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好地主:从村长开始》
第1章 改朝换代
第1章 改朝换代
深夜,
书房里,李逸还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桌上半壶浓茶,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啪!
房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没电了。
李逸低声骂了一句,抓起手机点亮屏幕,此时凌晨两点零三,这个时候怎么停电了,起身望向窗外,对面楼也没有半点灯光,连楼下路灯也熄灭了。
看来不是自家跳闸,
抓起烟和打火机出了房间,来到露台,
疏星淡月夜凉宵。
凌晨两点的晚上十分安静,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还没睡着。
靠在露台栏杆上,点燃一支烟,
他抽一半,风抽一半,半入清风半入喉。
一支烟抽完也没来电,没电没网让他焦躁,十分不自在。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无聊的仰望星空,发现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这样吹着夜风看星空了。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璀璨耀眼。
有人说流星划过的刹那,许下自己的愿望,愿望就能成真。
“如果能重回少年就好了,”
可惜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李逸看着闪耀的流星感叹,人到中年不得已,上有老下有小各种不容易,就连夫妻之间的激情也早被柴米油盐消磨怠尽,生活平淡如水毫无波澜。
卷又卷不赢,躺又躺不平,
身上千斤担,压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这半夜三更还在兼职码字写小说搞副业,
流星闪耀光芒,
“卧槽!”
李逸震惊的看着流星似乎正向着他撞来,
转瞬,大如拳头的陨石将李逸砸中,太快了,来不及闪。
…………
仲夏的乡野,
李逸茫然站在那,
眼前稻田纵横,白杨参天。
微风轻拂,禾苗舞动,鹭鸟纷飞,
风中带着稻田特有的清新,
好一幅江南水乡的迷人风景,可脑中有些混乱的记忆却提醒他这并非江南,而是长安城南御宿川。
这里背靠雄伟的神禾塬,面向蜿蜒的滈河滩,向北四十里就是京师长安城,南面不远则是巍峨秦岭终南山。
李逸想不到终南山脚下还有这样一片赛江南的水乡,
更想不到的是他那晚被流星砸中后,再醒来时就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叫无逸的十八岁道士,一千多年前的古人。
李逸取代了无逸,成了长安城南神禾塬下御宿乡无极观的道士。
“无逸道长!”
远处传来喊声,李逸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头发扎成两个角,打着赤脊,只穿一条到膝盖裈裤的黑瘦少年向他赶来。
“无逸道长,郭二郎寻你,正在观里。”
李逸认得这少年是村正郭二郎家放羊娃黑娃。
“嗯。”
李逸向村头崖根土峁上的无极观走去,
无极观早已破败不堪,但据李老道说历史久远,乃汉高祖刘邦为纪念功臣纪信所建,初名与天无极宫。
以前也是香火不断,
但六年前,滈河上游石砭峪走孽龙,冲毁了滈河沿岸二十四村寨,淹没无数良田,砾石泥沙还淤毁了十几里河滩水田。
那年是大业八年,也是大业天子三征高句丽的开始,滈河两岸百姓,雪上加霜,只得纷纷背井离乡乞食求活。
后来老道也带着十岁的道童无逸离开无极观,开始云游四方,这一走就是六年,不久前刚回来。
可一回来就出事了,
由于无极观所在的神禾塬这一段又称绝龙岭,陡峭如切,前些天暴雨,塬崖垮塌,无极观连带西头的罗家堡一半窑洞被毁,死伤惨众。
李老道死了,
无逸本也死了,李逸借尸还魂了。
无极观前有颗高大的皂角树,冠盖如伞,据说是当年汉高祖为功臣纪信修建与天无极宫后,亲自栽下的,如果属实,那这棵树有八百多年历史了。
树仍繁茂,无极观却早败破,原本有东西二院,占地二亩多的无极观,早荒废不堪,三清殿屋顶都塌了一半,厦屋也塌的只剩下几堵墙。
正因此,老道和无逸回来后,只好收拾了观后崖下原来放杂物的土窑洞暂住,结果一场暴雨,塌窑了。
头戴黑色幞头的村正郭二郎站在大皂角树下等他,
“百年来,这段塬崖已是第三次垮塌了,前后死伤上百人,哎。”郭二郎摇了摇头,“没想成李道长刚回来就遇这事,”
“无逸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逸到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郭村正拍了拍他的肩膀,
“告诉你个大事,改朝换代了,七日前,也就是五月十四,长安义宁天子已禅位于相国唐王,降为酅国公。昨日,新皇在太极殿登基即位,在南郊祭祀天地,大赦天下,国号为大唐,改隋义宁二年为唐武德元年。”李逸又被这消息震惊住了。
改朝换代,大唐开国?
那颗流星一下子给他干回一千四百多年前了。
“朝廷还下令地方州县检括隐户、安置流民,并对僧道精加锉择,勒令伪滥者还俗,你没有出家度牒吧?”
李逸摇头,他从无逸记忆中知晓,无逸是李老道在长安城捡的一个弃婴,带回道观收养长大,虽从小就穿着道袍,但确实没有官府颁给的出家度牒。
“无度牒都得还俗,否则查到杖一百、徒一年,除非你现在三万钱买一张度牒。”
“我愿还俗。”李逸很直接的回答,他既没三万钱,也不想继续当道士,借这机会还俗也好。
郭村正满意的点头,他今天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大唐初立,迫切需要增加人丁,尤其是纳赋服役的课户课丁,而僧尼道士女冠这些出家人,不纳税不服役,特别是许多地主豪强挂名僧籍,实则为逃避赋役。
这是朝廷不能容许的。
上面任务层层下压,他这个村正也没办法,无逸这么痛快答应还俗,自然是皆大欢喜。
“那我去找王里正给你登记手实,报县里入籍落户。”
郭村正完成了任务满意离去,
李逸一人圪蹴在大皂角树下很迷茫。
怎么就穿越大唐了呢,家里的父母妻儿们怎么办?
他一百多万买的那套房子的房贷都还没还完呢,
肚子咕咕响,饿了。
可李逸看着前面荒废六年,早已残破不堪的无极观,还有后面那已经被垮塌埋掉的土窑洞,
阵阵无语。
他居然没有立身之地,
可以说除了这个人,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这也太惨了。
此时是夏至过后,滈河两岸稻田里的禾苗绿油油的长势良好,田里还有不少村民拄着根棍子在用脚耘田除草。
面前的滈河,是长安八水之一。
源出终南山石砭峪,自东南来到了塬下,拐了个大湾,转向西北流,最后与潏水汇入洨河。
这出了石砭峪口的三十里滈河滩两岸,曾是万亩水稻良田,
滈河一个湾,胜过樊川一个川,这条河以前也因此称为福河,很是宽阔,水流很大。
但那次走孽龙,也就是泥石流后,河道、河滩砾石沙土淤积,许多原来的肥沃水稻田,现在成了沙在,只能改成旱田,甚至因隋乱而大片荒芜着。
到了夏夜,蛙声一片,成了蛤蟆滩。
此时南岸的沙渠边,新搭了许多稻草棚。
那是无极观西边罗家堡的灾民,原本有二十四户百姓,这次一多半窑洞被毁,有六户更是死绝。
村民们暂时都搬到南岸稻地渠边,用稻草搭起了草棚。
南面巍峨的大山是终南山,
东边是神禾塬,长安四大古塬之一,与白鹿塬、少陵塬等齐名。
长安自古帝王都,皆因一山二河三关四塬五城镇。
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饿的泛酸水。
李逸看着滈河水,要不去试试能不能捉点鱼虾啥的先解决一下。
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再回过神,李逸发现自己意识深处多了些东西,
居然是自己的那套房子。
心念之间,
神识出现在露台上,
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个露台园才选的这套房,为此还多了几万块钱。
四周雾朦朦一片。
回到室内,微微光亮。
来到书房,有些不死心找出备用手机。
许久之后,李逸有些绝望的发现,没水没电没网络,也没有天然气,也无法离开,
这个曾经温馨的家,如今冰冷黑暗。
又是阵阵饥饿感传来,
李逸在厨房找出了一包白象大骨汤方便面,
下一刻,神识复位,他仍在无极观前的大皂角树荫下。
恍如一梦,
但手里那方便面饼却实实在在,
看着面前的青山绿水,李逸反倒是松了口气。
“阿兄,”
远处太阳下走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
“我阿耶叫你去我家吃早饭了。”
新书开始,请多支持,这次希望能写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本章完)
第2章 秘银丹锅
第2章 秘银丹锅
梳着双丫髻的黄毛丫头叫兰香,是罗三的女儿。罗三以前是无极观的佃户,佃着无极观的十八亩稻田,是个勤快忠厚的汉子。
无逸就是罗三从坍塌的窑洞里挖出来的,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逸看了看太阳位置,估摸着现在应当是早上八九点钟了。
这个时候是辰时,也叫食时,吃早饭的时候。
李逸跟着兰香往南岸她家稻草棚走去,路上李逸悄悄的试验着,已经能够熟练的将那块面饼收入和取出意识空间了。
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他并不是孤身来到千年前,起码费了半生积蓄买的那套房子也跟着来了。
他可以直接将里面的东西随心意取出,也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放进去,甚至可以神识化形进入其中。
这让他心中安定许多,没那么慌张不安了,多了些生存的底气。
滈河南岸的灌溉水渠边,罗三用稻草搭了一个很简易的棚子,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用担心四面透寒风。
“李道长仙逝,你也别再难过了,日子还得过,先吃饭吧,一会我帮你也在这搭个稻草棚,道观那几间屋随时会倒,不能住。”
“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吃。”
罗三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张国字脸满是沟壑,乱糟糟的须发已经白,肩膀上有长期进终南山担脚、扛木磨出的硬茧包,曾经挺拔的背也已经压弯了,
他放过羊,做过麦客,进山割过竹子、扛过木头、烧过炭,也给地主当过长工,还凭良好的名声租到了无极观的稻田。
他娶过两个妻子,生过五个儿女,还曾挖了三孔窑洞,买过一头大黄牛。
第一个妻子在逃荒路上病死了,为给妻子看病还把大女儿卖了,妻子死时小儿子还没满月饿死了。
续娶的妻子又死在先前的暴雨垮窑中,他大儿子也压死了。
麻绳偏从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兰香帮李逸舀饭,
饭是小米粥,很稀,能照出人影,里面还掺了些野菜,连点油都没。
“给你阿兄捞点干的,”罗三对女儿道。
兰香红了脸,没有辩解,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逸也看出她的窘迫,那锅里再怎么捞也捞不出几粒米,罗三的碗里同样稀可照人,与其说是粥,还不如说是小米野菜汤。
“以后无逸跟我们一起吃饭,你多煮点米。”罗三道。
“阿耶,家里没粮了。”
罗三顿了一下,叹了声气,“我一会去郭二郎家再借点。”
“阿耶,我们已经跟郭二郎家借了许多钱粮了,春天借种子、借耕牛,
阿娘和大哥的棺材,也是向郭二郎家借的钱,郭家的利息又高,借一还二,再借,咱家拿什么还啊”兰香急哭了,
郭二郎不是什么大善人,借他家的钱粮,都要收很高的利息,借的时候已经立契按过手印了,到期没钱还,可不讲情面,说不得要拉人抵债。
李逸心念一动,
袖中便出现了先前那块面饼,
白象大骨汤方便面,一块面饼二两多点。
“兰妹,把这块面饼煮了。”
李逸从袖中递出那块金黄的面饼时,兰香和七岁弟弟石头,还有罗三后娶那个女人留下的五岁继子狗剩,都瞪大着眼睛盯着。
尤其是狗剩,甚至不停吸溜着鼻子,“真香啊。”
“这是?”罗三也很惊讶。
李逸也没多解释,直接把面饼投进米汤陶罐里,“兰妹,再加把火煮一下。”
这款白象大骨面是传统油炸工艺的,在高温下用油进行炸制而成,这种泡面,会吸收一部分油脂,口感更加酥脆,虽然比起非油炸的来没那么健康,
但李逸买泡面本来也只是半夜码字饿了的时候吃,主打就是方便,都吃方便面了,哪还管他健不健康。
还没煮,
已经挺香了。
下锅后,热水一煮,
那油也出来了,香气也更加四溢了。
李逸让兰香往里面又添了些野菜,咕嘟咕嘟一会后,就可以开吃了。
二两多点的面饼,也就一人份。
李逸分成五份,
狗剩和石头哥俩迫不急待的就吃,结果烫的吱哇乱叫,
方便面这玩意说实话,闻着比吃着更香,尤其是对没吃过的人来说,更是香气诱人。
李逸肚子饿的咕咕叫,边吹边吃,倒不觉得有多好吃,这款方便面得放汤包,是不是真大骨汤他不知道,但味道确实挺好的。没有放汤包,就是普通的泡面了,闻着还可以,吃起来就一般了。
尤其是这面是放在小米野菜粥里煮的,就更有点不伦不类,口味奇特。
但那边罗家四人,却都是惊为天人,
狗剩更是吃一口就要喊一句真香。
那点面条很快吃完,大家把汤也给分了。
狗剩舔干净碗,还一脸意犹未尽,摸着肚皮在那咂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汤饼,好香,这汤饼那么细,还弯弯曲曲的,这是长安城里皇帝吃的汤饼吧?”
石头也是舔碗,“都还没尝够味,就没了。”
罗三这个时候其实也是同样感觉,
这样好吃的汤饼,别说吃,以前听也没听说过啊。
李逸含糊的道,“以前跟师傅云游在外的时候,有贵人送的。”
罗三听了不由的拍大腿,“这种好东西,怎么就随便吃了呢,要是拿去换成小米,这一块饼,能换上一二斗吧?”
他觉得自己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亏了。
可惜吃进去扣不出来。
“三叔,一块面饼而已。”
罗三却有些发愁,今天倒是开了荤了,可明天怎么办,这地里的稻禾也才插下去个把月不到,离收割还得有差不多三个月呢。
只能再去找郭二郎借粮了,
李逸喝了一肚子汤,见罗三那愁坏了的样子,主动的道,“一会三叔带我去郭二郎家,我这还有几件师傅留下的东西,应当是值点钱,我跟他先换点钱粮来。”
“真人留下的东西,哪能随便变卖,”罗三连连摇头。
“三叔,肚子都填不饱了,这个时候何必那么在意身外之物呢,放心吧,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传承之物,只是些一般物事,不过应当能值点钱粮,先渡过眼前这难关再说吧。”
“三叔,跟我说说郭二郎的情况?”
村长郭二郎不是罗家堡的村长,而是隔壁郭庄的村长,郭村和罗家堡相邻,中间隔着无极观,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
郭二郎家就是村中最大的地主,郭二郎兄弟三人,郭大郎在长安县衙做司法佐,放后世相当于北平市西城区警察局长了,品级不入流,但实权不小。郭三郎,则在右骁卫当府兵,还是个队副,入了流的从九品武官。郭二郎留在乡下,虽仅是个小小的村长,但他妻子却是隔壁樊川杜曲的,京兆韦杜中的杜氏家族,关中六姓之一,虽他妻子仅是个旁枝庶出的女子,
可这对乡下人来说也不得了了。
总之,郭家是万年县御宿乡兴盛里排的上号的土豪。
李逸一番思索,决定先从他身上薅点羊毛。
他先装模作样回了趟无极观,实则只是借机从意识深处里的家中找了件东西,
他挑了一口锅,
一口极为精致的铝制雪平锅,重量只有一斤,能装三斤多水。要是这么大的铸铁锅,得有三四斤。
这口小锅不仅精致,而且导热快,热奶煮粥都是极快,还不溢锅,李逸99买的,平时晚上码字,若是太晚,就用这小锅煮碗泡面。
拿块布把小锅包好,
李逸汇合罗三便直奔郭村正家。
滈河北岸的村子,百姓基本上都是在塬崖上挖土窑居住,真的就是掏个洞,相当简陋。
郭村长家却不一样,
他家也在崖上挖窑洞,但他家用砖石把窑洞门窗接了茬,立马显得高大上许多。而且他家窑洞也多,别人家都是两三孔,他家有五孔,每孔里面还带左右两间,等于是一孔三间的套间。
外面一个大场院,还有十几间草房,有牛马骡驴猪牲口房,有长工房,有厨房、柴房、仓房、茅房、杂物房等,
李逸和罗三的到来,让郭二有点意外。
“郭二郎,我师傅羽逝,如今我被迫要还俗,可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实在是窘迫,不得已便想拿师傅留下的一件东西,先抵押在郭二郎这借点钱粮,”
“哦,”郭二郎没太在意,来他家借钱借粮的人太多了,郭二郎一般也并不拒绝,放贷可是有利可图的,到期收利,还不上的就拿田、屋抵债,没田没屋,就拿人抵,为奴为婢,总都是赚,不存在坏账一说。
郭家如今的这家业,大部份可都是靠借贷赚来的,这年头地主豪强们都这样。
可当李逸解开布,拿出里面的那口小锅时,郭二郎被耀了眼。
连他妻子杜氏,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银锅?”
李逸摇头,“郭二郎不妨拿起来瞧瞧。”
郭二拿起来,“咦,好轻。”他心中惊讶,这银闪闪的锅,如果是银的,那得有四五斤重,可这锅感觉一斤都没有。
他递给妻子,杜氏接过后也越发惊讶。
看着跟银子一样,结果这么轻,也不可能是铁的,如果是铁的,那也得有三斤左右才是。
“这看着好像银,却这么轻?”
李逸淡定的道,“这个不是银,但可比银子贵多了,甚至比黄金还贵重,乃是用道家秘法炼制出来的,十分稀有,叫做秘银,也称轻金。同样大小,这秘银仅有银的四之一重。”
“这个秘银锅,是我老师李真人云游四方,费尽心血收集材料炼制而成的,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如今我迫于无奈,想先以此抵押些钱粮,以后再赎回。”
“这口秘银锅,除掉把手,用秘银十三两半,”
“此物极其稀少难得,一两秘银二两黄金,可遇而不可求。”
郭二郎望向妻子,他从没听说过秘银、轻金这种东西,杜氏也微微摇头,她京兆杜氏出身,同样也没听过秘银。
可是这种如此似银却又仅有银四分之一重的东西,确实少见,他们直觉应当很值钱。
加之李逸又说是李老道留下的炼丹之物,心里也信了几分。
“我想以此秘银炼丹锅抵押十两黄金,一年后来赎还,愿意按如今寺院质库的一年倍利,到期还本偿息二十两黄金。”
郭二看看锅,又看看李逸,笑道,“质库典当,规矩都是值十当五,你说是轻金秘银,但我们谁也没见过,也不能你说啥就是啥吧?”
“我看这样,我就按银估价,你这重十三两半,就算十三两半银子,但规矩是值十估五,那就只能估六两多,我就直接估七两银,
现长安城里一两银兑换一千六百枚五铢钱,那就估得一万一千二百钱。按你说的当一年,倍利,那一年到期后,你连本带息给我两万二千四百钱。
只是我也不好确定这锅就真有银子值钱,又如何肯定你一年后到期能拿两万二千四百钱还赎?”
李逸听了也不由的感叹这郭二郎可真是奸商范十足啊,
上来就砍上几刀,刀刀直砍大动脉。
就算这是银子的,可这也是银器不是银料啊。
他可没骗郭二郎,大唐可还没有铝,虽然这是铝合金,但在大唐也是独一份。
物以稀为贵
要知道拿破仑大帝,还曾经用铝做了一顶铝王冠,他还打造了铝盘、铝刀叉等餐具,他宫廷宴会招待贵族们给黄金餐具,唯独他自己铝餐具,
当时铝极为稀少,价格比黄金贵一倍。
李逸说这叫秘银,一两秘银抵二两黄金,还真没乱说。
“郭二郎可以找懂行的人鉴定,若是有假,我承担一切后果。至于说万一到期没钱赎,那就按照老规矩,逾期不赎就是绝当,任由处置。”
郭二郎见李逸这态度,心里又信了几分,“可以,”
“我希望部份折成黄金,部份折成粮食。”李逸提了个小要求。
“也行,如今一两黄金直钱八千,可折银五两,斗米直匹绢,匹绢直三百六十钱。”杜氏在旁边道。
罗三拉了拉李逸衣袖,“换小米,不要换大米。”
六斗大米,可以换一石小米。
李逸想了想,“那么就换成一两黄金,一石半小米,一匹绢。”
“无逸这心算本事了得,”郭二郎从腰间取下算筹袋,拿出算筹棒摆弄计算了几遍,见李逸折算的一点不差,大为惊叹。
“那就立契约,签字画押按手印,今天先给一石半小米和一匹绢,黄金则等我鉴定后再给如何?”
郭二郎留了个心眼,小心没大错。
其实他觉得这买卖怎么都不会亏,而且他认为李逸一年后肯定还不上一倍的本利,那到时这个秘银锅就是自己的了。
要是真的一两秘银二两金,这口小锅可就价值二十多万钱,一年后他付的这一万多钱,可就翻二十倍了。
兴奋的郭二郎迫不急待的就开始写契约,然后还让妻子杜氏去量米取绢,又交待厨房做饭,要留李逸罗三吃顿饭。
李逸脸上一副无奈不得已的表情,心里却是很高兴,99块买的小奶锅,居然能换回一两黄金,还有一百多斤小米,还有四十尺绢,这买卖,赚大发了。
能换回这么多,一年后能不能赎回其实都无所谓了。
(本章完)
第3章 京兆杜氏
第3章 京兆杜氏
大雁飞过神禾塬,错把王曲当江南。
罗三挑着一石五斗的小米,步伐轻快的走在滈河北岸的白杨林间路上,有了这些粮食,明天就不用愁没米下锅了,可转眼又觉得粮价太高了。
“记得开皇时,一匹绢也就值二百钱,却能买一石米。如今一匹绢值三百六十钱了,却只能换一斗米,这世道啥时能让人过上安稳日子。”
李逸扛着一匹未经漂煮过的生绢,走的倒是很轻松,这一匹生绢长四十尺,却仅重十二两而已。
这绢跟凌罗绸缎一样都是蚕丝织出来的,只不过绢是其中最简单的织物,经纱和纬纱一上一下织就,也没有纹,平实纤薄,既能做衣服,也能绘画,还可以充当货币,
隋唐就是钱帛兼用。
一个年轻妇女,植二十亩桑树养蚕,辛苦一年可织十匹绢左右。
“如今改朝换代了,日子很快会好起来的。”李逸告诉罗三,那可是大唐啊,他亲眼看到了大唐的诞生。
罗三却叹了声气,“如今这天下遍地割据,到处是皇帝、大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太平。”
这倒是事实,宇文化及今年三月弑杀杨广,然后拥立了秦王杨浩为傀儡皇帝,但李渊去年就攻入长安,立了代王杨侑为皇帝,自称大丞相,去年河北的窦建德也自称长乐王,定都乐寿。
杨广被弑后,洛阳的王世充拥立了代王杨侗为帝,李渊更是直接让杨侑禅让于他,
而江陵的萧铣也是自称天子,设立百官。江南吴郡的沈法兴,打着为杨广报仇的旗号,起兵连夺余杭等十余郡,自称江南大总管,自设百官。
其它的还有诸如江淮杜伏威、河南李密、马邑刘武周、榆林郭子和、五原张长逊、朔方梁师都、陇右薛举、河西李轨、歙宣汪华、岭南冯盎等等诸多枭雄,各个割据一方。
据说这一年,天下有十四个自立年号的政权。
在罗三这样的百姓眼中,还真不知道这天下最终谁主沉浮。
“要不了几年,大唐就能一统天下的,”李逸再次道。
“这江山谁来当皇帝,咱百姓也管不着,只希望这粮价不要再涨了,斗米匹绢,这是要吃人了哩,你知道现在许多逃进关来的饥民,一斗小米就能换个大闺女,”
说到这,罗三问李逸,“你那个秘银锅典给郭二郎,太亏了,而且到了他手里,只怕将来想赎回来也难了。”
“没事,先填饱肚子再说。”
郭庄,
郭二郎和妻子杜氏正拿着那口雪平锅仔细打量着,
“这秘银锅真漂亮,想不到如此轻簿。”
“你看这锻打的锤纹,雪一般,每一片纹路都非常均匀且细腻,这做工绝了,这绝对是长安东市金银铺里最好的匠人的水准。”
杜氏摸着锅沿,感叹道,“这个锅沿也是相当了得,光滑细腻,一点都不会伤手,”
郭二郎看了半天后,越看越喜欢,“这绝对是个宝贝,我们去杜曲你娘家,请你阿耶帮忙瞧瞧。”
“要真是如那无逸所说,这是口如此珍稀的秘银锅,那一年后他可是要赎回的。”杜氏十分不舍。
“既然到了咱们嘴里,岂有再吐出去的,我自有办法的。”
夫妻俩当即就叫仆人牵来两头骡子,顶着烈日就往十五里外的杜曲而去。
杜曲与郭庄隔着个神禾塬,并不算远,两人心急火了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潏水东岸的杜曲村。
这是京兆杜氏家族聚居之地,人丁兴盛。
丰乡侯府,
负责打理家族田庄产业的杜三郎有些意外的看着突然到来的女婿女儿。
“丈人可曾听说过秘银?”郭二郎问。
“秘银?”
“就是道家炼制之物,形似银,但更坚,又极轻,故又名轻金。”
“我对道家炼丹之事没甚了解。”杜三直言。
杜氏连忙道,“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给阿耶过目。”
当那口小锅拿出来时,杜三也以为是银器,可一入手就感觉不对了。
许久后,
杜三抚着小锅,“此物不凡,仅是这做工就肯定是出自大匠师之手,我虽没听过道家秘银,但我敢说,此物确实价比黄金。”
郭二激动的面色胀红,把这锅的来源说了。
“只万余钱收来的?”
“是典当一年,不是卖,说好一年倍利。”
“可惜了。”杜三摸着那些均匀的雪锤纹,“若是能够直接买下,就是二十七两黄金也值,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啊。”
“真这么值钱?”杜氏问。“物以稀为贵,我为族中打理产业,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样的好东西我还是头次见,以前听都没听过。
你知道,黄金白银有价,而宝玉无价,这东西也是同理。”
“那人什么来头?”
“就是原来我郭庄旁边无极观的小道士,”郭二郎简单的说了李逸根脚。“如今那老道已死,这个小道要对付也很简单。”
杜三郎却摇头。
“不,这个叫无逸的小道既然能拿出这等宝物,未必就那么简单,他既然主动上门典当换钱粮,正是困难之时,你可以稍加援助之手,市恩于他便可,等他欠下你人情,你再找他商量买下此物。”
“再给他十两黄金,他应当会卖。”
杜氏倒是有些不舍了,“十两黄金能换八万个开皇五铢呢。”
“这样的好东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可就再难遇到了。”杜三郎直言,“还有,那个无逸可能手里不止这一件好东西。”
郭二郎下定决心,“好,我回去就给无逸把那两黄金送去,正好他要还俗入籍落户,我马上帮他把这事加急办了,帮他把田也一并请了。”
“这就对了,不要动不动就想着巧取豪夺,如今这天下动荡,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们行事啊更要小心谨慎,莫坏了名声,授人把柄。”
京兆杜氏,名门大族,就他们这一房,面对如今不明朗的天下形势,也是多方下注。
杜三郎的弟弟杜执礼,如今在洛阳,依附于郑国公王世充,任正五品持书侍御史。而杜三郎已故大哥的次子杜克明,原是隋朝县尉后弃官归家,如今也接受赵国公李世民的征召,任正七品法曹参军。
能用钱解决的事,杜三郎并不愿意费劲去抢,尤其是如今这个时候。十两黄金,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大笔钱,但对京兆杜氏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明年就是老夫人八十大寿,这个道家的炼丹秘银锅,正好做贺寿之礼。”
丰乡侯夫人郭氏,杜二郎父亲杜征第二任妻子,出身河东名门郭氏,北周并州大中正郭褒之女,二十岁嫁到杜家,已六十年了,执掌杜氏,一言九鼎。杜三郎对这个嫡母可是又敬又畏,这个稀奇的秘银锅他打算拿下,做为贺寿之礼,讨老夫人欢心。
李逸并不知道这些。
他和罗三带着米、绢回到了草棚,
罗三放下粮食,便开始为李逸搭稻草棚。
砍些白杨树枝,支个人字顶,然后把稻草往上铺就行了,半天功夫,一个约十平的小稻草棚就完成了。
石头和狗剩这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哥俩,还帮李逸在棚里挖了个一平左右的坑做为火塘,寻来三块大石头摆好,就成了简易的灶,架上个瓦罐就能烧水、煮粥。
夕阳西下,红霞似火。
李逸站在这简陋的稻草棚里,满心欢喜,他在大唐也算有了立足之地了。
伴着落日余晖,村长郭二郎骑着匹大青骡来了。
他给李逸送来了那两黄金,
还带来不少东西,有瓦罐沙锅陶碗水瓢竹筷木桶,还有张竹席一顶麻布蚊帐,还有两斤解盐,两斤猪油,两条鲤鱼。
“知道你现在缺这些,便从家里拿了些旧物,你可别嫌弃。”
郭二郎这突然的热情,让李逸都有些受宠若惊。
这零零碎碎,却都是他正需要的。
“村正,这么多东西,我可不能收。”
“我以前跟无极观李真人也是关系极好的,你喊我二叔便是,以后咱叔侄俩多走动,有啥需要帮忙的事尽管来找我。”
“好,”李逸心里大概猜到了点原因,却也没点破。
郭二郎打量着李逸的草棚,“小了点,不过暂时住些天也还行,我明天去给你入籍落户时,顺便帮你把田宅地请下来,我看原来无极观那块地就不错。”
无极观虽破败了,但那块地地势极好,处于郭庄和罗家堡之间,在崖下一块突出的土峁上,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有两亩多地,后面塬崖虽然塌了一些,但清理一下就行了。
“谢村正。”
“哎,叫二叔。”
“谢二叔。”
这一幕看的旁边的罗三有点目瞪口呆,郭二郎啥时成了大善人了?
“二叔,正好到饭点了,我就借献佛做顿便饭,二叔别嫌弃。”李逸拉着要走的郭二郎不松手。
“好,叔尝尝你手艺,祝贺你新灶开火,愿以后的日子都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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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章 要新妇不
第4章 要新妇不
稻草棚虽简陋,却也是新家。
罗三特意教李逸一些仪式,
先拜四角,这是向土地神明打招呼,入屋叫人,入庙拜神。
接着提来一桶水,放在草棚里,山管人丁水管财,这叫风生水起。
再把无极观取来的一捧旧土撒在新屋,谓可治水土不服。
仪式最后一步,就是生火起炉。
罗三交给李逸一段枣木,让他钻木取火。
李逸拿着那根枣木挺意外的,本以为罗三穷的连块打火的燧石都没有,谁知道并非如此。
这是传统习俗。
唐朝清明节前是寒食节,要把家里旧火熄灭,吃冷食。次日则是清明,这天则要钻燧改火,重新将火燃起。
而每当迁新家,也是要将旧居火种熄灭,然后在新家钻燧改火。
不同季节还要钻不同的木头取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
世家大族,一年要改火五次。
每年清明后时,皇帝还会给大臣赐新火种,以示特别恩宠。
钻木取火挺难的,
北齐的后妃和宫女曾经将硫磺沾在木棒上,借助火石把阴火引发为阳火。
李逸没有这种火柴,又不能当众掏出打火机来,只能削尖一根木棒,老实的用手掌搓。
他的手掌都快搓冒烟了,
在罗三的指点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真的搓冒烟了。
枣木新火在稻草上燃起,
李逸松了口气,赶紧添稻草加树枝,等火稳定下来,架上瓦罐烧水开始做饭。
两条鲤鱼,一条炖,一条煎。
刮鳞去腮,抽掉鱼筋,然后开肚去内脏,打上刀,一套动作很是熟练。黑陶罐里水浇开后,放入猪油,加入一把小葱,把鱼放进去炖。
转身把另一条鱼收拾好后切成块,用盐、葱先腌一下。
鱼炖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便熟了,李逸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的往里加了点鸡精和细盐,又加了点醋和白,最后还加了点耗油,撒上把嫩绿的小葱。
另起一个沙锅,舀上一勺猪油,把腌好的鲤鱼块小火慢煎。
“哇,好香啊。”
在外面白杨树下聊天的石头、狗剩兄弟鼻子狗灵狗灵的,顺着香味就凑到火塘边,也不怕热,
“这鱼怎么这么香啊。”
狗剩有点不可置信,罗家堡就在滈河边,河里有各种鱼,两岸稻田水渠里也有各种鱼泥鳅蛤蟆等,大家也经常会弄些鱼虾吃,可从大人到小孩没几个喜欢吃鱼虾的,
鱼虾刺多且腥,还不饱腹。
其实说白了就是鱼要好吃,得用油烹饪,不管是煎煮烹炸,都得有油有盐,放少了还不行,最好还得有葱姜蒜去腥三剑客。但鱼虾本身缺脂肪,所以不管饱。
可穷人家普遍缺油少盐,弄来的鱼虾就是一锅乱炖,连葱姜蒜也是不齐的,弄出来哪会好吃。
李逸今天这鱼,可是加了很多料,就说这煎鱼块,因为用的是沙锅煎的,就用了不少猪油,少了可是会粘锅,腌制的时候又偷偷加了秘制调料。
“放了猪油呢。”李逸笑着糊弄两小子。
煮了锅小米饭,再煮了个蕹菜,这玩意就是熟悉的空心菜,想不到唐朝就有了。
再来个野菜汤,三菜一汤。
李逸的新家桌子都没,于是就把菜摆在棚子外树荫下,大家弄了点树叶席地而坐。
郭二郎看着李逸招待他的这三菜一汤,也很是意外,看着挺简单的,怎么这么香呢。
“今天我借献佛,希望二叔别嫌弃。”
罗三坐在一边坐陪,他家三个孩子则从自家拿了碗筷来,装了小米饭后夹了点菜,站在一边吃。
“小心鱼刺啊,慢点吃。”李逸提醒。
鲤鱼刺多且土腥味重些,不过滈河潏河都是砾砂河底,这鱼不算太腥,经过李逸的秘制调料后,连拥有几百亩地的地主郭二郎,都吃的赞不绝口。
“想不到鲤鱼一炖一煎,都如此美味,绝了。”
那边三个孩子更是吃相都没了,狗剩都让鱼刺卡两回了。
野菜汤也相当美味,李逸偷偷的把昨天吃的方便面剩下的调味包撒进去了,这可是大骨汤调味包,那个味更鲜美。
村长他们的味蕾都被反复的冲击,前所未有。
李逸煮了四升小米,
一升米出两升饭,煮了满满一大陶罐。
李逸本以为自己吃两碗饭就够了,结果这一吃起来也有点停不下来,吃了五碗饭,还喝了两碗汤。
堪称饭桶。
郭村正这样的地主,居然也一样吃了五碗饭喝了两碗汤。
罗三也吃了五碗饭又喝了三碗汤,却明显是只吃了个半饱就放碗了,
三个娃,一人三碗饭两碗汤。
狗剩和石头甚至直说还没吃饱,结果一人挨了罗三几句骂。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李逸很快明白过来,主要还是这时代的人缺少油水,加上体力劳动多,这饭量也就大,平时一天两顿多是喝稀的,缺油少盐,更不会有什么副食水果。
朝廷规定,凡军人日支米二升,一月六斗,官户、番户、杂户的标准一样,都是日给米二升,中口一升五合,小口六合。
李逸这顿饭,三丁三小,标准就应当是三升九,可大家都只吃了七分饱。“我再煮锅饭,”
“别麻烦了,”郭村长和罗三都笑着拦下李逸,“这菜油水多,管饱。”
罗三也满足的说得省着点吃。
说到饭量,郭村正说他弟郭三郎最能吃,曾经一顿饭就吃了三升米,不是三升饭,而是三升米。
罗三说他也能吃这么多,只是没的吃,现在粮价太贵了。
“咱们关中还算好的,你可知道关东三河地区是啥情况,尤其是河南,斗米千钱,亦无处得。洛阳城中更是饥荒,绢一匹才值粟三升,布一匹才值盐一升。王世充都用金银跟敌人李密换粮吃,也是天下一大奇事。”郭村长说道,洛阳的粮价比长安的高出五六倍。
李逸听了并没太惊讶,现在才武德元年,王世充这会还没称帝呢,后面唐军围洛阳,那时斗米直十匹绢,亦有价无市。
郭村长打量着李逸的草棚,
“等田请下来,日子就安稳了,你屋里现在就缺个女人了。”
“无逸啊,你要新妇子不,要新妇子的话,只要你开金口,我这就给你送一个过来。”
李逸愣了下,他也不是曹操啊。还是郭二郎解释了下他才明白,唐人说的新妇子,一般也说新妇,既有新娘,也有妻子或儿媳妇的意思,郭二郎的意思是问他想不想要娶个老婆。
罗三则道,“是哩,早点娶个媳妇好,屋里有个女人,洗衣做饭,知冷知热,村长哪有合适的?”
郭村长笑道:“如今河南、陇右、朔方到处都有饥民往关中逃荒,那长安城外,到处都是饥民,一斗小米就能换个孩子,三斗小米就能任挑个黄大闺女呢。
好些没了丈夫又带着娃的妇人,甚至只要能管娘俩一口饭,她就愿意跟着过日子。”
“无逸人年轻,屋里有粮,马上又分地,在长安城外流民窝棚区里喊一嗓子,会有无数人扑上来。就是罗三你去转一圈,也能领回来个妇人。”
罗三以前两个妻子,还真都是在饥荒时领回来的灾民。
“谢二叔好意,不过我现在暂时没这心思。”李逸连忙拒绝。
“无逸你若是想娶个本地的小娘子,其实也不难,有个几贯钱就够娉礼了,”郭村长绕了一圈,说到正题,“你那个秘银小锅,叔是真心喜欢,你不如就割爱卖给叔,我也绝不亏你。
叔呢,也是实在喜欢,愿再给你十两黄金买下来,你先前典借的这一两黄金、一石半米加一匹绢,就不必还了。”
“你别急着拒绝,你现在还俗了,以后总不能一直住这稻草棚吧,等田地分下来,你要修屋,要置办农具,最好是能买头牛,趁年轻还得赶紧娶个媳妇,早点生孩子,这些都得要钱,”
李逸低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郭村长咬咬牙,“十两黄金,足够你盖上几间新房,再娶个媳妇,置办农具甚至再买头牛了。”
“叔,这是我师傅留下的,我······”
“我再给你加一头牸牛,三岁口的,能值十匹绢。”郭二郎见他有些动摇,便立马又加上一头牛。
罗三在旁边听的是心头火热啊,十两黄金,加一头母牛,前面借的钱粮还不用还了。
这锅一卖,家业马上就能立起来了。
“无逸啊,你这是没真心把我当叔啊。”郭二郎见他仍犹豫,一副痛心无比的样子。
“二叔,既然你如此喜欢,那就卖你吧,”李逸无奈的道。
郭二郎一听马上变的兴奋,满脸通红,生怕李逸会反悔,马上就要立契约。
十两黄金,加一头三岁的母黄牛,先前借的典借的一两黄金、一石半小米、一匹绢也不用还了。
一口小锅,等于总共卖了近十二两黄金。
郭村长还把罗家堡的几个保长叫了过来,一同见证。
立契,签字,按手印。
“一定以后,两不休悔。如先悔者,罚黄金二十两充不悔人,恐人无信,故勒此契各各亲自押署,用为后凭。
戊寅年四月二十一日立契。”
郭村长不仅把正式的契约立了,还特意定了个很高的违约金以防李逸反悔。
他不知道李逸其实心里乐开了,99块买的雪平锅,卖了十多两黄金,还有一头牛,这真是赚翻了。虽然他之前说一两秘银二两金,但铝合金卖出了黄金价已经十分满意了。
郭村长看着契约上李逸的签名和一众人的红手印,满意的郑重收入怀中,“走,去我家拿钱牵牛。”
罗家堡几位保长一个个向李逸道着恭喜。
“无逸啊,你师父若是还留有什么好东西,以后也可以卖给二叔,绝对给你好价钱。”郭村长挽着他的手道。
李逸则在想,有了十两黄金,那他可以考虑请人把无极观修复一下,总比住这稻草棚强,他甚至想过,要不要趁现在长安房价便宜,直接落户长安?
附:关于石、斗、升,容量单位的石,各种粮食一石折算的重量是不同的。
首先唐代一升,为今0.6升。
其次不同粮食,容重不同。每种粮食又有精细等级不同,比如一等小麦的容重标准为≥710g/l,二等为≥690g/l,三等为≥670g/l,四等为≥650g/l,五等为≥630g/l。
而大米又有糙粳米:770公斤/立方米,糙籼米:750公斤/立方米,粳米:800公斤/立方米,籼米:780公斤/立方米,大碎米:675公斤/立方米。
稻谷600公斤/立方米左右。
粟谷从600-650公斤/立方米,小米从650-780公斤/立方米,
则唐朝上等精细的粳米,一石应当是48公斤,折80.4唐斤左右。今制一市斤十两500克,而唐朝一斤十六两596.82克。
但古代加工没那么精细,如果按750.公斤/立方米计算,则一石为45公斤,折75.4唐斤左右。
稻谷按600公斤/立方米则一石为72市斤,折60唐斤左右。
则唐朝一斗大米约120两,七斤半左右(唐),约4500克,一升则是十二两左右(唐)450克左右。
小米略少一些。
(本章完)
第5章 铤而走险
第5章 铤而走险
紫红色的母牛系在稻草棚外的白杨树下,
狗剩和石头两兄弟稀奇的围着牛打转,兰香更是已经割了一把草来喂牛。
罗三则和罗家堡的男人们围着这头牛观察,赞不绝口。
“头方角短,肩长体大,背腰平直,四肢粗壮,正宗秦川牛,才三岁口,能耕地能拉车,好牛。”
罗三则笑着对李逸道,“这牸牛怀里还带着一头小的呢,已经有几个月了。”
卖豆腐的罗二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这买一送一了。”
李逸不懂牛,但也觉得这头牛挺壮的,就是看着好像有点怪,很像是肉牛,没一般的黄牛那么俊美。
这牛腿看着特短,壮壮的憨憨的,罗三说得有六百斤左右。
这头牛值十匹绢。
李逸有点不解的问三叔他们,“这头牛六百斤重,剥皮去骨去杂也能出三百斤净肉吧,怎么才值十匹绢?
现在粮价,十匹绢也才能买一石大米而已啊?三斤牛肉才值一斤大米?”
罗二嘿嘿笑道,“你小子难道还敢打杀牛卖肉的主意?我跟你说,这可是犯法的。
这牛确实能出三百斤肉,但不能杀也没人敢杀,只能耕田拉车。如今动荡饥荒,许多人弃荒逃灾,活命的粮食最值钱,这田啊牛啊,反倒没那么值钱了。”
一头牛十匹绢,放在太平年月也算高价了,只是跟粮价一比就很奇怪。
“都饿的活不下去了,不敢杀牛吃肉?”李逸问。
大家都笑了。
真正饿的活不下去的,哪里又会有牛,他们能有点种子都不错了。这种时候家里有牛的,那起码也是地主了。地主家大业大,没到杀牛充饥的地步,也就犯不着冒犯法的险。
朝廷律法:诸盗官私马牛而杀者,徒二年半……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
一口牛肉,两年牢饭。
这可不是开玩笑,杀自家的马牛都要徒刑一年。
黑市上有卖牛肉的,但这属于犯罪行为,牛多是偷来的。
“那如果我家牛摔死了,能不能杀了卖肉?”
“不能,得上报官府,衙门会派人来查验实情,就算耕牛老、病、残、死,需要屠宰,也得由官衙指定屠户来杀,牛角、牛皮、牛筋还要上缴,牛肉也是由指定的屠夫收购的。”
正因此,所以现在一头牛才值一石大米的钱,但黑市上,却能卖到五倍、十倍的价钱。
罗三提醒李逸,“你这头牛原是郭村正家的,是官府登记在册的,现转卖给你,可也仍在册,你若是私卖、私宰,到时可是要追责问罪的。”
“这么好一头牛,好好养着,能耕五十亩地呢,今年还能下头牛犊子,一岁之前的牛犊,管的就没那么严了。”
屠牛是重罪,甚至与铸造假钱、持刀抢劫一样是重罪,与图谋造反、忤逆不孝的十恶罪一样,遇天下大赦都不能赦免。
不得官当、荫赎,公私贱隶犯者,还要先决杖六十。
但其实也是可以打点擦边球的,那就是牛犊不在明确规定禁止屠宰之列,所以一些贵族、官员就打牛犊主意,说牛犊非牛,
‘水炼犊’、‘羊膏髓通软牛肠’、‘烤牛犊’等菜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搬上了自己餐桌。
如今斗米三百六十钱,而一斤猪肉得一百五十钱,一斤羊肉二百钱,至于牛肉,黑市上也是卖二百钱一斤,偷偷的卖。
李逸这头牛,仅是卖牛肉,都能卖六万钱,这还不算牛皮牛筋牛骨等等。
这真是暴利,但一般人还真不敢干这种事。
不过一百五十钱一斤的猪肉,也实在是惊人。
一只大鹅卖一千多钱,一只鸡或鸭,也要卖六七百钱,鸡蛋六文钱一个,鸭蛋八文钱一个。
最差的粗盐,也卖到三十多文一斤,好点的盐卖百文一斤。
植物油,如胡麻油、大麻子油、荏子油、菜子油、红蓝油等,价格从二百多钱一斤到百来钱一斤,比猪油羊油贵不少。
现在的物价,简直跟疯了一样。
像罗三家,平时连盐都吃不起了,更别说油,一天两顿小米粥,稀的照出人影,掺野菜吃,平时摸点鱼虾田螺捉点青蛙一起煮都算有荤了。
可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挺满意了,
起码不用背井离乡逃荒,逃荒才是真正的惨,罗三当初逃荒,妻子病死半路,大女儿卖了,小儿子饿死,逃荒路上,到处都有饿死的人,那种绝望,人都麻木了。
傍晚,
李逸又煮了半斗小米,特意请罗三还有村里几位保长,以及同保的几个邻居一起吃饭,他们先前也帮忙做了见证人。
大唐四户为邻,五户一保,百户为里,五里一乡。
每个自然村里,本户跟周边四户为邻居,共同组成一个保,保有保长。这一保五户,是深度绑定的,
邻里起火,应告不告,应救不救,都要治罪。邻里被强盗及杀人,告而不救,杖一百,救不了,也得迅速报官,不报告也要以不救助论,当告不告,杖六十。邻里要出县,得到衙门办过所,同保都要画押担保,出了事连带责任。
最重要一条,
若是保内有人逃亡,邻保还有责任追查和抓捕,三年内若不能查访追捕的,弃籍逃户的赋役,则由邻保摊逃。
这一保五户,真正的利益相连。
远亲都不如近邻。
晚饭倒也简单,煮了半斗小米,煮成干点的稀饭,这样就能煮出六七十碗来。
再煮一大锅蕹菜,一锅杂鱼小虾汤,加上卖豆腐的梁三送的一些豆腐渣,拌小葱煮了一锅。
都是简单的菜,可李逸偷偷的放了秘密调料,细盐、鸡精、生抽老抽、胡椒粉、料酒等,
这小味挠一下的就上来了。
对于整天稀粥配野菜,吃淡食的村民们,这顿饭吃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大家对这个曾经看着长大,时隔六年才回来就还俗的年轻人,都是非常的赞许,
都觉得李逸这人大方,能处。
有好几户村民,甚至主动的提出想把女儿嫁给李逸,比如卖豆腐的罗二老汉,就说他女儿三娘今年十六,家里家外干活都是一把好手,愿意嫁给李逸,也不要什么彩礼,那头黄牛意思下就行了。
李逸一一婉拒了,说现在还没心思考虑这些。
现在手里有十一两黄金,李逸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把无极观修一修,那东西两院年久失修,但基础还在。
先把东院修一修,三间正房把屋顶换上,墙加固下就能住,厦屋则要重新起墙架梁。
但他问了罗二罗三,都说也就是买些木头,这些现在都不值钱,买旧屋的木头,更是现成就能用的,既便宜还不用等阴干。
其余的人工钱也便宜,请工匠师傅,一天一斗小米也够了,其余大工,一人一天半斗小米就行。
而剩下的帮工,喊村里邻居们帮忙,一天管一顿饭就行。
修复东院,三间上房,东西两侧各三间厦屋,基本上就足够满足生活所需了,主要开销就是木料,然后是工匠师傅的工钱,还有就是师傅和帮工们的伙食。
南北倒座房、耳房这些都暂时没必要弄,可以考虑打口水井。
其实罗三觉得,还不如直接清理一下崖坡,修复或是重挖几口土窑洞,有钱可以用石头做个门窗接口,既实用也节省,住的还比较舒适。
李逸觉得土窑洞终究不如房屋住的舒适,尤其这边崖坡才刚垮过一次,实在有点不放心。
手里头的黄金足够了,
李逸也就确定了修房的计划,不再犹豫。
“明日便请三叔跟我一起去买粮回来,二叔你集市上卖豆腐多年,人脉熟,你帮我问下木料的事,”
屋顶不用瓦,也用不起。
用黄背草,这种草盖的房顶,比一般的茅草或稻草更加耐用。
“黄背草苫顶最好,这草茎杆长且是实心,不仅结实耐用,还能节省椽子。”
修复屋墙则用土砖,也就是打胡基,这比直接打夯土墙效率快,挖土和泥打胡基,晾晒干后就能跟砌砖一样砌墙了。
罗二罗三等村民,以前也是经常帮人打胡基、夯土墙、苫屋顶的,对这些都流程相当熟悉,甚至连哪个老师傅手艺最好,也了如指掌。
于是李逸便把这事分头委托给两人,罗二帮忙买木料、买黄草,罗三请匠人、帮忙打胡基。
罗三一声吆喝,
罗家堡剩下的十八户村民,不管男女老少,都愿意来帮忙做工,一天只要管一顿饭就行。
“一天一顿小米粥就行了,乡党邻居,互相帮工嘞。”
“那怎么行,这一天两顿饭得管,还得吃干的,我明天跟二叔去赶集,再买点菜回来,”李逸还当场跟罗三订了一箱豆腐,连豆腐渣也包了。
“狗剩、石头,我这头牛,以后就请你们兄弟帮我放养。”
“兰香,你来帮我做饭。”
李逸把罗三家三个孩子也都请来做事,报酬就是管一天两顿饭。
罗二家的三娘走过来,“兰香妹子一人哪里做的了这么多人的饭,我也来帮忙。”
这姑娘个头高挑,只是有些太瘦了,有些枯黄的头发梳成一个刀髻,好像顶了把刀在头上。姑娘很大方热情,并没因为先前她父亲主动提亲却被李逸拒绝而挂怀。
不过在李逸眼里,兰香是个黄毛小丫头,三娘则是个黄毛大丫头。
“谢了,”
“都是同伍邻居,客气啥。”姑娘大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本章完)
第6章 半夜遇袭
第6章 半夜遇袭
天黑前,
三娘抱来一只小狸,说是送给他守粮捉老鼠。
“这小猫断奶了吗?”李逸看着这小猫奶里奶气的,估计也就两三斤。
“你可别小瞧了它,这只小狸已经三个多月大了,它两个月的时候就会捉老鼠了,还捉到过一斤多重的黄鼠呢。”
“想不到这小狸这么厉害。”
“那是,狸猫抓老鼠最厉害的,你的粮食就放在稻草棚里,也没有个粮缸,要没有猫看老鼠,一晚上就会被老鼠搬走十几斤。”
这只小狸是三娘家大狸的崽,圆脑袋大宽脸,杏核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那一身的斑纹更是带着几分神秘感,它是天生的猎手,甚至根本不需要喂养,完全能够自食其力。
家里养一只狸,能让老鼠不敢靠近。
“有名字吗?”
“没,”
“那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招财。”李逸笑着接过小狸猫,它也并没有抗拒,李逸还抓着它一条腿做了个招财猫动作。
最后抱着它放到粮袋上,撸了撸它的脑袋。
三娘也交待让它以后就在这。
兰香姐弟三个也很喜欢这只小狸,狗剩兄弟俩还特意去捉了两只青蛙来喂它,可惜招财很高冷的不屑一顾。
等天黑以后,
李逸把黄金存进空间家里,然后拿了几只虾干出来。
趴在那好像打盹的招财闻着腥一下子就凑到了李逸身边,扬着尾巴拿身子在他腿上蹭着,喵喵的叫着。
“吃吧。”
竹节虾晒出来的虾干个头很大,吃起来很甜,当零食也挺好吃,招财也非常喜欢吃,小小的猫嚼的很起劲。
吃完后,让李逸撸了会,它便又回到粮袋上站岗去了。
李逸打个哈欠,
这忙碌了一天,也困了。
夜空中弥漫着辣蓼草的烟气,那是兰香姐弟割了辣蓼草、艾草,然后剁碎了掺了些稻糠、泥土,点燃后沤的驱蚊烟,能够缓缓燃烧大半夜,释放很多烟。
这稻田里草棚虽然晚上挺凉快,但这蚊虫也是极多,
稻田里的蛙声此起彼伏,伴着蚊虫战斗机俯冲般的轰鸣,
好在李逸还有第二道防护,郭村正送他的旧麻布蚊帐,虽然比较粗,不是很透气,可有了这蚊帐,总算把烦人的蚊子拦在外面。
仔细把蚊帐掖好,
李逸抱着竹夫人沉沉睡去。
睡的迷迷糊糊的,
突然听到招财尖锐刺耳的声音,“嘶!嘶!”
声音时高时低,充满警告之意。
李逸一下子被惊醒,
下弦月的月光洒进草棚,他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正被小狸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李逸心念一动,
手中便多了一支电棍,这可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谁?”
这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他的草棚里,肯定不是啥好人。
那人见李逸被惊醒,直接就扑了过来。
李逸迅速打开电棍尾部保险开关,然后对着扑来的影子先是打开强光照射,那人被强光照射,瞬间暂时失明,下意识的伸手挡眼睛,并发出了惊慌的叫声。
李逸趁机上前,
切换成电击按钮,顶在他腰上就是三秒电击,
瞬间产生的高压脉冲,将他击晕,那人浑身颤抖着扑通倒地,
瞬间丧失了抵抗能力,瘫痪了肌肉群。
李逸却不放心,又对着他大腿补了一个三秒。
那人又是一阵浑身乱颤,电的口吐白沫了。
李逸这才停手,切换强光照射模式,打量这人。
这人躺在地上,口里吐着白沫,手脚还在抽搐着,都翻白眼了。
一身补丁衣服,
皮肤黝黑,手掌粗糙全是老茧,那张脸看着可能三十左右。
身边还掉了根木棒。
隔壁罗三家草棚传来动静,
“无逸?”是罗三的声音。
李逸赶紧收起电棍,
“出啥事了?”
“遭贼了,”李逸道。
罗三进来,借着月光看到地上躺着个人,吓了一跳。
“先把人捆起来。”
手脚捆好,接着点亮火把,罗三看着那人的样子,疑惑的望向李逸。
“幸好三娘送我的小狸猫发现这人嘶叫声来,把我惊醒,那人扑向我,被我打倒了。”李逸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幸亏你警醒,”罗三心里有许多疑惑,但还是马上去叫罗二等邻居。
出了这等盗贼之事,肯定得通知大家。
很快,大家都举着火把过来了。
男女老少都惊动了。
屋里照亮如同白昼,
大家围着打量这个还在昏迷中的盗贼,
“这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罗二道。
罗二老汉仔细的想了一阵,“没错,这人我认识,就是郭庄郭二郎家的长工,好像叫刘黑子,今年新招收的一个长工,听说老家襄阳的,逃荒过来的,郭二郎一年十石麦粟,加春冬两身衣服鞋帽雇他一年。”
众人都没想到这人是郭村长家的长工。罗三皱眉,凑到李逸耳边小声道:“难道是郭村长让他来偷回你卖锅的黄金?”
李逸觉得不太像。
“弄醒他问问。”
一盆凉水浇在那人头上,那人悠悠醒来,抬眼看到众人,惊慌大叫,想逃,可却被五大绑。
“刘黑子,”李逸大喝一声。
那人闻声望来。
等他看到是李逸,刘黑子惊恐万分,突然又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被水浇醒后,情绪仍十分激动,刚才的经历,无法不激动,那突然如闪电般的光芒,然后是雷电击在身上全身麻痹,疼痛无比,实在是让人恐惧,尤其是那种未知的神秘,更让他恐惧。
“刘黑子,老实交待吧,”
刘黑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却不肯开口。
李逸蹲到他面前,“你还想尝尝我的五雷正法吗?”说着,李逸左右手掌心向上,手指自然伸直,开始掐雷诀,并口念口诀,“雷公电母,速降神通,随我除贼,轰轰轰轰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别,别,别电,我说,我都说,”
刘黑子突然慌忙喊道,“别请雷公电母,我都说,我是郭庄村长二郎家的长工,我,我白天偷听到郭二郎了十两黄金一头牛,跟你买下了一件秘银宝器,我一时起了贪念,便趁夜里大家睡着,悄悄跑来想要偷这黄金······”
刘黑子实在是被电怕了,一时全都老实招了,说着说着,惊惧的他甚至股间淌出了一滩水,
骚气散开,
这家伙居然吓尿了。
李逸看着这个家伙有点无语,“你可还有同伙?”
“没有,我都是一时鬼迷心窍,我错了,”
罗三等邻居们看着这个家伙,都气的上去踢了几脚,
“报官吧。”李逸道。
刘黑子一听报官,慌了,连忙向李逸下跪磕头求饶。
罗三拉着李逸到一旁小声道,“屈死不见官,冤死不告状,官字两张口,吃了原告吃被告,不能招惹了衙门,尤其是那些刀笔吏,最是难缠。”
李逸的惯性思维,遇这种事肯定报官,但在罗三他们的观念里,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别报官,否则招来了衙门的人,管你原告被告都得出点血。
“这人是郭二郎家的长工,不如交给郭二郎处置。”罗三建议。
罗家堡的村长上次垮崖被压死了,现在村里没有村长,隔壁郭庄的郭二郎这段时间代管着罗家堡,偷盗这样的事上报给他,也是符合程序的。再则,这人是郭家佃户,不报官而是交给他,也是给他个人情面子。
李逸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大家把小偷吊在外面白杨树上喂蚊子,轮流看着。
等到天亮,
罗家堡几个保长,便跟李逸一起押着刘黑子往郭庄去。
一路上这家伙还不停向李逸求饶,希望能饶他一次。
这家伙萎靡不振,先被电了两次,然后被大家拳打脚踢,接着又喂了半夜蚊子,这会满身是红包,鼻青脸肿的。
大家来到郭家,
郭二郎奇怪自家长工怎么成这个鬼样子,等李逸说明情况,郭二郎也是大怒,自家居然出了个贼。
这要是李逸直接把人送官,那搞不好上面还要怀疑这人是自己指使去偷窃的,虽说他大哥就是长安县司法佐,可他们这属于万年县管,
万年县法曹有五个司法佐十个史,上面还有捕贼县尉,还有县丞、县令,就算他阿兄出面打点,可经了官,就很麻烦,甚至可能还得大出血。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无逸啊,叔真是对不住你,没想到居然出了个贼,这个刘黑子,年初来乞食,我见他可怜,便收留他做个长工,想不到居然是个贼,”
“叔,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毕竟也在郭家干的时间不长,你也不可能完全了解。
幸好昨夜此人没得逞,我现在便把他交给二叔处置。”李逸看他反应,觉得这事应当跟郭二郎无关。
“好好好,”郭二郎对李逸的这个表现很是满意,交给他处理最好。这个人情他记下了,肯定会还。
“把这个家伙吊起来,先抽他五十鞭子。”
一个贼处理起来其实很简单,甚至可以完全不经官。
这次偷窃,并未成功,按律法,偷盗不得财笞五十。偷到财物,按财物价值量刑,一尺绢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监守自盗处罚就更严重,赃值三十匹,处绞刑。
而普通百姓盗窃罪,最高刑罚是赃物达五十匹处流放三千里并在流放地劳役三年。
郭二郎让人抽了刘黑子五十鞭,便将他赶出了郭庄,干了几个月的长工,也白干了。
刘黑子走前,来到李逸面前,给他磕了三个头。
他很清楚,虽说偷窃不得财律法是笞五十,但实际上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如今甚至有可能被拉上战场。
他给李逸磕头还有个原因,是昨晚李逸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真心相信李逸是用五雷正法电晕他的,心里也对李逸这个还俗道士,敬畏无比。
李逸对这个家伙,并没啥同情心,他又不是什么快饿死的流民,他在郭家庄做长工,包吃住,有工钱,却还拿着棍子来偷窃。事发后,还挥着棒子扑上来,明显就是变成抢劫了。
没对他下死手,也是不想自己招麻烦,能私了就私了,不想经官招惹来苍蝇豺狼。
“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吧,切不可再走歪门斜道了。再有下次,可未必还有机会,好自为之吧。”
郭二郎站在那,心里想的却是刘黑子的招供,他说李逸能释放雷电,发出巨光让他看不见,还能打出闪电让他晕倒不能动弹。
刘黑子还给看了身上,有两处青黑色的印记。
郭二郎心里已经相信李逸真会五雷正法电人了,对这个年轻人不由的敬畏了几分。
(本章完)
第7章 荣升村长
第7章 荣升村长
旭日东升。
郭村正站在场院吩咐妻子,“煮锅餺飥,多放点猪膏。”
他拉着李逸不让走,非让留他们吃早饭。
罗三他们四个保长一听有餺飥吃,也是立马就不挪步了。郭家下人就在场院里架起了大锅,一边烧水,一边就开始和面。
郭二郎的妾侍跟女儿一起动手,面和好后,挼成大拇指头那么大,两寸长扯断,浸到水盆里,等锅里水烧开沸腾后,她们再从水盆里捞起浸泡的面片,再次挼的更薄后下锅煮。
说白了就是面片汤,
可对罗家堡的几个保长们来说,小米稀饭都得搭野菜吃,这白面一年难得吃上两回呢,今天沾李逸的光了。
郭村正今天也是下了本,让妻子量了不少白面,
这锅里还舀了好几大勺猪油,猪油化开,喷香四溢。薄薄的面片儿在沸腾的锅里翻滚着,光白可爱。
面片滚上几滚,撒入葱、盐调味,就可以开吃了。
罗三几人不客气的每人接过一大碗,然后就圪蹴在场院上吃起来,面片汤挺烫的,可几人却是迫不及待的吸溜起来。
李逸倒是坐在碌碡上慢慢吹着气,不急不缓的挑面片儿慢慢吃,感觉味道一般吧,面条倒是满筋道面香很足,
就是若是能添点油辣子,撒点蒜末熟芝麻,再来点醋就更香了。
郭二郎也端了碗餺飥蹲他旁边吃着,再三强调刘黑子做贼真与他无关,又说没送官也是怕引起其它麻烦,李逸无权无势刚还俗,手上十多两黄金,万一让衙门的那些胥吏缠上,也是很麻烦的。
“我知道二叔是为我好。”
一顿早饭,大家吃的极为满意,个个吃了个肚溜圆,嘴上都是油光。
李逸他们临走,郭二郎特意又让仆人挑来两石半麦子和两石半小米。
“那个刘黑子我招他做长工,原本说好一年十石粮,麦粟各半,我再管他两季衣裳,包他吃住。现在他做了五个月,犯了这事,我没将他扭送官,已经是对他格外开恩了,但这五个月的工钱,我也不可能再给他,
这五石麦粟,便都给你,当是他给你的一点赔偿。”
郭村正为了表明歉意,还自己又搭上了两只鸭子给李逸。
“说来也是叔识人不明,且管教不力,才出这等丑事,幸好你把人擒住,否则要是他偷窃得手跑了,到时我可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户口田宅的事,我今天就去长安城万年县衙帮你办。”
李逸推辞了几番推不掉,最后只好收下。
五石米麦,两只鸭子,
同来的四位保长,今天蹭了顿油汪汪的餺飥吃,回去的时候,自然是帮着挑粮,李逸左手一只白鸭,右手也一只白鸭,
大家满载而归。
“昨天本来还说开工盖房要买粮,这下直接挑回五石麦粟了。”罗三比李逸还高兴。
罗二则感叹道,“想不到我这有生之年,还能吃到郭二郎请的餺飥呢,”
“是啊,郭二郎啥时变的这么豪爽大方了?”
罗三没好气道:“咱那是沾了无逸的光,咱们以往跟郭二郎借钱,那都是九出十三归?借粮,那都是春借一斗秋还两斗,甚至有时还是借粮还细,借粟还麦。借他家的牛,还要交田里收获一成抵牛租。”
郭二郎就差没被人称为郭扒皮了,他家的九出十三归,一般都是三月为期的短期贷,比如借一千钱,他只给你九百到手,三个月后,你却要还一千三。明着利息每月是一分,实则一分四多。三月期一到,还不上就要利滚利,比倍利狠多了。
大家说着说着,又说到李逸昨夜擒贼的事上了,
罗二说刘黑子相当强壮,有一把子力气,甚至有次郭二郎家两头牛打架,结果刘黑子硬是一只手扯一只牛角,把两头牛给分开了。
他能直接抱住一头大牛的脖颈,把牛直接摔地上。
可这样的猛人,昨夜却在李逸那翻船了。
被李逸收拾的服服帖帖,甚至是走时还给李逸磕头。
“无逸你真会那个什么五雷正法,真能请雷公电母吗?”
“那肯定,没看到那刘黑子昨晚被无逸电的口吐白沫,浑身抽抽吗?”
罗三也道,“昨晚我听到动静起来,确实看到无逸那边棚里有电闪,”
四位保长,看李逸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
李逸差点没压住要扬起的嘴角,不解释,任他们想吧,真要解释也不好解释。
他那支强光电棍,十分小巧,才十六厘米长,还没他的那个长,但威力却是挺猛的,不仅强光照明效果好,最重要的是那电击防御能力很强,一千八百万伏电压,可不是开玩笑的。
能放电约两百次呢,省着点用,李逸还能悄无声息的施放很多次五雷术呢。
果然是怀璧其罪,手里有十一两黄金,立马就引来了盗贼,不过罗家堡昨天知晓他换了黄金的人不少,可却没有人起歹念,还是比较老实本份的。
回到稻地草棚,
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结果,罗三几个把事情说了,还炫耀起郭二郎请大家吃猪膏馎饦,
大家看着李逸又挑回来五石粮食,也是羡慕不已。
“三叔,今天就可以开始打胡基、平场地,把无极观东院正房的屋顶和墙壁该拆的拆,你看下咱村各家谁有空愿意帮工的,咱一天管两顿饭,以后大家修房的时候,我肯定也会去还人情。”李逸道。
罗三笑道,“村里邻居们互相帮工那都是应该的,谁不来以后别人也不会帮他。”
简单的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先是每家出一个壮劳力,把前期准备工作完成,等到胡基、木头、黄草等都到位后,再请匠人和大工过来,到时人手不够,各家再出人。
三娘接过两只鸭子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郭二郎给你的是两只母鸭呢,让狗剩和石头他们去稻田水渠钓点青蛙摸点田螺来喂鸭子,能连下百天的蛋,”
兰香也喜欢这两只鸭子,连说要给白鸭麻鸭围个窝。
大家都忙碌起来了,
李逸倒有些无所事事了,
挖土打胡基这活挺累的,去集市扛木头更累,最后李逸决定搞搞后勤,他叫上了狗剩石头等村里的十几个半大小子,到田里钓青蛙,到渠里摸田螺,到河里去捉鱼。这些事都是这些少年们最喜欢干的事,一个个还都极老练。
弄根短棍,绑根绳子,抓点小青蛙,一撕两半,一根棍上绑一半,稻田里轻轻抖动就行,自有大青蛙跳起来吞食同伴残躯。虽然白天能钓到的都是些绿青蛙,没有那种半斤多、一斤重的虎纹蛙田鸡,可扒皮去头,有油有盐烹饪,其实也还不错,肉还是不少的。
河里渠里,各种小鱼小虾其实也多,
李逸成了孩子王,到处打野,忙的不亦乐乎。
收获居然还不少。
大家嫌弃这些杂鱼小虾,田螺河蚌、青蛙甚至田鼠不是刺多,就是肉少,又没油,但李逸有油有独家调料,
料酒、白酒、生姜、大蒜、葱就不说了,还有椒、八角、桂皮、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等,他厨房各种材料还是很齐全的。
盐酱油生抽老抽豆瓣酱醋耗油淀粉蜂蜜等也都有。
有那么多调味料,鞋垫子都能做成美味。
夕阳西下,
李逸转战厨房,三娘和兰香都沦为了李逸的帮手,李逸亲自掌厨,韭菜炒田螺,薄荷烧杂鱼,红烧田鼠,爆炒青蛙,河蚌紫苏汤,小葱拌豆腐,豆渣糊糊,水煮蕹菜。
都是就地取材,
可李逸这个菜偷偷加点调料,那个菜偷偷又多放点油,
虽然做的是大锅菜,还都是用砂锅瓦罐做出来的,可连三娘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巧手姑娘,都被李逸的这厨艺折服了。
农家人也没有谁会说什么君子远庖厨这样的话,一个男人会做菜,还挺加分呢。
今天村里十八户,每户出了个青壮男女来帮工,加上三叔一家四口和三娘,晚上二十多人的饭菜,
李逸弄出来这么多个菜,让干完活来吃饭的大家都愣住了。
盖屋帮工,互帮互助,惯例是管顿饭,管两顿那都是很大方的,随便一个咸菜,或是弄两蔬菜野菜下饭,就不错了。
“破费咧。”
“跟上梁做席一样嘞。”
大家闻着那味,口水都流下来了。
“今天做屋开工,没啥好菜,大家随便吃点。”
李逸张罗着大家吃饭,也没有桌椅,碗筷都是各自从家里带来的,盛了饭,然后上面夹菜,随便圪蹴在哪开吃。
郭二郎骑着骡子又来了,他后背都汗湿透了,连那匹青骡也是一身汗水。
“事都给你办成咧,无逸。”郭村长有些得意的冲他喊道,“你户口落下来了,就在咱雍州万年县御宿乡兴盛里罗家堡,地也给你请下来了,按咱狭乡一丁五十亩的满额给你请来的,
塬上二十亩桑田是永业田,这塬下滈河南岸三十亩水稻田是口分田,地都是连片的好地,无极观也请给你做宅园地了。”
“还有,我还推荐你做罗家堡的新村正了,县司也批复同意了。”
郭二郎今天确实是很用心了,吃过早饭赶到长安,先找了自家大哥长安县法曹佐,又随兄长去了赵国公府,找了妻子堂兄赵国公府兵曹参军杜克明。
有这两个关系打招呼,郭二郎在万年县给李逸办事,那是一路绿灯,特事特办。不仅当天就把户籍落下了,而且田、宅也都请下来了,还都是按上限额请的。
“给你请的这五十亩地,不仅是连片的好地,而且都是特意挑的这次受灾绝户的田,那稻田里种着水稻,桑田里长着树桑、枣树、榆树,全是现成的呢,再过百天左右,水稻就能收获了。”
李逸都被这一系列的好消息有些惊到了,
这郭二郎对他好的太过份了点吧,感觉有点不踏实。
“二叔,我这刚还俗,今年才十八,我也不姓罗,我来当村长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叔让你当村长,也都是为你好,今天我去拜见我妻子堂兄时,听他说朝廷马上准备要跟陇右的薛举打仗,赵国公会亲自统兵出征,到时不仅要征调关中大量府兵,还得抽调许多壮丁为民夫运送粮草军械等,
战场刀箭无情嘞,
你虽还未成丁,但按例也是要充夫役,你做了村长后,就相当于任了职役,便免于其它徭役了,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谁让你喊我叔呢。”
“可村里大家能同意吗?”
“谁敢不同意?”郭二眼一瞪,“你就放心干吧,说实话,我也是相信你的能力,这村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以后,罗家堡这十九户人家,大小事可都要归你管了,我也算卸下这担子了,不用再兼管罗家堡这摊子麻烦事。”
户籍、田宅都已经办好,李逸现在也正式落户大唐,并有了五十二亩地的人了。
“叔,刚好饭好了,不嫌弃简陋,就一起吃点。”
郭二郎也不客气,把骡子栓了,接过李逸盛来的饭菜,也跟大家一样圪蹴在稻草棚前吃着,一边吃还一边不客气的道,“我发现,无逸你家的饭菜,比我家的好吃多了,吃了一回想两回,
吃过你家饭,我自家饭吃的都不香了。”
“那叔以后常来吃,不用客气。”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郭二郎夹起一条青蛙腿,这肉一嗦就脱骨了,相当入味,这玩意以前他是不怎么吃的,要吃那也得吃虎纹蛙,还得吃一斤以上的那种,这种绿皮青蛙他都不正眼瞧,可今天一口一块,都停不下来。
那些小鱼小虾,甚至豆腐渣,也都格外的好吃。
连那蕹菜,都觉得格外的嫩,格外的香。
“你这菜里都加了料吧?”郭二郎连添了三次饭,肚子都有点撑了,终于也吃出点感觉来了。
“嗯,都是以前跟师傅云游四方时,各地收集的一些村料,然后自己调配的,做不同的菜时,加上一些不同的调料,不仅能够让菜更美味,甚至还能中和一些食物的寒、热等·······”
郭二郎,信了。
(本章完)
第8章 开工大吉
第8章 开工大吉
清晨,
李逸早早醒来,先撸了撸猫,奖励了忠诚值夜守粮的它两只虾干。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便出门了。
昨天跟郭二郎约好的去拜见王里正和王乡长。
御宿乡驻王曲村,离罗家堡也就八里地,逢三六九的集。
城南五曲,除了韦曲杜曲,还有王曲章曲宣曲。
长安城中一百零八坊,东西二坊市,城郊则是一百零四个乡,其中十七个乡有集市,韦曲是日日集,三桥、灞桥是隔日集,其余的则有的是一四七,有的是二五八,还有些是三六九。
“里正王三郎,家在郭庄和王曲中间的碾湾,此地本名铧嘴堡,村中十三户人家,原是从王曲迁来的三兄弟,到如今发展成十三户,都是一家人。
王三郎是我们兴盛里七个村的里正,家业比我可强上许多,他家修堰截水,作碾并转五轮,能日破麦三百石,铧嘴堡也就有了碾湾之名。”路上郭二郎给他介绍起这位里正,
“王三郎家中稻田八百亩,还有个兄长在长安户部为捉钱令史,专替户部放公廨钱贷的。”
李逸见到王里正后,送上了一小包莲味精。
“味精,何物?”王里正对李逸送出的礼物有些疑惑。
李逸跟王里正要了一碗温水,先让他喝了一口,然后往水里加了点味精再加了一点盐。
“里正再尝尝。”
王里正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睛都瞪大了,又连喝了两口,惊叹不已,“这么鲜甜?”他都快喝出鸡汤的味道了。
清水变鸡汤,这太神奇了。
“这就是味精,是我师傅以前炼丹之时,无意中得到的好东西,能极大提高菜肴的鲜美,实为味之精。”
王里正端起碗,慢慢品味,越发惊奇。
想不到那小包味精,如此神奇,能让清水变鸡汤,只可惜,李逸告诉他这东西当初也是炼丹失败后无意中得到的,后来如何也炼不出来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有此秘方,那清水都能变鸡汤了。”
因为这味精,王里正对李逸的态度也大变,原本只是给郭二郎面子,可现在他也是对李逸称赞不已,还亲自带李逸去王曲见王乡长。
王乡长就是王曲村人,也是王里正同族的族叔。
大唐初立,制度基本沿袭隋朝,乡里也还是隋朝那套,百户为里,五里为乡,乡设乡长和两个乡佐。
隋朝乡长一度还拥有过司法审判权,可以审讯轻微刑事案件和一般民事案件,后来因权力太大被取消。
乡长也没品级,不入流,
但被称为五里侯,管着五百户百姓,实权还是极大的,皇权不下乡,乡里就是乡长里正们负责的,
而乡长、里正,基本上都是宗族豪强大户担任,这些人本就在乡里有人有钱有势力。
隋末并州晋阳乡长刘世龙,跟折冲府队正武士彟一样都是河东大富,两人一个以前贩木材起家,一个贩牛马起家,都在隋末投靠河东留守李渊,从龙起义,攻入长安,
如今大唐建立,也都获封国公之爵。
李逸做为罗家堡新任村长,就是最基层的里吏,负责协助乡里、里正他们催收税赋、差派科役,尤其是负责好本村治安。
王里正和郭村长两个本乡有头有脸的豪强大户亲自带着来拜见乡长,这让王乡长有点意外,
王里正是乡长本家侄子,但其实都出五服了,也不同住一村,可这侄子的大哥在长安户部做令史,郭村长的大哥则是长安县做法曹佐,妻子还是京兆杜氏,这都是王乡长要给面子的地方。
李逸也是很懂事的,
王乡长单独跟他谈话时,他直接送出一个小茶杯,如脂如玉的白瓷茶杯,这只高温烧制的羊脂玉如意白瓷杯,小巧精致,细腻纯净,瓷色如光流转。
看到这个茶杯,王乡长眼都挪不开了。
这玩意虽然是李逸四十八块买的八个一套,但要说这做工真没的说,简约大气,十分灵动。
没有纹图案,可真的如羊脂玉一般温润。
王乡长都以为是玉杯,李逸说是白瓷的他还不太相信。
“这是当初我师傅云游中原时,一位贵人送的,我听说王乡长喜欢喝茶,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合六块钱一个的小茶杯,却立马让王乡长对他的称呼都变了,直接喊贤侄。
在王乡长家坐了会后告辞出来,李逸便去逛集市了。
王曲集还是挺热闹的,只不过东西都是以农产品为主,卖粮的卖牲口的,还各种木料竹子的,也有卖些竹桶柳筐陶器的,当然什么鱼啊虾啊,兔子野猪这些也有卖,
甚至田鼠山鼠松鼠,青蛙田鸡野鸡,各种龟蛇王八,甚至刺猬、獾、穿山甲,麂子獐鹿野猪,也都摆着叫卖。
李逸在一个卖猪肉的屠夫摊前,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买了四个蹄子,外加十斤板油。
猪肉卖一百五十文一斤,不过猪蹄要便宜不少。
四只猪蹄五斤多重,只要了两百钱,十斤板油倒是了一千六百钱,屠夫送了他一副猪肺。
这猪板油比猪肉还贵十钱一斤。
他又了二百钱买了一斗盐,这盐质量很差,颜色不纯,有很多杂质,还很潮湿。
李逸没多逛,消费两千钱后便打道回府。
回到草棚,猪蹄先用稻草烧,然后刮洗干净,猪蹄和黄豆一起炖上,猪肺加调料包卤煮,
猪板油熬油,
忙活一个多时辰后,早饭做好,
猪蹄斩大块炖黄豆,十分浓香。
屠夫赠送的猪肺经过卤制后,也变的好看且美味。
常吃的水煮蕹菜,浇点卤汁,也成了不一样的美味。
“两千钱啊,就是现在的粮价,都差不多买一石小米了,你可真不会过日子。”三娘忍不住在旁边道。
“你就说这猪蹄炖黄豆软不软糯喷香?卤猪肺是不是很筋道美味?”李逸笑问。
“吃了今天没明天了么,日子不过了?你今天吃这一顿的,都够雇个长工干两月活的。”
李逸给三娘的碗里夹了几块猪肺,又舀了勺猪脚,“这个能补气血的,你看你这么瘦,脸上都没有血色,头发都发黄,得多补补。”
三娘被弄的红了脸,“过日子得会精打细算,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死受穷。”
“知道了,快吃吧。”李逸笑着道,三娘这叨叨叨的并不让人烦,反而让人听的心里挺温暖的,有人关心的感觉其实挺好。
“狗剩,快去无极观叫你阿耶他们回来吃饭了,跟大家说,今天吃猪蹄炖黄豆嘞,快来。”
罗三他们今天的任务是继续挖土打胡基,昨天开工第一天,李逸招待大家的饭菜好,大伙今天也是格外的卖力。
他们拿着镢头、铁锨去崖根挖土,打胡基得用干净的黄土,崖根的土很合适,而且干湿和黏性都是最好不过。十个大男人,到了地方,抡起镢头、铁锨就开始干活,
挖的挖,铲的铲,装满一车厢土,便用李逸那头三岁口黄牛拉到无极观院里,
没有人偷奸耍滑,大家一直干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已经很晒,这时狗剩和石头哥俩来了,
“吃饭嘞,今天又吃肉,猪脚炖黄豆。”
大家都笑,以为这两小子跟大家开玩笑呢。
罗三解下拉车的黄牛,交给哥俩,“牵去饮水,再去渠边吃点草。”
挖的土,在无极观院里都堆起了一座土山。
罗三他们回到稻地草棚时,罗二他们一队人也回来吃饭了,他们一大早去王曲把买来的旧屋橼、檩、梁等都拉回来了。
因为都是旧屋上拆下来的,并没有费多少钱。
“辛苦大家了,赶紧吃饭,”李逸招呼着。
三娘和兰香揭开锅盖,顿时肉香四溢。
“大早上又弄啥好吃的嘞?”老五问三娘。“长尾兔还是田鸡啊?”
“都不是,今早是黄豆猪蹄汤。”三娘擦了擦额头汗,拿起大勺,“赶紧拿碗来盛了。”
罗三等上前来,大陶罐里果然是猪蹄炖黄豆,那香味扑面而来,让辛苦了一早上的众人,都不由的嘴中涌出口水。
“咋这破费嘞。”罗三赶紧对李逸道,昨天还说是开工第一天,可天天这样吃咋行。尤其今天这还是猪蹄,不是稻田河渠里捉的鱼虾。
李逸笑着把一大锅小米饭端到棚外树荫下,
“我早上去了趟王曲集,正好看到屠夫那里的猪蹄不贵,便买了一些。”
“现在猪肉太贵了,吃不起嘞,”罗三让他节省点。
“大家帮我修房子这么辛苦,我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皇帝还不差饿兵嘞,赶紧吃吧。”
大家嘴上虽说李逸破费了,但吃起来时嘴上还是很诚实的,
大碗的小米饭,浇上一大勺猪蹄和黄豆,再来几块卤的猪肺,再夹上几筷子蕹菜,
最关键的是来上一勺汤汁,
碗里饭菜堆的高高的,端到草棚外圪蹴着开吃,狼吞虎咽,吃的满头大汗,每个人得来上五碗。
(本章完)
第9章 上梁酒宴
第9章 上梁酒宴
饭后,不需要吆喝,大家放下碗,便顶着大太阳又继续去干活了。
土已经挖了许多,便开始趁天气好打胡基,罗三他们都是熟手,拿块光滑的青石板摆好,上面放胡基的模子,先撒一些草木灰,然后填进去干黄土,先拍,再踩,然后用锤子夯实砸平。
最后脱模,一块胡基就打好了,
罗三动作熟练,三锨六脚九锤,一块胡基就做好了,毫不拖泥带水。
一连数天,
罗家湾十八户村民,每家至少出工一人来帮忙,挖土的打胡基的,很快准备工作就都完成了,
罗二去请来了两老师傅匠人,又请来四个大工,六个人一天四斗小米的工钱。
罗二罗三罗五他们其实也都算半个大工。
挑了个好日子,便正式动工。
东院三间正房的顶也都拆了,下面的墙也拆了一大半,把打好的胡基土砖,一块块的砌成墙,
老师傅经验丰富,这活干的又快又好。
比起直接夯土墙,胡基砖砌墙要快的多,主要是前期打胡基时间多费工。
墙越砌越高,就要用竹子搭架子,匠人和大工在上面砌,罗二他们在下面和好麦秸泥铲到桶里,再吊到上面架子上给师傅用。
村里的老五也是个好手,他最拿手的是能够在地下,把十几斤重的胡基砖,直接抛上很高的架子,而架子上的罗三则配合默契,每次都能精准的接住。
李逸在旁边看的有些提心吊胆,可他们俩却还能边干边聊天。
修房进度很快,
东西各三间厦屋,也是用现成的地基,
有罗二和罗三他们帮忙,李逸其实不用操心太多,他主要负责后勤。每天二十来个人开伙吃饭,主食就是小米饭。
菜主要就是蕹菜、茄子、黄瓜、苋菜、韭菜这些唐朝寻常可见的蔬菜,
他每天还会跟狗剩他们去打野,
钓青蛙、摸鱼虾泥鳅,连家里小狸猫招财也都贡献了一份力,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逮好几只不自量力来李逸家偷粮的田鼠,
村民们把这些白腹田鼠叫长尾兔,开水烫掉毛再用稻草把皮烧的金黄,那可是不输狗肉的硬菜。
而李逸还有秘制调料,能烹饪的更加美味。
李逸舍得放油放盐,又有各种酱油鸡精等,管他青蛙蛤蟆还是泥鳅黄鳝虾米田鼠,都能华丽变身,让大家吃的赞不绝口。
只有三娘经常在他耳边唠叨,说太费油费盐了。
每逢三六九王曲赶集,李逸都要去买些板油,或是猪蹄,猪头、猪下水等回来,这些比猪肉便宜许多,只是乡人一般嫌弃肉少,二是不太会处理,味道重。
李逸有料酒白酒八角桂皮胡椒椒等这些,就算是猪大肠也能卤成美味,虽然细论起来,李逸用的那些香料,其实在这个时代比猪肉本身贵多了,
比如胡椒,据说长安西市,是一两胡椒一两金。
长安的胡椒,是由粟特胡商,从西域,经丝绸之路运来长安的,他们说产地天竺。
万里迢迢贩运前来,堪称黑金。
不过胡椒并不是最贵的,龙脑香就三倍于胡椒,一两龙脑香卖到了三两黄金,也就是两万多钱。
李逸做菜的胡椒粉、白胡椒、黑胡椒、五香粉,甚至八角、桂皮、丁香、草蔻、孜然、茴香等很多,其实现在都是很贵的。
一斤猪肉现在虽贵,也才一百五十钱一斤,但胡椒一斤的话,能值十二万八千钱,能买八百多斤猪肉。
一粒胡椒,甚至能值好几文钱。
就算长安城里,估计就是公侯之家,或是五品以上的紫绯高官家,可也不可能跟李逸一样这么奢侈的用那么值钱的香料,来卤猪头、猪肠子、猪肺,甚至是用来腌田鸡、长尾兔这些了。
不过正常贵族官僚们也不会吃这些贱肉。
李逸现在也知道胡椒、丁香这些玩意挺值钱的,不过他暂时没想过说要把厨房里那点存货拿去卖了,一来数量本也不多,二来他也没有那合适的渠道。
二十几个人,一天要吃四斗小米。
家里的六石半米消耗的很快,
很快就到了上梁的日子,
立木交梁这是大日子,
惯例是要摆宴答谢亲友的,李逸特意早早去王曲集买菜,一个大猪头,四个大猪蹄,猪肝猪肺猪肚猪油,加起来也是买了两千钱的,
不需要什么八大碗,也不要求什么鸡鸭鱼肉这些硬菜。
但该表示还得表示,
卤猪头、猪下水,猪蹄仍是炖黄豆,
李逸也是拼出了八个冷热菜,
吉时一到,房梁立好,
李逸将罗二罗三他们提前准备好的竹竿扔进火堆里,
砰砰砰的爆竿声接连响起。
郭二郎给李逸送上一匹布做贺礼,“想不到这房子这么快就修好了,恭喜啊,下一步,该娶新妇了吧?”
