站了起来, “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也,” 左右扫视一遍,身边的护卫亲兵,没有一个能打的。 再看整个战场,也抽不出兵了, 打到此时,全都精疲力尽,甚至已经全打散了。 “撤,” 宇文化及根本不敢迎战秦叔宝,毫不犹豫的决定撤退。 通事舍人许敬宗急道:“丞相,此时不能撤,中军帅旗在此,大纛一后撤,则整个战场上的将士们,心也就散了,必然引起整个战场的后撤,后撤必然变成溃败, 不能撤,秦琼虽勇,可兵力不多,把所有护卫和预备队都调上去,拦住他们,再坚持一会,很快就能赢下此战了。” 可宇文化及根本不理会他的劝说,直接骑上马便走。 护卫紧紧跟随,把帅旗也带走了。 远处,秦琼看到宇文化及的帅旗后撤,振奋精神大吼:“宇文化及逃了,敌军败了,弟兄们杀啊!”本来还在阻拦交战的骁果军回头一看,也都纷纷拔腿就跑, 如许敬宗所说的一样, 当大纛后移的那刻, 战事胜负已分, 骁果军开始全线后撤,而魏军则精神大振的展开追击, 撤退很快变成了溃败, 天黑之后, 战斗结束, 宇文化及和骁果军为了粮食的拼死一战,努力全化为乌有,虽然最终魏军也并没能再扩大战果, 可对于骁果军来说,没能拿下黎阳仓,却又断粮的他们,已经是惨败了。 他们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又元气大伤, 宇文化及窜进汲郡,派兵到处搜刮粮食,又派人往东郡,逮捕官吏豪强,严刑拷打,逼缴粮食,东郡人人自危,前来催缴的通事舍人许敬宗密劝通守王轨,干脆降李密, 于是王轨让许敬宗带着降书求见李密, 李密接受东郡请降,任命王轨为滑州总管,留许敬宗为元帅府记室,与记室魏征共同主管文书。 前宰相苏威此时也在东郡,跟随众人一起归降李密,宇文化及在汲郡听闻后方东郡叛乱投李密,吓的立即北上。 他麾下大将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一万余人,樊文超率江淮长矛兵、张童儿率江东骁果勇士各数千人,都不肯再北上,全都向李密投降。 宇文化及只余两万余残兵败将一路北上往魏州, 进入魏县,大肆抢掠,每天都还有军士逃亡, 宇文化及此时也知道必败, “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 死到临头,宇文化及却更加疯狂,于是不顾手下的劝阻,直接给傀儡皇帝杨浩送了壶鸩酒,将其鸩杀。 当天就在魏县的县衙公廨里, 宇文化及登基称帝,国号许,建元为天寿,署置百官,布告天下。 关中西北, 泾州,长墌城, 称帝已经一年零一个多月的大秦皇帝薛举,已经快不行了, 他派出去关中寻找无逸找灵丹的间谍才刚出发不久,但他病情加重,已到弥留之际, 他家本河东薛氏,后迁边关,世为陇右边军将门,他父亲金城校尉,他也是金城校尉,如果不是天下大乱,他儿子薛仁杲将来也会是金城校尉, 他家陇右豪强,家财巨万, 他生性豪爽,精通武艺,喜欢结交边地豪强,称雄于陇右边地, 趁乱带十三部曲造反,两个月就夺取陇右,开国称帝。 可这场帝王梦,也只持续了一年零一个月多点。 此时,还很年轻的他却已经走到生命尽头,没死在战场刀枪之下,却是死在疟疾下。 “速召太子回来,” 薛举自知不行了,开始向大臣们立遗嘱,死后由太子薛仁杲继位。 “郝相,朕当初悔不听卿言,若是当初不打李轨,而是向东抢先夺取关中,这天下又岂有李渊什么事?” 有将军带来一个巫师,让他医治薛举。 巫师在屋里转了一圈,“陛下当初浅水塬大捷后,不该将战死那一万余唐军尸体,垒成京观,那一万唐军化为了冤魂厉鬼缠上陛下了,都是他们在作祟。” 薛举打了个冷颤, 好像真看到了无数冤魂厉鬼来向他索命, 他惊惶大叫数声, 突然吐血数升, 一命呜呼。 大秦皇帝驾崩了! 崩于泾州城外长墌城中。 薛仁杲赶回折墌城,灵前继位,追谥父亲为武帝。 秦军此时粮草将尽,军心涣散,薛仁杲下令派兵四处抄掠,实在抢不到粮草,那就抢人,两脚羊一样吃。 长安, 西城长寿坊, 雍州府衙, 李逸他们押着三个贼来报案, “陇贼薛举派来的间谍细作?你是御宿乡李逸?”接待报案的是一名老吏,听了此话后一惊,赶紧去上报,很快又来了一位自称是录事的官员, “昨天我们恰好也抓获了好几个薛举派来的细作,经审问,他们正是奔着你来的,我们昨日也经下帖给万年县,没想到还没到乡里,你已经抓到三个了。”录事惊叹。 李逸更惊讶, 他只是想让李世民帮手查一下幕后是不是韦杜,怎么还真牵扯出薛举来了。 雍州府当即向秦王上报,秦王李世民既是尚书令,也还兼着雍州牧,本来李世民这个牧是不怎么管雍州府事务的,平时是由别驾和治中主持事务,但涉及到薛举细作这事,上面交待过,都要及时上报秦王。 李逸被请到公廨一杯茶还没喝完, 李世民就派人来接他去尚书省。 (本章完) 第83章 征召随营参军事 第83章 征召随营参军事 恰值午餐时间, 李逸被直接带到尚书省的食堂, 京师各衙都有公厨,免费提供工作餐,官吏们一边堂食,还能边谈谈工作。 “殿下,” 李世民招手让他坐在旁边一起吃, 李逸扫了眼,发现这张长案边还坐着房玄龄杜如晦,以及刘文静、殷开山等, 在一众紫绯官袍里,刘、殷二人身着白衣,挺扎眼的。 这二人上次浅水原兵败后,被夺职除名来平民,到现在也还没复职。 本来一个宰相纳言,一个吏部侍郎,都是朝堂重臣,那一跤摔的不轻。可看他们依然还能出现在这,说明不管是李渊还是李世民,其实对这两人还是比较信任的。 很快一份午餐摆在李逸面前, 倒也挺丰富的,不公有黍臛,还有槐叶冷陶,上次在杜家吃过的冷修羊也有,还有一份看起来像凉粥的, “这是清风饭,咱沾殿下的光,平时可没有冷修羊和清风饭。”杜如晦笑道。 一旁站着的许洛仁解释了下清风饭,是用水晶饭、龙脑末,加牛酪浆调和而成,调好后放入金提缸中,垂下水井,等到冷却,再取出食用,一般是专供宫廷的, 李逸尝了下,感觉味道也不是稀奇吧,和槐叶冷陶平分秋色。 食堂里官吏很多,中间有隔开,官员一边,吏一边。 尚书省可是朝廷中央最高机构之一,食堂的食本,也是尚书省工廨钱、公廨粮贴补,食堂饭菜标准还挺高。 基本上天天有羊肉吃,这待遇可不是哪个衙门都有的。 边吃边聊, 气氛还挺轻松。 “听说昨夜三个薛举的细作跑你家去了?” “嗯,幸好及时发现,那三人居然携刀带毒,”李逸简单的说了下。 “告诉你个好消息,薛举死了,死于疟疾,知道为何他会派人去你家吗,他想绑你去做他的正五品尚药局奉御,让你给他灵丹治疟疾,”李世民夹起一筷子冷修羊说道。 薛举死于疟疾,这个消息传回,可以说让整个长安城上下都长松了口气,甚至于两市的粮价都应声而落,之前还勉强维持在六七百钱一斗米,而消息传出才半天,就已经跌破五百,还在继续跌,极可能跌落到此前三百来钱一斗的价格线。 这说明长安所有人,都觉得薛举一死,陇右已经不再对大唐有威胁了。 “我已经向圣人请求再往泾州统兵,这次一定要灭掉陇右薛氏,无逸啊,你这次也随我同往吧,”李世民发出邀请, “如晦这次也会同往,”李世民把一块很肥的冷切羊夹到李逸盘里,“如晦是我的智星,而你无逸是我的福星,带上你们两个,保准这次万无一失。” 这块羊肉又大又肥, 李逸不客气的笑纳了,对于随军泾州,倒是还有点点犹豫,他知道这次李世民再挂帅,应当不会再败,肯定能赢,而且会赢的很漂亮, 那么他随军,也能顺便捞一笔军功。 大唐可是最重军功的。 只是他还有些犹豫,乡下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这大热天的呆在家多舒服,傍晚可以去滈河里洗澡,中午廊下乘凉,不仅有美婢服侍,甚至现在还有个红绡丫头,能够弹琴唱曲娱乐一下, 再说,他也还有个小学堂,一百多个学生娃呢。 李世民道:“虽然抓了不少薛举的细作,但也敢确定就没有漏网之鱼,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小心些,随军更安全些。” 李逸倒不怕薛举,他反倒是担心韦杜, 随军出征,倒是能暂避风头,但万一他不在家,韦杜再下黑手他也顾不上啊。 “殿下,我只是担心随军后,家里顾不上,我家还有学堂、作坊,有一百多学生,数十工人,还有奴仆田地这些,万一薛贼的人再去投毒放火,”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让雍州府和万年县都安排些差役去你家当值,另外我也还会从秦王府帐内府派几个帐内亲卫过去,保万无一失。” 雍州府、万年县、秦王府, 无极草堂要是有这三个地方派来的差役、亲卫,不管是薛举的人,还是韦杜两家,估计都不敢上门找死吧。 薛举已经死了,他手下就算还有没抓到的,看到有人守着李家,应当也不会自投罗网,尤其是薛举都死了,还找药干嘛。 韦杜应当更不敢招惹。 “多谢殿下爱护,只是我也没啥本事,既不会打仗,也不会骑射,上了战场也没什么用啊。” “我用不着你骑马上阵,你就在行营任个参军事便行。” 西征招讨行营,这是临时的单位,行营里上到元帅下到行参军等等,都属于临时差遣,都是以本官出任。 所以李逸这个参军事,其实也只是个差使,并不是正式的官职。 冷切羊肉很好吃,尤其是带着皮,那皮特别q弹,槐叶冷陶李逸也喜欢吃,很凉爽。 最后再来点热乎的黄米肉羹, 这顿吃的很满足,比李逸自家平时吃的好多了,他这乡下地主,平时也是难得能吃上一顿羊肉的,猪肉都不能天天吃。 饭后,李世民进宫面圣, 李逸则留在尚书省跟杜如晦聊了许久, 主要还是说到最近跟郭老夫人的冲突, “我知道我乡下田舍儿配不上杜十娘,也早跟老夫人说过并无此意,可老夫人现在却是动了怒,还因此责罚十娘,听说不仅把她关了禁闭,还要送她去洛阳, 现在洛阳是座危城,出了潼关后路上也不安全,兵慌马乱的, 杜公,你是十娘的堂兄,我希望你能帮下她,” 杜如晦也没料到,这段时间会出这么多事。他对郭氏向无好感,“我确实听说我四叔有意把十娘嫁给韦家,不过现在韦二郎还有孝在身,所以这事耽搁了,”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个事情我找老夫人谈谈吧,现在确实不适合把十娘往洛阳送,” “但老夫人肯不肯听我的就不好说了,你呢也不用太担心,十娘始终是她掌上明珠,她现在只是一时气头上,你也尽量别再插手,否则只会惹老夫人更加不快。” 杜如晦并没有觉得十娘跟李逸在一起是对的,他甚至都没问李逸到底有没有意思, 门当户对始终还是根深蒂固的。 “无逸啊,你觉得若殿下能够再领军,这仗要怎么打?”杜如晦笑着换了个话题。 “我不懂军事,但会下点棋,我觉得打仗跟下棋其实差不多,道理相通的。听说上次殿下应对薛举的大举进攻,提出的策略是以守对攻,深沟高垒拖住他们,待其粮尽,然后出击。 现在薛举死了,陇右军必然士气低迷,而他们就算再怎么劫掠乡野,现在又没到收获季节,也抢不到多少粮草, 他们现在粮草应当快耗尽了,所以我觉得殿下重返前线,要做的其实就是继续耗继续等, 等到薛军彻底断粮,到时便可一举拿下,不仅能将他们击败,甚至还可以歼其主力后,顺势反推,一举收复整个陇右地区。” 杜如晦对李逸的这看法很欣赏, “你的棋艺肯定很高,是啊,只要不急,不出两月,薛军必然败亡。”杜如晦笑着道,“只是,就怕朝中有人等不及。” “其实最近中原形势也有大变,宇文化及在童山与李密大战,宇文化及虽然差点赢下此战,但最后还是输了,现在逃往魏州,身边军士已经散亡大半,他僭越称帝国号大许,但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可以不用再理会, 但李密虽辛苦击败了宇文化及,伤亡不小,可却也是无后顾之忧,接下来李密按与洛阳约定,得胜凯旋,入朝辅政, 李密跟洛阳打了这么久,谁能想到最后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进入洛阳呢。 洛阳只怕要变天了。” 杜如晦对此事很担忧,李密的瓦岗军实力很强,兵强马壮,此前就一直围着洛阳打,年初的时候,王世充被李密打的差点投河自尽,吓的领着千余败兵逃到黄河北面的河内,都不敢回洛阳。 要不是当时李渊果断的派出建成和世民出兵关东,逼退了李密,当时李密就能一鼓作气的拿下洛阳了。 可现在,终究还是不能阻拦李密入洛。 也许,很快洛阳就会有李密受禅,立国号魏。 若让李密入主洛阳,整合中原,那李唐就可能被堵死在关中,或许又会重演当年北周、北齐的故事。 “杜公,我倒觉得李密进不了洛阳,甚至他可能离败亡不久了。” 这番话,让杜如晦大为惊讶,毕竟他基于目前的各种情报,以及对李密的了解,才得出李密将入洛,甚至要称帝的结论。 可李逸凭什么说眼下刚击败宇文化及的李密要败亡了呢? “杜公忽略了一个人,” “王世充?” “对,” “可王世充自从年初大败后,虽回到洛阳,但手上并无多少实权,名义上他是洛阳皇泰主朝廷七贵之一,但手上兵权都没了。如今洛阳朝廷,是以段达、元文都等人为主。”杜如晦告诉他。 “不,王世充就算现在手中无兵权,但那也只是名面上的,他自从江都援洛后,一直都是为洛阳统兵对抗李密,他在军中的关系,不是段达等人能比的。 而且王世充此人,很有野心,也有手段,经常市恩手下,在军中较有威信,他跟李密是生死对头,他岂能坐视李密入朝辅政? 李密若入朝,王世充肯定是第一个被除掉的,王世充不会坐以待毙的,而他要自救,只有一条活路,” 杜如晦没料到李逸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细细思索了一下后,觉得李逸说的很有道理。 “你是说王世充会在李密入朝前,在洛阳兵变夺权?” “这是必然的,而且以段达等人以往的表现来看,王世充赢的可能很大。” “他有几成胜算?” “起码九成,” 杜如晦想了想,“就算王世充真能兵变成功,夺了洛阳大权,可他是李密手下败将,如何击败李密?” “李密此次童山之战,自己都差点身死,可知魏军精锐肯定折损甚多,而且兵马很疲惫, 王世充虽被人称幸进之臣起家,但这些年一直在带兵打仗,而且胜多败少,哪怕败给李密,但他也能够很快再起,这股韧性,其实恰是李密所没有的,别看李密手下兵多将广, 可真正精锐的并不多,很多是收编的各路流贼草寇,这种军队最大的问题就是韧性不足,一旦大败,就容易迅速崩溃,难以收拾, 还有李密这个中原盟主,出身关陇名门,当初可是夺了翟让的基业,这事做的很不仁义,徐世绩单雄信等翟让旧部,肯定还心有介蒂,一旦李密遭遇大败,他们可能就会趁机脱离。” 李世民从门外走了进来,击掌赞叹,“我在门外听了好一阵了,无逸你刚才这通分析真是让我都感觉眼前一亮,茅塞顿开,我可以说,你比十二卫府的许多将领都强多了,” 李逸是以结果来倒推过程,当然会让李世民都眼前一亮。 “其实李密在年初击败王世充后,就该一鼓作气拿下洛阳,可他却畏首畏尾,一见到殿下出兵,便放弃了大好机会,主动撤走了。 结果又被洛阳高官厚爵给诱惑,与宇文化及大战,精锐损失惨重。” 李世民很赞同李逸的分析,当初他兄弟俩迅速统兵前往洛阳,如果李密铁了心要夺取洛阳,李唐当时那几万人马,还真未必能挡的住,再说李密真要打,李渊可能也未必有那个决心打。 说到底,还是李密这人决断不行。 李世民想了想,“你觉得我大唐该对中原局势,做些什么?是否要出手介入,介入又该支持谁?” “殿下,我觉得可以不用理会,任他们斗,最后他们也是两败俱伤,” 李世民笑笑,“听了你刚才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帮王世充一把,帮他夺了洛阳之权,这样王世充才会跟李密打起来,绝不能让李密轻松入洛阳。” (本章完) 第84章 自备衣粮 第84章 自备衣粮 “陛下已经同意由我挂帅,再征薛氏。” 李世民终于又拿到了帅印,而且在李世民的强烈要求下,仍由刘文静任行军长史,殷开山为行军司马。 驸马柴绍为副将, 窦轨、刘弘基、李安远、丘行恭、刘世让、梁实等将为总管,皆听李世民帅令。 李世民拿出一枚鱼符, “这是你的参军鱼符,行营中以此为凭。” 李世民向皇帝提出让李逸随军,李渊直接答应了,让刘文静殷开山恢复行营职,李渊还有些犹豫,但对李逸随军李渊却没半点意见。 “三日后出兵。” “我需要准备点什么吗?”李逸记得说大唐府兵出征,要自备衣粮,什么麦饭九斗和二斗粟米,还要自备一张弓三十支箭,一把横刀等。 李世民笑道:“府兵出征得准备随身七事和衣粮,你是参军,是文职,无需准备什么,军营中皆有。” 李逸这样的文职参军,行营甚至会给他准备坐骑。 当然,若是李逸自己愿意,也可以自备坐骑,以及一些私人物品,比如书籍衣物干粮,甚至还能带部曲和仆从。除了不能带妻子婢女妾侍,他甚至能带家族子弟从征。 “随身七事是什么?” “服、被、资、物、弓箭、鞍辔、器仗。” 每一伙士兵,也就是十人,还得自费购买六驮马,配六匹马骡或是驴,用以驮装备。这六驮不属于后勤辎重部队,是属于府兵的。 坐骑则视个人条件配备, 反正一个府兵出征,要带的东西是非常多的,比如鞋子规定就得带三双,不同季节带的帽子也不同, 还有什么粮袋药袋盐袋水袋火石袋,磨刀石、钳子、挫子、小刀、火钻、锥子,马盂、缠腿、毯子等。 而每伙又还要配备帐篷、斧头、铁锹、锅、锤,甚至是碾米的碓,切草的锄刀,什么箩筐木桶马缰绳等等,反正东西是非常多的。 自西魏宇文泰搞府兵制以来,府兵的点选非常严格,却人人争相报名,府兵的待遇和前景还是很好的,授分军田,授田会足额,还能免租赋课役, 最主要的是打仗既能抢掠战利品,还能得到赏赐,若立功勋,还能授勋、授官。 明清之时,百姓都一心想通过科举入仕, 而在隋唐时期,大家一门心思想当府兵,杀敌立功入仕。 府兵点选要求高,平时也需要有充足的训练,在出征的时候,自备的衣粮装备也多。 一般百姓,还真无法承担这些。 李逸搞清楚了这些后,决定带上黑子,身边有个武力较强的随从也安全些。 “殿下,我送来的那三个人,会如何处置?” “没为奴。”李世民直接道,这些人都被定为薛举的细作,没为奴隶。 想起那个叫陈良的少年,李逸觉得这个一直念着妹妹的少年也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被胁迫了,如果李逸把他送到万年县,可能不至于为奴。 “殿下,那三人中有个少年才十五岁,说自己和妹妹是在咸阳乞讨时被人掳走,对方以他妹妹胁迫他跟着做事,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他说自己家在陇右狄道,原本是商人之子,一家人日子过的挺安稳,薛举造反,薛军抢了他家铺子还杀了他父亲,掳走了他母亲和姐姐······” 李世民道:“既然你如此可怜他,那我便将他赏赐于你为奴,虽然我也同情他的遭遇,但他去你家准备投毒是事实,不管是否自愿,都需要承担后果的。” 他让杜如晦写了一张条子, “你拿着这个到雍州衙门监狱去领人,” “殿下能够让杜公再写个条,让雍州衙门帮忙查找一下他的妹妹下落吗?” 李世民点头,杜如晦就又写了一个条。 “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就出发,你也不需要带什么,坐骑、驮马、干粮、弓箭横刀铠甲,甚至护卫我都给你备好。” “谢殿下。” 在雍州衙门把事情办完, 李逸带着少年陈良出了衙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府兵,皆是二十来岁的高大魁梧年轻人,一个叫张义全,一个叫曹大行。 这是李世民配给他的仗身, 朝廷制度,职事官又有防閤、庶仆,折冲府官则有仗身,文武职事三品以上给亲事、帐内,二品以下又有白直、执衣。 这些都是朝廷给官员们的役使人员,相当于是警卫员、勤务兵、通讯员等等。 折冲府军官们配的仗身,就都是从本府府兵中选,而京师的军官,则是番上府兵中选。 李逸这个行营参军,李世民直接按诸曹参军的品级给他高配了的。 他们两人的任务,就是随从护卫李逸。 “先去城东万年县廨。” 三人都有马,陈良只能一路跟着小跑,他对自己沦为奴隶很颓丧,却又无能为力,好在李逸告诉他已经让雍州府帮他找寻他妹妹下落,才让他有了点希望。 万年县廨, 绿帽县令辛处俭已经接到雍州衙门的通知, “两个丁男派到你家当值守卫,二十天役满后,会另派人过去接替。衙门会提供他们的口粮,每人每天两升米、半合盐,一会他们直接把自己二十天的米、盐背去。” “雍州衙门派了两个白直,秦王府帐内府也派了两个帐内,他们的口粮万年县衙也一并负责,” 来自三个衙门的六个人去李逸家当值,还自带米盐。 这倒是让李逸没了后顾之忧。 “殿下赏赐了我一个刚罚没的官奴隶,要到县里变更一下身份。” 这是小事,叫来户曹佐,现场就给办了。 如今李逸户籍档案上,户主李逸下面,有许秀芝、姬素君两个丁婢,金玉漱一个中婢,还有红绡一个小婢。另外门栓门柱两个小奴,现在再加上陈良一个中奴。 始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唐朝户籍上对此还是分的很严格的。“李待诏,要给他改跟家主姓吗?”户曹佐很客气的道。 奴隶跟主人姓,很普遍寻常的事。 甚至当年西魏时,还让汉人改鲜卑姓,甚至让各军府的府兵,跟随主将姓。 “不用,就登记陈良。” 户曹佐更正了李逸的户籍信息,看着短短时间,李逸从一开始只有一口人,五十亩地,到如今又陆续新补登记上了两个宅院,一个腐竹作坊,一头牛四头骡子三头驴,还有三匹马,田地也从五十亩,到现在七百五十亩地了。 还有大小七个男女奴隶, 这发家的速度是真快啊,让人心生羡慕。 这太子正字不当,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也不受,如今却还又被秦王征召为行营参军。 想他在万年县衙都干了二十年了,才只是一个户曹佐而已。 “祝待诏武运昌隆!” “借你吉言。” 事办完,李逸谢绝了辛绿帽要请他喝酒聊天的邀请,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哪里有空跟辛处俭在这借酒浇愁, 一行十人出长安, 那六位还一人背了四斗米一升盐,还有一升酱,这是他们接下来当值二十天的口粮,酱就是菜了。 “把粮都放马上驮着吧,这一路四十里,天热,背着也累。” 几人都说没事,但架不住李逸热情,最后还是让马驮了。 大家都步行赶路。 一路聊着回到罗家堡无极草堂,李逸带那六人先安顿好,六人分成三班倒日夜轮值,每个院一人当班,白天一班,晚上排两班。 “你们就在西院食堂里吃饭,跟学堂先生们一起吃,饭菜有油有盐偶尔有荤,”李逸包他们食宿,万年县给发的米盐酱,李逸让他们留着当完值后带回家。 又私下给每人一千钱补贴,虽然他们是奉命来当差,但李逸给他们点小恩小惠,也是希望他能够更用心一些。 几人都很对李逸的大方很喜欢,没想到这趟差事还能遇到这么豪爽大方的,一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请待诏放心,有我们哥六个守着,保证不让直娘贼的奸人靠近半步。” “二叔,麻烦你骑驴去韦曲集,买些羊肉,再买只鸡,买两条鱼回来,今后家里就要靠这些兄弟守护,弄些肉菜给兄弟们接个风。” 李逸不在意这点小钱, 但对那六人来说,这会让他们感觉很受尊重,接下来也会更卖力。这就好比以前出入小区,李逸也经常给保安大叔散根烟,一来二去大叔也会给他很多方便。 对底层的兄弟,多一些客气和礼貌,少一些怪罪指责,其实他们会对你更好。 李逸回到内院, 叫来姬氏她们, “我后天就要随军去泾州,大概可能要两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众人一听,都担心不已,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阿郎又不是府兵,怎么还要上前线,你现在既是村长,又有男爵在身,也不该征召阿郎啊。”姬氏不解,“是韦杜背后使坏吗?能不能找秦王殿下,战场刀兵无眼,太危险了。” 无漱也是红了眼,可不希望李逸出事。 连秀芝都慌了神, “放心吧,是秦王殿下让我随军,做行营的参军,不是上阵拼杀,” 姬氏松了口气,元帅的参军,还是不太危险的。 “怎么突然要去打仗呢。”玉漱嘟着嘴。 好说歹说,总算让她们不再慌张, “后天就出征,也来不及给阿郎赶制行装了。” “用不着准备,军中都有现成的。” 兰香丫头很失落,父亲服役未回,现在阿兄又要走了,“阿兄,我们给你炒些炒米吧,上次我阿耶去服役,阿兄就给阿耶做了炒米带着。” “明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气转眼入秋就要变凉,这次一定要多带点衣服,毡帽毡毯,把袄子也要准备。”姬氏提醒。 看着她们各去忙碌准备,李逸一个人无所事事,又回到了西院。 “黑子,我后天要出征随军做参军,你可愿意随我同往?” 刘黑子毫不犹豫,“愿意,” “你舍得你这新妇子?” “这些天有些太贪了,身体有点吃不消了,正好跟阿郎去军中转转,”刘黑子嘿嘿笑道。 站在一边,对刘黑子十分恐惧的陈良出声道:“阿郎,我也愿随从。” 刘黑子也早认出了陈良,嘲笑他,“你这小鸡崽子似的,跟着去能干啥?” “我能牵马,也能跑腿打杂,我啥都能干。” 李逸有点意外,想了想,“行,你也一起去。” 刘黑子是贴身保镖,陈良就是勤务员,张义全、曹大行两仗身就是警卫员了。 明天七月十五,这一转眼马上就来了两个月了。 再过一个多月,滈河两岸现在绿油油的稻田,也就能变成金黄收割了。 也不知道到时自己能不能赶回来秋收了。 (本章完) 第85章 抢杜十娘 第85章 抢杜十娘 樊川, 丰乡侯府。 “夫人,东院二郎来了,” 郭氏皱眉,一脸厌恶,“他来做什么?” “二郎说有重要的事告诉夫人。” 郭氏沉默许久,“让他进来吧。” 杜如晦穿着绯色圆领官袍,腰系金銙蹀躞带昂着头走进北厅,这里是他从小恐惧的地方,后来则有意保持距离的地方, 堂上那个银发老夫人,多年来似乎一直是这个模样,永远的一言九鼎,永远的嫌弃他们东院的。 “孙儿拜见祖母。” “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刚从长安回来,听到些洛阳方面的消息,想着告诉祖母。” 听到是洛阳的消息,郭氏顿时打起精神来,“洛阳出什么事了?” “大事。” “昨日中元,夜半三更,洛阳兵变,王世充攻入宫城,杀元文都、卢楚、赵长文、郭长懿等,皇甫无逸弃妻子西奔长安,段达归附王世充,杨侗被迫封王世充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 王世充搬进尚书省,任命兄长王世恽为内史令住在宫内,王氏子弟分掌兵权,将政事全都交给同党主持, 洛阳变天了。” 郭氏身子晃了一下, “四郎六郎他们可还好?” 四郎便是郭氏嫡出的杜淹,六郎也是她嫡出的杜锐, 杜如晦见他只关注亲生的两个儿子,心里不屑,杜如晦的大哥和三弟也都在洛阳,却没见郭氏关心一句。 “韦六郎逃出洛阳,投奔李密去了。” 郭氏不关心韦六郎,只关心两个亲儿子。 “四郎六郎可还好?” “四叔早就依附王世充,如今算是鸡犬升天一朝得势了,已经升御史大夫了,连六叔也做了吏部主爵郎中,” “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就连韦六郎都知道,王世充就算兵变夺权了,可现在洛阳朝廷最有实力的不在洛阳城中,而是在外的太尉、魏国公李密。 洛阳本就缺衣少食,苦苦支撑而已,现在王世充兵变,大肆屠杀异已,多少人或奔关中,或投李密, 王世充又能得意几日呢? 四叔六叔依附王世充,最后又会是什么下场?” 郭氏怒,“你说这些话是何意,你是咒你亲叔父?” “我说这些是提醒祖母,虽然四叔六叔,还有我阿兄三弟都在洛阳,但也是被迫困在那里,这天下局势日渐明朗,大唐终将统一天下, 我听说祖母把十娘关了禁闭,还要送去洛阳?祖母真是老糊涂了,洛阳现在就是个火坑,别人想逃都逃不出来,祖母却要把自己最宠爱的孙女送进火坑。” “混账东西,没大没小,”郭氏再忍不住怒斥。 杜如晦从小被郭氏骂多了,早习惯了,冷笑了几声,“我已经派人去洛阳,让我大哥三弟想办法回关中,也希望老夫人劝四叔六叔也早点回来, 秦王跟我说过,若是他们回来,愿意亲自向陛下举荐要职。” 郭氏气的发抖,这孙子真是不孝,居然敢直接指责她。 “我听说你跟御宿川那个野道人关系不错,你这是替他说话?我京兆杜氏的脸面呢?” 杜如晦摇了摇头, “祖母明年就八十高寿了,为何却还要家里家外都抓的这么紧?以后这丰乡侯府的事啊,我暂替老夫人管着,等四叔回来了,再交给他。 老夫人就安心休养,管的太多,也累。” 这番话语,让郭氏气的直接站了起来,“不孝孽障,你敢,” 杜如晦笔直的站在那,傲视郭氏, “我一会接十娘去长安住段日子,我妻子想她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气的郭氏大喊,“来人,都是死人吗,赶紧拦住这个不孝之人,” 杜家一众人闻声过来, 杜三郎被郭氏怒瞪,只好追到外面, “二郎,这是干甚,有事好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住气,” 杜如晦停下脚步,目光直刺这个婢生的庶叔,“三叔要教我做事?” 冷冷的声音,锐利的眼神, 杜三郎从没想过这个侄儿居然如此有压迫感, 他嗫嚅着道:“没,只是,” “三叔啊,你可想清楚了,你是要听已经老糊涂了的老夫人话,还是要听我的。” 杜三郎为难死了。 他从没想到,这个侄子如今居然这般强势。 他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乔兄,谁敢挡我,你就打断谁的腿。” 秦王府车骑将军乔轨身长八尺,站在那如铁塔一般,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剑,“杜兵曹放心,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一定帮你把事办好。” 杜如晦对杜三郎道:“这位是秦王府车骑将军乔将军,跟秦王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最善于击剑,还能左右驰射,书也读的好, 你想不想试试乔将军的剑?” 杜三郎恍然回过神来,赶紧退到一边。 杜家的那些管事、家丁、仆妇们,更是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一个杜如晦,已经让他们很为难了,毕竟这位可是朝廷正五品官,这府里他官职地位最高, 现在又来个秦王殿下的伙伴,还是王府车骑将军,谁敢阻拦。 杜如晦带着乔轨来到西厢房前, “让开,” 把守在门口的两个健妇犹豫了下,老实的让开。 门被锁了, 乔轨刷的拔剑, 大剑挥斩, 铜锁应声斩落, 杜如晦推开门, 杜十娘正在屋里写字,临李逸的瘦筋千字文。 “十娘,”外面吵吵嚷嚷,早传进屋里,但杜十娘仍没停笔, 门被打开,她也只是抬了下头,叫了声二哥,又继续写。 “二哥接你去长安,” “谢二哥好意,我要是走了,阿祖会难过的,我还是留下吧。” 杜如晦走到他面前,“你留下,她可就要把你送去洛阳了。” 杜十娘停下笔,在那发怔。 “有个事告诉你,李逸要随军去泾州了。” 杜十娘眼睛转了转,“什么,李郎要随军,什么时候?” “本来三天前就该出发了,因为洛阳突然生变,秦王暂缓出京,李逸估计要过几天才随殿下出发,” “他还好吗?”杜十娘声音低沉。 “你直接跟他见一面,当面问他不就行了。”杜如晦笑道。 “可是阿祖,”杜十娘这些天关在这里,也想了许多,“阿兄,李郎的作坊可还好,上次的事,” “都是小事,李逸根本不在意,那小子,后来还又敲了你阿祖一次,让我们杜家出了五十两黄金买他的方子呢,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敲到杜家头上,不过我还真是挺佩服这小子的,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听说李逸没事,杜十娘长松口气,眼睛变的明亮起来。 杜如晦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甚至心里反而有种很舒爽的感觉,郭老夫人向来把杜淹这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般宝贝, 假如她真的为情所迷,爱上了李逸那毫无家世的小子,这还真是能把郭氏气死, 虽然这也会让杜家蒙羞, 可杜如晦觉得也无所谓,或许自己应当帮一把这堂妹。 他讨厌郭氏,也讨厌杜淹,要是郭氏和杜淹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最后嫁给了个还俗的小道士,想想就很爽啊。 他们父子两代人这些年憋的这些气,受的这些委屈,压抑的太久了。 “十娘,你真看上无逸那小子了?” 杜十娘脸迅速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可她却并没有否认。 或者说,这些天她也一直在问自己,自己真的喜欢上李郎了吗,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懵懵懂懂, 可经老夫人这么一插手,杜十娘倒反而被提醒了, 她也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情, 但从初见时相处的愉快,到后来慢慢的变的熟悉,变的一日不见就十分想念,变的跟他交谈时的愉悦、心动, 确实很特别。 说不出来的感觉, 无法琢磨,难以把握。 杜如晦很惊讶,本以为郭氏只是为十娘名声考虑,才这般小题大作,现在看来十娘还真的对那小子动了情。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走吧,跟我回长安,明天我叫李逸来长安府上做客,你跟他好久不见,好好聊聊。” 杜十娘发出蚊子般的低声,“嗯。” 杜如晦带走了杜十娘,杜十娘只带上了贴身婢女疏影,郭氏听闻消息,气的晕了过去。 好半天才醒来, 双目失去了光彩,一直怔怔出神。 许久,郭氏让杜三郎取来纸笔,她口述杜三郎笔录,给洛阳的杜淹去信,询问洛阳兵变后他们兄弟俩的情况, 同时也告之了今日发生的事。 “杜家出了个不孝忤逆之人,我八十岁的老妇人,要被这逆孙欺侮······” 杜三郎提着笔半天没敢记录,“夫人,这些真的要告诉四郎吗,” “写,他杜如晦攀上了大唐秦王,当了个秦王府属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我儿还是从三品御史大夫呢,他只是绯袍通贵,我儿却是紫袍亲贵!” 长安, 李逸在师兄孙伏伽府上做客, 本来在家过完中元,三天前要随军出发,结果传来洛阳王世充兵变的消息,长安朝堂震动,皇帝召开紧急宫廷会议,李世民出京的时间也就推后了。 “中原又要大战了,听闻李密将入朝,行至温县,见到洛阳民部尚书韦津,得知洛阳兵变,元文都等皆已死,于是率部返回金庸城, 如今王世充李密剑拔弩张形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东都大饥,私钱滥恶,米石直钱八九万。” 孙伏伽落下一粒棋子一边道。 “那王世充必须得进攻李密了,否则就要崩溃了,斗米八九千,这可何等疯狂绝望的境地了,”李逸看着棋盘感叹。 “是啊,杨广当年耗费无数民力财力而营建的东都洛阳,曾让无数外国蕃邦使节惊叹,如今却熬战多年,快成地狱了。洛阳国子监祭酒徐文远这等有名的大儒,而且还是从三品的高官,结果也只能亲自出城去打樵砍柴,还被李密的兵抓了。” “原来的东都留守,皇泰主的兵部尚书、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到长安了,陛下赐封他为刑部尚书、滑国公。”说到他,孙伏伽很感慨,皇甫无逸是名臣之后,当年他爹是并州总管府司马,杨谅造反,他不从,被杀。 皇甫无逸任淯阳太守时,政绩天下优等,后来升右武卫将军,留守江都,他和段达、元文都等人拥立了越王杨侗, 王世充那晚兵变时,皇甫无逸准备领兵出玄武门,背后袭击王世充,可长秋监早被王世充收买,故意称找不到宫门钥匙延误时间,皇甫无逸最后也只得出奔长安。 “王世充的追兵半路追上了皇甫无逸,可他回头说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们一同反叛,最后解下自己的金带扔下,追兵们争抢金带,他因此骑马逃脱。” 李逸对那个跟自己一样名字的皇甫老哥没啥好感,居然抛妻弃子独自逃跑,既不能忠君殉国,又不能留下来守护妻儿,实在没啥可说的。 “中原将有大变,现在朝廷在考虑是先兵出潼关,以应对中原之变,还是发兵泾豳,先平陇右。”孙伏伽问李逸,“你觉得先打哪边?” “自然是先解决薛仁杲,眼下正是最好的时间,若错失此良机,只怕陇右糜烂,又不知何时才能解决这后顾之忧。 至于洛阳,暂时不急。” 李逸又落一子,围棋有句术语,金边银角草肚皮。 棋盘四个角,是围空效率最高的。 下棋通常都是先抢四角,然后进驻四边,最后争夺中腹。 争霸天下也是如此,占据边角,就能有稳固的根据地从容发展,而中原做为四战之地,容易受到四面八方的攻击, 王世充和李密历史上最后被淘汰,也是因为河南四战之地,互相斗的死去活来,根本无法安心发展,稳固根据。 但李渊起兵太原,却迅速进军关中,一举抢占长安,有了这块四塞之地做根据,然后稳河东,图巴蜀,再取陇右、河西,然后出兵山南,等实力扩张到足够强大时,才去逐鹿中原, 若是李渊当年太原起兵后,就直奔洛阳,来个群雄争霸,让薛举先占了关中,则可能李渊早败了。 现在就得趁薛举新逝,陇右军主力深陷泾州时,一举将他们歼灭,不能给他们喘息恢复的机会,否则要拿下陇右可就很难了。 而且对于李世民来说,伪秦国这个颗子已经熟透了,轻轻伸手就能摘取,这可是灭国之功,也是大唐入关中后的第一场大战,要是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现在长安宅院价格还比较低,没打算买一套吗?”孙伏伽笑问。 “嗯,我打算趁出征前把这事办了,先入手一套再说。” 抄底的好时候,不入手太可惜了,正好手里还有很多钱绢,也暂时没地方投。 (本章完) 第86章 公主宅 第86章 公主宅 一大早, 李逸便在看房。 牙人先带他去了东城平康坊,李逸决心在长安买宅子,手里头有很多现钱,又恰好长安房价很低,正是抄底的好时候。 李逸还特地带上了姬氏和王大郎一起来看房,姬氏名门千金,王大郎捉钱令史,都比他有经验。 “在平康坊买宅绝不会错,这里可是长安最热闹之地了,地势高敞,景色也好。” 长安城很大,但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当年隋朝营建大兴城的时候,六条东西向的黄土梁高地并没铲平,而是按卦辞六爻布局,组成一个乾卦, 以阳爻为九,从初九到九五、上九。 最北面龙首原,初九,潜龙勿用,做了御苑。 九二,见龙在田,皇宫就建在此。九三,君子乾乾,此地建为皇城,京城百司衙门都在此地。 九五,飞龙在天,位置尊崇,非一般人能用,所以就建成了大兴善寺和玄都观。 “咱平康坊啊,就是在这九四高地之上,而且是九四高地最好的一坊, 九四,或跃在渊,特别吉利。 所以自前朝修建大兴城开始,这平康坊就是许多王公贵族豪宅云集。” 整个长安城,地势是东南高而西北低,据说西北几坊,有几年还曾因暴雨而造成内涝,那几坊的百姓在家就能看海。 平康坊地势高,南临东市,北挨皇城宫城, 妥妥的居高临下的上城,相当于香港太平山了。 由北门进坊, “北门东边便是有名的东回三曲了,教坊妓家,风流之地。”穿着窄袖的牙人嘴皮子很利,“而北门之西,可大有来头,乃北周之太傅、隋之太师申国公李穆旧宅, 当年他可是四朝元老,拥有丹书铁券,可免死一百一十次。” 李逸以为自己听错了,听说过恕一死恕二死的,还能恕一百一十次死? 倒是姬氏在他旁边轻声道:“宇文泰曾赐铁券李穆,可免十死,后来李穆又拥立杨坚,成为大隋开国第一功臣,赐李穆铁券,纵有百死,亦不推问。” 这么算来,两张铁券,确实加起来免死一百一十次,于将军也说了嘛,一发导弹拦截率百分之七十,那三发就能提升到百分之二百一。 李穆当年可是拥有赞拜不名、无反不死的特权,他家子弟做官者一百多人,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封官仪同,五品以下的都还没算。 “平康坊西北一隅,以前都是李穆宅。”牙人道。 那可是占据了整个坊四分之一地啊,平康坊占地近千唐亩,李穆的宅院占地二百多亩。 这可是在九四高地,在长安城,在最繁华的地带,寸土寸金之地,他家宅子二百多亩。 李逸问姬氏李穆家族现在情况,结果姬氏告诉他,李穆家族被杨广几乎灭门了,隋末曾有童谣李氏应为天子,当时人都认为这个李氏指的就是李穆家族。 李穆有十子,长子李惊先李穆而死,所以便由李惊之子李筠以嫡长孙身份继承李穆的爵位。李筠为人吝啬,其叔父李浑对他十分不满,便唆使他的另一个侄儿李善衡暗中杀掉李筠。 李浑请大舅子宇文述帮自己争夺继承权,还承诺事成后每年把封地收入一半给大舅哥。 可如愿以偿后,却只给了宇文述两年承诺的好处就不肯给了。 宇文述因此记恨上这妹夫, 后来杨玄感叛乱,许多贵族世家子弟都附从,宇文述趁机以那句李氏应为天子构陷李浑,杨广让他审理,宇文述搞了个特大冤案,直接把整个李穆家族都给灭了。 连李穆弟弟李贤李远这两支,也给灭了许多。 李穆二百亩大宅,事后也被宇文述弄到了手。 “前些日子皇帝下诏,赠李敏观国公,赠李金才申国公。” 这个李金才就是李浑了,李逸莫名的理解李渊为啥要追赠这二人官爵, 李氏将兴,天祚有应, 李渊表面是给二人申冤平反,实则是要把李氏当应天子这句谶语揽到自己头上, 正所谓受命君临,志存刷荡,申冤旌善,无忘寤寐,顺便再往表弟杨广的尸骨上吐几口口水。 李逸不关心李浑李敏这堂兄弟俩死后平反的事,他关心的是这二百亩的大宅子现在属于谁。 “原被宇文述所得,宇文化及弑君后,被陛下没官,现在空置着,可能以后会赐予某个宰相、皇子、公主吧。”牙人道。 其实宇文化及要是不弑君谋反,李渊不会没收这宅的,宇文述是李渊的姨夫,取的独孤信之女,跟杨坚、李昺是连襟。 李渊跟杨广、宇文化及都是姨表兄弟。 不造反,西归长安肯定也仍不失公侯之位,但他弑君叛乱,李渊就不得不没收他宅子了。 李逸要看的宅子在坊内东南, 临着东南小十字街,临街还有一堵乌头墙,夯筑的土墙仅半人多高,这堵墙挺有讲究的,是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修的, 五品以上官可在宅院外再修一座乌头门,门两侧修乌头墙。 “这个宅子,以前也是李穆家族的,是李穆一个孙子宅院,占地虽仅八亩,但营建的十分雅致,” 乌头门还在,但李穆家族的荣光已不在, 穿过大门,一个横行的前院,有廊屋有树木,过中门入内院,这个院子就更大,四面一圈廊屋,中间有一座堂舍。 “东边还有个跨院,和这差不多布局,西边跨院则是园。” 八亩地,其实很大了,一个小足球场了。 中院就是主院,东跨院有马厩、仓房、书房、客房等,可招待客人,还有家里的私塾也在这边。西跨院,就纯是园,假山荷塘还有樱桃海棠石榴等许多草果树。 李逸一眼就喜欢上这处房子了。 此时八月,小院桂飘香, 比起他乡下的两院子,这处宅院真的很奢华和雅致, “李待诏你有五品男爵在身,这处宅子以前主人也是男爵,所以营建的规格都是你能使用的,堂舍五间七架,厅厦两头,门屋三间两架,作乌头大门。 也无重拱藻井、轴心舍,买下来无须半点改动,直接就能入住,省心省事。” “你看这整个宅院其实维护的非常好,草树木也都没有一处枯萎的。” 李逸很心动,“你不是说这宅原是李穆一个孙子的,这些年谁在维护?” “实不相瞒,这宅子以前确实是李穆孙子的,后来李穆子孙内讧家败,这宅院也落到宇文述之手,成了他次子宇文士及的一处别院,故一直都有门子园丁等在照料,直到不久前被没官,” 李逸问姬氏,“你觉得这宅子如何?” “会不会有些大,估计不便宜。”姬氏道。 李逸左瞧右看,两进两跨,仅是内院庭中的堂舍,五间七架,正面六根柱子,前后七根檩梁,五个房间就有二百多平。 “这宅子作价几何?” 牙人一听这话,立马兴奋了几分,“李待诏,这宅子房龄也才十来年,且在几年前才全面翻新过, 这又是在平康坊中,仅是地价,现在都值七万一亩,这八亩地就要五十多万钱,而这修的这么多院房、园,也都是宇文二郎耗费无数钱帛的,你应当也知道,宇文二郎当年是大业天子嫡长女的驸马,这宅院当年也是将作大监亲自设计的。” “你说直接说价吧。”李逸不喜欢绕来绕去, 他带着穿过来的那套房子,当年他从看房到付订金都只用了半个小时。 男人嘛,就不能犹犹豫犹豫,得果决。 “李待诏真是痛快人,连地带房,还有这些家具、树木、草、奇石,全都算上,一百二十万钱。” 这个价格,李逸倒没太惊讶。 孙伏伽大宁坊那宅院,二十亩地,师兄说市价二百万左右。 位置、装修、房龄等都差不多,那么这个八亩的宅子市价当也在百万钱左右。 要不是因战乱等原故,其实在开皇、大业初,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宅院,怎么不得翻个几翻? 姬氏扯了扯他衣服,李逸转头,她微微摇头。 姬氏对牙人道:“天下未安,最不值钱的就是不能吃不能喝也带不走的房子,田地还能种麦种豆,房子只是不能动的死物, 平康坊的地也没你说的那么值钱,七万一亩,那是十几年前天下清平之时,现在减半都未必值, 自隋乱以来,长安多少坊空着?” 姬氏一番话让牙人脸上笑容渐渐凝固,本以为这位李待诏很痛快,这单生意能顺利完成,到时可以轻松赚一笔牙钱。 “这位娘子,这可是平康坊啊,又不是城南,这里南边挨着东市,离皇城宫城也近,寸土寸金啊。” “真要寸土寸金,早就卖掉了,还会等到现在。”姬氏不为所动,“我家阿郎觉得这地段还行,可对房屋、家具、园等不甚满意,回头还得重新改建装修,地价算三十万,这地上的房屋树木等也算这个数,总共六十万钱。” 牙人叫苦连天,直说不可能。 “这价,你就是去西城礼泉坊、怀远坊也买不到这么大,这么好的宅子啊。一百二十万,你直接拦腰斩,没有小娘子你这样讨价还价的。” 一直没开口的王大郎这时也终于说话了,“各退一步,加五万钱,” 牙人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师兄在御史台任治书侍御史,陛下刚赏赐他大宁坊一座二十亩宅,装修布置不比这差也才值二百万,他原先住在西城,三亩宅出手才十万钱。”李逸笑呵呵道。 牙人无奈,“一百万,不能再少了。” 王大郎这个时候发挥他捉钱令史的本事,跟牙人侃侃而谈,最终他成功的把价格砍到了八十万钱。 “若是能够现在落契交易,就按这价,不过得要轻货金银,” “这个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去立契交易。” 牙人装作很无奈勉强的样子,“需要借贷香积钱么,我跟长安大兴善寺等几大寺掌管香积钱的典座都熟,可以马上安排。” 这是牙人们的另一个赚钱的路子,不仅是中介买卖房子,还可以撮合借贷,从中也能赚一笔。 “大兴善寺的香积钱利息多少?” “半年期,月生福报四分,一年期,月生福报五分,两年期,月生福报六分,最多三年期,月生福报七分。大兴善寺的香积钱,比朝廷公廨钱要低很多,三年最多也才七分,而朝廷公廨钱直接是月利八分。”牙人道。 王大郎专门搞这个的,哪不知道寺庙的香积厨钱的猫腻,“公廨钱顶多倍利,你们这三年的可是借一千,到时要还三千五百二,利息两倍多。而且,有些寺庙香积钱,甚至还回利为本,说是四分,实际更高。” 回利为本,就是复利了,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李逸摇头,直呼这些放贷的真是惹不起, “我用绢支付,现在的绢价还是折价三百六十钱一匹吧?” 牙人听说李逸不需借贷,大为失望,又少赚一笔。 “今年绢价一直是这个。” “那就是2222匹多点,我付你2223,” 牙商提醒还有牙钱,“按行矩,成三破二,买方付百之三,卖方付百之二。” 这个牙商魏六郎是个官牙,朝廷规定,田宅交易,须凭牙保,违者准盗论,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税收流失。 牙人兼有居间、评估、立契确权,以及督办纳税的职能。 “输估不是四个点税吗?” “田三屋四,另加一个点是牙钱,所以就是成三破二。” 这五个点的牙税钱,又是笔额外开支了,他还得再掏67匹绢。 不过大钱都了,也就不在意这三个点的税, 抄底成功,做个优秀的大唐纳税人也没啥。 这宅子现在属于没收的朝廷官产,因此交割也很简单,到有关衙门登记、立契,然后把屋价绢交了,再把税绢也交了, 签名按手印, 最后李逸得到了一张红契,有了这张盖官印的地契,他就正式成了那座平康坊宅院的主人。 “恭喜李待诏兰阶添喜、莺迁吐吉,燕贺德邻,室接青云!”牙人跟办事吏员都向李逸道贺。 李逸看着那张红契,心里还挺激动, 咱也是长安城有别墅的人了。 想着他还有不少存款,或许可以抄底再买几套? “魏六郎啊,我想在西市再买两个二三亩的小宅,你可有合适的房源?” 魏牙子惊住了,这位李待诏深藏不露啊,刚直接一钱不贷掏了八十万买了一座八亩豪宅,这还不够,又要买两个宅院,这当买菜呢。 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连忙笑道:“有,有,西城东城都还有很多好房源,现在就带待诏去看,绝对让你满意。” “那就再去瞧瞧,若有合适的我就再买两套。” 西市二三亩的小宅院,普遍也就十万钱左右一套,不用他存的黄金,手上的绢都还能买上好几套。 (本章完) 第87章 糟老头邻居李靖 第87章 糟老头邻居李靖 李逸一口气在西城的醴泉坊、怀远坊各买个三亩的宅子,都只了十万钱。本来他还打算在西市买几个铺子的,不过大多数只租不卖。 他转头又让牙人魏六郎带着到南城买了些地,那里是真正的鬼坊,一堵堵坊墙围起来的下城南诸坊,大部份都种着麦子、蔬菜、果树。 一个坊上千亩地,也就地里偶尔几间种地人的草棚。 据说城南诸坊不仅有野猪还有狐狸和狼出没, 西城的地两三万一亩,城南这些地,一两黄金一亩,在王大郎看来太贵了,隋乱以来,京畿诸县的麦地,也才一二千钱一亩,终南山下几县水浇稻地贵些,也顶多半金一亩。 李逸看中的倒不是要在城南种地种菜或是种果, 现在是鬼坊,但终究是长安城内,只是还没有开发,以后稳定了,肯定不会再一直荒着,到时不管是居民多了建新的居民区,还是说建寺院办作坊啥的,那都会身价倍增。 手里的绢放着,不会有任何增值, 买了地那就会一直涨。 他果断就在晋昌坊和曲江坊各入手了五十亩地,这两个坊一个以后修了烂怂的大雁塔,一个紧挨着曲江池, 未来肯定会有好发展,现在一两黄金买亩地,那也才合八千钱一亩,以后三五万一亩,甚至六七万一亩都是极可能的。 办好所有手续,怀揣着契约,李逸便干脆带姬氏和王大郎到东市采购了一番,买了不少生活用品, 平康坊宅院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但睡的席子,毛巾牙刷这些还是要买的。 “顺便买几个奴仆,那么大的宅子,看家护院的门子、家丁得有,洗衣做饭的仆妇厨娘也得有,还有打理园的园丁,端茶倒水的丫环,这驾车喂马的车夫马夫,”王大郎给李逸掰着指头道。 “这里不比乡下,虽说街上有武侯铺、武侯,还有巡骑,坊内也有坊丁、更夫,可还是得多加提防。” 听他这么说,李逸知道长安城现在治安应当不算太好,想来也正常,那么多人口,鱼龙混杂,也容易滋生城狐社鼠,各种小偷骗子也多。 “那就到口马市瞧瞧,” 这个时候,李逸就感觉到自己这道士出身没有根基了,连个能信任可用的人都没, 就算手里有点钱,可这奴隶好买,但一时半会却不好信任,更缺少可靠的管理者。 奴仆欺主的事也是时有发生的,甚至有谋害主人的。 玉漱原来在郭将军府,那个得宠的新罗婢不就下毒谋害主人,偷盗金银器逃跑么。 东市的奴隶市场上逛了一圈, 在王大郎的建议下,李逸买了三家奴隶,都是一家子,两家三口一家四口,总共十人,四个青壮的,两个年老的,剩下四个年少的。 十个奴隶,总共了一百八十匹绢, 让李逸不由感叹,人命卑贱如草芥,这么多人才值八两黄金。 另交了六百多钱输估税,立红契,奴隶主把他们身上的链子递到李逸手中,从此就是李逸的个人财产。 “三日之内,若是这些奴隶发重病,或病死,都可以凭契来市署,到时会找买主负责赔偿,三日以后,则概不负责。”市吏告诉李逸。 没想到还有售后。 “走,给他们先买点吃的。” 李逸走了一会,果然在东市又看到了那个推小车卖胡饼的邹骆驼。 “先来二十个素胡饼,再另拿六个肉胡饼。” 李逸给新来的十人一人两芝麻大葱的素胡饼,李逸和姬氏、王大郎一人两羊肉胡饼。 接过刚出炉的热乎饼子,一个个狼吞虎咽的, 带他们回到平康坊新宅, 李逸仔细询问了一番他们底细,基本都是汉人,四口一家的,是两年过五十的带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他们本就是别人的私奴,主家给他们配对,生下的孩子也是家生奴隶。 如今一把年纪了却被全家发卖了。 一家人跟着前主人姓刘, “以后你就叫阿福,负责外院门房,你妻子负责洗衣扫地,” 另两个男奴三十多岁,都很瘦弱,“你以后负责东跨院马厩那边喂马驾车,就叫阿贵。你呢负责看家护院,就叫阿威。” 他们的妻子就随他们的名字,阿福家的阿贵家的阿威家的。 阿贵、阿威家的女人,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照顾园。 四个少年,两男两女,都是十一二三岁年纪,丫头便到内院负责端茶倒水,给她们取名春、秋月,两少年则在外院随从使唤,取名守仁、守义。 简单的做了番安排, 以后看情况再调整,反正他马上要随军,他打算这里先留姬氏和玉漱来打理。 “这是素君,以后就是这宅子里的管事,你们都要听她安排。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我李逸也不会亏待你们,让你们吃饱穿暖,做事勤快认真表现好,还会有赏钱,” 姬氏等李逸说完,便让他们先全部去打扫卫生。 “无逸你不用对他们客气,这奴隶啊就不能太好,不听话就抽鞭子,饿着,自然就都老实了。” 王大郎家里也是有不少奴仆的,对此算是较有管理心得。 在唐人的眼里,奴隶就是牛马,没有两样,都是财产而已,根本不算人。 “这些人也就堪将使唤,以后无逸你还是要买新罗婢、昆仑奴,那才是贵族之家。”说起这些,王大郎挺来劲,“这新罗婢昆仑奴若调教的好,转手卖了还能赚不少,” “还有那西域来的波斯姬,身材高挑、皮肤细腻,能歌善舞,那眼睛也是大而明亮,浅蓝色的、深棕色的,跟咱东方女人完全不同。 还有拂菻国的女子,更是金发碧眼,火辣大胆。要不明天,阿兄带你去西市的胡酒肆见识一下这些波斯姬、拂菻姬?” 李逸看着他那男人都懂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 “最近可没空,以后有机会再说。” 今天钱算是爽了,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 平康坊八亩大宅一座,费八十万钱,怀远坊、醴泉坊三亩小宅各一所,费二十万钱。 然后城南晋昌坊、曲池坊各买了五十亩地,费黄金百两。 这又买了十个奴隶,费一百八十匹绢。 这钱的豪爽劲,让王大郎都有点看不懂,但万分佩服,这种一掷千金的感觉,让他这个天天跟钱打交道的捉钱令史都羡慕不已啊。 甚至委婉的提出,如果李逸手头还有闲钱,想要放贷生利,可以交给他打理。他可以给李逸月利四分,保证没有风险。 他是民部户部司的捉钱令史,他可以拿李逸的钱当公廨钱放贷,月利八分,意味着他给了李逸四分,他还能空手套白狼得四分利。 这就是王大郎的发家路子,私本当公本放贷,虽然也要上下打点,但自己确实没少赚。 回到孙伏伽府上, 下值回来的孙伏伽听他说疯狂置业,也是万分惊讶,他既惊讶李逸的豪爽,更惊讶李逸这么短时间,居然就赚下这么大一笔钱。 “难怪你一直不愿意出仕做官呢,”孙伏伽笑着摇头,“一个从九品的太子正字,一年禄米才二十五石而已,加上职田二百亩的租子也没多少, 干上十年,也比不上你的作坊这么两个月啊。” 李逸也笑, 那点俸禄够干什么的,“廷议已定,先灭薛仁杲收取陇右,然后再取山南荆襄巴蜀,最后进军中原河南河北。” 先易后难,这个策略是对的。 猥琐发育才是王道,不要太早打团。 孙伏伽说要去看看李逸的新宅,认个门,还要送礼庆贺。 这位师兄送了李逸几幅自己作的书画。 “原来你新宅买在李药师家隔壁。”孙伏伽站在李逸家乌头门外,看着隔壁。 “李药师,师兄说的李靖?” “是啊,你不知道隔壁是李靖家?” “这宅子今天牙人才带着来看,相中了便买了,还不认识隔壁邻居们。” 李逸也没想到居然住以了三原李靖的隔壁, 托塔天王李靖,搞错了,这不是封神榜世界,大唐李靖现在还不算有名,但未来会成为大唐军神。 孙伏伽对李靖的评价并不算高, 李逸听了孙伏伽说了些李靖的过往后,倒觉得他的评价确实也没错。 这李靖出身陇西李氏丹杨房,居住渭北三原,世代将门。他祖父官至殷州刺史,封永康公,父亲官至赵郡太守,还娶了隋朝名将韩擒虎的妹妹。 李靖的兄长李端继承爵位,也曾是一员赫赫有名的战将,可惜后来政治斗争中失败,罢官夺爵郁郁而终。 李靖十六岁就是长安县功曹了,可以说起点相当高。 杨素都拍着坐榻对他说将来你终坐到我这个位置,杨素家歌伎红拂女跟李靖夜奔,杨素也没在意。 但后来也还是受他兄长牵连,李靖从驾部员外郎贬外为县令,连做了三地县令都不得升迁, 直到大业末,才升为雁门郡丞。 可李靖不仅没跟太原留守李渊好上,反而察觉李渊要造反后要跑去江都告御状,结果最后他才走到长安,李渊随后就带兵攻下长安了,差点被李渊给砍了。 李世民保下李靖, 年近五十的李靖被调给李世民幕府,仅任三卫这样的侍卫闲职。 若不早李靖的家世出身,谁又会在意这么一个快五十岁,还仅是三卫的老头。大家更多是记得当年李靖年轻时,拐走杨素家伎的绯闻。 李逸打量李靖的宅子, 比他的要大许多,占据了平康坊东南隅一角,一坊的十六分之一,约有六十来亩地。 这是李家的祖宅,能够在平康坊据有这么大一块地,虽说远不及坊内西北占地二百多亩的李穆家,可也说明李靖家在隋朝时也挺有地位的。 无逸跟李靖家恰好就隔着小十字街,虽说没墙挨墙,但也是对门邻居了。 虽然李靖家乌头门还在,也比李逸这边的高大, 但李靖现在连祖上的永康县公爵位都没保住,在秦王府都没啥名头,反正李逸之前都没听说李靖在李世民手下。 李世民上次浅水原之战,也没带上糟老头子李靖。 这是把块宝当成了根草啊。 孙伏伽在李逸新宅转了一圈,赞叹不已,说八十万钱买的非常值,虽不如他大宁坊新宅大,可这八亩宅院带园子,已经非常好了。 送走孙伏伽时,正好看到有个老汉在李靖门前落马,身着绿袍,须发有些白,个子很高大。 李逸猜他可能就是李靖,比他想象中要老一点,看着也没啥名将风采,倒像是个衙门管后勤的老吏。 李逸站在那望着李靖, 结果李靖也望了过来。 李逸对他笑了笑,走了过去。 “御宿乡李逸,刚买下这座宅子。” “三原李靖,”老汉果然就是李靖,他甚至还知晓李逸,“你就是陛下两授官职而不受的浅水县男吧?” “正是在下,李公叫我无逸便可。” 李逸倒是挺和蔼客气,也没啥架子,虽然他现在官职低,但人家毕竟也是名门世家子。 “一起去我家喝杯茶?”李靖发出邀请。 “好啊,李公稍等。”李逸转回自家,然后拿出一盒上次杜如晦送他的西山白露散茶。 等他再来到李靖家门口, “李待诏这么客气做什么?” “头次上门,也不好意思空手。” 李靖带着他进府,就在前院客厅招待,并没有进内院。 光是这前院,就比李逸的大许多了,明显李靖家还有东西跨院、有园,甚至可能有马球场、演武场这些。 李靖还真就取了围棋出来, 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红佛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漂亮,能让李靖这样的顶级世家子弟,居然会心动到做出拐走杨素家伎这样有失贵族礼仪的事来。 “秦王殿下马上要出京征讨薛仁杲,小子这次也会随军,李公也在秦王府任职,这次也会随军吗?” 李靖摇头。 脸上有点难掩的失落。 虽然他在李渊刀下捡回条命,但被打发到秦王府做三卫,毫无职权,甚至秦王可能早把他遗忘了。 “李公想随军出征否?” 李靖愣了一下,手夹棋子在半空中许久没落下。 “若是李公想,我可以跟秦王举荐,咱们两邻居去了军中也好做个伴嘛。” “哈哈哈,好。”李靖没当回事,笑着应下。 (本章完) 第88章 力荐李药师 第88章 力荐李药师 走出李靖宅, 李逸手里提着一支沉旬旬的锏,这是李靖送他的。 回到自家, 李逸有些迫不及待的拨锏出鞘,此锏利钝兼修,方寸间蕴含杀机无限。 锏长不及一米, 手握的地方装了木格,近格处有一行篆书熠熠闪光:“大业十三年李靖制”, 内棱长不及三尺,重七斤余, 锏身渐往锋收,四棱收刃,锏首为瓜楞状,呈现四瓣形,锏把为梨木雕琢为圆柱形。 大业十三年,那是李靖在代北雁门关外马邑郡做郡丞的时候, 那个时候,如今的代北之王刘武周还仅是他辖下的一个马邑校尉。 那时天下风雨飘摇,李靖发现了太原留守李渊的异动,察觉到他要造反,便密报太守王仁恭,可惜王仁恭却不肯信。 而长城外的突厥人自当年围杨广于雁门,后来更是经常袭扰边关, 李靖在那个时候打造了这把锏,或许也曾想过力挽狂澜,起码也要镇守住边关, 遥想年青之时的李靖,也曾意气风发锐意进取, 他曾对父亲说,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 而他舅父韩擒虎也曾说,可以与我讨论孙武、吴起的人,惟有你。 但岁月蹉跎,转眼李靖年近五十,却还一事无成。 李靖打造了这支锏,再一次向太守王仁恭劝说无果后,便自锁囚车,让人将他押运往江都,意图用这么一种方式骗过李渊地盘,向皇帝告发李渊。 奈何最后被李渊堵在长安, 一年多了,李渊李世民父子都没有半点用他之意。 李靖也许灰心了, 今天跟他下棋聊的还不错,知他要随军,便把此锏赠他。 也许不是李渊、李世民不知道李靖的能力,只是他们怀疑他的忠心,所以不用。 “阿郎,” 李守仁上前,这个刚买回的奴隶,今年才十三岁,面黄饥瘦, “福伯说门房收到杜兵曹家仆送来的请帖。” 李逸接过, 杜如晦邀请他去府上做客。 “杜家人还在吗?” “还在门房。” “请过来。” 杜如晦家仆进来行礼,转达了主人的话,杜十娘来长安了。 打赏了他十文钱, 李逸拿着请帖犹豫了。 杜如晦这个邀约,他有点搞不明白,他确实上门请杜如晦帮忙插手杜十娘要送去洛阳的事, 他们本身也是堂兄妹,杜如晦把人接来长安,说明事情办好了, 可杜如晦邀请他上门,却特意提杜十娘也来长安了,这是要安排他们两个见面? 他跟郭氏因十娘闹成这样, 杜如晦还这么安排,这不是故意跟郭氏作对么。 再则,杜如晦到底啥意思,难道还想给他和杜十娘牵线搭桥,他难道能接受这门不当户不对? 李逸反倒有些退缩了。 他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年无逸, 他实际是一个中年灵魂,刚经历了围城里的七年之痒,对婚姻说不上畏惧,就是觉得疲倦了。 再则,杜十娘不错,家世好,长的漂亮,又没有什么刁蛮脾气,人亲切随和,也有才华,她的画李逸很喜欢。 可也仅仅如此,他们的接触并不算深,这种接触在后世,那太普通了,同学、同事、同乡,随便的一种关系,接触都会更多关系更好。 李逸到现在为止,是还从没有考虑到其它的。 之前他还觉得郭夫人有点反应过头,是对孙女太过保护。现在杜如晦也这样,这让李逸明白,可能确实之前有些忽略了古代男女关系的界线, 杜十娘应当才十五六岁吧,跟罗三娘差不多。 虽然李逸这身体也才十六, 但灵魂却不再是少年。 将杜如晦请帖收进空间, 李逸拿起李靖送的锏,开始在前院大枣树下舞了起来。 无逸打小跟着李老道,身体很强健,尤其是云游天下六年,从关中到中原,从中原又到江南、山南,游历了大半个天下。 虽不懂什么锏法,但光凭两膀子力气,这七斤半的锏倒是舞的呼呼作响,这玩意那四条棱,可比横刀凶猛多了。 就算是披着铠甲,被狠狠砸到,也是扛不住的。 而锏还有尖,还能戳刺。 反正演义里常说的杀手锏,其实就是撒手锏,这是锏的一记杀招,可以以锏掷敌,用那锏尖刺杀敌人。 四棱尖刺,杀伤惊人。 李逸觉得每天舞一舞,还有很好的锻炼力量的效果, 七斤半的玩意啊,这舞上一会强度还是很大的,一般的横刀,也就两三斤而已。 舞了一阵,汗流浃背。 姬素君站在二门口看了好一会,忍不住捂嘴发笑。 “阿郎从哪得到这么一支锏,却一点锏法招式不会。” “莫不你会?” “以前常见我阿祖练锏,锏是骑将的马上武器,凭的全是势大力沉,具体招数主要是横三竖四,细数有上磨、下扫、中截、直劈、侧僚、绞压等二十四法, 用锏要求猛、快、准,因此有雨打白沙地,锏打乱劈柴之说。”这话让李逸都有点想歪了,打笑道:“阿郎我只会猛不会快,怎么办?” 姬氏一下子红了脸, “阿郎轻薄奴家。” “哈哈哈,” 李逸笑着,让姬氏手把手来教自己锏法,她从小就经常看祖父姬威练锏,父亲也是员马上战将,也是常练鞭锏。 看的多,也算半个行家, 甚至她虽舞不动这七斤半的单手锏,但却能把两斤的横刀舞的有模有样,她还会骑射。 不愧是将门虎女。 这天李逸终究是没有去赴杜如晦的约,只是让阿贵去给杜如晦家送了封信,说乡下家里临时有事,他回乡下去了。 他确实回乡了, 带着姬氏,还有那四个少年,姬氏建议他把新买来的这三家奴隶,父母和儿女分开,父母留在长安,孩子送到乡下去,相当于是扣了个人质,以防新买来不可靠,万一偷盗、逃跑等。 李逸听从,安排四个少年去乡下做事,到时让玉漱跟姬氏来长安,红绡就留在乡下陪兰香。 反正李逸要随军,平康坊宅也只需人看看宅院,不需使唤。 乡下呆了一晚, 跟罗二、秀芝还有三娘,以及学校的董七郎他们都做了一番交待安排后,次日一早,他又带着素君、玉漱,以及刘黑子、陈良,还有那两个仗身张义全、曹大行回长安。 刚到平康坊宅, 秦王就派人来召李逸, 果如孙伏伽透露的一样,皇帝廷议决定先收陇右,耽误了数天后,照原计划进行。 李逸带上两个家丁还有两个仗身,五人都骑马赶往城西金光门外。 这里是行营临时大本营, 无数的人马、粮草器械在这里集结,这次反攻,皇帝又给李世民集结了一支军队、民夫, 他被带到大帐, 不少文官武将汇聚,李逸也不认识几个。 也就认识房玄龄杜如晦,还有侯君集许洛仁等, 身为行营参军,其实只是一个相当低级的幕僚,负责主帅的一些文书工作,他这样的参军,不带某曹前缀的,其实就是没啥固定的事务, 说好听点是参谋幕僚,其实就是打杂跑腿的,比行参军稍强那么一点。 不过对李逸来说,这个参军挺适合他的,真让他管某一块的事,他肯定焦头烂额,但像现在这样摸鱼,他很喜欢。 找个角落坐下, 听着一群将军官员们在那里商议军事,体验感还是很新奇的, 听了一会,倒也对这些人身份有了些了解, 比如有点胖的那个白袍,虽然非紫非绯,但座次却仅次李世民,大家喊他刘相公,这人便是前宰相刘文静,上次李逸在尚书省见过。 另一个穿白袍的长的很儒雅很帅,被称为殷司马,就是传说中唐僧的外公了。 其它的将军,有诸如秦州总管窦轨,从前线赶回来的平阳公主驸马柴绍,以及上前败仗做了俘虏的刘弘基、刘世让、李安远诸将。 讨论的很激烈, 但没有谁再轻敌,李世民也仍强调不能急,现在薛举新逝,薛仁杲继位,但部下多有不服他的,而且薛军粮草跟不上了, 虽然现在出击,也有起码五六成的胜算,但李世民认为要再忍一忍,以时间来换取更多胜数,多坚持一个月,就能起码增加两成胜算。 最多两个月,薛仁杲将不攻自破,到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不用承担薛仁杲鱼死网破的垂死挣扎反击。 有上次长武大捷的绝境翻盘, 李世民在行营军议上威望极高,没有一人有异议,定下后天拔营出发,军议结束。 “李参军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李世民笑着对李逸道。 “殿下英明神武算无遗策,”李逸拍了一记马屁,然后道:“昨日我在平康坊买了个宅子,隔壁邻居是三原李靖,跟他下了两盘棋,聊了会。” “我觉得李靖对兵法很精通,却不在随征名单中,殿下何不带上李靖,参谋军事,定然不错。” 听到李靖的名字,李世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你以为我不知道李靖的能力么,没带他是另有原因。” 李逸也知道肯定是跟当初李靖作死要告发李渊谋反有关,但他还是诚恳的道:“先打赢眼前这仗最重要,况且只是让他随军参谋赞画,又不是直接让他统兵。” 李世民点了点头,“有道理,那就由你去通知李靖前来,我也授他行营参军一职。” 李逸倒不介意再跑一趟, 他觉得让李靖这样的未来军神随军,总好过刘文静、殷开山这样的文人外行指挥。当然,借机提前卖李靖个人情,以后跟这新邻也好相处嘛。 李逸转身去牵马, “无逸等下,”杜如晦在后面叫住他, 李逸无奈的转身:“杜公。” 杜如晦打量着李逸,“昨日你没来,有人可是很失望啊,望眼欲穿,结果也没等来人。” “乡下家里有事,就赶回去了,未能赴约,实在抱歉。” “那今天可有空?”杜如晦笑道。 李逸感觉被杜如晦看穿,便干脆道:“十娘在你府上,我觉得我不太方便登门,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杜如晦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摇头叹息,“这倒是让我没想到的,” “杜公,殿下让我去召李药师前来,先走一步。” 李逸有些慌忙的离开, 杜如晦看的直摇头,他本以为只要他从中牵线,李逸那还不得立马顺梯子爬,不成想这小子居然还拒绝了。 真是没想到,甚至有些想不明白,十娘哪里差了,京兆杜氏又哪里差了,还是说正因京兆杜氏的名头太响,让李逸退缩了? 这小子不像是这种胆小的人啊。 (本章完) 第89章 虬髯客 第89章 虬髯客 李逸持剑入李靖宅, “李公,奉秦王教,西征行营参军事李逸,特来征李公入营,授行营参军事。” 说完,将手中的金银钿装横刀递给李靖,“这是殿下让我转赐李公的,” 李靖站在那怔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接过那把华丽的横刀,似乎还不敢相信, 刀很漂亮,鲛皮刀鞘,刀柄也裹鲛皮,鞘上有金银装饰,还镶有红绿宝石。 “秦王真召我随军为参军事?” “这还能有假,我岂敢假传秦王教?” 李靖长呼口气,拨刀出鞘,刃长二尺六寸,切刃造。 锋芒必露, 这是把好刀,镔铁打造,且一看就是名师铸造,李靖高兴的不是得了把好刀,而是他这把老刀,也终于要出鞘了。 “谢了,”李靖对李逸由衷感谢,他很清楚,自己坐了这么久冷板凳,两次随军都没有他,昨天李逸说要向秦王举荐他随军,这会还真就被征召了,肯定是他出力了。 “我是佩服李公知兵,国家前线征战,正是用人之际,” 李靖收刀入鞘,“走吧。” “李公不装备一下衣粮,再带上一些子弟家丁么?”看他这般急迫的样子,李逸也知道他真是憋久了。 少年时曾跟隋朝战神韩擒虎纸上谈兵,指点山河,气吞如虎,连韩擒虎都说他了得。 韩擒虎何人?生为开国战神,死后成阎罗王的人。 可转眼蹉跎三十年了, 一转眼都快五十岁了,一般人只怕早就认命了。 李逸提醒下,李靖转身去内院, “我要随军去了,娘子在家照顾好自己。” 内庭中堂,一个中年妇人在看书,一袭红裙,配窄袖襦衫,外着一件同样红色的圆领短半臂,显得雍容华贵、典雅大方。 小巧精致的半臂紧紧裹住丰腴的身姿, 这位便是这么多年来在坊间都还经久流传的红拂夜奔故事里的女主张出尘, 本是南陈名门高官之女,因国破家亡沦为杨素府上执红拂的歌伎,慧眼相中年轻的李靖,主动夜奔相会表明心意,而李靖还真就带她跑了。 一转眼三十多年了,曾经的一对勇敢甚至鲁莽的年轻人,现在也都成了祖父祖母, 不过红拂女依然还保养的非常好,岁月并没有摧残她,反而让她更有气质。 “妾知阿郎胸有抱负,不甘就此沉寂,去吧。” 李靖感谢妻子的理解,这些年她跟着自己,并没有享受什么荣华富贵,一任员外郎三任县令一任郡丞,加上任满守选,时间一晃三十年。 “我打算把大郎和二郎也带去,” 张氏望着丈夫,“大郎体胖,也不擅骑射,更不知兵法,就不用带他去了,让二郎跟你去吧,二郎向来喜欢舞刀弄剑,骑射本领也强,或许能够跟你随军,军功起家。” 李靖与妻子只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德謇次子德奖,长子快三十了,早已娶妻生子。次子德奖,二十出头,倒是个喜任侠好交游的。 “好,”李靖也早放弃了对长子军中发展的期望,只能指望老二。可惜这个二郎整天只想着当长安游侠,每天天酒地,到处交朋结友。 想想也是头痛。 “让大哥跟你同去吧。” 张氏说的大哥,名叫张三,长着满脸络腮胡,长安人称虬髯客,既是张氏的干哥,也是李德奖的师傅。 这个张三来历也挺传奇的,本是江南海商巨富之子,但一出生就被其父嫌丑欲杀之。其实看过张三样子的人都知道他爹当年为何想杀他,因为他长的很黑,满脸的卷曲大胡子,这根本就不是汉人。 明显是那位海商出海时,家里妾侍跟个昆仑奴私通怀孕了。 反正张海商是不信什么怀孕酱油吃多了所以孩子生下来很黑这种事的。 张三被溺于水中,但命大没死,被那个昆仑奴救走了,那个昆仑奴就是他生父,是张海商手下一个武艺高强的水手。张三跟着昆仑奴走南闯北,甚至贩货海上,学了一身很厉害的本事。 当年张三和昆仑奴有次在海上遇到海贼围攻,差点被杀,幸好陈朝将领张忠肃及时出现击败海贼解救了他们,于是昆仑奴记下大恩,以后每年都会带张三去张府送礼拜年, 年少的张三也就是那时和张出尘认识的, 再后来南陈灭亡,张忠肃战死,张出尘也与许多南陈贵族官员家眷一样,被带往长安,张出尘还赐给了杨素。 后来李靖带走了红拂女,张三也寻来长安。 如今的虬髯客张三也不再放洋跑海,留在长安李靖府上,收了李二郎为徒。不过这位虬髯客并不是寄人篱下,他在长安两市有自己的商铺,在南方海上仍有自己的海船、商队,这位虬髯客,在长安官面上没啥名,但在长安商界很有名, 想要海上来的舶来货,找他。 甚至张三还是长安昆仑奴的主要卖家,想要优秀的昆仑奴,找他。 他在长安两年,长安的许多游侠儿都拜他做大哥。 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大海商,又背靠着陇西丹杨李,要靠山有靠山要钱有钱,又豪爽大方自然混的开。 “大哥最近跟粟特胡商的几大萨保明争暗斗的厉害,越来越过火了,让他跟我去军营呆段时间也好。”李靖点了点头,“还有二郎,也得收收性子了,这都二十多岁了,不能再整天市井胡混,得步入仕途,再找门好亲事。” 李靖当年十六岁,就已经是长安县功曹了,这小子还整天胡混。 长安东西两市,无数商货汇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商人也同样分派系,既有以行业组织的各商行、商会,也有以地域组成的,诸如粟特胡商,粟特胡商里又还有高昌粟特胡商、龟兹粟特胡商、昭武粟特胡商,甚至是早年就东迁定居的凉州粟特胡、河北粟特胡等等, 张三是海商,他在长安属于东南海商这一块的, 跟粟特胡们关系向来不好,因为大家都是做外贸的,一个走丝绸之路,一个走海上,不少货物生意都是重叠的,于是争斗激烈,以前东南海商势力小,被粟特胡们压制中,张三来了后,猛龙过江, 硬是团结起海商们,干赢了粟特胡商不少次。 但这次粟特胡商里一位叫康婆的萨保,找到了一个通天的靠山,那就是当朝宰相裴寂。康婆本是康国之王室后裔,他高祖康罗,举族内迁北魏,定居洛阳,几代都是萨保。 对于粟特胡有很强的自治管理权, 这个康婆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是长安粟特胡中影响力较大的,他主动投附裴寂,被裴寂任命为自己的国官,帮他打理产业,实际上就成了裴寂的手套。 张三背后虽有李靖家族,但现在李靖自己也天天坐冷板凳,陇西李氏丹杨房名头虽响,但在新朝还没啥实权。 李逸先回了对面自家新宅, 素君和玉漱对李逸去而反复有点意外,以为又要推迟出征。 “放心不下你们,准备来带你们一起随军。” 玉漱听了居然有几分小兴奋,“军中不是不能带女人吗?” 一旁姬氏道:“军中向来都是有女人的,许多大军出征,都还会携带营妓,只不过要跟随辎重营一起,不能在主营,有些将领也会带上自己的妾侍或家伎随军,一起跟在辎重营,大家驻扎或是休息的时候,就会去辎重营相会,” “随军会不会有危险啊,成千上万的男人,万一有人对我们心怀不轨可怎么办?”新罗婢那样子,让人想笑。 “开玩笑的,行军打仗可不是去郊游,很危险也很辛苦,我可舍不得这般折腾你们。而且玉漱说的对,这军营成千上万的男人,时间久了,看老母猪都赛貂蝉,你们两娇滴滴美人,不是引人犯罪嘛。” 军士战场上违反军令奸淫的事要不少。 在家里聊了会天, 对面李靖家仆人就来请他过去了。 “我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真要有什么事,可以去大宁坊找我师兄孙中丞,也可以去长寿坊找王令史,或者直接去对面找李家人帮忙也行,一会我跟他们打个招呼,拜托下他们。” “阿郎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阿郎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姬氏替李逸整理了下衣服。 李逸把两人搂到怀里,左拥右抱,一人亲了一口,惹的新罗婢夸张的惊呼连连,倒是姬氏只是脸红红的低下头。 李逸大笑着出门, 古代有身份的男人是真享受,根本不需要谈什么恋爱,不用费尽脑汁想着怎么讨好、追求女孩子, 这姬氏和玉漱多好啊, 何必自寻烦恼去跟杜家较劲,也没必要招惹杜十娘那小姑娘,要是最后两人成不了,也毁了她。 来到李靖家前院, “李待诏,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他给自己介绍,“这是我阿兄张三,这是犬子德奖,” 李逸意外看着被李逸称为阿兄,但不姓李,且长的明显不像汉人的大卷胡。 “张三,人称虬髯客,以后多关照。” 他一张嘴,让李逸还有点不习惯,这汉话太地道了。 李德奖也上来打招呼,“叫我李二便是,” 李靖这次随军,带了他们两个,算是子弟了,另外又带了十五个部曲, 他们往那一站,也不是说个个跟摔跤手一样,看着高矮胖瘦都有,似乎也挺普通,但那眼神却给人一种内敛的杀气感, 他知道,这些人应当就是李氏家族忠心耿耿的家兵了,可能都是战场上杀敌许多的幸存老兵。 这就是豪门的底蕴啊, 随便就能带上一支特战小队, 而他李逸也只能拉上前长工刘黑子、前商铺伙计陈良。 等出了门,李逸又被震惊了, 李靖家这一行十八人,每人带了三匹马,一匹骑乘,一匹空着备用,一匹则驮了装备。 人人背弓带刀,李靖父子还都有马槊。 估计要不是朝廷禁私拥铠、弩,他们肯定也能一人一套。 李家三人,一人带了一支五人特种部队,李逸羡慕的都要流口水了,这在战场上,就算大溃败,也能被保着逃生吧。 (本章完) 第90章 战死泾州 第90章 战死泾州 泾州, 隋之安定郡, 罗大富勒了勒腰间的稻草绳,让饥饿感没有那么强烈,但胃里仍是有酸水上涌。 “阿兄,”罗大贵从远处过来,身上衣衫破烂,眼看着入秋了,却还是单薄的夏衣,“中午了,放饭了。” 大富看了眼弟弟,靠在墙根坐着,有气无力道,“放个屁的饭啊,哪还有粮,早他娘的断粮了,” “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分到点稀粥,坐在这啥也没有。”大贵道。 “省点力气吧,”大富有气无力道,心中早已绝望,他们是五月初一被万年县征召服丁役,运输粮草到泾州, 然后遇到打仗,这转眼从五月到了八月。 “九十一天了,” 这座安定城,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狱,把他们困在这里。 上次长平王李叔良和骠骑将军刘感率数千援军,押了一批粮草前来增援,本以为战争应当快结束了,谁知道接着就是浅水塬大败,若不是有后面的长武大捷,泾州肯定也破了。 “阿兄,你说长安城的援兵时候什么能来?” 大富不知道, 内心期盼着援兵能来,也就只凭这点希望在撑着。 “应当快来了吧,不是说薛举死了么?” “那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兄弟俩都靠在墙根,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离家三个月,也没能知晓家里半点消息,” “放心吧,家里有大哥大嫂照顾,还有三妹呢,咱家做点豆腐生意,虽然辛苦,多少也能赚几个,再不济也能赚点豆腐渣吃,再过两月滈河畔的稻子也熟了,神禾塬上的麦子也能收割了, 等秋收后,这个冬天应当好过的。” “阿兄,我想阿娘煮的豆腐渣野菜糊了,放荠菜的最好吃,加点猪膏香的嘞。” “三娘做的豆腐炖咸菜,再放点水渠里捉的泥鳅,那才叫好吃。” 哥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沉默了。 突然罗三郎罗大贵哭了起来,“二哥,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吃不到荠菜豆腐渣糊糊和豆腐咸菜炖泥鳅了,二哥,我想回家。” ······ 泾州镇将、骠骑将军刘感忧心忡忡的直奔总管府, 原来的安定郡太守府,后改为刺史府,现在是长平王李叔良的总管府。 时近中午。 一群总管府牙兵把个总管府护的水泄不通。 刘感一路来到总管府后院, 长平王李叔良正在喝酒,看到他来了招手,示意过来一起喝酒。 刘感看着这位天子堂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喝酒。 李叔良长的有些胖,他拿起酒壶给刘感倒了一杯。 刘感坐下,看着面前的酒菜,冷修羊、水炼犊、炖羊尾、古楼子、水晶糕,这几样就算在长安城那也是王公贵族们才能享受的, 而现在泾州断粮了,长平王却还这般奢侈。 李叔良笑呵呵的道:“将军祖父当年也是爵封高昌王,这些东西将就着吃吧,我虽然从长安带了厨娘来,可现在围城日久,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说着,他舀了一勺水炼犊放入口中。 刘感坐在那,百感交集,外面的将士、民壮、百姓都已经断粮了,都在饿肚子。可这位主帅、王爷,却还在享受这样的奢侈美食。 这道水炼犊用大火猛炖,把肉烧烂,做成浓稠的牛肉羹。 他以前倒也常吃,确实不错,可现在这个时候,他吃不下。 “大王,城中彻底断粮了,弟兄们都在挨饿。” 李叔良却道:“趁热吃,凉了可就腥了,” “大王,末将请大王将总管府中存粮分发给将士们,” 李叔良笑呵呵道:“刘将军啊,我这总管府里才多少粮啊,就算我拿出来分,也是杯水车薪啊。” “可,” “这样,”李叔良放下勺子,“你带军士,先去跟城中大户借粮,他们肯定还有藏粮,跟他们借,说好战后还,借一还二,我李叔良担保。” “大王,这段时间已经借了很多次了,根本借不出粮来了。” 李叔良还是那笑呵呵模样,“实在不行,那就杀马。” 刘感沉默。 战马宝贵,可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但战马又能吃多久。他知道李叔良其实私藏了不少粮食,可他根本不愿意拿出来。 “末将告退。” 刘感起身离开,那一桌子好酒好菜,他一口也没动。 回去后,刘感让亲兵把自己的坐骑牵出来杀了, “给大家炖锅马肉汤吃。” 城中兵马饥饿者太多,马却有数,只能一次少杀一些,多加水,每人分上一些汤汤水水。 刘感的坐骑杀了炖肉,他却汤、肉都没吃,只捞了点炖熟取完肉的马骨,再又加水炖了一遍,拌着木屑吃了充饥。 罗大富罗大贵兄弟俩,也一人分到了一碗马肉汤,看不到马肉,汤也不算浓,但兄弟俩却是激动不已。 喝一口汤,再往嘴里塞一把麸皮。 “多吃几口麸子,光喝汤不顶饿,有麸子能好点。” “哥,麸子不能多吃,要不然拉不出来,之前就有人偷吃麸子,然后胀肚,最后活活胀死的。” ······ 泾州城外, 大秦新帝薛仁杲望着那座泾州城,牙都快咬碎了。 想不到这么难攻。 “诸卿,如今我军粮草将尽,泾州城仍不能破,而听说李世民又已挂帅领兵前来,该当如何?” 陇右精骑虽然精锐,可薛仁杲此前在扶风却已经被李世民大败过。 内史令翟长孙出声,“陛下,臣以为不如退兵,先撤回陇右重整旗鼓,将来再战。” 秦军将要断粮,靠抢掠根本不够,而想从陇右运粮过来,也接济不上。薛仁杲有些不甘心, 现在这样撤了,只怕军心一散,大势将去。 可再打下去,内无粮草,外有强敌。 “郝相?”薛仁杲望向郝瑗。 “臣有一计,或可夺泾州。” “哦,快快讲来。” ······ 李叔良急召刘感至总管府议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王已经率两万援兵和大批粮草从长安出发,很快就会到来。” “还有一个好消息,薛贼粮尽矣,他已于昨夜悄然撤军,连营房都没有拔。” 胖胖的李叔良兴奋的在屋里转圈, 刘感听闻也是欣喜不已,“天佑大唐,天佑吾等泾州将士百姓,终于有救了。” 只要敌人撤军,那泾州城围困也解除了,哪怕粮食一时未到,大家也能够出城先弄点野菜树叶什么的充充饥,或是让百姓往长武等地就食。 “刘将军,还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什么好消息?” “折墌城薛军,有将领愿归附大唐,派人秘密前来,说愿意交出折墌城。” 李叔良让刘感率一支兵马,赶紧去接收折墌城, “收复折墌城,也是大功一件。” 刘感倒没有被这连串好消息就冲昏了头脑,“此事是否有诈?” “薛贼大军来犯,在此僵持数月,他们的粮草情况是可以推算的出来的,此时粮尽,我援军又将至,他们撤退那是必然,而折墌城负责留守的薛军,也是有自知之明,此时献城投降,那也是必然的,” 虽然刘感觉得还是应当小心提防, 可李叔良已经直接以总管身份下达军令,命刘感率三千人迅速前往接收折墌城, 刘感将令难违,也只得点齐三千人马往折墌城而去, 他们的骑兵本就少,结果战马还被杀了充饥,这三千人也只得步行前往。 一路赶到折墌城下, 却见城门紧闭。 城上一员将领喊道:“将军远来辛苦,请先在城外休息,” 刘感意识不妙,喝令打开城门,可城上的人却不理会。 “放火烧门,” 刘感他们来的急,也无攻城器械,点火烧门,城上立即倒水浇灭。 “撤,” 刘感当机立断,已经能够肯定折墌城是诈降,而他们诈降,说明薛仁杲可能根本没撤。 唐军方转头后撤, 城头上却已经升起了三股烽火。 狼烟起,直冲云宵。 早埋伏在外围的薛仁杲军,立即包围过来。 刘感亲自断后掩护部队且战且退, 可三千许久没吃过饱饭的唐军步兵,又如何敌的过数万陇右精锐步骑,尤其是对方的精骑冲击下,唐军不断倒下, 唐军退到百里细川终究还是被包围了,一场恶战, 唐军死伤大半,其余皆被俘虏,连刘感也被俘了。 “与刘将军对战许久,还是头一次见,将军勇悍让人佩服,尤其是刚才本有机会逃走,却一直在断后,” 薛仁杲没杀刘感,反而亲自给他解绑,并赐酒一杯。 “只要刘将军帮我劝泾州守军投降,朕封刘将军为左骁卫大将军、高昌郡公。” “我有一个条件。” “说。” “泾州城投降后,希望勿伤城中将士和百姓一人性命,” “我答应你。”薛仁杲见刘感居然如此顺从很是高兴。 当即率军杀了个回马枪,重来到泾州城下。 刘感缓缓从阵中走出,独自一人来到泾州城下。 城中李叔良赶来城门楼上,看到刘感被薛仁杲带来,惊的李叔良面无人色,差点晕倒。 “泾州城中的弟兄们,”刘感放声大喊, “薛贼已粮绝,撑不住了,你们再坚持几日,秦王的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到了。” “薛逆必亡,大唐万胜!” 后面阵前的薛仁杲听到这喊话差点从马上摔落下来, “狗奴,安敢欺朕!” “把那狗奴拖过来!” 薛仁杲气极,命令在泾州城门前挖了个坑,把刘感埋到膝盖,如同一个靶子一样立在那。 薛仁杲上马,就当着双方无数人的面, 往来骑射,一箭又一箭,把刘感射成了刺猬。 刘感一直大声喝骂,毫不求饶。 “薛贼全我忠节,我亦何惧,我死后陛下会抚恤我的妻儿子女。城中弟兄们,坚持!” 刘感最后就满身箭矢的死在泾州城前, 薛仁杲虽歼灭泾州三千兵,但劝降失败,愤而强攻了一阵,丢下一地尸体后,仍只得撤回折墌城。 (本章完) 第91章 给我三千精骑 第91章 给我三千精骑 金光门外大营, 李逸看着那些高级将领们的明光甲,羡慕的流口水。刘黑子和陈良二人,更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那明光锃亮的两个大圆护啊,都能当镜子用,还有超强有防箭能力。 “无逸,” 许洛仁笑着过来, “许将军。” “跟我来,”许洛仁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李逸挺好奇的。 很快他被带到军营一角,那里辎重堆积如山, “苏典签、杨参军,”许洛仁跟两个绿袍官员打了个招呼,“秦王让我带李参军来领物资。” “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勖带他们过去。 “犀牛皮甲一具,铁兜鍪一顶,战袍两件,战马一匹,驮马一匹,角弓一把,弓弦两条,箭三十支,胡禄一个······” 东西很多,既有铠甲战马,也有弓箭横刀,还有住的帐篷,吃饭的铁马盂,生火的打火镰,睡觉的毯子、遮阳的毡帽、磨刀的石头, 甚至还有一口小铜锅和一个舂米的石碓,装水的水囊。 最后麦饭、粟米、盐、酱、药, 他是文职,还领了纸墨笔砚。 一大堆的东西,着实让李逸震惊了不少。 不过做为文职,也没有长矛大盾马槊这些。 李逸带了两家丁两仗身,也领了一些装备,仗身是自带了弓箭横刀马匹的,黑子、陈良两家丁也各骑了匹马来,李世民特批给他们四个,每人一匹驮马。 两家丁还一人发了一把横刀一张弓和三十支箭还有一个木盾一把长枪。 还领了不少粮食。 清点交接,签名按手印, 许洛仁带着李逸五人来到一处大营一处地方,说是他们就在这扎营便可。 “军营中不得喧哗,不得奔走,更不得随意进出,你的两个仗身是府兵,知晓这些军规,你的两家丁初来,多听仗身的。” “谢许将军关照。” 刘黑子平时虽然挺胆大,但进了这军营后感觉老实了许多。 到处都是披甲执锐的士兵,他那能放倒一头牛的力量,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仗身都不是头回入营,便张罗着开始搭帐篷,这是十人一伙的那种帐篷,不算大,但野外行军安营也是必备的,尤其是要遇到雨雪,更不可或缺。 帐篷刚扎好, 李靖也见完李世民后过来了, 他爷三带着的十五个家兵,直接扎了三个帐篷,他们五个家丁随从守护一人,李逸是四人护他一个。 “李公没有带仗身么?” “我之前在秦王幕府也没个职事,所以并没配仗身。”李靖笑着道。 上面已经通知,要后天才出发,但李逸他们现在已经是正式入营,不能再随意离开了。 哪怕他们就在长安城外,李逸也是不能再回家了。 两人都顶着个行营参军的名头,但跟其它忙碌的文职们相比,他们俩就有点无所事事。 “这晚饭是要自己做吗?”李逸问。 “嗯,领了粮食,就得自己做了,” 军营生活李逸觉得还挺新奇的,而李靖以前虽没入军伍,但人家将门出身,对行军打仗,甚至是安营扎寨都是门清, 两人在平康坊是邻居,现在军营里也是帐篷挨着帐篷,有他在,李逸倒是有不懂的就直接问,很是方便。 帐篷扎好,天色也近黄昏, 于是各自开始做饭, 挖个坑,埋锅造饭,打水、烧火,李逸感觉自己在野炊。 军营的第一顿饭非常简单,他们领的麦饭,那都是反复蒸晒的,先用热水泡发,然后再水煮,吃的时候加点酱、盐,开吃。 做为军官,李逸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现在还没正式开拨,条件较好。 等真的行军打仗的时候,经常没时间开火煮饭,要么饿肚子,要么随便嚼点硬的跟铁粒一样的麦饭。 一般是没有菜吃的,除非在城市周边扎营,后勤能买点菜来,要不然只能路上随便扯点野菜扔麦饭里煮一煮。 许多普通的士兵,甚至连酱、盐都没,只能发点醋布。 煮粥的时候,剪一小块在里面煮,就算有盐有味了。 饭后, 李靖和李逸都不需要自己洗饭盆啥的,都是带着家丁来的,两人拿出个小马扎坐在帐篷前聊天, “两位参军,殿下召集议事,请立即前往。” 一名秦王府执乘亲事过来通知二人。 “这个时候还议事,莫非又有突发情况?”李靖皱眉, 两人便往帅帐赶去。 等到了后,发现果然气氛有点凝重。 行营在京的高级将领们都在,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但穿着紫袍。等人到齐,李世民起身先介绍了那几人。 一个大胡子是现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当初率领隋军阻挡李渊入关中,也是让李渊吃了不少苦头,但后来击败他后李渊还是很大度的重用了他。 此次他是来担任行营长史的。 另一位紫袍长的英俊帅气,也很年轻,但却是皇帝女婿、宰相窦抗之子,安丰郡公、窦诞,此时任殿中监,这次是来任行营司马的。 此前李世民已经奏请让刘文静、殷开山仍任长史、司马,可现在又派了两人来,这是双长史双司马,而且这两人一个兵部尚书一个殿中监, 李逸都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但新加入的不止他们两个, 还有右武候大将军庞玉、左卫大将军义安王李孝常,民部尚书窦琎, 甚至还有在朝中任宰相之职纳言的窦抗,他兼任左武候大将军,也临时加入了此次行营。 还有右监门将军樊兴,他跟他爹樊方原本是隋朝官员,后因罪没为奴,赏赐给了李渊,成了李渊家奴,太原起兵后,樊兴跟钱九陇这两李渊家奴,带兵打仗表现悍勇,一个封郡公一个封国公。 李逸心里默默整理了一下, 泾州有个长乐王李叔良,现在又派了个义安王李孝常。 已经有个前宰相刘文静,又来个现宰相窦抗, 然后兵部尚书屈突通、民部尚书窦琎,前吏部侍郎殷开山, 又有右武候大将军庞玉,李孝常和窦抗也都兼着一个大将军,还有柴绍是左翊卫大将军,刘弘基是右骁卫大将军。 这阵容,太过于豪华了吧,两宰相两尚书,五个大将军,两王爷两驸马。 薛举上次还没死的时候,也没这待遇啊。 “刚接到两个不好的消息,” 李世民一脸严肃,“泾州刺史、骠骑将军刘感,出兵折墌城,兵败身死,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帐中不少高级军官们明显也都是知晓这消息的,可其它头次听到的人都不由的惊呼出声。 李逸疑惑,这李世民马上要出兵了,刘感怎么还出城做战送人头? “第二个坏消息,陇州刺史常达,此前薛将仵士政以数百人投降,常达纳降。数日前,仵士政伺机劫持常达,拥城中二千人而叛。” 还没出兵, 就接连两个坏消息,没了两个刺史, 泾州虽还在李叔良手中,可一下子没了三千兵,陇州情况更坏,仵士政伪降,现在突然发难,不仅劫了刺史常达,还鼓动陇州两千兵反了,陇州城都丢了。 李逸也不得不感叹真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本来以为陇右秦军,已经是条板上死鱼,谁知道人家随便甩两下尾巴,居然还就干翻了两个刺史, “泾州城十分危险,随时有可能失守,陛下有旨,须立即出兵,尤其是得火速增援泾州,泾州不容有失,长平王不容有失。” 刘弘基站了出来, 他也是开国元勋,早年为避辽东之役,就跑到太原投李渊父子,起兵后,也是屡立功勋。 及破长安,功居第一,封河间郡公。 就是上次浅水原大败, 八大总管里,也只有刘弘基一军独自殿后,要不是他们拼死血战,只怕当时就全军覆没了。 “末将愿率精锐,星夜驰援泾州城,” 上次浅水塬兵败被俘,刘弘基深以为耻,好在当时李世民迅速打了个翻身仗,夺回高墌城,将他救出。 虽然俘虏也才当了两天,但刘弘基心里一直记着。 “泾州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是缺粮,薛仁杲据守长墌城,兵围安定,泾州七县,有六座县城都被薛贼所破, 我们不但要派一军增援,还得带上粮食。” 可想快速增援,就不便于带很多粮食辎重,带多了不仅拖缓速度,还容易被薛军攻击抢夺。 刘弘基拍着胸脯道:“给臣三千精骑,一人三马,一马骑乘,一马换乘,一马驮粮草,日夜兼程,三日便可达泾州城。” “不需要另带辎重营和民夫等,我三千人可携带六千石粮至泾州,足够先解了泾州燃眉之急。实在不行,这九千匹马,也够一城人坚持许久了。” 李靖站起来提醒刘弘基,一匹战马一天得吃四升豆粟,还得吃十五六斤干草,而每名骑兵一天也至少得两升米。 这么算下来,就算行军三天,路上也得吃四百多石粮食,十几斤万草。 刘弘基带的粮草,到了泾州城,也剩不下多少。所以最好是只带粟米,这三天路上,人马都只吃粮食,不要带草。 如此带六千石粮,路上吃掉一千来石,还能剩下近五千石粟米入城。 泾州军民省一点,每人每天一升米,泾州城中两万余人,则能再坚持二十来天。 再加上带去的九千匹马做储备粮,那再坚守两个月都没问题。 民部尚书窦琎冷哼了一声,“九千匹马,你知道多珍贵吗,朝廷现在十分缺马,哪能这样浪费,长武城不是储有很多粮食吗? 根本不需从长安这里调骑兵急行军去泾州,可直接在长武组织民夫运粮,从长武、高墌派兵护送粮食到泾州,这样泾州粮也有了,援兵也有了。” 李逸看着这位窦尚书,挺威武高大,窦氏自称是扶风窦氏,但听姬素君说窦家其实是鲜卑胡人,祖上是鲜卑纥豆陵氏,北魏孝文帝汉化时赐姓窦氏,后来他们就说自己是汉朝的窦氏之后,其实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位窦尚书,正是姬素君哥哥姬温的老丈人。 李逸心想,也不知道那个姬温会不会也在行营军中。 李逸开着小差,那边也很快有了结果,李世民最后决定,刘弘基从这里率三千精骑北上,一人双马, 这样就能最快速度赶到高墌城,在那里再更换马匹。 高墌到泾州,也就百里左右,从高墌城押运一批粮草增援泾州,甚至可以让长武、高墌那边派兵策应一下刘弘基,掩护他入泾州。 但李世民也有要求,不要跟薛军纠缠战斗。 若是刘弘基成功增援泾州城,那他就驻防坚守就行,绝不许出战。 “敢有轻浮浪战者,斩!” 李靖起身:“殿下,属下愿随河间公同往。” 李世民却一口拒绝了,“药师你留本帅身边参谋赞画军务便好。” (本章完) 第92章 分功李靖 第92章 分功李靖 八月的夜晚,十分凉爽。 李靖却坐在帐篷前望着天空出神,初一是朔月,与太阳同升同降,晚上根本看不到月亮, 不过没有了月亮,夜空中的星星倒是显得较多。 李逸也搬了个小马札在旁边坐下,抬头看了半天,没有认出几个星星。 “李公就想娘子了?”李逸跟他开玩笑。 “这次得你举荐让我有了这次随军机会,我也很渴望能够建功立业,”李靖叹了声气,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可今天主动请缨李世民却拒绝了他。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要说李靖,还真就是个标准的大器晚成的典型。 五十岁以后,才开始迎来人生事业真正的开端。 四十八岁的李靖,跟十六岁的李逸,坐在那闲聊着,李逸掏出一小布袋炒米,分享给李靖,塞一小把放嘴里干嚼着,也是非常的香。 “很香,”李靖尝过后也挺惊叹。 “这是炒米,用糜子经过蒸、炒、碾几道工序,还加了盐,嚼着吃、水泡着吃,或是奶茶泡着都不错。” 李靖细细品尝,感觉清香爽口,酥脆而不硬。 “好东西。” “嗯,比麦饭好吃,也更方便。” 经过几遍蒸晒的麦饭,说实话真的挺难吃,唯一长处就是好保存不易坏,吃的时候也相对方便。 不像带麦子还得临时磨,也不像粟还得舂碾,热水泡一泡煮一煮就能吃,算是一种速食食品。 “值得军中推广,若做为士兵干粮,挺好。”李靖马上发现此物价值,立马有点兴奋,“你应当把此炒米作法写一个详细的制作条程,然后上报兵部,若是能够推广,能提升我大唐军队战斗力,也不失功劳一件呢。” 李靖没带过兵,但从小就能跟他舅舅韩擒虎纸上谈兵的,对军事相关的东西很敏感。 “不如李公帮我写,到时捎带署我一个名,算是我们两参军共同的功劳。”李逸笑道。 李靖摇头,“我怎好意思分你之功,” 偌大的军营,纪律严明,有将领带兵巡营,各自呆在自己的营帐前,没有人敢乱走动窜门子啥, 在长安城夜晚你乱走,顶多算犯宵禁打一顿板子,然后被武侯关一晚。但你在军营里乱逛,极可能被砍脑袋。 嚼着炒米,聊了会,也就各自进帐休息。 明天四更造饭,五更出发,得早起。 帐篷里,他的两个仗身张义全、曹大行是早习惯军营,早早就呼呼大睡了。 刘黑子和陈良两人则一直在帐中等他。 他们四个早说好,要轮流值夜,一直保持有人清醒守夜。 李逸把手上剩下的小半布袋炒米递给刘黑子,“你们也嚼巴几口,” 帐篷很小,地上铺毡垫,两仗身直接和衣而睡, 有股脚汗味, 很糟糕, 这里是长安城门外,倒不用担心有人劫营啥的,所以李逸放心的脱了衣服躺下,盖上毯子, 要说条件,虽然简陋了点,但比他刚来住稻地草棚那会却还要强些的,毕竟他可是行营参军,还是浅水县男爵,怎么也比一般府兵们强,更别说跟民夫们比。 星光透进帐篷里,带来点光。 刘黑子和陈良两人在嚼炒米,嘎吱嘎吱的嚼着,好像老鼠偷吃东西。 闭上眼, 李逸意识进入到了空间,回到了曾经的家。 屋里仍是昏暗暗的,露台外也仿佛被雾笼罩, 露台上的草草还有种的蔬菜,仍是那个样子,时间停滞,不再生长。 没有电没有网, 书房的电脑也只是摆设, 电脑里的许多下载储存的电子书都看不了,就算这会想看个片打发下时间消遣一下都不行。 手机、平板也早没有了电,都成了砖。 好多学习资料呢, 书房的书架上摆着百十来本书,但这些大多是小说,他当初并没有说钱去买个二十四史之类的摆上去。 也没有穿越者必备三大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江湖传说,如果带着这三本神书穿越,即使穿越古代也能一统天下,如果穿越未来未日废土,都能凭此神书重建人类文明。 他以前倒是网上收集了,下载在电脑上呢,可惜现在根本看不了。 四大名著、唐诗三百首、宋词选、三体、活着、百年孤独、平凡的世界、白鹿原、文化苦旅,还有明朝那些事儿、人性的弱点、万历十五年、百年孤独、鲁迅小说、朱自清经典、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十万个为什么····· 书挺多,大多他都是看过的, 但好像现在对他没什么用。 他更想书架上能有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这样的史书,或是赤脚医生手册,又或是些手工制造类的,造玻璃造香水造肥皂造火药,炼钢冶铁造船,随便几本,那都不得了。 怎么以前就没有谁写本唐朝那些事儿呢,或是贞观十五年啥的。 从书房又逛到儿子的房间, 装饰的很童趣,屋里也摆着许多玩具。 枕头上还有个没收起来的望远镜,十分小巧的一个儿童单筒望远镜,别看才十来厘米,却能八到二十变倍,微光夜视,相当高清,还带生活防水。 望一千米都极清晰。 儿子周末的时候,非常喜欢带着去江边看风景看小鸟。 这东西或许对自己有点用,李逸收起。 心念一动,李逸又在军帐中睁开眼,手里多了那个半斤的望远镜。 收起,睡觉,数了无数只羊后,李逸终于在脚臭味、体汗味,还有呼噜声中睡着了。 早上他还在梦里跟玉漱学外语呢,就被刘黑子摇醒了,这家伙动作粗鲁,李逸还以为地震了。 “阿郎,要收拾行李拆帐篷了。” 李逸睡眼惺忪,天还没大亮, 不过营地已经喧闹起来了。 打个哈欠,李逸无奈起身,在无极草堂,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 少年陈良比刘黑子就体贴的多,给李逸拿来衣服,还帮着他穿好,又给他梳头挽发髻戴巾子扎幞头,“要穿皮甲吗,阿郎?” 李逸看着昨天领回来的犀牛皮甲摇了摇头, 那玩意虽是皮的不是铁的,但却硬的跟铁差不多,据说一件犀牛皮甲要经过许多道工艺,其中有道工艺就是往皮甲上涮油然后撒铁屑,再锤紧,还要刷漆,如此反复数次,就能跟铁甲一样坚硬牢固,却比铁甲轻便的多。他这件犀牛皮甲,比一般的牛皮要厚,硬度也更高。 缺点就是太硬了, 刀砍不透箭刺不穿,但硬梆梆的板甲硌的不舒服。 李靖昨晚跟他说过,军中现在犀牛皮甲很少,都是中高级将领才能穿上,更多的皮甲是用骆驼皮做的,比牛皮的多。 耕牛是宝贵的生产力,杀的少,不如骆驼皮充足。 但普通的骆驼皮甲,没有李逸得的这件犀牛皮甲制作的这么精良,他这件虽不是顶级的,但涮油、撒铁屑、锤打、涮漆,得反复四遍。而最顶级的,有七遍的,甚至九遍的。 穿上这犀牛皮甲,普通刀箭伤不了,只能是鞭锏锤这类钝器打击。 “等到了泾州时再穿吧,”李逸反正是在中军行动,还是很安全的。 他只在腰间挂了把横刀,这刀还是建成送的那把镔铁的,他自己那把便宜货就没带。 走出帐篷, 李靖已经在那练槊。 一杆丈八黑漆马槊,他站在帐前舞的呼呼作响, 李逸看了会,觉得这玩意太残暴了, 那么粗,那么长,那么大,那个槊刃就好像长矛杆上安了支破甲剑,在马上借着冲势,估计就是他那件李世民特批的犀皮甲都未必顶的住一击。 他感觉马槊很难掌握, 尤其这还是马上武器,在颠簸的马上,更添难度。 他老实的拿出李靖赠他的七斤半单手四棱锏,用姬氏教他的招式,开始也在旁边舞了起来, 还有模有样, 这锏沉重,起码还能练练力气。 李靖打完一套,收槊,站在旁边看李逸练了一会锏,过来指点了一些不足之处。 “锏打乱劈柴,你这是受过高人指点了,就是空有其形不得其神,要多练。” 两人聊着天, 那边虬髯客张三则在一旁指点李德奖用剑,但用的不是普通的横刀,而是一把宽而长的双手单刃剑, 长近五尺, “这是斩马剑,以步对骑的武器,适合劈砍,可以斩断敌人马腿,” 李逸看着李二郎挥舞斩马剑,确实以劈砍为主,这刀很长,且刀柄上还有个环首。 “这莫非就是陌刀?” 李靖摇头:“陌刀是长杆,这个斩马剑虽双手持,却非长杆。” 他们在这练武聊天,刘黑子他们则也在忙碌着,拆帐篷收行礼的,烧水煮饭的,还有去喂马的。 早饭是小米粥,里面放了块酱, 李逸有点看不下去,给锅里扔了小块腊肉,顺便也给隔壁李靖那锅里也扔了块, 这玩意放小米粥里煮,妥妥黑暗料理风格,但五腊肉煮过的粥,有油,还有盐咸味, 腊肉煮好捞出,切成薄片,就着稀饭吃,连李靖吃了都说好,虬髯客也是连称好香。 “这熏肉真不错,” “十斤肉放三两盐,盐要炒过,最好是加上椒、八角一起炒香备用,先用烧酒把肉抹一遍搓匀,然后给肉上抹上胡椒粉,再用盐搓匀。 接着腌上六七天,用热水洗掉盐水,晾晒干后,再用橘子皮、甘蔗皮、柏树枝这些慢慢烟熏······” 刚才都说腊肉好香的众人,都震惊的看着李逸。 “你这腊肉做法居然如此复杂,” “是啊,还要用胡椒粉搓匀,这得多少胡椒粉?” “还有,为啥还要用烧酒?” 几人觉得这哪里还是熏肉,这是宫廷御宴的吃法吧。 “明明是贱肉,居然做成了吃不起的样子。” 五更左右, 大军开拨,前营率先出发,一支支人马井然有序,营地两万余人马,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奔赴边疆战场。 李逸他们一直到快中午才跟着中军出发,他骑着突厥马,身边是自己的家丁、仗身, 行军速度并不快,甚至比平时李逸往来长安都要慢多了。 往西北的官马大道上,兵马一眼望不到头。 李逸还发现个问题,除了侦骑哨探披甲骑马,这大部队行军的时候,居然都并不披甲,铠甲要么骡马驮着,要么车载着。 甚至骑兵部队,也大多马下步行。 虽然骑兵们基本一人双骑,可也都步行以保存马力。 队伍中骑马的,基本上都是军官。 行军走走停停,每过一段时间就要休息,整队,一天下来,其实也没行军多久, 李逸他们因为快中午了才出营,结果刚过了中渭桥,就传来停止前进扎营的命令。 “李公,不是说前线战情紧张吗,这怎么才走了没多久,刚午后就要扎营?” 李靖笑道:“步兵一日行军也就四十到六十里,骑兵一日也就六十到八十里,午后扎营更是军中惯例,特别是在敌境,夜晚容易遇袭,所以得提前选好合适的营地,并安扎营寨,得立好营栅,搭起箭塔,还要挖壕沟、立拒马,栽鹿角,要做的事情太多,要不早做准备,哪来的及。” “而没有牢固的营地,那面对敌人夜晚劫营,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因此哪怕麻烦,却也一点不能疏忽,” 而一天行军四五十里,其实已经不少了,毕竟军队要带着那么多装备物资粮草,还得保证队形,边走还得边侦察,以防埋伏等。 关键的是,行军必须得保证留有足够的余力, 否则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同样是去给敌人送人头。 他们今天从金光门外到中渭桥北,恰也就是四十里左右。 先到的士兵,已经在选好的营地,开始扎营,哪怕这就在长安城郊,但各营将领们也没敢丝毫马虎,一切都严格按照行军的规矩来。 刘黑子他们又开始搭帐篷,挖灶埋锅的时候,他跟李靖很轻松悠闲的在一边聊天。 李逸问了一个疑惑,“我们行军都不披甲,那万一遭遇敌人埋伏或袭击怎么办,临时披甲也来不及吧?” “会派出斥候,行军中至少要派出二十四名斥候,分散探查八个方向,每个方向去三骑,相互距离一里地,相互之间依靠旗帜来传递敌情。如果是夜里行军无法看清旗帜,就依靠敲鼓来传递消息。如果是经过山林,丛林茂密也看不到旗帜的话,白天也一样用鼓声来传递消息。 除了广撒斥候,行军中也还会有游骑在军队前后左右巡查警戒,” 按李靖的说法,想要轻易埋伏或袭击行进中的军队并不容易,可能十里二十里外就已经发现了敌人踪迹,会有足够的时间传递回大军,让大军迅速披甲,甚至是集结列阵。 虽然被袭击、埋伏的也屡屡皆是,但都是另有原因。比如兵败逃跑的时候,可能就顾不上广撒斥候了,又或者追击敌人太上头,也可能被埋伏。又或者根本就是外行指挥的,或是流贼草寇不懂。 李逸记得李靖后来灭东突厥生擒颉利可汗,好像就是搞的突袭,他能突袭颉利汗庭,又是怎么做到的? (本章完) 第93章 海东吕宋 第93章 海东吕宋 李逸掀开帐篷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从长安到泾州高墌城,五百余里,他们这两万余人,硬是走了十天还没到。除了慢一点,李逸觉得倒也还好。 反正他有仗身有家丁,行军还有马骑,什么杂活都不需要自己干。 就是吃的简陋了点, 好在他能偷偷开个小灶,李靖倒是沾了他光,今天煮点腊肉,明天蒸点香肠,后来再来点手面, 西方金乌坠落,映红半边天。 李二郎拎着张弓,笑着跟李逸打招呼,“李参军,今天吃啥?” 这小子是个好动的性子,以前在长安,整日呼朋唤友,任性游侠,好不潇洒,自入了军营,虽然他是李靖儿子,属于子弟随军,不是正式府兵,也不是随从的民夫,没啥任务负担, 可军营重地,也不能随便乱走, 想出去跑跑马,或是去打打猎也是不允许的。 只能整天跟着师傅张三练练武下下棋,这些天唯一惦记的也就是李逸的小灶了。 “老张去买马肉了,今晚吃马肉吧。”李逸笑着道。 这么大一支军队,有许多战马、挽马、骡驴等,也容易发生意外死亡或残疾,碰到这种情况,一般军中惯例是先派官查验核实,验明印记,确认是哪个营的马,是何原因死残,然后许剥皮。 马骡剥皮留作军物,马肉就地分割出售。 因在军中,所以价格非常便宜。 一匹马剥了皮,也能有二百多斤的肉,还有骨头、内脏这些,却仅卖两匹绢,仅折两斗麦。 而现在一腿羊肉,却能值两匹死马肉。 这么低的价格,其实也算是给士兵的一个福利。 士兵可以自掏腰包,便宜买来些马肉给自己加餐。 至于为何不直接把死马肉给士兵做伙食,那也是因为路上虽有死残,但也不会太多。 “马肉可不好吃,不如我去后营买条羊腿来。” 大军出征,后面既有朝廷的辎重后勤营,也还有随军的商队,这些商队大多也是取得军队许可的,跟随行军,贩卖货物,甚至是携带妓女,等军队占领城市,或击溃敌人后,这些随军商人就会收购战利品, 随军虽有风险,但利润却也很高。 别说羊腿,吃的喝的用的甚至玩的,他们那都有。 李靖从帐中出来,“有马肉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当这是在长安城里?” 李二郎被老子瞪了两眼,只好讪笑着不嚷嚷了。 很快仗身张义全回来了, 拎了约十斤马肉。 李二郎又道:“才买这么点啊,咱们二十多个人呢。” 张义全知道这李二郎名门子弟,只好笑道:“一匹驮马伤了蹄子,养不好没用了,就宰杀剥皮了,虽然分割了二百多斤肉,可好多人要呢。” “这十斤马肉我还是喊出了李参军的旗号,才勉强分到的,了一匹绢呢,” 李二郎立马道:“不对吧,不是说死马肉整匹的也才二匹绢么?” “那是死的病的,这是活马宰的,只是蹄子坏了,价格翻三倍,卖了六匹绢呢。” 六匹绢买二百来斤马肉,也是非常便宜的,也就折十文钱一斤了。 张义全则相当于了三十六钱一斤买的,他解释说那马肉被一个队头六匹绢包下了,然后分割售卖。 “嘿,那他岂不是转手就赚了十四匹绢?这肯定不行的对吧。” 李二郎不满意的喊道, 李靖又瞪了他一眼, 二斗麦子价出售死马肉,这算是军中惯例,都是这个价,但里面肯定有操作空间,就比如这个队头把这匹马肉直接包下了,然后再来分售,还涨价。 这虽看似不合理,但也并没有违反军规, 但明眼人也能看的出,这里面肯定有些幕后交易,比如那队头肯定给了负责卖马肉的人好处,才能抢先包下。 甚至还得给某些军官打点下,才不会被人干涉。 李二郎年轻气盛,就觉得那队头不是好人,一点马肉,给弟兄们做点福利不好么,你他娘的还要从中赚一笔。 本来十钱一斤,你硬是给涨到三十六钱一斤,你还给翻了几倍。 李逸没理会李二郎,准备做马肉包子。 他今天打算做烤包子,需要个烤炉,这东西倒也不用担心,很快曹大行回来了,他去了趟后营,在随军商队那里果然买来一个胡炉。 一个不算大的烤炉,差不多一个木桶饭甑大,做烤包子足够了。 马肉烤包子,李逸以前去天山旅游的时候吃过,他们叫萨木萨,味道非常不错, 死面擀皮,调好馅料,烤的时候往烧热的馕坑里洒点盐水,包子贴上去就不会脱落,顶多十来分钟就烤熟了, 金黄酥脆,皮脆肉嫩,味鲜油香。 当然,烤包子要好吃,除了要烤的好,关键还是馅要调的好,肥瘦均匀的羊腿肉最好,马腿肉也行,太瘦的也不好,烤出来柴。 调料也很关键,除了细盐,孜然粉、胡椒粉也是必不可少的,再加点马肥油,来点洋葱,绝对是不腥不膻鲜香美味。 帐前支起案板, 揉面醒发,然后把马腿肉切成丁,加盐、孜然、胡麻油,再加点葱姜水腌制, 李二郎非要帮忙,李逸拿出两个洋葱,切下了根茎部后,便让他来切。 他则拿着切下的两个洋葱头,瞧了瞧,发现根还很新鲜,于是让张义全又去后营买了两个小瓦坛子来,直接把切下的洋葱头种下去,很快就能生根发芽。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刺的我眼睛直流泪?”李二郎才切了一个洋葱,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立个要做长安大侠的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切个菜切流泪了。 “这是洋葱。” “洋葱?葱哪有长成这样的,见过大葱小葱,可都没这样的。” 关中人也喜欢吃葱,甚至关中还有一种极有名的大葱,是华州特产赤水大葱,长有人高,葱白粗长,肉质脆嫩,甜而辣少,味浓而香,还好储存,在关中是相当有名。 一家炒葱十家香, 生吃都很好吃, 李二郎哪见过这种圆疙瘩紫皮的葱。 “这是飘洋过海来的。” “那咋不叫胡葱?”李二郎喊来师傅张三,“师傅,你跑了很多年海,各种舶来货没少见,可曾见过李参军说的这种洋葱?” 虬髯客过来,打量了洋葱半天,切开的洋葱有股极强烈的味道,甚至刺激的眼睛流泪,拿起小片放入嘴里,吃起来又脆又甜,略带点辣味。 “这洋葱味道不错,不过我以前从没见过,李参军从哪弄来的?” 李逸谎言张嘴就来,“当年我随我师傅云游天下,也曾去过岭南,甚至去过交趾,一次从一个胡商手里得来的,” “那胡商来自哪里?” “他说他居海东,那里名为吕宋,但这洋葱也是他从东边大洋里来吕宋的海商那换来的。”海东,吕宋,更东的大洋, 这些成功引起虬髯客的好奇,他常跑海上,比中原人知晓更多的海上情况,比如孙权和杨广都曾发兵征讨过的流求岛,再比如早就被中原设立郡县的琼崖岛, 还有更东南的海中也还有大岛,三国时东吴就有官员因风暴而飘到该岛,后来南朝也多有派船过去, 也许李逸说的吕宋岛就是那里。 但他也去过那里,一片蛮荒,贩货去那边都亏本,除了能捉点奴隶,那里就只有椰子和鱼干了。 洋葱切好,调好馅料, 包包子其实也简单,跟折被子一样折起来成方形就行,用不着包成大肉包那么复杂, 这种死面包子,皮很薄,烤熟后就更薄脆了。 胡炉也烧好了,洒上盐水,把包子贴上去,十来分钟后,包子就烤熟出炉了。 油亮金黄, 那香味扑鼻。 李靖也是拎着自己的马扎坐了过来, 人多,只能先每人一个尝鲜。 紧接着烤第二炉, 一个包子包三两馅,正常应当是肉和洋葱各半,但李逸要没那么多洋葱,他就拿了两个出来, 剩下的就用华州赤水大葱替代,这也是后营随军商队那买来的,那玩意价格跟买的马肉一样了,但也确实高大粗长味道鲜甜。 大家一起动手, 在李逸的指导下,包了百来个包子, 每次一炉烤好,一人一个,三两下就吃完了。 李靖他们十八人,李逸这边五人,总共二十三人,人多虽然包的快,可吃的更快。 “没想到这马肉也挺好吃。”李二郎意犹未尽,咂着嘴道。 “那是李参军这馅调的好,寻常马肉做法可不好吃,不仅柴,还有酸味。”李靖捋着胡须道。 张三则吃出烤包子馅里有胡椒、孜然粉等,“这个烤包子确实跟寻常胡饼不同,这些食材里钱最少的反而是马肉了,这胡椒粉、孜然粉,甚至精盐、洋葱、赤水葱,哪个也比这马肉贵。” “烤包子,这名字挺特别,比肉胡饼好听。” 李逸正想要不要给李世民送一些过去,结果李世民自己过来了。 “远远的就闻到你们这边香味飘飘了,弄啥好吃的,给我也来一份。”李世民哈哈大笑着过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隔壁营有匹马蹄子坏了,宰了剥皮卖肉,我买了十斤马肉做了点烤包子,快来尝尝。” 恰好一炉又好了, 刚铲下来的热气腾腾的烤包子,金黄油亮看着就让李世民食欲大增。 嘎嘣嘎嘣,李世民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吃的满嘴流油, “好吃,如晦,你们也赶紧尝尝。” 杜如晦、侯君集、许洛仁,一个个吃了后都赞不绝口。 一人才吃了两个, 马肉包子已经全烤完吃光了, “再来点。” “么咧,吃完嘞。” “三水,你到后营,找随营商队买两只活羊来,再多买点华州大葱,” 李逸提醒,“胡椒粉、孜然粉、青盐也要多买点。” “对,都多买点,今天这烤包子一定要吃个过瘾。”李世民笑道。 “殿下如此高兴,可是前线有喜讯?”李逸问。 “嗯,刘弘基在长武修整后,成功带着五千步骑,以及一万石粮草进入了泾州城,薛贼还想拦截,但被刘弘基击退,长乐王也出城接应,在泾州城外战了一场, 薛仁杲没讨到半分便宜,刘弘基说薛贼军中乏粮,士无斗志矣。” 薛军连刘弘基五千人都拦不住,看来确实要崩了。 李世民高兴,今晚要放开吃烤包子,李逸自然就全力满足他,李靖也被他拉着一起, 虬髯客张三和侯君集负责宰羊,李逸李二郎负责调馅,杜如晦和李靖跟着一起包包子, 刘黑子负责烤包子。 李逸见人多,便又干脆让张义全再去借了两口大锅来,重新垒了两个灶,做手抓羊肉饭。 胡萝卜、羊肉、大米都有,搭配赤水大葱, 做起来也简单,但味道却是一绝,口感层次丰富,味道鲜美独特,米饭吸收羊肉和香料的味道,十分软糯浓郁,而胡萝卜又增添了清新甜味。 当饭焖好, 本来吃烤包子都吃饱了的李世民,尝了两口后,便要给他来一大碗。 李逸给他盛了一小碗,再从锅里舀了一小碗清炖羊肉汤。 泾州之围已解的李世民心情大好,胃口也是大开,愣是又吃了两小碗手抓饭和一大碗羊肉清汤。 李逸也是吃饱喝足, 还克扣了不少食材, 偷偷往空间里放了不少孜然、胡椒、食盐,甚至还往里塞了点羊肉羊骨、大葱胡萝卜, 反正这大锅饭做的,他们也看不出来。 再说,哪有厨子不吃不拿的。 老话说的好么,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裁缝不拿衣裳不整。 三年大旱,都饿不死厨子。 他这忙碌了半天,给自己补充点食材,天经地义么。 刘黑子和陈良倒是也跟着沾了光,今天也算大吃一顿,烤肉包子、手抓饭、羊肉汤吃到饱。 李逸把那两个小瓦坛子交给陈良, “这里面种的洋葱,可是个宝贝,你的任务就是看好它们。” 陈良望着两个切下的洋葱头,根已经埋在土里,露出一点切口, “阿郎放心,我走哪带哪,绝不会丢了。” 刘黑子还不放心,“阿郎,要不还是给我来背着。” “那你们一人带一个瓦坛子,” 现在两个洋葱头,以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将来说不定御宿川也要多一个天下闻名的特产,御宿川滈水洋葱,跟华县赤水大葱齐名呢。 兄弟们有月票的支持一下。 (本章完) 第94章 我的女人,不卖 第94章 我的女人,不卖 高墌城。 李逸骑马跟随李世民进入了这座军事要塞, 战场形势对李唐越来越有利,薛举死后,薛仁杲继位,虽也想有所作为,但他陷在泾河一线进退不得。 虽也曾用郝瑗之计斩杀刘感,歼灭三千唐军,但此后却再无进展。 摇摇欲坠的泾州城得到了刘弘基的有力增援,且有了万石粮食补给后,军心士气大震。 相反, 唐军这边,李世民派秦州总管窦轨收复了陇州,击败了仵士政。 又派刘世让兄弟率兵接连收复了泾州数座被陇右军占领的县城、城寨,而薛举军面对唐军的这种反攻,表现的非常无力,每每未战先怯,主动弃城撤退。 大决战,已经一触即发。 高墌城中, 诸将一起向李世民请战,认为大反攻的时刻到了。 “敢言战者,斩!” 李世民坐在上首,却只用了五个字回复诸将。 李逸坐在下首,觉得李世民这次还是比较谨慎的,上次李叔良就被薛举断粮撤退的假消息骗了,折了一个骠骑将军刘感。 会议后, 李逸跟李靖结伴回自己住处,他们身为行营参军,在高墌城里分到了一间屋子,待遇还是非常好的。 而许多士兵,都被部署在城外。 李二郎听说不许出兵,就跟他爹抱怨,都这种时候了还怕啥,全军杀过去,不直接就胜利了。 “那薛仁杲连刘弘基五千人都打不过了,我们现在高墌、长武,还有泾州加起来有四万多人,在灵武还有上万人马,九原还有个张长逊,这不是随便打吗?” 李靖却对儿子直摇头, “让你平时多读点兵书,你天天只知舞刀弄剑,你这点本事,在军中顶多做个引战的队正而已,” “无逸,你怎么看?”李二郎不服气,问李逸。 “我觉得殿下的计划很稳妥,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上,进可攻退可守,越往后拖,薛举就会粮草越困难,陇右军士气也会越低,尤其是这已经八月了,天凉了, 再拖下去,寒冬很快就要到来,陇右军初夏时来的,他们还穿着单薄的夏衣,这入冬后,他们可抗不住。” 唐军现在立于不败之地, 最稳妥的策略,就是敌不动我不动,虽然这样也给唐军很大消耗负担,但怎么也强过对手。 薛仁杲要么主动来攻,冒险一战。 但唐军有坚城要塞,占尽便宜,正好以逸待劳。 若是薛仁杲撤退, 那唐军就可以衔尾追击了, 撤退可不是那么好撤退的,从泾州撤回陇右,要翻越陇山,沿途又无补给,士气低落,很容易就会变成溃败, 那时就可能一溃千里,被唐军一个倒卷珠帘,把整个陇右都收复了。 薛秦这种新兴割据势力,本身就没什么根基,一旦主力覆灭,那整个势力就会雪崩,根本不可能继续抵抗。 李靖对李逸的分析挺满意, “李参军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啊,那你觉得薛仁杲会怎么选择?” 李逸笑笑, “他其实根本没的选,他现在撤也没用了,只能冒险放手一搏,必然会来攻,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现在撤,来不及了。” “你多学学无逸,”李靖对次子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有个情况无逸刚才没说到,河西李轨,已经接受陛下册封,遣其弟李懋入朝,” 李轨占据河西,在陇右背后,现在李渊来了个远交近攻,认李轨为从弟,册封他为凉王、凉州总管,又封其弟为大将军, 这一招还是很厉害的,李唐把薛仁杲主力拖在东边,那李轨必然就会趁机落井下石,出兵攻打陇右。 别说薛仁杲粮草难继,就算他有充足的粮草,他也没法一直僵持在这,再僵持下去,后院起火,陇右可就要丢了,到时也是个死。 李逸知晓这仗历史上李世民赢了, 现在听了李靖说的这些,让他有了更清楚的认识,或许胜利要不了多久就会到来。 在高墌城里安顿下来后,李逸便开始去打听罗三等罗家堡来做役村民的消息,不过他之前在万年县也只打听到罗家堡前后两拨来做役的村民,分别在泾州、长武等地服役而已, 现在高墌城、长武城聚集了许多军队,还有许多被留在这边超期服役的民壮。 想找到村民们,也并不容易。 还没找到罗三, 倒是有人先来找他了。 “在下秦州参军姬温,表字思温。” 一个身着青色圆领官袍的年轻人找到他,见面自报家门。 李逸一下子便明白对方是谁了, 姬素君的兄长,姬氏家族的嫡长子,也是当朝民部尚书窦琎的六女婿,之前他就打听到姬温在秦州任职。 他老丈人窦琎原是扶风太守, “在下行营参军李逸,表字无逸。”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李逸叫来刘黑子,“给客人煮茶。” 姬温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瘦高,跟姬素君倒是有些相似之处,人还算英俊,但看他现在仅是个从八品下的参军事,混的还不如李逸呢。 姬家是真没落了, 他虽娶了窦琎女儿,但看的出,可能也不是很受丈人待见,否则不至于才从八品下。 “你应当知道我为何而来!”姬温开门见山。 李逸点头,“素君在我那,有段时间了,人还好。” 姬温仍是板着一张脸:“我知道素君是陛下赐你的,只是她是我姬家人,我要接回去,当然,我不会白接走,我给你一匹马。” 李逸听的心里不舒服, “这五年,素君在掖庭宫受了很多苦,你们姬家这五年怎么就没有人去帮她?” 姬温冷脸:“这是我们姬家的家务事。” 李逸笑笑:“其实接素君出宫那天,我就问过她家里情况,想帮她联系家人,告诉她出宫的消息,但你知道她什么反应,她一开始根本不肯说家中情况,后来, 她跟我说了家中情况,但却也过再不想回姬家,也不想有什么往来了。” 这话让姬温立马红温,怒瞪李逸, “我给你两匹马,突厥好马,价值最少五万钱。” 李逸呵呵一笑。 “我不会把素君当成牲口一样卖掉。” “再加两匹,或是给你十万钱!” 李逸直言:“我虽非名门大家出身,可现在并不缺钱,” “素君现在跟着我挺好的,当然,若是她愿意回姬家,其实我也愿意成全,放她还良,送她回家。一文钱,都不需要你们给。” 姬温一脸不屑的样子,“你想要多少,就出个价吧,我姬家虽不如从前,但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来踩两脚、讹一笔的。 我丈人是当今民部尚书窦公,扶风窦氏,一门煊赫。” “姬参军,你也不用拿你丈人家势压我,我还是那句话,等回长安后,你可以来我家见素君,要是她愿意回家,我不会强留。但若是她不愿意走,你就算搬出窦家也没用。” 会面不欢而散。 姬温怒气冲冲而走。 李德奖从隔壁出来,“客人走了?” “算不上客人。”李逸笑着对他招手,“刚煮开水,茶还没煮,他就走了,咱哥俩喝。” 李德奖也是性情中人,这一路过来,跟李逸也算处成了朋友。 “十万钱,一个奴婢,这买卖不亏啊。” “那是我的女人,我可不会卖我的女人。”李逸直言, 李德奖对他竖起大拇指,“这话说的霸气,哥哥喜欢。” 当他知晓了姬家在姬素君夫家出事,被没入掖庭,五年来划清界线不闻不问好,不由的嘲讽姬家,“这事做的够缺德的,当初不闻不问,现在倒跑过来了不得的样子,呸,满嘴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李逸倒没那么大反应, 茶煮好, 两人喝茶聊天,李德奖觉得这趟来的不值,太无聊了,一路行军枯燥无聊就不说了,这到了前线,结果又是只能坐牢一样。 “连酒都不能喝,有啥意思。” “我倒觉得,此行不虚,也算涨见识了。” 接下来几天,前线还是没有动静,李逸也不知道薛仁杲怎么想的,要打你就打,不打你就退, 现在这么僵持着,不是慢性死亡么? 他找了几天,还没找到罗三他们,李世民倒是交给了他一个差事, 之前李靖觉得他的炒米很适合做行军干粮,比麦饭要好。在他建议下,李世民便让李逸负责在高墌城制作炒米。 拨给他糜子、民夫, 这倒也不是啥难事,把炒米的制作方法传下去,他负责监察流程,品质检验就行。 管了这差事后,跟后勤这边打交道多了,倒方便他找人。 几天后,还真让他找到了罗三。 罗三人在长武城那边,李逸也是通过后勤一个管粮食的老吏找到的,于是写了张条子,把罗三调来高墌城。 不仅罗三找到了,跟他同一批的罗五、二愣、富贵三人也一起找到了,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服役做事,一直在长武城修城墙挖城壕呢。 接到调令,四人还一脸疑惑,怎么突然调他们去高墌城。 带着疑惑四人跟着来到高墌城, 结果进城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李逸。 “无逸,你也来前线做役了么?”二愣子惊讶。 倒是罗五看到李逸身上的绿色圆领官袍,“村长这是当官了?” 李逸笑着上前,“总算把你们找到了,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无逸,你现在是啥官?”二愣问。 “行营参军,”李逸招呼四人进屋,“一路辛苦了吧,知道你们要来,我还特意给炖了条羊腿,又烤了一筐胡饼,赶紧洗手吃饭,边吃边说。” 罗三等人回过神来,也是欣喜万分, 不仅他乡遇故知,这还遇上靠山了。 大口吃肉,大口吃饼,大口喝汤,四人这两月服役,也是辛苦万分,都瘦了一圈,这顿饭吃的如饿虎下山。 “家里还好么,兰香姐弟可听话?粮食够吃么?” 四人风卷残云般饱餐过后,便纷纷关切的询问家里父母妻儿们的具体情况。 李逸煮了壶茶,跟他们细说着分别后,罗家堡村的变化,听着那翻天覆地的变化,四人都震惊无比。 李逸办了作坊,还开了学校,村里的许多人都在李逸那作工赚钱,娃儿们也都在李逸那免费读书, “做梦一样嘞,”罗三感叹道。 罗五也没想到,为了一石多粮食顶替罗二服这趟役,会超期这么久,也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李逸。 “接下来呢,你们就呆在我这,我现在负责做炒米,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做事。” 四人听到后,也是满心高兴,还是跟着李逸踏实。 这时刘黑子从外面进来, 罗三他们惊疑的看着他,“这是,郭二郎家的刘黑子?” “黑子现在也落户我们罗家堡了,他现在改过自新,跟着我呢。” 刘黑子上来跟大家打招呼,他当初偷李逸被抓,罗三他们可都揍过他。他倒也不记那些,反热情的跟大家打招呼,还聊着如今得李逸帮助后,落户分田,还娶了妻子等变化, 听的大家不胜唏嘘。 “三叔,你不用羡慕黑子,等打完仗回家,我给你也再寻个女人娶回来。”李逸笑道。 (本章完) 第95章 首战即血战 第95章 首战即血战 “阿郎,洋葱发芽了,” 早上陈良高兴的跑来告诉李逸,李逸过去一瞧,果然,嫩绿的小芽穿过了土层冒了出来。 那一抹生机勃勃的绿意,让人心情愉悦。 “嗯,你这些天照料的不错,接下来就放到廊下窗台上,这里采光好。” “要浇水吗?” “等看到盆土表层干燥的时候,就适当的洒点水就行。” “就一直种在坛子里吗?” “等到过段时间,小芽会长成好几个小苗,到时就要分株栽植了,有个百来天就能成熟收获了。” 李逸赏赐了阿良一百个铜钱,“好好攒着,将来攒够了,可以给自己赎身。” 刘黑子的那个洋葱头,还没发芽,李逸便干脆让陈良把这盆也接手了。陈良还是要比刘黑子做事细心一些,毕竟他以前在自家商铺里做伙计,而老黑以前是流民、长工。 李逸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炒米, 行营参军,搞的像是后勤主管。 一进作坊里,炒米的香味扑而而来,一众民夫忙碌个不停, 蒸米的、炒米的、碾米的,一车车的糜子拉进来,然后一车车加工好的炒米再运走。 李逸甚至还忙里偷闲,在他的这个炒米作坊,搞了个副业,弄了个小豆腐作坊,制作豆腐,发豆芽,还做纳豆。 也算是改善将士们的生活条件做了贡献。 “李参军,殿下召你参加军议。” 李逸拍了拍衣服,便去参加军议,在行辕门口还遇到李靖,他现在负责马骡那一块。 “今天把咱俩都召来了,这是薛贼打过来了?”李逸笑问。 李靖道:“你小子直觉灵敏啊,” 两人入内, 已经有许多中高级将领们到了, 果然,薛仁杲撑不住了, 他选择了搏一搏, “薛仁杲派大将宗罗睺率大军来攻,妄图背水一战,” 面对攻不下的泾州,还有接不上的粮草,薛仁杲跟上次薛举一样,还是想来跟李世民决战。 这次宗罗睺为主将,率精锐尽出。 李世民一点不慌,因为此时敌将梁胡郎等率部投降唐军,把薛军底细全都透露了个底掉。 薛军已经粮尽,不少士兵已经饿肚子了。 不少将领都希望撤兵返回陇右, 可薛仁杲却不肯,许多将士怨声载道,连以前薛举的智囊郝瑗,也忧于形势而病倒了。 有将领率部想返回陇右,被薛仁杲发现后,直接处死。 这越发让人不安。 梁胡郎等一些将领,干脆心一横,跑来投降李世民。 这下李世民也因此彻底掌握了薛仁杲的底细,甚至还知晓了李轨已经在河西发兵进攻薛秦的陇右后方了。 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打。 窦轨提议,继续守城,以逸待劳,再拖几日,薛仁杲彻底粮绝,只能撤退,到时衔尾追击,敌军必溃。 李世民却没有采用这个很常规的战术。 “殿下,” 李靖站了起来,“下官有一计可一劳永逸,将薛贼一网打尽,不让薛仁杲撤回陇右。” “哦?”李世民望着李靖,“请讲。” 李靖这段时间也是天天在研究战局思索对策, “殿下,绝不可让薛仁杲撤回陇右,否则收复陇右又要一城一池的争夺,我们必须将陇军主力歼灭于泾州。” 窦轨望向李靖,“说的容易,如何做到?” “诱敌,给敌人翻盘成功的希望,将其主力全都诱过来,然后一网打尽。” 李靖的计划其实也挺简单,就是别再继续守城了,这样宗罗睺来挑战,打不下就必须得撤了, 到时他撤我追,未必就能全歼他们,还是有放虎归山的嫌疑。 “我们派出一支兵马,扎营于高墌城西南的浅水塬就地,诱宗罗睺来攻。” 野外大营,可没有高墌城好守, 这也就给敌军一个希望,让他们以为有机会能够拿下。 “三天,只要这个城外营地坚守个三天左右就行。” 三天时间,宗罗睺的军队,应当也已经打的很疲倦了,这时再派出一军出城增援,但不要派太多兵, 仍还得给敌人留下一点希望。 就在前一个营地不远扎营,遥相呼应,诱宗罗睺分兵来攻,或者是诱薛仁杲亲自来攻。 当然,这两支人马,只是诱饵。 作用就是诱敌攻击,要疲惫、消耗他们, 如果能把薛仁杲也诱来是最好的, 等到他们被消耗疲惫的差不多时,这个时候他们想撤也没机会了,唐军主力在关键时候,迂回包抄到他们背后,拦截他们退路。 就在浅水塬上,就在他们上次兵败的地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彻底将他们围歼。 李靖的计划讲完, 李世民在思索, 李逸在下面听完,觉得挺有道理的,高墌城,几经加固,深沟高垒,防御森严,宗罗睺来攻,唐军要是不出城做战,人家也不会傻傻的一直往城墙上撞, 所以正常防守,宗罗睺攻不下,但也不会有多大伤亡,极可能最后还是引军撤退,这个时候,陇军实力还是在的。 唐军追击的话,其实风险反而还挺大。 一不小心可能还会中伏击什么的。 李靖这个计划厉害之处,就是抛个诱人的饵,你不是想赢,想搏吗,那我现在派兵出城扎营来战,你来打啊。 宗罗睺不可能不攻,既然他都来了,那有敌人出去了他却不敢打的。 温水煮青蛙啊, 一支人马在城外扎营,跟你战个三天,再来一支,又跟你打个两三天, 什么军队能够这样战个五六天啊,又不是铁打的,何况薛军现在缺粮, 等到李世民率大军杀出来,他们想跑,也是精疲力尽,且又饥又饿了。 诱敌,疲敌,最后歼敌。 一步接一步,步步算计。 李世民击掌,“药师此计,正合我意,” 于是采纳此计,“谁愿率军屯兵高墌西南浅水塬上?” 诸总管纷纷请战。 李世民最后选了行军总管梁实打头阵,“我给你五千步兵,你往浅水塬上扎营,诱宗罗睺来攻,务必坚守三日以上。” 这支人马,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得足够诱人,但又还得能守住。 李靖这时又出声提醒,“高墌西南浅水塬上缺水,梁总管率兵扎营塬上,最大的问题是缺水,这个得做足准备。” 李世民点头, “每人多携带清水,另外把李逸加工好的炒米带上,这些炒米可以直接干吃,不用水煮,能节省不少水。” 要是带粟米或是麦饭,那都得用水煮,人又要喝水,三天时间水的消耗要不少,而且要留有余量,万一打个五六天,甚至更久呢? 携带炒米的话,不用水煮,能节省下许多水。 “无逸,” “下属在。” “加工好多少炒米了?” “十几天来,已经制作了千余石。” “好,梁总管五千人,每人携带二斗炒米,以备十日之粮,每人再携清水五斗。” 李靖希望能够随同梁实出战, “既然药师如此渴望参战,那你就去吧。”李世民还特授李靖这梁实这一营人马的司马,算是对他的肯定,让他在梁实营中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李逸没请战,他可不愿意去打打杀杀,留在高墌城里炒炒米多安全。 会后, 李靖跟李逸去接收炒米, “恭喜李公,如愿以偿了。” 李靖一脸笑意。 “李公觉得宗罗睺真的会全力进攻你们大营吗?” “肯定会。”李靖自信道。 “薛仁杲也会来吗?” “宗罗睺把主力都带来了,只要歼灭这支主力,薛仁杲便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如果我们到时拿下宗罗睺后,能够迅速的杀到折墌城下,则薛仁杲想跑也跑不掉。” “祝武运昌隆!” 当天,行军总管梁实、司马李靖,率领五千步兵,携带了十日的炒米、清水出高墌城,前往十余里外的浅水塬西南安营立寨。 当宗罗睺率领着陇右主力赶到时, 发现高墌城的前面,有一座新起的营寨挡在他们面前。 宗罗睺率侍卫,抵近侦察。 不忧反喜。 “此营有唐军至少五千,哈哈哈,本帅正愁缺少攻城器械,不好强攻高墌城,现在唐军居然分兵出城立营,这不正是送上门来的吗?” 回到军前,宗罗睺立即下令发起进攻。 内史令翟长孙担任此次的行军长史,他劝说宗罗睺,“唐军分兵出城立营,与高墌城遥相呼应,我们陇右军虽骑兵精锐,但敌凭营而守,只怕一时也难以攻下,我军反而容易被两边夹击,” “翟相,我知道你张主班师,可陛下已有决断,我等臣子岂还能阳奉阴违不成?” “擂鼓,吹角,进攻!” 宗罗睺指着那座大营,“一鼓作气拿下此营,我们今晚就不用自己扎营了,” “灭此晡食!” “营寨中定有许多粮草,拿下此营,全军饱餐!” 半饥半饱饿了好几天的陇右军,此时满脑子都是破营饱餐,一个个哇哇乱叫,战意升腾。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 李靖站在总管梁实身旁, “想不到陇右军还有如此气势,这一战怕是不好打。” “不好打也得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战吧。” 东风吹,战鼓擂, 一时间,浅水塬上杀声震天,陇右军潮水般的攻击,一波接一波,五千唐军好在还有营栅可倚, 拼死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战斗间隙,士兵们从背上解下干粮袋,抓一把炒米,直接放嘴里干嚼。 越嚼越香, 刚刚战斗剧烈消耗的体力,也恢复了一些。 吃完几把炒米,再取下水袋喝两口水。 顿时一个个又精气十足, “战!” “再战!” 战斗从白天打到黑夜, 太阳落山,天黑了下来, 陇右军没能攻破营寨,也没法在营里抢粮吃晚饭,更没办法住唐军扎好的现成营地。 宗罗睺的脸色铁青,那五千人的顽强超出他的意料, 那座营地无数次看着在陇右精锐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可就是坚持下来了。 “宗帅,不能再攻了,天黑看不清,弟兄们也疲惫了,收兵明日再战吧,得防止唐军夜袭,” 宗罗睺低沉声音问,“伤亡多少?” “战死逾千,” 听到这个数字,宗罗睺脸色更难看了。 “收兵,后退十里安营,明日再来,定能破营。” 今天没进营抢到粮吃成晚饭,那就明天早点来, “明日,灭此朝食!” 宗罗睺恨恨道。 梁实看着敌人在暮色下潮水般退去,抹了把汗水,然后往嘴里塞了把炒米,“他娘的,总算打退了,没想到才第一天,就几次差点破营了。” 李靖也在吃着炒米,“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今天都不能破营,接下来更别想了。” “他娘的,这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不带停歇的,幸好有炒米,随时可以嚼两把,否则弟兄们连饭都吃不上,还怎么打。” 李靖笑道:“李参军这炒米确实是个好东西,吃着方便,味道还好,又顶饿充饥。” 梁实道:“让弟兄们省着点吃,别好吃就多吃了,咱们起码得在这里坚持十天。” (本章完) 第96章 献上千里眼 第96章 献上千里眼 睡梦中, 有鼓角声隐约传来, 罗三一下子就醒了,坐了起来,罗五他们也都醒来,一个个竖耳聆听。 唯有李逸却还在呼呼大睡。 “村长可真能睡,这都吵不醒。”二愣子道。 罗三笑笑:“我上次听药师参军说过那样一句话,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啥意思?”二愣听不懂这拽文。 “就是说心里再怎么惊雷般激荡,但表面上却还能像是平静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这做大事的人,首先就得处事不惊。你看咱们无逸,管他外面如何战鼓隆隆,他仍高卧不起,这就叫能做大事者。” 罗五也道:“要不怎么说无逸,一还俗就能当村长,这两月不见,又当上参军、封爵县男了呢。” 几个人也没了睡意, 虽然天还早,他们自从被李逸调来高墌城,天天在这边炒米,日子比以前挖城壕可轻松多了, 吃的也好住的也好,每天也不用那么早去干活。 “你们说这仗啥时结束啊,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听村长说罗家堡的新变化,我现在都恨不能立即回家看看呢。” “是啊,没想到咱村里也有学堂了,娃们还能免费读书,不仅不要束脩,还能免费供一顿饭,真好。” 罗三心里也喜滋滋的,家里三个娃都很好,兰香也在学堂里读书了,虽然他不觉得女娃读书有啥用,但反正也不要钱。 等战事结束回到家乡,他到时也去无逸的作坊做事,努力干上两三年,再娶个女人回来, 孩子还小,屋里没个女人不行,有了女人,日子才能过的红火温暖,男耕女织嘛,总少不得一个女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 刘黑子现在都能混的这么好,娶了女人分了田地,他肯定不能比刘黑子差了。 李逸醒来,天已大亮。 罗三他们还在聊着城外浅水塬上的战事, 李逸倒不担心, 他对总管梁实不太了解,以前也没听过此人,但既然能位列一军总管之位,肯定也非等闲之辈。 何况还有李靖辅佐他,那可是未来的军神,就是阿斗来领兵,李靖也能给他扶起来。 陈良已经做好了早饭, 李逸这屋里现在有九人,除了两家丁两仗身,现在还加了罗三他们四个同村。 早饭就是小米粥,配了点野菜,前线条件也就这样。 但好在李逸经常能搞来点好东西,给大家加个餐。 吃完饭后作坊里转一圈,一切如常,接着就去李世民那里打卡点卯,跟着巡视城防,慰问士兵,检查后勤啥的。 中午,登上西城门楼, 远处战场上的厮杀从天还没大亮就开始,战鼓声就没停过。 “陇右军攻势很猛,不过梁总管凭栅而守,都顶住了,但估计伤亡不轻。”典签苏勖向李世民汇报。 “估计薛军伤亡多少了?” “昨日到现在,战死当有两千了。” 李世民也被薛军这不要命的打法有些惊到,“梁实应当能守住三天吧?” “目前还能守。” 杜如晦在旁边道:“按这个打法,宗罗睺没法持久,正如李药师所料,梁实这个饵抛出去,宗罗睺就跟疯了一样猛攻,三天,只要坚守三天,宗罗睺军就该疲惫力竭了。” 李逸站在一旁,李靖营相距很远,只能听到厮杀声,战场上的双方跟蚂蚁一样看不清。 他掏出了儿子的单筒望远镜, 可八到二十变倍。 调到二十倍率,就相当于把一千米远的物体拉近到了五十米远的观察效果。 天上一只秃鹫在盘旋,似乎被战场上的血腥气吸引,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美食。 李逸对准秃鹫, 清晰的就好像坐在客厅看电视画面一样清晰, 本来远处战场的蚂蚁般的军队, 都已经能够看的出个轮廓大概了。 “无逸?” “嗯?”看的太入迷,李世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到。 “你手里这是什么?” “回殿下,我这个是千里眼。” “啥?” 李逸笑了笑,“开个玩笑,这是我师傅以前炼制的一样宝贝,通过几个不同的镜片组合,能够看的很远,所以取名千里眼。不过实际上,也就是能把二三里外的东西,看的跟在二三十丈外般清晰而已。” 他说的轻巧,李世民听的却大为震惊, 世上还有如此宝物。 “赶紧给我瞧瞧,” 李逸把这支小巧的望远镜递给他,“殿下你看那天上有只秃鹫,相距大约就二三里,你对着它瞧,会发现好像就在头顶般清晰。”无需调焦什么的,李世民拿着放在眼前,按李逸指的方向对着天上盘旋的秃鹫, “哇哦,” 李世民都被突然出现在镜中的秃鹫吓了一跳, 好像那只秃鹫真的就在他眼前一样, 放下千里眼,只用肉眼看,秃鹫却又那么遥远,只看到一个轮廓,根本看不清楚。 他再举起千里眼去看, 连秃鹫的眼珠子都看的很清楚,那喙,那爪子,那羽毛,甚至那秃露的头和脖颈也看的那么清晰,清晰的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太丑陋了。 “此物太神奇了。”李世民把玩着,“要是将领或斥候人手一支,那何等了得。” “你可会制作此器物?” 李逸摇头, 李世民长叹一声,深感遗憾。 他举起千里眼,望向战场。 相距十余里, 可是看起来却好像只在半里开外,能看清衣服的颜色,手中的武器,虽然人五官看不清,可动作看的很清楚。 “太神奇了。”李世民拿在手里不舍得放下了。 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李逸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回是有去无回了,干脆道:“此物便献给殿下,”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世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丝毫没有还给李逸的样子。 “殿下领兵征战,指挥千军万马,此物在战场上对殿下更有帮助。” “哈哈,那我就收下了,”李世民是真心喜欢。“你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红粉赠美人,宝剑送英雄,此物是我师傅留下的,我也没什么用处。” 这东西其实只是个儿童玩具,又不是啥真正的高精尖端的产品,价格也比较便宜,比起那些真正军用的,肯定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但对李世民来说,这绝对是一件法宝。 十里外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手里拿什么武器,都能看的清楚,这正常肉眼视力再好也不没这本事。 有了这宝贝,李世民这一天都呆在城头上, 一会拿千里眼瞧瞧这,一会瞧瞧那。 真有几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痛快感。 浅水塬上的战斗,就如李靖所料那样,宗罗睺被这诱饵,诱的发疯一样强攻猛打, 可整整三天, 却始终没能攻破梁实、李靖的营地,他们凭险而守,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宗罗睺还特意包围了大营,切断了唐军去取水的路, 没放一个唐军出来取一滴水, 三天,他以为唐军断水三天,应当要撑不住了。 人三天不吃饭没事,可三天不喝水是不行的。 就算军中有些存水,可也存不了多少。 “继续攻,他们被断了水源,肯定坚持不住了,” 又是三天过去了, 唐营仍还没破,倒是陇右军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们的军粮供给量一减再减,一天只有一顿饭,还是喝粥。 宗罗睺一次次说攻下唐营,里面就有粮食,可以饱餐,还能吃肉。 可现在陇右军已经不信这鬼话了。 第七天,已经有不少人想逃跑投降唐军,宗罗睺派亲兵拦截了不少,直接押到阵前,逼迫他们去冲唐营, 那些逃兵,全都死在阵前,不是被唐军射杀,就是转头后,被后面的元帅督战亲兵杀死。 宗罗睺看着那些逃兵全死光了后, 提槊上马, 他亲自率领亲兵打头阵,居然还真又组织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势, 李世民举着千里镜盯着战场, “宗罗睺居然都亲自上阵冲锋了,” “传我帅令,令庞玉率五千人立即出城支援梁实,” 早就养精蓄锐几日的大将军庞玉,立马率五千步骑杀出城, 宗罗睺杀红了眼,不顾翟长孙的劝阻,让翟长孙分兵拦截唐援军,他一定要攻下那唐营。 身为宰相内史令的翟长孙,其实也是员能文能武的大将,是薛举的拜把子兄弟,陇右豪杰,骑射了得。 当即点齐兵马,杀向唐军。 “具装甲骑,随我来!” 八百具装甲骑,这是陇右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打了几天也没动。因为对面唐军的城池、营栅,重装骑兵也没太大用武之地。 但现在唐军又有一军出城来野战, 那正好是重骑冲击的时候。 (本章完) 第97章 具装甲骑也挡不住玄甲军 第97章 具装甲骑也挡不住玄甲军 人马俱甲, 战马身上六块铠甲,将其护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小腿。 而骑士俱披明光铠甲,手持丈八马槊。 这些具装甲骑是薛举费尽心思打造的,平时行军战甲、马铠都有驮马驮着,骑士也都另有坐骑, 甚至还给这些重骑,每人配了两个辅兵。 前面六天,打的昏天暗地都没动他们,别的士兵天天只有一顿稀饭吃,这八百重骑却还有肉吃。 一声令下, 辅兵开始给战马和骑士披甲, 当八百具装甲骑,人马皆披甲后,杀气腾腾直冲天际, 翟长孙也披上了重甲,率领八百重骑迎向庞玉的五千步骑。 八百头钢铁巨兽在咆哮, 骑士们颈部还有着巨大的盆领,连脖颈也全都保护的牢牢的。 头盔连脸都包围保护,只在眼部有两条缝。 当他们开始冲锋的时候, 无人可挡。 右武候大将军庞玉率五千人马迅速往战场增援, 突然大地震动。 一支具装甲骑猛的从轻骑后面冲了出来, 陇右轻骑两边散开,为这些重装让路。 “具装甲骑!”庞玉惊呼。 没人想到,打了这么多天,陇右军居然还藏着一支具装甲骑。 几乎是一瞬间, 重装甲骑已经冲到了近前, 他们没有奔走骑射,只是直挺挺的正面冲锋, 这是许多轻骑部队都不敢做的, 他们却勇往无前, 重装骑兵并不仅仅会正面冲锋,他们其实也会从侧后方突击,但一般都需要有步兵先吸引顶住敌人步兵主阵,然后才能给重装骑兵创造机会。 而眼下, 翟长孙他们隐藏在轻骑后面,猛然杀出,直接正面冲锋。 旗鼓始交,甲骑奄至, 庞玉的五千步骑,正在急军当中, 面对突然杀出的这八百重骑,虽数倍于他,可一接触就被击碎了。 重骑不断的突进,无人能挡。 刀枪箭矢,射在重装骑兵的人马身上,都没什么作用,他们就硬顶着冲出一条血路。 八百重骑开路, 后面是轻骑和步兵紧随而上,对冲散的唐军切割围歼。 庞玉五千人马, 居然硬生生的被翟长孙八百重骑剖为两半, 庞玉军差点就崩了, 好在他也是经验丰富,率领数十骁骑也不管那八百冲过去的重骑,直接就呼喊着杀向陇右后面的轻骑和步卒。 两军迅速混战在一起, 这时八百重骑冲到另一边,重新集结列阵,准备调头再冲,可两军已经完全混战一起了, 城头上, 李世民也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第七天了,宗罗睺还藏了这么一手,差点就把庞玉击溃。 “传令,全军随我出击。” 等不得了, 李世民立即跑下城楼,率领城中大军出北门,迂回塬北,出其不意的杀到了宗罗睺的背后。 他没去攻翟长孙那支人马, 而是咬住了宗罗睺,那才是主力。 宗罗睺正在营前厮杀,听闻背后喊声,心头一震,面色苍白,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以前他一直盼着唐军主力出城来决战,可现在却最不希望他们出来。 “随我来! 战个痛快,杀杀杀!” 宗罗睺铁甲浴血,双眼赤红,率领亲兵回身迎战。 他也只能拼死一战了, 他誓要击溃所有当面之敌。 但可惜, 他遇到了对手。 三军主帅的秦王殿下,根本没在后面指挥,他就跟长武之战时一样,率领着数十骁骑精锐,冲在最前面。 人马皆披玄甲。 这是李世民最精锐的玄甲近卫骑兵。 数量不多,但皆百里挑一的精锐老兵。 他们在李世民的带领下,曾在扶风击败薛仁杲,将他追击二百里,一直将他赶到陇山。 也曾在上次的长武之战中,绝境反击,逆风翻盘,把薛举追的丢盔弃甲,一口气从豳州逃到泾州。 现在, 他们再次出击,仍是一往无前,所向披糜。 呼声动地,如山崩海啸。 宗罗睺大吼着迎上前,这人不愧是薛举麾下猛将,可惜他手下的兵却早已疲惫万分,饥饿交加, 宗罗睺虽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他手下士兵却没能抗住玄甲骑的冲击, 陇右军, 崩溃, 当最后一点意志被摧毁,所有陇右军都开始争先恐后的逃跑。 另一边翟长孙所部,见主力溃败,也开始转身逃跑。 翟长孙等八百重骑此时反而跑不过那些步兵和轻骑,被庞玉率兵反包围了。 重骑虽猛,但不能持久。 更无法单独作战, 翟长孙望着高墌城,看站战场上那面飘扬的唐旗, 选择了投降。八百所向无敌的重装骑兵,就那么孤寂的站在那,他们放下马槊,开始相互卸甲, 解甲投降。 浅水塬高地的梁实大营, 梁实和李靖也率领熬战七天的残部杀出, 被压着打了这么多天,此时一个个穷追猛打,发泄心中压抑的怒气。 李逸在高墌城西城楼上,远远看着这场战斗, 看的热血沸腾, 如此近距离的旁观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 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陇右军兵败如山倒,彻底崩溃,四散而逃,唐军浅水塬阵斩数千级。 李世民并不满足这个战果,他调集两千精骑,衔尾急追,总管窦轨拉住李世民的马头,“殿下,薛仁杲犹据坚城,虽破罗睺,未可轻进也,且请按兵以观之。” “此言大错,我军此战败敌,但斩杀不多,若是不追击,则这些溃败之兵都又会被收拢到折墌城中,到时要再攻打可就难了。 若薛仁杲收拢败兵,退回陇西,那就更麻烦,现在必须趁胜一鼓作气,直取折墌城,薛仁杲内无粮草,外不能收败兵,等我后续大军一到,他就只能投降。” 说完,李世民让窦轨等赶紧打扫战场,然后集结部队随后赶去折墌城,他则先带两千精骑,抢先宗罗睺杀到折墌城下,联合泾州李叔良先把薛仁杲围在折墌城中,并阻止溃兵退入折墌城。 李世民率两千骑很快杀到了折墌城下, 城中的薛仁杲还不知道浅水塬战场的结果,见李世民突然杀到,吓了一跳,他手中尚有万余人马, 仓促间集结人马出城迎战, 李世民跑的汗流浃背, 他策马出阵,来到两军阵前,大声喊道:“就在今日,就在浅水塬,我军大败陇右军,斩阵宗罗睺,翟长孙率八百具装甲骑投降,” “薛仁杲,你的兵马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时不降,尚待何时!” 薛仁杲曾是李世民手下败将,此时看到李世民率两千骑就杀到城下,心中不安。 而他手下的陇右将士就更是恐慌, 他们将信将疑, 就在此时,常达跳了出来。 他是原大唐陇州刺史,先前被秦军诈降而劫持,被押到薛仁杲面前,拒绝投降,还大骂薛仁杲等,差点被杀,还是郝瑗保下了他。 此时,常达突然跳出来大喊,“薛贼已败,还不速降!” 说着,带头跑向唐军, 薛仁杲手下这一万多人马,也没几个知晓常达身份,还真就有一些士兵见状,马跟着跑向唐军投降。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士兵临阵投降, 薛仁杲一见,这还打什么,赶紧喝令退回折墌城中。 本来此时薛仁杲若能拼死一战,他手下有一万多人,还是有很大机会击败李世民,再不济也能撤回陇右,以后卷土重来。 可他现在这一撤回城,就只能是等死了。 很快,附近泾州城中的刘弘基就接到消息,率五千步骑赶到。 薛仁杲此时想撤,已经有些晚了,但还有一线希望。 可他却还缩在城中等宗罗睺的消息, 到了半夜, 宗罗睺没等来, 等来了梁实、庞玉、窦轨、柴绍等一众大将总管,把个折墌城围的水泄不通, 守城的陇右士兵,眼见大势已去,纷纷向唐军投降。 天明, 一万余守军,已经降了大半, 薛仁杲无奈率百官出城投降, 李世民接受了这位秦帝的投降, 也接受了那万余陇右精兵的投降,全都编入唐军补充, 另得城中男女五万余口。 拿下了折墌城,李世民也就堵住了还溃散在外的几万陇右军的归路。 唐军接连扫荡山林,很快一个又一个的陇右溃兵被搜了出来。 悍将宗罗睺也被搜出俘获, 泾州战事,也终于迎来完美胜利。 窦轨、柴绍、梁实、庞玉诸将,稍事休整,领兵开始向陇右进军,薛举死薛仁杲降,大将宗罗睺、宰相翟长孙等或死或俘,主力覆灭, 整个陇右几乎是传檄而定, 留守后方的薛举女婿左仆射钟俱仇率河州上表请降,其余诸州也是纷纷向唐上表归附。 李世民在泾州城举行庆功宴, 李逸在高墌城也收到邀请,这几天李逸很忙,忙的不可开交。 数万陇右败兵,散布在泾州各处,唐军到处搜捕招降,每天都有被搜捕俘虏的,也有主动出来投降的。 李逸这个行营参军,也被拉了壮丁,去帮忙登记、审问俘虏。 李世民对这些陇右兵将都很大度,只要投降,都予以接纳,宗罗睺、翟长孙以及褚亮、郝瑗这些高级官将,也都没有关押,李世民天天带在身边,十分礼遇。 而陇右军,那些强拉的壮丁,登记审查清楚后,会陆续放他们回家。 而那些精锐的骑兵、步兵,这些人被李世民直接收编了。 李世民是有自己的兵马的,直接隶属于他,数量还不少,足有好几万人马。李世民把陇右军中的精锐,都往自己的部队里塞, 尤其是翟长孙那八百具装甲骑,直接全都编入自己的玄甲骑。 李逸敏锐的察觉到,李世民野心不小,借着这次大捷,他把薛氏集团都给吞并了, 从薛仁杲的兄弟们,到宗罗睺、翟长孙、褚亮、褚遂良、郝瑗,照单全收,尤其是起码收编了一万多精锐的骑兵到麾下。 这可是一万多精锐陇右骑兵啊,其中还有八百具装甲骑呢。 而这些薛秦的高官大将,不少也都是陇右地区的豪强大族,李世民把他们纳入麾下,实际上就等于把陇右地区,给扒拉到自己碗里了。 骑上马,带着黑子他们往泾州城赶, 路上李逸细细思量着李世民战后这一连串举动,不由的摇了摇头,表现的有点过头了,吃相有点难看啊。 李渊能肯? 李建成能答应? (本章完) 第98章 论功行赏 第98章 论功行赏 浩浩泾河,奔腾东流。 李逸骑马走在泾河畔的官道上,不得不震惊这个时代泾河流量之大,怪不得传说中魏征梦斩泾河老龙王。 这样的大河确实能出老龙王。 后世的泾河已经没多大流量了,就如同罗家堡前的滈河,汉唐时本是一条大河,到了后来却成了条小沟。 泾州城就在眼前, 河谷宽逾两里的汭河也在此汇入泾河。 泾州城是座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北魏以来,泾州城的地位越来越高,北魏的泾州甚至领六郡十七县,泾州、安定郡、安定县三衙同治城中。 跟李逸同行的秦王府典签、行营参军苏勖,秦王府参军、行营参军杨悰都不是头次来泾州, “此城东西南北各长七里,周回近三十里,最多时城中曾屯兵二十万,人口三十万众。” 关中西北门户虽是萧关,但论西北方向第一军事要镇却是泾州。 泾州城的南城墙紧领着水面宽阔,河水激流的泾河,确实是扼守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怪不得泾州面对薛举父子的大军围攻,能够这么久都不失守。 实在是太难攻了。 前有泾河,后有回山。 泾州古称回中,做为丝路要道,当无数人从河西过来踏入泾州城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回到中原。 来自西域的商人,从这座关中门户,前往中土长安。 “扼关陇之交通要塞,居丝绸之路要冲,古来兵家必争之地也。”苏勖赞道。 杨悰也说此地,“外阻河朔,内当陇口,襟带秦凉、拥卫畿辅,关中安定,系于此也。” “山川环带,水陆流通,连络中外,翼带东西,诚关中之襟要也”。 可以说,今年从夏打到秋的这场大战,唐军最后能赢,泾州这座坚城要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要不是陇右军一直啃不下泾州,也不会进退两难,正因泾州顶着,陇右军粮道不畅,无法继续深入。 苏勖指着回山, ”此山又称西王母山,传说山南有瑶池,为西王母办蟠桃盛会宴群仙之地,西汉元丰年间,还在山上修有王母宫。“ ”在王母宫旁,有北魏以来开凿的王母宫石窟,“ 泾河两岸,以南石窟寺为中心,有各类石窟群、石龛600多个,组成世所罕见的“百里石窟长廊”。 先后有十余位帝王下诏大兴泾州佛事。 北魏以来,泾州跟凉州一样丝路贸易发达。 这里既是军事重镇,关中门户,也是丝路要道,繁华商埠。还是西王故里,佛道圣地。 城外路上两边,都是高大的柳树,郁郁葱葱。 官马大道上,也能看到有商旅驼队, 刚经历战火洗礼,被中断了半年之久的安定丝路,又重新恢复了。 城门处,还有商贩在卖月饼。 “啊,明天就是中秋了,”杨悰有些感慨,这位杨参军,以前是李世民的隔壁邻居,李渊父子兵入长安后,李世民便把这位邻居征辟来自己王府参军事。 而那位苏典签,出身武功苏氏名门,他爷爷是隋朝宰相苏威。 城门口, 有不少商贩进出, 一队唐军在检查进出的人和货物。 李逸他们出示自己的鱼符告身,被客气的放进城。 周长二十八里的城,确实很大了。 尤其是城墙特别高,还有瓮城、城壕,加上前河后山,很不好展开部队进攻, 想强攻,真的很难。 入城后,泾州城布局跟长安城很像,也是一个个坊。 “泾州城有多少个坊?” “泾州有内外两城,各有十六坊。”苏勖道。 三十二坊,已经很大了。一般的县城,也就是四坊,十字大街把城里分成四块,隔成四坊。 而上县,或是下州城,可能是八坊。再大点的城,十六坊。大十字街套小十字街。 而能有三十二坊的,那已经是总管府级别的城市,诸如泾州、凉州等。 也就长安、洛阳,能有一百多坊。 外城大部份是川地、山地,内城主要在川平地。 城墙高五丈,宽近三丈,墩厚无比。 前不久还打生打死的唐、秦两军,现在陇右军摇身一变,改旗易帜,也成了唐军。 李逸来到总管府, 这里是李世民的临时帅府, 发现好多生面孔,一问才知都是陇右军的高官大将。 甚至薛仁杲和他的兄弟,也一样是李世民的坐上宾。 李世民远远看到李逸来了,高兴的向他招手。 “殿下。” 李世民满面红光,这些天忙着善后,虽然事多,但已经很轻松了,他还每天带着薛仁杲、宗罗睺、翟长孙、褚亮等人去打猎呢。 “还以为你赶不上明日中秋庆功宴呢,这次大捷,你可是立有大功,庆功宴可少不得你。” 这话听的让李逸很享用,虽然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但李世民却说在向长安奏捷的露布中,也记录了他的功劳。 李逸的功劳主要有制作炒米、并参谋赞画。梁实李靖能在浅水塬没有水源的高地坚守七天,诱陇右军猛攻,成功疲敌,炒米帮助很大。 “我已为你请勋三转,” 李逸此前获得了大都督,属于是三转勋,现在再加三转的话,那可就是上仪同三司,视正五品。 “谢殿下!” 李世民拍了拍他肩膀,“散实官没啥职权,你也别嫌弃,我已另向朝廷为你请授散职和实职。” 散实官被李渊仅用两年时间,就玩的遍地都是,散职也没好到哪去。 九大夫八尉的散职也好,柱国仪同都督十二转的散实官也罢, 李渊崽卖爷田心不疼,反正大把大把的撒出去,本来以前散职相当于是官本阶位,散实官相当于戎秩民爵, 但现在真的已经严重贬值,非常不值钱,也没有啥实权,空有荣誉了,顶多就是一点免课设、能纳妾,可提高田额等一些无关紧要的权力。 虽然导致散职、散实官过滥,快废了,但效果也确实是很好的,反正李渊起兵来,靠着这到处封官许愿,大方授封勋名,所到之处,大家也都是很乐意归附李渊。 就好比现在陇右军, 其实主力并没被歼,只是被暂时击溃,但李世民擒贼擒王后,其余的陇右官将也都很痛快的归附投降,根本没谁真正抵抗的, 那些后方还拥州据郡的大将、长官们,也都纷纷传檄而定。 实职李逸现在并不太稀罕,他觉得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干好, 但散职、散实官,甚至爵位你给我,我都要,又没负担。 李世民跟他聊了几句,便又去忙了, “无逸。” 李靖笑着过来打招呼, “李公这次可是立大功了啊。” 李靖确实有点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感觉,浅水塬一战,他以梁实司马身份参战,也是实打实的血战七天, 这几天又紧接着参加了后续的战场清理, 李世民亲自为他请功,而长安天子李渊,也是对首功的那一批将领直接赏赐,不用走各种审核程序什么的。 李靖升官了, 原来一直只是以侍卫身份在秦王府做个闲散幕僚, 这次他被授以朝散大夫之散职,开府仪同三司之散实官,还给了一个实职。 右武侯翊府仪同。 这个官,是个实职,李逸听的有点烧脑, 李世民刚也给他说为他请勋三转,那他前后累加六转,就是上仪同三司, 李靖现在实职仪同? 难道自己比李靖还高?可他这是实职,自己是散实官? 李靖倒也知晓他不是很懂官职这些,就解释了一下。 大唐军制,基本沿用隋制,有十二卫四府,另外还有三卫五府的内府。 三卫五府就是左右卫各有亲府、翊一翊二、勋一勋二五个府,其余十卫,则各只有翊府一个府。 隋朝的这些内卫府,都设开府统领,配两个仪同协领。 原来大业朝也一度改开府叫骠骑将军,仪同叫车骑将军。 这些内卫府,是跟外府兵,也就是鹰扬府区别的。 李渊起兵后,建左中右三军,各设统军,统军之下为军头,等正式入主长安建唐,又改鹰击郎将为军头,军头成为外府主官。可没多久,又改军头为骠骑将军,府副为车骑将军。 但内府,则依然还沿用开府、仪同,实际上这两个官职,就是以前开皇时的内府中郎将、郎将。 开府是正四品下,而仪同是正五品上, 这是实打实掌宿卫事领翊卫的实权将领。 李靖这个右武侯翊府仪同,就是右武侯卫下属的翊卫府的副将,仍隶属于李世民指挥。 跟李逸那个上仪同三司,天壤之别,他那个是视正五品,顶多享受点正五品的待遇,实权一点没有, 人家李靖以后实实在在的统领着右武侯的一个翊府,哪怕是副将,也是一起管着上千人。 散职、散实官,李靖都不在意,那些都是虚的,现在滥了不值钱了, 但这个右武侯卫翊府仪同,也就是相当于车骑将军,他很满意,意味着他凭此战,终于重获李渊父子的信任,终于不用再坐冷板凳了。 “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向秦王举荐我,我也没有这次随军的机会。”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李靖拉着李逸去他住处,要痛饮几杯。 蹉跎半生,十分辛酸,尤其是对李靖这样的名门子弟来说,父祖的功勋,家族的荣光,一直让他背负着责任。 想他兄长李端李药王,二十二岁袭爵永康公,授上开府仪司三司,二十三岁就出任婺州刺史,二十七岁拜南宁道行军总管,从平爨氏暴乱,册授大将军,此后历任云州行军总管、朔州行军总管。 只是后来陷入朝中斗争,跟随舅父代州总管韩洪征突厥兵败,被被杨素趁机弹劾罢官夺爵,最后郁郁而终。 当时为驾部员外郎的李靖也因此被牵连外贬县令, 兜兜转转多年。 兄长早已病逝洛阳, 李家连祖上传几代的永康公爵位都没保住,李靖如何能甘心呢。 他现在就想把李家祖传的永康公爵位再挣回来,将来传给子孙,也不辱没先人。 这次,虽然仅得了正五品仪同之职, 可却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压抑已久的情绪,借着酒意释放,酒人醉人人自醉。 李靖拉着李逸要拜把子结为兄弟。 李逸没好意思,倒不说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一个四十八,一个十六,主要是人家李靖家世地位摆那, 现在又是喝醉了,醒了未必愿意啊。 ”我,可惜我没女儿,要不定要把女儿嫁给你。“ 李靖说着说着,伏在案上睡着了。 李逸哭笑不得,李军神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 (本章完) 第99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第99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小院里, 李靖伏案呼呼大睡, 李逸坐在小马札上看着明月当空,在这个陌生的泾州城的夜晚, 心中思念之情突然如野草般疯长,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好似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李逸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 酒是糜子酿的黄酒,有浓郁的糜子香气,入口微甜,后味醇厚。 酒色黄里透红, 比糯米酒度数高点,后劲不小。 李德奖张三师徒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影都没看到,还得自己替他照顾他爹。 明天就中秋节了, 转眼就这么久了,也许另一个世界的妻儿已经重新开始生活了吧。在这个中秋团圆之际,她们娘三是否又会思念自己呢。 饮完一杯,再倒上一杯。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朝阳!”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 软糜子米酿的黄酒确实很好,李靖这酒还是长安天子李渊特别派人快马加鞭赏赐给功臣们的御酒。 刚开始喝感觉度数不高,口感微甜。 喝着喝着,就有点醉了, 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风一吹, 李逸也趴下了。 再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了榻上,屋里有盏昏暗的油灯, 坐起身, 发现跟李靖同榻抵足而眠, “你醒了?” 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李逸扭头望去,才发现虬髯客坐在那,屋里光线太暗,刚才居然没发现这个昆仑奴, 他要不睁眼张嘴说话,还真很好的隐藏在这夜色中。 “谢张公。”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张三就行,或者喊三哥。”虬髯客笑着道:“你刚才药师要拉着你拜把子我可是听到了,我跟药师也是兄弟相称,你要不嫌弃我们也兄弟相称。” 原来张三今晚一直在, 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我替药师谢谢你,他这些年确实挺痛苦的,我知道他有满身才华,却无处施展。”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李公顶多是大器晚成,将来定能名垂青史的。” “我也这么觉得。”张三笑道。 李逸找了点水喝, 一时也睡不着了,就跟张三一人搬了张小马扎坐到庭院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张三出身复杂,经历传奇, 是东南有名的海商,其身家早超过他父亲, 李逸对他的经历挺感兴趣的,问他出海最远去过哪里。 “海东的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流求也去过,都是些蛮夷。 南海则去过林邑、扶南,最远去过干佗利国。” 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都去闯过,他的财富也是一次次大海中搏来的,不过这些年他已经不再跑海了,由手下的船长水手们跑海。 李逸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他也能把许多天南海北的山川河海说的头头是道,把张三都给惊讶了一把,李逸都以当年他师傅李老道带着他云游天下做借口,其实两世为人,加起来的这些旅游见闻,甚至仅网上见到的知识,那都相当了得了。 “长安胡椒等香料卖的极贵,这几年甚至一两胡椒一两金,龙脑香更是一两卖三两金,那些粟特胡都说胡椒来自天竺国,要从天竺翻越大雪山,然后到吐火罗,再要越过葱岭到西域,再穿过河西走廊,一路几万里到达长安,所以才贵, 可天竺来中原并不一定得先绕道西域,而且胡椒最主要的产地也不是在天竺,而是在南洋的一些岛上。” 张三惊讶, 李逸又说既然张三是做海贸的,那为何不直接从干佗利等南海岛国港口,收购香料船运回交州广州,再运到洛阳长安,那成本肯定比粟特胡商们低。 “从交州出发,沿海岸南下,经林邑,抵扶南,再继续往南,到了南面海峡处,那里便是干佗利国,对吧。我听说许多波斯和天竺的商人从西边海上来,在干佗利、扶南这边收购胡椒等香料,再运到西方,却都宣称香料来自天竺或狮子国, 而那些扶南、干佗利国的商人,他们在南洋诸岛上收购香料,经过加工后再运到扶南、干佗利的几大港口,出售给天竺、波斯的商船,也只说香料产自本地·····” 张三饶有兴趣的打量李逸,这年轻人连这些都知道。 事实上,张三以前也只知道干佗利、扶南的港口有香料买,却也并不知道香料来自哪里。 甚至南洋的香料,一直以来大多都被天竺、波斯、狮子国等的海商所垄断,中原能够前往那边的海商,一般也都是从天竺等商人手里过一道手的。 酒还没全醒, 李逸也就多说了一些。 “如果你们能够直接找到产香料的岛屿,向当地土著部落直接交易香料原料,运回中原绝对很赚钱吧。” “还有蔗,现在中原卖的好的蔗,都是粟特商贩来的天竺国霜,价格昂贵无比,十分暴利,但岭南等地也多种甘蔗,只是制作的蔗要落后些,你何不派人到天竺去寻找霜的制作方子? 只要肯用心,肯出钱,重金之下总能弄到天竺人的蔗制作方子吧?” 张三笑笑, “其实我的船队去南洋,交易回来的主要是黄金、白银、象牙、犀角、宝石、樟脑、珊瑚、鹿皮、龟壳等。” 而他出海带的则都是瓷器、丝绸,以及一些漆器、纸张、药物等。 航海虽风险挺大,但利润也很高。 不过并不像李逸想象那样,能够直接航行到地中海、印度洋、波斯湾,虽然也有船能跑那么远,但多数海船都是跑固定航线的, 比如交州到林邑,或是从林邑到扶南,又或扬州到新罗,明州到倭国,登州到辽东等。 不同的商队做的生意也不同。 张三跑南洋的船,就主要是交易回金银珠宝象牙犀角等这些东西,香料不是他的主营业务。 他会捎带做些奴隶贸易,昆仑奴新罗婢,这些都很赚钱。 “不过你的建议很不错,或许我可以试试。” 以前张三以扬州为大本营,这些年也开始往洛阳、长安经营。 要是真能在南洋找到香料岛,开辟一条新的货物航线,在香料贸易中也能插上一脚的话,那确实能带来很大利润。 聊了许久, 李逸困意上来,回去继续睡。 天明, 李逸醒来发现已经挺晚了,李靖和张三都不在, 揉了揉有点痛的太阳穴,昨晚跟李靖喝醉了,后来跟张三聊了许久,聊什么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走出房门, 刘黑子陈良、张义全曹大行四人都在呢。 “李公说你还在睡,让我们不要打搅,我们就在这外面等着了。”刘黑子道。“你们吃过早饭没?” “还没。” “那就去外面瞧瞧,看哪里有早饭买。” 李逸带着四人出门, 泾州有内外两城,呈吕字结构,各有十六坊。 城里也有专门的坊市, 五人直奔东市, 这时代的城市布局大同小异, 城中有坊,店铺全在市场集中经营。 都是同行聚集,卖吃的,那基本上也都开在一起,除了那些推小车叫卖的。 来到美食一条街,那个热闹啊。 其中一间店前还排了长队, “就那家了。”李逸指着排长队的店,既然能让人排长队,肯定好吃,唐朝人总不会也会奶茶店请托反复排队这招。 走近了才知道这是一家子店, 李逸伸长脖颈细瞧了会,店家在门口摆了锅灶,用油炸。 不是油条,是油炸糕,有的地方也叫油糕,唐朝人叫煎,不同地方的样子也并不全一样,但关键是得要油炸,可以有馅也可以没馅,但一定要炸起泡泡来,或者有的地方,直接就炸成一个圆球,上面还有麻子。 他们现在排队这家店, 也有好几种式样的煎,一般起泡泡的,也有炸成圆球的, 明显要把一小块面团炸成一个大圆球,上面还得有许多芝麻,肯定更难,所以这种也卖的最贵,越大的越贵。 抬头看了眼招牌,嘿,“王麻子煎铺子,”这名字倒是好记,而且店家确实脸上都是麻子, 也不知道生来就是这样,还是煎被油溅成这样的。 排了好一会,终于轮到他们, 李逸就把店里有陷的没陷的,这方的圆的各种的都点了一些, 有面粉炸的,也有糯米炸的, 炸好后把油控一控,端上店里餐桌, 香味扑鼻。 咬一口又香又脆, 这油炸的食品,果然总是很香,尤其是对这时代的人来说,就更加有吸引力了。 价格却也不便宜, 毕竟李逸开作坊炸油豆腐卖,是很清楚如今油价昂贵的。 面粉做的更香脆,而糯米炸的麻球,外面脆,里面又还有些糯的心, 李逸几人都说好吃, 店家王麻子听他们说话,“几位客官是长安来的吧?” “嗯,” 老汉听后送上一叠小咸菜,又给每人一大碗面汤。 “我有个女儿三年前随夫去了长安,在长安东市也开了家饼铺,以前一年也能有几封家书,但今年却再没有收到过一封信。 我们很是担忧,可这里离长安五百里远,又实在没法亲自过去看看。 老汉能否请你们帮我捎封家书给我女儿,只想知晓是否还好。” 李逸道:“举手之劳,小事一桩,需要帮你代笔写家书吗?” “那就太好了,我还说一会去请人代写呢,这顿我请,免了。”老汉高兴道。 “陈叔,把纸笔拿出来,我现在就帮老叔写。” 陈良从随身背的包袱里,拿出纸墨笔砚,取了点水磨墨, 李逸展开纸提笔,老汉口述李逸书写。 老汉对三年未见的女儿满是思念关切,在这中秋之际,询问女儿怎么一年没有信来。又告诉女儿,泾州虽经历了半年围城,但好在一家人都还好, 中间经历了一段时间缺粮饥荒,可如今随着胜利都过去了, 他们的煎店,也重新营业了,生意仍然很好。 信写完,老汉还托李逸给女儿带去十匹绢,他担心女儿这么久没来信,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请老人家放心,我会帮你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你女儿手上的。” 西市冯大郎煎店,老汉女儿王氏。 吃饱后,老汉怎么也不愿意收钱,但李逸还是给了,泾州百姓刚经历了半年的艰难围城,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这也只是小本生意,李逸五人吃这一餐要是不给钱,人家今天可就得白干了。 把信揣好, 在老汉的一声声谢谢中走出铺子, 李逸看着热闹的市场, “走,咱们找大富、柱子他们去。” 大富是罗三娘的二哥,柱子是罗十狗的儿子,他们都是罗家堡村民,五月初一被征召服丁役,都三个多月了,那一批来了十人,好像都是在泾州。 今天中秋佳节,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也给他们带去一份同乡的问候,再把他们家里的消息告诉他们,再带他们吃顿好的。 只怕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家里经历了很大变化,比如垮崖,村里绝了七户,比如罗大富罗大贵他们的兄长一家五口都被压死了, 但愿这十个村民都还好好的,都熬过来了吧。 泾州外城,一处后勤营中, 罗大富罗大贵兄弟俩,正在舂粟谷壳,兄弟俩很卖力,虽然舂米很辛苦,但心情却很好。 战争胜利了, 围城也结束了, 他们不用再饿肚子了,终于能一天两顿吃饱了,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受怕,提心吊胆,战争已远去, 泾州城也安全了,他们也安全了。 那他们也即将能够结束这趟漫长的超期服役,回到家乡跟父母妻儿们团聚。 “可怜大树和大山,他们没能等到这天,”大富感叹。 来时十人,现在还剩下八人,村民大树和大山,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也都是娶妻生子了的人,但这次出来,却没法再回去了。 “罗大富、罗大贵、罗金柱······” 一名管事过来,“你们过来一下,” “赵掌固,找我们何事?”大富问。 “有人来找,说是你同村。”赵掌固招手,“都赶紧跟我来吧。” 大富八人都有些疑惑,同村来找?罗家堡还有人也来这服役了? “赵掌固,我们能问下找我们的是谁,叫啥名字?” “参军李县男,” 大家一头雾水,罗家堡啥时有个李参军李爵爷了? “是不是搞错了?” “那罗三罗五罗二愣子罗富贵你们可认得?” 大富一听,赶紧点头,“罗三罗五都是我族中叔父,富贵和二愣子是我们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大的伙伴。” “那不就对了,赶紧吧,别让李参军久等了。” (本章完) 第100章 他乡遇故知 第100章 他乡遇故知 “三叔,” 罗大富呼,“你怎么也在这。” 罗五一巴掌拍大富肩膀上,“好小子,眼里只看到你三叔,没看到你五叔啊。”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人。 在这离家五百里的泾州,尤其是刚经历了半年围城的泾州,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群汉子,年轻的也二十多岁,年纪大的都四十多,可相互打着招呼,都泪湿了眼眶。 “大富,你们不是十人来的吗,还有两呢,大树和大山呢,没在这么吗?”罗三拉着本家侄儿问道。 一听这话,喜悦激动的大富众人,不免笑容凝固, “三叔,大树早在七月的时候,就在城外遇陇贼的斥候骑兵给杀了,脑袋都割走了,就剩下具无头尸体,” “大山呢?” “前段时间陇贼围城厉害,城中断粮,大山饿的不行,就吃了很多木屑和土,胀腹厉害又拉不出,死了。” 大树就埋在城外路边,大山死后也被挖坑埋了。 就留了件旧衣物。 大家沉默。 许久,大富问罗三他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是跟村长来的,对了,跟你们介绍下,这是无逸,原来咱村头无极观的道童无逸,六年前跟李真人离开无极观云游天下,那时才十岁呢, 你们走后个多月,无极跟李真人回来了,不过后来,” 李逸出声打断了罗三, “三叔,先不跟大家说这些,家乡人难得遇到呢,我带大家去吃顿好的。” 大富他们听说这个穿着绿色官袍,腰系着金銙蹀躞带的年轻人,居然是以前村头道观的道童时,都很意外。 以前的道童无逸,大家多少还有点印象,但跟眼前这高大年轻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对,先去吃饭,无逸现在是咱们罗家堡村长嘞,” 大贵问,“刚才赵掌固说李参军李爵爷,就是无逸?” “嗯,这事说来话长,先去吃饭吧。” 李逸带着大富八人,又杀回东市, 这次没再去饼店,而是找了一家汤饼店。 “店家,给我们每人上两碗荞面饹饦羊腥汤。” 荞麦是关中常见的粗粮,用石头碾子磨成面,用热水和面,不然容易发粘。揉的软硬适中,醒发一会,再在案板上搓成筷子般粗细长条, 切成拇指肚大小,撒上面粉,用大拇指在手心轻轻一搓,耳朵样小巧的荞面饹饦就成形了。 做饹饦要有耐心,得一颗颗的捻搓。 这家铺子,明显是一家子在经营,丈夫煮面熬汤,妇人则揉面捻猫耳朵,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女娃,也在帮忙搓捻, 她们的手十分灵巧,一搓一捻,就一个猫耳朵成型,很快就捻好一盖帘。 “吃荞面饹饦,少不得羊腥汤,”男人满脸沧桑,但跟之前那个王麻子老汉一样,仍对生活保持着热情和希望,“荞面,凉性,羊腥汤,热性,这两样一起吃,凉热互克互补,最是绝配嘞。” 羊腥汤,名字有个腥字,但却是极为鲜美的好味道。 实际就是羊肉加羊杂熬的汤,做起来很简单,但要做出地道的美味,却不容易,这老汉能在泾州这座丝路重镇上开一家深受欢迎,口碑很好的荞面饹饦羊腥汤店,还是有一手的。 很快,热汤腾腾的荞面饹饦羊腥汤就端上来了。 筋道软滑的荞面饹饦,配上鲜美的羊腥汤,确实一绝。 罗大富他们八人,早就一直在吸溜着鼻子了,荞面饹饦羊腥汤一端上来,也顾不得再聊天, 先吸溜一口汤, 汤白味浓, 一口下去肚里暖洋洋。 汤里料很足,不仅有羊肚条还有羊肠、羊心,还有大块的羊肉。 腥汤香,羊肉嫩,饹饦有嚼劲。 罗三他们吃起来就要好多了,刚才有油打底,而且这段时间跟着李逸,伙食一直还是不错的, 李逸斯文的细细品尝。 十六岁的身体,还是很能吃的,这碗荞面饹饦羊腥汤,李逸觉得可以打个九分。 汤白,但又不是那种白的过份的,店家也说这汤不是用骨头熬的,只用羊肉羊杂,之所以汤熬出来也白,是因为选的羊肉既新鲜还是带些肥油的,而且羊肠也肥, 这些油脂让汤白。 想吃特别清的汤,那就得先把油处理干净。 没有太多调料, 真材实料一样做出一碗好汤。 大富他们风卷残云一样,肚里真的好久没有见过油水了,其实别说来做役,以前在家里时,也一样难得有油水。 都是壮丁, 胃口特别好。 两碗几下吃完,才只垫了个底。李逸现在也算是个小土豪,因此也没小气,“店家,给他们每人再来三碗!” 但李逸还是低估了他们, 三碗端上来,又是马上吃完,五个大碗摞在那。 看他们样子,意犹未尽。 “还能吃么?”李逸笑问,他只吃了三碗,饱了,肚里油水较多,刚才还吃了几个油糕。 大富嘿嘿一笑,“饱了,饱了。” 其它人也嘿嘿的笑。 “看样子大家还没吃饱,那就每人再来两碗?” 跟李逸已经混熟了的二愣子道:“村长,真让俺们放开了吃,别说再来两碗,你再来个三碗五碗也能吃的下。” “你可别吹牛啊,再来五碗,那可是总共十碗,肚子都得撑破。” 二愣说绝对还能吃五碗,大富兄弟这时也笑着说这荞面饹饦羊腥汤好吃是好吃,就是大都是汤而已。 李逸让店家继续上, “也别管几碗了,你们吃到饱不吃了为止。” 于是乎, 店老汉一家欣喜不已的忙碌着, 一碗碗满满端上来, 很快一个个空碗摞起来, 七碗八碗九碗, 还真吃了十碗。 最后二愣子他们都揉着肚皮,“这回可真吃美咧。” “店家,结账。” 六十钱一碗,比李逸意料中的便宜,本以为长安一个馒头都要二十钱,这一大碗,又是荞面猫耳朵,又是羊肉羊杂的,那肯定不便宜,尤其这还是战后,物资肯定较紧张。就算卖百钱一碗,李逸也觉得正常,毕竟这可是刚经历了半年围城的地方,洛阳一斗米都几千钱了。 谁知道才六十钱一碗。 “店家,可别看我穿着这身,你就便宜啊,该多少是多少。” 店老汉说就是这个价,以前清平盛世时还只卖五六文一碗呢,现在六十一碗,也是物价贵。 好在现在战事结束,这里迅速恢复交通,各种物资也都流动起来了。 李逸想想,这里的羊肉是周边供给,许多来自灵武、盐州等地,羊肉肯定比长安这样的京城便宜许多, 大富他们听到六十一碗,看着面前的一摞空碗,很不好意思, 十碗,一人就吃了六百钱呢,十三个人,这下就吃了几千钱。 “不用担心,这个客我是请的起的。” 李逸也没随身携带那么多铜钱或绢,好在他之前在长安时,还是在西市金银铺里换了点金豆金瓜子这些碎金, 小金豆一钱半钱一粒,重量都是很规整的,金瓜子则是一两半两的,都挺方便使用。 一颗小金豆半钱重,值钱四百。 总共吃了七千八百钱, 李逸直接拿出一粒大金瓜子,重一两,直八千钱,上面还打着长安西市陈六郎金铺的戳记,足足打了五个。 店老汉看着这金瓜子有点犹豫, “店家可以拿到金铺去鉴定一下,这是一两足金可直钱八千,多的二百钱就赏你了。” 掌柜的千恩万谢,立马高兴的带着黑子跑到不远的金铺鉴定去了,确实足金,又小跑着回来连连道谢。 李逸带着众人出了店,慢悠悠散步回了他住处。 该来的总要来, 当罗大富等人再次问起家中情况时, 罗三还是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大家,他们走后不久,罗家堡暴雨垮塬,压死了很多人, 包括罗大富罗大贵兄弟的大哥,一家五口都没了。 这八人,有好几人家里都有人伤亡的。 好一会大家才接受了这个消息,有人大哭,有人流泪,有人默默无语。 大家对于苦难的承受力,特别强,也许是从小就倍受苦难,也就坚韧了,甚至麻木了。 等他们好受了一些, 刘黑子接着讲,讲现在罗家堡的变化, 李逸做了村长,搞了作坊,建了学堂,村民们大都在李逸这做工赚份钱,孩子们也能免费读书,不少村民已经搬回了没垮的窑洞, 一些窑洞垮了的,也有人在开始重新修窑, 虽然经历了一场大劫,可有李逸这段时间对大家的帮忙,借粮借钱,提供工作,让大家也算是暂时度过了难关。 等大家听说李逸上次献药给秦王,助秦王长武反击夺胜,因此李逸得封浅水县男爵后,一个个感叹不已。 “我记得以前我家三娘,还经常跟无逸一起玩呢,这一下子都完全不敢认了,”大富惊叹不已。 六年前,无逸才十岁, 无逸被李老道捡回道观,在罗家堡村头无极观生活了十年。 确实是他们这些人看着长大的, 只是时隔六年,现在却变化这么大。 既陌生,又有点欣慰, “村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大富问,本来服丁役二十天,结果现在却已经一百零五天了。 “是啊,超期也顶多是多服三十天,官府免我们一年租调,可现在超了八十五天,除掉抵租调的三十天,还多做了五十五天,朝廷总不能让我们白做吧?”金柱也问。 李逸道:“相信大家很快都能回家了,至于说超期服役的事,朝廷肯定也会有个说法,不管是给予补偿,还是减抵以后的租调,总不会让大家白做,放心吧。” 最重要是能够平平安安回去,其它的倒是次要的了。 (本章完) 第101章 大王想抗旨? 第101章 大王想抗旨? 午后, 李世民集结三军将士, “请天使宣读皇帝诏令。” 木制点将高台上, 太常卿沛国公郑元璹手捧黄绫圣旨,高声向将士们宣读了来自长安的天子诏令。 这是一道嘉奖诏令,皇帝对于李世民为首的西讨行营将士们的表现非常满意,感谢他们的浴血奋战。 李渊命郑元璹携牛酒锦袍银带钱绢等来犒赏三军将士。 吏部兵部等有司也都派官吏随同前来,录勋验功。 旨意宣读完, 抬上猪牛羊三牲祭祀战旗, “此次行营出征将士,每人赐勋一转,赏赐酒肉各一斤,月饼两枚,绢一匹。” 听到这里,三军欢呼雷动。 李逸今天也特意把自出征以来,都还没穿过的犀牛皮甲套上了,硬邦邦的犀牛甲,好像一块钢板,他感觉自己成了龟丞相,不过倒是挺轻便的。 听到这赏赐,李逸也为李渊的大方而赞叹。 这赐勋一转,是额外的,就是这次来的都给加勋一转,至于你战场上杀敌,斩首,或是先登陷阵,或是斩将夺旗等等,这些功劳另算,该多少还是多少。 可就算你此次啥厉害表现也没,啥功劳也没,仍给你赐一转勋。 固然现在散实官不值钱,但对于许多府兵来说,特别是普通府兵,有了这一转勋,就成了散实官,多少就有了一些特权了,比如可以纳妾,田额增加,甚至房屋墓地规则都能提升,本人和父母妻儿犯罪还能减罪一等,等等。 牛酒各一斤,月饼两枚,绢一匹,也是相当实在的。 皇帝还记得中秋节,特给准备了月饼。 “真一人一斤牛肉啊,哪来这么多牛宰?”李逸问旁边的典签苏勖,这位虽然爷爷是隋朝宰相,但他爷爷之前在江都,被迫跟着宇文士及北上,然后又落到李密手里,七八十岁还在外面漂泊不定呢。 苏勖兄弟俩在关中投了李唐,也只能从小官做起。 “牛酒其实只是一个说法,出征、班师犒赏,一般都会用牛祭祀,祭祀完这牛也会分赏将士,所以惯称牛酒,实际上军中赏赐酒肉,一般都是以羊肉猪肉为主。” 反正有啥吃啥,牛马骆驼骡驴这些是不能轻易杀的,因为是宝贵的资源,要骑乘,要驮运物资等。 除了所有人赐勋一级,赏赐酒肉各一斤绢一匹外, 这次天使前来, 也还对一批有功将士予以特别嘉奖,赏赐御酒、锦袍、银带等。 李逸本以为没他什么事,结果长长的嘉奖名单里,居然还真有他。 授予散职秉义尉,从八品, 授散实官开府仪同三司,视从四品。 散职是倒数第三等,散实官却是累勋七转了,上次献药有功得了三转,这次李世民又给他请勋三转,然后李渊又赐泛勋一转, 这跟坐火箭似的,感觉啥也没干,就第七转勋视从四品了? 总共不过十二转, 照这样下去,那他李逸不也有机会捞个上柱国当当? 这国初勋名也太泛滥了一点吧? 秉义尉、开府仪同三司,如今的含金量非常低,好在李渊自己也知晓,所以李逸还得到了两匹马、四个奴隶,一百匹绢,一条银带,以及一坛子御酒、两件锦袍的赏赐。 东西还挺多。 可惜没有李逸想要的爵位, 散职散实官这些玩意不值钱,但爵位可是含金量很高的,没捞到有点可惜了。 跟着一众嘉奖的将领们一起谢恩, 他特意听了下李靖的嘉奖, 李靖也没捞到爵位, 他已经在战后就第一时间嘉奖过了,从五品朝请大夫的散职,七转的开府仪同三司,还有个右武侯正五品的翊府开府府仪同。 这次则是因为普赐勋一转,因此他的散实官就成了八转勋上开府仪同三司。 其它官职没变,赏赐比李逸多,四匹马、八个奴隶、两条银带、四件锦袍,还有二百匹绢,两坛酒。 是他的双倍。 李靖这次可惜只是个参军身份,到梁实营也只呆了几天,还只是个司马。要是指挥那战的不是梁实,而是他李靖,那这次肯定能封爵。 不说直接把家族的永康县公爵位弄回来,弄个县男县子也是足够了。 军营里杀猪宰羊,开始分肉。 每一伙士兵十人,领五斤羊肉五斤猪肉,十斤酒,还有米,自己回去炖肉煮饭。 而军官们,待遇当然更好。 李逸做为皇帝亲自嘉奖名单中的功臣,也在李世民的中秋庆功夜宴名单里,可以去坐席。 李逸带刘黑子去领取了自己那份赏赐, 有散实官、散职的官告, 也有那些御酒锦袍银带,二百匹绢和两匹马四个奴隶,则要到长安去领,这倒是好事,要不领回来还不好照看。 夜晚, 泾州总管府大摆庆功宴,李逸也是早早受邀请前来。 今日,不仅是参加此战的一众总管、将军、文职,也还有兵败投降的陇右君臣文武, 薛仁杲这个秦天子,一身白衣坐在李世民下手, 他的宰相将军们也都穿着白袍。 李世民对这些人十分优待,但是现在无官无职, 投降的陇右军,精锐部份步骑,已经被李世民都收编,补充进麾下各部。 其余的一些则要被遣散回家。 李逸发现薛仁杲他们其实也挺不自在的,尤其是薛仁杲,今天虽受秦王礼遇,但大唐天子并没有下诏宣布如何处置他们,是优待还是清算,一切还未知。 就如同一把利剑悬在头上,随时可能落下,哪能自在。 之前还浴血厮杀的两方人马,现在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唐将这边,刘文静和殷开山也穿着白袍,仗打赢了,但皇帝仍还没恢复他们的官爵。 他们坐在那,也是对薛仁杲一方最不满意的,一直是怒目面视。 而另一位宰相窦抗,则要淡定悠闲的多。 “诸位,请随我共同举杯,先向长安的大唐皇帝陛下贺,” “贺天子!” 李逸也举杯,酒还是他昨天喝的糜子黄酒, 他只抿了一口,昨天可是喝醉了,这酒喝起来甜甜的,但可比啤酒厉害。 宴会一片和谐, 甚至还有泾州城中的歌伎献舞乐, 一边听歌看舞,一边吃着月饼,挺好,让人似乎遗忘了这场打的很艰难的战争。 月饼挺好看,模压成型然后烘焙而成,他这还是宝相纹,看着很精美,里面也有馅,有红枣核桃葡萄仁等, 原来唐朝人吃的月饼就有五仁的了。 这种五仁月饼在唐朝可是高级货,士兵们的就没有这样的纹,也没有这么丰富的馅,其实就是两素胡饼。 宴饮至半夜, 李逸一直克制着没多喝,保持着清醒,但不少将领喝醉了。 喝醉的武将容易搞事情,有人是真醉了发疯,有的人其实是借酒发疯, 比如刘文静就拿月饼砸了薛仁杲,殷开山则挥拳揍了带病的郝瑗, 有这两人带头, 于是本来快结束的庆功宴,居然还来了出高潮,两边掀桌子的,摔杯子的,你撕我扯,挥拳抡胳膊, 歌妓们惊声尖叫, 李逸抓了把瓜子,退到角落看戏, 他可不想参与混战,那些武将一个个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可跑马,动则腰围十尺,体重几百斤, 被他们扑倒了,都能压出屎来。 好在李世民还在, 他很快唱止了这场胡闹, 李世民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翻,打了几个滚,发出巨大的声响。 “够了!” 一声怒喝, 不管真醉还是借酒发疯的众人, 都渐渐分开, 李世民威严的目光缓缓移动,从众人脸上扫过, 那目光极巨威压,被他扫过的人都低下脑袋,尤其是陇右投降派那边,更不敢面对。 许久的沉默后, 李世民没多说一句话,袖子一甩,走了。 宴会结束。 各回各家,李世民也没有处罚谁。 但是第二天一早,李逸又被请去参加军议。 这次没有陇右投降派们, 郑元璹拿出了一道皇帝旨意,这道诏令昨天没宣。 “陛下说过完中秋后再宣读此诏。” 当他读完这道诏令,李世民很不高兴。 皇帝旨意,将薛仁杲、宗罗睺、郝瑗、翟长孙等陇右军三品以上者,全都押赴长安, 李渊要将他们在长安问斩, 另命令寻找刘感尸骨,收敛带回长安厚葬。 “我早已向陛下上奏,接纳薛仁杲等投降,并予以宽待,如此陇右诸州,可不攻自破,传檄而定。 事实也是如此,现在薛仁杲等投降,数万陇右精锐也皆归附我大唐,加入唐军。而陇右诸州,纷纷上表归附。 可现在陛下要将薛仁杲等三品以上皆押送长安问斩,只怕陇右人人自危,甚至那些投降的兵将都有可能哗变,更别说陇右已经上表请降的诸州,随时可能再反,” “陛下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居然下此诏令?” 众人都没吭声。 浅水塬一战后,李世民招降陇右军团,十分顺利和成功,确实也瓦解了陇右最后的抵抗, 但这件事明眼人也都能看的出来,秦王暴露出几分野心, 他这是直接把整个陇右军团和陇右地盘,都划拉到自己底下了。 长安岂能不警觉,反应最大的必然是太子李建成。 薛仁杲宗罗睺翟长孙等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陇右精骑也是天下精锐,就连郝瑗、褚亮等人也都是非常有谋略,要是都让他们加入了秦王府,那还了得。 把薛仁杲等押赴长安处死, 明面上当然是警示其它不肯归附大唐的枭雄诸侯,也是给这一年多来与陇右军交战而阵亡伤残的将士们,给那些被陇右军攻打劫掠的地方百姓的一个交待, 但更多的还是不让李世民吞下这么大一支战力。 李逸坐在下面也很感慨, 从大唐朝廷的角度上来说,薛仁杲这些人固然不能纵虎归山,但也没必要直接杀了,可以召入朝中,分散到太子、齐王,以及朝廷诸卫嘛。 这天下还没一统,强敌还多呢,正是用人之际,现在杀了多可惜。这些人也才刚投降李世民,也不可能就死忠李世民。 现在这种直接杀了,那是谁也别想得到。 郑元璹说他必须马上就将薛仁杲等人逮捕,然后押赴长安,李世民拍着桌子不肯。 两人针锋相对, “这个郑元璹啥来头,敢这样顶撞秦王?” “他是荥阳郑氏,他爹曾是宇文泰的好友,也是杨坚的同学。大象二年,联合刘昉矫诏随国公杨坚辅政,为杨坚篡隋立下汗马功劳。” “那也是前朝的功劳,再说五姓子就敢这样顶撞秦王?” 苏勖呵呵一笑,“太子妃也出自荥阳郑氏,是郑元璹从侄女。” “哦!” 这下李逸懂了,建成妻子娘家人,自然是他的支持者。 “大王莫不想要抗旨?”郑元璹高举诏书,丝毫不让。 李世民怒目而视。 窦抗出来劝说, 最后李世民只肯交出薛仁杲以及他兄弟们, 郑元璹不肯接受,非要把薛秦三品以上的都带走, 窦抗好说歹说, 最后李世民又交出了一个宗罗睺, 郑元璹不肯, 于是双方从早上一直吵到午后, 李世民交出的人也越来越多,从薛仁杲到宗罗睺,从郝瑗到张贵,再到曾经诈降常达,然后将他劫持并夺取陇州的仵士政,再加上薛仁杲的兄弟,以及宗罗睺几人的子弟等, 一共约百人。 翟长孙、褚亮褚遂良等其余文武,李世民硬保,不肯再交出一人。 窦抗也让郑元璹先把这百人带回去交差, 至于后续,秦王自会向皇帝奏报请示。 郑元璹本来还要把那八百具装甲骑带走, 可李世民直接告诉他,这些人已经收编了。 当天, 郑元璹将薛仁杲等百余人捉拿,装上囚车押往长安。 此事引起了泾州降将降兵们的不小恐慌,好在唐军早有准备,在处死了十几个想鼓噪闹事的薛仁杲亲兵后,将他们的首级传首诸营,挂在营门示众,然后又向陇右降兵们再三保证,不会牵连到他们后, 这事慢慢也就压下去了。 但李世民气的不轻, 他能猜到这事定然是兄长建成在幕后推动的。 李世民决定亲自回长安一趟, 泾州仍由李叔良、刘弘基镇守,丘行恭驻守灵州,窦轨驻守秦州,常达仍回陇州驻守,梁实驻守豳州, 派柴绍、窦轨去陇右接收。 安排好后,李世民第二天便返回长安,而李逸也趁机跟着回京,还特意找李世民讨了一张命令,把罗家堡的十二人也一起带回去。 这次出征,李逸其实也才出来一个月多点,比他来时预料的归期早多了。 不过这趟没白来, 得了四转勋,还得了个从八品的散职,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把罗家堡十四名服役的村民都带回去,少了两人。 (本章完) 第102章 凯旋 第102章 凯旋 晚风轻轻吹拂, 夕阳西下, 蜿蜒的滈河两岸,稻禾随风摇摆, 前方高高的神禾塬,还有远方接天的巍峨终南山。 罗大富放声大吼,“耶,娘,我回来了!” 一群汉子,纷纷放声大吼, 李逸有些受不了, 鬼哭狼嚎的,太难听了。 田间的白鹭都被吓的扑翅高飞,蛤蟆也吓的纷纷跳河。 这群离家百日的汉子,一边嚎一边奔往家里。 近乡情怯。 李逸催动坐骑缓缓跟着,后面一匹马上驮着两个包袱,那是大山和大树两人的骨灰和遗物。 在泾州,李逸和罗三他们找到了两人埋葬处,把尸骨起了出来烧了,收了骨灰装坛,带了回来。 总不能让他们独在异乡为孤魂野鬼, 落叶归根, 身死也该魂归故里。 只是一会不知道要怎么跟两人父母妻儿们说, “哥!” 罗家湾桥的北桥头, 还在桥头铺子忙碌的罗三娘听到隐约传来的呼声,站在那里张望了好一会,然后看到夕阳下奔来的二哥三哥他们, “哥,” 三娘激动的往桥另一头跑去, 兄妹几个在桥中间相会, “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大富和大贵看着妹子,也是激动不已, 出去这一趟,不仅离开百余天,尤其是经历了那么艰苦的围城,面临饥饿和死亡的威胁,是多么的煎熬, 再回家乡,再见亲人, 那感情也是格外浓郁了。 “阿耶!” 兰香也跑向父亲罗三, 很快, 桥头这个休息区, 成了一个大型的亲人见面会, 几乎全村的人都闻讯赶来了,母亲抱着儿子哭的,父亲拍着儿子肩膀的,也有儿子跳到父亲怀里,妻子拉着丈夫手抹眼泪的。 激动,高兴,喜极而泣。 “大山!” 也有人在人群中寻找呼唤儿子,却始终没找到,一声声急切担忧的呼声,到后面已经变成哭腔。 还有刚回来的人也因有亲人死在上次垮崖中,而与幸存的家人抱头痛哭。 连临终一面都没能见上。 “三叔,你帮我把大山和大树的骨灰和遗物给他们家人吧,”李逸心有点堵,被这气氛弄的很难受。 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两人的亲人, 三叔点了点头, “阿郎,一路辛苦了。” 秀芝上前来,迎接他回家。 玉漱和素君还在长安,他一回来长安城都没进就直接回御宿川了。 “家里还好吧?” “好嘞。” 李逸离家其实才一个多月,变化不大,就是稻禾长的更高更密了。 “大山,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 后面突然传来撕声裂肺的哭声,那是大山的母亲,几年前丈夫去世,现在儿子又没了。 大山的媳妇和孩子也跟着大哭, 乡党们安慰着。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两次征丁役,出去了十四人,回来了十二个。 而五月出去的那批,他们走时家里还好好的,结果再回来,不少亲人死伤在垮崖中, “三叔,明天村里帮大山、大树安葬了吧,一起帮个忙。” “好嘞,入土为安。” 直到许久之后, 村民们才各自回家, 李逸时隔一个多月再回到无极草堂, 没甚至变化, “阿郎,土豆已经长的很高了,有的还已经开出了。”秀芝带李逸去看土豆, 当初的两颗土豆,李逸走之前,已经催出芽种下了。 两颗土豆,切成了八块种下。 现在内院廊外,八个小瓦盆里,八棵土豆苗已经长的很粗壮,确实还有的开出了紫色小。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打理,就看土干了就浇浇水,平时就放在廊外,要是下大雨我就搬回廊下,” 李逸笑道:“其实这土豆也不需要怎么精心打理,有水有肥就足以,现在已经开始在开了, 再过一两个月,根茎的土豆就能成熟了,到时就能收获很多个土豆了。” “这么快就能收获吗,那能收获多少个土豆啊?” “一株土豆,最少也能收获个五六个,要是精心管理,收个十来个也是可以的。” 秀芝惊讶,一个土豆切成了四块种,这一块种下最后能收十来个,那不是几十倍的收成? “这土豆啊可粮可菜,既能直接煮着吃,也能做淀粉,做粉条,一年还能种上两季,产量还是很高的,关键是土豆啊对土壤要求没那么高, 缺水的旱地、少肥的沙地,也一样能种土豆。 亩产个千八百斤是没问题的。” 秀芝也是农家出身,立马就听出这土豆的金贵,一年两茬,一茬亩产千八百百斤,还不那么挑土地,不像麦子、水稻,得保证足够的水。“那一年不是能亩收两千斤,我老家好多地一年都只能亩收一石麦子,咱们御宿川水田肥沃水足,一年也顶多两三石稻子,这亩产一两千斤,嘶!”秀芝不敢想象了, 望着廊下管理了快两月的这些土豆,原本以为只是个番邦传来的胡菜,跟黄瓜菠菜茄子等一样呢, 哪想到这居然还能当粮食,还亩产这么高。 “阿郎没骗我吧?” “骗你做啥,” “这,这,这也太珍贵了,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看好,可不能丢了。”秀芝结巴着道。 “这不是已经放在咱内院了吗,哪还能丢。” 现在那八株土豆,在秀芝眼里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入棵菜,那是八个宝贝,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阿郎当初说两个土豆是两个金疙瘩了。 半斤左右一个的土豆,这一株要是结个十个,那也有五斤了,八盆就四十斤了。 四十斤粮啊, 她插标卖首,卖身葬夫,只给丈夫换一口薄皮棺材,娘三就卖了。 现在一斗豆子都得二百多钱,他们当初也就卖了几十斤豆子钱。 “对了,陈良那还有六株洋葱,也是用瓦盆种的,一会也让他搬这里来一起照看。” “阿郎,洋葱又是个啥?” “一种胡人那原产的葱,根茎是个扁球,主要吃这个根茎,葱叶也能吃,是蔬菜。” 秀芝听到这还好,要是又是跟土豆一样金贵的粮食,她可还真有些担心管不好。 “长安送来的那四个娃可还听话?”李逸问。 “都挺老实本份,手脚也很勤快,阿郎你不在家,这院里也没啥事,奴便安排他们在作坊帮工,” “可有让他们在学堂听课。” “奴按阿郎吩咐,每天中午的课,也让他们去旁听。” “你可也有去按时旁听?”李逸问。 秀芝点头,说也天天去旁听。 “现在认得多少个字,能写多少个字?” 秀芝听课学习还是比较努力的,虽然她觉得她一妇人不用学,但李逸要求的,她便也天天有去学。 李逸要求自家的奴仆们都去听课,也是有原因的。 全是一群文盲,有时用起来也不方便,像秀芝他是培养做内院管家,还要兼管着点作坊这边的事,大字不识一个,肯定不便。 就是李守仁李守义陈良等人,以后肯定也要慢慢的分管些事,李逸孤身寡人的又没有一个亲戚族人, 只能是自己培养,总要比外人放心一些。 其实像罗二、三娘他们,李逸也是建议他们有空就去听听课,反正就中午时间上课, 要想走的远,有更好的发展,文盲总是不行的。 反正自家办了学堂,有这么一个便利条件,这样好的资源不用,那不是浪费嘛。 别人想旁听上课还没那条件,得交束脩,得人允许,但李家有条件啊。 “你跟门栓门柱哥俩,谁认的字多些?”李逸打笑。 秀芝说娃认的多,说娃们脑袋聪明,她脑袋不开窍,手拿笔也僵硬写不好,但秀芝这两月来,也已经一百多个字了,而且能写大多半。 这个成果,只能说一般,但一个妇女,每天中午挤点时间旁听学习,有这个表现已经不错了。 “好好学,你是管家,以后也要管管账目钱帛的。” “素君和玉漱以后就在长安不回来了么,阿郎也长住长安么?”秀芝问。 “嗯,长安那边,偶尔住住吧,主要还是住这里的。” 春进来,说前院罗二叔他们来了。 李逸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前院。 院里不少人,罗二来了,罗三罗五也来了,另外刘黑子回西院跟妻子说了几句话,也又过来了。 其实好多村民都想来,但罗二说他有事跟无逸禀报,让大家有事明天再来。 “无逸啊,你不在这段时间,樊川杜氏也开了几家腐竹作坊, 现在韦家、杜家,都开了好几家作坊,腐竹、豆泡这些他们做的比我们多多了,而且价格也一直在压。” “现在他们卖啥价?” “腐竹一百钱一斤,油豆泡只卖一百二十钱,” “两家都这个价?” “嗯,而且他们这个还是上品的价,中低各又减十钱。” 三等的腐竹才卖八十钱一斤,三等油豆泡才一百钱一斤。 而在两月前,李逸独家生意,一斤腐竹换一斗大米,那时至少是三百六十钱,哪怕给三分之一回扣,也还有起码二百四十钱,而且这个回扣也不是都给三分之一这么多。 “他们这样卖,利润也不多了啊。” 李逸自认为自家作坊的工艺比较先进,成本压缩较低,但一斤腐竹黄豆的成本起码也要四十钱,油豆泡每斤油和豆子钱得六十多文, 这还没算上柴和人工钱,劈柴也不便宜啊,合到两文一斤呢。 如果把人工啊、劈柴,还有锅灶碾磨驴这些的成本摊进来, 利润肯定是还有,但不多了。 “阿郎你不在家,我们按你之前吩咐的价,中等的腐竹豆泡都咬着他们的价,三等的还低十钱,只有上等的以每斤换一斗二米, 这段时间韦杜两家的腐竹豆泡多了,他们到处抢我们生意,如今我们的上等的腐竹豆泡不好卖了,中等的跟他们价一样,也卖不过他们,好多原来老主顾都转头买他们的。” “最近作坊销量下滑严重,上等的腐竹还库存了许多,豆泡不好存,我们只好把上等的当中等卖。” 罗二一脸惭愧, 李逸笑着安慰他,“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稍调整一下便是,以后上等的腐竹豆泡,我们比他们多卖十钱,中等的价格咬住,下等的少卖十钱。” “啊,这样的话,那我们还要给回扣吗?” “大主顾,我们给两成的回扣。以后我们多生产腐竹,这个便于储存运输,可以卖到外地去。” 李逸并不怕韦杜,他们也没本事把整个京畿,甚至整个关中都垄断了,还有关外呢。 利润降低了,但仍还是有不少的利润的,只是没那么暴利了而已。 (本章完) 第103章 开府仪同三司 第103章 开府仪同三司 郭二郎听说李逸回来了,特意提了只鸭子来。 “这只鸭子肥,正好给你接风。” 郭二郎现在对李逸是越来越客气了,李逸也不跟他客气,叫来秀芝,“把这鸭子杀了,一会我来做个麦酒鸭。” “无逸啊,这次出征啥情况?” 此次秦王泾州大捷,一举灭掉薛氏的消息早传回长安,朝廷也是特意派人布告各县乡。 随着这个消息公开,关中百姓欢呼。 终于不用担心陇右军杀到关中来了,随之就是长安各种物价也应声跌落,尤其是粮价,终于又回到了战前斗米匹绢的旧价。 郭二郎想到李逸之前拉十几车粮,轻松就赚了二十多万钱,不由后悔的把腿都拍青了。 “这次战事还是挺激烈的,甚至有点曲折。” 李逸坐在前庭大枣树下,开始跟大家讲,他口才还不错。从出征前,中原李密大败宇文化及,到刚要出征,泾州刺史刘感兵败身死三千兵全军覆没,再到陇州刺史常达被诈降陇军劫持,陇州失守。 当他讲到在高墌城,梁实率五千兵出城,驻扎浅水塬高地,硬抗陇右军狂攻七日,讲到庞玉率五千人出城增援,结果差点被翟长孙具装甲骑给打崩溃, 大家不时发出惊呼声, 而听到秦王倾城而出,亲率数十骁骑绕到敌后,侧后猛击敌方,一击败敌,然后又率两千精骑一路杀到折墌城下,把薛仁杲困住,堵住败兵撤入城中,最后迫薛仁杲投降, 郭二郎听的那个激动啊。 “真是不得了啊,居然如此起伏路宕,真是稍有不慎,不堪设想。” 李逸回望此战,也觉得很了得, 李靖献策诱敌疲敌,很关键。 但最了得的还是李世民能在浅水原击溃敌人后,没听窦轨的按兵观之,而是抓时机会,立即赶到折墌城,围住薛仁杲,既不让他跑,也不让让收拢败兵。 想上次浅水塬之战, 唐军大败,五万人没了三万多,但薛军就没有抓住这机会,未能直接先精骑赶到长武城下包围长武并堵截败兵,这才有了后来李世民靠收拢的败兵和城里的不多兵马, 硬是让李世民打了个出其不意的夜袭翻身仗。 刘黑子有些得意的对前东主郭二郎道:“我家阿郎这次可又立大功,加勋四转,现在累勋七转为开府仪同三司,从四品。还授散职秉义尉,从八品。 陛下还赐我家阿郎银带一条锦袍两件,御酒一坛绢百匹,并良马两匹奴隶四口。” 郭二郎大为震惊,眼中满是羡慕。 “无逸也披甲上阵杀敌了?这是斩将夺旗了?” “哈哈哈,我哪有那个本事,就是帮着制作炒米供应军需,然后做点文书工作。” “七转勋啊,有勋田十顷呢!”郭二郎惊呼。 “有吗,我这个倒没注意。”李逸还真不懂。 “当然有啊,虽说官人之爵田、勋田、官人永业田不并给,只按最高者高,可你原也仅是县男爵,永业田是五百亩。现在你七转勋,勋田是一千亩,那么朝廷还要授你五百亩地。”郭二郎拍着大腿,比李逸还激动。 李逸哦了一句。 又能多分五百亩地,还是永业,不是口分田那种身死还田的,但按惯例,可能又得授分在宽乡,也就是地多人少的地方,不可能授分在京畿了。 太远的话,这五百亩地也只能暂时出佃收租,亩收个六斗八斗或一石的。 “怎么就没授个职官呢?”郭二郎感慨着道。 聊了会天,李逸让陈良和黑子分头去请董秀才、冯乡佐,还有王里正王乡正来吃饭。 秀芝把鸭子收拾好了,李逸便做了道啤酒鸭。 没有啤酒,那就用麦酒,效果也一样好。 用麦酒炖的鸭子,没有腥味,反而很香。 郭村长家散养的鸭子,平时吃田螺青蛙等,肉质还是很好的。 放块老姜,两片山渣干,八角来两个,放小块桂皮,加点大葱,也无需太多香料, 少放点更能吃出鸭子本来的好味道。 煲个腐竹,煮个豆泡汤,再煮个豆腐咸菜,炒两青菜,家里不像豪门大户还有冰窖,不仅夏天能吃到冷饮,平时也能冻一些肉食保鲜。 “再加个菜。” 董秀才提着一块咸肉进来, 这是他平时收的学生束脩,李逸拜师时还送了好几块呢。 “老师怎么还带肉来。”李逸笑道。 “赶紧做去,啰嗦啥。”董秀才听到学生平安归来还是很高兴的,立马就来了。 “那我做个蒸咸肉,再来个咸肉炒豆干,怎么样?” “你怎么弄我怎么吃。”董秀才还是非常相信学生的厨艺的,每次来吃都是非常满意,连坨坨肉那么简单的做法都能很美味。 客人们陆续到来, 都没空手来,知道是来吃饭,所以特意带了食材。 冯乡佐冯六郎带了两尾鲤鱼,李逸一个红烧,一个香煎。王里正带了只鸡来,直接炒鸡。 王乡长则提了只甲鱼来,得有两三斤,直接炖汤。 李逸做散很麻利,家里又有无烟柴火灶,有铸铁大锅,还有锻打小炒锅,做起菜来很方便,可以同时做好几个菜。 秀芝给他打下手,洗切配料。 天黑, 一桌子菜也齐了, 今天这饭也算是比较晚, 但菜挺硬。 麦酒鸭、蒸咸肉、咸肉炒豆干、腐竹三鲜煲、豆泡汤、咸菜煮豆腐、红烧鲤鱼、香煎鱼块,还有个赤水大葱生炒鸡,甲鱼汤, 加上炒蕹菜、炒藠头,荤素搭配十二个菜。堪称豪华。 “陛下赏赐的御酒,我从泾州带回来了,大家一起喝。” 软糜子酿的黄酒, 虽非宫廷贡酒,但也是皇家采购御赐得胜将士们的,较好档次的。 封泥打开, 酒香扑鼻。 董七郎帮忙给大家倒酒, 王乡长举杯起身,“这头一杯,贺无逸凯旋,功成名就。” 大家一起举杯。 在乡亲们眼里,李逸这次出征才个把月,居然就获四转勋,可了不得,何况还有个从八品散职。 虽说散职无职事,但这可仍是个官。 “我也敬大家一杯,” 上来先喝了三杯, 董秀才道:“别再光喝酒了,吃菜啊,无逸这么辛苦弄一大桌子,别都喝醉了,好菜倒忘记吃了。” 大家都笑, 于是拿起筷子夹菜, 李逸这顿聚餐,还是老习惯,会餐合食,也不像人家大户豪门或是书香士家,搞分餐制, 李逸觉得一大张桌子,大家围坐一起吃才热闹呢。 至于说干净卫生这事,放两双公筷就好了。 “呀,这是我刚提来的那只鸭子?怎么一点腥味没有,而且肉也不柴不老这么嫩呢?”郭里正赞不绝口。 “用麦酒炖的,放了点干山楂,既能熟的快,肉也香,”当然他还放了点植皮八角老姜蒜片大葱这些。 大葱生炒的鸡也很好吃, “要不是无逸本事大,都已经是爵爷了,你这厨艺到光禄寺做个大厨都足够了。”郭二郎感慨。 “就无逸这厨艺,那得进殿中省尚食局。”冯六郎笑道。 光禄寺和尚食局都是做御膳的,不过分工也有不同。比如光禄寺主要负责宰宫廷宴会,以及平时宰相、朝官们的廊下食。 而尚食局隶属殿中省,是专给皇帝做御膳的,另外还有为试菜的职责。 廊下很奢侈的点着几盏油灯, 还点了松木火把, 李逸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摇着蒲扇,虽然条件稍简陋,但这种气氛挺好的。 这顿饭边吃边聊,吃到很晚才散。 把客人一一送走, 李逸回院, 刘黑子在旁边感慨着道:“以前我在郭庄给郭二郎做长工,郭二郎那就是我们长工的天,这王里正王乡长冯乡佐董秀才等人,那也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一个个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呢, 想不到如今他们却已经这么巴结阿郎你了,甚至郭二郎都对我客气的很,刚才还拉我到一边,让我不要记恨以前打我赶我走的往事。” “大家都是乡里大户,互相关照几分,说不上巴结。” 人以群分,或者说人以阶级而分。 郭二郎当然不可能跟刘黑子称兄道弟,但跟李逸自然就称兄道弟,甚至随着李逸身份的不断上升,他确实已经有些巴结了。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小别胜新婚,但记得悠着点,别明天腰酸腿软。”李逸拍了拍他胳膊,自己回东院内院了。 这一晚, 小狸陪他睡, 那呼噜呼噜的猫声,格外的催眠,让李逸睡的特别安稳踏实。 一觉大天亮,李逸洗漱一番后,便去了长安,只带了陈良和张曹两个仗身。 回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 行营参军的鱼符得交还了,也算是把差事卸了。 另外朝廷赏赐给他的两匹马四个奴隶还有一百匹绢,也还得去领取。 桥头, 罗三娘已经忙碌了一阵子了, 李逸打了个招呼也没停留,四十里赶到长安,跑出一身汗水。 城门处当值的是熟人丘神俨,从上次买粮相识,经常出入城门的李逸跟这位丘队头也是老熟人了。 “李待诏早,” “丘队头早。” 丘神俨拉着他聊了会天,他叔父丘行恭也是上次出征的诸行军总管之一,如今被授为灵州刺史,带兵驻守灵武。 丘神俨一直感叹自己上次没能参加征讨,否则也能挣个几转勋了,上次所有出征的人都获勋一转,有功勋的还另授,别提让人多羡慕了。 这让李逸很佩服唐人的尚武精神,上到公卿贵族世家公子,下到庶民百姓,人人都渴望上战场,都想立功勋。 好不容易从他的碎碎念中脱身,李逸赶回平康坊, 进入内院,新罗婢看到他,直接把手里的针线活扔了,一把扑到李逸怀里,激动的大叫。 姬氏闻声从房内出来,看到李逸,也是露出满脸笑容。 “过来,一起抱抱。” 姬氏红了脸,最后还是过来抱在一起。 “阿郎,” 阿福家的女人过来,“秦王府来人,召阿郎前往。” (本章完) 第104章 血溅金殿 第104章 血溅金殿 九月初一, 朔朝会, 皇帝召京师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朝参。 李逸不是职事京官,连初一十五的朝会也没资格参加的,但今天他以西征凯旋立功将士的身份也接到旨意参加。 很明显,今天这场朝会,是关于上次征讨的。 李逸也是早早起来沐浴更衣,换上了一梁进贤冠,配公服,把金銙蹀躞带也系上了。朝参,就不能穿圆领官袍配幞头这样的常服了。 姬氏比李逸还激动呢,凌晨就给他熨烫好了衣服,还特意熏了香。早上还帮他拿洗脸、修须。 “阿郎这块红色澡豆好香,清净干净,还格外留香,是在东西市哪家铺子买的?” “这不是在东西市买的,” “宫廷赏赐的么?” “这是我师傅以前自己配制的,名叫香皂,我打算有空也来试制,你觉得怎样?” “如果阿郎真能制出此等的,那这香皂肯定能风靡长安,引无数贵妇千金们抢购。东西市的澡豆面药,甚至是宫廷里用的,都未必比阿郎这块好。” “嗯,这样说我可信心大增了,那回头有空我就试制。” 姬氏出身名门,祖父封爵汾源郡公官拜司农卿,父亲也官至鹰扬郎将,公公是民部尚书、大将军,对于朝廷礼仪较为了解,仔细提醒李逸, “这规矩也太多了吧,放屁都不许?想放屁怎么办?” 姬氏红着脸,“夹着,慢慢放,不能有声,否则会被殿中侍御史弹劾失礼,重则丢官轻则罚俸,” 姬氏提醒他参加早朝前,最好不要喝水吃东西,否则朝会时想要入厕,那到时可就非常失礼了。 “这大早的参加朝会,不吃东西,那不饿的难受?” “饿也没办法,总比在朝堂上尿急屎急要好。” “也是。”李逸想想觉得很有道理,这大殿上挤那么多官开朝会,你放屁我要拉屎,这会还怎么开。 “幸好我平时没资格上朝。” 大唐平时朝会,只有京官五品以上职事文官,以及中书、门下两省供奉官、监察御史、太常博士、员外郎,才有资格每日常参。 非职事官的散官、勋官、封爵,还有武官,都没资格。 只有初一十五,京官九品以上文武职事官才都需朝会。 李逸不是职官,要不是这次因是行营立功人员,他也没资格。 姬氏给李逸穿戴好,又仔细检查了几遍。 李逸肚子突然咕咕响, “还是垫巴一点吧,要不这朝会上肚子一直响,估计也很失礼吧。” “那阿郎少吃一点,尽量吃点干的。” 李逸最后让玉漱给他装了一小口袋的炒米在身上,实在饿了就嚼两口。 外面天还没亮,此时才四更天左右。 但姬氏已经催他出门了,“百官得在宫门等候,到时还要查验门籍鱼符,可不能迟到了。” 李逸只好摸黑去上朝。 刘黑子和陈良一人打一个灯笼随同,三人都骑马前往。 他的仗身张义全和曹大行,回京后就走了,他解了行营参军职,这仗身待遇也就没了。 没有职事,是没有庶仆、仗身这些官给随从待遇的。 刚上马, 对门李靖也出来了, 这位现在可是正经的五品右武侯卫翊府开府府仪同,一身绯袍,比李逸身上这绿袍可好看多了。 人家骚粉,他蛤蟆绿。 “李公早。” “啊,无逸你也这么早。” 李靖出行,排场可比他强多了,八个家丁随行,前后四盏灯笼。 不过大家都骑马, 唐朝的官员上朝,没有坐轿子的,或者说这时代武将骑马,文官坐车,就没有轿子。 顶多宫里才有,但人抬的叫步辇。 臣子可没资格用。 两人骑马走边走聊,走到坊中心十字街,又来了几支上朝的队伍, “李开府、李参军!” 有人主动叫他们,上来打招呼。 “在下褚亮,这是犬子褚遂良。” “原来是坊西褚公。” 褚遂良家也住在平康坊,在坊西南,李逸跟李靖是在坊东南。 褚家爷俩大业末贬到陇右,然后成了薛举的官,褚亮官还不小,是黄门侍郎,在泾州,薛仁杲投降后,褚亮爷俩就很积极主动的向李世民靠拢, 李逸在行营也没少跟他们见面,这次回来李世民也特意带上了他们。 褚亮被李世民征辟为秦王府六品文学,褚遂良则是八品铠曹参军。 今天去上朝,是以唐朝官员身份,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李逸对褚亮,以前不太了解,但前世就知道褚遂良,凡是跟武则天有关的电视剧里,肯定有褚遂良,他曾是李世民心腹,后来成了高宗李治的宰相,他还是国舅长孙无忌的政治同党。 当然,褚遂良还有个身份,初唐四大书法家之一。 历史上瘦金体字,其实也源出于褚遂良书法。 而现在褚遂良还是个年轻人,虽好书法,但也还没到开宗立派的地步,反而对李逸的瘦筋体,格外喜欢,在泾州和回来路上,褚遂良一直主动找李逸学习呢。 一路上,不断有新的上朝官员队伍加入。 东城这边贵族官员多,等快到皇城时,路上居然还有点拥堵了。 等到了宫门前, 那真是到处是人, 好多官啊。 真是不到京城不知官多, 宰相等一些高级官员,还有间待漏室去休息等候, 李逸他们这些小卡啦咪就只能在门外排队等候了。 大约五更, 宫门打开, 值守的监门卫、城门局的,还有左右卫的、内三卫五府的,一群人开始配合查验身份, 每个人身份都要核查, 李逸没有出入宫禁的鱼符,门籍那里没他档案, 他这样临时参加的只能拿出自己的官告,等宫门官员拿着单子核实。天渐渐亮了, 等天大亮, 终于朝会开始, 李逸品级太低,直接在殿外广场上站着。 好在这是九月,也没下雨,风有点点凉而已。 正当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站在这广场上,啥也看不到啥也听不到,然后站两小时回家时, 有宦官过来宣读了一份名单, 让他们入殿。 李逸名字也在列,都是此次征讨行营的官员。 拾级而上, 成功迈入金銮殿, 李逸跟着拜见皇帝后,在殿门口坐下。 大殿里铺着木地板,十分光滑,他学着跪坐,有点硌,品级低,连个蒲团都没。 李渊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李逸隔的太远,看不太真切。 但看着不太年轻,挺多皱纹,据说杨广曾嘲讽他这个表兄为婆婆面。还有历史记载,李渊很特别,他长了三乳。 李世民后来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事成后跑去见李渊,直接跪而吮上乳。 他在这里开着小差, 那边朝会开始, 李渊正说刘感,说刘感如何忠义,因此特追赠刘感为平原郡公爵,赐谥号忠壮,并特旨其嫡长子袭平原郡公爵。 又称赞陇州刺史常达,“卿之忠节,更可求之古人。”说着皇帝还点了起居舍人令狐德棻名字,“刘感,常达,须载之史册。” 李逸竖着耳朵听, 李渊说话挺有范的,很有节奏,他还在殿上讲起跟常达的关系。 原来常达以前是李渊的老部下,跟着他出征过好几次,后来常达在大业末隶属于霍邑宋老生麾下。李渊起兵南下,宋老生抗拒,常达却并没有因跟李渊的旧情而倒戈,仍还随宋老生拒战, 兵败后,李渊还以为常达死了,重金悬赏找他尸体,结果找到活人。李渊并没怪罪常达,而是高兴这老部下没死,拜为统军,之后任为陇州刺史。 这次常达被劫持,李渊本以为这老部下活不成了,没想到折墌城下,他还能跳出来,还带着许多陇右军投降。 更让李渊佩服的是当初常达被押到薛举面前,薛举指问妻子问识皇后否,常达说是病丑妇,陇右大将张贵问识我否,常达骂他逃死奴。 这种抱着死节之心的表现,让李渊是很感动的。 殿上赐这老部下三百段杂彩,并晋爵郡公。 “那当初诈降,然后劫我大将,夺我陇州的那个仵士政拖上来!”李渊大喝一声。 仵士政被拖上来, 这人本来也是跟着薛仁杲降唐了,但现在李渊要清算他。 “将此獠乱棒扑杀!” 数名禁军持棒上前, 就在金殿上,一棒一棒的把这名陇右悍将击杀, 血溅金殿。 李逸目睹这场景,很是震惊,活活打死了。 好歹你拖去午门外杖毙啊, 你当着这文武百官面打死,这是杀鸡儆猴,警告大唐官员们? 李逸隐约只能看到秦王李世民的一点后脑壳,他在想,或许李渊这是在警告李世民,也是在警告所有陇右降官。 毕竟仵士政当初向陇州刺史常达投降,常达是很慷慨的接纳了他,还予以厚待,结果这家伙却诈降,找机会劫人夺城反叛。 现在陇右这么多人投降了,会不会有人以后也反复无常? 所以今天金殿乱棒扑杀,严厉警告。 手段有点粗暴了些。 尸体被拖了下去, 皇帝又下了几道旨, 被常达骂为逃死奴的张贵,此人是薛仁杲麾下悍将,但十分凶恶残暴,当初瘐信儿子就是被他跟薛仁杲给活烤了吃的。 “将张贵拉到狗脊岭腰斩!” 薛仁杲和他弟弟薛仁越,薛家十几口男丁全被拉到闹市斩首。 郝瑗、宗罗睺、牟君才等也俱处斩。 好在李世民保下了翟长孙、褚亮等一些人。 李渊起身,背手站在殿上, “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业,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贵。假使王世充等得志,公等岂有种乎! 今日薛仁杲等君臣,岂能不做为前车之鉴?” 说完这番话, 皇帝坐回御座,招手。 通事舍人崔敦礼上前宣诏。 “门下,制曰,尚书令雍州牧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秦王世民,器宇冲深,智谋英果……可太尉、使持节陕东行台,其蒲州、河北诸道总管及东讨诸府兵,并受节度,余官悉如故。” 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 恢复殷开山官职爵位。 昨天去过秦王府的李逸,其实已提前知晓此事。 他甚至从房玄龄杜如晦他们的对话中,知晓了皇帝让李世民任陕东行台尚书令、蒲州总管,总管关东所有兵马,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在房玄龄看来,皇帝这是过河拆桥,陇右还没完全平定,河西也还有个李轨,甚至汉中一带也未平定, 皇帝却立马把李世民派到关东去, 实际就是不让李世民把陇右这块地盘拿到手中,甚至是新归附的陇右军兵将,也在被皇帝重新划分。 表面看,皇帝这是为应对中原局势变化,做好征战中原的准备,这是对李世民的最大信任。 李世民辛苦打下的陇右,他收编的陇右精锐,现在全被皇帝拿去了,甚至很多都被东宫拿去了。 李世民极力争取,也只保留下了两千陇右骑兵, 这支骑兵,李世民以原薛举宰相翟长孙,和他自己幕府的张士贵,任命两人为秦王府马军左右总管,正式组建玄甲骑,兵额两千,一千重装甲骑,一千精锐轻骑。 昨天李世民再次对李逸发出了邀请,希望他正式加入秦王府, 要授他秦王府参军之职,兼陕东道大行台民部员外郎。 不过李逸还是拒绝了,这次泾州战场之行,李逸并不是很喜欢和向往军旅,也不觉得有多血色浪漫, 行台的民部员外郎,品级比朝廷民部员外郎要低几级,朝廷的是从六品上,而行台的仅有从七品上,但对李逸来说,这应当仍是个很高的官职。 行台,也称行台尚书省,由行台尚书令或行台左仆射统领,是在总管之上的高一级机构, 一般都属于战时临时设立,权力巨大,军民兼管。 比如现在设立的这个陕东道大行台,就是把整个潼关以西的河东河南河北等地都划进来了, 不过眼下大唐对陕东控制区较少,也就是并州总管府,以及新设的蒲州总管府,洛阳是王世充地盘,尧君素还一直效力洛阳,坚守着蒲州城,坚持抵抗李唐攻打。 河南大部份是李密地盘,河北则属于窦建德、罗艺、高开道等人的。 南阳一带又有朱粲。 刚回长安,李逸并不愿去陕东开荒打仗,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水平,能够当行台的民部员外郎。 前两章顺序发错了,抱歉,大家看的时候按章节名调整下顺序看。 (本章完) 第105章 拍皇帝龙屁 第105章 拍皇帝龙屁 太极宫,北海畔, 临湖殿。 皇帝朝会结束后又在此招待凯旋功臣,李逸得以近距离的看到李渊。 说实话,李渊长的真不太好看,有个大脑门,一看就很聪明。皮肤很松驰,满脸皱纹。 难怪杨广称李渊婆婆面。 但今天朝会上,李渊也下旨给杨广上谥号炀。 洛阳皇泰主给祖父杨广上谥号明,庙号世祖,称世祖明皇帝。 但李渊今天也给杨广上谥号,却是炀,而且没给庙号,因此以后只能称隋炀帝。 李逸听过李渊很多传说, 比如李渊是位神射手,他虽幼年七岁丧父袭封唐国公,可从小却一直坚持练习骑射,十五岁就成为御前带刀侍卫千牛备身,由于得到姨父杨坚姨母独孤皇后的器重,年纪轻轻,就历任谯、岐、陇三州刺史, 定州总管窦毅家千金要比武招亲, 李渊前往,弯弓百步之外,嗖嗖两箭射中屏风上孔雀双眼,直接在一众贵族子弟中脱颖而出,俘获窦氏千金芳心,窦毅也是相中李渊一表人才, 于是李渊成功娶到了名门窦氏千金。 婚后窦氏不仅帮李渊生了五个儿女,而且窦家还给李渊带来巨大的助力。 李渊年轻时是不是长的很帅,现在看着不像,但他的箭法肯定很好。他不仅年轻时靠箭术赢回来个窦氏千金, 后来镇守河北,讨伐流贼,两军交战,敌众我寡,李渊策马执弓,连续开弓,一口气射了七十多箭, 射倒一大片的流贼, 敌人直接吓的屁流尿流,李渊乘势掩杀,大获全胜。 据说李世民就是从小受李渊亲自指导箭术,所以也成为神射手。他不仅箭术好,而且臂力惊人,一般弓都满足不了他,用的是两米长弓,用的箭都比寻常见多出四寸, 一般箭两羽,李世民的箭四羽。 不仅能百发百中,还能一箭射穿门板。 十几岁的李世民随父讨流贼,李渊陷入重围之中,李世民以轻骑突围而进,连发三箭,杀三将,震慑敌军,救出父亲。 李世民箭术好也是有证明的,玄武门时,元吉射李世民三箭,没射中,李世民却一箭射杀建成。 当然,李渊不仅箭术好, 李渊更喜欢弹琵琶,也好女色。 镇守并州时,就敢偷偷弄杨广晋阳行宫的宫女。 这入长安后,连太子舍人辛处俭的妻子都要抢,那还是大姨子呢。 至于什么杨素的女儿、薛道衡的女儿等等,那也是没少收。 李逸还是很佩服这个时代的贵族们的,特别是关陇贵族,马上打天下,骑射了得,而且人家跟陇右士族联姻,也是学了诗词文章的。 不管是杨广还是李世民,文章、书法、诗赋水平都不低。 相比起他们,像李逸这种后世读了十几年书的,相差太远了。 李渊坐在那里,没啥架子。 说话时也不说朕,都是自称名字,叫下面大臣,也不叫名字,称呼他们的官职或是字号等,跟老朋友似的。 甚至拉着裴寂跟他同坐御榻, 上次被免职的刘文静,李渊还亲切的挽着他的手, 他记性也好,这次召见的行营官将,不少人级别也不高,但李渊仍能叫出名字,甚至说出他的出身等。 比如大将军庞玉,他原是隋将,跟皇甫无逸一样留守东都洛阳,上次王世充兵变,皇甫无逸抛妻弃子孤身跑来长安, 庞玉也是随后入关,李渊对这两人都很好,一个授尚书,一个授大将军。 庞玉在泾州一战中,表现的不算好,带五千生力军出战,却被翟长孙差点打崩溃,要不是李世民及时出击,庞玉肯定输。 “咱们今天这里有两个无逸,刚聊了我的老朋友皇甫无逸,这里还有个李无逸呢,” 李渊笑着对李逸招手,“小无逸过来。” 李逸突然被点了名,起身上前,“臣李逸拜见陛下,” “这又不是朝堂之上,那么客气做什么,过来朕这里,”李渊拍了拍他身边的榻,“我倒很想仔细瞧瞧你,能够拒绝我两次亲自敕封官职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逸来到李渊面前, 李渊却让他跟自己坐, “臣不敢失礼,” “我让你坐就坐嘛,快。” 李逸被李渊直接拉到身边坐下,李渊还抓着他手不放,侧过身子笑呵呵的打量着他, 李逸看他满脸皱纹,偏偏额头又那么高,这一笑,好像狼外婆。 “这次你又立功了,小子,想要什么封赏,这次你要什么官,直接跟我说,” “臣此次随军,实在是没有什么功劳,陛下赐我四转勋,又赐我从八品散职,臣已经感激不尽,” 李渊大笑, “你这小子,不老实,小小年纪,也学的这么虚头巴脑的。” 这时, 突然一个响屁, 声音很大, 李逸赶紧道:“臣肚子有些不适,可能昨夜吃坏了东西,十分失礼,请陛下治罪。” “哈哈哈,”李渊再次大笑,“刚刚那个响屁是朕放的,你这小子。” 众人也不由的笑, 其实那屁那么响,不少靠的近的人,都能听到是皇帝放的。 可李逸第一时间说是自己放的, “这小子确实不老实,”李渊端起一杯酒,“就罚你饮酒一杯。” 李逸接过,一饮而尽。 李渊这时却又放了个响屁, 弄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子,我今天就考考你,以这个屁做首诗,但诗中不能有屁字。” “你能写出三字经这样比肩千字文的好文,一首诗难不倒你吧?” 李逸的三字经,现在已经在长安传开了,好多人都不相信这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所做,尤其还是个刚还俗的小道,要是山东五姓七宗的名门子弟做的,大家会说家学渊源,年轻俊彦,但你一个十六岁小道做出来,大家就不信了。 李逸也没想到李渊这个时候提这茬,更借着这屁来考他。 后悔刚才跟李渊抢屁了, 想了想,还真有了。 “臣就斗胆做首打油诗吧,献丑了。 龙行自带雨和风,驭气排空响一声。惊雷震得天地动,文武百官跪地听。” 李渊听完哈哈大笑, “虽然不甚押韵,但确实做的不错,如此短时间能得此四句,有才。”李渊拍着李逸手,很满意。 这时太子建成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李待诏更是了得啊,不知道可否再做一首?” “再来一首,”李渊起哄。 “那臣就再献丑了, 边关情势正告急,神龙忽降法力奇。运起神风吹敌阵,刮退敌兵三千里。” 李渊带头击掌叫好, 这两首打油诗一出, 皇帝这连环屁的尴尬也就掩盖过去了。 一时气氛还挺轻松。 李渊要赏李逸官,李逸却拒绝了。 “既然如此,也不勉强,就赐你绯袍吧。” 不过今天在金殿上见识过李渊的另一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仵士政乱棍打死,又把薛仁杲一家给斩于闹市,宗罗睺张贵这样的猛将也杀了。 这说明李渊该狠的时候还是很狠的, 薛仁杲也是出身于河东薛氏,只是后来迁去金城。而李渊后宫的薛婕妤,是薛道衡之女,也是河东薛氏。 可李渊一点面子都没留,直接杀了永绝后患。 想想历史上,他还杀了李密、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李轨这些反王,别人劝说求情都没用。 能对他有威胁的,他可不会手软。 也许他唯一一次手软,是对儿子李世民。 李渊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种没架子也好,宽仁大方也罢, 应当都只是他营造的一种人设,并不完全是真实的,也不能说就全是装的。 “你不要官,那就赏赐你一些田地吧,小子,你现在有多少田?”李渊笑问。 李逸就跟李渊算自己的田,还俗落户,授田五十亩,然后封浅水县男,得五百亩,又三原赐田百亩, 他前段时间在城南两坊,各买地五十亩,韦家给了他一百亩地, “加起来总共八百五十亩地,” “堂堂浅水县男,又如此有才华,还为国家朝廷立下这么大功劳,区区八百五十亩地,太少。”李渊大手一挥,“朕再赐你一千亩,” “谢陛下洪恩。”李逸喜滋滋,一千亩地呢,就算是出租,一年也好几百石粮收入。 聊到中午, 皇帝赐食, 就在临湖殿,一边能欣赏皇家小海风光,一边还能享受光禄寺大厨们做的美食。 这顿赐食,是宰相堂食级别的,有羊肉有鱼肉,色香味俱全,说实话,比李逸的那水平高多了。 享用完赐食后,李逸跟着大家出宫, 去领自己的赏赐, 出征赏赐的马和奴隶,今天又有绯色官袍。 这绯袍一穿,他可就能享受五品官的礼遇。 李逸又去办理赏赐田地的事,还特意问了他现在七转勋的勋田之事,果然如郭二郎所说的一样, 他这个开府仪同三司的散实官,可以获得一千亩勋田,他之前得了五百亩爵田, 所以这次加勋后,可以再补五百亩。按制度,官爵勋的永业田不并给,只按最高一档给,他现在能获田最高的就是七转勋, 因此能拿到一千亩永业田,但是他此前落户又分了五十亩地,其中有二十亩是永业,因此也要减掉。 最后他可以再补四百八十亩永业田, 皇帝赏赐的那一千亩不在此内,新授的一千亩地,在京西岐州。补的四百八十亩,则是在河东蒲州。 李逸也有些服,这不是人为制造麻烦么, 他这两千来亩地,东一块西一块的,都相隔几百里,太不便于管理了,只能先出租,可就算出租,也还得亲自跑一趟办手续、出租这些,想想就头痛。 不过名义上,他李逸已经拥有了两千三百三十亩地,其中两千三百亩是能传给子孙的永业田,三十亩是身死还田的口分。 他不是职官,没有职分田。 还有二百八十亩田,是在无极学堂名下的学田。 两千多亩地,已经能算是个乡村级大地主了。 (本章完) 第106章 李逸纵奴伤人 第106章 李逸纵奴伤人 李逸打量着面前的四个奴隶。 以裘褐为衣,足缠绑腿,身披毡子,披发左衽,四人虽也是黄皮肤黄眼睛黑头发,但相貌与唐人还是有很大不同。 脸长,高颧骨高鼻梁,深眼窝,很立体。 “会说汉话吗?”李逸问。 结果四人大眼瞪小眼。 太仆寺的书吏道:“这些都是赤排羌,此前跟着薛举女婿钟仇俱寇汉中袭扶风,兵败被俘没为奴的,不会汉话,李待诏领回去后,最好是给他们烙印或刺青,做好标记,严加看管,否则容易跑。” 赤排羌,陇右羌人一支,具体居住在哪一块,李逸也不清楚,甚至以前也没听过这名字,他只知道党项羌大名鼎鼎,后来建立了西夏王朝,还有川西那边的西山羌,也很彪悍,还有白兰羌白狗羌白马羌啥的。 在此时唐人眼中,管你啥羌,都是蛮子,这些蛮奴,也被篾称为獠奴,在唐朝的奴隶市场,尤其是长安的奴隶市场上,是最便宜不值钱的,比五溪蛮奴、五岭蛮奴还不值钱。 一个昆仑奴能顶十个百个獠奴。 “切记,一定严加看管,这些人很凶的,” 李逸签字,办好交接手续。 “走吧。” 四人被绳子绑成一串,连脚都绑了,李逸也没让解开,先带回去再说。 刘黑子看着那四个羌人, “阿郎,这些人眼神跟野兽一样,又不会汉话,不如卖了。” 陈良牵了两匹赏赐的陇右良马, “卖也不值几个钱吧?” “嗯,这些羌奴,一个也就值三五千钱。” 李逸路上观察着这四人,一个个很黝黑,皮肤粗糙,手都是茧子,个头不算高大,都挺精瘦,虽然看着被俘后这段日子不好过,但眼神依然凶狠锐利。 大约可能都只二三十岁, 长衫束腰,衣袍简陋,但也都较完整,估计可能也是部落精锐战士。 薛举陇右起兵后,拉拢了不少陇右羌落,不仅给酋长首领送豪礼,还答应打下地盘分享钱帛牲畜女子等战利品, 这些羌部战士,其实就是来抢劫的。 李逸试探着跟他们交流,问名字,可他们都没理会,看样子是听不懂也不会说。 “阿郎,渭北铜官有石炭场,干脆把他们卖去挖石炭算了,听不懂又不会说,一个个又凶如野兽,留在家里可不安全。” “黑子,不是都说你膂力大么,能够直接摁倒一头牛,一会你跟他们比划比划,看看你能不能把他们打服, 听说这些蛮族都喜欢以实力为尊,你要是能打服他们,以后他们就交给他管。” 刘黑子一听这倒来劲了。 “阿郎,不是我吹,两头牛我都能放倒,就这四个羌奴,看着眼神凶恶,但这高高瘦瘦的,我一人能打他们四个。” 李逸现在也不少奴仆了, 上次刚买了十个, 现在又赏赐四个羌奴, 卖了有点可惜,现在不值钱。但留着,也不好安排。若是黑子能够打服他们,留着做个长随护卫啥的倒不错, 皇帝也喜欢用异族侍卫嘛。 “你要真能打服他们,就留着,跟他们说,好好忠心踏实的干,表现好的我以后给他们买个女奴配给他们,甚至表现好的将来还可以给他们放免为良。” 这种羌奴如果能训练成忠心的死士最好, 像他这种没有根基的人, 随着财富地位上升,特别是财富跟地位不能匹配时,必然会引的很多人觊觎,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 许多富商都会被人当猪宰, 何况是这个时代,不见阳光的地方会有着更多弱肉强食。 有时穷人弱者,更不能完全被规则束缚, 光脚的只有舍的一身剐,有时才能自保。 要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那关键时候不仅能自保,还能反攻,以攻代守。 核武器你不一定得用,但你得有。 那些千年百年的世家门阀,其实这种手段更多。 回到平康坊, 经过北门,刘黑子还一直往东三曲瞧, “怎么,你新妇不能满足你了?” “没。” “你是想喝酒,开开眼界,还是尝尝鲜?” 老刘嘿嘿傻笑,一脸向往。 “这三曲啊,南曲中曲你消费不起,北曲嘛,倒也不贵,可随便一晚,估计也得你种几亩地的收成,而且啊,这些女子可未必干净啊, 每天开门接客迎来送往的,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你也不想染上点啥病吧, 别的病还好治,这柳之病可不好治啊,一不小心你那宝贝根子可就烂掉了,你这才刚娶了个女人,别可丢了寒瓜去捡芝麻啊。” 李逸还简单的跟他描述了一些柳病的惨状, 吓的牛高马大的刘黑子感觉阵阵阴风吹过,裤裆凉凉,甚至已经犯恶心了。 “别说了,我不去,不要钱都不去。”刘黑子赶紧道。 “男人啊,出门在外,一定得爱护好自己。” 说笑着一路到了坊东南, “咱家门口怎么好像围了好多人啊,出啥事了?”陈良眼尖,指着前面喊道。 李逸抬头望去,他家乌头门前,还真聚了一堆了。 “怎么回事?” 这时李二郎站在他门口喊道:“无逸兄弟,你可回来了,有人来你家闹事,差点想要强闯进宅,我赶紧给你挡下了,还嚷嚷着不肯走呢,” 李逸上前, “多谢德奖兄帮忙,” “咱兄弟客气啥,要不是你不在家,我早把他们打跑了。” 李逸目光扫视众人一圈, “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难不成还敢入宅抢劫?”一顶大帽子先扣下再说。 这时一个中年人上前, “您就是李县男吧,” “你又是谁?” “小的是汾源公府的管事,奉我家阿郎之命,来接我家大娘子回家。”说着,这人递上一张帖子,“我家阿郎交待了,希望李县男能给汾源公府和邓国公府一个面子,” 李逸听到汾源公府四字,便知道对方身份了, 秦州参军姬温,姬君素的兄长,邓国公窦琎的女婿。 “你们要把素君接走,问过我同意了吗?” “李县男,我家阿郎说了,不白接人,会给你补偿,十口青壮奴隶。” 这话让李逸不爽。 当初李逸知晓皇帝赏赐给他的掖庭宫人姬氏是名门姬家的后,曾主动问过姬氏, 若是她愿意回家,李逸也乐于成全,送个人情给姬家,补不补偿都不要紧。 但姬氏说姬家早跟他断绝了关系,而夫家又没人了,她也不想再跟姬家联系,这事他也就不提。 后来两人相处不错,姬氏还成了他的女人, 在泾州,姬温很没礼貌的要把妹妹接走,两人闹的不愉快。 想不到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他不反对姬家跟姬氏接触,前提是姬氏自己愿意。 如果不愿意,那别来打扰,更不要说强闯自家。 “你们现在离开,”李逸冷声道。 姬管事却站在那不动,“李县男,十个丁奴给你补偿,你难道还不满意,可别太贪心。 我家阿郎可是邓国公的女婿,邓公亲兄弟三人,可都是国公之爵。更别说整个扶风窦氏,更是煊赫无比。 李县男你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李逸对李德奖道:“德奖兄,我记得你会说羌人语?” “嗯,会点,我突厥话、羌人话都会点,我这人学的杂,啥都会点。”李德奖笑着道。 “那我麻烦德奖兄一个事,这四人是陛下赏赐我的奴隶,刚领回来,但他们听不懂汉话, 你帮我跟他们说, 让他们给我把这些闯我李宅的人打走,干翻一个,我赏他五个羊肉胡饼,干翻两个,我赏他十个,上不封顶,只要不打死打残就行。 要是他们没这本事和胆量,那回头把他们卖去同官挖石炭,留着也是废物。” 李德奖笑道,“打倒一个就有五个羊肉胡饼,这活找我干就行,我一人就把他们全干翻。” “这些人闯我宅门,自然该我家奴仆出手,哪劳你大驾。” “好吧。” 李德奖对着那四个羌奴连说带比划,指着姬家那群人说了一通。 四个羌奴也叽里哇拉一通,比比划划。 “他们说五个胡肉饼打翻一个,没问题,希望你说话算话。” “我当然说话算数,黑子,给他们解开。” 刘黑子道:“阿郎,这活我也能干。” 李逸瞪了他一眼,黑子老实的把四个赤排羌手脚上的绑绳解开。 姬管事提高声音,“李县男,你可别乱来,我可是汾源公府的管事。” 李逸骂道:“姬威都死了多久了,哪还来的汾源公府,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浅水县男宅撒府,” 他对着解开的四个赤排羌挥手,“干他们。” 四个赤排羌自被俘后,遭受了不少罪, 心里也一直憋屈压抑着, 此时顿开金锁走蛟龙,在羊肉胡饼的承诺下,四人一声大吼,猛的就扑向了姬氏家丁奴仆。 姬家来了不少人,得有十多人。 可这些人却没有赤排羌们凶猛彪悍,虽手无寸铁,可一双拳头就是犀利武器,拳打脚踢,膝顶肘击,甚至拿脑袋磕。 片刻功夫, 姬家十几个人全躺地上了,惨叫连连,不少人还满脸血。 四个赤排羌还上去补了几脚,把这些人打的都站不起来了才一脸骄傲的来到李逸面前,哇哇嚷叫。 “他们讨要肉胡饼呢,说一共放倒十三人,你得给他们六十五个羊肉胡饼,” “哈哈哈,放心,一会就给他们做,六十五个,一个不少,每个肉胡饼里我给他放三两羊肉,这顿吃不完,还可以留着下顿吃。” 姬管事等在地上惨叫,不敢起来,怕再被揍趴下,只能在那哼哼。 “赶紧滚,别污了我家大门前的地。” 几人这才相互搀扶连滚带爬的跑了, 跑出很远,姬管事还不忘记放几句狠话:“李县男,你不知道你闯多大的祸事了,等着瞧吧!” 南方小年夜快乐啊! (本章完) 第107章 捡到四个宝 第107章 捡到四个宝 平康坊,李逸宅, 前院里,四个赤排羌面前堆着一柳筐的羊肉胡饼,李逸说话算话,整整六十五个,每个胡饼用羊肉三两。 “吃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李逸笑着道。 四个赤排羌奴披着毡子站在那,看到真的一堆胡饼时眼里有些意外。 “吃!” 李德奖在旁边翻译, 四人犹豫了一下后,赶紧上前拿,也顾不得刚出炉还很烫,一下子就拿了好几个,嘴里咬一个,两只手里还拿了好几个。 “慢慢吃,别急,都是你们的。” 这时姬素君带着阿福家的阿贵家的女人,抬了一小桶汤来, “羊杂汤,配胡饼吃,别噎着了。” 姬氏把一篮子肉胡饼放在石桌上,“这是给阿郎你们做的,” 李逸招呼李德奖一起吃, 李二郎也没客气,抓起一个就大口吃了起来。 姬氏红着眼睛对李逸道:“谢阿郎。” “谢什么,你是我的女人,你不想回去,没有人能强迫你。这是我家,也是你的家。” 这话让姬氏不由落泪。 想起当初她风光大嫁,那时家族的叔伯、兄弟们,都对她格外的亲切,可婚后不到一月,公公卷入谋逆案,姬氏家族叔伯兄弟们全变了个脸色,连自己的亲兄弟们都不闻不问, 避之不及,还主动的声明切割关系划清界线。 等到她被没入掖庭,五年也没有收到过家里一封信一句问候,甚至她出宫这么久了,也没见家里来过一个人见面。 今天却突然来了一群姬氏家仆,要带她回去。 姬氏拒绝,他们还想强行带走她,幸好对门李二郎出手帮忙制止。 “为了奴,阿郎得罪了他们,都怪奴······” “别说这些话,我不后悔,我说了你是我的女人,你不想走我不会让别人带走你。 再说了,今天他们这样强闯我宅带人,那就是先不把我李逸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就算把官司打到御前,我也不怕。” “你也赶紧吃饼子,这都过饭点了,”李逸给姬氏拿了个羊肉胡饼,又给她舀了碗羊杂汤。 今天李宅的仆人们倒也沾了四个赤排羌的光, 阿福他们三对夫妇,还有刘黑子、陈良,也都沾光吃肉胡饼。 “无逸兄弟你这羊肉胡饼里居然还放了胡椒,大气啊。”李德奖夸赞,胡椒多金贵,居然给仆人的胡饼里也放。 李逸呵呵一笑,上次在泾州给李世民他们做饭,不是趁机补充了点嘛,手里头还挺富余。 四个羌奴狼吞虎咽,那是真能吃啊,六十五个,他们最后硬是全吃完了,还一人喝了几大碗汤。 看着高高瘦瘦的, 没想到居然如此能吃,李逸都担心他们会撑死,还特意又给弄了点山楂水给他们化食。 要是吃撑死了,可就搞笑,也损失大了。 但他明显多余了, 这些家伙吃完,一抹嘴,拍拍肚皮,然后往廊下一躺,身上的披毡一拢,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看的出,这些天是没吃好也没睡好, 这会吃饱喝足后,直接就睡着了。 “这些獠奴还真洒脱。”立志要做长安大侠的李二郎笑道。 刘黑子嘿嘿笑了几声,“我还说吃饱了要跟他们练一练呢,” “你刚才也看到他们这本事了,还敢吹一挑四?” 刘黑子面对李逸的直视,没敢再说大话,“比力气,他们四个都不是我对手,但看他们刚才出手,都非常凶狠,要不是阿郎你说只放倒不能打死打残,估计这些人几招就能杀一人,” 李二郎在旁边笑:“那些是真正凶悍的羌人战士,还肯定是酋长身边的精锐了,不是普通的羌人部落牧民,这些是老兵。” “无逸你捡到宝了,居然捡到了四个精锐。” 李逸也有些意外,本来只以为这赤排羌比较彪悍,没想到这么彪悍。 唯一头痛的就是他们不会汉话也听不懂, “这个好解决啊,你再买一个能听会说汉话的羌奴不就好了,” “啊,这四人是赤排羌,不同羌落应当也语言不通吧?” “陇右这边的羌落说话都差不多,只是跟剑南西面那些羌相差较大,长安陇右羌其实还是很多的,” “就上次我们泾州得胜后,薛仁杲麾下就有不少羌人也投降了,其中有个叫旁仚地的酋长,他跟他的三千麾下羌兵,还已被圣人召来长安呢,说是要安置到南山一带,编入军府为羌骑兵。” 自李渊称帝以来, 唐军也一直在整编军队,当初入关中后,招降的各路人马,加上河东义军,有二十多万。 重新整编,由最早的左右各三统军,到如今的十二卫四府太子十率等。 现如今在关中大约是整编驻扎了十六万军队,在河东、山南等地也在招降收编整编。 比如李渊当初南下时的河东义军,称帝后把一些愿意留在关中的,就安置到渭北七县,授予最好的田地,大约三万人,称为天子元从,许父子兄弟相替,故也被称为父子军。 这十六万人,分属各个骠骑府、车骑府,隶属于十二卫、太子十率等,交叉分布驻防,大府称骠骑府,小府称车骑府。 这些整编兵的府兵驻防各地,授分田地,家眷也都随军安置,军府所在称为地团。 府兵们农忙时时务农,农闲时训练,轮流番上宿卫长安,或是戍边,遇战事则征召集结,自备衣粮。 总的来说,唐军整合的还是很高效的,从以前关中的隋官军,到后来各地的流贼、地方团结兵等,还有敌对割据势力等,能整合就整合,吸纳精锐,使的唐军越来越正规,也越来越能打。 尤其是在这次打败了薛举后, 一下子就拥有了许多战马和精锐骑兵,大大缓解了李唐一直以来骑兵和战马不足的这个短板。 原来薛举、唐弼等人手下的羌族部落兵,也把部份精锐整编进来。 李德奖说的那个旁仚地,也是陇右一支羌族部落首领,手下有三千精锐羌骑,跟着薛举父子征战,现在李渊听闻其勇武,特召他和他的三千兵来长安, 授他官爵,并要把他的三千羌骑也收编。 “这些羌人若是战时征召,只怕还好,这直接迁来长安,整编成羌人军府,不太合适吧?”李逸道。 “朝廷诸公的决策,也不是我们说的算。”李德奖笑笑。 “德奖兄接下来啥安排,要出仕了吗?” 他摇摇头,“我阿耶是想让我先去三卫,混个几年熬点资历,然后下骠骑府从队副干起,或是去哪里谋个参军啥的,可我实在没这想法, 军中太无聊了,还是做我的游侠儿惬意。” 李逸哈哈一笑,李德奖家世好,陇右李氏丹杨房,他师傅张三是大海商有钱,这有钱有势,挥金如土自然是一呼百应, 要是没钱没势,那这江湖也不是那么好混的,随便一个长安县的不良人,可能都得让你个游侠儿乖乖立正,甚至沦为不良人的线人。 但人家李德奖有这样的条件,也是他家祖上一代代人奋斗攒下的资源。 “无逸兄你呢?听我阿耶说,昨日皇帝召见,再次让你当官,你仍拒绝了?” “我才十六,当了十六年道士,这刚还俗,还啥也不懂呢,现在懵懵懂懂的,只想先在这红尘里打个滚,潇洒走一回,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 李德奖拉着他就要拜把子,“无逸啊,你是真对哥哥胃口,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情中人,咱一定要拜个把子。” 李逸心想,你们家啥传统啊,李靖那天喝多了非拉着自己要义结金兰,后来又说可惜没女儿,否则要嫁女儿给李逸。 现在李德奖又要跟他拜把子, “二郎啊,你这可是差了辈份啊,你阿耶可是喊我兄弟的,你师傅也喊我兄弟, 你现在要跟我拜把子,那你跟你耶和你师傅,不乱了辈份了,你要跟你耶称兄道弟?” 李德奖无奈苦笑, “得,这兄弟咱看是做不成了,虽然咱也能各论各的,但我怕我阿耶拿马鞭抽我, 算了,我还有事,走了。”李德奖有点无奈的走了。 李逸看着这家伙,真洒脱。 “黑子,这四个人我可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带好了,你把他们安排到东跨院去,可别跑了。 还有,咱今天得罪了姬家,当心他们报复,把门户看紧一点。” 晚上, 姬氏格外温柔, 不仅打水服侍李逸沐浴,晚上还主动侍寝。 还格外的主动和火热。 紧要头关, 李逸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他拿出个超薄,防护措施得做好, 姬氏服侍过李逸几回,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眉头微皱, 轻声请求:“阿郎,今天别用这个,好吗?” 美人轻语,柔情似水,说不出的动人。 可李逸顿了一下,还是抚着她脸道:“我还没做好准备。” 姬氏心中一阵失落,她觉得阿郎是嫌弃她奴婢的卑贱身份,所以不想给她个孩子, 也许阿郎是想等以后正妻过门后,把第一个孩子留给她吧。 可是她也很想要有个阿郎的孩子。 那东西要是没那么结实就好了。 那么薄,可怎么就怎么都不会破呢? (本章完) 第108章 杜淹大义灭亲 第108章 杜淹大义灭亲 洛阳。 已经官升吏部尚书的杜淹一身疲惫的回到家中,妻子郭氏迎上来。 “杜曲母亲来信了。” 杜淹嗯了一声回应,满脑子还是如今中原复杂的形势。李密大败宇文化及后,不仅大量江淮将士投李密,还有许多禁军骁果也降李密, 甚至连王世充的兄长、子侄们也都落到了李密之手。 当初王世充从江都奉旨出兵讨伐流贼,身边也就带了两个儿子和一些侄子后辈,其余家眷都留在江都,宇文化及弑君后北上,也带着王世充的家眷,此前童山大战,被留在滑州。 及士及败,滑州落入李密手中,王世充的一家子也落到李密手中。现在王世充虽兵变夺了洛阳大权,可面对李密也是有心无力。 本就数次败于李密之手,现在王世充的兄弟子侄也落入他手, 杜淹头痛,这洛阳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阿郎,今日大房那边过来借粮了。” 京兆杜氏不少族人在洛阳,当年杨广迁都洛阳,杜氏不少人在洛阳为官,及天下大乱,杜淹等滞留中原。 郭氏说的大房那边,是杜淹父亲前妻所生长子一房,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已故,有三个儿子,长子和三子都在洛阳,只有二子大业末外放地方为县尉,后弃官回杜曲老家。 因为母亲的关系,杜淹跟大哥那房向来也关系不好。虽那两侄子同在洛阳,可平时很少往来。 但如今洛阳饥荒,根本买不到粮,只有少部份粮出售,但每石已贵达八九万钱。 事实上,洛阳现在市面上大多是大业白钱,掺铅锡太多泛白,且重量一千钱只一两斤,甚至有许多是私铸的伪大业钱,千钱仅重一斤的,这越发的让洛阳的粮价混乱。 杜淹是吏部尚书,朝中八座之一,自然会优先保障他。 可他的两个侄子,却仅是小官。 杜淹没有马上回复妻子借粮的事,其实杜淹家粮食也不多,整个洛阳城现在都饥荒, 特别是在李密击败宇文化及,而王世充又兵变内讧后,人心惶惶,手里有粮的都四处埋藏,哪里还会拿出来卖,都知道洛阳接下来可能又有大战, 粮价再贵,可这种时候钱又哪有命贵。 现在洛阳黑市上的一些粮食,其实都是守军跟李密的手下偷偷交易来的。 杜淹打开母亲寄来的书信, 如今中原战事频繁,书信往来也十分不便, 这封家书也是很艰难送到。 看完家书,杜淹面色阴郁。 “阿郎,发生何事?可是母亲身体不适?”郭氏担忧的问,郭氏既是她婆婆,也是她的亲姑姑,两人关系向来是很好的。 杜淹胸膛起伏不定,满腔怒火。 “十娘爱上了一个田舍儿,还是个刚还俗的小道,”杜淹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这怎么可能,阿娘难道不管?”郭氏急问,“阿郎之前不是去信阿娘,说要跟韦氏舒懿公府上二公子联姻吗?” 杜淹很疼爱这个嫡次女,但知道老母亲也疼爱孙女,就特意留她在家中陪母亲。 可谁想,现在却出了这种事情。 更气人的是,大房那边的二郎,却也横插一脚,居然忤逆祖母,还把被禁足的十娘带去长安。 “他杜如晦真是好大威风,趁我和六郎不在家,居然敢当家做主了,丰乡侯府,什么时候轮的到他当家。老夫人还在呢,就算老夫人不在了,那也轮不到他个晚辈!” “十娘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安排,哪轮的到他插手。” 杜淹很生气,尤其是在郭氏跟儿子告状时还有些添油加醋,说这个孙子是如何的忤逆不孝,是如何的强行把十娘带走。 还有她本来让三郎去解决那个田舍儿,可杜如晦居然也从中阻挠,还搬出秦王,把韦杜两家都弄的灰头土脸。 “可恶!” 杜淹十分孝顺母亲,也疼爱女儿,可此时他七十九岁老母,十五岁女儿,在家里却被杜如晦这个侄子可欺负了。 他不觉得十娘去长安杜如晦宅是自愿的,肯定是被他强行带去的,就是看自己在洛阳回不去,他就敢擅作主张, 母亲说杜如晦跟那个田舍儿李逸关系很好,那他有理由怀疑女儿是被杜如晦设计了,故意用个田舍儿来勾涉世未深的十娘, 目的自然就是打压他这脉,还是要争夺家族继承大权。 他杜淹的女儿,丰乡侯府嫡孙女,结果嫁了个野道士、小村长,这事情传出去,他杜淹哪还有半分脸面? 他杜淹将成为整个关陇贵族世家们眼中的最大笑话。 此时他恨不得飞回长安,可惜走不了。 “孽障,”杜淹狠狠的又锤了一记桌案。 郭氏看完信后,也是愤恨不已,本来两房几十年恩怨纠缠,向来不睦,可现在大房打主意打到女儿头上了,还忤逆姑母,这可就太过份了。 杜淹在家寻思一夜, 次日一早就赶往太尉府面见王世充。 如今的王世充被封为太尉,开太尉府,朝中事务无论大小都决于太尉府,可谓是彻底掌握洛阳大权。 “太尉,下官有要事禀报。”杜淹神色匆匆。 听完杜淹的禀报,王世充也有些惊到了,“你所言当真?”“太尉,杜大郎虽是我亲侄儿,但他暗里跟在长安的弟弟杜如晦勾结,一心想要背叛太尉,出卖朝廷,我虽是他亲叔,知晓了也不能坐视不理, 只能大义灭亲。” 王世充长叹一声,“我对杜大郎也不薄,念他是你侄子,也没追究他以前附从元文都等人,仍还授他工部员外郎之职,想不到他却吃里扒外,执礼啊,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杀!” 杜淹咬牙切齿,“如今洛阳城中谣言纷纷,许多人首鼠两端,甚至暗里通敌,有人暗通长安,有人暗通李密, 若是不杀一儆百,只怕到时跟李密一开战,就有人在后面开城投降了。” “他可是你亲侄儿。” “太尉,就算是我亲儿子,他敢无君无父,我也要大义灭亲。” 王世充认真的看了杜淹一眼, “好,此事就交由你亲自处理,给他个体面吧,赐白绫三尺。” “太尉,杜如晦还有个三弟杜楚客也在洛阳,此人也有通敌之嫌,请将其下狱审问。” 王世充认真想了想,“嗯,按你说的办。” 处理完这件事情,王世充问杜淹,“如今李密败宇文士及,声势大壮,而我洛阳刚经历一场内乱,现在人心惶惶,该当如何?” “太尉,李密虽破宇文化及,但童山大战,其劲卒良马多死,实元气大伤,士卒疲病。且我东都兵曾数败于他,此时的李密必然志骄意满, 下官建议太尉重赏将士,缮治器械,暗中积聚力量。” “还有呢?”王世充又问。 “如今东都最大问题是缺粮,而李密坐拥几大粮仓,但天气转凉,李密军缺衣,我洛阳城中却储有许多绢布。下官建议,可找李密以布换米。” “李密不可能换吧?”王世充道。 “其实两军私下一直有人在偷偷交换粮绢,以前打的激烈时交易也没停过,现在李密表面上也仍是受册封的大隋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魏国公, 太尉以陛下诏令,派人要求以东都绢布易李密仓中之粮,各取所需。” “那就试一试。”王世充此时也是没有办法了,缺粮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洛阳,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李密跟他会有一战,但毕竟现在两人都是共拥皇泰主,都是朝廷太尉。 死马当活马医吧。 “只要换到粮食就跟李密决战,这一次,我要主动出击,趁他童山战后士卒病疲未恢复之时将其击败。” 王世充也是没有退路了,要是等李密军恢复了,那他夹在李密和李渊之间,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拼一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杜淹拿到了王世充的太尉手令, 直接就带兵闯到两个侄子家中。 一条白绫扔到杜大郎面前,“特给你求得三尺白绫,保你个全尸,也免你痛苦,上路吧。” 杜大郎大骂杜淹, 杜淹挥手,几名军士上前,用白练将其勒死。 杜三郎杜楚客面对亲叔父杀死亲大哥,懵了。 “把这个逆贼拿下,关押监牢待决!” 两个亲侄儿,杀一个,关一个。 杜淹让杜楚客给长安兄长杜如晦写了封信,说兄长通敌谋逆被诛,他获罪入狱。 信的内容不长,也没提及别人。 但杜淹相信这封信到了杜如晦手中后,他就该明白。 现在杜如晦忤逆了老夫人,带走了他的女儿十娘,他便杀了杜大郎,并囚禁了杜三郎, 杜如晦要想保住这个亲弟弟,那就把杜十娘送来洛阳,或是送回杜曲。 这就是杜淹的狠辣, 一出手就绝不留情,一剑封喉。 “李逸,” 杜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小小田舍儿,痴心妄想攀附京兆杜氏,敢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那就死吧。 杜如晦一番安排, 当天杜楚客的那封信便送往长安, 还有一行数人也悄然前往关中。 长安, 夜已深, 安民坊内,杜如晦宅西厢客房中,依然亮着灯。 杜十娘侧躺在榻上,目光落在屋中墙壁上挂的一幅副像上, 画上一个年轻英俊男子身骑白马,回首微笑。 她痴痴的看着这副自己费了很多心神绘制的无逸画像,魂都丢了。 (本章完) 第109章 柿子烧酒 第109章 柿子烧酒 一夜西风紧,叶落叠为诗。 转眼就进入了霜降时节,气温骤降,尤其是昼夜温差极大。白天,中午时太阳还很辣,秋老虎的尾巴发余威。但到了早晨傍晚已经有些凉意,尤其是到了夜里,已经得铺草盖被。 户外深秋景象明显。 “霜降,万物收藏,”清晨,姬氏看着院里高大的柿子树上的果子红了,高兴的指着柿子对李逸道:“阿郎,柿子红了。” 柿子初红, 不过此时还不能吃,是酸涩的,还得再等到严霜打一打冻一冻,才会变软,甜蜜多汁。 “悬霜照采,凌冬挺润,甘清玉露,味重金液。”李逸看着开始红的柿子,也切实的感觉到了深秋韵味,前段时间,晚上一人睡还得搂竹夫人才凉快,但这些天,玉漱和姬氏总说担心他夜里冷,要轮流给他暖床, 搂着睡却实暖和。 “这柿子可是好东西啊,医书上说柿果乃脾、肺、血分之果,其味甘而气平,行涩而能收,故有健脾涩肠、治咳止血之功。” 新罗婢则念念不忘的是火晶柿子,还必须得是长安城东新丰的,新丰的柿子经经霜打软化后,色红耀眼似火球,晶莹透亮如水晶,故称新丰火晶柿子。 不仅好看,而且无丝无核、皮薄如纸,不仅极易剥离、清凉爽口,甚至直接拿根麦秸杆插进去当吸管,可以直接吸着吃。 用新丰火晶柿子和面粉做成的新丰火晶柿子饼,也是绵软香甜十分有名。 最好的火晶柿子,只产于新丰骊山丘陵和山前的山塬,只有这里的品质最好,其它地方的都没有那的好。 李逸平康坊买的这宅子,也有几株柿子树,但肯定结不出火晶柿子。 “每年柿子树叶落了,柿子红了,就感觉格外的喜庆温暖嘞。”姬氏想起自己家以前也有几棵柿子树,想起儿时兄弟姐妹们围在树下,父亲给他们摘熟透柿子的历历往事。 “我找根长竿摘点下来。”李逸道。 “现在柿子初红,还吃不得呢。” “我不吃。” “那现在没熟也做不得果酱、柿子饼啊。” “我准备弄点柿子酒。” “柿子酒?” 两美人都没听说过柿子还能做酒的,李逸笑着道:“你们等着瞧吧,柿子酒可是很好喝的,” 他早盯上院里的柿子了, 或者说是看到这些柿子在变红,他才想起来这个事。 柿子在关中遍地都是,这玩意很好生长,甚至不需要怎么特意管理,能长满满一树,田间地头,甚至沟沟壑壑的地方也能长。 到了冬天,也算是不错的一样果子,还可以做成柿饼、柿酱。 当然,到后来,这种老品种的柿子,已经没啥人吃了,吃的都是那种改良过的水果柿子。 鸟都吃不过来,冬天里如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最后任由掉落烂掉。 柿子酒跟地瓜烧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深受百姓喜爱,主要还是不用费粮食,便宜。 李逸早发现,现在关中的粮食贵,酒更是贵的离谱。 特别是皇帝还发布禁屠沽的诏令,就是禁止杀牛马,禁止粮食酿酒。 这让酒越发的贵了。 好的酒,斗酒十千。 中档的,也往往要一两千一斗了。 一般人还真喝不起。 现在腐竹作坊虽然还在开着,但价格从原来的每斤三百多钱,降到现在百钱,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暴利了,给作坊里的工人开工钱后,赚到也有的赚,但只是普通小买卖了。 他觉得可以弄香皂、酒的买卖, 先从柿子酒开始, 其实柿子酒做起来非常简单,对柿子也没啥要求,软的硬的甚至坏的烂的都行,自己喝就挑好点的。 柿子酒先发酵再蒸馏,农村自己酿烧酒,什么地瓜烧、高粱烧、酒糟烧等等,大同小异, 虽说肯定没有各种什么先进的工艺、配方啥的,但几百年的传统酿造工艺,其实也还可以的。 甚至许多老头还只信任这种自酿的,觉得真材实料没有勾兑、添加啥的。 放到大唐来,那还是很先进的。 特别是这时代可还没有蒸馏酒,以黄酒为主,不管是叫米酒、清酒、烧酒、麦酒,其实都是差不多类型的,都是粮食酿造的发酵酒。唐朝的烧春啊清酒啊白酒啊,其实也还是发酵酒,只不过是熟酒。 经过制曲、发酵等工艺,得到的酒称为生酒,这种酒液一般浑白,因此也叫浊酒,白酒。这种酒较清甜,但不易储存,容易酸坏。 于是把酒密封于容器,微火低温慢慢加热,变成了烧酒,或叫清酒。 烧过的酒不易酸坏,而且酒液还会变的澄清。 而经过长期的储存后,颜色逐渐变深,变成橙黄色,这就成了黄酒。 因为烧酒大多是在冬至时节酿造,然后储存,来年春季开封,也就叫冬酒,或烧春酒。 李逸唐朝各种酒也喝了不少,从百姓家最简单的麦浮子酒,到醪糟,再到浊酒、烧酒、黄酒, 其实都是一种酒,只是工艺有所不同。 度数都不算高的米酒。而李逸打算搞点柿子酒,那是蒸馏酒,这才是真正的后世那种烧酒白酒。 虽说这种辣的白酒唐人未必喝的惯,但是不用粮食就能出酒,这可就值得尝试啊。 这关中到处都是柿子树,真要搞起柿子烧,这原料成本很便宜啊,供应量也充足,要多少有多少。 别人新丰美酒斗十千, 剑南烧春好几千,其它什么金陵春、土窟春、石冻春、梨春等等,可都很贵啊。 就算如今天下不太平, 可对于酒的需求仍是极大的,市场很大,但受限于粮食、政策等原因,禁止普通百姓酿酒售卖,只有官府有一些酒坊,但量也少,价格太高。 想喝的人喝不到喝不起, 李逸推出这柿子烧,就算完全是另一种口感,但没的喝的人,或喝不起现在烧酒的人, 喝李逸这种新的烧酒,估计也是愿意尝试平替的。 可买一石软黄米酿酒,得两千多钱,但买一石柿子,一百钱一石去收,估计得有人抢着卖。 李逸叫来四个赤排羌奴摘柿子, 这四个家伙跟刘黑子较量过几回,刘黑子仗着自己力气大,只跟他们比力气,什么翘关、负重、搬石、背粮食,扳手腕,把这四个羌人精英战士,一次次击败, 反正不跟他们比射箭、骑马、搏击、刺杀这些, 那四个家伙还真以为刘黑子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这四个家伙一开始并不服李逸,觉得李逸小白脸。 于是李逸带他们挨个进屋,分别展示了下什么叫五雷正法,电棒握在手里,藏在袖中, 大喊一声雷公电母,急急如律令, 然后电光闪过, 李逸电棒顶在他们大腿上或是肩膀上,立马就让他们倒地。 四个赤排羌奴挨个享受了三秒电击后, 全都把李逸视为神人,李逸特意一个个叫去试,就是不想让他们窥破天机。 也不想让刘黑子发现他的五雷正法其实是个电击棒。 但效果是非常震撼的。 反正从那以后,四个赤排羌都对李逸服服贴贴的,对刘黑子也很服气,在这个宅子里,李逸这个主人地位也是彻底奠定再不能动摇。 他平时对这四人也还算不错,能吃饱喝足,也不会打骂。 对他们的定位,李逸也很清楚,没打算让他们去种地做工啥的,就是定位于自己的护卫。 平时看家护院,他出去的时候则随从护卫。 真要有人逼急了他,也可以派人去干点黑活。 四个赤排羌李逸给他们取名存孝存悌存忠存义,按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来取名, 之前那三家人中的两个少年,取名是守仁守义,按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顺序,前面是个守字。 他也省的一个个的想名字,以后存字的一排,守字的一排。 好取,还好记。 四个赤排羌中的存孝,年纪最大,李逸之前以为他得有三十岁,但实际才二十,就是皮肤黑又粗糙,加之做俘虏被关押等原因才显老, 这家伙在四人中年纪最大,也最勇悍,那天李逸一个三秒还没把他电翻,又补了一记三秒才放倒他,因此他获得了李存孝这个名字,也成为老大,而陈良那小子,现在也改名李存礼,是这个五人小队中的老小。 李逸手往树上一指, 李存孝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蹭蹭蹭的就上树了,然后存悌存忠存信三人也矫健上树, 只有改名存礼的陈良,爬了几次也爬不上去。 “存礼你就在树下捡果子。” 李逸把陈良安排进赤排羌中,也是为了避免这四人成为不受控制的小团体,特意安插了他进去,既监视他们,也让陈良帮着教他们汉话,毕竟陈良以前家在陇右做生意,他也是跟羌人打过交道,会一点点羌话,现在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有这五个家伙, 很快就摘了许多柿子下来, 这些柿子才刚开始红,还很硬,但已经可以做酒了。 先把柿子破碎捣烂,然后加酒曲,或是酵母入大缸密封上两个月,中间查看搅拌几次,防止发酵过度就行。 发酵好后,加一种野草,就可以装锅蒸馏烧酒了。 “黑子,你带存礼去东市买大缸,多买几口,存礼你记得再买点酒曲回来,要买带辣蓼草和金樱子的那种酒曲,其它的也买点回来,我到时都试一试。” 李逸让存孝四人把柿子捣烂, 他让玉漱给存礼取钱,“对了,看看东市屠市上有没有猪胰子。” “阿郎要买猪胰子作啥,那东西可不好吃。”刘黑子道。 李逸没理会他,“先买个几副就行,再看看有没有贝壳买点,要是有石灰买,你就直接买点石灰回来。” 李存礼以前家里开商铺的,他也跟着在铺里学习,买东西交给他更放心,刘黑子就是负责保管钱和拿东西的。 姬氏倒是看出来了,“阿郎是要用猪胰子做澡豆面药?” “嗯,试试。” (本章完) 第110章 杜十娘的约会 第110章 杜十娘的约会 霜降, 这天早上还真就降了一场大霜。 早起的丫头秋月惊呼,地上好像下了一场雪,满庭银白。 新罗婢蜷缩在李逸身边,一条腿还架他身上。 真是天生媚骨,难怪有君王不早朝。 谁不想沉眠于温柔乡啊,玉漱不仅长的漂亮,最主要的是会提供情绪价值,她在李逸面前从来都是高兴的,或娇或媚。 “喵。” 小狸来了,看到新罗婢占了它的位置很不满的喵了一声,结果新罗婢仍在睡,便抬起小爪子在她脑袋上啪啪啪来了个三连击。 新罗婢惊呼醒来, 看到是招财大将军,无奈的往李逸怀里钻,结果惹的招财更加不满,啪的又是一爪子。 “阿郎,这狸奴欺负奴。” 李逸伸手撸了撸狸,小狸伸出小舌头舔李逸手, “饿了?” 李逸这只狸现在被他养刁了,虽是个捕鼠高手,可现在不吃老鼠了,捉了老鼠天天摆李逸门口。 一般的饭还不吃呢, 得吃鱼,新鲜的鱼,晒的咸鱼臭虾还不吃。 也就李逸供的起他,新鲜的鱼虾放进空间房子里,不会有变化,随时拿出来还跟刚放进去一样。 小狸的到来,让新罗婢没法再在李逸怀里温存,更不可能早上来次晨练。 取经计划再次失败,新罗婢也只好起床。 虽然也研究过这么多次昆字诀了,但可惜每次阿郎都会在关键时候拿出来个‘鱼鳔’。也不知道是什么鱼的鳔,那么轻薄,却那么结实。 她一直暗暗跟姬氏较劲,想要早日取得真经,只要肚子大起来了,那地位才真正稳固了。 做为十岁被拐,从新罗卖到中原的一个新罗婢来说,不管平时笑的如何灿烂,其实内心深处始终是没有安全感的。 她最怕的不是遇到一个不好的主人,而是被当成物品一样卖来赠去。 现在阿郎很好,有时甚至会让她忘记自己是个奴婢。 但很快又会醒悟过来,越发觉得残忍。 她想一直留在阿郎身边,害怕哪天做错了事被卖掉,或是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假如有孩子了,应当就不会再被卖掉送掉了。 能不能做妾她都不奢求,只求能够有个安稳的生活,能够一直留下。 可阿郎却说现在不想生孩子。 其实她也曾大胆的暗里偷偷的找寻过阿郎的鱼鳔,想着偷偷做点手脚,用针扎个孔啥的。 但从没有找到,甚至事后,都没有找到被丢弃的鱼鳔。 她甚至并不能完全确定那是否就真是个鱼鳔。 玉漱也跟姬氏明里暗里打听过她的情况,问阿郎跟她一起时是否有用鱼鳔,姬氏没理会她,但她察颜观色,猜测阿郎也没给她。 好在阿郎虽每次用这烦人的东西,却并没有让她们吃过避子汤。 她以前在郭将军府上呆过,知晓贵族大宅门后院里,有时主人不想让地位卑贱的婢、伎怀孕,就会事后让她们喝避子汤,这种汤据说对身体很有害,次数多了,甚至会永远不孕。 秋进来倒马子, 平康坊这宅院哪都好,但有一处让李逸不太满意,就是八十万钱的豪宅,厕所也在外面,晚上要不想出门,就只能用夜壶。 以前夜壶叫虎子,是做成卧虎形状的,传说当年汉飞将军李广与兄弟在冥山之北打猎,见一卧虎,一箭射杀。 杀了这老虎后,还嫌人家太凶,断其髑髅以为枕,还命人铸成虎形的铜质溺具,用来撒尿,表示对猛虎的蔑视,就把这个东西叫“虎子” 汉朝宫廷虎子多为玉石材料,尿壶称为玉虎。 但如今不能再叫虎子了,犯讳。 因为李渊爷爷叫李虎,大唐封号就是他那来的。 不能叫虎子了,就改叫马子。将军们的兵符也不能叫虎符了,叫鱼符。 晚上在房里用马子虽然不用出门,尤其是冬天,但也会让屋里有异味,他觉得或许应当在屋里改造一小间洗手间,不一定需要上下水这些,只需搞个隔间,这样晚上不用出门,但也不会弄的屋里有异味。 里面放个可以坐便的马桶,这样也更方便舒适,再放桶清水,方便完了净个手,门一关,隔绝气味,早上再倒掉。隔间可以留排气孔,避免残留异味,保持空气清新。 洗浴就没必要在卧室,毕竟这豪宅是有个专门的浴室的。 上午, 今天李逸准备继续试作肥皂,柿子已经都入缸了,得一个半月以后才能发酵发,可以先不用管他。 做肥皂的材料都买好了, 其实要是不考虑香味等这些,纯做个去污的,那非常简单。 猪胰子也买来了, 这东西穷老百姓也买去吃,很便宜,一斤猪肉钱可以买这个五六斤。 “先把猪胰子分切好,然后用木锤锤锤烂成糊状,就可备用了。” 李逸本来打算让家里几个仆妇来做,但姬氏却说澡豆很值钱,长安各家制作澡豆的医家、商家,都会把方子保密,甚至只传男不传女。 如今售卖的澡豆,大多是医师配制的,卖的也贵,各有各的秘方,都是不传之秘。 阿福妻子等虽也是李逸奴婢, 但姬氏觉得还是得先小心谨慎一些,毕竟上次腐竹作坊就经历过胖婶事件。 锤猪胰子这活看着有点恶心,可姬氏和玉漱两人还是包了。 做肥皂还需要碱,没有现成的,用草木灰也能得到,这个就很简单,拿一把稻草烧成火就行了。 将烧好的草木灰倒入清水为搅拌,就可以提取碱液,再用纱布过滤杂质,然后加入石灰再次过滤。 没有现成石灰,直接用贝壳烧熟捣成粉也是一样的。二次过滤后,再沉淀一个晚上。 两美婢捣好了一大盆猪胰糊糊,锤出一头汗。 “接下来呢?” “得等明天才能继续。” 早上大霜,太阳虽出的迟些,但却是个大晴天。 唐人把早霜称为菊霜,意为霜打的菊开更好,观赏正当时。 “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到时到城中乐游原上肯定人很多,不如我们今天去逛逛。”李逸提议。 乐游原是长安城中高地,是长安城内最高点,登原远眺,整个长安一览无遗,四周宽敞,景色秀丽,南有曲江池碧波荡漾,西有佛寺巍巍浮屠。 每逢佳节,尤其是重阳节,长安城内无数王公贵族官员和市民百姓都赶着登原游玩,鞋子都得挤掉无数。 携美游玩, 两人都去过乐游原多次,尤其是姬氏,她家和她夫家以前在乐游原上还有别院,以前经常去。 李逸倒还是头回去,便让两人做向导。 刚要出门, 杜如晦府上来人,送给李逸一个檀木盒子。 李逸打开, 里面有封信还有一个卷轴, 杜十娘给他写的一封信,说她如今在族兄杜如晦长安城中安民坊的宅中,还说上次在无极草堂一别,已经许久未见。 “正值深秋,菊盛开,金梨缀树,霜染红叶, 相邀李郎登乐游原赏菊品梨,上北楼眺望长安美景。” 李逸打开卷轴, 是一副绘画在绢上的画,画中的人居然是他。 青衫、白马,回首微笑。 看题款是杜十娘画的,那画上的人应当就是自己了,挺的挺传像,画中的自己好像正对着杜十娘笑。 这信这画, 一切再明显不过了。 把信和画收起,装回檀木盒中, 李逸对两婢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乐游原登高赏菊吧。” 玉漱倒是没心没肺的说明天也一样, 姬氏则敏锐的从这个盒子上猜测到了点什么,来人是杜如晦仆人,那信她没看到,但展开的画她看到了。 很明显这是杜十娘送来的信和画,画的还是自家阿郎。 李逸又回到院里, “阿郎在犹豫。”姬氏道。 李逸望着她,“你看出什么来了?” “是不是京兆杜家的杜十娘钟情阿郎,但阿郎现在却因对方家世而犹豫退缩了?” “事情并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李逸躺在摇摇椅上,“帮我捏捏脑袋,” 姬氏帮他按头,手指力度适中,很舒服。 “阿郎对杜十娘是什么心意呢?” 李逸摇头苦笑,“与杜十娘的相识只是个偶然意外,后来往来,我也只是当为腐竹作坊开拓了个新主顾,再后来因杜参军之故,书信往来,但也只是当做朋友,我并没有过其它的想法,” “阿郎,十六岁的小郎,和十五岁的小娘,不可能做朋友的。从一开始,你和杜十娘就越了线,界线模糊了, 现在,从京兆杜家的郭老夫人,再到杜三郎、杜参军,甚至是杜十娘,都没人觉得你只是要跟她做普通朋友吧?” 姬氏直言指出,李逸的特立独行,他的才华,一开始就吸引了杜十娘,而他与杜十娘相处的越线,也早是一种杜十娘看来的主动表达。 现在杜十娘完全投入其中,李逸却说他从没有其它想法,只是做朋友。姬氏觉得他这话,不对。 李逸其实也发现了, 从罗三娘到杜十娘,他还是带着些以前的相处方式,但忘记了这是大唐,李逸可能觉得很正常的交际,但在这时代却已经越了界。 罗三娘曾误会他,热情的回应,可李逸还电了人家一棒。 现在杜十娘也深陷其中了。 “阿郎在犹豫什么,杜十娘是个良配,奴也接触过杜十娘几次,各方面都是极好的,出身名门、长的也好,还会写诗做画,性格又好,最重要的是她喜欢阿郎。” 李逸叹一口气, “是我错了,十娘很好,但我从没想过这几年要结婚、生子这些,” “为何?”姬氏完全不理解,这个问题困扰她一段时间了。如果说李逸只是不想跟奴婢生子,想要娶正妻进门后,让正妻给他生嫡长子嫡长女,还能理解, 可为何现在不想娶妻、生子。 “阿郎十六,虽是弱冠,便这个年纪成婚生子,也很普遍的。而且以阿郎如今的身份地位和财产,也根本不用担心娶妻的娉礼,或是养育妻子的问题吧?” “你不懂,” 对于一个刚经历了七年之痒,刚从婚姻围城里出来的男人来说,重回十六岁少年,为何还要那么急切的再走进围城呢? 他现在接纳了姬氏和玉漱,是因为她们只是婢,这和娶妻是完全不同的。 姬氏想不明白,但她觉得李逸还是担心门不当户不对,担心杜家反对,担心和杜十娘不能最终在一起。 李逸心里实际想的却是现在根本不想结婚,罗三娘、杜十娘,或者是某个谁谁谁,现阶段谁他都不想娶,更不想生孩子。 现在这样就挺好。 (本章完) 第111章 药王千金澡豆 第111章 药王千金澡豆 微霞漫天, 残阳如血, 深秋的乐游原北楼上,杜十娘如望夫石一样站在那已经一天了。 从日出到日落,从满心欢喜的期盼,到此时的孤独而无助。 “十娘,闭门钲响了,该回家了。” 杜十娘披一件大红羽纱面鹤氅,却也挡不住这北楼的凉风, 她头戴幂篱,遮住了早上精心装扮的面容,也摭住了两行泪痕。 “再等等,李郎可能有事耽搁了。”十娘低声道。 疏影气的手发抖,“十娘,都往平康坊送了三趟信了,去送信的家丁都说把信亲自交到了他手上,他就在家中左拥右抱呢,哪里是什么有事耽误了, 他就是不肯来,他是个懦夫,他怕老夫人怕阿郎。” 