“谢二叔能来。”李逸笑着收下贺礼,这礼挺厚的,看来自己在郭村正心中还是有点份量的。王里正也赶了过来,他送了两坛子麦浮子酒做贺礼。
“恭喜恭喜,王乡长本来也要来贺喜的,不过县司差人送帖到乡里,召他到县衙办事去了。王乡长托我向你道贺,还捎了贺礼来。”
王乡长送了八碗八碟八双筷子。
“里正和乡长都太客气了,”
“乡里乡亲,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还长呢,”王里正拍着他胳膊道。
把两人请入席,
又有客到,却是两位乡佐也派了人来送礼,御宿乡两位乡佐,一位姓冯,就是无极观塬上冯家堡的,家里在御宿川、樊川、神禾塬上有两千多亩地,是兴盛里第一大地主,但他并不是冯家堡本地人,
他原是河东人,冯家本是商贾之家,后来依附唐国公,从龙入关后,冯家几兄弟有人在朝为官,有人在军中效力,冯六郎则在神禾塬买田置地建宅子,在乡下当起了逍遥地主。
另一位乡佐,姓董,却是冯家堡本地人。这位董乡佐,年轻时还在国子监读过书,还参加过朝廷科举的秀才科考试。虽说没能考中,但依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学问人,因为人过于耿直,便无心仕途,在乡里教书多年,还懂医术,被人称为冷秀才。
这位冷秀才给穷人看病不收钱,十里八乡名声极好。
如今年老了,被万年县令请出来任乡佐,也是看重他在乡里名望。
冯乡佐派人送了一斗白面道贺,而那位冷秀才则是送了‘吉星高照’四个字,李逸还没见过这两位乡佐,也没主动邀请,对他们派人来道贺,还是很高兴的,连忙把人迎过来。
所谓上梁宴,其实连桌子板凳都没,
就是招待帮忙修房子的工匠、邻居们,感谢大家的辛苦,外面的客人也就郭村长、王里正,还有两位乡佐派来的人了。
菜摆在地上,人也都是圪蹴着,
可没有人觉得失了礼数,反而觉得李逸太客气了,自修房以来,天天两顿干的,每天都有几个菜,时不时的还会买些猪下水,或是猪头猪蹄加餐,
菜里油盐也多,甚至有人开玩笑,给无逸修房子,他们还长肉了。
这顿上梁宴,人人都吃的格外满意,李逸也特意给两位工匠师傅和四位大工每人披了一条红布答谢。
上梁过后,就是苫房顶了。
这已经不需要工匠师傅大工了,罗三他们自己就行。
把椽子铺好在梁上,再把准备好的黄背草一点点的苫上去,这活干起来也快,几天时间每间屋子的顶就都苫满了。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胡基墙再刷一遍,
把黄土、铡碎的麦秸和从稻田边挖来的白土泥混合,用来涂抹墙面,
这边抹墙泥,那边修围墙。
剩下的胡基围着东院圈起来一亩多地,这次没动的西院也围了起来,中间留了个门两院相通,
西院的屋墙也都推倒清理了,现在围起来,以后可以暂时当成个菜园子,种点蔬菜也方便。
东厢房边修了个小耳旁做茅厕。
整个院子还是很大的,占地一亩多,有个很大的庭院,就是显得有点空,也没有如大户人家一样修连廊把几个院子连起来,
水井暂时没打,门窗也还没做,屋里家具也没有。
三娘和兰香过来送水,看着这新修好的屋院,为李逸高兴,“接下来就是请木匠打门窗,打床榻等家具,”
兰草在旁边补充,“还要请毡匠给擀床羊毛毡,睡的才舒服。”
李逸也道,“我觉得还是得打口水井,这样用水方便,省的去郭庄或是罗家堡的水井挑水。”
“厨房灶台也要打,”李逸不满意现在草棚里那个火塘,三块石头垒成的灶,太简易了,既不能排烟,火力也小,浪费柴火。他打算修个省柴的无烟柴火灶,最好是那种可以放大小三口锅的那种,
不过这样一来,就还要买铁釜。
现在铁锅价格好像有点很贵,
打门窗打家具打水井打灶台,各项开支都不小,李逸手里头倒是还有些黄金,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得再想点进项了,也不能只指望那几十亩地的收成。
兰香有些羡慕的看着这大院子,虽然还只是家徒四壁,但对于现在仍只能住在稻地草棚里的她来说,这房子甚至比她家以前住的土窑洞都好太多了。
“阿兄,你这里还缺一样东西。”
“啥?”
“还缺一个嫂子,”兰香拉着三娘的手,“其实这就有个现成的呢,”
三娘红了脸,甩开兰香的手慌忙跑了。
这段时间,三娘每天除了起早贪黑帮家里做豆腐,大多数时间都在帮李逸做饭,还帮他洗衣,一有时间还帮李逸管理稻田。
(唐代传统廊院式样之一)
(本章完)
第10章 征丁派夫
第10章 征丁派夫
李逸搬进了连门窗、家具都还没有的毛坯房。
新房都是用黄土、原木、黄草等材料建成,根本不需要担心甲醛等玩意,也没有什么异味。
比起渠边的稻草棚,这胡基砌墙、黄草苫顶的新房可是要舒服太多了,不仅凉爽,蚊子都少许多。
罗三他们帮着李逸一起搬家,说是搬家,其实也没啥东西可搬。
稻草棚里几块木板,拼起来就是床榻了,就一床旧蚊帐还是郭村正送的。还有一套做饭的沙锅瓦罐陶盆木桶这些,也是郭村正送的旧物。
家里真正值钱的是那头三岁口的母黄牛,以及吃剩下的一石半粮食。
“三叔,要不你们也还是先搬到我那去住,这渠边草棚,白天热死人晚上蚊子咬死人,我那现在反正屋子也多,”这段时间的相处,李逸还是挺喜欢罗三一家的。
“我还是先暂时在这住着,等再过段时间,我再回崖根挖口土窑洞,土窑洞冬暖夏凉住着舒服嘞,”
兰香和狗剩、石头三姐弟倒是想搬到李逸那去住,可罗三却不愿意去,那是李逸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草窝嘛。
李逸见状,也不好多劝,但提出留下一石粮食给他。
罗三点了点头,“好,这粮算叔借的,到时还你两石。”
“三叔你这是戳我脊梁骨吗,我还是你从倒塌的窑洞里挖出来的呢,这段时间你又帮我这么多忙,咱还用这么见外吗?你屋里也断粮了,这石粮就先拿去吃,回头不够咱再想办法。”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是借,就得有利嘞,规矩不能坏。”罗三坚持。
李逸道,“离秋收也就三个来月,要不这样,借粗还细,你收稻子后还我一石稻谷就行了。”
罗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怎么能行,我现在借你一石小米,到时还你一石稻谷,那不是得让乡党们的口水淹死。”
一石未脱壳的稻谷也就折大米六斗,刚好折一石小米。
两人争来争去不肯让,三娘恰好过来,听到后提了个折衷点的方案,“无逸你就收点利息,要不二叔也不肯借你的粮。每月利息一斗,秋收后还你一石三斗小米本息便是。”
“我到时还一石大米吧。”罗三道,这等于是主动把利息提到了每月二斗小米了。“你要不答应,这粮我不借了。”
李逸很无奈,只好先应下。他知道罗三不借他的,明天就无米下锅,还得去找郭二借或是碾湾的王里正家借,但利息却要高的多,起码是借一还二。
那头牛,罗三让李逸就留在这边,让狗剩和石头兄弟俩帮忙放,反正两兄弟年纪小,又不读书又干不了什么活,如今也不是农忙时节。
兰香则主动提出帮李逸照看两只鸭子。
“无逸,我有事来问你。”三娘道。
罗三娘家本是个大家庭,她父亲做豆腐卖了半辈子,勤俭节约,娶妻成家,这辈子生了九个孩子,夭折了三个,还养活了六个,三儿三女。
三个儿子也都娶妻成家生儿育女,两个大的女儿也早出嫁了。
本来一家人佃租田地,平时又做豆腐卖,日子还算过的去,可隋乱以来,日子就艰难了,二儿子和三儿子一个月前都被征丁役走了,就留大儿子在家。
可前段时间垮崖,大儿子夫妻俩和三个儿女的窑洞垮了,五口人全死了。
罗二的妻子眼睛都差点哭瞎了,一病不起。
“我二哥和三哥朝廷征召去做役,说好是二十天役期,可现在都离家一个月了都没回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父亲年迈,母亲病重,大哥一房又都没了,如今家里就她和两个嫂子在支撑着家里,为了料理大哥一家的后事,家里积蓄也光了,
如今豆腐生意又不好做,几个女人又要养蚕纺织又要做豆腐,还要顾着田里,家里都盼着两个顶梁柱能早点回来。
这个事自然是要来问村长。
上次派役是前村长派的,可如今李逸是新村长了。
罗三在旁边道,“柱子他们是五月初一去的,这一晃都一个月了。官府征丁的时候说是二十天,你帮忙问问情况。”
朝廷的丁役,是每个满二十一岁,六十岁以下的男丁,一年要为朝廷免费服正役二十天,若是充地方杂役,则是四十天。
凡课户课丁,都要服役,只有年满五十,才可免役收庸,折每天纳绢三尺为庸。
李逸以前是个道士,当然不太懂这些赋役的东西,便答应去找郭村正询问。他把草棚里那点东西搬到无极院后,就去了隔壁郭庄。
郭二郎现在对李逸可是很亲近,听完他的来意后,不在意的道:“每丁正役虽是二十天,但朝廷有需,也是可以加役的。
若加役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则租调全免。一般,正役不得超过五十天。”一丁每年二十天这是免费的劳役,额外可以加役一个月。
加役,是有偿的,可以按日减免租调。
要是加役一个月,那今年的租、调就都不用缴了。
“他们这是加役了,最近肯定回不来,你来的正好,本来也是要找你的,朝廷要跟陇右薛举开战了,正在点选府兵,征发壮丁,县司已经下帖到我们乡,要派壮丁嘞,
咱们里,要派二十个壮丁,摊下来就是五户一丁,你罗家堡有四保,这次就要摊派四个壮丁去服役。另外还要征派四个中男到县里服二十天杂徭,”
“这次的壮丁,肯定要加役的,可能要加满一个月,得五十天才能回,你提前跟他们说明。”
“这事上面催的急,你三天内得把这四个壮丁四个中男送到王曲乡里。”
催租派役,这就是里正村长们的任务。
“又要打仗了?”
“嗯,不过不用担心,去年就已经打过一回了,咱们赢了。”郭二郎跟他说起陇右薛举来,去年四月,原是隋朝金城鹰扬校尉的薛举与他儿子薛仁杲杀了金城令造反,自称西秦霸王。
随后,一路势如破竹,连续攻占枹罕、陇西等地,拥兵十三万,接着又攻占天水,自称秦帝,迁都天水。到十一月时,又击败了自称楚帝的李弘芝和自称唐王的唐弼,吞并了他们的部众,一时威名大震,号称三十万众。
他们成了关中李渊最大的威胁,去年十二月薛举命其子薛仁杲率军十万进攻扶风,李渊立即也派出儿子李世民迎击薛仁杲,同时又派出一路兵马自散关出发,进攻薛举的根据地陇右,还命令李孝恭率一支军队越过秦岭,前去抢占巴蜀地区。
在十二月底,
号称万人敌的薛仁杲,不敌天纵英才李世民,在扶风被歼灭了一万多人,一路败退到陇山。
但是李渊派出的另一路进攻陇右的军队,却在长道遭遇薛举的埋伏,窦轨和姜谟大败而归。
各有胜负的双方就此暂时休兵,薛举据陇右,李渊据关中。
可薛举并不甘心,一直在谋划着进攻关中,他派使者去联合突厥,幸有刘文静奉李渊之命出使突厥,偶然得知了这一密谋。他急忙求见突厥可汗,痛陈利害,从而使薛举北联突厥进攻长安的阴谋化为泡影。
薛举西有李轨,东有李渊,南面的巴蜀还让李渊先一步抢占,他再不反抗,也只能等死,于是才有了薛举的再次卷土重来。
这次,薛举亲率大军进攻泾州,
面对来势汹汹的薛举父子,李渊决定仍派出上次打赢的李世民挂帅,率八大总管,发兵十万迎战。
这一战,双方都出动十万以上的兵力,此战胜败决定了关陇归属。
大唐出动十万兵马,这负责粮草器械转运的民夫,自然也就需要非常多。
御宿乡五百户,这次就要征发一百个壮丁,整个长安万年两县,要征发一万多壮丁。
大量壮丁被抽调,地方上也只能征发十六以上、二十一岁以下的中男来承担一些差役。
李逸有些无奈的道:“我们罗家堡原本总共二十四户人家,成丁一共三十个,先前已经征走了十个壮丁,上次垮塬,绝了六户,没了八个壮丁。
如今整个村里,就剩下十二丁,其中五十岁以上的还有五个,五十岁以下的壮丁才七个。
这次又要征走四个,那整个村子里的壮丁就剩下三个了,还要再征四个中男,那村子里就只剩下妇孺老弱了。”
郭二郎道:“现在也不是农忙时节,不耽误农时。再说,这打仗也是没办法的,要是这次不能击败薛举,让他们打过来了,那到时可就更生灵涂炭了。
你知道泾州在哪吗?就在长安西北五百里,若是一战失利,西秦军就能沿着泾河河谷长驱直入,一旦过了豳州,到了平原,可就无险可依了。
西秦军未必能攻的下长安城,但我们周边乡野可就要遭灭顶之灾了。”
郭二郎留李逸吃了顿饭,做的仍是馎饦,李逸却吃的有点不是滋味,
“我妻子有个堂兄在赵国公幕府做兵曹参军,上次给你落户请田和安排村长之事,也多亏他帮忙跟万年县打了招呼,他生辰要到了,我想寻件礼物,总没合适的,不知道你那还有没有像上次秘银锅那样的好东西?
只要你有,价钱好说。”郭二郎一脸心切的道。
李逸听他说过几次这位杜兵曹了,上次好像听说叫杜克明。赵国公李世民,幕府兵曹参军杜克明,李逸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不知道二叔可曾听说过杜如晦?”李逸问。
郭二郎哈哈大笑,“杜如晦正是我妻子堂兄杜克明,他名如晦字克明,真正有学问才华的人,当年连隋吏部侍郎高孝基都说他有栋梁之才,特举荐他任县尉。当今天子刚入长安,赵国公便亲自到杜曲来请他出山,任自己幕府兵曹参军。”
李逸没想到原来那位杜克明,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杜如晦。
“贤侄啊,你可一定得帮叔这个忙,不瞒你说,叔想跟他拉近点关系。”
(本章完)
第11章 以身抵债
第11章 以身抵债
李逸头一次感受到战争离自己如此之近。
他甚至有些庆幸郭二郎帮他当上村长,使的他能够免于被拉壮丁上前线。
北边五百里的泾州,即将爆发二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他隐约记得李世民人生难得的败仗,好像就是这一战,似乎叫浅水原之败。告别郭村长家后,李逸有些脚步沉重的回到家。
无极观现在已经被他改名无极院,不愿与天无极,只愿逍遥无极。
来到小院西北角围墙下的大榆树下坐下,这棵榆树躯干嶙峋,高大挺拨,树冠茂密,也是原无极观中的古树之一。
都说有钱难买西北榆,庭院西北角的大树,也被称为护院之树,树形越大越茂密越好,认为能够荫福后代。
夏日炎炎,李逸喜欢这棵大树能遮荫纳凉。
他当初选中破败的无极观做宅园地,除了这里地势好外,还有一点就是这破道观里有多棵古树。
道观前有棵八百年的大皂角树,
东院西北角有棵老榆树,前边有三棵枣树,后面则有一棵杏树,院东有石榴树,院西有杮子树。
特别是那银杏和杮子树,也都是高大的古树,秋天时银杏叶变成金黄,而到了冬天杮子树叶落光,枝上只剩下累累的红杮如红灯笼高高挂着,不知道多美。
古人讲构树不栽前后院,柏树避免进家园,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讲究前槐枣,后杏榆,东榴金,西杮银。
无极观里的树,就都种的很讲究,如今新房建好,围墙一砌,这些古树在院里各个角落,立马把小院点缀的极有格调。
独坐榆树荫下许久,
他感觉这个村长的担子很重,自做了村长以后,李逸其实根本没当回事,也没管过什么事。
可现在任务来了,他得把四个壮丁送去泾州前线战场,还要把四个少年送到长安去当差。
有可能那四个壮丁,就回不来了。
他也没想到郭二郎的妻子堂兄竟是杜如晦。
脚步声传来,是三娘来了。
“我阿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三娘问。
李逸看着这个黄毛大丫头脸上都是汗水,“先坐,郭二郎说他们有可能是加役了,这次可能要加役一个月,总共得服役五十天。”
三娘一听,沉默了。
“县里下帖乡里,又要征丁,这次我们罗家堡要征四个壮丁和四个中男。”
“我家就阿耶一个男丁了,能不能别征派他?”三娘焦急的请求。
“你阿耶多大年纪了?”
“四十八。”
李逸看罗二都像六十多岁的人,没想到才四十八岁,这意味着他也属于村里现在仅剩下的七个壮丁之一。
七个壮丁得征派四个,
罗二、罗三,还有罗五,都是村里壮丁,也是李逸同一保的,罗家堡现在有四保,其余三保都是五户,他这保是四户。
若是村里丁壮多,每保只需要派一个壮丁,但如今全村就剩下七个壮丁,就没法一保摊一个了。
“走吧,通知村民们晚点商议下此事。”
朝廷的丁役,是不能拒绝的。
李逸去挨家通知,
晌午时分,各家的人都回家歇晌,全都聚集到了稻地渠边白杨林下开会。
李逸把征丁的消息一说,大家都激动起来。
有人问为什么自家男人上次被征丁服役,一个月了还没回。
“这村里都没几个男人了,又要征丁派役,我们还怎么活啊。”
吵吵了一阵,
李逸等大家情绪稍冷静一些后,说明了征丁原因,一听说是要打仗,还是打大仗,村民们又激动起来。
最后还是罗三站了出来,“大家不要吵了,吵有什么用,也不是无逸要征丁,是朝廷要征丁,无逸也只是传话的。”
众人声音这才小了些。
“这次咱村要派四丁四中,丁去泾州运粮,中去长安当差。上头说这次可能是要超期加役,有可能是做满五十天,到时就全免今年的租和调。
我先问一下,有没有自愿去服这丁役的?”
村里七个壮丁都不吭声,没有谁愿意去。想当年征辽东,好多壮丁去运粮,就是一去不还。
“既然没有人主动想去的,那我看就抽签吧,抽到的去。”
每丁每年都有二十天的正役要免费做,这次去了,那下次就轮别人。
罗三蹲在地上,“抽签最公平嘞,抽签吧。”
七个壮丁里抽四个,李逸折了七根杨树枝,三长四短,背对着大家将不平的那一半握在手心。
“谁先来?抽到短的就去。”
“我先来吧,”罗三起身。
李逸伸出手,手里七根扬树枝,露出来的一齐平。
罗三直接抽出一根,明显是短的。他脸色不太好看,上次暴雨垮崖,妻子和长子都压死了,如今家里三个孩子,女儿兰香才十一,儿子石头九岁,狗剩是后面妻子带来的继子,才七岁。
他要是走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了。
可运气偏就这么不好,第一个抽就抽到了短的。
罗三一声不吭的蹲到一边去了。
其余六人都来抽,很快结果就出来了。三娘父亲罗二运气也不好,也抽到了短签。
另两个短签被村里的二愣和富贵两汉子抽到了。
老五和另两人没抽到,明显松了口气。
接着村里十六到二十岁的中男来抽签,也是抽四个,因为中男只是去长安县里当差,一般是去做看门、守仓库,或是给官员打杂这些,所以大家倒没那么紧张,
反正每个人每年都要轮值二十天。
“抽到的四丁四中,大家准备一下,后天送你们先到王曲集合,然后一起去长安城里。
衣裳鞋袜,干粮这些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村民们聚在树荫下,叽叽喳喳吵闹的很。
李逸在罗三身边蹲下,“这次丁役运粮泾州也不算远,而且是陛下的二皇子赵国公领兵,去年薛仁杲率十万大军来犯扶风,就被赵国公率兵打的大败,被斩首万余,一路被追到陇山,这次赵国公带十万大军去泾州,相信会赢的更快更轻松,也许都不用加役,二十天就回来了。”
“家里你不用担心,就让兰香姐弟三人搬到我那去住。”
罗三双手揉搓着脸,“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下他们,万一,万一我········”
“三叔,没有万一,我们等你回来。”
三娘走过来,眼睛红红的,“无逸,我阿耶年纪大,身体又差,能不能这次别让他去?”
三娘的两个嫂子也过来求情。
家里现在四个女人,五个小孩,两个壮丁在外做役未归,现在连家里仅剩的老汉也要拉走,这家可怎么办。
可这是抽签抽到的,李逸也没办法换人。
罗二今年四十八,也不满足五十可以折绢代役的条件。
“除非有人肯自愿代替二叔服这趟役。”
但明知这趟可能是往战场运军粮,谁又会愿意替代呢。
三娘咬着牙,突然向李逸下跪,弄的他措手不及。
“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村长,我想跟你借十匹绢,来找个人替换我阿耶这趟的役。”
如今斗米匹绢,十匹绢可以换一石大米,或是将近十七斗小米。
“我以后肯定还,愿意立一年倍利的契约,若是到时还不上,我愿意拿我自己抵债。”
一年倍利,本利也才直七千二百钱,还不到一两黄金,她却愿意拿自己做抵押。
“这个钱我借,你先起来说话。”
罗三娘起身,对着刚才抽到长签的三个壮丁道,“谁愿意替我阿耶轮这趟役,我现在给他十匹绢酬谢。”
对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十匹绢诱惑很大,
长安城外的饥民,有的大姑娘都只要三斗小米就能带回家。
罗五站了出来,
“我去,我家穷的没米下锅了,原也打算进山去扛木头。”
“谢谢五叔,请村长借我十匹绢。”
一个愿意出钱请人,一个愿意去,
李逸自然也不会从中作梗,他只需把罗五的名字报上去,罗三轮下一次役便是。
“村长,我不要绢,给我一石六斗七升小米就行。”
“行,一会直接去碾湾买粮,”
三娘又要给李逸下跪,李逸赶紧拦着。
头发白驼着背的罗二,看着女儿借十匹绢请罗五替自己这次役,长叹了口气,“儿啊,还是让我去吧,无逸好心肯借咱这钱,可咱拿啥还。这次能请人替了,可下次不还得要轮到,躲不过去的。”
“耶,这次不一样,你年纪这么大,身子又不好,这趟役又碰到打大仗,不能去。”
罗三娘坚持下,最后罗二同意留下。三娘又请来村里几位保长见证,立下一份借钱契约,李逸说不要利息,但三娘坚持写一年期、倍利,并白纸黑字写下,若到期不能偿还,愿以身抵债。
烦人的知了声中,
李逸第一次履行村长职责,征丁派役这件事也还算办的顺利。
罗三、罗五、二愣和富贵四人,当这轮丁役。
狗蛋等四个少年,则去长安承担这轮杂役。
罗三娘孝顺,舍不得老病父亲做这趟危险的丁役,而罗五本来没抽到,但为了百多斤小米,甘愿替罗三走这趟,哪怕明知此次是为泾州大战送粮很危险,但也顾不得。
下午,李逸带着三娘、罗五去了碾湾买米。
黄金还是很过硬的,王里正家碾房管事,验过黄金后,很高兴的收下了。李逸买了一两黄金的小米,王家管事按二百二十钱一斗,给了他三石六斗四升。
每斗还优惠了五文钱,少收了他一百八十钱。
三娘按约定给罗五十六斗七升让他挑回家,剩下近两石李逸留着自己吃。
罗五收了粮,也痛快的承诺后天会去做役。
三娘再次拜谢李逸,
“真要谢,就帮我一起把这些小米挑回家去,晚上我请这次要去做役的八人吃顿饭送行,你来帮我一起做饭。”李逸笑着道。
“好。”三娘一口应下。
(本章完)
第12章 第一桶金
第12章 第一桶金
六月初三日,
李逸起了个大早,入住新屋后比稻草棚舒服多了,没那么多蚊虫,屋里也凉快的多。
就是木板床榻有点硬。
伸个懒腰走出还没安门的上房,兰香已经在院里打扫,“阿兄,早。”
“你们起这么早呢?”
兰香笑着说他们早就起来了,她还跟石头、狗剩早早到稻地钓了兜新鲜的青蛙,摸了些田螺来喂鸭子,石头哥俩也已经又去放牛了。
“三叔呢?”
“我阿耶起来去挑了水回来后,便去田里了。”
李逸有些汗颜,“这里住的习惯不?”
“比稻草棚好多了。”罗三马上要去服丁役,这次可能要去五十天,李逸让兰香姐弟三人搬过来一起住,罗三最后答应了,搬到了西厢房。西厢三间屋,一间厅堂,一间厨房,罗三家四口住了一间。
李逸意思本来是让兰香独住一间,毕竟十一岁的姑娘了,可罗三却不愿意太麻烦李逸,在屋里挂了张稻草帘子,给兰香隔开半间。
刷牙、洗脸,
然后去东厢房南边角上的茅司蹲坑,
出来后院里转一圈,对这个新家很满意,不过也还缺很多东西,没有房门,也没有家具,连厨房都还只有个简易的火塘,一些简单的陶锅瓦罐。
肚子有点饿,
可唐人两餐制,离吃早饭还很早。
李逸出门溜达,
出门下坡就是罗家桥,滈河五里一小桥,十里一大桥,罗家桥是一座百多米长的土木桥,属于大桥了。
小桥一般只容一人通过,上次暴雨后发洪水,上下游的几座小桥都被冲毁了,罗家桥却安然无恙,
这段时间往来想过河的人,只能绕道罗家湾走罗家大桥。
罗家湾这里,其实也属交通要道,长安周边十一条官马大道,有两条经过此处,一条是从长安南,经韦曲、郭庄、王曲,抵南山,长五十里。
还有一条是从长安南门经杜城、温国堡,渡潏水过滈河,再经皇粮村、子午峪口入终南山,长四十五里。
罗家湾恰好就处在这两条官马大道上,
罗家堡隔壁郭庄又是王曲上下神禾塬的必经之路,
遇到发洪水滈河上便桥被冲毁,这里就成了十多里滈河上的必经之路了,而上下游的几座便桥往往一年要被冲好几回。
李逸敏锐的发现,其实他家门前的罗家湾桥,很有商业价值,毕竟这里有流量,流量就是价值。
他来了兴趣,于是就坐在家门前那颗大皂角树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罗家湾桥,计算着人流量。
此时是清晨,
今天又恰好是八里外王曲逢集日,十里八乡的附近百姓,不少人去赶集,同时两条官马大道上往返终南山和长安的人马也不少。
官马大道可不仅仅是从长安城到终南山就结束了,
去终南山,是要连接一条要道子午道。
而子午道又名子午栈道,是从关中长安通往汉中、巴蜀及其它南方各地的一条重要通道,正因子午道,所以才会有经王曲、子午的两条官马大道。
这两条大道人流量很大,尤其是近来滈河上的便桥被水冲毁,许多商旅货物也都走罗家湾桥。
这人来人往的,既有附近百姓,也有长途的旅人客商货物。
络绎不绝。
在桥头支个摊,不管是卖茶水还是卖点干粮便饭,估计都是有利可图的。
“坐在这发什么呆呢?”
李逸正在盘算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扭头,发现是大黄毛丫头罗三娘,她挑着个豆腐挑子,还有不少豆腐没卖完,瘦弱的丫头,汗湿布衫,脸也红扑扑的。
“赶集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好卖,就想着到走村窜户卖下,可转了一圈也没卖完。”三娘有点无奈的放下挑子,坐在树荫下乘凉。
“豆腐不好卖吗?”
“现在粮价高,豆子价格也涨了许多,豆腐也只能涨价卖,可一涨价,就没多少人愿意买了,偏最近还多了不少卖豆腐的,大家斗价,更难卖了。”
“起早贪黑磨豆腐,天不亮就去赶集,可根本赚不到钱。我阿耶现在身体又不好,哎。”
李逸看着她剩下的豆腐,
“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什么主意?”
李逸指着下面的罗家湾桥,“你看这里是不是人来人往人流很大,你可以在这搭个草棚,支个摊,”
“在这卖豆腐?”三娘摇头,“每天去各处赶集,人比这多的多,可照样不好卖,在这只怕更难卖出去。”
李逸笑了笑,“你得转换下思路,不能光想着卖豆腐,既然现在卖豆腐的人多,竞争大,那就改换产品,比如说你在这里可以卖豆腐脑也可以卖豆浆,甚至可以卖豆渣饼,还可以卖豆饭······”
三娘愣住,
“还可以再扩展一下,你不仅可以卖这些,还可以把豆腐做成腐竹、做成千张、素鸡、做成豆泡,你还可以做香干、腐乳、咸豆豉甚至是豆芽这些嘛。”
“人无我有,差异化经营,这才能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来。”“等等,你慢点说,一样样说,怎么这些我都没听说过,腐竹是啥,豆泡又是啥,千张、腐乳又是啥。”
李逸也有点意外,“腐乳早在北魏时就有记载,干豆腐加盐后为腐乳,而咸豆豉则是秦朝时就开始制作了,把黄豆蒸好,用蒸好的稻草包裹发酵,几天后就成了拉黏丝闻着有点臭,吃着有点甜的咸豆豉了。”
“没听过,”三娘老实道,她虽生在长安郊外,但长到十六岁,连长安城都没去过。
“那你豆浆、豆这些总知道吧。”
“知道,可在这里卖这些真会有生意吗?”
李逸自信道,“我早上在这里观察了许久,人流很多,附近百姓过河下地的只是少数,大多是过桥赶集的,有半数以上是从长安往终南山去巴蜀,或是从终南山子午道来长安的,
大家一路辛苦,这里离长安还有四十里,不管是从长安来的,还是去长安的,这里都可以歇一脚再赶路。
喝点水吃点东西,不是挺好?”
李逸甚至发散思维,想到了服务区的概念,可以在这里修个茅厕,提供厕筹,定时打扫,给过往行人一个干净卫生且免费的方便之地。
搞个茅厕根本要不了什么钱,就算定时打扫,再提供点厕筹也不费什么,重要的是绝不会亏,因为他想到唐人种地缺少肥料,刚才他坐在这数人头的时候,还发现有村民在路上拾牲畜粪。
搞个公厕,那就不用去路上拾,自有人源源不断产生,沤一沤,就成了水稻的肥料,增产增收,多好。
就算是卖给别人,也是赚钱的。
所以在桥头一边卖茶水、豆浆这些饮食,一边还提供免费干净的公厕,同时再提供点饮喂马骡,或是帮忙简单修理下车辆啥的服务,这不就是个简易的服务区吗?
出门在外,谁不需要吃喝拉撒?
只有服务好,价格便宜,肯定是会有生意的。
甚至是万一有人赶路到这天很晚了,提供点住宿服务都行,李逸这刚修的房子还空了好几间呢。
三娘倒没想那么多,
她现在想的只是这里卖豆浆豆腐脑豆饭这些,
“真能做吗,我心里没啥底,”她望着李逸,“要不咱合伙怎样,我可以磨豆腐做豆浆豆腐乳,你只要帮我一起在这揽客售卖就好。”
“这只是小本买卖,要不了那么多人,人多了就不赚钱了。”李逸道。
“只要这买卖真能做,赚多赚少都行,你要肯一起做,我心里才有底。”
李逸见这丫头那期盼的眼神,不忍拒绝,“其实光靠在这卖豆浆豆腐乳肯定赚不了多少,但要是能够把腐竹、豆泡、咸豆豉这些豆制品做出来并打开市场的话,肯定能赚钱的。”
“那更需要你,那些我听都没听过,我们合伙七三开,你七我三。”三娘道。
李逸摇了摇头,他刚才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人流不小,却也没想过要跟三娘一起合伙做豆腐生意。
可三娘却热切的希望他加入,
“那八二,你八我二。”
“我不是嫌少,是觉得这买卖你自己就能做成。”
“你是不愿意抛头露面,嫌弃做买卖吗,那就由我抛头露面,你在背后教我就行,”
李逸不想掺这一脚,可三娘却十分诚恳的请求。
“你要真要合伙,那就二一添作五,咱们一人一半份子。”
“你六我四。”
“你再说下去,我就不入伙了。”
“行,一人一半,我都听你的。”
三娘是个痛快的姑娘,并没有拖泥带水。
“接下来怎么干?”
李逸看着罗家湾桥,“咱就在北岸桥头这树荫下搭一排稻草棚,再下风口远点搭个大点的茅厕,还有,在咱们摊子旁边,再搭几个牲口棚,方便顾客系马骡,我们还可以给有需要的顾客帮着饮喂、洗涮马骡······”
不能只是简单的支个摊卖豆浆豆脑,得卖服务。
既提供吃喝,也提供方便。
“咱们还得选个拳头产品,打开我们豆腐作坊的名头来,我看可以选腐竹,做好后易保存,还可以主攻寺院,卖给和尚们,长安的和尚可都不缺钱,只要能打开这个市场,咱这豆腐府就得要招人手了,以后肯定财源广进。”
“我都听你的。”三娘对李逸无比的相信,全力劫持。“一会我给你炖豆腐吃。”
李逸看着剩下的豆腐,“别啊,剩下这么多呢。”
“反正也卖不出去,天这么热,一会就要酸了。”
“炸油豆腐泡吧,你这豆腐已经挺干了,正好试试。”
(本章完)
第13章 油贵如金
第13章 油贵如金
“炸油豆腐前,咱还得先去买点油。”
“要用什么油?”
“菜籽油最好,能让豆腐泡上色更好看,而且能提升口感和香味。”
“那直接去冯家堡买,冯家堡就有油坊。”
冯家堡就在罗家堡后塬坡上,相距不过三里地,冯家堡有冯、董、张三大姓,作坊兴盛,不仅有油坊,也有染坊、酒坊、香坊等。
三娘告诉李逸,“这冯家堡,冯家地多,董家势火,张家丁多。”
冯家又分堡西冯和堡东冯,堡东冯就是本地冯家,堡西冯则原籍河东,这几年才迁来的,可论财势,堡西冯这外来户却比堡东冯,和董、张都要财多势众,拥地两千多亩。
“这冯家堡的油坊不止一家,但这堡西冯家的油坊口碑却最好,他家的油好,价钱也实惠。”
“那就去他家买。”
堡西冯家的家主冯六郎,也是御宿乡的两个乡佐之一,上次李逸上梁,他还派人送了一斗白面来贺。
三娘先把豆腐放到李逸家里,然后领着李逸来到塬坡上的冯家堡。
堡子正好处在上下塬的大路上,西、南边就是塬崖,崖下是罗家堡,东边一条深沟,本地人都忌讳。
“那条沟叫死娃沟,没事别靠近。”
“为啥叫死娃沟?”李逸好奇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许多娃生下来就夭折,都说这种娃怨气重,不能葬进祖坟也不能埋在自己村子旁边,于是咱这十里八乡的村子,若是娃夭折,便都埋到那条深沟里,后来不仅刚出生夭折的埋那,就是没满二十一未成丁的,都叫短命鬼,也都埋那了,所以那地方被叫做死娃沟,据说那终年都见不到日头,阴气重的很,夜里经常能听到娃娃哭声,”
说着说着,三娘似乎自己都害怕了,这六月天大太阳底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再也说不下去,脸都白了几分。
李逸笑着与她挨近并排着走。
“别怕,咱也不往那边去。”
古代婴儿夭折的多,很多产妇死于难产或产后感染,生孩子在这时代就是一道鬼门关,初生婴儿的成活率也很低。
无逸当年也不知因何原因出生不久被人遗弃,好遇到李老道把他带回道观抚养长大。
到了冯家堡,三娘领着他到了村中大道西边。
这河东来的冯六郎,被人称为冯半堡,就是因为他在原来的堡子西边,建起了南北两座大宅院,北院是一家的住宅,南院则是冯家的园,两个院子比原来的堡子还大。
甚至他家的南院,是依塬头筑土垒山而建,这山也因此被称冯家山,路过的人,都会不由得看一看冯家的山。
李逸远远的也看到了冯家南院里的土山,山上还有亭台楼阁,是这一片的制高点。
冯六郎除了这南北两院,沿着村中马路西边,还修了不少作坊、铺子。
离着远远的,就能闻到油香、酒香。
三娘也常来冯家堡子卖豆腐,油坊的伙计们也都熟悉她,
“掌柜的,这是李大郎,我们罗家堡的新村长,今天来找你买些油。”
冯家油坊掌柜也没戴幞头,而是直接在头上扎了块巾子,挺精壮的一个汉子,听到有生意上门,立马上前迎接。
“早听说罗家堡换了个新村长,一直想去拜见一下,就是一直没空抽不开身。”
掌柜的笑道,“我们油坊里各种油都有,胡麻油、大麻子油、荏子油、红蓝油、蔓菁子油,这些油里胡麻油是最好的,不论是煎煮烹炸都最好,我们家的胡麻油有生榨也有熟榨的,你可以直接看的见,那边正在榨的就是生榨胡麻油,这批榨的是黑胡麻油,黑胡麻比白胡麻出油率低一成,但更好·······”
李逸跟着去参观油坊里胡麻榨油,
看了一圈,他就发现一个问题,这唐代的胡麻油,并不是后世西北的那种胡麻油,而是芝麻油。唐人把汉代时从西域引入的芝麻叫胡麻,将芝麻榨的油叫胡麻油。
而他记得后世西北的胡麻油好像是亚麻籽油,
冯家作坊还有一种麻油,叫大麻子油,气味较重,价格也比胡麻油便宜。
最好最贵的就是胡麻油,然后是荏子油,就是白苏油,这种油色绿可爱,其气香美,还有紫苏油。
用掌柜的话说,煎饼的话,荏子油比胡麻油差点,但胜过猪膏、大麻子油等。至于李逸想要的菜籽油,作坊里叫蔓菁子油,蔓菁是像萝卜一样的油白菜,籽能榨油,蔓菁开的时候,跟后世的油菜很像。
蔓菁子油比胡麻油、荏子油都要便宜不少,
李逸查看了下油坊里的蔓菁子油,金黄色,有股很重的青气味,这正是他想要的油。
“蔓菁子油什么价?”
掌柜笑着道,“上等的生榨胡麻油是二百四十钱一斤,这生榨上等蔓菁子油则是二百钱一斤,”
“次等和下等的呢?”
“次等蔓菁子油一百九十钱一斤,下等的一百八十钱。”
李逸把三等蔓菁子油都看了一遍,“熟榨的蔓菁子油三等分别是啥价?”
“生榨的油,性温补,可入药,颜色浅些,油脚也少,还能储藏更长时间。熟榨的么更香醇一些,但不能入药,只能食用和照明,每等比生榨少十五钱。”
“那就熟榨的下等,给我来一百斤,能不能再便宜点?”
开口就要一百斤,倒是让掌柜的很意外,
这年头油这么贵,一般人都是选择少吃甚至不吃,就算买油,也是宁愿买相对便宜点的动物油脂,
这上等胡麻油二百四十钱一斤,猪肉都才一百五十钱一斤,而上等猪板油也才一百六一斤。
菜籽油虽说要便宜,但最便宜的熟榨下等的也要一百六十五一斤,对百姓来说终究是贵。
掌柜的好久没遇到开口就要一百斤的大主顾了。
掌柜的态度都变的更加热情了,
“掌柜的,实不瞒你,以后我可能还经常要来买,量也会更大。”李逸又抛出个诱人条件。
掌柜的咬咬牙,“原本是一百六十五钱一斤,我给你再优惠一钱吧。”
“一百六吧,抹个零。”
掌柜为难,“实在是本小利薄啊,一斤抹五钱,这就没有半点赚了,你看这油坊里这么多伙计,每天烟熏火燎汗流浃背,那可都是卖死力气的活。”
“我用黄金付账,二两黄金,刚好折一万六千钱,以后还常来照顾你家生意。”
一听黄金,掌柜的挺意外,这位李村长不一般啊,这年头,大家手里有开皇五铢,都藏起来不用,平时用大业五铢,甚至是白钱、私铸钱。好钱那都是不流通的,谁手里有真金白银,更不会轻易拿出来。
那些白钱劣钱,收进来容易,再要付出去可就难了,不值钱。
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正的值钱。
李逸真的就掏出来二两黄金,两条很小的金条,拿在手里还是挺有份量的。
那金光,让掌柜的都不由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倒不是他没见过黄金,只是平时还真难得见到拿黄金来买菜油的。
“我要验一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随便验。”
这金子是郭二郎付他的,他已经在王曲集和碾湾王里正家磨坊用过了,没有问题的。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验过无误后,犹豫片刻还是同意抹了零头,这桩买卖就算成了。
“多谢李大郎惠顾,我马上让伙计给你送到家去。”
“掌柜的,我听说你家还有个铁匠作坊?能不能订制铁锅?”
“我家铁匠作坊也都是打铁的老师傅,各种炊具都能做,鼎、镬、锅、釜、鏊、铛、鬲各种样式的都能做,既有现成的,也可以按要求订制大小,生铁的、熟铁的都可以,你就是要铜的都行。”掌柜笑着应下。
“那就好,我去订制几口铁锅。”
“我带李大郎过去,你想要什么样的,咱铁匠师傅都能包你满意。”
(本章完)
第14章 本小利薄
第14章 本小利薄
“做豆腐泡很费油吗,油这么贵,做豆腐泡能赚到钱吗?”
三娘看到李逸掏了二两黄金买下一百斤蔓菁子油,心里很是没底气。二两黄金啊,她家做豆腐这么多年,也没赚到这么多钱。
“现在的油价确实贵,这会让油豆腐泡的成本高些,但只要我们选对了客户,就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还是那句话,不能把油豆腐泡当成普通豆腐卖,不能跟以前一样在集市卖给普通平头百姓,大家肯定吃不起,卖便宜了也赚不到钱。
“你家一斤黄豆出多少豆腐?”
“一斤黄豆能出两斤半老豆腐,五斤嫩豆腐。”三娘如实道,“我们家做的豆腐,大半是跟人换豆子,一斤豆子换一斤半老豆腐,或是换三斤嫩豆腐。”
“卖多少钱一斤老豆腐?”
“二十个肉好。”
李逸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一斤老豆腐卖二十钱,也就是现在集市上一个笼饼的价格。因为乡下百姓大多没钱,所以罗三家卖豆腐也可以换,主要是用黄豆换,他家收了黄豆正好做豆腐。
如今黄豆比小米价格还便宜点,每斤黄豆约二十六钱。
罗三家,一斤黄豆可以出两斤半老豆腐卖五十钱,毛利二十四钱,剩下的主要成本是盐卤、柴火和人工。
豆腐换豆子,换回一斤豆子要少赚四钱。
但罗三娘却说家里做豆腐现在赚不到什么钱。
“我家现在每天做两斗黄豆的豆腐,一斗做成老豆腐,一斗做成嫩豆腐。”
李逸想了想,“那如果你家每天这两斗黄豆做出来的豆腐卖掉,毛利得有十斤黄豆左右,还有豆腐渣没算上呢,”他感觉挺赚钱的,毛利百分之七十以上呢。
“不是这样算的,做这两斗豆腐,要挑豆子泡豆子,光是磨豆浆,得两个人磨半天,半夜又得煮浆点卤然后压豆腐,天不亮便要挑着豆腐去赶集,逢完早集又要走村窜户的把剩下的豆腐卖完,
就跟今天一样,经常会卖不完。
大多又都是换回豆子,利又少些。”
如今粮价高,一斗多黄豆听着能值三百钱,但通货膨胀下不值什么钱。
就算每天赚一斗半豆子,折下来一个月也就二石二斗半米,这还没算成本开支,一家人耗费两三个人力。
而一个长工,一年能有十二石粮左右收入,还是包吃住包两季衣裳的。
因此算来算去,做豆腐还赶不上给人做长工。
只是说这是门小生意,家里女人孩子能够帮着做做,不比给地主家当长工要求多。
限制罗三家豆腐生意的关键,还是销路,一天两斗豆子,往往也难以卖掉,卖不掉的就会降低利润,豆子换的多,利润也会降低。
“确实也不容易啊,半夜三更的磨豆腐做豆腐,还要起早赶集叫卖,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的辛苦,也只是勉强糊个口罢了。”
“那我们的油豆腐泡得卖多少钱才有赚?”
“先做出来再说吧。”李逸道。
跟罗三娘聊了这么多,他算是明白了,要赚钱,关键不是单价,还是要取决于市场定位,目标客户,以及销量。
要是跟罗家以前那样一天就做两斗豆子,还经常卖不完砸手里,那根本赚不到钱。
无极东院的西厢厨房里,
李逸准备试炸油豆腐泡,其实如果以后要专门炸油豆腐泡,做的豆腐还得要调整卤水等配方,一斤干黄豆,最好是磨九斤浆,先把第二遍浆和第三遍浆混合一起煮,不能煮开,煮到八九十度就出锅,跟第一遍的生浆混合,然后点卤。
压水也有讲究,豆腐坯的含水量最好是控制在老豆腐和豆腐干之间,差不多就是一斤豆子出两斤豆腐坯。
李逸知道这个,是因为以前小时候,他奶奶每到过年前,会自己炸油豆腐,年年看也就学会了。
今天卖剩下的老豆腐已经挺干了,
将就着用也可以,把大块的老豆腐切成较麻将块大小,
架起陶锅,生火,往锅中倒入油坊伙计送来的蔓菁子油。
“炸油豆腐泡的关键是先低温炸,温油时入锅,这样豆腐就能在锅里慢慢膨胀,油温不能高了,不容易起泡,还容易爆,也不能乱搅动,再就是不能炸太久,要不然豆腐泡会喝油。”
李逸一边动手炸,一边把各种细节要点全都告诉三娘,他可没打算以后自己天天炸油豆腐。
“等到这些豆腐泡都膨胀起来了,这时就要添火,提高油温,这一步是高温定型,不能炸太嫩,否则捞起来后会瘪掉,就不好看了。也不能炸太老,这样表皮太硬,还特费油,口感也不好。”
“你感觉差不多时,可以先捞几个出来看一下,如果会瘪,变再炸一会。”
“如果你坯子下锅,发现油温太高,结皮,不膨胀,就赶紧先把火抽了,将坯子再捞出锅,赶紧在豆腐泡上洒水,待发软后,重新烧火,控制好油温后再炸。”
李逸很有耐心的讲,三娘也听的极为认真。
为了能够教好,他特意每锅只炸一点,这样一遍遍的教导后,三娘也都搞明白了,最后李逸让她来亲自操作。
满屋子都是油香、豆腐香,
香味飘满无极院,
兰香和石头、狗剩姐弟三个也早闻到了,可兰香看到李逸在厨房教三娘炸油豆腐泡后,她主动的离厨房远远的,甚至不让好奇的石头哥俩靠近。“无逸阿兄在教三娘姐姐秘方呢,不能偷听偷看。”
“这是啥啊,好香啊。”
······
忙碌了许久,终于把剩下的豆腐全炸完了。
色泽金黄的油豆腐堆在柳筐里,颜色金黄,膨松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罗三娘脸红通通的,汗水把头发都打发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些油豆腐,“真好看,真香。”
李逸则在统计数据。
一斤黄豆大概能出一斤半豆腐泡,
一斤豆泡(十六两)用油五两左右,大约做出一百个油豆腐泡。
核算下来,一斤油豆泡成品,豆子十七钱多,油钱五十,合六十七钱多,人工、柴火、盐卤这些还没算进去。
罗三娘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不是觉得太贵,而是觉得比预料要少很多。
“三十个这样的油豆泡本钱才二十钱,一个笼饼钱?”
“不能这样算,人工钱、柴火钱,甚至这铁锅、石磨折旧钱,卤水钱都还没算呢,现在一个长工一天工钱和口粮,折算下来都要将近二百钱了。”
但罗三娘却没去算什么人工这些,小本买卖是不会算人工的,自己的人工不值钱,算的就是主要的材料本钱。
“三个豆泡本钱两文,那我么卖多少?一文一个?百钱一斤?”
李逸想了想,一斤本钱六十七,还不含人工等,而现在猪肉价一斤不过一百五,大米一斤也才五十钱左右。卖一百肯定有的赚,但利润不高。
“咱们这虽是豆腐炸的,但可是用油炸的,十个豆泡卖十五钱,比一个笼饼、一斤豆腐还便宜五钱,总不算多吧?”
罗三娘大为吃惊,“那岂不是一斤要卖一百五十钱,这跟猪肉一个价?”
“咱这可是油汪汪金灿灿的油豆腐泡,而且是独此一家,物以稀为贵,最重要的是别想着再卖给以前那些豆腐顾客。“
“那卖给谁?”
“寺庙里的胖和尚啊,一斗黄豆现在一百八十钱,辛苦能做出十八斤老豆腐,但这个不稀奇。
如今京畿多少佛寺啊,哪家不是遍地寺田,还放贷借粮,甚至经营邸店车店油坊的,净人佃户无数,他们是最富的一群人了,
多少寺庙,大的都得骑马关山门。
你看那香火旺盛的,比集市还热闹。”
如今大唐的京畿寺庙多,和尚多,田多钱多佃户奴仆多,善男信女也多。他们就是最有消费力的一个群体,但和尚们饮食这块有限制,不能吃荤,甚至那些去寺庙里上香布施的善男信女,就算是权贵高官,在寺里用餐也得吃素。
李逸打算向寺庙推销一下油豆腐泡、腐竹这些新产品,另外中国纳豆咸豆豉、素鸡、腐乳这些虽早就有了,但也可以试着做点推销看看,未必每个寺庙都会做这些,或是做的很好。
这些有钱的寺庙,若真能推销成功,李逸相信价格高点,豆腐泡卖出猪肉价,绝不是问题,一个笼饼(馒头)寻常可见也卖二十钱,而油豆腐泡这般独此一份,不值得贵些?
以此招待来布施的贵族名门,岂不是更显得寺院对他们的尊敬,哄高兴了,权贵名门随便布施一下,那不是百千倍的回来了。
三娘却有点没信心。
“咱们明天再做点腐竹、素鸡这些,到时我来想办法找路子。”
三娘一听,“不用等明天,我这就回去泡豆子磨浆,今天就做。”
“把这油豆腐拿回家去啊。”
“留着卖。”
“也不缺这点,你先把这拿回家去,咱合伙这事,你也还没跟你阿耶他们商量过呢。”
三娘停下脚步,在李逸厨房拿了个葫芦瓢,装了十个豆腐泡,“我拿这些给我阿耶他们瞧瞧,咱合伙的事我自己就能拿主意,用不着商量。”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这个要怎么做菜好吃啊?”
“炒五肉最好吃,或是油豆腐上挖个洞,把剁好的肉馅包里面然后上锅蒸熟吃,”
三娘嘟起嘴,“吃不起肉。”
“那直接水烧开,油豆腐撕开点口子下锅煮汤,放点葱,也好吃。或者少放水烧,收干汁,也很美味的,毕竟一斤豆腐泡里吸了五两菜籽油的。”
李逸记忆里可是有很多油豆腐泡的美味做法,油豆腐红烧肉、青椒油豆腐、什锦油豆腐、肉末泡豆泡、油豆泡塞肉、白菜焖油豆腐、酿豆泡、鸡架油豆腐汤······
想着想着,李逸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上推了,大家帮忙投下票,新书期追读很重要,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15章 行军干粮
第15章 行军干粮
季夏的傍晚,微风轻拂,摇动着无极院中的古树,沙沙作响,落日染出一片灿烂晚霞,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
叫了一天知了的蝉也终于渐渐停歇,田间的白鹭、野鸭也开始飞回鸟巢。
罗三扛着锄头从桥上走来,
“你稻田的水我都帮你放好了,田埂上螃蟹洞黄鳝洞也堵好了,这田水可以管好些天,我回头交待兰香姐弟三个,抓紧把田里的草再耘一遍,把那些稗草给拔了······”
无极院里廊下,
罗三的裤脚还高高卷着,身上点点泥巴。
“明天我就走了,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们姐弟三个,你就让他们自己做饭吃,娃都懂事了······”
“三叔,你跟我那么客气做啥,田里的事你也不用挂心,我想好了,明个去雇个人来临时帮忙打理稻田,至于塬上二十亩桑田,冯家堡的冯六郎家说愿包了今年的桑叶,他家不仅养春蚕秋蚕也养夏蚕,缺桑叶。”
二十亩桑叶,今年还能采半年,说好秋收后给二匹绢、十二两绵。
反正李逸一个人也养不了蚕,这桑叶也闲着。
“雇人又得不少粮呢。”罗三道,雇个青壮的长工,乡里惯例是一年十二石粮,麦粟各半,还得管春冬两季衣,还要管吃,其实不便宜。
“郭二郎说到长安城外灾民里雇一个,五六斗粮一个月都有人愿意抢着做。我寻思着,先雇一个看看。”
罗三也知道李逸不会种地,“其实用不着雇长工,雇个长工相当于十亩地白种了。你可以就在咱村或隔壁的郭庄、冯家堡雇人临时帮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田里活也轻松,放放水除除草这些,捎带着做就行,一个月一二斗粮就行了。”
“等秋收的时候,忙不过来,可以请人做日工,按天计。”
李逸没放太大心思在田里,他现在都很少去看自己的庄稼。
“三叔,我给你做点干粮吧,”
“不用,明个到了县里后,会管饭的。”
李逸坚持要给罗三做些干粮带上,罗三说明天就要出门了,现在再做麦饭也来不及了。
此时一般干粮就是麦饭。
把脱壳的小麦先蒸熟,然后再晒干,吃的时候水泡一下就能吃了。简单点的,不需要多复杂,先蒸后晒,晒个一两天干了就行。
而豪华点的会在里面加上坚果或是蜜汁,还会加盐等。
更有能储藏更久更便携的麦饭,取小麦一石,蒸熟晒干,然后再蒸再晒,如此反复十次,最后得到二斗干麦饭,食用时每次取一合,就能果腹。
这种十蒸十晒的能够保存很长时间不坏。
大唐府兵出征,就要求自备麦饭九斗。
一般百姓去服丁役或出远门,也会提前备好些麦饭做干粮,罗三没备,是家里现在缺粮,先前已经断粮了,还是李逸借了他一石小米,他打算饿着肚子去长安,粮食都留给三个孩子。
李逸打算给罗三做点干粮,甚至给这次村里四丁四中都做点路上吃。
锅盔、光饼、棋子、麦饭、炒粉、炒米等记忆里的行军粮,他最后觉得还是炒米比较方便,时间上也来的及。
不过炒米最好是用硬糜子,糜子分软硬两种,做炒米用硬糜子,也叫黄米。而做糕点、酿酒则用软糜子,也称黍米,大黄米,软黄米。
糜子跟粟一样耐旱,但产量更低,价格也便宜。
李逸先到隔壁郭庄,找郭二郎买了一石硬糜子。
“你要吃粮,应当买大米、小麦,小米也比这硬糜子好吃,”郭二郎笑着提醒李逸。
“我用黄米做点干粮。”
聊了几句后,李逸便把一石硬糜子挑回家了,这硬糜子确实便宜,比软糜子还便宜点,价格更比不上小米和小麦,跟黄豆一个价。
一石才一千八。
罗三看到李逸挑回来一石黄米做干粮,还挺疑惑,大家一般都是用麦饭做干粮。
硬糜子米跟小米很像,但颗粒比小米大不少,颜色暗黄偏棕。
“这个要怎么弄?”
“挺简单的,”
先淘洗去除杂质,然后浸泡,
李逸喊来兰香帮他烧火,锅里水烧到八分开,把浸泡好的黄米下锅煮。
“大火。”
罗三他们都好奇的看着李逸,兰香下午还见过他把白豆腐油炸成了金黄的豆腐泡,不知道他现在又要做什么。
水烧开后,李逸揭开锅盖,上下翻动均勺,又盖上盖。
“兰香,小火。”
小米焖上六七分钟后,再揭盖上下翻动,这样连续翻动三四次后,便可以出锅了。
此时的黄米米粒鼓胀发圆,带着些透明,却又还没开嘴。炒米中的一个关键,就是煮的时候不能破嘴,水和黄米的比例也得适宜,黄米煮好了水也干了。
“太阳都下山了,这煮好的黄米,也没法晒啊,天这么热,一晚上就都馊了,”罗三担忧的道。
“咱不用太阳晒,用锅炒,咱这干粮就叫炒米。”
炒米不能直接在锅里炒,得跟炒生一样用砂子炒。
院里就有盖房时剩下的砂子,铲来一些,先过筛。
先往锅里倒进五碗砂子,待砂子烧红,再往里倒入三碗晾干的黄米饭,
看到这幕罗三都忍不住想要制止他,
这往饭里掺砂,还怎么吃啊。
李逸则很认真的开始炒米,大气冒过,米粒啪啦啪啦的爆起来,赶紧把米连砂子一起倒在筛子上,
筛掉砂子,只剩炒米,将砂子重新入锅加热,再加入新的黄米,如此反复,
一锅锅的黄米便在热砂中炒好。
“这就做好了?”
经过煮、炒两道工序,此时的黄米金黄,香味十足,但李逸却笑着说还不能做干粮吃,
“还得用石碓去壳嘞,”
罗三主动请缨,村里就有脚踏的石碓,是村里共用的。
用石碓舂壳,再用簸箕去大糠,细筛过细糠,就成了方便携带和食用的干粮炒米了。
吃的时候用水一泡就行,热水冷水都能泡发食用。
李逸回家,就一人冲泡一碗,一把炒米,加上点盐,再舀点猪油,再撒点葱,齐活。
“哎呀,真香。”“尝尝。”
老话说的好,暖穿皮子,饱吃糜子。炒米的含水量极低,干燥耐存储,且方便易携带,吃的时候也方便。
就算没水,干吃也一样能够充饥。
相比起麦饭来,无疑胜上几分,麦饭口感差不说,还得煮,直接干吃是极难下咽的,凉水也泡不开。尤其是那种十蒸十晒的麦饭,得提前用开水泡开,然后再煮,否则跟一粒粒铁一样嚼都嚼不动。
罗三端起来吹着热气,慢慢的尝试,发现清香爽口,十分酥脆。
就是那水,加了盐和油后,也成了美味的汤。
狗剩和石头两小屁孩,更是不怕烫的稀里呼噜的吃着,连连喊真香。兰香就吃的秀气的多,但小丫头也是十分喜欢。
“干嚼也好吃嘞。”
李逸喝完一碗,抓了一把慢慢嚼着,越嚼越香。
罗三也是感叹连连,“想不到这硬糜子还能做成这么好吃的干粮。”
炒米好吃也不算复杂,经过蒸炒碾三道工序就成了,吃的时候泡也行,干嚼也行,都是方便又好吃。
“三叔你们明天,每人带上一斗,我给炒好的炒米里拌上点盐,吃起来方便。”
罗三连忙摇头,这硬黄米虽说便宜,可一斗现在也要一百八十个钱,这又煮又炒又碾还费大半天功夫。
“不行不行,”
李逸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李逸虽说是村长,可服役这事跟他也没啥有关系,昨天他还请大家吃了一顿饭了,哪里还能又要他送干粮。
正说着,
三娘来了,
是来喊他去她家吃饭的,她带回去的油豆腐泡着实把家里都惊到了,而听三娘说她跟李逸要合伙在桥头摆难卖豆浆,还要做油豆腐、腐竹等到寺庙去院,
卖了半辈子豆腐的罗二都感觉很惊讶,凭直觉罗二觉得这油豆腐不一般,有搞头。
可又担心会失败,再加上女儿十六岁了,早到了嫁人的年纪,之前因为母亲生病,三娘想多照顾母亲几年,一直拖着没嫁人。
现在跟李逸去合伙做生意,就怕影响三娘名声,罗二心里头倒是希望这两人能凑一对,可上次他主动提出过,人家拒绝了。
三娘叫罗三一家也一起去吃饭,推推拉拉一会,众人一同前往桥南岸稻地渠边的草棚。
三娘一家仍还住在这边草棚,
随着李逸已经搬回北岸,现在罗家堡村民,也都打算重新搬回来,尤其是那些窑洞没塌,或损坏不大的人家。
“豆浆已经磨好了,吃完饭就可以煮浆做腐竹了。”三娘兴奋的道。
“好。”李逸很平淡回答道,相比起来,腐竹其实算的上最没技术含量的豆制品了,比油豆腐泡简单多了。
三娘家的晚饭,其实挺简单的。
一盆豆腐渣野菜糊糊,罗二家常见菜,卖不完的豆腐渣就自己吃。
今天还添了个菜,就是油豆腐,一个大陶锅里煮着油豆腐,放了点葱和野菜,还有一些河里捞的小鱼小虾。
咕嘟咕嘟的煮着,很香。
两个菜,十几个人吃,第一次吃到油豆腐的众人,都是赞不绝口,一人就分到两三个,小口小口的吃,慢慢的咀嚼品味。
油豆腐煮的时间久,已经很软,还浸满了鱼虾汤汁,挺鲜甜。
而油豆腐里的油,煮开在汤里,也为这锅汤增添了味道。
李逸也觉得还不错,虽然油豆腐有更多好吃的做法,但人饿的时候,这已经是美味了。
饭后,
三娘迫不及待的就拉着李逸到耳边做豆腐的草棚去,还马上把门顶上。
罗二他们一家虽然很想看这腐竹是怎么做的,但最后也都没有进来看。
腐竹这东西很简单,就是隔了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说白了就是焖煮,捞皮,晒烤。
一锅豆浆可以反复的焖烧起皮,直到用尽。
一斤干黄豆,纯手工无添加,大概能得半斤腐竹。
制出来的腐竹,也是有等级的,颜色越淡的越好,比较限制腐竹生产的是晒这关,夏天天气好,一到两天就晒好了,要是阴雨,或是春冬季,可能就得用火烘烤了。
两人忙活半天终于全都挑完,
看着挂了一竹竿又一竹竿的浆皮,三娘激动不已,这些腐竹每片长八九寸,“这就成了吗?”
“晚上没太阳,这些得用火烘烤了,火侯得把握好,要不会有烘烤气、焦糊味。做好的上品,得是通体光滑,色泽金黄,质地透亮,耐煮易烂却又烂而不糊,嫩滑松脆而又有弹性。”
“那赶紧烘烤吧,”三娘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成品。
本来李逸说捞几条试一下就行,根本用不着晚上做这么多,等白天时做,直接太阳晒省时省力。
“一斗黄豆能做成多少腐竹?”
李逸想了想,“一斤黄豆大概能出八两左右干腐竹,一斗豆子七斤左右,大概能得三斤半腐竹。”
比起一斤豆子出一斤半油豆腐,一斤干豆子只能出半斤腐竹,产量看着要低许多,但油豆腐一斤得要五两油,腐竹却少了这项大成本。
腐竹最大的成本是豆子,一斤腐竹豆子成本五十二钱。
“这腐竹卖多少一斤合适?”
李逸想了想,如果油豆腐一斤本钱六十七,卖一百五,那腐竹卖一百五肯定利润更多。
“可以先试着跟油豆腐一样价,一百五一斤。”
“这么贵?”
“咱们也没打算卖给一般百姓,这独一份的腐竹,物以稀为贵,专供寺院,以后到长安卖给贵族高官之家,肯定不能卖便宜了。”
“你相信不,卖的贵反而会比卖的便宜好卖!”李逸笑道。
三娘不懂,怎么贵的还更好卖。
“油豆腐、腐竹售卖的事,交给我来做就好,”李逸挺有信心,他已经锁定了目标客户,肥头大耳的京畿数百寺庙里的万千和尚们,这群人也是如今社会最有钱的一个群体了,既是大地主,也经营诸多工商产业,还借粮放贷。
(本章完)
第16章 长安长安
第16章 长安长安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早上太阳依然升起,天空湛蓝。
李逸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厨房,发现兰香已经在生火烧水了。罗三今天要去服役,可还是天不亮又去稻田里查看了,石头早早去放牛了,狗剩则去给鸭子摸田螺钓青蛙。
“多下点米煮干饭,三叔今天要出远门嘞,一会再煮个油豆腐,家里攒多少个鸭蛋了,都煮了吧。”
兰香赶紧道:“两只鸭子现在一天有时下两个蛋,有时下三四个呢,已经攒了二十五个了,可以拿到集市上换东西了,八文钱一个呢。”
木桶里水已经装的满满的,肯定是罗三一早就去挑满的。
“咱家鸭下了蛋就自己吃,不用留着换东西,一会给你阿耶他们一人煮两个路上吃。”
黄毛丫头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去拿鸭蛋了,这些鸭蛋她宝贝的很,每天定时去鸭窝捡蛋,捡回来就放在屋里小木箱里,还要拿石头压着,就怕老鼠偷吃了。
刷牙,洗脸。
李逸很不习惯他在王曲集上买的牙刷子,这玩意猪鬃毛做的,价格贵不说还特硬,刷的一点都不舒服,这弄的他很想把自己的电动牙刷掏出来。
这年头,猪鬃毛居然跟牛皮牛筋都是战略物资,官府长期收购,导致民间猪鬃做的牙刷死贵死贵。
甚至在集市上,杀猪屠夫们卖的猪肉,基本是不带皮的,皮会单独剥下来,猪皮做鞋、做皮带,甚至做甲,入药,而且羊也基本是剥皮卖的。
辰正时分,
罗三从地里回来了,罗五、富贵、二愣三个轮到此次当役的也来了,狗蛋四个少年,也陆续来到无极院。
他们仍还是寻常打扮,这趟当差出远门,一人一个小包袱,里面只有身换洗的衣服。
问他们,居然都没有人带点钱以备应急。
更没有人带干粮,都说反正离长安也不远,到了长安就有官府管饭。
李逸知道其实他们家里条件都不好,尤其是不久前罗家堡还遭遇塬崖垮坡,绝了六户人家,压塌了村里三分之一窑洞。
他转身把准备好的炒面拿出来,
“这是昨日做好的干粮,用黄米炒的,水一泡就能吃,干嚼也香,携带也方便,十天半月也不会坏,你们每人装上几碗,穷家富路,不能饿了肚子。”李逸道。
大家围过来看着这金黄的炒米,
李逸让他们抓点嚼着尝尝,
“越嚼越香,”
罗五也惊叹很酥脆。
但对于李逸要送他们,大家却是一边嚼着香脆的炒米,一边摇头拒绝,粮食金贵着嘞,这还是炒好的米,哪好意思要。
好说歹说,最后大家也仅同意抓两把。
“一人装两碗吧,但这个人情,大家心里要记着嘞,咱这次是去给朝廷服丁役,又不是给无逸家干活嘞。”罗三道。
李逸让他们多装些,他们坚决不肯。
一人装了两大碗,差不多也就两斤,李逸往炒米里又加了点盐。
“兰香,鸭蛋煮好没,给大家一人再装上两个路上吃。”
罗五他们仍要推辞,李逸道:“这鸭蛋都已经煮熟了,不吃到了晚上也坏了,都揣上,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只希望你们这次平平安安出门去,再平平安安归家来。”
“三叔五叔,出门在外,自己乡党要互相照顾帮扶。”
李逸最后招呼着他们坐下,又一人喝了碗小米粥,吃了几个油豆腐泡。
“走吧,今天得赶到长安嘞,早点到也省的晒太阳。”
李逸带着老少八个爷们出门,到了下面桥边,结果发现许多村民在这里等着相送。
罗五他们再次告别家人,
李逸发现,罗五他们走前,还是把李逸给他们的鸭蛋,塞给了自己的家人,有给孩子的,有给父母的,都没自己留着。
要不是那炒米拿绳扎紧了,估计他们都要留给家人。
“大家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九人踏上前往长安的路,
罗家堡,村里只剩下两个壮丁了。
一行人先到郭庄郭二郎家,跟郭庄的半丁汇合,郭庄这次派七个壮丁七个中男,简单的打个招呼,大家便前往王曲。
路上大家边走边聊,大家也知道这次丁役,跟泾州大战有关,也知道比寻常运粮、修城等危险,但又能怎么样呢。
逃是没法逃的,基本都是平民百姓,改朝换代还均田分地了,日子比以前肯定是要好些的,
郭二郎骑着大青骡,也给李逸牵了头骡子。
这骡子骑起来挺温驯的,比走路自然要轻松不少。
“无逸你也可以考虑买头骡子了,就是买头驴也行,要不出门总靠两条腿也不方便。”
“这骡子也不便宜啊,而且又不能光吃草,还得添精料,要吃粟吃豆吃盐,这一头骡子吃的,当的上好几口人了,养不起啊。”李逸原先还真起过这意,但稍一打听,发现骡子虽比马便宜点,但居然比耕牛还贵些。
最重要的是,耕牛平时吃草就行,但骡子光吃草不行,跟马一样得加精料,要吃粮食。
盐铁论就说,夫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养一匹马,要吃六人口粮,抵的上一个成年男子的年收入。
想想,跟后世也差不多,买车不便宜,但养车开销也大。
“无逸啊,上次我拜托你的那个事怎么样了,只要东西好,价钱好商量,你上次一口秘银小锅,换了十多两黄金,能买多少骡子啊?”
李逸确实有考虑这个事,虽说老是卖东西也不是长久的事,但初来乍到,卖点做启动资金也是有必要的。
“我这里确实有件好东西,若是你拿来送给杜兵曹肯定是合适的,只是,”
郭二郎一听就来了劲,“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师傅留给我的东西不多了。”
“和那个秘银锅一样的好东西?”郭二郎问。
李逸点头,“其实我今天带在身上,在我包袱里。”
“那赶紧拿来看看,”说着,他赶紧勒住大青骡,他冲村民们喊道,“你们继续走,我和无逸一会赶上来。”两人牵着骡子来到白杨树荫下,
李逸取下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大肚杯子,这是一个五百毫升的焖烧杯,内胆、外壳和盖子都是不锈钢的带一个不锈钢折叠勺,一个可做小碗的盖子。
造型圆润可爱,方便易携,最重要的是焖烧效果确实好,用开水先预热十分钟,再焖个粥、焖个面条,或是焖个鸡蛋很方便,焖白粥个多小时就行了。
不管是睡前焖早上起来吃,还是有时出门玩焖上一杯带着,都比较方便,焖出来的粥也是很不错。
那个勺子还能折叠卡在盖子里,十分方便。
这个品牌的,还只要79,关键还是真316的,就算平时拿来装热水,保温一天,都还是热的。
要说缺点,就是容量小了点,才五百毫升。
当李逸把这个焖烧杯拿出来,一边开盖一边介绍时,郭二郎就完全被吸引住了。
跟上次那个秘银锅一样的精致小巧,
这个东西更小巧,可李逸说这玩意睡前倒入开水,加入一把小米,盖上盖,早上就焖成了一碗热粥,甚至夏天最快只要半个时辰就能焖出一碗粥时,他是不相信的。
但隐约又觉得可能是真的,毕竟上次那个秘银锅给他太多惊喜了。
那个小锅已经被他丈人拿走了,丈人直接给了他十五两黄金,他相当于还赚了三两多黄金。
“真有这么神奇?”
“你看这做工,一般的杯、壶可没有这么好,”
郭二郎拿着杯子把玩着,“这里面银灿灿的,也是秘银的吗?”
“不,这个焖烧杯是采用天外陨铁锻造成的玄钢打造的,这种玄钢可耐超高温度,且极耐蚀,千度高温亦耐受,经过打磨后,还拥有不生锈的品质,甚至还拥有和银一样洁净水质的好处······”
李逸一通天乱坠的吹嘘,上次铝合金他说是秘银、轻金。这次不锈钢他直接说是陨铁锻造成的不锈玄钢。
“外壳上的这层漆,也是用炼金的产物制成的,·······”
总之,这又是一件李真人修真炼器产物,而且是独一的稀有宝物,因为原料用的是特殊的天外来铁,连杯上那层漆,那都是用炼丹的产物做的。
世上只此一件。
“我听你说杜兵曹案牍繁忙,胃不太好,这个天外玄钢焖烧杯平时焖个粥什么的挺好的,”
“多少钱你肯割让?”郭二郎拿着这杯子已经不肯撒手,咬牙切齿的盯着李逸,生怕他反悔。
他听丈人说最近杜如晦在二皇子那可是越来越得倚重,将来如是大唐一统天下,那整个京兆杜氏家族,说不定就是杜如晦仕途最好,他现在肯定得想办法跟这个妻堂兄多亲近亲近。
“十两黄金,如何?”郭二郎誓在必得。
李逸摇头,
“要说珍稀,这个不锈玄钢焖烧杯可比秘银锅更珍稀,”
“我再加五两。”郭二郎咬牙。
郭二郎恨不得把这杯子立马收入囊中。
李逸依然摇头,
“你要多少?”
李逸开口道:“这个宝贝虽仅重十二两,可是这天外不锈玄钢可比黄金、秘银贵多了,当年在中原,曾有顶级门阀世家,想请我师傅割爱,愿意出三百贯钱求购,我师傅都没舍得。”
三百贯钱,那是近四十两黄金了,郭二郎也不由吸一口凉气,太贵了。
“无逸啊,叔是真喜欢这个杯子,只是·······”
“二叔,这次去长安,若是二叔能够帮我引见一下杜兵曹,那么我愿意半卖半送给二叔。”
一百五十贯钱,折十八两多黄金,
李逸觉得这价非常划算,再要多,郭二郎估计也舍不得,他提出让郭二郎带他见杜如晦这个条件,也是想见见那位李世民的左膀右臂,当然,也可以此做台阶,先喊价三百贯,再降半。
说来说去也就是个79买的焖烧杯,再稀有也就是能焖个粥装个水。一百五十贯,得买多少头牛啊。
郭二郎没想到峰回路转,从三百贯不卖,到比他刚才开价的十五两只多要三两多。
这种失而复得的落差,让他没再犹豫,
当下立马答应,生怕李逸再反悔,“行,一言为定,这次去长安,我就向杜兵曹引见你,
无逸啊,这杯子就给叔做礼物了啊,不过这一百五十贯钱,得给叔点时间筹集。”
他拿着杯子不再松手,李逸也没再去要。
“二叔,我还能不相信你么,这杯子你现在就收着,钱过几天给也不迟。”
郭二郎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抱在怀里,“无逸啊,你想见杜兵曹,是有啥想法,想走仕途?还是想继续出家修道?”
“就是想多结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再说了,朝中有人好做事。”李逸哈哈一笑,
他这态度,越发让郭二郎觉得李逸想见杜如晦,可能所图甚大,不过这样倒是让他反而松口气,要不是因此,李逸也不可能三十六两黄金就把这宝贝卖他。
他并没有去想,如今这时局,一百五十贯钱,都能买上二三十青壮奴隶了。
两人重新骑上骡子,继续赶路,各自内心都是喜悦无比。
李逸表面淡定,心里却在想着,79的焖烧杯,卖出了十五万钱的天价,等这笔钱到手了,他要怎么?
给无极院打水井,装修房子打家具,买匹马,或者可以考虑买几个奴隶婢女?
或许还可以再买点田地,到时收租都能衣食无忧。
怀着这喜悦心情,他们终于来到了乡里王曲,跟王里正、王乡长再次见面,寒喧了几句后,大家趁着天还早太阳不晒赶紧往长安去。
四十里路,走官马大道,时速十里左右,走了约两个时辰,他们这支由王乡长带领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巍峨的长安城下。
他们带着一百个壮丁,一百个中男,远远的就引起长安城门守卫的注意。
一名武官骑马奔来,身后跟着一队步卒。
“停,尔等何人?”
王乡正赶紧叫停大家,滚勒下马,步行上前,“我是万年县御宿乡乡长王及贤,这些是我乡奉县司令征召服役的丁男和中男,丁中各一百人。”
李逸坐在骡子上,仰头打量着眼前的长安城墙,相比起乡下的草棚土屋,长安城墙巨大,给他极大的冲击力。
他不由的想起了王维的那句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也有杜牧那句,回望长安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还有李白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既有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也少不了黄巢那首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李逸望着高大的长安城墙,突然有了股要在长安城里买个宅院的冲动。
(本章完)
第17章 卖身葬夫
第17章 卖身葬夫
“请出示公验。”
骑士一脸严肃,并没有因王乡长几句话就打发了。
长安城是京师,出入检查严格,尤其是如今陇右薛举挥兵十万进犯泾州,长安城戒防更严。
经常来长安城万年县衙当值的王乡长倒也熟悉这套规矩,立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公验。
公验是通行证明,也相当于公职人员的临时身份证明,本州颁发,加盖公章,一般有效期就三十天。比起普通白丁们申请的过所,要方便快捷些。
进长安城,要么出示公验,要么出示过所,没有就进不去,比当年查暂住证边防证还要严,处罚也更厉害,诸私度关者,徒一年,越度者,加一等。
王乡长掏出自己由雍州衙门签发的公验,骑士仔细查验,“这次长安和万年两县征召的民壮,上面指定在城西三桥集合,不得入城。”
“你若有事可以凭此公验入城,但其它民壮不行。”
骑士公事公办,他的身份是左武侯卫的一名队副,从九品下,流内最低一阶,但乡长不过是个流外杂任小吏罢了。
王乡长点头感谢告之,回到队伍。
“我也不能进长安城吗?”李逸问。
“你没办公验,也没过所,进不了城,我也没想到突然就变严格了,否则提前帮你申请一张公验。”刘乡长道。
李逸身为村长,也算半个公家差人,他也可以办公验,比过所要方便许多。
如果是办过所,京畿的百姓还得由尚书省审核颁给,办过所不仅要上报出门人的年貌、籍贯、出门原因、目的地、携带的奴婢、牲畜、主要财物等,
还得要同保的四户邻居签字作保,要证明带走的人畜财物等来路合法,还要再找一个近亲男丁担保,如果下次交税服役时没回来,那就要由这个近亲代替承担。
个人申报和邻里亲戚担保的材料,还要村长、里正审核,属实后签字,再送报乡里县里,一级级审核后报到州、省。
各级都审核确认,才会最终盖印开出过所下来。
但过所有效期也仅三十天,若是在外到期了,还得在当地州衙申请延期。
比起公职人员的公验,过所申请手续复杂的多。
李逸看着那巍峨的长安城,
想不到自己居然没资格进去,这有点当年刚到深圳,望着对面繁华香港,可没有通行证却无法过去时的心情一样。
郭二郎怀里揣着那个宝贝焖烧杯,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进长安城去找杜如晦的,他也有公验,
但他也没法带李逸入城。
“么事,下次办好了公验我再跟二叔去拜访杜兵曹。”李逸只能如此道。
于是,大家分道扬鏣,李逸随王乡长带着二百丁中去三桥,郭二郎独自进了长安城。
三桥,在长安城西十六里,在汉建章宫南,因建章宫南漕河上有三道便桥而得名。
此地,是长安西门户,往西北去便是渭水,西渭桥、中渭桥都是通往陇右、朔方必经之地。
顶着太阳,大家往三桥赶。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三桥,这里因紧邻京城,有驿站、兵营、仓库、作坊,还有隔日一集的集市。
而今年又有大量陇右、朔方、中原、山南的饥民逃到长安后,在这一带落脚。
大量的草棚密密麻麻的搭建着,
“朝廷不许饥民靠近长安城十五里内,所以许多逃来关中长安的饥民,便都在三桥、灞桥、长乐坡、咸阳等地聚集,”
王乡长指着那大片窝棚道,“这几处本来也是长安重要的水陆码头,每日需要许多搬卸货物的力工,且这几处也还有不少作坊,需要不少人手,”
灾民们在这些地方多少能找到点活路,加上朝廷和贵族施粥救济,勉强活着。
“不是说朝廷下令地方搜检户口、安置流民,甚至锉择僧道伪滥者还俗吗,这么多流民,朝廷没有把他们安置到关中各地,直接给他们分田均地,让他们落户入编?”
王乡长只是笑了笑。
“哪有那么容易,八百里关中平原虽说富饶,可是作为京畿之地,这田地大多在皇家、贵族、勋戚、寺院、豪强、地主手中,还有许多田做为公廨田、军田、官田、学田、职田等,
剩下能拿来授分给百姓的田很少,京畿是地狭人多,所以朝廷有令,宽乡每丁授田百亩,但京畿,田额仅宽乡一半。
你上次足额授田五十亩,其实那都是郭二郎走关系,帮你的忙。否则,你顶多能授田三十亩。
现在这些流民,都是关外来的,各地方都不愿意给他们授田,也没多少田可授,灾情一过,这些流民往往又是要回到原籍的。
再者,这些人都是逃荒逃难来的饥民,连肚子都填不饱,就算分给他们一丁二三十亩田,可他们既没有种子也没有农具耕牛,连个落脚住的地方都没,他们能安稳种地吗?
肯定还是到处流荡的,所以没几个官员会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地方官要是安置了流民,上了户籍,那就意味着多了赋役额,可到时这些人跑了,那田赋谁来缴,丁役谁来担?
于是乎,就有现在李逸看到的这种情况,一边朝廷要求地方官府括户检丁,一边是大量外来的流民聚集在长安附近。
“这些流民啊官府是很头疼的,不过贵族豪强们却是极喜欢的,无逸你也可以去挑挑,可以雇佣流民做长工短工,甚至可以招为自己的佃户,若有合适的也可以买奴买婢,
越是灾荒战乱的时候啊,贵族豪强们越是好壮大势力。
太平年月,雇个好长工可不易,一年起码得十二石粮,还得包吃住,再包两身衣裳。但现在,你要心狠点,只要包吃住,再一年给个三五石粮就能招来上好的青壮长工,任挑任选。
那二八的年轻姑娘、双十的小新妇子,给个一石半石小米,都能带回去一个,还是随便挑的那种。
一两石小米就能买上一个青壮奴隶。
甚至如李逸家有五十亩地,他可以直接在这挑一家子能干的流民回去做佃户,都不用给工钱,直接拿出十亩地的收成,抵工钱就行。现在先借支些粮食给他们吃用,收获后在他那十亩收成里再扣便是。
总之,操作空间极大。
这有点像后世外贸生意火的时候,工厂用工荒,老板到处招不到人,只能不断提高工资和福利待遇,但到了萧条的时候,大量工人失业,这时候还有生意的老板就开始各种挑工人,甚至降工资降福利了。
因大量流民涌入,本就是城郊乡下的三桥,越发显得有点脏乱差,想当年汉武帝在这修建章宫,气势宏伟比未央宫规模还大,有千门万户之称。
现在,
是又脏又乱,
找到集结营地,与相关的官吏对接,把御宿乡一百壮丁、一百中男交给了他们后,王乡长这趟差事也算完成了。
“长安城你今天进不了,不过倒可以逛逛三桥集,今天恰好逢集。三桥集以往是以粮、油、药、布这几项交易闻名的,不过近来口马市很火。”
口马市火爆,其实就是因流民大量涌入,让这里的人口交易兴盛。
“带你去瞧瞧。”
人口交易的地方,跟卖牛卖马卖骡子驴的都在一块,许多人牙子公然叫卖着奴隶,有男有女,有壮有少。
“这些都是奴隶?听说朝廷是禁止压良为贱的吧,哪来这么多奴隶?”李逸看的有点触目惊心,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在这里跟牲口一样都是商品,明码标价,公开叫卖。“历朝历代,其实都是禁止压良为贱的,但是现在啥时候啊,朝廷对这些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管的并不严。”
历朝禁止压良为贱,其实也主要是为了保证赋役丁口的不流失,在朝廷户籍中,有良民和贱民,良就是编户,其中多数都是课户课丁。
而奴隶属于贱,特别是私奴隶,是不纳税也不服役的。
但现在天下动荡,称王称帝自立年号的有十四个,许多事情也就管的不那么严,原本的在籍编户因饥荒、战乱外逃的,或是因穷困卖儿卖女典妻,以及自卖为奴的,
这些本来非法的行为,朝廷也不管。
对于贵族豪强来说,现在这种动荡的时期,其实是他们最舒适的日子,贵族豪强跟国家一样,要想强盛,就得役使大量的人口,太平年月可没这么好机会。
王乡长建议李逸抓住眼下好机会,别错过了。
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壮男子奴隶,普遍是二十匹绢价左右,折钱七千二,不到一两黄金,换成大米更才两石。丁婢,还要便宜不少,大概就十五六匹绢。
那些四五十岁的又便宜许多,十来岁的孩子也很便宜。
跟旁边的牛马等价格一对比,李逸惊讶的发现,一个丁奴,也就值一匹马钱,一个丁婢,差不多是一头骡子价钱,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或是十来岁的少年,就值一头牛。
这些基本上还是有奴契的,交易方便。
而还有些蹲在路边卖自己家人,或是卖自己的那种,更便宜。
一个年轻妇人,拉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跪在地上,三人脖子上都插了根稻草,她们面前躺着一个男人,看着好像还有口气,又好像已经死了。
插标卖首,
卖身葬夫,只要一千钱买口薄柳木棺材,替她将丈夫安葬,她就愿意把自己和两个儿子卖给恩人为奴做婢,做牛做马。
一千钱,现在粮价,不到三斗大米,
居然能买三口人。
那个妇人看着可能也就二十多岁,只是蓬头散发垢面,瘦的有点不成形,一时看不出真实年龄,但五官还算端正。
王乡正见李逸在这家人面前驻足观看,在旁边小声道:“这妇人估计也才二十四五,虽然瘦脱了形,但养上半年,应当能恢复,看她还生了两个娃,倒是挺能生养的,
你现在买一还送二,才一千钱,倒也不会亏的,女人洗衣做饭,养蚕织布裁缝制衣,小的也能放牛放羊,
不过就怕染上啥病,那男人也不知道是得啥病,万一带回去没多久死了,可就亏了。”
这话冰冷冷的极无情,却也是实情。
可能正因此,围观者多,但真正愿意掏一千钱给她丈夫买口薄棺材捡这漏的却没有,
一大两小,若是正常的奴婢,能值一两黄金,可这三人这么瘦,大家反而担心染了病。
“娘,我饿。”那个小的孩子也就四岁左右,饿的直叫。大的那个估计六七岁,却一直跪在父亲身后,眼神有些麻木。
这一幕看的李逸心里很难过,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都这么大。
“走吧,乱世人命如草芥,这种事太多了,这里每天都不知道要拉多少人去乱葬场。”
李逸却蹲了下去,“你丈夫还有气。”
女子眼皮也没抬,“前天出去扛活,回来夜里即头痛发热,恶寒身痛,到了早上已不能语,口中无气,唇口青紫,
我家本是河南的,家乡战乱,逃难至此,无钱替夫医治,
如今也只能插标卖首,替他求口棺材入土为安。”
李逸仔细的观察了那个男人一番,确实气若游丝,摸了下,身上滚烫,还在发着高烧。
前天就开始高烧,反复两天了,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以如今的医药水平,估计也无力回天了。
而这个男人一死,剩下孤儿寡母三人,在这异地他乡,也确实很难生存。女人贱卖一家三口为奴,也是为求个活路。
特别是两孩子还那么小。
要只是普通的中暑引起的高烧,且是初发时,李逸倒是有些退烧药,但现在也晚了。
“娘,阿耶没气了,”女人的大儿子突然哭道。
女人手颤抖着伸到丈夫鼻子前,果然没有了气息,再伏首胸口,也没有了心跳。
女人号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哭,
哭的李逸心里堵着,
“我给他买口棺材安葬吧。”
女人一听,拉着两个孩子给他不停磕头。
王乡长拉着他,“无逸你可想好了,这三人虽便宜,但万一染病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啥都捞不着。”
“看她们实在可怜,能帮就帮一下吧,正好我家里也确实缺个洗衣做饭的。”
三桥就有卖棺材的铺子,女人只挑了口最便宜的薄柳木的,仅要一千钱。李逸付了钱,又就近找了两个流民,给每人四十钱买了两个笼饼做报酬,
还差点引发了一群流民斗殴争抢这个机会。
两个幸运的流民怀揣着两个笼饼,帮着抬到一处乱葬岗,挖了个坑埋了下去,连碑也没立,就一个小土包。
妇人带着两孩子号哭相送,葬礼十分简单,但总算是入土为安了。
前后,李逸总共了一千零八十钱。
离开三桥时,他又二百钱买了十个胡饼,李逸和王乡长还有她们娘三,一人两个。
娘三个也确实饿的狠了,接过胡饼就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
太阳西斜,
李逸叹声气,便跟王乡长骑着骡,带着这娘三往回走,三人边走边啃着胡饼,一边哭一边吃。
王乡长看着后面跟着的这娘三,摇头,“你还是心太善良了。”
李逸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道门以救人活命为上功,我虽还俗了,可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王乡长提醒他,“你最好还是带去瞧瞧大夫,若染了病也赶紧治,这一大两小,要没染病可是能值七八千钱的,你就算捡大漏了。”
李逸苦笑,三个人呢,才了一千零八十钱,都合不到十文钱一斤,如今这猪肉都一百五十一斤。
怪不得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本章完)
第18章 热烈奔放
第18章 热烈奔放
傍晚,
踏着落日余晖,李逸从长安回到滈河畔。
他牵着骡子走在前面,骡子上坐着两个蕞娃,后面跟着浑身上下满是补丁的年轻妇人。
“过了桥就到家了,看到前面那棵大皂角树没,那后面的院子便是了。原来是个道观,叫无极观,前些天刚翻修了······”
“那边水渠看到没,叫沙渠,渠边有三十亩稻田,是我的。那边塬上,我还有二十亩桑田。”
虽然走了几十里地,但妇人此时顺着李逸的手指头,左瞧右望,那绿油油的稻田,那蜿蜒的河湾,还有那如一堵高墙般的塬坡,以及南边那连绵的终南大山,
她老家河南,种的是麦子,还是头回见到稻田。
“兰香,我回来了。”
李逸过了罗家湾桥,上坡到了院门口,便大声喊了起来。
兰香从还没有门的院里走了出来,“阿兄,你回来了。”丫头看着李逸身边跟着的妇人和两小娃,有些疑惑。
“这是秀芝,这两个是她的娃,大的叫门栓,七岁,小的叫门柱,五岁。”
回来的路上,李逸早已把妇人家情况问清了,她老家河南豫州汝阳,那里地理上属于淮西,隋以来,淮西一般是指淮河以北的部份地区,豫州在隋大业朝叫汝南郡,一个盛产拉车骡子的地方。
许秀芝今年其实才二十三岁,十五岁那年嫁给隔壁的木匠张三。
秀芝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座胡基砌起一人高围墙的小院,再看向院门口这个小姑娘,她以为这是恩人的妹妹。
女人蜡黄的悲伤的脸上,勉强打起笑容:“小娘子是阿郎的妹妹吧,奴是阿郎在长安买下的奴婢······”
黄毛小丫头兰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是阿兄的亲妹妹,只是邻居,我姓罗,叫兰香。”
李逸看她们两的样子,“以后许姐带着两个孩子也在这里生活了,”
女人对李逸道,“多谢阿郎能够为奴葬夫,以后奴和两娃就是阿郎家的奴仆,定会好好伺候阿郎,除了屋里活,田里的活我也能干,我家以前虽没种过稻禾,但奴能学。两个娃小,也能干活,若是有做不好的地方,阿郎尽管打骂责罚·······”
李逸看她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摆了摆手,“不用这样惶恐,放轻松些。”
进了小院,
李逸安排秀芝娘三住一间屋,“明天我带你们去冯家堡找冷秀才把脉看诊一下,顺便买点布回来,你做三个蚊帐,你屋里一个,兰香一个,狗剩石头兄弟榻上也做一个。你会做衣服不,会的话,我再买些布你给大家都做身新衣服。”
秀芝说自己会裁剪缝制衣鞋,也会纺纱织布,说着放下破烂包袱,就开始打扫院里,还让门栓门柱哥俩一起帮着干活。
“院里挺干净的,用不着扫,走了几十里地也累了,歇会吧。兰香,今天多煮点米,添了三口人呢。”
秀芝便要兰香带她去厨房,说她来做饭。
“我先去把骡子送还给郭二郎家,”李逸说着牵了骡子去郭庄,郭二郎还没从长安回来,李逸留下骡子跟杜氏道了谢,也没逗留,便回了家。
他觉得等郭二郎回来,把那百贯钱付给他后,他确实应当考虑买头骡子代步了。
今天往返得有百里,回来的时候,他把骡子让给两娃坐,他自己走了几十里,也累够呛,幸好这是无逸云游过天下的身体,要是换成以前他那副亚健康身体,估计这会还在路上呢。
一千钱帮买了副棺材安葬了许秀芝丈夫,就多了三个奴仆,到这会李逸都还有点没完全接受。
感觉比买个宠物还随便似的。
家里以后多了三张嘴,不过以后洗衣做饭也有人了,罗三去服役,他答应帮忙照看三娃,还真怕顾不过来,现在有许秀芝,就能轻松了。
一路回到小院,发现罗三娘来了。
“我在稻地草棚看到你回来了,”大黄毛丫头现在一心都是跟李逸合伙的买卖,就盼着桥头的摊铺能早开张,尤其是希望腐竹、油豆腐能够找到买家。
“无逸,腐竹已经晒好一批了,”
昨晚做的那锅腐竹夜里烘过,白天又晒了一天,今天早上她还又做了一锅腐竹,直接太阳下晒干的,她还按李逸教的方法,做了油豆腐。
李逸把她拿来的油豆腐和腐竹仔细检查了,发现有些做的不太好,可能是刚开始做的,其它一些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丫头确实够聪明的。
“正好,晚上可以加两道菜了,焖个油豆腐,再煲个腐竹,”
三娘心疼,“好不容易晒干的腐竹呢,”
“咱们不得先试试味道如何么,否则怎么推销售卖呢。”
“可是这一时半会也泡发不及啊。”
“加点热水泡,再多煲会也可以的。”
太阳彻底落下山去,狗剩、石头哥俩也回来了,黄牛吃的饱饱的,回来路上还在水渠边洗涮了一遍,两兄弟还扯了好多辣蓼草挂在牛背上驮回来,晚上好给牛做驱蚊的熏烟。
石头得意的提着一大串青蛙,狗剩则掏出几个鸭蛋。
那两只鸭天天有田螺、青蛙吃,结果从原本生只一天一个蛋,变成现在一天两个了,蛋的个头都变大了一些。
“正说腐竹和油豆腐没肉搭配呢,你们就搞回这么多青蛙,哟,还有两只大田鸡呢,正好来个腐竹煲田鸡,油豆腐炒鸭蛋。”石头哥俩看到院里多了几个生面孔,有些疑惑。
兰香在哥俩耳边小声的说明情况。
“石头、狗剩,以后门栓门柱哥俩也是这家里人了,你们可不要欺负他们啊,带着一起玩。”李逸交待。
这顿晚饭,
最后是大家一起动手完成的,
兰香煮饭,三娘切菜,秀芝烧火,李逸掌勺。
看到李逸做菜,每次都要挖上一大勺猪油,秀芝都看的眼睛发呆,而已经玩成一片的四个小子,则不停吸溜鼻子,口水直流。
半斤多一只的虎纹蛙,放后世那可是保护动物,吃了要坐牢,但在滈河蛤蟆滩,却很常见,尤其是晚上那叫声特别响亮的,一直叫杠的,就是它。不过这玩意比一般青蛙蛤蟆要机警难捉一些,可也难不到狗剩、石头这哥俩,他们摸鱼捉蛤蟆可是把好手。
三娘都能熟练的处理田鸡,扒皮去头去内脏,剁成几大块,动作利落的很,毫无惧怕的。
李逸做菜是大家公认的好吃,因为他舍得放油放盐,还会悄悄的放些秘制调料,
腐竹煲田鸡,油豆腐炒鸭蛋,煮蕹菜,最后一大罐野菜汤。
李逸自己只给了个及格分,没有合适的锅具,也没有灶台,实在是太影响他操作,他很不满意,希望能够早点把搭无烟柴火灶建造提上日程,但还得等冯家堡铁匠铺订制的铁炒锅、铁鼎罐等能够打好,打灶需要先准备好锅具。
许秀芝帮李逸他们盛饭装汤,等都装好后,她带着门栓门柱兄弟却只是站在一角。
“你也盛饭装汤吃啊。”
“奴在这里伺候,等阿郎你们吃完后,我收拾好了再吃。”秀芝道,她虽然以前也是良人,但也知晓既然做了奴婢,肯定就得守奴婢的规矩。
那些饭菜很香很美味,但奴婢也只能在旁边暗暗咽口水。
李逸看了看她,再看着低头脑袋一直在偷偷咽口水的门栓哥俩。
想了想后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用不着这样伺候,你们也赶紧打饭吃吧,你拿个大碗来,我给你们分些菜去吃。”
李逸也知道,她娘三的身份毕竟是奴隶,直接跟主人同桌吃饭是不可能的,那样大家都不自在。
不过李逸也并不会太在意这身份,
见她不动,李逸自己去取了个大碗,每样菜都装了点,还又拿个碗装了一大碗汤。
“赶紧端去吃吧,以后你做饭时,自己分开装一份饭菜三人吃。”
秀芝愣住,奴隶还能跟主人吃一样的饭菜?
“奴,奴以后每天煮些菜粥就好,奴三人一天有一升粮就足以。”
李逸摆手,“在我这,饭肯定能吃饱的,赶紧去吃吧。”
秀芝端着菜和汤到一边,又去打了饭,娘三就在厨房外廊下吃,也没桌子椅子,菜和汤放地上,娘三一人捧碗饭蹲在旁边吃。
小米饭很香,油豆腐炒鸭蛋油汪汪的,腐竹煲田鸡更是美味,秀芝已经都记不得她们多久没吃过这样好的饭菜了,甚至多久都没吃饱过了,咸盐的味道都快忘记了。
“慢点吃,”看着狼吞虎咽的两儿子,秀芝赶紧小声道。捧着碗吃着吃着,她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的落到了碗里。
她们娘三碰到了个好主人,可惜丈夫却没这好命。
屋里,李逸说,“屋里还是没外面凉快,咱也到外面吃,回头要在院里树下搞套石桌石凳,边吃饭边吹凉风,多惬意啊。”
一会,几人便也把菜、汤端了出来,然后一人捧一个大碗出来,同样蹲在廊下吃,开起了老碗会。
三娘一边吃饭一边催问李逸啥时能够去售卖腐竹油豆腐,还问明天能不能先在桥头支起摊开始卖豆浆豆腐脑。
“可以,明一早我们就可以先在下面桥头支个摊摆起试试,我下午去碾庄拜访王里正,听说他跟碾湾马蹄寺的庄主关系较好,我请王里正帮我引见一下。”
马蹄寺是一座大寺,隋朝时文帝杨坚的妹妹在此出家,敕修皇家寺院,百姓称为皇姑寺。如今隋朝皇姑早已不在,那座寺改成了奉唐皇旨修建的马蹄寺。
据说当年李渊从长安往终南山打猎,途经碾庄,拴马于此,口渴难耐,马蹄刨出泉水,后来李渊起兵攻入长安,敕建马蹄寺。这马蹄寺拥有几千亩地,僧侣众多,而且还有无尽藏库放贷钱粮,可以说跟当初荒废的无极观形成鲜明对比。
马蹄寺的庄头,就是专门负责马蹄寺所属庄田的一切事务,包括田界、庄舍、家具、耕牛、雇工的管理,以及佃户的田租,收纳等,权力挺大,俗称下院当家。
李逸打算先从这位下院当家开始,要是能搞定这个执事僧,那区区一点腐竹、油豆腐的供应还是问题?甚至以后豆腐、素鸡、千张之类的豆制品也好拿到供应权。
三娘听了马上道:“桥头摆摊我自己就行,你直接去碾湾办你的大事,你那更重要。”
“没事,我先跟你一起摆会摊,晚点去碾湾不迟。”
边吃边聊,轻松惬意。
饭后,秀芝涮锅洗碗,兰香姐弟去焚辣蓼艾草熏蚊子,门栓哥俩也跟在后面。李逸跟三娘,继续谈合伙生意,
晚风吹拂,
李逸发现大黄毛丫头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热烈,
“啊,今天吃太饱了,我得去散散步消消食,你今晚也别熬了,早睡早起,明天才有精神摆摊。”
李逸离开小院,走在乡间道路上,长松口气,这丫头让人有点招架不住了。
(本章完)
第19章 卖爆了
第19章 卖爆了
天微微亮,
大黄毛丫头三娘就已经闯进李逸的房间,打扰了他的清梦。
“快,天亮了,去摆摊了。”
李逸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早呢。”
“不早了,赶紧起来,别误了时辰。”
李逸有些无奈的起来,打个长长哈欠,伸个懒腰,三娘走出门外还不忘记交待,“记得换身干净衣服啊,”
西厢厨房,
秀芝见他起来,马上就打了一盆清水,还把毛巾和他的猪鬃牙刷子都准备好了,弄的李逸还有点不习惯。
“快来尝尝我做的豆浆和豆,”三娘风风火火。
等李逸洗漱完,罗三娘便已经端来两碗早点,一碗豆浆一碗豆,都还冒着热气。
先尝豆浆,
“怎么样?”
“香浓顺滑,不错。”
再尝豆,细嫩爽滑。
大清早上来口豆浆,再来勺豆,确实很不错。
不过就是原汁原味稍有欠缺,后世早餐店的豆浆,为提升香味和口感,还会加入核桃、芝麻、生、香米、红枣等磨制,甚至可以加入些白提升甜度。
而豆北方吃咸、辣,南方吃甜,有的是加酱油或白,有的讲究的还要浇卤,浇完卤加蒜泥、辣椒油,小葱、香菜等,不同的店做出来的口味各不相同。
“你这豆腐脑做的真不错,很嫩滑,堆的高出碗沿,结果看着颤颤微微的却就是不会掉,厉害。”李逸夸赞一番后问,“这一斤黄豆出多少豆浆、豆?”
三娘告诉他一个挺意外的结果,
“十斤,豆浆、豆都是一斤豆出十斤。”
“能出这么多吗,老豆腐才出两斤半啊。”
三娘告诉他,豆浆豆水嫩点更好。当然,一般人想要做出这么多豆、豆浆来也不易的,她也不瞒李逸,告诉他关键是要加洗浆一步。
黄豆要泡发充分,得泡发至两倍大,中间没有半点硬心。然后磨浆时要准备四桶水,一桶磨豆子,剩下三桶则是分三次把豆浆再洗、磨一遍,最后就能得到更多的浆。
这样再去煮浆、点卤,自然能得到十斤的豆浆或豆,而且豆浆顺滑、豆细嫩。
三娘准备了陶碗,
一碗差不多就是一斤豆浆或豆。
“你说卖多少钱一碗合适?”三娘问。
“你老豆腐一斤二十文,嫩豆腐一斤十文,我看咱这豆浆、豆,也就卖十文一碗,”
“会不会太贵了,咱一斤黄豆只出两斤半老豆腐或五斤嫩豆腐,但却能出十斤豆或豆浆啊。”
“一个笼饼都要卖二十文钱,咱也不能卖太便宜吧?”
“五文一碗怎么样?”三娘觉得卖五文也有利润,毕竟一斤豆子能出十碗。
李逸却摇头,得按其它物价来啊。
“要不十五文两碗?”
“那别人只吃一碗?八文一碗?”
“一碗十文,第二碗半价。”李逸笑道。
“啊?”
“别啊了,赶紧吃,吃完咱们就下去摆摊开张。”
早餐就是三娘自己做的豆浆、豆,大家都沾了光,尝到这美味。
趁着天色还早,
众人一起帮忙,把三娘做好的几桶豆浆、豆抬到院下的北岸桥头树下,
支起一张简单的木案,摆上一摞陶碗、木勺,就算开张营业了。
这头一天营业,产品也是极简,就原味豆浆和原味豆两种,既没有搭配的油条、馒头、包子,也没有小米粥、糯米饭、胡麻煎饼等,更没有酸豆角、辣萝卜丝、酸辣海带丝这些开胃小菜。
豆浆、豆只有一种调料,可以按顾客需求加点盐,撒点葱,其它的白、蜂密、酱油这些自然是都没有的。
定价也是按李逸建议,十文一碗,第二碗半价。
这个价比赶集卖豆腐利润还高一些,
“有人来了,”三娘激动的喊道,桥南岸的路上,有一伙人正赶着骡马过来,七八个人,十几头骡马,应当是个商队。
这么早,李逸估计不是早上才从长安城出来的,应当是早上从韦曲过来的,看这样子,大概是要往子午关去。
这种长途出行的商人,正是李逸心中的目标顾客。
附近路过的村民,可没多少人舍得喝豆浆吃豆的。
“赶紧吆喝起来吧,”李逸笑道,还让狗剩几个去把准备好的草抱来。
那行人刚上桥,三娘就赶紧马上勺了碗豆浆和豆摆在桌上展示。
“诸位这是一早从韦曲来,要往子午关去?这大早上就已经走了十五里路了,这里歇歇脚吧,我们这有热乎的豆浆和豆,都是刚做好的,十文一碗,第二碗还只要半价。”
三娘是个胆大的,从小跟着她爹赶集卖豆腐,也是能说会道,毫不怯场,直接就迎上前招呼。
“我们带了干粮捏。”一名汉子道。
“带了干粮也歇歇脚,我们这有免费的甜井水,喝口水歇歇脚,也让骡子歇脚饮水,我们这还有些干稻草可以让骡子嚼几口。”
她这般热情,弄的带队的那个老头倒是印象不错。
“我们也常走这条路,以前这也没见有摆摊卖豆浆豆的啊。”
“我以前都是赶集卖豆腐的,今天也是头回在这支摊,叔叔伯伯们帮忙捧个场开个张吧。”
李逸这时也走上前,“大家赶紧歇歇脚,我们这口豆浆可不一般,名字西施豆浆,嫩滑鲜爽,你们尝一下便知,若是不好吃,不要钱。”
有个大汉就开玩笑,“这姑娘长的倒是真好看,就是不知豆浆好不好吃,不好吃真不要钱?”
“那当然,不好吃不但不要钱,你还可以骂我。”李逸拍着胸脯道。
大家就笑,
领队老头便道,“远远闻着很香嘞,那就尝尝,每人来两碗,第二碗半价是吧?”
“每个人第一碗十文,后面的都半价。”
如今笼饼一个都要二十钱,这十文一碗的豆,第二碗甚至半价,还是比较实惠的,
他们确实从韦曲出发,一口气赶了十五里路了,这会也是有些饿了,虽说身上带了些干粮,但干粮哪有这香喷喷的豆豆浆好吃。
八个人,每人都要了两碗豆,明显他们觉得豆比豆浆顶饱划算。
“要加点盐和葱吗?”
“加,”几人异口同声。“多加点盐。”
“胡麻香油加不,熟榨的,香的很嘞。”
“加,”
“要额外加钱不?”老头问了一嘴。
“不用。”
“那就都多加点,哈哈哈。”“好嘞,十六碗豆,多加葱、细盐和香油嘞。”李逸笑着喊道。
三娘赶紧揭开装豆的木桶,麻利的开始舀豆,她动作娴熟,几勺正好一碗,而且还能把豆舀的不碎不散,堆在碗中突出,一颤一颤,欲掉不掉,特显这豆的不凡。
李逸则打下手,撒葱、撒细盐,最后再倒上点熟榨的胡麻香油。
条件简陋,
也没有椅凳,大家倒也不讲究,
每人过来先端了一碗,随便圪蹴在一边就开吃。
新鲜热乎的豆,虽仅加了点葱细盐和香油,但却都让商队的人吃的赞不绝口。
二十钱只能买一个笼饼吃,或是买一大块豆腐,但在这摊上却能吃到三碗这样加料的豆。
领队小老头看着干巴,却一口气就把两碗豆吃完了,然后看着那边香喷喷的豆浆,又要了一碗。
豆浆里也撒点葱、细盐,豆浆本就很香浓,也就不用再加香油。
“你家这豆浆很好喝嘞,挺香也挺浓,还以为都是水。”
这边伙计们吃着豆,那边狗剩几个孩子还帮忙拿了草喂骡子,而秀芝也帮商队的人把水囊、葫芦给再加满井水。
“味道真不错,你们以后天天在这摆摊卖豆吗?”
“嗯,”
这开张的第一单生意出奇的顺利,商队都给予极大赞许,最后一算,八个人吃了二十八碗。
基本每人都吃了三碗,还有四个人吃了四碗。
总共一百八十钱,
商人挺满意的,“用半匹绢抵付可否?”
“匹绢如今直三百六十钱,半匹绢恰好一百八,刚好,可以的。”李逸对于付铜钱还是付绢,并无意见。
隋唐钱帛兼行,绢虽说分割不便,但一般半匹、四分之一匹也是可以的,更小就不行了,那会破坏绢的使用价值。
半匹绢两丈,四分之一匹是一丈,这都是不会损坏绢价值的。
“人歇息吃饱了,骡子也饮喂歇脚了,真不错。”
领队痛快的从骡子上取下来半匹生绢,李逸和三娘也展开查看了,确认尺数、质量都对,这桩交易便算完成了。
商队也没急着走,坐在树下聊了会。
李逸也趁机拿出一些腐竹给商队老头看,刚才聊天中李逸已经得知,这小老头来头不小,正是京兆韦氏家族的一个商队管事,专门跑长安到汉中这条商路,往来贩货交易,每年为韦氏赚不少钱。
他们去汉中主要就是贩药材回来,
“这是?”
“这叫腐竹,也是用豆制成的,用清水浸泡一两个时辰即可发开,可荤、素、烧、炒、凉拌、汤食等,食之清香爽口,荤、素食别有风味,且极有营养。”
李逸也是知晓他们是韦家的商队后,才拿出来推销的,
韦管事拿着一根左瞧右看,还掰下一点放嘴里尝试,不过他并没有买的意思。
“我给老哥你装一点,你回头可以泡发了做菜尝尝,若是觉得好,以后也可以随货带销,这个腐竹,现在整个天下,也就我们独家一份,别地可没有的好东西。”
“这腐竹啥价?”
“一百五十钱一斤,”
这个价格让韦管事有点惊讶,“你这是跟猪肉一个价了。”
“猪肉也只是贱肉,贵族世家可都还不屑吃,我这腐竹却别处没有的上等好货,这虽是素食,但天下吃素却又有钱的人可是很多的。”
韦管事也是马上想到了有钱又吃素的和尚,还有那些信佛的居士们。
“这价格有点贵了。”韦管事嘴上却道。
李逸也只是笑笑,“要不我给韦管事拿十斤,你可以捎带着销销看?”
韦管事还犹豫,李逸马上出撒手锏,“不用先付钱,你先捎着卖,一个月后再结账,若是没卖完,剩下的都可以退还给我。”
韦管事沉吟片刻,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最后答应了。
这事看着也没啥风险,凭着多年经商的经验,他直觉这个腐竹是个好东西,特别是李逸提醒他那些有钱又吃素的和尚、居士们,是不错的销售对象。
带点货试一试,也没啥损失。
“你这么信我,先卖后钱?”韦管事道。
“当然。”
“好,那我就拿十斤捎带卖卖看,一个月后再会,无逸老弟。”韦管事他们继续启程赶路,李逸送别,因为一碗豆,两人还成了生意伙伴了。
此去汉中五六百里,沿子午道南行,翻山越岭,道路还是比较艰难的,商队大概得半个月才能到汉中,在那边交易、采购,再返回,差不多也要一个月了。
“老哥慢走,祝一路顺风又顺水!”
“借你吉言,走了。”
商队牵着骡马渐渐远去,
三娘激动的脸色通红,都要跳起来了。
“没想到早上开张第一笔生意,就卖了半匹绢。”
她对李逸真是佩服无比。
“看,又有人来了,骑马的,好几个,赶紧招呼。”李逸也挺高兴,定价一百五十钱一斤的腐竹,韦管事肯捎十斤试销,这说明在韦管事这样的老商人眼中,这玩意也是有商机的。
李逸也不担心他会黑他十斤腐竹,京兆韦氏的脸面肯定比这十斤腐竹值钱。
三娘上前吆喝,果然这第二拨人,也愿意来一碗豆,顺带歇歇脚。这年头能骑的起马骡的人,当然是消费的起十文一碗的豆的,何况第二碗还半价呢。
喝两碗,一碗才合七文半,要是喝三碗,一碗才七文不到。
价格实惠,
而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
第二拨,第三拨,当朝阳升起后,路过罗家湾木桥的人更多了,不少人都愿意停下来歇歇脚,顺带吃碗豆,或是喝碗豆浆,
当然就纯歇个脚,小摊也给大家提供免费的清凉的甜井水,或是凉白开。
一早上,大桥人来人往,桥头大树下的小摊也热闹非凡。
卖了也就两个时辰,三娘提前做好的豆豆浆都卖完了。
五斗豆子的豆、豆浆,那可是三百多碗,卖了两千多钱,全卖光了。
“做少了,我赶紧回去喊我阿耶和嫂子们再做。”三娘兴奋之余又很可惜。
李逸道,“哪来的及,豆子泡发都得半天,还要磨浆呢,今天这么好的结果也是出乎预料的,多泡点豆子吧,明天多做点,”
“可现在还早呢!”
“那就先不收摊,给大家提供点免费的凉白开、甜井水这些,跟大家宣传下咱的豆浆豆就是。做买卖嘛,主要是细水长流。”
李逸招呼秀芝娘三,“我带你们去冯家堡找董秀才诊查下身体,再买点布料回来,我顺便还要去看下订制的锅具。”
秀芝觉得不必去看大夫,那冤枉钱,但李逸觉得还是有必要的,有没有啥传染病李逸不知,但他是发现她们头发上有虱子跳蚤这些玩意的,甚至栓柱兄弟俩身上还有点皮肤病,
不给治好,还会传染给自己。
“你啥时去碾湾马蹄寺啊?”三娘仍惦记着腐竹、油豆腐的销路。
“先去冯家堡,下午去碾湾。”
(本章完)
第20章 惊艳李世民
第20章 惊艳李世民
长安。
西宫承乾殿中,
李世民率一众幕僚迎接皇帝诏令,身着深绿色圆领官袍的通事舍人高声宣诏着,“右军元帅上柱国赵国公世民,宇量冲深,风神爽悟,任兼文武,声绩著闻,望实兼隆,亲贤斯属,
世民可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余如故。”
诏书宣读完,年仅十八岁的二皇子李世民上前接下旨意。
“恭喜殿下,”通事舍人崔敦礼赶紧向这位比自己小很多的二皇子道喜,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而且皇帝还已经让他再次挂帅,统兵十万往泾州迎战薛举。
二皇子宽脸方额、脸庞敦厚,耳垂大、眉毛浓,虽年轻却已经蓄有一副美须髯,当今天子诸皇子,长子建成和二皇子都是美须髯,仪表堂堂,唯有四皇子齐国公元吉却是生来就丑,丑的连生母窦氏都一直嫌弃。
身高七尺的李世民捋了捋美须髯,然后直接从自己蹀躞带上解下一枚金刀子,一把塞到了崔敦礼的手中。
“辛苦崔郎顶着烈日来宣旨。”
崔敦礼看着被强塞到手里的金刀子,对这位二皇子殿下也不由的刮目相看。这枚金刀子乃是纯金打造的黄金剪刀,不过这东西并非实用的,而是辟邪镇妖、消灾避祸的吉祥佩饰。
当然,一枚十分精致的金刀子,也是随时可以当钱用的。
这枚金刀子能值几万钱,能换一匹好马。
“殿下,这我不能收。”
“崔郎不愿与我亲近?”李世民笑着问。
崔敦礼当然不能说是,这可是已经拜尚书令的二皇子,既是皇子也是宰相了。
今天,皇帝同时拜五位宰相,二皇子李世民为尚书令,相国府长史裴寂为尚书右仆射兼知政事,相国府司马刘文静为纳言,民部尚书萧瑀、相国府司录窦威皆任内史令。
这五位新朝宰相,以李世民为首。
“谢殿下赏赐。”崔敦礼只好收下金刀子。
李世民笑着摆手,“克明。”
赵国公府兵曹参军杜克明上前,端来一个早准备好的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了里面十铤黄金。
十两一铤的库存黄金,上面还有铭文。
“崔郎辛苦了,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
一百两黄金,价值八十万钱,这何止是一点点心意,他一个从六品的通事舍人,一年禄米不过九十石而已。
不过崔敦礼倒也不是靠那点禄米生活的人,他乃是五姓七家的博陵崔氏子,祖父是曾任隋朝礼部尚书的崔仲方,他家族在北魏末年迁入关中,定居咸阳,成中关陇名门之一,
身上还顶着个五姓子的名门光环,此时才二十四岁的他,已经是从六品的通事舍人,既清又贵,前途无量。
对于二皇子直接拿金子来收买他的行为,他心里有一丝厌恶和反感,可最终他还是收下了。
不是爱财,而是无法拒绝二皇子的好意,他得罪不起二皇子。
送走崔敦礼,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收起,坐在榻上,半边身子倚在凭几上,紧皱着眉头。
“陛下拜殿下为尚书令,殿下为何却皱眉?”杜如晦在一旁询问。
“我是在考虑陇右薛贼来犯之事,上一次薛仁杲进犯扶风,被我所败,狼狈逃回陇山,可这次薛举亲率大军前来,却没再攻扶风,而是突然杀到了泾州。”李世民捋须,“这一次薛举很明显是想截断我大唐关中与灵武的联系,薛举的真正意图不是攻关中,而是要跟朔方的梁师都联合,甚至想引突厥人南下。”
从地图上来看,薛仁举占据陇右,定都天水,自然是沿渭河河谷东出,杀出陇关,直取扶风,只要能够突破大唐在扶风的防御,就能进入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
但现在薛举舍近求远,抽冷子跑到泾州去了。
这不仅是舍近求远,而且是舍易求难,泾州地处泾河河谷一线,那里地势更险要,易守难攻。
李渊刚受禅登基称帝,薛举就大举来犯,这非常不给大唐面子。
杜如晦也赞同李世民的分析,但却并不是很担忧。
“薛举不过一莽夫尔,虽然他选择此时突然发难,但是泾州本就易守难攻,况且薛举的粮道要翻越陇山,补给极为艰难,可他又集结十万大军,就更增加补给的困难,
殿下率军北上,无须速战,可度其量少,深沟坚壁,以老其师。
且宜持久,待其粮尽,然后可图也。”李世民点头,“我也是这样思虑的,可是陛下深恨薛举来犯,令我速灭薛举。”
“况且,新归附的五原张长逊南下灵武,与薛举大将宗罗睺大战,薛举率大军下陇山增援,直插泾州。现在是进可攻泾州剑指关中,退可援宗罗睺攻灵武,还可向东联系朔方梁师都,打通与突厥的通道,”
李世民为难的地方就在于,他知道薛举兵强马壮,直接硬碰硬是下策,但皇帝父亲在逼他速战,李渊担心夜长梦多,
若是李世民被堵在泾州以南,那么新归附不久的五原郡张长逊部,极可能会被薛举击败,或是吞并。也极可能让张长逊北投突厥,还有可能让陇右薛举和朔方梁师都结盟联合,再拉上突厥南下,
那李渊这还没坐稳的皇位都可能要丢。
“最消军情,薛举杀入泾州后,已经将大本营搬到了折墌城,猛攻不远的泾州城,兵峰紧逼高墌城,泾州求援的急信一封接一封,城中快要断粮了,
灵武的张长逊也有不敌宗罗睺之势,”
李世民想先等一等,拖一拖,但泾州守军、灵武张长逊却都撑不住。
“殿下,不能急,薛举攻泾州,本就是求速战。”杜如晦道。
“我又如何不知道呢,可陛下催的急。”李世民叹声气,“明日,我便要动身北上,救兵如救火,这次就不带你和玄龄同往了。”
杜如晦只好再次提醒他要小心谨慎,切勿轻易出战,那是薛举求之不得的事。
“你和玄龄留在长安,替我调度粮草军械,这仗一时半会怕结束不了,粮草补给不能有差错,我全委托给你们了。”
杜如晦应下,“殿下也要注意身体,您是三军主帅,可切勿再轻易以身犯险了。”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
“我昨日得一壶,十分神奇,倒入滚烫热水,然后放入一把米,盖上盖焖上一个来时辰,就能得到一壶粥。甚至放点肉菜,还能焖出一壶肉汤。殿下领兵在外,经常饮食不规律,饥一餐饱一餐的对身体很不好,
殿下把这壶带上,就算是在行军骑行时,也能吃上热粥热汤。”
李世民哈哈大笑:“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装一壶热水,加上米或是肉,不用柴不用火,就能焖出热粥和热汤?”
“此物确实神奇,我已亲自试过,确实如此。”
说完,他便去取,很快就取了回来。
“殿下,此物据说是天外不锈玄钢制成,乃是一位道家炼器高人所炼制的,材料稀有······”
杜如晦把自己堂妹夫送给自己的这个神奇杯子递给李世民。
这个杯子拿到手后,二皇子越看越惊奇,各种珍稀金贵之物他见的多了,但是像这个确实没见过。
那闪闪发亮的杯身,拿在手上轻便,可看着又极结实。
就连那把可折叠的勺子也那么精致漂亮。
杜如晦还演示着怎么使用,先注入滚水,焖个一会,再倒掉,再重新注入滚水,然后往里面加一把米,或是加点肉丁或是菜,盖上盖,静待一两个时辰,就能得到热粥或是热汤。
“殿下,此物最神奇之处在于,就算睡前注入热水加入米,经过一夜,粥也还是热的,甚至里面的热水能够保持一天一夜都还有些烫手。”
“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器物。”李世民大赞。
杜如晦让李世民随身带着。
“这是哪位炼器高道所制之器?”
“是城南王曲御宿川无极观李道士所炼制,不过不久前无极观后塬崖暴雨中垮塌,这位李道士被压死了。这个天外不锈玄钢焖烧杯,是他已还俗的弟子出手的。”
李世民问:“那李道士这个弟子可也懂此炼器之法?”
“此人名叫李逸,今年才十六岁,刚还俗,如今是万年县御宿乡罗家堡的村长,倒不知他是否懂得炼器之法。这个杯子是我堂妹夫,御宿乡郭庄村长从他手中求得。”
“如此宝物,定费不少吧?”
“说是一百五十贯钱,他本来要来拜见我,只是昨日来因没有公验、过所,没能入城。”
李世民对杜如晦笑道:“此物确实值一百五十贯,我很喜欢,就留下了。”说着,他叫来侍卫长侯君集,“三水,你一会给克明取二百贯钱。”
“克明,下次那个李逸来长安了,你记得带他来见我。若有他师傅几分真本事,得把他招来幕府。”
求追读,书友们。
(本章完)
第21章 上将出长安
第21章 上将出长安
“兰香,你们姐弟三个也一起来。”
李逸看着兰香姐弟都是头发枯黄,脸上还有白斑,这明显是肚里有蛔虫,便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冯家堡找董秀才瞧瞧去。
午后的太阳毒辣,几个孩子倒也不怕晒,都愿意跟着李逸去冯家堡。
好在路也不远,沿着曲折蜿蜒的土路,一路上坡很快就到了。石头识得董秀才家,他以前有次肚子疼,罗三带他带找董秀才瞧过,董秀才给他扎了针开了药,却没收钱。
“董秀才公平时都在堡子私塾里,他家在小堡子。”
冯家堡原有冯董张三姓,村子分成冯家人住的堡子、董家人住的小堡子还有张家人住的下堡这么三片,前些年又迁来一个大户冯六郎,大兴土木,在堡西边建起了南北两大宅院,被人称为西堡。
石头说起那位董秀才公,也满是尊敬,这位秀才公虽然平时总板着脸十分严肃,被人称为冷先生,可董秀才不仅开私塾教书育人,还行医治病,对无钱的穷人还不收钱。
兴盛里七个村,只有冯家堡有一个私塾,大家对这位曾经在长安国子监读过书,还曾获得推荐参加秀才科考试的董先生,自然是尊重中带着敬畏。
石头带路来到堡子私塾,这间私塾占地一亩多点,据说原来是马王庙,房屋布局跟李逸的无极观差不多,三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厦屋,土墙连接围成一个院子。
站在院门口,便听到有朗朗读书声。
隋唐的秀才可了不得,那是比进士、明经更难考的,往往两三年才开一科,每科只录一两个,没有足够的才学,宁停考也不滥取。
能够获得推荐参加秀才考试的资格,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董秀才是个瘦高的老人,须发白,山羊胡子,李逸看到第一印象,觉得他挺像以前读书时课本上的杜甫。
身上有股子很浓的书卷气,眼神中满是沧桑。
李逸自报身份,道明来意。
“上次寒舍上梁,先生还派人来送了一幅字······”
董秀才打量着李逸,“我以前跟你师傅李真人也算是老友,你如今也长大了,”
寒喧几句,李逸送上礼物,二十张a四张,这是他买来给女儿涂鸦画画的,一箱五包两千五百张,才七十九,比绘画本可好用的多。
合三分钱一张的纸,
但他送到董先生面前时,却让这位秀公才有些惊讶,他拿起纸细细摩娑。
这纸洁白均匀、手感细腻,白的出众,而且十分顺平,还很厚。
做为一个文人,对书、纸、笔、墨这些东西都是特别喜爱的,这就跟钓鱼佬对各种钓具的喜爱一样。
“这纸真不错,我试试。”
说着,董先生迫不及待的就研墨提笔,铺开一张a4纸,在上面挥墨疾书。
“高秋白露团,上将出长安,尘沙塞下暗,风月陇头寒,转蓬随马足,飞霜落剑端·····还嗤傅介子,辛苦刺楼兰。”
一张纸上,董先生写下了二十句五言诗。
李逸在旁边赞叹道:“薛玄卿的这首出塞,较之汉魏六朝更加刚健雄武,充满了大国的自信精神,洋溢着慷慨激昂的豪迈之气,很好的体现了当年隋一统中国,结束汉末以来三百多年分裂局面的那种大国气象,
先生的这篇楷书法度严谨、刚柔并济,与薛玄卿的这首边塞诗,可谓是相得益彰,高,实在是高,”
“先生,小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先生题款用印,然后将此墨宝赐予小子?”
董先生提笔望向李逸,眼里有意外,也有欣赏。
人都喜欢被赞赏,李逸的马屁拍的很有水平,他不仅知道董先生写的诗是谁的,还能说出这诗的厉害之处,甚至把董先生这书法的长处也说出来了,
这种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让董先生极为满意。
董先生欣然落款用印,将这副作品送给了李逸,这可比上梁那天送的吉星高照四个字好太多了。
“没想到你也这么欣赏薛道衡。”董先生拿着自己的这副字看着,“你这个纸是真不错,再细腻的笔锋也能体现出来,墨色也能极好的体现浓淡干湿,还不晕墨,大小裁剪的也很好,”
白、厚、顺,已经远超很多纸了。
“下次我再为先生寻一些这纸来。”
董先生这会心情极好,主动询问李逸来意。
李逸便把秀芝卖身葬夫的事说了,然后说今天带她们来检查下身体。
“你这事办的不错,积阴德了。”董先生并不觉得李逸行为是趁人之危什么的,如今这世道,想卖身为奴,还得排队呢。
望闻问切,给几人全都检查了一遍。
“她们娘三没啥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体内有蛔虫,身上有虱子、跳蚤,这兄弟俩身上还有癣。”
“这姐弟三,也是营养不良,体内有虫,身上有虱子跳蚤,”
董先生便给开了驱虫治癣的药,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
“外用的药煮水,然后洗头泡澡,七天,基本上就好了,这四个小子,也可以直接把毛发都剃光,能更快。以后要注意洁净,勤洗手,尤其是少吃生食。”
聊天中,
李逸知道董秀才这个私塾,也是带有几分公益性质的,地主、富户的孩子送来读书,要交束脩,但有的穷人家孩子如果有读书天赋的,他也会允许来旁听,甚至会提供些纸笔。
董先生做为乡佐,御宿乡的两个副乡长之一,其实基本上不怎么管事,一心教书、行医。
他虽不是御宿乡最有钱的,家中却也有数百亩地,又是乡里难得的读书人,又会医术,备受乡人尊重。
李逸掏出一两黄金,
“这是做甚?”董秀才惊讶,那点药也不值几个钱,何况他觉得李逸挺对他胃口,加上以前与李老道的关系,他也没打算收钱。
“小子甚是敬佩先生善行,所以也想出点绵薄之力,这点钱给私塾添点纸笔,给先生药房添点药材,也能教育更多孩子,救治更多穷人。”
董先生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好,我收下了,李真人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在私塾又坐了会,李逸随董先生去瞧了瞧学生们,便告辞离开了。
路上,秀芝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阿郎给我们看病拿药,也要不了一两黄金,给太多了,家里连门都还没有呢,也没有家具,处处都需钱,阿郎还得娶娘子,得节省点······”
李逸笑了笑,没解释。
他今天掏这一两黄金,确实是有意结交董先生,这位可不仅仅是乡佐,他还是位曾经在国子监读过书,被推荐考过秀才的读书人,
董先生不仅在乡里德高望重,听说还经常被邀请去长安国子监讲课,他还是万年县令的座上宾。
有些香,得提前烧,你不能等真有事了,再提着猪头到处找庙。
人生最忌无权而财多,家贫而妻美,势弱而早慧。
就算是乡野农村,也没那么纯朴的。
离开私塾,李逸便去了西堡的冯家铁匠铺,他在这里订制了铁锅。
“掌柜的,我订的锅打好了没?”
“是李村长啊,快请进,先喝口水。”
李逸在铁匠铺订制了生铁大锅、生铁鼎罐、生铁煎饼鏊子、熟铁炒锅、大平底铁锅等数口炊具,
全是按要求订制,
对于冯家铁匠铺来说,虽然这些炊具看着有些怪,但也难不倒他们。
李逸提要求,甚至画出图样来,他们问好尺寸,说好厚薄就可以开干,他们家铺子效率还是很快的,东西都已经完成。
“这是你订制的七印加厚铸铁大锅,宽两尺一,深八寸,重二十五斤,手工泥模浇铸而成······”那口大铁锅,李逸看后很满意,完全就是按照他要求打造的,生铁、浇铸,还配了一个大木盖。
一印三寸,七印刚好二尺一,足够大,用来炸油豆腐泡就很合适。
“你这个釜,样式挺奇特的,我打了一辈子铁,还是头次打造这种,就像是一个釜从中剖开两半了。”
唐代做饭的炊具挺多,但没有叫锅的,一般都是釜、鼎、鬲、罐等样式的,一大特点就是都比较深,比如釜,好像卵状,上端开个开子,有的还带三足。
这种炊具适合炖煮,不适合煎炒。
适合煎的有鏊子、铛子等,很浅,适合烙饼。
那种相对没那么深的,形似半圆球的一般叫小釜。
李逸订制的大铁锅,就是后世柴火灶上那种,用生铁铸造,优点是厚重、坚固,寿命长,缺点是导热较慢,不好搬动,这锅适合炖煮,也可以煎炒。
他订制这大锅就是准备打柴火灶的,做豆制品加工,也需要。
大号铸铁平底锅,则是用来煮浆生产腐竹的。
“这口小釜,是熟铁锻打而成,”掌柜的拿出那口熟铁炒锅,还跟李逸显摆手艺,说这锅经过了他们师徒十二道工序,十八遍火候,经受了三万六千次锻打。
“耐用抗造不生锈,一锅可以传三代,人走锅还在。”
李逸看着不太平整的熟铁锅,根本不信真锻打了三万六千次,能锻打三千六百次都不得了了,“师傅你祖籍莫不是章丘?”
掌柜的一脸惊讶,瞪大眼珠子,“李村长怎么知道的,我家祖上还真是济南郡章丘县的,几十年前我阿祖带着我耶逃荒来关中的。章丘的铁匠可是天下闻名,我家世代都是打铁匠·······”
平底锅的直径达三尺,比那八印大锅还大,这更像是个超大号的铸铁托盘。
一口八印大铁锅,两口大平底锅,一口生铁鼎罐,还有一个煎饼鏊子和一个铁铛,再加一口熟铁锻打炒菜锅,
大小七个锅,算账的时候吓了李逸一跳。
那个八印大铁锅,25斤重,损耗3斤,铁料六匹绢,工费合四匹绢,一口锅总共十匹绢,跟李逸那头三岁口的黄牛一个价,铁料一斤合到七十多钱。
关键是这工费挺贵,了近一千五百钱。
两口平底大锅,直径三尺,用料跟大铁锅差不多,因此也是每口算的十匹绢。
那口锻打的熟铁锅虽小,可也很贵,熟铁是生铁三倍价,这锅的手工费甚至占了锅的六成。
三斤重的锅,价五匹半绢。另外的鏊子和铛,则每个三匹绢。
“七口炊具,总共是四十一匹半绢,附赠七个木头锅盖和三把铁锅铲。”
掌柜的拿着把算筹摆弄计算给李逸看,李逸看不懂算筹计算方法,暗里惊讶这价格。
怪不得说百姓用不起铁锅,实在是太贵,用陶罐、沙钵、甚至瓦盆也可以煮饭做菜嘛,还不生锈呢。
几口锅,四十一匹半绢,现在一头青壮耕牛才十匹绢左右,这就四头牛钱没了。
“李村长也是我家六郎的朋友,这两把订制的铁锅铲我们就不收钱了。”掌柜的笑道。
一旁的兰香直呼好贵。
“丫头,这可不贵嘞,如今粮食都啥价了,以前粮食一斗二三十钱时,这铁一斤也要三四十钱,如今粮食一斗三四百钱,铁一斤才七十来钱,李村正订制的这批炊具,都是新式样的,我们费时更多,泥模都反复做了好几次,铁料损耗也多,我们都没多算······这么多订制的铁器呢,拢共也才值四石多点大米,真不贵。”
李逸听后,觉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啥物价都贵。
“李村正要不要买口横刀,我们铺子里的横刀用的都是好钢锻打,还有几把镔铁横刀呢。如今还是挺乱的,出门在外带把横刀较好。”
“啥价?”
“钢横刀三等价,上等四匹半绢,中等四匹,下等三匹半绢。镔铁横刀,上等十匹绢,中等九匹绢,下等八匹绢。”
听了这价,李逸也只能苦笑,一把镔铁刀就值一头牛啊。
口马市能够买一两个奴隶。
随身带把值一头牛的镔铁刀防身,估计反而容易被人抢。
钢横刀,其实也不是全钢的,
掌柜的说横刀是用包钢法或夹钢法打造,还拿出钢横刀给他看,最后李逸挑了把上等钢横刀,除鞘也就两斤,采用的夹钢法锻打而成,带着环首,没有刀格,还是刀鞘埋柄的样式。
刀身直狭,采用切刃造。
李逸一看就挺喜欢的,了半头牛钱买下这把环首埋鞘式钢横刀。
“再买一把铁斧,”
“三斤的铁斧算你半匹绢好了,”
“菜刀呢?”
“切菜刀轻便点也便宜些,斩骨刀重些也贵点,你要是一样拿一把,两把就只收一匹绢好了。”
“行。”家里有把郭二郎送的旧菜刀,太钝了,李逸干脆也买两把。
掌柜的再次拿着算筹棒开始摆公式,李逸觉得没有算盘,用这棒子计算有点落后,或许有空可以把算盘鼓捣出来。
锅四十一匹半绢,三把刀一把斧头,又了六匹绢。
这番采购总共了四十七匹半绢,以如今的绢价,折一万七千多钱。不过铁匠铺因如今各种铜钱混乱,所以一般都是以绢定价。
要是付铜钱,得按开皇五铢肉好折算,至于其它什么大业五铢、以及一些其它年号的铜钱,甚至私铸钱,折换比率各不相同,那种很薄很白的伪铸白钱,得五六钱折一个开皇五铢,甚至直接不收。
李逸直接掏出了黄金。
掌柜的脸上立马笑开了,这玩意最硬最保值,一两可以折八千个开皇五铢。
李逸掏出二两黄金,掌柜的核验、称重,确认无误后收下。
“还欠你三匹绢,先记着,下次给你送来。”
掌柜的收了二两黄金,对这点尾款也很痛快的挂账,“谢李郎惠顾,以后要打制农具啥的,尽管吩咐,包你满意。”
“好,家里也还是要买些犁靶锄铲等农具的,下次有空再来。”李逸笑着应下。
掌柜的提供送货上门服务,这些锅铲刀斧等,他派伙计给送到塬下无极院。
“掌柜的,能不能送个木甑和竹蒸笼啊?”秀芝见李逸又掏出去二两黄金,心疼的不得了,真是钱如流水,出来一会就了三两黄金。谁能想到,这些铁器这么贵。她这个年轻的主人,钱真是大手大脚。
掌柜也爽快,又送了个蒸饭的木甑,和一个竹制的蒸笼。
走在回家的下坡路上,李逸心里盘算着,雪平锅跟郭二郎换了十一两黄金,一石半粮食,一匹绢和一头牛。现在黄金已经了七两了,只剩下四两。
好在他又卖给郭二郎一个焖烧杯,等那一百五十贯到账,暂时也不缺钱了。
“你们先回家去,记得用药洗头泡澡,我去碾湾办事。”
(本章完)
第22章 投其所好
第22章 投其所好
李逸前往碾庄,
他没有直接去王里正家,而是先去了河边的水硙碾坊,直接跟掌柜的订购了十石黄豆。
“李郎买这么多黄豆是?”
王家碾坊的掌柜的都有些意外了,王家碾坊借用滈河水力一天能碾麦几百石,不仅碾麦也会加工大米、黄豆等,这里长期收购稻谷小麦,然后出售加工好的大米、面粉等,还出售米糠、麦麸等,粮食生意做的挺大。
可李逸一次买十石大豆还是让他惊讶。
“和人一起弄个豆腐坊。”李逸笑笑,“王里正今日可在家?”
“在家呢。”
“那我正好去拜访一下。”
掌柜的便立马带他去王家,王家的夯土墙小青瓦大院依然是那么高大,大夏天的午后,王里正在大树荫下午休,躺在竹榻上,两个梳着丫髻的小丫环在旁边安静的给摇扇。
轻纱围罩,不受苍蝇打扰。
院中还有男仆拿着长长的粘杆粘知了,免的打扰家主休息。
一名梳着刀髻的年轻妇人,衣着罗,长的也年轻漂亮,拦下李逸和磨坊管事,不让打扰王里正。
“这位是罗家堡村长,来拜见阿郎的。”掌柜的对那女人很客气的道。
“你带客人先到客厅歇会,一会阿郎醒了,会来通知。”女人冷声道。
掌柜只好领着李逸到前院的西厢客厅等候,有婢女给两人倒了水,便离开了。
“刚才那位是我们家阿郎今年新纳的第五房妾侍,原是韦家婢,伺候韦家老夫人的,如今极得我家阿郎宠爱的。”掌柜的解释道。
李逸点了点头,
这次来李逸又看到了上次没注意到的东西,比如王里正家的奴仆很多,妾侍也多。
大唐的里正仅是小吏,连俸禄都没有,可他本就是乡里大地主,不仅有良田八百亩,而且那碾硙、油坊这些都极赚钱。
掌柜的陪着坐了一会,见仍无人来理会,便只好先回磨坊忙去了。
只留下李逸一人独坐在那,除了开始的那一杯白水,连杯茶都没。
他这小小村长,在王里正家人眼中,确实不值一提。
李逸很耐心的坐在那,今日是有事求王里正,不能就这么走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
那个先前倒水的丫头终于又来了,“我家阿郎醒了,请李村正过去。”
“王叔,打扰了。”
“贤侄啊,快坐。”刚睡醒的王里正被那个漂亮的妾侍服侍着洗脸,看到李逸挺高兴。
李逸也是直接就先奉上了准备好的礼物。
一副仿玉五子棋。
高山楠竹制成的棋盘棋罐,密胺仿玉处理的棋子。
当李逸拿出这件礼物,王里正顿时目光被吸引住了。
李逸来前就打听过了,知道王里正虽是个乡下土豪,但也喜欢附庸风雅,他跟附近马蹄寺的关系很好,据说王家向马蹄寺捐了几十亩地,还布施了许多钱粮。
王里正尤其是跟马蹄寺下院当家慧了和尚关系极好,经常跟这位负责马蹄寺庄田、佃户、租子事务的庄头下棋。
送礼就得投其所好,
“这是玉石棋子?”王里正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此棋子似玉非玉,是家师当年云游天下时,在岭南收集的一种海底材料炼制而成,圆润细腻如玉,但却耐磨耐摔。
黑子漆黑如墨,细腻柔和,白子温润如玉、干净透亮。
高山楠竹制成的棋盘棋罐,纹理清晰,极有份量,质地细密,坚固耐用。”
王里正一枚枚棋子把玩着,是越把玩越喜欢,这玩意可比上次李逸送他的那个味之精还让他喜欢。
清水变鸡汤虽神奇,但王里正家也不缺鸡吃。
“这真不是玉?我怎么看着就是玉?”
“玉棋子更通透一些,也更轻,这个棋子更光滑也更重些,而且摔不坏。”说着李逸拿出一颗黑子,在桌案上啪啪的重重拍了几下,
拍的王里正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可仔细观察发现这棋子果然丝毫不损。
这要是玉的,那几下早拍碎了。
尤其是这种如玉一般的棋子,居然颗颗都是一样均匀、圆润,一般玉子可做不到这样。
“来下一盘。”
王里正邀请李逸手谈一局,迫不急待了。
“我棋艺才入门,”
王里正哪管这个,兴致来了,硬拉着他下,其实李逸围棋水平还行,他有个前女友曾是幼儿园老师,兼职少儿围棋兴趣班老师,李逸当初跟她谈恋爱时,也就学习了一阵时间,得到她的指导,水平提升不少。
这副棋子,就是那时买的,98一套,黑白361颗棋子,还送了四颗备用。自从分手后,李逸也好些年没再碰这棋了。
王里正让李逸执黑先手,
李逸下了一会就已经看出王里正那是业余中的业余水准。
魏晋以来,统治者还曾以棋设官,建立围棋九品制,尤其在南朝更是兴盛,这使的民间围棋也很流行。
不过,围棋是很讲天赋的,
王里正天赋一般,李逸下的一头汗,不是下不过王里正,而是得努力琢磨怎么才能让着王里正,还不能很明显。
终于,王里正赢了,兴奋的满脸通红,李逸则是长松口气,这棋下的真累。
“想不到无逸贤侄你棋艺也如此了得,你这水平当入九品了。”
“还是王叔棋艺高超,佩服佩服。我听说王叔棋艺本乡第一,无人可敌。”
王里正捏着棋子兴奋的哈哈大笑,“不敢说本乡第一,马蹄寺的慧了大师,与我五五开,经常各有胜负。”“那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旁观学习。”
王里正被捧的飘飘然,“我这就派人去请慧了大师前来一奕,正好得了这副宝贝棋子,也让他欣赏欣赏。”
李逸这时也顺势提起买豆子的事,掏出三两黄金来。
“刚在碾房买了十石黄豆,钱还没付,王叔你收一下。”
十石黄豆价一万八千钱,折黄金二两二钱半。
王里正对李逸每次买粮掏黄金这事也习惯了,甚至也知晓他这黄金来路,是用师传宝贝跟郭二郎换了十来两黄金和一头牛。
“无逸啊,你喊我一声叔,今日又送我这副宝贝棋子,我还能要你这点黄豆钱?你这样可就太见外了,赶紧把金子收起来。”
“你这副棋子,是你师传之物,我也不能白拿你的。这样,你不是说跟人弄豆腐坊嘛,那豆子肯定需要不少。这十石黄豆叔一会派人给你送回去,另外再给你备十石黄豆,你用完了就再叫磨坊送去。”
二十石黄豆,换这副仿玉棋子。
王里正很有格局不白占便宜,这副棋子等于他出价四两半黄金。
“叔,这怎么能行呢,这棋子是我送叔的礼物,可不是来跟叔换豆子的。”
“你要再跟叔客气,那你把棋拿回去,”
王里正拉着李逸再来一局,这回仍让李逸执黑先手。
李逸提买豆子的事,是要借此引出豆腐坊,油豆腐、腐竹这事,不成想王里正这么大气的直接要二十石黄豆换围棋。
一局还没下完,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进来了,光头锃亮,满面红光,身上大红僧袍,脚上一双人字木屐。
看到这身红衣,李逸知晓这定是慧了和尚,马蹄寺中高级执事僧。
再往上,就是赐紫衣的马蹄寺方丈了。
王里正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盯着棋盘,举棋不定。
李逸这盘给王里正上了点难度,弄的他抓耳挠腮的,慧了来了后目光也是直接落到了棋盘上,
先是扫了遍棋局,面上带着淡淡微笑,如弥勒佛般慈祥,尤其是他那大肚腩越发的像。
慧了脱下木屐,上榻一边围观。
他没出声打扰两人下棋,而是看了会后,从棋罐里抓了几个棋子在手里细细观察把玩。
眼里很是惊讶和喜欢。
一盏茶时间后,李逸‘意外险胜’王里正一招。
慧了笑着向李逸发出对奕请求,李逸点头应战,这次仍是李逸执黑,下了会他便看出,慧了的棋艺远在王里正之上。可王里正却说他跟慧了经常对弈,勉强能胜慧了半子。
可见,慧了这胖和尚,以往也是在故意让着王里正这个大施主。
许久之后,
李逸认输,“慧了大师果然棋艺了得,在下甘拜下风。”
王里正看的心痒痒的,立马便要亲自来战曾经手下败将慧了,李逸顺势让位。
看了会后,他道:“我看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贤侄别走,今日就在我这吃晚饭。”
“那怎么好意思呢。”
“一会帮我陪下慧了大师,咱们边吃边聊聊棋艺。”
李逸就说,“叔,我最近刚好在弄豆腐坊,琢磨了几样新品,有腐竹有油豆腐,也有千张和素鸡,我去拿些来,正好招待慧了大师。”
“千张和素鸡倒是不陌生,这油豆腐和腐竹是何物,未曾听闻过?”慧了一边应对王里正的步步进逼,一边还能风轻云淡的问李逸。
李逸就怕他不接话,当下把油豆腐泡和腐竹一通夸,夸的天乱坠,说比素鸡那还要了不得。
“我先回去取腐竹这些,一会现丑做几道菜,你们尝尝。”
“骑我的马去。”王里正交待,“快去快回,一会我还要跟你再下一局呢。”
李逸骑了王里正的马往回走,一路上心里挺高兴,事情比计划中还顺利啊,本来为推销腐竹来找王里正,送出的围棋,结果还能换回二十石豆子。这慧了更是这么轻松就搭上了。
回到无极院,李逸马上让三娘装上一些新鲜的油豆腐,还有冷水泡发好的上等腐竹,再把冯家铁匠铺送来的熟铁锻打炒锅带上了,
他还有秘密调味料,
这顿腐竹、油豆腐为主的素菜,一定要把慧了和尚拿下,得到他的赞赏,那腐竹、油豆腐就能打入马蹄寺,得到长期供应订单了。
桥头大树荫下,
三娘把磨豆腐的家伙事都搬来了,正跟她爹罗二和两个嫂子一起在磨豆子。
“去哪?”
“碾庄,事快成了,等我好消息。”
三娘听了欣喜不已,“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一会碾庄磨坊会送十石黄豆来,你帮着收一下。”说完,李逸便催马赶往碾庄。
罗三娘站在那望着李逸远去背影出神许久。
罗二推着石磨,看着女儿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的叹了口气。
求追读,兄弟们。
(本章完)
第23章 舔盘的下院当家
第23章 舔盘的下院当家
日落西山,
王家大院西厢耳房上升起了袅袅青烟,厨房里李逸在炒菜。
费半头牛钱在冯家堡订制的锻打熟铁锅在他手中有节奏的颠动,锅里颜色淡金的腐竹,黑褐色的木耳,搭配着绿色的葱段上下翻舞,腐竹浓郁的豆香,混着碧绿色荏子油的清香,
喷香喷香。
炒,爆炒,李逸的炒锅在猛火上把这几样食材碰撞出惊人的香味。
王家厨房里,挤了一群人。
有王家胖胖的厨娘,瘦瘦的烧火丫头,也有马夫、车夫,连王里正的几个妾都被这香味引过来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李逸烹饪,
那样式独特的小釜,那金黄色似笋的食材,特别是他这烹饪方法很特别,不煮不炖,还把釜舞动着。
那浓郁的香味,引的大家喉头滑动,口水不停的涌出。
李逸厨艺还是不错的,平时也喜欢自己做菜,这木耳炒腐竹,算是很简单的家常小炒。
泡发好的腐竹斜切,与泡好的黑木耳一起先下锅淖水捞起,然后直接热锅倒入荏子油,下葱姜炒香,再把淖好水的腐竹和木耳下锅,大火翻炒,再加入他提前调好的料汁,这份料汁有生抽、耗油、盐、、淀粉、味精,加一点清水。
大火收汁,这道菜就做好了。
起锅装盘。
看着这道油亮喷香的菜,王家人一个个都是直流口水。
李逸则洗锅,继续。
下一道三鲜腐竹煲,锅烧热先煎老豆腐,煎到外表金黄一层壳备用,然后姜蒜爆香,把淖好水留好的腐竹毛豆煸炒,加水,加入煎好的豆腐,再加入油豆腐泡,水开,加入他的秘制调味料,味精、胡椒粉、盐、,撒上葱段,转入砂锅中,
三鲜腐竹煲就又做好了,汤白味浓。
油豆腐泡也做了两道菜,一道就是简单的油豆腐汤,加清水加调料煮,让豆泡充分吸收汤汁,最后撒点葱、熟芝麻,就完成了。
再来一个豆芽清炒豆腐泡,豆泡切开和豆芽一起炒就行了。
今天的主客是慧了和尚,故此还限制了他的发挥,否则要是煸炒点五肉炒腐竹,或是来个腐竹红烧肉,那更绝。油豆腐也可以做豆腐酿肉,都是绝配。
三菜一汤。
王家庭中大榆树荫下,
饭菜摆在石桌上,
慧了头一次吃的有点顾不上形像,黄灿灿的小米粥没啥特别的,可是这几道菜太香了。
色香味俱全。
那个腐竹形如竹枝,色泽黄白,油光透明,咬一口,清香嫩滑,口感极佳。
回味无穷,
满口鲜甜。
根本停不下来。
慧了不敢吃太猛,免的影响自己马蹄寺下院当家的形像。
王里正是主人,倒是没那么多顾虑,他是狼吞虎咽,一口接一口,还要忙里抽空喊一句好吃。
“你们赶紧夹菜,客气啥。”
“无逸,这就是你说的腐竹和油豆腐泡?确实好吃,真想不到这是豆子做成了,素菜做的比大鱼大肉都好吃。”
三菜一汤,
份量不多,这是李逸故意的,要是份量足,甚至份量太多,那吃的时候是爽,但饱过头后,就会有些不舒适感。
那对菜品印象就会减分。
最好就是要精致而少,得让人意犹未尽。
能吃个五六分饱就好。
菜份量少,装盘也更好看。
三个大男人,三菜一汤,真不够吃饱的,很快,就全吃完了。
李逸还看到王里正居然在舔盘,
慧了也是把沙煲里的菜汤都倒进了碗里,和着小米粥吃的干干净净。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慧了放下舔尽的碗,还赶紧解释了一句。
“大师说的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慧了看着他,“这句诗是哪位诗人新作?以前未曾听过?”
“我也是之前无意中听来的,忘记是谁的诗了。”李逸随口糊弄。
王里正放下被他舔的干干净净,连点汤汁油星都没了的盘子,满足的道:“从没想到,这东西如此鲜美。庄主,我这贤侄的腐竹、豆泡很了不得,这厨艺也更了不得,说句实在话,我在马蹄寺也吃过不少次斋饭,你们寺里的素鸡,比这个差远了。”
慧了也挺认同。
李逸这个时候也是打蛇随棍上,“庄主,马蹄寺施主、信众甚多,寺中常备庙饭,这腐竹、豆泡都挺不错的,何不订购一些,我们每日送货上门,保证新鲜干净。”
王里正转头对李逸又道:“马蹄寺可是皇家敕建寺院,地位尊崇,你若给寺中供菜,一定得保证最好的,价格这块,你也得实惠一些。”
“这个请二叔放心,这个腐竹、油豆腐泡你们刚也尝了,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就是制作极不易,比如说这油豆腐泡,一斤干豆腐坯,要用五六两油才能炸出来,而这腐竹虽不用油,但需要烘烤晾晒·······”
做了许多铺垫后,
慧了也是明白了他意思,知道肯定不会便宜,但对马蹄寺来说,买点菜哪里需要考虑价格。尤其是这腐竹和豆泡很稀少,正好用来招待寺中大施主。慧了关心的是能供应多少,能否长期供应。
“每天十斤腐竹、十斤豆泡,能保证供应吗?”慧了问。
李逸都惊讶于他要的量,一斤腐竹泡发后能炒五六盘。
一天十斤,五六十盘?
“马蹄寺上百僧人,另外寺里还有不少碾房、质库等产业的,寺中香火又旺盛,”王里正在旁边提醒他,一天每样十斤还真不算多。
“庄主,每天腐竹、豆泡各十斤,绝没问题。”李逸也是意外惊喜了,这头单生意就是个大单。
慧了当即就拍板订了,至于价格反而他并没太在意。
李逸估算了下成本,一斤腐竹的黄豆成本是五十二钱,油豆腐泡的油和豆子成本是每斤六十七钱,
“若是长期供货,腐竹、油豆腐只要一百五一斤。”李逸报的猪肉价。
慧了摇了摇头,
“腐竹、豆泡,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一斗小米换一斤吧,腐竹和豆泡都这个价。”
慧了提出用寺中的粟米交易,一斗小米换一斤,反向砍价,主动涨到二百一十六钱一斤了。
这比二百钱一斤的羊肉还贵点,但他知道事情反常必有妖,“庄主还有啥吩咐?”
慧了先是对着他伸出三个指头,然后又收回一根指头。
李逸居然看懂了,
一天供应腐竹、豆泡各十斤,供应价是一斗小米一斤,那一天寺里给他两石小米。这大和尚想要三分之一的回扣。
胃口很大,
二百一十六钱一斤,他要拿走七十二钱,留给李逸的实际是一百四十四钱一斤,比李逸提的一百五,其实还少了六钱。
这口扣要的有点多,李逸笑着摇了摇头。
慧了沉吟片刻,“那就一斗大米换一斤腐竹或豆泡,”
大米一斗三百六十钱,小米一斗二百一十六,这中间差价可就很大了。还是原来的回扣,一斤胖和尚拿走一百二,李逸则拿二百四。
胖和尚一斤比刚才多拿四十八钱,而李逸一斤也能多得九十六钱。
慧了一天能吃两千四百钱的回扣,留给李逸四千八百钱。
合作共赢,谁都没吃亏,只有马蹄寺多掏了钱。
这样的好事,李逸没理由拒绝,不让慧了拿,慧了又岂会让他的货进马蹄寺。
二十斤腐竹、豆泡,主要的材料成本才不到一千二百钱,李逸拿四千八,毛利还有三千六,甚至能说是暴利。
约好明天开始,李逸便给马蹄寺供货,去了寺里直接找慧了就行。
送走慧了,李逸对王里正一通感激,说明天给王里正再送几斤腐竹、豆泡来。
“那么客气做什么,”王里正拍了拍李逸肩膀,“明日你送腐竹到寺里后,最好是给寺中无尽藏库布施一分心意。
马蹄寺是三阶教,他们的无尽藏库劝人布施,普通的布施分三等,一等是日舍钱一分或一合粟,一年不过三十六钱或三斗粟。二等的是日别施钱十六分,第三等是日别施钱三十分。
每年正月四日,是三阶教创教祖师信行忌日,这一天会有更盛大的施舍活动。
三阶教做为此时关中地区最活跃的一个教派,也是比较有影响力的,更称的上是最有钱的一个教派。
他们的无尽藏库除了信众布施外,更大的财源其实是他们世俗化的产业经营,他们放贷、他们买卖田地、经营工商,早就已经背离了信行创立三阶教时的原旨。
以前信行是个苦行僧,要求三阶僧人每天只能吃一餐,且得是化缘乞食,在寺里吃饭那是耻辱。
但现在三阶教却是关中最富有的教派,如慧了更是充满贪欲。
“谢王叔提醒,明日我就布施三斗粟。”
“三阶教在关中上百佛寺,还有许多非三阶教的寺院,也有些设有三阶院,他若能跟三阶教搞好关系,到时仅是三阶教寺院供货腐竹豆泡,你都供不过来。”
李逸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三阶教有点太猛了,这样下去只怕不仅其它各教派难以容忍他们,就是朝廷只怕也不能容忍的。
自己跟他们往来,不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生意归生意,别掺合其它,布施个三斗粟意思下就行了。
李逸告辞回家,
厨房里把自己带来的炒锅收拾带走,王家胖厨房见识到他这炒锅神奇后,也是挺羡慕的,询问这小釜哪买的。
“冯家堡子冯六郎家铁匠铺订制的,四匹半绢一口,这叫炒锅,适合炒菜。”
听到这价,胖厨娘直摇头,一口小釜居然要半头牛。
那边王里正听到后,倒是笑道,“明天我就派人去冯六郎铺里订制两个,这炒菜实在太香了,半头牛也值。”
里正家奴仆成群,牛羊满圈,不差这点。
(本章完)
第24章 晚风轻拂
第24章 晚风轻拂
晚风轻拂,
李逸信马由缰,傍晚的风凉爽且自由,带着成功的香甜味。
等回到罗家湾时天已经全黑,
“无逸。”
突然,桥头大槐树下窜出来个黑影,把马都吓了一跳,差点把李逸摔了。
“三娘?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
“我见你这么晚还没回来,等你。”
“这蚊子都能把人抬走了,你还在这傻傻喂蚊子,赶紧回家。”
李逸下马,牵着马往无极院走,三娘跟着,“你说等你好消息,怎么样了?”
“嗯,成了,马蹄寺明天开始,要我们每天供十斤腐竹、十斤油豆腐,这买卖成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再搭上些豆腐、豆芽、咸豆豉、这些生意呢。”
小院里,
秀芝和兰香六人也还在等着李逸回来,
“你们还没吃饭?”
听说他们都在等自己回来,李逸挺意外的,“我不是说了我在碾庄吃晚饭么,赶紧吃饭吧。”
三娘拉着李逸在院里辣蓼烟堆边圪蹴着,询问他具体情况。
当李逸说一斤腐竹或豆泡换一斗大米时,三娘都惊呼出声,不敢相信。
等李逸说还要给每斤一百二十钱的回扣,三娘倒反而是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咱一斤也还有二百四十钱呢,卖的比羊肉还贵了。你之前说四个豆泡卖十钱,都还卖不到这么多。”
“这两天已经做好了一些腐竹了,油豆腐天热不好存,今晚就现做。幸好今天泡的豆子多,要不然明天的货还赶不上。”
她兴奋的数着指着计算,十斤油豆腐得泡五斤豆子,十斤腐竹要二十斤豆子,“桥头卖豆浆豆脑的生意也挺好,今天五斗豆子的豆浆豆脑小半天就卖完了······”
李逸闻着那辛辣的烟味,提醒三娘该上正轨了。
“咱这个豆腐作坊有了稳定的销路,得添些人手了,我呢是这样想的,”
罗家原来自己做豆腐卖,现在李逸跟三娘合伙干作坊,肯定得分清楚的,以后买黄豆买油,甚至买柴火,雇人,这些肯定都得一码是一码。
赚了钱,刨去成本,也得按份子分。
“我建议啊,你阿耶不要再去做豆腐卖了,这个现在做的人多,赚不到啥钱。你阿耶要是愿意呢,我们可以雇他来我们作坊,还有你两个嫂子,也可以雇她们来我们作坊做事,磨豆腐煮豆浆啊、桥头摊子啊,还有挑腐皮烘腐竹炸油豆腐等,”
多少工钱先说好,这样也不会乱。
作坊的老板是他跟三娘,其余人是雇工。
雇工拿工钱,老板们分利润。
“我们还要考虑买头驴来拉磨磨豆浆,以后若是做大了,还得添加石磨、驴子等。”
三娘很认真的听着,
“你说的对,是得理清楚,还有你今天买的十石豆子,之前买的一百斤油,还有你买的几口大锅,只要是作坊用的,都得记好账,赚了钱要先补给你。”
你一言我一语,作坊的章程也就算是定好了。
不过在最核心的份子上,三娘不肯拿份子。
“咱这作坊以后就靠腐竹、油豆腐这些赚钱,这些都是你的秘方,甚至这买豆子买油买锅都是你一人出的钱,掏的真金白银,我其实就是出了个人,我哪能占份子,你若是看我办事还行,就给我份工钱便是。”
李逸摇头:“咱们不是说好的一起弄这买卖么,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再说了其实我对这个买卖并不是太放在心上,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精力来管,”
“那也不行,腐竹、豆泡的秘方是你的,买豆子买油买锅的钱也是你掏的,现在生意也是你谈成的,”三娘咬着嘴唇道。
许久都没谈成,
最后三娘只肯在桥头的豆浆摊子占点份子,
“那桥头摊子都归你好了。”
“不,这摊子主意也是你出的,以后我来摆摊,你仍得占一半份子。作坊这边,我帮你一起弄,你给我半份工钱就行。”
这大黄毛丫头倔起来,跟头毛驴似的。
“好吧,那你家现做好的腐竹,我都收了。你问下你阿耶他们,以后愿不愿意在我作坊干活,若是愿意,看看要多少工钱。”
“这些都好说,今晚先把油豆泡炸好,要不要多炸一些,明天看看别的地方能卖不?”
“那就多炸十斤豆泡,我先给其它寺院送去,让他们免费试吃,说不定能有寺院看上愿意买。”
“十斤都拿来试吃?”
“别舍不得,再说十斤豆泡其实也没多少本钱,不过五斤豆子三斤多油,不算人工、柴火啥的,也才几百钱,”
“你这么说也是,腐竹我们得趁现在天气好,每天多晒些,遇到雨天,烘烤太费柴火和心神。”三娘做事总是这么麻利。
“以后泡豆子、磨豆浆、做腐竹、炸豆泡,这些都到我这院里来做,这里地方大,比你家稻地的草棚方便。”
李逸更愿意当甩手掌柜,事情安排好就不愿意细管。
三娘的执行能力很强,虽然只是个未婚的十六岁姑娘,但办事雷历风行,板板正正。
谈完,她点着枝火把回南岸了。
“阿兄,你怎么也不送下三姐。”兰香批评他,“三姐对你多好啊,你就娶了她吧。”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赶紧去睡觉吧,别在这喂蚊子了。”秀芝端来水,让李逸洗脸洗脚。
“今天董先生给你们开的药,用了没?”
“回来就吃了驱虫的,又洗了头洗了澡,还按吩咐换了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都用开水煮了一遍,”
“有用吗?”
秀芝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驱虫的药吃了确实很管用,这一大五小,全都拉出了虫子,简直是既吓人又恶心。
“有用就好,按董先生吩咐继续用药,以后家里定个规矩,水要烧开后放凉再喝,别喝生水,也少吃生食,要勤洗手洗澡,尤其是饭前便后一定要洗手,这是家规。”
秀芝红着脸应下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
“阿郎,要我晚上去稻地三娘家帮忙做豆腐吗?”
“今晚就算了,明天你早点起,帮忙桥头摆摊。”
李逸回到上房卧室,
这夜晚也没啥娱乐活动,甚至连照明都没,油灯用油也很贵,至于蜡烛这玩意只有大户豪强才用的起。
普通百姓都是下午四五点就吃了晚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就睡觉。
李逸钻进蚊帐,躺在榻上,觉得还是得努力,把物质条件再提升一下。明天还是得先去买盏油灯,就算一晚上照明用油要个五文十文钱,也省不了。
除了油灯,这房门和灶台,也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没有门,睡觉总有点不踏实。
“喵,招财,”
李逸对着窗外呼唤了几声,一个轻盈的身影从还没安窗的窗洞跳了进来。
小狸来到李逸榻上,在他腿上蹭着。
“差点忘记犒劳你了,”李逸取出两条虾干给它,小狸大口嚼着,李逸伸手撸着它油亮的皮毛,“吃完了继续去守着粮食,今天刚买了十石黄豆回来呢,可不能被老鼠偷走了。”
“喵。”招财回了一句,
虾干吃完,狸便尽责的回去守粮了。
天还太早,李逸一时睡不着,躺在那很无聊,非常怀念手机和网络,心里刻意避免去想念再见不到的老婆孩子。
南岸河滩上的蛙声一片,吵的能把人抬起来。
李逸无聊的躺在那细细分辩各种蛙声的不同,渐渐的终于被催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蛙声停了,
李逸是被一阵阵清脆的鸟叫声吵醒的,无极院有不少高大的古树,繁盛的树冠却也成了鸟儿的天堂。
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
李逸起床,院里没人,厨房也没人。
他来到院门口,发现下面桥头树下豆浆摊已经支起来了,罗三娘、兰香、秀芝,还有三娘的父亲罗二,和她两个嫂子都在下面忙碌着。
不少清晨赶路的客人在吃豆浆、豆脑,好热闹的景象。
李逸便也干脆下了坡,
“来碗豆浆,”
“客官稍等,”三娘低头舀豆脑,一抬头发现是李逸来了,“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们这都忙碌好久了。”
一碗热乎的豆浆喝完,微微出汗,人也彻底清醒了,再来碗豆,饱了。
“今天还有小米粥,喝不?”
李逸拍了拍肚子,“不喝了,”
看的出来三娘挺有经商头脑,昨天不够卖,今天不仅提前多备了做好的豆浆豆脑,甚至还有许多泡发好的豆子,不够随时还可以再磨浆烧煮。
甚至今天还加了小米粥,以满足不同的顾客。
井水、凉白开也是弄了几大桶,稻草、稻糠也备了不少给客人的马骡。
“马蹄寺的二十斤油豆腐和腐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放在那边。”三娘指着旁边,“另外还有十斤油豆腐和腐竹也备好了,我还多弄了些,放在这里跟客人售卖,还真有队客商买了两斤腐竹去。”
“我阿耶和嫂子也都愿意来作坊做工,工钱随你定。”
“你的马石头哥俩一早给你喂好了。”
她把事情全安排的井井有条。
罗二老汉也是决定退出做豆腐这个行当了,太辛苦又赚不到什么钱,干脆听女儿的,来给李逸的作坊做工。
“那我先去马蹄寺送货,然后我去王曲找王乡长,先办个公验,方便去长安。”李逸又叫来在帮忙的秀芝,“你一会给大家做饭,别饿着大家了。还有,若是我晚上回来晚,你们也不用等我,到时间你们就先吃。”
三娘帮他理了理衣服,“你昨天不是买了把横刀吗,出门时记得带上。”
(本章完)
第25章 大开眼界
第25章 大开眼界
马蹄寺门口,
李逸不由的感叹,不愧是皇家敕建寺庙,雄踞神和塬畔,圈地三百余亩,临山望水,景色怡人。
塬上塬下还有良田三千余亩。
山门前报出下院当家慧了的名字,立马有知客僧客气的将他迎进寺中。
再见面,慧了仍是一件红色僧袍,脚踩人字木屐,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第一次送货非常顺利,十斤腐竹十斤油豆腐,李逸还额外赠送了老豆腐嫩豆腐各十斤,素鸡、千张各两斤,希望以后能够扩大供货单。
“今天有大施主来布施,寺里会准备素席,”慧了提了个要求,想让李逸教寺里做素席的和尚做腐竹和油豆腐泡,就昨天王里正家吃的那几道菜。
“没问题,”李逸一口应下,“素烧腐竹、豆芽炒豆泡、腐竹炒木耳、三鲜腐竹煲、豆泡汤,就这四菜一汤?”
“辛苦你了。”
李逸跟着慧了来到寺院的厨房,厨房很大,马蹄寺有僧人一百多,寺中还有许多净人,也就是奴隶。另外还有不少在寺中借住的修士、读书人、挂单僧人等,
寺中香火兴盛,来上香的人也多,尤其是初一十五。
马蹄寺的厨房名为香积厨,长安的寺庙厨房都叫这个名字。
“你可知为何叫香积厨?”慧了问。
李逸只知道唐朝神禾塬下有个著名的佛寺叫香积寺,安史之乱时,这里爆发了著名的香积寺大战,唐军和叛军投入三十万人在此互砍,从白天砍到了日落,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砍的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势均力敌,双方在伤亡了超半数人马后,依旧是死战不退,奋勇向前,堪称冷兵器战争时代的奇迹,
最后是唐军依靠数量优势险胜,顺利恢复长安,这一仗,唐军斩敌6万,俘虏2万,但双方保持了一比一的交换比。
不过李逸之前打听过,此时神禾塬下还没有建起香积寺。
“香积厨源自《维摩诘所说经》,维摩诘居士病了,佛陀派弟子们去探病,维摩诘居士借机宣讲大乘佛法,临近中午,舍利弗动了个如何吃饭的念头,居士骂他,你是求解脱的,怎么能念念不忘吃饭?既然你想吃饭,就给你吃从没吃过的饭。
居士凭借神通,到遥远的香积佛国,向香积佛求来一钵米饭,馥郁、清冽的饭香,弥漫整个城市,饭看起来虽少,却使在场的大众都得以如愿满足,不少人因香而悟道。
从此,寺院都把厨房改名为香积厨,希望弟子能够因饭香而悟道。”
故事听起来很不错,
不得不说这年头,寺庙的和尚们是最会讲故事的一群人。
寺中弟子能不能因饭香而悟道李逸不知道,但他所知道的是,长安各大寺院中都有香积厨,但香积厨并不仅仅是厨房,
事实上,现在大多数寺庙,香积厨还有另一个功能,就是放贷。
和尚们不纳赋不服役,魏晋以来还大肆经营工商,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大量施舍,寺庙的财富积攒迅速,总不能放着生锈着,于是就会借贷。
厨房跟外面来往是最密切的,于是香积厨慢慢就成了寺庙放贷的地方,放的贷称为香积钱。
当然,佛法不可沾染铜臭,所以这香积钱的本金唤作“功德”,利息唤作“福报”。
越大的寺院,香积钱利息就越低一些。
隋唐官府的公廨贷,就是衙门公款借贷,月利百分之八,年利一倍。而香积钱利息相对少些,比如马蹄寺就是一座大寺,他们的香积钱,福报一月是四分,比如借一百贯,一年期,福报就是四十八贯。
寺里还有质库,也就是典当,和尚把质库称长生库,典当放贷叫长生钱。
名头一个比一个好听,
但利息一点都不少,欠寺庙的钱那叫欠佛债,一般人是不敢赖的。
马蹄寺所属的三阶教,在当今佛家各派里,是最世俗化,也是搞钱最厉害的。
慧了带着李逸来到香积厨,立马就有知客僧迎了上来。
“师兄,是借贷还是存钱?”
慧了道:“这是罗家堡李村正,给香积厨送菜来,我请他顺便教火头几道新的斋菜。”
那和尚跟李逸打了个招呼,“原来是罗家堡李村长,失礼了,若是李村正手头有闲钱,可以放到我们香积厨,我们替你放贷,按时给你利息。”
李逸才知道,原来寺庙并不全是用自己的钱放贷,他们早学会了空手套白狼。
那些王公贵族、地主豪强、大小官员们也会把一些闲钱存到寺庙,交由他们去放贷,自己按时收息。
寺庙从中赚取息差,而那些贵族官员则轻松省事。
许多来寺里上香的贵人们,其实并不全是来烧香拜佛的,而是来存钱收息的。
那些平民百姓来寺里,则大多数是来典当借贷的。
大家不过都打着烧香拜佛的名头。
以佛之名,
干的都是最俗的事。那位知客僧还给李逸开出不错的存钱利息,月利三分。啥也不用管,一年就有百分之三十六的利息,本金安全,利息可靠。
李逸相信,马蹄寺不仅有四分息的一年贷,肯定也还有更高息的短期贷,甚至利息更高的无抵押贷等,当然,某些钱存多的大户,存钱利息肯定也更高。
不过他现在既没钱放贷,也不需要借贷。
慧了找来香积厨里负责做饭的火头,
那火头更是肥头大耳,手底下几名管事僧人,厨房里还有许多净人,也就是寺中奴隶。
他对于李逸送来的腐竹、油豆腐泡等新菜,并没有置疑,毕竟是下院当家慧了带来的人。
在厨房转了一圈,
李逸对这个厨房挺惊叹,地方很大,不仅有洗碗、洗菜的石池、石槽,而且做饭用的是四口大铁锅,
其中最大的一口锅,达到了惊人的五尺口径,深两尺多,火头说煮一次饭需放五包大米,两千斤水,可供千人食用。
是庙里每年重要庙会、布施活动时才会启用的。
据说饭熟后,锅底沉结一层锅巴,酥香可口,还是本寺特产之一。
李逸打口七印锅,都费一头牛,这么大的巨锅,得费多少头牛啊,不得不说是敕建皇家寺院,就是有钱。
在几道菜的做法先详细的教了一遍,然后把腐竹、木耳泡发着,李逸便跟慧了先去寺里参观。
这寺占地几百亩,不过好多地方都还空着,但毕竟曾是隋朝皇姑出家之处,还是能看出不少地方的不凡。
光是那数百年的银杏树,就有十几颗。另外寺里还植有樱树上千棵,据说到了春天樱树盛开的时候,一点不输于长安城里的青龙寺。
看着马蹄寺如此壮丽,再想想无极观。
相距不过数里地,可这边是红红火火,圈地几百亩,还有三千亩田地,僧侣过百,奴仆成群,佃户众多,放贷收租还接受布施日子滋润无比,反之无极观破坏荒废,老道一死,他被迫还俗,这无极观就断了传承,直接成了民宅了。
只能说和尚们会讲故事,会包装,不管啥教派,人家都给你描绘一个美好的来世,什么信我佛得正果入西天极乐世界,什么因果报应,
道士们就很少这样,他们寻找洞天福地修行,求长生、求升仙,一心要证道成仙,根本懒得管你别人信不信,别来打扰我最好,爱信不信,甚至死道友不死贫道。
道家求长生,佛教修来世。佛家总说解脱,道家却修安乐。
道士们只顾自己,当然还是和尚们更有市场,人家还掌握着金融业呢,放现代,老美掌握金融的那个民族,在老美都是太上皇,你老美骂天骂地骂总统都没事,但你骂犹就不行。
李逸记得昨天王里正的话,
主动向慧了提出,要布施。
慧了带他到无尽藏院,这里有僧人接受布施。李逸先是按一等的布施了三十六钱、三斗粟,然后又额外的布施了一百钱。
僧人写下李逸的名字,
“我们马蹄寺信奉三阶宗,信行禅师当年创立三阶宗,将佛教按时、处、人分三类,每类又分成三阶,信仰世界众生无不为佛,谓之普佛,提倡苦行忍辱,见人不分男女,一概行礼,谓之普教。
我三阶宗推行无尽藏,主张众生应行布施,了却前生的宿业。无尽藏,种子多少者,法别有两,一者田无尽,供养众生,日日不断;二者种子无尽,此明能施人,日日布施,相续不尽,是无尽藏。
施舍钱帛分为三分:一分供养天下伽蓝增修之备;一分以施天下饥馁悲田之苦;一分以充供养无碍······”
李逸听来听去,觉得这和尚这套说辞很厉害,给寺院布施钱财,就能了却前生宿业,布施还可以每天缴一点,寺庙接受这些布施统筹使用,用这本金放贷收息,修补佛寺,买田救济孤贫,
它们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把信众财产分别用于法事和慈善的分配人。
最特别之处在于,他们收的布施不是直接拿去修佛寺、救济孤贫,而是要先放贷收息,买田出佃收租,
那个和尚又跟李逸声明,说他布施的钱粮,若是有急需时还可以取回。当然,这个没有利息的。
这个布施无尽藏院的钱,跟交给香积厨放贷的钱,是不同的。
总之,李逸也是大开眼界的。
他觉得如今布施给无尽藏的钱,要是能够计算利息,那才是真牛,平时一点点的捐,用时取出,或老了取出养老,那岂不成了统筹养老保险?
不过明显三阶宗并不会做这种事,所谓急需时取回,也未必就真能取回。
但三阶教的无尽藏这套,把仁慈虔诚的布施,向世人和寺院的布施混淆一起,其价值功效却是倍增。
引的民间信者无数。
再回到香积厨,李逸指点伙头僧,用泡发好的腐竹、木耳等做了四菜一汤,慧了尝过后,说还是李逸昨日亲手做的更好。
火头僧等几位执事僧尝过后都对腐竹、油豆腐这新食材十分满意,觉得做出来的斋菜确实很好,让李逸以后长期供货,并愿意当天现结钱,价格就是斗米换一斤腐竹或豆泡。
从香积厨离开,李逸问要不要再给香积厨火头僧回扣。
胖胖的慧了笑着说不用,他自会打点。
(本章完)
第26章 杜十娘
第26章 杜十娘
马蹄寺大的跟个迷宫似的,杜十娘转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的婢女都急哭了。
李逸从香积厨告别慧了出来,恰碰到她们。
“喂,你知道斋堂在哪吗?”头上顶着两把刀式高髻的婢女拦住李逸问道。
李逸停下脚步,打量了下这两姑娘,发型都挺特别的,一个头上顶两把刀,一个头上顶两个环。
“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李逸,其次我也不知斋堂在哪。”李逸回道。
这时那个梳着双环望仙髻的少女上前来,屈身先行了一礼:“小女子先代婢女疏影向李郎道歉,我们迷路了,她一时心急失了礼貌。”
这姑娘一开口很有礼貌声音也十分好听,
李逸打量她,上着浅绿衫子,下着红绿间裙,肩搭赤黄帔子,
都说红配绿赛狗屁十分俗气,但这姑娘的这身红配绿,却给人充满活力又不失高级感,两个对比鲜明的颜色很巧妙和谐的融合一起。
当然,也可能是那张脸很精致美丽,
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整个人如同清晨的露珠,清新脱俗不染尘埃。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无须道歉,我其实也是头一次来马蹄寺,确实不知道斋堂在哪,不过我知道香积厨在哪,斋堂应当就在香积厨附近,可以先领你们去那,找僧人给你们指路。”
“那实在太感谢李郎了。”
李逸上前带路,他估计这个很有礼貌的少女非富即贵,那红绿间裙的裙腰还有鹦鹉图案的刺绣,那浅绿衫子的衫袖口也还有麒麟刺绣,
那条郁金色的帔子也是名贵的罗。
李逸在前面带路,小丫环疏影在后面对着李逸撇嘴,杜十娘轻打了她一下。
马蹄寺很大,好在今天慧了带着他走马观般的大致参加了下,他对整个马蹄寺的布局也算有些了解。
布局依次是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方丈室、香积厨等。
他们此时的位置,其实就在山门附近。
“你们这是转到山门这了,”李逸在前面道。
杜十娘礼貌的回道:“转半天都转迷糊了。”
丫环疏影好像还记着李逸刚才的取笑,“山门为啥有三座门?”