杜十娘却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对,都是因为祖母,肯定是祖母又派人找过李郎,上次让韦家偷李郎作坊的方子,听说如今韦杜两家都开了好几个腐竹作坊,还打压价格,抢李郎作坊生意, 二哥接我来长安,阿祖肯定又怪到李郎头上。李郎出征回来,阿祖肯定又派人找过李郎,甚至威胁他,可能还已经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李郎才不来见我,一定是这样的。” 疏影看她这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是已经没救了。 “十娘,你怎么能这样想,不管因为什么,假使他真的是个男儿,那此时就该排除万难,勇敢的来见十娘,可他却退缩,却避而不见,这就是个懦夫。这样的人,十娘还有何留恋的,” “你们本就不般配,他只是个田舍儿,你是门阀千金。” 杜十娘却似已经想通了, 擦去泪痕,破涕为笑。 “走吧,回家。” “十娘,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杜十娘道:“李郎只是迫于阿祖的反对,并不是心里没我,今天没来,那我明天登门去找他,不管别人怎么反对,只要我们愿意就行。” “十娘,那个田舍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能这样。” “疏影,你不懂,你没有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那感受。” “什么感受?” “就如冬日里的暖阳,又似甜蜜的红水,更如梦如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每次相见,都如沐春风······” 疏影完全不懂,怎么可能这样呢, “那李逸定是学了妖法,给你施了妖术,让你失了魂!” “疏影,你不懂,等你有一天,也遇到一个心仪的男子,当你们相识相恋,你便也会如此了。” “十娘,你们相恋过?奴婢怎么不知道?” “你不懂,真的,你啥也不懂。” 主仆两个拌着嘴,下北楼坐上马车返回安民坊, “等一下,” 杜十娘又下了车,采了一束漂亮的菊,叫来一个随行家丁,“你把这束菊送去平康坊李宅,” 平康坊李宅, 黄昏下, 李逸闲来没事,见草木灰碱液已经沉淀好,便干脆继续做肥皂。 他特意煮了一些姜汁,还取来一些艾草捣成汁,还把一份姜汁里放了块红熬成红姜子,还熬了点猪油晾凉。 再磨点盐。 一切就绪, 新罗婢和姬氏看着一地的盆盆罐罐,都主动的要出去,不想看到这最后的制作秘法。 “都别走,好好看,好好学,方子调配好,以后你们来弄,阿郎我可不愿意天天弄这玩意。” “阿郎,这澡豆配方,十分金贵,各家都是秘不外传,甚至传男不传女。” “不是啥稀罕的东西,再说我有什么信不过你们的,快来。” 两人都很激动的站着旁边, “我来说,你们做,先把沉淀好的碱液上层舀出来,” “把捣好的猪胰子糊中的筋膜捡出,然后放入我们的猪油中,把碱液倒进去,先一点点加,” 李逸也不知道太具体的配方,慢慢琢磨。 “好,现在把这个多分几份,我们再加点东西,试验配比。” 分别加姜汁、艾汁、红姜水,每种配料,又按不同比例调了两三份。 最后弄出来三种香味,每种三种配比的,一共九份。 “每份里加点细盐,接下来就沿同一方向搅,” 不停的搅拌,让碱液和猪油充分融合,慢慢等待皂化反应。 整个肥皂的制作,其技术核心,就是油和碱的皂化反应,所以用猪胰子可以,直接用猪油也行,甚至用植物油都行, 没有碱,那草木灰也可以提取碱液,贝壳烧制就能得到石灰,掺入后效果更好。 掌握了这个关键, 至于其它,不过是慢慢找到一个更好的配比, 或者说添加其它的药材、香料,只不过是增加一些其它的特色。但他最基本的功效,肯定是清洁。 “哎呀,变了,” “越来越粘稠了,成膏状了。” “再搅拌一会就可以入模具了。” 第一次做,也没有准备好什么特别模具,直接拿竹筒,锯成一段段的筒环就行, “好了,把这些膏装入竹筒填满刮平。” “这就好了吗?” “阴干三天,就能定型了,不过还不能马上用,最好是再放竹箩里再自然皂化一个月。” “要这么久啊?” 两人刚才亲自做了一遍,觉得很神奇,那猪胰子加猪油、草木灰水、贝壳粉、盐,再加上艾草汁等,最后居然就成了细腻的膏,而且再过个把月,还能成为一块块凝固的澡豆。 “一定要用猪油吗,猪油现在很贵啊。”姬氏道。 “只用猪胰子也可以,只是做出来没那么细腻。” 李逸知道现在有些卖的较便宜的澡豆,其实做起来远没他这么精细,直接猪胰子捣烂成糊,然后加上豆粉,直接就揉,揉匀后,搓成豆状,就成澡豆了。 高级点的,还会用菊叶、桂蕊来熏,这种叫绿豆面子,跟后世的茉莉茶制作工艺很像,把和茶拌匀,高级的茉莉茶还要讲究个什么九窨。 而更高级的,就是堆香料啊。 各种珍贵的香料、药材往里堆,什么丁香、沉香、钻乳粉、玉屑,甚至珍珠、麝香等加进去,有的光是就要加十七八种, 混合后研之千遍,再经过密贮,就能让这澡豆非常香,甚至还会宣称有诸如护肤美白、除疮去痘等效果。 但是不加碱,猪胰子起不了皂化反应,去污效果肯定不如李逸现在这种,甚至可能还不如老百姓直接用皂角呢。 民间有个故事,说当年东晋第一豪门王家的王敦,长的眉清目秀,被司马炎招为女婿,王敦初尚公主,上完厕所,奴婢端着个金澡盆盛水,一个琉璃碗盛澡豆, 王敦居然直接把澡豆倒到水里吃了,以为是干饭,惹的公主家的婢女们莫不掩口而笑。 这个故事说明,在东晋那个时候,南方第一豪门,却也没见识过澡豆,说明澡豆当时非常奢侈,可能是中原宫廷才有。 但是到现在,澡豆成了贵族大家必备用品,跟面脂手膏衣香并列。 只不过虽然现在普及了,但仍跟香料一样属于奢侈品。 这也是李逸在试用了唐朝的不少澡豆后,大失所望之余,也发现的新商机。 李世民赏赐他的澡豆,号称是宫廷御用的千金澡豆,出自药王孙思邈的配方,但李逸只是被里面用到的各种香料、等所震惊,对其效果并不是很满意。 他的红石榴香皂,能够完全将其秒杀。 现在先试验一下配方,找到一个合适的配比,以后再升级,也不过是添加些香料、、药材等而已。 唐人捣猪胰子、捣、捣香料、捣珍珠,拌玉屑、抖豆面,他们却似乎并没有掌握最关键的那道机密, 就是加碱液皂化。 所以唐人只有澡豆子,小小一颗,还有点散,没有那种大块的,凝固的很好的块状的。 李逸虽也用猪胰子,但也只是出于成本考虑,一斤猪板油一百六十钱,一斤猪胰子三十钱,便宜啊。 而现在的植物油,比猪板油还贵。 当然,以后若是能够打开销路,那做一些植物油的香皂,也是必然的。 先做肥皂,把技术研究好,以后就能升级香皂,甚至做药皂,这个市场可是极大,比做腐竹有前途多了。 看着装好的一个个竹筒,姬氏她们都充满期待。 李逸倒是毫不在意,“放这里阴干三天,三天后再来看。” “得守着,万一被人偷吃了怎么办,这都是用猪油做成的,不少钱和心血呢。”新罗婢说道,她以前在郭将军府上做婢女,府里也用澡豆,还真有婢女偷吃, 因为澡豆用的料猪胰子豆面等都是能吃的,又加了香料等,所以很香,也挺好吃。 “你们们可千万别吃啊,这东西皂化过后,可不能吃,会导致腹痛腹泻呕吐的。” “啊?有毒?那还能用来洗手净面吗?” 人家当年王敦都吃澡豆,咱家的怎么还有毒呢。 “去污洁净效果是非常好的,但不能吃。” “那我们把它拿回屋里阴干,可不能让哪个不开眼的偷吃了,要不毒死了,还损失个奴隶。”新罗婢赶紧道。 “顶多就是上吐下泻,死不了。”李逸笑道。“倒是如果有人中毒了,用肥皂水灌下去催吐,倒还能解毒。” 两婢忙着把做好的这九种肥皂,全拿回她们屋里,以防真有偷吃中毒的。 “阿郎,杜十娘又派家丁来了。” 李逸一听就有些头痛,他现在也知道以前错了,没有把握好边界感,让人误会。虽然他很欣赏杜十娘,但他现在不想娶妻结婚,对方还是个才十五的姑娘,尤其是杜家又这么反对, 这个事会很麻烦, 他今天没去赴邀,可杜十娘派人来请三次,现在第四次了。 天这么晚了,杜十娘还在等他? 他打发刘黑子去见杜家家丁,没一会刘黑子拿来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捧开的正灿烂的乐游原菊。 李逸看着菊,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本章完) 第112章 稻谷飘香正当时 第112章 稻谷飘香正当时 终南山下秋风起,稻谷飘香正当时。 一早,李逸便收拾东西,回御宿川乡下,稻子熟了,该收获了。 只留下阿福夫妇平康坊宅看门,其余人都跟着回乡下。 就算对贵族们来说,每年收割时,也都是个大日子,主家得亲自参与,尤其是头一天开镰的时候。 滈河两岸,万亩水稻已经金黄一片,稻穗沉甸甸的,让人看着就高兴。 田间地头的稻草人也在守护着稻田,不让鸟雀偷粮。 “今年是个丰年哩,”刘黑子骑着马,一路上很兴奋,他也是个种地的好把式,以前都是给人种地,而今年他已经分了地,等这茬秋收过后,那三十亩地就正式移交给他了。 他已经划算好,收了地就赶紧翻土,种上一茬小麦。 这个时节还不晚,今年雨水也还不错,神禾塬上的地墒情合适,只是晚播要多加点种子,到时在阿郎家买点粪肥,产量仍有保证。 李逸看着滈河两岸的稻田,真的闻到了稻香。 “神禾塬上的谷子、大豆也熟了。” 民以食为天, 看着地里丰收,所有人心情都很好, 路过韦曲, 李逸特意还带着众人去赶集买菜, 韦曲是日日集,每天都有集,与长安两市午后开市不同,这里的集市很早,附近乡民都是天不亮就来了,带着自己的农产品或是手工口来出售,换回所需,一般到了中午就散了。 比王曲的集要大,也更热闹。 特别是在杜曲王曲不当集的时候,这里人更多。 一行人边逛边买,明天开始收稻子,要买些镰刀等,肉菜得明早再买,没有冰箱不好保存,放井里过夜也没那么新鲜。 今天买上几只活的鸭子,买点鸡蛋这些, 集市上啥都有卖的, 有人在卖鸡蛋,也有人抱着公鸡卖的,还有人在卖小鸡崽、小鸭崽、小猫小狗小鹅苗的。 “要买些鸡崽鸭苗鹅苗么?”姬氏问。 “现在养这些小鸡崽鸭苗合适么,马上天冷了?” “现在秋收季节,可以呢,” 百姓孵化鸡崽,一般都是春秋节,避开夏冬,这时气温好孵化,孵化出来的小崽也易成活,等冬天时,已经挺大了。 “好,那抓点。”李逸觉得乡下就得养点鸡鸭鹅猫狗猪牛这些,一来有这条件养,二来自己吃也方便嘛,就算卖,也是能加收入。 李逸把买小鸡小鸭小鹅这任务,交给阿贵阿威他们的老婆,自己去找小狗崽。 一直说要买狗看家护院,却一直没来的及买。 黑子说养狗就得从狗崽开始养,大狗养不熟。 韦集上还真有不少人卖狗崽的,李逸对狗的品种不太了解,刘黑子倒是很熟,一眼就能认出来,说这个是细犬,那个是松狮,最多的是柴狗, “想不到这居然还能看到辽东来的哈巴狗,还有羌地的獒犬,” “哈巴狗?”这名字李逸后世也常听到啊,但大多成了个形容词。 “嗯,在辽东也被称为笨狗,在河北那边也挺多,这狗啊头大而圆,鼻子短宽,眼睛圆凸,身体结实,四肢粗肚,被毛光滑,最是耐寒,可惜这窝哈巴狗儿不纯,看着好像跟土狗混过,”刘黑子摇摇头。 李存孝几个赤排羌,却围着一窝小獒犬, “这是羌人那边的獒,性情凶猛,好斗,但对主人很忠心,羌人喜欢养,在中原因此也称这狗为羌狗。 这种狗太凶了,不适合家里养。” 可李存孝四个赤排羌却不舍得挪窝,看到这窝羌狗子,他们似乎看到了家乡老友, 李存孝还给李逸边说带比划,意思就是想买。 存礼在旁边翻译,“他们说这狗是最忠诚的朋友,养大后也非常凶猛,能够看家护院保护主人,打猎也很不错,两只獒就能联合攻击一头老虎,可以轻易的猎杀野牦牛,他们想一人养一只,他们以前都养过獒,会调教,能够把它们训练成一只好护卫。” “这獒纯吗?”李逸问,李逸看这窝小狗毛色不一,七只小狗,三只黑色的,却又有四只是灰色的,那四只眼睛还是蓝的。 “纯的,”李存孝拎着狗崽肯定的道,他还指着那四只灰的,说这四只更好。 可李逸听那卖狗的人说,这窝狗崽的父母都是黑色的。 李存孝比划一番,存礼翻译说这四只灰色的是极品,返祖的,这种极少见,但这种狗更好。 “既然你们喜欢,那就一人买一只。” “存礼,要不你也养一只,你们这五人一组的,要养一起养。”李逸笑道。 存礼听说这种羌狗,长大后能有一百多斤重,连老虎都敢攻击,有些害怕。但最后四个跟他混熟的赤排羌拍着他肩膀,让他也一定要养,甚至还要刘黑子也养一条。 于是乎,七条狗买了六条,还剩下一只。 “阿郎,要不这只也买了,你也养一只。” 李逸看着仅剩下一只的纯黑小狗崽, “好吧,这只也一起买了。” 刘黑子其实更想买细犬或松狮,细长身子的细犬,可是打猎的好帮手,尤擅追击。而蓝舌头的松狮,也俗称狮子狗,这种土本松狮,天生长毛,汉朝时就是皇帝的猎犬了,也称熊狮犬,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多凶悍,跟后来李逸见到的那种松狮完全不同,那是国外杂交品种了。 按刘黑子说的,细犬、松狮,是现在长安贵族们养的最多的两种狗,既能护卫,更是好猎犬,不过今天集市上的松狮细犬都不够纯, 混的太杂,不好。 集市上最多的是土狗,寻常百姓家养的看家护院的,黑的黄的红的都有,李逸对这种被称为土狗的小狗很喜欢,北方唐人也称为柴狗,南方人称为草狗。 此时小崽子时更可爱,毛茸茸的。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爷爷家养的大黄,这种狗子性格温驯十分忠诚,看家护院是好手, “挑一只黄狗,” “没碰到狼青,那种狗其实也挺不错的,母狗跟狼交配下的崽,称为狼犬,外形像狼,比柴狗凶狠,”李逸好奇,“还真有狼跟犬配的种,能养的熟吗?” “不好养,但养好了就非常值钱了。可惜今天没碰到,这种还是比较少见的,估计得到终南山脚下的村子里去寻才能碰到。” 李逸对养狼犬啥的也没兴趣,甚至对那几只獒也没啥兴趣,他喜欢土狗。 刚买来的土狗小黄,李逸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你以后就叫旺财,跟咱家招财要好处相处。” 旺财是只小公狗, 另一只小黑獒,李逸也取了个名字,“你就叫来福吧。” 一下子买了七只獒,一只土狗, 转身,那边姬氏她们也挑好了鸡崽鸭鹅崽,买了三十只鸡崽,三十只小鸭子,还买了十只小鹅。 几个妇人倒是经验丰富,挑了很多母的,公的少。 “养鸡要跟鹅一起养,鹅不仅能看家护院,而且有鹅不怕黄鼠狼。”阿贵家的女人道。 李逸想的则是自家多养点鸡鸭,以后就能经常吃到土鸡蛋了,还能做咸鸭蛋,还能方便吃上土鸡土鸭, 不过这一批苗,最后也不知道能活多少。 李逸还特意去看了下集市上的腐竹豆泡,韦家杜家都在集上有个铺面,前面店铺后面作坊, 之前韦家查封掉的那个作坊又开起来了,仍是韦家的,看来是交了罚金解封了。 两家卖的腐竹豆泡,跟李逸家作坊的没啥区别,价格都是百钱左右,也看不出销量来,这玩意一般百姓也吃不起,豆腐卖肉价,谁舍得。 也就是跟澡豆一样,专供贵族大户们的。 看两家店的员工,应当销量挺不错,反正人很多忙碌的很。 李逸心态还好,面对韦杜这样的顶级门阀的攻击,他起码也还拿到了一百两黄金的方子钱,没被他们吃干抹净已经不错了。 韦家当初五两黄金就从李逸这挖走了人,拿到了方子,可最后自己作坊被查封,两个管事被下狱,他们也一样得捏着鼻子给李逸送来五十两黄金, 那次送钱之后,韦家倒好像没有后续动作了,可能暂时记下了。 但这件事,韦家肯定觉得比李逸更憋屈,前后搭进去何止百万钱,更丢了脸面,但有秦王在,他们现在又不敢明乱来,估计憋屈的吐血。 杜家那位老夫人,最近也没再来烦过他。 但李逸清楚,这些顶级门阀不是那种肯吃亏的主,现在不发作,但早晚还会秋后算账的。 但他李逸也一样不是那种愿意吃亏的人。 当初别人也劝他不要收韦家的五十两黄金,更反对他又主动卖方子给杜家,可李逸还是干了, 他可不会被人往左脸吐了口口水,再把右脸扭过去让人吐。 一行人回到无极草堂, 草堂顿时热闹了起来, 罗二罗三等都马上过来, “看天色,最近几天可能都是好天气,收稻子的好日子呢,收了就能赶紧趁天晴晒上几天入仓,你不回来我还说去长安跟你说嘞。”罗三道。 “明天就开始收割,” 李逸三十亩稻子,倒费不了多少功夫。 不过学田还有二百八十亩地呢,其中稻田有一百二十亩,塬上还有一百亩谷子和六十亩大豆也要收。 “要抢天时,万一误了这好晴天,等一下雨,烂在田里,或是收回来发芽可就要命了,”罗三种地是好把式,他建议临时雇些人来收割打谷,先入仓为安。 李逸原本想着等村民们收割完,再请大家来收学田的,也算是给村民们提供个工作赚点外快。 现在听罗三一说,也觉得有道理,这天气也不是能一直晴好,要是遇到连阴雨,那损失可就大了。 趁着天时,先颗粒归仓要紧。 “那三叔你觉得是就在咱乡里请一些本地乡亲来帮工,还是说直接到三桥、灞桥那边去喊些青壮灾民来?” “农忙时节,各家各户现在都均田分地了,都要忙着收割打稻子,也要抢时间呢, 不过用不着去三桥灞桥那边找灾民嘞,这前些天,看着稻子熟了,已经陆续有许多灾民闻着稻香就过来嘞,如今就在滈河岸边扎着草棚,等着活干嘞, 吆喝一嗓子,要多少人就有多少,” 三叔经验丰富,“咱就按亩算,往年收割农忙时,也会有人来割稻子,不管他几人一伙,就按收一亩地给多少粮食就是嘞。” “以前来收麦稻的麦客,好手一天能割一亩二分地呢。今年这么多人来等活干,包两顿干饭,一亩再给二升稻子都有人抢嘞。” 李逸觉得收稻谷这活可是非常辛苦的,割一亩稻才二升稻子太少了,说实话一人一天割一亩,那都得是非常熟练的年轻人才行。 不能因为现在讨活的人多,就刻意压榨。 都是穷苦人,受战乱天灾等影响,背井离乡逃难在外,都不容易。 “这样,收一亩地给三升小米,包两餐饭,都是下苦力的活,给大家吃好点,明天早上去买些肉,焖猪头肉,猪蹄炖黄豆,得让大家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还有一个,既然很多灾民来讨活,我们也不要挑挑拣拣只要青壮了,人家一家老少的,也可以一起来。” 罗二在一旁道:“村长,虽说按亩计数,可还要包两餐,又要有荤素,这要是一家老少一起干,小的老的干不了多少活,却不少吃,不划算嘞。” 李逸笑笑,“他们也非常不容易,都上门来讨生活了,我能帮点就帮点,” “村长,还有个事情,这秋收了,学堂说放半个月假,那我们作坊怎么办?”罗二问,虽说现在作坊没以前那么赚钱了,但也还是一直赚钱的,生意也还不错,这要是停工,每天也损失不小。 李逸想了想,“我看要不这样,作坊呢不停工,咱作坊里的人继续做事,作坊出钱,雇人顶替她们回家收稻子谷子,二叔觉得怎么样?” 雇一个青壮男人,顶替作坊或桥头摊子的妇人回家收稻子谷子,这个工钱,甚至作坊来出。 “这多不好,工坊不是出了两份钱,又出女工们的工钱,还得给她们出钱雇工。”罗二赶紧道。 “作坊停工,我们也有损失,雇人替他们秋收,就当是大家在作坊辛苦做事的一个福利吧。” “这福利也太好了,”罗二感叹着道。 (本章完) 第113章 亩产千斤以上 第113章 亩产千斤以上 风吹稻浪。 滈河两岸稻田一片金黄,如同铺了一地金色地毯。 阳光明媚,是大家都期盼的好天气,家家户户开始下田收割,李逸的无极学堂也正式放半月农忙假。 清晨,天微微亮,露水还没干,大家都开始下地干活。 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挥动禾镰,将一行行的稻禾割倒。 李逸也是早早就起床, 姬氏一早给他准备了一套下地的衣服,窄袖短衫、束口裤,头上包个帕子,脚上一双草鞋, 今天李家除了作坊的工人继续开工, 其余的全都下地, 连姬氏和玉漱两娇滴滴美婢,也是换上了粗布衣裙。 “阿郎,人都到齐了。” 刘黑子早就在门口等着,他昨天就帮李逸在滈河滩上寻好了收稻的灾民,虽李逸说不用特意挑选青壮,可他还是本着为东家负责的态度, 尽量挑了些青壮的, 李逸家三十亩稻田,学田一百二十亩,罗三家还有二十亩,这次李逸一起收割了, 草堂院前的大皂角树下,蹲着一地的人,破衣烂衫面黄饥瘦,是刘黑子昨替李逸寻好的人。 他昨个挑了十几家灾民, 可这会黑秧秧一片,根本不止十几家。 “昨天我说好的人到这边来,没说的不用过来,”刘黑子一下就明白有人也想要来讨活,没挑上的也来了。 那些昨天被挑上的,这会立马就往刘黑子那边去,生怕晚上被人把定好的活抢了。 实在是这位李县男家管事开的条件太好,管两顿饭,还说会有荤腥,每亩还给三升小米工钱,甚至老人小孩子带着一起干活,也照样管一样的饭。 这简直是大善人啊, 那些没被选上自己来的急了,纷纷上来围着刘黑子,希望能够给个机会,甚至愿意少点工钱,也有人说自己家孩子老人,帮着干活,但不吃东家饭。 看着他们那哀求渴望的样子, 李逸是觉得挺难受的,生在红旗下的他那一代人,虽说长大后卷的厉害压力大,但起码衣食不愁。 “黑子,把他们也算上吧,” 李逸也有一百七十亩稻田要收,何况收完稻子还有夏收后种的粟谷也要收,还有大豆,也有二百来亩。 “开工之前呢,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干活也有劲。” 李逸昨晚就吩咐好了,早就煮了小米粥。 存孝存悌存忠存义他们一人挑了两桶粥来,就在大皂角树下吃。 特意吩咐粥煮的很稠,还有猪肝汤, 虽然一副猪肝煮了几大桶汤,但汤里也还放了盐,也有些油星子,对于这些很久没吃饱过的灾民来说,这些太丰盛了。 一个个吃了几碗粥又喝了几碗汤,肚子倒是肚了,格外的满足。 “走了,下地。”刘黑子吆喝一声, 晨风轻佛,草地上还有露珠, 灾民们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稻谷,充满着羡慕, 来到田里, 李逸还先弄了个祭田的小仪式, 把装有米饭、猪头、鸡、鲤鱼几样供品的篮子,在田头进贡,再洒上几圈酒,插上几支香, 这其实祭的是稷神,传说中的五谷神,稷为五谷之一,谷众不可遍祭,故立稷神以祭之。 祭好稷神, 李逸接过刘黑子递来的镰刀,开始第一个收割。 稻芒很尖锐,稻叶上还有锯齿,扫在脸上,就割开一条小口子,出汗后就会很刺痒。 清晨稻禾上还全是露水, 李逸弯腰割了几把,都觉得好辛苦。 刘黑子割第二排,他干活也是把好手,镰刀刷刷刷的就没停过,一排排的稻禾倒下,没几下他就超过了李逸。 罗三也下地了,他年轻的时候,还出去干地麦客,后来佃租无极观的稻地,干活也是利索的。 姬氏和玉漱两个做村妇打扮,一个拎了个篮子,她们捡稻穗,遗落的稻穗捡拾回家,务求颗粒归仓。 李逸象征性的割了十几把,也就停手了。 带着一众收稻的灾民,把地分给他们,这些人或一家人一块地,或一群人合一伙,各自划片承包。 到时也方便结工钱。 “稻茬留短点,尽量贴着地割,别留那么长茬子啊!”罗二这个作坊管事,今天也跑来帮忙, 他像是个苛刻的地主一样,对那些收稻子的灾民,指指点点,要求很多。 他说这些人既然是来给给人干活的,就得按东家的意思做好,稻茬留长了,影响以后耕种,而且这稻草也是有很大用处的, 不仅能够喂牛,也能烧火,还能编绳编鞋,总之用处多多,不能浪费。 稻子割倒,先放在田里晒, 等到午后,或是明天挑回到家里,晒场后再碾。稻谷多得用牛碾, 要是地少,直接在地里面人工手打,握着稻谷在块木头上摔打脱粒,或是弄个谷筒。 没有机械, 一切都是纯手工。 直接手摔打的,能得到完整的稻草,打完就能把稻草捆扎好晾晒,晒干就能收集储存,而用碾子碾,或是连枷打的,稻草就不太好。 总的来说,碾的效率高些,手打的效率低些。 李逸把收割和脱粒分开来了, 收割一亩地给三升小米,脱粒另组织了一支纯青壮队,这些多是单身的灾民,力气大,直接在地里脱粒。 也将一部份挑回去晒场碾打,反正多管齐下,只求能够尽快把稻谷归仓。 在那希望的田野上, 到处都是辛勤收割的人, “村长家的稻子,今年大丰收嘞,施了几遍粪肥,亩产提高了许多,你这三十亩稻田,今年有望能够达到亩产四百斤稻谷。”罗三一长排稻谷割到头,回来喝水,十分感叹的道。 李逸估算不出产量,只看的出稻穗沉甸甸的,应当产量不错。 “干谷湿谷?” “肯定是干谷四百斤,能碾近三百斤米呢。” “能有这么高吗,我听说原来御宿川的稻田,虽说田肥水好,可最多也就亩产三石左右吧?” “田肥水好,也经不住年年耕种啊,”罗三指着远处别家的稻田,“你看那些稻谷,同一片地,浇一条渠的水,但他们的产量可比你这田的低多了, 还是得有肥,” 李逸家的这三十亩稻田,有桥头公厕和无极学堂的厕所的粪肥保证,增产了一石以上。 “塬上的旱地,有些一年种一季,都只能亩产一石左右,广种薄收,尤其是塬上缺少,全凭老天赏饭吃,一遇干旱,轻则减产,重则颗粒无收。” 李逸这里的稻田,不仅靠着滈河水保证浇灌,就算有时河水少,可这地下水也很浅,随便地头挖个一米左右,就有水。 水质也好,种出来的水稻品种桂球,人称水晶大米,秦汉以来,就一直是宫廷供品。 这边的百姓收获的稻米,剩下的口粮,一般都舍不得自己吃,拿到长安去换。 换粟谷,换糜子,或是换小麦。 关中虽有终南山下大片稻田,但顶多也没超过十万亩,还是较少的,而长安做为京城,有许多南方官吏,就是北方人关中人平时想吃大米,也没那么容易。 桂球米品质又好,故此换大米,一直还是挺有市场的,百姓们辛苦点,能换回更多的粮食。 “还是得精耕细作啊,你这三十亩稻子,粪肥、草木灰施的足,长的比别人的稻禾粗壮多,穗长穗沉,人家收二三百斤,你收四百斤。” 罗三羡慕无比,种了这么多年地,难得见这么好收成。 李逸却觉得亩产四百斤真的很逆天么? 他可记得他小时候,爷爷家种杂交水稻,亩产一千斤以上,普通的都能有七八百斤,那都算产量低了。亩产七八百斤以下的,那是糯谷,种来酿酒、做糕的。 不过记得杂交水稻虽产量高,但自己好像不吃,都是交公粮、卖掉。南方一般是种两季水稻,农民大多吃晚稻,晚稻生长时间长,口感更好,早稻一般是不吃的,卖掉,或是留些给鸡鸭吃。 据说某些实验田的杂交稻,甚至能亩产两三千斤,李逸没见过,估计说出来罗三也绝不相信。 许多田地亩产才百来斤,你来个亩产三千斤? 李逸觉得在唐朝只有种土豆才可能亩产两三千斤了。 “不过今年天时好,风调雨顺,也没有什么大的虫害,”罗三感慨着,这年头种更多的还是靠老天赏饭, 干旱、寒流、虫病,各种意外,都能让田地减产甚至绝收, 像今年这茬水稻这般风调雨顺没大灾大害的还真是少见,连收割的时候都这么好天气。 李逸也觉得精耕细作胜过广种薄收, 他现在有这两大厕所,粪肥有保证,另外作坊那么多灶,草木灰也很多,以后还可以再钱到油坊买那些菜枯饼等,都能增产啊,比起简单的买田广收薄种,精耕细作下收益更高。 众人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干了许久,太阳这才升起。 “我回去帮忙搞后勤伙食,大家加把劲,中午吃猪头肉、猪蹄炖黄豆!”李逸田里巡视一圈,便回到院里,西院食堂负责做饭扫地的两个妇人,也正忙碌着,早上买来的猪头猪脚,用稻草烧一遍,再刮洗干净。 今天人多,饭也得蒸好多甑。 “刘婶、张婶,今天人多,饭一定要煮够,煮多点剩下也没事,不能煮少了不够吃,” 饭要能吃饱,菜也得有荤腥油盐, 就算是最小气的地主老财,在抢收的时候,也不会小气,起码猪下水得买,甚至鱼也要买些,饭就更不用说,干饭管饱。 “再加个猪杂汤,菜都多放点盐,出汗多淡了没力气。” “早点做好饭菜,一会我让存忠他们过来把饭菜挑到田间地头去,省的他们跑回来浪费时间。” 说好的包两餐饭,早上那顿稀饭是不算的。 (本章完) 第114章 招收部曲 第114章 招收部曲 李逸一进内院,就看到招财在打来福。 小狸养了两个月,天天有鱼虾吃,长的也快,现在已经有五斤左右,不再是只奶里奶气的小奶猫,而是已经霸气初显的胖虎大将军。 它在家里只对李逸非常乖顺,李逸拿它当枕头都行,但其它人想摸一下都不行,连姬氏、玉漱天天相处的都不能抱。 来福是那只黑色的羌狗,毛茸茸的,虽然卖家说一个半月大,其实也才刚断奶,买回来称了下,十八斤重。 这已经是个头挺大了,小家伙胆子也很大,奶凶奶凶。 结果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内院霸主小狸, 招财虽然带去长安呆了些天,那也是京漂镀金回来的,哪能惯着这个新来的,无极草堂可是它的地盘,于是啪啪啪,小狸立起来抬起爪子就是一顿连拍。 十八斤重的羌狗来福,被打懵了。 而同样才一个来月的土狗崽旺财,仅有八斤,温驯胆小的它,刚才也被来福欺负,这会看到招财站起来打来福,立马吓的躲到一边。 “招财,”李逸叫停狸, “你可别欺负来福啊,他新来的,以后你小弟,还有那个躲在土豆盆下的那只是旺财,” 小狸冲李逸喵喵喵叫, “好了,来福你收敛点,别谁都招惹。” “来,你们两个握个手,” 李逸一手拎起来福,一个抓着招财,把两个毛孩子贴了贴,狸一副高冷的样子,冲着来福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来福已经被打的有点害怕了, “堂堂獒犬呢,” 等以后长到一百多斤,也不知道狸还敢不敢欺负人家,何况人家来福有七兄弟姐妹, “来福你还是住到外院,跟你兄弟姐妹一起,以后别来内院了。” 院里银杏叶随风飘落, 看着时间也到了八九点钟,李逸便去了西院厨房, “饭做好没?” “都做好了,可以送饭了。” 今天人多,全是大锅菜,两位大婶平时做作坊和学堂近二百人的饭菜,也是早练出一手大锅菜的好水平,当然也离不开李逸在冯家铁匠铺订制的九印铸铁大锅。 做好的菜都已经装在大木桶里, 卤好的猪头肉切片,大葱切丝,撒上芝麻拌匀,就成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大葱拌猪头肉。 而猪脚剁块,加上黄豆炖的软糯,连带着汤汁都非常鲜美。 买来的猪大肠清洗干净,先加料炖煮,然后再用藠头炒,没有半点异味。 猪心猪肝猪肺猪肠猪肚这些猪杂,加姜片熬煮猪杂汤, 蔬菜则有炖茄子、炒黄瓜、还有就是当季的新菜茭白。 每样菜都好几桶,份量十足。 两位婶子给作坊留好了一份,“阿郎可真是大方,咱这十里八乡的,谁家地主大户收麦收稻,也没见下这么大本,吃这么好啊。” 别人家也会买些猪杂啊杂鱼虾什么的,但肯定不会有这么多。 “这秋收头一餐,肯定得吃好点,大家也都辛苦,再说这些也不值个什么。” “这晚上的饭菜也好啊,烧泥鳅黄鳝,炒蛤蟆,还有小葱豆腐、豆渣糊糊,都是好菜呢,” “是啊,咱别说顿顿有荤腥了,就说阿郎特意让咱多放油盐,这谁家舍得啊。” 李逸喊了小石头去帮忙叫存孝他们四大金刚来挑饭菜去地里,李逸不介意稍大方点,在能力范围内,适当的提高下手底下的待遇,这是应当的,也能换取忠诚。 不能说他李逸两个月,就赚了几百万钱,然后给他拼命干活赚钱的人,菜里连点油盐都不舍得多放些。 养牛马,也还知道不能少了草料,农忙时还得加些精料甚至要添盐呢。 隔壁的郭二郎就很小气,农忙的时候,也喜欢弄点田螺、青蛙、老鼠这些糊弄别人,又喜欢给乡亲们放贷,恨不得把每文钱都赚到他口袋里,这样的人口碑不好,大家私底下没少骂他郭扒皮。 要是哪天郭二郎家遇上啥事,比如房子失火啥的,估计别人都不会特别积极去救。 以前无极观的李老道,就是个很不错的人,平时喜欢自己钻研道法,炼丹画符的,但乡里百姓有事来看个病啊,或是想借点钱粮,李老道都是在能力范围内帮忙的。 罗三以前就是观里的佃户,老道就从没有找理由克扣啊、多要钱粮等,所以当他们遇垮崖,窑洞塌了后,人家罗三虽自己妻儿也压死了,却也还拼命把李逸他们挖出来了。 寒露栽葱,霜降种麦, 田野里,热腾腾的饭菜,发出诱人的香味, 干活的也都赶紧洗了把手抹了把脸,过来排队打饭,虽昨天刘黑子说包两餐还会有荤腥,油盐足。 但真看到居然有六菜一汤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排好队,一个个来,饭吃完一碗再添,别浪费就行。” 大葱拌猪头肉、猪大肠炒藠头、猪蹄炖黄豆、猪杂汤、炖茄子、炒黄瓜、炒茭白。 李逸亲自抡勺打菜,姬氏、玉滞、罗三、罗二还有秀芝、黑子,七人一人一把大勺, 自己打饭,然后过来打菜,六菜一汤,每样都一份。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六个菜份量加起来有小碗了,居然人人是这么一份,还有碗猪杂汤,小米饭吃完还可以再添。 一些来干活的灾民,父母孩子,李逸也是说话算数,照样打菜打汤。 打到菜的人高兴万分,赶紧端到一边,或坐或蹲赶紧吃。 大清早起来干活,干了两个来时辰了,确实也饿了,尤其是这些灾民们这段时间大多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不良,这活干起来就更累。 幸好来时吃了一顿粥。 猪头肉、猪蹄、猪杂,虽然今天的荤菜,都是不太值钱的,可两个大婶手艺还行,虽然只有姜葱去腥,可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大餐了。 有人吃着吃着都落泪了, 李逸给所有人都打完了菜, 这才也打了份自己吃, 姬氏把一块芦席铺在田边树荫下,还给李逸倒了水。 “你们也赶紧吃,这捡了半天稻穗也挺辛苦吧?” 姬氏笑道:“以前家里每年夏收秋收时,也会这样一家都去地里的,” 罗三吃着猪蹄,直说伙食太好,过于破费了,有一个荤就不错了。 李逸看着那些正狼吞虎咽的人, 隋乱以来,这些百姓其实还算幸运的,毕竟活下来了,而且在中国古代,隋唐交接,中间的动乱时间都算的上是短的了。 想想明朝崩溃,从各地民乱,到清朝的残酷入侵征服,乱了多少年啊,百姓受了多少苦啊,那甚至不止是两三代人了。 而隋朝从大业七年才开始乱,到现在也才五年而已,这关中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物价还高,但起码没有遍地盗匪,无数流民啊。 唐初的这些百姓,比唐末的可真幸运太多。 “三叔,现在学堂名下有学田二百八十亩,我打算再买点,” “你弄那个学会很好,多买些田地,这样以后学堂也不用再贴钱。”罗三很赞成。 “三叔,你这几天好好替我观察下这些收稻子的人,看看哪些比较忠厚踏实勤快肯干的,到时他们若愿意,我就招他们做佃户,把学田佃给他们租种,一户佃给他们五六十亩地,这样呢他们也有能安稳下来,不用再这样苦苦挣扎,你觉得怎样?” 罗三想了想,“挺好的,他们这些外乡灾民,想在京畿安置落户分田也难,就算分田他们一无所有,也难耕种生存。” 做李逸的佃户,其实就是私部曲了,等于是依附于李逸名下,成了李逸的人,失去了良民的身份,但同时也免去了纳课服役的负担。 租种学田,虽要交租,但什么也无需置办,耕牛、种子、农具,甚至吃、住,李逸这个东家都可以提供,只不过这样租子就要高些, 等以后他们安稳下来了,再慢慢自己置办农具等,租自然也就降了。 做人部曲佃户,有利有弊,但对于现在这些连生存都很艰难的灾民来说,这却是一条最好的出路了。 起码现在是如此的。 罗二在一边道:“村长完全可以去买些奴隶,或招些青壮灾民做长工,农忙时再招点短工,几百亩学田也是种的过来的,到时收成大都归自己,比招这些人做部曲,麻烦少多了,更划算。” 李逸却并不是只想着赚钱, 他还是记得董秀才跟他说的那些话的,我辈读书人读圣贤书,当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算在乡野,也当为乡贤。 “先挑六户吧,到时一人五十亩地,多了也种不过来。” “好,这几天我就好好瞧瞧,一定挑几户忠厚又能干的,” “尽量挑父母孩子都有的。” 灾民们吃了一顿非常满足的大餐,稍做休息,就赶紧继续干活,可不能对不起主家这么好的饭菜,何况按亩算工钱,也都想多赚点粮食,这秋收的活可没多少,马上就入冬了,漫长的寒冬还在等着呢。 李逸在田头树荫下看别人干活, 一块块金黄的稻田被割倒,空气中满是泥土和稻禾的青香,稻田时还不时有兔子、老鼠窜出,甚至有些禾鸡窝在稻田里被连窝端, 还有人在稻田里捉到了乌龟, 给紧张的秋收,增添了几分乐趣。 “阿郎,” “杜十娘来了,在草堂等你。” 正对着一只兔子想着该做辣子兔丁还是红烧兔的李逸,听到这话,不由头疼起来。 怎么还追来乡下了。 姬氏在旁边插嘴,“阿郎何必这般逃避呢,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该正面面对,起码也要跟她说清楚啊。” “其实,杜十娘真不错,跟阿郎是良配。” (本章完) 第115章 我们私奔吧 第115章 我们私奔吧 无极草堂,前院客厅里, 罗三娘在帮着招待杜十娘,李逸进来的时候,两人说说笑笑竟相处的很愉快,杜十娘还在教罗三娘如何煮茶。 当李逸走进客厅里, 杜十娘看到他后目光里全是欣喜, 眼神炽热,李逸都不敢对视, 情窦初开的女子,全心投入,如飞蛾扑火。 李逸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两个不同时代的人,不同的观念,碰撞到一起,就有了如今这个局面。 “刚从田间回来,正口渴呢,三娘帮我倒杯茶。” 杜十娘站起,又坐下,眼神里有一丝丝失落,转瞬又更加热情,“知晓李郎喜欢散茶,我特意寻了一款好茶,这个茶叫仙人掌,乃是山南荆州玉泉山玉泉寺中住持禅师所制, 这位禅师不但善品茶,而且还善制茶,他以玉泉山玉泉边的茶叶,制成形如仙人掌的扁形散茶, 此茶清香滑熟,其状如掌,你肯定会喜欢。” 李逸看着杜十娘又拿出新茶来煮, 那茶叶色泽翠绿,白毫披露,冲泡之后,茶叶舒展,嫩绿纯净,似朵朵莲挺立水中,汤色嫩绿,清澈明亮,清香雅淡。 “你试试如何?”十娘把茶送到他面前, 李逸谢过,端起茶细品, 初啜清淡,回味甘甜,继之醇厚鲜爽。 “好茶。” “那位玉泉寺禅师俗家也姓李呢,玉泉山远在春秋之时就被称为三楚名山,而如今玉泉寺也被称为佛家天下四绝名寺之一。 听说玉泉山山势巍峨,磅礴壮观,翠岗起伏,溪流纵横,茶叶也特别有灵气。” 魏晋以来,茶叶主要还是蒸青工艺,最后压制成茶饼,这样更便于储存和运输。 散茶虽然也一直有,但非常少,这种茶不便于储存和运输。茶饼不仅压缩后体积小便于运输,还不易坏,延长了保质期。 那位玉泉山住持,寺旁就是许多优质好茶叶,他自制自品,做成散茶当然没啥影响。 茶饼都是蒸青后,要把茶叶捣烂,在模具里压饼,最后烘干。因此饮用的时候,唐人也习惯先烘烤,再碾成末,然后煮,再滤茶汤,甚至加各种调料。 跟散茶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散茶保持了完整的茶芽叶形状,冲泡后舒展开来更好看,其味道也更鲜爽。 散茶更难得,是更奢侈的喝法。 北方不产茶,玉泉寺住持亲自制的这仙人掌,肯定也不多,但远在长安的杜十娘却能弄来,可见真的费了很多心思。 李逸很感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玩弄了人家纯洁的爱情,虽然他主观上并没有这样去做,只是不同的观念碰撞的结果, 可最后却也还是产生了这样的事实。 三娘看着两人,起身,“我下面桥头摊子还有事,先忙去了,你们慢聊。” 走出草堂,三娘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虽然慢慢在尝试放下,但终究有时还是有些不舍。 可看到杜十娘对李逸的那副样子,她释怀了。 “我上次给你画的像你收到了吗?” 李逸端着粗餐陶茶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 “十娘,这仙人掌茶来自三楚名山玉泉山,由天下四绝之一玉泉寺住持亲自制作,千里迢迢带到长安,这茶叶珍贵无比。” 十娘道:“李郎喜欢喝,就好。” 李逸苦笑,把茶杯放在两人中间,“你看这茶杯,就神禾塬上的作坊制的,很粗糙的一个粗陶,泥捏火烧,连釉面都没有,他唯一的特点就是便宜。” “这杯里的仙人掌茶,估计能买一千个这茶杯。” 杜十娘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她直视李逸目光,“这就是李郎这段时间一直在逃避我的原因吗?” “有一部份这个原因吧。” “还有呢,李郎直说。”“我已经知晓你的心意,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就因为我阿祖反对,就因为门第悬殊?” “不被父母家人接受,也很难有结果吧?再则,我其实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才十六,刚还俗,不想结婚,不想生子,起码,十年内我并不想娶妻生子。” 听到这话,杜十娘很震惊。 伤心,难过。 但很快她又露出笑容,“不被父母接受又如何?李郎也读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吧,卓文君是蜀中巨富卓王孙之女,生于冶铁世家,其姿色娇美,精通音律,善弹琴,是个才女。 后来她与司马相如一见钟情,家人反对,便私奔结为眷属。 司马相如有才华,却家贫难以为生,可卓文君宁愿放弃家中锦衣玉食与他私奔,两人卖掉车马,租下一间铺子,文君当垆卖酒,相如穿起犊鼻裤洗杯子。” “如果李郎是因京兆杜氏乃门阀望族,惧杜家反对而生畏,那我也可以跟文君一样,离家出走,与李郎私奔。 就算是以后跟李郎在这做豆腐卖腐竹种地我也愿意。” 李逸都不知道如何回复。 许久后,他道:“我确实没有做好结婚的打算,可能十年内都没打算娶妻生子。” “为何?” 李逸也无法向她解释说自己刚经历过婚姻,虽不至于说婚姻让他畏惧,但确实让他疲倦,他并不想马上再进入其中。 “我是个弃婴,据我师傅讲,前朝仁寿二年他在玄都观前捡到我时,包裹我的襁褓,一看就是贵族之家,而且当时襁褓里还有块玉牌,上面有李字·······” 杜十娘没想到李逸还有这样的身份,“那你应当是长安某个李姓贵族之后,你师傅就没寻找过吗?” “找过,他说我母亲姓张,父亲姓李。” “既然知道了,为何?” “他抱着我找上门去,但对方不认,把他赶出来了。” 他说的这些都是无逸的真实记忆,那块李字玉牌还在他空间里,原来一直是挂在脖子上的,后来他来了,就扔空间里了。 “为什么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相认,要将你遗弃?”杜十娘不解。 李逸笑笑,“我师傅也没有跟我说具体的,甚至没告诉我那个李家是哪个李家,也许我是个私生子,又或是个婢生子,所以被抛弃了吧。”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结婚生子?” “都有一点吧,我如同这个粗陶茶杯,配不上名贵的玉泉仙人掌茶,我现在也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 所以实话实说,我不想耽误你,我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 杜十娘红了眼睛, 李逸回到内院拿来十娘曾经给自己的一副自画像,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提笔,画上题诗一首。 长叹一声, 李逸回到前院客厅, “这是你送我的自画像,我还给你,地里还忙着收稻子,我就不多留你了,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李逸离去, 杜十娘怔在那里,拿起桌上的画,打开,自己的画旁多了一首小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枝上柳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杜十娘失声痛哭, 在外面的疏影闻声冲了进来, “十娘,他怎么欺负你了?” 杜十娘只是望着那首诗痛哭,拒绝的太直接了。 疏影望向那画,那不是十娘费了很多心思画成,早就送给那田舍儿了吗,细看多了首诗,打小跟着十娘一起长大的疏影也一眼看明白了。 那个田舍儿,怎敢如此! (本章完) 第116章 隐秘的身世 第116章 隐秘的身世 杜十娘抱着那幅画,一路哭回长安城的。 她没有回杜曲,仍是回了长安城安民坊杜如晦宅,眼睛都哭肿了。 杜如晦听闻,赶紧过来。 “怎么回事?” 杜十娘只是哭,疏影义愤填膺,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最后把那首诗也念出。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杜如晦惊讶,这句诗极好啊。 就是那句枝上柳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很不错。 只不过表露出的拒绝之意,也确实决绝,难道让堂妹如此伤心。 那句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似也把拒绝的原因说的很明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疏影骂李逸无情郎,若是无意当初为何又要来招惹十娘,现在却又抛弃。 “阿兄,我不怪李郎。”杜十娘抽泣着道,“他并没有否认我们的感情,只是因为门第,还有他的身世,才让他退避。阿兄,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兄妹之间说什么求,你有事直说。” 杜十娘扭头对疏影道:“疏影你先出去一下,” 疏影知是有私密话要说,只好退出。 “阿兄,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仁寿二年,长安城里哪个李姓贵族抛弃过一个婴儿的,孩子母亲姓张。” 杜如晦皱眉,“李逸父亲姓李母亲姓张?” “嗯,他说当年他师傅在长安玄都观门口捡到他时,他身上有块刻着李字的玉佩,后来他师傅还打听到他生母姓张,他是被李家抛弃的,” “还知道什么信息?” “我只知道这么多了,能不能帮我打听到李逸是哪个李家的人?” “这不好打听啊,相隔十六年了,而且长安城李氏贵族很多,比如西魏八柱国中,就有两个姓李,当今天子家,还有如今河南李密家,都是从西魏到隋唐一直鼎盛名门, 除此外,原州李氏三兄弟,李穆李贤李远,都是宇文泰的心腹,隋朝时更是李氏权势最盛者。 还有陇西李丹杨房的李端李靖家族、陇西天水房的李景李圆通家族,都是长安李氏中的望族, 这还没算上关东二李。 关东二李,也就是五姓七宗里的两个李,其中陇西李,是居住在郑州的李宝后人,赵郡李则是世代居住河北赵郡的李氏。 李渊、李靖、李景等家族虽也称是陇西李,但不在五姓七宗的那里面。 但隋朝时,山东五姓七宗也不少人在长安居住、为官。 所以真要算起来,隋仁寿二年时,长安能称的上名门望族的李氏家族,那随便都得有十来个,而州郡一级的李氏大族,在京中居住的肯定也很多。 “李姓,娶张氏,应当就好找一点了吧?” “可张氏只是李逸生母,未必就是李逸父亲的妻子,如果只是个妾,甚至是个婢,或是外宅妇,那就是大海捞针。”杜如晦道,信息太少,无从下手。 杜十娘提议排除法,先从李虎、李弼、李穆这关中三大李氏家族,以及关东的陇西李、赵郡李两大家族排查,先找有没有娶张氏为妻的,再查张氏妾、婢的, 查完这五大家族,再查其它的,比如李景李圆通,李诠李靖,李桃枝李子雄等家族。 只要认真查,总能查出来。 “既然当年李逸师傅抱着他找上门了,对方都不认,现在时隔十六年,就算再找到,他们又会认么?我觉得李逸说的有些可能,他应当是外宅妇私生子,或是妾生子、婢生子,否则名门大族,也不会把个刚出生的孩子执弃于道观门口,” “更可能是个外妇私生子,” 门阀世家,跟妾侍、婢女生孩子的也多,就算地位低下,但也没说扔掉的。 直接扔了,人家捡回来送上门也不要,这就很有问题。 想当年,隋朝大将军李景还是杨忠家兵时,跟他家奴婢黑女私通,生了李圆通,但李景就不认这个儿子。李圆通就只能以杨忠府上家生子的奴隶身份,跟着母亲长大,后来也一直在杨府为奴。长大后事奉杨坚,得杨坚赏识。后来杨坚篡周建隋称帝,也跟着鸡犬升天,一路官至柱国、万安郡公、刑部尚书。 连李渊当年都要主动连亲,称李圆通为族叔。 “我不在乎他是名门贵族子弟,还是妾生婢生甚至是私生子,我也不在意他是还俗的道士,我不在意那些, 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你喜欢他什么?”杜如晦问。“我喜欢他潇洒,喜欢他风趣,喜欢他大方,喜欢他有才华,” 杜如晦无奈,这个堂妹还真是被李逸彻底迷住了, “好吧,我帮你查,但一时半会可能没结果。” “李逸现在这态度,拒你千里之外,你怎么办呢?” “我不会放弃的,就算阿祖不同意,父亲不同意,我也要跟卓文君一样自己做主。” “可现在最主要的是李逸拒绝。” “他只是说十年内不想结婚生子,那我就等他十年,我们可以先不结婚先不生孩子·······” 杜如晦暗叹这个妹子完了,中毒太深。 “有空我找李逸好好聊聊,你呢这段时间也在家好好思虑思虑,到底值不值这样做。” “二郎,洛阳有信来。” 杜十娘告退离开。 杜如晦展开信,可看了几行就勃然变色。 信是三弟楚客的亲笔信,字迹他很熟悉,但内容他却惊骇万分,难以置信。 杜淹,他的亲叔父,他父亲同父异母的四弟,居然对亲人开刀了。 杜如晦一母同胞的兄长,被杜淹以私通外敌,谋逆作乱而被绞死了,三弟楚客,也被捉拿下狱。 一介书生的杜如晦,气的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杜淹,以前只是两房多年不和, 何至于此? 杜淹下这样狠手,居然说是他忤逆郭氏,说他带走了十娘,说他擅自主张,包藏祸心要把十娘嫁给个田舍儿,要毁了丰乡侯府和他杜淹。 杜淹命他立即把杜十娘送到洛阳去,否则他会再杀了杜楚客。 肺都快气炸了。 没以遏制的愤怒, 最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许久,杜如晦都难以冷静。 他一遍遍的喘着粗气,双手颤抖着,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 许久,终于稍好些, 他提笔给杜淹回信, 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最终写了一封短信,他斥责杜淹毫无人性,让杜淹立即送杜楚客回长安,杜十娘他会好好照顾的。 这也是告诉杜淹,他不可能送十娘去交换杜楚客。 他相信只要杜十娘送到洛阳,杜淹就会害死三弟,表面不杀,也会用其它的手段。 看着这封简短的信, 杜如晦想了想,又提笔加了一段。 既然叔父在洛阳,上不能对国家尽忠,下不能对母尽孝,他决定把祖母郭氏接来长安家中,亲自照顾,以尽孝道。 把信发出, 杜如晦为兄长痛哭, 刚才他还觉得李逸那个事,没哪个父亲会这样抛弃儿子,可现在看到杜家这般内斗残杀,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杜淹,你既然这么不想让十娘嫁给李逸,那我偏要帮十娘嫁给李逸。不仅如此,等将来唐军攻破洛阳,我杜如晦必请旨杀你。” “杜淹,猪狗不如的畜生!” (本章完) 第117章 神禾塬兵变 第117章 神禾塬兵变 滈河畔,收割热火朝天。 罗家堡有个东家特仁义大方,给的工钱比别家多,伙食也比别家好,带着老人娃都能有饭吃,这消息口口相传,导致现在天天有许多人跑来罗家堡求活干。 人太多了, 开始李逸也是来了就让干活,几天时间,李逸家塬下一百多亩稻田,塬上一百多亩谷子、大豆就都收回来了。 碾场脱粒,晾晒入仓, 数天时间,三百多亩地,粮食全收完了。 可来讨活的灾民倒越来越多,他们在滈河滩上搭起简易的稻草棚,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十分可怜。 “活干完了,工钱也都结了,可这些人倒越来越多了,这可咋办?” 罗二等几个保长一脸愁容, 这罗家堡滈河对岸已经有一百多户灾民了,好几百人。 这些人现在到处讨活,可一般的百姓,家里就几十亩地,自己一家子辛苦一下,哪里还会请人。 就是田地多些的大户,也有长工,农忙时再请点短工就行,也要不了几人。 “昨天三家村的人跟那些人吵起来了,还动了手,晚上有饥民跑地里直接捋稻谷呢,被发现了打的头破血流。” 三家村以前就只有三家人,但现在也不过七八户,住在滈河南岸,也是兴盛里的。 “这些饥民,饿急了肯定会偷,昨天还有个汉子想偷咱家的狗嘞,幸好存孝发现,一拳打翻。” 这些饥民引发了许多矛盾, 一边要生存,饿急了偷鸡摸狗甚至直接地里捋人家稻谷,而本地百姓当然不愿意了。 “村长,得想个办法,要不然以后天天得打架,最怕的是这些人越来越多,咱们还不一定打的过他们。”罗三直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饿急了他们敢拼命。 李逸想了想,这也不全是因为自己请灾民干活条件好导致的,是这些灾民看到稻子熟了主动过来了,他李逸才在他们中招了人。 他招不招人,这些灾民都是奔着金黄的稻子来的。 “咱村里的青壮也都回来了,不过各家都还在忙着收割,我看这样吧,联系一下咱们里七个村的大户,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议一下对策, 我建议是大户们这个时候要有点担当,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咱们拉一支队伍起来,巡逻本里七村,尤其是夜里要巡逻,防止这些偷摸、斗殴的事情发生。 还有呢,这些灾民也不易,大户们要招长工、短工,或是招部曲佃户的,也可以趁这机会招一些,” “另外,学会带头,拿一些粮食出来,我们到韦曲去搭粥棚施粥,把灾民引开我们兴盛里。” 董七郎笑着道:“校长你这是要祸水东引啊,韦曲那边的人可不会乐意啊。” “韦曲不是有大集么,咱们在那施粥,也还是给他们韦曲涨名声呢。” “人家肯定不让的。” “那就在韦堡那边施粥,” 韦堡是兴盛里最北北边的一个村子,他还是长安和万年县界,一个村子被一条沟分成东西两半, 东半边属万年县御宿乡兴盛里,西半边属长安县。 李逸要拉起一支民兵,或者说叫乡团也好,叫巡逻队也罢,这个提议得到了郭二郎等各村长的大力支持。 七个村长,都是本村大户, 他们最烦这些外来灾民,偷鸡摸狗,甚至有反客为主的意思,大户们见识都要远些, 他们也听说过当饥民聚集起来后,容易失控的事,那些饥民饿急了,可不只是偷鸡摸狗,或是地里捋些稻谷, 这些人饿急了,是敢跟大户们‘借粮’的,当然借粮只是好听,实际上他们是吃大户。 几十甚至成百上千的人涌进你家,把你家的粮食吃光,甚至有的无法无天,把你家的女人也给弄了。 最后吃光抢尽,再去吃下一家大户。 这种情况是最可怕的, 必须得防范于未然。 李逸的提议一出,大家都赞成,都愿意出点钱粮。 甚至大户家里多少有点木枪、猎弓、长刀啥的,要拉起一支队伍不难。 于是乎, 李逸带头下,兴盛里保安团成立,目的就是保境安民。 李逸派出了存孝存存悌存忠存义存礼五人组,加上刘黑子,外加每人还有一条羌狗, 而郭二郎等六个村长,也各派了几个家丁,冯家堡的冯乡佐、董乡佐,也表示支持,派了长工家丁, 再加上李逸等大户的子弟等, 兴盛里保安团,就有了子弟十三人,家丁三十人,快有一队人马了。 不过李逸对外宣称,兴盛里保安团有一团人马, 正常一团应当是有两旅,一旅有两队, 但实际上,保安团暂编一个旅,这个旅暂编一个队,这个队,还没满编, 但对外说是一个团嘛。 装备嘛相对简陋,各家的土家伙,加上掏钱买了点,铁匠铺打了点, 于是现在人手一杆红樱枪,一把畲刀,一张猎弓或是弹弓。 畲刀其实就是把柴刀,铁匠铺打造的比较粗制的刀,安上短柄就是柴刀,如果安上长柄,那就是把杀伤力很惊人的朴刀了。 这刀好几斤重,刀背厚,伐木砍柴都很锋利,砍人自然更不在话下。 猎弓嘛,虽不如军中的弓箭精良,但也是远程武器,能射兔子射鸟也能射人,只是保安队里,也就大户子弟们有几个会射鸟放箭,其它人不会。 但不会没关系,你背张弓,再带一壶箭,立马就很有威慑力了。 铠甲没有,不管铁的皮的都没,只有李逸有副犀皮甲, 甲这玩意,严禁私藏,私藏必死。有句话说的好,一甲顶三弩,三甲下地府。 而实际上的律法规定的是,私藏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 长矛、大盾、弩也不许私拥。 但弄点小木盾是没问题的。 不过李逸还是特意去跟乡里和万年县报备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支武装,虽然挺简陋的,才三十几个保安,跟过家家一样。 县里既不支持,但也不反对,只是让李逸一定要带好队伍,可别乱来。 李逸走马上任,是在万年县报备登记的兴盛里保安团长,不叫校尉,那是官职,不能自己给自己安,叫团长没事。 在李逸组建保安团,开始拉到滈河滩灾民窝棚旁训练,震慑宵小不法之时, 一支真正的军队,也从渭北咸阳,开赴城南御宿川,驻于将军营等几地。 这是三千羌人,由酋长旁仚地率领, 他们此前依附于薛举,泾州战后被皇帝调来关中,现在朝廷正式授旁仚地为骠骑将军, 他的三千羌骑,将被编为三个骠骑府,驻于城南御宿川一带。 后续,要把他们的家眷也迁来关中,于驻地安置。 旁仚地穿着件绯袍,骑马行在队伍中,目中却很是不满,对于皇帝仅授了他一个从四品下的官,连爵位都没有,还被打发到城南来驻防,难以接受。 当初薛举邀请他率部出征,可是册封他为国公,拜大将军,还把侄女嫁给他,还承诺凡是他攻下的城池、村庄等,钱帛牲畜女子,他得一半。 说白了,旁仚地就是冲着抢劫才出兵的。 结果如今到倒是来了长安城,但却是俘虏降兵的身份,最后就给了个从四品的骠骑将军, 他手下这三千人,甚至还被分成三部份,他以后只能统领一千人。 越想是越气,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军队行进惊起飞鸟振翅高飞,野兔四下逃窜。 旁仚地一声呼喝,纵马狂奔,张弓搭箭,追鸟赶兔。 他麾下三千赤排羌也纷纷策马狂奔, 很快他们就不再限于路上奔驰,而是纵马冲入田地, 神禾塬头,成片的粟谷金黄,百姓们正开始收割,这三千骑肆无忌惮的冲进谷地,撵兔子逐鸟, 到后面,更多成了跑马发泄。 大片庄稼被踏毁, 有村民上前阻挡,不仅被抽了鞭子,有的还被直接撞倒,甚至还有来不及闪躲被马踩踏的。 这群赤排羌,呼啸着纵横驰骋。 不少村民受伤,甚至有个孩子被踩死了,气愤的村民立即找村长,村长报乡长,乡长闻讯也赶紧骑马赶到长安禀报。 得到禀报的万年县衙也不敢怠慢,立马往上报。 很快, 层层上报的消息,送到了御前。 李渊看到这个消息后非常不满,“一群不开化的羌蛮,敢如此目无法纪,派人将这个帝仚地带回长安问罪,伤人者全都逮捕!” “另派军官前去接管三千羌骑。” 兵部一位员外郎带着几名手下赶往神禾塬,终于找到了这群蛮子,他们纵情撒欢后,直接把战马放牧在百姓粟谷田里吃庄稼,然后他们在田野烧烤, 烤的羊肉,也是直接抢的百姓放牧的。 当那位员外郎到来,大声喝斥他们无法无纪,并宣读了皇帝命令后, 旁仚地仍在自顾自的吃着羊肉串。 “旁仚地,马上随我回长安接受审问!” “还有今日踏死、撞伤人的羌骑,全都要带回一并接受讯问。” 旁仚地吃完手里的羊肉串,抬头冷笑,“这就是你们皇帝李渊的旨意?” “大胆,敢直呼圣人名讳,” “呸,那是你们皇帝,又不是我们皇帝,我们要回陇右老家,不给李渊卖打仗。” “大胆狂徒,将他拿下。”员外郎怒喝。 旁仚地丢下吃剩下的柳枝,拔刀,二话不说就一刀捅进了员外郎的腹部, 员外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长安郊外,天子脚下,这羌奴怎么敢! 旁仚地杀了员外郎,他手下的人也是一拥而上,把兵部员外郎的随从全杀了。 “回陇右!” 旁仚地打算从终南山经子午道先去汉中,然后借道回陇右老家。 “谁敢阻挡,杀!” 三千羌骑这段时间也都一直压抑着,以前跟着薛举父子,边打边抢,日子潇洒痛快,可降唐后,整天吃的也不好,住的也不好,这个规矩那个规矩,最后还不让回家,要长驻长安郊外,甚至有可能随时要派到中原战场去, 给的官职又低,爵位都没,旁仚地干脆就反回陇右。 把那倒霉的兵部员外郎的尸体,还有他手下随从的尸体,全都插在了粟地里,吃饱的旁仚地翻身上马, “回家!” 三千羌骑兴奋的嚎叫,沿着官马大道,往御宿川而去,前往南山,经子午道去汉中。 (本章完) 第118章 保安团遇敌 第118章 保安团遇敌 “集合!” 刘黑子一身褐色麻布短衣,站在桥头一声大喝。 一众民团保安纷纷聚拢, “立正,” 李逸和郭二郎、董七郎等走来。 “报告团长,队伍已经集合完毕,请指示。” 李逸今天头戴毡笠,上面一把红缨,身上还披上了那件犀牛皮甲,背弓按剑,很是威武。 来到队伍前,李逸看着这支训练了几天,站队已经有了几分模样的队伍,满意的点头。 都是各家大户的青壮家丁、奴仆,人数不多,顶多一个排,但把衣服、武器统了一下,再经过他亲自做了几天队列训练, 起码现在往那一站,还是能有几分队伍的味道了。 河滩上灾民的孩子们,围在一边看热闹,这几天李逸天天在河滩这边训练,这些孩子最喜欢跟着学, 立正稍息左转右转向后转, 这套东西李逸也不觉得会马上提升什么战斗力,但经过几天的严格要求,起码他们的服从性变好了,甚至有了一个整体的初步意识。 董秀才也来看过李逸训练,说过一句话,如果李逸能够让他们令行禁止,这些家丁奴仆也能成为一支很厉害的兵。 不需要什么高强的武艺,甚至不会骑射都不要紧,只要能够列队整齐,然后统一的刺枪, 这就足够了。 就算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民夫们如果能够结阵,整齐刺枪,都已经不得了,何况这支民团,只是用来震慑这些灾民,巡逻安民而已。 再猛的人,面对一排长枪,那也是只有死路一条,除非你是轻骑兵远远骑射,或者你是重骑兵,直接人马俱甲的冲锋撞击,又或你是身披两三层甲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能够刀枪不入。 李逸需要的更多是一个样子货, 一定要整齐,配上统一的服装、武器,往那一站,口号喊响点,灾民们中那些无赖强盗什么的自然也不敢乱来。 “经过几天的集训,大家的表现非常不错,今天我们要展开一次行动,前往韦堡施粥,” 李逸指着滩上那些窝棚,“这些都是家乡受灾,不得已求食关中的百姓,面对他们的困难,我们也力所能及的施以援手,” 今天准备了几口大锅,也准备了柴火,还准备了不少小米, 前往韦堡施粥,吸引这些饥民到那边去。 “出发!” 几十个灰衣民团,带着几车的大锅、粮食、柴火,往韦堡而去。 一早就已经向这边的灾民说了,去韦堡有粥喝,以后每天都有两顿粥,留在这里的没有。 为了这两顿粥,灾民们毫不犹豫的就收拾了破烂家当,背上小包袱,就跟着队伍出发了。 这边的稻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也没啥活了。 因为有人偷鸡摸狗,搞的本地村民对他们十分嫌弃,双方发生过好多起冲突,打了不少架, 人家现在有了民团,天天大刀长枪的在他们面前舞弄,晚上都有人巡逻值夜,这几天晚上也抓了不少人, 有偷东西的,也有半夜摸到村里,管你偷没偷,你摸进村里就当贼, 那位李待诏人倒挺好,也不会打人,但会吊起来到天亮, 白天拉到众人面前讯问, 这跟挨一顿打也好不到哪去。 李逸骑着马,看着粮车后面跟着的几百号人,也不由的感叹,都不容易啊。 可谁也不愿意自己家门口,天天住着这么群人,甚至越来越多。 若只是路过乞食,施舍一碗饭还好,要留下来跟你做邻居,没几个受的了。 哪怕拉起民团,晚上巡逻值守,也是防不胜防,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偷盗抢劫等问题会更严重。 李逸也尽量能帮就帮一些, 他从灾民里挑了六家人,招为学会的部曲,每家佃给五十亩地,这头两年食宿都包,种地的一切工具种子耕牛等都提供,相当于是雇做长工,能让他们能够安定下来。 他的作坊里,也从灾民里招了一些可怜的带孩子年轻寡妇,给她们提供一份工作,能够自食其力。 还发动郭二郎、董秀才等乡里大户,招长工招佃户,作坊招工,都是尽量提供了一些机会。 但兴盛里就七个村子,能提供的机会始终有限。 有人说李逸是趁火打劫,趁机压良为贱,挖朝廷良人为私部曲,还有说他招佃是想多收租子,招的女工是要少给工钱。 李逸也只能笑笑,他并没有因对方身份而去压榨,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确实是挖朝廷墙角,这些佃户相当于弃籍投附,从此依附于他, 对李逸来说,真正的好处只是他获得了更稳定的劳动力。 他的腐竹作坊能够扩大规模,提高收益,学田交给部曲佃租,也会有稳定的租子。 但这也是互相得利的好事,要是没半分好处,那谁也没那动力去做,不为名也得为利。 “等农闲的时候,也可以组织村里青壮训练一下,到时也能轮流巡逻。”郭二郎骑着匹马在旁边道。 都由大户们出钱出人又出力的,郭二郎可不太乐意。 “嗯,可以。” 李逸笑着道:“等无事时,我看可以把咱们这队伍拉进终南山里去赶山围猎,也挺热闹有趣嘛,还能弄些肉食。” “这个好,打打野猪狩些獐子鹿啊麂子,就算猎点兔子野鸡也不错。” 董七郎则提议,“我觉得咱们保安团,应当扩大,把整个御宿乡五个里都纳入进来嘛,真正编他一个团二百人,甚至编上一个营五六百人,农闲时就集训一下,也可以跟待诏说的一样,进山打打猎,多热闹。”御宿乡有五个里,总共五百户人家,大户地主得有三五十家,甚至乡里还有好几个寺院道观,也有一些贵族的庄园, 真联合起来,拉个二百人的满编家丁营,不是啥难事。甚至若是把百姓民户也给动员一下,农闲时练练,那一户一丁,可就五百丁了。 “你们这是没点上府兵,却想过将军校尉的瘾啊?”李逸笑道。 “这天下也还不太平,咱们也不能啥都指望朝廷官府嘛,不说别的,终南山里现在就还有不少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这一到冬季,山里日子不好过缺衣少粮,他们就下山来绑票勒索了, 甚至这年头,偷孩子的拐新妇子大姑娘的也多啊,防不胜防,咱们自己组织一下,有人日夜巡逻道路,守卫村门,这也是大家都好啊。” 李逸觉得董七郎不愧是读书人,想的确实比较周全。 很多时候确实只能靠自己。 二十一世纪都还有那么多拐卖人口的,更别说现在。 还有一点,地主大户们家里多有奴隶,得防范他们逃跑。另一个就是得防着,有百姓弃籍逃户,他们跑了,那赋役可是要摊到村民头上,甚至村长保长还得先扛着。 郭二郎更是直言,“咱们这也都是为大家做事,不能咱又出人又出钱再出力的,应当到时把开支的钱粮,大家摊了。” 正说话间, 前面有一行人骑着马慌忙跑来, “羌,羌贼打过来了,烧杀抢掠······” “什么?” 前头的刘黑子拦住那几人,有两个他还认识,是将军营一个大户,家里开着一个编席的作坊,生意一直挺好的,也有不少田地,也是很富有的。 黑子在将军营的韦家豆腐作坊呆过一段时间,那村子里不少人他都认识。 “这不刘东家吗,这是怎么了?” “你是?”刘掌柜的看着刘黑子这一身骑着马,一时没认出来。 “我以前在韦家豆腐作坊里做过事,刘黑子。” “啊,是你啊,快逃吧,羌贼作乱,正在将军营烧杀抢掠呢,” 刘黑子把他带到李逸面前, “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们也不知道,这好好的突然就有大群的羌贼骑马杀进来,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甚至见女人就辱,死了许多人,我们几个跑的快,才逃出来,”说到这,刘掌柜的还心有余悸。 “你们怎么不往长安跑?” “那些人就是从长安那边来的,” 李逸都被弄懵了, 这可是长安城郊,天子脚下,哪来的羌贼袭击,羌贼老家在陇右,他们离这可是很遥远的。 李逸又仔细询问, 得知更惊人的消息,那些羌贼,数量很多,还都穿着朝廷的官兵戎服,从此而来,一路往南抢掠。 刘掌柜能肯定,将军营绝不是第一个被袭击的村子,因为那些羌贼冲进村时,不少人马上还驮着女人以及绢布等抢来的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 “李存孝,你们过来一下。”李逸想起自己手底下也还有四个羌兵俘虏呢。 这几个家伙现在已经能听懂不少汉话,也会说些简单的, 李逸把情况跟他们说了,李存礼在旁边帮着翻译解释, “你们觉得是什么情况?这些羌人哪来的?” “可能是之前归附朝廷的羌人酋长,率部哗变叛乱了。”李存孝道。 这个解释,李逸一下子就相信了。 不可能是从哪个山里钻出来的羌人部落来抢掠,这又不是陇右、汉中,所以最大可能就是此前归附朝廷的羌部,现在反叛了。 这种事情听着很夸张离谱, 但现在正在发生。 “归附的羌兵叛乱?那怎么办?”郭二郎慌了。 李逸看看自己这支队伍, 他们这些大户加上家丁,五十人不到,有些简单的长枪、朴刀、弓箭,有马的也才十几个人。 另外今天帮着送粮食的还有十来个男人。 再就是跟着后面要去韦堡喝粥的几百号灾民,男女老少都有。 “刘掌柜,你知道叛羌有多少骑吗?” “很多,我跑出来的时候,进村的估计都有上百骑,但后面肯定还有更多。” 听到这个数字,李逸也头痛了,就仅是一百羌骑,那他们也不是对手啊。 “赶紧跑啊,”郭二郎急了,“无逸你不会还想跟他们干吧?” (本章完) 第119章 庄园保卫战 第119章 庄园保卫战 李逸看着这支乌合之杂的队伍, 跟那些叛乱羌骑干,这不厕所里点灯,找屎吗? “调头,撤!” 一边后撤,李逸一边赶紧跟郭二郎几人商量,“那些羌蛮叛乱,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我们肯定挡不住,现在只能暂避锋芒,大家各自派人回村, 通知村民们赶紧跑,带上值钱的家当,往田间地头里跑,藏到那些沟里,或是往终南山里跑。” 村子肯定守不住, 都是些小村子,比如罗家堡才十八户人家,依着滈河北岸,在神禾塬崖下挖窑居住,连个村墙都没有,拿什么挡住他们。 冯家堡、王曲虽然村子大、有村墙村门,可如果是成百上千的羌骑,估计也难守。 还不如直接跑, 这里毕竟是京郊,距离长安仅四十里,大家需要的不是对抗,而是能够暂时躲避,朝廷肯定很快会派兵来围剿追击这些叛羌, 李逸让罗三赶紧骑马回村通知, 他让刘黑子绕道皇粮村那边去长安报信,不管朝廷是否知晓了,他这里发现了情况也得上报一下。 董七郎有些兴奋的道:“无逸,真不干他们一下子,咱们民团也有近五十人,找个机会,埋伏一下子,斩杀几个羌贼,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家伙不应当来无极学堂教书,他应当弃笔投戎投身军伍,浑身是胆啊。 李逸在泾州,是见识过陇右军的精锐的,跟着薛举的那些陇右羌部骑兵,同样彪悍无比。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李逸指着那几车粮食,也不用去韦堡施粥了,“直接把这些粮食发给灾民们,告诉他们,有羌兵叛乱,正往这边杀来,大家四散躲避吧。” 粮食不多,每人能分个几升粮的, 李逸也不打算带回去了,给灾民们分了粮食,也希望他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中,可以活下去吧。 “都排好队,不许插队不许抢,谁敢乱来一粒也别想有,” “拿到粮食的,赶紧找地方逃命去,尽量避开大道,往田野里走,最好是东西两边走,遇到村庄看到人,就告诉他们有羌兵叛乱,正在神禾塬头烧杀抢掠,正往南山去,” 李逸站在粮车前大声的喊, 民团几十号人,此时也全都围住粮车,把手里的红樱枪放平。 在这一杆杆红缨枪的威慑下, 灾民们虽慌,但好在没乱抢, 排了数个长队,每人舀上两碗粮, “领了粮的就赶紧走,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虽然也有灾民觉得可能这是一场戏,兴盛里这位李县男,是故意骗他们离开,但谁也不敢赌。 毕竟这年头,乱兵流贼啥样的没有,这要是真的,可就要命了。 顾不得其它,先跑吧。 几车粮全分完了, 灾民们也陆续都跑了, “你们也赶紧回家,先躲出去。”李逸对拉车运粮的人说道,这些男人就是李逸为学会新招的部曲佃户中的男丁。 “快走,把牲口也都带走,别留在村里。” “粮食嘞,刚打下来的那么多粮食,二百多亩地的粮食啊,” “来不及运走,就搬到窑洞里,然后把窑洞口挖塌埋起来,”李逸吩咐,“实在来不及,就别管了,粮食没了人还在就行。” 拉粮的部曲也走了, 现在就剩下了民团的三十几人,本来快五十号人,派出去不少报信的。 看的出,大家都很慌。 “往回走,咱们先把罗家桥拆了,” “啊?拆桥?” “咱们里七个村子,有六个是在滈河北岸,拆了桥,也许羌贼就不会直接冲到咱们几个村子里了。” 三家桥的村长慌了,“待诏,我们三家村在南岸啊。” “那也没办法,你不是也派儿子去通知村里人躲出去么?”郭二郎立马道。 “可要是他们从将军营那边一直走塬上,到时从冯家堡下郭庄,咱们村子不也照样逃不过。”董七郎道。 “也是,先不管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逸这个时候有几分羡慕那些世家的坞堡庄园了, 一个个修的易守难攻,有的坞堡就算是一支军队来围攻,靠着家丁守卫,都能抗上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的。 “我记得冯乡佐家修了两个宅院,北宅是住人的,南院是园子,南园依塬而建,堆土为山,建有很高的围墙,占据塬头高点?”李逸突然道。 董七郎跟冯六郎算是同堡邻居, “嗯,这几年塬上不是一直有个顺口溜么,冯家的山高,郭家的地多,董家的人丁众, 冯六郎修的那园子,确实很险要,听说他家以前是河东的,那边经常打仗,匈奴、稽胡等胡贼也经常袭扰入侵,马贼山贼也多,所以那边豪强大家,都喜欢修坞堡庄园大院,易守难攻,冯六郎到我们这落户后,修的这南北两宅,也都是围墙很高,尤其南园说是园,倒更像是个堡垒。” “那咱们集中青壮,撤到冯六郎的南园怎么样,要是羌贼敢来攻,我们到时就据险而守,居高临下的也射他们?” 郭二郎道:“马蹄寺的寺墙也很高,寺门也很坚固,” “不行,马蹄寺太大了,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守,贼人很轻松就可以突破。”李逸马上否定。 众人一番商议,也是赶紧就撤, 约定好回家安顿好家里,就在冯六郎家南园汇合。 李逸快马加鞭往回赶,李存孝等家丁,跟在后面跑。 一口气跑过罗家桥, 罗家堡村已经是乱糟糟的,孩子哭爹喊娘,有些人无头苍蝇似的, 都这个时候了,好多人还舍不得家里那点家当, 又想把新打的粮食搬走,连破衣烂衫,破碗烂盆都想全带走,看的李逸脸抽抽。 他冲回草堂, 这里也很乱, “你们还在这做什么,赶紧走,先去冯六郎家南园,叛羌骑兵随时可能杀来,” “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呢,”秀芝慌乱无比, “别收拾了,现在就走。” 李逸喝令姬氏玉漱他们赶紧撤,“你们看好兰香和红绡,把招财和旺财带上,鸡鸭就放出去不要管了,” “那些粮食呢?” “作坊里还有好多腐竹,” “我们作坊里这么多大锅怎么办,” “别管那些了,把牛马骡驴骑上,带几件衣服,拿上首饰,其它的不用管。” 秀芝哭泣着, 这也不舍,那也不舍, 最后李逸催促下,她还是叫上两儿子,一起把八盆土豆六盆洋葱给搬上了,李存孝他们也被喊着,一人背了两口大铁锅。在李逸再三催促下,大家终于出门逃难, 好在离冯六郎家也就两三里地,上个坡就到了。 李逸留在最后, 等草堂没人了,他开始挨个屋检查,先把作坊里来不及带走的铁锅、腐竹、豆泡、豆子等扫进空间, 再把家里库房的绢钱也收起来。 最后是新收的粮食,二百多亩地,收了几百石的稻、粟、豆,李逸全给堆到空间的露台上了, 幸好这露台够大,这里也不会下雨什么的。 最后看着那些家具,拣了一些收起,剩下的也没法都收了。 他骑上马在村里转了一圈, 催促还在磨蹭的人赶紧撤, 众人红着眼睛流着泪背着大包小包离开, 他骑马来到冯六郎家门口, 这里围了很多人, 冯六郎的家丁不肯放人进去, 李逸上前,“我是罗家堡李逸,要当面跟冯六郎谈一下。” 家丁不肯开门,只在围墙下吊下个筐。 李逸见状皱眉,“你们当也知道有羌兵叛乱,正一路烧杀抢掠过来,你们冯家南园高墙大院,占有地利,可以倚险而守,乡亲们想进去避一避, 青壮们也能帮忙一起防守, 你们这样闭门不纳,要见死不救? 还是你们觉得就凭你们这点家丁奴仆,就能守的住这大院,挡的住数百上千精锐羌骑叛兵的攻击?” “救人就是救已,当此危急之时,我们做为乡党邻居,应当守望相助,而不是拒人于门外,” 李逸的一番话,引的赶来的附近几村村民都叫好。 很快, 冯六郎被请来,他命人打开了门。 “冯乡佐,谢谢你开门接纳乡亲们,咱们同舟共济,一起共渡难关,我们赶紧把青壮乡民们组织起来守卫。” “县男说的对,你随秦王征讨过,做过行营参军,这里由你来指挥,我们都听你的。” 李逸也是当仁不让,“架锅生火,煮上开水、热油,再熬煮一些粪便,备用,” “多准备一些石头到墙上,” “锅盖木板能充做盾牌的,都给搜集起来,” “另外赶紧多削些木棍尖桩,关键时候也能投掷杀敌,” “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大家不要害怕,这是长安,贼羌叛乱,也只是沿途抢掠,绝不敢多做逗留。 只要我们能够顶的住他的一波袭击,那么他们就不会恋战。” “朝廷围剿的官兵肯定很快就会到,大家不用太担心。” “把所有青壮男人都组织起来,三人一小队,三小队一中队,三个中队一个大队,各派高大胆壮之人带领,大家三三配合,相互支援。” “老人少年做预备队,随时支援。” “大家记住,咱们必须守住,否则让叛羌攻破庄园杀进来,那谁也不能幸免。” “对了,让妇女烧水煮饭,做好食物,让大家能够吃饱有力气战斗。” “还有,六郎你家里有没有药,安排些手巧的妇女,多准备些纱布,到时若有伤者,立马上药包扎。” 李逸一口气说了一连串, 冯六郎郭二郎等各村村长、大户都听令而行。 很快,董秀才也被接进庄园,他听了李逸的安排后很满意, “多准备几个预备队,到时哪里危急就第一时间增援,最好是能够在各处准备一些红布做旗帜,如果危急就赶紧立起红旗,这样也能及时发现,马上增援” 李逸觉得老师补充的很好, 最后每隔一段堡墙上面,安排了一位村长带领,下面是各保保长等。 李逸和董秀才、冯六郎,则是中军指挥,坐镇中心,随时调配人手。 关键时候,李逸叫来了李存孝等四名赤排羌奴。 “现在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骑马出去,在附近侦察,若发现敌踪就回来禀报,我能信任你们吧?” 李存孝拍着胸膛道:“能,我有个,条件。” “说。” “若是我能带回一个敌人头颅,我希望能换取自由。若我们能带回四个敌人头颅,希望能给我们都自由。” 这段话很长,存礼帮着翻译的。 李逸痛快的道:“只要你带回的是叛羌的首级,一个首级就换你们一人自由,不仅换自由,到时我还给你们请功请赏!” 李存孝在胸口砰砰砰的重重拍了三记,“你等着。” 说完,四人就牵马往外走。 李逸叫住了也想跟着去的存礼,“你跟着反而是他们的负担,让他们去吧。” 董七郎问,“他们也是赤排羌,造反的可能就是他们的同族,你不怕他们出去后就投了叛羌,甚至把我们底细告诉叛羌引他们来攻?” 李逸道:“我们这里,就在两条大路中间,叛羌很大概率都是要经过这的,引不引他们也会来, 我觉得他们不是那种会临阵倒戈的叛徒, 万一真叛变了,也并不会造成什么麻烦,或许还能少个隐患,还则叛羌来攻,他们突然做乱,里应外合不是危害更大?” “也是啊,还是校长了得。” 李逸也是无人可用,这四个赤排羌奴,留在这里也不太放心,倒不如派出去侦察,他们也是羌兵,更了解羌人, 就算真反了,也没办法的事。 总不能怕他反,现在就把四人绑起来吧?这样干,那以后这四个羌奴也不能再留了, 还不如借这机会考验一下, 要是过了关,以后就能放心用了。 南园里, 众人都在忙碌备战, 许秀芝突然找不到了自己儿子, “栓子,柱子,你们在哪?” 这人慌马乱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儿子走散了,冯家南园里寻了一圈,也没寻见人,把她急哭了。 姬氏、三娘等听说后,也都满庄园里帮忙找,可就是没见人。 焦急万分的秀芝跑到大门口,要出去寻人。 守门的本不肯,可秀芝急的要从高墙上跳下去,没法,守门的冯家家丁也只好开门放她出去了。 秀芝出了门,顺坡下塬,直奔罗家堡,一路跑一路焦急的呼唤,始终没有回应。 (本章完) 第120章 十面埋伏 第120章 十面埋伏 当消息传到太极宫的时候, 李渊正在跟大崔小崔弹琵琶,李渊最近新学了一个弹奏方式,弃拨用指,以抚琵琶。 转轴拨弦三两声,低眉信手续续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大崔也跟着学指弹琵琶,小崔伴唱, 一曲毕,李渊满意大笑, 小崔氏称赞道:“陛下琵琶技艺,已有当年曹大家之水平矣。” 北魏以来,最擅弹琵琶的非曹家人莫属,因为琵琶演奏的厉害,曹家三人封王,一个封昭仪。 当年有个叫曹婆罗门的粟特人移居龟兹,习得龟兹琵琶技艺,勤习苦练,臻于化境,曹婆罗门成为龟兹最有名的琵琶大家,后来传给儿孙们, 其子曹僧奴带着儿女前往中原,投奔北齐,深获喜爱胡乐的齐后主赏识,僧奴封日南王,女儿封昭仪,曹妙达兄弟则同时封郡王, 可以说简直是琵琶界无人能达到的巅峰。 就算到了如今,中原许多琵琶大家,也都是曹氏后人。 李渊的指弹技法,就是跟曹家后人学的,他嘴角翘了起来,学会新技法的喜悦,让皇帝不免得意。 这时, 小黄门送进一道急奏。 骠骑将军旁仚地率麾下三千羌骑哗变,杀兵部员外郎等,正一路抢掠往南山而去,似要前往汉中回陇右。 李渊勃然大怒, 再无心思歌舞弹奏, 皇帝急召裴寂等大臣议事, “旁仚地和他的三千羌骑,本是陇右赤排羌,先前依附于薛举,泾州之战,随薛仁杲在折墌城投降,”裴寂对皇帝解释,这三千羌骑,当时跟许多陇右精锐一样,被秦王收编,纳于麾下。 李世民授旁仚地统军之职,并奏请授柱国、封侯。 但很快皇帝在裴寂等一些大臣建议下,把薛仁杲宗罗睺等一些大将杀了,并把陇右精锐另调到各卫名下, 旁仚地也仅被授了一个从四品的骠骑将军,还把他的三千骑,拆分成三个骠骑府,分开驻扎。 旁仚地的三千人,都隶属于左武侯卫。 “庞玉呢?” 李渊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把陇右降兵,从次子手里调过来出的问题。 他直接问左武侯大将军庞玉, 旁仚地是划分在他的左武候卫,他有责任。 庞玉是今年夏才跟皇甫无逸先后从洛阳奔入关中投降李渊的,出身南安庞氏,跟李渊以前同朝为臣算是故人老友,他在隋朝时是右监门郎将,一投关中,李渊就授他大将军,跟着就参与了二次浅水原之战。 庞玉能够一来就封大将军,除了是李渊故人外,还有一点,他不是孤身一人投唐,是在洛阳王世充兵变后,见形势不妙,带着万余人归附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庞玉身材魁梧,英武有力,将门出身,明晓军法,久守宫禁,熟知朝廷典制,比起那些农民、流贼等出身的武将,自然更受李渊赏识。 可不料这次出这么大差错。 “庞玉出的差错,让他自己去收拾,命庞玉率部立即剿灭这些反复无常的赤排羌,” 气极的李渊下达了旨意,这三千叛羌,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为了以示惩罚,还将庞玉由左武候大将军,降为右卫将军。 庞玉一身紫袍,候在宫门外, 但终究没有等到皇帝召见的旨意,只等到贬降为右卫将军之旨,并令他立即率部平叛。 “庞将军,陛下龙颜大怒,请将军速速平定叛乱,” 庞玉也知道三千羌骑在天子脚下叛乱,肯定会引的天子震怒,也不敢半分犹豫,立马去兵部领了鱼符,然后召集兵马。 皇帝给了他五千兵马,两千轻骑三千步兵。 但一时半会也召集不齐, 等集结了部份兵马后,他便迫不及待的率领一千轻骑,率先追击出去。 庞玉心急如焚, 若是等五千人马全集结完毕,又还得半天,那些叛羌又会多烧杀抢掠半天, 最麻烦的是,万一让这些叛羌真的跑进了南山,那可就不好追了,这些羌人皆是骑兵,来自陇右,山地骑行也擅长,要真让他们跑去汉中,甚至逃回陇右, 那他庞玉这右卫将军也保不住了。 “必须得在他们进南山之前堵住他们!” 汉中,现在名义上归附大唐,但实际上朝廷还没在那驻军,地方豪强自治,那些蛮族更是趁机做乱,吞州并县。 “陛下有令,遇叛羌格杀勿论,不要活口。” 庞玉咬牙切齿,其实心里头也很冤,这三千人原来被秦王收编,许诺高官厚爵,甚至原本是让他们跟柴绍窦轨等打回陇右,结果皇帝一道旨意把人调来长安不说, 又只给从四品官,也没给爵位,还要把三千人分散,又有传言要调他们到河东去,隶属四皇子齐王殿下,去跟刘武周作战。 折腾来折腾去,把这些赤排羌给折腾反了, 现在倒怪起他来了, 跟他有啥关系啊,他那左武候大将军,也并不能直接统领旁仚地三千骑。 千骑卷平冈, 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 前面就是将军营, 远远能看到有还有火在燃烧, 那个二百多户的大村子,已经被叛军烧杀抢掠过了, “继续追,” 庞玉也顾不得去查看残破的村子, 千骑从残破的村庄旁冲过, 突然,前面的骑兵惨叫栽倒, 不断有战马失蹄, “有陷马坑,” “铁蒺藜!” 前方有骑兵发出大叫, 庞玉心头一震,陷马坑,铁蒺藜?那可是专对付骑兵的,一般是埋伏,或是扎营时设在营外的一道防线。 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敌人埋伏? “停止前进,小心敌袭!”庞玉大喊, 他的话音未落,从那个还在燃烧冒烟的村庄里,突然就冲出许多敌骑,无数箭矢射来, 旁仚地抢掠完了将军营,居然没走,而是埋伏在此, 庞玉只以为这些叛羌会如丧家之犬一样,急急逃窜进南山,哪料到会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距离长安不到三十里处,他们烧杀抢掠完,还敢在此埋伏。 羌骑两面包抄,中间突破。 正在行进军的庞玉千骑,是一字长蛇行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在天子脚下,庞玉甚至都没有派出斥候侦骑, 谁能想到呢,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面对三倍于已的陇右精骑,庞玉他们毫无优势,被打的措手不及,不断有人落马倒地, 庞玉挥起马槊,将一名羌骑挑落马下,看着形势岌岌可危,也只得怒吼着大呼撤退。 必须得先脱离战斗,然后重新整理队。 且战且退, 叛羌凶悍无比,一直追着打, 追击七八里后,庞玉才终于脱离羌骑, 叛羌得意的呼啸离去, 庞玉面沉如水,欲哭无泪, 一番清点,一千骑,只剩下了二百来骑,有经验的庞玉估计还有大部份骑兵逃散开了, 但保守估计,刚才这一战,他们可能折了三百骑。 吃了这个大亏,庞玉胆战心惊,再没有开始的冲动,不敢再轻易追击,反而是又向后退了五里,一面派人去催后面的大部队,一面收拢败兵。 他不敢再轻骑追击,只得撒出去数十轻骑去侦察。 眼看夕阳西下, 庞玉只得派人回京禀报败讯,他请求更多兵马,并请求等兵马到齐后明日再追击,以防夜晚被埋伏袭击。 李渊听闻败讯, 气的差点摔了杯子, 这可是长安, 三千羌骑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庞玉在京师郊外还能吃这么大败仗。 恨不得直接罢免了庞玉之职, 好在裴寂力保, “再给庞玉调五千步骑,限他三日之内,提旁仚地首级来见。” ······ 夕阳下,刘黑子从长安报信回来, 他回来时,特意绕道皇粮村那边,路上倒没碰到羌骑,但已经看到不少从将军营那边逃过来的百姓,都在说将军营被抢掠,还有人说官军在那打了败仗,死了很多人。 “官军在将军营被羌贼伏击兵败?” 李逸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有几分头皮发麻。 “只是听一些逃出来的百姓说的,真假也还不能确定。” “好,这个消息你不得再对任何人散播,以免动摇军心。”李逸小声交待。 冯家南园现在气氛十分紧张, 众人惶惶不安。 眼看着夜晚即将来临,大家越是不安,这晚上若羌贼来袭,可更难防守。 “阿郎,” 姬氏找了过来,“秀芝不见了,问了大门那的人,说是出去找儿子了。” 秀芝没见到门栓门柱两兄弟,于是心急的出去寻找了,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回来。 “黑子,跟我去外面找找,贼人随时会来。”李逸道。 刘黑子一把按住李逸,“阿郎,你留在这里坐镇指挥,我骑马出去找寻,” “那你小心,一旦发现羌贼,立马就退回来。” “知道,” “务必小心。” 黑子喝了几口水,又骑马出去了。 李逸看了看天, 残阳如血,红霞漫天。 “天就要黑了,通知放饭,让大家饱餐一顿,打起精神来防守。” “还有,颁布赏格,杀一叛羌,赏牛一头,伤一叛羌,也赏粟三斗。若有伤亡,轻伤赏粟五斗,重伤残疾者,赏牛一头。若是不幸战死者,烧埋钱粮牛一头,稻谷两石。 若是留有孤儿寡母,乡里也会每月给六斗粟抚养。” 郭二郎在旁轻声道:“太多了吧?” “将军营已经被屠了,二百多户人家,死伤无数,”李逸冷声回答郭二郎,“若是庄园破了,我们也不能幸免。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这个时候了就别小气了, 重赏之下有勇夫,要让大家伙拼命,总得让大家后顾无忧。” 董秀才过来, “无逸说的对,这是拼命,” “加一条,打退羌贼,所有人,男丁赏粟二斗,女丁赏粟一斗。”董秀才大气的道。 “对,同仇敌忾,共卫家园!” (本章完) 第121章 斩首五颗 第121章 斩首五颗 暮色沉沉, “阿兄,俺回去吧,”五岁的门柱道。 七岁的门栓摇头,“阿郎最喜欢招财了,俺要是找不回招财,哪有脸回去。” “狸可能自己回去了嘞。” “对啊,那俺回家去寻。” 兄弟俩,一个抱两瓦盆土豆苗,一个抱两瓦盆洋葱苗,离开草堂的时候,门栓还背了个柳筐装着狸猫招财, 结果在冯家庄园门口,当时人太多,挨来挤去的,有人掀了筐盖瞧,结果狸就窜了出去, 兄弟俩去追, 追来追去猫不见了, 俩人就一直找啊找啊, “天黑了,娘找不到俺,要急的。”门柱道。 “俺回家瞧瞧,要是没找到招财,就回去找娘。”门栓道。 秀芝在寻兄弟俩,她是先回的草堂,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又在罗家堡村里寻了个遍,再去郭庄,又回冯家堡, 等寻一圈下来也没看到人,看着天色也黑了,更急,又跑到冯家南园门口,望上头守门的有没有看到她家儿子,都说没见说来,便又再次转身去寻。 暮色下, 一支羌骑斥候小队向着罗家堡方向摸来, 他们顺着滈河而上, 秀芝刚下坡,从郭庄转到罗家湾桥头,就迎面碰上了这支羌骑斥候小队, 她脸色瞬间惨白,拔腿就跑,可对面的羌骑也已经看到了她,一声口哨,策马冲了过来。 秀芝还没跑出几步,就感觉腾空而起,被人从后面抓住一把拎起, 按倒了马背上。 她挣扎着,大叫着,可无济于是,羌骑哈哈大笑。 后面的羌骑也围了上来,对着秀芝评头论足。 自从被李逸从三桥带回罗家堡,秀芝难得的过上了一段安稳且温饱的日子,一来李逸还带她们母子去看了病,打了虫。在草堂活也不重,都是些较轻松的活,一天还有三顿饭吃, 孩子也被阿郎善待, 秀芝也才二十来岁,这不再颠沛流离,不再日夜忧愁,人也长好了,皮肤慢慢红润了,头发也没那么干枯了,甚至身上有了肉也丰腴起来,穿的衣服也很干净整齐, 羌骑看着这个干净丰腴的女人,两眼放光。 想要就地正法。 伸手便去扯秀芝衣服, 突然,咻的一声箭响, 一名看热闹的羌骑脖子中箭,瞪大着眼睛想说什么,可血直冒,吱唔了几下还是从马上摔了下来, 砰的一声落地, 羌骑斥候小队大惊, 咻咻咻, 几乎是同时又是三箭射来, 又是三名羌骑中箭, 两人当场被射杀,一人负伤。 “有埋伏,”有羌骑大吼, 抓住秀芝的羌骑,也顾不得快活,赶紧低头催马就跑了起来。 身后不断有羽箭破空之声, 很快, 残余的羌骑冲过了罗家桥,跑到了对岸, 片刻功夫,他们十骑小队,居然折了一半,跑过桥的五人也伤了两个。 站在桥对岸,他们惊魂未定的看着对面桥头, 仍不见一个人影, 寂静无声, 几人仿佛见了鬼一样, 可却没胆子再过去一探究竟, “撤,” 顾不得同伴的尸体,连马也不管了,五人调头就跑。 当他们跑远后, 从暗处钻出四个身影, 也是羌人,腿绑行缠,身披披毡,头戴毡笠,手中持弓, 却是李逸的四大金刚,李存孝四人。 四人来到北桥头, 平时热闹的桥头草棚还在, 但此时没有顾客,只有五个倒地的尸体,还有留在主人旁边的战马。 李存孝提刀上前,先每人心口补了一刀,然后招呼同伴,把五个首级直接割了下来, 他们动作娴熟,十分自然,毫无不适感。 割完首级,继续搜寻战利品, 弓、箭、刀子,甚至他们的衣服、盔甲也被剥了下来,连脚上的靴子都没放过, 全都挂在了他们的战马上, “走,” 李存孝没再去瞧那五具赤果的无头尸,正准备牵马返回换取自由, 他举起手,示意安静。 “那边屋里有人。” 四人包抄摸了过去, 门栓兄弟俩从大门出来,就看到一张弓指着他。 “存,存,”门栓认不清这是阿郎那四个羌奴中的哪个,他们好像长的都一样。 “存孝,” 李存孝看着这哥俩,一人还抱两瓦盆,“在这做甚?” “我们把阿郎的狸猫招财弄丢了,回来寻找,” 门柱在一旁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我娘的声音了,你看到我娘没有?” 李存孝自然是看到了, 但犹豫了下,没告诉这哥俩, “跟我走,” 四人带上兄弟俩,牵着五匹马,带着首级和战利品回到了冯家南园门前。 他们的出现,还引的上面的家丁一阵慌乱。 等确认了是李逸的家奴,也没敢开门,赶紧派人请李逸过来。 李逸来到墙头上,看到四人,还有门栓哥俩,也有些意外。 李存孝指着身后的马,然后又举起两个首级, “叛羌,人头,自由。” 李逸长长呼了口气, 这四大金刚还真是生猛,让他们去侦察放哨,他们还杀敌了。“开门。” 庄门打开,几人进门,家丁又赶紧把门关好。 李逸借着暮色打亮几人, 四人身上一点伤和血都没有, 可那五匹战马,还有五套铠甲装备,那没有错, 甚至那五个首级,仔细辨认一下,也能看的出是羌人,不仅脸庞相貌不同,这头发也留的不同。 “赶紧给咱这四位勇夫准备饭菜,好好犒赏一下。” 李逸高兴的拍着存孝,“跟我讲讲,到底啥情况,还有你在哪找到这两兔崽子的,有没有见到他们娘?” “人头换自由,算不算数?”李存孝问。 “算数,四个人头,换你们四个自由,回头就给你们契约,带你们到衙门登记放免还良, 而且我说了,还会给你们请功请赏,也说话算数。 刚才我也跟大家说了,杀敌一人,赏牛一头,你们多的一个首级,我仍给你们一头牛,说话算数。” 李存孝望向李存礼, 这么大段话,他们还没能全听懂,存礼帮着翻译。 李存孝几人都大喜,“谢阿郎,” 面片汤煮好了端上来,四人狼吞虎咽,吃的很痛快。 李逸让门栓哥俩也一起吃,看着哥俩还一直抱着两盆土豆两盆洋葱,他也不好多说兄弟俩什么。 “素君,你看好这两孩子,别再丢了。” “秀芝呢?”姬氏问。 “回头跟你说。” 李存孝四人吃饱,李逸指着他们夺回来的五套铠甲,“你们先一人挑一套穿上,回头战斗的时候,也能多些防护。” 存孝跟存礼说着羌话,连说带比划,存礼能听个大概明白, “阿郎,他说秀芝被羌贼带走了,当时就在罗家堡桥头,十个羌骑斥候,他们偷袭射杀五个,还射伤了两个, 他们没追。” 李逸也没怪李存孝四人没追,对方有铠甲,弓箭长矛等也更好,而存孝四人以前虽是精锐,但现在仅有保安团的猎弓、红缨枪、畲刀这样的简陋装备, 如果不是埋伏偷袭,正面交手,没多少胜算。 想不到秀芝居然落入敌手。 这个可怜的女人, 初见时在三桥大集,她带着两孩子插标卖身,求一副棺材给丈夫安葬。 良民沦为贱口, 遇到他还算不幸中的幸事,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现在却落入乱兵之手。 一个年轻的女人,落入贼兵之手,一般情况下,活的可能性不大了。 看着那几副盔甲, 李逸犹豫着, “存孝,你说我们五人,换上这五套羌人的铠甲,能不能追到那五人?” “他们可能已经回到羌贼中了。” “试一试,也没说要夜闯敌营。” “我们四个去就行,”李存孝拍了拍自己胸脯,但又提了个要求,“一个首级,一头牛,还算不算数?” “当然,你们要是能再杀敌,一个首级赏一头牛,回头还另向朝廷给你们请功请赏。 战马呢,盔甲呢?” “这些到时也向朝廷请赏,绝不亏待。” 为了表示诚意,李逸给他四人每人一大铤黄金。 “你们每人三两黄金,价值两万四千钱,可以换六头半牛,就当是我给你们预付的赏钱,” 李存孝接过后,放进嘴咬了一口,看到清晰的牙印,非常满意的笑了。 “等我们好消息。” 四人稍事休息后, 更换了抢来的羌骑斥候装备,盔甲一换,斗篷一披,如假如换。 四人再次出发, 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几名村长,围着那五个羌骑首级,不住惊讶。 “你那四个羌奴,还真是凶悍啊。” “就是有点贪婪好财,他们是你的奴隶,听你命令做事天经地义,结果又是要自由,又是要钱财的,养不熟的羌狗。” 李逸打断了这几位村长的议论,“忠勇值得嘉奖,也该嘉奖,否则谁又肯卖命呢。现在这个时候,能有这样的四个手下,我很欣慰了。” 董秀才点头:“这个赏赐不能让无逸一人出,回头我们一起出了。” 也有一些年轻的大户子弟,觉得羌贼也不过如此,若是他们带上弓箭家丁出去,说不定也能猎杀几个。 结果他们这种想法,马上就被各自家长给镇压了。 天黑后, 刘黑子回来了,没找到秀芝,李逸把情况私下跟他说了, “还剩下一套铠甲,你换上,就不要再出去了,安心帮忙守卫庄园。” 但愿他的四大金刚能够再带来好消息吧,希望能有奇迹。 (本章完) 第122章 秀芝斩将存孝夺旗 第122章 秀芝斩将存孝夺旗 神禾塬畔,三官庙。 庙中奉祀的是三官大帝,上元天官、中元地官、下元水官。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平时香火旺盛, 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前来烧香,祈福消灾。 距离罗家堡也仅十里地, 坐落在滈河川北的神禾塬畔,依塬面川,遥对宛若画屏的终南山,塬下是蜿蜒西去的滈河水,风景优美, 可此时,这个世外清净之地, 却被三千叛乱羌骑占据, 他们在将军营伏击了官军,斩首三百余级后,扬长南来, 走到这里,天色已黑,便干脆闯进三官庙,在这里宰羊烧烤,大吃大喝,还有人把抢来的年轻女子尽情侮辱。 三官像前, 奸淫屠杀,恶事做绝。 一名羌骑扛着秀芝来到三官殿,讨好的笑着把秀芝送给酋长旁仚地,因为大意之下折损了五个手下还伤了两人, 他只好忍痛割爱,把这个丰腴水灵的年轻妇人送给酋长,以抵消罪过。 旁仚地披散着头发,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身边有几个抢来的妇人,哭哭啼啼, “折了五骑,伤了两骑?就在前面十里处?”旁仚地冷哼一声,“对方多少人?” 那人不敢说实话, “对方起码有数十人,埋伏在桥北,我们刚一过桥就被伏击了,” “区区数十人?” 旁仚地打了个隔,“废物,”他看向那个秀芝,秀芝脸上有红肿的巴掌印,但面容姣好,身材丰腴,最主要的是不哭不闹, 比起身边那几个哭哭啼啼倒胃口的村妇, 这女人对他胃口。 “哼,看在你给我寻了个美妇,就不罚你了。”旁仚地叫来一个侄子,“你率三百骑,让他们几人给你带路,过去瞧瞧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挡路,把他们灭了!” 旁仚地侄子也左拥右抱,这个掐掐那个摸摸的,不情不愿道:“天都黑了,要不让他们多活一晚,明早上咱们过去,谁挡杀谁。” “让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不弄清楚是谁挡着路,这觉也睡不安稳,快去。” 多罗巴只好饮尽杯中酒,起身而去。 旁仚地挥手赶走旁边那些哭哭啼啼的村妇, 一把搂过秀芝,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汉话说的不太清楚,秀芝低头不语。 “来,陪我喝酒。” 旁仚地给自己又倒上一杯,又给秀芝也倒了一杯。 秀芝接过,一口喝了,酒入喉,呛的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她自被擒后,已有了必死的心里准备,心里还在挂念着两个孩子,但愿阿郎已经找到了他们,希望自己死后,阿郎能够继续善待两孩子。 “好样的,这喝酒的样子倒是洒脱,我更喜欢了,再来。” 旁仚地哈哈大笑, 又倒满两杯,这个妇人不仅不哭哭啼啼,喝酒还这么痛快,非常对他胃口。 一杯,两杯,三杯, 秀芝来者不拒, 一杯接一杯,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但后面已经习惯了,也无所谓了,她甚至想着喝醉了好,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用清楚的受侮辱,不用清楚的去死。 就醉里死去吧。 头有些晕, 但却一直很清楚, 当七八杯酒下肚后, 倒是旁仚地反而是醉了, “不喝了,再喝可就享受不了美人你了,来,咱们快活快活,” 旁仚地这一路过来,酒倒喝了一路,或许是心中也带着惶恐,不知此行能否杀出重围, 只能借酒浇愁, 没想到碰到个这么能喝的女人, 一下子又喝了七八杯,倒是把他喝的头晕晕沉, 他扑向秀芝, 拉拉扯扯, 酒意发作,扑倒在地,再起不来, 彻底醉倒,呼呼大睡, 秀芝也开始觉得头晕的厉害,但还保持着些清醒, 看着这个丑陋粗鄙的羌贼首领, 突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拔出了旁羌地放在旁边的佩刀, 三官殿外, 羌骑在吃肉喝酒,在奸淫妇人,发出阵阵嘈杂喧华, 三官殿中, 三官神像威严肃穆,旁仚地醉倒在地呼呼大睡, 殿中并无其它羌骑护卫等, 秀芝拔出刀, 刀身雪亮,锋利无比。 她双手握刀,看着那个羌贼,他们叛乱造反,沿途烧杀过来, 这些可恶的反贼, 借着酒意壮胆, 秀芝终于挥刀, 旁仚地醉睡中被抹了脖子,鲜血直喷溅,秀芝却没被吓住,反而好像更亢奋更清醒了些, 旁仚地睁开眼,张大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她继续使劲, 一刀两刀,就跟剁草一样, 终于,她把旁仚地那个大脑袋割了下来,就好像是看着阿郎上梁时杀猪时的场景一样, 提起旁仚地的脑袋, 秀芝反倒茫然了, 接下来怎么办? 正当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羌兵, 看到秀芝站在三官神像前,手里提着个血淋淋的脑袋,也吓了一跳。 秀芝惊慌,右手举起刀想扑过来, “是我,存孝!” 关键时候,那羌兵一把握住她手,低喝了一声。 秀芝疑惑的看去, “秀芝,我,存孝,” 这时秀芝才惊讶的发现,对方是阿郎四个羌奴中的老大存孝,平时他们呆在外院,秀芝在内院,但也经常能看到,只是她对这些羌人有些害怕,没啥接触,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但细看还是认出来了。 “你们,也叛变了?” “不,是阿郎叫我们来的,你杀了谁?” “叛羌的首领,”秀芝道。 存孝直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这女人如此彪悍,“赶紧跟我走,” 秀芝扔下刀,却不肯扔掉那个首级。 存孝便扯下旁仚地的斗篷把首级包了,还把旁仚地的那把好刀也给拿了,最后又捎带将旗子给卷做一团塞到斗篷里, 他带着秀芝绕到殿后,翻墙出去,然后扛起秀芝, 大模大样的发着淫笑,并让秀芝假装挣扎喊叫, 他们就这样往角落暗处走, 那些羌兵见了,居然也没有人来阻拦, 这样的情景,在这里随处可见,存孝身上的盔甲也是和他们一样,长的也一样,谁也没想到,这会是一个给唐人卖命的羌人。 胆大心细的李存孝扛着秀芝来到外围,两人都闭上了嘴,小心的往外走, 终于来到了外面接应的存悌三人那, “撤,” 存孝他们赶紧上马,借着夜色掩护离开。 在走了一段, 突然有巡骑喊话, 存孝也用羌话回应,说奉命去巡查。 两伙人靠近, 存孝他们暴起突袭, 战斗很快结束, 一个五人巡骑小队,被四人全都杀死, 秀芝看的目瞪口呆,心惊胆跳, 存孝他们却还淡定的开始搜刮,搜出他们身上的钱财,剥光五人的衣甲,砍下他们的首级,留下无头尸, 带着首级、盔甲还有马匹等扬长而去。 他们回去时特意绕了一圈, 他们远远看到有一支羌贼兵马进入了罗家堡、郭庄,还在往高家堡搜寻,他们抢先一步回到了冯家庄园, 李逸穿着犀牛甲,手里拿着面木盾在巡视,不断给守卫的百姓壮丁打气。 听说存孝他们又回来了,赶紧带着黑子过去大门。 李逸居高临下, 看到门外四人,九马,还有熟悉的秀芝也出现在那,很是惊讶。 “快开门。” 他们进门后, 许多人围了过来, 火把照耀下, 存孝四人很是得意,指着秀芝,“我们在前面十里的三官庙,救回了秀芝。” “回来时,遇叛军五个巡骑,把他们都宰了,首级和盔甲武器、马匹都带回来了。” “哦,还有这个,” 存孝把一个浸血的斗篷拿过来,抖开, 里面滚出一个血葫芦。 他捡起来,高高举起, “阿郎,知是谁吗?” 李逸打量着,一个大胡子披散头发的大脑袋, “谁?” “旁仚地!” 李逸直吸一大口凉气,不敢相信, “你说这就是三千叛羌首领旁仚地的脑袋?” “嗯。” “你,牛逼,”李逸只能如此评价。 “嘿嘿,旁仚地脑袋不是我割的,是你院里的秀芝,她一人割了旁仚地的脑袋,” 然后又从斗篷里把卷成一团的旗帜抖开,“这是旁仚地的大旗,” 说着,当着众人面,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 所有人都望向秀芝, 此时的秀芝,经过紧张刺激的逃跑, 十里奔逃,晚风一吹, 酒意彻底上头,醉了。 不得说,她天生好酒量,喝了六七杯酒,虽说唐人的黄酒度数不算高,但也是会醉人的。 “我,我趁醉割了他脑袋,阿,阿郎,栓子柱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也是他们找到的,这会素君带着睡着了。”李逸没想到秀芝不仅逃出生天,奇迹生还,还割了叛军首领的脑袋,简直不敢相信。 但他也没管真不真,现在重要的是借此鼓舞士气。 他举起首级,环视众人,充满不屑的喊道:“羌贼果然只是一群蛮夷,一介女流,也能将其斩首,” “存孝四人,更是进出贼营如入无人之地!” 众人欢呼, 果然也都是轻松不少。 李逸让三娘赶紧带秀芝去休息, 然后又把存孝四人带到一边,细细询问了一番。 “你说叛兵有几百人已经杀到塬下罗家堡、郭庄?” “嗯,大约得有几百骑,估计很快就会到塬坡上来。” 说话间,庄园墙头上有人惊呼,“塬下村庄起火了,” 李逸等赶紧登上墙头, 果然,二三里外塬坡下的郭庄、罗家堡、高家堡,都陆续有火光冲起,在黑夜里那么耀眼。 李逸甚至能一眼看到自己的无极草堂,也烧起来了。 他家的草堂盖着黄草顶,可比别人土窑洞好烧, 姬素君过来,安慰李逸:“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逸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面对逼近的敌人,刚刚还因秀芝割了叛军首领脑袋,存孝他们潜入敌营救出秀芝而兴奋, 这会看着那一股股火光,都好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 李逸保持着冷静,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守好庄园,天明后,官兵就到了,叛贼嚣张不了多久!” 李逸让四大金刚也都留在庄园里, 敌人已经来了,无需再出去侦察了,刘黑子对四人道:“一会打起来,护好阿郎!” 存孝把胸脯拍的砰砰响,霸气的很。 (本章完) 第123章 夜战南庄奏捷报 第123章 夜战南庄奏捷报 夜色苍茫, 火把通明。 在冯六郎家垒土堆山的南园高墙上,李逸看着苍茫夜色里,那一片又一片的火光, 那是在燃烧的罗家堡,燃烧的无极草堂,燃烧的郭庄、高家堡、三家村, 那些叛羌,四处纵火, “我们能守住吗?”郭二郎紧张的问,他看到自己的大院也着火了,心在滴血,但更担心冯家堡守不住,一家老小命都要丢。 “把咱们保安团的兄弟集中起来,做为总预备队。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一会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填。”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现在他手里真正能称的是武装的,也就是刚练了几天队列的兴盛里保安团,号称一个团,实则仅有一个队不到。 但他们毕竟也有长枪、猎弓和畲刀,现在还配了临时赶制的木盾牌。 冯六郎的南园,其实还是很险要的。 不说本就占据塬头高地,更垒土堆土,使的南园更是居高临下, 这南园的墙,高三丈三,底厚一丈,庄园东西各开一门,也是开在最厚处。虽没有瓮城、城壕、箭楼这种防御设施, 可仅凭三丈三高、一丈厚的高墙,已经有很强的防御了。 冯家堡本来是有两道村墙和村门的,在堡子东面、北面各有一道夯土墙和堡门,西、南都是崖。 但李逸因为堡墙只有一丈多点,便干脆放弃防守外面的堡墙堡门,干脆退守到更易守难攻的冯六郎家南园, 守一个庄园,总比守一个村子好守些。 他们又都是百姓,地方越大越不好守,越容易出现破绽。 “让你们架锅煮水、烧油、熬粪,都弄了没?” “弄了,高墙上架了好多锅在烧,羌贼敢来,我们就浇他,” “石头木头也多备点上墙,我们缺弓少箭,但好在居高临下。” 只能利用手中的东西,削尖木棍竹子做投枪,搬石头土块木头上墙防御,甚至煮水烧油熬粪,用来攻击敌人。 夜漫漫, 堡里不少村民在哭泣,心疼自己的家被烧, 那些丧心病狂的贼兵,甚至把田野里还来不及收的稻禾给点了, 火光冲天, 终于, 羌贼还是来到了冯家堡, 他们轻松闯入了没有设防的堡门、堡墙,一路搜寻抢掠,最后来到了冯家山下。 李逸特意吩咐墙上不要亮火把,让众人安静。 冯家山黑漆漆, 冯家南园似一个巨大的怪兽在黑夜中静卧睡觉。 无数火把在高墙下汇聚。 还有人朝墙内射箭。 那些人大声叫骂着,呼喝着。 李逸按兵不动, 静静观察着他们, 看样子得有好几百。 “这么久,贼人还没发现旁仚地被杀了?”李逸疑惑。 “这些人是旁仚地被杀前,就派出来的,可能还没收到消息。” “现在怎么办?” 李逸蹲在高墙上,手握着一面粗糙的木盾挡在面前,只探出去一点点头观察着, “以静制动,咱们优势是小堡高墙,敌人则是兵强马壮弓劲,敌不动,我不动。” 羌贼连烧了好几个村子,越发肆无忌惮, 骑着马在堡前耀武扬威, 李存孝对李逸道,“我可以射杀他们,” 李逸摇头,“别急,”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面对着十米高墙,这些羌骑也有些无处下嘴。 于是只好一边叫骂着,一边对冯家堡纵火破坏。 李逸也只能看着, 没有工具,十米的高墙,可不是徒手就能翻越的。 骑兵虽利, 但面对高墙也束手无策啊。 时间慢慢流逝, 空气中到处都是灰烬的味道, 冯家庄就跟沉睡的巨人,任人叫骂都不醒。 终于, 羌骑开始用火箭攻击, 一支支火箭如同流星般耀眼, 在夜空中射入城头、庄园内, 李逸马上让大家灭火,好在提前有准备,储备了不少水,这时也是掀土掩、用水泼, 见到火就赶紧灭。 有人惨叫,被火箭射中。 气氛陡然变的紧张起来, 城下的羌贼继续放火箭,庄里大家紧张的灭火, 这般持续了一会, 庄园并没有烧起来, 墙下的羌贼愤怒的叫骂着,李逸仍不理会。 没有必要挑衅这些叛军,最好是没人理会,他们知难而退。 很快, 火箭停了。 但他们也没就此退去,就围在外面, 肆无忌惮,嚣张无比。 “要不要咱把旁仚地的脑袋挑起来,向他们宣告?”冯乡佐问。 “然后呢,把他们激怒?”李逸摇头,“咱就守好高墙,别管。”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外面有了动静。 “他们好像要撞门。” 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弄来了车,装上一根圆木,就成了简易的攻城槌,这是要直接撞门。 看来他们还不死心。 “把准备好的油袋拿来,等他们车靠近,就扔到他们车上,然后存孝你们放火箭引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也只能是见招拆招。 其实这堡门他们拿木头撞,也未必能攻破,因为李逸又不是正规军守城,所以入夜后,干脆就已经用石头把两个庄门堵死了。 反正也没想着出城反击,就是死守。 一群羌贼开始对着庄门上头放箭掩护, 还有人举着盾牌护着, 另有人推着车,鼓噪着向庄门发动进攻。 刘黑子力气大,拎着装满油的皮袋子,瞅准时机,就甩了下去,李存孝四个羌人,则点燃箭,射向落在车上的油袋。 轰, 数支火箭落下, 油袋被引燃,引发一团团熊熊火焰, 木车和木头也都燃烧起来, 甚至有个羌贼倒霉,被火引燃,慌乱的在地上打滚, 李存孝补上一箭,把他钉在地上。 羌贼的这破门计划很快失败,车、木都燃烧着,还被射杀两人。 不甘心的羌贼,似乎从火中汲取了灵感,也搜集了油料,扔到庄门上,然后放火箭引燃,准备烧毁庄门。 冯六郎赶紧指挥家丁,在上面倒水灭火。 很快,羌贼的这个烧门计划又失败了。 气极败坏的羌贼对着高墙又是乱射一通箭, 好在这种乱箭,也没造成什么伤亡。 眼看着要到下半夜了, 羌贼突然哗啦啦的就退了。 很快,冯家山前静悄悄, “咋回事?” 李逸想了想,“或许是这些羌贼终于知晓酋长旁仚地被杀了,所以跑了。” 不过大家还是不敢掉心轻心, 于是继续坚守着, 东方欲晓, 天空逐渐从黑暗中苏醒,东方渐露鱼肚白。 李逸站在高墙上,眺望东方, 终于,远方的天边开始泛起一抹红光, 无数的村民,一夜未眠, 此时都引颈翘盼,大家都在期盼着红日, 这一夜,是劫后余生,是那么的漫长。 而这轮红日,将是崭新的的一天开始。 时间在清冷的深秋清晨慢慢推移, 终于那抹红光越来越亮,朝阳初升,红光万丈。 日出, 这一刻,所有人都开始欢呼,似乎在庆祝新生。 朝阳驱走了黑夜的寒冷,带给了大家温暖。 太阳升起后,他们没有再看到羌贼的影子, 直到午后, 大队的官兵从塬上过来,看到经历攻击仍幸存完好,派人来询问。 李逸和冯乡佐、董先生他们一起去见。 他见到了个熟人,领兵将领是庞玉,在泾州战场见过,秦王的庆功宴上还喝过酒。 他也认出了李逸, “这不是李参军吗?” 两个熟人见面,都很亲切,庞玉询问昨夜冯家堡遭遇叛羌如何保全的,李逸如实说明,然后向他禀报了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消息。 “你说你们杀了旁仚地,” “他的脑袋现在就在我们这。” “军旗也在。” 庞玉先是惊讶怀疑,然后是兴奋万分。 难道昨夜叛军突然就从三官庙跑了,而且还跑的很急,甚至分成了数股逃窜,他原以为羌贼内讧了,没想到是旁仚地被杀了, 这就说的通了。 “具体什么经过?” 李逸便一五一十,不免也加了点修饰,情况曲折路宕,过程惊险刺激。 庞玉感觉在跟听天书似的, 要不是眼前这年轻人他认得,还知晓对方是连皇帝都两次钦自封官,秦王也十分赏识,他还真想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子。 他家女奴出去找孩子,被羌斥候骑兵掳走,送给旁仚地,结果旁仚地拉着这个女奴喝酒,把自己喝醉倒了,然后这个女奴就提刀把旁仚地脑袋割下来了? 而又那么恰巧,上次泾州大捷后皇帝赏赐给李逸的四个赤排羌奴,杀了五个羌贼斥候,李逸让他们换上羌贼衣甲去侦察敌情,他们就潜入到了旁仚地所在,恰好撞到女奴杀了旁仚地,然后就这么把人和首级都给救出来了? “黑子,把首级和军旗拿来给庞大将军过目。” 庞玉也回过神来,“对,赶紧把那叛贼首级取来,”他可是识得这个‘下属’的, 当旁仚地的首级被提来, 庞玉一眼就认出来了,“还真是那羌奴!” 他呼吸都不由的急促起来,兴奋万分。 想不到,旁仚地居然死在李逸的女奴手里,而且李逸的四个羌奴,还前后杀了十个羌贼。 十个羌贼首级,还有十匹战马,十副衣甲,那绝没错的。 他不由的倒吸口凉气, 李逸这是什么狗屎运啊,这泼天的富贵啊。 “来人,立即护送李县男,还有他的这个女仆,和四个家丁,带上旁仚地和那十个羌贼的首级,以及衣甲马匹等,火速送到长安,” “随军书记何在,立即替我向圣人奏捷!” “叛贼首领旁仚地已伏诛授首,三千叛羌已经仓惶溃逃,臣庞玉将衔尾急追,誓必将他们全部歼灭!” 冯家庄园里, 乡党们确认羌贼确实已经逃窜,也是再次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而李逸也在这欢呼声中,带着秀芝、李存忠、刘黑子等前往长安报捷,昨晚回来后就醉倒的秀芝,一觉一直睡到这会, 对昨晚杀旁仚地的事情,甚至都已经断片了,李逸说带她去长安请功领赏,她还不敢相信。 “等下到长安,我一并给你也放免为良了。”李逸笑道。 “阿郎这是不要我们娘三了吗?”秀芝惶恐。 (本章完) 第124章 龙颜大悦厚封赏 第124章 龙颜大悦厚封赏 已近午时, 殿中省尚食局传御膳, 李渊有些无精打彩的坐在那,一只手捂着半边脸,昨夜辗转反侧没睡好,口腔溃疡,喝水说话都疼。 “圣人,今日御膳有葱醋鸡、汤浴秀丸、光明虾炙、羊皮丝、升平炙、八仙盘、小天酥、长生粥······” 今日御膳很丰富, 但李渊一点胃口也没有,不仅是口腔溃疡的原因,心情也不好。 一群降羌哗变,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长安城外哗变,就让李渊很没面子,更让他震怒的是庞玉居然还被降羌打败了。 丢人到家。 朝廷的威信,皇帝的脸面呢? 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要是不把这个旁仚地从二郎那调出来,也许不会有这出事。 “朕没胃口,撤了。” “圣人想吃什么,让尚食局去做。” 李渊摆手,心情烦闷。 殿中监卢宽进来, “陛下,逆贼旁仚地已授首伏诛,” 李渊一听,精神大振。 连忙对这位亲家公招手,“亲家公过来坐,跟朕好好讲下。” 旁仚地被诛,这个他喜欢听。 卢宽,本姓豆卢,豆卢氏本为鲜卑慕容氏一支,后燕北地王慕容苌降北魏,赐姓豆卢,意为归顺。 豆卢宽是隋文帝杨坚外甥,母亲为昌乐公主,父亲洪州总管南陈郡公,他自己则娶了隋观德王杨雄之女。 西魏八柱国十二大将军里,就有豆卢家,他们是前燕皇室旁支,在西魏北周以来,豆卢氏十分显赫,与宇文、杨、李几朝联姻, 当年十二大将军豆卢安的女儿嫁给了宇文泰的儿子,豆卢宽则是隋文帝的女婿, 所以豆卢宽一归附,李渊立马就授他歧州刺史,还钦选豆卢宽嫡次子豆卢怀让为自己准女婿。 李渊还特意下诏,让豆卢宽去豆姓卢,如今也升任殿中监。 卢宽长的高大威武,口才也很好,被李渊拉着坐到身边,开始禀报。 李渊听到是李逸的奴婢杀了旁仚地后,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而听到李逸手下四个赤排羌奴,前后杀了十二个反羌,而那四个赤排羌还是先前他赏赐给他逸的后,不由惊叹, “你说的这个李逸,就是御宿川村长李逸,先前两次拒绝了朕封官的李逸,那个给二郎献药有功而赐浅水县男的李逸?” “正是此人,他上次还被秦王征召随军为行营参军,参加了泾州之战,并获勋四转。” “哈哈哈,嘶!”李渊大笑,牵动溃疡,只好捂嘴。“嘶,这个李逸,还真是,” “李逸和他的奴婢已经到长安了。” “马上召来,朕要亲召见,嘉奖。” 皇帝一高兴,甚至胃口也有了。 长生粥先喝起来,还拉着亲家公一起。 “这葱醋鸡不错,你多吃点。” 选用阉过的公鸡,蒸熟后调以葱、醋,别有风味,很类似于白斩鸡。 李逸一行六人,被直接带入太极宫,来到御前。 秀芝一路上紧张的发抖,手心全是汗水,李存孝四人倒是大咧咧的,路上还问皇帝召见是不是有赏赐。 “臣李逸拜见圣人,吾皇万岁。” 秀芝他们也跟着说,结果前后不一,很不协调。 李渊却不以为意, 对他招手,“无逸,快来,坐朕右手边。” “一路赶来,还没吃吧,这御膳赶紧吃点。” 他又对秀芝五人也道:“你们也吃。” “边吃边聊。” 李逸却不过李渊的热情,于是只好跟皇帝同坐御榻之上,捧起饭碗就吃起了御膳。 不得不说,皇帝的御膳,既精致又美味。 那道葱醋鸡,皮黄肉白,肥嫩鲜美,佐以葱醋,绝妙。 汤浴秀丸,有点像红烧狮子头,里面还用了荸荠。 李渊还跟他讲这道菜呢,说这道菜最早是南北朝食经上所载的跳丸炙,后来隋炀帝乘龙舟下江南,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一州至百舆,极水陆珍奇,杨广看了扬州的琼, 对扬州万松山、金钱墩、象牙林、葵岗四大名景十分留恋,回到行宫,吩咐御厨以四景为题,制作四道菜肴。 御厨们在扬州名厨指点下,费尽心思做成了松鼠桂鱼、金钱虾饼、象牙鸡条和葵斩肉这四道菜,杨广品尝过后,也是非常满意,于是赐宴群臣, 此四道菜也因此成为名菜。 汤浴秀丸,就是葵斩肉这道菜里来的,三肥七瘦配上荸荠、香菇,细切粗斩,大小如米粒,做成丸子,先炸后煮, 巨大的肉丸子做成葵心精美绝伦,有如雄狮之头。李逸一边吃,一边还得随时停下来回答李渊的话。 “昨日本来是带着土团拉着粮食,去韦堡施粥,赈济灾民的,半路遇到从将军营逃出来的百姓······” 李渊听李逸说昨夜兴盛里七个村子,虽也基本都被乱兵纵火,但百姓基本上都退入了冯家堡,大家合力坚守一夜,虽数百乱兵几次攻打,但都被他们击退,乡民只有三人受了点轻伤。 卢宽感叹,说将军营二百多户,村子烧成白地,百姓大多被屠,周边几个村子也死了不少人。 相比下,兴盛里相隔不远,可却能保全,不得不说都是李逸功劳。 这时李渊也询问起秀芝情况, 秀芝低头脑袋,不敢面对皇帝,话都说不清楚,还是李逸帮忙回答。 李渊听说秀芝的身份后,也很感叹,等听说秀芝是找儿子被掳,旁仚地让她陪着喝酒,她想着醉了就啥也不知道,谁知道酒量很大,倒是旁仚地先醉了,然后就拔刀杀了旁仚地, 而李逸派出去的四个羌人部曲,恰好潜入贼营,将她救了出来。 “这真是天意,天意如此,天要诛灭旁仚地逆贼,” 李渊高兴之下, 大手一挥,“如此奇女子,朕便赐封你为三品崇义夫人。” 秀芝还懵懵的跪坐在那,李逸赶紧让她拜谢君恩。 这可是册封诰命了啊, 大唐的女子,获得夫人、君的封号,称为外命妇,一般是母凭子贵,妻凭夫贵,官员的母、妻,因子因夫受封。如一品职官带国公爵的官员,母、妻可封得国夫人封号。三品职官母、妻可获郡夫人封号。 还有一种,女子不因夫、子而获封的,这种的郡夫人、国夫人别加邑号,则称某品夫人,某品郡君、乡君等。 秀芝本是李逸私奴婢, 现在李渊直接赐封他三品崇义夫人,这是个郡夫人诰命。 “赐田千亩,京师宅一座。” 李渊让秀芝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询问了一些情况,当得知秀芝在李逸家也还在无极学堂旁听学习,如今已经认得数百字,并能写二百余字后,有些意外,更加赞赏。 “贵嫔莫氏刚为朕生下六皇子,你可愿进宫给六皇子为保傅?”李渊问。 宫廷之中,皇子公主们身边都会安排乳母、保傅,负责保育、教导未成年的皇子公主。 别看只是保傅,但其实地位都不低。 特别是北魏时,有子贵母死的制度,指立太子前先赐死生母,防母擅权,因此太子的保傅、乳母地位就极高,虽然北魏以后,子贵母死制度废除,但保傅乳母地位依然很高。 比如李建成的乳母陈娘子,李世民的乳母刘娘子,现在依然在两人府中,地位也都不低。 皇子们的保傅,有的会直接选宫庭罪妇充任,一般都是出身较好的名门贵族女子,有文化。有时也会直接从民间选,一般是选那些有过生育抚养经验,出身也好的一些寡妇。 秀芝生过几个孩子,现在还有两儿子,人也才二十几岁,虽出身普通,但现在也识得许多字,关键是她的这表现让李渊称赞。 秀芝望向李逸,不知所措。 李逸倒觉得进宫给李渊六皇子当保傅也不错, “栓子和柱子兄弟俩,就留在我那继续读书,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秀芝听李逸的, 于是乎,这位昨天还是奴婢,甚至还被乱兵掳掠,今天却成了三品崇义郡夫人,同时还进宫成了六皇子的保傅, 皇帝还赐她一千亩地,长安一座宅子,并赐钱十万、黄金三十两、绢三百匹。 自然,她一家三口的身份也成了良人。 李渊问李存孝四人想要什么赏赐。 四人很干脆直接,“黄金,回家。” “你们这身好本事,回到陇右部落也有些可惜,不如就留在朕的北衙禁军,朕授你们七品禁军旅帅,你们的家人,朕派人去接来,黄金、绢帛也有。” 禁军屯营旅帅是从七品下,比骠骑府的旅帅品级高,骠骑府的从八品上,相差三级。 官人永业田还有二百五十亩,职田又有四百亩。 四人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又望向李逸。 “你们回部落,能比的上中原长安这繁华富庶?这可是七品武职,皇帝的禁卫亲军,不比你们以前给个部落小酋长当护卫强百倍千倍? 还有几百亩地呢,直接就成地主了。” 李渊哈哈大笑,“无逸说的对,朕也是赏识你们的忠诚和勇敢,” 李存孝道:“我听阿郎的,不过有一个要求。” “说,”李渊也痛快。 “我们想落户罗家堡,跟李郎住一块。” “行,朕不仅授你们七品禁军旅帅,并给你们授勋二转,永业田二百五十亩,职田四百亩,另每人再赐田三百亩,绢三百匹,再赏赐你们一人奴隶四口,黄金三十两。” “还不赶紧跪谢天恩。”李逸道。 四人嘿嘿的跪拜谢大皇帝恩。 李渊扭头望向李逸,“李逸啊,他们的功劳,也是你的功劳,而且你还保全了兴盛里几百户村民,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也是朝廷的浅水县男爵,也还有七转勋,和秉义尉之散职,都是份内之事。” (本章完) 第125章 加勋晋爵敕旨下 第125章 加勋晋爵敕旨下 李渊拉着李逸的手,笑眯眯的道:“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李逸心说我想要封个国公,你也不会给啊。 被皇帝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要是一般人可能都激动的要晕倒,好在李逸对皇帝光环有点免疫。 “这次兴盛里七个村子,几乎无一幸免,全被乱兵纵火烧了,百姓刚收回家的粮食也被抢了,地里还没来的及收割的稻谷还被纵火烧了, 马上冬天到来,兴盛里的百姓还不知道要如何度过这个寒冬,如果朝廷能够免除兴盛里百姓今年的租调,并予以赈济,李逸代表兴盛里五百户村民,感激不尽。” 李渊道:“救灾济民,这是朝廷应有之事,你不说,朝廷也会做的。你放心,朝廷会拨钱拨粮,帮大家修复房屋,也会免除今明两年的租调的,” “你这次损失应当也很大吧,” 李逸点头,说自己无棚草堂两个院子,二百多亩地新收的粮食,无极学堂接受的皇帝、太子、秦王等的赏赐,杜如晦等的捐赠,那些钱粮纸笔,甚至课桌椅全没了。 还有他的作坊,也烧没了。 听起来损失真不小。 但皇帝不知道,那天,家里提前把不少粮食转运到草堂后面崖下三孔窑洞里,然后封起来了, 作坊里的铁锅,腐竹,油等不少也都搬去了冯六郎庄园, 家里来不及带走的,李逸都给收空间里了,甚至家具都收到露台上了,羌兵劫掠,也没啥东西可给他们抢的,放火,也只是烧掉了黄草屋顶,烧坏了些门窗。 学堂连课桌椅都没少一套,更别说珍贵的纸笔墨砚书籍,还有学会仓库里的粮食钱绢。 但李渊哪知道这些,理所当然的认为事发仓促,李逸来不及搬运粮食布匹等,被贼人一把火烧了、抢了。 李渊想了想,让殿中监卢宽替他草旨。 皇帝敕建新的无极学堂,敕修无极院。 “给李逸修个庄园,修大点修高点,四面筑夯土围墙,筑个三丈高,底厚两丈,围个十亩地,墙外挖个宽深各两丈的壕沟, 以后再不惧啥事咧,你那现有两院子围在里面,让少府监派工匠给你修复门窗,把屋顶都换成小青瓦, 朕再让给你弄个园,” 无极学堂修到先前万年县给的那块桥头的六亩地上去,这次也给夯筑起四面高墙,围成堡子,学堂房屋夯筑,屋顶也换成小青瓦。 并给配备齐桌椅、书籍、纸笔,并拨一笔钱粮。 十亩的无极院,六亩的无极学堂,一大一小两个堡子,相距百来米,坐落在神禾塬下,滈河北岸, 李逸听了欣喜的很, 皇帝敕建,将作监派工匠,少府监出材料,太府寺出钱,哪有反对的理由。 “你这次立下大功,朕不仅要补偿你损失,还要重加赏赐,赐你晋爵一级,加勋二转,散职升三阶, 赐地千亩,赏钱十万,黄金百两、绢千匹,奴隶二十口。” “朕再封你长安县尉,专职捕贼。” 这一连串的赏赐,连殿中监卢宽这个紫袍三品大佬,都听了很羡慕。 李逸也感叹李渊的豪爽大方。 “臣连个正字、校书都做不好,哪敢领长安县尉之职,长安县尉人称捕贼尉,负责半座京师五十余坊,以及城外五十余乡的治安,臣年方十六,刚还俗,实在没这个能力,” 李逸只是拒绝了长安尉一职, 没拒绝其它的赏赐, 李渊捋须,“事不过三,你真要拒绝朕第三次封官?” “长安县尉,国家公器,朝廷要职,臣不敢受。” 李渊对卢宽道,“亲家公,你说这李无逸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卢宽看的出李渊并不是真生气,便笑道:“李逸没做过官,这长安尉确实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罢,既然你不想做官也不勉强。” 皇帝其它的赏赐倒也还是给了。 李逸于是由浅水县男爵,荣升浅水县开国子爵。 勋加二转,累积九转,为大将军散实官,散职加三阶,升为正七品宣惠尉散职。 散实官和散职都不值钱,现在很泛滥,也没职掌,唯一值点钱的是,能够请授勋田。 大将军做为九转勋,可得一千五百亩勋田。 这意味着李逸还能再获得五百亩永业,皇帝又额外赏赐一千亩,这次又能到手一千五百亩地。秀芝、李存孝等七人放免为良,李逸失去七个奴隶,但皇帝补偿他二十个。 “臣谢陛下洪恩。” 李逸谢的非常真诚, 这次赚大发了。 拒绝长安县尉,也是必须的。长安县虽有六个县尉,一人管一曹,但李渊说他是专职捕贼,也就是管法曹的县尉,人称捕贼尉。 这个县尉是最难当的,因为京师这么大,哪怕长安县只管一半城里一半城外,但加起来五十多坊外加五十多乡, 京师京郊那么多王公贵族宗亲,门阀豪强,别说小小县尉,就是京兆尹,这名面上的京师地方长官,也是很难当的, 唐朝历史上的京兆尹,绝大多数干不满一年就被撤了。 李逸既无经验,也没什么显赫背景,想当好这个差太难,更可能是上任没多久,就得罪重要权贵,或是被人踢出来背锅, 所以啊,还是不去趟那浑水, 干嘛那么辛苦呢, 俗话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连当个京城的县令,都被称是前世恶贯满盈,才会这世罚做京城县令,可见这京县令多难当,那京县尉就更难当了。 人啊,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鸿运当头,天上掉馅饼。 这三千羌骑叛乱,本来是一桩大祸事,结果李逸这里却因祸得福,升官晋爵,赏钱赐地, 好事一堆, 但也是他把握住了, 半路听闻羌兵叛乱烧杀抢掠,及时果断的就组织安排,他没有逃去长安城避祸, 反而是留下并组织了兴盛里的村民退到易守难攻的冯六郎庄园, 甚至派出了自己手下羌奴侦察敌情, 这些表现,值得嘉奖,尤其是误打误撞下斩了旁仚地的首级,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功一件。 皇帝告诉李逸, 如今叛羌因旁仚地被杀,三千羌贼已四分五散,一窝蜂的往南山逃,仚图逃往汉中。 庞玉集结了一万人马,衔尾追击,已数败羌贼。 但李渊给庞玉下了道秘旨,让他不要斩尽杀绝,而是撵着羌贼溃兵往汉中跑,庞玉率领的一万唐军,在后面跟随入汉中。 以剿灭叛变羌兵的名义,正式兵入汉中, 汉中此时虽然也名义上归附大唐,但没啥实际控制, 当初李渊带兵南下,攻打关中,阴世师卫文升等主持长安防御,李袭誉辅佐代王守卫京师,他提出派兵占据永丰仓,散发粟米赈济贫穷,拿出仓库中钱绢赏赐将士, 快马传檄各郡,一起联合围剿盗贼, 但阴世师却不同意,李袭誉跟阴世师不合,便干脆请求去老家招募军队。 他老家就在汉中旁边的安康,世为当地豪强,他大哥李袭志原在岭南桂林为始安郡丞,天下大乱后,也是招兵买马,自称总管,打退了周边多次进攻,相当了得。 李袭誉抵达汉中,立即以朝廷名义,召集地方豪强大族,甚至是蛮族部落酋长们,给他们开出了很丰厚的条件,封官许诺,还真就拉起了一支军队来。 不过他这边刚拉起军队,那边李渊已经击败卫文升、阴世师,直接拿下长安。 李渊听说李袭誉在汉中招集了一支大军,立马派使者快马加鞭赶到汉中,带去亲笔信, 李渊给李袭誉的条件非常不错,咱们都姓李,几百年前是一家,你来长安,我们两家结亲连谱,我还代表朝廷封你为安康郡公,并封你大哥为桂州总管、始安郡公。 李袭誉看了看自己新招起的人马,再看看李渊的势力, 最后选择上表归附李渊,回长安上任去了。 汉中等地表面上也是因此归附,但实际上各方势力自治,甚至因天下大乱,这些地方世家,跟蛮族首领们互相攻击,开始兼并。 去年,也就是李袭誉归附入朝后,李渊便派李孝恭为襄州道招慰大使,在李袭誉家族的向导下,出长安至安康,然后入川,经达州,开州等地到达夔州,在这一带招降抚慰。 又遣云阳令詹俊、武功县正李仲衮等前往巴蜀招抚。 秦岭以南的汉水谷地这一块,有三大重镇,汉中、安康、商洛,李袭誉家就是安康最大的豪强世家,这一支也确实是出自陇西李氏的分支。 汉中是汉水河谷第一重镇,如今更名梁州,由魏城县伯陈茂掌握,但在越来越激烈的汉中内乱中,这位曾经隋文帝心腹,任过益州总管府司马的陈茂,也死于汉中蛮族的袭击下, 李渊虽马上派从江都归来的陈茂儿子陈政去接替父职,授其梁州总管, 但是,这个陈政刚到梁州,也被蛮族击杀, 但有密报,陈政可能并不是死于蛮族,而是有可能被汉中豪族所害。 明显还是权力之争,本土势力不愿意接受长安空降的刺史。 眼看汉中越来越乱, 李渊必须得派兵过去才行, 李孝恭人在川东,也忙着跟那些巴山蛮族等作战,根本抽不开身,李渊便借追击叛乱羌兵之名,一万人马杀过去。 皇帝还给庞玉一道密旨, 等他进了汉中城,就向当地官民宣旨,设梁州总管府,管梁、洋、集、兴四州,由右卫将军庞玉担任梁州总管、刺史。 一万唐军,就驻扎于梁洋集兴四州。 李逸并不知道皇帝还有这些复杂的计划,在皇帝眼里,三千羌骑已经赶进南山,他们反成了唐军掌握汉中的先锋。 李逸还在高兴得了许多赏赐,李渊却已经要得到整个汉中。 (本章完) 第126章 拥入怀中 第126章 拥入怀中 太极宫前, 吏部官员主动送来了他的三道官告,分别是浅水县开国子爵告身、大将军散实官告身、宣惠尉散职告身。 这次,吏部不仅主动送告身上门,而且不收绫绢朱胶钱,因为皇帝特意交待过。 “恭喜李大郎晋封县子,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还是先前李逸领告身的老熟人,记得第一次去领太子正字告身,对方态度还很不好,嫌他们去晚了影响他下班。 如今对李逸却是非常恭敬了。 李逸摸出一粒金豆子,重一钱,笑着塞到他手里。 老吏瞥到金光,心里有数,能换八百个肉好,可以买上好几斤羊肉了,笑着道:“可使不得,不敢不敢。”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假意推辞了几下,老吏收下,告辞离开。 没一会,少府寺又来人,送来了给李逸赏赐的钱绢奴隶,十万钱、黄金百两、千匹绢,二十口奴隶。 十万钱足有四百多斤,拉了小半车,而千匹绢更是一大堆。 二十个奴隶,十男十女,皆是青壮,看着都非异族。 李逸询问他们以前身份,正说着, 秀芝出来了, 身上穿着册封的青色翟衣,头上是七树,李逸差点没认出来。 那些树,是以大小不同的金银片制作,极其精美,真的就组成了一朵朵,上甚至还有小人。 这些树看着极繁复,每朵大,还又由七朵小组成, 但好在贵妇们也不愿意每次太多时间来戴这些,所以有蔽髻这种树冠,直接把树安装在这顶帽子上,用的时候直接带到头上。 为稳固冠,两颊还各有一条装饰极为精美华丽的长钗插入冠两侧,称为两博鬓,秀芝的两博鬓上,也各有七朵金银制成的钿。 七树七金钿两博鬓, 青色翟纹礼服, 这是她刚才正式册封三品崇义郡夫人时的礼服, 珠光宝气, 这套奢华高贵的礼服一穿,秀芝就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甚至脸上也还特意画了妆。 “阿郎,”秀芝很不自在的站在那。 “浅水县子见过崇义夫人。” 秀芝脸赤红,“阿郎取笑我。” “夫人可是三品郡夫人,我这个子爵只是正五品,当然得行礼拜见。”李逸笑着道。 秀芝感觉跟做梦一样,好像又醉了,可又没喝酒。 “夫人很快就会适应的,” 秀芝受封郡夫人,还被皇帝请进宫做六皇子的保傅,不过皇帝给她放了几天假,先回家安顿好。 柱子兄弟俩就留在李逸那读书, 身份也是变了,现在是郡夫人的儿子,不再是李家奴仆。 秀芝长安也有了宅,将军营还赐地千亩,李逸的那一千亩赐地也在那,这次兵乱,将军营差点灭村,好多绝户地。 秀芝也请求落户罗家堡,并没有说再回夫家原籍。 她两儿子也可以在长安住,长安读书,但她还是相信李逸,希望自己进宫后,孩子跟着李逸。 李逸也是愿意的。 皇帝赐给秀芝的十万钱、三十两黄金、三百匹绢,秀芝说要给李逸。 “让我帮你保管?” “是送给阿郎,若没有阿郎当初施手相救,我们娘三早就没了,这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这些赏赐便送给阿郎做报答。” 李逸惊讶,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长安城都能买几套房子,许多乡下小地主,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钱,更别说普通人。 “这是陛下给你的赏赐,你好好留着,以后供门栓门柱兄弟俩好好读书,将来买田置地,娶妻养家,还有你养老。” 秀芝却执拗的非要给李逸。 “夫人这是要跟我算的一清二楚,然后就从此买断关系,不再往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郎你不要误会。” “那就好,我可没打算跟你们就断了关系,咱也算半个亲人,以后呢,门栓门柱就是我的学生,我认你做个干姐,你嫌弃不?” 秀芝红着脸,连忙点头。 虽然如今突然就成了三品郡夫人,但一时还有点转不过弯来,总觉得跟阿郎那是地位悬殊。 “俺就怕配不上你身份,” “姐,以后咱就别说那些了,你要是信的过我呢,你这笔钱财,我帮你保管,看到时是给买田置地,还是怎么打理,我会给你写个文书,并请中人见证,白纸黑字为凭。” 秀芝这次回家安置,宫里甚至还安排了小宦官和禁军随同。排场给的很足。 很快, 李存孝四人也来了, 这四个家伙也换了身衣服,换上了七品武官常服,深绿色的圆领官袍,腰间银銙蹀躞带,脚上乌皮靴,头上黑色幞头, 也是气势立马就变了, 原来披着毡打着绑腿,一看就是獠蛮羌奴,现在成尊贵的武官了。 这四个家伙请求落户罗家堡,甚至也直接就沿用了李逸给他们取的名字,就叫李存孝李存悌李存忠李存义, 这四个家伙也是走了狗屎运, 现在从奴隶到武官,还得了二百五十亩永业田,皇帝又赐地三百亩,绢三百匹,黄金三十两,一人还得了四个奴隶。 搞笑的是,给他们的奴隶,都是羌奴。 “阿郎,陛下说要给我们在罗家堡也一人盖个院子呢。”李存孝得意洋洋。 对这几个家伙,李逸挺佩服他们的勇武,也羡慕他们的运气,这四个家伙不错,起码说话算话,如此有此造化,也挺好的。 他们愿意落户罗家堡,李逸也挺高兴, “阿郎,这黄金还你。”李存孝摸出一铤黄金,这是之前李逸预付他们的赏钱,一人给了三两。 “拿着,先前说好的,杀一贼,赏牛一头,你们四人杀了十二个,还救回秀芝,还缴获了十匹马,和铠甲等, 铠甲武器这些呢,都上缴给朝廷了, 你们斩首十二级,该给你们十二头牛,这十二两黄金就抵牛了,多的是感谢你们的。” 李存孝摇头, 说原本说一个首级换一个自由,他们总共杀十二人,那四个首级换自由,剩下八个换八头牛,只值八十匹绢,他们拿多了。 “你们应得的。”李逸笑道。 “不不不,还有那十匹战马,陛下赏赐给我们了,但那应当属于你。” 看着这死爱财的家伙,这会却要跟他算的这么清楚,还要还他钱给他马,李逸也是略感意外。 “这样吧,十匹马,我们五个人,一人两匹,怎么样?至于金子,人头赏钱外,剩下的,算是你们帮我救出秀芝和找到柱子兄弟的酬谢。” 李存孝想了想,嗯,也有道理。 于是立马高兴的拍着胸脯,对李逸点头,示意就这样分。 “阿郎讲信义!” 大家高兴的返回御宿乡,尤其是存孝四人,借着同族赤排羌人的首级,做了晋身之阶,由奴隶到军官,从此成了光荣而尊贵的大唐人。 路过将军营, 这个立在神禾塬头上,一面是滈河,一面是潏河的好地方,曾经二百多户,还有许多商铺作坊, 谁能想到,天子脚下,居然也会被屠了。 幸存者十不足一。 李逸、秀芝,还有存孝四兄弟,他们六人现在倒成了这块地方最大的地主,六人获得了四千二百亩土地, “你们干嘛不在将军营落户,地也在这,不是更方便么?” 李渊本来是想把他们安置到渭北的,李渊的元从义军,那些河东老乡,三万人都安置在那边,渭北七县,沿白渠最好的地,都给了这些父子军。 “我们就想跟着阿郎,踏实。”存孝很直接。 “行,以后咱哥几个做邻居,互相照顾。原来罗家堡十九户,有四保,我那保还少一户,秀芝你家编我这保, 你们哥四个,编一保,存孝你当保长。” “听阿郎的。” 在将军营废墟上,简直的看了看,他们就离开了。 官府已经展开善后,清理废墟,幸存者也回来了,还有吏员组织施粥,这里地理位置很好,交通要道,尤其是往南山去,必经此地。 虽然这次死了很多人,但很快会有人填补的, 只是村里的地大多被赏赐给李逸他们几个了,以后来的只能是佃租土地,或是到作坊里作工了。 这也是必然,京畿的土地,会始终很稀缺,因此流转兼并不可避免。老百姓就算分田授地了,但慢慢的也守不住,也还是会卖出去,最后一点点集中兼并到那些贵族、豪强手中。 从将军营开始,一直往南,一路上的村子,基本上都残破了。 不得不说,庞玉也得负很大责任,要不是他轻敌冒进,在将军营被伏击,后面又畏惧不敢前,也不可能任由三千羌骑这般肆无忌惮的一路烧杀抢掠。 曾经香火鼎盛的三官庙,也已经彻底被焚毁,只留下了崖根下一排洞窟佛像。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真是场飞来横祸,甚至是灭顶之灾。 好在兴盛里的百姓大多人没事,只是财产受了损失。 李逸回到草堂, 他的两个四合院,黄草屋顶都烧没了,许多梁柱都烧断了,胡基墙倒还立着,门窗也烧坏了, 那些古树倒还完好, 李逸站在门口打量, “无逸,”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然后一道身影就冲了过来, 如乳燕投林,猛的扎进他怀中, 将她死死搂住, “无逸,你没事吧, 听说罗家堡遭乱兵掳掠,赶紧骑马赶来,到处都寻不着你······” 周边响起数道惊呼声,还有人起哄, 李逸低头,看着扑在他怀里,死死搂着他腰,哭的梨带雨的杜十娘, 伸出手推了一下,没推动。 杜十娘没有理会四周围观人群的声音,反把李逸搂的更紧了, “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杜十娘涰泣着, 这刻,李逸真的十分感动, 他伸出手,把她搂住了。 (本章完) 第127章 私定终身 第127章 私定终身 滈河滩上, 李逸和杜十娘散步着, 刚才胆大奔放而又热烈的杜千金,这会却连抬头看李逸都不敢,脑袋都快埋进胸脯里去了,十支纤长手指放在身前,像是在拧麻一样缠来缠去。 李逸看着她这样,不由的笑出声。 这笑声,让她越发面红耳赤,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显红,耳垂如红宝石般都要发光了。 岸边的稻田收割过后,留下短短的稻茬,稻草一把把的扎好摊开立在田里晒着,像是正在沙场集结的士兵。 李逸靠近点她,并肩而行, 十娘好像身子都有些在发抖, 他轻笑着伸出小指去钩她的食指, 两根手指相碰, 十娘就如同触电了一样,猛的就缩回去了。 这跟刚才那个姑娘,状若两人。 “你是谁?” “我名丽,小字仙姬,族中姐妹排行十。”杜十娘低头脑袋回道。 “不,你不是杜十娘,你究竟是谁?” 这把杜十娘问懵了。 “刚才那个才是杜十娘,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杜十娘,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难道是黄鼠精?” 杜十娘回过神来,差点气哭,挥起小拳头就锤。 “哈哈哈,”李逸大笑,“这才对嘛,敢爱敢恨的才是杜十娘,你刚才那样子弄的我都以为你黄鼠精上身了,或者是蛤蟆精,” “你才黄鼠精,你才蛤蟆精,你螃蟹精,”杜十娘追着李逸锤。 李逸一把抓住她的手, 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杜十娘脸更红了, 李逸叹息一声,“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上次来,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话,不想骗你。” 杜十娘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眼睛,“我知道你幼时被抛弃让你难以忘怀,但那都过去了,我请我阿兄帮你寻找你的家人,既然知道你父亲姓李,母亲姓张,还是长安贵族,那不难找到的,” 李逸摇头, “有什么好找的,刚出生就被遗弃,被人捡到送回去也不承认,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根本就不用找,我也不想认。” “我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我现在不想结婚生子。” “那就不结,你说十年后再说,那我就等十年,反正我才十五,十年后也才二十五。” “你可别冲动啊,”李逸提醒她,“就算你愿意,你家人也不愿意的,你那个祖母郭老夫人,我是有点怕了,手段又多又狠。” “还有你爹,听说也是个狠人。” 杜十娘眼睛红红的,“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我真有那么好,哪点让你喜欢了?”李逸真的有点好奇,按理说他这副皮囊也只能说个子高大,比较强壮结实,但说不上什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更没有显赫家世,既不是关东五姓七宗,也不是关陇六姓,连江南华姓、代北士族都算不上, 就一还俗小道, 杜十娘主动的拉住了李逸的手,“我也不知道,可跟你接触的越多,心里那份喜欢越多, 到了后来,朝思暮想,思念成疾。 当你拒绝我,我这几天更是茶不思饭不香,整夜的睡不着,我想好,我不能没有你。 李逸好奇,唐人不是都讲盲婚娅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怎么十娘也是个恋爱脑。 这一恋爱,居然如此轰轰烈烈,飞蛾扑火一样的奋不顾身。 名门千金,应当不至于吧。 “我以前读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的故事,就特别佩服卓文君,就算家中反对,可她也敢放弃锦衣玉食,跟司马相如私奔。甚至卖了车马首饰,市集里租下店铺,换上荆钗布裙,当垆卖酒······” 又是个感性的姑娘,说不定还有点文青,被言情故事影响了啊。 “你可听过红拂夜奔的故事,三原李靖年少有才,楚国公杨素家的歌伎红佛一眼钟情,夜奔相会,诉说情意······” “我们私奔吧。”杜十娘突然道。 李逸看着她, 十五岁,一般的年纪,犹如苞才刚刚绽放。 “私奔去哪?” “去哪都行,我们浪迹天涯,行走五湖四海,去个没有人能阻挠我们的地方,去江南扬州,去吴苏越杭······” “如今天下可不太平啊,尤其是南方,山南有吃人魔王朱粲,荆襄有萧铣, 江淮有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林士弘、汪达等各路枭雄割据,到处兵荒马乱的, 外面可没有风雪月,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有情饮水饱?” “李郎这话说的好,有情饮水饱。”杜丽肯定的道。 看着这个完全被爱情所影响的姑娘,李逸都不知道说什么,“我要是十年不婚,你真愿意等我十年?” “等,十年,二十年都等?” “可你家里不会同意的,听说他们要把你许给韦家的韦二郎,那位是黄瓜县侯、秘书郎?” “他就是黄瓜公秘书监又如何,我不会同意的,我现在眼里只有李郎你。” 这样的话, 让李逸都不免动摇了, 他本不想刚从围城出来,又再进围城,可难得遇到这样认真的姑娘。辜负她,就好像是在犯罪。 “我们可以不用三书六礼,可以不办婚礼,” 这样在一起,那不就是私奔、野合吗。 杜家能肯? “要不我找个好日子,去杜曲丰乡候府登门拜访,跟郭老夫人谈谈,或者我请秦王殿下给我保个媒?” 杜十娘笑容绽放, “你愿意娶我?” 李逸无奈,“我要么拒绝你,要么接受你,如果我选择接受你,那我就没法那么自私,让你等我十年或更久,更不能让你没名没份的跟我私奔,” 十娘喜极而泣。 “李郎你放心,就算家里不同意,我也会坚决跟你一起,大不了我们私奔。” “没那么严重,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困难,但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那你先跟我阿兄谈谈,他说他是支持我们的。” 李逸也不知道为何杜如晦会愿意支持,可能是跟杜家内部不和有关的,他也听说了一些杜如晦这边大房,跟续弦郭氏这边不和。 秋风吹拂, 吹动了她的衣裙,香风阵阵。 真是个美丽又多情的姑娘, 李逸忍不住低头, 杜十娘看着越来越近的他,吓的赶紧闭上了眼睛。 李逸轻轻在她丰满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杜十娘整个人瘫软了下去,李逸赶紧一把将她抱住, 十娘感觉自己心跳剧烈无比,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而且四肢酸软无力, 李逸想不到这一吻如此大威力。 十娘羞的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敢睁眼见人。 两人就这样站在滈河滩的田野里,紧紧相拥。 “咱们要抱到什么时候?” 十娘锤他。 “哈哈哈,那边来人了。” “呀,”十娘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把推开他,提起裙摆就跑。 “骗你的,哈哈,没人。” 十娘转身跑回来,锤他。 玩闹一阵,气氛轻松了些,她也没那么再害羞了。 不过今天她来见李逸,当着众人面扑进他怀里,说着那些担心的话,李逸确实是动心了。 人都是感性的, 而爱情最让人失去理智。 终于, 李逸牵住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慢慢的在河滩散步, 杜十娘满脸通红,心里甜如蜜。 两人聊着天,说起昨日的这场兵乱,李逸也不由在美人面前吹嘘他如何镇定自若,运筹指挥。 “秀芝真的杀了那个羌酋啊,那她有没有被侮辱失身啊?” 女人的脑回路果然就不一样。 “那个旁仚地酒量不行,还没办事先醉了,倒是秀芝,看不出是个酒量了得的,喝了七八杯都没醉倒,救回来后才醉倒睡到天亮。” 听说秀芝被封为三品崇义郡夫人,还被皇帝选为六皇子保傅,十娘佩服不已。 平时来,也没发现她原来这么了得。 当她知道李逸也因昨日之功,晋爵浅水县开国子爵后,也是为李逸而高兴。 “无极草堂被乱兵烧了,新收的粮食也被抢了,好在人没事就好。我那也有些金银首饰,你拿去卖了,先把房子重修起来吧。”杜十娘关心的道。 “陛下已经下旨,敕派工匠,替我修复无极院和学堂,还要给我添三丈高墙,以后都不用惧乱兵贼匪了。” “又赏赐了我十万钱、百两黄金,还有千匹绢呢,另外我手里也还有钱,我在长安还买了几处宅子呢,名下也不少地了, 真要缺钱,随便处置一点也够了,哪还能要你卖金银首饰。” 杜十娘却道:“我的也是你的。” 这话让人感动,以后的恋人可很难这样,就是夫妻大都做不到。 “我送你回长安吧,等下天晚了,怕还有溃散躲藏在外的乱兵没清剿干净呢,下次你出门可得记得多带点家丁护卫,可别再这样单独骑着马就来了,几十里路呢,太危险了。” “要是让哪个贼匪抢去做压寨夫人了,那可怎办?” 杜十娘笑,“就算真有贼匪把我劫走了,你肯定也会来救我的,” 两人这也算是确立关系了,杜十娘整个人也明亮起来,更加神彩飞扬。 李逸心里清楚,这万里长征才走第一步呢,要真想跟十娘结成夫妻成就好事,要面临的挑战还太多了。 想想那位郭老夫人,想想杜淹,甚至这事还跟京兆韦氏舒懿公府那边也有关系, 韦杜两家可都有意促成杜十娘和韦二郎这门亲事,那黄瓜侯韦二郎估计也是以十娘未婚夫自居。 李逸准备把十娘送回长安杜如晦宅后,跟杜如晦好好谈谈。 要是杜如晦真的支持这门婚事,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哎,这就是要结婚的麻烦事,要是打定主意十年内不结婚,不是啥麻烦事都没有么,可看着如百灵鸟般雀跃欣喜的杜十娘,李逸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本章完) 第128章 杜如晦出手了 第128章 杜如晦出手了 李逸牵着杜十娘往回走, 在桥头准备松开她的手,结果她却紧握着不肯松手。 “你不怕他们笑话了?” “不怕。”十娘咬着嘴唇眼神坚定的道。 “行。” 李逸便牵着她走过罗家大桥,幸好昨天他没毁了这桥,否则要重修又得费很大劲。 村民们都在收拾着自家的东西, 有人一边收拾一边哭, 对于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这已经是短短三个月里,两次劫难了。 上次暴雨垮塬,毁了不少窑洞,绝了七户,还伤了不少人。而这次兵乱,羌贼又抢掠纵火。 好在不少村民都住的破土窑,羌贼夜晚来的,也只是胡乱放了些火,不少人家只是窑洞前的草棚、柴垛被烧了,窑洞没啥事。 损失最大的是李逸、郭二郎这样的大户,李逸的两个大院烧的不成样子,郭二郎的五孔大窑洞前也是有十几间草房被烧。 李逸作坊买的那几万斤柴,也被烧成了灰, 而在大家眼里,李逸二百多亩地新收的粮食大部份都被抢了。 牵着十娘的手来到草堂, 秀芝已经换掉了七树两博鬓、青色翟衣,重新换上了荆钗布衣,带着门栓兄弟俩在帮忙收拾, 姬氏她们也全在帮忙, 李逸看着这院子,暂时住不成了。 “都别收拾了,先都跟我回长安吧,黑子,” “阿郎,” 李逸拍了拍黑子,“你跟你新妇留下来照看一下,那三孔窑洞里还放了很多粮食,暂时继续封着,这一两天就会有少府监派工匠来重新房子和学校,我带大家先回长安住几日。” 反正地里粮食也收过了。 刘黑子道:“阿郎,这地里粮食收过后,得赶紧犁地翻土,现在天还不冷,还可以再种一茬小麦呢。” “我的地不种麦子,种芸苔菜,” “都种寒菜吗?” “嗯,作坊每年用油多,种芸苔自己榨油。” 芸苔,也称寒菜、胡菜,其种子出油率能高达百分之四十,故也称为油菜。 蔓菁子虽也称油菜,但还是有区别的,蔓菁子每年三四月的时候种植,而芸苔却能在秋收后种植,可以经历霜雪,十分耐寒。 芸苔和现代的油菜很像,但芸苔叶子更小,嫩茎叶也能当蔬菜吃,但口感没油菜那么脆,相对韧一点。 李逸早划算好了, 秋收后种一茬芸苔,夏初收获后用来榨油,接着再种水稻。 “塬上呢?” “塬上就种麦子,今年墒情好,种小麦。” 聊着天, 罗二罗三,罗十狗等村里保长们都来了,连李存孝这四户新来的,也都过来旁听。 大家一边说起灾后重建,一边说着秋播。 秋收大都完成了,剩下的一点也快,罗家堡的村民们这次没伤到人,损失都不算大, 也有地里还没收完的稻子让点了的, 当李逸告诉大家,皇帝金口玉言,说免除这次受兵灾的村子今明两年的租调,并免征两年役后, 大家都很激动。 虽然今年的役其实基本都服完了,甚至超期服了,比如罗大富,本来二十天免费丁役,他们服了一百多天,不仅今年的租调可用超期三十天抵,还多了五十多天,明年的都能抵了。 “这次大家遭受的损失,大家都自己先清点一下,过两天报上来,乡、里、村也都会核实,最后县里还要来核实,核实后上面应当会有些补偿。” 李逸站在那说,杜十娘就紧握着他手,挨着他站在那,脸通红通红却不肯松开。 大家也是不时的看着这个大胆的姑娘。 学田新招的六户灾民,如今身份都是李逸部曲佃户,每人佃五十亩学田,基本是三十亩塬下稻田,二十亩塬上麦地,塬上的地种桑麻,养蚕织布。 “芸苔种子、麦种,这两天我就会买来,你们所需要的耕具等,我也会安排好的,房子没盖好前,大家就先搭稻草棚住着,很快房子会修好的。” 李逸现在有五匹马四头骡子,一头牛三头驴, 牛还是少了, 要忙碌的事太多, 将军营在十几里外,李逸在那新得了一千亩地,这个不管是租佃还是怎么搞,都得早做打算,毕竟秋播的时间有限,不能错过时节。 还有五百亩地,都已经出了关中,授在商州了。 杜家瓜堡那他还有一百亩地呢。 “阿郎,瓜堡那一百亩地,还有将军营这一千亩地,都可以去灾民中招部曲来种,反正也都离的近。”刘黑子再次建议。 “好,我抓紧安排。” “作坊就暂时放假吧,” 罗二觉得锅和灶台还在,作坊就是没了屋顶,临时用稻草铺一铺也还能继续临时用着,作坊停了挺可惜的, 罗三娘桥头的一排草棚也被烧了,但她也打算马上重新搭起来,继续营业。 “你们看着办吧,”李逸当起甩手掌柜,他把从长安领回来的十男十女二十个青壮奴隶,一并交给刘黑子、罗二罗三他们帮着管, 自己带着十娘、姬氏、玉漱、红绡,还有阿福阿威阿贵三家十口人,以及秀芝娘三一起回长安。 大家对于秀芝,都是充满着羡慕, 听说要进宫当皇子保傅更是羡慕, 但很快就传的变了样,有人说秀芝是要进宫当妃子去的。 “走吧,” 相比起无极草堂这里的杂乱事, 和十娘的事才是真正的考验。 一行人返回长安,李逸让姬氏带着大家回平康坊宅,他便急急和杜十娘去了安民坊杜如晦宅。 “杜公还在京城吗?” “叔父这些天病了,人都消瘦很多,一直在家中静养。”杜十娘并不知道他爹杀了杜如晦的大哥,囚禁了杜如晦的弟弟,还要杜如晦拿杜十娘去换杜楚客。 杜如晦不是病了,是气伤了身。 骑马来到杜如晦宅门前,李逸还有点忐忑。 倒是杜家家丁看到杜十娘回来,长松口气,这位千金一早就跑没了影,连贴身婢女疏影都没带,弄的一家四下鸡飞狗跳到处寻找,可算回来了。 两人下马, 杜十娘直接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往宅中去。 乌头门前, 杜氏家丁目瞪口呆,等两人身影远去, “我刚才是不是看了眼?” “我也看到了,十娘挽了李待诏的手,” “天啊,他们这是?” 杜十娘就这样牵着李逸的手,过乌头门进大门,进中门,一路来到内院的堂舍, 杜如晦正在中堂里看书, 一抬头看到两人这手牵手进来的样子,也是愣住。 “阿兄,我和无逸回来了。” “杜公,”李逸想松手,可十娘紧握不放,她现在好像要在所有人面前,公布他们的关系。 杜如晦惨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股红色, 他哈哈笑着起身,“这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李郎嘛,怎么几天不见,这手牵手是私定终身了?” 杜十娘对堂兄道:“是的,我们已经私定了终身,今天是来找阿兄帮忙的。” “真的都想好了?”杜如晦饶有兴趣的问。 李逸点头,“我没法辜负十娘的一片心意,虽知前路坎坷,但已决定携手前进,还请杜公帮帮我们。” “这事倒也不难。”杜如晦笑道,他心里突然畅快许多,“这事,只需要老夫人点头,便能成。” “可我阿祖不会同意的。”十娘担忧道。 “这个你放心,我来跟老夫人说,正好我本来也打算要接老夫人来京城住,这刚刚发生的羌骑叛乱劫掠之事,让我很担心老夫人,虽然这次还好没骚扰到樊川, 但四叔六叔他们都不在关中,我这个孙子得尽到这个孝心,” 李逸觉得杜如晦的态度,不太符合世家门阀的观念,隐约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思来想去,可能还是杜家内斗有关。 或许杜如晦是要借他和十娘的事,来打击郭老夫人和杜淹吧。 次日一早, 杜如晦还真就带着人去了樊川杜曲丰乡侯府。 “孙儿拜见祖母,” 郭氏眼都没抬一下。 “今日孙儿来有两件大事告诉祖母,第一件事,十娘跟御宿川的李逸已私定终身,他们现在出双入对,外人面前公然手牵手,看两人亲密样子,有可能已有夫妻之实,” “住口,”郭氏勃然大怒,“有你这样污自己妹妹清白的吗,你这是在往京兆杜氏头上泼脏水,你居心何在?” 杜如晦站在那淡定道:“我只是把事实告之祖母而已,” “第二次大事,你可知杜淹那畜生,在洛阳杀了我阿兄,还囚禁了我三弟?” 郭氏眼中也闪过震惊之色, “你别血口喷人,杜淹也是你喊的,那是你亲叔叔。” “虎毒尚不食子,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虽有小忿,不废懿亲。杜淹是我父亲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可他却杀害亲侄,他还能算是人吗?畜生都不如!” 郭氏道:“我相信四郎不会无缘无故杀害亲侄,定是你阿兄犯了该杀之罪,” 杜如晦气极而笑, “祖母说的可真好,我今天来呢,除了告诉你这两件事,还要接你去长安,” “我不去。” 杜如晦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老妇人,“不知祖母可有关心如今局势?洛阳危如累卵,杜淹依附于王世充,可现在李密大败宇文化及,手下兵强马壮,而王世充虽兵变夺得洛阳大权,但缺粮少卒,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别看杜淹现在是王世充的心腹,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祖母要是现在随我去长安,并做主答应了十娘和李逸的这门婚事,将来洛阳城破时,或许可以看在十娘的面子上,请秦王帮忙讨一道赦令, 否则,我必请旨杀之。” “你敢!”郭氏胀红了脸。 “他能杀我阿兄囚我弟,我又有何不敢杀他?” “我绝不会同意十娘嫁给那个田舍儿的,京兆杜氏千金,岂能如此下嫁,那将成为整个京师的笑话。” 杜如晦冷哼一声, “我愿出面促成这桩事,也是想保留京兆杜氏丰乡侯府几分颜面,你难道真想过几个月,十娘肚子大起来?那个时候,只怕杜氏更加会成为京师笑话吧?” “她敢,”郭氏气极。 “十娘现在跟李逸出双入对,走哪都手牵手,你说她有什么不敢的?” 郭氏气的浑身哆嗦,眼一翻,气极晕过去了。 (本章完) 第129章 生米已成熟饭 第129章 生米已成熟饭 “我要告你不孝!” 醒来后的郭氏,睁开眼便对杜如晦恶狠狠的道。 杜如晦轻笑,“祖母先消消气,马上八十高寿了,别气坏了身子。” 他顿了顿,看着这个他童年时阴影的老妇人,“祖母要告孙儿不孝,请问告哪一条?” “十恶重罪第七条不孝,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及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若供养有阙。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同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为不孝之罪。 祖母,你要告我不孝,我所犯哪条?” “我是告发祖母,还是诅咒祖母了?” “我也没有跟祖母分户别籍、异财吧,家族的财产都是你掌着,我也并没有自置产业,我的私财也是母亲留下的嫁妆,还有我妻子的嫁妆,还有当年祖父预分给我阿耶的那份,除此外,我可是连禄米、职田租都有上交家中共产。” “我连禄米、职田租都上交家中,由祖母分配了,就更说不上供养有阙吧?” 郭氏被杜如晦驳的哑口无言, 律法虽对不孝列为重罪,如告言、诅咒祖父母、父母的,甚至处以绞刑, 别籍、异财徒刑三年。 供养有阙,徒两年。 可这些杜如晦都没有。 “你诅咒我!”郭氏道。 杜如晦呵呵一笑,“祖母若是要以此告我不孝,那可是要举证的,你有人证?别随便让个奴婢就来做假证,到了公堂之上,她可扛不住,到时祖母想过后果吗?” 杜如晦给郭氏倒了杯煮好的参茶, “祖母,如今形势,洛阳王世充很快会败亡,若是祖母真为杜淹好,那现在就赶紧给他留条退路。 你别瞧不起李逸道士出身,但如今李逸短短百余日,已经两获封爵,贵为浅水县开国子爵了,不仅名达天听,而且秦王殿下也是非常赏识, 此子才十六岁,很有才华,假是时日,必成大器。 这样没根基的年轻俊杰,不正是门阀大家所最喜欢的吗,固然没有很好的出身,但收为女婿,正是极好。 那个韦二郎韦思仁,我是了解的,十足纨绔,十娘嫁过去,也不会有多好。” 郭氏沉默着。 “你兄弟的事,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四郎是他们亲叔父,怎么可能害他们,我会去信洛阳,让四郎给我一个详细经过。” 杜如晦没理会郭氏这软话, “十娘这事,还是尽快定下来吧,拖的越久可越不好,几个月后肚子大起来,那时难看的是我们杜氏。” “十娘打小知礼义廉耻,做不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来。” 杜如晦笑,“忘了告诉祖母,昨天李逸送十娘回来,就在我府上过夜的,跟十娘住一起。” “啪,” 郭氏一巴掌扇在杜如晦脸上, 杜如晦仍是笑着,淡然的道: “生米早成熟饭了,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收拾下东西,去长安我那住吧,这次羌兵作乱,神禾塬和御宿川那边可是十几个村子被毁,死了几百人,差点就殃及樊川杜曲,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溃兵在外,要是流窜到杜曲来,夜黑摸到宅院里抢劫,甚至杀人纵火,到时可后悔都来不及。” 郭氏气的发抖, 这个孙子,还真是恶毒啊, “你毁了十娘!” “祖母你错了,我是在帮助十娘,否则十娘都跟李逸私奔了,我这是在尽量补救,事已如此,赶紧让李逸找个大媒来提亲,三书六礼,该有的礼节都给走了, 到时杜家的颜面还能保存。” 郭氏才不信杜如晦能有这么好心, 这个快八十岁的老妇人,早看透了杜如晦的阴谋,就是要毁四郎毁十娘,毁她和杜家的名声, 可儿子远在洛阳, 洛阳朝廷眼看着也要败亡了,将来万一大唐一统天下,这四郎要回来,得留条路。 “其实这事啊,要怪就怪祖母你言而无信,人家李逸本来谨守本份,也无他意,是你非要暗里使坏, 结果倒好,十娘心生愧意,对李逸越发有情,而李逸年轻人也经不住十娘一腔心意,现在两人倒走到一块了,” …… 长安, 李逸昨晚确实是在杜如晦府上过夜的, 但并不是跟杜十娘一起,杜如晦不会允许,杜十娘也不可能会同意。 昨晚他是跟杜如晦睡的,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还秉烛夜谈许久, 聊了挺多东西,也知晓了些杜如晦和郭氏杜淹他们母子的一些恩怨,杜如晦也把这些家丑告诉了他, 杜如晦大方承认,他愿意帮他和十娘,跟他们两房恩怨有些关系,但也是看好他们这对人,也一直欣赏李逸。 杜如晦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得先说清楚,否则以后李逸他们自己知晓了,肯定心里会有疙瘩, 对于要如何让郭氏同意这门婚事,杜如晦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反正一边是以杜淹将来前程为条件,一边是骗郭氏说李逸跟十娘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要是郭氏不同意,十娘直接私奔。 甚至几个月后,十娘肚子大起来,将来未婚先育,杜家更无颜面。 这个事情就得绕开杜淹, 杜淹是绝不同意嫡次女嫁给李逸的,之前来信也说的很明白了,但郭氏虽然向来精明利害,可有时也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不为十娘考虑也得为杜淹考虑,郭氏当会退让。 只要郭氏同意了,这边马上请大媒,先订婚,这事就定下了。 不过如此一来,李逸就算跟十娘订婚了,但以后跟郭氏跟杜淹的关系,也好不起来。 李逸倒也无所谓了, 要不是十娘这情真意切,他还真懒得高攀呢。 今日一早杜如晦去樊川找郭氏谈判接人, 李逸则带十娘回平康坊宅, 十娘也还是头一回来李逸京中的这宅子,虽比杜如晦的宅子小,更比不过丰乡侯府在长安的大宅, 可这八亩小宅,却也十分精致典雅,尤其是还带着个园,更是喜出望外。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李逸道。 这话让十娘很满意。 牵起李逸的手,就把上上下下都逛了一遍。 姬氏看到李逸跟十娘如今确定关系,但是挺欣慰的,她中间也没少劝过阿郎接受十娘,觉得这是良配。而玉漱则有点怕十娘,她以前在郭将军府做婢女,可是见识过大妇的厉害。 这几月跟着李逸,府里也没有个大娘子,就她跟姬氏两婢通房,偶尔撒个娇阿郎也纵容着,让她有时都忘记自己只是个婢女了, 可以后女主进门,一切可都要按规矩来, 甚至没大妇允许,她也没机会再陪阿郎,想想就伤心。 玉漱找了个机会, “阿郎,我们先前做的香皂,我跟素君已经脱模了,已经凝固结块,挺香了,阿郎要看看吗?” “瞧瞧去,” 李逸把十娘唤来,“带你看个好东西。” 玉漱暗里撇嘴,本来找点机会跟阿郎独处呢。 内院西厢, 香皂已经从竹筒模具里脱模,一块块圆饼形状摆在竹晒盘里,放在廊下阴干皂化。 “这是什么?” “香皂,这里是生姜香皂、红姜香皂还有艾草香皂,各做了三种配比的,” 杜十娘好奇的拿起一块姜汁红,略带暗红色,闻着确实有股红姜汁的味道, “这个跟澡豆一样,可以洁面洗手,还能洗澡,既好闻,且去污效果好。” 这些香皂还需要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皂化, 虽然刚脱模看起来还有些粗糙,但后续可以把边角修整齐,还能在皂上印上图案或是字,再设计个好的包装,若是再加点好的营销广告, 那也是很有机会在长安的澡豆市场上扬名的, 不是所有的澡豆都叫香皂, 独此一家。 那些还是有些散的小颗粒澡豆,如何能跟李逸这种比,完全就是两种产品。 杜十娘听完李逸的这些香皂来龙去脉,对李逸极为佩服。 “等这批香皂做好了,第一块就送给你。” 李逸基本上能肯定香皂基本试制成功,现在需要的就是再研究调整一下配方,再开发一些新的香皂, 松香、玫瑰香、红石榴香、茉莉香、栀子香、金银香、薄荷香, 什么海盐清洁型、蜂蜜呵护型的、竹炭清洁、茶树排浊,甚至是各种药皂类的, 完全就是一片蓝海, 李逸还带十娘去参观了自己在酿的柿子酒, “柿子也能做酒?” “能,而且味道很特别,现在豆腐作坊没那么赚钱了,我打算接下来再弄个柿子酒坊和一个香皂坊, 东西市各租几个铺子下来,以后转战长安。” 柿子正在发酵,和他预想的一样,一切很顺利, 他接下来就准备派人去大量收购柿子,开始大量发酵,后续大量酿酒了。 反正柿子便宜,酿酒也不难。 “我在长安除了平康坊这八亩宅子,在醴泉坊、怀远坊还各有一个三亩的宅子,在城南曲池坊和晋昌坊各买了五十亩地, 我在歧州,还有神禾塬将军营各有一千亩陛下赐田,在浅水原、商州、蒲州各有五百亩勋田,三原县和杜曲瓜堡还各有一百亩地,罗家堡还有五十亩地, 无极学堂还有三百亩学田, 还有二十几个奴隶,十来头牲口,手里头还有百多两黄金,千来匹绢,加几百石粮食,一个腐竹作坊,” 杜十娘笑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跟你交个底,” (本章完) 第130章 这个月就把婚礼办了 第130章 这个月就把婚礼办了 杜如晦登门。 李逸连忙迎接进门,杜十娘更是一脸期待的望着阿兄, “我这来回百里,可是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啊。”杜如晦笑道。 “我给阿兄煮茶。” 十娘赶紧煮茶,用的这套茶具还恰好就是当初李逸去杜曲杜如晦家拜访时,他所赠送的那套。 “十娘这就开始当家了?”杜如晦打笑堂妹。 十娘羞红了脸,“阿兄见到祖母了?” “我茶还没喝上呢。” 十娘取茶饼,手忙脚乱的, “我给杜公直接泡点榆叶茶吧,还是上次我师兄孙中丞送的,他母亲亲手采制的,挺清凉去火的。” 杜如晦笑道:“那可得尝尝。” 等到茶冲泡好,杜如晦喝完一杯,这才道:“准备好一对大雁吧,” 一听这话,十娘欣喜万分。 唐人婚礼,尤其是名门大家,礼仪是很复杂的,总的来说就是三书六礼,而且惯例每次都要准备一对大雁。 “阿祖同意了?” 杜如晦笑,“你阿祖我已经接回安仁坊了,一会你们就随我过去拜见,但是记住可别说漏嘴了啊。 我可是跟老夫人说你们两个已有夫妻之实,还说你们两个昨晚就在我府上同住一屋, 为此我还挨了老夫人一个巴掌呢。 我这可都是替你们受的罚。” 杜十娘羞红了脸,虽然这也是一早就说好的对策,但此时她还觉得很丢人,黄大闺女呢。 “多谢杜公,” 杜如晦放下茶杯,“还这么见外做什么,以后就叫阿兄,今后合两姓之好,就是一家人了。” “谢二哥。”李逸也是立马打蛇随棍上。 “哈哈哈,好,这第一关现在看是勉强过了,无逸你找个大媒。” “二哥你觉得找我师兄做媒如何?” 李逸认识的有身份的人也没几个,杜如晦是一个,但他是十娘的堂兄,孙伏伽算一个。 秦王也勉强算一个,但李世民现在出镇长春宫,那里在同州黄河边上,总领关东兵马,也没空来给他当媒提亲。 “孙中丞可以,堂堂五品治书侍御史,又是进士出身,还是你同门师兄,做这个媒人可以。”杜如晦点头。 李逸挺惊讶杜如晦的办事能力的, 虽然骗郭氏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但仅靠这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应当也没那么轻易说服郭氏的。 十娘是既兴奋,又忐忑, 生怕见到祖母后事情又有反复, 但丑媳妇也得见公婆,这件事现在也必须得面临郭氏这一关。 好在有杜如晦坚定站在他们这边,既出谋划策,还奔走出力。 李逸特意去换了身新衣服, “陛下不是赐你绯袍吗,穿上,把太子赠你的金銙蹀躞带也系上。”杜如晦看到他穿了身青衫,摇着头建议。 “不用吧,我就算是穿绯,但在京兆杜氏面前,也不值一提啊。” “隆重点好,你也无须妄自菲薄,你现在可是堂堂浅水县开国子爵、九转大将军散实官呢,这可是你凭本事赚来的,甚至仅用了百天时间,就立三次大功。 我都有些羡慕呢,我这个五品,可是没有爵位的。” 非大功不赐爵, 要封爵尤其得需军功。 李逸两次封爵,那也都是跟军功有关,功还都不小,一次献药秦王有功,助秦王反败为胜,长武大捷。 一次是临危组织兴盛里七村百姓拒守叛乱羌兵作乱,不仅保住几百户乡民,还杀了叛羌首领,斩了十二个羌贼,那都是实打实的功绩。虽不是他动的手,但都是他的奴隶,自然也算在他头上。 上次随从出征,也是立了不少功的。 杜如晦虽前朝时就做县尉了,如今在唐也为五品,但也只累积五转勋,爵却还没机会封。 李逸回到, 姬氏帮他更衣, 人靠衣装马靠鞍,当李逸换上了五品以上官才能穿的绯色绫袍,系上七带金銙蹀躞带,再佩上秦王赏赐金刀子、太子赏赐鲛皮镶金埋鞘横刀等, 果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这地黄交枝的绫纹真好看,” 官员们的衣服用料是绫,品级越高,绫料越好,甚至上面的图案纹也各不相同, 六品以下官员的绫袍上面没图案, 四五品的有地黄交枝纹,三品以上的则有双孔雀、雁衔绶带、鹘衔瑞草等纹案, 而且纹案大小也不同, 有的贵族绫袍上的图案极大,大独窠纹直径能达到四十多厘米。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衣袍颜色。 虽然到如今,大唐在衣袍颜色上还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但也基本有个潜规则, 三品以上服紫,四五品服绯,六七品服绿,八九品服青。 流外吏们就是绛色,再往下的就是皂衣、黄衫了,而百姓大多是褐色、白衣、灰袍等。 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 穿绯袍系金銙带, 绫袍上是地黄交枝的四窠纹,相当的显眼,鹤立鸡群,独领风骚, 多数人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个名门贵子, 哪会想到这是个白手起家的年轻人,甚至这一切只用了百来天。 姬令仪看着都有些痴了,似乎想到了自己曾经, “阿郎还缺块玉,再系块玉就更好了。” 李逸有块玉,无逸从小带着的那块玉,刻着李字的一块玉,上次给杜十娘看过,说那块玉很好, 李逸并不愿带,就如同他跟十娘说的那样,不管那玉上的李家是哪个长安名门贵族,当年既然如此将他遗弃,那他也没必要再找回去, 他甚至都不愿再带着那玉, “阿郎一会见了郭老夫人,一定得有礼貌,要有涵养,她可能会刁难阿郎,甚至说难听的话,但都要忍着,不能失礼, 这桩婚事,本就是高攀了,” 李逸很不喜欢听这话,但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姬令仪摇头,“阿郎记得礼多人不怪就是,” 李逸笑道:“是得少说,要是我把郭老夫人给气死了,那这事就麻烦了,”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郭老夫人可是出身名门,又执掌丰乡侯府这么些年,肯定养尊处优,威风惯了的,你可千万别顶撞,就当是为十娘好。” “你说的对,她都七十九了,我跟她计较什么。” 李逸穿着绯袍来到中堂, 杜如晦笑着大赞,“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杜十娘也是捂嘴轻笑,十分喜欢。 “阿郎还缺少块玉,君子无故,玉不离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十娘越看李逸越喜欢,李逸平时打扮相对随意,可今天隆重起来,却也是格外英俊了。 “我这有块玉,阿郎佩上。”杜十娘把自己的一块玉佩给李逸系在腰上。 这是一块由云纹和蝙蝠组成的玉佩,云纹形若如意,缴缴不断,意为如意长久,蝙蝠寓遍福,幸福延绵无边。 杜如晦知道这块流云百福玉佩,是郭老夫人给十娘的,从小就带着,这块玉相当名贵。 “走吧。” “先去东市买大雁吧!”李逸道。 杜如晦哈哈大笑,“你还真打算提两只大雁上门啊,今天只是先去拜见下老夫人,等你请大媒上门时,那时才带大雁呢。” 六礼第一礼,纳彩。 男方请媒人上门提亲,送礼求婚,得到应允,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 一般纳彩会跟问名、纳吉一起进行,问女方名字、八字来测吉凶,合八字后,把结果通知女方,并送礼决定订婚。 等到纳征,就是往女方家正式下娉礼了,征,成也。 先纳娉礼而后成婚,经此仪式才算婚约完成,这时男方也会给女方送娉书。 李逸真不懂这些三书六礼的规矩, 杜如晦说不用,那就跟着直接上门。 一路上,杜十娘激动又紧张, 来到杜如晦宅前,她甚至不敢进门。 还是李逸牵起她的手,才给了她勇气, 杜如晦见了,也只是呵呵笑着,带着两人直奔内院中堂, 郭氏一路车马来到长安城,坐在那精神有些不济, “祖母,十娘和无逸来给请安。” 郭氏抬起眼皮, 一双昏浊的目光,却突然变得犀利, 她坐直身子,努力想要保持威严, 可当看到孙女十娘,跟李逸手牵着手出现在她面前时,还是差点没气晕过去,她来的一路上,其实一直觉得杜如晦在骗他,十娘是她看着长大的,不可能这般不知廉耻不懂礼,会跟个田舍儿私奔野合。 可这一刻, 她信了。 郭氏嘴唇颤抖着,她抬起手想斥责十娘, 但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望向孙女的肚子,虽然现在一切如常,可也许那里已经怀上了孽种。 造孽啊, 她最喜欢,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嫡出千金,怎么突然就跟中了邪一样呢。 “御宿川李逸,拜见老夫人。” 十娘结巴着道:“阿祖,” 郭氏一声叹息, 什么也不用说了, 姑娘长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了,长大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郭氏以手抚额,“从杜曲过来,车马颠簸,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你们的事,便让你阿兄帮忙安排吧, 该请媒人就请媒人,挑个吉日,赶紧走礼仪,” “十娘,你过来,扶我回屋,” 郭氏起身,招十娘过去, 她望着李逸,“纳征下娉送婚书前,你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她又看了眼十娘的肚子,然后对杜如晦道:“金九银十,这个月份很好,争取这个月就把婚礼办了。” 可不能等肚子大起来,再办婚礼,更不能等孩子生了再办婚礼,京兆杜氏,还有她郭氏和杜淹,都丢不起这人。 便宜这个田舍儿了。 郭氏心里也更恨杜如晦,两人一并恨上了。 (本章完) 第131章 一百万钱赔门望 第131章 一百万钱赔门望 “跪下!” 回到后院,祖孙俩进了房,郭氏把婢女赶了出去,将门关上,转身对十娘怒斥。 十娘红着眼眶扑通跪下。 郭氏手指着孙女,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以前学的那些礼仪都哪去了,怎么就被冲昏了头脑,” 十娘低头任由斥责。 “我问你,你可还是完璧之身?” 十娘摇头。 郭氏感觉头阵阵晕炫, “你怎么就不知道半点自爱,你是大家千金,不是那乡野丫头,” “阿祖,孙女对无逸虽非一见钟情,却也是自己亲眼识中的,如今情投意合,还请祖母成全。” “你们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样?为了你的颜面,为了杜家的颜面,也为了你阿郎和我的颜面,只能让你们早点完婚,这个月就完婚,这样将来孩子生出来,才不会露出破绽,否则要让人耻笑一世。” 郭身浑身无力, 要强了一辈子,如今却出这等丑事。 “你这些天就好好在西厢房里禁足反省,不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李逸出了杜府, 便去了大宁坊师兄孙伏伽宅, 不管怎么说,今天郭氏肯松口,这事也算涉险过关,郭氏让他本月内就结婚,甚至说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一次给办了, 越快越好, 李逸也乐于这样,以免夜长梦多。 孙伏伽散衙回来,看到李逸还向他恭喜,“想不到你倒因祸得福,因这羌兵做乱,反是又立新功,晋爵升官又得赏赐,真是好不得意。” 李逸笑着说起来意,想请他做大媒。 “哦,这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了?” “樊川杜曲,丰乡侯府的杜十娘,” “杜十娘?可是杜克明的堂妹,杜执礼之女?” “正是,杜执礼的嫡次女,” 孙伏伽看着李逸,跟看个怪物一样。 “你没跟我开玩笑?” “师兄,事情基本上定下来了,丰乡侯府的郭老夫人已经同意这门婚事,现在就是赶紧行礼,我们计划在这个月内完婚。” 孙伏伽更加震惊。 “杜家的杜十娘,杜执礼的嫡次女,不是其它人?” “就是杜十娘,师兄你在草堂也见过的。” 孙伏伽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情?” 不是孙伏伽奇怪,而是这事他太不合理, 师弟这运气虽好,但毕竟出身摆那,现在也仅是个虚封子爵加点散官职,连个真正的职官都没有, 一般情况下,那些门阀大家的千金婚姻,都是讲究门当户对,当然也有些找些寒门子弟,但都是特别有才华有前途的年轻人,门阀会以旁支、庶女下嫁,为家族培养些助力。 “我记得杜执礼好像娶的他母亲的亲侄女,他夫妻嫡出二子二女,长子也娶的是太原郭氏,是其舅父之女。嫡次子娶的是京兆韦氏女,是当今吏部侍郎襄城县公韦义节之女。 长女嫁的是五姓七宗的荥阳郑氏的郑世基。” 孙伏伽对于这些门阀也算较为了解,“荥阳郑氏定著二房,郑世基是北祖七房中的第六房,” 韦义节也是京兆韦氏九房中的郧公房, 就连太原郭氏,那也是河东仅次于太原王氏、河东薛、柳之后的名门。 从这就能看出杜淹家族的婚姻,那都是代代联姻名门望族,就没见联姻过二流世家的。 李逸的身份,怎么样也不符合杜淹家族联姻传统选择啊。 更别说,这还急匆匆的要在一个月内就完婚,正常这三书六礼,可不是一时半会就完成的,往往先订婚,过两年再完婚。 太仓促了。 “你跟师兄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伏伽甚至担心李逸被人利用,“师兄大胆猜测,猜错了你别怪,不会是那位小娘子珠胎暗结,现在才急着找你吧?” 这个猜测倒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名门千金因为某种原因,未婚先孕,可对方或是有妇之夫,或是某个年轻才俊可突然死了,于是这怀着孕就找个人接盘,这种事也是有的。 “要真是这样,你可想清楚了啊,我劝你还是别图攀附名门,这种事千万别接。”孙伏伽很认真的劝说, “多谢师兄好意,其实这个事是有些内情,我也不瞒师兄,事情呢是这么一回事,” 良久之后, 孙伏伽目瞪口呆, “你啊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不过数落了几句之后,孙伏伽也只能叹息道:“既然事已如此,那就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但我还是要说两句,你们这样做,不合规矩,就算现在郭氏答应了,可这事嫌隙已生,你就算娶了杜淹之女, 可将来这不仅不会是一桩亲事好事,你得不到杜氏助力,还可能引的杜氏以你为仇人,你可考虑清楚了?” “尤其是你那未来老丈人,你可知道他是何等样人?我告诉你,他可不是等闲之辈,聪辩多才艺,弱冠有美名,你可知终南捷径这个词?那就是你老丈人弄出来的。” 想当年杜淹为了早日光宗耀祖,就琢磨着怎么能够早日得到重用,后来听闻苏威在北周时曾担心岳父宇文护垮台后祸及自身,便弃官隐居终南山中古寺,以读书写诗自娱,屡次拒绝朝廷征召, 结果隋文帝反而敬慕其隐者美名,将其征召至朝廷担任要职。 于是杜淹就和好友韦福嗣得出结论,当今圣上最喜欢用合乎时宜的隐者这么个结论,两人就照猫画虎,也跑到终南山里隐居,还不忘派人四处扬言隐逸,实则是想沽名钓誉,走终南捷径, 结果消息传到杨坚耳中,隋文帝却一眼看穿两人把戏,不仅没得到征召拜官重用,反而被谪戍江表,多年以后才遇赦回到故里。 但杜淹受此重大打击,却并没有消沉,他跟韦福嗣这对好友,仍然在不久后得到重用,到大业末,两人一个是中书舍人,一个是治书侍御史。 杜淹在洛阳,还能在洛阳七贵中,依附于王世充,可见其眼光很毒。 “你那个准丈人啊,才华与圆滑并存,既有能力,而且心也够狠。” 总之一句话,你这样娶他女儿,杜淹肯定会弄你。 “这些我都知道,”李逸直言。 “仍打算娶?” “嗯。” “行,那我就给你保这个媒,既然杜家老夫人已经同意此事,那现在就是要走仪式了,按习俗,纳采时,得准备三十二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家,还要带一对大雁, 绸缎、首饰、食物等,还要送干漆,取如胶似漆之意,送九子蒲、朱苇取可屈可伸之意,嘉禾取多禄之意。 送羊代表祥瑞,送清酒代表降福,送白酒代表喜庆等。”李逸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现在就开始采买应当来的及吧?需要什么,师兄给我写张单子,我立马去买。” 三十二样礼物, 按家庭实力地位,每种礼物的数量也是不同的,从八件到十六件甚至一百零八件不等。 “三十二样都置齐,每样八份如何?”孙伏伽问。 八份已经要不少钱了,比如八头羊,八坛酒,八匹绢,八件金器等。 “对了,你还要准备金钗,等纳采女方同意后,把准备好的金钗插到女子头上,这称为插钗。” 李逸一一点头,钱能解决的都不叫事。 “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这九样是一定要有的, 其余的就看身份地位和财力置办了,马牛猪羊、丝绸锦缎、米面粟豆,金银首饰、甚至油盐酱醋、果子糕点。 但六礼,每次都起码要有一对大雁。 “还请师兄帮我挑个吉日,上门纳采问名。” “好,通婚书你要谁写?” “一事不烦二主,也请师兄帮我写。” 孙伏伽倒也答应的痛快,于是跟李逸商量了一下这三十二种纳采礼物。 孙伏伽帮李逸挑了个吉日,三日后,九月十八,好日子。 李逸也是立马回家,开始准备这三十二样礼物和一对大雁,这些东西还不是娉礼,只是提亲礼。 好在东西虽多,但长安东西两市都能买到。 三天后, 李逸接上孙伏伽,带着一对大雁,后面跟着家奴,肩挑车载,拉着三十二样礼物,每样八份,来到了杜如晦宅。 郭氏对这些礼物看都没看一眼, 拿出杜十娘的生辰八字,让当场就合两人八字,这种事当然没有说合出来不合适的, 于是乎,纳采、问名、纳吉,六礼直接就过了三礼。 郭氏看着李逸,提出彩礼要求。 “我京兆杜氏,乃关中六姓之一,门望素高,议婚之家非耦,得纳财以陪门望。” 陪门财, 孙伏伽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李逸保持礼貌,“不知陪门财要纳多少?” “我知你穷道士出身,也无多少钱财,陪门财便只要一百万钱。这是陪门望的,少不得。” 一百万钱,那就是一千贯。 现在长安西城的三亩大小的宅子,可以买十套。或是东城买套十亩的带园精致宅院。 李逸一口应下,“好,” “彩礼你们自己看着随便给,但陪门财这一百万不能少。” 陪门财不是彩礼,而是两家结婚,门望相差太多,低的要给高的,不一定非得男给女。要是女方高嫁门望更高的男方,也要给。但这种情况,一般只发生在顶级的门阀世家,一般婚姻中是没有这种所谓陪门财的。 甚至顶级门阀里,收陪门财的也多是旁支庶出,真正的正宗嫡系,根本就不会结门不当户不对的亲。 孙伏伽见李逸应的痛快,便也没再多争论, 最后双方议定,陪门财一百万,彩礼也价值百万,结这个婚,李逸得出二百万。 而当谈到嫁妆的时候,郭氏的回答让孙伏伽差点没忍住动怒, 郭氏说没有嫁妆。 李逸拉住师兄,风轻云淡的道:“既然时间仓促,杜家来不及准备嫁妆,那也没关系。 明日仍是吉日,那我们明日会带着娉礼、陪门财和大雁来纳征下娉,并送上婚书。” 郭氏看着李逸:“明日便来下娉?你拿的出二百万钱吗?” “我既然敢说出口,必然说到做到。” “好,那老身明日仍在这等你们,明日下娉送婚书后,你们把合婚的日期也选定,这个月内亲迎,举办婚礼。” 李逸请郭氏让十娘出来相见,要给十娘插金钗。 郭氏不情不愿的叫出了十娘, 十娘看到李逸,十分激动,虽然才三天不见,可她却如隔三秋。 李逸拿出一对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 “明日,我来下娉送婚书,并请期定好合婚吉日。” 十娘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嗯,我等你。” 下娉送婚书后,这个婚事就算定了。 郭氏下令送客,十娘依依不舍告别。 李逸走出杜宅, 孙伏伽很是不满,“如此重要的喜庆之日,杜家居然连个亲朋好友见证都没,” “一百万财门财,他们还真敢说出口,彩礼又要一百万,当真卖女儿么?” 李逸倒是无所谓,“只要这事定下来,二百万钱倒也无所谓了。” “可是杜家居然一点陪嫁都不肯出,哪有这样的事?” 就算是民间普通百姓,男方给娉礼,女方也会给陪嫁的,虽然说陪嫁属于女子的个人财产,但该给都会给,而且一般都不会给娉礼少。 可现在郭氏却要了二百万,一点陪嫁不给。 “师兄,杜家并非是缺钱的人家,也不会真贪图这点钱,郭氏不过是故意给我设置障碍罢了。 但区区二百万而已,难不到我。 给不给陪嫁我也不在意,” 孙伏伽望着李逸,“你上次买了三座宅院又城南二坊买了一百亩地,这前后也了小二百万吧,你现在还能拿的出那么多钱来?” 李逸呵呵一笑, “我现在手头有一百八十两黄金,一千五百匹绢,还有二十来万铜钱,加起来,折合二百二十来万钱吧,刚好。” 孙伏伽惊叹李逸的财富, “你小子倒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还说你要是不够,先在师兄这拿点呢。不过,这也是要把你掏空啊。” “十娘值得。” (本章完) 第132章 你听我一次 第132章 你听我一次 平康坊,李逸宅。 晚饭过后, 姬氏正在跟秀芝讲宫中的一些规矩,李逸则跟玉漱在一边整理钱帛。 金铤、页子金、金豆金瓜子、金条,零零散散的摆了一案,金光灿灿。 玉漱拿着司马秤一一秤量, “阿郎,这些黄金总共一百八十两。” 李逸心里有数,这些金子,基本上都有戳记,上面有重量的。 “绢呢?” “一千五百匹绢,” 黄金和绢,加起来直钱一百九十八万。 郭氏要一百万钱赔门望,一百万钱彩礼。 “还差两万钱。” “剩下两万就用铜钱,家里还有二十来万铜钱,” 玉漱看着这些黄金,心疼的道:“杜家真要一百万赔门财加一百万彩礼?” “嗯。” “没有嫁妆?” 李逸笑笑,“无所谓了,” 玉漱忍不住道:“京兆杜氏这样的名门,怎么还卖女儿。” 连一边的姬氏都忍不住插嘴,“虽然听说这几年关东五姓七宗的旁支庶出,有索要高额赔门财卖婚的,但还真没听说过门阀嫡系千金也卖婚。” “更不可能说要了这么多不给一点陪嫁的。” 女子的陪嫁,那也是女子过门后的底气,陪嫁的钱帛甚至田地铺子奴隶,都是属于个人的,哪怕将来和离或者死后,这个嫁妆也是给自己儿女,若无儿女,甚至可能要交还给娘家。 尤其是当今讲究同居共产,祖父母、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还不能分家分产,钱财都得家长管理,小家庭这时就反而要靠嫁妆这个私产。 小家小户的姑娘出嫁,都得要嫁妆,否则在夫家没地位,甚至要是没嫁妆,都可能嫁不出去。 堂堂杜氏千金,居然没半点陪嫁,这种事闻所未闻。 李逸却也不在乎了, 郭氏可能以为这门亲事,是他李逸百般奉迎,故意攀附杜氏,想要倚借他们门望、势力,但说实话李逸不在乎那个, 甚至要不是十娘这般真情打动了他,他还未必愿意找这种大家族呢。 郭氏拿赔门财和没陪嫁来恶心他, 李逸忍了,反正他知道杜家和郭氏其实心里也一直很恶心这事呢。 大家都不痛快, 尽快把婚结了,以后十娘过门了,少跟那边往来就行,没必要现在吵吵闹闹的让十娘在中间为难。 “阿郎,我那三十两黄金和三百匹绢、十万钱,你可以先用,”秀芝道。 李逸笑笑,“够了,这些金、绢,加两万钱就够了。” “不用再采买礼物等吗?” 李逸说不用,他打算明天直接把这一百八十两黄金、一千五百匹绢和两万钱送过去, 也懒得再办什么礼物, 直接全都折现,直接就给一百万钱的黄金、绢、钱,反正杜家也不会陪嫁。 杜家既然觉得这门亲事侮辱了他们,只想悄悄的赶紧把事办了, 那就随便他们。 “哪天亲迎合婚?” “师兄说二十六就是好日子,” 姬氏也不禁万分感慨,这婚结的也太仓促了,今天二十,一次就把纳采问名纳吉完成了,明天纳征下娉,然后仅再过五天就亲迎过门。 从三天前头次上门谈婚事,到过门完婚,前后不到十天。 这可是京兆杜氏啊,哪怕居关陇六大门阀之末,那也是最顶级的门阀。 丰乡候府这支,可是嫡系,不是什么旁枝庶出。 简直难以置信。 如同儿戏, 甚至从提亲到订婚再到成婚,十娘的父母都没参与。 李逸倒觉得快刀斩乱麻好,免的扯进来杜淹,又是各种旁生枝节, “委屈十娘了,”姬氏感叹, 遥想五年前,她出嫁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光是迎亲马车就有百辆,场面要多盛大就有多盛大,送嫁的队伍也是长达十里, 当年也是风光无限。 但要说门望,河南姬氏是远不如京兆杜氏的,虽说当年她祖父、公公都是朝中显贵比较有权势。 “以后我会对她好的。” 不是李逸不愿给杜十娘一个风光的婚礼,是杜家是郭氏不肯给。要不是杜如晦骗郭氏说十娘和无逸有夫妻之实,又拿杜淹威胁郭氏,郭氏根本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还得感谢郭老夫人只要我赔一百万门望钱,她要是多要点,我还真掏不出来。”李逸哈哈笑道。 平康坊,北门东,中曲。 夜色下,一个约三四亩的宅院里,烛火通明,琵琶伴着箫声,有胡姬在跳舞, 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在喝酒聊天, 在相距不远的院角大榆树上,一个年轻男人身着黑衣,躺在一根粗枝干上,闭着眼睛也在听着乐声。 许久后, 酒宴散去, 舞乐都停止, 渐渐的,灯烛也黯淡了, 年轻人睁开眼,如猫一般跳下树,悄无声息, 他轻车熟路的摸到一间屋前,三长两短,有节奏的敲击, 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略带疲惫的脸庞,还来不及卸妆,高髻银钗。 女人脸上敷粉、唇上涂脂,额头还贴着钿,看到男人把门打开了一点。 男人侧身进屋,反手把门关上。 “最近去哪了,好久都没看到人?” “前段时间帮人解仇报怨,失手打死了人,把尸体埋了后,便跑洛阳去了,才回来没多久。” 女人似乎并不惊讶, “饿吗?” “在外面那老榆树上吹了半天冷风,倒是有点饿了,对了,你今晚的箫吹的一般啊。” “今日做东请客的是我阿耶以前的下属,如今也不知道攀附了哪个,也人模狗样起来了,特意来我这显摆,还对我动手动脚,哪有心情吹箫。” “是哪个狗奴?我去剁了他喂狗。” 女人端给男人一盘点心,“只有这个了,将就着填下肚子吧。”说完,坐到一边卸妆。 男人拿着冰凉的糕点吃了起来,浑不在意。 “幼娘,我这次接了个大活,事成之后,能拿到一大笔钱,到时你跟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我一个平康坊教坊司的官妓,你一个剽掠劫质的亡命,早就被折断了羽翼,怎么飞?” 男人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 “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想了许久了,我不愿意再看到你继续在这里卖笑,我也不想再这般浑浑噩噩, 这次事成后,我能拿到五十两黄金,这笔钱足够我们去终南山脚下,买上几百亩地,盖一个院子,然后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我们甚至还能买上几口奴仆,在山里盖个木屋,夏天时去避暑,秋天时去打猎······” 幼娘卸完妆, 看着铜镜中不再年轻的自己, 如果是十年前,或许自己就会随他走了吧, “五十两黄金,你知道现在长安郊外的灾民女子,多少钱一个吗?三曲那些假母,去城外灾民里挑那些年轻小姑娘,嗓子好长相好的,也才五斗米就能买一个。 要是那些没啥天赋的,买回来端茶倒水烧火的丫头,二三斗米就一个。 还有北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新的姑娘,她们啥客都接,完全就是卖,可一次也才几百钱,也就够买几斤米的。 五十两黄金,你知道多少吗?我假母这宅子,连带着这里的几个奴仆丫头,也就值这么多。 有人要你行刺宰相还是绑架公主?” “萧十三,别把命搭进去了,咱们虽然命贱,贱到尘土里去了,可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不想继续这样活着了,” 被称做萧十三郎的年轻人陡然愤怒起来,他梗着脖子,“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只能这样在烂泥里活着? 想当初,你也是名门千金,我也是世家贵子,我们表兄妹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时多无忧无虑啊, 可突然天就塌了,你被没入教坊为妓,我也被流放敦煌, 你知道我在那边遭受了多少罪?你知道我是如何孤身逃出,是怎么穿越茫茫沙漠,九死一生才回来。 我回长安,是因为你还在长安, 我家人死绝了,就剩下你一个牵挂了。” 幼娘眼睛红了, “说那些有什么用呢,我以前是千金,你以前是公子,可那都是以前,现在我是教坊的官妓,你是江湖的亡命,我也早非清白之身,” “幼娘,这次我准备好了,办完这次的事,拿到黄金,我们就远走高飞,你不用再给人卖笑,也更不用奉承那些恶心的人, 我们隐居山野,过安稳的日子。” 幼娘转身, 来到萧十三身边坐下,“我每日迎来送往,天天见那些官员贵族,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人,更没有一个蠢人, 别人给你五十两黄金,这钱太多,绝没好事。 要么你做不成,人搭进去。要么事成后,那个主顾再把你灭口。听我的,别接这事。 我这些年也私下攒了点钱,你拿去买个新身份,去个偏远点的地方,落户入籍,还能分田授地,再娶个贤惠的女子,生儿育女,过安稳的日子去吧。” “幼娘,你要相信我,这次的活不难,对方仅是个年轻的暴发户,我已经暗里盯了许久,有十足的把握杀掉他并全身而退。” “我的主顾你也不用担心,人很不错的,我上次长安出事跑去洛阳,就是投奔了他。” 虞幼玉伸手抚着萧十三的脸庞,“你听我一次。” (本章完) 第133章 十步杀一人 第133章 十步杀一人 虞幼玉看着喝醉后熟睡的萧十三, 轻叹一声,拿出白练将他手脚绑缚在六足大床的床足上,做完这些,看着仍呼呼大睡的他,虞幼玉披上他的黑色斗篷,悄然出门。 夜色里,她一跃上墙,然后再飘然跃下,如同一只灵活的狸猫。 夜已深, 李逸失眠了, 他明天就要跟十娘订婚,这一切有些太快太突然了, 师兄孙伏伽已经给李逸写好了通婚书,装在了一个檀木盒中,打开盒子,里面是师兄亲笔写在锦帛上的楷书。 这些都是按照当下习俗礼仪来的,通婚书,切须好纸,谨楷书,紧卷于函中,函用梓木,黄杨木,楠木,檀木等为之。 礼函的尺寸有重要的象征意义,长一尺二寸、法十二月,宽一寸二分、象十二时。 木板厚二分,象二仪,盖厚三分,象三才,函内宽八分,象八节。 通婚书是以长辈孙伏伽做代表,以他口吻写给女方家的, 伏伽顿首顿首,触叙既久,倾瞩良深,未由展觐·····增翘珍重,谨奉状不宣。京兆万年孙伏伽顿首顿首。 下面还有另有一张纸, “李逸自长男,年已成立,未及婚媾。承贤第十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媛。 令媒人孙伏伽、杜如晦,敢以礼请娉。若不遗,伫听嘉命,李逸。” 通婚书其实就是我家有某某想娶你家姑娘,附带别纸,写明是第几子叫什么名字,想娶的是你家排第几的姑娘。 唐人婚姻,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有两位媒人以上见证,才有法律效力。 明天下娉后,这封通婚书送给女方,女方要回一封答婚书。 到时,男方持有女方写的答婚书,女方持有男方的通婚书,经过婚礼后就是正式夫妻了。 这两封婚书都是有法律效力的,当然,通婚书和答婚书其实都是些固定格式的客套话,真正最核心的内容,是写在两张别纸上的新郎新娘的信息。 各自家中排行第几、年龄、婚配过没有,甚至是嫡是庶,都必须清楚明白的写清楚,订没订过婚也得写明。 这个都是错不得半点的。 孙师兄的楷字写的很好,很有欧阳询书法之风,严谨工整,平正峭劲。 李逸把通婚书卷好,连别纸一起放进檀木盒中,檀木盒上用五色线缚作三道,上面还写着十娘家长郡望姓名官位敬称的封题,意味着做为信物将被永久保存。 本来上面还应当写李逸家长的郡望姓名官衔的,但现在却空着。 盖好檀盒,收入空间。 估计十娘这丫头,这会也拿着答婚书睡不着吧。 谁能想到, 当初在马蹄寺的一次偶然相遇,之后就能有此缘份呢。 门被轻轻敲响, 李逸疑惑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他,还以为是玉漱那新罗婢,或是姬令仪。 玉漱对突然要有了个女主人进门,是很不安,甚至有点不高兴的,带着点小情绪。相反,姬氏一直是支持李逸跟十娘一对的,还一直劝说两人是良配。 “进来。” 李逸喊道。 门被推开, 但进来的并不是意料中的玉漱或姬氏,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站在门口,屋外昏暗的夜色下,看不太真实。 李逸一下子警觉起来, 心念一动,电棒已经握在手中,藏于袖中。 他坐在那打量着那人, “深夜打扰,实在事情紧急,情非得已。”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李逸疑惑。 “何事?” “县子不请我进去说么?” 李逸犹豫, “奴是平康坊南曲的一个歌伎,本名虞幼玉,坊中称小玉。” 说着,她解开斗篷。 顿时,露出了本来面目,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很有姿色。 “你有何事?” 虞幼玉走进来,离李逸还有几步远便停下, “我给李县子讲一个故事吧,” 李逸感觉莫名其妙,一个教坊官妓半夜三更,跑到他这来讲故事。 很反常。 “讲这个故事前,我告诉县子一个消息,今夜本来不是我出现在这,而是一个杀手出现在这,洛阳有人出五十两黄金,让他来刺杀李县子。” 李逸惊讶,但马上想到了某个可能。 洛阳,买凶,刺杀。 他想到的是杜淹,他未来老丈人,一直在洛阳为官,之前是治书侍御史,然后升了御史大夫,听说现在又升了吏部尚书。 孙伏伽也告诫过他,说杜淹是个既有才能还懂变通,更是狠辣的人。反正除了杜淹,他想不到洛阳还有谁想杀他。 总不可能是那个黄瓜侯韦二郎吧? “喝茶吗?”李逸道。 “需要奴为县子煮茶吗?” “我来吧,正好今夜无心睡眠,刚烧了水。” 李逸拿出一饼湖州紫笋,取下一块,夹起放火上烘烤, 虞幼娘便坐在对面,开始慢慢讲起了故事。 一对男女的故事,男的叫萧十三郎,女的是叫虞幼娘,两家是通家之好,虞幼娘出身贵族名门, “我家本姓鱼,出身匈奴铁弗部赫连氏,原籍灵武,后迁居京兆栎县,我家曾世代皆北方豪强,我祖上几代都是公侯、大将军, 在我很小时,我家里就给我订了门亲事,对方是兰陵萧氏,曾是南朝梁皇族宗室······” 李逸一边听,一边烘茶碾茶筛茶煮茶, 在这个深秋的夜, 两个本不相识的男女,共处一室, 故事算不上精彩,但听着让人感慨。 虞幼娘跟萧十三郎从小订婚,打小还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无意外,他们成年后就会举行一场奢华的婚礼,在风风光光中被众人祝福,结为夫妻,从此恩爱生活。 但是,突然有一天,虞家被告谋逆,虞幼娘父亲被牵连诛杀,兄长等成年男丁也俱被杀,幼娘与母亲等女眷则被籍没,有的入掖庭为奴,有的送教坊为妓。 而她的未婚夫萧十三郎,他家也卷入这桩谋反大案中,同样遭劫。尚未成丁的萧十三郎,被流放沙州敦煌。 “那年,萧十三郎十六岁,你知道那时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吗?白马饰金羁,千金饰宝剑,象弧插雕服,百金缧文鞍,柘弹随珠丸,负毦带响铃。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是长安游侠,浑身装束皆绮罗,锦衣鲜华手擎鹘,出入连骑,从者如云。” “突然间,被枷锁着一路跋涉,流放三千里外的敦煌,在那里做着苦役,后来他逃出来了,九死一生,一路逃回了长安。 但再回长安,他不再是那个一掷千金衣食无忧的贵族公子京都游侠,他没有身份,还被通缉, 只能行走在黑暗之中, 他跟乞儿打过架,跟野狗争过食,后来靠一身武艺力气,给人解仇报怨,一步步的沦为了一个江湖亡命,” 不过在这位虞幼娘的口中,萧十三郎并没有堕落, 他虽帮人解仇报怨,其实就是给人当打手,但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欺负弱小的事, 都是那些亡命徒之间争斗时,受雇于人当打手,反正两边也没有好人。 萧十三郎一直想带虞幼娘离开平康坊, 但要给她赎身,得要很大一笔钱,萧十三郎虽然能打,但现在他只是个身份都没有的逃人,在长安勉强生存,哪攒的下钱。 他又不愿意去做那些抢劫、偷盗,甚至是绑架勒索、掳掠贩卖人口,甚至是盗墓这样的事, “这次他接了刺杀的活,都是为了我,有个人看上了我,要赎我做妾,这人曾是我阿耶部下,萧十三郎知道,想先赎我,可他没钱,于是才接了这活。 洛阳那人许诺,杀了你,给萧十三郎五十两黄金。” 茶煮好, 李逸分好茶汤,给她递过一杯。 “谢谢。” 虞幼玉接过, “我只值五十两黄金吗?” 虞幼玉无奈笑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否则不会给人当杀手的,他以前顶多给人做打手,” “他人呢?”李逸问。 “我劝说他不要来,” “多谢你能来跟我说这些,否则我可能真一不注意就被萧十三郎刺杀了,听你说的,那位萧十三郎骑射皆通,剑也使的好,武艺很强。” “强又如何,不过是沦为亡命,整日东躲西藏,跟过街老鼠一样。”虞幼玉低头叹息。 李逸看着她,“给你赎身要多少钱?” 她愣了一下。 “我说给你赎身需要多少钱?” “二百千。” 李逸惊讶于她的身价,居然要二百贯钱,换成黄金二十五两。难怪那个挺有底线的萧十三郎,愿意接刺杀的活,五十两黄金,赎了她还能剩一半。 “你们为何不直接逃呢,这些年天下大乱,你们直接逃去别处,隐姓埋名换个身份也可以吧?” 虞幼玉也没隐瞒李逸,“我沦落风尘十年,早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幼娘了,残败柳不配萧郎。” 她现在籍属教坊,在教坊训练了三年,然后出来做事,虽说在平康坊的中曲,不像北曲那样出卖皮肉, 可既然沦入风尘,又哪里真能保持清白。 萧十三逃回长安后,费尽辛苦找到她,一直想带她远走高飞,但她觉得自己已不再干净,配不上他。 “你今晚如此坦白,不怕我回头报官,抓捕萧十三?” “你不会,萧郎说他这些天一直暗中观察你,发现你人其实不错,他跟我说了你许多事情, 他心中也一直犹豫着,甚至因此痛苦,否则也不会被我劝说住。 但我怕他明天酒醒后,为了我还会下手,所以我特来告之。” “其实要不是他犹豫不决,早就对你下手了。” 李逸心头一惊,他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个人在暗中跟踪、观察他。 这萧十三真要下手,可能他还真就被刺了。 “姑娘,我觉得萧十三真的不错了,就算你如今不再清白,只怕他也不会在意的, 我能否见一下萧十三,我愿意替他出这二百贯为你赎身,愿意成就你们这对有情人,也算我谢他不杀之恩。” 这下轮到虞幼玉惊讶了。 (本章完) 第134章 脱剑膝前横 第134章 脱剑膝前横 虞幼娘离去, 李逸独坐屋中饮茶。 二十万钱,可以西城怀远坊买两个三亩的宅子,红绡这样的琵琶女,能买十二个。 好马都能买十匹,一般耕牛能买几十头。 准备完明日的彩礼、赔门财二百万,李逸手头其实也没多少钱了。 但刚才一壶茶喝完, 虞幼娘的故事讲的不错,李逸打算见一下那位萧十三郎。 刚才她的口中,萧十三郎是个负气仗义,好使气任侠的人,兼有一身好武艺,骑射精通,能做文章。 年少时是京都游侠,如今是江湖亡命,但还始终有底线,甚至对未婚妻虞幼娘一往情深, 这样的人,他确实想见一见。 如果她所说为真,那他掏二十万钱,也值得。 半个时辰过去,人没来。 一个时辰过去, 人还没来。 眼看着时间慢慢流逝, 李逸以为他们不会来了。 他倒掉杯中残茶, 起身准备去睡觉,明天还得下娉呢。 李逸来到床榻前,刚掀开蚊帐,却惊讶的发现,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乱糟糟胡须的男人, “萧十三郎?”他问。 “县子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 “其实幼娘来之前,我就来了。” 李逸再次惊到。 “她不是说把你绑起来了吗?” 男子笑笑, “幼娘的武艺还是我教的,” “她说你醉了。” “我发觉她故意灌我,我便装醉,我酒量很好。” “这么说,虞娘子跟我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 “嗯,她一出门,我也就跟着出来了,我看她往这边来,就知道是要来找你,便抄近路先来了。” “我真的一点都没察觉,” “很正常,我都跟了你好多天了,好几次你熟睡时,我还拿剑抵在你喉咙上,如果我想杀你,你早死了。” 李逸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这真有点吓人。 “你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这些年来,我整日东躲西藏,习惯了。” 李逸笑笑,“喝两杯酒,还是喝点茶?” “喝茶吧。” 李逸于是转身又去拢火,再次烧水煮茶,萧十三也来到对面坐下。 “谢萧兄不杀之恩,” 萧十三郎望着他,“你知道是谁要杀你?”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当是洛阳杜执礼吧?” 萧十三没承认也没否认, “虞娘子其实很关心你,今夜冒险来找我,我为你们之间的感情挺感动的,你也知道,我也有个这么对我好的姑娘,所以虽然她家里反对,我还是决定娶她。 我给你二十万钱,你去帮虞幼娘脱籍赎身吧。” “你真愿意给我二十万钱?” 李逸笑笑,“你要愿意,提着我人头回洛阳,能换回四十万钱。” 萧十三郎倒也痛快,“也未必,也许我提着你人头回去,会被灭口。” “那你还敢接这活?” “总得试试,有个狗奴想要纳幼娘为妾,我不能再等了。” 李逸煮好茶,递一杯给他, “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想过,无数次憧憬着,我跟幼娘寻一处地方,隐姓埋名,男耕女织,过着简单却又开心的生活,我们会生很多孩子,我教他们练武读书······” 李逸笑笑,“简单的生活,却并不容易。你看如今世道,仍然动荡不安,普通的百姓更难。” “是啊,盛世百姓如牛马,乱世百姓不如猪狗。”萧十三郎道。 “如果你给虞姑娘赎身后,暂时无处去,倒是可以先留在我这,你知道我在朝中也有些关系,趁如今世道乱,给你们重新弄个身份也不难,” “县子是让我做你部曲还是护卫?” “不,可以先做个宾客,你们想走随时可以走。” “为何对我们这么好,仅因为我没杀你?” “一半一半吧,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曾经高高在上世家贵公子,可就算跌落尘埃,却一直还有底线, 我知道不少所谓的布衣匹夫之侠,没有那些贵公子出身大侠的家世,没有充足的家业钱财,也没有权贵的馈赠和同道的资助, 他们赖以维生的手段,大抵便是剽掠、椎埋、掠卖、劫质、私铸、私煮、发塚等不法。” 萧十三直言,“那些人不过是些无赖,哪能称为侠。” “明日我要去杜家下娉,”李逸对他道:“你看是我现在给你二十五两黄金,你自己去替幼娘赎身,还是等后天,我出面帮你赎身?” 萧十三目光直视李逸, 许久后,他道:“你真肯现在给我金子?” “在我眼里,你萧十三郎肯定不只值二十五两黄金,就当交个朋友。” “好,算我借你的。” 李逸点头,转身去另一个房间,实际是从空间取出二十五两黄金来。 他回到茶桌前, 把五个五两的金条放在他面前, 萧十三抓在手里, 看了看,却没有收起,而是又放回桌上。“谢谢县子的信任,这二十五两黄金算我借的,请你后天出面帮我给幼娘脱籍赎身,你知道我现在身份,不好出面。” “行。” “要不我到时帮你们俩都重新弄个身份?” “那就多谢了。” 萧十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向他抱拳:“告辞!” 他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李逸看着敞开的门许久, 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凉意,居然早汗湿衣背了。 这个萧十三,还真是牛逼,之前虞幼娘说萧十三暗里跟着他好些天,他还将信将疑,可这会他完全信了。 他根本不知道萧十三今晚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他可一直坐在这呢。 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房中,还坐在他床上。 天明, 李逸一睁开眼,发现萧十三靠在他床边睡觉。 他一动,萧十三就睁开眼睛。 “萧兄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我回去见了幼娘后,便回来了,”萧十三怀里抱着把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门客,随身护卫。” “也许洛阳那位,不止雇了我一个,” “谢了。”李逸抱拳。 萧十三郎是个很尽忠的人,他还真就是贴身护卫,如影随行。 连李逸上东司,他都跟着,也不怕臭。 李逸倒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询问他昨晚回去后,怎么跟虞幼娘说的。 “她很生气,但后来听了我跟你的谈话后,没再生我气了。” “她愿意你帮她脱籍赎身吗?” “愿意。” “那就好。” 一大早, 孙伏伽和杜如晦都特意请了个假,来帮李逸完成人生大事。 他们亲为见证。 李逸也把准备好的黄金装盒,绢、钱装车, 直接就往安民坊而去。 上次三十二样纳采礼物搞的很隆重,但郭氏却连个亲戚朋友都没叫来,甚至连自家人都不让出来。 所以这次李逸也就干脆省的那么麻烦, 娉礼就直接是一百万的金子、绢和铜钱,赔门财一百万,更是直接折成黄金。 仍是在内院中堂, 郭氏坐在堂上,旁边仅有杜三郎夫妇,以及杜如晦的妻儿。 “三郎,点一下赔门财和彩礼,看看有没有二百万,” 郭氏一开口,就让人生气。 李逸克制着,任杜三郎清点着。 “母亲,黄金、绢、钱,刚好折二百万。”杜三郎费好半天时间才确认。 郭氏只是点了点头。 “媒人把通婚书拿来吧。” 孙伏伽递上檀木盒子,里面是通婚书和李逸信息的别纸。 郭氏扫了一眼, “三郎把答婚书和别纸给他们。” “亲迎的日子定好否?” “本月二十六。” “好。”郭氏应下。 连一句寒喧客套话都没有,郭氏起身,“请回吧,二十六日来迎亲。” “可否跟十娘见一面?” “没必要,反正再过几日便来亲迎,到时迎过门,天天都能见。” 李逸起身告辞, 等他们走了, 杜如晦看着郭氏,“祖母收百万赔门财,又要百万彩礼,却不给一文陪嫁,这传出去,咱们京兆杜氏丰乡侯府也是头一个了, 到时别人少不得说老夫人卖婚卖孙女,” 郭氏只是冷眼看着杜如晦,“要不是你,我杜氏千金,也不会沦落到嫁一个孤儿!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当家!”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杜三郎看着侄子,有些讨好的笑笑。 杜如晦对这个庶出叔叔没什么好脸色,甩袖走了。 至于那二百万的钱财,杜如晦也没理会,反正郭氏一天不死,这家也分不了。 他拿着李逸的那封通婚书,去西厢见十娘。 “收好。” 杜十娘接过通婚书和那张别纸,细细的读过,泪水滑落,激动无比。 “现在开始,你和无逸就是正式订婚了,五日后,他来迎亲,你就正式过门了。” “李郎已经走了吗?” “嗯,他本来想见一下你,老夫人不肯,” 十娘红着眼道:“没想到阿祖这么为难无逸,一百万赔门财,一百万彩礼,无逸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肯定也很为难。” “你啊,就别替这小子考虑这些了,还是好好准备,等几天后过门吧。” “这次呢,阿兄也没想到老夫人会不给嫁妆,但你放心,有阿兄在,一定帮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的,虽然我相信李逸也不会在意那些,能娶到你他也不亏,但我不会让你受这委屈的。”杜如晦安慰堂妹。 他现在心里倒是挺通畅,只是不知道洛阳的杜淹,当得到女儿出嫁了的消息后,会是如何暴跳如雷。 他要是不把三弟放回来,那他就要把郭氏送去洛阳, 这兵荒马乱的,路上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杜淹也别后悔。 (本章完) 第135章 放荡不羁爱自由 第135章 放荡不羁爱自由 怀揣答婚书, 骑马回到平康坊, 乌头门前,恰遇李二郎狩猎归来,鞴鹰绁犬,前呼后拥。 萧十三郎看着他们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无逸兄,恭喜啊,荣升县子。” 李德奖笑着打招呼,跳下马过来,“听说你回长安了,本想约着一起去猎鹿的,结果都一直没见人。” 他凑近李逸,压低声音,“我听说,你跟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十娘要订婚了?” “今日刚下娉,已经订婚了。” “啊?”李德奖还以为这只是个谣言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订婚名门千金,这么大喜事,怎么也不叫我兄弟我啊。” “因为十娘父亲在洛阳为官,不能回来,杜家老夫人不想过于宣扬,于是就比较低调。” 李德奖若有所思,“恭喜啊,你这真是双喜临门啊,一边是晋爵升官,一边又是娶六姓女,羡慕啊。” 李逸看李二郎的家丁仆从,正在从马上卸猎物, “你这收获也不少啊。” “嘿嘿,秋高云淡,这野兽正肥,你挑点,鹿、野鸡、兔子、野猪都有呢,改天有空,咱兄弟俩再进山狩猎,等天冷了可就没这么多猎物了。” 说着,直接招手叫来一个家丁, “挑头肥鹿,再选头大的野猪,野鸡兔子这些都多拿几只,直接抬到李县子厨下去,” “使不得,我拿两只野鸡就行。” “跟我见外做啥,我阿耶要不是你,如今也还在坐冷板凳呢。” “对了,李公最近忙啥呢?” “老头子可忙了,他现在不是右武侯的仪同么,整天忙着整训兵士呢,特别是这次降羌复叛,惹出这么大乱子后,整个京师的兵马,都在整训呢,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好了我,再没人管束,可以自由的去打猎了。” 聊了会,李二郎也就回家去了。 李逸看着李二手下,把一头鹿一头野猪,还有七八只野鸡兔子送他家去,也不由的对李二郎越发的喜欢了, 李二郎性子够洒脱,也大方,为人不拘小节,也没啥世家公子的架子。 李逸看着萧十三有些发呆,“想起从前了?” 萧十三笑笑,“嗯,看到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这位李二郎啊,也是立志要做京都大侠的。” 萧十三摇摇头,“其实所谓京都大侠,也就那样,名门贵族公子哥,有钱有势力,一掷千金,前呼后拥,自是一呼百应,其实靠的都是父祖的权力,家族的势力。 还有就是一些边将豪强子弟,锦衣华服,宝马金鞍,呼啸狩猎,走马斗犬。 前朝时的那些游侠莫不如此,周罗睺好鹰犬,任侠放荡,乞伏惠便弓马好鹰犬, 而号为京都大侠的刘居士,聚徒任侠,不遵法度。 沈光放荡不羁,结交豪强。虞庆则尚气任侠,好身披重铠,带双鞬驰射。史万宝也是弋猎为事,号长安大侠。 再比如当今淮安王李神通,以及驸马柴绍,还有太子建成等,早年也是少轻侠。” 当年萧十三也是尚气任侠,也混这个圈子的。 隋朝时仅长安城, 号称大侠的就不少个,京都大侠刘居士、长安大侠史万宝等,这些大侠们,最有名的还是那些世家公子哥们,然后是一些边将或是京畿豪强子弟,既有家世,本身也是能骑擅射,很有个人魅力。 再者就是一些市井无赖地痞流氓出身了,这些人要么就是给贵族豪强们办事,要么就搞些灰色产业,甚至直接就是行不法之事, 什么抢劫偷盗掳掠贩卖人口铸私钱犯私盐盗墓等等,能赚钱就行。 那些顶级公子哥们,玩一玩,结交些朋友,或为家族父兄拉拢些人才,慢慢的年长些,随着他们步入仕途,也就淡出这个圈子。 说到底,侠不侠,还是看权势,看人脉,混圈子。 比如说刘居士,以前就跟着陈政混,陈政他爹陈茂以前是黄门侍郎益州总管府司马,隋文帝的心腹,虽出身寒微,但跟李圆通一样是杨坚最信任的人。 当年杨坚还在北周为官时,率兵跟北齐交战,敌人势胜,杨坚年轻气盛非要挑战,陈茂拉着马头不让,气的杨坚一刀砍他脑门上,血流满面,陈茂还是不松手,过后杨坚觉得陈茂非常忠心,此后也是一直倚为心腹。 陈政十七岁时在长安做太子千牛,就到处结交豪侠,刘居士当时号称京师大侠,但在这位陈公子面前,却仍然甘做跟班,李圆通的儿子李孝常,跟陈政关系好,刘居士也照样交结。 但后来刘大侠惹到皇帝杨广手里,照样是一句话就给砍了。 而长安大侠史万宝,则是跟李神通李建成柴绍等这批人结成一个圈子。 但史万宝结果可就好多了,他在关中佐平阳公主和李神通起兵,迎接李渊入关,凭此功劳封了个原国公。 当然,史万宝出身也不低,他是隋朝名将史万岁的弟弟,史万岁功劳大,但后来被杨坚所冤杀,史家也是家道中落,他不混官场混江湖,当长安大侠,运气好跟着李渊女儿起兵,跟着成了开国功臣, 他爹他兄长那么多战功,也不过是个太平县公,他爷爷在北魏也不过一个郡公, 可史万宝仅仅是起兵佐李三娘,迎李渊入关中,就封国公了。 刘居士同样是京师大侠,就被砍了,陈政跟着杨广巡江都,结果遇宇文化及弑君,差点命都没了,好不容易回到长安。 被皇帝派去汉中接替他父亲死后留下的梁州总管之职,结果一过去就又被杀了。 李建成柴绍李世民几人,早年就一直以游侠之名,到处结交豪强,为李渊造反,拉了许多人手。 进门, 阿福家的问这些送来的猎物怎么安排。 “剥皮分肉,今晚先好好吃一顿,记得给我师兄孙中丞家,还有杜公家,另外王令史家,王法佐家,都送一份鹿肉、野猪肉, 剩下的拿盐腌了,” 秀芝进宫了, 李逸还真缺一个好的内院女管家, 阿福他们面对着鹿和野猪,都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刘黑子也不在,四大金刚现在也做了官, 萧十三主动道:“我来剥皮分割吧,这些我都熟,以前我也常打猎,常收拾。这鹿皮还挺值钱的,剥不好就废了。野猪皮完整扒下来,收拾下也有用。” “行,阿威阿贵你们给十三打下手。” “存礼,” 原来护卫五人组就剩下存礼一人,显得有点孤单了,黑子也留在乡下,更是哪哪都不自在。 李逸把这个曾经的商人之子招来, “你暂且充当外院管家,” “阿郎,我,我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得行,回头我可能要在东西租买铺子,到时你来当掌柜。” 说到这个,存礼倒是挺兴奋,毕竟以前在自家商铺里做了许久学徒,对做买卖倒是更熟悉。 回到内院, 姬氏迎了上来, “一切顺利吧?” “嗯,娉礼送了,答婚书也拿到了,就等二十六日去迎亲了,”“那我们也得加紧准备了,就几天时间了,这府里上下要装饰,还得准备婚礼宴席,定好宾客名单,提前准备请帖派发,” 李逸一摆手,“这些事就都交给你来操办。” “奴就替阿郎再操持几天,等过几天十娘进了门,以后就都交给她。” 李逸笑笑,“我倒觉得,以后这内院啊,得你来管事,十娘过几天一个人进门,连个陪嫁的丫头都没,更没有信的过的管事婆子仆妇等,以后你得好好帮她打理家事。” 姬氏倒也答应的痛快,“行,等十娘过门,家里杂事我帮着打理。” “明天我要给中曲一个姑娘脱籍赎身,你可知道有啥要注意的不?” 姬氏惊讶的望着李逸,“阿郎今日去杜家下娉订婚,明日却要去平康坊中曲给女妓脱籍赎身?” “你别误会,不是我看上谁了,是帮别人赎,”李逸简单的说了下虞幼娘和萧十三, “这事阿郎其实找孙中丞帮忙就好,若是孙中丞没空,也可以找户部捉钱令史王大郎,又或是长安县王法佐,” “行。” 李逸又来到外院, 萧十三已经剥完了鹿皮,又在剥野猪皮, “这野猪肉好大股骚味,要怎么煮啊?”阿福家的女人问李逸,面对着骚野猪肉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那头野猪个头不小,得有一百多斤。 獠牙尖尖,猪毛又长又硬,好在把皮直接剥了,否则这皮估计也很难嚼的动。 野猪肉炖白萝卜其实也不错,或是炖土豆也行,可惜现在既没萝卜,更没土豆。 “红烧吧,” “阿郎,奴不会。” “我来,” 红烧其实也是得先炖,要不然肉硬嚼不动,还得先淖水去骚腥。 料得足。 萧十三把鹿皮、野猪皮剥了后,继续开膛破肚,分割肉块,阿贵他们帮着清洗内脏, 鹿肉野猪肉分割,给长安的几家往来的朋友家各送去一份。 李逸这边也搞了一大块不带皮的野猪肉开始煮, 先斩块加姜葱焯水,特别是得加上一些黄酒去腥。 把血沫子都打干净,多焯上一会,捞出肉洗干净,再起锅少放点点油煸炒,把水份炒干, 接着加入香料,加入油继续炒,把料炒香,炒到猪肉带点焦黄上色, 这时多倒点黄酒下去,再加入酱油调色,等把酒炒的差不多,再加入没过猪肉的水, 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炖就行了。 这其实跟炖狗肉是一样的做法,能尽量去除异味。 “把火看好,就这么大火,炖一个时辰。” “要这么久啊?” “这可是野猪肉,不炖久点吃不动的。” 另起个锅, 芹菜炒鹿肉,香煎鹿排, 另一边堡个野鸡汤,再来个干煸兔肉······ 萧十三分割完肉,过来看到李逸这娴熟高超的厨艺,佩服不已,“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李逸笑道,“要不要我派人去中曲把幼娘接来,” “现在去接,那爆炭假母肯定得要钱。” “放心,这点钱我掏的起,存礼,来一下。” “阿郎,有何吩咐?” “你拿我的帖子去中曲找虞幼娘的假母,就说本县子今晚要请幼娘来主持酒宴,” “哪个虞幼娘?” “让十三带你去。” 萧十三对李逸抱拳,“谢阿郎,这笔销,我回头也会还的。” “赶紧去吧,我一会把李二郎也叫来,咱们好好喝两杯。” 厨房里, 野猪肉小火慢炖着,门栓和门柱哥俩在烧火,不停的吸着鼻子,“这野猪肉刚才还好骚呢,现在好香。” 李逸看着这哥俩, 他们已经因为秀芝而彻底改变了命运了, “我给你们哥俩取个大名吧,” “门栓你叫国栋,门柱你叫国梁,” 哥俩本姓张,原来秀芝还想让两人以后跟着李逸姓李,如今自然还是姓张。 兄弟俩对这大名,都挺喜欢,国栋国梁,比门栓门柱可比多了。 “石头哥和狗剩哥有大名吗?”门柱问。 李逸笑道:“你跟他们倒是关系好的很啊,自己有大名了,也惦记着他们呢。我也给他们取一个大名,石头叫国强,狗剩叫国盛,怎么样?” “石头哥和狗剩哥也是国字头吗,” “嗯。” “好呀,以后我们四个名字都带国字了,” “跟亲兄弟一样呢。” 国栋国梁,国强国盛,李逸取名倒也会偷懒,但听着却还是很大气的。 “石头哥狗剩哥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郎,石头哥他们啥时也来长安啊?” “过几天阿郎结婚,也会把他们都接来的。” 天色暗下来, 坊门已经关闭, 虞幼玉被萧十三和李存礼接了回来,存礼还跟李逸抱怨,说那个假母十分贪财,幼娘这一晚上仅是出来主持个酒宴,居然要五千钱。 还是先收钱才让人来,还派了两个人跟着。 李逸倒觉得正常,人家虞幼娘虽非平康坊最当红的,但也是身价二十万,对她的假母来说,那就是棵摇钱树,当然得保护好。 “别说那些了,赶紧去搬酒来,李二郎也来了,客人到齐了,正好野猪肉也熟了,” (本章完) 第136章 游龙戏凤 第136章 游龙戏凤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深秋的夜晚, 点上油灯,约三五好友,聚餐,很是惬意。 红烧野猪肉,这是一道难得的野味,李德奖这样的贵公子,平时不吃家猪肉,但会吃野猪肉。 只是跟他以往印象不同的是,李逸这道红烧野猪肉,味道很诱人。 “肉紧实,却不柴不硬,更无腥骚异味,菜品颜色也好看,红的透亮,色如玛瑙。” 李二郎赞不绝口。 萧十三郎以前那也是不屑吃猪肉的,但这些年啥苦都吃过,老鼠蛤蟆蛇,为了生存都吃过。 他夹起一块猪肉后,也不由的眼前一亮。 “幼娘你尝尝,这红烧野猪肉真不错。” 李逸笑着道:“这个还不算真正的红烧肉,这野猪扒了皮,改天我弄点带皮的五三层的,做一道正宗的红烧肉你们尝尝,那才叫美味。” 幼娘倒也没挑剔, 夹起块野猪肉尝后,也是给予很高评价。 “这烧猪肉啊,你要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要是有条件,就用黄酒焖,当然生姜、桂皮、香叶、八角是少不了的。” “要是放点冰或酱油能让色泽更好看。” “这野猪肉相比起家猪来,味道大,肉紧实,所以处理起来要更费功夫,但收拾好了,野猪肉却也是别有风味。” 李逸又给他们介绍另一道猪肚鸡。 用野猪肚和野鸡做成的, “女人可以多喝点这个猪肚鸡汤,野猪肚又称百宝囊,有健胃补虚的作用。这野猪啊食性杂,竹笋草药鸟蛋蘑菇,野兔山鼠毒蛇蜈蚣,只要能吃的都要下肚,野猪的胃可以说是百毒不侵, 据老辈人说,野猪在吞食毒蛇后,毒蛇的毒牙就算咬住野猪肚内壁,可在长期各种草药浸泡下的野猪肚,都能抵抗毒,最后只会留下一个小疔, 一个野猪肚上的疔越多,这个野猪肚的药用价值也就越高。 要是有胃不好的,不管是胃痛胃酸还是胃出血等,食用野猪肚都是有不错疗效的。” 虞幼娘一听,马上对萧十三道,“萧郎胃就一直不好,那得多吃点。” “那以后十三可以多买点野猪肚炖,记得要新鲜的才好,文火慢炖煲汤喝。” 几人听李逸把野猪肚说的这么神奇,也都一人舀了小碗汤喝。 野猪肚李逸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收拾,还用面粉和盐搓洗几遍,光是这个就把阿福家的女人惊的合不拢嘴,哪有这样浪费的。 更别说还加入了党参、黄芪、桂圆干、红枣,放了山蓣、栗子,最重要的是加入了一大把白胡椒粒。 “这道猪肚包鸡,还有个别名,凤凰投胎。” “做的时候,把收拾好整只野鸡,塞入洗净的整个野猪肉内,再佐以各种药材和配料煲煮熟, 然后把整个的猪肚包鸡从汤中捞出,将鸡与猪肚斩件切条后重新回锅中,待汤汁再次翻滚后,肚吸鸡味,鸡溶肚香,又吸收了药材功效,既美味,还有药膳食补功效。” 凤凰投胎,这名字一出,大家都觉得异常高大上了。 李二郎更是立马就喝了起来。 “这真是我今天猎回来的那只野猪的肚?” “那还有错,包的鸡也是你猎的野鸡汤。” 李德奖提出个请求,“我娘胃也不太好,我能不能送一碗去给我娘?” “德奖兄你这话说的,是我考虑不周,这就让人送去,” “我自己送去,反正就在对门。” 李逸赶紧让姬氏取来一个食盒,把今天这桌菜,每样都装了一份,李德奖亲自提着送去给老娘。 回来后高兴的道:“我娘对这猪肚鸡汤很喜欢呢,直夸我有孝心。” 萧十三以前也是贵公子,还是吃的出来今天这些菜,虽只是普通食材,鹿、野猪、野鸡、野兔,加上些腐竹、豆腐等, 但烹饪很用心,也加了不少贵重的佐料。 如那道猪肚鸡,不仅有党参、黄芪等,那白胡椒粒就加了许多,红烧野猪肉里,还放了冰。 这些佐料,远比主食材贵多了。 当然,能把这些野味,做的如此美味,也确实少见了。 “二郎,最近怎么没见到你师父呢?” “我师父自从泾州回来后,便去东南了,说是之前跟你聊过后,有了些新想法,就过去试试看。本来我也想去,我娘不让。” 李逸明白,可能是上次泾州喝酒时,说的南洋香料以及天竺霜这些事,本来虬髯客张三这个大海商,主要是在南洋贩些犀角象牙珊瑚宝石,捎带贩点昆仑奴, 李逸说南洋上有香料岛,那才是最大的香料产地,估计是把张三刺激到了,毕竟香料被称为黑金, 一两胡椒一两金,这张三要是能从南洋贩一船胡椒成功回到中原,几百石胡椒,那不得值几十万两黄金? 这确实太过诱人。 至于李逸说的现在大唐的霜卖的极贵,非常暴利,而大唐本身也是种甘蔗,也产蔗的,只是技术相对落后些,要是能从天竺弄来些制工匠,那岂不是也能打破天竺霜的暴利? 张三在长安之前也跟粟特胡商们竞争的激烈,那些粟特胡商最主要的商品就是香料、霜、金银、胡姬等, “来,喝酒。”李二举杯, 他跟着张三,主要是练武,他是个喜欢钱的主,张三又是海商豪客,多少钱张三都能买单。但对于做生意,李二是没啥兴趣的。原本也只是想去海上瞧瞧,张出尘一句不许去,他也就没去了。 酒是软糜子酿的黄酒, 价格真的很贵, 李逸很期待他的柿子酒上市了,虽然他有预料,这种蒸馏白酒,可能许多文人雅士喝不惯,但武将军卒,市井码头的那些人应当能接受,黄酒你喝几碗,这白酒可能来两小杯就够过瘾了,这对许多想喝喜欢喝,却没那么多钱喝的人,柿子酒到时肯定能成为不错的平替。 只要抓住了这部份精准的客户,就不愁没市场。 这顿饭吃的挺高兴, 尤其是对萧十三和虞幼娘来说,十三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吃饭喝酒, 酒量很好的虞幼娘,都不知不觉有些喝高了。 她向李逸借了把剑,要表演剑舞。 带着几分酒意,虞幼娘执剑而舞,龙形虎步,游龙戏凤,剑在手,虞幼娘就如同一个女侠,刚柔并济,潇洒英武,绚丽多彩。 萧十三痴痴的看着, “幼娘的剑舞绝妙,可惜今天没带上她的剑器,专用的剑器上有特制的活动机关,甩动、旋转剑时,就会发出有规律的声响,与优美的舞姿相辅相成, 再配上鼓箫等乐器伴奏,更是让人沉浸在战斗之中。” 李逸惊讶于虞幼娘这个看似娇柔的美人,想不到剑舞的这么好, “她不止剑舞好看,也真正擅长用剑吧?” “对付两三个人没问题,”萧十三笑道。 李逸大开眼界,这长安处处藏龙卧虎啊,“以后可得让幼娘也教教姬氏金氏她们点。” 一个萧十三,飞檐走壁,一个虞幼娘,也是剑术高手。 还有虬髯客张三和李二郎师徒俩,也都是高手。 李逸觉得自己或许也该练练武艺,把骑射本事加强点,剑、锏、枪,也要练练。 “回头有空,你也教教我武艺。” “好。”萧十三笑着应下,又道:“不过我听闻你会一手五雷正法,相当了得,没有人能挡的住,电光一闪,人就得瘫倒在地,这道法可比我们这武艺强千百倍。” 李逸呵呵的笑, 这玩意没法解释,他用所谓五雷正法,还真电倒过不少人,萧十三盯了他很久,估计也是打听到了些这个传闻。 “什么时候,我们切磋一下?”萧十三笑着道。 “不用吧,” “切磋切磋嘛,习武之人,都喜欢切磋。” “行。” 李逸满足了他这个要求, 结果萧十三非要拉着李逸,马上就来个现场切磋, 不容拒绝。 没办法, 李逸只好起身, 跟萧十三来到庭院, 两人面对面站立。 萧十三很自负,背着双手, “县子请,” 李逸袖中握着打开保险的电棒,口中念念有词, “电母雷公,速降神通,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萧十三全神贯注。 李逸先是左手出拳, 萧十三挥手格挡,李逸趁机右手握着电棒疾顶他大腿, “给我轰轰轰轰轰!” 随着李逸的大喝声, 萧十三僵直,然后直挺挺倒地不起, 虞幼娘惊呼起身,赶紧跑来, “萧郎,” “虞娘子不用担心,他中了我的掌心雷,暂时僵麻,一会就没事了。” 好一会, 萧十三终于能站起来了, 他再望向李逸,已经敬若神人。 刚才那一瞬间,他全身麻木,浑身无力,站都站不住了,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比传说中的点穴功夫都强多了。 这会虽然恢复了,但大腿被击中的那个地方,还刺痛无比。 他自诩武艺高强,可不料在李逸的道法前,居然一招都接不住。 “县子的掌心雷,真正高深莫测威力无比,萧十三,佩服!” 李逸早暗里把电棒收回, 很装逼的抱拳,“承让,” 旁边的李二也看呆了,跑过来一把拉住李逸的两只手,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他刚才也看到李逸在攻击到萧十三前,袖中有电光闪过, 两只手都翻来覆去的检查过了,也没看出半点异常。 但萧十三刚才的反应,绝不是演戏。 “无逸兄弟,不,师父,收我为徒,教我这个掌心雷吧!” (本章完) 第137章 洗尽铅华不著妆 第137章 洗尽铅华不著妆 萧十三早早就起来了, 今天是他人生中的大喜日子,天不亮就起来,还特意洗了个头,乱糟糟的胡须也修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新衣新鞋。 等他收拾整齐,天才刚亮。 他早早来到内院门口候着,可李逸却迟迟没起来。 李逸昨晚做了道霸王扛鼎的硬菜,鹿鞭鹿宝鹿筋鹿尾鹿舌鹿耳鹿心鹿血,配上野公鸡蛋、野猪鞭野猪宝,加上党参枸杞, 这道菜确实够硬, 反正李逸晚上本来想早点睡, 结果一直霸王扛鼎,没法子,只好叫来姬令仪,最后姬氏吃不消求饶,李逸又去找了玉漱。 折腾到半夜,杀的她们溃不成军。 晚上耽搁了睡眠,这早上自然就起不来。 等一觉睡醒,都日上三竿了。 李逸居然还又龙精虎猛了,要不是阿福家的女人来报,说萧十三郎一直在外面候着,李逸还想学西楚霸王,再来个楚汉大战呢。 姬氏和玉漱都起不来,唤来红绡丫头帮着更衣洗漱。 “素君姐姐和玉漱姐姐生病了吗?” “就是有点不舒服。” 李逸来到二门外,萧十三立马站了起来,“阿郎,” “急啥,还没吃早饭呢。” 萧十三很急,虽然等了十三年,可还是想早点把人接回来。 李逸拉着他到厨房, “有啥吃的?” “煮了小米粥,蒸了饼,” 李逸让再冲个朱雀汤,简易的朱雀汤其实就是开水冲鸡蛋,取刚烧滚的开水,先倒入碗中,把碗热一下。 然后碗里打几个新鲜鸡蛋,搅散搅勺,再加入一点胡椒粉、红、盐,就可以冲入滚水,一碗滑嫩的朱雀汤就完成了。 蛋嫩滑,汤汁鲜美。 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这可是非常有营养的,甚至许多营养不良的孩子、妇人,就这个朱雀汤喝一顿时间,都能很好的调养身体,因此这朱雀汤还被当成一味药。 萧十三吃起东西来很快, 几下就喝完一碗粥几个蒸饼,刚冲好的蛋汤甚至也是边吹边喝一会就喝完了。 “早上我起来,发现大腿上留下了两点紫青印记,阿郎这掌心雷真是了得。昨日若不是切磋,只怕能够直接把我电死吧?” 李逸吃的慢条斯理, “那不能,五雷正法虽然了得,但也没那么厉害,何况我修行也才刚入门,顶多人能把人电麻而已,据我师傅说,他的师傅的师傅曾经把五雷正法修炼到很了得的地步,一记掌心雷,能隔着二三十步远把人打死。” 萧十三震惊,他相信李逸的那位祖师爷有这本事,甚至觉得李逸应当也能一个掌心雷把他打死。 之前他还觉得李逸这人,有才能也很仁义,但五雷正法他不太相信,或觉得可能不是很厉害,可亲自尝过滋味后,就完全变了想法了。 他现在都想跟李二郎一样拜李逸为师, 可惜昨晚李逸都没收李二郎,说道不轻传。 加了胡椒粉的朱雀汤,喝完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李逸终于带着萧十三出门, 他没去找孙伏伽,而是直接去了皇城太常寺, 教坊司隶属于太常寺,他昨天就已经找师兄要了一张条子,今天过来直接找一位叫窦进的协律郎。 任何时代,朝中有人好办事,唐朝更是人情社会。 协律郎仅是太常寺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但这位协律郎非常年轻,二十出头,乃是窦氏家族子弟,这只是人家入仕起家之职。 他接过李逸的条子后,对治书侍御史孙伏伽亲自打招呼的这个李县子,很是热情客气。 给一个教坊官妓脱籍赎身这个事,对他而言非常简单,直接招来一个老吏,交待他去把事办了。 “我也是久仰李县子大名啊,难得一见,喝杯茶坐坐。” 盛情难却, 李逸便也就在他公房一起喝茶,协律郎是掌管音乐的,大祭祀、朝贺等典礼中,都要协律郎监督演奏。 担任此职的,一般也都是精通音律,能协调各种乐器节奏,还懂创作乐曲歌词,诗词入乐的音乐才子。 窦进是否精通音律李逸不知道,但这位肯定擅长交际,拉着李逸一壶茶没喝完,倒好像就聊成莫逆之交,那股自来熟的热情让人惊叹。 很快, 他手下那名老吏就把所有手续都办完了。 “多谢窦兄帮忙,” “客气做什么,以后你要再看上教坊司哪个女妓或是乐工,直接跟我打个招呼,我给你办。” 用这位窦协律郎的话,这都不是事。 教坊司的官妓,还有太常寺的乐工,基本上都是因罪配没的贱人,这些从事音乐歌舞的,都是官奴身份,甚至好些还是世代传承。 皇帝李渊也公开表示过,这些人籍没为奴已经很多代了,可哀可惜。因此,若有家人为他们赎身脱籍,朝廷也是开恩允许的。 甚至是有些趁隋末交替之际,逃亡的、甚至混水摸鱼冒充良民的,还有入流担任官职等的,也不再追查。 虞幼娘也是前朝时,因父犯罪而籍没的,李渊当然也不会刻意追究以前的罪行。 告别窦进,拿上脱籍文书, 再返回平康坊中曲,找到虞幼娘的假母, 那假母看了文书,心中虽不舍这棵摇钱树,但也只能无奈放人。 虞幼娘入教坊以来十年,学艺三年,卖艺七年。最后啥也没带走, 萧十三给她带来了一套新衣,一支银钗一把牛角梳子,一双新鞋。 虞幼娘洗去铅华, 脱去了那华丽绫罗,也摘下了那些首饰, 换上了萧十三给她准备的襦裙, 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中曲那个小院, 萧十三抱着她上了马,一脸幸福的牵着马, 李逸吃了很多狗粮,也为这对有情人的坚持终于有了好结果而高兴, 虽然他买的单,换了二十万钱,但换的萧十三留下做他的门客,李逸觉得也不亏。 回到李逸宅前, 姬氏还特意给准备了一盆火, “火能驱邪,跨过这盆火,也能去除晦气,过去的一切厄运和不幸,都留在了身后, 跨过火盆,便是浴火重生,是全新的开始!” 虞幼玉跨过火盆,长呼一口气,对李逸和姬令仪万分感谢,也对萧十三感谢。 “以后这里也是你们家了。” 获得了良人身份,不再是教坊女妓,十年的卑贱留在了身后。 姬氏在一边看着相拥在一起的萧十三和虞幼娘,偷偷抹眼泪。 李逸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将一张纸放在她手中。 “这是?” “放免文书,现在起,你也不再是奴婢,你是良人了,” “奴,” “以后你不用自称奴,” 一张薄薄的纸,盖着官府的红印,这象征着自由,脱贱为良。 李逸对一边的玉漱也招手, “也有你的,” 又一张放免文书递出, 新罗婢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份,喜极而泣。 她们两人,一个是李渊赏赐的掖庭罪妇宫奴,一个是王大郎相赠的新罗婢,与她们相处了这么久,早有了感情。 对于自己的女人,李逸肯定要给她们一个安排, “等十娘过门以后,我会跟她商量,给你们一个名分,纳为妾侍。” 新罗婢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们这些新罗婢虽然很贵,但再值钱也只是奴婢,随时可以被主人转卖、送人, 成为良人,起码不用担心再被卖, 而若真能得大妇允许,而被纳为妾,地位还能更高更有保障,若是将来再能生个一儿半女,就高枕无忧了。 姬氏紧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可一双眼睛里,却透露着无限的深情。 “好了,我最看不得女人的眼泪了,都笑。” 李逸把萧十三和虞幼娘安排在了东院住,以后萧十三是李逸的门客,主要是贴身护卫,虞幼娘则充做内院管家。 已经放免为良,成功预定妾位置的姬令仪和金玉漱两人,仍然一个账房会计一个库房出纳。 马上就要亲迎大婚, 李逸也开始写请帖,派人采买婚礼所需的物品,布置新房。 他甚至还忙里偷闲,采购时还考察了东西市,两边各租下了三个铺子,租金倒也不贵,租的是铺面不大, 一个是卖豆制品的,腐竹纳豆豆泡霉豆腐豆豉千张素鸡等,直接进军长安,两市各开一个铺子,面向长安城几十万人口。 另外的铺子,则是为卖柿子酒和香皂准备。 他已经开始安排到乡下各处去收购柿子,李存礼已经正式晋升为掌柜,现在带人去收购柿子,采购大缸。 柿子酒做起来也容易,前期准备更简单,收购柿子回来,捣碎后入缸封存发酵, 等一个来月发酵后,就可以蒸馏出酒了。 香皂也已经可以慢慢试制,反正也很简单,屠市上买来猪胰子猪油,草木灰、贝壳、盐,加工好后倒入模具,阴干几天,然后脱模皂化个把月就成了。 柿子酒和香皂的前期工作都可以做, 边做边优化, 比如香皂的不同模具,后续的包装,不同的新配方等,柿子酒的包装,用坛子还是葫芦还是瓶子,用什么样的宣传, 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时间就这么紧张而又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就到了九月二十五, 明天就是迎亲的日子,罗三罗二,刘黑子三娘等也是纷纷提前一天就来到长安帮忙了。 而董秀才、冯乡佐、王乡长、郭村正等也说好明日一早就来长安。 李逸检查着已经装扮喜庆的宅子, 厨房那边也是已经备齐了各种食材,猪羊鸡鸭都已经提前杀好了, 姬氏笑着道:“万事俱备,只待阿郎明日把十娘迎回来了,” 宅子内院西南角上,已经搭起了一座崭新的青布帐篷,从东汉至唐初,新人都是在青庐里进行婚礼,这个青庐还要设在西南角吉地上。 这个青庐,也是新人洞房,明天,李逸和杜十娘的新婚之夜要在这里渡过。 好在现在天不算冷,帐篷里还备好了庐子,另外床榻、羊毛毡垫也都弄好了。 李逸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本章完) 第138章 冰火两重天 第138章 冰火两重天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 清晨, 李逸起床,玉漱先服侍李逸沐浴焚香,新罗婢今天格外的严肃认真,没有半点嬉嬉哈哈,从头到脚给他搓洗的干干净净。 姬令仪则早早准备好了今天迎亲结婚的礼服。 唐朝庶民结婚,婚服就是红男绿女,平民男子可以穿绛公服,也就是低级官员的官服,这叫假服,也叫借品。 结婚是人生最特别的日子,故允许向上借品假服。庶民可穿低级官员的绛公服。 职事官三品已上有公爵者,嫡子结婚,可以假絺冕。 五品以上孙、九品以上子及五等爵婚,皆假以爵弁服。 唐人结婚,男子婚服有三种等级,絺冕、爵弁和绛公服。 李逸是子爵,可以穿爵弁服。 朝廷官员私家祭祀和结婚亲迎的礼服,一至五品是冕服,六到九品是爵弁, 絺冕是四品官礼服,头上冕有六旒,衣服上还有三章。而爵弁是五品以下官的礼服,用的是粗绸制作,冠没有旒,黑帽带,束发用的是牛角簮导。 衣服则是青色上衣,浅红下裳,白纱内单衣,青色衣领、袖口、衣边、前襟。 革带钩缡,腰间大带及裨衣内外都是黑色的,蔽膝上的图案是雀纹, 红色的鞋子,配白色的袜子。 李逸原本以为他结婚,也是红男绿女呢,谁知他整这么一出青、红、白搭配。 “庶民才假服穿绛公服,你可是开国县子,自然是穿爵弁。” 李逸心想幸好官员的这些公服、常服、礼服都是朝廷统一制作发放的,否则仓促间,他还没办法赶制这么一套出来。 姬氏半夜就给他准备好了这套爵弁服。 这套衣服跟李逸印象里皇帝登基的那套有点像,就是头上的冠没有垂下的几串小珠子,那个得五品以上的冕服才有。 甚至也没有章纹,天子十二章纹,一品九章纹,五品也有一章。 到他这,一个章纹都没有。 不过这套礼服还是显得非常隆重正式的,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要是冠上垂几串珠子, 他就像是要去登基了,最起码也得是一方诸侯国王啊。 可是五品以下的没有象牙笏,也没有金饰剑,连玉佩都没。 比起寻常穿的圆领官袍,这身礼服确实是复杂了点,但整个人都升华了啊。 姬氏帮着李逸穿戴好这身,眼神也有些恍惚,似乎想到当年,她大婚的时候,丈夫也就是穿着这身来迎娶的她。 定了定心神,她赶紧又仔细的里外检查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错误之处。 “接下来干什么?”李逸问。 虽说这是他第二回结婚了,但头一回也不在唐朝,还是没经验。 “要拜天祭祖呢,” “然后还要布置青庐,举行安床礼。” “可以不用祭祖么?”李逸道,对于那个遗弃他的家族,他没半点好感。穷人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还有原因,你堂堂贵族为啥都容不下一个婴儿。 “阿郎就算不知道父母,该有的仪式也不能少的。” 祭品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逸的品级还不够立家庙,所以就跟大家一样,在家里祭祀。他也不知道父母是谁,便干脆祭天祭地罢了。 猪头、鸡、鱼,取代三牲,再献上酒、饭、馒头, 这已经是百姓能够使用的最高等级的祭祀礼了,称为一少牢。 “阿郎,雇的马车已经来了,” 唐初还没有轿,结婚都是用马车。结婚的马车也是有讲究的,也会提前装饰好, 在结婚当天的早上,还要早早摆在家门口,这叫亮车,向四周的街坊邻居们展示,等到良辰吉时一到,新郎就要骑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赶着装扮喜庆的马车去接新人了。 “阿郎,青庐已经布置好了,按习俗,你还得去拜床母。”秀芝笑着道,她今天也特意来给李逸庆贺结婚,还帮着布置。 一别许久不见,秀芝已经从原来那个女仆,变成了带有几分贵气的三品崇义夫人、六皇子保傅,走到哪,身边还跟着宫人和小宦官。 “谢阿姐今天能来。” “你可是我弟弟。” 宅子内院西南角的吉位上,青色帐篷里已经准备了崭新的被褥和喜庆的红烛,床上还撒上了莲子红枣桂圆等寓意早生桂子多子多孙, 李逸在秀芝她们的指点下,按八字和房屋朝向拜床母,祈求婚礼顺利进行。 今天帮忙铺床的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全是父母安康、兄弟姐妹健全、夫妻和睦、儿孙满堂的妇人,寓意着新婚夫妇也能一样家族美满。 平康坊李宅,已经宾客满棚, 按习俗,迎亲得在黄昏之时, 罗二罗三,还有王大郎郭二郎、董七郎李二郎等人今天,都很积极的充当起了知客、管事的角色,帮着李逸招待客人,安排事情。 厨房更是已经热火朝天,剁骨头的切肉的, 今天办流水席, 吃八大碗。 等到八九点钟时,便正式开席, 客人还是不少的, 李逸把罗家堡的村民都请来了,还有诸如郭村长、冯乡佐、王乡长王里正、董秀才等,相熟的都请了, 这长安城里王令史、王法佐,还有李靖一家,师兄孙伏伽做为大媒更是不能少。 连以前认识的队头丘神俨也带着几个兄弟来捧场, 甚至之前在行营认识的几个参军事同僚,苏勖、杨悰也来了,而同住平康坊的褚遂良今天也来了。 不少客人不请自来, 李逸如今还是挺有面子的,很多人特意主动前来贺喜送礼。一顿热闹的八大碗吃完, 李逸也要开始出门去杜家迎亲,虽说习俗是黄昏时把人迎回来,但要想接到新娘子,也还有很多考验的。 刘黑子特意给他逸选了一匹枣红马,鞍也换了一副漂亮的新鞍。 租的马车,也是装饰的非常豪华。 一群年轻人跟着李逸去迎亲。 安民坊,杜宅。 杜丽昨夜几乎没怎么睡,兴奋的根本睡不着。 天还没怎么亮, 十娘便准备试嫁衣。 按习俗,唐人官员家女儿出嫁,可以穿和她母亲身份地位相符的命妇服,若母亲无诰命,九品以上官员女,可以穿青色大袖连裳。 若平民女子出嫁,则也可以借服,用金银琉璃装饰钗,配上青裙,青鞋,青袜。 十娘的父亲在洛阳朝廷为三品吏部尚书,母亲是洛阳朝廷封的郡夫人诰命, 祖父是县侯,祖母也有个郡夫人诰命,按理,十娘是可以穿郡夫人的诰命服饰出嫁的, 也就是七树的钗翟衣礼服, 七树、两博鬓, 青色翟纹的大袖衫长裙,臂挽披帛。 十娘的嫁衣早就开始备好了, 所以就算这次很仓促的订婚出嫁,嫁衣也是齐备的。 十娘满心欢喜的推开房门, 内院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疏影?” 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复。 她皱眉,沿着回廊前往中堂,家里一点结婚的装备装饰都没。 中堂门口, 一名仆妇拦住去路, “十娘,老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正在静休,吩咐不得打扰。” “阿祖哪里不舒服,我要去看望。” “老夫人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包括十娘。” 杜十娘愣住。 “我三叔母呢。” “三娘子有事出去了。” “那我三叔呢?” “也出去办事了。” “疏影呢?” “老奴不知。” “那我阿姆呢?” 十娘说的阿姆是从小一直教导她的妇人,结果是这个阿姆也不在府上, “我今日出嫁,我的钗礼衣呢?” “嫁衣一会给十娘送过去,” 杜十娘想去东院找二嫂,自从老夫人接来后,杜如晦夫妻便搬到东跨院住,让她们祖孙住在中院。 可门口又被健妇拦住,不让她出去。 杜十娘气的浑身发抖,冰雪聪明的她,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祖母故意的。 索要百万赔门财,百万彩礼,又不给嫁妆,现在出嫁的日子,也是这般冷冷清清。 她回到自己屋中, 连个能说话的身边人都没有, 阿姆不在,疏影也不在, 本来大喜的日子,早上新娘子要吃心的汤圆,寓意团圆美满。吃过后,家人会给新娘妆扮, 换嫁衣前,还要涂抹海棠粉用线开面,梳洗时还要用红绿线绑头发,一边梳头,一边说吉祥的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没有心汤圆,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面、梳头,更没有祝福话, 就这么冷冷清清的, 杜十娘只觉满腹委屈, 终于趴在梳妆台上大哭起来,无尽的委屈无处诉说。 以前她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是杜家的千金,可现在却连一个人关心都没有。 眼看着已经天色不早, 才有一个仆妇送来了嫁衣。 可杜十娘一看,这并不是以前准备好的三品郡夫人的七树钗钿礼衣, 只是给庶民女子结婚穿的青色连裳,青色的鞋袜,革带,金银装饰的钗。 钗连裳, 不是七树钿钗、青色翟纹礼衣, 连一般官员女的大袖连裳、钗两博鬓都不是。 (本章完) 第139章 把事做绝了 第139章 把事做绝了 李逸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爵弁青衣上还系了一朵大红绸, 旁边是骑马随同的李德奖、董七郎等伴郎们,虽然李德奖也还没娶妻,但却头头是道的在给李逸传授经验。 “一会到了安民坊杜宅前,女方家亲朋肯定是拥门堵巷让喜车不得行,这个叫障车,必须得给大量财物和酒食才行。 所以啊,我叫你多准备一些铜钱,用处就在这里了。到时我们先给他们分些酒食、点心,然后再撒钱, 这钱往道两边一撒,众人都会去抢钱,路就通了,咱们趁机护着喜车通过。” 障车这个习俗,本意是说舍不得女儿嫁人,结果到现在渐演变成一种索取财物的陋习了, 甚至不仅是亲戚来,每逢有嫁女,就会有许多乞丐,甚至是闲汉、无赖蜂拥而来,各种拦车索财,给少了还不行。 李逸不懂这些,不过姬氏也教了他不少,现在李德奖又很有经验,当然也是早就备了许多的酒、干果、点心,以及许多铜钱。 他今天做好准备,要大撒币一场。 从平康坊到安民坊倒也不远,不过几里路很快就到了。 进了坊,一路奔向杜宅, 迎亲队伍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准备应对杜氏的障车,按李德奖说的,京兆杜氏那是关中有名的门阀望族,这嫁的又是嫡女千金,这障车的队伍肯定很庞大,必须得全力以赴, 要是这第一道关就过不去,那就丢人了。 李逸也准备了撒手锏, 除了准备了许多铜钱,他甚至准备了一些散碎银子, 要是实在有那些无赖啥的拦着车不让走,就扔银豆子,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 “大家都护好喜车、护好新郎官,可不能让女方家的人给劫了。”李德奖大喊一声, 众人都大笑着回应,说定护好新郎。 从大十字街转入小十字街, 过了巷口,就进了杜宅门前这条小街巷, 出人意料,一个人没有。 “嗯?” 正撸袖子的李德奖愣了一下,“无逸兄啊,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杜家新娘不是从这出嫁?” 李逸也愣了下,不会吧。 “之前来说媒提亲下娉,全是来的杜兵曹府上啊,说好今日亲迎,也是从这发送。” “那奇怪了。” 大家疑惑着继续前行, 还真就一路顺顺利利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杜如晦大门前。 乌头墙外,也是没看到人。 甚至大宅门上,一点喜庆装饰都没有。 李德奖笑道:“无逸兄,看来你真弄错了,不可能在这发送嫁女呢,赶紧派人去杜家问下,是不是另换地方了?我记得丰乡侯府,在长安可是有好几个宅子,你那丈人在长安城也是有宅子的,好像就在咱平康坊西边的务本坊啊。” 李逸心中疑惑,但也还是让刘黑子上前叩门询问。 过了一会,刘黑子神情古怪的回来, “阿郎,杜家门房说,十娘就在这里出嫁,” “啊?”这回轮到李德奖搞不明白了。“是今天?” 李逸越过乌头门,亲自来到大门前,门房是个老仆,李逸先递上一个红包, 这老仆不是以前来杜如晦家常见那个,看他没啥好脸色样,估计是郭氏从杜曲带来的。 李逸自报身份,说来迎亲。 “我们老夫人说了,按礼,黄昏出嫁,等吉时到了,就把十娘送出来,” 这个态度,饶是李逸知晓郭氏一直在为难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再怎么说,今天也是十娘大喜的日子,哪有这样的。 “能否帮我通传老夫人一声,就说李逸来了,想进府拜见老夫人。” “我家夫人今日抱恙,不能见客。” 吃了闭门羹的李逸,心头火起,一直忍着。 可好说歹说,这老仆就是油盐不进。 “那能否让我见一下杜兵曹?” “二郎昨日接到秦王急召,去长春宫了,不在家。” “那能否让我拜见一下杜兵曹的妻子?” 老仆没再理他。 站在杜宅大门前,李逸想骂娘。 最后还是忍住了, 回到乌头门外,身后的迎亲众人,也有些不知所措,还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的。 李德奖上来,“咋咧?” “郭老夫人说要等黄昏时送十娘出嫁。” “那现在呢,没个人招待一下,” “还有这迎亲,不还得有催妆诗、却扇诗,还有一顿酒宴吗,还有好多仪式呢,” 李逸冷笑两声, 郭氏真是把事做绝了,估计十娘此时也伤心透了吧。 “等吧,” 李德奖却有些看不惯,走到后面请来的乐班那,“大家就在这里摆开架式,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吹打起来, 大家卖力点,每人都有赏,工钱给你们加倍。” 此话一出, 一众吹鼓手也顾不得吃瓜看热闹了,都赶紧吹吹打打起来。 这乐声一响, 街坊邻居还真有不少来瞧热闹的, 他们看到这一众迎亲人马时,还很意外,因为根本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说杜家今日嫁女。 李德奖就在那大声宣扬, 说今日是陛下钦封的浅水县开国子爵李逸,迎娶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千金杜十娘, 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发糕点小吃,还让从车上搬来准备好的喜酒,请街坊们喝。 人是越聚越多, 都来瞧热闹, 大家喝着喜酒吃着果子,也都疑惑,怎么杜家一点嫁女的喜庆都没有,还有怎么迎亲队伍来了,也不迎进门的。 好奇的街坊, 吃着喝着,都舍不得走了, 杜家的那个看门老仆过来说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能这般喧哗吵闹, 李逸也没理他。 于是乎, 吹鼓乐班就从中午一直吹到了黄昏,杜家也一直大门紧闭, 眼看着黄昏了, 李逸上去询问, “吉时已到,可以接新娘了吧?” 杜宅, 十娘以泪洗面,眼睛都哭红肿了, 在这个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几次去求见祖母,都被仆妇拦下。 想去东院,找二嫂商量下,也不被允许。 甚至一直都没有人来帮她开面、梳妆, 最后,哭干眼泪的杜十娘, 自己给自己开面、梳妆。 对着镜子, 她一边梳头,一边给自己祝福,“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每说一句,心都如针扎一下。 最后, 她拿起了那件青色连裳,和金银涂饰的钗, 连裳用的是麻布料子,钗也只是表面涂了金银的铜钗, 麻布裁缝的青衣青鞋青袜, 看着哭肿的眼睛, 杜十娘给脸上敷了一层厚铅粉做底妆,又选了色泽更浓艳的胭脂粉化桃妆,以掩饰面色不好。 对着镜子在眉间贴上钿,用螺黛描了一个又长又弯的柳叶眉。 最后在唇瓣上用鲜艳的红色,涂抹了一半,涂了个蝴蝶唇妆。 这个唇妆鲜妍明媚,让她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新娘子的喜庆。 午后, 外面的乐声悠悠传来, 画好妆穿好嫁衣的十娘,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应当是李郎来迎她了, 可是祖母却不让李郎进来, 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 杜十娘不再流泪,她告诉自己,流泪会把妆容弄, 她更不想见到李郎时,让他看到自己这么难堪的模样。 要坚强, 终于, 祖母身边一个仆妇过来。 “十娘,出嫁的吉时到了,该出门了。” “我阿祖不来送我一下吗?” “老夫人身体不适,说就不来送你了,免的又伤感难过。 杜十娘起身,独自一人穿着嫁衣往外走去。 仆妇看着,心里竟然也很堵。 “十娘,你不要怪老夫人,老夫人今天一直在流泪,还晕过去两次,老夫人一直把你当掌上明珠, 你这次太让老夫人失望了,她没法接受你们,” 十娘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话, 她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刺破了掌心皮肤。 一路来到大门前。 “开门。”十娘面无表情的对守着门的老仆道。 门被打开, 杜十娘站在门口,深深呼吸了几遍, 往前迈出脚步, 当她跨过了大门,看到了门外候着的李逸后, 停下了脚步, 转身,跪下, 对着杜宅磕了三个头, 然后起身, 转身向李逸走去, 李逸看着孤身一人走出的杜十娘,心疼无比, 他快步上前,伸手牵住她的手, “十娘,我来迎你过门。” “李郎,”十娘两个字出口,差点忍不住要哭出声来,使劲的忍着,嘴唇都颤抖着。 “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李逸牵着她上了喜车, 李德奖对着吹鼓手们喊道:“都使劲吹起来奏起来,” 李逸上马,看着围观的街坊邻居们, “黑子,给街坊们撒喜钱,接上新娘,回家!” 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中, 李逸带着迎亲队伍返回平康坊,刘黑子他们一人背着个布袋,边走边撒钱。 队伍渐渐远去, 很快杜宅前,只留下一众吃瓜的街坊邻居们,都在热议着这奇怪的迎亲。 要不是看到杜十娘穿着青色嫁衣从杜宅走出,大家还不信今天杜宅嫁女呢。 “这样的婚礼,还是头一回见到。” “可不,我都活了六十多了,以前听都没听过呢。” “为啥啊?这新郎官也是堂堂开国县子爵呢,长的也一表人才啊。” “谁知道呢,” “别说,这新郎官不仅一表人才,人也大方嘞,这又分喜酒又送果子,还大把撒钱,这钱没少撒呢。” 杜宅大门紧闭着, 内院, 郭氏听说十娘已经被李逸迎走了,走前在大门口对着宅内下跪磕了三个头。 满头银丝的郭氏靠在那,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仆妇婢女们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本章完) 第140章 三生三世三生石 第140章 三生三世三生石 “来了来了,新妇子来了,” 平康坊东南,喜庆的乐声一路传来,街口早就在等候的罗三等高兴的喊起来。 罗家堡的村民们早就把巷口堵的严实,看着李逸身系大红,骑高头大马迎面走来,身旁便是喜车,纷纷高呼, “新妇子,新妇子。” 杜十娘坐在车里,听着外面喧闹的欢呼声,差点落泪。 新娘到了新郎家门口, 按习俗,本来新郎到新娘家时,今天新娘家女宾,都要拿棍子敲打新郎,这是告诉新郎,以后不得欺负新娘子,娘家有人。 可今天, 杜十娘一人出嫁,连个陪嫁丫环都没有,更别说乳娘、阿姆等,也没有半个送嫁的亲朋。 姬氏出来,让仆人赶紧在大门前铺上红色的毛毡席, 新娘下车到进入青庐,鞋子都不能直接触地。 萧十三来到门前,对虞幼娘招手,“今天情况有点特殊,杜家没有安排人送嫁, 你叫上一些妇人,就充新娘家的女宾,棍打新郎。” 虞幼娘惊讶为何如此,但也顾不得问,马上点头去招呼人。 很快,虞幼娘喊上了罗三娘,还有孙伏伽的娘子、王令史、王法佐他们的妻子等, 大家临时组成了新娘家女宾, 一人拿了根棍子拦在了大门前, 李逸下马, 虞幼娘等欢笑着举着棍子上来,围住就是一顿‘胖揍’,不仅李逸要挨打,李德奖等伴郎也没逃过, 这本来应当是在新娘家接亲时的一个仪式,名叫下婿,基本上所有女宾都要打新郎,折煞新郎威风, 其实除了下婿,本来还要新郎作诗,有催妆诗等。 虞幼娘等拿着棍子看似吓人,但也只是装模作样的轻打,罗三娘拿着棍子走到李逸面前, 看了眼车, 举起棍子很用力的打了李逸肩膀一下,“一定要好好对待新妇子,” 李逸点了点头。 三娘收起棍子转身离去, 每人象征性的打了一两下,这一关就过了。 若是在女方家,这关可没那么容易过的,经常有被弄的狼狈不堪的。 罗三这时拿来了一把弓和三支箭。 “无逸,按习俗,你要用弓箭对着新娘车顶射三箭,然后新娘下车。” 李逸接过仪式专用的柳木弓桃木箭,箭已去箭镞,这三箭既代表男人尚武,也是驱邪,驱走新娘路上可能沾上的邪气。 李逸挽弓, 对着车头顶天空,连射三箭。 大家欢呼, 于是都对着车高呼新妇子, 千呼万唤始出来, 在众人欢呼声中,杜十娘终于从车上下来,青色连裳、金银钗,她手里举着一支团团似明月的团扇摭面。 三娘和兰香上前搀扶迎接。 “新妇子,新妇子,” 国栋国梁国强国盛几个蕞娃,叫的最大声,领着一群孩子上窜下跳的,李逸笑着让伴郎们撒饴、红枣、莲子、铜钱等, 引的娃们更是兴奋的争抢, 十娘踩着红色毡席往前走, 路长席短, 便还有人专门负责转席,前面走过,马上把后面的席拿到前面铺接。 过乌头门, 来到了大门口, 这里摆了一副马鞍,新妇要在这行坐鞍之礼。 “新妇马鞍一坐,象征平安与吉祥,寓意婚后生活和谐也安宁。” 十娘在兰香、三娘姐俩的搀扶下,坐上马鞍,完成这个仪式。 火盆也已经烧起, 也不知道是哪个,把火烧的很旺,姬氏赶紧又让阿贵家的女人往上加了一把柴,把火苗压下去, 这才让十娘顺利迈过火盆。 青衣传毡褥,锦绣一条斜。 十娘踩着毡席一路到了内院西南角吉地的青帐之中, 师兄孙伏伽笑着让夫妻对拜,行拜堂之礼。 唐人婚礼当天,不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父母,直接夫妻对拜,次日新娘再去拜见姑舅。 青帐很宽敞, 里面装饰的喜庆又温馨,大红的喜被,大的蜡烛,箱柜等也都贴上了大红喜字。 “夫妻对拜!” 李逸笑看十娘,轻声道:“你今天很美,” 十娘微笑, 夫妻对拜,净手,共结镜纽。 “夫妻同食共牢,合卺而酭!” 随着孙伏伽话落,姬令仪端上羊肉,牢,祭祀之牲,夫妻俩共食一牲,同饮一杯酒。 李逸和十娘各自拿起筷子,各吃三口, 这羊肉是昨日祭祀天地祖宗的,做成了冷切羊肉,味道还行。 等两人放下筷子,玉漱奉上酒壶、酒爵、瓠瓜和红绳。 酳,以酒漱口或少饮。 前两次酳,用爵,李逸和十娘以酒漱口, 第三次酳,用瓠瓜对剖而成的瓢,以彩线联结双杯,两人喝交杯酒。 饮完交杯酒, 杜十娘接过玉漱递上的红绳,把两个半边的瓠瓜合二为一,是为合卺。众人纷纷祝福, 夫妻同食共牢,合卺而酭,意味着结为一体,同甘共苦,也代表着婚礼礼成。 礼成后,姬氏又提示十娘,把合卺的两半瓠瓜放到床底,俗云大吉。 “礼成!”孙伏伽高声宣布。 “却扇、却扇!” 众人喊着新娘子却扇,从进门到礼成,杜十娘一直都以扇却面。 虞幼玉笑道:“要新娘子却扇,那得新郎先做首却扇诗来,咱们新郎可是写出三字经名动长安的大才子,这却扇诗不仅要做,还得足够好才行。” 她这一说,大家纷纷喊着让李逸做却扇诗。 一般婚礼,新郎若不会做诗,那也会提前请人做好催妆、却扇诗几首,或者干脆请个会做诗的做伴郎, 李逸可是早有准备, 当下笑着吟诗一首:“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吾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开。” 众人中有文化懂诗的还不少,这首却扇诗一出,大家都顿觉惊艳,这绝对是一首好诗。 纷纷大声赞叹, 还有人喊再来一首的。 倒是新娘子杜十娘,怕李逸为难,并没有刁难,主动的放下了手中团扇。 这时大家也算是一睹真容,看到了新娘子真面目。 “新妇子真好看,”石头大声喊。 初唐女子大婚,只以扇摭面,却是没有红盖头的,放下扇子的杜十娘,确实很美。 当然,民间传闻里,也有不少新婚日,新娘却扇,把新郎吓跑的。连清朝的纪晓岚笔记里都写过,说灞州有官员子娶新妇,新娘甫一却扇,新婿失声狂奔出, 估计是新郎受到了挺大刺激,难以接受新娘长相。 石头带头嚷着要闹新妇子闹洞房, 李逸直接撒帐,各种干果点心麦芽,还撒了十几把铜钱,于是这些孩子满足了。 天暗下来, 各自也都去坐席了, 青庐内终于只剩下了两人, 红烛燃烧着, “今日委屈你了,” “能够嫁给心上人,不委屈。”十娘流着泪道,憋了一天,终于再控制不住。 李逸替她擦泪,越擦泪越流。 “阿郎,还有个仪式,”十娘去除钗,解开发髻,放下满头青丝,挑出一缕来,“结发。” 李逸也摘去爵弁冠,散开头发,也挑出一缕。 十娘把两缕头发绑在一起, “阿郎,夫妻结发,永结同心。” “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十娘把这缕结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下来,放入锦盒珍藏。 “我没想到,杜家这么不体面,给你这么大委屈。”李逸看着她身上的连裳,“杜家不肯给你树钗钿礼衣出嫁,我以后会给你挣得诰命,一样给你树钗钿礼衣。” 杜十娘扑进李逸怀中, “我为娘子卸妆吧?” 外面的宾客自有人帮忙招待,李逸今晚只想在青帐里陪着十娘,他温柔的帮忙卸妆,洗去脸上胭脂、铅粉, 也把那套不符合她身份的连裳婚服换下,换上了一套更舒适的睡袍。 “饿不,刚才的羊肉还在这,” 李逸看着冷切羊肉,“我还是让弄点热饭菜来,”姬氏和玉漱、红绡几个就在外面守着,李逸一招呼,就过来了。 “给我们弄些热饭菜来,” “好的,” “你们自己也赶紧去吃饭,晚上这里留两人就行,” 没一会,姬氏送来热饭菜,挺丰盛,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还相互喂着吃,心情倒是慢慢好了, 这么喜庆的时候,也没必要一直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 对李逸来说,既然郭氏这么无情,大不了以后少走动就是。 红烛高照, 饭后, 小夫妻俩个依偎在一起,慢慢聊着天。 对杜十娘来说,被李逸那么亲密的搂着一时难以习惯,十分害羞,李逸倒是经验丰富,还特意挑逗着,弄的她羞的面红耳赤的。 “听说大家千金出嫁前,家里还都会给准备一本画册,用以学习了解夫妻之事?你有没有这样的画册,我们一起温习温习。” 十娘羞红着脸道:“我与阿郎的婚事匆忙,祖母又不支持,哪里还会顾及这些,” “啊,那你岂不是一窍不通,啥都不懂?” 十娘点了点头, “阿郎多多担待,” “天也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我现在就亲自给你讲解,边教边做!” “等一下,”杜十娘叫停他, 然后掏出了一条白巾,“以前听阿姆讲,夜婚夜,一定要垫条白巾!” (本章完) 第141章 当家娘子 第141章 当家娘子 昨夜洞房烛燃烧彻夜, 李逸以身示范,引领懵懵懂懂的杜十娘上路, 清晨,李逸呼呼大睡, 十娘却早就已经醒来,看着就睡着旁边的李逸,心里不由的甜丝丝。 天才蒙蒙亮, 十娘便起身,刚一动,感觉阵阵不适,脸不由羞红,扭头瞪了眼那个还在呼呼大睡的肇事者, 对镜梳妆, 按习俗,婚礼第二天是要拜舅姑的,也就是拜丈夫的父母。阿郎的父母还没有找到,这个仪式倒免了。 十娘却还是要早起,既然过了门,她打算以后做个尽职的妻子。 她要给李逸做早饭,习俗新娘子婚后第二天要下厨,做黍臛。十娘打算下厨好好表现一下,好在她不仅会诗词懂琴棋,也还会女红厨艺。 关中的女子,一般很早都会做黍臛这道菜了。 梳好头发,扎了个侧拧的随云髻,没有疏影那个丫环在身边,十娘还有些不习惯。 突然好想念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梳好头,画了个淡妆,换上一套石榴红裙。 这套衣裙是李逸给她准备好的,用料很好,裁剪缝制的也很精美,看的出阿郎对她十分用心。 反之,是她出嫁,不仅一个仆妇丫环都没能带来,甚至连穿的用的戴的都没有拿一件。 她就一身青色连裳嫁衣进了夫家, 想想就心痛, 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有着许多支首饰,象牙的梳篦,金钗、银簮。 简单梳妆好, 李逸还在呼呼大睡。 十娘走出青庐, 旁边还有个小帐篷,昨夜姬氏、玉漱、红绡还有阿福家的她们轮流值守。 十娘一出来,姬令仪就迎了过来。 “娘子这么早起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十娘对她笑笑,“我想给阿郎做个黍臛,” 姬氏笑笑,“我带娘子去厨房。” 到了厨房,姬氏让厨娘阿贵家的取来软黄米和羊肉,她帮十娘打下手,两个女人一边忙活着,一边聊着天。 秦朝时,十月朔日为岁首,这一天就要吃黍臛,走亲访友也以此招待。 属于相当隆重的一道食物,软黄米加肉做成的羹, 十月,又恰是黍子成熟之时,又有尝鲜之意。 到了如今,关中人依然把黍臛看的很重,女嫁之明日,其家做黍臛,新娘子在夫家的第一顿饭,就是要做黍臛, 黍臛做的好不好,代表着是否贤惠。 十娘的黍臛做的也很熟练,姬氏帮着打下手,倒是越发轻松。 聊天中,十娘也通过姬令仪,知晓了家里更多的一些情况。 太阳初升, 李逸醒来,一看枕边没人,唤了两声,玉漱进来。 “娘子一早就去厨房做黍臛了,素君跟着一起。” “哦。” 昨夜睡在庭院帐篷里,好在有炉子,倒也不觉得冷,在玉漱服侍下,李逸洗漱更衣, 身后的青庐,一会也就要拆掉了。 昨晚的客人,基本上都是住在家里,现在的长安城夜里实行宵禁,不仅城门坊门关闭上锁,而且在街上走被发现了,是要挨打甚至可能被抓去徒坊做苦力的。 好在这宅子够大,客人们挤一挤也能将就。 他来到东院, 大家都笑着上来打招呼, 虽然昨日亲迎出了点意外插曲,可大家也都没太在意,对于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他们眼里只有村长李逸。 许多人还是头次进长安城呢,别看就离着四十里,但有些人还真就没来过,特别是许多妇人孩子,更别说了。 这次李逸直接雇马车把全村老少都接来,可以说也是很难得了。 这婚宴吃的又好,八大碗呢,荤菜又多,大家都呆的乐不思蜀了。 不过也有急着回乡下的,要忙着耕地,准备秋播等。 “大家难得来次长安,也别急着回去,一会吃完早饭,带你们去乐游原上登高,在那里可以把整个长安城都尽收眼底,再去城曲江看看,那里的芙蓉园,可是非常漂亮,” 罗二道:“家里事多着呢,作坊临时用稻草盖了屋顶,现在已经重新忙起来了,停一天,可损失不小,现在作腐竹的也好几家,竞争也激烈,咱这要是供不上货,可就让别人抢走生意了,” 罗三也说少府监那边已经派工匠在敕建新的无极院和学校,也得有人跟着。 “建的很快哩,工匠派的多,材料都齐备,又从地方征召了不少壮丁,直接夯土版筑,快的嘞。” “要不了多少天,就能完工了。” 罗三让李逸有空也回去看看,毕竟是给他修房子。 无极院升级成无极堡,最主要的变化就是四面添了围墙,高三丈余,南北长约二十七丈,东西宽约十八丈,圈起来十亩地。 十米高的堡墙外围还有一圈宽二丈深二丈的城壕, 里面原来的东西两院格局基本不变,只是把烧掉的黄草顶换成小青瓦,毁坏的梁柱、门窗等也会换掉,甚至家具都给他换上新的。 此外就是新增了一个园, 这样一来,东院变中院。 外城墙套内院,原来这东西两院,会新加盖后罩房,这样就两进院变三进院了。无极院变成无极堡,堡门只有正门一个,铁包木门,防御力很高。 十米高的堡墙上,还有总共七个墩台,上面还修有阁、楼,加上正门城门楼,就有八个楼阁,既可储物,也还可观风景,更可用于防御。 就算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三千羌兵烧杀抢掠, 李逸把罗家堡村民撤进堡,包铁的木门一闭,派上壮丁在高墙上守着,羌兵也无可奈何。 那墙高十米,前面还有一道壕沟,平时可用来关牲口,紧急时候更能防贼防匪防乱兵。 而高墙上外侧有护墙,内侧有女儿墙,壮丁在上面透过射击孔攻击城下,安全的很。 占地才五千多平的堡子,也就是个地主大院, 但这四面高墙一围,那一点不输于冯家山。 不得不说,皇帝老李人还真是不错的,不仅帮忙修复毁损的屋顶等,还给建高墙。 相距不到百米的坡下桥头边,又敕建占地六亩的无极学堂,也同样修四面高墙。 新学堂的屋舍,也全是新建的,甚至还会打井。 虽对朝廷来说, 建这么一个十亩一个六亩的小堡子,不值一提,但对于李逸来说,还真是非常喜欢的。 还不用自己钱,就能全面升级。 “嗯,等我过两天就回去。” 早饭, 招呼所有客人吃黍臛, 粘乎乎浓稠稠香喷喷的黍臛,吃的客人们个个称赞不已。 “这是我家新妇十娘一早起来做的,大家还满意吧?她厨艺可还行?”李逸笑问。 “好,想不到杜家千金,还能做出这么好的羊肉糊糊呢。” 乡下百姓,直接把黍臛叫做羊肉糊糊,这看起来也确实是糊糊。 更有人问,“咋就做这么好吃呢,有啥诀窍不。” “是啊,我吃的怎么感觉浑身热乎,甚至还感觉有点辣嘞?” “那你们可得问我娘子,”李逸拉着十娘过来,“大家问你,这黍臛咋做这么好吃嘞?” 十娘还系着个围裙, 有些害羞道:“先要用带骨髓的羊骨头熬一锅好汤,再把新鲜羊肉切碎成小片,再掺入上等的软黄米,用文火入汤焖煮,成糊状稀粥,最后调入胡椒粉, 这样的羊肉黍臛才烂糊、入味,吃起来香、辣,暖胃暖身。” 大家一听,这糊糊还真下了本,不仅加了羊肉,还熬了羊骨汤,甚至还放了金贵的胡椒,难怪说这么好吃呢。 “乡党们要是喜欢吃,就多吃几碗,别客气啊。”十娘招呼。 