“佛家说三门解脱,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中间大门是空门,两旁的小门,东边是无相门,西边是无作门。
马蹄寺是皇家敕建,山门还建成了殿堂式,中间那座大门盖成了山门殿,殿内塑有两尊金刚力士像,左边力士怒目张口,右边的力士怒颜闭唇。”这都是之前慧了跟他介绍的。
小丫头没想到李逸知道这么多,在后面不由的又撇嘴,惹的主人伸手掐她。
“咱们从这边往里走,前面就是寺里的钟楼鼓楼了,早晨先敲钟,以鼓相应;傍晚则先击鼓,以钟相应。马蹄寺的钟下还供奉有地藏菩萨。鼓楼下则供有伽蓝神关羽,关平为其左胁侍,周仓为其右胁侍。”
小丫头马上又道,“关羽?是三国的关云长吗,他不是武将吗,怎么供在佛寺鼓楼?”
李逸笑道:“我也不知何故,只是刚才参观时见到。”
杜十娘出声道:“这个我倒恰好知晓其典故,据说前朝开皇年间,天台宗智凯大师驻锡荆州,想在玉泉山创建弘法道场,一次他打坐入定,十数天后,忽见关羽关平威仪如玉,趋前致敬,自称是当阳山之主,他们听说大师欲于山上建庙,答应襄助,七天后,大师出定,一座宏伟壮观的佛寺出现在面前,于是大师率弟子入住新刹,又入定为关羽等授了五戒。
他将定中所见讲给弟子,将此记录,于是神之威德,昭布千里,关公既受五戒,智凯言于晋王杨广,上封其事,锡以佳名,关公遂为此寺伽蓝神也,从此关公就成了佛教护法神。”
李逸倒有点惊讶于这姑娘知晓的多。
他带着两人来到了天王殿,
天王殿正中是袒胸露腹的大肚弥勒佛,这位是释迦牟尼佛的既定接班人,是未来佛,正确叫法应当是弥勒菩萨,他还没成佛。
弥勒佛两侧就是四大天王了,弹琵琶的,持剑的,拿伞的,玩蛇的。
后面是韦驮菩萨,又叫韦驮天,四大天王座下三十二神将之首,护法神。
“我们刚才来过这里,就是从这里出去后,转迷路的。”丫头道。
李逸刚才也来过这,韦陀与弥勒背靠背,面向大雄宝殿,他的降魔杵是扛着的。
刚才慧了还特意说了这里面的讲究,如果寺中的韦陀杵扛在肩上,表示这是个大庙,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三天。要是端在手里,那表示是个中等规模寺庙,仅可以招待一天。
如果是把杵立在地上,那就是说这是个小庙,不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
其实这个杵立的还有个潜规则,就是斋堂会不会招待上香的人免费吃斋饭。
杵立在地上的一般是不免费招待的,杵端在手里的,布施了提供斋饭,像马蹄寺这种扛肩上的,斋堂是会免费供斋饭给来上香的人的。
马蹄寺的布局,其实并不符合三教宗的教义,但马蹄寺以前是隋朝皇姑寺,三阶教是后面接手的,因此布局上还是沿续原来的。
“到了这,你们应当认得路了吧?”
“你送人送到底,把我们送到斋堂嘛,这寺庙这么大,好怕一会又迷路了。”小丫头道。
“好吧,跟我来。”
李逸好事做到底,没带两人大雄宝殿,而是直接去了香积厨。他在这里已经认识了放贷香积钱的库头、负责做饭的火头等,
和尚见到李逸去而复返还有些疑惑,又看到他带着两个少女过来更不解了。
“这两位是随家人来上香的,在寺里迷路了,要去斋堂。”李逸道。
杜十娘上前:“我是杜曲杜十娘,随祖母郭老夫人前来上香,在寺中迷路了。”
僧人一听是杜曲杜家的,不敢怠慢,这可是他们寺里的大施主。
那位放贷的库头,赶紧说带她们去斋堂。
李逸也没再跟着,跟她们告辞。
杜十娘望着要离去的李逸,屈身行礼道谢,李逸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言谢,告辞。”
路上,杜十娘问库头僧:“那位李郎是什么人?”
“那是本乡罗家堡的村长,才十六岁,原本是后头无极观的道士,刚还俗不久,今天是来送腐竹和豆泡的。”
小丫头好奇的问:“腐竹和豆泡是什么?”
“跟素鸡一样都是豆制的素菜,”
斋堂那边,丰乡侯夫人杜氏还不知道孙女走丢了呢,看到十娘回来,还问她去哪了。
“随便逛了逛,去了前面山门殿和天王殿,看了弥勒菩萨和韦驮天,才知道原来韦驮天的杵立的不同,还有不同讲究呢。”
郭老夫人拉着孙女坐到身边。
斋席用餐之前,郭老夫人向马蹄寺布施。
“十六两金银瓶一个,十二两金银盘子两个,八两银碗三个,油三斗,面五石、粟十石,奴隶两口。”
不愧是京兆杜氏,郭老夫人出手十分阔绰,大方施赠。
银器就捐了六十四两,就算以银料价,也值百贯钱了,加上米面油和两个奴隶,这一下子就相当于捐出去五十多头牛。
就算对于马蹄寺这种极富有的三阶宗寺庙来说,这也是一个大施主了。
马蹄寺自然也是准备了很丰盛的斋席招待,
十二道菜的素席,全是素菜,但不少菜做成了肉菜模样。
烧素鸡腿,用面筋缠裹在茴香根上,圆滚滚的烧出来外皮金黄焦脆,几乎以假乱真。
干豆腐做成的火腿片,摆盘后神似。
用茄子做成的炸肉,素鸡做成的盐煎肉、豆腐做成的粉蒸肉,豆腐油皮包素鸡、蘑菇等馅料做成的烧肘子、嫩藕做成的醋排骨······
这些素菜做出来跟真荤菜似的,
不过今天知客僧却推出了几道压轴的新菜,”这是素烧腐竹、这是腐竹三鲜煲,这是豆芽清炒豆泡,这是腐竹炒黑木耳,这是豆泡汤·······“
“这腐竹和豆泡都是以前没有的菜,”
“腐竹是豆浆之精华捞出烘晒而成,色泽黄白,油光透亮,食之清香爽口,素食也别有风味。”
“豆腐泡则是干豆腐油炸而成,其色泽金黄,内如丝肉,细致绵空,一捏成团,放开还原,存放一月,不霉不变,切块烧汤,汤味清香,久炖不烂,凉拌或混炒,其味更鲜。”
知客僧把这腐竹和豆泡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一斗米才能换得一斤,还有价无市,供应有限。甚至如今仅有他们马蹄寺才有如此珍馐,别处皆无。
突出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
丰乡侯郭老夫人,名门出身,倒是什么都见识过,十分淡定的样子,杜十娘却记得刚才带路的那个李郎,库头僧不是说腐竹、油豆腐都是那位李郎供售的么。
她突然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这李郎做出来的腐竹和油豆腐如何了。
“阿祖,快尝尝这腐竹和豆泡是否真有如此神奇。”
“不过是豆浆豆腐做成的而已,哪有说的那么神奇。”杜十娘的一位婶娘在旁边笑道。
斋席开始,
杜十娘先给郭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腐竹,
其它杜氏女眷却也都是先夹腐竹、豆泡这几道没吃过的菜,
虽然京兆杜氏乃关中名门,这些女眷地位尊贵,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但尝过那几道菜后,却也不由的很是惊叹,觉得所言不虚,确实很不一般。
郭老夫人尤其喜欢三鲜煲里的腐竹,很软烂很入味很鲜。她年纪都快八十了,正适合吃这种。
杜十娘见她喜欢,给她夹了好些,“阿祖,这腐竹确实不错耶,要不我们也买些。”
“好,”郭老夫人最宠爱这孙女,立马笑着答应了。“一会跟寺里买些。”
“不用,我知道这腐竹是哪里做的,直接让人去买便是。”
郭老夫人也没在意,就算知客僧刚才说什么一斗米才换一斤腐竹,可杜氏会缺这点菜钱么,她今天一次就布施寺里一百多贯的钱财。
这桌素席,那五道新菜吃的干干净净,其它菜却都有剩余。
(本章完)
第27章 佳人寻访
第27章 佳人寻访
杜十娘今年十五,族中排行第十。她的父亲是郭老夫人嫡出,母亲又是郭老夫人的娘家亲侄女,所以老夫人打小就特别宠爱她。
父亲杜执礼带着妻妾和儿女们都在洛阳,却特意留下嫡次女杜十娘在杜曲陪母亲。
返回杜曲的路上,
杜十娘陪老夫人坐在马车里,拿着蒲扇轻轻为祖母扇风,郭氏闭着眼睛靠在那,“你阿耶又来信了,还是你的婚事,韦家又请人跟你阿耶说合,这次请的是郑国公。”
杜十娘搂住祖母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孙女才不想嫁人,想要一直陪着阿祖。”
“我都马上八十岁了,说不定哪天眼一闭就再睁不开了。你也十五了,也该要选婿嫁人了,京兆韦氏,跟我们杜家也是门当户对。韦家二郎,虽是次子,可也是嫡出,他母亲也是出自弘农杨氏,同为关中六姓之一。”
杜十娘嘟起嘴:“我听说韦二郎比我还小一点呢,而且很纨绔,我可不喜欢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再说了韦二郎父亲去年才病逝于江都,他还在孝期,韦家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提亲呢?”
韦二郎韦思齐,曾祖是北周太傅韦孝宽,父亲隋郧国公韦匡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子弟,今年十五,已经袭有黄瓜侯爵位在身。
“门阀贵子,年少贪玩,都是正常的,等成婚后就会慢慢成熟的,至于服丧,韦家自然也知道要三年孝满除服才能正式提亲,现在也只是想先把这事口头约定好,咱杜家千金,不知道多少世家子弟想要求娶呢。只要两家约定好,等他二十七个月孝满就可成亲,也就还有一年多时间。”郭氏拍着孙女手背道。
“我不喜欢他。”
“你才见过他一面,还是三年前你二哥大婚时,那时他才十二,可不就是小孩嘛。”
杜十娘的大哥杜敬爱取的仍是太原郭氏,而她二哥娶的则是京兆韦氏女,二嫂正是韦思仁的堂姐,韦孝宽的曾孙女,当今朝廷吏部侍郎、襄城县公韦义节之女。
“阿祖,你就这么想让我嫁出去啊,我还想一直陪着你身边呢。”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总要嫁人的。”
十娘的这桩婚事,儿子已经多次来信,韦杜向来有联姻的传统。杜淹嫡出的二子二女,三个都已经结婚,长女嫁的荥阳郑氏,如今嫡次女许给京兆韦氏也不错。
这事杜淹一直催还有个原因,就是韦家请了郑国公王世充来保媒。如今杜淹和韦家不少人都在洛阳,共尊越王杨侗为帝。王世充为洛阳七贵之一,手握兵权。
王世充为长子王玄应求娶韦家长女韦尼子为妻,这个韦尼子正是韦思仁的姐姐。
杜淹上次派弟弟杜锐回来看望母亲,其实已经跟她透露过,洛阳文武在大业天子被宇文化及所弑后,虽一致拥立越王为帝,但大家都明白,其实杨侗只是摆在台面上的傀儡,
就跟李渊当初攻入长安,立代王杨侑为天子一样,时机一到,手握洛阳兵权的王世充肯定会逼杨侗禅位于他。
杜淹也不知道这江山将来到底姓王还是姓李,但既然他人在洛阳朝廷,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王世充亲自出面替韦氏来说媒,他无法拒绝。
郭氏并不太看好洛阳的王世充,也不太想让孙女趟这浑水,但她也清楚,门阀世家的女子,其实婚姻更不自由。
“好好好,不想嫁那就再等等,多陪陪阿祖,我让人给你阿耶回信,就说舍不得你呢,再说现在到处兵荒马乱,我也不放心送你去洛阳,韦二郎也还在孝期,现在谈婚论嫁太失礼仪,再等等吧。”
这个再等等,也包含着郭氏的智慧,再等等,天下形势就明朗了。
“谢谢阿祖,我就知道阿祖最疼我了。”
十娘松了口气,她对韦二郎是真没好印象,三年前二哥大婚,韦二郎也来送亲,纨绔十足,因点小事把个婢女打的满脸是血。
“对了,前面就是御宿乡的郭庄,我三伯家的六姑不就是嫁这庄上嘛,咱们过去看看六姑吧。”
郭氏眼也没睁,“出来一天挺累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就不去了。”
杜三郎是郭氏丈夫与婢女所生庶子,这杜六娘又是杜三郎与婢女所生,父女俩在郭氏眼里都是卑贱的不能再卑贱的。
郭氏现在看着快八十岁了慈眉善目的,但年轻时也是很厉害的。她名门嫡女,年纪轻轻却嫁到杜家做续弦,杜征前妻还留下个嫡子,妾侍婢女又有几个儿女,郭氏对这些孩子没有一个好的。
如今在长安赵国公府做兵曹的杜如晦,就是原配的长子所生,原配长子生了三个儿子,这三兄弟也是从小就被郭氏厌烦嫌弃,连带着杜淹杜锐兄弟,也跟兄长杜吒关系不睦,甚至对三个侄子也是势同水火。
大宅门的斗争其实更厉害,尤其是涉及嫡庶之争。
杜家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杜吒是原配所生,是嫡长子,郭氏是续弦妻,她生的两个儿子当然也是嫡子,但只能是嫡次嫡三。杜家的家业,按理是得嫡长子继承的,郭氏自然不愿意,于是多年来杜家这两房就关系极坏,
庶出的那些就纯是殃及池鱼。
杜六娘若是在杜家稍有点地位,也不可能嫁到御宿乡一个地主家,郭家在杜家眼里,那是上不得一点台面的。
郭氏就算路过,也不愿去那个名义上的孙女家中看一眼。
“阿祖,我想去瞧瞧,打个招呼就跟上来。”
“好吧,说两句话就回,别耽误时间,别忘了你的身份,可是名门千金。”郭氏拗不过宝贝孙女,便吩咐管事派几个家丁和仆妇丫环随同。
郭庄路口,
杜十娘下了马车,跟祖母挥手道别。
丫环疏影凑到旁边:“十娘去郭庄看六娘是假,想去罗家堡是真吧?”
“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胡言乱语什么。”杜十娘笑骂,脸却是不由的红了几分。
“十娘,那个李郎只是个刚还俗的道士,区区一个小村长而已,哪比的上京兆韦氏的韦二郎,人家韦二郎可是爵封黄瓜县侯,甚至洛阳天子还授封他秘书郎呢。”
杜十娘哼了一声,“他那不学无术的纨绔样,还秘书郎,不过是因他姐许给王世充的儿子罢了。这样的人都能当秘书郎,我看洛阳朝廷也长不了。”
“娘子,可不敢乱说啊,咱家阿郎还在洛阳当持书侍御史呢。”
“走,先去六姑家看看。”
疏影丫头立即就抓到了话中漏洞,“先去六姑家,那意思就是接着去瞧李郎了?娘子,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小村正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看阿祖挺喜欢吃那个腐竹的,所以打算亲自去买些,反正也顺路,再说人家今天还帮我们带路呢,正好还个人情。”
“哼,娘子你不对劲,你可千万别昏头了啊。咱家六姑就是嫁了个小村长郭二郎,你看她回杜曲族里,都没几个瞧的起。”杜十娘红着脸去掐疏影的嘴,小丫头慌忙逃窜。
罗家堡。
李逸从马蹄寺出来后,也是去王乡长、王里正,还有冯家堡的冯乡佐、董先生等处拜访,送上了一份腐竹、豆泡,
推销了一圈才刚回到罗家堡不久,
见到有一群人护着一辆大马车过来还有些疑惑,
远远望见从马车里钻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身红配绿,头顶两个环的鹅蛋脸少女杜十娘,还有那顶着两把刀发髻的丫环小疏影。
“十娘见过李郎,”
杜十娘一下来就先给李逸屈身行了个礼,
李逸挺意外她们出现在这,
“你们这是刚好路过吗?”其实他知道,去杜曲不用从罗家堡这过,直接在郭庄那边就上神禾塬了。
“今天在马蹄寺斋堂吃到几样很好吃的斋菜,知客僧说腐竹和油豆腐都是李郎供给,我阿祖特别喜欢腐竹,我正好路过这,便想来买一些。”
对于这自己上门的客户,李逸也是十分欢迎。
他把两人请到自己的无极小院。
杜十娘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连门都没有的院子,
“这里以前真是个道观啊,你真是这里的道士?”丫头疏影小嘴吧吧的问。
李逸笑着道:“以前这里确实是无极观,你们要多少腐竹、豆泡?”
杜十娘说一样来二十斤,也没问价格。
李逸去取,
杜十娘就在院里廊下等,
“娘子,你看这里还有副字呢。”
疏影从廊下拿起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四句诗,杜十娘接过,只见那纸上的字很瘦劲,
细看之下,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徘徊俯仰,容与风流。
杜十娘也是从小被父兄们教导书法,如今一手字很不错,可却没见过这种字,“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运转提顿的运笔痕迹,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好书法,”
疏影问,“这些字怎么写的这么小这么细啊,都不似毛笔所书。”
“这写的是啥啊?”
杜十娘念道:“琼浆久炼金蛟出,困在焙笼心未灰。化骨也飘香万里,机缘运道不须猜。”
“啥意思?”疏影不懂。
李逸恰好从东厢拿着腐竹、油豆腐出来,“这是首打油诗,写的就是这个腐竹,我准备以后写在腐竹的包装纸上,”
“李郎所作吗?”
“随便一写,打油诗。”李逸道。
杜十娘却是很惊讶,没料到李逸还会写诗,“这书法瘦劲,以前没见过呢,很有神韵。”
“这叫瘦筋体。”
“瘦筋体,哪位书法大家的字体?”
“额,我师傅李真人喜好书法,他先学欧阳询,后学虞世南,终法为二王,且融会贯通汉隶,最后自创一体,”
杜十娘称赞道:“你这首诗写的很好,这字也写的极好,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我可以向李郎讨要这副书法吗?”
“随便涂鸦之作,小娘子若不弃便拿去。”
杜十娘笑着道谢,郑重收下。
李逸把准备好的腐竹、豆泡给杜家仆人,“价格斗米一斤,供给马蹄寺也是这价。”说完,又拿出了点千张、素鸡、豆腐皮、咸豆豉相赠。“这些也挺不错,营养健康且美味,若是吃的喜欢,我随时可以送货上门。”
二十斤腐竹、二十斤油豆腐,把三娘一家赶出来的存货都清空了,价四石米,杜家仆人要去车上取四十匹绢结账,杜十娘叫住他们,“取五十匹绢,”
“四十匹足以。”李逸道。
“那十匹绢就当是这副字的润笔,还请一定收下。”
杜十娘她们也没多逗留,很快便告辞离去。
看着车马远去,李逸看着廊下那五十匹绢,不由有些出神。
这个杜十娘人挺不错的,
“她是谁?”一道充满醋意的话语传来,李逸扭头,原来是罗三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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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章 竹门对竹门
第28章 竹门对竹门
爆单了。
无极坊的腐竹、豆泡就都爆单了,口碑发酵,好评不断。
西厢,现在煮豆浆扯腐竹的大平底锅,已经从一口添加到了十口,三娘的两个嫂子一人负责五口锅忙碌不停。
她们扯豆浆皮的动作已很熟练,
罗二现在已经成了作坊的管事,他兴奋的告诉李逸,“锅太少了,现在天不亮起来煮浆扯皮,一锅可以提三十张左右,差不多两个时辰能提完,十口锅一天做两石多豆子,能晒出六十斤腐竹······”
只要天气好,作坊产量稳稳的上六十斤,阴雨天只能烘烤,费柴火人工,但也能保证六十斤。
产量还有很大提升余地,增加人手,一天能达到八九十斤。
李逸边看边点头,
这个小作坊现在已经算是步入正轨了,腐竹的产量都提升了,一开始一斤豆子只能出半斤(八两)腐竹,现在已经能达到九两左右了。
“还是锅太少了。”
罗二感叹着道,腐竹利润这么高,卖给马蹄寺一斤三百六十钱,除掉给慧了的一百二十钱的回扣,还有二百四一斤呢。一斤腐竹的豆子成本才四十多钱,比他以前卖豆腐赚的多多了。
就是产量限制了。
可李逸也已经尽力了,一口气在冯家作坊订制了九口平底锅,那边也是拼命赶工才完成。
现在十口锅不停的做,每天无极院里的竹竿上都晾满了金黄的腐竹。
他还又买了更大的石磨,还买了两头毛驴来拉磨,这投入也不少。
满屋都是豆香。
出了扯腐竹皮的这屋,来到隔壁屋,这边两口七印大铁锅在炸豆腐泡,做好的老豆腐晾干后先在调好的盐水里再泡两刻钟,再晾干去炸,这样更有韧劲不易碎。
炸豆腐泡很快,半个时辰可以炸三锅。
“我们现在一斤干豆子,最后能炸出二十两的豆泡,一斤豆泡要费五两油。”
这边满屋都是油香味,香的很。
这间屋里负责炸油豆腐的是罗五的媳妇,她除了负责炸豆泡,也还跟罗二的媳妇一起负责泡豆子磨豆浆烧浆点卤。
整个作坊,现在人也不少。
罗二家就有他们夫妻俩加两媳妇和女儿一共五人,然后罗五的媳妇,再加上罗三的女儿兰香,李逸的奴婢秀芝,就有八个正式工了。
狗剩、石头、门栓等几家的娃也都在作坊帮忙打杂。
“腐竹现在供不过来了,马蹄寺昨个又说要加,”
“腐竹暂时每天只能供给马蹄寺二十斤,油豆腐可以多供些。”
腐竹产量限制还是比较多的,一是煮浆扯皮这道工序快不来,得慢慢加温煮,一锅扯完得好几个小时,再就是得有天气晒,没天气烘烤就更麻烦。
还得赶紧建一个大的烘烤房才行。
油豆泡倒是没这么多限制,不过价格摆在那,现在一天销量几十斤,也已经很不错了。
李逸去东厢看了咸豆豉的加工,
这玩意也叫拉丝豆子,自秦汉时就开始制作了,由于是在僧寺的纳所制作后放入瓮桶贮藏,后由僧人传播到倭国寺庙,因此倭人称为唐纳豆,后来大为兴盛,发展出各地特色的地方纳豆特产。
制作起来并不难,黄豆先蒸熟,再用稻草包裹发酵,
稻草上有枯草杆菌,也被称为纳豆菌,只要把稻草提前在沸水中煮,杀死其它杂菌,然后在四十度左右的高温环境里培养,纳豆菌就能让煮熟的黄豆迅速发酵产生粘稠的丝状物,
吃的时候搅一搅,加点酱油,或是放点葱、生鸡蛋混合,搭配着米饭吃也是别有风味。
当然,吃不惯的人会觉得这是坏了的臭豆子。
气味微臭,味道微甜。
李逸其实更怀念水豆豉,发酵好的黄豆加盐、剁椒、辣椒面、椒粉、姜末制作而成,酸辣可口,炒菜、配粥、拌饭都是一绝,可惜大唐没有辣椒。
东厢的一间屋子现在是仓库,
里面堆满了黄豆和小米,
“无逸,”罗三娘在外面喊他,“马蹄寺慧了庄主来了。”
胖胖的慧了一身大红僧衣,坐着马车来的,马车上还拉着一车粮食。
“一半黄豆,一半小米。”慧了满脸笑容,“无逸施主,这腐竹一天二十斤可不够啊,得加啊。”
慧了提了几次腐竹供应量增加的事,但李逸都没答应,今天他亲自来了。
“马蹄寺一天二十斤腐竹应当够了吧?”
“哪够啊,你是不知道这腐竹现在可是我们马蹄寺斋堂最受施主们欢迎的一道菜了,就是寺中僧人也喜欢啊。”马蹄寺现在不仅天天拿腐竹招待那些来上香、布施的施主们,而且还当成了马蹄寺的特产礼物,那些施主们走时还要送点。
马蹄寺还拿腐竹、豆泡送给三阶寺其它的寺庙,吃过的都说好,这马蹄寺特产腐竹需求大增,一天二十斤根本不够送。
“一天起码得给我五十斤。”慧了狮子大开口,他给马蹄寺添了几样受欢迎的特产,也是很有面子,而且不光有面子,他每斤还能暗里回扣一百二十钱,面子里子都有。
“我可以先把豆泡增加到五十斤,但腐竹制作太难,实不相瞒,现在整个作坊一天也出不了五十斤腐竹。”
“那赶紧多做点啊,”慧了很清楚腐竹是很赚钱的,他也愿意多拿点回扣。
“难啊,这一根腐竹,要泡豆子、磨豆子、煮浆、扯皮、晾晒、烘烤,每一道工序都极费时间,仅是煮浆扯皮,一锅就得慢火煮、扯几个时辰,晾晒烘烤更还得看天······”
慧了参观了李逸的无极小院,最后硬是让李逸把腐竹的供应提到每天三十斤,油豆腐每天五十斤,纳豆也要了十五斤。
仅是腐竹豆泡两样,一天就能卖八石粮,慧了能拿九千六百钱回扣,李逸也能到手一万九千二百钱的粮食。
因为现在粮食换的多,李逸也要求以后结账,一部份用黄豆、麦粟稻结,一部份用绢和钱,慧了也是痛快答应。
“无逸施主,腐竹多做点,你要是能一天供我五十斤,你不是能赚更多么。”
送走慧了,仓库粮食又增加了,罗二看着那些粮食感叹不已,他做了大半辈子豆腐,起早摸黑,挑豆腐担赶集走村的,结果本小利微,也就是糊个口。
人家李逸做豆腐,居然这般赚钱。
三娘最近也很忙碌,她的桥头早餐摊生意也很火,不仅卖豆浆豆脑,也还会兼着卖点小米粥,还卖豆腐,也会跟过往商人推销腐竹、豆泡、纳豆等,看着不起眼的小摊子,收益挺不错。
李逸原先说的桥头服务区的计划,正一步步实施,干净卫生的公厕已经盖起来了,临时的摊子,也已经变成了几间稻草棚,就算下雨也不影响出摊。
她的摊子甚至还雇了两个村里的婶子帮忙,
现在李逸那一保四户,除他外的罗二罗三罗五家,都增加了不少收入。
罗三和罗五出门做役,家里日子反而更好了。
作坊管几个正式工一天两顿饭,在桥头摊子做半天的两个临时工是管一顿饭,工钱也还不错。
罗二和三娘属于管事,一个月工钱一石粮,其它正式工是一个月七斗粮,临时工是一个月三斗。
就这个工钱,罗二他们都还觉得给太多了。
毕竟他们在作坊做事,也还能兼顾着家里的田,一个壮劳力长工,一年十石十二石粮也是到顶了。
李逸倒觉得工钱给的低了,可他要多给他们还不肯多要。
最近作坊的红火,村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倒没多少妒忌眼红的,只是也多了不少来借钱粮或是想来做事的,
大家实在有困难的,李逸倒也没拒绝。
不过他也并没有简单的借给钱粮,而是换了个模式,有困难来借了钱粮,李逸便请他们帮忙打理田里,算日工,用工钱来抵借的钱粮。
地里要耘田、除草等,就让罗二帮忙安排,优先安排村里困难点的家庭。
有时作坊里特别忙,也会临时请几个村民来帮忙,
这样弄,村民们都很感激,罗家堡的村民们也增加了些收入。
李逸收入高了,条件好了,现在生活水平也提升不少。村民们平时要是捉到了鱼,套了个兔子,或是捉了田鼠、田鸡啥的,送来李逸这,他都是出钱买下,给作坊里大家加点荤。
家有满仓粮食,心中根本不慌。
他也准备着手请木匠来打门打家具,请匠人来院里打水井,
“早上郭二郎过来有事?”三娘问。
“嗯,帮杜家跑腿,说要买些腐竹豆泡咸豆豉,开口要很多,不过咱也没存货,”
三娘有些吃醋的道:“是给那位杜十娘跑腿的吧,她还真好嘞,京兆杜家的千金,却还这么关照你,隔三差五的就要派人来采买,听说她还赠你画了?”
李逸呵呵一笑,“杜家现在可是我们作坊的大主顾,”
“你还没说画的事呢。”
“哦,杜十娘跟我要了几幅字,所以回赠了幅画,礼尚往来嘛。”
三娘咬了咬牙,“你可要想清楚了,她是京兆杜氏的名门千金,婚配是要讲门当户对的,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李逸打断她,“我去冯家堡铁匠铺再订几口锅,你考虑下再请几个人手的事,等锅一到,咱们就要增添几个长期的正式工,优先挑咱村里条件困难点,做事勤快麻利的,”
说完,李逸便出门去了。
这黄毛大丫头的心思,李逸早看出来了,但他并没那个意思。
有房有地,还有一个赚钱的作坊,李逸如今也算是立稳脚跟了,甚至他这个村长,还在这个仅十九户人家的罗家堡,有了一点声望。
(本章完)
第29章 借个护身符
第29章 借个护身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冯家堡私塾里,董秀才在跟学生们讲课。
李逸在门外旁听,听的挺入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出自大学的儒家经典句子了。
下课后,董先生把李逸请到树荫下。
“无逸对老夫刚才所讲的课有何理解?”
“平天下是儒家的终极目标。”
“何谓平天下?”
“达到天下均平的理想状态。”
“何谓均平?”
“公正、公平、平衡、有序。”
董先生对李逸刮目相看,“你是理解透了的。”
“以前师傅教导过。”
李逸也说出自己来意,他想送狗剩、石头兄弟俩来私塾读书,罗三是自己的教命恩人,这两娃平时也挺得李逸喜欢的,他愿意替他们出束脩,让他们来读书识字开眼。
董秀才却摇头。
“我这私塾只有这么大,但学生已经收了很多,再多我就顾不过来了,徒耽误了人家子弟。”他望着李逸,“你何不也办个私塾,收些子弟教导呢?”
李逸愣了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董秀才认真道:“你最近给我们私塾捐赠了几次钱粮,听说你弄了个豆腐作坊生意不错,你现在应当是有能力弄一个私塾的,”
一般的私塾其实是能赚点钱的,但董秀才的私塾不赚钱,他收了不少穷人的孩子,不仅不收束脩,还得搭上纸笔。
董秀才说李逸以前虽是道士,但也看的出是读过不少书的人,所以不应当小富即安,一心只想当个安稳的地主老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辈读书人就算在乡野,也当为贤良。”
李逸觉得老董不愧是个乡人敬重的乡贤,跟郭二郎这种只知道放贷收租的地主真不一样。
“开个私塾,教导村童,给他们启蒙开眼,也是功德无量,成造化之功。”
李逸想了想:“我就怕到时顾不过来,反倒耽误了这些孩童们。”
“启蒙开眼,总比混沌蒙昧好。不用顾虑那么多,尽管去做就是。”
董秀才对他也是推心置腹的指点他,李逸如今的作坊挺赚钱,在御宿乡已经开始小有名气,
但这并不全是好事。
李逸一个刚还俗的道士,容易引的他人觊觎,他需要护身符。
办个私塾,给自己弄点名望,其实就不错。
这就好比董秀才在乡里德高望重,连万年县令都经常请他到县里议事,他还是长安不少官员贵人的座上宾。
董秀才也是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并不仅是因为李逸给私塾送过几次钱粮,他最近也听到过不少关于李逸的传闻,知晓他还俗后做的这些事,这人有能力,而且人品不错。
不论是当初见第一面,就能拿出一两黄金给私塾,还是现在帮助罗家堡的村民,这些都很难得。
这让董秀才有了爱才之心,特别是刚才他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那番理解,让他更是欣赏。
这样的年轻人,得帮扶一下。
“你若是不嫌弃我这糟老头子,我想收你为弟子,”
这出乎李逸意料,
“不愿意么?”董秀才道。
“愿意。”
李逸回过神来,赶紧说道,他很清楚董秀才肯收他做学生,那真是对他很爱护。
董秀才别看仅是个乡佐,但德高望重,正五品的万年县令都对他极为恭敬,所谓乡佐不过是借他的名望而已。
人家当年是国子监学生,甚至参加过秀才科的。年轻的时候,朝廷也几次征辟,只是董秀才不愿为官。
“很好,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会邀请一些好友来见证,”
“谢先生。”
“去吧,记住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三日后,我来你的私塾听你上第一堂课。”
李逸离开的时候,还有点没完全回过神来。
本来只是来冯家堡看订制的锅,顺道来私塾拜访下董先生,送点腐竹、小米,却不料居然还有这样的收获。
董先生平时看着冷,不料还有这么古道热肠的一面。
办私塾,有点吃力不讨好,但换个角度,这却是个刷声望的办法。
李逸现在也算是步入正轨,有了小富,不差钱了,但如董先生说的,他有了个挺赚钱的买卖,却没有相应的地位匹配,若是引的某些豪强觊觎,很容易出事。
董先生收他为学生,他再开个私塾,声望地位能提升不少。
私塾点钱,就真不算什么了。
回到无极院,
李逸便跟三娘和罗二他们提起此事。
“董先生要收你为学生,你也要办私塾?”“嗯,私塾第一批学生,就收咱们村里的娃,石头、狗剩他们都来上学,”
李逸让罗二的孙子们也来上学,罗二很激动,虽然他目不识丁卖了半辈子豆腐,但正因一直是在社会底层,越发敬畏读书人,如今有个机会能让孙子读书,哪能错过。
不管能读成什么样,就算只识得一些字也了不得,起码以后还能去店铺做个伙计啥的,总比给人当长工做苦力强。
七岁的石头却摇起了头,“姐,我不想读书。”
“我也不要念书,”狗剩也道。
兰香皱眉,“无逸阿兄肯教你们,你们敢不读,抽死你们,等耶回来了,还要再抽死一遍。”
李逸笑道:“兰香你也可以跟着读,”
“啊,女娃也能念书?”
“跟着识些字学些算数,又不是要做什么大学问,”李逸道。
三娘在旁边听的眼睛大亮,“我也能跟着学学么?”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
李逸刚才路上就想好了,自己这个私塾,首先是面对罗家堡的娃,主打的就是一个扫盲的小学,不仅娃娃可以来免费读书,而且大人、女孩想旁听也行。
甚至他都想好了,私塾可以搞个半日学堂,这样也不影响孩子帮家里干活。这个私塾说白了就是个公益性质的,也不指望收学费赚钱,更不指望能出什么厉害的读书人,
就是给大家启蒙、扫盲,
若是周边村子的孩子愿意来,他也欢迎。
课程嘛,主打的就是识字、书写、算数,也不用教啥高深的东西。
学校名字都想好了,无极小学堂。
东厢房拿出一间来做教室,或者干脆请人在西院再盖几间房?
石头撇嘴,“读书有啥用啊?我想跟着阿兄做豆腐,做豆腐很赚钱,能顿顿吃饱饭。”
狗剩也赶紧跟着道:“我们还要给阿兄放牛喂鸭子嘞,”
李逸揉揉两小子的脑袋,“读书的好处多嘞,先读了再说,每天上半天课,也不耽误你们放牛喂鸭子。”
当天李逸便通知罗家堡的村民来开了个会,
告诉大家三天后他要开设私塾收学生教课一事,不收学费,五岁到十一二岁的娃,愿意来的都可以免费上课,
李逸免费教学,还免费提供纸笔,甚至还管一顿饭。
每天上半天课,一旬休一天。
农忙时还放假,寒暑也放假。
总之,李逸免费给孩童们启蒙,半日制课程也不会耽误孩子们帮家里干活。
甚至他还说,以后农闲的时候,会定期开个扫盲班,大人愿意来识字的欢迎,也是免费。
这番话,让罗家堡十几户村民们很震惊。
这个原本二十几户的小村子,根本就没有识字的人,大人不识字,孩子也不识字,虽然隔壁冯家堡就有个私塾,但没人送孩子去读书,因为也拿不出学费,甚至许多人觉得自己这种身份,根本不配读书。
一本书得一两千钱,一支笔都得几十几百钱,一块墨也得值一石粮食,穷人家根本不敢想象读书的事。
但现在李逸却说要在村里办个私塾,免费让娃来读书,免费提供纸笔,
若是别人说这话,大家以为他拿大家耍开心,可李逸说的啊,他还俗落户村里,还当了村长,这段时间来做了不少好事实事,
比如村民去做役,他还送干粮。村民家里有困难,找他借钱粮也都借了,还给大家干活赚钱抵债。
“希望家里有娃的,都能让他们来上学,”
“女娃娃要是愿意来听课,也欢迎。”
就冲着来上学,一天还管一顿饭,村民们都心动不已,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是一天少吃家里一顿饭,可能省下不少粮来。
“女娃娃若是来上学,也管一顿饭么?”一名妇女大声问。
“只要来听课,管。”
众人惊呼,
最后大家都兴奋的表示愿意送娃来上学,无极小学的学生,不限男女,年龄则是五到十二岁。
有些村民还希望家里两三岁的娃娃也送来,李逸拒绝了,这是小学不是幼儿园,更不是保育园,太小了也学不了,他也照顾不来。
上课到中午,吃完午饭放学回家,每十天休一天,农忙时则放假。
扫盲班,则在未来规划中,条件成熟了再办。
一下子就有二十来个娃报名,
女娃也不少,都是冲着那顿免费午饭来的,能给家里省一顿是一顿。
众人离去后,
三娘拉着李逸到一旁:“你图啥啊,这一下子二十多个娃,一天管一顿饭,都得二斗粮,一月可就六石,而且你还大包大揽笔墨纸,那更费钱,现在作坊虽然能赚钱,可也不是这样造的啊。”
“赚钱了不就得嘛,放心吧,私塾其实费不了太多钱的,”
“那要是别的村也送娃来怎么办?”
“暂时先只收五十个,以后有条件再多收点。”
“你顾的过来吗?”三娘担忧的道。
“作坊这里有你和二叔管着,我也不用太费心,私塾先由我上课,以后也可以考虑请个先生嘛。”
(本章完)
第30章 杜曲遇秦王
第30章 杜曲遇秦王
长安,太极宫中,
刚从泾州前线返回的李世民正在接受加封诏书,皇帝册封他为秦王,加雍州牧,仍兼尚书令、左武侯大将军、西讨元帅。
他的兄长李建成则被正式册封为大唐太子,四弟元吉被封为齐王、加镇北将军、并州总管、总领十五州诸军事。
这一天,皇帝还同时册封了宗室黄瓜公李白驹等九人为郡王。
册封仪式结束后,李世民回到自己居住的西宫承乾殿。
妻子长孙氏上前迎接,
“二郎,妾有孕了。”
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李世民愣住,脚步停下,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欣喜不已道:“你怎么不早点写信告诉我。”
“殿下在前线领兵,妾不敢分殿下心,”
李世民上前去摸妻子的肚子,长孙氏赶紧推开,“才两个月呢,离显怀还早。”
“哈哈哈,那我也要摸摸我儿子。”
“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
“头一个,肯定是儿子。”
李世民今年才刚过二十岁,妻子也才十七,但其实两个结婚都四年多了,观音婢十三岁就嫁给了李世民,只不过结婚时较年轻,便没那么早圆房,去年带兵攻入关中后,李世民把妻子接来长安,才正式圆房。
“殿下,房记室求见。”内侍张阿难进来禀报。
李世民叹道:“这个玄龄啊,是一点空闲也不给我啊。”
“房记室好像有很要紧的急事求见。”张阿难提醒,这位干瘦的宦官是承乾殿中的总管,官职是五品的内给事,却有个汶江县开国侯爵位。
他出身官宦之家,祖父是梁朝散骑侍郎,他侍奉过隋朝太子杨昭,当年还参与了雁门勤王,因此与李世民相识,后来成为李世民心腹,传说还是位用剑高手,随李世民从河东南下关中时,甚至披甲纵马随李世民战阵冲杀,得到李世民勇冠三军的嘉奖。
“好吧,请他来。”
房玄龄一脸忧色,“殿下可知,东宫向陛下建言,将秦王府官员调到外地任职?”
“我刚回来,还不知此事。”李世民闻言也是皱眉。
“朝廷已经下旨,被迁外地的人非常多。”房玄龄道。
李世民也不由的急了,“我在前线统兵打仗,太子怎么能背后捅我刀子?”
“殿下,如今府中幕僚去者虽多,但不足忧,唯有一人,绝不能走。”
“你是说克明?”
“没错,杜如晦聪慧,能洞察事理,此人有王佐之才。大王若为镇一方,那用不上他,如果以后要经略四方,那就非杜如晦不可。”
“克明外调何职?”
“迁陕州总管府长史,陕州总管是今日加封为永安王的李孝基。”房玄龄道,太子李建成跟李世民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太子明显已经开始在防范这位屡立功勋的兄弟了。
把秦王府那些幕僚迁往外地,就是削弱李世民的势力。
陕州总管府是新设,首任总管是皇帝李渊的堂弟李孝基,杜如晦出任长史,这也是对他才能的肯定,这是从五品上阶。杜如晦原本仅是八品的赵国公府兵曹参军,现在一下子迁升五品。
李渊也是想让杜如晦好好辅佐堂弟李孝基,经营潼关外的陕虢之地。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就要失去杜如晦了,你和如晦,乃是我的左膀右臂,一个都不能少。你马上替我拟一道表章,我一定得把如晦留下。”
房玄龄提醒李世民,杜如晦的调令已下,而且是由八品升迁五品,如果要留下杜如晦,一定得考虑这点,得给杜如晦的官职提一提。
否则,岂不成了拦人升迁之路了。
只是李世民刚晋封为秦王,但他的幕僚长史和司马都早有人了,长史权弘寿、司马豆卢宽,都是在太原起兵后,就被李渊安排到李世民幕府的。
就连主要的秦王国官,皇帝也安排了人,咨议参军是窦纶和萧璟,窦纶是皇后族人,萧璟是萧瑀的哥哥,秦王友则是于志宁,于家关陇贵族集团中的名门,李渊入潼关后,于志宁是带头来迎接的。文学姚思廉、颜师古,东西阁祭酒王达和权万春,也都是起兵不久后,就投奔李渊,然后安排到他幕府的。
这些人占据了幕府主要位置,个个都很有来头,不能轻易挪动。
“我建议殿下表留杜如晦,让他任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
属,是正六品上,和掾是王府幕僚里仅次于长史和司马的官职,这两个官职相互配合,协助长史和司马工作,负责王府具体事务的执行和管理。
房玄龄现在担任的记室参军,是李世民的机要文秘,品级从六品上,王府的诸曹参军则是正七品下。
虽然秦王府属是正六品,不及陕州总管府长史的从五品,但一个是辅佐秦王李世民,一个是辅佐永安王李孝基,肯定也不一样。
“陛下要调其它人,我可以放,但杜如晦,我一定要跟陛下请求留下。”
一番商议后,李世民马上又去太极殿求见父亲,当面陈说要留杜如晦,李渊拉着儿子一起坐在皇帝御榻上,最后还是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李世民从太极宫出来,房玄龄急忙询问结果。“陛下已经同意杜如晦留任秦王府属兼兵曹,不过也没免去他陕州总管府长史之职,”
“殿下何不现在去城南杜曲走一趟,当面跟如晦聊一聊。”
“好。”
李世民便与房玄龄骑马向杜曲赶去。
少陵塬下,潏水河畔。
丰乡侯府,
接到外任陕州总管府长史的杜如晦,回到杜曲家里,做着上任的准备。
丰乡侯府很大,布局是内外两进廊院加侧院,外院狭长内院方阔,内院正中是两座中堂以连廊相接,形成工字厅,四面房屋围一圈,皆有回廊相连,另外东西还都有一个跨院,并带有一个大后园。
杜如晦家住在西跨院,这个跨院也是内外侧三院组成,三十多间房还带有后园。
丰乡侯夫人郭氏和杜淹是住中院,嫡三子杜锐住西跨院。
东跨院原是分给杜如晦父亲杜吒的,杜吒去世后,现在杜如晦兄弟三人同居。名义上杜如晦三兄弟跟郭老夫人还有叔父杜淹、杜锐那边也还是同居共产,实际上他们早自己分出来过了。
甚至东跨院通往中院的门都锁了好些年了。
郭氏向来厌恶丈夫前妻留下的杜吒这房人,杜如晦兄弟几个从小受气,也不愿意往那边凑。
平时两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但今天中院那边的杜三郎杜城却带着女婿郭二郎来到东跨院,后面还跟着中院郭夫人的宝贝孙女杜十娘,
杜如晦有点意外,更意外的是杜三郎跟杜十娘还带了个外人来拜见。
“这位是御宿川罗家堡李逸李大郎,上次那个焖烧杯就是从李大郎那得来的,他一直想要拜见大郎。”
杜如晦看着他们带来的这个年轻人,年轻、高大,他站在那里如白杨般挺直,面带着微笑,那目光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小民对世家大族的那种敬畏。
“阿兄,李郎是来给你送请帖的,神禾塬冯家堡的董秀才要收李郎为学生,特让他来送贴邀你去见证呢。”杜十娘见堂兄坐那不说话,赶紧出声。
杜如晦侧目看了眼十娘,他很意外怎么十娘会帮这个年轻人说话。
“董秀才与我是忘年交,才学和品德都为我所敬重,没想到他要收学生了,”杜如晦之前收了郭二郎送他的焖烧杯,很特别的一个礼物,他转送给二皇子了,对杯子原来主人李逸,并没很在意。
可现在,杜如晦对李逸挺好奇,既能让杜三和十娘都这般为他说话,甚至还能让董秀才收为门生。
董秀才被人称为冷先生,学问好但脾气也臭,连权贵都绝不奉承的人,为何却要收一个不久前刚还俗的小道士为学生?
杜十娘在旁边道:“李郎打算开一所私孰,免费招收村里孩童教授,不仅不收他们学费,还提供一餐午饭,还提供纸笔,”
杜如晦再次惊讶,
这人真只是个刚还俗的道士,一个乡下小村长?
杜如晦跟董秀才往来多年,既然董秀才都要收这人为学生,甚至还这么隆重的下请帖邀请朋友见证,那说明这年轻人肯定不同一般。
“明日神禾塬上冯家堡的私塾里拜师礼是吧,好,我一定前往。”杜如晦收下了请帖。
“谢杜郎能够赏光。”
杜十娘笑着拿出一副装裱好的字来,“阿兄,我知道你喜欢书法,我这副瘦筋千字文绝对能让你喜欢。”
当这幅字在杜如晦面前展开后,喜爱书法的杜如晦一下子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熟悉的千字文,但却是完全陌生的字体,每行十字,共计百行,布局合理,行笔流畅。
看了许久,杜如晦不由的赞叹道:“笔法飞动,有凌云步虚之意,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而内敛,连笔飞动而干脆,用笔瘦劲,挺拔,好字。”
杜十娘得意道:“阿兄,这副千字文不错吧?”
“这是哪位大家新创的字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实不相瞒,这瘦筋千字文,就是你面前这位李郎所作,今日我借献佛,把李郎的这副千字文送你。”杜十娘最近找李逸要了不少瘦筋书法,全都找名家装裱,当然来而不往非礼,她也送给李逸不少自己的画。
杜如晦又被震惊到了,他有些无法相信这能够在书坛开宗立派的字体,居然是这年轻人所作。
李逸谦虚的道:“瘦筋字体其实是我师傅李真人学习众名家所长后自创的,我只是受师傅指点学了此字体,仅得师傅三分皮毛罢了。”
杜如晦听说李逸师傅不久前意外去世后,很是感叹:“天妒英才,使天下书坛失一宗师矣。”
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是谁能让克明如此尊崇?”
“秦王殿下怎么来了?”杜如晦一听这熟悉声音,赶紧起身相迎。
李逸听到他喊秦王殿下,也是马上扭头望去,秦王殿下,那不就是李世民吗?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二凤。
(本章完)
第31章 拒绝秦王征辟
第31章 拒绝秦王征辟
李世民最爱书法,尤爱王羲之的书法,是书圣的铁粉,不只对兰亭序爱之有加,对圣教序亦是独有情钟。
历史上他收集了王羲之三千多件真迹,并装订成书卷,印上贞观二字,还在朝廷官修的晋书上,亲自撰写王羲之传论。
他每日都要临摹王羲之的书法,每篇都要临摹几百遍。他还首创行书入碑,留名书法史。
他极擅飞白书,每字横竖笔画间丝丝露白,似用枯笔所写。
当这位极爱书法的秦王殿下,走进杜如晦的客厅,看到了摆在案上的那副瘦筋千字文后,怔住。
眼中有意外,然后是惊喜,
“这字,”
这位二十岁的秦王殿下,虽是王羲之铁粉,但对于优秀的书法也同样喜欢,比如他的飞白体,就是学习汉朝大书法家蔡邕的。
“最近我学欧阳询,遇到了个拦路大虫,武字戈钩总写不好,请教虞世南后,总算是有所收获。”
“说感武丁,这幅千字文上这个武字的戈勾,让我又有收获。”
房玄龄看着这副字也是捋须赞叹,“这千字文瘦劲、遒丽,与传世书体区别很大,可称是书法史上的又一独创,比之欧阳询、虞世南之书更险劲,更纤细,”房玄龄自己书法也很了得,他父亲房彦谦更是个书法大家,草书隶书尤为精通,书法界也是能跟欧阳洵虞世南并称的大家。
“用笔畅快,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玉割金一般,”房玄龄点评这副字,一番称赞之后,却也提出这字锋芒太露了。
“锋芒虽美,过则易折也。”
书法追求的是藏头护尾,外柔内刚,绵里裹铁,先哲也强调,刚过易折。
李世民捧着千字文,很是喜欢,“我在这副字里看到了欧阳询的瘦硬之风,欧阳询书法平正中见险绝,此书越发瘦劲,另创一体了。”
当李世民和房玄龄知道这副难得的开宗立派的瘦筋体书法,出自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之手时,都很惊讶。
李逸也只好再次解释,说这瘦筋体是老师李真人学习诸书法大家所长后,自创的字体,他跟着老师学习多年,略得几分皮毛。
杜如晦这个时候又向李世民道:“我先前送殿下那个焖烧杯,正是得自这位李村正,据说也是李村正的老师赵道长炼制的。”
等听说李老道在不久前死在塌窑中,李世民不胜唏嘘。
却也似乎正印证了房玄龄那句锋芒虽美,过则易折也。
李世民拍了拍李逸的胳膊,“我在你身上,似乎也感受到了几分锋芒和傲气,”
这算的上是赞美,也可以说李逸对他这个二皇子没有表示足够的敬畏之心。
这不是一个年轻小村正该有的态度,不过念及他原是道士,如今刚还俗,又能理解了。
道家讲道法自然,最是闲云野鹤,对朝廷对权贵,也是向来很超脱的。
“如晦啊,这幅字如否割爱于我?”李世民笑呵呵道。
杜如晦自是一口应下,把堂妹刚送给他还没捂热乎的礼物转送出去。
李逸一直暗里打量着这位未来的天可汗,
要说心里不激动是假的,
只是他没把这份激动表露出来,如今的李世民也才二十岁,也还没有那些丰功伟绩。
李世民却对他有了些兴趣,
从九环玉蹀躞带上解下一枚金刀子送给李逸,“你这幅字我非常喜欢,你那个能焖煮粥汤的杯子,我也很喜欢。”
李逸接受了李世民赠给的金刀子,
“你现在是村正?”
“嗯,还俗后落户御宿乡兴盛里罗家堡村,村子原有二十四户,上次暴雨塬崖垮塌,绝了六户,原村正也死了,村中丁壮大多服役在外,乡里推举我接任村长。”李逸回答。
一个十六岁刚还俗的道士做村长,其实在这个天下未定的时候,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你这笔瘦筋体很了得,可愿来我秦王府?先做个书令史,如何?”李世民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发出了征辟要求。
李逸的年纪、身份,不可能直接征辟为官,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令史、书令史都是流外之吏,不参官品,但事务却很繁重,令史典曹文书,书令史佐理文书牍工作,为驱使之职,是士人所不屑的,但却也是庶族地主进入仕途的重要门路。
在当今,令史书令史这些流外吏,也还有很大机会迁入流内,成为品官的,只不过仕途有限。
李逸认真考虑了一下,
他现在若去了秦王府,那也只是个负责抄写文书的,可能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李世民,一个月那么一两石口粮的微薄薪水,
再则他答应董先生要办个私塾,这个时候走了就显得很不负责。
思来想去,他觉得眼下去秦王府做个书令史,还不如继续留在罗家堡,逍遥又自在。
“我在村里办了个私塾,已经有六十名村童报名入学,明天就正式开学了,我不能言而无信。”
“办私塾?”李世民意外。
杜如晦就把杜十娘刚才跟他说的李逸要拜董秀才为师,同时在村里免费办村学的事说了遍,
“我也很敬仰董秀才的才学和品德,曾想征辟他为王府幕僚,奈何董秀才不愿出山,”李世民感叹了几句,对李逸要留下办学既惊讶,也赞赏,这样的年轻人挺难得。
“我赠绢百匹,也给私塾尽份绵薄之力,以后若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李世民也没太在意李逸的拒绝,
转而还是谈起了此行的正事。他把面圣请留之事告诉了杜如晦,
“我的幕府离不开克明你,陛下同意你为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主持幕府诸曹事务,你陕州总管府长史任命,也不变。”
杜如晦有点意外,
不过还是欣然接受了。
因为杜如晦的态度,让李世民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宾客相谈甚欢,
杜十娘为大家煮茶,
李逸也是来唐朝后头次喝到茶,来自蜀中的蒙顶石茶饼,先烘烤,再碾末,然后煮,还加盐加椒橘子皮,
李世民还特别要求加了牛乳,
一壶茶只喝五泡,
对这样重口味的茶,李逸挺不习惯的,
但杜三在旁边却不时的显摆下这茶和茶具的不凡,比如这蒙顶石茶饼,乃是其中上品,每年新茶采摘后,便由快马日夜兼程,经驿站马不停蹄送到长安,以便在清明宴享用,这些可称为贡茶的好茶,一饼就要数千钱。
而门阀贵族之家,饮茶的工具也都极为精致甚至奢华,
比如杜家烘茶的笼子,用金银丝编制而成的,碾茶末的碾子,是鎏金鸿雁纹的银茶槽子,槽架和碢轴都是纯银鎏金的,这一个就用银三十两。
碾出的茶末要过罗,杜十娘用的茶罗,是鎏金飞天仙鹤纹银茶罗子,重三十七两,精致无比,底座上还有镂空的桃形壶门,屉面饰流云纹。
就连放茶叶的茶盒,也非凡品,是一个龟形的鎏金银龟盒,龟甲为盖,龟腹为盒,还用镂空的手法做出龟的鼻子和眼睛,既逼真又透气。
放盐还有个专门的鎏金盘丝座葵口素面银盐台,
茶勺也是鎏金银勺,
而茶盏茶托,更是晶莹剔透的琉璃,
一套茶器,零零总总二十五样,全是鎏金银器,就连夹炭的火箸,同样都是鎏金银器。
这些茶器,随便一样都值数万钱。
这喝的已经不是茶,而是奢华,特别这茶还是杜家千金煮的,就更不一般了。
杜如晦却对李逸道:“这些鎏金银器实在是太俗气了些,比之无逸你老师炼制的天外不锈玄钢焖烧杯、轻金秘银丹锅等宝器,遥不可及,俗不可耐。”
李世民听了后,居然对外面喊道,“三水,把我的不锈钢壶拿来。”
门外站立的护卫中走进来一个魁梧壮汉,从锦袋里取出焖烧杯来。
李世民接过,得意的摆在案上,“这个天外不锈玄钢焖烧杯,确实了不得,统兵在外,夜里装一壶热水再撒把米进去,早上就成了一壶热粥。或是行军时,放点肉再装上开水,等两个时辰,这生肉就成了熟肉热汤······”
那个高大的侍卫望着李逸道:“这样的好东西你还有没有,俺侯君集也想买一个,要多少钱随你开口。”
李逸意外这个壮汉居然就是侯君集,以后也是能够灭人国,甚至当宰相的猛人,不过最后因谋反失败被砍了脑袋,也算是凌烟阁功臣里比较特殊的一个了。
听说这位是跟李世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又跟着太原一起起兵,是李世民绝对的心腹。
“让侯将军失望了,那样的杯子,我师傅也仅制成一个,抱歉。”
侯君集半信半疑,
李世民对他摆手,他才不情不愿的退出。
“侯三水是个粗人,你别介意,继续喝茶。”
李逸喝不惯这茶,抿了两口就没怎么喝了,李世民杜如晦他们还以为李逸以前没喝过这好东西呢。
毕竟这年头饮茶风还只是在寺院僧人、南方士族中比较流行,北方贵族们饮茶风,也并没兴起多少年,如今许多关陇贵族附庸风雅喝茶,却喜欢加牛乳、羊乳,甚至加羊脂、胡椒、葱、姜,甚至放芥末、薄荷。
这样喝,还不如喝甘肃罐罐茶,放上红枣、桂圆干、枸杞、冰、葡萄干、核桃仁,再配上茶叶,也比这强啊。
真想掏出他书房的那些绿茶、红茶,虽然仅是几百块一斤的口粮茶,但只需一壶热水冲泡,绿茶鲜爽,红茶香醇,多么纯粹。
杜如晦说一会送李逸几饼茶回去喝,还说喝茶能提神助思,解酒疗疾,明目清心,修身养性,要学会喝茶,喝茶是件风雅之事。
李逸捧着琉璃茶盏微笑着点头,脑中却在想另一件事。
他隐约记得李世民打薛举,好像是先败后胜,似乎是因为得了什么疾病,导致暂时交由他人统兵,结果他们轻敌妄动,擅自出兵,导致大败。
是得了什么病?一时想不起来。
看着谈笑风声的年轻李世民,李逸想要提醒,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总不能直接说你很快会在战场大病一场,然后军队大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说出来,别人还以为李逸诅咒呢。
(本章完)
第32章 拜师
第32章 拜师
六月初十,
冯家堡私塾里,李逸拜师董秀才。
在董秀才邀请来的一众宾朋、乡亲们见证下,李逸今天也是穿戴一新,十分正式,
朝阳初升,
李逸头戴巾子,包裹发髻,上衣是褐色麻布交领窄袖短衫,腰系革带,下穿大口袴。
他大步来到董秀才面前,“先生。”
董秀才今天一身崭新宽袍大袖,“古人云,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你今天收拾的很整齐。”说着,他拿出一块黑色的头巾,亲自为李逸包在巾子上。
李逸头上的巾子其实是个竹编的内衬,直接用布包头没有造型,所以后来人们加了个垫在里面加造型的巾子。
官员们多用桐木做巾子,平民百姓大多更是都懒得用巾子。
董秀才拿出来的这块头巾,四边还有四条布带,头巾包住巾子,两条绑在脑后,两条反绑在头顶。
绑完,就成了幞头,
不过他的幞头脚很短,幞头脚就是后面那两根带子,董秀生的幞头脚就较长,甚至来宾中还有几个人的幞头脚像是两根长长尾巴,过了肩。
这就是地位越高,幞头脚越长,
这种带脚的幞头,因脚是软的,故又称软脚幞头。
现在还没有硬脚幞头,大家在一起交头接耳也不用担心幞头角打架。
董先生带着李逸进了学堂,
学堂里有一尊孔子像,
先拜孔子先师,再拜董秀才,
李逸今天准备了拜师礼,
狗剩、石头、门栓、门柱四个娃见到李逸招手,便赶紧捧着拜师礼过来了。
“束脩十条,黄米酒四壶。”
束脩,就是一束肉干,十条。
这十条肉干李逸也是集市上买的,三斤一条,一共三十斤,特意挑选的上好五肉干,三百钱一斤,这一束就了九千钱,也算是不便宜了。
董秀才笑道:“送两斤意思下就行了,你送这么多做什么。”
“这是孔圣先师起就流传下来的礼仪,学生怎么能少。”
四壶黄米酒,每壶一斗,都是千钱一斗的,也算是中高档酒了。
又绢、布各十匹。
这拜师礼了一万七千二百钱。
冯六郎笑着对董秀才道:“董兄这学生收的好,懂事有礼,”他这样说也有原因,一般大儒收学生,惯例也就是一壶酒,五条肉干和一匹布罢了。
董秀才收下了这份拜师礼,
这拜师也算礼成,一名私塾的学生端来一盆水,
“无逸,正反各洗手一次。”董秀才吩咐。
李逸按要求将手放入水中,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
“让你洗手,意为净手净心,希望你以后能够心无杂念,好好读书做学问。”
礼成,一众宾客乡党们都击掌叫好。
董秀才也拉着李逸的手向众人介绍自己新收的学生,
“此子名叫李逸,表字无逸,十六年前刚出生不久被遗弃于长安城玄都观外,被无极观的李道长捡回抚养······”
李逸的身世也挺简单,打小跟着李老道在道观长大,老道教他读书识字,还曾带着他云游天下六年。
“无逸如今奉旨还俗,做了罗家堡的村长,人虽年轻,却有颗赤诚仁善之心,他在罗家堡办了一所小学,如今已经招收了六十名孩童,不仅不收半点学费,而且有教无类,还提供一顿免费的午餐,自己出钱采买纸笔给学生们······”董秀才把学生是一通猛夸,
引的众人称赞。
“无逸今年才十六,还很年轻,以后希望诸位老友、乡党们能够多照顾、提携,”
众人自然都是无不应允。
这时杜如晦带着不少人来了,
“抱歉,来晚了。”杜如晦跟董秀才道,然后给李逸送上一份贺礼。
一套九经,三礼三传加易书诗,朝廷科举明经取士,这九经就是必学的。这套书可不便宜,随便一经就值几千钱,这一套九经,还明显是精装版,估计得几万钱。
这礼贵重的李逸都很意外,昨天虽然去丰乡侯府拜访杜如晦,还见到了秦王李世民,但走时杜如晦还又送了他几块茶饼和一套茶具,也是价值上万。
杜家虽然世家名门,可人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没想到,杜如晦今天不仅亲自来了,还又送上厚礼。
“杜公如此厚礼,小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董兄本就是我好友,你是他的学生我肯定得给你准备一份礼物的,何况你的那个壶我也很喜欢。”
杜十娘也来了,
居然女扮男装,头戴黑色幞头,身穿圆领袍衫,还贴了假胡子,但李逸仍是一眼认出,真是个风流倜傥俊极了。
她送李逸一套文房四宝,看包装就知道也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她叔父杜三郎则送李逸四帖纸,每帖百张,是上好的黄麻纸,这可是朝廷公文用纸,质量很好,价格也不便宜。
“无逸,给你介绍些长辈。”董秀才把李逸拉到一位长脚幞头的男子面前,高大魁梧,约摸三十出头,但听完介绍却很不凡,这人居然是万年县的法曹参军,正七品官,掌管司法讼狱。
不过更让李逸惊讶的是这个孙伏伽,还是隋朝的进士出身。
但他在考进士前,却是地方小吏,这个河北人经历很传奇,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但一个刀笔吏,却也借着科举之机,考中了很难考的进士,隋朝的进士可比明经难考多了。
正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而且隋朝时的科举,并不是那么很公正的凭才取士,而是要向权贵投卷,得有人保举,更多靠的是出身和靠山。
孙伏伽一个地方小吏,硬是考中了进士。
中了进士后,他一步步做到了如今万年县法曹之职,他这个法曹,其实还是隋朝的官,如今大唐了继续做。
本来县一级,是没有六曹参军的,只有佐、史。下县甚至只有户曹、法曹两曹,长安万年做为京县,县尉就有六个,下面的六曹也是特殊的配有参军,各曹的佐史数量也较多。
能在京城管着半座长安城的司法这块,还能历经改朝换代也没动,可见这位孙进士能力很强。
孙伏伽送了李逸一套律法书,
“我当年来长安参加科举,就是借住在冯家堡董师叔家里。”
原来,孙伏伽曾拜师董秀才的师兄名下,故此有了一层同门之谊,“你以后来长安,记得来万年县衙找我,我们也是师出同门。”
李逸越发惊叹董秀才人脉广,
今天宾客中就有两个五品官,秦王府属、兵曹参军、陕州总管府长史杜如晦,万年县法曹参军孙伏伽。
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乡长、乡佐都来了十几个,乡里的地主大户们今天也来了许多,都很给董秀才面子。
拜师礼后,便是拜师宴。
李逸早就准备好了,特意早早请罗二去帮他买了一只羊一头猪,还买了些鸡鸭鱼宰杀,就在冯家堡私塾摆上宴席,
比他的上梁席可丰盛多了,
不仅有鸡鸭鱼肉,还有腐竹、豆泡、豆腐等李家作坊的新菜。
又买了不少酒,
这顿席,费数万钱,
本来董秀才觉得没必要这么铺张,但李逸觉得老师请了这么多人,这是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他,他当然也得表示。
对于杜如晦这样的门阀贵人来说,这酒席只能说一般般,但对不少乡下地主们来说,这顿酒席甚至都已经是很奢华了。
毕竟如今也不是清平盛世。
大家对李逸的豪爽也是有了更深的印象。
董秀才带着李逸给大家挨个敬酒。
酒席中途,
杜如晦表示李逸办学的义举,让人佩服,他表示也要支持一下。
他支持了十石粮食给无极小学。
有这位杜长史带头,接下来大家自然都纷纷有所表示,御宿乡的王乡长更是红着脖子表示,要给无极小学划十亩田,用做学田。
他一个乡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乡上也还有公田可划。
给粮的,给田的,还有给钱的,
一时间,有钱的捧钱场,有田的捧田场,还有捐书、赠纸的,
意外之喜,
李逸当初听了董秀才建议,打算办个私塾,想着自己掏腰包,但能刷声望也值,却不想今天能收到这么多钱粮物品。
杜如晦吃过饭后,便告辞离开。
“本来今天秦王殿下也说要来的,但是泾州前线吃紧,殿下今日已经赶回泾州了。殿下对你昨日赠他丹药之事,很是感谢。
他特意选了一匹突厥马,让我带来送你。”
昨天在杜家,李逸想起李世民好像这次统兵会因病而败,但一直想不起他是得了啥急病,最后就从家庭小药箱的常备药品中挑了几样,有治发烧感冒的扑热息痛,有治中暑的人丹,有治急性肠胃炎、痢疾的黄连素,也有治腹泻的蒙脱石散,还有防治疟疾的磷酸氯喹片,
这些都是片剂、丸剂,去了包装,拿纸包上一点,倒也不露破绽。
李世民对李逸送他这些丹药,当时还是有些意外的,李逸的理由是他以前跟师傅云游天下六年,知道出门在外不易,容易碰到个头痛脑热、蛇虫叮咬,腹泻痢疾啥的,备点药在身上总是有备无患。
李世民说军中也有军医,但最后也还是接受了李逸的这些丹药。
今天不能来参加拜师礼,还特意送了一匹突厥马回赠。
那匹突厥马很雄骏,还配了一套不错的鞍,甚至鞍上还挂了一副弓箭。
“这弓箭也是秦王殿下所赠,这不是军中制式弓箭,只是一套猎弓,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进山打猎。”
“代我好好感谢殿下。”李逸没有拒绝,李世民邀请他去秦王府幕府做个书令史小吏,他拒绝了,但并非他不喜欢李世民这人。
相反,李逸其实很崇拜李世民的。
“你那个无极小学堂好好办,若是缺什么,可以来信给我。”杜如晦希望李逸能够把这所小学堂办好。
为穷人孩子办学这种事,还是相当少有的,杜如晦挺佩服这个年轻人的。
(本章完)
第33章 人之初性本善
第33章 人之初性本善
午后,
李逸邀请老师董秀才和一众宾朋前往无极小学,
今天是无极小学开学第一堂课,李逸特意设为公开课,不仅邀请了董秀才等宾朋旁听,村里乡亲们也可以来旁听。
原本他打算避开酷暑,等八月天凉开学的,但发现董秀才的冯家堡私塾并没有寒暑假,其它的学校也没有寒暑假,只有农忙的时候有的放假。
无极小学堂第一批学生,招了六十个。
罗家堡的孩童招了三十来个,基本都来了,另外从旁边的郭庄、高家堡、三家村也招了二十多个。
因名额有限,隔壁几个村子都差点打起来,而同是兴盛里的韦堡、碾庄、冯家堡的村民们因没在这次招生范围内,还很不乐意。
东厢的中屋厅堂,成了教室,这么多学生也没有分班。
教室里甚至都还没有门、窗,也没有桌、椅,条件是极为简陋的,一群学生们今天上午就来了,在无极院疯玩了半天,中午就吃上了第一顿学堂的免费饭。
小米饭,青菜豆腐渣,加一个放了猪油煮的小杂鱼汤。
孩童们狼吞虎咽吃的极为满足。
李逸拿起铁棍敲响了廊下悬挂的铁块,叮叮叮的清脆声音传出,
“进课堂上课了,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后面。”
没有课桌椅,那大家就直接坐在地上。
东厢厅堂里一下子挤满了孩童,这群孩子小的五岁,大的十二岁了,还有十来个女娃娃。
孩子们目光里满是兴奋、好奇,嬉戏玩闹,交头接耳。
这些都是穷人的孩子,大半还穿着开裆裤,有好多打着赤膊,几乎都没穿鞋,都很瘦很黑,就没有一个白白胖胖的。
李逸邀请董秀才、孙伏伽、王乡长等一些有身份的人进了教室,每人一个蒲团,跪坐旁听。
其余的乡党们,限于教室场地,只能在外面廊下旁听,而村民们更只能在后面围观旁听了。
“肃静!”
李逸走到讲台,这是昨天临时弄的,特意用打院墙剩下的胡基在厅堂北面垒高了一块地,然后摆了一张几案。
后面墙上挂了块板子,这就成了临时的讲台。
嗡嗡声很快停止,这群孩子们还是挺听话的。
“今天无极小学堂正式开学了,这是第一堂课,也是公开课。首先我要问一下大家,为何要读书?”
下面立马嘈杂起来,七嘴八舌。
李逸轻敲了几下讲桌,
“肃静,以后课堂上要发言,先举手,老师点名了才可以站起来发言。”
“罗石头,你说。”
九岁的小石头赶紧站起来,或许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激动的脸色胀红,一时却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慢说。”
小石头好一会才平复了些,“我,我,三娘说读书识字能让我开眼,不做睁眼瞎。”
“很好,请坐,同学们为罗石头同学的积极发言鼓掌。”
李逸带头鼓掌,孩童们也就跟着呱唧呱唧,掌声如雷,小石头脸更红了,但又有几分得意,骄傲的昂着脑袋。
“读书使人明智,书就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智慧之门,书也是一剂良药,善读者能够治愚。
读书可以使人聪明,读书可以开阔视野,读书可以陶冶情操,读书可以改变命运。所以,大家要把握机会,好好读书。”
一番开场后,
李逸拿出准备好的一叠a4纸,上面写着毛笔大字,他用米粒往身后板子上贴,一张纸上写了六个大字,李逸一口气贴了十二张。
孩童们好奇的看着那些洁白的纸桌上,一个个大字,眼神清澈而纯洁,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而在教室里旁听的董秀才、孙伏伽等人,看着这些字却都目露惊讶。
自古以来的孩童启蒙书很多,从秦国丞相李斯编的《仓颉书》,到后来《爰历篇》、《博学篇》,合称三仓,再到汉朝流传下来的《急就篇》,再到南北朝的《开蒙要训》,以及后来启蒙书巅峰的《千字文》,
这些蒙书大多是四字一句,将一些常用字编排,让识字的同时,了解一些常识性的内容。
到如今,千字文是启蒙必读书,据说这本书是南朝梁武帝,让周兴嗣为自己儿子编写一本识字读本,周接到旨意,只用了一晚时间就写成了这篇千字文。
本来大家以为李逸今天第一堂课,可能也会教千字文,但他贴在板上的大字却并不是四言一句的千字文,反而都是三言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颜之推,有义方。教三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董秀才虽坐在后面,但眼神还挺好,把纸上大字看的清清楚楚。
他默念字句,越念越惊讶,他以前绝没见过。
三字一句,朗朗上口,通俗、顺口、易记,跟千字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位曾经国子监生,考过秀才的老先生,一下子就感受到不凡。
三言一句,四句一组,这板上的十二句,明显就是三组一篇,从人之初性本善,到人不学不知义,很明显讲述的是教育和学习,对儿童成长的重要性,后天教育及时、方法正确,可以使儿童成为有用之才。
开私塾教书育人多年的董秀才,越念越兴奋。
而在隋朝就考中进士的孙伏伽,那是真正靠读书改变了命运的人,他对那一张张纸上的大字,也是越看越惊叹。
浅显易懂,但蕴含深刻。
他对纸上的那大字,也很欣赏,铁划银钩,瘦劲有神,这书法相当了得。
李逸贴好,转头望向大家。
他今天第一堂课,没选千字文,而是选了三字经。
选这个也是有一番思考,千字文是南朝梁时编写的,但三字经却是要到宋朝时才有,三字经也是千多字,大都采用韵文,每三字一句,四句一组,像一首诗一样,背诵起来如同唱儿歌,用来教育子女朗朗上口十分有趣,又能启迪心智。
虽然到唐朝后有些内容要改,但删改掉也不影响什么。比如那句颜之推有义方教三子俱名扬,原文是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俱名扬,窦燕山指的是五代燕山人窦禹钧,教子有方,五个儿子都考中了科举。
李逸把窦禹钧改成了南北朝名儒颜之推,也没问题,颜之推开皇年间才去世,他儿子颜思鲁孙子颜师古,如今还是相当有名的文人。颜思鲁是秦王府记室参军,颜师古是李世民王府文学。
选择三字经,最主要原因,就是李逸办学也是为了刷声望,他写瘦筋体也是要刷声望,所以现在办学掏出三字经,还是要刷声望。
“同学们,今天开始,我们来学习三字经,我先读一遍,然后讲解意思,然后大家跟着朗诵,”
“无逸,”
董秀才有些激动的站起来。
“先生。”
“这十二句三字经是你所作?”
李逸厚着脸皮道:“这是我根据我师傅李真人以前教育我的故事编成的,”
“只有这十二句吗?”董秀才又问。
“不止,暂时编了三百多句,三言一句,四句一组,这十二句是第一篇。”
董秀才激动不已,“好好好,你先继续讲课。”
李逸高声朗诵三字经,跟唱歌一样。唱完一遍,他开始讲其中的意思,小孩子们听的懵懵懂懂,但没关系,传统私塾启蒙教育,都是先摇头晃脑的背诵,
有道是读书千遍,其义自现嘛。
这第一篇十二句里,其实也是讲了两个故事的,比如孟母三迁,还有颜之推教子有方。
“你们知道谁是孟母吗?”李逸问。
下面六十个孩子没一个知道的,他们连孔子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孟子孟母了。
“孟母,就是孟子的母亲,孟子是战国时儒家先贤,与孔子并称孔孟,孟子幼时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孟母依靠织布来维持艰难的生活。孟子非常聪明,看见什么就学什么,而且模仿本领特别强,起初,孟子家住在墓地附近,经常有送葬队伍吹着喇叭经过他家门口,孟子就跟着学吹喇叭,引的一群孩子整天跟着玩吹喇叭送葬的游戏,孟母非常重视孩童的教育,见状就搬家到城里。
新家在屠宰场旁边,孟子每天到屠宰场看杀猪宰羊,孟子看在眼里学在心上,没多久居然能帮着杀猪宰羊了。孟母见状又把家搬到学堂附近,于是每天早上,孟子都跑到学堂外面,跟着摇头晃脑一起读书,老师非常喜欢聪明的孟子,让他免费进学堂读书,
但他还是很贪玩,经常逃学,孟母生气的把织布的梭子折断了,说梭子断了,布就不能织了,学习也是一样,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才能成功,
孟子听了母亲的话认识到错误,于是回到学堂,慢慢变的知书达礼,后来,孟子果然没辜负母亲的希望,成为了战国时期非常有名的儒家大师,这就是孟母三迁的典故,也是我们三字经里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这句的含义。”
孩童们虽然不知谁是孟子,但听李逸讲这孟母三迁的故意,却听的津津有味。
罗二的大孙子说吹喇叭挺好的,每次给人吹喇叭送葬有吃有喝,还有一块白布和工钱。石头则说学屠夫杀猪宰羊好,给人杀猪主人会给猪下水做报酬,屠夫有吃不完的猪下水。
李逸没打断他们,让这群孩童先自由讨论了十来分钟,然后才让他们肃静。
“现在,你们跟着我一句句诵读,”
无极院里,
顿时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读书声盖过了夏天的蝉鸣。
(本章完)
第34章 无极校会
第34章 无极校会
第一堂课,可以说很成功。
六十个孩童们听课津津有味,来旁听的宾客、乡亲们也觉得年轻的李逸很有学问课上的好。
李逸空间有时钟,所以能掐着时间安排课时,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中间休息十五分钟,下午上了四节课。
这时外面其实太阳还高,也就下午四点半左右。
考虑到夏日百姓干活的时间,是要避开午间太阳大的时候,早上和午后干活,李逸也就灵活的调整了学生上课时间,以后夏天就中午来上课,这样孩子们早上和午后还能帮家里干活。
照旧是管一顿午饭,孩子们来了后先吃午饭,吃完休息会再上课,为了这顿饭,也会很准时。
今天第一天课结束,李逸特意让秀芝兰香帮忙做了顿晚饭。
仍是小米饭,配上炒茄子,猪油渣蕹菜汤。
董秀才跟孙伏伽坚持要跟学生娃吃一样的,王乡长、冯乡佐他们自然也就说跟娃一起吃。
来上学的娃,管一顿饭,但碗筷要从家里自己带,学校里可以吃饱,但不能剩饭,也不能往家带。
董秀才跟孙伏伽他们也在后面排着队,
看着热闹的场面,感慨的道:“无极小学勃勃生机啊,无逸讲课教学让我这个老朽都十分佩服,”
“是啊,孟母三迁的故事,我虽早知晓,可听他讲时却也听的很入神。”孙伏伽道。
“这个三字经真不错,我敢说不输千字文,必能流传百世。”
董秀才和孙伏伽都是真正有学问的人,三字经的好坏他们非常清楚。
王乡长这时也道:“无逸啊,这么多学生每天免费一顿饭,这么多嘴张可得不少粮食啊,我回头让家丁送两石粮来。”
冯六郎则道:“我家有油坊,我让人先送二十升油来。”
王里正当然也不甘落后,拍着胸脯表示,家里有磨坊,一会就让人也送两石粮来。
“乡里给你的十亩学田,马上给你划好,以后可以让这些娃们帮着种点稻种点菜嘛,也算帮你分点担子。”
郭二郎在众人里地位最低,这时为了表现一把,也表示愿意拿出五亩地捐给学堂做学田。
“无逸在这谢过各位了,回头我就会立一本公账,把这些捐赠全都入账,以后支出都会记账,并定期公示,我一定保证把这些善款都用于学生们身上。”
孙伏伽笑道:“先请木匠打制门窗桌椅吧,就算是坐地上,也应当铺上木地板,铺上芦席,过两月天冷了,坐泥地上可不行。”
“我马上安排。”李逸痛快道,这本来也在计划之中。
李逸也提了个请求,
“我希望组建一个无极小学堂的校会,大家捐赠的钱粮,以及田地等,都由校会统一管理、监督,用于学生日常的饭菜、纸笔,以及校舍桌椅维护等开支,如有剩余,可拿出一部份做为对优秀学生的奖学金,
剩余部份,则可用于购买田地做为学田,或是借贷,可优先借贷给有需要的困难学生家庭,其次是乡里孤寡贫困家庭。
所得租子、利息,除做学校日常费用外,若有节余,可继续买田或借贷收租收息。”
李逸提出的这个校会,就是为学校以后长期经营办学考虑的,他当然也可以自己一人掏钱,但现在既然大家都愿意掏钱捐助,总得让大家也都有参与感,甚至得分享这办学的声望。
因此搞一个校会,其实就跟古人搞桥会、庙会、路会等一样,一起掏钱做某样公益的事,为了长期维持,所以可以买田放贷,这样就有租、息收益,可持续发展。
因为大家出了钱,所以李逸提出大家有监督权。
李逸建议是邀请董秀才、王乡长、冯六郎、郭二郎等几个本乡的人,成为名誉校长,兼校会理事,负责管理校会的田产、钱粮的开支等,而孙伏伽、杜如晦等人,可以请他们做名誉校长,兼校会监事,可以监督审核校会的账目等。
李逸是校长,也是老师,也是校会的实际掌管人。
这么一来,大家捐助的积极性会更高,其次大家也能一起获得很多声望,再有一个就是能够让校会更透明。
学校到时还要立个碑亭,每年捐赠者的名字和钱财还要刻在碑上。
校会、学田、会费,以后说不定可能还要立校仓呢,这套东西很新,董秀才搞了很多年私塾,也会接受些士族豪强的捐赠,但真没有想到弄这些东西。
杜三郎郭二郎等觉得这东西很好,挺有参与感的,能让他们这些人增加不少名望。
孙伏伽很忙,他现在是万年县法曹,如今改朝换代他还想再进步一下,可想了想后,也笑着应下了。
名誉校长兼监事,也不需要他怎么参与,每年抽点时间帮忙监查审计一下校会账目就好,他其实越想越觉得李逸这年轻人不简单。
这个小小的学堂初办,却已经考虑的这么久远了。
照他这章程,这无极小学将来说不定还能办的很好,甚至有可能将来成为无极书院都有可能。无极小学堂校会,就在蝉鸣声中,正式成立。
总共是邀请了董秀才、杜如晦、孙伏伽、王乡长、冯六郎五位名誉校长,理事会有九名理事,监事会有八人。
这些人不是朝廷官员,就是地方豪强,起码也是个乡佐。
杜三郎和郭二郎最后都没好意思进,九个理事都是乡长乡佐,八个监事都是流内品官。
约定每年十二月算数,敬孔子,也就是做校会,这也是算账、审计的日子,当然也是这些校会理事监事,还有一众捐赠的地主豪强们相聚的日子,
算算账,吃个饭,然后给优秀学生发奖学金,给大家再发点纪念品,甚至分点猪肉啥的,
大家不拿工资,但年底了发点节礼也是应该的,最重要的是,这么多人借这机会聚在一起,也是交流感情,拉拢关系,扩展人脉的好时机。
就算大家都只是小官小吏、地主豪强啥的,也一样需要人脉关系的。
对于李逸来说,不仅成功办起了无极小学堂,无极校会的成立,更是意外收获了。
这九个理事八个监事,放在乡里那都已经是人物了。
最后李逸看杜三郎和郭二郎、王里正他们有点失落的样子,就又提议给他们授予了名誉理事,
最后是把十三个出资捐赠较多的地主豪强,都授予了校会名誉理会。
以后,捐赠上了一定数量,也可以授予名誉理事或监事,甚至是名誉校长。
五点多,
学校的晚饭吃完,
可孩童们却还都在学校的大树下、廊下玩耍着,并不愿意回家。
李逸也是让三娘带着一众官吏豪强们又顺便参观了下自家的豆腐作坊,油豆泡、腐竹、纳豆,还有在后面窑洞里制作的霉豆腐等,
李逸给一众宾客每人送了一份作坊礼包,
结果不少人大方的又买了不少,倒又是个意外收获了。
孙伏伽对李逸送的腐竹豆泡纳豆这些挺喜欢的,不过他更看中的是李逸的三字经,
“今日李郎上课时贴板上的那十二张大字,能否割爱赠我?”
“只要孙公不嫌弃,无逸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伏伽有点遗憾只有十二句,若是有瘦筋三字经全篇就好了。
“以后来长安,记得来万年县衙找我,”孙伏伽今日也是旬休抽空来的,此时也终究是要告辞回城。
李逸对这位挺有好感的,人家进士出身,现在还是七品法曹,在长安城也是小有权势的人物,还能在这呆这么久挺好的。
“孙公慢走,下次若去长安,定去拜见。”
“咱们以后师兄弟相称便是,不必那么见外,有时间了定要给师兄写一副三字经全篇。”
“好。”李逸笑着答应,将他一路送到门口。
董秀才也跟这位师侄告别,
“伏伽虽在公门,但人很正直,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你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
“嗯。今天谢谢老师这么帮我,把这拜师礼和开学式搞的这么隆重热闹,还获得这么多的捐赠。”
“是我要谢你,没想到你还能给我这么多惊喜,今晚我就住你这了,你诵我抄,我已经等不及要把这三字经抄下来了。”
老董站在无极院里,居高临下望着远处的蛤蟆滩,
“当年李老道关了无极观云游天下,一走就是多年,这道观因此荒废,没想到如今这里又兴盛起来了,只是不再是香火兴盛,而是有这么多孩童在此听课读书,”
“无极观成了无极小学堂,你让这座有八百多年历史的道观,重获新生矣。”
傍晚,
孩童们也渐渐离去,不少是被父母过来揪着耳朵去干活的,用孩子父母的话说,你在学校里吃香喝辣又快活半天,还不得赶紧下地干活,还想一直偷懒?
李逸提醒学生们明天记得准时来吃午饭,然后下午上课。
“来晚了,可就没饭吃了。”
学生们都是大声说肯定早早来,今天这第一天开学的经历,可以说没有哪个学生娃失望了的,吃的饱,教室里上课又不晒太阳,听课又有趣,课间人多又好玩,巴不得天天能来上一整天课,最好是晚上也不用回家才好。
董秀才望着那些稚气未脱的孩童,“说不定这群人里将来也会走出一个孙伏伽来。”
“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也只是给他们指一条路,但路漫漫而修远兮,能走多远就全看他们自己的努力。”李逸道。
虽说办学是为刷声望,但他也确确实实是在做一件实事、好事,李逸还是挺自豪的。
(本章完)
第35章 把生米煮成熟饭
第35章 把生米煮成熟饭
落日余晖映半江,日照南山塞天地。
李逸坐在门前大皂角树下,黄昏落在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不染烟火,
三娘倚在院门口,远远望着,不由的痴住。
院里,秀芝正带着两个儿子收拾卫生,孩童们玩闹一天,造的不成样子,她抬头看了眼痴痴的三娘,摇了摇头继续洗涮。同是女人,她一来就看出罗三娘的心思,事实上这小院里谁又看不出呢。
但她也看出来,自家阿郎并无那意思。
西厢作坊里,罗二跟在泡豆子的老妻道:“得请人给三娘寻个人家了。”
“三娘的心都在无逸身上嘞。”
“我不知道么,可有句话说的好,落有意流水无情,牛不喝水强按头么?那有什么用,趁早赶紧给她寻个人家,免的越陷越深。”
“咱家三娘哪配不上无逸了?”妇人嘟啷道。
罗二哼了一声,“你看看今天来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这小学堂办起来了,那万年县法曹、秦王府属,还有京兆杜氏、各乡乡长、乡佐,都对李逸那般客气嘞,这娃有出息嘞,”
说着,罗二蹲下来,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心里烦躁的很。他也是很看好李逸,当初也是主动放下面子提亲,但有什么用呢。李逸眼看着越飞越高,三娘是越发配不上了。
石头和狗剩哥俩从桥上过来,
一个牵着黄牛,一个赶着鸭子,牛背上还驮了两捆田里禾苗里拨除的稗草,以及两大捆蓼草。
稗草是牛的夜草,蓼草是夜里驱蚊的。
黄牛和鸭子都吃的饱饱的,两只鸭子还在河里戏水许久,满意的一摇一摆的回家。
桥头的摊子仍还在摆着,是罗五的媳妇在,现在这个桥头服务区已经初见雏形,北桥头一排草棚,一半是饮食摊子,一半是休息区,既有收费的豆浆豆脑豆饭小米粥这些,也有免费的凉白开水或是甘甜的凉井水。
旁边还有一排系马桩,也安排了饮马嘈。
下风口不远还有一排公厕,干净卫生,每天打扫几遍,还提供免费干净的厕筹。
对于路过的商旅来说,歇个脚打个尖也很不错。
关键是这里便宜,服务还挺好。
傍晚时分,还在赶路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三娘坚持整天都有人在。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石头哥俩边走边背着中午刚学的三字经,背来背去也只记住了这一句。桥头罗五的三个孩子听了,也跟着念起来。
三娘的大嫂一把将她从院门口拉走,
“做甚咧。”三娘有些不舍的道。
“你在这再痴痴的看,人也不是你的。”大嫂道。
三娘红了脸,“可我能怎么办。”
“喜欢你就上啊。”大嫂彪悍的道,这话让三娘脸更加红了,毕竟是未婚姑娘。
“哎呀,嫂子你说甚呢。”
“嫂子可是为你好,刚我听到阿耶阿娘可是在说要给你寻个人家,把你打发了,省的你整天胡思乱想。”大嫂拉着她到一边,“你要是真喜欢无逸,那就得抓紧了。”
“怎么抓紧?”