说着,十娘亲手给李逸也盛了一碗, 李逸品尝过后,确实是香喷喷辣乎乎,“娘子好厨艺嘞。” 这顿让所有客人都满意的羊肉糊糊吃完,大家也都说要回家了,李逸留不住,便给每人发了一份礼物,然后又让刘黑子去雇了马车,把乡下来的客人,给送回去。 客人送走, 李逸把家里一众人,都叫来,一一让他们来拜见家中主妇。 “这是令仪,姓姬,字素君,原是陛下赐我的掖庭宫人,我收房了,已经放逸还良,如今是管着账房。这是玉漱,姓金,新罗人,王令史赠我的,也收了房,跟素君一起放免为良,现在管库房。” 李逸先介绍了这两个身边人, 十娘笑着道:“我要谢谢她们在我来之前,一直照顾着阿郎,并打理家里,” “挑个好日子,阿郎请些宾朋见证,便纳为妾吧,也不能委屈了她们,总得有个名份。” “以后家里的账房、库房,也还要劳烦她们继续打理。” 十娘这大方的态度,还是让两人心里松口气,尤其是玉漱,听到刚过门的大妇,主动提出让阿郎纳她为妾,心里欣喜不已。 李逸接着介绍了刘黑子、李存礼、萧十三等人,黑子不是李家奴仆,现在是良人,自己也有田有地,但也在李逸这兼了个外管事,领一份工钱。 萧十三和虞幼娘两人,则是李逸的门客, 李存礼是李逸的奴仆,以前是商人之子,现在李逸让他负责筹开商铺,做掌柜。 红绡原来是跟着盲人卖唱的小歌女,“以后让红绡跟随娘子身边服侍,” 阿福阿贵阿威三家十口,看门、赶车、护院,他们女人则是洗衣、煮饭、洒扫这些,四个孩子端茶倒水随从。 还有二十个青壮的男女奴仆,暂时留在罗家堡那边帮工干活。 杜十娘对这些府里的人都很客气,每个上来拜见请安的,都还给了个红包。 见面后, 李逸对十娘道:“以后娘子管内,我管外,家里都交给你打理。素君、玉漱和幼娘协助你,黑子、十三郎、存礼三个跟着我跑外面。” “娘子还要不要再买些丫环仆妇使唤,我陪你到口马市去挑合心意的。” “阿郎,现在家里有这么多人够使唤了,我就是有些想念疏影那丫头了,我们虽是主仆,可从小一起长大,但情同姐妹。” “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她也接过来,买过来也行。” (本章完) 第142章 纳妾 第142章 纳妾 热闹过后, 重归平静。 李逸也从一个逍遥快乐的黄金单身汉子爵,变成一个有妻有妾的人。 嗯,一妻二妾。 庶人一夫一妻相匹,谓之匹夫匹妇,士大夫以上,则有妾媵。 李逸身为正五品的县子,还有七品的散职,九转的勋,拥有纳妾资格,纳妾不需三书六礼也不用明媒正娶。 有父母在,需父母和妻子同意,父母不在,那只要妻子同意便可。 十娘主动张罗着要给丈夫纳妾,把姬氏和玉漱纳为妾,要给她们一个名份。 妾通买,给彩礼就行。 不过两人一个是新罗人,一个虽也还有家人,但也跟家里早划清界线,所以纳妾这事,连纳妾之资都不需付, 就在婚后第二天晚上,李逸请了长安的几个相识的朋友,师兄孙伏伽、李靖李二郎,王令史王法佐还有丘神俨等几人, 在他们的见证下, 李逸纳二人为妾。 大唐既没有平妻也没有侧室,但有贵妾,官员五品以上有置媵特权。 五品以上有媵,庶人以上有妾。 媵,跟妾其实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最早,媵是从嫁的,古者嫁女必以姪娣从之,谓之媵,就是新娘子出嫁,还会带上同族的堂妹、侄女陪嫁。 最早的时候,媵虽非妻,但生的儿子也是嫡子,只是到了如今,这种娣姪从嫁为媵的礼仪已经不再。 现在的王公高官们的媵,往往是出身较高的贵妾,生的儿女一样还是庶出。 大唐亲王可纳媵十人,三品及国公六人,五品许置媵三人。 这些媵也是有品级的,五品的媵就视从八品,亲王的媵视正五品,国公的媵视从七品。 但大唐的媵,就算正妻亡故,也没资格扶正为妻。 所以民间也称这些媵为贵妾。 除了媵,大唐的妾,只有良妾,是没有贱妾的。大唐明文规定,不许以贱为妾,就是奴婢、妓女不得为妾,否则要受严厉处罚。 婢、妓,只能先放免为良人后,才有资格做妾。 当然,妾和妻的地位相差太大,妻殴伤妾,处罚比殴伤普通人还减两等。但妾犯妻,与妾犯夫,同罪,处罚严厉。 师兄孙伏伽帮李逸写了两封纳妾契约,李逸跟姬氏、金氏署名按印。 这也是妻与妾的不同,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妾却只需签一份契约。 更无需什么礼仪, 请来几个亲朋好友,备一两桌酒席,大家见证一下便可。 李逸觉得有点草率简单, 但玉漱和素君都是很感激十娘,欣然接受了。 李逸这个正五品的县子,没有五品职官,所以他只有纳妾资格,还没有置媵的资格,两人都是妾。 签完纳妾契书,第二天还到万年县衙更正户帖。 他的户口本上,新添了正妻杜丽、妾姬令仪、妾金玉漱三人。 这个家,李逸是男主人,杜丽是女主人,姬氏和玉漱算半个主人。 有时李逸看着杜十娘跟姬氏金氏相处的这么好,还有点恍惚,这一妻二妾不应当是争风吃醋水火不容吗, 怎么她们却好的跟姐妹一样,是不是只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原本确实还为这个事情而烦恼, 这要是后宅不宁,妻妾们整天勾心斗角的,他夹在中间也为难啊。 以前他老婆跟他妈关系就不太和谐,他夹在中间可没少受气。 不过在跟李德奖喝酒聊天的时候,李二郎倒是告诉他为何如此,说白了就是这三人地位相差太大了。 姬氏跟金氏两妾之间,有可能争风吃醋的争宠,但她们绝不敢跟正妻争。 “为啥?” “你是真不知道妻和妾的地位之别吗?别看这妾好像是半个主人,但妾就是妾。” 李德奖跟他细细分说其中区别,李逸听了半天,反而发现唐朝的妾地位其实也不是很低,法律上还是很保护的,她们也属于家庭成员,反正不能被丈夫或妻子随时的卖掉或赠人, 更不能随意打骂等, 那种说送人,或卖了的,那不是真正的妾,那是奴婢或家妓,只要正式纳为妾的,是不允许这样处置的,人家本身也是良人。 既然是良人,就没有随意发卖的资格。 那些他印象中能被随意卖掉的妾,其实不是唐朝的妾,那是唐以后的,这种被称为贱妾。 所谓三妻四妾,贵妾、良妾、通房、贱妾。 唐朝男主人,当然也可以宠幸奴婢、侍女,甚至有可能跟她们生孩子,但这并不会改变她们的身份,不会自动变为妾。 奴婢要成为妾,先得放免为良人,然后才允许纳为妾。既然放免为良纳为妾了,那就不再是奴隶贱人,不允许随意买卖。 不过不许买卖、送人,不意味着这些良妾的地位就有多高,在面对正妻时,那是毫无挑战性的。 “将来你的妾生了孩子,都是不允许孩子叫妾为母亲的,只能称姨,母亲只能是你的正妻,虽然这孩子仍是庶出,”“有些家族,甚至不允许妾侍亲自抚养孩子,”李德奖道。 这又触及到李逸的知识盲区了。 “况且,国家律法规定,禁以婢为妾,禁以妾为妻,你纳的妾,不管你多喜欢,她们永远都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妻,续弦也不行,” “你那两妾,也都是聪明人,正室大妇对她们好,她们自然也会好好对待的。” “德奖兄怎么了解这么多?” 李德奖哈哈大笑,“我今年可二十多岁了,虽说还没遇到合适的娶妻,但我妾、婢可不少,儿女都好几个了。” “啊?”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么,你今年不是才十六就一妻二妾了,我也跟你这么大时纳的妾,隔两三年又纳一个,现在有几个妾不很正常么,有几个儿女不很正常么?” 李逸无言以对,还以为你是钻石王老五呢,不料你娃都几个了。 结果还天天腆着脸说自己单身。 “你这单身,呵呵,” 李德奖不乐意了,名门贵族子弟,大多如此,要寻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好的妻子,不容易,但纳个妾收个婢不是随随便便的么。 “当今太子殿下,二十六岁才娶的荥阳郑氏女,你以为太子真的二十六岁以前就一直没女人?” “还有二皇子秦王殿下,是十六岁那年完婚的,妻子当时才十三,听说秦王妃今年才怀第一胎,但人家秦王庶出的长女,都好几岁了。” 名门贵族子弟,想娶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妻子,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有时别说二十六才娶,三十六才娶的都大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十五六岁就有婢女服侍,甚至早早就纳妾生儿育女。 李建成当年也是堂堂唐国公嫡长子,但要挑个好的良配,也是硬等到了二十六岁,也才娶到了五姓女。 但李世民做为嫡次子,选的是关陇集团中的长孙家女儿,那就订婚较早了。 “你啊,根本不用担心你那后宅起火,说句直白的,你那两妾也是吃过苦的,肯定很珍惜当下生活, 一个新罗婢,从海东拐卖来中原,数年间经历数个买主,还曾受牵连下过狱,她会不珍惜现在,有这么好的阿郎,还有对她们挺好的大妇,做梦都会笑醒呢。 还有姬氏,虽说她家原本也是名门,还嫁的名门,可夫家家破,她也没入掖庭五年,娘家也曾跟她断绝关系,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你,遇到心善的当家娘子,她得多傻才会作妖。” 李逸还用后世的一些观念来看唐人的问题,比如后世二奶、小三,是能威胁到正室地位的, 但在唐朝就绝无可能, 唐朝也有二奶,被称为别宅妇,这种不被法律所承认,生的儿女都属于私生,不仅上不了户口本,也上了族谱,自然也更威胁不到妻子。 但唐朝正室,对于这些外室是深恶痛绝的,一旦发现就会带着妾侍、奴仆打上门去, 厌恶的原因,自然是这些外室会家里的钱,给她买房置业,出钱供养,而且这些狐媚子在外面,还不受大妇的控制管理。 妾室们都是受大妇管的,跳不出手掌心,也不可能有什么母凭子贵,不管大妇生不生的出儿子,妾侍的儿女都是大妇的子女,只能叫大妇母亲,对妾侍生母只能叫姨。 而都有儿子,庶出更不可能威胁到嫡子了,这是有朝廷律法、宗法制度做保障的。 跟李德奖喝了一顿酒,李逸倒是涨了许多知识,也对以后的家庭生活放心不少。 晚上, 李逸跟十娘提起归宁省亲的事。 唐朝新妇出嫁后三天,也是要回门的。 一提到杜家, 十娘情绪就低落了。 出嫁三天了,娘家没有一个人来,二哥杜如晦夫妻都去了蒲州,郭氏虽就在安民坊,可不闻不问,以前关系很好的三叔三婶,也没有来过。 只有出嫁的六姑,跟着郭村正来参加了婚礼。 “我不想回去,” 杜十娘依在他怀中,“我们回去,也不会有人招待,甚至可能都进不了门,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这个委屈。” 李逸倒放的开,“反正也不远,咱们备上礼物回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至于他们招不招待,让不让进门,是他们的事,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了。” “阿郎,还是别去了。” 李逸拍了拍十娘,“我是为你着想,也许老夫人气消了呢,你这次回去不也能和好,要是不回去,岂不就错失机会。” “可,” “你不用替我考虑那些,我是不想你留遗憾,就算我真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谢谢阿郎。” “对了,你要不要给洛阳你阿耶阿娘他们写封信,你现在也过门了,总该把这些告诉他们吧。” 提到洛阳的阿耶阿娘,杜十娘有些犹豫。 已经结婚过门了,可她都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事告诉父母,她能想象到,父母接到这消息后会是如何的愤怒,尤其是父亲。 (本章完) 第143章 做样子给别人看 第143章 做样子给别人看 李逸巴不得跟杜家老死不相往来, 但也得替十娘着想,哪怕郭氏这般绝情的对待她,她也还幻想着祖母气消了就好了。 午后东市开市鼓一响, 无逸便带着存礼、萧十三和刘黑子一起去东市采购回门礼。 “大鹅不能少,还得牵羊。” 唐人女子回娘家,好像都得带大鹅,也不知道是何讲究,反正有样学样。 几人一番大采购,大鹅买了两只活的,还买了两只烧鹅,又买了两只鸡两只鸭,还买了两只羊。 酒肯定也不能少,于是糜子黄酒两坛。 甑糕、桂糕、藕丝、梅酥、透糍,各种糕点也都买了两提。 最后胡饼,更是直接买了两箩筐,这个可以打赏下人。 萧十三都不由的道:“何必热脸贴那冷屁股?” “哈哈,你这话倒说的直白,不是为我自己,是十娘终究心里惦记着。” “阿郎敢不敢跟我打赌,今日乘兴而去,还是要败兴而归,估计还得吃闭门羹。” 李逸笑道:“这我可不跟你赌,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该走这一趟还得走。” “那你还这么多钱买这些?” “一会说不得还会带回来,咱自己照样吃。” 萧十三对李逸这心态无比的佩服,“阿郎还真想的开,你这一点看不出是十六年纪啊,要是别的年轻人,早翻脸了。” 李逸心说我可是两世为人,哪能跟少年郎一样年轻气盛呢。 “很多事情啊,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并不是自己想的。” 采买一番后,李逸特意去自己前些天租的三个铺子看了看,这三铺子正在重新装修, 铺子很小,不在一个地方。 一个铺子是租在药市,这里全是卖药的,有中成药,也有药材,还有各种饮子、面药口脂澡豆衣香等,药材药品香料这些不分家,都在一起卖。 有的铺子很大,一大排的铺子打通经营,也有的只有个一丈宽的门面。 李逸租的药市的这个铺子,前面也才一丈宽,但较深长,后面还带了个小院,以后这里就卖香皂,后期可能还会研究点蚊香、露水等玩意,毕竟有了柿子酒后,再加工出点酒精来做露水应当也没啥大问题。 存礼给李逸介绍现在铺子的进展, 就是简单装修一下,打柜台、货柜,后面的作坊也要改动一些,还要弄宿舍,供以后掌柜伙计们住。 “开始招人了没有?” “已经在招,” “一定要好好筛选,既得是有经验,还得忠厚老实,你是大掌柜,这里先招个二掌柜,伙计可以招两个,我们再招几个听话的小学徒来,自己慢慢培养。” 香皂暂时就在府里初加工,然后拿到这边来售卖,这样能防止秘方泄露。 李逸现在进军长安东西市,也发现自己这出身,确实底蕴不足,用人的时候,就没有能够信任的人, 这临时去招掌柜,哪怕是二掌柜三掌柜、伙计,也不好招。 别的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也都是自己培养的,很少有轻易跳槽的,尤其是经验丰富的掌柜, 李逸也只能想办法多开点工钱挖人了。 另一个铺子则是在酒行一条街,虽说朝廷禁屠沽,但还是有酒卖,只不过这些酒大多是官酿,私酿很少,价格也都很贵,酒曲、醋等也在这边卖。 李逸在这铺的铺子就要大些,到时前面卖柿子酒,后面还要酿酒。 如今他已经派人开始到各地去收购柿子,并开始初加工, “要是人不好招,那咱们就干脆自己培养一些掌柜的出来,伙计招不到,那直接去城外灾民那,买些人回来。”萧十三提出建议。 外面多少快饿死的人, 随便出点钱,就能买下一个人,这买的人放铺子里做伙计,那用的更顺手和放心。 “也行。”李逸点了点头,“也可以在灾民那仔细寻一寻,若是有以前就是做买卖的,不管是当掌柜还是伙计,又或是自己贩货的,这样的我们可以雇些,买也行。” “收柿子这事得抓紧,要是人手不够,也可以委托给别人帮忙手,让他们能从中赚点,我们呢也就省的下乡下村去收,” 李逸希望是能够早点收上柿子来,这样也早点发酵好,便可以开始蒸酒。 好在酿酒的柿子其实没啥要求,硬的软的好的坏的,处理一下都能用,倒是能够一直收。 无人可用的李逸,现在也只能把李存礼当成大掌柜了,他考虑,或许可以把罗二罗三也招来长安,或是让罗二家的大富大贵兄弟俩来长安帮忙, 让这兄弟俩一人管一个腐竹铺子, 他在长安两市各买了三个铺子,除了酒铺、香皂铺,就是还有腐竹铺。这哥俩以前也帮家里做豆腐,对这块也熟, 没人用的情况下,用熟总比用生好。 前期先从罗家堡作坊拿货来长安铺子里卖,这边也慢慢招人开工,各种豆制品也多,豆腐腐竹豆泡千张豆皮豆干豆豉纳豆腐乳,甚至是豆芽,都可以卖。 也不奢望有多大的利润, 但开个铺子,应当还是有利可图的,起码能在赚点钱的同时,还能养的起一个铺子的伙计,甚至是能让罗家堡作坊多些订单,这也是能让作坊多雇人。 养的人多,慢慢的也就能培养出一些可用的人,甚至是让许多人衣食系于李逸,那李逸的影响力也大。 “黑子,你有空回趟罗家堡,喊二叔三叔,还有二叔家的大富大贵来趟长安,我跟他们商量下,东西两市这两腐竹铺子,能不能让大富大贵哥俩一人管一个。” 刘黑子笑道:“能来当掌柜,他们肯定愿意,这长安世界,肯定比乡下赶牛屁股强。”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可不会在意什么亲执工商贱业这种事,毕竟大家都还在努力为温饱而挣扎,种地也好,还是给人做长工、佃户,又或闲时进山扛木头,或是平时卖卖豆腐,都只是为了赚点钱粮养妻儿老小。三个铺子逛了一圈, 李逸便带着采买好的东西回家,十娘已经妆扮一新了,看的出,她还是很期待归宁省亲的。 “我给你叫了辆马车,走吧。” “我骑马也行。” “坐马车舒服点,回头我们也得买一辆马车了,” 李逸现在有七匹马,但马车还没有。 “阿郎为了娶我,都掏空了家底,还是节俭一点吧。”十娘有些很愧疚,二百万钱啊,能买多少马车。 “该就,放心吧,你阿郎我赚钱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刚才我去看了东市的三个铺子,装修的都差不多了,马上就都能营业了,到时可就是源源不断的活水。” 两人出门,十娘看到李逸买的那么多回门礼物,十分感动。 十娘带了红绡随同, 李逸则还是喊了萧十三、刘黑子,又叫了阿贵赶车,一行就六人。 很快就来到安民坊杜宅, 十娘下车,看着杜宅有点紧张。 李逸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吧。” 守门的依然是那天接亲的那个老头, “十娘携夫回门归宁省亲,烦请通报一下老夫人。”李逸说着,递上一串钱,老头收了钱,淡淡的说了句,“等着。” 李逸也不在意,牵着十娘的手站那。 十娘很愧疚,“让阿郎委屈了。” “不打紧。” 等了半天,也没见个人来。 一顿饭功夫过去了, 那老仆才回来,“老夫人身子不适,不想见客,你们回吧。” 十娘气极,红着眼睛道:“我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难道三天回门也不行?我要见阿祖。” “十娘莫让老奴为难,回吧。” 杜十娘气的眼泪直流,很想直接硬闯,李逸拉住她,“看来老夫人气还未消,改日再来看望吧。” “十三,把礼物卸下来。” 老仆道:“礼物也带回去吧,老夫人说了不见客也不收礼。” “行,那我们改日再来。” 李逸扶伤心落泪的十娘上马车,打道回府。 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 老仆转身到内门口跟一名女管事禀报, 女管事点头,转身来到中堂, “老夫人,十娘夫妇回去了。” “哼,”郭氏冷哼一声。 杜三的妻子忍不住道:“娘,十娘可是你心肝,不管愿不愿意,如今都已经出嫁了,今日归宁省亲,却连门都不让她进,定会很伤她心的。” “我就当没有这个孙女,以后只要我还在,杜家就不许她跟那个田舍儿进门,也不许杜家人去田舍儿家看她。” “老夫人你何必怄气呢。” “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她,还有东院那个不孝孙,”郭氏气的提起拐杖不停的顿地。 杜三妻子再不敢劝。 “娘,这几日,好多族人亲戚,还有一些世交都来询问十娘出嫁的事,他们也已经听到十娘出嫁的消息,还以为是谣言, 都来询问情况。” 郭氏面沉如水, “娘,他们都很惊讶十娘出嫁,怎么咱府上一点消息都没,也没有邀请他们,” “闭嘴,以后不许再提任何有关十娘和那田舍儿的事,” 郭氏一声怒喝,打断了杜三妻子的话。 “我就当没有那个孙女,没有。” (本章完) 第144章 李逸五百部曲 第144章 李逸五百部曲 一场绵绵秋雨不期而至, 天陡然就寒了许多,早上起来,十娘给他拿来夹袄。 “天冷了,换上这件缺胯袄子,保暖。” 姬氏在旁道:“这件袄子是娘子亲手缝制赶工的,针脚又细又密,阿郎快试试。” 李逸笑着换上,这是唐人秋冬基本款了。 袄,复衣也,中长款的,既可以穿在里面,也可以直接外穿,形制跟圆领袍类似。 现在的天还不算很冷,倒也用不着穿皮裘,或是厚绵袍。 “还真合身,谢谢娘子,娘子真是心灵手巧。”李逸连连称赞,夸的十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仔细打量了几遍,“天越来越冷了,我回头再帮阿郎做件羊皮背子,再做件羊皮的或鹿皮的裘衣,再搭件披袄,或是斗篷就能防风挡寒了。” 寒冬要来了, 家里的奴仆,也得给他们添置冬装,这也是一笔开支。 “阿郎,我跟素君商量过后,觉得京畿的地我们还是要自己种起来,现在秋播得赶上,别错过了这季农时。” 李逸现在京畿的地还真不少,罗家堡最初分了五十亩,后来又买了五十亩。 杜曲瓜堡,杜家赔了一百亩。将军营,皇帝赏赐一千亩。 三原县,也有皇帝开始赏赐的百亩地,长安城南两坊内还有一百亩地。 不算雍州以外的,就有一千四百亩地,另外在学会名下,还有四百亩地。 这加起来一千八百亩地,不算少数了。 他在雍州以外的,岐州、泾州、蒲州、商州还有加起来两千五百亩地, 妥妥已经算是地主了。 杜十娘现在是大妇,也开始为家里划算。 她和姬氏商量过后,觉得地自己种收益更高,特别是当下改朝换代之机,长安城外又有这么多流民,这是难得的招纳部曲的机会,还不费什么钱。 雍州之外的那两千五百亩地,也完全可以用这种方法。 “现在入冬天寒,许多灾民更是难过,我们去招人来种地,给他们衣食,也是救他们一命。” 住也简单, 直接在田间地头,先挖地窝子搭草棚,或是临崖靠沟的地方,挖土窑洞暂住,虽条件简陋,但也比现在灾民窝棚要好,起码能有饭吃。 “阿郎,现在秋播,可以招一些本份可靠的做为长工,再临时招一些做短工,先把这季粮种下去,” 按十娘她们划算,招一户长工,能管理五十亩地,现在秋播时临时再招点短工帮忙,秋播后,也就那没么多活,一户几口人管五十亩地肯定足够。 “这些长工若有十来岁的孩子,也可以安排到我们的作坊、店铺里做学徒、伙计,” 李逸觉得她们说的倒也有道理, 只不过四千多亩地,那不得招八九十户灾民来做长工,说是长工,其实就是招为部曲,隐匿人口了。 一户四五口,这可是得有四百号人啊。 李逸感觉这些女人胃口大,胆子也大。 “咱现在养不了这么多人吧?” 姬氏跟他算账,“我们尽量挑青壮夫妻孩子少的,一户三到四口算,那么一户一天口粮也就六升,八十户一天口粮也才四石八斗,一个月才一百四十四石, 虽然一年得一千七百多石,但我们可以一旬给他们放一回粮,则一次也才五十石不到, 阿郎先前跟我们说,家里还有六百多石粮食,那么足以支持四个月以上,虽然夏粮收获还有半年, 可我们的作坊、店铺也会有收入,完全可以支持。” “只给口粮不够吧,还得给他们衣鞋,还得给工钱呢,这些都没算。” 姬氏直言,“阿郎,这些灾民现在都很难撑过这个冬天的,我们现在招他们,是在救他们命,能有口饱饭吃,特别是一家都有口饱饭吃,许多灾民都会争抢的,” 李逸承认这是事实, 就是觉得大户也是趁人之危啊,有点不够厚道了。 “我觉得工钱还是得给的,不能说他们现在是灾民,就能这么肆意的压榨欺迫的, 我们可以招他们的时候先说明,先给口粮,等到夏收、秋收之时,再付给粮食做工钱, 工钱可以少定点,但不能不给。” “阿郎,乡下一般雇佣一个青壮长工,大多是包吃住,另一年两季衣鞋,再给十到十二石的麦粟,长工一年口粮大概是七石米,折算下来,一个长工一年开支二十石粮左右,” 一个长工顶多也就能种五十亩地左右,这意味着雇一个长工,五十亩的产出,长工成本就占十几亩了,这还没算上种子、农具、耕牛等。 除非是庄园化经营种植,农忙季加一些短工,这样一来,平时一个长工得管理百来亩地,成本才能降低。 否则还真未必有直接把地租出去强,现在有些地主收租,都是跟佃户对半,甚至六四分。 不过惯例,地主只收夏粮的租,秋季这一荐一般是种点别的作物轮作,产量也低,所以惯例不收租。 如果是地主自己经营,自然收益都是他的。姬氏现在主张从灾民中招人,其实不是看中眼前这点收益,而是想趁这难得机会,钻国家空子挖国家墙角,这些灾民招过来了,在他地盘上安定下来, 很多人就成了李逸的部曲,成了附庸于他私人的人口。 以后发展庄园,只要有充足的人手,那么除了种植外,也还可以搞养殖、纺织,甚至诸如一些作坊加工,就都有人手,也能获取更多收益。 这样抢人口的机会可不多,等天下一统,国家安定,朝廷可不会再允许大户这般公然挖墙角抢人口。 招人,不如说趁机抢人。 商议许久后, 达成了家庭会议结果,招人,赶紧招人。 优先招二三十岁青壮夫妻的,只有两口子的最优先,然后带着十几岁儿女的,或是有四五十岁父母的其次, 那种父母太老病、儿女太小又多的,先不考虑, 待遇标准嘛,就是一户每天给五升小米,十天发一次粮五斗。 “吃自己做,住自己搭草棚窝棚,暂时待遇就这样,工钱则是头一年,夏、秋收后,各给粟三石。” 第二年,则还会提供两季衣鞋,两季各给粮六石。” 如果这些招来的家庭里,比如妻子或儿女被挑到作坊或商铺做工,则能多拿份工钱。 李逸还加了一条,从第三年开始,这些人可以选择是否伙种。 伙种,就是能拿分成,李逸提供种子、耕牛、农具等,长工只出力,最后收成按七三分,一百亩地,亩产一石,就能分到三十石粮,自己口粮七石,也还能剩二十多石,再去除衣,比纯粹做长工肯定更强。 他们也从长工转为佃户,将来积攒下农具、耕牛、种子,也还能降低地主分成。 “阿郎给的条件太好了,” “总得给人一些希望,否则哪有动力。” 当天, 李逸就带着众人去招人, 第一站,仍是李逸去过几次的三桥,这次李逸提前带上了锅、柴、小米。 到了三桥后,架起锅来煮粥。 立旗施粥, “粥煮稠点,筷子得能立的起来。” 这施粥旗一竖起来,马上就引来许多灾民。 好在李逸今天带了不少人来,秩序还算能维持。 这边煮粥, 那边刘黑子、罗三罗二、大富大贵,还有曹延秀、李存礼、萧十三等则开始宣传招工。 在这个寒风萧瑟的冬季, 阴云寒风中, 三桥灾民区的情况比李逸前几次来更恶劣了,灾民不减反增,虽然刚秋收过,可逃荒的饥民仍多。 李家招工, 立马引来无数人,就跟姬氏说的一样,大家根本不在意什么工钱多少,有没有好的住宿条件,会不会发衣服, 现在这些灾民们只盯着一条, 能不能有口饭吃。 只要有口饭吃,其它的都不管不顾了。 场面火爆, 许多人都争相报名, 他们都没兴趣去听什么头一年秋收后给多少粮食做工钱,第二年又还会加工钱,第三年甚至能够伙种分成这些, 他们只想在这寒风中找到个稳定的活,能有口安稳的饭吃, 罗二他们都挑了眼, 从一众争抢报名的人中,优先选那些青壮两夫妻的,夫妻优先于单身男子,也是因为这样的相对稳定。 另外,妇人也可以在作坊做工。 明年,李家肯定也要养蚕织布,到时这些妇人当然就是养蚕织布的主力,男耕女织时代,可不能小看养蚕织布,这里面的收益,有时比种地还高。 再则夫妻俩,有家庭的,也会比较稳定,不会说吃了几天饱饭,哪天突然就跑了。 预定招收的八十户,结果很快就招满了。 这时几口大锅的粥都才刚煮好,也顾不得煮多粘稠了,面对那些端着碗盆早就盼望着的饥民, 李逸敲了敲锅沿, “都排好队,施粥了,不排队、乱插队的没有啊!” 十娘和姬氏她们也特意开了两个妇人孩子的队,只许妇人和孩子排队去打粥。 “各位乡党都排好队,今日施粥的是浅水县开国子爵李大官人,” (本章完) 第145章 浅水县子有利国重器进献 第145章 浅水县子有利国重器进献 李逸一下子招了三百多人, 当天,刘黑子李存礼罗二罗三大富大贵,甚至连罗五、十狗等接受任务,各带着一支新招来的队伍,往李逸的各处田地而去。 好在李逸现在也是堂堂开国县子,甚至是名达天听,跟万年县令辛处俭关系也不错,再有师兄孙伏伽帮忙打招呼, 几支队伍的过所都是一路绿灯办好。 李逸和十娘亲自负责将军营这里,一千亩地,这里安置二十户新招来的,名义上这些人是长工,其实就是部曲了。 将军营自古就是南通巴蜀,北往长安的咽喉要道,此地东临樊川,北有潏河,坐拥神禾塬头, 曾经也是二百多户人家的兴盛村落, 结果一场兵乱,百姓十不存一。 李逸、许秀芝成了这里的新地主,还有李存孝四个羌奴,也翻身做主人。 带着自己的二十户长工,李逸直接在塬畔让他们安置,土崖上直接掏个洞,最简陋的土窑洞,前面再用稻草搭个棚子,这样一个没费太大功夫的简陋住所就完成了, 铺上稻草,也是个能摭风挡雨的小窝。 在去信问过秀芝后,李逸便也给石头哥俩家的一千亩地,也招了二十户佃户。 于是乎,就在将军营村废墟不远,几层错落的土窑洞,住进来四十户人家。 都是来自关外或是陇右的灾民, 李逸用秀芝留下的钱,买牛买耕具, 耕牛、犁、耙、锄、铲、镢, 将军营这两家的两千亩地,分成两个庄园,每五户一小组,四组一大队。 每小组集体合力耕种二百五十亩地, 按照军屯的标准,李逸买来耕牛配给。军屯标准是土软处每一百五十亩配牛一头,强硬处一百二十亩配牛一头,稻田八十亩配牛一头。 将军营的土地较好,需精耕细作,故李逸也按八十亩配一头,一个小组配三头耕牛。 李家大队,配十二头耕牛,张家大队,也配十二头耕牛。 好在耕牛现在价格不算太贵,十匹绢一头牛,二十四头也才二百四十匹绢。 倒是犁、锄这些农具较贵。 每头耕牛要配犁、耙一副,每户要配锄、锹、镢、镰刀各两把。 李逸在冯乡佐的铁匠铺采购,老熟人还是大客户,优惠后也还要百钱一把锄头,一副犁、耙,居然要五匹绢,相当于半头牛。 将军营两家的这两千亩地,商量好都是种小麦, 这里的地肥,亩产能达两石左右,但种子也用的多些,亩种三升。 两千亩地,光种子就要六十石。 李逸感觉自己好像是个航海时代的殖民者, 带着一群老家破产的农民,跑到了一处新发现的地方,在这里开荒屯田。 一连数天, 李逸就扎根将军营了。 指挥安排这四十户一百多号人,挖土窑洞搭稻草棚,既给他们住,也还得挖给耕牛住,还要挖出工具房来。 过起了集体耕种生活。 五户一组,一起开火,每组选一个年长的,看起来忠厚些,又比较有种地经验的当组长, 四个组的大队长,则由李逸安排个自己人过来监督管理,另选一个副队长。 耕地播种, 忙的热火朝天。 活虽然累,但这些灾民们刚吃上饱饭,倒也很珍惜,男人女人,甚至老人孩子也全都下地干活,早出晚归。 煮好的饭,都是送到地里。 好在一个组安排了三头耕牛,有牛耕地就要轻松许多,地翻耕后,还要翻松和整平两三遍, 接着就有耧车来播种,边走边摇,开沟和播种同时进行,效率挺高。 这边播种后,那边就用石头砘子把耧铧划松的麦垄压实,防止风吹干土壤里的墒情。 没有机械化,全靠人力, 尤其是今年比较仓促,也没有准备好粪肥,只能等后续再补施。 李逸也天天蹲在地里, 大家干活倒是都很努力,不过好些灾民也是长期饥饿营养不良,这突然农忙种活,一时都有点吃不消, 就连新买来的牛,也都还不够默契。 而且李逸发现,现在用的犁有点过于粗笨了,犁辕又长又直,他隐约记得小时候看老家村民耕地,犁都很小巧,铁的,犁辕是曲辕还很短,甚至犁头还安装了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 明显那样的曲辕犁,犁架更小更轻,而且还便于转弯和调头,既能灵活操作,而且还大大节省人力、牛力。 现在用的这犁太笨重了,一人抬着都很吃力,更别说牛还得拉着这犁深耕土地,每次转向时,要把犁抬起来也是很费力气。 等到午间吃饭时, 李逸把佃户们聚集起来,跟他们探讨起这犁来。 有老汉说,这种直辕犁,据传从汉代时就是这样了,世世代代如此。 也有个淮南来的灾民说,其实也不是所有的犁都这样的,他们老家就有长曲辕犁, “我们老家的犁是长曲辕的,可以更好深耕。”李逸没想到原来已经有曲辕了, “没有短曲辕犁吗?” “没有。” 另一个河南来的灾民则说他老家有种犁叫蔚犁,是短辕犁,但是也是直辕犁。不过转动比长直辕犁更加灵活,利于回转调头,相当适合耕种那些小块的田地。 李逸让大家都说了各自老家或见过的犁, 长直辕犁、长曲辕犁、短直辕犁, 却没有短曲辕犁。 不同的犁构件也并不完全相同,有的会增减一两个部件,各有特色。 李逸对照着自己印象中的短曲辕犁,觉得完全可以改进一下。 接下来,李逸一边观摩部曲犁地,一边画图纸,还找到做犁的木匠、铁匠们咨询了解, 他开始造犁。 闭门造犁。 一款新犁经过几次改造更新,终于初步成型。 由犁铧、犁壁、犁底等十一个部件组成, 长直辕,变成短曲辕,增加了犁评和犁建,推进犁评,可使犁建向下,犁铧入土则深,提起犁评,犁铧入土则浅, 把曲辕犁的犁评、犁建还有犁箭三者有机结合使用,便可适应深耕或浅耕的不同需要,更便于精耕细作。 犁壁不仅能碎土,还可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前进阻力。 看着新完成的短曲辕犁,李逸心潮澎湃,这些天一直在地里,他也是对耕地效律的低下很感慨,牛和人都非常累,效律还不力。 李逸兴奋的把新犁拿去试用, 结果小组长李条顺用过后,大呼好用,“犁轻便,耕的却深,转向还很灵活,牛也省力许多,走的都快不少。” “郑丑挞,你拿原来的犁,过来跟李条顺对比一下。” 李逸叫来另一个小组长。 于是两个小组长,各赶一头牛,一个用原来的长直辕犁,一个用新的短曲辕犁, 两人一齐挥动牛鞭,喝令牛背犁翻地。 众人围观。 很快,李条顺就把郑丑挞抛在了后面, 郑丑挞开始还有点不服气,结果两人换犁不换牛,再比了一趟,这次人还是那个人,牛也还是那头牛,但换了新犁后,却立马也轻松赢了李条顺和他的牛。 “这犁太好用了,原本调头,我得双手抬犁,十分费劲,现在轻轻一提就调过来了。要深耕,也不用那么费劲,这一趟地犁下来,我感觉非常轻松,散步一样,牛也轻快不少。” 效率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副队长张骨子也是直言,“咱们这地块大,一垄很长,还不是特别明显嘞,这要是耕那些小地块,特别是山坡荒地、梯田啥的,才更好用嘞。” 姬氏拉着李逸:“阿郎,这个犁你可献给皇帝,必能得到赏赐,” 经他这一提醒, 李逸也是才后知后觉,之前只是想着改进犁,方便自家,提升耕田效率,却没想到,农耕时代, 这么一个能大幅提升耕地效力,节省人力畜力的好农具,是有多么的惊人。 李逸当下就兴奋的扛着犁回了长安城。 直接带着犁找到了大宁坊孙师兄家, 刚散衙回来的孙伏伽看着李逸满身是泥土,背着一张犁兴匆匆进来,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打笑道:“无逸你这是要来我家种冬小麦?” “师兄,你看这犁。” “这犁怎么了?嗯,好像有点小巧啊。曲辕,还这么短,能好用吗?” “好用,非常好用,比起寻常的长直辕犁,效率提升很多,尤其是省人力畜力,” 李逸一通夸赞,把这犁又详细的讲解了一遍,听说了效果后,孙伏伽也震惊不已。 “师兄啊,我想请你替我上书陛下,我愿助朝廷将此犁推广,” “好,好,非常好,”孙伏伽也激动了,农耕时代,这东西太宝贵了,看看朝廷对耕牛的保护就知道了。 还有许多百姓连耕牛买不起,只能用人力拉犁,那就更累更难,严重影响着生产。 而这样轻便的好犁出现,就算用人背犁也没那么累了,能提高农耕生产效率的东西,那都是宝贝。 “也别上书了,带上犁,我直接带你叩宫门,面圣献宝!” 孙伏伽也顾不得刚回家了,拉上李逸便直奔皇宫。 以治书侍御史身份,直叩宫门,说浅水县开国子有利国重器要献于圣人。 太极宫中, 正在跟大小崔氏练习指弹琵琶技法的李渊被打断, “浅水县子有利国重器进献?” “浅水县子是御宿川的李无逸吧?” 李渊突然来了兴趣,“立即宣孙伏伽和李逸觐见,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利国重器!” (本章完) 第146章 一张犁换一个伯爵 第146章 一张犁换一个伯爵 长安城东, 春明门外,先农坛。 李逸骑马跟随皇帝车驾出春明门,这座城东三门的中门很热闹,经商山道入长安的商旅官民,入东市必经春明门。 春明门外,有皇帝的一亩三分地,就在先农坛。 每年春,皇帝都会在此举行春耕大典仪式,祭祀农神,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先农坛设观耕台,观耕台前有农田一亩三分。 这一亩三分地,就是皇帝亲耕之田。 其实不仅在长安有先农坛,在全国各州县,都有。 各择东郊官地洁净丰腴者,以四亩九分为耤田,于耤田之后建先农坛,守土官员须率属按九卿制行耕耤礼。 每年春,长安天子率百官举行春耕大典,朕亲身躬耕,为天下先。 皇帝持鞭持犁,前有宰相牵牛,旁有公卿扶犁,后面民部尚书背着青箱,民部侍郎负责播种, 在耤田中耕推三个来回,然后三公九卿从耕,皇后还要来送膳食。 据说当年隋文帝杨坚就曾经一口气把一亩三分田全耕完了,引长安军民万人围观, 甚至每年春耕大典前,杨坚还会在御苑里练习几番。 李渊是今年夏天才登基称帝的, 还没有主持过春耕大典呢,不过以往他做唐国公时,也在自家的庄园扶犁以示重视。 在宫里看到李逸献上的短曲辕犁后,李渊也是一眼看出此犁不凡。 起码一眼看去轻便许多, 只不过没有试过,不能确定是否真有那么好用。 李渊在御苑里亲自试了下,觉得很不错,但嫌御苑演耕地太小,施展不开,不能真正展现出此犁的性能,于是兴致勃勃的带着裴寂陈叔达还有窦抗萧瑀这几个宰相, 非要跑到春明门外的先农坛那一亩三分地来试犁。 抵达先农寺, 李渊先祭祀农神, 然后让司农寺的官员,牵来耕牛。 “朕刚才扶犁犁了一垄土,但没过瘾,这次要好好犁上几个来回,” 裴寂笑着说要给皇帝牵牛,窦抗则说给皇帝扶犁。 萧瑀没说话,一直在打量着这犁,还不时看一眼李逸,他本来在办公,被皇帝叫来看犁,心下本来是有些不乐意的。 但一路上听了许多这犁了不得的话,也有些好奇了。 倒是陈叔达,笑着说他来背青箱,让李逸播种。 “今日,让李县子也享受一回民部侍郎的待遇。” 李逸帮李渊把犁具上好,再套到牛身上,调好犁的深浅。 一身紫色常服的李渊拿着鞭子兴奋的甩了几下,弄的那头壮犍牛立马就迈动蹄子,裴寂连吁了几声。 “帮朕计一下时间,看看到底有多快。” 李逸这时在旁边道:“臣建议,再牵一头牛来,就在旁边用长直辕犁耕,这样能看的更直观。” “好,李逸,你在旁边耕一垄。” 于是,司农寺的官员,立马又找来了一头差不多的强壮犍牛,一副长直辕犁。 李逸接过牛鞭,扶犁, 一名绯袍老头帮他牵牛, “多谢,” 老汉笑道:“司农寺少卿武士棱,你这犁确实看着不错,” 上林署的署令帮着扶犁。 皇帝一声吆喝, 挥动鞭子,率先开始, 李逸也紧随其后。 传统的长直辕犁粗笨沉重,好在那头阉过的公牛强壮高大,牛颈上套着犁走的很快。 李逸的扶犁技术很一般,好在牛非常熟练,不需要他怎么操作。 皇帝的动作比他熟练的多, 很快,皇帝一垄就犁到头,提着犁轻轻一甩,就调过了头,开始往回耕。 而李逸这时一垄还才耕了一半多点, 倒不是这犁就相差这么大,而是他技术不行,拖了后腿。 当皇帝三个来回耕完, 李逸两个来回还没耕完,李渊放下犁,上了观耕台,看着李逸吭哧吭哧的把三个来回耕完。 “这小子一看就没种过地,这落后太多了,” 李渊笑着让司农寺再派出两队熟练的农人,让他们来次真正的较量。 李逸一身土,还出了一头汗,李渊叫他上观耕台,还招手让他就站在旁边。 “你这个犁,确实改的不错,轻巧灵活,极省力气。” 孙伏伽也顺势说当大力推广。 “嗯,李逸献此宝物,实乃国之重器,你要什么赏赐?”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为陛下所赐封县子,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都是应该的。” “哈哈哈,”李渊抚须大笑, “你小子总是处处能给朕惊喜,朕也不会亏了你。今日,便晋封你为浅水县开国伯,” “朕再赏你牛马各十,男女奴隶各十,钱十万,绢千匹。” “臣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逸赶紧领旨谢恩。 “别急,朕还没赏完呢,朕再赏你田地千亩,并授你检校宫苑副监兼铸犁使,就负责这新式犁的铸造推广。” 朝廷要亲自制造新犁,并先发放给各地军屯、官屯,同时向天下百姓推广此犁。李逸就是这个铸犁使。 李逸没想到又赐地千亩了,李渊真是个好皇帝,非常的大方啊。 不过看到皇帝旁边的裴寂裴相国,李渊可是直接一次赐他十万亩地,织物四万段。 “还不快谢恩,”孙伏伽在旁边提醒他, 李逸刚走神了,不过他不知道这个宫苑副监是个什么官职。 “陛下,臣请问,宫苑副监是何官职?” 孙伏伽告诉他,“宫苑监掌苑池修葺、种植,禽鱼、果木之事。副监,便是宫苑总监的佐贰,乃从六品下职,隶属于司农寺。” 李逸心想,这不是皇家园丁的副总管? 一听就不是啥正经官啊,有几分孙悟空上天当弼马温的感觉。 李渊笑呵呵道:“怎么,你又要拒封官职?” “回陛下,臣不懂宫苑,更不懂鸟果木之事,怕误了事。” 李渊笑笑,“所以朕让你检校副监,又没让你做总监,挂个宫苑副监的名,也就有从六品下职,而且也便于出入宫禁,” 负责铸犁推广,这是差事,不是官职。 李逸并不知道,宫苑总监别看着好像不起眼,但一般都是皇帝心腹担任。比如李渊之前的家奴樊方,原是隋朝官员,也是李渊同学,后获罪为奴,赏赐给李渊, 樊方樊世兴爷俩跟着从龙起兵, 现在一个是右监门将军,一个就是宫苑总监。 而历史上,李隆基发起政变的时候,就事先找到宫苑总监钟绍京,拉拢他过来。也正是在刘幽求、钟绍京等的支持下, 李隆基得以在夜间进入钟绍京管辖的宫苑内, 而钟绍京还带着自己手下的园丁匠泥工等二百多人,带着武器配合李隆基攻入太极殿,杀掉了韦后,拥李隆基的父亲李旦即位,是为睿宗。 而本来给皇帝管宫苑,搞绿化的钟绍京,因此也成为功臣,一举升任中书侍郎,参加机务,第二天又进中书令,拜越国公。 宫苑总监、副监,应当都属于是天子近臣。 其实把握的好,这是很不得了的位置的,就好比领导的司机、保姆们一样,不能小看。 “朕知道你闲云野鹤惯了,所以为次也不授你什么实职,这个宫苑副监你领着好了,也不用你管什么事,你尽管负责这新犁的事就行。” “当然,该有的俸禄、职田这些也不会少你的。” 李逸一听,这倒是挺适合自己的。 “陛下,臣以为要迅速推广新犁,首先得有个响亮的名字,臣以为此犁可赐名武德犁, 然后把制作方法和图纸绘制抄录后,分送天下诸州县,令地方官公之于众,这样就能迅速推广开来,也能让百姓更快的用上武德犁。” 武德犁, 这名字李渊喜欢, 至于说把图纸送到各州县公开,让大家自己造,也没问题,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军械, 反正制成后,看上几眼也能明白。 “可,” 不过李逸仍要负责督造新犁,给军屯、官屯,还有皇家的庄园使用,并用来赏赐给臣子们。 看着司农寺的人把那一亩三分地都翻耕、播种完,李渊这才满意而归。 李逸也是一路笑的合不拢嘴, 这次献犁得到的赏赐,比预料中的还要丰厚。 “恭喜啊,浅水伯!”孙伏伽笑道。 “还要多谢师兄帮我叩宫面圣呢。” “那也是你这犁确实好,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一张犁,晋爵一级,还得了个从六品的宫苑副监,更别说还有二十匹牛马、二十个奴隶,百贯钱千匹绢。 他娶杜十娘,掏空了家底, 招长工,买牛犁,都已经是借用许秀芝的钱了,这下好了,一下子就回血了。 高高兴兴的拿了旨意到太府寺和太仆寺去领赏, 领到各项赏赐后,李逸还对新领到手的十匹马有点犯愁,家里已经有七匹马了,现在再来十匹,他也用不了这么多马,这马还特别能吃,养匹马开销顶的上好几个人了。 或许自己可以考虑卖掉一些马,卖了钱再买牛。 这新赏赐的一千亩地,在宜州的宜君县内。这个地方在三原县北边,远倒不是特别远,但是就在去年,这里还曾经爆发了一场大战。 稽胡,也称为步落稽胡族,这些是匈奴人后裔,退入离石以西,安定以东的陕晋北部方圆七八百里的山谷间,跟汉人通婚,部落繁盛。 在去年四月,稽胡南下袭犯富平,都快打到渭水北岸了,被击退后不久,又组织了五万稽胡部落联军,卷土重来,杀到了宜君, 窦轨率兵迎击,战于黄钦山,一开始都打不过,后来窦轨连杀十四名军官,临阵提拔了十四名勇敢的低级军官代替,亲自带着几百名亲兵在后督战,这才反败为胜, 一举俘虏了稽胡男女两万余人。 虽然此战后,稽胡不敢再大举南下,可还时不时的有小股跑来劫掠。 朝廷在今年从雍州划出宜君、同官、华原三县,置宜州。 宜君是关中平原与黄土高原的结合部,距长安二百多里,隔壁就是后世有名的洛川苹果产地洛川县了,这里多山,有很多旱作梯田。 皇帝在这赏赐他一千亩地,是因为经历了几次稽胡南下洗劫,这里人口锐减,好多土地荒芜。 李逸拿了这一千亩地,也是个麻烦事。 就算想在当地出租都很难找到人,看来也只能是招灾民过去弄个田庄耕种了。 一千亩,又得要招起码二十户人过去。 好在现在手里有了一笔赏钱,招人、买牛、买犁耙锄锹、买种子,建个庄子倒还是够的。 (本章完) 第147章 封妻 第147章 封妻 李逸带着赏赐返回将军营, 他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些喜悦分享给十娘她们。 “十娘,我回来嘞。” “阿郎,这又买了好多牛马,招了好些人么?”杜十娘这位当家大妇,正带着人在给长工们煮饭,小米饭,菜有羊杂汤和黄豆焖猪脚,油盐重,对农忙时的人来说,正好补力气。 “这可不是买的,赏赐的,” “那新犁?”十娘也欣喜万分。 “没错,师兄带我叩宫门面圣,陛下让我带着犁到春明门外先农坛亲自试犁,大为满意,不仅赏赐我牛马二十,还赐奴婢二十,并钱百贯绢千匹,还有,晋封我为浅水县伯爵!” 李逸拉着十娘的手,“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呢,” “阿郎快一并说了,吊人胃口。” “师兄跟我说,我如今勋为九转大将军,爵为正四品的开国伯,因此,我已经达到了封妻命妇资格,我已让师兄帮我向吏部司封司写了申牒,你很快就能获得县君的诰命敕封了。” “县君诰命?”杜十娘愣在那。 “我说过,我会给你挣得诰封的。” 十娘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又想起出嫁那天,本来她可以按母亲命妇身份,穿相应命妇的树钿钗礼衣的, 但祖母却只给了她一件平民女子结婚的青色连裳,没有树钗也没有两博鬓,更没有翟纹礼衣。 可今天, 丈夫就给她挣得诰封。 虽然只是县君,她也仍激动的万分满足。 大唐的命妇封赠制度,还是比较严谨的,一般凭女子自身获得诰命的是非常少的,秀芝的三品崇义郡夫人诰命,是她杀了一个三千人叛乱羌兵酋长,使的三千羌兵溃散而逃,所立下大功才换来的。 一般都是靠儿子或丈夫的官爵封赠, 国夫人,那得是文武一品官,或是始封初代国公的母、妻才行,母亲的话,还得是嫡母,如果是媵、妾生的儿子,虽官至一品,或始封国公,但也没资格,得封嫡母,媵、妾没资格。 郡夫人,得是三品以上官、阶的母、妻。 郡君,也得官阶四品,或勋官二品带封爵。 县君,五品官、阶,或勋官三品带封爵, 李逸现在虽然职官仅是从六品,散职也仅正七品,但他九转勋,是视三品,又有开国伯爵, 完全满足了封妻县君的条件, 不得不说,开国之初,勋、阶有些滥授,但这也确实让李逸得到了这个意外的好处了。 否则他空有伯爵,但勋不到九转,也是只能等官职或散职五品以上才行了。 “谢谢阿郎,” “才一个县君而已,将来我肯定给你起码挣个郡夫人诰命。” 杜十娘破涕为笑,“那夫君可要多努力,郡夫人必须得是官、阶三品以上才有资格封赠母、妻。” 姬氏等听闻了这天大喜事,也都为杜十娘而高兴。 县君诰命啊,虽无权力,但有无与伦比的荣耀。 以后首饰、服装的使用等级都能相应提升,甚至还能获得一些免罪特权,必须得先褫夺诰命才能问罪,有罪也可相应减轻。 诰封县君,就能戴五树五钗钿,两博鬓,翟纹礼衣。 逢年过节,还可以进宫拜见皇后贵妃等,参加宫廷宴会。 从此,就是真正的贵妇了。 杜十娘本是名门千金,祖父也是丰乡县侯,京兆杜氏名门望族,各房拥有过的爵位极多,仅是北朝以来,始平伯、安平伯、新丰县侯、义兴县公、平原县公、枝江县公、长广郡公等, 将军、刺史更是不知道出了多少, 十娘的父亲杜淹,在大业朝也是官至治书侍御史,如今更是洛阳的吏部尚书。 但曾经的名门千金,在经历了最不堪的出嫁后, 现在面对着丈夫给她挣来的这个县君诰命,越发显得珍贵。 祖母那般反对她嫁给李逸,甚至一边索要赔门财、高彩礼,一边又不给嫁妆,甚至连出嫁当天,也没有半点准备,只让她孤身一人穿着连裳出嫁, 三日回门,杜家都不肯让他们进门。 “阿郎,等拿到告身和树钗甸翟衣,我定要盛妆回杜家祭祖,”杜十娘咬牙道。 “好,我到时也要穿上爵弁礼服,陪你一同回去。”李逸笑道,他还真期待到时郭氏看到十娘得了县君诰命后,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姬令仪在旁边看着这幕,心里不免有些羡慕。 想她当年也是出身郡公府,也嫁到了郡公府,经历过家破,经历过没入掖庭,如今做了阿郎的妾, 这辈子是没机会得诰命了。 “把李条顺、郑丑挞还有张骨子,还有窦跛蹄、邓讷儿喊来,” 李逸这次能封妻县君,可都是靠着武德犁,而这新犁发明,有那几人的功劳,他们各自告诉了李逸一些不同的犁,甚至帮着改进了新犁, 这份功劳也有他们一份, 五人从地里赶回来,一身泥土,浑身是汗。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改进的新犁献给圣人,得到了极大赞赏,还获得了授官晋爵,又赏赐了牛马奴隶钱绢, 从今天起,张骨子为我们将军营田庄的副庄头,李条顺四人为组长,给你们每人赏赐一石粮一匹布,另外每月加五斗粮的工钱。好好干,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 五人,每人一石现粮一匹现布,现在就给他们。 五人都被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懵了, 虽然跟李逸获得的赏赐相比,不值一提,但武德犁也不是他们做出来的,他们顶多是提供了一些其它犁的信息,帮着提了些改进建议而已。 几句话的事,能得到一石粮一匹布,而且以后每月都加五斗粮的工钱, “谢阿郎,” 反应快的李条顺已经直接给李逸跪下了。 其它四人也赶紧要跪, “不用跪,大家心里明白就好,我这人呢,向来是有功则赏,从不吝赏赐。” “素君,让大家宰只羊,大家也都沾沾喜庆,” 新来的二十个奴隶, 也没想到,这来的第一顿饭,就吃上了肥美的羊肉,还有小米饭和羊杂汤,这顿吃的很美。 李逸安排他们也暂时在将军营庄园帮忙秋种, “陛下又赏赐了我一千亩地,在宜州宜君,我打算从这边再招一批人,买牛买种子买农具过去秋种,在那边也立个庄子。” “阿郎派谁去管事呢?” “我想请罗三叔帮我去那边管事,再从罗家堡请两个村民,有三个人,应当能把这庄子弄起来,等秋种播下去后,冬天也没啥事,就留下一些人在那边,其余的可以拉回来。” “三叔是可以信任的,我没意见。” 李逸还准备也搞个制犁的作坊,这武德犁其实也比较简单,犁头、犁壁是铁的,其余都是木制的, 主要就是雇几个铁匠铸造犁头、犁壁, 另外再雇木匠制作其它木头部件,再组装就行了。 “我们现在这么多地,就算是做了自己用,也比买要省不少,何况这种新犁,接下来肯定是会大力推广,百姓陆续都要换的,这买卖不说多赚钱,但肯定不会亏本,” 一个生意,只要能赚,不管赚多赚少,那就能做。 况且,一开始做犁,慢慢的也能做其它的农具,甚至是其它类型的商品的。 而手里慢慢的就能培养出一批熟练的工匠,那才是很了得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 李逸仍在田地里忙碌着, 罗三被请了过来,他又叫上了罗五、二愣和富贵,正好是他们四次服役的四人组, 李逸带着他们在灞桥、三桥几处灾民那,招了几十人,然后把皇帝赏赐的十头牛也给了他们,还又添了两头牛。 老牛拉着板车,载着粮食、种子,还有置下的犁耙锄头等农具,以及一些毡毯锅碗, 一行人就直奔二百多里外的宜州播种去了。 好在宜州赐的田都是熟地,不是开荒。 李逸送到中渭桥, “就麻烦三叔你们了,” 罗三笑道:“我们也是拿了你工钱的,有啥辛苦不辛苦的。” 罗五也道:“反正家里安排的也好,我老娘、妻子都在无逸你作坊里开工,挣着粮食嘞,又包吃住,娃们也马上学堂上课,还管一顿饭, 我那地里的粮也收完了,现在秋种有二哥在村里带着人帮我们种嘞,都没啥可操心的,” 二愣子嘿嘿傻笑,“村长给的工钱多,上次去做役,白干那么多天,这次去宜州,又给钱又给粮的,划算。” 这四人自家的地都没种完,就帮李逸去宜州建庄子种冬小麦。李逸让罗二带着长短工,帮他们耕地播种,连种子都包了。 他们来给李逸种地,赚的钱粮也多,怎么算都很划算。 对李逸来说,罗三他们也都是自己信的过的人,有这几人带队,宜州这一千亩地就能种下去,不会误了这一季农时。 他现在能用的,还真的只有罗家堡这些村民。 罗五有些羡慕的道:“村长这次可是了不得啊,这到处立庄子,里外里加起来得有五六千亩地吧,这明年夏天,不得收粮万石啊。” 李逸哈哈一笑,“又不都是我们罗家堡滈河滩那样的水田好地,多数地也只能亩产一石左右,” 李逸现在名下田地达到了惊人的四千八百亩,还有学会的学田四百亩,要是算上帮秀芝代管的一千亩, 六千二百亩地, 这个秋天,大部份都会种上小麦,少部份种芸苔油菜。 明年夏天,保底能收获五千石粮。 对于长安城外,那些三五斗粮就愿意典妻卖女的灾民来说,这确实有点让人震惊了。 罗五坐上牛车,挥手告别,“我以后就给村长做庄头,安安稳稳的赚份钱粮就满足了。” (本章完) 第148章 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乎? 第148章 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乎? 同州, 长春宫, 杜如晦陪同李世民登上城墙高楼,登高遥望太华、中条二山,俯视黄、洛、渭三河, “谁能想到,中原局势,竟然还真都被李逸早就言中,李密居然一败涂地,王世充绝地反击,还能大获全胜。” 李世民望着滔滔黄河水,无比的感慨, 冬日的长春宫,在萧条中越发显得雄伟。 这座城是五十年前宇文护所筑,初名晋城,三面悬崖,东临黄河,面对蒲津关,后来因四时如春,改名长春宫,隋开皇年间增建殿宇,仅宫殿就占地三百余亩。 陕东道大行台,就驻于此,潼关以东兵马皆受李世民节制。 “我本以为,李密和王世充之战,得到年底,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杜如晦也道:“是啊,就跟李逸当初说的一模一样,这小子虽没学过兵法,但他说兵法如棋法还真不错。” “王世充是个劲敌,”李世民叹道, 这次中原大战,李世民坐镇在长春宫,派出许多斥候密切关注战场,但唐军却没有掺与的意思,还刻意摆出无意河南方面的态势,就是要让他们无顾忌的火拼。 王世充也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在李密的兵马还在童山大战后休整中,秘密组织反攻。 王世充做了几件事,先是左卫军士张永通做梦梦到了周公,周公让张永通转告王世充,当勒兵相助击贼,这事传扬满洛阳皆知, 于是王世充为周公建庙,每次集结训练都要祭祀、祈祷。 又找来巫师,说周公让王太尉急讨李密,当有大功,否则士兵都会染疫病而死。 此时王世充手中军士,多是江淮楚人,相信巫师所言,在王世充心腹的带头下,都纷纷请战。 于是王世充整编了两万精锐,两千精骑,主动出击李密,军旗上全写上永通,士气高昂。 面对王世充率兵直逼偃师城, 李密手下大将裴仁基建议分兵守其要路,让他无法东进,并选精锐三万,进逼洛阳,迫王世充回援。王世充回,魏军就后退,他再出来,我再逼洛阳,如此反复,我有余力,敌军疲惫少粮,必败也。 李密开始也赞成裴仁基的话,说洛阳王世充军武器精良,二是没有了粮草,这是直奔着我们粮仓夺粮来的,士气高昂,不宜硬拼。 可单雄信等都说,王世充屡次败在他们手下,现在兵又少,根本不值一提。 而刚在童山之战后归附的陈智略、樊文超也都说新归附的将士都想立新功,希望一展身手,结果大多数将领都喊着要出兵,要入洛阳。 最后李密又动摇了,决定出兵迎战。 裴仁基苦劝无果,记室参军魏征也对长史郑珽说现在我军大战后精锐伤亡惨重,将士们身心疲惫,而王世充洛阳缺粮,决一死战夺粮,其斗志不比上次宇文化及的骁果军低, 现在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就得深沟高垒,得跟李世民打薛举父子一样,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王世充粮尽只能退兵,那时再趁势追击,必然可胜。” 郑珽是李密心腹,嘲讽魏征是老生常谈。 李密自率内营,统秦叔宝、程咬金、裴行俨诸骠骑将军驻于北邙山上, 单雄信统外骑兵扎营偃师城北, 王世充派数百精骑渡河攻单雄信营,李密派程咬金、裴行俨率骑助守,洛阳骁骑精锐,拼死来战,射翻裴行俨,程咬金单骑冲入重围,杀数人,救起裴行俨,突围时被敌将马槊洞穿腹部, 危急之时,悍勇无比的程咬金转身折断了马槊,反杀敌将,终于带着重伤的裴行俨脱围。 李密轻敌,立营北邙山上,却不设壁垒,王世充夜晚又派了二百余精锐骁骑悄然上山,埋伏山谷中。 天明, 王世充誓师,“打赢了,共享富贵,打输了,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率兵直攻李密。 李密的军队还来不及列阵,王世充就率军凶悍的杀了过去,两军激战不久,便有人拥出一个五大绑的人,高喊擒住李密了。 此人却是王世充事先找的一个极似李密的替身,藏在军中,关键时候推出来,果然就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洛阳军高呼万岁,士气大震,而魏军却有些惊慌。 就在此时,昨夜悄然上山埋伏的二百余精锐骑兵,从侧后高处冲了下来,驰入后方李密营地,纵火焚营, 李密军大溃, 原本战前叫嚣着要出击,要立功,要展露身手的原宇文化及降将张童仁、陈智略诸将,直接就率领部下又倒戈投降了王世充。 李密带着万余败兵退往洛口。 王世充趁胜夜围偃师城,郑珽守城,他的手下却打开城门迎王世充入城,王世充夺下此城,不仅获得了许多粮食和军械,甚至还在城中找回了之前随宇文化及北上,而落到李密手中的一众兄弟子侄们, 又俘获了李密大将裴仁基,还有长史郑珽,记室祖君彦等几十人。 王世充擒了洛口守将邴元真的妻子等人,厚加抚慰,让她们各自暗中联络自己的父兄丈夫。 隋郇王郭庆得知后,密报李密,李密没有声张,而是想来个将计就计,和众人商量,等王世充军一半渡过洛水后,他们半渡击之。 然后非常搞笑的是,当王世充率军抵达洛水,李密的哨探却没及时发现,等王世充的兵马都已经渡过洛水,这才发现。 单雄信见到王世充军过了河,不仅没有阻击,这时反而引兵后撤自保,李密见错失半渡攻击的良机,又没勇气坚守,直接轻骑逃往虎牢关。邴元真以洛口仓降王世充,飞将军单雄信也顺势就率部投降了王世充。 留守金墉城的王伯当,也是弃城退守黄河北面的河阳城,李密从虎牢又跑到河阳,与诸将商议,李密还想倚借黄河而守,北面守住太行,南面连结黎阳, 有人对李密道,当初杀翟让的时候,徐世绩也挨了两刀,差点死了,现在失利了却投奔他,他不会给我们两刀? 尤其是现在单雄信已经投了王世充,说不定徐世绩也已经投了,当年翟让、单雄信、徐世绩共建瓦岗,可是结义兄弟。 这时李密才发现,他以前虽人多势众,但都是乌合之众,成份复杂,人心各异,这一失利,结果许多人纷纷投降,李密拔剑欲自刎, 府掾柳燮提议西奔关中, “明公与唐公同族,兼有畴昔之好,虽不陪起兵,然阻东都,断隋归路,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此亦公之功也。” 一众惶恐不安的部下,这时也纷纷道, “然。” 李密看看身边,能打的仅剩下一个王伯当,其余骁勇悍将,诸如秦叔宝、程咬金、单雄信、裴仁基裴行俨、徐世绩等,不是降敌就是重伤,一个都不在身边。 这次再也没有秦琼为他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了。 李密望向记室魏征, 魏征一声不吭。 李密叹惜一声,“悔不听玄成之言。” 魏征也看出来了,这树倒猢狲散,说到底这次败的这么彻底,就是两个主帅身上。王世充是积极进取,背水一战,而李密呢,不听劝告,结果真打起来,一遇挫败就跑。 如果首战失利,李密能够坚守偃师,也不可能这么雪崩。 但说什么都晚了, 这李密就跟宇文化及一样,败一次就彻底翻不了身,王世充败了多少次,都还能够继续卷土重来,这就是差别吧。 于是乎,李密便率着河阳部众,借道河东入关中投李渊。 一路上,还不断有部下汇聚跟随,进入唐境后,居然有两万多人。 长春宫, 一名长安使者赶到, 带来了皇帝的旨意,李密率部来归,让秦王亲自迎接招待,在长春宫慰劳,然后派兵护送到长安。 “李密此人,好谋无决,优柔寡断,志大才疏,刚愎自用。”李世民点评。 杜如晦也道:“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足,也终不免败亡。” “你们觉得李密是真心归附否?” “李密不过势穷来投,我大唐接纳之,则可招募其麾下,但也得提防李密再生异心。” 长安使者还捎带来了一些家书, 杜如晦看过后,面色大变。 “家里出事了?”李世民关切问。 “是无逸。” “那小子还能闯什么祸不成,他不是应当娶了克明你从妹,现在新婚蜜月,如胶似漆吗?” 李逸迎亲前天,杜如晦接到李世民急召,不得不赶来长春宫,当时正是洛阳那边大战的时候, 他也只能遗憾缺席了李逸和十娘的婚礼。 “哎,我没想到,我家老夫人会这般待李逸,” “难道还有比要一百万赔门财和一百万彩礼更过份的事?”李世民问。 杜如晦很羞愧的告诉李世民,本来他已经跟郭氏说好了,杜家会给十娘一个风光的出嫁,会给一份不下百万价值的陪嫁,包括几百亩地的庄子,还有长安的宅子,终南山里的别墅, 以及金银首饰、家具衣被,各种丝绸,以及牛马奴隶等。 “我真没想到,以前老夫人把十娘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宠,这次如此绝情,不但说好的百万嫁妆一点没给,连亲朋好友都没邀请,也没有婚宴,甚至让十娘仅穿着平民的连裳独自一人出嫁, 这门婚事,现在整个长安都传遍了,成了京师的笑话。” 李世民都震惊了, “你家祖母真是老糊涂了,欺人太甚,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乎?” “都怪我,是我没有把这事情办好。”杜如晦胸中憋着股气,他知道郭氏这不仅是冲着李逸,也是冲着他来的。“我对不住无逸。” 李世民安慰,“你也别觉得很对不住那小子,真正丢人的是你们杜家。” (本章完) 第149章 又见故人 第149章 又见故人 李密至蒲州, 前方就是黄河渡口蒲津关, 此处战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而在平时却又是商旅往来的黄金道。 李密看着前方渡口巨大的石牛雕像,还有已经在那等候迎接的唐朝官吏,捋须感叹, “我拥众百万,一朝解甲归田,山东连城数百,知我入关,派人去招,必然也会全来归顺,比汉之窦融,功亦不小,岂能不安排一要职?” 有人便说,“起码也得拜太尉、再授一省之长官。” 李密率部过浮桥, 侯君集率部前来,命令李密所部交出铠甲军械。 李密部两万余人,除家眷外,也还有不少兵马,听闻后很是不满。 李密也没了好心情, 魏征劝说既然入关,那就得听朝廷安排。 李密只好下令交出铠甲武器, 秦王李世民迟迟没有现身, 一直到所有武器铠甲全都收缴完后,才有送来饭菜。 却只是简单的小米饭,加点酱菜。 对于这样的饭菜,李密部下极为不满。 供给李密的饭菜,也是非常简陋,仅有一壶浊酒,一碗冷切羊肉,还有一碗猪肉,以及一条鱼一个汤。 李密觉得这是李世民故意侮辱他,怎么能让他吃猪肉呢? 他在洛阳那也是堂堂太尉、中书令、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魏国公。 “魏公,或许这是那位二皇子有意为之,试探明公。” 李密此时已经心生后悔来投关中了, 只得愤愤的倒了杯浊酒饮。 饭后, 又有官员过来,却是要求李密手下的军士,留在长春宫接受整编训练,其余官将以及家眷等,则可随李密前往长安。 李密又怒了一下, 然后在众人劝说下,无奈接受。 这晚李密只能夜宿晋城外, 直到次日一早才被请到长春宫见到了那位在陇右一举大败薛举的李世民。 “昨日有急事出城巡视去了,没想到魏公昨日便到了,有失远迎。” 李密一肚子气,却也不好发作, 李世民在长春宫设宴,盛情款待,准备了非常丰盛的酒菜,许多都是宫廷名菜。 跟昨天的冷猪肉一对比,天差地别, 李密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 次日,李密王伯当魏征贾闰甫等一行前往长安,李世民还特意派了二百骑护送, 李密带来的两万多人,大多暂留在同州,其中近万兵士,更被就地整编。 长安, 秋播还在继续, 李逸现在每天在少府监下的一些铁器作坊跑,负责督造新犁。 第一批新犁完成,皇帝看后很满意,分赐给诸公卿家,李逸也得到了一张新犁。 不过他利用职务之便,已经给自家也建起了一个犁作坊,铁匠、木匠也都挖来了,又从他招的流民中,挑了些青壮做计、学徒, 虽是草台班子, 但照葫芦画瓢,制作武德犁也不难。 因为铁件就两个部件,制作起来还是很快的,尤其还是用泥模铸造的,比起手工锻打那可是快多了。 最大限制,其实就是铁料。 好在他这是打造农具,他现在又是负责这块的,借着职务之便,跟少府监等相关部门,沟通采购也有便利。 这个新作坊,就设在将军营,稻草棚一搭,围点胡基土墙,垒起炉子, 叮叮铛铛的就开干, 那边木匠们带着伙计、学徒,也是干的热火朝天,李逸还特意搞了流水线式作业。 把一张犁的不同部份,分开来制作, 匠人们只做一样,能更熟练更快,而采用标准化尺寸生产,效率提升不少。 对质量把关,也更方便,哪个部件出问题,就是谁的责任。 新犁供不应求, 李逸优先给自家用,然后是其它亲戚朋友们,都不用怎么特意宣传,这种好东西一面世, 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想要一张。 对比下,确实比原来的犁好太多,不仅仅是轻便灵活,最重要的是省力啊,哪怕没有牛,人背着武德犁,也挺快了。 妇女、少年都能背的动。 对许多百姓来说,都是买不起牛的,只能佃租大户家的牛,而牛租很贵,往往直接就要地里一成收益。 可没有牛,光靠人背犁,或是直接铲,那又种不过来。 作坊生意忙碌不已, 李逸也是一再招工扩建,仍供不应求, 这玩意利润也还不错,又多了个进项。 从少府监押着又一批新犁交付给司农寺,李逸便骑马回家,他这差事其实很闲,不时的过去瞧一瞧就行,具体的事务,都有各自衙门的人专门负责。 李逸经过春明门大街时,发现今天街上人很多, 街角巷口的武候铺的武候数量也大增,巡街的骁卫巡骑也很多,还有不少百姓也站在路边,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浅水伯这是散衙归家呢?”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李逸望去,是一名披甲军官,原来是左骁卫的队头丘神俨,“啊,原来是丘兄,你们这是?” “浅水伯没听说么,今日李密入京,圣人下旨迎接呢。” 原来如此, 李逸在长安,也听说了中原的大战,李密和王世充这对死对头,在河南斗了这么久,终于决出胜负, 但结果是出乎许多人意料的, 不是一直压在洛阳城进攻的李密赢了,这个不久前还刚击溃了率骁果北上的弑君者宇文化及的枭雄, 最后却还是被他的手下败将王世充击败,而且一败涂地, 宇文化及童山战败,逃到魏州,喊着宁可不为一日天子乎,登基称帝建国号许,而李密兵败后,却没想着重整兵马卷土重来,反而就直接跑关中投降李唐了。 远远的, 一支人马过来, 李逸也就站在路边想瞧瞧这位隋末有名的枭雄, 很快,在一群唐军士兵的护卫下,李密过来了。 丘神俨还帮他指认,“那个穿白袍的就是李密了,” 李逸惊讶的是李密看起来很年轻,可能四十不到。 “李密多大年纪?” “应当是三十六岁吧,” “啊,才三十六?” “嗯,八柱国之后,曾经也是一门鼎盛,他曾祖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弼,北周迁拜太师、赵国公。” 李密的祖父是北周太保、邢国公,父亲是隋朝上柱国、蒲山郡公。 他跟李渊差不多都是很年少的时候,就袭父爵了。不过李渊是八岁袭唐国公爵,而他在开皇中袭的是蒲山郡公爵。 但是李密年纪轻轻就收养门客,礼遇贤才,救济亲朋,又好读书,拜师大儒名下,还留下过牛角挂书这样的故事。 大业初,任东宫千牛备身,杨广觉得这个额锐角方的黑小子,当侍卫也不规矩,总是东张西望,就让他别干了。 李密也从此辞官专心读书,直到三十岁时,干了票大的,杨玄感起兵造杨广的反,特意把好友李密接来做军师。 李密献上中下三策,可惜最后杨玄感还是很快败亡,李密也从此东躲西藏,据说他跑到淮阳郡隐姓埋名,在那当了个教书先生,还被一个大户看中,娶了他家女儿, 但后来因写诗感怀,被人发觉异常举报,只好流落江湖。恰那时各地反隋风起云涌,李密后来上了瓦岗, 人家翟让对他很好,结果这家伙后来却干掉了翟让,可以说,虽然他抢夺了瓦岗的基业,但当他火并翟让的那刻起,也为他如今的败亡埋下了因果。 论出身,李密应当不比李渊差, 但要说能力,可能还真要比李渊差不少,李逸觉得他们的差距,主要还是格局上。 “浅水伯以为,李密来投,陛下会授他何官爵?估计能封王吧,起码也得一个三公。” 李逸呵呵一笑,看着那个骑在马上,刻意穿了一身白衣,却有几分得意的李密,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你只是个丧家之犬, 却摆不正自己位置,这不是找死么。 想到这位确实很快就要死了,他没接话。 李密那群人,李逸一个都不认识,说出名字来可能还知晓几个, 那个诤臣魏征,应当也在这其中吧,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 他在这样想的时候,李密队伍中有一个中年人望到街边李逸,一身绯袍骑着匹白色大马, 人俊马雄。 中年人盯着仔细看,越看好像越熟悉。 “不可能,”他嘴里嘀咕着。 旁边另一个年轻文士笑问,“魏兄说啥?” “我刚好像看到一个故人,但可能只是认错了。” 年轻文士顺着魏征目光望去,一个年轻人身着绯袍骑着骏马,不由惊叹,好年轻好俊秀, “如此年轻,就身着绯袍骑俊马,当是长安哪个门阀家公子吧,又或者是宗室子弟?” “也许吧。” 队伍过去, 李逸跟丘神俨又闲聊了几句,便骑马回了平康坊宅。 晚上, 皇帝设宴招待李密一行, 席间,年轻文士又看到了今日入城时的那个绯袍年轻人, “魏兄,你今天说的那个故人也来了,我帮你打听了一下,那人名字李逸,宫苑副监,爵封浅水县开国伯,但此人既不是名门望族子弟,也不是宗室子弟,此人几个月前,还仅是个出家的道士, 魏兄你以前也做过游方道士,是不是你们以前还真见过?” 魏征惊讶,“许兄你说他叫李逸?以前是道士?” “嗯,李逸,以前道号无逸,今年才十六。” 魏征差点惊呼出声,难道真是他。 (本章完) 第150章 魏玄成师兄 第150章 魏玄成师兄 身为检校宫苑副监和浅水县伯爵,李逸今天也获得参加宫宴资格。 今天这顿宫宴很奢华,好多菜李逸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过。这些菜名字还都极好听,他坐在殿中一角,很悠然的享受着这些美食。 那道红羊枝杖,就让人流口水。 这是道烤全羊,烤的是红羊,也叫羱羊、北山羊。 这羊是山羊一种,有一对弯曲的大长角,长达一米半。 整只羊架起来烤,烤好了抬上来,那对长角还在,十分威风。 李逸看着离他不远的那只红羊,估计毛重得有二百五六十斤。 他旁边是宣城县公、司农少卿武士棱,虽然身着紫袍,但看着像是个刚从地里看麦子回来,换上新衣来吃席的老汉, “这红羊可是肉质极为鲜美,但却也极难捕获,咱今天有口福了。” 看这老汉,真不像是堂堂县公,李逸见他没架子,也就边吃边跟他聊天,“这酒不太好喝,我带了点自酿的柿子烧,宣城公可要来一点?” “柿子烧?还真没喝过,来点。”武士棱笑着道。 看着老头刚才菜没上就开始喝上了,也是个好酒的,于是从怀里摸出个酒瓶。 “咦,你这酒器可真漂亮,不仅晶莹剔透,还湛蓝明亮,这得是上好的水晶雕刻而成吧,” 李逸是旧瓶装新酒, 这瓶子是五粮液的蓝钻瓶,钻石瓶型,确实是挺好看的。别人过年送的酒,喝完后瓶子好看就摆酒架上了。 今天特意拿这旧瓶装上新酒带来,也是想在这宫宴上展示一下他的柿子烧,要是有喜欢喝的,岂不是就有客户了。 李逸打开瓶盖, 老武吸溜几下鼻子,“好大一股香味。” 他看着倒入杯中的酒液,澄清通透,跟常喝的酒不同。 “这个跟烧酒不一样啊,这么清澈?” 虽然烧春酒也叫清酒,但其实属于黄酒,越放颜色会越深,从淡黄色再到红褐色。 而一般的白酒,是没有低温加热过的生酒,也叫生春。 老武也是喜欢喝酒的人,浊酒、烧酒都喝,可还真没见过这种清澈如水的酒,但端起来一闻,酒香清雅纯正。 他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 仿佛一股热流顺着嗓子眼,一下子流到了胃里, 这种冲击太强烈了, 可砸巴砸巴嘴,细细品味,除了辛辣和灼热外,又能感觉到一丝柿子的甘甜味道。 又抿了一口,这次有准备,没喝太多。 细品慢尝, “口感细腻,回味悠长,嘶,够劲!” 老武从没喝过这样的酒, “宣城公可喝的惯否?” “嗯,不错,不错。” 他端着小杯子慢慢的品尝着,越喝感觉越上头,明明很辣,但却有种独特的魅力,放不下。 喝了一口,总想再来一口。 武士棱年过甲,以前在并州文水老家,其实也就是个乡下地主,虽说祖上也阔过,但到他祖、父时也仅是不起眼的小官,顶多算是寒门了。 他在乡下做地主,偶尔也去塞外做点买卖,贩牛马皮毛回来,去的时候带些丝绸布匹针线食盐等, 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 后来老四武士彟跟着唐国公起义,他们兄弟几个也只好带着子弟家丁一起,倒不料很快就进了长安,他也因此得封宣城县公、司农少卿,二弟士逸也封了个安陆县公。 至于老四,那更是爵封义原郡公,黄门侍郎。 其实武士棱还真没立过啥不得了的功劳,但武士彟是李渊心腹,武家子弟跟着起义,便也都是起义元从。 想当初李渊起兵之初,三万元从,全都泛授宣惠尉绥德尉的正、从七品散职,而如武家这样地方豪强子弟效力军中支持的,更是泛授朝散大夫这样的五品散职。 几个月时间,从太原到长安, 武士棱也就跟着搞搞后勤,然后论功行赏,他就得了个县公爵位和司农少卿的四品官, 相比起来,李逸现在这县伯、九转勋,从六品职事,正七品的散职,那都算的上是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挣得的了。 老武直接手抓箸头春吃了起来,十分豪迈。 这道箸头春,其实就是烤鹌鹑,不过烤的颜色金黄,外焦里嫩。 老武抿口酒,嚼几口鹌鹑,美滴很。 “你这个柿子烧,莫非真是用柿子酿的?” “确实是用柿子为主料酿成的,这酒新酿成,若是放到窑洞或地窖里保存,三年以上口感更佳。” “想不到你不仅文能做三字经,写瘦筋体,这武还能随营打仗,献策败敌,又能做腐竹、酿柿子烧,人才啊。”老武打量着李逸,“我都想不明白,京兆杜氏居然还会那样待你,他们真是高高在上太久了,” 李逸端起酒抿了一口, 看来他跟十娘的这特别的婚事,也终于是让满长安皆知了, 老武也替他打抱不平,不过估计老武这样的平时可能也遭受过杜氏这些名门的歧视,毕竟在那些名门眼里,并州文水武氏,那不过是北方边地的小豪强, 如今虽发达了,一门三公,那也仍是暴发户罢了。 李逸如今,还真就跟老武他们家一样,在底层人看来,那是一朝得势的新贵,可在那些门阀眼里,你们就是暴发户而已。 管你县公还是县伯,人家照样瞧不起你。 “我是你这个年纪,宁可不娶,也不去贴他们,还二百万钱,可真金贵呢,这咱得买多少顷地,盖多少大房子,买多少牛马, 就是纳妾买婢,都能买一百个。” 李逸看他杯里酒没了,赶紧又给他倒满, “武公,晚辈敬你,” “喝,”老武也是洒脱,烤鹌鹑吃完,又捞起遍地锦装鳖开啃,这玩意其实就是清炖甲鱼,但做也来味道确实好,估计那汤有讲究。 一老一少, 你一杯我一杯, 老武不知柿子烧的威力,数杯下去,醉了。摆摆手,趴着睡着了。 李逸举着酒杯,倒一时有点寂寞如雪,他喝了半天,其实也就喝了一小杯。 这时, 皇帝李渊高兴的哈哈大笑,正手搭着李密肩膀喝酒呢, 喝高兴的皇帝招手, 于是便有官员拿出一个锦盒。 “陛下有旨!” 皇帝赐封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李密长安旧宅仍赐还给他。 “吾二人同饮此酒,以明同心,弟来投长安,朕深感之,推赤心于弟,愿为弟做媒,将阿舅之女独孤氏许之。” 李密笑的有些勉强, 皇帝给他的封赏,很不如他意,原以为起码也得拜个尚书吧,结果仅是个光禄卿。 这虽位列从三品,却是没什么职权的闲职。 可当着皇帝的面,在今天这宫宴上,也无法发作,只能很僵硬的笑着。 跟随李密前来投唐的王伯当,是他忠心耿耿的心腹,却被李渊赐封为正三品的左武卫大将军, 李密另一个心腹,元帅府司兵参军兼记室贾闰甫,原本也是张须陀麾下,其父更是张须陀副手贾务本,被李渊封为熊州别驾。 记室许敬宗,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童山之战后弃宇文士及降李密,如今又归唐,授涟州别驾。 封赏名单很长, 不过却没听到魏征的名字,他正奇怪,魏征倒是主动来找他。 “无逸?” 李逸疑惑的打量着他。 “不认得我了,六年来我可没啥变化,倒是你小子变化挺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李逸眨巴眼睛,确实不认识。 “六年前,河北赵郡,滹沱河畔,鼓城,紫云观,广亮道人和他的徒弟玄成、玄济,” 李逸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相关信息。 “你是玄成师兄?”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以为你是富贵了就忘了师兄呢。不过我也早还俗了,如今恢复俗家姓名魏征。” 魏征主动的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吸溜下鼻子, “好香的酒,” 他直接抄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迫不及待的就品尝起来,对于那精美的酒瓶,却并没太在意。 李逸没想到魏征居然还是他的故人。 这事说来话长, 六年前,滈河上游发泥石流,发了大灾,百姓背井离乡逃难,无极观李老道带上了十岁的无逸也开始云游四方。 他们从关中到河东,再翻越太行到了河北。 赵郡鼓城滹沱河有处河口,被称为紫河口,据说这里有座汉京观,曾埋葬着十万黄巾军的尸骸。 后来开皇年间从定州来了个道士广亮,四处募捐,收敛白骨,在旧京观遗址上建了个道观,紫云观。 广亮道人后来在这招收徒弟, 家在附近的魏征,父亲也曾为官,但他属于父亲的老来得子,年少时父亲就病故,魏征喜欢读书,却不会经营,结果很快日子过不下去, 那时朝廷课役繁重,魏征为了逃避赋役,干脆就跑到紫云观做了道士,道号玄成。 六年前,李老道带着李逸从河东云游到此,在紫云观停留了一顿时间。 李老道和广亮道人相处的挺好,而少年无逸则也跟玄成相处不错,玄成还教李逸读书,两人以师兄弟相称。 半年后,李老道带着无逸继续云游天下,就此别过。 不料六年后再重逢, 玄成道士,成了李密的行军记室,而无逸道童,居然成了大唐的浅水县开国伯、检校宫苑副使。 “好酒,” 魏征捋须,“今日在春明门大街上,就看到你,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但没认出来。” 李逸看着魏征,记得无逸认识他时,他已经三十三岁了,结果现在转眼六年过去了。 “师兄既还俗,可娶妻生子?” 魏征端着酒杯,“这天下动乱,哪又顾的上娶妻。” 哦,原来还是个老光棍。 三十九岁了,真正的大龄剩男了。 “当初你们走后没多久,我也就离开了紫云观,武阳郡丞元宝藏聘我为典书记,后来元宝藏归附瓦岗,我又被李密征为记室,这几年东奔西走,可惜一事无成。” “无逸,你跟我讲讲,怎么就突然成了浅水县伯爵,还有,你师傅李真人呢,你怎么也还俗了?” “哎,我跟我师傅是今年夏初回到关中的,结果刚回到无极观没几天,遇暴雨垮崖,窑洞塌了,师傅没了,朝廷清查没度牒的僧道,我只能还俗。” 两个聊到宫宴结束,都还没尽兴。 “师兄来了长安,住哪?” “我还等朝廷安排呢,” “那干脆先到我那住,我住平康坊,宅子也有八亩,房间也多,咱们师兄弟见面,可得好好聊聊。” “行。”魏征其实也挺闷的,在李密那也不得重用,这来了长安,结果好多人都封赏了官职,他却没有。 (本章完) 第151章 为魏征指路 第151章 为魏征指路 李逸带着魏征走进东市的一间煎店, “王娘子,来两份煎,” 铺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忙碌着,衣袖用绳索缚定挂在脖颈间,露出两支素手。 “啊,李郎来了,快坐。” 王娘子笑着过来,赶紧给他们的桌凳擦了一遍,接着又给两人一人端了碗浆水。 魏征打量着这个妇人,可能二十岁左右,长的有些姿色,干活很麻利。等王氏走了,他笑问李逸,“听说你娶了京兆杜氏千金,怎么跟东市店的妇人关系也不一般呢?” “常来,便熟了,不过倒没别的关系,前段时间我随军泾州,后来在泾州城里一个店吃煎,店家王麻子见我是长安来的,委托我个事,说有个女儿嫁到长安三年了,随夫在东市开了个煎店,但战前就很久没有音信了, 于是委托我带些东西来,看看女儿女婿情况,最好是能寄封家书回去。” 李逸端起浆水喝了口,味道不错。 “我回长安后,便按着地址寻来,结果发现王娘子的丈夫病重,家里借了不少钱,店也被抵了出去,自顾不暇呢,” “然后呢?”魏征笑问。 “我就帮了点忙,” 对李逸来说,王氏遇到的难题,于他只是小问题,他借给王氏一笔钱,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先还清了债务,拿回了店铺。 丈夫呢也可继续买药医治,婆婆在家照顾儿子,王氏则专心在店里做生意赚钱。 王氏以前在泾州就跟着父亲王麻子煎,煎手艺很好,人长的也不错,西北边地来的,也较彪悍,这性子倒反而是很让人喜欢,生意很好, 李逸来东市时,也挺喜欢来这里坐一坐的,帮着赶跑了几伙想来占便宜的地痞闲汉,东市人也知道王娘子后面有位贵人,一般不敢来招惹。 “你那个柿子烧,拿出来咱再喝两杯。”魏征好酒,自己也酿酒,甚至还改进了祖传酿酒方子,酿出的酒也很不错。 李逸摸出酒瓶,一人倒了一杯。 他打量着魏征, 今年三十九岁,看着像是四十五往上了,一脸皱纹,甚至有些白头发,人比较高、瘦,留着山羊胡子,更显老气。 身上一件麻布的夹袄,显得有些旧。 挺落魄的, 无逸记忆里,六年前的玄成师兄,还是比较充满朝气的。 或许是这几年东奔西走,怀才不遇,消磨了一些志气吧。 “广亮师伯可还好?” 魏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咂巴嘴,长叹一声,“紫云观毁于战火,我师傅也没于兵灾,” 李逸也不由的叹息, 这狗日的乱世,连出家人都逃不过啊。 王娘子端来煎好的油炸糕,还端来一盘子烤好的豆腐。 配了两碟小菜, “李郎你们慢吃,” 李逸见店里生意还是很不错的,“这烤豆腐卖的怎么样?” 王氏笑着说李逸教她店里做烤豆腐,没想到很受欢迎,虽然这豆腐烤起来十分费功夫,得文火慢慢烤,一点急不来,可炭火慢烤好的豆腐,外酥里嫩,烤的鼓鼓胀胀胖乎乎的, 放到嘴里咬一口爆浆,蘸上配制的蘸料,味道更佳。 这种烤的豆腐,不是普通豆腐,需要发酵,有点发霉微臭,这时的豆腐拿来烤是刚好的,风味独特。要是没发酵,那烤不出这味道,反而还有些酸。 李逸在长安两市的豆腐铺子已经开业,他给王氏店里供应这种发酵豆腐,教她卖烤豆腐,既帮她提升生意,也同样是给自己铺子增加销量。 “我给你再提个建议,” 李逸看了眼小店,“你应当在做个大方桌,中间放个炭炉烤架,桌子除你烤豆腐这面,其余三面放碗、筷、蘸水, 现烤现吃,你现烤,客人现吃,还能边吃边聊天,更有氛围,” 魏征道:“这围着现烤现吃,也不好计数啊。” “这容易,客人每夹一块豆腐,你就在他面前放一粒黄豆,最后结账时,有几粒黄豆,就是吃了几块烤豆腐。或是把黄豆放在自己面前也行,都比较方便的。” 魏征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法子好,黄豆计数,就不用心里记着记错了,更不会有争执。我也提个建议,这烤豆腐跟煎比起来,更适合慢慢吃慢慢聊,你可以捎带卖点酒, 这酒加烤豆腐,最合适慢吃慢聊了,而且酒的利润当不少。” 李逸觉得魏征这提议很不错, “现在朝廷禁屠沽,不许私酿,酒特别贵,也不好买嘞。”王娘子道。 “这个容易,我刚好有酒铺,有自酿的柿子酒,到时你可以试着卖卖看。” 李逸说着让她拿来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小杯,“王娘子你试试我这柿子烧,酒劲比较大,慢点喝。” 王娘子笑说她以前在娘家,每年都要帮父亲酿糜子酒,冬天还要烧酒,被酒气熏的酒量还行。 端起酒杯先闻了闻,“这酒香味独特,还有点柿子香。” 轻抿一口,脸微红, “果然劲大。”又抿一口,细品。 一杯酒喝完,“这酒,不错。” 王氏决定拿些柿子酒来卖,就按李逸说的,打一张大的方桌,现烤现卖,一张桌其实也不止能围三个客人,多围几个也行,甚至若生意好,也不一定只设一张烤桌,可以多弄几张。 她一人烤几张桌子也忙的过来。 “无逸你这酒朝廷不禁吗?”魏征问。 “我这酒不用粮食,我找了上面特别申请,所以拿到了酿造许可。” “难不成真的只用柿子酿制?” “嗯。”李逸点头。 魏征有点想不明白,酿酒居然不用粮食,俗话都说酒是粮食精,不用粮食只用柿子酿成酒,这可就很了不得了。 李逸能拿到许可,也是跟官方的酿酒坊合作的,他向官坊买酒曲,还买酒糟。 买酒糟是柿子发酵用,用酒糟发酵还是比较稳定且节省的,后世柿子烧,一般都是用做馒头的酵母, 酒糟发酵更稳定同时,还能让柿子烧风味更好。 对于酿酒官坊来说,酒糟没啥太大作用,只能喂牲口,李逸钱购买,他们自然乐意。 又有客人要烧豆腐,王氏便过去招呼,还跟这熟客说打算弄烤桌,还要卖酒,问客人意见。 那客人也说不错,很期待。 “这个妇人挺能干的,”魏征道。 “嗯,妇女也有顶半边天。”李逸笑着说。 这话倒让魏征愣了下, “师兄有什么打算呢?” “现在很迷茫,”魏征实话实说, 跟着李密,用心辅助,可根本不得重用,如今随着李密来投长安,也还没得到任用, 他可能跟其它没授官的人一样,可能还得等。 “我对长安也不熟,我这关东人来了关内,两眼一抹黑。” 魏征这些年也没攒什么钱,只攒了十几箱书而已。 要是迟迟不授官职,魏征在这长安城,甚至都生活不下去。 李逸看他迷茫的样子,哪里像是未来名相,一代人镜啊。 “我听说太子倒是很礼贤下士,到处招揽人才,要是朝廷迟迟不授官,我只能去东宫碰碰运气。”魏征实话实说。 “听说太子很欣赏你,还曾要举荐你为侍御史?要不你帮我引见下太子?”魏征道。 李逸给魏征续了一杯酒。 “其实,我觉得以师兄之才,现如今留在长安,难以施展才华,倒不如再出去搏一搏。” “出去?”魏征意外,“我觉得当今天下大势已明,江山必属李室。” “师兄说的没错,我说的出去,不是去投别人,而是出去建功。” “细说。”魏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李逸放低声音,“师兄,如今李密兵败来投,但他在关东还有许多地盘、人马,虽然有不少人投降归附了王世充,但仍还有许多没降的, 这些人马中,尤以黎阳徐世绩名望和实力都不弱。 师兄可以上书朝廷,主动请求前往黎阳为朝廷招抚徐世绩, 东到大海,南到长江,西到汝州,北到魏州,这么大的地盘,那么多兵马,现在也都迷茫着呢, 师兄你在李密帐下这么久,跟徐世绩等应当也是相熟,此时毛遂自荐,代朝廷前往招抚,岂不是正好?” 魏征眼睛明亮起来,“可是,朝廷真会如此信任我?” “朝廷现在以秦王为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又在陕州设有总管府,以宗室李孝基为总管,此前还派大理少卿张道源慰抚河北, 这次中原剧变,朝廷肯定也很快会派宗室、重臣出任山东道安抚大使、副使,就如马元规任山南道安抚使一样, 但是,就算派出宗室重臣为安抚大使,可仍还需要一个中间人。 你以前是李密的记室参军,现在跟李密入长安,再去山东招抚,肯定比我大唐派去的人,更能让徐世绩等相信。” “好,”魏征举杯,一饮而尽,下定决心,不去东宫自荐,而是要再回山东走一趟。 “师兄记住,山东之行,最关键的就是徐世绩,他是瓦岗创立元老,如今实力也最强,李密败走后,没降王世充的,现在都以他马首是瞻,只要你能说服他归附,则整个山东李密旧部,都会跟着归附, 就算只劝降了徐世绩一个,也绝对是大功一件,起码能给师兄挣个绯袍。” (本章完) 第152章 嚣张突厥使者 第152章 嚣张突厥使者 李逸和魏征师兄弟俩,牵着马走出东市, 魏征一扫颓靡,精神振奋,满面红光,恨不得现在就能领命出山东。 “让开,” 突然,前方马蹄声声,冲出十余骑,当街纵马,一路风驰电掣,旁若无人。东市门口人流很大,赶车拉货的,推出贩浆的,挑着担子的,还有采买的百姓,许多人躲避不及, 一时尖叫连连, 有人被撞倒,有人车翻了, 可那些骑士却扬长而去,视若无睹。 众人在后面叫骂,却无人拦截追赶。 “这些是什么人,如此嚣张跋扈?”魏征问。 东市坊门口一个武候道:“那是突厥特勤阿史那·骨咄禄的部下,” “你们难道就不管?任由一群突厥人在长安如此乱来?” 武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接话。 他们倒想管,但不敢管,上头也不让管。 要说一个突厥特勤的手下,本来是不敢在长安这么嚣张的,但是凡事都有因。 “师兄,先回吧。” 李逸拉着魏征回到平康坊自家宅子,还特意叫了十娘出来相见。 “这是我师兄,河北巨鹿曲阳人,刚来长安。” 李逸简单的介绍了下魏征,说了当年他随师傅李真人云游鼓城紫云观,跟魏征师徒相识的经历。 “我请师兄来家里住,暂住东跨院,” 魏征很客气的见礼。 李逸带着魏征来到东跨院,安排他住在西厢客房, “你赶紧跟我说说那突厥人是什么情况?” “这个事呢,确实是有内情的,”李逸坐下。 北方草原的突厥,曾经东西纵横万里,非常强大。不过在隋初,文帝杨坚采用合弱离强的计谋,趁突厥内乱之机,也是频频出手,后来扶持启民可汗,击败其余各汗,成为东突厥大汗, 还连嫁两位公主给启民可汗,因此也换得启民可汗对隋忠心耿耿。 他儿子始毕可汗继位后,也曾对中原大隋恭敬多年,直到后来始毕可汗跟着杨广观战辽东, 见识到了大隋外强中干后,便不再畏惧中原。 后来便有了始毕可汗趁杨广北巡塞外,率二十万骑突袭,把杨广围在雁门,差点将杨广请去草原做客。 虽然雁门之围,最后解了, 但那以后,中原更是彻底大乱,而突厥也越发轻视中国。 隋末各方起兵之枭雄,无不臣服突厥。 李渊当初下定决心,太原起兵,很关键一点,就是得到了突厥人支持。 当然,突厥人不会好心白帮忙,是有条件的。 李渊也很清楚,所以他对突厥许下承诺:愿与可汗兵马同入京师,人众土地入唐公,财帛金宝入突厥。 突厥得了这样的许诺,也是很积极的出兵出马支持。 李渊几个月时间就杀进长安城,立了杨侑为天子,自领大丞相,封唐王。 始毕可汗也是立马就派了特勤骨咄禄来贺,其实就是索要当初承诺的好处,长安的财帛金宝都该归他。 李渊也确实给了始毕可汗许多金银钱帛,但并没有按约定的给,理由是中国未宁,还有那么多割据势力,得招兵买马得打仗,需要钱粮。 但这个理由,始毕可汗并不满意, 说好的土地人口归你,财帛金宝都归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于是突厥也支持梁师都、刘武周等各方势力, 李渊称帝登基后,见突厥人支持对手,于是赶紧又派了刘文静、郑元璹等数次出使突厥, 每次都送了不少金银,就是想稳住突厥。 就在前不久,击败薛举后,李渊还又派了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璹再次出使突厥,这次还送了许多女妓给始毕可汗。 而始毕可汗也又派出阿史那骨咄禄来唐。 骨咄禄这次来,可不是替始毕可汗感谢李渊送他美人的,还是来索要他那份蛋糕的。 甚至在骨咄禄南下的时候,始毕可汗还派兵入侵大唐边境, 李渊也很无奈, 但面对强大的突厥,尤其是现在还有那么多割据势力,他根本不敢跟突厥翻脸。 因此这次骨咄禄来长安,李渊更是直接拉着骨咄禄一起坐到自己的御座上,赏赐他金帛美人。 阿史那骨咄禄不过是突厥一特勤而已, 自恃突厥强盛,又被李渊捧着,于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他的手下也是公然在长安城街道纵马, 甚至看上什么东西,直接就抢, 而朝廷这边也得了皇帝旨意,不许追究,商家被抢了东西,朝廷支付。 “其实,陛下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李逸道。 魏征很生气,“怎么能对突厥如此卑躬屈膝呢?” “师兄放心,不出十年,我大唐就会开始跟他们清算的。”李渊从没有臣服过突厥,只能说一开始,他就是向突厥借兵,双方是合作关系, 隋末以来,各地反王向突厥称臣的很多,刘武周、梁师都、张长逊、郭子和等等,这些人一大特点,就是接受突厥可汗册封的可汗、设等封号,比如刘武周是定扬可汗, 河北的漫天王王须拔,依附突厥,被封为南面可汗,他死后,部下魏刀儿继承这个封号,魏刀儿死后,甄翟儿继承。 朔方梁师都依附突厥,得赐狼头纛,被封为大度毗伽可汗。 榆林郭子和开始被封为定杨天子,他不敢授,改封屋利设。 五原的张长逊,跟未来颉利可汗莫贺咄设是紧挨着的邻居,也是再三巴结,跟莫贺咄设拜了把子,讨了个割利特勤的封赏。 离石的匈奴人刘季真,也向突厥讨封,始毕可汗瞧不起他这杂胡,气的刘季真自封为突利可汗,硬要当突厥走狗。 而当时陇西的薛举,河北的窦建德、高开道、罗艺,中原的王世充、河西的李轨,虽未受突厥的册封,但也全都讨好突厥。 李渊好歹没向突厥称臣,只是合作。 他起兵之初,刘文静带回两千突厥骑兵,当时突厥人要求李渊军旗为白色,他们突厥就尚白。 可最后李渊选择军旗一半白一半红,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李渊确实没向突厥称臣。 比起那些定杨可汗、南面可汗、大度可汗、割利特勤、屋利设等等好多了。 “师兄,待中原安定,自然就可以收拾这些草原狼子。想当年,中原强盛之时,启民、始毕父子两代都曾十分恭顺, 长孙晟出使突厥,指着营帐前的杂草说,这草真香。启民可汗俯身去闻,说怎么没闻到香味。 长孙晟说自古以来,天子巡视,诸侯都要亲自打扫道路,将路上野草铲除,这样才能表示对天子的尊敬,我看到地上杂草丛生,还以为是可汗特意为陛下留的香草呢。 此话一出,启民可汗赶紧拔出腰间金狼头佩刀,亲自除草,其余各部首领,也是纷纷效仿,随后启民可汗传下金狼令箭,举国之力修建一条从草原到涿郡的道路,长达三千里,宽百米,堪称奇观。 师兄,如今中原动荡,内乱不止,突厥人才敢这般嚣张跋扈,只有我们安定了,强盛了,突厥人自然也就不足为惧。” 魏征也感慨,“想当年隋文帝是何等了得,结束南北三百年之动荡分裂,励精图治,开皇盛世,可惜却都被杨广所败坏了,他确实配炀这个谥号。” “朝廷今年虽然击败了陇右薛举,稳固了关陇,但朔方有梁师都,河西有李轨,龙兴之地河东北面也还有刘武周,就连河东都还有个尧君素,山南有朱粲、荆州有萧铣, 形势仍不容乐观,如履薄冰,正因此,师兄前往山东招抚,才显得格外重要,若能成功,更是大功一件。 我大唐也能早日平定中原,将来早清算突厥。” 魏征被这么一说,觉得身上担子陡然变重了。 夜里, 十娘枕在李逸的臂弯里,“我阿兄给我来信了,说知晓了家里的事后,很生气,说本来跟阿祖商量好了百万嫁妆的,还会有风光的婚礼,谁料最后阿祖趁他不在家,会这般绝情,阿兄说等他从长春宫回来,一定帮我把嫁妆补上,” 李逸笑笑,“有没有也无所谓。” 十娘却认真道:“我要,” “好。” “等阿兄回来后,我们再回去祭祖,到时树钗钿礼衣回门,我要让杜家上下都看到,这是我夫君给我挣的诰命,我杜十娘没有嫁错人,是他们看走了眼。” “谢谢娘子帮我争面子。”李逸扭头亲了她一口。 “夫君,我看你对这个魏师兄很不一般啊。” 杜丽觉得,李逸只是以前在魏征所在的道观里呆了一小段时间而已,应当不至于这么关系好。 “我这魏师兄啊你别看着像个糟老头子,但其实很有才华,有宰相之才,不输你阿兄。” “看不出来,夫君会相面吗?” “呵呵。” “夫君,咱家这阵子天天忙着播种,你还有一块地忘记播种了。” “有吗?” 杜丽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妾身这块地还没播上呢,阿郎,别用那鱼肠,给妾身也种上吧。” 李逸摇头, “你才十五,过几年吧,身子都还没准备好,头胎生育太早很危险的。” 再次被拒绝的杜丽有些失落,“那你给素君种上吧,她十九了,让她生一个,我来养。” “你就这么想抱孩子吧,咱们还年轻,急啥。” “咱家还等着开枝散叶呢,阿郎现在一妻二妾,要是迟迟没孩子,别人就算不说阿郎,也该说我这个当家娘子善妒恶毒嘞。” “谁敢瞎说,我打上门撕烂他的嘴。”李逸笑道。 杜丽紧紧搂着他,“阿郎,妾身是认真的,阿郎只需播下种子就行,这十月怀胎、生产,带孩子这些都不需要阿郎操心的。” “家里三块地,阿郎不能一直荒着吧,光犁地不播种,那不是白费力气嘛。” (本章完) 第153章 为国荐才 第153章 为国荐才 “早,师兄。” “早。” 李逸笑着走进东院,魏征正在练剑。 一个老书生,剑却舞的不错。 “没想到师兄还会剑法。” “游历江湖,岂能不佩剑而行,更何况这些年天下动荡。” 李逸给魏征带了早餐,“烤包子,羊肉馅的,还有黄馍馍。” 魏征收剑入鞘,洗了手,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这烤包子不就是羊肉胡饼么,味道不错。” “跟羊肉胡饼还是有点不同的。” 魏征一边吃一边道:“我昨夜写了一篇奏疏,自荐去安抚山东,你帮我看看。” 昨夜点灯熬夜,几乎通宵达旦,魏征写下万言书。 根本不是简单的自荐去安抚山东徐世绩等,里面还有根据当今形势,给皇帝提出的十条治国方略,切中时事,言之有物。 “师兄这篇奏疏可不得了,陛下看了一定会很高兴。” 魏征却是边吃着馍一边淡然的道:“也未必,当初我初到瓦岗,给李密也上了十条方略,李密看后却说我老生常谈,一条也未采纳。我在瓦岗,先后上陈了很多建言,都未被重用。” 不过看的出,魏征还是对李渊满腔期望的,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了。 “我找我孙师兄,让他帮忙呈递。” “孙师兄?” “治书侍御史孙伏伽,还是你河北老乡呢,我拜了乡中大儒董秀才为师,孙伏伽曾拜董秀才的师兄为师。” “你们关系很好?” “嗯,孙师兄人挺不错,也很有抱负。” “我听说过他,小吏起家,后来科举中进士,官至万年法曹,因一道奏疏得天子赏识,从八品超擢五品。” 吃过早饭, 李逸便带魏征去拜见孙伏伽,魏征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山东归附一员,要是朝中没人帮忙给他推荐,他这奏疏只怕也未必就能送到皇帝面前。 恰逢旬休, 孙伏伽在家看书, “孙师兄,”李逸提着两瓶柿子烧登门,“我家这柿子烧酒新酿好,师兄尝尝。” 孙伏伽把两人迎进门, “这位是?”能让李逸带上门来的,肯定不一般。 “这也是我师兄,曾经在河北鼓城紫云观出家为道士,巨鹿魏征魏玄成。” “莫不是李密的记室参军事?” “正是在下。”魏征拱手。 “快请坐,魏记室的大名我可是也最有所闻,这次山东入关者,虽第一批授官的名单中没有魏记室,但肯定是要另有重用的。”孙伏伽笑道。 李逸也没见外,直接把魏征那封奏疏递给了他,“师兄帮我看看。” 孙伏伽翻看折册,“好字,”先是对那字赞叹不已,“这不是无逸你的瘦筋体,难道是魏记室文章?” “师兄先看。” 孙伏伽很认真的翻看, 李逸就在旁边煮茶, 茶煮好,孙伏伽也看完了。 “如何?” “好文章,字字珠玑。” 魏征赶紧道:“孙中丞谬赞了,不过老生常谈。” “师兄,魏师兄想做点实事,他想自荐去山东为朝廷招降徐世绩等人,这篇奏疏,想请师兄帮忙呈递圣人。” “如此大才,如此好文章,我当然要荐给陛下,”孙伏伽也是没有犹豫客气,当即就要把这事办了, 魏征感激不已。 孙伏伽在皇帝面前还是比较有面子的,他出面后魏征的奏疏直达天听,李渊看后很是满意。 “如此人才,李密却不知道用,难怪会败。” 他把文章递给裴寂,“裴监觉得魏征所请,该同意否?” 裴寂看后,笑道:“李密兵败来投,但关东仍还有许多旧部,朝廷若不尽快招抚,则将会被王世充和窦建德、杜伏威等瓜分吞并矣。 魏征既然有此请求,朝廷可让他速出关招抚。 朝廷再另派宗室、重臣为山东道安抚大使,整合这些兵马部众,正好从东包夹王世充,配合朝廷拿下中原。” 李渊笑着点头,问左右,“孙伏伽跟魏征是河北同乡?” “魏征是河北巨鹿人,现属定州鼓城,孙伏伽是河北清河人,现属贝州武城,相距三百余里。”殿中监卢宽说道,他似乎猜到皇帝真正想知道什么,又道:“听说孙中丞原本和魏征并不相识, 但魏征和孙伏伽都是李逸的师兄。” “这话怎么说,既然都是李逸师兄,怎么却不相识,还有,魏征怎么又成了李逸的师兄?”裴寂问。 卢宽便把其中原由解释了一遍。 李渊捋须,“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看来是李逸把魏征推荐给孙伏伽的了。”裴寂笑道。 君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皇帝就决定,授魏征为秘书丞,从五品上,命魏征出使黎阳,安抚山东。“裴监以为,派何人去山东主持大局?” “淮安王可为山东道安抚大使,” 淮安王李神通,名寿,字神通,李渊的堂弟。李渊在河东起兵后,李神通从长安跑到鄠县山里,与长安大侠史万宝、河东人裴勣、柳崇礼等人起兵响应李渊。 后来李渊第三女,派家奴劝说了西域胡商何潘仁,一起去依附李神通,于是他们合兵一处,攻克鄠县,李神通拥众万余人,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李渊渡过黄河,李神通等遣使迎接。 他也算是为大唐开国,立下不小功劳,甚至到如今,手底下也还有一支嫡系人马,算是一个实力山头。 如今李神通是右翊卫大将军,任职宗正卿,掌管宿卫。 李神通的能力是得到证明的,有统领部众打仗的经验,而且是皇帝的堂弟,也是可以信任的。 “副使呢?”李渊问。 “副使可选一位山东人。” 李渊道:“那就黄门侍郎崔民干吧,他博陵崔氏,博陵崔在山东够有名望了。” 崔民干出身于博陵崔氏第二房,他的曾祖父就是北魏有名的重臣崔孝芬,虽然崔孝芬逃过了尔朱荣的河阴之变,没成为黄河水鬼。但后来却没逃过高欢的屠刀,崔孝芬等孝武帝重臣,全被高欢所杀, 崔孝芬八子,五个一同被杀。崔民干的祖父是崔孝芬次子,从此离开博陵故土,西奔关中孝武帝,这一支从此世代出仕关陇西魏、北周、隋、唐,累世冠冕,门第清华。 李渊率兵入关中,崔民干也是带着子弟等第一时间主动迎接,李渊称帝后授他黄门侍郎要职。 崔民干这支,虽说离开博陵三代,但毕竟名望在那。 “便以黄门侍郎崔民干为山东道安抚副使。” “山东各路兵马,悉归李神通节制。” 谈话间, 宰相陈叔达带来一个坏消息。 “楚贼朱粲,围攻南阳,霖雨城坏,邓州刺史吕子藏拒贼招降,帅麾下力战而死, 城破,山南道抚慰使马元规,亦死。” 听到这个噩耗,李渊脸上笑容僵住,许久才一声长叹,“马元规乃是朕当年随父在安陆时的同学,朕入长安,第一时间上表归附······” 说到这,李渊叹息。 马元规奉李渊之命,抚慰山南,当时的南阳和襄阳,都在王世充的部下王弘烈掌握之下, 南阳郡丞吕子藏一心忠于杨广,马元规前往招抚,吕子藏每次收到招降书,不仅将之撕毁,还杀马元规派去的使者, 直到后来杨广被弑江都,马元规上书请皇帝派吕子藏女婿持皇帝手诏来招降,吕子藏为杨广发丧成礼,然后才归附长安,拜邓州刺史封南阳郡公。 朱粲流窜到南阳一带后,吕子藏联合马元规将其击败,吕子藏请求乘胜追击,但马元规却不肯,后来吕子藏请求率本部去追,马元规还不肯, 马元规有他的理由,朱粲是流贼,四处流窜,想追击歼灭太难,把他们赶走了就行,先安心清剿余贼,恢复生产,想办法把襄阳也拿下再说。 结果朱粲死灰复燃,很快卷土重来,马元规弃邓州城,退守南阳城,结果又遇大雨冲毁城墙,最终城破,马、吕二人皆战死。 随着他们的战死,马元规辛苦抚慰经营的山南局面,也可以说崩坏了。 “朱贼破邓州、南阳后,已经向西进军,正在围攻淅州,淅州若破,朱贼必然进犯商州, 陛下,朱贼残暴无比,被他打下的城池,都洗劫一空,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壮丁裹挟为军,打不下城池抢不到粮,就吃人, 如果让朱贼在山南坐大,则后患无穷,必须立即出兵围剿。” 李渊也顾不得为老同学悲伤, “陈相以为何人可挂帅山南?” “太常卿郑元璹少在戎旅,尤明军法,可抚慰山南。” “好,便以郑元璹为山南道抚慰使,调集一万步骑给他,让他讨灭朱粲。” 朱粲必须死,不仅是他攻城夺地杀官,更重要的是朱粲还自称楚帝,既然敢称帝,那连招降的余地都没了。 更何况,这个朱粲太过残暴,他攻下邓州城后,不仅是纵兵抢掠,而且抢完以后,把邓州城放火烧了, 城外熟了的麦子,百姓来不及收,他也不要,也放火烧了。 反正他要粮,就去攻城,攻不下城又没粮,那就抓人来吃。 他现在又攻下了南阳城,肯定也会把城中青壮都裹挟为兵,把南阳城烧了,接着又来攻淅州,吃光烧尽后,又会去攻商州, 这种人可怕之处不仅是吃光烧光,还在于他走到哪,哪里就毁了,必然发生饥荒, 到时山南无数饥民,必然涌入隔壁的关中, 这谁他娘的受的了,关中也没余粮啊,还指望山南能上缴些粮草呢。 李逸陪着魏征在长安城里闲逛, 李逸提出送魏征一座宅子,魏征不要,“我现在光棍一人,住哪都一样,” “长安比洛阳好多了,先前洛阳城中缺粮严重,百姓饥饿,石米直钱八九万,可笑的是,王世充提议用洛阳的绢布换李密的米,他居然真同意了,硬是给王世充吊了命,否则洛阳不攻自破了,”魏征感叹。 长安城中现在粮价,基本维持在斗米匹绢上,虽说比当年开皇盛世时贵了十倍,但放眼当今,能够有较稳定的粮价,已实属难得了。 刘黑子骑马寻到两人,“阿郎,孙中丞派人来家,说陛下降旨,授魏公从五品秘书丞,让魏公赶紧去吏部缴钱领取告身呢。” “师兄,事成了,走,领告身去。” 魏征也很激动,一路急赶到吏部,结果一听要交二十匹绢的告身钱,魏征却囊中羞涩。 李逸赶紧替他递上一个一两重的小金铤,还笑着跟老吏说剩下的八百钱,就请大家喝茶。 “多谢浅水伯,”老吏不客气的笑纳,给魏征办起手续来也是痛快了许多。 等魏征终于拿到了秘书丞的官告和敕谍后都还有点不敢置信。 “走,陪师兄去领取官袍!” (本章完) 第154章 李逸家的祥瑞 第154章 李逸家的祥瑞 “师兄一路保重,” 长安城东郊,长乐坡下。 李逸挥手送别魏征,“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谢了,”魏征一身绯袍,腰间金銙蹀躞带上,系着一个酒葫芦,里面装的是李逸的柿子烧。马鞍旁,还挂了几葫芦。 在长安这几日, 魏征别的没喜欢上,唯独这柿子烧是真爱上了。 李逸拍了拍萧十三,“魏秘书丞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 萧十三背弓佩剑,自信的道:“放心吧,” 李逸昨日找萧十三谈了许久,问他有个机会取功名,愿不愿意。李逸推荐他随魏征去河北,这趟出使肯定也不轻松。 但对于萧十三来说,这却也是个机会,要是运气好,还能立功。 萧十三跟虞幼娘一番商议,虽然虞幼玉也愿意跟他在长安两相厮守,可也看的出萧十三并不甘心如今这种东躲西藏,甚至隐姓埋名给人当护卫的日子。 “帮我照顾幼娘,” “放心吧,” 魏征踢踢马肚,带着他的满腔抱负,往东而去,而一心想着恢复祖上荣光,想要封妻荫子的萧十三,也携剑同行。 刘黑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还有些羡慕。 “萧十三可是阿郎了二百贯钱的,现在就这么走了。” 李逸笑笑, 转身上马返京。 天寒,风冷。 几千亩地都播完了种,也算是打完了一场战役。 不过这个冬天,李逸也多了几百张嘴要养活,招人的时候倒是痛快,一下子招了几百人, 现在这群人都成了他的部曲,一家家男女老小都得指望他。 好在现在腐竹作坊、香皂作坊、柿子酒作坊,还有个犁作坊也都已经开工,都挺忙碌,倒是消化了不少人。 “阿郎,无极堡修好嘞,咱啥时候回去?” 这次大小无极堡由皇帝敕建,修的很快,刘黑子也在李逸的帮助下,挖了三孔新窑洞,不管怎么说,有了自己的新家。 对刘黑子来说,好事不止这一件,曹延秀有喜了。 “过两天回吧,” 李逸已经把制犁的这差事交了,反正有他没他都一个样,他督造出了几批犁,皇帝分赏给了不少皇亲国戚、公卿大臣,甚至是元从禁军等,武德犁的名头是已经打响了, 如今各地官、民作坊,也都在仿制武德犁。 回乡下前,李逸还有件大事要办。 那就是陪十娘回家祭祖。 杜如晦也就这几天要从长春宫回来了,他一回来,十娘就要杀回杜家。 李逸当然得去撑腰。 回到家,看到十娘正和姬氏她们围在一起,很是焦急的样子。 “怎么了?” “阿郎,土豆,土豆苗全枯萎了,是不是要死了。”红绡丫头有些不安的道。 李逸上前一看,八个瓦盆里种的土豆,原本青翠的苗,叶子变黄,并卷曲,植株也倒伏着。 看着还真你是要枯死了。 “哈哈哈,你们别担心,这土豆啊成熟了,可以收获了。” “啊?” 十娘她们原还以为是要死了,没想到是熟了。 “这也没种多久吧?” “七月种的,这十月下旬了,时间足够了。” 这几盆土豆,从御宿乡无极院,再搬到长安来,中间还经历兵灾,好在当时秀芝娘几个把土豆洋葱都随身带着。 以前秀芝在的时候,精心伺弄,又是草木灰又是菜籽饼,还加了些干粪肥,后来秀芝进了宫,这八盆土豆六株洋葱,便由红绡丫头接着照顾, “那洋葱成熟了没?”玉漱问。 “洋葱还早着呢,秋天种的,得明年夏天才能收。” 李逸看着这些土豆苗,确实已经是成熟的标志了。 “收土豆吧。” “能收多少土豆啊?”姬氏记得李逸当初种这土豆,是两个土豆切成了八块,一块种了一盆, “这一株怎么也得收十来个土豆,大概五斤左右吧。” “咱这土豆伺弄的好,土豆用草灰,一结一大堆。又加了粪肥,土豆长势旺,结的多,结的大。” 李逸迫不及待要挖土豆了。 “一株能结收五斤?那八块,不是得收四十斤?咱当初两个土豆,也没一斤吧。”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都觉得不可思议。 四十斤啊。 “这也不多啊?” “阿郎,这还不多啊,才八株土豆就收四十斤,这一亩能种多少株?” 李逸想了想,好像土豆种植,只要肥料足管理好,一亩种植四五千株,亩产四五千斤都很寻常。 不过唐朝肯定种不了那么多, “一亩种一千株应当可以吧。”李逸想了想,往少了说一个数字。 “一千株?”几个女人同时提高了音量,都破音了。 “多种点也行。”“不止一千?” “很多么?” “阿郎?一千株,一株五斤,那就是亩产五千斤啊,五千斤!”连杜十娘都尖叫了。 “这不是小麦水稻那些,这土豆水份也大,五六斤土豆才能出一斤淀粉呢,” “那也能出上千斤淀粉,小麦一亩也就出百斤左右面粉!” 几个女人激动的面红耳赤,瞪大着眼珠子,毫无淑女形像。 “这在田里种,可能亩产没这么高的,毕竟肥料跟不上,” 杜十娘激动的道:“就算减一半,也能出两千五百斤,能出五百斤淀粉,天啊,从没想到,这几株天天摆在廊下的绿苗苗,居然是金钱树!” “赶紧挖出来看看再说,”李逸觉得她们大惊小怪。 这时外面一个声音传来, “什么绿苗苗、金钱树,一亩能产五千斤,出千斤淀粉?” 阿福家的女人有些慌张的跑进来,“阿郎、娘子,秦王,秦王殿下来了,” 李世民笑着走进来,“本来这内宅我不好进来,结果在这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尖叫, 听到亩产五千斤,能出一千斤淀粉,我实在是有点控制不住就闯进来了, 杜县君,本王失礼了,” 杜十娘上前屈身行了个礼,“是我等失礼了,” 李逸看到房玄龄、杜如晦也来了。 “秦王,房公、杜公,” 李世民快步过来,“无逸,你们刚才说的什么绿苗苗金钱树一亩能产五千斤?” 李逸没想到,李世民这会回了长安,还会突然来到他家,更想不到恰好就碰上他这土豆成熟, “殿下,是土豆,这是当年我跟师傅在岭南云游时,遇到从海东来的船上夷人处得来的,先前在泾州殿下吃过的洋葱,也是如此。” “土豆?土中的豆子?”李世民越发好奇了。 “是土中的一种薯,” 唐朝的薯,一般说的是山药。 当李世民看到面前的八盆土豆苗时,一脸不信。 这么一株发黄的苗,下面能结五斤薯? 李逸便干脆上前,一把扯了已经枯苗的苗,然后挖土,最后把盆倒扣。 盆土比较疏松, 一个个淡黄色的土豆若隐若现, 李逸扒拉出来一个,他们就数一个。 “一,二,三,四,” 薯型周正,表皮光滑,色泽鲜润。 李逸也很惊讶,这土豆长的可比预料的好,甚至比他老婆以前在露台种的还要大个。 可能是草木灰、干粪,还有发酵过的菜枯用的好, 足足二十一个土豆, 大的得有半斤多, “有秤没,赶紧秤一下,我估计不止五斤,起码得有六七斤。”李世民激动无比。 寻来秤, 擦干泥土,最后二十一个土豆,足足八斤多。 杜如晦笑称,“这一株苗,居然结了一窝,要不是亲眼看着无逸拔苗起盆,我真怀疑是提前埋进去的, 就跟老母鸡抱窝一样,一大窝啊,” 房玄龄也惊讶不已,“二十一个,八斤多,一株苗,嘶!” “这东西能当粮食?” “可粮可菜,既可以直接蒸着吃,也能弄成土豆泥,还可以切成土豆丝土豆片土块条炒着吃, 也可以做成土豆淀粉,还能用淀粉做成土豆粉条······” 李世民一手拿着一个土豆,放在面前,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这圆疙瘩。 “可粮可菜,一株八斤,一亩能种千株,嘶!” “这哪是土豆,这是祥瑞啊!” 房玄龄也是猛点头,“天降祥瑞,天大的祥瑞!” “要是这土豆能够大量种植,那以后还会有饥荒吗?” 李逸心想,人家土豆的老家,南美洲的巴西,号称世界第二大粮食出口国,可每年依然有一亿多人陷入饥荒。 分配不均,一样会导致饥荒。 “要不今晚就拿土豆做几个菜吧,土豆炖牛肉、酸辣土豆丝、红烧小土豆、黑胡椒土豆泥、炸薯片、煎土豆饼·····” 李逸还在那报菜单,说的自己都快流口水了。 李世民一声大吼,把他吓了一跳,“不许吃, 不能吃,” 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李世民也发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紧道:“如此祥瑞,怎么能吃掉呢,得立即上奏天子,进献祥瑞,这些祥瑞,得留着做种,明年种出更多的祥瑞,” “无逸你两个土豆就种了这么多,这八盆都拿来做种,那岂不是能种出万斤土豆,到时这万斤作种,可就能种出数十万斤······” “赶紧把其它几盆也挖出来,不,再挖一盆,其它的先不要挖出来,拿到圣人面前,当面挖,”李世民激动万分。 李逸砸巴嘴,有点无奈,原本他打算是留一两盆,用来献给皇帝的,没想到李世民一盆也不给他留。 “别挖了,抱上这没挖的七盆土豆,还有这盆挖了的,也都装起来,连苗一起,马上随我进宫面圣,敬献祥瑞!” 李世民拍着李逸的肩膀,“无逸啊,你可真是个福星,你这下又立大功了。” 面对如此激动的秦王,还有同样已经失态了的杜如晦、房玄龄,李逸也只好照做。 “要不我带个炒锅,一会用土豆做几个菜,让大家试试这土豆可粮可菜所言非虚?”李逸道。 “也有道理,行。” 这土豆再多产,但也得有个前提是能吃。 (本章完) 第155章 金銮殿上土豆宴 第155章 金銮殿上土豆宴 “拿金瓜来!” 李渊对千牛侍卫道,便有的一名千牛,把金瓜锤双手递给皇帝。 看到这支外面镀金的锤子,李逸觉得这玩意好小,估计也就两三斤重,还没个拳头大。 跟演义里动辄几百斤的大锤不相符啊,就算是以前看电视金瓜武士们手里的仪仗锤,那也是又长又大。 李渊接过金瓜锤,对着一盆土豆轻轻一敲,瓦盆破裂。 金瓜击顶,他想到了隋朝名将史万岁,传说里就是被隋文帝下令,从殿上拉出去,金瓜击顶而死。 李渊抛开锤子,把破裂的瓦盆碎片一片一片拿开,然后把土扒开。 一个个土豆有小根连在一起, 李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殿中监卢宽帮着把土豆一个个扒拉出来, “三十,三十一······三十六,陛下,一共三十六个。”卢宽兴奋的道。 而李世民已经让人取来了秤, “十,十一斤三两,”宫苑总监樊方激动的胡子颤抖,声音都跟着颤抖了。 李渊接过秤,自己秤,“十一斤四两了,你少秤了一两。” 他又秤了最大一个,足有一斤。 三十六个土豆摆在一起,一小堆。 “真没想到,这个瓦盆里能结这么多。” 兴奋的李渊下令把其它的也都刨出来,李逸带来的那七盆没刨的,很快在君臣们的兴奋下全刨出来了。 大殿光亮名贵的土地板上,一堆的土, 还有八小堆土豆。 太府卿刘义节一一称量,然后记数。 最大的一窝有三十六个,十一斤四两,最小的一窝也有二十个,八斤,普遍都有二十多个,八九斤左右。 “总共是七十二斤,”这个曾经的晋阳乡长,如今的葛国公、太府卿激动的对皇帝禀报。 李渊望向李逸, “此物真可当做主食?” “回陛下,此物可粮可菜,因为富含淀粉,土豆食用既容易饱腹,也有营养,而且做为主食,还不会引起肠胃不适,” “怎么吃?” “可以直接蒸或煮熟便可食用,也可蒸熟后碾成泥,加点盐等调料······只有发芽的土豆别吃,会有点毒。” 李世民对父亲道:“陛下,此物乃上天降下的祥瑞啊,亩产能几千斤,就算制成淀粉,都能有千八百斤,远超麦稻!” 如今长安粮价斗米匹绢,多少人吃不饱,长安城郊那么多饥民,更别说关外。 而当年开皇盛世之时,斗米也得二三十钱,也仍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 如果亩产能够有这么高,那这还真是天降祥瑞。 不过李渊也有点怀疑,真有这么好? 李逸提出要给皇帝做一顿土豆宴。 虽然李世民觉得这些土豆应当留做种,可李渊还是觉得该试吃检验一下。 于是乎, 皇帝招手, 让尚食局搬个炉子来,并取来油盐酱醋等,让李逸就在殿上制作。 李逸也不怯场, 皇帝御批了一堆二十来个土豆做为食材,李逸要来襻膊,往脖子上一挂,两头有两个圈,套在手上,自然就把大袖撸了起来。 洗切蒸煮煎炒炸炖······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法, 但多样的烹饪方式也能充分展现出土豆的不凡, 忙碌许久, 李逸准备出了一桌美食。 李渊等一众君臣全程围观,亲眼目睹, “先不说这些土豆味道如何,起码李逸这烹饪本事就极强,煎炒烹炸炖煮炒烤是样样精通啊。”李渊笑道。“快给朕介绍下这些美食。” “第一道,蒸土豆,这是最简单也最实用的烹饪方法,把土豆洗净直接上锅蒸,蒸熟后蘸点盐便可以吃了。” 精致的瓷器白净无比,出自河北邢窑, 白瓷器盘中摆着四个土豆,直接蒸熟的。 “就这样吃?” “嗯,也可以蘸料吃,” 李逸准备了几个蘸料,一种是金贵的吃法,蘸白,另一种是寻常吃法,蘸细盐。 还有一种是精致版,孜然粉、椒面、芝麻、蒜末、酱油、陈醋、白、葱、盐少许,最后泼上一些烧热的胡麻香油, 虽然没了灵魂的干辣椒面,但这个蘸料也绝对美味。 三碟不同蘸料摆在李渊面前, 皇帝拿起银箸,夹起一个小土豆先直接咬了一口, 入口软糯,有点甜,皇帝细品, 接着又蘸盐,便带上了咸味。 蘸,更甜了。 “口感不错,软糯清甜,你们也尝尝,” 总共四个不大的土豆,皇帝吃了一个,剩下三个,李逸帮着分成七八块,裴寂等人,便一人一块。 蘸着料三五口吃完,都说不错。“跟薯蓣口感有点像。” 薯蓣就是山药,有人说它色像玉、香似、甜如蜜、味胜羊羹。 虽然山药自古就开始食用,却并没成为主食,最主要就是山药需要肥沃、疏松,排水良好的沙质土壤,产量也不高,而且也不能多吃,容易胀气等。 “第二道菜,土豆泥。” 这道菜也简单,蒸熟的土豆捣烂成泥,李逸又调入了酥油、牛奶、胡椒粉和盐,上面撒点绿油油的小葱。 李渊拿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嘴中, 柔软的质地在嘴里化开,酥油和牛奶的香气四溢,黑胡椒粉更是点睛之笔。 细腻柔嫩、入口即化, 李渊吃的连连点头,连吃了好几勺,才想到老基友裴寂他们,“诸卿赶紧尝尝,这道土豆泥绝妙。” 接下来,是土豆炖牛肉、孜然土豆片、香煎小土豆、土豆饼夹肉、烤土豆、酸辣土豆丝、凉拌土豆丝、土豆烧鸡、排骨焖土豆······ 李逸一共做了十三样。 从简单的蒸土豆到炸土豆烤土豆,再到炖牛肉、烧鸡、焖排骨, 李渊吃土豆吃到饱了, 其它十来个大臣,也都算是沾光享了口福, 二十来个土豆,八斤多, 这是全方面展示了土豆的可粮可菜, 李渊摸着肚皮,“此物还能做成淀粉,甚至加工成粉条?” “是的,做成干粉条后,就能跟米面一样长久储存了。” 李渊对尚食局的奉御、直长、主食、主膳等道:“刚才浅水伯做这些菜,你们可都学会了?” 堂堂正五品的尚食奉御,其实刚才一直胆战心惊,他们尚食局隶属殿中省,就是专门负责御膳的, 除了负责御膳食谱制订,还要保障遵守春肝、夏心,秋肺、冬肾的食禁,甚至还有一个特别的职责,就是为皇帝试菜。 确保御膳无毒。 可刚才,皇帝却打破了这个规矩,不用他们试菜,直接头一个先吃。 他倒不怕李逸有胆子给皇帝下毒,是担心皇帝对这个新菜万一不适应,出现不适反应,那他们可要掉脑袋的。 平时御膳的制作是非常严格的,必须严格按照御用食谱制作,一步都不能差,要是乱来,直接就是掉脑袋。 看到皇帝吃了那么多,也没有不适,他们这颗心才算落肚。 “刚才浅水伯一边制作一边还详细介绍了做法,臣等都记下了。” “嗯,”李渊满意点头, “此物乃祥瑞也,土豆这个名字有点俗了,” 裴寂立马道:“请陛下赐名!” “此物与薯蓣相似,外表金黄,那就叫金薯,” 魏国公裴寂立马说这名字好,比土豆好万倍。 李逸也觉得金薯比马铃薯好听,想当初杨广也给茄子赐名昆仑紫瓜。 高兴的李渊看着剩下的七堆土豆,“赐李逸黄金七十二铤,” “授朝散大夫,” 李渊招手,让李逸坐在他旁边,拍着他背道:“此子确实如二郎所说是一个福星,” 皇帝把李逸之前检校宫苑副监的检校二字去除,成为正式的宫苑副监。 “这些金薯,留下一堆,种于宫苑之中,就李逸你来负责种植管理,” 皇帝留的那堆,自然得是最大那堆,三十二个,一个变能切成三四块种,一块能种出一二十个,这堆土豆管理的好,到时能收获上千斤。 “陛下,现已冬季,无法再种植,须得明年开春后再种。”李逸道。 这时宫苑总监樊方在旁道:“其实冬天也能种,汉时便有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前朝也以此法,冬季种菜养。” 这其实就是温室种植,虽没有塑料大棚,但直接在屋里生炉子加温。 李世民出声反对,“陛下,此法有违天时,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 裴寂马上反对,“二大王所言错矣,若是以温室养种菜,确实有违天时,耗费奢侈,但这可是祥瑞,是金薯, 现在是为尽快育种,而不是为满足口腹之欲,这岂能一样?” “现在温室种,待春天便能收获,到时就又多出几十倍的种,能种更多,也能早日推广普及,这要解救多少饥民? 我大唐现在也一直缺少粮食,粮价高涨,百姓困苦,甚至军中也乏服······” 裴寂把李世民怼的哑口无言,李逸也看出来了,这个魏国公、左仆射知政事裴寂,跟李世民关系不太好。 李渊笑笑,“二郎啊,金薯祥瑞,不宜跟一般草、蔬菜相比,隋炀帝温室种菜养,是为个人享受,而朕为是天下苍生。” “是儿臣一时没想明白,”李世民也是立马认错。 李渊笑着把第二多的那堆土豆指给李世民,“这两堆三十一颗金薯的,便分别赐给太子和秦王,” 李世民提出请求,想也让李逸在温室帮忙种植,这样明年春他就能获得更多薯种。 接下来是赐给了裴寂一堆,也给李逸一堆。 再往下,萧瑀、陈叔达等宰相大臣,就没有一堆赏赐了, 或是赐四个,或是赐两个,还有赐一个的。 总共八盆,一百多个,皇帝一顿试吃,消耗了一盆三十多个。 然后皇帝、太子、李世民、裴寂、李逸一人又占了一盆, 就剩下两盆,五十来个, 王公、宰相们都还不够分,只能是优先分给十七个太原元谋功臣,然后是宰相,再亲王、郡王。 (本章完) 第156章 秦王的馈赠 第156章 秦王的馈赠 端进宫八盆土豆, 回家的时候带着七十二铤黄金, 这买卖怎么也没亏,何况皇帝其实还给他留了一盆。 七盆土豆,换七十二铤黄金。 三两一铤的大铤,足足二百多两,李逸接过那个装满黄金的小箱子时,感觉到沉甸甸,足有十来斤呢。 他当初跟秀芝说那些是金疙瘩,还真没说错。 七十二个土豆,变成了七十二铤黄金。 还有个五品的散职, 连从六品的宫苑副监,都摘去检校二字,正式转正了。 土豆现在就留在宫中,等明天他开始准备在温室种土豆,农圃监的温室他看过了,虽然是在室内用炉子升温, 但屋顶也有许多明瓦,这些明瓦是用蚌壳打磨成带有四个圆角的方形薄片,镶在窗棂上,或是放在屋顶,在白天,便能透过一些阳光,发出淡淡的暖光,甚至在晚上,也能透过淡淡月光。 但这东西,极费手工,当然也有用天然云母片,甚至用羊角制成的。 工序极为繁杂,从海蚌壳到成品明瓦,要经过刷洗、晾晒、切边、打磨等许多工序,最后的成品很小, 所以还得用木头制成木格窗,以便镶嵌这些明瓦。 这种明瓦也就宫廷和顶级门阀家中,才能见到,一般贵族都用不起。 但跟玻璃比起来,透明度和采光度都非常一般。 李逸都想从自家直接卸两块窗玻璃下来, 不过这温室有了许多蛎壳窗,加上室中生炉子,室温、采光,倒也勉强能够种土豆的。 没能晋爵一级,封个侯,李逸有点遗憾。 朝廷有黄瓜公黄瓜侯,自己封个金薯侯、土豆侯啥也行啊。 估计是李渊想等着这祥瑞到时大面积种植,真正见到效果的时候,才论功吧。 现在赏了七十二铤黄金,升了五品散职,还给实职转正了,也算是很大的赏赐了,一斤土豆赏三两黄金呢。 宫门前, 李世民带着房杜二人在等他, “这箱黄金挺沉吧?”房玄龄打笑道。 “还得谢谢大王和房公杜公带我来献祥瑞,这才能获赏赐,要不咱们把这些金子分了?” 李逸嘴上说着分了,却没动作。 “哈哈哈,这可是祥瑞换来的,我们可不能分。”李世民大手往李逸肩膀一拍,“今天这顿土豆宴确实好吃,可惜起码得等到你这温室土豆种成,明年收获后才能再吃上了,” “好,明春收获后,我再给大王做一顿土豆宴,做他几十道。” 李世民摇头,“收获了还是先做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吃掉一颗,可就少几十个种呢。 按你说的这土豆如果还能耐旱,那田间地头山坡坡田坎坎都能种,到时百姓要是家家种上那么几亩,起码再不用担心吃不饱的问题了。” 蒸土豆吃饱,跟玉米糊糊吃饱,这在后世,那都是极偏远贫穷落后地区了,稍有条件的地方,南方吃大米饭,北方吃白面, 蒸土豆、玉米糊,那一般都是偶尔当粗粮杂粮吃吃,真要天天吃这玩意,那得是七八十年代还较艰苦的事了。 但在李世民眼里,若有朝一日,天下百姓穷人,家里要是能顿顿有土豆吃,那就是清平盛世了。 “那些金薯,你可一定要好好种植啊,回头我从府上派几个人过来给你帮忙。”李世民道。 李逸笑笑, 这帮忙,更多的是来学艺的吧。 毕竟这茬冬季温室土豆收获后,明春就能接着露天种植了,到时李世民的这一窝土豆,应当能收个三四百斤,稀点种,种个两三亩不成问题,要是管理的好,亩产两三千斤是没问题的, 甚至一年能够三熟,三月种,五月熟;取子再种,七月又熟;又种,九月又熟,这可是清朝人留下的土豆种植的信息。 放到后世,高水肥的地块,亩产五千斤很寻常,甚至精耕细作下,还能达到七八千斤。 李逸觉得小规模的这种精耕细作,土肥都有保证的情况下,亩产个两千斤当不成问题, 但以后大规模种植,百姓的土、肥跟不上,那么五六百斤,七八百斤当是没问题的。 理论上来说,现在李渊赏赐给李世民的那一窝二十来个土豆,明年再种上两季,那就成变成一两万斤。 一株,变两亩,两亩变十亩,十亩变百亩、千亩,几年时间,李世民的土地上,只要他愿意,就都能种上土豆。 房杜二人今天也一人分到了一个金薯,他们说笑着说要派两个人来帮忙。 “行,那就多谢二公了。” “无逸啊,你把我妹妹都娶走了,现在还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杜如晦拉着他的手,有些愧疚的道:“上次你婚礼在即,我却临时离开了,导致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很愧对你和十娘啊,这次回来,我就是要来弥补的,” “老夫人今年快八十了,年纪大了,也开始变的有些糊涂,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代她向你道个歉, 挑个吉日,你和十娘回来祭祖,我把杜氏族人,还有亲朋都请来,原本给十娘准备的百万嫁妆,也都给她,” “谢谢二哥。” “谢啥,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也是杜家欠十娘的,”李世民对李逸道:“你上次大婚,我在长春宫也没能前来贺喜,还有在泾州,你送我千里眼,这次我回来,可是特意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一千亩土地,和一块盐田。 都位于虞州。 虞州在隋之河东郡内,一条湅水河,把河东郡分为东西两边,如今改郡为州,河西岸为蒲州,东岸为虞州。 李世民给李逸的千亩地,在虞州安邑,这里是夏朝都城之一,甚至还是战国时魏国早期都城之一, 这里拥有著名的盐池解池的一部份。 解池实际上是两个巨大的卤池,一个在安邑县南,一个在解县东,两池几乎毗连为一,故一般合称解池。 环池一周,百里左右,这里最著名的自然就是解盐。 解池有盐南风,自解县东南的中条山吹来, 秋、夏间多大风,谓盐南风,其势发屋拔木,但奇怪的是这股风,东与南皆不过中条山,西不过席张铺,北不过鸣条,止在数十里之间。 解池遇此风,水面如冰涌,捞起到池岸,拿筐袋装盛,驱驴骡载运,贩销各地,被称为天地自然之利。 没有盐南风的时候,就靠日晒获盐, 解池盐以前大多属于自然漫生成盐,跟井盐、海盐需要煎煮大费人工力气不同, 不捞人而擅其力,全资于天。 汉魏时开始,人工引池中卤水,沃土灌晒,形成盐田。 从隋朝开始,大规模经营盐田,甚至也是在隋朝时开始,取消了此周的解池盐禁,宣布通池盐、井盐,并与百姓共之。 历史上,从隋文帝开皇三年开盐禁,到唐玄宗开元初再禁盐,有一百三十年时间,是开放盐禁,百姓可以晒盐贩盐也没有额外的盐税的。 盐畦有上田、下田之分,朝廷有在盐池疏治沟渠,设置盐屯,国家派官,组织人力制盐,这是官营盐业,官盐占据的就多是上田。 还有许多中田、下田,则是属于私家种晒。 制盐方法,除了秋夏间有盐南风,直接捞盐,其余的都是靠晒盐法,引卤水注入池畔畦田,一尺来深,经过五六天日晒,自然蒸发成盐。 围绕着东西十里,南北七里的解池,都是这样的盐畦。 大约三分之一是官办的盐屯,其余都是民营私有的盐田。 李世民这位太尉、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右武侯将军,皇帝在解池赏赐了他大块盐田和许多粮田。 李世民便拿出千亩粮田,一块盐田给李逸,做为他献给自己千里镜,以及给李逸大婚的贺礼。 这份礼很重。 虽然现在河东还在打仗, 当初李渊刚起兵时,隋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随代王镇守长安,李渊南下,长安派宋老生镇守霍邑,屈突通驻于河东,两军响应,阻击李渊。 结果李渊计诱宋老生出城,将其大败,顺势南下。 抵达河东时,李渊并没有攻屈突通守的坚城,而是直接分一部份兵围兵少的河东城,自己渡河直奔关中。 屈突通无奈,只好让通守尧君素留守,自己率一军赶去救援长安,结果在潼关,被刘文静率领的唐、突联军击败,几次拒降后最后还是被招降了。 可杨广侍卫出身的尧君素却一直坚守着河东城,到如今都还不肯降,甚至李渊派他的妻子前去劝降,都被他一箭射死了。 虞州刺史韦义节和兵部侍郎、驸马赵慈景也是久攻不下, 尧君素被困孤城,却是坚决不降,制作木鹅,顺流而下,向外传递仍还在坚守的信息, 可惜东都洛阳朝廷,根本无力救援。 持续的战争,把蒲州、虞州这片地区都快打烂了,连解池也大受影响,中条山遍地盗匪, 河东郡旧地人口锐减,土地大片荒芜,这种情况下李渊大手一挥,就将大片的土地赏赐给了李世民等, 李世民也大方,直接给李逸千亩粮田,还给了他一块盐田。 二月垦畦,四月引池为盐,八月乃止,盐田一年能作业五个月,可以浇晒不少盐。 整个解池,据说隋朝开皇年间最兴盛时,官私年产盐百万石。 李世民直接送一块盐田,这可真是给他一个聚宝盆啊。 虽说解池里也有靠盐南风打捞的漫生盐,但这种盐质量一般,一般是喂牲口的,发苦而松散不利久存,产量也不稳定。 所以还是盐田晒盐稳定,也被称为种盐,百姓赞最为精好, “虞州安邑大盐池有五百一十三块盐田,约五百亩左右,陛下赐我十三块盐田,” 李逸听了有些失望,五百多块盐田,才五百亩,那平均一块盐田也就一亩左右。 李世民获赐十三块,给自己一块, 那就是自己只有一亩盐田? “你可别小瞧了这一块盐田啊,一年能制盐五个月,遇天气好,五六天就能收一批盐,每次能收盐百余石,算下来,一块盐田一年起码能收盐两千石!” 斗米斤盐,李逸突然发现自己真得了一个聚宝盆,虽才一亩盐田,但两千石盐啊,哪怕一石盐卖个一两贯钱,这也是三四千贯啊。 扣除制盐成本,还有很大利润。 “谢大王赏赐盐田。”李逸嘿嘿赶紧道谢。 (本章完) 第157章 别把杜家吓着了 第157章 别把杜家吓着了 早朝后, 皇帝赐百官廊食,邢国公李密为光禄卿,按例进奉食物。 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得带着一群厨役来给百官送饭菜,骄贵日久,心高气傲的李密哪受的了这个。 而偏偏他又还听大臣们廊食的时候聊起昨日浅水伯进献祥瑞,圣人赐名金薯,给许多金紫大臣赐下祥瑞。 而他身为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却没得赐祥瑞。 平时李渊总是称他弟,结果有好东西的时候就想不到他了,把表妹独孤氏许给他,结果还是个死了老公的寡妇。 这独孤氏仗着她独孤家关陇名门,表兄是皇帝,堂兄是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居然还有几分瞧不上他。 这里外里都不让人顺心。 下值后,李密找到心腹王伯当。 王伯当虽然官拜左武卫大将军,但仅是个虚衔,无一兵一卒,也没半点实权。 两人坐到一起,长叹短吁。 “那个李无逸献的金薯听说能亩产两三千斤,可一年三熟?” “也许吧,听说他进献七十二斤金薯,天子便赏赐了他七十二铤黄金,还晋五品朝散大夫散职,” 李密叹道:“我一个金紫的从三品光禄卿,你也是一个金紫的正三品左武卫大将军,却连个金薯都分不到?” 当初李密以为自己投唐,山东还有那么多地盘和人马,李渊不得给他封个三公? 他当初归附洛阳朝廷,可是被授予太尉、中书令、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魏国公的, 谁知道来了长安,手底下的王伯当,都封了正三品大将军,他却仅是个从三品,更可恨的是,这个光禄卿,每逢宫宴、廊食,他还得负责奉食,搞的跟一个杂吏一样。 “朝廷对李无逸这样的人都如此厚赐,却对我等如此不公。难道,我麾下旧部百万,山东连城百座来投,比不过一棵金薯?” 王伯当虽然是大将军,可来了后无权势,也很不满,“天下事在公掌握之中,如今东海公徐世绩在黎阳,襄阳公张善相在临汝、阳夏公李公逸在雍丘, 河南兵马部众尚在,岂能长此下去?” 李密也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公若有他意,便得趁早,那个魏玄成已经自荐往黎阳招抚徐世绩,若是他率部投唐,可就晚了。” 李密点头, 回到家中,独孤氏也恰从其它贵妇人家喝茶回来, 看到他便问,“今日在桂阳公主府上喝茶插,说到京兆杜氏那个出了百万赔门财的女婿,向圣人献祥瑞,那祥瑞据说一亩能收几千斤,许多公卿大臣都得赐金薯, 你怎么没有得赐?” 李密一肚子气,也不想理她。 可孤独氏却喋喋不休, “跟你说话呢,亏以前还自称天下英雄,中原盟主,如今连个金薯都分不到,无能,” 李密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毒舌妇人。 心里却是越发坚定了要离开长安的决定,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天下大势未定,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李密难道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密回到书房,给皇帝上书,“臣空受荣宠,坐安京师,不曾报效国家,山东之众皆是臣旧部,请往收而抚之,凭藉国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 李逸提着十几斤黄金回到了平康坊宅, 妻妾们都在等他的消息, “如何?”十娘关心的问。 李逸把木盒放在桌上,砰的一声响, “猜猜这里是什么!” “夫君献土豆有功,陛下赏赐了?” “娘子真聪明,今日八盆土豆,金殿上当场收获,秤得共七十二斤,陛下便赏赐了我七十二铤黄金,” 新罗婢发出尖叫声。 十娘和姬氏倒是没那么大惊小怪, “娘子,七十二铤黄金呢,” “一些黄金而已。”十娘道。 “三两一大铤,共二百余两,另外圣人还升我朝散大夫五品散职,又实授从六品宫苑副监,” “还有,秦王也给了我一份厚礼,河东虞州良田千亩,并解池盐田一块,听说一年起码能产两千多石盐呢。” 这下,杜十娘也动容了。 两千多石盐啊,就算是当年开皇盛世的时候,盐最便宜也得要二十多钱一斗, 而现在,最差的盐都要三十多钱一斤,好点的一百多钱一斤。 一斗盐直两匹绢,一石盐能值两头牛。 两千石盐? 一边的新罗婢都有点算不过数来了,“那这一块盐田,一年卖盐的钱,岂不是能值四五千头牛?” “还得有成本呢,从二月开始,一直到八月,前期准备两月,后面晒盐五个月,要忙碌七个月,得要雇人,这沟渠、引水、运输呢, 斗盐直两匹绢,只是到百姓手里的价,层层批发售卖,盐场那里没么多利。” “那一半利总有了吧?” “三之一?” “一年一千头牛,也很惊人啊。” 李逸笑笑,“现在是因为打仗,盐产地受影响,产量少,运输也不通,所以盐价才贵,你看开皇时盐才二十钱一斗,一石也才二百钱。 两千石盐也才四十万来钱,而盐场那出货肯定还要更便宜的。”“阿郎也说是以前,现在可是斗米斤盐,那咱得赶紧安排人去接收盐田啊。” “现在去干嘛,得二月才去垦畦,四月引卤水,浇晒取盐,要待季节、天气的。” “那也得派人去看着吧,这可是摇钱树啊。” 李逸现在发现,他这样没根基的人,还真是处处受限。 不管是想做点什么,还是得了什么好处,都缺人手。 他的几千亩地,几个作坊、铺子,也是非常勉强的运转着,招了许多灾民,纯粹的草台班子, 好在有罗家堡和隔壁郭庄等村子,有些相熟的村民,也算知根知底,他李逸呢也有些名望口碑,这才还能拉些人顶上。 本来娶妻纳妾,这妻妾家也应当有人可用。 偏偏他这情况特殊,妻子娘家一直不愿承认这门亲事,姬家自上次姬温那态度找李逸要人,没理会后,也好久没来了,人家也不认他这个亲。 金氏那是个新罗拐来的,更不可能有亲友能帮助。 “阿郎,八盆土豆,就全被圣人收走了吗,那我们以后不是没有土豆了?早知道我们不大惊小怪,就不会弄丢了。”姬氏有点遗憾道。 虽说换回那么多黄金,但那土豆也是宝贝啊。 “放心吧,圣人很好,”李逸说了分赐土豆,然后要在宫里温室种土豆。 “哇,阿郎居然能跟秦王、裴相享受一样待遇,也占一盆呢。” 李逸跟十娘说起正事, “你阿兄说要邀请杜家的族人、亲朋,要给你办一个隆重的回门祭祖仪式,到时还会把你的百万嫁妆给你。” 十娘已经平淡了许多, 没之前那么难过了,前段时间,经常偷偷流泪, “就算阿兄弥补,但杜家这回也丢人现眼了,可不光是丢我杜十娘的脸面。” 几天后, 李逸陪十娘回门祭祖, 十娘早早起来,换上五树、五钿钗、两博鬓、翟纹礼衣,还画了个大气的妆。 当初, 出嫁时,杜家不给她礼服,只给平民女的连裳,也没有树钗钿, 而今天, 她以县君身份回家祭祖,穿着县君诰命的树钗钿礼衣, 这是丈夫给她挣的。 李逸因为已经得到了五品的散职,所以他今天没穿爵弁,而是换上了五品的礼服, 玄冕冕服。 黑色冕冠上有前后五旒,每旒有五珠,裳上也有了一纹章,刺了黻纹,一个黑青相次的’亚‘形图案。 取的是背恶向善之意。 青衣纁裳,白色中单,配上一丈二的大带。 还有象牙笏、金饰剑、深绿色的玉佩。 红鞋红袜。 这一身穿上,李逸感觉自己好像是要去登基即位,起码也得是要册封为诸侯王。 甚至感觉自己成秦始皇了。 比起朝服、公服、常服,这套冕服确实太过于庄重了。 难怪只在祭祀时穿呢。 比起六到九品穿的爵弁,那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在以前,就是一方诸侯的礼服, 衣服上也有一个章纹的,虽比起天子的十二章纹,一品的九章纹差远了,但仍也有一章啊。 “阿郎今日穿上这身玄冕冕服,妾身觉得无比的扬眉吐气呢。”十娘帮他整理衣襟。 “娘子这身树钗钿翟衣,也非常漂亮。” 夫妻俩一身青, 充满了高级感。 说实话,这青色跟八九品官的青色官袍,不是一种青色,冕服的青,蓝绿两色调配出来的,内敛而又稳重。 而八九品官的青袍,是偏蓝色的。 李逸叫来刘黑子, “黑子,今日我跟娘子要回杜家,把咱府上的人都召集起来,给娘子壮声势,在京兆杜氏面前,不能弱了咱万年李氏的威风。” “放心,早就提前准备了,今天叫上一百八十个部曲,一百八十个客女, 马车都准备了十二辆,” 李逸这个暴发户新贵,上次一下子招了几百人,加上给秀芝招的几十人,李逸现在手底下,有快五百私部曲了。 “要是不够,我马上再叫人。” “够了,别把杜家吓着了,咱们又不是去群殴!” (本章完) 第158章 风风光光杀回杜家 第158章 风风光光杀回杜家 僮仆守仁来报, “杜长史家大公子二公子前来请十娘回家祭祖省亲。” 李逸这时也跟刘黑子交待完毕,今日前去杜家的这些部曲、客女,都要衣服干净整洁,到了杜家后更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今日随行的,每人赏钱一百,回来后再赏两个胡饼,就一条,别失了礼数丢了人。” “放心吧,三天前就开始演练了,昨个就把衣鞋都准备好了,青衣青鞋,全都是一个样式的,都是新的,绝没打补丁的旧衣,昨晚上还全都洗澡洗头了。” 刚好给他们做的冬装。 “还有,不得随地吐痰,更不能随地小便,大声喧哗,” 都是群刚招来没多久的流民,卫生习惯很不好。 “放心,这三百六十人,都有自己人带队。” 听说杜构杜荷兄弟俩来了,李逸便让请进来。 两个翩翩少年郎,锦衣绣袍, 进来了嘴也甜,“给姑父、姑姑请安,” 十娘把两人招到跟前,握着他们手, “骑马来的么,路上冷不?今早上好大的霜呢。” “我们穿着大氅,戴着鹿皮手套,里面还有狐裘衣,不冷。姑姑,阿耶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今日邀请了各房族人,还有一众至亲好友等,昨日就宰羊杀猪,” 十岁的杜二郎笑着补充:“恰好咱家樊曲庄子上有两头牛打架打断了腿,只好报了官宰了,今日还有牛肉吃呢。” “老夫人可还好?” “老夫人近来身子不适,回樊川休养去了。” 李逸在旁边听的呵呵一笑,这郭氏估计现在也当不了家,杜如晦搞这么隆重,也是在打郭氏的脸。 想必郭氏现在应当也有点后悔,一把年纪老糊涂了,上次的事情固然让李逸没脸,但更伤害了孙女十娘,也让丰乡侯府彻底丢脸。 今天终究是拉不上脸面来见李逸和十娘,便回乡去了。 不在也好,省的这老糊涂在,到时又出什么妖蛾子。 “就你们两人来的么?”李逸问。 “不止呢,我阿耶派了马车,还让三叔祖三叔祖母带着很多仆妇奴婢来接呢。” 听说杜三夫妇也来了,李逸也不稀奇。 现在杜家看来彻底是杜如晦当家了, 他已经听说了杜如晦兄长在洛阳被杜淹所杀,弟弟杜楚客也还被囚禁着,这件事情也是让杜如晦和杜淹叔侄彻底撕破了脸。 而杜如晦也在兄长被杀后, 直接以长房嫡孙的名义,接管杜家。 杜淹人又不在, 谁又能阻拦杜如晦呢,毕竟他爹是祖父元配生所嫡长子,现在嫡长孙不在了,他这嫡次孙自然比远在洛阳的家中嫡次子更有话语权。 杜三夫妇也只是个庶出的,平时管点府中杂物,唯郭氏是从,可现在郭氏实际都被杜如晦给控制了,他们也只能听杜如晦的。 哎, 这些门阀大族啊,斗的更厉害。 就好比这平康坊里西北隅原来的主人李穆家族,他死后,幼子和嫡长孙为了争夺爵位、家产,更是直接下死手,直接杀人。 还请外人来帮忙争家产,最后搞的家破人亡,家产全成别人的了。 “去叫你们三叔祖、三叔祖母来吃点东西,还有你们们杜家来的下人,也都进来吃个早餐, 我们平康坊李家,虽不如京兆杜氏名门,但该有的礼数不会失的。” 刘黑子他们去招呼杜家人进来, 准备了猪油馎饦, 管饱。 不仅杜家的人都有份, 李家今天跟随同去的几百人,也都是猪油馎饦管饱。 李逸现在也不缺这点钱, 皇帝刚又赏赐了七十二铤黄金,直钱小二百万了。 光是三个腐竹作坊,现在一天进项也有数万钱,虽说还不如以前一个作坊时利大,但能够管着上百个作坊工人,扣去开销成本,最后一天还能有几万钱利,其实已经属于很高的利润了。 犁坊每天也能赚个万八千钱。 酒铺、香皂铺,还在试营业阶段,但也有不错的反响。 他还有几千亩地呢。 五六百人吃面片汤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杜三先是推辞,后来便说他们就在外面吃, 于是乎,杜家今日前来迎接的几十号人,就在门外蹲了半条小街,一人端着一大碗猪油馎饦,喝的正美。 不得不说,就算是京兆杜氏的奴仆, 平日里伙食也一般,小米粥为主。 想吃白面,十天半月难得一次,那得逢年过节,更别说还加那么多猪油,再放点小青菜,那个美啊。 大家一边美美吃着,还别小声感叹, “咱这姑爷,比咱家还大方嘞。” “吃完了,赶紧再要一碗,” 吃完了再添,李家仆人一桶桶的馎饦挑来,拿着大勺大方的喊着。 门内, 外院、东院众人也在吃面。 杜三夫妇跟杜构兄弟,陪着李逸和十娘夫妻俩一起吃早餐,吃的却是荞面饸饹羊腥汤, 杜三很不自在, 想当初刚认识李逸的时候,还是他女婿郭二带着李逸拜见他。 那时他是京兆杜氏的三郎,李逸不过是个刚还俗的小道士,一个要卖锅换粮的家伙, 还是在他的提议下,女婿郭二郎才帮李逸弄了个村长差事。 那时的杜三,哪曾想过这个李逸,有朝一日,在杜家地位居然要在他之上。 心里既有点憋屈,又有点无奈。 人家可不仅是靠娶了十娘做了杜家姑爷,才在他之上, 这个李逸,短短半年,居然成了浅水县开国伯爵,五品的朝散大夫,还有九转的勋, 以及一个从六品的宫苑副使职事。 这要是半年前有人跟他说,李逸有朝一日会有这些成就,他打死都不会信。 现在却还得看李逸脸色,不时说几句好听的。哎, 真是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京兆杜氏去天尺五, 怎么还会压不住一个小道呢。 为啥十娘和侄子二郎,都这般看中这个李逸?甚至秦王、圣人都赏识他? 他想不明白,郭氏更想不明白。 但想不想的明白不重要了,现在京兆杜氏,起码是丰乡侯府这一支,是由长房的二郎杜如晦当家了。 四弟杜淹虽是老夫人嫡子,可他尊奉的洛阳朝廷,任谁都看的出来,日薄西山,长不了了。 吏部尚书又如何呢, 这洛阳朝廷一倒,将来有没有命都还难说, 说不定还是要靠秦王心腹的杜如晦帮忙求情,这或许也正是老夫人最无奈的地方吧。 吃过一顿馎饦, 杜如晦又差了一拨人来请, 于是李逸才携杜十娘出门, 十娘冠齐整,礼服端庄,李逸也是一身玄冕,将十娘送上马车。 他自己骑马, 姬氏拿了件大氅给他罩在外面,“天冷,别被冷风吹着凉了。” 队伍浩荡启程前发安仁坊。 李逸今天还特意请来了结婚那天的乐班,一路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那乐班的人都奇怪,没想到这生意这么快还有二番的。 连李靖家的李二郎都好奇的跑来, “无逸兄弟这是?” “陪娘子祭祖省亲。” 当李德奖听说是杜如晦做主,特意来请,还大摆宴席请来族人亲朋,也笑着说要去凑热闹。 一百八十个青壮男部曲,一百八十个年轻客女, 还有十八个少年僮仆,十八个少女丫环。 十娘身边一个红绡丫头,然后虞幼娘、姬令仪、金玉漱随侍,阿福家的阿贵家的等四个仆妇伺候, 那排场架式,都能跟国夫人一般了。 李杜两家三十多辆马车,几十匹马,浩荡人群,拉长半里路。 沿途所过, 引的无数人侧目观望, 这么一路来到了安民坊, 杜如晦携妻子,亲自到乌头门外迎接。 给足了李逸夫妇面子。 “哎呀呀,二哥先跟十娘道个歉,上次接到秦王教,紧急公务离京,没能参加妹妹的婚礼, 你父母兄长等都在洛阳,祖母恰又身体不适,家里居然没人能够主持, 让你出嫁当天受了冷落,实在是阿兄的不是。 今天,阿兄邀请了族人亲朋好友,一起接你回来省亲祭祖,” 无数杜氏族人,还有许多杜氏的亲戚,不乏京兆韦氏、弘农杨氏等名门的,看到杜如晦今日如此排场,居然是为了李逸和杜十娘夫妇, 也是大为惊讶。 上次杜十娘出嫁,有多简单多仓促,多让人意外, 这次十娘省亲,又过于兴师动众,太过排场, 这两回都让人奇怪, 众人看着一身玄冕冕服的李逸,还有树钿钗翟衣的十娘,也是暗暗惊叹,这真是郎才女貌啊。 这个李逸半年时间,从白丁到开国伯、朝散大夫宫苑副监,确实了得。 不少人都觉得郭老夫人确实老了,看走了眼。 李逸和杜十娘被杜如晦夫妇隆重的请入宅中,本来这次祭祖应当安排在樊川杜曲的杜氏祖地, 但十娘却要求来安民坊, 她当初有多狼狈的从这出嫁,就要多风光的回这省亲。 “杜二郎对这个堂妹可真好啊,都说杜二郎跟他叔父杜执礼关系不睦,看来也是讹传啊,要是关系不好,杜二郎又岂会对杜执礼之女这么好?” “是啊,杜二郎确实胸襟宽广!” 等李逸夫妇进门, 众宾客也都请进,祭祖其实只是个简单的仪式, 今天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祭祖, 杜如晦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将原本给准备的嫁妆交给了十娘。 嫁妆很多, 两个二百多亩的田庄,长安城一座十亩宅子,樊川和骊山还各有一座别墅,东西两市几间铺子, 以及奴隶、牛马、钱帛,各种首饰、绸缎、裘袍锦衣。 一项又一项, 从吃的到用的,从各式家具到厨房的油盐酱醋,真的是一样不落, 有心人按着这些相加,早就不止一百万钱的了。 而最后,杜如晦也宣布,十娘的这些嫁妆多达二百万钱。 “杜家这是把那百万陪门财,也还了?” “应当也是,这满长安议论,都说杜家卖女儿,估计也受不了。” 十娘上前谢过阿兄,收下了这迟到的嫁妆,对于原本说的一百万变二百万,她也没客气,阿郎要是也给了二百万的。 杜如晦也不心疼,反正现在又没分家,同居共产,又不是他私产。 “先前你的婢女疏影,还有侍候你多年的阿姆、乳娘等十几人,都被阿祖送到同州的一个庄子,我查到后便把她们全都接了回来,现在也一并交给你,” 说着杜如晦将一叠奴契递给十娘,然后招手让人把疏影等人带过来相见。 本来挺平淡的杜十娘, 看到瘦了许多的疏影时,倒是再崩不住,忍不住激动落泪。 疏影虽是婢女,可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感情,有如姐妹,上次被郭氏给突然带走,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可是无从寻找。 “谢阿兄。” 杜如晦微微笑道:“你们这门婚事,当初也是我答应帮忙的,是我没办好,现在补上。” 他转头对杜三道:“三叔,通知上菜开席,今天客人多,好好招待莫要怠慢了。无逸家来的那些人,也都要招待安了。” “记得每人都要打发赏钱!” (本章完) 第159章 承袭丰乡侯爵 第159章 承袭丰乡侯爵 十娘和疏影主仆再相见,抱头痛哭。 小疏影这段时间相当于流放,以前做为杜家的家生子奴婢,从小跟着十娘一起长大,虽是奴婢,但吃穿用度都是比较好的,在府里都是有些地位的。 可郭氏一句话,就送到了同州沙苑。 那里有杜家的一个牧场,养的是长安人最爱吃的同州羊。擅长琴棋书画还会女红厨艺的疏影,结果成了一个牧羊女。 要是杜如晦晚点把它们召回来,她甚至要被许配给一个放羊倌的傻儿子。 恶梦一样的经历, 现在回到长安再见到十娘,如重获新生。 这场面也是让一众来宾们感叹不已, 许多人都在说郭家老夫人真糊涂了,怎么能这样对孙女呢,好歹也是嫡孙女啊,又不是什么外妇生的私生女,或是哪个婢妓生的, 这边收赔门钱、高彩礼,那边不给嫁妆,还把十娘身边服侍了十来年的这十几个仆妇婢女全给送走,没这样办事的。 当然,众人一边说郭氏年老糊涂,一边也在说杜如晦大气。 这替祖母收拾烂摊子,办的滴水不漏。 也有人提到杜淹,说他看不清局势,都到如今了,居然还在洛阳依附王世充,当然也有人说杜淹肯定不是看不清,而是身不由已。 有人则反驳,说人家皇甫无逸、庞玉等人不也奔来关中,皇甫无逸还把妻儿老小都扔在洛阳呢。 就是杜淹看不清形势,或是恋栈那个吏部尚书。 这些议论,李逸也听到一些, 他只能说,这可能正是杜如晦想要的。 让郭氏彻底社死,名声扫地,给所有族人、亲朋留下一个郭氏已经老糊涂,甚至病入膏肓的印象,一传十十传百,那郭氏以后就再别想执掌丰乡侯府大权, 而远在洛阳的杜淹,也会随着十娘出嫁这个事件,同样名声扫地。 门阀贵族是很要脸面的,更讲究名声。 不出李逸的预料, 宴后喝茶, 很快又有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出来, 杜淹在洛阳,居然向王世充进谗言,检举自己侄子私通长安,使的杜如晦大哥被杀,杜如晦的弟弟也还被囚禁狱中。 这消息迅速传遍所有宾客之中, 有人听后当即向杜如晦求证,杜如晦很痛苦的表示确实如此。 “年初,洛阳王世充被李密大败,洛阳随时会被攻陷,太子和秦王率兵出关,逼退了李密, 当时洛阳城中不少官员曾联络太子和秦王,愿意内应,打开洛阳城门迎接入城,但因当时瓦岗军势大,洛阳王世充等也顽抗,便放弃了入洛阳的打算。 当时,我阿兄也曾派仆人送信军中,愿为内应,助取长安。” 杜如晦叹气:“谁知我四叔后来却检举我阿兄,王世充知当初联络我军的洛阳官员很多,不欲深究,四叔却非要王世充杀我阿兄,说是大义灭亲杀一儆百。 其实大家也知道,我们丰乡侯府,我父亲是祖父原配所生嫡长子,四叔六叔是续弦郭夫人所生,这些年两边一直关系不太和睦, 这点家丑本不该外扬, 可谁能想到,四叔会公报私仇,把我阿兄害了,现在还关押着我三弟。” 这些话亲自从杜如晦嘴里说出来, 也算是彻底把丰乡侯府的家丑挑明了, 以前大家也知晓两房不睦,却没想到闹到这种地步,就算朝廷律法一般也要求亲亲相隐。 亲属有罪相隐,不论罪或减刑。 可杜淹却非要检举自己侄子,并告他谋叛,并以此为由,说亲亲相隐不适此案,非要来个大义灭亲。 不管杜淹再怎么说, 可他都犯了大忌。 一来你可装作不知,二来当时许多人跟唐军联络,王世充知晓后,也因法不责众没深究,偏偏杜淹非要王世充杀侄子立威。 这样的亲戚朋友,以后谁敢跟你来往? 相反, 杜淹向来跟杜如晦一房不和,可如今郭氏把孙女婚事办成笑话,结果人家杜如晦不计前嫌,回后来就帮忙补救。 对杜淹的嫡女,尽到了一个堂兄的责任, 更是做到了丰乡侯府当家人的责任。 大气, 有担当, 胸襟宽广有格局! “也借着这个机会,跟大家再宣布一个事情。” “陛下对于家兄洛阳被害一事,深表同情,下旨追赠我阿兄为云麾将军、银州刺史、赠丰乡县侯爵。” 杜如晦兄长在洛阳被杀,罪名就是私通唐军,谋叛等,妻女没入掖庭,儿子被杀。 杜如晦请李世民帮忙向皇帝请求封赠兄长,李渊也是比较大方,给了云麾将军、银州刺史的赠官,还追赠丰乡侯府爵位。 不仅如此, 杜如晦把庶出的三子杜爱同,过继到兄长名下。 李渊也大方的让杜爱同袭丰乡县侯爵位。 借着今天十娘省亲祭祖,一众亲朋好友齐聚,杜如晦宣布了这个消息,也是向所有人宣告, 他大哥虽然被四叔害死了, 但丰乡侯府,仍由他们长房这一支继承,他给大哥请来追赠官爵后,没有自己请求袭爵,而是以一子过继到兄长名下,长房曾长孙, 名正言顺。 杜淹这个嫡次子,跟杜如晦这个长房嫡次孙,都争不过这个长房曾嫡长孙。 过继子就是嗣子,是承祧之子。 李逸在一边喝着茶,今天杜如晦倒是唱了一出好戏,借着十娘省亲搭了个台,请来一众看客, 前半场,是十娘风光回门,后半场则是他长房对郭氏一房的凌厉反击, 一剑封喉。 先是坐实郭氏老糊涂,病坏了的印象。 然后就是公布杜淹没人性,杀害侄子陷害侄子入狱,对女儿不闻不问,甚至有意让人以为是杜淹要了一百万赔门财,光收彩礼不给嫁妆。 把杜淹拉出来公然踩踏后, 最后公布了他为兄长请得封赠官爵,并顺势宣布了以庶三子过继给大哥,并获得皇帝特旨袭丰乡侯爵一事。 这一连串, 就是彻底的解决了两房多年来的夺嫡之争, 丰乡侯爵位落在了年幼的杜爱同身上,长房这一支,赢了。 以后再不用争了。 李逸挺佩服杜如晦的手段的,倒也没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啥的,人嘛,就是各取所需,杜如晦今天也用京兆杜氏丰乡侯府当家人的身份, 给了他们夫妇很大风光, 不仅给面子,也给里子,加起来二百万钱的房屋、土地、奴隶等嫁妆,甚至还给十娘寻回了一直侍候她的那十几个身边仆妇婢女。 李逸觉得杜如晦今天这般做, 除了达到这些目的外, 还有一点, 就是今天过后, 杜淹在洛阳不敢再弄死杜楚客了, 虽然他杀了杜大郎,但他现在要是再杀杜三郎,那杜淹名声可就彻底臭了,那就是自绝于所有人。 另外一个, 今天以后, 郭氏也就彻底的无法再执掌丰乡侯府了,在所有人眼里,郭氏只是一个老糊涂病坏了的老妇人,这样的人哪里能再掌家。 杜如晦的三子过继给兄长名下,封丰乡县侯,但年幼,所以杜如晦代掌丰乡侯府,也是理所当然。 以后就算杜淹回长安了,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或者说, 只要郭氏一死, 那么杜家也就要分家了, 但不是杜如晦分出来,而是到时把杜淹、杜锐兄弟俩分出去,分给些田地,祖宅等主要家业,自然是在新的丰乡侯手上的。 “李兄,又见面了。” 一个年轻人过来打招呼,李逸抬头一看,原来是弘农杨氏的杨弘武,任官太子千牛备身,爵封苍山县公,杨素的侄子,韦义节妹妹儿子。 “苍山公好,” “这几位是我兄长们,弘礼、弘义、弘文,” 杨弘礼,通事舍人、清河郡公,娶的是清河崔氏。杨弘义,工部的屯部员外郎,临贞县公。杨弘文,安成县公,长安县尉。 这四兄弟,一郡公三县公,让人羡慕。 他们爹杨岳,当年也不过是万年县令而已。杨玄感造反前,杨岳就看出侄子苗头不对劲,主要上书杨广要跟这侄子切割关系, 但最后还是被牵连下狱,杨广赦免的圣旨还没到长安,杨岳就被处死了,他的儿子们倒是逃过一劫。 李渊入关,杨家兄弟都前往迎接。 李渊在进长安后,纳了杨素的女儿和杨素的堂妹为大小杨嫔,这两人一个是杨弘礼兄弟们的堂妹,一个是姑姑。 所以李渊以杨素对隋朝功高为由,对杨弘礼四兄弟都予以厚赏,一郡公三县公,都给了六品官职。 这理由听着有点扯蛋,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杨家兄弟,也确实是弘农杨氏归顺李唐的一个旗帜标杆,李渊也需要得到弘农杨氏这样顶级门阀的支持。 况且,杨家四兄弟,分别娶的是清河崔、京兆韦、京兆杜和荥阳郑。 上次杨弘武替他舅舅襄城公韦义城跑腿,给京兆韦氏出面,送五十两黄金到无极草堂。 当时对李逸的态度,那是高高在上。 这才相隔几个月,杨弘武已经客气许多了,还把三个兄长拉过来引见。 闲聊几句,杨弘礼把话题带到祥瑞金薯上。 他想向李逸讨要祥瑞,当然,也不白要,他们四兄弟,一人要一个,十两黄金一个。 (本章完) 第160章 勋戚子弟的疯狂 第160章 勋戚子弟的疯狂 李逸献祥瑞,皇帝赐名金薯,亩产两三千斤,一年能三熟,沙田旱地山坡都能种。 这消息现在已经传遍了长安的贵族官员之家了。 而能得赐祥瑞的也就是王公宰相尚书等一二十人而已,这几天祥瑞金薯备受热议, 不仅官员们在衙门相互打听,就是贵妇人们聚会喝茶插时,也要热聊一番。 能得赐祥瑞,那自然是备受恩宠的。 杨弘礼四兄弟,连看一个郡公三个县公,但也都才六品实职,再怎么出身名门,这次反正是没轮上。 也不知道杨弘武怎么就打听到,李逸独赐一窝御薯,有近三十个。于是乎今天借着这机会,就想也弄四个,兄弟一人一个。 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 要是他们四兄弟也一人有一个金薯,那多有面子。 在李逸看来,这种想法很奇怪,但杨氏兄弟却觉得很正常。 名门贵族嘛,思维方式本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李逸这边一犹豫, 结果杨弘武大气的又加了十两,“五十两黄金,只要四个金薯,也不管大小。” “行。” 见人家这么大方,李逸便也答应了。 说来这个杨弘武也算半个亲戚了,韦义节是他舅舅,而他又娶了韦义节的女儿, 杜十娘的亲二哥也娶了韦义节的女儿, 所以杜敬同跟韦义节还是连襟,杨弘武既是十娘的二嫂的姑表兄,也是十娘二嫂的姐夫。 这在当下,也算是亲戚了。 “金薯现在放在宫里农圃监,陛下让我在宫苑温室里种,明年春就能收获。到时就能有更多薯种种在田里,你们的四个是要我帮着在宫苑里一起种,还是直接拿给你们?” 老大杨弘礼长的很高大,从太子通事舍人到中书通事舍人,虽然历任文职,可看他衣服下鼓鼓囊囊的,明显是个肌肉男。 这人身上有股子武人的气息, 弘农杨氏,杨素他们这一脉,其实也是关陇核心将门,杨素更是出将入相的典范, 一代儒帅,用兵了得,最擅长大兵团作战,甚至曾在草原,以骑对骑,采用骑兵互攻战术,却硬生生的把突厥骑兵大军击败。 此人亦正亦邪,文武双全, 不仅骑战了得,水战也相当牛逼,当年造龙牙战舰,一举摧毁南陈水军,被南陈士兵畏称为江神。 步、车、骑、船,杨素一生征战无数场,几乎没怎么败过。 隋唐的这些顶级将帅,唯有李靖跟他最相似,怪不得当年杨素在李靖年轻的时候,拍着身边的坐榻说,早晚有一天你要坐到我这位置。 杨弘礼四兄弟,明显也应当都擅骑射,甚至知兵法的。 特别是这个老大弘礼,那眼神就看的出来了。 他笑着道:“那我们也委托浅水伯帮我们在温室种植看养,我们再给十两黄金当辛苦费。” 这种拿钱打脸的行为,很有名门望族的一贯高高在上做派。 不过李逸倒也不在意, 弘农杨氏的门第确实是高,他李逸现在就算是京兆杜氏女婿,也跟杨氏相差甚远。 十两黄金呢,上南城可以买座宅子了。 “杨公你们若是愿意,也可以挑几个聪明伶俐会伺弄庄稼的,我可以带他们观看种植管理金薯,传授些经验。” “好,多谢。” 六十两黄金,这买卖划算。 李逸甚至有股冲动,想要看看谁还想买祥瑞的。 反正他有快三十个,卖了四个,不还有好多。 等土豆多起来,到时一斤也不值几文钱啊。 李逸接下来也认识了不少的名门公子们,比如韦弘礼舅舅韦义节家的韦怀德韦怀哲,一个是朝散大夫散职,还有个左卫的录事参军职,一个是太子左千牛。 上次跟李逸起冲突的是舒国公府的,已故舒国公韦匡伯跟韦义节是同祖父的堂兄弟, 韦义节一个妹妹嫁隋太子杨昭,如今退位的恭帝杨侑,就是韦氏所生。一个妹妹则是嫁的杨岳,就是杨弘礼四兄弟的母亲了。 而韦孝宽侄子韦冲,女儿嫁给齐王杨暕,他的儿子杨政道跟萧后,现在还跟着宇文化及在河北流浪呢,未来会落到窦建德手里,再被突厥可敦,隋朝和亲的公主接走,在定襄被立为隋王。 韦冲的儿子,就是太子建成的好友,如今的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韦挺。 京兆杜氏跟韦家几百年的邻居,据说两族祖上,在很早很早以前其实是死对头,互相都差点灭对方族,但汉魏以来,却世代联姻,关系极好。 今天来的韦家子弟就很多, 一堆的韦家子弟,几乎都有爵位,公侯伯子男九等爵,散职散实官就更不用说了, 随便一个都有五品散职, 滑国公、郧国公、舒国公,韦家国公爵位就有三个,上庸公、襄阳公、魏兴公、观城公、河南公、武阳公,郡公爵位六个。 下面县公县伯等也还有七八个,至于子男爵就多不胜数了。 李逸以前以为这封爵很难,爵位含金量很高,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顶级门阀,谁家没个两三个国公爵,没个五六七八个郡公县公县侯爵位? 至于子男爵,大宗嫡系子弟成年的,基本上都能弄个县子县男的,再不济也能弄个五品以上的散职。 不说公侯多如狗,但子男确实是遍地走。太他娘的泛滥了, 就如比杜如晦家老三,这才三岁娃,也袭爵丰乡县侯。 以前李逸还觉得自己凭借机遇,几次立功,爵封伯,还挺自得的,觉得白手起家,也成新贵了。 可现在一看,跟那些韦杜子弟相比,啥也不是。 就跟之前想娶十娘的舒国公府杜二郎,他虽然是老二,不能袭舒国公爵,但照样直接袭封黄瓜县侯爵,这邑号也还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 这些京兆韦杜、弘农杨氏等名门子弟,交谈后发现,也并不是以为的不学无术纨绔子弟, 相反人家一个个挺有学问,甚至还能当场做个诗, 聊起这天下大势,也能头头是道,个个知兵,人人精通骑射, 果然没有三代出不了一个贵族,而这些门阀望族,那都是历经几百年,都是精英教育啊。 确实有点羡慕。 不过李逸倒也没自卑什么的,犯不着。 他倒是借着机会,还真卖出去一些祥瑞。 韦义节家两公子,怀德怀哲,一人也买了一个祥瑞,三十两黄金,包温室种植加传授经验给他们家仆人。 接着又有几位韦家子弟,还有杨氏子弟,以及一个姓皇甫的,前后又卖了十块祥瑞, 十五两黄金一个祥瑞,包教一个仆人。 李逸总共卖出去了十六个祥瑞,自己还剩下十二个。 十娘过来, “阿郎一直在忙什么呢,这么高兴?” 李逸笑着凑到她耳边,“这些世家公子,都找我买祥瑞,我卖给他们十六个,一个十五两,赚了二百四十两黄金。” 杜丽瞪大眼睛, 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没强买也没强卖,纯属自愿。” 重新跟在十娘身边的疏影,倒是又恢复了原来叽叽喳喳的性子,“周瑜为什么要打黄盖,我以前读三国志,没看到有周瑜打黄盖的记载啊?” 十娘惊讶李逸居然还能在这宴会上做生意。 居然比上次皇帝赏赐的还多,皇帝上次赐金七十二铤也才二百一十六两,这一会卖了二百四十两。 那些小土豆,居然还能卖两次,一次献给皇帝,获得重赏,现在又卖给这些世家公子,再得重金。 “娘子啊,咱夫妻俩个今天可都大赚一笔啊,你得了二百万嫁妆,我也得了一百九十二万的送祥瑞钱。” 疏影惊的嘴都合不上了, 夫妻俩今天入帐三百九十二万钱? 你们不是来省亲祭祖的,是来抢钱的。 抢钱都抢不了这么多,这么多钱要是全换成铜钱,每千钱四斤二两,这得有一万六千多斤重。 别说夫妻两个拿不了这么多,就是二十个人也搬不动一万六千多斤钱啊。 “这,”杜十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逸也觉得这些人真有钱,一颗土豆十五两黄金,长安能买一座小宅院。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这些人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真送黄金来给他。 不过事实证明李逸多虑了, 在他眼里,十五两黄金很多,但在那些世家公子眼里,也不过是一匹骏马的钱,或是买两三个新罗婢的钱而已。 宴会还没结束呢, 他们派回家取钱的仆人就带着黄金回来了, 一个个找到李逸,直接递上黄金。 金铤、金条、金页子、金锭,样式虽不同,但成色份量却是不差的,所有黄金上那都是有各个金铺和匠人的戳记。 李逸也是笑呵呵的给每人写了一张送祥瑞的收据。 这些公子收了条子,说好各派一人来跟着学习管理祥瑞金薯。 这些黄金,加起来足足十五斤。 李逸把十娘拉到无人处,将一箱子黄金打开给她看,一片金光耀眼。 “嘶!” 杜十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送’祥瑞的事,竟是真的。 “他们也不亏,这可是祥瑞啊。现在十五两黄金买一个,几个月后,就能变成百八十个,种到庄园里,转眼就能收获几千个,收获满满的祥瑞!” 想想奉迎佛骨、施舍寺院,那更疯狂,有的人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的捐献,百千贯眼都不眨, 现在掏十五两获得一份祥瑞,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仅有面子,且几个月后,能得到几十个祥瑞,那可是亩产能两三千斤的真正祥瑞啊。 十娘却笑着道:“夫君就是财迷!” “哈哈哈,还是娘子最懂我。” (本章完) 第161章 保卫土豆 第161章 保卫土豆 杜十娘的这趟回门省亲, 可以说是非常圆满的,十娘拿到了杜如晦代表丰乡侯府给的二百万钱的嫁妆,李逸则卖了二十个祥瑞,赚了三百两黄金。 本来卖了十六个,最后杜三郎领着四个京兆杜氏找到他,这四个是杜氏其它几房的,也是不差钱的主,听说韦家杨家等都请到了祥瑞,甚至连皇甫家的都请到了, 在杜家的主场,哪能落了下风,于是这四房也各来请了一个。 李逸也是一副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家人的态度,硬是从自己不多的祥瑞里又分出四个。 回到家, 李逸看着整整三百两黄金,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十娘都有点受不了丈夫这财迷样, 但她自己清点起自己嫁妆时,却一样是高兴的哼起了小曲,一张张田契、房契,还有商铺的房契,一叠奴契,以及数本账本。 二百万钱的嫁妆,实际只多不少。 有了这么大笔钱,十娘感觉腰杆子都硬起来了,而疏影等伺候她多年的十几个身边老人的到来,更是让她多了得力助手。 李逸现在手头攒了不少黄金。 李世民之前赏他九十两黄金,李渊上次赏他百两,这次赏七十二两,今天他又赚了三百两, 五百六十二两, 黄金储备多达六百多两! 十娘也挺震惊李逸搞钱的速度, 前段时间招部曲、买牛买犁耙种子,李逸手上钱用光了,还得借用秀芝娘三的钱, 结果这么快就攒起五百两黄金了。 还有几个作坊数个店铺也开始在持续赚钱,带来现金流, 家里还有几千亩地种下去了,明年夏又能收获。 不完,根本不完。 这钱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李逸赚钱的速度了。 十娘原本还说阿兄给她二百万嫁妆,她把一百万拿给丈夫,毕竟这一百万是丈夫出的陪门财。 现在觉得没必要,根本没必要。 她笑呵呵的跟李逸说了这个决定,“那一百万钱,我不还给阿郎了,” 李逸大手一挥,霸气的道,“这二百万钱是你的嫁妆,是你的个人财产,我不会要你分毫的,” 对于百万赔门钱那事,李逸记着呢。 但一码归一码,杜家收了他赔门财,这事记着。可十娘这二百万是她嫁妆,不能混为一谈。 “你这些产业就自己好好经营,反正这些产业也都有人在打理,现在也归你了。要是你那边人手不够,你看上谁就调去,不够再招再买。” 如今拥有五六百私部曲的李逸,真的有点暴发户感觉了。 “等过完这个冬天,开春后,我们可以买些猪牛羊鸡鸭鹅来养,”庄园嘛,养殖肯定得搞起来,否则就浪费了庄园的潜力。 一夫一妻的家庭,只能是小农经济, 但豪强地主拥有成百上千的人手,除了耕种土地外,肯定要发展些副业的, 种桑种麻养蚕织布这是必然的,但还可以搞养殖。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 原来京兆韦氏,就是整个京畿地区,最大的养猪户,他们拥有许多猪的牧场,对,他们养猪,就是放牧。 别看这些门阀贵族瞧不起猪肉,说是贱肉,根本不吃,但一点不妨碍他们养猪赚钱, 人家韦氏养猪,据说从周王朝就开始了,甚至他们自称,韦家以前是养龙的。 养不养龙李逸不知道,但韦家养猪,听说很赚钱。 别看贵族不吃猪肉,但不是人人都能消费的起羊肉的,猪肉在中下层的肉食消费里占比很大。 这年头,一般百姓搞不了养殖,没那个本钱,也经不起那个风险。 但对于地主豪强来说,养殖必不可少, 养牛既能下崽卖钱,更能出租耕牛,好多地主把牛租给农民,都是直接按地里收成的一成租子算的, 李逸不想跟一般地主一样放高利贷,那搞搞养殖副业也不错。 今日十娘特别高兴, 整个人兴奋无比, 到了晚上还是兴奋,十分主动的侍寝,硬是向李逸索要了三回,把李逸都弄的有点腰酸。 次日一早, 李逸锤着腰去御苑上班, 在太极宫北,玄武门外, 农圃监特意腾了一个温室, 李逸在这里见到了一群庄稼把式, 全是各个勋戚大臣家的庄头,他们或是皇帝赏赐了祥瑞,或是李逸送了祥瑞,现在这些祥瑞在御苑温室种植,各家派他们来跟李逸学习的。 四五十人。 在各勋戚大臣家,其实也都是庄园的庄头管事了, 在乡下,其实这些人地位还挺高。 大概也就跟以前杜三差不多了, “浅水伯早上好,” 一群人纷纷过来请安问好,然后还带上了束脩, 每人十条咸肉脯, 另外还备了红枣、芹菜、莲子、红豆、龙眼干等, 这些玩意合称束脩六礼,很重的拜师礼了。 “你们这是?” 李逸虽说答应帮忙传授祥瑞金薯的种植管理办法,但也没想过还需要送礼拜师啊。 可这些人却不一而同的,好像是商量好的, 统一的束脩六礼, 人人十条腊肉,还有其它五样礼。 李逸说不用还不行, 在他们看来,能被家主选来学习种植祥瑞,那可是很被看重,必须得学会学精, “浅水伯,礼数不可少,我等也是虚心求学。” 行, 那就收吧, 光腊肉就收了几百条,本来一般束脩送的肉脯也就二斤一条,但这些家伙格外客气,每条三斤。 一人送了三十斤咸肉脯,如今的肉价,光是这十条束脩就了几千钱。 李逸没想到,卖祥瑞赚了三百两黄金, 这回头教徒弟,还能赚一千多斤腊肉。 孺子可教也, 这些徒弟他一定好好教。 在玄武门那登记,领取通行木头鱼符, 还有屯营的天子元从禁军,带他们前往温室。 离温室百步之外,就已经有禁军当值。 到温室有数重岗哨,温室外还临时加修了一圈高墙。 还有箭塔, 禁军披甲执锐, 这阵仗把李逸都吓了一跳, 这搞的好像国库一样严密啊,至于吗? 经过重重检查, 他们终于通过最后一道围墙岗哨, 上次太极宫御宴一起喝酒的司农少卿武士棱老头也在,还有他的上司宫苑总监樊方,以及八品农圃监宇文颖。 这三个家伙, 官职最高的武士棱反而仅是个县公爵,其余两人却都是郡公爵。 宇文颖是鲜卑人,隋朝许国公宇文善之子,这家伙在隋朝大业年间就已经官至司农少卿了,但是他先前归附李密,然后跟着李密来长安, 暂时也只给了他这个八品小官,却给了个化政郡公爵。 宇文颖有个很牛逼的叔叔,宇文恺,隋朝历任将作大监、工部尚书,就是那个主持修了长安城和洛阳城的牛人,他还有个叔叔宇文忻,善于用兵,也曾是一代名将,爵封英国公,但后来被以谋反罪诛杀。 在大业朝以前,宇文颖家族,可比宇文化及家族强的多。 当年韦孝宽镇守玉壁时,都还特意请骁勇善战的宇文忻一同镇守,而化政郡公这个爵位,也正是当年宇文忻受封过的。 李逸也没想到,随便一个八品的农圃监还有这么大来头。 宇文颖倒也没啥架子,虽然人家以前就是司农少卿了,现在授个八品,也一样能屈能升,对李逸这个年轻人,也是主动拜见。 “武公、樊公、宇文公,怎么这里这么多禁军?” “这些都是陛下特旨,守护祥瑞的,陛下直接派了两团元从禁军,轮流当值护卫,以保万无一失。” 四百个禁军,守卫土豆? 有点疯狂。 但武士棱他们一点不觉得疯狂,毕竟亩产两三千斤一年能三熟,还不挑土地的金薯, 当然值得如此重视。 “这些祥瑞要如何种植,我们全都听浅水伯的,需要什么物资、人员,也都会立马配合拨给。” 总之,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 李逸心想,就算冬天温室种土豆,也没那么难, 比田里种土豆,也就在水、肥以外,增加了温室、光照的要求而已,土豆本身还是比较好种的, “咱们先要催芽,” 现在种土豆,催芽比正常要麻烦一点,但也没多难。 一整天, 李逸带着这两郡公一县公,还有一群司农寺、宫苑监、农圃监等的官吏们忙活, 调节控制好室温, 对温室内的采光李逸提了些要求,比如原本的蛎壳明瓦窗,李逸觉得透光度不够,应当在屋顶也增加一些采光。 武士棱二话不说,就写了一张条子, 然后他就搞来了不少云母瓦,这比蛎壳明瓦更稀有,透光度更好。 李逸说种土豆需要疏松点的土,要发酵好的干粪肥、油枯饼、草木灰等,也是一张条子就弄来了。 他说用瓦缸来种金薯,应当比直接种在温室地里更好,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工作轻松的很, 一群官员,还有勋戚大臣家的庄头们,跟着他后面,他的一言一行,这些人都奉为圭臬,甚至有人把他每句话都给记录下来。 中午, 皇帝还让光禄寺给他们送来了大厨做的午饭, 规格跟大臣们的廊下食一样,有羊有鱼,还有鸡鸭,饭后还有点心、水果,居然还有江南进贡来的蜜橘。 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工作,让李逸很高兴。 四点左右,李逸下班回家, 居然还有禁军护送回家,后面拉着几车的束脩六礼。 禁军护送到家, 李逸刚进家门,又有官员前来。 他现在是正式的从六品职事官,所以给他落实了五百亩职分田,这田宫苑监负责租给地方多丁的大户,李逸不需要管,每亩可收租六斗,也就是他一年多了三百石的职田租子收入。 另每月还有两千月俸,食料、杂用四百钱, 做为六品职官,朝廷派给他十二个庶仆,供他役使,这十二个庶仆都是京畿地区服丁役的百姓,二十天一替换。 李逸的职官仅六品,若是能够入五品,还能享受供肉的待遇。 亲王以下至二品,每月供给羊二十口,猪肉六十斤、鱼二十头,三品职官每月发羊十二口,四五品职官每月羊九口。 “陛下有旨,李副监赐绯,享受五品职官待遇,常食料七盘,每日细米二升、面二升三合,酒一升半、羊肉三分,瓜两颗,酱四合、醋四合,盐、豉、葱、姜、葵、韭之类各有差,每月另给羊九只。” 李逸惊喜, 这不一下子羊肉自由了,每个月供给九只羊啊。 这职官的待遇就是好啊,又是职分田,又是月俸、杂用,还有免费驱使的庶仆, 这常食料各种供应不说, 一个月还有九只羊呢,现在羊肉这么贵。 怪不得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今李唐也不过是才占据天下一隅,长安城外还有那么多灾民饥民,粮价那么高,斗米匹绢,羊肉就更贵了。 但这一点不妨碍当官的待遇丰厚。 啥时代都一样啊, 李逸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一角。 (本章完) 第162章 天子震怒 第162章 天子震怒 上午, 李逸正在喝着上午茶, 皇帝突然驾临,身后还跟着太子建成、秦王世民,以及宰相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 这些宰相公卿们还有个身份,上次获赐祥瑞的那批人,也多是李渊太原起兵的元谋功臣。 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今天大多数都来了。 “特意带大家来看看祥瑞。” 李逸赶紧放下茶, 改造后的温室,在这个冬天里也是温暖如春,李逸甚至把大氅、裘衣都换下了,只穿着件夹袍。 加装了云母片屋顶明瓦,四面墙也增加了云母透明窗, 这温室里还烧了炉子以调节控制温度, 在这里面喝茶是真舒适, 能够晒到太阳还没冷风吹, 土豆已经催出芽来,也在享受日光浴,好让芽更粗壮些。 李逸给皇帝介绍祥瑞种植的进展, 李渊看到祥瑞上的芽点很茁壮,十分满意, 不少元谋功臣还是头回看到祥瑞的真正样子,虽然这里有他们一份。 “每个祥瑞都已经编号,并登记在册,有自己的身份牌,上面写明隶属于是谁,等过些天,就可以正式种入缸内·····” 李渊笑呵呵道:“朕可听说,好些世家、公卿子弟找你买金薯请祥瑞,你一个收十五两黄金?” 李逸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的住, 当下也是坦然承认。 李渊倒也没有怪罪之意,李逸献祥瑞,他也赐下一窝,本就属于李逸个人的。 “这温室里倒是舒适,还养了这些草草又种了不少绿叶子菜,” 黄门侍郎兼管库部武士彟说若不是祥瑞,这温室冬天种蔬菜养,还是有些太过耗费了。 鸿胪卿刘义节则说为了祥瑞,这冬耗费再多也值了。 “浅水伯以两个祥瑞金薯,一季种出了七十二斤。两个变七十二个,这六十多斤祥瑞薯种,经这一冬,那就能变成两千多斤。 到时各家种于田庄,那就能变成七八万斤。 一年三熟,整个京畿得种上多少亩金薯,能提高多少粮食收成?” 一亩种麦粟,也就收一两石。可种成金薯,却能收二三十石。 “几年以后,京畿百姓不再饥饿,长安粮价不再高。” 李逸看着这个两年前还是晋阳乡长的葛国公,嘴皮子挺能说的,据说他跟武士彟原本都只是地方豪强,甚至经商致富,武士彟是贩木材,刘义节是贩牛马。 刘义节以前名叫刘世龙,是随李渊打入长安后,出点子把长安宫苑、街道上的树砍了卖给百姓做柴火,以换取军费供军的牛人。 现在长安街道两边光秃秃的,都是拜他所赐。 驸马柴绍看着那些已经准备好的大缸,里面的土都已经精心调配好,抓起一把,黑土,比较疏散,掺了草木灰,还有发酵好的干粪,以及一些发酵过的油枯饼, 另外一边,也还堆着不少肥,还有一些水缸。 “哪个缸是我的,可得选个好位置摆,”他笑道。 皇帝巡视了一圈,干脆就在温室里开起了茶会, 边喝茶边闲聊着, 正惬意享受这悠闲的冬日暖阳, 有内侍匆匆而来, 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攻蒲州尧君素不利,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桂阳公主驸马赵慈景兵败被擒, 尧君素将赵驸马执于城头,枭首示众。 这个消息让喝着茶正讲笑话的李渊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他先是面色阴沉如水,沉默了一会后,突然一把将茶杯摔了。 “桀犬吠尧!” 桂阳公主是李渊庶女,但跟嫡出的平阳公主擅骑射知兵法不同,桂阳公主工为诗,写的一手好诗,是个才女,深得李渊喜欢。 所以当初特意为她选择了天水赵氏的赵慈景为婿,天水赵氏也是名门,赵慈景父亲曾任隋朝番州总管,小赵容貌俊美,非常英俊,而且文武全才。 李渊是非常喜欢这个女婿,他还特别有孝心,李渊河东起兵时,小赵跟母亲正在长安,不忍心抛弃老母逃跑,被下狱,直到李渊打进长安才救出来。 历任兵部侍郎、华州刺史等职,表现都不错,比嫡女平阳公主的女婿柴绍可受宠多了。 尧君素据守蒲州顽抗,李渊前后派了吕绍宗、韦义节都攻不下,又派出表弟独孤怀恩,还特意让好女婿赵慈景为副。 谁料到,把好女婿给搭进去了。 这怎么跟女儿交待,桂阳公主跟赵驸马关系极好,生了两个儿子了,那两外孙还小呢。 “这个尧君素,朕必杀他。” 皇帝难得咆哮震怒,可在座的却都知道那个尧君素早就抱定必死之心了。 当初尧君素是屈突通副将,为河东郡通守,屈突通兵败降了,来替李渊劝降,他不降。 后来李渊屡次招降,还允赐铁券,准令免死,甚至是加官封爵,他就是不肯。后来还派东都来降的庞玉、皇甫无逸去劝,也没用。 甚至李渊把他妻子送去劝降,可他却把妻子一箭射杀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降。 尧是杨广做晋王时的侍卫出身,可以说确实是忠心耿耿,更了得的是,他就守着一座城,李渊派去攻打的将领没有一个能拿下。 现在还把女婿搭进去了。 愤怒的李渊对着李建成和李世民等人道:“我要杀人,世民你亲自去攻下蒲州城,城破之后,自尧君素以下,所有守城者,全都处死,” 李世民道:“父皇,听说蒲州城顽抗到如今,粮食早已吃尽,独孤尚书若是能够继续围而不攻,蒲州必将不攻自破。 尧君素冥顽不灵,已经疯狂,他连来劝降的妻子都能射杀,已无理智。 蒲州城高墙坚,强攻只会让他做困兽之斗,徒增伤亡。” “我现在就要破蒲州,现在就要杀尧狗奴!”李渊大骂。 柴绍出声,“陛下,既然蒲州粮绝,孤立无援,那么早晚要失守,但不是所有人都跟尧君素一样抱着为隋朝殉葬想法的, 朝廷可以颁下重赏,用弓箭把悬赏文书射入城中, 只要杀尧君素者,封官赐爵,开城投降者,既往不咎······” 李世民的围而不攻,柴绍的杀人诛心,都能破蒲州。 但李渊恨不得马上就破了蒲州,甚至想要屠城。 这时, 又有内侍匆匆而来, “又有何事?” “河西凉州李轨,僭越称帝,改元安乐,” “啪,” 李渊又摔了一个茶杯。 内侍不安的站在那,“还有,李轨派人攻陷我河州。” 啪,李渊又摔了一个茶杯, 李逸在旁边有点心疼,这套茶具可是武士棱送他的,他还挺喜欢的,产自洛阳巩县窑,是很不错的绿瓷。 “李轨派伪尚书邓晓来朝,奉书自称从弟大凉皇帝。” 太子建成听后,“这是想效仿萧察旧例,自称梁帝而称臣于周?” 李渊怒道,“我可以称李轨为从弟,他得称为我陛下,他现在称我为兄,就是不肯臣服。” 刚有一个煮不烂攻不克的蒲州尧君素, 现在又来一个僭越称帝的河西李轨。 原本之前李渊派使者联络李轨,册封李轨为凉王、凉州总管,李轨也接受了册封,李渊还挺高兴,觉得不用一兵一卒,就安抚了河西。 谁知道,李轨转眼就称帝了。 李渊愤愤回宫, 众臣随同, 李逸留下收拾烂摊子,好好的一套巩县窑绿瓷茶具,被李渊摔了三个。 他觉得皇帝也不好当, 整天一堆破事,这一会功夫,喜欢的好女婿战死了,脑袋让人割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哭哭啼啼的女儿,两个外孙没了爹。 那边从弟李轨称帝,还敢攻陷大唐的河州,却又一边派使者来上书,自称什么从弟大凉皇帝, 这是来挑衅? 自有人帮李逸收拾打扫干净, 还给他又换了一壶新茶, 李逸倒了杯茶,继续晒着太阳发呆, 尧君素这个事情,他听后觉得挺感慨的,毫无疑问,尧君素对杨广是真的很忠贞, 可惜他的忠诚却要一座城万人陪葬。 他守蒲州到现在,吃光了城中粮草,听说都开始在吃人了。 吃人守城, 多么可怕啊。 都已经改朝换代了,又不是面对什么异族的侵略屠杀,没有必要再这样坚持下去啊。 之前屈突通也一直不肯降,但最后也想通了。 蒲州是要镇, 地处于长安、洛阳、太原之间,黄河东岸重镇,尧君素以前只是个鹰扬郎将,屈突通带走河东主力去增援长安,提升他为河东郡通守,驻守蒲州。 他一小小郎将, 击败了李唐派出的三位主将进攻,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换了三次帅,都攻不上蒲州城,尧君素足够自豪了, 如果说尧君素前期还不知道杨广死讯,他的坚守还有些意义, 但后来杨广死在江都的消息传到了蒲州,他没必要再继续的,但他还在扛,扛到现在城里粮食吃光,开始在吃人,仍还不降。 李逸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的忠诚, 但始终觉得,若为了他的忠诚,而要拉着全城人殉葬,还是有些恐怖的,蒲州的士兵,蒲州的老百姓,又岂愿意与城同存亡? 或许, 此时蒲州的士兵,蒲州的百姓,其实都更盼着尧君素死吧,他死了,蒲州的人也都能解脱了。 (本章完) 第163章 福利 第163章 福利 天越来越冷, 转眼已是十一月的下旬,不过李逸这个从六品的宫苑副监,无需上早朝,不用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更不用折腾三小时。 他可以睡到大天亮,然后骑着马悠闲的去上班,甚至不用去宫苑监的公廨点卯,直接去御苑温室,他的工作就是管理金薯,其它的事都不用他管。 李逸也乐于此,管事虽有事权,但他嫌麻烦。 暖和的温室里巡视一遍土豆,再看看温室里种的其它蔬菜瓜果,就可以喝茶看书了。 到了中午,李逸也不用去公廨的公厨吃饭,皇帝特旨,光禄寺每天给他送一份来。 今天中午的饭菜也很丰富,炖羊肉、白面蒸饼、生鱼鲙,以及一盘菠菜,还有一个热汤。 四菜一汤,不愧是皇帝特旨,吃的就是好。 李逸对生鱼片有点抗拒, 今天的生鱼片用的是鲈鱼,光禄寺厨子刀工很好,切的非常蒲透。 鲙盘如雪怕风吹, 这么新鲜的鲈鱼不吃也浪费,李逸便干脆在煮茶的炉子上,把热汤烧开,拿汤来涮鱼片。 生鱼片吃成了涮鱼片。 美美吃完一顿,继续晒太阳看书喝茶。 等到差不多太阳西斜,下午三点左右,李逸便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 七八点来,三四点走,中间还有免费的工作餐,日子确实惬意。 “李副监稍等,” 宫苑监一名令史过来,他来给李逸送钱。 “什么钱?” “伙食尾子钱,”令史笑着解释,宫苑监的公厨,也是按本司官吏数量,有专门的伙食钱的,这个钱主要就是来自于公廨钱放贷收息,还有公廨田的租子。 宫苑监官不算多,但公廨田、公廨钱却不少,每月公厨都用不完,剩下的除部份做招待费用等,剩下的就是伙食尾子了,这个钱就分给大家。 这就相当于是各衙自己的福利, 宫苑监的伙食尾子就挺多,月月能分一笔, 按惯例,总监、副监当然要拿大头,两名七品丞和两名从九品主簿又少一点,再下面的掌固、令史等又少一些,至于园丁、匠等是没有的。 李逸这个副监跟总监拿的差不多,是丞、主簿好几倍。 “咱们宫苑监有四百五十贯的公廨本钱,一年利钱是四十五万钱,我们公廨田有三百亩,亩租六斗,一年有一百八十石。” 这些只是公廨田租、公廨钱息,还有其它一些收入等, 李逸虽刚转正没多久,但总监樊方吩咐了,按整月分尾子。 “樊总监说,李副监一直在温室这里吃午餐,都是光禄寺供给的,公厨你那份也没用,所以也折钱补给你,” 李逸看着给他的那份,五千钱,加一石粮。 这不少啊。 月俸钱才两千四,杂用等六百,加起来也才三千啊。 他从六品的禄米是一年九十石,但皇帝特旨他按从五品级别领取,每年有一百六十石。 “是不是弄错了,有这么多?” 公廨钱一年利息四十五万钱,一个月也才三万七千多,宫苑监公厨也不少人吃饭呢。 令史跟他细说了下, 原来伙食尾子,惯例总监、副监拿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四个丞、主簿再分一半,然后剩下的再由其它人分。 恰好樊方下班前来温室巡视一圈, 李逸便跟这位上司说起这事, “都是从前朝传下来的旧例,都是这么分。”樊方道,这位总监平时也很悠闲,整天笑呵呵的, 别看他原是李渊家奴出身,但其实这位是在隋朝时犯罪被没为奴的官员,他是安陆名门,祖上属于五溪蛮族豪强,祖上也是世代公侯,李渊早年随父在安陆时,两人还是同学。 所以他被没为奴隶后,李渊想办法把樊方给弄过来了,樊方自然也对李渊忠心耿耿。 “樊公,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觉得咱们宫苑监官吏不多,平时事情主要都是下面人在做,这点伙食尾子也不多,不如平均分配,我们也不缺这点,但官职越低,俸禄也越低,要是多点伙食尾子,也能多补贴点家用,平时干活也能积极一些。” 樊方是郡公爵,还有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儿子樊世兴也是郡公,还是正二品的左光禄大夫散职。 他们爷俩根本不缺这点伙食尾子钱, 樊方笑呵呵道:“副监说的有道理,那以后公廨田、公廨钱,还有这公厨、伙食尾子,全由副监你来管理,正好你现在也很清闲,也帮我分管点监中事务,” 他并没反对平分这笔伙食尾子,一个月才万多钱、几石米而已,李逸这个年轻人现在挺火的。 “那从这月起开始,还是下月开始?”李逸问那位令史,这月尾子发下去没。令史在旁边听说要平分,心里暗暗高兴,他们这些吏,事干的最多,但俸禄最低,伙食尾子也分的最少, 平时伙食尾子大头都让官员们拿走了,尤其两位总监副监,直接拿一半。 “还没发。”他赶紧道。 樊方笑道:“那就按李副监说的,这个月伙食尾子改平分吧。” 因为改了伙食尾子分配,樊方就拉着李逸一起去了公廨,跟大家宣布新的分配法, 樊方特意告诉众人,这是副监李逸为大家争取来的,希望大家以后更加努力做事,若是辜负了李副监一番好意,那他到时可能就要取消平均分配法。 众官吏都感谢李逸。 最后重新计算,一人分了一千钱和二斗米,李逸也没有要他没在公厨吃饭折的那份,让都计入伙食尾子里分了。 一月千钱和二斗米,对于樊方、李逸他们来说,不值一提了。 可对于丞、主簿这些七品九品官来说,也还算可以,而对于令史等吏员来说,这可比原来增加了许多,差不多翻了三倍。 京师长安,对于贵族公卿们来说,自是繁华盛地,但对于这些小吏们来说,俸禄微薄,要养家糊口,就很艰难了,尤其是宫苑监这样的衙门。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人家司农寺有两千六百亩公廨田,他们宫苑监仅三百亩。 不过现在京官比地方官还是强多了,京官不仅有禄米有职田、永业田,甚至还有公廨田、公廨钱的补贴,不少衙门还有月俸、杂用钱等, 但地方官现在就差远了,没有俸禄,只有公廨田、钱,职田的收入。 宫苑监官吏二十人,另外匠园丁泥工等却有好几百, 那些匠等收入更低, 他觉得做为副监,有责任给大家谋点福利,提高一些收入。 “樊公,我听说太仆寺每年卖马粪收入不少?”李逸记得看过一个故事,说宋朝太仆寺每年卖马粪,收入几十万贯钱。 数字惊人。 唐朝太仆寺也管马的,也有许多牧场,自然也有马粪。 “嗯,太仆寺是京中百司衙门,最有钱的,每年马粪卖不少钱。” “这马粪钱都归他们自己?” “那不可能,大头上缴朝廷,自己也能留一部份公用,其实大部份还是分给本司官吏了。” 靠山吃山, 这靠马就吃马粪, 历史上唐高宗时,少府监裴匪舒善于理财盈利,就曾上书说皇宫官马苑马粪堆积如山,若卖给百姓,每年可获利二十万贯。 李治问宰相刘仁轨,刘仁轨说怕以后别人说李唐皇家贩卖马粪名声不好听,高宗作罢。皇帝不卖,官员照样卖,当然马粪钱大头还是到皇帝手里了。 “樊监啊,你说咱们宫苑监,主要负责的就是宫苑里的鸟树木等,你说咱们何不建几个温室种绿菜、鲜卖? 虽说温室费不小,但长安贵族公卿多,在这冬天里能吃上新鲜的蔬菜,甚至是一些反季节的蔬菜瓜果,他们肯定愿意多点钱。 我听说夏天时从岭南、蜀地运新鲜荔枝来京,都是一路快马接递,一串鲜荔枝能值十万钱,仍然有人乐此不疲, 还有人从登莱海边运新鲜的海货,从苏州运鸡头米·····” “我们搞些温室,种菜养出售,赚的钱,既可以上缴部份,也可部份用于公用的纸笔墨、农具还有公厨伙食钱,又能给我们公廨官吏,以及下面园丁匠们发点补贴,提高大家收入, 居长安,大不易啊。” 樊方还真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事实上他这个总监,跟李逸这个副监差不多,每天混日子的,根本没什么心思在这上面。 宫苑监的具体事务,都是两个宫苑丞和主簿在做。 樊方自己也是贵族,他当然也愿意多点钱,在冬天吃上新鲜的蔬菜,甚至是一些夏天才能吃上的瓜果蔬菜。 而一些鲜,肯定也能在贵妇们那里好销。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啊。”樊方笑道。 “樊监,太仆寺可以卖马粪,让他们衙门官吏生活滋润,咱们也不能苦了下面人啊。” “哈哈哈,行,你先琢磨出一个具体条陈,然后咱们回头一起讨论一下,若是可行,那就干,这事也交由你一并负责。” 樊方做甩手掌柜,不管是平分伙食尾子,还是要搞温室种菜养赚钱,他都交给李逸, 做好了,是他领导有方。做出差子了,到时追究责任,也是李逸负责。 李逸自然也是想到了,但到也不在意,为官一任,就算不能造福百姓,那给下属们谋点福利也应该。 (本章完) 第164章 义不理财 第164章 义不理财 领取了自己的一贯铜钱,两斗米,李逸签字盖印。 令史笑呵呵的对他道:“副监有没有余钱要放贷?” 李逸刚才也发现了,发伙食尾子时,不少官吏其实不止拿了一千钱,现在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些官吏是以私钱入官本,交给捉钱令史当公廨钱拿去放贷。 公廨钱的利息百分百,月利最少也要八分,五万钱一个月就要四千钱利息。 本衙的官吏把手头的余钱,交给捉钱令史们充官本放贷,所得利息,公廨要抽一点,放贷的令史要抽一点,然后剩下的给钱主,大家都有好处。 “私钱入官本,能行?” “京师七十余衙,六百多个经制捉钱令史,大多如此,还有许多衙门还有额外的在不编的捉钱令史呢。” 朝廷搞公廨钱放贷,最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负担这笔公廨开支,给笔本钱,每年用利息来做公廨开支、公厨伙食,甚至是月俸、杂用等的补贴。 说是不用再向百姓征收, 可实际上钱从哪来, 利息这么高,终究还是得有人买单的,这时候就看各司衙门捉钱令史的本事了, 有本事的,能够找到需要借贷者,还能保证按期还款纳息,甚至有的人还能够再搭些私钱入官本一起放出去。 为此,各衙门都不会直接派衙门里那些做文书工作的令史来捉钱,而是挑选品官之子,或是豪强富商子弟,给他们令史的正式流外吏编制, 并且只要能够圆满完成捉钱任务,就可以授官。 这甚至有点变相的买官之意,一个捉钱令史负责五万钱放贷,一年利息也才五万贯。 理论上,要是自掏腰包,掏五万钱,就能买到一个官。 做了捉钱令史,也能免役免刑。 要是有能力的,也不用自己掏这个利息钱,还能扯着衙门虎皮大旗,搭上私钱做官本弁利。 这就各显神通了, 要是找不到这种有本事的人来捉钱,那只能强行安排到那些富户地主头上,让他们买单。 实际就是剥削大户。 宫苑监也有九个捉钱令史,四百五十贯的本钱, 这九人都是品官世家子弟,一人管个区区五万钱,一点困难也没有,有的是人脉关系,可以把钱放贷给商人。 甚至还能帮衙中官员同僚们也搭点私钱放贷,既能抽成赚好外,也能跟同僚们搞好关系。 李逸问了下这捉钱令史, 宫苑监惯例,官吏们私钱交给他们放贷,利息按八分算,捉钱人抽两分,给公廨两分,出钱官吏拿四分。 “咱们这私钱入官本,利息虽说只得四分,但本金安全,利息也有保障。副监你若有余钱,我给你五分息。” 李逸心想,这些人路子是真野,胆子也大。 给四分利息,他们转手按官本放贷,还不止八分息呢,实际是八分三还多。 “这么高的利息,不好放贷出去吧?”李逸问。 魏七郎笑呵呵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咱们就是专门捉钱的,没点本事哪敢做这差事,” 他父亲也是个六品职官,品级不高,但也是世代官宦,关系人脉也还是不错的,放个几百贯一点问题没有。 “其实公廨钱一年倍利,也不算高,毕竟也没有复利等,借多少就能拿到多少, 现如今也就是一些大寺院的香积钱利息比这低些,而民间富商地主的利息可更高。” 整个市场的行情就是如此,所以朝廷定的月利八分,一年倍利,也是属于中上水平而已。 朝廷规定的高利贷,利超过本金的那种,才叫高利贷,公廨钱最多一倍利,不算。 李逸现在手上闲钱倒是有, 光黄金就五百多两呢,那足足价值四百多万钱,但他并不打算拿来赚这点利钱。 不过他也没反对宫苑监的这些官吏同僚们私钱入官本,大家收入也不高,能拿出来的钱也不多, “你们捉公廨钱放贷,一定要规范,贷给有需要的人,要全凭自愿,不能强制摊派贷给,也不能随意加利,收手续费什么的,” 樊方现在把公廨钱、公廨田、公厨等这块交给他来管,他该表的态还是得有的。 “请副监放心,”几个捉钱令史拍胸脯表态, 多聊了几句,发现这些人其实也不完全是直接把钱贷给别人,他们很多时候拿着这官本,直接在市场交易买卖。 搞一些短期交易,倒卖物资, 这些人毕竟都是品官、世家子弟,又在衙门做事,消息灵通,搞起这些操作来也很厉害。 这就好比上次浅水塬兵败消息传回长安,粮价大涨,李逸断定薛举的兵打不到关中来,粮价很快会跌,就马上弄了一批粮食拉到长安卖, 既给自己弄了点好名声,还实实在在赚了二十多万钱。 捉钱令史们拿着官本入市交易,其实也相当于一种与民争利,他们甚至能凭关系,拿到一些紧俏的物资来倒卖, 但是都这样, 朝廷只要不掏钱就行,下面人怎么解决资金,各凭本事,不要太过火就行。想想王大郎,也是在民部的户部司捉钱,小小的流外吏,捉钱十年,有机会授官都不舍得挪窝,就因比较赚钱,生活滋润。 回家的时候, 李逸都在想,这年头放贷利是真高, 做啥生意,一年能有倍利啊。 如果李逸能够克服心里上的那个坎,也放高利贷的话,以他的本金,这还真是迅速积攒财富的好办法。 他还能开当铺,这种短期典当钱转起来更快。 可在乡下见识过不少借钱借粮,被高利息逼的典妻卖儿,甚至最后自己都成了奴隶的惨状, 确实不好去做这个, 好在他也不是那么缺钱,他现在也有赚钱的路子, 到家后, 李逸跟十娘说要派人给家里那些部曲奴仆们,添衣加粮,让他们过好这个冬天。 “将军营等各处,都是招的灾民,这个冬天要多关顾一下,可别出现冻死人饿死人的情况。” 杜十娘奇怪丈夫怎么回来后就说起这些, “阿郎放心,罗二叔罗三叔他们现在各处庄子定期巡视,每十天送粮过去分发,冬衣也已经都安排好了,他们今年住的虽然简陋些,但过冬没问题。” “阿郎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李逸道:“就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现在既然跟着我李逸,我总得对他们负责嘛,就算是养牛马骡驴,这冬天不也得把棚盖好点,料多喂些么。” “对了,最近有没有乡亲找我们借钱借粮的?” “有,还不少呢,有的是家里人生急病的,有的是丧葬嫁娶大事的,还有就是过冬没粮、没衣的,”十娘答道。 “若是乡里乡亲,缺衣少粮来借贷者,借一两千钱或是一二斗粮,咱就少收点利,或是不收。”李逸道。 姬氏在一边道:“阿郎虽心善,照顾乡党,但这样也坏了规矩的,可以少收点,但不能不收。” “是啊,乡下地主大户借贷钱粮,借钱月利至少是十分,甚至大多数是短期贷。 倍利的那都还不算高,不少短期的三五个月就利一倍了。 有的还要借贷先扣利息,谓出门利,还有到期便利滚利的驴打滚。 至于借粮,一般是春借一石,秋还两三石。或是春借一石稻,秋还一两石米。” 李逸听的直摇头,唐朝人把超过本金的利息,才叫高利贷,可又多是三五个月,或是半年一年的贷款,这年利早超过百分百了,居然不算高利贷。 “我们不能要这么高的利,太盘剥乡党们了,” “半年期,月利四分。”李逸加了一条,“咱们尽量只借给确实有急需的乡党们,” 不靠这个赚钱,而是帮助一下周边乡党,给自己也挣点好名声。 救急不救穷, 来借钱的要审核一下,确实急需、困难的,借一些帮助渡难关,利息少点,请保人、立借据,也无需要抵押。 要借很多,或是外面的人,尽量不借。 “咱们自家作坊做事的工人,或是招来的佃户,同村村民等,若有急需,借贷钱粮,数额不大,利息就再减一分,算是给大家的一个福利。” 姬氏问,“学会的钱、粮借贷,也按这个利息吗?” “嗯,” 别的地主放贷,一年利息百分之一百二,一百五,甚至二百都有,公廨钱放贷也是年利百分百,寺庙香积厨借贷,利息也是从年利百分之四五十,到百分之百,甚至更高。 至于那些坊间恶少、闲汉、地痞等放的贷,那就更狠了。 李逸现在定的李家借贷的利息,半年的月利四分,年利相当于百分之四十八。 借一石粮,半年后要还一石两斗四升。 半年的利息,百分之二十四,放后世都能算高利贷,但在这个时代,从杜十娘到姬令仪,甚至虞幼姬等,纷纷觉得李逸这是做善事积阴德, 在普遍百分百年息的时代,李逸的利息只有别人一半不到。 “会不会太低了些?” “咱们这也是只给乡党们救急而已,” 虞幼娘道:“其实真没必要这么低,半年按六分月利都已经很仁善了,” 月利六分,半年就是百分之三十六,公廨钱半年是百分之四十八到五十,确实还要少很多。 “算了,也没必要纠结这一分两分的,到期若不能及时偿清,可允许分期偿还,咱们也别再计什么利了, 旧债不清,新债不借,就这样。” (本章完) 第165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165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日暮, 张灯团座打边炉, 红泥小炭炉,烧着终南山木炭, 李逸和妻妾们围炉而坐,说着家长里短。 热气升腾中, 现切的新鲜羊肉、鸡肉,还有来自皇家温室里的一些蔬菜, 百味消融小釜中,暖胃又暖心,充满了烟火气息。 “想不到在这腊月边,还能吃到黄芽菜和黄瓜,” “确实是水灵新鲜,” 温室里种出的蔬菜还不少,不仅有黄瓜、黄芽菜,也有香葱、韭菜、韭黄、菠菜、莴笋等。 其实耐寒的冬季蔬菜也是有的,萝卜、白菜、大蒜、芹菜、胡萝卜、菠菜、香菜等,只要种的早,冬天都还能吃到。 而莲藕和冬笋也是难得美味。 “罗三叔今天来长安,给送了不少今年收的桂球新米,又送了莲藕和荸荠,这三样都是咱御宿川有名的特产呢,” “三叔来了也不等我就回家了?” “罗三叔最近忙嘞,现在接了村长的位置,又还帮你管着庄子的事,而且啊,最近还有好事了。” “啥好事,莫不是要再娶新妇了?” 十娘笑着道:“还真让阿郎猜到了,现在罗三叔家去说媒的媒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 特别是这次他重修了五孔窑,你还出钱帮他用石头接了门窗,立马就显得大气了。” 李逸现在是六品京官,自然不再做罗家堡村长,他向县里推荐罗三接替村长,上面自然不会反对。村长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免役。 罗三现在还是李逸的庄园管事,有份不错的工钱。 他还让罗三帮他收购柿子,借他本钱,让他雇人去下乡收购,也让罗三从中赚点辛苦钱。 罗三家的改变很大, 五孔新窑,跟着李逸赚钱,当上村长,人也还年轻,虽说有三个孩子,但在乡下来说,特别是这个时期,大家也不是特别在意。 现在不仅是许多寡妇想嫁罗三,十里八乡好些百姓,也都想把黄闺女嫁给罗三呢。 嫁过去不用担心吃不饱饭, “三叔有看中的了?” “嗯,说是选好了一个,就是王曲村的,一个十八的姑娘,家里是穷些,置不起嫁妆,一直耽误着,” 那家比较穷,尤其是有个一直生病的爹,又有几个还没娶妻的兄弟,一般人也不敢去说亲。 “啥条件?” “王家开口要十匹绢、两石米,女儿没有陪嫁,三叔觉得王娘子年纪虽大些,但做事能干,说话也麻利,就相中了,多点钱也愿意。” 罗三现在帮着李逸收柿子,雇了不少人和车,每天各地收,中间能赚一些差价,加上他帮李逸管庄子,也有工钱,因此现在也是攒了点钱。 “啥时办事?” “礼已经过了,迎亲的日子也定下了,等到腊月初八就迎过门。” 李逸听了为罗三高兴,罗三这半生也挺不容易的,这是他娶第三个媳妇了。 他夹起几片羊肉下铜锅涮,“那我们到时一定得去贺喜,正好这无极堡也已经建成,屋里也差不多装修好了,晾一晾,回去也就能住。” “今年罗家堡变化挺大,听说村里这冬有七八个娶妻的。” “有这么多?” 罗家堡原来剩下十八户,加上李逸、秀芝,还有存孝四羌,现在也才二十四户。 “嗯,十里八乡都看着罗家堡的日子好过起来,也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好些主动上门来问呢。 除了王家,其它家也没有要这么多礼的,甚至为了女儿嫁的好,宁愿少要些。” 罗家堡的村民,现在很多都在给李逸做事,女人们在作坊做工,男人们也都帮李逸管庄子带部曲的,也有帮着跑销售、运输的, 自家里有份地,这农闲时候还能有份收入,日子自然比别人好过许多。 李逸笑道:“这让我想起以前,以前走孽龙之前,滈河畔是米粮川,田肥水丰,塬上的人最羡慕我们滈河畔稻地人家, 塬上缺水多旱,收成也低,塬上姑娘以前就想着能够嫁到塬下稻地吃大米,自走孽龙后,可是好久不曾再有这种情况了。 现在罗家堡的日子又好起来了,罗家堡的老光棍、小年轻,也又受欢迎了。 这是好事。 李逸觉得自己这个前村长,也脸上有光。 “对了,李存孝他们四人,也都是腊月要娶亲,已经送来了请帖。” 李存孝他们以前是李逸的羌奴,运气好立功,被李渊直接授为禁军旅帅,成了百夫长了。 这四人虽说现在是七品武官,但不当值的时候,也经常还是会来府上拜见,每次还会带点礼物,李逸见他们知礼懂事,也是挺高兴,他们的田,李逸上次还帮着给他招人,又是帮着买牛买农具,给他一起秋种下去。 “他们在陇右部落没娶妻吗?圣人上次不是说要派人把他们妻儿老小接来?” “阿郎还不知道呢,他们的那个部落,在旨意到达前,就被党项羌给灭了,没死的都被掳走为奴了。” 李存孝他们也成了光杆,只能在这边重新娶妻了。 好在他们现在都是七品的武官旅帅,名下又有不少田地钱帛,不少人愿意嫁呢,只要彩礼到位,也没人嫌他们是羌蛮。 四人都是托媒人,找的御宿乡里的姑娘。 “就在长安落户娶妻,以后做个唐人,也很好。” 红铜火锅打边炉确实是冬日里最惬意的一种享受, 杜十娘看李逸心情好,便笑着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缺几个孩子了,素君,今晚你陪阿郎,早日生一个。” 弄的姬氏脸红不已,心里却又暗暗期盼,十娘已经跟她和玉漱都坦诚谈过,说阿郎打算让她晚两年再怀孩子,她呢则希望姬氏和金氏,能够先为阿郎生两个。李逸给自己倒了杯柿子烧,不接话茬, 在这时代,十娘她们的传统观念里,结婚嫁人了,那自然就得赶紧生孩子。 可李逸还有些犹豫, 他不想急着生孩子,其实要不是遇到杜十娘这么痴情,他甚至都没做好结婚准备。 不过看如今这婚后生活,其实也还不错。 吃饱喝足, 李逸就在廊下散步消食, 唐代的廊屋也有好处,不管刮风下雨下雪,这一圈的回廊,既能漫步,也还能看看风景。 夜晚, 十娘还真让李逸去西屋住, 平康坊李宅的部局,是两进带两跨,东跨主要是外院马厩、内院客房,以及仓库。 而中院前院仆人房,内院里李逸和十娘是住在中间的堂舍,两妾侍住西厢,一人一间。虞幼娘现在是内院管家,也住西厢。 “阿郎也不能冷落了她们两个,今晚就在素君那屋住,或是阿郎也可以叫素君来堂舍的东屋陪你。” “阿郎别笑,繁衍子嗣可是大事,我这个当家娘子担子好重的。要是阿郎一妻二妾,还一直没生孩子,到时可就各种传言都出来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看着十娘难得那么认真严肃的模样,甚至上升到名声、家族,李逸也只好投降。 他在堂舍还有个次卧,主要是方便中午休息什么的。 “算了,我去素君那屋吧。” 十娘很认真的道:“不许戴那个,给姬氏种上,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能浪费呢。” “怀孩子也不是说种了就能怀的,得看日子,我告诉你个秘密,这女人啊,每个月,只有那两三天时间同房才能怀上,其余时间再努力也没用。” 这就触及了杜十娘的知识盲区了,一脸怀疑。 “播了种子不就能怀上吗?” “光有种子哪行,其实还得女人的种子相结合,而你们女人每个月只排一次种子······” 杜丽兴奋起来,“那赶紧把姬氏叫来,疏影,去喊姬氏来。” 姬素君晚饭后,也是特意去家里浴室沐浴,还用了李逸送她的红石榴舒肤佳,弄的香喷喷的, 又换上了轻薄的丝绸睡衣,又让婢女把屋里炉子生暖和一些。 “姬娘子,县君让你过去一趟。” 姬素君只好又更衣, 等她到了堂舍正房,杜十娘兴奋的拉着她手,问起她上次癸水来时和结束的日子。 问的她一头雾水。 怎么当阿郎面问这些呢。 素君望向李逸。 李逸也后悔嘴快了,干嘛跟十娘说这个,现在好了,以后只要是到日子了,他岂不就得被安排去耕地播种。 “其实那也并不精准,得每月癸水日子都很准确的才行。” 十娘于是问姬氏,“你每月癸水来的日子都准不?” “差不多都是那几天吧。” “那你下一次是哪天来?那天往前推十四天是哪天?” 姬氏红着脸算了下,“前几天才干净,还得六七天吧。” 十娘一听,有些泄气,“怎么这么不巧呢,那今天不行了。” 她叹声气,“疏影,把玉漱叫来。” 金玉漱被突然叫来,也是不明所以,被问到癸水,当着李逸的面也挺不好意思,毕竟在她们心里,觉得这个脏。 一话一答, 杜丽掐着指头在那算,突然兴奋的道:“对了,对了,按日子算,玉漱在日子,刚好是明天, 阿郎说前后一两天都行,那玉漱刚好。” 她拉着金氏的手放到李逸手里,“阿郎,这这三天,不,这五天,你都住金氏屋里,” 姬素君失神,有些呆滞,而金玉漱则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有这样的好事? “玉漱你一定要争气,给你五天时间,一定要怀上。” “只要你能怀上,要什么赏赐随你开口。” 李逸看着表情各异的三人,觉得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感觉,三个女人一个男人,没有大打出手,妻子还这么积极的让别的女人给老公生孩子,甚至还说怀上有奖励。 哎, 这腐朽封建的时代啊, 妻贤妾美, 不过看着杜丽和金玉漱两人那放光的眼睛,再听到五天,李逸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 哪能连耕五天地。 “十娘,三五天和一天没啥差别,多了反而影响种子品质。” “郎君就辛苦些,明早给你炖羊肉补回来。” (本章完) 第166章 被弹劾了 第166章 被弹劾了 “阿郎,下雪了。” 一早,李逸还在睡觉,便被院里声音吵醒了。 等李逸起来时,疏影正带着红绡几个丫头在堆雪人,杜十娘和虞幼娘几人则穿着貂裘披着斗篷站在廊下看着。 雪落冬藏。 “今日是大雪时节呢。” 凛冬已至,这也到了腌腊肉咸鱼晒香肠肉干的时节了。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李逸抓起一把雪,丢到疏影身上,这丫头惊呼一声。“咱家也要弄点肉来腌,我看可以直接买几头猪来制作腊肉、香肠、火腿,再买些鸡鸭做腊鸡腊鸭,再弄点腊鱼,” “冬日进补,要多喝羊汤,”十娘笑道:“早上特意吩咐厨房煮了羊肉汤,疏影,赶紧给阿郎端来。”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进入大雪时节,天气就非常冷了,寒风凛冽,确实需要多吃点温补的羊肉进补。 像李逸这样的贵族还好,住着大房子墙壁也厚,屋里还有火墙、炉子取暖,一般霜降过后,长安城里贵族家就开始陆续烧炉子了。 都提前就开始储备起柴、炭, 李逸利用他这宫苑副监的便利,搭着宫廷采购的车,也买了不少渭北同官所产的石炭, 如今大唐煤炭使用还不普及,虽然京畿也有一些煤场,但产量有限,一般都是供给宫廷、公卿贵族等, 价格嘛,也很贵。 李逸在乡下,买松木劈柴,一担百斤,二百钱。而在长安买的煤,一秤石炭六十钱。 这一秤大概就是十五斤,合到四文钱一斤,是劈柴的两倍价。 但石炭也有优势,比木柴燃烧温度更高一些,也没那么占地方。 每年长安冬天的燃料问题,都是个很麻烦的大事,宫廷还有专门的机构采办石炭、木柴、木炭等,各司衙门每年也会提前派人去采买好,否则寒冬一到,没有足够的燃料那是很难过的, 现在长安城就新出现了一种职业,烧热水卖。 这样百姓直接钱买热水,比自己烧划算。 京师的百姓,冬天燃料费是一大笔开支,不像京郊或是一般县乡,燃料需求没那么大,还能便宜些,京师人多,年年供应紧张,年年燃料价格很贵。 对百姓来说,寒冬是最难捱的季节, 食物短缺、御寒衣物不足,连燃料都不够,只能躲在家里猫冬。 许多百姓家,还真是几个孩子却只有一两套寒衣的,要是都出门根本不够穿。 四文一斤的石炭,两文一斤的劈柴, 这有更贵的木炭,一些优质无烟的冈炭、银炭价格惊人, 李逸自己是有关系,他听说长安黑市上也有石炭卖,贵的卖到二百钱一秤了,比他买的贵了三倍多。 司农寺下属的勾盾署,就是专门负责皇帝和百官燃料供给的,京师百官的俸禄里,也还有一项薪炭供给。 长安城的薪炭供给主要是靠终南山,以及京西的岐、陇两州,但几乎年年长安都会出现柴荒、炭荒,发生供给不足的问题。 李逸做为特旨享受五品职官待遇的六品宫苑副监,朝廷按例春季每天三斤木炭,冬天每天五斤木炭的供给, 另外还有木橦,春二分,冬三分五。 这一橦木,就是一立方多一些的木柴,春冬供给的木柴将近五方,一方柴有八九百斤。 这么算下来,两季有四千斤柴,还有七百二十斤炭,听着也不少了。 实际上, 因为大唐初立,天下仍还在战乱中,一切供给都不稳定。 仅能保证禄米发放,连月俸,还得各衙门自己想办法发,所以这个柴、炭,六品以下根本就没有。 五品以上,断断续续,拖欠严重。 只能勉强保障三品以上职官的。 好在这些公卿贵族们本身也都是地主,个个有钱,可以自己钱买,甚至自己派人去终南山、山南、岐、陇等地采办。 每年冬天还没开始,贵族们就派人开始囤菜、囤粮、囤柴、囤炭了,甚至冬季还会采冰储存。 这大雪节气前后,又会开始腌肉晒鱼, 李逸也不指望朝廷给他的那点柴、炭,自己一口气买了两万五千斤石炭,了十万钱。 了一套房钱, 他买的这些石炭,也没全留着自己烧,也给孙伏伽师兄家送去了两千斤,王令史家送了两千斤,杜如晦家也送了两千斤, 又给乡下无极堡送去了一万斤。 还是宋朝官员待遇好,宰相一个月薪柴就有一千二百束,宰相冬春季每月给炭二百秤,平时一月一百秤。 而大唐现在京官俸都没有,地方官甚至连禄都没, 府兵们更是自备衣粮为朝廷卖命打仗, 不得不说,也挺牛比。 今天早上的羊肉很好吃,炖的肉很软烂,十分鲜。 清汤, 每月九只羊的供给,他倒是享受上了。 昨晚金玉漱得了当家大妇的允许,十分的卖力,把李逸累够呛,看的出新罗婢是真的想怀上, 要不是李逸跟她说,做的多容易生女儿,做的次数少才容易生儿子,这妖精甚至打算决战到天亮。 新鲜的羊肉,还有加了枸杞的汤,确实补气血。 也许是人年轻,恢复的也快, 吃了一大块肉,喝了两碗汤,李逸还吃了两个白面馒头,便换上官袍,披上斗篷顶着风雪去上班了。 今天下雪,但也没有假。 好在不用上朝,免了早起的辛苦。来到御苑, 新温室停工了。 宫苑监刘监丞过来,“有人上书,说天寒岁冻,风雪交加,长安缺柴少炭,多少百姓无薪炭取暖,每日都有不少人冻毙,我们宫苑监却大兴土木,制作温室, 用宝贵的薪炭来种菜养,售给权贵,说我们浪费薪炭,违背天时,奢侈耗费,” 搞温室种菜养,然后出售给贵人家,为宫苑监里搞点创收,既自主增加一些公廨开支钱,也还能给监里官吏和匠园丁等搞点福利。 这事李逸牵头的,大家也都支持,挺有干劲,想着赚点钱,寒冬里买些薪炭、米菜也好。 可不想这弄一半,被人检举弹劾了。 李逸觉得那些人也是多管闲事,长安薪炭供应紧张没错,但几个温室也影响不了什么,再说那些冻死的百姓并不是因为长安缺薪炭,而是因为没钱。 宫苑监搞点副业,不靠不等,自己努力,赚了钱既能上缴些公用,也还能给本衙的官吏园丁等分点钱,或是用这钱采买薪炭粮食发放,多好。 “知道是谁检举我们吗?” “暂时不知。”刘监丞也挺无奈的,从公廨钱里支了钱建温室,这都建一半了,不让搞,那钱没赚来,倒折进去一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听说副监前几天跟钩盾署那边,买了一些石炭?” “嗯,我找司农少卿武公写了个条,去钩盾署买了一批炭。” “那副监能不能帮我们监里也买一批,大家都缺柴少炭的,可又没啥门路,外面黑市上到有一些,可贵的很。” “行,我一会去问一下,” 帮宫苑监里同僚下属们买批炭来,倒也不是多大事,身为副监,总得为下面人谋些好处。 还没等他去找老武, 御史台的孙师兄派家丁来找他, “我家阿郎请浅水伯去趟御史台衙门,公事。”他还加了句。 李逸心想,可能是跟检举他们的事有关了。 打马来到皇城御史台衙门, 李逸来到孙伏伽公房。 “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吧?” “跟温室有关吧。” “嗯,监察御史窦智圆弹劾你的,他是邓国公窦琎之子,你什么时候得罪窦家了?” 李逸一听到窦琎马上就想到了姬温, 两人在泾州时见过,还因姬素君的事不欢而散。后来他又派管家到平康坊宅要人,态度过于嚣张,李逸让李存孝四羌狠揍了他们。 李逸把姬温的事说了。 孙伏伽给他倒了杯茶,“既然现在姬氏为你的妾,你跟姬家还是应当缓和下关系,没必要因此还结仇。你处理和杜家的事,不就很好么?” 姬温虽然官职很低,姬家也没落了, 但他毕竟是窦琎的女婿,窦琎兄弟二人俱是国公,又是皇亲国戚,不宜得罪。 窦琎的兄弟窦抗,前几天才被罢免了宰相之职,据说起因其实就是上次泾州之战时,皇帝派郑元璹去泾州,要押薛仁杲及手下三品以上回就处死, 秦王拒绝,最后窦抗帮着秦王说话,保下了翟长孙褚亮等一批人,还硬是扣下了两千陇右精骑,特别是那八百重装骑兵。 这个事让皇帝对这个表兄不太高兴, 然后前不久就找了个理由,罢免了窦抗的宰相之职,而这个被罢免的由头,恰就是窦抗家仆在市场强买了卖炭翁的炭, 一车炭,千余斤,窦家奴仆只给了五匹绢,还是质量较差的绢。 也就值钱一千七八百,合一文多钱一斤。 卖炭老翁状告到雍州府,说窦家奴仆半价强买他一车炭,这等小事本不值一提,窦抗可是李渊舅舅儿子,跟李渊从小玩到大的,李渊起兵后,奉命北上灵武巡视长城的窦抗,立马南下长安投奔。 李渊也都是一直喊他阿兄,宫里都称呼阿舅。 哪会为这点事真计较, 但李渊还真就因这事罢了窦抗的纳言之职,只保留了左武侯大将军职。 窦家的两位宰相,窦威病逝,窦抗罢免, “师兄,这窦抗家奴贱价强买卖炭翁的炭受了罚,也没必要就把火撒我头上吧?” 孙伏伽笑, “你不也说了,跟窦家女婿有矛盾么,人家也只是借题发挥。” “不过你虽然初衷是好的,但有时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李逸苦笑,“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你也不用把这弹劾放心上,没多大的事,顶天也就是罚点俸、考绩受点影响。”孙伏伽安慰。 “那我干脆请求停职,接受调查,我也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回乡下去住些天。正好无极堡和无极学堂也修好了,也得回家瞧瞧去,顺便喝几个喜酒。” “你跟姬家的事,还是得解决一下,要不要我出面,邀上窦智圆跟他妹夫姬温,你再带上你的妾侍姬氏,一起当面谈谈,化解这矛盾?” “我跟姬家没什么矛盾,跟窦家更没有,事情皆因素君而起,但我不会委屈她, 等我回去跟她商量下,要是她愿意跟家里人见面谈谈,那就见。要是她不愿意,那就不见。” (本章完) 第167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第167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吏部主事姬温趁着午间饭后休息时间,出了吏部后穿过承天门街,来到皇城西南的御史台。 御史台衙门右边宗正寺左边是太史监,相比起处于皇城中心位置的尚书省和六部衙门,这里要冷清不少。 他跟衙前当值的白直打了声招呼,便进去寻到了自己大舅哥。 “怎样,上头有处置了吗?”姬温一见到监察御史窦智圆便马上问道,今天上午在衙门,也是一直心不在焉,还出了几次差错,被上司吏部员外郎训斥。 窦智圆笑着让六妹夫坐, “昨天才递上去,急甚。” 姬温直言,“我一想到那田舍儿的嚣张态度就不舒服,上次还敢纵使家奴打我的人,要不是你劝说,我早就带人打回去了。” 窦智圆慢悠悠的烤着茶饼, “你啊,性子太急,其实本来也非什么大事,结果却弄成现在这模样。那李逸上次纵奴打你的人,你知道那打人的四个奴才现在是禁军旅帅了? 你敢带人殴打陛下禁军旅帅?” 姬温道:“我知道素君对家里有成见,可这几年这么乱,我们也是自顾不暇,现在她出来了,我们想接她回家,那也是为她好。” 窦智圆其实根本不在意妹夫的这些狗屁事, 但是, 李逸这么不给姬温脸面,也是不给邓国公府面子。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姬家再没落了,那也是邓国公府窦家六女婿。 这次他出手上了那道弹章,不过是捎带手的事而已。 “治书侍御史孙公,是李逸的师兄,你可知道?” “听说过。” “陕州总管府长史、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杜如晦,是李逸妻子堂兄,两人关系很好,这你应当也知道吧。” “知道。” 窦智圆笑了笑,把烤好的茶饼块扔进茶碾子碾成末,然后拿筛子筛,动作不急不缓。 “今天孙中丞找我聊了会,意思呢也说的明白, 当初陛下把你妹妹从掖庭宫赐给李逸为婢,现在李逸对你妹妹也很好,不仅放免为良,还纳为妾侍,连杜十娘也对你妹妹不错。 你跟李逸也没啥大矛盾,现在你们也算是亲戚了,过去一点误会就算了。他说找个时间,把李逸和你妹妹约出来,再叫上我们两个,再喊上你弟弟妹妹也行,一起见面聊聊。” 姬温皱眉, “这个李逸不收拾收拾,我不舒服。” “行,那就再等等,这次我出手弹劾李逸,多少能让他受点惩罚,也算给他个下马威。”窦智圆投茶入壶,“不过点到为止,没必要结仇怨,这个李逸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他望着自己妹夫,还是靠自家关系,才从岐州参军事位置上调回京,谋了个吏部司主事之职。 这不过是才从九品上之职, 而李逸呢,半年时间,已经是浅水县开国伯爵,从六品的宫苑副监,还特赐绯袍。 人家在皇帝和太子、秦王面前,都早有名声。 姬温,谁知道是哪个? 就是他窦智圆,虽然喊皇帝表叔,皇帝也未必能记的每个窦氏子弟。 他愿意结识一下这个年轻的李逸,但以他的家世、地位,没必要主动接触讨好,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事方式, 比如这次,先弹劾李逸,回头再由孙伏伽出面,跟李逸见个面。 跟李逸这样出身的人打交道,就得从一开始就压制住他们,得时刻占据上风。 甚至他这次出手弹劾李逸,也是知道孙伏伽是他师兄才干的,他也是刚上任监察御史, 但今天因弹劾李逸,孙伏伽跟他聊了好一会,还对他很是客气,他一出手,孙伏伽这御史台二把手就欠他一个人情。 姬温见茶煮好,便主动取壶分茶。 “要是这次能够把那家伙的官职给免了就好了。” 宫苑监, 樊方找李逸谈话,说他不要灰心,也不要气馁,一点小挫折而已,被人弹劾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逸跟他请假,说是要主动停职接受调查。 “不至于,不至于的,”樊方笑呵呵的道,这位金紫光禄大夫,大多数时间都是侍从皇帝左右,平时也喜欢射猎、吃喝玩乐。 对于李逸这个下属,接触时间虽不长,但还是很欣赏的。 “樊监,我也不是负气说气话,反正现在金薯也种下去了,长的也挺好,我趁机偷个懒,去乡下看看陛下帮我修的堡子,” “真没负气?” “当官做事,哪有不被人说的,弹劾就弹劾,也不是多大的事。” “那行,给你放十天假,你也别说什么自请停职接受调查的话了,回乡下玩玩也行,要是假期不够,到时再说。” “谢樊监。” “哈哈哈,这么客气做什么,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也去你庄子上玩耍。”“行,到时一定好好招待。” 李逸收拾好东西,拿了十天假期,骑马回家。 他已经知道,姬温从歧州调回京城了,现在是吏部的吏部司主事,从九品上职。 官职很低,但还是有点实权的。 吏部司是吏部四司之一,主官是郎中,其次是员外郎。 下面便是四个主事,这四个主事管着一众令史,听说仅吏部司,就有令史三十人,书令史六十人,制书令史十四人,甲库令史十一人,还有亭长八人,掌固十二人。 四个主事,就相当于是四个科室主任,一人手下管着三十多号人呢。 吏部司掌文官阶品、朝集、禄赐、告身假、选补流外官之事,职权很重,文官都得跟他们打交待。 李逸现在是五品散职、从六品官,受吏部司影响要小一些了。 朝廷规定,凡六品职官以下,任满后必须离任,在守选一定年限后,才能再参加吏部的铨选, 但每年吏部铨选都会刷掉一大批人,大概只有三分之二的选人能够通过铨选,再次授官。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没通过的,就得继续侯选。 只有一些清要官,才能免于守选。 李逸现在恰好是六品,也不需要任满一任后停职守选,否则还是得过吏部司这关。 别看小小从九品的主事,但有时现官不如现管。 回到家中, 李逸正说要跟姬氏说下这事,问她愿不愿意跟家里兄弟妹妹们见面啥的,结果虞幼娘说家里来了客人, “是姬娘子的妹妹来了。” 以逸记得素君说她当年出嫁时,妹妹才三岁,那现在也才八岁,便直接往厅堂去。 结果进去才发现并不是只来了姬素君的妹妹,还有好几个妇人。 素君脸上还有泪痕,抱着个小姑娘在怀里, “阿郎,这是我妹妹揔持。” 姬揔持,今年才八岁,长的倒是粉雕玉琢般可爱,见到李逸好奇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上前屈身行礼,脆声声的叫了声姐夫。 “揔持拜见姐夫。” 其它几个妇人也都来见礼, 一个是窦六娘,也就是素君的嫂子,姬温的妻子,他父亲就是窦琎,隋末为扶风太守,以扶风郡归附李渊,历任礼部尚书、民部尚书,上次从征薛举, 如今调任益州总管,刘文静接替了他的民部尚书之职。 这位窦六娘子倒是落落大方, 其它几个妇人也是素君的兄弟媳妇们,她嫡兄姬思温,思忠、思恭,庶出弟弟思敬、思义。 姬素君五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妹。 那四个妇人也大多是出自关陇名门,看的出当年姬威还在时,姬家确实还很有地位的。 就连姬揔持,也是当年早早就订了门娃娃亲,夫家是如今的义安王李孝常家,和他的第六子李义余早早订亲。 当年李孝常父亲李圆通是刑部尚书,却也主动跟杨广心腹姬威联姻。 姬素君的五个兄弟媳妇带着她小妹前来,还带了很丰厚的礼物,本来出宫后不想跟家里再往来的姬素君, 见面半天,却已经动摇了。 特别是小妹揔持见面就拥抱,一声声阿姊,更让她难以控制自己情绪。当年她还没出嫁时,一直带着这个小妹,出嫁时小妹三岁多了,感情很深了。 时隔五年没见,心里十分想念, 她能怪兄长们无情冷漠,却无法怪小妹,毕竟她那么小。 几个兄弟媳妇也跟她说着家里这几年的不易,兄弟几个也是东奔西走,一直不在长安, 李逸来了,窦六娘又跟李逸道歉,说丈夫先前一心想接回素君,冲撞无礼。上次仆人来接人,结果贱奴不懂事,又冲撞无礼,他们也是深表歉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人家还是妇人, 这般一声声道歉, 李逸再看着素君这会的样子,知晓她还是没法做到绝情断亲, 当下便也笑道:“我能理解,兄妹情深,一时着急嘛,说开就好,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 “那挑个吉日,我们派人来接妹妹回门省亲,这几年实在委屈她了,好在如今也遇到了浅水伯和杜娘子,待妹妹很好,我们也都放心了, 以后常来往走动,” 这窦六娘说话滴水不漏的,李逸都挑不出什么礼来。 他望向姬素君,见她不再反对,知她也是意动,也想回家,愿意再跟兄弟们联系。 当下就代素君应了下来, “要不就等冬至的时候,我带素君回去省亲。” (本章完) 第168章 高昌之花 第168章 高昌之 离冬至还有半个月。 在隋唐,冬至既是节气,也是重要节日,和正旦一样要放七天长假。比端午、中秋、清明还要隆重。 从汉武帝制订太初历,岁首由冬至改为正月初,冬至节就与元旦区分开来,于是就有了冬至节。 自西汉到大唐,历经两晋南北朝,冬至节也是越来越隆重。 朝廷官方有冬至祭天仪式,还被称为国之大典。还要朝会使节、大赦天下,官民放七天长假,就连官奴婢都要放假三天。 百姓冬至则要祭祖,互相走亲戚,热闹宴饮,在外的游子冬至也会回家。 李逸说冬至节,带姬素君回家省亲,这个日子挑的一点毛病都没。 “是不是现在全长安都知道我李逸喜欢金银这些俗物了?”李逸看着窦六娘等留下的礼物, 窦六娘送的是两件鎏金银器,还有胡椒、沉香这样的香料。素君其它几个兄弟媳妇送的则或是绸缎绫罗,或是绢布。 他拿起几匹织物有些意外, “这是来自高昌的白叠布,这些是上等布,每匹一千八。高昌妇人以婆罗树皮织成白叠布,十分稀少,粟特胡商贩来长安,深受贵族们喜爱,供不应求。”姬素君道。 李逸看着手里的布,这不就是布吗? 唐朝现在也有绵,但是丝绵,没有,没想到他今天见到织的布了,手感跟丝绸、麻布、葛布等完全不同的。 “这个不是婆罗树皮织的,”李逸笑着摇头,“其实是一种叫白叠子的草结的果实织成的,这种植物像草,结的果实如茧,成熟后会绽开,里面是细缕一样的白丝,去籽后纺成纱,就能织成白叠布,” “原来阿郎认得此物?” “我以前跟我师傅云游天下也算见多识广,其实白叠子真正名字叫,纺的布就是布了,布的好处是柔软、透气、保暖,穿着舒适,好吸汗。但缺点也有,就是易变形,易皱、易缩水。” “当然,如果直接用填充在冬衣里,做成袄,就能很保暖抗寒,比起我们现在用的丝绵、丝絮,要好。还可以做鞋、帽、被、手套等,” “在岭南那边,还有一种木,丝絮要短,也能纺纱织布。” 十娘和姬氏她们都惊到了,没想到李逸不仅认识白叠布,甚至还知晓这么多。 “高昌这个可真是个宝啊,怪不得听说高昌国虽小,但在西域却很强,原来是有这样的宝贝。” 李逸笑笑, “其实高昌人有意隐瞒,故意对外说什么白叠布是婆罗树皮织成的布,就是不想别人把带来中土, 并非高昌本土产的,也是从更遥远西域一路传过来的,我们中原也能种。种植不难,就是加工较麻烦,要先脱籽,然后再纺纱,高昌人多是手工加工,每年产量有限,成本较高,贩到中原来,编个故事,物以稀为贵,于是就成了贵族们抢手的奢侈货,卖的居然比丝绸还贵, 一匹布居然卖出了五匹生绢的价格,” 虞幼娘很聪明,从李逸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阿郎之意,莫不是我们也能种,也能纺织布,这东西并不稀奇?” “没啥太稀奇的,甚至也没啥太高端的技术,跟种土豆差不多,不难。” “那我们能弄来种子自己种吗,以后自己开纺织作坊自己纺织布,甚至做袍被?” “当然可以,都说了这东西不难,只是以前高昌人有意封锁,我们也没意识到这东西中原能种,还真以为是只有他们高昌能种呢。 就算是高昌的马奶葡萄,我们中原照样能种的。” 几个女人都兴奋起来, 一千八百钱一匹的布,是绢的五倍,这要是李家也能种,以后也搞个作坊,那还得了。 看看现在高昌白叠布在长安的紧俏样, 贵族们都以穿白叠布衣服得意, 这东西就代表贵重,代表奢侈,代表身份。 根本不愁卖,一直是供不应求。 其实也不是高昌人或粟特胡商多弄点来,实在是高昌只是个绿洲城邦小国,种面积有限,再一个他们那落后原始的加工方式,使的生产效率低下,产量也很有限, 每年也就能产那么一点而已,想多都不行。 “那阿郎你一定得弄来种子,”杜十娘道。 “好,我想办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既然高昌有种植,还有布产业,那么有心去弄些种子回来,绝不是啥难事,大不了走私回来。 对于姬家五妯娌送的这些俗气的礼物,李逸挺喜欢,都是能直接当钱用的。 姬氏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精神恍惚的,今天这些亲人来访,对她还是冲击挺大的,本来说断绝以往关系, 谁知道当她们来到面前,几句道歉后,她又松动了。 李逸倒也能理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原谅别人。 “你小妹跟你长的倒真相,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将来又是个大美人,便宜义安王家六公子了。”姬氏闻言一笑,也算回过魂来。 李逸没有跟她说姬温跟窦智圆搞他的事, 男人间的事男人们自己解决,姬素君渴望亲情,那就各论各的。 他李逸从来都是别人敬他一尺,他还一丈。 罗三对他有救命之恩,李逸也是直接把罗三一家当成亲人处。郭二郎在他刚来时,也帮过他不少,他也是一直没忘记。 但如郭氏要搞他,他可也没客气。 其实他也不想跟个刺猬似的,但总有人觉得他好欺负,他也只能竖起刺来反击。 伟人说过一句话,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斗争是个重要的手段,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 该斗就斗, 这也是亮剑精神。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没想到她们送我们这么重的礼呢,”李逸笑笑,每人送的这些礼物,至少都值几万钱了,窦六娘那份更是其它几人的双倍价值。“来而不往非礼也,明天派人给你这兄弟妹妹六家各回一份礼,就用咱家的特产, 腐竹、豆泡、纳豆等豆制品六件礼,再加上香皂、柿子酒,都是咱自家产的,” “对了,让送礼去的人,问下他们,要不要请份祥瑞回去,我手里原本有陛下赐给的二十八个祥瑞,现在还剩下八个了, 我愿意再分出去四个。” 姬氏忙道:“祥瑞太贵重了,咱家也只剩下八个了。” “都是亲戚,分享一下也是应该的嘛,京兆韦杜、弘农杨氏、河东裴氏、河南皇甫等来请,也都是十五两黄金请一个,他们来请也一样。” 虞幼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杜十娘都白了李逸一眼,“阿郎你这生意净跟自家亲戚做,都钻钱眼里去了。” “你不懂,我这是分享,还是看在亲戚份上,才特意给这机会。 上次在二哥府上,喝个茶的功夫,可就被请走了二十个,要不是我后面不肯再送,早就没了。 现在还有好多贵族公卿家,想来找我请个祥瑞呢,人家直接说愿意三十两黄金请一个,我都没肯。” “我这也是想让姬家、窦家、柳家、薛家等沾沾祥瑞,是看重自家亲戚才这样,否则我直接三五十两一个都送完了。” 李逸可没夸张, 祥瑞就那么多, 如窦六娘父亲窦琎,堂堂邓国公、益州总管,但上次皇帝赐分祥瑞,就没他份。 窦威、窦抗、窦轨、窦琎、窦静、窦诞、窦悰、窦恽,长安这么多窦氏分支,国公就五个,但上次获得祥瑞金薯的,只有右屯卫大将军、谯国公窦悰,因为他是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之一。 他大哥窦轨虽有讨平稽胡和从平薛举之功,恢复了其家酂国公的旧爵,但这次身为秦州总管的他,也没得封金薯。 朝廷国公、三品以上大臣很多,可金薯毕竟有份,好多人都没分到。 金薯顶着祥瑞之名,本来也没那么值钱,可就因僧多粥少,于是才越发受追捧,有人出十五两想买一个,有人自然就愿意二十两, 这已经不是买个祥瑞这么简单了,这是这些新朝的权贵们,在暗里较劲,不甘落于别人后面。 而李世民、裴寂、建成他们得到一窝金薯赏赐,自然不会跟李逸一样卖钱,他们都是用这个来拉拢人。 只有李逸直接干脆,给钱就卖。 当然,他也就那天在杜如晦家卖了一次,连皇帝都知道他卖了三百两黄金,但也没在意。 李逸准备给窦轨、窦琎等窦氏子弟卖几个, 不全是为了钱, 而是窦智圆和姬温搞他,他卖给他们家土豆,一个土豆卖十五两黄金,李逸要割他们韭菜。 虽然也许他们不会觉得自己亏了,可能还真的挺高兴有机会也弄到一个祥瑞, 从此成为第一批获得祥瑞的贵族而沾沾自喜, 但李逸觉得能用一个土豆从他们家掏十五两黄金出来,更赚,甚至这钱还能赚的相当心情愉悦,浑身舒坦。 一个土豆,换长安一套房,绝对不亏。 (本章完) 第169章 一步错步步错 第169章 一步错步步错 宣阳坊。 汾原公府, 姬温跟大舅子窦智圆对坐饮酒,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配上五熟釜,釜中五格,可以分煮五种食物而不串味。 在这寒冷的冬天,一边涮着同州羊,一边涮点腐竹豆腐,再来点鸡、莲藕、冬笋,就是享受。 “你还别说,这腐竹啊,味道确实不错。”窦智圆笑道,“口感筋道、嚼劲十足,豆香浓郁,还特别入味。” 窦六娘子在旁边道:“现如今长安京兆韦杜也制腐竹,但要说到其中上品,还得是御宿川无极腐竹,听说当初韦家还派人诱了李逸家女工,把人关地窖里夺得方子, 但最后李逸请了秦王出面,韦家倒弄的灰头土脸,又是封作坊又是抓管事,最后韦家还请襄城公出面,给了五十两黄金,算是买了方子。 后来杜家也出五十两黄金买了方子, 可两家做的腐竹啊,就是不如李家的好,就感觉差那么一点味道。” 姬温道:“那肯定是李逸私留了一手,没完全拿出真秘方来。” “听说这腐竹一斤本钱也就五十钱左右,却卖百钱,倍利啊。韦杜虽了五十两黄金买方子,但听说买的不仅是腐竹,还有油豆腐等好几种的方子,他们现在开了好些作坊,据说都已经开到雍州以外去了, 那点买方子钱,早应当赚回来了,以后就是纯赚。”窦智圆语气里还有点羡慕呢。 别看他邓国公府的公子,但名门贵族讲究个同居共产,没分家之前,手里头私钱有限,主要还得靠妻子的嫁妆。 姬温问大舅子:“李逸现在放了长假,还给我们送礼,除了这腐竹等六样,还有香皂和柿子烧酒,看着也是用了心的, 这还说愿意分享祥瑞给姬家窦家,甚至愿意把腐竹豆泡的方子卖给我们,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服软了?” 窦智圆抿了一口酒, 得意道:“说是请假,不过是要面子,肯定是被严厉斥责,让他停职反省先。他肯定也知晓是我们下的手, 他要是不低头服软,那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那这祥瑞买不,腐竹方子买不?” “这李逸之前在杜家,几杯茶的功夫,就卖了二十个祥瑞,十五两一个,后面很多人想买,还没机会了。”窦智圆笑道:“十五两黄金买个祥瑞,确实不贵, 买,他不是说最多可以分给我们六个吗,那就六个都买了。 总共不过九十两黄金而已, 而且等开春后,我们就也能有几十个祥瑞,到时我们就可以大量种,以后不管是卖给别人作种,还得自己种,这亩产两三千石的金薯,那都是值得的。” 姬温倒是有些犹豫, 十五两黄金一个,这长安都能买套小宅,他倒不是没这个钱,只是如今姬家不比从前。 窦六娘子却主张丈夫买一个, 咱们汾源公府这几年大不如从前,现在改朝换代了,咱们更不能继续颓下去。十五两黄金,就当是买个名。 “那腐竹方子买不买,李逸说三十两黄金就卖我们。” 李逸给他们打六折,但一次卖姬家窦家两份,要买就一起买,要么不卖。 “我觉得可以买,虽然现在长安有三家做这生意的,可我们还可以在河东在陇右开作坊卖,二哥刚也说现在韦杜他们卖腐竹豆泡,都有本钱上翻倍的卖。” 姬温家里向来是窦六娘当家, 他们兄弟五个,现在也还没有分家,虽都娶妻,还是同居共产。 几个就边吃边商量,最后决定买,祥瑞买六个,姬温买一个,窦家买五个。腐竹豆泡等的方子,也买,一家一份。 六个祥瑞金薯,九十两黄金,加两个方子六十两黄金, 总共一百五十两黄金。 几人都觉得这买卖不亏, 认为李逸这是见识到窦家的实力,低头服软,所以才愿意主动拿出六个祥瑞和腐竹方子。 “算这小子还识相,以后呢,咱们也带着他一起,平时也照顾一二,”窦智圆很得意他成功的驯服了这个家伙,他很享受这种征服的快感,李逸也算有才,现在又识趣,他打算以后带着这小弟。 “这事既然定了,就抓紧办了,思温你再带六妹亲自去趟李家,也当面跟他说几句好话,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我一会让人给你送黄金来。” “阿兄这么见外做甚,百五十两黄金,我姬家还是掏的出来的。” “一码归一码,我还能赚你这个便宜不成。”窦智圆又往五熟釜空格里放了一把泡发好的腐竹,“你妹妹冬至节日回来省亲,家里就提前准备准备,到时张罗的热闹一些,” 姬素君如今是李逸的妾侍,连媵都不是, 按这时代的观念,男人的姻亲,只有妻族,妾家不是姻亲,妾的父母也不是丈人丈母娘, 姬温自然也算不上李逸的大舅哥, 就算真犯什么天大的罪,要诛三族,一般也是指父族、母族、妻族,没有说牵连妾侍家族的。 当年姬素君嫁给大将军李子雄儿子,他谋反被诛。姬素君做为李子雄儿媳,姬家受了点牵连,但影响不大,当初李子雄另一个儿媳郧国公韦圆成之女韦珪,也曾被没入掖庭,但韦家也没受多大牵连。 “大娘这些年受苦了,我这个兄长也确实对不住她,如今让她沦落到给人为妾,更是愧疚,这次回门省亲,我一定会给她弄的热热闹闹的。”姬温叹气。 这个妹妹以前可是汾源公府的掌上明珠,祖父和父亲都是十分喜爱,十四岁嫁给大将军李子雄的儿子,本来也算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谁能想到,李子雄会和杨玄感一起谋反叛乱被诛,婚后还不到一月的妹妹就被没入掖庭, 姬家也无可奈何,切割也只是为自保,毕竟当时祖父、父亲都不在了,姬家连个有影响力的都没。“真要细说,也只能说素君自己糊涂,你当初派人去接她,她要是肯回,如今仍可再嫁为正妻,不说嫁个公侯,但嫁个公侯家的次子庶子肯定行,总好过给人做妾。”窦智圆道。 妻妾之分,就跟嫡庶之别,跟良贱之差一样, “路都是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办法,现在都已经给李逸做妾了,也不可能再接的回来了。” 接回来了,做过妾,也不可能再有人愿意娶为妻。 “一步错,步步错。” 李逸忙着收拾东西回乡下, 他想看看大小无极堡修的如何了,也还惦记着狸猫招财,还有来福和旺财两狗子, 上次羌人兵变时,狸跑丢了,李逸回长安时都还没找到,直到过了好久这只狸才回来, 都快成一只野猫了,但活的却很自在逍遥,一点不见落魄,长的油光水滑更添野性。 听说现在时不时的就跑到外面去浪,几天不回家。 一早,李逸刚准备出门, 姬温带着妻子窦六娘,还带着妹妹姬二娘来了,连自己三个儿女也带来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装了一车的礼物,各种吃的用的。 还带来了一百五十两黄金。 姬温这次很客气,没有当初泾州见面时的那种盛气凌人,对五年多没见的妹妹,也是红了眼眶。 李逸看到黄金,对姬温也是十分的热情客气,不能说他们人傻钱多,名门贵族,比鬼都精,只能说各取所需。 这让姬温以为李逸是真服软了,倒也态度更好了些。 双方宾主尽欢, 李逸把自己仅剩的八个土豆,分给他们六个,当然没直接给,都种在御苑温室里了,李逸说回头让他们派人去温室那边学习、看着, 一个土豆就是四株,种在四个缸里,到时写上他们名字,收成多少都是他们的了。 至于腐竹等方子,李逸更大方, 表示两家可以派人到罗家堡的作坊去学,手把手的教,绝无保留,教会为止。 李逸的态度,让姬温很满意。 李逸还特意留了姬家人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姬温高兴的离开, 李逸也收起黄金、礼物,带上妻妾们回乡下去。 “谢谢阿郎,” 马车里,姬素君对李逸无比感激,重新跟家人修好,重获家的亲情温暖,这对姬君素来说,确实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李逸心想,不看僧面也要看黄金面。 他没想到姬家窦家倒这么爽快,一下子买了六个土豆,九十两黄金呢。而他随口提的一句,问他们要不要买腐竹豆泡的方子,还是打包卖两份,他们居然也要了。 对李逸来说,腐竹这些的方子现在已经不再是独有,韦杜也在做,做的规模比他大, 李逸能卖就卖,六十两黄金,简直就是变废为宝了。 一百五十两黄金, 这让他的黄金储备上升到六百五十两了, 他是要继续在长安买房子,还是再买些田地,或是再招点灾民佃户做部曲呢。 要是买奴隶,这一百五十两黄金,都能买三四百个了。 马车外, 飞雪飘飘, 天地间银装素裹, 天寒地冻的凛冬,李逸却是心头火热, 钱烧的, 两万多克黄金啊,就算五百块一克,这都值一千二百万元子了。 而就算如今,折成五铢钱,也值五百二十万文。 有钱了, 是真的有钱了, 田地就五千多亩, 部曲五百多人,奴隶三十多个, 粮食千石, 光黄金就值五百二十万钱,还没算上妻子的嫁妆还有二百多万呢。 (本章完) 第170章 团练使 第170章 团练使 马车行走在雪后的神禾原上, 原野上白茫茫一片,积雪足有半尺厚,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响。 “兔子!” 也不知道是谁眼尖,喊叫一声,出来觅食的野兔吓的狂奔,嗖的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身下窜起一股白色的雪雾。 说时迟,那时快, 一群人已经欢呼着追了上去。 别看兔子跑的快,但其实就是转身灵敏,真跑起来不比人快。这厚厚的积雪,使的兔子难以像平时那么灵敏的变向。 一群人你追我拦,很快兔子就被扑倒捉住。 “好肥的兔子,” “得有六七斤重。” 李逸也下了马车,过来看兔子,这雪里撵兔子还挺有意思的。 捉住兔子的是一名禁军, 他这次回乡,带着不少人,除了家里奴仆外,就是朝廷拨给他的十二名庶仆,另外还有四名禁军。 为了祥瑞,李逸可不能有闪失。 平时上下班,也都有四名禁军随同护卫的。 哪怕请假回乡下,也还给他派了四人。 “没带狗,要不更好撵,特别是细犬,撵兔子第一。” 说话的禁军赵永安笑道,“这雪天兔子一般夜间出来觅食,这只白天跑出来也是命中注定了。” 其它人也笑着说干脆再寻一寻, 兔子夜间出来觅食,还是会在雪地里留下痕迹的,虽然兔子也很聪明,会伪装,故意在窝附近反复跑,使的足迹混乱, 但也逃不过有经验的猎人, 仔细找,还是能找到藏身地,要是找不到,就甩鞭子等发出大响声,也能把胆小的兔子吓出窝来。 只要发现了兔子身影,这雪地里就难逃了。 李逸笑着说那就再抓几只兔子, 一群人分头行动,还真很快就又撵出数只兔子来, 追赶堵截, 赵永安他们还拿出弹弓来打, 这个家伙的准头极好,用的泥丸,一打一个准。 李逸对他的弹弓有些好奇, 跟他印象中那种丫形弹弓不同,赵永安的弹弓,就一般的弓看着无异,就是要短小一些, 但弦不一样,弓弦中间有弹兜, 弓弦特制的,也可以直接用弓箭的弓换上弹弓弦就能用, 弹弓威力却也不小,尤其是射鸟、兔比箭还好, 李渊、长孙晟等都是用弹弓的好手,李世民老丈人长孙晟当年出使突厥时,不仅一箭双雕,还曾跟可汗游猎时,遇鸢群飞,可汗还不信长孙晟曾一箭双雕,让他把这群鸟都射下来, 长孙晟取弹弓,连发十丸,十发俱中,群鸢应丸而落。 李渊就算当了皇帝,也经常在宫里拿弹弓打鸟,据说用金弹子,谁捡到就当是得赏赐了。 而一般贵族公卿家的纨绔子弟,还有个称呼,挟弹公子。 贵族纨绔公子们喜欢打金弹,不过大多数实际用的是铜丸。 “这弹弓好学否?”李逸问赵永安, “弹弓为暗器之最厉害者,其用法与弓相同,但擅弹弓,再练弓也就很容易了,这两者开弓站式都一样。” “初学弹弓,身法要站稳,弓要双手拉圆,后手拉至距眼后耳前三厘七分,放时不要出气,出气必低,吸气恒高。 要打三圆,即弓圆、窝圆、弹子圆,不然不准。 晚间可练打香头,白天打靶,关键就在乎一个熟字,日后即随心所欲也。” 李逸问,“多久能练成?” “三年可成。” 听说要三年,他还是有点惊讶的,“会不会伤手?” 他小时候看人家玩丫形弹弓,也跟着玩,结果打手,皮开肉绽,骨头都差点打裂, 几次之后,就不敢再玩了。 “初学肯定会打手,所以要勤练,一开始不能直接用泥丸、陶丸、石丸这些,得用软的,如用纸丸等软的弹丸先练习。” 赵永安对李逸也是没有藏私,把知道的都教给他,甚至还直接展示,“还有一点,就是弹丸打出去的一瞬间,握弓的手要翻一下腕,这样就能避免打在弓把或手上了。” 李逸拿他的弹弓拉了几下, 确实跟一般弓箭是一样的,不像丫形弹弓靠皮筋弹力,这个靠的是弓身,弓弦没有弹力。 “多练,三年后,基本指哪打哪,而且再练箭也是相当轻松。” 弹弓打小猎物,鸟、兔最好,还不损毁猎物。 再则一个,民间百姓,用箭损耗大,用弹丸便宜。 而有的朝代,还禁止百姓拥有弓箭,那就只能用弹弓了。 李逸也练了一段时间弓箭了,但没啥恒心毅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直也没啥进步。 “赵哥,我跟你学弹弓学射箭如何?” 赵永安老家河东西河郡,现在是浩州,他家以前是永安县人,如今永安并入灵石。 老家有著名的雀鼠谷和高壁岭,他家以前就世代猎户,弹弓打鸟雀鼠兔,那是家传本事。 当初李渊起兵之初,太原南面的西河郡仍忠于隋朝,李渊于是派建成、世民率众取之, 兄弟俩人往还九日,西河遂定。 赵永安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的李唐军,随后成为李渊南下三万大军中的一员。不过他原不是隋军,是在攻取西河后招募的。 在太原发兵时,李渊对三万人马泛加宣惠、绥德二尉官,人人赏赐了正七、从七的散职官,赵永安那时就获得了从七品散职。 李渊攻入长安后,不少西河子弟,家乡有产业的,都又回到河东,赵永安家以前就是个普通猎户,自己的田地都没,平时佃种田地,所以就没走,被安置到渭北三原,分了一百亩上好的肥田,成了元从禁军。 但也不知道赵永安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从西河一直到长安,他就没赶上一场像样的仗, 一年多的时间了, 靠着几次赐勋,现在是三转的视六品的大都督,授正七品散职宣惠尉, 至于军职,仅是个火长,连从九品下的队副都还没挣上。 当初西河那么多人加入唐军,不管是留在京师为禁军的,还是回西河郡做府兵的,大多数起码也凭着这元从之功勋,捞到一官半职的。 李逸觉得赵永安长的很高大魁梧,这一手弹弓本事很强,那肯定也擅用弓箭,做为第一批跟着李渊起兵的,连个从九品都没捞到,确实奇怪。 也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得罪了人。 “浅水伯若是看的起某,以后某便每日教导浅水伯练弓。”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好,回无极堡,我就敬茶拜师。” “拜师不敢,指点一二而已。” 在塬上收获了数只野兔, 李逸还找到了个教弓的老师, 大家继续前行, 很快经过冯家堡,经过上次事情后,冯家堡的冯六郎和董秀才两位乡佐大户,也是号召冯家堡一众村民,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也在这段时间把东、北两道堡墙,又加高加固,堡门也更换了更厚的。 西、南两面是崖,倒也不用担心。 而冯六郎也把自家的冯家山庄园,又增高加固了一番,远远就能看到,越发雄壮了。 李逸一行从北堡门进入, 这里现在还增加了村民当值守门,虽不需交税、盘查,但万一有贼匪什么的来,也能及时发现关门。 有人认出是李逸回来了, 纷纷过来打招呼, 李逸才知道,原来守门的也是他创立的兴盛里保安团的人,现在保安团改名了,不叫兴盛里保安团,叫御宿乡团结营, 从团升级为营了, 甚至雍州还特意拨给了一批府兵淘汰下的弓矛刀盾,之前说是一个团,连一队都不足, 但现在把整个乡五百户囊括进来,大小二三十村,豪强地主大户也三四十户了,不仅是大户子弟和家丁加入,乡民们也挑选加入。 每户一丁编入乡团结营,农闲时会集训上几天,平时呢轮流,五百丁编成十队,每队十天,一百天轮完一圈。 大户子弟们担任队头、伙长、伍长等。 乡团结营现在听着名头挺响,毕竟有上次守住了冯家堡,还斩首旁仚地,斩杀十二名羌兵的彪悍战绩在, 又有李逸这个团结营的团练使,他现在乡里名气可是很大的。 李逸都不知道他啥时就又有了个御宿乡团结营团练使的头衔。 “李县伯你看堡门上的旗帜,那就是咱们团结营的大旗呢,雍州府衙直接赐下的。” 堡门上插着一面大旗, 红色的旗子中间有黑色的大字:团结。 没有各种日月星辰章纹图案,也没有狮虎猛兽,很简单的旗子。 有人道:“咱们御宿乡团结营这面旗子立起来,每村都插着,村村都有安排日夜守村门、巡路, 这偷盗情况都好多了,” “上次冯乡佐还说呢,说无极堡建好了,李县伯也该回来了,等你回来后,把咱御宿乡团结营五百人全都召集,来一次大演练,还要请雍州、万年县的上官来检阅参观呢!” 这冯六郎倒是挺会来事的, 风雪中, 李逸一行终于下塬坡,回到了罗家堡, 远远的就看到了两座堡子立在滈河北岸的罗家湾桥边, 两堡相距也就百米左右, 十米高墙,再加上墙上外侧的护墙内侧的女儿墙,还有几个墙墩台上的几座楼阁, 又坐落在塬坡土峁上, 真真雄壮, 李逸一眼就喜欢上了, 虽然一个才占地十亩,一个占地六亩,也就两地主大院,可这高高的黄色夯土墙,看着就安全感十足。 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私人庄园, 集防御与住宅为一体, 加上护墙达到了四丈高,这用在庄园上,就是再遇到三千乱兵,也能防个十天半个月了。 还有宽两丈深两丈的壕沟。 姬素君和金玉漱看到这两座无极堡,也都惊呆了。 以前的无极草堂,跟这一比,真是相差太大了。 “这真还是我们家吗?” 大小两座土堡,就矗立在罗家湾桥北,好像是两只巨兽。 “咱这两座堡,一下子就把冯家山比下去了。” 高一丈二,宽一丈一的堡门,坚固且霸气。 堡门上还有砖木建成的门楼,门外上方正中嵌有石雕‘无极堡’匾额。 李逸看着一大一小两座无极堡, 心里兴奋不已, 爷也是有城堡的男人啊,从今天起,他也是堡主了。 (本章完) 第171章 私人城堡 第171章 私人城堡 黄土墙与白雪相映衬,树木银装素裹。 犹如一副水墨画卷展现在眼前。 “阿郎,” 在家里猫冬的村民,闻得车马声出来查看,见到李逸一行站在那,连忙上来招呼。 很快,一个接一个村民赶来。 罗三笑着对他道:“满意吧?” “嗯,确实挺满意的,甚至是被惊艳了,我没想到无极院能建成这样,本以为不过是加了四堵高院墙而已。” 刘黑子也赶了过来, “何止是四堵高墙啊,完全大变了样,麻雀变凤凰了,四丈高的堡墙,两丈宽的壕沟,大堡的堡墙上还有八座楼阁呢,” 修建无极堡,李逸一直没回来,让罗二罗三还有刘黑子帮他打理。 在刘黑子罗三他们陪同下,李逸进堡。 “阿郎这无极堡,南北长三十丈,东西宽二十丈,占地十亩还多一点,坐北向南,有一座堡门,内有三个大院,中院东院和西园,中东两院,都是三进院,加上西边的前后两个园,就是大小八个院子,” 高高的黄色夯土堡墙内,原来无极院的大概格局保留着, 东西两个院子没大变,只是加了后罩房,两进变三进, 又在西面增加了个园。 仍是四合院的布局,没有改成唐代廊院。 “中院正房三间带两耳,东西厢三间各带一耳,前院南房和后院倒座各五间,总共就是十八间,前院倒座有一间开门,实际是十七间。” 两个院子一样格局,就有三十四间房。 园分成前后两园,里面还有几间仓库、杂物房,堡内总共有四十多间房。 另外还有牲口院,有马厩牛栏等。 “墙外的壕沟里,平时也可以关牲口。” 所有屋顶全换成了小青瓦。 黄墙绿瓦,立马更好看了。 “原来火烧损毁的檀梁柱子全都更换了,用的料都很好,我们都是亲眼确认过的, 这堡墙不仅高,也厚,最底下厚达两丈余,最顶上步道也宽达八尺。 李逸从前边牲口院,沿着斜坡马道登上城墙, 宽达两米的步道,都能跑马。 朝外一侧,还修有护墙,高达八尺,厚达半米,墙上遍布着箭孔,两孔一组,里大外小,中间隔开,在城上的人很容易射击城下的敌人,城外的敌人却很难射中小孔后的守城者。 而朝内一侧有女墙,遮挡了看向院内的视线,保护堡内隐私。 在西北角、东北角建有瞭望的巡房,部份外挑,还设有砸孔,遇敌可从砸孔掷砖石伤敌。 整个城墙底宽顶窄,下放上收。 采用木板做模具,填土夯实的夯筑法, 罗三还告诉李逸,“每夯筑一段后,他们还沿墙铺垫了一层红柳枝,还在四个墙角,和每隔一段,竖向放了一些木桩夯入墙中,红柳最韧,放了可以防止墙开裂,墙内打桩,也能更稳固墙体。” “那些人都是朝廷工匠,长安城都修过,这墙看着高,但又厚又结实着嘞。” 整个无极堡墙上,除了正中的堡门上有座门楼, 其余堡墙的四角上,和其余三面墙上还一共有七座楼阁, 这七处,都是城墙突出的墩台段,上面的楼台,既可瞭望,也可做防御的箭楼, 平时也能用做储物的藏书楼等,还能看风光。 四角,四边,各有一座楼阁。 “西墙中间是望月庭,东墙中间是观山阁,堡墙西南角上是藏书阁,也叫文楼,东南角则是武楼。 南墙正中就是堡门和门楼, 而北面正中与堡门遥相呼应的是无极阁,东北、西北两角上,则是巡房望楼。” 罗三拉着李逸悄声道:“西墙中间的望月阁内设有暗道,暗道沿堡墙修建,可通往堡外滈河边,若遇紧急情况,可从此逃走。” 门对青山,户迎绿水, 很符合风水上朝山环水的讲究, 这面向终南山,门前滈河流过,背靠神禾塬,确实是极佳。 地势本来也高,越发显得居高临下,俯视御宿川原。 要说这墙高四丈,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墙太高,让堡内显得有点压抑,但好在里面是四合院,十亩地面积够大,留有很大的园,让堡内没那么局促, 采光也还是不错的,但高墙多少会遮挡些光。 郭二郎听说李逸回来了,也特意赶来,登上堡墙,对李逸一通好赞,“无逸你这庄园,上小下大,端庄周正、肃穆安静,这就像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谦谦君子, 站在远处看无极堡, 又好像是傲视群雄,蓄势待发的猛兽。 门前便是滈河,四季水常流,水就是财,这是流金淌银,添丁进财啊。” “姑父说的好。” 李逸哈哈大笑, 郭二郎也被李逸这声姑父叫的有点满面红光,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让李逸喊他二叔,到后来他说要兄弟相称,如今李逸娶了他妻子堂侄女,李逸喊他声姑父,倒也可以。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妻子只是杜家庶子的婢生女,没啥地位,人家杜十娘是正妻郭夫人嫡子的嫡女,李逸夫妇不开这个口,他们可不敢以李逸姑父自称。 无极堡隐匿于这乡野,却十分霸气。 “上次咱要是有这无极堡,那咱也用不着去冯六郎庄园躲避,甚至乱兵来了,咱们站在城头上就能狠狠的干他娘的,根本不用怕。”郭二郎兴奋道。 其实亲眼看着无极堡一天天修起来,郭二郎是羡慕万分, 他郭二郎还只能住窑洞呢,上次兵灾,他窑洞前院里的十几间草房木屋全被烧了,害他又得重新修,而人家李逸都不用在乡下忙活, 皇帝下旨敕修,自己不掏一文钱, 就得了这么大的堡子,还附送一个小堡子。 堡墙上绕一圈,足足三百米, 下了堡墙, 李逸打量堡内, 堡门进去,是东西两个外院,西边是草料房、磨坊、马厩,东边是家丁护院、车夫、长工住房。 堡门沿甬道向前,才是原来无极草堂东院,现在是居正中的正院,堡门对着正院的前院大门,正院三进院,十七间房。 东边是东跨院,也是三进十七间房,西边则是园,前后两院。 布局的很规整,保留了原来东西两院,堡墙修建时,就是以原来的东院为中心轴修建的,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正院跨院六个院子,园和外院各两院,其实应当是有十个院落。 另外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暗道、夹室、地下秘室等。 小无极堡占地六亩,少了园,两个三进院落,没有外院,总共六个院落。 回到熟悉的东院, 布局基本不变,连那些榆树、银杏、枣树、柿子树等也还在,只是门窗家具换新,烧黑的墙壁也重新涂涮过, 一些窗子居然用上了蛎壳明瓦窗, 原来的西院,是学堂和作坊一起,现在学堂搬到小无极堡,西院就都做了作坊,正好这段时间也扩大规模,增加了锅灶、人手。 闻着那熟悉的豆香味, 李逸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朗朗读书声还是什么? “喵!” 一声猫叫,然后一只狸脖子上吊着根绳,长绳一端绑着个小石锁子,这猫居然就硬拖着石锁子从后院追了出来, 在他前面,一只胖乎乎的狗子正在撒腿而逃。 李逸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那狸大概七八斤?居然拖着差不多重量的石锁,一路叮叮铛铛的从后院冲出来,追着一只五六十斤重的獒犬, 偏偏这黑亮的胖獒犬,还很狼狈的在逃跑。 “招财?”李逸试探的叫了一句。 狸猫停下,望向李逸, “喵?” “招财,真是你啊,”他又望向那只逃向外院的黑狗,“那是来福?” 这时,从后院又跑出来一只十来斤的黄狗, “你是旺财?” 刘黑子的女人从后面追了出来,看到李逸他们,连忙停下。 “黑子新妇,这是怎么回事?”李逸指着招财。 曹延秀一脸无奈的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这只狸上次走丢了,后来过了好久才回来,结果喂饭喂菜都不吃,一不注意就又跑了,总是隔好些天才回来, 我们都知道这猫是阿郎养大的,生怕丢了,后来便给拴了根绳,但拴不住,到处撕咬做坏事,不知弄坏了多少东西, 只好拴了个八斤的石锁子,这样每天拖着石锁子在院里走动,才没乱撕咬。” “那只胖狗是我之前买回来的来福?” “嗯,那狗极能吃,长的也快,都五六十斤了,就是喜欢招惹招财,可每次都被打,” 李逸走向招财,它没动。 小家伙身上的斑纹更深了,毛也更油亮了,个头长大了不少,还认得他。 抱起招财,解开了绳索,它也没跑。 “早知道,我让人来把招财接到长安去住好了,” 旺财跟着曹延秀,却好像不记得李逸了。 至于那个喜欢挑衅招财,然后每次都被揍的獒犬来福,又在内院门口探头,鬼鬼祟祟的。 “招财,你可真牛逼,六七斤的猫,天天敢追着五六十斤的獒欺负,最牛逼的身上还拖着八斤的石锁子,你说你怎么这么牛逼呢。” “喵!” 招财神情高傲,对门口的来福一脸不屑。 李逸抱着狸,问起罗三和黑子他们,“家里一切可好?” “好着嘞,咱们腐竹作坊现在有上百号人开工做事,虽说现在腐竹豆泡这些售价便宜了,但咱们现在也是名声在外,销量可比以前多,还要供长安两市的铺子, 就是现在冬天,腐竹得进烤房烘烤,影响了产量。” 东院现在一边是腐竹作坊,一边是柿子酒的初加工作坊,两坊各招了一百多人做事,招的都是罗家堡村民,以及李逸招的那些灾民佃户家的,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每天能开工干活,一天包两餐,工钱也是月月按时发,因为生意好,还有奖赏,那些不请假的,还有满勤奖励,一个个都天天念叨着李逸的好。 罗三现在也还在收柿子,不仅是他,罗五等好几个罗家堡村民,甚至郭二郎也都在带人四处收柿子,收来的柿子送到罗家堡作坊,或是直接送到长安两市的酒铺作坊, 这事只是辛苦一些,但李逸给他们留有利润空间,还是很有干头的。 冬日村庄外的田野,白雪茫茫,一片萧瑟景象, 但李逸的无极堡里却是忙碌的热火朝天,旁边小无极堡也还没放假,冬日闲来无事,已经改一天上半天课为整天了,还多免费供一顿饭。 现在还开了村民扫盲识字班,每天晚上教一会识字,村民愿意去的都可以。 李逸觉得自己这个校长有点失职,都好久没管过了,现在是董七郎升任副校长,在帮他管理着。 深感惭愧的李逸,决定给无极学堂再买二百亩地,凑足五百亩,然后再招几户灾来来做佃户,另外再给董七郎等老师多些福利奖金,再选一些优秀学生,发点奖学金。 反正学会账上很充裕,该就。 (本章完) 第172章 甩手就是一巴掌 第172章 甩手就是一巴掌 回了御宿川,自然也得去樊川杜家看看。 李逸心里并不想去,他已经极厌恶郭氏,可杜十娘傻白甜,郭氏对她那么无情,这才过了没多久,回乡省亲祭祖过的十娘,便又挂念起郭氏。 甚至还觉得祖母只是老迈糊涂了,不是真那么绝情。 对此李逸能说什么,疏不间亲。 “老夫人明年就八十高寿了,年纪大糊涂了也是没办法,”李逸呵呵笑着道,“明天吧,明天带上礼物去看看,说来老夫人也挺可怜了,这么大年纪了,结果亲生的两儿子都不在身边,连孙儿孙女们也就你一个在长安,如今又出嫁了。” “阿郎你就谅解阿祖年纪大了,不要跟她生气。”杜十娘挽着他摇臂撒娇。 “放心,她是你祖母,别说年纪大了,就是不糊涂我也不能计较啊。”李逸顺着哄, 反正跟他不对付的是郭氏,又不是十娘。 十娘见他如此大度,果然高兴不已,女人就是好哄,立马便去跟虞幼娘她们商量明天带些什么礼物回家。 李逸跟刘黑子罗三他们去了堡外的塬崖下, 罗三帮他在这边崖下挖了很多窑洞,用来存发酵的柿子。 一口口的土窑洞,打开门,里面长长的窑洞内,摆着一口又一口的大缸,里面全是收回来后,用木杵捣碎的柿子。 已经存满了十几口窑洞,还在源源不断的加工储存。 “我们按阿郎你的吩咐,捣碎的柿子先在有炉子的暖房里发酵七天,每天搅拌捉其发酵, 七天后移到窑洞里,按方子加入谷糠和酒糟促进发酵。” 李逸点头,查看发酵中的柿子情况, “记得捣碎柿子,和发酵搅拌时,一定都得用木头,绝不能用铁器,否则会影响柿子烧的成色和味道。” “还有就是两次发酵,发酵房要控制好室温,我们的方子用料,也得不断查看和改进。” 李逸现在做柿子烧,试制酒已经成功,如今是大量在做,既有用酒糟来发酵的,也有用酒曲发酵的, 有在窑洞里发酵的,也有放在地窑里,或一般房屋里发酵的, 也还在边弄边琢磨总结。 总体情况还不错, 快则一个半月,慢则两月,发酵后的柿子就可以正式蒸馏酿酒, “为啥蒸酒时一定要用公鸡豆豆草?” 晚上,十娘好奇的问, 公鸡豆豆草是一种野草,蒸酒的时候,要把这种野草铡成八到十公分的段,掺在发酵好的柿子里,搅拌均匀再上锅蒸。 “因为这样能够增加柿子间的空隙,起到疏松透气的作用,能够提高出酒量,” 这种野草长的像是缩小版的芦苇一样,穗子像公鸡冠子,拌柿子最好。 “不能用其它的替代吗,麦秸杆、稻草杆?” “谷杆也行,但效果不如公鸡豆豆好,而麦秸杆不行,蒸出来的酒口感不对,” 十娘想不到这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那为什么捣柿子不能用铁器只能用木器呢?” “铁器捣柿子,柿子会发黑,蒸出来的酒会带苦味,” 经历过上次胖婶泄露腐竹方子的事后, 李逸总结了教训,现在他做柿子烧酒也好,做香皂也罢,都是尽量把工艺拆分开来, 比如这酿酒, 他把收购柿子、捣柿子,以及初发酵、二次发酵、添加酒曲、酒糟、甚至是添加谷糠,以及后面添加野草, 再到蒸馏, 每一个工艺,都尽量分开,绝不再让人人有机会都接触知晓。 特别是一些紧要的环节, 他只用自家的奴隶,不用外人。 吃一堑长一智, 该防还得防。 其实蒸馏柿子烧不是啥难事,要是不分开,很容易让人偷学去。 最后的蒸馏环节,也就是大锅上架上木甑,跟蒸饭一样把搅拌好的酒料放进去,然后木甑上放个漏酒的溜子,上面再坐个鏊子, 这也是李逸在自家犁作坊,让铁匠按图纸打造的,用锡一次成型铸造的,像是一个较深的大锅, 锅底特意铸成尖状,锡鏊就是个冷却器。 这个尖底要对准酒溜子,溜子其实就是一个带铜管的勺,铜管一端通过甑上留的孔穿出, 蒸酒时,鏊子里要加满凉水和冰块来冷却,下面烧火,上面要保持鏊子里水冰冷,隔一会就舀出一些水,重新添入冷水, 这样甑里的酒料加热后,酒蒸气往上冒,遇到冰冷的鏊子,就会冷凝成酒,滴到下面的勺型溜子里, 通过铜管流出到甑外,用碗或盆接住。 核心就是蒸馏,热蒸气遇冷凝结成水, 刚蒸出来的柿子烧度数高,有的能达到七八十度,越到后面度数越低。 像现在大雪过后,天寒地冻起冰棱的时节,就正是蒸柿子烧的好时节。 蒸馏出的酒,酒头酒尾度数高低不一,还可以通过二次蒸馏、勾兑等办法,把酒的度数调整。 想要四十五度就四十五度,想要七十度就七十度,都是可调的。 上面天锅鏊子里第一次放入的凉水冷却流出的酒,是酒头,度数能达七十五度以上。第三次放入凉水冷却流出的酒,是酒稍,这时度数很低了。 一般酒头也就占一甑料出酒的百分之十。 只有第二次换水蒸出的酒,度数不高不低,口味也更香醇, 其实这就是二锅头了,这种酒纯,质量好。 掐头去尾,贮藏精酿。 这掐头去尾的二锅酒,才是好喝不头疼。 酒头度数高,劲大,杂质多,喝了易伤身,肯定头疼。酒尾则酒香味淡,也没酒,甚至有些浑,喝着酸涩,杂味重,难喝。 柿子烧蒸酒,最关键最有技术的一步, 就是掐头去尾的取酒, 如何判断掐头,什么时候去尾,选择恰当的时候换水、取酒,也是非常讲究的,这个东西,只能是靠多操作总结经验, 掐头去尾,过摘酒,说着容易,但实际操作就全凭经验了。 当然,酒头酒尾也没必要浪费,可以下锅二次复蒸取酒,但肯定没有直接取的二锅酒好。 这就得分开来储存和分档售卖,甚至是做出不同的柿子烧牌子。 不过柿子烧酒,不用粮食酿造,其酒头,倒比一般高粱等蒸的酒头口感要好不少,甚至有些人,还就喜欢喝酒头。 柿子酒更易入口,没有一般白酒的那么辛辣。 但李逸觉得柿子烧放在唐朝,对没喝过蒸馏白酒的人来说,还是劲大了点,所以酒头还是少留点。 “明天去看你阿祖,带些新酿好的柿子烧,这柿子烧是果子所酿,乃是果实之精,能够散寒气、活血通脉,老年人总是体寒怕冷,就该喝点柿子烧,能延年益寿!” “啊,真有这么好吗?” “那是自然。” 白酒活血通脉,李逸可不是乱说的,当然,什么东西都得适量,八十岁的老人,若是当成药来喝一点调理身体,未必是坏事。可要是喝多了,那可就不是好事了。 晚上,十娘说金氏日子还没结束呢,让他继续去播种。 不过最后金玉漱没能被宠幸, 回到了罗家堡,招财霸占了李逸。 李逸给它洗了个热水澡,擦干毛后它就直接跳上李逸的床榻,霸占了本属于金玉漱的位置, 金玉漱跟它争位置,想把它抱一边去,结果就挨了几爪子,幸好没像揍来福那样狠,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结果这晚,金玉漱跟李逸也只能中间隔了个大狸一起睡。 这狸精神的很,半夜金玉漱几次想越过它都失败了。 天明, 金玉漱顶着熊猫眼,一脸憔悴,对着狸碎碎念,充满怨念。 李逸倒是养精蓄锐休养了一晚,早上精神抖擞。 吃过早饭, 他便和十娘带着仆役丫环,和许多礼物前往樊川杜家。 隔了许久, 又来到丰乡侯府, 却发现已经比之前冷清了一些, 现在的李逸,再看丰乡侯府杜家,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 “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能打扰。” 郭氏身边的一个女管事来挡了客,面对李逸这新姑爷,没半点好脸色,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十娘特意来看望老夫人的,”疏影在旁边道。 妇人瞪着疏影,“我跟十娘说话,你插什么嘴,区区贱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李逸听着这话,指桑骂槐啊。 那妇人嘴里还不干不净,明显是真没把李逸当根葱了。 她甚至都没把十娘放在眼里, 十娘脸色难看,却又不好发作,毕竟这人是祖母身边人,是郭氏陪嫁丫环后来生的女儿,也是一直跟在身边。 李逸上前一步, 那妇人仍站在大门口挡着, 李逸冷笑一声, 直接甩手就一个巴掌, 啪的一记响亮耳光, 那妇人被打懵了, 丰乡侯府大门口的所有人也都愣住。 “啊!” 那女人懵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尖叫,指着李逸,“你,你个田舍儿敢打我,” 李逸哈哈大笑两声, 甩手又是两记响亮耳光, “我可是陛下赐封浅水县开国伯,身上有九转勋,还是从六品宫苑副监,有五品朝散大夫散职,御赐绯袍。 明媒正娶了十娘, 在这丰乡侯府,我也是孙女婿,不说是半个主人,那也起码是个贵客。 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仆妇贱人,安敢骂我田舍儿?” 妇人脸上肿起巴掌印,刚才一时急了,就把平时郭氏骂李逸的称呼喊了出来,现在也知不对, 胀红着脸难看无比, “疏影是十娘的贴身婢女,陪嫁丫环,现在是我李家的人,来了也是客,你有什么资格敢骂客人, 这就是你们丰乡侯府的规矩? 我想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绝不会这么没规矩,那定是你不懂规矩,那我这个孙姑爷就好好替杜家教训一下没规矩的贱人。” 十娘这时也是站到李逸一边, “刘氏休得放肆,还不让开。” 刘氏被打了三巴掌,又被骂的不敢还嘴,当下赶紧趁机跑进内院去告状去了。 李逸站在门口扫视了杜家一众奴仆,“十娘回家来看望祖母,你们谁还要阻拦, 还有谁,过来,我再赏他两耳光!” 众奴仆纷纷后退,连老夫人身边管事刘娘子都敢打,这孙姑爷简直是个活阎王,谁会去触这霉头。 “娘子,进门吧。” 这时,门内匆匆走出一个身影,却是杜三郎。 “哎呀,十娘和无逸来了啊,”他讪讪笑道。 李逸笑着对他道:“三叔这是来迎接我们夫妇进门呢,还是说跟那个姓刘的贱人一样是来挡道的?” 好狗不挡道,李逸这话已经很不客气的骂人了。 杜三郎知道这家伙现在的厉害,当下尴尬笑道:“那蠢货在老夫人身边呆久了,便有些越发没了规矩,请你们放心,回头定会好好责罚, 赶紧屋里请,外面冰天雪地的风又大,别冻坏了。” 李逸牵着十娘的手大步迈进丰乡侯府大门, 一众侯府奴仆,噤若寒蝉,纷纷退避。 (本章完) 第173章 这年轻人不讲武德 第173章 这年轻人不讲武德 还是那座丰乡侯府,还是那座工字轴心堂。 李逸却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李逸了,他今天是以杜十娘丈夫的身份,登堂入室。 今天的李逸也是特意穿了地黄交枝纹的绯色圆领官袍,腰系着十銙金带。 年轻俊朗,更衬少年龙马精神。 “阿祖,” 十娘一见到郭氏,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快步上前,扑到郭氏面前,伏在她膝上哭起来,“阿祖,” 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孙婿李逸拜见老夫人!” 两人目光相撞。 郭氏憔悴许多了,虽然貂裘锦衣,满头珠翠,可也掩盖不了极差的脸色。 “冯瑞家的,” 郭氏沉声道, 两边脸上印着红肿手印的刘娘子上前, “知不知错?” “奴婢错了,” “错在哪了?” “奴婢不该因老夫人身体不适,便拦着不让客进门,” “还有呢?” “奴婢更不该骂十娘的婢女,她已经是陪嫁到别人家的了,轮不到奴婢来教训。” 郭氏端坐在那, “老三家的,给冯瑞家的家法伺候,免的别人说我们杜家没有规矩。” 杜三郎的妻子上前,对刘娘子道:“自己掌自己十个嘴巴,” 刘娘子老实的扇自己脸,一直扇了十下。 嘴角都扇出了血。 这时郭氏缓缓开口,“浅水伯,可满意?” 李逸看着这个如好斗老母鸡一样的老妇人,微微一笑, 刚才刘氏在外指桑骂槐,现在郭氏又跟他来这一出, “老夫人教训自家不懂规矩没礼貌的奴才,轮不到孙婿一外人插嘴。” 他这一句不懂规矩没礼貌,把郭氏差点气晕过去。 十娘见两人唇刀舌剑,连忙摇着郭氏的手,“阿祖,你最近哪不舒服?” “哪哪都不舒服,”郭氏没好气道。 李逸见郭氏不再理他,便自顾自坐到一边,然后笑着对杜三郎道:“三叔,这一路过来走的口也渴了,有没有茶?” “有,马上让人煮茶。”杜三赶紧道。 十娘关心的询问郭氏近况, 郭氏看着她还是这般亲热自己,倒是也想起以往她承欢膝下时的情况,忍不住落起了泪,拉着十娘想问她婚后情况,又开不了口。 许久后,才问了句,“有孕了没?” “阿郎说让我过两年再怀,” 李逸坐在那也没人搭理,他自顾自喝着茶, 这丰乡侯府啊,当家多年的郭氏确实老了,昏庸糊涂了,这日常管事的杜三郎呢,他也看出来了,懦弱无能没啥主见。 不过丰乡侯府也不会没落, 毕竟这家出了两个猛人,杜淹那是能把亲侄儿都杀了的狠人,能够真正狠的人,其实都有成功的品质。 而杜如晦也猛,面对狠人叔父杜淹,这个书生也没有软弱,看他的出手,也是谋定后动, 硬是帮助十娘嫁给了李逸, 然后一出杜十娘回门省亲,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把郭氏、杜淹母子的名声尽毁, 不仅如此, 杜淹说杜如晦兄长通长安李唐,让王世充杀了杜大郎。杜如晦就反过来,以此为兄长向朝廷请求封赠,有秦王帮忙,杜大郎获得丰乡县侯爵位追赠, 杜如晦接着又让自己三子过继给大哥,然后请得袭爵。 李逸现在回头想, 或许当初杜如晦在十娘大婚前离开长安,甚至还特意把妻子带去同州,说不定就是知晓郭氏会乱来,料到郭氏要不给嫁妆,不给十娘风光婚礼。 他知晓却没阻止,不仅自己走了还把妻子带走了, 最后再来一出,请十娘回门祭祀省亲,帮她补上二百万嫁妆等, 哎, 小小丰乡侯府,出了两个绝世猛人, 怪不得日后叔侄能够同殿俱为宰相, 可李逸就算推测杜如晦利用了他们夫妻来对付郭氏和杜淹,也没法怪他,毕竟虽被利用,但杜如晦也是帮了他们。 李逸抬头望向郭氏, 好像看一具行尸走肉, 郭氏虽然从长安杜如晦宅院回来了,但丰乡侯爵现在是杜如晦第三子承袭,连丰乡侯府的产业经济财权,杜如晦也让自己妻子接管了。 郭氏回来了,可名声却在长安尽毁, 她现在也只能呆在这乡下老宅, 等死而已, 没了爪牙的老虎,杜三夫妇现在都已经是得听杜如晦这个侄子的, 杜十娘是个心地善良又有孝心的,郭氏先前那样对她,可现在她却已经把这些抛到脑后,对郭氏嘘寒问暖,询问起她的病情。 还给带来了许多礼物,既有自家的香皂、柿子烧酒,也有特意准备的鹿茸人参阿胶黄芪等。 李逸没去打扰这祖孙俩, 他也并不反对十娘这样孝敬郭氏,反正郭氏也没几天了。 但他不会那样去讨好郭氏,他今天就是来陪十娘, 刚才那三个耳光还是很有效果的, 现在杜府上下,对他都很敬畏, 尤其是刘娘子,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一样,还得立在那伺候着, 连以前高高在上的杜三郎,现在也得陪在他面前笑脸奉承。 这些并不是因为他是十娘的丈夫,而是他李逸本身已经是新贵,跟如今杜家新的当家人杜如晦关系又好,再加上他刚才那狠手, 这种不讲武德的年轻人,谁不怕啊。 他们只是奴仆, 杜三郎这个杜家人,也只是奴仆眼里的三郎而已。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他今天要是唯唯诺诺见谁都讨好,只怕那刘娘子还会登鼻子上脸,郭氏会更加轻视他, 可他几个耳光, 所有人就都得小心翼翼对待他了。 这会十娘回樊川杜家,结果还是很高兴的,跟祖母关系恢复了许多。 不过李逸看来,这次会面,都是假客气。 郭氏打心底就没瞧的起他,也恨十娘不懂事, 杜家留了饭, 李逸也没走, 饭菜做的还算挺丰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三耳光起的作用, 想当初接亲时,他可是连门都没能进,杜家也没派一人送嫁。 当初他还有所忌惮,不想毁了大喜日子,也不愿十娘难堪。 但现在嘛,哪还有那么多顾忌,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郭氏坐下来陪着吃了几口饭菜,就借口身体不适,回屋去了。十娘扶着回去,李逸站起来目送了一下,继续坐下吃喝。 吃饱喝足, 也没多留,带上十娘回家。 路上, 疏影终于敢吱声了,“谢谢阿郎,打刘娘子那三巴掌,听着真痛快。” 李逸哈哈大笑,“你可是十娘的陪嫁丫头,现在是我李家的人,她个杜家奴婢,当我们脸面骂你,就是在骂我,我抽她,也是为我们李家脸面。” “下次,若是她还敢骂你,你直接抽她。” 十娘掐了李逸大腿一下,“咱回去便是客,哪里有这样做客的。” 李逸抓住十娘的手,“我今天陪你回娘家,结果被你家的奴婢骂,我这个客可是很受委屈,你还掐我。” “妾给阿郎赔个不是,谢谢阿郎今天陪妾回娘家。” “只要你理解,我受点委屈也没事。” 疏影看着这夫妻俩在马车上打情骂俏的,只能把头扭到一边,此时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里,而应该在车底。 偏李逸还不放过她, “疏影今年也十五了吧,也到嫁人年纪了,有啥打算?” 十娘望向李逸,又看看疏影。 疏影听了更是低下脑袋,脸红了起来。 “那挑个日子,把事办了。”十娘道。 “把什么事办了?”李逸疑惑,“难道疏影有意中人了?” “可不敢乱说,”十娘赶紧道,她又掐了李逸大腿一下,“妾是说让阿郎挑个日子,收了疏影。” 我不又不是法海,疏影也不是青蛇白蛇,拿什么收。 “收房啊,”十娘又掐他。 疏影是十娘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虽说当初出嫁的时候,没跟着一起嫁过来,但也是因郭氏从中做梗。 后来杜如晦也是把疏影从同州沙苑找回来,又送到十娘身边,奴契也是一并给了的。 疏影就是十娘的陪嫁丫头, 在古代, 有的名门望族贵族女子出嫁,还会带堂妹或是侄女陪嫁,就是媵,当然也有个前提,得是五品以上才能置媵,否则只能为妾。 还会带不少仆妇、婢女、奴仆等陪嫁, 整家奴仆跟着过门的,叫陪房,十娘就有六家陪房,妇人就做身边的内管事,男人就在外做庄头管事或是外院管事,能帮着女子在夫家迅速接管家务。 陪嫁丫头则是在娘家时身边的丫环,陪嫁丫头里,一般最贴身的那个,往往后面就会做通房丫头。 十娘也带了六个陪嫁丫头,其中疏影就是从小长大最贴身的那个了。 通房二字,就说明了一切,这是女主人最信任的丫环,夜间要伺候主人,就住在主人卧室里,或是在外间,甚至是在主人夫妇办事的时候,还要贴身伺候。 若是女主人来癸水不便时,还要替代。 通房丫头地位高于婢女,但低于妾,有实无名。 当然,要是表现好,或是以后生了一儿半女,也往往会获得放免为良,再纳为妾的。 这是很普遍的情况, 杜十娘见李逸说起,还以为他是要收了疏影,从陪嫁丫头变成通房丫头呢。 李逸完全误会了, 他虽然也见识了唐人一妻多妾,五品以上官甚至还能有媵,贵族名门家里还养有家伎, 但却不知陪嫁丫头就默许是通房丫头这事。 太腐朽了, 有妻有妾,居然还有通房丫头、家伎、侍嬖等。 看着疏影那红到耳根子的脸,李逸估计她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现在的疏影还只是陪嫁丫头,住在十娘卧室的外间,十娘说挑个日子把事办了,就是跨过那道门槛,以后也能到里间伺候了。 (本章完) 第174章 私盐贩子 第174章 私盐贩子 雪后初晴, 正是做腊货的好时节, 一大早,李逸就带上刘黑子、罗二罗三罗五等一群人去采购。 冯六郎家买猪、王乡长家买羊,又让大富大贵兄弟俩跑了趟长安买鱼,王曲集上买鸡、鸭, 遇到卖兔子、野鸡、田鼠、竹鼠、黄鼠、獐鹿麂野猪的也全给扫了。 做腊货,除了时令和天气很重要,还有个关键就得用很多盐。 虽说从隋文帝开始,就废除了自春秋管仲开始的官山海收盐税制,从开皇三年,便开放盐禁,无盐税,允许食盐官民生产贩销, 一直到唐睿宗李旦时期取消无税制, 盐禁难得的放开了一百二十八年, 在开皇盛世的那些年,盐是罕见低价位的,十文钱一斗盐,盐只有米半价还不到。 直到大业七年开始天下动乱,制盐、贩盐不畅,盐价才开始涨了起来,长安盐价,最差的解池的漫生盐,三十多文一斤,比原来翻了几十倍。 一升盐两千多克,唐朝一升是后世零点六升,那也仍有一千三百克左右,一斗就是十三千克,约合唐斤二十二斤。 原来一斗十文钱,一斤合不到半文钱。现在一斤却要三十多文,那就是翻了六十多倍。 实际上,这三十多钱一斤的是漫生盐,就是刮盐南风时,直接从盐池里捞起来的盐,杂质多味道苦。 而解池晒的盐,现在都要百钱一斤左右,这意味着涨了二百倍。 “用盐腌腊肉?太奢侈了!” 罗三听了李逸的打算,忍不住一直念叨。 以前开皇年间,十钱一斗的解池好盐时,普通百姓也是只能腌上一两块肉过年,只有大户地主们会多腌些肉。 现在这盐都百多钱一斤了,谁舍得腌肉啊。 “十斤肉就得用一斤盐,这猪肉一百五十钱一斤,盐百钱一斤,太金贵了。” 以前的盐杂质多,用的盐也要多,否则开春回潮后肉就会坏易生虫,多放盐好保存。 “要用这么多盐么?”李逸记得自制腊肉,十斤肉也就放三两盐,腌鱼有时甚至才放二两。 要是放三两半盐,就会很咸,反正有冰箱,一般腌晒好再熏一熏,就洗好放冰箱真空包装冷冻起来也不会坏。 “放少了不行,会臭,还易生虫,十斤肉起码得一斤盐。” 肉贵,盐也贵, 一般百姓确实腌不起腊肉, 不过李逸挺馋这一口的,腊货咸香咸香的,特别是腊猪脚,炖起来可是很美味的,而火腿制作的好,还能放好几年。 最主要的是,这年头没冰箱,有时想吃肉还真不方便,特别是到夏天时候,有点腊货还是比较方便的。 “其实不用盐腌也有办法保存肉,把肉用油炸后放到坛子里,用油封上,也能管上一年不坏呢。” 肉炸熟了没水份,又有油封,就算不加盐,也能管上一两年不坏。 “坛子肉也可以做一点,但坛子肉没腊肉好吃。”李逸还是喜欢腊肉。 风干肉也可以做点, 腊肉烟熏风味更佳,烟熏鸡烟熏鸭也是一样。 至于说盐贵, 猪肉一百五十钱一斤都能腌,还能舍不得这一百钱一斤的盐。 “少腌点,腌点吃吃就行,明年不是打算养猪养羊养鸡鸭这些么,到时想吃就杀了吃新鲜的,不省了好多盐。 一斤盐百钱,百斤盐就一万,一万钱能买三头牛呢。” 刘黑子在旁边来了一句,“现在天寒地冻,那些灾民一千钱就能买一个做奴隶。一万钱能买上两三家子为奴。” 这么一对比, 李逸都感觉自己这准备大办一场腊货的打算,好像挺罪恶的。 可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圣人, 这天下那么大,穷苦人那么多,他哪里都顾得了,能够先顾上自己,再照顾一下周边邻居,提高一下自己佃户、工人的待遇,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总不能这天下还有人吃不上饭,他李逸就不能吃肉吧? 罗二卖了一辈子豆腐,小本买卖精打细算惯了,也说,“阿郎不是在河东解池有了一块盐田么,听说一年能产两三千石盐?那干脆明年再腌,到时自家盐便宜。” 李逸哈哈笑, “那块盐田一年垦畦浇卤晒盐能产两三千石盐,但盐池每年刮盐南风时,直接在盐池里捞漫生盐,无本买卖呢。” 罗二一听说来了劲,“阿郎,那咱们可得早做安排啊,过完年就得派人过去看管盐田,还要建盐棚盐仓,招盐工请盐匠,到时这盐南风一起,就赶紧捞漫生盐,这盐再差,运来长安,不也值三十多钱一斤么? 就是个捞的工钱和运的运费,这买卖很赚啊。” “盐南风也得等到时节才有,再说了,你以为真的谁都能去捞盐、晒盐?” 虽说开皇三年起,就废了盐禁,行无盐税制,许官民采盐贩销。但是, 也还是有一套潜规则的, 这潜规则就是这买卖早就有人瓜分好了, 就比如说解池有两大池还有三小池,大盐池总共是有五百一十三块盐田,这些盐田,谁都知道是摇钱树聚宝盆,所以多年来可是争抢激烈,易主也频繁。 只有占了盐田的,才能在盐池捞漫生盐。 可以说, 解池五个盐池,一年产盐近百万石,其实都被那些贵族豪强们给瓜分了,就是贩销解盐,甚至也是都早瓜分好了市场, 各有各的地盘, 别人轻易别想染指, 如今也是改朝换代, 李逸沾了李世民的光,李渊给秦王赏赐了十三块盐田,李世民分了李逸一块。 别看当初开皇年间,一斗盐才十钱, 可盐成本低啊,一块一亩左右的盐田,一年轻松能弄几千石盐,垦畦浇晒法,又不是煮海煎盐,不须柴火不需要锅灶煎煮,直接引卤水浇晒,在五个月的采盐季,天气好五六天就能收一茬盐, 盐最主要的成本,其实是运输。 如果是在河东河南关中等周边销售,运输成本就低,利润也高。 当然也有一些人把产的盐,再经过细加工,成为质量更好的精盐、细盐,卖的价格更高。 李逸拿到手一块盐田, 也确实有了捞漫生盐的资格, 当然也有了贩销盐的资格, 不过能采盐、晒盐,但盐卖到哪去,却是个问题,别人都有固定的销盐势力范围,李逸要是没点强硬关系,想在别人地盘贩盐是很不容易的。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跟李逸接触, 有人想直接买下李逸的这块盐田,还有人则是想收购李逸盐田的盐, 明知盐田是摇钱树,李逸当然也不想卖。 但盐销路确实是个问题,若是卖给盐商,利润大头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他觉得万一没有地方地方卖,或许可以考虑把盐提纯加工,做成中高档的精盐, 或许会找到条路子, 又或许就搭李世民的车,他还有十二块盐田呢,跟着一起卖。 李逸觉得有时演义确实不靠谱, 隋唐演义里面,程咬金就是个生活混不下去,然后卖私盐的,后来被抓了后,干脆跟着尤俊达劫皇纲去了。 可是吧, 从隋开皇三年到李隆基他爸爸,中间一百二十八年是没有盐禁的,这时没有官盐私盐之分, 要到了李隆基父子开始,才重新又有了盐禁,且一开始盐税也不高,是后来不断加税, 盐税不断加,盐价高涨,这才让私盐有利可图,于是才有了晚唐时那层出不穷的私盐贩子, 那些晚唐枭雄,大多是贩私盐出身,皆因暴利。 黄巢、王仙芝、杨行密、王建,管你是落第士子还是偷驴贼,有点本事的都跑去贩私盐了。 但在如今却没私盐贩子, 贩盐跟卖粮卖豆腐的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个普通货物,赚点小钱糊口。 程咬金他也打听过了,既没有瞎眼老娘,也不是穷人,现在才三十出头,产阿胶的那个济州东阿人,家里地方世代豪强, 大业年间,盗贼蜂起,程咬金就跟李逸先前搞保安团一样,组织起了一支数百人的武装, 但人家不是做样子的,年轻骁勇的程咬金带着这支武装,四处剿匪讨贼,保卫乡里,后来投了李密,得到重用,授为内军骠骑将军。 不过这次李密来长安归附,程咬金没来,裴行俨、秦琼、罗士信、单雄信、徐世绩这些瓦岗猛将都没来, 就光来了一个王伯当。 程咬金是不可能贩私盐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贩私盐,这就好比徐茂公徐世绩不是牛鼻子老道,人家徐世绩家是高平望族,后居曹州,为地方首富。他不是谋士,反而是个猛将。 老徐曾说过这么一番话,“我年十二三为无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者。十七八为好贼,上阵乃杀人。年二十,便为天下大将,用兵以救人死。” 从为无赖贼逢人杀,到后来的为大将见贼杀,这哪是执拂尘的老道谋士,根本就是开无双的悍将。 师兄魏征去黎阳招抚徐世绩这猛人,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这一路东去,可到处兵荒马乱的, 中间还隔着个王世充呢, 他特意推荐了萧十三跟着同行,但愿一路顺利吧。 虽然他记得历史上徐世绩是归附了大唐的,但具体经过他不清楚。 一想起关东现在还乱战一团, 尤其是山南正被吃人魔王朱粲毁灭, 他觉得在关中,能吃上一百五十钱一斤的猪肉,一百钱一斤的盐,虽然贵点,但起码还能供应, 比起关东的那些百姓可好多了。 蒲州城的尧君素从去年秋抵抗李渊,一直坚守到今年冬,围城一年多了,城里都在吃人。 洛阳城的百姓更倒霉,打了几年,长期粮荒盐荒柴荒,各种物资紧缺,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淮西山南的百姓更倒霉,遇到了朱粲这种吃人魔王和他的吃人贼军。 想明白后,李逸打算多买点鱼肉鸡鸭来腌腊货, 腊肉做好后,好运输,这要是运到关东,特别是洛阳那边去,这绝对很受欢迎吧? 毕竟既是肉又有盐,还好保存。 哪怕不运到敌区,运到陇右、灵武一带边关,应当也很有赚头。 那自己的盐,岂不是不愁销路了,一边庄园里搞养殖副业,一边冬季宰杀后用盐腌了做成腊货, 然后卖到边关,既好运输,又不愁卖,价格肯定也好。 (本章完) 第175章 绰号及时雨 第175章 绰号及时雨 李逸一口气买回来二十头猪, 十头是从冯家堡冯六郎家买的,有差不多二百斤一只,十分壮硕。 “这是乌金猪,你看它嘴上三道箍,额印八卦图,脚上穿套鞋,后躯比前躯高,四肢粗壮,这个猪瘦肉多,但肉质鲜香。” 罗二说起这猪来头头是道,这猪黑漆漆的,浑身漆黑。李逸看中冯家的猪,主要是他家的猪是放养的。 仔猪十五天后就随母猪出圈游动,断奶后就随群出牧。平时吃野菜、牧草为主,也会加点青料,只有到冬季下雪封山后才转为圈养。 这样的猪在后世,那绝对是极受欢迎的,但在如今,庄园养殖猪,基本都是这样的牧养,连百姓家养猪也是以半牧半圈为主,很少完全圈起来喂养的。 放牧的猪还有个好处,就是相对干净,不像一般小农家里,猪圈就是茅司。 “这个猪做腊肉有些可惜哦。”罗二道,以前冯六郎也会买他的豆渣喂猪的。 “猪嘛,不就是吃肉的,” “一会杀猪,不要把皮剥了,肉带皮才好吃。” 除了冯六郎家买的十头乌金猪,还有十头从塬上郭家买来的猪,却是黑背白肚银项圈的猪。 这个猪的特点是矮、短、肥、圆,体型紧凑,优势是早熟早肥,耐粗饲、适应性强,但长的有些慢。 据说始于汉而盛于隋唐,历史上在唐朝,做为国礼,还赐给不少藩邦外国,而有了唐猪之名,但在后世,称为陆川猪。 这是跟乌金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猪,陆川猪皮薄肉嫩,比较肥。而乌金粗则瘦肉多,皮粗毛长。 不过李逸买的两种猪各十头,都是牧养的,肉质都是比较好的。 唐朝的猪品种还是挺多的, 但大部份是黑猪、猪,白猪极少,据说河北那边有白猪品种,但李逸在长安是没见过的。 这些猪百多斤二百斤一个,不吃瘦肉精,照样瘦肉较多。 但瘦肉多,在罗三他们眼里却是个缺点。 他们眼里猪的好坏,最重要的一个标准是肥不肥,杀猪后看膘肥几指,用多少根手指的厚度来评猪的好坏, 三指膘以下的猪,他们会觉得不够好,要是一指膘的,他们甚至会怀疑是病猪。 而假如遇到一掌膘的大肥猪,那得被乡人念说好久,甚至能养出一掌膘的肥猪的人,那都得被称为养猪能手。 有一掌膘,那这头猪起码得三百斤以上。 罗三他们买猪肉,也是要优先挑带肥膘的,脂肪在这个年代普通百姓眼中,是绝对的好东西。 纯瘦肉没油,是会被嫌弃的,至于骨头、猪蹄、猪头这些玩意,那都是跟猪下水一样不值钱的,要靠打包,或是搭着卖才行。 所以这年头人养猪,不会想着如何让猪瘦肉多,只会费心思想着如何让猪育肥,越肥越好,大家都缺少油少,都渴望肥膘。 李逸买的这两个品种的猪,属于不怎么肥的,尤其是乌金猪,在他们眼里没啥肥肉不划算。 李逸倒觉得肥瘦刚好,这些猪散养的健康。 也无需请杀猪匠, 罗三罗五,还有大富大贵等,都是会杀猪的,其实也没啥难的,把猪按住了,捅刀子放血,然后开水烫皮刮毛, 因为李逸要求别剥皮,这倒还减少了不少难度。 刮猪毛也是个技术活,开水的水温很有讲究,太烫或不够烫都会让毛很难刮,必须得刚刚好。 这倒也难不着罗三他们,以前也没少帮忙刮猪毛。 一次杀二十头二百来斤的猪,这绝对是个大场面。 冬日里虽冷, 可大家也都赶来无极堡前热闹, 猪就在堡大门外杀, 几人按住一头,抬上大木盆的架子上,刘黑子拿着尖刀,往猪脖子上一捅,血哗啦啦的就流到下面放好的木盆里, 这可是好东西,做猪血豆腐, 放完血,就赶紧挑来热水烫猪刮毛,李逸的佃户们也是个个撸起袖子,一人一把刮子,双手抓着刮子就用力刮。 刮猪毛很有讲究,刮子不能很锋利,否则毛根都断在皮里,得用钝刮子,借着热水烫开的毛孔,把猪毛根都连根刮出。 “猪鬃都好好收着,可别浪费了,这是好东西啊,值钱。” 硬硬的猪鬃,这是做刷子的好东西,朝廷要收购的战略物资。别看一头猪的猪鬃才一小把,但确实还挺值钱。 一般猪皮也是剥了单卖,跟羊一样。 李逸却是要留着吃,没皮的猪肉总是不够完美。 黑子一头猪捅完, 就招呼着捅另一头,又是几个按猪,抬上大盆架子上,仍是一刀放血。 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孩子们看的格外兴奋,就连妇人们也围着头巾来瞧热闹。 猪毛刮净, 便要挂上木梯,开膛破肚,摘取内脏。 这时就轮到佃户家的女人们来帮忙翻肠子洗尿泡, 郭二又跑来瞧热闹, 看着这一次杀二十头猪的大场面,惊叹不已。 “一头猪得一万多钱吧?杀这么多猪做啥?”郭二问。 “这不大雪时节嘛,天气又好,就想着杀几头猪,再杀点鸡鸭,做点腌货腊肉,等年底了,各处送送礼,自己也吃一点。” 郭二郎心里想着二十头猪,得二三十万钱,长安都能买三套房,在这乡下,得买多少土地多少奴隶、牛马? 神禾塬上的麦地,差的仅要几百钱一亩,好点的也才千把钱,就算滈河滩的稻地,也不过一两千钱一亩。越是动乱年代,田地越不值钱。 长安城南的地,都才一两黄金一亩呢,那些差点的坊里的地,现在更是有的仅有半两黄金一亩。曲江那的地,也才两三千钱一亩。 郭二郎有个习惯, 吃完饭必须得舔碗,要把碗舔的干干净净,他对家人也是要求严格,绝不许浪费半点,掉落一粒饭都要捡起来吃, 哪怕自己都是几百亩地的地主,平时又还放贷钱粮,出借牛马,但向来节俭。身为地主,那也是很少吃肉的。 菜里的油,都得是控制着放一点点,他家的油、盐、粮,全都他妻子掌管着,每天做饭,要先到他妻子那拿油,这油得他妻子亲自放,绝不会让别人来放,生怕别人放多了。 就算他家农忙的时候,不管播种还是收割,也尽量买点猪下水啊,田鸡田鼠、杂鱼、螺蚌这些, 李逸这样一次宰二十头猪,还要杀很多鸡鸭,全都要做成腊肉,用来送礼和自己吃,他简直难以理解。 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样败家啊。 “今天我弄顿杀猪饭,你叫上六姑和家里人都来吃,咱们也喝两杯,我的柿子烧你可得好好尝尝。” 李逸的杀猪饭,不仅请郭二郎,也还请了老师董秀才、乡佐冯六郎,以及王乡长、王里正, 罗家堡的众人也请了, 当然,他家的作坊工人也不会少,自家和学田在这边的佃户也是都喊上。 “你真要请这么多人吃?” 郭二郎震惊了,啥家庭也经不住这么败啊。 “这不快年底了,我也感谢一下大家这一年的辛苦付出,” 今天这二十头猪,不全要腌腊肉,也会拿出一部份来送礼,给亲戚朋友送去一份, 还有就是要拿出来一些肉,做奖励。 奖励给作坊的工人。 “我打算过几天还要再杀几头,” 过几天以学会的名义,用学会的钱买猪杀,到时也弄个杀猪饭,请学会的这些理事、监事、会员们,一起聚一聚,吃个杀猪饭,给老师、优秀学生们发点猪肉, 再给理事监事会员们发点猪肉。 李逸看着刘黑子已经一连杀完了十头乌金猪, 猪血都攒了几桶,赶紧叫郭二郎也帮忙提上一桶,去厨房做猪血。 猪血倒也好弄, 一斤猪血,兑三斤水,加入适量的盐,搅拌融化,把血倒进去,不停搅拌, 搅拌均匀后,静置半小时左右,就凝固成血豆腐了。 当然,也可以猪血里加点盐,灌进清洗干净的小肠里,冷水下锅小火慢煮,很快就煮成血肠了,捞出半凉时就可以切片装盘。 一头猪能接五六斤血, 李逸亲自动手忙活小半天,十头乌金猪的血,加水后,也做了一百多斤血豆腐,又留了几十斤左右用来灌血肠。 凝固好的猪血划开,就如同一块块红色的玛瑙。 “这可是好东西啊,非常有营养,能滋补身体,还十分嫩滑爽口呢。” 李逸交待厨房的曹延秀,杀猪饭多煮点猪血豆腐。 “小肠清洗干净点啊,一会要灌血肠和香肠哦,” 一头猪的小肠,起码能灌二三十斤香肠,李逸打算争取灌他个六百斤香肠。 李逸笼着手,一身貂皮裘衣,在堡子前热闹的人群中穿行, 五肉做腊肉,前胛肉做香肠,四个蹄子做腊猪脚,两个后腿做成火腿, 猪头、猪心、猪肝也可以晒腊货, 骨头、猪肺、猪肚这些,跟剩下的肉做杀猪菜,剩下的肉拿来给工人、佃户当奖赏。 腰方肉用来送亲朋。 猪板油、网油用来熬猪油。 二十头猪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郭二郎今天是不停的感叹着, “你可真舍得啊,”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你说你送给亲朋友好友猪肉,这能理解,你干嘛还给自家佃户和工人分肉?你对他们够好的了。” “他们也很努力的在为我干活挣钱啊,哪能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呢,表现好的,勤快的,就得给予奖赏以激励。” 这次李逸给佃户、工人发肉,也不是每人都有的,而是按他们平时表现,那些踏实肯干,勤劳本份的,自然得予以奖励。 这样以后大家才会也努力勤快的干活。 他跟郭二郎的管理理念不同,郭二郎一味道要求奴仆长工努力勤快干活,干的不好要罚,干的好的却很少有奖,他家的奴仆、长工们也就没太大积极性。 李逸是干的好有奖,干的越好,奖励越多,他并不在意付出的奖励,奖励只是产能效益提升的一部份而已。 光靠鞭子抽,是提升不了多少真正的效率的。 用猪肉、小米做奖励,工人、长工们才是真正积极拼命。 郭二郎未必不懂这个,但他就是不愿意拿出一部份好处来,他那小气的性子,进了自己口袋的就没有再拿出去的道理,只想压榨。 所以私底下,人人叫郭二郎郭扒皮, 但李逸却只用了半年时间,已经在乡里赢得了李大善人的名号,乐善好施、仁义大方,仁义李大郎, 甚至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及时雨。 (本章完) 第176章 锦衣还乡 第176章 锦衣还乡 午后。 无极堡里,杀猪宴开席。 “头刀菜来喽!” 如今身为长安东市无极腐竹铺掌柜的大富,系着围裙,手撑托盘,高声吆喝,声音洪亮。 无极小学副校长董七郎一身长衫,笑道:“头刀菜是啥菜?” “董校长,你说这杀猪头一刀是什么?” “自然是猪血!” “对喽,咱今天无极堡杀猪宴,这第一道菜,头刀菜,就是猪血做的。” 今天太阳很暖, 四面高墙的堡内,无风,有暖阳,直接摆了几张桌子, 上桌的也都是尊贵的客人, 至于李家的工人、佃户以及奴仆,自然没那么多桌凳,便是直接打了饭菜随便圪蹴着吃。 头刀菜上桌, 董七郎看着这道热气腾腾的菜, 猪血煮熟后是暗红色,配上了嫩绿的韭菜,还加了酸菜一起炖。 “大家开吃,” 李逸过来敬酒,一桌上两瓶酒,一瓶柿子烧,一瓶糜子黄酒。 大家都想尝尝柿子烧,都知道李逸最近派人到处收柿子,说是用柿子酿酒,无须粮食就能酿出好酒, 大家不信, 今天终于能喝上,当然得试试。 “无逸啊,你家这柿子烧真不用粮食?” “哈哈哈,用的柿子,所以叫柿子烧嘛,王乡长你尝尝味道如何。” 董先生也把杯子放到面前,示意无逸给他来一杯。 “大家慢点喝啊,这酒劲大。” 王乡长不服,“再劲大能劲大到哪去,我可是最好酒,三五碗都醉不了,”说着,直接端起杯来抿了一大口,结果立马呛住了。 柿子酒虽不算辛辣,但毕竟这是四五十度的酒,这还是李逸用的二锅酒,要是直接头锅的,那七十多度,他更吃不消。 “嗬,好大的酒劲!”王乡长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其它人闻言,也赶紧品尝。 都直呼劲大。 “够烈!”董七郎笑道。 董秀才则有点喝不惯,他还是喜欢黄酒。 “大家赶紧吃菜,压一压。这个猪血啊先滚水氽烫备用,然后锅中用肥膘煎出油,下葱白姜末,再放入汆好的猪血,稍微焖煮,再下入韭菜和酸菜,炒热便成, 试试怎么样!” 头刀菜,赢得一致称赞,没理由不赞。这大雪天,新鲜的猪血相当爽滑,又是用新鲜猪膘煎出的油脂,更添鲜香。加入韭菜和酸菜后,又解腻开胃。 热腾腾的头刀菜入胃,别提多美。 第二道菜是蒜泥白肉,这道菜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猪骨炖酸菜来喽。” 猪的龙骨加酸菜和血肠一起炖,还有猪脖斩成大块炖熟后切成大片,放到酸菜骨头里一起炖,肉嫩汤鲜,爽滑开胃。 “红烧肉,” “排骨汤!” 今天大家也算是长见识了,没想到杀猪还摆宴,这杀猪菜还这么好吃,每一道都堪称经典。 连王乡长、冯乡佐、董秀才、郭村长他们都直呼过瘾好吃, 更别提一众李家的佃户、工人、奴仆们了, 这顿饭,估计许多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个红烧肉色如玛瑙、红得透亮,入口软而不烂,肥而不腻,是怎么做到的?”董秀才最喜欢这道菜,方方整整的大块儿,半肥半瘦。” “阿公,我觉得这菜的皮才是最好吃的,想不到猪肉带皮这么好吃。”董七郎惊叹。 李逸心说光带皮可没这味道,这道菜,李逸亲自动手,还用了黄酒和白、酱油,这些玩意现在可都是很贵的调料。 又用了姜片香葱, 最关键的还是先砂锅大火烧开,再文火焖两小时,另取小瓦罐,放入焖酥的肉,再上蒸笼蒸半小时。 很费时间,也很费料,黄酒、白、酱油这些不便宜。 李逸都没舍得用自己的存货冰,否则味道还能更好。 “我回来了!” 萧十三风雪中归来, 李逸惊喜的迎接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事情就办成了?” “嗯,算是成了,” “我师兄回来了?” “还没,我是陪郭孝恪一起来长安的。” 李逸拉着萧十三入席,给他倒上柿子烧,“先吃点菜,喝点热汤,再来口酒暖暖身子,一会再说。” 李逸又让人去喊虞幼娘来。 萧十三也是饿了,他到了长安办完事,便回平康宅,才知晓虞幼娘和李逸夫妇回了乡下,便又赶来。 “这些菜真不错,” 狼吞虎咽, 猛喝了一口酒,倒没呛着。 “我带去河北的几壶柿子烧,早喝完了,在河北就怀念这一口呢,魏秘书丞也一直念叨着呢。” “快说说这次情况如何?” “挺顺利的,我和魏秘书丞挺顺利的绕过了王世充的地盘,出潼关后经陕州至熊州,绕道洛阳南边的伊州,再转雍丘,过白马,抵达黎阳,”潼关东面的陕州,如今是宗室永安王李孝基为总管、刺史坐镇,再往东的熊州,是年初李建成李世民兄弟出兵洛阳,回军时攻克新安、宜阳,新置熊州,由前长安大侠,原国公史万宝和总管盛彦师驻守。 再往东的伊州,也就是汝河流域的临汝、郏城一带,是李密旧部张善相地盘,他被李密封为襄城公, 李密归附后,他也是跟着上表归附,被授为伊州总管。 魏征和萧十三一直到伊州,其实都还是很安全顺利的,张善相本就是襄城人,隋末拉起人马保卫乡里,后归附李密。如今再投唐,对李密很客气,好吃好喝招待,还派兵护送。 甚至还特意跟东边汴州雍丘李公逸打了招呼。 李公逸当年在家乡雍丘举兵造反,跟王伯当王当仁周文举等几支人马的首领,是最早推举李密的,不过在李密兵败后,他选择归附了王世充, 毕竟跟李唐地盘,还隔着王世充。 魏征来到雍丘,秘密见了李公逸,拿出了皇帝给李公逸的招抚诏令,拜其杞州总管,封阳夏郡公,以李善行为杞州刺史, 但李公逸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接受,却也没将魏征捉拿送给王世充,而是送上盘缠,派人将他们悄悄送走。 魏征虽没成功招抚李公逸,但也成功过了黄河,抵达黎阳。 过河之前,魏征先给徐世绩写了一封信,让萧十三送去。 徐世绩接到信后,跟心腹郭孝恪商量,都觉得如今李密都西投长安,原来瓦岗许多将领都带着士兵或州县归附王世充, 只剩下他这样的一小部份人还没有向长安或洛阳上表归附。 可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等王世充腾出手来,只怕他们也难以再坚持。 徐世绩也更看好长安李唐,但他对郭孝恪说,我们本魏公部下,魏公已经归附大唐,这里的土地百姓,都是魏公所有,我如果听了魏征劝说,直接上表长安朝廷献出他们, 就是借主人的挫败而得利,为自己邀功,获取富贵,我是不耻的。 于是他对萧十三说,希望魏征过河会面。 等魏征抵达黎阳会面,徐世绩说他会登记郡县户口、士兵及马匹数量,派郭孝恪前往长安,汇报魏公李密,由他献给朝廷。 然后又表示愿意从黎阳仓运粮供给朝廷任命的山东道安抚大使淮安王李神通,并请魏征帮忙押送粮食前往。 于是魏征派了萧十三跟徐世绩长史郭孝恪回长安,他押运粮食去魏州汇合李神通。 萧十三与郭孝恪依来时的路,悄然赶回长安,到了长安后,他把魏征的奏疏上呈。 李渊接到魏征的信,才知道徐世绩的想法,于是召见了郭孝恪,了解详情后称赞徐世绩感怀主人恩德、推辞功劳,乃是纯臣。 特下诏封徐世绩为黎阳总管、上柱国、赐爵莱国公,又加授右武侯大将军,赐良田五千亩,京师上等宅子一座。 赐封郭孝恪为宋州刺史、阳翟县公。 赐秘书丞魏征金瓮一只,绢三百匹、长安宅一所。 对于萧十三,李渊也是特赦了他从前罪名,并授他九品卫州参军事,赐马两匹,绢百匹。 “你还要回黎阳?” “嗯,我在长安可能还会呆一两天,然后就随郭孝恪一起返回黎阳。” 郭孝恪虽被赐为宋州刺史,但仍还兼黎阳总管府长史。 李逸也没想到他们这趟河北之行,会这么顺利,但也还是很艰辛,在雍丘,若是李公逸要拿他们向王世充领赏,那他和魏征可能没命了,或是只能归顺王世充。 “恭喜,不虚此行,”李逸举杯,“来,敬你一杯。” “是我该敬浅水伯,若非你向魏公荐我,我也没机会立功,重获新生,更别说得到官职。” 从九品下的卫州参军事,只是个小官,但对之前东躲西藏十年的萧十三来说,这却是真正的重获新生了。 卫州参军事,只是他新生后的起步之阶。 他相信凭自己的本事,绝对能够出人投地。 “那这次要带幼娘同去吗?” 萧十三摇头,“我这次回来时间仓促,但我已经拿到了身份,也有了官职,我想跟幼娘举办婚礼, 办完婚礼,我就回河北了,” 他要把皇帝赏赐给他的两匹马一百匹绢都给李逸,说是还当初帮赎幼娘的二百贯的一部份。 “你这么见外做什么?你这钱留给幼娘,可以买些田,或是在长安买个宅子,” 虞幼娘闻讯赶来,见到萧十三,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十三兄,何不此时求婚,我等都给你做个见证。”李逸大笑道。 萧十三起身,拉着虞幼娘的手,“幼娘,我想将你明媒正娶过门,你愿意嫁给我吗?” 虞幼娘激动的泪如雨下, 李逸在旁边笑道:“快答应,十三兄这趟河北之行,已经立下功勋,陛下赐封卫州参军事了。” 虞幼娘在萧十三充满爱意的目光中,终于是点头了。 经历了这么多, 她也彻底的抛弃了原来心里的那个想法,以前她觉得自己不再配的上他,但这次分别后,让她意识到,此生只愿与他共白头,再别无他求。 “嗯,我愿意,” 众人欢呼,都没想到杀猪宴上,还能见证到这么幸福的求婚。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便迎亲成婚, 我认幼娘为干姐,明日幼娘便在无极堡出嫁, 我一会派人带你到小无极堡布置青庐,明日你迎幼娘到无极堡成婚,怎样?” 这个安排让萧十三很是感激,幼娘也对李逸屈身行礼。 于是乎, 李逸便请董秀才帮他和虞幼娘写金兰谱,两人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姐弟。 萧十三,也便成了李逸的契姊夫。 (本章完) 第177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第177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李逸站在高高的无极堡城门楼上, 狸猫招财蹲在护墙上,睥睨众人姿态高傲,黑胖的来福在李逸脚下抬着头对招财做出各种挑衅动作,却被狸彻底无视,只有小黄狗旺财在它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城堡里挂起了红灯笼, 众人忙碌着, 今天是李逸干姐虞幼娘出嫁的日子,就在无极堡出嫁。 今日恰逢旬休,学校也放假,冬日闲来无事,孩童们也都来凑热闹。 “新郎官来了!” 小无极堡一百多个学生,今日就都充当了新郎官的人,簇拥着喜车,跟在骑白马的萧十三郎身后。 李逸在城门楼上一挥手, 顿时就有一群人堵住了堡门,拦住了迎亲队伍。 堡墙外有一圈深两丈宽两丈的壕沟,只有堡前一条路进堡门。 罗家堡村民们们组成的守门队伍,欢笑着障车。 刘黑子更是犹如守关大将,高呼,“新郎官给喜钱,请喜酒,给喜!” 萧十三今天收拾整齐,一身爵弁礼服,不再是落魄与忧郁,而是精神焕发。 面对着这么热闹的障车, 也是大手一挥,“拿酒来,” 今日董七郎充当萧十三的伴郎,立马招呼了其它搬来酒肉, 甜甜的麦浮子酒,一坛又一坛。 “请大家大碗喝喜酒。” 大陶碗倒满,上来就倒, 障车的村民,老少男女都喝上一二碗, 董七郎他们又发了一些麦芽,接着就撒钱, 准备好的几筐铜钱,一把又一把的往路两边撒,顿时大家喜笑着去抢喜钱, 路终于通了, 董七郎等赶紧拥着萧十三入堡。 跟着进堡的学生们,一齐喊着新妇子新妇子。 姬令仪走到门口, “新妇子还在妆扮,新郎官要是急,就写首催妆诗吧!” 萧十三上前, “虞家有幼娘,出嫁兰陵萧,弟妹亲调粉,契弟喜赠, 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七,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一群学生娃也不管听懂没听懂,立马欢呼,大声叫好。 “新妇子,新妇子。” 姬令仪道:“好,我马上把新郎官的催妆诗带给新娘子,大家先喝杯喜酒。” 说完, 李家仆人便抱来酒坛,拿来海碗。 刚才大家讨要新郎官的喜酒,现在新娘子家要请他们喝拦门酒。 几张桌子摆起, 上面摆满陶碗,全都倒上了酒,三张桌子,一张桌上是麦浮子酒,一张桌上是糜子黄酒,一张桌上是柿子烧酒。 罗三在那唱说贺词, 董七郎唱答谢词。 一唱一和, 接着罗三又对新郎家的一些情况,进行提问,董七郎代答。 简直跟对山歌一样,热闹无比。 终于,罗三不再提问, 让出了身后三桌子酒, 酒得喝完,才能接新娘子。 董七郎带头喝, 学生娃们就喝点酸甜的麦浮子酒,郭庄等请来接亲的男人们就喝糜子黄酒、柿子烧酒, 平时也难得能喝的到酒, 今天这场面, 众乡民倒是很喜悦, 酒终于喝完, 罗三笑着上前,“得罪了,尊贵的客人。” 董七郎红着脸膛,“请勿客气,都是一家人。” 酒门打开,拦门人都让开了路, 董七郎等也终于拥着萧十三,进了东院的前院门。 姬令仪走出来, “新妇子对新郎官的催妆诗很是满意,妆已好。” 一群妇人都来到外院, 到了下婿环节了。 今日所有到场的新娘的女性宾客,都要拿棍子打新婿,这是给新郎的下马威,也是提醒新郎娶新妇过门后定要善待,娘家有人撑腰的。 姬令仪笑着对一众妇人们道:“大家可要轻些,别把新郎官打坏了。” 妇人们便笑, 有些村妇可是想好好的戏弄一下新郎官的。 好在姬氏再三提醒, 于是这下婿环节,也就没跟平时村里乡民结婚那样玩的粗俗,大家拿了准备好的麻杆, 轻飘飘的在新郎身上打几下, 这关就过了。 “新妇子,新妇子,”学生孩童又在外面集体欢呼。 这时新妇子千呼万唤始出来, 李逸做为新娘子的结义弟弟,也是娘家人,和妻子杜十娘一左一右的挽着新娘虞幼玉从东院的内院走出。 虞幼娘今日一身青色连裳,头上插金银涂饰的钗, 手中一把扇子遮面。 萧十三激动的上前, 这是一场迟到了十几年的婚礼, 曾经两个公侯之家,从小订婚青梅竹马的公子千金,经历了获罪破家,一个流放敦煌,一个没入教坊, 有情人终成眷属。虞幼娘一直在哭,无法控制。 李逸看着她都哭的妆,低声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要高兴。” “我高兴,我很高兴,”虞幼玉明明是高兴的,可就是止不住落泪。 “姐姐是喜极而泣。”十娘在旁边道,她会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就跟她当初出嫁时一样。 “萧十三郎,我今日便把我姐姐交给你了,愿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你们两人虽经历磨难,可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上天的眷顾和你们不离不弃的努力, 希望你们不忘初心,永远相爱和睦。” “姐,我也祝你婚后夫敬妇爱,早生贵子,若是萧十三郎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回家来,这里永远是你娘家,我替你撑腰。” 萧十三认真的对李逸弯腰拜谢, “谢谢你,无逸。” 虞幼玉也向李逸屈身拜谢, “谢谢你,这份恩情我永远会记得的。” “我们是姐弟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个婚礼或许不够奢华,但绝对热闹和喜庆,对于萧虞二人来说,能够有这样一个婚礼,已经终身难忘。 李逸把虞幼娘的手放到萧十三掌心, “一定要幸福!” 新妇子出门,上了喜车, 绕罗家堡一圈,再上坡到神禾塬上,在冯家堡转了一圈回来,送进小无极堡。 萧十三在堡门前,朝喜车上射三箭, 新妇下车,坐马鞍,跨火盆, 传席、入帐。 撒, 同食共牢,交杯合卺, 众人欢呼里,萧十三又做了首却扇诗,新妇子终于拿下了扇子,露出真容。 大家都夸赞新妇子漂亮, 闹了一会新房,罗二和董七郎等新郎家的主事,便招呼大家坐席。 李逸这个‘小舅子’自然是最尊贵的客人, 酒席也挺丰盛,坨坨猪肉、手擀面,还有羊肉汤,对于乡民们来说,比过年都丰盛。 “今天这婚礼可真热闹。”罗三笑道。 “三叔你过几天也要做新郎官了,到时咱也这么热闹热闹。” 罗三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老菜梆子,可没脸这样弄,”他这要娶第三次妻了,不想太张罗,也是想省些钱。 “我来帮三叔张罗,”李逸对罗三始终是心存感激的,不仅是自己救命恩人,况且现在也一直是李逸的得力帮手, 罗三性子忠厚,做事大气,李逸现在把庄田这块,是让他总管的,冬日农闲,又把收柿子的差事包给他一些,做事都很让人放心。 狗剩是罗三第二次娶那女人带来家里的,可那女人不幸去世后,罗三对狗剩这个没血缘的儿子,也是跟亲儿子一样对待,这样的男人,绝对是秉性纯良。 罗三前两个媳妇,都是在灾民里找的,第二个还是带着娃的。 但这第三个媳妇,却是个十八岁的黄大闺女,就是家里条件差些,彩礼要的多点,要了一头牛两石米,又没陪嫁。 “三叔把新妇子娶过门,趁年轻努力再生几个。” 罗三嘿嘿笑了几声,“无逸你更要抓紧,你也没兄弟,这开枝散叶可得趁早。” 李逸被反将了一军,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他娶了十娘过门,却想让十娘晚几年再怀孕生子,甚至还觉得玉漱也还小,想等两年,这种想法,其实唐人是都难以理解的。 放到后世, 许多人三十多岁才结婚,不仅晚婚,还晚育,又只生一个两个,放在这时代,他们绝对都认为有病。 热闹的坨坨肉酒宴里, 众乡民吃肉喝汤,今天还有大米饭管饱, 一个个极外的开心, 对于罗家堡村民来说,今年原本很艰难的,六月大雨塬崖垮塌,直接绝了六户,窑洞塌了十几家,伤了许多人,损失惨重。 受征召去做役,几批做役的都超长延期,还有两人死在泾州。 这秋收的时候,又遇到羌兵叛乱,劫掠御宿川,不少乡民的柴堆、草房被烧,甚至有些人地里稻子没来的及收被烧掉了。 但他们今年又是幸运的, 李逸做了村长,搞了作坊、办了学堂,村民们跟着做事赚工钱,娃们进学堂免费读上了书, 到如今,整个罗家堡的村民,都在给李逸做事,相比起过去,农闲时就进终南山去割竹子,或是冬天进山给人烧炭,又或是伐木、背板,又或是给人打短工, 日子有一顿没一顿的煎熬着, 现在就在村里,无逸给他们提供一份稳定的活计,甚至妇人老人也有活做, 今年,大家都赚了不少活钱, 日子明显轻松了少。 甚至自家的娃,读了半年书,已经认得许多字,也会写会算,就算如今去寻个店铺伙计做,都有资格了。 席上, 一个又一个的村民,来向李逸敬酒,发自肺腑的感激。 连落户的四个羌人,今天旬休也特意回到罗家堡来参加这喜宴,李存孝带头来给李逸敬酒, 他们也在罗家堡重获自由和新生,这一切都得感激李逸,让他们现在成了大唐的禁军武官,还在将军营有几百亩地,在罗家堡还有了皇帝帮忙修的院子。 “我干了,阿郎随意!” 柿子烧酒,二两的杯子,李存孝一口气就仰头喝完了, 存悌存忠存义也排着队过来敬酒,二两的柿子烧,都是一口干。 这四个家伙喝的面红耳赤,却还兴奋的喊着好喝,带劲。 这酒董秀才不太喜欢喝,但存孝这样的武夫却是格外的喜欢,不止是他们,长安城现在也有不少粟特胡、突厥人等,他们也喜欢喝。 甚至已经有不少粟特胡商,主动的来找李逸,希望能够多采购一些柿子烧,他们要运到西域,或是卖到塞北突厥、陇右诸羌去。 柿子上现在口碑上两极分化, 一些喜欢传统黄酒的人,把柿子烧喷的一无是处,说辣说呛说喝了头疼,但喜欢喝的人却都赞不绝口,说柿子烧烈,有劲,真正爷们喝的酒,真男人就得喝烈酒。 虽然说现在喜欢柿子烧的,仍是小众,可对李逸来说,已经足够了,柿子烧已经打开了一些知名度,并获得了一批人的真正喜欢。 (本章完) 第178章 乡贤缙绅 第178章 乡贤缙绅 冬日是办酒席做好事的好时节, 一来是大家都闲下来了,二则是冬日天气冷,食物也不易坏。 一连多日,罗家堡都是喜事连连, 萧十三婚后只呆了两天就又随郭孝恪返回河北了,跟妻子幼娘依依不舍。虞幼娘想要同往,可萧十三却不肯,说那边现在还很乱,一直在打仗,把妻子委托给了李逸。 他带着虞幼娘给他亲手缝制的冬衣走的,还带上了柿子烧。 他也喜欢这酒,魏征也喜欢,他回来时魏征可是再三叮嘱,回去时一定给他多带一些。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若是局势有变,先保护好自己,帮我保护魏师兄。” “无逸放心,” 萧十三的武艺了得,也很自信。 不过李逸也知道,河北并不太平。现在徐世绩据黎阳,虽然归附大唐,但宇文化及还带着几万人在魏州,而在他们北边还有河间的窦建德,幽州的罗艺,以及高开道等一众人。 整个河北地区,可以说仍是群龙无首,军阀割据混战的局面, 加上洛阳的王世充,马邑的刘武周,山南的朱粲等, 那边的形势就一个字,乱。 哪怕是武德四年,窦建德虎牢兵败后,河北可也没能平,仍还有刘黑闼反唐,甚至还反了两次,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两次挂帅才平定。 李逸也明白萧十三渴望建功立业,渴望封妻荫子,渴望恢复家族荣光,所以他也没有劝说萧十三别回河北了。 萧十三走后, 罗家堡的生活还是如常, 罗三结婚,李存孝结婚, 几乎天天有酒席, 整个罗家堡现在添了萧十三和虞幼娘一家,有了二十五户人家,在这个冬天,却一下子有十来户办喜事。 九个娶妻的,五户嫁女的, 还有生了儿子的,今年手头活点,便也办百日或周岁酒的,也有新修了房子办个上梁酒的, 都想着热闹热闹。 不管酒席丰俭,重要的是热闹高兴。 有钱的就办好点,没钱就办俭一点,乡民们也不会特意的攀比, 管你是八大碗,还是坨坨肉,又或者只是普通的几个菜,或者干脆就是馎饦宴, 总之都高兴, 亲戚朋友上门,一起庆贺。 不管谁家办好事,都要来请李逸,李逸天天吃酒席,不仅仅是罗家堡办喜事,这御宿乡五个里,几十个村, 上到地主豪强,下到乡民百姓,办好事都要来请他, 他李逸若是能光临,那绝对是让主家面上有光。 李逸倒也是尽量前去贺喜,也会送上一份礼物, 他李逸现在御宿乡,那绝对是红的发紫的新贵,且极受人尊敬。 冯家南庄保卫战,兴盛里七个村全靠李逸保住,大家也都念着好,更别说好多人娃能免费上学。 这段时间, 每天喝喜酒,也天天跟乡里的大户们打交道, 大家跟李逸提起两件事, 一是希望无极堡小学堂,能够多招点学生,毕竟现在学堂也大了,高高堡墙围起了六亩地了, 二是大家对于团练营都很积极,上次吃了亏,这次又得了上面给的团练营旗号,便想着招兵买马,做大做强。 但这些,都需要李逸的支持。 冬至前, 李逸在小无极堡召开了一次学会的大会,请来了学会的一众名誉校长、理事、监事、名誉理事、名誉监事、会员、名誉会员等, 全都是地方大户,甚至是衙门里的官吏。 他们还有个共同身份,乡贤。 这些人也都是给无极学会捐赠了钱粮物资的,甚至还有人捐了田地。 到了年底,总要开会,算账。 出年终总结,要让大家知晓会学今年的运行情况,知晓学堂今年的状况。 一早, 小无极堡前就在杀猪宰羊, 上午, 众校会的一众会员等陆续抵达, 这次还有一些周边的大户、豪强,也主动请求前来,李逸也是同意他们列席。 今天的学会,最重要的一个议题,其实不是审核、总结,而是关于是否扩大招生一事。 李逸做为校长,先做开场讲话,大致的说了学会这一年收到的捐赠,以及使用情况,然后便是学生招收数量,教学情况,学生们的成绩等。 都很不错,赢得热烈掌声。 然后是副校长董七郎,他做了更细致的报告,尤其是教学这块。 李逸现在大多时间在长安,无极小学主要是他主持,办的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他身后还有李逸和董秀才两人指点。 整个无极堡,现在有五百亩学田,有朝廷官府划给的,也有乡贤们捐赠的,还有用学会的资金买入的, 五百亩学田,有十户佃户,都是招收的灾民家庭,学会给他们提供耕牛种子农具等,他们一户佃租五十亩地,三十亩稻田二十亩桑麻田。这些人实际上都等于是逃户,不在户籍上了,所以他们没有分田授地,也不需要缴纳租调和服役,只需给学会交租。因为现在一无所有,因此现在分成拿的少,交的租较多,以后他们慢慢攒下些本钱,置办工具等,就能提高分成。 学会剩下的钱绢粮纸笔墨等还不少, 钱、粮,大多拿出去放贷了,因为李逸规定,学会的放贷利息,跟李家的一样,都是半年期,月利四分,而且不许到期后利滚利。 这个利息,相比起如今公廨借贷,寺庙借贷都低,比起民间的借贷就更低。借的人还是不少的, 但学会借贷也有条件限制,要看借贷的原因,还一般只借贷给本县乡里百姓,主打的是小额的借贷。 “浅水伯,我们无极学堂,年后应当再多招一些学生,现在有这么大办公场地,学会的钱粮也还算充足,就该扩大招生范围,不再仅限于罗家堡等几村。” 王乡长先开口, 他提议,应当把整个御宿乡都纳入招生范围中, 而招生年龄可以再规范一下,比如只招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男孩。 而冯乡佐则认为,无极学堂应当是三年学制,读完三年就毕业,若是真的成绩优秀又有天赋的,可以举荐入县学读书。 “我觉得咱们无极学堂免费办学初衷虽是好的,但有些孩童确实没有这个天赋,我觉得他们读三年也没必要,应当要有考试,读完半年一个学期,就要考,成绩太差的就没必要继续读,直接劝退。”另一位名誉理事说道,这位是王乡长的兄弟,长安县法曹佐。 “好钢得用在钢刃上,大家集资,捐赠钱粮,也是想着为乡里育才,浅水伯有教无类的想法固然好,可有些娃确实也没有那个天赋,一直读也学不到东西,徒浪费时间和学校资源,” 王法佐的话虽然有点直接,却也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无极学堂要做大做强,要有更大影响力,那就得出成绩,而不仅仅是砸钱进去。 他提出的每个学期考试,成绩太差的就要退学,还是比较狠的。 李逸很耐心的听着大家的建议, 学堂虽是他创建的,但一开始就有大家的捐赠,也早早设立了学会,那他也得听大家意见。 来自隔壁丰谷乡的刘乡长也提了意见, 他觉得学会当扩大招生,甚至可以允许非附近几乡的学生来读书,但他们应当交助学金。 现在学堂就有交助学金的学生,这些人属于自费生,他意思是要扩大自费生。 大家讨论的很热烈, 现在无极小学可不只是原来初建的那个小学,现在的无极小学,在皇帝那都挂了名,学堂都是皇帝敕建的,不少朝廷有司衙门,都在关注这个学堂,还拨了钱粮、田地等, 这些乡下豪强地主们,谁不想借此刷点名声。 经过热烈的讨论后, 李逸发言, “我觉得诸位乡贤说的都非常有道理,无极学堂要办好,需要群策群力,现在学堂大了,也确实可以多招些人。 我也说下我的意见, 首先,我们无极学堂要立足御宿乡,面向整个万年县,从明年开始,本乡五到七岁的孩童,都可以报名,只要不是天生智力缺陷的傻子,都可以入学。 而本乡以外的万年县其它四十几乡的学生,五到七岁的也可以报名,但暂时需要自费,并交一笔助学金。 关于女娃上学的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应当允许她们也有这个读书的机会。” 李逸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继续道:“其次,就是刚才大家说的考试这个事,我觉得也很有道理,可以半年一小考,一年一大考。半年小考成绩太差,平时也不达标的,可以劝退。 而每一年,要升入下一年级,就必须得是成绩合格才行,否则退学,或留级。留级就需要自费,最多留一级,若再不合格也当劝退。 读书机会不易,必须努力方行。” “最后,我觉得无极小学学制三年,三年后毕业。其中成绩优异者,我们可推荐到县学,或是我们自己再筹建一个中学部,或是高等小学,教授九经等更高学问。 成绩优秀的小学堂免费生,我们可以保送上中学堂,仍予以免费。自费生则只要成绩合格,就能考入中学堂,仍自费入学。” 而成绩不拔尖的那些免费学生,就只能读完三年小学堂毕业了。 三年,是基础免费教学,但每年都要考,成绩不合格就不能升学,得退学。 “考虑到以后招生范围广,许多学生离校远,学校可以设学生宿舍,远的学生实行寄宿制,学会招人帮助照顾这些寄宿生。” 李逸的这些提议,获得大部份人支持。 当然也有些人提到一些细节,比如女娃最好只能读三年,五六岁读三年也才八九岁,这时还小。 但不适宜再读中学,否则十多岁了,男男女女终究不好。 李逸提议可以办一个女子中学部,请女先生教,厨师、校工等全用女的,可支持者仍少。 (本章完) 第179章 养猪育人 第179章 养猪育人 开了一上午会, 中午就吃杀猪菜,无极堡的厨娘,现在已经在李逸这学到了不少杀猪菜做法。 头刀菜猪血豆腐,红烧肉、冬瓜炖排骨、蒜泥白肉、刨猪汤、酸菜炖肉、肉丸子、猪血肠、小炒肉、炒腰等十几个菜, 让一众乡贤们也是开了眼。 今天特意赶来的治书侍御史孙伏伽和陕州总管府长史、秦王府属杜如晦,都赞不绝口。 杀猪菜,配柿子烧,绝配。 “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这半年来,大家对无极学堂,和一百多个学生们的关怀,我先干为敬。” 一两柿子烧一干而尽,亮杯底。 大家纷纷举杯。 “这杀猪菜味道不错吧?我打算明年学会也养些猪,暂时是打算给学会的十户佃户,每户买四头猪崽,我们会提供些麦麸稻糠以及一些饲料,并请兽医负责定期查看猪的情况, 每户一年养四头猪,出栏后,刨去成本,我们跟养猪佃户再分成收益。 猪栏我们帮他们建,垫圈稻草我们提供,但猪栏里的垫圈草粪,则也归我们肥田。” “庄稼一支,全靠粪当家。不瞒诸位,今年我滈河畔的三十亩稻田,浇了桥头茅厕的粪肥,每亩增产一石以上。 我们学会的田,如果有猪粪肥等肥田,也能增产不少。 养猪不赚钱都不要紧,田里能增收。 正所谓人养猪、猪养田,田又养人。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养猪也一样是能赚钱的,” 李逸提出学会要养猪,既自己建猪场,集中养一些,还要养些母猪,同时也搞个和佃户合养的模式, 给佃户提供猪仔,帮他们建猪栏,甚至提供一些饲料,以及定期的兽医检查支持, 佃户们能增加一些收入,学会既能养猪赚钱,更能获得不少猪粪肥,能让学会的田增产。 “我们御宿乡离长安就四十里,养的猪不怕没销路,” 孙伏伽也是农户出身,知晓耕稼之事,对李逸的这个想法很是赞成。 “这个主意好,学会正好有余钱,拿出来买猪仔给佃户养,一起都能获利,值得一试。” 杜如晦虽名门出身,却也知晓这事确实行的通。 “我这里还有一个数据,养一仔猪,一年后能够出栏,平时利用一些潲水、糠麸,地里的野菜猪草,来喂养猪,添一些豆饼、饲料等,主要还是利用农田上的副产,投入不大。 但收益不小,养一年,能养到二百斤左右,能出肉不少。 再则一头猪,如果采用圈养方式,则一年能出猪粪四五十担,每多施一担粪,至少可增产稻谷十斤,因此一头猪的粪肥,能增产四五百斤稻谷, 养四头猪,就能增产一千六到两千斤稻谷,增益非常大的。 所以有位老先生说过这么一句话,养猪好比上賨,是零存整取的储蓄。” 一众乡贤们都没有想到,养猪居然还有这么大学问,尤其以前大家养猪,多数是放养为主,粪肥利用不多。 总觉得圈养喂的多,费时间人力大, 却没算过,原来养猪最大收益是粪肥,猪倒还是其次。 这是致富经啊。 郭二郎听到这就来劲了,他现在对李逸是非常崇拜,甚至迷信的程度,觉得李逸说啥都有理,听李逸的准没错。 他在心里默默的算一笔账, 现在一头猪仔要三千钱,但养到二百来斤,能卖两万钱左右。中间还要有饲料钱,以及圈舍钱,甚至可能还有劁猪、看病等费用, 小猪仔到五十斤这段时间,得吃细糠,还得加些细料。五十斤到一百斤,长的慢,也吃的差,只求长骨架,泔水、猪草、粗糠为主。 到一百斤以后要开始催肥,不仅要吃的好些,还要吃得饱,豆饼、酒糟等都可以添些。 如果计算精细饲料钱,那么应当得到猪仔钱两倍,那就得六千钱。 粗算下来,本钱一万,猪出栏时能卖两万,那还能赚一万。在如今这个高价物下,确实显得有点惊人了。 猪栏费啊,以及其它猪草钱,这些可以忽略不计,主要是人工,而人工最不值钱。 平时抽点空找些猪草,剁一剁煮一煮。 当然,粪肥值钱啊,四头猪的粪肥能增产一千六到两千斤的稻谷,这个更重要。 学会十户佃户,养四十头猪,那能增产一万六到两万斤稻谷,还能获得三四十万的毛利, 学会跟佃户分成,如果一半对一半,也还能获得一二十万的收益,这还没算上稻田增产的这一两万斤稻谷。 而投入,第一批投入就是猪仔,一头三千,四十头十二万。 中间饲料、兽医等是陆续投入一二十万。 当然,四十头猪仔可能中间会有病亡的,可以再补养,成本会提高一些。 但账这么摊开来一算, 所有乡贤们都看出了这里面仍很有干头。 而李逸说一担肥粪产十斤稻谷,大家也是基本信的,李逸的稻田今年就每亩增产一百多斤。 亩增产一石,基本没问题, 五百亩地,如果肥料充足,就能增产五百多石。 养四十头猪,还不够供应五百亩学田。 就有人提议,多养点,一头猪的粪肥能供四五亩地,那怎么也得养个一百头猪。 甚至还有人提出,给农户猪仔,每头一年保证出粪肥五十担,则卖猪的收益还可以多分点给农户。 也有人说,也可以不仅限于学田的佃户,也可以给其它村民提供猪仔和饲料钱,不要利息,利息就是每头猪四五十担猪粪。猪养大卖了钱,收益都归农户,农户只要卖猪后把猪仔钱、饲料钱、兽医钱还给学会就行。 不管哪种合作模式,学会都挺赚钱的, 相当于另类的借贷,但这种借贷是帮助提供本钱养猪赚钱,本金偿还还是比较有保障,且利息也挺实在。 本金一万左右,还是分期给的,大概是一年周期,利息收益却是四五百斤粮食,以现在一石米值三千六的价格,这个利息还超过本金,当然这是不是直接给钱做利息, 是给猪粪,然后地里增产。 但最后收益仍是摆在那的。 郭二郎已经打算回头就去买些猪崽,自家建个猪场养猪,再给郭庄的村民们发点猪仔让他们帮着养。 学会已经同意明年先养一百头肉猪,再养十头母猪。 一顿杀猪饭吃完,学会便又增加了一个明年养猪致富的新计划。 “你有这么好的点子,为什么要告诉大家呢?回头大家肯定都这样养猪了。”饭后,董秀才和李逸散步,对他说道。 “没事,大家都养猪,也不是坏事,长安京师,羊肉、猪肉需求量都摆在那,一直是供应不足的,大家都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田里增收也是好事啊。” 董秀才看着李逸,觉得这个学生不会这么简单。 “你应当还另有打算吧?” “我打算明年多养母猪,” “卖猪仔?” “嗯。” 老董就知道李逸不会这么简单,让别人都知道养猪能赚钱,于是一众地主们明年都开始养猪,那猪仔需求量肯定大增,李逸养母猪,卖猪仔,那确实是好生意。 “还有呢?” “还有就是弟子一直牢记着先生的话,我辈读书人,就算在乡野,也当为乡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若是地主们愿意给农户、佃户们提供猪仔,一起养猪,那对于许多百姓来说,也确实能多条路子,增加收入,学生又何乐不为呢。” 董秀才点头, 一直冷着的脸终于露出笑容,“这话说的好,能帮乡里百姓增加点收入,这确实是件大好事。” 李逸还有个打算没说, 他计划明年自己解池盐田产盐后,到时冬天可以腌肉,做腊肉火腿等,计划看看能不能送到边关等地,现在各处都打仗,物资都紧缺。 腊肉易储存好运输,甚至盐腌烟熏过,在物资紧缺的地方,这可是宝贝啊。 如果腊肉好卖, 那李逸肯定就需要很多猪肉,要是本乡开始大量养猪,那他采购猪肉就方便,甚至成本也能下降。 一举数得,何乐不为。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腊货到底好不好销,还得看实战。他这次腌了一些腊肉,回头做好了开始试售,要是好卖,证明这条路子行的通,明年就可以大干一场, 以后自家的几千石盐也不愁没处销,这猪肉货源也有了,多好。 “先生,刚才拙荆跟我说,想在无极学堂单建个女子分校,请女老师、女校工,先生以为如何?” 董秀才出乎他意料的支持, “你们要是真肯用心去做,我是完全支持的,我可以为你们站台和摇旗。” “谢谢老师。” “谢我做什么,你们做的事,都是值得称赞的,说实话,当初我让你办个私塾,也不曾想到你能把它办到这个程度,而且眼看着以后会更好,我在冯家堡教书多年,却是不如你,惭愧。” 下午,继续开会。 今年的审核工作完成,李逸、董七郎等也接受了一众学会理事、监事、会员们的问询, 接着大家还通过了李逸的下一年的一些计划,比如扩招,比如再买五百亩地,比如再招十户灾民来做佃户,再比如明年计划要养二百头猪等等。 无极学会第一次年终大会,圆满结束。 李逸主持给大家发猪肉, 优秀教师,每人发个猪头两个猪腿,加二十斤猪肉,十斤板油。 优秀学生,也给发了一个猪腿加十斤猪肉,还有五斤板油。 其它老师,每人发十斤猪肉、十斤板油、一副猪心、肝、肺、肠、肚。 其它学生,每人发了一斤猪肉。 至于一众学会会员,每人十斤猪肉。 这分猪肉的场面,还是挺壮观的,人人用稻草扎着一条或是数条猪肉,学生们个个喜笑颜开,老师也都挺高兴。 乡贤们虽说不缺这十斤猪肉,但他们也高兴,因为除了十斤猪肉,李逸请匠人刻的一块碑也已经做好,今天在众人见证下,立在了无极堡前。 还特意为这碑搭了个小亭子。 功德碑上,写着这些会员们的名字,以及他们捐赠给学会的钱粮田地纸笔等,一笔一笔全都有数。 名字上碑,脸上有光。 今天列席的一众乡贤大户,原本还不是会员,没有捐赠过,参加了今天的会议和立碑仪式后,也是都激动的要捐赠,有要捐田的,有要捐钱的,有要捐粮的,大家都很积极,觉得捐给学会,比捐给寺庙还要更积德。 何况,成为学会会员,子孙也就获得了在无极学堂自费读书资格。 (本章完) 第180章 贪污到了李逸头上 第180章 贪污到了李逸头上 十天假期过的很快, 李逸还想在乡下多呆几天,结果宫苑总监樊方,就派了农圃监宇文颖亲自来接。 “化政公光临,令寒舍蓬壁生辉啊。” 宇文颖打量着李逸的无极堡,不由的惊叹,“陛下对浅水伯的宠爱,真是无人可及啊,半年三封官职,虽浅水伯俱推辞不授,可却还是三封爵位,接连晋升, 更下旨为浅水伯敕建了这座无极堡,让人羡慕啊。” 仅仅敕建二字,就有着无与伦比的含金量,奉皇帝旨意为李逸修建的堡子,还是国库出钱出人。 宇文颖今天来,主要是温室一事。 “上次监察御史弹劾宫苑监造温室,要养种菜售卖公卿贵族之家,这事上面有定论了。 陛下说了,宫苑监这算不上什么与民争利,更不是什么有违天时。” 皇帝一句话,这事就定了性。 李逸这个宫苑副监,利用本司便利,搞点副业,没有什么要不得的,皇帝还批评窦智圆,让他监督一些该监督的地方。 于是乎, 温室副业计划重启, 樊方特让宇文颖来请李逸回去主持此事,他反正是懒得管庶务的。 宇文颖对于温室副业,是很支持李逸的,他巴不得早点把这买卖干起来,大家一起分钱。 堂堂许国公之后,却很贪,不仅贪还有点昏。 樊方曾经提醒李逸,别跟这个家伙走的太近。 想当年杨坚篡周建隋,对北周宇文氏家族大肆诛杀,清除北周残余势力,却有两个宇文家族幸存, 便是宇文恺家族和宇文述家族。 两个家族都是出自鲜卑破野头氏,两家也都不是北周宗室,宇文忻又是杨坚的支持者,故此宇文恺、宇文忻都深得杨坚赏识,他们的兄长宇文善也袭得父亲的许国公爵位,宇文忻也获封杞国公,宇文恺获封安平郡公。 直到后来,宇文忻因谋反被诛,宇文善受牵连夺爵除名为庶人,宇文恺也受牵连夺爵, 直到后来奉命营建皇陵,独孤皇后下葬后,才因功恢复爵位。 而许国公这个爵位,却被杨广后来授给了有拥立之功的心腹宇文述。 这也是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江都弑君后北上,在童山兵败跑到魏州,眼看要灭亡了,却还要喊着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称帝后建国号为许的原因。 这两个家族, 如今却是都没落了。 宇文颖仅是个八品小官, 而宇文化及虽建国称许帝,可也是没几天日子了。 倒是他弟弟宇文士及很聪明,当初他兄、弟造反弑君,他就一直对外宣称自己不知情、没参与。 宇文化及称帝后,封宇文士及为蜀王、内史令,但他却接受封德彝的建议,主动请求到济北县去征粮,在那边招兵买马。 魏征奉旨到山东招抚,联合宇文士及,宇文士及就暗里派了个家僮去见魏征,还跟着萧十三郎回了长安拜见李渊,并给李渊献上一个金杯。 表明有意归附之意。 其实宇文士及的种种操作,并非真的跟他兄弟唱反调,只是名门豪族在面对危机时的一种保全之策。 宇文化及注定败亡,宇文家族总得留存一部份,于是这个时候他们就让宇文士及公然跟兄弟唱反调, 甚至脱离宇文化及跑到济北,又跟李渊暗里往来,都是为保全宇文家族,实际上,宇文智及也跟洛阳那边在暗里往来。 不管将来李渊还是王世充得天下, 宇文家族起码能保全一支。 宇文颖其实也一样,他原本在洛阳为司农少卿,李密进逼洛阳,势力正盛的时候,他立马跑去投李密。 可后来发现李渊更有可能得天下,便又弃李密奔关中投李渊。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但对于宇文颖来说,为了宇文家族,他也只能如此反复摇摆。 他绝不甘心带着家族给失败者陪葬的。 虽然回到长安,李渊仅给了个八品小官,但他也还是得忍着,大丈夫得能屈能升,哪怕面对才十六岁的上司李逸,也一样得时刻微笑。 李逸没怎么招待宇文颖,直接就跟他回长安了。 杜十娘等则在无极堡再呆些天, 和宇文颖一路回长安,有禁军骑兵护卫,还有庶仆随从,宇文颖很羡慕李逸的当红得宠,窦家的窦智圆弹劾李逸,居然还被皇帝斥责了,那可是皇亲,益州总管、邓国公之子。 一路上, 宇文颖有意跟李逸拉拢关系,但李逸牢记樊方的话,对他不冷不淡,仅是客气。 回到长安, 温室已经又开工了, 而且李逸发现温室比原计划增加了十几个,要种的菜、也增多了, “这是下官安排的,既然圣人支持副监,那咱们这次当然得大干一场,这冬日漫长,新鲜蔬菜奇缺,鲜也缺, 但长安贵族官员多,愿意买温室蔬菜、鲜的有很多,只要咱们能种的出来,就不用愁卖, 咱们这回就大干一场,” 看着宇文颖那兴奋的样子,听着他野心勃勃的赚钱大计,这家伙是真的很贪婪。 李逸搞温室,本意是给宫苑监的官吏和匠园丁等增加点收入,给大家搞点福利,甚至是增加点公廨本钱, 但宇文颖想的却是要借此发财,甚至都想着赚了钱后,拿这些钱充做公本,拿去放公廨钱贷,赚高利息。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赚的这些钱,要怎么分。总监拿多少,副监拿多少,他这个农圃监拿多少,留给公廨的钱不多,更没打算给匠、园丁们多少。 等李逸看过这个家伙给的建造的一些单子后,更发现他是钻钱眼里了。 温室建造的材料费人工钱等,都是虚报乱报。 李逸只是简单的扫了几眼,就发现这家伙好多处都是虚报, 仅是建温室,起码多报了数倍的钱,胆子是真大。 宇文颖见他一直盯着那些数字,小声的解释了一句,“这是暂时记的数,回头会弄的更整齐一些,一般看不出来。” 李逸扭头望着他, 他却嘿嘿两声,“浅水伯你当知道我叔父是宇文恺,长安、洛阳两京,都是他主持设计并营建的,建点这温室,对我来说还是非常简单的。” 看着李逸面色不好看,他赶紧补充道:“请副监放心,规矩我都懂,总监和副监的那份,我绝不会少。” “你和总监先拿一半,” 李逸看着这个家伙,魁梧粗壮,看着像是个粗鄙武夫,满脸大胡子,看着好像很忠厚, 谁能这家伙如此贪婪,心眼子这么多。 鲜卑破野头氏, 但这家伙除了长的胡相一点,还真看不出他和汉人有啥不同, 事实上,现在鲜卑族基本已经跟汉人融合了, 真正的鲜卑族,可能就是遗落在塞北,或是当初迁到青海的鲜卑慕容吐谷浑一部了,如今的吐谷浑国上层。 李逸很想往这个家伙脸上吐口水, 他这样胆大的拿,还要给李逸和樊方分一半,李逸并不会感激他半分。 他李逸缺这点钱么? 用的着从这里贪? 贪了这点钱,就留下了一个洗不去的污点,他才十六,早晚会被人翻出来。 “化政公,你的这个单子是手下哪个书令史弄的,当时是喝醉酒了吧?这有一个像样的准确的数字?还是说他虚报账单,要贪污克扣,中饱私囊? 你知不知道,监察御史窦智圆上次就弹劾我们搞温室,现在还这么蠢的搞这些, 那不是把刀柄递到人家手里,请人家来捅我们? 这种混账手下,化政公怎么就没看清楚,这是想被他害死?” 宇文颖没想到李逸是这个反应,在他心里,李逸野道士出身,人又年轻,据说为了攀附杜家,娶了个杜十娘,还赔了门望钱一百万,彩礼又一百万。 这样的人,应当很喜欢钱钱,有机会贪,岂能不高兴。 谁知道被李逸这么破口大骂,虽然他说的是他手下书令史,可宇文颖也不蠢,知道他指桑骂槐,其实就是在点他。 宇文颖很生气, 但最后还是没敢硬顶。 “温室的事,现在起,由我接手,宇文公你是农圃监,你管好你的农圃监,做好你份内之事便行,” 李逸当即召来宫苑监的两名监丞和主簿,对他们宣布了安排。 以后温室副业这块的事,不用宇文颖经管,一切由他直接管理。 他甚至不许宇文颖以后到温室里去。 将宇文颖彻底的赶回农圃监,李逸没给他留面子,这种害群之马,跟他靠太近,早晚被他殃及。 “宇文公,你今天就把温室的事,跟我交接清楚,” 李逸让宇文颖自己把缺漏赶紧补上,等交接完,若还有对不上账的情况,李逸可就要公事公办了。 宇文颖被李逸怼的哑口无言,本来想借此事发笔财,甚至也忍痛愿意分李逸和樊方一半了, 可谁知道李逸居然是这么一个态度。 他难堪的站在那,只能冒着汗点头。 李逸让他先去处理后,再来交接。 他对着堂上一众宫苑监的官吏们,再次声明,这次弄温室搞点副业,也是为大家谋福利, 所以事情更得办得滴水不漏,不能落人口实,更不能授人以柄。 行得正,站的直。 “该给你们争取的,我会不遗余力。但不该动歪心思起坏念头的,你们也别瞎想,更别乱伸手, 伸手必被捉,捉到可就剁手。” “君子爱财,但取之有道。我也知道低级官吏们俸禄微薄,居长安不易,所以我会为大家想方设想的谋些福利,但绝不许歪门斜道。” 这番话一出, 大家也是神态各异, 也有人挺振奋的,毕竟这位副监不是光嘴上说些好听的,人家是真的在谋划,在做事, 甚至当李逸把以后温室收益的分成比例公布,虽然官、吏、匠、园工等各按品级有差,但相差没有太夸张,预期的收入中,最底层的匠、园丁们,也能获得一份不错的补贴。 李逸最后又宣布, “天气越来越冷,过几天就是冬至节了,我这几天会给大家准备一份冬至节福利,会有米面油盐和柴炭,还会有鱼、肉。数量也许不会太多,但只要我们努力工作,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 这话可比任何画饼更实在,众人欢呼,为这位年轻的副监叫好。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发冬至节福利礼物了。 (本章完) 第181章 踢斛淋尖 第181章 踢斛淋尖 李逸刚回京上了两天班,就又逢冬至七天长假。 身为宫苑副监,李逸兑现了承诺,放假前一天,给宫苑监二十多名官吏,三百多名匠园丁,准备了冬至福利。 连匠园丁们,都有百斤柴、五十斤柴炭、五十斤石炭,还有米、面各一斗,五斤猪肉,两条鱼,盐两斤油两升。 李逸和樊方做为副监、总监,福利也并没有多太多,他把官、吏、匠各分二等,总共六等的福利,每等递增百分之二十,最高一档的总监、副监,也只是最低园丁的一倍而已。 看着公廨里摆了一院子的东西, 接通知来领节礼的一众官吏、匠等,都是格外激动,虽然李逸事先承诺过,可大家原本并没有真正当回事。许诺画饼的上司太多了,有几个真的。 匠园丁们尤其激动,他们的收入最微薄,养家艰难。 这份节礼,对他们来说可是很多了。 “想不到咱们副监这么说话算数呢,” “是啊,先前分伙食尾子,给大家平分,现在又有这么好的冬至礼。” 有人还说起宇文颖,说他什么钱都要克扣,连匠园丁身上都要刮点油。 不像李副监,总给大家谋福利。 “咱们李副监有本事啊,短短两天,就弄来这么多东西。” “听说李副监提前把温室里的蔬菜、鲜预售,拿那钱买的节礼呢。” 李逸站在最前面,身边是两个监丞、主簿,福利礼物早就按照名册一份份分好了,众人排队上来签字按手印领取。 比领取禄米还方便的多,领禄米还得去司农寺下的在太仓署领取,还要先领木契,再凭符、牒到相关仓库,契、符、牒都核对无误,才能领禄米。 因为禄米集中在秋季发,一年一次,每次领禄米就跟打仗一样,哪怕京师各部门错时分批发放,也是麻烦的很。 “谢李副监!” 老匠怀着激动的心,将颤抖的手指按在册上,对李逸连声感谢。 “这些物资都是提前预售了温室里的蔬菜瓜果鲜盆栽等支的钱,到时我们可得供贷给人家,是立上合同的,要是到时交不了贷,我们可得赔钱, 大家都要努力,保证按时交货,若是温室效益好,以后还会继续发放奖励的。” “请副监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事关自己收益,实打实的钱粮米面油盐柴炭,谁会不努力呢。以前拿的是固定的收入,免不得偷奸耍滑,现在不一样了,大家也有奔头干劲了。 一份份礼物发下去, 拿到了物资的官吏园丁等都很高兴,已经在商量着如何把这么多东西拿回家,李逸大手一挥,让借用宫苑监的车,让大家相互帮忙运送,完事后收拾好车子送回来就行。 大家又是一阵感激。 监丞把一份冬至节值班排表递给李逸,请他批复。 “怎么不送给樊监?” “樊监大多时间都是随侍天子,平时也不怎么来,他有交待,说以后监里的事,由副监说了算。” 李逸听了也只能笑笑,这个樊方倒是知道享受。 “温室一定要安排好人手,不能有半点差错,特别是种金薯的温室,冬至节假里当值的,公厨食堂要供给饭食,伙食还要搞好些,另外当值的要安排一份补贴。” “用不着吧?反正也是轮班当值。”监丞老刘道。 “该给的还是给,我看假日当值的,匠园丁一天补一升米,吏一天补二升,官员一天补三升。” 李逸在表上给自己添上名字,“给我排一天,就排第一天吧。” 散衙归家, 李逸的二百斤柴、一百斤柴炭、一百斤石炭,还有米面各二斗,四条鱼、十斤猪肉,四斤盐四升油,也借了监里的车,由他的庶仆运回家。 回到家, 李逸笑着叫来赵永安, “马上冬至了,还要劳烦你们跟着我,实在辛苦了。” 李逸给四个禁军,每人两粒金豆子,重一钱,直八百文。 又私下额外给了赵永安两粒,毕竟是跟赵永安学弹弓、弓箭,他教的也认真。 赵永安性子倒也直爽,便笑着收下了,也没矫情。 “跟着李副监,也是我们几个的福气,这每天好吃好喝的,我们都愿意天天跟着李副监呢。” 李逸哈哈大笑, 赵永安这人确实不错,箭术好武艺强,可惜就是有些太直率,听说也是得罪了人,所以虽是西河从龙,但到现在也还仅有点勋阶,却没有官职。 那三个禁军也都很直率。 可惜他们是天子元从禁军,也是分番当值,一番当值两月就回家了。否则,李逸还真愿意有这么四大金刚一直跟着身边,安全啊。 正说笑间, 有人上门。 “小的是司农寺太仓署下的役夫,前来给李副监送禄米的。” “是不是弄错了,我秋后才上任的。” 那个中年男子笑着道,“没错的,是太仓署的上官安排我们送来的,说是圣人有旨,给李副监补半年禄米。” 李逸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李渊居然还能记得他。 那男子又问李逸把米送到哪。 “放东院的仓房,劳烦辛苦一下。” “都是应该的。”男子说着便去安排。 赵永安告诉李逸,因为禄米集中在秋季发放,一年发一次,虽分成上中旬三班发放,可领取禄米的人还是数量庞大。太仓署便专门雇佣役夫来帮忙搬运禄米回家, 这些役夫数量极多,大多是因灾荒逃到长安的流民,太仓署雇佣,也算是以工代赈。 这些役夫里,有些头脑聪明的,便也会攀附权势,依靠太仓署的官吏,又拉拢其它役夫,结成团伙, 也是不小势力。 役夫们把粮食搬到东院, “请李副监安排过一下数。” 阿威带人拿斗量米, “阿郎,一共是八十八石米。” 李逸对这个数字有些疑惑, 那个带头的中年役夫就笑着解释,“李副监是从六品官职,年禄九十石,但圣人赐绯,特旨按从五品职年禄一百六十石发放。” “那半年也是八十石,这还多出八石?” 李逸虽现在也有从五品散职了,但因如今散职滥授,所以朝廷发放禄米,还是按实职的品级来发。 不过李逸有赐绯,就享受从五品职官待遇,一年可多发七十石。 “按惯例,给紫绯官量禄米,不平掉冒尖的部份,所以就多点。” “另外,八品以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这些常参官,量米也不平掉冒尖部份。” 冒尖的部分其实也是很有讲究的, 比如三品以上紫袍高官,一般就是多给两成,四五品绯袍官,多给一成,而其它的常参官,多给半成。 在这些役夫眼里,朝廷百官,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看人下菜碟的。 “人人如此?” “一向惯例。”役夫笑道。 “多少脚钱?” 太仓署雇的役夫,给官员送禄米,是要官员自己出运费的,称为脚钱。 “给李副监送禄米,怎么能收脚钱呢,” 李逸看着这个家伙,虽是役夫,但穿的可是很光鲜,估计很会投机钻营,甚至大概率是靠仓吃仓的仓鼠。 不过这不在李逸的职责范围里, 他摸出一粒小金豆,“有劳了。” “谢李副监赏赐。”男子笑着接下,大声道谢,倒也是一点不客气。“一会可能还会有职田租子要送来。” 这些人把八十八石粟米都搬到了东院粮仓, 全是带壳的粟谷。 其实本来,发禄米应当是发大米,就算发粟,也是脱壳的小米,还得按大米折算,一斗小米折六升大米。 李逸八十石禄米,应当折算成一百三十三石小米,要是没脱壳,还得按七成折算,得折算成一百九十石没脱壳的粟。 可现在他实际就拿到了八十八石没脱壳粟谷, 这并不是太仓署的人胆大包天敢克扣,而是朝廷现在国库空虚,因此只能是发米改发粟,粟米又改成粟谷。 官府办公费用,都是直接给笔公廨钱,让自己放贷收息充公廨钱。 很多衙门也没有月俸发放,就靠给官员们一些职田收租补充。 没多久,那位留着老鼠须的役夫,果然又送职田租子来了。官员有实职就有相应职田,李逸秋后上任,本来这季也没有。 但特旨给了, 他六品官享受五品待遇,本来是四顷职田,现在按六顷职田算,每亩收租六斗。 给了半年租,理应是一百八十石,量过后是二百石,多给了一成,还加了两石。 照例是未脱壳谷子, 这些职田都是官府把田租给地方大户耕种,这样能保证租子,一年亩收六斗粟,但要自己把租送到官仓,一般地方上要送到州仓,京畿要送到长安太仓。 佃租职田,其实也不太划算,穷人想种,官府不租。富人不想种,官府强行摊租。 对于官员们来说,什么也不用管,按时收租倒也是不错的。 照例不要脚钱。 不过李逸这回还是又给了两粒小金豆,八百的赏钱。 “谢浅水伯打赏,以后浅水原若有需要搬动东西的活,直接派人来太仓这边唤小的,小的名字贾炎,” “好的。” 贾炎拜谢带人离去。 赵永安很瞧不起那个贾炎,说这些人趋炎附势,小官小吏,就要少给克扣,甚至量的时候明明都冒尖出库,但最后给的时候,却要踢斗,把冒尖的都踢掉,而踢掉的就成了他们的。 而租户交职田租时,他们也是要堆的冒尖,再踢斗,踢下来的也成了他们的,称为火耗,甚至有时还借口粟谷太湿等,又要克扣数量。 “这些就是仓鼠,里里外外的吃几遍。”赵永安骂道,他领禄米的时候就被这样克扣过,为此还跟他们发生过冲突。 李逸却很淡定,几千年来,这种事情太普遍了。 今天他进账二百八十八石粟谷,那些仓鼠还多给了二十八石,又没收他脚钱呢。 (本章完) 第182章 秦王托心问出路 第182章 秦王托心问出路 冬至。 一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大早,十娘便起来给李逸更衣,昨夜姬素君就已经准备好了从祭的玄冕礼服,熨烫熏香。 大唐国家祀典上的祭祀,一年有二十二,冬至祭天,排在二十二祭之首。 这是最重要的祭祀,由皇帝亲自主祭, 皇帝李渊称帝后便定制,每岁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景帝配。 唐景帝李虎,庙号太祖。李景能够配天祭祀,主要还是唐的国号首封来源于李虎,李家虽说祖上是西凉国皇帝之后,但近几代以来,真正让李家能走到今天这步的,还是李虎当年武川镇出身,跟宇文泰等建立起西魏北周,是八柱国之一。 “阿郎穿上这玄冕是真威风严肃。” 金玉漱帮着整理衣袍,看着换上这身礼服的李逸,眼里全是崇拜。 人靠衣裳马靠鞍, 李逸倒是并不太喜欢这礼服,过于隆重和繁琐,头上的冠还有前后五串旒珠,挡视线,一动脑袋就乱晃,好像面前一直有道帘子。 而且穿这套礼服,还得配黄金装饰的剑,还要配象牙笏,又得戴玉佩。 颜色倒是比绯袍好看,青色玄冕,青是东方之色,蓝绿两色构成。 大冬天的到城郊祭天,其实也挺受罪的。 不过一般人想从祭还没有资格, 天微微亮,李逸便出门。 杜十娘等送到二门口, “玉漱你赶紧回去再睡一觉,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银耳燕窝汤,” 玉漱脸红起来,支支唔唔的,“奴,奴,” “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赶紧喊大夫来,不能大意。” “县君,奴刚才来红了。” 杜十娘愣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赶紧去请大夫啊,我听说刚怀上最得小心。见红定是动了胎气,得马上保胎。” “奴是癸水来了,” 杜十娘又愣了一下。 “你不是向来日子准,早就该来了吗,一直没来,不应当是怀上了吗?” 玉漱脸红,“奴以前确实准,这次推迟好些天,也以为怀上了,谁知,谁知突然又来了。” 姬氏在一旁听了,倒是比较镇定,“还是赶紧请大夫过来把脉,可别错以为。” “对对对,赶紧请大夫。”杜十娘回过神来。 虽然玉漱认定就是癸水迟来了,但她们还是赶紧派了人去请大夫。 李逸出门,并不知晓这些。 祭祀在南郊,城南明德门外道东二里,圜丘也叫天坛, 百官齐至明德门外, 参与这热闹又隆重的祭天大典, 李逸觉得什么都很热闹,就是他官职爵位不高,排的很后。 真是不到长安不知官多, 平时好像也没发现有这么多官,结果祭天时,那些公卿王侯全来了,平时没职事的散官、勋官、封爵,文官武将,全都换上了冕服、爵弁等来从祭。 仪式挺繁琐, 但大唐对昊天上帝还是很敬重的,在如今李唐对老子还没有那么尊崇,没给封帝。 要等唐高宗时,才正式加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认他为国家远祖。 唐玄宗加老子为大圣祖玄元皇帝,后来再加号圣祖大道玄元皇帝,第三次加号为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令天下诸州广泛建立玄元皇帝庙。 李逸看到了李世民从同州长春宫回来了, 这位秦王殿下出马,蒲州守将尧君素便死了。 尧君素死于手下将领薛宗和李楚客之手, 两人率领几百名手下,夜袭尧君素,将其斩首,夺下蒲坂城,他们派人将尧君素首级送往长春宫,并上表投降。 李世民在长春宫见到尧君素的首级,也是大喜过望。 当下上报长安捷讯,并依先前圣旨,授薛宗为蒲州刺史,授李楚客为骠骑将军。 并传令独孤怀恩前去蒲坂接收, 谁知道等独孤怀恩赶到,却只看到本已归唐的蒲坂城头上,挂着薛宗和李楚客的首级, 城门外,立着一座小京观, 那是随从两人杀尧君素的几百部众。 独孤怀恩都一头雾水,直到城头上站出一人,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尧君素麾下有一猛将,乃是解县人王行本,骁勇善战不输尧君素,被授朝散大夫散职, 先前李渊女婿赵慈景就是带兵攻蒲坂,反中了王行本的埋伏,战败被俘后斩首悬于蒲坂城头。 虽蒲坂城一直被围困,但尧君素仍是让王行本率七百精锐驻于城外一堡,遥相呼应。薛宗等突然兵变杀尧君素,然后派人去招降王行本。 王行本知晓尧被杀,十分愤怒,却假装同意归降,然后他带着七百精锐回蒲坂城, 进城后,他直接斩杀薛宗、李楚客,然后带兵把几百名两人的部下全都处死,接着重新在城头挂上了隋旗,扔掉了唐旗。 独孤怀恩本以为能轻松接收蒲州城,谁知道城头又竖起隋旗, 愤怒之下,发起攻城, 谁料王行本悍勇不输尧君素,独孤怀恩猛攻数天,蒲坂城仍坚如磐石,反使独孤怀恩损失不小, 只得无奈退兵。 长春宫的李世民知晓后,对这个表叔很是不满,派人斥责他不该胡乱攻城。而消息传到长安,李渊也对这个舅舅家的儿子很愤怒,折了他一个好女婿,又损了他许多兵, 一个蒲坂城,让他打了这么久都没结果。 据说皇帝一怒之下,都要剥夺独孤怀恩的官职爵位,将他贬为庶民。 这次李世民回京祭天,估计也肯定吃了挂落。 好消息也还是有好几个, 一是蒲坂尧君素终于授首,其次是太常卿郑元璹在山南商州击败了朱粲,朱粲败走淮西。 西突厥处罗可汗,原来一直在杨广身边侍从,最近脱离了宇文化及,被徐世绩派人送回长安,处罗可汗进献大珍珠,皇帝封这位曾经的西突厥大汗为归义王。 隋襄平太守邓暠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 河北慰抚使、范阳郡公张道源成功招抚涿郡罗艺,涿郡、上谷、渔阳几郡皆降,罗艺派长史温彦博入朝上表,皇帝加封罗艺为幽州总管,封其麾下大将薛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薛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温彦博被皇帝留在朝中,拜中书侍郎,他的兄弟温大雅本就是皇帝心腹,此时为黄门侍郎,如今兄弟俩同掌机密。 祭天过后, 还有冬至大朝会,李逸先回家更换朝服。 李世民派人召他过去, “坐我马车一起回城。” 马车上还有房玄龄杜如晦这左膀右臂。 在车上聊了几句,李逸才知道,这次因蒲州城之事,李世民确实受了处罚。 原来他这个陕东道大行台是整个潼关以东兵马,都受他节制,河东河南河北山南等地都在内。 但现在,皇帝改了, 太尉、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职衔没变, 但陕东道大行台的管辖范围,改成蒲州及河北各府兵马并受节度。 河南、山南、淮南等地,已经不再是他管辖范围了,甚至那个河北,其实指的是河东的黄河以北,太行以东的那个河北也不在他管辖。 实际上现在河东,李家也只占了半个。 雁门关外还有刘武周,就连蒲州都还有一座蒲坂城一直没攻下呢。 “最近刘武周动作频繁,得到了突厥人的大力支持,随时有可能会大举南下。还有河北,窦建德已经攻克冀州,兵威大盛,率众十万逼幽州,” 罗艺此时上表投唐朝,也是迫不得已,他北边一个高开道,南边一个窦建德。 两人都想招降他,可罗艺也不甘心归附这两个贼盗出身的枭雄,但窦建德已经击败并收编了魏刀儿的势力。 王须拔魏刀儿的势力,原来一直活跃在幽州西面的太行山一带,实力也是很强劲的,魏刀儿死后,甄翟儿统领部众,可打不过窦建德,只能率部归附, 这让罗艺现在处于四面重围之中, 他也只能远交近攻,向李渊称臣,希望能换取一些支援,也未必就是真心归附。 不过这对大唐来说,也还是好事。 现在河南、山东、河北都有不少州县归附,就是缺乏一个有力的指挥,跟数方枭雄势力犬牙交错,很不稳固。 “王世充发兵三万,包围谷州,刺史任瓌求援。”李世民叹声,面对着如此复杂的关东局势,李世民正欲一展身手, 可皇帝却在此时将他这个陕东道大行台,限制在了河东。 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反而是获得了如今整个河南河北地区的实权,皇帝甚至有意要建一个河北道行台,以李神通为行台左仆射。 另建河南道行台,以李孝基为左仆射。 李逸听着这些话, 还是有些惊讶的,倒不是惊讶于话题本身,而是惊讶李世民特意召他同车,并把这些告诉他。 他们话里话外,已经表达出对皇帝、对太子的不满,认为这是皇帝和太子,甚至是裴寂,他们在故意打压灭了陇右薛氏立下大功的秦王, 先前迫不及待的把秦王调离陇右,加封太尉、陕东道大行台,陇右战果,秦王吃进去的都被迫吐出来了。 只收获了两千玄甲骑。 可出镇长春宫没多久,现在借着蒲坂城失利,又削秦王兵权。 从整个潼关以东长江以北之地,到现在就一个河东。 “无逸,你向有急智,眼光长远,很有大局观,你帮我分析分析,如今局势,我又该怎么办?”李世民很认真的问他。 (本章完) 第183章 李逸的锦囊妙计 第183章 李逸的锦囊妙计 冬日寒冷凛冽如刀,刮过长安街头,也刮凉了年轻秦王的一腔热血。 “王世充率三万人围谷州,刺史任瓌求援,陛下不让我率军前往,反而同意李密率旧部前去,此有岂理?” 二十岁的秦王李世民,周身散发着愤懑之气,对李逸毫不掩饰。 亲儿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刚投降的从弟李密可信? 李逸觉得李世民这般表态,也是委以心腹之寄,这随便换个人,那不得受宠若惊,从此死心踏地跟随。 李逸倒还好, 但是他一直崇拜李世民,虽然现在的他还很年轻,也没那些丰功伟绩。不过年轻的李世民,仍然将英气和魄力展露无遗,充满人格魅力。 “大王,我以为李密此人,绝不甘愿屈居人下。他自入朝以来,是一直心怀不满的,陛下若让他回关东,此人必一去不回。 别说让李密救援谷州,只怕他还要再拥兵自立。”李逸语气笃定,眼神中充满自信光芒。 李世民皱眉,“李密若有那野心,他当初也就没必要来长安了吧。” 李逸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让李世民感觉到几分洞悉世事的意味,“李密这人啊,世人都称赞他英雄,实则过誉了,他真要有本事,也不会把偌大的势力,这么快败完了。 他只是心有不甘,但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其实大王不必担心,李密此去,对朝廷、对大王来说,都未必是件坏事。” “哦?”李世民意外,“此话怎讲?若他真有二心,这一去岂不是龙归大海?他在山东还有那么多旧部,若是振臂一呼,再树旗帜,只怕又能卷土重来。” “李密顶多算是一条小蛟,”李逸目光坚定,直视着李世民的眼睛,“真龙天子早有天定,他不配。正因他在山东有众多旧部,所以李密现在若起二心,对朝廷并非坏事。就算陛下让他去山东,但他也永远回不去。” “哦?”李世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急切地说道,“快快请讲。” “大王可向陛下陈言,先说李密必反,陛下未必肯信。 这时你再建议让李密在华州只带一半旧部去山东,等李密出了潼关,再请陛下敕书慰问,让他将部队交给总管王伯当、长史张宝德、司马贾闰甫统领继续前进,而让李密单骑回长安,另有重用。 以李密多疑的性格,又心怀二心,他好不容易离开关中,绝不肯再回。这旨意一下,李密必反。 但李密当初入关虽有两三万人,其中兵马仅有万余,在华州留下了一半,那他就只有几千人。就凭那几千人,他仓促造反,焉能成事?到时朝廷出兵讨逆平叛,名正言顺,其山东旧部又有何人能责怪朝廷?而李密一死,其山东旧部,也自然再不用担心会跟着李密复反了。”李逸侃侃而谈,条理清晰,每一个步骤都谋划得极为精细。 向来以智谋著称的房玄龄听了,不禁直拍手掌,赞叹道:“无逸此计甚妙,李密必死无疑了。” 杜如晦也微微点头,附和道:“李密一死,谷州就只能另派援兵,大王机会来了。” 李世民却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对局势的了然,“任瓌虽年老,但能力出众,就算没有李密援兵,任瓌也能守住谷州,而且,离谷州最近的是陕州总管永安王孝基。” 李逸转头看向杜如晦,问道:“这个任瓌什么来头?” “任瓌出生于南陈的庐州,父亲早亡,由伯父抚养成人,娶河东大族柳氏之女为妻。得柳家支持,十九岁就出任了灵溪县令,后来得到衡州都督王勇赏识,举荐为衡州司马。隋发兵攻灭南陈后,任瓌曾建议王勇割据岭南,但王勇降隋,任瓌便弃官而去,归隐乡间几十年。大业末年,穷困潦倒的任瓌向陛下求职,做了太子建成的老师。后随陛下到河东,先任河东户曹,再迁韩城县尉。陛下起兵后,自荐招抚韩城、冯翊等地武装,事成拜左光禄大夫,再迁谷州刺史,封管国公。”杜如晦详细地讲述着任瓌的履历,光听这些履历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任瓌有个弟弟任粲,在东宫做典膳丞。当初就是任瓌向陛下献策抢占永丰仓,此人虽六十多岁了,但很有谋略,也通兵法。” 李逸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思忖,这就是个太子党啊。以前自己都没听过,结果人家几年前还是建成的家庭老师,一介穷学究,如今却已经是管国公、谷州刺史、左光禄大夫。 “有任瓌在,王世充奈何不了谷州,何况谷州隔壁的熊州还有原国公史万宝和总管盛彦师在,陕州又有总管李孝基。” “那也无妨。”李逸神色淡定,语气沉稳,“任瓌就算再有本事,终究只是一个谷州刺史,这谷州还是年初大王和太子从洛阳班师时,中途攻下来后设立的,州小人少,任瓌顶多能自保而已。王世充经过这段时间,也肯定整合了不少李密旧部,这次打不下谷州,也会继续对其它州县用兵,不可能各州刺史都是任瓌这样的能吏。而且永安王这个陕州总管,肯定对付不了王世充。甚至我敢放言,淮安王这个山东道安抚大使加崔民干一起,也对付不了窦建德。等到他们都失败了,甚至撑不住的时候,这乱局,还是得请大王出面收拾。” 李世民惊讶于李逸的推测,眼中满是诧异,“河南河北的局势真的会变坏?” “那是必然的,不是随便派个宗室,派个国公,就能镇守一方,更不可能随便一人,就能对付得了王世充和窦建德。这两人可也是从大业末年就一直在拼杀的,哪个不是有赫赫战绩,全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地盘和人马。自圣人太原起兵,我大唐朝中真正立下赫赫战功的是谁?唯秦王尔!”李逸言辞恳切,慷慨激昂。 李逸给李世民出的主意就是别急。 皇帝要削你兵权,要打压你,你就先顺从。 等他们发现其它人代替不了秦王,收拾不了那些局面时,最终还得是请秦王出山。等,耐心地等。现在就安心治理河东,训练兵马,做好准备。一旦得到下场的旨意,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夺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皇帝和太子甚至宰相裴寂,三人一起来打压限制秦王,并没有什么错。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李渊是皇帝,建成是太子,一君一储,哪还有李世民的位置。 若是不予以限制,让秦王不断立功,朝廷就得一直封赏,但后果必然是出现权势过重,甚至不可控的大将军王,是很容易出事的。 只不过说实话,能取代李世民的人确实不多,当朝中无人能够摆平危局的时候,那朝廷就不得不启用李世民。因此现在天下未定,其实才是给了李世民发展机会,要是早早扫平了天下,李世民威望还不够高时,也只能是任由皇帝摆布,哪还有机会问鼎江山。 只能说历史上李世民能玄武门宫变成功,靠的并不全是铤而走险,而是本身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功勋和威望。 “我打算将陕东道大行台事务,暂时交给刘文静和屈突通、殷开山几人,我要回京休养一段时间。我前些日子在长春宫,梦到我母亲。”李世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与怀念,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御宿川神禾塬畔被羌兵烧毁的三官庙,以前我母亲曾带着我去上过香。有一年,我母亲去南五台山进香,回来时半路马车坏了,修车耽误了时间,天黑赶路,半路就遇到有人打劫,一些家丁殿后,另一些家丁护着马车狂奔。后来就是进了三官庙暂避,这才渡过了危险的一夜。此后,我母亲年年要去三官庙上香。” 李世民打算出资在三官庙原址上再重修一座庙,名字都想好了,叫常宁宫,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常宁。“我要亲自督修常宁宫。” 这个理由挺好,做梦梦到母亲,窦氏托梦给儿子,李世民因此为母亲重修三官庙,这是孝啊。 谁能反对秦王为窦皇后尽孝还愿? 李世民还打算一边修常宁宫,还一边在御宿川滈河畔修一座别院。“以后我也跟李逸和如晦做邻居,玄龄啊,你也一起来修一座别院,咱们以后有伴。”李世民笑着说道,眼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好。”房玄龄答应得也很痛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马车缓缓进城,李逸先下车,回家更换朝服。 家中的仆人早已等候多时,迅速为他捧出崭新的朝服,帮他穿戴整齐。随后,他前往参加冬至大朝会。 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大唐。 冬至大朝会热闹隆重得如同新年正旦一般。宫殿内灯火辉煌,文武百官身着华服,按照品级依次排列。朝会的仪式繁琐而庄重,鼓乐齐鸣,香烟袅袅。 朝会后还有宫宴。宫宴上,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又一桌,酒香四溢。李渊把李密、贾闰甫拉到自己御榻上,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跟他们举杯共饮,同意了李密率旧部重返山东的请求。并当众任命李密为河南道总管,王伯当为副总管,张宝德为长史、贾闰甫为司马,让他们率领一万两千人马出关。 李密激动得面色通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李逸却在下面一边跟武士棱喝柿子烧,一边为李密发出一声叹息。他这是要一去不还了。李密也是隋末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可惜了。 司农少卿武士棱也喝得脸通红,大着舌头说道:“就是这个味,我现在喝别的酒都觉得没啥意思,就你这个柿子烧最对我胃口。” “那我回头再给武公送几坛。”李逸笑着说道,脸上带着谦逊的神情。 “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武士棱豪爽地大笑起来。 “我还得感谢武公,上次帮我订了许多温室的蔬菜瓜果呢。” “举手之劳,我武氏家族在长安人挺多的,冬日里还能吃到新鲜瓜果蔬菜,可是不易呢。”一老一少,举杯共饮,气氛融洽。 “告诉你小子一个好消息,你马上要升官了。”老武脸红通通的,凑到李逸耳边小声说道。 “武公说笑了,我有何功劳可升官,这副监也才干了两月呢。”李逸满脸疑惑,眼中透着难以置信。 “陛下把长安、高陵、武功三处的旧宅,俱升为宫,武功的李宅为武功宫,长安的宅子为通义宫,高陵的宅子为奉义宫。三宫照例都是要设宫监、副监的。这三个宫监,品级都是从五品下职。听说樊方要调任武功宫总监,你有可能出任奉义宫总监或是通义宫总监,也有可能接任宫苑监总监。” 李逸有点不信,他现在虽是宫苑副监,但这才从六品,离从五品下的总监,其实相差好几级。再说他这副监才做了没多久,也没干出什么成绩来,哪有又升官的好事。 “你小子还不信,那咱们打个赌,要是你升总监,那你小子到时输给我十坛柿子烧。” “好,”李逸笑着答应,心中却依旧半信半疑。 (本章完) 第184章 身世大白 第184章 身世大白 冬至,寒风凛冽,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在这特殊的日子里,祭天、祭祖的仪式庄重而肃穆。 五品以上的贵族大臣,享有立家庙的特权,家庙也被称作私庙。按照规制,一品官员允许祭祀四庙,三品可祭三庙,五品则能祭二庙,而寻常庶人只能在自家寝室中祭祀。 冬至宫宴结束后,李逸果不其然接到了升官的旨意。他被敕授为奉义宫总监,官居从五品下。 与此同时,宫苑总监樊方被调往岐州武功,担任武功宫总监;而上次被李逸斥责的八品农圃监宇文颖,这次却升为通义宫总监。新上任的宫苑总监是杨恭道,他乃隋观王杨雄之子,文帝杨坚的侄子。 奉义宫,位于长安渭河北高陵县的李氏旧宅。这里最早是李虎居住之所,后来李渊在此出生。李渊称帝后,便将这处承载着李家三代记忆的旧宅,升格为奉义宫。 宅子坐落在高陵县奉正塬上,塬上南北宽三里,东西长三十里,地势高耸,足有四五丈之高。泾河与渭河在塬下蜿蜒流过,民间传言,这奉正塬宛如一条巨大的蟒蛇,横亘在泾渭河北岸,故而又称白蟒塬。 正式晋升为五品官员后,李逸的身份地位陡然提升,从此步入通贵之列。五品通贵,三品亲贵,能担任五品实职,实在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坎。若不是开国之初,人才稀缺,年仅十六岁的李逸,在短短半年之内,从一介白身跃升至五品,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升入五品,不仅意味着身份的尊贵,还能身着绯色官服,更重要的是,拥有了立私庙的资格,可以立两庙,祭祀一昭一穆。若加上始祖,实为三庙,然而,李逸对这份特殊待遇,却显得极为淡漠,因为他举目无亲,无人可祭,甚至连自己究竟出自长安哪个李家都茫然不知,只知道自己姓李罢了。 送走传旨的使者后,李逸独自陷入了沉默。杜十娘见他如此,还以为他是为身世之事黯然神伤,连忙轻声安慰道:“阿郎,你的身世之事,我已让二哥帮忙查询,如今已有了些眉目。初步发现有几家条件相符,一是李穆家族,他的一个儿子娶的是清河张氏;另一个是李景家族,他的一个孙子娶的是范阳张氏;还有就是咱们隔壁邻居李靖,他妻子也姓张。” 李逸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李靖夫妇应当不可能,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恩爱非常,决然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说着,他温柔地挽起十娘的手,继续说道:“你也别再为此费神了,说实话,我并不想深究此事。” 空有立家庙的资格,却不知该祭祀何人;在这冬至佳节,本应是上坟扫墓、缅怀先人的时候,他却连该去往何处都不知道。丈夫表面上表现得满不在乎,可杜十娘却觉得,他只是将伤心与无奈深埋心底罢了。 当天,杜十娘便匆匆前往安民坊,去见兄长杜如晦夫妻。一见到杜如晦,她便急切地问道:“我阿郎的身世,可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杜如晦看着这个心急如焚的堂妹,微微叹了口气,将她叫到书房,缓缓说道:“这事我还真查出来了。” “啊,是哪家?”杜十娘瞪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追问道。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有三家最有可能吗?”杜如晦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穆第七子李雄,还有李圆通之孙李芝,以及李靖?到底是哪家?”杜十娘迫不及待地说出这三个名字。 李穆第七子李雄,当年李穆官至北周太傅、并州总管。杨坚建立隋朝时,尉迟迥举兵反抗,李穆的儿子李荣欲响应尉迟迥,而李穆却坚定地支持杨坚。他派遣儿子李雄前去朝见杨坚,并献上象征尊贵的十三环金带,还将尉迟迥的儿子、朔州刺史押送到长安。杨坚大喜过望,对李穆及其诸子大加封赏,别封李雄为密国公。 “难道是密国公?” 杜如晦缓缓摇头,说道:“不是李雄,李穆家族一直到大业年间都还十分显赫,李雄和张氏感情深厚,夫妻二人相濡以沫,自然不会抛弃孩子。” “那难道是李芝?阿郎说不可能是李靖夫妇。”杜十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确实是李芝,他祖父便是隋朝滑国公、上柱国、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也是当今义安王李孝常的祖父。李景家族是天水李氏,属于陇西李氏的一支。李景出身将门,其父李超曾任北周应州刺史。”杜如晦耐心地解释道。 杜十娘听闻终于找到了丈夫的身世,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地握住,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真的吗?终于找到了!” 杜如晦也是凭借秦王的关系,才得以在长安众多李氏家族中,查到李逸的身世。 李景出身将门,早年是杨忠幕府小校,与女仆黑女私通生下李圆通却不认。但他凭骑射本领,参与北周灭齐、平定尉迟迥之乱,被赐爵;隋朝时,又参与平陈、平高智慧、辽东之战、破突厥、平汉王杨谅,战功赫赫,杨广都只称他李大将军而不称名。不过去年,他在幽州去世。 当初罗艺诬告李景谋反,杨广却派他儿子李世谟去慰问,还说:“即便有人说你觊觎皇位,我也毫无怀疑。” “李芝是李世谟之子,现任长安左卫翊府开府。” 李景和李世谟父子去年回师幽州途中身亡。李芝在长安,归顺大唐,任左卫翊府开府,相当于左卫翊府中郎将,正四品下武职,官职比李靖的仪同还高一级。 “他们当年为何要抛弃李郎?”杜十娘满脸疑惑,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十六年前,正值隋文帝仁寿二年,那年,突厥思力俟斤等率部渡过黄酒,劫掠亲隋的启民可汗。杨素率李景等诸军奋起追击,接连大败突厥。战后,因杨素战功卓著,他的儿子杨玄感被封为柱国,杨玄纵被封为淮南郡公。而李景也因战功赫赫,儿子李世谟被封为柱国,孙子李芝被封为通事舍人。李景之孙李芝,颇有祖父的风范,长得高大俊美,又擅长骑射,骁勇善战。在破突厥之战中,李芝表现得极为勇猛,奋勇杀敌,连斩数级,令众人刮目相看。杨素对李芝十分赏识,便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为妻。 而当时,李芝其实早已订婚,未婚妻是名门范阳张氏之女。但那时的杨素,官拜尚书左仆射,权倾朝野,位高权重。他的弟弟杨约、叔父杨文纪、杨文思,族父杨异皆为尚书,位列公卿。杨素的诸子,也都凭借父亲的荫庇,官至柱国、刺史。杨家仆从如云,家僮数千,后院中更是姬妾成群,披罗挂绮的乐伎小妾多达上千人。 在如此强大的权势面前,李芝根本无法拒绝杨素的美意。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到范阳张氏,提出退亲。范阳张氏深知杨素的权势滔天,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忍气吞声,退还了婚书。李芝便转头迎娶了杨素的庶女。 可是,仅六个月后,张氏女抱着一个婴儿来到李家,哭着说道:“这孩子是李芝的!”原来,两人订婚后,虽还未举行婚礼,但李芝竟然已经和张氏有了夫妻之实。 然而,面对张氏抱来的孩子,李芝却如同他的祖父李景当年一样,铁石心肠,拒绝承认这孩子是他的。李芝的妻子杨氏,更是心胸狭隘,容不下这个孩子。 就这样,无逸被无情地遗弃在长安玄都观门前,恰巧被来京的无极观李老道捡到。李老道几经查访,得知孩子是李家的,抱着孩子送回李家,可李家却坚称与自己无关,拒不承认。 杜十娘听完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难以接受如此复杂的信息。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确定吗?” “确定,而且,李芝其实一直都知晓李逸是他的儿子。”杜如晦肯定地说道。 “他既然知晓,为何从未认过?”杜十娘满脸不解,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其实李家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后来的去向,知道是御宿川无极观的老道将他带走了。甚至李芝以前还经常派人暗中看望,也时常给无极观布施一些钱粮。”杜如晦耐心地解释道。 “直到六年前,他们师徒俩离开道观,消失了六年。但李逸一回来,李家便很快知晓了此事。” 如今李家的情况颇为复杂。当家人李景,去年在幽州离世,就连嫡长子李世谟也一同死在了那里。在他的子孙中,现在是嫡长孙李芝当家,可李芝的官职仅仅是个四品的中郎将。 不过,一直未被李景承认的李圆通那一脉,却在隋末唐初崭露头角。李孝常原本只是华阴县令,但在李渊义军南下,最缺粮草之际,他毅然献上了隋朝的大粮仓之一——永丰仓。这一义举,让李渊解除了后顾之忧,得以一举拿下长安。因此,李渊建国后,赐封李孝常为义安郡王。 当年,李孝常的父亲李圆通虽被李景嫌弃,不被承认,但他在杨忠、杨坚父子家做了多年奴隶,却也因办事得力得到杨坚的赏识,受到重用。杨坚建隋称帝,李圆通也是鸡犬升天,从此飞黄腾达,历任内史侍郎、黄门侍郎、尚书左丞、刑部尚书,封爵郡公。 而李渊年幼丧父,儿时被姨母独孤氏和丈夫杨坚接回家抚养,就是那时李渊认识了比他大许多的杨家奴仆李圆通,李圆通当年对寄人篱下的李渊很是照顾, 后来李渊主动与之联谱结亲,称为叔父。 “这么说,义安王还是我家阿郎的堂伯?”杜十娘惊讶地问道。 “嗯,李世谟和李圆通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李孝常和李芝是同祖父的堂兄弟。李芝和杨氏生的儿子李嵩等,跟李孝常儿子李义宗、李义立、李义余等,他们和李逸,都是同个曾祖的从兄弟。”杜如晦耐心地梳理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了,李逸不是有个妾侍姓姬么。”杜如晦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嗯,前朝汾源公姬威的孙女,小字素君。”十娘回答道。 “说来也巧了,李孝常第六子李义余,早年就是跟姬威的小孙女订了婚。”杜如晦笑着说道。 “姬揔持?那丫头来过我家,是素君的妹妹。”十娘说道。 “你看这不就巧了么,李逸跟李义余是从兄弟,结果姬家姐妹,现在姐姐做了李逸的妾,妹妹是李义余的未婚妻。”杜如晦感叹道。 杜十娘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丈夫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作何反应,他应当会很高兴吧? “李家那边到底是什么想法呢,还有阿郎的母亲现在在哪,可还好?”杜十娘忧心忡忡地问道。 “张氏据说后来离开了长安,回到了范阳老家,好像是出家为尼了,现在情况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杜如晦看着堂妹,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李逸应当认祖归宗,当年李芝抛弃未婚妻悔婚,攀附杨素,娶了他女儿为妻,固然是大错特错。可如今时过境迁,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家族,认祖归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是陇西李天水房的子孙,身上流淌着滑国公一系的血脉,认祖归宗对他日后的发展也大有裨益。虽说天水李氏不如从前那般辉煌,但家族的名望依旧摆在那里,更何况义安王也是他们家族的。只要无逸愿意,我倒是可以从中牵线搭桥,让他和李家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个事情我听阿郎的,不管他认还是不认,我都完全支持他。”杜十娘一脸坚定地说道。 杜如晦见状,也只能无奈地笑笑。以他对李逸的了解,只怕李逸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尤其是得知自己被抛弃的原因后,恐怕很难轻易原谅李芝和李家。 (本章完) 第185章 当街挥刀砍渣父 第185章 当街挥刀砍渣父 杜十娘迫不及待的赶回家, “郎君,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她拉起丈夫的手,“但你得先答应我别激动。” “好,”李逸看她样子,已经猜到了几分。 杜十娘望着丈夫,“我阿兄已经查到了你的身世,你是左卫翊二府开府李将军之子,李将军讳芝,陇西李氏天水房的,其祖父是前朝上柱国、右武卫大将军、滑国公讳景······” 李逸表现的很平静, 哪怕十娘很小心又忐忑的说出了当年李芝如何为了娶杨素之女而抛弃了范阳张氏女,后来张氏抱着婴儿上门,李芝又如何将孩子抛弃到玄都观前,李老道抱回去,他们又拒不承认这些说出来, 李逸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郎君?” 李逸笑笑,“我知道了,” “那郎君打算什么时候认祖归宗?阿兄说他愿意帮忙安排你们见个面先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李逸摇头,神色变的冷峻,“认祖归宗,哼,不可能。” “你别劝我了,这个事我不想再谈。” 李逸虽是穿越者,却也为无逸曾经被遗弃的遭遇所心寒。 若是以前,可能觉得或许还有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可现在已经知道了李芝抛弃无逸的原因后,他已经是再不想跟他们有什么联系了。 杜十娘把丈夫的决定告知了兄长杜如晦,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个结果不出杜如晦意料, “缓缓再说吧。” 李逸不打算跟李芝有什么联系,但是,好巧不巧的是李芝也住在平康坊,住在西南隅。 同住一坊,相距不远。 李芝住的是其祖父滑国公的旧宅,占地数十亩。 自从知晓了李芝的身份后,李逸发现李芝家的车马,每天都特意要绕道坊东南,经过他家门前, 这让他觉得很恶心。 “李芝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世?”李逸问十娘。 杜十娘点头,“其实当初李道长抱你回御宿川无极观后,李家一直都知晓你在那,还每年都会派人给无极观捐一笔钱粮,直到六年前你们师徒俩离开无极观。” “我如今回来,他们又知道了?” “嗯。” 李逸感觉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不想再提李家。 “素君呢,说好的今天陪她回家省亲祭祖。”李逸转移话题。 “那你陪素君回去,我就不去了。”杜十娘是大妇,姬氏只是妾,今天姬氏回门,李逸陪着回去,那是给姬氏涨脸,但十娘回去就反而不太合时宜。 姬令仪也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李逸笑着递给姬氏一个檀木盒子, “送你一个礼物!” “这是什么?” “打开便知道了。”李逸笑道。 虞幼娘也道:“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新罗婢有些羡慕的道:“我猜定是支金钗。” 姬令仪推开檀木盒盖,里面是一个卷轴。 一卷黄绫。 “这是?” “阿郎的官告好像也是这样的黄绫卷轴。”新罗婢道。 姬令仪拿出卷轴,缓缓打开。 “告身,真的是告身。” 数双眼睛落到黄绫上,迫不及待的去看上面的字。 姬令仪一眼扫过,愣住。 这是给她的告身,李逸升她为媵,上报朝廷,补以告身,视从八品。 五品官可以置三媵。 媵享有视品待遇,亲王的媵视从六品,可以置十人。五品的媵视从八品,可以置三人。 五品以下只有妾。 黄绫告身上,盖有尚书吏部之印。 姬令仪的身份提高了许多,享有视从八品的待遇,这跟散实官的勋差不多。 “阿郎,”姬令仪看着这道告身,说不出话来。 媵、妾虽都不是正室,朝廷也不许以媵、妾为妻,但媵和妾的地位天差地别。有位官员把自己媵称为妾,被皇帝斥责那是不明礼制、贬低媵制,亲自下旨惩处。 在很早以前,媵几乎都是妻子的妹妹、侄女陪嫁。 就算到了如今,妾想要提升为媵,也是极难的。 李逸可是特意向皇帝讨要了一道特旨恩封,给姬令仪求得这道告身,抬举为媵。 “相比你以前的身份,现在委屈你了。”李逸道。 有了媵的告身,姬令仪的首饰、衣服能穿戴的规格都提升了。 虽说视从八品,远不及杜十娘视正五品的县君,但也算是有了身份。 新罗婢金玉漱羡慕的眼睛都泛红了,她虽也获得放免为良,然后纳为妾,比原先婢的身份天壤之别, 但妾跟媵相差太大, 十娘在旁边笑着对她道:“等以后你给郎君生个儿子,也让郎君给你请个媵告身。” 姬令仪重新更换了一身装扮,戴上了金钗。 十娘还很贴心的给她安排了四个仆妇四个丫环随同,又给准备了四车的礼物,有秋天新收的桂球大米,也有御宿川特产的荸荠,还有小麦、小米,以及李家的腐竹、香皂、柿子酒等, 姬令仪觉得东西太多。 “今天你回门省亲,东西少了怎成,”十娘笑着道:“赶紧动身吧,” 李逸出了大门,赵永安已经给他备好了马,踩着上马石,骑上高头大马。赵永安四个禁军,还有十二个庶仆,加上李家四个家丁, 人还是很多的。 三十多人的队伍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一支人马,李逸抬头一看,居然就是左卫翊二府开府李芝。 李芝也骑着一匹河西骏马, 两人目光相撞, 以前虽然也常碰到,但李逸不知道李芝身份,也会点头表示下礼貌,可今天李逸看到李芝,却觉得这家伙很恶心。 冷着脸没理会他, 甚至也没给李芝让路。 “李总监早上好啊,恭喜荣升总监。”李芝骑马近前,勒停马,相距几步远,向他笑着打招呼。 李逸却没理会他,表情冷漠。 “李总监这是要去哪?”李芝又问。 李逸冷声道:“我记得李开府住在坊西南,出坊不是走西坊门更便捷么,就是走南坊门也方便,怎么去每次还要绕到东南来,不嫌麻烦?” “我习惯了从坊东门出去,不麻烦。” 李逸看着他,发现他跟自己确实长的比较像,只是以前从来没想到这方面去。 这家伙看着四十不到,有一副美须髯,长的倒是英俊帅气,高大魁梧,难怪当年杨素都要收为女婿。 可惜是个为了攀附权势就抛妻弃子的渣男。 如果仅仅是退婚,倒没那么渣,可明明跟未婚妻有了夫妻之实,甚至已经怀孕了,还要悔婚,后来抱着孩子送回来,都不肯接受,将之抛弃,这种人,李逸是绝不愿意承认的。 “路窄,请李开府靠右,莫挡了我的道。” 李芝被李逸一直怼,也觉察李逸不对,以往见面,李逸总是笑脸相迎十分客气的。 “不知李某哪里得罪李总监了?” “人在做,天在看,让一让。” 李芝看着李逸,瞬间明悟,他催马又上前一点,“我知道你妻兄杜如晦前段时间一直在打探你的身世,还查到我这,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让,”李逸冷哼。 “无逸,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挺后悔的,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我其实很欣慰, 你现在封爵升官,迈入五品,也该立私庙了。 我愿意你回来,认祖归宗。” “呸!” 李逸吐了口口水。 “你要是再敢跟我胡言乱语,想占我便宜当我耶,当心我把你满嘴牙打掉,滚!” 李芝脸色涨红,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无逸,我知道你有怨气,可当年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闭嘴,滚!” 李芝也怒了,“逆子,你敢这样跟你父亲说话?” 李逸直接抽出了佩带的横刀, “我李逸从小无父无母,是在无极观长大的,你敢自称我耶,活腻了。”说完,他挥刀便砍, 李芝闪避, 坐骑的脖子却被砍了一刀,马吃痛嘶鸣,李逸又是一刀砍下, 马轰然倒地, 李芝及时摘镫,扑下马,滚了一身土。 那匹青海骏马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已是废了。 李芝手指着李逸,颤抖不已。 而李逸举起带血的横刀,也指着李芝。 两人怒视对方。 而他们身后的人马,也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来的及反应过来,结果就成这样了。 好多人都不明所以, 但也有人似乎听明白了。 李芝自称是李逸的父亲,可李逸不承认。 “你个不孝逆子!”李芝大骂。 “再敢胡言乱语,下一刀我就要砍你嘴上!”李逸举刀指着李芝喝道。 李德奖从家中出来, 结果就看到这场面, “无逸兄,这是怎么回事?” 李逸对他道:“德奖兄,你说若是有人自称是你耶,口口声声占你便宜,你会怎么办?” “谁敢如此欺我?我砍死他。”李德奖说完,看看李逸,又看看李芝,再看看那匹倒霉的马, 李芝怒喝,“我本就是你亲爹,什么占便宜?你敢对你爹拔刀,反了你了。” 李逸催马便向李芝冲了过去,高举横刀。 李芝连滚带爬,赶紧闪避一边, “孽障,你要弑父不成?” 李德奖赶紧过来拉住李逸的马头,低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李芝真是你亲爹?” “我无父无母,从小就被人遗弃,哪来的爹?姓李的,你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我砍死你。” 李德奖对气极的李芝道:“李开府你赶紧先走吧,两个四五品的官员,当街打斗,成何体统,当心被御史弹劾!” 李芝见状,也知道今天讨不着好处,只得骂骂咧咧的丢下伤马,抢过一名手下的马,带着人走了。 只有路上那匹伤马躺在那悲鸣。 李逸招手,“走,去宣阳坊。” (本章完) 第186章 轰动长安私生子 第186章 轰动长安私生子 宣阳坊。 汾源公府, 李逸一身绯袍金带,骑匹河西枣红骏马,身后是双马大车一辆,单马小车一辆,每辆车前后各六个庶仆跟着,又还有四名禁军骑马开道。 临近汾源公府的乌头墙, 赵永安催马上前,先来通报。 “在下天子元从禁军、屯营骑兵赵永安,奉旨护卫浅水县开国伯,特来通知贵府,浅水县伯李公媵姬氏,今日回门省亲,已到巷口。” 姬府守门的老仆,听到这壮汉的大嗓门还吓了一跳,尤其是对方还背弓挎刀的, “谁,这位卫士说的谁?” “浅水伯的媵,姬氏。”赵永安大声道。 “姬什么?” “姬氏小字素君,你们汾源公府的大娘子,” “素君大娘子?”门房老仆终于听明白了,“大娘子在哪?” “已到巷口了,赶紧通传一下贵府阿郎们。” 老仆出来往街口望了一眼,见到那么大场面,还有些惊讶,然后赶紧回去通传。 很快, 姬温和窦六娘,带着姬府一众人出来门口。 看到门口这么多人车,也很意外。 这时李逸下马,来到大车前,扶了姬素君下马。 今天的姬素君,穿了一身大袖连裳,外罩一件黑貂裘,头上簮一对金钗,钗上各有一对宝钿。 姬氏兄弟几乎都没认出她来。 “阿兄。” 姬素君向姬温屈身行礼, “大娘?” 一个婢女上前,“我家阿郎刚向圣人讨得恩旨,为姬娘子进为媵,补得告身,视从八品。” 姬氏看着这个妹妹, 时隔近六年回家来,前呼后拥,四个仆妇四个婢女,还有十二个庶仆,甚至还有四个禁军骑兵, 两辆马车坐人, 还有两车礼物。 更让他惊讶的是,妹妹原来是从掖庭赏赐给李逸为婢,结果后来放免为良,再纳为妾,现在居然又抬举为媵。 妾升为媵,可是极少。 李逸居然能向皇帝讨得恩旨为素君升妾为媵,看来这李逸对素君确实挺好。 姬思恭的妻子似乎有些怀疑, “这么好消息,之前也没听姐姐说起呢。” 姬素君一伸手,婢女红线便拿出檀盒,将黄绫告身取出。 “正好今日带在车上,便让弟妹过目。” 姫思恭妻子接过展开,结果扫了一眼后,就说不出话了,只得讪讪递给窦六娘。 窦六娘一眼就能确定这是真的, “恭喜妹妹。” 温家众人把李逸和姬素君等迎进门, 李家这跟随的三十几号人也都进去了,窦六娘让奴婢上茶, 结果红线丫头又站了出来, “来的时候,我家杜县君说了,这次姬娘子回来省亲祭祖,浅水县伯府上已经把东西都备好了, 祭祀的物品,还有茶水点心也备了的,不麻烦姬家。” 说着,红线招手, 仆妇、丫头还有庶仆、车夫开始从马车上搬东西进来, 有人还提了炭炉下来,直接就在厅里烧水煮茶, 自带的炭、自带的水、自带的茶叶,还有自带的茶具、点心等, 那场面, 看的姬温嘴角抽抽, 窦六娘都有点面色不太好看了, 李家人这有点喧宾夺主了, 喝茶, 更衣, 然后祭祖, 祭祀完毕,姬素君开始给哥哥弟弟,嫂子弟媳,以及侄儿侄女,甚至是族里的叔、伯,堂兄弟们分发礼物。 “都是些自家产的东西,这是我家阿郎御宿川庄子上产的,这是清水荸荠,向来是皇家贡品,还有桂球水晶米,也是秦汉时就一直是进贡宫廷的, 还有我家作坊里产的腐竹、豆泡,以及香皂、柿子酒等,如今可也都是进贡宫廷的,连圣人都赞不绝口。” 东西准备了很多份,温家上下都有份。 说到腐竹这些,温家兄弟免不得要跟李逸说起他家现在的腐竹作坊了, “派去罗家堡作坊学的奴仆,都已经学成,我们温家的腐竹作坊如今也开始生产,我们已经在蒲、陕、商等数州都开了这作坊,挺好。” 虽然李逸当初打包卖给姬、温两家各一份腐竹豆泡等全套方子,各要了三十两黄金,但李逸确实是放开了让他们派人到作坊学,包教包会,学会后他们开作坊,也是迅速在获利回本。 姬温和窦智圆都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都说李逸人不错。 当姬温听说李逸又升官了,升为奉义宫总监时,不禁感叹这个妹夫升官速度之快, 半年时间,从白丁野道,到如今的实职五品,加开国县伯。 他却还只是个从九品的吏部主事,这还是靠了丈人家的关系才调进京的。 姬家在京的族人,姬温全都叫来了, 家里很热情的招待李逸和姬素君,这时也不觉得说妹妹给人做妾丢脸了,反而觉得妹妹从掖庭宫出来,短短几月时间,就从奴婢做到了开国县伯的媵,很了不得。 “今晚就在家里住。”姬温柿子烧喝了几杯,结果就已经有些醉了,红光满面的拉着李逸,一口一个妹夫。李逸酒量可比他好多了,而且他每次也只是抿一点点。 “下回,下回再来住,以后有的是时间机会,会常来的。” 一众姬氏族人挨个来给李逸敬酒,也有些人提出想让李逸以后帮忙提携下子弟的,李逸也是哈哈笑着应下。 场面话,人人会说。 热闹的家宴过后, 李逸挽着姬素君的手,向姬家人告辞。 姬家众人送到乌头门外, 李逸跟素君一起上了大马车,乘车离去。 “谢谢郎君。” “你跟我客气做什么,” “谢谢郎君给我这些脸面,我本只是一个掖庭罪妇,一个奴婢,可郎君却对我这么好,先给了我家的温暖,又给我放免还良,又纳妾给名分,现在更是抬举为媵,” 姬素君哽咽,说不下去了。 “郎君,妾无以为报,一定给阿郎生上五六个儿子!” 李逸哭笑不得,这报恩的方式也太特别了。 “以后有空,你也可以常回娘家走走,这毕竟是你娘家。平时多走动走动,多带点礼物,” “这次太破费了。” “只要你高兴就好,这点礼物算什么。再说,上次我卖他们方子、祥瑞,还赚了一百五十两黄金呢。”李逸笑道。 今天姬温还一直说李逸好话呢,说那腐竹方子买赚了。 姬素君依偎在李逸的怀里,感觉幸福无比。 “阿郎,早上你跟李将军这般冲突,只怕很快就会传的沸沸扬扬的,” “管他呢。” “可他要是宣传全长安,说你就是他的儿子,说你不孝,怎么办?” “他说我是他儿子,我就是他儿子?” ······ 神禾塬畔, 李世民为母亲窦穆皇后营建中的常宁宫工地上, “克明可听说了一桩最新的传闻,跟你堂妹夫有关。” “大王说的是李芝今日跟李逸在平康坊街上冲突之事?” “嗯,一个四品的左卫翊府开府,一个五品的奉义宫总监,当街斗殴,李逸还拔刀砍死了李芝的坐骑, 这事可是很轰动啊, 但更轰动长安引发热议的是,李芝现在到处宣扬,说李逸是他私生子。” 杜如晦面对李世民,也没有隐瞒,“大王,这事内情复杂,但李逸确实是李芝亲儿子,” 他把李逸隐秘身世讲给了李世民听, 李芝骁勇善战年少了得,被权相杨素赏识欲收为婿,李芝为了攀附权相,便跟未婚妻范阳张氏退婚, 可张氏已珠胎暗结······ 其实说来,李世民的父皇,还得算是李芝的半个妹夫。 因为李渊入长安后,纳杨素之女入宫,册封为嫔,宫里称为大杨嫔。而李芝的妻子杨氏,也是杨素的女儿,是大杨嫔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初李景骁勇彪悍,虽被人评价缺少智谋,但都称赞他忠直,他曾多次跟随杨素征战,一刀一枪拼出的大将军。 他的孙子李芝跟他很像,彪悍勇猛,但缺少点谋略。 李景当年为杨忠幕府亲卫时,跟杨忠女仆私通生了李圆通不肯承认,李芝跟未婚妻,未婚而怀了孩子也还要退婚,张氏生了孩子送回来都不承认,把孩子抛弃。 祖孙俩非常像,既能打,又很渣。 当年李芝娶了杨素之女,确实也沾了一段时间丈人的光,曾官至陇西郡太守,封爵苑丘县侯。 不过后来杨玄感叛乱,虽然李景没受牵连,但做为杨玄感姐夫的李芝受牵连,被夺爵免职,贬为平民。 直到李渊打进关中,李芝前往迎接。 李渊纳杨素女入宫为嫔后,对李芝这个便宜姐夫也授予了左卫翊府仪同之职,之后又升仪同。 李世民听完,感叹道:“这天水李家,家风不正啊,当年李道兴跟杨忠女仆私通生李圆通后,不肯承认。没想到,他孙子李芝又来了这么一出。 现在李芝却满世界宣扬李逸是他私生子,意欲何为呢?” 一旁的房玄龄道:“我听说虽然李景一生都不肯认李圆通这个儿子,哪怕当年李圆通在前朝很得势,也算硬气。 但是李孝常被列入属籍,赐封义安王后,李芝却经常往休祥坊义安王府跑,主动提出想让义安王认祖归宗呢,他一直称义安王为兄。” 房玄龄这话意思很明显,李芝看李圆通儿子如今在新朝封王,所以想认李孝常这个堂兄, 现在李逸也仕途通畅,短短半年就官至五品封伯爵,这个李芝便又想认回这个儿子了。 “这个李芝可真够无耻的。”李世民忍不住叹道,然后他又问了一句,“李逸真是李芝之子?” “嗯,李逸是李芝和他未婚妻张氏所生。” 虽然张氏曾经跟李芝订过婚,但因为两人后来悔婚,李逸是悔婚后所生,因此就算是亲生儿子,那现在也只是私生子身份。 (本章完) 第187章 我姓李,皇族李逸 第187章 我姓李,皇族李逸 李芝回到家, 越想越气,便去后院找妻子杨氏。 “你赶紧进宫一趟,找下大杨嫔。老子被儿子打,我现在都要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了,这个孽障,我原还想着说让他认祖归宗,想不到这么忤逆。” 杨氏看着丈夫那气愤的样子,“当初你就该将他溺死,也不会有今天这事了。” “快去吧。” 杨氏起身去梳妆,准备进宫。 太极宫中, 太子李建成跟父皇说起今日京中的这桩儿子打老子的趣闻, “不管怎么说,李芝终究是李逸的亲生父亲,李逸就算对父亲再不满,也不能对亲生父亲动手, 何况两人都是朝廷绯袍通贵,当街打斗成何体统? 父皇,儿臣以为,李逸终究是太年轻,以前又是个野道,不懂规矩礼仪,如今陡然富贵,便越发轻浮, 我大唐以孝治天下,连亲生父亲都不孝的人,又如何能够忠君爱国?这样的人,必须严惩,儿臣建议,直接剥夺李逸官爵,干脆赐他一张度牒,许他出家为道算了。” 李渊端着个绿瓷制成的琉璃杯, 慢慢的品着杯中的柿子烧酒。 手中的琉璃杯乃是名家何稠所制,何稠不仅精于制作舆服、车乘,亦善制建筑图样,创制过两天就在辽水上搭起一座浮桥,设计营造六合城,一夜之内在前线合成一座周围八里、高十仞的大城,四隅都有阙楼,四面有观楼,城上布列甲士,立仗建旗,让高句丽人惊惧不已。 他还去景德镇采烧绿瓷的瓷土,改变烧窑温室,以绿瓷烧制出精美的琉璃。 何稠在大业末任太府卿兼少府监、摄左屯卫将军,统领御营弩手三万人。 他跟李渊还曾是好友,如今却是宇文化及的工部尚书。 精美的琉璃杯, 很有劲的柿子烧, 这两样组合在一起,很让李渊喜欢, 那个进献柿子烧酒的李逸,总让李渊想到老友何稠。 李景也和他曾同殿为臣,那是个很猛的男人,异常壮美,就是脑子不太好用。没想到,李逸会是他的曾孙。 “父皇?” 李渊回过神来,抿了一口柿子烧, “太子说的对,大唐以孝治天下,人岂能不孝?” “李逸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对的,传旨,李逸停职,回家反省。” “告诉李逸,李景是他曾祖,李芝是他亲爹,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现在已是五品通贵,按制便该立私庙。 李逸五品、兼爵,便当立三庙, 令有司为李逸建私庙,以愧其心!” 太子跪坐在那听到皇帝这番处置,有些觉得难以理解,李逸不孝,当街追打生父,还砍死了父亲的马, 不论是从公还是从私,这都是十分严厉的问题。 可皇帝的处罚,仅仅是停职反省,甚至还要官府替李逸修建一座家庙,说是让他心生愧疚, 这究竟是处罚还是赏赐呢? 朝廷出钱出人出力替他修家庙,让他愧疚,哪有这样的处罚啊。 李渊慢慢品着柿子烧, 感受着这酒的醇香, “李逸这事也是事出有因吧,朕如今也还记得当年李景孙子为了娶杨素女,是如何抛弃未婚妻张氏的,这事当年引的满长安热议,众人批判。 是李芝先对不起张氏,然后又对不起李逸,” 建成辩说父子纲常不可乱, “你说的对,”李渊笑笑,然后道:“想当年李景不认李圆通,后来李圆通发达了也始终没认过李景, 如今李逸李芝之事,我看也可以就按当年李景李圆通父子例。 诏令李逸属籍宗正寺,以后李逸是李逸,李芝是李芝。” 皇帝的话,让建成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很明显,皇帝特意在偏袒李逸, 虽然李孝常也是天水李家当年不承认的子孙,可先前也因献永丰仓有功,而被列入皇族宗谱之中,视做宗室,并赐封郡王。 宗室统管中央,宗正寺管理宗室属籍,五服以内入属籍,五服以外不入属籍。 属籍,就是皇族宗室族谱。 李孝常祖父李景,虽也是出自陇西李氏,但是出自天水房,跟李渊的皇族李早就不在五服内, 故诏令入宗正属籍,也是给他重新上了皇族族谱,可以享受宗室的许多特权。 现在皇帝说李逸也可以按李孝常旧例, 让李逸也上宗正属籍,跟他堂伯李孝常一样,上李唐皇族族谱。 “父皇,李逸有何德何能,有何功勋,可以属籍宗正?” 李渊建国称帝以来,特旨列入宗正属籍的就三个人,献永丰仓的义安王李孝常,本陇西天水李氏,他爹李圆通当初被李渊尊称族叔。 还有两个就是现桂州总管李袭志,曾割据桂州许久,现暂归附萧铣,另一个就是他弟弟李袭誉,先前从长安回到家乡汉中招兵买马准备增援长安,李渊下旨将他兄弟列入属籍,加官赐爵。 李逸,如今是第四个。 跟前面的李孝常、李袭志、李袭誉三人相比,李逸无疑就不起眼,既无权势,也无兵马地盘。李渊摇晃着琉璃杯子, “大郎啊,你是太子,将来便要继承这江山社稷,做为帝王,最重要的就是得有容人之量,你知道什么叫做权力吗? 权力就是结盟,拉拢更多的盟友,一起对付那少部份的敌人,要把朋友变的更多,把敌人变的更少, 你的联盟越大,你的权力越稳固,你就越能掌握话语权,分配权。” “对于那些有能力的人,我们越要拉拢团结,不要只盯着每个人的短处,而要看到他们的长处,要学会利用他们的长处, 李逸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不要过多打压,而是要用,还得让他们对我们感激、忠诚。” “有时候,你得学学二郎,二郎比你小九岁,但是他结交朋友这方面可比你还要强些。” 皇帝点到为止。 “幽州的罗艺、黎阳的徐世绩,只要他们接下来表现的足够好,那么我也不吝惜给他们赐国姓,列入宗正属籍,甚至是跟李孝常一样封王。 大郎啊,这天下,我们也才据有一隅啊,北方还有突厥一年比一年的威胁压迫我们,时不我待啊, 中原不统一,我们又如何有余力对付突厥呢? 朕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早日一统中原,然后北伐突厥,狠狠教育那些狼崽子,让他们再次对中原臣服, 整天中原内讧,群雄割据,那我们永远得向突厥人装孙子,永远硬气不起来。 为了早日一统中原,该大方时就大方,该宽容时就宽容,得有大局观,得放眼全天下。” 李建成被李渊说的无言以对。 “这个李逸本事很大,远不仅仅是现在展露出来的这些,我知道你对这小子也示好过,可他没领情,你有些生气也正常, 但是,你身为太子,要是这么点小挫折都接受不了, 或者说,连一个小小的李逸都搞不定,那你可就还太嫩了,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李建成羞的满面通红,二十九岁的太子,马上就是而立之年了,自诩成熟稳重,能力也出众,可父亲今天给的评价却这么低。 “别灰心,咱们爷俩,我也是刚开始当皇帝,你也是新来做太子,都没什么经验,咱们慢慢摸索, 但还是那句话,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们都要多拉拢人才帮手,不要东挑西拣,鸡鸣狗盗,也各有其用。这世上没有没用的人,只有不会用的人。” 或许是多喝了两杯柿子烧, 李渊难得话比较多, “李逸现在跟二郎走的近些,你可以想办法把他拉拢过来,你可是堂堂太子,二郎能给李逸的,难道你给不了?” “还是说你太过高傲,不够真正礼贤下士,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平康坊。 一天内, 连续三批使者前来宣旨。 第一道旨意, 停职反省。 浅水伯府中,大家都感到忧心忡忡,李逸倒是挺淡定的,打赏了使者,一点不慌。 很快, 又有使者前来宣旨。 这次是皇帝下旨,要为李逸敕修私庙,官府出钱出工匠,甚至还在城南永乐坊赐地十亩修建,祭祀三庙, 祭祀高祖北周应州刺史李超,曾祖隋上柱国右武卫大将军滑国公李景,祖父隋银青光禄大夫平寇县公中书舍人李世谟, 这个旨意一出, 李逸有点挺不高兴, 老李你也太多管闲事了一些,怎么还管别人家的家务事啊,瞎掺乎什么? 他可不愿意认李芝那种渣男当爹, 更何况,李景也不是啥好玩意啊,也是个始乱终弃的老渣男了。 我李逸为啥要认他们做祖宗,干嘛要祭祀他们, 我自己开一本族谱,从我开始做始祖不好么。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向皇帝上书, 结果第三道诏令又下来了。 诏令赐浅水伯李逸属籍宗正寺。 这道旨意宣读完,传旨的通事舍人跟他连连贺喜,李逸却有点没理会到这里面的意思。 “浅水伯以后就是皇族宗室一员了,你的名字已经列入皇族宗室的谱牒了,” “我是皇族了?” 李逸都不敢相信,李渊今天喝柿子烧喝醉了吧? 先停职,然后要给他修私庙,接着又让他入皇族宗室族谱了。 有点不敢相信啊, 我李逸的李,以后对外就可以说是皇族李? (本章完) 第188章 娘家人 第188章 娘家人 奉义宫总监还没正式上任,李逸就被停职了。 可皇帝一天三道诏书,虽第一道是停解,第二道却是敕修私庙,第三道更是属籍宗正寺。 以前的野道李逸,现在一跃成为皇族。 他停职在家反省,可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这时满长安也在传李逸的身世,说他是滑国公李景曾孙李芝之子。 十六年前,李芝如何悔婚范阳张氏,而攀附杨素的旧事翻了出来,甚至后来张氏抱着孩子上门,他又如何两次抛弃的事也被人传出, 一时间,人们对李逸倒是多了些同情,反而对李芝多了几分批判,连带着李景当年跟杨忠女仆私通,生了李圆通后不承认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翻了出来。 李家的名声倒是又坏了几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李景不肯承认跟杨家女仆生的孩子,谁知后来杨家得天下,李圆通一奴隶也跟着鸡犬升天,官至尚书爵封郡公呢。” “是啊,李景孙子悔婚范阳张,却又攀附弘农杨,连亲儿子都不要,结果这抛弃了十六年的儿子,现在也是半年就封开国伯拜总监,现在更是属籍宗正寺。” “这说来确实啊,如今李圆通的儿子李孝常,属籍宗正寺,封义安郡王。李逸也属籍宗正寺,封浅水县伯。 他天水李氏,这以前不被承认的两支私生子,如今反而成了皇族宗室,倒是他们自己,现在连个爵位都没保住啊。” “活该,李家家风不正,就该如此。” 在这个十一月, 李逸成了长安热议人物, 李芝原来让人四处散播李逸是他亲儿子,儿子打老子,想要弄臭李逸名声,谁料最后风向大变, 反倒是他李芝名声臭了, 大家对李逸反而一开始是同情,后来更是羡慕了。 人家出生就被抛弃,被老道收养,从小学道,云游天下。师傅死后被迫还俗,结果却能写出三字经、献药秦王助建长武大捷,跟着去泾州平定薛举父子,这又献武德犁、献祥瑞金薯, 加勋赐爵升官, 半年时间,白手起家,就有如今官爵,谁不羡慕,谁不赞叹一声, 人家还娶了京兆杜氏嫡女,纳的妾都是曾经郡公府的嫡孙女, 这简直是人生逆袭典范,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 李逸天天有见不完的客,收不完的礼, 绝大多数都不认识, “阿郎,范阳张氏来人了,” 听到范阳张氏,李逸也不由的起身,无逸生母就是范阳张氏。 “我亲自去大门口迎接。” 这是舅舅家来人了,就是不知来的是谁。 乌头门外, 一个年轻人站在那,身后跟着个老仆。 年轻人看着跟李逸好像差不多年纪,一身白色布袄。 “范阳张皓,拜见浅水伯。” 李逸把人请进大门,在前院客厅招待。 看张皓衣着打扮,像是个落魄的士子,但精气神不错,也很有礼貌。 他落坐后,直接道明身份, “家父讳河,在朝任大理少卿、爵封范阳郡公,如今奉旨抚慰河北。” 李逸对张河这名字没啥印象, 可对方父亲是郡公、少卿,怎么却这么一身,刚才还以为是哪个穷亲戚来打秋风。 他也只提了两瓶祁县陈醋做礼物, 倒不是李逸只看衣裳贪图礼物,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现在国子监读书,听闻了浅水伯的身世后,才唐突来访,冒昧请问,浅水原真是李芝和他退婚的张氏所生之子吗?” 李逸不想承认李芝是他爹。 “不瞒浅水伯,当年李芝的未婚妻张六娘,乃是我姑姑。” 听到这, 李逸才点了点头。 张皓有些激动的起身,对着他又拜,“表兄,” 李逸也起身,“表弟,我母亲现在哪,可还好?” 张皓叹气, “我阿耶说,当年李芝退婚欺人太甚,可杨家李家都权势正盛,家族只能无奈忍受此屈辱。 可谁知,后来六姑却发现怀有身孕,六姑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 数月后,生下一个男婴,姑姑本想自己抚养,可家族不让,姑姑只好将孩子送到李家,可李芝却不承认,还将姑母羞辱一番,姑母留下了孩子离开, 回来后大病一场,回了范阳方城老家,不久后便出家了。 六年前,传来噩耗,病逝了。” 张六娘,才二十几岁就病逝了,本来到现在也才三十出头。 张皓父亲张河,跟张六娘子不是亲兄妹,是同祖父的堂兄妹。张河父亲早年在并州祁县做官,后来就留在那定居。 张河小时候,父亲早因得罪权贵被免职,后又多病,长期卧床,张河非常有孝心的侍疾,喂饭喂药,每次喂汤药,还要先尝一口看看苦不苦。 到他十四岁时,父亲病重撒手人寰,张河在父亲墓前搭了个草棚,一守就是三年。 孝心感动乡里,惊到官府,县令郭湛亲自送牌匾,还把他们所在的里,改名为至孝里。 张河后来跟朋友在外游玩,朋友晚间突发疾病去世,他为了不惊扰其它客人,又不想让友人不至于凄凉,硬是跟友人尸体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为友人买棺材买新衣,为遗体穿戴入殓,雇车扶灵回乡。 年纪轻轻的张河就孝义广传,还引的并州文水经营木材的巨商武士彟感动,加上武士彟以前跟张河父亲有旧交,向朝廷举荐了张河。张河步入仕途, 一路做到监察御史,秉性耿直,刚正不阿的张河,弹劾了不少权贵,对杨广的横征暴敛十分不满,劝谏无果后愤而辞职回乡种地去了。 后来大业末,武士彟从龙起义,便想起了张河,向李渊大力推荐此人,李渊也早听张河大名,便任命他为大将军府户曹参军。 张河表现很不错,办事能力也强, 尤其是他以大理少卿之职,出使河北,抚慰各州,成功的说服了罗艺、邓嵩等数郡归附朝廷,也因此功封范阳郡公。 张皓比李逸小两个月,今年也十六岁,他今天穿的俭朴,倒也不是装的,而是张河明明是四品少卿,还有郡公之爵,但他很穷。 以前张河父亲久病,家里治病钱基本光了,张河做官也很清廉,辞官后回乡种地,隋末之时更是艰难。 这跟着李渊,也才两年不到,就算现在官职高了,张河也是两袖清风,俸禄还大都拿去接济亲友乡邻。 所以今天张皓提两瓶陈醋来,不是小气,也更不是瞧不起李逸,是只拿的出这个。 “我娘家里还有其它人吗?”李逸问。 “你外祖父当年也曾为一州刺史,还有郡公爵位,我阿耶如今的范阳郡公,当年就是你外祖的封爵,只是后来你外祖病逝走的早, 也许正因你外祖走的早,所以当年李芝才敢这么悔婚,” 当年那件事,可以说对整个范阳张氏都是极大的侮辱,可张氏却没能力反击。 张六娘的父亲病逝, 留下的几个儿子也都没什么特别出色的,连爵位都没能继承,都只是八九品的小官, 面对当时如日中天的权相杨素,还有天水李家, 张家确实敢怒不敢言, 其实也怒过,也言过, 但天水李家都没把他们放眼里了,杨素更是理都不会理张家。 当时的杨家在朝中尚书就有四个。 而天水李家,李景是国公,他儿子也是县公,李芝也有侯爵。 反之,张家在六娘父亲死后,张家没有一个有威望有地位的。 因为六娘坚持要生下孩子, 后来张家也是被杨、李两家一直打压,张氏子弟都受了不少牵累。 李逸有五个亲舅舅,现在或在窦建德手下,或在罗艺手下,还有在刘武周手下和洛阳王世充手下的,就是没有在长安,在大唐任官的。 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倒是当年做为旁支的张河,反而是跟对了人,一年多时间就从一个老家种地的,变成了范阳郡公、大理少卿。 两人聊了许多, 李逸也知晓原来张河就是张道源,张道源这名字他听过不少次,口碑名声不错,师兄孙伏伽曾评价他,行事谨慎头脑精明。 炀帝之臣于士澄,曾奉旨抓捕盗贼,一口气抓了两千人,严刑拷问,屈打成招,两千人都报为盗贼,杨广命全部斩杀,大理丞张元济亲自审问,发现只有五个人曾经做过盗贼, 可于士澄仍将两千人全斩杀。 李渊称帝后,就命令将于士澄抄家,妻女赏赐给臣子,当时还有何稠也被大臣弹劾说他刻意奉承杨广,造六合城、龙舟等劳民伤财,也把他家抄了。 张道源就分到了两人的妻女为奴, 可张道源却说祸福无常,仁者不能趁人之危,掠人子女为奴仆侍妾,他以衣食相赠,将她们放免为良,并遣送回家。 当初李逸听到这故事时,他也得了李渊赏赐的姬氏,也本是罪官之妇,李逸觉得对比张河,还挺不好意思,没人家境界高。 想不到,张河居然是他从舅。 他还听说张河很穷, 为官清廉不说,就连他发的俸禄、得的赏赐,他都把大多数拿去接济族人,帮助穷困百姓了, 张家很穷,却经常去城外施粥。 对比人渣李景李芝祖孙俩,这张道源却跟圣人一样了。 知晓了无逸的身世, 结果生父是渣男,生母却十六年前就出家,六年前已病逝。 人生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李逸终究是穿越者,面对这些消息,没什么太多悲伤。 只觉得张六娘挺可怜的,李芝则更让人恨的咬牙切齿了。 李逸留张皓在家吃饭, 表兄弟俩聊的倒是挺好,张皓也没见过张六娘子,但是对张家对六娘,总比李逸知道的多点,甚至对天水李家,他知道的也比李逸多。 “李芝和杨氏的长子李嵩,现在也在国子监读书,” “李芝现在有十五个儿子,还有十三个女儿,” 李逸听的有点震惊,这个渣男这么能生? “听说李芝在外,还有外宅妇,私生子女还有十几个。”说到这,张皓顿了下,想到李逸也算是私生子,不好再说下去了。 李逸问,“李芝当年攀附杨家娶的弘农杨氏女,他敢置外宅妇,生私生子?” “以前李芝不敢,但杨素死的早,后来杨玄感谋反叛乱,他妻子杨氏还是靠李景向皇帝求情才保的没被没入掖庭,杨氏哪还能在李芝面前威风, 李芝受牵连被夺爵免职后,据说也早就不怕杨氏了,这五年来,李芝纳妾不断,还置了好几个别宅妇,杨氏管都不敢管。” 李逸对李芝的印象更坏了。 (本章完) 第189章 李芝的日记 第189章 李芝的日记 “十一月十七,今日小寒,早上起来便看到喜鹊在院里衔枝筑巢,叽叽喳喳叫,出门时又看到好多喜鹊忙筑巢,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叫的, 天更冷了,这几天诸事不顺。 那个孽障,当初就该滋墙上,张氏那贱人把人送来,我也不该可怜,不该把孽障送去玄都观门口,就应当直接扔东司粪坑里溺死。 这个孽障居然杀我的马,那可是我了八万钱买的一匹河西骏马,连那套鞍鞯都了我五万钱,那天应当让仆人把鞍鞯收回来,五万钱能在中曲睡好几个波斯姬了。 中午食堂堂食,翊二府的曹嵩居然背后议论我,这个粟特狗奴,以前不过是圣人家养马的奴仆,现在鸡犬升天也当了开府,直娘贼居然敢嘲笑我, 老子十几年前就已经封侯,官至太守了,粟特狗奴,真该杀。 弄的老子午饭也没吃,回公房吃了两块糕点,午后下值,便去了怀远坊柳如烟那,在她那吃了糯米饭,里面配了炒香的腊肉,很好吃。 饭后,找她泄火气,结果她来红了。 这贱女人还要做,老子才不想碰这晦气,最近太晦气了, 她咬我······” 夜晚, 平康坊宅, 左卫翊府开府李芝,坐在书房里提笔写日记。 李芝骁勇彪悍,擅骑射,还能马上左右开弓,可以一箭双雁。但从小就不愿意读书,外表英俊帅气,但肚里没几点墨水。 可偏偏这个家伙却有个记日记的习惯,天天记,几乎没有落下的。 有时间就记详细一些,没时间就简单记个流水帐,记得二三十年了。 他的日记很直接,都是如实记录,从不会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上面记的最多的,还是他到处弄女人的事,哪里看到个美人,什么时候又纳得一妾,或是在哪个青楼看上了哪个妓女,又或是跟哪个寡妇勾搭上了, 这家伙长的高大帅气,家世也好,虽四十左右了,但越发显成熟有魅力,以前官爵也高,故此在这方面是相当有本事。 娶杨氏前,他就已经纳了几房妾,甚至收了不少婢侍,也没少在外院眠宿柳, 这后来悔张家婚娶杨素女, 倒是收敛了一段时间,低调了许多,偷偷摸摸,等杨素死了,他故态复发,大舅哥杨玄感造反出事后,李芝那就更是无所顾忌了。 李芝除了喜欢弄女人,也还喜欢搞钱和喝酒。 他的日记上记录了弄钱的种种,贪污、收贿、受礼等等,李家并不缺钱,可这家伙却极爱钱。 写完今天的日记, 李芝等墨汁干了,好好收起,仍还骂骂咧咧。 骂李逸孽障,也骂今天背后议论他的中郎将曹嵩,甚至骂他怀远坊的外室柳如烟, 将所有人骂了一通, 李芝靠在那,忍不住又摸出一个小银壶,扁平的小银壶制作精美,可以揣在怀里,也可系在腰上。 拧开,酒香扑鼻。 李芝喝了一大口, 又忍不住骂李逸,“这个孽子,老子让他认祖归宗,他还跟老子反目成仇,可恨,要是老实认了我这个耶,这最近风靡长安武官中的柿子烧酒,岂不也成我的产业了, 到时一年得赚多少钱,又能睡多少女人,这个孽子。” 酒一口接一口, 越喝越精神,可也越喝越气。 本来他都愿意认这个孽子了,谁知道他还不高兴了。 现在皇帝横插了一脚, 给那孽子敕修家庙,甚至还属籍宗正寺,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孽子居然还成皇族宗室了? 那自己这个亲耶怎么办? 这个孽子,如今名下地都有五千多亩了,御宿川还有个堡子,这长安也还有几座宅子, 这些应当都归自己。 李芝喝完一银壶酒,眼赤红, 他坐在那如同一头凶恶的狼。 ······ 停职在家的李逸,挺悠闲的。 小寒时节,酒暖汤温,岁末闲无事,翘首盼新春。 柿子酒已经开始一批批的加工, 一批批柿子发酵好后,开始在御宿川的酒坊蒸馏, “我们的柿子发酵的都很好,出酒挺多,”现在存礼负责酒坊那边,他的妹妹还没有找到,但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有几分掌柜的气质了。 “一锅酒要多久?” “从热锅、填料到出酒,捞料,一锅酒大约要一个半时辰,一锅能出二十斤酒,不过酒头酒稍要再加工,每灶一天能烧四锅酒, 现在有五个烧酒房,每房五个灶,” 李逸点了点头, 二十五个灶,一天最多能烧一百锅酒,全加一起,能出两千斤酒。 这个量还是挺大的, 不过酒头酒尾还要再加工,还有一个专门的酒房。 “我们现在的柿子烧,也是分成了三等,按阿郎的吩咐,上等酒,大部份先窑藏,一小部份拿来送礼和售卖。” “东西两市的酒铺,卖的怎样?” “咱们御宿川柿子烧酒现在已经有些名气了,不少人挺喜欢喝。不过上等的,和下等的反而卖的较好,尤其是下等的,中等的倒没那么好卖。” “无妨,柿子烧酒劲大,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喝的,喜欢喝的人里,当然也有穷有富。” 如今酒贵,朝廷又禁私酿,许多普通百姓已经喝不起酒,但又想喝这么一口,柿子烧的出现, 对于许多好酒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平替,一小杯就能顶的上过去一大碗的感觉,价格甚至还要便宜点。 柿子烧下等酒的定价,现在是每升一匹绢。 也就是一升柿子烧,卖一斗米价,折三百多钱。 说贵不贵,说不贵又贵, 说不贵是因为如今各种物价都贵,通货膨胀。说贵,自然是一匹绢才买一升酒。 但一升柿子烧,一次喝个半两一两,也能喝上十回十几回的。 别的浊酒、清酒,一升也就够喝一两回。现在最上等的柿子烧,一升要十匹绢。 但李逸打算以后推出窑藏、陈酿等精品,走限量高端模式,卖更高的价格。如果成功了,那溢价可就很惊人了。 “可以再增加一些酒房和灶器等,” 一天两千斤,哪怕就全按最下等的算,也是两千匹绢收入,但这柿子酒的成本可是很低的, 收柿子比做腐竹买黄豆便宜多了,拉一车也要不了多少钱。 要说成本,也就是买缸发酵,打灶台买锅,买鏊子、甑这些, 其余成本就是工人钱,店铺的租金,以及掌柜伙计工钱, 怎么算都很赚, 尤其这个现在还是独家生意, 别人用粮食酿酒,朝廷又还是禁私酿的特殊时期, 他李逸用不值钱的柿子酿酒, “长安城郊,仅长安万年两县辖下百来乡,就有十三个集市,可以派人赶集卖酒,” 现在一天两千斤的出酒量,还是要抓紧卖的。 “你们也可以找一些酒商,跟他们合作,我们把酒卖给他们,可以比我们卖的价钱便宜一些批发给他们。” 相比起酒坊酒铺现在已经走上正轨,前景可观, 李逸的香皂作坊,倒是有点没啥起色,他也搞出了不少种香味的香皂,还请匠人做了不少新模具, 但想在传统的澡豆市场杀出一条路来,挺难。 不同于柿子烧的独一无二, 香皂虽说挺特别,但功能上毕竟相似,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传统的澡豆,甚至那些澡豆经营的也挺有名气, 现在想取代,想出头,不易。 好些澡豆效果还不如李逸的肥皂, 可好些澡豆早就不只是卖他的功效,而是有了各种营销,卖的是牌子,卖的是奢侈,卖的是地位。 香皂的成本也比柿子酒高多了,李逸也只能先慢慢来,反正现在香皂也还是能赚钱的,只是没能爆火大卖大赚。 只能是先养着铺子、伙计、工人,以后慢慢营销上做文章了。 现在李逸其实倒也没那么缺钱了, 一直都有源源不断的进项,根本不慌。 这钱,不完,根本不完。 修私庙,本来也要了个几十万的,结果皇帝帮他修,一文不用。 在家才呆了几天, 李逸一早就接到旨意,皇帝要去高陵奉正塬周氏坡,重访旧宅,特召李逸侍驾随行。 换上常服,外罩裘衣, 带着赵永安四人前往随驾, 遇到师兄孙伏伽也随驾, “我这不是停职了么,怎么还叫上我?” “你那叫停解,又不是免职,朝廷又没免去你奉义宫总监之职,只是让你回家反省反省。”孙伏伽笑道。 他对李逸道:“李芝今日也随驾,担任护卫任务,你一会可得克制啊,再怎么说,现在人人都知晓他是你亲生父亲,你要是对他不敬,可是会落人把柄,被人攻击的,圣人就算欣赏你,也不能总一味偏袒你。” “我就当不认识他,” “那也不行,圣人都下旨给你敕修私庙,而且还已经说明你私庙祭祀你高祖李超曾祖李景祖父李世谟, 这就是告诉你,你父亲就是李芝,这个已经改变不了了。” “难道圣人还要我认祖归宗?那可不行。”李逸摇头。 孙伏伽道:“你当圣人为何要诏令你属籍宗正?其实就是知道你小子不肯认李芝,所以让你登记在皇族宗室谱上,你现在是附籍宗室,算是皇族一员了, 你高祖是李超曾祖是李景祖父是李世谟,甚至父亲是李芝都没错, 但是,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天水李氏的人,跟李芝不是一个家族了,你现在是皇族一员。 这是圣人维护你呢。” 李逸一头雾水, 怎么绕来绕去都听不明白了, 李芝是他爹,但他不是李芝家族的人? “义安王李孝常本来也是天水李家的人,但李圆通不认李景这个父亲,也就一直没认祖归宗,可天下谁不知道他是李景儿子? 而如今李孝常有功社稷,特封郡王,属籍宗正,就是不再是天水李氏,而是皇族李氏一员了。 你的情况跟他一样,” 李逸似懂非似,“意思就是我现在不是天水李家人,” “对,你立私庙祭祀高祖、曾祖、祖父,只是你认祖了,但没归宗。” “我可以不认李芝吗?” “那不行,李芝还是你父亲,但是你是私生子,认祖不归宗。以后你不是天水李氏家族一员,但你对李芝还是得客气,毕竟父子。” 李逸点头,“明白了,表面得客气,但实际上他是他我是我。” “当然,你们又不是一家人,当然他是他你是你。” (本章完) 第190章 断指偿恩 第190章 断指偿恩 雪后的奉正塬, 犹如一条巨蟒伏在渭河北岸。 皇帝重新回到自己出生的老宅,很是感慨。 这座历经李家三代人的老宅,经过重新扩建修整,成为了一座皇家离宫奉义宫。 “当年太祖景皇帝在此开府建衙,我也是在此出生。” 李渊出生时,他的祖父李虎已经去世十二年。 在他出生两年前,他父亲李昞继承唐国公爵位,出任安州刺史。后来李渊也随母来到父亲所在的安陆, 李昞在安陆做了四年刺史,还升任安州总管,节制八州军事。 李渊两岁的时候,他父亲被北周武帝宇文邕调回了长安,备受宠信,驻兵咸阳,保卫长安。李渊六岁时,父亲病故,也就在这年,宇文邕诛杀了权臣宇文护。 七岁的李渊从安陆回到长安,继承了唐国公爵位,因为母亲独孤夫人身体不好,被小姨接到夫家抚养。 父亲死的早,哥哥们也死的早, 母亲身体又不好,李渊那时日子很不好过,嫂子们都不愿意照顾母亲。 小姨虽好,但姨夫杨坚家的孩子对李渊并不算好,尤其小名叫阿摩的表弟杨广,对他最看不顺眼,直到几十年后杨广都还对李渊很看不顺眼。 那些年, 李渊家八柱国家的荣光不在,唐国公府家道中落,门前车马稀。 相反,原本仅是十二大将军之一的杨家,却在小姨夫杨坚的手里一步步的走向权力巅峰, 特别是随着表姐杨丽华成为了皇后、皇太后,杨坚家的地位,和李渊家的地位,彻底反转。 当小姨夫趁周宣帝病危,控制皇宫、控制皇城,矫诏成为大权在握的大丞相时, 那年李渊虚龄十六岁了,他亲眼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姨夫登基后,给了李渊一个千牛备身的侍卫官职,六品。 十六岁的李渊,被任为行军总管,开始率兵征战, 后来李渊娶了周武帝宇文邕的外甥女窦氏,窦氏父亲是北周大司马、幽州都督窦毅,母亲是宇文泰的姐姐襄阳长公主。 站在门前的大树下, 李渊回忆往昔,恍如一梦。 他少年时的这座旧宅,门前车马稀,越来越衰败,他童年在安陆,在那里结识了同学许绍、樊方等人。 后来回长安,被接到小姨夫家抚养,跟杨丽华、杨勇、杨广、杨秀等一群表姐表弟们一起长大,也算是寄人篱下, 那个时候,杨坚家奴仆的李圆通,比他们都要大不少,这个被父亲不承认的私生子,虽在杨家地位低下,可对李渊不错。 每次李渊被阿摩他们欺负,李圆通会出面帮他。 很多人都说李渊曾认李圆通为叔,是因为李圆通后来在文帝朝很得宠,是天子信任的近臣,李渊是因此才攀附李圆通,称之为叔。 其实完全错了。 李渊认识李圆通时,他是杨坚的家奴,原本是杨忠的女仆所生,自幼孤苦贫贱,但很努力。后来跟着来到杨坚府上做管事,虽然年轻,却威严整肃,人人皆服。 杨坚长子杨勇的乳母自恃受宠,看不起李圆通,也看不起寄住杨府的李渊,有次杨坚宴请,李圆通负责监厨,本该供给李渊的食物,被乳母擅自拿去, 李圆通怒斥乳母,还打了她十几耳光,叫喊声响彻房内,连杨坚都惊动了。 杨坚和独孤氏事后知晓此事,不仅没责怪李圆通,反而觉得他足堪大任,让他就座,给他和李渊又特意上了一份食物。 从那次事件后,李渊对这个比他大上不少的李圆通就很感激和信任,两人也从此结下友情,当李圆通还是杨氏奴仆时,李渊就喊他叔了。 李渊是年少丧父,被迫寄养于杨家,而李圆通父亲是杨忠的亲卫,母亲是杨忠的女仆,两人私通生下他后,李景却不肯承认,李圆通只能在杨家做奴仆。 差不多一样的不好身世,反让两人走的很近。 杨坚登基后,李圆通早就为杨坚屡立功勋,授为内史侍郎、新安伯爵,虚龄十六的李渊也被授为千牛备身,步入仕途。 “义安王。” “臣在。” 李孝常上前, 李渊看着他,自当年李圆通掌掴杨勇乳母事件后,李渊跟李圆通就结下深厚友谊了,关系很好。 李孝常献永丰仓投唐,固然有大功,但也还不足以封王, 这更多的是李圆通留下的旧情谊, 当年李圆通最愤愤不平之事,便是李景对他的抛弃,一生都难以释怀,也从不曾原谅过李景,一辈子都没认李景这个爹。 让李孝常属籍宗正,也算是了李圆通一个心愿,给他一点安慰。 “义安王最近可听说了一桩故事,你多了个侄儿。”李渊看着远处的李逸,对他招手。 李孝常自然也听闻了这个新闻, 毕竟跟他也有些关系, 李孝常受他爹影响,其实也很恨天水李氏,恨李景。 这些日子突然听说李景的孙子李芝,当年悔婚张氏,张氏还曾给他生了个儿子,正是如今的浅水伯李逸,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后来又觉得很正常了,毕竟李景、李芝虽然骁勇善战,可私德不好名声不佳。更别说这个李芝,儿子十五个,女儿十三个,外面还有私生子十几个。 李逸看到皇帝对他招手,便大步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李渊笑着招他过去,“这位是义安王孝常,朕的族弟,也是你的从叔,他父亲是李景私生子,你是李景孙子李芝的私生子,都是不被天水李氏所承认的,但却也都干出了一番事业,” 李渊说着又招来李芝。 君臣四人,关系还挺复杂。 李芝娶了杨素女为妻,李渊也纳了李芝妻妹为嫔, 李渊又早拜李孝常父亲李圆通为族叔, 李逸论辈份又是李孝常的族侄,如今李孝常、李逸这两个水李氏的私生子,都属籍宗正, 李逸现在也是李渊的族侄了, 跟太子建成、秦王世民,还有李道宗、李道玄、李孝恭都算是宗族同辈了。 “无逸,这是义安王孝恭,你族叔。” “左卫翊府中郎将李芝,你生父。” “你给他们两个正式行个礼,”李渊笑呵呵道。 “陛下,民间有句老话,生而不养,断指可偿。臣今日请陛下赐刀一把,愿断一指偿还。”李逸面对着李芝,丝毫没有好脸色。 “哈哈哈,好小子,看到你,我仿佛又看到了万安公,你们可知万安公就是九指?” 李孝常点头,“臣先父确实残缺一指。” “那义安王可知万安公那一指怎么残的?”李渊指着李逸,“三十八年前,万安公被赐封为怀昌男爵,李景找到万安公,想让他认祖归宗, 当年万安公就是如刚才李逸一般对生父李景说的, 生而不养,断指可偿,然后拔刀,当李景面切掉一指,扔给了李景,扭头走了。 万安公终身没有再跟生父李景往来过,更没有叫他一句耶。” 李渊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万安公,李圆通后来爵封万安郡公。 “李景后来参与平尉迟迥之乱,战后论功封为平寇县公,李景找到隋文帝,想将平寇县公爵转赐给李圆通,只是想让他认祖归宗。 可万安公不稀罕,说我虽曾困于贫贱,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根本不稀罕李景的这个县公爵位,甚至又拔刀要再削一指还给李景,隋文帝出面斥止,并斥责了李景,不许李景以后再扰李圆通,他们也彻底恩断义绝。” “无逸啊, 我知道你对李芝有怨,你刚才要断指偿恩,让我想到了万安公。 我不想看你切掉一指, 你的心意,我也明了。 李芝,听到没有,生而不养,断指可偿,但李逸是我的奉义宫监,是朝廷有功之臣,这指头就不切了,我让李逸给你一笔钱财偿了这生恩, 你要多少钱财?” 李芝没料到皇帝会这么替李逸说话, 站在那哑口无言。 “你不说,那我来说,”李渊对李逸道,“你上次杀了李芝一匹马,那就赔一匹,另外再赔一匹,就当替代断指偿恩。 你需赔李芝两匹好马,从此恩断义绝。” “臣谢陛下!” 李逸这句感谢发自肺腑,他是真恶心李芝,甚至连天水李氏都觉得恶心。 现在能够彻底甩掉李芝,李逸很高兴。 不过他还是提了个请求, “陛下为臣敕修家庙,臣能不能请求,不要祭祀天水李氏?” 这个要求倒挺特别, 但李逸这边已跟李芝恩断义绝,那边也已经入了宗正属籍,确实也不一样。 李渊考虑了一会, “万安公次子孝安早逝,无子,我看无逸可以过继到孝安名下。” 过继,成为继嗣之子,那在族谱上,生父也不再是父了。 李芝以后就跟李逸彻底没关系了。 李逸家庙祭三庙, 这次始祖之位祭李崇,这是陇西堂始祖,天水李氏是陇西李氏的一支,而陇西李氏始于秦司徒李昙长子李崇。 然后昭李圆通、穆李孝安。 这样就不用再祭他恶心的李景李芝他们了。 陇西李氏有诸多房支,如范阳房、顿丘房、申公房、丹扬房、安邑房、镇远将军房、平凉房、姑藏房、敦煌房、仆射房、绛郡房、武陵房、武阳房、天水房等等。 而一般说的五姓七宗十家里的陇西李,专指李宝后人的姑藏房、敦煌房、仆射房,绛郡房源出仆射房,也包括在内。 其它的陇西诸李,包括皇族李,虽然当今皇族李氏,跟李宝都是出自西凉国君李暠之后,但五姓七家里的陇西李,却专指后来东迁归附北魏的李宝一系几房,李宝六子后裔,也是后来的禁婚家。 不过如此一来, 李逸过继给李圆通次子李孝安名下,那李孝常可就成了他亲叔父。 “李开府,浅水伯该赔你的两匹良马,我义安王府出了,再送两匹,明天就让人给你送四匹好马过去,以后你们和我们,就再无瓜葛了, 你们陇西天水房,跟我们陇西长安房的,井水不犯河水!”李孝常对着李芝,居高临下,一脸不屑的道。 当年,李景祖孙一直压着他们,但如今天水房也彻底中落了,反而是他们这些私生子,如今强多了。 (本章完) 第191章 呸,你也配 第191章 呸,你也配 义安郡王李孝常三十多岁,锦裘华服,腰系一块很大的玉佩,手指上戴着一枚碧绿玉扳指,连佩带的剑都是镶金嵌玉的,挺有几分暴发户的感觉。 他对李逸很热情,热情的好像李逸真是他亲侄儿一样。 “我和孝安儿时最好,可惜英年早逝,谢圣人降旨让无逸继嗣,二郎有后了。” 李孝安十来岁少年时就夭折,都没成人,这种情况一般也未必会特意给过继侄儿。 皇帝有旨,孝安有后,对李孝常和他们家族来说,当然是好事。 因为李圆通当年不被李景承认,所以他家这一支,其实也没什么家族人丁,虽属籍宗正,但也只算是早出了五服的远支而已。李圆通二子早逝,三子孝本四子孝质原是千牛备身,侍驾杨广左右。 李孝常献永丰仓归李渊,消息传到江都,杨广便把孝本孝质兄弟俩下狱,准备处决。后来宇文智及他们密谋兵变,有个原因也是当时好多江都随驾勋贵军官们的子弟在关中,都投了李渊或可能投李渊。 而有当初杨玄感叛乱,洛阳许多贵族子弟相从,后来牵连无数的前车之鉴,这才逼的那些人叛乱弑君。不过李孝本李孝质兄弟,后来又随司马德戡准备反叛宇文化及,事败被杀。 李孝常直接把腰上那块一看就很珍贵的玉佩解下,递到了李逸手上,“就当是个见面礼!” “谢大王。” “该叫世父!”李孝常笑呵呵的把玉佩给李逸系上。 “谢世父!” 李芝站在旁边,诚惶诚恐,心里极不是滋味,既不安又愤怒,那孽子明明是他儿子,现在却不经他同意,被圣人一句话过继给了李孝常的短命鬼弟弟名下, 更气的是李孝常对李逸还这么热情,而李逸一口一句世父让他更心中添堵。 在李芝很年轻的时候,就知晓了李圆通李孝常父子,也知道那房是他们天水李氏的禁忌,不被祖父允许提起。 是他们李家的耻辱, 曾经祖父不肯承认他跟杨家女仆私通生下的卑贱私生子,后来谁知这卑贱私生子却因侍奉皇帝成为得宠新贵,反过来不认李景了。 在前朝, 李芝是瞧不起李孝常的,他在大业中就已官至陇西太守、苑丘县侯了,而比他年纪小点的李孝常,到大业末也才仅是个华阴县令而已。 但现在, 李孝常是义安郡王,他却连爵位都没一个, 连那个孽子都是浅水伯爵了, 越想越意难平。 没有人理会角落里的李芝, 李孝常拉着李逸的手,极为亲近,甚至当面向皇帝替这侄儿讨赏, “圣人,臣弟斗胆向圣人讨封,无逸为朝廷也立过不少功劳,献灵药医秦王,助取长武大捷,随征泾州,献炒米助破薛举父子。又献武德犁、祥瑞金薯,实宗室俊杰······ 臣弟为无逸请封。” 皇帝李渊倒是笑呵呵的道:“义安王想为无逸讨个什么封爵?” 李孝常笑道:“平寇县公,或是苑丘县侯皆行。” 一旁的李芝听的嘴都气歪了, 他祖父李景在隋建国后,参与平定尉迟迥之乱,战后论功封平寇县公。而苑丘侯也曾是李景的爵位,大业朝,炀帝把文帝朝的九等爵,缩减为王、公、侯三等, 李景封苑丘侯,此后又以功晋滑国公,后来这苑丘侯爵就赐给了李芝。 李芝心想,李孝常你要给那孽障讨封,你干嘛不讨个新安侯、万安公?那都是李圆通那贱人封过的爵位。 偏偏要讨封我祖父曾封过的爵号,这是故意要来压我们天水房? “无逸上次献祥瑞金薯,确实封个县公县侯都不为过。” 李渊是从不吝惜赏赐的,哪怕被不少大臣劝说封赏过滥,他也是我行我素,就在昨日,李渊还赐封宫中跳舞胡人安比奴为五品的散骑侍郎。 礼部尚书、太子詹事李纲进谏,说古来乐工和士人不能并列,虽贤如子野、师襄,皆终身继世不易其业。只有北齐末年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为开府,有国家者,以此为殷鉴, 今天下新定,建义功臣,都还没全部论功行赏,高才硕学,仍有很多在民间没得到任用, 却先提拔跳舞的胡人当五品官,让他作官佩印,行走庙堂之上,这不是为后世立规矩的作为。 但李渊只回了李纲一句话,吾业已授之,不可追也。 李渊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大方。 人家杨广当年在雁门被突厥始毕可汗二十万大军围城,不得以颁下封赏令,可事后三万多兵将,他也只封赏了三千余人。 李渊太原一起兵,三万人马,就全都先授了个正七、从七的散职。 从去年五月起兵,到如今,一年多的时间,李渊封赏出去的官爵都不知道多少,隋文帝朝的十一等散实官,他改成十二等,早封滥了。把杨广朝的十七等散职,也是重新启用,并封滥。 可李渊不在乎, 就好比李孝常本不是皇族宗室,原仅是个县令,虽献了座永丰仓功不小,但却列属籍,赐郡王。 对于五服以内的宗室,那更是遍封王公。 李渊笑问李逸,“平寇县公和苑丘县侯,你想要哪个?” “臣立有些微末之功,陛下皆以厚赏过了,无功岂敢再受封。”李逸回答。 李孝常在旁边道:“你是不是嫌弃那两个爵号,曾经是那房的人用过的?”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李芝在旁边气的面如猪肝。 “你祖父曾任过的新安、万安两个爵号,如今是你兄弟义宗义立所袭,你就别嫌弃那房用过了。”李孝常继续给李芝心头添堵。 李孝常长子李义宗,比李逸大一些,爵封万安郡公,次子李义立,爵封新安县侯。 李逸余光注意到皇帝李渊一直笑呵呵的在看着他, “若金薯明年收获,能兑现臣之所言,亩产能有两三千斤,陛下再按功赏赐不迟,” 对于李逸这个回答,李渊脸上笑容更灿烂,这满脸褶子堆起来,真像是个婆婆面。 皇帝一高兴, 便恢复了李逸的职务,不用再继续停职反省了。 而李孝常,也得到了皇帝的任命。 “拜义安王李孝常为利州总管,刺史。” 利州,控制着剑门、葭萌等要地,是益中通往汉中、关中的主要通道,这里也是大唐掌控蜀地的门户重镇。 先前李渊借赤排羌关中哗变叛走汉中之机,令庞玉率兵追入汉中,趁机宣旨,以庞玉接替先后被杀的陈茂、陈政父子,接任梁州总管,在汉中要地驻兵。 而宗室李孝恭驻于信州,招抚山南。 此前又派出了窦琎出任益州总管,现在又选李孝常出任利州总管,皇帝一步一步的下子,逐步对整个巴蜀加强掌控。 “无逸,你可知利州之名由来?” 皇帝笑问李逸。 这个李逸还真知道,他以前在广元旅游过,而无逸也是跟李老道从蜀陇回关中的。 “回圣上,利州之名,据说源于西魏大将军尉迟迥袭取西益州,西克成都,取顺利之意而命名为利州。” “没错,利州是由西益州改名而来,利州一边接汉中梁州,一边接蜀中剑州,位置紧要,义安王替吾镇守好此处。” 午后, 李渊在奉义宫转了一圈,便打道回宫。 如今的奉义宫,经过扩建后,已经跟原来李渊祖孙三代住过的旧宅没什么相似之处了, 行宫虽营建的不错,李渊却找不到什么儿时的印象,心里反有些不喜。 李孝常得授利州总管之职,倒是挺高兴的, 拉着李逸的手,说这还是借他的光呢。 李逸恢复了奉义宫总监之职,倒是无所谓,他甚至还挺喜欢没有职事的状态。 李芝恨恨的望着他们。 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扭头便走。 “等一下,” 李孝常叫住了李芝。 “刚才我说了,替无逸赔你四匹好马,我李孝常说话算话,现在就把马赔你。” 他招手,便有手下家将,牵来四匹河西好马。 李芝脸上阴晴不定, “大王客气了,区区几匹马不足挂齿,不用给。” 李孝常却是神情冷漠,“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天水李氏,我们皇族李氏,本也没什么关系,用不着套近乎,说赔你四匹马就赔四匹,本王可不想欠你们天水李家什么人情, 呸,你们也配!” 李孝常吐了口痰,直接就吐到了李芝的鞋子上。 “不好意思,最近有些上火,痰多,吐到你靴子上了?那我赔你四双!” 李芝肺都要气炸了, 可却又不敢发作, 现在的他仅仅是个四品的开府,而李孝常却是郡王、总管。 四匹马,四双靴子。 最可恨的是那四双靴子,是李孝常让手下家兵从脚下脱下来的。 李芝咬咬牙,让家丁牵马拿靴,准备扭头走了。 “等一下,” 李孝常叫住了他,“李开府莫不是还忘了点什么?” “什么?” “你收了我四匹良马四双靴子,不得给我留个字据收条?要是以后你不承认收了,耍赖怎么办?” “李某不会。” “那可不一定,你们天水李家,最是无赖。” 李芝只得让人取来纸笔,当面写下了字据,交给了李孝常。 “给无逸。” 等李逸接过,不屑的点了点头, 李芝再也无法忍受, 拔刀, 提着镔铁横刀,一刀接一刀, 连出四刀, 把四匹刚接收的河西良马,全都捅了脖子, 马悲鸣嘶叫, 倒地, 血流满地, 李芝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 看着纷纷拔刀护住李孝常、李逸二人的王府护卫,甩了甩刀上的血。 李孝常喝问,“李芝,你想做什么?” “我杀我自己的马,没碍大王的事吧?” 李逸在旁边笑呵呵的道:“李将军看来平时没读过朝廷律法啊,诸盗官私马牛而杀者,徒二年半……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 这马牛,为用处重。牛为耕稼之本,马即致远供军,这可是宝贵的战略物,岂是你想杀就杀,想宰就宰的, 按律,主人自杀马牛,要处一年徒刑,你这一次宰杀四匹良马,还是战马,呵呵, 李将军,你跟大理寺好好解释一下吧。” 李芝怒瞪李逸,没想到这孽障如此,真是个畜生。 李孝常大笑着对自己护卫道:“报案,马上去报案。” (本章完) 第192章 抢购獠奴 第192章 抢购獠奴 “瞎胡闹,” 回宫的马车上,李渊听了左监门中郎将钱九陇的禀报后,只是笑骂了两句。 李芝杀了李孝常叔侄赔给他的四匹良马,虽然严格按律法来说,确实犯法。可李逸上次也伤了李芝的马,事后也不过是停职。 “传吾口谕,李芝停禄半年,罚铜二百斤,上缴良马四匹。” 钱九陇转身骑马回去传谕,这位中郎将和樊兴一样,都曾是隋朝时坐罪籍没为奴,发配给李渊的。 也都是骁勇善战,擅长骑射,太原从龙起义后,屡立战功,如今都在监门卫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左右监门卫,率亲近禁军,共掌宫城诸门禁卫及门籍,将领都是天子心腹。 樊方、钱九陇不仅掌宫城诸门禁卫,也还暗中监察着长安城的任何风吹草动,收集坊间消息。 “这个李逸,”李渊笑笑,这个年轻人,很让他欣赏。 温室里的祥瑞金薯长的很好,他现在很期望春天时金薯收获,若是到时真能亩产两三千斤,哪怕是在温室里特别呵护,精耕细作下达到的产量,那他也要重重赏赐李逸, 区区一个县侯,他是不会吝惜的。 李逸恢复职务, 便留下来,跟奉义宫的一众官吏、园工、匠等见了个面,说了点场面话,李逸便也先回长安了。 回京的路上,他倒是有点头痛了, 这奉义宫距离长安也有好几十里路呢,以后正式上任,不可能长安、高陵两边跑, 回到家,把这烦心跟十娘她们说了。 十娘笑道:“当是多大的难事,让郎君愁眉苦脸呢,我们随郎君去高陵,住公廨后衙,或是在高陵县城买个宅,又或是建个别院都行,” 姬令仪则建议:“奉政塬东西长三十里,南北阔三里,土层深厚,土质肥沃,关中有句老话,称奉政塬是黄壤陆海,盛产粮果,我们可以在那边买田置地建庄园,现在地价也便宜,阿郎如今身份,也可以多买些地。” 秦都咸阳,汉唐都长安,大造宫室,就近取材,奉政塬的林木遭毁灭,现在奉政塬就是一望无际的粮田,因土壤肥沃,也种了许多瓜果。 几个女人都很热衷于买田置地。 她们还喜欢买牛买人,理由也很简单,牛骡、奴隶,既可耕田种地,也还能繁殖增值。 这理由确实无可反驳。 尤其如今到处是灾民、流民,许多人为了一两斗米,就能卖妻卖女,只要管一口饭,就能招到年轻男子为部曲佃户。 现在啥都贵,就是人命贱。 手里的钱财,较好的保值方式,除了买黄金储藏,那就是买人买地了。 都说穷人三件宝,丑妻瘦田破袄,肥田美妻惹祸根苗。 而对如今的李逸来说,他已经有足够的身份地位,能够保住自己的美妻肥田了。 士族豪强,首先就是地主,然后是读书人。 而贵族名门,那就还得有足够的官爵地位。 李逸对买田置地不是很积极,更不太喜欢蓄很多奴隶,他倒更愿意研究下庄园经济,发展点养殖副业,果木经济啥的。 养猪,就是他今年准备重点搞的项目。 但十娘她们却觉得买田置地,买牛买奴更简单更稳妥。 御宿川有刚敕修好的无极堡,长安城也有好几座宅子,到高陵再买宅置业,李逸觉得没啥必要。 不过既然她们都主张,李逸也就没坚持, 毕竟也只是小事,大事商量,小事嘛女人做主也一样。 贵族在这个时代,处处优先,享有特权。 平民百姓,只能一妻,不能纳妾,匹夫匹妇,就算田地,也有限额,每丁只能拥田百亩,得有勋官,才能提升田额。 但身为浅水伯爵,又是五品官,加九等勋,李逸只要不是强买强卖,巧取豪夺,正常买田几乎没啥限制了。 最过份的是, 哪怕李逸现在拥有几千亩地了,但他身为官,免课役,这些田不用纳田赋租调,一点不用。 也就缴点义仓粮,户钱。 这是大唐国家税制里很不合理的一处,但李逸是这个不合理税制的受益人。 满朝勋戚贵族官员们,都是这个制度的受益人。 所以大唐的基本税制是按丁征收,每丁每年,缴租两石粟,交绢两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麻三斤。每年还得服免费丁役二十天,闰年还要加两天。 如果每个课丁能实授百亩地,这个租调庸负担,倒还好。 但实际上,很少能足授,哪怕是开国之初, 尤其像关中这样的狭乡,地少人多,权贵、寺院又多,御宿川罗家堡的百姓,基本上每丁只分到三四十亩,而足额也仅能分五十亩。 以后再添人,甚至这三四十亩都没地分了,得有人死了退田后才能再分,但退的也只是口分田,一般也是原主子孙优先继承, 这样一来,在第一波开国授田红利过后,后面能分田的只有那些边疆之地了。 如果实授五十亩地,意味着租赋负担实际涨了一倍,要是只授三十亩地,那就是理论负担的三倍有余,而如果没能授田,却还是课丁,那这租庸调,就会压的人喘不过气,一遇灾荒病疾,逃亡就是必然。这种税制的弊端,朝廷应当有很多人都能看的到,但却没有几个提出改革的。 从西魏到北周,再到隋唐,一直沿用这套制度, 门阀贵族的日子更好过,地位越发稳固,百姓越发压在底层喘不过气来, 于是府兵成为了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当府兵,却又只是庶族地主们的机会,一般百姓根本没资格,也没财力自备衣粮马匹弓刀,更不能脱产去训练打仗。 名门出身的杜十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这理所当然。 接下来, 李逸恢复职务,回到奉义宫做总监,差事倒也很闲,这是离宫,皇帝也不会常来,大家都很闲,维护一下奉义宫的草草就行,比宫苑监要清闲的多。 事情交给手下一套班子官吏们,李逸可以做甩手掌柜,每天中午在食堂吃完工作餐,回衙门再休息一会,下午两三点左右他就下班了。 他到奉义宫就做了两件事,一是公厨的伙食尾子,官员们均分。 二是在奉义宫也搞温室,蔬菜瓜果,韭黄蒜黄等种出来售卖给贵族地主大户们,赚了钱就跟原来在宫苑监一样,一分留做公廨钱,一分给官吏置办年节福利,一分充月俸以及补贴。 留做公廨的钱,一半做公廨办公、招待费用,一半则拿去一起放贷。 李逸早对大家言明,不许贪污监中钱财,不许监守自盗,不许克扣匠园丁的钱粮,这是底线,只要不犯这些,其它的什么迟到早退都是小事。 杜十娘她们也是很积极的来到高陵, 高陵县城在奉政塬下十里,相距不远。她们先是在县城买下了一座几亩的廊院,接着便是在塬上塬上买田置地。 买买买, 只要肯卖,价格好说。 一边买田,一边买牛买奴,还去施粥招佃, 到了晚上, 十娘都还很兴奋的跟他说今日又买下多少亩地,又看中了哪几块地,又买了多少牛,买了多少奴隶,招了多少佃户。 现在的奴隶是真便宜, “最近长安新到了一批汉中来的獠奴,十分便宜,听说是左卫将军庞玉在汉中征讨集州獠所获,” 李逸也听说了庞玉在汉中大胜。 他奉李渊旨意,打着追击旁仚地部叛乱羌兵的旗号,一路驱赶着叛羌到了汉中, 在梁州当地官员豪强等的接风宴上,他拿出了皇帝旨意,宣布他出任梁州总管,使持节梁集四州诸军事,梁州刺史。 带来的一万关中府兵,也就此驻守汉中。 天下动乱以来,汉中各方势力内斗激烈,而以前被压服的獠蛮也都趁机作乱,不仅是向来不服的生獠们出兵劫掠,就是以前编户齐民的熟獠都又乱起来, 陈茂陈政两任总管,一年内先后被杀。 但这次庞玉是带着一万精锐来的,很快就震慑住了梁州本地的官吏豪强们,他接着出兵征讨集州獠。 生獠据险而守,军不得进,粮草将尽,一众熟獠跟反贼生獠们也都是同族,甚至还大多是亲戚,都劝说庞玉退兵。 庞玉却只用了一招, 他对一众熟獠说,秋谷已收,百姓家中都有存粮,现在起,从百姓手中征收粮食供军,非平贼吾不返。 这句话把一众熟獠们吓的不轻, 这生獠不破,庞玉就要抢他们收的秋谷做军粮,不平贼还不退,那岂不是把他们的粮食都吃光,那他们怎么过冬、春? 一众熟獠头领们聚在一起商议许久, 反又不敢反,庞玉军精锐,而且大唐关中还有二十万呢。 于是乎,首领们听懂了庞玉的暗示,生獠平定,他就会退军。于是乎,这些首领就精选了一批青壮,偷偷的潜入生獠营寨,找他们的亲戚朋友们商议,大家斩杀酋长而降, 渠帅被杀,余党溃散, 庞玉率军趁势追讨,于是集州反叛生獠悉平之。庞玉得胜,缴获了许多粮食牛马羊群,也是兑现承诺,收兵班师。 熟獠们保住了自己的粮食,甚至还保住了他们的生獠亲朋, 而庞玉平定生獠叛乱,缴获了许多战利品,还掠夺了上万生獠做为俘虏,全都押送长安,籍没为奴。 这大批的集州生獠,在长安两市集中出售, 因为量太大,价格极为便宜, 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壮獠丁,才卖十匹绢,折三千六百钱,不过一石大米钱。而二三十岁的丁婢,才卖八匹绢。 一些五十多岁的,或是不到十岁的,更是往往直接充做添头,买的多就送一个,或是整户的买,还有优惠。 獠人,南蛮之别种,为数众多的生獠散布在巴蜀、汉中地区的山林地带,以及黔中、南中、岭南等地, 中原王朝跟獠蛮的战争从未停止过,生獠反叛十分频繁。 而地方官府,也是经常主动出兵劫掠獠人,贩卖获利。獠人自己,也常常相互掳掠,外卖为奴,中原地区,到处可见獠奴, 部份是獠叛,朝廷出兵讨伐后掳掠为奴,但还有很多,是獠人自己相互掳掠贩卖到中原的。 从巴蜀、汉中到关中的商道上,商队的货物里,基本上都有獠奴。 上至公卿,下到庶民,有獠奴的很多。 这次庞玉掳了一万多生獠,押送长安,朝廷将之发卖,价格便宜,杜十娘姬令仪她们就跟抢购打折商品一样,一口气买了一百多个。 “便宜,总共才了一千匹绢,基本都是青壮丁奴丁婢,二三十岁的居多,一百四十二个,才合七匹绢一个,”杜十娘甚至有几分得意的说,她们特意挑了一百个女婢,只选了四十二个男奴,女比男多,因为这些丁婢年轻,能生育更多奴隶,更有价值。 李逸觉得,杜十娘是真没有把那些獠人,当成人。 (本章完) 第193章 医馆 第193章 医馆 大唐律法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生产藩息者,谓婢产子、马生驹之类。 这些都是明文律法规定的,奴隶就是如同牛马一样的资财,并没有独立的人格。 杜十娘出身门阀,呼奴使婢,早就习惯了。 据说开皇年间京师最兴盛时城中有五六十万人口,其中奴隶就占有近十几万。 做为当家娘子,杜十娘的划算很好,多买奴婢,既能干活又能生子,生下来的便是家生子,仍是奴婢,资产便增值了,这些家生子打小养大,用起来还更放心可靠, 有那聪明的,挑出来好好培养,将来就可以充做庄头、管事等。 买就买吧, 一千匹绢,居然能买到一百四十二个奴隶,还大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剩下的也是十几岁和四十几岁的,仅从投资角度,还真很划算。 长安的粮价倒是出奇的稳定, 一直维持在斗米匹绢左右,自从李渊登基称帝后,粮价好像就基本是这个价,只有在浅水塬大败那次,长安有过短暂的粮价疯涨,本来今年关中秋季收成不错,粮价应当跌。 但现在这个价格稳定,背后透露着不少信息。 一是朝廷趁机在收粮储备,二是有豪门地主、商粮们在后面囤粮控价,刻意不让粮价下跌。 他们囤积掌握了大部份流通粮食,刻意限量放粮,这价格自然也就能维持在较高位置。 这也变相说明,大唐现在还没顾不上这些民生问题,首要的还是统一。 高粮价对李逸来说,也有个麻烦,他现在人越来越多,招的佃户部曲,作坊工人商铺伙计,甚至是买的这些奴隶, 那可都是一张张嘴啊,都要吃饭的。 哪怕这些奴隶没啥人权,条件极差,但总得喂饱,奴隶就算是牛马一样的资产,可也没谁会把牛马故意养瘦养死,那样不还是自己的损失。 牛马还得添精料呢, 一个青壮奴隶,一年得起码六七石粮食,这吃的粮倒是能买他们好几个了。 所以反过来,杜十娘她们要蓄奴养部曲,那就得多买田地,粮食得自产,靠买粮的话,那太不划算了。 旬休, 李逸回了趟御宿川,他对罗家堡倒是更有归属感, 长安平康坊浅水伯府虽然更精致,离东市又近,购物方便,但他还是更喜欢乡下。 罗二罗三罗五刘黑子郭二郎他们也相处熟悉了, 时值岁末,进入腊月, 今年天特别冷,隔几天就有雪, 虽说瑞雪兆丰年,能够把地里的虫卵冻死,而且对小麦来说,也有好处,能减少土壤少份蒸发,有助于减轻春旱,积雪甚至像保温层,防止昼夜温差大。 不过一场接一场的雪,也让许多百姓捱冬挺艰苦,缺衣少食,缺少燃料,不少穷人冻死,尤其是许多逃荒的灾民。 据说在京郊几个大的灾民营地,每天都有许多人冻死饿死。 回去前,李逸特意到东西市大采购了一番。 冬日的原野,一片萧瑟, 马车缓缓的驶过神禾塬, 犹记得上次赵永安他们在这射兔子,这次又遇雪后,李逸也是特意叫了赵永安带上弹弓,喊上庶仆、部曲,一起雪中赶兔子。 部曲们循着痕迹把兔子从窝里赶出来, 李逸骑马挟弹弓,用的是泥丸,用石粉、陶泥加胶,搅勺搓圆晾干,比用陶土烧制的陶丸成本更低。 跟着赵永安练习弹弓也有段时间了, 李逸现在都能在马上打兔子, 空旷的原野上, 追的追赶的赶, 李逸骑马持弓,射了一发又一发,虽然十发九不中,但毕竟有这么多人给他赶兔子, 打了一会,也打了五六只,让他过足了瘾。 “下次,去山里打猎,”赵永安道,他可是个老猎手,甚至还曾受官府组织,跟许多猎人去猎过大虫。 路过冯家堡, 李逸先去董秀才家拜访, 他的私塾还没放假, 李逸提着两只自己亲自猎到的兔子,还有赵永安猎的两只野鸡,以及从长安买的许多样礼物登门, 董秀才还是那个老学究的样, 屋里烧了个炭盆, 普通的柴炭,坐在那烤火,前面热,后背凉,烟熏的眼睛流泪。 “我上次不是给老师送来了一些冈炭吗,” 冈炭是炭中精品,用青冈树烧成的炭,粗如手臂的冈炭,能发出清脆的钢铁之声,而且火力特别壮,很耐烧,能燃烧两三个小时,尤其是无烟。 “你送的那些冈炭好,无烟,我留给老母烤火了。” “那学生回头让人再送些来。” “这个也一样。”董秀才笑着道,一边往火盆里放了个小架子,坐上个陶壶,开始煮茶, 他煮茶没那么复杂的手法, 陶壶里加水,然后往里面扔小块茶饼,再加点红枣放点枸杞,加点盐。 “喝的惯不?” “挺好。”李逸以前很不喜欢喝唐人的茶,尤其是各种添加,但现在倒有些习惯了。 只要把茶当成功能饮料来喝就行了,加盐加奶确实能补充精神和体力。 “老师,年后无极学堂就要扩招,小学堂三年初小,还要开三年高小班,甚至计划以后还要开中学堂,又会有女子初小, 学堂缺个德高望得的校长,我想请老师来做镇无极学堂,我呢就挂个名誉校长就好了。” 董秀才坐在那,没马上应答。 冯家私塾他办了多年,也有感情了。 “我得承认,我当初都没想到,让你办个私塾,你能办成如今这个样子,我既惊讶又佩服, 无极学堂现在办成这样,十分不错,也确实造福乡里。 不过我老了,也没能力做这个校长。” “不,老师你德高望重,教书育人三十年,桃李满天下,你最适合了。冯家私塾你也不用担心,可以直接并入无极学堂。” “我不瞒老师,办无极学堂我是有些梦想的,老师当初那句我辈读书人就算在乡野,亦为乡贤,亦当造福乡里那句话对我触动很深, 读书的权力,几乎被士族垄断, 平头百姓哪有机会,我既然在御宿乡在兴盛里落户,便也想办好这个学堂。” “请老师助我。” 董秀才认真问了李逸几个问题,尤其是关于对无极学堂的规划、定位,以及学会资产使用等,李逸一一回答。 “我希望有朝一日,无极学堂能够成为无极书院,我们书院的优秀子弟能够在朝廷科举中取得明经、进士等功名,亦希望我们书院还能培养出一些优秀的书法、绘画、音乐、数学,甚至是制造工匠等人才, 我也希望我们的学会能够健康发展,好好经营,将来既能够支持学堂办学费用,还能设立奖学金,奖励优秀的学生, 甚至是帮扶周边孤寡,若有余力,我希望将来学会能出资办育婴堂收养些弃婴,办孤儿养收着一些孤儿,办养济院,收一些孤寡老人抚养,再买块地建一个公墓,收葬无主尸骨和无力安葬者······” 学会就是一个基金,买田置地,放贷钱粮收息,以后还会弄养猪场,甚至是做一些作坊, 赚得的收益,部份用于办学,部份用于公益慈善,一部份则做为基金的本金,继续经营。 良性循环。 书院做大做强,学会也做大做强,相辅相成。 这样的书院,也就不用完全依靠李逸,或是大家的捐赠,就能长期办学。 “学会,其实都是你派人在经营,你真舍的这么大的收益?” “学生之所以要弄个学会,就是为了更好的支持学堂,学会能够经营的好,我会很高兴,取之于民,也将用之于民。 学会起步资金也是乡亲们捐赠,将来办学之余还能回报乡里做慈善,抚孤养老,多好。” 董秀才点头, “就冲你这一席话,我便把私塾关了,带着这几十学生去无极学堂。” “谢老师。” “谢什么,都是做点实事罢了,我这些年最引以为傲的不是曾经在国子监读过书,也不是曾被荐举参加了秀才科,更不是成了多少长安贵人们的座上宾, 我最自豪的是在这办学三十年,也行医三十年,教了许多学生,治了许多百姓的病。” 李逸笑道:“老师这么一说,我倒有个新的想法,我觉得学会可以拿一笔钱出来, 建一个医馆,请几位大夫来坐诊看病,再招一些药师,” 李逸说着自己打算,这个医馆是既有医生坐诊治病,也还经营药材的加工和售卖,还可以选一些聪明有天赋的来学习加工药材、诊疗治病。 甚至以后,还可以发展药田种一些药材等。 “我们的医馆,以人为本,药材平价,诊费亲民,若是有乡民无钱支付医药费的,可以先记账·······” 叫医馆也好,叫药铺也好,这是集治病、教学,加工、售卖药材等为一体,而且是带有几分公益性质的, “你这样弄,那一开始要投的本钱不少,而且有可能会亏本。”董秀才提醒,记账好记,但钱难要。 李逸倒不以为意,他其实更看重的是切入这个行业,甚至以此培养一些自己的医师、药师,而且这买卖是挂在学会名下,学会本就是带公益性质。 再说了,李逸可是见识过这个时代的医、药的,一是医师少,二是药材贵,所以百姓往往是看不起病买不起药的,小病靠扛,大病就扛,十里八乡,连专业点的有经验点的接生婆都没几个。 那些走街窜村的铃医,都很赚钱,更别说正规的医馆药店了。 如果正常经营,哪怕做平价药材,收亲民诊费,只要能开业,基本上不可能会真亏本。 别以为那药铺门口挂一副对联,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无疾苦,就真以为这行当不赚钱。 其实古今中外,医都是高端且稀缺的宝贵人才,药品更是最赚钱的行业。 西门大官人在阳谷县过的那么潇洒,就是在县衙门前开个生药铺发家的,后来发迹有钱,就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揽,说事过钱,交通官吏。 “难得你愿意如此造福乡里,学会开医馆药铺这事,我来帮你联系医师、药师和药材,我也算是兼行医多年,这方面有些人脉关系。” “那太谢谢老师了。” “都是做好事,算我一个。” 茶水煮开, 李逸倒了两杯茶, 举杯敬董秀才,李逸做事没那么纯粹,不管是办学堂还是打算开医馆,背后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但人家董秀才是真大气。 值得敬佩。 (本章完) 第194章 十三个大肚婆 第194章 十三个大肚婆 李逸一回来,无极堡立马热闹起来。 村里老少爷们妇人小孩都来了,杜十娘倒也喜欢这浓厚的人情味。 “赶紧给大家煮茶,” 又吩咐把从长安带回来的一些核桃、红枣、杏仁、榛子、柿饼等拿来。 李逸也喜欢人多热闹, 提着干果挨个给孩子们发,每人抓了一把,引的孩子们欣喜不已。 刘黑子有些得意的带着媳妇曹氏来拜见, 曹氏挺着个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刘黑子自信说是个男娃,“你看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带把的,而且腿特别长。” 曾经在三桥灾民营里面黄饥瘦的南阳妇人曹延秀,嫁给黑子半年,已经大变了样,身上有肉了,脸色也红润了,她本来就高个,这丰腴一些整个人立马显年轻许多。 “怀孕了要多吃点,让黑子多给你吃些肉和鸡蛋。” “有嘞,每天早上煮一个鸡子,隔三差五的还会蒸碗肉羹汤。”曹氏一脸幸福的道。 村里妇人听说后都是一脸羡慕,有的生了六七个孩子了,可谁家有这样的条件,一天能吃一个鸡蛋?还隔三差五蒸肉羹吃? 大多数妇人就算怀孕了那也是要天天干活,碰上农忙的时候,更是得跟男人一样下苦力,也只有刚生产后能稍休息几天。 “阿秀你嫁了个好男人呢,” 不少妇人都称赞刘黑子大方疼新妇, 李逸看现在的老黑,干净体面,身上罩着一件羊皮裘衣,绵羊皮缝制,羊毛朝里,外面羊皮上还又缝了一层粗布,长款的羊皮裘衣既保暖,还好看。 身上衣服没有一个补丁,十分干净。 而曹氏也是穿着绵羊皮裘。 两人这装扮跟乡下地主一样,大多数村民可没这条件,穿的往往是便宜的山羊皮,甚至有在布袄上罩件狗皮褙子,或是羊皮褂子的, 白天披,晚上盖,大多还打着补丁,也是早看不出本来颜色。 可就这,也比其它村子百姓强多了。 黑子因曹氏怀孕,现在基本呆在乡下,帮着李逸看管无极堡,协助罗二打理作坊,帮罗三管田庄,深得李逸信任。 他笑着跟李逸汇报,“我又买了点地,现在塬上五十亩麦地,塬下五十亩稻地,还有二十亩桑田,” “不错,钱够吗,不够从我这拿,” 黑子感谢说买地都是付的现钱,现在地也便宜,他买的也不是啥上等田地,又是小块零散地,费钱不多。 “前段时间阿郎让我下乡收柿子,我也赚了一些,阿郎又还给我夫妇一份工钱,” 他现在一百二十亩地,自己也没空打理,便打算等开春后招一户灾民来做长工,买头牛,农忙时再请点短工,也就能顾的过来了。 “这个打算好,有钱先置些田地,总不会错的。” “请阿郎放心,我会办好阿郎交的差事。” 围炉煮茶, 村民们的生活都还算可以,这个冬天都或多或少添了些衣物,还有人修了新窑的,有人跟刘黑子一样买了田的, 也有不少娶了新妇, 村里今冬大肚婆特别多, 不仅曹延秀怀了,连虞幼娘也有了, 大富大贵他们也都让妻子又怀上了, 罗三娶的第三任妻子,王氏也怀上了。 连李存孝他们四个羌人,新娶的汉妻,也全怀上了。 细一数, 现在总共二十五户的罗家堡,怀孕的妇人居然多达十三个。 倒是李逸一妻二妾,没有一个有动静的。 有那耿直的还问李逸这事呢,弄的李逸只能呵呵一笑而过, 这让杜十娘脸上没了笑容,姬令仪更是羞愧。 “喝茶,喝茶。” 李逸觉得无极堡有了四面高墙后,好处是挡风了,但坏处是摭阳摭光,而且当初翻新,也忘记了修个火炕。 光靠炉子取暖,还是有些不够的。 他家倒不缺炭,有石炭、木炭也有不少木柴,村民们也还好,这里毕竟邻近南山,些时间力气进山砍上一段时间柴,拉回来也够烧挺久,比全靠买却还总供应不足的长安城里好多了。 但火炕还是猫冬避寒最舒适的。 “中午大家都在我这吃饭,我请大家吃猪膏馎饦,”李逸豪爽的道,现在罗家堡的村民,其实基本上都是他员工了。 男人或是在田庄管事,或是在作坊跑销售,或是做采购,妇人们则在作坊里做工,或是安排到铺里煮饭。 总共才二十五户人家,其中秀芝是三品郡夫人了,四个羌人现在是七品旅帅,连萧十三郎也成了九品参军。 连李逸,七户是免课户,都有官爵。 柿子酒坊、香皂作坊、腐竹作坊、犁作坊,前不久新开的铁匠铺、木匠铺,加上长安原来六个铺子, 李逸如今的产业不小,罗家堡的这些村民甚至都已经不够用了,如今郭庄、高家堡、三家村、碾湾、冯家堡等本里的一些熟人,李逸也用起来了。乡党,知根知底,终究比外面人用的放心。 妇人们高兴的帮着揉面,烧水煮面, 多放猪油,多放葱,多放点盐, 大家一人盛了一大碗就随便圪蹴在阳光下吃, 真是闻着香喷喷,吃着暖胃又爽滑。 一百多号人蹲满了无极堡的前院场,好不热闹。 李逸也端了个大碗,跟大家圪蹴在一起,开起了老碗会,边吃边聊边晒太阳,格外接地气。 从大家的冬衣上,也能看的出各家的贫富差距来, 如罗三、刘黑子、罗二等给李逸做管事的,绵羊皮裘,外面还缝了层粗布,里面也还有件夹袄,填的是丝絮。 而那几户免课户家的妇人孩子,有穿狐裘的鹿裘的,料子更好,也更干净整洁。 而其它村民,有些虽也穿了羊皮裘,但是山羊皮的,裘也是要短一截,多数还比较旧,有些还穿的是狗皮,兔皮的。 当然,有连山羊皮、狗皮都还穿不起的,只能是两层麻布里填充绵絮或是麻絮,甚至填鸭毛、芦苇的, 还有些妇人穿的是纸裘。 这是用楮树皮为原料,蒸煮、调制、压实后制成衣服,这种纸裘很厚实,还挺耐穿,穿旧穿破后也能继续缝补后再穿,虽然楮皮纸裘不如皮裘保暖,但许多穷人也只能如此了。 吃着面, 还有村人喊自己的儿、女过来,让当面给背诗赋的,或是让口算数的。 好不热闹。 村里的孩子经过半年上学,让李逸觉得这些孩童有了些不一样,或许这就是开眼了吧。 饭后, 李逸开始琢磨着砌火炕,罗三罗五他们也都是以前常帮人打窑砌房的好手,李逸说出想法,指出火炕的大致原理,比比划划,他们也基本上听明白了。 “能做,阿郎指点我们,应当能成。”罗三笑着道,自从娶了第三任妻子进门,现在的罗三也是整天乐呵呵的。 他帮李逸收柿子,也赚了不少,一季柿子收下来,也买了百多亩地,又买了两头牛,三孔窑洞又增挖了两孔,还在前面围了院子,新搭了几间草房。 如今乱世,地便宜的很,大多数人都不敢买地,罗三他们都相信李逸,大胆的跟着买田置地。 辛苦了几十年的罗三,终于成了小地主,家里三个孩子都在读书,新妻子又怀上了一个,家里还有足够一年的存粮,还有些余钱,小日子别提多幸福,反正罗三是非常满足现在生活的。 下午, 罗三还喊来了大富大贵一起打下手,边修边研究,李逸在旁充当顾问,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火炕倒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原理是利用炉灶的烟气通过炕体烟道进行取暖。 上面盖石板,或是预制好的泥板,然后再抹泥,填补缝隙,抹第二遍抹平收光,再慢火烧干透,铺上炕席,一个火炕就算大功告成。 不过说起来容易,头一回做却也是得反复琢磨,修修改改。 几个大男人却是做的很兴奋,越干越有劲, 玩泥巴不仅仅是小孩子喜欢,大男人同样喜欢。 天黑, 炕没盘好,可大家却劲头不减,说明天继续。 晚饭,李逸招待几人,红烧兔肉、野鸡炖汤,小葱豆腐、再来个豆渣糊糊、腐竹煲,四菜一汤,再来一壶柿子烧, 罗三他们连说李逸太破费。 李逸本想陪大家喝两杯,结果红绡过来说县君请他过去。 他来到内院, 杜十娘道:“郎君,妾刚才问过她们,今天正好是素君的好日子,郎君别喝酒,” “娘子不必着急,顺其自然嘛。” “顺其自然没错,但今天就别喝了嘛。” 李逸有些后悔以前跟十娘说什么备孕,说什么喝酒有可能影响怀孕,甚至怀上也可能影响胎儿健康这些了。 他是不急着想要孩子, 可十娘很急,尤其是今天看到罗家堡二十五户人家,结果有十三个大肚婆,她更急了。 “素君和玉漱要是再怀不上,那我给阿郎再找两个妾,” “别,”李逸拒绝,要那么多女人干嘛。 “那阿郎从府里的婢女里挑,让她们服侍,若是谁能怀上,到时再放免纳为妾。” 李逸不由苦笑,“有那么急么?” “怎么不急,这事可得抓紧,钱财田地牛马再多有什么用,得有人才行。” (本章完) 第195章 当爹 第195章 当爹 完事后, 姬素君赶紧扯过枕头垫起,村里大肚婆们说这样容易怀上。 “郎君,是不是我这块地不行,就像有的盐碱地一样,就长不成庄稼。”姬氏躺在那很自责的道。 这几个月,每个月都要算着日子播撒种子,可每次都是满怀期待,最后却是失望,肚子始终不见动静,那癸水总在下个月如期而至。 她没怀疑李逸的日子计算法有误,也没怀疑过李逸的种子,就怀疑自己地不行。 “顺其自然,这备孕也没多久。” “已经好久了,肯定是我这块地不行。” 她说的李逸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了,原先都用套,但自从十娘一直想要家里添丁,他跟素君和玉漱已经不用了,也有两月了,按理说本来有四次机会,可一次都没中过。 但转念一想,这么年轻,这么健康,没理由啊。 还是概率问题,毕竟一人才两次机会,十次中一次也是很高了,还是次数不够。 “郎君,我今天还听到两个方子,一个换肚一个添丁。” 李逸给她盖好被子,躺在旁边进入圣贤模式。 “啥换肚?” “罗五媳妇说的,说女儿出嫁一两年都没生育,或连续生女儿,这时女方家人就会挑一个吉日,买一个猪肚炖熟后放在茶壶里,由女方的母亲或长辈妇女用谢篮送到女婿家,抵家后不跟任何人交谈,直接送到女儿房间,把装有猪肚的茶壶放在床上,然后一句话不说回家,女儿则和女婿在房间里,一起把猪肚吃完,这就是换肚,就能生儿子了。” 李逸听的想笑,太没科学依据了。 “添丁呢?” “用红线绑铁钉放在床底下。” 李逸笑笑,“我觉得她们说的这些偏方都不靠谱,倒不如我再卖力一回。” “郎君还行么?” 李逸一听就不乐意了,翻身而起,“我这龙精虎猛的小伙,你说我还行吗?当然行,今天就要给你种上,别人一亩地用两升麦种,我用五升,就不信不出苗。” “等一下,” 姬素君叫停李逸,“她们说一次后得垫枕抬臀至少两刻钟,再等等,不能把种子浪费了。” ······ 一夜操劳。 天明,李逸还在呼呼大睡补觉。 素君的婢女红线进来,跟素君悄悄说着什么。 “说啥呢?”李逸被吵醒。 “郎君,咱家堡门前有个孩子。” “这算啥事?” “一个婴儿,有人把一个女婴遗弃在咱家堡门前,” 李逸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 睡意全无, 李逸穿衣,和姬氏出门,院里已经在议论这事了, 来到堡门前, 果然好些人围着, 杜十娘怀抱着个孩子, “一个女婴,估计刚出生没几天,瘦瘦小小的,也不哭,” 早上刘黑子一打开堡门,就看到有个柳筐摆在门前,凑近一看,里面居然有个婴儿。 赶紧就通报了院里。 十娘这会已经给娃用狐裘包裹, 李逸凑近看, 这小家伙好小,但长的挺秀气,没有初生婴儿那么丑。 他估计这娃可能五斤都没有,太瘦小了。 大家议论着, “谁家生了却不养,” “女娃嘞,肯定是生的多养不起,” “也许是想生个男娃。” 倒是有年纪大的,如罗二就很淡定,他说以前冯家堡那边的死娃沟,每年都不知道要扔多少死娃,不仅扔死娃,也经常有人把女婴抛弃在那。 说来都是罪恶。 但这年头,溺婴,尤其是溺女婴,有时生下来直接把活的抛弃的也不少。 原因都很现实, “这孩家里倒还知道把娃送到无极堡来,知晓咱们阿郎仁义心善嘞。” 以前还没有人把婴儿扔他家门口的, 这是头一回。 杜十娘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她很喜欢孩子,一直渴望有个孩子,如今李逸五品官九等勋还有浅水伯爵,家里也有几千亩地,还有数个作坊店铺, 钱财不缺,就是缺人。 虽然李逸一直不急,可杜十娘却很急,觉得是她这个大妇的失职。 今天这个女婴被送来, 她觉得是个好兆头,“郎君,这孩子我们收养了吧,” 虞幼娘也笑道:“这妮太可怜了,这么小就被遗弃,收养吧,也是积阴德。” 罗二媳妇则说:“养了这个,肯定就能带孩子来。” 李逸只听说过狗来财的,没听说娃还能带来孕。 不过李家现在收养个孩子倒不是什么事, 姬令仪也喜欢这孩子,她觉得昨夜阿郎那么辛苦播种,今早就来了个孩子,那她这回肯定是怀上的兆头。 “郎君,收养了吧。” 李逸点头,“好,” 他从十娘手里接过孩子,几个妇人都笑说李逸孩子抱的好,她们不知道李逸以前也是抱大过两娃的。 “得寻个奶娘来,孩子这么小没奶吃不行。”李逸看着这小家伙,真是挺可怜的,这么小就被遗弃,就如同无逸当年一样,“还有,还是得派人打听打听,看看孩子是谁家的,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丢了还是弃了,总得打听明白说清楚了。” 刘黑子应下,“我四处访访,但也未必就能打听到,满月后到乡里报备一下也一样的。” 十娘说:“先赶紧寻个奶娘来,多寻几个,看哪个合适的就留哪个。” 一时间,刘黑子、罗二罗三罗五几个都被发动去十里八乡寻乳娘去,这年头,乳娘是个很不错的职业,甚至比接生婆多多了。 主要还是需求较大,一般大户人家的女人生了孩子,往往都会请个乳娘。有的是自己奶水不足,有的是不想哺乳辛苦。 而乳娘们,多是些小门小户的平民妇女,有为了较好的待遇,自己娃不奶去给大户奶孩子的,也有自己生了孩子但夭折了,便来当乳娘,更有自己孩子大点了,趁着奶水好来给别人奶孩子挣钱的。 这年头的乳妈,既代替奶孩子,还相当于月嫂一样照顾婴孩,也是很辛苦的,但待遇却都还不错。 “挑个年轻健康的,奶水要好,工钱好说。”十娘交待。 李逸更是直接道:“吃住都在我这,一年两身衣帽鞋袜,每月另给一石粟谷。” 这个工钱已经很高了,听的村里妇人都很是羡慕,可惜没奶水接不了这活。 刘黑子几人分头去打听孩子是谁家的,又去寻找奶妈,杜十娘这边则请了有经验的妇人帮孩子洗热水澡,先煮了米汤给孩子喝,又先各家借点小衣裳。 这孩子说来也很特别,就算给她洗澡,也不哭,喂米汤也吃, “不会是个哑巴吧?” “看眼神挺灵动,不该吧。” 直到孩子吃饱喝足,尿湿了尿布,不舒服哭出声来,大家才终于松口气。 声音很洪亮,还好不是个哑的。 “郎君,给娃取个名字吧。” 李逸笑道:“要不叫她小辣椒吧,”他想到女儿,女儿小名叫小苹果,可惜再见不到。 十娘看着大富媳妇麻利的给丫头换尿布,“再取个佛名吧,好养活。” 魏晋南北朝以来,流行取佛名,比如隔壁李靖,他兄弟几个药王、药师、客师,其实就都是佛名,佛家有药王佛药师佛等。 再比如当今太子小名毗沙门,他妻子名叫郑观音,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氏小名观音婢。 取佛名,就跟百姓家给娃取名狗剩、二狗、屎根等用意一样。 女孩能用的佛名其实也很多,什么智光、娑罗、修多罗、佛相、如莲、千光照、真如海、无量寿、须摩提、菩萨、弥勒等等, 十娘想给孩子取名如莲,李逸反对。 莲在后世已经不是啥好词了,尤其是白莲。 “灯树千光照,焰七枝开,叫千光照吧。” 十娘觉得这名字好,她以前经常陪郭老夫人礼佛布施,千光照也是对佛陀的一种供奉形式,信徒在寺中点燃千光照,以表崇敬、感恩,在千灯照前祈愿,祈求平安,保佑家人。 “你有名字了,佛名千光照,小名就叫小辣椒,你以后就是我们无极保浅水伯府的大娘子了。”十娘抱着孩子高兴不已。 李逸笑着让一旁满脸稀罕的姬令仪接过去抱抱,“抱一抱小辣椒,让她带个弟弟来。” 刘黑子从冯家堡找来一个叫张冯氏的奶乳,三十还到,家里已养有四个孩子,她孩子已有十个月,听说无极堡浅水伯招乳娘,一月有一石粟谷,包吃住还有一年两身衣裳,便赶紧来了。 罗三则从高家堡也找了个妇人来, 她孩子半岁,不久前才夭折,奶水还有。 十娘觉得高家堡的这妇人孩子夭折了不好,于是选了张冯氏。 李逸看高家堡妇人可怜,便把她也留下了,不过不是奶娘,而是做保姆,工钱要低些,包吃住两身衣,一月七斗小米。 高王氏感激不已。 “去集市上买猪蹄、鲫鱼,中午炖个猪蹄汤,晚上鲫鱼煎蛋萝卜丝汤,奶娘得吃好,奶水才好,小辣椒也才能长好。” 喜当爹的李逸倒是大方,虽然十娘和大富新妇她们都检查过张冯氏的奶水,粮袋很大、奶水很足,可李逸觉得还是要补。 “张嫂你要是放心不下孩子,可以把你那个孩子带来这,跟小辣椒奶兄奶妹也有伴。” 在李家,吃住肯定条件更好些,李逸也不在意多养个十月大的娃。 张冯氏感激不已,给自己娃断奶,来奶别人孩子,也是情不得已,想赚那个一月一石的奶娘钱,但谁又真会得自己孩子呢。 “帮我好好照顾孩子就好,照顾的好年节时也少不得还会有份礼物的。” “请浅水伯放心,我养了四个娃,全都养的很壮实,很有经验的,一定会把千金喂养的白白胖胖的。” (本章完) 第196章 裙中藏刀 第196章 裙中藏刀 捡到女儿这天是大寒,腊月二十一。 李逸便把这天当做她的生日。 “听说你当耶了?”李世民笑呵呵的走进无极堡,“快把令千金抱来瞧瞧。” 小丫头被乳娘张冯氏抱进来,虎头帽虎头鞋,吃饱喝足的小辣椒睡的香甜,根本不受外界打扰。 “好淑女,”李世民笑赞,“取名了没?” “小名叫小辣椒,还取了个佛名千光照,大名还没取,不如大王帮忙赐个名。” 二大王道:“不如就名淑,李淑,咱皇家淑女。” “我替小女谢大王赐名。” “无逸啊,你现在属籍宗正,也是我皇族宗室,论辈份是我族弟,以后叫王兄就是了。” 对于李逸成了皇族宗室,李世民是没啥意见的,他不太喜欢李孝常,但李逸挺对他胃口。 李逸把李世民一行人请到厅堂。 屋里烧着炉子很暖和,还可以围炉煮茶,顺便烤点红枣、核桃啥的,可惜刚完工,但还得两三天才能使用。 李世民今天除了带着房玄龄杜如晦随从,以及侯君集许洛仁护卫,还带来了一个大胖子。 身穿圆领袍头戴乌羊毛浑脱毡帽,外披一件貂裘。 进屋热便脱了裘衣,露出肥硕的身材,有个大肚子,一脸大胡子,最特别的是他留着辫发。 “这位是?” “这是我舅子,长孙辅机,”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长孙无忌,老硬币了。不过现在看起来面团团心浑浑,好像是个跟在妹夫身边混吃混喝的大舅哥。 杜如晦在旁边正式介绍了一下, 这位长孙大舅哥,原是秦王府典签,现任陕东道大行台比部郎中,正五品官职。 而秦王府记室房玄龄,现在也兼行台考功郎中,正五品。 杜如晦自然也兼了个司勋郎中,也是正五品。 这三人可都是未来的宰相啊, 虽然长孙无忌形像不太好,但人不可貌相,这是个狠角色。 李世民最近都没回长春宫,在神禾塬为窦穆皇后修常宁宫。 “李密死了,不出你所料。”李世民接过一杯热茶,目光热切的看着李逸。 听到这消息,李逸丝毫不以为意。 长孙无忌也是直直盯着李逸,“李密的死,就跟你预料的一样。” “其实陛下和大王也早料到李密有此下场的,性格决定命运,李密当初如此来降后,若能安心做他的光禄卿,也能一世富贵,可他注定不会甘心的,” 李密一代枭雄,但死的很惨。 或者说他这次反叛,连点浪都没掀起来,他带着王伯当几人出长安,点齐了一万多入关的旧部,刚到同州,皇帝一道旨意,让他留下一半人马。 李密忍了,带着几千人出潼关。 刚出潼关,皇帝又派使者追来,让王伯当带兵东行,而让李密回长安,说另有重用。 李密这就不能忍了,好不容易出了长安,哪还能再回去当个传菜的光禄卿。 他找来王伯当、贾闰甫商量要反,但贾闰甫坚决反对,他父亲是当年张须陀的副将贾务本,贾闰甫也是官军出身,如今天下大势已定,老贾哪愿意再造反, 他直言,你当初杀翟让,已让天下寒心,现在唐皇待你不薄,你要是再反,天下人都知道你忘恩负义,那以后谁还跟随你? 这说到李密痛处,气的拔刀要砍,好在王伯当拼死抱住,让贾闰甫骑马逃脱。 王伯当也知道李密没什么机会了,但他草莽出身,最讲义气,就算李密要寻死,他也决定生死与共,但最后也还说了一句,只是日后为这事死了毫无意义啊,可惜李密听不进去了,满脑子是要二次创业,再创辉煌。 李渊姓李,我也姓李,他若应谶,我也应当应谶,彼得关中,我得山东,天与不取,后且受殃。 李密杀使者,撕毁诏书,便直接率部往附近陕州桃林县去。 李密还是有些计谋的,他特意挑了一批精锐,穿上女人裙子,戴羃障身,裙中藏刀,带着这几十名假妇人,来到桃林县说是奉旨要还京师,这批随行家属就暂借住桃林县城, 骗开城门,直奔县衙,县令来迎,当先妇人,从胯下掏出一把横刀,一刀劈死了县令,其余妇人也纷纷裙下掏刀,个个成了赳赳武夫,当下占领县衙,夺取府库钱粮器械,并趋掠百姓,往东而行, 并派人前往襄城,通告总管张善相,让他接应。 可对外,他却到处宣扬要前往洛阳。 贾闰甫单骑逃到熊州,禀报右翊卫将军、原国公史万宝,告之事变。 史万宝认为李密是个枭雄,王伯当又有万夫不当之勇,两人手下又一意东归,只怕难以敌挡,不如坚守城池。 总管盛彦师却没把李密放眼里,向史万宝要了五千兵,没往洛阳方向追击,反而是往南面熊耳山而去,埋伏在险要处。 他早识破李密去洛阳必是假的,洛阳王世充可是他死敌,他必然是去旧部襄城张善相处,而去襄城必经熊耳山。 果然, 不久后李密王伯当只带了千把人前来,其余大部都被他派往洛阳方向吸引注意力了。 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都被盛彦师料中。 当他们千余人穿行在狭窄的山谷中,伏兵突然杀出,上面箭如雨下,四面刀兵枪兵跟着拦截,最后李密王伯当千余人,全都被杀,两人首级被砍下,函送长安。 “倒是便宜了那个盛彦师,大业末也不过是个澄城县长,先前也只是个行军总管、四品骠骑将军, 斩杀李密、王伯当,陛下直接册封他为葛国公、授武卫将军,继续镇守熊州。” 李逸听了都很羡慕, 四品的骠骑将军,捡了这么个天大便宜,就册封国公,晋从三品职。 长孙无忌也说,“早知道我向秦王借三千兵,去熊州拦截,这会我也是国公了。” 长孙无忌的父亲就是长孙晟,不仅箭法好,还是出色的外交家,不过大业五年长孙晟去世时,长孙无忌兄妹还年幼,母亲又是续弦,导致他们被兄长赶出家门, 他很渴望能够建功立业, 若是能挣得个国公,老三长孙安业那个酒鬼无赖,还敢在他面前摆什么长兄架子? “既然李逸你当初算到李密反会,甚至都算到他会在陕州反,为何你却劝大王不插手此事呢? 如果秦王出手斩杀李密王伯当,平定叛乱,那不也是大功一件?” 李世民笑笑, “陕州、熊州、谷州都非我辖下,如今陕东道行台,也仅辖河东而已,” “那还不如改名叫河东道,叫什么陕东道大行台?”长孙无忌很不满意的发牢骚。 “要是叫河东道行台,那长孙公你这比部郎中,可就只有从五品,而不是正五品了。”李逸笑着道。 “你这茶没啥滋味啊,加点牛乳加点盐,再加点薄荷、橘皮,” “这乡下地方,没有新鲜奶牛呢,要不给长孙公加点酥油吧。” 大家喝着茶, 都在感慨李密,也曾经是一枭雄,但其实细算下来,李密从起兵到他败亡被杀,总共也才六年时间罢了。 当然,相比之下,李唐去年五月起兵,到现在,也才一年半时间,算是得国最轻松的。 连房玄龄和杜如晦都觉得,李氏当为天子这谶语,确实就是应在李唐身上,天命所归。 “王世充率三万人围谷州,也如无逸你所料一样,任瓌守城,王世充根本奈何不得,只能无奈退兵了。” 而独孤怀恩继续围王行本拒守的蒲坂城,也还是没进展。 “徐世绩倒是个挺忠心的,先前你师兄魏征劝说他归附,他把郡县户籍百姓、军士名册交郭孝恪带到长安,却是送到李密手上,让他献给朝廷。 如今李密反叛被诛,陛下将他首级传送黎阳,告之详情,徐世绩北面拜伏号恸,表请收葬。陛下下诏将李密尸体给徐世绩,徐世绩为之行服,以君臣礼节为李密服丧,全军戴孝,将李密埋在了童山之南。 据说徐世绩军中不少人都还怀念李密,哭得吐血。” 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对徐世绩的忠心是很赞赏的,但也透过出幸好李密反叛后被迅速诛杀了,否则真让他回到山东,还不知道又是何等局面。 不过李逸觉得,徐世绩表演成份更多,当年徐世绩跟翟让、单雄信三结义,创立瓦岗,李密后来兵变夺权,杀翟让,还砍徐世绩,单雄信跪地求饶, 徐世绩岂能不记仇? 要知道偃师一战,单雄信有可能就是故意在报复李密,所以明知王世充渡河,却不拦截,随后更是直接率部投降王世充,给了李密致命一击。 为什么李密兵败后跑虎牢、奔河阳,却不敢去实力最强的徐世绩那,他手下也早说明白了,你现在去徐世绩那,真不怕他给你两刀,报当年杀翟让之仇? 徐世绩的表演,效果还是很好的, 连长安的李渊都很赞赏,真假赞赏不说,但皇帝表面是十分嘉奖其忠义。 下旨加授徐世绩右武候大将军,改封曹国公,并赐国姓李,附宗正属籍,再赐良田五千亩,长安甲宅一所,令他统领河南、山东部下,协助淮安王李神通抵御王世充。 连徐世绩的父亲徐盖,也以子归国功封济阴郡王,赐姓李。 李盖固辞王爵,皇帝改封其为舒国公,授散骑常侍,陵州刺史。李靖的两个姐姐,也全都赐封郡君。 李密死了,徐世绩表请收葬,举军缟素,赢得天下人称赞忠义无双。而李渊对徐世绩这个忠于旧主之将,父子俱封国公,赐姓,列属籍,也是向天下人展示他这个皇帝是如何的宽宏大度。 李密之死,是他自己降而复叛,跟他李渊无关。李密死了,皇帝对李密旧部们,反而更好,并不会牵连清洗什么的。 总之,李密死了,反而让关中大唐朝廷,跟山东李密旧部们之间的那根刺拔掉了。 不得不说,李绩会演,但李渊更会演,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权谋,而不是李密那种让几十个手下换上女人裙子戴上羃,裙中藏刀去诈县城的小把戏。 长孙无忌感叹连连, “大王,常宁宫还要修多久才能好,殿下向陛下请旨咱们亲自去拿下蒲坂城吧, 拿下蒲坂,咱们接着就去攻洛阳打王世充,” 年轻的长孙无忌看着别人一个个封国公晋三品,早按捺不住了。 李世民却是在上次跟李逸聊过后,也多了些城府,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越急的去争,越难得到,倒不如退后一步。 “无逸,你觉得常宁宫还要修多久?”李世民笑问。 “常宁宫是大王为穆皇后所修,一定要尽善尽美,方能表达孝心,不能急。”李逸回答。 李世民现在这个陕东道大行台,实际上也管不了一个河东道,并州有齐王李元吉坐镇,河东又有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李世民现在被架空在长春宫。 倒不如以为母修长春宫为由,诸事不管。 当然,不是真的就啥也不管不争了, 而是现在争不了, 李逸清楚,洛阳王世充可是个硬茬子,李神通是收拾不了王世充的,李世绩和李孝基更不行, 而如今大唐跟突厥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突厥加大了对梁师都、刘武周等人的支持,甚至多次直接南下袭扰边境,并州早晚是要出事的, 等到皇帝发现换下李世民,可其它人又顶不住的时候,自然还是得用李世民。 (本章完) 第197章 灶神和火炕 第197章 灶神和火炕 腊月二十四, 是唐人祭灶神的日子,祭灶神源于先秦的五祀,流传千余年。 灶神在各个时代有不同的形像,据说最早祭的是炎帝,后来祭祝融,到了魏晋时,有人说灶神是先炊,是发明烹饪的一位老妇人,而晋代司马彪说灶神是个穿赤衣的美女。 但不管灶神是谁,都是保人平安的。 当然,灶神还喜欢打小报告,东晋葛洪就说,月晦之夜,灶神上天白人罪状。大者夺纪,小者夺算。 一纪三百天,一算三天。 要是犯大错,告状减你三百天寿元,小错减三天。 正因灶神一边保平安一边察纪告状,百姓对灶神是既爱又怕,每年腊月就要隆重的祭灶神, 汉代用黄羊祭灶,到唐朝则还要用酒糟涂抹灶门,称为醉司命,灶神醉了,就没法上天打小报告了。 杜十娘一早,便吩咐厨娘熬麦芽, 家里早就提前发好了麦芽,跟发豆芽一样,小麦浸湿后避光发个五六天,就能长出长长的嫩芽,剪下麦芽清洗干净后切碎,糯米蒸熟拌上切碎的麦芽发酵,最后入铁锅熬煮,熬到挂旗状态就成了, 麦芽也称为饧,又甜又粘,用来包裹炒熟的豆子,就成了饧豆。 “这是要粘住灶神的嘴吗?” 李逸笑着看大家制作豆,自己吃了几个,甜是真甜,但也确实很粘。 杜十娘说得好好孝敬灶神, 灶神每个月底会上天打一次报告,而到了年底还要上天打大报告,必须好好孝敬。 大户人家越发注重祭灶神, 不仅要备黄羊,还要用猪、大雁、米,以及酒、饧豆、蔬菜等。 要办一大桌席, 李逸觉得可能大户平时没少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怕灶神报告减他们纪算。 他有些奇怪的是,唐人此时二十四只祭灶,却没有过小年传统。 李逸回房裁了两张红纸,写了两句话。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李逸把这两张红纸贴到了灶旁,这是家里灶神呆的位置,也不知道灶神究竟是男是女,是老妇人还是美人,但该孝敬还是得孝敬。 人人祭灶送祀,或许灶神不记得, 但要是谁不祭灶孝敬,估计灶神肯定会记住,万一打个小报告,多不好。毕竟真要鸡蛋里挑骨头,谁没点小过嘛。 刘黑子几人在外面杀猪宰羊, 乌金猪、黄羊,还有大雁。 灶神今天可是吃的很好,当然祭完,这些还是人吃的。 李逸觉得如果刻个雕板,雕上灶神图像,印刷出来,然后卖给百姓,让百姓请回家贴在灶上,应当很受欢迎,会是个好买卖。 不过想到此时好像还没有雕板印刷技术呢, 虽说雕版印刷听着简单,但印刷的油墨需要很高技术,也只能想想而已,不过他觉得倒是可以先记下雕版印刷、活字印刷这事,以后也许可以琢磨研究下, 要是成功了,印刷书籍,那可又是不得了的一片蓝海。 去看了看小辣椒, 这娃醒了就吃,吃了就睡,除了尿多,一天要尿湿好多尿布外,倒是不哭不闹,一点不难带。 张冯氏奶水也好,来了李家,还有特别的下奶餐, 李逸来到西厢, 张冯氏正在喂奶, 好大,好白。 张冯氏见李逸来了,却也没有害羞什么的,似乎女人在这个时候总会变的很淡定。 倒是李逸自己尴尬的退出, 张冯氏还问他有什么事。 “就是来看看大娘可还好?” “好嘞,乖的很,我生过四个娃,没一个有大娘这么好带呢。” “这屋的火炕好用吗,热不热,会不会烫,后半夜还热不,睡的习惯吗?”李逸问。 李逸的火炕,现在无极堡里已经盘了好多个了,罗三他们也是越盘越顺手,甚至都能一人带几个徒弟分开盘。 火炕盘好,有个两三天就能用了。 奶妈张冯氏和保姆高王氏住的这屋,也盘了一个,已经在用了。 “好用嘞,这火炕铺上炕席,暖和又宽敞,这寒冬腊月的晚上睡的舒适,白天坐着也暖和, 也不用担心大娘会冷着。” 张冯氏喊李逸上炕坐, “好用就行,缺啥就直接跟虞娘子说声,或是跟姬氏说也行,”说完,李逸便推开帘子出去了。 来到前院看杀猪, 今日家家户户忙祭灶,都在忙着准备供品, 如李逸这样的豪门大户杀猪宰羊,还准备大雁、豆,以及许多酒菜,一般农家,也会饧豆,菜蔬,有条件的去割块肉煮上,没条件的买条鱼,实在不行,也还要煮上一碗米饭。 就算再穷,典当衣服,都得置办供品祭灶神。 李逸看刘黑子他们熟练的屠宰分肉,热气腾腾。 养猪大业已经开始,虽说现在冬季缺少猪草天又冷,不适合养小猪,但无极堡和学会,都已经跟佃户、农户们谈合作养猪的事, 谈好的已经在建猪圈, 无极堡李逸家的猪场,都已经挑选了一些母猪过来养,母猪怀胎三个来月就能生一窝,一年能生两窝,有的还能生三窝。 小猪崽二十几天就能断奶,如果管理的好,大有可为。“我也搭了个猪圈,有四个栏舍,打算到时一栏养两头,养八头猪崽。”刘黑子一把就将半边猪扛起来,十分轻松。 “养八头,养的过来吗?我建议你先养个两三头,先也练练手,积累点经验嘛,不要步子太大,” 黑子倒是胆大,“我不是请了长工么,我让他女人带孩子一起帮我养,我给工钱,” “至于经验,她有空就到阿郎猪场里帮忙,也可以学,我有空也过去多看多学,养猪嘛,又不是多难的事,我以前也给人养过猪,不过以前多是放养的,但都是养猪嘛,” 至于说养太多的吃食问题,他觉得也不难,碾湾王家的碾房,那里有谷糠、麦麸,冯家油坊,可以买油枯饼来做饲料, “猪崽小时,多买点米皮糠,大点多吃点粗糠,咱们酒坊还有许多蒸过酒的柿子渣料,也可以喂猪的,还可以让长工家孩子去扯猪草添,八头猪养的过来的。” 黑子很看好养猪前景, 一头猪一年可得猪粪肥四五十担,一担能增产十斤粮,养八头猪,能增长三四千斤粮,何况猪肉现在也值钱呢,怎么算都很赚。 李逸觉得他划算的太好,养殖也是有风险的,老话说的好,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阿郎,那火炕睡的舒服不?”黑子笑问。 “嗯,睡过的都说好,你们手艺很不错呢。” “那都是阿郎想出来的,我们也只是砌砌胡基抹抹泥打下手而已,” 听说火炕真的好用,罗三他们也很高兴。 “你们也可以自家盘一个,比起烧炉子可舒服的多,柴也用的不多的,” “我们也能自己盘?” “你们不是会了么,有啥不可以。” 罗大富挠了挠头,“这本事可是阿郎的,我们哪能随便用,” “盘个火炕而已,”李逸笑道。 罗二老汉却是很认真的道:“这可是门好本事啊,能养家糊口呢,就跟打窑洞砌房子一样,有了这本事,农闲时能赚钱呢。” 李逸笑道:“你们现在可都是我的管事,哪还有这空闲去赚这点小钱啊?” 罗二却说可以带徒弟,徒弟去给人盘火炕,赚了钱给师傅上供孝敬。 “我用不着,你们自己随意。” 罗二老汉倒是个守规矩的人,他提了个折中的方案,让李逸从乡里招一些年轻小伙子来拜师,他们来教他们盘炕的技术,然后就可以到外面去接活, 就跟一个作坊一样,这些小伙子就相当于是作坊的伙计或学徒,给工钱,但赚的钱归作坊,也就是李逸所有。 罗三他们兼充师傅并管理,赚点辛苦费。 李逸觉得是小事,他们却不敢直接拿李逸的技术去赚钱,这搞个作坊或是火炕班子,就是要让李逸赚大头。 虽然李逸现在不缺这三瓜两枣,但他们觉得这规矩不能坏。 “既然你们坚持,那行,拉个火炕班子,招点学徒,你们教授他们盘火炕,带他们接活,赚了钱,我们平分。” “那可不行,赚了钱都是阿郎的,我们拿点工钱就行。” 屠宰完猪羊,杀完鸡鸭,李逸便叫了黑子罗二罗三等人一起到正院的前院客厅, 那里盘了个大炕,也已经可以用了。 烧的正暖和, 叫他们一起上炕体验一下, 罗二罗三罗五,还有大富大贵富贵,以及黑子等李逸的管事们,一进屋就说屋里很暖和。 等脱了鞋上炕后, 更是惊叹连连。 “美滴很咧,” “暖和,舒适,原来我还觉得这下面烧火,人在上面不得烤熟了,没成想就是暖暖的,” “是啊,这大炕,跟一张巨大的坐榻一样嘞。” “阿郎,烧炕费柴不?” 李逸笑道:“这火炕不像烧大锅,不必都要劈柴,什么烂树枝毛树叶都行,一天二三十斤也够了,其实比起直接烧火塘还省柴,也更暖和。” “那确实是更划算嘞,盘,下午也盘一个。” 众人纷纷决定家里也赶紧盘上一个,冬天有了这火炕,妻子儿女们也再不用怕冷了。 “早盘早用,也早暖和舒适嘞。” 罗三感受着这舒适的让人想呻吟的火炕,“咱得赶紧招学徒了,就这样的好东西,只要见识过的,谁不想弄一个? 咱的火炕班子,估计得忙的停不下来了。” “是嘞,多招点学徒,趁现在冬日农闲无事,咱们一人带一队。” 罗五甚至说李逸没早点把这好东西拿出来,现在都马上过年了,倒是错过一冬好赚钱的好时机。 几人兴致勃勃的开始商议一队要带几个学徒,盘一个炕得收多少钱,而每个学徒该给多少待遇。 虽然在李逸眼里,这只是三瓜两枣的小活,可他们却觉得这是好活,甚至能够传给儿孙的好手艺。 (本章完) 第198章 酒后吐真言 第198章 酒后吐真言 腊月二十四, 暮色将近。 无极堡庭院里,铜炉里的三柱线香正袅袅升起青烟。 女主人杜十娘亲自将最后一颗荸荠摆上供案,檐角的铜铃铛被风吹的叮铛作响。李逸抬头望去,天边晚霞如火烧,将云层也镀上一层金边。 “该请灶神启程了。” 长长的乌木供案上,黄羊头戴红绸,乌猪口含翠柏,一长串新鲜的荸荠水灵灵的。旁边依次还列着整鸡、活鱼和大雁,各种干果。 姬素君捧着新蒸好的白面饼子过来, 却刚好看到石阶下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正是狗剩踮着脚去够供案上的饧豆。 “比狸猫招财还馋呢,”她笑骂着拍开那只泥手。 杜十娘把高粱杆编织的马递给丈夫,上面还贴着云路八千四个字,在晚风中簌簌做响。 李逸将高粱马投入火炉,化做一股青烟。 “灶神归位, 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多说好话少告状。”话未完, 庭院中忽刮起一阵旋风,卷着那股烟直冲去天。 小石头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快看,灶神踩着烟上天了!” 大家都敬畏的拱手躬腰拜送。 等青烟散尽, 早按捺不住的孩童们围做一团,高兴的喊着:“分灶啰,分灶啰。” 杜十娘笑着把摆在供案上的一大盒灶端下来, 带着麦芽特有的焦香甜味扑面而来, 今年李逸特意让发了不少麦芽,做了许多灶,这些新制的灶晶莹如琥珀,细看还能透光, 这制作很麻烦,得反复抻拉百次才能成。 “排队啊,人人有份,”李逸笑着先掰了一块塞进狗剩嘴里,这家伙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众孩童老实的排起队, 这般热闹的景象,让李逸很是喜欢。 看着这些分到灶立即高兴的吃起来,一脸幸福的孩童们,李逸不由的想到最近常能见到的山南难民, 朱粲祸乱山南,造成无数的山南百姓逃入关中避难,他们在这寒冬里却连温饱都没着落,三升粟米甚至就能换走一个丫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其实以前狗剩也是跟着他娘逃荒来的,曾经也是有有上顿没下顿,但如今却已经过上了温饱的日子。 罗家堡已经慢慢的好起来了。 夜幕降临, 李逸特意吩咐做了不少好菜, 唐人还没有过小年夜的传统,那就从自己开始吧,今天他也特意请了罗二罗三刘黑子三娘等一众为李家管事的乡邻们。 鸡鸭鱼肉荤素八大碗, 在这个时代的乡下,显得格外的丰盛。 今天还包了八种馅的饺子, 过年吃饺子对李逸来说,代表着一些特别的意义。 半年前,一场暴雨垮窑,李逸和罗三他们在滈河南岸稻地搭了简易稻草棚,稀饭能照出人影,吃了上顿没下顿, 转眼间,他们已经能吃上八大碗,饺子都能有八种馅的。 李逸热情的招呼着大家吃菜喝酒, 福伯在庭中烧起一堆旺火,将早准备好的竹竿丢入火中, 竹竿在火中燃烧爆裂炸响, 惊的树上的鸟扑棱棱飞起。 刘黑子又抱来一坛柿子烧,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溢。 “来,喝酒,今天小年,大家多喝点。”李逸喊道。 大家笑着举杯, 走村卖豆腐的罗二,现在也穿上了体面的羊皮裘袍, 罗五原来为了一石米,宁愿冒险替人上战场前线送粮,现在也是家有余粮。 每个人变化都很大, 刘黑着端起酒杯,“我敬阿郎,若没阿郎,我刘黑子只怕都没了,当初起了邪念做了错事,阿郎给我机会改过自新,后来更是不计前嫌,带我回罗家堡安置,我老黑如今能娶妻,还马上要当父亲,又有了五孔窑洞,百多亩地,这些全是拜阿郎所赐,敬阿郎。” 黑子一口闷了。 大家挨个和李逸敬酒,充满感激。 “这年底了,可是现在还不断有灾民从山南那边来逃荒了,先前朱粲劫掠山南,可是造了孽了,这寒冬腊月,那些人拖家带口的来关中,听说一路上冻饿死无数, 三升小米,就能换个姑娘,哎。” 对比之下,大家越发觉得这半年来得李逸提携照顾的好了。 李逸也举杯, “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李逸也是打小在这御宿川长大的,夏天那场突然横祸,我这条命都还是三叔救出来的,我师傅的后事,也是乡邻们帮忙,这人情我也都记着, 这半年来,大家也没少帮衬我,没有大家,我李逸孤身一人,也顾不过来。 这杯,我敬大家。” 酒过三巡,罗二布满沟壑的脸已经火红火红,这个老豆腐佬突然放下酒杯,一声长叹, “三娘这妮子,年前王曲有人家来提亲,人家还是地主,家里有二百来亩地,夯土墙小青瓦的大院,她竟然把人家的礼给扔出了门去。” 席间霎时鸦雀无声。 李逸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罗二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三娘那丫头,今年都十七了,可还梳着双螺髻,说亲的媒人把门槛都要踏平了,可她就没有一个愿意的, 每次媒人还没开口,她就往外轰人······”罗二嘴里喷着酒气,烛光下,突然老泪纵横。 罗三不好意思的冲李逸和杜十娘笑笑:“二哥醉了,这柿子酒口感好,但后劲大嘞。” 但罗二叔今天却似乎要借着酒意,把埋藏心中许久的话一吐为快。 他起身扑到李逸面前,浑浊的老眼泛着水光:“侯爷,三娘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她根本谁都不想嫁,她这辈子就认了你,你就忍心看她一年比一年老,就这样变成一个老姑娘?” 风吹动檐角铜铃, 李逸听着外面的风声、铃声,有点怅然。 十娘看了他一眼,开口对大家道:“三娘对阿郎的情意,我也是早看的一清二楚的,三娘是个好姑娘,聪明、勤快,用情专一, 罗二叔,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说两句,表一个态。 假如三娘真的一心想跟随阿郎,也不介意进李家做个妾,那我是很欢迎她进门的, 只要罗二叔你们夫妇,还有三娘都肯, 那么我马上就着手安排纳妾之事,纳妾的彩礼也不会少的,到时挑个吉日,请上亲朋好友,摆上宴席,热热闹闹进家门, 如何?” 李逸本来觉得这事不能勉强,可现在十娘都已经当众说出这话,罗二又那般诉说,大家都很同情三娘, 李逸这时再反悔,今天这热闹的小年夜,只怕就很难堪。 罗二拍着胸脯喜笑着应下,甚至说不用彩礼,“我是看这女子可怜,不是想要什么彩礼,” 晚宴继续, 夜风卷着雪粒拍打窗子, 下雪了。 当小年夜宴散去, 李逸回到书房,十娘给他送来一壶茶。 “阿郎莫不是在生我的气吧,我今日本不该擅作主张,但三娘挺好的人,我也是女人,能明白她那一腔真心,实不想看到她那般可怜。” 李逸无奈:“哎,以你丈夫我如今这身份地位,甚至这相貌这才能,你知道有多少姑娘想给我做妾吗? 若是你人人都答应,咱家再修十个无极堡也住不下。” “那不一样,三娘只此一个。” “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也忙活一天了,去看看小辣椒睡了没,我还有些书信要回。” “那你也早点休息,外面下雪了,天冷呢。” 书房烛火摇曳, 师兄魏征的来信映的忽明忽暗, 信上说河北道饿殍遍野,白骨露于野无人收敛,更有易子而食的惨剧。 信中还说宇文化及童山兵败后北上魏州,率残部攻魏州四十余日,但这位弑君者如今也是强弩之末, 连元宝藏这支地方武装都久攻不下。 魏征趁月黑风高缒城而入,在太守府和旧主对坐整夜,在他说尽天命在唐、李氏当主天下等话后,元宝藏深思一夜,最终提笔当面写下一道归降表。 这个元宝藏倒是能够顺应时势,他乃前朝武阳郡丞,先是招兵买马自保,然后又投了李密,再附王世充,如今又审时夺势,倒向了大唐,倒像是棵乱世墙头草。 但这样识时务的人,那些君王哪个不喜欢呢。 长安天子龙颜大悦,不仅保留其魏州刺史实权,还特赐封他武阳县开国公爵。 说到这也搞笑,先前宇文化及派杨恭仁去攻元宝藏,结果反被俘虏,而这位杨恭仁,隋朝爵位正是武阳县公。他大业末曾任河南道大使,负责讨捕剿贼,剿贼名单上就有元宝藏。 结果兜兜转转,杨恭仁反成了元宝藏俘虏,被他派人押送至长安请赏,甚至他的爵位都被转赐给元宝藏了。 现在这位前朝观王杨雄之子,和兄弟子弟们被捆成粽子押解入京,朝中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笑话, 可谁知杨恭仁抵京之时,圣人竟亲自解其绳索,执手追忆起昔日同殿为臣时的情谊。 然后, 阶下囚杨恭仁,换上了紫袍玉带,皇帝钦封他为掌枢密诏令的黄门侍郎,拜观国公爵。 连他弟弟杨师道,也被皇帝选中,赐婚给自己刚丧偶的桂阳公主。 近来朝廷新封了好几个国公, 盛彦师斩杀李密,一跃晋封为葛国公,镇守熊州。 杨恭仁被押送入京后,反而是成了执掌机要的黄门侍郎,封观国公。 连自己那位堂舅,也因招抚幽州罗艺、营州邓嵩等有功,而被封为范阳郡公。 倒是魏征出使山东,说服徐世绩归朝,又招安了元宝藏,但至今仍只是顶个秘书丞的五品职,连个县男爵位都没捞着。 夜风卷着信纸飘落在地,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师兄魏征单骑渡河,奔走在山东各地军头间拼命招抚游说的景象。 李渊有时很大方,公侯爵位随便封,但有时又挺小气,他两个师兄,一个孙伏伽一个魏征,也是为朝廷兢兢业业办事,都没有封爵。 (本章完) 第199章 和长孙无忌的赌约 第199章 和长孙无忌的赌约 虽然新年假只有七天,年前后各三天。 可李逸小年后就没再去高陵奉义宫,当然他也有正当理由,秦王为穆皇后修常宁宫,请李逸这个奉义宫总监去帮忙。 冬日暖阳下,雪映常宁。 整个行宫规划的很宏伟,依势而建,布局讲究,虽然现在只有雏形,却也看的出整体建筑依次升高,平步青云。 李逸踩着新制的鹿皮靴,靴底压着积雪发出咯吱声响。他抬头望着正在观赏雪景,忽然听见身后马蹄踏碎冰棱的脆响。 “好个李无逸!“李世民玄色大氅上落满碎雪,翻身下马时露出腰间金玉蹀躞带,“本王亲自来抓壮丁,你倒在此偷闲赏雪?“ 房玄龄杜如晦等十余骑随同而来。 李逸躬身行礼,“待常宁宫修成,定能成长安郊外一景。“ “这些且慢说。“李世民摆手打断,眉宇神色凝重,“今晨收到太原急报,元吉那混账竟把府库军粮挪作围猎赏赐。走,随我去塬上透透气。“ 马蹄踏过冰封的滈河,惊起枯苇丛中数只野兔。侯君集在马上张弓搭弦,箭矢破空声里,李世民突然勒马转身:“无逸可知,突厥送来一千匹战马,要换我朝十万匹绢?“ 李逸攥紧缰绳,看着远处中箭的灰兔在雪地抽搐:“以物易物本是常理,只是这马价确实有点夸张了“话音未落,前方林中居然窜出只赤狐想要抢夺野兔,李世民猛地夹紧马腹,羽箭擦着狐狸耳尖钉入树干。赤狐惊惶逃窜,转眼消失在雪雾中。 “看见了吗?“李世民摩挲着弓臂上的犀角装饰,“突厥人就像这狐狸,既要吃肉,又怕挨箭。走!去你庄上喝口热汤。“ 一行人骑马来到无极堡。 暮色染红西天, 李世民一进城堡大门,就看到堡内前院悬挂晾晒的许多腊货, 暗红的火腿泛着油光,腊鱼鳞片凝着盐霜,成串的香肠、一条条腊肉,还有许多腊鸡腊鸭,仿佛是一片肉林。 “你这?”李世民惊讶。 房玄龄也是好奇的打量,“居然还有好多猪肝猪心猪舌等,” 李逸笑着道:“我前段时间总共宰了五十头猪、二十只羊,还有许多鸡鸭鱼,用盐腌过后晾着,然后进熏房里用柏树枝等烟熏,腊好后,可以长期储存不坏。” 大家看了会,跟着李逸来到客厅, “你家这榻怎么这么大这么高?” “这是新盘的火炕,” 李世民盘腿坐在火腿上,手掌摩挲着炕沿木头,“好暖和,” 长孙无忌也是直呼妙哉。 “其实这火炕跟火墙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当年随师傅云游河北的时候,见过关外迁来的靺鞨人用这种火炕,据说他们在中原魏晋之时就开始在用了, 烟走三折,余温不散, 冬日烧炕比烧炭盆省三成柴火,而且盘炕比做火墙要更简单方便,甚至百姓把火炕和灶接起来,能一举两得,更省柴火呢。” 李世民眼前一亮,一掌拍在炕几上,“腊肉耐存,火炕御寒,这两样宝贝都可用于军中,”他说着兴奋起来,“这腊肉既好储存,又还能当盐。” 李逸把自己让木匠打的围炉桌搬到炕上, 围炉煮茶,边喝边聊。 “突厥人越来越过份了,以前就卖过我们几批马,每次价格都很高不说,这马还越来越差,这次更是要每匹马一百匹绢,整整三万六千啊。 最上等的突厥马,一般也不超过三万钱,何况他们送来的马,最上等的仅有一成左右,其余的马,也就部份是两万钱左右的,许多都是八千钱左右的,甚至有些马只能驮些东西,顶多值个三四千钱,” “他们这是讹上我们了,”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火炕暖和。 李逸煮好一壶紫笋茶,给几人分茶汤,“突厥人确实很过份,我们不能完全拒绝他们卖马,但也不能就任由他们讹诈, 我觉得买卖嘛,还是得压压价, 他们既然开价一百匹绢一匹,那咱打点折,把较好的马买下一半,剩下较差的退回去,他们赶来上千匹,那我们只买五百匹。 他开价一百匹绢一匹,我看就打个七折,每匹七十匹绢,折两万五千二百钱,” 长孙无忌坐在炕上都有点热,脱下厚裘袍,摘下浑脱毡帽, “两万五一匹战马,也还是有些贵,为何不再压低点价,把这一千匹马全买下?” 杜如晦呵呵笑了两声,“我倒是能猜到无逸的想法。” “哦,何意?” “突厥人有的是马,也跟我们交易了几次,价格越来越高,确实有讹诈我们之意,要是我们这次还是照价全买,那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这次我们只买一半,既是对他们不断提高马价表示不满,二来也假装我们现在财政困难,拿不出太多钱来买马, 我们既向他们示穷,也向他们表示挑剔,这样突厥人除非以后不想再卖马给我们,否则他以后只能挑更好的马来,并且不能再漫天要价。” “无逸,你真是这么想的?”长孙无忌问。 侯君集则怀疑这样有没有作用。 “当然有用,博弈嘛,就是互相拉扯,各有顾忌。我们现在固然不好跟突厥人撕破脸,但他们也并不想就跟我们翻脸,” “那不如干脆这批马都不买,或是把价格压更低些。”许世洛插话。 “两万五一匹好马,这个价格是给突厥人留了面子的,不能真闹翻了。也不用觉得太贵,我们剩下一半的马不买,他们不可能再千里迢迢赶回去,到时还是得出售,朝廷再安排民间商人私下去买,狠压价格, 这样两头一平均,也就能得到个较正常的价格。 突厥人也有了面子,我们也表明了立场,而且没多钱,不挺好么?” 侯君集挠头,“你年纪轻轻,怎么满脑子弯弯绕呢。” 李世民批评这个儿时伙伴,“这是智慧。” 李逸如今也已经不知不觉的就成了李二小圈子的一员,虽然还算不上核心,但李二确实把他接纳进这个小圈子了。 这个结果,也是李逸有意靠拢, 双向奔赴。 太子也几次拉拢过李逸,但他最后却靠向秦王,估计好多人可能都有些想不明白。 但李逸通过献药,以及几次出谋划策,已经成功赢得李世民的信任和赏识。 这次李密出关一事,李逸就提前精准到了后面的一系列走向,更让李世民深深佩服。 所以今天, 他也是直接又来问计。 “朝廷收到消息,马邑刘武周已经接受其妹夫宋金刚‘入图晋阳,南向以争天下’的建议,正在调动粮草兵马, 而且刘武周还已经得到突厥始毕可汗的支持,” 茶汤在锅中翻滚,热气蒸腾,茶香四溢。 长孙无忌道:“四大王虽年轻气盛,但也有老将辅佐,太原当不会有事。” 李世民叹气,“辅佐元吉镇守太原的宇文歆上奏天子,那混帐居然只知游猎嬉戏。” 房玄龄摇头,“这要传出去,河东民心······” “长安城都在传,说齐王常命几百奴婢伎妾着甲互搏取乐,以致死伤甚者,而重伤者直接弃于乱葬岗任自生自灭。“李逸手指在几案上轻轻敲击,“太原城粮草虽足,然民心如干柴枯草——“他忽然攥拳,“稍遇火星,便是燎原之势。“ 若刘武周大举进犯,就凭宇文歆、窦诞、刘德威这几人,肯定敌不过宋金刚、尉迟恭等悍将,而四大王在并州不仅帮不上忙,只怕关键时候还会弃城而逃, 这主帅一跑,并州必然失守。” 长孙无忌有些不认同,“宇文歆和刘德威也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况且太原是龙兴之地,也还有几万人马,以及可用十年的粮草,太原城高墙坚,防守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吧。” 李世民道:“我觉得无逸说的有道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元吉就是个没长大的纨绔,人年轻,又不熟悉军务,更不懂打仗,一遇大敌,形势不利,弃城逃跑也是极有可能。” “无逸,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逸道:“大王可以上书陛下,向陛下进言,请加强太原防御,换将,甚至请缨亲自前往太原替代齐王。” 李世民摇头,他知道就算提出来,皇帝也不会同意的,否则他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个被架起来的局面了。 “大王别灰心,该上书还得上书,至于陛下不听也不急,这回不用,那下回总得用。” “你是说太原必定失守?” “必定。” “太原是我大唐龙兴之地,万不可失,就不能保下?” “保当然是能保,可陛下不用大王,不肯换下齐王,那注定还是要失守的。” 李世民咬牙,捏紧双拳。 “那么多兵马,那多么粮草,那么多器械,怎么能丢失呢。” 长孙无忌问,“齐王若失守太原,陛下就会让秦王挂帅出征吗?” “不,未必,我看更大的可能是派裴相挂帅,然后调几位有经验的总管随征,但裴监并不擅军事,大概也是挡不住宋金刚尉迟敬德等人的。”李逸道,他说的可都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 房玄龄都不由皱眉,“太原丢了,陛下都不让秦王挂帅,反而让裴监挂帅?” “大有可能。”杜如晦倒是支持李逸的看法。 “那就什么也做不了?”李世民不甘心的问。 “一切都在圣人,”李逸道。 李世民喟然叹气,李逸是懂人心的,上次陇右之战后,李世民也已经懂得一些了。 “如果元吉丢了太原,裴寂再败,那河东岂不是要尽失,到时局势如此挽回?” “那就得靠大王出手,力挽狂澜了。” 李世民忧心忡忡,胖无忌安慰他,“无逸也未必就是对的,我看法就跟他相反,太原城坚根本不会丢, 就算丢了,陛下也不可能派裴相统兵。” 长孙无忌说着,还要跟李逸打赌。 “无逸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长孙公想赌什么?” “就赌太原城能不能坚守住!” 李逸笑着道:“赌注几何?” “某若输了,我长安东西两市各一个绸缎铺送你,若你输了,你这些腊货全都归我!敢吗?” “有何不敢,一言为定。”李逸道。 “本王添个彩头,”李世民从蹀躞带上解下枚金刀子扔在几案上。 “大王押哪边?” 李世民道:“本王哪边也不押,纯就给你们添个彩,谁赢了,这枚金刀子送谁。” 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秦王府侍卫赶到,送给李世民一封信。 李世民看过后,“改日再来尝无逸家的腊味,本王得马上回京。” (本章完) 第200章 请命换帅 第200章 请命换帅 寒冬腊月的长安城,笼罩在铅灰色天幕之下。 太极宫飞檐上的脊兽覆盖层薄雪,银装素裹。李世民踩着新铺的青石甬道,心忧如焚。 想起他搜集到的老三在太原的种种混账行为,此刻就如冰锥般刺进肺腑,都说李唐得天下易,但这天下也还没完全打下来呢。 两仪殿中的铜兽炉吞吐着袅袅香烟,李渊斜倚紫檀凭几,指尖摩挲着琉璃盏。 盏中葡萄美酒殷红如血。 皇帝今日难得没有弹琵琶,而是在看书,摊开的书是《汉书》,正是霍光废立昌邑王那段。 “父皇,刘武周与突厥始毕可汗盟誓于白狼山,儿臣以为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大举进攻,元吉年少,只怕难以当此防御重任,儿臣请求前往太原接替元吉······” 李渊将手中的琉璃盏在几案上重重一顿, “元吉月初还曾亲率并州骑兵,大败叛乱稽胡,一杆马槊连挑稽胡数名悍将,报捷的使者送来三百多稽胡首级,”皇帝的声音很平缓,李世民却想到的是右卫将军、并州总管府长史宇文歆奏报上说元吉经常让奴仆、婢妾数百人对刺嬉戏,死亡甚重。 甚至他还经常带手下夜闯民宅,淫猥民女。 烛影在椒墙上拉出扭曲的暗影,父子二人的轮廓好像两头对峙的野兽。 “父皇,三郎的马槊确实练的不错,但现在大敌当前,并州需要的是一位能够稳定大局的主帅,而不是一个好勇斗狠的将军。 “儿臣举荐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为并州长史,以右骁卫大将军、河间郡公刘弘基为并州司马, 再向并州增兵两万,以备边防。” 当长孙顺德、刘弘基两个名字出口时,李世民清晰的看见父亲目光里的寒芒。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虽都是皇帝钦定的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之一,但长孙顺德是李世民妻子叔父,刘弘基也向与李世民关系亲近。 “常宁宫修的如何了?飞檐该用鎏金还是彩绘?” 皇帝手指轻轻敲在案上,转移了话题。 李世民心下黯然,果然都被李逸料中了, 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皇帝对他有了成见,很难再轻易改变。 他现在挺后悔当初在陇右,不该那么急的。 “马上是新年,常宁宫已经暂时停工,等开春后再重新恢复开工。” 暮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时, 李世民勒马立在朱雀大街,北风卷着碎雪掠过衣袍,远处传来净街鼓沉闷的余响。 御宿乡无极堡, 萧十三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正在缝制婴儿小衣的虞幼娘欣喜的迎上前,萧十三将耳朵贴到妻子腹部,胡茬扎在裘袍上,“我听见了,像是小鱼在吐泡泡。” “哪有这么快,”虞幼娘羞赧的轻推他。 萧十三拿出一道黄绫官告,“凉州总管府兵曹参军事,从七品下。” 告身上鲜红的吏部大印十分醒目。 客厅里, 火腿蒸腾的咸香混着柿子烧酒的酒香,在厅堂氤氲开来。 萧十三贪婪的嗅着这味道,“出门在外,最是怀念柿子烧了。” “凉州总管府兵曹?怎么从河北一下子干到河西去了,那里现在不还是李轨的地盘吗?” 萧十三抿了口柿子烧,惬意的砸巴着嘴唇,“李轨在凉州筑通天台迎玉女,却纵容臣子克扣赈灾军粮,” 他感叹着道:“那些河西粟特胡商们口头上起誓效忠李轨,可背地里却是趁火打劫,大发灾难财。河西大旱饥荒,胡商却趁机大肆囤积粮食,粮价一日数涨,甚至还勾结军官,倒卖军粮给突厥人。” 李逸想起魏征说河北大饥,人们已经易子而食的信件。 “杨观公被陛下拜为凉州总管,领旨抚慰西北,杨观公邀我同往,我答应了。” “朝廷这是要讨灭李轨了?”李逸道。 “嗯,杨观公说陛下刚刚跟吐谷浑伏允可汗达成了约定,伏允出兵攻河西李轨,大唐归还伏允太子慕容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李渊这是要先剪除河西的那位从弟了, 现在时机也恰到好处, 连接两年,河西大旱饥荒, 然后就是李轨虽称帝,可手底下如今内斗的激烈。 当初李轨起兵河西,也是背后联结吐谷浑和突厥的,一时间也是兵强马壮,很快夺取河西诸郡,甚至还虎口夺食,从薛举手里抢下不少地盘。 李轨得到地方豪强,以及那些粟特胡部支持, 但如今手底下地方汉人豪强和粟特胡部内斗,李轨向来信任梁硕,梁硕跟河西安氏家族不和,他劝李轨要防范胡族坐大, 这就引得曾大力支持李轨的安修仁为首的粟特胡不满。 偏偏梁硕自以为功臣元老,平时对太子也不够尊敬,这让安修仁找到机会,挑唆太子,诬梁硕谋反,借刀杀人。 杀了梁硕后,李轨朝中以安修仁为首的粟特胡,大力支持太子李仲琰,实则慢慢架空了李轨。 河西大饥,李轨想发仓粮赈灾,甚至还要把自己家产拿来救助灾民,并让大臣出粮, 可安修仁等却一粒粮不肯出,反而趁机继续排除曹珍等梁硕一党。 大将谢统师当众说,百姓饿死都是因为他们瘦弱,健壮的人怎么也饿不死,国家仓粟,怎么能喂那些羸弱之人? 此言一出,李轨在河西的统治根基已经摇摇欲坠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安修仁主动联系在长安大唐做官的兄长安兴贵,欲降大唐。 安兴贵向皇帝请求去河西,说凭他一人就能劝降李轨投降归附。 他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如今河西李轨朝廷,已经被安修仁等把持了。 李轨若老实听话投降还好,要是不听,那就直接解决他。 于是乎,如今皇帝一面派出安兴贵前往河西招降,一面又联合了吐谷浑伏允可汗出兵攻击, 接着还派出了杨恭仁为凉州总管,带上大批官吏,前往河西边境,随时准备接收河西李轨地盘。 萧十三就是这批接收官员中的一个, 他由从九品下的卫州参军事,授为从七品下的凉州总管府兵曹参军,连升了八级。 “我想去拼一把,趁着年轻,拼个封妻荫子。”萧十三道。 李逸也不好多劝什么, “我师兄在河北可还好?” “好,现在魏秘书丞可是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呢,我回来时他还托我回去时再多捎些柿子烧,可惜这次不能给他带了。” 李逸笑道,“我这魏师兄啊,他都三十九了,却还连个家室都没有,”他给魏征写了不少信,说他如今也成功招抚了李绩,完成了任务,甚至还又招降了元宝藏等,也算是兑现出京的承诺,可以功成回京了。 回到长安来,先娶妻成家,好好安顿下个人。 可魏征却干的起劲,并不想现在就回来,他觉得在关东才大有可为,回来到秘书省做秘书丞,倒是难以发挥,难逸虚度光阴。 李逸记得魏征后来在河北,好像跟李绩一样成了窦建德的俘虏,好像还被迫在那边做了几年官。 可惜魏征不听劝。 萧十三这次不再回河北,有些话更没有捎带。 “这个猪脚咸香咸香的,味道很好啊,”萧十三啃着砂锅炖了许久的猪蹄赞叹不已, 腌的腊猪脚,用柏枝等熏过, 吃前稻草火上烧了皮,刮洗干净,砂锅慢炖出来十分软糯,不仅没有异味,反而咸香十足。 “你们不知道关东现在的情况啊,真的都快打成地狱了,经常百里无人烟,到处是残破的无人村落, 路边遍地是骸骨无人收葬, 在关东见的最多的就是饥民,山林处必有盗匪。 再这样打下去,都剩不下多少人了。” “窦建德现在是河北最大的势力,而在北平还有个高开道,上谷怀戎有个和尚叫高昙晟,率五十僧起兵,自封大乘皇帝,建立佛国,还册立了尼姑静宣为耶轮皇后, 他还招抚北平高开道封他为齐王,结果仅三个月,高开道袭击昙晟,吞并了他所有人马。 高开道攻幽州罗艺许久无功退走,窦建德又率兵十万进攻幽州, 罗艺也确实是有本事,硬是守着幽州先后跟高开道、王须拔、窦建德等人大战,结果谁也奈何他不得,” “弑君者宇文化及先前去攻打魏州元宝藏,反而大败,只得逃窜到聊城一带,他招降了曾在长白山率众起义的王薄,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窦建德已派兵围住了聊城, 弑君者不是死于窦建德刀下,就是要死在他招降的王薄刀下。” 这天下纷乱, 倒越发显得关中岁月静好,粮食虽贵,起码供应还能勉强保障。 李逸举杯, “来,咱们干一杯,愿天下早日太平!” “愿太平!” 萧十三举杯。 夜深, 萧十三醉伏在妻子膝上,呢喃着说要给孩子取名嗣业,小名就叫无极。他在无极堡出生,将来在这长大,希望这小子将来能够重振兰陵萧氏我家这支的门楣。 虞幼玉轻抚着丈夫紧紧蹙的眉峰, “萧郎,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封妻荫子功名富贵,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怕一生平平淡淡也无妨。” (本章完) 第201章 武氏大瓜 第201章 武氏大瓜 年终岁末, 雪落长安。 李逸回了趟长安,马车碾过长安的大街。 马车颠簸,把车辕上的铜铃晃的叮铛响,惊起坊墙下几只雪地觅食的寒鸦。 马车厢里,柳条筐里码着满满的腊货,腊味渗出的油脂,散发腊货特有的焦香咸鲜味道,随风飘荡。 年前,李逸回京给亲朋好友挨家送礼。 一袋御宿川桂球水晶米,一袋滈水荸荠,一袋无极腐竹,再来点腊货,配上两坛子柿子烧,一盒香皂,都是自家的东西。 司农少卿武士棱的底邸坐落在本市北面的醴泉坊, 老仆推开大门,请他入内,影壁后传来阵阵艾草炙烤的独有香味,武家老仆说这是太原武氏祖传的驱疫法,青铜熏炉里煨着苍术和干姜,时常炙烤艾草。 “浅水伯来了,”武士棱趿着木屐迎出来。 老武对李逸来送礼很高兴,倒不是看上那些礼,而是喜欢李逸这个年轻人。 “来,正好陪我喝两杯。” 李逸拜访老武,倒也还有事相求, “小侄在御宿川乡里原先办了个学堂,乡贤们捐资组了个学会,置办了些田地收租供学校开支,” 李逸说到正事,“御宿乡离长安虽仅四十里,但平时乡人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寻医问药也很不便,我跟乡贤们商议,准备用学会的钱,在乡里建个药铺,请几个坐堂医师,前店后坊, 前面售卖药品,后面炮制加工,既有帮助乡里百姓看医便利,也是让学会多个收益,听说武公家在西市也有药肆,而且还做生药买卖,” 老武一听,“这是好事,也是小事,” 古代医药也是有几大环节的,首先就是一些比较有名的药材集散地,药材多是生药,未经炮制,各地未经炮制的生药,汇聚到这些药材集散地, 然后由专门的药商采购、加工,销售到各地的药铺。 药铺属于终端,但也有生药铺和售卖熟药的,甚至一些药铺还是前店后坊模式,前面卖药后面加工,带坐堂医生。 在长安东西两市里,就有许多药肆药铺,甚至还有专科药肆,如小儿药、产药、眼药、洗面药、口齿咽喉药等,也有治专病的药铺,如风药、疳药、疝气药铺等,甚至有卖专药的,比如丹砂药铺、乌梅药铺等。 长安人口多,市场大,分工也更明细,有卖熟练的,有负责制药的,也有负责看病开方的,而一些大的药铺,如宋阿清药肆,则是有许多医师坐堂看诊,经营的药物品种齐全,品质极佳,还有很大的制药坊,甚至还有数家子铺,由总铺制药供应各子铺。 武家以前在并州是豪强大户,武士彟还曾做木材生意巨富,武家以前也有做药铺生意,生熟药都做, 到了长安,自然也仍有经营药铺。 甚至在关中、河东、山南等几大药材集散地,也有自己专门的采购商队,以及相熟的关系网络。 李逸的药铺,有董秀才帮忙,介绍了几个医师、药师,不管本事如何,暂时够用,但药材还没渠道, 直接在长安药铺采购,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能借用武家的渠道,搭个顺风车采购些药材,然后回来加工,或是先从武家这里拿熟药,肯定都更稳定,成本也会低些。 “喝酒,一个乡下小药铺,能用多少药,你回头派人过来,我让管事对接便是,喝酒。” 对李逸来说可能是件难事,但对老武来说,这确实是不值一提。 具体细节老武是不屑谈的,李逸也就笑着陪老武喝酒聊天,老武也是那种不太在意仕途的人,一把年纪了,倒是早就请辞了,只是皇帝没同意。 “你那个学会,算我一个,我给你捐十万钱的药吧,” 老武对李逸的学堂学会挺有兴趣,便豪迈的要捐一百贯。 “那可就太感谢武公了,” “小事一桩,你那无极学堂娃多,我再借你两个儿科医师,” 李逸跟老武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不得不说,跟老武挺对胃口,他没啥架子,就跟乡下老伯一样,人也爽快大方。 “温室的金薯长的不错,我已经在我这园里开辟了一块地,等金薯收获后,到时就在我这宅子园里种一块地,亩产两三千斤,一年起码两熟,不挑地还耐旱,真是了不得的祥瑞啊。” 他四兄弟,一门三公,却也仅得赐两个金薯,四弟武士彟位列太原元谋功臣之列,得赐一个。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分赐金薯时就在殿上,也得了一个。 正聊着,管事说四郎夫妇来了。 武士彟有些偏瘦,他的夫人相里氏更瘦。 相里氏是他的原配,为武士彟生了四子。 “大哥有客人在呢?” “浅水伯,你也认识,我的忘年交,”老武笑着跟兄弟道。 老武一脸憔悴,脸色很差。 本来武士彟如今仕途顺畅飞黄腾达,不该如此憔悴的,一个木材商人,在大末业掏钱也不过才弄了个鹰扬府的队正,但结识了李渊后,天使投资,仅仅两年时间,就换得了一个义原郡开国公、黄门侍郎还兼管库部, 甚至还获得了免死铁券一张,可免一死。 虽然武家兄弟说他们祖上是周平王少子后裔,代代簪缨,堪称官宦世家,七世祖归义侯六世祖晋阳公,五世祖寿阳公,四世祖三世祖都袭寿阳公, 只是到了祖父武俭,北齐灭亡,家族世袭爵位才没了,武俭入仕后周,做了永昌王咨议参军,到武士彟父亲武华,做过洛阳丞。 当然,这是武家人自己说的, 但坊间有传闻,说其实武家根本不是什么簮缨世家,他家其实是北魏时内附的山戎,他们老家文水县,前身就是北魏太武帝安置山戎所设的受阳县,在大陵城南,别置受阳。孝昌末,朔州陷落,寄治寿阳。 特别是武士彟七世祖武念当时被封为归义侯,正是因为他是内附山戎首领。 当然,武家人是坚决不肯承认的。 就好比有人说武华原本也是个做木材生意的,隋炀帝要营建东都洛阳,需要大量木材,武华进献不少木材,杨广特授武华洛阳丞,武华武士彟父子为修洛阳提供木材,出了很大力气。 后来武士彟得罪了杨素,还是靠杨雄和牛弘庇护才免祸,但父子俩也因此只得回了老家。 这些事真真假假,外人也不得而知, 但武士彟爷俩确实都是做木材生意的河东巨富,武家若真是簮缨世家,他根本用不着去贩木头。 武士彟做的最成功的一单生意,当然不是参与营建洛阳,那次出钱出力,最后差点爷俩人都搭进去了,基本上被人当猪杀了。 他们最成功的生意是投资了李渊,从龙开国。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本该春风得意才对,没理由这么憔悴啊。 “你啊,也别难过了,小儿夭折,那都是命中注定,你们父子缘也就到此,”老武安慰兄弟, 原来武士彟这两年从龙开国,仕途腾飞,但发妻相里氏给他生的四个儿子,却接连没了两个。 去年夭折了一个,今年又夭折了一个,只剩下了元庆元爽兄弟俩。 相里氏整天以泪洗面, 武士彟也深感对不起妻子,今天来其实是想找大哥帮忙。 自来长安,四子没了两子,相里氏觉得长安不吉,她想回原籍文水,甚至要把两个孩子的尸骸带回老家重新安葬。 武士彟希望妻子留在长安, 没理由夫妻分居两地,而且元庆元爽调皮,也需要管教。 “弟妹尝尝这参茸醪糟。“武士棱示意侍女呈上青瓷碗,“孙真人《千金方》里的方子,最是安神。“ 瓷勺碰碗发出脆响,相里氏突然凄笑出声:“安得了魂,安得了命么?“她枯瘦的手指戳向丈夫心口,“孩子病没那夜,你在杨氏别院喝酒听歌好不快活,可还记得家里有个病重的孩子?“ 满室死寂。 武士彟有些尴尬的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我哪有半分胡说,想当初你在洛阳,不就跟这杨氏好上了,我就是多余的,我知道,我家是寒门,当初跟你武家倒算门当户对, 可后来你们家生意做大了,阿耶做了东都丞,你也跟弘农杨氏千金好上了,你就嫌我了,如今你是太原元谋功臣,是朝中重臣,是郡公,我就更不配了, 当年,你得罪了杨素,是那位杨氏出面求她伯父观王庇护你,为此她还不得不答应父亲杨达跟你断绝关系,你伤心离开洛阳,是,那次我也得感谢杨氏,要不是她出手相助,我可能早成了寡妇,甚至成了罪妇,孩子也没了父亲没了家, 现在你有权有势了,你想跟她旧情复燃,我就碍事了,甚至孩子都多余了,” 相里氏也是压抑已久, 当着大伯哥的面,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倒是让李逸这个外人吃了个大瓜, 没想到武士彟还曾经有过这样的风流往事,以前跟观王女儿有过一段? 观王杨雄,那不就是先前被萧十三带回长安,然后被李渊封为观国公黄门侍郎,又拜凉州总管的杨恭仁的爹? 杨达是杨雄的弟弟,曾拜宰相纳言。 杨氏,那就是杨恭仁的堂妹? 听说杨恭仁的弟弟杨师道也跟着回了长安,然后李渊还把刚守寡的桂阳公主,许给了杨师道,跟老友做了亲家。 杨氏, 李逸想起来,历史上女皇武则天的母亲不就是杨氏么,听说四十多岁了,才出嫁给了丧妻的武士彟,最厉害的是四十多岁才嫁人,然后还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 难不成,就是这个杨氏? 杨广营建洛阳是在大业初,那就是十几年前了,推算一下,杨氏跟武士彟相识时,可能只有二十左右。 大瓜, 好大的一个瓜。 武士棱咳嗽了好几声,打断了弟媳的控诉。 武士彟也朝李逸无奈笑笑,“让浅水伯见笑了,” 李逸回以微笑,表示男人都懂。 (本章完) 第202章 男儿风流英雄本色 第202章 男儿风流英雄本色 武士棱叫来妻子把相里氏带到内院安慰去了, 没有了相里氏,三个老少爷们倒是自在多了。 “见笑了。” “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男儿风流,英雄本色嘛。”李逸笑道。 “哎,一段孽缘。”武士彟自嘲。 老武给兄弟倒了杯茶,“我知道你对杨氏念念不忘,尤其是当年她为了救你和阿耶,据说绝食七日,以死相逼观王出手, 转眼十几年,她也一直没有嫁人,你们在长安再相遇,旧情再续,也是必然。 只是,你也得考虑下弟妹,她嫁给你十几年,也先后为你生了四个儿子,本本分分,你不能辜负她,” 武士彟也知晓自己现在这样对不起妻子,可却无法控制自己。 他两头都想顾,可两头都顾不好。 “浅水伯,你年轻,若是你,你该如何选择?”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李逸道。 武士彟愣了下。 “武公何不上门提亲,纳杨氏为媵?” 武士彟摇头, 他虽有三品官阶郡公之爵,虽可置媵六人,视从七品。 但杨氏的父亲是大业朝宰相,封始安侯,他伯父更是隋太子太傅、观王杨雄,弘农杨氏家族,可是关中六姓之一。 杨家怎么可能让杨氏给他这个暴发户做媵。 想当年,在洛阳,他和杨氏生情,杨家就是极力反对,甚至有可能他无意得罪杨素,其实就是观王房的人找了杨素出面打压他,然后迫杨氏出面来求杨雄杨达兄弟, 他们再借势迫杨氏答应跟武士彟断绝往来, 那可能是个局, 毕竟杨雄和杨素,都是弘农杨氏一族,杨氏跟武士彟这么个有妇之夫在一起,丢的是整个弘农杨氏的脸。 武士彟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先前观王房大多在洛阳、江都,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现在,”他摇了摇头, 杨雄杨达兄弟都早故,但两人儿孙不少,如今杨雄儿子杨恭仁、杨师道等回长安,恭仁封观国王、凉州总管,师道拜上仪同,驸马都尉,娶桂阳公主。 而杨恭道还有个女儿,进了秦王府为妾。 虽说杨达的儿子在洛阳为官,被王世充所杀, 可杨家现在随着杨恭仁等回归长安,形势好转了,杨恭仁杨师道等是不可能让这堂妹,给武士彟做个贵妾的。 “那武公就好好哄哄相里郡夫人,女人嘛要哄,哄哄就好。至于杨氏,只要你们郎情妾意,有没有名分也没那么重要吧?” 老武在旁边笑道:“你看看,年轻人脑子就是活,听无逸的,不要整天在外,倒把家里人忽略了,两边都要照顾好,” “我就是觉得这样让她没名没分,很对不起她。”武士彟直言。 老武大眼一瞪,“你想做啥,你还想休妻不成,我跟你说,只要我还没死,你就休想,相里氏是你元配,糟糠之妻不下堂,她跟你还有两个儿子呢,你也几十岁人了,别犯浑!” “那女人唆使你的?” “没有,我,我,”武士彟自知理亏,但每次一面对杨氏,他就觉得更亏欠,杨氏都三十九岁了, 大好的韶华就这样流逝了, 如今两人重逢,终于又在一起了,可没名没分,他很过意不去。 老武翻起眼睛教训弟弟,“杨氏要么做媵,要么你们就继续维持现状,想做妻,只有等哪天相里氏死了,她才有可能!” 他还给武士彟建议,“以后你逢单日就回家,逢双日可以去陪那个女人,但旬休和节假日,你尽量回家陪妻儿。” “你要是做出休妻,再娶四十岁杨氏的事来,到时就会被全天下人耻笑,说你没良心,说你攀附杨家,那不仅是你,是我们整个文水武氏,都将抬不起头来。” “你还年轻,现在就是黄门侍郎,将来还有很多机会,再往上走,未来封国公,甚至拜宰相都有可能,别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前程葬送了。” “咱们出身寒门,这长安城那些门阀世家,可一直都看我们不顺眼,在他们心中,你就是个贩木材出身的,我是个乡下地主,无逸就是个野道士, 咱们如今虽际会风云,封公封伯,金紫银绯,可却没几个服气的。 你要是犯个大错,那他们就会立即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巴不得让你万劫不复,再难翻身。” 贩木材的、乡下地主、道士, 嗯,李逸觉得老武总结的很贴切,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是很难搬开的。 不管武士彟如今再怎么位列元谋功臣十七人之列,官拜黄门侍郎、封郡公,可在那些世家门阀的眼中,这就是个贩木材的一朝得势了。 “那些人始终不会瞧的起我们,所以我们啊要有自知之明,既不用过分的去捧他们,也还要自己抱团取暖。” 李逸想起自己两师兄, 孙伏伽如今都是五品治书侍御史了,可那些人却总说他小吏出身,魏征如今也是五品秘书丞,也立大功,照样被说是个云游道士出身。 两人没少为朝廷做实事立功劳,但连个县男爵位都没。 反倒是杨恭仁,以俘虏身份回长安,但因为弘农杨氏,直接就封国公。杨弘礼四兄弟,就因是杨素侄子,弘农杨氏子弟,便一郡公三县公。 还有如杜如晦的庶子,才三岁,过继给在洛阳做官被杀的大哥名下,也是直接就封县侯了。 连皇帝都很在意门第、身份, 更别说那些门阀世家公卿了。 “以后咱们多交交无忌这样的朋友,这才是自己人。”老武道。 武士彟点了点头,对李逸笑道:“浅水伯,以后也多来我府上走走,” 老武更是直言,“你家元庆元爽那两孩子,相里氏过于宠溺了,你先前又一直没空教导,如今有些顽劣,来了长安更是跟着那些勋贵子弟胡闹, 我看啊,你干脆把他们送到无逸乡下的无极学堂去读两年书,严厉管教一下性子收一收心,到时再送到国子监去读书。” 武士彟愣了一下。 “我家那几个小的,也要送过去,”武士棱道。 “玉不琢不成器,孩子不教更不成才,我们也不能指望能有多大本事,但起码不能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咱们能跟那些门阀比吗?” “好,那就要拜托无逸兄弟帮我们管教一下这些顽劣子了。”武士彟听从大哥意见。 李逸也没想到,这来武老头这送点年礼,顺便为药铺搞点药材渠道,不成想吃了个大瓜,这还弄回去几个武家子弟学生。 刚进长安的武家子弟,确实有些被长安的繁华给迷了眼,老武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他们兄弟几个是运气好,从龙开国,才有了如今的得势,但毕竟底子薄,比不得那些关陇贵族门阀,武家子弟要是不好好引导,那就都废了, 武家现在就算有一郡公两县公,可又能传承多久呢? 要是子孙不肖,没有能继承家业的,只怕三代后就衰败了。 “咱们寒门出身,不要跟那些门阀学什么排场,要保持纯朴,要不然在这京师迷了眼,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武士彟对大哥的提醒深为赞同, 当下表示要给无极学会捐一百亩地,加十万钱,另外加上十万钱的书籍纸笔等。 不愧是曾经的河东首富,如今的新贵,出手就是阔绰,直接就是长安几套房捐进来了。 “我觉得大哥说的很有道理,我这段时间确实是昏了头了,” 武士棱留李逸在府中吃饭, 甚至还把自己夫人跟弟媳妇相里氏也喊出来一起, 这是通家之好了, 武士彟则特意派人回家把武元庆武元爽两儿子接了过来,要让他们拜李逸为师, 兄弟俩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锦衣华服,腰间镶金佩玉的。 长的倒是很壮实。 而武士棱儿子多,大多成年,他就让长房的三个孙子来拜师。 “元庆元爽,这是浅水县伯李公,写出三字经和弟子规而名满京师,甚至一手瘦筋体名动天下书坛之人,在御宿川创建无极学堂,你们过来拜李公为师,年后就到御宿川无极学堂去读书。”武士彟对两儿子道。 两位武家公子看着年轻的李逸,撇嘴,“他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能有什么本事能当我们老师?” “放肆,休得无礼,还不赶紧敬茶!”老武一声喝,两胖子立马收敛了许多,看的出还是有些怕这个族长大伯的。 老武把三个孙子也叫上前来,“无逸,这是我长子的三个孙子,敬道敬真敬宗,兄弟三个今年都是五岁。” 老武有十多个儿子,这长子武君雅在右卫当了个八品的铠曹参军,没啥本事,混吃等死,但比他爹还能生孩子,三十来岁,也有十几个儿子了。 “武公三位爱孙还这么小,舍得送到无极学堂寄宿读书?” “有什么舍不得的,是去读书又不是去给地主家放羊放猪,风不吹日不晒雨不淋的,”老武倒是很痛快,“这娃啊,就不能太骄惯了。” 相里氏在一旁想出声,心中不舍儿子去乡下读书,还得寄宿,可族长大伯哥开口,传统的她也不敢当面反对。 等元庆元爽,和敬道他们都依次上前敬茶拜师,这事定下来后。 相里氏才试探着开口,“要不家里在御宿川买些田地,置个庄园,我带些仆人住在那边,也方便照顾几个孩子读书,孩子还小,我是真不太放心。” 武士彟听完立马答应了下来,“既然娘子不放心,那就置个庄子吧。” 李逸和老武对视一眼,都看出武士彟心思,这是巴不得让妻子相里氏去乡下,这样他才好跟杨氏在一起呢。 老武无奈轻叹一声。 “无逸老弟啊,我家这五个顽童可就都交给你了啊,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教训。”老武拍着他的手很认真的道。 (本章完) 第204章 赌狗 第204章 赌狗 夜幕降临。 北风呼啸,裹着雪粒子拍打貂裘,李逸翻身上马,他紧了紧领口的银狐皮毛,五十轻骑在身后齐齐上马。 “不要喧哗,悄悄进村。” 他紧了紧貂裘,骑上了马。 今晚务必要一网打尽。 高家堡就在罗家堡下游,也是背靠神禾塬面向终南山,村人大多是在后面塬崖挖窑居住,也曾垮过崖。 村里有盘道坡十三道湾通塬上, 高家堡还在罗家堡这边修堰引水渠灌溉。 高家堡段滈河岸边不家好几个冒水洞,常年水流不断,就算大旱年间也有水。总的来说高家堡,跟罗家堡其实各方面都很像。 如今村民也多在给李逸的作坊、田庄做事,今年本来都赚了些钱,可以过个好年, 可随着村里的朝山带了一群人回来后,就搞的乌烟瘴气。 高朝山是村里大户高福的儿子,高福在世的时候是个很精明小气的地主,原本高家也有三百多亩地,但在前些年兵乱时,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南山有山贼进了院, 高家被洗劫一空,女人被糟蹋,儿子被绑票,平时吃饭必把碗舔干净,做菜都不舍得放盐,只调碗盐水蘸菜的高福,不得不变卖田地去赎回儿子, 高家就此破败, 就剩下了一排窑洞表明曾经也阔过。 高二郎后来去了长安谋生,一开始是去商铺做伙计,但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混混无赖, 他精于赌钱,什么斗鸡、走狗,甚至斗鹌鹑斗蛐蛐,不仅擅长,而且还善养斗鸡,另外什么投壶、色子、双陆、打马,无不精通。 甚至因长期赌博,后来还学到了出千做局的本事。 本来年底是回来看看老父亲, 结果听说了乡里的变化后,特别是一些村民邻里的向他炫耀今年在浅水伯家找到好活计,赚了多少多少, 以前没少被这些邻居嘲讽轻视的高二郎,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于是叫来一些同伙, 便在家里窑洞弄起了赌局, 一开始故意让村民们赢了一些钱, 赢了钱的人高兴得意,于是继续,其它围观的人见状也手痒心动, 于是才三天,已经把不少人给坑的倾家荡产,甚至不知不觉中欠下一大笔债,被迫按了手印立了借债。 高二郎很狠, 他诱这些乡人赌博,并不是看中他们在李逸家打工赚的那点钱粮,他看中的是他们的田地, 在他的做局下,这些人越输越多,一心想扳本,于是他就在赌桌上借钱。 其实就是放高利贷, 九出十三归,当天借次日还, 一天时间,借一万钱,实际给九千,次日却要还一万三,日利率就是万三百三了。而更可怕的是,他肯定不会让你真的翻本,而是让你继续借。 等到你输了很多,他不再给你借钱的时候,你已经还不起了。 第二天还不起,还要利滚利。 到时他就逼你拿田地、房屋、物品,甚至是妻子儿女还抵债。 高二郎吃人不吐骨头。 一个晚上,他就通过不停的放贷,让高大眼欠下了他十万钱,一天的利息就三万,第二天利滚利,就变成了十七万多了,第三天,就是二十三万了, 只要进了他的赌局,不管你玩什么,摇色子,还是斗鸡,或是半鹌鹑,还有下双陆、打马,总是输多赢少,让他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每次输完了,他痛快的借你钱,你只要在借据上按个手印就行,等你回过头来,你已经一无所有,再难翻身了。 高家的一孔窑洞里, 烧着好几炉炭火,门半敞着, 油灯在破窗漏进来的风里明灭不定,摇骰声、铜钱撞击声在土窑洞内回荡。高二郎摩挲着腰间犀角骰筒,目光掠过那些赌红了眼的乡民,外号叫驴的高七正把最后一串铜钱压了上去,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群人赌的面红耳赤,浑身冒汗, 高二郎一身长袍站在那巡视着,他还请人煮茶煮面,还备了核桃干果等,渴了就喝饿了就吃, 让你一心赌下去。 李逸一行五十来人很快来到了高家堡, 村头还有人当值, 还是团结营的, 他发现大群人出现,转身就走,刚走几步,结果前头被堵住。 “去哪,通风报信?” 这人就是高家堡的村民,编在团结营,轮值守村,收了高二郎的好处,帮着放风, “王乡长,把这个家伙捆了,把嘴塞起来,回头收拾。” 刘黑子和赵永安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村子两头堵住, 然后向高二郎家围去。 高福家窑洞前,一个人被打昏在地,是高二郎安排放风的。 “抓人吧,一个别放跑了。” 一支支火把点起, 家丁们举起了盾牌, 刀出鞘。 “谁敢顽抗拒捕,直接砍。” 窑洞破门被黑子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堵在了几孔窑洞里, 一个没能逃掉。 足足得有几十人, 刘黑子踹门的瞬间,火把光影在土墙上拉出扭曲的剪影。高二郎靴中匕首还没来的及拔出,已被铁钳般的手掌按跪在地上。他抬头时正对上李逸腰间银鱼袋,那枚鱼袋象征着五品通贵,在他这个无赖眼里,那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李逸扫视众人, “谁是高二高朝山?” 李逸带着乡长乡佐里正,还有一众团结营的人突然出现,还提弓带刀的,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噤若寒蝉, 没有人敢吭一声。 “谁是高二,站出来。” 刚才还一脸得意的高二郎,这会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他在长安其实也就是最底层的无赖儿,会赌钱,懂点老千,但也不算特别精,只是乡下人没见识好骗罢了。 平时乡长里正他可能暗里瞧不起,但真遇上了也是得老老实实的行礼问好的。 更别提贵为开国伯的李逸,还是个五品官。 “小的高二,拜,拜见浅水伯。”还被按在地上的高二只好努力的应道。 高二认识李逸,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打交道。 刘黑子将他提起来,然后就是一记踢腿, 高二会点拳脚,可哪是力大如牛的刘黑子对手,措不及防下被一脚踢飞,摔在地上, 这脚踢的他都爬不起来。 “该死的狗奴,敢算计浅水伯的人,活腻歪了。” 刘黑子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也喜欢赌,也没少输,他也是深恶那些设局出千的人。 郭二给李逸搬了一个橔凳, “坐着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黑子只踢了一脚,然后把他拎到李逸面前,让他跪着老实交待。 这个混混无赖,在李逸的面前,便老老实实全部交待的清清楚楚。 “你设局出千,骗那些人立的借据呢?” “都在小的身上,”高二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夹袋,里面装着一大迭的借据,上面一个个的红手印。 每一张,都是一笔高利贷, 全是九出十三归,而且都是次日还的,次日还不齐就要回利为本,也就是复利。 还有几张,是如高大眼,已经被逼的立了字据,把家里的地都抵给了高二的。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高二,就凭这些,你流放三千里真不冤,你啊,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你不仅坑骗,还专坑乡党,” 这时许多参赌的人,其实也早明白了,只是不少人陷进去了,不可自拔,便幻想着借钱翻本。 如今看到高二下场, 终于是长叹一口气, 不少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大梦初醒。 突然,有瘫坐在地的赌徒发出压抑的呜咽,这些白日里在田庄在作坊挥汗的汉子,此刻像被抽去脊梁。 基本都是乡里的平头百姓,也有些是大户子弟, 这三天,不知道骗了多少人,让多少人陷入泥潭地狱, 要是再没人管, 估计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脱。 或许他们的下场,有的会悬梁自尽,有的跳井,有的卖田卖屋,典妻卖女,甚至自己都沦为别人奴隶。 其实他们也不可怜, 因为他们动了贪念,这才会被别人做局。 这些人回过神来, 一个个围过来,跪地垦请李逸帮忙,希望李逸能把被骗的钱还回去,甚至把这些欠条给他们。 李逸拿着那袋子借据, 对这些人摇了摇头, 都是乡党,不少还在他作坊、田庄里做事,有人帮他收柿子,有人帮他收柴,也有人帮他售卖腐竹、香皂、柿子酒的, 一时贪念,便陷入地狱。 “十赌九诈,你们别想着不劳而获,自己辛苦的血汗钱,过年了给妻女买点布,再给家里买点肉,开开心心过个年不好么? 一会都到王乡长、冯乡佐他们这做个笔录,然后就先回去,等衙门处理好了,你们被骗的钱能退就会退回来, 要是退不了,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吸引这个教训。 当然,我也会尽量帮你们争取把被骗的钱要回来,那些借据,录完证据后,也不会做数的。” 众人心中虽急, 可也不敢不听李逸的话, 只能跪地磕头请求, 但李逸摆手,根本不理会, 刘黑子大骂,“都滚滚滚,听不懂人话?” “把高二和他的同伙,全都吊到外面树上去凉快凉快,清醒清醒。” 十几人被拖出去吊到了树上, 一众被骗的村民自然不会饶过他们, 上次就是拳打脚踢,好在有团结营家丁看着,教训一下可以,但不能伤了性命。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要是把人打死了,你们就得偿命了。” “都回家去吧,好好反省反省。” 大家离去前,又都向李逸拜谢, “好了,都是乡党邻居,我也不能看你们陷于水火而不救,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跟人赌博, 记住,十赌九诈十赌九输,以后谁要是敢再聚众赌博,你们就报告王乡佐、王里正和各自村长,乡里自会严惩。” 王乡长这时赶紧表态,“我明天就带人彻查全乡,一旦发现还有人敢赌博,我马上带团结去把人都给抓起来。” “平时多宣传宣传,要树新风养正气,坚决禁止赌博。” “是是是。” 李逸起身,“收队,回家。” 当更夫梆子声从滈河对岸飘来时,吊在树上的无赖们已经冻的瑟瑟发抖。李逸策马经过结霜的引水渠,后面跟着一群如梦初醒的乡民,若不是李逸,这些人只怕都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本章完) 第205章 杜淹再起杀心 第205章 杜淹再起杀心 洛阳。 太尉府。 王世充腰系十三环玉带,端坐上首。 内史令王世恽手持黄绫,宣读诏令。 “诏拜杜淹为吏部尚书兼太尉府长史,裴仁基为礼部尚书兼太尉府司马, 单雄信为右辅大将军、裴行俨为左辅大将军, 秦琼为龙骧大将军,程咬金为虎贲大将军,罗士信为鹰扬大将军, 邴元真为滑州行台仆射······” 长长一串的封赏名单, 一身紫袍的杜淹跪坐在太尉堂上,并没有太过激动。 “封吏部尚书太尉长史杜淹安吉郡公,追赠其父安丰郡公······” 封爵,赠父。 可杜淹仍是毫无波澜。 安吉郡公,他宁愿是爵位更低的新丰县侯。 可惜这个家传爵位被大房的老二弄给他庶子了,耻辱啊,新丰侯爵,最后居然落到了一个婢生庶子头上, 这本应当是属于他的, 王世充的封赏任命名单很长, 他开太尉府,把洛阳皇泰主朝廷中央的高官,全都任命为他太尉府的属官,又把击败李密后获得的一众其大将,如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单雄信邴元真等大将,也都拜将军、总管,并在他太尉府兼职。 洛阳中央朝廷文官武将大臣们,全成了他王世充的太尉府属吏。 而杜淹做为王世充心腹,自然也获得了很不错的回报。 会议结束,王世充赐宴。 击败了李密后,洛阳朝廷也夺取了大半个河南,虽然上次王世充亲自带兵攻谷州,无功而返。 但如今洛阳形势还是大为好转, 起码暂时解决了粮食饥荒问题,宫宴又奢华起来了。 热菜凉菜,甚至还有许多看菜。 宴席上也还供有美酒, 既有糯米酒也有糜子酒,还有西域高昌葡萄酒,波斯三勒浆,也还有关中据说现在小有名气的柿子烧。 看到柿子烧,杜淹更是气不打一气来。 这柿子烧是他女婿李逸家酿的酒, 李逸, 这个该死的牛鼻子野道、田舍儿、无赖汉,居然把自己心爱的女儿十娘给骗走了。 司空、纳言段达见杜淹看着柿子烧出神, 笑着拿起酒瓶打开,主动给杜淹倒了一杯,“这个柿子烧酒味道很不错,听说正是出自杜公女婿之手,恭喜杜公寻了个好女婿,就是遗憾效力长安, 否则要是在洛阳,以他之才,起码也得做个秘书丞或是给事郎、内史舍人等要职。 他的三字经和弟子规都做的不错。” 杜淹看着有意示好的段达,却只是在心中不屑,这个家伙身高八尺,一副美须髯,还曾是擅骑射的大将, 可如今老了,却胆小如鼠。 先前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等和他谋划要除掉王世充,结果这个懦弱的家伙却转头就跟王世充告密了。 亏他还曾是杨广心腹,又是当初拥立皇泰主的七贵之一。 真是越老越胆小,年轻时久经战场也是纵横无敌,结果老了连些流贼都打不过了,屡次被张金称等农民军击败,被人称为段姥。 先前率兵跟李密作战,也是临阵脱逃。 可这样的人,如今却官拜三公之司空,位极宰相之纳言,还封陈国公。 段达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夸赞杜淹又有个好女婿,却不知道全拍在了马腿上。 柿子烧劲很大, 杜淹跟段达喝了几杯,居然有些醉了。 回府的马车上,杜淹叫住手下。 “调头,去大理寺狱。” 带着几分酒意,和满腹的烦躁,杜淹来到大理寺狱中见侄子杜楚客。 