“你不是向来聪明么,这事还用教?你等到半夜,直接摸到他屋里去,反正现在他屋又没个门·······”
三娘听的目瞪口呆,脸红无比,心跳的砰砰响。
大嫂却是已经开始直接传授她男女之事了,羞的三娘恨不得地上有条裂缝让她钻进去。
“我这都是为你好,你要不抓紧,可真就没机会了。无逸是个有本事的,但他毕竟是个年轻男娃,你要是跟他睡了,他不得娶你。”
三娘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可要是他拒绝,把我赶出来,我还哪有脸活?”
“前怕狼后怕虎的,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大嫂说着要离开,三娘伸手拉住他,“大嫂,你,你教下我,”
“这事啊,只要你大胆主动,十有八九就能成,年轻男人嘛,血气方刚,到时哪能把持的住,这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能不负责?他也不像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关键就是你得主动,把生米煮成熟饭。”
“其实那事也简单,也没那么可怕······”
李逸在门前大皂角树下坐着,看着落日红霞,看着稻田白鹭返巢,看着滈河北岸那一个个小村庄,
放空着自己,享受着夏日傍晚的凉风吹拂。
日子算是好起来了,也稳定了,有了这个无极小学和校会,他在御宿乡也算是立住脚跟了。
接下来就是请匠人来院里打水井,修门窗,打家具,甚至都可以考虑无极西院的重建工程。
作坊赚钱,学堂赚名,
名利兼收,
在这长安乡下,已经足够了。
天渐渐黑下来,
蚊子也多了起来,李逸也只好拍拍屁股回家,小院里兰香姐弟已经升起了好几个烟堆,蚊子要少的多。
廊下,罗二和三娘都来跟李逸汇报作坊等情况,作坊现在也是迈入正轨,订单越来越多,腐竹还是生产太慢了,罗二建议再增加一些平底大锅,要不然根本供不应求。
油豆腐倒是生产的挺快,就是油用的也惊人,现在一天炸百斤油豆腐都没问题,但油得用五十多斤。
“我明天再去冯家铁匠铺再订些平底锅,顺便再多订些蔓菁子油。”
罗二点头,“那我明天就从村里叫几个人来,先把灶垒好。还有个事,就是现在我们每天柴火烧不少。”
李逸觉得这不是事,“跟咱村里各家说下,我们作坊收柴,稻草也收,大家都可以送来,咱们给现钱,或是换豆渣、换小米都行。”
这也算是对本村村民的一点帮助,大家有空的去砍柴,也能来换取点钱或粮。
“对了,三娘你明天再到村里帮我问下,雇个人来学堂做饭、扫地,还是优先雇本村家里条件较困难的。”
罗三娘没回应,
李逸扭头望去,见她盯着自己却在发呆。
“三娘?”
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脸突然赤红,李逸把话又说了一遍,她连忙答应,“二愣他婶死了男人,拉扯着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日子过的挺困难的。”
“她多大年纪?”
“快五十了吧。”
李逸道:“只要手脚麻利,做事干净,就请她来吧,一天管两顿饭,一个月支她六斗小米,住就还住她自家。每天做的事就是学堂这边做饭、打扫卫生。”
这个条件,对于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寡妇来说,真的是很照顾了。
秀芝在旁边大着胆子道:“阿郎,学堂这些事就让奴来做便是,不用再另请人。”
“学堂现在有校会,如今也接受了不少善款,有条件再请个人。你呢,还是管着我这头。”
李逸又跟罗二和三娘他们说起西院重建计划,这边东院到时也要添加南倒座房、北房也要添两间耳房,东西厢也要添两个耳房,还要打井。
这等于东院就要变成个二进院落,暂时北房后不加后罩房,添加四个耳房一个倒座房,这样就多了几间房,暂时够用了。
“建这么多房?”罗二惊讶。
“这次再开工盖房,不能再让村里乡党白来帮工了,这回请乡党来做工,给工钱。”
罗二道:“给啥工钱啊,都是乡里乡亲的。”
“不,我这刚建了九间屋,哪能再又白让大家帮工呢,我不能占大家这便宜,现在大家也不容易。”
“那就管顿饭,再给升小米就行了,反正现在也是农闲时候。”罗二道。
“一升太少了吧?”
“不少了,给人当长工,一天合下来也才三升,咱这盖房帮工,可比做长工轻松,也不限男女的。”
“那好,打井师傅、木匠师傅、泥瓦匠这些,还是二叔你帮我请。”
“行。”
三娘在旁边道,“顺便请个毡匠,买些羊毛来擀几床毡,住着也舒服些,尤其是到了冬天暖和。”
“擀床毡可不便宜嘞,”罗二在旁边插话,擀毡不仅要买羊毛,还要用到油和面粉,在西北地区,背大弓的毡匠是个很受人尊敬的职业,也很吃香。
擀一条宽四尺,长六尺的大毡,要用二十多斤羊毛、两斤面粉、半斤香油,需要三个人经过弹、铺、洗等十几环节才能完工。
但一条毡可以用一辈子,保暖又防潮。
以前男人结婚,肯定得赶床新毡。
李逸现在还天天睡的光板,连个芦席都还没铺,倒是已经习惯了,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些。三娘却是已经开始为他心疼,想着给他先擀条毡。
滈河滩传来蛙声一片,
罗二打起了哈欠,大家都习惯早睡,天一黑也没啥娱乐活动可言,何况还得早起呢。
各自回屋,
小狸猫招财跳上榻求撸毛,现在小院里粮存的多,罗二便把自家的大狸抱来守作坊的粮食,小狸现在则轻松的多,每天晚上呆李逸屋里,它也习惯了李逸经常喂它鱼虾,最喜欢来陪它睡。
呼噜呼噜的猫声,其实挺催眠的。
“最后两条虾干了,吃完就没有了,以后我让狗剩他们捞些小虾米小鱼仔烘干给你做猫粮。”
没有电,也没有手机和网络,没有抖音,
甚至现在连油灯都还没,
李逸躺在榻上,一只手撸着小猫,很快就在那蛙声、猫呼噜声中入眠了。
半夜,
一个影子在门外徘徊,
(本章完)
第36章 梦一场
第36章 梦一场
夜凉如水。
初十之夜,月满半,正处于阴阳交汇、力量均衡之际,处于蓄势待发状态,蕴含着无限生机活力。
民间相传,
初十这晚,年轻的恋人相约上弦月下,共同许下美好愿望,就能实现。
月光洒入屋中,
三娘看着熟睡中的李逸,心狂跳,脸红耳热,心中的冲动让她掀开了夏布蚊帐,她钻进帐内。
他睡的很熟,
小狸猫早就醒了,瞪大着一双杏仁大眼,但对于三娘这个‘娘家人’,它并没有叫。
三娘侧身躺下,伸手搂住李逸,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李郎在怀,
大脑却已经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虽然大嫂跟她讲了许多,现在却啥也想不起来。
头发扫过李逸脸庞,
他被弄醒了。
迷糊中,感受有人抱着他,
吓了一大跳,
第一反应是又遇贼了,以为跟上次刘黑子盗金一样,哪会想到其实是罗三娘听了嫂子的建议来盗精,
心念一动,
电棒已经在手。
“左零右火,雷公助我!”
李逸突然大吼一声,然后将电棒反手顶在对方的大腿上。
电光闪过,一声惨叫,
后面的人麻了。
但李逸也有些麻了,不是电麻了,而是那叫声很熟悉,是罗三娘。
他赶紧起身回头,
打开电棒的照明,果然,罗三娘如大虾一般蜷缩在那。
王德发,
这搞什么鬼?
“三娘,你怎么在这?”
罗三娘被电麻了,但并没有晕厥,当强光照到脸上,听到李逸那声问询,三娘羞的无地自容。
她怎么也没想到,犹豫半夜,最后鼓起勇气走进这间卧室,钻进蚊帐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后悔、羞愧。
她以手掩面,轻声哭泣。
李逸被弄的一头雾水,头皮发麻。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啊。
她就一直哭泣,一点不像平时那个伶俐的姑娘,李逸有点烦躁。
连问了好一会,她也没一句回应,
“你赶紧回去,今晚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起身穿鞋走出了卧室,
招财跟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下,
一人一猫走在院里,
没有一个人出来,
李逸相信刚才三娘那声惨叫声很大,在这寂静的半夜不可能没有一个听到,但没有人出来,只能说明他们故意的。
也许是怕事情不好收场,
可这样子却让李逸越发是头痛,这说不清楚了。
走出小院,下坡来到桥头。
站在木桥上,看着月光照亮的滈河水,
独坐许久,
他也算是差不多想明白了,
事情挺简单明了,三娘一直对他有意,只是他一直没回应,姑娘今天壮着胆子钻进他屋上了他的榻。
可她也没想到,李逸会拿电棒电她。
哎,这事搞的。
李逸烦躁,从家里摸出一包软白沙和一支打火机。
点燃一支烟,
在桥上静静的抽着,
许久没抽烟了,突然还有点不习惯了,
这烟是抽一支少一支了,
清冷月光下,李逸很茫然。
他明白姑娘的心意,但说实话他没法接受,
他也清楚这个时代不是后世,不打算结婚就不能随便处一处,这时代的姑娘更不会随便跟人上床。
这时代可不兴这样,
尤其是良家女子,身家清白,乱来真会浸猪笼的。李逸经历过婚姻,经历过七年之痒,也经历过人到中年时婚姻的疲惫,如今重回十六,他并不愿意再马上步入婚姻。
他现在犹如脱困的笼中鸟,再无束缚,哪愿意再回头呢。
其实相信大多数围城中的人,都渴望走出围城。
三娘是个挺不错的姑娘,但做个合伙人还不错,若说另一半,并不符合李逸的心意,这是实话实说。
看来自己跟她合伙还是错了,
原本觉得她聪明伶俐,她家又遭遇困难,想着说拉她一把,自己呢也是需要个帮手。
哪料到,现在却惹来这个的尴尬。
李逸坐了许久,
连抽了好几支烟,最后都感觉要醉了,
终于起身回家。
小院里静悄悄的,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松了口气,走进卧室,
掀开粗布蚊帐,榻上空无一人,似乎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个荒唐的梦。
长松一口气,
要是她死缠烂打,那还真是让人头痛,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夜寂寥,李逸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罗三娘可能以为李逸是看上了杜十娘,才嫌弃她。
杜十娘和罗三娘都是他比较欣赏的,两个出身完全不同的女子,身上各有闪光点,
但李逸对杜十娘现在,其实跟对罗三娘的想法没啥不同,
都才十五六岁的大丫头而已,
什么想攀附杜家娶杜十娘,更是没有的事。
他不否认杜十娘很优秀,但也就见了几次面,话都没说过几次,哪能就有婚姻的想法。
况且他心里也明白,身份悬殊,这也不现实。
他现在也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
思绪许久,李逸得出个结论,还是他太优秀惹的祸。
我若盛开,蝴蝶自来。
这无逸人长的年轻,也算相貌堂堂,再加上李逸这丰富阅历,在这乡下确实是有点耀眼了,简直是鹤立鸡群。
想不吸引人也难啊。
天明,
李逸起床,
无极小院里也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磨豆浆的、煮豆浆捞豆皮的,炸油豆腐,做纳豆的,没有看到罗三娘。
桥头没有罗三娘的身影,是罗五媳妇带着一个村里婶子在卖豆浆豆脑,生意还不错。
罗二一家和兰香她们看到李逸回来,眼神有些复杂。
李逸招手叫秀芝过来,
“三娘呢?”
“早上说人不太舒服,就一直没起,我去看了,眼睛都哭红肿了。”
李逸沉默。
“二愣婶娘来了没?”
“一早就已经来了,这会已经在打扫课堂。”
“嗯,我去冯家堡,早饭就不在家吃了,中午再回来上课。”
李逸简单洗漱一下,又离开了,现在这气氛,实在是不想呆。
牵上了李世民送的那匹突厥马,
别弓带剑,出门上马而去。
这匹马不愧是秦王所赠,很好骑。
骑在马上小跑起来,那种感觉很玄妙,有种策马驰骋纵横天下的豪迈感,虽然他这速度很慢,但不影响他的心情好起来。
他打算有空还是要练练骑射和横刀,
君子六艺里也有骑射嘛。
骑着马一口气跑到冯家堡私塾,心中抑郁一扫而空。
董秀才还以为学生这是一大早来给自己请安呢,十分高兴,捋着胡须将他迎进院,
“来的正好,赶紧把三字经抄一篇给我,”
“记得用你的瘦筋体。”
李逸顿时苦了脸,这一大早上就得来这写一千个大字,这真是自投罗网。
杜如晦和孙伏伽那里还欠了两篇瘦筋三字经呢,不对,他昨天还收了人家李世民和杜十娘的厚礼,不也还得给人家写一篇。
今天上午也不用去了,在这好好写字吧。
(本章完)
第37章 旨授太子正字
第37章 旨授太子正字
长安西北,
泾州。
大秦皇帝薛举率领陇右精锐一路南下,侵入泾州,主力屯于安定县之折墌城,前锋向高墌城逼近。同时左右两翼,轻骑抄掠扶风郡和北地郡。
关中震动,长安不安。
百姓骚动,东西两市粮店排起长队,粮价飞涨,朝廷下令开常平仓放粮抑制粮价。
西讨元帅秦王李世民也在这此时,迅速赶到了豳泾边境的长武城。
军旗猎猎,
长武城筑于隋开皇中,为边关要塞,其西便是浅水塬,秦朝大将蒙恬和太子扶苏筑城于浅水塬,便是高墌城。
李世民抵达长武后,便不顾风尘仆仆巡视城防。
“长武城周长五里,城墙基宽三丈,顶宽七尺,高三丈,垫土夯筑,东、西、北各一门,南门两座,
城壕深五丈,阔三丈。”
李世民登上城门楼,长武城雄踞塬首,面临泾水,俯瞰通道,是长安北面门户。
“集结了多少兵马了?”
大唐对外号称是秦王李世民统兵十万迎击薛举,但实际上李世民手里并没有这么多兵。
薛举这次是倾巢而来,不仅主力杀入泾州,而且还分兵左右两翼,轻骑袭击扶风和北地两郡,大唐不得不分兵堵截,同时又还得面对河东刘武周、洛阳王世充,以及山南的朱粲等势力。
甚至是京北的稽胡部落虽在年初进犯时被重创击退,但也还得防范。
“我们在泾州豳州集结了四万人马了,”行军司马殷开山在旁答道。
“不够,”李世民摇头,“薛举来势汹汹,兵锋正锐,其麾下多是陇右精骑,我们四万人不够。”
他指着长武城,“东南旷原,西北大谷,城系土筑,不能坚固,必须深沟高垒,加固城防,增建瓮城,加深城壕,角楼也要增加。
在周边,也要增加堡塞、烽墩。
我们要增加明碉暗堡,城壕要遍设尖桩鹿砦,严加防守。”
“还有,让民夫加紧运输粮草箭矢入城储备,”
殷开山皱眉,“薛举不过隋朝一校尉,用不着如此畏惧,他敢深入腹心,我等正好将他一战灭之。”
“不可轻敌。”
李世民虽然年轻,可却并不轻敌。他清楚知晓,薛举的军队,大部份都是隋朝的陇右军,拥有大量骑兵,实力强劲。
而他手上现在只有四万人,尤其是缺少骑兵。
若是在浅水原这样开阔的平原作战,李世民并不觉得有多少胜数,何况薛举的兵力,是他的三倍。
殷开山出身陈郡殷氏,是隋朝秘书丞殷僧首之子,殷开山在隋朝为太谷县长,政绩挺卓越。太原起兵后,他被征召为李渊的大将军掾,后调入李世民的元帅府任长史,破长安后,赐爵陈郡公,升丞相府掾,
如今是吏部侍郎的殷开山,是李世民的心腹,参谋预略,多有倚重。但殷的短处是他出身文官,在隋朝做了两任县长,虽然太原起兵后,跟着李世民从平西河,又西进略地扶风,南渡渭水击败卫文升,攻入长安。
殷开山参谋辅佐还是不错的,甚至他还曾奉李世民招抚流民很有成效,可还是不能掩盖他并不擅长军事这一弱点。
李世民挂帅招讨,李渊给他安排的长史是宰相刘文静和司马殷开山。
但现在刘文静却不在前线。
李世民的表舅公,内史令窦威新逝,李渊把纳言刘文静急召回长安,这让李世民现在少了一个重要的辅佐。
面对兵锋正锐的薛举父子,
去年曾经击败过薛仁杲一次的李世民没有轻敌,薛举薛仁杲父子以勇武闻名,而他们统率的秦军,实是隋朝的陇右边军。
那是当年灭吐谷浑夺伊吾,威震西域的那支陇右边军,兵强马壮,不得不小心谨慎。
长武身后就是长安,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离长安仅三百余里了。
这里绝不容有失,
李世民来到前线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全力加固长武城,加紧在这里屯粮。
此外,泾州城、高墌城也绝不容有失。
高墌城若失,长武也能独存。
“须立即派兵增援泾州,并增兵高墌城。”李世民沉吟后下令,“长平郡王何在?”
身披银甲的长平王、刑部侍郎李叔良上前,
这位是李世民的堂叔,李虎之孙,追封郇王李祎长子,宗室近支。李祎是李渊的亲六叔,已经去世,生有六子,伯仲叔季德幼。李叔良是家中老三,李渊不久前册封太子,并分封世民、元吉为秦王、齐王时,还同时册封了九个宗室郡王,
其中就有长平王李叔良、新兴王李德良兄弟俩。
做为关陇名门子弟,李叔良也是擅骑射懂兵法的,李唐开国也是立了不少战功。
虽算不是什么上将,但毕竟是自家人。
“请长平王立即带兵前往泾州镇守。”
“骠骑将军刘感,”
“末将在。”
“命你为泾州镇将,协助长平王镇守泾州。”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坚守泾州,城在人在。”
李世民给两人分兵八千,要求就一个,守城。
刘感是一员猛将,是匈奴人,北魏高昌王刘丰的孙子,隋朝时就是禁军将领了。选他协助李叔良,就是倚重他的统兵经验。
李叔良做为宗室郡王坐镇,再配一个猛将协助,只是守泾州城应当够了。
毕竟李世民亲自坐镇长武,相隔并不算远。“殿下,属下愿意前往高墌城镇守。”殷开山主动请缨。
但李世民却没答应,殷开山虽是行军司马,但统兵非他所长,他望向八大总管,刘弘基、李安远、慕容罗睺、刘世让、丘行恭等。
“安定道行军总管刘世让,”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五千人前往高墌城驻守,骠骑将军刘宝为你副将。”
刘世让和刘宝是兄弟俩,隋朝末也在扶风郡拉起一支人马,后来归附李渊后,还主动请缨平定唐弼的余部,他们手下五千人,基本上就是他们自己的部众。
李叔良、刘感率八千人镇守泾州,刘世让、刘宝兄弟俩率五千人镇守高墌城,李世民自己则率丘行恭、慕容罗睺等镇守长武。
四万人就顶在泾、豳之地,死守住通往关中平原的通道上。
李世民要求就一个,深沟高垒,守城不出,耗。
耗到远道而来的陇右边军断粮,耗到他们锐气全无。
“谁敢擅自出战,斩。”
军议结束,
李世民仍站在长武城头,披甲的秦王府典军、内侍省内给事、汶江侯、柱国张阿难上前,这个嘴上无须的宦官,从背包里拿出焖烧杯。
“殿下一路奔驰,一到长武就忙于军务,连饭都顾不上吃,赶紧喝点肉粥吧,”
李世民接过,杯子打开,里面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好香,”
张阿难给李世民把焖好的肉粥倒在杯盖里,把折叠的不锈钢勺子展开,李世民接过,就站在城头喝起肉粥来。
“嗯,这路上跑了两个时辰,肉粥却焖到恰好,软烂,却又很鲜嫩,如晦送我的这个焖烧杯还真是不错。”
李世民年纪轻轻,可常领兵在外,饥一顿饱一顿的,这胃很不好,现在有了这个杯子,随时随地能喝上口热乎软烂的肉粥,还真是很不错。
他曾经有过衣不解甲、马不停蹄的连续追击敌人几天几夜的经历,拿下过一场场辉煌的胜利,这胃却也熬坏了。
热乎软烂的肉粥下肚,顿时让胃暖暖的,很是舒服。
李世民不由的越发佩服那个能制出此杯的人,他先前也找过长安的优秀匠人,让仿制此杯,结果却都达不到这样的焖烧效果,让人失望,也越发让他佩服李逸的师傅李老道,
居然能用天外殒铁炼制出此等神奇的不锈玄钢,
可惜这个了得的老道居然死于一场暴雨后的垮窑,
还有那个李逸,一手瘦筋体真的很不错,虽然看的出还欠些火候,但已经很不错了,可惜他没接受自己的招揽,不愿入秦王幕府,或许是书令史之职太低,可他的出身,也不可能说直接征辟他为官吧,既非名门出身,又如此年轻,还没有名声。
吃着肉粥,一时不免思绪乱飞。
他又想到那天临走时,那个年轻人送给自己的丹药,他身边有带随从医师,但李逸这年轻人是真不错。
等打完这仗,
再去御肃乡找他聊聊,若真有实才,自己保举他个从九品的秦王府参军事,也并非不行。
长安。
万年县衙里,
法曹孙伏伽正伏案奋笔疾书,他正在给天子上书进谏,
他进谏三策,
天子有争臣,虽无道不失天下,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不闻其过。臣劝陛下虚怀纳谏,开不讳之路,选贤任人,励精图治。
其二,百戏散乐,本非正声,隋大业天子就是贪图安逸享乐,官场淫风四起,是王朝灭亡的征象,劝告皇帝不要沉迷于声色犬马,要雅正社会风气。
其三,性相近,习相远,隋朝灭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皇帝身边的人乱国,因此,皇帝要慎重挑选皇太子及诸王身边的人,防止身边的人误国坏事。
这进谏三策的最后一条,还特意引用了李逸的三字经,为此在谏书最后,他还把李逸这个道士还俗的乡下村长的特别事迹报告天子,说李逸帮扶村民,又义建小学,甚至还写出三字经的事迹报告天子,谏书后还附上了那天他从李逸那要来的那十二张瘦筋体三字经大字。
这篇谏书洋洋洒洒写了万字,
送呈到太极宫李渊御前,李渊看后,大为高兴,“这个孙伏伽不愧是考中过进士的人,又是从小吏做起,对隋朝之所以亡国看的很透彻啊,这样的人朕要重用。
裴监,你现在就替朕拟旨,擢升万年法曹孙伏伽为从五品御史台治书侍御史,赏绢三百匹,再把孙伏伽的谏书京司百官传观。”
说完,李渊又看着随谏书呈上的李逸瘦金三字经十二句,
“这字确实不错,铁划银钩,充满傲气,能写出这样的字,和作出这样的三字经的人,居然是个才十六岁的年轻人,还是个刚还俗的道士,”李渊捋须感叹。
裴寂陪坐在皇帝旁边,
这位尚书右仆射、知政事的魏国公,深得皇帝宠信,赐田千顷,食邑三百户,长安豪宅一所,织物四万段。
皇帝甚至只呼其为裴监,从不直呼其名,经常拉着他一起坐御榻,满朝文武无人可及。
“此子确实不俗,在乡下做个村长有些可惜了,臣建议陛下可以特旨授他东宫司经局太子正字,”
裴寂早从皇帝刚才的表情神态和语气里,看出皇帝对那个年轻小道的赏识,也就顺着提出要授个官职。
太子正字,不过区区从九品上,其职事也仅是负责东宫藏书的校刊。
毫不起眼的清闲职务,一般都是给那些贵族名门大家子弟做起家的台阶,清而不要,但对于那个乡下小道来说,这就是极大的恩赏了。
直接就一步为官,甚至进了太子东宫,对才十六岁的李逸来说,应当是能让他受宠若惊的吧,这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若是那小子懂事知恩,以后自己倒是可以考虑栽培一下。
“嗯,太子正字,倒是挺合适的,过两年让他给承宗讲讲三字经。”
太子李建成今年二十九,结婚却比弟弟李世民还晚两年,取的是小他十岁的五姓女,荥阳郑家的郑观音,今年建成的嫡长子,也是李渊的嫡长孙李承宗才出生。
“赐绢二十匹,赐掖庭宫女一人。”
李渊的掖庭宫中,许多宫女都是籍没入宫劳作的罪官家属,实在是太多,衣食之费,固自烦多,李渊现在也开始将一些宫人赏赐给自己的元从禁军,或是宗室贵族官员们,甚至是把一些前朝罪官家眷,赦免其罪,放还亲族,以拉拢那些名门贵族。
太极宫里宫女上万,李渊也都是从前朝继承的,不少年纪也大了,放免些宫人,没家人的婚配禁军,或是赏赐给臣子,有家人的回家,也算是一项德政。
“裴监啊,一起北海泛舟,弹琵琶喝酒。”李渊拉起老伙计潇洒去了。
(本章完)
第38章 鲤鱼跃龙门
第38章 鲤鱼跃龙门
中午,
外面太阳正烈,李逸在东厢房上课。
“让你们准备好的小棒,都准备好没?”
教室里,中午吃的饱饱的六十个孩童,都赶忙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棒。
“很好,今天我们就开始上算数课。就从数一数开始,用我们的小棒,来学习一到十。”
李逸拿出一叠a4白纸,上面写着十一个阿拉伯数字,从零到十。
不过此时还不能叫阿拉伯数字,阿拉伯帝国都还没出现,这些数字应当叫天竺数字,是古印度人所发明。
但跟李逸现在拿出来的还是有所不同的。
李逸觉得阿拉伯数字还是有不少优点的,简洁明了,易于书写和计算,所以并不介意向他的学生们传播,中华文化是有很大的开放和包容性的。
每张白纸上一个阿拉伯数字,跟着还有个汉字大写数字对照,为了更形象,他还在上面画了相应数量的蛤蟆。
“这里有一只蛤蟆,我竖起了一根手指,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我们可以用数字1来表示,”
“同学们,可以从你们的小木棒里拿出一根来······”
孩童们觉得很有趣,一个个从自己的那把木棒里拿出一根来,一个个坐在地上听的很认真。
“这个数字1要怎么写呢,他像不像你们手中的木棒,但写的时候要有点斜。这些数字符号,来源于佛教的起源地天竺国,我们学习这些天竺数字符号,用来书写和计算会更加方便······”
一个中午上了四节课,其实也就学三字经,背和写,算数课,认识一到十。
“下课时间到,今天老师就讲到这了,下课。”
班长罗石头立即大喊一声,“起立,”
全跟大小孩子全都站了起来,跟着石头向李逸鞠躬,
“同学们再见,”
石头带头大喊,“老师再见。”又带着鞠躬。
李逸对这些孩子只上了几天课,就已经学会了上下课的礼仪,很是满意,石头这班长也选的好,挺有威望的。
“石头你安排同学轮流值日,”
“好的,老师。”
李逸走出教室,
屋里顿时嘈杂起来,
无极院里正忙碌着,东院打井的匠人早已经顶着太阳开始干活了,而修房的匠人,也带着大工小工和帮工的村民在干活,有的在院后崖下重新清理崖坡,取土打胡基,以后还要重新挖几孔靠山窑洞出来,
东院的三间倒座房、四间耳房,也都开始砌胡基。
西院也已经平整好场地,同时开始砌建,李逸现在手里资金充裕,所以直接请了多名工匠,大工小工也请的多,本村的村民也是给粮食做工钱,大家积极性都很高。
中午也就休息了个多时辰,就都开工了。
木匠们也已经到位,开始拿着斧头锯子在处理木头。
李逸到处打了个招呼,又到厨房,让再熬些绿豆汤给大家送去,他考虑或许应当去药房买点材料回来煮些凉茶给大家喝。
“无逸!”
外面传来喊声,
是王乡长来了,满头汗水,见到他出来兴奋的道,“无逸,赶紧换身干净衣服,跟我去长安。”
“都这个时候了,去长安做甚?”
“好事,天大的好事,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的。”
李逸的追问下,王乡长说是他今天在县衙当值,结果尚书省吏部派人到万年县衙通知,让马上通知御肃乡罗家堡村正李逸去尚书省吏部。
“去吏部做甚?”
“那人让你准备好钱,到时交朱胶绫轴钱。”
“交啥钱?”
王乡长拍着他肩膀道:“哎,交朱胶绫轴钱,那就是交官告钱,意思是吏部授官给你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李逸仍是一头雾水。
“旧例,吏部给告身,先责其人交朱胶绫轴钱,”
老王解释下李逸才算明白,凡是授官,以及封赠、加勋等,其任命程序都是中书省奉旨,以皇帝口吻,写好任命词,经门下省审核过再由皇帝画可后,将御批原本存档,再另抄副本送尚书省办理正式手续。
文官交由吏部办理,有专门办告身的机构,大体就是先把本人乡贯、出身、年甲和任命词抄写在黄麻纸上,逐级审核后,最后再盖上专门的‘尚书吏部告身之印’,再用锦绫装裱成卷轴。
官员领取告身,得先掏钱,称为朱胶绫轴钱,相当于工本费,也称官告钱。
这笔钱还不菲。
当然,除了这个锦绫卷轴告身外,官员们也还要领取一张尚书省发的公文,称为敕牒。
这玩意,其实就相当于任命状,是官员的凭证了。
现在上面通知李逸带钱去吏部领告身,
那自然就表示他被授官了。
“我当官了?”李逸不解,上次李世民倒是想招他入幕府,但给的只是一个秦王府书令史,流外小吏而已,根本没有告身。
“那还能有错?赶紧吧,离长安几十里路呢,咱们得快马加鞭。为了你这事,我可是马不停蹄的从长安跑回来,就怕耽误了。”
“多谢乡长。”
“叫叔。”
“谢叔。”
虽然疑惑,但李逸也没耽误,去换了身缺胯长衫,戴上软脚幞头,马厩里牵上突厥马,便跟王乡长往长安赶。
路过大桥,
三娘还在守摊,看到李逸,目光躲闪。那晚后,三娘便躲着他,罗二一家甚至搬回到了原来的窑洞去住了。
没有谁去提那晚的事,
李逸在三娘旁边勒停马,“今天生意可还好?”
“嗯,挺好,今天还卖出去不少腐竹。”三娘低头道。“我有事要去趟长安,你有啥要带的吗?”
“没。”
李逸对她点了下头,便踢马离开。
罗三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午后四点多的太阳虽然还很高,但已经没那么火热,两人骑着马也没那么受罪。
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抵达长安城。
城门仍有士兵把守,
这次李逸带了公验,前些天就办好了,本来也打算这段时间来趟长安的。
两人掏出公验,顺利入城。
天色已不早,
城门外都已经响起了鼓声,这是关门鼓,敲到太阳落山,城门就彻底关闭。
“我们今晚就住在长安城里,不用担心,有地方住。”
王乡长的侄子,也就是王里正的大哥在户部做捉钱令史,借宿一晚肯定没问题。
王乡长对长安城是熟门熟路,带着他直奔皇城吏部。
李逸对长安城挺好奇的,
原以为会很繁华,
但从城南大门,一直到皇城大门,得有十里路,结果南城诸坊,都是鬼坊,全是麦田菜地果园,房子都看不到一间,王乡长说南城诸坊还有狼和狐狸,野猪野兔也不少。
靠近皇城诸坊,倒是房屋多了,可街两边全是高高的夯土坊墙,
根本没有繁华的街市,热闹的人流。
城里的街道,就跟高架桥一样的封闭。
让人大失所望。
京城百司衙门,基本都集中在皇城内办公,
皇城门守卫越发森严,再次仔细核验过后,两人进了皇城。
王乡长领着来到吏部,
找到其中的吏部司,向一位绛袍小吏说明来意,那人冷漠的指了方向,“去那间屋。”说完便走了。
他们赶紧过去,
屋里有个同样身着绛袍的老吏,看过两人公验,确认了身份后,老吏道:
“要不是等你们,我早就散衙归家了,赶紧吧。”
锦绫告身,黄麻敕牒,都是已经备好,交钱领取就完事了。
李逸这个时候都还不知道他当什么官了。
那老吏不耐烦道,“输钱领取官告后,你便知晓了。”
“多少钱?”李逸问。
老吏伸出一根指头,然后又伸出一根指头,李逸不懂。
李逸问,“两贯?”
老吏摇头:“二十匹绢。”
“这么多?”
老吏嗤笑一声:“告身钱都嫌贵,那别当官了。”
王乡长到李逸扯到一边,轻声道:“十匹绢是朱胶绫轴钱,另十贯是给这些吏部书令们的,都是俗规。”
李逸明白了,原来哪个时代都有这种潜规则。
他便也很干脆的掏出一两黄金递了过去,“麻烦你了,”
老吏看到一两黄金有点惊讶,“成色可足?”
“足的。”
“我这可找不开。”
李逸笑道:“不用找,剩下点请你喝茶。”
老吏这下倒是越发惊讶了,刚才还以为这人是个穷鬼,二十匹告身钱都拿不出,不料这会却居然肯给八百钱喝茶。当下脸色一变,热情几分,“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这就去给你们取钱,”只是嘴上说着,却没挪屁股。
李逸也不在意这几百钱,推扯了几下,老吏笑着收下,然后拿出了早准备好的告身和敕牒,甚至还特意跟他多聊了几句,比如三天内得去东宫司经局报道,再比如官袍要去少府织织染方署领取等等。
走出吏部衙门,
李逸仔细看着自己的告身,
王乡长也凑近观看,
“东宫门下坊司经局从九品太子正字,从九品上。”
这是个年禄仅三十石的东官官,芝麻小官。
但这又是太子属官,王乡长一脸羡慕,“无逸啊,你这是鲤鱼跃龙门了啊,太子正字,既清又贵,”
十六岁的弱冠之年,却已经从村长直接敕授从九品太子正字。
这简直就是名门贵族子弟才有的待遇啊。
李逸一脸懵,本以为是李世民上次见他拒绝了书令史吏职后,这次保举了他一个官职,
谁成想,竟然是太子正字。
难道他李逸之名,已经连太子李建成都听说了?
太子跟秦王争抢人才?
不可能吧。
他现在顶多在御宿乡那十里八村有点名气,还不至于能让太子听闻。
“天色不早了,赶紧去我族侄家,要不等天黑宵禁后,再在街上走可是会被巡城武侯抓的。”
(本章完)
第39章 新罗婢
第39章 新罗婢
长安县衙所在的城西长寿坊,
王里正的兄长就在此坊中买了个宅子,离他上班的户部衙门倒也不远。李逸二人出了皇城安上门,往西走五六坊,便是西市,西市往南两坊就是长寿坊。
“咱们去西市买点东西吧,总不好空手上门。”李逸听说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安西市,便对王乡长道。
长安东西两市,百姓买东买西,买东西就是由此而来。
据说东西两市极为繁华,各占两坊之地,市中各色各样的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店铺、货栈以及供来往商贩临时居住的邸店鳞次栉比。
光是经营的商品种类就有二百二十行,各品类都集中经营。
“净街鼓都响了,坊市早就关门了。”王乡长笑道:“这东西两市啊,每天中午才开坊门经营,黄昏就闭市关门了。要逛东西市,可以明天中午去逛。”
这让李逸有些意外,
长安城没有街市,市场店铺全集中在东西两坊,不料每天还只经营半天。
“那咱就空手去王令史家么?”
“咱也不是啥外人,我是他族叔嘞,去他家借个宿,空手又咋了。”王乡长倒是很直接,他跟王令史虽说是早出了五服的族人,但因为他这个乡长经常要来长安城当值,所以与在长安户部当捉钱令史的王大郎也是常来往,关系其实是很亲近的,用不着那么客气。
身处长安城中,
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一道道高高的夯土坊墙,把一个个坊都围了起来,只能从坊门进出。街道,真的只是行路的,泥路灰仆仆的,甚至街上的行道树,好多只剩下个桩。
“这些树怎么都被砍了?”李逸好奇问。
“要说起这个啊,那也是有个故事的,叫天子卖柴。”王乡长算是个长安通,在马上跟李逸说起这长安街上树被砍的故事。
去年六月,李渊在太原起兵,很快发兵南下,十一月便攻克长安城。从起兵到入主长安,仅用时五个多月。
虽然军事上非常顺利,但打进长安后,李渊却面临缺钱的困境,他的钱袋子,太原从龙功臣刘义节便出了个计谋,把长安城街道宫苑的树砍了,卖给长安百姓烧,以易帛布,可得数十万。
“这位刘义节很了得,他本并州晋阳人,乃是稽胡族,大业末,补授晋阳乡长,得裴监举荐,投附陛下,从龙起义,成为开国元勋,如今已是右光禄大夫、太府卿、葛国公。”
王及贤是乡长,刘义节也是乡长,
但去年的晋阳乡长,今年已是葛国公了,他王及贤当了十年御宿乡长,现在也还是个乡长,不得不说,人比人得死。
李逸对这个刘乡长没啥印象,他只记得河东有个土豪叫武士彟,以前是贩木头起家的,野史更说他年轻时是卖豆腐的,武士彟隋末掏钱买了个鹰扬府的队正,然后看好李渊,散尽家财相助,也是一跃为从龙功臣。
“王叔可知武士彟?”
“那位也了不得,大业年间营建东都时贩木头起家,如今官拜光禄大夫、黄门侍郎,爵封应国公,”王及贤对武士彟也是一脸崇拜,一个贩木头的,凭着惊人的眼光,结识了当今天子,
太原起兵后,武士彟一直总领后勤,入长安后,李渊赏赐他钱三百万,杂彩五千段,京师大宅一座。等建唐后,又赐他良马两百匹,粟两千石。
“当今圣上待部下赏识最厚,当初从河东起兵的元从,有愿留京畿者,安置于渭北七县,赐予肥沃之地,许父子兄弟相袭,世代为天子元从禁军。
甚至陛下的家奴樊兴、钱九陇等,也同样因战功而封国公、郡公。
当初义军南下,陛下甚至将俘获的隋朝官军释放时,还授他们五品的散实官。”
李逸听了很佩服,李渊这方面确实很大方,也可以说正是李渊这种大方,让他迅速拉拢了很多人心。
相比起来杨广可就小气的多,当年杨广被突厥始毕可汗大军围在雁门,手下一万多士兵拼死守城,杨广颁下重赏,结果解围后,他却只封赏了一千来人。
这也使的去年宇文化及等在江都谋反时,杨广一手打造的骁果禁卫军,反而成了弑君者。
人家李渊把来抵抗他的隋军击败俘虏后,不仅放他们回关中老家,还每人给个五品的散实官。
虽说这散实官也只是个虚阶,又不用李渊发俸禄啥的,但这些俘虏回到关中后,四处一传播,谁都知道唐国公人好,等李渊杀进潼关,没多少人真正抵抗了。
长寿坊,
有坊丁守门,街角还有武侯铺,有武侯士兵当值。
李逸觉得长安城处处都很拘束,还是乡下更自在。
王乡长带着他直奔王大郎家,沿途还给他介绍坊中情况,长安县衙在坊西南隅。
整个长寿坊是个很大的长方形,很规整,中有十字大街,把坊分成了四大块。每块还有个小十字街,再分四块。
十字街北之西,那是酅国公府,也就是原来的代王府,李渊攻入长安后拥立的傀儡天子杨侑,退位后就是居住在此,降爵酅国公。
“那边是阎家,河南阎氏是关陇名门贵族,阎家已故老家主阎毗是隋殿内少监、石保县公,其夫人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清都公主,阎毗的父亲是北周上柱国,隋朝追赠司空的荆州大都督阎庆,”
李逸听他如数家珍,却没半点印象。
“阎毗两个儿子,现在都在秦王府任职,长子阎立德是秦王府士曹参军,次子阎立本是秦王府库真。”
一听到这兄弟俩名字,李逸有印象了,因为这两是唐代有名的大画家,好像他们有个还当过宰相。
他不由的多看了眼阎宅,这兄弟俩现在官职不起眼,但未来了不得啊,当然,河南阎氏也是有名的关陇贵族名门,底蕴深厚。
王大郎家住在坊东南,在小十字街边,宅院并不算大,一个很紧凑的廊院。
门敲开,是个奴仆开门,见到熟悉的王乡长,直接把他迎进门。
来到前院的厅堂,
王大郎正跟儿子们玩耍,看到王乡长赶紧相迎。
“这是罗家堡的李逸,今天吏部急召他来长安领官告,因天晚,便来你这借宿一晚。”
王大郎有些意外的愣了下,“上次就听二郎说起李郎,不知得授何官?”
“太子正字。”王乡长笑着对族侄道。
王大郎肃然起敬,甚至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他在长安户部做捉钱令史,其实地位挺低,只是流外吏。
他很清楚朝廷的那些官职,
其中有些官被称为清官,优先授给那些出身高门的士人,而许多寒门出身的人,只能做浊官。
官分清浊,难以逾越。
太子正字、校书,和秘书省的正字、校书郎等一样,都属于清官,那都是名门子弟的晋身之阶,
怎么会授给这个年轻人?
“无逸快把你的官告拿给大郎瞧瞧,吏部那老吏要了二十匹绢告身钱。”
李逸拿出告身,王大郎展开仔细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如假包换的官告。
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真的是一个敕授的从九品太子正字,清官,既清且贵。
“李郎认识太子殿下?”王大郎试探着问。
李逸摇头。
“我来之前,也根本不知道这事,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王大郎对李逸热情了几分,“你官告领了,但官袍还没领,这个要去少府寺织染方署领取袍、冠。到时,我帮你打听一下。”
王乡长说肯定是李逸的名气传到长安了,说李逸在乡里开办小学,又写出了三字经,还有独树一帜的瘦筋字,连孙伏伽、杜如晦、董秀才等人都交口称赞,传到长安太子耳中,然后征他入东宫为官也很正常。
“恭喜李郎,这可真是鲤鱼跃龙门,从此平步青云,将来前程似锦啊。”王大郎挺羡慕的,他辛苦打拼,却未能跳脱浊吏之流,
虽说流外吏,也能通过流外铨迈入流内,成为品官,但实在太难了。
就算跨入流内,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前程。
李逸这个太子正字就不同了,这个官职起家,那真是前程无量。
他赶紧让儿子去告诉妻子,吩咐下人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他要好好招待家里人。
“去叫绿珠拿我收藏的那饼湖州紫笋茶来,”他又让二儿子去喊家里最年轻漂亮的婢女来煮茶,甚至心里都打定主意,今晚让绿珠陪李逸。
绿珠很年轻,也很漂亮,煮茶的手法很好。
王大郎有些得意的对李逸道:“绿珠其实不是中原人,她是新罗婢。”
新罗婢,那可是奴婢里的名品,来自海东朝鲜半岛南边的新罗国,这里的婢女以美丽温驯而著称,深受长安贵族的喜爱。
一个新罗婢,往往能卖到数万钱甚至更贵。
王大郎身为小小长安捉钱令史,却拥有一个新罗婢,
这个新罗婢本是长安一个贵族家的,后来卷入一个案子中下了狱。王大郎后来通过关系,了万把钱把这新罗婢弄回来了。
他原本是想养着,将来送给某个贵人,现在他觉得李逸就是那个贵人,值得把绿珠送出去。
“无逸以后来长安任官,考虑在哪买个宅子?需不需要我帮你张罗,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为兄我在长安城也还算有些人脉关系,肯定帮你寻一个合适的宅子,而且保证价格合适。”
李逸其实脑子还挺乱,
怎么就授官太子正字了呢,这先前刚拒绝了李世民的秦王府书令史,现在接受这太子正字的话,那很不合适啊。
万一让李世民知晓后多想了怎么办?
毕竟王乡长王法佐他们都只看到李建成是太子,却不知道大唐未来之主是李世民啊。
(本章完)
第40章 一缕暗香
第40章 一缕暗香
黄昏时分,
长安城的街鼓还没停,
王大郎家的晚餐已经准备好,热乎乎的馎饦、香喷喷的黍臛,还有凉爽的槐叶冷陶,再加上一盘胡麻煎饼,
这已经算的上挺丰盛了。
“没有准备,家里没甚食材,只能准备这点粗茶淡饭,叔父和无逸兄弟别嫌弃。”
“这已经非常丰盛了,王兄破费了,也麻烦嫂子了。”李逸觉得王家招待的标准还挺高的,白面做的馎饦,还有那黍臛是大黄米羊肉羹,槐叶冷陶则是用槐叶捣汁揉面切丝做成的凉面,煮熟后凉水淘过再放入井中冷藏,吃的时候再加了蒜末、醋等调味,很是美味。
金黄的胡麻煎饼,那也是香喷喷的。
如今粮价这么高,居长安大不易,能够临时做出这些来,确实是很丰盛了。
“这几样饭菜,都是绿珠帮着做的,手艺如何?”
李逸赞不绝口,那个新罗婢刚才煮茶挺有一套,而且说话完全听不出有新罗口音,要不是王大郎还拿出绿珠的奴契,上面证实绿珠确实就是从新罗来的,还会让人以为这是个假冒的新罗婢。
想不到她还有这么好厨艺。
“既然无逸你喜欢这婢子,那我就把她送你好了,你身边也正好缺个服侍的人。”王大郎笑着道。
“这怎么能行。”
“无逸你这是跟我见外么,不把我当自己人?”王大郎装做愠怒状,而王乡长也在旁边劝李逸收下这份礼物。
还说长安贵族常以家伎待客,或是以婢赠人。
“当年前朝宰相楚国公杨素权倾朝野,陇西李氏丹杨房的李靖一时才俊,为杨素所赏识,邀至府上做客,家中歌伎红拂女爱慕上李靖年轻有才,夜里私会,郎情妾意,二人夜奔,
杨素次日知晓红拂女被李靖带走,不仅没有怒,反而大方的送上了一份嫁妆,成就这段佳话。”王乡长笑道。
“不止呢。”王大郎补充,说当年杨素权倾朝野,家中穿着绫罗的伎妾婢侍成群,不仅红拂女夜奔李靖,还有过宰相李德林之子,东宫学士兼太子舍人的李百药也拐走过杨素一妾,
还有一个就更有名了,破镜重圆的故事,南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本是陈后主之妹乐昌公主,隋军攻陈,大兵压境,徐德言眼看形势危急,跟妻子说以你的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倘若我不死,希望还能有重聚之日。取出一面铜镜,一破两半,夫妻各执一半。
后来南陈灭亡,乐昌公主被送到长安,赏赐给了杨素为妾。
几年后,徐德言一路寻到长安,元宵节时在杨素府外卖半块铜镜,人皆奇怪。公主闻知,派老仆拿自己的半块铜境过去,两块破镜正好重圆。公主知是丈夫寻来,一连数日不吃不喝,以泪洗面,杨素发现后问明原委,不仅不怪,反十分同情这对夫妻,召来了徐德言,把乐昌公主还给了他,成就了一段破镜重圆的佳话。”
李逸没想到杨素这么大度。
不过细思量一番,红拂女也好,乐昌公主也罢,或是李德言拐的那个姬妾,她们在杨素府中的地位,其实都只是歌伎、婢妾,地位很低下。贵族们平时就有以伎妾待客、送人的传统,
被拐走了也当不得什么大事,不算是戴帽子,特别是那三人身份也不低,李靖是陇西李氏,隋朝时也是名门,他还是开国名将韩擒虎的外甥。李百药更是宰相李德林的儿子,博陵李氏,更别说李百药也是个少年成名的大才子。
至于徐德言,他也是个江南有名的士人。
杨素家妓妾千百,送三个根本不是事。
今日王大郎要把个新罗婢送给李逸,这也很符合主流,说到底还是王大郎看中他现在成了太子正字,前途无量,提前拉拉关系。
一个新罗婢,价值数万,但他当初也不过了万钱。
李逸要是执意拒绝,倒是会显得他不近人情。
虽说是送个大活人,但奴婢律比畜生,在唐人眼里还真就是送了件东西而已。又不是嫁女儿嫁妹子,用不着想那么多。
人家肯送婢女,说明看中你李逸的未来价值。
这餐饭,吃的气氛很好。
饭后,
王大郎请李逸给他留副字,
李逸看着他家几个半大孩子,“我给几位小郎写一篇三字经吧。”
“一直听说无逸的三字经了得,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得到你亲自书写的,这可太好了。”王大郎一脸高兴。
绿珠取来笔墨纸砚,
素手研墨,红袖添香。
李逸在黄麻纸上书写三字经,瘦筋体早就熟练,笔走龙蛇,不大会功夫,千余字的三字经写完。
王大郎称赞不已,他其实不太懂,但不妨碍他奉承。
能让太子都召他去做太子正字,说明确实不凡的。
王大郎是户部的捉钱令史,工作就是为户部的小金库放贷收息的,表面上手里头就五十贯本钱,实际上他还帮户部的官吏,以及这些人的亲戚朋友等放私钱,搭着户部衙门的名,放出去的贷款,不仅利息高,而且没几个敢欠债不还。
正因户部公廨钱放出去保本保息,月利八分,一年倍利,所以小小的捉钱令史,其实在衙门混的风声水起很吃香。
王大郎自然也是借着这职务之便,自己也没少搭车赚钱。天天跟钱打交道的人,不免就精明市侩一些,见到机会也舍得下本。
夜黑,
绿珠服侍李逸冲凉,然后换上了王大郎的一套新衣,住进了客房。
夜里有些闷热,
屋里一灯如豆,十分昏暗,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气氛,
李逸自来大唐后,天天搂着竹夫人睡,
今天却有个二八佳人陪着,
温香软玉,
(删除一段)
那晚面对罗三娘时,他拒绝了,因为他不想娶她,不想负那个责,不想再随便踏入婚姻。
但今晚不同,
绿珠只是个新罗婢,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大唐律: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妾者,徒二年,以妾及客女为妻,徒一年半,各还正之,并从本色。
疏议曰:妻者,齐也。妾通买卖,婢乃贱流,若以妾为妻,以婢为妾,违别议约,亏夫妇之正道,黩人伦之彝则,颠倒冠履,紊乱礼经。
婢想做妾,得先放免为良人,方能为妾,就算婢为主所幸因而有子,同样也得先放免为良才能为妾,并不能因为生子就自动成为妾。
唐朝是个身份的时代,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婢、妾,就算再得宠,永远都不得为妻。
窗外有蟋蟀在鸣叫,
“阿郎,灯还没熄。”
“这灯朦朦胧胧才好。”
······
当时情景,有诗为证:
(删除一段)
“你本名叫什么?”
“奴本姓金名玉漱,来自新罗庆州,十岁那年被人拐走,卖给了海贼······”
绿珠搂着李逸,诉说着自己的不幸经历,她本出身在新罗王都的一个官员之家,可惜后来被拐走,经过数次转手,最后卖到了长安一位姓郭的将军府上。
郭将军府里有数位新罗婢,他最宠爱一个叫玉兰的,此女年轻貌美艳丽异常,还极会讨郭将军欢心,郭将军对她宠爱有加,还让她掌管家中金银器,甚至他每晚要喝点浆水,都还非要她煮。
年初,玉兰在浆水中下毒,差点把郭将军毒死,事后玉兰卷走了几十件金银器逃走,此案闹的沸沸扬扬,郭将军也是愤怒异常,将府中的新罗婢全都交给衙门审讯。
绿珠也是受此牵连被下了狱,好在这个案子很快被长安不良帅查获,是新罗婢玉兰跟一个在长安的新罗人暗中勾结,买通了郭将军府上马夫,一起做了这案。
可惜下的毒不够,没把郭将军毒死,虽成功偷得几十件金银器,但最后还是被抓到了,那三人都被处死。
绿珠等新罗婢虽查明无关,但郭府也不愿再留她们,让人牙子转卖,王大郎也正是趁机买下了绿珠。
“那个玉兰胆子倒是挺大的,毒害主人,盗窃财物,可惜换得个东市斩杀的下场。”
绿珠搂紧了些李逸,“奴绝不会做背主之事。”
李逸轻轻一笑,感觉自己又行了。
“光嘴上说忠诚可不行,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绿珠不愧是深受贵族们喜爱的新罗婢,温驯乖巧。
这一回,李逸终于是大展雄风,
许久,
李逸满意的长吁口气,
难怪晚餐时王大郎说,长安贵族,女使唤,必得高句丽女孩童,家僮,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家里要是没有新罗婢、昆仑奴,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豪门贵族。
大量的新罗婢,或是高丽婢,她们大多是被强掠贩卖中原为奴,在卖给中原贵族之前,大都经过了专业技能培训,学习唐朝官话、学习唐朝礼仪、学习女红和厨艺等,只有合格后,才会高价卖出。
绿珠当初能卖进将军府,也是培训后技艺优秀。
王大郎一万钱买下她,那是捡了大漏,
不过如今,全便宜了李逸了。
(本章完)
第41章 入东宫
第41章 入东宫
次日,
李逸醒来时天已大亮,十六岁的身体虽强健,可终究是夜里贪欢耽误了睡眠。
屋里已不见绿珠的人影,
李逸坐在那好一会,才确定昨夜不是一场春梦。
穿衣来到院里,王乡长正在跟王大郎聊天,见到他出来,打笑道:“昨黑扇了几锅子,这早上都起不来了?”
李逸哈哈一笑,“大概三四锅子吧。”
“年轻就是猛,不过也得注意节制,莫要贪欢,有句老话说的好,少年不知金子贵,老来空流泪啊。”
王大郎笑着接道:“王叔这是过来人了,咱得听。”
这对叔侄开着李逸的荤玩笑,都说三个男人没好话,三个女人比乃大。
李逸也不是真正的雏,所以也不怕,反而还讲了两个新鲜的荤段子,让两人大开眼界。
聊了会吃早饭,
王大郎今天让妻妾准备的早饭仍很丰盛,黍臛、胡麻饼、牢丸。
牢丸就是饺子,今天吃的还是韭菜鸡蛋馅的,味道挺鲜美。
王大郎今天也没去户部衙门上班,
“一会我陪你去少府寺织染方署领衣冠,然后去东宫?”
“哪好意思再让王兄陪我去,王兄也得去衙门当差。”
王大郎笑道:“我虽说在户部当差,但我这个令史只负责捉公廨钱,并不用管衙门里的事务,其实也挺轻闲,只要把公廨钱放出去,按时收回息钱就行,我去衙门,也是闲的无事时去那边喝喝茶,再白吃一顿午饭而已。”
他是户部捉钱令史,实际是民部的户部司,他们司有九个捉钱令史,都是负责放公廨贷的。
公廨钱放贷这事,也是前朝早就有的,设置的本意也是因为朝廷财政不足,给各衙门一笔本金,让他们拿去放贷,收取的利息用于公廨办公开支,以及补贴官吏们的福利。
开皇末,隋朝曾经禁止用公廨钱放贷收息,但却又允许用公廨钱经营生意,买卖交易,但相比起直接放贷收息来,公廨钱经营会更麻烦和不好管,所以后来又改成直接放贷。
说到底,还是看结果。
朝廷既掏不出更多公廨开支和官吏福利,又不愿直接加征税赋,所以就用公廨钱放贷这种手段,本质上还是剥削,只不过公廨钱一般是剥削商人、大户,不直接向小民摊派加征。
民部下辖四司,每司有九个正式的捉钱令史,每人五十贯本钱,这都是有正式编制的流外吏。
王大郎从前朝就开始在户部司捉钱了,捉钱十年,既能免课役,还能私利入官本,可以说日子过的很是滋润。凭捉钱之功,还给自己弄到一个散职。
他在长安有宅子,娶了一妻纳了四妾,家里还有奴仆十来人,有车有马,城外有田庄,在长安城品级不入流,但在民部那也是很有人脉关系的,衙门的俸料钱、食料钱,甚至年节的福利等,那都是他们赚来的,
甚至衙门官吏及亲戚们也都拿私钱来入官本,搭车赚利钱,
其实王大郎早就有机会晋升了,但他却十年没挪过窝,就守着这捉钱差事不放,还是这里面油水足,就算给他升个令史,甚至外放个县录事什么的,他也不乐意。
李逸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东西。
“其实,我并不想做官,”
“你说甚?”
王乡长和王令史都惊呆了,还有平头百姓不愿做官的?甚至还不是一般的伎术官,而是太子正字这样的清贵官啊。
“为甚?”王乡长惊问。
“我刚把无极小学堂开起来,这才上了没几天课,现在总不能说扔就扔,自己拍拍手来长安当官吧,那六十个娃咋办?”李逸没法跟他们说我前脚拒绝了秦王李世民,现在也不好接受太子李建成的东宫官,更不能说将来会是二皇子李世民继承大唐天下,而且就在八年后。
只能是拿学堂说事了。
可这个理由,在王家叔侄眼里简直可笑至极。
“你说甚呢,你睡糊涂了吧?你可知道这太子正字虽从九品,可多难得吗,这可是清贵之官,咱一个平民百姓,想从庶民到官,你知道多难吗,多少人家几代人都跨越不了这一步呢。
天下的庶民,绝大多数只有一条路能从民到官,那就是上战场杀敌搏取功名,但这条路也很难,
能点上府兵的要求极高,既要财壮,更要丁多,还有身强,没有点家资财产,家中没有兄弟众多,没有个强壮的身体,你都没机会点选府兵。
选上了府兵,想凭战功授官,还有很长的路,战场上刀枪无眼,哪场大战不死个千八百人,甚至有时死上万人,多少人倒下,
你不仅得在战场上活着,还得立功,得活的足够久,立的功足够大,才可能获勋,而你就算累勋至最高的上柱国,但你去兵部铨选,也只能选六品的官。
从一个小兵到一个九品的队副,都得是百里挑一。
你现在轻轻松松就得了个太子正字,你还说不去?”
王乡长气极,吹胡子瞪眼,是真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等机会,祖坟冒青烟,别人求都求不来,李逸居然还说不想去,
这是人说的话吗?
你以为人人都能是刘义节、武士彟、钱九陇、樊世兴这些人?都有机会跟着真命天子,从龙起兵,立下开国之勋,能够鸡犬升天?
如果李逸是他的子侄,他真的要直接动手锤破他的脑袋。
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屎。
王大郎叹了一声气,“无逸你别一时糊涂了,赶紧洗漱一下,我现在就先带你去织染方署,然后就去东宫。”
最后李逸是被拉着出门的,先去领了官袍,这个好在不用自己掏钱。
然后便去了东宫。
李逸一路上也挺头疼的,实在没想到要怎么处理这事。
但王乡长劝他,就算你真不想做这官,不管什么理由,你都得先去拜见一下太子,得当面跟太子说明,否则就太失礼了。
你一小小庶民,凭什么这样对太子,你当自己是五姓子?
李逸至东宫,表明身份。
“你就是陛下亲自旨授的太子正字李逸?”
东宫,詹事府,
李逸被带到一个白胡子的紫袍大臣面前,
紫袍,这可是三品以上大臣。
“回堂上,某便是李逸。”
白胡子紫袍老头捋须,“我看过你写的瘦筋三字经,字很不错,文也很不错,想不到如此少年,老夫李纲,礼部尚书、参掌选事兼太子詹事。”
听到这名字,李逸差点喊出太子杀手四个字来。
这老头一生辅佐过三位太子,却无一人登上宝座,因此被人戏称太子杀手,他教导过隋朝太子杨勇,唐朝太子李建成和李承乾,或死或废。
也不知道李渊怎么想的,
李建成被册封为太子后,李渊把快七十一岁的李纲请来,拜礼部尚书、参掌选事兼太子詹事,负责主持东宫事务。
这不是坑儿子吗,都说李纲忠直,可当年杨勇被废,难道李纲就真没半点责任?
(本章完)
第42章 掖庭罪妇
第42章 掖庭罪妇
“太子今日不在长安,”李纲说着,招李逸过去坐,“不过昨日殿下已有特别交待,特意给你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公房和上好的纸墨笔砚,还特意为你安排了两名庶仆,”
李逸想当面跟李建成请辞正字,哪想到李建成出京了。
面对白胡子太子杀手李纲,李逸一时也不知道说啥。
“对了,还有一事。陛下特授你为太子正字后,还有旨意,赐掖庭宫女一个给你,并赐绢二十匹。”
这又是让李逸出乎意料的事,没想到这太子正字居然是李渊钦点。
“听说裴相也推举了你。”
说话间,来了一个绯袍中年官员,
“这是东宫内舍人王珪,原是世子府的咨议参军,他曾在前朝任职秘书省,参与校订图书典籍,
一会让叔玠带你去司经局,你的具体职事让他给你介绍。”
李纲很忙,
既是东宫太子詹事,也还是朝廷的礼部尚书,还参掌铨选,身兼数个要职,也没空跟李逸聊太多。
李逸想辞官,都找不到机会。
王珪对李逸挺感兴趣的,
这位王珪四十多岁,正经的五姓子,太原王氏,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王僧辩,南朝名将。
当年跟陈霸先共掌朝政,但最后没争过陈霸先。要是争赢了,那就没有南朝陈,而可能是要出个南朝王。
王珪的叔父王頍,大业初支持杨谅反杨广兵败被杀,王珪被牵连,弃官匿于终南山,直到李渊入关中,李纲推荐下,王珪才加入建成幕府。他深得建成赏识倚重,
太子内舍人,正五品,相当于朝廷的中书侍郎,李建成极信任王珪。
“你原在御宿乡无极观出家为道?我当年也曾多次访问过无极观,还跟李真人相交不错,没想到李真人竟然已羽逝。”
王珪带李逸来到门下坊的司经局的院子里,李建成特吩咐给他安排了一间公房,挺宽敞,这待遇比太子校书还好。
“国家肇建,东宫僚属也还不齐备,”
完整的东宫机构,就是一个小朝廷,有詹事府、左右春坊,以及三寺、诸监,和太子内三卫和十率府等。
司经局隶属左春坊,这是仿朝廷的门下省,有左庶子两人,下统司经局、宫门局等六局。
司经局相当于朝廷的秘书高官官是太子冼马,置二人,从五品下。下属官员有侍奉文章的正六品文学两人,正九品下校书四人,从九品上正字二人。
司经局是个相当轻闲的部门,就管理东宫的图书典籍。
李逸这个太子正字,说白了就是东宫图书馆管理员。
太子洗马这种级别的东宫官,是东宫中层,还得侍从顾问、规谏太子,太子正字这种小虾米,那就纯是闲杂人员了。
一般这就是给世家子弟镀金的位置。
办公室挺大,
甚至还给他配了下属,有书吏一人、典书一人,掌固一人,楷书手六人。
居然有九个下属。
再加上给他安排打杂的庶仆两人。
这待遇确实不错。
一群人进来拜见,
从九品上的官,他也是官,对于那些普遍四五十岁的老吏来说,李逸再年轻,也是上官。
何况人家还是太子红人东宫内舍人王珪亲自领来的。
这群老吏里那位书吏算是领头的,年纪也较大,袍衫很旧,看来司经局是个清水衙门没啥油水,日子过的一般,他主动的拿来了茶叶,给李逸和王珪煮茶。
这公房里居然有一套新茶具,
还有炭炉。
煮茶的功夫,李逸也算是跟这群下属认识了。
两个庶仆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是京畿百姓,也是轮流到官府服杂役的,分到李逸这个官员手下干杂活,就是充当使唤的。
其余九个则是司经局里的在编人员,除了掌固是管档案的,其它的都是书手,字写的好,抄抄写写就是他们的职责。
司经局光楷书手就有二十五个,分到李逸名下六个。
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基本上都是前朝各衙门抽来的,杨广迁都洛阳后,东宫也在洛阳,
这也使的如今李渊称帝,册封太子后,建成的东宫各部僚属很不齐全,都得从其它衙门抽调人。
喝了壶茶,聊了会天,
发现司经局现在很清闲,根本没啥刊订图书典籍的任务,大家每天都是在混日子。
“中舍人,掖庭宫那边送人来了。”
有人进来告诉王珪,王珪放下茶杯,“李郎,走,接你的人去。”
东宫门口,
掖庭宫派了宦官把人送来,
“这是姬氏,奉旨赐给李正字。”
嘴上无须的白面小宦官指着一个年轻女人对李逸道,那女人穿着襦裙,头戴幂篱,帽檐一圈下垂的薄绢至颈部,摭住了脸面。
“以后你就跟着李正字了。”
李逸望向那名宫人,薄绢后女人也望过来。
他只感觉这女人应当挺年轻。
宦官给了李逸一纸出宫人姬氏的文书,
文书上说姬氏是没入掖庭的罪妇,如今皇帝放出宫,赏赐给李逸为婢。
皇帝赏赐的二十匹绢,也一并送到。
李逸谢了小黄门,直接给了他两匹绢做谢礼,那小宦官笑着收下,转身乘车离去了。
“我是李逸,”
女人屈身一礼,“奴婢姬氏。”
王珪让李逸把人带回家,还说他可以三天后再正式上任。
“太子殿下何时回京?”
“这个不好说,”
王珪跟他告别,回了东宫。
李逸望着东宫大门,沉默许久,姬氏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良久,李逸也只好叹息一声,他取回马,
“走吧。”
女人默默跟上,她连个小包袱都没有,孑然一人。
李逸骑马,姬氏步行,走了大约一里路,女人仍是一声不吭的跟随着。
李逸觉得这女人应当出身不一般,
“刚才小黄门说你是罪妇没入掖庭?”
姬氏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很坦诚的答道:“奴亡夫是前朝鹰扬郎将李琅,”
李逸摇头,表示没听过。
“奴先阿翁讳上子下雄,乃前朝民部尚书、右武侯大将军、高都郡公。”
“李子雄?“李逸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没啥印象,但既然能官至右武卫大将军,说明曾经地位不低了。
倒是姬氏,见李逸连她公公李子通都不知晓,不免疑惑。
“我以前是个出家道士,随师傅云游天下不问世俗,不久前才刚还俗。”李逸解释。
姬氏说她夫家是关陇名门贵族,公爹李子雄是前朝大将军,年轻时就跟随周武帝平定北齐,一生屡立军功,战功赫赫,大业九年,杨玄感叛乱,杨广猜忌李子雄,下诏抓捕解押至御前,李子雄因此杀了使者逃奔杨玄感。
后兵败被杀,子弟俱被诛,并抄没家产,妻女等籍没掖庭为奴。
姬氏说她大业九年,十四岁嫁入李家,结果新婚不满月,就遇这祸事没入宫中,为奴五年今日才放出宫。
“你娘家还有人吧?”
姬氏沉默不语。
“你娘家要是还有人,你可以给他们写信,我帮你送。”
姬氏沉默许久才道,“奴祖、父母皆已逝,”
“没其它人了吗?”
姬氏不语,
见状李逸也不再多问,“我给你叫个赁驴人来,路还远着。”
长安城里有许多赁驴人,聚集在城门、坊门、街口处,这些人就是出租驴的,按里程算钱,相当于唐朝的出租车了。李逸直接叫了头驴,一里二十钱,价格不便宜,但服务挺好,姬氏骑驴,那驴主人就在前面牵着驴,驴子走的很平稳,速度也不慢。
(本章完)
第43章 繁花似锦
第43章 繁似锦
咚咚的鼓声远远传来。
李逸抬头望天,中午了。
牵着驴的赁驴人自来熟道:“这是东市的开市鼓声,每日日中为市,开市时击鼓三百声,叫开市鼓。日落前七刻,击钲三百声,叫闭市钲。
这位阿郎,这里离东市挺近的,要去逛逛吗?”
东西两市各有特色,东市因周边都是达官显贵们聚集,国子监和进京赶考的各地考生们也常在附近活动,文人墨客聚集,这些人都是消费能力强,故而是高端商贸区,是奢侈品商铺聚集之地。
李逸看了看姬氏,“我们去东市逛逛,给你买点穿戴、用的”
姬氏说不用。
“我还没逛过东市呢,走吧。”
赁驴人高兴的调头,反正他们是按里程收钱,带客到东市,若是能促成个生意,说不定店家还能给他们点好处费。
这个赁驴人是个精瘦的汉子,短衫加束口裤,头上扎了个简单的头巾,挺能说会道,
“咱们长安城啊一百零八坊,有外郭城皇城宫城三城,还有东西两市。
长安有十二大街,东西向横街七条,南北向直街五条。第一横街,就是太极宫前承天门外大街,咱百姓也一般称为承天街。咱现在走的这条,是第二横街,从春明门到金光门,经过皇城大门朱雀门。
皇城朱雀门到正南明德门之间的纵街,就是咱长安的十里天街了。”
“我看长安应当不止横七纵五十二条街吧?”李逸问。
“要细说,肯定不止的,一般说十二街,其实呢郭城内南北向大街有十一条,加上夹城则有十二条,东西向大街是十四条。”
“咱这外郭城啊,东西南面各开三门,总有九门,直十一街,横十四街。当皇城朱雀门的叫朱雀街,也是天门街,南北总共九里一百七十五步·····”哪时代的京城司机嘴皮子都厉害。
长安街道很多,
但真要说城中交通要道,还是外郭城九座城门间三纵三横的这六条街道,俗称六街。
李逸他们现在走的,就是六街三横街中间那条。
“现在街南边是务本坊,往东就是东城的平康坊了。”
务本坊和平康坊隔着六街中的东直街,
“平康坊可是个好地方,阿郎去过没?”汉子笑问。
李逸摇头,
“那你有空可得去瞧瞧,平康坊虽贵族高官聚居,但入北门,东回三曲,便是诸妓女所居之地也,京都侠少,萃集于此。”
按这汉子介绍的,平康坊内也是有大小十字街,把整个坊划成了十六块,红灯区其实只在北门之东这片,占了三个区,也称为三曲。
“阿郎可知这平康坊三曲有何不同?”
李逸还是摇头,那汉子更来劲了,“坊中南曲、中曲,皆是优妓,往来都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姑娘皆有名有姓,也是各个才艺了得,但北曲可就不同,来往的都是平民百姓,穷举子、穷选人,甚至胥吏贩夫走卒,姑娘也多无才艺,或是年长,姿色平庸,”
平康坊南曲中曲伎女,多是属于教坊名下官妓,或是挂籍教坊的私伎,靠歌舞伎艺,甚至是交际赢得客人欢心,但北曲就纯是皮内生意了。
平康坊三曲,那就是风流泽薮所在。
赁驴人极力推举李逸去逛逛。
“大白天的狎妓不合适。”李逸哈哈一笑,
说到三曲,赁驴人就来劲,说的头头是道,各种三曲妓女的故事趣闻,好像他是主人公一样。
不得不说,这男人凑一起,聊这些特来劲。
过了平康坊北门,李逸并没有进去一探神秘,只是一笑而过。
平康坊过去,便是东市了。
赁驴人还觉得没能拉着李逸去逛平康坊有些遗憾呢。
李逸倒也对平康坊三曲有了不少了解,这南曲那属于高端会所,楼宇宽敞,广植卉,装饰奇石盆景,环境幽静舒适,
主要就是接待官员、士族宴饮,女伎们主持宴会、歌舞助兴,都是交际。
消费自然也是极高的,最便宜的酒席,一桌也得三千六百钱,每喝一圈,还得三千六,这姑娘的钱又得另算,跳舞、弹奏、唱曲,那都还要另算,每加一曲,又得加钱,
总之,那就是销金窟,
而且越是有名的妓女,那身价越高,连带着酒席、茶水、歌舞等价格也贵。
往来捧场消费的那都是京都豪强贵族子弟。
也只有北曲,才是奔着睡觉去的地。
南曲那样的高端场所,李逸觉得自己就算舍的掏钱,但人家估计也不接待,肯定也需要有准入的身份。
至于北曲,他可不敢去。
姬氏坐在驴上一直很安静,进入东市坊门,先到落车场,李逸付了驴钱,又给了额外的打赏,汉子连声感谢。
李逸带着姬氏逛东市,
刚才汉子说东市最兴盛时是在大业初,那时这里有二百二十行市,商铺万家,隋大业中东市夜半三更失火,烧毁东市曹门以西二十四行,毁铺四千四百余家,官私财物、金银绢药,总烧尽。
那把火,让东市到现在都没恢复元气,甚至那片被烧毁的店铺,也还是废墟。
如今大唐建立,关中安稳,东西市也算渐渐在恢复中,但远不及当年。
李逸牵住姬氏的手,
姬氏惊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挣扎几下,
“东市人多,我牵着你,别走丢了。”
姬氏嗯了一声,任李逸牵着了,脸却很红。“那个,朝廷律法,其实并不完全禁止官员狎妓,只是五品以上,不得入市。”姬氏小声道。
李逸哈哈一笑,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手指很纤长,只是有点粗糙了,可能是在掖庭宫为奴五年,干了许多糙活。
高级官员不准入坊市,但完全可以召那些女妓前往,甚至那些贵族高官还有家妓。
禁高官入市、过市,最主要的还是防官员扰乱市场,侵害商贩,一来高级官员的人员多,出入有仪仗警卫,东西两市商贾云集,哪能给你让道退避。
两市本就是封闭的集中市场,所以干脆就禁高官入市过市。
东市内人很多,
十分的热闹,比起街面上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好像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来市场上了。
坊市里也一样是有大小十字街,临街开店,商贾云集,店铺毗连,一大特点就是相同品类的商货都集中在一片区经营,形成一个个的行或市,绢行、铁行、肉行、药行、金银行、笔行,
大大方便了买卖,
东市中心就是东市署,是管理机构。
市内还有供客商寄存和销售的邸店,还有大量的旗亭酒肆、饮食摊点、旅社客馆,
“胡麻饼,面脆油香,新鲜出炉的邹骆驼胡麻饼啰,只要二十钱一枚,”
阵阵香气袭来,
李逸拉着姬氏来到摊前,摊主一个驼背的小老头,他的摊子其实就是个小推车。
上面有胡炉,做好的饼坯现烤,加了香油和胡麻在炉子里烤。
这玩意,跟烤馕很像。
很香。
“客官,新鲜出炉的胡饼嘞,来几个?素的肉的?”
“啥肉馅的?”
素胡饼只有芝麻,肉胡饼就豪华的多。
邹骆驼给李逸看他摊子上的材料,切好的羊肉层层叠叠铺在胡饼之上,中间还夹大葱碎和豆豉,再用酥油润泽,然后放在炉中烤熟,趁热吃最香。
羊肉馅料不仅丰富,肉还不少。
关键是看着这肉都很新鲜,不是啥乱七八糟的边角料啥的,看着放心。
“肉胡饼多少钱一个?”
“五十钱一个,我这一个饼里可是放了一两羊肉馅,童叟无欺,包你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这价格着实不便宜,素的一个二十,肉的一个五十,但想到现在一斤大米也得五十钱左右,倒觉得还正常。
推车卖饼,也得赚钱啊。
“来四个。”
李逸拿出钱袋,摸出两小串钱,一串百钱,都是开皇五铢肉好。
邹骆驼一边铲饼,一边看着李逸拿出来的钱,眼睛放光,脸上全是笑,这钱是商家最喜欢的。要是客人掏的钱混上些薄钱白钱,少不得还得又费半天口舌让加几个。
李逸接过饼,递给姬氏两个。
“奴要个素胡饼就行。”
“素的哪有肉的好吃,赶紧趁热吃吧,我路上听你肚子响好几次了,饿了吧。”
姬氏脸更红,却又觉得挺温暖,这个年轻小郎,似乎人不错。
干荷叶包着油亮喷香的胡饼,
两人就直接边逛边吃,
不得不说,邹骆驼的饼不错,份量很足,李逸吃了两个感觉已经饱了,姬氏本只想吃一个,李逸硬塞到她手里,让她把两个吃完。
逛了一会,李逸又在一个毕罗铺子前买了两斤毕罗,
这玩意就是油煎的馅饼,馅料丰富,一路逛来,遇到好多家毕罗铺子,大众点的毕罗,是夹葱的,也有韭菜馅的,
豪华点的是有蔗的,还有加各种肉的,羊肉、鸡肉、鸟肉等,
当然最奢华的当属蟹黄毕罗,取赤母蟹的蟹黄,淋以五味,蒙以细面,就成了既美味还昂贵的蟹黄毕罗,
而每年春还有樱桃毕罗等,饼皮做成半透明的,包上新鲜樱桃,加入甜馅,蒸熟再煎,颜色不变,粉嫩鲜艳,还十分的甜。
东市好吃的东西太多,
像是美食节一样,
李逸在罗家堡呆了这么久,整天小米粥小米饭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逛吃,逛吃,
边吃边逛,吃不下了也要打包,
又买了些衣料,绸的布的,最后还进了金银铺,买了两支发钗,给绿珠和姬氏一人一支。
一圈下来,
了好几千钱。
回到落车场,李逸感叹,东市确实挺热闹的,商品也丰富,但如今的物价是真贵,还有一点就是大唐钱帛兼行,百姓交易的铜钱五八门,隋五铢是主要货币,但汉五铢居然也在流通,
还有很多私铸钱,这使的百姓交易的时候,总要折来换去,非常麻烦。
大唐得铸造自己的铜钱了,整顿货币势不宜迟啊。
(本章完)
第44章 病的不轻
第44章 病的不轻
长寿坊,
王大郎家,
李逸带着姬氏赁驴骑回来,带着许多东西,
胡饼、毕罗、羊肉串、麦芽、庾家粽子、萧家油锤、梅子姜,一样样掏出来,引的王家的孩子们兴奋的尖叫。
李逸给他们分发,
“无逸你也太破费了。”
“去逛了会东市,顺便买了点吃食,还有呢。”
李逸又掏出不少水果,卫州白桃,同州鹅梨、华州甜瓜,都是新鲜水果,他看到绿珠站在远处,伸手招她过来。
“给你留了羊肉胡饼和鸡肉毕罗,都还热乎着,赶紧吃吧。”
绿珠自李逸进门来,就一直在打量着跟着他身后的姬氏,虽然姬氏戴着蓂篱,薄绢摭面,但还是能看出来她很年轻。
“阿郎,她是?”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吧,她是陛下赏赐我的宫人,姓姬,名令仪字素君。”
“素君,这是王大郎赠我的绿珠,来自新罗金州,本名玉濑。”
“以后你们两个都跟着我,要好好相处。”
绿珠心里苦涩,刚跟随了李郎,不料李郎又领回来一个。
“妹妹好,”姬氏先跟绿珠打招呼。
“好。”绿珠却没唤她姐姐。
王乡长和王大郎拉着李逸去喝茶,
今天他们陪李逸到东宫门口就回来了,这会也很想知道李逸去东宫的情况。
“太子出京了,见了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的李公,还有太子舍人王珪,在司经局喝了壶茶就回来了,”
他连上官太子洗马都没见到,
“你没辞官吧?”
听到李逸没辞,两人松口气,又赶紧劝李逸可别胡来。
可李逸其实已经想好了,坚定了想要辞职的心,一来自然是因为知晓李建成这条船不能上,早晚要沉,其次他心中很崇拜李世民,
他不能这边拒绝了李世民那边接受李建成的征召,
还有一个就是今天他去东宫,在司经局见了自己的属下,也跟他们聊了会天,这个所谓东宫正字的官,纯粹就是个闲职。
他并不愿意天天去司经局喝茶看书,
还不如留在乡下先搞好他的无极小学,把三字经、瘦筋体好好传扬一下,三字经写完了,还可以写弟子规、百家姓、增广贤文嘛。
总之,呆乡下既能闲云野鹤,还能轻松刷声望,不急着上李建成那条破船。
他倒并不是讨厌李建成,相反,他来到大唐后,也听说过李建成的一些事迹,这位太子不论能力还是人品都还是不错的,
但李逸仍然还是更崇拜李世民,
他虽是穿越者,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李建成的命运,也并不想去试。
李逸始终觉得,李世民是能比肩秦皇汉武的千古一帝,李建成当皇帝,绝不可能比李世民做的更好。
皇帝李渊人倒是挺好的,
他一乡野小子,也没显赫家世,也没赫赫军功,老李直接给他个官,只是这是个东宫官,只能拒绝了。
但赐婢赏绢这个情,得记着。
午后,
李逸打算去孙伏伽拜访,他已经得知孙伏伽高升治书侍御史,这可是御史台的二把手,唐高宗以后避讳改称御史大夫的要职。
还知晓了他能得李渊敕授正字,也是孙伏伽给皇帝万言谏书里提到了自己这个乡野遗才。
这个人情李逸更要记着,
孙伏伽也是自己师兄嘛。
他住在长安大宁坊,位在东市北面第三坊,离太极宫和皇城都挺近。
李逸带着王里正叔侄同去拜访,对王大郎来说,孙伏伽由七品万年法曹,一跃为五品治书侍御史,有机会当然得结识,现成的关系岂有不用之理。
第一横街承天街北,
李逸三人从坊南门进入,王大郎在坊门口对当值的坊丁打了个招呼,摸出一串钱,那坊丁立即就热情的给他们指明了位置。
“孙中丞就在坊东南隅,”
大宁坊的坊墙上也有一些王公贵族家临街开门开窗,但需要很高的品级,基本上三品以上才能临街开门,五品以上才能临街开窗。
他们很快找到孙宅,
孙伏伽在家,也是刚散衙回到家,见到李逸来访,很是高兴,热情的邀请他到家。
“这宅子是圣人新赐,我也是刚搬来,还没收拾好,到处都乱糟糟的,”
孙伏伽说他原本住在西城的崇贤坊,离西市也不远,是个三亩的小宅,价值十万。
如今皇帝赏赐他城东大宁坊一座二十亩的大宅,房屋占地六亩,北院是三进式廊院,南边是水池园林。
这是典型的长安贵族的宅院,带园。
孙伏伽领李逸他们来到中堂,这个厅堂得有三十多平,东西两端通过回廊往北跟中西厢房相连。
院里各屋,都由回廊相连,这便是唐朝典型的廊院了,多个廊院,加上园、荷塘等组成一座豪华的府第。
这宅院原来也是隋朝官员住宅,屋里家具等一应俱全,孙伏伽拎包入住。
王大郎是专门放贷的,看了这宅子后充满羡慕,“这座宅院占地二十亩,又在城东大宁坊,地价每亩须得五万钱,这房屋家具、山池木石还得另算,孙中丞这新宅,至少值二百万钱,而且以后会更值钱。”
长安城东地势高爽风景优美,井水甘冽,贵族官员们聚集,地价很高。
孙伏伽原在城西的宅子,三亩宅连房带地也才值十万,而这里二十亩宅却值二百多万。
东贵西富,南贫北贱。
至于城南,城南又分上南城和下南城,下南城大部份是鬼坊,空着种粮种菜种果树,剩下的一些坊也多是种地的穷百姓。而上南城虽靠近皇城和东西市,但这里住的多是匠人、商贩,
人以群分,
连住的地方,都分的很鲜明。
中厅,李逸把王大郎叔侄介绍给孙伏伽,然后说起昨日接到通知来领告身,今日去了东宫这些事告诉孙伏伽。
“没想到师兄这么抬举我,”
“你有才能,我为国举才不避亲。”孙伏伽笑道。
“只是我可能要辜负师兄的提携,我去了东宫司经局后,觉得我并不想当这个官,”
“嫌官小?”
李逸摇头,“司经局根本没什么事做,我并不想在司经局混日子,而且无极小学刚开办,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辞去此职。”
孙伏伽看着李逸,这个年轻人又一次让他意外了。
“你可要想好了,太子正字可是个清官,就算现在没什么职权,但这步台阶很重要,你踏上这步台阶,就能站的更高,看的更远。你可在司经局踏实读几年书,等机会再谋他职。”
“我还是放不下无极小学,还是解绶去职吧。”
孙伏伽苦笑,“我本来还说你来了长安任官,可以在我这住,我们师兄弟可以每天讲经论史,品茶下棋。”
“既然你不愿做太子正字,我这个师兄也不好多劝。”
“朝廷应当很快会重开科举考试,无逸你到时可以参加,若是能考中明经或进士,朝廷肯定会有重用。”
孙伏伽人不错,并没有以长者姿态来教训李逸,
确定李逸不想做这官,他也没再多说,唤来僮仆,让去东市买羊买酒买鸡买鱼,要厨娘做好酒好菜,好好招待李逸,并让李逸今晚就住在家里。
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孙伏伽这个河北汉子,喝到半醉,也讲了不少心里话。
“想当年,我仅携一箱书来到长安,也曾在长安漂泊三年,后来终于考中进士,铨选授官,步入仕途。
这么多年了,如今在长安也总算是出人头地,”
“师兄实乃我辈寒门子弟的楷模,”
能从一个农家子弟,小时靠蹭族学书读,到后来因聪明被老师免费收为学生,再到得老师推荐进衙门为小吏,
一步一步,他没有停歇,没有倦怠,
衙门里别的胥吏,都只想着捞钱谋利,想着喝酒吃肉,他却仍继续用空闲时间读书做文章,
曾经也有三年京漂的迷茫期,但他坚持下来了。
而现在,终于得到天子赏识,一跃为五品绯袍。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孙伏伽鼓励李逸,就算这次放弃了太子正字,也不必灰心,只要坚持,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回到乡下踏踏实实的先干好实事,也没有错,”孙伏伽拍着他肩膀道。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孙伏伽有抱负,如今也算学有所成,高官,大宅,甚至是天子赏赐的宫人、良马、钱绢。
次日,
李逸写了一封信给太子詹事李纲,他说自己病了,病的还不轻,需要回乡在家养病,没办法担任太子正字这个官职了。
他委托王大郎把自己的官告、敕牒还有官袍,与信一起送到东宫詹事府。
午后,
李纲才有空来到詹事府,他现在既是礼部尚书又还参掌选事,还得参与官员铨选,七十多岁的年纪忙的都有些吃不消。
刚到东宫詹事府,就有吏员来报,说昨日来的那个太子正字李逸称病请辞了,把告身、官袍都送回来了。
“称病请辞?人呢?”李纲眉头紧皱,他昨天见过李逸后,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是还不错的。
“人没来,说是人已经回乡下了。”
李纲接过李逸的信,看着上面那瘦劲的字体,很可惜。
李逸的信内容不长,称病辞职归去。
后面附上一首诗,铁划银钩风姿绰约的书法,让这首诗意境更上层楼,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字如其人,字傲,人更傲,满是傲骨,”
王珪听闻李逸辞职也很意外,看到这首诗后摇头道:“终究是才十六岁弱冠少年,这是嫌弃正字仅是从九品的卑微之职,一心想着混迹渔樵、自由自在的生活,”
“李逸本就是道士出身,以前跟着他师傅云游天下,闲云野鹤惯了。”李纲道,“司经局太清闲了,这年轻人哪受的住这等寂寞,还没正式上任,便学着陶渊明赋归去来兮辞了。”
对于李逸这般托疾辞去,李纲和王珪都有点可惜,但也并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对他的这字和诗,越发喜欢。
“字好,诗更好,就把这诗上呈陛下吧。”
皇帝是次日知晓此事的,
一个区区从九品的太子正字称病辞官而已,要不是这个李逸是皇帝钦敕授封,都不可能上达天听。
朝会后,
李渊拉着宰相裴寂同坐榻上,聊着聊着便说到此事。
“那个李逸嫌弃太子正字官太小,辞官回家了。”
裴寂也不由的摇头,太子正字官品虽低但却是清贵官啊,十六岁能得此官,居然还嫌官小。
“这字这诗倒确实不错,就是不免有几分恃才而傲。”裴寂道。
“哈哈哈,年轻,有才,傲点才正常。罢了罢,随他去吧。”
李渊摆了摆手,让裴寂举杯同饮。
饮了一口酒,李渊放下酒杯,想了想又道:“派人给李逸赐御药阿胶、人参、鹿茸一副,让他好好休养。”
裴寂道:“陛下对这小子也太好了。”
“有才华的年轻人值得优待一二。”
“来,裴监,咱们接着弹琵琶。”
(本章完)
第45章 明珠蒙尘终有时
第45章 明珠蒙尘终有时
姬氏总是喜欢薄绢摭面,出门要带蓂篱,就算在家中,也要戴面纱。
李逸开始还以为姬氏脸上有疤毁了容,
“你把面纱取下来。”
当姬取摘下面纱,李逸才发现姬氏脸很干净,
面容白皙,眼睛漆黑,丹凤眼、柳叶眉,
这妥妥的就是个美人。
眉眼如画,身材高挑,带着股难以言明的婉约之美,很有气质。
李逸甚至可以说,她比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绿珠,要高一个层次。
李逸看着她的脸,甚至有点出神。
姬氏默默的把面纱再戴好。
“你戴上这面纱,真是黯然失色不少,这么美丽,为何要始终戴着面纱呢?”
“奴只是个卑贱的奴婢,”
“以后在家的时候,你不要再摭面,”
“嗯。”
姬氏被李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耳赤。
李逸微微一笑,
他好奇的问,“你如此美貌,在宫中为何没被选为嫔妃?”
掖庭宫女虽多是罪妇,犯官的妻妾、女儿等,但不少年轻的确实也是会被皇帝看上临幸,或是被赏赐给皇子大臣们为妾的。
比如杨素的庶女,十二岁时因兄长杨玄感造反失败后,而被没入掖庭,然后李渊今年称帝,就把十六岁的杨氏纳入后宫,册封为杨嫔。还有位杨氏,论辈份是杨嫔的堂姑母,但年纪比杨嫔还小,原是隋朝县主,后因牵连杨玄感叛乱而被没掖庭,李渊称帝后把这位也纳入后宫,宫里称为小杨嫔。
按理说,李渊既然把在掖庭为奴的大小杨氏纳为嫔妃,为何没把姬氏也收了。姬氏虽比大小杨年长个几岁,但姬氏也才十九岁,这姿色也是十分美貌的。
姬氏道:“大小杨嫔入掖庭前未嫁过人,而且她们出身名门弘农杨氏。”
这一说,李逸觉得也很有道理,弘农杨氏,关中六大姓之一。大杨嫔更是杨素女儿,弘农杨氏既是前朝皇族,如今也依然是顶级门阀,李渊入主关中后,纳大小杨氏为嫔,也是拉拢杨家。
历史上李渊自进入长安后,其实一把年纪也还娶了不少名门之女,比如薛婕妤,是一代文坛宗师薛道衡之女,河东薛氏也是天下名门。
宇文昭仪是宇文化及兵败后,宇文士及带着妹妹跑到关中投奔李渊,把妹子当做礼物嫁进了宫中。
崔嫔则是五姓博陵崔氏女,张嫔是李渊拉拢江南士人所纳的吴郡张氏女。
郭婕妤出身河东郭氏,王美人出身太原王氏,
而武德末年乱宫庭的尹德妃、张婕妤则是李渊为太原留守时,晋阳宫监裴寂偷送的宫女。
用姬令仪的话说,当皇帝的人,根本不缺美人。
李渊确实从掖庭里纳了宫人为嫔妃,但那也是因对方的出身,而姬氏明显没有这样的背景家世,
她还嫁过人,
李逸倒觉得嫁过人这不算什么事。
李渊也不是没纳嫁过人的,比如莫嫔,她是前朝官员之妻,李渊纳他入后宫,都三十一了,后来还帮李渊生了荆王元景。
只能说掖庭宫人太多,美人也多,李渊刚当皇帝,一时也顾不过来。
这倒是便宜李逸了。
跟姬氏相处一段时间,李逸发现她不仅能读会写,而且还熟通经史,肯定也是出身名门贵族,否则也不可能联姻大将军李子雄次子。
“你家情况可以跟我说说吗?”
姬姓的名门贵族,李逸还真没想起来。
姬令仪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开口,“奴家出身河南洛阳姬氏,世代将门,后家族迁入长安,高祖讳亮,西魏燕州刺史。曾祖讳肇,北周侍中雍州牧东阳郡开国公。
祖父讳威,隋朝司农卿汾源郡公,先父讳权隋鹰扬郎将······”
李逸听到这显赫的家世,有点意外,真是世代将门啊,从北魏一直到西魏、北周、隋,代代都是总管、刺史、公侯、将军,要不然她也匹配不上大将军李子雄儿子。
只不过李逸对姬威姬权这些名字没啥印象。
晚上,
仍还借住在王大郎家的李逸,找王大郎打听了下姬威。
“你那个陛下赏赐的掖庭宫人难道是姬威孙女?”
“嗯。”
“嘶!”王大郎吸了口凉气,“真没想到。”
“姬威是何人?”
“那以前可是个大人物,这么说吧,姬威出身关陇将门,在开皇初年就在东宫任职,一直是太子杨勇的心腹近臣,仁寿时担任太子左卫率这样的要职。但他在晋广夺嫡时,却被收买,关键时候出来捏造太子罪行。
后来杨勇被废,大业天子登基,姬威也是凭此功劳,步步高升,姬氏也成为朝中显赫权贵。
姬威的妹妹嫁给了隋太仆卿元智,他还把孙女许配给大将军李子雄次子,又给长孙订婚文帝姐夫窦荣定的孙女,还有一个孙女许配给了刑部尚书李圆通的孙子,总之当年姬威跟宇文述、段达等人,都深得大业天子宠信,权势炽热。”
总算搞清了姬氏的家世,
“姬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姬威姬权都已逝,现在姬家只剩下年轻一辈,姬威的嫡长孙姬温,娶的是当今民部尚书窦琎的第六女,窦琎就是当今宰相纳言窦抗的亲弟弟。”
窦抗兄弟俩是李渊妻子窦氏的堂兄弟,而且窦抗还是跟李渊从小长大的好伙伴。
窦氏家族,如今在朝中十分显赫。
不久前刚病逝的宰相内史令窦威,是窦抗的族叔。年初在渭北大败数万稽胡的酂国公、秦州总管窦轨,是窦威的亲侄子。
“姬温现任何职?”
“这个不知,我明天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有可能是在岐州任职,窦琎原先就是扶风太守,陛下入关中后,以郡归附。”
“那麻烦王兄帮我打听一下姬温和姬家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姬温是姬素君的兄长,姬家也是她的娘家。
王令史感叹,“谁能想到,当年的贵族千金,也曾嫁入豪门,但却在掖庭为奴五年。”
李逸点头,是啊,现在还给他李逸做奴婢呢。
封建时代,可不讲什么罪不及家人,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姬家当初虽没有受到李子雄谋反的牵连,但姬威父子一死,姬家就剩下几个小辈,也是难撑家业,又遇到天下大乱,姬温姬思恭姬思忠姬思义兄弟们,也是无依无靠。
好在姬家早年给姬温说了门好亲事,凭借着老丈人窦琎的提携,也算是有庇护。
但嫁给李子雄儿子的姬素君就惨了,婚后不到一个月就受牵连没入掖庭为奴。
“你真辞官了?”
“嗯,已经辞了,陛下也都知晓了,也准了,这不还赏赐了我一副御药么。”
人参、鹿茸、阿胶,都是大补的好东西,
李渊这皇帝真是没的说,不仅没怪罪李逸不识抬举,反而还给赏赐,这样的人不当皇帝,谁当皇帝?
夺瓦岗基业的李密,还是唠叨无比的王世充?
王大郎只能说理解不了李逸,要是他有机会得太子正字这官,他哪会嫌弃品级低,还是没实权。
“明早我就回乡下了,这几天打扰阿兄了。”
“说这么见外的话做甚,以后来长安,就尽管来家里。”
“绿珠,要不还是留下吧。”李逸道。
“送出去的礼物,哪里还有往回收的,你这不是打我脸么,你要是觉得绿珠出身蛮夷,或是觉得服侍的不好,你直接把她卖了便是。”
“这倒不是,绿珠很好。”李逸道。
他也知道先前王大郎送他婢女,也是看他当官了,想提前投资,如今他辞官不做,这就有点尴尬。
夜晚,
绿珠有些得意的从姬素君面前走过,挽着李逸手进了卧室,
这年轻的身体,一旦尝到滋味,便有些不受控制,食髓知味,不可自拔。
一夜几番风雨,
天明又起迟了。
李逸洗漱一番后便跟王大郎告辞,王乡长昨天就已经回家了。
“再住几天啊。”
“不了,出来几天,学堂都停课几天了,”
李逸牵马,带着两婢出门,先去了附近的西市。
先买了两头骡子,既可让二人骑乘回家,回去后也能在作坊拉磨。接着去笔行,买了一些毛笔,然后采购了些墨条。
闲逛了会,
便动身回家。
“你要先回姬家看看吗,听说姬家就在西市北边的醴泉坊中,”
素君犹豫了下,还是摇头。
“算了。”
“你阿兄可能在岐州任职,但家里应当还有人的。”李逸道。
素君变的坚决,“不了,我没入掖庭五年,姬家没有人来看过我一次,也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捎过一句话,姬家在我夫家被抄没时,就跟我划清界线断绝关系了,他们早不把我当成姬家女儿,”
“我五年前就没有家了。”
说到这,她眼里有泪。
以前家中最宠爱他的祖父祖母早已逝去,父母也已不在,家里虽还有叔伯、兄弟,可他们却早将她抛弃、遗忘许久,
她又何必再回去呢。
她现在仅是一个奴婢之身,就算回去,只怕也不会被待见,又何必再去受一次伤害。
李逸觉得当年姬家跟她划清界线,也许只是受形势所迫,但这五年一次都没有看望过,甚至一封书信都没有过,
确实有点过份了。
“那我们回吧。”
带着采购的大包小包物品,三人骑着马骡出长安城,一路向南,奔向御宿川。
(本章完)
第46章 红红火火
第46章 红红火火
披着落日余晖,
李逸带着绿珠、素君回到了罗家湾。
纵横的稻田,参天的白杨,还有那曲折的滈河,那高高的塬崖,嗯,李逸看着这些觉得很自在。
他已经习惯了这里了。
这几天在长安,说实话他体验不是很好,没有想象中繁华热闹的市井,有的只是高高的坊墙,笔直的街道,以及遍地都是的武侯和骁骑,处处展示着森严的等级。
一到夜晚,门都不能出,市场都只有下午开门。
“无逸哥。”
河边窜出来几个孩童,全都光着屁股,是石头哥俩带着门栓兄弟在河里洗澡呢。
见到李逸回来,几人兴奋的很。
“王乡长说阿兄在长安当官了,”
“我们还以为阿兄不回来了呢。”
李逸看着这几个蕞娃,“赶紧穿衣服回家,天都要黑了,还在河里玩呢,嘴唇都紫了。”
几个娃赶紧穿了衣服跟李逸后面,
石头更是跑着回家,要抢先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这几天我不在家,学堂没上课,你们有没有偷懒,是不是都没背书。”
“我们有上课呢,董先生让他孙子董六郎来给我们上课呢,”狗剩赶紧道,然后还带头诵三字经,“性相近,习相远·····”
几个已经可以一口气背三十多句了,李逸有些意外。
还以为这几天学校一直停课,学生都在放羊呢。
细问下才知,
本来他走后是暂时放假,结果学生们却还是都到了无极院,因为学校有顿午饭吃,上课又热闹好玩,家长们也愿意孩子少吃家里一顿饭,反正就一个中午上课,也不影响家里干活。
“是三娘去冯家堡找了董秀才,然后董秀才带着董六郎来了,他上了一天课,后面这两天都是董六郎上的。”
走过罗家湾桥,
北岸桥头,
罗三娘站在那迎接,
目光满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只是当目光看到李逸身后骡子上的两个姑娘,目光顿住。
“这几天家里可还好,”
李逸笑着打招呼,
三娘木然的嗯了一声,目光却紧盯着姬氏她们。
“这是玉漱和素君,是我从长安带回来的侍女,”
“这是三娘,我的邻居跟合伙人。”
两婢跟三娘问好,
三娘却愣着没回应,
她看着李逸带回来的两人,年轻且美丽,长的也白,身着襦裙,一个鹅蛋脸,水杏眼,梳着双刀髻,看起来圆润甜美。另一个,瓜子脸、丹凤眼,梳双环望仙髻,给她感觉安静内敛、气质优雅。
看着她们,罗三娘不由自卑。
她梳着简单的双髻垂挂,衣服还打着补丁,经常劳作,不仅手脚粗糙,皮肤还黑。
“天也不早了,收摊吧,我给你带了礼物,”李逸对这位合伙人道,虽说发生了些尴尬的事,但毕竟是合伙人。
如果只是做邻居、合伙做事,三娘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罗三娘木然的应声,好像没了魂魄一样,
李逸帮着收拾了桥头的摊子,
大家往无极院走,走到院门口罗三娘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停下了脚步。
“我就不进去了,无逸你从长安这么远回来,赶紧回去歇息吧。”
“等下。”
李逸叫住她,从马上取下包,拿出给三娘买的礼物,一个精雕细刻而成的木盒,
“这是口脂面药盒子,里面有口脂和面药,”
李逸打开盒子,里面是让姬氏在东市帮忙挑选的,装了两种口脂,一种是防嘴唇干裂的唇膏,另一种则是点唇化妆的口红。
唐朝贵族仕女也是很喜欢唇妆的,各种口脂也是相当丰富,色号也多,什么朱色、紫色、肉色,不仅颜色丰富而且还会添加各种香油。
“这合子里的面药,是来自东市最大的药肆宋大郎药肆,他家这款面药据说是出自药王孙思邈的方子,称做悦人面药。
不仅能悦泽人面、滋养肌肤、去皱防皴,甚至还能祛斑除疮等,用的料也很好,有鹿髓、麝香、栀子、甘松香、白芷、当归、川芎等十几种药材香料呢。”
这些口脂面药,在东市销量火爆,卖的也很贵。
不仅是面向女人,唐朝男人也用口脂面药,还有澡豆,皇家还有专门的制作作坊,供皇帝赏赐给大臣们。
比李逸卖豆腐泡可赚钱太多了,
在李逸看来不管是唇膏还是面药、澡豆这些,都不是啥太复杂的东西,又没有什么太高科技,主要靠的应当还是营销,就跟后世的那些化妆品、护肤品差不多,
本质上也就是一些清洁、护肤的东西,
这个秘方那个配方,加这个香料那个药材,更多的还是些营销噱头,
李逸原来用的舒肤佳红石榴香皂三个才二十块,拿出来绝对能够秒杀长安东市大多数的面药、澡豆。
他买的那个红石榴香皂不仅颜色好看,而且香味持久,最重要的是清洁效果好,放在车里都能当车载香薰用。人家广告还前调柑橘、红石榴,中调栀子、油桃,后调琥珀、白麝。
“谢谢。”
罗三娘看着李逸递来的那个口脂合子,神色复杂。看的出这个礼物是他用心挑选了的,而且肯定不便宜。
犹豫了下,她还是收下了。
“我先回去了,家里刚搬回去,好些地方还没收拾好。”
李逸望着她远去,
希望她能够调整好心态吧,是个不错的姑娘。
他也没有那种是姑娘就不浪费的想法。几天没回来,
无极院大变了样。
院门给安上了,
木制的两扇院门,很厚重结实,匠人还给门上做了个顶铺了黄草。
院门不算很大,没有乌头柱,也没有朱门,看着小门小户,但是给人温馨舒适之感。
推门进入,
院里也变化很大,
四间耳房,五间倒座,他出门的时候,也才开始砌胡基墙,现在也都已经砌好了墙,
就等着李逸回来上梁了。
西厢耳房边的水井也打好了。
原来正屋厢房的门也都安好了,院里,几个木匠师傅还带着徒弟在赶制家具,天不黑不收工。
院中银杏树和大榆树下,都添了一副石桌石凳,这也是请了石匠现打的。
大柿子树下,还添了一盘石碾子,
这石碾子可比石磨大的多,碾盘足有一尺来厚,石碾两侧还雕刻了鱼戏莲叶的图案,寓意五登丰登年年有余。
直径差不多七尺的碾盘子,上面是八百斤重的碌碡,阴干老榆林做的拔夹。
这个碾足够大,可以想象把这么大个碾盘子拉到院里来,肯定是这些天在家里盖房打井做家具的众人一起喊着号子齐用力才拉上来的。
豆腐坊虽不用碾子,
但碾米碾麦都需要碾子,碾子脱壳,磨子磨粉。
豆腐作坊仍在忙碌着,
新打的水井边泡着一桶桶的黄豆,
一边西厢屋里毛驴被蒙着眼在拉磨磨豆浆,另一边的厨房里,一字排开二十口平底大铁锅在煮浆揭皮。
现在有四个村妇在负责这道程序,一人负责五口锅,既要控制好火候,还要把煮好的浆皮揭起挂晾,
这是个精细活,很有技术,火候控制不好,会糊底,腐竹成色和口感都不好。
三娘的两个嫂子,一个带一个村妇,都已经很熟练了。
李逸带着姬氏她们参观,一边询问情况。
每口锅边都挂着四条竹竿,上面挂着捞起的浆皮,屋里热气腾腾,虽然已是黄昏,但几个妇人仍热的满身是汗,
因为太热,也就都穿着轻薄小衣。
“我们现在一锅豆浆三十斤,可以揭三十张腐竹,”
前面十张,为上品,颜色偏淡黄。中间中张,是中品,颜色金黄。后面十张,就颜色偏暗,为下品。
腐竹好坏,关键就在煮浆揭皮,成败关键有三,炉温降低后,炭火跟不上,锅内温差大,就变成豆腐了,不能结皮。二是锅温未降,又继续烧开,就会造成糊底,产量和品质都下降。还有就是锅内的白沫得除尽,否则也会影响结皮。
用大嫂的话讲,
她们现在已经摸清了窍门,能熟练加工。
“村长你先前说的那个挂浆法,我们现在也熟练了,一斤干豆能多出二两腐竹呢。”
豆浆并不能全都煮成浆皮捞腐竹,最后都会剩下不少废浆无法再成皮。
原先一斤豆只能出十两腐竹,剩下的废浆除了自己喝,也只能是喂驴喂牛喂马。
但现在用了李逸的挂浆法后,产量还能提升二两。
这个方法也不难,就是腐竹捞出后风干到七八成后,再浸入小火慢熬浓缩的废浆中,挂上一层浆。
这既是废浆再利用,节约成本,增加产量,同时这浓缩后的豆浆挂上后,能让腐竹层次更丰富,豆香更浓郁,口感也更筋道。
特别是原本后十张皮的腐竹,品质提升更多。
一开始出八两,熟练后一斤豆出到十两,现在一斤豆出十二两,一斤腐竹卖240钱,这二两可就提升了几十钱的利润。
“辛苦你们了,大嫂二嫂每人奖励两升小米,红婶你们两个一人奖励一升小米。以后你们每个月工钱,加一斗小米。”
李逸高兴之下,也是豪爽的给了嘉奖。
四个妇人高兴的大叫,烟熏火燎汗流浃背,这刻也全值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做腐竹?”
“最近腐竹卖的好,马蹄寺现在一天要几十斤呢,还有杜家韦家也一直要买,樊川那边几大寺院也来买,要的又多,根本做不过来,
我阿翁就让工匠赶修了烘烤房,现在不仅白天做腐竹风干日晒,晚上也做腐竹,用柴火烘干。”
李逸笑着道:“咱现在就二十口锅,也不能连轴转啊,天也不早了,捞完这锅就休息吧,钱也赚不完。”
“村长你赶紧再订些铁锅来,我们一人可以管十口锅。”拿了赏钱的大嫂二嫂她们赶紧道,
“好,我回头就去订,”
熟练后,一口锅一天能出十多斤腐竹,要是二十口锅,产量能达到惊人的二三百斤,毛利一天过几万钱,发了。不过一想到一口锅得一头牛钱,李逸又肉疼了,
再添十口锅,还得一百匹绢。
想想就肉疼。
“绿珠,我一会把家里的钱绢给你保管,素君,你负责计账。”
一个出纳,一个会计,出纳管钱财物料,会计负责记账监督。
两个婢女自进了院,其实一直都在好奇中,这会听到李逸对她们这么信任,委以重任,都是既惊且喜。
(本章完)
第47章 红袖夜添香
第47章 红袖夜添香
领着两人小院里到处逛了一圈,
两人都很喜欢这里,玉漱虽然生在新罗官员之家,又曾在郭将军府为婢,但经历过一段牢狱之灾后,她更喜欢这乡下小院,起码看着能更安稳。
而刚从掖庭宫出来的姬素君,前十九年大起大落,现在更想要一份简单安稳点的生活。
李逸一回来,小院到处是欢声笑语。
秀芝忙着给李逸烧艾叶水,说是出了远门回来,要好好沐浴。兰香丫头则忙着做饭,她们已经简单吃过了,这会却是煲腐竹、炒豆芽、煎荷包蛋、煮豆泡汤,炒蕹菜,
黄毛丫头现在也会一点颠锅了,熟铁炒锅在她手里也是有模有样。
家常饭菜。
姬素君吃的却想落泪,在这个小院,在李逸身上,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关心和温暖。
自没入掖庭后,这五年来,她是艰难的熬过来的,曾经也有过许多次轻生念头,也在黑夜里流了无数泪水。
最终她熬过来了,不再流泪,变的坚强,
曾经她告诉息,一个人熬过这些苦,谁的也不会再要。
可今天却总控制不住自己,
本以为再没有什么苦难能让她流泪,不料当一束暖阳照进冰封的心,却有这么大威力。
“多吃点,你看你脸色苍白的,太缺营养了,头发都枯黄分叉。”
一句话,让绿珠很是吃醋,她觉得自己先跟了阿郎,而且还已经得阿郎宠幸,地位应当比这后来的高。
兰香小丫头瞧瞧绿珠,又瞧瞧素君,暗暗为三娘姐姐叹气。
那晚,大家都听到了动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闭口是提。现在看来,无逸阿兄真的没看上三娘姐姐。
许秀芝则埋头吃饭,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羡慕这两个刚来的,同样是奴婢,但人家更年轻漂亮,阿郎对她们好也理所当然。
这顿晚饭,
大家都在院里树下石桌吃,不分主仆,气氛很好。
饭后,秀芝去洗碗,
绿珠主动问住房安排,还委婉表示想在李逸卧室住,理由是方便照顾起夜什么的。
李逸想了想,
“西厢现在是作坊占用了,东厢中屋是学堂教室,兰香姐弟现在东厢上屋住,秀芝娘三在东厢下屋,”
正屋三间,中间是厅堂,右边是卧室,左边是书房。
新建的耳房、倒座房还没上梁苫顶。
“你们俩先住书房吧,等西院弄好,到时学堂和作坊都会搬过去,就有空屋了。”
石头狗剩带着门栓兄弟俩,抱着辣蓼草、艾草、稻糠等在房前屋后,还有马厩牛棚都焖起了烟,
空气中弥漫着有些辛辣的烟气,
闻着这烟,李逸烟瘾有点犯了。
身体倒是没有烟瘾,但心里有点瘾。
绿珠主动的找秀芝要来一把蒲扇,极贴心的在旁边给李逸扇风赶蚊,这服务态度,要不怎么说唐朝贵族们家家都要买新罗婢呢。
“以后咱家呢,秀芝是管家兼顾做饭,绿珠掌钥匙管钱粮,素君则是账房。门栓门柱哥俩还小,就帮着洒扫庭院、放牛喂马,中午呢也都来学堂上课。
咱家现在一匹马两头骡一头驴一头牛,嗯,还有两只鸭子,得看顾好。”
罗二家搬回自家旧窑洞后,现在小院里也就兰香姐弟三算是外人。
兰香主动道:“阿兄,我可以洗衣做饭、喂鸭子。”
“嗯,你厨房给秀芝打打下手就行,有空跟着学学针线女红,中午也要来上课。你家田地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请村里人帮我照看田时,顺便给你家的也打理了。”
罗三对李逸有救命之恩,初来乍到时人家没把他当外人,他现在自然得好好照顾他们姐弟几个。
“阿郎,木匠师傅说过几天家里门窗就能都打好了,还要打什么家具,得跟他们交待。”
“嗯,我记下了,这院里要打的家具多呢,桌椅床榻凳几案,箱子柜子,他们的活可有的做。
光是学堂教室打书桌凳子就得六十套。”
这么多家具,又得买许多木材了。
说到木材,秀芝也跟她禀报说柴火的事,先前家里、作坊烧柴,都是跟村民们买,什么稻草、树枝、杂木都行,但现在作坊的锅灶都在迅速增加,
需要的燃料很多,特别是做腐竹的那灶,稻草杂枝这些不好烧,不好控制火力,最好是用劈柴,这个就要贵不少。
“罗二叔说要到集市上去买,村民们零星送已经不够了,而且那些毛柴杂柴腐竹房那边不能用,尤其是现在新添了烘烤房,也得用劈柴。”
李逸不在意的道:“有需要买便是了,二叔是作坊管事,这事他拿主意就行。”
“罗二叔说集市劈柴买的多能便宜点,但买的多得不少钱,要先问过你。”
“很贵吗?”李逸之前还真没太在意这个。
“若是买的多,则一担劈柴百斤二百钱。”秀芝道。
李逸听到二百钱时愣了下,柴火要两文钱一斤?
秀芝倒是生活经验丰富些,便解释道:“以前太平年间,一担柴能换一斗米,如今动荡未安,一担柴火虽卖二百钱,却也只能换半斗米了。”
姬氏也道:“都说千里不贩粜,百里不贩樵。这薪柴虽看似不起眼,但薪柴不适合长途贩运,都靠本地买卖。我们这是在京畿,长安郊区,自然就贵些。”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排第一的就是柴。
老百姓家家都要生火做饭,都靠烧柴,城市居民烧柴全靠买,柴跟米一样是一笔固定的不小开支。
乡下百姓虽说田里稻草麦秸桑枝麻杆这些也能烧,但如李逸这样要开作坊,那么多灶要烧,可就不是一点杂草灌木就够的。
首选当然是劈柴,优选松柴,松柴虽不如荷柴等耐烧,烟也大,但好燃且火快,价格也要便宜不少。
可二百钱一担,还是出乎李逸预料了。
这家里二十几口灶,一天到晚的烧,每天得烧多少柴,这腐竹房还打算再添十口锅呢。
他之前算成本的时候,都没怎么算柴火这块,
没想到成本不低,百斤松劈柴二百钱,但转过来想,一担柴也就换十个馒头,也不能说贵。
好在他的腐竹豆泡等没啥竞争,利润空间很大,否则就是这烧柴也能烧破产啊。
两文钱一斤,买一万斤得两万钱,值五十多匹绢呢,够他又买六口锅的。
“买,贵也得买,先买个一万斤,让送货上门来,这天天得烧,省不了的。”李逸对绿珠两人道,“明天我让二叔先到素君这开条子,然后到我这盖章,再去绿珠那支取钱绢买柴,
柴买回来,绿珠记得登记入库,素君你核实一下。”
李逸不是信不过罗二,
作坊越做越大,就得有规矩,用规矩来管理,这样也会更高效。
夜晚,
洗浴过后,李逸来到书房,
他终于用上了油灯,
这还是从长安买回来的,还是盏省油灯,原理其实也挺简单的,是个瓷盏,有个中空的夹层,可以注入水,就能降低灯盏温度,减少油的挥发,达到省油目的,节省还不少。
灯油用的是便宜的菜籽油,
灯光昏暗,
李逸很不适应这昏暗的光线,
拿出纸笔,
李逸开始画图,画的是一些家具图样,他对唐朝的很多家具不太满意。
光说这床,唐人倒是有不少种类,小的叫床大的叫榻,有带围屏的,也有不带的。
老百姓的卧具就更简单了,就像是一个矮脚的大方桌,没拦没靠的。
李逸画了个架子床,三面围栏,还有四柱支顶,这样还方便挂蚊帐、帷布,顶上还能摭灰。
他没画太复杂的架子床式样,尽量简洁一些,四腿四柱三面围栏,围栏有一尺半就够了。
卧室里还得有衣柜、五斗柜、床头柜、木箱、梳妆台。
厅堂得有长条案、供桌、椅子、八仙桌、长凳等,这里也是待客之处,那还得有茶几、坐榻,弄个罗汉床或是贵妃榻也有必要。
书房则得有书柜、书桌等,餐厅要有餐桌、碗柜、橱柜,
“阿郎画的这些家具真好看,奴以前都没见过呢,就是怎么都是高足的。”在一边磨墨的绿珠问。
隋唐以前的人,基本上都是跪坐为主,所以就算是坐具,也多是直接跪坐的蒲团、席子、床榻,也就是从隋唐开始,才慢慢的受胡风影响,有了高足的坐具,慢慢开始了垂足高坐。
各种家具,也就慢慢变成高足。
李逸还是习惯后世的那些家具,他在这乡下,也不能跟长安那些贵族一样,家里都铺上木地板,然后铺上毡子或席子、蒲团跪坐、盘腿坐。
这泥地上还是弄点高足的家具吧,乡下也没脱鞋习惯,
教室的学生桌椅,则画了简单的双人长桌配长凳,简洁大方,带有可储物的桌箱。
一叠家具图纸,既有样式,也还有大概的尺寸数据。
“乡下的木匠,会做么?”绿珠问。
“就是式样有些变化而已,琢磨下就会了,”
冯家铁匠铺那边,李逸也是这样提要求,照样订制。
“阿郎,天色不早了呢,今天又赶了这么久的路,早点安歇吧。”
这新罗婢撒起娇来,妩媚无比。
李逸咳嗽了一声,“嗯,你也回屋早点睡,记得插好门。”
“阿郎不要奴服侍么?”
“明早我还有事要早起,快去吧。”
肉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得节制,身体是自己的,年轻也不能乱造,长安住了三晚,李逸都跟她大战十来回合了,
得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了。
绿珠有点不情不愿离开,一步三回头,撅着小嘴,眼神勾人,李逸差点都没把持住。
(本章完)
第48章 你撒币的样子好潇洒
第48章 你撒币的样子好潇洒
天微微亮,
李逸便睡醒了,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在长安那三天,他就没早起过。
推开老榆木房门,李逸伸了个懒腰。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乡下土财主生活才是最惬意的,要是留在长安当那啥太子正字,一年才三十石禄米,一个月才两石半米。
而长安城西一座小宅都得二三十万钱。
这要是当上了朝官,还得天天四更起床去早朝,那可是凌晨四点左右,在宫门前候到天亮开门,风霜雨雪都不能停。
那是人过的日子?
“阿郎早。”
绿珠和素君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向他躬身请安,一个圆润甜美,一个气质温婉,
“早,”
清早起来就有美人问好,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李逸去洗漱,
绿珠立马打上清凉甘冽的井水,还把从长安买来的牙粉撒在马尾毛牙刷了递给他,
青盐加入丁香等药材、香料制成的牙粉,价格昂贵,但用起来没牙膏方便。
他刷好牙,绿珠又把毛巾打湿拧好递上。
这个新罗姑娘,极努力的在争取通房大丫头的地位。
而姬素君只是侍立在旁,不争不抢。
“昨晚阿郎说今早要出门办事,奴已经吩咐把马饮喂备好了。”
“嗯,先去桥头吃个早餐,一起尝尝去。”
坡下桥头。
稻棚早点铺子生意不错,已经越来越热闹了,罗三娘确实很有经营的能力。现在不仅卖豆浆、豆脑,也还卖起了小米粥、糯米饭,还有新品槐叶冷陶和馎饦。
还把腐竹、豆泡、纳豆、豆芽、豆渣等自家作坊的产品,摆在那展售。
顺便向路过的商旅、附近的百姓们推销,一天下来也能卖不少。
李逸当初确实没看走眼,
罗家桥守在两条官马大道上,借着这个流量口,李逸把早餐、休息、方便等集合在一块,
这里大树绿荫遮阳,河边又凉爽,
服务又好,价格也挺公道,特别是干净的厕所,在路上可是很受人喜欢。
就算不吃早点不买东西,
这里也会提供免费的水,
要是消费了,还提供免费的饮马涮马服务,吃碗豆浆还送把草。
现在就连本里附近几村的村民,没事都喜欢来这里坐坐,跟过往的客商聊聊天,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李逸带着两美婢来到桥头,
“三娘,给我来碗豆浆。”
三娘忙碌着,听到他喊,看了眼,犹豫了下,还是舀了碗豆浆来了,她今天气色不太好,浓浓的黑眼圈,昨晚其实大半夜都没睡着,拿着那个口脂合子胡思乱想一夜。
“有槐叶冷陶,做好了用篮子挂在井里凉着,要吗?”
“算了,刚起来,就不吃那么凉的了,糯米饭可以来一碗。”
李逸转头问绿珠她们,“想吃什么跟三娘说。”
捧着个陶碗就圪蹴在桥边吃,边吃边观察着早上的人流量,路过的人不少,一拨一拨的,
大多都会在桥头停留歇一脚,
愿意吃点喝点的只有少数,不少人都是自己带了干粮,
但一天下来,这个服务区的生意应当还是不错了。
其实那个不起眼的厕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基本上在这歇脚的都会去方便一下。
一天下来,得收集多少粪尿,这些玩意可是好东西啊,农田缺少肥料,亩产都很低,有了这玩意,沤肥发酵过后,施到田里可是能大大增产。
只要李逸愿意,把这茅厕的粪包出去,有的是农民抢,一年能卖不少钱呢。好多农民每天早起去拾粪,牛粪马粪驴粪一点都不放过,可哪比的上李逸这里这么大一个茅厕呢。
他很佩服自己的眼光,
以前怎么就没有人发现这里的流量和商机呢,要说摆个摊也不要啥成本,但确实没有人干。
只能说眼光和胆量,缺一不可。
不由的又佩服了自己几分,这样的能力,李渊就给区区一个正字,这不屈才嘛,东宫图书管理员,图书都没有,管个屁啊。
跟大家打个招呼,骑上马去了冯家堡。
虽然李世民只给他一个书令史这样的办事员岗位,但哪怕李逸拒绝了,李世民也还是又送突厥良马又送猎弓,之前还送了把金刀子呢。
不太熟练的骑着马来到董秀才私塾,
李逸骑术刚入门,但李世民送的这匹马好,稳如老狗,安稳的送他到达。
见了董秀才,李逸先送上了一百张a4纸,
坐在廊下把这次长安之行讲述了一遍,董秀才对他辞官不受这事并不太惊讶,更没生气。
“不想当就不当,太子正字也就是个虚职闲差。”
董秀才倒是挺欣赏李逸的选择,这么年轻,能够这么干脆的辞官,李逸可不是什么名门士族的大家子弟,没有那么多机会。也许这次拒绝了,就再没机会当官了。
“学生主要是放不下无极小学,刚开学我就摞挑子跑去当官,也太不负责了。我在东宫司经局跟那些吏员们聊了聊,天天无所事事,每天到衙门也就是点个卯然后一本书,一壶茶,一整天,
我还是宁愿回来做些实打实的事。”
董秀才大赞,给他敬了杯茶。
去了趟长安,
李逸还是那个李逸,
但在乡里,却身份大涨,
大家见面不再称他李逸、无逸,或是李村长,而是喊他李正字。
哪怕他都没正经上任,可大家仍然以正字这个官职称呼他。虽然绝大多数人不理解李逸为何会辞掉这官,可大家都在传说李逸辞官,皇帝不仅不恼,还特意赐人参鹿葺阿胶等御药,又赏赐了他钱绢和宫女。
没几天,越传越离谱,已经有人传皇帝赏赐了李逸黄金百两,美人两个。甚至有人说那两个宫人,一个是杨广的嫔妃,一个是杨广的公主。
还有人传李逸之所以辞官,是因为太子和秦王都非常欣赏李逸,李逸夹在中间太为难,所以只好称疾请辞。
不管怎么说,
这漫天谣言里,李逸在乡里的地位那是水涨船高,毕竟能够让名达天听的村长也就这么一个。
他辞官回家,仍是庶民身份,但在乡里却已经隐隐的跟那些土豪大户们平起平坐,甚至名头还在他们之上了。
这名气大了带来的最实际的好处也有,还不少。先是主动来买腐竹、豆泡这些的豪强地主大户商人们多了,再就是无极小学又得到了不少的捐赠。
就连万年县令,都特下了一道贴给乡里,嘉奖了李逸办学这事,还让乡里给李逸特批了两块地。
一块是学堂用地,就在罗家桥北不远,批了六亩地。另一块地是田地,塬上三十亩麦地,滈河畔三十亩稻田。
六十亩良田,
虽然这是挂在学校名下,
但这无极小学是李逸在管,这田实际也是由他掌握的。
李逸估计那位万年县令对他这么好,更可能是因孙伏伽的关系,孙伏伽原先是万年县令的手下法曹,结果现在一飞冲天成了治书侍御史,那可是御史台的老二,跟万年县令虽同是五品,可要说实权,还真不好说。
哪个当官的,也不敢惹御史啊。
转眼间,
距离罗三罗五他们受召去做役,已经二十天了。
若是往年,今年役期就已经做满了。
可是现在没半点动静,看来真要超期服役做满五十天才能回家了。
不过兰香姐弟三个,除了兰香丫头还经常惦记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石头狗剩兄弟俩那是都把爹忘到爪哇国去了,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他们过的可是太惬意了。
每天在李逸无极院,有吃有喝,不仅顿顿吃饱饭,经常还有荤腥,每天放牛喂马读书玩耍,日子别提多爽。
现在两兄弟不仅肚里蛔虫打掉了,头上虱子身上跳蚤没了,还已经长了一些肉,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上梁大吉!”
工匠师傅高喊,
李逸这个主人跟着高呼,
然后大工小工,做工的村民,甚至是学堂的学生,村里的小娃娃,全都跟着高呼。
李逸攀着脚手架来到西院正房山墙上,
底下全是围观的村民、孩童们。
李逸笑着从篮子里抓起一大把的喜果往下撒,红枣干、瓜子、莲子、粽子、核桃、蒸饼等顿时如雨下,
大人小孩欢呼着争抢起来,
上次上梁没搞这个撒喜果,这次李逸有条件了也就搞的热闹些,提前准备了不少的干果,以及白面蒸饼黄米糕等。
盖房、娶妻、生娃,这是百姓的人生大事,要的就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撒了几把干果糕点后,
李逸又从肩上背着的布袋里抓出一大把铜钱,
“上梁大吉喽!”
这是特意换的开皇五铢铜钱,金灿灿的,
漫天钱雨,
下面的村民和娃娃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抢的更激烈了,连老婶子小媳妇也是使足了劲。
撒的都是好东西啊,
再说了,谁不想沾沾李正字的喜气呢,
李逸撒了六篮子的干果糕点,撒了八篮子铜钱,
六六大顺发发发。
李逸从上面下来,众人都向他道贺,今天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比上次可热闹太多了。
郭二郎满面红光,“李正字刚才在上面撒币的样子,可真是潇洒极了。”
李逸笑容凝固在脸上,
撒币?
那叫撒钱散喜,什么撒币,我怎么可能撒币,你会不会说话。
“多谢郭二郎来捧场,下次二郎办喜事大撒币,肯定比我潇洒。”
郭二郎这次的贺礼比上次厚多了,一对大鹅,一百个蒸饼,还有一匹布。
娃娃们还猫着腰在地上寻找着遗落的铜钱、干果,这边李逸已经拉着郭二郎的手,招呼宾客朋友,请工匠师傅们开席了。
“开席嘞!”
天下未定,也没条件搞什么八大碗九大碗。
今天准备了几石小米,作坊里平时做腐竹的大锅,全架上大甑蒸上了饭。罗二昨天去买回来两头百多斤的猪,天不亮就跟几个村民一起宰杀分割。
连骨带肉全切成坨坨块,大锅里清水煮熟,捞入簸箕,撒入盐来回簸匀,撒入葱,这道菜就好了。
就在无极院里,
没有摆桌也没有椅子,
村民们自带碗来,
小米饭管饱,
每人几块坨坨肉,
再来一大碗心肝肚肠肺腰子等炖煮的猪杂汤,
大家随便找个地圪蹴着分享这美味和喜悦,
“大家吃好喝好,招待不周,多有见谅啊,吃完了再去添!”李逸在乡党、宾朋中不停打招呼。
董先生今天也亲自来捧场,他孙子六郎给他装了一碗坨坨肉,这种彪悍的吃法老董也头回见,
得有二两一块的坨坨肉,吃起来却有点出人意料,没有想象中的腥骚异味,也并不觉得油腻,甚至也没有很硬很柴,
肥而不腻,脆而不柴,越嚼越香。
董六郎也吃的很香,大块吃肉大口喝汤感觉真不错,“李正字今天这场面真大,这都来了二三百人,一顿吃两头猪,真豪爽。”
“以前没见过猪肉还有坨坨肉这种吃法,吃的真过瘾。”
老董吃的斯文的多:“无逸比你还年轻两岁,你不要光知道吃,你要多学学他的为人处事,”
董六郎很光棍的道:“我可学不了他,我要有他的本事,皇帝钦敕我做太子正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会辞官不受,更不可能跑乡下来教书卖豆腐。”
“阿公,你说李逸究竟是咋想的?”
老董摇头,看着孙子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朽木不可雕也的意思。
2025,你好,书友们2025全都六六大顺发发发!
(本章完)
第49章 少女怀春情窦开
第49章 少女怀春情窦开
杜曲。
杜十娘对镜贴黄,
婢女疏影帮她梳头发,“梳双环望仙髻吗?”
“今日换个发髻,”杜十娘望着镜中的自己,“梳个朝云髻,”
“十娘,这朝云髻好麻烦的,又编又拧的,”
“赶紧,别耽误时间。”
疏影嘴上说着,手上倒是很快,将头发分股拧好再盘起,最后交叠在头顶,就梳成了一个稳固且灵动的朝云髻,又称朝云上香髻。
“疏影,你说我插个什么簮子好呢。”
“戴一对镂空鎏金银钗朵,”
“那配什么?”
“配金梳篦,簮一内玫瑰真,”疏影嘴巴伶俐,但梳妆搭配也很厉害,很快挑出几样头饰给她插戴。
杜十娘看着镜中的自己,
“会不会显得太奢华显眼了点,把鎏金钗朵换成银钗朵,金梳篦换成象牙梳篦,”
换完后,又仔细打量。
“搭一副珠珠耳坠。”
清晨后园里刚采摘的玫瑰鲜艳绽开,缠在筷子状的象牙簮上,然后插在朝云髻上,
艳人更美。
配上一对银钗朵,一把象牙梳篦和一对珍珠耳坠,
人比娇。
“娘子真美。”
杜十娘拿出个口脂合子,却是李逸上次长安回来后送她的,拿出淡紫色的口红涂上,跟簮的玫瑰很配。
疏影在旁边撇嘴,
“这口脂可比十娘平时用的差远了,”
十娘却只是对镜轻笑。
“搭什么裙子好呢,你说紫碧间裙罩绛红纱罗笼裙怎样?”
“娘子新做的那条葡萄石榴缬纹红裙,外罩浅绛纱长裙也很好。”
“赶快拿来我试试。”
石榴裙,以单色布幅裁成八片拼合而成,石榴红的色彩,配上细细裁出长条纱料再加以拼接的浅绛沙长裙,
上身后,
立即使的原本色彩明丽的石榴红裙晕染出轻柔娇美的娉婷韵致,少了几分奢华,多了几分素雅。
杜十娘转了一个圈,对这身装扮非常满意。
“娘子你真要这身妆扮去见李大郎?”
“我好久没去六姑母家了,今天天气好,去走走。”
疏影撇嘴,“娘子你这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你不会是真对李大郎动情了吧?那李大郎有什么好的,一个刚还俗的小道士,仅仅是个村长,”
杜十娘道:“李郎很有才华的,陛下都钦赐他为太子正字。”
“可是那人也太不识好歹了,这么好机会都不把握,还辞官回乡,哪会有什么出息。
你可是京兆杜氏的千金,就算你瞧不上韦二郎,那也不能看上卖豆腐的李大郎啊。
你可千万别冲动,”
疏影苦口婆心的劝阻,“老夫人和阿郎都不会同意的。”
“你跟他门不当户不对。”
杜十娘皱眉,
“我只是去看望六姑母。”
北厅,
郭老夫人喝着燕窝羹,听着女管事的汇报。
“十娘说一会要去御宿乡郭庄看望六娘,”
郭氏放下勺子,面色严肃。“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胡来了,那个李逸不过是个田舍儿,”
思索一番,郭氏让人去叫来庶子杜三郎。
“御宿乡那个李逸的情况,把你知晓的全告诉我。”
杜三郎看那架势,心里一突,但在这位当家老夫人面前,不敢有任何忤逆,立马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
一个长安弃婴,被无极观李道士收养,做了十六年道士,曾随老道云游天下六年,刚还俗不久,搞了个豆腐作坊,现在又办了个私塾,
一手瘦筋体写的很好,还作了篇启蒙文千字经,得到治书侍御史孙伏伽的举荐,皇帝钦赐从九品太子正字,可他却辞官不受,回乡里继续教书。
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让郭老夫人也很意外。
有能力有才华,长的也不错。
难怪十娘会被这乡下小子给吸引,
只是,
终究是个穷小子罢了,
连寒门都算不上,又如何跟门阀京兆杜氏并论。
十娘不是三郎的女儿六娘,
六娘是婢生女,她父亲三郎也是婢生子,
可十娘却是她嫡子的嫡女,真正的名门千金。
哪怕不跟韦二郎联姻,那也是跟其它名门嫡子联姻,范围不出杨裴薛柳崔卢李郑王萧。
“今日李大郎家上梁?”
“回夫人,李逸重修了西院,东院也增添了几间屋,今日上梁,杀猪请客,酬谢匠人。”
“也请你了吧?”
杜三郎点头称是。
“你替我也送一份贺礼,”
郭夫人招来女管事吩咐,
片刻后,女管事取来东西,
杜三郎望着那几件东西眼睛瞪的老大,
桌案上,
摆着女管事取来的几件东西,
一只鸳鸯莲瓣纹金碗,远远望去,犹如盛开的金莲,莲瓣内刻着鸳鸯、金银。
一只六曲银盘,六瓣葵形,浅腹,平底。盘心锤打出一只浅浮雕式的龟纹,细部錾刻,纹饰鎏金。
两只银杯,仕女、狩猎纹八瓣银杯。
四件金银器,都是极为精美。
“金碗重十两,银盘十二两,银杯各重二两。你替我送给李逸,贺他上梁之喜。
你顺便帮我传达一句话,
金配银,鱼找鱼虾找虾,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门不当户不对,不能成姻缘。”
杜三郎对这话倒是赞同,李逸确实不配杜氏。
“这些金银器太珍贵了,李逸一庶民也用不了。”
贵族们迷信金银为食器可得不死,喜欢用金银器,但是,朝廷律令,一品已下,食器不得用纯金、纯玉,六品已下,不得用浑银。
金银食器,也成为身份的象征。
杜家是侯府,祖上还有更高的官爵,因此可以使用金银器。李逸只是一庶人,给他金银器他都没资格用,只能珍藏。
郭氏的用意就在此,
几件金银器对李逸来说,既值一大笔钱,同时也在提醒他,身份门第差别,他配不上杜十娘。
这几件金银器,就算是给他的一点补偿。
这也可以当作是警告,
要是李逸不识趣,这次是送金银器,下次可能就是杜氏的打击。
这些金银器价值不下二百贯,郭老夫人还是比较客气的,这也是看在李逸能够名达天听,看在他十六岁就能得到太子正字这样的清贵官,郭氏做人留一线,不想把这年轻人得罪狠了。
“对了,李大郎家的腐竹我很喜欢,你去订一百斤,我们也可以拿来送亲戚朋友,也算是我们长安城南的一个新鲜的土特产。”
“记得接十娘早点回来,”
(本章完)
第50章 佳人最爱石榴红
第50章 佳人最爱石榴红
李逸陪着董秀才参观自己的无极小院,因为都铺的黄草屋顶,他给自己的院子正式起名无极草堂。
“朝廷律令,庶人所造堂舍,不得过三间四架,门屋一间两架,仍不得辄施装饰。”老董看了一圈,满意的点头,“不错,虽然你这院子样式新颖一些,但没逾越违制。”
李逸的无极草堂,现在相当于是一个比较标准的两进四合院,跟唐人的廊院其实有很大不同。
就比如说中堂。
唐人内院的正当中,会建一座中堂,这就好比皇宫里的太极殿,是最核心的,四面建厢房,回廊相接。
这座堂屋,根据主人身份等级,建相应大小。
高级贵族官员,堂屋甚至能建成轴心舍,也就是南北两座堂屋,以走廊相连,形成工字堂。
李逸辞了官,仍是庶人身份,他的正堂,只能是三间四架。
三间,就是三开间,直白点就是面阔四根柱子。四架,就是檩梁,这堂屋只能有四根檀梁。
李逸这房子有前廊没后廊,因此正梁加后面一根檀,前面一根檀,还有一根廊檀,标准的四架。
这倒不是李逸早就懂这些,
而是盖房子的匠人懂这些,在他提醒下,当初改建时,就是按三间四架的标准改的,
并没有完全复原之前的无极观正殿。
现在盖的正房耳房,其实就是当初正殿留下的部份。
李逸现在正房两边各建了一间耳房,因为盖的较低,所以就规避了三间四架的要求,耳房可以不算在堂舍里,只是附属房。
同样的,东西厢也只是三间四架,现在修的厢耳房,也不算违规。
南倒座房五间,但开了个门,隔开了,也规避了这问题。
李逸的四合院,没有在庭院中建中堂,而是正房放在北边。
但这次二次修建,也是把原来的三合院,南边加倒座,中间又加了一道墙,增加了中门,庭中加了个八角凉亭,形成了一个二进四合院。
又在侧面,增加了一个外侧院,这里是马厩牛棚猪栏鸡舍这些。
至于重建的西院,布局跟东院差不多,也是前后院外加侧院,那里以后内院就是作坊,外院南房就是小学堂。
李逸的四合院也有游廊,跟传统的廓院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你的西院,其实应当修成园子,挖一口池塘,种上莲藕养上鱼,然后边上垒个假山,种些草种些菜,”董秀才觉得李逸搞两个一样的院子,有点浪费了。
文人就喜欢山水竹兰,
大家贵族们的宅院,也喜欢在旁边建个跨院做园。
李逸对现在的无极草堂很满意了,连屋顶还都是草呢,哪能要求那么多。
“县里给你在坡下划了六亩地做学堂用,你是什么打算?”
“暂时先在西院教学吧,我打算再请个先生,然后再招四十个学生,凑成一百人,开两个班。”
县里虽给他划了六亩地,但李逸没打算现在又去建个学校,哪怕学会里有不少钱粮,但不急。
一步步来。
“让六郎来你这做助教,”董秀才推荐自己的孙子来教书。
“好。”李逸对这个来代课过几天的董六郎印象不错,挺有学问,起码人家对九经钻研很深,已经能通三经,大中小经各通一部。
董先生给李逸提了个醒,“你虽辞官归乡,但身份毕竟有所不同了,你那个作坊能赚钱就继续经营,但你以后把作坊的事交给信的过的人管理,不要自己亲自经营。”
“朝廷律令工商之家不得预于仕,”
商人地位低下,这是一直以来的事实,工商子弟还不能做官。
当然,这里面的工商,是匠籍商籍的人,李逸是良人,起码也是个自耕农。他的作坊,属于自家的副业,只要不亲自经营,就不算操持贱业。
专门从事商业的,比如掌柜的、伙计这些才算操持。
但董秀才还是提醒李逸,少过多参与作坊的经营,交给专门的管事去打理,李逸幕后掌握就行,
世家门阀、豪强大户,都是派人打理,或是让家中庶出子弟,或是亲戚出面管理,有专门的管事、掌柜经营,核心的嫡系子弟是不会去沾碰这些的。
国家法令中明确规定,官及以上亲属同居,自营工商业,家族承继其事业,不得为官,其关键就是自营工商业。
“以后有空多读书,尤其是九经,我还是建议你以后参加科举。”
李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学生时代虽说也读了不少书,但经史子集这些只选读过一些,后来就算搞副业写小说,但网络文学也对传统的这些研究不多。
现在科举最主流的明经科,虽说不考八股,但考九经,哪怕可以根据学生自己掌握的经,来报考哪几经,但不论贴经、墨义还是时务策,那都是需要对相应经书熟透读懂才行的。
进士科就更难了,还得写诗赋。
这可不能自由发挥,得按指定的题目,还要求韵。
以他现在的条件,顶多去参加明字科,考考书法,也许能行,毕竟他这瘦筋体现在也有点名气。
不过李逸没打算去考啥科举,
费那劲做什么,现在这日子不挺好么,
两个院子三十多间屋,五十亩田地,一牛一马四头骡还有一头驴,有五个奴婢,有个自办的学校,校田还有七十亩,又有一个日赚过万钱作坊。
多少乡人羡慕的流口水的日子啊。
他上个梁,十里八乡的乡吏豪强全来道贺。
“无逸,恭喜啊,上梁大吉。”
杜三郎笑着走来,
“同喜同喜。”
杜三郎拉着李逸,“老夫人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李逸看到那份大礼时也是很惊讶,金碗银盘银杯,各个都极为精美,
“这礼大大了,我不敢收。”
“老夫人一片心意,你一定得收下,老夫人还有几句话让我转达。”听完杜三郎转达的话,李逸很平静。
顶级名门贵族瞧不起他这乡下田舍汉儿,这很正常,要是说人家京兆杜氏要来巴结他,那才不正常。
两世为人,他很清楚郭老夫人的心思。
其实这段时间,跟杜十娘往来,李逸也是很有分寸的。
他确实挺欣赏杜十娘的,人家美丽大方,交个朋友当然很好,但他确实也从没想过,能跟这位杜氏千金能够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地位相差太大,
今天郭氏干预这事,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没想到人家郭夫人还挺讲究,没上来就指责甚至打击啥的,
虽然几件金银器摆在那,也挺刺眼,能让人一下子明白身份等级的限制。
“请三郎替我转告老夫人,小子只是一介乡野村夫,草堂柴门,从没有过非份之想,跟杜娘子也只是普通的来往而已,”
“请杜三郎稍等,”
李逸回到正房,心念一动,取出一对玻璃水杯来。
带把手的玻璃杯,二百多毫升容量,加厚耐热。杯身上半部通透圆润,杯子下半部却采用了类钻石切割面,体现出别样的美。
一套六个九块九包邮,用来待客比一次性纸杯好。
晶莹剔透,闪闪发亮。
放以前,那是平平无奇不值一提,但是放到大唐,那绝对是能称为水晶杯,尤其是那底部钻石切面水滴造型。
郭老夫人给他金碗银盘银杯,能值二三百贯钱,
李逸拿出这对玻璃杯,
更是独一无二。
“请帮我将这对钻石玻璃杯送给老夫人,”
杜三郎见李逸掏出一对如此漂亮的杯子,惊叹不已,这李逸好东西还真不少,秘银锅、不锈钢杯,现在又拿出这玻璃杯。
“这是琉璃还是水晶?”
“是玻璃杯,既不是琉璃也不是水晶,”
杜三郎感叹,这不曾听说过的玻璃,那就代表着稀有,更珍贵。
他小心的包好,“我定会把你的话转达夫人的。”
午后,
郭二郎来找李逸,告诉他杜十娘来了,因无极院人太多,就约李逸到罗家桥头相见。
桥头树荫下,
精心妆扮的杜十娘婷婷玉立,好像是画里走出的仙子。
李逸觉得她对自己应当有些好感,但肯定也仅是刚萌生了些好感,还远没上升到更深层面。
十五岁的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
“佳人最爱石榴红,染作轻裙步履同。
轻屟来时不破尘,石榴映石榴裙,这首小诗送给你。”
“谢谢,这首诗从没听过,是你作的吗?”
“胡乱之作,”
杜十娘脸红心跳,惊讶他能出口成诗,而且这诗她好喜欢。
“恭喜啊,上梁大吉,哦,我给你带了些礼物,是一些纸墨笔砚,还有些书。”
说着她带李逸走到马车旁,
看着马车的那些文具书籍,李逸挺感动,这些可都是很贵的,
“太多了,太贵重了。”
“你的无极小学不是有个学会么,我这些送给学会,”
“那怎么好意思,”
“你办学校,不收学费,还管饭,我也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那你以后也是我们无极小学的学会会员了,回头我给你一份收据。”
夏日午后闷热,
李逸跟杜十娘在滈河岸边大树荫下散着步,倒是聊的挺开心。
聊着聊着,
李逸知道了杜十娘的父亲便是杜淹,
杜淹杜执礼,现在洛阳当持书侍御史,也就是现在孙伏伽在长安当的这个官,但这位历史上后来回到长安,被招进了秦王府,然后贞观初成了宰相,
朝堂上杜淹和杜如晦叔侄二人皆为宰相,一时传为佳话,京兆杜氏也是由此声名更加显赫。
想不到杜十娘会是杜淹嫡次女。
怪不得郭氏觉得自己配不上十娘,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滈河畔的癞蛤蟆,十娘是樊川杜曲的白天鹅。
风吹过稻禾,卷着热浪,拂过脸庞。
杜十娘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究竟是热的,还是其它。
(本章完)
第51章 快去取李逸的药来
第51章 快去取李逸的药来
豳州,
长武城,
李世民巡视城防,经过数万军民日夜赶工,长武城的防御能力大大提升,城墙加高,城壕加深加宽,明碉暗堡也增加了许多。
一队队民夫如蚁群将粮草军械源源不断的从长安运抵城中,
李世民的以守对攻策略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薛举大军深入,分兵攻打泾州安定城、高墌城,但李叔良、刘世让二将牢记李世民的帅令,死守城池不出,任其劫掠地方。
薛举纵有骑兵之利,但面对两座坚城,却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
“殿下,长安天使到。”
李世民回到长武城中,皇帝李渊派来使者右武侯骠骑将军高世静前来。
“殿下,”
高世静带来一个让李世民感到紧迫的消息,河南李密已经接受了洛阳皇泰主的册封,
“洛阳册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并声称平定宇文化及之后便让李密入朝辅政。”
“李密已经出兵讨伐宇文化及。”
年初的时候,李世民和建成兄弟俩曾出兵洛阳,抵达洛阳城下。当时李密和王世充在洛水大战,李密先败后赢,王世充死伤数万,只剩几千残兵逃脱。
洛阳一时危急,李密随时可能入主洛阳。
李渊不能眼看着李密夺取中原,于是特派建成世民兄弟俩率兵出潼关,李密也意识到李家兄弟来者不善,于是试探性的派出军队拦截,双方小规模的交锋了一场,
李密探知了李世民兄弟实力不弱后,一番思考,暂停了强攻洛阳的打算,这个时候猛攻洛阳,最后可能是给李家兄弟做了嫁衣。
瓦岗三十万大军撤离洛阳战场,
洛阳城中有不少贵族官员派人来密见建成兄弟,愿意做为内应,帮他们夺取洛阳。可李世民提醒兄长,眼下李密兵强马壮,声势正雄,而他们手下兵马不多,
要是此时入主洛阳,则必引来李密的不死不休争夺。
还不如留下洛阳,让他们继续对抗、消耗李密。
于是他们撤兵了。
要说当初的这个撤兵的决定是绝没问题的,留着洛阳朝廷,替李家对抗李密,让李家能够稳固关中,那才是上策。
只是谁也没想到,
这才过了几个月,兵强马壮的李密,居然会接受洛阳朝廷的册封。
他图什么?
变数来自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江都弑君后,打出返回关中的旗号北上,抵达河南滑州后,亲率主力直奔黎阳。
黎阳是由瓦岗大将徐世绩镇守,这里的黎阳仓,是李密不容有失的军事重镇和粮草中心。
宇文化及包围黎阳,
李密也只得赶去增援,
这个时候,洛阳招安册封李密,李密为免腹背受敌,也是大喜过望,立即上疏杨侗,请求归附,表示愿为朝廷讨伐弑君逆贼。
于是乎,中原形势剧变。
原本危如累卵的洛阳城,一下子就危机解除,还增添了李密几十万人马,元文都、段达等洛阳权贵,天天摆宴作乐。
李密也是再无后顾之忧,统领精锐,驻扎清淇,双方围绕着黎阳城,展开大战。
这个消息传到长安,
李渊很是震惊和担忧,李密受洛阳招安,这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的。一旦李密击败宇文化及,到时携除逆大胜,按约入朝,
那时洛阳要变天,极可能是李密控制洛阳朝廷,甚至走他一样的路,迫杨侗禅位。
这种情况是李渊绝不愿意看到的。
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大唐必须得在李密击败宇文化及之前,先击败薛举,然后才有力量加入中原战场。
“秦王殿下,时间紧迫,圣人催促你速速出兵,击败薛举。”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李世民眉头紧皱,
中原战场的剧变是他始料不及的,
但此时跟薛举对峙只有月余,远没有达到他的持久待敌粮尽的计划。
现在出击,还太早了。
薛举的陇右兵团,仍然锐利。
“陛下还很担心突厥人和梁师都,若是这里久拖不决,就怕又引来突厥狼。”
李世民叹道,“薛举现在就盼着与我决战,现在还没到火候,此时出击,胜算太低。”
高世静奉旨前来,不仅是给李世民宣旨,还要去五原张长逊处。
张长逊最初只是隋朝的一个里长,弓马娴熟,后来参与平陈之战立功,到隋末时已升任河套五原郡通守。
他此前曾依附突厥,被授割利特勤。
在今年的四月,张长逊被李渊使者说服,以武都、宕渠、五原等郡归附大唐,授丰州总管、刺史。
这次开战,薛举就是先派大将宗罗睺进军灵武,以图将归附李渊的张长逊吞并。
李渊在长安挺担心张长逊孤立无援,又会再倒向突厥人。特派高世静前往丰州五原,加封他为光禄大夫、安化郡公,并追封他父亲为遂安郡公。
双方都在争夺时间,
形势扑朔迷离,
“高将军一路顺风,你转告张总管,要不了多久,薛举必败,让他务必再坚持,实在不行就暂时放弃灵武,退回五原。”
送走了高世静,李世民独坐许久,然后拆开他捎来的书信。
这些信有妻子观音婢寄来的家书,说孕期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挂念。有房玄龄的来信,说粮草军械、兵马,都在有序的调度转运。
杜如晦来信说秦王府幕僚属官,又有不少被太子调出外任。
还说起了李逸,
先前被孙伏伽向圣人举荐有才,然后裴寂将李逸推荐为东宫太子正字之职。不过这个李逸来了长安领了官告、官袍,到了东宫司经局只呆了一个上午,第二天就托疾请辞了,还留了首诗。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李世民看到信上附的诗,不由的笑了。
这个李无逸,九品的太子正字都嫌官小,怪不得自己当初征辟他为秦王府书令史,他一口拒绝了。
本来挺烦闷的心情,
倒似乎因为李逸辞去太子官一事,而忽然好了不少。
嗡嗡嗡,
李世民啪的一巴掌拍在脖子上,将那只讨厌的蚊子拍死。
夜里,
李世民突然就打起了摆子,
先是呵欠乏力,继而寒战,全身发冷,接着又是内外皆热,头痛面赤,全身大汗,
忽寒忽热,还伴随着头痛、恶心和呕吐。
侍卫队长侯君集发现不对,赶紧召来军医。
“殿下这是发了疟疾,夏伤于暑秋伤于风,则病成矣。”
“赶紧治啊。”
白胡子大夫道:“疟邪伏于少阳,出入营卫,邪正交争,引起发作,当用常山,有劫痰截疟之功。”
大夫开了配了常山为主的药方煎煮,
李世民喝了刚煎好的药,却是呕吐的更加厉害,侯君集拔刀就要砍了这个庸医。
“常山治疟疾必吐,不用过于担心,每天服药两次,安心静卧调养,最多半个月,就能痊愈。”
大夫虽如此说,
可李世民实在吃不下这药,一喝就吐,吐的非常厉害,翻江倒海,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大夫却说常山吐的还轻些,要是用蜀漆治疟疾吐的会更厉害。
“就没有不吐的药治疟疾吗?殿下这样吐下去,病情更重了。”
大夫摇头,说治疟疾效果好的药就是常山和蜀漆。
其实常山和蜀漆是一种东西,秋天取根就是常山,夏季采叶就是蜀漆,蜀漆呕吐的会更厉害。
李世民有气无力,
“去叫刘长史和殷司马来,”
很快,行军长史刘文静和行军司马殷开山赶到,他们看到李世民的样子都大吃一惊,关切询问。
“没啥大事,就是发了疟疾,”
李世民这会冷的厉害,裹着厚毯子,仍还冷的发抖。
“今天陛下派高将军来传旨,你们应当也知道原由了吧?”
刘文静点头,“谁能想到李密居然会接受洛阳册封。”
“陛下催我们出战,早点解决薛举,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时不能冒险。
薛举远来,利在急战,陇右兵强马壮,我军暂时难以正面争锋。且宜继续对峙,打持久战,待其粮尽,方是反击之时,然后可赢。”
“我这病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军中之事,暂交由二位统领。”
“切记,不可出战,继续坚守不出,待敌粮尽。”
说完,李世民又是大吐,吐的天昏地暗,
刘文静和殷开山安慰一番后离去。
第二天,
李世民的病情仍没半点好转,
隔一会就打摆子,冷热交替,而军医开的常山药,每次都是呕吐严重,李世民被折腾的虚弱不堪。
“殿下,不如先回长安医治休养。”
李世民摆手,
另一位侍卫队长许洛仁拿来秦王心爱的焖烧杯,“殿下,焖的小米粥好了,现在吃点吗?”
李世民现在啥也吃不下,更闻不得荤腥。
可不吃东西也不行,许洛仁就特意焖了点粥。
李世民看着那个焖烧杯,好像想起点什么重要的东西来。
对了,是李逸。
上次在杜曲杜如晦家,李逸曾送给他一些丹药,说是以前跟师傅云游天下时的常备药物,效果很好。
好像里面就有治疟疾的?
“洛仁,上次在杜曲,李逸送我的那些丹药在哪,给我找来。”
许洛仁很快拿来一个葫芦,里面就装的李逸送的丹药。
油纸包的一小包一小包的,其中一包就写着治疟疾。
还附有服用方法,首次服四片,三个时辰后服两片。第二、三日,各两片。
白白的小药片,
”殿下,这东西真有用吗,老军医可是陛下从尚药局派来的御医。“许洛仁问。
侯君集也有点怀疑,就这么几个小白片,而且只吃三天就行了?
李世民却是道:”赶紧给我,死马就当活马医吧,何况,我觉得李逸的师傅是个很了不得的高人,这药说不定有奇效。“
四片小白药片吞下,
李世民本来做好又要大呕特呕的准备,结果毫无恶心反应,
那药也不苦,甚至好像还有点甜。
(本章完)
第52章 我有一计
第52章 我有一计
高墌城告急,
薛举在久攻泾州城不下后,便干脆亲率主力绕过泾州直奔高墌城,这是一步险棋,泾川河谷通道本就险要,留着泾州城不破就南下,
这意味着薛举军的后勤补给线路不畅,如果不能迅速拿下高墌、长武,薛举军就可会进退不得。
这是背水一战。
薛举豪赌,就赌李世民兵力,挡不住他的陇右精锐。只要击败李世民,就能杀进关中平原,到时就能因粮于敌,根本不用愁粮草补给的问题。
接到告急,
暂领军权的刘文静和殷开山,也是立即率兵增援高墌城。
无数陇右军次第赶到,立营于高墌城西南,连营十里。
唐军将领站在城楼上,遥望陇右军营嚣张无比。
前往丰州的骠骑将军高世静也被堵在了高墌城,看着敌军,他不由的对刘、殷二人再次提起了皇帝的旨意。
“陛下让秦王殿下迅速出击,不料此时意患疟疾不能领兵,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薛举耀武扬威?”
“刘相,现在殿下将兵权交于你,你得拿主意啊。”
殷开山也道:“如不出战,反为敌所轻视,现在城中士气低迷,这样一味守城也非上策。”
薛举大军杀到高墌城下,派人到城下喊话,说泾州城已破,守军顽抗,城破后皆已被屠。
限高墌城守军投降,否则城破后跟泾州城唐军一个下场。
刘文静等人自然不信这种话,
但架不住高墌城的一些军民半信半疑,毕竟薛举刚亲率大军从泾州过来增援。
面对数倍于守军的陇右军,
守军士气确实在迅速跌落。
“当趁敌新到,出城一战,挫其锐气。”
殷开山和高世静都在劝说刘文静出兵,两人这么积极请战,也是因皇帝催的急。
高世静更是发出薛举原本不过是金城一校尉而已这样的话。
殷开山也说上次薛仁杲进犯扶风,被他跟李世民打的一路败逃到陇山,薛军也不过如此。
刘文静沉吟着,
他既是行军长史,也是宰相纳言。
他还是二皇子李世民的强力支持者。
殷开山建议出城一战,反正背靠高墌城,打完就退。
打这一仗不指望就能彻底击败薛举,而是要挫其锐气,鼓舞自家士气,正所谓守城必野战。
此时统帅秦王病重不能统兵的消息已经在军中散开,
要是不能打一场胜仗,哪怕是一场小小的胜仗,那现在这种士气城也不好守。
再则,从高世静到殷开山,再到高墌城主要守将刘世让,以及总管李安远、慕容罗睺等人,也都没太把薛举父子放眼里。
当然,殷开山也还有一个担忧,
薛举这般狂妄,直接不按兵法,绕开泾州城,那他会不会也绕开高墌城,直奔长武?
甚至是一直冲到关中平原去?
他既然能绕一城,也有可能绕二城,虽然正常人不会这样做,但也不是不可能。
而现在长武虽经加固,但主力都调来了高墌城,秦王病重身边又没多少人,真让薛举杀去长武,那岂不是置主帅于危险之地。
“我等来前,秦王特意再三交行,不可出城作战,只需坚守不出既可。”刘文静缓缓道。
“刘相,中原的形势可等不及了,河套的刘长逊也可能等不及了,”
“形势有变,咱们拖不起啊,我来前,陛下也是再三嘱咐,一定要让秦王殿下速点速决,不能拖延。”高世静道。“刘相,打吧,也试一试薛举的斤两。若是敌人真的很强,再退回城中坚守也无妨。”殷开山再次劝说。
“好,那就八总管尽出,于西南一战。”
八大总管,各统五千,集结于高墌城的四万步骑齐出,城中只有几千人留守。
战鼓擂动,
牛角号齐鸣。
八大总管各个顶盔贯甲,跨着高头大马,统兵鱼贯出城。
一营又一营人马出城,
在城外摆开阵势,
足有一个多时辰,四万人才摆好阵势,往西南敌军缓缓推进。
而本来正在营中烤全羊的薛举听到鼓角声,看到一个月来,唐军终于肯出城迎战了,兴奋的一脚踢开烤羊,大喊道:“拿我马槊来。”
秦军集结,
列阵,
薛举准备亲自率精锐骑兵一举冲溃唐军。
“陛下,”
薛举宰相郝瑗赶来,
“陛下,且慢。”
“郝相有何事?”
赫瑗原是金城县令,隋末陇右河西饥荒,动荡不安,盗贼四起。赫瑗招集几千青壮,准备交给校尉薛举率领讨平流贼。
不料誓师会上,薛举跟儿子率十三个家丁,反劫持了郝瑗,逼他开仓放粮,然后举兵造反,
薛举父子都勇悍无比,每战冲锋在前,所向无敌,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西秦霸王。
而赫瑗也干脆跟着薛举,成了他信任的军师。
郝瑗建议薛举向东发展,抢先夺取长安,以成就霸业根基。可薛举却要先打李轨,夺取河西,以除后患。谁知道派兵攻打河西不仅兵败,反而被李轨打了个反击,西平郡、枹罕郡都被李轨夺去。
使的薛举的都城金城直接暴露在敌兵锋之下,让他不得不迁都天水。
这次薛举终于吸取教训,听赫瑗的建议向东,到了扶风后,跟贼帅唐弼大战,又是赫瑗建议薛举以高官厚禄招降唐弼。
唐弼本来扶持了个傀儡天子李弘芝,打不过薛举后,便杀了李弘芝带手下投靠薛举,
谁知道薛举非常不厚道,竟然趁机突袭唐弼,吞并了他的大部份人马,唐弼只带几百人逃跑,
这种不讲武德的做法,让此后再没人愿意投靠薛举。
也可以说因此,让李渊先一步入关中夺取了长安。
关键时候,又是郝瑗站出来提了一个建议,联合朔方梁师都,重金贿赂突厥可汗,联兵进攻关中,
只可惜拉拢突厥的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李渊起兵之初就得到突厥支持,一直跟突厥关系良好。
“陛下,唐军倾城来战,此正是一举灭亡他们的最好时机,但不能这样简单的对阵。一旦唐军失利,他们就会退回高墌城中,到时就不会再轻易露头了。”
“郝相有何妙计?”
郝瑗笑道:“臣有一计,可灭唐军,大王可率军出营列阵,向前推进,与唐军对战,只要拖住唐军即可。”
“陛下派太子统领精锐骑兵,从迂回绕到唐军背后,截其归路,到时前后夹击,唐军无路可退,必全军覆没,则高墌城亦唾手可得矣。”
薛举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高墌城守将,既然能率军倾城来战,那足以证明是个蠢货,这个计策一定能行。”
“哈哈哈,郝相高明,就按郝相说的办。”
(本章完)
第53章 诸将向南君独北
第53章 诸将向南君独北
鼓声震天,
烟尘四起。
薛举亲率大部队出营向前,
太子薛仁杲则率精锐骑兵从后营静悄悄的离开,绕道迂回。
薛举牢记赫瑗的交待,
故意慢腾腾的出营、列阵,
硬是一个多时辰了,两军这才终于接近。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
郝瑗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下时间,对身披金甲的薛举道:“陛下,时机已到。”
“哈哈哈,砍翻他们,杀。”
这一次,薛举军没有再犹豫,
大军如猛虎出牢,猛冲向前,如潮水般的扑向唐军。
薛举起家陇右,这里隋朝时有大量的牧场,也有许多精锐边军,他们的骑兵众多,
相比之下,李渊起家河东但刘武周占据了雁门关外之地,手底下步兵居多,这些年虽也从突厥人那里买了不少马,但终究比不过拥有大量牧马和边军骑兵的薛举。
两军对垒,
薛举军数倍于唐军,气势如宏。
刘文静和殷开山都是亲自出城指挥,手底下八大总管,四万大军在平原上展开,密密麻麻的长枪、数不尽的弓箭手。
面对陇右秦军的冲击,
唐军倒也不惧,
一个又一个的长枪阵,一堵又一堵的盾墙,
弓弦霹雳,
弓弩手们一轮接一轮的齐射,
唐军射完第三支箭,
陇右骑兵就已经冲到了阵前,彪悍的陇右军中胡汉各半,面对着枪林、盾墙,重装骑兵直接冲阵,轻骑兵则迅速绕走骑射,
后方弓箭方也是吊射支援。
一时间箭如雨下,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
刘文静在阵中大旗下,看着秦军的攻势,冷笑:“猛则猛矣,可惜这样的打法,是冲不溃我四万齐整的大唐军阵的,不过是送死罢了。”
“哈哈哈,刘相所言甚是,薛举不过一莽夫罢了,早说了,不过如此。”殷开山也是信心十足。
薛举军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猛冲,
但唐军如磐石般的顶住了冲击,
秦军的伤亡可比唐军高的多,这样打下去,要不了多久,秦军就冲不动了。
正当唐军上下都十分乐观的时候,
突然,身后响起了号角声,
落日黄昏下,
身后的东北方向,一骑高举陇右的秦旗出现,
紧接着,出现了一条黑潮。
“是秦军!”有人惊恐的喊道。
不知何时,一支秦军精锐骑兵迂回绕到了他们身后,
万人敌薛仁杲率万骑杀到,
前方的薛举军中也是猛的爆发高亢的战鼓和牛角声,在回应薛仁杲。
“万胜!”
薛举翻身上马,举起马槊,大吼向前,
他的精锐侍卫骑兵也是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战场上的唐军慌了。
他们陷入了数倍于已的秦军包夹中,
宽阔的平原上,原本让他们安全感十足的高墌城,已被隔断。
薛仁杲率领的骑兵来如疾风,
迅速的冲到了唐军阵后,毫无防备之下,遭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四万唐军就崩溃了,
八大总管也只能各自为战,四散而逃。
高墌城就在身后,可他们却根本无法回城,
战斗从黄昏一直持续到天黑,
总管慕容罗睺、蔺兴粲战死,李安远,刘弘基被俘,
刘文静、殷开山、窦轨、唐俭、丘行恭等仓皇逃往豳州长武城,
唐军溃败,又多是步卒,如何逃的过陇右精骑,一路追击,四万唐军折损三万,第二天高墌城陷落,昨日败退回城中的刘世让兄弟也被俘虏。长武城,
李世民吃了两天李逸的白药片,终于不再打摆子了,也不再呕吐了,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可总算是好起来了。
“幸好有李逸给我这丹药,否则这次不死也得要半条命。”李世民捧着焖烧杯,吃着羊肉枸杞小米粥,笑着对侯君集、许洛仁这两侍卫长道,两人既是他最贴身的侍卫队长,也还是他当年在武功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这丹药也是真神奇,小小一片药丸,居然有这么大的药效,”侯君集也感叹着道。
许洛仁则说:“最了得的是别的大夫治疟疾,那药都得让人吐的死去活来,还得几月方好,李逸这药立竿见影,一点恶心呕吐都没,殿下还说药片吃着是甜的。”
三人正说笑着,
突然侍卫禀报,说刘相和殷司马回来了。
“不是才去高墌城,怎么又回来了?”李世民正疑惑,结果就看到狼狈不堪的刘殷二人,一见到李世民,二人就跪下请罪了。
“殿下,我等无能,兵败高墌城,损兵折将,丢失高墌城了。”
李世民愣住,
“你们说什么?”
“殿下,我等没遵帅令,出城作战,结果薛举派精锐骑兵绕后迂回,前后夹击,我军溃败,高墌城也丢了。”
李世民脸色煞白,手中的折叠钢勺也掉到了地上。
”再说一遍?“
高墌城四万多唐军,还有囤积的许多粮草器械,一朝尽丧。
只有不到万人败退回到长武,
八大总管,更是死了两个,被俘了三个,此战,被秦军斩杀万余,被俘两万多。
最可恨的是薛举击败唐军夺取高墌城后,还用那一万多唐军将士的尸首,在高墌城外的浅水塬上堆起了一座京观。
李世民气的浑身发抖,
几乎吐血,
他再三交待,一定不能轻敌出战,一定要坚守不出,要跟薛举耗,耗到他粮草不继,那个时候才是出击的时候。
“你们赶紧出城去收拢接应败兵回城,”
“全军做好防守准备,长武再不能有失了,我们身后,就是关中平原,就是长安城了。”
虽然疟疾还没好,可李世民已经无法安心养病了,
他撑着病体,登上了长武城楼,还让侯君集许洛仁给他披上了甲,就一直扶着马槊站在那,
溃败回来的唐军,看到城头那个英武的秦王殿下身影,终于是心安定了不少。
败兵陆续撤入长武休整,
可损失太大了,
不仅损失三万多精锐,而且还损失了一万多民夫,和一城百姓。
薛举的前锋终于出现在长武城外,
可任凭他们如何挑衅,
李世民就站在城头,我自岿然不动,
第二天,薛举带兵赶到,
秦王对秦帝,
薛举鼓躁攻城,但没有攻城器械,骑兵在城下射了一箭阵而已。
夜里,薛举下令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西秦军肆无忌惮的吃喝到半夜。
半夜,
李世民召集诸将,
看着灰头土脸的刘文静殷开山等诸将,
脸色仍很苍白的李世民强打精神,“胜不骄败不馁,一时失利不能就垂头丧气。
我观西秦军许久,他们兵骄将怠,薛举更是狂妄无比,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刘文静听后震惊不已,之前李世民一直要求守城不战,现在大败后,他却要出击?
“殿下,我军新败,士气低迷,长武城中兵马不满两万人,敌人数倍于我,如何能战?”
李世民拧开焖烧杯,先喝了两口肉粥。
“薛举等人也跟你的想法一样,绝料不到我们此时还敢出击,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逆转翻盘的机会。”
“你们难道不想一雪前耻,你们难道不想夺回高墌城?”
刘文静、殷开山诸将脸上也终于是露出了不甘神色。
感谢鲷鲤的打赏,谢谢
(本章完)
第54章 秦王对秦帝
第54章 秦王对秦帝
“诸将听令!”
众人起立。
“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夜,我等置之死地而后生,必须打赢这一战,
破釜沉舟,
背水一战。”
李世民不是头脑一热就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而是在观察了敌军一天后,脑中反复的盘算计划,最后做出的决定。
胆大、心细。
计划周全。
李世民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他不顾身体病还没好,也要亲自披挂上阵。
谁劝都不好使。
这场仗必须身先士卒。
“浅水原这场大败,是我李世民统兵无方,我担首责。我必须亲自,赢回来。”
将军们都被李世民所鼓舞,都要要一雪前耻。
“大家都去动员士卒,告诉大家,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今夜打赢了,我亲自为他们请功求赏!”
诸将各去准备。
李世民长呼口气,一身冷汗。
侯君集担忧的道:“殿下你疟疾还没好,哪能上阵。”
“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多少将士们身中数箭也还战斗不止,多少士兵肠子都被捅出来了,仍还在砍杀的?
今晚夜袭敌营,我必须亲自上阵,我们都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李世民自打仗以来,还没有输的这么惨过,我必须赢回来。”
“可是殿下的病。”
“没事,多亏有李逸给我的这丹药,现在已经好差不多了,只是身体还有点虚而已。等打赢这仗,我就全好了。”
李世民拿出药葫芦,取出李逸给的治疟疾药,又吃了两片。
“幸亏有李逸给的这药,让我能这么快就好起来,否则这次我只能被钉在耻辱柱上,”
李逸给了他一次翻盘的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十分危险,但他也必须放手一搏。
凌晨,丑时。
城外敌营已经陷入了寂静。
满怀复仇烈火的两万唐军,在李世民的带领下,人衔枚马裹疾,悄悄的杀出长武城,直奔敌营。
侯君集带着一百轻骑护卫,直接绕到敌营后方,趁着夜色顺风纵火。
夜风呼啸,火势迅速蔓延。
仿佛天也在助李世民一臂之力。
一员员唐将,率领着一支支精锐骑队,冲近敌营,顺风纵火,大声喊叫,制造骚乱。
有人高呼秦王在此,
有人大喊大唐皇帝亲征。
还有人喊薛举已被斩首,
有人喊投降不杀。
西秦军正如李世民说的那样,兵骄将怠,薛举更是狂妄轻敌,他根本没想到这时的溃败之军,还敢出城来袭。
昨晚杀牛宰羊,赏肉赐酒,闹腾到半夜,
这会凌晨睡的正香,
哪料遭遇突袭,
西秦军来不及整军备战,被打的措手不及。
混乱中,
西秦军仓促应战,
双方夜战,交战不久后,
唐军似兵力不足,渐渐不敌,往后败撤,薛举酒意未醒,赤红着眼睛,怒吼着追击,
叫嚣不放过一个唐人,要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再堆一座京观。
唐军败退,
西秦军追击,
眼看着唐军又要溃败覆没,
突然,
李世民亲率五千敢死精锐从后方杀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世民今夜也来了一招背后迂回包抄的战术。秦军分兵回师相拒,
李世民骑着煞露紫,率领骁骑数十,直接就狠狠的冲进敌军,
于是乎,身后数千将士,无不奋起攻击,勇往直前,呼声动地,如山崩海啸。
无数连甲都不及披的西秦军无人能挡的住唐军的冲击,
西秦军后阵开始崩溃,继而全军大溃,死者数千。
无数西秦军开始在暗夜里慌乱逃窜,再顾不得其它。
李世民咬牙坚持,强撑着那股气,率两千余骑,紧咬不放,一直追到了高墌城下,
薛举仓惶逃窜,连高墌城都没敢进就继续往西北逃跑。
高墌城中只有少数薛举的兵马,天明时,发现大势已去的城中守将,开城投降。
城中关押的浅水塬一战俘虏的两万唐军,全都解救。
这场夜袭绝地反击逆风翻盘,薛举一路败退到折墌城,
投降、俘虏的西秦军一万多人,解救被俘将士两万、解救民夫、百姓三万余。
李世民赢了,
取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而在他反败为胜的时候,
浅水原兵败的消息才传回长安,
京师震动,
百姓恐慌,
甚至有官员上表提出迁都,暂避西秦军锋芒。
皇帝震怒,下旨将刘文静、殷开山夺职除名为庶民。
刘弘基、李安远、刘世让等虽被俘,但尽力苦斗、临难不屈,各赐其家钱帛慰问。
阵亡总管慕容罗睺、蔺兴粲,追赠官爵,战死诸将士,赐家人粟帛抚恤。
派左翊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柴绍率兵前往豳州长武增援,
召秦王李世民回京。
有官员上书,认为这次大败,责任全在秦王李世民,当追究秦王罪责。
李渊没有理会,他急召宰相们议事,商议对策。
“二郎病的太不是时候了,刘文静和殷开山,辜负了二郎的托付,也辜负了朕的期望,朕已将他们除职为名,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商议如何讨伐薛举。”
“朕打算联合河西李轨,共同对付薛举,马上派一位密使前往河西,册封李轨为凉王、凉州总管,认其为从弟,赐羽葆鼓吹一部。”
正当李渊忧心忡忡的跟宰相们商议如何抵抗薛举的攻势时,
李世民的捷报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
“陛下,大捷,”
“大捷,秦王殿下长武大捷,秦王奏捷露布,”
内侍兴奋的举着露布跑进大殿,因太激动还摔了一跤,可皇帝根本顾不上责怪他失礼。
“快把露布呈上来。”
李世民的奏捷露布上,把整个反击大捷的过程详细奏明,连他疟疾病重,幸得李逸所赠丹药,这才能让他在关键时候站起来,背水一战,绝境反击。
“哈哈哈!”
李渊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真是天助我大唐,二郎赢了,斩首数千,俘敌万余,夺回高墌城,救回被俘将士两万,民夫、百姓三万余,薛举仓惶逃窜到折墌城,
连战马都被二郎夺得一万多匹。”
“哈哈哈,朕就知道二郎不会辜负朕的期望,就算刘文静殷开山惹下大祸,他还是把局势逆转了。”
“想不到又看到了这个李逸的名字,”李渊捧着露布,越看是越高兴,最后说起了李逸,“二郎说他得疟疾,朕派给他的随军御医都无良方,他忽冷忽热,呕吐不止,头痛无比,吃了大夫的药,反而吐的更厉害,
但吃了李逸赠的丹药,居然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真是灵丹妙药啊,这个李逸,真是我李家老祖派来的福星啊,得赏,重赏,重重的赏。”李渊兴奋的起身走来走去,
先前败讯传到长安,
李渊是既自责又惊惧,他知道刘文静他们兵败,既是因为当时世民突然生病无法统兵,也是因为他一再催促出击所造成的。
浅水塬大败,
薛举随时可能杀入关中平原,
李渊手上一时半会都抽调不出一支像样的军团阻拦,被薛举杀到长安城下还真有可能。
谁能想到,
反转来的如此之快呢。
世民好样的,
但这个李逸也功不可没,
先前敕授他一个从九品太子正字,这家伙嫌官小称疾不受,那就赐封他一个爵。
“大雅,你给朕拟旨,赐封李逸为浅水县男爵,赐金瓮一只、银瓶一对、良马两匹、赏绢三百匹、田百亩,赐散实官三等为大都督。”皇帝对温大雅道。
太子李建成听到李逸这个名字,眉头微皱。
(本章完)
第55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第55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河北,黎阳。
徐世绩不敌宇文化及军,退守黎阳仓城,西归大丞相宇文化及占据黎阳,继续兵围徐世绩,李密统兵来救。
军驻清湛,与徐世绩烽火相呼应,面对宇文化及统领的骁果精锐,李密也不敢正面硬拼。
谋士魏征献策,深沟高垒,相持对峙。
宇文化及军从江都北上,既无地盘也无粮草,必难以持久。
于是乎,宇文化及猛攻黎阳仓徐世绩,李密便带兵牵制其后方。宇文化及调头来攻,李密就退回临淇。
隔着一条淇水河,
宇文化及气的对李密破口大骂。
已经接受洛阳册封,从反贼成为大隋朝廷勤王功臣的李密,不屑的对宇文化及喝道:“你家本来不过是匈奴的奴隶破野头罢了,父兄子弟都受大隋恩典,几代富贵,以至以公主为妻,你家的荣光,满朝文武没有第二家,受国士之恩,自当以国士报之,
不以死谏君,怎能反而反叛弑君?