阴暗寒冷的地牢里, 犹如冰窟, 狱卒敲打牢房,把杜楚客叫醒。 一堆发霉的潮湿稻草上,杜楚客摸索着爬起来, 被囚禁许久,每日只有一碗稀饭, 杜三郎已经饿的皮包骨,面色苍白, 甚至都已经有些站立不稳。 杜淹挥手,让狱卒和随从退下。 剩下叔侄两人,隔着牢栏相视。 杜淹拿出手帕捂住口鼻,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两人沉默许久。 杜淹开口,嘲讽的道,“你的好二哥,看来并不在意你的死活,” 杜楚客就站在那直直的望着他。 见他这副样子,杜淹本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到了外面, 他交待狱卒, “给他一床被子,每天加一餐,每餐加个蒸饼。” “马上过年了,过年时给他一壶酒和两斤羊肉。” 出了大理寺狱,重新坐上马车回家, 杜淹思绪起伏, 那个侄子杜如晦确实有几分本事,他拿母亲要挟自己,甚至还在长安把他杜淹和母亲郭夫人的名声都搞臭了, 以前还真小瞧了他。 回到家, 妻子郭氏迎上来, “夫君,十娘派人给我们送年礼来了,送了两大车,有御宿川的桂球米,还有他家自酿的柿子烧,也有腐竹豆泡,和腊肉腊鱼,还送了活的鹅和鸡鸭呢。”郭氏一脸高兴。 远在洛阳,可女儿也还记挂着。 甚至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跟父母生疏。 杜淹却仍是冷着脸,“一点点东西,就让你原谅她了?我不会原谅她的,她的婚姻大事,居然不问父母,而是听杜如晦的安排,我根本不会承认, 也不会认她这个女儿,和她那所谓的丈夫。” 郭氏叹气,“夫君,事已如此,覆水难收,十娘也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肉,怪就怪我们当初把她留在樊川,要是带来洛阳,不也没有这些烦心的事了。 现在她都嫁人了,不管嫁的好与坏,我们再多说又有何益呢?” 杜淹红着脸怒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自主?嫁了?嫁了也应当离了。” 气冲冲的杜淹独自进了书房, 仍是气愤难平。 想起女儿十娘从出生到长大,这些年的可爱、孝顺,如今却这样私自嫁给了一个父母不认可的人, 杜淹恨不得能立马提剑去长安杀了那狗奴, 可除了生闷气,他却无能为力。 他哪怕如今是洛阳朝廷的吏部尚书、安吉郡公,但李逸在长安,是李唐的奉义宫总监、浅水县伯,那狗奴甚至还列入宗正属籍了。 他也是没想到李逸会是李景的曾孙,李芝的儿子。 但就算出身滑国公府又如何,毕竟只是个私生子,他仍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他的。 杀手也派过了, 但没有结果,定是失败了。 现在老夫人又在杜如晦手里,杜淹对李逸更是鞭长莫及。 咬牙切齿的咒骂李逸,杜淹决定再重金,派人去刺杀李逸,只要他死了,女儿就算成了寡妇,可凭京兆杜氏的身份,以后也还可以再给她找个名门子弟嫁了。 关中六姓、山东五姓七宗,他杜淹想找就能找到。 ······ 长安, 高二等十几人被打了个半死,吊了一夜后,次日一早绿帽辛县令就派人来把人带回去了, 这个案子很简单,万年县定的是欺诈财物以及放高利贷这两点,反正人证物证等有, 大唐律,诈谓诡狂,欺谓巫罔,其中伪造御宝、伪写官文书、符节,诈伪制书等行为是重罪,犯者将处以斩、绞或流放的重刑。而欺诈官私财物,犯者准盗法论,罪止流三千里。 至于放高利贷,则要按导致的后果处罚,比如导致债务人破产,就要处一年徒刑,致人逃亡,处一年半。若是致人自杀,则处一年半徒刑,并一千钱罚金。而且超过本金一倍的利息,也是不承认的。 “万年县把案件移交给了雍州衙门,雍州判了,高二判了流三千里,他的同伙,也分别判了流放和徒刑。” 地方县令审理案件后,没资格直接判流放、死刑的,需上报州,再由大理寺和刑部最终判决。 但雍州很特别,他的司法权力很大,有独立的司法权,不受常上诉程序限制,只要案件确凿无疑,可以直接审理,甚至有必要时,可以当场做出死刑判决。 流三千里, 这是按最早量刑了, 不过李逸也不同情他。 不过到了下午, 李逸就又收到新消息, 皇帝李渊知晓此案后,居然直接下旨,特命杀之。 不仅仅是高二一人,而是昨晚上李逸他们抓到的高二一伙人,一共十三人,皇帝全要杀了。 这有点过了。 虽说乱世用重典,但杀个高二,李逸倒也不反对,可把十三人全杀了,其中有个还是收了点好处帮放风的高家堡村丁。 毕竟这些人是他李逸抓的,若是因此全被杀了,李逸也会过意不去,尤其是那个放风的村丁,更罪不至死。 他回到书房,立马写了一封谏书,然后骑马赶到长安上奏。 李渊很快看到了李逸的谏书, “三尺法,王者所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足。陛下甫创鸿业,奈何弃法?” 李渊看后,捋捋胡须,“人是他李逸亲自抓的,现在倒又来求情。” 皇帝把他的谏书扔到一个筐里,那里已经堆了一筐了,全是这样劝谏的奏疏。 宰相萧瑀、陈叔达也都进言劝谏, 还有治书侍御史孙伏伽、监察御史李素立更是上万言书力谏不可。 “这么多谏书里,倒是只有孙伏伽、李素立和李逸三人说的最有道理,当赏。” “晋孙伏伽为从四品上大理寺少卿,授李素立为从六品上侍御史,” “至于李逸,散职加一级。” “高二等犯,可以不杀,俱流放三千里,发配剑南。” (本章完) 第206章 新年纳余庆 第206章 新年纳余庆 除夕的清晨, 雪飘飘漫天飞舞,地上很快就罩上一层白纱。 “瑞雪兆丰年,好雪。” 李逸还在暖和的炕上睡懒觉,疏影就来说一早已经有很多人来拜见。 “年三十了,不在家换桃符,准备年夜饭,一早来干什么?”他眼睛也没睁。 “这年底了,在咱家干活做工的,要来拜贺。还有那借了咱家钱粮的,更得来打个招呼的······” 礼多人不怪。 “下很大雪吗?” “嗯,鹅毛大雪呢,快起来吧。” 李逸的清晨美梦被打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那些讨厌的家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静清静。 等他更衣洗漱来到外院客厅,发现这里好不热闹。 挤满了人, 屋里倒也暖和, 刘黑子、罗三、杜平安他们在帮忙招呼着, 李逸一进来, 大家纷纷站起来向他弯腰行礼, “阿郎好,” “李公早,” “浅水伯安,” 李逸笑着道:“早早早,大家都坐,随意些。” 来的大都是乡党们,不少是在李逸家做事的,还多是带点管事的,就算现在放假了,可年三十一早,还是来请安问好,希望明年能够继续在李家效力。 还有一些是借了李家钱粮的, 有些人的债务还没到期,可年末总还是要来问侯,说明一声。 也有到期可一时没还清,或无力偿还的,也得来说明。 李逸的人品很好,年前也只是让管事们挨家上门问了一下,并没有过分催债。 乡下流传着一句话,年三十要讨债,大年初一不上门。 不少债主,越是到了年关越是催债的紧,甚至暴力催讨,还有年三十还把人家里牲口、家什,甚至妻女拉走抵债, 因此一些欠债的人,到了年底就开始东躲西藏。 李逸却是不许自家如此, 过了小年,他就不让催债要账了,年十五后再说。 有钱没钱,先过个年。 没钱还,再催的急,也没用,真搞的拉人妻女抵债这事,他也做不出来。 李逸仁义,乡人知恩, 年前一个个都主动登门来问候李逸,能还多少是多少,还不上也主动说明原由。 “大家的难处我也能理解,谁没有个遇到难处的时候,我相信困难是暂时的,很快会好起来的。”李逸很大度, 反正他也不靠放贷收息赚钱, 乡党们借的那点钱粮,他也不在意,他借贷早定了规矩,救急不救穷,真有急需困难的乡党,他会借贷帮忙的, 利息嘛也不是很高,半年为限,四分息。如果到期偿还不了,也不会利滚利,最多利息到本金一倍就不再计。一笔债,二十五个月后就到底了,不再计息。 当然,旧债不偿,以后也不会再借新。 有人带了礼来的,虽说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比如自己编的柳筐竹篮,或是挑来一担柴,或是一篮萝卜白菜,又或是两束稻草, 一一打招呼, 每人能跟李逸说上两句都很高兴,特别是那些还欠着李逸钱粮的,亲耳听到李逸说不急,心里也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应付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可来的乡党却没见停。 本里的百户乡邻,几乎家家都来拜访,而本乡其余乡的百姓,甚至还有其它乡的,也不少人特意来拜访。 厨房里烧火的丫头就没停过烧水, 端茶倒水的丫头,更是煮了一壶又一壶的茶, 各种果子、坚果等也是上了许多遍。 这样的应酬,虽然李逸觉得有点喧闹,但也觉得充满人情味。 中午, 煮疙瘩汤喝, 许多乡党都主动的谢绝留饭回家了,只有一些管事,还有如郭二郎、冯乡佐等一些留下来。 简单的吃顿午饭,喝了杯茶,李逸便告辞大家, 他得回长安了, 今晚除夕,他都不能在家守岁, 皇帝今晚要在宫中设宴,召一些王公大臣和勋戚近侍赴宴,一同守岁。 李逸就在邀请之列。 能受邀参加宫宴守岁,可是难得的荣宠,而且明天新年正旦,会有大朝会,李逸也得参加。 走前, 李逸亲自为无极堡悬挂新桃符。 桃木板上雕刻着神荼、郁垒两位门神名字,后世两大门神秦叔宝、尉迟恭现在还没上岗,一个如今在洛阳王世充手下做龙骧将军,一个在代北刘武周麾下为偏将。 看着两块桃木雕刻的门神挂起, 李逸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 对联,唐人还没有贴对联的习俗,他决定贴春联和福字。 家里有现成的红纸, 李逸取来红纸,折迭裁剪, 磨墨, “阿郎要做什么?” “写春联。” “什么是春联?” 杜十娘和姬令仪她们都围上来, “春联,是对仗和押韵的艺术,更是新春佳节的祝福,既要喜庆吉祥,更讲究,对仗工整,上下呼应。” “以前没见过啊。” “听都没听过呢。” 妻妾们叽叽喳喳。 李逸挥墨。 “新年纳余庆,” “嘉节号长春。” 横批,国泰民安。 铁划银钩的李逸瘦筋体写在喜庆的红纸上, “把这个长条贴在门两侧,就是春联,那四个字的贴在门楣上,是横批。” 李逸接着又写了两个福字, “这两个福字贴在两扇门上。” 李逸接着又给无极堡门上写了一副长对联,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人间福满门,” 横批吉星高照。 “这个贴堡门上,” 李逸越写越顺手,开始的五字对联贴正院的内院门,外院大门便又写了一副,“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横批福寿康宁。” “阿郎真有才,这春联写的对仗工整还十分押韵。” “这字也好,阿郎,得落款盖印啊。” “要一直贴着吗?” 面对妻妾们的疑问,李逸边写边答,“春联嘛,新年时贴的,年三十贴,过了十五上元节就可以取下来了。” “那一定要落款盖印,这些可都是宝贝,到时过完年取下来拿去装裱收藏。” 家里门户多,李逸最后也就大小无极堡门,还有大无极堡的三个大院门,以及正院的内院门和内院正房门写了春联、福字, 每个门都写,他没那么多时间。 好在家里也不是只有他会写字,杜十娘便叫来账房杜平安、管家富安等,让他们学李逸写的春联福字,给每个门上都写上春联、横批和福字。 最近天天在背珠算口诀的杜账房捋着山羊胡子,“这红色的春联真喜庆,这些句子也真吉祥,无极堡今年贴上这些春联福字,明年一年都能红红火火呢。” 刘黑子罗三他们帮着贴起春联, 也觉得格外的喜庆, 几人有空时也常去学堂旁听,如今也都识得不少字,越念越觉得喜庆, 纷纷求李逸给赐一副春联。 李逸也不好推辞这几位心腹元老,于是又提笔给他们一人写了一副大门春联,至于其它门的,就给他们红纸,让他们自己写,或是让杜管家他们代劳。 “我真要走了,今天雪大,路上得多费些时间嘞。” “我送阿郎去。”刘黑子和罗三他们都要送。 “年三十了,你们就留在家团圆吧,我也带着家丁随从呢,” 李逸本来说让十娘和姬氏金氏一起留在这过年,省的来回跑,但她们都不肯, “阿郎在长安过年,我们肯定也在长安过年,一家人过年也热闹。” 风雪中, 带着一妻一媵一妾,坐上马车,在一众家丁随从下回长安。 李逸其实更想在乡下过年, 四十里路, 比往常多了不少时间, 回到长安,李逸便去家里的浴室泡澡,十娘说要让疏影给他搓澡,李逸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一直想要李逸收疏影的房,要给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一个名分,哪怕是通房, 也比婢女强太多。 “时间不早了,随便洗下,就要进宫了。” “那也得人服侍搓背啊,让疏影服侍吧。” 李逸觉得自己被一点点腐蚀, 衣炮弹,实在是难以抗拒,疏影虽然牙尖嘴利的,但长的确实很漂亮,而且打小跟着十娘一起长大,也是琴棋书画都学过的,也没缺过营养,论身材甚至比金玉漱那新罗婢好多了。 “郎君,疏影从小跟着我,情同姐妹,我也问过她了,她也愿意服侍阿郎的,先做个通房,到时生了一儿半女,再给个名分······” 李逸道:“疏影虽是杜家家生婢,又是你陪嫁丫头,但我也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并不想勉强她,我们可以给她放免为良,以她的相貌和才能,就算嫁个小官小吏做正妻,也不成问题的,总好过做通房做妾吧?” 十娘拉起李逸的手,“其实,疏影的出身,想要嫁个官很难,就算嫁给官之子都难,而若是嫁给小吏或是平民,却也未必能比给阿郎做妾更强,毕竟阿郎的品德这么好。” “难道我只是品德好,我不够相貌英俊么?”李逸打笑道。 “我夫君貌比潘安呢。” “好了,我先去洗浴了,时间不早了。” 李逸洗到一半的时候,疏影还是来了, 脸红扑扑的, “你想清楚了?” “嗯,”她低声道。 美人搓澡,让李逸有点心猿意马,赶时间,李逸只好克制,匆匆洗完,更衣后赶紧出门, 他这模样,倒是让本来紧张万分的疏影笑了,人也轻松了。 “回来再收拾你个小蹄子。”李逸笑骂。 “哼,奴等着阿郎。”疏影又嘴利起来了。 (本章完) 第207章 汝何功,坐吾上 第207章 汝何功,坐吾上 皇帝设宴承天门, 今日受到邀请的都是宰执重臣、元谋功臣,以及宗室勋戚近臣,还有一些外国使节。 “武公好,” “无逸也来了,听说我那犬子那天去你那送年节,结果还闹了个笑话,回来我就抽他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无逸你直接抽他,代我收拾。” 身为元谋功臣的武士彟拉着李逸,很是亲切的道。 “一点小事而已,元庆公子也是还年少。” “就是欠管教,子不教父之过也,”武士彟感叹着承诺,要给无极学堂所有学生捐赠两双布鞋。 “太感谢武公了,” “是我得拜托你替我管教好那两犬子。” 承天门是太极宫正门,也是皇帝与群臣议政和举行国事活动的重要场所,当年隋平灭南陈后,杨广就是在这献俘。 站在承天门广场上, 能够很直观的感受到那份大国的辉煌与庄严, 三出阙城门, 门外左右为东西朝堂, 门前则是四百多米宽的横街穿过,一个巨大的广场。 承天门上,则是高大雄伟的楼观。 它既是太极宫的南大门,也是皇城和宫城共用的中门, 大唐帝国的改元、大赦、元旦、冬至大朝会,阅兵和受俘等重大活动,基本都在这举行。 北京的天安门,其实原本也叫承天门,一样的功能。 今晚的除夕宴,没有明天正旦大朝会和宫宴隆重热闹,也没有在京文武官员都参与, 只是部分官员参与, 但越是如此,反而越发显得这个小宴与众不同, 能来的,那都不一般。 一会功夫,李逸便见到了不少熟人。 “恭喜师兄高升。” 孙伏伽由五品的御史台老二,升到了大理寺的老二,五品升四品,半年前他还是万年县八品法曹,两道谏书,让他两次跃迁。 “同喜同喜,也恭喜你升了一阶。” 李逸升的散职一级,现在是正五品的朝请大夫。但现如今的散职滥授,没多少实际意义,比不得孙伏伽的大理寺少卿,那是真正的实权要职。 说话间, 一个中年绿袍官员过来, “孙少卿,这就是令师弟浅水伯李总监吗?” “李侍御,这正是我师弟无逸。无逸,这是新任侍御史李公,五姓七宗的赵郡李南祖房支。” “原来是李公,幸会。”李逸拱手。 李素立笑道:“李监那句三尺之法,与天下共之,法一动摇,则人无所措手足,我深为赞同,” 这位五姓子人不错,没什么世家的架子。 他走后,孙伏伽道:“其实李御史是个很高傲的人,今天对你倒是很特别,” 也许是因为这次因高二一案升官了,从监察御史直升侍御史,正八品下到从六品下,一下子升了四级, 尤其是侍御史这个官职,可是一个清要官,既清又要,还属于供奉官。 这个官职,是免于守选的。 可以说,李素立从监察御史到侍御史这一步,至少省了十年时间。 承天门广场很大, 但在这除夕傍晚就显得空旷且冷,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 便有内侍过来传旨,引大臣们上承天门楼上赴宴。 楼上, 布置了许多数百斤重的火炉,燃烧着炭火, 另外还有许多炉子专门烧的香木,据说今天的宴会,准备了二百车香木,以备君臣守岁。 又有太常寺陈设乐器,安排了乐班歌伎舞女。 李逸跟着内侍到自己的座位, 每个人都有安排好的座位,一人一张小几,一个蒲团, 身为五品奉义宫总监、浅水县开国伯,李逸在今晚的宫宴上,官职爵位已经很低了,位置也比较靠后。 李逸盘腿坐下,他听说今晚有攒劲的节目, 除了宫廷舞乐,据说还有傩戏, 傩,脱下衣服,以赤诚的样子,进行祭祀。 傩舞,戴上面具,在鼓、笛声中,扮演傩人表演。 在唐初,傩舞,属于一种神秘的祭祀仪式,甚至是阶级专属,普通百姓是没资格参与甚至观看的。 除夕夜, 皇帝会在宫廷中举行傩舞,能参与观看的都是公卿大臣。 “砰!” 身后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他一个区区五品,有何资格位在我之上?” “韦将军,今日宫宴座次,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小的也只是负责接引,韦将军的位置就是在此。” “我乃太子左卫骠骑将军,正四品实职,又有义丰县侯爵,不论官职还是爵位都在他之上,为何他却位次在我之上?” 李逸扭头, 看到一个人在拍桌子冲着一个小黄门怒斥,这人高的倒是挺高,就是有点太白了点,好像敷了粉一样。 说好听点是容貌秀美清雅, 说难听点就是娘们唧唧的。 那人见李逸回头,把火往他身上撒,“汝何功,坐吾上?” “你是哪个?”李逸看这家伙脸上抹粉嘴上涂红,就觉得不喜,何况还这么冲,也是不客气的道。 那人站在那,怒瞪李逸,“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该知道你是谁么,你脸上又没刻记名字。” 脸上刻记名字,那是奴隶。 这话惹的那家伙更是动怒,也不管小黄门了,指着李逸骂道:“小子你听好了,某便是京兆韦氏逍遥公房的韦挺,官拜太子左卫骠骑将军,爵封义丰县侯,勋加柱国是也。” 李逸听到韦挺二字,倒是已经知晓这人是谁了,太子建成的亲信,他爹韦冲还曾是隋朝民部尚书、营州总管,据说镇守边关还挺有威望,他还有个妹妹嫁给了隋齐王杨暕。 逍遥公房跟郧公房,两房始祖韦敻和韦孝宽是亲兄弟,同出一脉,这两房也是如今京兆韦氏中最兴盛的,他们在隋朝时更加得势,如今已经大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的韦氏,依然能位列六中六姓之首,而同在樊川的京兆杜氏,比他们要差远了。 至于其它郡姓豪强,那更是拍马不可及, 如李逸这种出身的,韦挺根本没放在眼里。 韦挺的祖父韦敻,北魏北周两朝,曾经十次征召他做官,都不听命,因此时人称为逍遥公。 但韦敻的儿子们,却都在隋朝任总管、尚书等高官,拜爵公侯。韦世康,荆州总管,韦洸,广州总管,韦义、韦冲都曾任营州总管,韦瓘,隋州刺史,韦约,太子洗马······兄弟六人,四郡公一县侯一县子。 韦挺的义丰县侯,就是他父亲韦冲的爵位,入唐后仍赐爵。 “勋加柱国?太子左卫骠骑将军?爵封义丰县侯?嗯,好了不起,只是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朝中有韦将军这么一号名将,打过什么了不得的仗,立过什么惊人的战功啊? 敢问韦将军,西河是将军攻下的,还是霍邑是将军夺取的,又或破潼关,陷长安,扫平渭北,夺取京西,有你之功? 上次平陇右薛举,李某倒也随军,只是好像没见到有韦将军啊?” 韦挺能有如今地位,一凭出身京兆韦氏,是逍遥公房的嫡系子弟,二是他打小就跟李建成关系很好,在李渊起兵之初, 韦挺受建成之邀请加入,成为建成的东阁祭酒,等建成受封太子,他又成为太子左卫率下一个骠骑府的骠骑将军。 韦挺现在官爵虽高, 可李逸却揭了他伤疤,他没有军功。 李唐起兵之初,李建成还统领左军,收西河,战霍邑,攻长安,后来还受封东讨元帅,出兵洛阳。 李建成甚至在战宋老生的时候,还曾战阵坠马,但韦挺这个祭酒,一直是负责文职,他那个柱国之勋,完全就是每次建成领兵胜利后,跟着授勋升上来的。 被揭了伤疤, 韦挺恼羞成怒, “你个野道士田舍儿也敢欺我,找死!” 众目睽睽之下, 居然抡起拳头就向李逸砸来。 李逸冷哼一声, 哪来的破优越感,一个位置高低,居然就如此不休不饶, 看到这家伙上步出拳,向他头部袭来, 李逸不慌不忙,左脚左侧略上半步,体重左移,同时右臂向外格挡,然后右脚由外向内猛的勾扫对方左脚踝, 韦挺个子高,但不壮实, 是个架子,看着来势汹汹,可李逸一套行云流水的散打摔法, 直接就把他扫倒了, 这记勾踢摔,还是很有效的。 韦挺重心不稳,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吃屎, 重重砸在几案上, 几案上的杯碗盘碟被他砸了一地, 叮叮咣当, 韦挺有点懵, 爬起来甩了甩脑袋, 赤红着眼睛, “狗奴,找死!” 韦挺抬腿踹来,李逸左脚迅速向左前方上步闪避,同时右手将他的脚踝勾起,乘其半转身之时,右脚上步他身后两腿间,两手抱住其左膝后拉上提,右肩猛撞,将其向前摔出, 韦挺再次摔飞出去, 又是一记狗吃屎,这次把他自己的座位几案给砸了。 不等他起身, 李逸快步追上, 心念一动,袖中电棒在手,袖中一阵电光闪现, 顶住他腰大喝一声, “电母雷公,急急如律令,电!” 还想起身的韦挺,突遭电击, 整个人麻痹, 李逸一个三秒电完,又接一个三秒, 这次还特意电的他腰, 这可比电腿电肩伤害大多了, 两个三秒后, 韦挺变成了直挺, 口水都给电出来了, 整个人晕了过去。 李逸心念一动,把电棒收回空间, 站起身来, 拍了拍手掌。 “韦柱国就这拳绣腿,银样蜡枪头,也敢动辄喊打喊杀?” 技惊四座。 两人交手三回合, 但太快了, 快到本来还在各寻座位的大臣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韦挺,就已经直挺挺的趴在那一动不动了。 小黄门都吓傻了, “杀,杀,杀人了。” 李逸拍着手掌道:“放心,只是被我五雷正法电晕了而已,省的他用那拳绣腿的烦人。” 无数目光望来, 此子也太彪悍了吧? (本章完) 第208章 奔雷掌李逸 第208章 奔雷掌李逸 李渊看着趴在破案几上的韦挺,再看看站在旁边的李逸,嘴角不由的抽抽。 皇太子建成看到自己的好友兼心腹昏迷不醒,脸都黑了,指着李逸大声道:“大胆,竟敢殴打大臣,” 李世民插嘴,“太子,还是先了解下情况再说。” “人都被打昏死过去了,还要了解什么?”建成问。 李渊对李逸招手,依然笑呵呵的, “无逸,这怎么回事?” 李逸倒也云淡风轻,指着一直站在旁边都吓傻了的两个小黄门,“圣人,这两人是为臣和韦挺安排位置的,他们全程目睹了经过,陛下可以问他们,更客观公正。” 李渊望向两个小宦官, 两人早就面色惨白如纸,见皇帝目光望来,都不由的双股战战。 “说。” “韦将军挥拳打李总监,被李总监扫腿踢倒了,”一个说, 另一个接着道:“韦将军爬起来又踹向李总监,又被李总监绕到后面撞倒了,” “然,然后,李总监用,用,用道法,借雷电把韦将军电昏死过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结巴的道。 建成怒道:“韦挺擅骑射,能开硬弓,身高个大,岂会如此?” 李渊倒是笑容更甚,“有意思,李逸,你来说。” 看到李渊这个样子,他倒也不担心了,当下上前,叫了其中一个小黄门过来,当场跟皇帝演示刚才的情景。 来了个情景再现。 从韦挺不满座次骂小黄门,到骂李逸,再到出手攻击李逸,然后他是怎么一记勾脚摔,一记抱脚摔,轻松击倒韦挺两次。 “道法呢?” 李渊看完情景再现,却还记得小黄门的话。 皇帝问两个小黄门,两人都点头说李逸最后用了道法,还喊出了电母雷公,一个说看到有电光在李逸袖间闪过, 韦挺还跟死猪似的躺在地上,狼狈不堪。 “臣确实喊了电母雷公急急如律令,不过那都是为了吸引韦挺注意力的,臣只是补了他两掌,” 对这个解释,李渊呵呵。 但韦挺躺在地上,半天都没醒也是事实。 御医终于来了, 仔细检查了韦挺, “韦将军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昏迷,一会自会醒来。” 李渊对韦挺不屑的轻笑一声, “看来李逸刚才说韦挺银样蜡枪头,只会拳绣腿是真的了,堂堂柱国、骠骑将军,连刚道士还俗的小李逸都打不过,说出去够丢人了, 没本事,就别挑衅。 今夜除夕,本是个高兴的日子,韦挺却如此不知礼数,” 皇帝此话一出,顿时有好几人站出来弹劾韦挺。 其中也还有专门负责殿上礼仪的殿中侍御史。 当然,也有人把李逸一起弹劾了。 “削韦挺义丰县侯爵,夺柱国之勋,免职,”皇帝脸上笑嘻嘻,可出口的惩罚却不轻。 削爵夺勋免职, 当场让侍卫把韦挺拖出承天门楼, 这除夕夜本来能来参加守岁宫宴,是份荣幸,现在被拖出去,可就成耻辱了。 太子李建成连忙站出来,“陛下,韦挺争座动手,确实失礼有罪,但也罪不至此,还请陛下宽恕。” 李渊对儿子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韦挺三十岁的人了,连点规矩都不懂,在朕的宫宴之上就敢直接殴打五品奉义监,还是一位县伯, 如此胆大妄为,这样的人平时又会是怎样胡来? 你身为储君,东宫僚属,更得选用贤能,不能因他曾是好友就重用。” 韦挺被拖走, 内侍赶紧收拾损失的几案杯碟。 李渊笑看着李逸,虽然他逸刚才说自己不会雷电道法,但两个小黄门,甚至几个旁观官员都说看到他念口诀,然后有电光,接着韦挺便彻底昏死, “李逸啊,你该当何罪?”皇帝笑问。 “臣也不知道韦挺身为柱国、骠骑将军,喜欢动手动脚,长的又高大,结果却是绣枕头一包草,臣大意了,不该还手,应当绕柱而走,让一让就好了,后来更不该补那两掌,看着这么高大,这么不经揍······” 李逸的回答让李渊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幸亏韦挺被拖下去了,否则醒来听到你这话,不得又羞恼的再晕过去。殿上斗殴终究是不对的,不过念在是韦挺寻衅在先, 朕今天就不追究你了,下次注意。” “谢陛下宽恕。” 李渊哈哈大笑,“不过,你把太子的左卫率骠骑将军给打没了,得赔太子一个。你既然这么能打,倒是比韦挺更适合做这骠骑将军,便授你检校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 不等李逸开口拒绝,皇帝马上补了一句,“不许推辞!” 皇帝不再理会李逸,转身, “接着奏乐,接着舞!” 宫宴继续, 李逸正要坐下,结果殿中监卢宽过来,“浅水伯请随我来,陛下让你到前面就座。” 当殿揍晕了韦挺,结果一点处罚没有,还兼了个正四品武职。 大家看李逸,跟看神仙一样,尤其是刚才就在旁边,亲眼目睹了李逸怎么轻松的两次击倒韦挺,最后还袖放电光,念着口诀把韦挺给电晕死过去的几个官员,更是暗呼李逸深不可测, 不愧是曾经出家为道过,那可是亲眼看到了召唤电母雷公啊。 卢宽也是对李逸挺好奇的, “浅水伯的五雷正法好了得,” “其实是一记掌法,叫奔雷掌,”李逸笑道。 “原来叫奔雷掌,道家术法配掌法,好了得。” 奔雷掌李逸,今晚除夕夜宴过后,这个名号必然名动长安,到时那些什么长安大侠,京都游侠都得敬畏三分。 李逸也问了卢宽几句, 原来太子李建成的东宫,也有一套自己的兵马体系,称为太子六率,左右卫率等六率分统内外府兵,另外还有四率只负责守宫门、侍从等。 左右卫率就是仿朝廷左右卫的,每率各统有五个外府,另外还各有亲勋翊三个内府。 这也基本是沿袭前朝制度, 整个东宫卫率体系,大约就是有两万左右的外府兵,加上几千人的内卫。 骠骑将军就统一个骠骑府,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下府八百。上府骠骑将军是正四品上职,下府的是正五品下。 品级还是比较高的。 东宫的这二十二个外府,也是跟朝廷诸卫的军府一样,是分散各地,并跟诸卫掺杂一起在一块的,平时也是抽调外府兵上京番上,归各卫率的翊府开府统领。 韦挺原来统的那个骠骑府在白鹿塬,也称太子左卫率白鹿骠骑府,有一千二百府兵。 离长安倒也只有三四十里路远。 “我根本不懂军事啊,” “浅水伯你可是随军打赢了泾州之战,跟着平定过薛举父子的,你身上有九转军功呢。” 其实李逸心里更想说的是,我不想跟太子建成扯上关系,不想当什么东宫官啊。 那艘早晚要沉的破舟,谁爱上上,我不想上。 但皇帝今天早料到他会拒绝,直接来了句不许拒绝。 皇帝原谅了他在除夕守岁宫宴上打架的事,他没法一点面子不给,真要这样,那皇帝就要让他不体面了。 有点无奈的跟着卢宽来到他的新位置, 大大靠前, 旁边居然是武士彟,他都坐到太原元谋功臣们后面来了,最前面是太子秦王,然后是裴寂等宰相,接着就是太原元谋功臣,再就是宗室诸王公、三省六部的尚书和诸寺的卿等, 他这回位置还在诸宗室王公之上, 一落座,就引得许多目光。 两个少年喊他,“浅水伯,你那五雷正法回头教教我们。” 李逸不认识两人,卢宽在旁边介绍了下,“这两位是陇西郡王和渤海郡王,陛下的侄儿。” 两人是李渊二哥蜀王李湛的儿子,他们爹死的早,从小被李渊抚养长大的,哥俩都是庶出,从小是建成的跟班,游手好闲,纨绔成性,骄奢无比。李渊晋阳起兵后,这哥俩只顾着吃喝玩乐,未立寸功, 但也例封郡王。 老大博义,老二奉慈,两人对李逸痛揍韦挺还挺欣赏,“浅水伯,你也属籍宗正,论辈份,咱们算是族兄弟,以后多亲近,那个会放电的道法教教我们哥俩,以后再有人敢动你,报我们哥俩名号,我们罩着你,” 对这两纨绔郡王,李逸也只能呵呵一笑。 不过有这两宝器在,气氛倒是挺轻松活跃的。 两人对吃喝玩乐那是说的头头是道,聊着聊着,攒劲的傩舞开始了。 可惜不是他以为的戴面具脱衣跳舞的美人, 在承天门广场上,由数百禁军表演。 这群禁军壮汉,戴着鬼面,扮成瘦鬼,面具完全染黑,就留下露出的牙齿是白的,拿着茅草做的鞭子,打着赤脚,穿着红色的裤子, 身上还贴着画有红色符文的黄纸, 在奇怪的鼓点、笛声中,舞步节奏缓慢又幽秘, 广场中心燃着巨大的火堆, 这群戴面具的禁军在那里跳啊舞啊,李逸觉得他们就是在跳大神, 一点也不攒劲, 这大过年的,应当是美人歌舞,比如西域粟特胡姬的胡旋舞,他闻名又久一直没得见,还有波斯姬据说也是别有异域风情的, 搞这么阴森地狱风,装成瘦鬼来驱厉鬼疫病邪魔,有点奇怪啊。 要驱邪除魔,还不如让他李逸换身道袍拿把桃木剑上来舞一舞呢。 一点也不攒劲,一点也不好看, 还不如看春晚包饺子, 终于,这些人跳着跳着到了高潮时节,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叫声, 然后宰相裴寂呈给皇帝特制的桃木弓箭, 皇帝持桃木弓箭,站在高大的城楼上,对准广场火堆连射三箭, 邪魔疾病被驱除,傩舞就此结束, 大家回到殿中, 接着奏乐接着吃喝,继续守岁。 (本章完) 第209章 金殿捉刀诗换胡姬 第209章 金殿捉刀诗换胡姬 一堆王公中,李逸虽也属籍宗正,可一身绯袍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李博义李奉慈哥俩在见识了李逸的五雷正法后,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兄弟的叫的亲热,哥俩在门下省的弘文馆上学,但也只是粗通文墨,终日只喜欢斗鸡走狗,骑马游猎。 性情奢侈,不学无术,可聊了半天后,李逸觉得这哥俩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从小在唐国公府长大,又因为李渊亲侄儿,因他父亲死的早,母亲溺爱,李渊也常在外为官,管教不严, 就养成了这么一个言语傲慢纨绔成性的样子, 看着不坏,倒是很直率,兄弟俩甚至有点粗俗,但人家不装。 有点中二少年味。 挺好。 他讨厌窦智圆、姬温、韦挺、杨弘武这类喜欢装的人。 “这宫廷乐舞听的昏昏欲睡,还不如西市胡姬,”李博义道。 “阿兄说的是,石国的粟特胡姬胡旋舞跳的多好看,尤其是衣服穿的又少,这转起圈圈来,衣裙飘起,大长腿毕现,连小衣小裤都看的见,那多有意思。” “嘿嘿,无逸兄家里可有波斯姬、粟特姬?” 李逸摇头。 “那你可真是亏了,那些胡姬虽然人高马大的,可丰腴啊,尤其是长的白啊,”李博义来劲了。 “哥,胡姬还是得挑,光长的丰腴不行,有的身上味大,毛也多,得挑。这方面我们哥俩可有经验了,跟着我们去,保你满意。 西市有家叫阿利亚的胡肆,是粟特大胡商康婆开的,里面胡姬多,什么波斯的、拂菻的,埃及的、法兰克、哥特的,还有什么麦加的,也有昭武九姓胡的,以及龟兹、疏勒、高昌等的,西域诸国的胡姬,那里都有,” 两人越说越兴奋, 从这各国胡姬鼻子高矮到眼眸子颜色,再到皮肤粗细,说到身上味道, 看他们也才十五六的样子,不想倒是丛老手。 哥俩不仅喜欢逛市玩胡姬,家里也养了许多,两人还有收集癖好。 “一百多伎妾?”李逸惊呼, 玩的过来吗?这么点年纪,在外面玩不够,府中还收集了百多个了。 “嗯,我哥一百零三,我一百零五,” 一人一百多,哥俩还在比赛,不仅要比数量,还要比质量,不是随便买来就算,一定得有足够漂亮,还得有才艺。 比如有的胡旋舞跳的好, 有的萧吹的好, 有的琵琶弹的好, 还有的歌唱的好。 李逸真担心这哥俩把命玩没了,皇帝也不管管这两侄子。 不过人家也不强抢民女,大多是买来的胡姬,说白了就是奴婢。哥俩不仅不强买强卖,只要人家看上的,甚至还愿意出高价。 两人在长安的那些奴隶贩子,以及那些青楼、酒肆等娱乐场所,那可是极受欢迎的豪客, 堪称榜一大哥般的存在,极受欢迎。 聊着聊着,哥俩一人要送李逸几个胡姬, 老大博义说要送李逸一个波斯姬,老二奉慈立马说要送李逸一个拂菻姬,老大说我再送个吐火罗的,老二说那我搭个可萨的。 “我再送个高昌的,” “那我送个龟兹的,” “我加个康国的,” “我加个石国的。” 眼看哥俩都要打起来了,李逸赶紧劝止,“喝酒,喝酒,” 长夜漫漫, 静候凌晨, 也不知道是谁吃饱了没事干,提议群臣贺岁献诗。 一众文臣纷纷叫好,想要在皇帝面前露一首,武将们表面说好,心里在骂直娘贼,这不是为难他们大老粗吗。 李博义就在那骂,“这些文臣估计也被这音乐弄的昏昏睡了,喝酒不好么,写什么狗屁诗啊。” 可皇帝已经传旨, 让每人应制做诗一首,还要应景。 哥俩立马蔫了,他们虽也打小读书,可就没有一个认真读过,勉强算是能识会写,但做诗那就是要他们命。 “怎么办?”李奉慈问大哥,平时功课,还能让手下人代写,应付老师骗骗叔父。 但这会他们也没有随从在身边啊。 “无逸兄,你可是写出三字经和弟子规的人,我们兄弟俩都被迫背了好久的,你这么有才,帮我们哥俩写一首。” 李博义拿起酒壶,把除夕特供的椒酒给李逸倒了一杯,“无逸兄,江湖救急,放心,定有重酬。” “对,一首诗,送你两个胡姬,三个。” 李逸摇头,“我急切间哪有这本事,实在不行。” “是不是你怕了家里娘子,不敢带胡姬回去?对了,你娘子是京兆杜氏千金,想不到无逸兄惧内啊。” 李逸当然不承认,结果兄弟俩却越发认为他是怕妻子。 “要不我们再送你一个别院,把胡姬安置在外?不让杜氏知晓便行了。” 李逸一直摇头。 “听说无逸兄最爱黄金这等俗物?那十两黄金一首诗,怎样?” 李奉慈见他还不答应,马上加价,“我出十五两黄金一首。” 简直是人傻钱多, 这时内侍已经过来发纸笔, 李博义兄弟有些急了,让他们写,咬断笔杆都写不出一句来。 “无逸兄,帮帮忙,你要什么随便开口。” “不是我不帮两位大王,实在是我怕写出来,被陛下识破,到时反会更难堪啊。” 可两人根本听不进去,只想让李逸帮忙写首诗应付过去,或许到时这么多人的诗,皇帝也不会看到呢。 “浅水伯先前送祥瑞,十五两黄金送一个金薯,如今就也十五两黄金送我们首贺岁诗嘛,帮帮忙了,回头带你逛西市玩胡姬。” 十五两捉刀做首诗,这价格很划算啊。 “好,那我说你们写,看着点四周。”李逸压低声音。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李博义抢先下笔, 一笔字挺呆板的,但还算工整。 抄完,李博义兴奋的满面通红,李奉慈却急了,“赶紧给我也做首,” “今宵是除夕,明日又新年,风霜催腊尽,梅柳得春先。” 李奉慈赶紧抄完,也是长松口气,哥俩也不管这诗到底写的啥意思,只觉得这是应景的贺岁诗,绝对符合旨意。 两人就想上交,李逸赶紧叫住, “等到大家都写好时再一起交,别引人注意。” “对对,别引起陛下注意,”李奉慈嘿嘿一笑。 “无逸你也赶紧写一首,一会我们一起交。”李博义道。 李逸提笔,也写了一首。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椒犹未举,灯前小草写诗赋。” 一杯椒酒,三首贺岁诗。 李奉慈兄弟俩连连叫好,“无逸大才,厉害。” 很快,内侍来收诗, 皇帝让几位宰相重臣一起点评,挑出其中优秀的让内侍诵唱,并予以赏赐。 民部尚书刘文静拿着一首诗,“这首诗不错,应景又喜庆,” “原来是秦王所作。” 李渊伸手,“哦,让我瞧瞧二郎的诗。”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卷烛红。其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嗯,不错,写出了宫廷除夕守岁的欢乐景象,寒去春来,梅飘香,烛火通红,君臣在新旧岁交替之际的欢乐,好诗。” 于是内侍遵旨把李世民的这首贺岁贴在了屏风上。 “夷,这两首诗也还不错啊。”纳言陈叔达拿着两首诗。 正是李逸帮李奉慈兄弟写的那两首, “今宵是除夕,明日又新年,风霜催腊尽,梅柳得春先。”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李渊听后,也是点头,“这两首诗意境很相似,都属上乘,就是感觉好像没写完。” 萧瑀则道:“此两首诗的意境不错,但感觉是出自一人之手。” 此话一出, 李奉慈在下面脸色不太好看了,李博义也是绷紧了脸。 李渊问,“这两首诗谁做的?” 陈叔达看了纸上的题名,“陇西郡王博义和渤海王奉慈。” 听到这两名字,殿中响起窃窃私语。 李渊面色也不太好看,他可是很清楚自己这两侄儿是啥能力,打小就是他抚养在府中的,不学无术的纨绔,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诗来。 “十三,十七,上来。”李渊喊道。 哥俩向李逸投来求救的目光,李逸也没想到,这么多人奉旨做诗,怎么还就能选上这两篇他胡乱拼凑的呢。 两首都不是完整的诗, 居然也能被一起选中点评,见了鬼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逸也只能眼神示意哥俩镇定。 两人上前, 李渊指着那两首诗, “你们做的?” 李博义点头, 李奉慈偷瞄了瞄大哥,也跟着点头。 “好,那你跟朕解释一下你们写这诗时的想法,具体想表达什么意思?” 最简单不过的问题, 可哥俩居然大眼瞪小眼, “说啊?” 李博义咬咬牙,“今晚是除夕,明天就是新年,风霜把腊梅都吹落了,梅柳最先知道春的消息。” 李渊问,“风霜催腊尽的腊,是腊梅?” “嗯。” “梅柳得春先,梅柳指的又是什么?” “就是叫梅柳的一种柳树。” 底下大臣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渊脸色难看,“风霜催腊尽,难道不是说风霜催促着腊月尽快过去吗?” 李博义低头不敢出声,知道搞砸了。 李渊又问李奉慈,“寒逐一夜去,春逐五更来,你写的?” 不等他开口,李渊又道:“想清楚再说,休要欺君。” 李奉慈被欺君两字吓倒了,李渊对他们兄弟而言,既如慈父,也是圣君。 “是,是臣请浅水伯代写的。” 无数道目光投向李逸,上半夜打晕义丰县侯韦挺,还让韦挺削爵夺勋免职,这会又还帮两位纨绔郡王写了两首诗, 能文能武啊。 李渊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对陈叔达道:“找下李逸的诗,” “找到了,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椒犹未举,灯前小草写诗赋。” “李逸,上前来,”李渊招手。 李逸只得无奈起身,早知这般,何必自找麻烦。 “不愧是写出三字经和弟子规的李无逸,片刻功夫就做了三首诗,不过朕看你这三首诗都写的有些仓促草率,再给你一盏茶时间,你把这三首诗写全了,若是作的好,朕就不追究你了。” 众人都看向这个年轻人。 会道术懂武艺, 想不到还有这等诗才。 不可思议。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李逸迈出一步,诵出前半首, 顿了顿又迈出一步,“气色空中改,容颜暗里回,” 殿上懂诗的,已经在品味这句,并联系前两句了。 “还有呢?” 陈叔达追问。 “风光人不觉,已著后园梅。” 当最后一句念出,陈叔达击掌叫好,“对,对,就是这样,时光匆匆,岁月不居,最后这句绝纱,人还没感觉到时光流逝,但它已催开了后园的梅,妙,绝妙,这首诗,绝对能够流传后世。” 若只有前半首,还只是很普通,可补上后半首,全篇立马就升华了,时间、季节、人与自然,时间与生命。 “另一首?”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这样改好,押韵了,屠苏、桃符,也突出了对新年的美好愿景,改后更上层楼了。” “还有一首,还有一首。”陈叔达追着道。 “才思枯竭了,抱歉。” 李逸的这句回答,反倒是让殿中许多人松了口气,要是再把第三首也改成一篇传世好诗,那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现在有两篇半好诗,也足够让他们妒忌了。 李渊让李逸再做一首,李逸也说才思枯竭,做不出来了。 “赐李逸椒酒两坛半,”李渊哈哈笑着说出赏赐,代二王写诗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不过李博义李奉慈哥俩李渊则罚了, 罚他们抄李逸这三首诗和刚才秦王的那首诗,各抄百遍, “弟子规再抄一百遍,上元节前都要抄完,朕要亲自检查!” 哥俩愁眉苦脸暗暗叫苦,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请李逸代写了,说不定还没这么大惩罚。 三人回到自己座位, 李博义倒是很快又精神起来,“无逸兄放心,三十两黄金,明日就让人送到府上,我们兄弟说话算话。” “就是,我再送你一个波斯姬!” “我送你一个拂菻姬。” “免了吧,两位大王,” “别推辞,一定得收,不收就是不拿我们当兄弟朋友,来,喝酒。” 李奉慈给李逸倒了一杯,“早知道刚才让无逸你帮我们解释下这诗啥意思就好了,也不会被识破了。” 兄弟俩这光棍的样子,李逸挺欣赏的。 (本章完) 第210章 皇帝的密探 第210章 皇帝的密探 皇帝李渊坐在舒适的厕床上, 包着绵絮套着羊皮裘的坐垫温暖又舒适,厕床下摆着清理干净的马桶,里面放了一层香灰,能够吸收臭味。 不大的净房里还有暖炉供暖,也有香炉熏香。 在门口,还站着几个年轻的宫女,有人手捧香炉,有人端着金盆,有人拿着手巾,有人端着澡豆, 还有人拿着干枣,有人拿着宫廷特供的软纸, 用桑皮纸和上等絮制造的软纸,柔的如绸缎。 李渊鼻孔里塞着两颗小干枣,坐在那边方便边听左监门中郎将钱九陇的禀报。 “李逸曾多次使用五雷正法,每次口念法诀,掌击对手,便能引动雷电,让对手瞬间身体麻痹,甚至是昏迷,事后,被掌击处,都会留下瘀紫······” 李渊一言不发,似乎有些便秘。 “先前拨给李逸的四名禁军,有一人叫赵永安,原是西河郡的猎户,弓箭、弹弓都玩的很好,李逸跟他学弓箭弹弓,还请他兼任御宿乡团结营的教头,每月给他四石粮食和两匹绢······” 皇帝用力,脸憋通红。 钱九陇继续禀报着, “韦挺跟洛阳那边有联系,他堂叔韦津先前在洛阳与段达出战李密,兵败被俘,后来李密兵败来投关中,韦津又回了洛阳,王世充对韦津很信任,不久前授韦津民部尚书、武阳郡开国公。” “韦挺堂兄韦福嗣的儿子韦悰,从河北投洛阳,被杜淹举荐给王世充,授侍御史之职, 韦悰父亲韦福嗣,是杜淹好友,两人曾经在开皇年间想走终南捷径而被流放,但后来韦福嗣官至内史舍人,因卷入杨玄感谋反案而被杀,韦悰娶了裴世矩的孙女裴贞,裴贞的瑟演奏的很好,裴世矩如今为宇文化及的尚书右仆射·····” 钱九陇把大量收集到的情报禀报给皇帝, “你的意思是,韦挺今天闹这一出,并非突然,而是故意冲着李逸去的,这背后还跟洛阳杜淹有关?” “韦挺和杜淹以前也是旧识。”钱九陇道。 李渊终于拉出几粒羊粪球一样的干屎,长呼了一口气。 “这个杜淹,手倒是伸的挺长的,” “听说杜淹对李逸这个女婿非常不满,而且女儿杜十娘出嫁的很突然,杜母郭氏本也不赞成,是杜如晦做主同意把杜淹女儿嫁给李逸的,先前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杜淹向王世充建言,杀了自己亲侄儿,杜如晦的兄长,又囚了他三弟。 如今杜淹被王世充拜为吏部尚书、太尉府长史,还封安吉郡公。” 李渊以软纸拭秽, 金盆洗手, “这个澡豆比先前的好用不少,”李渊评价,“有股石榴的浓郁香味,而且清洁的也较干净,颜色还比较好看,很大一块,造型别致。” “回圣人,这是浅水伯家新进贡的,名为香皂,这款是红石榴的。” “李逸进贡的?” “是,听说浅水伯家有个香皂工坊,做出的香皂比传统澡豆大为不同。” 李渊呵呵一笑, “以后朕用的洗手净面沐浴的澡豆,那就都换成李逸家的香皂,多采购一些。” 宫人递上布巾为皇帝擦干手, 李渊取下鼻子里的干枣,走出净房,门外还有两位宫人提着熏香绕着皇帝全身都熏了遍香,去除异味。 皇帝回到承天门楼上, 发了一道旨意, 赐韦憬汉安县公, 赐裴延庆闻喜县公。 赐韦德运义丰县侯爵。 赐杜如晦建平县男爵。 李逸坐在殿中,正就着五辛盘喝椒酒,用生韭、生葱、兴蕖、薤以及蓼蒿五种植物组成的凉拌菜,再配上春饼和萝卜,唐人也叫馈春盘,除夕夜必吃的。 闻听四人赐爵,只有杜如晦他认识,其它三人没听说过。 倒是纨绔郡王博义、奉慈哥俩却是知晓。 “韦德运是韦挺的长兄,不过是婢生庶出,府中地位低下,不料到是捡了便宜,袭了韦家这义丰侯爵,” “是啊,要说韦挺家啊,其实也挺有意思的,韦挺是家中少子,他姐姐好几个,都是天香国色,有个姐姐嫁给了前朝齐王杨暕,但齐王妃的姐姐,另一个韦氏却又跟杨暕私通,后来还因此被炀帝赐死了,” “韦憬是韦福嗣之子,韦世康的孙子,跟韦挺是堂兄弟,裴延庆则是裴世矩的孙子,他还是韦憬大哥韦悰的妻兄。 至于杜如晦嘛,那是你妻兄。” 两兄弟一下子把这四个新赐爵者的底细告之。 韦挺的庶出大哥,韦挺的堂弟,韦挺堂弟的大舅哥,还有就是京兆杜氏的杜如晦, 李逸稍一思量就明白过来,皇帝这又是在拉拢关陇门阀, 刚才李逸打了韦挺,皇帝削韦挺官爵,收拾的有点狠了,转头给韦家又赐了两爵, 杜如晦就一个建平县男,有点低了。 那三个,可是一县侯两县公呢。 “义丰侯、汉安公、闻喜公,其实都是那几家的旧爵,”李博义告诉李逸,“承恩袭爵而已,倒是你妻兄,这回可是首封建平男。” 李奉慈给李逸续上酒,“咱无逸兄更了得,白手起家,从浅水男到浅水子再到浅水伯,相信很快就能升浅水侯了。” “对,还是无逸了得。” 李逸给这两家伙也倒满,“我这县伯在长安城可是太寻常见了,” 刻漏博士向圣人报时, 子正, 新年到。 钟声响起, 武德二年到来, 昏昏欲睡的守岁君臣,也终于精神振奋, 皇帝举杯, 君臣共饮, 宫宴也终于结束, 明日还有更隆重盛大的正旦大朝会呢, 熬了半夜,压岁红包都没一个。 不过也不是没收获,李博义哥俩硬是要付给李逸那三十两买诗钱。 今晚最惨的当属韦挺,挨了一顿揍,还削爵除勋夺职,除夕的椒酒没喝上就被赶出宫了。 他哥韦德运应当是最幸运的,本来是个跟杜三郎一样的婢生庶长子,突然天降义丰县侯爵位。 李逸其实也升官了,检校太子左卫率白鹿骠骑府骠骑将军,代理四品武职,不过他觉得李渊故意让他难办, 非要把他安排到东宫去, 宫门口碰到杜如晦,一脸笑意。 今天他也是意外得了个建平县男爵,也正式封爵了。 “恭喜二哥。” “同喜同喜。” “哎,二哥,我可不是武官,怎么能做这太子左卫率的骠骑将军呢,我连箭都还射不好,更不会骑射,马槊都没一杆,更不会统兵。” 杜如晦跟他并排往外走,轻笑道:“看来你遇到了点麻烦啊,不过你现在只是检校骠骑将军,又不是让你做行军总管,带兵出征打仗。 没听说过还有儒将嘛, 有时打仗也不一定就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在军旗下指挥就行。 引战杀敌的,那只是队头。 校尉都不用站在最前列,能统领一团人以上,那更考验的是谋略。” 李逸无奈:“我也不会谋略兵法啊,纯就是门外汉。外行指挥内行,那可是要出事的,纸上谈兵都要不得,何况我纸上都谈不了兵。” 杜如晦让他不用担心, “陛下虽让你检校白鹿骠骑府,可你不是还是奉义宫总监嘛,也未必真要你去统白鹿府,” “啊?” “这并不稀奇,朝廷有时任命官员为总管、刺史,有时也并不一定实际到任,只是兼职,或是加衔罢了。” 李逸这个检校骠骑将军,明显只是让他隶属东宫。 “我估计接下来太子可能会再来拉拢你,甚至这可能是陛下想让你辅佐太子,” “我早已是秦王的人了。”李逸低声道。 “大王也早视你为心腹了。” 走出皇宫,两人告别,各自上了马车,回家补觉去了,只能睡一会,又得早起。 到家, 平康宅浅水伯府张灯结彩,大家都还没睡, 守岁迎新,等李逸回家。 “小辣椒也还没睡呢?” 李逸看到女儿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的, “睡了一觉了,吃了奶,这会精神着呢。” 姬令仪心疼他还要早起,“阿郎赶紧去睡会吧。” 金玉漱打来热水,“奴服侍阿郎先洗个脚,睡的暖和。” 李逸享受着新罗婢的洗脚服务,一边跟十娘她们聊着天, “给大家发压岁钱了没?” “都发过了,人人有份呢。” 李逸家现在也有不少使唤的奴仆、婢女,十娘有六房陪房、六个陪嫁丫头,而姬令仪上次省亲后,姬家五兄弟也给她送了四房陪房仆人,四个陪嫁丫头。 新罗婢可怜一些,家在海东,但李逸也是给他配了两个丫头两个仆妇。 府上里里外外,也有几十口奴仆, 这过年了,新衣鞋帽一套,赏钱也得发些。 年三十,又额外的有笔压岁钱, 倒不是李逸特别仁善,而是贵族豪门基本如此,对于身边使用的人,一般都是要经常小恩小惠施些,这样才能用的放心。 据说明朝的嘉靖帝是个生性多疑喜怒无常的人,因是外藩继统,朝中没根基,在经历了大礼仪等事件后,嘉靖热衷修炼,长期不上朝,对宫女和妃嫔很苛刻,动辄打骂,甚至处死,因微小过错而被处死的宫女前后多达二百多人, 于是后来,就有了惊人的宫变,十六名宫女铤而走险,趁嘉靖熟睡,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差点就把他勒死了,还是有名宫女临时反悔,跑去向皇后告密,嘉靖才被及时救下。 连皇帝苛待宫人,都会有性命危险,更别说一般的贵族大户了,日常身边朝夕相处的人,肯定更得要善待,真有用着不顺看着不爽的,都是直接不再放到身边用。 “大娘今天收的压岁红包最多了,”十娘笑说,她特意给十娘城十枚福禄寿喜金钱,在金铺提前订制的,仿五铢铜钱样,但是黄金打造,重一两一枚,上面祥云托起福字,右方是鹿,寓意为禄,下方是桃,寓意为寿,左边喜鹊登梅,寓意喜上眉梢,组成福禄寿喜。 十枚金钱用五彩绳串起,装在小锦囊里。 姬令仪也给了六枚,金玉漱给了两枚。 “那我这个阿耶也不能少了啊,” 李逸洗好脚,回书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枚福禄寿喜金钱,塞到小丫头怀里。 小丫头倒是高兴的抱住, “嘿,这么点点大,就已经知道抓钱了,将来定是个管家大娘子,善于理财会管家。” (本章完) 第211章 当街遇刺中箭 第211章 当街遇刺中箭 “阿郎,醒醒,该上朝了。” 炕上睡的正香的李逸被唤醒,揉揉眼打个哈欠,只得离开温暖的大炕。 金玉漱为李逸洗脸,重新梳理发髻,更换朝服。 今天是新年初一,参加大朝贺不能穿常服,得穿朝服,又称具服。 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穿对襟朱罗大袖衫下佩朱罗围裳,衬白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挂以玉剑、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 这是仅次于冕服的很隆重的服饰, 比起日常的圆领官袍、幞头要麻烦许多,也就是大朝会等一些仪式上才穿了。 “天冷,外面先披一件貂皮鹤氅,再拿个手炉,等进了宫就脱下。”杜十娘拿了件厚厚的貂皮大氅给他披上,李逸也觉得这大冬天的,穿这么一套朝服,挺冷。 他本想在里面穿个羊皮马甲什么的,但又极不搭。 已经参加过不少朝会活动的李逸也算有了些经验,虽然肚子饿,也没再吃早餐,而是起来就已经去放空肚子, 更衣毕,便只吃了点肉干,再揣了一小袋炒米。 水是不能喝的,不然到时没地上厕所。 “好了,出门。” 李逸对妻妾们道:“你们也穿暖和点。” 杜十娘有县君诰命,姬令仪是视从八品的媵,今天新年正旦,她们也要进宫朝见。 本来是皇帝受群臣朝贺,皇后受命妇朝贺, 不过本朝窦穆皇后已故,宫中向由万贵妃管理,内外命妇正旦朝贺,也是由她主持,这位万贵妃就是李渊称帝前唯一庶子李智云的生母,可惜被杀了,听说已经十四岁的李智云各方面都很优秀,比李元吉是强太多。 杜十娘还是头次进宫朝贺,倒是姬令仪对规矩更了解些,有她陪着一起,倒也不用担心。 只有金玉漱没有资格,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三人出门上了马车。 外面天还黑着, 平康坊诸宅,不少挂着灯笼,还有豪门扎着彩灯的,倒为这黑夜凭添了几分节日喜庆。 李靖和大儿子也出门,永康县君张氏也同行,李靖虽还没有爵位,但他是五品的右武侯卫翊府仪同,妻子张氏也封县君诰命。 李逸现在是检校四品骠骑将军,若是去掉检校二字,浅水县君杜十娘就有资格晋封为郡君了。 李二郎仍还是那个想当大侠的性子,并没有步入仕途,倒省了这辛苦。 李逸跟李靖打了声招呼,大家一起出发, 几辆马车前后而行,各自的部曲家丁护卫随从。 李逸坐在马车里有些犯困, 马车很颠簸, 这年底了,雨雪多,路也坏的厉害,好在还没到化冻的时候,否则到时路更难行。 没来长安前,李逸以前长安多繁华高大上,以为长安的大街,那不都得铺上了青石板,可进了长安才知道, 连十里天街朱雀大街都是土路,想想也是,一百三十米宽,十里长的天街,犹如巨大的城市广场,都要铺上地砖,得多少成本。 所以每次皇帝出行,都得先黄土垫道净水洒街,就是防止尘土飞扬。 每年冬春时节,长安城中道路泥泞难行,有些地方,马车轮都能陷进去半个,于是朝廷每年都要派人到浐河去挖沙,来填补长安泥泞的街道。 修修补补,勉强弄平点。 只有皇城广场前的一段路,会铺起一条沙堤,免的早朝和平时上衙的官吏们难行。 不仅是路不平, 而且也不怎么干净卫生, 特别是坊中街道,百姓经常是向街上倾倒污水,故此隋唐两朝,雍州官府都是出台严厉禁令,严禁向街上倾倒、排放污水秽物, 官方越是再三禁止,越说明这种情况严重。 虽然比起同时代的罗马等城市要好些,据说人家大街上遍地屎尿,行走街上,一不小心可能当头就是一桶粪尿浇来, 但也确实好不到哪去。 贵族们聚居的街区倒是要好的多,但平民聚居区可就非常脏乱差了。 手捧着小手炉,李逸觉得宇文恺当年规划设计长安城虽然很了不得,但还是有些局限落后,比如缺少足够的下水道系统, 许多排污渠都是明渠, 甚至好多百姓家都是直接在院里挖个渗井,把生活污水都直接倒入渗井,渗入地下。 这样做,不仅空气不好,而且时间久了,还污染地下水,汉长安城之所以被废弃,杨坚要建新城,就是因为旧长安城水皆卤咸, 再就是旧长安城在渭水边地势较低,随着渭水侵蚀河岸,面临水淹风险。 可新修的大兴城,仍还主要靠渗井来处理污水。 主要用明渠排雨水,暗渠很少。 整个长安城,排水能力很差,一旦遇大雨,超过城内的河渠、池塘、护城河的蓄水能力,就会发生内涝,隋朝时,西城多次水淹,百姓看海。 贵族富人们的住宅都集中在城中几条黄土岗上,其实也有部份原因在此,不用担心水淹,地势高风景还好。 整个长安城,虽有引水的河渠,也有排水渠道,但并没有真正的排污管道系统,全靠渗井。 建造之初,宇文恺也曾在主干道旁设计了宽深各两米多的排污渠,但因长安地形起伏大,排污困难,出现堵塞和倒灌的问题,于是还是只能用渗井。 就连皇宫里面,也有很多区域没有下水道。 不得不说,这是城市设计的巨大缺陷。 渗井,绝对是长安城的黑科技,挖个深井,往里面倒垃圾和生活污水,渗入地下,看似方便了,实则在不断的污染地下水,而且家家的渗井也就是一个垃圾坑,可想而知容易滋生细菌产生异味。 现在的长安城,李逸觉得除了贵族居住区,真不太适合居住。 街道上树,都全让刘世龙给砍了做军费了,到处是高高坊墙,很宽却又坑洼的街道,街边堵塞废弃的渠道, 不过对比一下东都洛阳,王世充击败了李密,暂时解了危,但依然粮价高柴炭价高,百姓这个冬天仍然很难捱,而被围城一年半的蒲州城,听说一城人都被吃了半城了。 还有在山南, 朱粲正裹挟着几十万人,如同巨大的蝗虫群过境,到处抢掠,所过之处,只留下哀鸿遍野。 这么对比, 长安的百姓其实挺幸福, 起码安稳,日子苦,但还能活的下去。 砰,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李逸手中的暖手炉都差点摔出去了,整个人往前倾。 外面传来车夫阿贵的声音,“路上一个大坑,车轮陷进去了,阿郎稍等。” 阿贵在外面叫随从部曲一起推车,陷的太深,推了好几次都没推出来,李逸从马车上跳下来,减轻些重量, “这好端端的路上怎么有个大坑?”他疑惑。 突然,李逸的弓箭老师禁军赵永安一把推开李逸,李逸被推的趔趄几步,差点摔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赵永安大喊,“当心,有人放箭!” 这时李逸才听到箭矢破空之声, 刚刚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部曲,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如果不是赵永安对弓弦声敏感,迅速推开了他,只怕中箭的就是他了。 李逸脑袋轰的一下,整个人都精神了,肾上腺素飙升, 尼玛, 这可还在平康坊内,这是长安城,今天是大年初一,怎么有人行刺。 杜淹, 他脑中只闪过一个名字,一定是这狗币。 “趴下,”赵永安冲他喊。 李逸也顾不得地上脏了,猛的扑到地上,然后就是懒驴打滚, 果然, 又是一箭落到他刚才的位置。 暗夜里, 从平康坊大街旁的水渠里跳出一个又一个人,黑衣,蒙面,手持弓箭。 赵永安在喝令几位禁军反击,让部曲们保护李逸。 李逸打着滚到了杜十娘的马车旁,冲着车上大喊,“有刺客,你们赶紧趴在里面不要动。” “阿郎?你受伤没?” “我没事,你们趴好。” 可是话才落,杜十娘却已经从马车厢里钻了出来,寻着声音跑到李逸身边,“阿郎,你还好吧。” 李逸是既感动又有些生气, 把她一把拉到马车后,“你不要命了?” “我会骑射有武艺,我保护阿郎,” 姬令仪倒是老实听话的趴在车厢里没出来,但也焦急关切的询问情况。 “你趴好,没事,就几个毛贼而已。” 箭矢咻咻的响, 不时有惨叫声传来, 那边黑衣人中已经有人提着大棒冲上前, 后面李靖一身朝服,提了把家丁的横刀也冲了上去,李逸看的热血沸腾,也想冲上去,杜十娘拉住他,“阿郎,那些人武艺很强,别去。” 李靖妻子张出尘带着数人过来,身手敏捷, “没事吧?” “还好,” 张出尘看着从水渠跃出的黑衣人,“你们往后撤,我去助我阿郎。”说完,她也冲向黑衣人,李逸看的大为惊叹,想不到那个气质绝伦的红拂女,原来还是个高手。 “我们先退。” 李逸叫下姬令仪,往后退,这个时候不能去添乱, 刚退后了一段路,结果身后水渠里又跃出数个黑衣人。 咻! 一箭袭来, 李逸一把拉开杜十娘,挡在她前面, 剧痛袭来, 李逸中箭。 (本章完) 第212章 惊魂夜 第212章 惊魂夜 此时正值四更天。 众多平康坊中的贵族官员纷纷前往皇宫,谁也未曾料到,在坊内大街上竟有人行刺。 “郎君!”杜十娘悲呼出声。 血飞溅,几滴鲜血溅到了杜十娘精心妆扮好的脸庞上,尚有余温。 “快走!”李逸忍痛疾呼。 在他中箭的瞬间,一个黑衣人提着大棒冲来, 这支箭射在他左肩,血已染红朝服。 李逸咬牙,伸手折断了箭杆,剧痛袭来。他左右四顾,却未发现可用的武器。 “快走!”李逸冲杜十娘和姬令仪大喊。 马声长嘶,金铁交加。 一名部曲举着木棒跑来,挡在李逸几人面前,冲着那提大棒的黑衣人大喊:“休得伤我家阿郎!”他高举木棒,义无反顾地冲向刺客。 还没等他木棒落下,那黑衣壮汉猛然加速,然后一记横扫,大棒砸在部曲的腿上。 那名忠心的部曲惨叫倒地,腿断了。 黑衣人提棒要奔向李逸,断腿的部曲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脚,“阿郎,快走。”黑衣人扭头,看着他。“找死!”举棒便要砸向他脑袋。 “不许伤他!”李逸大吼一声,猛的扑向黑衣刺客。 “来的好!”壮汉刺客不屑大笑,高举大棒,迎向李逸。断腿部曲抱紧刺客脚不放,低头狠狠的咬下去。壮汉吃痛,抬腿想要甩开,可他死死抱住。 “狗奴,看我!” 李逸冲向壮汉,离着还有几步远,突然抬袖,对着壮汉打开了电棒开关,发出强光照射。 这电棍既可电击使人麻痹,也可发出强光让人短暂致盲。这可是能够照射程二百米以上的,简单而粗暴。 李逸刚才都被打懵了,没想起来,这会眼见忠仆要惨死,终于想到还有这个厉害武器。 黑暗里一束强光,如同划破黑夜的流星。 壮汉闻声望来,结果被近距离强光照射,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李逸已经冲到近前,关闭了强光,电棍顶在他腰上电击。一千八百万伏的超高电压,虽然小电流不会致命,但却能一击麻痹。壮汉还在致盲中,结果就感觉腰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击中,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肌肉也不由自主的收缩,紧接着就感到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剧痛无比。 这种痛,仿佛就是无数根针刺入身体,难以忍受。而这种剧痛一波接一波的没有停止,绵绵不绝。 壮汉想反击,可是身体很快出现麻痹症状,四肢也开始僵硬,根本不听使唤。 下一瞬间,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疼痛,壮如牛的汉子,直接就昏倒在地。 李逸一口气电了这个家伙十几秒,还是对着腰上电的,这绝对违背使用手册,是有可能致伤的,但李逸可不管。确认那个家伙彻底的昏死过去后,李逸夺过他手中的大棒,对着他脑袋就猛的来了一下,鲜血四溅。 说是迟那时快,此事如击石火,似闪电光。 在场的人,只记得随着李逸一声大喊“狗奴,看我!”,然后一阵强烈的白光划过,接着李逸一拳击在那壮汉的腰上,接着壮汉就倒地不起,李逸夺过大棒砸他。 太快了,太残暴了。 所有人都有些懵,刚才那道光,是什么?为什么那个壮汉刺客,突然就任李逸宰割了。 在后面用弓箭掩护壮汉的刺客,全程目睹了那一幕。他在李逸对面远处,清楚的看到李逸是如何抬起袖子,对着壮汉,然后就是一束闪电刺破黑暗,照射壮汉的。然后壮汉就站在那不动,任李逸扑到跟前,一拳击在腰上,直接就把壮如牛的同伙给击倒了。 那一束光,甚至刺的他当时眼睛都有短暂的失明。 他果然会道法,五雷正法。 弓箭刺客嘴唇都有些颤抖,这超出认知的神秘让他升起无边恐惧。 而后面已经又有人赶了过来,十几名青衣家丁跑来,提着棍棒挡在了李逸夫妇面前。 褚遂良出现。 “李总监,发生何事?” “有刺客!”李逸提着带血的大棒,胸中喘着粗气,暴戾的情绪缓缓退去,终于恢复了些理智。 他应了褚遂良一声,赶紧去看那个部曲。部曲已经昏死过去,他的一条腿断了,看样子起码是个粉碎性骨折。 扶起他,李逸好像认出他来,名字宋义,是他最早在三桥招收的部曲之一,老家是山南淅州的,因朱粲肆虐劫掠,才逃进关中,三十来岁,拖家带小,是个看着本份的汉子,还是李逸亲自招的他。 给了他五十亩地佃种,现在冬天夫妇就在作坊帮忙,因做事勤恳,又学过些拳脚功夫,长的也较高大,便又选做了家丁护院。今天居然如此忠勇,虽然他不是那刺客对手,但却尽忠尽职。若不是他,李逸中箭之下,说不定都没反应过来。 寒风吹来,李逸扶着这个高大的汉子,喊着他名字,“宋义,宋义你醒醒!” 夜色下,宋义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看到李逸,“阿郎,快走!” “没事了,刺客已被打倒。” 坊内大街上,平康坊中经此要上朝的贵族官员们,听闻发生刺客行刺之事,也都是迅速动了起来。各家的家丁随从提着棒棍赶来。 杜丽和姬令仪从后面提裙奔来,一把抱住李逸,哭的梨带雨。 “我没事,我没事。” 宋义被李逸抱上了马车,让他躺好别动,以免再二次受伤。 李靖夫妇提着刀过来。“一共七个刺客,前后五个,没想到后面还有两个。你伤势怎么样?” 李逸看着肩膀上还插着的半支断箭,“倒没伤着要害。” 李靖挺有经验的,“我帮你拔箭,要马上止血。” “来吧。” 用刀子割开伤口处的朝服,李靖仔细检查了下箭矢的形状,还好只是支普通箭矢。“你忍一下。”李逸闷哼一声,箭矢被拔出,简单的清理下伤口,先止血。 武侯总是最后才出现, 火把照亮长街,里正、坊正带着坊丁先到来,接着是坊外街铺的武候,还有巡骑,不多久万年县衙也有人赶到。 谁都想不到,这武德二年新年第一天,平康坊大街上,去参加大朝会的李逸居然被七名刺客袭击。 这事震惊天子,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皇帝还特派了御医前来,李逸的箭伤得到重新处理、包扎,没什么大碍,但是这大过年的挨一箭,要不是宋义舍身相救,李逸可能都被一棒子砸死了。 也幸好李靖夫妇和褚遂良爷俩及时出手相救。 禁军已经接管了平康坊,皇帝降旨,立即封锁整个平康坊,禁军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 九名刺客,被当场格杀两人,李靖和李逸一人杀了一个,张出尘打晕一个,另外六人见没能得手,便迅速撤了。 “那些人潜伏在街边的水渠中发起突袭,事败后很快又沿水渠逃窜了。”匆匆赶来的万年县令辛处俭,听着手下法曹李器的禀报,脸皱的跟苦瓜似的,大过年的什么破事他都碰上了。 “赵帅,你立即带不良人赶紧追查。” 不良帅赵昶无奈的努努嘴,“明府,现在此案已经惊动圣人,直接让屯营禁军接管,他们已经封锁了整个平康坊了,我们也得听他们吩咐。” 辛处俭又来见李逸,半年前李逸还是个白丁,如今却已经检校四品封伯爵,比他这个正五品万年令可强多了。 “浅水伯安好?”李逸心情很坏,没空应付绿帽县令。 倒是李靖跟万年法曹在细聊,原来李器竟是李靖的侄子。李器是李靖弟弟李客师的第四子,李客师隋末迁涿郡司户,如今是幽州总管罗艺的兵曹参军。 “大志你们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李靖问他。 “这些刺客明显是奔着浅水伯来的,浅水伯心中可有怀疑对象?”李大志问李逸。 “我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我无意中得罪了谁吧。” 这句话一出,李靖对侄子道:“昨夜宫中守岁宴上,韦挺跟无逸争座,出手挑衅被无逸打倒,陛下降罪,对韦挺削爵除勋夺职,把他的义丰侯爵转授给了他庶兄韦德运。” 李大志闻言,“这前后听起来倒是有关联,我立即上报。” 马车里,御医亲自为宋医医治断腿,宋义也没想到他一山南普通小民,有朝一日还能被御医医治。 “宋义,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你好好养伤,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我给你修三孔新窑洞,再给你一百匹绢,十石米,一头牛。等你伤好后,你还可以做我的护院家丁队头。” 宋义激动得满面通红,欲起身拜谢。 “赶紧躺好,别伤了腿。”李逸的目光投向亮如白昼的大街,心中思绪翻涌。 很难想象这里刚才竟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李大志虽怀疑是韦挺所为,但李逸却直觉此事并非韦挺干的。在他看来,韦挺没那么蠢,也未必有那样大的胆子。 他直觉此事就是杜淹干的,也只有杜淹能如此狠辣果决,甚至无所顾忌。不过,他目前没有证据。可李逸心里已然认定是杜淹了,毕竟他刚才打死那个壮汉后,已经在其怀里留了点东西。 相信此刻,那东西应当已经被发现了。 (本章完) 第213章 栽脏杜淹 第213章 栽脏杜淹 李逸更换了新的朝服,带着伤参加了正旦大朝会。 平康坊刺杀一事被严密封锁,连同整个平康坊也被禁军封锁,挨家挨户的搜捕刺客。 太极殿中, 皇帝接受群臣朝贺, 三品以上高级文官位于面向皇帝的右侧,武官位于面向皇帝的左侧,地方来京朝集的总管、刺史等在三品以上文武官的左右两侧, 各藩属国使节正对皇帝,分东西南北方向来客,分别站在文武三品的后面, 皇室宗亲排在最后一排。 其它官员,则排在太极殿外。 李逸肩膀很疼,御医上的药也没止疼效果, 他却也只能强忍着,在内侍带领下进殿,站到了最后一排的皇室宗亲那里。 他只能打量着殿上大臣们来转移一些疼痛, 发现今天在武官前面,居然还有两个生面孔。 李博义和李奉慈哥俩站在李逸附近,看到李逸还小声的打招呼,挤眉弄眼的,“无逸兄昨晚回去没睡会么,脸色这么差啊?” “肯定是昨回去后娇妻美妾侍候,亏空了身子。” 李逸对这两活宝也很无奈,只好转移话题,“武官前面那两是谁,以前没见过呢?” “二王。” “二王?也是皇族宗室?” “那不是,二王也称三恪,无逸你那么有才,不会这也不知道吧?” 二王三恪,李逸倒是明白过来,所谓二王三恪,就是前朝帝胄国宾,在重要的仪式上喊来,其实就是充当吉祥物的。 大唐的二王,指的是介公、酅公,介公是北周皇帝之后,封介国公,酅公则是禅位的隋恭帝杨侑。 李渊立此为二王后,以示李唐传承正统,特对二王礼遇。 平时二王也无需上朝等,只有大朝会时才出来充吉祥物。 律法上,二王属国宾,属于八议之内,地位很高,当然,懂的人都懂,只是名义上地位高,实际上在大唐新朝,他们处境尴尬,尤其是杨侑,实则是监视居住的。 聊了一会, 殿中侍御史喊肃静, 大家都老实的闭嘴, 皇帝乘御舆从西门进入,到御座西南而坐,符宝郎捧着玉玺上前,摆在皇帝面前。 李逸看着那个盒子, 里面装的并不是传国玉玺,据说传国玉玺现在还在许帝宇文化及手上,那位宇文化及皇帝听说如今被困聊城,只剩下了一座城池, 正拿着从江都带来的金银财宝,到处去招河北盗贼来勤王护驾呢。 李渊派李神通去攻聊城,要抢回传国玉玺,而河北的窦建德也出兵,要把玉玺夺到手。 不过有没有传国玉玺又如何呢? 宇文化及和李渊还是姨表兄弟俩,他们的母亲都是独孤信的女儿,但如今宇文士及拥有传国玉玺,却只剩下一座城,李渊没有传国玉玺,却拥有半壁江山。 当年杨广还拥有整个天下呢, 照样丢了江山。 那玩意,也没有那么重要。 皇帝落座, 群臣拜贺,山呼万岁。 头戴七梁进贤冠的尚书右仆射裴寂出列,再拜,“元正首祚,景福惟新!” 然后群臣再拜,裴宰再拜。 李逸拜来拜去,牵动伤口,额头冒汗。 纳言陈叔达走出, 他的梁冠外还罩着一个方形纱帽,上有貂尾、蝉纹,显得格外不同。 这是貂蝉冠,也叫貂蝉笼巾,独属于中书、门下两省高官的,这两省属于近侍,也称供奉官。 金珰饰首,前插貂尾, 官帽上能饰以黄金蝉纹的,只有皇帝的通天冠和侍中、中书令这样两省高官的天子侍臣。 陈叔达走到皇帝左前方,高声宣唱。 “有制!” 群臣再群体拜,李逸心里都不免骂娘,哪来这么多拜来拜去的,太烦人了。每拜一下,他都很疼。 皇帝李渊这时才终于开口:“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 群臣再拜,山呼万岁,又再拜。 李逸感觉自己已经疼麻了,拜的晕头转身,殿中侍御史提醒拜,就跟着拜。 接着就是地方镇守各州的总管、刺史们,和各藩属国进献土物产和祥瑞,一一摆在皇帝面前, 跟李逸年前在无极堡,乡邻、佃户们来拜访、送礼一模一样。 不知何时, 终于结束,纳言陈叔达宣布礼毕,皇帝走下御座,上御舆从东边门离开。各藩属国使臣依次离开,接着是大臣们。 “浅水伯请留步,” 钱九陇叫住了他,“陛下召见。” 李逸此时只想回家躺着,不是他矫情,实在是很疼啊,也没人给他弄点止疼药。 他当时可没有护甲在身,那弓手离的又不远,这箭伤口深,这种切割伤,虽是在肩胛位置不致命,但都射到骨头上了。 现在还阵阵肌肉撕裂的痛,还有骨头也痛, 半边肩膀都已经肿起来了, 由内而外的疼痛,无时无刻, 李逸算运气好的,刺客的箭矢很普通,不是那些什么带倒刺带勾子的,也不没射中其它要害位置,没伤筋骨没伤内脏, 甚至箭上还没涂毒, 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是业余呢,还是说时间仓促,条件有限,一时弄不到特别的箭头,或是来不及弄到毒。 跟着钱九陇, 居然被带到了一处净房, 皇帝坐在厕床上拉屎,但看他一脸用力样,估计便秘严重。 不大的净房里,居然还站着两排美丽的宫女, 真是暴殄天物, 哪能让这么多美人经历这种场面受这样的罪? 就是我李逸也是堂堂开国伯,哪有在厕所跟皇帝会面的。 “知道是谁刺杀你吗?”皇帝努力许久,憋的脸通红,还是没成功,只得长呼口气,问李逸。 “臣也不知是谁居然要杀臣,” “想想看?” 要说李逸得罪的人,还真不少,近的有韦挺,昨晚刚被他打了,还丢了官爵,远点的还有李芝,本是无逸生父,本想让李逸认祖归宗,结果最后弄的灰头土脸, 当然,韦杜也得罪过。 “臣不知道,” “钱九陇在三个刺客的身上,发现了一张藏在其衣襟内的画像,上面正是你的画像。 另外,在你打死的那个刺客身上,还找到了一枚木牌,经查证,那是东市一间货栈寄存货物的凭证, 顺藤摸瓜找到那间货栈,那间货栈主人姓郭。” “姓郭?”李逸假装惊讶,其实那木牌就是他放的,那原来是杜淹给萧十三郎的,让他到了长安后,凭此牌联络那间货栈,货栈会有人给他提供一些帮助,比如钱财、武器等。 早上遇袭,李逸直觉就是杜淹出手,所以打死那个壮汉后,便把先前萧十三给他的那枚木牌,从空间取出,塞进了那人怀里。 不管这次是不是杜淹要杀他,他都打算借这次机会搞一下杜淹。 “虽然这间货栈在前段时间已经关门,货栈主人也没了影踪,但钱九陇还是查到,货栈原主姓郭,他曾是杜淹妻子郭氏陪房的族人。” 李渊继续用力憋劲。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是洛阳的杜淹派刺客来杀他。 李渊对这个调查结果一点不惊讶,甚至觉得很合理。 李逸看皇帝那么辛苦, 从空间的药箱里翻出一瓶还没用过的开塞露,这东西还是当初妻子怀孕时备的,听说产妇生完孩子容易便秘,特意买了几瓶,结果一直没用上。 “陛下便秘,不妨用下此物,” “这是?” “此物是家师曾经炼制的丹药,名为开塞露,对便秘,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虽说并不能改善便秘的根本,却能马上轻松排······” “还有此等神物?怎么用?”李渊最近被这问题困扰严重,整个人都很不好。 “采取侧卧姿势,然后·······” 李渊立马就要用, 让一名美丽的宫人操作,李逸在旁指导。 一次用了半支, 还没两分钟, 皇帝果然就有感觉了, 立马坐上厕床, 然后就是排山倒海, 李逸被臭的差点晕过去, 几位美丽的宫女也忍的很辛苦。 李渊却是畅快无比, “爽,” “太爽快了,” 一次通畅排空的李渊,满足的拉着李逸去更衣。 皇帝还亲自检查了李逸的伤口。 “你放心,杜淹虽然在洛阳效力,但朕也绝不容许他如此狂妄,知晓是他幕后主使,很快能搜捕到那些刺客,杜淹在关中的产业、手下,朕也都会连根拔起,到时一并赏赐与你。” 李逸道:“此事还请陛下能够派人仔细查明,万不能有半点错误,臣还是不敢相信杜公会派人来杀臣, 臣娶了杜公之女,对十娘也是恩爱有加。” “正因你娶了他女儿,杜淹才要杀你,你娶杜氏没经他同意,杜淹心胸狭隘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你得小心一些。” “陛下,臣娶十娘,也是得了樊川郭老夫人同意的,她是杜公的生母,又是丰乡侯府的当家人·······”李逸故意提起郭氏, 果然,李渊听后对钱九陇道:“派人去樊川查一下杜家,说不定能查到刺客余党,或是找到其它线索!” “陛下,郭老夫人年事已高,还请不要惊扰。” 李渊此时浑身舒畅,心情很好,“放心吧,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个开塞露真是仙露啊,可惜一瓶就只能用两次,你还有吗?” 李逸摇头。 “你会制作此露吗?” 李逸仍摇头, 李渊长叹一声。 “我师傅以前倒是教过我几个药方,有大黄附子汤、附子温脾汤,也有松子仁五仁汤、增液承气汤、阿胶麻仁汤和肉苁蓉汤等,臣可把方子献给陛下, 陛下可让御医研究验证,对症用方下药,或许也能缓解症状。” 李渊一听大喜, “能处处为君着想,真纯臣也,朕赏你黄金百两。” (本章完) 第214章 褫夺郭氏诰命 第214章 褫夺郭氏诰命 朝阳升起, 给雪后的长安新年增添了几分温暖。 平康坊东,东市。 还未到中午开市的时间,东市内的商家们有的已经起来做营业准备,有的还在休息, 西坊门附近的一间邸店后院, 一名年轻的公子正在吃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胡饼, 年轻公子长的很俊秀,只是脸色苍白,眉间有道竖纹,显得未老先衰。他穿一袭青色道袍,面前的桌案上却放着一把小巧的手弩, 一个胡麻煎饼还没吃完, 外面进来一个高鼻深目白皮肤蓝眼睛有着粟色卷发的粟特胡武士, “公子,事败了,两人当场被杀,一人被生擒,其余六人从水渠逃离,已经通过暗渠回到东市。” 年轻公子不动声色,继续吃那半个胡饼。 两名美貌的波斯姬从角落阴影处出来,两人鼻梁高挺,眼神深邃,嘴唇丰满而性感,身材高挑,如此美人,却一人挎了两把短刀。 “公子,需要我们料理掉他们吗?” 少年公子慢慢吃完半个胡饼, 拿起一块白绢手巾擦了擦本就很干净的手,微微一笑。 “禄山,你不是跟我说,那九人,都是你精挑细选的勇士,还说他们是西域有名的拓羯勇士吗,怎么,九名勇士埋伏半路,却没能杀掉一个人?” 被称做禄山的粟特胡壮汉站如铁塔, 禄山,粟特语意为光明, 这位禄山来自河中的石国,祖上也是位王子,后来内讧争夺王位,失败后流亡在外。石禄山从小跟着商队在西域各城邦间往来,后来随商队来到中原, 他曾经跟随的商团首领萨保死于其它粟特萨保手下,石禄山成了个没主人的武士, 再后来,他投到了这位公子的父亲手底下,深得信任。 “公子,那九名拓羯,都是我亲自挑选,全都来自河中的游牧部族,都是经过兽笼格斗存活下来的勇者,而且每人都有过十年以上的雇佣武士经历,在我手下也都效力三年以上,” “可他们失败了,”年轻公子拿起桌上的手弩擦拭着。“失败就是失败,” “公子,事出有因,我们事先没有调查清楚李逸,对他轻敌了,他道法高深,这次本来部署很周密,差点就成功了, 康七射中了李逸一箭,米三已经提棒冲近,就差一下, 可, 我们都没料到李逸的五雷道法那么厉害,逃回来的曹六他们说,当时远远就看到,李逸突然隔着数步远对米三打出一击雷电, 那电耀眼的让人无法目视,瞬间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李逸冲近米三,又猛击米三腰部, 那一拳带着闪电之威,米三那么壮的巨汉,你是知道他的,能够把一匹骆驼背起来的猛人,他那大棒都有三十多斤, 可却没能在李逸的雷电道法之下撑住一回合,直接就昏死了。” “而且我们不该挑在今天动手的,今天是正旦大朝会,平康坊贵族官员很多,他们都在同一时间上早朝, 我们一击未能得手,李靖夫妇还有褚遂良父子恰好也在,他们直接插手帮忙,才使的我们最后功亏一篑的。” 年轻公子看着手中的弩。 “道法?雷电术?”他摇头,“我不信,真要有这等本事,那他还能被康七射中一箭?他还能负伤流血?” “无能就是无能,平时好吃好喝养着,费了那么多钱粮,真到用时却全是废物。” 石禄山没有分辩, 但心里很不服气,这次行动,都是由这位公子策划, 其实事先他也认为时间地点都不太好,应当在李逸回御宿乡的半路上动手最好。 事后也便于撤退。 但这位公子却是不容置疑的。 “算了,失败就失败,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次做贼没有千次防贼的,李逸逃的过这一回,他难道还能次次逃的过?” “清风,明月。” 两位波斯胡姬美人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杖枝红羊应当已经烤好了,给他们送去,他们不是喜欢喝李逸家的柿子烧酒么,给他们送两坛去, 让他们好吃好喝,不用担心。” 石禄山犹豫一下还是出言:“公子,还请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禄山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阿耶平时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甚至还给他们每人配了一个胡姬,不就是为了此时么。” “公子,他们还有用处,既然已经逃出来了,” “不必再说了,禄山,你让我很失望啊,” 看到这位公子哥脸上神情变冷,石禄山不敢再多言。 他深知这位公子虽年轻,幼时因体弱多病曾寄名道观,还一直在家修行,可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大约一盏茶时间, 年轻公子带着石禄山,穿过一条地下秘道,来到另一家客栈。 客栈后院仓库里, 刚烤好的杖枝红羊已经切开, 两坛柿子烧也都已经打开, 只是没有人吃肉饮酒, 逃回来的六名拓羯武士,这些河中游牧部落出身的雇佣武士,绝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死在离家万里的长安, 死在东市的一间客栈, 杀死他们的是一向待他们极为大方豪爽的少东家。 平时跟这群人称兄道弟的年轻公子,此时却是充满不屑的眼神看着倒地死亡的那些人, 其实他们成不成功, 回来都是死。 毒酒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红羊烤的刚刚好,外焦里嫩,来,他们没口福,我们吃。”年轻公子招呼石禄山和两个波斯刀婢。 那六人中了剧毒,死状很惨,死前十分痛苦挣扎过,一个个表情狰狞无比。 但年轻公子却真的就坐在这里,拿刀子割烤全羊吃,吃的还很惬意。 石禄山这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佣兵头子,都对苍白脸公子很畏惧。 “放心吧,朝廷那些人还在封锁着平康坊搜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到东市来。咱们还有时间,吃完这烤全羊,再处理他们不迟,等午时开市,我们再去逛逛东市, 好几年没逛过长安东西市了,洛阳这两年打的不像样子,市场一点逛头都没有,还是长安好。” 吃饱, 公子擦拭嘴角, “李逸啊李逸,这次算你厉害,是我失手了。” “下一次,你还能躲掉吗?” “好好收拾一下,留点跟韦家有关的东西,把李渊的鹰犬引到韦挺身上去,” 他自以为做的机密,官府的人追查不到他身上。 可他却不知,他在这里准备嫁祸到韦家头上,把韦挺当冤大头时,李逸早一步,已经把杜淹给暴露了。 ······ 大朝会过后, 例行宫廷宴会,从午后要一直持续到晚上, 李逸找御医要了点止疼的药丸吃,倒是大大缓解了伤口疼痛。 乐声中, 皇帝召建平县男杜如晦上前, 然后又召李逸上前。 两人来到皇帝面前,李渊赐二人酒。 杜如晦还不知李逸遇刺之事,更不知道杜家已经摊上天大的事了。 当殿中监卢宽跟杜如晦通报情报后,杜如晦也是震惊不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臣,臣实不知情。” “嗯,朕也相信你跟杜淹不会有勾连,毕竟他杀了你阿兄囚了你阿弟。” “朕让你来,是你现在当丰乡侯府的家,特通知你,从即刻起,郭氏和杜淹、杜锐的产业,全都没官转赐于李逸, 朕念郭氏年迈,许你接回供奉。” 丰乡侯府同居共产,但每个人也还有一些私产,再就是当年杜如晦祖父过世前,曾留下遗嘱,给诸子预分了财产。 这个预分财产,不违反朝廷关于祖父母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的规定,名义还是家中共产,只有等到真正分家时才属个人。 但一些大家族为防止将来出现纷争,也会预分财产,会请来族中长辈,以及诸子的娘家舅父等来见证, 还会立下文书,将来以此为凭。 杜如晦祖父、父母皆已故,但祖母还在,因此一直是没有分家的,可也早预分过。 现在李渊一句话,就是要把郭氏和杜淹杜锐这娘三的财产没收,全都赐给李逸。 当然,也只限在关陇河东山南等地,而在洛阳等李唐还没控制之地的财产,当然也没收不了。 “陛下,事情还未查清,请暂勿下结论,而且就算查明真是杜公所为,臣也不能要杜家财产。” 李渊道:“朝廷没收他们的财产,那就是官产,朕再赐予你,跟杜家又有什么关系。” “杜如晦,” “臣在。” “郭氏今日也进宫朝贺贵妃,朕已经派人去找她问询一些情况,完事后送到宫门外,你把人接回去。” “臣遵旨。” 对于韦杜杨裴薛柳崔卢郑王李萧等诸多门阀望族,李渊也是愿意大力拉拢的,但有些人冥顽不灵, 一心非要跟大唐做对,那李渊也不会客气。 杜淹就是那种不识抬举,一心跟唐做对的人,本来身在洛阳各为其主也说的过去,但做事得留一线,像杜淹这种人行事,已经触及李渊底线。 尤其是这次居然公然在正旦这天,长安城中搞伏击行刺,这绝不能容忍。 这家伙在洛阳,已经先后杀了十几个有意想投唐,或为唐内应的官员将领,李渊早记上他了。 京兆杜氏丰乡县侯府也还有杜如晦,另外还有义兴县公府、长广郡公府等数支杜氏房,出手惩戒打压杜淹一支,再拉拢其它几支便是了。 (本章完) 第215章 晋开国侯赐紫金 第215章 晋开国侯赐紫金 后宫, 万贵妃在立政殿接受命妇朝贺, 灯火辉煌,香烛袅袅。 内外命妇们身着华服,头戴珠翠,依次步入宫殿,向万贵妃行正旦朝贺之礼。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每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彼此寒喧问候, 衣袂飘飘,环佩叮当,尽显雍容华贵。 浅水县君杜十娘头戴五树,身边是身着大袖连裳的媵姬令仪,看到许多相熟的亲戚, 杜十娘上前问候,致新年祝福, 但不少贵妇人对她却是较为冷漠,尤其是韦家人更是没半点好脸色,理都不理会。 丰乡郡太夫人郭氏也来了, 八十岁了,今日却也盛装,昂首挺胸,手持一枝犀杖,神色傲慢。 若是往日,一众贵妇人也总会主动来打招呼,可今天大家也都视而不见,甚至远远避开。 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郭氏,早已老糊涂了,名声扫地,没人愿意再搭理。 万贵妃在六尚女官的陪同下进殿, 宫宴准备开始, “圣人有旨,”万贵妃道, 一名小黄门上前,“丰乡郡太夫人郭氏接旨,”使者声音在立政殿内回荡, 众人安静, 所有人目光投向郭氏,有些好奇。 郭氏上前行礼, “经查,丰乡郡太夫人郭氏,恃宠而骄,勾结外臣,谋刺朝廷大臣,念其家族曾有微功,今褫夺其诰命,没收其财产,即刻随朕之使者前去问话!” 此旨意一出,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贵妇们纷纷抬头,脸上满是惊讶与疑惑,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谋刺谁?” “郭氏真是昏头了。”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糊涂?” ······ 郭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扶着犀杖,努力稳住身子,瞪大着眼睛,嘴唇颤抖着,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话来。 使者上前,便要带走郭氏。 杜十娘快步上前,挡在祖母身前, “我阿祖八十岁了,今早永康坊行刺我阿郎之事,绝对跟我阿祖无关。” 杜十娘的话,又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让一众贵妇人更是激动不已, “被刺杀的是杜十娘的丈夫?” “那个半年就封浅水伯的李逸?” “郭氏就算反对孙女嫁给李逸,可也没必要派人行刺吧,真是疯了。” “是啊,居然搞刺杀,” “今早刺杀的,杜十娘还来朝贺贵妃,看来应当没成功。”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 传旨的内侍对十娘道:“陛下旨意,要带郭氏前去问话,放心,问完话后便会送她出宫,陛下已经让建平县男杜如晦在宫外等候接人了。” “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郭氏起身,高傲的抬头四顾, “阿祖,”十娘扶住她, 郭氏一把推开孙女,理了理衣衫,对使者道,“走吧。” 宦官却不再惧这已成庶民的老妇人,“请去除七树、两博鬓,” 郭氏硬气的一件件摘下, “走吧。” “阿祖。”十娘流泪。 郭氏回头看了眼孙女,扭过头去,跟着使者离开了。 姬令仪扶住她,“十娘莫慌乱,老夫人只是被褫夺诰命,” “阿祖怎么会派刺客谋害阿郎。” “圣人旨意说是勾结外臣,”姬令仪还比较清醒理智,提醒了杜十娘。可杜十娘根本想不到自己父亲头上去,只是一味的流泪担忧。 她向万贵妃告罪请退, 万贵妃倒也能理解,点头准了。 郭氏和杜十娘先后离去, 立政殿中的宫宴开席, 宫宴上大家都在热议郭氏和杜十娘,有些老妇人还说起郭氏陈年往事,比如年轻时给杜征做续弦妻,结果进门后如何厌恶原配生的儿女,如何收拾那些妾、婢, “郭氏年轻的时候可是很厉害的一个女人,进了丰乡侯府,很快就把整个侯府收拾的服服帖帖,” “一辈子争强好胜,没想到这八十岁了,却还落得被褫夺诰命下场呢。” “这旨意说她勾结外臣,是不是说她在洛阳的儿子杜淹?听说杜淹在洛阳是王世充的心腹,现在是洛阳吏部尚书、太尉府长史?” “嗯,听说还封了安吉郡公呢。” “封国公也没有用,洛阳那是伪朝,跟宇文化及一样还能蹦跶几天?杜淹不知道早回长安归顺新朝,反而一心附庸伪逆,将来岂有好下场?”说这话的贵妇人,家族就有人在洛阳为官,想投奔关中,结果被杜淹查出而处死。 这样的还不少, 所有说起杜淹都恨的咬牙切齿, 面对如今郭氏的下场,大家倒是觉得很解气。 承天门楼上, 李渊今天清空肠胃,整个人都很舒坦,胃口都大开了。 李逸献的六个方子,李渊召尚药局的奉御、侍御医、司医、医佐等一起看过了方子,都说虽是以前未见记载的方子,但用药配伍很合理,可以先找人试验方子效果。 这让李渊很高兴,开塞露虽只剩下半瓶,但这六个方子若有用,以后或许不用再为便秘困扰了。 屎都拉不出来,算什么至尊无上的天子呢,哪有半点皇帝的快乐。 杜如晦已经奉旨离席,在肃章门外等候郭氏。 李逸被李渊留在身边侍从, “先前你献金薯祥瑞,朕都没给你加爵,今日你再献灵药妙方,朕不能不赏。 今日,便晋你为浅水县开国侯,食邑千户。” 皇帝亲自给李逸倒了杯酒,赏赐给他。 李逸对赐爵可是非常喜欢的,一点也不扭捏,立马就应下了,生怕皇帝反悔。虽说他现在也算是混明白了,这南北朝以来的爵位其实不太值钱,尤其是这唐初的, 都有点滥封了,还是人家明朝的爵位含金量高。 他这浅水县开国侯,为从三品级,说食邑千户,但只是虚的,既不能开幕府,也不能建国家,连食邑封户都是假的, 只是享受一些虚头巴脑的等级待遇, 没有三品以上官、阶,连件紫袍都没资格穿。 大唐的爵位,就算是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国公爵,也只是拥有了荫封权,袭国公后,可获得六品选官之权,选上了也只能是六品官,一般还不能当清要官。 要是选不上,那就是个空头国公。 “臣谢陛下洪恩。”李逸是满心欢喜的,这高级的职官,虽有权,但得管事,没点能力管不好,不仅累还要承担责任。 可爵位就没这些麻烦事了。 浅水县开国侯,从三品,他李逸从此也算是高级贵族一员了。 虽说头顶上还有开国县公、开国郡公、国公、郡王、亲王等,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封侯,已经是到底了。 郭氏以前那么高傲,可不也就是个丰乡侯府。 李逸一口把一杯柿子烧闷了, 李渊哈哈大笑, “朕再赐你紫袍金鱼袋,享三品官待遇。” 赐紫金, 真正的高级官员标志, 有了紫金,甚至还可以门内列戟,特别彰显地位。 “郭氏和杜淹、杜锐的财产,有司会尽快清点出来,然后转交给你。” 这笔财产不会少, 虽然说丰乡侯府现在由杜如晦管着,主要产业不动,可郭氏的陪嫁,杜淹杜锐两人先前预分的产业,加上他们妻子陪嫁,凡是在大唐地盘上的,都要被抄没, 杜淹兄弟虽在洛阳为官, 可杜氏的根却是在关中京兆,土地、宅院、商铺、作坊,还有奴隶、牛马牲畜等不会少。 “行刺你的刺客余党,也都会捉拿归案的,不过这些天你出入还是要小心一些,朕给你加派二十名禁军,日夜轮值护卫。” 李逸坐在那,“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臣丈人会害臣。” 李渊端着酒杯,他可不在乎真凶是不是杜淹,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刺客身上搜出了指向杜淹的证据, 也不用在乎这证据是不是刺客故意用来栽脏的, 杜淹在洛阳,替王世充除掉了十几个暗中通唐,或是要投唐的官员,这让李渊早不爽许久了。 借为次刺杀事件, 拿着那指向杜淹的证据, 自然得狠狠收拾他, 就算现在动不到杜淹,但把他在关中的财产没收,也能出口气。 甚至还能借此杀鸡儆猴,敲打敲打一下那些名门望族, 现在这些门阀豪强,哪家不是多方下注,家族子弟既在长安为大唐官,也在洛阳为官,甚至还在宇文化及、窦建德、萧铣等处为官, 都想着脚踩两条船,多方下注。 面对这种情况李渊也无奈,只能多方拉拢,可也不能一味的拉拢,偶尔也得亮亮刀子。 宫宴结束, 李逸换上了皇帝新赐给他的紫袍,系上十一环金玉带銙的蹀躞带,蹀躞带上还系了一枚金鱼袋。 今天还得了一百两黄金赏赐。 走出宫, 顿觉神清气爽。 他先去了肃章门, 那里是外命妇进宫内宫之门,郡夫人及以上的贵妇的马车,就是停在这。 远远的,就看到杜如晦。 杜如晦还穿着朱罗朝服来不及换,外罩一件貂皮大氅,在寒风中等候。 李逸上前。 杜如晦看到他这身金紫,有些意外。 “升官还是晋爵?” “晋浅水县开国侯,赐紫金!”李逸问,“老夫人还没出来?” “还在接受问话,估计还得一会。”杜如晦说出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畅快感,反有股淡淡的失落,或许是跟李逸这身紫金对比吧。 杜家这次虽获罪受罚的仅是老夫人和他两儿子,可丰乡侯府不可避免的也因此会受到很大影响, 丰乡侯府的内斗,最终是所有侯府杜氏子弟受损。 “我真没想到,杜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杜如晦叹气。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可是十娘丈夫,难道他真想让女儿刚出嫁就做寡妇?” 杜如晦摇头,“他不会让十娘守寡,定会让她再嫁。” (本章完) 第216章 算漏了的公子 第216章 算漏了的公子 太阳西斜, 寒风萧萧,肃章门内杜十娘扶着一头白发的郭氏走出。 她头上的七树,七金钿两博鬓,都已去除,甚至连身上的翟纹礼服也除去,换了一身连裳。 满头珠翠不再, 就连犀杖也没了, 郭氏被搀扶着,步履有些蹒跚,背也佝偻着。 杜如晦和李逸对视一眼,一起上前。 “老夫人。” 郭氏冷眼看着李逸和杜如晦,努力的挺了挺腰背,不想在这两个小儿面前丢了气势,“老身当不得老夫人称呼了,现在是一介庶民老妇,诰命已被褫夺,” “你们来看老身笑话的?” 李逸拱手,“老祖母,风大天冷,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郭氏不理会两人,走向自己的马车。 结果送她出来的小黄门却道:“郭氏,你和杜淹杜锐的财产,都已经被没官,包括你来时乘坐的马车,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了。” 郭氏脚步顿住,面色难看。 结果那小黄门却又转头笑着对李逸道,“浅水侯,陛下有旨,郭氏和杜淹杜锐产业,现在都赏赐于浅水侯了,你可以随时让车夫来把马车驶走,或是我们派人给浅水侯送回去。” 郭氏扭头, 目光直直的瞪着李逸,“我和我儿的财产,都落入你手了?” 李逸微笑。 郭氏大怒, “你个狗奴,诱骗了十娘,如今还要陷害四郎,还要谋夺我们的家产,卑鄙!” 李逸收起笑容, “今日四更天,我和十娘在平康坊遇九名刺客袭击,我中了一箭,要不是有忠仆宋义拼死相救,又有李将军褚文学等率家丁相救, 我已经没了。 知道为何陛下要褫夺你诰命,还没收你财产吗?因为从刺客身上搜出了证物,证明人是杜四郎派来的,是你侄女也就是我丈母娘陪房的人,负责接待协助袭击的,” 郭氏怨恨的盯着李逸,却没反驳, 她心里已经相信这个事实,只是觉得事情做的不够周密。 “十娘,请祖母上车吧,先回去。” 郭氏想回务本坊,那是杜淹的宅子, 小宦官在旁边再次出声提醒,“郭氏,务本坊杜淹宅,现在也归属于浅水侯了,你不能回去。圣人有旨,要建平县男把你接回家照看。” 照看,是个委婉的词,实际就是要杜如晦看管她郭氏,相当于是圈禁,不能出安民坊杜如晦宅。 这也是看在京兆杜氏和杜如晦,以及李逸的面子上。 最终,郭氏还是坐上了她来时的那辆车,但现在属于李逸,十娘陪着她,随杜如晦回安民坊。 李逸则坐自己马车先同去安民坊,赵永安在宫门前等着他。 皇帝新拨给他的二十名禁军,现在由赵永安四人指挥。 赵永安还因护卫李逸有功,升了队副,终于有了从九品下的武职,另外三人也都升了火长,算是因祸得福。 “李监,都是我护卫不力,”赵永安一见面,就上来检讨。 李逸拍拍他胳膊,“我还得感谢你们拼死相护呢,否则光凭几个部曲家丁也挡不住这些亡命刺客,你们都没受伤吧?” “我们都还好,没能格杀或擒住刺客,十分抱歉。” 李逸一下子有了二十四名禁军护卫,虽是暂时的,可也见皇帝对他很好了。 这二十四名禁军,可是直接披甲,外罩锦袍大氅,还都配马,装备弓箭盾牌横刀长矛, 十分精锐。 李逸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两位带队的火长拍着胸脯向李逸保证,绝对能够护得李逸周全,不会再让任何刺客能靠近。 到了安民坊,郭氏下车便直接回了后院,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再出来了。 “你们也先回去吧,这元旦就经历了刺杀,又带伤参加大朝贺和宴会,肯定也是很疲惫了,赶紧回去休息,老夫人自有我照看。” 李逸点头, 十娘想留下,但杜如晦让她也先回,“现在她也不愿见你的,她现在只想一人静静,放心,我会让人好好照顾。” 李逸带着十娘、姬令仪回到平康坊, 进坊门的时候,经历了数道检查, 整个坊现在依然严密封锁着,不仅有屯营禁军,也还有左右骁卫、左右武侯卫的人,又有雍州府、万年县衙的,还有本坊的坊正也带着坊丁在协查。 “丘兄好,你在这当值呢?” 李逸看到一个熟人,左骁卫的队头丘神俨。 丘神俨年前刚升的从八品旅帅, 这新年头一天,就接到紧急任务,前来平康坊当值。 正满腹牢骚呢,一抬头看到是李逸,看着李逸一身金紫,大为惊讶。今天接任务来了后,才知晓这里早上发生了什么,老熟人浅水伯李逸被当街行刺,九个凶悍的刺客,李逸中了一箭, 谁知,这半天功夫,就又看到正主出现,还从绯袍换成紫袍了。 “李公这是?” “陛下晋我浅水侯爵,赐金紫。” “恭喜啊。”丘神俨很是羡慕,想当初他爹带着族中子弟,召集部曲家丁佃户等,后来都拉起来一万余人马,又响应义师加入平阳公主队伍,攻取鄠县,迎接皇帝入关,也才封了个郿城县公, 他爹可是在开皇七年就袭封蒲城侯的, 后来被授为扶风道招慰大使,为大唐招慰京西,以功加柱国,左骁卫将军。 他和大哥也没少立功,但如今两人也只是一个库真,一个旅帅罢了, 人家李逸半年前,还从乡下拉着粮食来长安卖,一个村长而已,现在却已经是金紫的开国侯了。 “听说早上李公遇袭,还好吧?” “嗯,只是肩膀中了一箭,还好。” 李逸跟丘神俨聊了几句,“丘兄想不想立功?” 丘神俨太想进步了,可他又是次子,就算父亲有县公之爵,那将来也是大哥丘英起的,轮不到他。 “还请李公提携兄弟。”丘神俨立马道。 “我这倒是有个机会,就看丘兄能不有把握的住了。”李逸让他靠近,附耳低语,丘神俨听后很是兴奋,“果真?” “我也不敢肯定,但有很大可能,你守着这目标顺着查,运气好的话,大可能立功。” “多谢李公提携兄弟,若是立功,到时定不忘李公之情。” “有空一起喝酒,今天就先不打扰你当差了,回见。” 丘神俨客气的送李逸入坊。 他手下一名队头道:“这人可真是运气好,半年时间,居然从还俗道士就成了开国县侯,还娶了京兆杜氏千金,真牛。” 丘神俨哼了一声,“你是光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啊,李公之所以会被刺杀,皆因他娶了杜氏千金也。” “啊?李逸横刀夺爱,人家相好的报复了?” 丘神俨摇摇头没理他。 务本坊, 此坊本靠皇城,西北通安上门,东界平康坊,位于皇城正南朱雀门街东第二街,街东从北第一坊。 大唐最高学府国子监就在此坊内,无数贵族官宦子弟,还有藩邦外国的留学生,都在此读书, 因国子监和诸多学子士人,也让这座占地五百多亩的务本坊很是热闹繁华。 国子监六座学院的太学院中, 一名年轻士人,带着两个美貌婢女,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的护卫随从,他很悠闲的漫步在冬日的太学院, 此时新年,太学里并没有多少师生,不过倒是反而可以很好的浏览。 “长安国子监倒是又慢慢的热闹起来了,比洛阳国子监好多了,” 洛阳的国子监祭酒徐文远,那样名重天下的大儒,都只能亲自出城去砍柴烧,结果还被李密手下俘虏, 如今的洛阳国子监,早就名存实亡,根本就没有老师能安心教学,也没有学生能安心读书, 跟长安这边对比,年轻公子直摇头。 “让人担忧啊,” 一名汉子寻来,先对魁梧护卫低声禀报。 “公子。” “可是东市留下的尸体被发现了,可是顺着留下的线索,找到韦挺头上去了?”年轻公子笑道,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是自信,可称天衣无缝,一环扣一环,环环相连。 朝廷的鹰犬,必然会被他牵引的团团转。 “出事了,”魁梧汉子压低声音,“不知哪出了差错,米三身上居然还有一枚东市郭六邸店的木牌,他们顺藤摸瓜,查到夫人和阿郎身上了, 刚得到消息,皇帝在宫宴上,下旨褫夺了老夫人的诰命,还下旨把老夫人和阿郎及六郎名下的产业全都查抄没收,转赐给李逸。 李逸,还被晋爵浅水县侯,赐紫袍、金鱼袋。” 一直面带微笑的年轻公子脸色沉了下来, 阴沉的可怕, 那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眼神阴翳, 生人勿近。 许久,他终于出声了,“上次我阿耶派萧十三回长安,知晓他反水后,便立马把郭六邸店关掉了,人也撤走了。 米三哪里来的郭六邸店的牌子?他哪来的牌子,哪来的?” 年轻人咬牙切齿,不复潇洒。 “米三不可能有郭六邸店的牌子,他也没去过那间邸店,也没跟郭六接触过,不应该的,”魁梧壮汉也疑惑不解。 年轻人长呼一口气,“我阿祖可还好?” “皇帝让杜如晦把老夫人接回安民坊中去了,” 年轻人眯起眼睛,低声喃喃自语,“我要杀了杜如晦和李逸两个狗奴。” “公子,现在平康坊守卫森严,盘查严密,我们很难下手。就是安民坊,如今也加强了守卫和巡逻。”石禄山提醒。 (本章完) 第217章 一锅夹生饭 第217章 一锅夹生饭 “朕也挺好奇,这五雷正法到底是怎么炼成的,以前还有所怀疑,可如今这么多人亲眼目睹,能在黑夜发出一道电光,还一击打晕一个八尺拓羯壮汉,确实了不得。”李渊跟太子感叹道:“道家还是有许多真正隐世高人的,李逸的老师绝对算是一个。” 建成如今倒也不反对李逸是个人才,只是此人很不识抬举。 尤其是韦挺可是他真正心腹,如今却被李逸弄的这般狼狈。 “你身为储君,得有容人之量,韦挺是你从前好友,如今更是你心腹,朕岂不知,可韦挺却一直还跟洛阳那边暗里往来,不得敲打敲打? 想想薛举父子,兵败之后的下场,若是我们父子败,不免如此结果,但韦挺等人照样在新朝做官。” “杜淹在洛阳杀了多少暗里联通长安的官员,此人固然可恨,但杜淹从何得知那些人身份的,难道就没有长安这边的人跟他传递机密,那人未必就不是韦挺。” “李逸人我已经再次送到你东宫了,能不能让他为你所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李建成应声。 “叫你来,还有另一件要事。”李渊让侍者将一副河西陇右地图展开,“去年世民败薛举父子,然李轨趁火打劫,大举进攻陇右, 张掖、敦煌、武威、西平、枹罕、金城,河西之地尽属于李轨, 不过去年河西大旱,李轨内部不稳, 如今安兴贵回河西,与兄弟安修贵等已经联合了河西诸胡与一些薛轨旧部反李轨,形势大好, 朝廷需要派人出兵接应。” 李渊虽已任命了杨恭仁为凉州总管,但杨恭仁只是文臣,手下没有兵马。 “朕打算让你率兵出原州,前往接应。” 建成毫不犹豫应道:“儿臣愿往!” 去年浅水塬兵败后,东宫官属也有人曾建议让建成请缨领兵迎战薛举,可当时有人认为薛举兵锋甚锐,建成领兵去给李世民擦屁股,这仗未必好打,建成也犹豫了。 谁知后来李世民就来了个长武大捷,结果就是泾州大捷,一举灭了薛举父子。 泾州大捷后,李世民表现出了极大的野心,对薛仁杲等大力拉拢,让建成感受到威胁, 于是就有了后来皇帝急召李世民回京,甚至不顾反对处死了薛仁杲兄弟,以及猛将宗罗睺等, 又让窦轨、柴绍等去接收陇右。 但也因李渊处死了薛仁杲宗罗睺等,使的不少陇右薛举旧部和地方豪强,转而归附了李轨。 本来一桌好席,最后硬是让李渊整成了锅夹生饭。 陇右不少薛举地盘,最后落到了李轨手上。 这事李渊也有些后悔, 好在二李分薛,但李轨却并没能把握好这机会,如今河西饥荒,手下胡汉分裂,这给了李渊可趁之机。 “朕给你从关中抽调两万精锐府兵,另外陇右兵马也归你调度,够吗?”李渊问。 两万人,这是一个完整的野战军团,中军四千,另有左右虞候和左厢前左厢后,右厢前、右厢后六军, 左右虞候每军两千八,左右厢每军两千六。 每军一个总管加两个子总管,每总管统一营,下面再指挥各战队。 如果再搭配相应的辅兵民夫等,还有陇右地方部队,那李建成手中这支兵马其实已经不少了。 “有两万兵足以,”建成自信道。 父子俩又商量了一些统兵将领人选,最后李渊决定以建成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以杨恭仁为行军长史、唐俭为行军司马,右监门卫大将军杨毛、驸马都尉左翊卫大将军柴绍为副将, 另挑选了七位将军统领七军,以左武卫大将军王长谐统领中军。 “臣请以韦挺随军效力,将功赎罪。” “可以,便让他白衣效力军前,若有功再赏。”李渊点头,“把李逸也带上吧,署行军记室。” 李渊给太子挑选的将领配制豪华,如杨毛、王长谐都是太原起兵的元勋,也曾是建成左军的统军。 “父皇,河西骑兵精锐,儿臣想借调二郎麾下的那支精锐玄甲骑。” 李渊捋须, 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个请求。 本来先前若不是皇帝急于把李世民调离,陇右河西可能已经平定,现在要把世民那两千骑调出来,只怕世民不会同意,李渊也不想过于刺激到次子。 “你这两万军,朕给你配四千骑兵,一人配双马。” 四千骑兵,这已经是挺不容易了,如今到处都在用兵,李唐本就缺马少骑,跟薛举之战,损失了不少战马,虽然事后也获得了更多,但李唐依然还很缺骑兵。 骑兵不是有马就是骑兵,既得有训练充足的战马,也还得有训练有素的骑兵,都不是一朝一夕可得的, 但每次用兵,骑兵,尤其是战马的损耗都很惊人。 往往一场高烈度的战役下来,骑兵就得损失几成的战马。 战马其实是非常骄贵的,耗费大,损耗却也大。 一支千人骑兵部队,每年日常训练就要损耗掉两百匹战马左右。 一次大规模战役,出征几万匹马骡,回来只剩下一成,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正常情况下,会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马死于劳累,还有许多死于伤病,以及不少残废。 汉武帝一次漠北之战,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击匈奴,据载,这次公家、私人出动的战马共计十四万匹,最终回到边境的却只剩下三万匹, 而就算到了近代战争中,骑兵战马损失率仍接近一半。 大唐的骑兵一人要配双马,相比起突厥习惯一骑三马,已经落后了,但给建成四千骑兵,也要出动八千匹战马, 还不算驮动物资装备,以及步兵们骑乘的马, 可以说,李渊这是为建成下了血本了。 这次给建成两万兵后,李渊也得抓紧在关中再点选扩招府兵,否则朝廷可用之兵就紧张了。 本来让李世民出战,应当更合适。 可李渊和建成都默契的没提这个能打的二郎, 此时让太子亲自出兵原州,本就是为了提升太子军中的威望,以盖一盖李世民, 在李渊看来,河西平灭李轨这一战很重要,但相比打薛举那次,应当会容易不少,毕竟安兴贵入河西,传回的消息还挺乐观。 建成领兵,不会很难打,可以轻松的立下这个军功。 “李逸是个福星,好好用,” 建成走前,李渊还特意叮嘱。 建成出太极宫,心情有些激动,父亲愿意让他统兵平河西,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李逸,”念着这个名字,李建成打算再给这个家伙一个机会。“去浅水侯李逸宅,” ······ “夫君,刺客肯定不是我阿耶派来的,这定是误会。” 回到府上,杜十娘眼睛都哭肿了,这个时候仍不能接受丈夫是被娘家人派刺客行刺的事实。 李逸安慰她:“这事朝廷也还在调查,你也别急,总会水落石出的,我其实也不相信丈人会要杀我。” “夫君你伤势怎样了,还疼吗?” “找御药要了点止疼的药,现在好多了,” 安抚好她,李逸叫来今天早上护卫他的部曲们。 直接赏赐了忠心护主的宋义两万钱, 还有一头牛、十石粟,并答应为他家修三孔新窑洞,升他为护院家丁队头,以后每月两石粟工钱,并免他家佃租的五十亩地五年租。 今天其余部曲,也全都赐粮一石绢一匹。 至于赵永安四个禁军,每人粟两石绢两匹,赵永安拿双份。 “我已让厨房炖羊肉煮酒,一会大家吃肉喝酒,感谢大家今日拼死护卫,” 新来的二十名禁军,每人也先赏一匹绢,晚上也吃羊肉。 这段时间的安保可就靠他们了,李逸可不敢大意。 转头, 李逸提了两坛柿子烧去了隔壁李靖家, 今天还得多亏李靖夫妇拔刀相助。 “这么见外做什么?” 李靖把李逸迎进客厅,“伤无大碍吧?” “还好,没伤到筋骨。” “没想到刺杀幕后之人会直指杜家,”李靖感叹,这个结果他想都没想到。 “是啊,我也没想到。” “你打算怎么办?”李靖问,这本是李逸家事,可两人关系较好,便也没顾忌。 “凉拌,”李逸笑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也是。” 李靖看着李逸还没来的及换下的紫袍,“不过你这次到也因祸得福了,荣升浅水侯还赐紫金,倒是杜家偷鸡不成蚀把米,郭氏和杜淹兄弟的产业,只怕不下千万吧?” 李逸微笑, “我现在脑子里全是刺客,今日虽杀二擒一,可还跑了六个,更别说如果真是我丈人指使的,那他远在洛阳,我以后只怕永无宁日了。” 李靖倒是觉得不算什么大事, “知道了是谁,倒没什么可怕的,杜淹毕竟远在洛阳,手伸不了那么长,这次是突然,以后有了防备,也就没机会了。你多安排些家丁护卫,出行时多注意些便是了。” “要不要我借你些家兵护卫?” 李靖的家兵很精锐,上次泾州之战李逸是见识过的,全是些老兵。 “多谢,不过陛下调了二十个禁军来护卫,雍州和万年县,也都派了差人来当值、巡逻。” 李靖要给李逸煮茶,“老丈人派刺客行刺女婿,还真是世所罕见。” “亲叔叔杀侄囚侄这种事,也少见。”李逸道。 “还真是,这个杜淹啊,太狠戾了。” 李逸起身,“我去褚宅拜谢一下褚公父子,就不多坐了。” “也是,记得身边多带点人,虽然现在平康坊到处都是禁军、官差,可也得防着灯下黑,小心刺客杀个回马枪。” (本章完) 第218章 务本坊的空虚公子 第218章 务本坊的空虚公子 李逸从褚遂良府上回来, 就看到家门口增添了许多军士。 赵永安一眼识出,“是旅贲军。” 大唐十二卫四府和东宫六率四府,皆有军号。左右卫军号骁骑,左右骁卫军号豹骑,左右屯卫军号羽林,而东宫左右率军号超乘,左右司御率军号旅贲。 “太子来了?”李逸有点意外。 进门, 果然太子李建成正坐在客厅喝茶, “逸刚去了坊中褚学士府上,感谢他们今晨出手相救,没想到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恕罪。” 建成起身,摆手,“孤特来看望下你伤势如何,免礼。” “逸多谢殿下惦记,” “你也是我东宫的人,我自然得关心。” 李逸现在检校太子左卫率白鹿府骠骑将军,是东宫官属,按例面对太子得自称臣, 但他却还是自称名,实则就是没把自己当东宫臣下。 “我特意带了东宫药藏局的太子侍医前来,还挑了上好的人参、鹿茸、阿胶等补品,” 说着李建成挥手,便有一位白胡子太子侍医拿来一个檀木盒,打开里面还有锦内衬着一支人参。 “这是一支重十两的潞党参,补中益气,滋补强壮。” 太子侍医称赞这支参可是参王,千金难求。 李逸也知晓在唐朝时,人参一般指上党参,辽东靺鞨参、高句丽参反倒是中下品。 这支人参看着参条纤长,皮黄肉红,色泽鲜艳,整个呈狮子头凤尾菊心。 这东西跟后世的党参,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上党每年进贡人参二百小两, 确实是非常珍稀之物,备受推崇,好参都是直接进贡宫廷的,没点品级爵位,有钱也享用不到。 李建成送的这株潞党参,确实堪称参王, 今天又是亲自前来探视,又是出手潞党参王,这拉拢人的手段简单粗暴了一点啊。 “刘侍医,帮浅水侯换药。”太子吩咐。 建成坐在李逸火坑上,“你家这个火炕真不错,十分暖和啊,比火墙还舒服,” 一名宫人煮茶, 用的茶具、茶叶,甚至水,全都是东宫带来的, 屋里还站着一群宦官、宫人,以及侍卫。 喧宾夺主。 明明是在李逸府上客厅,可却好像是李逸在东宫拜见太子。 等侍御医亲自为李逸换过药后,建成询问情况。 “箭伤用药及时,伤势还好,将养些时日,也就能结痂痊愈了,不过就是会留下一个疤。” “无逸你要好好休养,孤可是还需你辅佐,告诉你个消息,圣上决定让孤统兵两万出原州,讨灭河西僭越称帝的李轨,圣人钦点你为孤的行军记室。 出兵还有一段时间,你赶紧好起来。” 李逸被这消息弄的愣了一下,怎么还又钦点去建成军中为记室。 还有,大唐能征善战的将领也很多,为什么还需要太子建成亲自统兵? 再说,河西那边不是说李轨内乱起来了,根本不需要怎么出兵,安兴贵一人就能解决吗。 李世民先前上书皇帝, 说刘武周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有可能勾结突厥军大举南下,入侵并州,请求皇帝加强太原防备, 怎么现在反而是要派太子率精锐去原州? 这不是搞反了?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李渊倒是在这关键时候,抽调宝贵的关中府兵精锐往西去? “孤今日特调了五十名旅贲军来给你加强护卫, 还有个好消息,今日凌晨在坊内袭击你的刺客,那六人也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李建成点头,“可惜都死了,在东市一间邸店里发现的,六人都被毒杀了,估计是被杜淹的人灭口了。” 六具刺客尸体被发现, 负责调查此案的钱九陇,还在刺客尸体上找到了一些线索,指向韦挺。 但钱九陇认为这可能是毒杀刺客的人,故意栽脏嫁祸,太过明显了。李渊也认同这个判断,相比起之前发现的郭六邸店令牌,暴露出的杜淹,这次的就没那么可信。 毕竟米三是被当场格杀,而那六人却是被自己人毒杀遗尸。 知道六个逃走的刺客被杀了,李逸并没有轻松些,反而心头沉重了。 这说明,在暗处, 还有一个幕后指挥的人, 这个人,心狠手辣,十分果决。 对于刺杀失败逃回的人,居然直接给毒杀了。 那可是六个人,还是六个相当精锐勇悍的亡命,敢在长安城正旦凌晨刺杀朝廷大臣, 可就是这样的六个刺客,还是被直接毒杀抛弃了。 对方不仅狠辣, 甚至可能手上还有一支更强的力量。 有这样的敌人,潜伏在暗中,如何让李逸能够心安宁。 大年初一, 太子建成其实也很忙,可他今天却呆在李逸家炕上聊个没完,眼看天都黑了,太子都没有走的意思, 难不成还想留下来住一晚? “早听闻无逸能文允武,文能写三字经做弟子规,还写的一手开宗立派的瘦筋体好书法,这武也能战场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更有一手五雷正法,可隔空伤人,数步之外击晕对手, 又懂医术丹方,更会烹饪, 今天定要尝尝无逸你的厨艺。” 李建成一副我来你家,愿意吃你下厨做的饭,那是特别赏识你的样子,李逸心里挺不爽的,今天折腾了一天,还中了一箭, 他现在就想吃点东西,然后早点休息。 哪有心思给人做饭。 可李建成都点菜了,他也只好应允。 后厨, 李逸左肩疼,便让厨娘动手洗切烹饪,结果一个东宫官站了出来, “太子膳食,哪能由一个卑贱的奴婢烹饪,请浅水侯亲自烹饪。” 李逸抬眼打量他,“你是?” “下官东宫典膳局任典膳丞任粲也。” “这是几品官来着?”李逸问。 “正八品上职,”任粲答。 李逸点了点头,“哦,原来只是个芝麻小官,本侯左肩受伤,那我说,你来洗切煎炒,” 任粲道:“我乃太子典膳丞,不是厨子,也不会烹饪。家兄还是太子老师,现任谷州刺史,爵封管国公。” “你负责太子膳食,却不会烹饪,那你这官就是当的不称职,我堂堂赐金紫的从三品开国侯,让你代为烹饪,你还不乐意?”李逸可没管他哥是太子老师还是刺史、国公的。 任粲被李逸驳的脸胀红。 李逸也是一肚子火,“要么你让我家厨房来烹饪,要么你亲自动手,或者你让太子殿下饿着。” 任粲嘴张了嘴,最后只好答应让厨娘代为操作,但他要在旁边全程盯着。 “浅水侯准备为太子殿下做什么菜?” “一时仓促,也没准备,便做几道家常菜吧,腐竹三鲜煲、水煮豆腐、做个小炒肉,再来个赤水大葱炒鸡蛋,再来个菠菜汤,四菜一汤。” “这也太简单了,太子殿下在你府上用膳,就这么几道菜?” 李逸瞪着这个家伙,“你想要我做几道菜,烧尾宴一百零八道?” “不说一百零八道,十八道总得有吧?” “你行你来?” 任粲被李逸堵的哑口无言,有心想派人从东宫喊厨子带食材来,或是直接让东宫厨子做好送菜来, 可太子已经说要吃李逸做的菜。 “这小炒肉是炒的什么肉?” “猪肉。” 任粲尖叫,“太子殿下怎么能吃猪肉,那是贱肉,上不得台面的,太子殿下只能吃羊肉鹿肉这些。” “厨房今日没有羊肉鹿肉了,只还有些猪肉。” “不行,那是贱肉,太子尊贵岂能吃贱肉,绝对不行。” 李逸很想抄起菜刀把他砍了,然后把他的肉割下来炒给李建成吃。 哪有去别人家做客,主要留下来吃饭,结果还挑挑拣拣点上菜的。 太子就这么尊贵? 人家李世民都吃过好几次李逸做的菜了,每次都有猪肉,甚至还有猪下水,李世民每次都吃了,从没见说嫌弃是贱肉不肯吃的。 不是猪肉贱,这是人贱,矫情。 “那就不做小炒肉,就三菜一汤。”李逸脾气上来了,爱吃不吃。 等厨娘按着李逸的指点,做好三菜一汤送到客厅, 李建成坐在炕上,倒是挺满意。 等他尝过后,更是称赞了好几句。 倒是任粲侍立一旁,脸就跟便秘一样。 务本坊, 距离国子监不远, 杜淹宅。 这是一处占地十七亩的宅子,在务本坊这个临近皇城,高官勋戚云集,寸土寸金的坊中,也是占地不小。 这是带有园林的宅子, 整个宅院坐北朝南,前后两进院落,南侧是园林区,有占地数亩的莲池荷塘,还有水道与流经务本坊的漕渠相通。 这是一座精心营建的豪宅,尤其是南园,拥有数亩的水池,曾是杜淹最为得意之处。 池中还有三座小岛,似三仙山。 水榭亭台楼阁,各种树木奇石, 杜敬爱漫步在这个自小生活的宅园中,一切那么熟悉,可是又觉陌生, 想起以前跟弟弟妹妹们在这里追蜻蜓捕蝴蝶钓青蛙网知了,荡秋千捉迷藏,还有父亲送他们矮马,扶他们骑乘, 转眼就都成了许久以前的往事了, 那个以前爱哭的小妹,现在也已经不问父母,便自己嫁了人。 杜宅寂静的很, 这里已经被查封,原来留守在这的杜家人,也被带走了, 此处带着他无数儿时记忆的宅园,已经成了小妹丈夫的了。 那个田舍儿,不仅抢走了自己的妹妹,如今还把他儿时的家抢走了。 实在该杀! 寒风袭来, 杜敬爱咳嗽起来,婢女递上手绢,他接过手绢捂住嘴,咳嗽难止,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半天,终于止咳,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 他拿开手绢, 原本洁白的手绢上,洇染着殷红的血迹。 “公子,天寒风冷,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再看看,随我再看看,”杜敬爱没有理会那手绢上的血。 (本章完) 第219章 夜擒杜公子 第219章 夜擒杜公子 夜幕降临。 新年的长安里坊,到处张灯结彩,尤其是王公贵族宅门前,更还搭起彩灯楼, 元正七日长假,金吾不禁,取消夜间宵禁,让百姓可以夜间出行和玩乐,感受节日喜庆。 丘神俨换了一身便装,做士子装束,约了放假在家的大哥丘英起,以及数位同族兄弟,各自挑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家丁带着。 他们从务本坊西门进入, 街上人很多,大家趁着难得金吾不禁,又是新年,一家老小的出来玩,大人小孩都拿着彩灯, 丘英起也提了一个彩色的鲤鱼灯笼, 一行人直奔国子学。 如今大唐长安国子监其实叫国子学,隶属太常寺,并不是独立的国子监。 “现在国子学放假,去那做什么?” “不是去国子学,我们去坊北。”丘神俨道。 “坊北,不都是贵族高官府邸吗,去那做什么?” “跟我来便是,要是咱兄弟们运气好,今日说不定还能捡个功劳。”丘神俨兴奋的道。 务本坊占地约六百亩,因北面紧邻皇城大街,故此只开东西二门。 国子学在开皇年间,曾拥有数千名学生,占据了坊西门内很大一片地方,而坊中高官勋戚贵族们,则大多居住在坊东面,权势越高越靠北。 国子学放假, 大唐也还没有恢复科举考试, 务本坊新年的夜晚,便并没有当年开皇时那么喧嚣热闹, 丘家兄弟带着随从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坊东北的一处大宅前。 “这是?”丘英起对务本坊不熟,看着这座宅院很大,却并没有张灯结彩,反而十分冷清,有些奇怪。 “丰乡侯的一处别院,先前一直是御史杜淹宅,” “你带我们来这做什么?”丘英起问。 丘神俨四下打量了宅子一番,低声道:“今日早上平康坊浅水伯李逸遇刺你知道吧?” “嗯,贼人好大胆子。”丘英起点头,这消息虽然机密,但丘家也是关陇军功贵族门阀,他爹又是左骁卫将军,自然是知晓这事的。 “行刺李逸的幕后主使,有可能会出现在这宅子里。” “不可能,”丘英起摇头,皇帝都说李逸遇刺,是洛阳杜淹指使的,这又是杜淹宅,还已经在午后查封了, 刺客怎么还可能跑来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听说过没。” 见兄长还犹豫,他马上又道:“要是咱们捉到了,那功劳能小?” 此话一出,丘家子弟都跃跃欲试。 “来都来了,就翻进去瞧瞧,早听说杜淹家的园子营建的极好,乃是江南水乡之风,有荷塘有竹林还有来自太湖的奇石呢,” 丘家本就是世代将门,又是鲜卑族,子弟也都是打小学习骑射,个个武艺不错,胆子也大。 众人悄悄翻入静悄悄黑漆漆的杜宅, 鬼影都没有一个, 外面坊间的喧闹热闹声隐约传来,跟这里形成鲜明对比。 北宅没人,丘氏兄弟大失所望,在丘神俨的坚持下,才继续往南园搜索。 “池中岛上有亭子,好像有人。” 杜宅南园的水池很大,烟波六七亩,水由宅西引入,接入漕渠之水,经小涧、涧亭、小滩,形成西溪,西溪在北院主宅之南渟蓄为南塘, 整个南园占地十亩,其中南塘七亩。 西溪入南塘一段,还仿江南湖泊的水港湾汊,萦回曲折。 池东还有一储粟的仓库,池西有一琴亭,池中则有三岛,三岛之间,以及岛的池岸以桥相连, 池西与一岛之间还有西平桥,偏西之岛和居中之岛有中高桥,桥东还有水北亭。 在池北的主宅大门与南塘之间,还有一座书库。 三岛和诸桥布置,增加了南园景深的迷离和深远,水、波、桥、岛相互牵绕, 中岛上还有一座池中阁,隔水望之,似真似幻。 池西还有一座小楼,乃是杜淹以前酿酒之用,园中招待宾朋,不仅得有琴棋,还得有诗酒。 “娘的,好像误入水乡泽国了。” “是啊,没想到长安城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景致,这地方不大,可这塘这溪,这望月桥、池中阁,还有那岛那楼,绝了。” “这杜淹想不到还好江南风光,” “我敢打赌杜淹肯定有个江南美妾,为博美人欢心,故特意营建了这么一处江南风光。” 丘神俨见兄弟们都在惊叹这南园水景,赶紧提醒他们此行目的。 “中岛的阁中好像有人,咱们悄悄摸过去,若是擒得刺客,那是大功一件。” “对,不能误了正事。” 丘神俨还告诉兄弟们,“杜淹这宅园现在已经被陛下转赐给浅水侯了,若是我们能捉到刺客,到时还不是随时来都是座上宾?” “就是,抄家伙,别让到嘴的肉给飞了。”丘英起也兴奋起来。 “娘的,咱家武功的庄园和长安和府邸跟这一比,感觉粗糙的很,回头,咱也寻造这园子的工匠,咱也造一个,咱造个更大的,到时让阿祖从交趾给咱送他百八十个南方女子来,吴侬软语岂不美哉。” 丘神俨的祖父丘和,隋末为交趾太守,坐镇越南,抚慰吏民豪杰,很有威望,林邑以西诸国,十分敬畏曾发兵南征的隋朝,也是经常给丘和送明珠、犀角、象牙、金宝之物,丘和在交趾发了财,富比王者。 时天下大乱,萧铣、林士弘等割据荆湘、江右者,都来招降,丘和谁也不理。 萧铣听说丘和有很多财富,派岭南钦州豪酋宁长真出兵从海路攻打,丘和接受司法佐高士廉的建议,派水陆各军迎击,大败宁长真。 后来有骁果军从江都来到交趾,丘和才知晓杨广被弑,隋朝已亡,。 丘和倒没想过要割据交趾做个越南王什么的,他有意奉表归附长安的李唐,可道路不通,也只得暂依附萧铣。 “阿祖在交趾,那是在五岭之南的南边,天之涯海之角的地方,哪来的江南水乡吴侬软语的美人。 那些美人得是苏杭那边的,那才是吴越之地。 交趾是岭南,不是江南,没有水乡美人,只有黑乎乎的昆仑奴。”丘英起做为年轻一代的嫡长孙,纠正弟弟们。 “别说了,当心打草惊蛇。”丘神俨现在一心都是擒得刺客,甚至擒得幕后之人,立功升官。 他是被李逸给深深刺激到了,人家半年时间,光爵位就授封四次,从白丁到县侯,还已经赐金紫,检校四品。 他才刚升了个八品的旅帅,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丘神俨不服气。 他要立功。 中岛,池中阁上, 此阁伫立水中央, 阁有石阶直抵水边,水池阶边还系着一条小舟,可惜现在池塘冰封,连那条载着他儿时记忆的小舟也被冰封住了。 杜敬爱想起小时候夏天的时候,父母泛舟,带着他们兄妹几个在池中摘菱角采莲蓬的记忆, 夏日的时候,才是这座园子最能展现江南水乡风光韵味的时候,而现在是冬季, 一片萧瑟, 只有结冰的池面,残留的荷叶梗, 水波不漾舟不动。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杜敬爱好一阵才平息下来,看着再次被鲜血染红的手绢,他知道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先天体弱多病, 虽然自小聪慧,可从小药没断过,哪怕书读的多,满腹经纶又有何用呢,他没机会出仕做官, 虽娶了舅家表妹为妻,可婚后至今未能生下一儿半女。 他快死了, 甚至都不能留一个后,更别说青史留名。 既然都要死了,那这趟他亲自回长安,帮父亲解决困扰他的麻烦。 杀了杜如晦,也杀了骗走十娘的李逸。 有人在临死前,只是静静的回忆和等死,但有的人,死前定要疯狂一把。 杜敬爱转身, “所有人都准备好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三更之时,兵分两路,一路安民坊杀杜如晦接走老夫人,一路沿水渠暗道再潜入平康坊,杀李逸接走十娘。” “完事后,把杜如晦宅和李逸宅都放火烧了,记得保证十娘和老夫人安全,一定要接出他们。” 他环顾四周,对这座曾拥有无数美好回忆的园子道,“一会把这里北宅院也放把火,这是我家,谁也别想得到。” 突然,一声大喝如雷炸响。 “呔,大胆狂贼,还不束手就擒!” 大喝声中, 丘英起、丘神俨,丘家堂兄弟十余人,一人还带了几个彪悍家丁四面扑来。 交趾太守丘和生了十五个儿子,如今五个在朝封为县公,两个三品将军,三个四品中郎将,还有几个刺史,剩下的也都是武将。 这兄弟十五人,也都极能生,每人都七八个儿子,今天跟着丘英起丘神俨来的有十来个,还仅是其中小部份。 一个又一个彪悍青年, 全是打小习练骑射,擅长刀枪的战士,个个拳头能立人,胳膊能跑马,浓眉大眼络腮胡须, 这半夜里一个接一个如鬼夜叉一样突然就跳了出来, 向来病弱的杜淹嫡长子杜敬爱,惊的心胆俱裂,竟然吐血晕死过去了。 石禄山和清风明月两刀婢, 纷纷拔刀, 可为时已晚, 数十条壮汉已经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在这小小的池中岛,岛中阁上,根本无处可逃。 石禄山提刀冲上前想杀出条血路,结果他虽是丝路上有名的拓羯佣兵,但丘家子弟带的随从都是沙场老兵,众人一拥而上,几下就把石禄山打倒在地, 牙掉了几颗,两条胳膊全卸脱了臼,连腿都给打骨折了。 要不是丘神俨喊留活口喊的快,他早被剁成肉泥了。 清风明月这两波斯胡姬,看到这架势,非常识趣的把手中两把短刀扔了地上。 丘神俨上前, 看着吐血倒地的那个弱鸡, “这是何人?” “这是我家公子,” “说清楚点,姓甚名谁,耶老子娘又是谁,哪来的?” 两丫环倒是竹筒倒豆子,全交待了。 “杜淹嫡长子杜敬爱?” “就是他派人行刺李逸,今晚还要再行刺李逸,甚至连他堂兄杜如晦都不放过?” 丘神俨得到这些招供,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丘英起兴奋的拍着老弟,“二郎,果然让咱们逮住了,逮到大鱼了,娘的,今晚果然没白来,赶紧把人带去雍州衙门。” 丘神俨也是兴奋到不行,“我得马上派人去通知李逸和杜如晦,让他们小心刺客。” “走,赶紧走,还有机会张网以待,将这病秧子手下一网打尽。” “这回可捞到个大功了,” 丘家一众肌肉男高兴的哈哈大笑,把鸟都给全惊飞起了。 “这小玩意怎么这么没用,咱就喊一嗓子,他居然就吓的吐血晕死过去了,杜淹咋就生了这么个软货,居然还学人家来搞刺杀。”丘神俨不屑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杜敬爱。 (本章完) 第220章 老夫人你可要挺住啊 第220章 老夫人你可要挺住啊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摇曳,宛如繁星坠落人间。 李逸站在乌头门外,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吹动他的衣袂。 典膳局丞任粲满脸堆笑,疾步上前,双手为李建成披上一件紫貂裘大氅,那大氅毛色油亮,在黯淡的光线下也透着华贵。紧接着,他又递上一个暖烘烘的铜手炉,动作轻柔且带着几分讨好。 李建成仰头大笑,笑声爽朗,在夜空中传得很远。 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李逸的手臂,脸上带着几分期许,声音洪亮的说道:“浅水侯,你这府邸大门内,还差几支门戟。待河西征讨凯旋,孤定要为你添上几杆,哈哈哈!你且安心休养,日后随营参谋军机,孤还指望你出谋划策呢!” 门内列戟,那必须得有三品以上职官才有资格,这是在暗示李逸跟着他,前途远大。 李建成转头看向任粲,神色瞬间微沉,眉头轻轻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任局丞,孤给浅水侯的礼物,你怎就忘了拿下来?” 任粲浑身一颤,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惶,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连忙躬身请罪,声音都有些发颤:“殿下恕罪,小臣一时疏忽,这就搬下来。”说罢,便带着两名随从匆匆奔向东宫马车,不一会儿,两人合力搬下一个硕大的箱子。 李建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笑道:“你如今检校左卫率白鹿骠骑府骠骑将军,若无一套精良铠甲,怎说得过去?这套甲由尚方精心打造,可是难得的宝贝。” 众人皆知,尚方专为皇帝制造器物,尚方宝剑威名远扬,而这尚方所造的铠甲,更是珍贵无比。 箱子缓缓打开,顿时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精良铁甲出现在眼前。 李建成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鼓励,示意几名旅贲军为李逸试披甲。众人一拥而上,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大唐铠甲共十三式,明光甲最为出众,眼前这套尚方宝甲更是融合山纹、鱼鳞二甲之长,保留标志性大圆护,设计独特,工艺精湛。此甲极为厚重,全套含身甲与头盔。 兜鍪顶部半求如巍峨山峰,两侧护耳翻卷似凤凰展翅,顿项垂至肩背,完美兼顾防御与灵活。 身甲两片胸甲坚实厚重,以甲绊纵束,左右大圆护上的圆弧形纹精致,微光下隐隐闪烁,仿若明月,“明光甲”便由此得名。 两肩披膊,上层呈麒麟头状,獠牙毕露,尽显霸气;腰间狮蛮带、膝裙、臂护、吊腿,防护周全。 李建成轻抚铠甲,眼中满是欣赏,介绍道:“此甲由一千八百片鱼鳞甲片、七百二十片山纹字甲片组成,配三个大圆护与凤翅兜鍪,数名顶尖工匠耗时一年多才完成。穿上它,在战场上定能保你平安,助你建功立业!” 李逸刚披上,便觉沉重如被小山压着,左肩又还有伤,顿时忍不住龇牙咧嘴,暗自思忖:穿上这甲,莫说提丈八马槊冲锋陷阵,光是站着都疲惫不堪。他不禁感慨,难怪唐朝猛将大多身材魁梧,自己这有点腹肌的身材,在军中恐怕只能被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没个二百来斤的体重,还真难以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这套宝甲,若是被真正的武将瞧见,定会如饥似渴,仿佛老色批看到绝世美人一般。可李逸却神色淡定,眼中毫无波澜,脸上没有丝毫激动之色。 李建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望,微微摇了摇头,甚至隐隐后悔送出这份厚礼。 “好好休养。”李建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了摆手,登上马车,在车轮的辘辘声中缓缓离去。 李逸身着全套明光甲胄,宛如一座巍峨铁塔般矗立原地,他估摸着这甲起码有五十斤重。 “你们帮我穿上的,倒是帮我卸了再走啊!”他无奈地在心中喊道。 这甲穿戴极为复杂,左一片右一块,还需用束甲绊层层绑缚,常人根本不知从何下手。好在赵永安等禁军还在,太子一走,这群羽林军和旅贲军瞬间围了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宝甲,眼神中满是贪婪与渴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模样,仿佛是被关了十八年苦牢刚放出来,就遇见了倾国倾城的貂蝉。 “不愧是尚方制造的宝甲,瞧瞧这用料,瞧瞧这做工,鱼鳞甲和山纹字甲,每一片都锤打精良,编织得精美绝伦,防刺防砍效果比札甲强太多了!”一名士兵双眼放光,一边摸着铠甲,一边兴奋地叫嚷道。 “看这前二后一三个大圆护,用料扎实,厚度惊人,穿上它,在战场上简直就多了三条命!”另一个士兵也不甘示弱,大声附和着,脸上写满了羡慕。 “这麒麟肩吞,栩栩如生,实在是太精美了!” “狮蛮腰带霸气十足,不仅护住了腰腹,还增添了几分威严,又多了一条保命的保障!” “这头盔也堪称一绝,设计精巧,防护周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手八脚地围着李逸,一边抚摸着铠甲,一边赞叹不已。哪个战士不想拥有这样一套宝甲?穿上它,仿佛在战场上多了八条命,生命安全有了极大的保障。 “这套得值多少钱啊?”有人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好奇。 “钱?这可是尚方打造的,十二卫大将军若没有陛下和太子赏赐,都别想拥有!”一个老兵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地回应道。 “太子对浅水侯,那是真赏识啊,才会送出如此珍贵的礼物!” 李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们赶紧先帮我卸甲,要是喜欢,就排队试穿一下。”众人欢呼雀跃,兴奋地争抢着要先试,眨眼间就把李逸身上的甲胄扒了个精光,动作之迅速,活像一群饿狼扑向猎物。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圣旨到”打破了喧闹。 李逸神色一凛,赶忙整理衣冠,摆案迎接。 “门下,制曰:朕以寡薄,忝承大宝,君临四海,赖股肱之臣,共图治道。今有李逸,性行纯良,才兼文武,自事朕以后,殚精竭虑,忠心可鉴。夫爵赏者,所以旌德报功。 今依门下省所议,封李逸为浅水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望其受此殊荣,益思报效。 主者施行, 武德二年正月初一日。” 诏书宣读完毕,李逸上前恭敬地双手接过。 诏书上,皇帝玉玺鲜红夺目,在黯淡的光线下也透着一股威严。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一众宰相、官员的署名清晰可见,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在诉说着这份诏书的庄重与正式。 “恭喜浅水侯!”内侍笑着递上一本册子,“这是朝廷查抄郭氏、杜淹杜锐产业的清单,从现在起,这些财产都归您了。” 李逸心中暗自惊叹,朝廷办事效率着实惊人。白天宫宴上,李渊口封他侯爵,还说赏赐郭氏母子财产,这才过了多久,正式诏书就走完了三省程序,财产也清查登记完毕交到他手中。 天子钦赏,果然是一路加急特办。 打赏完使者,李逸刚要翻看册子, 管家匆匆来报:“阿郎,左骁卫丘旅帅求见,说有急事,是您先前交待的那事,说已经办成了。” 李逸一听,立刻合上册子,神色一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紧请丘旅帅进来!” 丘神俨满脸兴奋,大步走进来,声音中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几乎是喊出来的:“浅水侯,事成矣!” 李逸拉着他上炕,热情地说道:“丘兄快请坐,慢慢说。” 这一声“丘兄”叫得丘神俨心里暖烘烘的,他得意地挺直了腰杆,眉飞色舞地说道:“今晚我带着族中兄弟去务本坊,果然遇到了要找的人,一下抓了四个。您绝对想不到,这次抓到了大鱼,平康坊行刺的真正幕后主使!而且,他今晚还有两个大行动,三更天派人来平康坊行刺您,火烧侯府,抢走杜县君,还派另一拨人去安民坊刺杀杜长史,抢郭氏。他们还打算放三把火,把浅水侯府、杜长史府和务本坊那宅院都烧了。” 李逸激动不已,他本就怀疑是杜淹在背后搞鬼,便将萧十三郎留下的信物放在刺客身上,一边引朝廷调查杜淹,一边向丘神俨、李德奖等人透露消息,让他们蹲守。丘神俨去务本坊杜淹宅蹲守,竟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抓到了谁?”李逸急切地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您的大舅哥,杜县君的兄长,杜淹的嫡长子杜敬爱!” “嘶!”李逸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没想到杜淹竟派出嫡长子来杀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确定是他?” “确定无疑!这位杜公子眉清目秀,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却是个病秧子。我一声吼,他直接吓得吐血晕死过去,我们把他送到雍州府,他都没醒。” “你们把他送雍州公廨了?” “那当然,好不容易抓到条大鱼,可不能让他跑了,我和阿兄赶紧送雍州衙门,这会儿已经下了雍州狱,插翅难逃!”丘神俨满脸得意,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李逸一时有些恍惚,杜淹嫡长子带队来杀他,却被自己误打误撞抓住,这可真是巧到家了。 人已入狱,他暂且放下此事,当务之急是应对今晚的两拨刺客。他赶忙派人通知杜如晦,又叫来赵永安等军官,神色凝重地告知刺客来袭的消息。众人皆惊,脸上满是震惊与担忧,面面相觑。 李逸沉声道:“刺客幕后主使落网已招供,但命令已发出,那些刺客还不知情。我们将计就计,做好准备,来个一网打尽!今晚抓到一个刺客,我个人赏绢二十匹,还向朝廷为他请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羽林和旅贲的汉子们本还排队试穿宝甲,此刻纷纷收心,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积极部署准备,喊着一个都不放过,要把刺客全部拿下,还商量着赏钱一起分。 李逸思索片刻,叫来管家富安。 富安是十娘从杜家带来的陪房,在杜家多年,对杜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管家,刚得到消息,十娘的兄长杜敬爱,在务本坊杜宅被雍州府抓了,已下雍州狱。你赶紧去安民坊我二哥家,面见郭老夫人,把这紧急消息告诉她。敬爱此次凶多吉少,若想救援,让老夫人赶紧想办法。” 杜富安一听,顿时慌了神,毕竟是杜家老人,对杜家的感情深厚。当下他连连点头,小跑着去报信了,脚步匆忙而慌乱。 李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轻笑:“郭老夫人,你也有今天。但愿你能扛住这消息,可别被吓出个好歹。” 起初,李逸虽不喜郭老夫人行事,但也能理解她爱孙女心切。可后来她行事愈发过分,毫无底线,李逸早就准备反击。这次在刺客尸体上留郭六邸坊木牌,就是反击的开始,没想到还有杜敬爱这个意外收获,正好再给郭氏和杜淹来一刀,就看他们能不能扛住这沉重的打击了。要是郭老夫人扛不住气死了,李逸可不会有半点怜悯,只觉得她罪有应得。 (本章完) 第221章 贼你娘 第221章 贼你娘 河北, 山东道安使大使淮安王李神通在魏州击败僭越称帝的弑君者,宇文化及败退博州聊城, 大过年的,大许皇帝宇文化及的部众连饭都吃不上, 唐军紧追而来,包围聊城,却是在城外杀猪宰羊,庆贺新年。 两支军队大多都是来自关中,骁果军站在聊城并不算很高的城头上,喝西北风,冻的直发抖。 风中带来城下唐军炖肉烤羊的香味, 从去年三月弑君,随后北上西归,结果他们这回家之路走了快一年,反倒是仍离家一千六百里。 穷途末日。 大许皇帝宇文化及跟兄弟齐王宇文智及却是喝的醉熏熏, 喝醉了,兄弟俩又吵了起来。 “当初我不知情,是你一手设计,杀杨广后强行立我,而今所向无成,人马日散,又背负弑君之名,天下之大,却已无我容身之地,今日族灭之祸,皆因你而起!” 宇文智及怒声反驳,“大业三年,我们随驾至榆林,与突厥人走私,事情败露,你把罪行都推到我头上,阿耶也只为你请命。 江都之事,虽我主谋,然你就一点不知情?事捷之日,你不也欣然接受,如今将败,反欲归罪于我,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拥戴你,老子自己北面称帝,也做几天皇帝尝尝滋味。” 兄弟俩不顾长幼,更不复君臣。 吵过之后, 继续喝酒。 “士及去济北征粮,如今粮没征来,倒是分走不少兵马,这新年,大家都饿着肚子,城外酒肉飘香,将士们多有怨气,”化及叹道。 智及也道:“老三先前童山兵败后,就劝说我们干脆投降关中李渊,是你不肯。如今被李神通围在这里,已是山穷水尽,不如投了。” 化及抬眼瞧了瞧这个兄弟。 他兄弟三人,他和智及关系是最好的,从小臭味相投,向来胡作非为惯了,当初在江都,大家都思归,杨广杀了不少逃跑的骁果,智及就跟一群人密谋弑君,胆大包天。 这个兄弟除了胆大妄为,就是贪婪。 当初参与弑君的主谋司马德戡,为宇文化及所忌,便升他礼部尚书封温国公,实夺他兵权,德戡把分到的赏赐全送给智及,智及还果真就替司马德戡美言,请让德戡统兵军。 后来德戡果然与赵行枢等谋叛,还好张恺、许弘仁告密。 “你妻长孙氏,与唐李世民妻乃是同父异母姐妹,投唐,你亦不失公侯之富贵。” 宇文智及妻子长孙氏是长孙晟元配所生,李世民妻是续弦高氏所生。 当年宇文化及父亲宇文述娶了独孤信之女,跟杨坚、李渊父亲都是连襟,他还以拥立杨广之功,而成为大业五贵之一,权倾朝野,为三个儿子都选了门好婚事, 长子化及,娶的是妻子娘家独孤氏,次子智及娶的是大将军长孙晟嫡女,三子士及更是娶了皇帝杨广的嫡长女南阳公主。 智及其实很不喜欢妻子长孙氏,太善妒,以前智及喜欢乱搞女人,甚至还偷父亲的小妾,长孙氏就直接告诉了宇文述害他丢了半条小命。 “唐公如今据有半壁江山,最有可能得天下,他也是我们姨表兄,我们投他,他还能不纳?”智及道。 宇文化及叹气连连,李渊或许能接纳智及士及,但不可能会接纳弑君、称帝的他。 “罢,”他叹气,“派人出城见李神通,就说我愿降。” “让赵行枢去谈。” 赵行枢本太常乐户,却家财亿计,攀附宇文述,被宇文述呼为儿,向天子荐其骁勇,得授折冲郎将。后来赵行枢又十分巴结智及兄弟,江都弑君也是主谋之一。 后来司马德堪不满宇文化及夺他兵权,找赵行枢私下问计,赵行枢一边挑唆司马德堪反叛,废了宇文化及自立,一边却又让张恺密报宇文化及。 事后,司马德戡、宇文导师、李孝本李孝质等皆被杀, 而赵行枢却得到嘉奖,如今更是成为许帝的宰相。 一个太常乐户,本是世袭子孙相袭的贱户,结果能在隋朝家财亿计,能够结交朝中最顶级的权贵宇文述拜做义父,甚至如今能成为宇文化及的宰相,不得不说,这人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乱世出英雄,他也是弄潮儿。 给他传旨的是宇文化及的太子宇文承基,听说皇帝要投降,赵行枢没有半点犹豫,其实童山之战后,他就明白许朝完了。 赵行枢赶紧去挑了一箱值钱的珠宝金银,然后出城去请降。 李神通正在吃肉,吃牛肉。 牛肉大锅炖,吃的格外香。 “投降?你说弑君者要投降?” 李神通见到跪地请降的赵行枢,又看了看那箱子珠宝,“新年贺礼我收下了,但弑君者请降,本王不允。” 此言一出, 震惊四座。 连山东道安抚副使黄门侍郎崔民干都觉得不可思议,“大王?” 李神通让人把赵行枢赶走,要不是看在那箱珠宝份上,他要直接扣押这个参与弑君者。 “宇文化及兵败至此,聊城城小墙矮,化及士气全无,粮食又绝,此正是我大唐将士立功的好时机,只要一鼓作气,便能攻破聊城,擒俘化及等, 到时化及携带的大量财宝,众将士们也能分赏。 哪有胜利就在眼前,却要接受投降的道理?” 崔民干直言,“宇文化及弟士及,如今就在聊城南边的济北,就隔着一道黄河,随时有可能携带粮食增援而至,更何况,河间窦建德也已经出兵南下,大王切不可一时贪心,而误了大事啊。” 李神通拿刀子从牛骨上剔肉,漫不经心的道:“窦建德?原不过是个里长,一介农夫,率着一群草寇罢了,他若来正好,倒省的本王去寻他,正好一并收拾了,到时河北传檄而定。” 魏征坐在帐中,实在听不下去了。 人怎么能这么傲慢呢。 “大王,魏征有话要说。” “哦,魏秘书丞有什么想说的?” “大王,如今我军虽败化及,然兵马并不多,窦建德河北枭雄,兵强马壮,不得不小心。幽州罗艺,乃前朝有名的悍将,但面对窦建德,却也只能防守,” 李神通抬头,“你是说本王不如罗艺更不如窦建德?” “下官并非此意,只是当以大局为重,窦建德、王世充才是大敌,宇文化及如今穷途末路,既然请降,那就接纳,先接收聊城,顺势取济北、徐州等地,先稳固经营,再图谋进取······” “够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今天过年,大家好吃好喝,明日一早,攻城,打进聊城吃早饭。” 魏征被李神通气的肝隐隐作痛,却又无可奈何,回到帐中,就给皇帝上书,告李神通的状。 次日一早, 唐军集结,发起对聊城的进攻。 “先登者,当记首功。” “诸军各部,谁先入城,城中财宝便赏他一半!” 李神通身披明光甲,策马在阵前高声宣布,唐军各部都是士气高昂。 此时聊城下,有李神通自关中带来的几千精锐,还有自陕东一路抽调的几千兵马,也有如魏州刺史元宝藏、贝州刺史赵君德等部兵马, 元宝藏、赵君德都是隋末地方割据势力,有的曾是隋朝地方官,有的则是农民军,他们大多都曾依附李密,如今转投大唐。 济州刺史伏德、沧州刺史王孝德、青州刺史綦公顺、淄州刺史郑虔符等,各统本部来李神通麾下, 人马倒是不少,只是正如魏征所说,这支兵马很杂,面对宇文化及这种落水狗,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如果面对窦建德这样的枭雄,到时恐怕就要出问题。 一群流贼出身的刺史、总管们,听到李神通的赏格,都拍着胸脯表示要第一个攻入城中,要带兄弟们先拿一半财宝。 宇文化及弑君北上,可是带着杨广的无数宝藏,谁不眼红? 就连齐州流民首领王薄,大业七年就高唱着无向辽东浪死歌而起义的知世郎,也因财宝的诱惑,而带着几千部众进了聊城,成了宇文化及的大将军。 战鼓擂动,号角齐鸣。 唐军各部四面围攻,一拥而上,根本不讲究什么次序、战术了, 很快,贝州刺史,清河人赵君德就率先跃上了城头,挥动镔铁横刀左劈右砍,无人能挡。 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部众也跟着上了城头。 城外, 中军旗下, 李神通眯眼看着寒风中奋战的诸军, “大王,我军登城了!” “是贝州刺史赵君德,赵君德先登!” 几名参军兴奋大呼,李神通脸色却反而暗沉下来。 “鸣金,收兵,停止攻城。”李神通喝令。 身旁参军们都愣住, “大王?” “鸣金,收兵,没听到吗?” “可是,为何,已经攻上城头,马上就能破城了。” 李神通冷哼道:“这赵君德不过一刚受招安的贼寇,岂能让他先登破城,那样岂不是要把城中一半财物给他?” “啊?” 虽是不解,可还是传令鸣金收兵。 赵君德正拼死砍杀,结果传来鸣金收兵之声, 一扭头, 本来正攻城猛烈的诸军,也都开始陆续的撤退。 闻鼓而进,闻金而退,这是战场上最基本的命令。 赵君德茫然四顾, 他和许多弟兄拿命登上城头,却要收兵? 为什么? 赵君德不解, 可其它各部都已经撤退,守城军已经围了过来。 “大帅,撤吧,再不撤就走不了了。” 赵君德浴血肃立城头,冲着城下李神通大旗,发出了震天的怒骂:“李神通你这入娘撮鸟,贼你娘的庸奴,小婢养的······” 魏征怒气冲冲的跑到中军旗下,“大王为何鸣金,为何鸣金,为何鸣金?” “天色不早,将士们奋战半日,该吃早饭了。”李神通淡淡道。 “竖子误国!”魏征听到这理由再克制不住自己,大骂。 李神通翻脸,“来人,把此獠拉下去,关押待罪。” 魏征被拉下去,还骂了一路,心中后悔万分,就该听师弟李逸的话,这河北是烂泥潭,李神通更成不了事,早就该回长安了。 (本章完) 第222章 相爱相杀一家人 第222章 相爱相杀一家人 安民坊, 杜如晦宅。 热闹的新年里,杜宅也是到处张灯结彩,但主院的上房却很是冷清。 杜如晦奉旨将这位祖母接回来后,特意安排在主院的上房居住,自己和妻子搬到东跨院,给她独立和宁静。 仆妇婢女也都安排了,吃穿用度自然更不会缺少。 可在这喜庆的节日里,郭氏却让把院门紧闭,既不受杜如晦等儿孙晚辈的拜见,也不见亲朋。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亲朋在这个时候来拜见郭氏了。 毕竟刺李案还没结案,这时都得避嫌。 北房正厅, 有火墙供暖,屋中很暖和, 郭氏满头银丝梳的一丝不苟,没有了诰命降为庶民,许多首饰都没资格戴,她便换上了一身布袄荆钗,持一支荆杖。 一人独坐榻上,闭目养神,一切显得静谧而祥和。 贴身仆妇刘三娘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带着哭腔喊道:“老夫人,不好了。” 郭氏睁开眼,“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许再喊老夫人,叫娘子便是,还有,你也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遇事还慌慌张张的, 何事?” “大公子,大公子被逮入雍州狱了。” “谁?” 郭氏猛的高声道,双眼大睁,不再复从容淡定。 “是大公子,就是四郎的长子,” “敬爱?他怎么了,他不是在洛阳吗?” 刘三娘子慌乱的词不达语,结结巴巴,郭氏好不容易才听明白。 “你说敬爱来了长安,还被关进了雍州狱?” “是的,而且听说敬爱公子被捉拿时受了惊吓,吐血昏死,现在生死不知。” 当啷! 郭氏猛的扶案起身,手扫过几案上的精致茶具,鎏金錾仕女纹银壶银杯摔落地上, 茶水四溅。 郭氏浑身颤抖,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面色惨白如纸。 “怎么会?敬爱在洛阳,他什么时候来的长安,怎么没来见我?” “老夫人,是真的,这是富安刚刚赶来府上告之的,他现在人就在外面。” “富安?” “就是十娘的陪房,他也是侯府的家生子出身,在侯府效力几十年,十分忠心,如今一家子都陪嫁到李家。” “快叫他来,” 郭氏声音都破了, 无边的恐惧向她袭来, 她强撑着, 可只觉阵阵炫晕,眼前发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了一把空, 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下去。 “老夫人,”刘三娘子惊慌,奔上前搀扶, 郭氏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一片惊慌叫声, 很快一群仆妇、丫环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搀扶, “去叫富安来,快。” 郭氏急道。 杜富安被带了进来, 郭氏被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勉强坐在榻上,手里还扶着荆杖。 “你是富安?” “回老夫人,奴是富安,侯府家生奴,以前曾跟着四郎,后来替十娘打理外面产业,如今跟着陪嫁到浅水侯府······” 浅水侯府,那几个字让郭氏头针刺般疼。 “不说那些,你怎么知晓敬爱公子下雍州狱了?” “是浅水侯知晓此事,特让我来报之老夫人,说敬爱公子现在十分危急,随时解衣辫发,老夫人若要救敬爱公子,还请赶紧行动。” 郭氏听到随时解衣辫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 奴仆们呼喊声此起彼伏,厅中一片混乱。 有人赶紧去请大人,剩下的围在身边,掐人中的,揉胸口的,焦急的叫唤着, 好一会,郭氏终于醒过来。 “救敬爱,” 解衣辫发,这是朝廷处死囚犯前都要做的,先吃顿杀头饭,然后解衣辫发,方便处决。 到了这步,就说明要上刑场了。 郭氏如何不慌,这可是她的大孙子啊。 这个孙儿是她长子杜淹的长子,她的长孙,虽然侯府的嫡长孙应当是杜如晦的兄长,但郭氏可不会认那边的。 杜敬爱打小体弱,生时就是早产,生来才三斤不到,跟只小猫似的,都说这孩子养不大,可郭氏舍不得,亲自带在身边养着,一点点的看着长大。 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这孩子聪慧又孝顺,郭氏待这大孙子,比两个亲儿子都亲,更别说没自己血脉的杜如晦三兄弟能比的。 如果说杜十娘深得郭氏喜欢,是她掌上明珠,那杜敬爱简直就是郭氏的心肝。 这个病秧秧的孙子,年十五,郭氏就特意挑选了娘家郭氏女,选了自己侄儿的嫡女,也是杜淹妻子嫡兄之女,郭敬爱娶的是舅父女儿,亲表妹。 想的就是怕这孙子体弱多病,要是一般名门千金,怕是不能体谅丈夫,就选了自家人,亲上加亲。 郭氏心中一片慌乱, 六神无主,心绪难宁, 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好一会,她才恢复了些理智,起身要去雍州府见孙子。 可到了大门口,被拦下了。 “阿婆,阿郎吩咐过,朝廷旨意,阿婆不得跨出杜宅大门。” “让开,”郭氏怒。 可守门的家丁却并没有退让,反而将两支木杖一架,彻底把路挡住。 郭氏气的浑身颤抖,但这是杜如晦宅,这些家丁自然都听杜如晦的,何况郭氏已经连诰命都被褫夺。 郭氏转身去找杜如晦, 杜如晦已经接到李逸派人送来的信,知晓了杜敬爱被擒入雍州狱,也才知道原来刺杀案居然是这个堂弟策划指使, 更可怕的是这个堂弟,跟他那个叔父一样狠辣,居然打算今晚三更天把他也杀了,还要抢走郭氏烧了杜宅。 杜如晦气的发抖, 这对父子已经彻底没了人性, “阿郎,阿婆要见您。” 杜如晦收起信, 郭氏怒气冲冲进来, “你知不知道你弟敬爱现在被关进雍州狱了?” “刚刚得知。” “那你还不去救他出来。” 杜如晦长呼口气,“大母知晓杜敬爱为何会关进雍州狱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你岂能见死不救?” 杜如晦反唇相讥,“杜淹还是我阿耶的亲兄弟呢,可他却亲手杀了我阿兄,囚了我弟弟。” “你阿兄是王世充杀的,不是四郎杀的,” 杜如晦不理她, 郭氏咬牙,“你要怎么才愿意救敬爱?” “大母,解铃还须系铃人,杜敬爱理应在洛阳,他为何却来了长安,为何又下狱? 因为他行刺李逸, 既然此事皆因行刺李逸而起,那么大母要想救杜敬爱,也应当是去找李逸,而不是来找我。” “你去找李逸,让他放过敬爱。”郭氏道。 “哈哈哈,” 杜如晦大笑, “关我何事?”说完,杜如晦起身,“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能陪大母了,请回吧。” 郭氏变脸,怒斥杜如晦,“你还是不是人,敬爱是你弟弟,他现在都已经被关进大牢了,你还要怎么样?” 杜如晦冷笑着直接离开,他都恨不得亲自宰了杜淹儿子,哪还会去救他。 西市东边的光德坊内, 李逸在十名禁军羽林,二十名太子旅贲的护卫下,乘马车来到坊内的雍州廨。 在门口,他碰到了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师兄孙伏伽。 “师兄,” “你也是为杜敬爱而来?” “嗯,听到这消息,实在是震惊的难以置信,特意来看看。” “走吧。” 有孙伏伽带着,李逸跟着一路来到看守重重的雍州狱。 狱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做呕的气息,骚、臭、湿、霉,甚至是腐烂的味道, 粗糙的墙壁上,几盏油灯摇曳不定,维持着牢内昏暗的光线。 在一间单独囚室里, 李逸见到了他的那个大舅哥, 杜敬爱已经被换上一身囚服,他站在阴暗潮湿且寒冷的牢中,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面色惨白,身形略显单薄。 两人目光相撞。 虽然从未见面,可杜敬爱手里早有李逸的画像, “没想到在这里相见。” “是啊,我也没想到。”李逸看着他,“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我娶了你同父同母的妹妹,我们婚后也很恩爱,你和你耶为何却非要置我于死地呢,真有这个必要吗?” 杜敬爱看着李逸,眼神中仍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甚至夹着几分鄙夷。 “你不配娶十娘, 你诱骗了十娘,你也亵渎了丰乡侯府杜家,杜家不容亵渎,你必须死。” “是吗?可现在要死的是你。”李逸最瞧不起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因为他们觉得李逸配不上杜十娘,两人没按他们的意愿在一起了,于是他们就要杀了李逸,然后逼十娘改嫁? 这是什么做呕的观念。 杜敬爱别过头去,眼神中有不甘。 “你来长安杀我,是奉杜淹之意?”李逸问。 杜敬爱转身,“大人名讳也是你能直接提起的?” “你们不是不承认我是杜家女婿吗,那杜淹算我什么大人?” 杜敬爱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李逸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痰,杜敬爱见了眉头皱了几下。 “以前十娘跟我说起过你这个阿兄,说你是如何的聪明智慧,可如今看来只是个十足蠢货。” 杜敬爱怒视他。 “不承认?你不看看你做的这些蠢事,谁会像你这样行刺,挑了个正旦大朝贺的日子,还是在平康坊里, 你难道不知平康坊那天有多少贵族官员要去参加大朝贺,那街上会有多少人你不知道? 还是说你故意要增加难度,想搞的轰轰烈烈一点? 可你倒是成功啊。” 杜敬爱咳嗽几声,“你别得意太早。” “哦,你是不是以为你的那两记后手还有成功?你难道以为,你们都被抓了,那这计划还能不暴露吗? 明早, 你那些潜伏在长安的爪牙,就会都来这里跟你会合,一个都跑不了。” “你?”杜敬爱震惊, 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没有手绢,只好以手去捂,咳了满手血。 李逸见状赶紧退后, 尼玛可千万别是个痨病鬼,万一是肺结核可是会传染的。 可不能密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师兄,叫个大夫来给他诊查一下,这动不动咳一脸血,可别是得了什么大病,万一会传染可就麻烦了。” “行。”孙伏伽也有些惊讶这人这么年轻,居然咳血。 李逸离的远远的,拿衣袖摭住口鼻,“杜敬爱,我送你一句话,自做孽不可活!” (本章完) 第223章 收网 第223章 收网 夜, 静谧寂寥。 平康坊南门东,菩提寺。 寺中墙壁和殿柱上,布满了精美的壁画, 李逸虽住平康坊也有段时间了,却还不知道就在家不远处还有这么一处精美的佛寺。 师兄孙伏伽道:“这些壁画都是前朝著名画家郑法士所绘,当年慧觉上人用信众布施的钱财,修建了这座占地广阔的菩提寺,在竣工后酿酒百石,摆在寺庙的门廊屋檐下,供人品尝, 郑法士连饮八斗美酒,一口气绘制了这些精美壁画······” 曾经的菩提寺香火鼎盛,连杨素都经常邀请寺中僧人去讲经,有次一个年轻的僧人讲法出色,还被杨素赏赐了一件精美马鞍,转手就卖了七万钱,引起不小轰动, “可后来一位寺中知名僧人去给杨素讲法,却仅得到一件小物价相赠,令高僧失望至极,” 夜里很冷,他们在等待着杜敬爱的手下刺客自投罗网,孙伏伽讲起寺中一些故事打发时间, “这位高僧出了杨素府,随手把那枚小物件施舍给了一个路边乞丐,乞丐在西市欲以此物向胡商换十个胡饼,胡商摇头,说此乃宝骨也,原来那竟是一枚珍贵的佛骨舍利。胡商竟直接出价五百千,买下此物,那乞丐也一下子发达起来,买宅置地娶妻纳妾······ 人人都说那菩提寺高僧的贪婪和愚昧,也盛赞西域胡商的眼光和诚信。” “经那事后,杨素再没有找菩提寺的僧人讲法了,甚至许多贵族也不再为此寺布施,连那些商人、百姓,都不把钱放到菩提寺中香积厨生利,于是菩提寺也就慢慢冷清了下来,” 李逸觉得这个故事肯定经过了许多次加工, 杨素送高僧佛骨舍利,没理由不明说,那个高僧也不可能不认识,还把杨素送的东西直接扔给路边乞丐,当然更离奇的是,乞丐拿这个去换十个胡饼,可胡商居然掏了五十万钱买下。 太离谱了。 李逸更相信,若真是一个乞丐拿着个价值几十万的宝骨去换饼,那胡商真要识货,可能立马就换了,甚至事后还有可能把这乞丐弄死灭口。 之所有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出来, 再结合现在菩提寺冷清,李逸觉得真相更有可能是菩提寺的对手攻击他,或是菩提寺得罪了杨素,杨素整了这么一个故事搞菩提寺。 杨素,那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出将入相,智计百出,而且这人亦正亦邪,不能得罪。 想当年无逸的母亲张氏跟李芝已经订婚,还有夫妻之实,结果杨素想让李芝做女婿,就搞出了一桩悲剧。 “朝廷刚任命李芝为河州刺史,你可知道?” 河州,隋之枹罕郡。薛举起兵后,率两千兵,主动进攻拥兵一万多的隋将皇甫绾,双方大战赤岸,当时风雨暴至,先是薛举军逆风,皇甫绾却没抓住机会,结果很快风向改变,隋军逆风,薛举抓住机会,策马先登,一举破敌,遂夺取了枹罕。 随后,枹罕的羌族首领钟利俗以两万部众归附,薛举高兴的把女儿嫁给了钟利俗的儿子钟俱仇,称帝后还让这女婿当了左仆射。 泾州大战时,钟俱仇留守河州,薛举败后他便献州归附。可不久后,河西李轨发兵攻占了河州。 眼下河州在李轨手上, 李芝这个新任河州刺史,跟杨恭仁那个凉州总管一样,地盘还得打下来再说。 李芝以前做过陇西郡太守,跟河州紧挨着,也算是熟悉那边风土人情,甚至跟羌人打过交道。 不过他原本是开府,正四品下,现在调任河州刺史,下州刺史也是正四品下。 可连河州都还在敌人手上,这个刺史调任,明显就有点贬降,甚至是让戴罪立功之意了。 “我跟李芝没关系,管他干甚。”李逸撇撇嘴, 李渊可都是帮他过继到义安王李孝常弟弟孝安名下了,他说没关系,也不算错。 本就是私生子,如今又过继了,自然没关系了。 “你也算是啥事都碰上了,前有李景李芝家族,现在又还碰上妻族杜淹杜敬爱这对父子,绝了。”孙伏伽都不由的感叹。 “是啊,你说怎么这样的极品都偏偏让我遇上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杜敬爱?” “嗯,毕竟是你妻子胞兄。” “我能怎么办?要是杜敬爱动手揍我一顿,我得看我娘子面子,不好弄死死残他,可他现在玩这手,结果还玩砸了,这能怪谁啊?”李逸说着都压住不住上翘的嘴角, “这杜敬爱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婚都结十年了,就算没生个一儿半女,但也早就是成年人了, 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真不管?” “我能管什么?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现在他触犯的是国法,更何况他爹现在可是洛阳朝廷的人,还杀了许多要投我大唐的官员,这可是敌人,跑来行刺大唐朝廷命官, 抓到了还能放过?” 李逸笑道:“我李逸也没那么大面子,能够捞出他来吧?” 孙伏伽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是,就是十娘得伤心了。” 钱九陇进来, “猎物来了,” 孙伏伽问他,“钱将军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否?” 钱九陇自信的道:“我已经调了一百名屯营禁军埋伏在浅水侯府四面,况且府内还有二十名羽林、五十名旅贲,他们就算是插翅也能逃。” “外围,还有万年县不良帅率领的上百不良人把守街巷,坊外的各街口,今晚武侯也增加了人手。” 李逸自问就算是来一支小军队,也别想讨到便宜。 “多谢钱公。” “我也是奉旨办事,放心,今晚刺客连浅水侯府的门都摸不到,绝不会让他们搞半点破坏。” “嗯,除恶务尽,这些家伙胆大包天,大过年的,不仅要行刺朝廷官员,还想趁黑纵火, 这天干物燥的,火借火势,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破坏。”李逸还是很喜欢平康坊这个八十万买的宅子, 虽然务本坊杜淹那十七亩宅子,据说还造了他江南水景,比他这里强多了,但他还是喜欢这边。 “必须得等这些刺客全都露头了再抓,跑掉一个都不行,要是打草惊蛇,再抓就难了。” “放心,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一网打尽的。” 事实证明,钱九陇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今天他杀鸡用牛刀,摆开架式也很卖力。 临近三更天, 刺客从平康坊的暗渠里钻了出来, 很快,他们在李逸宅子附近汇合,一共十人。 不得不说杜淹和杜敬爱还是很有本事,在洛阳还能组织这么多亡命刺客,哪怕石禄山交待了,这些刺客多是胡人雇佣武士,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护卫、刺杀等活,只要价钱合适就干。 但一般人,也很难短时间内接触甚至组织起这么多人。 可惜这些职业的雇佣武士,这次遇到了天子元从禁军,最擅长保卫。 专搞刺杀的胡人佣兵,遇到了搞禁卫的天子禁军, 矛与盾的碰撞, 一碰就碎。 还没等他们展开行动, 确认十个刺客都出现后,禁军们发出了夜枭的叫声,展开收网行动。 生死勿论,一个不能跑就行。 埋伏在暗处的禁军,直接就用弩箭发起第一波突击, 紧接着就是刀盾兵冲出包围, 三下五除二, 这些纵横丝路上的粟特拓羯武士,就全倒下了, 李逸还在跟钱九陇聊天,结果这边已经来报全部拿下。 “当场格杀三人,生擒了七个。” 钱九陇对李逸微微一笑,然后对那名禁军道:“就不能全都生擒?” 听到十名刺客全都落网,李逸松了一口气。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钱九陇收队, 不过为安全起见,还是又给留下了三十名羽林。 现在李逸的安保级别高的吓人, 总共有五十名屯营羽林禁军,还有太子建成派来的五十名旅贲军, 而李逸自己也从将军营调来了五十个佃户壮丁。 一个小小的浅水侯,安保力量比人家国公、宰相都强。 回家, 浅水侯府外松内紧,妻妾、奴仆等都还不知道今晚外面发生的惊险一幕。 李逸就在外院住下, 赵永安带几个禁军同屋睡下,院里和街上,都还有明岗暗哨。 这一夜很安宁。 天明,杜如晦来找李逸, 昨晚樊兴带队在他家外布网,也把十名刺客一举拿下了。 “这个该死的杜敬爱,还真准备来我家杀人纵火,”说到这,杜如晦都还很愤怒。 亲眼看到刺客落网,他才完全相信李逸通报他的消息。 “郭氏想见你和十娘一面。” “她想替杜敬爱求情吧?” 杜如晦看着李逸,“其实我也想请你帮我救下杜敬爱。” “二哥是想用杜敬爱去换回三郎?” 杜如晦点了点头,“三郎还一直被囚禁在洛阳,要是杜敬爱死在长安,杜淹肯定也不会让他再活着。” “二哥,现在杜敬爱人在雍州狱,如何处置他是朝廷有司的事,我也插不上手。” “我知道,我就是想请你向圣人上书,帮我请圣人开恩,用杜敬爱去换回我三弟楚客。” 要是郭氏来求他救杜敬爱,再怎么求他也不会答应,可现在杜如晦开口,他不得不认真考虑。 “行,我给圣人上书请求,但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无逸,谢谢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感谢你。” 李逸摆手,“二哥不必这么见外,其实杜敬爱本也命不久矣,昨日我去雍州狱见他,看到他咳血,特意让大夫诊查了下,大夫说他身患重病,时日无多, 百日都未必还能活。 现在废物利用一下,若是能换回三郎,也很好。” (本章完) 第224章 郭氏跪求 第224章 郭氏跪求 经历了漫长而又惊险刺激的年初一, 李逸初二早上起来的很迟, 睡醒后揉揉眼睛,李逸靠在床头回忆,他有个习惯,早上起来会点时间回忆下昨日之事。 对一些重要的事情也能加深印象,尤其是一些待办的事,不易遗忘。 新年新气象, 昨天总的来说还不错,终于封侯了,杜敬爱行刺他,肩头中了一箭,但换来了千万补偿。 不亏。 起床,洗漱。 “阿郎,太子派了东宫药藏局的侍医前来给阿郎换药。”新罗婢帮他边整理衣裳一边道。 李建成很下功夫啊。 可惜,我已将心向明月。 东宫太子侍医今天换了年轻人来,还穿着一身道袍,看着好像跟李逸差不多年纪,这让人都有点怀疑他的医术。 结果他自报身份,却是东宫药藏郎。 药藏郎,虽带个郎字,却是个六品官,乃是东宫药藏局主官,也称药藏监。 “没想到东宫药藏郎这么年轻,请教尊姓大名?” “河南陆浑杨上善,” 他看着虽年轻,但换药手法不错,“你这伤口最好是缝合一下,能够恢复的更好。” “行,劳烦杨监了。” 杨上善也没客气,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针线。 他先让人拿来个炉子,用自己带来的一个银壶煮水,待水沸开后将针放入银壶里煮, 这种消毒方法还挺科学的。 他用的线较特别,并非普通的线,而是桑白皮做的线。 “我曾跟前朝名师巢元方学习过一段时间,” 李逸不知道谁是巢元方,杨上善说巢元方非常牛的医术大家,还写过一本《诸病源候论·金创肠断候》,详细的记录如何做肠道损伤恢复手术,肠道破了、断了,他都能缝合接上,甚至治愈病例还很多。 那位巢神医甚至还会金针拔障术,就是治疗白内障。 “巢神医的缝合技术非常了得,我当初跟着学到了一点皮毛。”杨上善说的谦虚,但李逸发现他缝合的手法非常好。 手灵巧,没有半点抖动,打结什么的跟女人绣似的轻松。 “肠子断了真能缝合修复?” “金疮断肠者,视病深浅,各有生死,大肠损伤,一般只能活一天半,小肠损伤能活三天,只要抓紧缝合治疗,还是有很大几率治好的。” 这位杨药监,还说缝合好肠子后,得用新鲜的热鸡血涂在缝合处。 这让李逸听的感觉是天方夜潭,但杨说这样做能大大增加治愈率,细想,可能是缝好的肠道还有可能会漏,鸡血涂后可能会凝固,能加固吻合端? 肠子出来了,但没断,拿清水清洗再塞回去就行。 做了肠道手术,得喝二十天稀饭,没症状了才能吃食糜,百天后才能正常吃饭。 连护理指南都有,李逸对那位巢公肃然起敬。 “浅水侯此前献给秦王治疫灵药,仅服用几次就治愈,可是让我等医者都是既震惊又佩服,浅水侯你后来献给朝廷的几个治疟药方,我们研究过后,也发现比原有的各种方子,要强不少,”这位杨药监对李逸却也是很佩服, 还虚心向他请教着。 一边清创缝合一边聊天, 李逸才知道这位看着好像十七八的杨监,其实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他一身道袍,是因为他十一岁时出家为道,在大业年间,因医术很有名气,被杨广征入朝中在尚药局任六品侍御医。 杨上善也是在尚药局认识的巢元方,跟着学习了不少东西。 如今杨上善到东宫做药藏郎,还是六品,可却是东宫药藏局做镇的名师。别看年纪小,但江湖地位高,医术也高。 李建成让他今天来换药,替代昨天那个白胡子侍医,不是怠慢了,而是更加客气拉拢了。 平时杨上善是不亲自出手看病的,但他一出手,便能起沉疴笃疾, 他如今已经在编医书了,在写《黄帝内经太素》,他在内经方面的研究,有独特见解,尤其是曾得到巢元方等人的指点。 嗯,这位道士,还对道德经进行注解, 一位医术高明的道士,本来他已隐居终南,还跟药王孙思邈结为忘年交,一心著书,太子李建成再三征召,他这才出山。 李逸对杨上善肃然起敬, 两人都曾是道士出身的官员,又都年轻,倒是挺聊的来,杨上善很谦逊,向李逸请教不少医术上的问题, 李逸献过治疟疾的不少好方子,还刚献过治便秘的六个方子,御医们研究后可都说好。 李逸不懂医,可毕竟后世人,见多识广,现代医学那可是集古今大成就者,有些常识性的东西,在如今随口一说,那都是了不得的大发现。 杨上善听的如痴如醉,越发对李逸佩服万分。 “都是家师那学来的一点皮毛。” “可惜无极真人意外,真是医家和道家的一个巨大损失啊。”杨上善万分遗憾。 “原以为巢大家缝合修复肠道、金针拨障,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这世上原来还有输血续命、换心换肾换肝这种医术,五脏六腑都能换,实在太神奇了。” 杨上善身为医术高超的御医,却是相信李逸随口说的输血、换心等医术。 新罗婢来煮茶, 这时插了一句,“阿郎,姬姐姐早上总是恶心呕吐,要不让这位杨监帮忙号个脉,也许姬姐姐是有喜了。” 号个喜脉对杨上善来说那是基本功了。 “浅水侯不会号脉吗?”杨上善惊住。 “我其实没学过医,就是以前帮着师傅整理笔记,记的一些方子而已。” 姬令仪被喊来, 杨上善二指一搭,便收了回去。 “恭喜浅水侯,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此乃滑脉,正是有喜了,刚怀不久,得小心养胎,饮食得多注意,有些食物得禁口。” 姬令仪听说自己真有喜了,激动的都快晕过去了,“请问这位杨神医,能否知道怀的是儿是女吗?” 杨上善看了眼李逸, 李逸笑道:“是儿是女我都喜欢,” 杨上善笑道:“那浅水侯可就都如意了。” “啥意思?” “怀的是一对双胞胎,一儿一女。” 身为神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连新罗婢都在一边为姬令仪高兴,李逸也是十分惊喜。 之前说不想早早再娶妻生孩子,可如今真有孩子了,他却仍是非常高兴,特别是听到怀了双胞胎,那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新罗婢跑去给杜十娘报喜, 杜十娘闻讯马上赶来, “真的吗,双胞胎,一儿一女?” “这脉象不会错的,好好养胎。”杨上善很仔细的交待了不少注意事项。 杜十娘本来昨晚一直没睡好,因为行刺的事,因为祖母的事,可也被这好消息弄的欣喜不已。 “素君,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她牵着姬氏的手激动的道。 昨日封侯, 今日媵有孕,还是龙凤双胞胎, 真是喜上添喜, 直到杜构兄弟前来给姑姑姑爷拜年,并说郭氏想要见李逸和十娘。 “十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答应我听了别急。” 李逸把杜十娘拉到一边, 把昨夜杜敬爱在务本坊被查封的杜淹宅中被捕,以及他就是平康坊行刺的幕后主使,甚至他昨晚还又派出了两拨刺客,分别到李逸和杜如晦府上行刺······· 杜十娘听完, 整个人都呆怔,完全无法接受这连串的惊人信息。 “我,我阿兄来长安了,他,他安排的刺客行刺你,还要杀我二哥?这,这怎么可能?” “你先冷静,我们现在去安民坊见你阿祖,” “我们先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毕竟年纪大了。” “稍后我来想办法,安排你和你阿祖,跟你阿兄见上一面。” 杜十娘整个人魂都丢了, 吓傻了。 刚刚脸上的喜悦彻底不再。 李逸牵着她上了马车,跟杜构兄弟俩回到了杜如晦宅。 内院的上房, 李逸和十娘见到了郭氏, 才半天没见, 郭氏整个人憔悴万分,没了往日高傲,甚至连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看到杜如晦夫妇领着李逸进来, 郭氏猛的起身, 把李逸都吓了一跳, 可下一瞬, 郭氏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李逸面前, “无逸,求你救救敬爱,只要你肯救他,什么条件老身都能答应。你要钱,老身马上写信给洛阳四郎,让他们筹钱送来·······” “老祖母,快快起来,我可当不起如此下跪。”李逸一点也不可怜郭氏,但还得顾忌十娘的感受。 “你答应我救敬爱我才起来,” 李逸让十娘去扶她,自己让到一边。 “请起来说话,我们慢慢商量。” “敬爱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就救救他吧。”郭氏恳求,真是个宠爱孙子的好祖母。 “我和二哥正在商量对策,只是现在他在雍州狱中,都已经上报天子了,这事不好办。”李逸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急的刚被扶起的郭氏又要下跪。 李逸挺烦这种动则下跪哭求的样子,太过道德绑架了。 “我想办法,先安排十娘和阿祖先去见阿兄一面吧。” 郭氏听了,难得的对李逸说了声谢谢。 李逸叹着气加了一句,“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能见就尽量见上一见吧。” 郭氏听了这句,直接就给晕了过去。 杀人还要诛心,郭氏实在承受不住了。 (本章完) 第225章 传国玉玺到手 第225章 传国玉玺到手 聊城。 宇文化及双眼赤红,叫来儿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把金银珠宝搬过来,” 投降却被拒绝,李神通摆明了既要功又要财,更不肯留他们活路。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吧。 邹平王薄,青州李四、济南张清、徐州刘方、济宁赵三、沂州孙二等山东农民军首领被召到皇帝行宫。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珠光宝气,那些金银珠宝晃的一众农民军首领心神恍惚。 “本来,朕打算为诸位英雄好汉谋个出路,愿率诸位归附李唐,到时诸位也不失公侯、刺史之官爵,谁料李神通此人贪婪嗜杀,对赵丞相说,聊城已经是他砧板上的肉, 攻破聊城,城中所有财宝都是他们的,我等项上人头,也都是他们的军功。 诸公,我等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如此,那就拼死一战吧,这些金银珠宝,今日便分赏给诸公和麾下弟兄们,” 宇文化及咬牙切齿,说明了如今形势的危急,直接拿出了许多金银珠宝赏赐给这些新招来的山东群盗。 这些人是宇文化及以前看不起的,但现在却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赏赐完珠宝,便又给他们加官拜爵。 王薄等六个首领,全都赐封国公之爵,拜大将军,尤其是王薄,因他麾下兵马部众最多,有五千余人,又曾是隋末起兵第一人,曾经也是几度聚起十余万人马的,虽说几次被张须陀大败,打的丢盔弃甲只能隐藏在齐郡长白山中躲藏,可在六贼中,他江湖名头最响。 于是封王薄齐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拜河南道行台左仆射、齐州总管、刺史,并许诺,等击败李神通,便要把妹妹宇文氏嫁给他。 曾经反隋第一人,大业第一股烟尘的王薄,自称知世郎的他也只是齐郡邹平的一个乡下地主豪强,虽起兵最早,但八年过去,如今也仅五千人马。 接受宇文化及诏令前来勤王,其实本也没安好心,是听闻宇文化及从江都带来了许多金银财宝,还有许多杨广的后宫美人,便想着来寻机会黑吃黑。 不料却被李神通率唐军困于此,先前宇文化及要投降,他也不在意。 可如今李神通不让他们投降,那他也只能拼命。 封六贼为国公, 六贼以下,也俱泛授散职,小兵都授从七品,大小头领全都授官封爵。 而从江都一路跟来的骁果军,经历了童山大败,以及司马德戡、张恺等人几次反叛,以及陈智略、张童仁、王轨等的投降李密,如今已经没多少人了,宇文化及也是再次给他们加官授勋。 聊城几万人倒是一时也激起了士气,宇文化及还命杀马骡等供军士饱餐。 他就跟赌红眼了的赌徒,已经不顾一切了。 战鼓再次擂响, 唐军吃过早饭,休整过后,再次发起了进攻。 只是这一次, 贝州刺客赵君德再没有了劲头,他率领本部慢悠悠的前进,磨起了洋工,出工不出力,口号喊的震天响,却根本没拼命,更不再像上次那样,亲自口衔钢刀冒着箭矢攀城, 魏州刺史元宝藏,济州刺史伏德、沧州刺史王孝德、青州刺史綦公顺、淄州刺史郑虔符等这些新归附不久的地方军头们, 也都一样。 今天早上赵君德都已经先登上城,各部也都非常卖力,眼看聊城就要拿下,李神通却鸣金收兵。 事后解释是休整吃早饭, 可大家谁不是乱世里杀出来的,谁没看出李神通的心思,就是没把他们这些新归附之人当成自己人, 不想让他们先破城立功,不想按约定给他们赏赐。 既然如此,那他自己玩去吧。 从中午一直攻到天黑, 攻势无力, 反倒是聊城守军,士气高昂。 李神通此时急了, 可急也晚了, 他也派出了自己带来的关中府兵,可也一样没能成功, 反倒是损失不小。 无奈只能再次收兵。 夜里, 王薄等率领万余人马出城夜袭,反倒是又打了李神通一个措手不及。 赵君德等见敌来袭,不仅没有马上组织防御,反而是第一时间就招呼部众撤退,其它各部也有样学样,纷纷跑路,把李神通的中军暴露无遗。 李神通双拳难敌四手, 见势不妙,慌忙带着亲兵骑马便跑,中军群龙无首,很快溃散。 赵君德等人见状,更是再次后撤数十里, 一夜之间, 聊城之围解除, 李神通逃出百余里,慢慢收拢败兵,却是退回魏州,不敢再靠近聊城。 济北的宇文士及也征到一批粮食运到聊城, 宇文化及逢凶化吉,直呼天不绝我。 正高兴时, 接到急报,窦建德率十万大军南下,距聊城仅五十里。 原本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宇文化及先是呆愣了好一会,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来,天要亡我。” 齐王宇文智及也慌了,“陛下,这如何是好?” 宇文化及已经绝望了,招来两个儿子,抱头痛哭。 王薄等六位守卫聊城的功臣,见此场面,心里暗暗鄙夷。 回去后,王薄立即召来自己心腹商议。 “宇文化及如此怯懦无能,他绝对敌不过窦建德的,我等也要早做打算。” “要不咱们干脆杀了宇文化及,抢了萧皇后,然后带着金银财宝跑吧,南渡大河,再回长白山中去。” “回长白山又有什么用,终不是长久之计。”王薄摇头,他们先前依附李密,李密败,又来图谋宇文化及,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跟唐军大战了一场。 如今想投唐却又难了。 “不如我们干脆开城引窦军入城,咱们以此功投河北。” 王薄没同意干掉宇文化及,也是见识到他身边骁果军的精锐,而且济北宇文士及又派了一支兵马和粮草来, 窦建德军已经就在五十里外,他们在这里火拼,搞不好到时反让窦建德一锅端了,更何况,都到如今这个时候了,继续占山为王,也不是长久之计。 夜, 王薄派心腹潜出城去见窦建德, 次日, 窦军前锋至。 一面军旗上书‘神勇将军’,一面上书‘汉东郡公’,还有一面上书刘。 一员魁梧战将策马从旗下走出, “吾乃夏王麾下前锋,神勇将军汉东郡公刘黑闼是也,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王薄在城头听到这话,探出脑袋, “竟然是刘黑子。” “听说上次邙山大战,他被王世充俘了,被任命为骑将,镇守新乡啊,怎么成了窦建德的先锋大将?” 王薄以前也归附过李密,对刘黑闼倒是相熟,“这个刘黑闼是个无赖儿,狡诈蛮横,嗜酒好赌,他跟窦建德是同乡,以前没少受窦建德资助。 后来刘黑闼投奔了郝孝德,当年我十万人在临邑被张须陀大败,被迫北上,和孙宣雅、郝孝德会师联合, 后来联军十万,再次南下攻打章丘,张须陀率步、骑两万人来援, 那场大战啊,打的日月无光,天地变色,”王薄怀念往昔,“当时十万义军,唯有刘黑闼连败张须陀数将, 后来张须陀派出了他麾下的两个杀神,罗士信和秦叔宝,两人并肩大战刘黑闼,刘黑闼这才不敌败下来。 哎,刘黑闼一败,再无人能挡的住张须陀军,十万人被打的四散而逃,我也是从此一蹶不振。 刘黑闼那战后,便去投了瓦岗,后来跟着李密在大海寺与单雄信徐世绩等大败了秦叔宝、罗士信,斩杀了张须陀, 没想到,刘黑闼如今又弃王世充投了窦建德。” 感怀一番, 王薄下令,“打开城门,迎刘将军入城。” 城门打开, 王薄亲自迎接刘黑闼, “刘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刘黑闼笑着上前,“夏王昨夜见了你的书信,非常高兴,知我与你有旧,特让我前来,” “刘将军,请入城。” “走,一同入城。” 河北兵不费一兵一卒,进入聊城, 宇文化及还跟智及,以及儿子在喝酒呢,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 王薄带着刘黑闼一路驰进宇文化及的行宫, 他的手下,纷纷放下武器投降,没有人愿意再顽抗。 宇文化及被生擒。 萧皇后等杨广后妃们,也落到夏军手上。 好在刘黑闼领了窦建德旨意,让他保护好萧后等,不许骚扰她们,甚至对一众原隋朝官将,也予以优待。 窦建德午后入城, 前往觐见萧后,自称臣,还特意穿上白衣追悼杨广。 萧后也很痛快的交出了传国玉玺,以及其它皇帝玺印,一共八枚玺印。 窦建德拜见过萧后, 命人将宇文化及,以及他弑君篡位的同党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赵行枢等,押到聊城一众隋朝官员面前, “斩!” “悬首营门!” “将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承基、宇文承趾等囚车押回襄国斩首。” 宇文化及的尚书右仆射、光禄大夫、河北道安抚大使,蔡国公裴世矩率众隋官归附窦建德,被直接任命为吏部尚书, 对于聊城的那些降卒和降官,裴世矩建议听其自由。 愿意加入夏军的欢迎,想回家的也发给路费遣散。 有近一万人,都选择回乡,也有不少官员选择离开。 王薄等六人都加入了夏军,王薄被任命为齐郡公、齐州总管、刺史,其余五人也都授予县公、刺史之职,官职爵位不如宇文化及授的高,几人心中都有些不满。 裴世矩又劝说窦建德与洛阳交好,派使者到洛阳去拜见皇泰帝,让他不要急着称帝。 窦建德也都一一采纳,裴世矩又推荐了原大业朝的兵部侍郎崔君肃、少府令何稠,以及柳调、欧阳询、虞世南等, 窦建德任命崔君肃为宰相侍中,何稠为工部尚书,柳调为尚书左丞,虞世南为黄门侍郎,欧阳询为太常卿。其它留下的隋朝官员,也一一量才授官。 裴世矩得到窦建德礼遇,很是用心,提出了远交近攻,先联合洛阳,尊皇泰帝杨侗,接受洛阳朝廷册封,与洛阳一起先对付正在接收抢占李密旧部、地盘的李渊, 先把黄河以北,以及河南运河以东之地,都抢过来。 这样起码能够和关中李渊、河南皇泰主,来个三足鼎立。到时再把依附李渊的幽州李艺、北平高开道、营州邓嵩等全都扫平, 然后逐鹿中原。 “远交近攻,洛阳近、长安远吧?”刘黑闼插嘴。 “非也,关中虽远,然则李渊现在派出张道源、李神通、李孝基等人正在到处招抚接收李密河南旧地旧部,如今我们和洛阳之间,其实反倒是隔着李渊的人马地盘, 若是夏王也和幽州罗艺一样向关中李渊上表称臣,那我们就将被限制住,再难有发展。故此,我们得上表洛阳,尊奉杨侗,然后和李渊争夺李密旧地,回头再夺幽营, 只要河北皆入夏王,则有了争天下的实力。” “好,就听裴相的,以后还请裴相主持朝廷,制订朝廷礼仪、颁布律令。” 窦建德从谏如流,虚怀若谷,这位里长出身的乡下人,在河北威望日增,兵马也日益强壮,可他到如今也只是自称夏王,并没有迫不及待的称帝。 甚至攻破聊城,得到传国玉玺,也没因此就要称帝。 连得到了萧皇后等杨广的妃嫔美人,他也全都是十分礼遇,没有半点邪念。 窦建德驻军聊城, 向魏、济、齐、青、卫、郓、滑、曹、兖、徐诸李密旧部,派使者前往招抚劝降,封官授爵。 魏州, 灰头土脸的李神通只得亲自把魏征、崔民干放了出来,给二人赔礼道歉。 两人面对如今这形势,也只能是沉默无语。 大好局势,让贪功的李神通毁了,甚至赵君德等好几人,直接就率地盘、人马,转投了窦建德。 “现在该怎么办,还请魏秘书丞教我。” 魏征也顾不得怪罪李神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守住魏州,魏州不能再丢了,但如今赵君德挟贝州投窦建德,博州又落窦建德之手, 我们只能请黎阳的李世绩率兵来援,同时派人往北面幽州,请幽州总管罗艺发兵南下,牵制窦建德。” “可窦建德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就凭我们,能守住魏州吗,要不要暂避锋芒,先撤到黎阳跟李世绩汇合?”李神通犹豫道。 “魏州绝不能丢,否则黎阳也是孤城难守,到时整个大河以北就尽属窦建德了,再想恢复就难了。” “好吧,那就守。”李神通咬牙。 魏征回到住处,立马给长安的李逸写信,信里把李神通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说自己也想抛下这里的一切,直接回长安。 可是现在局势如此,他没法就这样走了。 信尾,他给李逸送上新年祝福,并怀念李逸家柿子烧酒。 (本章完) 第226章 郭氏万贯赎爱孙 第226章 郭氏万贯赎爱孙 年初二, 走亲访友拜年。 一般是先拜舅舅,再陪妻子回娘家。 李逸现在知道他有五个亲舅舅,可惜一个都不在长安,连堂舅张道源都在河北幽州。 待郭氏从晕迷中醒来, 李逸那边也已经跟孙伏伽、钱九陇打好了招呼,可以去看大舅哥杜敬爱了。 身为朝廷钦犯,杜敬爱已经从雍州狱移到了大理寺狱。 那里的守卫等级更严,根本不可能越狱,被称为天牢。 郭氏也得到允许去探监。 “年初一就进了监牢,敬爱阿兄估计饭都没吃顿饱的,大母让人给准备些酒菜,再准备好羊毛毡垫,皮褥子、绵被,再准备些暖和的衣物吧, 天牢里条件可不好,这大冬天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敬爱阿兄又体弱多病,可别还没想办法救出来,就给冻饿出个三长两短来。” 这么不吉利的话,差点把郭氏又给气晕过去。 可此时还得指望这个田舍儿帮忙,也只能忍气吞声, 杜三郎忙前忙后,赶紧吩咐人准备一应东西。 “多备点金豆子银锞子啥的,到了狱中也是处处要打点的,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在监牢里面,那些狱卒可比上面的官还得打点好,否则有吃不完的苦头。” 郭氏让杜三去准备, 然后他对十娘和杜如晦等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无逸说,” 待众人离去, 郭氏看着李逸, 李逸却是毫不畏惧的迎着她的目光, “唉,” 郭氏长叹一声, 亲自烧水煮茶, 茶煮好,还特意找出李逸曾送他的那个玻璃杯,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谢老夫人。” “无逸,老身知道,你对老身有怨言,” 李逸慢慢品着尝,也不接话。 “是老身对你有偏见,老身现在得承认,你很有本事,而且你原来也出身名门,虽是私生子,可如今属籍宗正,成为皇族,年十六岁,已经是浅水县开国侯,检校四品骠骑将军兼五品奉义宫监,这些还不是凭借门荫得来的, 你很有本事。” “老夫人,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么?” “是,我只是想跟你说,只要你帮忙解救敬爱,以前的事老身希望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我会给洛阳的四郎去信,让他接纳你这个女婿。” 李逸觉得她太异想天开了, 事到如今,他跟杜淹,不可能还能和睦。 “你得了我们娘三的千万产业,还不够吗?”郭氏问。 李逸只是微微一笑。 “那不是你们给我的,是陛下赏赐给我的,与你们可没有关系。” 郭氏气的直翻白眼。 “好,好,那我愿意再拿出一大笔钱给你,” “你还有钱?” “哪个名门世家,没点秘密的储藏?”郭氏告诉李逸,她还有一些金银器窖藏着,“这批窖藏的金银器,仅金器就重达三百两,银器重达三千七百两,还有十副玉带,还有一些银铤银饼。 “这些东西,价值一千二百多两黄金。” 李逸是个心算小能手,心里立马得出这能折算万贯铜钱。 李渊查抄郭氏、杜淹杜锐兄弟明面上的产业,所有田地宅院别墅庄园铺子作坊以及奴隶牲畜浮财等,加起来也才万贯。 现在郭氏居然还有价值万贯的金银窖藏。 果真是名门望族啊, 估计这还不是她所有的窖藏,甚至肯定也还有一些没在明面上的产业。 “老夫人可真富有,” 郭氏却只是叹气,“钱财不过身外之物,门阀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谁家地底上不埋着大量的铜钱、金铤、银饼子, 谁家不是满仓的粟麦,满库的绢布。 可真正维持门阀家世不坠的不是这些俗物,从来不是,” “这万贯的窖藏,我就想跟你换回敬爱。” “老夫人,杜敬爱现在是朝廷钦犯,关在天牢里面,我能安排见一面,那也是找了许多关系的。想让杜敬爱出来,我可没这天大的本事。” “不,我知道你能做到,以前是我低估了你。以皇帝对你的赏识,太子和秦王对你的拉拢,你直接向皇帝给敬爱求一道赦令,不难。” “老夫人太高估我了。” “二百多件金银器,价值千万,难道这个交易,你还不满足?”郭氏急道。 “听起来挺诱人的,只是我也并不是很缺钱,老夫人刚不也说,对门阀贵族来说,钱财并不是最重要的。” 郭氏没想到李逸会不心动。 “你是不是怕我骗你?我敢向天起誓,只要你把敬爱救出来,我定把这些全都给你。” 李逸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老夫人何不直接把这些金银器献给天子,为杜敬爱求个赦令呢?” 郭氏直言,皇帝此前已经派人查抄她们母子的全部家产,这批窖藏金银器,按律她得主动交出,可她隐匿了。 现在她拿出来,那不是自投罗网,不仅救不了孙子,还得再搭进去。 “这些金银器给你,也是肉烂在锅里,总没便宜别人。”郭氏道。 李逸可不信她这么好心, 甚至怀疑她真有这批宝物。 “阿祖,这也没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呢倒也愿意帮这个忙,只是丑话说前头,我未必真能办成。” “你只要肯用心尽力去办便成,事成后,我会兑现承诺把这些金银器给你。” 李逸却只是摇了摇头, “阿祖,不是我李逸信不过你,而是我有我的办事规矩,你找我办事,就按我规矩来。 先付钱,再办事。 我看到了你说的窖藏,并且到手后,我才帮你办事。 事,我会尽力办, 但事成不成,这得听天由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事不成,这报酬我也是概不退还的。” “我这人向来不会强买强卖,都是公平自愿。老夫人若是愿意呢,我就试一试,若是不愿呢,刚才你说的这些,我就当没听到过。” 郭氏给李逸再续了一杯茶, “我可以先给你五十件金银器做定金。” 李逸摇头。 “一百件,” 李逸只是微笑着摇头,“阿祖,我不是推车叫卖的小贩,你也不用讨价还价,没什么意思,你也是执掌丰乡侯府六十余年的老夫人,哪能跟菜场买菜的妇人一样呢,太有损身份,太掉价了。” 郭氏被李逸气的嘴唇发抖, 却又无法驳斥, 是啊,现在是她在求李逸,而李逸却表现的对万贯的金银器也很淡然,根本没有狂热的贪婪之心, 财帛难动他心, 那又还怎么争。 “老夫人,咱们还是先去天牢看看敬爱兄,给他送点牢丸送点衣被,天牢里吃牢丸,估计别有一番滋味吧。 快走吧,说不定随时有可能不许探望,也许那是老夫人能见敬爱兄的最后一面了。” 郭氏感觉万针扎心一般, 李逸直接起身往外走,郭氏也只得起身。 “我阿祖跟你谈什么?” “你阿祖跟我道歉呢,说当初不该瞧不起我,不该反对我们在一起,” “啊,真的?” “嗯,老夫人想通透了,” “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呢。”十娘道。 几人带着郭氏出门上了马车,拉着好几大车的东西,杜三说都是给侄子杜敬爱准备的,吃的穿的铺的盖的用的,一整套。 李逸笑笑也没理会。 直奔大理寺狱, 到了大理寺,让人去通知师兄孙伏伽, 很快大理少卿孙伏伽和监门中郎将钱九陇都来了。 “走吧。” 阴森的天牢内, 头一次来的郭氏,一路直皱眉头,养尊处优惯了,哪见过这天牢的恶劣条件。 不时能听到犯人凄惨的叫声, 天牢里甚至经常有人直接疯掉的, 能够下天牢的,基本上都是重犯, 许多还是送来的死刑犯,等待覆核后,秋后问斩。 这里是他们最后一段时光,有人悔恨有人不甘,有人就躺着等死,任由腐烂,也有人大喊大叫,狂躁愤怒。 终于, 郭氏看到了杜敬爱, 这位公子哥没了昨日李逸在雍州狱见他时的干净了, 整个人精神萎靡不振, 他在这阴暗寒冷的监牢里,咳嗽的更严重了,又没有人理会,肺都快咳出来了。 “我的大孙啊,” 郭氏见此惨状,号陶大哭, 杜十娘也差点没认出阿兄,也是哭着上前, 祖孙三人,抱头痛哭。 李逸和杜如晦却是站在一边冷眼瞧着。 他们一个是杜敬爱堂兄,一个是杜敬爱亲妹夫,这狗日的却要刺杀他们,还要纵火烧他们宅子, 两人没上去扇几个大嘴巴子再踹几脚,都已经很是文明人了。 郭氏几度哭晕过去, 杜十娘也是抽泣难止, 会面时间到,几人被带出天牢。 郭氏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行尸走肉般上了马车, “无逸,你来。”郭氏坐上马车,终于回神,叫来李逸。 “我答应你的条件,现在就把窖藏告诉你,你去取出来,只求你能够马上帮忙救出敬爱,” “行,拿到东西我就出手。” “能不能先给敬爱安排个大夫医治,他病的很重。”郭氏请求。 “老夫人,我的规矩你懂的。” 郭氏万分无奈,“那你赶紧把窑藏挖出来,然后赶紧先给敬爱请个大夫。” 李逸笑着下了马车,十娘看着丈夫,羞的无地自容,虽然看到阿兄凄惨成分,可现在却没脸开口向夫君替他求半句情。 夹在中间难受万分。 (本章完) 第227章 挖出郭氏宝藏 第227章 挖出郭氏宝藏 午后。 李逸在一队羽林和旅贲的护卫下,带着一群家丁来到务本坊,正式接收皇帝赐给他的原杜淹宅。 郭氏的窖藏,就在这座宅中。 羽林、旅贲在外守护,家丁部曲在内护卫。 李逸带着罗三、刘黑子、李存礼三个心腹,直奔北园住宅。 杜淹这处宅园占地十七亩,北园占地仅七亩,其中宅屋并不算大,两进两跨的廊院。 内院中有一座堂舍。 郭氏的窖藏却不是在主宅内院,而是在偏院马棚旁不起眼角落。 找到她说的位置,李逸就带人挖了起来。 罗三他们虽好奇,但也没多问,挥动锄头就挖。 挖了约一米多深,下面挖到了青石板。 “就是这了,继续挖。”李逸跳进坑查看了一番,确定就是这里。 青石板掀起, 下面并不是密室,仍是土。 又往下挖了几尺深,当李逸以为郭氏骗他时,挖到了瓮。 两个高约六十来厘米的陶瓮,在旁边还又挖到一个三十厘米高的银罐。 两个陶瓮一个银罐,都挺重。 李逸四人一起把它们挖出,抬到地面,然后重新填土,青石板也填回。 两瓮一罐被搬到内院厅堂。 刘黑子三人知道这里应当有好东西,但还是很识趣的主动出去守着。 屋里就留下李逸一人。 李逸打开第一个陶瓮, 最上面是一层银渣,里面则装着金银器,还有玉器、钱币。 没想到是真的。 他把两瓮一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分门别类,仔细清点, 最后发现共有金银器皿二百七十一件,银铤八件,银饼二十二件,银板六十件,还有数百枚金、银、铜钱, 玛瑙器三件,琉璃器一件,水晶器一件,玉带十副,玉臂环一对,金饰品十三件,还有金箔、玉材、宝石等。 兽首玛瑙杯、鸳鸯莲瓣纹金碗、鎏金舞马衔杯纹仿皮囊银壶、鎏金鹦鹉纹提梁银罐、赤金走龙、双狐纹双桃形银盘····· 碗盘碟杯盘壶等金银器就一百多件,还有四十多件钗钏铃铛等金银首饰, 这批东西有个特点, 大多是小而精且贵重的好东西, 郭氏说金银器仅黄金就有三百两重,银器更重达三千七百多两,应当是对的上的,还有许多波斯金银币、金铤银饼等。 价值万贯,绝对有。 甚至这些金银器,其实都相当精美,就算放在当下,也都不凡。若是放到后世,那许多甚至都能称为国宝级了。 仅是把金银器当成金料银料来折钱,都值万贯,实际这批金银器价值应当更高。 郭氏还真藏了不少好东西, 估计这批东西是丰乡侯府留下的,也有可能包含了郭氏的陪嫁等在内。 两瓮一罐,不怎么占地方,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埋起来,想找却不容易。 就算遇到王朝更替,甚至是其它大的劫难, 这些金银器也算是留了一个后手。 郭氏可真是舍得, 千万的窖藏,就为救孙子。 杜敬爱那病秧秧的样子,都已经快要死了的人了,救了也没什么用了。 李逸把几百件金银器、玉器、玛瑙、琉璃、水晶都收进了空间屋里,就留下了一些银渣、银饼、银铤、金铤、金银钱币,又从自己空间往外拿出来几十贯铜钱。 重量跟原先的差不多了。 他把罗三他们叫来,指着那些东西道, “杜敬爱交待的,藏了点钱财,没想到还真有不少,” 李逸给三人,每人一个五两银饼, “辛苦你们帮忙,见者有份,记得帮我保密。” 五两银子,现在能换八千钱开皇五铢钱,或是一两黄金,哪怕是如今物价贵,这也不少钱了。 “无逸,这银饼子我不能要,我们就是帮忙挖了点土而已,这宅子是陛下赏赐给你的,挖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你的。”罗三递还银饼。 刘黑子有点不舍,可也还是递了回来,“就是,这挖几锄头就得五两银饼,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这便宜我们不能占嘞。” 年轻的李存礼也赶紧递回,“不能要。” “拿着吧,你们三个,可都是我最信任的人,这银饼不是你们挖土的报酬,是你们一直以来跟着我做事,对你们的嘉奖。以后,我还要更倚重你们帮忙。陛下刚把杜家千万产业赐给我,有许多田地作坊商铺等,不也得要你们帮忙管理嘛,拿着,跟我客气什么。” 三人推辞半天, 最后还是被李逸要求收下了。 对三人,他还是比较信任的,但刚才把金银器都收起来了,也不全是不信任,而是财帛动人心, 要是万贯的宝藏摆在面前,这实在是太考验人性了。 还是不刺激、考验他们,没那必要。 像现在这样, 李逸摆出来那么价值几百贯的东西,分一人八贯钱银饼,刚刚好。 收好东西, 李逸带着三人逛了下这座宅园, 确实很不错,屋不多,但景极佳,充满江南水乡味道,造的是水景园。 特别是南园,十亩南园,有着七亩的池面,还有曲折的西溪,各种充满江南意味的水榭亭台楼阁, 有很多桥, 甚至桥上还有桥亭, 这可是北方没有的。 比起平康坊李逸买的那个八十万钱的八亩宅,这里确实更雅致有味道。 可惜是冬日, 水池都结了冰,要是夏日,满塘荷叶接天碧,岸边的柳树,池中的三岛,岛上的楼阁,水边曲折的步廊,还有那些桥,得多么美丽。 返回平康坊的马车上, 李逸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收钱办事,他还是得讲诚信的。 当然,倒不是他能大度的放过杜敬爱,而是他既然已经知晓杜敬爱的病重的都活不过百天了, 那拿他废物利用下总没毛病。 拿杜敬爱跟杜淹换杜楚客,这能卖杜如晦一个很大的人情,甚至说不定还能安抚下杜淹,免的郭氏跟杜淹气极败坏狗急跳墙要跟他死磕到底, 甚至, 或许还能借此事做点文章,给他李逸弄个以德抱怨,有情有义的名声啥的。 名声这个东西, 看不见摸不着,但有的时候确实比金银珠宝更贵重,尤其是对李逸这样出身的人来说,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强盛的家族帮衬,那么又已经走进朝堂,甚至有了一点地位和财富,越发需要能自保的东西。 好名声,有时就是个护身符。 连乡下地主老财都知道,掏点钱修桥铺路,帮扶下孤寡,这不是在白扔钱,这钱扔的是很有回报的。平时该剥削佃户,放贷该收高利仍照旧,但每年拿点钱来做些善事,是很有必要的。 郭二郎就不太懂这些,所以他永远就只能做个郭庄村长。 董秀才也是个乡下地主,但董秀才就早跨出了那个阶层。 李逸进宫面圣。 “你要为杜敬爱求情?”李渊都有点惊讶。 “杜敬爱罪该万死,臣不敢为他枉法,只是杜淹杀了杜如晦之兄,如今又还一直囚禁着他弟, 听说杜淹此前还奉王世充之令,抓了不少暗中与长安往来的洛阳官吏,杀了一批,还一些被关押着。 其中就有独孤武都和独孤机的妻儿们, 独孤武都和独孤机都是陛下舅舅之子,如今他们因谋归长安而事泄被杀,他们的妻儿陛下又岂忍心看她们落难? 不如拿杜敬爱跟王世充杜淹交换回杜楚客、独孤修德、独孤师仁他们。 听说独孤武都之子师仁,年仅三岁,也被关押,若是不救回,只怕早晚会惨遭毒手。” 独孤武都,李渊的表弟,大业末任河阳都尉。他是李渊外祖父独孤信长子所生,先前曾与将作大匠宇文恺之子宇文儒童、河南留守柳续、河内郡丞柳燮等归附李密, 在李密被王世充击败后,独孤武都进入洛阳,担任了马军总管。 前不久,独孤武都四叔的儿子,司隶大夫独孤机和虞部郎中杨恭慎、勃海郡主簿孙师孝、步兵总管刘孝元等人暗中谋划,想要回关中长安,投奔李渊。 他们计划派人找机会出洛阳,走小路去联络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让他到时派兵接应。 一开始是只想跑, 但后来崔孝仁却说,王世充这样的人根本难成大业,按图谶之文所说,天下应归李氏。 如今天下谁能匹敌? 现在任瓌在新安,又是我们旧交,假如能暗中把他招来,让他们夜里来到洛阳城下,我们一起做为内应,开门纳入,那可就有大功,到时回长安,岂不是这样跑回去强?” 这群人全都是名门子弟,独孤武都独孤机,那都是独孤信的孙子,杨恭慎是隋朝宰相杨达之子, 几人都想干票大的, 结果这边四下串连,那边却迟迟没得到任瓌的回复,拖延日久,事情泄露为王世充知道, 王世充直接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们的妻儿也都关押,独孤武都儿子师仁才三岁,也被下狱。 李逸现在把独孤修德、独孤师仁这两李渊的外甥拿出来说事,让李渊陷入沉思。 “独孤公等都是谋归长安事泄而死,朝廷若能接回他们的妻儿,也能让天下人看到陛下的仁慈,必能更得天下人心,将来我唐军所到之处,谁不愿意归附投诚?” “有道理,”李渊点头。 “朕答应了,用杜敬爱换回独孤武都他们的尸首,还有他们的妻儿。” 独孤武都他们也是刚被杀,长安这边还没有做出过回应,经李逸提醒,李渊当天便下旨,追赠独孤武都为蜀国公、上柱国,谥号为悼。独孤机赠上柱国、滕国公,杨恭慎、崔师仁等也都有追赠。 并下旨派使者赴洛阳,与王世充商议换回几人妻儿一事。 李逸进献良言,赐绢百匹。 出宫后直接去了安民坊杜如晦府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杜如晦。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二哥挑几个忠心的人跟着去洛阳吧。” 李逸跟他聊了会,又去见了郭氏。 “挖到东西了?”郭氏问。 “挖到了,确实如老夫人所说。” “那我求你办的事还请抓紧办。” “放心,我李逸说话算话,而且我已经把事情办成了。” 李逸告诉他皇帝已下旨,用杜敬爱去洛阳换几个人时,郭氏一脸不可置信。 “我说过,我向来说话算数,而且我这人办事不喜欢拖拉。” “这是真的?” “老夫人可以去问我二哥,或者派人去郭家或是韦家等亲戚家,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便知晓了,我还红嘴白牙的骗老夫人不成。” 郭氏大声叫杜三,激动的让他赶紧去打听李逸所说的是否属实。 李逸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 “事情我已经办成了,家里还有客来访,便先回了,老夫人照顾好身体,也许还能等到我丈人一家回长安团聚之日。 我相信,他们回来的日子也不会远了,洛阳朝廷,撑不了多久的。” 郭氏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慢走,好好待十娘。” (本章完) 第228章 一句话气死郭氏 第228章 一句话气死郭氏 李逸阔步迈出杜府。 年初二的长安城内里坊,处处洋溢着新春的热闹气息。家家大门之上,崭新的桃符鲜艳夺目,街头巷尾,燃烧竹竿爆响的声音不时响起, 饭菜香味在空气中飘荡。 街巷之中,孩童们身着新衣,奔跑嬉戏。 街坊们相碰面,拱手作揖,满脸笑意,互道吉祥话。 李逸觉得很有年味。 有钱没钱,大家都想办法让这年过的更热闹喜庆。 杜如晦亲自将李逸送至门外巷口,一直说着感激的话语。 李逸道,“一家人就别总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希望三哥能够早点回来,二哥也留步。” 杜如晦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新年事务繁忙,也不多留你坐了,过两天有空咱们再聚。” 傍晚时分,暮色笼罩着长安城。 杜三从外面匆匆赶回,径直走进内院,前去拜见郭氏。 “儿刚又去了趟大理寺狱,见到了四郎。”杜三忙得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四郎被换到了一个单独牢房,环境干净整洁。我打点了狱卒,这才行得方便,给四郎送去了被褥、裘袄和炉子,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老仆去侍候着。” 虽说费了不少钱财,但能钱解决问题已然不错。这还是因为上头有旨意,要求杜敬爱务必好好活着,过些天要送去洛阳换人。 “请大夫了吗?”郭氏问道。 “无逸已经安排了大夫,四郎也用过药了,病情有所好转。”杜三感慨道,“其实无逸这人还真是不错,以德报怨。敬爱行刺于他,他却还肯出手相助。” 郭氏听着杜三在那夸赞李逸,心头陡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李逸好?那可是她千般恳请、万般哀求,甚至最后拿出了价值千万的窖藏,他才答应帮忙的。几百件金银器,价值万贯,才换回敬爱的一条命。再加上先前被皇帝抄没赏赐给李逸的那千万钱财,李逸简直是抢走了两千万钱。 而当她知晓李逸救孙子的办法后,更是惊叹这小子手段之高明。这边收了万贯钱财,却还卖了杜如晦以及独孤家、杨家等的人情;那边又做了个大人情,实在是精明至极。 越想越气,越想心中越难平。郭氏想着自己的陪嫁,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富,甚至是亡夫预分给两个儿子的家产,还有她悉心保管的那价值万贯的金银器窖藏,一下子全都落入了李逸的手中。 十娘,甚至杜三都还这般感念他的好,说什么以德报怨。 “住口!”郭氏怒声喝斥。 然而,话还未说完,郭氏突然声音变得含糊不清,紧接着身子一歪,倒向一旁。 杜三郎大惊失色,仔细一看,只见郭氏眼歪嘴斜,口角流涎,像是中风了。 “来人,快去请大夫来!”杜三郎焦急地呼喊着。 ······ 李逸乘坐马车,缓缓朝着平康坊的方向行进。 车驾两旁,一队羽林、旅贲军前后簇拥护卫,自家的部曲家丁亦随行左右,那场面好不威风,宛如宰相公卿出行一般,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李逸自己也觉得这般行径实在是过于招摇了些,可皇帝和太子都尚未取消这些羽林、旅贲护卫,他自然也乐得享受这免费保镖的周全保护。反正无需他发放钱粮,有这么多披坚执锐的禁军环护,当真是安全无虞。 平康坊,浅水侯府。 乌头门外,一长溜装饰华美的马车依次停放,挽车的马匹膘肥体壮、雄姿矫健,一看便知皆是来自名门。 看门的阿福见李逸归来,急忙快步迎上前去,恭敬说道:“阿郎,家中来了许多贵客,有独孤家的、杨家的,还有崔家的。都带着丰厚的礼物,有从西域万里迢迢而来的胡椒等珍稀香料,也有蜀地进贡的精美蜀锦、上乘黄麻纸等。” 通常情况下,贵族官员拜访他人,断不会贸然登门。按照惯例,都会先派人送上拜帖,提前通报一声。主人收到拜帖后,也会回帖,如此既不失礼节,又能妥善安排好会面时间。 而这种不打招呼便径直上门的行为,通常是极为失礼的,除非是关系极为亲近之人。 李逸与独孤家、杨家、崔家等原本并不熟识,但他心思缜密,瞬间便洞悉了对方的身份以及来意。想必是他进宫向皇帝建言,用杜敬爱去换回洛阳独孤家的妻儿,还有独孤武都等被杀者的尸首一事,各家已然知晓,故而特意登门表达感谢之情。 李逸步入府中。 前院客厅里,已然坐着不少人。众人见李逸进来,纷纷主动起身行礼。这些人身份倒也并非特别尊贵,大多是几家的庶出子弟,如同杜三一般,负责管理府中庶务。 今日他们前来,实则是为送礼以表谢意,同时送上拜帖。各家真正的当家作主之人,会另择吉日正式来访。 这些可都是顶级门阀贵族。 就拿独孤家来说,那可是声名远扬、如雷贯耳,在关陇门阀中占据着核心地位。他家出过三位皇后,独孤信本身便是西魏八柱国之一。他育有七个女儿,其中竟有三个成为皇后。 长女嫁给了武帝宇文泰之子,后来的周明帝;四女嫁给了李渊的父亲,被追封元贞皇后;第七女独孤伽罗,则嫁给了杨坚,成为隋朝皇后。他娶过三位妻子,还育有七个儿子。 独孤信的第二任妻子,正是太原郭氏,六子一女皆为郭氏所生,与丰乡侯府的郭氏亦是亲戚。 杨家也派人前来了。杨恭慎是杨达之子,他妹妹便是与武士彟如今纠缠不清的那位,年届四十,还一边崇信佛法,一边与有妇之夫武士彟别宅同居。 各家送的礼物都极为丰厚,李逸与他们寒暄交谈了几句,言语间礼貌而不失分寸,收下拜帖后,他们便告辞离去。 如今李逸刚发了一笔横财,从郭氏娘三那儿得了两千万钱财,对于这些胡椒、霜、蜀锦、黄麻纸等礼物,倒也不太放在心上了。 回到内院,杜十娘正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眉间满是忧色,让人心生怜意。 李逸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你阿兄很快就能回到洛阳了,”他把最新的进展告诉她。 “谢夫君,以前阿祖那般薄待,我阿耶和阿兄还派人行刺你,你却还能不计前嫌。”杜丽感动得热泪盈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我替他们跟阿郎道歉,他们太不应该了,怎么能那样做,我实在不敢相信。” 李逸把她搂紧,“傻丫头,你我夫妻一体,何须这么客气。” 李逸深知十娘夹在中间的为难处境,她既对自己的家族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又对自己心怀愧疚与感激。他不想让她再为这些琐事烦恼,该做的事他自会去做,但有些事没必要都让她知晓 “刚才赵国太夫人还特意亲自登门了,送了许多贵重礼物。”十娘说道。 “赵国太夫人是谁?”李逸问道。 “就是独孤武都的母亲。” 独孤武都的母亲贺若突厥,是独孤信长子独孤罗之妻。这位名字叫突厥的女子可不简单,她还是隋朝开国名将贺若弼的堂妹,十二岁时嫁给了武帝宇文泰之子,成为越王妃。 三十四时,守寡九年的贺若突厥,经独孤皇后做媒,嫁给了皇后五十五岁的兄长赵国公独孤罗做续弦,后来两人生下独孤武都。 他深知这位赵国太夫人的身份尊贵,背后所代表的独孤家族更是势力庞大。她亲自前来,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李逸不禁回想起独孤家族的辉煌历史,出过三位皇后,独孤信身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其家族在关陇门阀中占据着核心地位,更号称隋唐第一老丈人。 如今,因为自己的一个建议,竟能让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太夫人亲自登门致谢。 堂堂赵国太夫人,如今身边却没有一个儿子能侍奉左右,三岁的孙子都被关押洛阳狱中。 独孤家和贺若家那都是关陇地区最顶级的门阀,贺若氏的诰命也是顶级的赵国夫人,还是隋唐两朝天子的舅母,可在这乱世之中,却也难免透着几分凄凉、萧瑟。 李逸正感叹着,杜构突然匆匆赶来。 一进门,杜构便“扑通”一声跪地磕头。 “曾祖母突然中风,已经不能言语,我阿耶请姑母和姑耶速去安民坊家中见一面,大夫说可能撑不住了。” 杜十娘一听,顿时慌了神,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中风?”她下意识地拉住李逸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李逸能感受到她手心里的冰凉与颤抖,心中满是心疼。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和力量,“赶紧先过去吧。” 李逸也只得带着十娘急忙往杜府赶去。 刚到杜府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十娘心急如焚,直奔内宅,杜如晦迎上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祖母突发风疾,大夫也无力回天,已经驾鹤西去了。” 杜十娘听闻,泪水夺眶而出,“阿祖,”她跌跌撞撞哭喊着跑去见郭氏最后一面。 李逸和杜如晦站在内院庭中。 “怎么突然就没了?”李逸眉头紧锁,不解的问道。 “当时三叔在跟前,说是突然就成那样了。”杜如晦回答道,他声音平淡,脸上看不出悲喜。 两人沉默了许久,府里的奴仆婢女都在为郭氏哭泣,李逸也分不清有几人是真情实感,有几人是虚情假意,但郭氏确实是真的离开了人世。 “八十高龄,突然走了,没病没痛没受折磨,也不是坏事,这样在民间称为喜丧。”李逸说道。 杜如晦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杜敬爱得救了,她也就放心去了。” 六十去世叫寿终正寝,八十善终则是喜丧。 在一片哭声中,杜如晦开始着手安排丧事。 李逸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默默想着,这个老妇人也终究还是气死了,也许走的时候很不甘心吧。 他不会为郭氏默哀,更不会可怜同情她,但他会照顾好十娘,让她在这悲痛之中,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与依靠。 (本章完) 第229章 病死牢中 第229章 病死牢中 杜府大门洞开,新年的红灯笼已经摘下,换上了白灯笼。 府内哭声震天,杜三等前往各处亲戚报丧。 承重曾孙才三岁,丧事全由杜如晦主持,李逸跟他道:“我亲自去趟大理寺天牢,” “好,” 杜如晦也没提能不能把这个堂弟弄来见最后一面,他相信李逸有这本事,但他没提。 出门, 已经有不少离的近的京中亲戚赶来奔丧吊唁。 李逸直奔大理寺狱, 杜敬爱换了一间干净整齐的牢房,里面甚至一应床榻书案火炉等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管理监狱的狱丞住所。 “你祖母没了。” 李逸走进房间,径直坐下,开门见山道。 杜敬爱拿着卷书,闻言怒瞪李逸。 “真的,刚死的,我来给你报个丧。” 杜敬爱腾的站起来, “你别瞪着我,跟我没关系,要说关系,那也是跟你有关,若不是你这不孝孙,跑来长安搞风搞雨,你祖母也不会八十岁了却还被夺了诰命没收了财产, 你被捕下狱,更是让她寝食难安。你以为你现在能换到这么好的牢房,还能烤着火在这里看书喝茶,甚至还有老仆伺候着,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靠你那个在洛阳当吏部尚书的耶? 那都是因为你阿祖放下脸面恳求我,我看在十娘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亲自面见圣上提出用你去换独孤武都独孤机他们的妻儿,你这才能有这待遇。” “可你阿祖毕竟年纪大了,八十了,哪经的起这么大的变故,” “你说,是不是都因为你这不孝孙,你祖母才没的?” 杜敬爱怔在那,胸腔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的袭来,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双手下意识的紧捂胸口, 咳嗽难以制止,每一次咳嗽,肺都如针刺。 苍白的脸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这咳嗽好像汹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不给喘息之机。 李逸坐在那, 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有点吓人。 好在已经知晓这不是会传染的痨病, 许久,杜敬爱终于停止了咳嗽,整个人弓着身子蜷缩在那,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你说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跑来长安添什么乱啊,我只是娶了十娘,你至于来杀我吗?” 杜敬爱擦拭干净脸, 坐在那喘息了好一阵, “十娘美丽又善良,又工于诗书,她怎么会喜欢你,定是被你欺骗引诱,我是她阿兄,我不能看着她被骗, 你敢骗十娘,我就要你命。” 李逸摇头,“你不是亲自来到长安了,眼见总为实。” “是,我暗里观察过你们,但我相信那都是假象,你只是隐藏的深,还没暴露。但早晚,十娘会后悔的,为了她的幸福,我必须杀了你。 我早知我时日无多,临走前为十娘做点事,尽到做兄长的职责。” “别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话跟十多岁一样?一会杜家的名声,一会十娘的幸福,你觉得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咳的肺都要出来的病夫而已?” 李逸毫不留情的骂道:“你凭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十娘头上?这感情的事,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骂完,李逸起身,“我来报丧的,已经通知到了,走了。” 杜敬爱急道:“等一下。” “还有事?” “带我出去,我要见去我阿祖最后一面,要给他哭灵送葬!” “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一个天牢的死囚,虽然朝廷要拿你去洛阳换囚没杀你,可你仍是囚犯,这天牢你以为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杜敬爱瞪着他,“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你口口声声说爱十娘,我是十娘阿兄,如今我们阿祖去世,你都不能让我去见最后一面吗?” “你这个样子是你咎由自取,关我屁事?你真以为我就那么好说话,我肩膀上的箭伤都还没好呢,” 杜敬爱咬着牙,“你还想怎么样?” “瞧瞧你说的话,什么名门贵公子,你连乡下孩童都不如,” “你是不是要我求你,你想要我怎么求你,跪下来求吗?” 李逸不屑的道:“你就在这里好好为你阿祖守孝吧,” 他头也没回的离开,任由杜敬爱在后面咆哮怒骂,他对杜敬爱越来越瞧不起,或许可能是因从小病弱,所有人骄惯着,也没怎么出过门,不经世事,就有点眼高于底,志大才疏。 他来长安行刺,结果却硬是要上高难度,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现在想求人办事,结果却还是这么个态度。 哎,名门贵族子弟,也不尽是精英啊,虽然条件好,但不经打磨也不成器。 回到安民坊杜宅, 李逸先到停灵之室,既没装模做样的哭更没掉眼泪,完全没必要装,这满府尽是哭声,估计也没那么多真哭的。 杜如晦妻子说犯了胃病,卧床不起。 李逸估计是本就跟郭氏不和,所以她死了也不想装模做样的哭灵,干脆就称病。 此时,杜宅已经来了许多人奔丧, 京兆杜氏各房的都来了许多,这杜那杜的,这郡公府那县公府、县侯、县伯府,李逸大多不认识。 大家商议着给郭氏如何办后事。 本来郭氏有郡夫人诰命,执掌丰乡侯府六十多年,得风光大葬,可她刚被褫夺了诰命,现在仅是个庶人身份, 大唐是处处讲究身份品级的, 婚丧嫁娶,连营建房屋、墓室,都处处得按身份来, 连死亡的称呼,都有不同。三品以上称薨,四五品叫卒,六品以下只能叫死。陪葬的明器,连数量也各有品级限制。 甚至于, 郭氏以前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寿衣,以及死后口含的璧,都不能用了,身份不够了。 杜如晦对一众族人说:“大家都知道我阿祖强了一辈子,如今因不孝孙敬爱牵连,却要以庶人身份下葬了。” 众人劝说,“人已辞世,说那些也无益,还是商议如何料理吧,” 杜如晦说,“我已向圣人请求,希望能够念在杜氏家族往日微功,能够给阿祖些死后哀荣。” 说着, 郭氏家族也来人了, 男的女的来了许多,一进来就开始吵,质问起杜如晦。 杜家这边族人上前劝说,闹的不可开交。 李逸在一边冷眼瞧着,看了会也没去劝说,便去找十娘。 十娘听说祖母娘家人来闹事,便要出来帮忙安抚劝说,这会太原郭氏族人正说起郭氏用的棺木等, 因郭氏没了诰命,杜如晦原已说换上等杉木棺,可郭家不肯,硬是要用郭氏原来置备下的。 争吵间, 皇帝派内使前来吊唁,并赐粟十石,绢百匹。 “杜公节哀,”使者传达皇帝谕旨,没有接受杜如晦丁忧去职请求,但给杜如晦一个月假期。 按朝廷丁忧制度,一般也只要求为父母丧去职丁忧,祖父母丧并不要求丁忧。 杜如晦请求皇帝能够给郭氏死后哀荣,提升下葬规格,皇帝没有理会。 这也很正常,年初一才下旨褫夺的诰命,不可能才两天就又恢复,那岂不是如同儿戏。 赏赐十石粟百匹绢,那都已经是很不错了。 杜如晦被郭氏娘家人吵的烦了,这时便大声对郭家人道:“你们刚才不是说要给阿祖三丈的棺木,还要加石椁,还要雕刻彩绘,现在天使在此,你们何不直接跟天使说,让天使转奏圣人?” 郭家人为难杜如晦,却不敢在天使面前放肆。 何况提的要求也都是逾越过份的,当下一个个闭口不言。 杜如晦又道:“太原郭氏,河东五大名门之一,如晦还请郭家亲戚们,能够为祖母向陛下讨赐东园秘器。” 郭家人被杜如晦堵的哑口无言,于是也没有人再闹事了。 没有了郭家人闹事, 接下来在杜如晦的亲自主持下,倒也是井井有条。 只是郭氏终究是没有了诰命,只是庶人身份,杜如晦又不肯按郭家说的僭越,于是棺木仅用了杉木,尺寸规格也都是庶人的。 其余陪葬器物等,也都较为低调节俭,用杜如晦跟族人亲戚们的话说,杜家刚刚因杜敬爱惹了个大祸,家财都被抄没了许多,现在这个时候更不能过于高调奢侈。 大家自也是认同,当然不少人也知道杜如晦跟郭氏向来不和,郭氏亲儿子还杀了杜如晦亲兄长,如今杜如晦操办郭氏后事,不肯风光大葬也是必然。 反正这事办的也挑不出个什么理来。 杜如晦定下七七之后,正式下葬,葬于万年县少陵乡显观里少陵原杜氏祖坟, “阿祖很早以前就曾有言,我祖父有原配前妻,故死后当她当别葬。” 大家也没意见,郭氏是续弦,杜如晦祖父早和原配合葬一起,郭氏想合葬也没位置。 十娘留在杜家守灵,李逸也只能陪着。 这个新年,李逸夫妇有孝在身,也是谁家也没去拜年。 十娘每日以泪洗脸,日渐消瘦,李逸每天大半天的时间都得跑杜府安抚她。 上元节过完, 朝廷正要派使者押杜敬爱去洛阳换人,结果临出发前一晚,杜敬爱病死牢中。 “御医检查过了,就是病情加重,他身子本就病弱,一下子就没了。”李逸告诉杜如晦。 杜如晦听后长叹一声,这杜敬爱一死,换回三弟楚客这事也就打了水漂了。 “杜淹只怕不会信,”他叹道。 “他信不信,那也没办法了。”李逸估计杜淹也不会信,儿子来长安行刺,结果失手入狱,大唐把他们娘三的财产都抄没了,他娘也病逝,现在儿子又没了,谁知道杜淹会发什么疯。 “二哥得多注意下安全,增点些家丁护院。” “你也多加小心。”杜如晦道:“估计我们两个现在成了杜淹眼中钉肉中刺了。” (本章完) 第230章 愤怒青年李世民 第230章 愤怒青年李世民 新年过完了, 天下依然大乱,关中还算稳定,但关外却是战乱不休。 神禾塬畔, 常宁宫恢复开工,能征善战的秦王李世民,依然只能蹲在工地上监工,他想统领兵马,征战讨伐,可惜几次上书,皇帝不予理会。 “李神通误国,真该处死。” 滈水河畔,李世民骂着淮安王神通,他攻聊城时的所作所为,已经被魏征和崔民干奏报长安。 本来聊城能攻下,可就因为他不愿让赵君德等李密旧部立功分赏,就在城破之际收兵,导致错失良机, 最后聊城被窦建德夺去,还导致了河北山东许多李密旧部,对唐朝很失望,转而依附窦建德。 “窦建德攻拔聊城,军势益大,山东州县靡然向风,尽归建德。神通部下亡失甚众,已经丢失魏州,败退黎阳,依附李世绩, 宇文士及和封德彝弃济州而走,夏军不战而胜。窦建德转攻邢州,我总管陈君宾被俘。” 房玄龄摇头,“如今窦建德兵锋强劲,几乎拥有大半个河北,自下冀州后,接连又夺取了贝、德、博、魏、邢诸州, 如今李神通虽退往黎阳,依附李世绩,但李世绩南有王世充,北有窦建德,已危如累卵矣,只怕很难守住。” 整个河北局势,彻底糜烂了。 原本李密兵败入关投唐后,大唐顺势接收山东李密旧部,一口气得到连城百座, 可惜大唐最后没能整合好这些地盘,没能把这些兵马统一起来, 被李渊寄以厚望的李神通,甚至起了负作用,反把许多归附大唐的李密旧部,又给推到窦建德那边去了。 李世民那个气啊,“要是我招抚山东,又岂能是这种局面?” 李逸在旁边看李世民那气愤着急的样,也只能安抚:“大王,时机未到,急也没用,等,得有耐心。” “可山东都糜烂了。” “那也没事,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本来嘛,李密当年势头那么大,可却始终拿不下洛阳,就因他一开始吞的太多太杂,始终没有嚼烂, 兵马虽众,可都是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一场大败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现在窦建德别看风头同样很盛,但窦建德的问题,跟李密是一样的,他现在部众很多,可大多是地方豪强和贼盗,还有一些投降的官兵,十分杂。 他们要是遭遇一场大败,也会跟李密一样崩掉。” 山东那个烂摊子, 大大小小的军头无数,谁过去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整合的好,都只是勉强的联合,但这种联合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非常不稳固。 李神通虽然在聊城的所作所为非常过份和愚蠢,但其实就算他不搞这些操作,能顺利拿下聊城, 也敌不过锋头正劲的窦建德的, 靠七拼八凑的队伍,跟窦建德打,李神通没那个本事。 李世绩都没那个本事, “无逸觉得李世绩能守住黎阳吗?” 李逸摇头。 “守不住?” “肯定守不住,之前宇文化及攻黎阳,李密全力救援,靠的还是宇文化及断粮,这才逼退了宇文化及。 而如今窦建德兵力比宇文化及还多,士气更强,且还不缺粮草,李世绩却没有后援,那李世绩拿什么守黎阳? 就凭黎阳仓里的粮食? 他固然不缺粮,可缺兵啊,我敢说,很快就会收到李世绩败讯的。 “就没有办法挽救?”李世民不甘心。 “窦建德出身草莽,素有仁义之名,如今他打着为杨广报仇的名义,到处攻城掠地,但他跟其它盗匪不同,他每次攻下城池打了胜仗,得到的物资缴获,全都分赏给将士,自己不留一点, 他甚至都不吃肉,只吃蔬菜,他的妻子曹氏,不穿绫罗,他使唤的婢妾,也才十来人。 他俘获的隋朝官吏,也都善待,只要愿意归附,也都量才授官重用。不愿归附的官兵,也都发给钱粮遣散回乡, 别的枭雄军头,都在到处抢夺钱粮,搜刮民脂民膏,可窦建德却在自己的地盘里,劝桑课农,剿灭贼匪,甚至还兴修水利,轻徭薄役, 大王你说,窦建德这样的人,自然能得到军心民心,他现在只是根基不深,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还是非常可怕的。”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鞭长莫及,朝廷现在没有余力往关东投入太多兵马,只能是尽力安抚山东归附诸将,让他们勉力支持, 朝廷的重心,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推进。” “先平李轨,再平刘武周,然后是王世充、窦建德,必先稳固关中、河东,这才是我大唐立国之根本,然后再争关东。 北方平定,山南江淮岭南等地,自然传檄而定。” 对李逸的这个见解,李世民总是不甘心。 说到河西,李世民也是又有怨言,河西的李轨现在深陷饥荒和内乱之中,安兴贵安修仁兄弟俩已经联合河西胡人还有薛举投李轨的一些旧部,公然起兵反李轨, 李轨却无力应付, 堂堂大凉皇帝,却被安兴贵等一些臣子叛乱围攻,不但不能出兵平乱,反而是只能困守城池, 而居然没有人来勤王救驾。 最最让人震惊的还在于,安兴贵兄弟起兵叛乱,手下只有一千人。 而李轨出城迎战,也只有一千步骑,兵败逃回城中固守,却迟迟没有援兵。 河西如此情况,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虽然安兴贵离开长安时说他一人就能劝降李轨,可谁也没想到,李轨不降,安兴贵就敢直接要灭了李轨。 还能这么顺利。 “我昨日面见陛下,说河西大局已定,没必要再让太子统领几万人马前往,徒耗钱粮,应当把宝贵的兵力,有经验的大将,调往河东,增防太原。可陛下却没采纳,刘武周随时会引突厥人南下,我忧心如焚。”李世民叹道。 房玄龄杜如晦等也都能看到皇帝的安排有问题, 都能看到危机迫近, 但皇帝根本听不进去,一意孤行,甚至李世民说的多了,他还更觉得李世民是想借此再拿回兵权,越发不肯听。 李世民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看着河北大好局势被李神通给败坏了, 眼看着河东这个龙兴之地,即将陷落。 可皇帝却还天天在宫里跟裴寂弹琵琶, “裴寂号为首相,可他有什么功绩?他现在有什么资格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国家如此危险,他却视而不见。”李世民骂裴寂,骂他除了奉承皇帝,陪着吃喝玩乐,根本不配做宰相。 “论功勋,论能力,刘文静都比裴寂强太多。” “论才能本事,玄龄、克明也远超裴寂,就是无逸,见识谋略都胜过那老匹夫!” “大王慎言,当心隔墙有耳!”李逸赶紧出声提醒李世民, 有些事情就算大家心知肚明,可也不能说出来,否则被传到皇帝那,可就成了罪证。 历史上刘文静,不就是因为跟裴寂相争,然后他又是李世民的人,李渊后来就弄死了刘文静,而罪证就是刘文静跟兄弟刘文起在家喝酒,一起骂裴寂,喝醉后拿刀砍柱子,说一定要砍了裴寂,被人添油加醋密报皇帝,就成了谋反铁证,加上刘文静向来跟突厥那边关系好,他还和李密是连襟, 而李密反叛,后来李密的叔叔李仲文也投突厥反叛,这就更让刘文静没了活命的机会。 望着冰封的滈河, 李世民长叹,“我想做点什么,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局势一天天糜烂,我心忧如焚啊。” “大王,局势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关东糜烂不可怕,那本就只是李密旧部之地, 至于河东,哪怕一时失利,到时大王出山,还是能够再力挽狂澜的。而且现在河西和山南,都正在并入版图,大唐还是越来越强的。” “你什么时候随营出征?”李世民问。 “暂时还没接到通知,但估计应当快了。”李逸觉得这趟原州之行,估计也就跟李世民说的一样白耗钱粮, 河西无战事, 就看现在凉帝李轨,以前号称拥精锐十万,可现在却只能带着一千人马龟守城中,安兴贵兄弟俩带的叛军也就几千号人。 其它各郡县的西凉官将,都在看戏,就能料到等安氏兄弟把李轨擒获送往长安,河西诸郡肯定都是望风归附的。 连安氏兄弟几千人马都不敢打,他们还敢对付大唐? 当然,李建成亲自出马,带几万唐军在凉国边境坐镇,作用肯定也有,能够震慑住那些地方官和豪强、胡部,让他们接纳大唐派去的官员,甚至是允许唐军进驻等。 可其实这种事,让柴绍或窦轨等随便一员大将,带上几千人马过去也一样。 “我推算到我过些天可能会骑马摔一跤,大概是难以随营了。”李逸道。 李世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必要,你就随太子走一趟,不管会不会打仗,到时没功劳也有苦劳嘛。 再说,既然太子这么赏识你,你就留在东宫嘛。” 杜如晦道:“大王对你的信任是不会改变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嘛,身在曹营心在汉。” 李逸愣了下,啥意思? 我这是成卧底了? 房玄龄压低几分声音,“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本章完) 第23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23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过了正月十五, 罗家堡的罗二等才来长安拜访, “本来早要来的,知晓家里有事,就没来打扰。” “都不是外人,客气什么。” 李逸把众人请进前院客厅,招呼着上炕,“喝茶,吃点心。” 大富道:“朝廷年后要点府兵嘞,县里下了帖到乡,王乡长也通知了各村,阿郎,我也想去点,想让你帮忙打个招呼。” 罗三盘腿坐好,“这点选府兵的通知一下来,大家都想点嘞,这次点府兵的条件放松了不少,也没说非要中等户以上,也不管家有几丁,是否独子,唯一要求就一条,年满二十一岁,身高五尺以上,身无残疾,能交五百钱保证金。” “机会难得,大家就都想试试,不光是大富,咱罗家堡各家年轻的,都想试嘞。” 以前点府兵,既要考量家庭财力,还要考量家庭丁男和个人身体素质等,身高一般要六尺,家有三丁以上,户等在六等以上的才有资格。 但这次条件放的很低, “据说这次关中要点选三万府兵嘞,” 对于李逸来说,他自然不在意点选府兵,可对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当府兵,那就如同明清时参加科举考试一样,那是他们可以说唯一改变社会阶层个人命运的机会了。 只要能点上府兵,不说将来有机会入仕当官,首先能获得足额军田,可授齐一百亩地, 还不用缴租调,不服徭役, 仅需轮值当番就行, “上战场很危险,”李逸提醒。 “总要搏一搏,我们也没阿郎这样的本事,白手起家,半年就能封侯。现在有机会不搏,那将来子孙后代就得世代吃苦。”大富说的干脆,“要是运气好,能搏个军功,那到时说不定还能封妻荫子呢。” “三叔也想去?”李逸笑问罗三。 “想倒是也想,就是我终究也四十出头了,这家里三个孩子,你婶子也怀有身孕,走不开嘞,”罗三实话实说,牵挂多。 罗二挺犹豫,他生了三儿子,去年六月老大一家几口被压死窑中,剩下大富大贵兄弟俩,虽说给兄弟取名大富大贵,其实罗二还是愿意儿子们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现在咱靠着无逸,日子也越来越好嘞,你们兄弟俩给无逸在长安东西市腐竹铺子做掌柜,收入也不少,你们女人也跟着到长安铺子里做事,孩子在无极学堂读书,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旱涝保收,不比上战场强么,总想着功名富贵做啥?” 大富坐在那, 其实来之前,父子几个就争论许多次了,兄弟俩也都想去,最后还是抽签,大富抽到了机会。 “耶,我硬是就想试一下,土里刨食二十多年,这辈子吃的苦够多了,如今有机会,哪里能不试试? 无逸是对咱好,可咱也不能光靠无逸。若是我能点上府兵,将来甚至能立功,搏得一官半职,咱家不也能出息了吗? 你看萧十三,去了趟河北,转眼就七品官了。 还有无逸原来四个羌奴,人家一夜间就换回个七品旅帅,总得试试。” 罗五在旁边接话,“对,就是得试试,谁生来就只能种地?不是有句话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咱凭啥就不行呢?我听说圣人身边有好几位国公,以前都还是他的家奴呢,有几位国公,原来也只是乡长、县长、队正。” “如今改朝换代,天下未定,正是男儿立功之时。” 李逸给罗五竖了个大拇指,“有志气,说的好,人各有志,想安逸图安稳没错,想拼搏想发达更没错,选好自己的路,努力去干便是。 你们想点府兵,我能帮忙的地方肯定帮,如果你们点上了,家里老小,我们也肯定会帮忙照顾的。” 罗五道:“我知道无逸肯定会帮忙的,今天来呢,也还有点事要帮忙,要报名点选府兵,得先准备五万钱。这个钱交上去后,如果没点上,会如数退还。 要是点上了,到时军府就会给我们统一置办戎服、弓箭、横刀和坐骑、驮骡等,有剩下的再退。 至于铁甲长矛等则是军府发放的。 我们也拿不出五万钱来,便想跟无逸你借,没选上到时钱马上还给你,要是选上了,这钱我们就算借,三年五年肯定连本带息的还。” 朝廷这次选府兵,虽说条件要求不多, 可五万钱这点,其实也把许多人挡住了。 但这次不像以前是要求户等、丁口等硬要求,而是只要能交上五万钱保证金就行,管你是自己的还是借的,都行。 “咱们罗家堡有多少人想去点府兵的?” “很多,这年满二十一岁到四十岁的,大都想去试试呢,得有二十个左右。” 一人五万,二十人一百万,钱倒也不多。 “行,这个忙我肯定帮。” 这年头,能点上府兵,确实是能改变命运的大事,罗家堡的村民,现在基本都在李逸那兼职做事。 谈完了正事,大家也都轻松了许多。 “无逸,你上次回来教我们做的挂面、米粉,我们如今也已经试制的差不多了,两个作坊也各招了几十人,算是试开工了,这次也带了一批制作的挂面和米粉来,你尝尝。” 挂面作坊现在生产出两种挂面,一种比较圆润,一种则很细长,各有特色,取用的是神禾塬上万亩麦田的麦子,这里的小麦品质好,加工的面粉也好,手工制作成的挂面,品质很好。 挂面做起来并不算难,但工艺也较复杂,一架挂面从面粉到成品要经过十几道工序,和面、揣面、开条、盘条、绕面、回缠、醒面、上架、拉面、晾晒、下架等, 每道工序,其实也都有不少技艺和讲究。 做好的挂面,食用方便,耐贮存、口感好,目标客户都是贵族大户,也是不用愁销路的。 李逸倒也没指望做挂面、米粉能赚大钱,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刚来的时候,得琢磨做豆腐赚第一桶金了。 他现在弄这作坊, 纯粹就是为御宿乡的乡邻考虑,自己投钱,搞出点新东西,也能赚点小钱,而乡党们多了个赚钱机会。 双赢嘛。 这些挂面、米粉也不是做来给普通百姓吃的,而是面向贵族豪门的。 挂面据说要到唐中晚期后才出现,那时叫须面,算是最早的面食快餐了。 现在搞起两个挂面、米粉作坊,等过两年土豆开始大量种植,那时就能顺势加工土豆粉了。 “那中午咱们就吃鸡蛋挂面、羊肉挂面,再来个肉炒米粉,” 挂面一年四季都能生产,不过冬季最适合,夏天温度高天气燥,上架的挂面不易成形。 两个作坊几十号人, 现在仅两种挂面,每天能各生产一千斤, 这个产量李逸觉得太少了,这么点东西还不够他拿来送礼。 “一挂面做成,得一天一夜方成,你说的那个空心挂面,我们现在还没能量产,得一天半才能做成一挂。” 空心挂面,这是又一款挂面,细若银丝洁白光滑,尤其是这个面发酵后,经过阳光晾晒,中间收缩,最后会形成空心。 不过空心挂面,比起现在已经量产的圆条、细丝挂面,更费时费力一些。 “难做不怕,空心挂面更有特色,必然也能更好卖。 多招些人,把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都招来嘛,农闲时来兼职的也行,反正做一天就有一天工钱,做半天也有半天工钱,或是计件给钱,反正多是手工活,” “招那么多人,做的挂面多,到时能销的掉吗?” “这又不是做的蒸饼,这是挂面,晒干后放上一年半载都没问题,我们不仅可以在长安卖,也可以通过商贩销往天下各地,一天就算能做一万斤,我相信都不愁卖的, 毕竟如今可还没有这样的挂面,咱们是头一家。” 罗二犹豫道:“可毕竟也就是索饼,只是做成了干的,但现做的索饼,就是没这么细,没这么筋道,味道也不差吧。” “二叔你不知道,有些东西啊,卖的就是与众不同,要的就是不一样,咱是卖给豪门大户、贵族官宦之家,他们可不会在意这挂面跟索饼哪个更实惠,” “想想咱们的腐竹,也是豆子做的,不就比豆腐卖的贵很多么?” 罗三笑着说:“无逸说的有道理呢,我觉得肯定行。” “那我们这挂面什么时候卖,定啥价?” “不急卖,我先拿来送礼,” “几千斤都送礼?” “几千斤也没多少。”李逸现在长安城里认识的人可也不少,真要送几千斤真不多。 皇帝肯定要先送,到时还能对外宣传是进贡宫廷的贡品。 然后太子、秦王肯定也得送一份,他现在也算是奉秦王之命打入东宫卧底了,也得跟太子增加点互动。 还有休祥坊义安王李孝常府上,他们现在可是亲叔侄,这当然不能少。 杜如晦房玄龄孙伏伽李靖,都是关系极好的。 还有丘神俨,以及陇西王李博义渤海王李奉慈这两哥俩,也是挺有趣的人。 还有姬家,也得送份。 现在多送点,把挂面的名气打出去,回头在东西市开店售卖,还怕不好卖么。 中午, 李逸亲自指导,做大锅羊肉挂面。 新鲜羊肉切丝,鸡蛋热油煎熟,锅内加水煮沸,下入羊肉丝、挂面、干蘑菇、姜末, 快煮好时加入煎好的鸡蛋,调入盐、醋、胡椒面,再加上葱、韭菜末, “羊肉挂面好啰!” 一群罗家堡来的汉子看的惊叹连连,“这不用揉面醒面还不用扯,这么一会功夫,就做好了,可真方便嘞。” “就是,闻着还香。” 每人先来一大碗,直接圪蹴着开吃, “这面劲道爽滑,好吃。” “啥面放羊肉放鸡蛋还放蘑菇能不好吃吗?” 大口咥面,吃的满头是汗, “过瘾,再来一碗!”罗三也不客气, “锅里还有的是,自己添,来了我这就别客气,当自个家一样。” 罗二捧着碗一脸幸福样,“咱这也是享受了门阀士族的待遇了,这面确实比平时自家手擀的好吃。” 大富毫不留情的拆穿了父亲:“阿耶,我从小到大,咱家吃白面索饼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更别提加羊肉、鸡蛋、蘑菇这些了。” “谁家乡下百姓能吃的上这么好的白面嘞,”罗二道。 李逸看着这群乡下汉子吃面,自己胃口都大增,罗家堡来了十三人,他知道大家饭量大,所以一斤一把的挂面,他放了二十把。 又煎了三十个鸡蛋,搞了五六斤羊肉。 最后大家连面带汤的全吃光了,硬是锅底都刮的干干净净了。 “吃美了,”罗二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太好吃,没停下来。” 李逸摸摸肚皮,跟着他们一起,自己都多吃了两碗,“吃饱没,没吃饱我再煮点。” “饱嘞饱嘞,” 十四人,二十斤干挂面,还有羊肉、鸡蛋等,不得不说,确实是胃口好。李逸以前那亚健康的身体,一顿有一两半干面条就饱了。 (本章完) 第232章 交个朋友 第232章 交个朋友 饭后, 李逸陪着罗家堡乡党们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小辣椒李淑屋里呆不住,由他抱着。 她倒也不怕冷,戴着虎头帽对什么都感兴趣,乳娘奶水足,把她喂的白白胖胖的,既没湿疹也没黄疸,每天也好带,夜里不哭白天不闹,府里上下就没有不喜欢这位大小姐的。 “阿郎,有人来访,” 门房阿福派儿子李守仁过来禀报。 “这正月十五都过完了,还有人来拜年?”李逸看到守仁拿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匣,打开里面是一个红色信封,看着像过年的拜帖。 信封打开,里面一张卡片。 “好像是金子做的。”罗大富在一旁惊讶道。 金光闪闪黄灿灿,确实像是黄金,不过李逸却是一眼识出并非黄金,“这是赤金箔卡,上面烫的金箔而已。” 这张金卡背面有普天同庆四个大字。 翻过来,却是一张名刺,长一尺左右,宽约三寸。 ‘上仪同宇文士及谨诣,平康坊浅水侯府门屏祇候, 浅水县开国候李公,伏听处分,谨状, 武德二年正月十六日上仪同宇文士及状。’ 看到宇文士及这个名字,李逸倒也不陌生了。 这位就是弑君者许大帝的三弟,杨广的大女婿,他大哥宇文化及在河北聊城被窦建德俘虏,连她妻子南阳公主和儿子宇文禅师也一并被俘, 但这位在与聊城仅隔黄河的济北,手下有的说要杀过黄河去救人,有的说要守住济北, 但他却跟内史令封德彝直接跑路,既不要济北地盘人马,也不管河北的妻子儿子,一口气就跑来了长安。 他倒没忘记把妹妹宇文氏带上,到了长安后,赶紧把妹妹献给李渊。 李渊跟宇文兄妹那是姨表亲,两人的母亲都是独孤信的女儿,那位宇文表妹也二十八岁了,也是位嫁过人的美丽寡妇。李渊本来还怪宇文士及兄弟弑君,又说他们弑君北上,还要西奔关中,若是你们兄弟打回长安,还会放过我们吗? 宇文士及也是厉害,连忙说我们本是姨表兄弟,当年你是殿内少监,我是你手下尚辇奉御,我们从前在涿郡、汾阴宫时便曾密论时局,陛下称帝后,臣便欲投效,并进献金杯。 李渊大笑,对裴寂等道:“此人确实六七年前便与我谈论天下大事,你们都还在他之后呢。” 高兴之下, 李渊纳表妹进宫,封昭仪,又封宇文士及为上仪同。 上仪同是六转勋,视正五品级。 皇帝给这表弟、小舅子的这个官虽虚,但毕竟是新来,他们兄弟又弑君,总得一步步来。 李逸没想到,这宇文士及今日却来拜访他。 看着手上赤金箔帖,还有那很尊敬的语气,他甚至都猜到了对方来意。 平康坊这个八亩宅子,最早是李穆家族的,后来落到宇文述手里,给了三子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夫妇,做为别院。 后来他们兄弟江都弑君,李渊便把表弟的这宅子没收了,官府发卖,李逸八十万钱买下。 “我去见下客人。” 宇文家兄弟名声虽不好,但这位抛弃妻子跑来长安的宇文士及,未来却挺了得,不仅很快做了李渊朝的宰相,而且玄武门后,还在李世民朝中坚挺了好些年。 他把妹妹送给李渊,李渊也把宗室堂妹寿光县主赐婚给他。 此人通变谨密,是个厉害人物。 李逸把赤金箔帖放回拜匣, “宇文公怎么把拜匣都给你了?”李逸笑问。 拜匣是方便放拜帖的,省的弄皱,当然有时也是存放有空白的笺纸,甚至还有笔墨,可以随时写拜帖。 这东西谁会连帖子一起送人嘛。 “这小盒子精致的很,还很重呢,”李守仁道。 李逸听了心中一动,又拿过匣子。 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打开匣子,下面有个暗层,里面居然放着厚厚一迭的金叶子。 薄如纸的叶子金,足有百张。 这一张就是一两,上面还有陈二郎十分金的戳记,每页还分成五等份,方便撕剪下来零用。 把黄金做成这种薄薄的叶子金,一来是携带方便,还好找零,更重要的是能防止金锭掺假,薄薄的叶子金可不好掺铅银等。 一百两,足六斤多重,怪不得说这小匣子很重。 好大手笔,出手就是百两黄金, 他买这宅院了八十万钱,现在宇文士及直接送八十万钱。 看来这是想要回这宅子? 李逸在前院客厅见到了宇文士及, 看着也就三十多岁,长的很高大,有股子成熟的儒雅味道。 他正站在客厅,看着墙上挂着的李逸手书的三字经和弟子规,还有十娘画的李逸画像。 “宇文公,有失远迎,恕罪。” 宇文化及转身,面带微笑,拱手,“是我冒然来访,唐突了。” “坐。” 李逸把紫檀拜匣递到宇文士及面前,“我家仆人不懂事,刚把宇文公的拜匣也收走了。” “我从关东带回来的一个小玩意,看着精致,特送给浅水侯的。” “这盒子确实精致,用料也好,就是宇文公可能忘记了里面还有东西,一百两金叶子。” 宇文士及坐在那微笑捋须,那五绺长须倒是十分精致好看。 “区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那怎么能行。” 李逸煮茶,宇文士及在打量着他。 宇文士及这一生可以说是富贵至极,他爹宇文述是隋朝大将,后来成为杨广心腹,权倾朝野,号称大业五贵之一。 宇文士及少年时便以父功,受封新城县公,后来更是尚隋炀帝嫡长女南阳公主,拜驸马都尉,迁尚辇奉御,转鸿胪少卿。 虽说他哥哥们创业失败了,但他也早留了后路,早早给李渊献了金杯,如今更是献了妹妹,也成功又入仕大唐。 虽说现在还没得到什么实职,但他不是李密,他不会那么急,他相信早晚还有他出头之日。 “宇文公今日来,不会只是来故地重游,看看这座宅子吧?”李逸问。 “实不相瞒,这座宅院以前是我的别院,虽然我在长安也有好几处宅子,但我却很喜欢这里,也了不少心思重新营建装饰,如今再回长安,得知宅院如今在浅水侯手里, 我想买回来,我知道浅水侯也是喜欢这里,只要浅水侯愿意割爱,我愿意双倍价买回,” “另外,这点小礼物,也请收下。”说着,他又把那拜匣推了过来。 出双倍价买回,那就是一百六十万,这里的心意还值八十万,那就是三倍价买回去, 李逸买来还没半年时间,就赚一百六十万,应当算是非常值得的一笔买卖了。 “宇文公,非是我不愿成全,实在是这宅子是我进长安置的第一个物业,我和我妻妾们都很喜欢这。” “二百万,我愿出二百万。” 宇文士及直接加价四十万。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虽非名门出身,现在却也并不缺钱。” “是我冒昧了,抱歉,望海涵。”宇文士及并没有过多纠缠,李逸言明不卖后,他也就收回买回宅子的打算,但那个匣子却还是推了过来。“我一回长安,就听到不少浅水侯的事迹,都说浅水侯是个非常有情义之人,一点心意,交个朋友。” “我这人也喜欢交朋友,不过你这样弄我可不高兴,金子你拿走,匣子倒是可以送我,我正缺个这么精致的小匣子, 欢迎以后宇文公常来,随便提点茶叶啥的就行,用不着见外。” “好。” 宇文士及把那百两黄金取出,留下匣子。 李逸带着他逛了一圈宅院,宇文士及有些感叹物是人非。 他离开时,李逸送了他点自家产的柿子烧、腐竹、挂面、香皂等。 姬令仪听说宇文士及愿意二百八十万买回宅子,李逸却没卖时,倒也没意外,自家这位郎君有时特别俗,非常爱钱,但有时候吧,却又能视钱财如粪土。 “那位宇文公对阿郎倒是挺尊敬的。”姬令仪祖父姬威,当年可正是依附宇文述,然后从太子杨勇的近臣转投到杨广船上,也成了大业权贵。宇文家和姬家往来也是较多的,“宇文述三子,宇文化及当年被称为长安轻薄公子,风浪浪荡,次子宇文智及,则纨绔无赖,为人阴狠狡诈,还十分贪婪。 唯有那位宇文三郎,风浪倜傥,博学多才,他父亲为朝中顶级勋戚,他又娶嫡长公主,却也很是谨慎低调。” “若今天是另外两个宇文公子要来赎回房子,妾一定会劝阿郎卖掉,哪怕原价卖也行,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逸道:“我也正是知晓宇文士及不会强买强卖,更不会事后报复,这才没卖的。今天跟他聊过后,我能肯定,此人将来必然能平步青云,他日成就甚至可能在他父亲之上。” 宇文述爵封许国公,官拜左卫大将军,后来还参预朝政,权倾朝野,但是太过贪敛。 “阿郎是说宇文三郎将来能官至宰相?” “嗯,差不多吧。” 姬令仪轻笑,“妾都听阿郎说过杜二郎、还有隔壁的李将军,以及上次来过我们家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将来能当宰相,今天又说宇文三郎能当宰相,上次好像还说过秦王侍卫侯君集也能当宰相, 这宰相哪有这么好当的,你这嘴里都出了六个宰相了。” “呵呵,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可不能对外人说啊。” “放心,妾知轻重,这些话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跟十娘也不说。” 李逸把她拉入怀,“最近妊娠反应没那么严重了吧,还吐吗?” “好多了,只要不是太油腻的东西,就不会了。” “我跟杨药监说好了,以后每旬他来给你检查一下,你这怀的双胞胎,还是得更加小心。” “妾会注意的。” “我现在就得开始给你提前准备好保姆、乳娘等了。” “哪里用的着这么急,” “有备无患吗?” (本章完) 第233章 遭遇罗士信突袭 第233章 遭遇罗士信突袭 武德二年,正月廿七。 雨水节气都过了好些天,可却还没看到春天到来的迹象。 谷水河岸北还凝着层薄冰,李逸勒住躁动的坐骑枣红马,望着蜿蜒如龙的运粮车队碾过冰面,戴着鹿皮手套的手仍冻的僵硬。 早春的寒风吹过,如刀子般刮的脸生疼。 行走在唐郑两军交战区,李逸不敢轻敌大意,把太子赠的尚方明光鱼鳞山文甲披上了,外罩锦袍,还系了件大斗篷,防护倒是增加许多,可披着五十斤的铁甲,让他更冷了。 都马上二月了,就不能春暖开吗? 他此时多怀念家里的火墙火炕火炉子,围炉煮茶看书,或是约几个好友,煮酒聊天,多么惬意。 可随着王世充率大军再围谷州,这次准备来势更加凶猛,谷州刺史任瓌急向长安求援。 王世充这次带上了他得到的十几员瓦岗猛将,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裴行俨单雄信等全是当世堪称万人敌之猛将, 任瓌虽有智谋,可麾下却无可匹敌之猛将,谷州外围堡寨,接连被这些猛将攻破,任瓌只得向长安求援。 任瓌是太子建成的老师,太子此时主动向皇帝请求率兵救援。 原本他计划是二月出兵原州,讨伐李轨,接收河西。但现在河西形势很好,李建成便请求先出潼关救援谷州,击退王世充后再出兵河西。 秦王李世民请求由自己这个陕东道大行台率兵救援谷州,但最后结果却是皇帝同意了太子建成的请求,由他率兵两万紧急救援谷州。 李逸这个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本来就已经在出兵河西的行营名单之列,这次自然也被征召随行。 在潼关,李逸得到太子的一个任务,让他率一营千人,押送一批粮草。 这本来应当是相对轻松的任务, 但他总是有股不好的感觉。 再次望着运粮车队,他的一千人马,护卫着这支运粮车队,正经过一段很险要狭窄的地段, 依山沿河,道路狭窄,运粮车队行进的极为艰难缓慢, 冰雪路滑,车队走走停停,不时有粮车陷住,运粮的民夫只得费尽力气推车。 他抬头看天,天色已经不早了。 “丘旅帅,” “将军有何吩咐?”丘神俨催马上前来应道。 “天色不早了,前面选个背风的地方,结寨立营准备过夜吧。” “多派些斥候散开侦察。” 丘神俨自上次帮李逸擒了杜敬爱,两人关系也是更进一步,这次丘神俨主动找到李逸,说想要随军搏些功名,李逸也就帮了这忙,他向太子请求调丘神俨、赵永安、李德奖、武君雅、姬思恭等人到自己麾下, 又请求把刚点选上府兵的罗家堡的大富等十来人也都调来,李建成对这点小要求倒是全都同意了,发了一道太子令,事就都办好了。 “将军,咱们这个速度太慢了,要是不抓紧多赶点路,只怕要误了日期,到时不好交待。” “安全第一,这里紧邻前线,洛阳郑军的部队随时可能渗透过来,万一遇上,我们可就不是误了日期这么简单,要是这些粮草丢失,那才是罪过。” 话未落,远处丘陵突有寒鸦惊飞, 李德奖催马上来,“将军,那边有情况,” 李逸急起举马鞭示警:“停止前进,” 东岸白杨林里惊起更多寒鸦, 所有人都不由的脸色大变。 民夫们慌乱间在押粮士兵的命令下推车结阵,数辆车首尾相连围个圈,地形受限,只能临时把一字长蛇的运粮车队,变成一个个的小车圈,民夫们从粮车上抽出长矛,站在圈内,握着长矛对外,紧张不安的左右张望着。 一千押粮士兵,也迅速结成了几个圆阵。 从东岸白杨林中冲出一支骑兵, 快马角弓轻刀, 数量并不算多,也就二三百骑,可李逸心头狂跳,他自己这边是对面十倍人数,但真要打起来,李逸可不敢说能赢。 对面明显都是精锐轻骑,这里已经是唐军后方,对方却能深入,足以说明这支骑兵很了得。 而他这千名押粮兵,加上千多民夫,民夫根本不能指望作战,就是手下千兵士兵,也大多是这次关中新点选的府兵,许多人都还不曾习练得战阵之术。 他手下真正能打的,其实也就是二百老府兵,可大多是步兵,骑兵仅一队五十人。 敌骑自林间奔出, 当先一员将军,黑马黑甲黑袍,个头并不魁梧高大,却执丈八马槊,显得极不协调, 可他冲的最快, 马槊寒光吞吐如电, 眨眼间已经冲到林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挑飞了两名持长矛的新府兵, 李逸远远望着,瞳孔骤缩, 好快的槊法, “放箭!放箭!”他听到那边有队头大呼,阵中有弓箭手射出十几支箭,数支箭射中了他,但他却毫发无伤,反而是再次出槊,那把那位指挥放箭的队头又给挑飞了。 “哈哈哈,山东罗士信在此,谁敢挡我!”那将大呼。 “罗士信?”李逸脱口惊呼,掌心已沁出汗来,罗士信这个名字,他可是如雷灌耳啊, 当年张须陀麾下两员绝世猛将,便是秦叔宝和罗士信。早年张须陀在河南剿流贼,罗士信年仅十四岁,本是官府征召派到他身边的执衣杂役,罗士信却也要上阵杀敌立功, 被人笑说他年纪小个头又小,连披戴盔甲的力气都没有,罗士信大怒,当即披两副铁甲,悬两壶箭,飞身上马,张须陀见状许他出战。 敌军刚列阵,罗士信就驰马冲入敌阵,连杀数人,并斩下一人首级,抛向空中并用长矛接住,在阵前巡走,敌军被震慑,不敢靠近,张须陀挥军乘势进攻,大败敌军,罗士信追击,每杀一人便割下鼻子,回军后以鼻子报功, 从此深得张须陀赏识,后来杨广派人给张须陀画像,还特意让画师给罗士信和秦琼也画了副像带回去观赏。 这就是个短小精悍的万人敌, 今年其实也才十九岁,但已经战阵厮杀五年,大小数百战,张须陀战死后,跟着上了瓦岗,邙山大战,重伤被俘,王世充当年在杨广身边时,就早闻其勇悍之名, 得到罗士信后,对他封赏极厚,还亲自帮忙包扎伤口,每日同吃同睡。 李逸心中叫苦不迭,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个杀神啊。 被这家伙割下来的鼻子据说都有上千了。 李逸的鼻子都有点痒了。 他可不想鼻子不保。 丘神俨、李德奖、温思恭、赵永安几人也算是骑射了得,也早听闻过罗士信大名, 不过他们却不畏惧,反而战意燃烧,大吼着就策马一起杀向罗士信。 若是能够斩此敌军大将,那就是大功一件。 李逸一时慌乱, 都不知道该如何指挥, 这地形狭窄,其实对双方都不是什么交战的理想场所,可罗士信明显根本不在乎这个,他身披双层甲,连坐骑都披着皮甲,就这么在阵前反复奔驰,马槊不时的刺倒、挑飞唐军, 他手下二三百骑,也都彪悍无比, 马上骑射,箭无虚发。 丘神俨四人冲向罗士信, “来的正好,”罗士信大喝着迎上, 居然阵前斗将, 罗士信一人对战丘神俨四人,丝毫不落下风。 李逸此时恨不得能有杆巴雷特大阻,一枪把罗士信阻了。 那边交战数回合,温思恭最先被打落马下,紧接着赵永安也落了马,李逸见状,喉头发紧,心紧张的要跳出嗓子眼。 “罗士信,你今日怎么骑匹黑马,你的照夜狮子骢呢?”李逸放声大喊。 正连挑落两名唐将的罗士信,正兴奋的想要一举将另两人也挑下马,被这一嗓子喊的愣了一下。 趁他这一愣神, 温思恭和赵永安也是赶紧槊下逃命,奔向坐骑。 李逸继续大喊道:“我听闻当年隋文帝时,西域大宛国献千里马,其中有一马号狮子骢,其鬃曳地,惟裴仁基能驭之,朝发西京,暮至洛阳,能日行八百里。 此马文帝后来赏赐给了裴仁基,当年大海寺一战中,裴行俨重伤落马,被瓦岗军重重包围,是你拼死杀回去救出了他,裴仁基因而感激将照夜狮子骢赠于你, 罗将军神勇,配上那匹狮子骢更是如虎添翼,犹如吕布配赤兔,只是今日怎么不见狮子骢呢?” 这话揭了罗士信的伤疤,令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罗士信握槊的手猛然收紧,甲叶铿然作响。 白杨林间朔风骤起,卷着细雪扑在玄甲上。 李逸心扑扑剧烈跳动,他盯着那个矮个子,顶多五尺多身高,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个子,却精悍勇猛无比,隋末有名的万人敌。 谁敢想象就是这么个人,才十九岁,但战场上却割下上千鼻子。 李逸知道今日无法力取战胜,唯有一线生机,就是借着他和王世充的隔阂劝降了。 “听说去年罗将军重伤被俘,王世充一开始可是待将军极好,亲自帮将军换药,还同吃同睡?可后来没多久,瓦岗邴元真、单雄信等投降后,王世充立马就冷落将军,跟单雄信他们睡去了? 王世充甚至把两个兄弟之女分别嫁给了单雄信和裴行俨,授邴元真行台仆射,反倒是罗将军,却连个总管、刺史都没能得到任命? 王世充侄子王道询看上了你的狮子骢,向你索要,你不给,他就带人到你家马厩强抢,把跟随你出生入死的部曲肋骨都打断几根,打的差点没命, 你闻讯后赶回家打伤了王道询,夺回狮子骢,可事情闹到王世充那里,他却是怎么处理的? 听说王世充对你说,孤侄爱马,如士信爱槊,一匹马换宗室和睦,士信觉得不值吗? 哈哈哈,罗将军,你乃天下勇悍无双的猛将,王世充却是如何待你的?你本也只是重伤被他俘获,他还如此待你,你又替他卖什么命呢? 隋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 然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李氏当为天子? 大唐天子才是真命天子,罗将军,长安天子豁达宽容最有雅量,而且雄才大略,乃是真正明主。 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罗士信握着槊,立在寒风中,他咬紧牙关,内心挣扎,但马槊却缓缓的垂下了几寸。 “你又是何人?” 李逸踢马上前,来到阵前,相距十余步停下, “我乃大唐浅水县开国侯、赐属籍宗正,奉义宫总监检校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勋加大将军李逸是也,也是此次太子行营记室。” 说着,他靴跟轻磕马腹,再次缓缓向前, “不知将军帐下,如今还剩几匹马好?” “又不知将军那些跟着出生入死的部曲家兵,被打断的骨头长好否?” “论本事,将军岂在邴元真之下,可那个贪鄙的家伙只因行贿王世充兄弟,能奉承拍马,便拜滑州行台仆射。 单雄信也未必比你更勇猛,却拜大将军,还做了王世充侄女婿, 罗将军堂堂万夫不当之勇,天下有名的战将,如今却被王世充当成百夫长,派来敌后侦察,这不过是小校的职事,王世充如此薄待将军,将军又何必还留在洛阳? 将军若弃暗投明,我敢说长安天子,必不吝惜赐将军一个总管、刺史之职,起码也能封个侯,将来平定王世充,少不得还能封个国公。” “黄口小儿,”罗士信见李逸年轻,“信口胡说罢了。” “实不相瞒,李逸在今年夏天前,还是无极观的一个道士,夏天才还俗,然后不一年时间,立了一些微末功劳,每次圣人都封官赐爵,从浅水县男,到如今的浅水县侯,甚至赐紫金、列属籍, 我李逸自问可没罗将军这般本事,连我这样的草莽都能得圣人如此赏赐,罗将军若归朝,陛下岂会薄待?” “将军,给王世充这种人卖命,真的不值。” 罗士信回想起归顺王世充的那一幕幕, 确实内心难平,深以为耻。 他提起马槊大喝一声,槊杆重重的刺进地下。 漫天飞雪里, 罗士信跳下了马, “你说的对,王世充性猜忌,喜信谗言,这种人不值得我罗士信追随。” 李逸大喜,“欢迎将军弃暗投明,” “我在附近还有几支人马,都是我的旧部,约有千余骑,我这就派人召集前来,” 李逸劫后逃生,他知道,若是今天没能劝服罗士信,他这支运粮队伍,绝对难逃一劫,他连这二三百骑都敌不过,更何况附近还有上千人。 “我立马向太子、向长安天子奏报此喜讯,陛下若听闻罗将军来归,必然万分欣喜。” 罗士信只是沉默着,自十四岁跟随张须陀上阵杀敌,转眼第六个年头了,大海寺一战兵败,张须陀死后,他和叔宝跟着裴仁基父子投了瓦岗李密,邙山大战后,李密败逃关中,他被俘后也就降了洛阳王世充, 如今他再次改投李唐,都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乱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也厌倦了这种随波逐流,希望这次能有个好归宿吧。 (本章完) 第234章 李逸风雪夜夺堡 第234章 李逸风雪夜夺堡 夜幕降临。 寒风萧萧,谷水河畔唐军临时营地的篝火在冷风中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锅里水烧开,李逸给自己舀了小半杯开水,从身上的干粮袋取出两把炒米加进去, 炒米开水一泡就好了,一股香味袭来。 罗士信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李逸笑着把冲好的炒米递给他,“罗将军先喝点炒米粥垫巴一下。” “这玩意挺香,水泡一下就能好吗?” “嗯,这叫炒米,跟几蒸几晒的麦饭相比,要方便不少,热水一冲就能吃,干嚼也行。” 李逸又拿碗继续冲泡, 刘黑子、罗五、大富等罗家堡新兵,如今都是李逸的亲兵,也都用开水泡炒米。 那边李逸还拿出来一块腊肉,火上先烧一烧,再用刀子刮一刮,切片下锅中煮,煮的差不多了,往里扔进去几大把河边采的野荠菜等。 咸香的腊肉,香的大家流口水。 白天还被罗士信挑下马的赵永安、温思恭,这会也跟罗士信挤在火堆前,大家一起喝炒米粥,吃腊肉野菜汤。 寒冷的初春野外, 能够有一碗热汤, 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这一天行军的疲惫,时时警戒提防的操心,这刻难得轻松些。 罗士信率一千五百人倒戈归附, 一千五百轻骑精锐,这些可大都是一直跟随着罗士信的旧部,有许多都是百战老兵,王世充却不知道用,竟然让罗士信这等猛将当侦骑来用。 李逸给这一千五百人,每队分了一块腊肉。 一队五十骑,一块腊肉虽不多,可烧一烤刮一刮,然后炖煮一大锅,还是非常香的。 这些人狼吞虎咽,连那很咸的汤都全分食了,最后吃完了,那个锅还要再加水煮一锅分喝了。 “让你见笑了,我们自投王世充后,就开始吃了几天饱饭,后来王世充不待见我,尤其是我跟他侄子起冲突后,更是经常克扣我们的军粮, 我这次也是主动请命出来侦察,就是想深入敌后,劫掠粮道,夺些粮食,否则弟兄们天天饿肚子,战马也吃不饱。” 其实李逸刚才在罗士信各部前来时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他们普遍很瘦,人瘦马也瘦, 来时他们的马上还拴着锅盆等不少东西, “先前李密围洛阳,洛阳饥荒,粮食最贵的时候一两黄金换一斗米,如今虽然好点,但米斗也要好几千,” 杨广集天下之力,把他爹文帝开皇之治留下的偌大积蓄,营建了个辉煌的东都洛阳, 曾经的东都是多么的繁盛,依靠南北大运河,真正的天下中心。 但现在,洛阳已经要成死城了。 当兵的都吃不上饭,百姓又哪有饭吃。 煮好的腊肉还是挺咸,哪怕加了许多水,又放了不少野菜,仍然太咸,李逸觉得应当先焯一遍水,甚至多放点盐把咸味吸出来, 然后再来煸炒,那样才香而不咸。 可罗士信却大口的吃着,吃的很香。 “这肉切的太薄了点,得再切大片些,切厚点,那才好吃,一口下去油汪汪,够劲。”罗士信道。 “还是瘦肉多了点,不过味道好,够咸,够香。”赵永安也道。 就连李德奖、武君雅、温思恭、丘神俨这几位公侯子弟,也照样吃的很香。 李逸打趣李德奖,“长安贵族不是不吃猪肉吗,先前杜如晦两个儿子打架,他就罚他们吃猪肉,吃的两兄弟吐。” 李德奖哈哈一笑,“咱没那么多讲究,能有的吃就不错了,猪肉再不好吃,也是肉,总比麦饭好吃吧。” 罗士信幽幽的来了一句,“打仗的时候能有这么咸香的腊肉吃,烧高香吧,洛阳围城、蒲坂围城,你知道他们吃什么?粮吃尽,就吃糠麸,然后是树皮,再是鸟雀老鼠也给吃绝了,再然后就是吃人······” 他详细的描绘了那些黑暗而又惨绝的情景,听的李逸想吐。 大家沉默。 罗士信吃完腊肉野菜和炒米粥,抹了把嘴,“多谢浅水侯这般盛情招待我和弟兄们,我罗士信无以为报,就也送你一桩富贵吧。” 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诈城奇袭的计划。 “现在王世充还不知道我已率部倒戈,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我知道谷州外围西面边境的几座堡寨,驻防的兵虽不多,但寻常情况下想攻夺却也不易,都是易守难攻,把守在险要之处, 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率部归唐,我带部下连夜前去诈入城寨,得手的几率很大,若是我们动作快点,在王世充反应过来前,我们甚至能抢夺他三五个城寨, 对浅水侯来说,这也是大功一件了吧?” 李逸听的目瞪口呆。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罗士信归服,解决了危机,哪里有想到那么远去。 他想的只是天一亮,把粮送到前线唐军大营,如期完成任务,然后招得一员猛将和千五轻骑精锐,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丘神俨几人一听,都兴奋激动起来, 一个个激动的身上甲叶锵锵做响, “将军,干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几人齐齐起身,腰间横刀撞击着铁甲,就连罗五、罗大富等罗家堡新兵们,也都充满着建功立业的渴望。 李逸坐在火边, 他手掌揉抚着膝盖,这些关中子弟们的渴望,他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他们现在就像是饥饿的狼。 这确实是个诱人的机会, 但李勉深知他现在是这支四千人队伍的首领,他的决定,关乎四千人的性命, 一旦失败,后果严重。 罗士信坐在他对面,平静的好似一个猫冬烤火的地主家年轻长工,“谷州城离此也就几十里,王世充的连营距此三十里, 他虽有几万人马,还接连拔除了谷州城外围不少堡寨据点, 但是我们只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诈取智夺外围堡寨,并不是要去马踏连营。 浅水侯可知为何王世充会让我来劫粮道?” 李逸看着他, “唐太子的援军与王世充在谷州外对峙,双方试探着打了几场,唐军始终无法突破王世充军拦截,根本无法靠近谷州。 而王世充一边拦截援军,一面还在加紧攻打谷州。 这次跟上次攻谷州可不同,这次王世充早有备而来,带了不少攻城的器械,昨日,郑军几次攻上了谷州城头, 虽然任瓌拼死守住了, 但谷州城墙昨日被攻塌了一段,任瓌用了数百人的伤亡才堵住了那个缺口,但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众人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谁也没料到,这次王世充军这么猛。 “三座堡寨,守军各只有百人,但卡着通往谷州的要道,若是不能拔除,随时都会威胁着粮道,” 丘神俨单膝砸进雪地,大声请令:“末将愿率所部,前去夺寨。” 李逸没马上答复。 罗士信哈哈笑道:“浅水侯,诈城的把戏,我罗士信十四岁时就在齐郡玩过,一夜拿下三座小堡寨,易如反掌。” 终于,李逸长呼一口气。 下定了决心。 “好,既然身在战场,就得为全局考虑,罗将军,现在开始,请你来部署安排,怎么打,我全听你的。” 罗士信手按着横刀刀柄,“罗某有一个请求,夺下堡寨,捉到王道询,我要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李逸看到他眼底翻滚着恨意,那恨意比谷河冰层下的寒流更刺骨。 他身后的老兵们听到那个名字,也全都骚动起来。 “好。”李逸点头。 雪粒密集起来, 打在铁甲上簌簌作响, 夜半子时末, 第一座堡寨出现在雪幕中, 雪越下越大, 这座堡寨矗立在山头,居高临下。 堡寨驻兵百人,还有座烽台, 罗士信带着几百部众打着火把出现在堡寨前,对着堡寨守军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风雪这么大,还不赶紧开门让弟兄们进堡喝口热汤,烤会火!”他的吼声夹着风雪,“直娘贼,你们倒是缩在堡里舒服,我们弟兄们鸟都快冻僵了。” 李逸带着亲兵,埋伏在远处的黑暗中,看着堡寨守兵磨磨蹭蹭半天,终于还是放下了吊桥, 罗士信率先踩着吊桥越过了壕沟入城, 很快,喊杀声传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罗大富蹲在李逸后边,听着那响声,激动的牙齿都在打颤。 “上!”李逸起身,用力一挥手臂,喝令道。 早就按捺不住的丘神俨、李德奖等立马率部冲了上去, 当他们冲进堡寨,罗士信已经基本解决了战斗, 他提着一个脑袋兴奋的仰天大吼,他的亲兵牵出一匹长鬃曳地的夜照狮子骢, 那马正是裴仁基曾送他的大宛名马,而那脑袋,也正是曾经夺他马的王世充大哥儿子王道询。 郑军都没来的及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全被屠光,连烟烽警报都来不及燃放。 李逸进堡, 罗士信大仇得报,痛快的道:“第一座堡寨已经拿下,再送你一百个郑军首级,还有个右武候将军、赵国公。” “你赶紧安排人驻守这座城堡,我们抓紧去下一处。” 风雪漫天, 李逸心头却是火热,这罗士信真猛啊,他刀都没出鞘,就拿下了一座险要的堡寨。 (本章完) 第235章 夺三堡再破五寨 第235章 夺三堡再破五寨 一夜风雪。 次日,仍是没有停歇之意,铅云低垂,天昏地晦。 一片白茫茫。 谷水北岸,谷州城通洛城西。 