你屠戮皇帝子孙,侮辱后妃,残害无辜,
你不追效诸葛瞻的忠诚,却做霍禹所干的一类叛逆恶行。真是天地不能宽容你,人神也不会保佑你。”
宇文化及阴沉着脸,对李密破口大骂,
“阿耶来跟你厮杀,你却跟阿耶咬文嚼字,有本事就与阿耶一战,不要做缩头乌龟!”
李密对左右道:“宇文化及如此平庸愚蠢,居然也想谋朝篡位,”
魏征也是对宇文化及十分不屑:“我有一计,可灭弑君者。”
“哦,魏记室有何妙计?”
“弑君者缺少粮草,又无根据,利在速决,魏公可派人去见他,诈称愿与他联兵一起先取东都洛阳,事成后以黄河为界,封他为许王,拜司徒、纳言、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统领河北诸州军事,并许诺拿下洛阳将一半粮草分给他。”
“宇文化及贪而无谋,平庸怯懦,必然中计,到时士气松懈,粮草耗尽之时,不攻自破也。”
“魏记室这招甚妙,”
“我也只是学李世民对付薛举之策。”
······
御宿乡。
王乡长从长安城当值归来,骑马匆匆来到无极草堂。
“出大事了。”
王乡长长叹短吁,他压低声音告诉李逸浅水原大败的消息,八总管死了两个,被俘了三个,
战死一万多将士,被俘两万余,还有三万多民夫、百姓被俘。
高墌城也失守了,
这会可能泾州、宁州、豳州皆失守。”
大夏天,王乡长冷汗直冒。
“纳言刘文静、吏部侍郎殷开山,皆已被夺职除名,陛下还派人急召秦王回京,”
“现在京师骚动,不少贵族家眷已经坐马车出长安了。”
“消息一出,东西两市的粮店前都挤满了人,粮价半个时辰就涨一次,不少粮店都直接关门不卖了。”
天都要塌了。
长安的百姓切实的感受到了战争的临近,今年总听说中原大战,李密围洛阳,洛阳城中匹绢只能易三升带壳小米,一匹布易一升盐,还常常有价无市。
现在他们也担心一旦薛举杀到长安,到时长安也要遭受粮荒。
如今斗米匹绢,大家都受不了,要是匹绢就三升粟,这意味着粮价还要暴涨数倍。
那是要吃人的。
“没想到秦王居然败了,”王乡长颓丧的道。
“秦王怎么败的?”李逸也没想到还真会有这场大败,他不是给秦王准备了药了吗,难道得的不是那几种病?
“其实也不是秦王打了败仗,秦王突发疟疾,不能统兵,便让长史刘文静、司马殷开山指挥,谁知这二人不听秦王守城不出的吩咐,轻敌自大,率四万兵出高墌城,结果被薛举派兵绕后夹击大败,”
李逸却听的眉头直皱,疟疾?
不对啊,他给李世民的那几种药里,就有治疟疾的啊。
“我在终南山里有一个别墅,是避暑打猎用的,我准备运点粮食过去,一旦秦兵真的杀到渭水,我就带家人进山躲避,到时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王乡长人还不错,这个时候了,还愿意拉李逸一把。
李逸倒没那么担忧,虽说历史上李世民好像确实遭遇过一场大败,但薛举也没打到长安,
这后面有什么变数,他不知道,但不用担心。
“现在长安粮价涨到多少了?”
“斗米五六百钱了。”王乡长道。
这个涨幅可不小啊,一斗就涨了一二百钱,
有点当年抢口照酒精的感觉了。
而且现在长安的粮店,都在限售,甚至直接不卖了。
有钱都买不到。
这些奸商,囤积居奇,发战争财啊。
李逸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换回来的粮食和绢,也存了不少了,豆、麦、粟、稻都有,有一百多石。
家里建房买骡这些,用的都是绢,
要是现在把存粮送去长安城,
那岂不是既能赚一笔,还能得个名?
长安粮价暴涨,粮店纷纷关门,百姓高价亦不可得,面临无米下锅的饥荒,他李逸深明大义,雪中送炭,
送去粮食解长安百姓燃眉之急,难道不是大义之举?
就以现在这五六百钱一斗米的价,一石赚两千,百石能赚二百贯。
相当于二十五两黄金。
既得利又利名,可以干啊。
那些贵族士族,这个时候纷纷让家眷子女离开长安,那些东西市的商人,更是趁机涨价囤积居奇,
他李逸反其道而行,
这时往长安城送粮,方显珍贵,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他李逸就是个逆行者啊。
“王叔,现在长安骚动不安,粮商却还趁机涨价,百姓无米下锅,我打算把家里存的这些粮食,运到长安出售,
也算缓解一下大家的燃眉之急。”
王乡长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无逸啊,现在局势动荡,西秦军随时可能饮马渭河,兵临长安城下,这个时候卖粮你怎么想的?
看这架势,接下来粮价肯定会不断暴涨,
就算涨到斗米千钱,甚至更高也是可能的,而且这战乱一起,到时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粮啊。
听叔一句劝,战乱之时,粮食比黄金宝贵,再贵也别卖,不但不能卖,你还得赶紧把这些粮食分开藏起来,最好是运些进山里。”
可李逸知道未来历史发展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薛举赢了这仗,也并没能打到关中平原来。
就算现在粮价大涨,但只要薛举不来,关中平原就是安全的,京畿的粮价也会应声而落。
斗米匹绢这个价格其实已经挺高了,没大战、饥荒不可能还再涨上去。
洛阳匹绢三升粟,那是特殊情况。
李逸的豆腐作坊,大多是以粮食结算,部份黄豆可以再生产,但其它粮食却也是越积越多,
存太多没必要,现在粮价已是高位,存多了这鼠吃霉变还有损耗。
既能赚一笔钱,还能赚些声望,很值啊。
说干就干,
李逸直接就跟王乡长、王里正、郭二郎、董秀才、冯六郎等几家借了车马,然后喊了村里十来个老少爷们帮忙运粮到长安,跑这一趟,一人给两升小米。大家都高兴的来赚这外快。
装了一百石稻谷、六十石粟,
马车牛车骡车,一共十来辆,把李逸家里存的大部份粮食都装上了,就留下了大豆和一些小米、小麦。
要不是王乡长捂着粮食不肯卖,李逸还打算从王乡长、王里正这收购粮食去长安卖呢。
王乡长虽说当了十年乡长,可他还是看不明白未来局势,就认准一条,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越是粮价大涨,他越捂着粮不肯卖,追涨杀跌。
李逸却相反,追跌杀涨。
大多数人都喜欢追涨,越涨越追,结果就容易被套山顶。
十多辆车浩荡着往长安城去,
四十里路到长安城,
城门口的士兵很意外的看着他们这支车队,此时城门口车水马龙,大多数都是出城去的车马,其中许多贵族士族家的车马,一车车的东西一车车的人,奴仆婢女前呼后拥离开长安城。
李逸他们这支进城车队就显得挺特别,
尤其是那车上拉着满满粮食时,就更显得特别了。
李逸出示了公验,然后说明情况。
“听闻朝廷官军在泾州失利,陇右贼军逼近,京师骚动,粮食供不应求,许多百姓买不到粮十分恐慌,我家中有些存粮,特意运来长安供给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带队的队头过来,听明原委后,带着几分不太理解的敬佩。
他压低声音,“你这一共多少粮食?”
“稻谷百石、粟六十石。”
队头拉他到一边,“你打算什么价出售?”
“匹绢易斗粟、稻。”
队头点了点,这个价还算公道,相当于一斗大米六百钱,现在东西两市已经有店铺一斗米卖两匹绢了,那都相当于斗米七百二十钱,“现在粮食难买,我手下弟兄们也要养家糊口,
我给手下弟兄们买二十石粟,可否?”
李逸也没想到,这刚到城门口,居然就有人要买。
“御宿乡李逸,不知队正尊姓大名?”
“免贵姓丘,丘神俨,你可以叫我丘六郎。”
李逸这次拉粮来长安,是既要利又要名,名在这时代很重要,既是能行证又是护身符。
这个丘神俨要买,只要不包圆了,当然也没问题。
“行。”
丘神俨马上便回家去取绢,李逸跟一名士兵闲聊,知晓原来丘神俨出身将门,其祖父丘和现在交趾太守。父亲丘行则是丘和嫡长子,此前在家乡郿县率子弟起兵,后率众响应平阳公主归附李渊,现为柱国、左骁卫将军、郿城县公,丘神俨的长兄现在秦王府为库真。
丘家是鲜卑族,人丁兴旺,丘和就生了十五个儿子。
丘家是不会缺粮的,丘神俨是给手底下兄弟买粮。他先垫钱,回头手底下弟兄们再凑给他。
很快,丘神俨骑马回来,后面仆人赶着马车拉来二百匹绢,两人愉快完成交易。
“你这一下子是帮了我们兄弟们大忙了,”
李逸笑笑,
“你剩下这些粮食,要不我跟卫府同僚们说一声,立马跟你包圆了。”
“不用麻烦丘队头,我这些粮食准备拉到万年县衙去。”
李逸可不是单纯来赚钱的,他还要刷声望,要是在城门就被包圆了,也不符合他的初衷。
丘神俨道:“行,”
他一挥手,也没有人再查罗家堡村民们的过所,通通放行。
李逸带着粮车直奔城东宣阳坊,万年县公廨便在此。
路上,这支不大的粮车队还是挺显眼的,好几次有人想要买粮。
一路来到宣阳坊万年县公廨,李逸对门口当值的皂衣差役道明来意。
“送粮?”
那人一脸惊讶,不过还是进去通报。
廨内,县令辛处俭大白天的在喝酒,实在是心中太苦闷。他原本是六品的隋太子舍人,官职清贵,妻子美貌,可以说人生得意。岂料,李渊率兵攻入长安,不久后听闻他妻子美貌,召入宫中,然后就不放回来了。
辛处俭几次请求放回妻子,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李渊给他升官,由六品太子舍人升为五品万年县令。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接受这现实,他辛处俭也成了长安的一个笑话。
这万年县令,当的也没啥滋味。
“外面有人自称是御宿乡罗家堡村长李逸,是原来咱孙法曹的师弟,听闻京师缺粮,百姓不安,特送来一百多石粮食。”
辛处俭抬了抬眼皮,有些疑惑,晃了晃头,终于听明白了。
孙法曹,现在已高升治书侍御史了,想当初他跟孙伏伽还是前朝同科进士,也算是同年。因他家世好,仕途比孙伏伽顺畅,一路官至太子舍人,孙伏伽才万年法曹。
那个李逸他也记起来了,董秀才的学生,前段时间还被皇帝授予太子正字,却辞官回乡办私塾。
“走,看看去。”
辛处俭晃晃微熏的脑袋,来到大门前,看着一溜粮车,确实意外。
李逸看到个穿着绯红官袍的,知晓这便是万年县令了,连忙上前拜见。
一番交谈,辛处俭知晓原委,挺高兴。大手一挥,道:“李正字大义,通知坊中百姓来买粮,每户限购三斗。”
一匹绢一斗的稻或粟,比原先贵了不少,但现在长安城因浅水原大败,京师震动,百姓不安,抢粮都抢疯了,有钱都买不到粮。
一百石麦、四十石粟,不到半个时辰都卖光了。
一户三斗,宣阳坊中大多数百姓都买到了,对这位赶来送粮的李村长很是感激,李逸的名声,顿时在宣阳坊百姓中传开了,连他此前被皇帝授太子正字,然后辞官不受的事,也被众人所知。
辛处俭更是让人取来笔墨,当场挥豪,写下‘急公好义’四个大字送给李逸,以示嘉奖。
十几车粮,总共一百六十石稻粟,匹绢一斗,李逸卖了一千六百匹绢。
这些粮食他卖腐竹豆泡换的,当时是按斗米匹绢,一石粟、稻折六斗米算的,这相当于每斗粮他赚了一百四十四钱。
这一千六百匹绢,有六百四十匹绢是赚的。
仅仅两个时辰,就赚了二十三万钱。
李逸特意都收的绢,绢比较保值,不像铜钱,各种薄钱白钱私钱混乱。
被辛县令拉着喝了一壶茶,聊了会天后,李逸告辞回家,
一行人愉快的回家去。
果然,追跌杀涨短平快才是最赚钱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愉快的唱起了曲,他们这一趟也轻松的就赚到了二升小米,高兴的很。
官马大道上,
突然数骑疾驰而过,扬起阵阵烟尘,往南而去。
(本章完)
第56章 食邑三百户
第56章 食邑三百户
半天功夫,
李逸就赚了长安西城两套房。
心里还是有点小自得的,
而且今天不但赚了钱,还又结识了个府兵队正丘六郎和万年令辛处俭,多个朋友多条路。
走过罗家桥,
就看到无极院外大树荫下挤满了人。
“咋回事?”
“村长回来了,”
石头第一个跑过来,“阿兄,京城来了几个骑马的,说是来给你宣旨的,快,在屋里等很久了呢。”
一众村民们都很兴奋的拥上来,七嘴八舌,大家那兴奋劲,比娶媳妇时还劲大。
李逸进院,
姬氏迎上来:“长安有天使前来宣旨,说是陛下有赏,奴将他们请在外厅,并煮了茶招待。”
“嗯,”李逸对姬氏的稳重还是很满意的,不愧是名门出身,又在掖庭打熬了几年,接人待物这块很稳。
李逸东院的倒座房五间,布局是东南开大门,最东一间是门房,带着小隔院。紧挨大门西边的就是客房、客厅、仆人房,最西一间带小隔院,是外院厕所。
二门外的前院较浅小,也是待客区,
中门以内那就是内院了,非请莫入。
李逸现在虽还没娶妻,但这次二修东院后,增加了道中门,也就稍讲究了点。
石头狗剩兄弟俩,是借住的客人,也搬到了外院客房住,门栓和门柱兄弟俩,是李逸的男仆,就搬到了倒座靠厕所那间仆人房。
兰香是姑娘家,就住在内院西厢房,李逸住上房,秀芝、绿珠、素君三婢,则住在上耳房。
现在作坊和学堂都搬到西院了,东院宽敞了许多,但规矩也多了。
就算是长安来宣旨的天使,也只是请到前院倒座客厅煮茶招待。
李逸琢磨着怎么又来使者了。
他一进客厅,
坐着喝茶的三人就都站了起来,李逸扫了一眼,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应当是个宦官,另两个魁梧粗壮满脸大胡子一身戎服,明显是皇帝的北衙元从禁军。
“在下便是李逸,刚去了趟长安城,不好意思。”
中年宦官挺客气,
“李郎,有圣旨,请接旨。”
倒也无需摆香案、沐浴焚香啥的。
宦官站北朝南,李逸则面北站立恭听圣旨,也无须下跪。
“门下:御宿乡民李逸,以少年之才雄,有老成之持重,士林推重,朝野洽闻,进献灵药,襄助秦王,俾张我武,克定秦陇。
可封浅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主者施行,武德元年七月初九日。内史令宋国公臣萧瑀宣,内史侍郎晋昌郡公唐俭奉,朝守大夫守内史舍人颜思古行·····”
李逸认真的聆听圣旨,倒是也很好懂,他被封浅水县男爵了,原因就是献药有功,帮着李世民打胜仗了好像。
至于后面那一长串的内容,其实就是这道圣旨在三省走流程,
从右往左,中书省起草,出自内史舍人颜思古之手,然后门下省审核,接着皇帝“制可”,最后给尚书省执行,而具体办事的是尚书省吏部下属的主爵司。
每经一道程序,相关官员就得署名盖章,
“诏书如右,符到奉行,
朝散大夫守主爵郎中杨悰······”
不用跪接圣旨这点,李逸给李渊好评,他对李渊印象是越来越好了,这是个老派贵族。
圣旨宣读完,
李逸上前迎接,
这圣旨跟他之前在吏部领的告身差不多,也是黄绫朱胶卷轴,不过接旨不要钱,好好收藏就行。
“恭喜李郎封爵。”
上次李逸辞掉了太子正字,这次封了个男爵,他倒没拒绝。
他只是关心这男爵有没有封地、领民、收入啥的。
那位宦官倒是挺认真的跟他解释了一番,
虽然诏书上有食邑三百户这条,但实际上没有加食实封三个字,那就都只是虚封,虚封就是没有封户,更没有封地。
所谓开国县男,也只是好听而已。
没领地、没领民、也没有俸禄,更不能真的开国。
当然也不是全无好处,男爵是大唐九等爵位最低一等,却也是从五品上的品阶,故此也能享有官爵永业田,一等的亲王有一万亩,而九等的男爵也有五百亩。
“按朝廷制度,官、爵永业田不并授,只按最高授,”
有五百亩田这是好事,还是能传给子孙的,但有点麻烦的是,这五百亩田按规矩不能分在御宿乡,得在他封号的浅水县划五百亩给他。
而这个浅水县,就是现在豳州宜禄县浅水原这块,以前设置过一个浅水县,那里也就是此次李世民与薛举大战,刘文静他们八总管大败的浅水塬。
五百亩地还分在五百里外,这事整的。
“李郎现在是男爵了,也就不再是庶人,而是官身,享受五品待遇,有诸如可纳妾、免课役等许多特权······”
普通庶民,四十岁以前,没资格纳妾,有钱也不行,除非有勋。四十岁以后,还得是老婆生不出儿子才能纳妾。
说到勋,
宦官又拿出了一道敕令,
这次没刚才封爵那么正式,是皇帝直接赏赐他钱绢马匹等,
李逸听到那些赏赐后都差点流口水。
“金瓮一只、银瓶一对、良马两匹、绢三百匹,渭北三原赐田百亩。”
“又赐散实官大都督。”
李逸对最后这个大都督没搞明白,“赐我大都督?”
他印象中,大都督那不是皇子亲王才能担任的吗,比如魏王李泰越州大都督、荆王李景荆州大都督、晋王李治并州大都督啥的。
宦官微笑着耐心解释,真的很有耐心,
“这个大都督属于散实官第三阶,也被称为勋名。”
“前朝以北周戎号十一阶为散实官,从上柱国到都督。大业天子曾废除散实官、八郎八尉及43号将军,取而代之的是九大夫及八尉,称为散职。我大唐建立后,既沿用散官,也恢复散实官,皆称勋名。”
李逸听了好一会,算是搞明白了。
武德朝现在还没有文散官,更没有武散官,甚至没有勋官,
有的是散实官和散职,散职是九大夫八尉,这个相当于后来的散官,而十一等散实官,李渊加了一级,实际就是后来勋官的前身。
这两套东西,都是用来酬勋劳,拉拢人心的,反正不是啥实职。
因为授予的太滥,搞的这才开国半年,就不太值钱了。
李逸这个大都督,不是什么高级官职,相反只是很低级的勋名,类似武德后期的十二转勋官里的第三转飞骑尉。
现在散实官第一阶就是都督,有点宋朝太尉多如狗满街走那味。
他这个大都督,也仅视从六品,不是六品官,而是能享受一些六品官的待遇而已。
不值钱的玩意,
李逸也就没在意了。
皇帝赏赐的这些东西,宦官们没带来,得李逸亲自到长安去领取。
但金瓮并没他想象中那么大,金瓮和银瓶都是十六两重,也就是才一斤,说是个金杯差不多。
李逸刚跑了趟长安,卖了批粮食,都赚了二十多两黄金,相当于一个半金瓮了。
姬氏来添茶的时候给李逸使了个眼色,
李逸跟着出来。
“阿郎得给他们准备一份谢礼。”
“送什么合适?”
姬氏是从宫里出来的,对这宫里的事要清楚些。
“这只是低级宦官,不需给太多,但也不能太少。可以送三匹绢,那两个同来的禁军一人给一匹绢就行。”
“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了,再多也不合适,”
李逸想想也是,那可是宦官,皇帝身边的人,你送太多钱,想干什么?
“阿郎有空的时候,可以到金店去打点金豆子,一个一钱或半钱重,以后若是再碰上这样的时候,就很方便。”姬氏提醒他。
一两黄金直钱八千,一钱金豆子能直八百钱,八百钱能换近三匹绢,很大几卷,可一粒金豆子则非常不起眼。
“你说的对,我手里正好也还有点金子,下次去金店打一点金豆子、金瓜子,一钱、半钱的金豆,一两、半两的金瓜子,携带方便,也不像金铤金锭那么重不好分割。
最后李逸还是给宦官四匹绢,两个禁军各两匹,还奉送了点腐竹豆泡。
三人都非常满意,
对李逸也是热情的很,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这要是给的是金豆子,估计得更不舍。
人送走,李逸回到客厅,姬氏给他煮茶,绿珠这个时候才敢进来,她被下过监狱,到现在也怕公门里的人,尤其是怕当兵的。
“阿郎封爵了,”绿珠兴奋的搂起他的手臂,磨磨蹭蹭的。
李逸也感觉好像做梦一样,刚才他已经详细问过宦官,知晓了浅水原前线的情况,先败后胜,
而李世民能够绝境翻盘,关键是吃了他送的药,带病上阵,夜袭敌营,一举击败薛举,把他赶回了折墌城。
虽然唐军仍是阵亡了一万多人,
但那两万多俘虏救出来了,失守的高墌城也夺回来了,甚至还反过来夺了薛举一万多匹马。
长安的危机解除,
甚至薛举经此败,可以说此次东进战略也是失败了。
李世民亲自为他请功,皇帝也大方的赏赐了个男爵,
他当的起这个封赏吗?
绝对当的起。
姬氏安静的煮茶,不像新罗婢那么撒娇求宠。
没想到当初在杜曲,送出的药还真立下大功了,李世民真是牛比,这样都能翻盘,不得不说天纵英才啊。
想到是自己成就了李世民这一战,他都不由的有些热血上涌。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此刻他应当拿把羽毛扇子在手,李逸心中得意。
姬氏给他分了杯茶汤,“朝廷制度,六品以上宅,许做乌头门,门屋三间两架。可以在大门外再起一道乌头墙,建乌头大门。应当赶紧请匠人过来,赶紧把乌头大门立起来。”
乌头门,也称阀阅,有五品及以上功名的官员之家,可以在大门两侧立两根柱子,
门左的柱子叫阀,喻意建有功劳。
门右的柱子叫阅,象征经历久远。
主要结构就是两根柱子一根横木搭成一个草字头,但没有六品以上,不许做乌头门,甚至这柱子的高度,也得跟品级挂钩,不得有半点逾越。
正门阀阅高八尺至二丈,柱端安瓦筒,墨染,号乌头。
这有点像是后世牌坊的雏形。
李逸现在达到了建乌头门的级别,可以建八尺高一丈宽的乌头门。
罗二进了前院,站在客厅前有些拘束的望着里面,
“二叔,进来喝茶。”
“无···村长·····县男·····”罗二吭哧了半天,结结巴巴却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李逸了,
李逸封浅水县开国男爵、授大都督散实官的消息已经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村子,还在迅速向附近村子蔓延。
罗二面对李逸时,已经感觉莫名的紧张了。
“你还是叫我无逸便是,快来喝茶,刚沏的茶不喝也浪费了,这茶还是上次杜府属送的,一饼茶几千钱,这一杯就得几十钱呢。”
李逸没啥变化,
但罗二和村民们面对他却都变了。
(本章完)
第57章 成功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第57章 成功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东宫。
太子李建成给王珪倒了杯茶,“跟孤说说这个李逸,”
王珪双手接过茶杯,谢过太子,“李逸年轻,而且有才学,一手瘦筋体极具个性,铁划银钩满是傲气。”
李建成捏着下巴,“年轻气盛,恃才傲物,十六岁的年纪,倒也正常。孤听说,他来东宫前,就跟世民见过面,世民还曾邀请他到秦王府任职?”
刚升迁为太子中允的王珪点头,“是有此事,我也是他辞官后才知晓,先前陛下调秦王府兵曹杜如晦外迁陕州总管府长史,二大王知晓后特去求见陛下请留杜如晦·····
在杜曲杜如晦家中,李逸遇到二大王的,二大王邀请他为秦王府书令史,然后他直接拒绝了,二大王赠了他一把金刀子,他收了。”
建成静静听着。
“二郎就是喜欢送人金刀子,他府上也不知道囤了多少金刀子,”这话里有几分嘲讽之意。
以前兄弟二人关系还是不错的,但如今唐国公府的长公子,成了大唐太子,以前的二郎成了现在的二大王,李建成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些事情。
“先前虽然把不少人调出了秦王府,可这个杜如晦没能调离,可惜。”建成又道。
他心里更有几分可惜的是这次世民浅水原大败后,居然还能绝境翻盘。
一个上次自己出京而错过的李逸,庶民而已,却让世民翻盘了。
“世民这次军中突然生病,不得已将兵权交给不知兵的刘文静和殷开山,那二人损兵折将,丧师误国,真是可恨。
幸好有这个李逸的灵药,让世民及时好转,才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叔玠啊,李逸虽然辞了太子正字,可也是进过东宫的,也算是我们东宫走出去的人,
这次幸亏有他,既医好了我的同胞手足,而且还挽救了我大唐一场兵危。遗憾上次能没见到他,否则说不定孤就能把他留下了。
孤要准备厚礼,好好感谢他一番。”
王珪听出太子话中之意,他现在升任太子中允,这是东宫左春坊左庶子的副手,相当于朝廷的黄门侍郎,深受太子建成信任倚重。
当下道:“殿下此举,可得千金市马骨之效,我以为,不仅要备厚礼相谢,最好是殿下能够在朝堂上向陛下荐举他一个既清且贵还显要的官职。”
李建成道:“此子狂傲,会不会太抬举他了。”
“千金市马骨嘛,越是如此方越显太子爱才之心。”
建成轻笑,“那举荐何职,上次从九品的太子正字瞧不上,这次总不能安排个正九的太子校书吧。”
“起码得是个七品清要官,方显太子心意。”
“雍州司录参军?”
王珪摇头,“此官要而不清。”
“秘书省秘书郎?”
“此官清而不要。”
王珪提出一个官职,“太子可当殿举荐李逸为正七品上侍御史,侍御史按朝廷法规监察百官、参与三司理事,既清且贵还要。”
侍御史实权极重,其关键就在于监察百官,若百官违法,因而弹奏,所弹之事需要落实,因而要推鞠,这样御史台这个监察机关,实际上兼有监察、起诉和审判的权力,这才是侍御史的厉害之处。
御史台有自己的监狱称为台狱,侍御史审判皇帝交给的案子,就是所谓的制狱,它与刑部、大理寺组成三司,具有联席会审的性质,它甚至成为凌驾于大理寺之上的高级审判机关。
李建成摇头,“李逸年仅十六岁,且是刚还俗不到两月的道士,让他做侍御史,不合适。”
“殿下仅管当殿推举,至于陛下和朝廷会不会授他侍御史是另一回事。”王珪笑着道。
李建成瞬间领悟,他只是要做一个姿态,
“其实孤还是想把此子招入东宫的。”
“他能拒绝一次,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接受第二次。”王珪提醒太子。
李建成点头:“你着手安排一下,看什么时候带他来与孤见一面。”说完,他便把此事暂且放到一边,“叔玠以为,薛举此次兵败后,可否还能卷土重来?”
“不好说,虽然二大王这仗打的确实漂亮,但其实也不过是斩杀其数千,俘虏万余,缴获马万余匹,仅重新夺回了高墌城。
但薛举退回折墌城,仍继续围困泾州城,而且听说薛举打不通长武,便派其子薛仁杲率兵去攻宁州,若是宁州有失,到时薛举杲既可夺得粮草补给,还可不经长武南下。”
“我军先败后赢,终究也是大伤元气,薛举实力仍在,真要硬拼结果不好说。”
“你说等世民回长安后,我向陛下请缨,统兵北上伐薛举如何?”李建成问,太原起兵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是分任左右领军大都督,各统兵一路征战入关。
攻取长安后,李渊还任命建成为东讨元帅,世民为西讨元帅,让兄弟俩东征西讨。
建成统兵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可以说现如今战功也不输于世民。
可如今他被册封为太子,身为储君,自然就不再适合经常统兵出征,他得留在朝中辅政。
只是这次长武之战,让李建成有了要再次披挂上阵,甚至亲自攻灭薛举,夺取陇右的强烈念头。
“殿下是大唐太子,是一国储君,你的职责不是统兵征战,而是辅佐陛下,学习朝政。”王珪反对建成挂帅去打薛举,一来薛举不好打,二来有世民这场胜利在前,建成就算打赢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有多了不起,可能还觉得是去摘桃子。但如果输了,那可就声名俱毁。
犯不着冒这个险。
被王珪一番劝说,李建成又打消了这个统兵的念头。
御宿乡下,李逸还不知道他这小人物,居然会被当朝太子和心腹王珪谈了半天,甚至要举荐他做清要官侍御史。
他这会也忙着,
无极小学要扩招四十名学生,这个事情因李逸封开国男爵而变的更加火热,
董秀才的孙子董七郎已经加入学堂,正式成为第二名先生。
四十个新生名额,暂限兴盛里七个村的孩童,优先招五到七岁的男娃,若有剩余名额再放开到七到九岁,直到十二岁。
几个村的村民早羡慕罗家堡、三字村、高家堡孩子们能够免费上学,还有免费一顿饭吃,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哪肯错过。
这不仅免费读书有免费一顿饭吃,两个先生一个是开国男爵,一个是董乡佐的孙子,拜到门下读书,不也是条门路么。
家里有娃的,全都赶来了。
甚至连周边几个里的村民,听闻消息也都来了。
把个无极草堂西院前围的水泄不通。
御宿乡有五个里,五百户人家,谁家没一两个娃?
李逸都始料未及,
可他还是没有扩招,招多了也教不过来,再说学生多了,这支出也多啊。纸墨笔这些是真不便宜,哪怕平时让孩童们在沙盘上练习写字算数,但一百个学生的文具消耗仍不是小数。
再则就算一天管一顿饭,这伙食费也很多。
就算是五岁的小子,也能吃几碗饭,一百个学生,光是粮食一天就得吃一石粮,这油啊菜啊柴火啊也都得钱呢。
要不是有之前校会收到的那些钱粮,李逸现阶段都不敢说一个人承担这一百个学生的开支。
“就招四十个,一个都不多招,咱条件摆在那,从兴盛里本里七村招,以后有条件扩大学堂,再在其它村招。”
“校长,现在本乡周边几里的好些大户人家,他们想把孩子送到咱们学堂来读书,提出愿意出束脩,饭钱也自己出,纸笔钱也自己出,甚至愿意再给校会捐笔钱粮。”董七郎满头是汗的找到李逸。
那些土豪大户们直接找到董秀才那去了,都是本乡有头有脸的,这些人的孩子并不是没书读,只是他们现在也想来蹭下李逸关系,想让儿子拜李逸门下。
为此,居然还愿意给校会捐钱粮,这招倒是古今通用。
“校长,我觉得这些都是咱本乡有头有脸的大户,也不好都驳了面子,不如就收下,反正他们自己负责纸笔书费、饭钱,还能给校会捐一笔钱粮,咱多教几个,也不会有啥大影响。”董七郎终究年轻,被那些土豪地主们围着,拉不下脸拒绝。
“有多少个想来读书的?”
“大概二三十个吧,”
“确定?”
“可能三四十。”
“准确点,”
“如果都收,应当有四五十。”
李逸想了想,如果放开这个口子,那要收就得都收,否则收谁不收谁那就会得罪人。
“这样,本乡大户人家,愿意送孩子来自费上学,并交一笔助学金的,年龄在五到十岁的,我们就都收了,但只限本乡、年龄五到十岁,且得自费,并向校会捐一笔助学金。”
“交多少助学金?”
“一月六斗大米,这个米捐入校会,我们用来做免费学生的午饭。”
一个月六斗米,这可不少了,一般人家肯定交不起,但如果是地主大户是没问题的,当然,这也有可能会让一部份舍不得的地主老财不再送娃来。
“我们就做好再开一个班的准备,最好是再请一个先生来。”李逸道。
一年七石二斗大米的助学金,果然拦住了许多大户,只增加了二十多个自费生。
无极小学堂有了一百三十多个学生,重新编成三个班。
西院的前院倒座房,三间做了教室,一间是老师办公室,内院则是腐竹作坊、食堂。
“无逸!”
最近跟李逸疏远了不少的三娘过来,“我二哥三哥他们服役早就满五十天了,本来十天前就役满了,就算路远些,这也十天了,也该到家了。
听说朝廷刚在泾州打了个大败仗,战死了上万将士,还有许多民夫被掳,我阿耶阿娘还有嫂嫂们都十分担心,
我阿兄们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问题,李逸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浅水原败仗,确实死了不少士兵,高墌城失守,那里的民夫肯定也有伤亡。
“我明日去长安办事,到时去万年县衙询问一下情况,你们也别担心,也许他们是被官府又临时征用了,又或者正在回家的路上,
这里离泾州五百多里呢,”
“明天去长安能带上我吗,我想亲自去问问清楚。”三娘请示,两位兄长一去两个月,始终不见回来,恰又听到前线惨败消息,家里人现在总觉得心神不宁,担忧万分。
长子一家五口已经意外死在那场暴雨垮崖中,要是次子三子也回不来,那罗家的天可就真的塌了。
“行。”
(本章完)
第58章 比金疙瘩还宝贵的土豆
第58章 比金疙瘩还宝贵的土豆
“早上好,”
“喵!”
清晨起来睁开眼,跟小狸招财打了个招呼,结果招财拎起一只大老鼠送到他面前。
耳小、头大、眼圆,黄黄的胖乎乎,还会直立做揖。
这玩意是塬上麦地里常见的黄鼠,百姓称它大眼贼,比老鼠大不小,头背沙黄,颈腹浅白,
这只大眼贼还活着,被拎起出来吱哇乱叫,声音还挺清脆悦耳的,就是动作有点滑稽。
李逸觉得这只黄鼠一点不丑,甚至有点可爱。
不过这玩意虽然有点萌,却是十足害兽,最是伤庄稼,打洞也厉害,一生生一窝。
狸的这只战利品,个头极大,估计就是从后面塬上下来的偷粮的,得有两斤以上。
与其说这玩意是老鼠,不如说是黄鼠狼。
“今天又能添一道菜了。”
黄鼠一直是餐桌上的美食,不仅平民百姓吃,王公贵族也吃。据说以前御厨用羊奶喂养黄鼠,肉味肥美,名为毗狸,专供宫廷,就连大臣想吃一次都难。
而草原上的突厥人据说也喜欢吃黄鼠,他们吃法不一般,把内脏去掉后,把烧烫的石子填入,用热石把肉烫熟吃,还说这种吃法抗饿。
反正公认黄鼠肉是一道美味,黄鼠登盘脂似腊,白鱼落刃鲙如丝。虽然大家吃不到羊奶喂大的黄鼠,但普通的黄鼠也深受喜欢。
民间还有一种专门捕黄鼠的猎人,驯练松鼠去捉黄鼠,这种驯化的松鼠称为夜猴儿,闻着黄鼠气息就能钻进洞里,把黄鼠捉出来。
这玩意在上流社会都是抢手货,据说天子赏赐功臣,有一次赏赐了一千只黄鼠,让人羡慕不已。
餐桌上的一样宝。
小狸喵喵叫,大黄鼠在它爪子下,也只能无助的嚎叫。
“你要换大虾干?”
“喵。”
“大虾干吃完了啊,只有石头哥几个捞的小鱼虾干了。”李逸抓了把晒干的小鱼虾干,
可狸现在嘴刁,吃惯了大虾干,不吃这种。
“我再给你找找家里还有啥。”
意识进入空间,
家里昏暗,窗外仍是雾朦朦一片,寂静无声。
李逸不太愿意进来,容易勾起对妻儿的回忆。
打开冰箱,
大虾干吃完了,只剩下墨鱼干、鱿鱼干、虾皮,
还有就是一直没动的冻货,冷冻区里冻着的鸡鸭鱼肉香肠腊肉这些,居然还是冻的硬梆梆的,并没有因为没电而化冻坏掉。
他最近发现这个空间里的东西,似乎时间停滞了,不会有变化。甚至他从外面拿进来的东西,也是一样,就算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放进来,放上几天都还跟刚拿进来时一样。
冰箱冷冻区里的冻货还是冻的,保鲜区的蔬菜水果鸡蛋也还是鲜的,就连放在旁边蔬菜架上的番茄、土豆、红薯、山药、南瓜、芋头这些没放进冰箱的蔬菜,过了这么久,依然一点变化没有。
家里养的绿植,阳台上的,露台上妻子种的小菜园,
一点变化没有,
李逸去翻厨房储物柜,里面也多是干货,粉丝、挂面、海带干、真空包装的裙带菜、腐竹、豆皮、木耳、香菇、干辣椒、煮肉料包,
五谷杂粮,面粉、酵母、红枣桂圆蜂蜜、枸杞、冰红白、银耳紫菜芝麻······
甚至还找到一些开封后没种完的蔬菜种子,香菜菠菜白菜菜苔菜心生菜西葫芦豆角等。
没找到招财能吃的,
他发现家里厨房里东西真不少,这些都是妻子储备的,全都用瓶瓶罐罐收纳的很好。
她还泡了杨梅酒,做了醋姜片、腌了酸菜、泡椒这些。
其实想想,她是个挺能过日子的女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只是以前家庭负担大,磨没了激情。
李逸整理好厨柜,
这个家里到处都还留有以前的味道,仿佛她们随时都会回来。
在餐桌边坐下,
发了好一会呆,
李逸其实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这屋里最值钱的不是什么铝锅、不锈钢杯、玻璃杯这些,
真正最有价值的应当是露台上种的玉米、土豆、红薯这些。
辣椒、西红柿、生、葵子、蚕豆啥的顶多算是丰富一下餐桌,可玉米土豆是真能养活无数人的好东西。
理论上,
这个世界上也一样有这些东西,它们就在美洲,但相隔太平洋,就算李逸指明方向,大唐人也不可能航行到美洲,带回那些作物。
七月种葱,八月种蒜,头伏萝卜二伏白菜,
眼下这季节,很多蔬菜还是能种的,但是红薯土豆都晚了,秋玉米也晚了。
一般春玉米是在阳历四月左右播种九月就能收获,秋玉米在夏天六七月播种,十一月左右收获。
如今都快农历的七月半了,
关中种土豆,春季一般是二三月就种,秋天则是八九月,一般都是得出伏,气温降下来,太热不行。
算算时间,再过个十来天,应当就出伏了。
自己或许可以考虑过些天开始试种一点土豆,他平时偶尔也帮老婆露台菜园子打下手,翻土添肥浇水,这种土豆算是比较简单的了,别跟茄科类的蔬菜重茬种植就行,西红柿、茄子、辣椒种过的地,不适合种秋土豆。
选表皮光滑无病斑芽眼浅的土豆,稀盐水浸泡消毒,晾晒一两天,土豆切块后用草木灰拌种,能防止腐烂提高出苗率。这玩意跟种红薯差不多容易,都是最好种植和管理的,只要肥能跟上,产量很高。
李逸从蔬菜架上挑了两个光滑的土豆,
回到卧室,
狸招财还按着那只大黄鼠,疑惑的看着李逸坐那闭目入定,半天没动。
突然,李逸睁开眼,手里多了两个土豆。
狸看见不是虾干,发出抗议,“喵,喵,喵!”
李逸哈哈一笑,“大虾干没了,以后都没了,一会我让石头哥几个去滈河里给你捞点新鲜的鱼吃。”
他叫来秀芝,把两个土豆交给她,“你一会把这两个拿去晾一下,记得一定要看好,不能让鼠雀偷吃了,更不能让人误拿走了,这可是两个宝贝,比金疙瘩还贵重呢,”
秀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两个疙瘩块,能那么值钱,都有点不敢接了。
“晾一晾就行,别暴晒,还有,这窝里有芽点,别弄掉了。”
更衣,洗漱。
去桥头吃个豆腐脑,三娘带着几个村妇忙碌着,夏天太阳晒,出行的人都会赶早。
路过的村民,都客气的上来问好。
有喊村长的,有喊爵爷的,也有喊大郎的,也有喊正字的,没有人再直呼其名,表字也没人乱喊。
终于忙完了那一阵,三娘抹了把汗,“我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就走。”
“嗯,我去牵马骡来。”
等了会,三娘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过来,
李逸骑马三娘骑骡,直奔长安。
四十里路到了长安城,南门当值的还是昨日的丘神俨,他笑着过来打招呼,还以为骡子上的是他妻子。
“这是同村邻居,两个阿兄出门应役,都两月了也没回来,家中担忧,特让我带来县衙问问。”
“泾州那边还打仗呢,”丘神俨道。
寒喧几句告别,丘神俨根本都不检查两人的公验过所,直接放行。
进城后直奔宣阳坊万年县衙,门口差役还认得这位是让辛县令都很客气的村正,立马去通报。
李逸再次见到辛处俭,这位大白天的仍在喝酒,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么重要的京县令位置,怎么安排了个酒鬼。
道明来意,辛县令倒也客气,叫来一个书令史,帮李逸去查一下。
许久后,书令史回报,御宿乡罗家堡那批壮丁,虽然役期已满,但因前线战事,所以现在还没回来。
可能是困在泾州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有可能得战事结束,最起码也得薛举解了泾州的围城才行。
这个结果虽然不是最好的,却也不是最坏的,
起码现在并没有三娘阿兄们死亡的消息,只是被困在泾州而已。
李逸又让书令史帮忙查了罗家堡后面那批的四个壮丁情况,
“他们当是在豳州长武城,才四十来天,没到役期呢,”
三娘有些失望,心中仍很担忧被围的兄长们。
“他们只是壮丁,不是士兵,当没什么危险的。”李逸安慰她,告别辛县令挽留,先赶去吏部。
这次是拿浅水县开国男爵的告身,
上次官告了二十匹绢,辞官后那绢也没有退的。
今天再来取告身,那告身用料更奢华,居然还镶银,可价格也更高,要了他四十匹绢。
他也早知道,其实上次官告本来只要十匹绢,另十匹就是给吏部官吏们的潜规则了。
这次肯定也是一样,李逸痛快的缴了,然后拿到了男爵告身,以及敕牒。
出了吏部直接去少府监,领取官袍,皇帝给他的金瓮银瓶绢这些也在这领。
一切很顺利,
领完后,又去太仆寺领取皇帝赏的两匹马。
忙碌半天,总算办完。
李逸正打算去大宁坊拜访孙伏伽,一名绿袍官过来拦住他。
“可是浅水县男李爵爷?”
“在下正是,你是?”
“在下东宫左亲卫崔福,奉太子令,请县男前往东宫面见太子。”
李逸意外,
李建成怎么知道他来长安了,找他又是何事?有心想拒绝,但人家都派人来请了,躲不过去了。
“请崔侍卫带路。”
(本章完)
第59章 太子有意李逸无情
第59章 太子有意李逸无情
李逸再次来到东宫。
李建成在显德殿召见他,此殿亦称春宫,隋朝为嘉德殿。
是东宫第一正殿,
太子在这里召见他,还是显得相当隆重正式的,若是一般人,可能这时已经为这份礼遇所感动,可惜李逸非一般人。
对建成,始终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在他眼里,李建成不是尊贵无比的储君,而只是一个失败者。
李逸跟着崔福来到这座东宫最重要的大殿前,脑中想到的却是历史上李世民就是在此殿登基称帝的,甚至当了皇帝后还在东宫住了三年,才搬去的太极宫。
脑子里全是李世民,根本没建成的位置。
“浅水县开国男李逸觐见!”崔福在殿外高声唱道。
李逸也没学过觐见太子的礼仪规矩,崔福让他在殿外脱鞋,他就脱鞋,这大热天的,他办事跑半天,脚出汗有点臭。
进殿。
“赐坐。”
殿上一个声音传来,
李逸望去,一个高大的青年坐在那,黑色软脚幞头、紫色圆领袍衫,看着很家常亲民。
“上次你来东宫,孤出京在外,失之交臂,今日终于相见。”
说着,建成起身,向李逸走来。
李逸觉得他跟李世民长的还是有些像的,他比李世民要更显成熟些,兄弟俩毕竟相差九岁,
给李逸印象是李世民更亲民一些,建成身上则总感觉带着点架子,或者说是带着几分贵族的那种气派。
坦白说李建成挺有风度,也很有气质,能够拉着李逸的手坐着聊天,话里话外都是招揽拉拢,
什么欣赏他的才华,说他写的三字经很不错,
一个太子,能够这般礼贤下士做的确实足够了。
奈何,李逸心里有人了。
面对建成的再次邀请入东宫,他仍然拒绝了,理由自然是他年轻,刚还俗,没能力任官,家里还有个刚办的学堂,有一百三十多个学生。
他这么直接的拒绝,让李建成的脸上笑容一时僵住,
“哈哈哈,孤想不到,你能够一而再的拒绝啊,”
“我今日早朝,还在殿上向圣人举荐你为侍御史,说你虽年轻却有傲骨,侍御史这官很适合你。可惜,被几位大臣反对。我本来说,再请你来东宫,先暂任个正七品的太子通事舍人,想不到你又拒绝了。”
建成笑笑,
正七品的太子通事舍人,这个官确实还不错,但李逸上次拒绝建成,本身也并不主要是因为嫌官小。
至于说建成殿上举荐他做侍御史,他也只能是听听而已。
十六岁当个太子正字,那都属于破例特授,哪可能任命一个毫无经验的白丁做侍御史?
那可是清要官。
李逸谈无极学堂,说教书育人,反正没怎么回应太子的拉拢,就当年轻听不懂。
建成聊了一会,也没啥耐心了,他都这般礼贤下士的拉拢了,这个年轻人愣是听不懂,或者说假不懂不回应。
他称赞了李逸办学义举,然后给李逸赐田百亩,绢百匹,又赐了不少纸墨笔砚和书籍,算是对李逸无极学堂的支持。
李逸没想到还有这好处,赶紧拜谢,是真心感谢,毕竟建成掏出的也是真金白银。
建成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孤向陛下请求,要在东宫建太子学馆,名崇贤馆,掌东宫经籍图书,教授诸生,课试举送如弘文馆,设崇贤馆学士、直学士、校书、正字等。
孤要聘你为崇贤馆直学士,来崇贤馆讲三字经。”
崇贤馆既是东宫图书馆,也是东宫学馆,不过这里的学生,跟门下省的弘文馆一样,全是皇亲宗室和宰相大臣子弟,最低也是三品职官子弟,也就收二三十人。
学士、直学士都属于以他官兼职,本身没有品级。
他还是想把李逸划拉进东宫,不想当官,那给你兼个职,直学士也不算官。
李逸还是委拒,以太子学馆的学生都是皇亲国戚、宰相大臣子弟为由,说自己水平只能教教乡下孩童,不敢误了这些天潢贵胄公卿子弟。
建成也很无奈,
最后赐李逸一条蹀躞带,这条蹀躞带有七枚金带銙,并附赠蹀躞七事,针筒、刀子、佩刀、哕厥、砺石、火石袋、契苾真。
“孤给你带上。”
蹀躞带其实就是腰带,不过这条腰带不是系裤子的,而是佩挂一些日常用小东西的,上面有很多小环,后来渐演变成身份象征。
比如天子用十三环玉带,
文武百官只有三品以上才能用金玉带銙,四五品用金銙,六七品银銙,庶民只能用铜铁銙。
銙的数目也得按身份等级,庶民就不得超过七枚。
本身来说,还是革鞓上缀方型带銙的腰带,既有装饰用,也有分等级作用,也有实用性。
除了传统的蹀躞七事,什么水壶、乐器、钱袋,甚至纸墨笔都可以挂,随身佩带很是方便。李逸现在也系着一条,就是黄牛皮带,上面系了七根短皮带,用铜件装饰。
李逸拦不住建成,只得由着他解了自己铜銙腰带,换上了那条七金銙的蹀躞带。
“谢殿下。”
李逸走出东宫时,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愧疚,不管建成是否真心实意,人家堂堂太子殿下,对他能这般拉拢,自己却这般拒绝,真有些不好意思。
有的时候,
能知晓未来,也不完全是好的,
比如现在,他就没法接受建成的好意,登上他那艘注定要沉的船。
虽然如王珪、魏征、韦挺、薛万彻、谢叔文等这些建成东宫官,后来归附李世民也混的很好,如魏征、王珪都官至宰相,魏征还成贞观名臣。
李逸却还是心里有道坎。
东宫门外,
三娘有些不安的等着,看到李逸出来赶紧过来。
“没事吧?”
“没事,太子还赏了一条金銙蹀躞带,还给学堂一百亩地、一百匹绢,以及许多纸墨笔书呢。”
装上太子赏赐的物品,李逸去了附近的大宁坊拜访孙伏伽,
师兄弟俩喝茶聊天,
孙伏伽告诉李逸,太子今天还真当殿举荐他为侍御史,不过不少人反对,皇帝也就没同意。
“太子此意,当有千金市马骨之意,搏一个爱才之贤名。”孙伏伽一眼识破。
这次举荐虽然没成,但太子的目的达到了。
“我今天也是当殿反对你任侍御史的官员之一。”孙伏伽直接道。
“师兄反对没错,我何德何能做侍御史,朝廷公器,岂能儿戏。”李逸并不在意。
“侍御史你不合适,但崇贤馆直学士挺合适的。”
“我志不在此。”李逸也没解释。
他把一篇完整的瘦筋三字经书法拿给孙伏伽,“拖了好久才写好。”
孙伏伽展开细细品味,越看越喜欢。
“现在泾州那边战事如何了?”李逸问。
“还僵持着呢,薛举退回泾州城附近的折墌城,仍围着泾州城,泾州情况不太好。
好消息是薛举派其子薛仁杲率兵攻宁州,胡州刺史宁演成功击退了其攻势。
薛举父子想要绕过豳州,直取长安的野心失败了。”
“秦王殿下真被召回长安了?”
“嗯,估计这两天就会回京了,”
“临阵换帅不好吧?”
孙伏伽倒没那么担忧,“经长武一战,以及这宁州之战,现在薛举军其实已经没了锐气,打不动了。陛下召秦王回京,也是让他休养病体,同时也是商议调整战略,
豳州那边,有驸马柴绍暂时接替,也不用担忧的。”
说到底,虽有长武大捷,可毕竟先有浅水原大败,李世民做为元帅,肯定得回京亲自述职交待的。
而后续如何击败薛举,肯定也要听这位刚击败过薛举的秦王意见。
“听说这次秦王殿下多亏了你献的丹药,你献的是什么灵丹妙药那么厉害?”
“就是恰好碰上了,我师傅留下一些当初云游天下常备丹药,其中就有治疟疾的,不料这次恰好用上。”
“听说御医用的药没什么效果,反而让秦王呕吐厉害,可你的药,才吃两天就好了,你可有那药的方子?”
李逸摇头。
那药倒是有说明书,但问题是那又不是中药,照方抓药。
“太可惜了,现在治疟疾虽有不少方子,但大都要用蜀漆或常山,疗效慢不说,且都会有较重的呕吐情况,”
疟疾在此时还是个比较可怕的疾病,传染快,死亡率也较高,尤其是在南方地区,疟疾更可怕。
要知道就算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国每年都至少有三千万疟疾患者,病死率约为百分之一。
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下,可想而知疟疾的死亡率其实更高。
如果李逸那个治疟疾灵丹有方子,那得多了不得。
可惜,居然没方子,孙伏伽也不得不感叹李道人死的太意外太早了,李道人这样一个炼器、炼丹的绝世高人,带着那些秘方长埋地下了。
李逸想了想,“我记得师傅炼制此治疟丹药,主要药材是青蒿,或许可以告诉医家让他们以此入手钻研出治疟良方?”他这样说,是因为记得中国有位专家屠呦呦,就是根据中国古医方,从青蒿里提取青蒿素,为抗疟药开拓新方向,挽救数百万人生命,后来还获得了诺贝尔奖,还被授予共和国勋章。
“青蒿?”孙伏伽认真起来,“好,我会把此事奏报陛下,请御医研究。若是能再配出你师傅的药,功德无量。”
(本章完)
第60章 待诏门下校书郎
第60章 待诏门下校书郎
“那个李逸,很不识抬举。”
东宫崇贤殿里,李建成跟王珪说起李逸来,一脸不悦,比起先前他接见李逸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一心投靠世民了?”
王珪想了想,“应当是还太年轻,才十六岁么,没理由舍东宫而奔秦王府,而且先前秦王征召他也是拒绝了的。”
“孤今天被他气的不轻,到现在气还不顺。”
“殿下何必在意,世人只会知道李逸年少轻狂,恃才傲物,但殿下却宽容大度,十分惜才。哪怕他辞了太子正字,殿下又举荐他侍御史,是他自己上不了台面。”
“好罢,”李建成这才感觉气顺了些,“不过也得关注此子,若他果真投靠世民,那就别客气。”
······
大宁坊,
孙伏伽宅。
师兄弟俩人聊天喝茶,很是惬意。
孙家的茶具没有杜家那么奢侈,都是挺简朴的,红泥小炭炉,陶壶煮水,茶盏也是陶的,
喝的茶也很有意思,不是贵族们喝的茶饼,既不是蜀地来的也不是湖州来的名茶,
就是用榆树叶做的茶,
“此茶用嫩槐叶蒸熟,然后晒干研末而成,”
这个茶煮起来也方便,拿纱布包上一些茶末煮就行。茶汤呈淡淡金黄色,口感挺独特,初入口是苦味,又有槐叶特有的香甜和淡淡青香。
味苦,性寒,有清肝泻火、凉血止毒,既能治目赤肿痛,也能防痔疮。
不过脾胃虚寒的人少喝。
“这是家中老母亲自采摘蒸晒制好寄来的,”
孙伏伽是河北人,来长安多年,但老母一直不愿来京,仍是跟他兄弟们住在老家乡下。
这些年他中进士、做官,给家里寄钱,买了些田地,改善了家里些生活条件,但以前他官职也不高,在长安居住其实也存不下多少钱。
老母总说不想给他麻烦,长安居大不易,
他也是后来做了万年法曹,在西城买了个十多万的宅院,才把妻儿接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故土难离,也怕给你添负担。”李逸能理解。
“嗯,”
孙伏伽现在正五品治书侍御史,已经步入高级官员门槛,收入还是可观的。
禄米就从原来一年七十石涨到了二百石,每月还有三千六百钱的俸料食料等钱,他还有六百亩职分田可以收租,这是在任时的岗位田,每亩能收粟六斗。
他这六百亩职田,一年能收三百六十石,比正禄还高。
身为正五品官,孙伏伽还分到了八百亩永业田,这个可以自己经营,也可以佃租出去,但租子就要高不少,往往每亩佃租一石,这意味着至少一年有八百石租。
正五品官,还有不少物资发放,比如米面酒酱醋,盐豉姜葱韭葵,还有柴、炭、羊肉,
每天免费的工作午餐,每年元旦冬至还有赐绢,发各种不同场合的全套衣服,
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而已,
各衙门还有小金库,公廨田、公廨钱,收租收息,这些收入既用做食堂和办公纸笔开支等,也会给官吏们发放钱、粮等补贴。
可以说,一个流外小吏,那收入微薄,得靠陋规等灰色收入补充。但流内品官,其实收入挺可观,一人做官,能养一大家子。
而如果跨入五品,那基本上就不用再操心钱的问题。
五品职官每个月光是羊肉,就供给九头羊。
“辛县令对我挺关照的,他说跟师兄以前是同年?”
“嗯。”
提到辛处俭,孙伏伽脸上生起一丝同情。
“我两次到万年县,都见他大白天不理公务喝酒,没人管吗?”
“还真没人敢。”孙伏伽摇头。
“为啥?”
“这事啊,说来说话长了,其实我这位同年,原本天之娇子。”
辛处俭出身陇右狄道辛氏,跟陇西李氏一样也是名门望族,辛氏还有一支迁到晋阳,也在北朝时声名显赫。
陇西辛氏和晋阳辛氏,在西魏北周隋朝时,那都是出了许多显赫人物。比如上柱国、宿国公辛威,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勇悍无双。再比如辛德源,北齐名儒,后来入北周,名列十八学士。
还有辛公义、辛彦之,都是隋朝时极有名的。
“辛处俭的祖父正是辛彦之,前朝任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封爵五原郡公。”
辛处俭出身名门,公卿子弟,年轻时是一帆风顺,他跟孙伏伽同年科举,孙伏伽属于是意外杀出的黑马,但辛处俭却是早就预订了进士名额。
中进士后,两人仕途也不同,孙伏伽从主事这等小官做起,历经县尉然后万年法曹,辛处俭呢,从秘书省校书做起,然后监察御史,再到太子舍人,全是清贵官。
他还娶了个美娇妻,不仅出身博陵崔氏,是五姓女,还长的极美人称小西施。
本来人生美满得意,结果李渊带兵攻入长安,就看中了辛处俭的妻子,强行抢走,为安抚他,给辛处俭升为五品万年县令。“还有这事?”李逸大为惊讶,这皇帝公然抢臣子的老婆,十足昏君行为吧。
很有几分魏武帝曹操之风啊。
“所以古人言,人生三大忌,无权而多财,家贫而妻美,势弱而早慧。”
李逸觉得这话有几分歪,但事实确实如此。
辛处俭论说家世地位都挺高了,又不是卖烧饼的武大郎,但仍守不住自己的美貌妻子。
小西施名头太响,李渊本身也是个好色的。
“无逸啊,你弱冠少年喜自由,师兄是能理解的,但是从长远考虑,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你现在虽有县男爵位,但也只是虚名无权。”
“无权无势,就没有真自由。”
曾经的天之娇子辛处俭,现在头顶绿油油,成了整个大唐官场的笑话,正当而立之年风华正茂,结果现在却只能天天借酒浇愁,
李逸心里默默同情辛县令几秒钟。
太极宫。
李渊倚在凭几上,闭着眼睛听崔氏弹奏琵琶,手打着拍子。
崔氏琵琶弹的很好,李渊也是个琵琶高手,当初李渊抢崔氏入宫,强迫辛处俭休妻,可不仅仅是因崔氏美貌,还因她琵琶弹的得李渊欢心。
崔氏其实也出身名门,乃是博陵崔氏,五姓七望的博陵崔,家中排行老大。她其实是李渊的大姨子,因为她的三妹崔叔贞,就是李渊入长安后所纳,封为正六品宝林。
一次崔氏来宫中看望妹妹,姐妹们弹奏琵琶歌唱,恰遇李渊前来。李渊一下子就看上了这大姨子,既美貌琵琶又弹的好,这才有了后面迫辛处俭休妻之事。
现如今崔大娘为御女,崔三娘为宝林。
唐沿隋制,后宫有一后三夫人九嫔,
世妇二十七,又分三等,十二婕妤、十五美人、才人,
又有女御三等,宝林二十四,御女二十四和采女三十七,更低级的承衣刀人则不限人数。
崔氏姐妹一个宝林一个御女,品级都很低,却很受李渊宠爱,她们的叔父崔民干,在朝中任黄门侍郎要职。
一曲奏完,
李渊睁开眼,拍掌叫好。
“太子和秦王都上书荐举李逸,江国公你怎么看此子?”
江国公陈叔达手拿着一串葡萄,闻言,马上道:“既然太子和秦王都大力举荐此人,臣以为可以授以官职。”
“侍御史此职不适合李逸。”李渊直言。
“臣以为可授李逸秘书省校书郎并待诏门下。”陈叔达推荐了一个职位。
太子正字是从九品上,秘书省校书郎是正九品上,这是升了两级。
至于待诏门下,就是借调门下省,随时听侯皇帝的诏令。
门下省做为中央三省之一,主要职责就是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以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实际的职事就是跟着审查诏令校正文字。
“你这是也看上了这小子了?”李渊笑道。
陈叔达是陈后主的弟弟,现任黄门侍郎,前些天又判纳言,等于是以门下省副长官暂主持门下省事务。
“太子和秦王都称赞的人才,治书侍御史孙伏伽也大力举荐,那他定有非常之才。”陈叔达笑道。
校书郎属清官序列,秘书省的校书郎,比东宫以及两馆的校书郎,品级要高一级,
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升迁快速,前途光明。
被视为文士起家之良选,社会地位很高,非贡举高第,或书判超绝,或志行清洁的不轻授。
要求都是非常之才。
至于待诏门下,那就更得是非常中的非常之才了。
李逸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一来现在名气不小,二来此子能写出三字经,还有一笔让皇帝称赞的瘦筋体,那才能这块优秀。
但毕竟以前没做过官,所以起家给个正九品校书郎已经不错了,哪能真直接就给个七品的侍御史,
门下待诏,则是在校书郎的清贵上,又加上要。
李渊点头,“好,那就把这小子给你了,这次他总该能满意,不会再嫌官卑职轻了吧。”
“江国公你捧着这串葡萄半天,怎么一颗不吃?”
“臣母患有口干病,想吃葡萄却吃不到,臣想拿回家给母亲吃。”
李渊听了不由动容,想起早就亡故的母亲独孤氏,流着泪道:“你还有母亲可以送食啊,”
感动的李渊让人给陈叔达母亲送一筐葡萄,
“对了,给李逸宣诏授官,顺便给他也送一筐葡萄。”
(本章完)
第61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第61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宫中内使很厉害,直接找到了大宁坊孙伏伽府上。
“浅水县开国男李逸接旨,”
李逸有点迷茫,怎么三天两头的给他宣旨,他就一乡下田舍郎啊。
敕授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
李逸谢恩领旨,又授官了,比上次的官级别还高。上次是正字,这次是校书,还换到了秘书省,就是没明白待诏门下是什么意思。
内使宣完旨,却又抬来一小竹筐的葡萄。
“这是西域高昌国进贡的马奶葡萄,陛下特别赏赐给李待诏的。”
孙伏伽都是满眼惊叹,这小师弟啥运道,惊叹之余,赶紧叫来管家拿出钱帛打发。
使者笑着收下礼,满意离去。
李逸揪下一颗葡萄,这玩意形如马乳,青白色,呈长椭圆形,拇指大小,口感甜脆。
“味道不错,师兄也尝尝,”李逸笑着给他揪了一串,然后对孙府管家指着剩下的道:“把这些给内院我嫂子她们送去。”
孙伏伽道:“这可是西域高昌的马奶葡萄啊,皮薄梗脆,极不便运输的,现在河西有李轨、陇右有薛举,这些高昌葡萄也不知道一路运来多艰难,”
这是贡品,
更加珍稀。
一粒估计都得值十几钱几十钱,
“管他那些呢,不吃难道还要供起来?”李逸留下两串,把剩下的连篮子一起交给管家送进内院。
“你留着带回家吃,我拿一串尝尝就行。”
“师兄跟我客气做啥。”
对李逸来说,这个马奶葡萄其实一般吧,毕竟从高昌国几千里运过来,早就不是那么新鲜了。而且论甜度啥的,也不如后世常吃的阳光玫瑰、巨峰、美人指、夏黑这些。
孙伏伽连连摆手,“我拿两串就好,你长安不也还有朋友么,你给他们送去,”
李逸本来觉得没必要,就几串葡萄,但见孙伏伽说的这么珍贵,于是便给杜如晦、王令史家各送了几串。
他在长安暂时也就孙伏伽、杜如晦、王令史三个熟人,孙伏伽让李逸写了一张便签说明,然后他派了家丁去送上门。
“其实你应当亲自去趟杜宅。”
“几串葡萄而已,没必要这么巴巴的殷勤。”李逸笑着说今晚住师兄家,要吃烤羊肉串。
“杜如晦是个大才,有真本事,秦王府的记室房玄龄,也很了不得。”孙伏伽直言秦王府的房杜二人了得。
“房谋杜断,”李逸随口而出。
孙伏伽眼前一亮,“点评的极好,一个赞画谋略,一个庶务决断,此二人就是秦王的左膀右臂,若是上次浅水原之战,是由此二人暂代军务,也不至于有浅水原大败了。”
“听说刘文静和殷开山都是秦王极信任之人,秦王再三叮嘱他们不要出战,为何却不听秦王的?我现在听到一些流言,有人说其实秦王根本没病,浅水原之战就是秦王指挥的,轻敌出战而大败,事后秦王为逃避战败之责,才让刘文静和殷开山背了这乱指挥的黑锅?”
孙伏伽不屑一笑,
“这种胡言乱语你也能相信?传的人要么就是蠢,什么也不懂,要么就是坏,故意给秦王泼脏水。
这么大的事,朝廷就不会调查?
前线这么多军将,就全为秦王隐瞒?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隐瞒欺骗?随便一查就能露馅,秦王得疟疾,这是已经证实的事实,事实上,不是殷开山和刘文静太轻敌,
而是朝廷催的太急,尤其是前去宣旨的高树静一再催促,这才有了浅水原之败。
最后还是秦王殿下,带病上阵,绝地反击,逆风翻盘,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孙伏伽对秦王殿下就非常的佩服,特别是长武一战过后。
他其实清楚浅水塬之败,要说最大责任人应当是皇帝,皇帝担忧中原局势,急于击败薛举,一再催促出兵,这才导致了兵败。
但这种事,谁敢怪皇帝,因此最后背锅的就是刘文静和殷开山,都被免官夺爵。
当然,大家也清楚,这两人也只是暂时夺职,要不了多久肯定能复职。
吃着马奶葡萄,
李逸跟孙伏伽聊着皇帝给他封的新官职,也算是有了较清晰的认识。
正九品的官。
借调到门下省去当秘书,接触到的是诏敕奏疏这些核心东西,
官还是九品官,但职权地位大大提升了。
门下省可是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核诏令,有封驳大权的中央最高机构之一。
长官纳言、副长官黄门侍郎,还有从三品散骑常侍,正五品谏议大夫、给事中,以及拾遗、补阙,起居郎、城门郎、符宝郎、录事、主事等官。
“你这待诏门下,大概是做给事中的助手。”
给事中,也称给事郎,正五品上,员额四人,在门下省权势很重,掌握审议封驳大权,
给事中最大的权力就是封驳权力,
负责审读奏章、驳封制敕、听讼断狱、考核官员、上书言事等,具有集谏官、宪官、法官的某些特征于一身的特点。
不管是中书的诏令,还是皇帝的敕旨,有不合适的,给事中都能直接驳回。魏征贞观时就干过这官职,几次封驳李世民的诏令。
“师兄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不能接受这个任命,我毫无经验,直接在门下省这样的核心中枢任职,做给事中的助手更不合适。”孙伏伽静静的看着李逸,
“你上次嫌太子正字官小,这次又嫌待诏门下职权太重?”
“我觉得我无法胜任,”
孙伏伽欲言又止,他承认自己真看不懂这师弟想法了,他在乡下办学堂,明显有几分养望邀名之意,
可现在名气有了,还有秦王、太子的大力举荐,皇帝也认可他,授他官职,他却一再拒绝。
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要不你先去上任一段时间再说,而且陛下一再授你官职,你却这般不领情,也非好事。”
“左传云人生有度过则为灾。”
李逸直言:“师兄,我以前十六年都是道士,跟着师傅云游天下,虽也学了些东西,但学的很杂,没学过公文时务,也不知道怎么为官做吏,
现在让我待诏门下,佐理给事中,这确实超出我的能力了。我自己清楚自己斤两,若是一时贪图官职,到时搞砸了,反而不好收场。”
“你是陛下钦点,就算不懂公文这些,可以学嘛。你还年轻,就算犯点错也没事。”孙伏伽好心劝说。
“算了,我还是喜欢乡下的自由自在,再说,我的无极小学现在又招了新生,一百多个学生了,开了三个班,确实也走不开。”
孙伏伽劝说无果,也只能摇摇头。
“师兄帮我写一封谢恩表吧,”上次李逸直接辞官走人,这次他打算给李渊写封奏疏,得感谢皇恩,并说明自己辞官的原因。
“你自己写,写完我给你看一下。”
李逸只好自己写,不懂格式,就老老实实的写了千把字,孙伏伽看过后说没什么问题,这就样交给孙伏伽,代为转呈皇帝。
晚上烤羊肉串,
罗三娘安排在内院,由孙夫人招待。
次日,
孙伏伽早早去上朝,
李逸和罗三娘则被孙夫人留着吃了早饭才走,李逸也没管孙伏伽替他上呈的辞呈会引起什么反应,
吃过早饭便出长安回家,
也没啥兴趣逛东西市,要逛还得等到午后,这一逛又要赶不及回御宿乡。
但也是满载而归,
皇帝赏赐的金瓮银瓶,还有两匹马,太子和皇帝赏赐的四百匹绢,还有两箱纸笔墨砚书籍,
外加李逸系在腰上的金銙蹀躞带,
带上还有把镔铁横刀。
罗三娘一路骑着骡子落后一些,默默的跟随着,也没有跟李逸说话。
这趟跟着李逸来长安,对她冲击很大,让她彻底看清楚了与李逸的差距,以前自己为他着迷,被嫂子一说,就糊里糊涂做了傻事,以为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就能跟他做夫妻。
现在明白了,
他们相距太大,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逸是能让皇帝一再赐封官爵的人,太子、秦王都举荐拉拢,
五品的孙伏伽、杜如晦,都是他的朋友。
自己一介村姑,哪能攀附了他。
想明白了,也就心死了,
甚至自卑了。
李逸路上跟她说话,她不答理,李逸也就没再凑近,他清楚三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这是一种好情况,
要是她一直搞不清楚,一直纠缠才让人烦,到时朋友都做不成了。
现在这样也好,
“你会跟杜十娘在一起吧?”
罗家湾在眼前,马上到家,罗三娘突然开口。
“啊?”
“杜曲杜十娘,你完全配的上她,你们郎才女貌,以前我确实说过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但现在的你已不是从前的你,你现在封爵授官,前途无量,完全配的上杜十娘。”
李逸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家的郭老夫人早就派杜三郎来跟自己谈过,明确表达了不希望李逸有非份之想的意思,李逸呢虽然有些反感郭夫人,但也能理解。
再则与杜十娘来往也不深,远没到那份上。
“我才刚还俗,今年才十六,谈婚论嫁这事,还早着嘞。”李逸哈哈一笑而过。
(本章完)
第62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第62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樊川,杜曲。
潏河东岸,少陵塬下。
数骑快马飞驰而至,在丰乡侯府大门前听下。
一个丰俊少年郎跳下马,
“把葡萄取来,跟我去献给老夫人。”
身后两名家丁下马,从马鞍上取下两个陶罐。
门前家丁赶紧相迎:“大郎。”
“老夫人可在家?”
“在,十娘正陪老夫人聊天呢。”
杜构拿过两个陶罐便往内院去,
过了中门,两座中堂立在内院当中,以连廊相接,十分气派。
郭氏跟孙女十娘等在北厅聊天,一边聊天一边插,屋里熏着香、煮着茶。
婢女通报:“东院大郎来了,说奉父命特来送西域葡萄。”
郭氏没理会,倒是杜十娘笑道:“这大热天,文建还特意送葡萄来,真是有心了,快喊他进来。”
杜构来到北厅,
进屋先向郭氏跪拜,“曾孙儿拜见曾祖母,”
接着向杜十娘道:“见过姑姑。”
又向其它女眷问好。
郭氏表情冷淡,她对大房那边的向来就不喜欢。
“刚才下人说你送高昌葡萄来,在哪呢?”十娘笑问。
杜构便把两个陶罐奉上,里面还放了冰块,又拿纸包了葡萄。打开,葡萄仍很新鲜,绿晶晶的。
“哇,还真是葡萄,哪来的高昌葡萄?”
杜构便按父亲交待,道:“回姑姑的话,这葡萄乃是高昌王遣使来长安进贡的,昨日陛下赏赐了两筐葡萄给臣子,
一筐赐给黄门侍郎判纳言的江国公,一筐则是赐给新授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的浅水县开国男。”
“浅水县男得御赐葡萄后,又特送了几串给我阿耶。阿耶记得老祖喜欢吃葡萄,便特让我送来。”
郭氏这时才道:“你父亲有心了,别人送几串葡萄却还记的我这个老不死的。”
杜十娘则问:“这浅水县开国男是谁家,以前好像没听过,是咱家哪个亲戚吗?”
杜构笑道:“亲戚倒不算,但也是相识,十姑姑更熟些,就是隔着神禾塬的御宿乡罗家堡李逸李大郎,”
杜十娘惊讶,“李郎?他啥时成秘书郎待诏门下了,还封爵浅水县男爵了?”
郭氏也是抬了抬眼皮,目露惊讶。
“就是这几天的事,阿耶说上次秦王来杜曲家中,李逸那次正好也来拜访阿耶,跟秦王见过,秦王还得了姑姑收藏李逸的那幅瘦筋千字文,还赏赐了李逸一把金刀子,给他的学校赏了绢。
李逸后来便也送了秦王一些他师徒云游时用的丹药,这次秦王在泾州打仗,得了疟疾,御医都不能及时医治······无逸献药有功,圣人特赐爵浅水县男。”
“秦王和太子殿下都是大力举荐李逸之才,太子甚至当殿举荐李逸为正七品侍御史呢,
虽然最后以李逸太年少没被陛下采纳,但据说江国公陈相又举荐李逸为校书郎待诏门下,陛下便降旨敕授,还特意把高昌进贡的葡萄赐他一筐。”
这葡萄原来是李逸送的。
杜十娘很高兴,“呀,我早就说无逸很有才华,定然不凡,想不到上次他拒绝了太子正字的官,这转眼就又封爵升官,真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呢。”
郭氏听了这话,心里不喜。
上次她让庶子杜三郎去李逸家贺上梁,特送上了厚礼,然后提醒李逸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希望李逸注意分寸。
李逸这个年轻人的回复让郭氏很满意,表示没有非份之想,还回赠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这对杯子极得郭氏喜欢,而且看的出不比她送出的金碗银盘价值低。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想不到李逸这转眼居然封爵,还待诏门下。
京兆杜氏虽是名门望族,但她这一支,现在嫡出子杜淹在洛阳做五品持书侍御史,长房孙子杜如晦在长安为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陕州总管府长史,也是五品官,
但这一子一孙分别效力长安、洛阳,都是五品,却一个爵位都没。
这丰乡侯府,还是亡夫当年的爵位。
家族并没有人能继承。
一个刚还俗的小道士,被她嫌弃,让对方认清地位的年轻人,现在却赐爵封官,还能得到皇帝赏赐的高昌葡萄。
郭氏皱眉。
更让她不满的是,她觉得杜如晦让儿子送这葡萄来,其实就是故意来堵她的心的。
“我牙不好,吃不得酸甜的,这葡萄还是带回去给你母亲她们吃吧。”
杜十娘笑着道:“阿祖,这是高昌的马奶葡萄,白马奶,看着青青的,但早已熟透,又脆又甜一点不酸呢,以前我们不也吃过。只是如今战乱,河西走廊丝路中断,长安倒是很难见到高昌来的马奶葡萄了,只能买到高昌葡萄干,这新鲜的葡萄难得一见呢,这也是我阿兄的一片孝心呢,”
郭氏看着孙女这天真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
御宿乡那小子,好像没那么简单。
“阿祖,正好昨日阿耶派人从洛阳送来新上市的鸡头米,三分清甜七分软糯,我们给无逸送几斤过去。”
鸡头米,水中八仙之一,尤以苏州的最有名,白嫩甜润软糯香,这些水中珍珠产量少季节短,工序繁杂、要手工一粒粒剥壳,在吴地人心中比大肥蟹还珍贵。
十斤蓬剥五斤子,十斤子剥二斤米。
在洛阳和长安,这些鲜嫩的鸡头米,都是宫廷、贵族才能享用的珍品,从苏州采办,锦盒装纳,快马快船北上。
李逸送西域高昌葡萄,杜家回赠江南苏州鸡米,
礼尚往来。
郭氏却被孙女这一声声无逸叫的不满,本以为提醒李逸后,他知难而退,这事就结束了,郭氏也就没跟孙女十娘提过这些,
现在看来,这事比想象中难办。
这丫头,情窦初开,似乎对那小子真有些情愫了。“好,我让三郎送一盒鸡头米去,顺便恭贺一下李大郎赐爵封官。”郭氏道。
“阿祖,我送些葡萄和鸡头米给六娘姑姑,顺便给无逸送鸡头米去,我还是无极小学校会的会员呢,我最近买了些纸笔,给学堂送去,顺便瞧瞧那些学生学的怎么样了。”杜十娘拉着郭氏的手臂摇晃撒娇。
郭氏很无奈,
“好,让三郎陪你去。”
“三郎。”
“夫人。”
“拉十石麦子去,算老身给他学堂的一点点支持,顺便提醒下他,人无信不立。”
“是。”
杜十娘好奇的问,“阿祖你说的是啥啊?”
郭氏拍了拍她手臂,笑而不语。
······
李逸回到了罗家堡,
村民们听说此前去服役的村民被困在泾、豳战场,既是担忧又有些庆幸,起码得到确切消息,人还在。
生活继续,
老师一时还没招到,
李逸便让姬素君也暂时代课,其实她名门千金,从小也是有西席教导,甚至母亲也一样很有文化,姬氏能做诗写赋,对经史也很了解,教儿童启蒙那是绝对足够。
就连新罗婢其实也是受到数年较好的中原文化训练的,尤其是音乐舞蹈礼仪这块就很精通。
于是金玉漱也做了代课老师,教孩童们唱歌绘画,虽然李逸认为对穷人孩子来说,音乐绘画这些没什么用,但一旬上个一两节课也不是坏事。
三个班,四个老师,暂时也够了。
仍是中午上课,第二节课间,增加了个课间操。
李逸选了八部金刚功做课间操,边教边练,
现在一百三十多个学生了,还有不少家庭条件不错的自费生,但总体的气氛还不错,学生们大都能认真听课。
每天的那顿饭,得吃掉一石多小米。
好在现在校会接受的捐助不少,钱绢粮食田地纸笔,李逸让姬氏整理后记账,田、粮、钱、绢,除留下部份开支,其余的都拿出来出租、借贷,
田租、利息要比公廨、寺庙、乡里地主们要低许多,而且优先是借给本乡的乡民们的。
这样既能帮助乡邻,同时也能让校会的这些钱能够滚动增值,长远发展。
现在无极学校的学田,上面赏赐的,官府划拨的,还有大家赠送的,加起来已经一百多亩了。
可以说,仅凭这些学田的租子,一年都有近二百石租粮,就能解决学校食堂大部份的口粮。
何况自费生还是自己交伙食费,每月还要交六斗米助学金呢。
而校会现在接受捐赠,但要成为会员,一年就得两石粮会费。
傍晚,
秀芝小心翼翼的把两个土豆交还给李逸,晾晒了一天,也看守了一天,没敢离开过视线。
李逸看了看,明天再晾一天就能种了。
担心天寒,这两个试验品,李逸打算不直接种在地里,他到空间露台巡视一圈,搬来两个盆。
这两个原来是种栀子的,买的时候好看盆也大,满树的苞,谁知道这玩意最不好养,没绽放就全掉苞了,还很快就都死了,
老婆干脆拿盆去种菜。
现在李逸直接拿来种土豆,
庭院里,李逸把两个盆里的土倒出来,全都敲散,然后让石头去灶房装了一筐草木灰过来,把盆土和草木灰拌勺,既增加了土肥力,也让土更松一些,种土豆的土壤就不能板结,要疏松一些最好。
一群人围着李逸,看着他在那里弄来弄去。
“这两个盆真好看,”
“这是要拌土种吗?”
李逸举起两个土豆,“种这个,这两个疙瘩是宝贝,比金疙瘩还宝贝。”
大家不信。
但谁也没见过土豆,像芋头又没毛。
“无逸兄弟,俺老郭来了。”
门外,传来隔壁郭庄村正郭二郎的爽朗笑声,他后面跟着杜三郎,还有她妻子杜六郎陪着杜十娘,那个牙尖嘴利的丫环疏影也在。
以前郭二郎让李逸喊他叔,现在自降一等,以兄弟相称了。
“郭叔,杜三郎,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以后平辈相称,我斗胆喊爵爷一句兄弟,”郭二郎客气里带着几分奉迎巴结,
谁能想到呢,不久前还来他家典当家当的李逸,现在居然封爵授官,待诏门下了。
人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李逸三十天河东、三十天就河西了,真是莫欺少年穷。
他现在都恨不得喊李逸一声叔,就是年纪相差太大喊不出口。
杜十娘笑嘻嘻的上前来,“恭喜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看着这丫头,李逸再看看一旁一直看着他们的杜三郎,冲他微微一笑,杜三郎回以难看的苦笑,便秘一样。
“老夫人让我拉来十石粟,给无极学堂的一点点心意。”
“还有这是十娘他父亲从洛阳差人送来的苏州鸡头米,老夫人也让送来一盒给李郎尝尝鲜。”
李逸不解,
这时杜十娘在旁边解释,说堂兄如晦从长安送了高昌葡萄给老夫人,
“这葡萄是陛下赏赐你,然后你送给我堂兄的,我阿祖说感谢你的葡萄······”
看看那包装精美的鸡头米,再看着一车的粮食,还有杜十娘带来的一箱纸笔墨等文具,
李逸仿佛看到了此时郭老夫人那纠结难受的心思。
郭夫人这还是始终看不上他,担心他高攀了杜家啊。
(本章完)
第63章 素手做羹汤浅笑待君尝
第63章 素手做羹汤浅笑待君尝
无极草堂,
东院,
杜十娘主动下了厨房,要给李逸煮一碗红桂鸡头米。
“先把水煮沸,然后放入红,这个红是粟特胡商从天竺贩来的,很是稀少,”
李逸看着杜十娘拿出来的红,更像是紫红色的,凝结如石,破之如砂。
“这个是甘蔗榨汁熬煮成的蔗吧,我们中原就没有红?”李逸不信。
“有,岭南和蜀地都有种植甘蔗,榨汁熬,称为石蜜,但岭南产石蜜,不如天竺霜,长安宫廷和贵族之家,蔗皆用霜。”
虽然胡商贩来的天竺蔗贵,但品相质量要比岭南产的好,故此中原高端蔗市场被胡商的天竺霜所垄断,价格卖的极贵。
尤其是霜,也就是白,但其实也并不白。反正直到后来李世民称帝,派王玄策通天竺时,还特地去学习了天竺人熬的工艺,回来改良了本土技术。
“天竺卖多少?”李逸好奇问。
“霜上等的,一两易三斗米,中等的一两易二斗米,三等的一两也要易一斗米。”
李逸怀疑他听错了,“一两易三斗米?不是一斤?”
贵的盐也才斗米换斤盐,这天竺一两换三斗米,一斤那要换将近五石米,这阿三哥不是赚疯了。
白也不是啥高级技术啊。
“嗯,一两易三斗,自隋乱以来,河西走廊西路不畅,粟特胡商贩天竺来不易,价格自然也贵。”
“可这也太贵了。”
说话间,水开了,
杜十娘先舀了一勺沸水把碗里的红冲开,然后才下锅,他估计得放了二两。
这就得值个六斗米了。
“饴就要便宜些,上等每斤饴两匹绢,”
饴就是麦芽,一斤也要七百多钱,李逸还是觉得贵,
“以前开皇清平之时,斗米二十多钱,饴只要六十多钱一斤。”杜十娘解释了句。
加入新鲜的鸡头米和桂。
大约就煮了三四分钟,就成了。
杜十娘先给李逸勺了一碗,“这个鸡头米不能煮太久,焖一会,才口感更软糯。”
李逸觉得放太多了,
也就一升左右的水,放了二两红。
可在唐人眼里,这是很奢侈的喝法,
这一碗红桂鸡头米,鸡头米是从苏州采的,快马送到洛阳,再送来长安,这红也是粟特胡商从西域送来的天竺,
唯一不那么值钱的就是桂了。
好家伙,这一碗得值二斗米,现在长安的粮价,值一千多钱。
“快尝尝。”
十娘笑着催他。
李逸拿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试了下,很甜,鸡头米倒是挺软糯的,不过他不太喜欢太甜的,
他前世亚健康,后来患上了富贵病尿病,搞的一点都不敢吃。
“挺好吃的,就是这一勺下去就值一升米,好奢侈。”
杜十娘就笑,跟李逸相处,总让她很轻松,
小丫头疏影站一边,酸死了,
自家的大小姐,居然跑来给人家亲手煮水,还笑的这么开心。完了,自家小娘子真是被这个田舍儿迷住了。
“疏影,给大家盛红桂鸡头米,”杜十娘喊她,她还在发愣呢。
刚才那锅也就能盛三碗,
李逸当然也不能让人家大小姐在这一直煮,便喊来秀芝接着煮,这次就一次多放点水,煮多几碗,
郭二郎、杜六郎、杜三郎,总得一人一碗嘛。
十娘带了约两斤红,还有一小包桂,也都直接送给李逸了。
真奢侈,
这才叫真正的门阀世家嘛,那底蕴深不见底,吃穿用度,随便一样都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
李逸喝着水,一边却在想,
蔗压榨和熬制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后世自媒体和网商发达,见多了各种什么古法红的制作,甚至白脱色提纯的视频也不少,反正好像加上古法两个字,就能吸引不少流量。
大唐南方甘蔗种植不少,缺的还是熬、脱色等的工艺技术,有些落后,被胡商的天竺垄断中高端市场,钱都让他们赚去了。
李逸要是能拿出新技术,到时这得是个多大的市场啊,
一片蓝海啊。
夕阳西下,
李逸和杜十娘她们在庭中的凉亭下喝着水,
杜十娘身后站着丫环疏影,
李逸身后则站着姬素君和金玉漱,
自降身份一等的郭二郎则和妻子杜六郎挨着坐,
李逸其实也看出来杜十娘一直在他身后的两丫头身上扫来扫去,以前李逸院里有个罗三娘,她通过杜六郎早知晓那是李逸邻居而已。
但现在这两个女子,虽是婢女,却让她频频侧目。
“李郎还没给我介绍下你身边这两位佳人呢,一看就出身不一般。”杜十娘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逸微微一笑,“青裙的是玉濑,白裙的是素君,”
对于这简单的介绍,杜十娘有些不满意,“白裙姐姐好有气质,”
姬氏道:“奴本是掖庭宫罪妇,被陛下赐给阿郎为婢,不敢当小娘子姐姐之称。”听到她这回答,杜十娘倒是意外了一下,居然是掖庭罪妇。
“那玉漱姑娘也是宫中出来的吗?”
“奴婢本是新罗人,先前在户部司王王令史家为婢,王大郎将奴婢赠给了阿郎,”
又是让人意外的新罗婢。
疏影在旁边小声嘀咕,“左拥右抱,倒是好不潇洒。才刚做官,就沉迷美色。”
杜十娘伸手偷偷掐了她一下,让她闭嘴。
杜三郎一碗水喝的心神不宁,心里记着郭夫人的吩咐,可人家李逸确实也没怎么勾搭十娘,明明是十娘一直在主动缠着李逸。
总不能说人家不守承诺吧。
“十娘,天色不早了,还有十五里路呢,我们动身吧。”杜三郎只好这般道。
杜十娘有些不舍,“哎呀,时间过的好快啊。”
李逸起身相送,
杜十娘依依不舍,“对了,我新作了幅画要送给李郎,差点忘记了。”说着,亲自去马车上找出画递给李逸,
“回头再看。”
画装裱的很精致,玉做轴头,古檀为轴身,以绢作画,以锦做囊。
送到院外大皂角树下,看着马车远去,李逸回到院里,从锦囊中取出画,打开画轴,
绢上赫然是一副杜十娘的自画像,
一个天真烂漫的仕女跃然纸上,很是灵动可爱纯洁无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逸都有瞬间的失神,
人皆有爱美之心,
摇了摇头,李逸收起画。
要不是刚从围城里走出来,满身疲惫,他可能真就要勇敢冲锋一把。
算了吧,
不想趟那浑水,太累。
神禾塬上,杜十娘坐在马车厢里,手托着腮怔怔出神。
疏影在旁边看的直着争,
男怕叹气女怕托腮,这少女托腮固然好看,可也意谓着动情了。
“十娘,老夫人绝不会同意你跟李大郎的,你可别执迷不悟啊。”
杜十娘托着腮发呆。
“疏影,我好像得了病。”
“啊,娘子哪不舒服,赶紧回家去请大夫来看。”
“来的路上,满心期盼,见面了,欣喜无比,分别时,依依不舍,才刚离开一会,就已经满心思念了,疏影,你说我这是不是病了。”
疏影没想到是这么个病了,气的嘟嘴,“娘子确实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这是相思病,”
“真的么,我,我这是喜欢上李郎了么?”