南岗堡,堡中郑旗已被砍落,升起了一面唐旗。 李逸一夜未眠,可此时却没有半分睡意,亢奋无比。昨夜,在罗士信的指挥下,他们趁风雪,连夺三堡五寨。 斩首五百,俘虏两千,还一共缴获了五千多石粮食,五百匹战马,八百匹骡驴,刀枪弓箭若干。 南岗距离谷州城不远,是谷水北岸通往谷州必经之路。 王世充夺取了这处外围城堡后,派了五百精锐驻防,哪料到罗士信会突然倒戈,并引唐军连夜来诈夺城堡。 当南岗堡守将把罗士信放进堡内,也就注定此堡必然失守。 那可是一头猛虎。 五百人根本挡不住,他们也只是在城堡被占领前,向谷州王世充大营燃放烽火示警而已。 “痛快,”罗士信眼睛赤红,提着把带血的横刀哈哈大笑。 这人昨晚已经杀疯了,若不是后面李逸再三劝阻,只怕他能杀光攻下的三堡五寨里的所有郑军。 一夜斩首五百,俘虏两千。 这个战果还是辉煌的让丘行俨李德奖这些积极敢战的小将们,都难以置信。 “赶紧煮饭,吃饱后,弟兄们分班轮值,抓紧休息。” 李逸站在南岗堡城楼上,堡子不大,但位置紧要也很险固,若非罗士信诈取,就算是五千人来攻,估计没十天半月也拿不下的。 先前王世充可是带着几万人马,逐一扫荡谷州外围堡寨,任瓌兵力不足,主动收缩,放弃了一些堡寨,只重点防御南岗堡等,可最后也架不住单雄信裴行俨这等绝世猛将的进攻。 可这易手还没多久,又被李逸夺取了。 最关键的是,当初王世充亲自率重兵来攻,还派出一众绝世猛将,也是付出了不少的伤亡才夺下的,李逸却几乎没啥损失就诈取了。 “昨晚那腊肉还有没?”罗士信笑问。 “腊肉还剩了一点,不过还有些香肠、腊鱼,一会弟兄们分着吃了。” 一夜间获得如此大胜,李逸和罗士信的部众,那都是喜笑颜开。 几千人马,分别进驻三堡五寨, 在这风雪寒天里,有了堡寨城墙,让大家也是感觉安全许多,又缴获了不少粟麦, 自然就要烧水煮饭吃热乎的。 身在城堡中,李逸也终于能够暂时将那五十斤重的尚方明光甲给卸了,换上保暖轻便的裘袍,坐在火堆前先洗脸洗脚,再舒服的烤烤火。 刘黑子和罗大富、罗五他们也是凑过来,一边烤火一边等饭菜熟。 “没想到仗还能这样打,”刘黑子一直喃喃念道,昨天这一天一夜算是彻底开了眼了。 他有些遗憾的是,虽然有李逸帮忙,他点上了府兵,还能在这次随军参战,可做为李逸亲兵,罗家堡新兵,全程跟随李逸身边,根本没机会真正上战场杀敌斩首。 五百个斩首,几乎都是罗士信部的,俘虏也大多是他们抓的。 李德奖丘神俨赵永安几人,好歹还有斩首俘虏功,他们可是一点没有。 “你们身为我的亲兵,职责是护卫主将,保护军旗,没有斩首、俘虏,照样也是有军功的,” 昨夜虽说伤亡很小,但也不是没伤亡,一样战死几十个,伤残了上百,打仗哪能没伤亡呢。 在罗士信看来,昨晚的伤亡跟战果相比,几乎可忽略不计。 “那位罗将士,个子那么小,没想到那么猛。” “是啊,他那马槊,一挑一个,无人可挡。” 李逸笑道:“你们没听说过吗,罗将军外号白虎罗士信,都说是白虎星转世。瓦岗有五虎上将,你们知道是谁不?” 刘黑子一听这个就来劲,“知道,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裴行俨和单雄信,” “嗯,没错,此五将武艺高超,名声赫赫,号称五虎上将军,自然都十分了得。”李逸道。 罗家堡新兵,借李逸五万钱参加点选,得李逸帮忙点中府兵,也是没料到一点中就立马上了战场。 之前一路上还只是行军,过了潼关后押粮,没遇到什么事,一切还挺新鲜,可经历昨一日夜后,几人也才见识到了战场的凶险。 人说没就没。 “阿郎,你这次立下大功,是不是又要加官晋爵了,是不是得升县公了?”罗五笑问。 “哈哈哈,”李逸大笑,倒也是轻松了许多。 谷州城外十里,郑军连营。 有战马直接驰入营中, 把守营门的军官看了眼,却没有让人拦截,营中驰马,本是死罪,但那人是侦骑,有紧急军情可驰入营中直抵帅帐前。 挡他的,反而有罪。 骑士冲到太尉、左仆射、郑国公帅帐前,战马口吐白沫摔倒在地,浑身满是冰凌,胡子都结冰的侦骑滚落马, 从怀中掏出一份军情, “快禀报太尉,南岗堡已经失守,西上堡、南园堡,还有关沟寨、后沟寨、高平寨、上沟寨、高坡寨, 谷州西面三堡五寨皆已失守,几处守军,全军覆没。” 帐中王世充猛的掀开帐蓬走了出来, 这位洛阳朝中的实际掌控者,相貌独特,有着一头粟色卷发,面色白净,高鼻深目,带着胡相, 其实王世充本姓支,他祖父支颓耨本是西域胡人,早逝,父亲支收跟随母亲改嫁到霸城王家生活,因而改为姓王。 “三堡五寨,一夜陷落?” 王世充大喝,他的嗓音高亢而尖细。 “回太尉,昨夜发现南岗堡的烽火报警后,单大将军便立即派出侦骑前往,” “是谁?谁能在一夜间,如此迅速的夺取三堡五寨?”王世充依然难以相信,他先前带几万人,战死过千,才拿下了三堡五寨,为何现在一夜之间尽失, 那里可还有他两千五百人驻守啊。 “李建成、李孝基、盛彦师、史万宝,他们的人马都在我们对面,昨夜根本没有什么动静。” “是,是罗士信,” “罗士信投唐?”王世充怒火中烧,满腔火却无处发泄,“罗士信投唐?” “罗士信昨日率千余轻骑绕后劫唐军粮道,遇到一员唐将,被他说服归降。” 王世充这下更加震惊了。 “谁,那员唐将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仅凭口舌之利能策反罗士信?” “那唐将名叫李逸,乃唐国浅水县开国侯,任职奉义宫总监检校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出任行营记室,” 王世充望向从帐中出来的邴元真、单雄信等诸将,“李逸,你们听说过此人吗,我怎么不记得李渊麾下有这么一号人物?” 单雄信几人都摇头。 “难道是李渊族人?” “太尉,还有一事禀报,” “说!” “昨日,赵国公、右武侯将军道询,带亲兵巡视堡寨,昨夜正好夜宿高平寨中,他,” 王世充听到兄长世恽家儿子的名字,皱眉,“他怎么了?” “高平寨被罗士信诈夺寨门,赵国公熟睡中被割了首级,” 王世充晃了晃脑袋,“罗士信,我待你不薄,安敢如此背叛!” 邴元真扶住王世充,“太尉,此事十分蹊跷,罗士信毫无征兆的叛乱,还引唐军连破三堡五寨,难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 “你是说?” “也许罗士信密谋叛乱已久,而且只怕未必就只是他一人谋叛。” 王世充面沉如水,“取某的虎符来!” 谷州西南, 唐军连营。 太子李建成正在看着地图,王世充用兵老辣出乎他的意料,他联合陕州总管永安王李孝基、熊州镇将葛国公盛彦师、原国公史万宝等,合兵三万,但被王世充拦住, 虽谷州城池就近在眼前,却难以逾越。 “秦叔宝程咬金单雄信裴行俨一个比一个勇猛,甚至就连他们手下副将牛进达李君羡田留安吴黑闼等并不是很出名之辈,居然也彪悍无比,”李建成感慨着道,李密当年有这么多猛将,居然还能败。 白衣效力军中将功赎罪的韦挺大步进来,面色严肃,“殿下请看这个。”他递过一道军情。 李建成扭头,“什么军情?” “让人匪夷所思的军情,”韦挺道。 “一夜破三堡夺五寨,李逸?”建成接过,匆匆一扫,也是满脸震惊,“李逸麾下不过一千押粮兵马,其中大多是新点选府兵,” 他继续往后看,当看到李逸昨日在谷水河畔遭遇罗士信亲率侦骑时,更加迷惑了。 罗士信,有人称为白虎星降世,也有人说他是疯虎,但他却是中原成名已久的悍将,当年张须陀麾下左右先锋之一,后来瓦岗的五虎上将之一。 李逸碰到了罗士信,他那一千新兵能挡的住,还怎么又夜夺三堡五寨? 李建成都被彻底吸引住了, “李逸被罗士信突袭,关键时候,他凭一张嘴就劝说罗士信率一千五百骑归降,然后两人夜夺三堡五寨,斩首五百,俘虏两千,还缴获粟麦五千余石······” 李建成都说不下去了,“谁送来的?难不成是对面王世充送来的?” “行军司马唐俭已经派人去查验了,应当很快就有结果回报。” 李建成又拿起那报告,“你说万一是真的?” “不可能,”韦挺摇头,坚决的道:“不可能,李逸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儿,会奉承钻营罢了,他不可能有那等本事。” 李建成放下手里的军情,“也是,怎么可能呢。” 不过因这道军情,还是让建成这个上午都一直心不在焉,临近中午,唐俭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了确切的消息。 三堡五寨,都已经飘着唐旗, “属下在南岗堡亲眼见到了浅水侯李逸和罗士信在啖肉饮酒,堡内还有个已经被冻结的京观,那是五百敌军首级垒筑而成, 还有两千郑军俘虏······” 李建成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的无数将士目光望来。他解下腰间的十三环玉带,又脱下身上披的貂裘大氅,“将此此带赐予李逸,大氅赏罗士信, 再调一千步骑归李逸差遣,” 建成笑的无比灿烂,“孤现在升李逸为谷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为行军副总管,其部一千五百人,每人赐绢两匹,以后由朝廷发放钱粮供给。” (本章完) 第236章 龙骧大将军秦琼出战 第236章 龙骧大将军秦琼出战 谷州城头, 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看着修修补补的夯土城墙,忧心如焚。 这样下去,谷州城坚守不了多久了。 任他智计百出,可终是兵力悬殊。谷州也不是什么名城重镇,又如何抗的住王世充、单雄信、裴行俨、秦叔宝等这些天下名将。 遥望西南, 能隐约看到皇太子建成援军大营,可是被王世充连营阻挡,不得寸进。 任瓌扎破手指,开始写血书,给长安天子和城外太子各写一封,表明他将与城共存亡,必坚守到底。 “今日郑军怎么还没开始攻城?”谷州兵曹问。 任瓌把写好的两封血书折好,叫来自己的两个孙子,让他们一人收起一封,“待天黑后,我会给你们每人派二十轻骑,护送你们突围出去送信。” 说是让两孙子冒险突围送信,其实就是给两孙子一个离开的机会,还不用落个逃兵罪名。 两孙子都还年少,本也不是朝廷兵将,他又把四十个护卫骑兵的名额,安排给了城中官将、豪强的子弟,也算是给各家的交待。 南岗堡。 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加散骑常侍晋昌郡公行军司马唐俭,奉太子令亲自来到南岗堡。 李逸与罗士信率军官们相迎。 唐俭站在堡门前感叹着道:“堡虽小,却扼守险要,易守难攻,当我粮道,威胁侧后, 浅水侯一夜间连夺三堡五寨,了不得,唐某佩服。” “都是太子殿下亲率大军在前牵制住王世充主力,又有罗将军弃暗投明,献策奇袭,都是大家的功劳。” 风雪飘飘。 唐俭入堡,宣读太子令。 李逸被授为谷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为副总管,太子还又增派一千人给他,如今李逸麾下便有了三千五百人马,还有一千五民夫,两千俘虏。 “这条十三环蹀躞玉带,是太子殿下闻得捷报后,从身上摘下来赐给你的。”唐俭拿出十三环玉带,“太子说了,要我亲自给你系上。” “这可使不得,我哪有资格用此物,僭越了。” “太子赏赐你就系。” 唐初,有些制度也还没那么完善,十三环玉带,天子太子所用,但赏赐给臣子也是可以的,更显荣耀。 罗士信得了一件很华丽奢侈的貂裘大氅。 两人还各有两匹良马,一杆上品马槊。 “太子殿下知晓罗将军喜好良马、宝槊,故又给你们良马宝槊。” 罗士信部一千五百人,每人还赏赐两匹绢,并且全都录名册,以后都是朝廷的正式府兵,朝廷供养,战后还能获分田地等。 转正了,全都转正了。 虽仅得一个副总管,但起码大唐太子的态度不错。 唐俭把罗士信的神情看在眼中,“太子殿下已经将二位战功八百里加急奏报长安天子,相信陛下很快就会给二位正式赐封了。 以罗将军之威名和战功,必然少不得公侯之封和三品之职的。” 唐俭还带来了太子的命令, 两人率领三千五百兵马,负责守好这三堡五寨。 “这三堡五寨,就交给两位总管了。” 两千名俘虏,太子让他们自行处置,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地遣散了也行。 那一千五百民夫,则将返回潼关,继续运下批粮。 对于这个结果, 李逸挺满意, 这守三堡五寨的任务,他挺喜欢,比押运粮草轻松,也比加入太子大营安全。 对于守城,李逸没啥经验,但罗士信经验丰富,善攻者同样善守,何况李建成又给了他一千兵,这次可是关中老府兵。 “罗将军,接下来的任务,也还得仰仗你来指挥了,该怎么守城,各堡寨间怎么联络,都听你的。” “叫我士信便好,咱们年纪也没相差几岁,你要是不嫌弃我出身,咱们以兄弟相称便可。” 罗士信对李逸先前表现出来的那份信任还是很感动的,对一个新降之人,能够如此信任很少见。 对比之下,王世充的人品就显得很烂,多疑猜忌,阴谋诡诈,他刚被俘时,王世充对他是嘘寒问暖,还亲自帮忙换药,就差用嘴帮他吮伤口血脓了,后面还跟他同食同睡,推心置腹的样子,让罗士信真的很感动。 可谁知道,这家伙没几天就又对邴元真、单雄信等玩那一套去了,对罗士信弃之如敝屣,甚至当他侄儿想抢他罗士信的狮子骢时,这家伙还偏袒侄子,让他大开眼界,也是深感恶心。 “俺穷人孩子出身,小时给地主家放牛的,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真心换真心,有我在,王世充别想攻下一座堡寨,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谷州城外,王世充大营。 邴元真在军议上冷声向秦琼发难,“秦将军,罗士信叛变投敌,还诈夺三堡五寨这件事,你不得跟大家解释解释?” 秦琼没披甲,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裘,却还是觉得冷。 去年邙山大战,秦琼拼死血战,曾连刺王世充麾下十余员骁将于马下,但瓦岗终究还是败在李密的刚愎自用瞎指挥上, 秦琼再勇,也架不住千军万马,最后重伤昏死被俘。 程咬金、裴行俨其实也是差不多,重伤后被俘。 唯有单雄信邴元真这些家伙,是不战而撤,主动投降的。 邴元真小吏出身,后来追随翟让、单雄信等人瓦岗起义,大海寺之战败张须陀后,李密威望大增,邴元真也是立马就转投李密,还很快就成了李密的心腹。 他被任命为掌书记,镇守洛仓,此人没什么太大本事,却很贪婪,就是他接受王世充贿赂,力劝李密答应洛阳拿绢布换粮,硬是给洛阳续命。 等到郑魏大决战时,这家伙又是早早被王世充离间策反,暗中倒向王世充,当李密邙山兵败后撤,向为李密心腹的他却开洛仓投降王世充,这让李密失去了重要的据点和宝贵的粮食,士气大溃,一败不可收拾。 凭着献仓之功,邴元真投王世充后,又加上善奉迎,直接就封滑州行台仆射,拜大将军封国公,位在瓦岗一众大将之上。 此时, 他站出来向秦琼发难,质疑秦琼跟罗士信是一伙的,都暗中通敌谋叛。 秦琼重伤未逾, 本来应当留在洛阳养伤,王世充非要他随军, “邴仆射就算不念及瓦岗旧情,说话也得讲证据吧,我秦琼如今这副病秧秧的样子,我通谁的敌? 再说了,你说我和士信通敌谋叛,那为何士信投唐,却没带上我?我要通敌了,还留在这等死吗?” 秦琼压不住火气,牵动伤势,剧烈咳嗽起来。 “叔宝勿急,世人都知你和罗士信关系亲如兄弟胜似手足,如今他突然叛投唐军,还夺我三堡五寨,真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啊,我那么信任他,当初他重伤将死,我可又是请名医又是用好药,费尽心力才救治好他,结果他现在却捅我一刀,” 王世充目光在秦琼、程咬金、裴行俨几人身上扫过, 这三位虎将,邙山之战时都重伤,如今都还未痊愈,但王世充还是止不住怀疑他们的忠诚,毕竟出了个罗士信。 “太尉,其实秦琼他们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很容易。”邴元真冷笑着道:“就让他们带兵亲自夺回三堡八寨,并把罗士信和李逸的首级带回来便能证明了。” 秦琼对邴元真怒目而视。 可邴元真冷笑着并不畏惧,虽都曾是瓦岗的,但他们并不是一路人。邴元真最早是跟着翟让徐世绩单雄信他们一起的,后来大海寺一战,斩杀张须陀,大败秦琼罗士信等人, 邴元真和秦琼他们本就是老对头。 他甚至曾被秦琼挑落马下,差点没命。 后来秦琼虽也随裴仁基上瓦岗,可也不是一个山头的。 王世充目光扫过几人,“叔宝啊,自你归附洛阳朝廷以来,还没有为朝廷上阵讨敌过, 如今情况危急,你可愿意为朝廷出战夺回三堡五寨?” 邴元真阴恻恻的道:“除非秦将军眼里只有兄弟旧情,而没有国家忠义,否则没有理由不出战。” 秦琼被逼到了墙上,他知道若是今天他不答应,只怕走不出这帅帐了。 “末将愿往!” 王世充哈哈一笑,“好,秦将军果然忠于朝廷,”他拿出一支虎符,掷在沙盘上,“便以龙骧大将军秦琼为谷水道行军总管,” “虎贲大将军程咬金为副总管,率牛进达、吴黑闼、田留安、李君羡、常何、刘德敏、诸将,统兵八千,限期三日,夺回三堡五寨。” “三日不克,皆斩!” 帐内,随着王世充这声斩字落下,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他点的八将,都曾是李密部下,也都是跟罗士信关系较好的,只有裴行俨因他父亲如今是礼部尚书,他又娶了王世充侄女,没被点名。 程咬金虬髯怒张,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出声,铜铃般的大眼里泛起血丝,这是要逼他们兄弟火拼啊。 秦琼起身,捡起虎符,“秦琼领令!” 王世充仍是笑呵呵的样子,“罗士信只一千五百部下,一夜间破我三堡五寨,如今我给你八千人,你们八员大将,三天时间,绰绰有余吧?” 邴元真在旁阴恻恻的接话:“若是八员大将八千精锐,三天时间却还拿不下三堡五寨,那只能证明他们确实同伙。” “太尉,我建议派监军随军。” 王世充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叔宝他们的忠诚。” 程咬金却已经对这个伪君子十分厌恶,什么用人不疑不派监军,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洛阳城中罢了。 罗士信反的那么干脆,也是因早就孤身一人罢。 (本章完) 第237章 兄弟火并谷水寒 第237章 兄弟火并谷水寒 谷水北岸, 扼守交通要道的南岗堡前, 晨雾里飘着血腥气, 战马嘶风如惊雷,青白相间色的忽雷驳扬蹄踏碎染血冰, 马背上将军面如冷铁淬金,眉间三道竖纹随杀气聚成刀痕,更仿若开了第三只眼。 “这就是秦琼秦叔宝吗?”南岗堡城头,李逸看着这员威风凛凛的大将,不由惊叹出声。 “这就是我秦二哥。”罗士信肃立旁边,面色复杂。“自大业九年我加入张公麾下,就和二哥并肩战斗,一晃六年了。多少次出生入死,却不曾有想一日,会刀枪相向。” 堡下, 秦琼也望着罗士信。 他手中虎头錾金枪尖滴落一串血珠,虽是重伤未逾,可仍是那马踏黄河两岸,锏打山东六州的好汉。 身上明光铠甲满是破损痕迹,此时麒麟肩吞下甲叶上还插着一支羽箭。 战马忽雷驳的马鞍上挂着一对瓦面金装锏。 “面若淡金染秋霜,目似寒星破晓雾,秦将军真威风也。” “那匹马就是忽雷驳吧,也好神骏。” 罗士信沉默着,当年他们哥俩在张须陀麾下为左右先锋,纵横山东,打遍七十二路烟尘无敌手, 秦二哥骑忽雷驳、虎头錾金枪、瓦面金装锏,他则骑照夜狮子骢,黑漆缠铁槊、金瓜双手锤。 远处,一将策马奔来,众多精骑前呼后拥。 “秦将军,你还在犹豫什么?太尉的军令你忘了吗,三日内务必拿下三堡七寨,不克,皆斩。” 说话的正是邴元真, “狗娘养的,当年还在瓦岗同拜一炉香称兄道弟呢,老子干你娘,” 九尺铁塔巨汉猛扑了过来,一声大喝仿佛炸雷,虬结的赤须还沾着凝固的羊油,胡须稍还缀着未擦净的肉渣。 张开血盆大口,几枚金牙灿烂,那是他战场上曾牙接箭镞碎了几颗牙,后来用金镶补。 一杆丈八马槊带着呼啸风声扫来, 这是名匠耗时三年才打造出来的上等马槊,槊杆以柘木为芯,裹葛布涂生漆九层,敲击声如金石,且坚且韧,槊锋为八棱破甲刃,明光、鱼鳞、山文甲都能被洞穿。 “咬金,别冲动。” 秦琼大喝一声。 邴元真冷哼一声,一招手,顿时数十把弩弓对准了程秦二人。 槊锋距离邴元真只有三尺, 程咬金怒瞪着邴元真,“老子当年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 秦琼目光直视邴元真:“三天时间还没到,邴仆射何必这么急?” “我倒是不急,只是念在曾经兄弟一场,特来提醒你们一声,抓紧时间,别想着跟罗士信一样叛投敌人,他是光棍一个,可你们有妻儿子女还在洛阳,程咬金你老母也还在洛阳, 你们要是敢叛逃,想想她们的下场吧,老母送去掖庭浣衣洒扫,妻女送入教坊为妓,高过横刀的子侄直接处死,余者为奴,想想吧。” 说完,邴元真得意的扬长而去。 “直娘贼,老子真想一槊捅死他。”程咬金大骂不止,双目都因怒而赤红。 牛进达李君羡吴黑闼田留安常何诸将过来, 大家都是阴沉着脸, 任谁被这般拿老母妻儿威胁,谁能不怒。 “这南堡岗虽不算大,周长还不到一里,可居高临下,两面是悬崖,一面是河,只有一面可攻,易守难攻,” 秦琼皱着眉头,“何况这守堡者还是士信,” 罗士信的勇悍大家都清楚,别看那家伙跟程咬金站一块,一个像肉山,一个像小孩, 但罗士信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程咬金跟他打反而占不倒什么便宜。 “邴元真这个小人,这是逼着我们兄弟火并呢,” 田留安压低声音,“我看这根本就是王世充的意思,他已经对我们产生猜忌怀疑,现在逼着咱们各率本部来攻,就是要消耗咱们,” 程咬金望着山上城堡上那个身影,“那小子倒是洒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还带着自己千余旧部,倒是让咱们左右为难了。” 一边是昔日袍泽兄弟,一边是洛阳城中的家眷妻小, 八员战场悍将,此时却都愁眉难展。 常何道:“二哥,攻吧,大不了咱们攻下三堡五寨,暗里放士信离开。” “攻吧,”刘德敏、田留安等也道。 良久, 秦琼终于吐出了那个字,“攻!” 战鼓擂动,号角吹响。 八千郑军在山下列阵,把个南岗堡围的水泄不通,秦琼没有选择分兵同时攻打三堡五寨,而是集中兵力先来攻最重要的南岗堡。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集中兵力,一个个拔除,不搞添油战术。 南岗堡易守难攻,两面绝壁,一面还临河,只有东南一面是缓坡。 城堡周长不到一里,比李逸家的无极堡也大不了多久,可小堡也易于防守。 罗士信亲自坐镇指挥, 对他来说,这种攻防战他打过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是因为城下攻城者是昔日兄弟,才让他一直皱着眉。 不知何时, 喊杀声渐渐停歇, 李逸摘下凤翅兜鍪,脑袋冒着白烟,任寒风吹过, 他站在城头,目光穿透暮色,越过风雪, 山下, 秦琼今日不仅发起了数轮攻势,还派兵在山下建起了一座营栅,还挖了壕沟、陷马坑、立起拒马尖桩,栽了蒺藜。 一座座箭塔立起, 人多就是好办事, 一天功夫,就已经立起了一座寨子, 这是彻底的堵死了南岗堡。 城堡东南的斜坡上,伏着遍地的尸体, 今日攻城,秦琼部也折损了不少,毕竟能展开进攻的地方并不大,还是仰攻,城堡上却是居高临下的射击, 风雪中那些尸体已经冻硬了。 有士兵举着白旗,他们是来收尸的。 城堡上的守军,也任由这些去除了盔甲、武器的士兵来给袍泽收尸。 风萧萧, 谷水寒。 “禀报总管,今日我军战死三十七人,还有一百多人受伤。” 罗士信默默道:“二哥他们的弓箭手很犀利,今天还只是试探进攻,明日只怕会有场真正的血战,到时必然还会有重弩车、投石车等上场,” “我们还得提防夜袭,他们有可能今晚会来袭击,不仅得防东南面,还得防着其它几面, 虽然两面是崖一面临河,但谷河结冰,冰面甚厚,他们有可能从冰上来,就是那两面悬崖,也并不是就完全没可能。” 李逸佩服不已,这就是经验丰富,算无遗漏。 “那我们各处都加强布防,小心戒备。”李逸道。 “其实最好是主动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虽然二哥他们今日扎起了营寨,但我在城堡上看的清楚,这营寨还没扎牢,还有许多漏洞破绽,不少防卫薄弱之处, 南岗堡现在有两千人,本来留有一千人的机动预备队的,准备随时策应增援其它几座堡寨,没想到二哥八千人全来攻南岗,” 罗士信觉得这样守太被动了, 觉得主动下山夜袭更好。 “会不会太冒险了,也许秦将军故意露出破绽呢?毕竟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就算是白天时间短,可他应当也很清楚哪里薄弱,或许正等着我们一头扎进去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打仗嘛,不可能事事周全,你是总管,你来决策。”罗士信道。 李逸觉得被动防守,也未必就守的住,但主动出击,却又非常冒险,他感觉这主将挺难当的,命令倒是好下,但一切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这可是几千条性命啊。 “罗兄,你说我们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你也说了,山下这出现的将旗,你都熟悉,都曾是不错的好兄弟, 秦叔宝程咬金大名我也听过,还有牛进达吴黑闼李君羡常何我也有听闻一些,虽然田留安刘德敏他们我不熟,可既然都是你曾经兄弟, 你说我们能不能劝说他们弃暗投明,也归附我大唐呢?” “王世充为人,罗兄你是深有体会,现在他们率军来攻,估计也是被逼的吧,跟着王世充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看这些年中原都打成一锅粥,百姓民不聊生,王世充现在虽是洛阳朝中太尉,可谁不知道他野心呢,他要不了多久肯定会篡位称帝的,到时洛阳朝廷会更乱, 反而关中大唐,长安天子宽仁,不仅对从龙义士,就是对过去的旧友、同僚们也很友善宽仁,对治下百姓就更好了, 关中百姓现在虽然也还挺苦,但跟关东比起来可就强太多了。” 罗士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又岂不知王世充器度浅狭而多妄语,好为咒誓,又性猜忌,喜谗言,正因看透了他,我才接受你的提议,反正归唐。 但二哥他们不一样,我光棍一条,洛阳城中只有几个妾侍,无父母无妻子儿女,可二哥他们有妻儿老小,都在洛阳城中,被王世充控制着,哪能说反就反。” “先前庞玉、皇甫无逸他们孤身离洛奔长安,他们的父母妻儿可都还在狱中关押着,就是年前独孤武都等人谋引唐军入洛阳,事败被杀后,他们的妻儿也全都被牵连,独孤武都三岁的儿子,都被下狱了。” 李逸长叹一声,这确实难解。 (本章完) 第238章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第238章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夜。 倒春寒侵蚀着夯土城堡, 城头旌旗凝霜结冰,风吹不动。 李逸身披铁甲,外罩战袍,按着腰间佩剑巡视城防。 白日郑军抛射的羽箭还斜插在垛口,尾结结满霜晶。 城下,还有郑军残留的攻城槌,被唐军火箭摧毁后,像条冻僵的百足蜈蚣趴在地上。 身上的铁甲就像是包裹着他的冰块,虽然里面有羊袄背心,外面还有锦裘战袍,却仍让他冷的直打颤。那些普通的士兵既没锦裘也没羊皮背心,更冷。 前面角楼,传来士兵的哼唱。 数名士兵正佝着腰缩着脖子在烤着火,一伙十人分成两班,每班当值一会,就赶紧换回来烤火。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阻隋堤道·····方今天下饥,跟粮无些小·····” 这歌以逸以前在御宿乡也听乡人唱过,名叫挽舟者歌,是当年杨广三下江都时,征发的那些民夫挽龙舟而唱的。 沙哑的声线里,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 这些守夜当值的士兵,衣着单薄,盔甲破损。 李逸走进来, 歌声戛然而止。 士兵们慌们起身,一人有些紧张的解释,“我们一伙人,分成两伍轮流值守,换着来这里避风烤火,外面实在太冷了·····” 李逸走近,“给我让个位置,他娘的马上二月了,居然还这么冷,手都要冻僵了,我也烤一下。” 大家见他这般,倒是松了口气,赶紧让出个位置。 火烧的不大,勉强能给人些温暖,后背却还是冷,好在这角楼里能挡些风。 一边烤火,李逸一边跟他们闲聊着, 这烤火五人,有一个是洛阳兵,先前被李逸他们破堡俘虏。 李逸把那两千俘虏,组成了几个补充营。 白天的战斗损失了一百多人,便从补充营选了一百多个俘虏补充了进来。 “你那挽舟者歌唱的不错,以前难道真挽过龙舟?” “回总管,我以前是运河漕丁,后来挽过龙舟下江都,再后来被编入王世充军中充做运粮船夫北上洛阳,再后来被编进了军中······” “你叫什么名字?” “陈菱角,外号老撸,江淮人。” “你以前做过舵手?” “总管也知晓我们漕工的话?” 李逸解下干粮袋,给每人抓了两把炒米,“炒过的,加了盐,干嚼着也挺香。” 大家没想到李逸这么好说话,纷纷伸出双手接过,不住的道谢。 陈菱角出生于江南水乡,家就在扬州乡下,从小就习得好水性,长大后打过渔也跑过船,后来在运河上做了舵手,再后来被征去挽龙舟,遇天下大乱,又成了运军粮的船夫, 随王世充到了洛阳,再没能回家乡,从民夫到士兵,一场场战斗侥幸存活。 “听说江淮排槊手和江淮弩手非常精锐,王世充这些年立足的根本。” 陈菱角说他步槊用的还行,弓弩一般,以前在河上讨生活,不管是拉网还是操浆、掌舵,都是很要力气的。 “我相信,你早晚能够再回到家乡的,而且那时必然是衣锦还乡,以军官身份。”李逸拍了拍他肩膀。 陈菱角没接话, 其实一晃数年在外,早没家中音信,也不知道家中父母兄弟们可还在,他也曾给家中寄过信,但都没有回复。 他甚至都已经不去想将来了, 在这乱世,谁知道有今天没明白呢。 吃完一把炒米,李逸起身离开,继续巡逻。 罗五他们继续跟上护卫, “你们想家吗?”李逸问。 “想。”这些来自罗家堡的亲兵都不约而同道,虽然离家还不到一个月,可已经想家了。 山下, 营中灯火点点, 巡完一趟,准备下去的李逸看到一处刻字,“愿早还乡。” 雪飘飘, 那四个字有些模糊了,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个守堡士兵留下的,更不知道他是否还在。 一夜北风吹, 天明, 李逸早早起来, 抓起一把雪擦脸,把脸擦的通红,整个人都精神了。 早饭是粟米饭, 堡中虽缴获了不少粮食,可没有什么菜,只有些盐和酱菜。 好在李逸押粮时带了些腊货。 腊肉切成骰子块,放在饭里蒸,粟米饭蒸出来吸了油,咸香软糯。 每个士兵也能分到一粒蒸软的小腊肉,虽然就那么一点点大,但能在战时吃上这个,也不错了。 罗士信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来昨夜没睡好。 “今日攻势估计会很猛,伤亡不会少。” “哎,也只能兵来将挡了,要是抗不住,就发烽烟向太子求救。”李逸也只能如此。 辰时三刻, 太阳完全被乌云挡住, 郑军的号角声撕裂风雪, 程咬金亲率两千步卒,推着包铁云梯压上坡道, 昨夜郑军没有夜袭,堡中唐军也没出城夜袭,难得相安无事一夜, 城堡上十六架床弩待命, 城头和城墙内,站着一排排的弓箭手, 他们只需要在敌人密集接近城墙时,听从城上的指挥官命令,对空吊射就行。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有军官不断的在目测距离,经验丰富的军官能够很准确的目测距离。 李逸完全是个门外汉,指挥战斗的事他全权交给罗士信负责。 丘神俨、李德奖、武君雅、姬思恭等被安排分别驻守其余堡寨。 当程咬金指挥的士兵靠近百步, 一名罗士信部下子总管挥刀喝令:“放!” 十六架床弩同时发射,绞紧的牛筋弦瞬间将又粗又长的弩矛射出。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是这种攻防战, 双方你来我往, 都是先远程武器互射, 箭来弩往,漫天都是箭雨,空中到处都是箭矢破空之声。 不时有人中箭惨叫。 郑军也组织了许多弓箭手掩护步兵和云梯, 纯粹就是消耗战, 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有人死亡。 而不管是城堡里,还有在外面,双方都极度缺少军医,许多伤兵都没人顾的上,就算被人抬下来了, 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躺着,忍着。 李逸和罗士信两人手下,总共两千兵,加一千俘虏降兵,居然一个军医都没有。 只能是士兵自己或同袍帮着处理一下, 药品,也是紧缺的, 这情况看的李逸一直紧皱眉头,城头上的指挥他也帮不上忙,于是赶紧从俘虏补充营里,抽调了一批降兵。 将他们就地安排为战地医护兵,编了担架队,设立了伤兵营,安排了护理兵。 缺医少药的情况下, 李逸能做的也就是安排担架队,把重伤士兵早点抬下来,清创包扎止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轻伤士兵,医护兵上去帮忙止血包扎。 多烧些热水,尽量消毒,干净卫生些减少感染。 痛,忍着。 全靠命硬不硬。 他一边忙着临时拉起野战医院,安排担架队、医护兵,一边安排给病号们做更好点的病号饭,顺便写点总结。 到了午后, 担架队都忙不过来了, 伤兵太多了, 如罗士信所料,今天的伤亡会很大, 山下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如同潮水。 这种打法,杀敌八百自损三千,但王世充和邴元真都紧逼着,秦琼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八千人攻两千人防守的险要堡垒, 除非士气相差太大,或是指挥者水平相差太大, 否则,既不缺粮也不缺水,想在三天内攻破城堡,其实很难。 现在秦琼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城堡里的守军,没有足够的意志坚守。 当罗士信又派人来找李逸要补充兵员的时候, 刘黑子告诉他,“侯爷,补充营的一千人,已经一个不剩了,没人可补充了。” “人呢?” “伤兵营调了一百多人,其余的都已经派去补充了。” 罗士信的人催的紧,说攻势太猛,弟兄们伤亡惨重,得马上补充人手。 李逸无奈, “把伤兵营的那一百多人的担架队员和护理兵,全都派上去吧。” 李逸亲自带着这一百多人上了城头, 发现城头上到处都是血,浓重的血腥气弥漫着, 秦琼调集了大量弓箭手,弓箭一直就没停过,这种远程部队的压制,让守军损失很大。 哪怕他们有城堡、墙垛等的保护,但弓箭手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还是让他们不断折损人手。 城下, 步兵们举着大盾,组成了龟盾阵,不仅正面防御,连头顶都挡住了。 他们用龟盾阵,掩护着冲坡靠近城墙。 那条两丈宽两丈深的城壕,经过一天半的进攻,早已经被填平了许多段,彻底丧失了防御功能。 “金汁!” 一名校尉大喝,架在城头上的几十口大锅里翻滚着恶臭金汁, “浇!” 滚荡的金汁从城头淋下, 金汁带着恶臭从盾牌的缝隙中浇到士兵们脸上身上,滚烫的金汁让那些士兵们惨叫连连, 很快,龟盾阵攻势也被破了。 空气中恶臭弥漫,还夹着些烫熟肉的气味。 天色渐暗, 终于城下传来鸣金收兵之声。 李逸有些口干舌燥, 虽然他曾参加过泾州之战,在高墌城头看到过更大规模的城外野战,但那是隔的很远观看, 不像现在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厮杀, 他身上披着明光甲还有一件犀皮甲,今天都中了好几支流矢,全靠双层宝甲才没受伤。 罗士信冷冷看着撤退的郑军。 “今日郑军至少战死一千,” 李逸道:“我们今天伤亡也不少,” “不会少于七百。” 李逸头皮发麻,“南岗堡中兵两千,补充营降兵一千,总共三千人,今天就战死七百?” “有可能战死八百,若算是重伤残疾不能再战者,直接减员至少一千。” “那,明天我们还能守的住吗?”李逸问。 一天减员三分之一,这种战损太惊人了,必然也会带来巨大的士气降低。 “幸好是守城作战,这要是野战,三千人战死这么多,早就崩溃了。”罗士信道。 “明天,明天再说吧。” 李逸却是眉头紧皱,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罗兄,今夜能否派人给秦将军送封信?” (本章完) 第239章 夜闯敌营会秦琼 第239章 夜闯敌营会秦琼 寒月如钩。 南岗堡内,几间兵营住满了伤兵, 昏暗的灯光摇曳,在伤兵青灰的面庞上晃动,混着脓血的绷带散发着腐臭,缺医少药,伤兵们此起伏彼的呻吟在屋里回荡着。 李逸和罗士信探望伤兵,除了送上几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其它能做的。 “老撸?” 李逸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昨晚值夜守城,在角楼里避风烤火唱挽舟者歌的那个降兵。 “总管?” 老撸陈菱角伤的很重,脑袋缠着大圈的白布, 面对李逸的目光,老撸惨笑两声,“运气不太好,被射中了左眼,以后只有一只眼了,掌不了舵了。” 李逸不知道要说什么,昨天还说他将来会衣锦还乡,结果今天就没了一只眼。陈菱角反过来安慰李逸,“我中箭后,直接把箭连眼珠子都拔出来了,娘的,我一口吞掉了那眼珠子, 这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精血,” “我以前听军医说过,这眼睛被射中了没得医,最好干脆摘了,还能免的腐烂伤及脑子,只要运气够好,到时只是少个眼珠子而已。” “好好养伤,及时清理伤口,会好起来的。” 慰问完伤兵, 李逸心里五味杂陈, 两天时间,战死的士兵已经超过一千,今日直接阵亡了七百多人,但有不少重伤的因缺医少药,也没挺过去。 有些人就是流血流死的。 死去的士兵,直接堆在城堡一角,地冻的太硬,无法埋葬,就暂时堆着,早冻的硬梆梆了,如同一座京观。 冬日里堡中的柴炭很宝贵,不能用来焚烧尸体,只能先这么堆着。 李逸想为这些阵亡者和伤兵们做点什么, “我帮伤兵登记下名字,再给他们写封家书吧,”不管能不能寄出去,给大家写封家书也算做点事。 “嗯,留封遗书也好。”罗士信道。 李逸愣了下,他是要替他们写家书,不是留遗书,但罗士信觉得,那些伤兵,估计不因伤病而死,只怕也很难在这场战争中幸存。 李逸叫上罗五等自己的亲兵们, 又回到了伤兵营,给大家登记名字籍贯,挨个写家书,要写的太多,尽量简短一些。 写了一封又一封,连罗五刘黑子等亲兵,他们曾在无极学堂旁听会写些字,也都提笔帮忙写, 不管写的字好坏,每句话都是士兵们最想对家人说的。 也许这真是最后的遗言。 当他蘸墨写下第一百七十三封“见字如晤“时,突然发现所有家书都在重复“勿念““珍重“的套话。砚台的墨汁用尽,却还有许多人的家书还未写,李逸只觉心中酸楚,在战争绞肉机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忙活半夜, 李逸他们写了几百封家书,装了好几袋。 还有许多士兵也想写封家书,李逸暂时顾不过来了。 他找到罗士信,这位白虎星正拿着匕首在兜鍪内侧刻正字,每一笔都代表着一个斩杀。 “罗兄,我没法这样待到天明,更不能等到明日让兄弟们再历经一次炼狱,再这般守,只怕死伤的人更多。” 罗士信刻好正字收起匕首,淡然道,“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当兵打仗,伤亡在所难免,义不理财慈不掌兵。” “可不能再这样无谓的牺牲了,” “你难道有什么好办法?”罗士信望着他,喜好干净的李逸,手上、身上,甚至脸上都还沾有墨渍。 李逸握紧拳头:“我要去见秦叔宝,现在。” 罗士信猛然站起身,明光甲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疯了?”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罗士信愣了下,然后摇头,“疯子,你比我还疯,我罗士信自诩胆大,但你比我还胆大。 那山下军营,可是敌营。 秦叔宝虽曾是我兄弟,但如今各为其主,你就不怕一过去就被人大卸八块或是射成刺猬?你如此年轻,就深得唐皇赏识,封侯爵官四品还赐紫金,就算郑军再怎么攻,伤亡再大,实在守不住点烽火召太子援军来,你根本不用冒险。” “是,你说的是没错,但我没法看着这堡中的弟兄们一个个的倒下,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儿女们的父亲,是弟弟妹妹们的兄长,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不能这样看着。” 罗士信长吐一口气,“隋乱以来,这天下每日都在死人,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战死的,不知道死多少,哪个不是活生生的人呢,可又哪顾的了那么多呢, 乱世中,能顾及自己都不错了。” “罗兄,我还是想试一下,而且我深信秦叔宝程咬金他们,也跟罗兄一样,都是心中还存有良善之人,并不只是冷酷的战争傀儡。 那天在谷水畔,遇到罗兄,我不也成功劝说将军弃暗投明吗? 如今我想再去劝说秦叔宝和程咬金,我相信他们也能看出王世充的伪善,知道他非明主。 我愿意冒这个险。” 罗士信对他竖起大拇指,“兄弟,你是真厉害,既然如此,那我罗士信就舍命陪君子,跟你走一遭。” 等到两人做好准备, 罗士信在城堡门口叫住他,“你可考虑清楚了?” “嗯。” “要不还是我去,你留下等我消息。” “不,这趟我得亲自去,有些话你来说未必管用。” 李逸按住腰间横刀,紧了紧身上的那身郑军衣服。 两人缒城而下, 亲兵都没带。 趁着夜色,悄悄摸向郑营,避开巡骑,抵达营栅前。 罗士信经验丰富,小心机警,找到防守薄弱处,先翻入敌营,然后接他进去。 “跟紧我,别说话。” 潜入营中, 李逸跟着他,心跳厉害,仿佛是在做贼,而实际上他们这比做贼还厉害,这可是潜入几千人的敌营之中, 万一被发现, 有可能还来不及表明身份,就让人射成刺猬,甚至表明身份,也仍有可能让人射成刺猬。 罗士信熟悉秦琼军营布置,带着他左绕右避,一路小心躲躲藏藏,最后还真就潜入了中军营内深处。 前面,就是秦琼的军帐。 罗士信没直接闯进去,而是口里发出三声啾啾啾的声音。 好像夜枭鸣叫,听着就跟在发电报似的。 片刻后, 帐中传来有些相似细听却又不同的几声鸟叫。 罗士信再次啾啾啾叫了三声。 营帐被掀开, 秦琼手持虎头錾金枪走出, 罗士信从阴影处钻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一个有意思的小兄弟非要拉我来见你。” 李逸走出来。 秦琼审视着望来。 “二哥要在这里聊么?” “进来。” 秦琼把两人领进军帐。 帐中有炉子,相对暖和。 秦琼的铠甲套在帐中木架上,旁边摆着那对瓦面金装锏。 “坐,这位想必就是李逸李总管了吧?”秦琼道。 李逸拱手:“在下万年县御宿乡李逸,以前是个道士,早年随师傅云游到河北时还结识了魏征,他是我师兄。” 魏征也在瓦岗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是李密记室参军,而秦琼程咬金罗士信几个,则曾是李密内军骠骑将军。 统领的是李密最精锐的嫡系部队,跟魏征也算是较熟了。 “没想到你和魏记室还是师兄弟。” 李逸开门见山直言道:“听说王世充逼迫秦将军你们三日内攻下三堡五寨,并带回罗将军和我的首级,否则,皆斩?” “李总管还真是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秦琼没否认。 “我对秦将军的事迹也有所了解,将军年轻时为大将军来护儿帐内,深得其赏识,后来回家为母守孝,齐郡张通守特征召你随军剿匪,一直到大业十三年,你随裴仁基归附瓦岗······ 秦将军是一个骁勇彪悍,又有志向气节之人,而且对兄弟有情有义,如今为何却要屈身事王世充这等虚伪之人? 我知将军此前邙山大战时重伤昏迷,落入王世充之手,暂时依附他也是无奈之举, 但如今王世充种种行为,将军难道还没有看清他吗? 罗兄弃郑归唐,王世充明知你们多年兄弟,却硬要逼着你率一众老兄弟来攻,这是要陷将军不仁不义,更是借刀杀人,让你们兄弟火并,消耗你们的本部。 这两天,我们被逼着自相残杀,死伤了多少兄弟,其中许多人都是跟着你们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难道要在这里拼光吗?” “秦将军,天命在唐,李氏当有天下,长安天子正应谶语,如今天下英雄纷纷归属,百姓称赞拥护, 这动荡天下,正在一点点的重归于唐皇治下, 将军难道不应当顺势而为吗,难道却要跟着王世充,逆势而行,走上绝路?” 秦琼沉默着。 罗士信看着这老兄弟:“二哥是不是因为弟兄们家眷都在洛阳,所以才为难的?” 秦琼默认。 “二哥,我也跟着罗兄喊你声二哥,王世充对你们已生猜忌,现在逼你们自相残杀,你以为他还会再信任你们吗? 既起猜疑,后果如何,二哥应当也知晓。 就算这次你们能三日内攻下三堡五寨,他日王世充也还能再找借口除掉你们。想想看罗兄为什么会弃王世充?二哥难道还不清楚,他是怎么对罗兄的?” 秦琼叹气,“三日内,我攻不下三堡五寨,一座南岗堡,我都无可奈何。” “什么人!” 罗士信突然一声喝斥,猛的冲出大帐。 秦琼和李逸也紧随冲出,只见几人正往外狂奔。 “是邴元真的人,” “狗日的,这是在二哥你身边安插了眼线,一直监视着你呢。”罗士信说完,疾步追赶,一刀一个砍死两个。 秦琼提起錾金枪,猛的掷出,将跑的最快那人刺死在地。 三人上前查看, 李逸给一人补了一刀。 看着地上三具死透的尸体,还有听到动静已经围过来的士兵,秦琼长叹一声,他知道这下没得选择了。 “来人,”秦琼叫来亲兵,“立即去通知咬金、进达、君羡他们来,立即。” 李逸站在那,长出一口气。 秦琼杀死了邴元真安插在他身边的人,这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除了反正归唐,秦琼别无他路。 他还得感谢这三具尸体,要不是他们推了一把,秦琼只怕一时半会还难以下定决心。 (本章完) 第240章 十兄弟结义倒戈 第240章 十兄弟结义倒戈 夜半。 中军大帐, 朔风裹挟着雪粒子,将牛皮大帐拍打的簌簌作响。 秦琼的指尖在剑鞘上轻叩,牛油烛的焰心随着帐外呼啸的寒风忽明忽暗,将帐中十余道身影拉的很长。 “邴元真的义子,” 程咬金蹲下身,粗粝的手指拨看三具尸体的脸,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邴元真派到他们军中的监军,也是邴元真的众多义子之一。 “他怎么死了?难不成他想刺杀二哥?”李君羡面带疑惑,这位在诸将中和常何一样武职最低,仅是四品骠骑,但却武艺超强,虽骑射马槊可能不如秦琼程咬金,便却极擅长拳脚,尤其是擒拿术了得。 “因为我。” 帐帘忽被掀起,裹着雪沫的寒风灌入,罗士信带着李逸走出, 众将哗然起身,甚至手不由的按到了刀柄上。 “都坐下!”秦琼声如惊雷,帐中霎时安静。“罗大胆你们都认得,这位是李唐谷水道行军总管,浅水县开国侯李逸将军。” 程咬金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忽然拍在李逸肩膀上,李逸闷哼一声踉跄半步,满脸络腮胡的程咬金咧嘴笑道:“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个细皮肉嫩的公子哥, 李唐怎么用个娃娃做行军总管?” “李渊是你爹?” 李逸被拍的半边身子都麻了,“程将军轻点,我这边肩膀的箭伤还没好呢。” “哦,不好意思,”老程赶紧笑着道歉:“我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下手也没个轻重,李总管原谅下。” 几人重新落坐,帐中气氛稍缓。 “二哥,虽说邴元真义子收了上百人,但这个义子比较得他宠,身上还有个千牛备身的六品武职呢,这弄死了,可不好交待啊。” 罗士信哼一声:“老程,你难道还真想继续给王世充卖命,跟邴元真这种败类称兄道弟?” 秦琼目光从一个个老兄弟身上扫过, “兄弟们说说各自看法吧。” 程咬金先开口,“要我说啊,事已至此,也没啥好说的,咱就跟罗大胆一起投唐吧, 那王世充,说实话我真看不上,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我早腻烦他了,十足伪君子,器量狭窄还喜欢装神弄鬼,当初跟我们邙山大战,你们忘记了? 又是什么周公托梦,又是永通,还找巫婆,十足的老巫妪耳,这种人难成大事。” 他的副将牛进达也是直言道:“确实,这家伙最喜欢事无巨细的跟人谈,可言语重复毫无重点,听的人昏昏欲睡,” 吴黑闼也说王世充在太尉府门口张三面榜,一份招能处理政务的文士,一份招能冲锋陷阵的武人,还有一份要招能审理冤案疑案的,每天引的数百人自荐或推荐,王世充倒是一概亲自考核,殷勤慰问款待,但实际却没录用几人,仍是爱任用私人。 他让官员们上书直言,提出建议,别人认真提了,他却只当耳边风,听了后又不接纳实行。 “此人最喜欢搞小恩小惠,虚假的很。” 常何则说王世充还用酷法管理,家里一人逃跑杀全家,五家一保,一家逃跑其余四家处死,还鼓励夫妻、父子、兄弟互相告发。 “王世充还不如魏公。” 秦琼等人本来也都是瓦岗的,甚至有些原本还是隋朝官员,跟王世充还曾是老对手。 如秦琼程咬金他们都是邙山大战时重伤被围后投降的, 现在都算看透王世充了,尤其是这次罗士信投唐后,王世充逼着他们出战,更是显露无遗。 对于背弃王世充,大家没多少心理包袱。 乱世嘛,武将改换阵营也很常见,程咬金本是地方豪强,隋末拉起了队伍保卫乡里,后来拉着队伍上瓦岗,秦琼则原是剿匪官军,还是瓦岗的老对头,但后来也上了瓦岗,去年又都归附洛阳。 现在投李渊,倒没啥不行的, 只是,家眷怎么办。 “二哥,我们家眷都在洛阳,我们要是投唐,妻儿老小怎么办?” 还是那个问题。 李逸这时出声了。 “诸位将军,眼前局面,如果你们再不赶紧自保,另择明主,那自身难保,更会祸及妻儿父母。但如果改投唐公,起码先能自保。 你们保住了,家眷一时困在洛阳,总还有机会救回。 不管是出钱赎,还是拿人去换,我相信长安圣人天子总不会不管。” 诸将沉默。 “三日内拿不下三堡五寨,王世充也要拿我们开刀问罪,现在又杀了邴元真的义子,那个狗娘养的更会大做文章,定时肯定要说我们通敌谋反, 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先反了他娘的。”程咬金一掌拍在几案上。 地方豪强出身的程咬金,骑射了得,见识也不凡,他家祖上也是世代官宦。地方豪强嘛,既得豪,还得强。 对如今天下形势, 明显人其实也都能看的出来,自李密败后,最有实力问鼎天下的就是关中李渊了。 刘德敏最先出声赞成,他大哥刘德威,去年便随李密入关投唐,被授予左武侯将军、滕县公,后来出任并州总管府司马。 “二哥。” 刘德敏兄弟当年都是裴仁基部将,秦琼最开始和罗士信是张须陀部将,张须陀死后,秦罗二将转到裴仁基麾下,他们跟贾务本贾闰甫关系都很好。 如今贾闰甫刘德威都先一步入关,官爵也都还不错。 “老牛老吴,还有老何老田老李,你们呢,若是你们不想投唐,我也不阻拦,天明后你们可以回王世充大营。”秦琼道。 牛进达红着脸道:“二哥这是骂我老牛?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咱们也是并肩打仗多年的生死兄弟了,咱可跟邴元真那种小人不一样。” 吴黑闼、李君羡、田留安、常何,也都一一表态,愿意一起投唐。 “李总管,我们弟兄八个,都来投奔你了。” 李逸大喜, “二哥何必这么见外,我马上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奏报太子和长安天子,你们可都是当世名将,圣人必然万分欣喜,绝不会吝惜官爵赏赐的。” 大家当下也就兄弟相称。 众人中,原本十九岁的罗士信最年轻,现在却是李逸垫了底。 在罗士信的提议下, 李逸和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十人,各报年纪,排出长幼,兄弟相称。 秦琼年纪最大,李逸年纪最小,不过大家还是习惯按秦琼家中排行称呼他二哥, 李逸成了十弟或老兄弟。 程咬金道:“早知如此,咱们还何必拼死搏杀两天,白白折了那么多兄弟。” 大家叹气。 其实要不是今天邴元真的义子死在营中,大家也不是那么好下决心就抛下家眷老小投唐的。 清晨。 王世充与邴元真率军突到秦琼营外。 “秦琼诸将听令,太尉有令,命秦琼八将立即前往拜见太尉。” 使者传完令转身离去。 程咬金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他娘的这王世充怎么不进营来,要不然就把他生擒献给长安天子。” 秦琼皱眉:“王世充突然率兵至,估计是有所察觉了。” “也许他只是来观战的,三日期限至,他就要拿你们刀开问斩了。”罗士信冷笑。 “既然他来了,那就亮旗吧。” “改旗易帜,换大唐红旗!”秦琼下令。 营中隋旗降落, 徐徐升起了大唐红旗。 全营剩下的五千余兵马集结, 秦琼诸将身披明光铠甲,策马上前。 “隋朝气数已尽,王世充更非明主,” “今日,我等愿归于明主唐皇,愿意我等投明主唐皇者,臂缠白巾。” “要是想继承追随王世充者,请自行出营!” 这几千人马,大多是原瓦岗兵,是八将旧部,此时都表示愿意跟随秦琼他们另投明主。 五千余将士,全都臂缠白巾。 跟随秦琼等出营列阵。 营外的王世充也早发现了营中不对劲了, 当看到秦琼等策马来到阵前, 在他旁边还出现了罗士信时,他气的胀红了脸。 邴元真还兴奋的喊:“太尉,我早就说过秦琼程咬金等人,早就跟罗士信暗中谋叛,他们就是一伙的,” “太尉,对这些叛将,必须通通处死,” 王世充怒喝,“闭嘴。” 秦琼李逸十将缓缓上前, “秦琼,为何叛我?”王世充举起马鞭指着秦琼质问。 秦琼在马上向王世充拱手:“虽蒙殊礼,不能仰事,请从此辞!” 他还给王世充留了点面子,就算临阵倒戈,也不想撕破脸说难听话。 “程咬金,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叛我?” 老程最看不惯王世充,可妻子孙氏等还在洛阳呢,只得略微拱手:“荷公接待,极欲报恩,然公性猜疑,爱信谗言,非仆托身之所,今谨奉辞。” 你这人喜欢猜忌多疑,又喜欢听信邴元真这种小人进谗言,我实在是没办法跟着你干,告辞。 刘德敏则说,天命归唐,唐皇正应了李氏当主天下那句谶语,王太尉你是有本事的人,不如也顺应时势,一起归附大唐。 气的王世充差点背过气去。 邴元真还叫嚣着请王世充赶紧下令,出兵踏平秦琼军营,把南岗堡一并拿下,将这些叛将将兵都砍了祭旗。 “竖子安敢欺我!”王世充拔剑,怒指秦琼诸将。 恰在此时, 远处谷水河畔,传来呜呜的号角声。 东面, 尘雾四起, 一支大军如赤潮席卷而来。 一名郑军斥候急驰奔到军前,“报,禀报太尉,唐太子李建成率军杀来,其大将杨毛统领前锋骑兵,距此仅十里!” 南岗堡上, 烽烟燃起, 王世充咬牙切齿,狠狠的瞪了秦琼等一眼,再又看了东边出现的唐旗,终究是只能无奈摆手。 “收兵!” 秦琼诸将已反,他们背靠南岗堡,现在唐太子李建成又率军至,王世充不想腹背受敌,果断撤退。 全军缓缓后撤,撤回谷州外大营,王世充犹豫再三,还是又下令拔营,班师回朝。 二次谷州之围,仍是无功而返。 “李逸,”回洛阳路上,王世充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居然一连劝反了他九员大将,可恨。 “给我查这个李逸,我要关于他所有的情报,我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够仅凭一张嘴,便把我特别厚待笼络的瓦岗九将,全给策反了。” 邴元真凑了上来, “太尉,这个李逸我倒好像是听说过,此人好像,对,此人是太尉府长史、吏部尚书、安吉郡公杜淹的女婿!” 王世充愣住,杜淹的女婿? (本章完) 第241章 拜上柱国封县公 第241章 拜上柱国封县公 暮色四合。 东距洛阳百里的谷州通洛城头上,赤色唐旗迎风飘荡。 黄土夯筑的城墙还有许多段毁损处在抢修,城外冰雪地上不少处还凝结着大块的血渍。 战争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 庆功宴已经开始。 一把年纪的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陪着自己的学生太子建成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蜿蜒的谷水河向东汇入洛水, “恭喜太子击败王世充,立下大功。”任瓌拱手。 李建成身姿挺拔,身穿鎏金绢甲,丝绢为底,夹层中嵌犀皮甲片,外覆织金锦覆面,甲面绣满缠枝宝相纹,接缝处缀鎏金银扣,局部还嵌琉璃珠和螺钿片, 对襟式无袖罩甲,下接百褶绢裙,前胸贴金团龙纹,云肩式护膊,双肩悬垂赤帻帛,八宝璎珞纹蔽膝,缀玉环组佩,三台莲金带銙。 迎风而立的太子,威风凛凛。 建成手按着城墙垛口,听着老师的夸赞,手中不免得意。 这次谷州之围,他听从太子詹事李纲,以及好友韦挺的建议,主动请缨率兵出关东来,现在结果证明这趟来对了。 不仅抢了二郎的机会,而且还立下军功。 这场仗前后不过半月不到,但打的却很漂亮。 就让二郎在神禾塬上为先母继续修常宁宫吧。 “殿下,庆功宴已备妥。”韦挺趋步上前,“按殿下吩咐,给李逸和归降九将安排在前排。” 李建成转身,对这个好友道:“这次李逸立下大功,你一会给他敬杯酒,一笑抿恩仇,说来你们本也没什么大的梁子,以后同在东宫,要和睦。” 韦挺勉强点头。 任瓌笑道:“浅水侯虽年轻,但确实很有本事,光凭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王世充的九员大将和上万兵马策反过来, 要没有李逸这招釜底抽薪,只怕谷州之战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甚至谷州城也可能要失守。” “殿下可得好好重用这个年轻人,是个了不得的大才。” “嗯,李逸就是有点心高气盛。”建成笑道。 “年轻人嘛,都是如此,有本事的年轻人,更加傲气。” 韦挺在旁道:“殿下对李逸够好了,可他却始终跟二大王过从甚密,不得不防。” 建成的笑容收起,任瓌却道:“二大王能给李逸的,太子也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酉时三刻, 谷州刺史府内灯火通明, 数十盏油灯,把大厅照的亮如白昼,餐案上摆着丰盛的酒菜。 身着鎏金绢甲的皇太子高举酒杯, “诸位将士劳苦功高,今夜共同庆功!” “这第一杯酒,敬给浅水侯,李将军不费一兵一卒,说降九将,策反万军,乃此次出征第一大功!” 众将举杯, 李逸看到内史侍郎行军司马唐俭、右监门卫大将军行军副总管杨毛、左武卫大将军中军总管王长谐, 还有陕州总管永安王李孝基,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左武卫将军、熊州镇将葛国公盛彦师,熊州刺史原国公史万宝,刺史吕绍宗等一众大佬们也都在望着他, 这群人,最低都是从三品。 既有皇帝心腹也有太子老师, 太子原来征李轨行营的主要军官,除了杨恭仁、柴绍在陇右,今天基本都在。 李逸端起酒杯起身,杯中是琥珀色的桑落酒,余光看到韦挺嘴角的微笑。 “殿下,臣只是立了些许微功,不值一提,此次解谷州之围,王世充仓惶逃窜败返洛阳,全是太子殿下亲临前线坐镇,诸公和将士们奋勇拼杀, 臣提议,这第一杯酒,敬此次谷州之战,阵亡的将士们!” 南岗堡之战,李逸麾下阵亡千余人,秦琼程咬金的八千人,也伤亡两千余。还有任瓌的谷州城,更经历了惨烈的攻防战,伤亡三千余。 太子建成和史万宝、盛彦师、吕绍宗几部倒没什么伤亡,对峙数日,仅是双方的侦骑小股哨战。 不算秦琼他们的部下伤亡,这次唐军都伤亡有五千,已经是不少。 “敬阵亡将士们!”李建成举杯。 大家一起举杯敬阵亡将士。 “第二杯,臣提议敬长安天子,” “第三杯,敬皇太子殿下指挥有方,” “第四杯,敬任管公守卫谷州有功,” ······ 大家连喝了四杯,程咬金端着酒杯低声对秦琼道:“咱这老兄弟倒是好机智,连喝四杯,倒免的被架在火上烤了。” “这第五盏,该敬浅水侯了,”建成笑着道,大家哄笑,李逸也起身喝了,气氛不错,一众国公大将总管刺史们,倒也没开始那样审视李逸了。 “再敬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等九将,感谢你们弃暗投明,归附大唐。”建成又举杯, 秦琼等也都起身,举杯感谢太子殿下能够收留他们这些人。 桑落酒是蒲州名酒,北魏时就很有名,以桑落泉水酿制,每到桑叶落时,取水酿酒,味道独特。 李逸连喝六杯,也有点醉了,好在杯子小。 烤羊肉端上来,李逸赶紧切了一大块压压酒气。 酒过三巡, 太子挥手, 便有太子亲卫一人扛了一支马槊进来。 “朱漆杆缠银丝,留情节缀紫缨,锋长三尺,整槊长丈八,裹鲛革嵌螺钿。 这些槊,都是尚方制作,五年成一槊,孤所珍藏。 如今便特赐给浅水侯和士信、叔宝等。” 马槊为百兵之帅,马上冲锋破阵第一利器。 武将嘛,最爱的就是宝马、宝槊、宝甲,那比美人还香。 李逸对马槊不是很了解,也看出这十枝马槊不凡,而秦琼等擅用马槊者,更是一眼看出,这些马槊规制极高。 一般武将的马槊,只能是黑漆素杆,锋长不得过两尺。 朱漆杆缠银丝、留情节缀紫缨,这已经得是太子亲王才能使用的,至于鲛革螺钿也非一般武将能用的。 一般槊制作用时三年, 太子这十支珍藏的槊,都费时五年制作。 程咬金看着这些槊,差点流口水了。 “红粉赠佳人,宝槊赠英雄,有好槊又岂能无好马?”建成看到老程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笑道:“孤给你们每人还准备了一匹大宛良驹,” 这些大宛马,都是西域昭武诸国中的康国所献。 大唐一建立,康国献大宛宝马。 李逸对此中内情倒是有些了解的,所谓康国献大宛马,其实就是西域康国的粟特胡商,打着朝贡之名的私下贸易, 他们名为进贡,实则还是卖马,大唐开国之初很需要好马,当然更需要这种胡国进贡之名,于是给予丰厚赏赐。 不过那批大宛马,倒是实实在在的好马。 大宛,那可是汉武帝时派兵劳师远征抢汗血宝马的地方。 上次李逸拿下三堡五寨,李建成就赐他十三环玉带,也还赐了一杆马槊和两匹良马,但都不如今天的这般宝贝。 这位太子殿下倒也是下了血本。 程咬金等都很高兴的笑纳了,感谢不已。 庆功宴继续, 各种烤肉、鱼片端上来,还有乐工、女妓来演奏、歌舞,很难想象就在一天前,这谷州通洛城还爆发大战,死伤无数。 现在已经歌舞升平,杯筹交错。 乐工奏起了兰陵王入阵曲,一群女妓做武士装束在那里表演战斗,建成微有醉意,伸手打着拍子,满脸微笑。 李逸却觉得这些女妓的表演,失去了武乐色彩,太软太娱乐了。 这种乐舞,就得让经历过战阵的老兵来演,边唱边舞,风格就得悲壮雄厚,伴奏得古仆悠扬,而不是轻歌曼舞软绵绵的。 程咬金抱着支羊腿啃的正香,那大胡子上都沾满酒渍肉末,牛进达吴黑闼诸将也是大块朵颐。 秦琼端着酒杯慢慢啜饮,似有心事。 一曲歌舞毕, 建成意犹未尽,端着酒杯宣布,三日后班师,凯旋! 奏捷露布,已经派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入长安,奏报天子,随同送往长安的还有将士们的功勋簿。 “孤已亲自上书圣人,为无逸、士信、叔宝诸位将军请封。” 残雪未消的朱雀天街上, 八百里加急的露布使纵马狂奔,骑士背着红旗,上书奏捷。 “捷报,” “谷州大捷,皇太子谷州大败王世充,浅水侯夺八堡降九将,” “大捷,大捷!” 骑士一路大喊着疾驰而过, 街上行人闻讯纷纷议论起来, “皇太子不是才出京没多久吗,应当还没半月吧?” “是啊,这么快就大捷,王世充不是挺能打吗,连李密都是他手下败将。” “浅水侯这么厉害吗,夺八堡降九将,我记得浅水侯不是才十六,是写三字经、弟子规那个李逸吗?” 大家被这消息惊讶不已,全城热议。 太极殿上, 铜鹤香炉里吐出袅袅香烟, 皇帝李渊握着露布的手都微微颤抖,眼角细纹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太子这份捷报,真是来的很是时候,是朕收到的最好寿诞礼。” 李渊把露布交给殿中监卢宽,让他当殿诵读。 殿上众臣都被这消息有些惊讶,整个露布写的十分详尽,听完后,不少人都对李逸押粮遇袭,然后一张嘴说服罗士信,接着一夜诈取王世充三堡五寨,接着硬扛住了山东名将秦琼等八将的两日进攻,最后他还夜闯秦琼军帐,说服八将归降, 整个跟听神话故事似的,可这是太子亲自写的,上面还有内史侍郎、行军司马唐俭,以及大将军杨毛、王长谐,管国公任瓌、原国公史万宝、葛国公盛彦师等人的署名。 “朕早说过,李逸是一员福将,让他随太子出征,还真是再立新功啊。夺三堡五寨,招安九将,了不得。” “朕记得他原先是九转勋大将军?那就加勋三转,授上柱国,晋浅水县开国公爵。” 宰相萧瑀道:“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等都是山东有名的大将,李逸一口气招安九将夺八堡寨,继续检校骠骑将军未免大材小用,臣以为李逸足够出任太子左卫率之职。” “秦琼等九将,也都入太子麾下,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三将亦可于东宫六率授正四品卫率之职,其余六将,可任从四品副率之职。” 秦王李世民坐在殿上,听到此言,眉头皱起,他起身出列:“儿臣贺父皇, “秦叔宝等九将皆山东豪杰,更曾长期和洛阳王世充做战,儿臣以为,不如将此九将,调入陕东道大行台······” 似在打盹的左仆射、知政事裴寂闻声睁开了眼。 (本章完) 第243章 弃卒 第243章 弃卒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阻隋堤道······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谷州城南,病儿营中,老撸陈菱角又在哼着那首挽舟者歌,李逸掀开帘子踏入病房, 罗五等亲兵提了羊肉、鲤鱼等进来。 屋里很冷,没烧炉子,病房里弥漫着腐烂、恶臭混合的气息,直冲人天灵盖。 “怎么没烧炉子?”李逸问。 歌声停止,陈菱角从大通铺病榻上坐起,“总管,” 其余伤兵也都纷纷望来, “怎么没烧炉子取暖?” 陈菱角凄笑两声,“我们这些人,现在就是没耶疼没娘爱更没有人管的弃卒。” “炉子昨天就被人收走了,” “为何,谁收走的?”李逸眉头紧皱,谷州城南的这个病儿营,是他战后积极向太子建议的,寒冷的风雪天,把伤兵转移到城里来,条件更好点,他又想办法各处请医买药,安排炉子、柴炭、粮食等, 让伤兵们能有个好的养伤环境, “李总管,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官,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好,昨日有个人自称是太子府的骠骑将军,好像姓韦,” “韦挺?” “对,就是这个名字,他说奉太子令来通知我们,说我们并非唐军,只是郑军俘虏,如今战事结束,太子开恩,不追究我们罪行了,” 另一个伤兵道:“他们就是把我们抛弃了,任我们自生自灭,说什么放我们回乡,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去哪?” 伤兵们七嘴八舌诉说不公。 病儿营里的唐府兵,被接走了,轻伤的说是要运回长安,重伤残疾的去后方陕州城疗养。 而他们这些原郑军士兵,或是非府兵身份的民夫、乡丁,韦挺不管。 只一句各还家乡,就任由自生自灭了。 “昨天收走了炉子柴炭,今日连饭都没有人送来了。” 这些被抛弃的伤兵里,还有一些是原秦琼罗士信等人的部下伤兵,也被告之就地遣散了。 李逸心里骂韦挺干的不是人事。 如陈菱角这样身份的伤兵,还有三百多人,都是伤势较重,不少已经是残疾了,那些伤势轻些的,见没人管了便各自离去,或回家,或自谋生路去了,总比在这冻着烂着强。 陈菱角无处可去,一只眼睛还烂着,一条腿也伤未好。 只能在这等死。 “去寻炉子和炭来,再弄饭。” 经历惨烈城池攻防战后,李逸没法对陈菱角这些人视而不见,他是洛阳郑军俘虏没错,但他的伤却是以李逸麾下士兵身份参加守城受伤的, 他在受伤时,已经编入了他麾下,也是唐军一员了。 如今战后,韦挺怎么能说他们不是唐军,怎么能这般抛弃呢。 当病房里炉子重新烧起来,羊肉黍臛做好端进来, 一众伤兵都充满感激。 陈菱角没想到已经被抛弃了,李逸还管他。 “你们是我部下,跟着我守城受伤的,我得管。” 李逸亲自帮陈菱角换药,手指抚过粗麻绷带,满是血污的绷带解开,左眼窝有些红肿溃烂,帮他清洗伤口,换上了新药。 “总管,我的伤好点没?” “嗯,有些红肿,不过这不是坏事,这是你的身体在抵抗炎症,就像是守城防御一样,很快能杀死那些入侵者,然后就能好起来了。” 他的腿,情况倒还好。 李逸也不知道陈菱角那只伤眼会不会好,只能这般安慰,希望他能顽强的撑过来。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 这个年龄让李逸很意外,本以为他起码三十了,没想到却还没成丁。但之前听他经历,却很丰富,渔民、漕丁、舵手,挽龙舟,运军粮,然后扛枪当兵,居然才二十。 “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了炭炉,屋里暖和了些,没那么冷,陈菱角大口吃着羊肉糊糊,很是满足,胃口不错。 虽然那只伤眼烂成那样,一条腿还不能动,可他却没叫一声疼。 “不知道。”陈菱角愣神许久,摇了摇头,继续吃羊肉黍臛。 “没想过回家吗?” “离家四年了,早就没了家里人音讯,听同乡说,我们那渔村早被乱兵烧成白地······”他沉默了一会,“现在江淮跟河南一样乱,打来打去,没个消停,” “如果不打算回江淮老家,你可以跟我去关中,我有一些田庄和作坊,可以选个地方呆。” 陈菱角怔怔出神, “可我就算好了,也是个残疾,少了只眼睛,说不定这腿还会瘸了。” “总会好起来的,”李逸安慰他。 “总管真愿意收留我?” “只要你愿意去,我那还是容的下你的。” 其它正在吃黍臛的伤兵们听后,不少人也试探的问:“总管,我也能去你庄子上吗,我一只手断了,可还有一只手,还能干活,我会庄稼活,不会吃白饭的,” 乱世之下, 不少伤兵早没了家和家人,现在成了残废,被抛弃,他们也不知道未来要去哪。 现在听到李逸说的话,他们想去李总管的庄子上,这位李总管相处虽短,可大家都觉得他人很好,跟着他总没错的。 李逸看着一个个那期望的眼神,无法拒绝。 “只要你们愿意去,都行,反正不管缺胳膊少腿,还是缺眼睛的,总能安排些合适的活,自食其力是没问题的。” 李逸的承诺,让这些伤兵们精神大振。 “好好养伤。” 离开伤兵营,李逸心头沉重。 他一边让罗五等亲兵这些天把伤兵营的炉子柴炭和医药饭菜都管好,一边开始提笔写奏疏。 他向天子建议增设军医,军队出征,行营务必要设病儿营,安排专人负责照顾伤兵,增备运伤兵的骡驴、担架和药材等,战时如何急救伤兵,医治护理,到战后对伤兵的疗养等一系列问题。 北风呼啸, 心头沉重难安。 后汉书里虽然就已经记载,军中有庵庐这样的战地医院机构,会有专门的医官,还有专门的患病名册、军医记勤簿和军队负伤记录的折伤簿。 可实际上,现在唐军在军医、伤兵医护治疗这块,极其薄弱。 有的甚至就没有。 一支大军一两万人,往往就一两个大夫,甚至一个都没有,药物更是有限。 如今大唐开国初始,虽实行府兵制度,但也是个草台班子,好多东西都不齐备,尤其是这个军医、伤兵医疗、军中药品这些, 他建议军队出征,应当派一名参军,专门检校病儿营,还得有随军大夫,再安排一些士兵或是民夫,负责协助军医治疗、医护这些, 得定期巡查伤病员情况,以便安排医疗和后送,受伤士兵不但要及时得到救治,还得有定期的观察和护理。 打仗的时候,还要跟地方州县,加强对伤兵的联合救治、疗养等,一些伤兵转送到地方上治理疗养。 朝廷必须重视这个情况。 “阿郎,太子派人来通知,说午后邀请阿郎去射猎。”刘黑子通知他。 李逸皱眉,这种时候,李建成还有兴致雪后射猎? “好,知道了。” 把写好的请增设军医折修改了几处, 李逸去见李德奖、赵永安、丘神俨等,这些他先前押粮队手下军官,也都录功授勋,这次基本都升了官职。 李逸现在依然还是谷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也还是他的副总管,但他这次回京面圣后,就将很快去河东绛州上任了。 跟赵永安等部下军官开了个小会,李逸要求不能抛弃那些伤兵,要求照顾好这些伤残士兵,就算一些轻伤被遣散的,也得发给些钱粮路费。 “生死一起的兄弟,能帮就帮一下,” 李德奖等也都很赞成李逸的做法,“咱们现在谷水行营还没散呢,不会抛弃他们不管的。有咱们一口吃的,肯定也不会少他们的。” 对于李逸说愿意带一些伤残者回关中自己庄田作坊安置,李德奖也挺赞同,”算我一个,我家也有不少田庄、作坊的,安置几十人应当没问题。“ 都是些残废,倒也不用担心什么顾忌,又不是什么精锐士兵,伤残遣散的而已。 午后。 李逸带着自己行营的将校们参加太子的射猎, 秦琼程咬金诸将也来了,他们现在直属行营,并没有和罗士信一样在他军中。 雪后, 太子锦裘骏马,持金雕弓红翎箭,心情很好。 身旁跟着韦挺等一众心腹近侍, 一头鹿被东宫侍卫赶了出来,建成弯弓搭箭,一箭射出,野鹿应声而倒。 韦挺等高声称赞太子好箭法, 一个时辰后,收获颇丰的太子,笑着让在雪地里搭起帐篷,要在野外烧烤。 野餐很丰富,不仅有刚获的野鹿野兔野鸡,还有带来的羊肉和美酒, 冰天雪地,围炉烧烤, 李逸想到了被韦挺停掉的伤兵营炉子,和任自生自灭没人管的伤兵。 他很想当面质问韦挺,究竟是奉谁的命令这样做的。 但最后忍了,没必要当众煞风景,做那个讨人嫌的人。 ”罗将军、秦将军、程将军,我也没想到,这奏捷露布送到长安,秦王会那么来争抢你们, 这次谷州之围解了,孤马上还要率部去河西,讨灭李轨。本来还想着说有诸位骁将从征,能够更助孤一臂之力, 到时讨灭李轨,收复河陇,几位将军也能显露本领,立一大功,到时封公侯拜总管刺史,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成想,世民却非要把你们要到他那去,他现在身为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可却一直呆在长安为穆皇后修常宁宫, 你们去了他那,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惜了。“ 李建成举杯, 韦挺在旁边道:“太子殿下是真挺为诸位将军们考虑,没有实在军功,想封爵加官也难。这次征河西可是难得机会,到时那是灭国之功啊,几位将军回长安面见圣人的时候,可得抓住机会向圣人请求随太子西征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失这次大好良机,下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 “太子对诸位将军可是十分欣赏,罗将军秦将军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李逸坐在那冷眼旁观,不得不说李建成还挺会诱人。 (本章完) 第244章 归来 第244章 归来 傍晚, 随从太子狩猎归来的李逸,特意又去伤兵房看望,把射到的几只野鸡让炖汤给伤兵们喝。 “明日便要班师凯旋,我已经让人准备车马,一部份伤员随我回关中。伤势严重不宜跋涉的,先留在这养伤,我已经雇了几个人,负责做饭和照看,另外还会给你们留一些粮食和钱帛, 等我回京,还会再派人过来接手照看事宜,等好些了再车马接去关中。” 陈菱角等伤兵听了感动万分, 纷纷说要明日随同一起返回关中,哪怕伤势极重,也想一起走,生怕被就此遗弃。 “我跟你们保证,都安排好了人照顾,而且我回京后就会派专人过来的,” 可任李逸怎么说,三百多个伤员,不管伤势如何,哪怕躺着不能动弹,也不想留下。 好说歹说,最终百来个实在伤势太重的,还是被留下了,这一路颠簸,天寒地冻的,只怕人没到关中就没了。 夜晚。 秦琼程咬金等来访, 提着美酒和烤好的肉。 “一起喝几杯。” 程咬金说今天狩猎野餐没喝过瘾,人多有些话也不好跟李逸说。 “无逸你这次回京,也还要随太子西征吗?”程咬金快人快语,十分直接。 李逸让刘黑子罗五他们和面,做些羊肉烤包子当主食。 他自己煮水泡茶。 “西征之事,是年前就订下的,这次救援谷州算是突然安排,现在这边战事结束,自然也就该去河西了。” 刘德敏笑着道:“无逸再去河西,就不再是行营记室了,而是一道总管了,去趟河西回来,说不得就成郡公了。” 牛进达问李逸,“无逸你觉得这趟河西之行会顺利吗?” 李逸取出茶饼,撬下一块,夹起来在火上炙烘,“河西那边,可以这么说,一推就倒, 以我了解到的消息,这趟太子河西之行,只怕根本没出手的机会,不出两个月,河西那边就会投降了。” 秦琼等都对他这话很惊讶。 “李轨据有河西陇右七八郡之地,号称精兵十万,又连结吐谷浑、突厥两国,怎么可能两月就亡?” 茶饼在火上炙烤出浓郁的焦香味, “李密当初声势何等浩大,可还不是一战便一败涂地?李轨那边的情况,还远不如李密呢。现在李轨手下的粟特胡部豪强,已经决定归附长安,连吐谷浑可汗都已经被朝廷派使者说服联合出兵, 河西往西的西域西突厥部,现在也和朝廷往来联合。 你说李轨还拿什么撑?” 程咬金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何太子还要亲率几万人马发兵河西?这长安距河西可是很遥远的,得耗费多少钱粮?” 李逸笑而不语。 秦琼若有所思,跟那位李唐太子殿下接触下来,他觉得建成有些好大喜功。 程咬金一拍大腿:“太子今日还要我们回京后,向圣人请求随同西征,甚至自请留在东宫呢,还说什么机不可失,千载难逢, 这不瞎扯嘛,真要随征,那也是白费力气。” “程兄你若急着想立军功,根本用不着去河西,就随秦王出镇长春宫,明年肯定有的是机会上战场。” “此话怎讲?” 李逸也不瞒着他们,“代北的刘武周正在厉兵秣马,相信马上就会南下入侵,而且这次他还会引突厥骑兵南下, 而朝廷现在却还认为突厥始毕可汗不会真的大举南下, 更不信齐王元吉守不住并州太原。” “你是说刘武周和突厥人能攻破太原?” 水烧开,李逸投茶入壶,“我敢说此次刘武周来势汹汹,太原绝守不住,甚至不止是太原,整个河东诸州,这次只怕都能扛的住。 最后啊,还得是秦王来收拾残局,所以你们秦二哥和程大哥你们入秦王麾下,到时还怕没仗打吗? 到时不仅有仗打,还会是硬仗,不过这也正好能显出你们的真本事,若能助秦王力挽狂澜,击退刘武周,夺回龙兴之地河东,那你们功劳可就大了, 到时起码也得封个侯,授个从三品的将军,勋加柱国上柱国也是大有机会的。 一听这话,老程有些兴奋了, 连罗士信也笑道:“那我恰好是绛州刺史,不会到时突厥人也会打到我地盘上吧,我要是守不住,那反倒要遭了。” 李君羡和常何道:“我们两分在东宫,岂不是赶不上这机会了?” “天下还未一统,打仗的机会多的是。” 大家喝酒吃肉,聊了许久。 程咬金回到住处,对秦琼道:“你有没有觉得咱这老兄弟有点奇怪?他明明是太子麾下,还是东宫官,怎么听他说话,倒好像跟秦王关系更近?” “是有点。” “这就真奇了怪了,太子可是储君,李逸这东宫官不跟太子亲近,却跟秦王亲近,有些说不过去啊。” “难不成这大唐才刚立国,太子和秦王兄弟俩就争储?” 秦琼和程咬金都想到了前朝,当年文帝建立隋朝,五个儿子都是跟独孤皇后所生,嫡长子杨勇被立为皇太子,嫡次子杨广被封晋王,可后来晋王硬是夺嫡成功了。 莫非这李唐也跟杨隋一样? 秦琼取出金锏擦拭着,“这些事啊,跟咱们这些新归附之人也没什么关系,慢慢看吧。” “也是。”程咬金道。 次日, 李逸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行李后,便去张罗伤兵随同回长安的事。 好在有丘神俨李德奖等的帮忙,李逸这一军也有几千人,带上二百来个伤兵倒也不难。 早饭过后, 各军陆续开拔, 盛彦师、史万宝仍回熊州,吕绍宗和李孝基回陕州, 其余随太子出关的兵将,则仍回关中。 秦琼九将那数千部众,也都一并回关中。 任瓌率谷州军民,在城外相送。 李逸骑着太子赏赐的大宛马,刘黑子和罗大富,一人帮李逸扛了支太子赐的马槊。 他这军还有近三千兵,带着二百来本已被遣散的伤兵。 太子听闻李逸带了这些伤兵,还特意前来询问情况。 “这些人大多残废,已被退伍遣散,但许多人早已没了家人,他们想去关中,那里更安稳些, 臣便带上他们,毕竟在南岗堡并肩战斗,如今落得残废下场,我能帮就帮一下。” 建成听后,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任李逸带着了,反正李逸也说了,到了关中,这些人会到田庄、作坊等自食其力,并不需要朝廷耗费钱粮供养。 路过南岗堡, 李逸率本部一起前往祭阵亡将士们。 南岗堡依然还矗立在那, 现在由谷州刺史任瓌派一百士兵接防驻守了。 李逸让罗五他们把在谷州就准备好的猪、羊、酒等摆上,他还特意做了一篇祭文。 “维武德二年岁次已卯正月,谷水道行军总管李逸,谨以少牢之礼,酹酒焚币,昭祭谷州南岗堡阵殁将士之魂!” “昔尔等执玄甲而渡谷水,持黄钺以破谷州,岂料邙山雾锁,谷水兵凶。孤旅蔽日,犹奋博浪之椎,断刃凝霜,未堕常山之魂。 今见伊阙烟霞,尽染碧血,唯闻邙岭松涛,如诉忠魂!” 李逸高声诵念祭文, 部下三千将士,还有那二百多伤员, 全都神情肃穆, 陈菱角从马车上坐起,面向南岗堡,想起那两日的血战,想起左眼中箭时的一幕幕。 “已命道士设醮,引紫极真气护尔英灵。更遣沙门诵经,启七层浮图镇彼怨煞。 魂游华胥者,当化北辰斗柄拱卫宗社。魄寄桃林者,永为崤函锁钥屏护秦川!” “魂兮归来,守我山河!” “魄其来格,享此血食!” 祭文诵完, 李逸将其点燃焚为青烟。 他拍开一坛桑落酒坛封泥,将美酒洒在地上。 山上寒鸦飞来,在上空盘旋。 罗士信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吴黑闼李君羡常何刘德敏田留安九将也来了,每人提了一坛子酒, 程咬金拍开封泥,自己先猛灌一大口, “弟兄们,一路走好,你们先去,我晚些再来。” 美酒洒在冰天雪地,祭祀那些昔日同袍。 秦琼他们也纷纷洒酒祭祀。 陈菱角坐在马车厢里,吹着寒风,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五感交集,相比起这些长眠地下的战死者,他瞎了只眼伤了条腿,已经算是较好的了。还遇到了李总管肯收留他们这些废人,也许祖上积了德吧。 数骑快马奔来, 却是韦挺带着几名亲兵, “李总管,莫要误了行程,差不多得了,赶紧赶路。太子有令,今日要行军六十里方能有城池过夜,这冻死人的鬼天气,别拖累大家。” 李逸冷着脸看着这个家伙。 “韦骠骑。”他加重声音喝令。 “怎么了,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这行军赶路,你非要带上二百残废,现在又在这磨磨蹭蹭,这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吗?赶不到下一处城池,你打算在冰天雪地里过夜?”韦挺也加重了几分声音。 李逸手指韦挺:“本县公检校太子左卫率,你现在是太子左卫率所领白鹿骠骑府的骠骑将军,身为本县公直属下司,你知不知上下尊卑礼仪?” 韦挺愣了下,不情不愿的拱了下手:“倒是下官唐突失礼了,我也只是奉太子令前来传话,还请李卫率抓紧时间赶路吧。” 说完,这家伙也不跟李逸纠缠,调转马头就走了。 程咬金过来,“听说这家伙是京兆韦氏的,这么没大没小的,无逸你跟他有过节?” “嗯,这家伙年三十宫中守岁宴上,说我不该位置在他前面,大吵大闹还跟我动手,被我一记五雷正法电的殿上晕倒,差点尿失禁,最后还被圣人削去县侯爵,免了职,因此算是结梁子了。”李逸云淡风清的道。 九尺巨汉肉山的程咬金听完,愣了好一会。 “韦挺牛高马大看着也很壮实,被你一拳打的差点尿裤子?” “五雷正法?” 李逸笑道:“程兄要是想切磋一下,等回到长安,咱们比划比划。” 老程见他这态度,倒是心里直犯嘀咕,“真没想到,你原来还有这本事,是哥哥我先前自大了。” 李逸再看了南岗堡几眼, 转身上马,率部继续赶路回京。 恰在此时,风停歇。 天空金乌撞破乌云,万道金光洒下。 自出潼关以来,一直断断续续的风雪阴霾终于被一扫而空。 李逸忍不住放声吼道:“昔我来思,雨雪霏霏,今我去兮,杨柳依依!” (本章完) 第245章 长乐 第245章 长乐 京东, 早春的浐水裹挟着秦岭余雪的寒意,在长乐坡下蜿蜒流淌。 长乐坡上长乐宫, 李世民凭栏远眺,望春亭飞檐上的铜铃在冷风中叮当作响,惊起几只寒鸦掠过水面。 这位大唐秦王手抚宫楼栏杆,“今年的杨柳竟还没发芽。“ 房玄龄捧着铜暖炉趋前两步:“殿下,今年闰二月。“ 李世民奉旨出京十里前来迎接太子凯旋, 玄霸素浐,两河一清一浊,李世民看着浐河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和太子,如今兄弟俩人倒是越来越生分疏远了。 朝廷开龙首渠引浐河水流往禁苑,在此分为两支,一支北流太极宫,一支西流春明门内。 “今年春天来和格外的迟啊,往年这个时候长乐坡可是已经杨柳吐新,野草青青,到处都是踏青的长安百姓了。”李世民道。 长乐坡襟抱浐河,背负龙渠,清水环绕,确实是个胜景。当年杨广称帝后,据说常做恶梦,于是就长住长乐宫,直到后来营建东都去了洛阳。 “怕是要耽误春耕。”房玄龄道。 从长乐坡下到浐水两岸,有隋朝的望春亭和月灯阁,还有王公贵族名门的别墅庄园, 这些庄园别墅修的极为奢华,不少还都配有马球场。 “李逸这次可是大大露脸啊,这小子真是到哪都能折腾出一番动静来。随军为记室,安排他押粮,结果都还能夺取三堡五寨,招降九将万兵,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李世民笑指着距离望春亭不远处,“我在那有个别墅,还带有一个马球场, 便当做礼物送给那小子吧。” 杜如晦道:“我记得大王在浐河还有不少地吧。”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看来都知道李逸喜好黄金、良田,爱好美食、美人了。” 李世民名下有不少庄园别业,浐河这里就有一个别墅,别墅环之以桑,带着五百亩田,有僮仆三百人,耕种、丝织,还有碾硙,有榨油、酿酒等作坊。 是一个很成熟的中等规模庄园经济。 地理位置又好,这庄园虽仅五百亩地,但挺值钱。 “长安都亭驿,距东边下一驿滋水驿,有二十六里,虽说三十里一驿,但我觉得可于两驿之间,在这里再增设一驿,”李世民以他敏锐的目光,发现了一个问题。 “嗯,毕竟这里是京师,迎来送往,军情公文也多,马常累死,增加一驿应当能大大缓解。”房玄龄也赞成。 李世民又指着前面浐河, “国家帝业,本在京师,万国朝宗,百代不易之所。但秦中地狭,收粟不多,倘遇水旱,便既匮乏。如今禄廪数少,转运不过一二十万石,但将来天下一统,国运渐广,漕运必数倍于前,只怕支犹不给, “前朝隋文帝命宇文恺略循汉代漕渠故道而东,率水工开凿新渠,经渭口广通仓下,至潼关入黄河,长三百余里,渠下人民颇受其惠,然则此渠如今又已渐淤堵,” 李世民认为,当根据隋代关中漕渠的旧迹,于渭水之南开凿一条与渭水平行的漕渠。这条漕渠西起禁苑之西,引渭水东流,中间横断灞水和浐水,东至华阴永丰仓附近与渭水汇合。漕渠开成后,又在长安望春楼下凿一潭,以通漕舟。 这样一来,在永丰仓和三门仓所贮存的米,都可用船一直运往长安,不必再像以前那样用牛车陆运一段路了。由于全程改用水道运输,粮食的运输自然大大增加。 “若是能在此修成水潭码头,则能成为长安漕运码头,到时关东中原,甚至江淮之粮布,都可直通京师。” 房玄龄没想到秦王能够想到这么远, “重新疏浚隋广通渠,得动用不少民力,若要再引浐水挖个运河码头,工程不小。” 如今天下未定,搞这么大的工程,不太合时宜。 李世民缓缓道:“李逸出征前,曾跟我提起过如今长安城郊的那些难民,虽然长安城里见不到难民涌入,甚至长安城墙十里内都看不到多少难民, 可那不过是官员禁止难民靠近长安城十里,在京郊三桥、灞上、咸阳等地就有大量难民聚集, 李逸曾跟我说,这些难民虽非关中人,可也都是天子子民。既然来了长安,朝廷总不能视而不见,他觉得可以以工代赈,给他们一些活干,然后发给粮食,这样既赈济了灾民,也能做些实事。” 疏浚漕渠,甚至在这里挖一个运河码头,李世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以工代赈项目,也不要求马上能修好,先把灾民组织起来,慢慢干也行,总好过大量难民聚集在长安城郊等死强。 “不管是应对刘武周南下入侵,还是以后朝廷东出收复洛阳,将来都需要运粮供军,若是漕渠修好,水运比车马运输能大大节省人力和粮食消耗。” “也对。” 几人聊着,侯君集上来禀报,“太子率军马上到长乐坡。” “随我前往迎接太子!” 风卷红旗, 两万东征府兵凯旋, 旌旗中央绣着的唐字,在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逸勒住照夜白的缰绳,这匹大宛名驹不耐烦地踏碎冰碴,马镫上嵌着的瑟瑟石在阳光下泛着幽蓝。 这匹太子所赐宝马,价值数百贯。 李逸今天也换上了绢甲,仿照的是明光铠,以图案华美的绢和织锦为面料,内衬厚帛,绢面上还镶有皮革、金属饰件。 外表上跟明光铠无异甚至更华丽,但实际上没太大的防御性能,这就是礼仪用的。 丈八马槊尾纂卡在得胜钩内,槊杆鸟翅环挂在臂膀上,携弓佩刀,威风凛凛。 他的身后,是他所率领的右厢后军,总共两千六百人,其中战兵一千八百五十人,有三十七个战队,弩手二百五,弓手三百,跳荡四百、奇兵四百,马军五百,辅兵还有七百五。 在陕州, 太子按朝廷命令,把军队重新整编,保留了一万四千战兵,六千辅兵,其余的士兵则留在陕东,加强各州防御。 这一万四千战兵,骑兵达到了四千,重新整编后,战斗力还提升了。 李逸也成为了七军的右后军的总管, 他们这两万人将在长安接受皇帝检阅,稍做休整,便要开赴河西,讨灭西凉李轨。 距长安仅有十余里, 数骑奔来。 “秦王奉陛下旨意,已在长乐坡恭迎太子凯旋。” 太子李建成勒马驻足,回望蜿蜒十里的旌旗,笑道:“倒是辛苦秦王出城来迎了。” 身着鎏金绢甲的太子意气风发,对身旁的韦挺笑道:“也不知道二郎常宁宫修的怎么样了。” 长乐宫前, 李世民身着紫袍玉带,率领数十名官员上前迎接。 “恭迎太子凯旋!” 清朗的声音穿透北风,李建成坐在雄骏的玉骢上,却并没有下马。只是用马鞭轻敲着金丝鞍鞯,面带微笑居高临下的望着二弟: “二郎辛苦了。” “太子殿下东征才辛苦。” “常宁宫修的如何了?” “还在修建中。” 韦挺轻夹马腹上前半步,“依朝廷制度,诸王迎接储君,当行趋步之礼,面见太子更当解剑!” “秦王面见太子,当自称臣!” 李世民扫了眼韦挺,目光望向兄长,建成面带微笑坐在马上看着他。 “臣恭迎太子凯旋!” 李世民先退后,然后小步快走,重新来了一遍。 “哈哈哈,二郎不必多礼,”建成哈哈笑道。 李世民脸上没什么变化,拱手道:“臣弟在此置备了酒水食物,请太子殿下与将士们饮用。” “离长安还有十余里路,就不在这停顿耽误了,先回京城。”李建成挥手,命令全军继续前进。 李世民站在路边,看着骑马远去的背影,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李逸的右后军位置很靠后, 等他来到长乐宫下,李世民带着一众官员还站在那。 李逸远远的跳下马,上前行礼。 “大王。” “无逸现在是一军总管了?”李世民笑着道。 “赶鸭子上架,我啥也不懂。” “行军赶路辛苦了,吃点东西再走。”李世民招手,麾下把准备好的酒食搬来。 李逸笑道:“这还真有点饿了,多谢大王。”他挥手命令暂时休息饮食。 “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啊,我在长安听闻都是为你高兴,来,敬你。” “不值一提。” 说起这次谷州之行,李世民很感慨,“我都没想到,这次太子能够赢的这么干脆,” “王世充不得人心,看秦叔宝他们就知道了。”李逸笑道。 这一次,太子赢的轻松,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跟王世充对峙数日,都没正面交战过,主要是任瓌在谷州城坚守,李逸在外围打了几仗。 但太子是主帅,所有功绩都是他的。 面对得意洋洋的太子,李世民也只能是憋一肚子气,他几次请战,可皇帝都不让他领兵,他也只能呆在长安神禾塬上为母亲修常宁宫了。 刚才太子那样,真是又深深刺激了李世民一把,都有些忍不住了。 马上太子又要挂帅西征,这要是再灭了李轨,太子还不知道要得意成什么样子。 “无逸,有没有办法,让我能够接替太子西征?”李世民凑近低声问。 (本章完) 第246章 危言 第246章 危言 承天门前九重阙。 屯营禁军肃立门前广场两侧, 午后暖阳下, 太子率领凯旋将士沿着朱雀门天街,一路接受长安百姓们的欢迎,来到承天门广场, 列队接受皇帝的检阅。 在千牛侍卫的护卫下,天子李渊扶着蟠龙金辇缓缓登楼, 承天门广场上的将士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李逸身为东征将领,七军总管之一,身着华丽绢甲,按剑站在太子身侧,罗士信九将就在他身后。 “太子凯旋,献俘承天门!”礼官长喝,穿透云宵。 数百名郑军俘虏被五大绑,赤足押到城门宫楼前。 俘虏们向皇帝乞求宽恕。 李渊站在城门楼上,满意的看着这场面。 “朕,宽赦尔等,放回家乡!” 数百俘虏顿时跪拜天子,高呼谢恩。 李建成登上城楼,“儿臣幸不辱命,率兵驰援谷州,击败王世充,前后斩首三千余级,降敌一万,获战马千匹,粮草万石,并成功招降得猛将九员。” “太子辛苦了,前后仅一个月,就解了谷州之围,击退了王世充。” 建成道:“皆是陛下庇佑,将士们用命。” 李渊招李逸上前:“你不愧是大唐的福将,你写的军中设病儿营,派参军检校病儿营,增设军医,增备金疮药品,每营置驴骡、傔从救治伤员一疏,朕看过了,你的建议很好,朕已让兵部等着手推行,” 说着,李渊又道:“朕再赐你谷州田地千亩。” 皇帝又召罗士信、秦叔宝等九将上前,对于小个子的罗士信李渊特别赏识,“朕几年前就早听闻你和叔宝的勇名,没想到你小小个头却有如此勇悍。” 罗士信也是当即向皇帝展示了下什么叫个虽小力却大,直接当众来了一个扛鼎。 一个大铜鼎,被他双手高高挺举而起。 那鼎,重三百六十斤。 “将军神力,”李渊抚须大赞,别看这鼎才三百六十斤,但硬生生的举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是罗士信个子很矮,越发显得反差大。 皇帝一高兴,再次加封罗士信。 “朕授你为绛州总管,” 绛州总管比绛州刺史级别更高。 秦琼也被李渊又加官,原是授秦王府马军总管,又加授右三统军。 太子、秦王、齐王都有自己的一支兵马,太子的兵马现在编入东宫六率,秦王和齐王则是各编有左三右三六统军府。各统军府下则辖有三五个骠骑、车骑府不等。 李世民上前:“陛下,此次谷州之战,谷州城几度差点被破,城中军民伤亡甚众,后来南岗堡攻防也伤亡不轻,儿臣以为,朝廷当予以抚恤阵亡将士军民, 谷州今年租庸调当免除。” 李建成在旁边面色阴沉下来。 李渊道:“这都是应有的,命有司立即做好善后之事。” “陛下,儿臣以为,伤残士兵也当予以抚恤,儿臣听闻,战后,许多伤兵不仅没得到医治照料,反而被就地遣散,无人再管顾,任其自生自灭,这实在有损圣人和朝廷威望······” 太子的脸色更阴沉了。 李渊目光从太子脸上扫过,然后只说了一个字,“准!” 裴寂站出来, “陛下,安兴贵从河西传回了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李渊笑问。 “李轨不肯投降我大唐,安兴贵与安修仁暗引粟特胡部兵马,已经围住了凉州武威城池,薛举旧将奚道宜原投奔李轨,如今也率羌兵共同攻击李轨。 安兴贵说,李轨困守孤城,七郡之地并无将领肯出兵救援,要不了多久,威武城一破,整个河西必将都归附大唐。” “哈哈哈,这真是个好消息,安卿家果然不负朕望。” 李世民本来还想借伤兵之事,向太子发难,现在只能罢了。不过河西的局势,倒还真完全被李逸料中。 “陛下,安兴贵兄弟虽已经围李轨于武威,但未免夜长梦多,儿臣请求明日便率兵出原州,一举彻底拿下河西七郡。”太子李建成高声道。 李世民终是有些不甘心,也站了出来。 “陛下,儿臣以为,太子刚出兵谷州回来,哪能再辛苦太子往河西。太子贵为储君,哪能如此东西奔波,朝中并非没人了,再说杀鸡焉用牛刀?儿臣愿前往河西!” 兄弟俩争夺起西征帅印。 李渊面带微笑,却没马上出声。 裴寂这时站出来,“陛下,河西李轨众叛亲离,整个河西七郡归入大唐已是必然。军事上倒不用过多操心,但是河西归附,还是需要妥善处置善后事宜,尤其是要安抚好粟特胡部、羌部,以及和吐谷浑、突厥的关系, 太子殿下亲往,河西豪强、粟特胡、羌胡,还有吐谷浑、突厥等,也能更好安抚。” “况且,太子西巡,原也是年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不好再临时更改。” “嗯,裴监言之有理,那就仍有劳太子亲往河西一趟。” 太子笑着对李世民道:“二郎为母亲修的常宁宫还没好呢,还是先把常宁宫早日修好。” 李世民也只能无奈接受。 李逸看着这兄弟俩暗里交锋,对于出兵河西这事,他也没开口,一来轮不到他说话,二来他也看出来了,其实朝堂上并不是没人看透河西局势, 李渊、裴寂等也早看出来现在河西唾手可得了,但还是让太子走这一趟,估计还是为了增加储君的威信。 或者说,其实就是故意要用太子来压一压秦王。 秦王的野心,暴露的有些早。 对于这个能打的次子,皇帝必须得压一压。 皇帝正高兴着河西七郡能够很快并入大唐,如此一来,大唐无后顾之忧,却又接到急报。 李渊看完,面色不太好看。 “王世充从谷州兵败回洛,居然迫不及待的要谋朝篡位了。他让段达、云定兴向皇泰主禀奏,要求给王世充加九锡, 就在几日前, 皇泰主被迫封王世充为相国、统管百官、封郑王、赐九锡。” 赐九锡, 这已经是权臣篡位图穷匕现的表现了。 走到这一步,王世充必然篡位,而且是很快。 李渊也是这样过来的,当初也让隋恭帝给他加九锡拜大丞相,然后禅让。 王世充还伪造符命,派人捕捉各种鸟雀,把写好的所谓符命帛书系在它们颈上,一只一只的放飞。 凡打下这些鸟雀来进献的人,都授予官职头衔,然后把符命送进宫给皇泰主,劝他禅位。 “不出一月,王世充必僭越称帝,”李渊说道。 裴寂等大臣纷纷表示,当征集兵马,准备讨伐。 李建成更是当即表示,可立即征集粮草、军械,待他伐灭李轨后,便请挂帅再次东征。 更有大臣认为,现在就可以命关东各部,展开对洛阳周边的进攻。 李世民站了出来。 “陛下,儿臣以为,河西李轨已是众叛亲离,那是砧板上的肉,派一文臣亦可收服。 而洛阳王世充虽僭越谋朝,然并不必急于一时相争。 我大唐如今真正的心腹之患,当在北疆。 朔州刘武周联合突厥,马上就要大举南犯,并州乃是我大唐龙兴之地,绝不容有失。 当先灭代北刘武周,再灭朔方梁师都,然后再东出争夺中原。” 李渊皱眉,对于儿子几次三番的提并州,提刘武周联合突厥大举进犯,甚至说并州乃至整个河东危急,他觉得是危言耸听。 裴寂站出来替李渊驳斥秦王,“秦王危言耸听也,我大唐自起兵以来,便和突厥是盟友,虽然近来也偶有摩擦,但都是小冲突。 突厥始毕可汗,岂会为了刘武周卖命? 至于所谓破并州夺河东,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河东乃我大唐龙兴之地,有齐王亲自坐镇,并州更是城坚粮足,刘武周区区雁门关外一割据者,原不过是个鹰扬校尉,他没这等本事。” 没有几个人认为突厥人会大举入侵,更不觉得刘武周有那等本事能破并州夺河东。 包括李渊在内,他们都觉得突厥人是盟友。 就算有冲突,那也是小摩擦,是突厥人一直索要更多好处不得,而故意制造的,冲突虽有,但问题不大, 突厥人不可能大举南下。 就算真万一始毕可汗大举南下,并州城守个一年半载也没问题,到时大唐也还可以派使者斡旋,也可以再增兵防守。 “突厥人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他们这次绝对会大举南侵,这不是危言耸听,前方那么多情报都已经显示,突厥人这次是真要来了。”李世民大声疾呼。 建成轻笑:“二郎你从去年说到今年了,不久前突厥可汗还派人送了一千匹马来卖呢,突厥真要大举进犯,还能把上好战马卖给我们?” “那一封封边关军情,难道都是边关将士们谎报军情?”李世民反驳。 裴寂出声:“臣觉得秦王提醒倒也对,咱们得保持跟突厥的友好关系,尽量不与他们起冲突,攘外必先安内,中原还未一统,实不能与突厥先全面战争。 陛下,臣建议,把河套的丰州、胜州,割让给突厥,把张长逊、郭子和召回,让他们率两地军民内迁灵州,充实边境。 这河套两州给突厥,换取突厥支持我大唐早日一统天下。” 李逸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 “陛下,丰州胜州虽在千里之外,但河套富饶,如此要地绝不能拱手送人。” 裴寂冷笑:“丰、胜两地,我大唐并未真正实控,张长逊、郭子和虽上表归附,然也仍是各统其部,反倒是突厥人来去自如。倒不如把两地军民内迁灵州,灵州才是我大唐如今真正实控的边境。” “陛下,丰胜虽远,亦是我秦汉旧疆,张郭二将,也早已归附大唐,那就是我大唐疆土,岂能割让给突厥? 我大唐虽大,可也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今日割让出去河套之地,他日再想收回就难了。弃河套,不仅要失去牧马之地,还将损失千里边防!让要割让河套,谁就是千古罪人,是卖国贼!”李逸愤然喊道。 (本章完) 第247章 宰相 第247章 宰相 宫宴过后, 李逸迫不及待的往家赶。 平康坊北门把守的坊丁,看到仍还穿着一身华丽绢甲的李逸,全都上前行礼,“恭喜上柱国凯旋!” 坊正更是亲自带了几名坊丁,为李逸开路,一直送到门口。 “公爷回府!”坊正在乌头门外高喊。 “阿郎回来了!”门房福伯闻声出来,欣喜的上前给李逸牵马。 离家也才一个来月, 浅水县开国侯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浅水县开国公府。 乌头门好像都又加高加宽了一些。 就差门内列戟了,李逸距离三品还差一步之遥。 宅内, “郡君,公爷回府了,就在乌头门外。” 疏影带着一阵风跑进后院,把这好消息告诉杜十娘。 内院客厅里, 杜十娘正招待着从罗家堡来的一群妇人,她们也是得到丈夫凯旋消息,早早来到长安, 这会罗家堡妇人们七嘴八舌的闲聊着,倒是热闹的很。 捧着双狮纹银手炉的十娘脸上笑容绽放:“姐姐们,他们回来了,走,迎接去。” 远远的,李逸便看到了妻子携媵、妾相迎,乳娘抱着李淑跟着,后面还有一群罗家堡妇人。 今日的十娘身着西域红染柿红夹缬半臂,加一件粟特风格织锦联珠纹翻领缺骻袍,搭配八破间色交窬裙, 头上侧拧的随云髻,插一对金步摇。 “阿郎,” 李逸一把将杜十娘拥入怀里,不顾众人在旁,直接就亲了两口,弄的杜十娘霞飞双颊,害羞不已。 姬令仪和金玉漱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 “来,让郎君亲两口,” 李逸把两人叫来,左拥右抱,一人亲两口。 姬令仪的肚子已经有些微微隆起,人也稍丰腴了一些。 “黑子、大富,你们媳妇来了,还不赶紧过来,在外的时候天天喊相信新妇子,这回家见面了离那么远做啥,该搂就搂,该亲就亲嘛。”李逸笑道。 倒是把一群罗家堡妇人给弄的满脸通红,谁家夫妻跟李逸似的,当众就搂抱啃咬的,羞死人嘞。 “咱罗家堡十名新兵随我出征,今天我也是全都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了,不仅没少一根毫毛,而且这次每人还获得二转勋嘞,” 这次刘黑子罗五等罗家堡新兵,刚点上府兵就随征,他们是李逸的亲兵,基本上没遇到危险,顺顺利利的就拿了二转勋官,这次每人还能得到勋官永业田,此外还有赏赐的钱绢。 可以说,刘黑子他们年前决定点府兵,是走对了路。 刘黑子妻子曹延秀等就笑着说都得感谢李逸,帮着点上府兵,又带着出征立了功。 李逸看到罗三娘跟着二嫂也来了,大富跟妻子拉着手说话,三娘则站在一边默默望着他。 十娘捏了下李逸的手:“上次可是已经答应了罗二叔,说你愿纳三娘为妾的,罗家可一直等消息呢,这次回来,得抓紧把彩礼送去,请媒人见证,摆上酒席,把事办了。” 李逸觉得这事情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到时捎带把疏影收做通房了。” 李逸请大家回到府中,在前院客厅里喝茶吃点心, 十娘早已吩咐杀羊,今天要做顿好吃的给大家接风洗尘。 客厅炕上,李逸听着刘黑子他们跟妇人们吹嘘谷州之战的精彩,福伯过来送上门状。 一看到那赤金箔帖,李逸就猜到了几分。 果然是上仪同宇文士及来访, 不过今天不止他一人,渤海封伦。 看到另一张名刺上的名字,李逸想了下,才想起来封伦应当就是封德彝,北齐太保封隆之的孙子,早年跟着杨素干,杨素很欣赏此人,把侄女嫁给了他。 此人智识过人,隋朝时官至内史舍人,杨素死后,又得杨广另一心腹虞世基倚重。 江都兵变后,被宇文化及拜内令史,后来他劝宇文士及归唐,但来到长安,宇文士及还授了个上仪同,而他却被李渊不喜,说他谄媚不忠,严辞斥责,罢官遣返。 “请他们到东院前厅喝茶,我稍后就到。” 宇文士及这人还不错,封德彝他没接触过,但这家伙别看现在不得李渊待见,但历史上他很快又得到李渊倚重,一路官至宰相,甚至连李世民都一直对他信任有加, 直到他死后,有人检举他首鼠两端,在太子、秦王两边下注,气的李世民追夺他的封谥。 宇文士及的鎏金名刺上还染有龙涎香,封德彝的名刺虽不是用的赤金箔,可也是极名贵的纸笺,上面也有金粉。 上面拜谒二字,让李逸暗笑, 那两人,尤其是封德彝,绝对是官场老油条,深谙朝堂规则,任何时候都是能混的相当好的,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今天来登门拜访,李逸甚至都猜到他的目的,李逸现在挺得皇帝赏赐,而且太子也很赏识李逸,甚至秦王也对李逸很好,这都是公认的。封德彝无疑就跟那些前朝士子们参加科举时一样, 四处投状王公贵族高官,想得贵人举荐罢了。 估计封德彝在李渊那走不通,便想攀附东宫。 李逸先去内院换掉绢甲,然后才往东院客厅去。 一进门, 宇文士及立即起身相迎,旁边还有一个年纪比他大许多的文士。 “恭喜贤弟再立新功,晋封县公,我这些日子在长安都尽听到贤弟在谷州各种了得的故事了,真是智勇双全啊。” 他旁边的封德彝也是拱手笑道:“李县公带着一群新兵押运粮草,遇罗士信这等绝世猛将率骑兵突袭,居然能临危不乱,反几句话就让他率部归降,这等本事,简直诸葛再生啊, 更了得的是,转头就带着罗士信,一夜连夺王世充三堡五寨,最后不仅硬是在秦叔宝程咬金这等关东悍将万军猛攻下岿然不动,还能夜潜敌营,再次说服八将率军归服, 我只能说,佩服。” 李逸笑呵呵的打量着封德彝,看着挺儒雅,四十左右,但他估计这家伙应当起码有五十岁了。 宾主落座。 封德彝拿出一个信封给李逸,“说来惭愧,已是知天命之年,但如今却是一事无成,陛下斥责、夺官遣散······” 这家伙跟李逸哭穷,说现在只能变卖一些田地,居长安大不易什么的。 一千亩地,都是在长安万年两县内,虽不是整个的庄园,而是这几十亩那百来亩较零散地,也没有庄园、作坊,只是卖地,但他一亩只卖一匹绢。 一千亩地,只要一千匹绢。 这哪是卖地,这是送地。 再怎么动乱,田地不值钱,可这也是关中,是京畿,是长安城郊,那些地只是较散碎,可地还是不错的。 按市价,一亩几匹绢还是能卖的,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值钱。 简直是白送,一折卖。 老油条就是会办事, 这才叫求人办事,不是拎点土特产就请人帮忙,人家上来就极有诚意。 他话里话外,更透露出要是能帮忙,事后还会有重谢。 “封公若是暂时手头不宽裕,我倒是可以先借封公个千八百贯钱的,”李逸笑道,装没听懂话外之音。 这时宇文士及开口,说封德彝很有才识能力云云。 “德彝兄还是很想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的,只是我等新降之人,一时也无机会。” 李逸看着这两人, 本事都有,但现在确实也没机会,他更相信不是李渊不知道他们能力,而应当是李渊故意先晾他们,一来这两人原先跟着宇文化及,影响不好,二来,皇帝可能要多观察观察二人。 封德彝从怀里掏出一卷书, 却是他回京后绞尽脑汁写的秘策,助皇帝平天下的许多条建议,“请县公一观。” 封德彝也是舍得下本,见李逸对一千亩田并不心动,马上把自己呕心沥血写的秘策给李逸,甚至直言这些愿意送给李逸。 意思是李逸可以拿这些上呈皇帝,当成自己的建议。 李逸仔细看了看,别说,封德彝不愧是一直在朝廷中央混的人,这人一直在朝廷中枢,眼光格局都不一般。 难怪江都杨广被弑后,他虽暂时依附宇文化及,也早看出此人没好下场,在童山之战后虽没跟许敬宗一样直接投唐,但也是马上就劝说宇文士及打着征粮征兵名号,脱离化及,跑到济北招兵买马, 宇文化及聊城被俘,他立马就劝说士及什么都不要管了,直接去长安,还让他把妹妹献给天子。 这人眼光一直很毒,乱世里很有一套。 他的许多建议,李逸这个穿越者看来,都是相当有眼光格局的。 “封公的这些平天下秘策,很有远见卓识,如果献给天子,必能得到重用厚赏。” 封德彝苦笑:“我已被陛下斥责,哪还有机会。要是县公不嫌弃,便拿去用。我若能得做县公一门客,便满足矣。” 李逸清楚这家伙哪可能真愿意做他门客。 场面话说的是真好听。 “宇文公、封公,如今天下未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秦王马上要出镇长春宫,秦王一人身兼数个要职,既是尚书令又兼雍州牧,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兼蒲州总管、刺史,还是右武侯大将军, 听说秦王到处招贤纳才,两位都是有大才的,既然现在长安没有好的去处,何不先随秦王出镇长春宫,干几件实事立些实打实功绩,到时圣人自然也会看到的。” 李逸这话出乎两人意料, 今天两人来拜访,确实是有些坐不住了,想通过李逸入太子法眼,想进入东宫,总比天天闲着强。 没想到,李逸这个检校太子左卫率,身为东宫官却推荐两人去秦王府。 “以两位的能力,去了秦王那边,起码也是五品起。” 宇文士及还在犹豫,封德彝却是已经下定决心,他再次把那一千亩地的地契推到李逸面前,“多谢县公能够提携荐举,我愿意一试,这千亩地还望县公帮忙收购,我也好置办点礼物拜见秦王。” 李逸这回收下了,一千匹绢买一千亩京郊良田,这介绍费不便宜。宇文士及见封德彝这么快下了决心,倒是犹豫了会,最后也打算去秦王那试试,他也掏出一千亩地的地契,这回理由倒不是要卖地办礼物,而是这些地较为零散,现在他刚回长安,没有那么多人能打理经营,便卖给李逸。 也是做价一千匹绢。 李逸通通笑纳。 晋封县公、上柱国,增加了一千五百亩永业田,回京后皇帝又加赐千亩,现在又入手两千亩地, 李逸名下土地,已经破万亩了。 (本章完) 第248章 为秦王挖墙角 第248章 为秦王挖墙角 李逸当两人面,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举荐信,又把封德彝的那秘策,一并夹在其中,让人送给秦王。 喝完一壶茶, 封德彝二人告退,李逸也没再留。 送走二人,李逸便又回了正院前厅,跟罗家堡乡党们聊天。 日暮黄昏, 丰盛的接风饭菜已经端上来了,今天做了八个菜,海带炖腊猪蹄、蒸香肠、腊肉炒蒜苗,炖羊肉、炒风干鸡、酸菜炖豆腐、炒豆芽,再来一个红烧鱼。 男人们一大桌,妇人们一大桌。 都是乡党,也没那么多礼仪规矩,就在前院客厅里,坐在炕上边吃边喝边聊。 大贵很羡慕二哥大富,点了府兵出了征,马上还立功得勋受赏,罗三则倒是比较淡定的,当初选择了留下不去点府兵,也就不再去后悔, 现在看着妻子肚子慢慢大起来,儿女环绕膝前,其实已经非常满足了。 “阿郎,我们几个打算开春后再弄几个作坊,一个是草编作坊,编草帽草垫草袋草鞋,这个我琢磨过,不要什么本钱,农闲的时候还能让庄园奴仆、佃户和乡党们一起干, 需求很大,利润虽不高,但一年下来也能赚一些,还能利用起闲置的劳力,甚至带动乡党们赚点钱。” 除了草编作坊,还有竹编竹器,柳条编木器等作坊也可以搞。 罗三甚至想到了要在长安往南山的几条官马大道上,多修一些公厕,定期打扫,提供厕筹等,这样就能获得许多粪肥,他甚至有进军长安的打算,长安人口这么多,粪尿也多啊。 “现在长安城坊里的百姓家大多没有茅厕,不少人都是倒入用马桶,然后倒入渗井,或是等着人上门收,我打听过,现在那些上门收粪、清厕的,还得收钱。 其实我们若是组织一些劳力,定期拉车来收,帮忙清理茅厕,我们不仅可以免费收倒、清理,还可以给他们送些时令蔬菜什么的,反正这些在乡下也不值钱, 但粪拉回去制成肥,可是个宝,自用能增产,卖的话可是挺值钱的。 这买卖虽说有些脏污,名声可能不好听,但要是真做起来,那可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罗三如今帮着李逸管事,常在外面跑,见识也开阔了。 他还提出可以搞车马店做运货的买卖,置些骡驴骆驼、大车,就能运输了。这里是京畿,货运需求也大。 罗二、大贵,甚至三娘也提了不少建议, 当有了一个强硬的新贵做靠山,他们发现很多赚钱的买卖能做,不会有地方里吏、衙门胥吏差役为难,更不会有人敢吃拿卡要, 一般的乡下豪强地主,也不敢轻易来招惹。 许多生意都能做,都能赚钱。 李逸现在还真不太看的上那点蝇头小利,在他眼里,什么草编、竹编、条编,什么竹器、木器作坊,甚至是车马店、货运车队等,都是小打小闹不赚钱,更别说搞米田共事业了。 但他现在还是陆续搞了不少作坊,比如榨油坊、木器家具作坊、犁作坊、甚至是米粉、挂面作坊等, 真正很赚钱的,其实就是柿子酒了,香皂作坊都还没起来。 腐竹作坊也都不是很赚钱。 可是, 这些小作坊虽赚不到大钱,但也都挺稳定的在赢利,最重要的是这些作坊,吸纳了很多百姓,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如今李逸不仅是有许多田地,有了许多佃户,和奴隶,还有许多乡民也在他这里做工或是闲时兼职。 可以不夸张的说,御宿乡现在许多百姓,衣食系于李逸。 那么多人给李逸干活,靠李逸发工钱,这影响力才大。 那些门阀士族,为什么在地方上影响力那么大?甚至北周灭齐、隋朝灭陈,那些齐、陈旧贵族豪强,在政治上失意,可仍还能在地方上势力那么强。 说到底不仅仅是本身名声、钱财,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他们掌握了生产资料,他们拥有大量田地,还拥有各种各样的作坊等,地方上无数的人都靠着他们生活呢,自然影响力就强了。 朝廷派谁来当官,也一时半会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没有他们的配合,这官就当不稳。 现在李逸在御宿乡,就已经有这等影响力了,虽比不上杜曲的杜氏,韦曲的韦家,但在御宿川,无极堡李家,那已经是大多数百姓眼中的天。 有什么事,找无极堡,罗三等李逸的管事,说话都比乡里县里的官吏说话好使。百姓不管是有矛盾纠纷,还是有什么急困想要求助,找无极堡最有用。 只要不亏本,那些小买卖都能干。 赚钱多少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搂草打兔子顺带的。 “这些事,三叔你们拿主意就行,都是小事。”李逸笑着道。 杜十娘喜欢买田置地,李逸则有意把这些田地整合起来,发展庄园经济,就是除了种地,还有配套的蓄奴、养殖、纺织、粮油加工,以及一些酿酒、制酱等加工, 庄园经济才是效率最高的。 蓄奴也是性价比最高的。 但是,吸纳乡民们,给大家一些就业赚钱的机会,让他们依附于李家,其实也是很好的发展路子。 “今年倒春寒厉害,应当不会影响到春耕吧?” “今年闰二月,天气暖的晚,当也无大碍的。” “来,大家吃菜。” 一早, 李逸便打马出城,来到神禾塬上。 常宁宫的工地上,正干的热火朝天。 李世民请他来参谋修建之事,其实只是大家找个理由聚聚。 秦王身边,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铁三角都在,许洛仁侯君集乔轨这三大贴身保镖也在。 今天还有罗士信、秦琼、程咬金、吴黑闼、牛进达五个新加入秦王麾下的山东将领。 再加上泾州之战时见过的段志玄和翟长孙。 “一会宇文士及和封德彝也要来,”李世民笑着对他招手,“这两人都是你推荐给我的,他们怎么找到你那去了?” 李逸也没隐瞒:“这两人能力都还是很出众的,现在新来投附,圣人有意晾一晾他们,结果他们就有些坐不住了,跑到我这,估计是想投东宫, 我便给大王把人截下来了,” “封德彝那平天下十策,我和玄龄、克明、辅机等一起看过了,确实写的很不错,封德彝能力是没的说,只是这人名声不太好啊。” 封德彝最早依附杨素,协助杨素修仁寿宫,为讨好文帝,加急赶工,推谷填坑,累死了数万民夫,尸骸直接筑成仁寿宫地基。仅用两年,就修成了一座奢华无比的仁寿宫。 李世民道:“我听说封德彝后来依附虞世基,谄媚炀帝,一意奉承,身为内史舍人,结果违背圣意的奏章全被他扣下,又抑制贤能,十足奸佞。这样的人,虽有才能,可孤不想用。” 李逸对此倒不意外,只是笑着道:“大王,我却觉得封德彝这人品行虽有些问题,一意迎合上意,但正是他这种性格,却能让他佞于隋而忠于唐, 他若在大王麾下任职,肯定能忠直。” “为何?”李世民被他这言论有些震惊到了。 “因为封德彝这样的人,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真正的原则,一味迎合上意,当他跟着杨素时,就能表现的十分能干做事有效率,因为杨素就是个做事很有效率的人。 后来依附虞世基,虞世基谄君欺君,封德彝也就跟着谄君欺君。 炀帝刚愎自用,不纳谏言,封德彝知炀帝不可谏止,听不得逆耳忠言,张衡、高颖等被诛先例,惧祸及已,于是唯谄取容,不敢忤意。” “而大王能纳谏,能务实、且正直,封德彝就会做一个积极进谏、务实正直之臣。” 李世民若有所思。 房玄龄和杜如晦、长孙无忌都不由的击掌赞叹,“无逸这番话还真是特别,但听的确实很有道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些官员做人没原则,他们都只是一意迎合罢了。” “那这样的人还能用吗?” “当然能用,宇文士及和封德彝都是宰相之才,大王若能用好他们,也是能有许多助力。”李逸道。 李世民笑着房杜和长孙:“那他们几人又是何等才能?” “当然也是宰辅大才,而且肯定是在宇文士及和封德彝之上的。” 李世民哈哈大笑。 “说的好,那你觉得我该给他们两安排一个什么职事?” “不能太低,但也不宜过高,可以安排大行台的郎中之职,那也是正五品了。” “好,那一会我跟他们见面细谈后,如果他们确如你所说,那我就向圣人荐举他们为陕东道大行台金部郎中和主客郎中。” 很快,宇文士及和封德彝二人到来,李世民召他们到一边细聊,李逸则跟秦琼等武将们到一边射箭聊天。 “长安呆的还习惯不?” “关东那混乱之地呆久了,突然来到关中这么安稳的地方,一时还有点不太习惯。”程咬金笑着道。 “宅子可有看好?” “正在看呢,秦王派了人帮我们挑了一些让我们去看,都挺不错。”李世民对划到他麾下的五位山东将领都很大方,说要送他们每人长安一套宅子,再送京郊一个庄园。 如今秦琼是秦王府右三统军,兼马军总管。程咬金是左三统军,兼马军总管。 而翟长孙、段志玄二将,则分别是左二统军、右二统军,也都兼马军总管。 实际这四人,就分统李世民麾下最精锐的两千玄甲骑。 吴黑闼和牛进达二将,现在是秦王府的骠骑将军,各统一个骠骑府千人。 罗士信是绛州总管,也在陕州大行台麾下,但他还兼着太子左卫率副率,是李逸副手。 “不管是买房还是置地,又或是买奴雇仆,有需要处直接派人告诉我一声就行。” 老程道:“知道无逸你财大气粗,不过哥哥们也都还算有些家底的,买田置地买奴雇婢这些倒不是问题,就是哥哥们家眷还都在洛阳王世充手里呢,哎。” 对此李逸也没什么好办法:“也许可以试着联系洛阳,出钱赎买,又或是以后用郑军俘虏交换吧。” “也只能如此了,”秦琼几人有些无奈。 “你什么时候随太子西征呢?”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了。”这下轮到李逸无奈了,刚回京,结果马上又要西征。他早知晓这趟出征,基本上是白跑一趟,可太子就非要跑这趟,他这个行营右后军总管,也必须随征。 哪怕谁都知道李轨众叛亲离,不会有硬仗,甚至可能太子去了也用不着打仗,河西就能平定,可明显太子仍要率军西征,就是要把这平灭河西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 李轨可是僭越称帝了的,灭掉他跟灭掉薛举那是一样的功绩。 (本章完) 第249章 护乡公 第249章 护乡公 武德二年春, 关中仍是春寒料峭,斜风细雨不见太阳。 李逸骑着马来到将军营, 神禾塬畔的道路泥泞湿滑,李逸的紫袍下摆沾满泥点,部曲们帮忙推着马车前进,车厢里装满了许多粮食、药品、肉蔬。 罗三远远的前来迎接。 “今年双春又闰二月,老话说十年难逢闰二月,一年双春更少见,今年这两个却都碰到一起了,都说会发生春寒和秋旱, 这都要春分了,倒春寒还一阵又一阵没完,本来春耕正当时,现在却还下不了犁。” 去年秋种的麦子,几场倒春寒,冻死不少青苗, 好在无逸你早请了司农寺的农官来指导过,教我们镇压旺苗,又在降温前灌水,我们原来都没想到还能灌水防冻呢。” 李逸看着麦地里不少青苗确实枯了,“灌水并不能防冻,但能够平抑地温,”他弯腰查看小麦, 地上部不少冻枯,但还是有些分孽节尚且存活, “昨日遇到司农少卿武公,他还提醒我说,我们家的麦子,情况还不算坏,及时浇水、追肥,还是能促进分蘖成穗,最终保住一些产量的。” 武士棱是经验丰富的地主,如今做司农少卿,手底下有许多农官匠人,对种地是最专业的。 老武提醒他,今年倒春寒严重,冻害成灾,但浇水就是管用。 李逸田里的麦苗,不少冻死了,但并不是分蘖冻死,还有小的蘖芽可以长成分蘖成穗,关键就是浇水和追肥。 只要补救及时,今年还是能保证一些收成的,但减产是肯定的,就看减多减少。 “缺肥,养猪才刚开始,也还没那么多猪粪肥,看来得赶紧进长安拉粪,”罗三再次提议。 李逸也知道其实长安城的粪也是有人分地盘的, 但他还是支持罗三他们组织人进长安取粪,不管是免费清理,还是给点蔬菜瓜果啥的好处,让他们干吧。 “那些伤员情况怎样了?” “你请了大夫来,又还安排人照顾,他们恢复的不错。” 将军营, 经过大半年时间,现在李家在这里已经经营起了一个庄园, 去年刚拿到地,招来一群灾民,勉强安置,随便挖了一些土窑洞搭了点稻草棚, 而经过一冬春, 现在这里用胡基围起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盖了不少间胡基土墙黄草房子,现在这里也有几个作坊,做豆腐腐竹的做柿子酒的做草编木编还有织布的, 那些部曲、佃户在农闲的时候,也有活计,收入自然也提高不少。 而随着一百多伤兵退伍后跟着李逸来到这,这里又新建了一个医院。 御宿乡已经有一个无极医馆, 这里是在武士棱、李靖、还有丘神俨、姬思恭等的支持下,请来数名大夫,然后就是进来药材,请来药师,在这里开起了一个新的医馆。 既加工、售卖药材,也坐馆治病。 一边医治那一百多伤兵,还面向将军营这附近乡民。 医馆就设在大院里, 李逸进来,看到宋义正在编草鞋,这位年初一早上在平康坊忠心护主的部曲,一条腿还不能动,但坐在那手却很灵巧。 “老宋,你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倒编起草鞋来了?” 宋义抬头看到李逸来了,想要起来。 “别动,你这腿得养呢。” “阿郎,我腿现在已经好的不错了,现在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看我都长成胖子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嘞,就怕闲出病来,我这找点活干,编草鞋也不费劲,更不用腿。” 宋义养了两个月伤,倒是养白养胖了。 李逸特别吩咐,宋义是他救命恩人,在将军营医院养伤,一天三餐的营养餐必须跟上,连菜单都是他亲自写的, 不是鸡蛋羹就是肉饼汤,隔几天还让炖点鸡汤、鱼汤。 宋义打小吃惯了苦,还真没有过过这样好的生活,不仅是他,连他的妻子儿女,都跟着改善了生活。 “你好好养着就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腿怎么也得养个半年。” 李逸先前赏给宋义一百匹绢十石米,还送他一头牛,还给他修三孔窑洞,甚至说好他家佃的五十亩地,免他五年租子,还升他为护院队头。哪怕现在养伤,也是按每月两石米的工钱照给。 必须得赏,还得重赏,这样以后再遇到事,家丁部曲们才肯卖命。 忠诚值得嘉奖。 得立典型。 反正宋义现如今待遇,李家的部曲、佃户们谁不羡慕,不少人都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扑上去拦着刺客,别说断腿还能医,就是没了一条腿,这报酬也非常划算啊。 大家羡慕宋义的待遇,也更加敬佩李逸的大方。 跟着这样的东家,才有奔头。 “你就好好休养,要是觉得闲的无聊,就跟着读读书识识字,你现在是护院队长,多识些字有用处。” 进了疗养区, 一个个在这里治疗的都赶紧跟他打招呼。 他们曾经是兵,后来被抛弃, 还好李逸不弃,带他们来到关中,现在他们身份就是李逸的部曲。 不少人残废了,缺胳膊少腿的,甚至瞎眼耳聋的,李逸并没嫌弃他们,先在这里医治,等伤好后,安排到庄园、作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老撸,” 李逸一路跟他们打着招呼,找到陈菱角。 “县公。” “那么客气做啥,” 李逸招来大夫,询问陈菱角的伤情。 “腿伤恢复的不错,就是以后可能会有一点点瘸,但走路奔跑影响也不大。就是左眼没了,以后只能用骨头做个义眼。” “能用骨头做义眼?” “嗯,骨制义眼,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大夫说他就认识长安城里有专做义眼的,最好的材料是由象牙做成,然后普通的如牛骨等也行。 “好,你帮老撸联系匠人,做个好点的义眼。” 跟大夫聊了下将军营这间医馆的情况, 目前虽是初建,可是李逸是找了十几家权贵帮忙,在他们的帮助下,大夫、药材、药剂师等都是迅速到位。 李逸对这间医馆的定位,跟现在大多数以药铺为主的模式不同。 他是把医馆分成了门诊、药房、病房,以及药坊等几部份,前面药铺有门诊区,大夫坐堂看诊开方,药房抓药配药,甚至代客煎药。后方还有药加工作坊,炮制药材。 还有个病房区,可以住院、护理等。 李逸的野心还是挺大的,打算以后进军医药界,要搞出自己的招牌来。 所以他的医馆不叫药肆、药铺,叫千金堂。 无极医馆是学会名下的,千金堂则是李家的,两个走不同的路线,一个尽量亲民平价,一个则准备搞点高端点的医疗护理。 “阿郎,太子殿下派人来请你去东宫议事。” 李逸闻报也只得又赶回长安。 路上, 赵永安有些不解李逸为什么要带那些伤兵回关中,还要钱医治。 “那些人看病吃药,费不少,还管吃喝,可是这些人就算伤好了,也大多是残疾啊?” 赵永安都觉得李逸太过心善了些。 “他们都曾是我麾下的兵,一起并肩拼命的。如今伤了残了,无处可去,我能帮就帮一下。” 李逸收纳他们,医治他们,并不觉得这是滥好人,他觉得这也算是一笔投资,而且这笔投资他不觉得会亏。 陈菱角那一百多人,哪怕残疾了,可也都曾是老兵。 他们成为李逸的部曲,伤好后也还是能够安排事做,并不用李逸完全供养。 只要合理的安排,他们也能给李逸创造不少价值,更别说一群老兵,如果养的好,那就是一群随时可以豁出命的死士。 几次三番被杜淹弄, 如今他地位越来越高,但不像那些门阀望族一样,有那么多族人亲戚可用,他就只能自己多拉拢、培养一些。 一群战场上死人堆里幸存下来的残废老兵, 用的好那也是了不得的。 只是这些,用不着说出来。 钱能撒的出去,才是钱, 攒着存在地窖里,那都是死物。 东宫。 建成笑着招呼李逸落座。 李逸对于这位太子殿下,其实一直挺生份的。 别人眼里,李建成是太子,是储君,今年二十九的太子建成,可能在许多人眼里,各方面都是表现不错的。 皇帝五十多岁了,太子建成将来必然是皇帝,甚至可能也就十年左右就继承大位。 但李逸却早知晓了未来, 他就像是一个先知,前知三千五百年,后知一千年五百年。 他知道李建成这个太子虽当了九年,但终究是没能走上帝位,他也知道是如今才二十岁的秦王,将来成了皇帝。 他对皇帝没啥敬畏感,对太子建成的拉拢就更不会心动。 其实建成对他一直也不错,虽然说有几分刻意的拉拢,但人家可是堂堂储君,能够放下架子来拉拢拉拢你,就很了不得了,一般人还没这个机会呢。 李逸挺不愿意跟东宫扯上关系的, 但偏偏现在他就顶着一个检校太子左卫率的东宫官。 他一落座, 李建成笑着递给他一道告身。 李逸有些疑惑的接过,结果却看到上面是太子左卫率的任命告身。 “孤今日陪圣人北海泛舟,特意向圣人讨了这道告身。” 检校太子左卫率,变成太子左卫率,这是太子的态度。 “明日就要出征,家里可安顿好了?”李建成又问,“圣人也说你是一员福将,这次出征河西,讨灭李轨,可还得要借你的福气呢,” “这次出征,你来做中军总管,右后军交给其它人。” 右后军两千六,中军却有四千人,太子信任之意明显。 太子家令进来,“禀太子殿下,周至县司竹园,有山贼暴动,首领祝山海,自称护乡公,已聚集千余贼众,正在攻打县城,陛下召太子前去议事。” (本章完) 第250章 薯王 第250章 薯王 “无逸随孤同往面圣。”李建成特意把李逸也给带在身边,以显示亲近。 路上,建成对于盩厔县发生暴乱的事并不怎么在意,就算这事发生在长安附近,但区区千把号人能有什么威胁。 盩厔,也就是后来的周至,山曲曰盩,水曲曰厔,因以县名,故名盩厔。 司竹园,在县城以东黑河东岸,从周秦时期起,这里就有千亩竹园,汉代开始就设有专门的管理机构,汉置竹丕官,北魏置司竹都尉,唐置司竹监丞。 司竹园竹子茂密,方圆极广,形成竹海,易于藏匿。 想当初李渊河东起义兵,关中也是兴起了很多支人马。 胡商何潘仁就聚众于司竹园,自称总管,很快拉起了数万人马。 建成跟李逸说起这段旧事,“何潘仁当初就是聚众司竹园,聚众几万人马,那时三娘在长安城,让柴绍去太原投奔陛下,她则回到户县,散尽家资赈济灾民,招募了几百人队伍,后来派家仆马三宝去招降何潘仁。” 手下几百人的李三娘,派仆人去招降几万人的何潘仁,但最后却还成了。 那个何潘人手下虽多,但他毕竟只是个胡商,全因自己钱财货物被隋朝官兵洗劫,求告无门这才一怒之下造反。 后来李三娘又陆续收编了李仲文、丘师利、向善志等几支人马,又联合了李神通部,连续攻占了周至、户县等数城, 这支军队由李三娘统领,人称娘子军,令行禁止,不得劫掠,远近都来奔赴,很快就达到七万人马。 等李渊入关,派柴绍去迎接妻子李三娘,夫妻俩各统一军。 “想不到如今又有人在司竹园聚众为盗!” “当年何潘仁三万人,把隐居在户县的李纲劫为长史,也照样不成气,这个祝山海,聚千人能成什么气候,何况现在可不是早几年了。” 李逸也没听说过唐初枭雄里有祝山海这么号人物, 倒是对平阳公主李三娘的故事有些感兴趣, 一介女流,父亲在河东起兵造反,消息传来,夫妻二人商议对策,柴绍说要去投老丈人,但不方便带着妻子。 李三娘却还鼓励丈夫去太原,说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转身回到户县乡下庄园,散家资招兵买马,招了几百人,就四处出击,反倒是把许多更大的势力招抚过来,更了得的是,随着兵马越来越多,她依然能够号令的了这支军队,甚至不断攻城掠地,还能纪律严明。 这样的女将军,前所未有啊。 可惜李逸在长安, 只见过公主的丈夫柴绍,却还从没见过李三娘。 听说公主现带兵在河东, 这位公主是到现在也还有自己兵马的,她跟太子、李世民、李元吉一样,都有自己的兵马和幕府。 随太子来到太极宫。 兵部官员正在禀报周至司竹园山贼叛乱之事。 殿中摆着一张很大的地图, 上面有周至、司竹园等较详细的地图, 司竹园背靠终南山,山中有楼观道,当初楼观道主持岐晖还曾给李三娘粮草资助,后来又带楼观道士去迎接李渊入关。 事后岐晖也被赐封金紫光禄大夫。 “祝山海、张子惠聚众黑水峪,占据宜寿宫,四处劫掠······” 李渊问:“这个祝山海、张子惠是什么来历?” 没人知晓,好像突然冒出来的。 当然,隋乱以来,司竹园那带,向来就是贼匪多如牛毛,许多百姓逃避赋役,都往南山跑,户县、周至一带的百姓,也往司竹园竹海跑。 “就让左屯卫将军何潘仁带兵前去剿灭这些毛贼,”李渊点将,何潘仁这个胡商,当初就在司竹园拉起了几万人马,后来加入娘子军,也算开国有功,如今官至左屯卫将军。 派一个从三品的将军,去围剿一支千人的贼匪,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不过皇帝选他,也是看他以前也在司竹园聚众。 “司竹园后面就是楼观台,莫让这些贼匪袭扰楼观道,还有,宜寿宫虽为前朝行宫,但也绝不能让一群盗匪占据。” 秦王李世民也被召来了,但他对围剿一伙山贼也没兴趣。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无逸种在宫苑温室里的祥瑞金薯,已经成熟了,” 皇帝对金薯还是很重视的,听说祥瑞成熟了,马上喊了太子、秦王以及一众功臣们前来, 要去挖金薯。 “上次无逸做的那个金薯宴,朕可是念念不忘啊,一会金薯丰收,要让无逸再做一次。” 何潘仁领了兵符,自去调兵剿匪。 皇帝也没再放在心上,带着众人直奔宫苑温室。 十月下旬种的,经过百来日,这批土豆成熟了。 上次李逸两个土豆种出了七十二斤,如今皇帝想要看看这次又能收获多少。 御苑温室, 李逸倒是好久没来过了, 一切跟他原来管理时差不多, 一口口大缸,上面还挂着木牌,写着缸里种植土豆的归属。 都是隶属于一众元谋功臣、亲王宰相们的。 精心管理百来天, 土豆苗已经枯萎倒伏。 殿中监卢宽,将一把绑着红绸子的金铲子递给皇帝。 皇帝亲自来挖土豆, 隶属于皇帝名下的一排陶缸,两名禁军先把一口陶缸抬了出来。 皇帝扯去枯萎的苗子,拿金铲子开挖, 精心照料的土豆,土都是黑色的,十分肥沃、松散。 那棵土豆,有四根苗,皇帝一铲铲下去,很快就露出了一个又一个金黄的土豆, 卢宽已经拿来了秤, 当一个接一个的土豆挖出来,一众公卿大臣们都不由的惊叹出声。 大的土豆有十几个,小的也有十来个, 这缸的土豆挖完,卢宽立马亲自称。 一斤以上的土豆,有三四个,不足一斤的也有三四个,小土豆还有七八个, “总共十六个金薯,一共十一斤!” 当这个数字喊出来,李渊也是哈哈大笑,“一株就收了十一斤?不错,丰收了。” 接下来,兴奋的皇帝,又连续挖了五六缸,每缸的土豆都收获十斤以上,甚至有一缸收获了二十多斤。 “诸爱卿也看的手痒难耐了吧?动手吧,自己挖自己的,看看今天谁的产量最高!” “最大的一颗金薯在谁家!” 皇帝话落, 大家兴奋的开始挖土豆, 一众公卿,有的被赐了两颗土豆,有的赐了一个,有的是太子、秦王、裴寂、李逸再分出去的, 每颗土豆也都种了几株苗, 各家都是派了人跟着李逸学种植,然后一直在这里管着, 肥料放弃,精心伺弄。 生产了一百来天,每个土豆普遍都比较大个。 李逸原本得赐一窝土豆,但他十五两黄金一个,卖的只剩下两个,最后做出来八株。 李逸动手挖土豆,可不像皇帝那么小心,很随便的苗一拔,直接就用手扒拉土,很快就把一个个土豆都挖了出来。 旁边有司农寺的官吏拿着秤现场称量,然后立马记录纸上。 “二十四斤!” “最重一个一斤三两!” 那两名小吏惊呼出声,引来众人侧目。 “一斤三两重?”皇帝都快步过来,看着那一堆土豆,一斤三两的土豆,个头极大, “这一堆都是一缸的,一缸二十四斤?” 李逸只挖了一缸,当然造不了假。 “这个得是薯王了。” 上次李逸八盆土豆七十二斤,今天一缸就二十四斤了。 接下来,众人关注下,李逸继续挖,连皇帝也拿着金铲子挖他的,果然不负众望,接下来七缸, 就没有低于十斤一缸的, 并且还挖出了一个一斤五两的土豆。 当之无愧的薯王。 “一百零八斤!” 卢宽看着李逸八缸土豆的产量,都已经有点麻了。 这已经不是丰收不丰收了,这简直太高产了。 别说一亩栽个几千株了,就是栽一千株,那也不得了啊。一株十几斤,一千株一万多斤? 卢宽觉得他好像都不会算数了。 其它大臣们也赶紧兴奋的挖自己的, 挖呀挖呀挖, 最后一一秤量统计, 最低的一株都有七斤产量,最多的是李逸的那缸二十四斤,最大的一个重一斤五两。 总共二百多缸土豆, 最后收获两千零四十八斤,平均一缸八斤多。 李逸的八缸比其它的就高产许多,他八缸平均十三斤多。 连皇帝都怀疑李逸这是藏私,留了一手没教。 李逸决定把他收获的一百零八斤土豆,拿出八斤来给大家做顿土豆宴。 他挑挑拣拣半天, 把一些品相不好,或是先前苗子不好的土豆,挑出来吃,那些好的得优先留种。 “无逸啊, 这些土豆亩种千株,那岂不是一亩能收八千斤?”皇帝激动的问。 “陛下,这温室里种的这批土豆,都是精耕细作,水、肥充足,真要是在田里种植,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土壤和水肥的,” 李渊道:“就算减一半,也有四千斤,再减一半,也有两千斤啊,两千斤总能有吧!” “水肥充足,土壤肥沃,两千斤当没问题。” “祥瑞,真正的祥瑞,这上朕是彻底相信了。”李渊抚须大笑,“这两千多斤金薯,等天暖和后,赶紧再种下去,一季翻个一二十倍,可就有几万斤了,” “让画师把这个一斤五两的金薯王画下来,” 李逸也是立马识趣的把这个最大的薯王献给皇帝。 他剩下九十八斤十一两土豆, 看着大小二百来个土豆,李逸又想卖土豆了,上次十五两黄金一个,卖了几百两黄金,现在降价卖五两黄金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卖出去。 就算卖二三两黄金一个,卖个一百个,也有二三百两黄金了。 “无逸啊,你上次用金薯做的那些菜,今天都要有啊,尤其是那个土豆泥和炸薯条,朕最喜欢。” 裴寂甚至笑着说要叫家里的厨子来跟着李逸学做金薯。 这次金薯大丰收,哪怕只有一个金薯的,这次也收获了三十来斤了。 (本章完) 第251章 战死 第251章 战死 李渊看着呈上的土豆泥,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大勺。 感觉浓稠正好,一口顺滑下咽,几乎没有吃出粗糙的颗粒感,奶香味浓郁,还有土豆里的咸香,口味醇厚。 “就是这个味!” 李渊赞不绝口。 李逸微笑着,感谢皇帝的好评。 看似简单的土豆泥,但其实做起来也不简单,加入了牛奶和酥油,还有适量的盐和黑胡椒粉。 一口气吃了好几大勺土豆泥,皇帝赶紧住嘴:“快把后面的也都送上来,诸位爱卿一起品尝祥瑞。” 光禄卿充当李逸助手,高声喊道:“传膳!” 一道道土豆美食端上来。 烤薯裂如莲、薯粉晶莹似雪、暑丸金灿赛珠, 内史令萧瑀夹起一片薯片咬的咔嚓响:“又薄又脆,比胡麻饼脆爽多了。”纳言陈叔达细品薯条:“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比油炸糕好吃。” 右仆射裴寂拿薯条蘸土豆泥在吃空的盘子里写下一个丰字。 尚书令李世民夹着个香煎小土豆感叹道:“此祥瑞既然南北皆可种,甚至一年两三熟,那么边关屯兵之处,垦荒屯田种上此祥瑞,那以后岂不是边关就能自给,不再用千里迢迢从内地运粮?哪怕是只解决部份军粮,也非常了不得啊。” 李渊品味着各式美味的金薯,高兴不已。 “传旨,司农寺增设金薯屯监,设从七品下监一人、从八品下监丞一人,并设录事、府、史等流外吏,专门负责金薯的种植、管理。 朕那一亩三分地,今年都种金薯!” 皇帝还给左右屯营禁军,各赐下十个土豆,让他们在北苑屯种,又给南衙十二卫四府,也各赐十个种植,此为军屯之始。 李逸收获了二百来个土豆, 皇帝还赏赐他一百两黄金。 裴寂笑着向李逸讨要金薯食谱, “裴监啊,这金薯可是宝贝啊,你们这些收获的金薯,先做种播种,可别吃了。” 萧瑀立马接上,请皇帝派一位御史专门巡查金薯,要把大臣的这些金薯都登记在册,定时巡查,若有人贪吃,那得弹劾治罪。 “巡薯御史?”李逸心想要不要这么夸张,可李渊居然笑着答应了。 李逸心想这下没法给十娘他们吃了。 “陛下,臣以为,倒不如把这两千来斤土豆,在御苑集中管理,一起选种催芽,然后播种管理, 每个大臣划一块地,种上自己的金薯,金薯屯监的官吏既能帮着种植照管,也能记录研究金薯的种植管理方法,以后便于推广天下。”李逸提议。 “好,就在御苑种。” 六斤土豆,做了十几样菜, 君臣几十人分食,其实也仅仅是试吃,但赢得一致好评。 司农寺少卿武士棱奉旨带人开始给土豆登记造册, “陛下,臣弹劾都水监、新兴郡公赵文恪,私藏金薯于袖中,公然违抗圣旨!”侍御史李素立大声指着赵文恪高呼。 众目光望向赵文恪, 这是皇帝的十七太原元谋功臣之一, 原是隋朝的鹰扬府司马,太原起兵之初为右三统军,李渊的老部下了。 这位紫袍玉带的新兴郡公,被李素立当众揭破偷藏金薯,不由的老脸一红,讪讪的从袍中取出偷拿的几个金薯,他红着脸辩解,“我这不是偷,我拿的是我自己的金薯,我只是想拿几个回家给我老母和妻儿们尝尝这祥瑞的美味。” “我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李素立就是上次皇帝要杀高二等人,上书力谏得依法而行的那位监察御史,因进谏被皇帝一下子连升八级。 “新兴郡公,陛下刚口出谕旨,你马上就违旨,你这是罪加一等。”李素立大声道。 赵文恪是武人,李素立是文人,还是五姓赵郡李名门子弟,嘴上争辩根本不是他对手。 李渊都只好站出来帮这老部下说话, 可李素立还不肯退让,说他违抗旨意。 “那就把赵文恪偷拿的这四个金薯没收充公,再罚赵文恪铜二十斤,” “李素立正直,赏金薯两个。” 赵文恪这次名下的金薯八缸,收获了好几十斤,有一百来个,被没收四个倒不心疼,就是觉得当众有些丢脸,大眼睛瞪着李素立,却又没法子。 不过有了赵文恪这个例子,其它人倒也没敢再有小动作,只好把金薯都留下了。 回到家里, 李逸告诉十娘她们说金薯丰收了, “我们那八缸土豆,收获了一百多斤呢,最大的一个足有一斤五两重,一缸最多收获了二十四斤······ 可惜这些金疙瘩宝贝,暂时还只能留在禁苑,要统一耕种管理,现在也不能随便吃,只能等夏收后,到时才能给娘子你们做土豆美食了。” 十娘倒是没那么馋, “先留种也对,一颗金薯到时能变成几斤甚至十几斤呢,咱早吃晚吃也一样是吃, 这百来斤金薯,能种上一亩地,夏收就能收获几千斤。” 李逸说皇帝又赏了他一百两黄金,杜十娘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那拿来买地、买奴吧,现在田地便宜呢,但地价已经在涨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高的, 现在买地,就是捡漏呢。” 李逸名下都有田地过万亩了,但杜十娘仍对买地有极大的欲望。 买了地,还要买奴隶,她觉得现在奴隶也便宜,买奴隶性价比高。 “再去招些灾民来做佃户,”李逸觉得灾民招来做佃户,同样是依附于李家,比起奴隶,尤其是什么獠奴羌奴等好,那些连语言都不通。 “灾民佃户也招些,但奴隶也得买,庄园作坊里用奴隶划算,而且有些地方用奴隶还能保守机密。” 看着她现在积极买田买奴的样子,倒是已经渐从祖母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了,这是好事。 晚上, 虽离别许久,但她还是很守礼,让玉漱陪李逸。 她要为祖母守孝一年,这一年里不吃肉不穿吉服不同房。 李逸其实觉得一整年有点久了, 但古人就是讲究这些,父母丧甚至得守三年,许多人整三年时间在父母坟前搭个草棚住三年, 回到家妻子儿女都认不出来了,居丧一回,形销骨立。 住草棚,睡草房,枕石头,粗茶淡饭,不洗澡不更衣。 据说历史上有一个进士,连续守丧二十四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本来前程似锦,结果八位至亲,接连去世,每次服完丧,又得继续守孝,连续守孝二十四年。 李逸只好去了新罗婢屋。 他对郭氏没啥好感,可不会为她那么认真的守什么孝。当然,按律法,也只有居父母丧期间,不能同房生子,否则要被治罪。 郭氏只是妻子祖母,李逸其实就是跟杜十娘生孩子都没事的,跟新罗婢等媵妾更没问题了。 “阿郎明日又要出征吗?” “嗯,明日得去大营了,正式出发估计还得一二日吧。” 新罗婢很卖力,今天特意沐浴过,用的还是李逸熟悉的红石榴舒肤佳香皂,又换了一件丝绸睡衣,丝滑而又性感。 看着姬令仪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新罗婢是非常羡慕的。 李逸出征谷州一个多月,如今刚回来又要西征,今晚机会难得,她是极其主动卖力,使出十八般妖术,非取得真经不可。 现在罗三娘都常来长安,十娘已经给罗家送去了彩礼。 当家大妇很大方,知道三娘对阿郎一往情深,于是给罗二家的彩礼是两头秦川黄牛,四只猪崽,加上一百匹绢和两万钱。 现如今一个獠奴的丁婢,也不过几千钱,一般平民女子做妾,也就两三个丁婢的钱就够了。 一万钱就能纳个妾, 要是那些灾民女子,那几斗小米就够了。 想当年,罗二主动提亲,想把三娘嫁给李逸,还只要一头牛呢。 彩礼已经给了,也立了契,其实现在罗三娘就已经是李家妾了,只是李逸现在没空接她过门, 毕竟关系不一般,总要办酒席请乡党们热闹热闹的。 而十娘也说了,等三娘正式过门时,疏影也会被正式收为通房。 新罗婢觉得自己必须得在她们之前先怀上,否则以后可就没那么多机会了。 天明, 李逸还在洗漱, 太子右卫亲府仪同常何来了。 “吃了没?”李逸问,“早上做了锅贴,羊肉馅的,一起吃点。” 常何倒也没客气,“虽没吃过锅贴,但你家的东西肯定好吃,定要尝尝。” 等金黄酥脆的锅贴被倒上来, 常何笑道:“这不就是牢丸煎成的吗?” “差不多吧,但也并不一样,你看这锅贴包的时候,只中间把皮捏住,两边是开着口的,煎的时候先加少许油,然后再放些水,最关键的一步是最后要加少许面粉调的水,这样才能煎出底下的一层薄脆,” 常何一口一个,吃的嘎嘎响。 “常兄何事寻我?” “这锅贴好吃的我都忘记正事了,昨日陛下不是派左屯卫将军何潘仁率兵去讨伐司竹园山贼祝山海了吗,出事了。” “啊?” “何潘仁昨日战死司竹园了,” 李逸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堂堂从三品的左屯卫将军,就在长安边上,跑去围剿千余人的山贼,结果把自己剿死了? (本章完) 第252章 临危受命 第252章 临危受命 东宫。 李逸进殿时,正听到李建成正跟李纲等在说何潘仁兵败被杀之事。 “何潘仁终究不过是个粟特胡商,为人精于算计,但统兵打仗并非所长,当年不过是有迎接驾之功,这才官至左屯卫将军罢了。”建成说到何潘仁,一点没为一位高官战死流露出半点体恤,反是出言嘲讽。 “詹事以前曾为何长史,你觉得此人如何?” “潘仁,贼也,每欲妄杀人,臣谏之即止,臣为其长史,可以无愧。” 李纲大业末在户县隐居,何潘仁司竹园聚众为盗,就把李纲劫来当长史,对那段经历,李纲说问心无愧。 话里其实还在点建成, 因为这位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如今为东宫官之首,李纲经常劝谏太子,太子十句是九句听不进去也不理睬的。 太子对他这个太子詹事的话听不进去,反而却对韦挺、李安俨、任粲、唐临、冯立等言听计从,甚至李逸的话,有时都比他的更能让太子听的进去。 “贼终究是贼罢了,何潘仁这种贼,就不该让他身居高位,更不该授他要职,他一胡商,有什么能力官至三品的左屯卫将军?” “詹事不也曾进谏圣人,古者乐工不与士齿,虽贤如子野、师襄,皆终身继世不易其业。 何况胡人商贾乎!” 李纲见他一口一个詹事,却一句老师都不称,不由的道:“然何潘仁毕竟是朝廷左屯卫将军,又是奉旨剿贼战死,为国捐躯,殿下身为储君,还是要留些口德,否则传出去,未免让人心寒。” “何潘仁这种尸位素餐之人,死一个少一个。”建成直言。 李逸听了也不由的感叹,这太子殿下确实有点凉薄了,哪怕何潘仁不是他的人,也没必要这样。 “何潘仁怎么死的?”李逸好奇。 “还能怎么死的,蠢死的笨死的,这何潘仁当年也是家住司竹园附近,后来又曾进司竹园聚众为盗的,对那边地形了解,陛下才派他领兵,结果他轻狂自大,带兵急行军至司竹园, 不做休息便发动进攻,为祝海山手下头领张子惠诈败诱之深入竹海,遭遇埋伏,何潘仁几百骑前锋全军覆没,” 说到这李建成还是忍不住又骂了几句。 李逸也只能摇摇头,何潘仁跟之前庞玉一样犯了轻敌之过。 只是没想到,他堂堂从三品,都直接被斩杀。 死了一员三品将军, 皇帝也震怒了,马上又派出了骁骑将军赵钦、王娑罗二将统兵前去征讨。 骁骑,是左右翊卫的军号。 赵钦和王娑罗,也都是从三品的左右翊卫将军。 死了一个,又派出了两。 “祝山海为何作乱?”李逸又问,现如今关中已经相对安稳,比起关东陇右等地,那是强多了,外面的灾民都往关中跑,没见关中百姓往外跑的,祝山海等却还能一下子拉起一千多号人来, 甚至还能干死派去围剿的官军,就很奇怪。 “山野刁民,不服王化罢了,还能是什么原因。”建成不屑道,他根本不屑于知道祝山海为何而反,敢反,那就围剿,诛杀。 骂了一会何潘仁愚蠢无能后,建成开始商议起出兵河西之事,李纲出言进谏,认为现在河西局势很好,用不着太子亲自前往,也用不着发兵两万,太过兴师动众。 李建成出兵河西,自有盘算,哪听的进李纲这三番五次的劝说。 “詹事还是朝廷礼部尚书,那边事务也还很多吧,孤这里就不多留詹事了,任粲,替孤送一下詹事。” 李纲起身离开的时候,黑着一张脸。 待他离开,李建成对众人道:“这老头,太过古板,真想不明白陛下怎么用他为太子詹事,还授他礼部尚书,孤看来,李纲也不过跟何潘仁差不多罢了。” 嘲讽了李纲几句, 李建成指着地图,“明日大营点兵,后日一早便正式拔营出发,直奔原州萧关。” 萧关,又称陇山关,在原州北面,位于黄河支流清水河上游,六盘山脉横亘关中西北,萧关正扼守着泾河谷地进入关中的山口处。 所谓山河四塞,关中险要,萧关正是四关中的西北门户。 距离长安一千里地之遥。 李建成却要求十日内,全军两万人,包括六千辅兵,也一样要求十日内抵达。 “殿下,军行百里,不战自疲,”唐临出声。 建成却道:“此次出兵河西,与上次出兵谷州不同。从长安直到萧关,这一路上都是在我大唐境内行军,是安全无忧的。用不着每日只行军半日便开始安营扎寨,营寨扎简易一些便行,一日百里绝没问题。 等到了萧关后,士兵再休整也不迟。” 李逸也是参加过两次征讨的,知道大部队行军的复杂和困难,得边走边整队,否则极容易掉队。 一天走个三四十里都挺累了,毕竟还得安营扎寨,一天步行百里,还要携带辎重粮草,那绝对是要人命。 何况,这还要连续急行军十天,长途跋涉一千里远。 李逸觉得建成太想当然了,跟何潘然也没啥区别。 与其要求一天一百里,还不如提前几天出发,路上再多走几天。十天一千里,换成二十天,那一天行军五十里,岂不就轻松的多。 到了原州,真要有战事要接应,士兵们也还有战斗力。 稍后, 李建成宣布李逸将成为中军的总管,这让韦挺、李安俨等都对李逸投来很复杂的目光。 “殿下,臣不知兵,实在难以胜任中军总管这么重要的职位。” “上次东征,你可是战功最高的,怎么能说不知兵呢。” 中午,建成留李逸在东宫用膳,下午接着讨论西征的事,建成计划倒是做的很长远,假如河西有乱,到时他们就要兵出萧关,直插凉州, 他甚至有个要统兵一路杀到最西端的沙州敦煌的设想, 说着说着,李建成甚至指着地图上隔着几百里大漠的伊吾,“孤听说当年隋派大将薛世雄征伊吾,让突厥启民可汗出兵协助,可到了约定时间,不见启民可汗的兵来, 薛世雄便独自率一支孤军深入茫茫大漠,经历千难万险,突然神兵天降伊吾城下,伊吾国王惊骇万分,直接开城投降了。” 说到这,李建成还有些兴奋。 “当年薛世雄孤军远征,降服伊吾,隋朝设立伊吾郡,后来派兵留驻,隋乱,复没于胡。 如今伊吾听说被粟特胡所占据,向突厥称臣纳贡。” 李建成看着地图上遥远的伊吾,目光里闪着兴奋的光,“你们说,我们若是效仿当年薛世雄渡沙漠降伊吾如何?到时突袭伊吾,将伊吾收复。” 没人回应建成, 就连他的心腹韦挺都觉得有点过于异想天开,现在萧关以外,整个河西都还是李轨的地盘,连陇右都还有几郡是李轨的。 哪怕拿下李轨,但要接收实控也还需要很长时间,唐军不可能就从萧关一路跑到伊吾,那可是还有三千多里,尤其是出玉门关后,还有几百里沙漠呢。 “唐临,你拟个计划,到时若有机会,就出兵伊吾。”建成吩咐。 太子校书郎唐临有些无奈,可也不好扫建成的兴,只好应下。 中途休息, 李逸去放水,常何跟他同往。 “那个唐临什么来头?” “也就是九品的太子校书,他祖父曾是北周宰相内史令唐瑾,曾被赐姓宇文氏,” “没听过。”李逸直言。 “那他耶你应当听过,唐令则,曾是隋朝太子杨勇的左庶子,因曲意迎合杨勇,后来获罪被杀。” 李逸听的大为惊奇,李渊怎么尽给建成选些奇怪的人辅佐,李纲号称太子杀手,这个唐临,他爹当年本来是挺有名的才子,承家学做的好文章,还精通音律,结果却很没操守,对杨勇一味的奉承迎合宴游戏狎,最后落的被杀下场。 李渊却还选他侍奉太子建成。 “不过唐临有个堂兄,唐皎,倒是在秦王府做参军。” 这又出乎李逸意料,这堂兄弟俩还东宫、秦王府两头做官呢。 放完水回到殿上, 刚落座, 外面就有人送来一个惊人消息。 今天一早领兵前去讨伐司竹园山贼祝山海的两位骁骑将军全都战死, 又没了两个从三品的翊卫将军? 连太子这下都震惊了。 “这怎么死了一个蠢货,又来一双?” 韦挺起身:“殿下,臣觉得这伙司竹园山贼不可小觑,接连折损三员从三品的将军,实在是让人震惊。 必须尽快将他们剿灭,否则会引发京畿百姓慌乱,也实在有损朝廷颜面。 这次必须得派出能征善打的智将、猛将, 臣举荐浅水县公李逸,上次东征,浅水县公仅凭千余押粮新兵,就能连败关东九员猛将,夺三堡五寨,招降九将。 这等本事,请浅水县公出马,必能马到功成。” 李逸扭头看向韦挺,很想撕烂他的嘴。 “我听说韦骠骑也是擅骑射熟知兵法,不如就有劳韦骠骑出马?”李逸冷哼道。 常何李君羡两东宫翊府郎将,倒是在旁的听得很心动。 “殿下,臣愿往!”二将异口同声。 李建成看了两人一眼,就转过了头, “无逸,这倒是个不错的立功机会啊,孤亲自为你向圣人请兵符,你率城外行营中军四千人前往,拿下这个祝山海和张子惠,给孤涨涨脸面。” 李逸很不想去, 连折了三员三品将军,这司竹园肯定有点什么猫腻,那祝山海张子惠,绝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啸聚山林这么简单,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可韦挺在旁边一个劲的拱火,那边建成还真就非要给李逸一个立功机会。 最后无奈,李逸只好应下, “臣有个请求。” “你说。” “臣想继续领右后军,并且向殿下借李君羡、常何两位将军一用,最好是能把罗士信总管暂借我一起走一趟。” “行,”李建成痛快答应,当即带着他进宫面圣,向皇帝请求出兵。 李渊刚发完一通火,两天,折了三员大将,损兵上千,这可是京畿,皇帝眼皮子底下,脸都丢尽了。 “无逸是员福将,那就由无逸为黑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为副总管,李君羡、常何等为子总管。” 李渊拉着李逸的手,“何潘仁等轻敌冒进,以至身死师丧,你可得谨慎一些。” 建成道:“无逸统右后军前往剿贼,儿臣点中军随后过去,替他押阵,儿臣保证,三天之内,必将祝、张二贼首级送到长安。” “好,不过也不用那么急,七天,朕给你们七天时间。” (本章完) 第253章 借将 第253章 借将 早春二月,细雨如酥。 玄武门外,屯营车骑将军田留安、刘德敏二将笑着上前,“奉圣人旨意,我二人各率步骑五百前来听令。” 李逸看着二人身后的一千羽林军,心情好多了。皇帝就是大方啊,对咱小李就是好,怕他再翻车,特给调拨一千羽林相助。 “这次司竹园,可得两位老哥哥鼎力相助啊。” “我们还得谢无逸你呢,让我们有立功的机会。正说身无寸功,在屯营里不硬气呢。” 一千羽林,列阵北苑。 “请总管检阅!” 李逸骑着夜照白缓缓在队列前走过,不愧是天子元从禁军,也许战斗力不是最强的,但他们的待遇绝对超过南衙诸军,就是身上装备也强许多。 往那一站,整齐,肃杀。 左右屯营虽也隶属于南衙,但实则是相对独立的一支人马,那是天子嫡系。 六百步兵,四百马军,百分百披甲。 六百步兵中,一百弩手一百弓手,还有一百陌刀兵,还有三百长矛、刀盾兵。 李逸看着那些铁塔般的陌刀兵,还有他们那寒芒浸着杀意的陌刀,不由的流口水。 这一千羽林,不论步骑人人都还配枪和弓、刀。 李逸都想不明白,先前何潘仁和赵钦他们是怎么失败的,他现在都有点认同太子李建成对何潘仁三将的评价了,蠢货,甚蠢。 这么精锐的禁军,去剿一群山贼,结果连折三员大将。 哪怕是开国之初的三品,那也是实职,这听着好像开国初一位中将衔的大军区副司令,却剿一支千百号人的土匪,结果没了,然后又来两位副司令,又没了。 就很离谱。 李逸做了一番动员,不外乎剿匪立功。 解散后,有几个骑军军官过来。 “拜见阿郎。” “存孝,你们四个也在呢?”李逸看到了他曾经的四个羌奴,如今都是旅帅。 “听闻这次是阿郎带兵,我们哥四个特意请求的,跟着阿郎肯定能立功受赏,这么好机会,我们哥四个哪能错过,”存孝哈哈笑道,几个月没见,这几个家伙长相没啥变,但一口唐话已经说的很溜了。 存孝说为了参加这次剿匪,他们还给上司送了份厚礼呢。 “哈哈哈,放心吧,这次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李逸去兵部领取兵符。 手捧皇帝诏令,李逸又出示自己的鱼符、官印,兵部官员拿出档案仔细核对,再三确认无误后这才取出了兵符。 一枚铜制的鱼符,长仅约六厘米左右,符中刻有合同二字。 李逸拿出皇帝授给他的左半符,与兵部保管的右半符合符,合同二字完整的契合一起,符上的编号也对应上。 一名兵部官员还拿出来一份文件,上面是他这次调兵时限、范围及权限,他还得签署文书承诺仅按诏令行事。 “浅水公,请务必依诏令调兵、用兵,否则以谋逆罪处。” “谢提醒。” 走出兵部,李逸再次回到东宫。 “事情办好了?” “已经拿到诏令和兵符,陛下还特拨给臣一千羽林禁军。” 李建成笑道:“陛下对你可是格外器重啊。” “臣想再向太子殿下借个人。” “哦,孤不是答应罗士信和李君羡、常何三将随你同往吗,还要借谁?” 李逸瞥了一眼韦挺,这个家伙在一边微笑着,似乎是料定这次剿匪很难,等着看李逸笑话。 “殿下,臣想请韦骠骑随行,” 建成犹豫。 “上次和韦骠骑殿上斗殴,害得韦骠骑削爵夺勋,原本是柱国之勋县侯之爵,如今却无爵无勋,臣深感抱歉,这次剿匪,便想请韦骠骑同行,也让韦骠骑能够再立新功。” “无逸说的也有道理,休明,你就随无逸同行,希望你们两人能捐弃前嫌。” 韦挺脸上笑容凝住, 他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李逸调他随军,肯定没安好心。可太子已经同意,他也只能跟吞了只苍蝇般难受的应下。 “韦骠骑,以后还希望能够携手并肩齐心协力早日平定贼匪。” 韦挺脸色难看,如丧考妣,原本给李逸挖个坑,那个祝山海能灭杀三员三品大将,那把李逸推过去,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大概也得折戟沉沙,要是被山贼砍了,那就痛快了。 带着韦挺出东宫。 李逸骑马前往神禾塬, “李率这是要去哪?” “见秦王。” “见秦王?”韦挺声音高了几分,甚至隐隐有几分兴奋,你东宫官,跑去见秦王? “找秦王借将。”李逸头也没回。 一路策马至神禾塬常宁宫工地上, 工地仍在热水如荼的修建着,又有不小进展。 李世民看到李逸带着韦挺前来,还挺疑惑。 “下官奉旨将往司竹园讨贼,贼首祝山海、张子惠凶悍,已连斩我朝廷三员大将,两败官军,下官年轻没什么经验,很是惶恐,生怕误了朝廷大事,所以特来向秦王借几员将领。” “你怎么讨了这差事?”李世民问。 “是韦骠骑好心向太子举荐,希望我能够立功,再晋爵升官呢,太子也是特意向圣人亲自举荐,于是圣人就委了我这个差事。” 李世民目光如电,盯着韦挺,看的他有点头皮发麻。 “你想借谁?” “就借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和吴黑闼四将,我跟他们在谷州也算是搭档过,有些默契。” “行。”李世民目光从韦挺身上收回,“司竹园那边竹林茂密,易于藏匿,黑水峪地势险要,要当心伏击, 何潘仁、赵钦几将就是轻敌大意,折师亡身,你可定要小心。” 李世民喊来秦琼四将,说明情况,四人倒是都很愿意随征,来了大唐能够有机会上战场证明自己,求之不得。 “我也给你一千步骑吧,务必小心,多听叔宝他们的建议,他们百战骁将,经验丰富。” 李世民甚至还把他收集到的一些情报告诉李逸,“那个祝山海原是司竹园烧竹炭的炭工出身,张子惠则是个挖笋的。 去年吕宝生在周至聚众万人,攻破周至县城,后骠骑将军赵钦率兵前往讨伐,一战破敌七千余众,斩首百余级。 赵钦也因功升为翊卫将军,不料这次却轻敌折在司竹园。” 司竹园,历朝都派官管理,那百里林海,既为朝廷提供竹子做竹器,每年也还要烧竹炭、挖竹笋供应宫廷。 祝山海和张子惠,一个原来是烧竹炭的一个原来是挖竹笋的,去年也参与过吕宝生的叛乱,后来溃逃进山,没想到又这么快反了。 “京师初平,人未坚附,百姓流离,仍岁无年。周至司竹、蓝田谷口,盗贼群屯,”房玄龄在一边补充道。 周至县的司竹和蓝田县的谷口这两个地方,现在人人皆知盗贼多,一来是这两个地方险要,二来则是这两地的盗贼,其实很多都是外来的。 蓝田那里有蓝武道,直通山南商洛一带,朱粲在山南肆虐,许多百姓就沿着蓝武道进入关中,而周至沿黑水峪河谷,有一条骆谷道,通往汉中的集州。 蓝田有蓝武道,蓝田关,周至有骆谷道和骆谷关, 都是大量难民往关中涌,许多活不下去又胆大的就干脆落草为寇。 周至司竹园那边,去年吕宝生聚众万人,还攻破了周至县城,今年祝山海又举旗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山贼了, 跟隋末大业年间遍地烽烟相似,有那种流贼的势头,跟普通山贼占山为王下山打劫是完全不同的,这些流贼是不断吸纳裹挟民众,然后要攻打州县,要流动起来的。 对朝廷来说,这些流贼也是危害最大的。 秦琼对此倒是不屑一顾,不是他轻狂自大,而是他大业年间开始,在河南流贼最猛的时候,他就一直追随张须陀剿贼,各路流贼不知道击败了多少,动则号称十万,四十万的流贼,都被他们一次次击败, 只是最后大海寺败给了瓦岗。 打流贼,秦琼最有经验。 “士信这次也随行?” “嗯,你们九将,我都借来了。”李逸笑道。 程咬金听了哈哈一笑,“无逸你这真是杀鸡用牛刀啊,区区山贼,你招来这么多人,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我们打流贼,那是最有经验的了。” 老程当年为乡中豪强,流贼四起的时候,也是组织乡勇,拉起队伍,四处剿贼,最后越剿越多,实在没办法,只好拉着队伍上了瓦岗, 打不过就加入,成了天下最大的反贼的一伙。 “你们说前两次官军为何败的这么快,而且连主帅都没能逃脱?”李逸疑惑,一般来说,三品的将军那身边都有精锐亲兵、家丁护卫,更有马。真势头不妙,逃跑应当没问题的。 “那只能说明他们被包围了,主帅想跑也没处跑。”秦琼肯定的道。 除此,也找不到其它可能了。 东宫太子给了右后军两千六百人,还给了罗士信、李君羡、常何、韦挺四将,原来的老部下丘神俨、李德奖、姬思恭、武君雅等也都在。 现在皇帝又给一千羽林,拨给刘德敏田留安二将。 秦王这再借来秦琼、程咬金、吴黑闼、牛进达四将,再借秦王府一千步骑。 李逸麾下四千六百人,还有山东悍将九人,强的离谱。 他觉得自己这次,根本败不了,怎么败? 这样的阵容,别说打千余众的山贼祝山海,就是直接去洛阳干王世充,都能打的有来有回吧。 (本章完) 第254章 香积寺点兵 第254章 香积寺点兵 如酥细雨中,李逸骑马回到平康坊宅。 他回来简单收拾下行李,便要跟妻妾告别去军营。 “不是说去原州吗,怎么又要去周至剿匪?” “区区千余贼匪,娘子不用担心。”李逸笑着安慰十娘,“你照顾好家里便是,” “阿郎多带些部曲家丁随行,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如今天乍暖还寒,早晚要多添衣物,切勿着凉······”十娘恕恕叨叨。 “阿郎,李二郎带着李仪同来了。” 外院客厅, 李靖父子登门,李逸笑着打招呼:“李公这是刚下值?” “嗯,刚听犬子说无逸领了司竹园剿匪差事,我今日在右武候衙门也是刚听说了何潘仁、赵钦他们兵败身亡之事,” 李靖一直记着李逸当初举荐他随军泾州之事,让他得到任用。 “我在周至户县那边也有庄园,也曾在那边射猎过,对那边的地形还算有所了解,过来跟你讲讲。” “那可太感谢李公了。” “客气什么,”李靖指着李德奖,“我还得感谢无逸你,上次带着这小子去谷州,让他沾光立功,得了三转勋,还授了个旅帅。这次你又特意带上他,这般提携,我也是深为感激的。” 李德奖坐在一旁呵呵傻笑,老子面前也没他说话的份。但他也承认,上次谷州之行是真沾了李逸的光,他也没打什么仗,虽也分守一寨,可从头到尾也没碰到敌人来攻,事后居然也授三转勋,晋从八品旅帅。 也算是正式步入仕途了。 若不沾这个光,他要按他老子李靖的安排,以品子身份先到三卫去当翊卫,得起码先熬上好几年,通过吏部铨选才能算正式出仕。 而现在,他去谷州一趟,前后个把月,就直接得到了从八品实职,还拿了三转勋,节省了十年时间了。 李靖要来纸笔, 开始在李逸客厅火炕的炕桌上,直接绘制起司竹园一带的地形。 “渭河南岸黑水河东是百里林海,易于贼匪藏匿,他们可能会骚扰、袭击,再往里黑水峪,有许多段地形险要,贼匪必然会利用地形伏击,还极可能故意诈败诱敌深入, 而他们真正的贼巢,必然是在更深处的山里。 在周至县东南三十余里山中,有隋朝行宫宜寿宫,隋文帝开皇十八年到仁寿四年,巡游各地,沿终南山设宜寿宫、文山宫等十二座行宫,供游幸和避暑, 宜寿宫就建在黑水峪内。” 曾经的隋帝避暑行宫,如今却成了贼匪们的老巢。 此行宫依山傍水,藏于青山翠绿之中, 连绵起伏的终南山谷,给盗匪们提供了很好的藏身地。 李靖勾画出司竹园竹海,到黑水峪,再到宜寿宫的整个地形。 周至县城那是关中平原一马平川,东南进入终南山,就是截然不同的地形,山脚下是百里竹林,越往里,地形越险。 李靖钻研兵法多年, 虽没有真正实操过,但理论知识过硬,对着地图给李逸讲解战术,推测敌人可能的战术,然后给出相应的解决策略。 简直就是把饭嚼碎了喂给李逸吃。 “李公,你现在右武侯翊府反正也没啥事,要不我向圣人请求,把你借调来做我行军长史,到时排兵布阵,都听你的。” 李靖放下笔,正襟危坐, “可以乎?” 李逸一看他这模样,心里愣了一下,顿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李靖这么主动的上门来出谋划策,并不仅仅是感谢李逸提携了李德奖, 人家李靖这是毛遂自荐来了, 他还反应迟钝半天没醒悟过来呢。 也是,自幼就能跟舅舅韩擒虎讨论孙武、吴起的人,如今虽身为四品的右武侯翊府仪同,协助管理一府番上府兵,心里岂能不渴望上战场呢。 浅水塬那次随梁实出战,只怕更是点燃他心中那带兵激情吧。 “若能得李公相助,此次出兵还不手到擒来?”李逸当即就又骑马到宫门,请求面圣。 李渊听明他来意,倒也不在意。 “李靖啊,那个家伙,好吧,既然你这么相信他,那就让他随你同往,不过朕劝你还是莫完全相信他,他一书生尔,也没真正带兵打仗过,纸上谈兵,未必就真有实用。” “听说你还找二郎借了秦叔宝等几将,他们倒都是百战骁将,经验丰富,你可以更多倚重他们。” “本来朕是打算派右武侯将军桑显和带兵前平叛的,但太子力荐了你,你在谷州之战的表现朕也是看在眼中, 这次也就不顾萧瑀裴寂几位宰相的反对,仍然派你去带兵平乱,你可莫辜负朕的一片厚望!” 李逸知道桑显和,一员骁将。 隋朝的虎牙郎将,是屈突通部将,跟之前死守蒲坂的尧君素都是非常骁勇,协助屈突通守蒲州,后来率几千骁果军拦截李渊入关中。 曾夜袭大败过王长谐, 在潼关,刘文静拦截屈突通,桑显和率部夜袭,连破二栅,刘文静拼死抵抗,死伤数千人,刘文静都被射伤,关键时候,刘文静派突厥轻骑绕后攻击隋军背后, 刘文静让手下士兵高呼突厥大军援兵到了,呐喊而出,隋军此时也疲惫,看到背后的突厥骑兵出现,还真以为是突厥大军到了,兵败,桑显和被俘。 但他的勇悍也得到刘文静和李渊的认可,不仅赦免其罪,还行军拜其三品右武候将军。 相比起来,李逸肯定不能跟这样的悍将比,但李渊最后还是选择了李逸。 “臣一定拿下祝山海等贼匪,” 神禾塬畔, 滈河河边, 未来这里将建起一座雄伟的香积寺,而在更久远的未来,在这里还将展开一场决定大唐命运的香积寺大战。 李逸的军营立在此, 各路人马在此汇聚。 离长安三十余里, 四千六百人集合。 军旗飘飘, 行军长史李靖披着一身明光甲,奉李逸军令整编全军。 “全军立前后左右中五营,战兵三千八百五十人,共七十七战队,前后左右四营,各十五战队,中营十七战队。 另七百五十人的辅兵,五营每营配给三队。” 李靖一来,就先明确旗帜。 中军立大纛六口,这是行军总管标志,红色军门旗两杆,五方旗五口。 鼓十二面,角十二具,擂鼓而进,闻角而止。 每队一面队旗,行则引队,住则立于队前,总管立十旗以上,子总管立四旗,各队的队旗上绣飞禽猛兽。每队还有认旗,与其它队不相同,好在战场上分辨。 主将李逸以旞为帅旗,长方形旗上面书大大的李字,各子总管的旗小一号,各书将领姓氏。 所有的旗帜,李靖还指派了旗手、傔旗护卫。 “鸣鼓则进攻,鸣金则收兵,必须令行禁止,军旗则代表军心及方向,战场上,必须密切注意军旗动态,麾前则前,麾后则后,麾左则左,麾右则右,视麾所指。 如有不听旗令者,斩!” “军队在,军旗就在,若旗手死,傔旗接执军旗,若军旗丢,旗手、傔旗皆斩,队失队旗,全队受罚,营失将旗,子总管和全营皆罚!” “如果能夺得敌人旗帜,记大功一件,与先登、陷阵、斩将,并为首功!” 李逸佩服不愧是关陇门阀的将门子弟,打小就能跟战神讨论军事,正规军就是不一样。 他这支军队虽也是拼凑,但是当今最正规的正规官军了。 旗帜等一应俱有。 很快,士兵按李靖要求,在神禾塬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检校台,李逸坐小马扎上,南向,左右各置鼓六面、角六具,树五色旗。 六面大纛居前,列旗次之。 左右押官驻队如偃月形为后骑,下临平野,使士卒能够目视旌旗,耳闻鼓角,心存号令。 李靖亲自指挥操练, 一军五营人马,李逸为行军总管,李靖为行军长史,罗士信为行军司马兼前营总管。 秦琼统左营,田留安为副将,程咬金统右营,牛进达为副将。 李逸自统中营,常何、李君羡为副将。 吴黑闼统后营,刘德敏为副将。 “骠骑将军韦挺,” 李逸点将。 “末将在。”身着明光甲的韦挺阴着脸上前。 “本总管现派你率子弟、部曲,先一步赶往周至,收集贼匪情报,寻找向导、绘制地图等,去吧。” 李逸一个兵都没给他,让他带自己的子弟、家兵前往。 唐人出征,一般都会带上子弟从征,尤其是军官,子弟从征既能历练,也有机会立功,当然也能协助保护自己。 韦挺名门出身,就带了六个子弟,他自己带了八个部曲,每个子弟也带了四人,加起来就有三十九人。 把碍眼的韦挺踢走, 李逸和李靖秦琼等商议起行军作战计划,他没指望韦挺的情报,只是找个由头踢开。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提议,派人伪装成商贩、难民、樵夫、猎人等,分散进入司竹园、黑水峪等地,侦察敌人情报。” 李逸这个外行,非常尊重一众内行。 对这些沙场悍将,或是李靖这种未来军神,他是虚心纳谏。 小到军中庶务杂事,大到排兵布阵,他都完全听他们的。 他手握兵符,怀揣诏令,坐在帅位,却并不强调自己的想法。他深知虽有泾州随军,和谷州立功,但他还是个军事门外汉, 外行领导,就得听内行手下的。 “李长史说的对,准。” “罗司马言之有理,照行。” “秦将军此提议不错,按你说的办。” “程将军的想法值得一试。” 李逸唯一拿主意的就一件事,“明日开拔,今日犒赏牛酒,将士们饱食一顿,明日四更造饭,五更结束,平明进兵!” (本章完) 第255章 征辽老卒 第255章 征辽老卒 周至, 京畿二十余县最西南一县,北凭渭河与武功相望,南依秦岭。 绵绵细雨中,张五蜷缩在破旧的斗笠蓑衣下,手指摸着腰间牛皮弓袋,里面的那张弓他曾经在辽东射杀三个夷人,换来大都督散官,本应授勋田八十亩, 可最终九死一生回到关中老家,却一亩田也没换来。 第二年,朝廷又要召他征辽东,张五看着家里饥瘦的妻儿还有年迈病重的老母,便一狠心砸断了自己一条腿,谎称摔折,靠着这条福足,倒是免了再征辽东。 当年多少百姓自折身体,称为福手福足,以避征戍。 “老五,” 里长张有财的大嗓门传来,“又进山打猎去了?你说你一个瘸子,这又下雨,拿个破弓,能射到个鸟毛啊? 山里遍是贼匪,你可别被掳了去。” “我这一老瘸子,山里好汉们掳我去干嘛,既不能入伙,又不能当猪仔卖。”张五对这位出了五服的同族远亲道。 “老五啊,你借的粮什么时候还?” “三哥,现在青黄不接,家里都断炊了,我这才想着进山看能不能猎点东西填肚子,哪有粮还啊。” 张五拖着瘸腿上前两步,他一条腿瘸了,走起路来便一瘸一拐,站在那也有些歪斜。 当年为避征辽,亲手砸断了自己的腿,可是家穷没钱医,落下了残疾,甚至每到阴雨的时候,还一直钻心的疼。 “老五啊,你说你年年借年年欠,这越欠越多,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虽说看在咱们同一个祖宗,对你也算照顾了,可你也不能就当无赖啊。” “三哥,实在是没办法。” 张有财拍了拍他肩膀,“老五啊,看在同族份上,我就再宽容你一次。有个挣钱的活你干不干,给人往山里带路,一天给三升小米,干的好还有赏。” “往山里带路?” “你懂的,就是带到宜寿宫。” “那可是····” “一天三升小米呢,一趟下来,表现好你能赚个几斗粮,这不就能渡过这青黄不接的日子么?” 张五为难的叹气, 他问张有财,“三哥,你是里长,你说去年大雪,今天又倒春寒,百姓受灾,为何朝廷就不开仓放粮赈灾呢?” 深夜, 火塘灰里的余烬发出昏暗的光,在土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张五拿着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的打磨着手里缺口的横刀,每磨一下,眼前就能浮现出曾经执此刀的过往影子。 曾经战辽东,血染辽河,当年多少中原健儿奔赴辽东,最后却做了异乡鬼。他立了功,得了勋,有幸活着回来了,可朝廷授的大都督勋职,拿到县衙,那胥吏却看都没看一眼。 想要勋田,根本没有,无地可分。 也没有其它赏赐。 反倒是换得胥吏拿着征粮册,向他索要积欠的租调粟绢。 “阿耶,我饿。” 小女儿饿的睡不着,在春寒中蜷缩在母亲瘦弱的怀中。 张五收刀入鞘, “快点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为女儿掖了掖那薄薄的芦被,他转身没入漆黑的寒风中。 张五以前是个出色的猎人,否则在辽东战场上,也不可能斩首三级,还能活着回来。他在黑夜里,也能视物,对于那片竹海,他更是轻车熟路。 外人可能进入竹海,会在里面迷路,找不到方向,分不出南北,但他却一瘸一拐的走着。 临近天明, 张五从外面回来了, “阿耶回来了,打到鸟了吗?”女儿听到动静,马上起身。 “还没睡呢?” “肚子饿醒了。” 其它几个孩子也都起来,带着期待的目光望向父亲。 妇人沉默着。 张五笑着拿出一块肉,“孩他娘,快起来煮肉吃,再煮些小米粥。”说着又拿出一小袋米。 妇人也没问这半夜从哪弄来的米和肉,默默的穿衣起床,扒开火塘里的灰,里面还有没燃烬的炭火,抓一把松针放上去,轻轻的吹,很快火燃起。 架上锅,倒入水, 那是肉是一块咸肉,切入一小块,然后倒入一把小米进去煮。 “多放些米,煮干一点。” 妇人犹豫了一下,又抓了两把米。 一家人,围着火塘,盯着锅里。 等锅里的咸肉小米野菜粥煮好,外面天还没亮,一家几口人便围着火塘吃起来。 吃完,妇人把东西藏起来, 张五带上弓刀,穿上斗笠蓑衣出门。 里正家, 张有财对他招手,“快来,这位是长安来的贵人,你带他们进山,一天三升小米。” 张五打量着屋里这几人。 穿着狩猎的衣装,携弓带刀,都是上品。 这些人非富即贵。 “最近山里出了伙人举旗造反呢,先前朝廷派了两拨兵马进山围剿,结果都被击败了,还没了三位大将军, 现在进山危险嘞,要是贵人们要打猎,现在可不是好时候,不如去渭河北的武功县射猎。” “一天三升米你不愿意赚?”坐在中间的男子问。 “我也是为贵人安全着想,真要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啊。” “放心吧,我们就在司竹园转转,听说竹林里的竹鸡、竹鼠可都非常美味。” 另一个年轻人道:“我听说司竹园里还有貔貅?你能不能带我们找到,要是能猎到一只,赏你一石米。” 貔貅,也被称为食铁兽、白罴、貘。 “有的,貔貅在蜀中最多,但我们秦岭也有貔貅,只是跟蜀中的长的不太一样,蜀中的黑白二色,也称玄貔,而我们秦岭的是棕黄色的,竹海确实有貔出没,我们称为竹熊,一般不易碰到, 这些竹熊虽吃竹子为主,但仍然凶猛危险,狼群都打不过竹熊,很危险。” 这倒反而挑起那年轻人的兴趣:“再危险不过是只野兽,我就想要亲手猎一只,到时剥下皮来挂在墙上,” 韦挺打断了这位堂弟,“别东拉西扯,里正说你是个老猎人,又熟悉竹海,所以我打算让你做向导,我们也不寻什么貔貅竹熊,就打算弄点竹鸡竹鼠,再挖点竹笋,尝尝鲜。 一天三升小米的报酬,若是到时收获好,还额外有赏。” 张五一阵犹豫,最后接下了这活。 当天, 张五就带着这群人进了竹海。 韦挺一行三十九人,穿着猎装骑着马,挎弓带刀,浩浩荡荡,跟着张五穿行在竹海中。 竹海中的竹鼠、野鸡倒确实不少,甚至张五还带着他们循着足迹,找到了两窝野猪, 韦挺一人射了两头小野猪,不由的很是得意,连说回头要赏赐张五。 一路上,他边射猎边询问张五进山的路线,最近贼匪的动向等等,张五也都是有问必答。 跟着张五,也不知道在竹海里走到了哪,韦挺感觉哪都一个样。 “公子,你们在这里稍休息一下,我去方便一下。” “好,去吧。” 张五转身,一瘸一拐的消失在竹林中,他很快来到了前面一处谷中,口中发出了竹鸡的叫声。 随着竹鸡声不断传出,很快有人来了。 “人就在后面,总共三十九人,” “摸清身份吗?” “他们没透露,但我暗里观察和偷听,他们应当是韦家人,为首那人好像还是个骠骑将军,东宫的。他带着六个同族兄弟,每人又带着一些随从,一人两匹马,还都带着猎枪、和弓刀,” “还有呢?” “我偷听到,有个人说李逸乳臭未干的小儿,不过是个才还俗的十六岁道士,就因会奉迎皇帝和太子,居然让他来统兵讨贼,还故意公报私仇,把阿兄征到军中,还派他来侦察,又不给一个兵······” “你这次弄来一条大鱼了,” “一个骠骑将军而已,护乡公都已经斩了三个从三品了。” “哈哈哈,你在这歇会,我带弟兄们把他们捉了,别溅你一身血。”来人笑道。 很快,随着几声哨声,许多人汇聚过来。 韦挺正跟六个堂兄弟在吃着干粮, 突然竹林里四面钻出无数人来,一把把明亮的刀枪对准了他们。 “哪位是韦骠骑,既然来了司竹园,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直接打个招呼,我们自当来迎接。” 韦挺脸色大变, 手摸向刀,结果一箭射在他面前, “兄弟,别乱动。” 刚才一路谈笑风声的韦家子弟,一个个傻了眼。 一名护卫大吼一声:“保护公子突围,” 可话未落,已经被数支箭射成了刺猬,几名动手的家丁,也被射倒。 韦挺已经一动不敢动。 “请问你们是哪路江湖好汉?” “耶耶们便是护乡公麾下,韦骠骑不请自来,有些冒昧啊,何不自报个姓名?” “我,我只是来猎竹鸡竹鼠的,” 咻。 那壮汉一箭射出,韦挺大腿上中了一箭,痛的他直咧嘴。 “这一箭只是警告,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何人?” “我叫韦休明,京兆韦氏子弟,只是来此打猎······” 咻, 又是一箭。 这次还是射的那条右大腿, “韦骠骑,你是真不老实啊,我都叫了你几声韦骠骑了,你以为我胡乱叫的吗?” 韦挺痛的差点晕过去了, “快给我止血,” “老实交待完,我自会给你包扎,要不然,你就留下来喂狼吧。” 韦挺此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见状也只好服软,“我乃太子左卫率白鹿骠骑府骠骑将军韦挺,表字休明,快给我止血。” “哈哈哈,你早点交待不就能免受这两箭么,京兆韦氏,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好大名头,哈哈哈,也不过是贱骨头罢了。”壮汉哈哈大笑,“老子以前专门在这竹海里伐竹烧炭挖笋给你们这些名门贵族高官享受的。” “来人,给这家伙止一下血,骠骑将军,四品官呢,带回去给护乡公亲自审问。” (本章完) 第256章 祝山海 第256章 祝山海 张五回到山下,一瘸一拐去了里正家。 “老五,打猎的贵人们呢?” “回去了,今天收获不少,竹鸡竹鼠打了不少,还猎到了两窝野猪,都是带着七八只小野猪的大母猪,贵人们满意的提前回去了。” “贵人就没赏你点?” “赏了一斗米,原以为贵人们进山要好几天,结果一天就走了。” “一斗米也不错了,”里正嘴上招呼他吃晚饭,张五识趣的告辞。 张里正家的饭菜还是不错的,做为这里有名的大户,他不仅有数百亩田地,还有竹子作坊、竹炭窑。 两天吃一次白面,三天吃一次豆腐,七天吃个鸡蛋,九天吃一顿肉。 这是张里正家的规矩,不管有多富有,生活标准就是这样的,吃饭更是不许剩菜剩饭。 在张五等乡下人眼里,张里正家的这伙食,可是太诱人了。多少人一辈子奋斗,也就想有朝一日也过上这等日子。 张五一瘸一拐回到家,关上了柴门。 “孩他娘,晚上煮些肉,多煮些饭。” “昨晚不才刚吃了肉,又吃肉,里正爷家也不敢这样吃啊,他家也九天才吃一顿肉。”衣服满身补丁的妇人道。 “以后天天让你们吃上肉,”张五道。 “你要是能让我们娘几个天天能喝上两碗稀粥,就谢天谢地了,还天天吃肉。” “这些年苦了你们娘几个了,但以后就该享福了,一斤两也就百多钱。” “百多钱?你说的倒是轻巧,可就算几个钱也难见到。” 张五却是凑到妻子面前,“今天我赚了一大笔,昨日一个消息换来两斤咸肉一斗米。可今天我给送去三十九只羊,卖了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啊,你知道能换多少铜钱,能买多少猪肉?能在山里换到四十多万个仿开皇!” 妇人惊的目瞪口呆, “卖这么多?真的?金子呢?” “贴身藏着呢,拿给你看。” 当看到金条,这个饥瘦的村妇满眼放光,拿起一根就往嘴里塞,用力咬了一口,看到了上面的牙印后,这才兴奋的相信眼前事实。 “值这么多赏钱呢?” “本来一个一两,可还有个骠骑将军,那可是四品官,还是京兆韦家的,又是东宫官,他一人就值十两。” “这么大来头,会不会惹祸?不会找到咱头上来吧?”妇人一听这么大来头,又慌的六神无主。 “怕甚,谁知道嘞,那骠骑将军上了山,进了宜寿宫,还能活着出来?前个的那三个三品官呢,可是全被斩了脑袋。 死人不会说话,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妇人高兴的去拿肉量米,今天特意多切了一些肉,米也多量了一些。 张五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坐在那里一边揉着瘸腿,一边想着,什么狗屁朝廷,什么狗屁骠骑将军,什么狗屁京兆韦氏, 当这贼老天不让他一家子活的时候,连老天都狗屁不如。 他不会再跟当年一样那么愚蠢,为了逃避征戍就把自己好好的一条腿打断。他当年应当学王簿学翟让,学何潘仁那些人, 揭竿而起,凭着手中弓刀,痛快喝酒吃肉,让妻儿们也能跟着吃香喝辣。 这个三十多岁的瘸子,想透了也想明白了。 这狗屁的烂世道,祝山海以前是烧竹炭的,张子惠以前是挖笋打铁的,他们以前跟自己过的是一样的苦日子,但现在他们活明白了,也就潇洒了。 ··· 李逸率军出长安,沿渭河一路西行,经户县抵周至。 周至县城这几年,几乎每年都要被贼匪攻破一两次,义宁元年是平阳公主率部攻下, 去年是吕宝生率七千人攻占。 然后今年,祝山海自称护乡公,连败两次官军,所有人都以为祝山海也随时将来攻占周至, 因此当李逸率军抵达周至县城,这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城中大户、商贾都跑了。 李逸派兵张榜安民,宣告朝廷大军进驻,定能护百姓周全。 “韦挺失踪了。” 丘神俨前来禀报。 李逸一点也不惊讶,“鱼上钩了?” “嗯,果然一切不出县公所料,这韦挺带着子弟部曲大摇大摆的就跑去司竹园,说是狩猎。这种时候去狩猎,这傻子也能看出来有问题呢。”丘神俨很是嘲讽韦挺。 还什么擅骑射知兵法,这种绣枕头真是傻缺。 人家周至县城的人都几乎跑光了,他还大摇大摆进山。 “这个韦骠骑啊,大意了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李逸假模假样,可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县公,都是韦骠骑自己轻敌,这怪不了别人,不仅怪不了别人,他奉命去侦察,结果却失手被擒,暴露我军,这是严重失职,一定得追究。”丘神俨补刀。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救人吧,” 李逸让记室一边给东宫上报韦挺侦查被擒,一边召诸将领议事。 “韦骠骑前往侦查,失手被擒,好在我们马上就顺着找到了敌人在山下的眼线,诸位将军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咬金性子急,“直接把那个叫张五的猎户抓来,他肯定清楚祝山海和贼剿底细,咱们来个突袭。” 常何则提议,可以先留着这个张五,可以用他来传递一些假情报。 “李长史,你觉得呢?” 李靖抚须,“一力降十会,区区山贼千余,用不着那么费神,只要小心谨慎一些,步步为营,那么便可平推贼寨。” 罗士信则以为得快,“就怕贼人遁入深山老林,到时可不好搜捕。” 经过一番讨论, 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张五控制起来,再从本地征召一批猎户,让他们充当向导。 闰二月初九, 苍鹰掠过竹海,李逸勒马驻足, 谷口, 张五一家被五大绑押到了军前。 他粗麻衣襟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押来前已经被严刑讯问过了。 “你就是张五?”李逸问。 “小的就是张五,祖祖辈辈在此居住,世代都是猎户。”刚吃了两顿肉,结果就被抓了。 一番刑讯和威吓, 张五已经彻底怂了,再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小的自知死罪,但求能饶过我妻小一命。” 李逸跳下马,从干粮袋里拿出了几个胡饼,给他一家六口每人一个,又递给他一袋水。 “饿了吧,先吃点喝点。” “我看了你的案卷,对你挺同情的,你曾经还远赴辽东,为国效力征战,还立下了功勋,如今却连妻儿也养不活,你被山贼诱惑提供消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五捧着饼,有些悔不当初。 “张五啊,现在本总管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张五跪谢:“多谢总管不杀之恩,小的愿意。” 山风吹过,竹涛阵阵。 李逸翻身上马,向前挥动右臂, 全副武装的府兵向着那连绵无尽的竹海进发。 士兵们脚踩着竹子腐叶前进。 午后, 全军深入竹海,来到了黑水峪口,这里有一座贵族避暑庄园,现如今被改造成了贼匪的前哨营寨。 面对突然出现的官军, 庄园的贼匪吹响了号角,站上高墙防御。 官军包围庄园,劝降招安。 庄园堡门上一个黑脸汉子高呼:“你以为我们还会再上你们的当吗?当年何潘仁自己犯了罪,无处可逃就来鼓动我们跟着他起兵造反,承诺将来有福同享。 后来他带着我们归附李三娘,可没多久就嫌弃我们这些伐木烧炭种地的没本事,就把我们又遣散回家。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又跟着吕大哥揭竿,去年我们攻进周至城,宰了那不肯开仓赈灾,反而拿官粮高价倒卖的狗官,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赵钦来了, 那个狗日的,当初也是跟着何潘仁一起举兵的,去年他当了骠骑将军了,奉命来讨伐昔日的兄弟。 他打不过我们,就说要招安,说我们只要投降了,就是官军,就既往不咎,就授官,就分田发粮,我们信了。 那狗奴,诱我们赴宴,然后酒喝到一半,埋伏的刀斧手杀出,杀光了我们几百个带头的兄弟, 我们已经被骗了一次,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了。” “何潘仁和赵钦,还有王娑罗,都是背叛我们兄弟的狗奴,如今也都被我们砍了脑袋,你们狗官的话,我们不会再相信一个字。” “要战便战!” 李靖下令,“攻城!” 黑水峪谷道,张五拖着瘸腿在山谷间穿行,一路来到了宜寿宫。 “我是瘸子张五,有重要消息禀报护乡公!” 张五被带到了宜寿行宫的一间大殿。 “护乡公,大事不好,官军突然杀进山了,他们已经包围了峪口的庄园,正在激战,官军数千人马,装备精良,庄园危急。” 护乡公祝山海是个壮汉,身高八尺,肩宽如门板,方脸阔鼻,眉骨突出。 他的左颊有道长疤,状如蜈蚣,这是当年参加辽东之役作战时留下的,他的左耳残缺,去年攻周至城时留下的。 这个曾经的烧炭工,也曾被征召上了辽东战场,跟张五曾共历生死。后来二次征召,张五砸断了自己的一条腿,而祝山海直接就逃亡南山。 “来的好快,” 祝山海声音如破锣,多年烧炭窑伤了嗓子,“看来这个李逸,也并不是跟韦挺一样说的一无是处,能够这么快就出现在第一个寨子前,还是有些本事的,定是找了许多本地向导,走小路绕开了我们在竹海中的眼线。” 张五道:“我来时,发现了官军的辎重营,护乡公若是今晚夜袭官军的辎重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官军没了粮草,自然得退兵。 前寨之围也就解了。” “哈哈哈,”祝山海大笑,声音似钝刀刮龟甲,刀刀带毛刺。“老五你还是这么急智,要我说你干脆就上山,我这里始终给你留了位置呢。 咱们兄弟当年辽东那尸山血海里都趟过来了,如今也该活的潇潇洒洒,人生最多三万天,咱们凭什么一辈子当牛做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凭什么就不能做王侯?我给自己封护乡公,你也给你封个公侯。” 张五盯着大笑的祝山海好一会,眼神有些复杂,最终咬牙吐出了一个好字。 祝山海并未察觉,招呼手下,商议着今晚下山,夜袭官军的辎重营,烧掉他们的粮草。 “要是有机会,咱们就前后夹击官军,把皇帝老儿的这个浅水县公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哈哈哈,到时这浅水县公爵位,就老五你来当。” “哈哈哈!” (本章完) 第257章 承乾 第257章 承乾 夜色如水,月光如练。 初九夜的月如同啃剩的半块胡饼,篝火摇曳的山中临时营地里,松枝在火堆里燃烧着。 李逸在火上坐上一个小铁锅,倒入山泉水煮茶。 罗家堡来的亲兵们散坐在火堆前,刘黑子在擦拭钢鞭,他力大如牛,双手竹节钢鞭正适合他使用,只是可惜自加入军中以来还没机会真正拼杀过。 罗大富拿着磨刀石在打磨着横刀,这把横刀连同弓箭等府兵七事,还都是他找李逸借钱后,骠骑府统一给置办的。 曾经李逸的四大金刚,李存孝四员羌人旅帅,亲自在李逸的帐篷四面为他站岗。 “老话说最怕二月初九晴,偏偏今日就是个大晴天,二月初九晴,春旱观音也发愁,看来今年麻烦了,先是倒春寒,结果又要春旱。”罗五念叨着。 李逸取出一块茶饼,拿小刀撬下一块,扔进小铁锅里,接着又拿出盐包,往里撒了点细盐。 刘黑子将擦拭的锃亮的竹节钢鞭收好,摸了摸肚皮,“这贼人到底会不会来?我这等的肚皮都饿了,要不烧水拿腊肉煮点笋子,这笋子是真新鲜,刚露出点头的黄泥拱,最是鲜嫩呢。” 被他一说,李逸倒也感觉饿了。 “腊肉焖春笋,你倒是会吃的,赶紧剥几个笋来,”李逸笑着道,虽然在这陌生的山里,附近还有山贼,但他却很轻松。 一切尽在掌握, 何况他旁边就是李靖坐镇指挥,还有一众门神级的猛将,他怕啥。 他现在就盼着贼人们来攻呢, 真想学太乙真人拍着自己脸发出贱贱的喊声,“来打我撒,来打我撒,打我撒。” 鲜嫩的黄泥拱春笋,芽尖都是紫黄色的,剥开壳里面的笋肉脆生生的,拿刀子切条,先扔进烧水的水煮稍焯一下水,这样再焖腊肉就不会苦涩。 腊肉他本来也想焯下水的,但罗大富他们那心疼的眼神,让李逸只好不那么浪费了。 在他们眼里,肉焯水那可就是把油脂焯没了,油可是最好的东西。 一个锅子煮茶,一个锅子腊肉焖笋。 那香味, 很快连李靖都给吸引过来了。 李靖手里抓着一把炒米,干嚼着,“那边辎重营地还没动静,” “李公觉得贼人会上钩吗?” “他们肯定会上钩的,” 刘黑子忍不住道:“总管就那么相信那个张瘸子,如果他转头把实情告诉祝山海呢?” 李逸笑笑,往锅下添了几根柴,“不会的,张五的妻子儿女还在县城,何况我答应他协助官军剿灭贼匪,不仅赦免他的罪行,还会给他授田分地,让他能够重新开始, 甚至若表现好,到时还有赏赐功勋,他不会不珍惜的。” “万一呢?” 李靖微微一笑:“就算万一张五告密也不怕,我们早就有好几套应对策略,不管祝山海怎么选,最后都要撞进我们的天罗地网。” 李逸也抓了一把炒米嚼着,“也不知道韦骠骑现在怎么样了,不知是死是活啊,要是还没死,估计这会也被关押在囚笼里饿着肚子吧,哎,真可怜,堂堂四品骠骑将军,京兆韦氏嫡子, 这过个除夕守岁把侯爵丢了不说,现在连性命都危险了。” 李靖提醒他,“你最好盼他还活着,否则京兆韦氏你可就彻底得罪了。” “战阵凶危,他本事不精被擒,可怪不得我。” 腊肉焖春笋,小锅里咕嘟咕嘟了许久,终于熟了。 腊肉的咸香,春笋的鲜甜,腊肉的油脂赋予了春笋别样的滋味,这两样组合起来绝妙,尤其是在这个寒冷的山中早春夜晚。 李逸和李靖几人分着吃,削根竹签,扎一块腊肉,吃完再扎一块春笋,再来口炒米, 满足。 风吹林动,竹涛阵阵。 辎重营地。 右营副将牛进达嚼着炒米来到程咬金面前,“好像有动静了,估计鱼要上钩了。” 程咬金将嚼了半天的竹签吐出,“等的都快瞌睡了,可算来了,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可别演砸了。” 老程看着月色下的那一个个鼓鼓的稻草袋子, 这是辎重营的骡马背进山的,现在就垒成墙似的在那,在月光下是那么显眼,甚至有几个粮袋还给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黄灿灿的小米。 突然间, 漫天星火, 程咬金站在那看着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是一支接一支的火箭, 漫天箭雨突袭而来,目标正是那些堆成墙一样的辎重营粮食。 老程嘴角一扬, “李靖那老头,确实有两把刷子,算的挺准的,这鱼钩啊,一钓一个准。” 牛进达推了他一把,“别光看戏了,做戏做全套,赶紧喊起来啊,别让人看穿了。” 老程此时铠甲外罩着件普通战袍,掩盖了里面精良的明光甲,他也弃了常用的丈八马槊,手里提着两把不知从哪顺来的斧子,突然就吱哇乱叫起来。 营地里,一众官兵也全都戏精附体, 一个个的四散奔走,十分慌乱, 他们大喊大叫着,有人朝黑暗处放箭,也有人拿着长矛四处张望, 祝山海在张五的带领下,亲自率队前来火烧辎重,眼看那些粮袋一个接一个的起火, 火光冲天,他发出狰狞的狂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贼老天不让老子活,老子就彻底反了,老子就要活个痛痛快快。 护乡公提着大刀吼叫着冲向官兵,他的武器是一把带钩的砍柴刀,因他力气大,刀是特别定制的加厚加重,还是夹钢锻打,配上长柄,能劈能砍还能钩。 赵钦就是被他钩下马,然后一刀劈死了。 他冲向混乱的营地, 刚砍倒一个官兵,结果就有个满脸络腮胡壮汉,提着两把砍柴斧就迎了上来,哇哇乱叫,胡乱挥砍。 祝山海连出数刀,居然没占到便宜,反倒是被逼的连连后退。 “兄弟,有两膀子好力气,不如来投我,我给你封侯!” 程咬金乱劈风斧法,挥的风雨不透,听到这话,笑道:“你是何人,还能给我封侯?” “我就是护乡公祝山海是也,可听过我大名?” “你就是老祝?我说你也太没志向了,给自己怎么取了这么个号?护乡公?不说护国公,你好歹护县公啊,一个乡才多大,五百户而已。”程咬金嘲笑祝山海,一边也是加大了力气,他没料到居然碰到了贼首。 祝山海膂力惊人, 结果反被这人双斧压制,又被嘲讽,气的面红耳赤。 这时熊熊火光中, 营中粮草几乎都被点燃了, 官兵们也似乎终于从惊慌中醒过神来,有军官在大声的吆喝指挥,这些士兵慢慢的聚在一起,结成方阵,长矛如刺,也开始用弓箭反击。 祝山海看到不少手下兄弟倒下, 硬是拿这些刺猬没办法, 看了眼熊熊燃烧的粮草,便干脆一声长啸,然后就大喊撤退。 程咬金想留下这家伙,结果发现手上砍柴斧子实在不趁手,夜又黑,不熟悉地形,倒是让这家伙几下就溜之不见了。 “呸,跑的倒是挺快,” 祝山海仗着熟悉山地,一溜烟窜进夜色中,两条臂膀还有些隐隐做疼,心里暗暗惊讶,官军中一个后勤营的,居然有这等蛮力。 虽然没能将这支后勤营的官兵歼灭,但成功烧毁了他们的粮草辎重,祝山海倒也稍顺了些气。 他退到约好的地点,重新整理部众, “走,去前寨那边,前后夹击这些狗官兵,等收拾完那边再来干死这些狗奴。” 今晚,他要大干一场。 庄园前的山坡上,李逸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远处的冲天火光。 “这火还烧的挺大。” 李逸丝毫不担心程咬金和牛进达他们演戏演砸,或是把自己搭进去。那是后营七百人,加上辅兵七百五,一千多号人呢。 何况还是老程老牛二将统领。 李靖吐出一口茶叶沫子,“贼匪应当很快就要过来了,” 李逸对罗五他们道:“赶紧把帐篷和锅收了,记得把灶火埋进来,贼人马上要来进攻,我们得‘败撤’到后面山上‘坚守’待援了。别让这火被山风吹燃引发山火。” 罗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咱何不直接跟他们干就是了,” “温水煮青蛙你们知道么,要先给贼人一种我行,我能羸,我马上就羸了的错觉,让他不知不觉就失去警觉,把全部力量都投进来, 要是咱们一来就相当猛,那贼人第一反应就会是逃,逃入深山老林,要全歼他们可就难了。” 一阵山风吹过, 山下传来喊杀声, 山贼来了。 李逸和李靖相视一笑,两人端着茶杯不急不缓的后撤。 一条山间小路上,秦琼和罗士信正率着一支人马借着月色行军, “看,火光。” “嗯,看来一切都在计划中,传令,加紧行军。” 长安。 夜已深, 太子李建成却毫无睡意,他面前几案上是一封急报。 韦挺被俘,生死不知。 鎏金兽炉腾起的香雾中,建成的眉头紧皱难以舒展。 太子妃郑观音在宫人陪同下过来, “殿下何事烦扰?” 李建成叹了一声长气,“孤可能犯了一个大错,就不该轻信韦挺的话,更不该相信李逸的带兵本事, 现在韦挺被贼匪擒俘,生死不知。李逸这次剿匪,只怕也要失败,哎!” “不是还没有败讯传回吗,也许事情并不会那么坏,殿下早点休息吧。” 太极宫中, 李渊也还没睡, 宫门天黑后就已经落锁,但还是留有一个小窗口,有紧急军国大事,可以通过小窗送进宫。 “陛下,天色不早,该歇息了。”宦官劝说。 李渊问了下时辰, “再等等,” 李渊在等消息,前两次,何潘仁和赵钦他们兵败身亡的消息,就是半夜送到的。 李渊不希望今晚能收到消息,但得知韦挺被俘后,他又担心会收到消息。 搅的人也睡不着,便干脆等等吧。 跟皇帝和太子一样深夜睡不着的,还有京兆韦氏家族,韦挺被俘的消息传回长安,惊的整个韦氏家族的人都沸腾了,深夜了,还有许多韦氏族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他们咒骂着李逸,说他故意的。 这次韦家不仅韦挺被俘,还连累着六个韦氏子弟一同被俘了。 本想着随征,混战军功资历,谁知却被一锅端了。 太极宫,承乾殿中。 李世民正在焦急的踱步, 秦王妃长孙氏半夜发痛,破了羊水,正在生产。接生婆大声的喊着用力,这是妻子头胎,她已经生了许久,可始终还没生下来。妻子的声音都已经没了什么力气,送去了一支极品上党参给王妃含着。 曙光出现, 终于,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声响起, “恭喜王妃,是个男孩。” 李世民悬了半夜的心终于松了口气,他赶紧来到房门前,“王妃可还好?” “回大王,母子平安!” 终于彻底放松,李世民脸上浮现笑容,他有儿子了。 嫡长子。 内侍张阿难过来, “可有司竹园的战况?” “昨夜没有周至的军情入长安。” 李世民点头,没有军情半夜急送长安,这说明昨晚没有坏消息。 没有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密切关注那边的情况,一有消息,立马就来禀报。” “是。” (本章完) 第258章 夜战南山 第258章 夜战南山 春寒料峭的山谷间, 无数的松明火把燃烧着,将黑夜照亮。 “娘的,不是说祝贼仅千余人吗,这一万人也得有了吧?”李德奖站在山梁上,看着那蜿蜒的火龙汇聚而来,忍不住惊叹。 做为将门子弟,李德奖不仅骑射精通,而且也掌握了一些通过烟尘、火把、旗帜等判断敌军数量的本事。 “不止一万,只多不少。”李靖在旁边很肯定的道。 李逸只觉得这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到处都是叛军,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这滚雪球都没这么快啊,怪不得先前何潘仁和赵钦接连兵败身死,这祝山海张子惠藏了一手啊,说是千人,结果实则万人。” 别的贼匪叛军起事,可能有一千人就号称一万、数万。结果这祝山海,明明有一万多人,却只说千余人。 这是故意挖坑啊。 “李公,咱们守的住吧?”李逸问。 李靖淡定自若,“虽然兵马分为三部,但我们这也还有两千余人,这可是正规府兵,还有精锐禁军,要是两千多精锐,连个山头都守不住,那我们也都抹脖子算了。” 松涛阵阵,隐隐传来号子声。 “要问我从哪里来!” “哎嗨,哟喝!” “渭河上撑船来!” “哎嗨,哟喝!” “要问我往哪里去!” “哎嗨,哟喝!” “南山里伐竹去!” ······ 山风将流贼的号子声吹来,李逸竖耳听着,有人领唱,然后许多人跟唱合唱,号子激昂雄浑有力。 这是关中号子,一边干活一边喊号子。 李靖也在听,“渭河号子,每年渭河都会修河堤,征召百姓做工,大家一边夯打河堤一边喊着号子,” “这下面应当大多原本都是良民百姓吧?” “嗯。” 两人一时沉默。 山下, 祝山海扛着他的大柴刀,对着众山贼们喊道:“直娘贼的世道不让咱们活,那咱们就曹翻这贼世道,” 这个曾经的司竹园烧炭工,此时身披一件华丽的明光铠甲,那是斩首左屯卫将军何潘仁后,从他身上剥下来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在他身后,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呼应,如同春天里饥饿的狼群嚎叫。 无需太多的动员,上万的的流贼,从四面八方向官军退守的山头发起围攻。 山上, 李靖捋了捋有些白的胡须, “待贼近一百五十步,弩手攻击,” “待贼近六十步,弓手放箭!” “待贼近二十步,弓手收弓后撤,由跳荡兵和战锋队持长矛、陌刀、大棒接敌肉搏,” “奇兵队随时待命,若阵线坐挫,迅速补位。” 一道道命令颁下。 李逸这个总管反倒是什么也不需要做,他只要在山最顶端,站在六面总管纛旗下, 旗在,他在。 旗不动,他不动。 流贼们喊声震天, 如蚂蚁一般四面攀山围攻, 山上官兵却很安静。 各战队的队头站在本队最前面,身后是队旗手和护旗手,然后本队其余士兵分成了几排,队副站在最后面。 队头引战,队副督战。 当第一波流贼,终于冲到了一百五十步距离处,山上响起了弩手进攻的鼓令。 各弩队的弩手们,开始向着半山坡那密密麻麻的火点射箭,每个火点,就是一个流贼。 一张张弩机振响,精铁弩矢撕开早春的寒气,将一个又一个密集冲锋的流贼射倒, 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流贼却还人挤人的往前推。 山上弩手一支接一支的弩矢射出, 李逸看着那密密的火把,组成的火线,最前排不断有火把熄灭,可后面的火把还在不停往上挤。 李逸遥望南边, 希望秦琼罗士信他们能够早点杀到敌人老巢宜寿宫,早点结束这无情的杀戮吧。 杀死这些流贼,李逸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兴奋或自豪,那些原不过是些灾民,也都是关陇百姓罢了。 山风掠过林梢, 程咬金蹲在火后的辎重营地, “这老祝能跟我打的有来有回,倒是有些本事,可惜脑子不太好使,李药师这糟老头子稍一引诱,结果还真就上当了, 倾巢而出,真傻,这山贼再多,可能比的过官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他们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山里的营寨,是对地形的熟悉, 现在却倾巢而出,跑来野战,还他娘的仰攻山上。” 老程把嘴里的草棍吐掉,摇头,“流贼终究就是流贼,” 老牛嚼着炒米,“这怎么还没信号呢,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前面庄园里的贼人都跑去围攻无逸他们了,此时正空虚着呢,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的娘们正等着男人呢。” 程咬金看了看天, “叔宝和士信此时应当要到宜寿宫了吧?” 秦琼和罗士信沿着采药人小径,夜色中直趋贼人巢穴宜寿宫。 “到了,就在前面。” 宜寿宫是仁寿年间修的避暑行宫, 行宫规模不算大,这几年被数支势力先后占据为大本营。 此时行宫的宫城门紧闭, 秦琼率部悄然摸到行宫前,“比当年卢明月的贼寨栅墙可高多了,” 罗士信笑道:“当年张公率我等领兵一万攻卢明月二十万众,我军粮草不济,对峙许久难以为继,最后还是你向张公提议,让他假装粮尽败退,诱卢明月全军追击,然后我们两人领一千兵伏于芦苇中,待贼过去,我们便直奔他老巢, 当初那栅墙也挺高的,守兵还不少, 可咱兄弟不是直接披着厚甲翻过了栅墙,一连砍翻了几十人,然后斩开寨门,引兵攻入,纵火烧了卢明月粮草辎重,最后张公杀了个回马枪,将他们大败的吗?” “是啊,一晃都数年过去了。” 行宫宫墙很高, 可却也难不倒兄弟二人。 他们带了抓钩,一个铁钩加上长长的绳索,就是翻墙利器。 三丈多高的宫墙在夜色下泛着冷光。 秦琼将四棱瓦面金装锏缚在背上,拿起抓钩。 兄弟俩对视一眼, 两人带着五十名精锐悄悄摸到宫城墙,大家一起甩动抓钩,猛的往行宫城墙顶上甩出, 铁钩钩住了女墙, 他们如同壁虎般抓着绳索攀墙而上, 个头小的罗士信率先翻过城堞,秦琼也紧随其后跃上城头。 “又是我先一步!”罗士信轻笑,拔出了双手金瓜锤。 秦琼也取出双锏, 一个接一个的精锐跃上城头, 他们迅速杀向城门, “什么人!” 有值守的贼匪终于发现了动静, 咻的一箭, 一名弓箭手将他射倒。 “敌袭!”有贼匪凄厉大喊。 秦琼一锏砸倒宫门楼上的贼匪大旗, 两人带着五十精锐,如虎入羊群,左劈右砍,似砍瓜切菜,从城墙一路杀到城下门口, 连杀数十人, 宫城内到处都是贼匪惊慌的喊叫声, 但无人可以阻拦住他们。 秦琼杀到门洞内, 一只手便把沉重的宫城门栓给取了下来。 罗士信提着鞭赶到,兄弟俩一人拉开一扇包铁大门。 沉重的宫门被缓缓的拉开。 早就已经杀到门外的士兵一涌而入, 来自北衙屯营和秦王府的一千精锐,潮水般攻入城中,留守的多是些老弱,根本无法阻挡。 流贼二当家张子惠先前伏击何潘仁、赵钦等,受了些伤,今夜在宜寿宫里休养, “不好了,官兵杀进来了。” 张子惠不及披甲,赤着身提着支马槊冲了出来, 罗士信远远看到一个魁梧壮汉赤身提一支马槊,那支马槊一看就非凡品。他直冲而去,举起长杆双手锤就砸了过去。 张子惠横槊格挡, 他小瞧了矮个的罗士信,被一股巨大砸的连退几步,还没等站稳,大锤再次袭来。 那支马槊是张子惠伏击杀死何潘仁所得,明光甲送给了祝山海,马槊他留下了。可这支马槊虽精良,但并不适合步战。 一寸长一寸强,但一寸短也一寸险。 更要命的是张子惠有伤在身,还没披甲。 罗士信攻势凌厉,找到机会,一锤砸在张子惠肩上,张子惠惨叫倒地,这把金瓜锤有甲都能破,更别说赤着身的他。 一锤就砸的他肩骨碎裂,一只左手彻底用不上力。 这下他连丈八马槊也拿不住了, 罗士信赶上,又抡几锤, 啪的一声,金瓜锤砸到他大腿上, 腿骨断裂,张子惠倒地。 宜寿宫的战斗很快结束, 只有一些老弱留守,被一千精兵入宫城,贼匪便大势已去。 “点燃烟火信号,再派人去给总管报信,”秦琼吩咐。 罗士信提起半死不活的张子惠,一刀割下了他的鼻子,然后装进了自己腰间的布袋里。 黑水峪下游方向, 山上的战斗还在继续,祝山海指挥着万余流贼,对山上发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但官兵的弓强弩劲,又设柜马、长枪阻拦,山贼始终无法突破防御。 李逸闻着那血腥味,有些想吐。 “总管,东南火光起,应当是宜寿宫方向,秦将军他们得手了。”刘黑子激动的喊声唤醒出神的他。 李逸抬头望向东南, 果然,那边火光冲天,照亮半边黑夜。 李靖也已经看到了, “点燃烽火,该程咬金牛进达他们那一路人马动手了。” 当山顶升起几堆火光, 远处等待许久的程咬金一跃而起,“跟我来,夺取庄园,断贼退路!” (本章完) 第259章 自刎 第259章 自刎 程咬金踢醒打盹的牛进达。 “老牛,该咱们压轴上场了。” 牛进达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娘的,我正做梦逛平康坊南曲,一群胸大的很的胡姬正围着我劝酒呢,”他左右观察,“终于到咱们了?” 养精蓄锐等了半夜的众将士们,全都精神抖擞。 一声令下, 全营奔向峪口庄园, 此时庄园空虚,祝山海没想到,今晚最先被突袭,并被烧掉了粮草,然后败退的这支辎重营,并没有逃走,也没被堵在那边山上, 反而是退到了离庄园不远的这处山谷。 那边打了半天,他们在这里打盹。 庄园箭楼守军抱着弓在打瞌睡, 突然数支箭破空袭来,将他射杀。 精锐的官兵,猛扑庄园,弓弩手们对着箭楼、堡墙上就是急风暴雨般的突袭, 一支支抓钩被甩起来,钩住了庄园堡墙, 堡墙上留守的贼匪被弓弩手们压制的抬不起头,不少人措不及防下中箭倒地, 一个接一个精锐,登上城楼, 庄园堡门被从里面打开, 程咬金挥着两把斧头带头冲了进去。 很快, 庄园堡门上的流贼旗帜被砍断, 写着‘均平天下’四个大字的大旗,随风落下。 祝山海扭头, 看着东南方向火光冲天,心中咯噔一下,那是宜寿宫,是他的大本营,他的护乡公府。 怎么会起火。 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 “直娘贼的狗官兵,他们派兵绕后偷袭了宜寿宫!” 中计了。 “吹角,撤!”祝山海不敢再恋战。 三长两短的凄厉号角声响起,在山间回荡。 流民潮水般的退去, 在数次强攻无果后,这些流民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得了撤退号角,许多人反倒是松口气。 “护乡公,不好了,峪山庄园被官兵攻占了!” “我们的退路被堵住了!” 程咬金身披明光甲,手持丈八黑漆马槊,跨坐在披甲的河西战马上, 身后是峪口庄园, 程咬金率八百士兵庄园外列阵拦截流贼。 祝山海扛着大柴刀,远远的就看到挡在前面的那个汉子, 晚上烧粮草时遇到的那个持双斧的官兵。 程咬金挡住去路, 祝山海扛着大刀上前,“你是何人?” “某乃大唐秦王府马军总管兼左三统军程咬金是也,祝山海,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宜寿宫和峪口庄园都被官军拿下,你的后面还有李总管,赶紧弃械投降吧。”老程喊道。 祝山海咬牙, “可敢跟祝某单挑,若是我羸了,你就让开路来。” “斗将?” “你不敢?” 程咬金哈哈一笑,“我是怕你输的太难看,” “那就单挑。” “按理说,我不该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要求,官军剿匪,又不是江湖打杀,不过既然你要斗,那便斗。” 祝山海提刀上马,大喝一声,“来吧,先前打了几回合,还没过瘾嘞!” 程咬金一踢马腹,催马加速向前,手中丈八马槊撕开春雾直取祝山海咽喉,祝山海反握大刀斜撩而上, 刀刃和槊杆相击,竟然溅起点点火星。 锋利的大柴刀,也没有斩断那支复合马槊杆。 程咬金突然变招,槊尖如灵蛇吐信下压前刺,祝山海急忙侧身避让, 刀再次荡开槊杆。 二马错身而过。 程咬金回头望月,马槊在腰间旋转,一记回马枪。 电光石火, 马槊如毒龙贯穿了祝山海的腰腹,他身上那件抢自何潘仁的明光甲,也没挡住这一击。 一击洞穿。 鲜血直溅。 祝山海左手死死的抓住了透体而出的马槊, 怒吼一声, 他右手挥刀猛的斩下,硬生生的把程咬金的马槊给斩断了。 程咬金迅速调转马头,再冲了过来, 他手中已经换上了一支竹节钢鞭, 钢鞭呼啸,猛的砸落,祝山海躲避不及,被砸碎了半边肩膀,坠落马下。 远处, 官军正乘胜掩杀而来, 流贼四散溃逃,如鸟兽散。 祝山海跪坐在地,看着这场面,发出无奈的苦笑。 败了,终究是败了。 这该死的贼老天。 “贼老天,你怎么不长眼啊,” 骂完,祝山海拔出身体里的半截马槊,用二尺槊锋自刎军前。 死,他也不会投降的。 李逸在刘黑子等一众亲兵护卫下,来到峪口庄园, 看到了自刎而死的祝山海。 “传令,弃械跪伏投降者,不杀。” “负隅持械顽抗者,杀无赦!” 李逸进入庄园, 东方露出一抹晓色。 天终于要亮了。 溃败的贼匪漫山遍野都是,官军正到处搜捕。 峪口庄园和宜寿宫都被攻下, 免了攻坚伤亡,更绝了他们顽抗的机会。 而官军占住一宫一庄,两头堵住黑水峪谷,这些溃散的贼匪也无处可逃。 李逸亲自给长安写信报捷! 写信的时候,李逸心里挺沉重,虽然他羸了,羸的很漂亮,伤亡也很小,甚至战果比预计的都要丰厚。 可他并没多少高兴, 那些贼匪,其实大多都是饥饿的流民,是受灾的难民。 天明。 李逸骑马来到宜寿宫, 这座隋文帝的避暑行宫,现在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曾经的御苑园,现在却垦成了粮田菜地,种上了小麦和蔬菜。 在那些精美的宫室边,还有许多简陋的草棚木屋。 “韦挺还活着。” 秦琼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对李逸来说,韦挺还活着,真是个让人不开心的坏消息。 “祝山海怎么没杀了他?” “那些贼匪很贪婪,知晓韦挺身份后,居然让韦挺给韦家写了封信,说是要用韦挺换五百两黄金和三千石粮食五千匹绢。” 信已经派人送去韦曲。 “韦挺值这么多?”李逸笑道。 “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可是很兴盛有权势的,这点钱粮肯定拿的出。” “我是说韦挺这么个草包,能值这么多?” 宜寿宫地牢的霉味混合着血腥味, 李逸掩住口鼻, 地牢深处, 韦挺被铁链锁着,蜷缩在角落里。 才几天没见, 他已经蓬头垢面没了半点门阀公子的贵气, “韦骠骑,受罪了。” 韦挺抬头,看到李逸时,目光中浮现惊喜,然后又很快有一抹怨毒闪过。 李逸在地牢里不仅救出了韦挺, 也救出了他的六个堂兄弟, 甚至还有前两次官军进剿时失败被擒的一批军官, 那些军官被贼匪们一番拷打过后,关在地牢里,让他们给家里写信要赎金。 不得不说,祝山海虽举旗了,可却也还带着几分贼匪行事风格,都有上万人马了,却还不忘做绑票要赎金的事。 一众被解救出来的军官, 有四品的骠骑将军,也有五品的车骑将军,还有七品的校尉、八品的旅帅、九品的队正等,足有一百多号人。 大家这几天饱受摧残, 肉体和心灵双重打击, 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重见天日。 得知李逸这么快就讨灭了贼匪,一个个佩服万分感激不已。 韦挺一瘸一拐的走出地牢, 他腿上中了两箭,这几天也没得到好的治疗,贼匪就给他随便敷了点草药,伤口红肿并开始溃烂。 李逸要是再晚点救他出来,他一条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众多贼匪陆续向官军投降, 李逸派人给他们登记,收缴武器,打散编入各临时俘虏营中。 贼匪中的头目,要押送长安发落, 至于其余流贼,李逸觉得这些人也不能完全就算反贼,还是奏请朝廷能够赦免,并把他们分散安置到关中各地。 瘸腿张五,已经被李逸赦免,甚至还记录他有功。 此时让他协助管理投降俘虏。 他一瘸一拐的来到李逸面前汇报,韦挺一看到他,眼神凶狠凌厉起来, “李总管,此人乃是贼人!就是他,我就是雇他为向导,结果他却把我带进了贼匪的包围,害我被俘受罪。” 李逸淡淡道:“韦骠骑稍安勿燥,张五早就倒戈反正,他这次剿匪可是立下大功。” 韦挺瞪大眼睛望着李逸, “韦骠骑,我必须得提醒你,张五现在是朝廷剿匪有功之人,你们虽有过节,但那都是在他归降之前的事了,不许你再追究。”李逸冷哼一声。 韦挺咬牙切齿,眼神阴冷的盯着张五。 张五畏惧的避开韦挺的眼神,“小的告退。” 他转身离开,经过韦挺身边,韦挺突然拔刀,一刀刺进张五腰腹。 张五倒地,血流一地。 韦挺却是淡定的抽出刀,还把刀在张五满是补丁的布衣上擦拭血迹。 “狗奴,呸。” 李逸眯起了眼睛, “来人!” 刘黑子立马上前,“总管!” “将韦挺拿下,杖四十军棍!然后钳颈枷手锁足关入囚车!”李逸喝令。 刘黑子顿时招呼罗五等一起上前,一把按倒韦挺。 韦挺大喊,“李逸,你敢为了一个贼匪,对我用刑?” “韦挺,这是军中,你敢无视本总管的话?敢当众行凶?” “那不过是个贼匪罢了!” “不,他现在是我行营一员。” 李逸走到张五面前, 这个满脸风桑的汉子已经死了,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李逸给他合上眼,转身, “给我打,杖满四十!” “谁敢动我!”韦挺大喊。 刘黑子却是毫不犹豫的把他踢倒在地,亲自执杖行刑。 四十杖, 一杖不少,刘黑子向来力气大,这四十杖也是用了力气,打的韦挺皮开肉绽,早晕死过去了。 (本章完) 第260章 皇帝偏袒 第260章 皇帝偏袒 长安。 平康坊中曲, 一间幽静雅致的小院里,年轻的乐伎弹着琵琶,充满异域风情的西域胡姬跳着胡旋舞,一群贵公子左拥右抱,听歌看舞。 杨思约手执一只镶金犀角杯冷笑道:“李逸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统兵剿贼,真是可笑,他一个野道出身,懂排兵布阵吗,知道旗鼓号令吗? 那何潘仁胡商出身,就算拜左屯卫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兵败身死下场? 听说那祝山海能横推八马倒拽九牛,也是个硬茬子,赵钦那也是算是骑射精通,不也被砍了,连个尸首都没捡回来。” 杨思约带着几分醉意,发着牢骚:“我等名门子弟,能文允武,可叹却连李逸、何潘仁这等人都不如,连个统兵机会都没。 要是让我等带兵剿贼,什么祝山海张子惠,早就脑袋搬家,送到长安来了。” 临窗抚琴的乐伎指尖微滞,琴弦中瞬间夹着些许杂音。司竹园,一个让她无法平静面对的地名。 另一名年轻公子笑道:“要不咱们开个盘,就赌这李逸能撑几天才败,” “对,开个盘,下点彩头,这才有意思嘛。我说李逸撑不过三天,我押一百匹生绢!”一人响应。 “李逸未必会输,别忘了这家伙上次在谷州,可是立下大功,听说他这次还特意把上次关东投降的那九将都带上了,又把李药师父子也喊上了, 只要这家伙不胡乱指挥,对付区区一伙山贼怎么会输?”说话的也是来自弘农杨氏的,却是跟李逸打过交道的杨弘武。 他是太子千牛,消息要灵通一些。 “那你就下注押他羸,我不介意羸你。”杨思约笑道。 “好,那我就押十五两黄金。” “嗬,这是对那田舍儿非常有信心啊,十五两黄金可是能买好几个新罗婢或是胡姬了。” 另一人则道:“为何是十五两黄金?” 杨弘武啜饮一口三勒浆,“因为我上次从李逸那买了个祥瑞金薯,了十五两黄金。” 大家一起笑杨弘武,说他又要因李逸丢十五两黄金。 一群公子歌,因为打赌的事,兴奋起来。 一会功夫,便开出了各种盘口,杨思约坐庄,可以押李逸坚持几天败,也可以押李逸会被俘还是被杀, 当然也可以押李逸羸。 大多数都押李逸败,有说能坚持三天的,有说坚持五天的,但大都不认为他能坚持半月。 押李逸被俘、被杀,和获胜的都只有一二人。 杨思约笑着叫人送来纸笔,记下各人下的注,和定下的赔率。 手指弹了弹记好的那张纸,“看来我要小发一笔横财了。” 不知谁又提到韦挺被俘一事。 “李逸无能,这韦挺也是个银样蜡枪头,还骠骑将军,逍遥公府麒麟儿,纸上谈兵的货,出去侦察还能让山贼俘虏了,丢人现眼。”杨思约点评起韦挺来也是毫不留情。 “落入贼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听说韦家正准备派仆人进山,想用黄金把人赎回来呢。” 杨思约笑道:“要不大家再下注猜猜韦挺什么下场,是能回来,还是会死在山里?” 众贵族子弟笑着纷纷再次下注。 “四郎,你这次打算押多少?” 杨弘武笑笑,“我押李逸能救出韦挺,” “下注多少?” “仍下注十五两黄金。” 杨思约惊讶他对李逸这般的相信,“四郎,三十两黄金呢,那马球技术精湛的球奴,都能买上一队了。” “随便玩玩罢了,思约兄怕了?” “哈哈哈,玩就玩。” 杨思约也是弘农杨氏,是观王房的。乃是观王杨雄的孙子,杨恭仁杨师道那是他堂叔。 几十两黄金,倒也不是玩不起,而且他觉得这次杨弘武是要给他送钱的。 “换一曲,换个欢快点的,不要老弹什么凉州乐,搞的那么悲伤干嘛,阿郎我可是马上要大赚一笔了,哈哈哈。” 杨思约大方的给每人一匹绢赏赐。 “再上一坛上好的三勒浆来,那宫苑温室种的新鲜瓜果再来几盘。” 接着奏乐接着舞, 几轮酒过后, 杨思约已经醉熏熏满脸通红,说话越发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听说何潘仁府中妓妾不少很是年轻貌美,这家伙家财巨富,这突然就没了命,你们说这美妾美婢,这万贯家业,真不知道便宜谁呢?” “听说李逸妻妾也都很漂亮,妻子还是京兆杜氏,媵是河南姬氏,先前他还得了他丈人千万家产,” 旁边一个姓裴的问,“杨兄莫不是想吃绝户?” 杨思约道:“要是有机会,咱兄弟几个把这些弄到手,那才是横财一笔啊。” 正说笑着, 一名窄袖袄的粟特奴上来, “公子,刚才假母听闻一个消息,赶紧让奴来告知公子。” “啥消息,莫不成李逸在司竹园丧了命?”杨思约红着脸道。 粟特奴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低头道:“街上有不良人在坊中敲锣宣告, 说,说浅水县公昨夜大破司竹贼匪,败贼众一万三千余,破峪谷贼寨一座,宜寿行宫一座,斩首三百余级,并阵斩贼首祝山海、张子惠等, 贼被包围黑水峪不得逃,一万余贼大都已弃械投降。” 杨思约一声不吭, 众公子也都是表情惊讶万分, 粟特奴继续道:“还说浅水县公还解救了此前被俘的一千余官兵,包括一百多名大小武官, 骠骑将军韦挺和几名韦家子弟,也都获解,韦挺只是腿上中了两箭······” 屋里寂静无声。 杨思约的脸上没了半点笑容, 杨弘武哈哈轻笑两声,对杨思约道:“思约兄,回头记得把黄金送我府上,李逸羸那个赔率一赔三哦。” 杨思约脸色发青, 因为刚才没人押李逸能赢,所以他那还是一赔三的赔率。 这意味着他要赔给杨弘武总共六十两黄金, “放心,不会少你的。”杨思约端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大杯三勒浆。 六十两黄金,对他而言已经有点心痛了,更让他不爽的是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刚还说要吃李逸绝户,结果现在自己倒因他赔了六十两黄金。 其它人下的注都不多,这把是赔出去几十匹马了。 “你们说这李逸啥狗屎运?” “还是刚才杨四郎看的准,这次李逸带上了李药师,又借了山东九将,打羸一群山贼,倒也没啥稀奇的。” “不对啊,不是说司竹贼才千余人,怎么这又说击败贼匪一万多,还俘虏了一万多?” 杨思约将手中犀角杯往案上重重一顿:“哪来那么多流贼,定是这个家伙杀良冒功,将山里逃亡的流民都抓了当贼匪罢了,我定要参他一本。” 太极宫中, 李渊一早起来就接到两个好消息, 二郎世民的王妃给他产下一个男孩,而李逸也快马送回捷报。 高兴的皇帝直接来到西宫承乾殿, 李世民抱着长子来给父亲看, “长的像你,”李渊对这个嫡孙很喜欢,接过来抱着逗弄,“取名没有?” “还请父皇赐名。” 李渊抱着孙子在殿中踱步,“他在承乾殿所生,那便干脆取名承乾,” “承乾,李承乾,”李世民轻念这名字,很是喜欢。 皇帝在承乾殿抱了会孙子,下旨赏赐给秦王妃长孙氏许多礼物。 从承乾殿回去, 皇帝特召太子建成。 “你看看这个。”李渊把一道奏疏递给太子。 李建成接过,看过之后很是惊讶。 “李逸弹劾韦挺,说他犯杀人之罪,现将他杖打四十军棍,然后枷锁关押起来听侯发落了。李逸现在是你的人,韦挺也是你的人,你怎么看?” 李建成思索片刻:“陛下,儿臣以为,李逸可能有几分挟私报复之意,而韦挺杀张五也确实有些过,不过张五本就通匪,勾结贼匪将韦挺等俘虏,韦挺一时冲动杀了他也情有可原,” “那你想怎么处置?”李渊问。 “张五通匪,虽被抓后为朝廷引路,但也仍不改他通匪之事,韦挺名门子弟,此次剿贼有功,总不能为了一贼匪,而要处罚功臣。” 李渊看着建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处置有失妥当,李逸奏疏上说的明白,韦挺是在李逸告之他张五已得赦免,是剿匪有功之人的情况下,他还故意当众刺死了张五, 他完全没把李逸这个长官放在眼中,此事必须严惩。 韦挺就贬为巂州司马,让他去益州好好反省反省吧。你让他跟李逸去剿匪,让他跟着立点军功,可这家伙奉命去侦查敌情,却被人一锅端成了俘虏,既无能还蠢,这样的人你留在身边做什么?” “相比之下,这次司竹园剿匪,越发显示出李逸的能力,虽然这次打仗,指挥的可能是李靖,攻城拔寨的是秦琼罗士信等将,可不管怎么说,李逸是总管,,诸将也是他借调来的,说明他知人善用。 何潘仁、赵钦他们却是兵败身死,对比明显。” 皇帝这是明示建成,李逸和韦挺两个属下起冲突,他应当支持李逸。 把韦挺贬外,也是拉拢示恩李逸的一种手段。 当天, 几道旨意发出。 骠骑将军韦挺,贬巂州司马。 李逸,加勋上柱国,赏绢千匹。 黑水峪谷,宜寿行宫。 朝廷使者至, 李逸率诸将恭迎圣旨。 “门下,制曰:柱国、太子左卫率、黑水道行军总管,浅水县开国公李逸,忠勇天授,智略超群。今破贼酋祝山海于黑水峪,复司竹园故地,救陷虏朝臣,斩逆党张子惠,功冠三军,德昭四海。 昔卫青出塞而龙庭震怖,今卿荡寇使京畿晏然。 可加上柱国,授银青光禄大夫,赏绢千匹。 其长史仪同李靖参谋赞画,官升开府,勋加上大将军。 司马罗士信先登,子总管秦琼夺旗、程咬金斩将,各加勋二转,赐绢五百匹。 牛进达常何等诸将,各晋勋一转,赐绢百匹。 其余有功将士论功行赏,阵亡者着有司厚恤,免周至县本年租调,开仓赈济流民。 另追赠张五七品宣惠尉。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武德二年闰二月初十日。” 一身绿袍的通事舍人崔敦礼宣读完诏令,笑着向李逸道喜:“恭喜李总管。” “有劳崔舍人了。”李逸问他,“不知陛下可有旨意如何处置韦挺?” 崔敦礼把贬巂州司马这个结果说出,李逸觉得浑身舒畅,念头通达。 黑水峪俘虏的一万余人,除流贼骨干头目,其余全部赦免。 “圣人仁慈,”李逸听到这个结果,也是长舒口气,都是群可怜的饥民而已。 (本章完) 第261章 三十六座铸钱炉 第261章 三十六座铸钱炉 斜风卷着细雨掠过宜寿宫的檐角,雨丝如烟。 韦挺趴在檐下走廊的囚笼里,雨雾打湿了他的衣袍,中箭的左腿红肿溃烂,而背脊、臀腿在被李逸那狗奴下令杖打四十杖后,更是皮开肉绽。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诅咒着李逸。 忽然几只麻雀从湿漉漉的瓦楞间惊起,扑翅着窜入雨雾。 韦挺看到那该死的李逸陪着个绿袍官员走来,他眯起眼睛,认出那绿袍官,中书通事舍人崔敦礼,虽官仅六品,可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是博陵崔氏五姓子,其祖父曾官至前朝礼部尚书。 朝廷来人了。 韦挺瞪时顾不得疼痛,打起精神挣扎着想要坐起,可臀腿都打烂了挨不得地,囚笼又小站不直身,只得半蹲着手抓着囚笼杆,“崔舍人,我在这,” 李逸带着崔敦礼来到韦挺面前,看着他这激动的模样冷笑几声。 “韦挺,圣人有旨意让崔舍人传给你。” 韦挺对李逸吐了口唾沫,“竖子,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骂完,换上笑脸转向崔敦礼:“崔舍人,我要告发李逸公报私仇,殴打同僚······” 崔敦礼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并不同情,“韦挺接旨。” “李逸,还不放我出来。” 李逸招手,刘黑子上前,打开囚笼锁,把韦挺提了出来。 韦挺推开刘黑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记得清楚,先前就是这个狗奴踢他,也是他执杖行刑,那四十杖几乎要了他命。 这仇,一并记着嘞。 崔敦礼宣读诏令,贬嶲州司马。 韦挺被诏令惊住,面露恐惧,那不是来解救他的,反而要将他踢进万丈深渊。 贬嶲州司马, 即驰驿赴嶲州,不得稽留! “嶲州在哪?” “嶲州便是越嶲郡,韦司马你这能文允武有些名不符实啊,”李逸笑呵呵的在旁边道:“当年汉武帝派唐蒙通夜郎,司马相如抚西夷,后来汉武帝发兵征西南夷,正式设立越嶲郡,嶲州就在益州之西南。 离长安倒也不算特别远,三千里路而已。” 韦挺面如死灰,“为何?”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面圣!” 崔敦礼摇头:“韦司马,圣人旨意让你即刻启程,还有太子让我捎句话给你,希望你能改改脾气,殿下还为你向圣人讨了道恩旨, 你可以带上你的六名族中子弟,还有那些部曲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事不宜迟,韦司马赶紧出发吧。” 韦挺指着自己的伤,“我现在这个样子,既没法骑马也不能走路,能否宽容几日,等伤好些再出发?” “韦司马,圣意难违啊,陛下旨意说的清楚,贬官需日驰十驿,本来一天得行三百里,但念在太子替你求情,特宽限你在一个月内到达嶲州便可。” 三千里路,一个月限期抵达,一天至少要行百里。 可这是要去西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何况他现在还有伤,骑不得马,一天百里,这也是要他的命啊。 李逸道:“韦司马你不能骑马可以乘车,反正京兆韦氏去天尺五,你还能带着这么多子弟、部曲随从,多备些车马,一天百里有何不可?” “你!”韦挺瞪着李逸,终究是没有再骂。 败了,一败涂地。 “我?我怎么了,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圣人也给我下了道旨,因我剿贼有功,赐我勋加上柱国,阶晋银青光禄大夫,还赐绢千匹呢。” 韦挺嗓子一甜,一口血吐出。 差点气的暴毙! 李逸冷笑两声,“还有,被你杀死的张五,圣人特赐他七品宣惠尉,并命有司以六品官葬礼将他安葬,还抚恤其妻小。” 说完,他转身离开,再不理这个落水狗。 嶲州至长安说三千里,其实只是大概,蜀道难,曲折迂转,真正算起来,嶲州,也就是后世的西昌,此时道路,至长安最少也有四千多里。 一个月内赶到,韦挺不死也得再丢半条命。 对于皇帝只是将韦挺贬官,而不是更重的惩罚,李逸其实也料到了。毕竟京兆韦氏名门,张五却仅是个投降的通匪小民。 李逸跟随着秦琼罗士信来到行宫后苑, 罗士信一斧劈开了木门,一股铜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铸钱作坊,山贼在这里开炉私铸。”秦琼在旁边解释。 李逸进入这家简易的作坊,炉子已经熄灭,私铸的工匠也已经进了俘虏营,只留下遍地的铜铅锡等材料。 进入库房, 更是遍地堆积的私钱,用麻绳一串串的串起。 李逸提起一串,感觉份量不轻。 再看钱币样式成色,仿的是开皇五铢,民间俗称的肉好。 开皇五铢,外圆内方,肉好本意,中间的孔是好,边是肉。当年隋文帝统一南北,禁止南北朝时所发行的劣币,重铸五铢钱,此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千钱重四斤二两。 是民间公认的好钱。 程咬金押来几个人,是这作坊里原来的山贼管事和匠头。 “你们仿铸的是肉好?” 工匠说他们是严格按照隋五铢肉好铸造,千钱重四斤二两,用的铜也是丝毫不少,铜成色八成五,锡铅较少, 外廓甚阔,面无穿廓。 李逸看着手中那枚铜钱上的五铢二字,和旧版一元菊币一样大小,但重量感觉也就只有一元币的一半左右。 挺轻薄的铜钱, 可那些匠人却都很自豪,原来这些家伙竟然是前朝铸钱监的工匠,人家以前就是专门铸官钱的,甚至还是子承父业,世代干这行的,他们现在基本就是按照原来的那套工艺在铸钱。 甚至还说到大业天子继位后,钱越铸越薄,铅锡越掺越多,被百姓称为白钱,他们就不屑铸那种钱,完全就是按照开皇肉好钱铸造。 这个说法让李逸有些疑惑。 铸私钱,那不应当是多掺便宜的铅锡料少用贵的铜料,甚至铸造的轻,这样利润才大吗? “天下大乱,私铸的恶钱泛滥,我们铸好钱,更好用。”那位管事说道:“其实就算按开皇五铢铸肉好,也一样有不少利。而且山寨拿这些钱出去,不管是买粮买铁料买马等,都很好用。” 说着,他带李逸来到另一间库房,里面就堆着许多劣钱。 “这些都是私铸恶钱,有鹅眼、铁锡、古文、线环等,你看这些钱有多恶。” 李逸一一查看这些私钱,管事说这都是外面收回来的,拿回来毁了重铸。所谓鹅眼,就是民间私铸的劣质特小型五铢钱,小到跟鹅眼一样大了。铁锡则是只用铁和锡铅为材料铸成的,不含铜或只含极少铜。 古文,其实就是唐以前从汉到魏晋南北朝的那些各朝代钱。 至于线环指的是钱体整体呈圆形圆孔的钱,形似小铜环,超轻。 另外还有一些恶钱,如杨广官方发布的五铢,因为不断减轻铜料,增加铅锡,故发白,称白钱。而一些小作坊私铸时窑炉燃烧风、火不均造成钱币成色各异,称为偏炉钱, 铸币时钱郭或钱文上有突出棱线的称为棱线。 如今市面上大量劣钱充斥, 都是各地小作坊私铸的, 开皇五铢肉好这样的好钱,市面上少见,劣币驱逐良币,有好钱流入,也是会被人私藏起来不流通。 各种劣币恶钱流通,导致的后果就是币值不统一,物价紊乱,百姓甚至只能以物易物。 这些人以前都是朝廷铸钱局的工匠们,乱世里铸钱的工匠也照样活不下去, 进山后他们就提议私铸,但不铸薄钱、白钱、劣钱,而是要铸好钱。 这种想法倒是挺特别的,但事实是,他们用物资等换回的铜料,或是抢来的铜佛像,又或交易回来的劣钱,拿回来熔了重铸成肉好钱, 再拿出去就很好用, 不管是买粮还是买铁料买绢布买马,都是很受欢迎。 私铸本身就赚钱,私铸的肉好,又为山寨提供了采购的很大帮助。 所以这私铸作坊,也是搞的红红火火。 这些糟老头子,挑了许多流民来铸钱,要求却是非常严格,铸成的钱币成色都极好。 “我们要是铸恶钱,虽利大,但不好出手,更没法换得我们急需的粮食马匹布料铁料等物资。” 人才, 真是处处有人才。 都说劣币驱逐良币,但这些糟老头子就掌握了钱币的另一重要机密。 良币关键时候就是比劣币好用。 “这里有多少铸钱炉?铸了多少肉好钱?” “我们现有三十六座铸钱炉,每炉每月铸三百贯钱,铜料不足,否则我们还能铸造更多。”一个老头自豪道。 李逸心里大为震惊,一个月就能铸造一万零八百贯铜钱, 这效率惊人啊,据说隋朝开皇年间的铸钱局,一座钱炉一年也就铸三千多贯,这是完全达到当年官炉的效率了。 “你们铸好的这些肉好,都拿去跟谁交易了?” 管事老头摇了摇脑袋:“我们只管铸钱,其余的并不清楚,那是祝、张两首领的事。” 李逸心里猜测,手中能有大量粮食布匹食盐以及铜料铁料马匹这些重要物资交换的,只怕也就是那些门阀豪强了。 要是顺着查下去,估计又是一个惊天大案。 但李逸没再追问,他清楚有些盖子他掀不得。 (本章完) 第262章 楼观 第262章 楼观 “把这几位带下去好好安置,原来作坊的铸钱工人,也全都找出来,单独一营关押,每日增加一顿粟粥,” 人才,什么时候都是珍贵的。 李逸觉得这些人能够一月铸钱万贯,还能铸出这么好质量的五铢肉好,绝对不能跟普通山贼流民一样关押。 李靖把一份查抄作坊登记的名册交给他, “作坊前后私铸了不少铜钱,但大多数都已经用掉了,作坊里只抄到几百贯钱,还有就是一堆材料,” 老程疑惑:“这三十六座铸钱炉,全力开工一月就能铸一万贯钱,怎么只抄到几百贯?是不是有人私吞偷拿了?” 李靖笑着望向秦琼罗士信。 罗士信怒瞪程咬金:“老程你是讨打?这宜寿宫是我跟二哥攻下的,这作坊也是我们查封的,你意思是我们私吞了?” “罗大胆,我可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会不会是昨夜你们攻进来时,天黑混乱,你手下的兵偷拿了,或是这山贼把铸好的私钱另藏别处了?” “老程别乱说,我们昨夜攻进宜寿宫后,第一时间就查封各处,根本就没有人抢掠,那些贼人也没机会转移, 我们也早就盘问过一遍了,这作坊虽然私铸的量挺大,但他们的铜料许多也都是买来的,加上他们大量的采购粮食布匹食盐马匹铁料等,根本就攒不了什么, 这山里,流民近两万,人吃马嚼,每日都还有许多流民进山投靠······” 宜寿宫现在就是山里的一个巨大难民营, 到处都弄的乱糟糟的, 行宫外面,各处山谷,也都聚着许多流民,他们还四处垦荒种粮种菜,养猪养鸡, 倒有几分末世废土风, 可惜这鬼地方,哪里养的活那么多人,就算他们搞私铸铜钱,但也是要材料要本钱,又不是印刷纸币。 越来越多的人口,既让祝山海实力大增,变得膨胀,却也逼的他们必须得下山攻城抢掠,否则就要崩溃。 可这种膨胀,真正的军事实力却是没能提升,哪怕打赢了何潘仁、赵钦两次讨伐,也不过是靠对方轻敌加他们的伏击战术。 这黑山峪虽险要, 但顶多养个百来号人的山寨,再多人就不行了。 “韦挺已经上路了,”刘黑子来报。 李逸正在给皇帝上书,禀报这里发现的私铸作坊,他向皇帝疾书《请铸大唐新钱疏》,“崔舍人回去了没?” “还没,正在营地四处查看,到处跟人问话,既跟官军谈,也跟俘虏谈。” “派一队人跟着护卫便行了,其余的不用管他。” 奏疏写完, 李靖前来,“楼观主持岐平定派人送来观中粮食犒军。” “楼观岐平定?” “嗯,那位可是还有陛下亲赐的金紫光禄大夫官。” 楼观道在魏周隋都是北方重要的道家派别,素有夜观星象的传统,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因此名为楼观。 楼观道就在周至县南的终南山中, 当今楼观主持原名岐晖,前任主持苏道标的弟子。据说在大业七年,炀帝下诏征辽东,岐晖已观天象预知天道将改,告弟子云当有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大兴。 前年,李渊起兵晋阳,李三娘屯兵宜寿宫,岐晖就以观中粮草助军,李渊至蒲津关,岐晖更是放言此真君来也,必平定四方,于是给自己改名平定,并派观中八十余道士前往迎接,他也因此得授金紫光禄大夫。 在李渊攻打长安城前,还特意派使者诣楼观设醮祈福,次日也果然攻克长安。 可以说, 楼观向来跟朝廷、皇家关系好,现如今关系更好。 “去年吕宝生、今年祝山海,一直盘踞司竹园,占据宜寿宫,跟楼观做了这么久邻居,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据说井水不犯河水,相处的还挺和谐。”李靖笑道。 一个是超脱世俗的道家楼观派,一个是裹挟流民的贼匪,楼观瞧不上他们,贼匪们也不敢招惹楼观, 这楼观可不是小门小派,当今道家中实力最强的派别。 不过李逸怀疑他们做了这么久邻居能相安无事,说不定私底下有过什么交易,但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李逸起身去迎接楼观道士。 到了才知道,原来岐平定亲自来了,带着百余名道士,还有数百名道观的佃户,骡驮人挑,带着许多粮草。 还有一百坛太白酒,二十只活羊,以及一些咸肉熏鸡等。 这犒赏的物资够丰厚的了。 “听闻李总管诛凶除恶,贫道特送薄礼,感谢李总管保境安民。” 李逸这个新晋的银青光禄大夫不过是从三品,岐老道却是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 “多谢岐真人!” 岐晖五十多岁,十分清瘦,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听说李总管以前也修道?” “我打小被万年县御宿乡无极观的李道长收养,跟着学了十六年道······” “听说李真人本事相当了得,可惜意外。” 老牛鼻子跟小牛鼻子,见面挺亲切的,两人聊的挺好。 老道穿着皇帝赏赐的紫色道袍,李逸穿着紫色圆领官袍常服, “李总管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流贼?” “陛下已有诏令,将他们仔细甄别之后,其中头目送往长安有司审判发落,其余从众,尽皆赦免,安置到关中各州县。” “福生无量。” 李逸陪着老道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其实他有些猜不透这老头的来意,就算知晓官军在这剿匪,送些粮草助军,那挺正常。可他亲自前来,还带来一百多号道士,几百号佃户,就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他当初去迎接李渊入关,还只带了八十多号道士呢。 可跟老道谈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来。 午后, 天空出了太阳, “太子殿下到了。” 李建成在众多军将簇拥下,身穿鎏金绢甲外罩白狐裘,策马缓缓而来。 李逸和岐晖等一起上前拜见。 太子先是很热情的跟李逸打招呼,然后看向岐晖:“没想到岐真人也在此,我还说明日去楼观,参拜老子讲经台呢。” 李建成本来对宜寿宫这座行宫还有些期待, 可等他在李逸陪同下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早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后,便一脸嫌弃的离开了, 东宫随从在远离这乱糟糟的一处风景不错的山上搭起帐篷, 围起围幕,摆起几案, 煮茶,烤肉, 还有美酒。 李建成就像是来山里踏青郊游的, 太子传令,把周至豪强大户都召来,太子要邀请他们狩猎南山。 这让李逸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先前还说急着急行军去原州,现在却还有空来这打猎? 李逸还是不太了解这位太子殿下。 当天,周至县、户县两县的豪强大户,都被召来。 太子说要邀他们一同射猎,他们不敢不来。 可等狩猎开始,李逸才发现太子建成的盘算,他居然是要借狩猎为名,继续清剿南山诸盗。 “隋乱以来,司竹园一带南山,便是盗匪屯聚,大伙小股多如牛毛,这一次浅水公为朝廷讨灭了势力最大的祝山海一伙贼人, 但山里还是有许多股,如果斩草不除根,那么要不了多久,又要作乱,这次干脆就全部扫除。” 太子召本地两县豪强大户前来,是让他们充当向导,并为剿匪提供粮草的。 “孤向在座诸位本地乡贤们借些粮草,回头一一奉还!” 听到太子要借粮, 一群豪强大户个个面露苦相,现如今这粮食多贵啊。借给太子,大概率是有去无回的。 “借千八百石不嫌多,百八十石也不嫌少,”李建成笑呵呵的道,却等于是说最少也得借百八十石一人。 一众豪强大户你瞧我我瞧你,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气氛一时有些难堪。 李建成笑了两声。 太子中允王珪上前,“殿下,臣收到一份检举,说有人私通贼匪,与他们暗中交易, 有人高价卖粮给山中贼匪,甚至是把铁料、铜料、牛马这等管禁物资卖给贼匪,甚至还有人招贼匪来抢他们的对头的,” “哦,是吗?”李建成目光在一众大户脸上扫过,已经有人闻声色变了。 “是谁,可有证据?” “有,点名道姓指出了不少人,而且也提供了证据线索,只要按图索骥,臣以为这些人无处遁形!” “哼,勾结贼匪,不仅暗中交易,还通报消息,甚至还雇贼杀人,真是胆大包天,这种人查到一个,就要严惩一个,抄家流放也不为过!” 李逸暗暗观察那些豪强大户们的脸色,许多人已经变了脸色,甚至脸色惨白,大冷天的额头冒出汗水。 连他旁边的楼观道主持岐晖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了。 “殿下,楼观道愿意捐粮千石助军扫除群盗,还乡民一个安宁。”岐晖站出来捐了一千石粮。 现在的粮价,这可是值一万匹绢,刚刚他还送来三百石粮。 楼观阔气。 但也越发让李逸认定他们肯定跟祝山海等贼盗有来往,不能说祝山海等贼匪幕后是楼观,但他们双方肯定幕后不少交易往来。 “老朽愿助军粮一百石!” “小的捐二百石!” 有岐晖带头后,果然一个个豪强大户都开始捐粮了,你一百石我二百石的,转眼间,王珪已经记下了万石粮食资助。 李建成笑的很灿烂,他把王珪给他的那份所谓举报信递给李逸。 “浅水县公,通匪一事,就交由你来查。” 看着递到面前的那个折册,李逸感受到无数目光投来。 他知道这份册子,是个烫手山芋。 “殿下,人孰无过,相信很多人也只不过是被贼匪胁迫罢了。臣提议,给那些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凡跟贼匪有来往的, 回头可以私下来找我,主动交待清楚情况,视情况轻重,到时或以钱绢粮食赎罪,或是带官兵找到贼匪藏匿寨子助剿贼匪,就算他将功赎罪,既往不咎!” “若是隐瞒不报,那等我找到你,可就别怪没给机会,更别说国法无情!” (本章完) 第263章 黑名单 第263章 黑名单 残阳染透南山松林, 李逸目光锁定了一只仓惶奔逃的鹿,他在颠簸的马上张弓拉箭,弓弦响动,鹿悲鸣一声倒下。 数十骑从一侧奔出,护卫着太子李建成。 野鹿身上插着两支箭, 一支是李逸刚射的,另一支却是太子先前射的。 那只鹿已经中了太子一箭,奔逃到他面前,被他补箭射杀。 建成看着倒地的鹿,笑着对李逸道:“这只鹿我追过三道山梁,没想到最后却撞到无逸手里。” 一群猎犬吠叫。 “收队!”太子招手。 那只鹿太子让李逸的亲兵去取,说这鹿该归他。 王珪在旁笑道:“殿下,狩猎有狩猎的规矩,这山里狩猎,规矩都是来了就有份,走了就没份。 这第一个射中的,那都是拿头一份。 如果是打野猪,就先分猪鬃,射中第二箭的,得猪心,射中第三箭的,得猪卵,找迹得到兽踪的,分得猪肚。 带狗的,狗分半份。 而那个一箭致命射杀野猪的,分个猪头,并能独分其余的两成肉。 剩下的就是其它猎人和猎狗一起分了。” 按这规矩,这头鹿,太子李建成先分鹿皮,李逸分鹿头,再先分两成肉,剩下的再一起分。 “今日孤收获颇丰,这只鹿,就都送给无逸吧。” “既然有规矩,那还是按规矩吧,这鹿皮自然得归殿下。” 李逸今天的收获倒也不错,他有赵永安这个老猎手帮着,又有亲兵们围赶,虽没猎狗,却有很多会打猎的兵。 最后那只鹿,建成拿了一张鹿皮和一条腿,李逸拿了鹿头和一条腿,其余的大家分。 暮色四合, 众人满载而归。 李逸和建成并辔而行, “可有人找你自首?”建成笑问。 “还没有。” 太子先前给李逸的那个折册,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通匪证据,只是一份周至县、户县的豪强大户的名单。 李建成不过是纳王珪之计,用这个诈那些大户的,成功的诈到了万石粮食,最后把名册扔给李逸,是让李逸来擦屁股的,结果李逸却说让他们主动来说明情况将功赎罪。 “孤相信你,等你好消息。”建成大笑,看着李逸难住,他心里难得的有些畅快感。 他堂堂大唐太子,在李逸这里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李逸对他的拉拢,甚至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保举他挂帅剿匪,让他立功加官受赏,可他转眼把自己心腹韦挺可送到三千里外的嶲州了。 这家伙就像是一只狸猫,看着不起眼,实则非常凶猛,偏偏怎么喂都好像喂不熟。 残阳将坠时, 宜寿宫里, 李逸今日猎到的野鹿、兔子、野鸡等也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瓦罐里炖起了野鸡汤,铁釜里正烧着鹿肉, 李逸拿楼观送的太白酒来焖兔肉, 刘黑子、罗五等一众亲兵们围在那,使劲的吸溜着鼻子,大富守着灶添柴火。 “多焖点饭,今天伙食这么好,怎么也得吃上五碗!” “这可是军中,军粮都有定量的,一人一天就二升粟,你还想一顿吃五碗。” “那些豪强不是说要送粮助军嘛,一万多石呢,还会缺粮?” 几人闲聊着,心情都很不错,这次随李逸来剿匪,做为亲兵也只是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战争,却仍没有轮到出手的机会, 可战后也获勋一转。 这获勋的速度那真是快,照这势头,再跟着李逸打几仗,他们也有机会当官了。 “无逸。” 李靖爷俩过来蹭饭,他今天留在营里没去狩猎,“远远就闻到你这肉香味了。” 很快, 秦琼、罗士信甚至丘神俨一众军官也都跑来他这。 “你们今天不也收获颇丰嘛。” “哎,我们谁也没有你这烹饪本事啊,只会一锅乱炖,跟你这没的比,还是来你这蹭吃,不过我们也不白蹭,”罗士信笑着把一条麂腿放下, 程咬金则把一串野鸡扔下。 每人都带了东西来, “你们这是搞来料加工啊?那我可要收工钱。” 人多,倒也不怕。 就地直接再挖几个简易的灶,铁釜陶锅也不缺,架上生火, 鹿肉斩块,麂肉斩块、野兔野鸡都切小块,做起来也简单,也不需焯水,先少放点油,炒干水份,然后再放点调料,这军中调料也有限, 用米酒翻炒,加水慢炖就行了。 程咬金看李逸那熟悉的姿势,忍不住问:“我现在都怀疑你以前是不是真的跟你师傅李真人学道的,你这样子更像是学了十六年的厨艺,” 战场上喜欢割人鼻子的罗士信也是连连点头:“我们炖肉也跟你差不多啊,也是先油爆一下,然后炖,可怎么味道就是不对呢?” “天赋,”李逸笑道。 夜幕降临, 宜寿行宫里, 点点篝火升起,一道道香喷喷的菜也炖熟了。 虽说只是简单烹饪,也没什么调料,可连秦琼都连连称赞李逸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连李靖都竖起大拇指:“这野猪居然能炖的没有半点骚味,还能这么软烂。” 打了大胜仗,得了赏赐,大家心情都好,胃口更是大开。 今天这么多肉食,可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的能造,真是胡吃海塞呀。 跟着这些大肚猛将一起吃东西,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李逸和李靖一起散步消食。 “你手拿着份空名册,看来并没有人上钩啊。”李靖道。 白天太子虽然让这些人助粮万石,但李逸让他们来找自己,结果一个人都没来。 “估计他们也都还抱着侥幸心理,只是他们难道以为我都剿了这么多流贼,然后还审不出点通贼匪的大户证据?” 只要李逸知道几个名字,就能逐个突破。 管他们是通祝山海,还是通张子惠,又或是通什么其它贼匪,那都是通匪。 “既然他们不来,那我就点名请他们来。” 李逸叫来吃了七碗饭的刘黑子,“吃撑了吧,你给我去送几张帖子,也消消食,可别撑坏了胃。” “嘿嘿,今天难得可以敞开吃,还是阿郎亲自做的野味,那不得多吃点。” 何家、周家、赵家三家的家主,接到了李逸的名刺后,全都慌的六神无主。 何家几兄弟凑在一起悄悄商议。 “难道李逸手中真掌握了我们跟山里往来的证据?” “我们亲眼看到太子把证据交给李逸了,那肯定不会有假。” “这可怎么办,我们一直跟山里往来,卖他们粮食盐,布匹牛马,甚至是偷偷的卖给他们铁料铜料,这要是追究,我们何家要被灭门!” 一人抱怨,“我当初就说别贪图那点蝇头小利,不能跟贼匪们交易往来,你们不听。” 何老大气愤的道:“你现在马后炮,说这种风凉话?这些年跟山里交易赚的钱少了吗,你分的又少了? 再说,这仅仅是赚钱的事嘛,若不是我们这几年一直跟山里往来,咱何家紧邻南山,还能一直这么安稳无忧? 甚至我们还借着山里的手,弄掉了好几个死对头,夺了他们的家业。” “大哥和老四不要吵,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还是说说怎么办吧,这李逸可不是好惹的,韦挺可是京兆韦氏嫡系,还是太子心腹,他都敢把人差点打断腿,跟关狗一样的狗在笼子里, 连太子都保不住韦挺,被一下子贬去三千里外。 咱们周至何家,顶多也就是在县里有点地位,能跟韦家比?” “那你们说怎么办!” 何老三咬牙,“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按李逸划出的道走,他让我们交待,我们就得老实交待,让我们帮忙带路剿寨子,就得卖力。” “可谁能保证他不会卸磨杀驴?” “是啊,等我们全交待了,帮他剿了贼,他再把我们一锅端了,吃干嚼净,怎么办?” “送钱。”老三阴着脸,“听说李逸喜欢黄金,还喜欢田地,也喜欢美人,那咱们就送他黄金送他田地送他美人,只要能渡过此劫,只能出血。” “送多少?” “要送就多送点,送一百两黄金,再送三百亩地,送几个黄丫头去。” 老二摇头。 “要我说,干脆把老四家的那丫头送去,” “什么?送我女儿?” “你嚎啥捏,你家丫头长的也还不错,十五岁年纪也刚好,要是李逸真能瞧上,那还是她的福份嘞,甚至咱们家也算是找到靠山了。” 以前何家是依附于何潘仁,可现在何潘仁死了,何家也没了靠山。 老四皱眉,良久才道:“要我说,咱们五兄弟,都有女儿,一人一个送给李逸,不管他挑上哪个,还是全要,咱都给,既然你们要找他做靠山,那咱就有诚意一点。” 这话一出, 其余四人沉默了会,最后还是老大发话,“行,就按老四说的办。” 深夜。 何老三秘密求见。 正喝着山渣水消食的李逸,露出笑容,“鱼儿终于上钩了。” 何老三一见面就说要送给李逸一百两黄金三百亩地,还有他们五兄弟的五个女儿。 “我们先前确实是跟山里做过一些生意,可也都是形势所迫······” 李逸啜饮山渣水,任何老三躬着腰站在那战战兢兢的说了半天,嘴都说干了,李逸也没回一个字。 “我们家这五姐妹,都是十四五岁,长的也还算漂亮······” 李逸仍不理会。 “我,我们再加五十两黄金和二百亩地,求李总管高抬贵手,我们何家以后愿意依附总管,年年效敬。” 终于等何老三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车轱辘话,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再吐出,李逸这才放下了茶杯。 “把何家这些年跟南山贼匪往来交易的事都写下来,一件件一桩桩全都如实写明,还有你们有来往的那些贼匪山寨窝点在哪,贼寨首领、人数,还有路线,都写上。” 何老三犹豫,写下来,到时就有可能是呈堂证供了。 李逸只是冷哼了一声, 何老三头皮发麻,顿时再不敢反抗,连忙应诺。 别看在乡里土皇帝一样,可此时在李逸这个年轻人面前,他却跟被他追债时,他家的那些欠债人没什么两样。 生死尽皆握在别人手上, 他心里感叹,若是何潘仁还活着,他们何家也还是有靠山的,有一位朝中从三品的左屯卫将军罩着,也不会任由李逸这般逼迫。 可现在何潘仁死了,他们就是没了主人的野狗,一身肥肉,惹人垂涎。 (本章完) 第264章 太子的威 第264章 太子的威 晨风吹拂,仍带着浓浓寒意。 李逸紧了紧战袍领口,端起小米粥喝了起来。 昨晚肉吃多了,早上一点油荤都不想碰,一碗小米粥喝下,胃暖暖的。 当他来到太子营帐时, 这位大唐皇太子刚准备吃早餐,案头摆着刚出笼的玉尖面,这玩意李逸在宫庭夜宴上吃过一次。 用熊的脂肪和鹿脯肉做馅的薄皮包子,味道还挺不错。 没想到李建成在军中的早餐,居然还这么奢侈,看那皮上的褶纹,就能看的出这绝不是军中大老粗们的手艺。 “昨日有军士猎到了一头熊,任粲便让随军的东宫典膳局的厨子做了这玉尖面,你也尝尝。” 李逸摆手:“昨肉食吃的有点多,今早都还饱着,刚吃了碗粟粥。” 李建成让他坐,自顾自的从侍从手中接过鎏金莲纹金碗,碗中也是碗粟米粥,上面还浮着些山里新采的榆钱嫩芽。 典膳局丞任粲端着盘胡饼进来,放好后又点燃一旁香炉。 建成喝了口粥放下,伸手拿起一个玉尖面,却没用银箸。 “昨晚有收获没?” “收获不小,”李逸便把他给何周赵三家发帖子,然后三家夜里都来见他的事说了。 甚至就连三家行贿他的礼物也都说了。 “没想到,这周至县的三个乡下土豪,居然有这么多钱财,出手够大方的啊。我记得这个何家,昨天只助军粮百石而已啊,” 太子开口,只给了一百石粮。 李逸一张帖子,他们却主动送出一百五十两黄金外五百亩地,甚至还愿意送上五个何家女子,还答应以后年年给李逸孝敬。 酸, 李建成心里泛起一股酸意,也对这几家起了杀心。 走神中,玉尖面的馅汁漏了一手, 熊脂和鹿脯的香气引的案下猎犬躁动不安, 李建成将那才咬了一口的熊白鹿脯包子扔给了猎狗。 拿起一张胡饼擦手,擦完后又是随手扔给另一条狗。 “你这一晚上收获不少啊,三家给你五百两黄金,一千多亩地,还有美人儿,倒比给孤的剿匪助军粮多的多。” “臣已命人将他们承诺的财物悉数造册,到时变卖后充做军资,赏赐功勋抚恤伤亡。” 李建成笑笑:“你收下也无妨。” “收了就成受贿了。” “哈哈哈。” 建成大笑几声,端起小米粥喝起来。 任粲在旁边插嘴道:“李总管应当收了献给东宫,由太子处置。” 李逸对这个家伙毫无好感:“你在教我做事?” 任粲被堵的涨红了脸。 建成道:“这都闰二月了,可天还这么冷,就是想吃点榆钱嫩芽,现在都难找,这点榆钱嫩芽,还是任典膳丞一早翻了几座山谷才找到的一棵早发芽的榆树。” 早饭后。 太子点兵。 众将士列阵,一众本地豪强大户也都得以旁观。 李逸走上点将台, 拿出了昨天太子交给他的那个折册,然后当众人面,把何、周、赵三家已经主动坦白交待的情况讲明, “昨日三家人都已对他们的过错,深为悔恨,愿意改过自新。每家都愿向朝廷主动上缴黄金一百五十两,田地五百亩,并粮食五百石,以助军剿匪和赈济流民。” 此话一出, 一众本地豪强大户无不震惊, 既震惊于他们的主动,又震惊他们肯掏出这么多钱粮来。 哪怕知道这三家是周至最富有的几个大户,但都是本地人,也差不多知道各家的底细。 一百五十两黄金、五百亩地和五百石粮食,这还算不上全部家当,但起码是让三家剥了层皮的。 伤筋骨动是肯定的了,甚至光那一百五十两黄金,就可能得把家里的积蓄耗光。 “太子殿下听闻,已颁太子令,赦免三家,既往不咎。” 何周赵三家人在下面如芒刺背,他们也不明白为何李逸把这事情公开,把送给他个人的礼,说成上缴朝廷赎罪的。 虽不解, 可当听到说太子下令,赦免他们以往罪行,还是都长松口气。一阵风吹过,才发现冷汗早打湿了衣襟。 李逸扬了扬手里的那本折册, “本总管对坦白的何周赵三家,很是欣慰。 这上面还有很多家,昨天并没有主动来找我,我再给你们两天时间。 三天时间一到,可就公事公办,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再无余地了。” 当校阅结束, 一众土豪已经顾不得藏着掖着,都直奔李逸而去。 “都到宜寿宫那边排队,一家家来,为节省时间,你们最好是先自己写一份详尽的材料,把该交待说明的都写清楚,我没那么多时间,你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别两天时间过去,还有人没排上队,” 李逸这一说, 一众人又到处找纸笔去写材料交待了。 李建成把这些看在眼中,对王珪道:“这李逸确实能文能武,” 王珪点头:“臣觉得李逸早上对殿下的进谏很有几分道理,这南山群盗,其实大多都是流民饥民, 大业以来很多人被迫进山为匪,如今我大唐立国,关中渐安稳,还当以抚为主。 那些贼匪,只要肯降,那么都当接纳赦免,将那些人带出山,于各州县安置,分田授地,没必要刑罚严苛。” 建成却不以为然:“司竹园这边,跟蓝田谷口那边,都是群盗屯聚,多如牛毛,乱世就当用重典,若是不狠狠的杀几批,那么这些人就不知道畏惧威严,始终不能根治。” “必须剿抚并用,而且要狠剿后再抚。” 朝阳升起, 太子亲率兵马,指挥进山扫荡贼寨,不管是大寨小寨,只要是山中贼寨,都扫。 甚至有些只是些流民进山垦荒结寨自保,李建成也照样扫。 在装备精良的官军面前,那些小寨子连弓都没几张,哪是对手。 一个接一个寨子被破, 建成每破一寨,必将寨中主事者全部处死,其家眷皆没为奴。一些青壮骨干,也要点出一些杀了,完全就是随机挑选,挑到谁谁倒霉。 其余的,就都押下山, 至于山中寨子,管他贼寨还是流民寨,全都一把火烧了,寨子里的粮食财物等也都没官。 而他们垦的荒种的粮菜,甚至也要毁掉。 以防止再有人来此落草为寇! “殿下,其实这不少寨子,完全可以安置流民,把这里开垦的山田登记,授分给他们······” 建成手握马鞭,“留着,不过是养贼罢了。” 一天内兵分多路,连剿大小数十寨,大的几百人,小的十几人,绝大多数都是进山垦田的流民,可李建成根本不予理会,统统认定他们都是贼盗。 一刀切。 寨子窝棚全烧掉,地里种的庄稼也都毁掉,带头的全砍了,其余人全迁出山。 李建成却并不满足于此。 他在让人审讯了那些寨子,审问出了这些人跟山下交易的情况后,挑了三个大户, “这三家还没跟你交待吧?” “还没有。” “那就行,把他们全抓了,抄家,成丁全都砍了,其余的没为官奴婢。” 李逸忍不住再劝:“殿下,说好给他们三天机会坦白从宽的,现在还有一天时间,何不给他们个机会。” “孤今日方知山中贼盗之众,这么多贼盗,没有不跟山下豪强大户勾结的。那些人,该杀。 贼匪得杀一批,这些大户自然也得杀一批。” 李逸并不是可怜那些大户,外表看着满嘴仁义道德,其实大都也是满肚子男盗女娼,这些人一方豪强,可他们家业积攒,每一枚铜板也都带着罪恶血泪。 通匪,那不过是他们罪恶中并不起眼的一项。 杀几个,也没什么可冤枉的, 他只是觉得在整个剿匪事件中,建成有些言而无信,诚信对于太子,对于朝廷,都非常重要。 可建成不在乎, 他觉得威严才更重要, 他太子的威,朝廷的威。 暮色染红山脊时, 被太子挑出来的三家,都是户县数一数二豪强,白天还随太子狩猎,结果傍晚就突然被东宫卫士拖走了。 鼓声起。 太子再次召集将士,请来众豪强。 任粲替代李建成公开宣判,拿出了这三家勾结贼匪罪证,然后当众判处,男丁就地处斩,妇女孩童,没为官奴。 家产全部没官。 “斩!” 随着任粲一声喝令, 三家的家主,和前来的成年子弟被押上台,他们已经惊恐的浑身颤抖,体若筛糠,不住的求饶。 一刀一个, 头颅乱滚,鲜血飞溅。 台下,士兵们高声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一旁被请来旁观的那些大户豪强,则吓的双腿战战,甚至好几个都已经瘫了。 早上被赦免的周至县何周赵三家人,此时无比庆幸昨夜主动找了李逸,并开出了很有诚意的价码, 看看户县这刘张秦三家人,就隔壁望族,也是很熟悉,甚至还能算是亲戚。 行刑过后, 李逸被众大户给围住了,不管材料有没有写完,全都排队等候坦白交待。 每一个都非常坦白,凡是跟贼匪有关的,通通都交待了,不敢有半占隐瞒。而且这些人在痛哭流涕的追悔莫及后,都是极为豪爽的拿出了很多钱帛粮食甚至是田地进献。 为了活命,有些人真是下了血本,家里的存粮、存钱,都掏出来了,甚至把大半田地交出,只为能换回一张太子赦令。 户县刘张秦三家的下场,真是彻底的吓倒他们了。 这些人为了能够获得赦免,不仅把自己的事全交待了,甚至还把知晓的其它人的情况也告之了。 一晚上, 军中的一众记室、参军们,手都写酸了。 记录着厚厚的几大卷档案。 李逸拿起其中一份记录他们承诺捐献的钱粮田地的卷轴,加起来数目惊人。 这一下子,周至县、户县两个县的大户,可以说基本上被洗劫一空了。多少代人的积攒,一次性给夺走了大半。 看着这些,李逸只感觉到弱肉强食的残酷丛林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本章完) 第265章 十万火急 第265章 十万火急 太极宫。 李渊和裴寂、萧瑀、陈叔达几位宰相面前堆着许多钱币, 君臣倒不是在赌钱,而是在看着这混乱的私铸恶钱。 “朕没想到,民间私铸钱如此之恶,” “私铸泛滥,恶钱繁多,是得管一管了。”陈叔达道。 李渊拿着一枚宜寿宫私铸肉好,这钱的质量却是众多私铸钱中难得的好钱。 裴寂却叹气:“怎么管?现在民间本就有严重的钱荒,不得不谷帛兼用,市场上严重缺少钱币交易,故此私铸才能盛行恶钱才能泛滥。” 其实铸大唐新钱,这事早有大臣提过,新王朝诞生铸新钱发行,也是应有之事。但一直没能实行,原因很多,首先就是朝廷现在手中铜料不足,现有的前朝留下的铸钱局,那些铸钱工匠也大量流失, 想要让铸钱炉重新开工,既缺铜料也缺工匠,这就导致铸造不出多少新钱,还有就是铸造成本高。 有官员计算了下,如果现有条件下重新开炉铸钱,那么还不能跟杨广那样铸白钱恶钱而是铸好钱,则有可能要亏本。 铸币亏钱, 那朝廷怎么能做这种生意,到处都用处,哪有钱往这里亏。 萧瑀反驳:“这宜寿宫有三十六铸钱炉,他们材料充足的情况下,一天能铸钱三百余贯,一个月能铸钱万贯。 按李逸所奏报的,虽然所铸五铢肉好,火耗高达百中之十九,可出来的铜钱含铜量能有百之八十五,其每铸千钱,成本仅费八百五十钱。 每铸一贯钱,有一百五十钱之利润。” 萧瑀问裴寂,“既然私铸作坊,都能有百之十五利润,那朝廷铸钱,难道就亏本?” “李逸说的就能全信?他说那小作坊一月能铸钱一万贯,我就说完全是信口开河。前朝各地钱监,大多设在大铜场附近,还是水陆运输便利处,降低运输成本,一个钱监一年也只能铸三千三百贯钱, 他这一个山贼私铸作坊,倒是一个月能铸出三个钱监一年的量? 前朝铸币利润向来微薄,一群山贼私铸还能有这么大利?” 陈叔达笑道:“两位相公也不必争执,既然是李逸说能铸这么多,有这么大利,他又上了这铸新钱疏,我看倒不如把铸新钱这事交给他来试试, 反正现成的作坊现成的工匠,三十六座铸钱炉,规模也不小,要是真能月铸一万贯,按百之十五利,那就还能获利一千五百贯,也不是笔小数字。 更重要的是,也能稍抑制恶钱泛滥。” 李渊捏着那枚开皇五铢听了直点头:“江国公所言甚是,那就让李逸试试,此子虽少年,但能文允武,数次任务都表现非凡,或许这次又能给朕一个惊喜。” 裴寂见皇帝这般态度,便笑道:“若李逸真能做到,那还真解决朝廷一大难题。” “诏令太子左卫率李逸充铸钱使,于宜寿宫旁设宜寿钱监。” 内史令萧瑀亲自草诏, 诏令刚写完,边关急报送到。 “陛下,边关急报!” “丰州总管张长逊八百里急报,突厥始毕可汗突然率部渡过黄河,直至夏州,朔方梁师都已率兵马会合, 又延州总管段德操八百里急报,始毕可汗发附离狼骑携狼头大纛至马邑刘武周处,协助他南下犯边, 始毕可汗还向草原诸部传金箭,召集诸部至马邑会合刘武周南下。” 一连几道十万火急的边关军情, 让李渊一时惊住, 手里的那枚开皇五铢叮铛一声掉落地上。 此前李世民一次次的说突厥人正准备大举入侵,可李渊却认为他危言耸听,裴寂也觉得突厥人只是有些贪婪,所以在边关搞点小袭扰威吓大唐索要钱财。 可现在,李渊不怕刘武周,他担心的是突厥。 “裴监,此事你怎么看,始毕可汗是真要跟我大唐开面开战吗?” 裴寂想了想:“当不至于,臣以为这仍是他在炫耀武力以威吓大唐,索要金帛罢了。” “或许是突厥人看到河西内乱,我大唐马上要收复河西,这才越发急了。臣以为得立即派使者,携带金帛出使突厥,面见始毕可汗,稍加安抚。” 李渊也不想跟突厥人翻脸。 他跟老伙计裴寂早就定下了战略,是要先安内再攘外。为此如今突厥人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狂,他也一直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就再派右武候骠骑将军高世静前往,这次送多少金帛?”李渊沉着脸问。 被人一次次勒索,实在是难有好心情。 “少了肯定不行,这次始毕可汗都直接率部到了夏州,还是得多加安抚。臣以为,可送黄金三千两,杂彩十万段。先忍一忍,朝廷先收复河西,然后夺取洛阳,恢复中原后,再跟突厥争长短。” “若是始毕可汗还不满足,可让高世静跟始毕可汗提出把河套的丰、胜二州赐给可汗,以二州换战马万匹,先谈着,拖延时间。” 萧瑀怒斥裴寂这种软弱, “始毕一威胁,朝廷就要送黄金三千两,杂彩十万段?裴相身为右仆射,难道不清楚现在国库空虚, 多少功将士都还得不到应有赏赐,关中还有多少流民,多少百姓饥饿? 更何况,丰胜二州,岂能轻易割让?” 裴寂反唇相讥:“萧相身为内史令,高居庙堂,难道不该着眼于大局?就算打仗,都不会执着于一城一池之得失,始毕可汗若全面入侵,突厥控弦四十万,到时拿什么抵抗? 得死多少兵马,耗费多少钱粮,哪是区区三千两黄金,十万段杂彩够的? 我们现在只是暂时忍辱负重,先收复中原统一天下,然后再来跟突厥秋后算账,而不是现在四面树敌,非跟突厥死磕,那样只会便宜了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甚至是马邑刘武周、朔方梁师都、江陵萧铣等等,会白白毁了现在的大好局面!” 几位宰相在那里吵做一团。 裴寂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对突厥人暂时示弱,甚至赠币送帛也是一时权宜之计。 而萧瑀认为突厥狼子野心,永远喂不饱,越是示弱,他越觉得软弱好欺,只会更加得寸进尺,还不如把这金帛拿来招兵买马,给钱粮补充粮械。 陈叔达也是偏倾向于不能太软弱, 而且朝廷也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李渊又捏起了一枚鹅眼,又轻又小,十分粗糙的恶钱, “派高世静携杂彩三万段出使始毕可汗,跟他好好谈谈,尽量安抚始毕可汗,现在河西正是关键时候,不能毁了这大好局面。” 李渊把礼物减了许多,三千两黄金减下,十万段杂彩减成三万段。 “陛下,府库空虚,”萧瑀道。 李渊头疼,“这三万段杂彩,从朕的内库出。” 每杂彩十段,为四匹绢三匹绫两匹罗一匹锦,比十匹绢可要贵许多。萧瑀心疼不已,这三万段杂彩用来招兵买马,采购粮草,不比白送给突厥强。 这时, 并州长史右卫将军宇文歆的奏疏又送来了, 宇文歆说齐王元吉如今越来越过火,不仅放纵身边人上街强抢百姓财物,还当街射人,就喜欢看他们慌乱闪避的样子,“这个逆子!”心情大坏的李渊,终于是忍不住拍了桌子。 “萧瑀拟旨,罢齐王元吉并州总管之职,长史宇文歆暂代总管之职。” 李渊气的胡子乱抖,好一会才平复了一些心情。 “传令太子,不要管司竹园南山盗贼了,那些就交给李逸善后,让太子立即前往原州,加强萧关防御,并接应安兴贵兄弟夺取河西九州。” “再传令秦王,常宁宫交给将作监的人去修,让他立即出镇长春宫,现在既要防范马邑的刘武周,也还得时刻提防洛阳的王世充, 甚至那些稽胡也得防着他们再次作乱。” 皇帝的使者来到黑水峪宜寿宫时,太子仍还忙着到处剿匪,战果辉煌,这位每天都要剿大小几十个寨子。 其实哪有那么多流贼,大多是流民,在山里垦荒种地,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偶尔也会兼职做点没本钱买卖,毕竟只要胆子大,来钱就快。 但现在李建成可不会管你是进山垦荒的流民,还是猎户,又或是半真半假的山贼,只要是在山里面,不在户籍上, 全都剿了。 太子的战功天天更新,每天都要添加几十上百的斩首,上千的俘获。 李逸劝说了几次,建成并不理会,反复强调乱世当用重典,必须先立威再示恩,要先剿再抚。 挨着终南山的几个县,那些地方豪强可以说最近也一样很痛苦。 他们每天得面对李逸,不比面对太子轻松,李逸油盐不进,不管送黄金还是送田地又或送美人宝马,一概没用,不仅没用,李逸还会把你送的都登记入册,然后替朝廷给你打张收条送个匾,让你能再气吐半升血。 鸡飞狗跳,南山沸腾。 当天使宣读了皇帝旨意后,建成叹了声气。 “无逸啊,这里就交给你善后了,没想到圣人会留你在这里铸钱,” 李建成想带着李逸去原州,可现在也只能遗憾分别。 李逸借调来的诸将,也都要各自回去,李靖回右武候府翊府统领番上府兵。罗士信要去河东上任绛州总管。 秦琼程咬金吴黑闼牛进达也都回秦王府,田留安和刘德敏要去山东李神通麾下, 常何李君羡则继续随从建成西征。 秦王府借调来的兵也都返回,不过皇帝给他的一千兵倒还继续留下随他善后,丘神俨李德奖赵永安等老部下,愿意继续跟着李逸。 李逸跟太子说了一声,建成倒也大方的同意了。 “李县公,陛下有旨,让李县公充铸钱使,至三月底,要求交给民部两万贯新钱,还得有三千贯利。” 今天闰二月十三,离三月底,也就一个半月,要刻新的母钱,做新模,时间短任务急啊。 他感觉自己不该上那道请铸新钱疏,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本章完) 第266章 开元通宝 第266章 开元通宝 时间紧,任务重。 李逸深感头痛,不过暂时把这些抛到脑后,太子已经率军拔营,秦琼诸将也将各自离开。 他要设宴为他们践行。 宜寿宫畔,黑水河边,李逸亲自下厨,做了不少硬菜美味。烧鹿肉、炖野猪、烤羊,野鸡煲汤、爆炒野兔······ 老程拿着把背厚刃薄的解腕刀,把一大块刚烤好的羊排切下,“无逸这羊肉烤的那是恰恰好,这端上来还滋滋冒着油,那个香啊。一刀切下去,外面金黄,里面却鲜嫩多汁,闻着这味,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要我说啊,我现在是真不舍得离开呢,跟着无逸来这一趟,勋加二转晋柱国不说,天天吃香喝辣这胃口都养刁了。” 而这次立功直接加勋至上柱国的罗士信更是爽快,直接提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柿子烧,“来,敬你!” 李逸看到他这架势都有点怕了,“咱都自己兄弟,随意点,慢些喝,这柿子烧酒劲大呢。” “就喜欢这劲大,烧刀子,还是这名字我更喜欢,叫柿子烧听着好像是给娘们喝的一样。”罗士信豪爽的就先喝了一大口,“你随意。” 秦琼也喝了一大口,他谷州战后是上大将军勋,这次加二转也是直接晋上柱国。 李靖端着碗野鸡汤,年纪大了,跟这些年轻猛汉们比不得。 那罗士信才十九岁,沙场征战五年,割下的鼻子几百上千了。李逸更年轻,才十六岁,就已经凭战功升至上柱国了。 跟他们比起来,李靖这五十多的糟老头子就显得真过时了。 一把年纪,也才官至中郎将,勋加柱国。 “无逸啊,你今天这个爆炒兔肉有点不一样啊,格外的辣呢,不止加了胡椒,你这是加了辣蓼草吧?”牛进达辣的满头汗,他喜欢吃爆炒的兔肉,油先炸了再煸,可今天的香中还带着麻辣。 “辣蓼草是用来做酒曲的,哪会直接炒菜,今天加的是辣椒。” “辣,”老牛赶紧喝水。 吴黑闼递给他一块胡饼,“赶紧吃两口。” 大家哈哈大笑,可当他们也试了干辣椒爆炒的兔子后,也都辣红了脸。 李德奖和姬思恭甚至辣的鼻涕都出来了。 “你们说这突厥人真要大举南下吗?”秦琼问, “看这架势是的,”刘德敏道,他大哥刘德威现任并州司马,辅佐齐王元吉。“但我听阿兄回信,说太原城坚粮足,兵马也不少。当初,突厥人也进犯过太原,但也只能望城兴叹。” “李公,你觉得呢?”李逸问正喝野鸡汤的李靖。 “我觉得如果突厥人真翻脸,太原危矣。”李靖很平淡的说出一个惊人的结果,他毕竟曾在马邑为郡丞,对突厥人,对刘武周,对太原都是比较了解的。 “太原虽城高墙坚,但突厥人兵强马壮,刘武周麾下也大多是代北边军。太原是大城,可要守太原,必得先守楼烦关、雁门关等外围边关, 可是现在,那些关边或在刘武周之手,或是缺少大将重兵驻防,对突厥人来说形同虚设,他们往来自由。 真打起来,突厥人可以直接就兵围太原城,太原能守上三五个月,但不可能守三五年,甚至若无大将镇守,一年也不可能守的住。 当年炀帝被始毕可汗围雁门,雁门郡诸城,接连陷落,只余两城,若非诸路勤王军赶到及时,炀帝也差点成阶下囚。” “我觉得李公说的话挺有道理,我也不看好太原的防御,我甚至敢断言,不出半年,太原将要陷落,突厥人这次不仅会大举入侵,甚至可能会一路打到蒲州来,” “打到蒲州,那岂不是整个河东都要失守?”秦琼惊讶。 李逸摇摇头,“那倒不至于,突厥人就算大力支持刘武周,他们能嚣张一时,可后劲不足,只要朝廷用人得当,那么朝廷终于还是能够反击收复河东的。” “这场大战,二哥和程哥罗哥你们到是正好有用武之地,到时敢能斩将夺旗扬名天下。” 秦琼拿起块热乎的胡饼,从中切开,把切碎的烤羊肉铺在里面,又放了些赤水大葱丝,一边吃一边陷入沉思。 李逸的话有些惊人,可李靖却也持这种态度,这不免让秦琼信了几分。 “突厥人若真一路杀到蒲州,那整个河东不知道多少百姓遭受战火流离失所,哎!” 瓦岗诸将,也都一齐叹声,他们这几年都在关东混战,可以说真正见识到战乱带来的巨大破坏力, 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战区的百姓连牛马都不如,人命如草芥。 “来,喝酒!” 这晚上,大家心情多少有些沉重,李逸也多喝了几杯。 一觉睡醒, 诸将已经下山离去。 刘黑子道:“秦将军他们说就不打扰你了,下回长安再聚,他做东。” 李靖也走了,仍回长安。 他其实倒想随太子去原州,或是跟秦王出镇长春宫,可太子似乎也没太看的上年过五十的李靖, “阿郎,咱接下来干什么?” 宜寿宫这里,还有一千羽林禁军留下听李逸节制, 除此外,就是许多太子建成剿匪破寨俘来的流民了。 李逸搓了搓脸, 昨晚虽多喝了一点,可自家酿的柿子烧二锅头,酒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头痛后遗症。 千头万绪, 一桩桩来。 “先把私铸作坊的那些管事叫来,” 春雨绵绵, 李逸带着那些私铸作坊的管事、匠头,又来到私铸作坊里,有他之前的命令,这里保护的还是比较好的。 虽然停工许久, 但作坊里的炉子工具,工匠工人,甚至是铜铅锡、木炭等各种材料,也都还在。 随时可以开工。 李逸把朝廷成立黑水钱监的事宣布,还告诉了皇帝交待的任务。 一个半月,要铸出两万贯钱,还得有三千贯的利润。 “铸新钱?” “那还得先有钱样,这时间哪来的及,而且我们这里的铸钱炉,就算人手充足物料齐备,一天最多也只能铸三百来贯······” 一群匠头这些天受到李逸优待,在他面前倒也敢直言。 “那我们如果增加钱炉呢,比如你们说一个坩埚原本一次能熔炼一千钱的料,如果加大坩埚,一次就熔炼两千钱的料呢,是不是就能提升速度?” “你们都是铸钱的老匠师了,从前朝开始铸钱,有些都铸了几十年钱,这里面的技术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 你们若是有能提升速度和降低成本的建议,尽管说,只要有用,我都给你们赏赐, 要是有大用,我还给你们请功。 我们黑水钱监的官吏都还空着,监、丞、监作,乃是七八九品官,另外录事、府、史、典事、掌固虽是流外,但也是吏职,只要你们表现好,我可以替你们请功授职。” 这话一出, 一群老匠头都不由的激动了, 虽然之前无奈在这里从贼,但也是生活所迫。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当官,谁不想过正常日子。 “当真?” “当真!” 李逸跟他们在这里仔细讨论了一天,研究各种技术上的事,有收获但也不是很多,最后他提出, “我们为何一直要死磕这个范铸法呢,不管是敞范、单面范、双面范还是迭铸范,我感觉都没太大提升, 我倒是想起来一种技术,翻砂法你们可听过? 我们为何不制作母钱,然后母钱翻砂法,可以一次多制作些母钱,用砂型替代泥范,既省去制母范的工序, 而且还不会存在脱范和浇铸不均的问题,况且砂价廉,材料易取,还可重复利用,既节约成本,还能提升效率。” 一群匠头,立马顺着李逸思路,开始讨论起母钱翻砂法的可行性,李逸给他们指引了方向,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这些本就是这行浸淫几十年的老匠头,也都是马上找到了新路。 “可行,” “咱们得先制作铜母钱,确定后就可以用母钱翻砂浇铸了,” 说干就干, 老头们立马试验起来, 李逸则也开始张罗其它事宜, 扩大人手,订制一批新的坩埚,再从流民中挑选一些年轻、手脚快的,补充增加钱监工人。 李逸还需要先弄出一个钱样来。 “先雕刻一个钱样。” “大小呢,重量呢,按哪个钱币来?” “不用隋五铢也不用汉五铢,我们这次的新钱,先拟每十钱重一两,千钱重六斤四两,每钱里铜含百之六八,锡百之二二,铅百之十。” 白胡子老匠头赵丰捋须道:“那先用象牙雕刻一个钱样,象牙细腻洁净。” 先用象牙雕刻钱样,送到朝廷审核批准后,再以此用精炼铜雕刻出祖钱,祖钱确定后,就能作用母钱。 再用母钱翻砂浇铸。 李逸拿纸画出了钱样, “开元通宝?” 汉隋的五铢钱,上面只有五铢两个字。李逸画的钱样,上面却是四个字。 “嗯,开辟新纪元,” “那直接叫开元钱,为何还要加通宝?” 李逸当然不会说大唐以后第一款钱币,就是开元通宝,从此开创了通宝钱之始。 老匠头请李逸写下那四个字。 他亲自负责用象牙雕刻母钱,但字得李逸来写。 李逸也没推辞,提笔写下开元通宝四个字。 “好字,这四个字结构匀称,稳重端庄,不失灵动,飘逸自如,很适合雕刻在钱上。” 李逸笑笑,这几个字用了独特的八分书字体,源于隶书,又融入楷书意味,很是大气。 赵丰一把年纪了,但这雕刻样钱的手艺仍是了得,仅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象牙样钱的雕刻,当他把样钱交给李逸时,李逸一眼就喜欢上了。 就是他想要的那个大唐通宝,比五铢钱要大不少,更大气了。 那四个字也比五铢两字更美。 “我现在就把样钱送去长安,请圣人审核,” 赵丰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这开元通宝比隋五铢要好,绝对能让圣人满意的。” “以后肯定都用这种新的开元通宝钱,县公这四个字也将流传千古!” (本章完) 第267章 赏赐一座铸钱炉 第267章 赏赐一座铸钱炉 李逸骑马从长安西金光门入城, 身上的紫袍玉带,还有金玉蹀躞带上的金鱼袋就是最好的通行符,更何况这位年轻大臣还有羽林军护卫。 守门的左武候士兵站直身体行了个礼。 待他走后,城门前的行人不由议论,“这位是谁啊?” 一名武候笑道:“你不是长安人吧?” “刚从灵州来。” “难怪你不知这位呢,这位可了不得,去年夏天,还是个道士,而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浅水县开国公、上柱国,官拜太子左卫率充铸钱使,授银青光禄大夫,看到那金鱼袋没,才十六呢!”武候语气里全是羡慕。 他都二十六了,还仅仅是个左武候的番上府兵,而人家比他年轻十岁,却已经飞黄腾达。 “这么了得?” “那可不,这位的事迹要是细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最近还刚率兵司竹园剿灭上万贼匪呢。” 李逸现在都习惯了人们羡慕的目光了, 夜照白快步行走在长安大街上,神气洋洋。 皇宫门前, 李逸止步下马。 解下蹀躞带上金银袋,取出了自己的金鱼符。 宫门前的中郎将钱九陇笑着对他摆手,根本没有去看鱼符上写的官职姓名这些, 李逸也是常进宫的人,他更是十分熟悉,哪还用再费那劲。 “某进呈钱样,” 钱九陇点了下头,“请。” 李逸在宫前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横刀全都留下,随着监门卫的人进宫。 太极宫前,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宣李逸觐见!” 李逸殿外脱鞋,趋步入殿。 “臣李逸奉敕督造新钱,进呈象牙样钱,伏惟陛下御览!” 李渊从案上一堆奏章中抬头,一脸疲惫,国事纷杂,形势复杂,金紫光禄大夫靳孝谟带兵安定边郡,结果被梁师都伏击俘虏,靳孝谟大骂梁师都被杀,李渊面对这个奏报,也只能在上面批复追赐靳孝谟为武昌县公谥号忠。 肆虐山南的朱粲兵败请降,李渊虽恨不得杀了此人,可犹豫再三还是忍了,批复赐封朱粲为楚王,听自置官属,便宜行事。 谷州任瓌又上奏,王世充再派兵寇谷州,原国公史万宝出战,大败而归,谷州请求朝廷增援。 也有好消息,当年儿时在安陆的老同学许绍,前朝夷陵郡丞,以黔安、武陵、澧阳诸郡来降,李渊高兴的批复,赐爵安陆郡公、硖州刺史。 又有刘弘基部将骠骑将军张孝珉率精兵百人,突袭汜水城,突入外城,将王世充一百五十艘运粮船沉入水中······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当皇帝也不知道皇帝这么累。 李渊都好久没弹琵琶了。 “上前来,”李渊对李逸招手,“这么快就做出样钱了?” 李逸呈上象牙样钱, 内侍接过转呈皇帝,李渊接过仔细打量,样钱象牙雕刻,通体泛着牛乳般温润,钱面开元通宝四字以双刀阴刻,那四个字写的很有韵味。 皇帝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枚象牙样钱。 “这就是新钱的样子,比开皇五铢钱要大点?” “回陛下,新钱穿径八分,十文重一两,用料铜六八,锡二二,铅十,每千钱重六斤四两,比开皇五铢要大,也重些,更精美。” 李渊点头,“比隋五铢千钱重了二斤二两,重了近三成。铜六八,那还能有铸币之利吗?你也知道如今百废待兴,天下还未一统,朝廷府库空虚,可不能亏钱铸币。” “陛下,臣与铸钱匠头等经过研究,想出了用母钱翻砂法,取代原来的范铸法,并通过订制大的坩埚等办法,可以加快铸钱效率,又能再降低成本,仅火耗就能从原来的百之十九,下降到百之十一,下降八分。 再加上用以工代赈之法,召南山流民铸钱,用工成本还能减少,百之十五的铸币之利,必能保证。 甚至在铜料充足的情况下,能提升到日铸五百贯钱。” “这上面为何不是五铢而是开元通宝四个字?”李渊笑问。 “陛下,此钱为我大唐新王朝建立后铸造的第一款钱币,开元二字乃象征开辟新纪元之意,道家经典《太上老君开天经》中说,远古创世经历诸劫,凡五个劫号,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康, 而《度人经》讲诸位尊神开劫渡人,道家经浩起自三元,即混动太无元,赤混太无元,冥寂玄通元。 开元二字合释则有开劫创始之意,而通宝二字,道藏有洞真诸经,洞即通,真即宝。” 李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也不知道历史上为什么李渊武德四年正式铸钱,用的上开元通宝四个字,弄的很多后人都以为这是李隆基的年号钱,毕竟李隆基年号用过开元和天宝。 “开元,开创新纪元,开劫创始,通宝,洞真。”李渊念了几遍:“好,非常好。” 虽然汉以来,五铢钱大行其道,可听了李逸解释,李渊觉得用开元通宝,通宝钱,也更能展示新朝新气象。 “朕还担心你为了铸币之利,最后搞出来当十钱来呢,没想到你却能找到更好的铸钱之法,好,就按此钱样,精雕祖钱,尽快制作母钱, 朕希望能够在下个月初,就能看到有成品的开元通宝新钱!” 拿着象牙样钱,李渊是越看越喜欢。 五铢钱,一开始钱重如文,就重五铢,但后来也是十分混乱,汉武帝行三铢钱,后来又废三铢行半两钱, 此后五铢钱又重新启用,但东汉以来,钱币上虽都写五铢,可实际已经都不足五铢。 开元通宝也才重二铢多。 “枚径八分,重二铢四絫,十钱重一两,每文重一钱。” 李逸开创了一个新的计量单位,一枚铜钱,重一钱,为十分之一两。 以后市场交易,铜钱还能成为检验斤两的工具,十个钱是一两,八十个钱是半斤,一百六十个钱就刚好一斤。 高兴的李渊笑道:“你要是在三月底完成两万贯的铸币任务,并能有三千贯余利,朕到时赐你一座铸钱炉,许你开炉铸钱。” 殿中内侍们低着脑袋,可一个个心中震惊无比。 居然赐臣子铸钱炉,许自铸钱。 他们并不知道,这其实也是李逸上书皇帝的请铸新钱疏里的一条建议。 鉴于如今私铸泛滥,恶钱通行,严重影响到了经济民生,妨碍商贸交易,甚至影响朝廷税收等,他建议尽快推行新钱。 铸新钱同时,打击恶钱。 不过李逸没有提出说一刀切,不可能一发行新钱,旧钱就都不准流通了,现在本就是钱荒,市面上钱不足,好钱更少,商人只能用绢布兼用,百姓甚至以物易物, 要是禁用以前的钱,那就会出现大麻烦。 所以得慢慢来,李逸觉得朝廷如今铸新钱,铸币量也提不上来,所以不如暂时吸取一些以前王朝铸币经验,先放开民间铸币, 朝廷给一些人发放铸币资格,颁给母钱,严格铸钱的标准,他们铸钱,朝廷监管,以及流通。 这样有监管的开放民间铸币,比起简单的禁止肯定更务实一些。 也能提升铸币量,改善钱荒问题。 朝廷先有限放开私铸这条,重点打击恶钱,禁止恶钱流通,得把恶钱回收,市面上不许那些鹅眼、铁钱、白钱之类的流通,回收、回炉重铸。 要慢慢的让良币把劣币压下去。 当然,得多管齐下,这是一场长期战斗。 他还提了一些建议,比如十贯以上的交易,就得兼用绢布,十贯以下的才可以用铜钱。 再就是禁蓄积大量铜钱,按照官爵品级,可以储存的铜钱予以限制,私贮现钱不得超过五千贯,超过的要限一两年内处理,换成绢布粮食金银等物。 还有就是得禁止熔毁铜钱,更禁止私铸铜器,限定使用铜器的等级和数量等,并且限制铜器的价格,比如限制铜器一斤不得超一百六十钱,这样毁钱铸器就无利可图。 还得鼓励开采铜矿、铅矿锡矿等,禁止用铜制造佛像法器等等。 李逸那道奏疏写了挺多内容,围绕如何铸造新钱,解决钱荒,打击私铸、恶钱,统一货币,甚至拿回铸币权,获得铸币之利等方面,写了挺多建议。 李渊和宰相们看了都说好,但觉得真要实行也难。 试行私铸,是其中之一。 私铸放开一些,但要纳入监管,甚至私铸还得把一部份利上缴给朝廷,或是交铸钱税,比如私铸能有百分之十五的利,那把其中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十,上缴给朝廷。 朝廷给你让利铸币权,你得给朝廷分利,互相得利。 反正钱币按现在情况,是永远都在缺,根本不用担心会产能过剩。 你按规矩来,铸合格的钱,交出一部份利,你这生意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但如果你偷偷的铸币不缴利朝廷,那就是私铸,严厉打击,起码得抄家砍头。万一你还私铸恶钱,那就罪加一等,抄家砍头,还得罪及妻儿。 假如一个铸钱炉一年能铸三五千贯钱,自己留下个五点十点的利,一年能有几百贯钱净利。要是一年能铸一万贯,也一年有上千贯利。 可以说,这就是真的得了一棵摇钱树。 哪怕一年就能铸三千贯钱,李逸要是得到一座铸钱炉,一年也起码有几百贯钱,在长安都能买好几套小宅院了。 “你也好些天没回家了吧,先回家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宜寿宫。”李渊对这个能干的年轻臣子,很是关怀,“朕让内侍传旨鹿苑,给你送头鹿到家去,用新鲜的鹿血调酒喝,可是大补哦!” (本章完) 第268章 如梦幻泡影 第268章 如梦幻泡影 骑马经过东市,远远听到开市鼓声传来。 “走,去东市逛逛,买点东西。”李逸想起也好些天没回家,便想去东市给妻妾们买点礼物。 “县公,五品以上,不得入市。”赵永安提醒。 李逸看了眼身上的紫袍玉带,虽然他的金鱼袋能够通行太极宫,但有了这玩意反而不能进东西二市了。 “阿郎,换身衣服,不带禁军便是了。”刘黑子在旁边出谋划策。 李逸笑道还是他脑袋好使,便来到街口的武候铺前,他一靠近,还让在那当值的武候们好一阵紧张,赶紧整理衣袍检查武器。 “别紧张,我借你们这换身便服。” “李县公请。” 这个武候铺的当值队头也认出了住在附**康坊的李逸,赶紧恭敬的请他进铺子,并把里面的手下全喊了出来。 脱下紫袍玉带,李逸换上身寻常袍子。 叫上刘黑子罗五几人,让禁军就留在外面等候,“我就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走进东市, 喧闹阵阵扑面而来,各种吆喝叫卖声充斥,街上人流众多。 来到金银铺一条街,李逸买了几支钗子,给小辣椒买了个长命锁。 在街上又碰到了推小车卖胡饼的邹骆驼,依然还是那样卖力叫着,生意也依然还很好。 李逸上前照顾生意,价格也还是老样子。 没在东市过多逗留,又在胡商那里买了点波斯蔷薇露,李逸就出了东市,骑上夜照白回到平康坊。 自家的乌头门又改动扩建了,加高加宽了一些。 正门内也已经列了六支门戟,他如今已有了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阶,正式拥有了门内列戟的荣耀。 门房福伯看到李逸回来,高兴的上前牵马。 正说话, 隔壁李靖也刚好从坊外回来,见到他便笑着过来打招呼。 “怎么今天回来了?” “将新雕好的样钱呈献陛下,你怎么这会就下值了?” 李靖笑笑:“夷陵郡丞安陆许绍帅黔安、武陵、澧阳等诸郡来降,陛下授其安陆郡公、硖州刺史,江陵萧铣派杨道生率军前往攻打硖州,山南道招慰大使、信州总管赵国公李孝恭上表朝廷,请发兵攻萧铣解硖州围,我上书请求前往效力。” 这次随李逸南山剿匪,李靖收获还是不错的,勋加两阶晋柱国,官加一级晋开府。 但也还仅是个四品武职,上次宜寿宫那晚喝酒,李逸罗士信都是不满二十就上柱国,秦琼程咬金也都才二三十岁,也都比他官职高。 李靖连个家族祖上的永康公爵位都没拿回来, 这次便主动去山南。 “可惜你在宜寿宫铸钱,你要是去山南带兵,我倒是愿意继续做你长史,你是福将,我跟着你每次都是加勋晋阶。”李靖笑道。 他打量着李逸这宅子,“门内列六戟,乌头门高二丈,不过这宅子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小了一点了,厅舍不是轴心舍,也没有重拱藻井,更没有脊兽等装饰, 你现在的官爵品级,厅堂可以五间九架,建歇山顶······” 李逸看着这个八亩的宅子,现在确实显得有些小了。 “什么时候出京?” “我倒是希望越早越好,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呆了段时间,我倒也渴望建功立业了,哈哈哈。” “我相信李公大才,到了荆汉定能大放异彩的。” “借你吉言,你也赶紧回家吧,也好久没回来了。” 两人笑着道别。 李逸没想到李靖还是走到原来的老路上去了,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性吧,他这一身本事,终究是掩盖不住的。 或许也只有去了山南,才有用武之地,在长安,做个中郎将,终究是没有发挥余地。 只不过,这次李靖好像比历史上去山南更早一些。也许是因为李逸这个变数,让李靖提前摆脱了冷板凳,得到了两次机会,展露了几手本事,这才提前出山。 下次再见,或许可能就得几年后了,那时李靖可能就已经是县公甚至郡公了了。 府中内院。 姬令仪的小腹已经隆起不小,她搬了张藤椅坐在院中晒着太阳,她院里的仆妇、丫环们坐在旁边,正在缝制婴孩小衣和尿布。因为阿郎说过小儿衣服用的好,于是姬令仪便让人在西市采买来高昌细白迭布, 这些细白迭布比丝绸还贵的多,可为了未出生的孩子,姬令仪却是一口气买了许多。 “大娘子最近怎么搬到园去了,还在那布置了个小佛堂,听说如今整天念佛诵经,也不肯见人。”红绡丫头轻声道。 姬令仪脸上蒙了块帕子,被这春日午间的暖阳晒的懒懒的,听到红绡的话,也只当没听见。 其实她当然知晓是为何, 一来十娘的祖母病逝,她还在服丧守孝中,二来嘛,十娘到现在都有些难以接受父亲和阿兄会几次三番的派人谋害丈夫, 本来以为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谁知却是这般狠手。 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既悲痛阿兄前来刺杀丈夫,最后反死在长安,为从小那么照顾她的阿兄而悲伤,可又觉得愧对丈夫, 这些都深深的折磨着十娘, 于是她在园布置了一个佛堂,搬到那里远离大家,念经诵佛。 姬令仪很清楚这些,但她也无法劝说,劝也劝过,但并没有用,也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想通走出来了。 她其实挺能理解十娘,想当初她夫家出事,娘家兄弟那般抛弃她,都让她因此耿耿于怀五年,差点没走出来。 现如今十娘的事,更甚她当年,谁遇到了都得难受。 内院西厢房里, 罗三娘正在看着账本,案上还摆着一把算盘,这算盘还是李逸亲自给她订做的,又手把手教她如何用,教她口诀。 现如今,她已经能够很熟悉的使用算盘,确实比算筹棒更加方便,尤其是配合珠算口诀使用,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院里她们的谈话,也传到房里。 三娘有些走神。 她现在这个院里,也有些尴尬。 十娘先前已经给她家里送了彩礼,礼还不少,家里也给签了纳妾书,按说她已经是李家人了。 甚至户籍都已经迁过来了,附在李逸后面。 可毕竟李逸还没有派人去接她,还没有请来亲戚朋友摆宴见证,就总还少了点正式。 十娘说是李逸现在很忙,暂时没空,等闲下来就来迎。 可父亲罗二却和哥嫂们都觉得还是早点来好,免的夜长梦多再旁生枝节。 罗三娘患得患失,她其实也能感受到李逸对她有些不冷不淡,可能被纳为妾,她已经很满足了,于是最终她被父兄嫂子们雇马车送来长安县公府。 结果十娘现在不当家不见客, 家里倒是大着肚子的姬氏暂时当家,姬氏对她也还算热情,不仅安排她住在内院西厢房,还把家里账目交给她管着。 可终究还是没有跟阿郎圆房的,府里下人们看她目光也有些不一样。 在这里,其实比在罗家堡少了许多自在,她的话都少了许多。 但她并不愿意回去,也回不去。 院里传来阿福妻子的声音,“阿郎回来了,” 于是整个府中内院都一下子喧闹起来,罗三娘也一下子精神起来,她腾的站起拔腿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往回走, 拿起案上小铜镜,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连忙翻出李逸曾送她的口脂盒子。 李逸进府, 一路进了内院, 众人相迎, 刚才躲在屋里的金玉漱也是头上插了朵来迎, “给你们带了礼物,” 妻媵妾一人一支钗子,包括刚进门的罗三娘,还有通房疏影也有支。 “小辣椒呢,我还给她买了个长命锁和一支拨浪鼓呢。” 东西发了一圈, 却没看到妻子十娘。 姬令仪拉着他到一边,把十娘最近的情况细声说了,“郡君最近一直把自己关在园小佛堂,整日诵经念佛,妾很怕她一时想不开,可我们劝说也不管用。阿郎回来了,赶紧劝劝她吧。” 园新起的小佛堂里, 杜十娘跪在青石莲座前,手里拿着后秦鸠摩罗什所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李逸走了进来, 看到她面色苍白,十分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 “娘子,我回来了。” 十娘身子颤抖了一下,却没回头。 “我以前当了十六年道士,现在还俗娶了娘子。娘子如今诵经念佛,咱这算佛本是道?” 十娘还是没回头, 李逸从后面抱住她,她挣扎了几下, “娘子这念的金刚经?告诉我想从经文中知道什么?” 杜十娘流着泪道:“我想发度尽一切众生之大心,” 李逸打断了她,将她搂在怀里,凑在她耳畔道:“鸠摩罗什不是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娘子,我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你很伤心,甚至迷茫。 可金刚经也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唯有不住相、不偏执,才能把握实相。 你并不要太纠结其中, 顺其自然就好,夫君送你一句话,物来顺应,过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 杜十娘泣不成声:“我从没有想过,我的阿耶会要杀我阿郎,而我的阿兄亦因此丧命,我对不起阿郎, 我也对不起我阿耶阿兄, 我感觉一切错都在于我,” “别这样想,你嫁给你爱的男人,这并没有错,错的是你祖母,你阿耶,你阿兄他们,他们可以不接受,大不了不往来,但你阿耶阿兄他们却要杀人,他们错的太离谱, 你为什么要用他们的错,来惩罚你自己呢? 你这样做,那我又该怎么办?” “阿郎,我该怎么办?”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是杜家女,但如今嫁做李家妇,你就是李家人了。” (本章完) 第269章 吃饱了的烦扰 第269章 吃饱了的烦扰 人没有吃饱,就只有一个烦扰,吃饱了,就有无数的烦扰。 隔壁东市传来闭市的击钲声,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李逸已经习惯了这鼓钲声,中午东市击鼓三百下开市,日落前七刻击钲三百下闭市。 看看天色,如今春天,太阳落的早,因此大概是酉时还差一点就要闭市了。长安的坊门和城门,则是还有七刻钟时间关闭,正好是日落时关闭坊门、城门,然后无聊的长安夜晚就开始了。 大家被关闭在一个个封闭的坊区里,夜晚不许乱走,否则就是犯宵禁,后果严重。 到如今,李逸都还很不喜欢这种制度,太阳一落山,就得关在家里,这还是京师呢。 丰富而美好的夜生活呢? 贵族们倒也还可以关起门来自娱自乐,比如人家陇西王和渤海王哥俩,年纪轻轻,就各自拥有一百多个风情万种的美貌歌妓舞姬,人家晚上别提多快乐。 李逸回来了, 晚餐也要丰富许多, 以李家如今的地位和家业,什么山珍海味都可以天天吃,但十娘当家,还是提倡朴素不奢靡浪费,平时饭菜标准就四菜一汤。 李逸却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没必要委屈嘛。 今天的菜很丰盛,而且有不少时鲜。 司竹园带回来的黄泥拱春笋,油焖笋、腊肉炒春笋、腌笃鲜,一笋三吃。 然后就是新鲜嫩榆钱加面粉拌匀蒸出的榆钱饭, 枸杞头瘦肉汤,香椿炒鸡蛋,荠菜饺子,香干马兰头, 再加上二月里最肥美的清蒸鳜鱼, 再加上醋芹、炖羊肉、冷切羊肉以及羊汤, 浅水县公府的厨娘,如今手艺已经很合李逸胃口了,得到李逸不少指点,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甚至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姬令仪手捧着腹部坐到餐桌前,看着清蒸鳜鱼,笑道:“二月的鳜鱼正是肥美时,恰好今日四哥四嫂今日送了些来,阿郎倒是好口福。 怎么没切一盘鱼鲙,虽不是鲈鱼,但做成金齑玉脍应当也很好下酒。” 李逸对于唐人很钟爱的生鱼片一直都比较抵触,这玩意太容易感染寄生虫,得了可不好治啊。 “鱼鲙还是得少吃,最好是不要吃,虽说鲜甜,可生鱼容易有寄生虫,吃了甚至有可能会寄生在肝肺和脑子里,到时可就难治了, 其实清蒸、红烧、香煎也都很好吃。” “今天的清蒸鳜鱼用了吴越黄酒调味再放了点猪油,你们看这蒸出来的鱼肉色泽淡雅悦目,吃起来还味似蟹肉,细嫩鲜美,肥厚鲜美, 素君你应当多吃些,这孕妇吃清蒸鳜鱼,能补气血益虚劳,你四哥四嫂这鱼送的好。” 姬令仪便笑着对一旁还站着的三娘道:“三娘你得记下阿郎的话,吩咐厨房以后咱家不吃鱼鲙。” 李逸招呼还有几分拘谨的罗三娘坐,“坐啊,自家还这么客气呢?来家里,还习惯吗?” 罗三娘脸不由的红了,“习惯,大娘子还有姬姐姐、玉漱对我都很好。” 疏影进来,“阿郎,郡君说她要吃素,便就在佛堂用餐,让你们吃。” 李逸皱眉:“我难得回来,快请她来,来了也可以吃素。” 餐厅的乌木长案上,摆着这么多道菜,要是大娘子不来,就少了点气氛。 新罗婢察颜观色,立马给李逸盛了碗饭过来。 河北邢窑产的白瓷碗里盛着晶莹的桂球水晶米饭。 姬令仪也转移话题:“我四哥年后随阿郎先征谷州,再剿司竹园贼,一共得了三转勋,还升了长乐车骑府的兵曹参军事,得了从八品的实职,如今倒是比我大兄的吏部主事官还高了,昨天嫂子来看我,还一直说谢谢你呢。” 姬思恭倒也是运气好,跟着李逸这妹夫,短时间里就得了两次军功。 “你四哥也是有能力肯做事的,” 罗三娘坐在旁边,想到了自己二哥大富,也是托李逸关系点选中了府兵,然后又跟着随征谷州再剿司竹园贼,前后也得了三转勋,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实职,却已经得到了从九品的立信尉散职, 虽说国初勋名泛滥,散职散实官不值钱,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得到勋、散,仍是鲤鱼跃龙门了。 罗大富如今得到了立信尉,虽没实职,可已经可以凭借到兵部番上,累满年资后就可去铨选,通过了就能得到实职。 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有了出身。 疏影终于把一身素服的十娘请了过来。 李逸给她拉开椅子,“饭还是得吃的,一起吃也热闹些,今天有不少素菜,还是当季的野菜呢,尝尝鲜。” 李家的餐厅也充满着李逸个人特色,木地板上是各式高腿家具,高腿长案餐桌,靠背圈椅,还有餐边柜等等, 李逸觉得高腿家具用的舒服,他不喜欢跪坐,哪怕有凭几支撑,或是夹坐小腿间的支踵,跪坐还是不舒服, 而盘腿或箕坐又不雅观, 高足的坐具,垂着腿,从轻松自然,尤其是加上靠背和扶手,那才叫休闲放松。 他也不喜欢分餐制,觉得太过生份了。 一家人,大家聚坐合餐也挺好的,反正有公筷公勺也一样卫生。 虽然姬令仪也曾劝说李逸,说这样会让人觉得李家是暴发户,但李逸不在乎。自己家吃饱,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就喜欢一起围坐吃饭的那种气氛。 有时李世民、杜如晦、李靖等来他这做客,不管是吃饭还是烧烤,大家也都能接受。 那些不能接受的,李逸反正也不邀请他们来吃饭,管他呢。 “现在这季节的香椿,可是最鲜嫩的,你们多吃点。” 香椿炒鸡蛋,鲜爽可口。 “刚才在门口碰到隔壁李公,他说我们家如今虽然乌头门扩大了,可院子还是有些小了,我觉得也有道理,正好隔壁务本坊那宅子挺大,十七亩的园宅,是这一倍了,又是十娘以前的住的, 要不我们挑个吉日,搬去务本坊住?”李逸给十娘夹了筷子香干炒马兰头,这种茎部略带紫红色的野菜,焯水后凉拌香干,那是一绝,口感鲜嫩,既有马兰头的清香,又有香干的醇厚,吃起来感觉清甜,能够直接品尝到春天的气息。 十娘看着丈夫:“务本坊那宅子其实不大,就是南园水景造的较好,我最近也让人物色了几处宅院, 其中有一处在东市北面的胜业坊西北隅,占地四十八亩,原就是前朝金紫大臣之宅,我们若买下来,不需要太大改动,就可入住。” 杜十娘不愿意搬去杜家旧宅住, 她看中的胜业坊的这宅院,原也是一位三品以上大臣宅邸,不仅占地四十八亩,而且还引入了漕渠之水,里面也有营造的很好的园林景致,还有南北两座院落, 院子都是三进三跨,带有工字厅。 各方面条件都是很好的,甚至还在坊墙上直接开了大门,这样进出可以不经坊门非常方便。 胜业坊就在东市北面,离皇城又近,这里也是贵族高官云集。 “若是价格合适就买,”李逸倒是并不挑剔,既然十娘愿住务本坊,那就再买一座。 “地价要二百万,另外宅、园、树木这些算三百万,加起来总共要五百万钱。” “那也不算贵,五千贯而已。”李逸觉得四十八亩的宅院,位置那么好,又有地皮,又是那么好园子的话,这个价格还行,而且以后长安的房子肯定越来越贵,尤其是这种豪宅。 “娘子要是觉得合适,那就过户换契,” 五千贯,李逸是眼都没眨一下。 罗三娘在旁边听的有些心砰砰直跳,想想去年夏天时,李逸得当锅换粮,跟着她一起炸豆腐做腐竹生意,几文钱几文钱的精打细算,如今却已经是一张口就五千贯买个宅子。 她感觉自己跟无逸是差距越来越远了。 “昨日大兴善寺的比丘尼来化缘,”十娘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李逸夹起一块腌笃鲜里的咸肉,吃起来口感咸鲜,他听说十娘最近念佛诵经,给一些寺里布施,结果就引来许多尼姑和尚。他对此有些反感,便借此机会道:“其实做善事,何必假手于人呢, 我看娘子最近心情不好,你倒不如带上奴仆家丁,到城外去搭粥棚施粥,眼下青黄不接,许多人都饿肚子呢, 咱们要搬去胜业坊,娘子也可以给这邻里孤寡贫困的,送点粮油。” 他说起司竹园南山剿匪,无数流民在山里,都在剥树皮挖草根煮着吃,许多孩子饿的真是如一把柴。 人饿的只看到骨头。 “娘子你挑些聪明伶俐些的饥民孤儿,收养到各处田庄、作坊里,也算是救命积德,这些孩子让跟着学习做事·······” 大兴善寺占据长安城一整坊之地,据地数百亩,这可是在长安城中,还是紧邻着朱雀大街的。 那里的和尚们会缺钱? 谁不知道大兴善寺香积厨放贷,还有长生库抵押。 把钱粮布施给他们,他们也未必真就拿去救济孤苦,更可能是拿去放贷,拿去经营生意,甚至买田买奴。 还不如自己做点实在善事, 收养些孤儿,或是招些灾民做佃户,又或雇佣一些穷人做事,既能得好名声,也能满足李家现在渐扩大的家业用人需求。甚至自己养的孤儿,以后还能更放心。 姬令仪道:“豪门大户,灾荒年月,青黄不接之时,都是一边施粥,一边大肆放贷,更是趁机挑那孤儿收养,” “胜业坊那个宅子,早点买下来,到时把家里攒的铜钱先用了。” “五百万呢,都用铜钱?得几万斤钱,那不得拉几十车?” “咱家也没那么多铜钱吧,先把铜钱用了,不够的再用绢布。金、银不要用,都存着。”李逸交待。 “为甚?” “你忘记你们郎君我现在是朝廷的铸钱使了,朝廷在铸新钱,以后这些旧钱不好用了,而且朝廷不少新政会出来,咱现在干脆用掉那些旧钱。” “五铢肉好钱也用掉?那些可都是好钱,贵族豪门收了这些好钱,可都是囤积窑藏不用的。” “以后五铢肉好就算不得好钱了,朝廷新铸开元通宝,十钱重一两,含铜六八,比五铢肉好更好。” (本章完) 第270章 有便宜不占 第270章 有便宜不占 一大早。 李逸便前去交钱买房。 胜业坊在皇城之东、东市之北,和李逸现在住的平康坊是斜对角相邻。距离倒也不远,都无需骑马走着一会便到。 管家富安和账房平安,还有三娘跟着他一同前去。 无须入坊,直接来到坊西北隅,那座大宅院在北坊墙上开有大门,乌头大门高二丈二,显示着曾经主人的荣耀。 穿着绛褠服的工部令史早就带着坊正等几个人在那里等候,见面很客气的上前问好,然后掏出了宅契。 “这宅子前主人是前朝权贵虞世基,性喜奢侈,其继室孙氏,更是性骄淫,恣意奢靡。”这个工部老吏提起这宅院旧主,也是滔滔不绝。 什么当年虞世基虞世南兄弟俩自小就负有才名,入隋的时候甚至被时人谓之二陆,比之晋朝陆机陆云兄弟。 虞世基非常有才华,在陈朝就官至尚书左丞,后来陈国灭入隋居长安,却只能以佣书养亲。可这位后来却青云直上,在大业朝,与苏威、宇文述等共掌吏部选官,称为选曹七贵,而虞世基更有专断之权。 后来又以内史侍郎参专典机密预政事,成为宰相。 “想当年这里啊,其门如市,金宝盈积,虞世基公然鬻官卖狱,贿赂公行,生活奢靡无比。 这宅院占地四十八亩,五千贯,那绝对是非常划算。 光说这园,充满江南水乡之风景,光是人造的湖就有三十六亩,称为小西湖,装饰的假山,据说当年都是从太湖运来,运了千船。 水榭亭台不仅典雅精致,各种材料都是最好的。 那正堂十二根柱子,都是用的金丝楠木,撑起三重歇山顶,柱础嵌着玉石雕成的螭吻兽首,连檐角悬垂的铜铃都是鎏金的。 这些可都是当年得到炀帝特旨才能使用的。 就是那工字厅堂舍的明窗,也不是用一般的蛎壳,而是用的南海砗磲打磨而成。” “当年虞府,连马厩食槽,都是用青玉雕成的。” 当年这个工部小吏,估计也参与过这座府的营建装修吧,李逸跟着他参观整个宅院。 务本坊杜淹的那个十七亩的水景宅园,跟这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虞世基人家直接就挖了个三十六亩的小西湖,湖上有岛,也还有一条长堤,那些亭阁楼台,让人真仿佛一下子来到了烟雨江南。 宅院就两个,但都是三跨三进的, 另外还有藏书楼、仓库等一些房子散落各处,甚至还带了一个小马球场。 虞世基被宇文化及杀死在江都,也算是到地府继续陪着杨广了。 “五千贯真的值,当年营建装饰,何止五千贯。” “这小西湖引的是龙首渠西渠的水,都是活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甜水呢。” 八水绕长安,城中还有五渠。 龙首渠是引浐河水入渠,在长乐坡分为东西两渠,东渠北流至通化门外绕外郭城东北角西折入东内苑,汇为龙首池,再往东北经凝碧池、积翠池后西北流入太液池。 而西渠西南流至通化门入城,经永嘉坊,西流经胜业坊、崇仁坊,入皇城又北上入宫城,至太极宫后汇为山水池和东海池。 虞世基当年引龙首渠西流到他家来,弄出一个专属的小西湖,别提多牛。 虽说四十八亩宅院,这小西湖占了三十六亩,但李逸觉得很值。 这可是在长安城,还是西富东贵的皇城东。 “买了,立契交割吧。”李逸很痛快。 工字厅前的那株合抱粗的银杏树抽了新芽,树枝在春风中摇曳簌簌作响。 “这园中的那些草树木,都不止值百万,好多树都是各处移植来的名贵品种。” 那个令史把李逸请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的非常钦佩李县公,县公既然看上了此宅,小的倒是愿意帮忙, 我可以帮忙打点,只需缴纳三百万钱便可,” 这人话到此顿住, 李逸倒是从他那有些贪婪的眼神里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话直说。” 这老吏微微一笑,“一百万钱,小的便可帮县公上下都打点好。” 这宅子本来要五百万钱,他现在说拿一百万钱,就帮李逸把宅子弄成三百万,等于他赚一百万,李逸也省一百万。 李逸微笑。 老吏赶紧道:“这一百万不是小的贪,只是这上上下下各处都要打点,某其实也落不得多少的,” 怎么算,李逸都很划算。 但李逸却并没有马上点头。 老吏又道:“县公放心,红契马上能拿,一切手续齐全,绝不会有半点问题。” “你们没少这样弄吧?” 老吏倒也实在:“居长安大不易,我们这些刀笔小吏,俸禄更是微薄,如今物价又高,实在是难,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你就不怕上面追查到?五百万的官产,一下子就变成了三百万,不管你们怎么运作,终究朝廷是亏了二百万的。” “到底值五百万还是三百万,其实也都是要评估的,原来也许值五百万,但现在就值三百万。”老吏道。 这又不是仓库里的五百万文钱,变成了三百万,那就是亏空了二百万。 “这宅院里好久没打理了,许多地方损毁,园林荒废,肯定就没那么值钱了。”老吏道,甚至他向李逸透露,这事不是他一个工部流外吏私自弄,上面有人,而且是有能够罩的住的人,让李逸不用担心。 “我钱都已经备好了,你现在说这些,”李逸呵呵一笑,“我看这宅园很好,完全值五百万,就按原来说好的办吧,五百万,马上交割,换契!” 老吏王仁的笑容僵住, 好半天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李公可想好了,这可是相差百万钱啊,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情的。” 李逸摇头, 他们敢收,李逸还不敢送,省这一百万是没错,但也等于让他行贿一百万钱,那些官吏们倒是想咬一口肥肉,李逸没必要惹一身骚啊。 “我不差钱!” 王仁脸上再无笑容,甚至差点想甩袖而走。 李逸可能不差这一千贯,但他却很想赚这一百万,虽然最后他确实也只能分到一小部分,可对他来说还是很多的。 “李县公,这隔壁还有个球场,占地二十四亩,那球场修的极好,而且也还有不少房屋仓库马厩等,那马球场连上面的宅子等,原本也值二百万的,李县公若是要,可以帮你一百万买下。” 四十八亩的宅园,再加这个二十四亩的马球场, 李逸只用出四百万,另给他们一百五十万钱就行,而原本要值七百万。 这一个宅园一个球场,占了胜业坊西北一隅,也就是全坊的十六分之一。 胜业坊里布局也是大十字街把坊分成四片,每片里也有小十字街,然后每小片区,还会有巷和曲。 现在如果李逸买下这两处,那就等于是坊的西北角那片,全归他了。 “这球场二百万?” “原本是二百万的,县公要,你出一百五十万就行,帮你再省五十万。” 李逸摆手。 “那我就连宅园带球场一并买下,七百万钱绢今日就交割给你,过户换契。” “县公,你有钱也没必要这么浪费啊。” 李逸冲着他呵呵冷笑两声,王仁突然感觉头皮发麻的感觉,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理会这个老吏, 李逸叫来三娘几人, “再去调些钱绢,我连隔壁的马球场一并买下了,总共七百万钱。” 对于现在的李逸来说,七千贯,也是一大笔钱,但掏的出。 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非给自己留下大隐患,行贿一百五十万,就为省一百五十万,那风险太大收益太低,性价比极低。 那老吏不过是个令史,地位卑微,当然愿意冒险。 李逸都开国县公、银青光禄大夫了,还能为了省这么一千五百贯,就让自己落下那么大把柄? 李逸有那么多赚钱的法子,哪用的着冒这种险。 一天内,调动七千贯钱,对如今的李逸来说并不用东拼西凑,更不用找人借钱。 他都不需要动用自己积攒的金银器、黄金这些, 上次郭氏娘三的家业被抄,皇帝赐给李逸,那就值千万了,其中钱绢也不少,李逸又把家里和十娘手里的铜钱,都先拿来用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铜钱,新钱出来后,朝廷会针对。 历史上李渊发行了新钱后,就禁止旧钱流通,尤其是那些恶钱,更是严厉打击,强迫百姓拿恶钱向官府兑换新钱,往往五恶钱只能换一新钱。 反正朝廷总不会吃亏,再怎么换百姓都要亏,现在换总比埋在猪圈里生锈强。 现在绢价也比较高,慢慢物价下降,绢价也不可能维持在三百多钱一匹,等到过几年,基本上就只能是二百钱左右一匹了。 只有黄金才是值得珍藏的。 其它的铜钱、绢布,都应当流通起来,不管是买田置地,还是买奴买牲口,都比存着强。 后面的交易很顺利, 管家他们拉去的钱绢,一一清点。 那些各式旧钱,也都分门别类,按正常的行市折算,王仁等经手此事的官吏没有人特意为难。 他们也不敢为难,虽然李逸没让他们咬上一块肥肉,可李逸现在正当红,皇帝、太子面前随时见面说上话的,他们可不敢乱来。 甚至这肉没吃上,还得担心李逸反手把他们告发。 王仁不仅没怠慢,还特事特办加急帮忙办完手续,把红契给送来了,该交的契税也没敢多要半分。 “李县公,这宅园和那球场,现在开始就彻底属于你了。” 李逸看着这人小心的样,知道他担心什么,便摸出个一两的小金铤塞到他手里:“有劳王令史奔走,辛苦了。放心,我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王仁长松口气,赶紧谢过。 回到衙门,王仁发现自己汗湿了衣襟。 “这个李无逸,果然了不得,”心里感叹着,坐了会又起身去了仓库。 “那些钱呢?” “都在呢,还没入库,王兄,还按老规矩么?” “那自然,肥肉没吃上,这汤还不喝两口,那岂不白忙活半天。”王仁道。 几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把李逸购宅子的铜钱搬来,把里面官铸的开皇五铢、大业五铢,全换成私铸的, 看着虽差不多,可私铸的却比官铸的成色差许多,有些甚至不如官钱价值一半。而私铸的鹅眼、白钱等,也换成更劣的。 这一番忙碌,以私换公,以劣换好,再把钱入库,几人轻松就赚了一大笔。 (本章完) 第271章 金身 第271章 金身 “李逸了七百万钱,刚买下胜业坊西北隅原虞世基的宅子,” 靖善坊内,占据一坊之地的皇家寺庙大兴善寺内,万年不良帅赵昶向坐在上首的钱九陇禀报着。 钱九陇一袭白衣认真的听着,这位四十多岁,虽然在几天前刚晋升为左监门将军了,但仍还充当着皇帝耳目,暗里监察百官。李逸是皇帝亲自交待过,要多关注的人。 “工部令史王义,愿意帮李逸以四百万钱就拿下那宅院带球场,条件是李逸再给他一百五十万钱,总共五百五十万钱就能拿下原价七百万的宅园、球场,但李逸拒绝了,甚至说他不缺钱。” 钱九陇微微一笑。 有点让他小惊讶,但又不那么惊讶。 “这小子确实不缺钱,过年的时候,杜淹儿子行刺他,事后圣人把杜淹母子的产业都没官转赐李逸,据说价值过千万。他又有不少作坊,听说也挺赚钱的。 他先前还卖金薯祥瑞,一颗卖十五两黄金,都卖了几百两黄金了,” 赵昶在万年县坊间被称为活阎罗,手下统领着一群不良人,在捕贼揖拿,尤其是刑侦审讯这块独有手段。 可在这位曾经的天子家奴,如今的金紫光禄大夫、左监门将军面前,赵昶却恭敬温驯的如同一条狗。 “宁肯多一百五十万钱,还真是任性。”脸上一条长疤的赵昶道,他想起去年初见李逸时,是他来万年县衙报案,他村里的一家人失踪,当时李逸还给了他一两黄金,是个大方的。 只是想不到,如今大方到一百五十万钱都看不上了。 “那是他聪明,你以为他如此年轻,一年时间不到,就能一路晋升为银青光禄大夫、浅水县开国公,真是运气好?这个年轻人,做事滴水不漏呢。” “你把那个王义好好调查一下,胆子不小,张口就敢拿一百五十万,真不怕噎死。” 赵昶笑笑:“王义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工部令史,流外吏而已,他哪有这么大胆,不过是给人出面,这一百五十万,要分的人很多。” “那是你的事,好好查清楚。” 钱九陇说完,便起身离开。 漫步大兴善寺内,红墙之外,是京师繁华,红墙之内,则是佛音袅袅,晨钟暮鼓。 不过钱九陇却很清楚,这里并非表面上看到的佛家圣地这么简单。 大兴善寺的历史可追溯到晋武帝时,距今都有五百年了,隋文帝营建大兴城,在九五高岗之地,朱雀门大街旁,特置大兴善寺和玄都观,大兴善寺便是原遵善寺移来改名, 开皇年间,许多天竺名僧抵达长安,在此译经传法,到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密宗祖庭。 隋灭唐兴, 大兴善寺依然是山门宏伟宛如城楼,整个寺庙占地广阔,独占五百多亩地,僧舍千间。 钱九陇也还很清楚,大兴善寺不仅是寺庙占地广、僧侣数量多,而且他们的净人、佃户也多,田地、作坊无数,更是长安最大的放贷者。 皇帝今日来寺中拜佛, 此时在舍利塔前,这座六边五层的砖塔,每层每面都设有佛龛。 钱九陇来到皇帝身边,陪着皇帝逛了一圈。 中午就在寺中吃斋饭素席。 素鸡、腐竹、豆腐、野菜,菜很清淡。 钱九陇在席间,把李逸七百万买宅子的事禀报。 皇帝夹起一块腐竹吃的很满意,“这小子现在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觉得惊讶了,小小年纪,倒还真有定力,一百五十万钱的便宜,也不肯占,让他做铸钱使,铸造新钱,我倒是更放心了。” “臣已经派人去查那工部官吏了。” 李渊点头,又夹了一筷子香干拌马兰头。 “贵璋啊,你觉得这大兴善寺如何?” “宏伟气派。” “你还少说了一点,有钱。你看这寺中,到处都是铜像金身,李逸说铸新钱缺铜料,可这寺里到处都是铜佛像,铜法器,就那大雄宝殿里三尊大佛,大和尚说每尊两丈高,用铜三万六千斤,还用了许多百两黄金贴金······” 李渊话里都是充满着惊叹, 仅那三尊大佛,就用了十多万斤铜,还贴了三百两黄金。 “李逸说铸开元通宝新钱,一贯铜钱含铜八五,火耗十一,一贯钱实际用铜差不多六斤,这三尊大佛像的铜,能铸两万多贯新钱。” 钱九陇没接这话, 这可是大兴善寺,释教诸宗之一,虽说不如三阶教更势盛,但杂密却是非常有影响力的。 谁敢打大兴善寺中铜像金身的主意? 就是天子,也不敢吧。 李渊吃着和尚们精心准备的素席,却在说着如果让和尚们听了会肝颤的话, “李逸说如今铜器贵重,许多不法商人,甚至是一些寺庙,都直接把铜钱熔炼取铜,然后铸造铜器出售,或是铸造铜佛像、铜法器自用, 你知道熔钱铸器有多大的利吗?一般铜器都能达到每斤六百钱,熔钱铸器利润至少三倍。 如大兴善寺这些寺庙,他们接受布施捐赠,又放贷钱粮和质库抵押,大量的铜钱流入寺中, 可他们却把钱熔炼取铜,用来铸铜像、法器,或是铸造铜镜、香炉、唾壶、铜铛、马镫、执壶、铜盘等售卖。” “天下钱荒,这些和尚们倒要占很大一部份原因。” 钱九陇静静的听着,他跟随皇帝多年,知道有时皇帝也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是在问他。 “李逸说要解决钱荒,得铸造新钱,逐步废止旧钱,打击恶钱,规范私铸,甚至要禁囤钱,禁毁钱铸器,甚至直接禁止民间铸造和使用铜镜以外的铜器,禁止寺庙用铜来铸造佛像、法器,让他们用铅锡木土等做佛像法器, 还要鼓励开采铜铅锡等矿,同时又要限制铜镜等铜器价格,每斤铜器价不得超过一百六十钱,这样就能降低熔钱铸器牟利的行为,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你说他说的那些,有哪条是能轻松做到的?” “算了,年轻人有冲劲也是好事,让他去试吧。” 饭后,皇帝漫步寺中,看着那到处金光灿灿的佛像,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新铸开元通宝钱。 “二百万买个马球场,李逸这是也想打马球了?那就赐他一套马球月杖。” 胜业坊。 李逸豪掷七百万,买下了四十八亩的虞世基旧宅和隔壁二十四亩的马球场,独占了胜业坊一隅之地。 “接下来,三娘你带人来打扫、装饰一下,然后挑个吉日,让十娘带大家搬过来住吧。” 这里其实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了,一切家具家用齐全。 罗三娘点头嗯了一声。 “我一会就回宜寿宫去了,家里你帮着照顾一下。” 回到平康坊, 李逸把宅契交给杜十娘保管, 虽然也想在家中多留些时间,可铸钱的任务紧,而且他还有个安抚南山流民的善后活。 吃过午饭便告别妻儿出门, 罗三娘依依不舍的送到街上,很想跟着李逸同去。 昨晚李逸回来,并没有住她那,而是住在了新罗婢那,这让罗三娘很是失望,这刚回又走,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多久。 “春耕开始了,各处庄子都要忙起来了,要是各处管事、庄头、掌柜的要来支用钱粮,你多操些心。” 骑马回宜寿宫, 一路上看到关中原野上,许多百姓都在忙春耕。 春天百姓们忙着种些谷子、糜子这些,这些大多是轮作。 回到宜寿宫,已是傍晚。 匠头赵丰赶紧来询问样钱是否得到通过。 “嗯,圣人对你雕刻的象牙样钱非常赞赏,就按此雕刻祖钱,你赶紧带匠头动手,雕好后还得再送圣人御览审核。” 李逸把一众铸钱匠头都叫过来, “从现在起,赵丰检校宜寿钱监的丞,授八品。” 须发白的赵丰上前,接受李逸的任命。 紧接着李逸又挑选了四个老匠头,任命他们检校监作,授九品。 又任命了炉长、班头等。 一边让赵丰他们雕祖钱,一边准备铸钱前期工作。 “每炉需匠丁三十六人,按县公的安排,采用大坩埚等则日可铸两万钱,如果母钱翻砂法熟练,则还能再提高产量,” 一个完整的铸钱,工序极多,从熔炼合金,到制砂箱,砂舂填砂刮砂修型再到起模合箱充型开箱, 开箱后得到钱树,还只是毛坯件,还带着浇道铸柄,还要经过后续的锉边、滚边磨面洗眼,最后涮灰清砂,穿绳成串。 三十多个人一座炉子,一天能铸出两三万钱,已经很了不得了,以前他们最多一天一万钱。 “还请县公多调运铜铅锡料,另外炭需要很多,这三十六座炉子,木炭不能停,消耗量很大。” 铸钱炉是现成的, 工匠也是现成的, 工人倒也不缺,这里到处都是等待安置的流民,只要以工代赈,一天包两顿饭吃,再给一二升粮一天工钱,有的是人抢着要做工。 这也还能帮助流民善后。 “我们这就是在山里,又有这么多流民,直接安排人砍柴烧炭就是,一举两得,既解决炭的问题,还能降低成本,二来也可以安置一些流民。” “还有现在开春了,我们可以组织流民和驻守在这的禁军,一起垦荒屯田,到时还能自给自足,节约开支。” 那些铸钱工人、烧炭工人的妻儿老小,可以组织起来开荒屯垦,组成生产互助组,李逸这边以钱监名义借给他们粮食种子农具等,这样也算是让那些钱监的工人没有后顾之忧。 与赵丰等一番商议过后, 初步定下,铸钱的匠头,带班的班头,包两餐,外加每天五升粟。工匠,包吃外,加每天三升粟工钱。 一般的铸钱工、烧炭工,则是包吃,加每天两升粟米工钱。 而其它负责运输等杂活的,则包两餐加一天一升粟工钱。 这个工钱已经很低了,只发点小米,没有钱。 可对于那些流民来说,这已经是让人激动的好消息,现在他们最缺的恰就是粮食,真给钱还没人愿意。 消息一出,无数人争抢报名,不管是铸钱还是烧炭,或是搬运,只要能有个活干能有口饭吃,还能拿到些小米做工钱,就满足了,起码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不会再担心饿死。 (本章完) 第272章 一人身兼六职 第272章 一人身兼六职 干一天活,才给一升粟工钱,这要是放太平年月,那得被人骂作扒皮鬼。可是现在,哪怕是一天才一升粟,众流民也是挤破脑袋。 本就是流民,有些是从朔方盐夏那边来的,有些是从陇右河西过来的,都是比关中贫困的地方,遇战乱加上饥荒,只能背井离乡的往富饶安稳的关中跑。 不少人以前还来关中做过麦客, 每年夏天,麦子都是关中的先熟,陇右朔方的熟的晚,许多穷人就结伴来关中收麦子,赚上一点粮食。 一遇灾荒,也是先想到来关中逃荒。 “老赵,你说一天才一升粟,是不是给的太少了?” “还管两顿饭呢,这年月,对这些流民来说,能管两顿饭就不得了了,给这升粟,是让他们能够养家呢。” 一升粟,能养什么家人? 人挤人的招工现场, 很快,一千三百名铸钱工就最先招满,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两升粟,在所有流民眼里,这都是待遇最好的。 紧接着,又招了两千砍柴烧炭工,这活得在山里,没在作坊铸钱轻松,但冲着一天管两顿饭,加给两升粟工钱,也照样是很快就招满了。 最后七百名一天管两顿饭,只有一升粟工钱的杂工,也一样招满了。 四千人, 当宣布招满时,无数还没挤到前面的人已经在捶胸顿足。 要不是有一千禁军持矛提盾站在那,估计这些人都想要闹起来。 刚被太子李建成围剿了一通, 如今面对着有千名禁军的李逸,这些人也只能叹气连连,却不敢乱来。 “铸钱监现在暂时只需要这么多人,你们没招到的,也先别急。这山里,原也开垦了不少地, 现在可以再重新种起来, 正好开春,我可以调来种子、农具等,你们结成队组屯垦, 粮食收获之前,朝廷会借给你们口粮,无息。” 五户一保,五保为一甲,四甲为一屯。 五户一保,结成一个生产组,一起垦荒种地,互帮互助,保内五户人家,还有互相监督不法的责任,通贼通匪要负连坐责任,甚至需要轮流出人参加联防巡逻。 这样弄,也是因为这些全是流民,没有生产工具,也没有口粮钱财,他们没有生产自救的能力。 缺少牛马等大牲口,开荒耕种也困难,所以只能是几户联合起来生产,特别是不少流民缺少壮劳力的情况下。 百户一屯, 边赈济,边组织他们垦荒屯田,生产自救,李逸借给他们口粮和农具,但无需利息,免的他们承担不起。 那些铸钱工、烧炭工、杂工的家人,也可以编为屯户。 原先这南山无数流民,被李建成称为贼匪,把他们的窝棚木屋烧了,把他们赶出山,现在李逸又要重新安排他们屯垦,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受罪的还是这些百姓。 在这里护卫的一千禁军,李逸也安排他们在宜寿宫旁边屯垦一些地,这样也算自给自足。 接连几天, 赵丰等匠头忙碌着制作祖线,李逸则忙碌着在编保甲。 最后,在宜寿宫所在的黑水峪一带,李逸编了七十二屯,在诸山谷间弄了七十二个小屯庄, 给他们调来口粮、农具, 于是这些人就在选好的地方,伐木搭棚,树立栅墙,建立村屯,然后在山谷平地垦荒种地,其实原来许多谷地就被流民开垦耕种了,但上次被建成不分青红皂白的当做贼匪来剿, 每十天, 各屯的保甲长来宜寿宫领口粮。 口粮算是借的,以后要还,但不算他们利息。 两千炭工,也进山砍柴烧炭,在山里搭起棚子。 南山群盗,编户齐民,都为生产自救。 只要李逸能给这四千工人,七十二屯百姓供给口粮,那么就能这么安稳下去。 他们的要求真的很低,再苦再累,只要能有口吃的,就愿意听从安排。 一天一升粮工钱的杂工都抢着干,抢不到杂工,进山垦荒屯田,只要每十天能领到一次口粮,哪怕是借的,他们也愿意。 李逸想想自己,掏七百万买座豪带马球场的豪宅,豪掷千金。可细算一算,以如今的粮价,这笔钱也就只能买到一千九百多石粮食。 一人一天一升口粮,两万人一天就得吃两百石,这七百万也就够这里的流民们十天左右的口粮。 他在这铸钱,一个月如果三千赚钱,都还不够亏空的。 但从长远看,这两三万的流民,如果安抚好了,其实也能节省很多钱。就说这几年,司竹园群盗年年造反,每年都要攻破县城,造成的损失极大。 甚至仅是他们盘踞司竹园,就让朝廷损失了这片百里竹海的巨大收益。 而安抚住了这几万人,解决了这里的匪患,看不见的收益是巨大的,节省下来的贼匪开支是巨大的。 如果这七十二屯能稳定下来,以后这里还能增加几万亩十几万亩的垦荒新田, 更别说铸钱监要是月月赚三千,那一年可就是赚六万贯,很大一笔了。 几天后, 李逸带着赵丰他们新雕刻好的祖钱,再次回长安。 这次,还带来了善后安抚流民的计划。 太极宫, 李渊召见李逸。 “四千名匠丁,七十二屯流民?” 李渊拿着李逸写的详细奏疏,看的很仔细,也越看越惊讶,这小子做事雷厉风行,很有一套啊。 司竹群盗,为患已久, 他现在居然釜底抽薪,一招解决了? 不过看到这编的流民屯,居然编了七十二屯,那就是七千二百户,不管每户多少,那也是两三万人了。 以三万人计,光每天口粮就得几百石, 好一个大坑。 但李渊不得不承认,李逸能用此法安置他们,比太子建成一通乱剿要强的多。 光剿不能妥善安置,很快流民又会逃回山里,甚至流窜起来,为祸更大。 精铜雕制的祖钱,中间方孔只凿了一个小孔,并未完全打开。 “陛下,这个孔没开,是俗称金口未开,需要陛下御批通过,祖钱可使用后,方开金口,再用来制作母钱。” “这祖钱雕制的很精细,朕很满意,那就开金口,翻砂铸造母钱吧。” 对于李逸招募了四千工人,和安置七十二屯流民之法,李渊也完全支持。 “那四千工人,以后就是宜寿钱监匠户,周边七十二屯流民,也都编户齐民落地安置,朕免他们三年租调。” 李逸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困难,这么多人,每天都得几百石口粮,何况还得付四千人的工钱,一天也得百石。 “朕会下旨,让太府寺从粮仓拨粮,你组织人到粮仓去运粮回去便是。” 李渊招手,让李逸坐到他旁边, 同坐御榻之上, “上次祝山海作乱,周至县城士民工商几乎全跑了,成了座空城。 周至县的县令县丞等非常失职,听说整个南山下的周至、户县等的本地豪强大户,就没有不通贼匪的,” 说到这,李渊很是不满。 “朕已经把两县的所有官员都免职了,你现在宜寿宫,那你就兼宜寿宫监摄周至县令, 宜寿宫、宜寿钱监、周至县,你都一并管起来, 有空把宜寿宫也清理收拾一下,等到夏天,朕说不定也去那里转转。” 周至县令属于畿县令,品级是正六品上,比一般县令品级要高,但李逸现在都堂堂从三品了,还兼个六品县令? “县令官虽小,却被称为地方官,你好好干,历练历练,不历州县,将来又如何拟台省呢。” “虽说现在那边一团糟,可朕相信你的能力,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那边理顺,也肯定能把那边盘活。” 李逸还能说什么, 皇帝真是没把他当外人,这是把他当牛马了。 一人身兼数职啊,还领着一分俸禄。 他如今职事有太子左卫率、奉义宫总监,现在又充铸钱使,再兼宜寿宫监、宜寿钱监,摄周至县令。 一人身兼六职。 真是牛马都不敢这样使啊。 不过想想历史上,杨国忠一人身兼四十余职,倒还差远了。 就是李世民,头衔都比他多多了。 李世民现在是秦王、太尉、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上柱国、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蒲州总管,镇守长春宫。 “大理寺卿朗楚之上奏查获了一个案子,工部官吏上下勾结,贱卖官产,还监守自盗,以私铸恶钱换府库官钱好钱,其中有人工部令史叫王仁的,你可记得?” “臣记得,上次回京,臣在胜业坊买了个宅子,就是经他手。” 李渊笑笑,“此人交待,说你那七百万的宅子和球场,他愿意给你弄成四百万价,你私下给他一百五十万就行,可你居然拒绝了。” “那宅子是官产,臣岂能损公肥私。” “可你事后并没有揭发此人!” 李逸无奈道:“当时王仁说这话时,只有我两人在,出的他口入的我耳,又无第三人,若是我揭举他,也无凭无证的。” “哈哈哈,你能拒绝他就很不错了,”李渊摆摆手。 “这些蛀虫大理寺已经查出来了,上面一个员外郎,下面一窝官吏,朕将他们都已经抄家流放了。” 听到上面才一个六品员外郎,李逸就知道这事其实也是点到为止了。 “陛下圣明。” “朕派人把这祖钱送回宜寿钱监,让他们按此铸母钱,开始铸钱,朕给你三天假,回家陪陪妻儿。” “你了二百万买的马球场,也还没用过呢,正好试试这球场如何。” 李逸感觉他被李渊暗中监视着,王义出事,肯定不是早被朝廷盯上了,而是他好死不死的找了李逸,被上头发现了,于是才被连根拔起。 这种感觉真不好。 看来以后行事要越发小心才行了。 (本章完) 第273章 竹纸 第273章 竹纸 搬新家了。 独占胜业坊西北一隅之地,宅、园、马球场,总共七十二亩地,前朝权臣虞世基宅,处处都很让李逸满意。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家里趁着李逸回京,便正式搬家。 前一天,李逸特意到城南永乐坊家庙祭祖,按俗告之搬迁事宜。 这座皇帝敕建的十亩家庙,修的还是挺气派的,整个家庙形制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祠堂,只是此时还没有宗族祠堂。采用宅堂之制,布置的跟住宅差不多,正堂就是主殿,东西厢房就是配殿。 里面供奉着三庙,始祖李崇,昭李圆通,穆李孝安。 特意带上猪头羊头祭这几位, 占地十亩的家庙,其实已经挺气派了,十娘特意安排了两户奴仆在家里看护打扫。 李逸也特意把三千亩田地,划到家庙下,成为祭田。 这就相当于提前给子孙们置办了一份信托资金,这三千亩地的田租,主要用于以后家庙祭祀活动的开支, 祭田有其特殊性,就算李逸将来万一犯罪,哪怕是抄家,这祭田也不会被官府没收的,这实际就相当于留了一道保险,万一子孙不肖,也还能有点底子。 祭田收益,也还可以用于将来族内的私塾,资助族中子弟教育,以及赈济孤寡,或是族人婚嫁的补贴等。 这三千亩田,列在家庙下,跟无极学会差不多,收益还能再继续买田置地赚收益。 立约闻官,不得典卖。 李逸置下这三千亩祭田时,便已经定下规矩,这三千亩田,子孙不得典卖。 次日一早, 是吉日,选择了水日的龙蛇腾挪的辰时,正式搬家。 入宅前先净房。 撒糯米和盐于墙角,在大堂钻木取火,生起火盆驱逐不洁之气,李逸倒是很有经验了,取榆木取新火。 这次比当初头次在稻草棚钻木取火要顺利的多, 搓了一会就钻出了烟,赶紧吹燃火,榆树枝、柳树枝生起熊熊旺火。 这些做完, 李逸回到旧宅,一家人开始搬家。 知晓李逸搬家,刘黑子、罗大富等自然要来帮忙,连李德奖、丘神俨、赵永安、姬思恭、武君雅等也自然是来了。 “无逸这一年时间不到,宅子可是已经搬了好几次,越搬越大,越搬越红火!”刘黑子感叹无比的道。 去年夏,搬到滈河南岸稻地,在渠边支了个简单的稻草棚搬进去住。 然后没多久就重修了无极草堂搬进去了。 再后来进京买下了平康坊这八亩的宅院, 经历了羌兵之乱后,皇帝敕旨重修无极院,还加修了高高堡墙,无极草堂成了无极堡, 而李逸在这春天里, 又从平康坊宅搬到了胜业坊这七十二亩地的豪宅。 占了坊一隅的豪宅啊,了七百万钱,听到这个数字,刘黑子都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根本数不清。 何况李逸在长安也不仅是这两处宅子,务本坊还有个十七亩的大宅,怀远坊等几个坊内也还有七套宅院,还没算上杜十娘名下的。 就连姬娘子在长安城里都有自己的一座名下小院了。 这家子,长安这么多房子哪里住的过来啊。 杜十娘把一个红布口袋递给他,里面装着五枚铜钱,还有五个鸡蛋,这是要留在旧宅的, “留财留福。” “留财留福。”妻媵妾们一起道。 搬了新宅,以后这边就是别院,也还会留人看管,暂时是没打算卖掉的。 “吉时已至!” 丘神俨笑着喊道,这位丘家公子现在成了李逸的铁杆小弟,他认准了李逸这个大哥,虽然李逸比他年轻多了, 丘家男丁多,他就算是长房嫡次,也没什么卵用,他祖父现在还在交趾当太守呢,还是江陵萧铣的人。 他父亲倒是个郿城县公、左骁卫将军,可父亲的爵位将来也是他大哥丘英起的。 跟着李逸也不错,他刚认识李逸的时候,李逸是村长,他是队头。如今李逸是银青光禄大夫浅水县公,他丘神俨也已经成了骠骑府校尉,从七品了。 这升迁速度,已经后来居上,超过他大哥了。 李逸笑着抱起装着八分满的米桶, 杜十娘捧着个铁釜,锅里放了两条鲤鱼,媵姬令仪捧了个锻打铁锅,里面是一小包黑胡椒。妾金玉漱则抱了个蒸饭的木甑,妾罗三娘抱了烙饼的鏊子,通房疏影则拿着锅铲的饭勺。 唐人还是比较务实的,搬家习俗,也还注意的是衣食无忧年年有余。 搬家忌空手入屋, 所以一众来帮忙的朋友、部下,也都是或搬米或提油,或是捉着鸡鸭一起入红屋,每人还带了红包装了钱,这寓意着财旺兴富。 进门。 主妇杜十娘拿起绑着红布的新扫帚,亲自清扫门庭,这叫除晦迎新,媵妾们则把提前准备好的竹子摆在门两侧,这叫节节高升。 李逸带头祭拜新居的宅神,杜十娘则面对土地神方向献黄纸,然后夫妻两人手捧香火绕宅一周。 将近四万平的豪宅,绕宅一周,了好一会功夫。 大家都感叹李逸豪宅之豪。 长安城毕竟是隋朝修建,距今也数十年了,高级京官虽能赐宅地,但如今长安城中,也没有那么多空地,尤其是东城西城区。 除非愿意住到城南去。 一般五品官员,能有个十亩左右的宅地,四品官宅院在十五六亩左右。 而三品官,宅院能占到一坊的十六分之一,也就是大小十字街划分后的一小块。而一二品官,往往就能占到一坊的八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 李逸现在就是占了胜业坊十六分之一的西北隅, 但胜业坊比城南诸坊要大许多,他这一隅足有七十二亩地,这可是如今许多实职三品,都未必能有的,毕竟他不仅占地广,而且位置还好。 这可是紧邻皇城,又挨着东市。 一般来说,如今一个实职三品,大将军或是尚书、九卿这些,能有三四十亩的宅邸就不错了,更别说是那些贵族王公云集的几个坊中。 李逸这豪宅实在让人羡慕。 不过这个宅子能便宜李逸,倒不是别人买不起,七百万钱说贵但也不是那么贵,只是若达不到三品,是没资格住这么大宅的,而分割出售,必然破坏虞世基费尽心思营建装饰的这么奢靡的宅园价值。 “那个马球场真不错,平如削光如净,听说用糯米浆等夯实地面,还带有石看台,和观球亭等,又有配套齐全的马厩、饮马池、更衣室等,”说到这些地,李德奖和丘神俨几个贵族子弟都很兴奋, 隋唐将门子弟都擅骑射,也都喜欢马球这项贵族运动, 李逸新家这个马球场,那球场很大,占地近一万平,可以尽情的纵马奔驰追逐,配套的看台、马厩等也齐全,长安城中这么大的球场可少见。 李德奖家在平康坊的祖宅,在坊东南隅,占了一坊的八分之一,拥有八十多亩地,但李德奖家的马球场,就没有这么大这么豪华。 “以后定要来这里打球。” 李逸笑着欢迎。 李德奖几人则笑着说要组建一个马球队, 长安的顶级王公贵族,不仅喜欢打马球,还会养马球队,王公贵族们家的球队互相切磋比试。 李逸不会打马球,主要是他骑术还太一般,马球是一项比较激烈的竞技运动,那些贵族子弟可不是后世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空虚公子,如今的贵族子弟,尤其是长安的贵族子弟,大多是擅骑射的, 哪怕是所谓士族名门子弟,如五姓七家的,也都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个个能骑射擅击剑的。 这些家伙打起马球来太凶, 这时代,就连贵族女眷都喜欢打马球,只不过她们骑矮马小马,或是骑骡子骑驴,就没那么拼抢激烈了。 搬新家自然要暖房温锅, 跟李逸熟的,都知道李家的饭菜好吃,那是跟一般贵族家饮食完全不一样的好吃。 正当季的春笋是少不了的,油焖春笋、春笋炒腊肉、腌笃鲜、春笋鸡煲、双笋虾仁。 李逸简直能弄个全笋宴来。 “想不到笋子还能有这么多吃法,这个菜叫腌笃鲜?新鲜的排骨、腌制的咸肉,百叶结、春笋,再加上莴苣,一起烧汤,居然汤白汁浓,口味咸鲜。” “是啊,看似一锅乱炖,结果肉盾酥肥、笋清香脆,好菜。” 当季的新鲜蚕豆烧着也好吃。 李逸指着桌子上那些笋做的菜,“我现在手底下几万流民,头痛的很,虽说已经编成屯子垦荒,可还得到几个月后才有收获,现在光靠朝廷拨粮也不是个事。 都说靠山吃山,我们周至县,最出名的不就是司竹园么,周回百里万亩竹林,渭川别的没有,就是这竹子最多。 现在这季节,刚好春笋出了,我想着咱们组织人挖笋,送来长安,一部份进贡宫廷,剩下的咱们送两市卖,” 卖笋换米, 不能一味的坐等靠,也还得自己想办法。 不仅是挖笋来卖,这春天也有许多野菜,香椿、榆钱、荠菜,也能采些来卖,能卖一点是一点嘛。 “这笋确实很鲜,可以试一试。”丘神俨支持。 后世周至县已经没有了竹海,变成了渭川平原粮田,大力种植猕猴桃了,但是现在,万亩竹园,还是相当壮观的。 这可是传说周穆王种下的第一棵竹子,历经几千年的。 这么大的竹园,光是作些竹席竹筐,挖些春笋还是没有挖掘出足够的潜力,竹子还可以造纸啊。 竹纸用嫩竹制作,也称为毛边纸,具有纤维细长,光滑柔韧等优点,其中上品者,甚至能跟宣纸齐名,竹纸本身就是始作于唐而兴于宋。 纸在唐朝,还是很贵的,北方的各种麻纸、皮纸等,一般人还真消费不起。守着万亩竹园,如果在传统的竹器之外,再用嫩竹制作竹纸,那可就又能挖掘出更大潜力。 现在有万亩竹林,有无数人工便宜的流民,搞个竹纸作坊条件很成熟。 搞起来,能够带动南山流民,甚至是周至百姓赚钱。 只是李逸还在考虑一个问题, 搞竹纸作坊,若是官营,那肯定自己也有点不愿意,可要是李逸自己经营,这里面水又很深, 造纸这可是世家门阀牢牢掌握的, 他觉得如果要弄,或许可以把武君雅丘神俨李德奖姬思恭这些小伙伴带上,他们也代表着数个贵族。 武君雅是武士棱儿子,武家现在是朝廷新贵。 李德奖是李靖儿子,李家是陇西李丹扬房,老牌关陇门阀。 丘神俨姬思恭家,也都是关陇军功贵族。 要是他们还不够,那可以考虑把李博义李奉慈哥俩喊上,这可是正牌宗室,皇帝李渊的亲侄子,也可以把义安王李孝常喊上,毕竟现在是他名义上的亲大伯。 叫上这么多大腿合伙,李逸相信这竹纸产业,就不用担心别人来抢了。 (本章完) 第274章 卷发胡姬眼睛绿 第274章 卷发胡姬眼睛绿 李逸正想着那两纨绔王爷,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 “无逸啊,你这是没把咱当兄弟啊,这乔迁新居这么大喜事,也不喊上哥哥们。” 兄弟俩一进门上来就是个热情拥抱,十分的自来熟。 “你这宅子不错,就是小了点。” “不小了,这宅虽不大,但园子挺大,总共占地四十八亩,我把隔壁的马球场也买下来了,还有二十四亩。” 两位年轻郡王今天都是紫色绫袍,金线刺双孔雀纹,九环带、六合靴,头戴长脚幞头,加紫绣抹额。 “小了点,才四十八亩?” 哥俩得意的说他们的郡王府,都各占半坊之地,虽说是皇城南的坊较小,但也足有二百多亩地了。 “最近被圣人盯着读书,哎,把脑子都快读成浆糊了,今日总算是解脱,” “除夕夜以后,我哥俩天天苦读啊,被禁闭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刚出来就听说无逸兄年后可是大大露了几回脸,立了好几个大功啊, 这又是谷州夜夺三堡五寨,又是凭一张嘴就劝降关东九员悍将,招降兵马万余。 回了长安,这又前往司竹园剿匪,把连折我大唐三员三品将军的祝山海张子惠二凶诛杀,” 哥俩就跟说相声似的,在那直拍大腿:“你说我们怎么就恰好都错过了呢,要是没被关在府中读书,咱哥俩也跟无逸兄一同出谷州战司竹园,那得多痛快!” “真是错过了,错过了。” 哥俩不是空手来的,带了贺礼。 陇西王李博义带了一车高昌葡萄酒,外加一个碧眼波斯胡姬。而渤海王李奉慈也没小气,送了一车三勒浆,加一个擅长跳胡旋舞的粟特胡姬。 “兄弟,除夕夜就答应要送你胡姬美人,咱绝不食言,要不是一直被关在府里读书,早就把人送来了。” 李博义一招手, 便有手下带进来两个头戴幂篱,宽帽檐锤下薄绢直到脚下,朦朦胧胧,但能看出都是白人女子。 年轻,且美貌。 两人进来后,哥俩让她们摘下幂篱,“绝不让兄弟你失望,而且你放心,这虽是哥哥精挑细选的,但没用过。” 幂篱取下, 顿时一个迪丽热巴一个古力那扎出现在面前, 卷发胡儿眼睛绿, 那个波斯姬,有着一头大波浪金黄卷发,还有一双碧玉瞳。 而那位粟特姬,肌肤如玉鼻如锥,葡萄长带一边垂,同样也是明显白种人,有着一头好看的棕色长发。 这两人都是皮肤白皙,而且能歌善舞。 还特别年轻美貌。 李逸觉得这兄弟俩虽年轻,但不愧是集邮了一百多美人的风浪郡王,人家这审美就很高级,李逸跟他很有共鸣。 怪不得大汉大唐,历史上都非要万里远征西域, 光是这些美人就值得了。 两美人都披散着头发,额间贴钿,嘴角施对称妆靥,穿着低领襦裙,粉胸半掩,搭配着高腰间色长裙,显得特别的丰腴高挑, 一个腰系银链,一个则挂着铃铛,脚踩短皮靴,充满异域风情。 李逸承认, 这样的胡姬谁不喜欢。 不过这直接把人送家里来,就太直接了。 “他们从西域一路过来,在凉州呆了两年,来长安才一年,但汉话说的不错,” 长安的胡姬,基本上都是粟特胡商,沿着丝绸之路贩来的,据说这买卖比贩马可赚钱多了,起码三五倍的利润。 不少胡商,一次带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万里迢迢来中原,赚的盆满钵满,大大丰富了长安贵族们的生活。 这哥俩这么大方, 李逸觉得自己搞竹纸作坊,怎么也得带上人家,要不然太说不过去了。 “你们最近不用读书了吗?” “陛下说我哥俩实在不是那块料,所以也就不强求我们了。” “两位大王既然有空,那不如过两天随我去宜寿宫那边转转,”李逸把哥俩请到厅,把丘神俨李德奖武君雅姬思恭等也都喊上。 “竹子造纸?” “嗯,竹子造纸之术,据说晋代葛洪在传统造纸术上加以改进的,竹子造的纸,不输麻纸。” 李博义只知道朝廷公文用纸,都是黄麻纸,而黄麻纸产出最好的是在蜀中。 关中地区以皮纸为主流,用楮树皮、桑皮造纸。 “葛洪我听说是炼丹的吧,还会造纸,用竹子造纸?竹子那么硬,能造纸?”李奉慈有些怀疑,毕竟不管是用麻,还是树皮,或是破布等造纸,那都还是软的,竹子那么硬怎么造纸。 “把竹子沤烂捣碎就能造纸了,当然也可以用嫩竹造纸,品质更好。”李逸笑道:“两位大王有没有兴趣一起弄个竹纸作坊?” “那就玩玩,”李博义不在乎的道,他不缺钱,他只是愿意跟李逸一起玩。 武君雅等自然也愿意跟李逸一起弄造纸坊,他们都是贵族出身,但都是年轻人,家里的钱财是家里的。 虽然没听说过有用竹子造纸的,可这话是李逸说的,大家信。 见过了李逸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他就是说能用石头造纸,用稻草造纸,估计大家都信。 造纸五大材料,麻桑藤楮竹,竹子造纸,将来才是王道啊。 在长安休了三天假, 搬了新家,跟李博义他们商量合伙搞造纸坊,然后还一起打了几场马球。 打马球挺刺激的,就是他技术太菜,不过越菜的时候越好玩。 三天休息过后, 李逸重返宜寿宫,这次他还带上了李博义李奉慈哥俩,甚至还带上了自己的一猫二狗。 那狸现在长的壮实,家里都没人管的了,从御宿乡带到长安来,结果到处打架,李逸便干脆带来宜寿宫, 山里老鼠多,晚上吵的很,有狸镇着,那些老鼠就不敢来了。 而旺财和来福两傻狗,一个是羌獒,如今长的壮如熊,也是喜欢惹事的,家里都嫌太大太凶,而另一只是草狗,在家也是只会吃了睡睡了吃,连看门的福伯都嫌弃。 他在家休息的这三天, 检校宜寿钱监监丞的赵丰等很卖力,精雕祖钱得圣人御览通过后,他们马上就把祖钱开了金口,然后精细翻砂铸造了一批母钱。 这些母钱铸造的很精细,钱文清晰,边缘规整,这些母钱就是铸造的钱模,要比大批量铸的钱质量更好些。 “我们昨天已经开炉正式铸钱,” “铸了多少?” “因为是试铸,所以每炉都只铸了一万钱,” 三十六炉都开工了,昨天就铸了三百六十贯。 赵丰带着李逸去看新铸好的钱,李博义哥俩对这铸钱坊处处都感到好奇。 仓库里, 由禁军轮值当班把守,出入都需要凭腰牌,十分严格。 进入仓库, 里面是一堆堆钱, 金光灿灿。 开元通宝钱属于青铜钱,但刚铸好的青铜是金色的,很好看,有点像18k金颜色。 这些铜钱只有在使用过程中,慢慢的表面氧化,才会变的没那么黄。 李逸挨个查看那些新铸好的钱, 三百六十串钱,每串千钱,崭新的钱,崭新的麻绳, 这第一批铸的钱,比李逸预料中的还要好,成品非常不错。 铜六八、铅二四、锡八,这个是最终确定的合金比例,比历史上开元通宝刚开始铸造时的铜含量要低,历史上新铸钱,铜含量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但这版开元通宝,铜料只占百分之六十八,不到七十。 不过铸出来的钱成色还是挺好看,并没有因为铅锡占了百分之三十二,就显得发青发白这些。 而赵丰他们这些老铸钱匠,技术把关的很好,哪怕用的是翻砂铸造这种新技术,可对浸淫铸钱数十年的他们来说,一法通百法通。 “核算过成本吗?” “我们初步核算,铸钱千文,成本七百钱。” 这个成本中,铜料成本最高,现在铜价贵,加上铅锡,这料的成本就占到总成本的六十。 燃料和冶炼成本也挺高,一炉一天工烧几百斤炭,而熔炼合金的时候,损耗达到百分之十一。 其它的工匠工钱,管理运输成本,以及模具等的损耗等, 全加起来,铸一千钱成本七百,获利三百钱。 利润已经非常高了,达到百分之四十二点八。 “没算错?能有这么多?” “这还是试铸,要是以后产量上来了,损耗也还能减少,人工开支等也能减少,利润还能提升,我预估,六百钱本钱就能铸出一千钱了。” 这让李逸觉得这利太多了,或许应当提高些铜料,否则铸币利太多,必然引起私铸,还会使得货币贬值物价通胀。 都不需要铸恶钱,就铸官钱一样标准,六百本钱,就能赚四百,这是百分之六十六点七的利润了。 “如果把铜料降低到六成,那么铸一千钱,甚至只要四百本钱。” 李逸还想着说提高铜料,赵丰他们却觉得还能再降点。 “新铸开元通宝,一贯钱足足百两,比隋五铢可是重了许多,而且采用翻砂铸法,铸出的钱更精美,降低些铜,也仍是好钱。” 但李逸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有太高的铸币利润,否则就跟铸当十钱、当二十钱一样了, 金属货币时代,货币还是得能与本身价值相匹配才是较好的。 铸币得有利润,但不能太高,否则跟铸当十钱当二十钱有啥区别,都是在直接抢夺百姓财富,这种钱最后也都会出问题的。 “把铜铅锡合金比例再调一下,铜八三,铅十二,锡五,” 赵丰惊讶,“那一贯钱,铜料就直接要增加起码一斤了,” 一千铜钱,含铜就八十三两,而熔炼的时候还有十一个点的火耗,算下来一千钱,总共要耗费铜料九十二两多,合到五斤七两多。 “这样调整后,铸一千钱,工本钱就要近八百,等以后大批量铸造,最多也只能压到七百五十钱左右了。” 李逸却对成本增加利润减少这结果很满意, “铸一千钱,本钱七百五,也还有二百五十的利润,很不错了。” 李博义哥俩在旁边听的很好奇,“这能多得利不好吗,为何还偏要加料,增加成本减少余利呢?” “因为这是朝廷官钱,一文钱,本身就得能值一文。” 哥俩听的有些绕。 “可你这不也只用七百五本钱吗?” 赵丰在一旁解释:“若是有人想模伪私铸出这样的官钱,他们的成本可能得一千钱以上。” “那又是为何?”他们彻底糊涂了。 “因为我们钱监的铜料、铅锡成本,以及人工、炭成本,还有我们的铸造技术这块,都不是一般私铸能比的,随便哪项他们都要比我们成本高。除非他们偷工减料,但私铸再加恶钱,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要是私铸出官钱一样的钱,那不好分辫追查,可你要是铸的是恶钱,那就会被发现、追究。 赵丰看着新铸好的那三百多贯钱,有些心疼:“这些钱已经铸好了,怎么处置?” “自然是熔了,重新铸造。” 母钱、模具等都不需要调整,要调整的只是合金比例。 “我看这些钱挺好的,几百贯而已,用不着熔了重铸吧,掺着也一样能用嘛。”李博义道。 “这可不行,从宜寿宫监出去的钱,必须都得是铸造精美,打磨干净,剔除残次品的好钱,才能入库,移交民部流通。” 三百六十贯钱, 又全都拉出仓库,重新熔炼,把铜铅锡分离出来,很费了一些功夫。 经过重新调整合金比例后,钱监火力全开,三十六炉开始全力铸造。 工人们流水线作业, 每个铸钱炉,就是一个生产组,备砂、制模,那边熔炼、浇铸,然后又有人专门负责脱模取钱, 拆模,取出钱树,把钱剪下来,接着把铜钱打磨,去除毛刺打磨边缘,对方孔也要进一步凿刻,确定统一。 三十多人一组, 干的是热火朝天,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作坊管两顿饭,吃的很一般,就粟米饭,配上笋子、野菜汤,三天能吃加点荤,要么是加一块肉,或是加两块鱼。这么简单的伙食,钱监工人们却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毕竟这些人绝大多数先前还都是流民,被迫流落山中从贼,现在能有两顿饭吃,还有啥不满意的,每个人都很珍惜这工作。 产量天天在提升, 每炉从日铸万钱,到两万,再到三万,整个铸钱监,日产量也是突破千贯。 皇帝交给李逸的任务,铸币两万贯,也是提前完成。 总共铸造了三万六千余贯钱,然后没有铜料了。 仓库里铸好的开元通宝堆积如山。 “县公,工部那边铜料一直没送来,我们这已经没料开炉了,铸好的钱,民部也一直没有人来运,都堆满仓库了。”赵老头这段时间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甚至都感觉年轻了几岁。 “得催工部补料啊,这停一天,可就少铸千贯钱呢。” “行,我再去长安跑一趟。” 这些天李逸也都没怎么管铸钱这边,一切上了正轨很顺利,他更多精力放在山里七十二屯的春耕抢种,放在组织百姓挖春笋采野菜,甚至是和伙伴们搞竹纸作坊上了。 没想到提前超额完成任务了,还断了料了。 三万六千多贯,用时才一个月。 李逸都很惊叹了。 “大家也都奋战一个月了,既然断料了,那就先放假三天,好好休息一下。” “三天假期,工钱照发,食堂仍有饭吃。”李逸豪爽的道。 (本章完) 第275章 抢钱 第275章 抢钱 打马回京, 直奔皇城工部,看到紫袍玉带的李逸进来,工部官吏脸上都露出了些复杂的神情。 上月令史王仁案,最后可是牵连了几十名工部官吏抄家流放,其中还有个六品员外郎,另外还有两郎中一侍郎也因此牵连被罚。 “浅水县公,独孤尚书领兵在外,两位侍郎也都外出了。” “那何郎中呢?” “也不在公廨。” “张员外郎?” “张员外郎流放嶲州了。” 身着浅绿袍的主事招待李逸,很是小心。 “既然都不在,那我便直接跟你说吧,工部好久没有给宜寿钱监运铜料,铜料已经用完,钱监都已经停工了。 我派人数次回京催料,为何工部一直不理会?” 那绿袍主事拱手:“浅水县公,我们工部这个月已经给宜寿钱监运了数批铜料,我记得总共二十万斤铜。” “二十万斤没错,已经都用完了。” “用完了,怎么可能?前朝铸五铢钱,一个钱监一年也不过铸钱三千三百贯,用铜一万余斤而已, 你们一个月就用了二十万斤铜?”绿袍主事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引的旁边一众官吏侧目。 李逸冷笑两声:“你难道怀疑我们贪污了工部的铜料不成?” “浅水县公,小的绝无此意,只是二十万斤铜料,哪能一个月就用完了,那得铸多少钱,” “我来告诉你吧,我们用这二十万斤铜料,铸了三万六千贯钱,每贯钱含铜料百之八三,另加熔炼时火耗还有十一,算下来,铸一贯钱,共用到铜料九十二两一三, 你们送来的二十万斤铜用完,我们还搭进去了库存的七千多斤铜。” 那绿袍主事赔着笑脸:“浅水县公你说你们一个月铸了三万六千钱?开元通宝新钱,不是当十钱什么的?这怎么可能,一个月三万六千钱?我在工部三十年了,前朝铸钱最多的年份,也才铸三十余万贯而已,一个钱监一年就铸三千三百贯······” 李逸没兴趣跟这家伙纠缠:“那是过去,现在宜寿监一个月铸钱三万六千贯,你们赶紧把铜料补上,否则停工的责任都得算你们头上。” 走出工部,李逸又去隔壁民部。 这次是个员外郎接待。 “我之前几次派人通知民部去运铸好的新钱,你们怎么没人回应?” “李公请坐,喝茶,我们也是想着等新钱多铸一些后,再去运,省的来回跑。现在才一个月,应当也就铸了几千贯钱,再多积攒些去运。” “我记得我信中有跟你们说过那边每日铸新钱千贯,现在一个多月,仓库中已经堆了三万六千贯钱了,你们再不运,都要堆不下了。” “多少?” 这位员外郎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了。 “三万六千贯。” 这位员外郎先前确实接到过李逸的信,让他们去接收铜钱,但他没放在心上,一天铸新钱千贯,哄谁呢。 可现在李逸当着他面说,他就有些将信将疑了,李逸不可能当面骗他吧。 皇城两个衙门转一圈,李逸回家了。 胜业坊浅水县公府, 内院里, 两个胡姬一个在弹琵琶一个在跳胡旋舞,红绡丫头则在旁边唱歌。 姬令仪在院里晒太阳散步,罗三娘则在打着算盘对账。 李逸一进来, 众人就都停了下来,全都围上来请安问好。 “十娘呢?” “在屋里看书。” “你们继续,”李逸笑着摆手,去寻妻子。 午后, 刚在家吃了顿午饭,皇帝就来召他进宫。 太极宫门前, 钱九陇在等他, “恭喜钱公加官晋爵,” 钱九陇呵呵一笑,“圣人在殿中等候,几位相公也来了,圣人心情不错。” 对于这个家伙,李逸没敢大意,他现在已经看出来,这个李渊家奴出身的家伙,暗里掌握着监察之权, 天子家奴,皇帝心腹,这种人不能太轻近,也不能得罪。 李逸入宫, 殿外脱靴,报名入内。 大殿内燃着香, 殿中坐着几位紫袍大臣,皇帝倚着凭几,正跟他们有说有笑。 “无逸来了,让他当面跟大家说说。”皇帝确实心情不错,满脸笑容对李逸招手。 “你跟裴监他们说说,这新钱铸造的情况,工部、民部上报,说你一个月内铸钱三万六千贯,把几位宰相都惊到了,都不肯相信呢。” 裴寂打量李逸, “浅水公,果真已经铸出三万六千贯新钱?” “没错,三万六千贯新钱已经入库,” 几位宰相都很惊讶,一天铸千贯啊。 “陛下,宜寿钱监三十六炉开工,一千多匠丁铸钱,另外还有两千炭工,又有几百杂工,采用翻砂铸钱法,比前朝范铸法要快许多,但现在铜料跟不上,臣催促工部几次要料,都没送,今日钱监已经不得不宣布放假三天了。” 李逸这次回来,也是早有准备。 特意还带了一箱钱回来, 当皇帝派人把这箱钱抬上金殿, 打开箱子,金光灿灿。 皇帝和宰相们一人提了一串钱, 沉甸甸的,极有份量。 拿来秤,当众秤量。 “六斤四两,” 再称一贯,还是六斤四两,一连称了十几贯钱,基本上都是这个重量。 裴寂都很惊讶,这意味着新钱铸造的很标准。 解开绳子, 十个钱一秤,一两重。 李渊把玩着手里的钱,“钱文清晰,轮廓规整、铸造精良,好钱。” “此钱用料几何,成本多少?” “回圣人,这些开元通宝新钱,采用铜八三铅十二锡五的比例,火耗十一,每贯的铜铅锡材料、木炭、熔炼火耗,以及工匠、砂模还有运输、管理的成本都算下来,千钱合七百五。” “铜料增加了?记得你上次说铜料六八?” “回圣人,采用翻砂铸钱法,效率大增,成本下降许多,加上以工代赈,人工便宜,故此用铜六八,则铸币利太多,臣以为铸钱还是不能利太多,否则容易引发私铸,便跟铸当十钱无异。” 一番解释,李渊倒也认可。 “现在宜寿钱监最大的问题是铜料供给不上,铸钱炉无法全力开工,甚至只能停掉一部份。” ······· 铜料供应问题,李渊和宰相们也没什么好办法,这天下未定,大唐也还没统一天下,忙着打仗,忙着恢复耕种,开产矿产的事,暂时也顾不上来,铜料也只能是旧钱等回收。 “诸位相公有什么好建议?” 李渊捏着一个新钱问。 民部尚书刘文静直言,“臣以为如今铜矿开采不足,解决铜料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回收恶钱, 用新钱换百姓手中恶钱,换回的恶钱熔炼取铜再铸新钱。” 裴寂笑着问:“怎么个换法,什么比例?” 开元通宝新钱,一贯重六斤四两,成本虽七百五十钱,但相比起隋开皇五铢、大业五铢等,可强了许多。 开皇五铢官钱,一贯也才重四斤二两,大业五铢甚至仅重三斤、两斤一贯。 而那些恶钱,什么鹅线、綖线钱等就更别提了,含铜量低,钱又轻,甚至有铅锡钱,一点铜都不含的。 刘文静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兑换法。 对于不同的钱,不同的兑换比例。 如开皇五铢,千钱重四斤二两,其铜料也占到八十五左右,属于好钱,但他一贯比开元通宝轻了二斤多。 “隋开皇五铢,得是开皇年间铸的肉好钱,三钱换两个开元通宝钱。” 而大业朝铸的五铢钱,大业初千钱重二斤,后期千钱仅重一斤,又夹铅锡多,故此大业初白钱,五钱换一个开元通宝,后期白钱,则十个钱换一个开元通宝。 “至于鹅眼、綖环钱等恶钱,则都按重量称,十斤换一斤新钱。” 裴寂出声反对:“陛下,这太过复杂了,臣以为历朝官铸钱,可以五钱换一个新钱,而鹅眼等私铸,一个新钱,换十两私铸恶钱。” 一个开元通宝换五个开皇五铢,换十个大业五铢, 换十两其它私铸恶钱。 李逸坐在那里,听的有些心惊。 隋开皇五铢,俗称肉好,含铜量比李逸现在铸的开元通宝还好一些,就是重量少,一千钱六十六两,而开元通宝一千钱一百两。 三贯五铢肉好,实际价值应当是跟两贯通宝相当。 刘文静的兑换比例比较便理,可裴寂直接说五个肉好换一个通宝,这就是抢钱了。 通宝钱定价五铢三倍多了。 至于大业钱,十个换一个,照样是抢钱。 白钱再差,也有千钱两斤,含铜量也有五六十,十贯就是二十斤钱,铜都有十来斤了,而一贯通宝总共才六斤四两,铜也不过五斤多点。 “陛下,这样换,只怕百姓不肯拿旧钱出来换!”李逸提醒。 “那你有何建议?”李渊问。 “臣以为三个隋五铢换两个开元通宝,价值是相当的。” 裴寂道:“朝廷铸钱也是要本钱的,新钱岂能与旧钱相论?” 李渊一番思索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开皇五铢两钱换一个新钱,大业五铢五钱换一个新钱,至于鹅眼等恶钱,十个换一个新钱。” 鹅眼钱又称鸡目钱,小五铢,千钱不过两斤左右,私铸的含铜量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下。 但十个鹅眼换一个开元通宝,也还是官方在占便宜。 正常这种钱,一换五,官方都赚。 “陛下,臣请求,开元通宝与绢交易,每匹绢换新钱一百八十文!”裴寂提议。 “陛下,每匹绢换新钱,当换二百四十钱。”刘文静反对。 现今绢价,一匹绢三百六十钱,可买米一斗,这里的钱,专指隋开皇五铢,其它钱则要相应折兑。 两文肉好钱换一文新钱,那绢价米价,相应调整,听着也没问题。 可这新钱还是有点涨的太快了,钱贵物轻。 李渊捋须,又搞折中那一套。 “每匹绢直新钱二百,常平仓米价,也改为每斗二百新钱。” (本章完) 第276章 狼真的来了 第276章 狼真的来了 “一月铸钱三万六千贯,耗铜二十余万斤,竟获利九千贯!” 殿上, 李渊笑容满面,那一脸的褶皱如涟漪绽放。 铸钱居然有这么大的利,宜寿钱监既安置了司竹园南山几万流民,又还有这么大利润。一个月九千贯,一年岂不是十万贯? “朕说过,你要是新钱铸的好,朕到时赐你一个铸钱炉,许你自行铸钱。现在朕兑现承诺,李逸,朕赐你一个铸钱炉!” 李渊豪爽大方,当下赐李逸一个铸钱炉,使他拥有合法铸币权。 “裴监,朕也赐你一座铸钱炉。” 皇帝又给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还有齐王李元吉这三个嫡子,也一人赐一座铸钱炉。 一口气赐了五座铸钱炉出去。 刘文静跪坐殿下,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有些难看,眼睛盯着裴寂,很是不平。 “从今起,禁行恶钱。” 皇帝命令以后诸市,市署官吏负责禁止恶钱,有以恶钱交易的,买卖双方都要处罚,恶钱必须向府官兑换好钱,或是由官府用绢兑换。 而前朝官铸钱,则暂时放缓一些,可以交易,也可以按官府规定比例兑换新钱。 京师两市,以及诸州市场上,都要张榜,置开元通宝样钱,那些恶钱,不得再入市交易,违者必严惩。 恶钱交易,杖刑。 而私铸恶钱,死刑。 凡天下诸州出铜铁之所,听人私采、官收其税,鼓励民间采矿,可又禁止私人买卖铜料和制造铜器, 民间仅限制作铜镜出售。 民间可以开采铜矿,但朝廷征收矿课后,其余的铜料,也必须全都卖给官府,不得私自买卖。 “禁铜令!” 一边是钱荒,天下缺钱,一方面又是铜器、佛像等铸造用铜巨大,甚至因为铸铜器的利润大,使得销钱铸器,毁钱铸佛等盛行,越发让钱荒严重。 现在李渊和宰相们看到铸钱有这么大利,于是都有心要加大铸造新钱规模, 禁断恶钱,回收旧钱,禁铜也势在必行。 获得了一座铸钱炉的李逸,收获不小。 但他现在没有铜料, 如果能有充足的铜料,一座铸钱炉按如今的技术,全力开工下,一年能铸万贯,可获利两千五百贯。 可问题是朝廷都缺铜料,哪会有铜料给他。 而现在朝廷新的铜矿开采政策,也只是允许民间开采,可采出来的铜都得由官府收购,不得私自买卖。 这简直是两头堵,李逸就算自己去开采铜矿,这铜也不能用来铸钱,他还是得在朝廷手里购买铜料。 宜寿钱监一个月给李渊赚了九千贯,李渊很高兴,高兴之余当然得弹琵琶,于是拉着裴寂,老哥俩北海泛舟, 君臣自弹自唱,好不痛快。 一曲毕, 李渊饮着美酒,感叹有些美中不足的是这么赚钱的铸币,居然铜料不足而停工了。 “益州多产铜,可在那边多开矿采铜。”裴寂建议。 “远水难解近渴!”李渊捋须。 “那就市场收恶钱,恶钱回收熔炼重铜,铸造新钱能获一遍利,回收恶钱时还能得一遍利,如此反复,则能不断铸造新钱,市面上恶钱也会越来越少。” “此言甚是!” “来,再弹一曲。” 次日午间, 东西市鼓声中开市, 今日两市中多了许多武侯, 市中心的市署衙前,还张贴了新的榜文,还挂了一串黄中带点白的新铜钱。 市署吏大声的喊着:“此乃朝廷新铸钱,名为开元通宝,千钱重六斤四两,每十钱重一两, 隋开皇五铢,两钱换一个新钱,大业五铢,五钱换一个新钱。 其余鹅眼等恶钱,十个换一个新钱。 今日起,禁恶钱交易,违者杖刑,私铸恶钱者,处死。 恶钱必须来市署换取开元通宝新钱,或是换绢。 前朝官铸钱,暂时仍可交易······” 市吏带着武候全天巡查两市,一经发现恶钱交易,立即处置。恶钱强制兑换新钱,并且公开杖刑。 悬挂在榜前的开元通宝, 金灿灿的很好看, 但大家一听,肉好钱两个才能换一个新钱,大业白钱更是五个才能换一个时,全都变了脸色。 有人在人群中喊道:“这是抢钱!” 至于鹅眼等小钱,十钱才换一钱,大家更是难以接受。 许多人干脆连生意都不做了,捂紧钱袋,赶紧离开市场回家。 一夜之间, 长安贵族官员之家,都接到了一道旨意。 朝廷正式颁布《禁蓄钱令》,规定私藏钱不得超过五千贯,超过部份,限期一年内处置完,对于王公,特别开恩,允许两年内处置完, 违者,按照官职大小,处以不同的罪刑。 同时规定,十贯以上的交易,必须兼用绢帛。 这旨意颁下, 京师沸腾, 所有人都在为朝廷的开元通宝而扰动,唯有李逸云淡风轻。 反正他这个铸钱使,提前把家里的铜钱全都光了,不管朝廷要怎么兑换旧钱,也抢不到他头上来。 朝廷还是会抢钱的, 铸一千钱,成本七百五,利二百五,百分之三十三的利润。可兑换旧钱、恶钱,又还有很大一笔利润。 这是公然抢夺百姓财富, 比起当十钱也就稍好一点罢了。 理论上,朝廷这铸一贯新钱,然后再兑换旧钱,这钱几乎就翻了一翻。 夜晚, 李逸坐在书房拨拉着算盘, 铸币成了一门暴利生意, 他一个月铸币三万六千贯,获利九千贯。而朝廷拿着他这三万六千贯钱,去兑换恶钱,保守能获利万贯。 朝廷把兑换回来的恶钱交给李逸熔炼,获得铜料又可以继续铸新钱,铸好的新钱,又拿到市场上回收恶钱, 这买卖无限循环, 每转一圈,都要刮下一圈油来。 谁的油? 谁手里有恶钱,谁就得被刮掉一层油,自然还是老百姓被掠夺了。 罗三娘也在拨算珠。 “一座铸钱炉,一天三万钱,那一年就是一万零九百五十贯钱,每贯钱可得利二百五十钱,则一年有两千七百三十七贯五百钱之利,” 罗三娘越算越激动, 一座铸钱炉也就三十余匠人工人,铜料、木炭等成本都算进去,居然有这么大利。 而且铸出来的钱,又不用跟其它货物一样担心卖不出去。 “你别想的那么好,现在圣人虽赐我一座铸钱炉,可我们没有铜料,拿什么铸钱?” 罗三娘却道:“既然圣人赐阿郎铸钱炉,总不可能不给铜料,” “朝廷钱监都没铜料开工。” “那我们能不能去收恶钱来熔炼铸钱,朝廷十个恶钱换一个新钱,我们可以九个恶钱换一个新钱,或是八个换一个?也还是有很大利润的。” 李逸笑笑, “可别,现在朝廷新政颁行,处处紧盯着呢,别为了点小利冒险,犯不上。” “那怎么办,咱们有铸钱炉,却没铜料铸钱,这一年可就要白白损失近三千贯钱啊,三千贯啊!”罗三娘心疼万分。 “别急,很多政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阿郎,会有什么变化啊?” “实行不下去,自然就要变,比如说这铜矿开采,朝廷若是完全不许采铜后交易,那没多少人愿意去开矿,只要放开交易,那么我们不论是自己去采铜矿,还是买铜料,也就有铜可铸钱了,” “再则,朝廷禁恶钱交易,却也没完全禁旧钱,前朝官铸钱也还是可以流通的,我们也有作坊等,到时收到的旧钱,完全可以回炉重铸成新钱的。” 罗三娘听了欢喜:“还是阿郎想的明白。” “对了,”罗三娘想起一事,“前日秦王府来人,说起河东解池盐田的事,说是到了垦畦盐田的时节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一茬了,”李逸笑笑。 那块盐田还是去年李世民送他的,虽然也就一亩,但一年却能产两三千石盐,再加上捞些漫生盐,能获得不少盐。 “我跟秦王府管事商量过后,已经安排人过去那边了。”三娘道。 天色不早, 李逸看着她, 感受到李逸的目光,罗三娘羞的耳垂都红透了,低下脑袋。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忙着,倒是冷落你了。” 三娘低着脑袋跟鹌鹑一样。 “天色不早,歇息吧。” 罗三娘马上起身,低着头要往外走,“阿郎也早点歇息。” 李逸拉住她:“去哪呢?” “回屋歇息。” “今晚就歇在我这,” 三娘似被定住,浑身僵硬着。 “身子不方便吗?”李逸问。 罗三娘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赶紧摇头:“没,没有不方便。” “那就留下。” “好。” 李逸抱起她, 三娘娇呼一声。 “灯,” “阿郎,灯还没吹灭。” ······ 一夜春风, 次日清晨起来, 园里的桃开了。 宜寿钱监没有铜料开工,放假三天,李逸便也给自己放假三天,在长安好好陪陪妻妾们。 女儿李淑又长大不少,被奶娘喂的白白胖胖的,喜欢被李逸抱,阿巴阿巴的话多。 杜十娘依然还没走出来,抑郁着,李逸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阿郎,平康坊李二郎来了,说有急事。” 李逸来到前院客厅, 李德奖见面就告诉他一个最新消息:“刘武周,打过来了。” 就在这个四月初,刘武周引突厥兵马,屯兵黄蛇岭,兵锋甚盛。李元吉让车骑将军张达率百人前往迎战,张达认为兵少太冒险,可李元吉却硬逼他出兵。 张达无奈率兵出击,结果一到黄蛇岭便被突厥兵歼灭,张达也受伤被俘,愤怒的张达投降刘武周,然后引刘武周兵袭榆次,攻占。 榆次,就在太原东几十里。 一直喊狼来了狼来了, 这次狼真的来了。 (本章完) 第277章 加封冠军将军 第277章 加封冠军将军 “刘武周授宋金刚西南道大行台,率兵两万,又引突厥骑兵万骑,袭破榆次城,再围介休。” 太极殿中, 李渊看着地图,眉头紧皱,一张老脸愁的跟朵菊似的。 榆次在太原东面,而介休更在太原南面。 破榆次,围介休,刘武周这是铁了心要夺太原,一旦拿下介休,则太原的援兵也将被阻在南面。 “突厥人这是铁了心要与我大唐为敌了?”李渊长叹一声。 殿中气氛沉重,连裴寂此时也不敢吭声,一直以来,朝廷都错误的判断了局势,裴寂坚定的认为突厥人不会真的大举入侵。 尤其是在闰二月,始毕可汗率部至夏州与梁师都会合没多久,突然一病呜呼,当时满长安还在传,说这是天佑大唐。 还有人说始毕可汗刚到夏州,结果他的金狼大帐就被风吹垮,说这是不祥之兆,始毕活不过百天了,然后不久果然就死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始毕可汗死讯传来,李渊都高兴的拉着裴寂弹琵琶,喝的大醉,以为这下突厥人要退回草原了。 裴寂甚至还特派了八百里加急快马,赶往朔方,让先前出使突厥的骠骑将军高世静不要把那三万匹绢送给突厥,原本计划拿丰州胜州割让突厥来换取始毕可汗继续支持大唐一事,也不提了。 始毕死后, 突厥人倒是乱了一阵子,但并没有乱太久。 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年幼,可敦义成公主联合群臣,拥立了始毕可汗的弟弟俟利弗设为新可汗,号为处罗可汗。 处罗可汗阿史那·奚纯继位后,立即按突厥习俗,仍娶已嫁过他父亲启民可汗和兄长始毕可汗的隋义成公主为可敦。把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任命为泥步设,安置在突厥东部,幽州之北。 听闻唐朝原本派了使者带了三万匹绢来,可现在始毕可汗一死,唐使不来了,处罗大怒,当即令梁师都率兵进攻灵州, 丰州总管张长逊赶紧让高世静带着三万匹绢去拜见新大汗。 当时处罗可汗表面上是息怒了,实则对大唐越发不满。 转头就跟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暗中联系,还听了可敦的枕边风,派突厥骑兵去河北窦建德处,把义成公主的嫂子萧后,以及杨广孙子杨政道,迎接到塞北, 安置在定襄城,立杨政道为隋王,把留在东突厥境内的中原官吏、百姓,全部配给杨政道管治,复立“大隋”政权,拥有部众一万余人。 处罗可汗甚至公然宣称,先父丧失国家,靠隋朝才得以立为汗,如此大恩不能忘却。他称要出兵,帮杨政道复国,还说要夺取并州安置杨政道。 可此消息传回长安, 裴寂却依然认为,处罗可汗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继续讹诈大败,甚至认为处罗可汗刚称汗,现在没有多余精力南下。 他也没有始毕可汗那样的能力和威望,不足为惧。 于是乎,就这样一再错判,终于如今刘武周派宋金刚带着两万马邑军,加上一万突厥军,杀进了并州。 就算是裴寂,也知道这次他错了。 二月,始毕可汗病死夏州军中,当时整个长安都欢欣鼓舞。 三月,大隋在定襄复国,这个消息传回,却没有几人当回事。隋王杨政道,不过是齐王杨暕的遗腹子,一个两岁的奶娃,能复什么国,不过是突厥处罗可汗拿来讹诈大唐的傀儡罢了。 可现在四月,一万突厥骑兵随同刘武周正式攻入并州,破榆次围介休,这下再没有人敢说突厥人不是玩真的了。 “看来倒是早就让世民和李逸说中了,突厥人狼子野心,不欲我大唐一统中原矣。”李渊叹气。 本以为始毕可汗一死,突厥暂时不再是威胁,谁知道这处罗可汗继位,比始毕可汗还更凶恶。 刘文静出列。 “臣以为处罗可汗不过是想拿我大唐来立他的威,如今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秦王早就料定突厥会联合刘武周和梁师都南侵, 如今刘武周来势汹汹,倒也不必过于担忧,先前陛下已免齐王之职,如今只需要派坐镇长春宫的秦王殿下率军北上太原,便可解介休之围,并夺回榆次。 甚至干脆就借这次冲突,夺回并州以北诸州,把刘武周这个边患解除。 否则,并州以北不在我大唐之手,终究是隐患。” 并州石岭关以北,忻州、岚州、代州、蔚州、朔州、云州,俱不在大唐手中,任突厥人来去, 李唐这两年一直没有越过石岭关,连雁门关、楼烦关这样重要的边关都放弃,也都是因为起兵之初就是得到突厥人支持,因此一直没去打破旧有的形势。 甚至明知刘武周就是突厥人养的狗,也一直没动他。 就是不想跟突厥人起冲突。 但现在突厥人已经撕破脸,那干脆就收复并州以北诸州,灭了刘武周。 刘文静对突厥很熟,曾多次出使突厥,跟那边说的上话,他提出的这个建议,还是比较中肯的。 可裴寂却反对。 他主张出兵救援介休,增援太原,收复榆次,击退刘武周,回到战前状态即可,不宜跟突厥人直接开战。 “刘武周也仅是派了其妹夫宋金刚率三万人南下,还用不着动用秦王,派员大将率兵北上增援即可。”裴寂提出。 李渊心里也还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处罗可汗也还没对大唐正式宣战,只是派了一万人随同南下。 经过一番思索, 李渊决定先不动用李世民, 二郎能打,但经历泾州一战后,李渊现在是能不用二郎就不用。 “裴监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臣举荐太常少卿李仲文为行军总管,统兵两万北上解介休之围,增援并州。” 李渊对这个人选稍有犹豫。 李仲文是李密的叔叔,当年八柱国家之一的李弼有六个儿子,个个能征善战有勇有谋,其中李仲文的父亲李衍就非常能打。李仲文将门出身,虎父无犬子,也很能打。 隋末受李密造反影响,只能在关中举旗,也拉起了一支人马,后来接受平阳公主招揽,如今官居太常少卿。 “李仲文曾出使突厥,和突厥较熟。”裴寂又说了个用他的理由。 潜台词就是突厥人还可以争取,不一定就非要全面开战,让李仲文北上增援并州,打刘武周,争取拉拢突厥。 “好,就以李仲文为行军总管,率兵北上太原。” “陛下,臣再举荐一人,太子左卫率浅水县公李逸,可为行军副总管。”裴寂笑呵呵的接着道。 “李逸?” “陛下,李逸可是员福将,随秦王泾州战薛举,从太子援谷州战王世充,可都立下大功,之前还单独统兵征司竹园贼匪,更是表现出色。要不是他太年轻,臣都想直接举荐他为行军总管!” 李渊捋须:“李逸还兼着铸钱差事。” “陛下,开元通宝新钱已经铸成,如今只要有铜料供给就行,李逸不用亲自盯着。 李逸年轻,但有勇有谋,颇有急智,随同李仲文将兵两万北上,比闲在宜寿宫强。”裴寂再三举荐。 “嗯,这小子运气确实好,那就授李逸为并州道行军副总管,加冠军将军。” 冠军将军,这是前不久朝廷刚推出的散号将军衔。 总共十等,从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到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这十等散号将军,也是因为散职、散实官这国初勋名已滥,可还有许多人归附大唐,不少武将也没有合适的职官安排,于是就授散号将军。 李逸有职事,太子左卫率,四品,还是奉义宫监兼宜寿宫监。明显李渊觉得他这官职太低了点,给他加个正三品的冠军将军散号将军衔,毕竟一军两万人,身为副总管,手底下的总管们,可能也都有三四品的官职、将军号,他这行军副总管总不能比手下总管品阶低吧。 李逸在家陪杜十娘下棋解闷, 皇帝旨意到。 授正三品冠军将军散号将军,拜并州道行军副总管。 免去他奉义宫监、宜寿宫监、摄宜寿钱监、周至县令等差使。 接下旨意, 李逸眉头皱起。 随太常少卿李仲文率兵两万北上增援并州? 对于李逸来说,他并不喜欢打仗。 跟李德奖、丘神俨这些军功贵族子弟不同,他们渴望上战场,渴望立战功,就连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这些地方豪强出身的武将,也非常渴望上战场, 在这个时代,这条路是最光明的路。 这些家伙也不怕死, 这是个勇敢的时代。 但李逸并不喜欢打仗,虽然他也想封爵国公,但也没必要非要战场上挣功名,行军打仗又苦又累就不说了,关键是很危险啊。 李逸很忧郁, 心里直骂娘,到底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这朝廷那么多大将不用,老惦记着老子干嘛。 老子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成丁呢,顶多算一个中男。 你们老把一个中男送上战场,这道德吗,这仁义吗,这良心不会痛吗? 李博义哥俩送他的热巴和那扎,他都还没来的及享受呢。 “浅水公,恭喜啊,这个年纪,就已经为一军行军副总管,协助统领两万大军呢,这统兵北上的机会,多少人都盼不到啊。”宣旨的是老熟人了,通事舍人崔敦礼。 正经博陵崔,五姓子。 这家伙现在心里挺酸的,真是看着李逸从一介田舍儿,一步步到了如今的银青光禄大夫、冠军将军、太子左卫率,现在又拜并州道行军副总管。 而他堂堂五姓子,一年多,还是六品通事舍人,没挪过窝。 “崔兄你莫非也想上战场?” “男儿谁不渴望建功立业呢,”崔敦礼实话实说。 李逸笑道:“崔舍人若真想去,我倒可以成全,举荐你做行军记室如何” “好。”这家伙兴奋的一口应下,一点没犹豫的。 五姓子也这么勇敢好战?倒是李逸又被震惊了一下。 “实在太感谢浅水县公了,若是能同往并州,那真是沾县公好大光了。” 夜里, 李逸独自叹气。 白天他接完旨,就有许多消息灵通的家伙找上门来, 都想跟着李逸这个福将,去并州捡点功劳。 几个老部下丘神俨李德奖他们自不用说,这回丘神俨大哥丘英起也想同往,他的大舅子姬思温,吏部主事都不想干了,要弃笔从戎,跟妹夫上战场。 还有杜家也不少子弟来找他, 认识的不认识的,今天礼物都收了半间屋子,都想走李逸这个行军副总管的后门,随征并州。 仿佛只要走这一趟,就能得勋升官似的。 (本章完) 第278章 猪队友们 第278章 猪队友们 巳时三刻, 皇城兵部衙门里,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立于厅中,紫袍玉带佩着金鱼袋,看到他, 李逸就想到长安一句俗话:宁食三斗葱,不惹屈突通,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 这兄弟俩出了名的毫不循私,千万别犯在这哥俩的手里,否则绝不留情。 这位胡须白,身形高大壮硕,掌心托着半枚兵符,站立在那自有一股慑人气场,双目炯炯有神。 “奉圣人口谕,授太常少卿李仲文并州道行军大总管合符调兵之权!” 太常少卿李仲文约五十左右,身着鎏金绢甲,身形高大魁梧,有着一副精心打理的美须髯。 李逸觉得这位上司过于精致了些。 李仲文从自己腰间蹀躞带上取下金鱼袋,把里面自己从皇帝那领取的另半边兵符拿出。 两名兵部掌固上前, 将两块鱼符合二为一, 两枚半符完美契合。 乌木案上横卧着合好的鎏金铜鱼符,鳞纹以错金法勾勒,鱼目赤红。 右符脊背錾刻兵部行军四字。 兵部主事手持黄麻纸抄录兵符编号存档备案。 李逸也被授予并州道行军副总管的鱼符,还有一道敕牒。 领完兵符, 屈突通也自忙去,李逸和李仲文去了一边西厅。 “县公好年轻,果真少年英雄。”李仲文手拿着那枚兵符把玩着,对李逸笑道。 “郡公八柱国家之后,世代将门,更是本朝开国元勋,李逸能够跟着郡公出征,也是福气。” 李仲文哈哈大笑, “兵符已授,两万人马已经在召集中,三日内便可正式出发,”他把兵符装入金鱼袋,挂回腰间蹀躞带,往那里一坐,“宋金刚原不过是易州贼,早年与魏刀儿相连结, 魏刀儿被窦建德所灭,宋金刚也被击败,只好带着几千残部向西投奔了刘武周。 刘武周在隋末也不过是个马邑校尉而已,靠着给突厥人当狗才能占据代北之地。 宋金刚投刘武周,他也以为捡到个宝,将妹妹嫁给他,宋金刚也休掉自己元配······” 李仲文的话里充满了对刘武周、宋金刚的不屑。 “这次唯一有些麻烦的是突厥人,不过我曾多次出使突厥,跟突厥一众贵族也都很熟, 其实突厥人所求的不过是钱帛礼物罢了,给他们些好处,他们自会退去。” “总管跟突厥人很熟?” “想当年我在定襄金狼大帐跟始毕可汗喝过酒,跟俟利弗设、莫贺咄设,还有俟斤执失思力、夹毕特勤这些人可都是曾经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 俟利弗设就是现在的处罗可汗,这家伙好酒好色还好赌,当年跟我打赌,还欠了我十个突厥女奴没给呢。” 李逸看着这位总管的姿态,不由的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 太轻敌了。 李逸可是清楚记得,历史上刘武周引突厥南下,几乎席卷整个河东,李世民都曾经被迫屯兵柏壁龟守不出,对峙消耗了大半年。 这么轻敌,不是找死么。 李逸正头痛时, 四名身着华丽绢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当先的两人却正是陇西王李博义渤海王李奉慈哥俩, “无逸兄弟,哥哥们终于向陛下讨到了旨意,也能随你出征了。” 李博义有些得意的亮出敕旨, 皇帝授上柱国陇西郡王李博义为行军总管。 李奉慈同样为行军总管。 李逸看着这哥俩头衔中都带着上柱国衔,不由的更觉得荒唐,这上柱国本来是最高的军功勋, 可这哥俩从没有上过战场,甚至都没在军中混过,结果一人顶着个上柱国。以前李逸觉得自己的上柱国很水,每次军中转一圈,就得了几转勋,加着加着就上柱国了,可跟他们一比,都已经够有含金量了。 “你们,行军总管?” “嗯,这次两万人马,不是得编七军嘛,七个总管,我哥俩一人占一个。”李博义得意道。 “你是行军副大总管,我们是总管,比你低一级。” 这时李逸看到他们两人后面,还跟着两个更年轻些的,“这二位是?” “哦,忘记跟你介绍了,这两都是我堂弟,柱国、右千牛备身、淮阳王道玄,今年十六。柱国、略阳郡公、左千牛备身道宗。 别看我这两弟弟年轻,但道玄骑射了得,道宗熟读兵书,现在都在左右府当千牛,也想跟着你去并州瞧瞧,陛下也允了,授他们为子总管。” 李道玄、李道宗,都是李虎的曾孙,李渊的侄儿,年纪和李逸相当,但长的高大魁梧,英气蓬勃。 这哥四个,三郡王一个郡公,也不知道为何李道宗就只是个郡公,但李逸却记得历史上,李道宗可是宗室里成就很高的,其它三个他以前都没听过。 李仲文对于这四位皇帝侄儿要随军,一点也不反对,甚至还很客气。 “李少卿,我打算带家兵随征,没问题吧?”李博义问。 “带子弟、部曲志愿从征,这向来是我们关陇将门出征的传统,放心,到时粮草行营统一供应,要是能立功,也照样录功授赏。” 李博义很满意这答复:“那我多带点,带三百吧。” 李奉慈说他也带三百家兵。 而那两位,则说带二百。 李逸有点目瞪口呆,人家李靖出征,上次父子三人,也就带了十五个部曲。 你们四兄弟,就带一千私部曲? 这朝廷允许拥有这么多私兵吗? “无逸兄,带多少部曲?” 李逸觉得自己带十个八个部曲就够了,不还有亲兵么。 “要不哥哥们借你点先,一人借你一百骑如何?” “你们说一人带三百人,是骑兵?” “也不能叫骑兵,就是骑马的部曲,平时跟着骑马狩猎,也算有些配合,骑射都还过的去。” 听着李博义那轻飘飘的话,李逸对于大唐宗室郡王们的实力,又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就算这么纨绔的两年轻郡王,人家平时不仅养了上百的美人,原来还有这么多部曲私兵。 还是骑马的。 “跟秦王齐王他们比不了,秦王他们可是有几万人马,” “对,平阳公主姐姐也有三万直属部下呢。” 不久后, 又有几名将领前来, 都是奉兵部命令调来行营的, 有个还是老熟人。 “刘世让拜见总管、副总管!” 浅水原一战中八总管之一的刘世让,还曾被俘,薛举让他城下劝降,他却让城中坚守,也获得李渊的赞赏,先前曾出任彭州刺史,如今在京为左武卫将军,便被授为行军司马。 行营长史则是左屯卫将军王行敏,此人原是上党一带的义军首领,归唐后授潞州刺史,再征入朝为左屯卫将军。 另有右骁卫将军于筠,中郎将樊伯通、张德政等也奉令随征。 李逸看着这几员将领,怪不得李渊要给他加个冠军将军散号了,长史王行敏、司马刘世让,都是当过三品刺史,现为十二卫的从三品将军。 于筠,一看这姓就知道是关陇贵族门阀里核心的于家出身,他也是三品的将军。 樊德伯、张德政也都是四品的中郎将。 要是把李博义哥俩这两总管算上,他这个副总管原本的太子左卫率,确实级别低了。 李仲文兼中军总管,于筠是左前厢军总管,李逸兼右后厢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为左右虞候军总管。 李博义李奉慈哥俩,则是左后厢总管、右前厢总管。 李逸看着这七军总管的人选,感觉混进了很不好的东西,战败几率又上升了。 太极宫中。 羊皮子味里混着龙涎香味, 皇帝李渊脚踩着巨大的地图, 整个天下就在他脚底。 李渊站在关中长安的位置,看向四面。 北面,李渊对突厥策略向来是徐徐图之,先结好,一次次的派使者出使突厥,送钱帛送女妓,尽量满足突厥人,重金买突厥的马,但现在这个策略已经失败了,突厥人得寸进尺越来越难满足,现在直接大举进攻。 西线, 开国之初,李渊就发兵伐陇右薛举,后来薛举大举进犯,派出世民迎战,虽有曲折,但最终灭掉了薛举,夺取了大半陇右。而如今,河西李轨也内乱,建成出原州,联合吐谷浑,眼看着整个河西将并入大唐版图。 这是最成功的一路,也解决了后患。 南线,立国之初,派黄台公李瑗安抚山南,派段纶经营益州,如今李孝恭击败招降了朱粲,老同学许绍又来投,李渊派李靖等增兵山南,要对江陵萧铣展开攻势。 在东线, 开国之初派建成世民出兵,夺取了新安等地后就退兵,坐山观王世充和李密斗。待李密兵败后,派李神通魏征安抚山东,又笼络幽州罗艺、营州邓嵩等。 遗憾的是,李神通坐失大好局面,如今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往黎阳李世绩处,李密旧部旧地,大多或归窦建德或归王世充。 甚至就连陕东对付王世充的要地谷州, 也是在刚刚又遭受了王世充的一次进攻,这次史万宝大败,损兵折将,任瓌也只能继续苦苦支撑。 如果没有刘武周引突厥入侵, 那么河东这个龙兴之地,会成为大唐扫平天下的钱粮供给之地。 蒲坂的王行本虽还在顽抗,但大唐只要继续围城,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如今刘武周引突厥杀入,局势瞬间就变了。 山东就顾不上了, 甚至洛阳西面的谷州一线,也只能守。 必须得稳住河东, 太原不容有失,介休、榆次必须立即收回。 安稳住并州,才能谋划洛阳。 唯有拿下洛阳,两京在手,才能天下我有。 皇帝目光落在并州太原,然后又移到同州长春宫,用二郎代替元吉坐镇太原无疑是最好的, 但李渊脑子里却回响着裴寂跟他说的一些话:刘文静为秦王心腹,与突厥关系密切。 李渊不得不谨慎使用二郎,如果把二郎放到太原,他最担心的是万一突厥人支持二郎,那才是真正的大患。 当年隋朝就喜欢对突厥人玩这招,如今突厥人也开始以汉制汉,假如突厥支持世民,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动摇? (本章完) 第279章 朕能走到对岸吗 第279章 朕能走到对岸吗 李逸很想弄点意外,好免去此次出征。 隋朝百姓为了逃避赋役,甚至弄残手足,还称为福手福足。李逸不可能这么狠,他只想装病。 可是回到家, 看着那占地七十二亩的胜业坊豪宅,看着二丈二高的乌头门,看着门内列的戟, 李逸觉得自己想法太自私了。 哪能一边享受着大唐高官厚爵的待遇,又一边逃避着责任。 既要又要还要,这是不对的。 明知这仗艰难,可既然任务落到头上,总还得走一趟的。 回家后,李苦想冥想,可惜他也只记得刘武周在唐初几乎席卷河东,宋金刚手下还出了个绝世猛将尉迟恭,将来跟秦琼并列为门神的狠人。 演义里,后来李世民在美良川埋伏尉迟恭,秦叔宝三鞭换两锏,击败了那个日抢三关夜夺八寨的猛人。 具体的整个河东战役,他不太清楚,只记得好像裴寂都亲自出马挂帅,也败了,然后才是李世民出马,也是对峙了大半年后才抓住敌军断粮的机会打羸了。 可现在刘武周军还在并州一带,补给线并不长。 最麻烦的是这次统帅李仲文,虽是关陇军事门阀之后,之前也是在关中拉过队伍的,但今天看他那样子,很轻敌,没有意识到此次出征的真正困难。 骄兵必败啊。 再看七个总管,还混有李博义李奉慈这样两个纨绔郡王在内。 思来想去, 李逸决定借将。 上次司竹园剿贼,靠的就是秦琼罗士信等九将,谷州之战,也是有罗士信这样经验丰富的大将帮助。 李逸不是不相信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这些人,实在是没配合过。刘世让他稍了解点,但也只是记得他在浅水塬一战中成了俘虏。 王行敏也只是流贼出身。 田留安、刘德敏去了山东,常何、李君羡随太子去河西,这四将都借不了。 李靖又去了山南夔州。 只能借罗士信、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吴黑闼几将了。 李逸给皇帝写了一封借将奏疏。 要是能借来这五将,这趟并州之行,也多了几分保障。 李逸满心期待皇帝能够同意。 可惜第二天,皇帝召他入宫。 “昨日你上疏要借罗士信秦琼几将,朕不能答应你。” 李逸不明所以。 李渊还挺好,给他解释了下,“王世充刚刚在洛阳篡位僭越称帝了,” 称帝后的王世充自然得表现一下,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这新帝登基。 谷州就在洛阳西面百里, 卡在那里,让王世充是寝食难安,不拔掉这颗钉子,那洛阳就没有半点安全可言,随时能被唐军攻到城下。 万一再有哪个洛阳城里的家伙,谋划着引唐军来开城投降,他王世充有可能睡梦中就被人抄了家。 必须得夺回谷州,甚至是把陕虢二州拿到手,洛阳才有安全可言,还得把洛阳北面的河内夺回,以王屋为防御,他大郑国才能稳居中原,然后争霸天下。 王世充几次打谷州没成功, 这次也是苦心谋划,终于让他成功了,这次围城打援,成功的把史万宝大败,杀的落流水。 击败史万宝后,王世充继续猛攻谷州。 唐朝在那片地区的总负责人,陕州总管永安王李孝基,亲自带兵救援,也被击败。 一时间,谷州摇摇欲坠,甚至陕虢都有些危险。 李世民在长春宫上血书请战, 李渊拒绝了,但李渊调了他麾下的秦琼程咬金段志玄翟长孙以及张士贵诸将,前往救援谷州。 又调刘弘基去支持退守河内柏崖的黄君汉,把罗士信吴黑闼他们也调去了,不仅要守住柏崖堡,还得试图夺回怀州。 对于李渊来说,必须继续战略围堵洛阳王世充,谷州、怀州,就是绝不容有失的。 李逸想借的几员将领,全都派出去了, 没有档期! 面对着李逸,李渊难得的很有耐心,拉着他同坐御榻,絮絮叨叨的讲起了如今大唐面对的形势。 形势不容乐观。 尤其是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让大唐在东线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李逸静静听着, 慢慢的也听出味来了,皇帝跟他说这些倒不是问计,只是单纯的可能心里压力大,想找个人倾诉一番罢了。 隋乱以来, 到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那就是兼并阶段了。 一众势力大的反王,纷纷称帝。 刘武周马邑称帝,定国号汉,年号天兴,还接受突厥册封的定杨可汗。 王世充在洛阳称帝,建国号郑,降杨侗为潞国公。 而原本向洛阳称臣的窦建德,也是立马跟洛阳断了联系,开始设置天子仪仗。 其余的如李轨、萧铣也早都称帝。 被干死的皇帝都好几个了,大许皇帝宇文化及,大秦皇帝薛举、薛仁杲,还有即将凉凉的大凉皇帝李轨。 成王败寇, 失败者可没好下场,尤其是称帝的。 当初杀薛仁杲的时候,李渊就说过了,若是大唐败了,他父子下场也是如此。 “如今四面开战,处处出击,不论是钱粮还是兵马,都跟不上了,突厥再翻脸,危矣。”李渊叹气。 “陛下,臣倒以为,困难只是暂时的,放眼天下,唯我大唐是不断壮大,声势越来越雄的,天命在唐,李氏必主天下。 虽然眼下还有许多势力割据,但臣以为,不出三五年,天下必将皆归于李。” 李渊笑笑, 有些疲惫。 外人只看到皇帝高高在上,一言九鼎, “朕现在是如履薄冰,你说朕能走到对岸吗?” “肯定能。” 皇帝也会迷茫,也会犹豫,甚至会惶恐,正因如此,皇帝有时才会那么猜忌,猜忌大臣,甚至猜忌儿子。 对李逸这个年轻人,李渊难得的说了几句真心话。 “你年少却聪明,主意多,你替朕解解忧愁,如今四处开战,兵力捉襟见肘,甚至现在突厥人大举入侵,关中也面临危险,该当如何?” “兵力不足,那就增兵。”李逸倒也直接。 “关中空虚,那就增强防御。” 李渊若有所思,“具体一些。” “朝廷现在有设立行台、总管府,派亲王或大将任总管,总管诸州之军政,有很大的自主权, 但朝廷在关中地区,虽有大量骠骑府车骑府,可分属诸卫府, 臣以为,如今天下未定,可以暂时将关中划分出数道,每道设总管,或另设一个将军统领军事,这样可加强关中防御。” 李渊从中听到了一些敏感的信息。 如今大唐虽行府兵之制,但跟西魏宇文泰最初的府兵制,其实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西魏时的府兵制,根本就是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二十四开府,八柱国,实际统兵的是六柱国,宇文泰自己跟元家占一个名额,实际不领兵。 六柱国,各领两大将军,每个大将军,又各领两开府,实际上就是总共二十四军。 西魏时的府兵,士兵就是将军的私兵一样,甚至有段时间,还得跟着主将姓。 兵农合一,兵归将有。 但到如今的府兵,是兵将分离的。 关中的二十几万府兵,各个骠骑府、车骑府,是打散隶属各卫的,平时诸卫将军也不能直接指挥下面的府兵。 这样一来,要是真遇关中受袭,比如上次薛举进攻的那次,朝廷还得临时选派将领,调将任总管,调兵等,很复杂,反应慢。 李逸的那番话,李渊听来,就是要在关中如西魏那样,把关中划分成许多个军区,派大将各统一道,一道比如统几州或几县之地,这辖下的各骠骑府车骑府,所有府兵,都隶属于这个将领统领,这就是统一指挥。 能够最快反应, 平时也便于训练耕战等。 现如今关中兵已经很少了, 一次次的调兵, 李渊很担心若是突厥大举入侵,拿什么抵挡数十万铁骑,一旦他们突入关中平原,长安拿什么守? 李逸的这番提议,让他不由的眼前一亮。 李渊想到很多, 甚至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分关中为十二道,每道置一军,各设军将、副将,以天星为名。” 李渊走到地图前,开始圈划。 “万年道、长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华州道、宁州道、岐州道、豳州道、西麟州道、泾州道、宜州道,” 按照天星之名, 万年道为参旗军,设参旗将军,长安道为鼓旗军,设鼓旗将军,以督促军士农耕征战。” 李渊在地图上指指划划, 许久后又摇了摇头, “各统道内车骑府,” 骠骑府则不暂不隶属于十二军。 这十二将军,分统长安周边十二道车骑府兵,相当于关中有了十二个军区,也有了十二支常备军。 若是遇警,也不需要再由朝廷各方派将、调兵了,各将军分驻各地,直接就能如总管们一样调兵派将在辖区内防御作战了。 李渊打算在关中地区,再增加三万府兵,十二道各增加三车骑府两千四百人,以补充越来越空虚的关中防卫力量。 骠骑府兵番上宿卫,车骑府兵镇守戍边。 李逸陪着皇帝在那里谈了半天,基本上把关中十二军的雏形给弄出来了,可对李逸来说,这毫无收获。 他是来借将的,结果借了个寂寞。 李渊却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待你凯旋,朕这天星十二将,给你留一席之地!” (本章完) 第280章 李逸私兵 第280章 李逸私兵 清晨, 李逸睁开眼,就看到疏影支着下巴盯着他。 “早就醒了?” 疏影脸瞬间红了起来,慌乱的起身,想要逃离。 看着她小鹿乱撞似的,李逸哈哈大笑。昨日李逸去家庙祭祖,晚上回来后十娘特意让疏影服侍他沐浴。 疏影丫头如今出落的越发漂亮, 十七岁的李逸,确实有点经不住那赤果果的诱惑,何况十娘早就说让疏影通房,十七岁的血气方刚撞上少女的欲说还休,倒像长安四月纷扬的柳絮,挠得人心尖发痒。 “我按大娘子教的法子算了日子,昨天日子刚好呢。” 疏影一边穿衣一边小声道。 李逸笑笑。 家里女人们都急着想要孩子,李逸现在也习惯了,不干涉不强求,顺其自然。 “我觉得已经种上了。” “男孩女孩?”李逸笑问。 “应当是个女孩。”疏影犹豫了下道,李逸听的出她有点言不由衷。 生孩子这方面还是李渊厉害,一生二十二个儿子,十九个女儿,其中有三十个是他称帝之后生的。野史都说李渊被逼退位,当太上皇九年,生了几十个孩子,其实李渊退位后只生了三四个,多数是当皇帝时生的。 他当皇帝时都五十三岁了,可谓老当益壮。 交趾太守丘和也厉害,生了十五个儿子,然后他这些儿子们也个个都生十来个,一窝一窝的,导致丘家子弟竞争也格外激烈, 丘神俨现在都天天抱李逸大腿,连他大哥做为丘府嫡长孙这次也要去从征。 刚吃过早饭, 前院喧闹声传来。 “咋回事?”李逸疑惑,府里向来挺有规矩的啊。 十娘道:“是我让管家喊了咱家那些高大魁梧、年轻健壮的部曲、佃户们来,” 丈夫出征在即,这次还可能要跟突厥打仗,十娘非常担心,特意准备给丈夫挑选一些魁梧强壮的部曲随行。 “我听说陇西王他们一人带三百二百的骑士随行,丘家兄弟也都各带数十子弟部曲随行,阿郎堂堂行军副大总管,又是县公,总不能没有部曲随行。 咱家没那些关陇门阀的底蕴,但凑百八十个骑马的部曲总没问题。” 这口气真是很大了, 百八十个骑马的部曲从征,假如一百家兵,一人双马,那就得二百匹马,再得备上个百八十匹骡驴, 再便宜的骑乘马,一匹也得三四十匹绢了, 光是这些马骡就得万匹绢以上了,得好几百万钱呢。 “用不着这样攀比啊,咱是打仗,又不是斗富,我这行军副总管,兼领右后军,两千多人马呢,哪还用自己带那么多家丁。” “那不行,这次去打突厥,可得小心,多带些部曲,更放心。放心,咱家现在供的起。” 前院,是长安李家各处庄园、作坊的管事、庄头们,他们带着符合条件的奴隶、部曲、佃户、雇工前来,在前院汇报呢。 人都带到了隔壁马球场。 李逸现在田多奴隶也多,部曲佃户也多,当家大娘子一声吩咐,各处庄子作坊马上就动起来了。 马球场上挤满了人。 一开始杜十娘说干脆也带三百人,李逸说太多了。 “二百。” “还是太多。” “一百。” “别,府兵打仗自备钱粮没错,我这当副总管也用不着还带这么多部曲啊。”带那么多人,朝廷也顶多解决粮食,这死了伤了,最后还得李逸抚恤呢。 而且他也不觉得那么多没上过战场的奴隶、农夫、工人,上了战场有多大作用。 夫妻俩在那讨价还价的, 最后十娘勉强同意李逸只带三十六人。 于是乎,大马球场上,几百号壮汉,开始竞争三十六个名额。 那考核场面十分壮观,比点选府兵还热闹。 考核第一项,身高,得至少六尺,也就是一米八以上,然后是负重,要背三百斤米能走五十步远,接着是奔跑, 一点不比选府兵条件低, “只要能够选中为阿郎的部曲家兵,随征并州,每月给一石粮,出征在外,每月再补一石粮,” “出发前,还会给一石粮安顿家小。” 这条件一宣布,一众壮汉们更激动了。 “若有伤亡,李府会有抚恤······” “我们阿郎对身边人从不吝啬,我们李家向来是有功必赏!” 这话大家都认同, 尤其是今天马球场上还站着一行李家出来的军官, 李存孝四羌人,曾是李逸的羌奴,在羌兵叛乱时跟着平乱击贼,事后得封禁军旅帅,而上次跟着阿郎平司竹园贼,又得勋升职,已经成为禁军校尉。 今天身着绿色圆领官袍,手按横刀往那一站,别提多威风。 还有刘黑子罗大富罗五等十名罗家堡出来的,现在穿着戎服站在那也很神气,跟着阿郎征谷州战司竹园,人人三等勋在身,个个都有了九品散职。 甚至赵永安,御宿乡团练的教头,原禁军小卒,跟着阿郎,教阿郎射箭、打弹弓,搭上了阿郎,于是几次随征,现在也已经成了旅帅。 一个个壮汉, 初夏时节,脱了衣服赤膊比试。 翘关扛鼎, 一个比一个的猛。 翘关,就是只抓着又粗又长又重的城门栓的一头,把他举起来。 这可是极要力气的,当然也还需要一些技巧。 最终,经过几轮考核, 三十六名壮汉脱颖而出, 全是十里挑一的猛汉,个个都是超过一米八,甚至好几个得有两米多, 拳头上能跑马,胳膊上能立人, 好几个家伙,能够背五石米走三十步。 这些牛人,大多数都是李家奴隶,有陇右羌奴,也有汉中獠奴,甚至有昆仑奴。 还特意选了几个突厥奴。 毕竟这次北上,要跟突厥人打交道,身边带几个突厥奴,到时也有帮助。倒也不担心这几个突厥人到时投敌啥的,毕竟他们在李家也都是有了妻子儿女的, 这些突厥人属于在中原都好几代了的。 其它被刷下来的壮汉们,一个个叹气连连,可恨不能护卫阿郎,远征河东。 十娘依然大气的很。 当众宣布。 选上的这三十六人,每人赐衣一套,再按先前说的,先发一月粮,一石月粮,加一石出征补贴,再加一石安家粮,总共三石,直接送到他们家中。 没选上的,也不让他们白来。 今天中午就在马球场吃饭,炖羊肉汤加馎饦,每人还给两升粮带回去。 众人欢呼,直叹没白来。 李逸看着这一马球场的人,居然都是李家的奴隶、部曲、佃户,这还是已经挑选过的年轻壮汉,其它不符合条件的还有众多呢。 李家真的也已经成了豪门了。 有这么多人了。 这中午一顿饭,都能把一般的小地主吃破产。 更别说李逸选了三十六人随从,一个月又得几十石粮。 “阿郎!” 两个熟人赶来,却是宋义和陈菱角。 大年初一早上,李逸在平康坊中被行刺,家丁宋义舍命相救,断了一条腿。养了百多天,现在已经好了。 而陈菱角是李逸在谷州带回来的遣散伤兵,南岗堡守城战被射掉一只左眼。 “阿郎,宋义请求同往。” “县公,老撸也请求同往。” 李逸打量两人,“宋义你这腿再养养,老撸你眼睛也还没好吧?” “好了,都好了。” 宋义说腿早就能奔跑跳跃无碍了,而老撸左眼也早装上了一只义眼,虽是牛骨雕制的,但不盯着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少了只眼睛。 陈菱角道:“我现在天天呆在将军营医馆也是无聊,我好歹在军中很久,跟着阿郎也有些作用。” 而宋义说他既然是李家护院队头,那自然也得随同阿郎出征。 李逸希望他们留下,可他们坚持要去。 “行,那你们一同去。” 罗家堡的刘黑子等十人自然也要去, 吃饭的时候,李逸打了碗馎饦,把他们叫到一边,一边圪蹴着吃面一边说起这次出征的事。 “你们点上府兵后,援谷州战司竹园,也没怎么停过,这次去并州,我看你们就留下,家里田地也得管顾,妻儿孩子也要陪伴嘛。” 刘黑子愣了下,香喷喷的面也顾不得吃了,“阿郎啥意思,嫌弃我们没本事么?” “你们现在是府兵,但府兵也没有一直受征召打仗的,总得有个休整轮替的,这回你们就在家休整好了。”李逸道,他清楚这次北上不会轻松,搞不好到时还可能会有败仗吃。 刘黑子他们也跟了自己很久,这次让他们留下,也是为他们好。 “阿郎不也没休息么,我们休息啥,再说了,跟着阿郎,沾光立功得勋呢,有这好机会哪能错过嘞。”大富也是坚决道。 “我实话跟你们说,这次去并州跟前两次可不一样,有可能要打硬仗,甚至可能吃败仗,会有伤亡。” 几人愣了下。 刘黑子放下面碗,腾的站起身,拍的胸脯砰砰响,“阿郎把我刘黑子当什么人了?只会沾光享福,不能共患难? 假如这趟真的有硬仗,甚至有伤亡,那我们更要跟着阿郎,关键时候我刘黑子这二百来斤,也还是有点用的。” 罗五等也纷纷表示,有硬仗也不怕。 “当初点选府兵,就没想过怕打仗,何况咱向来跟着阿郎,这次哪还能当逃兵?” 有这么一群知恩图报的乡党,李逸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不枉一路提携。 “好,那就都去,你们仍旧来给我当亲兵。” 不仅罗家堡这十个兵仍随行, 这次他的弓箭教头赵永安,以及老搭档李德奖丘神俨姬思恭武君雅也仍去,而且姬思温丘英起等不少贵族公子也要去。 甚至他以前那四个羌奴,如今升为禁军校尉的李存孝李存悌李存忠李存信也去。 这次没能借到门神秦琼,白虎星罗士信,混世魔王程咬金几将, 李逸也只能加强自己,三十六个十里挑一的部曲,宋义和陈菱角统领。 李存孝他们四个羌族禁军校尉, 罗家堡最可信的十个府兵亲兵。 饭后,李逸问李德奖,“你师傅还没从岭南回来吗?” “没,估计这会还在南洋某个岛上找香料呢。” 听到这个回答,李逸挺失望,虬髯客张三,这可是武艺绝伦,要是有这个昆仑客跟着,就算被几万敌军包围着,张三也能带着他杀出重围吧。 (本章完) 第281章 半路分兵 第281章 半路分兵 长安距离太原,足有一千二百里路。 中间还要跨越黄河。 救兵如救火,可两万人马千里行军并不容易,尤其是还遇上夏初的多雨,两万大军,虽有六千辅兵运输粮草军械,但仍拖累了行军速度。 每日行军只有四十里,这意味着赶到介休,得将近一个月。 李仲文勒马立在土岗上,看着蜿蜒如龙的军队在沟壑间艰难行进,眉头直皱。 “这样可不行,太慢了,一天必须得赶六十里路以上。” 李逸骑着夜照白,这两万人马行军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因为携带了不少辎重,使得整个军队,首尾相距三十里。 雨后道路泥泞,战兵步骑行军还好些,辅兵辎重部队就麻烦了,车辆难行,速度减缓。 “报!” 一骑飞驰而来。 “报,平遥,平遥陷落!” 听闻这个消息,李仲文狠狠的朝空中甩了一记响鞭。 “浅水公,必须加快速度了,否则介休也只怕难守。”他望着李逸:“分兵吧,我率战兵先行,浅水公率右后军及辅兵押送辎重粮草跟随。” 此时李逸他们行军刚进晋州地界,这里也就是后世的临汾,这里距平遥还有三百多里。 距离介休城,也还有三百里。 以现在一天三四十里的速度,还得十天才能到达。 “我率一万两千步骑,携七日粮草,轻装前进,五天时间赶到介休增援。” “浅水公你率两千后军步骑,和六千辅兵,押运辎重粮草。” 李逸觉得李仲文这样很冒险。 一天行军六十里,当然可以,但仅带七天粮草,万一后军跟不上,那岂不危险。 “真乡公,我以为这样太过冒险了,不如先派骑兵赶往介休。” 骑兵保持体力的话日行七八十里没问题,如果急行军,可以日行一百到一百五十里,但对马损伤大不能持久。 李逸建议派一千骑兵,日行百里的速度先一步赶去介休。 若是敌人还在围城,这支骑兵出现能牵制分担守城压力。若是敌人已经攻破介休,那就让骑兵退到灵石县,或是到浩州隰城防守。 “平遥已破,介休又还能守多久?派一千骑兵,那不过是添油战术。”李仲文决定把七军带走六军。 李逸不得不提醒他,“还请真乡公慎重,六军只带七日粮草太危险。” “多带就影响行军速度了。”李仲文也有些无奈。 在李逸的提议下,李仲文派亲兵召来各军总管。 得知平遥城已被宋金刚攻破,诸将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消息传回长安,无疑就是他们的责任了。 李仲文再次提到自己的计划, 陇西王李博义直接站到李逸这边:“李总管,我觉得无逸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你还是当多考虑一下,” 渤海王李奉慈也直言:“若是真乡公执意要先行,那我们兄弟俩打算留下来随无逸一起行动。” 这哥俩一个左后厢军总管,一个右前厢军总管,统领着五千多人马,现在却不肯跟李仲文一起行动。 李仲文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他很想发火,这种时候了,这哥俩还这么胡闹。 “两位大王,前线军情紧急,必须得分兵。” “你分啊,我们又不是不同意分兵,这不一共七军么,你带四军先走,我们哥俩陪无逸后面就来,” 长史王行敏、司马刘世让觉得分兵有必要,能加快速度赶去增援,留下四厢军中的三军,也是可行的。 这两人都不想得罪那两年轻郡王,在那里和稀泥。 于是乎,最后李仲文也只得妥协。 李逸率右后军,李博义率左后军,李奉慈率右前军,总共是五千五百五十战兵,加上六千辅兵,以及一个随征子弟部曲营,一千多人,也留下同行。 这么一来, 李仲文率四军战兵先行,总共也就八千余人,加上一些将领的子弟、部曲等,差不多就九千。 李逸这边,反而是有差不多一万三千人。 “真乡公一路小心,” “浅水县也抓紧跟上。” 两人就在晋、绛边境的汾河畔分兵。 李仲文下令前军日行七十里,李逸则下令后军要保持日行至少三十五里。 两军渐渐拉开距离。 日行三十五里,李逸赶到介休,得将近十天。 午后, 太阳偏西,李逸已经勒停坐骑,下令择地扎营。 这里虽还是晋州唐军境内,可他不敢轻敌大意,李仲文带着主力走后,他这边虽然还有三个军战兵,但总共才五千来人,其余的六千辅兵,和那千余志愿随军子弟,是没太大战斗力的。 夜晚若没有营盘,敌人突袭,那就是一场灾难。 李逸可不敢大意。 辅兵把辎重车围起来,先组成车营,然后外面再立栅墙,搭箭塔,甚至还在栅前挖起陷马坑,截鹿角。 赵永安、丘神俨、丘英起、姬思恭等中层军官,也都算是比较有经验,有他们指挥安排,倒也井然有序。 行军记室崔敦礼和参军姬思温陪着李逸巡察营栅, 李博义哥俩则在那开始烧烤。 在他们大营后面不远,跟着一支商队,由多家商队以及一些小商小贩们组成,带着各种物资商货,甚至还带了妓女,每天一扎营,他们就开始做生意,哥俩的家兵给他们从那边买了活羊还有活鸡活鸭等来。 “县公以为介休能否守住?” “难说,平遥都这么快就陷落了。” “太原兵马不少,为何就毫无作为?”崔敦礼问。 李逸心想,你难道不知道原因?还不是因为太原现在是李元吉在指挥,李元吉十七岁,跟他营中子总管李道宗一个年纪,但李元吉就是个大熊孩子啊。 看他在并州做的那些混账事, 先前宋金刚几万人屯于黄蛇岭, 结果李元吉却逼车骑将军张达率一百步兵去进攻,也不知道张达哪里得罪了李元吉, 这种时候借刀杀人。 张达带着一百人刚到黄蛇岭,手下弟兄很快就被屠光了,气的张达直接就倒戈变成带路党,引宋金刚的汉军夺了榆次城。 说不定现在平遥也是这个张达带路攻破的。 “从晋州至太原,必经西河。” 当初李渊太原起兵,第一仗也是先派建成、世民先攻西河,兄弟俩三天拿下西河郡。 大唐建国,改郡为州,西河郡被分成了浩州和介州。 一郡拆成两州,也是有原因的。 从太原南下,有两条路通晋州,一条就是当初李渊起兵南下走的那条路,沿汾水西侧经清源、浩州渡汾至灵石。 还有一条则是沿汾水东侧经榆次、平遥、介休至灵石。 西边这条路,就是经浩州,东边这边,则是经介州。 刘武周这次派宋金刚大举南下,先取榆次,再夺平遥,下一步就是攻介休,占灵石。 意图也是非常明显,就是在包围并州太原重镇的同时,分兵南下,把唐朝增援的路给堵死。 现在宋金刚是走东路, 如果让他再夺了介休和灵石,那西线也就不通了。 到时并州城池再坚,粮草再多,也是只能困守孤城。 李仲文急着分兵北上,确实也并没有错,要是让宋金刚把介休、灵石给再破了, 那他们就只能被堵在南边,连太原城的边都摸不着。 晚上, 李逸跟李博义哥俩聊天,说到他们不愿意随李仲文一同先行的事。 “我们哥俩就相信你,圣人都说你是福将,李仲文那短命的相,我们哥俩信不过他。” “对,咱就信兄弟你。” 接下来都是风雨里行军,在泥泞中跋涉,战辅一万三千人,一天也就只能勉强行军三十五里。 而李仲文率领的九千人马,每日行军七八十里,一路急赶。 四天后, 李仲文所部已经过了晋州霍邑,抵达晋介边境的雀鼠谷南面口子汾水关附近。 此关距离灵石城仅五十里。 “报!” “前方发现汉军游骑!” “派一百轻骑出击,想办法看能不能抓一两个活的回来。”李仲文手按着腰间刀柄,眉头紧皱。 这里距离介休城,还有百余里。 汉军游骑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介休离这里,可还隔着座灵石城,还有阴地关、冷泉关等。 难道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汉军已经攻占介休城,甚至攻占灵石了? 一想到这,李仲文不由的心急起来。 介休若被破,那北上太原的东线就完全被堵住了,要是灵石也被破,那他们就真要被堵在这里,无法增援太原了。 轻骑追逐汉军骑兵, 双方箭来箭往, 很快这些汉骑就消失在北边。 李仲文握紧了刀把,“提高警戒,加快行军!” “报!” 侦骑飞奔来到军前, “禀报总管,我侦骑追逐敌游骑,发现了一支汉军,约有千人。” 李仲文精神一振。 “只有千人?” “只有千人,皆是轻骑。” 李仲文拔刀,“幸好我们来的及时,这支人马定是汉军前锋,吹号角,进攻,将他们歼灭!” 九千唐军步骑奋起精神向前杀去。 在他们前方,便是介州灵石县。 县南有数十里涧道险隘,谓之雀鼠谷,其两侧峭壁如刀,谷底溪流湍急, 因是自晋州向太原进军的必经之路,这里向为兵家必争之地, 古人避雀鼠谷为畏途,尤其是夏秋汛期更加艰难。 汉军宋王宋金刚前锋大将黄子英骑马立于谷口, 一名汉军侦骑正向他禀报。 “唐军约八九千人,主将是李仲文。” 黄子英冷笑:“怪不得提前几天就到了,看来是在晋州分兵,把辎重辅兵都甩到身后了。” “就让这雀鼠谷,成为李仲文和这八九千唐军的葬身之地吧,” 谷外。 李仲文率骑兵疾冲,追上那支汉军轻骑,双方一番激战,敌军寡不敌从,仓惶败撤。 “追,别让他们跑了!” (本章完) 第282章 李总管全军覆没 第282章 李总管全军覆没 晋州,赵城。 经过数日跋涉,李逸率军赶到赵城。 “此地距离霍邑还有百里,霍邑到介休还有一百三十里。”行军记室崔敦礼提醒李逸。 “李总管那边还联系不上吗?”李逸看着前面的县城。 “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崔敦礼也是有些不安,“算时间,他们应当已经快到介休了,或许是正跟敌接战?” “说好的每日保持两趟通信,可现在两天都没有消息,崔记室,我担心他们出事了。” 一万多人马,在赵城县外扎营, 县令带着城中官吏、豪强父老前来迎接,还弄了一批粮食肉蔬等。 “三日前,李总管率军经过赵城,”县令赵秀告诉李逸,这位是本地豪强赵家的,父亲原是州录事,李渊起兵时助龙跃迎接义旗,一路跟着打到长安。建唐后,赵秀选择回到河东,被授予赵城县令之职。 “这两天可发现什么异常?有没有北边下来的兵,或是刘武周的人?” “没有,一切如常。”赵秀摇头。 崔敦礼道:“也许一切尚好。” 李逸总觉得失联两天,肯定不正常。跟着赵县令,接见了下本县官吏豪强大户,感谢他们送的粮食酒肉, 李逸也当他们面,下令禁止将士们入城,不许离营骚扰百姓,不得践踏庄稼,特派了大舅哥参军姬思温带人,专门进城采购,公平买卖。 跟这些本地人聊了会, 李逸叫来赵永安, “你是介州人,还是猎户,熟悉地形,你带上一队轻骑,前往霍邑,打探下情况。” 傍晚, 姬思温兄弟俩进城一番大采购,买了许多新鲜的菜,还买了些羊猪鸡鸭等,也算是为疲惫的长途行军,改善下伙食。 大家在城外营中杀猪宰羊,架起大锅炖肉煮汤,气氛挺好。 只有李逸在营中很是不安。 一夜过去, 次日一早,营中正在做饭,赵永安疲惫万分的回来了。 “坏消息,” “我们出了赵城,往北走了几十里,就遇到了几个败兵。” “是李总管的兵,他在雀鼠谷中伏全军覆没,李总管也被俘了。” 李逸被这个消息震惊的目瞪口呆。 “全军覆没,总管被俘?怎么可能?” 那可是九千人,还都是战兵。 赵永安把几个败兵带到李逸面前。 “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名浑身都是凝固血污的败兵低着脑袋说了事情经过,李仲文率军过了霍邑,发现汉军游骑,一开始李仲文还比较谨慎, 可在击溃一支千人汉军后,又发现数支汉军部队,人马都不算多,每次才交兵就被击败逃跑,如此多次,李仲文就不免轻敌大意,觉得汉军这是措不及防遭遇了他们, 于是全军追杀,不想放这些人逃回去,结果追进雀鼠谷后,伏兵四起,这九千人全被堵在山谷里成了瓮中之鳖,最后大败,李仲文都被俘虏。 “长史王行敏、司马刘世让,还有那几位总管呢?” “都没能逃出来。” 李逸脑子嗡嗡响,他有想过李仲文可能遇到了麻烦,才导致失联,却没想到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前军主力,四个军九千人,居然中伏全军覆没,主将都被俘虏了。 李逸扶额,稳了稳心神,让刘黑子去子总管以上军官前来紧急商议。 十几名军官聚齐李逸帐中。 本来已经要拆帐篷拔营启程了, “总管中伏,雀鼠谷兵败,全军覆没了。” 李逸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宣之于众。 手里拿着只鸡腿在啃的李博义愣了下,鸡腿都忘记吃了。 “我是还没睡醒吗?” 李逸继续道:“宋金刚大军正在围攻介州城,已经攻了许多天了,随时可能失守。” 李博义把鸡腿扔一边,也顾不得吃了:“撤吧,这仗没法打了,” 李奉慈也附和着,“咱这五千战兵,带着千余子弟,还有六千辅兵,拉着这么多辎重,没法打啊。” 倒是年轻的李道宗不同意,他站起来道:“副总管,李总管兵败被俘,前军尽没,确实惊人,可我们这还有一万多人。 最重要的是,现在刘武周攻占了平遥,又将陷落介休,我们现在若是后撤,那介休必不能守,紧接着就是灵石,到时朝廷就算再想救援太原,也无路可走。” “从晋州至并州,必经灵石,要么西线走浩州,要么东线走介州,我们现在必须得上,起码得守住灵石,最起码也得守住浩州。” 李博义嚷嚷着要退回晋州。 “副总管,趁敌人还在围攻介休,我们得立即北上。”李道宗扬起拳头。 而比他还年轻一岁的淮阳王李道玄更是一拳砸在案上,“我愿率本部为先锋,急行军至灵石进驻。” “崔记室,你以为呢?” 崔敦礼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盯着地图,“我以为现在不能撤,否则朝廷追究,我们也担不起这罪责。 现在情况,当立即行动,先北上霍邑。霍邑当雀鼠谷口,地处要冲,城池也较要坚固,守住霍邑,然后再分兵驻守灵石,还可派兵增援浩州。 最起码,也得保证北上太原的西线通畅。” 说完这些,他叹了口气,“至于介休、平遥,我们怕是没有余力收回了,只能再向朝廷求援增兵!” 李仲文这一败,他们这支兵马,基本就废了。 转攻为守, 也是比较务实的。 现在还想着什么解介休之围,收复平遥、榆次,甚至打到马邑去,那就是做梦了。 李逸现在就是一军主将, 众人都等着他决策。 诸将校可以献计献策,但最终决策只能他一人。 “我率三军战兵六千人,百里急行军速度,赶去霍邑。崔记室,你和姬参军等随后率辎重营赶来。” “等到了霍邑之后,再看情形安排。” 时间紧急, 当机立断,李逸亲自点齐马军,三军各有马军五百,加上将领亲兵、子弟营,凑了两千骑兵。 李逸先行一步。 丘神俨、李德奖还有李道玄李道宗、赵永安李存孝等随行, 李博义李奉慈哥俩被李逸留在后面统领四千步兵随后赶来。 出发前,他亲自将李仲文战败的消息发回长安。 霍邑, 素有中州重镇,河东屏障之称。 三年前,李渊太原起兵,率三万军南下,就在这里遭遇到了宋老生统两万人拦截,这也是唐军首场大战。 半夜。 李逸一行终于是满身泥泞疲惫万分的抵达霍邑。 还好,霍邑仍在唐军手中。 黄子英伏击歼灭李仲文部后,曾押着李仲文来这里劝降,但李仲文反而劝城上守军加强防御,还说李逸很快就能统大军到达。 汉军攻了一天,可缺少攻城器械,也只能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最后还是撤了。 城上守军,再三确认了李逸军的身份,最后也只是放下几个吊筐,把李逸几人接进城, 两千骑仍在城外驻扎。 兵符、告身、官印, 李逸几人拿出各自的身份凭证,证明了自己。 “韩达拜见李县公,” 韩达是吕州刺史,正四品,比李逸品级低。 北周时,霍邑一带设永安郡,隋初永安郡废除,汾州置出,开皇十八年汾州改吕州,永安县改名霍邑。大业三年,吕州又被撤消,霍邑改属晋州,后来又隶临汾郡。 而等李渊入长安,又以霍邑、赵城、汾西和灵石四县,从临汾郡分出,置霍山郡。 武德元年撤郡设州,撤霍山郡,复置吕州,但灵石县划到介州。 吕州,也就只有三个县而已。 韩达的祖父曾是临汾郡太守,父亲是州录事,李渊起兵,他也从龙策应,跟着打进长安,后来回到河东老家做了这吕州刺史。 人很年轻,也就三十来岁。 但面对形势剧变,这位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幸好李逸来了。 “立即打开城门,放两千骑兵入城,” “赶紧给将士们做饭,给马准备草料,要加精料和盐,弟兄们马不停蹄的跑了一百里路。” 进了霍邑城, 总算顺利完成第一步。 李逸的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 这路上两马轮换乘,一刻不敢耽误,饿了就在马上嚼两把炒米。 韩达连连应声,他在三年前,还只是个本地豪强子弟,游侠儿,凭着从龙之功,加上韩家在地方上的名望实力,这才来做了个吕州刺史。 平时倒还好,现在一遇危局,便不知如何下手了。 李逸说什么,他便马上去做什么。 “一会派人给后军送信,就说我们成功进驻霍邑。” 喝着热水,李逸跟李道宗等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明日得抓紧时间派兵进驻灵石城!”李道玄提议,并表示他愿意率兵前往。 “得当心埋伏,霍邑到灵石,虽仅数十里,可中间雀鼠谷险要难行,李总管才刚折戟在那。” “县公,其实从霍邑到灵石,也未必一定得走雀鼠谷,雀鼠谷只是最近的一条道而已,另外还有千里径和统军川,只不过要迂回绕道路远。 另外汾水之东还有一条道,要穿行高壁岭,因高壁岭山中有韩信大墓,故乡民又称为韩侯岭,北齐时曾于那置寨,名高壁寨。” 韩侯岭山势奇拔,当南北之冲,为邑之咽喉也。 “韩侯岭上下二十里,鸟道盘折,从霍邑此处走韩侯岭至灵石,总共有九十里路程,除了二十里韩侯岭难行,还有逍遥岭、郭家沟、竹杆坡、老张湾等十一段,左山右水,峰高涧深,非常难行,有些路段还经常塌毁。” 李逸听后倒是来了精神。 雀鼠谷那边,现在是不敢轻易冒险走的,没想到赵永安还知道汾河东边高壁岭中还有一条险路。 “明日一早,我们便让赵永安带路,走高壁岭至灵石城。”李逸一拳砸在案板上。 (本章完) 第283章 雀鼠谷十面埋伏 第283章 雀鼠谷十面埋伏 清晨, 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李逸被宋义唤醒。 满眼红血丝的李逸看着窗外已经大亮,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来。 “今天天气怎样?” “看样子今天会是个晴天,在城里就能看到东西两边苍然大山。” 李逸走出院子,果然在霍邑城中就能看到东西两面的巍巍高山,“西边是赫赫吕梁,东边是巍巍太岳。” 霍邑东依霍山,虽是晋南咽喉,但却也只是一座山中小城。 一条河两座桥,四座城门,十字街。 城虽小,城墙倒是又高又宽。 当初宋老生两万兵守霍邑,抵挡李渊三万军南下,最后兵败也是他出城而战才败的。 韩达准备了猪羊,要祭祀霍山神。 “当初圣人起兵南下,被阻挡在霍邑前不得进,偏又遇连日大雨,粮草不接,军心浮动,又传闻突厥将要南下攻太原,许多将士们都劝说退兵。 这时,有位白衣老者悄然出现在大营外, 这位身姿飘逸的老者自报身份,说他乃是霍山神派来拜见大唐皇帝,山神让转告,到了八月雨会停止,从霍邑东南走,会给你们指引一条小道。” 李逸倒没听过这个故事,韩达却是亲历者。 他记得皇帝当时听后很高兴,“圣人当时说,春秋时期赵襄王就是在霍山神帮助下建立的赵国,如今霍山神自当也不会骗我。后来,果然到了八月雨就停了,圣人带我们往东南,绕到宋老生军背后,一战将他斩杀,夺取霍邑,然后南下直取长安!” 韩达对霍山神深信不疑,尤其是经历那次事件后,越发相信。山神那时派使者来拜,说的是诣大唐皇帝,而不是唐国公。 “李县公要率兵经高壁岭至灵石,一定得先祭霍山神!” 传说霍山神是苍帝之子。 李逸听完这个故事,觉得更有可能是当年李渊在形势不利,军心动摇的时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找了一个白发老头来演霍山神使,上来就称李渊大唐皇帝,以此暗示将士,此次起兵南下必能问鼎天下。 而所谓八月雨停,八月总不可能下一个月雨,总会停。 至于指引道路,估计也跟李逸一样掌握了一条小路,借神使之名说出来。 事实上,当初效果不错,李渊一战斩杀宋老生夺取霍邑。 古人更相信这些鬼神之事, 李逸也不会去反驳,于是和韩达在霍邑城中的霍神庙献上三牲祭祀。 “当年霍山神派神使指引圣人义军南下夺取霍邑,如今霍山神也必护佑我军顺利通过韩侯岭抵达灵石城!” 两千骑兵, 也是精神大振, 霍山神是自家的神呢。 祭祀完霍山神,李逸精选一千骑走韩侯道翻越高壁岭前往灵石城。 李道宗率一千骑留守。 雀鼠谷, 整个雀鼠谷北起冷泉关,中间阴地关,南至汾水关,总长一百二十余里,谷内有三关四驿。 关外皆平原旷野,入关则左山右河,中惟一线,实为南北咽喉重地,其中更有数十里间道险隘, 在距离霍邑五十余里的谷内,有一座贾胡堡。 这个堡以粟特胡商聚落而得名, 当初李渊起兵南下,经雀鼠谷,遇雨连绵不止,就被迫顿师贾胡堡许久。 这座并不算大的贾胡堡,距离北边灵石和南边霍邑,都是五十余里,建在蛤蜅岭上, 汉以来,无数西域胡商沿着丝绸之路东行贸易, 这些粟特胡商有的就此定居中原,在丝绸之路沿线建立了许多聚落定居点。 雀鼠谷百余里,是河东南北咽喉,粟特胡们也在此建立定居点,修建起了城堡,甚至在这里贩卖货物。 贾胡堡中还有粟特胡商们信奉拜火教而修建的袄祠。 此时,黄子英就带着一众手下将校前来拜胡天,献上猪羊。 袄祠中供着飞牛和骆驼, “这是我们袄教韦雷特拉格纳的化身,他是战争和胜利之神,拥有着许多化身,包括风、公牛、马、骆驼、野猪、鹰、绵羊、山等。”贾胡堡的粟特萨保虞闰介绍道。 贾胡堡是一个粟特胡商们的定居点,萨保是这个城堡的首领,他们在此定居,会外出贸易,也有自己的武装。 但面对黄子英的汉军,尤其是这支汉军还在这不远处的山谷中,伏击歼灭了近万唐军,得知这个消息,虞闰就对这些南下的汉军非常客气, 甚至主动的打开了贾胡堡的堡门。 黄子英说路过,要拜粟特人的神,要借贾胡堡休整下士兵,虞闰又哪能拒绝的了呢。 这小堡对付一般的山贼流民什么的还行, 可面对一支精锐军队,他们也只能很识趣。 黄子英祭祀了那个能变身各种动物的战争和胜利之神后,接受虞闰的宴请。 “把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樊伯通、张德政都请来,给他们也压压惊。” 晨雾未散, 袄祠琉璃脊泛着冷光, 黄子英的战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眯着眼睛望着堡下蜿蜒的谷道, “唐军,也不过如此,一战就歼灭他们九千人,俘虏了一个真乡郡公太常少卿总管,还有三个刺史、十二卫将军,两个中郎将,” 他捋了捋那虬髯,“可惜还有一万多人在后面,倒是要多费一番手脚。听说这统领后军的副总管,居然是个十七岁的娃娃,还带着四个十六七岁宗室郡王,李唐这是没人了吗? 太原让个十七岁的李元吉坐镇,这派援兵来,又派了几个娃娃郡王来。” 锁链声响动, 李仲文和刘世让等六将被汉军推拉着过来, 那位太常少卿此时很狼狈,早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李总管,贾胡堡的虞萨保设宴招待,我就借献佛,也请你们几个来。” “要杀要剐随便,”李仲文倒也还算硬气。 “不愧是当年八柱国之后,将门虎子,够硬,只可惜战场上有些弱啊。”黄子英嘲讽了几句,邀请他们入席。 “粟特人的烤羊肉串不错,他们不仅擅于经商贸易,这烤肉手艺也是一绝呢,都饿了吧,一会多吃点。” 撒着孜然的羊肉串端上来,还冒着热气。 李仲文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响了起来, “吃吧。” “好,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李仲文说完,抓起一串就猛吃了起来,其余五将也都开吃。 “其实也并不就要死的,我们大汉天子可是非常爱惜人才的,只要几位将军能够归附,你们在唐朝是何官职爵位,到了大汉,也不会亏待。” 李仲文猛吃羊肉串也不答话。 黄子英拿起一杯酒慢慢品尝着,“虞萨保说这酒叫柿子烧,还是从长安贩来的,就是出自你的副总管李逸那个娃娃之手?” 李仲文抬头看了他手中的酒一眼, “也来点,这酒确实不错,够劲。”黄子英笑着让手下给李仲文他们每人倒上一杯。 “相信李总管很快就能跟那位副总管会面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李仲文目露惊讶之色。 “怎么,奇怪你都全军覆没了,他怎么还敢来?”他笑笑,“那小子确实有几分胆色,不过终究不是太嫩了,光凭几分胆色,那不过是莽撞罢了。 只要他进了这雀鼠谷,插翅也难飞!” 李仲文和刘世让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神都有些黯然,这次败的太惨,李逸要是也赶来,只怕也难逃兵败,甚至被擒命运。 充满粟特胡风的大厅里,墙上是有些褪色的壁画, 一名萨保带领着粟特商团牵着骆驼穿越沙漠,还有他们与马贼战斗,后来定居中原,建立城堡,兴起市集的一幕幕场景。 “李总管,待某围住李逸和他的后军,到时还要请你站出来帮忙劝降,某也不愿意多增杀戮。” 李仲文喝了一大口柿子烧,忍不住道:“我劝黄将军别得意的太早,我是轻敌大意了,但李逸虽年轻,可却很是了得。” “了得?有多了得,我听说他原本是个道士?刚刚还俗还没一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就从白丁变成了开国县公,甚至还能成为行军副总管, 估计很会奉承吧? 当年马邑郡丞李靖,在长安,听说李渊不过授他一个中郎将而已,李逸有什么本事,却是冠军将军?” “有没有本事,黄将军到时试一试就知道了。”刘世让也道。想当初他在泾州初识李逸,那时李逸还仅是个参军,而那时他已经是一道行军总管。 “来,给几位将军再满上,我知道你们败的有些不服气,哈哈哈,那某就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 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将那李逸生擒,把他的一万多后军也都歼灭俘虏的。” 黄子英正得意大笑, 有亲兵匆匆进来, “报,” “禀报将军,灵石城,灵石城,” “灵石城怎么了?”黄子英不满的瞪眼。 “唐军,唐军援兵进了灵石城,而且,他们还迅速分兵进驻了我们北面的三十里的阴地关。” “唐军进了灵石城,还来了阴地关?”黄子英愣了下神,然后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我们数千人马守着雀鼠谷,驻在这贾胡堡,唐军长翅膀会飞吗?” 旁边一名将领道:“是不是浩州刺史刘瞻出兵了?” “浩州的刘瞻手里有几个兵?他还敢分兵去增援灵石、阴地关?他自顾都不暇!” 那名亲兵赶紧道:“不是浩州刺史刘瞻的兵,是从南面来的,就是那个李逸率领的唐军,” “放你娘的屁,李逸会飞,从霍邑飞到灵石去的?” “将军,游骑传回的消息就是这个,说唐军突然就出现在灵石城,然后又突然出现在阴地关。” 黄子英从这里面听到一些关键信息,“你是说李逸先到的灵石,然后再出现在阴地关?” 亲兵点头。 “那他们就不是从雀鼠谷过去的,难不成走的小道?” 李仲文和刘世让几将,倒是听的精神大振。 (本章完) 第284章 瓮中捉鳖 第284章 瓮中捉鳖 “备马!” 黄子英没心情再吃烤肉了,这李逸不知从哪找到小路,绕到他后面去了,灵石城、阴地关都落入李逸之手,再加上前面的霍邑城,他现在反倒是被包围在雀鼠谷中了。 萨保虞闰正带人抬着刚烤好的羊出来, “大将军,浑羊殁忽烤好了,这道菜可是最为美味,” 这道菜可是他精心准备,子鹅破膛,去内脏,把肉与糯米用五味调好,装在鹅膛,再把鹅装进开膛洗净的整羊膛内,缝好羊腹,再火上烧烤, 羊的鲜味浸到鹅中,鹅中有羊的味道,羊中有鹅的味道,故名浑羊殁忽。 黄子英哪还有心情吃这个, 匆匆来到外面, “马呢?” 见马还没牵来,黄子英大骂。 一名马仆牵马前来,黄子英提起马鞭就抽,一连抽了十几鞭才放过他,骑上马带着亲兵出堡。 马仆被抽的浑身是伤,低下头,垂着的眼中满是怨愤。 李仲文几人也被黄子英部下从厅中带出来, 站在门口,李仲文也看到黄子英鞭打马仆的情景。 黄子英出了贾胡堡,立即点起三千骑兵,赶往北面三十里的阴地关。 阴地关在灵石县西南二十里,隋朝时就设有关令关丞,掌管官民进出关口的检查勘验,无论官兵、百姓过关均需查验公验和过所。 若无公文,偷渡关防,处一年徒刑,若不由关门或不由津渡偷渡者,处一年半徒刑。 此时, 阴地关上,红旗飘飘。 李逸站在阴地关城堡上,很是感叹。 这座关太险要了,难怪有人说阴地关堪比雁门关之险。 自汾河北岸,依山就势,顺坡而上,城堡布满整个山岗。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前面峭壁以为屏,后倚峻岭以为靠,下临汾水以为险,底坐磐石以为基,这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在这里设立立卡, 除非绕路,否则别想偷越关卡。 在百尺峭壁和一河激流之间,只有一条小道通行。 这座关,只要有个一二百人把守,还真是难以强攻。 黄子英率数千人马从介休南下雀鼠谷, 在面对灵石城、冷泉关、阴地关的唐军坚守时,也只能是从关下绕过,而并没有硬攻。 黄子英的任务反正也不是强攻灵石县城和阴地、冷泉、汾水三关。 这却也给李逸的冒险计划提供了条件。 他们走韩侯岭避开雀鼠谷出现在灵石城,然后又疾行二十里,来到阴地关。 “把路堵了!” 李逸看着关外峭壁与大河之间那条马路,直接下令把路堵起来,先前关内设有一个高壁镇,有三百名镇兵, 可面对黄子英数千人突至,镇将只能闭关自守,根本不敢招惹,任他们大摇大摆在关下通过。 现在李逸来了,当然要把路封起来。 霍邑、灵石两头一堵,中间再把阴地头也给封锁起来,黄子英这几千人就呆在百里雀鼠谷,跟雀鼠为伴吧。 镇将曹怡,是个粟特胡人,隋朝时曹家也是西河郡豪族,建成世民兄弟攻西河,西河城只坚守了三天,就开城投降了。一众西河豪强子弟也跟着随军,曹怡跟着打进长安,也就得了个七品职,回河东任了这阴地关镇将之职。 曹怡在这里任镇将一年多了,对这里还是比较熟悉的。 “此处因夏禹治水而得名,传说上古时候晋阳本是一片湖泊,经常发水灾,夏禹带先民开山凿石,把汾水导入黄河,开山的地方就叫灵石口,也称夏门。 本地百姓有句民谚,打开灵石口,空出晋阳湖。” 阴地关,也被人称为百尺楼,足有四十多米高,其后面山岗了还是一个村庄,就是夏村。 有街巷九条,六十余户百姓。 这里还有集市,汉军没有南下的时候,这里逢三六九赶集,还是很热闹的。平时过往商旅也多,他们这些镇兵守在此处,也挺轻松,还有不错的油水。 一边守关,还能一边屯田种些地。 曹怡知道从关下过去的黄子英,在南边雀鼠谷引诱伏击,将行军总管李仲文九千人全歼的消息后,一直就很不安。 虽然他们只有三百人,觉得根本挡不住黄子英数千人,但他挡都没挡一下,这朝廷追究下来,也是吃不消的。 面对才十七岁的副总管李逸,他也是格外配合,就希望能够将功赎罪。 李逸此时也只带了八百人前来。 但他看到这阴地关堡垒的险要后,却已经很自信了。 一千一百士兵,加上夏村百姓,大家搬运石头,直接就把关下的那条马路,给修成了一个瓮城,彻底截断道路,虽还留有门,但想通过,可不易。 一面百尺峭壁,一面是汾河激流, 这里又是突出部,三面被汾河包围,绕都绕不过去。 阴地关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夏村也有石匠,就连镇兵里也有会打石头的,只有半天时间, 一千多人,就把南边一段墙给先砌起来了。 “修高点修厚点,” 曹怡更是出主意,直接修四道墙,把阴地关前这一段路都给围起来。 李逸听到他的主意,第一时间居然想到的是三格式化粪池,四堵墙,不就是砌成了三格么。 “这个主意不错,” 并排四道石墙,四道门,每道瓮城石墙都有一门一闸,而且这四道门不是开在一条直线上,都得错开,就算敌人攻破一道瓮门,也不能立马就攻击第二道门。 一千多人干活,还是很快的。 主要是石头取材方便,大小石头搭积木似的,这玩意跟修堡坎差不多,甚至比堡坎还好修点。 都不用什么粘合材料,在石匠们的指点下,大石头小石头堆砌而成,照样十分坚固。 底宽两丈,高四丈,墙顶外缘还又砌了一堵一米高的女墙,设雉碟。 为了赶工有些粗糙,但绝对足够结实。 大门因来不及制作,直接在留好的门洞里,填上大石头堵上。 反正李逸也没打算过人。 夕阳西下, 第一道墙实步完成,李逸站在十二米高,两米来宽的石墙顶上,顿时又添加了几分自信。 “隔二十步修一道墙,修上他四道墙,记得把门位置错开。” 百尺堡楼下,六十步距离,四道墙,四道门。 这要是修成了,阴地关前这道路,可就彻底的控制住了。 不再像之前,平时只是士兵在关前检查。 就算黄子英猛,能突破一道墙,可还有二道墙三道墙四道墙,冲到那狭小的瓮城里,那就是瓮中捉鳖。 不仅四道高墙上守军可居高临下的射他们, 旁边可还有阴地关百尺堡楼,上面也可以居高临下的射击呢。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虽然搬了一天石头累的够呛,可大家看着这高高耸立的石墙,还是挺兴奋的,安全感大增。 好在这山与河之间的路很窄,也就三四丈宽,倒是大大减少了工程量。 大胡子镇将曹怡看着这堵高高耸立的石墙,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黄子英看到后的表情了。 “曹镇将,今天弟兄们都辛苦了,你找村民买些羊来,好好犒赏大家。” 一千一百士兵,加上二百多村民,李逸直接让买了三十只羊,他掏钱,身为行军副总管,李逸带着不少军费。 村民们拿到了现钱,很是高兴,直呼李逸这是王师。 宰羊剥皮,架锅烧水, 吃法也是非常的简单,直接大锅炖上,再煮上粟米饭。 锅里羊肉炖出香味时, 赵永安带着一支轻骑回来了。 “县公,贼军来了,约两千骑。” 李逸精神一振,“这么快就来了,反应很快啊,不过两千骑,来了也只能望墙兴叹。” 又安排了一批士兵上墙和关堡防御, 其它人继续休息,等着开饭。 当肉烂饭熟之时, 黄子英率领的两千骑也到了。 李逸听闻后,吩咐开饭。 “先吃饱了再说。” 暮色四合, 汾河水流哗啦啦, “吃,赶紧吃肉喝汤,吃饱了才有力气陪他们玩。” 三十只羊出了一千多斤肉,基本上每人都能分到一大碗羊肉和一大碗羊杂汤,配上黄灿灿的小米饭, 这顿晚餐别提多爽。 李逸这几天也是累的够呛,奔驰至霍邑,又翻山越岭过韩侯岭,急驰灵石城后,又赶来阴地关, 来了又是搬石头修高墙, 要不是他有神奇空间,能给自己随时补充点奶粉、茶水和肉干、炒米这些,也得要撑不住了。 饥饿就是最好的美食。 饿极了,汾河水清炖羊肉,也是那么的美味。各种羊杂一锅煮,照样不觉得腥膻。 李逸美美的吃完这顿晚餐, 月亮都已经升上来了。 李逸拿着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登上新修好的石墙上。 前面不远处,是一支汉军骑兵。 挤满了前面河谷, 白色的旌旗飘扬, 很有气势。 李逸依然剔着牙,羊肉煮的火候还是差了一点点。 对面。 黄子英在百步外远远打量着阴地关, 对于突然冒出的那堵高墙,很是郁闷。 这怎么还突然冒出一堵四五丈的高墙来了,彻底的把山崖和汾河之间那条必经之路给挡住了。 墙也不算宽,也就四五丈宽,却有四五丈高。 又是修在阴地关百尺堡楼下,这堡楼的射孔后面肯定早布满弓箭手,甚至在那峭壁高岗上,有可能还部署了弩车的投石车。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千骑。 居然对这堵墙,生出了无力感。 “这个李逸,”黄子英咬牙切齿。 “来人,上去劝降。” 一名校尉骑马上前,来到高墙前高声劝降,李逸理都懒得理他。 高墙给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这饱食一顿后,在高墙上散步消食,其实也是极好的。 就喜欢看着黄子英在关前叫嚣,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本章完) 第285章 越狱 第285章 越狱 晚风吹拂,水流潺潺。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白天太阳晒着还是很热的,但到了夜晚,这山里就很凉。 李逸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汉军叫骂,微微一笑,翻身进入梦中。 这一觉睡的很沉。 这一段时间以来,行军行军还是行军,尤其是这几天更是急行军,一直在透支着身体,昨晚上这一个月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醒睡后,感觉格外的舒畅。 又是美好的一天。 “阿郎,”家兵队头宋义听到动静,立即站起。 “黄子英还在关前呢?” “嗯,他手底下人在关前叫骂了一晚上,也没人理他们。” “他们就没试着进攻?”李逸笑问。 “他们也不傻,轻骑来冲关,那是找死。” “哈哈哈。” 李逸登临百尺楼顶,站在高岗上,远眺东山。 朝阳初升,万道霞光。 俯视汾河,波涛粼粼,汾河两岸,杨柳婆娑,一派生机勃勃。 这夏日的景象,确实很美。 可惜有两千敌军堵在门外,很煞风景。 山岗顶上,很多院落,甚至还有一些院子修成了坞堡的样子,真是大堡套小堡,院中有院。 可以看的出,这里以前必然也是常有战争、匪乱,所以百姓们才会如此修建房屋。 在岗顶上逛了一圈, 李逸下山。 他也是头一次认真的观看百尺楼, 这栋堡楼以峭壁为屏,好像镶嵌在其中,楼为四层,但实际上得有四十米左右高。 二层是三孔窑,三层是四孔窑,四层是云厅,堡楼长五丈,宽一丈余,高十余丈。 里面就跟迷宫似的。 但外面看上去,就好像跟峭壁融为一个整体。 百尺楼最底下有大门,直临汾水,从大门往上可直在岗顶。 李逸真的很佩服这里的那些人,能够想出这样的建筑方案,甚至还能将之实现, 御宿乡的无极堡,跟这个一比,那太简单了。 早餐吃的是粟饭。 搭配着羊汤。 汤是用昨天的的羊骨熬的, 李逸只要了小米饭,没要汤。虽然士兵们都喝的有滋有味的,但李逸不太愿意喝这回锅汤,那羊骨头可是大家昨天啃过、吮过的。 刘黑子就说这羊汤好喝,“这汤都喝出一层汗来了。” 羊骨头炖了一晚,加了点羊油,然后撒上盐和一些葱,看着挺白,但李逸知道,这不过是因为有油。 不过对于士兵们来说,他们可不会奢望经常有羊肉吃羊杂汤喝,能有这回锅骨头炖汤,加点羊油撒上些盐放点葱,那就是美味了。 “黄子英又派人来叫阵了,说要跟我们斗将呢?”李存孝跑来,一脸期待。 李逸笑问:“你想走马斗将?” “我看那些所谓汉将,也不过如此,我自信能挑他三五个的。”李存孝现在汉话说的很溜,已经看不出多少羌奴样子了。 “没必要,他叫任他叫,我们守着这关,理他做甚?今天吃完早饭,继续砌墙,四道墙还只垒了一道呢。” 李道玄其实也想出关杀敌, 这离京北上,还没跟敌人干过呢,这员年轻的宗室郡王小将,有些按捺不住了。 李逸吃完碗里的粟饭,笑着道:“我们只要守住关城,急的是黄子英,他先前轻兵绕关而过,虽成功伏击了李总管,但他现在也被我们堵在百里雀鼠谷内,他几千人马,不可能携带多少粮草, 现在粮道被截,进退两难,你说谁急谁慌? 咱们什么也不用干,就这样围着,不出十天,他们必然粮绝。” “可是这雀鼠谷百里内,也还有不少村庄,他要是劫掠百姓,也还能支撑。” “光靠劫掠百姓,又能支撑多久?他这几千人马,已经成了死卒了。” 李道玄提着千牛刀,还是想要杀敌立功。 李逸不得不提醒这位年轻郡王:“先前李总管就是因为轻敌,这才中伏,九千战兵全军覆没,主将都被俘了,郡王不得不以此为鉴啊。” “我们背倚关城而战,可立于不败之地。”李道玄道。 “呵呵,想当初圣人起义军南下,宋老生领兵两万屯霍邑城,本来只要守城,可立于不败之地,可他却非要出城而战,然后被圣人派兵绕后袭击,最后大败身死。” 李道玄脸通红。 “可如果宋金刚破介休,顺势南下,我们又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五六千战兵,能先稳住阵势就不错了,先守好灵石、霍邑,若能困住黄子英这几千人,就更是大功一件。 至于说宋金刚、介休,我们暂时也无法顾及。” 李逸吃完饭,来到昨日修好的石墙上,远处两千汉军,昨夜就立营在河滩上,没做什么防御,摆明了就是想引唐军去袭击。 可李逸一点冒险出击的打算也没有。 他现在这里就一千一百人马,还有三百是地方镇兵。 黄子英能够歼灭李仲文九千主力,他手下的兵肯定都是精锐,说不定还有突厥骑兵混在里面。 没必要冒险。 他守好这里,专心砌墙。 只要拖下去,对他有利。 他后续的部队也能跟上来,霍邑、灵石、阴地关,一万三千战辅兵,要是都能到位,还是有不错的防御力量的。 霍邑放两千战兵三千辅兵留守,灵石放三千战兵两千辅兵驻守。 再给阴地关增派一千辅兵一千战兵。 李逸觉得守城的话,他守上三五个月应当是没问题的,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长安再调集一波援兵过来了。 至于说介休、平遥、榆次,他暂时是没打算去管了,鞭长莫及嘛,太原,就由李元吉那熊孩子折腾去吧。 李逸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的,他不是李靖也是李世民,更不是秦琼罗士信,他在军事这块,还是小白水平,现在主将被俘,他赶鸭子上架临时来补漏,能做的也仅仅是防御。 要是他激进冒险,万一也跟李仲文一样大败, 那介、浩、吕这关键几州,可就没有了托底的力量,以现在几州薄弱的守军,很可能就要被宋金刚各个击破。 这两条通往太原的道路被夺, 那太原就只能是等着被攻破吧。 历史上宋金刚就是席卷了河东,现在李逸能做的也就是尽量的撑一撑。 他不是李道玄这种真正的十六岁少年,没那么幻想着沙场立功,毕竟内心是个中年人了,稳如老狗。 黄子英的手下,百般叫阵, 甚至对着那新筑的石墙上脱裤子拉屎撒尿,也没有人理他们, 任由他们百般辱骂,骂哑了喉咙也于事无补。 黄子英昨夜甚至故意就在关前夜营,简单的搭了些帐篷,连一点防护都没有,就希望能够引诱那十七岁的行军副总管来袭。 李仲文八柱国家之后,都经不住他的几次挑衅,这少年能行? 可事实却是,他们昨夜两千多人,全都披着甲,藏在帐中全神戒备,只要唐军一出关,他就要带兵杀出去,甚至都想着到时驱赶着败兵一举杀入关。 可惜, 等了足足一夜, 汾河水涛涛, 两千人披着甲硬是熬红了眼,结果关内唐军一夜静悄悄。 大早上的,黄子英无精打彩,一直打瞌睡,他这些天其实也没怎么睡好。 “将军,” 数名子总管上前,询问他计划。 黄子英没有计划,两千轻骑面对着这险要关城,能有什么可用的计划。 “要伐树造攻城器械吗?”一名军官问。 黄子英没好气的问,“你会造还是我会造,我们这军中两千骑,有谁是木匠,谁懂攻城器械?” 他越说越气,“再说了,就算有人会造,等造好攻城器械要几天,我们这两千人,等的了吗?” 他还没说的是,有攻城器械,就能攻下来吗? 这鬼地方,一面峭壁,一面激流,中间就四五丈宽的路,现在唐军还筑高墙拦截,峭壁还嵌着阴地关百尺堡楼,岗上还有城堡。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多少粮草。 黄子英头痛起来。 他轻骑南下,一路绕过介休城、灵石城、阴地关等,当初倒是顺利,也没人敢拦。 他成功的诱敌伏击唐军主力, 可谁知现在他却被困在雀鼠谷内了。 望着眼前的阴地关,黄子英再看看自己手下人马。 终日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 这个李逸,真的才十七岁? 一名参军过来,禀报说粮草不足。 士兵们携带的干粮倒还够吃几日,可战马每天都要吃一束草和三升料。一束草十五斤,料则是粟、豆、麦等粮食,还得添盐。 而像这种战时情况下,战马的精料供给甚至要翻倍,起码得五斤粟豆,还得一两盐。 黄子英这次南下,带着两千骑,三千骑马步卒,机动倒是很快速,可现在被困在这,粮草问题也成大麻烦。 他原计划是歼灭李仲文部后,再故伎重施诱歼李逸部,然后再攻霍邑、灵石,或是撤回介休城下与大军汇合。 可没想到,碰到李逸棋高一招,陷他于困境。 两千骑,一人三马,六千匹马,一马一天十五斤草料,五升精料、一两盐,加起来,马一天就要消耗九万斤草,三百石粟麦,还得三百多斤盐。 两千兵一天还得几十石粮呢。 他从贾胡堡急驰而来,也就带了三天粮草。 战马可比士兵精贵的多,要是饿上一两天,那基本就跑不动了,这骑兵也就废了。 咬咬牙,黄子英只得下令,“回贾胡堡。” 贾胡堡, 李仲文等将被俘将领,被关在贾胡堡中。 “兄弟,我们的伤口化脓发臭了,求您扶我一下,我想出营到河里洗一洗。” 守卫的汉军跟李仲文等也相处熟了,李仲文贵族名门子弟,可对这些边地汉军却一直很有礼貌,当下也就同意,扶着这几员唐将出堡,来到汾河清洗。 黄子英的马仆赶着几匹马也来到河边洗涮。 李仲文等在汾河里清洗了伤口,顺便洗了个澡,回营的时候,守卫又来搀扶。 “真不好意思,一直劳烦你们,实在是伤重,身体没半点力气,” 马仆在旁边道:“搀扶着多费劲,干脆坐马回堡吧,” “那哪行呢。”李仲文赶紧道。 “这马不就是用来骑乘的,让兄弟们搀扶还费力气呢,” 那几名守卫也不愿意一路搀扶着几人回去,于是也道:“骑马吧,正好有马。” 李仲文假意说不敢不敢,最后几人还是被扶上了马。 马仆也翻身上马,带着几将往营中走,几名守卫则在后面跟着。 夕阳西下, 汾河边的景色很美, 不知不觉中,马仆赶着马,速度渐快,慢慢把几名守卫落远。 等快到贾胡堡前, 马仆和李仲文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驾!” 马仆挥鞭,纵马奔驰起来,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樊伯通、张德政六将,此时也都是猛踢马腹,加速跑了起来。 七骑在堡下转向,往南疾驰。 这时远远落在后面的几名守卫也发现不对劲了, 慌乱的大声喝止,可七人却早已经纵马跑远。 等几人跑到贾胡堡大喊着李仲文等跑了时,留守的将领也是赶紧派人追击,可骑兵都被黄子英带走了,贾胡堡营地留下的是步兵。 赶紧调派步兵骑马去追, 但步兵骑马也不是骑兵,此时黄昏,等他们一路追了十几里都没追到,天黑下来,更是彻底失去七人踪迹。 七人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夜, 天明,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七人弃马步行,一路如惊弓之鸟,好在中午时分,他们成功的到了汾水关前。 而此时, 汾水关上还树着唐旗。 几人看到那面红旗,都顿感放松,总算逃出生天。 当狼狈不堪的七人出现在关前叫门的时候, 守关士兵还不相信他们自报的身份,赶紧叫来主将。 关中,崔敦礼正在和原来的关中镇将商量加强关防,闻听李仲文等将军逃回关前,都是大为震惊。 “李总管逃回来了,还是被敌人押着来劝降?” “逃回来了,就七人,马都没有。” 崔敦礼带人赶到关城上,果然一眼就认出了李仲文等几将。 再看他们身后,并无一个敌人。 于是赶紧开城门,接七人进城。 七人中有六人倒都是熟人。 进关后,终于逃出生天,李仲文看到崔敦礼在汾水关里,也很是惊讶。 “崔记室不是随李副总管在后面吗,怎么来此关了?” “此事说来话长,副总管闻得败讯时我们尚在赵城······” “李副总管现在哪?” 崔敦礼道:“李副总管和淮阳王此时在阴地关,略阳公在灵石城,陇西王和渤海王在霍邑,我按计划率一支人马来汾水关增援。” “阴地关?” 李仲文很是震惊:“在贾胡堡,我听到黄子英手下禀报说李逸率兵至灵石和阴地关,我根本没有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本章完) 第286章 艰难的抉择 第286章 艰难的抉择 五月初五,端午。 这是个古人眼中最不吉利的日子,恶月恶日,还是毒月毒日。 此时阴阳争,死生分,是毒虫萌生的月份。 一大早, 刘黑子等亲兵就去采菖蒲和艾草,虽在军中有些仪式也不能少。 手巧的陈菱角还把艾草做成虎状,把蒲叶裁成剑状。 “艾虎蒲剑,能守护安康。”他笑着对李逸道。 “端午得吃粽子啊。”李逸吩咐今天阴地关包粽子,没有糯米但可以用黄米,放入红枣或豆沙。“多包点,每个兄弟起码得分到四个。” 离家一个多月了,李逸也怀念长安的家人。小辣椒肯定又长大许多了,十娘的心情有没有好些,姬令仪算算日子,也有六个多月了,怀的双胞胎肚子应当大如西瓜吧。 宋义一早也去采了醒脾的藿香、化湿的白芷,以及苍术和艾叶,缝制成一个香包,让李逸挂在身上,“天气热起来了,这些香气可化浊,让人清爽。” 小舅子姬思恭抱来一坛雄黄酒,这是跟本地村民买的,提前就泡好雄黄,放在太阳底下晒熟的,他笑着道:“按咱们关中人规矩,端午这天日子太不吉利,得抹雄黄酒。” 他给李逸在脸上、鼻尖、耳根都抹了一些。 “人抹之,鬼神不敢近;入山林,虎狼伏;涉川水,毒物不敢伤。” 他们这些举措,倒提醒了李逸,这个季节确实毒虫蛇蚁多,便让军营里各处洒些灰石、雄黄粉等。 李逸倒是更怀念以前端午时的咸鸭蛋,那种腌的蛋心通红还流油的最是美味,加上各种口味的粽子,还能看划龙舟比赛。 不过他现在虽守在汾河边,但这边并没有划龙舟的习俗。 “也不知道黄子英在贾胡堡干嘛。”李逸笑着对赵永安道,自三天前黄子英从阴地关前撤走后,就再没见过来了。 他派赵永安带侦骑过去打探过,黄子英撤回了距阴地关三十里的贾胡堡,没什么动静了。 中午。 李逸吃着黄瓜就雄黄酒,这是糜子酒里加入少量菖蒲末拌雄黄,这酒说吃了五毒不侵。 配上五毒饼, 蒸饼上用模具印上蛇、壁虎、蜈蚣、蝎子、蟾蜍五毒图案,说吃了这五毒饼也能五毒不侵。 “这夏至都过了,咱关中的麦子也早收完了,今年春寒加春旱,也不知道收成怎样。”刘黑子吃着五毒饼,手里还抓着大蒜,吃两口饼再吃一口生大蒜。 “今年关中麦收,估计得减产三四成,有些能保住一半收成就不错了。” “这仗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呢,” 几人边吃边聊, 夏收在芒种时节,忙收忙种,今年的芒种都过去半个月了,昨天都过了夏至。 “估计家里不仅夏收完,这该种的也种了。” 芒种,有芒的作物可种,粟、黍、稻等。 李逸倒不用太担心夏收夏种的事,他去秋虽然也种了不少麦子,但家里奴仆佃户多,这到了麦收时,朔方陇右也会有许多百姓跑来关中当麦客。 他现在地多,也留了一些地种水稻,清明育秧,芒种插秧。 有些田地是秋天种了一茬油菜,然后再种水稻或是谷子。 “天越来越热了,咱们来时穿的春装袄子,夏衣只带了一套,都没衣可换穿。”罗大富抱怨着。 刘黑子倒是比较想的开,“咱们现在这里还有吃有喝就不错了,想想李总管他们九千人马,现在还有多少活着?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只怕一天有碗稀粥喝就不错了吧?” 提到这个,大家倒是都叹了声气。 姬思恭忍不住道:“你说李总管他们六个,怎么就能跑出来?” 丘神俨接话:“李总管送来的信里不是说了嘛,黄子英有个马仆本是关中人,思念家乡,黄子英又待他不好,经常鞭打他, 那马仆听说咱县公率兵进驻灵石城和阴地关,把他们围在雀鼠谷中了,这马仆就趁这机会,救了他们六将逃出来了。” “这马仆倒是好本事,敌军营中能把六员大将救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也都在感叹李仲文六将好运气,被俘虏了没被杀,然后还有人救他们出来。 可被他们带进坑里的那九千将士,幸存者还得被关在俘虏营中。 李逸刚接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惊讶万分。 但有时不得不佩服某些人的好运气。 当然,那个马仆这个决定也绝对是不亏,那六员将领,一个郡公、总管,三个刺史、将军,都是三品,剩下两个也是四品的中郎将。 这马仆这下子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 李逸倒不在意这几人逃出来,李仲文会不会拿走指挥权这事。 他现在更关注的还是整个战局的走势。 宋金刚在拿下平遥后,围介休城许久,却一直没能攻下。据他得到的一些零星的消息,是宋金刚的主力还在太原城下。 只是一支偏师南下,然后这支偏师的一半人马还被黄子英带过来了,现在被李逸关在雀鼠谷。 介休城下汉军不多。 要是乐观点,可能介休能再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毕竟蒲坂城就守了很久了,李渊起兵南下,尧君素临危受命,从屈突通那接过留守之职,一直到如今武德二年了,马上就守了快三年了。 蒲坂城就硬还是坚守着,去年就说城中无粮开始吃人了,但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围到现在,人家也还在坚持。虽说中途尧君素被手下所杀,但王行本入城杀了那几百人,仍还能继续守着。 介休是介州州城,虽然之前介休只是一座县城,可如果守城者厉害,军民一心,还是能坚守很久的。 李建成的老师任瓌就很擅守城,那糟老头子守谷州,距离洛阳不过百里,就在王世充的眼皮子底下,王世充隔三差五的就跑去攻打,就想拔掉那颗眼中钉。 可从武德元年,到武德二年,任瓌也在那坚守一年半了。 若是介休能坚持住,李逸这里也能继续困死黄子英五千人马。 午后。 从阴地关北面来了一支人马,沿汾河而行。 早有巡骑回来禀报。 “李总管和王长史、刘司马、于总管他们来了。” 六位雀鼠谷被伏,然后得黄子英马仆救出的六将,在汾水关休整了几日后,沿着李逸的足迹,经霍邑,翻韩侯道到灵石,再从灵石转雀鼠谷来到阴地关。 可谓是绕了一个大圈。 李逸来到关前迎接。 李仲文看着阴地关百尺楼下新增加的四道高墙,有些惊讶。 再见到李逸,这位八柱国后裔面色腊黄,左肩还缠着纱布,端午天气炎热,他也还披着甲。 “属下拜见总管!”李逸上前行礼。 “使不得,”李仲文跳下马,疾步上前扶住李逸,“我悔不该听县公之劝,仓促北上,结果雀鼠谷中伏,折了九千弟兄,惭愧万分。 若不是县公及时率后军北上,还找到韩侯岭小道,翻山越岭进驻灵石、阴地关,只怕整个介州、吕州都已被黄子英所攻占了。” “总管,先进关内再说。” 李逸将六将迎入关内, 李仲文身边站着一个有些矮瘦的年轻人,他跟李逸介绍,“他叫云大,家在关中蓝田,这次多亏了他,我们六人才得以逃出。” 李逸打量这人,看着也挺年轻,估计二十不到。 李仲文已经让此人担任自己的贴身护卫,还承诺等回到关中,赠此人一百贯钱,两头牛,三百亩田,四百匹绢,五个奴隶。也算是出手够大方的,其它五将,也都许诺重谢。 “多谢这位云义士,某便赤牒你为行营参军。” 赤牒补官,也是临时授官的一种,李逸这副总管授个从九品,完全可以。 “云大谢李副总管抬举!” 回到百尺楼的四楼云厅里,李仲文先是夸赞了李逸行动果决,困住了黄子英。 “我们此次率军北上,原本任务就是解平遥,复榆次,增援并州。现在介休正被围攻,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李逸直言:“非是坐视不理,而是现在我们手里只剩下三军战兵,加起来才五千五,如今分守霍邑、灵石,以及汾水关、阴地关,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黄子英五千人被我堵在雀鼠谷里,全凭着地形、关隘之险,才能堵住他,可若是关城守军不足,也是困不住他们的。” “可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介休城被敌人围攻不理,万一介休再被破,我们怎么向长安圣人交待?”李仲文说话的时候,有些没底气,但该说的还得说。 李逸也是直言:“我们现在就算抽调出一两千人北上介休,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若是一个不好,被敌人来个围城打援, 李总管有信心,野战能赢? 若是增援不成反被击败,甚至是被歼灭,那剩下的那点兵力别说守不住灵石、霍邑、阴地关、汾水关等,就是黄子英几千人都困不住了吧?” 李仲文脸色很难看。 李逸说的话并非没道理,现在李逸就五六千战兵,带着几千辅兵,加上地方上的那点镇兵,勉强守住两城两关, 但也主要是依靠关城而守。 要是野战,确实兵力太少,分兵,就更薄弱了。 “可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李仲文也只能如此道。 “那依总管之意?” 李仲文看了看王行敏几将,“要不,无逸你拨五千兵给我,” 李逸静静的看着他。 李仲文赶紧改口,“三千战兵,两千辅兵,” 李逸摇头。 “那两千战兵,三千辅兵?” “总管,实在是抽不出这么多兵来了,两城两关,总共六千战兵六千辅兵,加上本地士兵,每处也仅有两三千人而已。” “那你能给我多少兵?” “总管真的要去增援介休?” 李仲文点头。 李逸叹了声气,“我觉得不如等长安的援兵。” “等不及。”李仲文六将,早就是商量好了,要将功赎罪,必须得保证介休不失。 “若是县公不愿增援介休,那我们就调集人马攻贾胡堡黄子英,那里还有我们几千被俘的弟兄。” 李逸听到这想法更头疼了。 嫌雀鼠谷败的不够惨,现在居然还想凭几千人马就去攻贾胡堡? “黄子英还是由末将继续围着吧,总管若真决定救援介休,那我想办法给总管凑个三千人,战兵一千四,辅兵六百,本地乡勇一千,如何?” 李仲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点头。 “行,三千就三千。” “总管切记要小心谨慎,当心敌人围城打援!” “放心,我不会在一条沟里翻两次跟头!” (本章完) 第287章 谋反罪 第287章 谋反罪 介休,因春秋时晋国名臣介子推休逝于此而得名。 李逸送走了李仲文六将,也分出了三千人马,一千四战兵,其中步兵一千,马军四百,又辅兵六百,乡勇一千。 他手中就剩下了五千五战兵,五千五辅兵,还有两千镇戍兵。 灵石城, 李逸看着地图上的介休,这座城处于晋中盆地南端,左依太岳、右傍吕梁,南扼雀鼠谷,是晋中通往晋南的喉咙要道,有陕晋通衢之称。 因为有割股奉君的介子推,而有了寒食节。 介休城最早是东魏时修的土城墙,之后屡次毁于战火。 如今的介休城,周围八里,城高三丈五尺,基阔三丈二,女墙高五尺,有城门四道。 四门顶各有一座城门楼,四角也均有角楼,南门和西门还各建有瓮城,瓮城上也有城门楼,整个城墙有敌台一百二十多座,东、北城外还有外关。 不过这座城池虽然不小,可却是建在汾河南岸的平原上。 他虽扼守雀鼠谷口,但本身却无险可守,处于盆地平原南边。 “无逸觉得李仲文他们这次北上会否顺利?”陇西王李博义凑到地图旁。 渤海王李奉慈嘲讽道:“原以为李仲文好歹也是八柱国家之后,谁料到也只是只草鸡,九千人被五千人歼灭,说出去都不敢信。这样的人,无逸还给他三千人,这又是有去无回的, 再被汉军俘虏,别人可未必再会留他一命。” 崔敦礼倒是替李逸说话,“李仲文毕竟还是行军总管,在朝廷免他职前,这里依然是他说了算的。李县公毕竟只是副总管,他再三要求,又怎能拒绝。” “不过敌军围攻介休,我们要是坐视不理,到时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现在李总管他们带三千人北上,咱们跟县公留守两城两关,介休那边就跟我们没关了。” 李道宗也点头,“增加了三千援兵,介休城防守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太原还在,敌人主力还在北边。” 战争仿佛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端午过后, 双方陷入了一种沉闷的僵持之中。 汉帝刘武周的宋王宋金刚率汉突联军围太原,大将寻相率军围介休,而先锋黄子英却被李逸围在雀鼠谷贾胡堡。 李仲文三千人马北上,没能进入介休。 他们在介休南面遇到寻相军的阻击,吃过一次亏的李仲文这次确实是谨慎了许多,虽敌人再次轻兵挑战诱敌,可他没上当。稳扎稳打,但兵力过少,最后无法撕开敌人包围进入介休, 只得退而其次,进入介休南面二十里的张壁堡。 张壁堡不大,但依山而建,三面环沟,易守难攻,这座堡垒据说最早是建于晋末五胡乱华时期,豪强为抵御战乱,修建坞堡,后来的岁月里,这堡垒不断的扩建。 于是如今就成了一座防御了得的堡垒,周长一千余米,占地二百亩,构建了三道严密的防线, 首当其冲的是古堡外围的瓮城,其次是堡内错综复杂的巷门、院门等构成一道道坚固屏障, 最为精妙绝伦的还是堡垒拥有长达万米的地下暗道,形成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地道甚至挖成了三层立体结构,既可通行,又可藏兵、囤粮。 这座历经无数战争的堡垒,恰好就处于介休南面的山里,吕梁和太岳两座巍巍大山张开双臂紧紧相连,张壁堡就在这平川与大山相接的位置, 与介休城、雀鼠谷三足鼎立,汾河水在其间蜿蜒南下,形成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李仲文选择屯兵此处,还是很高明的。 距离介休不远,也就二十里,可以牵制攻城敌军,呼应介休守军。其次就是他这里扼守雀鼠谷口,刘武周的汉军就算是拿下介休城,不拔掉这颗钉子,都无法轻松南下, 他们的粮道也随时会被威胁。 威胁粮草辎重,这本来也是这些堡垒的一个重要作用。黄子英之前绕过灵石一路到了霍邑附近,如今也因此被困死在雀鼠谷, 可以说他大胆深入敌境,固然是让他歼灭了李仲文九千人,却也把自己陷入死地。 这就是敢越城而过容易出现的危险,尤其他钻的还是雀鼠谷这样的地方。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逸坐镇灵石县城,加强防御,操练兵马之余,他甚至还带兵开始屯田。 各处战场都陷入僵持阶段,都在等着有新的力量加入来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局面。 李逸也在等着长安的援兵。 从灵石快马加急,其实消息几天就能到长安, 可李逸在这里一直没有等到朝廷关于援军的消息,反倒是收到了一些没什么用的邸报。 比如梁师都进犯灵州,又被灵州长史杨则击退。 还有隋朝北海郡通守郑虔符、文登县令方惠整以属地降唐,跟着他们一同降唐的还有齐郡王簿。 这个家伙在年初的聊城之战中,先是接受宇文化及招安,跑去勤王助战,跟李神通交战,后来看到窦建德大军南下,便果断打开城门卖了宇文化及, 窦建德对这群山东流贼首领倒也不薄,授他们总管、郡公,刺史、县公等爵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几个月,这些家伙现在又纷纷带着地盘兵马,向大唐投降了。 宇文化及的民部尚书郑善果,在聊城一战中被俘,本来也归附了窦建德,可不知为何,窦建德对裴世矩等人很信任,却对郑善果很不尊重,气的郑善果想自杀,被制止后,干脆就逃到李神通那里,李神通把他送到长安,李渊倒是对这个荥阳郑氏很优厚, 检校内史侍郎,还拜太子左庶子。 太子建成的妻子正是荥阳郑氏女,让他辅助太子倒是正好。 还有一个消息,是淮南五州皆来降,这淮南五州,正是淮南地方豪强,起兵击败了朱粲,朱粲走投无路才向李孝恭投降,李渊还封他为楚王。 李渊派散骑常侍段确出使淮南,并去慰问朱粲,结果这个段确好酒,在朱粲那喝了点酒,就忘记自己是谁在哪了,当众问朱粲,是什么滋味? 朱粲那是真正的混世磨王,段确却还敢骂朱粲,结果被朱粲把他和几十名随行者,随后屠杀菊潭城百姓,又去投奔了王世充。 王世充也不计较他反复无常,授他龙骧大将军。 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这世道也确实是乱。 他很想知道朝廷到底是怎么面对河东现在的情况的。 事实上, 河东的败讯传回长安,朝廷早吵翻了天,一直没能吵出个结果来。 长安, 再次金殿廷议, 民部尚书刘文静咄咄逼人,借着李仲文兵败之事,向裴寂再次发难,刘文静历数裴寂的几大罪责, 首先就是并州边将一直说刘武周和突厥将要大举入寇,秦王和他,还有李逸也都几次三番的向朝廷提醒, 可裴寂每次都说他们危言耸听。 正是裴寂的这种态度,才让局势一步步失控。 而等到刘武周突厥入侵,破榆次围平遥,裴寂却举荐了李仲文领兵,反对秦王挂帅,现在李仲文轻敌大意,九千战兵雀鼠谷全军覆没, 平遥也丢失了,介休也被围攻中。 要不是有李逸统领后军及时赶到霍邑,并找到韩侯道赶到灵石城,局面只怕更坏。 正是李逸把黄子英数千精锐堵在雀鼠谷,寻相才没能把介休城也夺下。 刘文静直言裴寂就该引咎辞职,并提出朝廷当立即免去李仲文六将之职,由秦王挂帅统兵北上讨伐刘武周宋金刚。 刘文静还自请前往突厥,出使处罗可汗,劝说突厥与唐修好。 皇帝皱眉,倚在凭几上,沉默不言。 裴寂则不甘示弱,请求亲自带兵北上收拾残局。 刘文静讥讽裴寂不知兵,这是拿大唐江山社稷如儿戏。 皇帝被吵的头痛,刘文静力荐秦王挂帅出征,要罢裴寂的相。裴寂自请挂帅出征,说李仲文虽败,但也还影响不到大局。 “今日先到此为止,朕乏了。” 李渊起身,甩袖离开。 大臣们退下。 刘文静晚上回到家,兄弟刘文起提着两壶好酒来找大哥。 “秦王何时挂帅出征,大哥到时可要为我谋个位置。”刘文起笑道。 刘文静便让厨娘做了几个好菜,兄弟俩一起边喝边聊。 “裴寂这老狗奴,一直从中阻拦不肯让秦王挂帅,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那个德形,就他也懂打仗,还要挂帅北征,这岂不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 几杯酒下肚, 刘文静有些醉了,骂的更激烈了。 曾经刘文静和裴寂,一个晋阳宫监一个晋阳县令,都是李渊的左膀右臂。当年李密跟着杨玄感造反,刘文静做为李密的连襟,被牵连下狱,还是李渊力保,才让刘文静官复原职。 也因此,刘文静对李渊很感激,也是彻底成了李渊的人。 他为李渊出谋划策,甚至亲自奔走突厥搬来援兵,辅佐李渊开国建唐,他和裴寂也都拜为宰相,可后来皇帝越来越信任裴寂,借着浅水塬之败,将他罢相,一直到如今也没再复相。 刘文静知道是裴寂一直向皇帝说他坏话,才让他没能再拜相,心里一直不满。 又喝了几杯, 刘文静拔刀砍向柱子,“早晚要杀了裴寂这狗奴!” 兄弟俩这动静,惊动了刘文静的一个小妾桃娘,这个小妾曾因过错,早失了刘文静的宠。 她悄悄的偷听兄弟俩对话,听到那些要杀裴寂的话很是惊讶。 次日,刘文静醒来,都已经忘记了昨日说过的醉话,甚至看到柱子上刀砍的痕迹,还很奇怪,跟儿子笑说家里这是闹鬼了。 刘桃娘的兄长在刘文静府上做点采买的杂事,过来瞧妹妹也笑着说府上闹鬼了的传闻。 “不是闹鬼,是阿郎昨夜喝多了拔刀砍了,把柱子当成右仆射裴寂砍呢。”刘桃娘跟兄长悄声说了昨夜偷听到的那些话。 刘桃娘兄长听完,十分惊讶。 午后,刘贤刚离开刘府准备去西市采买,结果就被几人围住拉到一条巷子里。 “刘大郎,你欠我们的钱想赖账吗?” 几个胳膊上刺青壮汉,捏着拳头凶神恶煞。 “还从来没有人敢赖我们永盛赌坊的钱,你真以为你躲在鲁国公府就能逃的掉?” “别跟他废话,直接砍掉他一只手掌,当做是利息,然后给他十天时间,要是再还不上,把另一只手掌也砍了。”一个中年汉子阴狠的道。 “别,几位好汉,” “那你现在连本带利还了,我呢也给鲁国公府一个面子。” 刘贤根本没有钱还,他最近手气背,在赌坊输了很多钱,又借了他们的高利贷翻本,结果是越陷越深。 “没钱?哼,按住他。” “给我一天时间,我加倍还给你们。”刘贤大喊。 “一天时间,加倍?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连本带利,一百多贯呢,你还加倍?” “真的,我马上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你们相信我,真的,明天这个时候,仍在这里,你们要是拿不到钱,就把我脑袋摘下来当夜壶!”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中年汉子冷哼一声。 刘贤长松口气,正当他想要离开, 中年汉子突然拔刀, 刀光一闪, 刘贤左手小指被削落。 “这是给你的一点警告,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敢不来,我会把你脑袋砍了,再把你妻子卖到平康坊北曲去。” 刘贤忍着剧痛,对着几人再三保证。 几人离去, 刘贤看着地上的那截小指,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捡起小指, 刘贤一咬牙一跺脚,直奔右仆射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 裴寂听管家进来禀报后,皱眉思索了一会。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三百贯钱。” “三百贯,哼,带他去大理寺检举,告诉他,若是朝廷调查属实,那他得到的赏赐远不止三百贯。” 缺了一指的刘贤被裴寂的管家带上马车,直接送到皇城大理寺衙门。 大理寺接到刘贤的报案后,也是大为震惊,不敢丝毫大意,赶紧上报。 很快, 皇帝的御案上,就有了关于刘文静小妾兄长告发他意图谋反的奏疏。 李渊看过后,召来了钱九陇。 “你立即把刘文静捉拿下狱,” 随后,皇帝又下旨,命右仆射裴寂、内史令萧瑀前往审讯。 刘文静是在尚书省民部衙门被带走的, 他被带到门下内省,萧瑀和裴寂亲自审讯。 刘文静面对裴寂的逼问,直言道:“太原起兵时,我是司马,与长史裴寂地位相当。而今裴寂官居仆射,而我官衔和赏赐远不如他,我东征西讨,家属无所庇护,确有不满之意, 昨夜酒后,一时说了几句醉话,绝无谋反之心。” 萧裴二人面圣,萧瑀认为刘文静只是酒后失言,并非谋反。 但裴寂却道:“刘文静的才能、谋略确实在众人之上,但生性猜忌阴险,其丑言怪节已经显露。如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他又向来与突厥熟悉,若赦免刘文静,必贻后患。” 李渊听到裴寂说刘文静向与突厥熟悉这话,眉头紧皱。他倒不怕刘文静勾结突厥,他是想到刘文静向来与二郎关系好,是二郎心腹。如今突厥随刘武周大举入寇,万一二郎跟突厥有什么暗里联络,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而且刘文静被罢相后,这一年来确实屡次让李渊不满,这种人现在喊着要杀裴寂,难道就没有对皇帝不满?刘文静是有本事的人,这种人生起怨恨之心,那就如同毒蛇盯上了一样让人不安。 “刘文静刘文起意图谋反,下狱,秋后问斩,抄没其家产!” 萧瑀还为刘文静求情,可皇帝不耐烦的一摆手,“卿无须再言,去吧。” 李渊根本没有提他曾经特赐刘文静免死铁券可免二死之事。 (本章完) 第288章 但愿不是裴寂统兵 第288章 但愿不是裴寂统兵 天气渐热。 李逸驻扎灵石城中,这是座小城。 “隋开皇十年,文帝北巡太原经此,得瑞石,遂于雀鼠谷口置县,因名灵石。” 灵石县令郭解愁还特意带李逸去看那块瑞石,那块石头就存于城中钟楼,一块看起来麻麻赖赖坑坑尘尘的大石头,很不起眼。 “此瑞石一万三千六百斤,乃天外陨铁。” 将近七吨重的陨石,而且据说几乎是纯铁质。 先有这块石头,然后才有的灵石县和灵石城,几十年了,也没有人敢打这石头主意,这石头成了灵石县的象征。 甚至当地百姓不管生病祝福还是想要求子,都会来拜这块石头。灵石城的钟楼,比一般的庙还香火旺盛。 “灵石城高二丈,厚八尺。大业年间,因流贼肆虐,进行了扩建,展阔北面三百余步,后又筑加高厚各四之一,建南北城楼,四隅角楼。 我大唐开国后,郭某上任,又增高六尺,再帮里城七尺,上砌砖垛,内树女墙,各门楼重加整饬。 去年山水暴溢,几至坏城,某又补筑颓垣,并砌城角石堰,另置四门吊桥,仍建有东西楼及南门瓮城, 因东南近山受敌,复建穿廓以防之。 如今的灵石城总计周围三里,一百八十步,高三丈九尺,城外重壕二道,深广各八尺。 灵石四门,北曰承恩,南曰正明,东曰闻弦,西曰乐泮。 又有敌楼四,南门重楼一,窝铺十。 虽蕞尔小城,但几经修整,名山大川四面且环绕之,屹然为重地矣。 先前黄子英数千人马兵临城下,却也只能望城兴叹,不敢发一箭。” 县令郭解愁说起这些十分自豪,他也是隋西河郡人,祖父曾任州别驾,父亲曾任县丞,西河之战后,跟着从龙入关,后来回到河东,做了这县令。他在这县令任上,别的事也没干,就是修城。 上任两年,修城几乎就没停过。 在他的营建下,这座才三十年历史的小城,可以说是大变样,尤其是军事防御上得到极大加强。 八尺宽深的护城壕,四门都有吊桥、瓮城,加高到三丈九的城墙,还增修了许多角楼等。 效果还是不错的,黄子英带着数千人马来,也是丝毫没有机会。 夏日艳阳高照, 李逸跟郭县令走在这小城里,整个小城看起来有点土,到处都是土,城墙是土夯筑的,城中街道也全是土路,房屋也都是土夯的, 满眼都是土黄。 整个小城里也就一条十字大街,划成四片。再有小街小巷,分隔出无数的院落民屋,城中居然还有许多窑洞。 城里最大的建筑不是县衙,而是军营,这里驻有一个上镇五百人,在城中有一个占地五十亩的军营。 一进军营,两边是一排整齐的弧形窑洞,大约有二十来间,一排杨柳树荫下,是被临时征召来县里集训的乡下青壮百姓, 这些是灵石团练营,编了一千人,前来受训,协助守城,满五十天,就能免去今年租调。 来到县城集训,发给他们长矛盾牌,就教方阵、刺枪这些简单的,一天还有两顿干饭吃,甚至还发一套夏衣,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一顿肉,这对乡民来说,这活不赖。 除了这千人团练营,李逸还让各乡里也组织百姓在村里习练长矛等。 在城里转了一圈, 李逸出西城门,灵石城西不远就是汾河,有大片河滩,这里此时也挤满了人,得有三千多人,都是从平遥、介休一路南逃过来的百姓,郭解愁没有让这些百姓入城,而是统一安置在西城外的河滩。 这些灾民有家不能回,便在河滩上打坝造地,垦荒种田,硬生生的把几百亩荒凉汾河滩,变成了绿油油的粮田菜地。 现在这片河滩上的百姓还在不断增加,每天都有人拖家带口的从北边过来。 他们诉说着刘武周汉军和突厥人的作恶,他们闯进百姓家里,强抢走百姓家里余粮,甚至把青壮男子抓走,还有年轻妇人被侮辱的。 汾河上, 还有渔民划着鞋船在撒网捕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灵石县在山口,就有许多百姓狩猎为生,也有不少人世代捕渔。 李逸看着那小船,很是奇特。 他不像传统的舟船,而是两只不足七尺的小船,用两根横木连接起来,上面用板子固定住,起的头两脚踩在上面,外形就像是一双鞋。 这种船较稳,但也只能在岸边浅水处,百姓都称为鞋船。 李逸觉得可能是北人不善水, 看到这两船相连的鞋船,李逸顿时就明白为何曹操在荆州,会搞铁索连舟了,这不就跟这里的渔民操作是一样的么。只不过这里只是连两条小船,曹操是把许多大船连在一起罢了。 “能捕到多少鱼?” 一个老汉自称七十多岁了,说他家世代就是住在汾河边捕鱼的,老头乐呵呵的道:“我干了一辈子这老行当了,当年隋朝文帝北巡经此,那瑞石就是在这河里发现的呢, 那年我还帮着划船打捞,那时我应当是四十岁,转眼就过去三十年了。” “我每天下午撒网,第二天早上起网,有时能收鱼二十来斤,有时三五斤,就到灵石县城里售卖。 要是有送货、载人的活,也接, 就靠这些营生呢。” 李逸有点惊讶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居然还能活到七十岁,还这么健康。 站在河滩远眺, 山水相映、碧波荡漾、水鸟翩跹。 潺潺汾河水,由北向南傍城而过, 山清水秀,一泓清河。 老汉今天收获还不错,收起来有十多斤鱼,李逸凑近前看老汉鱼篓里的收获, 有几条大草鱼,还有不少小麦穗,还有马口和鲫鱼、黄骨鱼、鲤鱼,甚至有条小金鲤。 鱼很杂,大小不一。 老汉说他就在浅水河边撒网,鱼就比较杂些。 李逸觉得这些鱼都很好,鱼鳞颜色看的就很自然。 “宋义,给老伯一贯钱,这些鱼我都买了。” 老汉也没料到这位朝廷的大总管这么大方,连忙说使不得,说要送给李逸。 “我是朝廷大臣,率领王师来讨伐叛乱,保境安民的,哪能白吃白拿百姓的东西,” “这点杂鱼小虾的也不值几个钱的,” 在长安,新鲜的鱼倒是不算便宜,但这是灵石,在河边上并不值钱。这么十多斤鱼,平时可能也就几十钱打包了,零卖也都未必卖的上百钱。 “多的就是赏你的,我就一个要求,想上船撒两网体验一下。” 老汉笑着应声,连说李大总管好。 李逸上了这鞋船,发现确实挺稳定,不像一般的小舟那么不好掌握重心,站在上面就好像站在一个竹排上一样。 老汉教他撒网,网也不算大,但撒起来却也很有讲究。 李逸试着撒了几网,体验了一番汾河渔民的生活,然后笑着回城。 “以后老汉打到鱼,也可以送到县城我的行辕,我都收了。大鱼三十钱一斤,小鱼二十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 带着十几斤河鱼回城, 中午就吃鱼。 红烧汾河鲤鱼, 再煎个草鱼块,鲫鱼炖豆腐, 小麦穗则裹上面粉油炸,其它的黄骨鱼等就炖了一锅汤。 小赤鲤被李逸养在缸里。 汾河水好,鱼也鲜,宋义、陈菱角、刘黑子、罗五等一众亲兵、家丁们都是连干了好几碗饭。 陈菱角还点评起汾河鱼跟江南长江、运河里鱼的不同来,又说那些鞋船太搞笑了,这样弄稳是稳,但一点也不灵活,根本不能在深水里,浪大点这种船还易翻。 羌将李存孝摸着肚皮,问李逸:“什么时候打仗?咱这天天悠闲的跟在郊游一样,我最近都长不少肉了。” 李逸反问:“这还不好吗?真要天天行军跋涉数十里,一到午后又要砍树立营安寨,不时还要跟敌人拼命,那样才好么?” “咱是当兵的,不就是干这个的么?”李存孝道,他在部落里,几岁时就开始骑羊,等八九岁时他父亲就会扶着他上马,练习骑马、射箭。等到十二三岁,就会跟着父兄上去打仗、劫掠,早习惯战斗,看淡生死。 “县公,黄子英被我们困在雀鼠谷也这么久了,咱是不是去干死他们,几千人马呢,要是灭掉他们,那可是大功一件。” 李逸一点也没那个想法。 现在他手里能用的兵就一万多,要分守两城两关,其中战兵才五千五,剩下的都是辅兵和地方镇兵、团练。 放着高大安全的关城不呆,跑去贾胡堡跟人拼命,这不是傻吗? 继续围下去,胜利肯定属于李逸,黄子英在贾胡堡又还能呆多久,他终究要出来。 要么外面的宋金刚寻相张万岁等攻破灵石,给他们撕开条口子救他们出来,要么黄子英自己破阴地关、灵石突围而去, 可不管哪种,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刘武周拿下太原,主力南下。 “战争,不只是打打杀杀冲锋陷阵,守城也是战争的一部份,得有耐心,有定力。” 长安援兵没来前,李逸是绝不会轻易出击的。 现在就看长安的援兵,什么时候能来,会来多少,会是谁统兵了。 但愿不是裴寂统兵。 (本章完) 第289章 秦王带剑闯宫 第289章 秦王带剑闯宫 太极宫。 李世民匆匆从同州长春宫驰归,直奔太极宫。 “陛下,秦王闯宫,” 一名内侍气喘吁吁的跑进殿禀报,李渊腾的站起来,“二郎回来了?” “秦王不顾宫禁,连刀都没有卸就闯过宫门了。” “二郎带多少人?” “就秦王一人。” 李渊听到这,重新坐下, 李世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儿臣求见父皇!” 殿中,李渊捋须,没理。 李世民又在外面禀奏求见,李渊仍不理。 李世民喊了第三遍后,直接就推开门口的内侍,闯进殿中。 一身紫色团龙绫袍的皇帝坐在榻上,半边身子倚着凭几,表情严肃,他看着儿子的腰间还没解去的佩刀。 冷哼了一声。 “今日监门校尉何人,秦王带刀入宫,监门校尉严重失职,罪当死,传旨,将监门校尉立即处死!” 李世民这才发现自己匆匆进宫,还没有解去佩刀。 “父皇,儿臣在长春宫听闻刘文静被判谋反,已经押入牢中要入后问斩,还抄没了他的家产,儿臣匆匆回京,一时心急,忘记解佩刀,请父皇能够宽恕监门校尉!” 李渊凝视儿子, 片刻后转头对殿中监卢宽缓缓开口,“立即处死当值监门校尉,并抄没其家,妻女没入掖庭。” “父皇!” “秦王当称朕陛下!” 殿中气氛一时凝重,李世民脸涨的通红,李渊一双眼睛无比锐利。 殿中监卢宽上前,“请大王解剑!” 李世民将剑摘下交给卢宽。 父子俩就那样对视着。 “秦王,你身为朝廷尚书令、太尉、右武侯大将军、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蒲州总管, 佩剑闯宫,意欲何为?” 卢宽在旁边替李世民求情,“秦王只是误带刀入,非有意闯宫,还请陛下宽恕。” 李渊冷哼一声,“此事稍后交由有司议论,” “现在朕回复你刘文静的事,他是太原元谋功臣没错,也向与你交好,但他现在谋反,就当诛!” 李世民跪伏:“陛下,当初太原起兵,刘文静是元谋,后来更是出使突厥,争取到突厥的支持,这才能放心南下无后顾之忧。 而他身为大将军府司马,是他最先向陛下提出的‘乘虚入关、号今天下’的战略,我们东和李密、北结突厥,招揽兵将,攻取关中,也正是凭此战略,才能抢占先机。 刘文静还率军在潼关击败桑显和,俘虏屈突通,平安新安以西地区,为我大唐入关扫平道路,立下赫赫战功······” “够了!” 李渊喝止儿子。 “刘文静谋反一事,证据确凿,朕亲自定的罪,你就不要再提了。” “陛下曾赐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铁券,刘文静获恕二死特权,儿臣请父皇赫刘文静一死!” “谋反不在铁券恕死之列!” “陛下,刘文静是开国功臣,如今开国才两年,就因一个失宠妾侍将他酒后醉话告发,就要说他谋反,要处死,这天下人怎么看大唐,怎么看陛下?” “朕做事不用你教,刘文静朕杀定了,谁劝也没用,朕可以让他活到秋后九月再行刑!” 一阵僵持后, 李渊让儿子坐下。 叫卢宽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你先退下。”李渊对卢宽道。 殿中就剩下了父子二人。 “刘文静此人,朕忍他很久了。当初时机未到,朕一直不愿仓促起兵,可你和刘文静左劝右劝,一次次的逼迫朕提前起事,结果什么都没准备好, 你大哥四弟五弟,还有你三姐她们都不在河东,五郎智云因此被擒杀。” “还有当初刘文静坚持主张朕向突厥称臣,数万突厥南下攻打太原,是朕把所有城门打开,设下空城计,这才吓退突厥人, 我起兵之初要拥立隋帝,打隋的旗号,始毕可汗却非要朕称帝他才支持,朕不同意,刘文静居然跟突厥人穿一条裤子,发动兴国寺兵闹事,逼迫朕答应突厥,否则就不跟随朕起兵。” 李渊对刘文静不满的地方还有很多。 当李世民听到皇帝跟他说出这些话时,冷汗直冒。 父子俩人都清楚,当年李渊身边的儿子只有李世民,建成元吉在河东。李世民劝李渊起兵劝了四次,刘文静劝了五次。 甚至后来谋划先向突厥称臣以换取突厥支持,这事也是李世民谋划,刘文静在外执行。 而当初和突厥人达成的那个协议,攻下长安,土地人口归唐公,金银财物归突厥,这也是刘文静先跟突厥可汗达成,然后才上奏李渊的,这个事情李世民比李渊参与的更多。 从起兵之初,一直到如今,大唐和突厥关系,一直是由刘文静主导的,实际更多是李世民主张。 而现在突厥要跟大唐全面开战,始毕可汗死了,处罗可汗继位后仍然出兵支持梁师都侵灵州,支持刘武周侵太原, 唐突关系崩坏, 李渊在承受巨大压力的同时,对向来主张称臣突厥的刘文静也是更加不满。 加上刘文静罢相后,各种跟裴寂的针锋相对,只要裴寂支持的他就反对,完全就是感情用事。 裴寂那句天下未定,外有劲敌,突厥入侵,如果赦免刘文静,定会留下隐患。 到底是何隐患,李渊心知肚明,虽然不一定,但有可能。 刘文静一直攻击裴寂,李渊又何尝没听出来他实际是在抱怨皇帝不公, 再加上李世民让皇帝警惕打压,刘文静是他的心腹,还跳的这么厉害,那必须杀他。 杀刘文静还有一个意思, 就是代表着皇帝对突厥态度的再次转变,以前不得不虚以委蛇,但现在崩了,那也该强硬,刘文静这种一惯主张向突厥称臣派,就要先弄死。 李渊有太多理由杀刘文静了,如果仅是一条,李渊可能都忍了。 但现在,他不忍了。 尤其是次子从长春宫三百里急驰回来,还带刀闯宫,这已经越分让李渊不会再留刘文静了。 “陛下,能否念在他往日功劳上,将他流放益州或是岭南,对他的家人不牵连?” “谋反,十恶不赦!” 李世民失望无比的跪坐在那,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许久。 “陛下,李仲文兵败雀鼠谷,九千战兵全军覆没,如今平遥陷落,介休被围, 李逸虽稳住后军,及时进驻了灵石、霍邑,守住了阴地关、汾水关,但他也就几千战兵,无法再救援介休,也无法收复平遥、榆次,增援太原。 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富实,京邑所资,若就此弃之,臣愤不平。 请给儿臣精兵三万,必讨灭武周,克复平遥榆次,保太原无忧。” 李渊却道:“你这三百里奔驰回京,也辛苦了,先回西宫看看长孙氏和承乾吧,至于河东战事,明日廷上再议。” 等次子退下, 李渊一把将案上两人的茶杯全扫到地上,皇帝十分喜欢的巩县窑绿瓷琉璃器被摔的四分五裂。 卢宽进来。 “让朕静静。” 卢宽低头退下。 他不知道刚才皇帝和秦王在殿中说了什么,会导致秦王离开的时候还满脸难看,而皇帝又在这摔杯子。 李渊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 案了摆了许多加急奏疏。 王世充数攻伊州,归附大唐的原李密旧部张善相,粮尽,援兵不至,城陷,张善相骂王世充一直到死。 伊州,在洛阳之南。 李渊长叹一声,提起朱笔,赐其子袭爵襄城郡公。 除了伊州失陷,义州也被王世充攻取。义州,就是新乡,在黄河以北,紧挨着卫州,如今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和黎州总管李世绩,就龟缩在黎阳呢。 王世充在拿下义州后,又派兵攻西济州,这是在洛阳北面,怀州西的济源,不久前王世充将丁伯德以县来降,大唐置西济州授他为刺史,现在王世充又发兵来攻。 李渊提起朱笔批复,速诏刘弘基率兵救之。 又拿起一封奏疏, 却是安兴贵安修仁兄弟破凉州,俘虏李轨,河西传檄而定。这本是好事,可太子李建成在原州萧关接应,一边防御突厥。太子的行军长史、检校凉州总管杨恭仁上奏,太子驰猎无度,天气暑热,士卒不堪其劳,逃者过半。 杨仁恭的这道奏疏,让李渊有再摔几个杯子的冲动。 他处心积虑,让太子率两万人前往萧关,一边接应河西,一边防御突厥,这也是给他军功,让他增加威望, 结果现在搞出一个驰猎无度,士卒逃亡过半来,如何不气。 河西平李轨,他是一点忙没帮上,全是安兴贵空修仁兄弟搞定的,李建成在萧关驻守,把士卒弄的逃了一半。幸好河西顺利,灵州那边自己也击败了梁师都进犯, 否则真有紧急情况,指望建成支援,那岂不是要命。 李渊喘了好久粗气,才平复了些心情,提起朱笔御批,令杨恭仁检校凉州总管,安抚河西,安修仁安兴贵执李轨及其子弟入长安。 顿了顿,又写道,以安兴贵为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凉国公,赐帛万段,安修仁为左武候大将军、申国公。 诏太子回朝! 一连串的坏消息, 李渊叹气,从案上一个紫檀木盒里拿出几份奏疏,却都是与李逸有关的。 李仲文分兵,轻敌中伏全军覆没,李逸率领后军却还能稳扎稳打,反困住了刘武周大将黄子英数千精兵在雀鼠谷。 李逸没有冒进,分兵守住霍邑、灵石,驻守阴地关、汾水关,这个表现让李渊非常满意,要是李逸那一万多战辅兵也没了,可能灵石介休霍邑都已经失陷了。 思索一番, 李渊提朱笔:李逸可授金紫光禄大夫,晋安定郡开国公,赐绢千匹。 (本章完) 第290章 宜摄九门总司八校 第290章 宜摄九门总司八校 陷伊州陷义州,陷榆次陷平遥。 介休被围,太原被围,谷州被围,西济州被围, 太子在原州因驰猎无度导致士卒逃亡过半。 心力交瘁, 皇帝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次日顶着两个黑眼圈早朝。 早朝过后,召一众宰相重臣廷议。 皇帝双眼布满红血丝,有些无精打采的扶着龙纹凭几,看着丹墀阶下乌纱幞头攒动的紫袍重臣们, 他打开鎏金冰鉴,从里面拿出一块冰,扔进嘴里含着。 那丝丝凉意总算让他精神了一些。 “陛下,臣愿假精兵三万,荡平武周,安定河东。” 廷议一开始,李世民就迫不及待的出列请求挂帅征河东。 尚书右仆射裴寂抬眼,举着象牙笏出列。 “陛下,昨日秦王带刀闯宫,惊扰圣驾,臣请有司议罪,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昨日当值监门校尉已被宫门斩首,秦王也该问罪。秦王说是误带刀入,若按八议减罪,那当处徒刑三年,可以铜赎罪,罚铜二十斤。” 李渊嚼冰块,嘎吱嘎吱响。 “大理少卿孙伏伽何在?”皇帝点名。 大理卿郎楚之安抚山东不在朝,便点了这位少卿。 罚铜二十斤,对于秦王来说,这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如果因为这事定罪,那就远不是二十斤铜的事。 孙伏伽出列。 面对这个烫手山芋,他直言道:“陛下若是念秦王之功绩和皇子身份,便不由法司依法律处断。 若依法律,大唐律中并无专讲误带兵器入宫禁的条文,只能援引职制律中御前过误诸条,可以比附量刑,诸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者,医官绞;诸造御膳,误犯食禁者,主食者绞;诸御辜舟船,误不牢固者,工匠绞。 按律,上述过误都属十恶中大不敬,不得八议减刑。 然带刀入宫,律无正条,十恶也不载,只是与上述诸御前过误比附类推,故仍可进行八议。” 孙伏伽也聪明, 他提出没有明确律法条文规定该定什么罪,这事得大臣廷议,按八议减罪。 山芋又递出去了。 李渊、裴寂也并不是真要杀了李世民,只是要借这事点一点他。 于是一番廷议过后,结果是秦王并非故意带刀入宫面圣,所犯又非十恶,可以免死。 甚至念及秦王的皇子身份和功劳,只罚铜二十斤。 李世民黑着脸跪坐在那,听着大臣们议他的罪。 等最后结果是罚二十斤铜,他脸更黑了,他们就是故意要让他难堪,要打压他的威望。 李渊嚼着冰块,将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 可一想到太子在原州,驰猎过度导致过半士卒逃散,他嚼冰块又加了些力度。 嚼完一块冰,李渊缓缓开口。 “希望秦王引以为戒,不要干犯律法,一会记得把二十斤铜交了。” “臣遵旨,”李世民咬牙出列拜道。 接受完这羞辱,他继续请求带兵。 皇帝将面前的一道明黄卷轴交给卢宽宣读。 “京室殷阜,钩陈严秘,肃遏警巡,职务尤重。然而玉门遐阻,控御垂荒,金城冲要,尉候攸属。宣风作牧,亲贤是寄。太尉尚书令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秦王世民,地实藩枝,任惟心膂。职参三事,功著二南········ 宜摄九门,总司八校。抚莅河右,允兼望实。可使持节凉甘爪鄯肃会兰河廓九州诸军事凉州总管。其太尉尚书令雍州牧陕东道行台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如故。” 李世民一时愣住。 当初他征薛举大捷,正要横扫陇右河西时,皇帝一道诏令,调他任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现在他请求带兵征河东刘武周,只要三万兵,结果皇帝却又一道诏令授他凉州总管,总管九州军事。 九州,凉、甘、瓜、鄯、肃、会、兰、河、廓也,正是平定河西李轨后,设立的九个州。 “陛下,河西已平,杨仁恭安抚河西,又须何臣总管凉州?”李世民问。 “黄门侍郎杨恭仁是检校凉州总管,”李渊道。 “那臣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分身乏术。” “你暂时遥领凉州!” 听到遥领二字,李世民知道了,皇帝这不过是给他加个虚衔,什么凉州总管,总管九州,啥也不是。 看来皇帝是要以此打消他请缨挂帅的想法了。 皇帝又交给卢宽几道诏令。 平定河西的安兴贵安修仁兄弟,皆封国公拜大将军。 太常少卿李仲文与王行敏、刘世让六将,轻敌大败,丧师辱国,都被免职,除职为民,许白衣效力军中,将功赎罪。 行军副总管李逸,不仅无罪还有功,赐绢千匹,晋金紫光禄大夫,封安定郡开国公爵, 授灵石道行军总管, 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检校吕州总管。 对这个能打胜仗,能稳住局势的年轻人,皇帝再一次破格重用。 “并州传回来的消息,李逸在雀鼠谷围住了刘武周大将黄子英数千精锐,介休城抵抗并击退敌将寻相, 齐王元吉也率并州将士抵抗并击退宋金刚两万人马,” 皇帝咬着冰块,下旨恢复齐王元吉并州总管之职,命宇文歆、刘德威、刘政会、窦诞等共同协助齐王镇守并州。 “陛下,元吉年少不知军事,大敌当前,岂能把太原交给他。臣请求立即派兵北上河东,早日扫除武周,否则贻误战机,就再难收拾了。”李世民痛心疾首。 这个时候,还要恢复元吉的并州总管之职,这不是拿河东开玩笑吗? 右仆射裴寂出列。 “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率军往河东。” “好,”李渊一口应下,“以右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为副总管, 内史侍郎唐俭为行军长史,陕州总管永安王孝基为行军司马,右骁卫大将军、河间郡公刘弘基为行军总管, 另李仲文、刘世让诸将,并受右仆射节制,” “朕并许右仆射便宜行事特权。” “灵石道行军总管李逸,并受节制。” 皇帝给老伙计裴寂调了四万大军,其中在灵石的李逸一道。从陕州、怀州抽调李孝基、刘弘基两总管,也各有一万多人。 再从关中抽调一万余人。 总共是四万战兵,配两万辅兵,李渊也是把所有能调的家底都调上去了,关中只剩下了新编的关中十二军三万人,其中还有大半是新点选府兵。 李渊对于裴寂还是很信任的, 毕竟还给他派了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从征, 内史侍郎唐俭做长史,也是元谋功臣,很有本事,永安王李孝基也出镇陕州大半年。 灵石还有个福将李逸呢。 而刘武周入侵河东以来,表现的也只能说一般。 两个月了,就攻下了榆次、平遥两座县城而已,李仲文那还是轻敌大意中伏,一座介休城他们都拿不下,更别说太原了。 李渊觉得之前世民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 就算刘武周拉着一万突厥军入寇,可现在刘武周总共也才投入了三万余人马,太原城完全可以守的住, 裴寂带着这么多大将、精兵,必然能够迅速改变战场形势,将敢于深入并州的刘武周军扫灭,说不定还能顺势收复代北诸州。 只要裴寂别犯李仲文那样的错就行了。 甚至只要裴寂兵到了灵石,那雀鼠谷里黄子英数千人马,就难逃被歼灭命运。 裴寂总领姜宝谊、刘弘基、李孝基、李逸四行军总管兵马,不出三个月,应当能够击败入侵的刘武周军了。 河西已平定, 若再安定河东, 那大唐就能腾出手来,专心先对付洛阳王世充,灭掉那个郑帝,拿下洛阳,实现两京在手天下我有的战略计划。 李渊相信,只要大唐拿下两京,则天下大势必明,那些小股的割据势力,地方上的豪强士人,必都将归附大唐。 不像如今, 许多门阀世家都在骑墙观望,几面下注,而一些小豪强小士族,干脆就归隐家乡,都不肯出来做官。 大唐现在不论是朝廷中央,还是地方州县,都严重官吏不足,许多人都还在观望,等着形势更明朗。 廷议结束, 李世民怒气冲冲甩袖而去,他实在无法相信,父亲宁愿让裴寂挂帅也不用他,裴寂会打仗吗? 他除了擅长吃喝玩乐还会什么?在李世民看来,裴寂能力远不如刘文静,根本不够资格为宰相。 更别说现在还让他去挂帅出征。 远在千里之外的河东介州。 六月丁未,初十,闷热无风。 介休城头,城头唐字旌旗在热浪中低垂。 守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城外连绵的汉军营,在一旁边还有一片突厥人的毡帐,立着白色的旗帜,上面绘着狼。 “将军,援兵什么时候能到,我们都坚守了两个月了,围城两月,粮草已绝,怎么办?” 守将喉咙都干冒烟了,从亲兵手里接过水袋,打开就仰头猛灌,可喝了一肚子水,仍然解不得渴,更抵不得饿。 介休城守军已经断粮三日, 连麦麸谷糠现在都成了争抢之物,价格卖的比以前的粮食还贵。 芒种时城外的麦子熟了,可他们却无法出城收割,更没办法征粮,介休兵力有限,守城还勉强,出城根本不是那寻相手下马邑汉军对手,更不是突厥轻骑的对手。 几次派出去征粮的队伍,最后都没能回来,守将也只能不再派人出城。 “实在没办法,那就找城里的大户们借粮。” “将军,都借了好几次了,已经借不出来粮了。” 将军回望城中, 城北有一白色高塔,他在这城墙上也看的清清楚楚,那白塔是城中有名的龙泉寺中的九层佛塔。 “龙泉寺,向龙泉寺借粮,谁不知晓介休城龙泉寺最富,那道澄和尚身上的袈裟都是紫金的,紫袍上有许多金线织成。” 龙泉寺拥有许多寺田,还有许多作坊,也放贷香积厨钱,长生库抵押典当。 城中大户没粮了,但龙泉寺肯定还有粮,而且肯定不少。 之前守将也一直没找龙泉寺,这些和尚不好招惹,尤其是那个住持道澄,得皇帝赐下紫金袈裟,跟并州的齐王也向来关系好。 他的粮不好轻易借,可现在顾不得了。 “你带人去龙泉寺跟道澄借粮,先借三千石,战后必还,按寺中借贷规矩给他利息。” “将军,龙泉寺的粮可不好借,先前我们去借粮,连寺门都没进,就被赶出来了,他们有护法武僧。” “你们是愿意饿死,还是想吃上饱饭?武僧?他们的僧棍,难道还比你们的弓弩更强?” “真要硬借?” “真要饿急了,人都能相食,还怕几个秃驴,他们要是再敢阻拦,直接杀无赦,老子正好抄了他的庙,多少粮都拿来充公。”将军咬牙骂道。 · (本章完) 第291章 佛幡缒城 第291章 佛幡缒城 夕阳西下。 介休北城龙泉寺的暮鼓正咚咚的响着,虽然围城两月,但龙泉寺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晨钟暮鼓,每日依然十分准时。 城楼上,介州刺史张询愁眉不展,这位四品介州刺史揉了揉饥饿的肚皮,望着城外的敌军连营,再弄不到粮,不用敌人攻城,介休城将不攻自破。 “去龙泉寺!” 张询按着横刀走下城楼,他决定亲自出面, 明光甲叶片随着步伐哗啦作响。 点齐三百甲兵,直奔城北大寺。 龙泉寺香火鼎盛,寺庙占地很广,寺中有数座粮仓,据传贮粮可供千僧食用十载。 夕阳映照在黄色的寺墙上, 张询带兵来到寺前,能在城北占据很大一块地,这寺关系很硬。不是情不得已,张询不想来惹他们的。 参军上前,向僧人道明来意。 僧人望了张询和他身后的三百士兵一眼,转身匆匆进去禀报。 很快, 住持道澄一身紫衣出现, 一百名武僧手持齐眉棍,棍头包着铁,他们涌了出来,在寺门外排开。 “阿弥陀佛!” “道澄大师,敌军围城已久,军中乏粮,张刺史欲向龙泉寺借些粮食。”参军上前道。 道澄光头锃亮,“我们龙泉寺也有许多僧侣、净人要供养,围城两月,龙泉寺也没收到夏粮租子,先前借出去的粮,也没收回,现在无粮可借给张刺史。” “道澄大师,还望能够同舟共济,借些粮食。” “张刺史带这么多甲兵来,这是要来抢粮?你们可知,律法规定,抢劫寺产,会是什么罪行?” 他身后,一百名武僧提起包铁齐眉棍在地上重重的一顿,发出一片肃杀之声。 旅帅按着刀上前几步,来到道澄面前,“老子只知道,现在是战时,违抗军令者,斩!” 一名僧人上前,“谁敢!” 旅帅拔刀, 横刀挥过,那名上前的武僧喉咙鲜血飞溅,被切开了喉咙,睁大着眼睛倒下。 道澄眼睛猛然睁大了些, “佛门净地,你们敢谋杀僧侣!” 旅帅一甩横刀上的血液,恶狠狠的对着寺门吐了口唾沫,“谁敢阻拦,立斩!” 道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张询这时才走了过来。 “道澄大师安好,今借龙泉寺三千石粟,待战后,连本带息一并偿还。”说着,他掏出一张借据递上。 道澄看着张张递来的借据久久没接。 旅帅挥刀,又将一名武僧砍倒。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老子无情!” “住手。” 道澄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张询手中借据,“带张刺史的人去搬粮食,三千石僧祇粟出借,惯例,每月利十分,半年为期。 半年后回利为本。” 张询听到这个利息,眯了眯眼睛,但还是忍住了。 借三千石粟,一个月就是三百石的利,半年就是一千八百石,若是没偿还,就要算复利,那就是四千八百石本,一个月就是四百八十石利了。 “行,月利十分,半年为期,半年后若未偿还,就回利为本。”张询应下。 龙泉寺粟仓被打开, 张询借出了三千石粟。 粮食运回军营,仓曹参军发现基本都是陈粟,只有开始看的那几袋是好点的。 “这些秃驴,竟敢做手脚,给我们陈粟,有些都是三四年的粟了。” 张询过来看了看,“虽是陈粟,但也是粮食,能吃就行了,给大家发粮吧。” “匀出五百石,分给百姓。” “刺史,那龙泉寺中有数座粟仓,存粮还有许多。” 张询没接话。 十分的利,这粮食好借不好还。 “先吃完这些再说吧,也许朝廷援兵马上就到,甚至说不定太原那边击败刘武周,咱们介休之围自然也解了。” 晚上, 介休饥饿的守兵,终于又吃上饭了,只是这陈粟煮出来的粟米粥味道不好,可起码能填饱肚子。 城北,龙泉寺中。 道澄给两位被杀死的武僧念经超度,寺中僧人都极为不满。 平时地位超然,衣食无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住持,今日张询运走三千石粮,等这些粮吃完,那他再来借粮怎么办?” “是啊,这些人那般蛮横无理且凶残,不借粮就杀人,” “粮食借给他们,只怕有借无还啊。” “得想想办法,否则这介休城守住了,我们龙泉寺却要破产了。” 有个和尚恨声道:“要我说,咱们干脆开城引那汉军入城,管他什么大唐大汉,谁做天下,谁来管这介休,只要不影响到咱们就行,” “对,引汉军入城,咱们还有大功,到时赐下钱帛田地,岂是更好。” 龙泉寺有许多田产,其中不少就是历代朝廷所赐,比如隋文帝当年北巡,就曾在介休龙泉寺中住过,还一口气赏赐了十顷田地给寺里。 道澄面色阴晴不定。 今日张询手下旅帅的刀光,着实惊到了他。 次日, 介休城门打开, 一些老弱百姓出城砍柴、采野菜, 虽然汉军围城两月,但双方也沿续战争时的惯例,允许一些平民出城打柴采野菜取水等,只要军队不出来围城军也不管。 不过想借机混出城去送信求援的肯定也有,甚至还会有官员趁机逃跑的,成功几率也不小,但围城军一般也会有游骑巡查拦截。 一般也只有朱粲那种毫无人性的贼军,才会无差别的屠杀百姓。 城外十里外的汉军营地, 巡骑将一个百姓带到主将寻相帐前。 寻相的帐篷搭在一个大树下,炎炎夏日,这树荫倒是带来不少荫凉。 寻相和黄子英之前率八千人南下,两人攻下平遥后,寻相继续攻介休,黄子英则率部继续南下。 本来说好他围城,黄子英打援, 击败唐军援兵,黄子英再回师介休,一起破城,然后再继续攻下一座城灵石或浩州城。 结果谁料介休守将很是难缠,守的滴水不漏,他手中兵马有限,缺少攻城器械,一时拿介休城没办法,只能围着。 黄子英却也被困在雀鼠谷, 先前还有一支唐军杀过来,好在那支人马数量不多也不够精锐,被他挡住,退到二十里外张壁堡。 这段时间,寻相一边分兵劫掠乡村,抓壮丁、抢粮草,一边让工匠、壮丁打造攻城器械。 “大将军,这人自称是介休城龙泉寺的,说是住持道澄派他来,愿助我军拿下介休城。” 寻相听闻猛然抬头, 那个戴着草帽穿着破衣做樵夫模样的人,摘下草帽却是颗锃亮光头。 “我是龙泉寺道澄大师的弟子,大师愿助将军入城。” 寻相都有些惊住,围城两月,一直没有办法破城,这突然还天上掉馅饼了。 “道澄大师为何要助我入城?” 许久后, 寻相兴奋不已,“好,道澄大师的选择是对的,我大汉军入介休,绝不会亏待道澄大师和龙泉寺。” 他甚至当场拍胸膛表示,只要能助他拿下介休,到时他便赏龙泉寺十顷良田,并把那三千石粮还给他们。 一番密议,僧人又装扮成采樵模样,被游骑兵送走。 “大将军,这些秃驴可信吗?” “我觉得可信,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秃驴也一般坏,介休粮绝,敢打秃驴们的主意,这些人自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咱们真能破城?” “有内应,这城自然就破了,这天下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再坚固的堡垒,其实往往也都是从内部破的。”寻相笑道:“就好比当初那大隋朝,结束南北三百年之分裂,何等的了得,武骑千群,甲士百万,西至伊吾,南到林邑,北至铁勒,东到高句丽, 谁敌的过这大隋朝? 可最后大隋为何二世而亡?是被突厥人灭的,还是被高句丽人灭的,都不是,是天下百姓蜂拥而起纷纷揭竿造反, 最后李密也好,李渊也罢,还有王世充、宇文化及、萧铣、李轨、薛举等等,这些人都曾是大隋的贵族官员将领······” 夜幕降临, 寻相全副武装,他拿着块鹿皮轻轻擦拭打磨的锃亮的陌刀,他也曾是隋朝的一名士兵,跟尉迟恭一样都是代北人,早年打铁为生,膂力了得,身材魁梧, 后来天下民变四起,他被朝廷征召围剿流贼,凭勇悍也打出几分名气。 刘武周在马邑造反举旗,听闻他们勇武了得,于是将他们招至麾下,授以将军之职。 两人也不负刘武周之重望,不管是先前对抗朝廷官军围剿,还是如今打进并州,都是屡立战功。 他手中这把陌刀,是他亲手打造,不知砍断了多少马腿,劈开了多少铁甲。 “待拿下介休,下一个目标就是离石城了,我倒是想看看那位十七岁的少年总管李逸,到底有多了得,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居然能够把黄子英困的死死的。” “能在灵石那么耐的住寂寞,不像是个十七岁少年啊。” 趁着夜色, 寻相率领着几千人马悄悄离营, 人衔枚,马裹蹄, 悄悄摸到介休城下。 来到约定好的方位,亥正的梆子声传来, 一阵夜枭鸣叫声, 在西南角楼有灯笼摇动, 三盏灯笼,约定好的信号。 寻相握紧陌刀,心跳加快。 他紧盯着角楼, 很快, 角楼上垂下长长的佛幡。 长长的佛幡从城头一直垂到了城墙底下,早就按约定悄然摸到城墙根的汉军精锐,立即抓住佛幡,上面的人用力将人拉了上去。 一面又一面佛幡垂下, 一个又一个汉军精锐被拉上了城头。 几十名口衔钢刀,背弓带弩的精锐汉军登上了西南城头, 夜黑, 风高。 寂静的夜,突然爆发出砍杀声, 很快,西城门被打开了,火把摇动, 寻相亢奋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挥动陌刀大喊,“杀,进城!” 寻相率领亲兵猛冲入城, 战斗在暗夜里打响, 介休防守了两个月,但终究还是破了,因为道澄和尚为内应,介休加高的城墙,加固的城门,终究都没了作用。 一天后, 李逸在灵石城接到李仲文从张壁堡派人送回来的败讯,介休僧人道澄半夜以佛幡缒汉军入城夺门,介休城破,刺史张询战死,守军尽没。 战争终究还是朝着很坏的方向发展了。 (本章完) 第292章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第292章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夏,六月。 齐王岭烽燧,燧丁赵信猛然瞪大眼睛。 东北方向的大泉岭烽燧那边,三道笔直的黑龙正撕裂苍穹。 “狼烟!” “三柱狼烟!”赵信扯开喉咙大喊。 来自同一个村庄的赵安从烽墩底下上来,扑到夯土烽墩台边,果然,三十里外的大泉岭那边,狼烟起! “上次三柱狼烟,平遥城陷,再上次三柱狼烟,是榆次城陷,” “这次,莫不是介休城失守?”赵安咽了咽喉咙,满头大汗。 做为烽头的赵信此时也顾不得那些了,“赶紧,燃三柱狼烟!” 大唐烽火台,白天燃烟叫燧,夜晚放火叫烽,在河东遍布着许多烽火台,每三十里一座,是最快的传递军情的办法。 每日若无警讯,便在初夜,放烽一炬,以报平安。 齐王岭上的烽火台,就在阴地关后齐王岭,此处传说当年齐王高欢曾在此驻军得名。 烽堡不大,是一个夯土台,直径也就十丈不到,高不过几丈。 平时有五名烽丁,烽丁们并不是士兵,而是州县征发本地百姓服的丁役,一次当值十天。 赵信牢记燃放烽火的规矩, 凡寇贼入境,马步兵五十人以上,不满五百人,放烽一炬。得蕃界事宜,及有烟尘,知欲南下,放烽两炬。 若余寇贼五百人以上,不满三千人,亦放两炬。 放烽三炬,蕃贼五百骑以上,不满千骑,审知南入,放烽三炬;若余贼寇三千骑以上,亦放三炬; 只有敌人万人以上,放四炬。 两炬以上的烽烟,要一直传递到京师。 赵信甩开衣衫,赤着膀子提起锣先敲响,招呼在下面的另外三人上来。 烽台五个人当值,平时必须一人在台上当值,另外一人在下面休息轮替,还有三人,则负责种地、备薪草、巡逻。 赵安赶紧搬来烽台里储备好的狼粪、蒿草等, 赵信点燃火折子, 青白色烟雾窜起丈起,他又拿起浸湿的羊毛毡盖住, 等憋了一会再掀开,就会有大量积蓄的浓烟直冲宵汉。 另外三台烽卒也很快赶了回来,各司其职。 齐王岭下, 阴地关上,镇将也早看到了大泉岭那边升起的狼烟,紧接着就看到关后岭上烽台的三道狼烟。 “擂鼓、摇旗!” 得到烽烟讯号,关内老卒迅速跑到钟鼓楼,那里并排摆着十二面牛皮大鼓。 老卒拿起鼓槌擂动战鼓,他能用不同的鼓声战传递军情。 鼓声震动关隘, 驻守关内的丘神俨、李德奖二校,也是闻声而动。 “来人,给我披甲!” 那鼓声急促,代表着军情紧急。 百尺堡楼顶上,松木旗杆顶端,也升起了两面绛色三角旗,这代表着北方之敌。 李德奖、丘神俨、曹怡,还有姬思温,他们各个披上铠甲,佩刀挟弓,来到云厅碰面。 “三道狼烟,北边来的。” “可能是介休出事了。” “具体的消息,估计还得半天才能快马送到,” “县公在灵石当不会有事。” 几人一番对话, 敌情不明,暂时也只能是加强战略警戒,增派守城士兵。 丘神俨按着横刀柄,“这僵持两月,都有些放松了。” “等消息吧,看看是什么情况。” 姬思温倒是比较谨慎,“可以马上派几骑赶往灵石城询问情况。” “也行。” 灵石城, 李逸看着手上的最新情报,不由的摇头。 娘的,这些秃驴, 出家人为什么要掺与这些俗事呢。 不帮着守城也就罢了,居然还通敌,甚至想出用佛幡缒汉军入城夺门的法子来。 而事情起因,只是因介休断粮,龙泉寺拥有许多存粮,刺史赵询向他借三千石粮,说好是借还给十分利息,他们就不肯了。 这群背祖忘宗的秃驴。 他对那些光头,有了更强烈的不满,以前还只是觉得大多数光头经商放贷,兼并田地,甚至呼奴使婢,还娶妻纳妾过份, 但现在觉得这些家伙真该死啊。 不过想想,之前河北还有和尚起兵造反,自称皇帝,立尼姑为皇后呢,就可知道这个时代的和尚,大多是什么样的了。 脆弱的战场平衡打破了。 介休城破,寻相还俘虏了不少介休唐军,实力加强了。 还能以介休城为据点,继续南侵, 张壁堡的李仲文现在就很难受,他们就那三千拼凑的人马,先前就打不过寻相,没能进介休,现在介休丢了,他更是孤立无援。 只能是派人来灵石求援, “速出兵夺回介休?” 李逸将李仲文的那道命令扔到了一边。 他手里就那么点兵,勉强把守城池关隘还行,出去跟寻相野战,甚至是攻守易形,攻汉军的介休城,这不是找死么? 李逸可不觉得自己带兵本事多牛, 哪怕他跟李靖经常讨论兵法,也学到了一点东西,但他觉得自己所学不过皮毛。 估计就是李靖来,现在这个情况,也未必就会冒险出击吧? 李逸觉得打仗,其实有时就跟打游戏差不多,首先还是得讲究策略,然后是兵力。 优秀的将领,能用策略,调整兵力,使之在局部战场达到优势,然后击败敌人。 很少有说谁非要以少击多。 以少胜多的前提,那也是不断运动作战,在局部达到优势的。 就好比很多名将擅用的斜击战法,两军差不多兵力摆开阵势对打,那高明的将领用斜击法,就是一侧集中更多精锐兵力,开打后速度加快冲击对面敌人, 而中部和另一翼的兵安排的少,甚至打起来后,他们要放缓速度,这样主力先击破敌人一翼,其它中、侧翼则负责要吸引住敌人,拖住敌人就行。 当然,这种战术得艺高人胆大, 否则被敌将识破,人家只要把预备队派上来,你就难以突破了。甚至若是侧翼调骑兵上来,照样得送。 李逸自认为他不是什么天纵奇才的战术大师, 统兵还基本是外行, 手下也没有什么大将,李仲文那是上司,还刚吃了大败仗,不可信。 刘世让等人,也算了吧。 至于丘神俨李德奖等,都只是年轻的校尉旅帅级中低层军官,带领小部队还行,但要说到军团作战,他们也没经验。 知晓自己几斤几两,李逸也就不扬短避长了,他就守着,有城池关隘加持,那可就稳多了。 孙子都说,攻城是不得已而为之,制作大盾、云梯、冲车等攻城器具,起码得三个月。堆筑攻城的土山,还得几个月。 如果将领急躁攻城,让士兵蚁附攻城,伤亡三分之一还没攻下,那就是灾难。 用兵原则是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 兵力弱于敌人,那就要避免作战。 李逸现在的情况,就得避免主动去进攻,更不能野战、攻城。 他就适合守城。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没那个实力,那就猥琐塔下吧。 在高大的城墙上,新兵、辅兵、民夫、丁壮,都还能发挥些作用,要是野战,带上那些凑数,反而会让自己阵形混乱溃败。 李逸提笔给李仲文回了一封信,劝他紧守张壁堡,凭险而守,不要出击,就静待朝廷援军。 刘武周的汉军主力还在太原,但我们还是不能轻敌。 写完信, 李逸叫来李道玄李道宗李博义李奉慈等,到县城里的各处大小庙观转了一圈。 “派人加强对各寺的管理,绝不能再出现介休城那样僧人道澄勾结外敌,以佛幡缒敌入城夺门之事。” 李奉慈对这些和尚们也没啥好印象,“要我说先下手为强,把这些和尚全都集中关起来,免的有人通敌,我可是听说,他们存着那么多粟,却趁着如今战时,偷偷的高价卖粮、借粮呢,夏借秋还,倍利,三个月就一倍利,多黑。” “怎能无故罪之?”李逸摇了摇头,“加强监管,其一,派人守着各寺,出入寺门,都得先经过我们批准,给批条盖印。出城门,更需要过所,说明去何处何时还。城门、城墙等紧要之处,要禁止他们靠近。 再就是,禁止放高利贷,他们可以卖粮借粮,但月利不得过六分,不得回利为本,利不得过一倍。” “还有,取消各寺的武僧,收缴他们的武器。” 李博义则提出,“如今咱们通过韩侯小道运粮,可是十分麻烦,虽说夏收后咱们也征了些粮,但这战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还是得多储备一些粮食, 这些寺院拥有许多田产,又借粮生息,各个都存了许多粮食。 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得跟他们借粮,把他们口粮外的粮食都借过来,战后再还。” “你就不怕这些和尚,也跟龙泉寺道澄一样勾结外敌作乱?” “嘿嘿,他们要是敢,那正好一锅端,倒是清除隐患了。”这年轻的纨绔郡王,一脸凶相。 李逸问李道宗:“略阳公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行,现在是战时,粮食是宝贵的战略物资,咱们先借过来,又不是白拿。” “行,那这事就交给略阳公负责。” 县令郭解愁主动提起在城外,还有一座大寺名叫苏溪寺,是跟介价格龙泉寺并列的大寺,占地数十亩,僧人众多。 苏溪寺位于城东北,汾河支流静升河畔的旌介村,那里还曾是商朝丙国故都,以前的县城就曾设在那,后来因水患而迁到现址,隋开皇年间又新设灵石县。 “苏溪寺也拥有很多僧邸粟,还有许多护寺武僧,以及大量佃户和净人。” 李逸现在对光头们毫无半点好感, “派兵前去,把寺中粮食运回城中,检查寺中僧人度牒,无牒者统统遣散还俗,武僧全部收缴武器、还俗, 给剩下的僧人留十天口粮,以后他们十天来城中领一次口粮。” 末了,李逸加了一句:“若有人敢违抗军令,杀无赦!” (本章完) 第293章 来人,将李逸拿下 第293章 来人,将李逸拿下 天上奎星,人间张壁。 厚重的城墙,高高的堡楼,李仲文看着堡下突厥骑兵远去,伸手抹了一把汗水。 六月天,烈日如火,披着几十斤的铁甲在身上,没一会全身上下就被汗湿透了。 “直娘贼的突厥狼崽子,”李仲文咬牙骂道,这些突厥骑兵虽仅数百骑,可却几乎封锁了张壁堡与外界的连通。 夜晚, 城外又响起喊杀声, 李仲文登城查看, 一小队骑兵冲到了城下,自称是浩州刺史刘瞻派来求援的。 “放吊筐把他们吊上来。” 李仲文不肯打开堡门, 费了一番功夫,将几名带伤的骑兵拉上来,突厥轻骑策马冲到堡前,李仲文提弓,一箭将一名冲在最前的突厥骑兵射落马。 突厥人呼啸而过,朝着城头射了一通乱箭。 “你们是浩州来的?” “贼军围浩州隰城,刘刺史请李总管救援。” 李仲文叹气, “介休城失守,我如今亦被围困张壁堡中,” “总管,浩州危急,再不出兵,随时会失守。”求援的骑士自称任骘,就是隰城人,任家是隰城最大的豪强,他祖父曾任州主簿,他父亲曾任幽州司仓参军。 李渊太原起兵,任骘积极响应,随着攻入长安,授五品朝散大夫散职。 西河任氏,最早追溯于黄帝少子受封于任,后来任氏又分封于薛,西汉时任氏一支迁徙西河,称为与薛分族,食邑西河。 北魏以来,任氏就是世代官宦,任骘当初五兄弟一起投军,立下元勋,皆授予官职,任骘回到家乡。唐朝改西河郡为浩州与介州,任陟出任浩州兵曹参军。 “总管,浩州已到危急存亡之时,还请伸以援手。” 李仲文看着在城外奔驰叫嚣的突厥轻骑,“寻相破介休,还留了一支人马在这里,他往攻浩州,应当也并没有多少兵马,浩州不至于就危急。” 任骘叹道:“总管有所不知,那离石胡刘家又反了。” 离石,在西河以西,一侧紧邻黄河。 而就在黄河两侧的八百里晋陕谷地里,有着许多匈奴后裔,称为稽胡部落。 大业十年,离石胡酋长刘龙儿举兵反隋,自称天子,数万稽胡响应,隋朝派兵讨伐,几次都没成功,后来还是虎贲郎将梁德攻杀了刘龙儿。 “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与弟刘六儿,又反了,他自称太子王,他们这次还引刘武周兵,已经攻隐了石州,并杀死了刺史王俭, 刘季真夺取石州后,已经自称突利可汗,封弟刘六儿为拓定王。他派稽胡兵来浩州,与寻相会合。 浩州城下,刘武周军、突厥军、稽胡军已有数万人矣。” 李仲文听到这消息,脸色大变。 稽胡,匈奴后裔,分散在河东离石、楼烦、龙泉,以及陕北的延安、雕阴等地,经常作乱。 之前刘龙儿起兵称帝,就三年才被平定。 没想到他两个儿子,如今得到刘武周和突厥支持,又反了,还这么快就夺取离石,杀了刺史还出兵浩州。 浩州隰城,和介州介休,原本都属于隋西河郡,一条汾河,分隔东西,大唐将西河郡分成两州。 都是建在太原盆地南面平原上。 介休平遥失守,通往太原的东路被断,浩州要是再失守,那李逸守着灵石也没什么用了,一样要被堵在雀鼠谷里出不来。 “我现在手上就三千人,其中府兵不过千四,马军仅四百,出了张壁堡,连外面这些贼军都打不过,如何救援浩州。”李仲文感叹。 “总管,李逸副总管不是在灵石还有一万多人马吗,这个时候了先救浩州要紧,总管赶紧下令调李副总管率兵前来,有一万多人,加上总管手里的兵,还有浩州的守军,那也有两万多人, 总能倚浩州一战!” 李仲文看着夜色里的星火点点,城外那些汉突士兵太过嚣张。 “好,本总管现在就派人去离石传令,让李逸调兵北上,就先灭了这张壁堡外的几千贼军,然后救援浩州。” 任骘听完大喜,西河有救了。 当初李渊起兵,让建成元吉带兵去攻西河。 西河只坚守了三天就降了,那是任家郭家等一众豪强大族商议好的。但现在情况不同,西河豪强世家,可看不上刘武周,更瞧不上离石胡。 灵石城。 李仲文的信使在骑兵的护卫下,借夜色突破突厥人的封锁,一路奔驰至离石城下。 带来了李仲文的军令。 “总管命令李副总管,三日内率一万人马至介休张壁堡,若是到期未至,军法从事!” 李逸看着那道盖着行军总管鲜红大印的军令, 接过看了两眼,便扔到了一边。 “李副总管?”信使瞪大眼睛望向李逸。 “我拒绝出兵,介休已失,李总管就守好张壁堡,我现在过去,那灵石怎么办、阴地关怎么办,雀鼠谷里围着的黄子英几千人怎么办?” “副总管,浩州危急。” “让刘刺史再坚持坚持,我相信朝廷援军很快就会到的。介州都坚持了两个月,是被妖僧通敌才破城的,浩州若是小心些,守个三五个月当没问题吧?” 信使急了。 “你就把我的原话转报总管就好了。” “李副总管,你要违抗总管军令?” 李逸没再理他。 信使又看向李逸身边其余人,那四位皇帝侄儿坐在那,也没有一个人吭声。 信使无奈的离开。 “县公真不出兵救援?”道宗问。 “我们现在有多少家底,你们也不是不清楚,现在出兵,那就是送,添油战术要不得。 我们得有定力,得等到朝廷援兵到了,我们再一起行动。” “万一浩州再失守,这责任?” “我们要是败了,那就不只是浩州失守的事了。”李逸道。 第二天, 李仲文的信使,又连夜奔驰了六十里来到灵州求援。 浩州兵曹参军任骘也亲自赶过来垦求。 李仲文的命令措辞更加严厉, 可李逸却是不为所动,他手下的军官们也都只听李逸的,任骘惊讶的看着这结果。 李仲文前面败的太惨,李逸这里诸将又都是他的人,大家都不愿意冒险,有李逸在前面顶着,大家自然不会再听李仲文的。 “你们真要见死不救?”任骘问。 李逸回道:“若真说救援,那我们也是该北上太原,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增援太原。” 任骘无言以对。 “任参军,还请转告浩州刘刺史,不是李逸见死不救,而是如今情况,李逸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先守好灵石霍邑,堵住雀鼠谷。 浩州,还请刘刺史和西河的一众名门望族,与军民齐心协力,努力坚持,我相信,众志成城,定能抵御敌人围城。” 李道宗也替李逸说话:“任参军,若是我们北上,灵石空虚,为敌所趁,一旦灵石失守,那浩州更成孤城一座,朝廷就算派援军来了,也会被堵在吕州过不来。” 任骘失望而归。 第三日清晨, 李仲文的战马马蹄踏碎了清晨的宁静,他带着数十骑,撕开晨雾出现在灵石城下。 “李副总管一心要抗令吗?” 灵石县廨, 李仲文将自己的大印一巴掌拍在案上,说着又从金鱼袋中取出兵符也拍在那。 “这有没有用, 还有这个有没有用?” “总管,还望冷静,不要意气用事。局势已经够坏了,我们总得补救。若是一错再错,总管到时又如何跟圣人交待呢?” “如何向朝廷交待?” 李仲文大怒:“某雀鼠谷中伏,确实有错在先,但现在也是在尽力弥补挽救, 你不肯出兵,坐看介休城丢失。现在浩州又被围,你还要看着浩州也再失守吗?” “介休失守,是个意外。” “就算没有那个妖僧,介休也守不了多久,介休城没粮。” “据我所知,介休城里还是有粮的,光是龙泉寺就还有许多粮食,再坚持一两个月都没问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十足。 李仲文见李逸丝毫不理他的军令, 怒极, 直接把腰刀也拍在了桌上,啪的一声,“这个,能不能命令你?” “我劝总管冷静!” 李仲文冷笑,“好,既然你非要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来人,将李逸拿下,现在起,解除他的副总管之职,这里,还是由我说了算。” 李逸起身站在那, 目光扫视一圈。 李仲文的亲兵上前来, 李博义大喝一声:“谁敢?” 李仲文对李博义道:“大王,这是军中,军令如山,我还是总管,副总管李逸就得听我将令!” “你他娘的什么狗屁将令,当初你要是听无逸劝,就不会雀鼠谷将九千弟兄全军覆没。 你以为朝廷知晓你如此兵败,还会让你继续当总管统兵? 你现在若有自知之明,就该主动交出总管大印和兵符,让无逸暂统全军,你老实等候朝廷处置旨意。” 李仲文面红耳赤,“朝廷一天还没有免除我的总管之职,那这里就还是我说了算。” “放屁,老子就不认你这个鸟总管,只认无逸副总管。” 双方剑拔弩张, “报,” “禀报副总管,游骑回报,霍邑留守的崔记室派人送长安天使经韩侯岭前来宣旨,距灵石城仅十里!”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进来禀报的李逸亲兵刘黑子。 李逸转头望向李仲文:“李总管,一起迎接天使,听侯朝廷处置如何?” 李仲文哼了一声,心中有些慌乱。 他兵败这么久了,可长安并没有一个处置的结果过来,时间一久,他都快忘记这事了,可现在陡然惊醒, 心虚的很。 他觉得自己可能难逃召回朝,甚至免职的处罚,但又心存侥幸,希望天子能够让他继续担任总管戴罪立功。 (本章完) 第294章 在劫难逃 第294章 在劫难逃 灵石城南门。 李逸、李仲文率诸将在城门前迎接天使。 李仲文惴惴不安,李逸倒是挺坦然的,他自认为出兵以来,也没犯什么错误。要是李仲文兵败和介休失守,他这个副总管也得负连带责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延迟了许久才送来的诏令,没宣读前,谁也不知道结果。 天使风尘仆仆的赶到。 武君雅陪着他从霍邑翻韩侯岭过来的,“这位是太子舍人、上开府、固安县开国公卢公。” 天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身绿袍,却有县公爵位。 “无逸公,又见面了,恭喜,这次又立大功了。”卢赤松笑着向李逸打招呼, 却没先跟总管李仲文打招呼,这让李仲文刚挤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十分僵硬。 “没想到是卢公亲自前来宣旨,这一路千余里,辛苦卢公了。” 李逸认识他,毕竟同在东宫任职,不过没有深交。 他知道卢赤松出身范阳卢氏,跟崔敦礼一样都是五姓子,卢赤松隋朝的时候凭门荫入仕,曾经做过杨昭的府掾,在杨昭病故后,卢赤松的仕途也大受影响,辗转做过四地县令,比做过三县县令的李靖还多任了一县。 大业末,他任河东县令,跟李渊关系很好,听说李渊太原起兵,直接就弃官跑路到太原从龙了。 李仲文打断两人寒喧:“卢舍人,还请宣读圣旨。” 卢赤松看了他一眼,“好,先办正事,诸位请接圣旨!” “大唐皇帝敕旨,门下,制曰:朕闻《易》称王臣蹇蹇,《书》云勖哉夫子。唯尔冠军将军、太子左卫率、并州道行军副总管、上柱国李逸, 鹰扬霍邑,雄视西河。 前困黄子英于雀鼠谷中,后拒寻相于灵石城外。虽廉颇之守长平,亚夫之屯细柳,未足方也。 可授灵石道行军总管,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检校吕州总管。晋爵安定郡开国公,食邑两千户,加金紫光禄大夫,赐绢千匹,金带一具。” 众人听着卢赤松高声宣读诏令,听到李逸的封赏,都不由的侧目望来。 李逸也有点意外,本以为这次出征,毕竟有总管大败在先,他在后面补补缺,也仅是稳住灵石,困住黄子英,算不得什么大功,甚至还有失守介休,不及按计划救援太原嫌疑。 不说免官贬职,能不受罚就不错了。 谁知道封赏这么高, 爵晋一级,阶加一级。 更还检校三州总管,又成为一道行军总管。 李仲文听到这旨意,更是面色惨白,冷汗直冒,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处置不会好了。 卢赤松微笑着向他看来, 接着宣旨。 “其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樊德通、张德政六将,不思《六韬》将不精微之戒,反蹈《孙子》縻军之衍。雀鼠丧师,粮道险绝。介休失险,烽燧昼昏。 宜遵汉法夺职,准周典效命。 并削一切官爵,白衣领幢,以赎前过。” “主者施行,武德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诏令宣读完, 一片寂静。 李仲文双眼无神,虽然曾有过心理准备,可真当夺爵免职为民,白衣效力军前的旨意宣下,他还是难以接受。 “恭喜啊,无逸公,县公晋郡公,还检校三州军事,总管一道兵马,圣人这是对无逸公非常信任啊。” 李逸接下圣旨,赶紧问起关心的事:“不知道朝廷可有派援兵来?” “嗯,圣人已经下诏,由右仆射裴公为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调集四万战兵,两万辅兵扫除武周, 裴公自领晋州道,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为晋州道行军副总管,无逸公你是灵石道行军总管,以及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为临汾道行军总管,” 李逸很认真的听着。 皇帝的最新部署,宰相裴寂挂帅, 实际下面三路总管,李逸是灵石道,刘弘基是临汾道,姜宝谊这个副大总管,其实就是实际领晋州道。 唐俭是行军长史,李孝基是行军司马, 李仲文刘世让六将,并受裴寂节制。 四万战兵两万辅兵,还得算上李逸这里的一万多人,实际也就是调来三万来战兵,其中不少是从陕州李孝基怀州刘弘基那调来的。 这个兵力不算强, 最重要的是怎么还真让裴寂挂帅啊。 他懂个鸡毛的打仗啊。 从去年说到今年, 就不能让李世民挂帅吗? 用裴寂这种外行来指挥,加上并州坐镇太原的熊孩子李元吉, 这一老一少,都他娘的外行人。 李逸已经彻底失望, 看来这次难逃失败了。 他都想提桶跑路回长安了。 直接让刘弘基挂帅,也比裴寂强啊。 检校吕州总管,使持节三州军事,可现在介休城失守,浩州被围,雀鼠谷贾胡堡还被黄子英占着。 皇帝只是让卢赤松给他一道任命诏书,送给他新的兵符、印信,又没给他增一兵一卒, 这总管不好当啊。 “李公,请交出兵符印信,现在起,李公便在无逸公麾下白衣效力,将功赎罪。”卢赤松向李仲文道。 李仲文咬紧牙关,无奈的交出印信。 半个时辰前,他还要缴李逸的印信解他的职,结果现在却是自己被夺职为民。 “李总管,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恕罪。”李仲文拱手。 李逸微微一笑:“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先委屈李公了。” 李仲文长叹一声,十分无奈。 “裴相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要从关中、关东各处征召兵马,还得调集粮草,数万大军,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卢赤松稍一计算,“最起码得到八月,裴相才能到此。” “这也太久了吧?” “不久了,现在六月底了,召集兵马调集钱粮,然后路上行军,差不多就要八月了。” “卢公,离石胡刘季真反叛,杀刺史夺石州,现在稽胡纷纷附应,他已经出兵浩州了,浩州危在旦夕,只怕等不到八月了。”李仲文在旁边道。 “离石胡又叛乱了?”卢赤松也有些意外。 “是啊,刚得知的消息,”李逸无奈。 卢赤松给李逸提了点建议:“裴相援军最快都还得一个月才能到,现在最近的援军就是无逸公了,在朝廷新的命令传来前,该怎么办就得无逸公拿主意了。” 压力再次给到李逸了。 原以为援兵应当很快就到了, 可谁想到,四月底李仲文雀鼠谷兵败,折了九千人。结果现在六月底了,整整两个月,朝廷才决定让裴寂出兵救援。 这两个月时间,朝廷到底在干什么? 而现在援兵还得起码一个月才能到。 李逸原本想等援兵来,到时是战是守都交由他们,没想到,最终还得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李仲文向李逸拱手,“总管,浩州不能丢啊,否则就算裴相来了,也无法增援太原。” 他提醒着李逸, 整个河东最关键的还是太原, 那里不仅是皇帝龙兴之地,也还有位嫡出三皇子在那,要是太原出事,谁也担不起责任,更别说丢失太原,那河东也未必能守的住了。 “总管深得陛下信任,如今总管三州,就有守土之责,总不能看着介州失守,浩州再丢吧?” 李逸也是头痛,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我也想救援,可我现在手里就这点兵,连你手上的加一块,算地州兵,战辅全拉出去都凑不够两万人。 我们守城还行,若是野战,我们骑兵不满两千,如何跟突厥骑兵争锋,又怎么跟离石稽查对决?” 李逸一心求稳。 可现在他不仅仅是行军副总管,他还是吕州总管。 “总管,某愿意率一军前往浩州增援。” 李逸看着李仲文,这位原本意气风发的八柱国家之后,现在眼睛赤红,也是想放手一搏了。 “可你现在守着张壁堡也很重要,既是灵石城前哨,也是夺回介休的重要据点。” “总管可另派将领领兵前往驻防,张壁堡不大,但胜在险固,还有地下暗道,只要有一两千人马,就能守住。” 李逸找来地图, 和诸将仔细研究, 若不增援浩州,确实怕刘瞻守不住,刘瞻毕竟是个文官。 卢赤松手指在介休城北处点了点, “此地有一座城堡,名为张难堡,和张壁堡不输上下。张壁堡在介休城南二十里,离灵石六十里,而张难堡在介休北四十里。某对河东也算较熟悉,无逸公不能忽视此堡,介休城失守,一时没有兵力夺回,那就得先派一支人马增援张难堡。” “只要张壁堡、张难堡都在无逸公手上,那么介休在刘武周手上也没有什么大用,两堡不需多少兵,一两千人就能守住,随时能威胁介休的粮道,还能策应浩州。” “还有这里,介休西北三十里处,永安城。这也是座小城,但位于汾河畔,在介、浩两州之间,位置很重要。派一支人马进驻此城,则可威胁介浩两州武周军的后勤。” 李逸看着地图,介浩两州,大部份是盆地平原区,不像灵石这边是山区。 现在他手里的兵力要说野战,还真没自信。可如果如卢赤松所说,就是守几个坚固的小堡垒,在平原上撒几个钉子,威胁武周军的粮道后勤,确实不错。 经过一番思索后, 李逸不得不做出一些调整, “便由李仲文王行敏二将,率现在张壁堡三千人马前往浩州增援,你的任务是想办法进入浩州隰城,协助刘瞻守住浩州城。” 他又叫来李道宗:“我给你一千战兵,加上一千团练乡兵,以及一批粮草,你去张壁堡接防,务必守住张壁,可有信心?” 李道宗激动的拍着胸脯,“请总管放心,堡在人在。” “好,让姬思温协助你。” “道玄,” “末将在。” “我也给你一千战兵,加一千团练乡兵,再给你一批粮草,你去张难堡驻防,武君雅协助,樊伯通、张德政二人随往。” 李逸又派姬思恭去守永安,让于筠协助,也给他一千战兵,一千团练。 张壁堡、张难堡、永安堡, 李逸分出去三千兵,三千团练。 又让李仲文带了三千人去增援浩州。 他手中的兵力一时也有点捉襟见肘, 最后他亲自坐镇灵石,兵两千,乡兵一千。 冷泉关、阴地关、汾水关则分别派李德奖、丘神俨、崔敦礼驻守,各给他们兵一千,乡兵一千。 至于霍邑城,交给李博义李奉慈两位郡王留守后方,给他们的主要是辅兵和地方乡兵。 一万多人马,东分一点西分一点, 要守两城三关三堡,还要增援浩州,各处都没多久兵了。 “李公,浩州可就全靠你了。” 李仲文很无奈的苦笑,李逸给他三千人,其中战兵仅一千四,骑兵才四百。余下一千六是辅兵和乡兵。 这点人去增援浩州,说实话跟自杀似的,可李仲文现在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实在没机会进浩州城,那就退到永安城或冷泉关,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诸位,咬牙撑一撑,最迟八月,裴相援军就到了!” (本章完) 第295章 白袍三千破万胡 第295章 白袍三千破万胡 长安。 夜已深,皇帝李渊却还在批阅奏章。 宇文昭仪给皇帝送来参汤,“陛下心忧天下,宵衣旰食,可也得爱惜龙体。” 李渊摇头苦笑,又翻开一本奏章,是兵部奏报,已奉旨在关中置十二军,分关内诸车骑府以隶,皆取天星为名,并随奏呈上十二军将、副将人选,请皇帝定夺。 皇帝提笔写下心中早定好的名字,万年道参旗军将,皇帝写的是女婿安丰郡公太常卿窦诞名字。 想了想,皇帝在窦诞名字后面又加上李逸名字,参旗军副将李逸。 再拿起一本奏折,海岱贼帅徐圆朗以数州之地投降。 此人原也是李密旧部,如今据有兖州一带,李渊批复,授徐圆朗兖州总管,封鲁国公。 对这些草莽贼寇,李渊的态度向来是能用则用,能招就招。 他并不吝惜王公之爵, 吃人魔王朱粲兵败来降,李渊都封他楚王,这人不仅吃人,还自称楚帝,大臣都说此人当杀,李渊还是封他楚王了。 谁是首要之敌,谁是次要之敌,李渊还是分的清的,以后秋后再清算也不迟,只是没想到那个朱粲没几天就把朝廷派去的使者煮了吃了,转投王世充去了。 徐圆朗,早晚除之。 李渊再拿起本奏疏,却是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大败王世充将郭士衡,将其全军歼灭,把郭士衡都俘斩了,终于又守住了谷州。 此战后,王世充的左龙骧将军席辩,以及杨虔安、李君义等率部来降。 怀州将领种如愿袭王世充河阳城,成功毁掉河桥而归。 看到这两个捷报,李渊很高兴,大为欣慰。 谷州、怀州,都是对付王世充的桥头堡,这两地只要守住了,王世充就寝食难安,腹背受敌,只能一次次来攻,唐军利用城池,不断的消耗郑军。 “陛下,先喝参汤吧。” 宇文昭仪看皇帝笑了,立即提醒。 “好,”李渊端起参汤喝了两口,又拿起奏疏继续看,可是只扫了一眼,皇帝的眉头就紧皱起来,汤碗也放下了。 “六月初十,贼围介休两月,城中粮尽,刺史刘询向龙泉寺借粮,住持道澄不满,暗遣弟子出城投敌,约为内应,夜半以佛幡缒敌入城夺关,城遂陷,赵询战死······” 李渊啪的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气的胡子乱抖。 坚守了两个月的介休城,居然就这样失守了。 “道澄该杀,李仲文该杀······”皇帝怒骂。 河东,灵石城。 六月底,天气依然炎热如火。 李逸送李道宗他们北上。 折柳相送。 面对如今烂局,他也只能是当个裱糊匠,东裱裱西糊糊,拆了东墙又补西墙。 手上就那么五千五战兵,千把府兵子弟,还有六千辅兵,加上地方上的那两三千镇戍州兵,以及他这段时间临时征集训练的乡兵几千人。 既要守两城三关,现在还要驻守三堡,还得增援浩州。 难啊。 他精打细算,精锐都往前调派,三堡就驻扎了三千战兵,李仲文还带走了一千四战兵。 李逸手里关中带来的战兵,就剩下一千一,还给冷泉关放了六百。 他驻守灵州,虽有战兵两千,可关中来的府兵只有五百了,剩下一千五,还是州镇戍兵。 再加些乡兵们,灵石城就成了最大的总预备队。 至于霍邑,那里已经没战兵了,全是些辅兵、乡勇,如果前面被突破了,那霍邑肯定也守不住。 才年仅十七岁的李道宗, 接过李逸给他倒的茶水,一饮而尽,同样是十七岁,李逸这个半路列宗正属籍的,已经封安定郡公拜吕州总管,还是灵石道行军总管, 他李道宗是皇帝亲侄儿,虽也顶个上柱国、略阳郡公爵衔,可官职仅是个千牛备身, 终于有机会率领两千人马接防张壁堡,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拳脚了。 “一路保重,稳住,别浪!” “人在堡在!” 李逸又跟小舅子姬思恭道别,“这次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好好把握。” “谢姐夫了,算算时间,大姐也该要生了吧?” “嗯,当是八月初时生。” 二将上马, 一挥手,一千关中府兵,一千本地乡兵,旗帜飘飘,押运着一批粮草前往张壁堡。 李仲文也随行队伍中,只是他现在已经只是白身。 “李公!” 李逸叫住他, 李仲文跳下马,大步过来:“总管还有何吩咐?” “保重,那三千将士就全交给你了,救援浩州虽重要,但这三千弟兄们性命更重要。” 李仲文咬咬牙,重重点头,“我明白。” “去吧,一路顺风。” 李仲文转身离开,策马远去。 卢赤松也该回京了,他对河东的局势倒还挺乐观。 “太原坚如磐石,刘武周久攻不下,也难以持久,有可能很快就撤军了。” “但愿吧。”李逸道,可他心里知道,只怕太原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有个李元吉这样的熊孩子坐镇,遇局势不妙就弃城而逃,有这样的总管,底下人再有本事也没用啊,况且李渊派去辅佐的女婿窦诞虽然都四十岁了,可也是个纨绔公子,中看不中用的。 李道宗李仲文回到了张壁堡。 刘世让等开始看到李仲文又带回来两千人马,还有许多粮食还挺兴奋, 连张壁堡外的汉突厥兵马,看到这支生力军到来,都没敢阻拦他们进城。 “诸位,长安天使到了灵石,已经宣读了圣人诏令,”李仲文叹息一声,让王行敏等堡中将领过来。 等队正以上军官全都来了后, 他正式向大家介绍了李道宗,李道宗也转达了皇帝的诏令。 听到被夺职为民,军前白衣效力的结果,王行敏刘世让等都一时难以接受。 他们六将,品级最低的樊伯通张德政都是四品中郎将,而其它几人都是三品的将军、刺史等。 现在一撸到底,连爵位、勋官、散职也都没了,成了平民。 “现在起,张壁堡由略阳公接防,我向总管求得一个机会,让我和王将军率这三千人去浩州增援······” 厅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王行敏、于筠、刘世让几将都想发作,最后还是李仲文极力安抚他们。 “陛下许我们白衣效力将功赎过,这已经是极大开恩了,雀鼠谷的九千将士,确是我等无能。 诸位,好好表现吧。” 次日一早, 李仲文率三千步骑出堡, 城外武周军还想拦截,这次李仲文策马扬槊,怒吼向前。 三千步骑向前挺进,李道宗也特意带一千人出城掩护。 双方试探着交手, 武周军见这唐军拿出拼命气势,不易硬拼,徐徐往介休城后退,而李仲文也并不追击他们,而是直往西北的浩州城而去。 中途绕过介休城,夜晚在永安堡下宿营,休整一夜后,继续奔浩州。夜晚,又宿浩州孝义县城外。 第三天抵达浩州州城隰城外。 李仲文心中憋着一股气, 面对围在浩州城外的两三万敌人联军,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后,选择了离石胡围堵的西南面。 先派轻骑护送任陟冲到浩州城下,向刺史刘瞻通报情况,让他们派兵接应。 他将三千人在城外摆开阵势, 他拿出了祖传的斜击战术,这是快慢交错的杀招,面对浩州城南上万的敌人,他这三千人必须得快,否则就会被彻底包围歼灭。 李仲文并没有选择在夜晚的时候抵达浩州城外,更没想过夜晚突袭撕开敌人防线,进入浩州。 夜战, 对士兵的要求太高了, 面对浩州城外几万的围城兵马,他就这三千人,战兵还才一千四,骑兵更仅有四百, 夜袭反而更容易失败。 三千人马, 最精锐的四百骑兵,他部署在最左翼,紧挨着是一千府兵步卒,再是六百辅兵,最右边是一千乡勇。 三千人的正面直线阵形, 李仲文命令士兵吹响了战斗号角。 他带着亲兵队来到了最左翼的阵前, 他在战前策马来回,反复的跟手下的军官们讲解着斜击战术的要领。 “我们前面的敌人,是离石胡,那些是当年匈奴人的后裔,留在这山里数百年,成了落后的蛮子, 他们人数虽众,可装备简陋,缺甲少盾,更不知兵法战阵。” “一会,我们缓步向前推进,保持阵型完整。靠近敌人后,我会率四百骑兵率先发起冲锋,以最快的速度冲击敌人,一千府兵随后往左翼靠,紧紧跟随在骑兵后面, 骑兵会为你们撕开敌人的一道口子,我们有一千四百的精锐集中左翼,绝对能撕开他们阵线, 中间的辅兵和右翼的乡兵,你们一千六百人,要做的就是当我们左翼发起冲锋的时候,你们要放缓速度,既要吸引对面的敌人,又不能太早跟对面交战,” 李仲文掏出了压箱底的功夫,做为八柱国家之后,当年西魏八柱国李弼的孙子,李仲文虽然平时很儒雅,但打小耳濡目染,也非浪得虚名。 “六百辅兵,你们放缓速度,一千乡兵,你们比辅兵速度再慢一些。” “当我左翼主力突破敌人防线时,你们就要向我左翼靠拢,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掩护我们的侧翼,防止敌人包括主力,” “我左翼主力得手后,我会率部转向,再继续扑向敌人右翼,你们则继续跟随。” 这个战术相当大胆, 敌人三倍于他们,而且附近还有一万多敌人, 若是不能迅速击溃敌人,那他们就会被包饺子。可李仲文在经过对敌军的观察后,认定当面的稽胡挡不住他的这记杀招。 只要速度够快,那么在敌人彻底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就能突破防御,进入浩州城。 李逸说没机会就不必强行,但李仲文不甘心。 上一次雀鼠谷是他轻敌大意了,这一次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李仲文不愧为八柱国之后。 空旷的原野, 三千人马列阵向前, 稽胡也迅速在集结,他们要将这支远少于自己的唐军,一举击溃。 号角声响起, 两军不断靠近。 三千对一万, 白衣李仲文,对战拓定王刘六儿。 急促的号角声中, 李仲文挥槊,猛夹马腹,一骑当先。 他这个主将,冲在最前。 四百马军紧随其后,全速冲锋,王行敏率领一千步卒,也是全速跑动起来,一边跑,一边往左靠。 剑走偏锋, 军阵侧击。 稽胡虽有一万,但毕竟只是刚叛乱的部落,他们的军阵本就要松散的多,指挥号令更是远不如唐军。 唐军明明本是展开一字长排阵形, 结果跑着跑着,就突然成了斜形战阵。 那四百骑兵,就如最锋利的剑尖。 浩州城头。 刺史刘瞻在见到冲回城的兵曹参军任陟,听他说明情况后,立马登上城门楼。 只见战场形势瞬息转变。 几乎是在接敌的瞬间,刘六儿的一翼就被捅穿了。 他虽有万众,三倍于李仲文部,可李仲文运用斜击战术,在侧翼局部,反而是改变了力量对比,反超了稽胡。 稽胡中部和另一翼,还在按计划缓缓向前推进,可左翼已经杀在一起,中间和右边对面的敌人,还慢腾腾的没靠近。 “擂鼓,为李将军助威!”刘瞻看到那场面,也不由的热血沸腾。 任陟亲自擂响战场。 “快,派兵出南门接应李将军!” 浩州南门打开,杀出三千步骑接应。 那边李仲文的斜击战术大获成功,他们在一翼集中精锐,一举击破敌侧翼,然后就是倒卷珠帘,旋风一般的开始冲杀敌人。 稽胡都被打懵了,完全没摸着头脑。 刘六儿差点都被包围了,面对直冲面前的唐军,吓的落荒而逃。 主将逃跑, 大旗动摇。 有唐军趁机大喊‘稽胡败了’,不少身在战场,搞不清局势的稽胡,也跟着就跑。 李仲文没贪心的追击, 在敌人四散而逃时,他果断的带着人马往浩州南门奔去。 连首级都顾不上割了。 浩州三千守军杀出接应,也是趁机一通乱砍,收获不小。 两军在城下会师,顺利退入城中。 而此时,刘六儿的人马还在乱跑, 在他西面的稽胡主帅,正是曾自称太子王,现在自称突利可汗的刘季真,当他率领一支骑兵急急赶来,却已经晚了一步,那支唐军已经进了城。 “废物!” 突利可汗刘季真气的大骂弟弟,甚至还将他一脚踢倒,“你部一万人,居然连唐军两三千人片刻都拦不住,一触即溃,让我在盟军面前丢光了脸面!” 刘六儿从地上爬起来,“那唐军邪门的很,明明两军排兵列阵对攻,结果他却突然变阵,全跑来攻我左翼了·······” “闭嘴,无能,蠢货,你就是个酒囊饭袋,”刘季真大骂一通,扭头离去。 刘六儿瞪着兄长远去的背影,眼中尽是怨愤之意。 (本章完) 第296章 拓定王 第296章 拓定王 使持节,总管三州诸军事,听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却并不好当。 大敌当前,外无援兵。 李逸如履薄冰,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自分兵后,灵石城就五百关中带来的府兵,经常睡到半夜就惊醒。 失眠、心悸, 指甲都长出竖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逸都没什么胃口,罗大富看他没食欲,还特地去给他弄了嫩槐叶捣汁和面,做了槐叶冷陶。 “我还特意加了点甘菊汁,又在井里冷藏过,总管吃点吧。” 看着那绿油油的凉食,李逸倒是有了点胃口,绿莹莹凉丝丝的,入口清凉劲道又爽滑,加了山西陈醋,更开胃。 一口气吃了一大碗,还有点意犹未尽。 “总管是在担忧李仲文,还是担忧浩州?” “都有点。”李逸直言,对于李仲文这个败军之将去浩州,他心里是真没底,但形势所迫,他不能不理浩州求援,也不能拒绝李仲文的请战。 “但愿会有好消息来。” 除了担忧李仲文能否在几万敌军的封锁下进入浩州,他现在还在忧愁粮草的问题。 黄子英虽被困雀鼠谷中,可他几千人马占据贾胡堡,也让雀鼠谷这条交通要道中断, 唐军无法从那里运输粮草。 只能改由霍由翻韩侯岭到灵石,这条道路比雀鼠岭要难的多,运输起来更困难,雀鼠岭虽险,毕竟是个很成熟的通道,三十里一驿,五十里一关,中间还有城堡村庄。 韩侯岭虽能通行,却只能通马骡不能通车。 如今在霍邑以北,灵石、阴地关、冷泉关,还有张难堡、张壁堡、永安堡等驻军,本地根本无法解决粮草军需,得从后面运来。 南边粮草倒不缺,可问题是运输困难。 组织马骡和民夫驮动,费时费力,人吃马嚼的耗费也大。送一石粮食到这边来,路上成本倒得去掉三四斗。 “这个黄子英可真能熬,怎么就还没断粮,还能撑的住呢?”李逸也奇了怪了,虽说被困在阴地关和汾水关之间,有数十里方圆,并不是说在一个小山谷死地里, 可几千人马,还有唐军俘虏肯定也不少,再加上贾胡堡等当地人也要吃喝,本地的粮食怎么能撑那么久? 就算夏收了一批粮食,可这也都两月了。 黄子英不除,雀鼠谷不通,粮草就不畅。 如今也只能是让霍邑那边,增召民夫骡马,加大运输队伍。 午后, 无风,闷热, 李逸犯困,打了个盹。 “总管,” 刘黑子大步从外面进来,欣喜的高声唤醒他,“好消息,浩州有好消息,” 李逸一听浩州好消息,立马也不困了,赶紧搓着脸坐直,“赶紧说。” “李仲文率三千人进了浩州城。” “详细点!” “详细点就是李仲文带三千人至浩州南门,面对的是离石胡贼拓定王刘六儿的一万人马,李仲文率三千人列阵冲敌,以斜击战术迅速击溃刘六儿左翼,然后再将其中、右翼也击散, 一举撕开敌人拦截,冲进了浩州城。 浩州刺史还派了三千人出城接应,他们在南门外还斩首数百级。” 刘黑子说的眉飞色舞,口水横飞。 李逸也很激动。 几天没睡好了,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是一颗心收回去了。 要是李仲文再败,他就再派不出兵救援浩州。 总不能他这吕州总管,一上任就丢了两州吧。 斜击战术,想不到李仲文还会这招,够厉害。看来自己先前还是有些小瞧了他,真以为他是个草包呢,原来人家确实有家传真本事。 这斜击战术听起来简单,但实操起来可很难,相当考验将领对战场局势的把握。 三千援兵进了浩州城,这下浩州凭城而守,应当能够坚持住了,特别是李仲文展露出的军事水平,让李逸更放心了。 “好了,我要继续午睡了,别再来吵我。” 李逸安心午睡去了。 浩州,州治隰城。 诗经·国风说,山有榛,隰有苓,说文解字,隰,阪下湿也。 隰城在太原盆地西南,原本隰城故治在柳林叫隰成,西晋朝徙于兹氏境内,改为隰城,隶并州西河国。 因处汾河西北,后世称为汾阳。 西依吕梁,东濒汾河。 北距太原二百一十里。 此时的浩州,下辖隰城、孝义、文水三县而已,可位置重要。 刘六儿抹了把脸上的血痂,指缝间是早已经凝固的暗黑血污。 他目光紧盯着浩州城头的唐军赤色旗帜,那旗帜赤红的很,就如同这些天他手下无数人流淌的鲜血。 “再换一队,继续攻城!”他甩动马鞭,暴躁的喝令。 他的传令兵立即策马奔向前方,向列队等候的队伍下令。 离石步落稽胡战士们,看着高大的浩州城墙,看着战场上弥漫的腐臭、血腥味,犹豫不前。 五十名拓定王的亲兵,策马持弓向前督战。 一名部落头人忍不住向督战亲兵道:“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咱们就这样硬攻,那就是拿人命在填,咱有多少人命也不够填的, 弟兄们跟着可汗起兵,可不想死在这浩州城下。” 督战的亲兵队长身材矮而粗壮,有着山胡们特有的突出颧骨和高鼻梁,披散着头发,胡须浓密。 他的一只耳朵上挂着一只大金环,溅染的血渍都没擦去。 “可汗有令,攻不下浩州城,皆斩!” 号角急促, 在亲兵的弓箭督战下,这批山胡心不甘情不愿的向浩州南城发起进攻, 临时赶制的简陋云梯,被众多山胡抬着前进,弓箭手们在后面放箭掩护,还有山胡提着牛皮盾牌在前护卫。 刘六儿在后面将旗下冷冷看着。 山胡们渐靠近城下, 先被壕沟阻拦,壕沟又宽又深,底下还栽有尖桩,掉下去就没命。经过多天的鏖战,壕沟倒是让山胡们填出了几条路来。 但这炎热天里,壕沟里掉下去许多尸体没收收尸体,早就腐烂,一靠近恶臭无比。 刘六儿在心中默默数着数, 当他倒数到一的时候,果然,城头传来闷雷般的机括声,那是伏远弩。 这种恐怖的弩,射程三百步远。 当年他父亲起兵,最后就是被梁德军中的伏远弩射杀。 城头几十架伏远弩一起发射, 粗长的弩枪将冲到壕沟前的山胡们射的惨叫连连,粗长的弩枪,对准了那几条填平壕沟的通道, 一弩就是一串。 牛皮盾牌都挡不住这弩。 顶着伏远弩的恐怖杀伤力,山胡们继续前进,当终于越过城壕, 无数霹雳声响起, 天空为之一暗, 那是守军的弓弩手的齐射。 半个时辰后, 在伤亡了两成左右的士兵后,这轮进攻又告失败。 刘六儿咬着牙,目光阴冷的望着浩州城。 夜晚, 突利可汗刘季真的牛皮大帐中,刘六儿再次被骂的狗血淋头。 “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时间破不了城,提头来见!” 次日。 刘六儿再次下令攻城,可部下山胡们已经很抗拒,出工不出力,喊的声很大,可慢腾腾的如乌龟,靠近城池放上几箭就撤。 气的刘六儿连砍了十几人, 也仍无济于事。 第七天, 攻城仍未果, 刘六儿的一万人,已经伤亡了差不多三千,夕阳下,他看着堆成一堆的部下尸体, 亲手将火把扔上去,点燃了浇上油的尸堆。 火光熊熊, 尸臭剧烈。 后营,一千多伤兵躺着坐着,天气炎热,许多人伤口都腐烂生蛆了。 “大王,不能再这样攻城了,咱们没有攻城器械,这样攻就是送死啊。” “是啊,咱们已经死了一千多弟兄,伤残一千多,再这样攻下去,咱就要死光在这了,” “为甚要这样打,咱们回离石吧。” 几名山胡头领看着伤兵营的惨状,忍不住落泪, 这些匈奴后裔,被称为最是野蛮凶狠的山胡,也在浩州城被打出了阴影。 夜晚, 刘季真的可汗大帐里, 刘六儿向兄长请求别再强攻了,要么围城,要么就去攻其它城池,或者干脆回离石老家。 “我们为什么要给刘武周和突厥人当狗?为什么要在这里替他们流血?” 刘季真望着兄弟,“退回离石?然后呢,这举兵造反,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若是不出击,留在离石就能安稳? 你忘记父亲是怎么死的?父亲当年就守着离石,想割据一方,可也只坚持了三年。” “浩州城必须拿下。” “那你有本事你来攻,我没这个本事,我手下弟兄们已经伤亡近三千了。” “人是你放进城的,这城自然也得你主攻。” 兄弟俩吵的不可开交。 “报!” 帐外传来急报。 “禀报大汗,唐永安堡守将姬思恭、于筠袭击了我们的运粮队,五千石粮草被夺。” 刘季真一脚踢翻了桌案。 五千石粮草是从离石运来的。 刘六儿皱眉:“大汗,我军中粮草已经只剩下三日了。” 刘季真瞪着兄弟:“那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你率本部去把永安堡那支唐军截住歼灭,把粮草夺回来,再把永安堡拿下。” “大汗,唐军劫了粮道肯定跑了,不可能还留在那让我去打,那永安堡虽不大,可却十分险固。 没有攻城器械,根本不可能三日内拿下。况我军只要三日粮草了,还如何出击?” “废物,李仲文你拦不住,浩州城你攻不下,现在一个小小的永安堡也不敢打?” “截住那支唐军,夺回五千石粮草,否则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滚!”刘季真将兄弟赶出去。 刘六儿咬着牙走出大帐, 一路上已经把这个兄长不知咒骂了多少遍了。 他回到营中,召来部将,告之命令。 “务必夺回粮草,否则都等着饿肚子吧。” (本章完) 第297章 举白旗 第297章 举白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永安城堡建在汾河之东,大湖之南。在永安堡的北面,有一片湖泽,曾经是与云梦泽、太湖齐名的昭余祁大湖,方圆数百里。 后来汾河改道,昭余祁也由一个大湖分裂成许多小湖,永安堡就建在最大的邬城泊旁。 夕阳晚照,湖面波光粼粼。 好一片美景。 可刘六儿没能站在高高的永安堡城楼上看这美景,他现在一身臭汗,甚至是饥肠辘辘。 踩在夏日洪水上涨退去后的淤泥地里,看着那建在湖畔高坡上的永安堡。 得有四丈高的夯土堡墙,还有两丈宽的壕沟,此时的壕沟里全是水。 残阳将永安堡镀上了一层金,他看到城垛间泛着的幽芒,那是伏远弩,他一眼就能认出。 在浩州隰城,他连攻七日城,伏远弩给他造成太大伤亡。 “大王,这永安堡又是座难啃的骨头。”一名光头酋长皱眉道。 他们奉可汗刘季真之令,出来搜寻拦截永安堡那支袭击粮道的人马,可转了三天,也没见到个鬼影,自然也没夺回一粒粮,他们一路来到了永安堡下。 但这座堡城比预料中的还要高大。 一名被抓来的本地人告诉刘六儿,永安堡曾是县城,后来因这里靠近湖,洪水常泛滥带来不便,就迁到西北新城。 这里就成了一座军堡。 “周长四里,开有四门,另西、南边还扩展有两重关城,城墙高三丈余基厚两丈,墙身顶砌垛墙, 除南门系单门外,东西北三面,皆还有瓮城。 四处城门顶都城门楼,四角有角楼,环城每数十步还有一座箭楼,共有三十一座箭楼,护城壕宽深两丈······” 刘六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这永安堡,除了比浩州小,其它各方面一点不比浩州城防御差,甚至因为小,还更好集中防御。 三道瓮城,两道关城, 虽系弹丸之城, 可对于现在断了粮的刘六儿来说,这城却是他无法攻下的。 刘六儿回望身后, 那是七千疲惫且饥饿的士兵, 早上吃完就断炊了,大家现在还都饿着肚子。 城头红旗迎风飘飘,刘六儿咬牙,“叫各头人过来。” “大王,撤吧,” “永安堡攻不下的。” “弟兄们还饿着肚子呢。” 晚风中,一群山胡头领纷纷进言。 面对这座永安堡,没有一个山胡有战意。 浩州攻城七日,他们伤亡三千,没有人再愿意强攻城池。 “大王,先派人去附近打草谷吧,抢些粮回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刘六儿手按着镶着瑟瑟石的七宝刀,这刀是突厥始毕可汗所赐的,他兄长同样有一把,兄长那把还有着狼头。 “打草谷?这里哪还有什么草谷能打。”他摇了摇头,“现在撤回浩州,如何面对可汗的怒火? 你们还想再被他命令强攻浩州城吗?” 一众步落稽胡都不由的沉默。 进退两难。 “我决定投唐,你们谁愿跟随?” 刘六儿说出惊人之语。 “我听说唐皇人不错,不管谁归附,都能接纳,还都授以高官厚爵,最起码,咱们不用拿这血肉之躯在坚城下碰的头破血流,白白丢了性命。” “你们不想投唐的,可以回去,我不拦着你们,你们手下有愿跟着回去的,也一并带走。” 一名稽查将领有些犹豫的道:“我们投唐,唐廷还能接受吗?” 大业十年,他们跟着刘龙儿反隋,李渊留守太原,抚慰河东,就派兵围剿,最终刘龙儿也是死在梁德围剿下,步落稽叛乱被平定。 可现在大家又起兵,反的还是李唐。 如果又要降,唐人还能接受吗? “我听说在山南有个叫朱粲的家伙,穷凶极恶,他的军队甚至吃人,还曾自称楚帝,但他兵败请降,唐皇仍赐封他楚王。 如今刘武周引突厥进攻并州,我们此时反正,唐廷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接受呢。” 众人并没有太过犹豫, 很快都决定跟着刘六儿投唐,浩州攻城的惨败,让他们都没了刚起兵时的那股气势,现在只想活下来。 刘六儿脱去铠甲,赤着上身, 手举白旗,步行来到永安堡前。 城墙上, 姬思恭也一直和于筠在看着这支胡人大军。 几天前,永安堡的游骑发现了离石胡的粮队,在于筠的建议下,姬思恭让于筠带几百人前往袭击这支粮队。 他们成功的伏击了这支很轻敌大意的离石胡运粮队伍,袭击成功后,于筠并没有费力运回那几千石粮食,而是把大多数粮草,直接通知了附近乡民,任他们搬取。 于筠带着缴获的马骡,以及斩获的首级,只带了小部份粮食迅速返回了永安堡。 刘六儿带着七千人,行动反倒是缓慢,根本没找到人。 等一路跟来永安堡,于筠他们都已经养精蓄锐重新精神抖擞了。 “姬总管,他们难道要投降?” 于筠都有些愣住。 敌人那数目,得有六七千众,他们永安堡里,就两千来人,他们带来两千兵,原来堡中五百兵。 其中精锐战兵人有一千。 敌众我寡,这一箭未发,他们就要投降? “会不会是诈降?”姬思恭也有些犹豫,他现在是镇守永安堡的行营子总管,但还是比较听从于筠的话,毕竟这位原来可是刺史,后以右骁卫将军职来征河东, 只是受李仲文牵连免了职,可谁不知道关陇于家啊。 “我看倒未必就是诈降,步落稽不过是匈奴后裔,当年五胡乱华的急先锋,可这些年也始终没成什么气候, 当初刘龙儿叛乱自称天子,最后一个中郎将就把他们扫平了。 说到底,也只是在八百里秦晋山川里的野蛮人罢了。 他们在浩州攻城,撞的头破血流,现在投降也很正常。” 两人商议后, 便派人让这举白旗的离石胡进堡来谈。 不料, 来人一进堡,亮明身份,乃是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之弟,拓定王刘六儿。 “步落稽离石刘六儿,愿降!” 姬思恭打量着这个自称刘六儿的人,高鼻深目,卷发虬髯, 一口汉话倒说的很好,胡头汉舌。 周书说他们盖匈奴之别种,刘元海五部之苗裔,自离石以西,安定以东,方七八百里,居山谷间,种落繁炽。 这些山胡经常叛乱,动不动有人自称天子、可汗,经常抄掠居民,尤其是在中原王朝动荡的时候,这些山胡就越发抄掠的汾晋之间无宁日,被称为胡荒。 北朝以来,也有许多步落稽胡内附内迁,甚至改为汉姓,并入朝为官,也有成为朝廷世代边将的。 比如鱼氏就有许多改为虞,刘白鱼几姓都有很多内附朝廷,成为朝廷将门。 ··· 灵石城, 李逸接到小舅子的信时,还有点不太相信。 于筠伏击浩州城下离石胡补给粮队,斩首三百余,缴获五千余石粮草,还夺了几百匹马骡? 更离谱的是,离石胡拓定王刘六儿,居然带着七千人在永安堡下请降。 他放下信, 看着面前的人,耳朵上挂个大金环,高鼻深目,头大脖子粗。 “罪酋刘六儿,乞总管垂怜,饶我等一命。” 刘六儿跪拜李逸,额头抵在总管行辕的地板上,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这趟是他主动要求来的,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唐朝的接纳。 李逸没有叫他起来。 他眯起眼睛打量这人, 心里也有些犹豫。 七千人来降,这听起来是好事,可也确实无法判定是不是诈降。还有一个,如果是真降,他又要怎么安置? 姬思恭说这七千人已经断粮, 接纳他们投降,还得供他们粮草,这是个很大负担,最麻烦的是李逸也不敢完全信任他,不敢安排他们进驻任何一座城池。 “刘六儿真心归降,总管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让你率部去攻刘季真,你也愿意,你的部下也愿意?” 刘六儿仅是犹豫了一下,便道:“刘季真甘做突厥人的走狗,却不顾我们的死活,我既降唐,自然与他势不两立,只要总管下令,某便愿为前锋讨伐刘季真。” 这话,李逸也没当真。 “你能主动归附,非常识时务。” “本总管接受你们的归附,立即上奏长安天子,为你请授官职。在朝廷旨意到达前,你们就暂受本总管节制。” “谨遵总管军令!” “刘将军请坐,”李逸扶起他,“我现在有一个很头痛的事一直困扰着我,我将刘武周大将黄子英和他数千精锐部下,困在雀鼠谷贾胡堡, 但我手头兵力不足,只能围困,却不能出兵将他歼灭, 刘将军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六儿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刘六儿愿为总管前锋,助讨黄子英。” 这态度倒是没的说。 李逸望着他,心里还真就升起了一种很强烈的冲动。 之前一直是手头兵马不足,现在手头多了七千稽胡,那是不是可以对贾胡堡的黄子英发起进攻。 早点清除这个隐患呢。 正沉思时, 亲兵刘黑子进来, “总管,阴地关丘神俨派人求见,说是紧急军情。” “你先带刘将军到一边休息,” 丘神俨的信使送来一封紧急军情,贾胡堡缺粮,萨保粟特胡虞闰与黄子英因粮草之事生隙。虞闰暗中派人至阴地关秘见丘神俨,愿为唐军内应,献贾胡堡。 这个虞闰,之前黄子英率军至贾胡堡,他是直接开堡迎接。如今才三个月,就闹翻了? 商人们果然没什么立场。 接连遇到离石胡刘六儿率七千人请降,和贾胡堡虞闰愿为内应献城,李逸都不由感叹这是否极泰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本章完) 第298章 投名状 第298章 投名状 河东的气候,冬天寒冷,夏天闷热。 窗外传来蝉鸣阵阵,知了知了,也不知道它们到底知了什么。 李逸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刘六儿率七千稽胡投降,贾胡堡萨保虞闰派人暗中联络,愿为内应。 诱人的机会出现在面前, 但李逸又担心这里面是个陷阱。 当一个美人脱光了在你面前,也许是你艳福不浅,也许是仙人跳。李逸需要更多的情报来分析,他把众多纷杂的情报拢整理,想从中得到数据的支撑。 刘六儿是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之弟,他爹他哥先后造反,一个称天子一个称可汗,刘六儿也都两次封王。 刘季真这次举兵挺顺利,获得突厥和刘武周支持,上来就夺取石州,干死了刺史。离石楼烦的稽胡也是纷纷响应,还能迅速出兵浩州。 但刘六儿在浩州城下拦截李仲文失败,被斩首数百。刘季真大怒,让他攻城,可连攻七日不下,折损三千人。 又让他夺回被抢粮草,去攻永安堡。 刘六儿一来断粮,二来攻不下永安堡,而且他跟兄弟生了间隙,这才投唐。 细细分析刘六儿的处境,倒似乎能支持他的行为。 至于贾胡堡的虞闰,他是粟特萨堡,贾胡堡是粟特胡人的定居点,这种粟特胡定居点一般都是自治的,他们信自己的拜火教,甚至行自己的律法规矩, 朝廷在中央和地方州县,也都会任命这些贾特豪强为萨保。虞闰当初迎过李渊父子,先前又开堡门迎黄子英,这人就是商人,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丘神俨侦察到的情报显示,贾胡堡被围快三个月,黄子英几千人马,还有几千唐军俘虏,增加上万人马。 小小的贾胡堡哪供应的了,这些日子黄子英的人也是四处打草谷抢掠百姓,又进山打猎下河捕鱼,靠着夏收粮,勉强支撑到现在。 先前虞闰六十岁寿诞,家人特酿了些高粱酒,又进山猎了些野猪山鸡等。虞闰设宴邀请亲朋好友,还特请了黄子英以及他手下军官,可这大喜日子,黄子英来了后却砸场子。 怒斥虞闰,说军中乏粮,找他借粮他说没有,现在却拿粮食酿酒,大鱼大肉的摆宴享受。 说着还要砍了虞闰,众人苦劝,虞闰也是求饶,最后把酒肉都拿来劳军,又把家中存粮大都交出,还掏了大笔钱绢,这才免于一死,却还被杖了二十。 虞闰也不料自己落的这下场。 心中愤恨,于是就决定暗中引唐军攻黄子英,愿为内应破城。 本来他一商人,管谁来,他也不想得罪。 但现在,他只想弄死黄子英,否则这样下去,他估计黄子英没死,他们要先没了。 李逸又认真整理了一遍手中情报,得出结论,刘六儿是真降,虞闰也是真降。 突然多了七千胡兵,李逸手头前所未有的阔绰。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调集人马,让刘六儿打头阵,杀回浩州,解浩州之围。 其次是带刘六儿部,前往贾胡堡,先灭了被围许久的黄子英。 “传刘六儿!” 刘六儿再次被带进来,仍是有些忐忑不安,进厅便跪。 “刘将军,我现在面临一个难题,还想请刘将军帮我参谋参谋,看如何选择。”李逸当着他的面,把是先解浩州之围还是先打贾胡堡的问题抛出。 刘六儿晃了晃大脑袋,大金环在耳朵上摇动。 “总管,机会难得,稍纵即逝。末将觉得,可以双管齐下,末将有七千人马,总管可分为两部。一部派回浩州,在城外立营,与浩州守军呼应,便可牵制围城敌军兵力,可大大缓解浩州局势。” “而且据末将所知,刘季真粮草不继,刘武周大将寻相所部,亦是供应不足,那一千突厥骑兵,则完全是由刘季真和寻相供给,他们现在都面临供给不足,以及缺少攻城器械的问题, 若是末将反正,再杀回浩州城下,只怕敌军便只能解围退去。” 李逸打量着这个稽胡, 看着就完全的胡相,但那汉话说的是没半点胡味。 甚至还挺会用词,看的出来,刘家世代豪酋,汉化教育的不错。 “还有呢?接着说。” 刘六儿舔了舔嘴唇,“贾胡堡虽险固,可黄子英被困两个多月,也早粮草不继,其部下肯定也军心不稳。这时虞闰愿为内应,那么只要有几千人马,夜间突袭,破堡后,黄子英部必溃败。” “但必须得快,防止夜长梦多,万一事情泄露,可就错过好机会了。” 李逸十指交叉坐在那,微笑着道:“我的建议是两边一起动手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那你觉得这七千人,要怎么分?” “可以各三千五百人,也可以浩州城五千,调两千来贾胡堡。”临了,他又特别加了一句,“末将愿一直追随总管身边,鞍前马后效力,请总管派将校分别统领两营。” 李逸得承认,刘六儿的眼光还不错,考虑的挺全面,挺能把握时机。 或许这就是他果断投降的原因吧。 “你率三千人部下前往贾胡堡,我在阴地关为你押阵,若是事情不变,你便退回阴地关来。” 李逸缓缓开口做出决定,让他带三千人去贾胡堡,剩下四千人则暂驻永安堡外。 “末将愿立军令状,定拿下贾胡堡!” 让刘六儿带三千旧部去拿下贾胡堡,就是对他最后的一个考验。 贾胡堡北三十里,阴地关中。 李逸将看完的密信收入怀中,叫来刘六儿。 “刘将军,马上天黑,你现在就率部出发,到了贾胡堡下,萨保虞闰会接应你的,你到了以灯火为号······” “我在这里预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等你捷报!” 刘六儿已经披甲,“末将绝不负总管厚望。” 李逸解下自己身上的紫色襕袍,披在他的身上:“夜里风寒露重,铠甲外加个袍子。” “谢总管赐袍!” 夜里, 雀鼠谷中起了雾,雾漫过蛤晡岭上贾胡堡的夯土堡墙。 萨堡府中,刚过了一个很不痛快六十寿诞的虞闰,柘羯武士正在帮他披甲。 先套上波斯锁子甲,外面再穿骆驼皮札甲, 随后,二十名拓羯武士也都披上了鱼鳞甲,萨保府中的丁奴,也都拿起盾牌长刀,佩带弓箭。 等装备完毕, 虞闰拿起家传的鎏金银执壶,给众人倒酒。 他们面对圣火祈祷,然后一饮而尽。 “我待黄子英如贵客,可他却要喧宾夺主。住在我的堡中,吃着我的粮食酒肉,却还要杖打主人, 圣火也不能容许,今夜,打开堡门,引唐军入堡,杀黄子英!” 三更梆子响过两遍时, 贾胡堡北边, 刘六儿引三千人马已悄然摸到了这里, 他一直盯着北堡门楼上, 按约定, 半夜三更,虞闰会在北门楼上升起三盏灯笼。 只要灯笼亮起,他这边便也点燃三盏灯回应,双方确认信号后,虞闰就会打开北堡门。 时间悄悄流逝, 刘六儿等的有些不耐烦, 他迫切需要拿下贾胡堡以证明自己投降的诚意,他知道李逸并不完全信任他,否则今晚这么重要的行动,李逸会亲来。 但李逸只是留在阴地关,他真要有什么诡计,今晚总归要显露。 虞闰双层甲的外面,罩了件翻领窄袖绣长袍,带着几十名手下悄然登上城头, 墙头当值的粟特守兵,挺直了身子,向这位首领萨保点头。 “发信号。” 三盏红色灯笼升起。 “萨保,有回应了,三盏灯。” “开闸。”虞闰也看到了信号,当即下令。 粟特守兵绞动铁索,吊桥被放下。 紧接着,堡门千斤闸也被拉起, 包手的厚重堡门的门栓被取下,大门在夜色下缓缓打开,犹如巨兽张开了大嘴。 三千稽胡马裹蹄,幽灵般通过吊桥,涌入了城堡。 “收起吊桥!” 虞闰站在城头,看着最后一骑入了城,冷笑一声,下令收起吊桥。 千斤闸也重新放下,大关再次关闭。 虞闰下楼见到了刘六儿。 “黄子英居住在城东,那里原是我的园,我带你们前往。城门已经关上,他插翅难飞。” 城东虞氏园,早被黄子英所占据。 半夜,黄子英正搂着虞闰的孙女在酣睡,几声虫鸣。 黄子英身边的胡姬拿开他的手臂,悄然起身。 房门被打开,几名粟特健妇走进来,借着月色,几人眼神交流。 几名健妇轻手轻脚来到榻旁,拿出牛筋索轻轻套住他的手脚 ······ “萨保反了,” “敌袭!” 园的黄子英亲兵发出大喊,驻守在庄园里的二百亲兵不少还在睡梦中, 在亲兵们混乱中, 刘六儿已经在虞闰引导下,率部冲进了园,园里的粟特奴仆,也早得了虞闰命令,打开了大门。 当刘六儿跟着虞闰一路杀到了他所住的内院,一脚踹开门,发现曾在雀鼠谷诱歼唐军九千精锐的悍将黄子英, 居然被几名粟特妇人五大绑的挟持着。 “你就是黄子英?” “你又是何人?”黄子英脸涨的通红,又羞又怒。 “我?我是离石刘六儿。” “离石刘六儿?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之弟,拓定王刘六儿?”黄子英看着耳边上垂个大金环的野蛮山胡,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我是刘六儿不错,但早不是什么拓定王了,我现在是吕州总管安定郡公麾下将军刘六儿也。” “他怎么成了唐人走狗?” “黄子英,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只要你马上派人让你的堡外军营的手下投降,还能给你留条活路!” 黄子英瞧瞧刘六儿,又瞧瞧那个在旁怒瞪着他的虞闰,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本章完) 第299章 鱼九娘 第299章 鱼九娘 阴地关前, 汾河滩上,鱼九娘正在为李逸调制饵料,这个粟特姑娘很会调饵料,她家就在岗上居住,此时她父亲鱼保奴就踩着鞋船,在不远处浅滩撒网。 知了用酒米腌制,好像还加了点其它东西,这种饵料比直接用蚯蚓可好用多了。 李逸手持钓竿,芦苇浮标已经浮浮沉沉好几下,他仍没有反应。 “总管,鱼咬钩了。”鱼九娘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逸提起钓竿, 鱼儿却已经吃完铒料跑了。 鱼九娘帮忙重新挂饵,李逸再次抛竿。 旁边的丘神俨望着汾河水流,“长安这时节湿热的很,贵族都出城避暑去了,有住长乐坡下浐河边的,有住十里樊川的,还有不少住的远些,去武功别院, 甚至是那些顶级勋戚门阀,去南山、去骊山别墅度假避暑。” “冬日里储下的冰,这时节用来制作酥山,下层铺冰上层盖酥,甜蜜蜜,冰凉凉,美滴很。” 李逸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修无极草堂,刚和三娘一起弄腐竹作坊,为了把腐竹卖进马蹄寺,还得陪王里正、慧了和尚下棋,给他们做菜。 哪吃的上酥山。 夏日饮冰,那可是贵族们才享受的起的奢侈。 冬季凿冰,储入冰窖,盖上稻草,就能保存到夏季。凿冰要人工,储冰更要成本,冰块过冬还会损耗很多,一个冰窖的成本,那都够许多家百姓家的开支了。 当然,贵族们为了吃上一口酥山,点钱还是觉得值的。 “鱼!” 鱼九娘见李逸的鱼竿又动了,他还是没注意,便直接过来扯动钓竿。 一尾大鲫鱼咬着钩被甩出水面, 银鳞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闪闪发亮。 “总管钓鱼不专心,总是出神,差点又让这尾大鱼跑了呢。”粟特少女笑着取下鱼,放进柳编的鱼篓里,浸在水中。 “贾胡堡那条大鱼,这回应当跑不了吧?”丘神俨笑道。 “那就看刘六儿了。” “我觉得刘六儿应当是真心投降,看他那大脑袋粗脖子的蛮相,也不像是个很会使诡计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可未必,还是等等吧。他怎么说未必可信,但我们可以看他怎么做!” 鱼九娘帮李逸重新挂铒,李逸再次甩竿。 “你这饵料确实比我这蚯蚓好用啊,我这半天没动静。”丘神俨笑道。 “钓鱼太慢了,还是得撒网,一次网不中,就多撒几网,这个地方没鱼,就换一个地方撒网。”鱼九娘在旁边道。 “哈哈哈,”李逸二人大笑。 贾胡堡。 晨雾裹着几丝血腥气味飘过, 刘六儿把黄子英‘请’到堡墙上, 城堡四门紧闭, 堡墙下,黄子英的几千人马正围在堡下,喝令堡上士兵放下吊桥打开堡门。 他们不知道堡中发生了何事,但堡里突然有喊杀声传出,堡门还紧闭着不让他们进城,就肯定是出事了。 “黄将军,你的部下对你还是挺忠心的。”刘六儿笑道。 黄子英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犊鼻褌裤,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他很不想以这副样子跟部下们打招呼, 可明晃晃的刀枪顶在身后,身不由己。 “李逸真是了得,黄某服了。”黄子英感叹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败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等大将,结果最后却败在李逸那个十七岁的副总管手里。 他上前几步, 来到城垛前, “弟兄们,我是黄子英···” 城下一阵骚动, “我已归降大唐,你们也降了吧。” 底下越发骚乱。 刘六儿也站了出来,大声宣布李逸给的政策。 “大唐上柱国金紫光禄大夫冠军将军太子左卫率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吕州总管,灵石道行军总管安定郡公李逸李总管有令, 只要弃械投降,那么一律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你们现在被困在雀鼠谷中,贾胡堡又被我拿下,除了投降,你们别无他路!” “赶紧放下刀兵,立即投降!” “降吧,弟兄们,”黄子英高喊。 有人放下了手中武器, 越来越多的人也抛下刀兵, 困在此处两个多月,现在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许多士兵早就已经没了斗志,如今主将被俘来劝降,他们哪还愿战斗。 数千人马中,也有些人不愿意投降,或者说他们并不相信投降后会被宽待。 突厥将领执失苏禄张弓搭箭, 对着城头上劝降的黄子英就是一箭。 刘六儿眼疾手快,一把将黄子英推开,箭矢擦着黄了英的脸庞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执失苏禄一击未中, 狠狠的瞪了城头一眼,用突厥语大声呼喝, 麾下数百突厥轻骑,便跟着他呼啸离去。 “追!” 刘六儿大喝一声, 吊桥放下,刘六儿部下千骑追出,双方在谷地骑射追逐, 一个时辰后,刘六儿部下回报,说这些突厥人马快,对这里地形也更熟悉,他们追到一处山里,发现了突厥人弃马进山了。 “我们担心有埋伏,不敢轻易深入追击,只能慢慢搜索,那些突厥人应当是徒步翻山越岭跑了。” 刘六儿望向黄子英。 败军之将无奈道:“这山里有小道千里径,得翻山越岭过山涧河谷,道路难行不通车马,执失苏禄是突厥执失部落的,他先前也已知晓了千里径。” 这条路黄子英也早知道了,可因为这是条采药人小径,车马不能行,有些地段还得攀登峭壁,黄子英也只是通过这条路派人向外联络信息, 根本没打算从这里离开。 除非他抛弃几千部下,或是他几千部下都把马匹铠甲等抛下,但几千人徒步进山,吃什么喝什么。 现在苏禄带几百人不愿投唐,却果断的弃山进山了。 “算了,由他们去吧。”刘六儿听到说了千里径的艰险,也懒得追了。 拿下贾胡堡,生擒黄子英,还劝降几千人马,功劳足够大了。 “黄某再送刘将军一件大功劳。” “哦?” 黄子英说的大功劳,是五千唐军。 那是雀鼠谷一战中被俘的李仲文部下,九千人马,战死也才两千余,其余被俘。 经过两月围困,一些伤兵缺药少食死了。 现在还剩下五千来人,黄子英一直想着招降到手下。 一天一点稀粥吊着命,饿的都拿不起武器了,但毕竟还活着。 刘六儿大喜,这确实大功一件。 黄子英当初是率五千部下和一千突厥兵南下的,打了一场大仗,伤员了一些,但后续在贾胡堡又招募了一些新兵补充, 甚至有一些被俘唐军也加入了。 如今倒还仍有差不多五千人投降。 仅有少部份人趁乱跑了。 “赶紧向阴地关李总管报捷!” “虞萨保,你负责开仓放粮,给五千大唐将士们好好吃顿饱饭。” 战后的善后事宜很顺利。 虞闰带着本地粟特胡积极投诚, 五千黄子英部下,也都卸了甲缴了械,跟唐军俘虏换了个营地,原来关唐军的战俘营,现在他们自己住进去了。 五千唐军俘虏,则被解救出来,住进了原来黄子英的大营,一些伤病的,还住进城堡。 刘六儿自己的三千人, 一千人驻于堡中,两千人驻于堡外。 虚弱的五千唐军俘虏,拿回了铠甲武器,重新武装起来。 午后, 刘六儿便迫不及待的带着黄子英、虞闰,以及黄子英军中旅帅以上军官,前往阴地关拜见李逸。 人未至, 捷报先到。 李逸听闻大捷,鱼也不钓了,扔下钓竿欣喜的往关城跑,一不小心还被河滩石头拌的摔了一跤。 鱼九娘帮他收了钓具提了鱼篓跟在后面,赶紧搀扶他起来,“总管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怎么走路还摔跤呢。” 丘神俨笑着跟上,“李总管这是太过激动了,” 他心中也是激动,想不到还真成了。 随着贾胡堡攻破,黄子英被擒,李仲文兵败的不利局面总算是渐渐扳回来了。 “倒想不到,贾胡堡俘虏营里,居然还有五千官兵弟兄呢。” 回到关城, 李逸开始计算着手中的可用兵力。 新增了七千刘六儿降兵、黄子英五千降兵,又解救五千被俘唐军,贾胡堡还有三百名粟特私兵。 富裕, 从所未有的富裕。 增加了一万七千三百名士兵, “最可喜的是雀鼠谷通道总算是打通了。”李逸乐的都手舞足蹈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出兵浩州了,带上我。”丘神俨赶紧道。 李逸看着桌上的地图, “手里有这么充足的兵力,肯定得往浩州趟一趟的,刘六儿也说浩州的敌军其实情况也不好,既缺粮草,又无攻城器械,我们只要杀到,他们只能撤退。” 李逸现在能够拉出两万大军,根本不惧敌人围城打援了。 “不过,我打算让你移驻贾胡堡,这可是要地,我给你三千人守贾胡堡,一千被解救的官兵,一千黄子英部,一千刘六儿部,你带官兵驻贾胡堡内,其余两千打散重新编伍,分驻堡外。” “阴地关,我交给李存孝接替你。” “总管你让别人去守贾胡堡,我还是想去浩州城下立功的。” “贾胡堡很重要,我交给你可是十分看重你的能力,别人我还不放心呢。你要能守好贾胡堡,也是大功一件的。” 贾胡堡留下三千人。 李逸准备把剩下的黄子英部四千,刘六儿部六千人,再加两千解救的唐军,然后他手下再抽两千人,组成一支行营。 剩下两千解救唐军,则接替被抽走的两千人的位置,留守几处关城。 再给行营调配一些乡勇、民夫, 就是一支标准的野战军团了。 手下兵强马壮,李逸也终于胆子大起来,决心不再猥琐塔下。 “总管别忘记赶紧给长安奏捷!” “对,差点忘了,如此大捷,也能稍解君忧吧!” (本章完) 第300章 李元吉 第300章 李元吉 浩州城下的敌军,现在大概是刘季真军还有两万,其中还有千多伤兵。 寻相军约五千,张万岁又率五千来援,另有突厥骑兵两千。但是刘武周二将的这一万人,按刘六儿所说,其中从代北南下的仅有三千左右,其余是南下后新招募或强拉的壮丁。 纸面上浩州城下,现在还有三万二敌军。 可精锐者也就几千。 甚至那两千突厥骑兵,其实也是只有几百精骑,剩下的是打草谷的子弟。 李逸两万人增援,浩州城里有李仲文先前增援的三千人,刘瞻的州兵、团练,以及新招的兵,加起来也有五千。 这么算下来, 两万八对三万二。 李逸这边少四千,但他还有一座浩州大城,附近还有永安堡,甚至孝义城都还在唐军手里。 优势在我。 更何况,敌人缺粮。 刘武周一入侵,李元吉就在太原下令各地,坚壁清野,把粮草都往城池、堡垒中运,敌军无法完全就敌于粮,得从后方运粮。 先前刘季真从石州运了五千石粮来,还被姬思恭于筠给劫了。 没有粮草,军心不稳啊。 并州, 太原城。 太原是李唐龙兴之地,更是北方边防要镇。 其城由东、中、西三城组成,是有名的连环城,外城墙周长达二十七里,城高四丈。 城西隅的晋阳宫,既是行宫,也是战争堡垒,行宫中有粮仓、兵甲库,能够长期坚守。 当初李渊起兵之时,裴寂为晋阳宫监,就把隋朝储备在此的九万石粮草、五万段杂彩,还有四十万领甲胄进献给李渊。那可是隋朝多年储备的边防军事物资,被他慨他人之慷一下子全搂给李渊了,也奠定了裴寂在大唐第一大臣的位置。 太原在大业朝,那是仅次于长安和洛阳的天下第三大城。 李渊入主长安后,也是让亲生的嫡四子李元吉坐镇太原,而安排给他辅佐的几人也个个来头不少。 总管府长史窦诞,是李渊女婿,也是太常卿。司马刘德威,原是隋将裴仁基部将后投李密,再随李密归唐。以左武侯将军职,兼并州总管府司马。 皇帝还嫌不够,又派出了太原元谋功臣中的卫尉少卿刘政会,都水监赵文恪一同到太原辅佐。 而太原东阻太行、常山,西有蒙山,南有霍太山、高壁岭,北扼东陉、西陉关,是以谓之四塞也。 古今必争之地,太原还扼守交通要道。 这样的龙兴之地, 李渊还给元吉留了数万精兵,和可支十年的粮食。 河东地区,本身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区,还有丰富的盐产,又靠近突厥,马驼等贸易也便利。 河东是表里山河, 太原城则是金城汤池,天府之国。 也正是因为这么好的条件,李世民李逸等多次上书,说刘武周要引突厥人打过来了,要入侵河东,要攻太原。 从裴寂再到李渊,都没怎么在意。 常理来说,太原固若金汤,城高粮足兵也多。 事实上,这次刘武周一开始只有两万人打过来,突厥也只派了一万人,开始还只是战场旁观。 按理说,李元吉虽不懂军事,但他手底下可是好几个开国元勋。 可偏偏现在形势却坏透了。 并州总管府正堂,堂上铜鉴里盛着冰块冒着白汽,堂内悬挂着一副河东山川形胜图,堂中间还有一副河东沙盘。 司马刘德威起身,声音低沉:“刚传回来的消息,阳曲县城也失守了。” 宇文歆眉头紧皱,拧成了一个川字,“自刘贼入侵,已接连陷我并州榆次、平遥、寿阳、太谷、祁县、介休、文水七城了,”这位左卫将军声沉如铁,目光直视堂上那位年轻的亲王。 并州总管四皇子齐王李元吉。 李元吉却坐在那玩弄一把精致的小刀。 宇文歆指着沙盘上浩州隰城,“先前叛军攻介休,太原一直没派援兵。现在敌人又攻浩州,我们必须得派兵增援,浩州若是失守,太原可就彻底被刘武周隔绝, 就算右仆射率兵来援,也过不来了。” 李元吉不以为意的道:“圣人旨意不是说裴寂有大军六万统数总管兵吗,到时再把介休、浩州再夺回来便是。” “大王,要攻下一座坚城,非常不易,耗费的钱粮伤亡的将士都极大,岂能随意弃守城池,尤其是浩州更不能不理。” 那位四皇子转动着手里的小刀,“陛下不是把介浩两州从孤的并州总管府划出去了,设了个吕州总管府吗,还让十七岁的李逸做了总管, 现在浩州危急,这也是他李逸的职责,他得带兵去救援,跟我并州总管府有什么关系?” 这话把宇文歆气的脸涨红, 李元吉却根本不以为意,他知道这家伙一次次向长安上奏说他的坏话,惹的皇帝几次派人来训斥他,早烦透这个家伙了。 上次就该让宇文歆带一百人去黄蛇岭迎击宋金刚,借敌人之手干了他算了。 都水监赵文恪笑道:“浩州大城,也不是贼人说破就能破的。相比之下,太原城才是绝不容有失,我们的兵力也不多,还是得加强太原防御。” 宇文歆气的拍案怒喝,“新兴郡公也是在前朝就为鹰扬府司马的人,怎么能说出这种无知的话来? 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你不知,就是有你这样的人误国,面对刘武周宋金刚区区两万人进犯,结果自大到只派一百人去拦截, 那一百人全都战死后,又立马畏敌如猛兽,把太原周边的兵马全都调回太原,导致诸城防守空虚, 敌人趁机各个击破,你们却见死不救,这才有如今连失七城!” 李元吉听出这是在点他,不满的眯起眼睛,“宇文将军议事就好好议,拍什么桌子?” “刘武周大举来袭,还引来上万突厥精骑,我们不退守大城,难道还要分兵摊大饼,每个城里都放上千八百人,那不是更要被敌人各个击破? 太原乃是我大唐龙兴之地,绝不容有失!” “张达轻敌,全军覆没,李仲文轻敌,九千人被围歼,难道这还不够教训惨烈?” 李元吉将小刀深深扎进桌案, “只要守好太原城,咱就立于不败之地,要是丢了太原城,我们才是大唐罪人。” 刘德威捧着卷册:“大王,太原城现在还有三万兵马,敌人现在也还没来围城,只是在附近驻扎了万余人马牵制我们,守城并没有什么困难,完全可以抽调个三五千人去增援浩州。” “浩州确实不容有失,否则我们可就真成孤城了。” 李元吉望向长史窦诞,他跟这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姐夫,其实还挺玩的来。 窦诞看着众人,想了想微笑着开口道:“宇文将军和刘司马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看可以派一千步骑增援浩州。” “一千人管什么用?” “一千步骑已经不少了。” 李元吉听着他们讨价还价,“那就依窦长史所言,派一千步骑增援浩州,”他本来想点宇文歆的名,让他统这一千步骑前去浩州。可突然眼睛一转,改口道:“赵监你率一千步骑去浩州,务必守住浩州城。” 宇文歆指着沙盘上太原西南的清源和交城两城,“刘武周的人马也在攻打此两城,应当也派兵增援。” 李元吉却冷哼一声,“这两城也跟浩州一样绝不容有失?孤说了,太原才绝不容有失,现在没有那么多兵力分散各处。” 说完,他起身甩袖离开,军议就此结束。 李元吉回到总管府后院,立即召来了自己头号心腹猛将谢叔方。 谢叔方二十出头,在齐王任任驱咥直。 齐王有自己的部队,还有亲事府和帐内府,又有库直和驱咥直,库直隶亲事府,驱咥直则隶帐内府。 库直和驱咥直,其实就相当于皇帝的千牛备身、备身左右,或东宫的太子千牛备身、太子备身左右。 能充任的多出自名门亲贵子弟。 谢叔方就出身陈郡谢氏,他爹是隋朝太府卿阳夏公,他祖上就是谢玄谢灵运。 李元吉对比自己大三岁的谢叔方道:“我看浩州有可能也要守不住了,李仲文真是个烂怂,让他来增援,结果走半路被人全歼,最后自己倒是跑出来了,直娘贼怎么就没被砍头,” “叔方啊,咱们得早做打算啊,浩州刺史刘瞻,一介文人,根本不会打仗。现在朝廷又让李逸做吕介浩三州总管,那家伙比我年纪还小一些呢, 他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个道士,他懂个屁啊,也不知道圣人怎么想的,居然让他做了总管。 李仲文八柱国之后,都还被俘虏,李逸估计要不了多久也得被俘虏。 我已经让赵文恪带一千步骑去浩州,我们也赶紧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找机会离开。” 谢叔方十分勇悍,跟元吉一样都喜欢玩马槊,平时元吉打猎,甚至让奴仆妾伎们拿长矛对刺,跑街上乱射人,甚至是半夜私闯民宅侮辱妇人,这些混账事,谢叔方也没少跟着干。 “太原精兵三万,存粮够我们士兵吃上十年的,城高墙坚,刘武周就那几万人,用不着跑。” “太原城这么大,真打起来,到时谁知道这城里谁会通敌内应?介休城不就是被个和尚给内应打开的吗?” 李元吉深知自己被太原百姓怨恨,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为所欲为,也没有人敢拿他这个齐王、并州总管怎么样,但现在大敌当前,谁知道哪个人会给敌人做内应呢。 再坚固再大的城,要是有人内应通敌,可就守不住啊。 那个该死的张达,不就在黄蛇岭倒戈,引敌军破了榆次城。 张达、道澄和尚这样的人,谁知道太原城里有多少。 平时亏心缺德事做多了,元吉可不敢留。 让赵文恪带一千人去浩州,就是他为逃跑做的一个准备。 “等赵文恪去浩州时,先帮我把一批钱帛和马匹等,混在辎重里带过去,” 他准备让赵文恪先把五万段杂彩,还有他攒下的那些金银,以及跟突厥人私下贸易的好马千匹,先送去浩州,免的到时仓促之间,无法带走。 李元吉其实想现在就回长安, 但他也不敢轻易就弃城逃跑,能守一下就先守一下,先做好准备,一旦形势不妙立马就可以轻装跑路。 “这事你赶紧办,要办的悄悄的,一定不能让宇文歆和刘德威他们知晓。” 五万段杂彩,千余匹好马,这可是他攒了好久的,可舍不得跟太原城一并丢失。 太原丢了就丢了,那是国家的,但这五万段杂彩千余匹好马,可是他私人的。 谢叔文领命离去, 可片刻后又去而复返, “怎么又回来了?” “大王,李逸派人来了。” 李元吉不屑冷笑,“让我说中了吧,定是来求援的,撑不住了,还是已经败逃了?” 谢叔方表情有些奇怪,“不是,李逸派人是来送捷报的。” “捷报,是击退了敌人侦骑,还是啥?” “是大捷!” (本章完) 第301章 李逸的敢死军团 第301章 李逸的敢死军团 “大捷?李逸?” 李元吉一脸怀疑,“叔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王,捷报我拿来了,大王自己看,写的很详细的,真的挺惊人的大捷!”他在大字上加重了几分语气。 “他一个十七岁的家伙,比我还小几个月,能打什么大捷?” 李元吉接过, 翻开一看,卷轴上的字倒是写的挺好,“这就是传闻中的李逸瘦筋体字吧,确实还挺有特色,” 他很快不言语, 眼睛瞪的很大,一目十分,迅速的把整个捷报内容都看完了,确实写的很详细,从李逸派李仲文率三千人马增援浩州,成功破敌入城,再到永安堡姬思恭派于筠劫离石胡粮队,让浩州城下离石胡面临断粮危机, 敌拓定王刘六儿奉命攻永安堡,却在永安堡下主动向李逸请降。 李逸调刘六儿三千人马,让他进攻黄子英的贾胡堡,粟特萨保虞闰内应开城,一举生擒黄子英, 黄子英五千部下投降,李逸还解救出李仲文先前中伏被俘的五千部下。 如今李逸在冷泉关整编兵马, 居然拉出了一支两万人的军团,正在向浩州进军。 “这,” “这怎么可能?” 李元吉吭哧半天,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是有点让人惊讶,可这捷报盖着李逸的大印,他可不敢谎报。” 李元吉把捷报又看了一遍,然后有些气愤的扔到一边,“这家伙走狗屎运,好事都让他碰上了啊。 离石胡缺粮,刘六儿率七千人主动投降,贾胡堡萨保虞闰,跟黄子英生隙,又主动向他请降,愿为内应。 最后贾胡堡是刘六儿率自己的三千人,在虞闰的内应下开城,擒住了黄子英,然后黄子英劝降了自己手下,顺便救出了五千官兵, 你说这不是狗屎运是什么, 这前后他李逸出了什么力气?” 谢叔方也不得不点头道:“确实,难怪圣人都几次称李逸为福将,这家伙确实运气惊人。” “他娘的,老子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气。”李元吉很生气,这些大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本介、浩都是他并州总管府下,但现在已经被皇帝划出到了吕州总管府。 他这边丢了五城了, 李逸却打出这么大胜仗。 同样是十七岁,他怎么这么牛逼? “大王,还要把绢马金银,悄悄送去浩州吗?” “送,李逸虽然运气好,可也改变不了什么,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本事了得?还他娘的组起两万大军,这黄子英、刘六儿的人马就一万多,这整编在一起,能信吗?” “只怕一打起来,就都跑了,甚至说不定人家来个阵前倒戈,把他俘虏了。” “这样整编,确实有点太想当然了,隐患挺大。”谢叔方也同意这观点。一万四的战兵,这降兵倒占了一万,这家伙胆子太大了。“ 李元吉得意的笑了起来,“等着吧,估计要不了多久,这败讯就传来了。” ··· 冷泉关, 扼守雀鼠谷北口,地处晋中盆地南端,三晋腹地之咽喉,扼南北交通之要冲。 冷泉关守将李德奖向李逸介绍此关,“据说此关最早是汉高祖刘邦为拒匈奴而设,因关口附近有一寒冷泉水而得名。此处还有一个名字,叫阳凉关。” 冷泉关设立在太岳山余脉高高的山峰上,高耸的堡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三晋雄关,河东重镇。 冷泉关还有一座冷泉驿,充分的见证了此地的重要性。 “没想到总管突然就干了这么件大事啊,”李德奖看着在关下汇聚扎营的各路人马,充满着羡慕。 不声不响,立下大功。 羡慕啊, 李仲文率三千人马突破浩州城外几万敌人封锁,甚至直接正面击败一万敌人拦截,进入城中,还斩首几百。 于筠率数百骑就敢绕道敌后,劫其粮草五千石,斩首数百,夺马骡数百。 而现在李逸更是夺贾胡堡擒黄子英,还解救出五千被俘官兵,收降一万两千敌军。 他在冷泉关,是连点汤都没赶上喝啊。 “无逸啊,咱们可是好兄弟啊,你不能忘记哥哥啊,打浩州,一定要带上我。” “可冷泉关我放心不下啊。” “不行,一定得带我,不能你们光大块吃肉,我连汤都捞不着一口啊。” “行。”李逸磨不过这家伙,谁让他爹是托塔天王呢,按说李德奖外号当叫木吒,可惜李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哪吒。 两万人马齐聚,冷泉关山下,漫山遍野都是,十分壮观。 李逸的整编计划, 李德奖等将校有些担忧, “两万人马,乡勇民夫占了六千,剩下一万四,这新降之兵占了一万,咱们的人只有四千,其中还有两千是刚解救回来的,一个个瘦的皮包骨,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刘六儿已经证明过自己了,至于黄子英部,混编后也只是少数,黄子英等主要军官仍留在中军。” “等浩州解围后,再做调整。” 趁敌人粮草不足,器械还没准备充分的时候发起反攻,正是关键窗口期,否则等刘武周军在河东攻陷的地盘越来越多,就能不断滚雪球,招募更多人马。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浩州城下敌军也会打造出许多攻城器械,到时守城可就不好守。 “我向太原城去信,报告贾胡堡大捷,同时也请太原出兵,一起增援浩州。” “太原城不会出兵吧,自刘武周入侵,太原城就跟缩头乌龟一样,都说太原总管府有精兵三万,城中还有可供军十年的储粮, 结果仗打到现在,基本上就没有看到并州总管府的兵。” 李逸对太原那位也没抱什么太大希望,但他还是派人过去联络,一来是通报情况,让他们也能对战场形势有更好掌握,二来嘛,他还是希望太原能出点兵的, 哪怕随便派点来,只要这旗号出现,也能起到不少作用的。 李仲文都能给自己洗涮耻辱,太原说不定真会出兵呢。 李逸下令,煮饭炖肉,先让两万人马饱餐一顿再说。 为了这顿饭,李逸也是提前就做准备,各处调拨物资,向灵石、孝义几地百姓购羊买猪。 夕阳西下, 冷泉关下杀猪宰羊忙, 当肉香弥漫,两万将士都吃上了香喷喷的烂肉面。 李逸也打了一大碗烂肉面,跟士兵们一样蹲在地上大口吃着。李德奖圪蹴在他旁边,苦笑道:“收编的溃卒,刘武周的降兵,投降的离石胡,还有乡勇、民夫, 咱这两万人看着挺多,可真要上阵,只怕是中看不中用啊。” 李逸却是笑道:“只要中看就行,你以为刘武周、刘季真他们就有多精锐?大家其实都差不多,菜鸡互啄罢了。” 他指着这满山的人马, “想当年隋炀帝雁门被突厥二十万精骑围困,雁门郡二十一座城被攻破了十九座, 当时才年仅十六岁的秦王殿下,主动随屯卫将军云定兴勤王,他们手下并没有多少人马。面对突厥始毕可汗大军,秦王却没有畏惧,献多备旗鼓,虚张声势的计谋·······” 李逸一边吃面,一边讲起李世民当年初出茅庐第一战,是如何的智谋了得。 虽然雁门之围,并不是因为李世民他们这支勤王军吓退的始毕可汗,但确实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加上义成公主送来消息说铁勒在草原叛乱,而各路隋军也在赶来,最后始毕可汗才退兵的。 “我们又不是要歼灭浩州城下的那些敌人,只要吓退他们就行了。” 一顿烂肉面, 让全军两万人都吃的心满意足,士气都大增。 好好休整一夜, 次日一早,李逸整编兵马。 两万人马,一万四战兵,六千辅兵,总共分为七军。四千唐军,都编在中军。 四千黄子英部六千刘六儿部,则混编,每队五十人,黄子英部二十人,刘六儿部三十,队头以及上子营、军的主官,都由李逸派唐军官担任, 两降部的军官担任副职。 而降军原子总管以上的军官,李逸全都留在他的中军,随营参谋。 对于这样一个整编方案,不论是黄子英还是刘六儿都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李逸授两人行营副总管之职,实际也是架空二人,不给实际领兵。 名册上, 写满两万将士名字。 李逸杀白马祭旗,举着将士名册,“尔等现在起,都是我吕州总管府的兵,也都是灵石道行营的将士, 出兵浩州,破敌立功,尔等名字都将上报朝廷请功授勋!” 冷泉关前, 两万人整编成七军,李逸特意让多制作三倍军旗,又多备鼓角。 次日,七军出征,向北而行,各军轻骑开路侦察,沿路鼓角不断,旌旗翻涌, 竟有铺天盖地之势。 七月十五, 浩州城外, 刘武周军寻相军营, 寻相看着面前一封接一封的急报,面色阴沉,各种消息纷杂,一时竟难辨真假。 “并州总管李元吉派赵文恪率一千步骑从太原正往浩州来。” “吕州总管李逸亲率两万大军正向浩州来。” “唐右仆射裴寂率四总管六万人马,已过晋州,正在穿行雀鼠谷,正直奔介休。” “刘季真之季刘六儿降唐,为李逸破贾胡堡后,如今又引唐军直奔离石而去。” 另一边的案上,则是各营请粮的文书,他麾下五千人马,只余七日之粮。张万岁营五千人,也只余十日之粮。 原本早就该到的粮车,迟迟未至。 黄子英在贾胡堡被俘后,已经率部降唐,他的补给粮队迟迟未到,也许是被黄子英率部袭击。 “报!” 亲兵带着浑身汗湿透的侦骑进帐, “禀总管,游骑兵在隰城东南三十里发现大量唐军正向浩州而来。” “有多少?” “看旗帜,可能有五六万人。” 寻相一听五六万人,惊的腾一下就站了起来。 “多少?”他惊声大喝。 “看旗帜,可能有五六万,队伍浩荡,前后得有几十里,行进时兵马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声势骇人。” 寻相怔怔出神好一会,颓然坐下。 “五六万人,” 他从桌上翻找,找到其中一份情报,上面说的是唐右仆射裴寂被授为晋州道行军总管,统四总管六万大军来河北, 再翻出一道情报,上面则说裴寂大军已过霍邑,进了雀鼠谷,还说他正奔介州而去。 “裴寂,李逸,看来是灵石的李逸得到了裴寂的增援,” “不对,李逸两万,裴寂六万,数量上对不上,看来裴寂还分兵去介休了, 那刘六儿率部引唐军攻离石,看来也是真的了。” “嘶!” 寻相倒吸一口凉气。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李逸两万,裴寂六万,刘六儿部七千,黄子英部五千,还有太原来的援兵。 嘶! 寻相心头大骇,再也坐不住,赶紧就往张万史那跑。 “老张,大事不好,唐军大军合围,咱们要被围住了,得赶紧撤!” 张万岁听完寻相说明的情况,也是直吸凉气, “娘的,唐军这次怎么来这么快!” “那不还得怪刘季真之弟降唐,娘的,这狗奴降唐,还替李逸破了贾胡堡,打通了雀鼠谷,这才让裴寂能这么快就过来。” 张万岁也有些慌,“那咱们得赶紧撤。” “要不要告诉刘季真一声?” “告诉他个卵,让他留在后面,拖一拖唐军也好。” 张万岁咬牙,“咱往哪撤?” “先撤到介休城,赶紧派人向宋王和陛下禀报,他娘的,这么多唐军杀过来,这次可麻烦了。” “是啊,太原城没能拿下,这援军又至,一个不好,咱们反倒要被围了。” “赶紧撤吧,其它的回头再说,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 面对浩州城的坚守,他们在这围了许久,也是毫无办法,如今有大军来援,那还不赶紧跑。 尤其是之前已经验证了刘六儿永安堡下率七千人投降,贾胡堡黄子英兵败被俘投降的消息后,他们现在已经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了。 一有风吹草动,就感觉是风声鹤唳,都感觉草木皆兵了。 “这一切都怪刘季真这狗奴,这些稽胡真是一点也不能相信!” 寻相、张万岁忽忽撤退,连大营都没管了。 突厥骑兵也紧随而去。 刘季真扎营在浩州西面,听到消息时还很惊愕, “他们全撤了?” “对,撤的非常匆忙,直接弃营而走。” 刘季真皱眉,突然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大腿上:“不好,他娘的,这些狗贼, 定是唐关中援兵到了,撤,赶紧传令,立即西撤,回离石。” (本章完) 第302章 攻心 第302章 攻心 午后, 汾水支流孝子河南岸,烟尘蔽空遮日, 两万大军迤逦而行,旌旗如云,长枪如林。 李逸派出的无数轻骑在大军四面游奕, 中军六纛高擎,纹着赤底金色唐字,大纛前后是十二面牛皮大鼓和十二面铜钲架在马车上。 鼓手敲打着鼓点,为将士们带动节奏。 两万人分做七军,步骑分明,辎重随行。 “禀报总管,过了孝河就是孝义县城了,此距浩州隰城还有三十余里。” “骑兵前出警戒,左右虞候军随后过河护卫,各军依次过河。” 两万大军,还有上万的马骡依次渡过孝河,左右虞候军在北岸展开方阵,似一条巨蟒盘在北岸。 李逸随中军渡过孝河, 便直接进入了孝义县城中。 其余六军分驻城外六面,开始背倚县城扎营立寨。 “总管有令,各军营盘扎大三倍,旗帜多树三倍!” “各军派出轻骑游奕,不得让敌人轻骑靠近侦察。” 从冷泉关出兵,到抵达孝义城,李逸用时两天半。 他行进的并不快,每过一会就要整军,还远远撒出斥候侦骑游奕。 到了孝义城,距离浩州还有三十多里,李逸却已经不再前进,只是派出游骑前往浩州附近侦察。 “上兵伐谋,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李逸登上孝义县城,这座城池是从永安城迁来并改名的。 新城选址挺不错,西有孤山、乌山屏障,南临孝河,北枕义河,座落于汾水、文水台地之上,坐北朝南,得山川灵气。 从军事上来说,此城不算大,也就四里多周长,城高还只有两丈七,但夯土版筑,十分厚实牢固。 四门楼和四角楼,都修有一条可上下行一辆马车宽通的马道,方便运送粮草武器。 四城门外还都建有瓮城,双城门都是七寸厚的老榆林制成,门板面还以钉了铁铆钉,加强防御。 城墙三丈外,还有条宽深两丈的护城壕。 李逸站在北城门楼上,三重檐歇山顶的三层楼阁,高近四丈,平时能赏风景,战时也是瞭望敌情,指挥城防的要地。 “据说天气晴好的时候,从这里能够看到浩州城。” 李德奖笑道:“今日我大军烟尘蔽日,旌旗遮天,却是看不到浩州城了,不过在浩州城登高南望,却可能看到我们这里。” “看到才好,他们最好是能够主动解围撤退。” “可假如他们不撤呢?” “不撤?那我们驻守孝义、安安,加上张难、张壁堡,可就反包围他们了,到时只要派兵拦截、袭击他们的粮道,你说他们能坚持几日? 一旦粮尽,他们又哪来的战斗力?” “总管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得。”李德奖很佩服李逸,手头有这么多兵了,居然还能这么谨慎小心。 步步为营,是丝毫也没有轻敌。 “多派人散布些假消息,虚虚实实,要让敌人搞不清情况,只有把水彻底搅浑了,咱们才好混鱼摸鱼,一定不能让他们知晓我们真实的情况。”李逸提醒, 他这两万人,说实话也只能拉出来虚张声势,真要打仗,一来忠诚可能会有问题,再则配合默契肯定也有问题。 ··· 浩州隰城。 李仲文大步走进刺史府,身上明光甲叶锵锵作响。 “刘使君,城外贼军出现异动,城西城东的寻相、张万岁都已经率部弃营而去,走的十分仓促。” 刘瞻正在看着城中粮草储备的情况, “哦?”他猛的抬头。 “我们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两座营地空无一人,” 刘瞻起身,负手踱步,“贼人撤兵了?会不会有诈?” 正说话间,王行敏也赶到。 “城西的刘季真也在撤军,还有城北的突厥人已经撤了。” “走,看看去。”刘瞻立马带二将出了刺史府,直接登上城楼。 原本四面围城的几万敌军,竟然真的一下子撤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回事?” “快看,那!” 城南远处,有一支骑兵小队在奔驰,他们举的是红旗。 大唐的红旗。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很快,这支轻骑直抵南城门前。 “我是检校吕州总管、灵石道行军总管李公麾下罗大富,奉令前来见刘刺史。” 李仲文细细打量一番, “没错,这人就是李总管身边的亲兵,快放他进来。” 罗大富身穿两铛甲,外罩一件红色战袍防晒,带着身后九骑入城,很是有几分得意,他现在也是骑兵伙长了。 城门处有人迎接,将他请到城楼。 “总管麾下亲兵伙长罗大富,拜见刘刺史。” “快给罗伙长倒茶,” 李仲文有些激动的问:“敌军突然解围而去,是不是李总管出兵了?” “是,李总管带了两万大军来,此时就驻扎在孝义城。” “两万人,哪来的两万人?朝廷的援军到了?”王行敏也激动问。 罗大富一口饮完杯中水,赶紧把情况说明。 几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罗大富则又要了一杯茶大口喝起来,这茶水里加盐加挺好喝,这一路跑了三十多里过来,大日头下晒的头皮发烫出了许多汗,这两杯茶立马人都精神许多。 “来人,请罗伙长和他手下兄弟去休息,准备酒肉好好招待。”刘瞻吩咐。 等罗大富退下。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这信息。 良久, 刘瞻笑道:“李总管还真是年少有为啊。” 李仲文也是越发佩服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下咱们也终于解围了,接下来可以考虑收复介休吧。”王行敏道。 刘瞻抚须,一直不展的愁眉,现在也终于是彻底的松展开来,满面的笑容,“赶紧派人通知李总管,就说贼人都已经撤了,请李总管移驻浩州。” 李逸接到刘瞻他们的回信后,并没有急着去浩州。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当天就让全军在孝义休息,次日清晨, 李逸在孝义留下左右虞候两军五千余人,他率领其余五军,加上一批粮草直奔浩州。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 晨风凉爽, 一万多人马行走在平原上,也是格外的轻松,听说敌军已仓惶撤离,知晓不用马上打仗,大家还都是很高兴的。 尤其是那些新整编的降兵们,眼下都不想打仗。 午后, 李逸率部抵达浩州城下。 刺史刘瞻率李仲文、王行敏,以及浩州的兵曹参军任骘等众官吏来迎。 当他们看着李逸身后旌旗如云刀枪如林,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一万多援军抵达,还有一批粮草,对浩州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白胡须的刘瞻,面对才十七岁的上司,对这个使持节吕浩介三州诸军事吕州总管也是格外的客气。 “想不到寻相张万岁刘季真等人跑的倒是很快,连营栅都还完整的保留着,”李逸笑着跳下马。 李仲文也是跟着道:“正好总管的兵马可以用上,都省的立营了,这大夏天的,扎营也挺辛苦的。” “那些贼人跑的比兔子还快,不仅营盘都完好的留着,甚至他们打造的那些攻城器械和材料,也基本都还扔在那呢。” “他们居然没放火烧了?” “估计跑的太匆忙没来的及。” 李逸摇了摇头,轻笑道:“那也不能浪费了,派人把那些攻城器械运进城留着备用,没完工的和材料也都运进城,也能用做守城,甚至以后修房屋,当柴火烧也都有用嘛,” “总管说的对,都是辛苦在山里伐树锯木再费力运来的。”刘瞻也笑的很轻松。 李逸派诸将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敌人留下的营地后,也就安排各军进驻,捡了个免费的用。 自己把帐篷一搭,就能用了。 浩州刺史府中, 刘瞻请李逸坐上主位, 李仲文、王德敏这两位原来的行营总管、长史,现在只能敬陪末位,虽然浩州立了功,但朝廷还没有旨意恢复他们官爵呢,仍还只是个白身。 “侦骑回报,寻相、张万岁退回到了介休城,那两千突厥人则退去文水。 刘季真也正撤回离石。” “接下来李总管有什么计划?”刘瞻询问。 其实李逸成功解了浩州之围后,根本没什么计划。或者说他不想再有什么动作,自己手底下两万人啥样他很清楚,身后还有些留守兵马,但也并非都是精锐。 浩州城这里现在还有八千人,但真正府兵也就三千,其余都是乡勇民壮。 李仲文有些激动的起身道:“总管,我以为咱们接下来应当一鼓作气,趁势收复介休城,然后是平遥、文水,这样总管所管的吕浩介三州就都收复了, 然后就挥师北上太原,一举讨灭武周。” 李逸觉得李仲文这是又飘了。 “寻相张万岁退回介休,加上介休留守的兵马,他们也有一万多兵马, 攻守易形,他们守城我们攻,一样不好攻。”李逸摇头,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座中的刘六儿忍不住出声道:“总管,末将以为眼下去攻介休城,还不如出兵离石讨伐刘季真,末将愿为前锋。” 李仲文主张进攻介休,刘六儿却提议进攻离石。 (本章完) 第303章 请封王 第303章 请封王 浩州距离石城一百六十里,距介休却只有八十里。 而且前往介休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但往离石却是要深入吕梁山区。 但刘六儿却告之刘季真底细,他这次起兵仓促,虽然响应者不少,但缺甲少械,粮草不足。他又愿为前锋,保证能说服一些稽胡投降。 李逸捧着杯茶, 慢慢啜饮,加盐加甚至加黑胡椒粉酥油橘子皮和葱,味道极为独特,不过他现在也习惯了,当成功能饮料喝也不错。 “你说有没有可能劝降刘季真呢?”李逸突然抛出一个话题。 刘六儿愣了一下。 他积极主张带路去打刘季真,其实也是想先下手为强,怕刘季真来打他,他也想再立些功劳表示忠诚。 李逸则觉得这小子也肯定还有私心,比如想着带兵去征讨刘季真,干死他哥后,到时他自请留镇,那离石不就成他地盘了。 “刘季真父子反复无常,不可信。”李仲文提醒。 “是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稽胡自在这八百里方圆定居后,造过多少反,多少人称过天子,绝不可信。”刘瞻也提醒。 他们倒是丝毫没把刘六儿这个稽胡放在眼里。 刘六儿面色有些难看,很是尴尬。 “也不能这样说,现在河东形势复杂,我们首先的敌人是刘武周,至于其它人,能争取就争取。 只要他们愿意归附,就当团结。” 李逸这可是深得李渊精髓的,李渊起兵以来就是这样干的,管他真心降还是迫不得已假意归附,统统欢迎。 一个三心二意的盟友或是手下,也总比一直跟你直接作战的对手好。 忠诚的问题嘛,可以以后再来解决。 朱粲这种人,李渊都能封他楚王,李轨当初愿意称臣,李渊也照样封他凉王。 刘六儿涨红着脸道:“总管,刘季真绝对不会对朝廷忠心的,此人不除,离石难安。” “先礼后兵嘛,咱们大唐,向来以德服人。先派人去离石招抚刘季真,只要他肯归附朝廷,我向陛下保举他为石州刺史,甚至保举他个总管也可以,以前杀官造反那些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总管,刘季真信不得。”刘六儿急了。 要是刘季真当了大唐的石州总管,那他怎么办。 李逸看了他一眼,“我马上向朝廷为你请功,保举你为岚州总管、刺史。” 岚州,就是隋之楼烦郡,这里现在是刘武周的地盘,李逸这保举也是慨他人之慷,惠而不费。 听到这话,刘六儿大为欣喜。 当下也就没那么反对招安刘季真了,要是兄弟俩一人一州,各有地盘,也不是不行。 “咱们先礼后兵,得做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硬。 先派使者去离石招安劝降,同时做好出兵讨伐的准备,李逸看了眼李仲文,又看向刘六儿。 我抽调一万人马,以李仲文将军为总管,刘六儿将军为副总管,你们前往离石,若是刘季真不降,那就讨伐攻打。如果他接受招安,那就更好。” 李仲文有点犹豫,他更倾向于是收复介休。 “总管,离石在吕梁大山里,十分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刘季真不肯招安,只怕不好打。” “我知道,你们出兵主要是威慑,到时宣称你们统兵三万去征讨,我这里再好好劝降,尽量说服他归附。 要是不降,你们看情况,也未必就一定要硬攻,可以扫荡离石的稽胡部落,抢他们牛羊、粮食。 刘季真本就缺粮草,要是再被扫荡劫掠,他拿什么对抗朝廷?” “如果他敢出城来找你们野战,那你们有一万人马,自保总没问题吧?” 李仲文拍着胸脯砰砰响,“要让我带一万人去攻下离石城,我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可要是在离石境内野战,我可不怕他。” 刘六儿这时也积极献策,“攻离石城,我可以想办法寻找城中人内应开城。” 吕梁山区里, 离石胡做为稽胡的一支,既有相对独立的部落,也有以前因反叛朝廷被镇压后而离散部落与编民杂居,成为编户的。 数百年来,离石胡大多也当地居民错落杂居,与汉人通婚。 但也许是吕梁山区本就相对封闭偏僻落后,这些离石胡几百年来也始终难服管教,叛乱不断。 除了大规模的叛乱外,离石胡也经常掳掠周边,抄掠居人,阻断河路。 有的部落酋长野心勃勃谋求割据自立, 更多的则只不过是太穷,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稽胡又始终不被中原信任,往往还成为边将们刷功绩的地方,离石胡遇灾荒年,也跟草原的游牧民一样,向周边汉人抢掠。 对付这些山胡,历来朝廷一般也就只用一招,诛杀酋帅镇压叛乱,打散部落与编民杂居,派良吏为官长监督抚绥。朝廷还经常在离石胡周边筑修堡,屯兵储粮,封锁他们,防止他们叛乱。 李逸也没兴趣跑进吕梁山区去剿山胡,当前主要矛盾不是这个。 如果剿抚并用,也只是威慑稽胡,迫使他们归附老实,稳定后方,好专心对付刘武周进犯。 至于刘季真投降后,会不会转头又反,说实话李逸也并不在乎。 反了再剿,直到打服为止嘛。 当天, 李逸就让刘六儿将一批伤兵、老兵放回离石老家,这些人回到离石,带回了唐军即将大举进攻征讨的消息。 离石城, 三山环绕,三川萦绕。 东汉时匈奴日逐王比遣使诣西河内附,西晋永安元年刘渊反于离石,匈奴人不断南迁,与汉人杂居。 几百年后的如今,其实这些离石胡也早就不再是纯正的匈奴人了。 原来的石州刺史府,如今成了突利可汗王宫。 这里也曾经是他父亲刘龙儿造反称帝的皇宫。 “回来的那些人都说,李逸任李仲文为离石道行军总管,以六儿为副总管,给他们步骑三万,” “还说,裴寂六万大军即将抵达······” 刘季真听着手下的禀报,陷入沉思。 这位自称突利可汗的山胡,身长魁梧,肩宽臂长,颧骨突出,鼻梁高挺,双颊因风霜侵蚀而暗红皲裂,满脸浓密的络腮胡须十分潦草凌乱。 “该死的六儿,” 刘季真眯起眼睛,目露杀机。 他这个六弟,居然吃里扒外,联合外人要来打他。 这次出兵浩州,可以说是老本都亏掉了。 他聚兵三万,将一万人马交给六儿,结果这个老六在浩州十分无能,最后还带着七千人降了唐,如今又要反过来打他。 如果仅是老六来攻,他是一点不怕,但挂帅的是李仲文, 想起那日浩州城下,李仲文仅以三千人,却瞬间就突破了六儿一万人马的正面防御,如虎入羊群似风卷残云。 事后他复盘过那场战斗, 惊讶的发现就算当时是自己替代六儿,也未必能挡的下这家伙的一击。 李仲文统兵来攻, 而那个十七岁的总管李逸坐镇浩州,距离石也仅一百六十里。 唐朝宰相右仆射裴寂又带着六万大军将至。 心中升起股绝望感。 他现在虽据有离石城,但整个石州他并没能完全占据,如今唐军四面来剿,他怎么办? 打肯定打不过, 弃石州北上投刘武周还是突厥人? 他摇了摇头,弃了离石,他就成了丧家之犬,在刘武周那又能得到什么礼遇呢,这才是他的根本。 在他的不安与犹豫中, 李逸的使者来了。 “在下浩州兵曹参军任骘,这位是吕州总管李公麾下李存悌将军。” 刘季真看着面前的两个唐使, 那个叫李存悌的明显是个胡人。 “我以前是陇右赤排羌部的,兵败被俘成了唐奴,皇帝把我赏赐给李总管·······”李存悌见这家伙一直盯着自己,便把自己身份说了遍。 “李总管待人仁厚,对我等异族戎狄也一视同仁。 刘将军,令弟当初粮尽走投无路请降,李总管也是一直待他不错的,如今向朝廷表奏他为岚州总管, 刘将军想必也当知晓,李总管已经调了李仲文将军为离石道行军总管,即将统兵三万人来征讨。 但刘六儿将军为你求了个情,李总管呢也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现在归附大唐,改旗易帜,那过往的事既往不咎。 李总管还愿表奏朝廷,请授你石州总管之职。” 任骘在一边笑着听这位羌将劝降,末了补充一句,“三日,三日后李仲文将军的三万人就将抵达此城下了。” 刘季真捋须,“归附大唐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条件。” “刘将军请说,” “我听说南阳朱粲曾称楚帝,归附大唐后,天子赐封他为楚王。还有黎阳徐世绩,降唐后被赐国姓。 你们李总管,听说也是赐属籍宗正。 我要求也很简单,长安天子也赐封我王爵,再赐国姓,然后再授我石州总管、刺史,我要总管汾晋以西大河以东的离石、楼烦、龙泉、文城四郡。” 对面刘季真的狮子大开口任骘并没有当面拒绝, 笑道:“好,我会立马将这消息让快马送回李总管处,等候他的回复。” 信使快马半日就把刘季真的条件送到浩州。 众人听闻刘季真的要求,都觉得非常无理。 李逸却只是微微一笑:“刘季真说的倒也没错,朱粲投降,陛下也照样封楚王,他想要封王赐姓拜总管,也不过份,好了,回复刘季真,我立马将他要求上奏天子, 也会暂停发兵讨伐离石,但他现在起也不得再侵掠朝廷州县,不得再与突厥、刘武周勾结。 否则,本总管立即让李将军发兵三万讨伐。” 刘季真也很快回复,他静侯长安天子的答复,在此之前,他愿意休兵罢战,他兵马不出石州,希望唐军也不跨进石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对此李逸表示同意,于是双方达成一致。 浩州城中, 李逸对诸将道:“离石刘季真暂时没有威胁了。” “总管,那是否可以出兵介休。” 李逸摇头。 “再等等,裴相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了,到时就能反攻,我们也不急于这时。” “先整修器械,训练兵马,调集粮草,做好准备。” 面对一万多人守的介休城,李逸一点进攻的欲望都没有。他又没有一个道澄和尚肯做内应夺门,这么热的夏天,没必要去玩命。 等裴寂来吧。 他觉得自己这趟河东之行,立的功劳已经不小了,那么拼命干嘛。 李逸这个吕州总管,现在手底下各路人马加起来三万六千余人,但战力其实挺堪忧的,菜就多练,就猥琐,不能急,急了就是送人头。 (本章完) 第304章 裴寂来了 第304章 裴寂来了 闷热的午后,暴雨来的毫无预兆。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转瞬便是电闪雷鸣,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不过呼吸之间,雨点就成了银色瀑布。 行进中的大军就这样在旷野里淋成了落汤鸡。 右仆射魏国公也没能幸免, 家将们手忙脚乱的找出一张油毡时,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根干纱了。 等帐篷搭起来, 裴寂就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这鬼天气,”裴寂忍不住骂道。 “相公说甚?”那哗啦啦的雨声中,家将听不清他说什么,大声的询问。 裴寂摆了摆手。 蜿蜒如龙般行进的大军,停了下来,全都在雨中搭建着避雨的东西,毡帽或是桐油衣、毡帐等。 好像天河决堤了一般, 裴寂皱着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又要延缓今天的行军速度了。 很快, 不少将领、参军等跑进了他的帐篷。 “距离晋州还有多远?”裴寂问。 “原计划今天能到达晋州城下扎营过夜,但现在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离晋州还得有二十里。”一名参军道。 副总管姜宝谊也是浑身湿透,他坐在一边脱下上衣拧着水,一边道:“这暴雨过后,只怕道路泥泞,后勤辎重车队越发走不快了。” “也不知道浩州情况如何了,被围这么久,可千万别跟介休一样被破,那样的话我们北上太原的路可就都被堵住了。”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云收雨歇。 “加紧行军,赶到晋州城去。” 晋州距离浩州还有三百二十里,他们如今一天四五十里的速度,还得至少七八天。 而如果算上绕韩侯岭翻山越岭耽误的时间,可能十天都未必到的了。 姜宝谊对裴寂道:“请裴相先骑马进城,末将随后率部过来。” 裴寂回头看着在整队的兵马,这地上都成了河,心头不由焦燥。 “好,我先去晋州,你也抓紧带他们过来,今天一定要赶到晋州城下,路上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远处有骑士策马奔来, 马蹄在积水的地面踏浪而来。 前军斥候轻骑滚鞍落马:“禀报右仆射,李逸总管派人报捷!” “报捷?”裴寂精神一振。“人呢?” “就在后面。” 片刻后,李逸的报捷信使赶到, 信使将一封李逸亲笔写的捷报呈上, 信还封着口。 他打开盖有印章的封泥,一目十行的迅速浏览,越看越惊讶。 让人难以置信的捷报,离石胡拓定王刘六儿率七千部下向李逸投降,李逸纳降后,调刘六儿三千稽胡,在雀鼠谷贾胡堡萨保虞闰内应下,夜破贾胡堡,生擒刘武周大将黄子英,然后劝降了其五千部众,还解救了五千被俘关押的唐军。 难以置信。 姜宝谊和刘弘基两员大将军都凑了过来:“裴相,李逸怎么说的,真赢了?” 裴寂将信递给他们,“确实赢了,贾胡堡破了,那个击败李仲文,伏击歼灭他九千人马的黄子英这次也被生擒了,” “嗯,李仲文九千人,还有五千人活着,也被救出来了。” 姜宝谊和刘弘基脑袋凑在一起看完,啧啧出奇,永安王李孝基、内史侍郎唐俭也赶了过来,听说大捷后惊叹连连。 “这李逸不愧是圣人钦点的福将,” 刘弘基笑着道:“贾胡堡拿下,雀鼠谷打通,那我们倒是不用再绕韩侯岭了,能节省几天时间,粮道也打通了。” 裴寂捋须,“不能高兴的太早,浩州还被围着,还得是加紧行军,尽快赶到浩州击退敌人才行。” “按计划行事吧。” 裴寂说完,被搀扶上马,先往晋州城去了。 因一场大雨,接下来几天行军速度如龟爬,一天才行军三十里。 数天后,他们才终于进入吕州霍邑。 裴寂前锋骑兵刚踏入吕州境内,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李逸率兵两万北上,已经解了浩州之围,敌人退走。 前锋骑兵校尉,立马亲自快马往回跑, “裴相,” “好消息,李逸率军两万北上,已解浩州之围,敌军退却。” 裴寂风尘仆仆,被酷暑晒的脑袋发昏。 “李逸哪来的两万人?” 等到弄明白了情况,裴寂怔神。 “年轻人果然了得,艺高人胆大啊,多携旗鼓虚张声势,还能把本相拉出来作大旗,了得。 就是有些过于弄险了,仓促间拼凑两万人马,结果降兵倒是占了一万,刚解救出来的败兵又两千,真正可用的才两千兵? 这是在赌博呢,跟李仲文之前有什么两样,这次是运气好吓退了敌人,要不是本相正好带着大军来了,敌军没被吓走,李逸又该怎么办呢?” 裴寂还在批评着年轻人弄险, 结果浩州解围的消息迅速在军中传开,有人高呼万胜,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欢呼。 裴寂闭上了嘴, 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又是几天后, 裴寂沿雀鼠谷而进,抵达贾胡堡。 守将丘神俨和萨保虞闰出城十里来迎接。 “末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裴相,刚从浩州传来的消息,刘季真被李总管招降了。” 正翻身下马的裴寂听闻这消息,都忘记了摘镫,差点摔倒,幸好家将搀扶着帮他摘镫下马。 “离石胡刘季真被李逸招降了?” “他提了些条件,李总管派人上奏天子,在朝廷回复前,刘季真承诺休兵罢战,兵马不出石州。” 裴寂心事重重。 在众人陪同下抵达贾胡堡,进堡时还被路上石子绊了一跤,紫袍摔的满是尘土。 进了堡, 他先要了壶茶,边喝边思索。 如果说刚开始收到捷报时,他还觉得李逸是运气好,可现在他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刘六儿投降看似是李逸运气好,细想却也是李逸稳打稳扎经营的好,要没有他稳住灵石,没有他及时分兵进驻永安堡,没有于筠带兵袭击离石胡的粮道,没有李仲文带兵撕开防御,进入浩州城增援, 也就没有刘六儿一连串的失败,导致最后走投无路要投降。 破贾胡堡擒黄子英更不是偶然,李逸在李仲文前军尽没后,没有犹豫停顿,反而时抢时间急行军至霍邑,先稳住此城,然后找到了韩侯岭这条道路, 不经雀鼠谷,绕到了北面,占据灵石城,再增兵阴地关,把想继续伏击李逸的黄子英反给困在了雀鼠谷贾胡堡。 围困两月,这才有了后面虞闰跟黄子英的矛盾,才有了李逸派兵破堡。 现如今,李逸又带着拼凑的两万人马,解浩州之围,再招安石州刘季真, 每一步,都不是运气,那都是精心计算过的。 这小子,以前真是太小看他了。 同样是十七岁,齐王元吉坐镇太原,手上精兵三万,粮草可食十年,结果只敢把兵都龟缩太原城中,坐看着一座接一座城池被差不多数量的敌人各个击破。 而李逸从半路和李仲文分兵,到李仲文前军九千精锐尽没,之后的这一连串的行动,每一步其实都是在冒险,都是如履薄冰, 但他一步一步的却在那么坏的局势下,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把整个吕介浩的局面重新打开了。 他李逸硬是靠着手里的五千来府兵和六千辅兵,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不仅挡住了刘武周的攻势,反而不声不响的发起了反攻。 最难得可贵的是,这小子取得如此的战绩,手下基本上没什么伤亡,反倒是兵越打越多。 现如今麾下各路兵马,居然有三万多了。 他这个右仆射、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说是统领四万战兵两万辅兵,但其中还有一万多原是李逸手下的人。 现在李逸的兵,倒跟他手里除李逸外的的兵差不多了。 裴寂拿出随身携带的河东地图, 徐徐展开, 吕州稳住,浩州解围, 他的目光放到了介州治所介休城上。 李逸说敌军自浩州退去后,便到了介休,现在介休大约是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李逸没去打介休,还驻在浩州。 “请诸位将军前来军议!” 行军副大总管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行军长史内史侍郎唐俭、行军司马永安王陕州总管李孝基,临汾道行军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 还有各子总管也都纷纷赶到。 裴寂手里拿着大总管兵符,目光在诸将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天,各种好消息大家也没少听吧?” “今天又有好消息,石州的离石胡叛酋刘季真也请降了。” “好消息啊,浩州解围了,离石叛胡又请降了,还招降了刘武周五千精锐,打通了贾胡堡。 但是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 黄子英只是刘武周的先锋而已, 如今浩州之围虽解,可介休城还被敌人攻占,我们要增援晋阳,必须先收复介休。” 裴寂声音提高了几度。 “介休有武周手下大将寻相、张万岁统领的约一万五千人防守,李逸虽接连立下大功,但手下几万人马,却不敢正面进攻, 他不敢,我们却不能逃避。 我决定,加速行军,全军改道,不去浩州了,直接去介休。” “李逸总管擅用奇用险用巧,但还是少了点正面用兵的经验,这介休城就由我们来拿下好了。” “给浩州李逸传令,让他继续镇守浩州, 他麾下不是有三万多人马了吗,让他抽调两万人到介休来,就让李仲文、王行敏统领前来。” “再给刘世让、于筠传令,让他们也到介州城下会合。” 裴寂的计划简单而直接,兵马出雀鼠谷后,经灵石直奔介休城下,他麾下两万多战兵,还有一万多辅兵,再从李逸那调两万人过来,那就有五万多人马, 对付刘武周手下这一万五千人马,还是刚从浩州败撤下来的,有什么难的。 他们连李逸两万人都不敢迎战,那他五万多大军开过去,这寻相、张万岁只怕要直接弃城而走了。 内史侍郎唐俭,倒是跟李逸打过好几次交待了,笑道:“右仆射何不直接召李逸到介休会和,此子是员福将。” 裴寂面无表情的道:“他守着浩州就行,介休就不劳烦他了。” (本章完) 第305章 李逸的功绩,够不够封国公? 第305章 李逸的功绩,够不够封国公? 长安。 天热,皇帝最近一直在长乐宫中避暑。 皇帝李渊最近心情起伏很大,尤其是河东的加急驿信没停过。好坏皆有,今天太原总管府急报,又丢失了城池一座,等过两天吕州总管府又上报说招降敌军数千众。 这个炎热七月里, 并州总管府前后丢失了九座城,太原周边的城池都快丢光了。 而吕州总管府却是捷报频传,招降稽胡刘六儿部七千,夺回贾胡堡,俘虏黄子英五千部,解救先前被俘的五千唐军,解浩州之围,招降石州刘季真,收复浩州文水城。 河东的这两个总管府, 一个尽是坏消息,一个全是好消息,两总管都是十七岁, 李渊有时心想,这亲生的怎么还不如一个附籍宗正的。 八月初一,皇帝回到长安太极宫。 朔日早朝, 在京九品以上职官,都前往太极宫参加朝会。 李渊接受群臣朝拜。 一套流程过后,皇帝招手。 内侍捧出鎏金紫檀木盒,里面放着黄绫诏书。 内史通事舍人上前取出诏书,金殿宣诏。 刘季真赐国姓,封彭城郡王,授上柱国,右翊卫大将军,拜石州总管。 刘六儿赐国姓,封楼烦郡公,授柱国,左武侯卫将军,拜岚州总管。 听到皇帝又封了一位异姓王,殿上的紫绯大臣们倒也不是太惊讶了。 毕竟算来这已经是皇帝封的第四位异姓王了,第一位当是河西凉帝李轨,皇帝封他凉王、凉州总管,然后又作死出兵攻大唐边州,最后被擒来长安处死了。 然后第二位是曾经的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皇帝封他归义郡王。 第三位是楚帝朱粲,封他楚王,他却把皇帝派去的使者烹了吃,现在只好投奔王世充,好好的楚王不当,去当左龙骧将军。 刘季真是第四位异姓王。 但有那前三位榜样在,朝廷没有哪个真把这什么异姓王当回事。 就算赐国姓,刘季真也不是头一个,黎阳总管徐世绩父子也赐国姓。 李孝常还列属籍封义安王呢。 但也有人看不明白, 有个姓韦的监察御史出列, “启禀陛下,臣以为离石胡刘季真刘六儿反复无常,绝不可轻信。他们父子此前举兵叛乱,作乱三年,刚归降不满一年,结果又杀刺史夺州城叛乱,此等行为如何能够纵容。 臣还要弹劾李逸,不为朝廷讨伐叛逆,反而为他们请封,定是私通叛胡,收受了贿赂,必须严查到底! 臣请立即停李逸官职,召他速回京师接受调查·······” 这个姓韦的一张嘴说个不停。 “你闭嘴,” 皇帝却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韦御史愣住,皇帝怎么能在殿上这样斥责臣子,他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 “陛下,臣,” “闭嘴,”李渊怒指着他,“李逸在河东前线为朝廷征战讨伐,接连立下大功,挽救了危局, 你有什么资格无凭无证就这样攻击诬陷? 来人,把此人拖出去,夺职,流放嶲州!” “朕让你当御史,是让你监察朝纲官纪,不是让你红口白牙的胡乱诬陷功臣,” 韦御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子就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了。 李逸难道是皇帝的私生子? 可李逸不是李芝的私生子吗? 皇帝用的着对李逸如此偏袒吗,他身为御史风闻奏事有何不可,就算说错了,也不至于说夺职流放啊。 韦御史想不通, 等看到千牛备身过来拖他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血色全无。 腿都软了。 这一去嶲州四千里,那可是蛮荒啊,大好前途彻底葬送了。 “陛下,臣,臣,” “闭嘴,朕不想听你聒噪!” 任这个韦御史如何喊叫也没用了,李渊眼中全是厌恶, 都没有人敢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这家伙求情。 大殿清静了。 李渊望向殿中一众大臣:“朕知道,有人觉得李逸年轻,看着他如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不免心生妒忌, 但李逸每次升迁,都是用实打实的功劳换来的。 国家草创,天下未安, 多少人割据称臣,遍地的草莽贼匪。 大唐一日没能统一天下,这黎民百姓也就一日还不得安稳。 为了能够早日结束动乱纷争, 朕并不吝惜对叛而复降的刘季真封王赐姓,也更不吝惜对立下汗马功劳的李逸等赐爵加官。” “朕原本打算等河东这一战打完了,待李逸等有功将士们凯旋,再金殿赐封。 但现在朕打算先给李逸晋封。 朕就是要告诉你们,告诉天下人,只要为朝廷立下功劳,尤其是军功,朕绝不会亏待。” “萧相、陈相,” 李渊点名萧瑀、陈叔达两位宰相,“你们说李逸的军功,够不够封一个国公?” 萧瑀举笏回复,“陛下,李逸功劳不小,但先前刚晋封为安定郡公,一年时间,从白身到郡公,已经封赏够厚了。他还年轻,以后路还长远···” 李渊出声打断了他,“年纪是年纪,功绩是功绩,岂能混为一谈?我大唐刚建立,岂能就处处谈资论辈? 曾经朕赐封潜家奴,有人说他们是奴隶不能封官赐爵,但朕回复他们说,朕挥义师南下,沿途战斗,朕的家奴,还有那些沿途投奔义军的奴隶、商贩、工匠等贱籍之人, 他们冲锋陷阵,立下功绩,又岂能因他们原本身份而就不赏? 难道战场上,敌人的箭矢只射其它人不射他们? 有功则赏,不因良贱、年纪而区别。 朕现在就问你,李逸的功绩,够不够封国公?” “够!”萧瑀这次也很痛快。 其实开国之初赐封爵位,还是没那么严格的,甚至封赏的比较滥。 比如皇帝的宗室族人,前后已经封了好几批,郡王、国公、郡公封了一堆。 而对于那些跟随或后来投奔的前朝旧贵族,李渊也基本都赐予旧爵,现在许多名门贵族,一族好几个国公爵位,大多还是前朝留下的。 而那些割据一方的官将枭雄,或是率领部众的草莽好汉,只要带地盘带人马来归附的, 一般也都有获得较高的官职爵位, 就连兵败如丧家犬的朱粲都能授封他楚王,如今的离石胡刘季真也能封彭城郡王,就可知朝廷授爵的要求并不算高。 罗士信仅带着一千五百人投降,就授封县公。 任瓌原只是李建成的老师,起义之初,主动去招降了几个县,就赐封管国公。 盛彦师伏击斩杀了叛逃的李密,也获封葛国公。 一般来说,想在如今大唐拥有国公爵位,那么你要么是有前朝国公爵,拥护本朝,或后来归附,一般也能继续保留原国公爵位。 甚至可能原只是郡公县公,因家族、名望,和皇帝关系等,给你直接封公,比如杨恭仁,原来也只是个郡公,被俘虏押来长安,还给赐封观国公了。 又或者你是宗室,皇帝的侄子或侄孙,亲近的直接封郡王,疏远点的也能授封个国公郡公。 再又或者你有地盘,或有兵马,比如前不久献地归附的徐圆朗,就被赐封为兖州总管、鲁国公。 也有较早从龙起义的元勋,进入长安后直接就封国公了,比如原国公史万宝,原来只是跟建成他们玩的较好的游侠罢了。 反正现在大唐的封爵,跟散职散实官一样,虚的很。 既无封地,也无实邑,虽说封爵也有对应品级,享受一些相应的特权待遇, 但既不能裂土分封建国,也不能开幕府,更不能有兵马部众,也不能管理百姓,甚至连点食邑收入都没。 这国公跟上柱国,不过是锦上添的东西而已。 当然,毕竟也还是封爵,现在虽不值钱,但自古以来,爵位还是相对稀少的,尤其还能传给子孙,哪怕要降等,毕竟也还能传个几代人。 “陈相?” “李逸之军功确实足够封国公了。”陈叔达也支持。 “好,”李渊大笑着当即金殿赐封,“朕就赐封李逸为荣国公,食邑三千户,赐真封百户。” 皇帝要赐刘季真郡王,赐李逸国公,大臣们都不觉得稀奇。 可听到赐真封百户,倒是不少人挺惊讶了。 要知道,皇帝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那是开国拥立功劳最大的一批人,结果实封的也没几个,裴寂初封的食封也才三百户。 如今也才加到六百户, 其次就是安兴贵安修仁兄弟俩,不久前凭灭李轨为朝廷收服河西之功,俱晋封国公,都得到了六百户实封。 现在还在牢里的前宰相刘文静,之前也仅得到三百户真封。 然后就是屈突通三百户。 然后就是太子建成、秦王世民、齐王元吉这三位皇子了,也是各六百户。 在今天李逸赐封一百户之前,大唐立国一年半了,得到真封的就八个人, 六个六百户,两个三百户。 其中三个是皇帝儿子。 刘义节刘政会柴绍窦琮长孙顺德这些元谋功臣,虽有国公之爵,却都没实食封食邑。 李逸今天是第九个实封功臣,虽然他是单独第三档的一百户,可朝廷国公有多少?实封功臣却只有九个。 刘文静还被剥夺了, 实际上现在只有八个实封功臣。 物以稀为贵。 “加李逸右武侯大将军、吕州总管、刺史,仍兼太子左卫率。” 免去了总管前的检校二字,还加了个十二卫的右武侯卫大将军。 确实是窜起迅速。 国公加大将军,在朝中倒也不稀奇,只是这十七岁的年纪,也就李元吉能压他一头了,可人家是嫡皇子。 “李仲文王行敏六将恢复官爵,” “李仲文检校介州刺史。” “授黄子英忻州刺史,右屯卫将军,授虞闰朝散大夫···” 朝会结束, 李渊回到甘露殿。 数道紧急军情就呈送御案上, “窦建德率兵十万进攻洺州,总管袁子干投降,又引兵攻相州,淮安王李神通不战而退回黎阳,洺州、相州皆失。” 李渊眉头不由的再次皱了起来,河东的形势稍有好转,河北的局势却是在继续糜烂啊。 整个河北南部,就只剩下了一个黎阳了。 再拿起一份,又是坏消息。 梁师都率军联合突厥、步落稽胡数千骑进犯延州,总管段千操兵少不敌,只能退守城中。 再拿起一份, 奏报的是李靖奉命前往夔州赴任,可他却到现在都还没能抵达,先是途经金州,遇蛮人邓世洛数万人叛乱,庐江王李瑗进讨,接连败北,李靖临时加入李瑗军参谋划策,耽误了许久时间。 等到了硖州,又被萧铣的兵将阻拦,迟迟不能前进。 到现在,李靖都还没到达夔州。 李渊冷哼一声,李靖自请前往夔州,那时李逸都还刚剿完司竹园贼,现在李逸都在河东数战大捷,挽救了河东颓势,他李靖却还在半路上。 李渊不由的想起当年李靖为马邑郡丞时,向杨广告发他谋反的事。 他有理由怀疑李靖这是故意停滞不前贻误军机,提起笔给老同学硖州刺史许绍写了一道密诏,让他处死李靖。 放下笔,李渊长叹一声。 河东局势刚有所好转,这朔方、河北又都这么乱, 倒是越发显得李逸功高了。 国难思良将,时艰念铮臣。家贫思贤妻,病笃思良医。 要是多有几个李逸这样的忠臣良将就好了。 算算时间,裴寂也应当到达介州了吧, 裴寂数万援军,加上李逸手里也有两三万人马,他们一老一少联手,当能一举收复介休平遥,然后趁胜进抵太原。 李渊现在就盼着能够早点收到李逸的奏疏,他的奏疏都是捷报,每次看都能抚平他一些焦虑。 “陛下,” 卢宽进来,“刚得知的消息,酅国公薨了。” 李渊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后猛的瞪大眼睛:“你说杨侑死了?” “是,就今早。” “怎么死的?” “患的是风毒发肿,太常丞甄立言医术了得,酅国公府曾派人去看诊过。” 李渊怔怔的出神。 杨侑,就是他曾拥立过的义宁天子,杨广的孙子,今年也才十五岁。 长长叹惜一声,“朕许过他一世富贵安稳的,没想到突然薨了。” “福薄命短,命也。”卢宽道。 “谥隋恭帝,他无子,便从同族过继兄弟之子杨行基为后嗣,袭酅国公爵,让有司好好为他安葬吧。”李渊叹道。 杨侑的死,对李渊来说,倒也是去了一个心病。 卢宽去传旨。 一会后,钱九陇进殿, “陛下,李逸媵姬氏刚刚临盆,生下一儿一女双胎胞。” “哈哈哈,李逸这小子,朕刚赐封他荣国公、真封百户,他媵便给他生了双胞胎,这可是双喜临门, 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赶紧派人给他送去喜讯。 对了,再给李逸府上赏赐金银开元通宝钱各百枚、杂彩千段。” (本章完) 第306章 裴寂军令 第306章 裴寂军令 “出征时还是草长莺飞的春天,这转眼已是丹桂飘香快中秋了。” 吕梁山层林渐染,李逸坐在浩州城头都感受到了几分凉意了。 登高远眺,城郊的田野又快到收获季节,谷子、黍子、胡麻、大豆、高粱等不少作物,都是在中秋前后陆续成熟收获。 刘黑子也有些思念家乡了,“我儿子都会爬了,我还没见过一面呢,名字都还没取,阿郎帮我儿取一个。” 黑子的媳妇在他出征后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如今都满百天了,黑子回信给取了个小名黑蛋。 “叫汾阳如何,咱们现在脚下的浩州,就在汾水之阳,这是你小子立功得官的地方。”李逸笑道。 刘黑子如今也是品官,从九品府兵队副,正儿八经的品官,至于散职,他已经是从八品,勋官已经五转。 “汾阳,刘汾阳,这名字好,”他觉得阳这个字好,阳光,阳刚,肯定能健壮,而且也确实有纪念意义。 “姬娘子也该生了吧?”刘黑子道。 “嗯,等消息呢。” 同样获得从九品队副职的罗大富望着渐黄的庄稼:“祥瑞金薯也该又要收获了,” 李逸的土豆,去冬在皇家禁苑温室种了一茬,然后春天种了一茬,算时间,这夏种的一茬也快收了。 “听三娘说,阿郎府上今年夏可是收获许多金薯了,这秋天又收一茬,那明年就不愁金薯种了吧?” 李逸笑着点头,去冬种的那批春天他收获了百来斤。李逸也是卖掉了一批,对这只有皇家和勋戚重臣才有的祥瑞宝贝,长安还是很多人想要的。 不过价格就不像第一次那样,一个能卖十五两黄金了,他一个二两黄金大甩卖,卖了百来个,又赚了三百两黄金。 自己剩下几十斤做种又种了三分地,夏天又收获一茬,因为沃土肥田,精耕细作,这三分地收了一千斤土豆。 罗三娘又拿出一半来卖薯种,这时一个薯种仅卖了一匹绢,跳水降价。但仍还卖了一千来匹绢。剩下的土豆这次直接种了两亩田,先前罗三娘也来信说土豆长的不错,现在家里专门种金薯的把头们也都有经验了,估计秋后这两亩地,能收六七千斤最少。 “明年,给你们每人二十斤薯种。”李逸笑道。 随着几茬土豆种下来,如今长安贵族人家土豆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东西了,从最开始李逸十五两黄金卖一个,到二两黄金卖一个,再到一匹绢卖一个, 等明年,估计也就值百来钱一个,再往后,那可能就一两文钱一个,甚至再过几年,可能就是一钱换上一篮子了。 “以后多种点金薯,养猪也不错的。” 罗大富惊讶道:“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养猪呢,自己吃多好,以后不用再经常吃糠咽菜了,也能经常吃饱了。” “马上中秋,阿郎府上收获那么多金薯,不得做金薯馅的月饼啊。” “哈哈哈。”李逸忍不住大笑,土豆馅的月饼,亏他们想的出来,还觉得万分高端。 浩州距离长安千里, 普通书信往来还是很慢的,一来一回可能得一个月。 但紧急军情传递则还是很快的,快马两三天就能抵达,甚至最快五天时间,浩州长安间的信息就能走一个来回。 可裴寂援军却走了一个月。 “阿郎,有一队骑兵来了,不是我们的人。”已升为骠骑府校尉的赵永安提醒。 城南远处,一支骑队正迅速向浩州城来。 来的是长安天使。 “看来是对刘季真请降之事做出回复了,”李逸下城去迎接。 来的还是老熟人。 “卢公,没想到又见面了,” 卢赤松风尘仆仆,这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三天时间从长安跑到浩州,着实把他颠的快散架了。 他苦笑道:“又见面了,” 李逸召集浩州城官将们一起恭迎圣旨。 浩州刺史刘瞻,并州率一千步骑来援的都水监赵文恪,还有李仲文、王行敏、刘六儿、黄子英诸将。 “卢公,请宣诏令。” 卢赤松手捧明黄诏令,北面站立。 “门下:朕闻戡乱以武,靖难惟贤。咨尔检校吕州总管安定郡公李逸,忠节昭著,智勇兼资。顷以稽胡猖獗,寇扰汾隰;武周鸱张,围逼浩州。卿躬擐甲胄,亲冒锋镝,运筹而七纵七擒,制胜则百战百捷。 抚降刘六儿众胡,焚其狼纛,收编效力;克复贾胡堡要冲,断贼粮道,斩将搴旗;生擒伪定杨骁将黄子英,俘斩五千,壮我军声;解浩州三月之围,复文水等七城堡,救被虏将士五千人。此皆卿临机制变,不避艰危,可谓“汾水龙腾,霍山豹啸“。宜加宠命,以旌殊勋。 可晋右武侯大将军、封荣国公食邑三千户实食封百户,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吕州刺史,仍兼太子左卫率,余如故。” 众人听到皇帝对李逸如此称称嘉奖,无不羡慕。 尤其是听到李逸一战封国公,还获百户真封,更加惊叹。 如都水监赵文恪,他可是皇帝开国后钦定的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之一,现在也仅是封郡公,授都水监,一户真封都没有。 李逸十七岁的小儿,居然封国公得真封。 皇帝又有口谕给李逸。 卢赤松以皇帝口吻对李逸道:“无逸,你小子给皇叔长脸了,不愧是福将,你立下如此大功,皇叔也不会亏待你,封国公赐真封,怎么样? 哈哈哈,还有个好消息朕要告诉你,八月初一早上,你的媵姬氏,给你产下一儿一女,儿子比女儿早生半刻钟,大小平安,朕让宇文昭仪去你府上看过,白白胖胖很健康,长的也很像你。 你安心在河东打仗,早日凯旋。” 说完, 卢赤松转身,对李逸笑道:“恭喜啊,这好事连连啊。” 李逸虽然不是头一次当爹了,可听到姬令仪平安产下一对健康的双胎胞后,心跳加速,砰砰平跳。 “恭喜,” 众人都来恭喜, “荣国公,真让人艳羡啊。”赵文恪呵呵笑道。 李仲文于行敏他们一边恭喜,一边又很期待的望着卢赤松,他们想知道有没有关于他们的旨意。 “卢公,陛下有没有回复刘季真的旨意?还有李将军等也立有大功,我向圣人为他们请功,圣人收到了吗?” “有,都有,别急,一个个来。” 卢赤松笑着告诉众人,皇帝已经答应了刘季真的请降,并赐封刘季真国姓,封彭城郡王,授上柱国、右翊卫大将军石州总管。其弟刘六儿,也赐国姓,封楼烦郡公、柱国、岚州总管,左屯卫将军。 降将黄子英,授忻州刺史。 “陛下已派遣金紫光禄大夫张纶前往离石宣旨抚慰。” 当初李渊起兵时,离石胡叛乱虽平,但也在蠢蠢欲动,李渊于是一边派建成世民率兵去平西河,一边又派出张纶率一支偏师往离石。 张纶很是了得,杀太守杨子崇,一路南下,最后在龙门与皇帝会师,不仅把西面离石几郡平定收服,还给皇帝拉出一支兵马来。 也正是张纶他入离石斩杀了隋太守,并带走了离石几郡的官兵,这才也让刘季真他们有机会趁虚而起,斩了唐太守夺离石。 “张公奉旨抚慰离石几郡,则吕梁安矣。” 李仲文终于忍不住了,“卢公,不知道陛下可否有旨意给我们?” “有。” 卢赤松再摸出道诏令。 李仲文六将恢复官爵,李仲文复真乡郡公太常少卿,检校介州刺史,加灵石道行军副总管。 王行敏复右屯卫将军,加灵石道行军长史。 “真乡公,陛下在长安听闻你浩州战绩,很是欣慰。” 李仲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王行敏也是长松口气。 刘六儿、黄子英二降将,这时也是笑容满面,终于得到大唐天子认可了,也算有了正式身份。 一个岚州总管,一个忻州刺史,虽然这岚、忻两州,如今还在刘武周手里。 “荣国公,陛下可是很期待你能跟裴相配合,收复介休,继而北上太原,将武周击退啊。” 正说着, 裴寂的传令兵到了。 “安定公接裴相军令!” 卢赤松提醒这位刚进来的传令兵,“陛下诏令刚宣下,李公现在是右武侯大将军、真封百户荣国公,还是正式的吕州总管了。” 传令兵愣了一下, “小的不知,还请荣国公宽恕。” “还是先传裴相军令吧。” 裴寂军令,让李逸速发麾下两万兵前往介休城下与他会合,并指明让李逸留守浩州,让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四将统兵前往。 另外两位中郎将,可能官职太低被裴寂忽略了。 “荣国公,裴相让你接令后,立即调兵交李将军等率领前往,限三日内兵马抵达介休城南的索度原会合, 若是延误军期,斩!” 李逸眉头不由的皱起。 “裴相现在何处?” “裴相前锋已至灵石,他还在灵石南五十里的贾胡堡中。” “裴相有多少人马?” “全军四万余,但有两万是辅兵,不过裴相已经下令,调霍邑、贾胡堡,以及汾水关、阴地关、冷泉关,以及永安堡、张壁堡、张难堡等各处兵马皆至介休索度原会师, 到时再加上荣国公这里的两万人,那么裴相就有八万大军。 必能一举收复介休,直抵太原!” 李逸听到这,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脸色不好。 (本章完) 第307章 怎么输? 第307章 怎么输? “裴相已经把灵石霍邑诸城堡的兵抽走了?”李逸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传令兵没料到李逸反应这么大,不解的道:“如今大军云集,攻守易形,用不着再处处屯兵防守了。” 李逸呼吸急促起来,脸都有些涨红。 他没料到裴寂不仅要他调拨两万人去介休,还直接把他原来苦心打造的二城三关四堡防御体系,直接就给抽空了兵力。 “打仗又不是兵多就行,”他不满的道:”况且裴相手头已经有这么多兵了,何必再抽这些兵?“ 传令兵把李逸反应看在眼里,“荣国公,裴相是陛下钦点的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还拥有便宜行事特权,荣国公是裴相麾下的一道行军总管,也受裴相节制的。” “军令如山,还请荣国公能够立即执行。” 李逸看向李仲文王行敏二将,两人都不吭声。 毫无疑问,在李逸和裴寂之间,他们肯定是遵从裴寂军令,作为犯了大错,刚被复职的二人来说,可不敢顶撞裴寂。 “我可以马上抽调两万人马给裴相,但觉得二城三关四堡的兵,不要动最好。” 传令兵没回应李逸。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我给裴相马上写一封信说明情况,你替我交给裴相。” “下属可以为荣国公带信,但还请先执行军令。” 李逸很生气的提笔给裴寂写了一封信,劝说不要动这二城三关四堡中的兵,他认为这些关城很重要,留兵镇守,也是进退自如。 传令兵带着他的信回去复命。 李仲文轻咳一声,“荣国公,军令如山,你看这两万人马怎么安排,我们好立马准备,这里距离介休还有八十里,我们得在三日内赶到索度原,不能误了军期。” “真乡公,难道你不觉得裴相这个安排有问题吗?打一座介休城,五万人和八万人有什么区别?” “若是攻城器械不足,人多也无用,反倒是徒增粮草供给困难。倒不如先以一军围城,再以一军伏击打援, 只要封锁介休粮道,断其补给,介休城虽有一万多守军,但能坚守多久? 完全用不着强攻介休城,可以先收复平遥等城,寻相等缩在介休城中不出,那就把其它城收复了,甚至可直接北上太原,只需少部份人马就能留守牵制住他们,” 王行敏觉得李逸说的也有些道理,但裴寂打算集结重兵,也未必就错。 “先前荣国公两万人马虚张旗帜,就吓退了浩州城外的寻相张史岁刘季真数万人马, 现在裴相真的集结八万大军,寻相等只怕吓的立即屁滚尿流逃跑,根本不用强攻介休城,到时我们一路撵着武周军北上,就能将平遥诸城轻松收复。” “是啊,我们现在兵强马壮,灵石霍邑等都是后方了,这三关四堡,交给原来的镇戍兵、州兵留守就行。”李仲文道。 对这两人这态度,李逸挺失望。 王行敏原来是流贼出身,战略眼光不行还说的过去,可李仲文八柱国之后,之前浩州一战也是表现了得,怎么现在又这般。 也许是慑于裴寂的权势吧。 他现在越发明白,为何历史裴寂会败了。 虽然他不记得裴寂因何而败,但就看他现在这调兵操作,就知道是个微操达人。 “荣国公?” 李逸摆了摆手,“好吧,我这就安排抽调两万人马。” 他心里浓浓的不安,要是裴寂再败,那他怎么办? 他被留在浩州,若是手头的兵都给了裴寂,那裴寂要是败了,他再被围,短时间里只怕朝廷也派不出援兵了。 他可不想跟李仲文他们那样做俘虏。 李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思量,无论如何,也得先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已经给裴寂去信,但裴寂未必肯听他的。 “刘总管,” “末将在。” 李逸先点了刘六儿名,“你率本部七千人,随李副总管前往介休。” 他在浩州有六千人,还有一千在贾胡堡,李逸也算上了。 “黄刺史。”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五千人,也随往介休。” 一万两千人了。 李逸再望向都水监赵文恪。 “赵监,你率本部千骑,也同往介休。” 赵文恪呵呵一笑,“荣国公,某是奉并州总管齐王之令前来增援浩州的,我是并州总管府的,手下的兵也是,” 李逸望向他。 赵文恪不以为然的道:“我是客将,兵是客兵,接到的任务是协助守浩州城,” “赵监不愿去介休?” “没接到齐王新的命令前,我不会离开。” 李逸倒没料到,冷笑两声:“行,那就不劳烦赵监。”他转头望向李仲文,“李副总管先前麾下的那三千人,从中抽调一千随行,” “我再给你调拨七千辅兵随行。” 李仲文原本三千人里,有一千四府兵,六百辅兵,其余是乡兵。 现在李逸也只让他带走一千乡兵。 实际上,李逸抽调的这两万人,连一个当初从关中带来的府兵,都没给李仲文他们。 当初两万军北上,战兵一万四,雀鼠谷中伏后,没了近四千。实际是剩下一万府兵,还有约两千子弟和将领部曲,以及六千辅兵。 然后本地三州的镇戍兵、州兵、乡兵等凑起来一万多。 李逸辖下三州,他本来有三万六千左右的兵,分别部署在浩州,以及灵石等二城三关四堡中。 “总管,这两万兵,皆是新降之兵和辅兵、乡勇,会不会···” 李逸笑道:“怎么,李副总管这是不信任刘总管、黄刺史的忠心,还是不信任他们的战斗力?” “不是,就是能否给我们拨一些战兵?” “李副总管啊,裴相也没说非要派关中来的战兵去,况且我奉令留守浩州,也得时刻提防着武周军再次突厥人从北边杀过来啊,这新收复的文水,总不能又被夺回去吧, 更不能把重镇浩州给丢了吧,裴相八万大军云集,我不得手上有些能战之兵,把裴相侧翼护卫好,更得把粮道守护好啊?” 李仲文被堵的也答不上话来,虽明知李逸这样弄有点过了,可想想裴寂那数万大军,也不缺兵。李逸待他也不错了,当下也就不再多说。 调派完这两万人,李逸又给裴寂写了封信,说明了情况,并再次提醒裴寂要小心。 建议围城打援,不要强攻。 霍邑、灵石、贾胡堡的兵, 他同意调去介休参战,但雀鼠谷三关,李逸还是坚持各留一千战兵驻防。 张壁、张难、永安三堡,也各留一千府兵。 李逸驻守浩州,留四千府兵,两千子弟部曲,四千辅兵乡勇,以及原来刘瞻三千州兵两千乡勇,以及赵文恪一千人镇守。 李仲文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提醒了这个年轻的总管一句:“裴相是宰相,更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如今挂帅统兵,总管这般,只怕会惹裴相不高兴。” “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打赢这场战,我相信裴相也能接受我的这点请求。” 李仲文见状不再多劝,摇着头走了出去。 他觉得李逸有点飘了,十七岁封国公拜大将军得真封,使持节三州诸军事,手握几万人马,就敢不尊裴寂,年轻人没吃过亏,没摔过跟头。 李逸看到他走时摇头,但并没有改主意。 现在他最该担忧的不是裴寂会不会对他不满,而是得担心万一裴寂大败后,该如何自保。 他也想过是不是亲自骑马去见裴寂,好好劝说他。 可他也并不知道历史上裴寂因何而败, 现在情况来看,裴寂兵强马壮,怎么看也败不了。 他现在跑去见裴寂,说你要败了,大败,丢盔弃甲一路败逃,相信裴寂会以为他疯了,更以为他在诅咒他,到时人家拿出皇帝特授便宜行事大权, 直接给他来个就地免职,甚至看他不顺眼借机一刀砍了他,那才完蛋。 说实话,李逸也有点想不明白,裴寂要怎么败。 敌人退守介休城,只有一万五守军,粮草并不多,顶多也就维持个把月可能,而裴寂即将拥有八万甚至更多的兵马至介休城下, 这六七倍的兵力,没理由败,还是大败啊。 李逸很想现在摞挑子不干回长安, 姬素君给他生了对双胞胎,他想抱孩子,左手儿子右手女儿。 可惜这是战场,这是军中,不像以前挂印而去,人家还说你清官,你现在敢跑, 那就是临阵脱逃,皇帝可不会再跟你客气,会直接砍了你脑袋。 李逸心里不由的抱怨李渊糊涂, 如此军国大事,怎么能让裴寂这样不知兵的人来统帅呢,明明有个更合适的人选,却非不用。 哎。 裴寂对李渊的忠诚肯定不用置疑,可这是战场啊。 用李元吉坐镇太原就够离谱了,现在还让裴寂挂帅。事实上文臣有几个会统兵的,刘文静也算厉害的,代替李世民指挥,可浅水塬八总管大败。 裴寂又能好到哪去。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刘黑子提了壶烧好的热水进来,给李逸添茶。 “阿郎怎么一直皱着眉,裴相这率大军来援,说不定过完中秋节,我们就能得胜回朝了。” “你也觉得能很快赢得这场战争吗?”李逸问。 “我们现在大军云集,裴相带来五万人,我们这三万多人,太原还有三万多人,加起来十多万人,刘武周南下时才三万人,突厥也才派了万人, 如今离石胡刘季真刘六儿又都归降, 刘武周手头顶多五万人,咱们既有坚城,又要重兵,随便打也能赢啊。” 李逸叹气,“战争哪有这么简单,又不是小儿过家家。” “咱们兵精粮足,怎么输?”新晋府兵队副刘黑子问。 李逸心想,是啊,怎么输? (本章完) 第308章 定杨天子 第308章 定杨天子 裴寂信奉一力降十会。 他不屑于李逸先前那些里胡哨的动作,更不认为如今重兵在握的他需要什么小心谨慎。 “在这百里之地,我大唐云集超过十万精锐,谨慎?哈哈哈,李逸年纪轻轻,倒是谨慎过头了。” 裴寂接到李逸的信时,已经到了灵石城。 看过信后,裴寂十分不满,李逸居然敢对他的军令讨价还价。要两万人,他就只给一些降兵、乡勇。连他调二城三关四堡的兵来,李逸都要阻拦,只肯把霍邑、贾胡堡、灵石、孝义城的兵调来。 要不是知晓李逸刚被皇帝加封为荣国公赐百户真封、拜右武侯大将军、吕州总管、刺史,裴寂真想让亲兵持军令把李逸带来军前,直接夺了他的将印。 “这个李逸,自以为走运捡了些功劳,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了。”一名参军道。 “年轻人运气好,也是一种实力。”裴寂摇了摇头,“算了,随他去吧,他要留着一城三关三堡一万多兵马,那就让他留着,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少了张屠户,难道还要吃带毛的猪?” 裴寂叫来副总管姜宝谊,“你带三千骑先往介休城下劝降,若是寻相、张万岁识时务归降,本相愿向陛下保举他们,至少一个三品之职,和公侯爵位。” “若不识时务,待我大军到达,破城之时,休怪刀兵无情。” “裴相放心,这寻相、张万岁原也不过是小校,他们连李逸都不敢应战,又如何敢对抗裴相,定然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我先去给裴相清理好介休城,等候裴相到来。” 姜宝谊当即点起三千骑兵,从灵石直奔七十里外的介休城。这位姜副总管,长的高大魁梧有一副美须髯,自称是三国蜀汉姜维之后。 是不是姜维之后,别人不清楚,但姜家确实是世代将门,他父亲曾是北周秦州刺史朝邑县公。姜宝谊年轻时游学太学,可惜不是读书的料,学业没半点长进,完全就是个学渣。 后来就通过门荫,进了三卫做翊卫,等到大业末,已经积功升为了一个鹰扬府的郎将,跟着李渊到太原剿贼,等到起兵授左统军,也是从龙元勋, 如今是右武卫大将军、永安郡公。 对于河东,姜宝谊还是非常熟悉的。 率领三千轻骑,轻车熟路,七十里路,他仅用一天时间就跑完了。 策马来到介休城下, 身披明光甲外边半穿红色襕袍的姜宝谊骑着雄骏河西马,手持丈八黑漆马槊, 须髯长直,威风凛凛。 身后三千骑,甲光锃亮,反射阳光,给人以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大唐初立,陇右河西这养马地也都刚获得,军中十分缺马,三千骑兵,已经很不容易。 “吾乃大唐右武卫大将军、晋州道行军副大总管、永安郡公、上柱国姜宝谊是也, 城上的寻相、张万岁可在,出来答话!” 姜副大总管声音洪亮,远远传开。 介休城垛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光。 三丈多高的城墙加上护城女墙,在原野上如同突出的一道绝壁, 城头上飘扬着白色的突厥狼头纛, 不久前这里还是赵询坚守的大唐城池,因妖僧道澄勾结武周军而被破。如果不是道澄妖僧,以这城池之高大坚固,只怕再守几个月都不是问题。 城头, 几员披甲大将露出头来。 “某便是大汉将军寻相是也,某听说长安唐国皇帝老儿李渊,派了裴寂领兵来了, 怎么没见裴寂老儿呢? 你们若是愿降我大汉,吾皇定会赏赐你们高官厚爵!” 姜宝谊指着身后,“裴相率领我大唐二十万大军,就在后面,寻将军,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休不立即献城投降,也不失公侯之位!” 两员大将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劝降。 姜宝谊皱眉,他没想到这介休城守将居然如此顽固,倒是出乎意料了。 他们居然在浩州畏惧李逸两万人马,却不怕裴相八万大军? “寻相,你当真要负隅顽抗,要学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乎?” “姓姜的,别浪费口舌了,耶耶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来攻,没本事就别废话!” 面对寻相直接的拒绝, 姜宝谊最终也只能恨恨退下,那高高的城池,就凭他这三千骑兵,根本无处下手。 就是让他们攻,那吊桥一拉,两丈宽两丈深的护城壕,就能让他们这支轻骑望城兴叹。 眼看暮色将至, 姜宝谊只得下令后撤十里扎营,等待裴相大军到来。 介休城头。 寻相和张万岁看着这支骑兵潮水一般退去,脸上丝毫没有半点轻松。 “赶紧向太原的陛下求援吧,这李渊老儿家底还真厚,起兵比咱们陛下还晚的多,可这兵一波接一波的。” “今晚要不要出城偷袭这支骑兵,也不过三千左右罢了。”张万岁笑着提议。 寻相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裴寂老儿大军已经到了,这旁边还有个狡诈无比的李逸小儿,咱们还是紧守介休不出,任他这一老一少如何阴险狡诈,咱们稳坐城中,岿然不动。” 他手指着脚下城池, “此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咱有一万多人马,守他三五个月不成问题。但裴寂老儿弄这么多兵马过来,他自己粮草支撑的住吗?” “一万步兵,一天就得两百石粟米,十万人,光是粟米就得两千石,如果有一万骑兵,一人双马,那两万匹战马,吃的粟就能抵十万兵,还没算上每天三十万斤的干草,” 张万岁也笑,他们在代北,那是产马也产骑兵的地方,对这些极熟。 “这可是前线,粮草要转运呢,从后方运粮过来,路上消耗极大,越远消耗越大。” “这别说他二十万人,就是他步骑、辅兵等只算五万人,人吃马嚼,一天就要几千石粮,民夫转运粮草,一车装十石,也需要几百辆车运输。这运粮的民夫、牛马,又得消耗许多,随便拖他一两个月,裴寂自己就先崩了。” 两人都曾经参加过征辽东高句丽之战, 当年杨广就迷信大军压境,想要一举灭人国,动则出动几十万人马,结果需要征召无数的壮丁、牛马运粮,储于泸河、怀远二镇,车牛到达的都没能返回, 又征发了六十万鹿车夫,两人推三石米,道途险要,还没等到达目的地,运的粮都吃完了,大家害怕治罪纷纷逃跑,无数人逃亡,甚至干脆加入义军。 寻相、张万岁都是亲身经历过这些的, 其实说来也并没有相距多少年,第一次征辽,也不过才过去七八年而已。 “裴寂老儿要是真聚兵十万到介休城下,这反而是咱们的机会了。”寻相冷笑。 先前他们从浩州撤退,固然是因为情报有误,以为唐大军已至,但更主要的是面对浩州城,攻城器械不足,再就是粮草供应断断续续跟不上。 太原城没能拿下,则粮食供应就始终还是个麻烦。 现在,同样的麻烦,就该是裴寂的了。 打仗又不是谁兵多谁就赢, 否则当年高欢也不会两次折戟玉壁堡下了,第一次高欢兵临堡下,连营四十里,攻了九天,遇大雪,士兵饥冻,死伤惨重,无奈退兵。 五年后,高欢倾关东之众西伐,挥师二十万,连营数十里,垒土山、挖地道,用尽各种办法,甚至把守将韦孝宽儿子抓来刀架脖子上威胁劝降,都没用, 猛攻两月,结果将士伤亡病灭十之四五,仍不能攻破韦孝宽所守之堡, 最终高欢吐血撤军,一回到晋阳就死在晋阳了。 玉壁不过是个台塬上的小堡, 韦孝宽的守军也仅一万兵。 对于寻相这等悍将来说,他们一点都不怕敌人兵多,只要自己粮食充足,那敌人想打多大就打多大,想打多久就打多久,完全奉陪。 ··· 太原城郊。 定杨可汗、大汉天子刘武周接到寻相的求援信,并不慌。 他召来了自己的两个妹夫,宋王、西南道大行台宋金刚,和内史令苑君璋,以及心腹右仆射杨伏念等。 刘武周是个魁梧的塞北大汉, 他称帝后对外宣称,说他娘当年夜里在院中纳凉,忽有一团雄鸡状火陷从天而降,直扑他母亲赵氏肚腹。赵氏吓的连忙抖衣服,却啥也没发现,不久后,她就怀孕,后来生下刘武周。 他的这个故事,成功让他在民间喜提外号鸡冠王。 少年时的刘武周就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到处结交朋友,被他大哥训斥不务正业,他一气之下离开家乡,到处游荡,去了洛阳,恰遇朝廷征辽招兵,他就报名, 因为长的魁梧高大,骑射精通,还因此被招兵的杨义臣选为亲兵,跟着三征辽东,获得了建节尉之勋。 大业末,刘武周回到家乡,成了太守王仁恭麾下的马邑鹰扬府校尉。 王仁恭当年也是征辽老将,对刘武周还挺喜欢,十分信任,谁知后来刘武周却跟王仁恭的一个小妾私通, 事情败露后,他干脆砍了王仁恭脑袋造反,自称太守,投靠突厥,被突厥赐封定杨可汗,授他狼头大纛。 刘武周南下破楼烦,占汾阳宫,北上取定襄,占领代北,在马邑登基,建国号汉,自称天子。 比李渊还早一年称帝。 “寻相说裴寂到了,人还不少,据说有六万之众,而浩州的李逸还手里也有两三万人,加起来,小十万人马。 你们怎么看?” 刘武周很淡定的问道。 内史令苑君璋起身,对皇帝大舅哥道:“李渊以一州之兵力,直取长安,所向无敌,如今接连败陇右薛举、河西李轨,尽取其地,又得巴蜀归附,这是有天命,不是人力。 陛下,晋阳以南,道路狭窄险要,尤其是现在雀鼠谷被唐军占据,我军虽然南下以来,也夺取了唐军七城,但文水又被夺回, 离石胡刘季真兄弟也又投唐, 突厥又始终只是说的好听,到现在也只派了一万骑,但每次只是出工不出力,破城了东西倒是要先分一半。 现在太原城坚如磐石, 连浩州都攻不下, 裴寂率大军赶到,我们深入敌腹,反有被包围歼灭之忧。 臣以为,不如北面联合突厥,南面与唐结交,就以石岭关为界,陛下在代北建国称帝,与唐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是良策。” 刘武周看着这个妹夫,摇头。 苑家是马邑有名的豪强,苑君璋骑射了得,但这胆子终究是小了点,总是劝他就在代北称王称霸,不要南下。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这江山哪可能有许多皇帝,总归是要大鱼吃小鱼,我们有机会不打,难道等李渊攻下洛阳,夺取中原,然后再来打我们?” 另一个妹夫宋金刚就是坚定的主战派。 “臣以为寻相信中说的很有道理,裴寂率大军围攻介休,反倒是我们的机会,与其一座座城池攻打,还不如引诱他们来攻,先守城消耗他们,再找机会断其粮道, 等到其大军缺粮,则可乘机一举野战击溃也。” 刘武周捋须,“先前浩州围城,那个十七岁的李逸就是这样对付寻相他们的,” “对,我们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宋金刚是易州流贼首领,曾是魏刀儿盟友,魏刀儿被窦建德所杀,宋金刚很有义气的率部去报仇,被打的大败,拒绝窦建德高官厚禄招降,带着四千人马跑到代北投刘武周。 刘武周也欣赏他的义气与勇武,直接把一半家财分给他,又把妹妹嫁给他,封他宋王。 右仆射杨伏念在旁边笑道:“当初李世民在泾州败薛举父子,其实也是用的这招,先坚壁拒守,消耗疲敌,待敌粮尽,然后出击。” “听说李世民打薛举的时候,李逸随军为九品参军事。李世民患疟疾,就是这个曾为道士的李逸献了治疟灵丹,让李世民两天就好了,浅水塬大败后,他及时领兵出击,反败为胜, 估计这李逸也就是在泾州学了李世民两招,用在浩州了。” 刘武周哈哈大笑:“这个李逸,绝对是个人才,以后遇到他,莫要伤害他,将他生擒活捉送到朕这来,朕要重用。” 一番商议后,刘武周同意由宋金刚率一万汉军,五千突厥兵南下增援。 “别急,找到机会再出手,只要击溃裴寂,那么整个河东也就是我们的了。” (本章完) 第309章 天塌了得有人撑着 第309章 天塌了得有人撑着 浩州城中, 李逸看着手中汇集的情报,眉头紧锁。裴寂是一点面子不给,他再三请求保留二城三关四堡的兵马防御,可裴寂还是把大多数兵都抽走了。 霍邑、灵石、张壁、张难,兵将都抽走了。 他也只能重新调整部署。 把张壁堡的李道宗姬思温调到永安堡,李道宗为堡中主将,姬思温姬思恭兄弟为副,战辅各一千。 霍邑的李博义李奉慈哥俩,调到雀鼠谷中贾胡堡,战辅各一千,再配粟特胡兵一千。 张难堡的李道玄调来浩州,武君雅则到冷泉关李德奖处协守。 面对着沙盘,李逸拿着小红旗重新安插。 李德奖守冷泉关、丘神俨守阴地关、崔敦礼守汾水关,李博义哥俩守霍邑, 李逸亲自守浩州,李道宗守永安。 孝义、文水两城,则只以乡兵民壮守城,实际上若真形势有变,这两城能守就守。 关键还是要守住雀鼠谷和浩州。 浩州要想守住,就得保住雀鼠谷通道。 三关两堡一城,红旗连成一线。 他所有的兵力,也就一万五左右。 “天要真塌了,总得有人撑着。” 李逸现在做的这些,在许多人看来有些多余,裴寂现在兵强马壮,必然能够一路打到太原城下,哪有必要还这般小心防御。 可李逸却知道裴寂历史上大败了,这次看他行事,也让李逸不安。早做准备吧,未雨绸缪,真下雨了哪找伞去。 要是裴寂真一路平推到太原,击退了刘武周,他李逸现在行为,就是居功自傲,不服从主帅军令,不服从大局。 可如果裴寂真败了, 那他李逸也还有余力收拾残局。 “三关两堡一城,以烽烟联络,若无事,白天两次举一柱烟,晚上燃一次火,报平安。 增派轻骑传信,要保持通信畅通, 多派轻骑时刻盯紧介休战场,时刻时报最新情报。 还有,太原、离石两个方向,边境上也要多派轻骑游奕警戒!” “总管,会不会有些太谨慎了?”赵永安问。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战场,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输的还是性命,再谨慎也不为过。” 一道道军令发出,李逸重新打造三关两堡一城的防御。 长安。 太极宫承乾殿, 李渊又来看望孙子承乾, 转眼孩子都半岁了,长的白白胖胖,李渊抱着孙子很是喜欢, “父皇今天特别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嗯,捷报频传,先是奏说秦武通率军至洛阳,击败王世充将葛彦璋,又接报延州总管段德操,伺梁师都懈怠,遣副总管梁礼出击。梁师都与梁礼交战正酣,段德操以轻骑多张旗帜,掩击其后,师都军溃,逐北二百余里,破其魏州,虏男女二千余口。” “还有硖州许绍也奏捷报,萧铣遣杨道生寇硖州被击退后,萧铣又遣陈普环率舟师逆江而上,与开州贼萧阇联兵想要攻取巴、蜀,许绍派其子许智仁和他录事参军李弘节等,在西陵大破之,生擒陈普环, 萧铣老儿,已经吓的把江陵城都警戒了。” “江淮也传佳音,沈法兴自夺取毗陵后,就觉得江、淮指日可定,于是自称梁王, 然杜伏威据历阳,陈棱占据江都,李子通占据海陵,江有称霸江南之心。 沈法兴反是数次兵败,李子通围陈棱于江都,陈棱便向沈法兴和杜伏威送人质求援。” 李渊抱着孙子,满脸笑容,说不出的得意痛快,把一个个好消息分享给次子。 “沈法兴派儿子率兵救援,杜伏威也率兵救援,两军驻扎相隔几十进而,李子通用谋士之计,派兵伪装成沈法兴的兵袭击杜伏威营, 杜伏威上当,也派兵攻击沈军,哈哈哈,这两人互相猜忌,谁也不敢先进军,这让李子通得以全力攻打江都。 陈棱无援,只得弃城投奔杜伏威,李子通占据了江都,乘胜进攻沈法兴之子,将其大败。 杜伏威也只得撤兵。 李子通于是建国称帝,国号为吴。 这场江淮沈法兴、杜伏威、李子通、陈棱的四方大战,最后的结果是李子通称帝建吴,沈法兴元气大伤。 而杜伏威也不好过,干脆就派人向大唐请降称臣。 李渊都想不到,这人在长安,突然就有这样的好事。 “朕已下旨,任命杜伏威为淮南安抚大使、和州总管。” 李世民也早听闻江淮有个年轻人叫杜伏威,十六七岁就成为义军首领,相当了得。 而陈棱他更是曾经见过,陈棱是南朝将门之后,大业朝为虎贲郎将,曾经随张镇周统兵万人,浮海渡流求,击败岛夷,擒其王而归。 大业九年为东莱留守,攻克杨玄感所据黎阳。又在江都,袭破流贼孟让部,累功为信安侯。 李世民当年见陈棱,对这位大将还是很崇拜的。 后来杨广至江都,命陈棱率宿卫禁军讨伐李子通杜伏威左才相等江淮叛军,超授右御卫将军。 宇文化及弑君北上,诏领兵在外的陈棱留守江都。陈棱为杨广发丧,改葬吴公台下。 陈棱并不买宇文化及的诏,要不是他走的快,陈棱还要攻打他,陈棱直接向长安的李渊拥立的义宁天子上表拥护,继续守卫江都。在李渊称帝后,陈棱也上表拥立,仍为江都太守。 陈棱勇悍,还很忠义。 不过他虽早归附长安,但相隔遥远,跟幽州罗艺一样,朝廷其实也管不到他。 现在他败了,李渊也不觉得是大唐丢了江都。 反而是对杜伏威来降,很是高兴。 “二郎啊,你看这天下,能打的将领还是很多的。秦武通、段德操,还有李逸,胜败兵家常事,刘武周入侵,夺个几座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朕相信,裴寂很快就能传来捷报,你也不要老是上书请求去太原。” “元吉虽年少,但他在太原镇守已久,就让他继续在那。你呢,朕另有重用,等裴寂凯旋,朝廷就要发兵洛阳灭王世充,接着扫平河北灭窦建德, 到时,这东征元帅,非你莫属。” 李世民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他想说裴寂领兵、元吉镇守不靠谱,但现在说出来就只会让皇帝觉得别有用心。 承乾哭闹, 乳娘过来,“皇孙这是饿了。” 李渊把孩子交给乳娘,李世民又提起刘文静之事,“陛下,刘文静绝无谋反之心,还请圣人能够恕其一死。” 李渊收起笑容,摆了摆手,扭头走了。 次日, 早朝。 有官员上奏,称秦王居住西宫之承乾殿,齐王居住武德殿后院,与皇上寝宫和东宫昼夜通行,更无限隔。 二王出入皇帝寝宫,都乘马、携带弓刀杂物,相遇都按家人礼节,这很不合礼制。 “按制,皇子十二到十六岁之间出阁,加冠后出宫另宅居住,不能再随意出入宫禁,秦王已过二十岁,娶妃纳妾,且已生儿育女,再居住宫中很不合适。” 皇帝捋须。 “萧相、陈相以为呢?” 萧瑀直言:“皇子出阁乃是历朝历代的旧制,及年长就该出阁,封王开府置备僚属,也能授官任职,为朝廷效力,为君王分忧。” 萧瑀以前是梁明帝第七子,封新安王,而陈叔达是陈宣帝第十七子陈后主之弟曾封义阳王,对这套皇子出阁制度都很熟悉。 “臣以为皇子年满十六即当出阁。” 当今皇帝李渊诸子,三子五子都去世,长子是皇太子居东宫,其余满十六的也就次子秦王李世民和四子齐王李元吉,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七。 而元吉又一直留镇太原, 因此现居宫中的只有一个秦王了。 于是乎,皇帝从谏如流, 当即决定,将归义坊一坊之地,尽皆给秦王。这个坊,在前朝时曾是隋文帝之子蜀王杨秀王府。 “长安东南居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的芙蓉园也赐予秦王。” 归义坊在长安西南, 从皇宫大内西宫承乾殿,搬去长安西南角,虽说赐一坊之地,可长安谁不知东贵西富南贫? 皇帝下旨,让有司为秦王立即装修,务必要让秦王能早日搬进秦王府。 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 在这个本该欢乐团聚的好日子, 裴寂抵达介休城下, 在他身后,是整整八万大军。 铺天盖地, 无边无际。 裴寂看着这支浩荡的大军,非常满意。 在如此大军面前,介休城,也不过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罢了。 他缓缓催马上前。 高大的昆仑奴随从还替他举着罗伞。 七十二名裴氏家将骑骏马左右散开。 “寻、张二将何在?” “大唐尚书右仆射、知政事,太原元谋功臣、魏国公、食邑三千户实食封六百户,晋州道行军大总管特赐便宜行事,裴相公在此,二将还不速速拜见!”一名家将大声喊话。 寻相、张万岁全副披甲,来到城头,探出脑袋, “裴寂?莫非是那个偷偷把大业天子晋阳宫人送给婆婆面李渊奸淫的那个家伙?” “对,就是这家伙,身为晋阳宫监,结果把宫中美人送给太原留守李渊奸淫,呸,狗奴。” “裴寂除了干过这种下三滥的事,还干过什么了不得的事吗?打过什么有名的仗,立过啥战功?” “没有,婆婆面李渊造反的时候,他把晋阳宫里储藏的九万石米、五万段杂彩,还有四十万领甲胄,全送给李渊了。” “那不是监守自盗吗,呸,仓鼠!” 寻相和张万岁站在城头上,扯着嗓子你一句我一句,把裴寂和李渊都埋汰了个遍。 本来还得意洋洋上前,准备凭身后八万大军,几句话劝降守将开城的裴寂, 被这些话气的浑身颤抖,差点就摔落马上。 气极败坏的他哪能再让他们说下去, 手提马鞭举着城头二人, “放箭,给我射死此二贼!” “攻城,立即攻城,全军攻城!” “攻下介休,将此二贼碎尸万段!” (本章完) 第310章 谢裴丞相送箭 第310章 谢裴丞相送箭 “裴相不可。” 行军长史、内史侍郎唐俭跑来劝说,“裴相,下官冒死进言,切不可被寻张二贼激怒而强攻,我军虽众,然将士饥渴,未及安营。 更未准备攻城器械,此时强攻,正是中敌激将法也。” 永安王李孝基打量着介休城,在旁边道:“君辱臣死,寻相、张万岁敢那般侮辱圣人,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就算攻城器械未备,也得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没有云梯、冲车,还没有弓弩吗,先让他们尝尝箭雨的滋味。” 唐俭闻言只得苦笑,什么也没准备好,光拿弓弩朝着介休城射箭,就算能杀伤一些,又有何用,白白浪费箭矢罢了。 裴寂却是阴沉着脸挥手:“君辱臣死,永安王此言在理,传令,弓箭手四面围住介休城放箭,” 李孝基又在旁边献计:“可以放火箭,既然这些贼人不识好歹,不肯投降,那也不用客气。” 裴寂捋须,倒是眼前一亮,这天干物燥,四面放火箭入城,既能杀伤守军,还能破坏城池,若是能引发城中大火,也一样能大大削弱守军。 “好,就按永安王之计,四面放火箭,唐公,你身为行军长史,也不能光是这不行那不行,你得学学永安王,出谋划策啊。” 唐俭愕然失声。 唐军府兵弓弩很多,不仅有专门的弓手队弩手队,而且其它的长矛兵刀盾兵骑兵等,也全都配有弓。 弓箭、横刀、长矛,这是百分百配备的。 四面围住介休城,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阵形, 密集的方阵,直接一波接一波的吊射, 不过因为要弄火箭,倒是又麻烦了些,得临时又准备火油等物。 午时, 日上中天。 六杆九斿大纛下,十二面牛皮战鼓擂的震天响, 旌旗猎猎,绛旗鲜红。 又有数面将旗,一面绣有魏国公裴,一面则绣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还有一面绣尚书右仆射,一面绣知政事, 一面北斗七星旗,一面狻猊旗。 裴寂坐在大纛旗下小马扎上, “射!” “射!” 无数吼声响起, 万箭齐发。 刹那,介休城上空,流星火雨降落。 气势如虹, 裴寂满意的看着这场面, 真正的万箭齐发。 裴寂看着城头守军慌乱的样子,哈哈大笑。 一名参军更是面色潮红的挤了过来,“裴相,何妨亲自擂鼓为三军助威?” “哈哈哈,薛参军这提议好。” 裴寂大笑,当即便真要亲自擂鼓。 为了突显裴相,这位薛参军还赶紧让人搭起一个台子,让裴寂登高擂鼓。 等台子搭好,裴寂上台擂鼓, 这时都已经打了两刻钟了, 唐军四面围城放箭,还放火箭,这么会功夫,对着介休城都射入数十万箭矢。 城中确实多处起火, 不过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挡着,虽一开始慌乱,但也很快就稳定下来。 士兵们或举盾,或避到敌楼,或是缩到女墙后,那漫天箭雨也没那么可怕。 而城中百姓,也是顶着木板或是其它东西,纷纷自救扑火。 裴寂擂了一阵鼓,就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他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毕竟是个文臣。 不到两刻钟左右,裴寂就擂不动了。 他一停,其它擂鼓军士,也还跟着停下,放箭的士兵们也就慢慢停了下来。 不少士兵,在这半个时辰里,已经射空了两壶箭。 近百万支箭射进了介休城, 但介休城在正午的阳光下,依然还反耀着光,仍是岿然不动。 裴寂喘着粗气。 一身的汗水。 “酸浆。” 裴寂下了台,来到大纛下罗伞底下乘凉,亲随的昆仑奴赶紧递上特意调制携带的酸浆给裴相解渴消暑。 唐俭刚才也一直盯着介休城看, 虽然城中不少烟升起, 但明显不可能光靠些火箭,就把整个城都给烧着了。 “裴相,是否先收兵,择地扎营,八万大军,扎营也很费功夫,顿兵城下,须稳固营盘,防敌偷袭。” 裴寂还有些不甘心, 可看了看介休城,最后也只好点头, “那就退后十里,在介山下索度原扎营。” 这处位置,是裴寂还在路上的时候,就看着地图选中的。看中索度原,一是离介休城不远,方便打造器械,然后运输。 再则是此地,北靠介山,利于防守。 “裴相,索度原虽离介休城不远,后面又有介山可倚靠,但毕竟是片台塬,如今又是秋八月,正是干旱缺水之时,塬上只能靠水井取水,八万大军,只怕取水困难。 只能下塬取介山涧流出的水,距营地较远,十分不便。” 他提议换个地方扎营:“不如在介休城西面扎营,就挨着汾河,取水方便,汾河也可倚为险凭,浩州李逸来信,也是提醒说索度塬安营,不是很合适,顶多能驻营一两万人······” 唐俭一提到李逸的名字,裴寂就不满的冷哼一声。 “李逸,李逸懂什么,城西一马平川,无摭无挡,临汾河安营,取水倒是方便了,可你就没想过,万一一场秋汛,河水暴涨,到时就不怕水淹七军? 甚至敌人若是在上游拦河筑坝蓄水,然后再决堤放水呢?” 裴寂一连反驳了多条不在城西立营的缘由。 至于索度原上缺水,他觉得问题不大,塬下就是从介水流出的山涧,可以派人运水。 他八万大军,更不用担心被叛军围住断绝水源,寻相张万岁真要是敢出来,他还求之不得呢。 “全军扎营索度原!” 裴寂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唐军敲钲收兵。 箭雨停歇, 介休的天空重又明朗。 寻相看着要撤退的唐军,跳上墙垛,掀起袍子,脱下褌裤,对着城下唐军撒尿, 一边撒尿还一边放声大喊:“裴寂老儿,谢谢你给我们送上的百万箭矢, 无以为谢, 耶耶就送你一泡尿吧!” 张万岁也笑着跳上墙垛,掏鸟放水,一边喊:“别急着走啊,裴寂老儿,再多射点, 就那么会功夫,瞧不起谁呢,” “就是,别走,再大战三百个回合,裴寂老儿,你平时跟妻妾是不是也就这么三两下?” “裴寂老儿,你不行啊。” 本来已经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的裴寂,差点没摔下马来。 气的浑身都发抖,真想下令再射他到天黑。 唐俭赶紧出声劝说, 刚才这射半天,射出去百万支箭矢,他可是肉疼无比,这每支箭可都来之不易,尤其是运到前线来。 裴寂那种乱箭,太过挥霍浪费了。 谁个正常的将领,能这样乱射啊。 现在倒便宜寻相他们了,这百万支箭矢落入城中,他们可以笑嘻嘻的收回, 这些箭虽然大部份不能直接用,但还是大部份能够加工再利用的。 仅仅是那些箭镞就非常有用了。 一个铁箭镞约半两,三十二个就一斤,一百万个,可就是三万多斤铁箭头。 介休城回收这么多箭镞,稍稍加工修复一下就能用了。 今天射出去的箭, 早晚还会射回唐军身上。 大军潮水般退去, 只余寻相张万岁带着介休守军,在城头上对着城外尽情嘲讽,各种脏话。 唐军的顶着中午的烈日行军十里至索度塬上扎营, 一个个都晒的发蔫,士气低迷。 李孝基提议的放箭,不仅没让士气大涨,反而让人觉得这位裴相不懂打仗。 等开始安营了, 各部各司其职,立营栅墙的,挖壕沟的,搭箭楼的,扎帐篷的,挖厕所的, 也有人被派去取水、砍柴。 很快去取水的人就发出,这塬上的水源都干枯了,打井也打不出水,只能去塬下取水。 但等到了塬下又发现,原来说好的有水的塬上山涧水,早就涧底干裂了。 一条条裂开的泥缝,就像是他们这一张张干渴的嘴。 只能继续往上游去寻死, 还有一些水坑, 又找到了一些小泉眼, 水量都不大。 可大家折腾一天,又累又渴,八万大军,还有那么多马骡,都等水喝,只能是先把这些水运回去, 再继续寻水。 裴寂闻报,不以为意, “附近缺水,那就往远点取水,只是多走二三里路,又不是没有水。” 夜幕降临, 营中还有许多士兵没喝上水, 这是个让人难忘的中秋节,一身臭汗,别说想洗个澡擦个身,就是想煮点粟粥都得排队等水。 月亮升起, 又大又圆,索度原八万唐军既没有月饼吃,也没有水用。 浩州城。 皓月当空, 李逸在城楼上与手下将领们赏月吃月饼, “总管,烽火。” 李逸闻声立马起声,果然,东南有烟火升起,在夜空中很耀眼。 一柱烟火。 李逸松了口气。 按约定,每日白天两次、晚上一次,用烽烟传递信息,若是无事,就燃一柱烽烟报平安。 “看来裴相也打算先好好过个中秋节,介休无战事,好事,来,吃月饼。” 刘瞻有些失望的道:“我原以为,裴相八万大军今日往介休城下一列阵, 那寻相、张万岁要么弃城而逃,要么直接开城投降呢。” “除非介休城断粮,否则寻相、张万岁做为刘武周大将,岂会轻易就投降。”李逸对裴寂根本就不抱什么期望。 (本章完) 第311章 大纛倒主帅俘 第311章 大纛倒主帅俘 中秋过后, 李逸在浩州每天都能收到烽火台传递来的一柱无事烟,侦骑每日回报,裴相国驻军索度塬,正在打造各式攻城器械。 有专用于过壕沟的壕车,有两轮壕车、四轮壕车,还有折迭桥,这些壕车都按介休城壕来造的,全是超过两丈宽,攻城的时候直接推进壕沟,就成了一道桥。 另外还有填壕车,封闭的车厢,可以保护里面的士兵去填壕沟。 过壕只是攻城第一关, 还得造冲车、云梯,冲车上蒙生牛皮,下可容十人,既能往来运土填壕,亦可掩护士兵接近城下。这种车特点是坚固,没有底板,人藏在车中推车前行,既可填壕也可攻坚,还能掩护挖地道,攻城必不可少。 当然,专门用来破坏城门的撞车,也是必不可少的。 其它什么搭车、钩车、砲楼、云梯,都需要大量建造,尤其是云梯,可不是简单的弄个长梯子就行, 十多米高的城墙,一般的梯子可不行,大唐的云梯,是一辆战车,有六个车轮,上面两个梯子,各有两丈多长,中间有转轴,是可以连接起来的, 车的四面还蒙生牛皮,既防箭还防火,士兵们躲在下面,把云车推到城墙下,然后展开,在弓箭手掩护下攀梯攻城。 除了这些基本的攻城器械, 甚至还要准备火攻的器械,以及准备鼓风扬尘的,攻城的时候,烟雾也是很好的辅佐。 此外,攻城弩、抛石车,更不能少。 裴寂现在憋着股劲,派人在介山到处砍树,拉回索度塬大营赶制各式攻城器械,甚至把附近村庄的百姓房屋梁柱都拆了来用。 介休城守军则也是龟缩不出, 一边在打造攻城器械,一边却是寂静无声,要不是裴寂派轻骑封锁介休周边,还以为城里的人早跑了。 李逸估计裴寂没有半个月时间,也弄不好攻城器械。 眼看着地里的小米、高粱成熟, 李逸赶紧安排百姓开始抢收,甚至他也亲自带着士兵帮忙收获。 收获的粮食,给各家留下口粮后,其余的他全都征收入城中仓库储存战备。 他还派人从后方的晋州吕州等地加紧调运粮食,又在市场加价收购,鼓励商人运粮来卖。 他在加紧储备粮食, 做最坏的准备。 汾河西岸,成片的谷子地黄了,如金色的海洋,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 李逸带着军民日夜加紧抢收, 好在现在裴寂八万大军驻在介休城下, 又有轻骑游奕, 倒没有武周军敢轻易深入了,这给李逸难得的收获时间,可以赶紧把小米高梁糜子大豆等作物抢收入仓。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逸知道,决战的日子也应当快到了。 转眼就到了九月。 秋老虎依然厉害,好久没下雨了。 索度塬大营。 唐俭神色匆匆走进裴寂中军帅帐, 裴寂正在发火。 “半个多月时间了,这攻城器械还没有完成,都是酒囊饭袋!” “裴相,需要的攻城器械数量有些多,准备木料、牛皮等各种材料就费很多时间,军中又缺少工匠,打造的不免慢了些,” “我不听你的这些理由,我最多再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要是再没完成任务,你提头来见。” 几人被骂的灰头土脸出去。 “裴相。” “唐长史有何事?” “裴相,还是水的事,天热久旱,那山涧彻底干旱无水了,如今将士们得走二十多里去汾河运水,实在是太困难了。 刚才营中又发生争水斗殴之事,现在营中每天因为争水而有人斗殴,越来越厉害了。” 行军司马永安王李孝基提议:“谁也想不到,能够这么久都不下雨,塬下的山涧居然会干旱断流。 二十里取水,确实太远了,来回一趟得四十里,将士们辛苦,马骡也疲惫, 不如移营介休城西,临汾河扎营。” 裴寂上次在晋州时还遇到了一场暴雨,可那场雨之后,再无雨。介休这边更是两月没下雨了。 “再坚持几天也不行吗?再等几天,攻城器械造好,便可正式攻城,一举拿下介休城,也免的再移营麻烦。” “裴相,现在每天往返四十里取水,将士们十分疲惫,等器械造好,将士们也无力攻城。” “行,那就明日移营。” 浩州, 看着仓库里新入仓的那些粮食,李逸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仓中有粮,心中不慌。 只要有粮,他浩州城中有一万多兵,虽不敢说跟王思政、韦孝宽守玉壁城一样坚如磐石,但对付几万人围攻个几个月应当是没问题的。 儿女已经满月了, 李逸这个父亲却还只能通过家人的书信,知晓两小家伙们的情况。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 李逸提笔给家人诉说着思念,他现在无比的期盼裴寂能够拿下介休,继而在太原击退刘武周,他也好早点回长安。 刘黑子守在门外。 罗家堡的十个亲兵,还有李存孝四羌将,李逸都调回到了浩州自己身边,他有不好的预感,历史仍会重演。 虽然现在情况,怎么也看不出裴寂怎么能大败, 但直觉告诉他,可能要爆雷了。 写完信, 李逸没睡,他还在等半夜的平安烽火。 秋九月的汾阳,已经变得凉爽。 连讨厌的蚊子都少了许多。 “老黑,烧壶水,喝点茶,聊会天。” “怎么感觉阿郎最近总是心事重重?” “你想家吗?” “想,怎么不想,天天想,我儿子都半岁了,我还没见过呢。娘子一人在家,又要当家又要带孩子,太不容易了。”老黑说道。 还好他跟着李逸,也有了些家业,妻子曹氏在家有奴仆有佃户,不用既种地又织布还要带孩子,但一个妇人在家,没有丈夫在身边,肯定也没依靠的。 “希望早点打完这仗,早点回家。”刘黑子笑着道,“这趟也不算白来,跟着阿郎这又得二勋,又获从九品下队副职,咱也是官了。 回家时,那也算衣锦还乡吧?” “嗯。” 夜凉如水。 夜半, 一柱平安烽火终于按时传来,李逸打个哈欠,“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还又天天忙着抢收,累了,你也早点睡,别守着了,得保持好精神,随时有可能要战斗。” 一夜无事。 次日起来,又是个好天气。 李逸又安排人继续出城去帮着征粮回城。 午后, 到了平安烽烟的时间了, 李逸站在城楼,望着东边。 烽烟起。 只是, 不是一柱烟。 一二三,四, 四柱烽烟。 李逸咽动喉咙,感觉脑袋嗡的一下。 四柱烽烟,这是大唐烽燧系统里最高警讯。 出大事了。 “快,立即派十二路侦骑,往介休方向去打探情况。” “传令,全城戒备,” “一城二堡三关,最高戒备!” 一道道命令下达, 李逸在城头紧张不安的踱步,相距八十里,快马也得至少一个时辰。 虽然还不知具体情况,可李逸还是迅速的下令戒严,吊桥升起,城门关闭, 一支支游骑派出,在浩州城二十里内游奕警戒。 刘瞻、赵文恪等也看到了四柱烽烟,不过他们并不像李逸那么紧张,直到一个时辰后, 李仲文来了。 李仲文带着几百骑在浩州轻骑开路下赶到了浩州城, 十分狼狈,用丢盔弃甲来形容不为过,事实上,他确实抛弃了盔甲,只为能逃快点。 “发生了什么事?” 李逸赶到城门口, 李仲文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还带着数处伤,血染红了衣襟,他苦笑着对李逸道:“说出来荣国公可能不信,我们刚经历了一场溃败,” “一败涂地!” “说具体点,到底发生何事?” “我们原驻扎在介休城南边的介山下索度塬上,因天旱山涧水断,只能往返四十里去汾河取水,人疲马累,攻城器械又迟迟还没完成, 于是永安王建议移营城西,依汾河扎营。 裴相令全军今晨移营,” “然后, 然后宋金刚突然挥师来袭,我大军从索度塬移营二十里外的汾河畔,大营还没扎好,措不及防,几乎全军覆没。” 李逸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就算宋金刚来袭,他能有多少人马?你们可是八万大军。” 李仲文哭丧着脸,“人多有什么用,就因人多才会败这么快,败这么惨。 我们根本不知道宋金刚什么时候到了介休附近,他有一万多人马,其中还有五千突厥骑兵,他自己也有起码五千骑, 而且介休城中的寻相、张万岁也几乎是倾城而出, 我们新营地就在介休城西,临着汾河,敌骑突至,措不及防又无险可守······” 最可怕的还在于当时数万人马,连绵二十里,旧营已经拆了,新营还没扎起来, 战兵辅兵民夫,各种运输物资的车马,全混在一起。 简直就是场灾难。 裴寂半路被袭击,他的六面大纛吸引了宋金刚麾下猛将尉迟恭,对方率着五千骑直接就冲着他去了。 副大总管姜宝谊拼死带中军抵挡, 可裴寂却转身就逃, 六面大纛后撤,姜宝谊的手下就有人以为败了,也跟着调头就跑。 “那个黄子英,该死的,这个家伙一见到定杨军旗帜,立马就阵前倒戈,还调头攻击我们, 离石胡刘六儿,也立马就率部跑了。” 黄子英部五千,刘六儿部七千,他们先前投降李逸,朝廷还分别封两人岚州总管、忻州刺史,结果现在两人见势不妙,立马又成了墙头草,再次倒戈了。 这混乱的战场上,一万多人倒戈,引起的连锁反应是惊人的。 尤其是裴寂自己没第一时间稳住阵脚,反而是立马逃跑的行为,加剧了混乱和溃败。 更要命的还是裴寂的六面大纛, 太过显眼,被尉迟恭铁骑紧追不舍,裴寂直接就弃大纛不管,往另一边跑了。 他是跑了,可旗手没跑掉,六面大纛被夺。 大纛旗一倒, 新旧营之间二十里路上的唐军,算是彻底乱了。 尉迟恭还在混乱中推出一个五大绑的人,让手下高呼裴寂已被生擒。 六纛倒,主帅俘, 黄子英、刘六儿又倒戈, 很快,中军的副大总管姜宝谊被尉迟恭一槊挑下了马,被生擒活捉。 李仲文率部抵抗了一阵,但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精骑,最后也只落荒而逃, 关键时候,他没往南跑,而是丢弃盔甲,带着手下几百亲兵,直接往西边永安堡跑。 最后一路跑来了浩州城见李逸。 “完了,全完了,八万大军,一朝溃散。”李仲文如丧考妣。 闻讯赶来的浩州刺史刘瞻、都水监赵文恪,以及李道玄等,知晓裴寂八万人马溃败,都呆若木鸡。 (本章完) 第312章 弃城而逃 第312章 弃城而逃 “立即八百里加急禀报长安!” 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但李逸没有慌乱,反而有种另一只靴子也终于落地了的轻松。 该来的总会来,该做的准备也早做了,现在只能坦然面对了。 “荣国公,还请立即率兵拯救危局,重整旗鼓再战。” 李逸扭头,看到说这话的是刘瞻,很想骂他一句战你··· “赵监,能否请出率部下一千步骑前往增援灵石城,我再给你一千人马,你和李副总管前去,只要守住灵石,还能收拢败兵,仍能稳住阵脚。”李逸转头对赵文恪说道。 这位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之一的都水监,摸了摸下巴,“我来时领齐王军令是协防浩州。” 他直接拒绝了。 李逸又望向李仲文。 “好,我去,请总管借我些兵马。” 李逸摇头,“现在城中我手下战兵也仅四千,只要坚守灵石,就能收拢败兵。” 李仲文不再犹豫,他两次兵败,必须得做些什么。 领着一百轻骑, 穿了李逸送他的一副铠甲,他再次赶往灵石城。 可天黑时李仲文就回来了, 盔甲又没了, 比先前还狼狈,背上还插着两支羽箭逃回来的,去时百骑,回来时倒是成了两千多,大部份骑兵,还有些是骑了马骡的步兵。 能逃来的几乎都是府兵。 “灵石失守了。” 李仲文眼里没光,顾不得背上的羽箭,很是痛苦的报告了战场新形势。 裴寂不仅在介休城下弃六纛而逃,他轻骑逃回灵石城后,不是立即组织防御收拢败兵重整兵马,而是直接继续往南跑, 他甚至下令弃守灵石,带走了灵石不多的守军。 听到这里,李逸都已经无法形容了。 “张万岁现在占据灵石,许多败兵都被堵住了,正四面溃散乱跑,” 不过他倒也还有些不错的消息带回来, “樊伯通兵败后退往张难堡了,收拢了几千败兵,张德政则退入张壁堡,也收拢了一些败兵,” “也许裴相是觉得灵石城太小,兵又少,因此退往霍邑组织防守了。”他还在替裴寂解释。 李逸心里已经十分鄙夷裴寂了。 灵石城虽是小城,可却也扼守险要,特别是雀鼠谷三关虽还在李逸手中,可灵石就在雀鼠谷口子上,这座县城丢了, 雀鼠谷三关就算没丢,以后雀鼠谷也等于不再安全。 李逸能说什么, 也只能说裴寂连头猪都不如。 “李副总管先去让大夫拔箭疗伤吧,就在堡中好好休养。” 他带回来的两千余兵,李逸也安排他们先去吃饭休息,也算是给浩州增加了点兵力了。 “派轻骑四面游奕,若有溃兵,就接引回来。” 夜幕降临, 李逸却是无心睡眠,他相信浩州城的军民,今夜都将无眠。 这一夜,发现了几支武周轻骑,浩州游骑跟他们追逐一番,这些人很快就撤走了。 到天明时, 浩州城又陆续收拢了千余人。 永安堡、冷泉关,也都回报说收拢了两三千人, 张难堡、张壁堡也都守住了,樊伯通先前就是李逸安排守张难堡的,兵败后立马就跑回去了,张满政则是奔向战场最近的张壁堡。 于筠、王行敏等都逃向灵石,然后跟着往南去了。 中午, 又是坏消息传来,裴寂放弃灵石城后,经雀鼠谷逃到霍邑,在那没做停留,而是又放弃了霍邑防线。 理由是那里本来就没兵了,先前都被他抽到了介休,如今敌军追击,霍邑城小又没兵,不可守。 他直接下令,让霍邑、汾西、赵城等诸城军民,退往晋州城。 他要在晋州组织新的防御。 好在裴寂也还没蠢到家,这个时候给李逸下了道军令,让他坚守浩州城,务必守住雀鼠谷三关,为朝廷留住再次通往并州的通道。 或许,裴寂也只是想让李逸在浩州牵制宋金刚追兵。 但不管怎么说, 索度原移营兵溃,本来局势还没那么坏,可因裴寂弃灵石、霍邑防线,让局势变的不可收拾了, 甚至因为他一日夜奔至霍州,使得数万败兵,一时都成散沙,许多人被困被俘。 李逸不会忘记这一天, 九月十二,裴寂索度原大败,溃不成军,丢失六纛,弃军而逃。 十三日夜, 刚睡下的李逸被唤醒, “总管,不好了,赵文恪弃城逃跑了。” “什么?” “赵文恪跑了。” 李逸听到这消息有点不敢相信,赵文恪级别可不低啊,九寺五监之一的都水监,爵封新兴郡公,他还是皇帝钦使的元谋功臣,得赐了免死铁券的。 “真跑了,他悄悄的带着他的那些马匹,还有许多驮钱帛跑的。” “那看来是真跑了。” 李逸搓了把脸,他知道赵文恪到太原,是奉皇帝旨意跟突厥人议和,同时向突厥人买马的。然后刘武周入侵,皇帝就让他留下协助元吉镇守。 元吉派他带一千人到浩州时,李逸也挺意外的。 但后来赵文恪在浩州不听李逸的调动,他那一千人也没人调的动,他在浩州说是协防,倒不如说是在替李元吉转运物资, 一车车的钱绢,一驼驼的皮毛,还有一群群的好马。 一批又一批,也不知道替李元吉运了多少物资南下,源源不断。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这是临阵脱逃,”李逸骂了一句,当即向皇帝写弹章,弹劾赵文恪临阵脱逃。 裴寂兵败的第四天, 李逸在浩州城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齐王李元吉带着他的妻妾们,在左卫将军宇文歆、太常卿窦诞率数千骑护卫下,居然出现在浩州。 但李元吉到了浩州后,只是下令李逸给他们准备食物、水,给他们换马,并不进城。 李逸来到城门口, 看着这支急匆匆的兵马, “大王这是?” “孤要回长安。” “回长安?太原呢?” “太原自有刘德威、刘政会留守。” 听到太原还没丢,李逸先是松口气,但紧接着又生起股无名火来,李元吉这是跟赵文恪一样弃城而逃了。 事实比李逸想的还恶劣。 李元吉在太原听说裴寂八万大军在介休索度原溃败后,相当无耻的跟司马刘德威说,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强兵出战。 刘德威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然后李元吉就带着两万精锐,护卫着他和妻妾们,还带上了大批钱财马匹等跑路。 趁夜逃跑的。 但刘武周早料定这小子会跑,亲自在太原外面蹲着。 李元吉逃跑半路被袭击, 他跟裴寂一个德性,立马抛弃大部队,只以精骑护卫逃跑。 一路跑到了浩州,要李逸给他三千骑供饭、水,换马。 刘德威和刘政会都被坑了,手里头剩下一万不到老弱之兵。 李逸在心中迅速的思虑了一番。 李元吉是并州总管是齐王,是皇子,他很不负责任的逃跑,但李逸不是他的上司,甚至也算不上他的下属, 他只是过境,李逸拦不住他。 “大王,裴相已经弃了灵石、霍邑,现在雀鼠谷到处都是刘武周的兵马,你现在往南走也不安全,不如就留在浩州。” “不行,我得立即回长安,别废话,赶紧给我安排马匹。” “大王现在若是带着这三千骑南下,就算换了马,也极易引起注意,反容易被刘武周围追堵截,越发危险,况且浩州城也没这么多战马。我建议,不如少带人,装扮成贩马商队,百八十人行动反而更隐蔽更安全,每人携带三匹马,速度也能更快。” 李元吉抬头打量了李逸几眼。 “还有,大王若是急着回长安,就别带那些骡马骆驼,更别带钱帛财物了,奴婢侍从也尽量别带。” “或是分批南下也好。” 李元吉冷哼一声,“你想扣下我这三千精骑?” “下官也都是为了大王考虑,裴相一日夜急驰到晋州,可就是什么都没带,连他的六纛帅旗都没带。” 李元吉没憋住笑,“你小子嘲讽裴寂呢。” “不敢。” 李元吉吃完一顿简单的饭,思虑一番后觉得李逸的话也有道理。 “行,那我带二百骑兵和一千匹马,只带上王妃和几个爱妾,其余的都留在你这,你替孤好好看护了。” 李元吉顾不得疲惫,在浩州城更换衣服和马匹,和窦诞、宇文歆装成贩马的粟特胡商团匆匆南下。 李逸看着他留下的那些骡马骆驼和钱帛,甚至是许多伎妾奴婢,这些他不在意, 他倒是比较在意那三千精骑。 虽然现在很疲惫,人困马乏,可休养一下,就又生龙活虎。 “现在起,你们就隶属吕州总管府,隶属于我李逸麾下了,谁要是敢跑,就是逃兵,定斩不饶。” 为了防止他们也逃跑,李逸把这三千精骑给分到下面各营。 不出李逸所料, 李元吉弃太原逃跑后, 刘德威和刘政会率老弱留守并没能守住太原,刘武周夜里击败李元吉部,清晨兵临太原城下劝降,告之裴寂大败,李元吉逃跑,让晋阳城中军民投降。 本来李元吉镇守太原,做了许多坏事,惹的百姓敢怒不敢言,现在他跑了,太原许多百姓,甚至是豪强大族,都暗里高兴。 当天, 太原城中豪强薛深,就率子弟打开城门接引刘武周入城。 并州总管府司马、左武侯将军刘德威和太原元谋功臣、卫尉少卿刘政会都被俘虏。 刘武周军在河东势如破竹, 九月十二日裴寂兵败索度塬,十三日赵文恪从浩州弃城逃跑,十六日李元吉就弃太原城逃跑, 接下来几天,整个太原盆地,并州十六县,加上浩、介、吕三州九县,除了浩州城,以及冷泉关、阴地关、汾水关,还有永安堡、张壁堡、张难堡、贾胡堡这三关四堡,还在强撑着, 其余的二十五城,尽皆陷落。 浩州虽还在,雀鼠谷也还在,可太原却已经没了。 宋金刚先锋大将,经韩侯岭南下,占据霍邑,吕州另两个县赵城、汾西,也紧接着沦陷。 河东烽烟四起, 从九月十二日起,每天都是四柱烽烟没再停过。 几乎每天都在丢城失地,损兵折将。 求援告急的快信,如雪般飞进长安太极宫中。 (本章完) 第313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第313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太原, 晋阳宫中, 刘武周踌躇志满,四月出兵,九月便已经横扫并浩介吕诸州,何等痛快。 不仅击败了李仲文、裴寂两次援军,更是将太原重镇拿下。 “陛下,离石刘季真派使前来,献良马百匹,黄金百两。” “这个稽胡,还真是墙头草,” 右仆射杨伏念道:“陛下不如派使者前往宣旨安抚,李渊能封刘季真彭城郡王,陛下也可以封他王。” 内史令苑君璋反对:“刘季真反复无常小人也,正当趁机出兵讨伐,一举拿下离石,岂能再接纳。” “苑公此言差矣,别忘了浩州还没拿下,那个李逸有些本事的,先接受刘季真请降,正好也绝浩州退路,还可让刘季真在吕梁南下攻隰州、慈州,还能跟大河以西的梁师都结盟, 用兵之道,一正一奇,我大汉军沿汾晋大道南下,直扑晋、绛、虞、蒲,威逼关中,刘季真稽胡为偏师,也能替我们扫清西面山中威胁。 苑公总不希望因我们拒绝接纳,刘季真只能跟着李渊,然后和浩州李逸联手吧?” 刘武周哈哈大笑:“杨相说的有道理,刘季真肯降就行,朕赐封他彭王,加封吕梁道行台左仆射。” “陛下,浩州绕山之路,当吾行道,不可留之。如今并介浩吕四州其余城都攻取,离石复降,只剩下此城,必须拔除。” “嗯,上次打浩州没有准备,无功而返。这次必须拿下,拿下浩州,雀鼠谷三关也就再难支撑。” 刘武周的战略计划是听从宋金刚建议,先取太原,然后沿当初李渊南下的路线,顺汾河大道一路直扑蒲州,在龙门或蒲津渡过黄河,杀进关中,夺取长安。 李渊当年起兵,第一战就是派两儿子先取浩州,如今自然也得拿下浩州。 “这个李逸,”刘武周捋须,“李仲文、裴寂先后大败,他都能稳住阵脚,是个人才,派人去浩州劝降。 只要他肯归附朕,朕直接赐封他为西河郡王,拜大将军、西南道行台右仆射!” “李逸未必肯归附,还是要做好强攻准备。”杨伏念提醒。 “那就让黄子英将功赎罪,让他去攻浩州,刘六儿也随他前往,再召刘季真出兵, 裴寂不是在索度原打造了许多攻城器械嘛,运到浩州城下。李逸不降,那就攻破浩州,将他擒来。” “那副大总管姜宝谊,还有左武侯将军刘德威、卫尉少卿刘政会被俘后,不都已经降了么。”刘武周大笑。 那三员唐军大将,他赐三人国公、大将军官爵,一边是接受高官厚禄,一边是要么斩首处死,他们也还是很识时务的。 “让宋王继续追击裴寂,别让他喘过气来。” “陛下,雀鼠谷三关还在李逸之手,如今绕韩侯岭南下,粮草补给跟不上,补给拉的太长了。如果现在继续进攻,比较危险。 臣建议还是让宋王霍邑先休整兵马,同时就地征集粮草,还有晋州以北,现在还有太多溃败的唐军在逃,应当搜捕。” 短短时间,已经从太原打到晋州,六百里路。 补给确实跟不上宋金刚他们进攻的脚步。 “也行,让宋王在霍邑先休整一下,等拿下浩州,打通雀鼠谷,粮草补给就通畅了。” 说来说去,还是浩州这根刺卡在喉咙里,不除不快。 浩州。 九月下旬,秋风萧瑟, 河东剧变, 浩州城就如同暴风中的一叶扁舟。 裴寂大败,给浩州所有人沉重一击,本以为裴相来了,集结八万大军了,马上就能夺回介休,然后北上太原城下,击败刘武周,将他们赶回代北。 却不料,会是一场大溃败。 一城三关四堡, 陷入汪洋大海。 刘黑子急步上城楼,“阿郎,”他压低声音,“有人从太原来,给你送来急信。” 李逸接过信,打开发现居然是太原城中被俘的卫尉少卿刘政会亲笔信。 他此前已经得到刘武周故意散布的消息,姜宝谊、刘德威、刘政会三员大将被俘后,都已向刘武周投降,也都被赐封国公、拜大将军。 刘政会来信,不是替刘武周劝降,而是向李逸密报刘武周的军情。 比如刘武周下旨让宋金刚在霍邑暂停进攻晋州。 再比如刘武周已经调黄子英为主将,率刘六儿、刘德威等武周军,稽胡,投降唐军,以及一些突厥兵,来攻打浩州。 好一个身在曹操心在汉。 刘政会倒是对大唐挺忠心的, 他跟刘文静虽都姓刘,但刘文静自称是皇汉之后,彭城刘氏,跟刘德威其实同一支。刘政会却是匈奴冒顿单于后裔,本出匈奴之族,北齐中书侍郎刘环隽之孙,隋大理卿刘坦之子。 他要是被俘后降刘武周,其实也不稀奇的。 黄子英挂帅来攻浩州,李逸呵呵一笑,他对黄子英还算比较熟悉的,确实也是员悍将,要不然也不能在雀鼠谷诱敌伏击李仲文九千人了。 但他最后被李逸绕韩侯岭堵在雀鼠谷,最终做了俘虏,说明也不是特别厉害。 刘六儿、刘季真,也是老熟人了, 至于刘德威率投降唐军来攻,他觉得刘武周这更是失了智。 就不怕刘德威再倒戈? 不过刘政会有个消息,让他有些担忧,刘政会说刘武周让黄子英从介休索度原,将裴寂打造的那些攻城器械,运来攻浩州城。 这是个麻烦事。 刘黑子一脸忧色,“阿郎,你说朝廷还会派援军来吗?” 他们本是援军,结果现在却成了被围待援的。 援军?李逸心想今年不可能会再有援军了,朝廷真出兵,那战场也是在南边的蒲州绛州, 他们这浩州,只能孤军困守了。 但他还是笑着安抚刘黑子:“放心吧,咱大唐还有位战神没出马呢,” “秦王?” “当然,秦王坐镇长春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十个刘武周宋金刚也不是对手。别看现在他们跳的欢,一日破数城,可越攻的快,他们的补给就会拉的越长, 我们只要守好浩州,就能威胁他们粮道,让他们难受。 记得我去年随秦王泾州战薛举父子不? 当时薛举父子率领的陇右兵马,可比刘武周更多更强,但最后不照样让他们爷俩都没能回到陇右?” “咱们守好浩州,那就是泼天富贵。” 晋州,临汾城中。 裴寂一脸憔悴在坐在刺史府中给皇帝写请罪书,仗打成这样,裴寂罪责难逃。 写写涂涂改改,许久后,才终于写好,让人快马送去长安。 来到正堂, 刘弘基正在部署晋州防御。 可是兵马太少, “宋金刚到哪了?” “斥候来报,宋金刚的大纛还在霍邑,其先锋大将尉迟恭部驻扎在北边洪洞城。两天了,都没有出动。” 裴寂听后心里轻松一些,“贼军这是粮草跟不上了?” 刘弘基答:“李逸还守着浩州,雀鼠谷三关也还没丢,刘武周的粮草只能走韩侯岭,运输不易。我估计,刘武周可能在谋划着要攻取浩州和雀鼠谷三关。” 他试探着问,“李逸现在孤军守浩州城,只怕也很难坚守,我们是否给他点增援?” 裴寂望着他:“刘将军,我们现在手里的兵还没李逸的多,更何况,出了晋州城,往北现在都是刘武周所占据,我们连洪洞都过不去。” 刘弘基也只能叹了声气。 谁能想到,局势会败坏如此呢,“假如当初听李逸劝告,不抽走灵石霍邑等守军···” 裴寂瞪着他,刘弘基说不下去了,只好讪笑两声,“下官先去巡视城防。” 裴寂也知道军中很多将士都在埋怨他不知兵,甚至有人指责他兵败后,不该弃守灵石、霍邑,可那两城里都没几个兵,不弃守又能守的住么? 还不如退到晋州重新组织防御。 长安。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天气陡然转凉。 太极宫中, 皇帝李渊新添了一些白发。 裴寂索度原大败,溃不成军,亡失略尽,齐王元吉弃太原城,都水监赵文恪弃浩州而逃······ 每次看到亡失略尽四个字,李渊都感觉心被揪住一般,这四个字代表着裴寂不仅败,而且几乎全军覆没,兵马损失殆尽。 李渊现在整天都是悔不当初。 重臣齐至廷议。 “晋州以北,几乎尽丧, 晋阳强兵数万,食支十年,兴王之基。元吉幼弱,未习军事,故遣窦诞、宇文歆辅之,又遣刘德威、刘政会、赵文恪协助, 而今一旦弃之。 我闻宇文歆首画此策,我当斩之!” 李渊失望愤怒,今天要追责,拿人开刀。 但皇帝没先追究裴寂败师和元吉逃跑的罪责,反而是先对准了并州长史左卫将军宇文歆。 面对天子怒火,众大臣没有几个敢吭声的,实在是此次败的太快太狠。 太子詹事、礼部尚书李纲站出来。 “陛下,齐王年少骄逸,窦诞不曾规谏,反替他掩饰,使士民愤怨,今日之败,要怪也得怪窦诞。 宇文歆身为长史,屡次劝谏齐王,但齐王不听,宇文歆又数上奏圣上,圣人先前免齐王总管之职,可寻又复职。 如今酿成大祸,宇文歆已尽职,乃忠臣也,岂可杀之?” 李渊被李纲顶的哑口无言,李元吉是他儿子,窦诞是他女婿,他都不想处罚,想让宇文歆背锅,可人家又劝又上奏,真算起来,是你们父子的问题。 “诸位爱卿,河东颓势,好何挽救?” 众臣无人回答,其实大家都觉得该换下裴寂,换秦王上,可这种话不好说。 正沉默间, 殿中监卢宽向皇帝呈上一封急信。 皇帝看完信,忽然捋须大笑起来, 笑的众大臣们莫名其妙,河东打这么大败仗陛下还笑的出来? “诸爱卿可知朕为何大笑?” “这信是李逸送回来的,浩州还没有丢,不仅没丢,李逸还守住了雀鼠谷三关四堡,他现在收拢败兵,手上一共还有三万多人,他上奏朝廷,誓死为朝廷守住浩州, 哈哈哈, 形势还没太坏,李逸总能稳住局势。 拟旨,授李逸检校并州总管,晋州以北,吕、介、浩、隰、石、岚、并七州,皆隶并州总管府,晋州以北所有朝廷兵马,皆受李逸节制。” 高兴的皇帝,甚至还赦免了宇文歆、窦诞、裴寂之罪,并让裴寂继续镇抚河东吕州以南。 等于是把河东划成了两个战区,晋州以北的七州,由李逸统领指挥。以南的诸州,裴寂镇抚。 不过皇帝有一人没赦免。 “都水监赵文恪,半夜弃城逃跑,罪不可恕,命有司逮捕,赐死!” 赵文恪和刘文静一样都有一块免死金牌,但同样没能免死。 (本章完) 第314章 节度 第314章 节度 如何守城, 李逸没经验,他唯一算的上经验的指挥守城,也只有在御宿乡冯家庄园那晚。 但李逸面对即将来袭的几万定杨军,却并怎么不害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何况他没经验,但浩州会守城的人很多。刘瞻先前就坚守浩州两月,李仲文更不用说,八柱国之后,一肚子兵法战术。 连李道玄这位年轻的淮阳王,也是纸上谈兵头头是道。 隰城里的西河豪族子弟如任陟任绪,还有郭家曹家等子弟,大多跟着李渊南下过长安,然后授了官勋回来的,打仗也有经验。 李逸让李仲文他们制订了数个守城应急预案,然后让浩州将士演练,甚至还让三关四堡的守军,也训练演习,省的到时茫然无措。 不仅是兵要练,各种防御物资,甚至城中青壮百姓,该提前编配的,各种物资如何调配,甚至万一围城时间久了,粮食如何分配,都在做预案。 凡事不预不立。 不打无准备的战。 李逸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他负责把握大方向,具体战术下面这些有经验的将领们制订。 城北原来任家的一处大别院,现在是李逸的总管行辕。 李逸如今都天天跟着郭永安练习弓箭,和李存孝练习骑马,和李道玄学马槊, 有空了还舞舞李靖送他的那支长锏。 陈菱角和宋义也日夜操练着李逸部来的部曲,从长安带来的三十六名部曲,经过这半年操练,现在都已经有点精骑味道了,马上骑射挺熟练,就是还缺些实战经验。 宋义他们还在浩州又扩编了七十二人,现在是一百零八部曲。 刘黑子罗大富他们十人,现在每人都升为了队头,各统领了一队五十轻骑,是李逸的亲军。 李存孝四羌将,则各统领了二百骑为牙兵。 李逸的亲卫力量还挺强,一百零八私部曲,五百亲军骑兵,八百牙兵骑军。 淮阳王李道玄是整编后的中军总管,统领着四千步骑驻扎城中。 浩州城四面城门,则由前后左右四厢军驻守防御,各两千六百人。 又有左右虞侯两军各两千八百人,做为机动部队,随时增援。 浩州七军,整编了两万人马。 实力还是挺不错的, 有李逸之前留下的四千府兵,被他留下的李元吉三千并州精骑,李仲文带回来的两千败兵,以及后续收拢的三千败兵,加上原城中辅兵和李仲文部、刘瞻部。 整编出两万战辅兵,协防守城的乡勇壮丁还有一万。 有这么多兵,李逸还是比较有底气的。 不过准备的再充分,也得打过了才知道行不行。 刘政会派人向李逸密报刘武周军情后,很快刘德威、姜宝谊也派人悄悄来了浩州。 刘德威和姜宝谊都被刘武周安排给黄子英,即将前来攻打浩州。 刘德威率他太原留守的八千老弱旧部,姜宝谊则是率领一万二千人的降兵。 这支两万人的军队,成为黄子英攻浩州城的部队之一。 “会不会有诈?” 厅中, 李仲文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 刘德威和姜宝谊都说,等到了浩州城下,他们就要阵前倒戈,配合李逸围歼黄子英刘六儿等。 “刘武周怎么会一次动用这么多降兵,按常理就算用降,也多会打散使用吧?” “或许时间紧迫,怕打散后,影响指挥。” “我看就是刘武周狂妄自大,他以为太原拿下了,晋州以北数州被他一一攻破,就剩下一座浩州城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又或者这两万降兵,到时可能就是被用来先填壕攻城的,用来消耗我们的。” 几员将领各抒已见, “我相信刘德威和姜宝谊两位将军眼下只是假降武周,等到了浩州城下,他们有机会肯定会率部回归。”李逸手捧着茶杯很自信道。 刘瞻有些兴奋,“若是刘姜二将到时城下率两万人反正,那我们就能轻松击败黄子英。” 李逸也比较乐观, 有刘姜几人在太原给他暗中通风报信,现在他对敌人的动向了如指掌。 这种解开战争迷雾拥有上帝视角的感觉,非常棒。 其实用降这个事,战争的时候也是必然的。 他先前也接受了黄子英和刘六儿的投降,还劝降刘季真,可最后他们都反了。 也不是李逸不知道这些人未必就真忠心,但在当时的情况下,那也是较好的选择。 刘六儿就替他攻下了贾胡堡生擒了黄子英,而投降的黄子英,也跟着他增援浩州,壮大他声势,吓退了张万岁等人,解了浩州之围。 九月二十三, 太原失守的第七天,介休兵败的第十三天, 李逸收到了从长安来的诏令。 仍是老熟人太子舍人卢赤松前来宣诏,卢赤松这次不仅辛苦,一路还挺危险, 他不得不在渡过龙门进入河东后,往慈、隰一线走,避开了吕晋战区,这趟路可比汾河大道难走多了。 “陛下知晓荣国公守住浩州和雀鼠谷三关,非常高兴。” 李逸召集城中官将们接诏令。 “朕闻戡乱以武,经邦以文。今寇虐鸱张于汾晋,黔黎板荡于并代。逆贼刘武周、恃胡马之骄,凭山河之险,窃据王城,残虐士庶。 惟尔金紫光禄大夫、吕州总管、上柱国、荣国公李逸,忠亮贯于金石,智略出于韬钤, 前镇雀鼠,挫贼锋于未发,今守孤城,扬天威于既溃。 收溃卒以成军,护粮道而固本,实乃社稷之干城,朕心之肱股。 宜加殊锡,俾总戎麾。 可检校并州总管,使持节并、浩、介、吕、石、隰、岚七州诸军事,右光禄大夫。 晋州以北戍守征计,咸禀节度,特许便宜行事······” 听着诏书, 众人羡慕,李逸又升官了,散职升为从二品,这个倒没什么,不值钱东西。 可检校并州总管,总领晋州以北七州军事,还特赐便宜行事之权。 皇帝还下诏, 李逸这一城三关四堡的兵马,泛勋一转。其余功勋记录,交卢赤松带回长安,令有司量功授勋授职。 这四万多人,李逸登记名册,呈报兵部,全都先加勋一转。 每人还授田二十亩,绢十匹。 皇帝这次格外大方。 也通过诏令正式确立了李逸的指挥权,晋州以北,七州军事民政,全都归他管了, 甚至如先前元吉留下的三千骑,现在也正式隶属于李逸节制,不再是借用了。 那些收拢的溃兵,自然更不用说,不管之前是裴寂部下,还是姜宝谊、刘弘基、李孝基等部下,现在都只隶属于李逸。 皇帝还让卢赤松给李逸口谕,一定要守住浩州,必要时就算放弃三关四堡,也尽量守住浩州。 有浩州在,就能牵制刘武周的兵马,威胁他们的粮道,这对于大唐来说,很重要。 至于说援兵什么时候会来,粮草军械还能不能再供给,皇帝没说。 李仲文等并没被追究败军之罪,他仍是介州刺史,这次授他检校并州总管府长史,刘瞻浩州刺史兼总管府司马。 李道宗检校吕州刺史。 裴寂和李元吉都没被追究罪责,很是出乎大家意料,听说裴寂仍被皇帝下旨镇抚河东吕州以南诸州的消息, 不少人脸上都很是不屑。 李逸也有点意外,都败成这样了,皇帝也没免了这老伙计的职,这关系是真好。 只有赵文恪倒霉被下旨赐死。 他跟刘文静是同一天被赐死的, 两个拥有免死铁券的太原元谋功臣,铁券都没用。 “荣国公,以后这并浩七州,可就都靠你了。”卢赤松道。 李逸知道,现在起,他们就是孤军一支,至少得孤军作战半年以上,别想指望有援军。 如果是李世民现在接替裴寂,还能乐观些,但既然裴寂还占着那位置,指望他能挡住宋金刚,甚至击败宋金刚反攻回来,做梦吧。 现在李逸统领的七州,实际上除了西南的隰州外,其余六州,就只剩下了一座浩州城和三关四堡。 隰州和浩州接壤,在石州南边,也是在吕梁山区,虽然也有道路通行,但比起沿汾河的大道还是交通不便。 “朝廷派了刘师善为隰州道行军总管,与隰州刺史燕询征讨石州刘季真,防御武周,为浩州保持一条补给通道。” 李逸对此没抱太大希望。 朝廷还在隰州北面与离石交壤的的石楼县,新置西德州,派杨敏出任刺史。 李逸既没听过刘师善的名字,也不熟悉燕询,更不了解杨敏,但他并不对他们抱什么希望。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李世民。 李逸为卢赤松接风洗尘,同时派亲兵敲锣宣告皇帝诏令。 席上, 卢赤松凑到他旁边低声问:“荣国公手下现在有多少兵马?” “浩州城整编了战辅兵两万,骑兵有四千。三关四堡,在收拢了一些败兵后,现在加起来也不少,光是张壁张难永安三堡,就各有战辅兵五千,雀鼠谷的三关和贾胡堡,有兵一万。” “嘶!”卢赤松不由的长吸一口气,“这么多,不是说三万多人?” “其中战兵三万,加上辅兵四万多。” 卢赤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天才道:“那粮食储备多少,能够支撑多久?” “刚收了秋粮,之前到处筹集了一些粮食,节省点吃,大概能坚持到明年春吧。” 听到有这么充足的准备,卢赤松很兴奋,“那浩州无忧了。” “卢公觉得朝廷多久能打回到浩州来?” “不出三个月吧。”卢赤松很乐观。 李逸也只能笑笑。 “报,” “禀总管,游骑回报,黄子英已率军从介休出兵,正往浩州而来。” (本章完) 第315章 炸营 第315章 炸营 “总管,是否派兵半路伏击?”参军郭彝在军议上出声。 “不用。”李逸手捧着茶杯,很淡定。“传令诸堡,没有我军令,不得擅自出城作战。” “总管,是否下令坚壁清野,把城外的百姓和牲口粮食全都迁入城中?”任绪提议。 关于坚壁清野这事,其实浩州不少官员一直提议,但李逸并没有同意。理由也很简单,秋收的时候,他已经把百姓手里的粮食大部份征或买走,运到城中了,百姓手里也只剩下点口粮。 再一个就是,围城之战,撤入城中对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留在乡野,虽然也会有被劫掠风险,但对许多穷百姓来说,也没什么可劫的。 “可以通知城外百姓,若愿意进入城堡暂避的就来,若不愿意的也不强求,不要烧百姓的房子,也不要抢百姓的粮食和牛羊,” “总管,可贼军来袭,到时很可能会抢掠百姓来解决部份军需,粮食牲畜留着城外,不免资敌。” “给老百姓留条活路吧,别搞的天怒人怨,我们守城做战,也得争取民心。” 太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李元吉镇守太原两年,天天乱搞,结果百姓怨愤,他一跑,城中豪强们立马就开城引武周军夺城。 要是为了坚壁清野,把百姓房子都烧光,牲畜口粮都收走,那百姓可不会乐意,说不定转头就加入武周军, 甚至混进城给敌人做内应。 这晋州以北,就剩下一座城了,坚不坚壁清不清野,也没什么影响。 “把消息传下去,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不强求,不许烧房子这些。” 就算百姓做刘武周的大汉顺民,也不必理会,反正只要等唐军打回来,赶走刘武周,百姓自然又会成为大唐子民,这些百姓几年前还是大隋子民呢。 民心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关键时候却能左右战局。 “总管,敌军运输攻城器械过来,这一路是最好的袭击机会,一旦让他们顺利把大批攻城器械运到城下,到时会给守城带来极大麻烦。”连刘瞻都有些忍不住了。 “李副总管都不慌,你们慌什么。” 刘政会刘德威姜宝谊给他通风报信这事,李逸现在谁都没说。 “我们能想到的,黄子英肯定也能想到,你们就不怕黄子英故意用攻城器械为饵,诱我们去攻击?”李逸这话一出,一众人也都闭嘴了。 确实,谁也不敢说黄子英不会来这招。 毕竟这个家伙,之前在雀鼠谷可就是诈败诱敌,把李仲文九千人引入雀鼠谷伏击圈的。 “野战,我们并没有什么优势,不如等敌人来到浩州城下再寻机会。” 不是李逸胆小, 而是现在孤军无援,必须得步步小心。 李逸在浩州城虽有四千精骑,还有亲卫千余骑,但他也不敢随意乱出击。 何况他也还有后手。 黄子英军速度很慢,他们运输那些攻城器械,一天才走二十里。 从介休到浩州,八十里路,他们硬是行军四天, 九月二十八, 黄子英的前锋游骑出现在浩州城外, 李逸登上城楼, 百余轻骑游奕,后方烟尘四起,遮天蔽日。 一支接一支大军开来, 那数量铺天盖地, 旌旗飘飘,甲光耀天。 黄子英还是有些本事的,统领着这支大军,行军时各部安排的很谨慎,一点也不乱。 就算想出击,也难有机会,特别是还有几千突厥骑兵在游奕。 李逸就坐在城头, 吹着秋风,看着这支大军,跟看戏一样。 他甚至还让刘黑子摆上茶桌,烧炉子煮茶,淡定万分。 突厥轻骑在浩州城下游荡挑衅,李逸不予理会,自顾自喝茶。 黄子英没有直接攻城, 而是选择在城西扎营,背靠老爷山,面临溪滩,有山有水。 “总管,要不要趁敌刚到,营栅未立,出城突袭他们?”任骘看着敌人在西边约十里,树起了六面大纛,忍不住出声。 “任参军,喝茶,这茶还是卢舍人刚从长安带来的,陛下所赐茶饼,来自蜀地的蒙顶石,只产于蒙山之顶,这可是专供宫廷皇室的好茶,一般可喝不到哦,来尝尝味道如何?” 任骘看着那无数兵马在城下,紧张激动的额头都出了汗,这位曾经的天子元从,也曾跟着打到长安城,但现在仍是难以克制的紧张,他很佩服李逸的淡定。 李逸还是比较给这位任参军面子的,毕竟人家既曾是天子元从,任家又是浩州城第一豪族。 他自进浩州以来,对浩州隰城的任郭曹杨张李孟韩这几大家族,还是比较客气的,经常设宴邀请他们,又安排他们子弟在官府或军中做事。 虽然他也有暗中监视这些大家族,怕他们跟介休道澄和尚,或是太原城的薛深、郭静等豪强一样通敌内应,但该拉拢安抚也不能少的。 刘黑子给任骘摆上一个茶杯,李逸亲自给他倒了一杯。 任骘亲兄弟六人,当初有五个跟随皇帝打到长安。 坐在浩州城头,在这个深秋时节,其实挺惬意的,要不是城外那数万人马是敌人, 这茶肯定喝的很有滋味。 但现在,任骘哪喝的出什么蒙顶石的特别滋味。 他眼睛一直盯着敌人, 突厥骑兵在城四周封锁,步兵护卫着一营营人马往西边山下,六面大纛所在,四面开始立营栅, 就这样眼看着营栅立起,然后开始挖壕沟、搭箭塔······ “黄子英选了个好地方扎营,若是裴相先前能跟黄子英这样选营地,也不会缺水,” 李仲文也挺佩服黄子英的,“这家伙很稳,这么多人马,看似乱,其实很有章法,我们要真出城做战,只怕讨不到半点便宜。” 傍晚时分, 城西十里山下,已有一座大营矗立。 “总管,刘季真来了。” 刘季真率军自浩州西南角出现,打出的是大汉彭王、大汉西南道行台左仆射、石州总管、右翊卫大将军等旗号。 这家伙反复横跳, 刚向大唐请降,被赐国姓李,封彭城郡王,授石州总管,结果还没个月,一看裴寂大败,立马就又向刘武周进贡投降, 刘武周却也没追究他,反是给他又加封为彭王。 刘季真也率领了约两万人马前来,还赶着许多牛羊来的。 一边打仗一边放牧倒是两不耽误,这牛羊还是移动的军粮。 刘季真部在浩州西南扎营,临着北涧河。 “贼军起码有六七万人。”任骘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李逸只感觉确实人多,但到底有多少他看不出来,还没练出那个眼力,便转向李仲文,“真乡公估计他们多少人马?” “六万应当只多不少,估计七万可能不到,不过也就是数量多些,你看刘季真,看着得有两万人,但我估计其中披甲者顶多五千,骑兵不超过两千, 可能是一个正兵,配打草谷、守营帐家丁各一人,这两万人,正兵大概可能就四五千,然后八九千的辅兵,另外还带着几千人放牧。 真正能战的,那也就是那五千披甲,其余的不论是武器装备还是马匹,又或是战斗力,肯定都要差许多。” 他又指向黄子英的营帐,“黄子英那边也好不到哪去,看似那边得有四五万人,但我估计突厥轻骑可能占一成,三千左右,然后他麾下披甲战兵占两三成,可能七八千吧, 余下的那些可能是新兵,也可能是介休索度原兵败投降的我军。” 这六七万兵马,甲兵才万余, 听起来确实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但任骘又担心起敌人的那些攻城器械,各种壕车、冲车、云梯等,有了这些,守城可就不好守了, 两丈的壕沟、四丈的城墙,也都不是不能逾越。 李逸望着敌营, 他在等刘德威的联系。 这五万来人,刘德威姜宝谊手下就占两万,只要他们是真倒戈,那这仗李逸已经赢了。 夜幕降临, 李逸要了两个胡饼吃,继续守在城头。 一直到后半夜了,也没见到刘德威的人来联系。 李逸有些犯困了,却还强撑着。 正打着瞌睡,刘黑子推醒了他, “阿郎,城西敌人大营起火了。” 李逸猛然惊醒,腾的站了起来,起身靠着城垛望着前面。 黑夜里,西山下敌营里火光点点,很快就越来越大, 火光冲天, 火越来越大,甚至已经烧红半边天, 半个敌营都燃烧起来了, 喊杀声随风飘来, 敌营乱了。 李仲文激动的跑来,“总管,敌营起火,大乱。” 李逸笑着对他道:“现在可以告诉你,左武侯将军刘德威、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两位将军被俘后假意降敌,实则一直在跟我暗中联系,通报敌人军情,他们早就说到了浩州要倒戈一击!” 李仲文听后不由目瞪口呆。 “那咱们是否赶紧出城接应?” 李逸点头, “李总管你立即率四千骑兵出西门列阵,先别急,在城外看明情况后再出击接应, 我再派右虞候三千人在后接应你们。” 李逸也还是保持谨慎,也担心万一是敌人在设计诱他们出城。 不过看着那烧红半座营地的大火,李逸觉得黄子英不可能这样下血本。 实际上, 刘德威和姜宝谊确实是趁机纵火焚营,要重回大唐。 他们和手下一些将校也是谋划许久, 刘武周将太原守军和介休败兵一共两万人,拔给黄子英,他们两万人被打散重编,但仍还是由刘德威等率领,只是刘武周又派了一些军官来。 他们这些天,一直在运输攻城器械和粮草,一路上累的跟狗一样。士兵多有不满,刘德威他们又暗里在营中散布消息,说等到了浩州城下,刘武周就要逼着他们攻城, 拿他们填壕,用他们挡箭,消耗浩州守军,最后要让他们全死在城下。 刘德威暗中说长安皇帝早下了诏令,河东兵败,被俘的将士们皆得赦免。 又说介休虽败,但李逸在浩州还有几万兵马, 在他们的一番鼓动下,士兵们都愿意反击。 他们趁着下半夜最是人困乏的时候动手,先放火烧那些好不容易运来的攻城器械,然后点燃营栅,就往浩州城下跑。 刘德威和姜宝谊也都没轻敌,并没想着要干翻黄子英,歼灭他们。 他们这次随征,唐军将士们装备都不如黄子英,大多士兵们没了甲,有些只有刀枪,连弓箭都没。 他们半夜突起发难,四处纵火后,便开始向城下跑。 距城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好在突然的大火,把黄子英都给弄懵了,第一反应就是浩州城唐军劫营了。 可是营已立好,还有突厥和定杨骑兵在外围数道警戒,他们怎么摸进来的。 火起没一会,刘德威派出的人就冲到了城下。 李逸亲自见了他,看到了刘德威之前信中约定的信物。 “刘将军和姜将军已经动手了,还请李总管接应。” 李逸又看了看敌营火势, 终于下定决心:“真乡公,你率四千骑立即前往接应,记住你的任务是接应弟兄们回城,不要恋战,更不要轻敌浪战!” 李仲文领令,率四千骑奔向那火光冲天把西山老爷岭都照亮的敌营。 “淮阳王,你立即率三千步兵在西门外列阵警戒。” “待会过来的弟兄,让他们在城墙下集结列阵。” 李逸仍很小心,并没有打算半夜让人进城,接应过来后,就在城墙下列阵。 谁知道万一里面混了敌人,到时一个不小心,城门被夺,那可就哭都来不及。 背城列阵,有城墙上的浩州守军掩护,也能安全。 等明天,再在城下立营。 “谁要是敢冲击城门,射箭警告,不听令者杀!” 李逸站在西城楼上, 城墙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那些弩车更是已经绞上了弦。 而在城下,李道玄率三千步卒列阵,护住了身后城门。 大盾如墙,长矛如林。 风吹过, 带着木头、皮革被燃烧的味道, 李逸闭上眼,非常享受这味道,十分陶醉。 (本章完) 第316章 一夜杀破七万军 第316章 一夜杀破七万军 冲天火光撕裂夜幕。 马蹄如雷炸醒荒原,李仲文率四千轻骑向着火光处冲去。 西山下, 黄子英登上一座箭塔,登高眺望,很快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的刘德威和姜宝谊,他们反了。” 火烧连营, 那两万降军的大营在火中燃烧,费尽力气辛苦从索度原运来的大量攻城器械,此刻正在熊熊燃烧着。 火光映照出黄子英那铁青的脸色, 他的心在滴血, 其实他早就向皇帝进谏过,认为刘德威等降将降兵不可信,就算要用,也得打散到各军中使用。但皇帝却听信右仆射杨伏念的建议,认为这些兵派来攻坚正合适。 眼看着浩州城上无数火把亮起, 有兵马正出城杀来, 黄子英却突然转怒为喜, “哈哈哈,机会来了!” 他大声招来手下将领,“传令中军营,别管其它的了,趁着这机会,跟着那些叛军,往浩州城跑, 只要趁乱冲进城门,立即抢夺城门, 他们烧营就让他们烧去,我正好夺了浩州城!” “既然他们喜欢玩诡计,那我就来个将计就计,把水搅的再浑一些,来个混水摸鱼吧!” 西南刘季真大营。 那边火都映红了半边天,刘季真也自然看到了, 望着那火,听着远远传来的喊杀声, 刘季真眯起了眼睛。 “大王,那边火烧连营了。” “我又没瞎。” “大王,咱们不管吗?” 刘季真捋须,沉吟片刻,对着那着火的连营吐了口老痰,“娘的,这次又赌错了。” “撤,” “现在撤?”手下惊讶,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兵荒马乱的,现在撤很危险啊。 “大王,敌情不明,咱是不是再等等,等天亮?” “等天亮?等天亮被他一锅端了当俘虏去?”刘季真又吐了口痰,“他娘的,这黄子英大话倒是说的响亮,结果一来就让人烧了营,还打他娘的打啊,赶紧走,再晚就怕走不了了。” 刘季真跟黄子英大营还是相差了数里地的,那边的混乱并没有蔓延到这边来。 见势不妙,刘季真立马就跑,两万人马,还有许多牛羊,这匆匆撤退,折腾的一众山胡都叫苦不迭。 而在黄子英那边, 火一起,岚州总管楼烦郡王刘六儿也是跟他兄长一样,第一时间就下令手下赶紧跑,根本不管主帅黄子英他们死活。 在刘六儿看来,保住手下兵马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手里有兵,就会有官职,就会有地盘,至于其它的都是虚的。 “咋会起火呢?” “是李逸劫营吗?” 刘六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率部离开,“这还看不出来,定是刘德威姜宝谊那两降将反了。” 浩州城西, 乱成一片。 刘季真在拔营跑路,刘六儿更是直接率部就往北撤, 大营里有人在扑火,有人在拦截反了的降兵, 也有人趁乱浑水摸鱼的加入了唐降兵的队伍里,往浩州城跑。 李仲文率四千骑前来接应。 到处乱成一锅粥, 很快,有人马陆续的来到浩州西城门外。 “所有人止步,不许再向前,” “我们是介休被俘的自己人,快放我们进城。” “快打开城门,追兵杀过来了。” 李道玄身披明光甲,手持丈八马槊,站在三千步卒前面。 “大总管有令, 所有人背靠城墙列阵,城上的弟兄会为大家掩护,” “为防贼人混入城中,今夜城门不开,” “我,也和三千弟兄,还有李副总管的四千骑兵,今晚都会与你们并肩战斗!” 这位年轻宗室郡王的话,并没有多少作用。 越来越多的降兵跑来, 许多人高吼着开城门,还有许多是关中口音。 有人躲在人群中暗暗张弓搭箭,对准了那个英武的小郡王。 “举矛, 刺!” 李道玄一声吼, 顿时如雁翅阵排开的士兵,齐齐举矛前,高声大吼。 一支支长矛刺出, “敢靠近三十步内,杀无赦!” 一支冷箭自黑暗中射出,向李道玄袭来,李道玄挥槊击飞箭矢, 黑暗里有人高呼, “大家冲啊,定杨军杀过来了。” “进城,” 一队溃兵叫喊着从后面冲了过来, 李道玄持槊跃马,少年郡王根本没有后退,而是纵马冲向那队挥舞着盾牌和横刀的人, 纵马疾驰, 一槊刺出,便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洞穿,然后高高挑起。 “靠近三十步,死!” 他身后亲骑纵马紧随杀出,片刻就把那队人全都击杀。 风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这雷霆击杀, 让那些本来想跟着冲过去的的溃兵,都不由自主的后退。 李道玄横槊立马, 无一人再敢往前。 没有什么言语比鲜血更管用, 溃兵们开始绕过西城门前的这三千步卒,老实的往两边靠,也开始集结列阵。 还不断有人到来, 试图冲门的人也依然还有许多, 但不再需要李道玄亲自出手,他手下的兵自会把那些无视禁令的人射倒。 终于, 刘德威和姜宝谊也带着人马撤过来了, 听到止步,依城列阵的命令, 两人很配合, 带着人在两边背墙列阵后,这才来找李道玄, 淮阳王也认识他们,“我送两位将军入城。” “不,我们就在这里,帮着收拢人马。” 西山营, 黄子英一边派兵与李仲文的骑兵交战,一边等候着城门那边的好消息, 可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 反倒是坏消息不断。 “刘六儿率部往北跑了。” “突厥阿史那鲁也带人跑了,” “不好,刘季真正在拔营西撤!” “将军,我们派去夺门的人没能进城,李逸派兵守在城门外,吊桥拉起,任何人都不许入城,连城门都不能靠近。” 东方露出些灰白, 黄子英无比失望的看着那浩州城, 那个年轻总管,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 李仲文也带着骑兵缓缓退向浩州城, 被火烧掉了半边营栅的黄子英,看着自己的人马,就剩下他这万把人马了,五千老部下,五千新兵。 半夜混乱,倒没损失多少人,可刘六儿带着他几千山胡跑了,阿史那鲁也带着他的突厥兵跑了,刘季真又带着他的离石胡跑了, 刘德威、姜宝谊又带着降兵反了。 两万降兵、壮丁,没剩下几个了。 “撤!” 心中纵有万般不甘,他也知道这次围攻浩州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损失了几乎所有攻城器械,那是裴寂费了许多打造的,他运来都了好几天时间,现在都烧毁了。 拼凑起的六万多人马,也只剩下万把人。 如果昨夜李逸胆子大点,他们说不定已经被围歼了。 东方亮起鱼肚白时, 黄子英的六面大纛向北移动,撤离战场,他撤的很小心,时刻提防唐军追击。 但一直到太阳升起,唐军也并没来追击他。 红日初升, 李逸看着朝阳,满心喜悦, 他看着西城墙外, 那护城壕外,挤着无数人马, 除了李仲文四千骑,李道玄三千步卒外, 还有刘德威、姜宝谊带回来的一万多人。 西城门打开, 李逸率领一众官将走出, 身后是一担担热乎的小米粥、喷香的胡饼,还有羊汤。 “刘将军,” “姜大将军,欢迎回家。” 两员大将一夜未眠,却依然精神抖擞,甚至有点亢奋,从俘虏再到重获自由,这一晚真是经历太多。 “多谢总管相救,可惜让黄子英跑了。” 李仲文也觉得有些遗憾,可李逸再三命令他不得追击浪战,他也担心再被黄子英伏击。 李逸很满意,并不觉得放走黄子英有什么遗憾。 稳一点总没错。 这边发放早餐, 那边则开始登记这些逃回来的士兵们的身份信息,还要一一确认。 让他们先尽量找到原来的上司、同袍, 这个工作一时半会完不成,李逸也跟刘德威他们说明,要先把他们安置在城外扎营。 刘德威和姜宝谊倒是都能理解。 “荣国公,我有个不情之请,” “姜大将军请直言。” “我想去晋州。” 姜宝谊说他是晋州道行军副大总管,是裴寂的副手,现在裴寂在晋州组织防御,他得赶过去。 “刘将军你呢?” “我丢失了太原,十分羞愧,如今荣国公检校并州总管,我愿留下一起守卫浩州,将来一起打回太原。” 对姜宝谊的打算,李逸也没阻拦。 不仅同意他去晋州,还从这些回归的士兵中,让他挑选了一批人带着南下。 当天姜宝谊就挑了五千人,从隰州绕道前往晋州。 李仲文觉得姜宝谊很不够意思, “他走就走,怎么还带走这么多人?” “晋州也缺兵,这些人本也是他部下,现在去晋州也没错。” 李逸现在手下兵不是很缺,缺的是粮草器械,刘德威他们带回来的这些兵, 普遍是缺甲少械。 在李世民反攻过来之前,李逸也没有要大举反攻的计划,去攻城硬碰硬,他冒不起那个险,仅是守城,现有兵力也差不多,多几千没装备的兵,甚至不少还是辅兵,也没啥用,还添几千张嘴耗费粮食。 城外剩下的万余回归的败兵,李逸心里已经在划算了,等过几天核对好身份后,把他们重新整编训练一下,是不是派他们去离石扫荡一下刘季真那个小瘪三墙头草,来而不返非礼也,也不一定要攻城,扫荡扫荡一下,打打草谷,劫掠点粮草牛羊也好,起码也得给他搞点破坏。 或者,把这万多人安排到隰州,加强隰州防御,保留好这条侧翼道路。 雀鼠谷虽在他手,可毕竟现在霍邑,甚至是整个吕州都落入敌手,可能要不了多久,晋州也要失手,那他握着霍邑也只能是卡刘武周粮道,自己也是被断了汾晋大道交通的, 要跟朝廷保持联络甚至是物资补给,就还是只能靠隰州。 隰州那边的刘师善、燕询、杨敏几人,李逸都不熟,还是自己放一支人马过去更可靠一些,这一万余人马过去,既能加强隰州防御,保护浩州唯一的补给通道, 也还能从背后威慑离石刘季真, 当然,也能够在隰州供养这一万来人,就不用再消耗李逸浩州宝贵的粮食了。 真要是浩州危急,也还能从隰州把这支兵再召回来。 夜, 李逸在给长安天子书写露布奏捷,这封露布很长,上面完整详实的记录下这次浩州解围战经过。 这一战,虽然没多少斩杀和俘虏, 但瓦解敌人六万多人的围城部队,还解救回两万被俘唐军,可以说是非常了得的。 在短期内,刘武周恐怕都没办法对浩州再组织一次大围攻了,就算人马能拼凑,但攻城器械也不是那么容易造好的。 浩州至少获得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李逸检校并州总管,使持节七州诸军事后的第一仗,表现还是不错的,成功化解了浩州围城危机。 写着写着,李逸嘴角上扬,居然有点小得意。 写完数千字的露布捷报, 陈菱角给他送来宵夜,炖羊肉汤和胡饼。 李逸喝汤吃饼,陈菱角就坐在一边给李逸说着他的见闻,“将士们对国公都佩服万分,说你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说你轻轻松松,就破了敌人六万大军,还又添得两万军,” “城外的那些兵,他们现在怎样?” “挺好的,四城门外立了四营,每营三千多人,背倚坚城,吃的饱睡的也踏实了,好多人说是这一个月来难得的能睡好的。” “大家都挺感激国公,” “他们想家吗?” “那肯定想,谁不想家啊,只是大家也清楚,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了。” “老撸你想家吗?” “我扬州的家早没了,家人也没了音信,”陈菱角现在倒也想开了许多。“我挺喜欢长安将军营的,等打完仗,回将军营盖个院子,我还是有些住不太习惯窑洞。” 李逸吃完胡饼,擦了擦手,“我明天让录事任绪送露布回京,也把并州总管府现在将士名册和将士勋簿递交兵部。 你名字也在勋簿上,” “你想过要再当兵吗?可以给你转为府兵。” 陈菱角擦了擦那只装了义眼的眼睛,“现在这样跟着国公就很好了,打完仗回将军营,修个院子,再置上些地,佃给人种收租,我则跟着国公。” “回去记得娶个新妇子,我找你帮你寻个好的。”李逸笑道。 陈菱角也笑道:“咱在这还不知道要守到猴年马月去,倒是有人托我跟阿郎说天马上要冷了,想给阿郎安排些铺床暖脚的伺候。” (本章完) 第317章 再给一次机会 第317章 再给一次机会 胜利,是对拼搏者最好的褒奖。 浩州城军民现在是士气如虹,一扫多日来的不安。他娘的什么大汉天子定杨可汗不过如此,黄子英终究是咱李总管的手下败兵,败两次了。 “总管,黄子英现在退守文水城,兵不满万,距浩州不过六十余里,末将以为,当乘胜出兵,一举夺回文水,把黄子英部歼灭。”说话的是丘英起,洛阳丘氏的嫡长孙。 胜利有时也容易让人飘。 此前李逸曾趁着裴寂围介州时,出兵收复了文水城,文水是武士彟老家,不是什么坚城重镇。在武君雅的带领下,当时李逸军至文水,武君雅在文水老家的亲戚朋友们内应,轻松就拿下了城。 不过后来裴寂大败,李逸主动放弃了文水,收缩兵力,文水武氏族人亲戚等豪强大户也是纷纷跟着退到浩州。现在要再打文水,就没有内应了。 况且,黄子英一万兵马驻文水,那也是支不小力量。不能因为黄子英两次败在李逸手里,就拿豆包不当干粮。 李道玄也觉得可以反攻。 “能一直反攻拿下太原吗?”李逸问。 诸将愕然,然后都没接话了。反攻拿下太原,谁也不敢夸这海口。 “诸位,胜不骄败不馁,我们新赢了一仗,可也都是刘姜两位将军率手下弟兄们半夜烧营,毁了他们攻城器械的功劳,我们也不过斩首数百级罢了, 若是因此就觉得我们是了不得大捷,就急着反攻,那就会撞的头破血流。” 丘英起还是有点不甘心,“总管,这么好形势,将士们士气刚盛,难道什么也不做?” 李逸看着他们那渴望的眼神, 低头望向沙盘。 “文水有黄子英一万人退守,暂时不要去碰。不过,既然大家都渴望反击,那就去孝义试试。” 孝义城也是此前李逸主动放弃的,这是座才十几年的新城,城不大,距离浩州也才三十余里,东边是旧县城永安堡,南边是灵石城。 西面是吕梁山区里的隰州温泉县,温泉县本汉土军县地也,因县中有温泉而得名,原先这里还设过北温州。 孝义的胜水、西阳泉水两条汾河支流,就都是源于温泉县。 温泉与石楼两县中间的石楼山,是黄河和汾河水系的分水岭,石楼山东麓,后世是交口县,是隰、石、浩三州交通必经之地。 李逸拿起一面小红旗,在石楼山插下。 “此地关乎我浩州坚守关键,我想请刘德威将军率城外的一万余人马,进驻隰州。一军驻此石楼山下,一军驻西面的西德州石楼城,一军驻东面温泉县。 保障浩隰道通畅,也威慑北面离石胡,同时保护浩州侧后。” 刘德威看着沙盘,浩州城距离石楼城得有二百六十里,距温泉县也有一百七十里。 “荣国公,如今浩州孤城,更需兵马,姜大将军已经带走五千人,我再带走城外一万余人,浩州守军会不会少了点。” 丘英起忍不住在旁边插嘴,他觉得与其把宝贵的一万多兵力派到遥远的隰州后方,倒不如打下文水和孝义和灵石。 “刘将军南下前,可以先一起拿下孝义,但灵石不打。” 灵石不打的原因也简单,灵石介休一线,现在雀鼠谷三关在李逸手中,刘武周军只有走韩侯岭南下,这韩侯岭北边就得经灵石城, 刘武周怎么可能让李逸夺取灵石,就算攻下了,他们也必然拼命来抢,李逸现在不能到处分兵。 孝义相对没那么重要,且紧挨着浩州城,打下来后,可以做为卫星城。 而且拿下孝义城,也是关乎浩隰通道安全。 浩州存粮还能坚持到明年春,但保证一条通道也是必须的。 只要浩隰道通还在,那浩州就不是死棋,而是一颗活子。 能发挥的作用也更大。 一番商议, 决定刘德威率城外一万五千人,去进攻孝义城,淮阳王李道玄、丘英起也前往,李逸再调浩州左右虞侯两军各两千二百人给李道玄他们。 两万人马进攻孝义小城,李逸又在浩州压阵, 拿下孝义后,李道玄就带那五行二百人留镇孝义,刘德威则率部顺西阳泉河前往隰州,其麾下一万五千人,分驻温泉县、石楼山、石楼县。 军议结束,各自去准备。 李逸又来到城门楼,他现在很喜欢呆在城门楼,站的高看的远,给人一种掌控局势的安全感。 远处层林尽染, 深秋的汾阳景色挺美。 虽然战争还在继续,但敌人一走,百姓就又开始为生活而奔波,田间地头锄草浇地,山中打樵烧炭,还有放羊牧牛的。 “阿郎这是不信任刘德威和他手下这些兵?”刘黑子忍不住问。 “信任都是有条件的,没有无条件的信任,当然我对刘将军还是比较信任的,我跟他弟弟刘德敏也是关系很好, 只是, 浩州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短时间内只怕都要孤军奋战,” 刘黑子有些不解,“那刘德威和他这一万五千人留下,岂不是更好?” “兵不是越多越好,多一万五千人,一人一天两升粟,就是三百石。一个月就是九千石。盐每日三人一合,一人一月就是一升盐,一万五千人一月就要一百五十石盐,” “我们浩州城现在两万兵,粮草可支持到明年春天,但是增加这一万五千人,那就只能到年底。” 刘黑子似懂非懂,“所以叫他们去隰州,自己解决粮草。” 李逸心中当然也并不完全相信这些新跑来的兵,所以姜宝谊要带五千人走,他痛快给了,现在又让刘德威去隰州。 这些兵有没有问题,或者有多少有问题,总会慢慢显现,把不稳定因素安排到远点的隰州去,就算爆雷了,危害也不大。 甚至李逸再平叛也来的及。 但放在浩州,万一在敌人攻城关键时候作乱,那才措手不及。 李逸心里更相信这一万五千人里,顶多只有极少部分有问题,他希望刘德威能够带着这支人马,替他稳定隰州,甚至再训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精锐, 说不定还能反攻离石,把刘季真这样不稳定的墙头草给扫平。 “刘武周会再派大军来攻浩州吗?”刘黑子问出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攻肯定还会来攻,但一时半会是来不了,我估计得个把月才可能来。” 围攻坚城,还是失败两次,刘武周肯定不会那么急迫再来,得做好准备,调集兵马,运输粮草等等都要时间。 另一方面,现在浩州城,也并不一定那么急着要拿下。 反倒是雀鼠谷三关,对刘武周来说,是更应当优先拿下的。先前刘武周可能想着让黄子英集结大军,先破浩州,再把三关四堡一一扫平,没想到吃这么大亏, 那他下次,可能就是先攻三关,再破四堡,最后来打浩州。 “那三关守的住吗?” “守个三五个月是没问题的。”李逸很自信。 太原。 晋阳宫, 这座行宫始建于东魏,乃是由高欢所修建,最初是避暑行宫。隋朝开皇年间,镇守太原的晋王杨广扩建晋阳宫,修筑周长七里高四丈的宫墙,大业三年,杨广北巡,又重修晋阳宫。另筑仓城,周长八里。 晋阳宫与太原东城、中城,形成了三城并立的局面。 李渊说晋阳粮可支十年, 晋阳宫仓城里,储备着能供三万大军兵马食用十年的粮食,现在全便宜了刘武周。 拿下太原后,刘武周按约定,把晋阳宫里的美丽宫人,太原城里的许多美妇人,全都抢了送去给处罗可汗。 又送上许多金银丝绸,以换取突厥兵马的继续支持。 刘武周坐在晋阳宫大殿中,还沉浸在连串胜利的喜悦中, 浩州兵败的消息传来。 黄子英亲自赶回太原请罪。 “让他滚进来。” 向来待手下宽厚大方的刘武周也难得勃然大怒, 黄子英入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臣有负陛下重望,死罪。” 刘武周气的一脚将他踢翻, 怒不可遏,“给你六万人马,你居然刚到浩州城下就败了,混账玩意。” 骂了一通后,刘武周伸手又把黄子英拉了起来。 “坐吧,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子英低着脑袋,羞愧万分。 他把兵败责任首先推到了姜宝谊和刘德威身上,说他们临阵倒戈,夜半火烧大营,还毁了攻城器械,然后奔逃浩州城下。 又说刘六儿刘季真兄弟,在唐将叛乱后,第一时间就率部跑了。 突厥将领阿史那鲁也是直接逃跑。 而他却还想办法,派兵装成唐降兵,跟着冲向浩州,试图趁乱夺门,可惜那李逸十分谨慎,关闭四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城门。 刘武周听完, 沉默良久。 “是朕大意了,没想到这些唐将没有一个好东西,朕待他们不薄,他们却如此, 传令下去,以后再抓到李仲文、姜宝谊、刘德威,直接杀了。” “请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愿意领兵再攻浩州。” “这个李逸有些本事的,浩州你就别再去打了,反正孤城一座,早打晚打也没什么关系。 但雀鼠谷三关,必须得尽早拿下,否则前线势如破竹,后方粮草转运不及,让将士们吃什么。 你率领你麾下人马,去攻冷泉关,朕会从介休、灵石再抽调兵马给你,也会让刘季真刘六儿再率兵来协助。” “陛下,离石胡绝不可信。” “他们敢不去听令,朕直接率兵踏平离石,”刘武周对着黄子英道:“你也是我在马邑起兵的元从老兄弟,朕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切不可让朕再失望了。” (本章完) 第318章 再下一城 第318章 再下一城 十月初一,唐人有授衣、祭祀、开炉传统。 寒衣节,秋祭之日,妇人们在这一天为家人添置越冬寒衣,同时也给祖先、亡人送过冬寒衣。 远在家乡千里之外的浩州, 李逸收到了来自长安妻妾们亲手缝制的寒衣,罗三亲自带着李氏部曲千里迢迢送到浩州, 罗家堡的十名亲兵,还有李逸带来的三十六名部曲,也都由罗三他们一并捎来了他们母亲妻子或是姐妹缝制的冬衣。 “辛苦三叔了,这可真是千里迢迢啊。” 罗三还是老样子,魁梧的身材,粗糙的手脚,布满褶皱的脸,“我这就是赶赶路,没啥辛苦的,辛苦的是你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搏命呢。” “家里一切都好,平安小郎和如意小娘都好着呢,白白胖胖的,跟淑娘一样壮实。” 李逸给家中还未见过面的儿子取名平安,女儿取名如意,转眼两娃都两个月大了。 “家里一切都好,荣国夫人现在也不念经诵佛了,这次还特意让我把两个胡姬热巴和那扎也带来侍候阿郎。” 罗三觉得李逸给那两胡姬取的名字好拗口。 “你把她们也带来了?” “荣国夫人说阿郎在外,一时也回不了家,身边总得有人侍候,那些部曲亲兵们都是男子,粗手粗脚的。” 李逸心想十娘还真是体贴,他在外征战,这还千里迢迢给丈夫送两胡姬来侍候。 “荣国夫人还说了,说阿郎在浩州,也可以在本地选一两个那合适的名门大户之女纳为媵、妾,如今阿郎是国公,可置媵六人呢。” “我这打仗呢。” “荣国夫人说了,打仗也不耽误置媵、纳妾、生孩子,你这是守城,也不是行军野战,夫人还说咱家现在虽也有一男二女了,但总归还是得多生些才人丁兴旺······” 杜十娘她们给李逸送来了许多冬衣,各式各样的数十件,还有各种锦袍裘衣。 其实李逸也不缺冬衣, 皇帝也特派人给浩州将士们送来了冬衣,李逸这位功臣自然还赏赐了不少锦袍皮裘。皇帝甚至给他送了不少茶叶、白、胡椒等来。 他让任绪带到长安呈给天子的浩州将士名册,皇帝让兵部全部登记,那些原本的辅兵、子弟、民壮,也都被特别点选为府兵了。 上报的勋簿,更是特事特办,全都批准了功勋,按簿授勋。 那些有功的将士,补选的官职,也都通过了。 浩州第二次击退敌人围城,还是在裴寂大失利的情况下,越显珍贵,皇帝下旨对浩州将士再泛勋一转,每人赏赐二十亩勋田。 刘黑子他们,前后仅是两次泛勋就加勋二转,勋田四十亩,还有十匹绢,李逸又给他前后请功二勋,如今这小黑子也有七勋在身。 还升为从八品下的旅帅了。 “今年家里夏收歉收了三成,但秋收还不错,家里的二亩金薯,收了获了七千多斤呢, 周至县的竹纸坊,也办的不错,如今不仅在周至司竹园有好几个竹纸作坊,还已经在秦岭南边的汉中开始建了不少新作坊,这纸就是造起来麻烦,从选料到成纸,十五个环节七十二道工序,得三个多月才能成纸, 不过这纸在长安很受欢迎,卖的很好,一张细纸价一升麦子,一刀竹纸就要一石麦嘞, 娘嘞,这纸是真贵啊。” 一刀竹纸就是一百张,加工的时候,一百张纸摞一起,用大剪刀裁剪,十刀为一担。 有李博义李奉慈两位郡王入伙,李逸又拉上了丘家武家,还有李靖家杜如晦家房玄龄家等,还把秦琼罗士信程咬金等谷州结义兄弟们,一起算上了, 这竹纸产业,红红火火,工序确实繁琐了些,可相比起桑皮纸藤纸麻纸等,原料还是很充足方便的,尤其是过了秦岭,巴蜀山南,到处都是竹子,而且往往竹林附近也不缺水源,易于加工。 一刀纸就能换一石麦子, 要是年产一万刀纸,就值一万石麦,收租一亩只能收五六斗麦子,一万石麦,得两万亩麦地的租才够。 而且纸的需求量是很大的,种麦子田地是有限的,现在竹纸加工,是一片还未开发的蓝海。 “有人打我们纸坊的主意没?” “有,不少人呢,自从竹纸一上市,就有很多人盯上了,不过稍一打听,知晓有这么多王公、豪门入伙,许多人就打消念头了, 也有一些想要入伙的。” 李逸呵呵一笑,他早料到了,所以才会拉上李德奖杜如晦甚至是李奉慈哥俩,就防着这天。 家里一切安好,他也就放心了。 “家里又要准备酿柿子酒了,今天打算多收一些柿子,多酿些酒,阿郎觉得怎么样?”罗三问他。 “可以啊,能多收些柿子就多收些,酿出来酒也不用担心卖不掉,多窖藏一些,窖藏越久还越好喝越珍贵嘞。”李逸对柿子酒是很赞成做大做强的, 如今战争未息,粮食珍贵,朝廷三令五申,禁酿。 仅允许朝廷的官作坊酿些酒卖,这导致酒价格很高,李逸这柿子烧不用粮食,不在限制之内。 “夫人她们今年又买了不少田地,现在家里的田地加起来得有五万多亩了,光是京畿二十二县,就都有咱们的田庄,如今各处招的灾民佃户都破一千户了。” 李逸听的大为惊讶。 李渊仅给他百户真封食邑,实际就是享受那一百户百姓本该交给朝廷租调,均为三份,一份归朝廷,两份归李逸,每年由李邑派家臣和当地官府一起向封户征收。 这点实封,其实不值一提。 毕竟一丁的年租才两石粟,加半匹绢和三两绵的调,一百户食邑,就算每户按最高的三丁划给他,那他实际也只能拿到两百丁的租调,加一起才四百石粟、一百匹绢,六百两绵, 这么点东西,李逸每年还得派人去征收,除此外,他跟这些封户没半点关系。 虚的不能再虚。 而现在杜十娘姬令仪她们在家里,趁着战乱饥荒,到处买田置地,还招那些灾民来做部曲佃户,依附于李家,成为私部曲。 居然已经招了千多户灾民了。 这些灾民成了李家的佃户,没有国家户籍,完全依附于李家的,相比于朝廷的食邑封户, 这些灾民佃户才更像是李家的封户。 “会不会买的田地太多,招的灾民部曲太多了?”李逸都有点心惊。 五万多亩田地啊,还京畿二十二县皆有地,关陇诸州遍是庄园。 “三叔回去后,告诉十娘,暂时不要再买地了,尤其是京畿的男地别再买了,” “啊,为甚,现在地便宜呢,今年地都又涨了不少了,以后肯定还会涨,现在买划算嘞,就是过几年倒手卖都赚钱,更何况,招的这些灾民做佃户,更加划算,现在粮价又高,种地都是赚。”罗三不解。 “关中的土地,尤其是京畿的土地,以后确实会越来越贵,可正如此,我们不能买太多,否则必引人觊觎,以后要买地,可以在河东、山南,甚至将来在巴蜀、江南等地置些田地,哪怕是在岭南置地,也比在长安周边置地好。” 罗三不明白,但他牢牢记下了。 “无极学堂还好吧?” “好,现在学会的会员又增加了许多,学会的田也增加到两千亩了,学会的无极医馆、药铺也都生意很好, 学会现在维持学堂的这些学生完全足够了,如今不少外乡,甚至外县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哪怕要交那个助学金、自费也愿意,” 无极学堂现在名声在外, 一来教学好,二来校长李逸如今是荣国公了,朝中大臣,连元谋功臣武士彟兄弟,以及杜如晦房玄龄孙伏伽都送族中子弟来上学,挂名誉副校长衔, 自然就让这所长安郊外的学校名头响亮,不少贵族豪门也愿意送几个旁支子弟来,甚至一些新贵,乡下土豪也是争相前来。 这是好事,如今他虽是名誉校长,校长让董秀才出任,可这学校始终都烙印着他的名字在,办的越好,他李逸获得的声望越高。 罗三在浩州没多呆, 李逸给弄了些河东的土特产,便让他赶紧回关中了,这里毕竟是前线。 十月初三,送别罗三,李逸便发起了孝义之战。 刘德威率军一万五千人,李道玄丘英起率浩州左右虞侯军五千二百人, 合军两万,开往三十里外的孝义城。 他们抵达孝义后,按照李逸军令,围住了孝义城的北、西、南三面,却没围东面。 围三阙一, 两万大军气势如虹,却并没有立马展开攻击,刘德威派人劝降,给他们一天时间考虑。 “若负隅顽抗,城破之后,守军杀无赦!” 此时孝义城中的刘武周守军不满千人,还并非精锐。 在先前黄子英兵败后,他们其实就已经惶恐不安了。 见到唐军终于要来进攻,全都慌了。 半夜, 城中守军弃城而走,从没被堵住的东面奔向最近的介休城。 虽然东面可能是唐军故意留下的陷阱,可他们也只能冒险一试。 当他们奔出孝义城,身后并无追击前面也没拦截,就在他们终于松了口气时,却在半路遇到了早就埋伏好的永安堡伏兵。 略阳郡公上柱国吕州刺史李道宗,带着姬家兄弟半路伏击,把那千余武周军杀的溃不成军, 一千步骑,几乎被全歼在永安堡和孝义城之间的孝河北岸。 两万大军围城,围三阙一,永安堡军半路伏击,那一千兵又如何接的住这样的杀招。 孝义城不攻而下。 捷报送回浩州城,李逸很淡定,这是必然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本章完) 第319章 传诏:弃守河东,退守关中 第319章 传诏:弃守河东,退守关中 文水。 黄子英正在集结兵马,两次兵败,他知道这次只能胜不能败。 “刘六儿到了没有?” “刘六儿还在隐泉山中,” “再传我军令,命他三日内抵达文水城与我汇合,否则定斩不饶!” “再派人去离石,让刘季真速出兵前来。” 已经几天没休息好的黄子英双目赤红,皇帝让他夺取雀鼠谷三关,打通南下粮道,可现在他连刘六儿刘季真阿史那鲁几人都指挥不动。 “报!” 亲兵匆匆进来,“禀报总管,孝义,孝义失守,留守的一千人马,突围出城,在永安堡附近被唐军伏击,全军覆没!” 黄子英砰的一拳砸在桌案上。 副将郭士文忍不住道:“李逸接下来会不会来攻文水城?” “你怕了?”黄子英嘲讽道。 郭士文是并州太原城中豪强,他爹郭静曾是隋朝边将,对突厥作战屡立战功,他祖上几代都是北朝官将,但在先前,郭静和薛深却一起开城内应,引刘文静入城。 “李逸如今兵强马壮,而我们现在却仅有万人,敌数倍于我,真要来犯,我们未必挡的住。” “那你有何高见?” 郭士文叹息,“刘季真刘六儿这稽胡兄弟俩,根本不听总管军令,突厥人更是向来出工不出力,破城后有好东西他们先拿,真打仗了他们却根本不上,总管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皇帝让他们去拿下雀鼠关三谷,可现在他们只怕连文水城都离不开。 黄子英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等刘季真刘六儿兄弟了,也不管阿史那鲁,反正这些人打冷泉关时,也未必会出力。 “陛下旨意是让我先拿下雀鼠谷三关,孝义丢了也好,文水有危险也罢,管他娘的,传令,立即南下灵石,准备进攻冷泉关。” “总管真不管文水了?” “就算让李逸占了去又如何,他占的城越多,兵力越分散,到时死的越快。” 黄子英下定决心,要直奔灵石。 左武侯将军刘德威统兵西进隰州,沿西阳泉水而行。 “立即前往隰州隰川城告之刘师善、燕询,让他们调集粮食供应我军,再给浩州转运一批粮草。” 刘德威是左武侯将军,被检校并州总管李逸派出的,刘师善是隰州道行军总管,燕询是隰州刺史,两人现在都该隶属李逸节制。 刘德威让他们准备粮草,甚至准备军械,都是正当理由。 他这一万五千人,离开孝义的时候,也只带了十五天的粮草,必须得由隰州补给。 刘德威一万五千人进入隰州,对于隰州这个吕梁山区里的穷乡僻壤还是引起很大扰攘,尤其是他要求隰州供给粮草、军械,军令传到隰川城。 刘师善看着军令,眉头紧锁。 他把军令递给刺史燕询。 “隰州穷乡僻壤,仓促间到哪给他弄一万五千大军的粮草,还要提供铠甲箭矢等军械,真是说的轻巧。” 燕询的父亲是隋朝酷吏燕荣,曾任青州、幽州总管,打仗非常了得,就是性情严酷,他在青州,奸盗屏迹。后来做幽州总管,故意让范阳卢氏族人充当小吏士卒侮辱他们, 燕荣最喜欢鞭打手下,动则鞭打上千。这家伙有次出巡,看到路边一丛荆棘,就取来做鞭打工具,还特意叫来一人试鞭,人家说自己没犯错,燕荣说先打,以后犯错可免打。结果没多久这人犯了小错,他又要鞭打,那人就说你之前说过再犯错可免打。 可燕荣说,你没犯错我都打你,你犯了错那更得打。 他每次巡视幽州境内,只要听说或看到官吏妻女长的好看,就住到那家把这些女子奸污。 后来元弘嗣被任为幽州长史,元弘嗣畏惧燕荣不肯去,隋文帝杨坚还特意下旨,说元弘嗣如果犯鞭打十下以上罪过,都需要上奏朕知道。 结果燕荣每天找元弘嗣的茬,每次就打不到十下,可一天打几次,如此打了几年,最后还是把元弘嗣下狱断绝粮水准备饿死他,后来还是他妻子上京告御状,最后才把燕荣召回京审讯后赐死。 燕询是燕荣幼子,娶的是观王杨雄第三女,是如今观国公杨恭仁妹夫,封昌平郡公,他女儿还进了秦王府。 燕询在隋朝的时候没有入仕,如今唐朝却直接做了隰州刺史。他倒没有跟他爹一样残暴,任上信奉无为之治。 就是啥也不管,整天在刺史府里饮酒做诗。 也正因此,当刘武周南侵,朝廷特调了刘师善为隰州道行军总管,就是知道燕询不懂军事。 这个刘师善原是隋将,家里就是隰州豪强,他跟刘季真并不多,都是步落稽胡出身。 这两人搭档, 一个管民政,朝中有背景,关陇贵族。一个负责军事,家是隰州土豪,步落稽胡。 “刘德威不仅要我们给他们送军粮器械,还要我们征地方豪强大户子弟去军前效力,这是要拿他们当质子?” 燕询也很不满, 李逸十七岁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检校并州总管,使持节六州军事,上个并州总管李元吉十七岁,弃城而逃,现在又任命一个十七岁检校并州总管,皇帝是怎么想的? “一万五千人马,不去收复介浩,反攻太原,为什么要来隰州?这么多兵马,一天得数百石军粮,一个得上万石,隰州哪里供应的起?”燕询发牢骚。 刘师善回到自己的府中, 当初李渊起兵,派张纶安抚离石、龙泉、文城诸郡,刘师善在龙泉郡响应,事后被授为隰州刺史。但刺史还没当一年,皇帝就派燕询取代他,将他召入长安。 等这刘武周攻入河东,又派他回来救火。 现在刘德威率军入隰州,明显是李逸不信任他这个稽胡了。 可他家跟刘季真不同,他家自北魏起就出仕朝廷,历代将门镇守边关。 “阿郎,有客人求见。” “不见,没心情。”刘师善不耐烦摆手。 “阿郎,”他的家将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是从太原来的人。” “太原?刘武周的人?” “嗯。” “不见,”刘师善摆手。 等家将才退下,他马上又喊,“等一下,你先把人带来,记得别让人看见。” 片刻后,家将把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带进来。 “裴器拜见郡王。”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郡王。” “太原天子诏令,拜刘公为龙泉郡王、隰州大总管、左武侯大将军、上柱国。”那人笑着掏出一道黄绫诏书。“刘公,你现在就是郡王了。” 刘师善看着那诏令,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们家天子倒是大方,刘季真被你们封为彭王,现在又来封我龙泉郡王。” “天子有言,只要大王能够北上出兵拿下浩州,或是南下攻取慈州,再或者拿下刘德威项上人头,歼灭那一万五千叛军,三件事任完成一件,圣人都会马上赐封刘公为宁王!” 刘师善心跳加速。 “有个消息要告之大王,在我来的路上,宋王已结束休整,对晋州发起了雷霆攻势,大将军尉迟恭破晋州城,裴寂再次落荒而逃, 晋州守将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皆被俘虏,因为姜宝谊之前被俘曾诈降,所以这次圣人已经直接砍了他脑袋。 裴寂已经逃往虞州,整个河东都将是我大汉的, 大王此时何必还要守着这条即将沉没的唐船呢?” 刘师善心中大为震惊, 没想到汉军几个月时间打到晋州还不是极限,这转眼就又破晋州,兵锋直抵绛州。 “之前蒲州有个尧君素,守城拒唐,刘公知道吧?” 刘师善点头,“后来被手下砍了脑袋。” “嗯,但他部将王行本又杀回蒲州城,把那些降唐的人杀了,然后又坚守到如今。就在晋州城破之时,王行本已经上表归附太原的大汉天子,如今是我大汉蒲州总管、右武卫大将军、魏国公。” “大王应当知道,现在局势如何了吧,也当明白这天命究竟在刘还是在李。我大汉天子,距离入关中,仅一步之遥了。 大王现在归附,可比等入关后再归附大不一样啊。” 刘师善心动了。 当年李渊太原起兵南下,势如破竹,直入长安,谁能料到,在他称帝一年半后,刘武周也能这般直逼关中。 “李渊从来没信任过大王,否则当初大王在隰川响应,不会只让大王做了不到一年刺史就调离,更不会现在让刘德威这外人凌驾你之上,” 刘师善望着那诏令, 他现在接诏,那就是龙泉郡王,弄死刘德威,他就是宁王。 他还将是隰州大总管。 “臣刘师善奉诏!” 宋金刚这次攻势依然凌厉,十月初六日破晋州,次日就攻陷了绛州龙门县。 不过紧接着进攻绛州城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 急先锋尉迟恭遇到了绛州总管罗士信,进攻坐挫,宋金刚没有选择硬攻,而是调转矛头,挥师向东,转头攻下了太行山脚下的浍州翼城县。 面对宋金刚猛烈的攻势,裴寂都逃进了中条山,下令坚壁清野,强迁居民进入城堡,并焚毁积聚,此举引发百姓严重不满, 夏县吕崇茂振臂一呼,揭竿而起,聚众自称魏王,起兵反唐响应刘武周。 滚滚烟烽一直传入长安。 求援的急信雪火般飞进太极宫中。 李渊面对着已经打到关中门口的刘武周大军,皇帝再次召开紧急廷议。 “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 李渊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河东局势彻底崩盘,甚至随时可能蔓延到关内。 节节败退,河东王业之基已经尽失,几路援军兵败,守军也全都崩了,现在再往里填,也填不满那窟窿了,而且李渊也没有兵能往里填了。 甚至现在关中都极为空虚。 随时可能要打一场长安保卫战。 “立即传诏裴寂、唐俭等河东诸将,放弃河东,退守关西!” 殿中大臣一片沉默, 许久,陈叔达提醒皇帝:“陛下,李逸在浩州还有三万多人,而且刘德威还带了一万多败兵也回到浩州,若是弃守河东,那李逸部是留是退?” 听到李逸的名字,还有他在浩州的五万人马,李渊精神稍振,可此时裴寂刘弘基姜宝谊李孝基等纷纷溃败,他能指望李逸一支孤军吗。 “要不让李逸从隰州撤回来吧。”陈叔达道。 李渊犹豫,心中终究还有些不甘心。 “不,再等等,再等等,让李逸再守一守浩州。” (本章完) 第320章 率兵进京勤王护驾 第320章 率兵进京勤王护驾 秋雨绵绵。 李渊换上便服,走出宫殿。 “陛下去哪?”卢宽上前。 “上次宇文昭仪去胜业坊李逸府上看过他家双胞胎,说长的挺好,朕一直说去瞧瞧,便今日去吧。” 钱九陇立马去安排护卫。 “微服前往,不要搞的太兴师动众。” 李渊叫上了宇文昭仪同往,还特意叫上了六皇子的保傅崇义夫人许秀芝, 钱九陇奉旨带着羽林更换便服随同。 皇帝突然驾临,惊的荣国公府措手不及。 “朕私服来访,不便过多礼仪,快抱无逸的儿女来给朕瞧瞧。” 杜十娘和姬令仪把孩子抱来,两个月的奶娃胖乎乎的,李渊笑着一手抱一个,“长的都像李逸,五官端正着,很有福相,将来必定富贵。” “朕一直说李逸是福将,还有人说李逸是祥瑞。” 这些话让杜十娘等不知道如何接话,要不是有宇文昭仪陪着皇帝,她们甚至觉得皇帝这般微服驾临很不合适,毕竟男主人不在家。 皇帝在李府喝了一杯茶, 抱着两娃逗弄了一会,并没有就离去,而是主动提出留下吃顿饭。 “就做点平时无逸在家时的饭菜,” 这倒是让荣国公府的厨娘长松口气,又再三请示了荣国夫人,得到十娘点头,就拿出师从阿郎李逸的几道家常菜。 三鲜腐竹煲,咸菜滚豆腐、素炒豆芽、清蒸鲈鱼、醋里脊、肉沫茄子、西红柿炒鸡蛋、手拍黄瓜······ 都是比较简单家常的菜, 李渊倒是吃的挺满意,表妹宇文昭仪也觉得不输御膳。 饭后,皇帝又坐了会才走。 “这对娃娃真是可爱,朕都想接到宫里给朕那几个小的做伴了。” 皇帝笑着离开, 留下了两马车的赏赐,香料茶叶丝绸等满满两大车。 看着皇帝的马车终于远去, 杜十娘她们这才松了口气,从街口往回走。 到了家,几人坐在一起。 “圣人这是何意?” 被皇帝放了三天假的许秀芝道:“听说河东局势败坏,圣人都已下诏要弃守河东,谨守关西。 无逸带兵镇守浩州,屡次败敌,国之柱石。” 杜十娘和姬令仪也都是名门出身,对于国家大事多少也懂一些,听明白秀芝话外之音,李逸现在位置特殊,皇帝这是特意来笼络笼络家眷,让他安心在浩州镇守。 那两大车东西,可是很珍贵的,更何况皇帝这般微服驾临,还留下来吃了顿饭。 “河东局势这么坏,阿郎在浩州怎么办?”十娘担忧道。 “听说阿郎现在手里有五万人马,应当暂时没事,虽然吕休晋诸州失守,可隰州还在。” 许秀芝也感叹着,当初她被李逸从三桥难民营发现时,她正在插标卖首,用娘三的自由,为丈夫换一口薄棺材,也为两儿子求一个活路。 那时李逸也只是个刚还俗的道士,手里几十亩地一个腐竹作坊罢了,谁料如今天竟然已经是连天子都要笼络的国之祥瑞。 当皇帝弃守河东的诏令传出, 整个长安都躁动了起来, 上一次这般,还是薛举浅水塬大败八总管之时,那次长安粮价疯涨,甚至许多贵族拼命逃离长安城。 而现在,几乎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 长安粮价暴涨, 很快各个粮铺就开始限购, 朝廷常平仓也是有限的放出粮食,仅仅半天时间,粮食只能用黄金才买的到了。 不少贵族开始安排家人往武功、岐州等庄园暂避。 杜十娘也跟家里人商量。 “我们是不是也出城回无极堡暂住些天?” 秋收秋种都早结束了,现在其实回乡并没什么事,但长安城的这气氛弄的人心慌慌。 “去乡下住段时间也好,这段时间御宿乡的景色也好,天气好还能去南五台山里上香。”秀芝道。 大家不会说是以防万一。 朝堂上, 甚至已经有官员上疏,认为当暂时迁都。 也有人说请皇帝去岐州仁寿宫狩猎。 “陛下,虞州夏县人吕崇茂叛乱,自称魏王,响应刘武周。” “蒲州王行本也依附刘武周,” 李渊听不得这些, 但坏消息仍然阻止不了,裴寂,就是那个一路败撤,除了会给皇帝不停报告败讯,就只剩下能跑的右仆射, 他又败了, 这次不是败于宋金刚也不是败于尉迟恭,更不是寻相张万岁,他败给了吕崇茂。 就是那个夏县土豪地主,刚刚聚众叛乱的那个吕崇茂。 裴寂退到虞州,见吕崇茂都敢反,于是就带着兵马杀过去了。 他可能觉得我打不过刘武周宋金刚,打不过寻相尉迟恭,还打不过一个乡下地主? 结果他真打不过。 被吕崇茂带着的几千人,揍的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差点成了俘虏,最后只得逃进中条山里去了。 李渊听到这消息,真是差点气晕过去。 到现在,李渊不得不承认,用裴寂挂帅,那就是当初昏了头做出的决定。 “陛下,” “臣以为河东不能就此弃守,更不能有什么迁都之议,敢议迁都者,都该杀无赦,”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站了出来, 礼部尚书、太子詹事李纲言辞激烈。 “贼势如此,奈何?”李渊无奈问。 “换帅,臣请陛下换帅,右仆射本就不擅军事,如今局势,必须得换一个善战大将。” 李渊叹气,“裴寂、元吉确实都不擅军事,可李仲文、刘弘基、姜宝谊,还有刘世让、于筠、王行敏一众大将军、将军先后败北,” “陛下,现在需要的是一位能够统筹全局的大将。” “卿觉得谁能够力挽狂澜?” “非秦王莫属!”老头声音洪亮。 李建成目光望向李纲,微眯起眼睛,目光中有杀气。 自己的太子詹事,这时候却站到秦王那边去了。 “陛下,儿臣愿意统兵前往讨伐武周,只要给儿臣五万兵马足以。”建成出声。 李纲却毫不客气的当场反驳:“恕老臣无礼,太子不合适。”他还算给了建成几分面子,说的是不合适,而不是不行。 李建成涨红面皮,差点翻脸。 李渊及时出声,“太子得留京辅佐朝政,确实不合适。” 这个时候了,李渊不可能再犯糊涂,让元吉坐镇太原,让裴寂挂帅,是他犯的最大的错了,太子四月去原州,结果搞出来个驰猎无度,致过半士卒逃亡。 虽然事后太子解释说他是征召地方兵将,以及地方豪强子弟,以狩猎为名进行打仗演练,但李渊不听解释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建成弄的一半士卒逃亡,甚至差点惹出兵变叛乱来。 这就说明太子还是有欠缺。 对于秦王出战,李渊还是有些顾虑,现在不是顾虑秦王打赢后威望增加这些,而是担心要是李世民再打不赢,怎么办? 现在关中只剩下新建十二军的三万左右新兵,以及长安剩下的万余禁卫。 整个关中就剩下五万人。 再打输,那长安可就真守不住了。 犹豫间, 内侍禀报, 秦王自长春宫送来请战表。 李世民的请战表言辞激烈,坚决不肯同意弃守河东。 “臣愿假精兵三万,克复汾晋!” 李世民只要三万兵马。 看到这短短一句话,李渊心里也陡然振作许多。 前有李逸北上河东后,稳扎稳打,从未败绩,保住了浩州,还控制了雀鼠谷,现在甚至手里兵马越打越多,有五万人马。 而如今二郎世民又毫不畏战。 “朕要前往长春宫!” 皇帝说出惊人之语,让人不免怀疑皇帝这是要御驾亲征? “朕将尽发关中之兵,亲自送往长春宫,为二郎送行。” 在决定再战河东后, 李渊也迅速调整策略,收回之前弃守的诏令。同时立即召裴寂回京,并诏令永安王李孝基、工部尚书独孤怀恩、陕州总管于筠、陕东道行军总管刘世让、内史侍郎唐俭等,收拢败兵重组成一支行营,先率兵攻打夏县,除掉这支叛军, 然后再去拿下蒲坂, 把这两个内附刘武周的钉子拔除。 这个行营的人马,基本上就裴寂兵败后撤回来的残兵了,加上独孤怀恩之前围蒲坂的兵。 李渊同时又下旨让王行敏任潞州道行军总管,前往潞州增援。王行敏毕竟是潞州义军出身,对那边较熟,现潞州刺史郭子武是文臣,刘武周若入侵,他肯定守不住。 李渊接着又下了一道诏令,加封李逸二百户真封,通前共三百户,户皆选三丁者。这是让李逸成了真封功臣第二档,皇帝给李逸旨意,希望他想办法牵制刘武周军,袭扰他们的后勤粮道,给李世民在河东反击,提供一些帮助。 皇帝给李逸还下了一道口谕,圣谕直接称呼李逸为侄儿。圣谕里李渊跟侄儿李逸说,若是蒲绛局势危急,会派人来召他南下,那时李逸就要不管一切,率领他手上的军队,放弃浩州,南下救援蒲绛, 甚至是入京勤王护驾。 反正李渊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旦李世民也扛不住崩掉了,他就只能西狩仁寿宫,实在不行退到陇右、河西,或是退到汉中、益州去。只要人还在,总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除此外, 皇帝还派出了太常卿郑元璹再次出使突厥,前去跟突厥议和。李渊已经说了,只要突厥肯不再支持刘武周,甚至是调头帮大唐打刘武周,那么李渊就直接把河套的丰、胜二州割让给突厥。 除了要太原、灵州不能给,其它条件都好说。 紧急调兵的诏令已经颁下, 皇帝从关中再抽调三万兵马,要亲自带到同州长春宫,交给李世民率领渡过黄河,挽救河东战局。 王世充顾不上了,窦建德更顾不上了,要不是巴蜀山南太远,李渊甚至想从那边抽调兵力过来。 深秋寒夜, 李渊独坐太极宫中弹着琵琶,他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把所有筹码都压上桌了。 一曲毕, 李渊依然是忧心忡忡。 皇帝放下琵琶,提笔, “加检校凉州总管杨恭仁为纳言。” “赐幽州总管罗艺国姓,封燕郡王。” “赐淮南安抚大使杜伏威国姓,加东南道行台右仆射,封楚王。” (本章完) 第321章 监军 第321章 监军 “荣国公,又见面了。” “又辛苦卢公了。” 十月中旬, 卢赤松再次从长安飞驰浩州,风尘仆仆的他顾不得休息,赶紧掏出诏书。 宣读完诏令,“荣国公,陛下还有几句话给你,请摒退左右。” 卢赤松一脸严肃。 等听到皇帝密谕若刘武周军渡黄河攻入关中,李逸立即弃守浩州,率兵马立即南下关中勤王的密旨,他也不由的感受到了皇帝的巨大压力。 都已经做好打长安保卫战的最坏准备了。 “局势不至于如此,既然秦王已经挂帅,那我相信宋金刚败亡之日也不远了,我一定会如同钉子一样钉在浩州,卡住雀鼠谷三关,让刘武周的粮草无法通畅南下, 只要蒲绛能够坚持住,宋金刚拉长的这一千余里战线,就是勒死他的绳索。 当然,若有万一,我也会立即率军南下。” 卢赤松很佩服这个年轻人,河东这么多人败了,甚至被俘被斩,他却一枝独秀。 “姜宝谊被杀了,陛下追赠他左卫大将军、幽州总管,谥号刚,令其子姜恪袭永安郡公爵。” “刘弘基倒是侥幸逃脱,已经前往长春宫听令。” 卢赤松感叹着道:“若是姜宝谊先前逃脱后,就留在浩州,也不至于此,甚至他那五千兵还能给浩州多留几分实力。” “谁能想到,晋州也会败的这么惨。”李逸只能如此。 “荣国公,我这次来,就不回去了,便在你麾下效力。”卢赤松跑了几趟河东,也加勋至柱国,升太子率更令了。 李逸听出点话外之音,说是效力,怕不是留下来做监军的吧。必要的时候,怕李逸不肯带兵南下,还是说怕他龟守浩州不敢出击,以牵制刘武周? 或许都有之,但也能理解。 现在南边打成这鸟样,浩州这几万兵马,无疑对皇帝对大唐来说,都是不能忽视的,没直接派个人过来夺了帅位,可能还是看在他表现出众的份上了。 “那便请卢率更令为我并州将士观军容监军纪。” “等到黄河冰封,秦王就当乘坚冰渡河了,荣国公有什么计划吗?” “还真有,先前来围浩州的黄子英,自被我击破后,退守文水城,约有万余人,最近一直在招刘季真刘六儿等与他汇合,但那两稽胡却一直骑墙观望呢, 我已得到情报,刘武周催促的急,令黄子英尽快攻取雀鼠谷三关。 黄子英已经在准备南下,我准备沿途阻击黄子英这支人马,最好是能在他抵达冷泉关前,就将他歼灭。” 卢赤松一听大为精神,“黄子英是荣国公手下败将,但他兵马万人,有多少把握?太原的刘武周,还有介休等城的贼军,肯定也会增援吧?” “这战得用闪电战,要趁太原刘武周和介休等守军来不及反应时,就歼灭黄子英部。” 卢赤松觉得这很难,但李逸说出来的,他又觉得很大可能。 “如果真能吃掉黄子英这万人,那雀鼠谷三关更稳了。” “对了,这次我把我儿承庆也带来了,就让他跟着荣国公身边侍从学习。” 他叫来一个年轻人, 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卢大郎卢承庆,今年二十四岁。 文能写诗武能骑射, 卢家号称五姓七宗领袖,经学传家,卢承庆的爷爷卢思道人称八米卢郎有名的北朝诗人,后来做官至武阳太守、散骑侍郎。 “大郎原在洛阳国子监读书,后来随我从龙入关,选为亲卫。这次河东危急,我特让他来前线为国家效力。荣国公,让他做个马前卒便是。” 李逸哈哈一笑, 范阳卢氏北祖房嫡子,来前线不说镀金,也不可能是来鞍前马后侍候人的。 “卢公子一表人才,某便赤牒补他为浩州参军事,” 虽然这参军事不带曹名,品级仅是从九品下,但却也是正式职官,是许多人入仕起点。亲卫虽名为七品,实则只能算是预备官。 卢赤松客气几句,便笑着让儿子向李逸道谢,“以后好好跟着荣国公学习。” 参军事没什么具体职事,也就是传传命令什么的。 “卢参军,你对如今的局势有何看法?” “属下觉得今日河东之败,也就比去年薛举父子入侵,浅水塬八总管兵败时坏一点罢了, 刘武周虽夺取太原,并介休吕晋数州,又反了石州,但北有荣国公还率五万大军守着浩州还控制着雀鼠谷, 更不用说西面吕梁隰慈二州也还在朝廷手上,东边上党的沁潞泽也还没受攻击, 如今刘武周也只是趁胜在平原区逞威,但龙门渡蒲津渡风凌渡也没夺取。” 李逸笑着又问:“那你觉得接下来战事会怎么发展?” “只要能稳住蒲绛,那么武周军就将陷入三面包夹之中,甚至漫长的补给线,最终会拖垮他。” 李逸有些惊讶于这个年轻人居然能看的这么明白。 “卢参军所言,与我想法一样。刘武周原本在代北不过几州之地,他野心太大,想一口鲸吞整个河东,这会撑死他的。 接下来关键就是浩州和蒲州两地的攻防战, 不过我觉得秦王可能会更大胆一点,踏坚冰渡过黄河,从龙门渡登陆,甚至会越过泰州,然后在绛州一带驻扎防御反击。” 李逸敢这样说,自然是历史上李世民就是这样做的,他从龙门过河,在绛州的柏壁屯兵,把龙门渡、蒲津渡、风陵渡这三大渡口都守在身后。 卢赤松父子随李逸巡视军营, 士兵们分番守城、训练、休息,甚至还能帮忙种植庄稼、砍柴烧炭,骑兵们也在四处游奕巡查,甚至是打猎和抄掠。 “抄掠?” “嗯,抄掠那些投贼的稽胡部落,小股的贼军、运输队伍等。” 这就是李逸现在占据了二城三关四堡的好处了,沿汾河西岸一线百余里,都有他的城堡,因此现在这西岸,小股的武周军根本不敢来, 乡村仍还是隶属于大唐管治,百姓夏收秋收后照样向大唐纳粮缴税。 东岸的平遥介休灵石几城虽在贼军手里,可他们的兵还没李逸的多,时不时的要被李逸的骑兵劫掠。 这武周军还没什么办法, 你出来追击,兵少了还打不过,兵多了,唐骑直接就跑了,甚至是直接往就近的唐军城堡一钻,只能干瞪眼。 最气的人还在于,唐军不仅基本控制了汾河西岸的浩州,东岸介州这边,平遥和介休城之间,李逸有个张难堡卡着,介休和灵石之间,又有个张壁堡卡着, 这两堡垒都是易守难攻,十分坚险,攻又攻不下,绕又绕不了。 每次运粮,只能是派很多兵马押运,既增加了运粮成本,还牵制了不少兵力。 “刘武周就坐视不管?”卢赤松都惊讶了。 “也不是不管,他这不是前后两次围浩州,但都失败了嘛,刘武周现在想先拿下雀鼠谷三关呢,但他很快会发现,浩州不破,这三关也别想拿, 因此大概下个月,他会再来攻浩州的。” “荣国公孤军深处敌后,还能这么镇定自若,真是了得。” “我们可不孤军守孤城,五万大军,二城三关四堡,跟隰州还通着,我们这是要中心开。” 蒲坂那才是孤军孤城,都能守了快三年。 任瓌以前不过是唐国公府的教书先生,可在谷州也守快两年了,击退了王世充多少次进攻啊。 段德操手底下也就几千兵守延州,结果也是跟梁师都斗了两三年了,还有来有回,甚至经常占点上风。 守城,其实只要能稳,天然还是有优势的。 李逸守在浩州不急,那急的就是刘武周。 文水城中, 黄子英看着皇帝再次派人送来的催促旨意,知道不能再等了。 “传令,明日四更造饭平明出发,”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行军路线,从文水出发,先向东至祁县,然后南下平遥,经介休至灵石,然后向冷泉关发起进攻。 他根本不敢沿汾水而下, 他就这万把人,害怕浩州的李逸拦截,他心里已经承认他打不过李逸了。 “不留兵马守城吗?” “守个鸟,就让李无逸抢了去又如何,他敢派兵来驻守,到时陛下派兵再围了他,李逸敢来援吗,正好围城打援。” “不过你说的对,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李逸,”黄子英冷声下令,纵兵抢掠文水城,“离天黑还有半天,就让这些崽子们快活半天,天黑后回营,违令者斩。” 抢掠到的东西,老规矩三马分肥,一分是给天子的,一分是给军中的,剩下一分是个人的。 “这样不好吧?” “弟兄们拼死拼活,让他们开拔前放纵发泄一下怎么了?” 接连的败仗,士气全无,还怎么打仗,黄子英也只能用这个最简单却又好用的办法了。 “记得把城中粮食全都征走,壮丁也拉走运输辎重粮草。” “再给刘季真和刘六儿传我军令,限他们立即率部前往灵石汇合,若是失期不至,视为叛乱,后果自负!” (本章完) 第322章 一剑光寒文水城 第322章 一剑光寒文水城 浩州, 总管府内, 李逸看着面前的河东沙盘, “文水那边刚传回的急报,黄子英正纵兵抢掠城中百姓,搜刮百姓的存粮,强拉壮丁,甚至奸淫妇女乱杀无辜,文水已成炼狱。” 厅中众人听到此消息都很愤怒,尤其是先前从文水撤来的武家人。 “请总管出兵救援,解百姓于水火。”武弘嗣恳请,这位是武士彟族侄。 李逸沉吟。 淮阳王李道玄起身,“荣国公,末将以为,眼下倒是个机会。黄子英移兵前纵兵劫掠文水城,这士兵抢起来,可不好约束。 我们可立即发兵急驰文水,趁夜混入城中,一举歼敌。” “未必就有机会。”李仲文比较谨慎。 “若无机会入城也没关系,我们就埋伏在文水城外附近,等他明日出兵,半路伏击。” 李逸望向武弘嗣:“武参军可愿意为向导?” “属下愿意。” 李逸满意的点头,文水是武家的大本营,自然不愿意看到被如此屠戮抢掠。 “真乡公,” “给你三千轻骑,你和淮阳王前往,小心一些。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别强求。” 李仲文、李道玄、武弘嗣领命而去。 “我曾去过文水城,城周九里,高四丈余。西面临着文谷河,河西不远就是大山,这座城不好攻。”卢承庆低声道:“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 “机会稍纵即逝,出现了就赶紧抓住。放心吧,我不打无准备的仗,文水城先前我们还曾趁裴相兵临介休时,拿下过。 不过后来主动放弃了,你以为我们拿下文水城,只是迁回来一些武氏等本地豪强大户?” 卢承庆眼前一亮:“总管还留有后手?” “哈哈哈,自然。” 李逸能这么快知晓文水城动向,当然是在城里预留了间谍眼线,甚至城里还有预留通往城外的秘道。 如今的文水城,是古魏时所建,初名绶阳,隋朝时改名文水。 文谷水从西面水里流出,在城西流过,最终汇入汾河。 天渐黑下来, 黄子英的兵马还在城中到处抢掠,四处奸淫。 眼看着到了要归营的时间,抢的正兴起的乱兵也没有几人理会。 亲兵禀报黄子英。 县衙里,正搂着两个美妇人喝酒的黄子英听了后,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这些小兔崽子们,算了,就让他们再发泄泄,午夜一过,便要封刀, 明日还得拔营出兵呢,别误了正事。” “来,陪我继续喝酒,美人,” 李仲文李道玄他们率领三千骑,急行军六十余里,在距离文水城数里的文水河畔芦苇地里休整。 黑夜里, 能看到远处那高大的文水城墙内,透出冲天火光,还不时有喊叫声传来。 武弘嗣捏拳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贼军。 人马休整一番,吃过干粮放过水, 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摸向城池。 城南,一片枣树林里, 一行人摸到了林中小屋,搬开柴草伪装,拉开盖板,露出了里面的秘道。 这是通往城中的其中一条地道,而这样的地道,上次唐军占领文水时,李逸让秘密挖掘了三条。 一百名精锐跳荡兵带着刀盾、弓弩进入地道。 这条地道穿过了城墙,直通城内武氏一处旧宅后院。 几名武周军正闯进宅中到处翻箱倒柜的搜刮财物,忽听后院异响,还以为是躲藏起来的宅子主人, 提着刀闻声过来, 刚一露面,咻咻咻几支弩箭射来,为首那名武周军就已经被射杀倒地,后面人怒喝, 可又是数支弩箭袭来, 紧接着数名跳荡兵冲上前,很快几人就全被解决。 地下秘道里源源不断的钻出精锐跳荡,这一百人在院里迅速整理了一番,然后就杀了出去,直奔附近的南城门。 几乎同一时间,东南附近,另两条地道出来的奇袭跳荡小队,也纷纷杀向南门。 文水城中有井字大街,把整座城分成了八个坊。 坊有坊墙也有坊门,但因为今晚黄子英纵兵抢掠,除了外城四门紧闭,城中诸坊门早被打开,乱兵们自由出入,到处抢掠奸淫, 不少地方还起了火, 许多居民百姓奔逃呼喊着, 上次唐军撤离,跟着退到浩州的多是些豪强大户,许多百姓没走,或是出去躲了阵又回来了。 如今遭受劫难。 李道玄手持一把千牛刀,一路冲杀过去,看到那些乱兵,就是一刀劈斩。 他的身旁,都是他的家兵部曲,勇悍无比。 他这支队伍也最先杀到了南城门处,城头的守军一边在喝着酒,一边羡慕下面的弟兄们能痛快抢掠,就盼着能够早点换班,也让自己去爽一爽。 等到有人察觉到那支奔来的人马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整整三支队伍杀到了南城门,三百精锐跳荡,他们配着弩背着弓,还带着牛皮圆盾和横刀,在夜色中锋利如千牛刀,锐利无比,无人可挡。 李道玄挥起千牛刀,高高跃起,将那员披着两裆铁甲的敌军守门校尉脑袋砍下。 “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三百精锐,占据南城门,武周军根本不是对手。 李道玄都杀疯了,锋利的千牛刀一刀一个,他左右的家兵提着盾牌为他挡箭,端着弓弩射杀靠近的敌人。 “大唐李四郎在此,挡我者死!” 千斤闸被绞盘拉起,吊桥也放下了, 城门栓被取下,包铁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早就埋伏在城外的李仲文,立即下令除留一千骑在外,其余的都冲进城。 唐骑吐掉口中的木棒, 催马全速冲入南门。 年轻的淮阳王李道玄提着千牛刀站在南城门上,大声呼喝,“入城,” “入城!” 无数的唐骑也大声喊着入城回应。 铁蹄如雷。 他们顺着街道一路冲杀。 很快李道玄的部下也入了城,他们的马也被牵来了。李道玄跳上马,“随我来,擒贼擒王,去县衙!” 骑兵如潮, 很快就顺着井字大街,先沿途扫荡了这四条大街上的敌人,接着就是冲进街巷继续扫荡, 早抢疯了的乱兵,大多数都没披甲,更没组织,只是提着横刀四处搜刮战利品,奸淫妇人, 这暗夜里,被打的懵头懵脑, 唐骑还在不断的呼喊着, “荣国公已入城,速速投降。” “李大总管已率五万大军包围文水城了!” “黄子英已被生擒!” “黄子英已降!” ··· 黄子英在县衙后院搂着美妇人睡觉, 手下亲兵慌乱叫醒他,他还醉熏熏的没明白怎么回事。 “总管,唐军,唐军入城了。” 黄子英挥手:“你也喝醉了?唐军还在七十里外呢。” “总管,唐军真的入城了,他们的骑兵在城中到处乱杀。” 黄子英愣了下,然后跳了起来,结果没站稳,摔倒了。 “唐军怎么进城的?” 亲兵也不知道唐军怎么进城的,只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唐骑在砍杀。 而他们明明有一万人马,结果现在四分五散,根本没法组织防御。 “总管,赶紧撤吧,唐军已经占据了南门和东门了。” 顾不得披甲, 黄子英带着几分醉意,在亲兵搀扶下往外跑。 被扶上马,就带着亲兵往北门跑。 西门外是汾河,东、南两门有唐军,只能往北向太原跑。 大街上,唐骑成群结队,黄子英的亲兵拼死护卫着他往外冲,到了北门,发现到处都是往外逃的士兵,人挤人,互相踩踏。 都想马上逃出文水城, 偏偏好多人这个时候了还舍不得抢来的战利品,有人还背着细软扛着丝绸,甚至是用绳索牵着抢来的男男女女。 黄子英气的挥刀乱砍,他们硬生生的砍出了一条血路,终于冲出了北门。 出了北门,不再拥堵, 旷野一片黑暗,却也无比宽敞, 黄子英这时出了许多汗,酒也终于醒了,回头望着文水城,只能长叹一声,扭头催马向太原方向逃。 逃出才没多久, 忽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 箭如雨下, 他身边多人落马,黄子英也中了一箭。 黑暗里一支骑兵杀出, 黄子英叫苦不迭,也顾不得身上中的箭伤,调转马头就跑。 没跑出多远,身后马蹄声如雷,被追上了。 很快,他被四面围住,还赤着上身的黄子英提着刀大吼着乱挥, 咻咻咻的一阵箭声, 黄子英被射成了刺猬。 “别射马,那马是匹好马。” 黄子英坠落马下, 一名唐军来到他面前,“衣服都没穿,叫的倒是挺响,还以为捉了条大鱼。”说完,提跳下马,拔刀把黄子英首级割下。 “这马和刀倒是不错。” 文水城, 已经混乱到了极致, 城里的黄子英部仓惶逃窜,毫无斗志。 李道玄在县衙没捉到黄子英很是失望,率部又拿下了西城门, 却故意放开了北城门, 骑兵在城里不停的扫荡,分割、驱赶着败兵。 李仲文带着一千骑,在北门外纵横奔驰,不断的截杀这些逃出城的兵。 一个在城里扫荡驱赶,一个在城外拦截袭杀, 几乎持续了一夜。 天明, 到处都是跪地请降被绑成一串的俘虏, 唐军割下的首级,在文水城外,堆了足足三千余级,垒成了一座京观。 (本章完) 第323章 臣等自浩州城楼遥拜 第323章 臣等自浩州城楼遥拜 “难以置信。” 卢承庆一直守在浩州北门,接到文水传回的捷报,惊的嘴都合不上,良久才说了句难以置信,然后就举着捷报沿登城马道疾跑上城, “捷报,大捷!” 快要登上城墙时,太过激动一不留神踩空,还摔了一跤,赶紧爬起来,也顾不得袍子上的灰尘。 “荣国公,捷报,文水大捷。三千轻骑夜破九里坚城,斩贼首黄子英,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七千, 全歼,全歼文水一万贼人。” 李逸帮他拍了拍袍子上的土,“一个时辰前,隐泉山上烽燧上就传了烽火讯号来,我已知晓赢了。” “荣国公竟然如此淡定?”卢承庆佩服。 李逸笑笑,接过捷报:“我也只知拿下了文水城,但具体如何,烽火可传递不了那么复杂信息,快让我看看他们是怎么赢的。” 捷报是李仲文在文水县衙里给他写的,具体经过也跟李逸预料的差不多,利用原先挖的秘道派三百跳荡潜入城中,趁乱城中纵兵抢掠之机突袭夺取南门,然后两千骑杀入城中, 围三阙一,李仲文率一千骑在外截杀。 “三千骑,一夜间夺九里城池一座,歼敌一万,啧啧啧。”卢承庆不住的惊叹。 卢赤松和刘瞻也很快赶来, 两人听闻这战果,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本以为只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能在城外伏击,杀伤一些就不错了。 居然破城、全歼。 卢赤松一巴掌重重拍在儿子肩膀上,把卢承庆吓一跳。 “阿耶何故打我?” “痛吗?” “痛,阿耶你可是练过的,能开劲弓,这掌力道很大。” “那我就不是在做梦了。”卢赤松捋须哈哈大笑。 卢承庆被他爹弄的哭笑不得。 刘瞻激动的面色通红,上次浩州军拿下文水,那是趁裴寂八万大军兵临介休,文水城贼军被调走了,没剩下几百人,在武家内应下拿下文水城, 谁能想到,这次城中有悍将黄子英万人驻守,居然还能再次破城,还把守军一锅端了。 “九里之城啊,居然一夜就拿下了。” 李逸看着东方红日, “把早餐送到城头来吃,再煮壶茶,咱庆祝庆祝。” 卢赤松激动的要给长安天子写捷报,早餐也顾不得吃,红日更顾不得欣赏。 这位卢赤松虽然以前只做过四任县令,但他们卢家经学传家,他爹更是有名的大诗人,他的文采也是非常好的。 “臣等自浩州城楼遥拜,此役破贼万众,枭首黄逆.“ 一封几千字的奏捷露布,被他一顿早饭的功夫挥笔一气呵成。 写完后呈给李逸,“请荣国公审阅,润色。” “卢公这文采好字也好,无需更改润色,就这样捷报长安吧。“李逸在上面盖上了自己印章。 卢赤松兴奋的把这封露布递给儿子,“你现在就赶紧送去长安,限你三日内送抵,务必日夜兼程,不得误期。” 卢承庆本来正喝着小米粥欣赏日出呢,结果他爹让他放下碗就走。 “耶,我还没吃饱呢。” “陛下期盼着好消息呢,这捷报送到,陛下不知道得多高兴,长春宫的将士们又得多鼓舞振奋,快去。” 卢家爷俩来时也带了部曲随从,人马皆有,当下李逸又拨给他们二十匹快马。 在城头, 看着卢公子率十骑飞驰出城, 刘瞻拿着个热乎的胡饼笑道:“总管先前苦心筹划的阻击黄子英计划,白做了。” “哈哈哈,这黄子英倒知道给咱省事,怕我们沿途阻击太麻烦,直接文水城里送人头了。”李逸也笑,“赶紧派人通知张难张壁永安三堡和冷泉关, 让他们别等了,黄子英去不了了。” “荣公,这黄子英授首,咱接下来该怎么办?文水是守是撤?” 李逸眺望北方隐泉山, “我记得刘六儿现在好像就是在文水西面山里的文谷水河谷和西冶川河谷里牧马吧?” “是的,这家伙在裴相索度原兵败时,立马就又倒戈归附了刘武周,然后跟着黄子英来围浩州,结果那晚上火烧连营,他立马率部就跑了,一路跑到了文水西面的山里, 黄子英几次下令召他到文水汇合,都不肯去。” “这家伙还有多少人?” “约五千。” 李逸一边吃着胡麻煎饼,一边喝着羊肉汤,“这家伙鼠首两端,叛服无常,留着就是个祸害, 我看干脆趁着这次迅速灭了黄子英,太原那边一时反应不过来,也趁着这个刘六儿还在山里不知情,咱们趁热打铁,出兵进山,把这家伙灭了。” 刘瞻犹豫道:“会不会冒险了一些,虽刚赢了一仗,可文水到太原也就不到二百里,刘武周随时能杀到。” “刘武周接到消息后,就算立即出兵,可也至少要三五天才能到,我们可以打个时间差。” 刘瞻感觉李逸之前极为谨慎,现在随着胜仗越打越多,胆子也渐大起来了,他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卢赤松却是支持的。 这边打的越好,越能牵制刘武周,南边也会好点。 “既然要打刘六儿,那文水城我看就守一下。从孝义、永安还有浩州,各抽一千战兵,然后调两千辅兵,五千人驻守。 李仲文和李道玄率麾下三千骑,进文谷水河谷袭击围剿刘六儿。” 李逸跟刘六儿也算是老相识了,这家伙意志不坚,实力也不强,虽有几千人马,但无论是士兵装备还是将领的指挥能力都还是一般山胡蛮子水平, 他们现在暂在文水城上游的山谷里呆着,也无城堡,打他们还是风险较小的,但干掉他们,能够让浩州安全一些。 这家伙每次跟着定杨军屁股后面,还是挺烦的。 “仅三千骑吗?” “不是还派了五千人去文水吗,他们可以随时接应,若真没机会就撤。” 刘黑子领取军令,带着十余骑迅速奔往文水。 浩州城头, 卢赤松请教李逸用兵之道, “其实我也不懂用兵,但当机会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既然决定出击,那就一定得迅速,绝不能拖拉,我称之为闪电战。 迅如闪电,快速结束战斗,才能免的夜长梦多。” “荣国公说的太对了,裴相在索度原,就是太拖拉了。” 文水城, 李仲文和李道玄他们还在打扫战场, 唐执法队在城中巡查,敢有抢掠奸淫者,就地处死。 昨夜一战,杀敌后缴获的战利品其实很多,黄子英部抢了一天一夜,城里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刮出来了, 结果最后大多落到了唐军手里。 对于这些战利品, 李仲文说沿袭军中传统,三马分肥,缴获的一份上缴国家,一份留给军营,剩下的就属于缴获者。 对此李道玄倒也不反对。 只不过他提出了一点,黄子英部掳掠的文水男女,应当全都释放,不能真当成奴隶充战利品。 “也行。”李仲文想起浩州那位荣国公,估计他也是支持淮阳王的想法的。 战后安抚民众, 把所有的缴获登记,该是交公的交公,该归士兵的归士兵,但毕竟是战时,不能一直带着这些战利品。 所以要马上安排人把那些战利品登记归类,然后打包,征文水城中的壮丁运回浩州城。 在浩州城,可能把一些分到的战利品变卖,或者是直接通过商人,运回关中,寄回他们老家。 一般情况下,各种什么乱七八糟的缴获,除了金银首饰等细软,可能随身留着,其余的马骡奴隶丝绸绢布等等,都会拉到后方集中卖掉,折成钱绢,或直接寄回士兵家,或是存在军营仓库,战后一起运回。 这次文水之战虽说辛苦, 可战后全军都亢奋无比,一来立功大,夺九里城,俘斩万人,这是三千骑一夜立下的战功, 上阵上获。 表现好的直接就能得到好几转勋。 更别说战后缴获那么多,黄子英手下万人,替他们抢了一天一夜。 哪怕三分之一归自己,也是一大笔钱财,直接就发了。 当刘黑子午后赶到文水城, 这里士气高昂,许多士兵一边在打扫战场,一边拿着军官们给他们开的暂存战利品的条子,而兴奋的喊着关中号子,雄浑有力,还有的更是直接唱起了酸曲儿,哥哥妹妹的。 “进剿刘六儿?” “是的,总管说刘六儿反复无常,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他现在手里头还有五千人左右,就在文谷城西北数十里的山谷里,趁他一时还不知文水的事,直接把他灭了。” 李仲文望向自己的副手李道玄。 “打,五千山胡,敢反复横跳,真欺我大唐无人邪?”年轻郡王挥拳。 “好。”李仲文接令。 当天夜里, 李仲文李道玄再次率领麾下三千轻骑,趁夜行军至文谷水上游四十余里外的山中河谷, 文谷水和西冶川二水交汇之处,有一片较大的河谷平原,刘六儿自从浩州退走后,就一直呆在这里。 靠着劫掠附近维持, 面对着刘武周、黄子英一道道命令,他一直拖着。 半夜,刘六儿正搂着抢掠来的女人睡觉时,李道玄已经率轻骑悄然杀到。 河谷里简易的木栅拦不住唐骑,五千装备落后的山胡,更不是三千精骑的对手。 面对着突然神兵天降的唐骑,山胡毫无斗志,四散而逃。 天明, 李道玄提着刘六儿首级回到河谷胡营。 “这小子逃的还挺快,追了半夜才追上,差点就让他跑了。” 李仲文看着那个死不瞑目的山胡酋长,摇头嘲讽:“好好的楼烦郡公、岚州总管不当,非要反复横跳,没那个实力就别跳,现在好了,脑袋没了。” 他叫来刘黑子:“刘旅帅,还有劳烦你回浩州,向荣国公禀报,我部已成功歼灭刘六儿部,斩杀刘六儿及部下八百余首级,俘虏四千余。” 正在烤着火的刘黑子从地上捡起一面山胡旗帜,把刘六儿首级包了,“下官遵令。” 他提着刘六儿脑袋,叫上部下,十骑往百里外的浩州城赶。 在他的马鞍上,还有昨夜战斗中亲手砍下的三个山胡首级,他也全带上了。 “这些山胡真是不堪一击!”一名骑兵笑道。 刘黑子摇头,“错,那是荣国公运筹帷幄,指挥有方。” “对,咱们大总管真是神了,那个汉朝的冠军侯霍去病也就如此吧?” “咱们大总管也有冠军将军衔呢。” (本章完) 第324章 刘德威危矣 第324章 刘德威危矣 接连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浩州将士们的士气。 李逸这个年轻总管,甚至隐隐都有人称为河东战神,他现在是威震河东,以及代北、河北部份地区,尤其是河东北部地区。 “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两天,两战,两捷,歼敌一万五,斩首三千八,俘虏一万一,大量的俘虏被押送来浩州。 有之前刘六儿、黄子英降而复叛的先例,这次李逸不可能再收降了。也不可能关在浩州,现在粮食宝贵。 “快速审问,把统百人以上者,都押送长安,至于其余的,”李逸犹豫。 放了,有可能转眼又回到刘武周军中,但留下或押往长安,都得耗费粮食耗费兵力,头痛。 “先审一遍,审清楚姓名籍贯等。” “一天一碗稀粥先吊着。” 李仲文觉得干脆杀了算了。 刘武周入侵以来,唐军伤亡惨重,他在雀鼠谷被伏击,就有差不多四千将士没了。 裴寂索度原兵败,一路败到虞州去了,败退八百里,没了几万人。 “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下,我们有不少将士被刘武周所俘,或许我们可以请示圣人,跟刘武周换俘。” 秋风瑟瑟。 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浩州的夜里不仅有寒霜,而且可能随时会下雪。 北风呼啸, 被太岳、吕梁两条大山夹着,感觉风也格外大。 好在将士们倒也不缺冬衣,粮食也还充足。 浩州还没到很危急的阶段,他们这里,甚至比绛虞泰会蒲等南面诸州还要轻松些。 “刘武周吃了这么大亏,在我们这损兵折将,雀鼠谷粮道又没打通,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死了个黄子英,只怕会引来刘武周亲自进攻。”刘瞻提醒李逸。 “马上汾河都要结冰了, 浩州的冬天雪多天寒,这对于守城的我们来说,倒反而有些优势。”李逸对于刘武周将来围攻浩州,或是攻雀鼠谷,早有了充足心理准备,并不是很担忧。 守城最惧的是缺粮, 现在他们守上半年的粮是不缺的,隰州那边通道也还畅通,浩州并不是孤城。 “想啃下浩州,刘武周就怕没有好牙口,到时崩掉他一口牙。”李逸笑。 他的这份淡定,让刘瞻、任骘等官吏们也都受到感染,没那么担忧了。 两天后, 李仲文李道玄凯旋,三千立功轻骑也重返浩州驻扎。 他们押回来一万余名俘虏。 这些俘虏被绳索绑成一串一串的,寒风里冻的瑟瑟发抖,却还得替唐军背着各种战利品南下。 站在城门楼上, 看着这些战俘,挺可怜的。 任何战争,普通小兵总是最可怜的。 晚上, 李逸设宴庆功, 也给凯旋三千骑赏赐了羊肉、柿子酒和胡饼等,并给他们放假三天。 其它浩州守军,也获得了羊肉汤、蒸饼的赏赐。 总管府的庆功宴上, 西河任氏、郭氏,还有文水武氏、孝义曹氏等一些本地豪族向李逸提出了一个请求。 “你们要买下这一万一千个俘虏?” “总管,这些人都是贼逆,其中还有四千山胡。如今浩州孤悬北方,粮食宝贵,岂能把宝贵的粮食浪费在这些贼逆身上?”武弘嗣对在文水城奸淫掳掠的黄子英部恨之入骨, “我们愿为总管分忧,为总管把这些俘虏全都运到长安贩卖掉,然后再为总管采购粟麦、盐酱等物资运回浩州。” 李逸手里这一万多战俘,那可是很优质的奴隶了,毕竟都是青壮为主,大多还都懂汉话,不像那些獠蛮羌奴等,买来了汉话都听不懂,只能干些干力。 任郭武曹等本地豪强大族,还是很有头脑的,这么多奴隶运到长安,能获利不少,他们再贩运粮食回来,还能再赚一笔。 而且拿下这些奴隶,那唐军的那些战利品,肯定也会卖给他们,或是交由他们代卖,还能再赚一笔。 太平年月,长安一个丁奴,能卖到一两万钱,那时米一斗才二三十钱,一个丁奴能换五六十石米。可如今战乱,长安一个丁蕃奴,反而只能卖几千钱,但米一斗却要二三百钱。 这边疆战场上,战俘肯定又要便宜。 “你们打算出什么价,愿意运多少粮来换?” 几人便开始跟李逸报价。 李逸一直摇头,价格太低了。 “这样,我也不强求你们用米来换奴隶,生意一桩桩来,你们可以先用绢来买奴, 也不分什么老弱青壮山胡还是其它, 一万一千名战俘,直接二十二万匹生绢,你们怎么分是你们的事,这些奴隶你们只要不贩卖给刘武周刘季真就行,卖什么价也是你们的事。 但有一条,我希望你们能够贩运一批粮食来浩州售给我,价格你们随行就市。” 二十匹绢一个青壮战俘,这个价格算便宜了。 按之前用的开皇五铢,一匹绢值三百六十钱,值一斗米,这一个战俘,能折七千二百个开皇五铢钱,或是两石米。 而如果按现在朝廷新铸开元通宝,一匹绢值二百钱,仍值一斗米,那这一个战俘是四千钱,或还是两石米。 “这二十二万匹绢,我用来买你们贩来的粮。” 几人互相望了望,说要商量一下。 “随意,” 李逸对他们这个提议其实挺支持,不管是他留下还是押去长安,都挺麻烦,换俘这事操作也不易。 有人愿意接手,还挺好。 二十二万匹绢,也不是个小数字了,不管是赏赐将士们,还是到时用来跟突厥人买马,或是再向这些豪强们订购粮食,都不错。 “刘武周要是知道他的兵,一个才值两石粮,估计得气死,那些兵的铠甲武器就值好些个二十匹绢了,这一个兵一个月吃都要六七斗粮呢。”李仲文笑道。 “帐不能这么算的,”李逸也笑,养一个兵当然得很多钱,训练、装备也更钱,尤其是有经验的老兵更值钱,但现在李逸这里当俘虏,李逸又不能用他们, 那他们就没啥价值了,还不如他们身上扒下的装备值钱。 “刘武周就那点家底,这在咱们这都栽好几个跟头了,也算伤筋动骨了吧?” “顶多算伤了些元气,毕竟黄子英也好刘六儿也好,咱们打来打去也都打的他们,来来回回就那点人, 也就黄子英手底下有几千披甲精锐,其余的不是山胡就是到太原后招的新兵拉的壮丁,要不也不会这么好打。” 刘武周精锐数万,主力大部由宋金刚寻相尉迟恭他们领着打到绛州去了, 剩下的则主要是在刘武周手里,还在太原。 “那也不算少了,咱还把离石刘季真打的都骑墙观望了,这不也能算削了他一根指头嘛。” 大家聊的挺轻松。 “荣国公,” 卢赤松过来,“手下弟兄审问战俘,刘六儿之子交待了一个情报,还没确认,但挺重要的。” “哦?” 李逸跟着他来到一边。 “刘六儿之子交待,刘武周下旨给刘六儿时,使者曾透露,隰州刘师善已经接受刘武周的策封······” 李逸听完,神色严肃起来。 刘师善是隰州本地豪强,也是和刘季真一样的稽胡,只不过他家族从北魏开始就效力朝廷,世代边将。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被刘武周给暗中策反了,封他龙泉郡王、隰州大总管。 刘武周更是承诺刘师善只要灭了进入隰州的刘德威一万五千人,就晋封他宁王,跟彭王刘季真并列。 “刘德威危矣,” 李逸赶紧计算日子,十月初三的孝义之战后,没几天刘德威便开始率军前往隰州,这都已经有十来天了。 孝义城到石楼县,二百三十里路。 “这几天跟刘德威部还有没有联系?” “都是三五天联系一次,” “上一次是几天前?” 李逸赶紧找相关人过来询问,一问上次刘德威军跟他们联系,已经是五天前了。 李逸心头顿感不好。 可千万别出事了啊,隰州是他们浩州唯一与南边联络的通道了。 “也许刘六儿之子只是信口开河?” “既然连刘师善被授封龙泉郡王隰州大总管都说出来了,还说只要他歼灭刘德威部就加封宁王,那这事十有八九不会错的。”李逸眉头紧皱。 “马上多派几支轻骑小队,立即赶往隰州寻找刘德威部,赶紧把刘师善可能谋逆叛乱的消息告诉他。” “万一这是刘武周的离间计呢?”卢赤松提醒。 “这刘六儿是被我们进山突袭砍了脑袋的,他儿子是被我们俘虏的,他怎么能预知这一切吗,他是故意被我们擒获来行死间的?” 卢赤松摇头,“但也许刘师善根本没反,刘武周只是给刘六儿一个假消息,骗他听令出兵?” “有可能,但事关刘德威和他手下一万五千人,更事关隰州安危,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得马上通知刘德威,先让他小心谨慎, 最好是能先把刘师善控制起来,到时再调查清楚,若刘师善真是清白的,我愿向他赔罪道歉。” “还是荣国公想的周全,我这就去安排。”卢赤松想了想,“我还是也亲自走一趟。” “若刘师善真敢勾结刘武周谋反,我定亲自斩下他脑袋。” 李逸点头,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五天没联络的刘德威部,已经被刘师善暗算了。 这战争还真是无所不用其穷,他这里庆功宴都还没结束,结果就遇到这样的危机。 李逸向李仲文、刘瞻几个大将通报了下情况,几人也是大惊。 “若是隰州刘师善跟石州刘季真一样反了,那咱们可就真被四面包围,成孤军奋战了。” “这个刘师善也是步落稽胡,匈奴后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刘德威五天没联系了,不会这么碰巧吧?” (本章完) 第325章 风雪长春宫 第325章 风雪长春宫 一夜北风紧, 一觉醒来,银装素裹,武德二年初冬的雪,在十月底不期而至。 同州,长春宫。 初雪覆连廊。 皇帝李渊带着四万关中府兵来到长春宫,家里都掏空了。 三面悬崖的长春宫,东临黄河,面对蒲津关。 李渊和李世民披着裘袍,慢慢登上宫堡顶上,登高远望,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天气好的时候,这里是可以遥望到太华、中条两座山脉的,还可俯视黄河渭河洛河三河。 “前年,我们父子从太原起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渡黄河,西入关中,便是先驻于此, 当时关中多少门阀望族官员士人前来迎接。” 李渊感叹着道。 人但凡开始忆当年说往昔,大抵是如今不如从前了。 面对刘武周的凶猛攻势,李渊也只能怀念起往昔的荣光。 “二郎啊,我知道这一年来,让你出镇长春宫,却一直没让你上阵,你心里有怨气,” 李世民沉默的站在父亲身边,有怨气吗,那肯定是有的。泾州之战后,皇帝匆匆将他召回朝,不顾还没有平定的陇右河西。说是让他准备东取洛阳,结果来了后完全被架空。 李渊抓了一把雪,捏成个雪球,用力甩了出去。 “都说打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候,还得是咱们自家人最靠的住。 这争天下,就是成王败寇。赢了,就是天命所归,坐拥天下。可是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跟那些什么山东五姓七宗,关陇六姓等不同,他们可以左右下注,甚至各处下注,不管最后谁坐江山,他们都可以继续称臣事奉,不失富贵, 可我们李家不一样, 我们要是败了,下场就跟薛举父子、李轨父子是一样的,到时会被胜利者称做逆贼。” “局势糜烂,为父能倚仗的也只有你了,元吉少不更事,在太原十分顽劣,你大哥成熟稳重,可军事这块不如你,上次让他去原州,结果弄的手下士卒逃亡过半,哎。” 李渊拉起次子的手:“二郎啊,朕当初给你取名世民,也期望你能济世安民, 河东是我们李家龙兴之地,王业之基,确实不能再有失了。 关中现在就剩下五万人马,我带来了四万,你带三万过黄河去河东,剩下一万就驻守长春宫。 长安,就只剩下一万人了。 家底都掏空了,要是再输,我们父子可能就真的只能西狩巴蜀了。” “二郎,父亲能倚靠你吗?” 这话让李世民眼眶都有些红了,二十一岁的李世民,砰砰砰的拍着胸脯表示,“儿臣已经拟好计划,踏坚冰从龙门过黄河,然后直接前往绛州峨嵋原北端的柏壁堡,” 他在雪地上划出了一副简易的河东地图。 峨嵋原这个位置很特别,北临汾河阶地,从太原晋州南下的刘武周军,无论是沿汾河谷地西进龙门渡口,还是继续南下经蒲津西渡,峨嵋原都是绕不开的, 而且,峨嵋原是一块天然高地,其北端周边更是陡峭的黄土沟壑,与沟底落差极大,是天然的战争堡垒。 当年王思政、韦孝宽先后两次败高欢的玉壁堡,就是在峨嵋塬的北端,距离现在李世民选中的柏壁堡,也就几十里地。 在峨嵋原柏壁屯兵,向北便可俯视宋金刚军动态,向南、向西又可依托黄河、中条山天险,拱卫关中。 在这里,进可攻、退可守。 能掌握战略主动权。 “为何选择柏壁不是玉壁?”李渊低头看着雪上的地图。 “柏壁位于汾河河谷下游咽喉,是宋金刚南下必经之地。其次,柏壁堡不仅易守难攻,而且与绛州城隔汾水相望,如今罗士信守绛州,已击退过宋金刚的一次进攻, 我屯柏壁,正好与他互为犄角,共同控扼汾水。” 李渊沉思。 “柏壁位置倒是极好,易守难攻,背后峨嵋原上地势平坦,也利于快速出击,”李渊看出来儿子这是想先守,然后寻找战机。 “但你也得当心你背后的蒲坂王行本和夏县的吕崇茂,他们都已经依附刘武周,虽然两军现在还没汇合,可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个王行本,又是一个尧君素,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陛下,儿臣,” “叫阿耶便是,这里就咱父子俩。” “是,父亲,儿子正想跟父亲说这事,先前裴相一败再败,手足无措,强令坚壁清野,结果又逼出个吕崇茂叛乱,他匆匆去讨伐,结果又被击败, 如今父亲虽召回裴寂,可他留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士气全无。 父亲让永安王、于筠、独孤怀恩、刘世让、唐俭率领这些兵马去讨伐王行本和吕崇茂,儿臣以为不妥。” “说说看有何不妥!” “独孤怀恩此前围攻蒲坂两年,损兵折将毫无进展。永安王孝基虽为宗室,却不懂军事,裴寂索度原之败,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局势危急,裴寂、独孤怀恩两支兵马合为一处,岂能再让孝基和独孤怀恩他们统领?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裴寂和独孤怀恩之前的表现,已经证明他们不适合统兵,尤其是当前。 臣请求父亲另择大将接替,重新整军,稳扎稳打,不求能迅速扑灭镇压蒲坂、夏县之贼,但也求能够稳住颓势,不让宋金刚再有机可乘。” “你想推荐谁?” “臣以为朝廷兵部尚书屈突通,或是陕东道大行台的兵部尚书殷开山,皆可挂帅,然后以刘弘基或长孙顺德为副,再让唐俭为长史,让刘世让、于筠等接受指挥,稍加整顿,当还能再战。” 李渊思索许久, “如今当面心腹之患是宋金刚,蒲坂、夏县的王吕二贼,只是疥癣之疾, 屈突通、殷开山,以及刘弘基、长孙顺德都还是到你麾下,协助你先打败宋金刚再说, 至于蒲坂、夏县,还是交给永安王和唐俭、独孤怀恩他们吧。” 寒风阵阵, 李世民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霜色, “陛下,” 殿中少监独孤晟匆匆登上堡楼, “陛下,河北急报,窦建德军攻破赵州,俘河北抚慰使张道源、赵州总管张志昂。” 李渊沉默。 此前邢州刺史陈君宾也被俘虏。 除了幽州的罗艺,窦建德曾率十万人攻打,双方大战百余天,窦建德最后无功而返,其余河北诸州县,如今没有一个挡的住窦建德的。 洺州总管袁子干投降,相州刺史吕珉被斩杀,紧接着邢州刺史陈君宾被俘, 如今赵州总管张子昂,朝廷的河北抚慰使张道源也被俘了。 挨着太行的赵邢洺相四州,皆已陷落。 仅剩下最南面的卫州了。 “张道源是李逸的舅父吧?”许久,李渊道。 “是他从舅父。”李世民答。 李渊叹气, “河北局势看来是无可挽救了,让淮安王神通和李世绩退回到黄河以南的滑州,或是撤往西边的怀州。” 李世民提醒父亲,“卫州西南的新乡,和怀州的修武等地,现在都在王世充手里,淮安王和李世绩没法退到怀州,那里也没法立足。” 现在洛阳北面的怀州,李唐也只占据了几座城堡而已,连朝廷任命的怀州总管黄君汉,都只能退守柏崖仓城。 “那就让他们先退到河南,” 面对着河东刘武周宋金刚疾风暴雨般的进攻,危及关中,而河北窦建德更是如虎入羊群,把归附大唐的那一个个州夺下,李渊现在也只能是战略收缩。 可惜汝州被王世充攻破,否则李渊都想让李神通和李世绩直接退到陕虢来。 现在也只能看着洛阳以东的河北河南的各部,自生自灭了,根本顾不上了。 宗室也靠不住啊,李神通、李孝基,一个坐镇陕东,一个安抚山东,加上老伙计裴寂出征河东,李渊心累。 雪飘飘洒洒, 李渊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李世民赶紧脱下自己的裘袍为父亲披上。 “走吧,风大。”李渊叹气。 李世民搀扶着父亲下城, 回到殿中,刚坐下,殿内少监独孤晟又来了。 “陛下,河北又有急报至。” 李渊一看到他那哭丧样,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又是什么坏消息?” 独孤晟是李渊表弟,有些不安的道:“黎阳总管李世绩急报,说窦建德引兵攻卫州,经过黎阳时,他遣骑将丘孝刚率三百骑侦之, 孝刚遇窦建德千骑,遂击之,建德败走,孝刚追击。 将要擒住窦建德时,其麾下刘黑闼率骑兵赶到救之,斩孝刚于马下。窦建德怒,愤而弃卫州而攻黎阳, 猛攻三日,黎阳城破, 淮安王神通、秘书丞魏丞,以及陛下妹妹同安长公主,及李世绩父亲李盖等皆被俘虏,仅李世绩和郭孝恪率百骑渡河逃脱,卫州也紧跟着失守。” “还有,” “还有什么,”李渊怒喝。 独孤晟吓了一跳,赶紧道:“还有滑州刺史王轨的家奴杀轨,携其首渡河降窦建德,滑州亦降, 周边兖州总管徐圆朗等,亦纷纷望风而降!” “王世充亦亲率兵马至滑台,逼近黎阳,我大唐汴州刺史王要汉、毫州刺史丁叔,还有尉州刺史时德睿等皆向王世充投降。” 李渊扶额, 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父亲。” 李世民一把扶住父亲,“快传御医!” 尚药局的奉御赶来,给皇帝又是推拿又是扎针,好不容易才让李渊终于又睁开了眼。 “二郎,难道天要亡我?” “陛下,一城一池之得失,无关紧要。” 殿内少监独孤晟又赶来,“陛下,” 李渊一看到他,气不打一出来,“报丧呢,滚!” “陛下,是好消息,大捷,检校并州总管李逸报捷,三千轻骑破九里文水城,斩首三千,俘虏七千,斩杀贼将黄子英。又迅速出击讨伐稽胡叛将刘六儿,将其斩首,并斩首八百,俘虏四千余, 两战两捷,皆全歼敌人!” 李渊一听这消息,顿时感觉头也不疼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哈哈哈,李逸果然是朕的福将,是大唐的祥瑞,到处都是坏消息,唯有李逸还能一直有捷报。 两战斩首三千八,俘虏一万一千余,还斩杀了黄子英刘六儿两叛将,好,太好了。”李渊站起来,激动的在殿中踱步。 连李世民都为之一振。 (本章完) 第326章 风雪入隰州 第326章 风雪入隰州 如果说国乱思良将, 那么每逢国乱,异族也总会蠢蠢欲动。 刘师善身上流着匈奴血,虽如今他说着汉话,娶的汉女,甚至做着汉官,但哪怕他全身上下无一不跟汉人无异,可仍然还是会被人始终提起他是个稽胡。 “从离石到安定,八百里山川河谷,无数稽胡部落,为何就不能在这乱世,也再建一个国家,一个我们胡人自己的国家,一个流着匈奴血的国家?” “那些中原朝廷从来就不信任我们,不管是鲜卑人的魏朝,还是汉人建立的隋唐,我们为他们镇守边关,为他们浴血奋战,也换不来真心对待!” 隰州刘府。 刘师善召集族中兄弟子侄们密商大事。 刘家人都嚷着要举兵。 还有人嚷着要重现当年五胡分华,他们稽胡要再建一个王朝。 当年西晋八王之乱,众多胡人异族趁机入侵,百余年间,建立的政权多达数十个, 其中最大的五个胡部,就是匈奴、鲜卑、羯、羌、氐。匈奴人刘渊以复汉为名,称帝,建国号汉,后来刘曜改国号赵,石勒起兵反叛自称赵王,史家把刘渊,以及稍前的屠各刘氏政权统称前赵,石姓赵则称为后赵。 刘渊和石勒,都是匈奴裔。 后来鲜卑人崛起,建国号魏,非要说他们也是中原正统,而曾经纵横中原的匈奴后裔只能退到秦晋山里。 从晋到魏,再到隋,其实这些退到山里被称为稽胡或山胡的匈奴后裔,也一直没甘心,时不时的总有人跳出来造反,甚至称王称帝。 刘师善家人都觉得眼下是好机会, 背靠突厥,依附刘武周,咱龙泉刘家也把旗帜举起来,先取隰州,接着拿下慈州,有机会再把离石、楼烦拿下,到时再渡河取延安、雕阴等地,联合各个步落稽部落,再建刘汉。 “刘德威到哪了?” “到石楼山了,一直催我们给他运粮。” 隰川城距刘德威所驻营地,不到百里,沿着蒲河河谷交通还算方便,蒲河是条小河,非汛期水浅,能踏着石头就过河。 这到了冬季,河里结厚冰,更无阻碍。 制作冰撬,还能方便运输物资。 只有在汛期,山洪滚滚的时候才会难得的发威。 相距百里,一万五千人。 刘德威这支兵马,无疑就是刘师善想要自立为王最大的阻碍。 “我邀刘德威来隰川,他为何没来?” “刘德威回复说李逸给他的命令,是率军驻隰守隰州北部,既防御北面离石刘季真,也保障浩隰通道,并从侧后支持浩州,他的一万五千兵马,分成三部驻扎,他自率一军驻石楼山下,蒲河上游。一军驻石楼县,一军驻温泉县,不会南下隰川。” “他再三催促我们给他供应粮草,还让筹集一批粮草送去浩州。” 刘师善皱眉,“这个狗奴,他不来隰川,我怎么除掉他?” “刘德威既然不来,那我们过去,就以运粮为名,带兵北上,趁其不备,将其斩杀,然后迫降其部。”一人道。 另一人则道:“他不是说缺粮吗,那咱们就故意拖延,到时粮尽,岂不是不攻自破?” 最毒莫过绝粮。 “那就先拖一拖,派人告诉刘德威,就说我已经在调集粮草,马上就给他送过去。” 刘师善打算先控制隰川城,尤其是刺史燕询。 当天,刘师善的信使驰往石楼山时,隰州刺史燕询和一众州中官吏,以及豪强,被请来刘师善府上。 他今日纳妾,宴请同僚好友。 刘师善是隰州最大的豪强,现在又是隰州道行军总管,手里握着兵马,谁能不给面子,纷纷前来送礼赴宴。 刘总管新纳的小妾,是第十三房,一个粟特胡姬,十分美貌。 刘府的酒宴很是丰盛,烤全羊烧鲤鱼,蒸饼、馎饦,足足十几个菜,冷热荤素,还有乐班吹吹打打。 酒至半酣, 新郎刘师善举杯叫停音乐。 “今日刘某纳妾,非常感谢各位能来捧场。” “如今天下大乱,到处动荡不安,刘家身为隰州本地望族,有责任保一方平安。” 说着说着,刘师善终于挑明目的, 他要自立为王,保境安民。 “请大汉天子使臣,宣读汉天子诏令!” 所有宾客都被这一幕惊到,等那位汉天使宣完诏,好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降刘武周了? “谁赞成,” “谁反对?” 刘师善举着杯子笑问。 刺史燕询惊的手发抖,酒意全无。 “燕使君,你赞成还是反对?” 燕询被刘师善点名,不安的坐在那。 他虽跟刘师善一起抱怨过李逸让隰州提供军粮,但他可没想过要谋反。 哪怕如今刘武周看起来兵威正盛,他也没想过要谋反。 “燕公?” 一名刘氏子弟按刀走到他旁边,“大王问你话呢?” 燕询看着笑里藏刀的刘师善,再看着那个按刀站在他身边的刘氏子弟,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州长史赵宾起身怒斥,“刘师善,你身为朝廷大臣,不思报效国家,却要造反吗?” 刘师善倒了一杯酒,端到长史赵宾面前,“赵长史,干了这杯酒,” 赵宾怒斥。 刘师善摔杯。 顿时, 无数甲士涌入, 杀气腾腾。 一名刘氏子弟狞笑,“姓赵的,既然敬酒不喝要喝罚酒,那就成全你。”说完,他仓啷一声拔刀,猛的从后面砍下。 刀光闪过,血飞溅。 赵长史被枭首, 血溅宾客,惊吓众人。 刘师善又倒了一杯酒,递到燕询面前。 燕询看了无头的赵长史,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哈,燕公识时务。” “本王现在授燕公为隰州大总管府长史,向圣人为你请封燕国公。” 刘师善再次倒满一杯酒,举起。 “本王敬大家!” 一众宾客,不论是州中官吏,还是本地豪强,不管心中如何想法,此时也只能纷纷端起酒杯,饮下这杯酒。 “哈哈哈,”刘师善大笑。 石楼山下, 蒲河畔。 刘德威见到了太子率更令卢赤松。 “总算赶上了,”卢赤松看到刘德威还好好的,长松口气。 “报,隰州刘总管派人来了。” 刘德威正要见,卢赤松拉住了他,“先等一下,我一路昼夜兼程赶来,是有件大事相告。刘师善可能已经投降了刘武周,须得当心。” 他把情况迅速的说明。 刘德威也惊出一身冷汗来。 “怪不得刘师善一直请我去隰川,我让他供应军粮,他一直拖延,这个狗奴。” “幸好荣国公和卢公发现的及时,否则我和麾下这一万五弟兄就不保了。” “事情现在也还不能完全确定,也有可能是刘武周的离间计,还得调查。”卢赤松提醒。 刘德威想了想,“刘师善不是派了个子弟前来传信吗,那把他抓起来,严刑审讯一番,就不信他不交待。” “那要是刘武周的离间计?” “宁杀错勿放过,事关一万五千兵马。” 刘德威亲自审讯来人, 先一根根指甲拔,再一节节指头砸,砸碎了再切,那位年轻的刘氏子弟哪扛的住这些酷刑,最后把知道的全招了。 得知刘师善真的反了,刘德威怒急。 “狗奴,” 卢赤松一边让人回报浩州李逸,一边让大夫医治那个刘氏子弟,这是刘师善谋反的证人。 “现在怎么办?” 两人都很头疼,刘德威一万五千人马,如今已经分驻隰州北边三地,粮草就地征集,勉强支撑着,但不能持久。 隰川一切断供应,他这一万五千人冰天雪地里就得断粮。 刘德威紧捏拳头。 “事到如今,也唯有将计就计,直取隰川了。刘师善不是一直请我去隰川么,那我就走一趟。” “会不会太危险了?” “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刘德威点选两千步骑,直奔隰川城。 五天后, 李逸在浩州见到返回的卢赤松,胡子都结着冰。 可卢赤松满脸兴奋。 “逆贼刘师善、燕询等皆被诛杀,隰州谋反平定了。” 虽简单一句话,但刘德威平叛过程还是相当惊险刺激的,他们两千人一路急驰南下, 两天后抵达隰川城外,刘德威假装不知叛乱,只说前来运粮,刘师善请他入城, 刘德威也只带着百余骑就进城。 结果刚进入城门,刘德威手下亲兵就突然发难,砍翻城门守军,夺取了北门, 很快在城外的刘德威部下,看到城头升起的信号旗,也是立即就冲向隰川城门。 这些兵马抵达后,马未卸鞍人未卸甲,一直做着战斗准备,甚至就在北门外不远。 刘师善还在他的王府等着刘德威入城,一刀把他砍了,却不知道刘德威以身入局,直接带亲兵来夺城门。 “刘将军控制了北门后,他麾下两千步骑赶到,杀入城中,直奔刘师善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斩刘师善, 然后传首隰州诸门,并声称李总管你的两万大军就在二十里外,叛军很快就瓦解了。” 他虽然说的轻松,但李逸能想象到当时还是很危险紧张的。 刘德威确实艺高人胆大,这招将计就计,直捣贼穴了得。 事后,刘德威斩杀刘师善满门,把附逆的刺史燕询一并杀了,夺取了隰川城,解除了叛军武装,然后开仓取粮,运往北面供军。 他亲自带两千人驻守隰州。 先前附逆的一众隰川官吏、豪强,也是纷纷又归附朝廷。 刘德威还擒获了刘武周派去的使者,也是直接斩首,让其随从带着首级回太原。 “荣国公,隰州重又安全矣,浩隰通道也保住了。”卢赤松笑道。 “赶紧进屋暖和,这趟辛苦卢公了。”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刘德威将军,他现在还在清洗隰州反贼,关键的官吏,重要的关卡,都要换上我们的人,西德州刺史杨敏,也已经被刘将军暂时解职,正送来浩州。” “他也附逆谋反了?” “那倒没有,但不得不防,干脆一并换下。” 李逸点头表示理解。 这些天我也是吃不香睡不好,现在总算踏实了。 正说要煮一壶酒,弄几个热菜,好好庆贺一些。 轻骑踏雪驰入浩州,带来了紧急军情。 刘武周亲率兵马,正向浩州城杀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