十五岁的杜十娘也不敢确定自己这就是动了情,以前从没有过这种经历,这种感觉随着每次跟李逸见面后,就越发的深。
到如今,已经让她无法内心平静了。
疏影愤愤不平,“都是那个李逸,以前十六年道士,是不是学的都是妖道妖法,否则十娘你怎么一下子就被他勾的魂不守舍不可自拨呢。
他难道就不知道男女大防,不知道要保持距离吗?”
杜十娘笑了起来,
“真的唉,跟他相处的越多,越是着迷,我以前从没有见过李郎这么洒脱风趣的人,那些世家公子,没一个能及李郎。”
疏影摇头,自家小娘子疯了。
这是犯了桃病。
“娘子你醒醒,我看李逸对娘子就没有那种心思,他对他的几个奴婢,甚至是对邻居村姑,也跟对姑娘是一样态度呢,也一样微笑,一样温柔,”
杜十娘叹了一声气,“真的么?不会吧?怎么可能一样呢?”
这一路上,
杜十娘托着腮,一会痴痴发笑,一会又皱眉叹息。
马车回到杜曲,
杜三郎进府后便直接去见郭老夫人,把今天十娘见李逸的情况如实汇报。
“十娘看来已经陷进去了,这个李逸,他应当跟十娘划清界线,而不是这样若即若离,这是欲擒故纵,”郭氏恼怒,
“夫人,还有一件事情,那个李逸他已经再次辞了陛下封他的官,”
“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他真辞了?”
“真辞了,现在就接受了浅水县男的爵位。”
郭氏听到这消息,哼了一声,“这样的人,更配不上十娘。以后,不能再让十娘去罗家堡了,也不许他们再有书信往来。”
“只怕十娘不肯。”
“那就把十娘送到洛阳去,让他阿耶阿娘管束着,实在不行,就跟她老子说,十娘跟韦二郎的婚事定下来。”
“至于这个李逸,既然不把我们京兆杜氏放在眼里,那也就不必跟他客气。”郭夫人动怒,决定要小小惩罚一下李逸,让他知道何为京兆杜氏。
京兆杜氏之前可以拉拢李逸,对他客气,但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杜氏不客气。
区区李逸毫无根基,也敢惹京兆杜氏。
(本章完)
第64章 借刀杀人
第64章 借刀杀人
清晨,
李逸拿出已经晾晒两天的土豆,
“这叫什么?”兰香好奇的问。
“土豆。”
这个名字让兰香有点失望,不是说比金疙瘩还宝贝吗,怎么能叫土豆呢。
“埋在土里就行吗?跟栽芋头一样?”
“不,还要先催芽。”
李逸先把土豆清洗干净,然后拿刀切块,每块留两个芽眼,切好后跟湿土一比一混合,再均匀的摊好,再覆盖一层湿润的沙子。
这些李逸都是以前跟老婆学的,温度不能太高,否则会腐烂。等幼芽长到两厘米左右就可以扒出来,要先晒种,等幼芽变绿变粗之后再正式播种。
趁这个时间,
李逸拿出从冯家堡油坊买来的菜籽饼,这是一种很好的有机肥,富含氮、磷、钾,尤其是氮素含量较高,能够缓慢释放,为作物提供持久的肥力支持,同时还能改善土壤结构。
不过菜籽饼不能够直接埋土里施肥,得先发酵,否则会烧根。
发酵倒也简单,
先破碎,然后加水堆积,保持百分之五六十的含水量,大概就是手握成团,松开即散的状态就行,定期翻堆,一星期翻一次,夏天堆一两个月,冬天三四个月,变成黑色,无异味,手捏易碎就成了。
当然还有一种更快的液肥法,粉碎后装入密封容器,再按水、菜籽饼十比一的比例加水,进行浸泡发酵,每过两三天打开放气一次,一两周的发酵,液体变成深褐色,表面结一层白色菌膜,且有明显发酵气味时,就成功了。
用的时候,稀释一二十倍再浇肥在根周边,就能有很好的肥力,还能避免烧根。
李逸打算两种方法都试一试。
菜籽油饼虽是榨油的副产品,但也不便宜,他是油坊的老客户了,但一斤也得三文钱,
这东西还可以做牲口饲料。
七斤一个的饼,二十钱一个,相当于一个蒸饼。
一般农民是舍不得买这油粕来做肥的。
其实豆粕饼做肥料也很好,菜籽、芝麻出油率都比较高,粕饼就少,大豆出油率较低,油饼多。但李逸发现,在唐朝,没有用大豆榨油的。
具体原因不知,但确实还没见到。
捣鼓了半个早上,
把土豆切好催芽,又把几个菜籽饼打碎,分别进行湿堆和浸泡发酵。
“直接用粪肥就挺好啊,还不用钱。”秀芝提醒李逸,这些天,她有带着院里的兰香等孩子在房前屋后和院里挖了一些地,种一些蔬菜。
下面桥头就有个自家修的茅厕,里面每天都能收集许多粪尿,农民利用粪肥,一般有三种方法,堆肥法,堆积发酵,许多农民一大早起来到路上捡粪,捡回去就是堆积发酵,
羊圈牛栏里的垫圈草,带有牛羊粪尿,也是要先堆积发酵后再用。
也可以直接掺水,水肥浇灌,老祖宗很早就会粪水浇菜了,简单粗暴又好用。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将粪肥跟秸秆、麦草、落叶甚至骨头等混合沤制。
“我这两个金疙瘩是要种在盆里,放在院里养的,浇粪肥太臭了。”李逸笑道。
李逸在桥头搞的好个服务区,现在最让村民们羡慕的不是早点摊每天能卖多少豆浆、小米粥,也不是能捎带卖多少腐竹豆泡,
最让村民们羡慕的眼红的是他那一排茅厕,因为干净卫生,这来来往往的都愿意方便,
这日积月累,羡煞旁人。
对于这时代的百姓来说,地里肥料有限,主要就靠点粪肥,可一家人能产生多少,
李逸的那排茅厕,一天何止百号人。现在又添了个小学堂一百多学生,更不得了。
这段时间,他那茅厕,都已经出现了好几次半夜有人去偷粪的事情了,搞的现在罗二经常半夜要去巡夜查守。
偷掉一车粪,可损失不小呢。
而李逸的三十亩稻田和二十亩麦地,因为现在施了一茬粪肥,长势明显要比旁边人家的好许多,肯定要增产不少。
说着李逸倒想到个事,
他假装进卧室,实则从空间里找来一些蔬菜种子。
这个时候天虽还热,但能种的菜已经不少,西红柿、辣椒,还有生菜、香菜、菠菜、茼蒿,豆角、茄子、黄瓜、四季豆都还能再种一季。
不过他暂时选了西红柿、辣椒、生菜、香菜、菠菜五种,先试一试。
五个小纸包。
秀芝听说这些是菜籽,还有些疑惑。
“菠菜是什么?”秀芝没听过。
姬氏倒是知道,“菠菜是从泥婆罗国传来入的,长的跟菘菜有点像,挺好吃的。”
“你吃过?”
姬氏点了点头,菠菜就是隋朝时传入的,跟当年杨广开西域有关,在中原现在也比较少见,贵族们餐菜上倒常见。
“辣椒又是什么,是胡椒一种吗?”
“不是,是一种吃起来很辣的菜,但跟韭菜蒜的辣不同,新鲜的辣椒炒肉好吃,也可以晒干做干辣椒,或是磨成粉面,做调味料。”
兰香在旁边道:“是不是跟辣蓼草一样,辣蓼草就很辣。”
李逸让秀芝她们拿锄头,就在内院的廊前,挖了一小块地,回头用竹子围起来,就可以成一块小菜地,用来育秧,随时能看顾。
“这个香菜种子不能直接种,得先碾开壳,然后用湿布包起来催芽,露了芽再开沟播种,再盖上稻草,才能长的快。”秀芝提醒道。
李逸看着她们忙碌着,
心里已经在幻想着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蛋汤、西红柿煲牛腩、白拌西红柿、西红柿酱,辣椒炒肉、虎皮青椒、辣椒炒荷包蛋、尖椒牛柳,
还可以做成剁椒,剁椒鱼头,晒干辣椒,做宫爆鸡丁,还有水煮鱼、香辣虾,想着想着都流口水了。这以前吃惯了辣,现在饮食里没有辣,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虽然他厨房里就有干辣椒、辣椒粉,甚至还有新鲜的小米椒,但突然冒出来也讲不通来路。
但如果他种出来了,那以后就来路光明正大,而且还能源源不断。
姬氏看着李逸在院里种菜,脸上有些纠结,“其实院里种些草更好,牡丹、菊、兰、桂、梅、莲,”
李逸笑道:“我也喜欢,以后你来负责种,把无极草堂点缀起来。”
姬氏有些兴奋的道:“那我们就在凉亭旁边挖一个小鱼池,养上几条锦鲤,然后种上荷,再垒一些奇石,种棵红枫或海棠····”
“你先规划设计,想好了就弄。”李逸对于美化庭院这事很支持,小院虽名为草堂,但他也希望能够温馨舒适。
兰香则提议应当养只大鹅,放在前院,可以看家护院。
“养狗,养只狗,狗也能看家护院。”狗剩提议。
“行,哪天去赶集,买鹅买狗。”李逸笑着答应。
······
神河塬下,潏河南岸,
瓜庄。
这是京兆杜氏种瓜的庄园,种的是寒瓜。
长的像冬瓜,有着碧绿的皮,个头也大,但切开厚皮,里面却是红囊,水多汁甜。
寒瓜,也是汉代时从西域传入,
但是直到大唐,寒瓜种植都并不算普及,只是上层贵族们享用的水果。
一般百姓见都见不到,更别说享用。
而杜家,却在樊川有田庄用来种寒瓜,这个瓜庄有九百八十亩水浇地,除了寒瓜,也种甜瓜、冬瓜,以及收瓜子的打瓜,还有蔬菜的瓠瓜和黄瓜,
每年种一季瓜,然后种一季豆。
杜家瓜庄各种瓜,寒瓜自然是夏季宠儿,有专门的瓜把头瓜管事负责管理,头茬寒瓜,其中最大最好的要进贡宫廷,其它的则送给杜氏亲朋好友的贵族、士族豪门。
第二茬开始上市售卖,
从长安卖到洛阳,杜氏的瓜很有名,卖的也不便宜,但每年瓜庄的瓜都是会有许多贵族名门提前订购。
今天,
韦曲韦家管事来装瓜。
杜氏庄头也是提前就准备好了,早上露水还没收,太阳还没升起,就提前把瓜选好并采摘下来,挑到了庄园屋里,避免被太阳晒。
要是中午大太阳下摘热瓜,吃了可能会拉肚子。
韦家管事来了,直接到仓房里看瓜,过秤、对数,然后付钱。
“这批瓜都很不错,个头大,敲着听声肯定甜。”
“最近雨水少,瓜自然就甜。”
杜家管事笑着应道,
“我们家三郎昨天来过,说让我把一盒腐竹转交给你带回去。”
杜管事道:“我家夫人自上次去杜曲,吃过你家招待的腐竹后,可是念念不忘啊,一直说好吃呢。”
韦管事凑近,压低声音:“你可知道这腐竹是哪做的?”
“哪?”
“跟咱这就隔了个神禾塬,御宿乡罗家堡村长家做的,这玩意听说其实弄起来也很简单,和做豆腐差不了多少,但豆腐一斤才二十钱,这腐竹一斤却要三百六十钱,”
“还有这事?”
“可不,那村长李逸原本是无极观的道士,遇到垮崖师傅死了,剩下一人一无所有,被迫还俗,后来做起了这腐竹,那是财源广进,日赚几万钱,现在起了两座大院,还办起了学堂,免费招了一百多娃上学呢,你说他赚了多少?”
韦管事惊叹连连。
“还有个事更可气呢,这小子赚了点钱,就开始狂了,都敢打我们杜氏小娘的主意,我们家十娘你知道不,听说你们韦家有意要为黄瓜侯韦二郎,求娶我们家十娘呢,”
韦管事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你说这个李逸居然敢打杜十娘的主意?”
“可不是,仗着卖腐竹赚了几个钱,不知天高地厚。”
韦管事皱眉,“你们杜家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李逸?”
“这李逸攀上了我们家大房的二郎,”杜管事道:“我们是碍于二郎的面子不好出手,不过你们倒是可以替你们家二郎出手。”
韦管事没接话。
杜管事又道:“其实这里面还隐藏着一桩富贵呢,兄弟你要是把握住了,可不得了。”
“哦?”
“那个李逸之所以那么狂,不就是因为有个赚钱的腐竹作坊么,我教你一个法子,你点钱收买他作坊里一两个人,把做腐竹的秘方弄到手,
到时韦家弄个更大的腐竹作坊,他能干的过你们?”
“你们可以先降价,把他作坊干倒,再涨价,这买卖不就成你们独家的了。”
韦管事眼前一亮,
“兄弟,这事你跟我细说说。”
“行,但事成之后可别忘记兄弟。”
“放心,事后定有重谢。”
(本章完)
第65章 江山是打出来的
第65章 江山是打出来的
瓜田里,
杜三郎挑了一个大瓜,伸出巴掌拍了拍,“这个瓜,保熟吗?”
杜庄头笑道:“这个瓜还没熟,”说着弯腰敲了几个瓜,听着声音挑了一个瓜:“这个包熟,保甜。”
“切开。”
庄头从腰间蹀躞带上解下一把小刀,碧绿瓜皮上划了两刀,翘起小块瓜皮,便有了个缺口,双手用力一瓣,瓜开两半。
黄瓤红籽,格外诱人。
“是红瓤瓜好吃,还是黄瓤瓜好吃嘞?”杜三郎问。
“咱家的瓜,红黄瓤的都好吃,不像别家种的,瓜瓤白散水滋滋的,味苦不甜。咱家的瓜,可是名满两京。”
杜三郎接过一块,咔咔几口,
“好,”
每一口都是清甜与多汁,解暑消渴,沁人心脾。
杜庄头在一边自夸道:“咱家的寒瓜,那可是连圣人吃了都说好,瓜圆、肉厚、沙甜、个重,甘甜多汁,就是我们做的寒瓜酱,一样清醇甜美,历来是宫中贡品。”
杜三郎咔咔连啃了好几块,
杜庄头在旁边小声的问:“三郎,那个小的一事不明,那个腐竹作坊这么赚钱,我们杜家为何不弄过来,反而要告诉韦家?”
杜三郎抹了把嘴,将瓜皮扔掉,杜庄头却是马上捡了起来,这瓜皮可也是好东西,既可以做成瓜皮汤、也可以做菜,甚至还能入药,做成寒瓜翠衣。
“李逸那个腐竹作坊确实很赚钱,不过他现在也就一天产百来斤,估计也就能赚万把钱而已。”
“阿郎,可是我们要是掌握了腐竹制作秘方,到时一天产千斤也不是问题,那岂不是一天能赚十万钱,这不少了吧?”
杜三郎笑笑:“不全是钱的事,李逸跟咱家长房的二郎克明关系不错,而且还有十娘呢,我们要是直接抢李逸的腐竹秘方,那时克明和十娘都要怪罪,所以这事先让韦家打头阵,
等韦家也开起腐竹作坊,把李逸挤兑的没啥利,我们再出面,不管是出钱买方子,还是其它,李逸和克明、十娘他们也不能直接怪我们头上。”
“可是让韦家知晓了腐竹做法,那以后我们也做,利就没那么多了。”
杜三郎又岂不知晓,但对于郭老夫人来说,要横插这手,根本跟赚钱无关,而是李逸不识时务,老夫人这招是直接釜底抽薪,打蛇打七寸。一个乡下田舍儿,就算有个县男虚爵,可无官无职,要是再没有了钱,那就啥也不是了。
他很佩服郭老夫人,都八十岁了,行事依然稳准狠。
“等韦家的好消息吧。”
杜三郎又拿起一块寒瓜吃了起来。
长安,太极宫。
李渊在太极宫海池泛舟,裴寂等几位宰相做陪,今天的主宾是秦王李世民。
这位得胜而归,
李渊亲自切开一个寒瓜,红瓤黑仔的,切好后亲自递给二儿子。
“二郎辛苦了,”
“谢父皇。”
西北的战事,暂时又进入僵持阶段,但现在李渊也不急了。薛举长武兵败后退回折墌城,虽继续围着泾州城,
但已经疲软,粮草也已经开始不足。
另外他此前分兵袭扰扶风、北地二郡,也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薛仁杲亲率精锐去攻宁州,也已被宁州刺史胡演击退。
而让李渊很担心的五原张长逊也还效忠朝廷,并没有就此又倒向突厥,甚至还顶住了薛举所部的进攻。
“二郎你长武大捷,震动西北,榆林郭子和遣使来长安奉表归附。”李渊哈哈大笑,
这个郭子和本是同州人,隋朝时任左翊卫,后因罪流放榆林。前几年,郡中饥荒,郭子和兄弟率敢死十八人,擒斩郡丞,开仓放粮,自称永乐王,建立年号,后来南面联合梁师都,北面侍奉突厥,派弟弟去做人质,始毕可汗先册封他为平杨天子,他不敢当,于是改授屋利设。
郭子和占据榆林,跟占据五原的张长逊一样,都是隋末趁乱在河套割据的枭雄。
但两人本身实力都不强,前期都依附突厥,如今却都看好占据长安的李渊。
尤其是这次李世民长武大捷后,郭子和也是立马就派兄弟南下长安奉表归附。
“二郎你说授郭子和什么官职合适?”
李世民这次回来,并没有被撤消军职,仍还是行军元帅。
“我大唐撤郡复州,榆林郡可复为云州,朝廷可授郭子和为云州总管、刺史,依丰州张孙逊例,册封其郡公爵位。榆林孤悬塞外,北有突厥南有梁师都,东边还有刘武周,虽然兵马不多,但也可以为朝廷牵制一下朔方梁师都。”
裴寂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河套地区的丰州张长逊和云州郭子和,实力都较弱,又跟朝廷实际阻隔,他们弃突厥而归唐,很有可能会面临突厥的攻击,
“陛下,不如下旨,主动让他们率部众、百姓南下安置,撤入关中后,也能增加关中兵力。”
裴寂甚至认为,眼下不能跟突厥起冲突,还需仰仗突厥支持。所以若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五原、榆林两郡割让给突厥。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瓜:“裴相错矣,五原张长逊、榆林郭子和,愿率土来归,这是多难得的事。河套之地,自先秦之时,便是我中原华夏领土,如今既已归附,又岂能再拱手送人?”
裴寂只是笑笑,“秦王息怒,如今形势复杂,时不我待,中原的李密接受洛阳册封,出兵大战宇文化及,且已经连胜数场,要不了多久宇文化及就将灭亡。到时李密入洛阳,这中原可是要变天的。
而我们现在连个薛举都还没能击败,更别的陇右河西,甚至河东的刘武周、山南的朱粲,朔方的梁师都都是威胁。
若是暂时割让河套地区,换取突厥的全力兵马支持,那我们既能迅速平灭薛举,也能断掉梁师都、刘武周的背后支持,这样才能迅速平定关陇,然后东出夺取中原,一统天下。”
“江山是靠自己打出来,不可能指望别人送。”李世民扬眉。
李渊摆了摆手,“裴监、二郎,吃瓜,吃瓜。”
“二郎啊,之前你跟朕大力举荐的那个李逸,太子也跟朕几次举荐,还举荐他做正七品的侍御史这清要官呢。
后来江国公跟朕讨要他,朕便授他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谁知道,这小子居然又一次直接拒绝了朕的授官。”
皇帝提起李逸之名,改变了话题。
“不想当官就算了,朕也不勉强他,他献药与你的功劳,朕也封赏他浅水县男爵了,一瓶丹药换了一个男爵,这小子赚大了,哈哈哈。”
龙舟在海池里缓缓驶动,荡开一层层波浪。
御宿乡罗家堡,
无极草堂里,李逸打了个喷嚏。
厨房里秀芝、兰香等人也早就呛的泪直流,纷纷逃出门,
“阿兄,你这弄啥嘞?”
“给你们做道新鲜菜,水煮鱼。”
今天郭二郎给拎了两条大草鱼来,李逸就想起水煮鱼,这道菜他以前挺拿手的,正好今天种辣椒让他想起来,口水都止不住。
水煮鱼做起来也很简单,只要有材料。
他杀鱼片鱼的手法都不错,切好的鱼片加蛋清,适量料酒,生抽、盐、葱、姜、淀粉抓匀腌制,
鱼骨鱼头煎好备用,
豆芽炒至断生铺到大碗底,
起锅把干红辣椒炸香,放入豆瓣酱炒出红油,加清水放葱结,然后放入先前煎好的鱼头鱼骨烧开,
然后把腌好的鱼片放入,掌握火候,煮定型了就连汤盛出。
最关键的还是最后的那点料和油,
撒上蒜蓉、椒碎、芝麻、葱,
然后起锅烧油,放入干红辣椒,炸香后浇到蒜蓉、葱上就大功告成了。
油滋的一声,
那股香辣味啊,久违的满足。
不过对于兰香她们而言,就有点吃不消了。
“快来尝尝,油而不腻、辣而不燥、麻而不苦、肉质滑嫩,这可是一绝,”
鱼肉鲜美,麻辣厚重。
几人看到李逸从厨房端出来的那大盆鱼,
汤红亮亮的,白色的鱼肉上还铺着一层红红的干辣椒,刚才就是这玩意呛的她们直流泪,这能吃?
李逸却是带头先夹了一筷子到碗里,
“趁热吃。”
一口下去,就是那个味。
兰香几个娃,和秀芝、素君、玉漱半信半疑,拿了碗筷围到石桌边,每人试着夹了块鱼片,小心翼翼的咬了一点尝。
“好辣,”石头道。
“好麻,”狗剩吸溜舌头。
“麻辣鲜香,麻辣过后就是鲜香嘛。”李逸笑着大块朵颐。
其它人看他吃这么爽,也就胆大了些,别说,吃了几筷子后,确实就不仅是有麻辣味,也能尝到鱼的嫩滑鲜美,特别是鱼片。
就连里面的豆芽也挺脆嫩。
几个娃一直直吸溜吐气,却吃的舍不得停下来。
“这就是辣椒啊,真辣。”玉漱辣的直吐小舌头。
秀芝则觉得李逸做菜好吃确实是好吃,但太费料了,“阿郎这道菜不应当叫水煮鱼,应当叫油煮鱼,这一道菜放的油,都是好些人家一个月的油了。”
六七斤的一条大草鱼,做了一大盆的水煮鱼,大家吃的满头大汗,硬是吃完了,剩下了一盆子红汤,李逸本来说倒了,秀芝却说盛了装篮子里吊到井下,明天可以继续煮鱼,剩那么多油呢。
姬氏直喝凉水,脸都辣通红。
李逸过瘾了,很满足的摸着肚皮起身散步,这或许就是家乡的味道吧。
(本章完)
第66章 陌生人
第66章 陌生人
没有房贷车贷,早上睡到自然醒。
伸个懒腰,李逸感觉又是美好的一天。
“阿郎早。”玉濑听到他房里动静,立马就过来请安,这新罗婢给李逸穿衣,手也不老实,李逸捏了两下反击,然后就制止了她。
被拒绝的玉濑眼一红,做欲哭之状,委屈巴巴的道:“阿郎是嫌弃婢子了吗,自长安回来后,都不碰婢子了。”
“这些天忙里忙外没空呢。”
“阿郎定是看上姬氏了。”
“哈哈,走,桥头吃早饭去。”李逸刮了刮她鼻子,这新罗婢鬼精鬼精的,估计就想着能够早点怀上孩子,到时母凭子贵,起码也能放免还良,不再是卑贱的奴婢了。
但李逸现在既不想娶妻,也不想生孩子,在长安时他也是用上了杜蕾斯。
走出房门,姬氏已经候在那了,“阿郎早。”
“早。”
姬氏帮他投好毛巾放好牙粉,服侍的相当周到,洗好脸,又帮他梳发挽髻戴巾子系幞头。
太阳初升,
桥头依然很热闹,
五婶看到李逸三人下来,立马过来招呼,“爵爷吃点什么,三娘新添了胡炉,现在也做胡饼,面脆油香的嘞。”
罗三娘经营这桥头铺子还是很有水平的,如今早餐的品类也多了起来,不再只卖豆浆豆脑小米粥这些,增加了粽子、甑糕等,现在又添了胡饼。
“素的肉的?”
“都有,”三娘过来,“肉的有田鸡肉的也有长尾兔、大眼贼肉的,素的是胡麻和核桃仁的。”
田鸡肉是跟乡里村民收购的,大家晚上去捕捉然后卖给她,也算多点收入,而三娘收购也不用多少钱。长尾兔就是稻地白腹田鼠,大眼贼就是塬上麦地里的黄鼠,
也是跟村民打个招呼收购,
相比起买猪肉羊肉,可就便宜很多。
但收拾处理的好,其实味道也不错,也用不着挂羊头卖狗肉,直接跟客人说明,反响还不错。
“先来三个田鸡的,豆浆再来三碗。”
三娘点头,转身去弄,看着李逸带着两美婢,心里还是有点酸楚的。
田鸡肉的胡饼味道很不错,
饼里的田鸡肉很鲜嫩,而饼皮在胡炉里烤熟的,黄亮香脆。
如果用李逸挑剔的口味来看,田鸡肉若是加上洋葱、孜然、胡椒粉,再加点油,应当味道口感更好。
“我上次在长安东市吃过一个叫邹骆驼的人做的胡饼,他家羊肉馅的肉胡饼味道最鲜美,皮脆肉嫩,味鲜油香。”
“他肯定是在羊肉里添了羊尾油,”三娘道。
“好吃,再来三个。”李逸很满意,两个婢子赶紧说自己不要了。
三娘还真就只给李逸从胡炉里铲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胡饼,“长尾兔和大眼贼的味道也不错,吃了的客人都说好呢,不尝尝么?”
李逸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对老鼠肉心里还是有点点抵触,虽然在乡下人眼里,这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甚至黄尾还是王公贵族们也喜爱的。
“我听长安来的客商说,现在长安的粮价还是很贵,并没有跌下来,朝廷已经开了常平仓放粮平抑粮价,也只是没让粮价再涨上去,”三娘告诉他。
“现在啥价?”
“还是斗米两匹绢,折到七千多钱一石了。”
李逸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虽有长武大捷,但浅水原那一败后,现在前线形成了僵持局面,
薛举并没有被击退,
长安百姓也是始终不安。
粮价就是最好的反应。
要不是有长武大捷,这会估计长安的粮价还在涨。
“你先前拉了一百多石粮到长安卖,是不是亏了?”三娘问。
“亏啥,我的粮食都是三百六一斗米收回来的,拉过去斗米半千,一趟我就赚了一大笔。”
“可现在都七百多钱一斗了,说不定还会涨。”
“不会再涨了,薛举啊,兔子尾巴长不了,他一败,这粮价就会应声而落,斗米匹绢都已经太高了,哪可能一直斗米两匹绢?”
李逸现在是手里没粮,要不他都拉到长安再赚一大笔。
王乡长王里正都有不少粮食,可惜他们看到这价格越发不肯卖。李逸也劝过他们,可惜只能说他们眼光短赚不到这认知外的钱。
吃过早饭,李逸去西院作坊。
两个婢女陪同,现在两人一个是会计一个是出纳,上手的很快,基本把作坊的财务掌管的很好。西院四口大磨,四头骡子在磨豆子。
最赚钱的腐竹房,三十口大锅在不停的煮浆捞皮,一排排的灶台,一排排的晾竿,
现在有十个妇女在做腐竹,两个磨浆的、六个煮浆捞皮的,还有两个晾晒烘烤和包装的。
“现在一锅只要一个半时辰就能捞完,经过二次浸浆后,一锅能出三斤多成品腐竹,每口锅一天能做四轮,能出十五斤腐竹。”
三十口锅,全力开动一天能出四百五十斤。
这个产量,已经是大幅提升,效率很高了。
大锅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加工,一人要管五口锅,还是挺辛苦的,尤其是这夏天,这么多口锅,热的跟蒸笼一样。
姬氏掌着账目,告诉李逸现在腐竹产量上来,但还是有些跟不上销量,无极腐竹口碑不错,传的很快,
现在长安城内城外,那些大寺院陆续都在成为客户,订单稳步提升,而如京兆韦杜这样的名门贵族,也是经常采买。
御宿川腐竹,现在还成了长安小有名气的特产。
光是腐竹这项,现在一天进项好几万钱,利润非常惊人。
主要成本就是豆子和劈柴,豆子二千六百钱一石,松木劈柴二百钱一担,都不算贵,人工也便宜,三娘嫂子她们,包两餐,一个月才七斗小米的工钱。最近虽粮价大涨,但作坊早储备了一批豆子,暂没受影响。
李逸对作坊现状很满意,
都不需要再上门去推销了,口碑相传,生意自己上门来,甚至因为腐竹、豆泡、纳豆卖的好,还捎带着让豆腐、千张、豆芽等生意也带起来了。不少寺庙或贵族订购腐竹这些,也会捎带订一些豆腐豆芽等。
本来豆腐这生意并不太赚钱,以前罗二甚至只能勉强糊口,但李逸作坊现在因为订单多,甚至都是先订后做再送货上门,不用担心销量,利润也还可以。
四头骡子、十八个妇女,加上罗二这个管事,李逸这个作坊现在红红火火。
姬氏的账上,已经有很可观的一笔绢、粮。
李逸都没想到,这生意会这么赚钱,而且这么轻松好赚。
一斤腐竹一斗米,腐竹卖的跟盐一样贵。
这个作坊现在生意稳定,一天流水十万钱,真是棵摇钱树。
“腐竹供不应求,要不要再添些锅灶和人手?”
一斤腐竹净利有一百多钱呢,添一口锅一天就多赚一两千钱。
“先缓缓,”李逸考虑了下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也不给大家画大饼,每人奖励二斗小米,罗二叔做为管事十分辛苦,奖励五斗。”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实在奖励来的更能激励员工。
基本工钱暂时不变,但绩效可以多发点。
“这个奖励,今天就都发下去,玉漱你安排好。”
“还有,给家里稻地麦田干活的村民,都当天干完活就把说好的粮食结了。”
李逸自己的那五十亩麦稻,根本不用他管,交给了村里的十狗。十狗是村里的保长之一,都六十多岁了,当年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母狗刚下了一窝狗崽,一窝九只,他稍晚点出生,家里就给他取名十狗。
李逸把家里的田交给十狗帮忙打理,一个月给三斗粮,平时放放水巡巡田,若是要施肥、除草等忙活,就让他帮忙雇村民做日工,一天两升小米不包吃。
十狗老叔还是很尽心尽力的,李逸家的庄稼打理的很仔细,因为有服务区的茅厕粪肥,他家的庄稼比村民们的长势好一大截。
“昨天村里的秃子过来想要借钱,说想重修几口窑洞。”
李逸知道这个秃子,四十来岁就秃了头,他媳妇在李逸作坊里做腐竹,以前很瘦的一个人,现在做了一个来月活,每天在李逸家吃两顿,都吃胖了,大家开始喊她胖婶。
“我的原则是救急不救穷,他现在的窑洞也还能住,想住新窑洞可以慢慢积攒钱粮,”
这个秃头有点懒,还喜欢打老婆孩子,李逸是挺不喜欢他的。
经常有人来找李逸借钱借粮,李逸也是要看情况才借,那种揭不开锅要借粮的,或是急病要借钱的,李逸一般都会借点,但像秃头这样想修房子或是其它的,一般不借。
他宁愿给大家多提供点赚钱的活计。
傍晚,
胖婶下工,在西院银杏树下吃饱晚饭,满足的到井边洗了碗筷,今天晚饭是小米饭管饱,一个煮茄子,一个炖杂鱼,还有个蛋汤。
有油有盐的菜就是下饭好吃,胖婶吃了好几碗。
“发粮了,阿郎说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每人奖励二斗小米,罗二叔奖励五斗,这边过来领粮按手印了。”姬氏拿着账本来到院里,对大家喊道。
胖婶借了个口袋,背着自己的二斗小米,满心欢喜的回家去。
回到自家崖根下的土窑洞,
“当家的,村长给俺们发赏了,一人发了二斗小米呢,你看。”
一进门,胖婶发现屋里多了几个陌生人。
(本章完)
第67章 额真想锤死你
第67章 额真想锤死你
虬髯壮汉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开,金光乍现。
“这是叶子金,一册十二张,四张重一两,一册就是三两,”
壮汉把金叶子从书册里取出,看着极薄的金叶,金光灿灿,秃子的眼睛都直了,死死盯着金叶册不放。
“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这册金叶子就是你的了。”
秃头呼吸急促,声音颤抖着道:“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可以,”虬髯汉子哈哈一笑。
秃头伸出手,胖婶在旁边担忧的喊道:“当家的,”
金叶子很薄,做的如一页书似的,每页的四角和中心都还有印戳,有字。
“这是啥字?”
“四角的字是东市坊西,中间是陈二郎十分金。意思是这金叶是长安东市坊西的陈二郎金铺打造的,十足真金。”
每页是二钱五分,打造的时候每页还留有对等的五份的折痕,这样使用的时候,直接折一下份,就是五分黄金,相当于四百开皇五铢,便于支付。
“这册叶子金,随时可以兑换两万四千枚开皇五铢肉好。”
“你们说话算数?”
“只要你答应,这金叶子现在就归你了。”
秃头紧紧捏着金叶册不肯松手,
“我新妇在李大郎作坊做事,每月七斗粮还包两餐饭,还经常有赏赐,你看今天又赏二斗米。”
虬髯壮汉哈哈一笑,“我们管事的交待了,只要你新妇肯去我们那传授腐竹秘方,我们每月给两石大米,你也可以过去做事,一月也给你两石,还给你们包吃住,并提供住房,还包每年一套春衣鞋袜,两年一套冬衣鞋袜。”
“说话算话?”
“可以立契约。”
秃头咬牙,瞪大着双眼,“我愿意。”
“当家的,你们说什么腐竹秘方?”胖婶急的满头是汗。
秃头捏着金叶子,对妻子道:“我们遇贵人了,要发达了,这位来给我们送富贵的,你也看到了,只要你教他们做腐竹,他们现在就给我们三两黄金,而且以后我们去给他们做事,一个月有四石大米,是大米不是粟米,还包食宿,还给衣鞋,”
胖婶急道:“那怎么能行,腐竹是村长的方子,我只是给人做工,就算知道怎么做也不能卖给别人。”
“你是不是傻,你给他干活,一个月才七斗小米,给别人干一月两石大米,我也还能去做事同样拿两石,更何况这三两黄金就摆在面前呢。”
“这怎么能行呢,村长对我们多好,”
“好什么好,我跟他借点钱修窑洞,他都不肯借,赚那么多钱,却那么小气。”
胖婶把粮袋扔到秃头怀里,“做人得讲良心,反正我是绝不会对不起村长的,那是丧良心,要遭报应的。”
“屁,有金子不要那才是蠢。”
秃头急了,直接握紧拳头就打胖婶,虬髯壮汉一把将秃头拉开,“别打人,好好说嘛,”
“嫂子,你看你现在住这地方,多破多旧啊,听说上次这崖垮过一次,压死了好多人,你就不担心哪天下雨又垮了?
再看你家三个娃,面黄饥瘦的,看着真可怜,
现在有个改变的大好机会,你得珍惜啊,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
“可做人得凭良心。”胖婶嘴角都被丈夫打破了,却还是坚持道。
“是,得讲良心,但说实话,这腐竹也只是个生意,就算你帮我们也做腐竹,也不影响他的,”
“怎么不影响?”胖婶不信。
“天下那么大,就算多几个做腐竹的,这买卖也做不完啊。何况,我们的腐竹可以卖到洛阳、太原,卖到山东、山南去,保证不跟李村长抢生意。”
胖婶将信将疑,
秃头却急的又想揍人。
“我给你们加二两黄金。”
说着虬髯壮汉,又从书册里取出一份金叶子,撕下八张,递到胖婶面前。
二十页金叶,总共五两黄金,
外加夫妻两人每月四石大米的工钱承诺,还包食宿包衣鞋,这待遇确实比现在高很多。
胖婶面对着递来的黄金,犹豫一会,还是摇头拒绝了。
“那腐竹方子不是我的,我不能这样做,做人得有良心。”
秃头大骂一声挥拳猛锤胖婶,打的胖婶满头包,这次虬髯壮汉只在一边看着不再拉开。
好一会秃头停手,
胖婶眼角也破了,眼眶也乌青了,鼻子还出血了,头发散乱。
“我家里我说了算,这臭婆娘就是欠打,我们现在就跟你们走,到了地方多揍几次就听话了。”秃头把那二两黄金也夺过来。
虬髯汉子点了点头,“好,”他很痛快的将五两金叶子都给了秃头,“赶紧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
他并不担心秃头拿了钱不办事,韦家的金子可不是个乡野村夫能贪的。
“你们不能这样做。”胖婶蹲在地上哭道。
秃头上去又是一顿暴锤。
“呃锤死你个蠢婆娘。”
······
夜幕降临。
李逸带着石头几个小子,从滈河里上来,这小河里洗个澡挺舒坦。
回到院里,玉漱就又主动的缠上来,“我给阿郎擦干头发。”擦干头发,换上衣服。
天黑后的乡村很宁静,西院的学堂只上中午的课,作坊也是天黑就停了下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啥娱乐活动可言。
玉漱一直缠着李逸,一心求宠。
“素君,”李逸叫来姬氏,让她过来一起盘点下最近的账目。
姬氏掀帘进屋,新罗婢不满的嘟起嘴坐到一边。
“玉漱你先回房休息吧,我跟素君理理账。”
新罗婢不情不愿的离开。
回首这一个多月来,李逸也从一开始一无所有卖锅,到现在也是大院两座,马骡牛数头了。
细细盘点一番,李逸很满意,
他一开始卖雪平锅,卖了十一两黄金,以及一头牛和一些粮绢,后来卖焖烧杯,卖了一百五十匹绢。然后李世民、太子建成、皇帝李渊也都赏赐了他一些绢,还有马、金银器等。
他上次长安卖粮,赚了六百多匹绢。
这段时间主要销是买了四头骡子,还有三十口平底锅,数口大锅等,还有就是盖两个院子。
盖房子建作坊这些其实开销不算大,
作坊一直很赚钱,一开始就是营利的,且利润较高。
学校那边因为有校会的捐赠,分开算账,那里也基本上不用他再投钱进去,反而还能买田出租,借贷收息。
“现在家里大牲口有三匹马四头骡子一头牛,丁婢三口小奴二人,御宿乡的稻地三十亩,桑田二十亩,浅水县封爵永业田五百亩,陛下三原赐田百亩······”
“家里现在大豆、小麦、稻谷、粟等粮食还有几十石,绢有三千一百二十八匹,铜钱八万七千三百钱,黄金十七两·····”
“校会那边,有田一百八十亩,都已出租,定的亩租六斗。粮食有一百多石,绢八百多匹·····”
李逸听了不由感叹,
不算校会的钱粮土地,
他自己这里,光是绢,就值百万钱了,这才不到两个月啊,他就已经这么成功了,
果然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心里不由小小得意了一下。
姬氏提醒李逸:“浅水塬的五百亩永业田,还有渭北三原县的那一百亩田,得尽快去接收,我建议阿郎趁现在兵荒马乱逃荒,到长安三桥去挑选一些弃籍逃荒的灾民,招为部曲,安置到浅水和三原耕种那六百亩地,
一户人家可耕百亩,那么招个六七户灾民为部曲,置买些耕牛、农具,修房屋,长远来看,比起直接招长短工更划算一些,就是开始钱多点。
比起直接出租也划算。”
李逸觉得也有点道理,但有个问题也不好解决,那就是他光棍一个,又没有家族亲戚可用,浅水县离这五百里,就算三原县也离这一百多里,
招些灾民过去种地,可没人管,到时把他牛啊耕具卷走都不知道。
“还是租出去吧,哪怕租子少些也没事,以后有条件了再自己派人经营。”
姬氏记了下来。
“阿郎现在手里有这么多绢,应当考虑买田置地,或是放贷,钱生钱,上到王公贵族世家,下到地主豪强都是这样做的。
我们门口就是滈水,可以考虑修堰拦水建个碾硙,碾米磨面,其中利益很不错。”
李逸也知道这年头没有官办的银行等金融机构,民间借贷需求却是一直很大,所以寺庙的香积厨,官府的公廨钱等,都搞借贷,挺混乱,且利息都很高。
而且朝廷的态度,向来是任依私契,官不为理。
朝廷对于高利贷的限制标准,也只是每月不得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
可实际上官府公廨钱的月利都是八分,民间十分,十五分,二十分甚至都很普遍,所谓不得过一倍,更只是空话。
李逸发现现在乡下的民间借贷,一般都比较小额,月利普遍是百分之十到二十之间,有些利滚利超十倍的都有。
对于放贷这个事,李逸也知民间是有切实的需求,但他并不愿意放高利贷。
高利贷太害人了。
“阿郎若不愿意自己放贷,可以把钱绢存到寺庙香积厨,一般有三五分月利。”
“阿郎也可以开个僦柜,用绢做本钱,做典当生意。”
僦柜就是典当行,这行业如今也基本上是寺庙垄断的,他们称为长生库或质库,也是个暴利行业,一般都是搞短期抵押贷,周转快利润高。既能赚抵押贷的利息,还能赚那些无法赎回绝当的抵押物回收的钱。
“这个回头再说,”李逸摇了摇头。
姬氏提醒李逸,“阿郎得早做打算,这些钱绢放在家里除了虫蛀鼠咬损坏,可不会增值,如果自己放贷,能有倍利。就算买田置地出租,租子也很可观。哪怕是把绢放到寺庙香积厨,都有三五分的利。”
李逸打了个哈欠,“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姬氏起身,“阿郎早点休息,奴婢先回房了。”
“今晚留下吧。”李逸发出请求,
姬氏站在那,身体僵住,脸红耳热。
“不愿就算了。”
姬氏咬着嘴唇站在那,其实从出宫那天,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可这天真来了,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见她站在那不吭声却也不走,李逸笑着吹灭了油灯,一把将她抱起,
姬氏一声轻呼,紧紧的搂住李逸,浑身僵硬。
夜如何其,
夜未央。
(本章完)
第68章 嫌疑人
第68章 嫌疑人
勾魂的魅力,放任的激情。
关键时候,李逸赶紧刹车,心念一动,超薄到手。
如有薄待,多多享受。
“阿郎,这是什么?”
“尽享激情,无惧意外。”
夜来风雨声,落知多少。
李逸呼呼大睡,姬氏撑着脑袋,凝视着他,睡的这么安静。
看着看着,姬氏嘴角上扬。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露出新罗婢玉濑半个脑袋,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
玉漱看到姬氏和阿郎同床共枕,眼神不善,姬氏却只是淡然一笑,却让玉濑以为她这是在故意显摆挑衅,气的咬牙切齿。
·····
李逸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身体放空,睡的更香。
姬氏也是满面红光,感觉神采也很飞扬,果然女人得滋润。
她早起没打扰李逸,特意炖了黄鳝汤。
“阿郎,这是村民夜里捉的黄鳝,奴用红枣和瘦肉炖的汤,可以补气血。”
李逸看着在小砂锅里的汤,汤色奶白,看着就挺有食欲。
“多谢。”
夹一块鳝鱼段,“嗯,肉质滑嫩、味道鲜美,一点不腥,想不到你厨艺还如此了得呢。”
“下次可以买点黄芪回来一起跟鳝鱼炖汤,更补气血。”姬氏温柔的道。
“一起吃,你也要多补补。”
新罗婢玉濑从厨房钻出来,“阿郎,奴婢给你煮了鸭蛋,你赶紧趁热吃,煮鸭蛋有清肺降火的好处呢,特别是在这大夏天,吃鸭蛋还能防上火,可以滋阴清肺。”
李逸知道这新罗婢为何这样,只是呵呵一笑。
接过鸭蛋,却是给她也分了一个,“你也吃,去去火,你看脸上都长痘了,火气太大。”
“奴婢是昨夜没睡好。”
兰香过来,“阿兄,我二叔在前院,说有事跟你说。”
“你让罗二叔进来便是。”
“二叔说内院不便进来呢,让你到外院去。”
李逸赶紧把黄鳝汤喝了,拿起鸭蛋边走边剥来到外院。
罗二正站在南房廊下。
“大郎,今天秃头家的没来做工。”
“人不舒服么?”
罗二摇头,“我看她这么晚没来,便去她家瞧去,结果她一家子都没见到人影,秃头不在,娃也不在。”
李逸剥着鸭蛋壳,“有问过左右邻居么?”
“问了好几家,十狗叔的孙子黑皮说昨天见到几个人到秃头家窑洞,后来秃头夫妇带着几个孩子便跟着走了,好像还背了包袱,对了,黑皮还说秃头家的女人鼻青脸肿的,”
李逸听到这,停下手里动静,眉头皱了起来。
“走,去秃头家看看去。”
李逸跟罗二来到秃头家,他家离无极院不远,就在崖根下,还是原来的三孔旧窑洞,很破旧,上次垮崖并没受啥影响,但当时也是搬到南岸稻地住了段时间才算来。
如今人走窑空,
破旧窑洞门上用草绳绑住,罗二解开,破旧的窑洞内家徒四壁。
李逸和罗二去了十狗家。
把他的孙子黑皮叫来,那娃也才四岁,话说的也不太清楚,说是昨黑天时见到几个陌生人在秃头家,后来秃头一家子跟着走了。
李逸反复问了一些细节。
比如秃头走的时候很高兴,他媳妇胖婶却是鼻青脸肿的,秃头一家背了包袱。
那几个陌生人没见过,长的很高大,有个满脸大胡子,他们穿的衣服没打补丁······
十狗骂黑皮:“你昨晚怎么不知道早点说?”
“十狗叔不要怪孩子,小孩子也不懂那些,一玩就忘记了。”李逸道。
十狗有点不好意思,他是保长,秃头是他这一保的人,现在人就这么被陌生人带走了,他是有责任的。
“村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逸思索一番,觉得这事不太简单,甚至他隐隐有种感觉,可能此事跟他有关。
“先报官,”
“现在啥情况还不清楚,怎么报官?”
“黑皮不是看到胖婶被打的鼻青脸肿么?这擦黑后被几个陌生人带走,有理由怀疑是被绑架了,我们得立即报官。”李逸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冲着他来的,
但现在的情况,报官无疑是最好选择,得先借助官府的力量搞清楚情况。
李逸回无极院骑马,先去了碾湾王里正家。
事情一说,王里正也皱起眉头来了。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绑架了。”“胖婶在我作坊里做事,我怀疑是有人想打我作坊方子的主意,所以绑了胖婶。”
“走,去县里报官。”
王里正也骑了马,俩人又先到王曲找王乡长。王乡长一听也是二话不说,骑上马一同往长安城。
一路上李逸越发确定这事是冲他作坊来的,
其实腐竹生产不是啥高科技的东西,李逸作坊里也没法严格保密,虽然他也尽量分开工序,磨浆的磨浆,煮浆的煮浆,挑皮的挑皮,烘晒的烘晒,但其实只要在作坊里做事,看上一段时间也看会了。
工序就那么几道,比较关键的几点也就是磨浆时水豆的比例,煮浆时的火候等,没啥难的。
腐竹真的很赚钱,
李逸向各大寺庙销售,也是沿用马蹄寺的套路,给负责采购的和尚回扣,一斗米换一斤腐竹,李逸给三分一做回扣,这个回扣比例,没哪个采购和尚经的住诱惑。
但李逸到手仍然还有很多,就算是按之前的粮价,一斤腐竹他都能赚到一百多钱的净利。
一天二三百斤,那就是起码三四万钱的净利啊。
要知道,朝廷钱监在各地设有铸钱炉,
每个铸钱炉,一年也就只能铸三千来贯钱,平均一天也就万钱左右。
别看那些和尚、贵族、豪强们放贷收租,赚钱很轻松,但谁会嫌钱多?被人盯上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不知道,是被谁盯上了。
三人赶到长安城,直接到宣阳坊万年公廨。
李逸跟万年令辛处俭也熟了,他现在头上还有个浅水县男爵位,万年县衙的人也都认识了这个牛逼的年轻人,直接带他进去。
被皇帝戴绿帽子的辛县令,大白天的还是在借酒浇愁,不过李逸来报案,他还是接待了。
“把法曹和不良帅都叫来。”辛县令带着几分醉意道。
接替孙伏伽的新法曹参军姓李,出身名门陇西李氏丹杨房,二十多岁,仪表堂堂,有着股世家子弟的味道。
而那位万年县不良帅名叫赵昶,眼神阴鸷,脸上甚至有一道长疤,身着皂衣,腰间还有铁链铁尺,并佩有横刀。
李逸把情况通报给二人,
“我怀疑是有人绑架了他们,原因是罗秃头的妻子在我作坊做事,有人想窃取我作坊的秘方。”
辛处俭对二人道:“李郎可是陛下两次敕封的才子,名达天听,还有县男爵位在身,你们务必全力追查此事,本县限你们七日内找到被带走的罗家堡村民。”
李法曹笑着道:“明府,现在没有半点线索,七点时间可能太短了,无从查起啊,请多宽容些时间。”
李逸这时提醒了一句,“如果我猜测属实,对方真是冲着我作坊秘方来的,那么李法曹可以派人盯住一样东西,如果近期内京畿也有人开始卖腐竹豆泡这些,那就是他们绑人窃秘无疑,直接顺藤摸瓜,找到对方作坊就能找出绑架的人。”
赵昶扭头盯着李逸,“李县男提醒的好,不过要查起来也是大海捞针,何况最近天也热。”
谈了一会,出了辛县令公房。
李逸跟着赵昶来到他的公房,不良帅也只是流外吏,他管着一群不良人,也都相当于县里的临时工,
但这群人职权却也挺重,专职侦探、揖捕和刑讯,
据说不良人,本身都是市井混混,有案底的不良人,官府征召他们协助官府侦揖案件、追捕逃犯。
其实大唐县衙里办事的人分吏和役,役基本上都是百姓中征召轮值服役,真正有编制的没几个。
侦辑办案这种事,一般的民壮还真不行,所以就倚赖那些不良人,好歹这些作奸犯科的不良人要专业些,也算以恶治恶了。
李逸直接掏出一根小金条。
“一点心意,给赵帅和弟兄们喝茶。”
吏部衙门领个告身都有潜规则要收钱,李逸哪里还不懂这里面的道道。这些不良人在民间口碑可不好,经他们办案,那都是得刮一层油的。
放哪个时代都一样。
赵昶看了眼那一两的小金条,果然一点也不惊讶的就收下了。
“我会马上安排的。”
“辛苦赵帅了,事成后定另有重谢。”
走出衙门,李逸倒没什么焦虑的,事情已经出了,大概率这腐竹豆泡等方子要泄露了,这独家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但也不是啥大事,对李逸来说,本来当初也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赚钱的方子还有的是。
他来报案,一是村民失踪,他村长职责所在。二来,他也想知道是谁用这种手段偷他方子。
李逸心里有个怀疑对象,但没证据也不敢乱下结论。
他觉得京兆杜氏嫌疑很大,因杜十娘而起。郭老夫人明里暗里提醒李逸几次了,李逸也给了明确回复不会越线,但杜十娘表现越来越让郭夫人担心,他有理由怀疑杜家暗里出手搞他,
杜家不缺那个作坊赚的钱,但他们会认为作坊对李逸很重要。
走出县衙,李逸跟王乡长和王里正说自己要去杜如晦府上拜访。
两人也都想去拜访一下,“同去同去。”
杜如晦住在安民坊,这里属于万年县领的上南城,在皇城以南第三排,上南城诸坊都要小一些,只开东西坊门,而没有南北坊门。
王乡长告诉李逸,“别看这是城南,但安民坊可不一般,皆是王公外戚,甲第并列,京城美之。”
进了坊后,一座座皇亲国戚的大宅,
“那是陛下宠妃尹德妃父亲宅,再往前就是杜长史宅了。”
李逸对尹德妃这名字有印象,玄武门之变里也算重要人物,跟张婕妤都是支持建成的,然后李世民直接告诉他爹,说你这两宠妃跟建成、元吉秽乱后宫,气的李渊要让儿子们第二天来当堂对质,
结果第二天李世民就在玄武门埋伏了建成元吉,还把李渊和他召来准备三堂会审的宰相们,都给劫持到海池龙舟上。
德妃,四妃之一啊,据说她跟张婕妤当年是晋阳行宫里的宫人,宫监裴寂把她们献给李渊,两个大美人一直深得李渊宠爱,这个尹氏能封德妃,估计比张氏更漂亮。
王乡长居然对安民坊里的许多皇亲国戚家都很了解,一路介绍,李逸听的很惊叹,长安一百零八坊,就这一坊里,居然就有十几家皇亲国戚王公贵族。
他这个浅水县男,在长安城真的啥也不是。
(本章完)
第69章 六品秦王府文学
第69章 六品秦王府文学
李逸登门拜访,
不料却又那么恰巧,李世民和房玄龄今日也在。
李世民看着李逸被带进来,立马站起身来对他招手,“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跟克明说一会去御宿川看看你和你的无极小学堂去,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学堂,能够让无逸连续拒绝了陛下两次授官。”
“李逸见过秦王殿下,”
李世民上前几步,亲切的挽住李逸的手:“上次在樊川克明家中,你送给我的那些丹药,本来我没太在意,不料在豳州却救了我一命,还救了大唐一次。”
“不敢当不敢当。”
李世民拉着李逸来到杜如晦家中堂上首的榻上同坐,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你师傅那治疟疾的药是真灵,陛下派到军中的御医,用的常山治疟疾,把我治的是呕吐不止头疼脑胀,治的是动弹不得。可你治疟的药说吃三天四次,我仅吃了两天,就已经能骑马上阵,大破薛贼了。”
“你师傅那药方你可知晓,若是能够大量制成那种白色小药片,以后医治疟疾就方便了,尤其是军中,征战南北,极易发生疟疾,还会传染,轻则寒热交替打摆子,四肢酸痛、头胀乏力,重则昏迷、死亡。”
“我问御医,他说疟疾每年有十万以上人死于此疾,虽古往今来各种治疟方子很多,但效果都不尽如人意。”
李世民越说越激动,他是亲身经历过这病的厉害的,打摆子这些还仅是难受,但御医说每年得有几万甚至十几万人死于这种病,是把他吓了一大跳的。
疟疾有时甚至能够瘫痪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仅次于那种较厉害的瘟疫。
李逸已经被好多人问过治疟药方了,孙伏伽问过,后来李渊也派人问过,太子李建成也问过,杜如晦也来信问过。
“若我师傅还在就好了。”李逸叹息一声,“我没有这药方,只知我师傅当年云游天下时,把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书中收录的四十三个治疟方子一一验证,效果都不太好,”
“其中一方,取青蒿一握,水二升,捣汁服之,古方记载治疟疗效不错,但我师傅照方制作却无甚作用,后来我师傅发现,青蒿一类实有两种,有黄色者,也有青色者,黄蒿色绿带蛋黄,气辛臭,我师傅就是从此黄蒿中提取了黄蒿素,最后制成了治疟药片,”
李世民听的很认真,“玄龄,赶紧记下无逸的话。”
李逸却摇头道:“我师傅当初费了许多心思,失败无数次,偶然中成功了一次,后来却再没成功过。”
他也不是骗他们,青蒿素虽然是从黄蒿中提取的,但现在的条件可没这本事,大唐再怎么研究也没用啊。
听到这里,李世民不由的大为失望,但还是有些不死心,“既然你师傅当年能从黄蒿里炼出那个黄蒿素制药,那认准了这个方向,不停的试,总能试对吧,就算再困难,可只要成功了,那就值得。”
“难,我师傅都说,他其实并不能确定那次成功,是不是真的是从黄蒿里提取的东西起的效果,
殿下,我师傅倒是传了我几个其它的治疟方子,效果不如之前那个黄蒿药片管用,但也是我师傅研究许久写的方子,效果还不错。”
“此方名为柴胡截疟饮,小柴胡汤(柴胡、黄芩、人参、甘草、半夏、生姜、大枣)加常山、槟榔、乌梅、桃仁。
我师傅传我的歌诀是柴胡截疟金鉴方,乌梅槟榔桃仁囊。小柴胡汤全入药,和解表里截疟强。”
“玄龄快记下来,”李世民赶紧喊。
房玄龄左手握着一卷纸,右手执笔,直接就刷刷的记录着,根本不需要铺开纸在桌上写。
“用法是加生姜、大枣,水煎,并滓露一宿,次日发前一二时,小温服;恶心,以拌乌梅肉压之。”
李世民接过房玄龄记录好的,看了一会皱眉,“你这个方里也有常山啊?”
“常山治疟疾确实有效,只是也确实会引起呕吐,
常山截虐、黄连止痢、当归调经、麻黄定喘,都是有奇效的。
常山、蜀漆,有劫痰截疟之功,不过常山有毒,生用上行必吐,因此入药时需酒蒸炒熟则气稍缓,少用亦不至吐。”
李世民骂那个军中御医是庸医,“那家伙胡子都全白了,怎么就不知道常山不能生用?”
“我师傅也是不断研究才发现的。”
李世民拿起笔,亲自在房玄龄写的后面加上了这段需要酒蒸炒熟的话,还加重加粗写的大字。
在没有青蒿素、金鸡纳霜这些治疟药前,中药常山可谓是治疟疾首选。之前给李世民用的药也是常山的方,只不过方不同,药也不同,效果不好。
李世民拿着那张黄麻纸,无比感叹的道:“若是试用效果真的很好,无逸你可又再立一大功。
来我秦王府吧,我向陛下保举你为秦王府典签,你别嫌这仅是从八品下小官,先屈就一下,一步步来,绝不会委屈你。”
典签,以前叫签帅。
南朝时,惯以年幼皇子出镇地方,皇帝会特派亲信担任王府典签,品级虽低,但实权在长史之上,后来权力越来越重,就算是成年皇子或他人出任刺史,亦被典签控制,当时人称,诸州唯闻有签帅,不闻有刺史。
不过到如今,典签再无这种特权,仅仅只是王府里掌宣传书教的小官。从九品的太子正字,正九品的秘书省校书,李逸都拒绝了,
现在这个从八品的秦王府典签,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皇帝敕授,太子拉拢,李逸都拒绝了,现在却立马接受秦王府官,皇帝老李可能无所谓,但太子李建成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
再缓缓,他现在这身板还太小,经不起太子的摧残打击。
见李逸拒绝,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你来,我请陛下授你为秦王府文学,”
“嘶!”
房杜二人同时吸了口气。
亲王府文学,这可是从六品上。李世民现在的秦王府文学姚思廉,那是名门之后,当代名士,做过南陈衡阳王府法曹参军、会稽王主簿,隋朝汉王府行参军、掌记室,后来是代王侍读。
李渊攻入长安时,代王府僚属跑光了,就姚思廉不离左右,唐兵涌入,姚思廉一番话喝斥住了士兵,李渊都称他为忠烈之士,特授封他为李世民的文学。
李逸跟姚一比相差太远了。
李世民后来还有一位文学,就是褚遂良他爹褚亮,现在薛举那当黄门侍郎呢。
“李逸何德何能,岂敢为秦王文学,”
李逸再次拒绝李世民的征辟,理由嘛也还是刚还俗又年轻不知世事,也放心不下刚开办的无极学堂等等。
“若是这柴胡截疟饮验证有用,殿下到时可以赏赐我点钱帛就行,哈哈哈。”
李世民也不由的摇着头笑了。
被连续拒绝几次,还是有点让人失望的。
“李逸碰到了一个麻烦事,今日登门拜访杜公,其实也是来寻求帮助的。”
“哦,什么麻烦尽管说来,我帮你解决。”李世民大气的道。
“这事说来也是很蹊跷,”李逸便把罗家堡村民失踪之事说了出来,还把他的的猜测,有人可能是冲着他的作坊生产方子来的也说了。
李世民思索片刻,“还真有可能,这事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查。”
“听说太子殿下赐了你一条七环金銙蹀躞带,怎么没见你带?”李世民看着李逸腰上那条铜銙蹀躞带笑问。
“太子赏赐不敢辞,但李逸在乡下教书,哪能戴金銙带呢。”
这回答还算让李世民满意。
“你既然有了太子赐的金銙蹀躞带,我就不再送了,我送你点别的吧,”
李世民提笔,在纸上写下赠黄金三十铤几个字,“三水,你回王府取三十铤黄金来。”
侯三水接过纸,低声问了句:“大铤小铤?”
黄金贵重,并非一般流通货币,主要是用于进贡朝廷,和赏赐臣子的,金铤和金条的区别主要是一个块状一个条状。
金铤有大型金铤和一般金铤两种,大型的形状为束腰型,又叫猪腰金,重量五十两、二十五两、十二两半、十两几种,主要是用于贮藏库金。
一般金铤则是直型,大铤三两、中铤一两、小铤半两,这种金铤更多是用于赏赐,便于使用。
“大铤,三十铤。”李世民豪爽道。
李逸听的怦然心动,好幸福的感觉,九十两黄金,最硬的通货了,不过他还是站了出来,“殿下,李逸可不敢受此厚赏,太多了。”
房玄龄在旁边笑道:“无逸此话莫非八十两就收了?”
杜如晦也哈哈大笑。
“那药方是我师傅留下的,我将他献给朝廷,若是能医治更多的病人,也是利国利民。”李逸嘿嘿笑道。
“该赏还是得赏,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韩非子也早说过,功必赏,过必罚,误必惩,绩必奖。”李世民手一挥,“你不要不好意思,这都是你该得的,若是药方好用,到时另有重赏。”
侯三水有些羡慕妒忌的看了李逸一眼,拿着李世民那张手书回秦王府取黄金去了。
(本章完)
第70章 破案了
第70章 破案了
杜如晦宅贵客临门,
特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李逸也算见识了贵族们的珍馐美馔,真的不仅仅是排场。
先上来一道冷修羊,这是一道凉菜。李逸看着有点像白切羊肉,问了下说是将羊肉加香料煮熟,趁热去骨,再将肉块压平,吃时再切薄片,夏季时吃极是美味。
李逸夹起尝了一块,不膻不腥,肉质紧密,口感q弹,色鲜味醇,蘸上点特制调料,那更是风味独特,肥而不腻。带着皮的冷修羊,层次分明,口齿留香。
“香。”李逸竖起大拇指。
李世民尝过后说这是同州羊,
“殿下高明,这确实来自同州沙苑的羊。”杜如晦道,同州羊,是长安人最喜欢吃的羊,也是他们心中羊肉第一名,比盐州滩羊还受欢迎。
杜如晦今天这顿待客宴,以羊肉为主,还有几分胡风。
接着又上来古楼子,这相当于肉胡饼的豪门进阶吃法,每个古楼子,用羊肉一斤,夹在几层的胡饼中间,再夹上豆豉、黑胡椒等调料,加上奶酪,放大炉子里烤,等到肉半熟时就拿出来吃。
王乡长和王里正今天也是沾了李逸的光,都能成为杜家座上客,他切开面前的古楼子,看到里面一粒粒的黑胡椒,惊叹无比,对旁边李逸小声道:“现在长安的胡椒你知道多贵吗,一两胡椒卖一两黄金,被称做黑黄金,一粒胡椒都能值二三十钱,这古楼子里最费钱的不是那斤羊肉,而是胡椒啊,这个古楼子里的胡椒,都得值五六百钱。”
这就是贵族名门低调的奢华么,矿泉水瓶装茅台?
同样是吃胡饼,李逸在东市买的邹骆驼家的肉胡饼,里面放的是一两羊肉加大葱,三娘在罗家桥头卖的肉胡饼,里面放的是田鸡肉、田鼠肉,
而杜如晦家的胡饼,里面不仅直接放一斤羊肉,黑胡椒还放了二三十粒,饼、羊肉、胡椒等,料就值千钱了。
这也再次提醒了李逸,粟特胡商们从西域贩香料来中原,是真赚钱啊。粟特人说胡椒来自天竺,但实际上南洋才是胡椒丁香等香料的最主要产地,要是能打通一条从大唐到南洋的香料贸易航线,那里面的利润可想而知。
杜如晦身为五品职官,朝廷每个月都会供给他九只羊,当然以他京兆杜氏的身份,不用朝廷供羊也一样能顿顿吃同州羊。
管他二百钱一斤羊肉还是几十钱一斤羊肉,对杜家吃羊肉都没影响。
杜家的席上是没猪肉的,杜如晦笑着说猪肉狗肉都上不得席面,“猪肉能闭血脉、弱筋骨、壮风气,嗜者必病风。”
他还笑着说上次他两儿子打架,气的他罚兄弟俩吃猪肉,杜构兄弟俩边吃边吐,恶心无比。杜如晦则威胁他们下次再敢打架,不仅罚他们吃猪肉还要加酥。
李逸听的想笑,名门贵族的惩罚居然是吃猪肉?
这样的惩罚要是对罗家堡村民,大家能争着受罚,他修房子时买点猪蹄猪头猪下水炖煮,大家都连呼村长大方呢。
对于缺少营养的百姓来说,猪肉可没有那么多坏处,相反还能补气血强筋骨呢。
不过李逸也知道为何上层贵族不喜猪肉,这时代百姓养猪,都是跟厕所在一起的,猪和狗真的会吃屎。
这让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怎么能不一想到就犯恶心呢。
都是关陇集团的核心是武川勋贵,而武川勋贵,又被称为混血家族,哪怕缔造了西魏、北周、隋、唐四个王朝,仍然胡风很重。
他们对羊肉也是格外的推崇喜欢。
古楼子还没吃完,侍女又送上一道菜。
“这是玉尖面,用消熊、栈鹿为内馅蒸成。”
李逸看着年轻婢女送到他案上的菜,不就是包子吗?
消熊、栈鹿是啥,难道是熊肉鹿肉包子?
李逸的疑惑让李世民哈哈大笑,“消熊乃熊白也,是熊背上的脂肪,此乃熊脂肪里最精华者也,栈鹿是精心饲养的鹿,以熊脂搭配鹿肉调酿细馅,用面皮包成细尖形蒸熟,便是细尖面也。”
熊油鹿肉馅包子,李逸以前听都没听过,
赶紧尝一个,
包子皮很细嫩,里面的鹿肉馅很鲜,他还吃到了香菇的味道,
没有想象中的熊油会很腥膻,倒是感觉熊油包子特香。
细尖面个头不大,李逸一口气炫了四个。
大家看他那吃相,都哈哈大笑,李逸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
“真香。”
杜如晦说杜家有自己的鹿场,养了鹿,一般贵族们想吃鹿,那得从皇家鹿场买,皇帝有长安最大的鹿场,不仅供宫廷,也会卖些给贵族们。
当然,贵族们也可以自己去猎鹿,或是买别人猎下的,但终究不如自家养的吃起来方便。
至于熊脂,那就是猎的了。
继续上菜,这次是一道羹汤,婢女介绍道:“此汤名为回汤武库,是用羊、牛、鹿、鱼、鸽、兔、鹅、鸡、鸭等十三种食材熬汤,汤好再下饼。”
李逸看着面前这一大碗,
就是一碗面,但用了十三种肉食材先熬汤再煮面,可以说是馎饦的终极进阶版。
先舀口汤,
鲜,鲜美无比。
浓香醇厚,
再舀点面片,嗯,嫩滑却又不失筋道。
这碗面料足却又味道不杂,难得。最后一道菜是鱼,
鲜鲫银丝鲙,香芹碧涧羹。
大板鲫端上来,厨娘现切,那厨娘动作娴熟,活鱼去鳞去腮斩尾放血,去内脏剔鱼肉,去皮,切片,再切成银丝,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很快,银丝装碟,每人面前一份。
还有配菜,酸荞头、香菜、紫苏叶、生姜丝等二十余种料。
李逸看着面前那碟晶莹剔透的鱼生,
没尝,
他怕寄生虫,
这可是淡水鱼啊,
人家广西老表吃鱼生还要配公文包呢,
李逸拍了拍肚皮,“吃饱了,吃不下了,早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美味,刚才就应当少吃点。”
这话惹的李世民他们又大笑。
众人都很喜欢这道鲜鲫银丝,尤其是李世民麾下的两员猛将侯君集和许洛仁,这两人是他形影不离的侍卫队长,也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两人吃鱼生那个猛啊,
鱼生后还有道酥山,把窑藏的冰打破堆成个假山,再把液态的酥淋在碎冰上,再插点草点缀,一座夏日甜点酥山就做成了。
大夏天的吃口冷冻的奶酥,再嚼块碎冰,嘎嘣嘎嘣,确实惬意。
“招待不周,大家海涵啊。”
饭后,上茶。
杜如晦还说招待不周呢,李逸觉得他在装逼,那些菜李逸就算有钱也弄不出来。
“改日我邀请大家到樊川我的庄园来,提前准备,一定不会这么简陋。”杜如晦笑道。
李逸觉得一点不简陋,虽然菜就数道,但样样经典啊,冷修羊、古楼子、玉尖面、回汤武库、鲜鲫银丝、酥山,别看就六道菜。
但在外面还真有钱都吃不着。
甚至一般厨师也不会做啊,就比如酥山,得用到冰,在这夏七月,那可是得很有实力的贵族豪门家才有的。
奢侈,
这就是名门望族啊,
他们要到李逸家去做客,李逸顶多想到做红烧肉、黄豆焖猪脚、醋排骨、手把羊肉、腐竹三鲜煲、油豆腐汤、清蒸鱼、韭菜炒豆干这些菜,
杜家婢女煮茶也很赏心悦目,人漂亮,动作也好看。
今天煮的是产自江南洪州的西山白露,婢女边煮边介绍说洪州西山之白露跟寿州霍山之黄芽,睦州之鸠沉,湖州之紫笋,雅州之蒙顶石等并列天下十大名茶。
天下出贡茶之地,有十六州,都是在南方,巴蜀山南淮南江南等地。
难得的是今天喝的这西山白露,不是当今最常见的饼茶,而是少见的散茶,还是用嫩叶加工的散叶茶,跟后世的绿茶没太大区别,
只是让李逸有些难以接受的是,明明是嫩芽制成的散茶,可唐人饮用的时候,仍还是那老一套,先烤,再碾成末,然后煮,还加各种料。
暴殄天物啊。
李逸忍不住跟煮茶侍女要了一些散茶,然后直接给自己冲泡了一壶。
大家看李逸这模样,还觉得他牛嚼牡丹不懂风雅。
李逸看着自己泡的白露,汤色明亮,温香如兰,抿一口,十分纯正,回味无穷,这是他来唐朝后喝到的最好的茶了。
可惜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龄等却都不知道喝。
侯君集许洛仁两武夫,还跟煮茶婢女特别要求加牛奶。
李逸悠然自得,
你有你的奶茶,我有我的绿茶。
“以前随师傅云游天下,喝惯了这种冲泡的散茶,只有茶的本味,清扬绿叶,形美、色香、味醇。”
“无逸既然喜欢喝散茶,那一会你拿几斤回去喝。”杜如晦大方的道。
饮茶间,
秦王府库真匹娄武彻进来,他来到李世民面前,“殿下,已经查到些罗家堡村民失踪的线索了。”
“讲,”
“查得罗家堡罗秃子一家,现在神禾塬头的将军营村内。”
“查到是谁带走他们吗?”
匹娄武彻瞧了眼李逸,接着道:“是京兆韦氏勋公房的一名外管事,”
京兆韦氏,人口繁盛,宗支岐分,大的脉派至少九个,号称韦氏九公房。其中勋公房,便是出自北周大司空、上柱国、郧国公韦孝宽,因此后人号称郧公房,韦孝宽是逍遥公韦夐的胞弟,逍遥公房、勋公房又都是出自东眷房。
“好大的胆子,”李世民哼了一声,转头对李逸道:“无逸,你村里失踪的村民找到了。”
(本章完)
第71章 原来是故人
第71章 原来是故人
半天功夫,
秦王府的人就已经查到了线索,不得不感叹二皇子能打,手下的人也很难干。
此时大约申正左右,
天色还早,李世民对李逸道:“正好吃饱喝足需要消消食,我就亲自去将军营瞧瞧是怎么回事。”
李逸听到韦家时,有些意外,本以为是杜家干的,不料却扯到韦家。
将军营村他是知道的,就在神禾塬头,这里是南通巴蜀、北往长安的必经之地上,东临樊川北临潏河,坐拥神禾塬头,因过去曾有将军立营驻扎于此,故得名将军营村。
这里往北一点便是韦曲了。
李逸自忖也没得罪韦家,只能推测是因腐竹作坊太赚钱,引的他们起了坏心。
好在他李逸也不是没靠山的人啊,现在秦王不是要替他出头么。
“谢殿下出手相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于是乎,大家便相拥出门,骑上马便往将军营村。
秦王府库真匹娄武彻在前带路,
一小队秦王府轻骑护卫,
这阵势,别说李世民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这些身份,仅是这一小队精锐骑兵,都能直接踏平韦家。
将军营距长安也就二十几里路,众人骑马很快抵达。
匹娄武彻一马当先,带队冲进村子。
将军营是个大村,有二百余户人口,还没等村民反应过来,匹娄武彻已经带人围住了一座大院。
这是韦氏的一处作坊,豆腐作坊。
作坊规模还不小,里面不少韦氏奴仆在做事,磨豆浆,煮豆浆,正忙碌不已,李逸跟着李世民进入作坊,扫了一遍,
没见到秃头一家,
但看到作坊在新建灶台,另一边还在改建一个烘烤房,看那样式,李逸一眼看出这就是在建腐竹灶房和烘房了。
一名管事迎了上来,
当他看到那群秦王府的骠悍护卫,一看就身份不凡,当下心惊不已,但不得不站出来,“这是京兆韦氏的作坊,你们是何人?”
杜如晦问:“此作坊是韦家勋公房哪家名下?”
管事认出了杜如晦,京兆韦二比邻而居,世代居住樊川潏河畔,且几乎代代都有联姻。
“回杜二郎,我家已故老主人是舒懿公,”
杜如晦一听就明白了,舒懿公,指的是舒国公韦匡伯,郧国公韦孝宽的孙子,河南公韦总次子,郧国公韦圆成之弟。
韦匡伯原是前朝的尚衣奉御,随驾江都,去年在江都之乱前就病逝,赠大将军、谥懿。
韦孝宽儿子众多,韦总是他第三子,这支也是人丁兴盛。
而当今朝廷刑部侍郎韦义节,是韦总弟弟韦寿的儿子。
李世民对韦家没什么好感,因为韦家现在大多数人都在洛阳居住,且效力皇泰主,比如韦孝宽的儿子韦津,现在洛阳为民部尚书。
这个作坊的老主人韦匡伯虽然病逝了,但他儿女也都在洛阳。
“克明,让他赶紧把罗秃头一家交出来。”
杜如晦这时也还想顾全韦家几分面子,“你们从罗家堡带走的罗秃子一家五口,赶紧带过来,”
管事终于明白过来,对方如此师兴动众,居然是为了那个罗秃子而来,他目光终于在对面找到了罗家堡村长李逸。
“小的没听明白杜二郎的话,什么罗秃头,小的实在不知。”
杜如晦无奈叹了口气,“知道那位是谁吗,那是秦王殿下,是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
“殿下已经查到罗秃子一家是被韦家管事带到这来了,你以为你能瞒的过去?”
“杜二郎真是冤枉小的了,真的不知道什么罗秃子,杜二郎若不信,可派人搜。”
李世民对匹娄武彻点了下头,
武娄武彻大喊一声,“给我搜,”
管事也没拦着,任由秦王府的亲事、帐内们搜查。
可把整个作坊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任何结果。
根本不见人影。
“杜二郎,你看,我们真不知道什么罗秃头赵秃头的。”
就在陷入僵局之际,
突然作坊里的工人中,有人大喊一声,“李村长,罗秃头一家就在作坊里,小的知道他们被藏在哪。”
“闭嘴,混账东西滚下去,”管事惊惶大骂。
李逸冷哼一声,走上前去,推开众人,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居然是一个故人。
“刘黑子?”
“李村长还记得我。”
说话的刘黑子,以前是郭二郎家长工,因为半夜到李逸稻草棚偷黄金,被李逸‘五雷正法’电的失禁。
后来李逸没报官,只是把他交给了郭二郎,郭二郎将他抽了一顿鞭子后,赶出了家门,刘黑子偷金不成,还丢了活计,半年的工钱也没能拿到。
没想到再见面,他居然在韦家的豆腐作坊里。
“刘黑子,你说你知道罗秃子一家在哪?”
“知道,我以前在郭二郎家做事,认得你们村的罗秃子,他们被带到作坊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人在哪?”
“关在地窖里,就在仓房下面。”
韦管事破口大骂刘黑子:“混账东西,你当初如流浪野狗,是作坊收留了你个狗东西,你现在居然反咬主人。”
刘黑子对着管事吐了口口水,“姓韦的你才是狗东西,当初说好一月一石麦子的工钱,一天包两顿饭管饱,一年还包两季衣鞋,结果呢,天天干的都是推磨挑水的重活,却顿顿吃稀的,说好的工钱,也是一直拖欠着不给,”
李逸打断了他们的对骂,“刘黑子你带我先去把人救出来,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刘黑子一边愤愤不平的骂着韦管事,一边对李逸道:“我刘黑子虽然没啥本事,但也知恩图报,当初李村长你放我一马,我心里一直记着呢,这次就当是我报了你这个恩情,不求啥回报。”
仓房下有个秘密地窖,
郭秃子一家五口都关在下面。
看到李逸出现,满身伤痕的胖婶激动的大哭,鼻青脸肿的罗秃子则惶恐不安。人救到外面,
很快也就问清了来龙去脉,韦家觊觎李逸腐竹作坊赚钱,于是找到了作坊女工胖婶的老工罗秃子,出了五两黄金,以及夫妻俩每月四石大米的工钱,诱惑胖婶说出腐竹豆泡的制作秘方。
罗秃子财迷心窍,满口应承。
可胖婶却不肯说,人带回了作坊,罗秃头打了胖婶好几顿,胖婶也不肯说,结果韦管事生气了,把秃头又打了一顿,还把他们关在地窖里,不说出秘方就不放出来。
这么又打又吓,胖婶这乡下妇人终究没扛住,把知道的都告诉了韦家管事。
得到制作方法,作坊便立即开始建腐竹房的灶台、烘房等,已经准备试生产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
若不是李逸找李世民帮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李世民很生气,
京兆韦氏如此名门望族,行事却如此下三滥。
李世民既是皇子亲王,同时也是朝廷宰相尚书令,还兼任雍州地区最高长官雍州牧,
他完全有权处置此事。
“把这个作坊查封没收,参与此事的两个韦家管事,全都捉拿下狱。”
对于罗秃头,李世民则处以杖责四十的处罚。
胖婶虽泄秘不受处罚,她也是被胁迫的。
但腐竹豆泡等的一些工艺还是被泄露了,韦管事知晓后已经把方子上交了韦家。
现在就算查了这个作坊,可韦家要生产仍难阻止。
特别是眼下,韦匡伯这房,人基本都在洛阳。
李逸没太失望,毕竟他早料到此事因腐竹作坊而起,有了工艺泄露的心里准备。
“无逸啊,你不用担心,我让人给洛阳韦氏去封信,让他们把秘方还回来。”
李逸倒无所谓,韦家极可能会阳奉阴违的。
“殿下,能否让我再审问一下这两个管事,我想了解点更详细的前因后果。”
“行,”
李逸其实是想知道这次事情跟杜氏,跟郭夫人有没有关系。
虽然大概率可能仅仅是韦家想染指这门赚钱的生意而已。
“黑子,”李逸把刘黑子叫过来,“帮我个忙。“
李逸让刘黑子把韦家两管事带到仓房,“先把那个外管事关到地窖里,一个个问。”
分开审问两管事,李逸也不讲什么客气。
不老实回答,就让刘黑子揍。
刘黑子力气蛮壮如牛,管事被一巴掌把牙都打脱掉几个,
“黑子兄弟,别这么粗鲁,这样没几下就打死了,咱们慢慢来,可以先拿钳子一个个的拨掉他手指甲,或者拿竹签从指甲下刺进去,
也可以拿水把纸浸湿,然后蒙到他脸上,让他无法呼吸,等他憋的不行再揭下,然后反复如此,也可以直接把他脑袋按水里憋着······”
“要是再不说,那就拿把大榔头,把他的手指、脚趾,一个个的全都砸扁砸碎,就算十个手指十个脚趾全砸碎了,也不会死的。”
作坊管事被李逸这些冷冰冰的话吓的面无人色,最后直接尿了。
一个作坊管事而已,平时虽然也作威作福,可又不是什么硬汉。
“我说,我说,我全说,别折磨我,这个事情起因是外管事韦福上次去杜家瓜庄拉寒瓜,杜家瓜庄庄头主动跟韦福说起罗家堡腐竹极赚钱之事·······”
李逸仔细盘问了几遍后,把这个吓尿的管事扔进地窖,把韦福又威吓了一遍,他交待的跟作坊管事韦安交待的差不多。
基本能确定这就是事实了。
果然还是跟杜家脱不了干系,虽然口供仅牵扯到杜家的一个瓜园的庄头,但李逸相信这事绝对不是一个庄头挑起的,这幕后必然是郭夫人,暗里操办的必然是杜三郎无疑。
“黑子,这作坊也要查封了,你以后有啥打算?”
刘黑子道:“换个地方再找换活计呗,这么大男人还能饿死不成。”
李逸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这人虽然以前偷过他,但现在看也不算坏,也是有底线的。
“你之前在郭庄的工钱五石麦粟,郭二郎给了我,我回头给你。”
刘黑子有些不好意思,“那次是我鬼迷心窍一时起了贪念,那几石粮食赔给你我认,我还得感激你没把我送官呢。”
“你这样做长工也不是个事,这次你也算帮了我个大忙,我给你安排一下吧。”
李逸的安排是找李世民帮忙,派人给万年县打个招呼,帮刘黑子落户罗家堡村,给他授分田地。
至于刘黑子现在一无所有,也不打紧,李逸可以借他一孔窑洞住,到时耕牛、种子、农具也可以先租借给他。
“三桥那边有很多灾民,你年轻力壮,我可以先借你一些钱粮,你到三桥娶个女人回来,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三桥很多外地灾民,几斗米就能娶个逃荒的寡妇,要是加点还能找个黄大闺女呢。
刘黑子都惊呆了,
“村长你对我这么好,比我爹娘都好嘞,我,我,我以前还偷过你真是猪狗不如,”
“我是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人呢本性也不坏,你今天帮了我,我也拉你一把,以后落户罗家堡,要是地不够种,你还可以佃租我的地,闲时也帮我看家护院啥的,再赚份工钱。”
刘黑子是个猛人,这可是能够把两头打架的黄牛摁倒的猛人,虽然他被李逸一记电棒就电的不能动弹,但这家伙仍是个猛人。
“村长,要是你不嫌弃,俺干脆给你当长工算了,包吃包住,一年两身衣裳,给个十石粮,麦粟各半就行了。”
李逸笑笑:“给人当长工,怎么能创起家业来呢,怎么娶妻生子养家?年轻时可以当长工,老了怎么办?
信我,就落户罗家堡,我帮你请田,起码能分个三四十亩地,虽然前几年得白手起家会苦点,但先苦后甜嘛。
我还是那句话,落户分田,去三桥娶个灾民女子回来,日子慢慢就能越过越红火的,生儿育女,才真正有奔头嘛。”
刘黑子心中激动,
他没想到李逸肯这么帮他,
今天本来碰上这事,站出来一是作坊管事骗他,他心中早不满,二来也是记着李逸当初没报官放了他一马的那个恩情。
“我信,我信村长,”
“村长,我刘黑子打小是个孤儿,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尝尽世间冷暖,从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我刘黑子虽没爹没娘,但我也知晓做人要感恩图报,以后村长有事尽管吩咐,刀山火海我刘黑子都绝不犹豫。”
这话李逸喜欢听,“行,我来安排。”
(本章完)
第72章 携金登门求和解
第72章 携金登门求和解
查封了将军营韦氏豆腐坊后,李世民便带着房杜顺便去了滈河罗家堡。
刘黑子给李逸牵马,“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逸笑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这次的事,韦家推脱不干净的。罗秃头一家在韦家作坊的地窖里找到的,还满身上伤。他们先是诱拐罗秃头一家,接着又殴打逼问秘方,
这都已经是犯罪行为,而且是证据确凿的。
要是胖婶一开始就接受韦家条件,交出腐竹作坊的生产工艺,其实并没有问题,顶多是吃相难看而已,并不违反律法。
现在就看韦家是什么态度了,若是他们弃车保帅,把罪过全推到那两管事身上,说自己啥也不知道,确实也牵连不到多少。
“韦家会不会报复打击?”刘黑子又问。
“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而已。”
一路来到罗家堡,李世民他们也是头回来,看到桥头大树荫下的一排稻草铺子,还觉得挺新鲜。
李逸简单的介绍了下这桥头服务区概念,
“这想法确实不错,”李世民赞叹。
如今的桥头,已经不仅仅是三娘几个在这里卖饭卖点豆制品了,也有些村民在这卖点自己的手工,比如柳筐竹篮,草鞋草帽、蓑衣芦席、扫帚马扎,反正就在家门口,能卖一个是一个。
“三娘,给我们一人来碗豆。”李逸喊道。
三娘看这么多骑马的兵还吓一跳,看到李逸时才安了心,听到叫喊便道:“好嘞,马上。”
“殿下尝尝我们这特色桥头豆,色白如玉、质嫩如饴、绵而不老,嫩而不溏、口感细腻,尝过的都说好。”
“那要尝尝。”
三娘和五婶等手脚麻利的动起来,一碗碗豆端上来。
石头兄弟俩过来,倒是胆子挺大,“在我们桥头打尖、买货的,我们都可以免费帮忙饮马、涮马,还送一把草。”
匹娄武彻看着这几个小子,“好,帮我们饮马洗涮一下,有马料没?”
“也有的,我们这有粗料也有精料,有黑豆也有粟,还有胡麻饼枯和菜籽饼枯这些呢·····”这几小子天天会在桥头帮忙,代客饮马、涮马,甚至是提供马料,都是越来越胆大,做事也很麻利。
匹娄武彻还挺认真的去看了马料,最后选了精料,让给几十匹马都喂一遍精料。
桥头的一份最好的精料,包含粟谷、黑豆、菜籽饼、麦麸,还要加一些盐。
这样一份精料,自然也不便宜。
一般的精料,主要是黑豆燕麦。
而粗料则是以草、麸为主。
秦王府的这些护卫骑的也算是战马,每天都要吃精料,但也不能光吃精料,所谓马食有三刍,饮有三时。
马饥饿的时候要先喂粗料,吃饱以后再喂精料。但光吃草可也不行,必须得保证足够的精料。
这些马平时一天要吃三升精料,一束马草,这束草十五斤左右。这三升精料,则是粟豆,其它的还不算。
比军人吃的都多,比百姓更是吃的好。
几个小子兴高采烈的忙乎着,这么多匹马的精料,要赚不少呢。
李世民对桥头豆很满意,评价挺高,特别是配上一碗赠送的自酿浆水,酸酸的味道,开胃解暑,清凉败火。
就没有哪个关陇人夏天能够拒绝的了这样一碗浆水,特别是在外赶路,停下来休息时,来上这么一碗,绝了。
“这浆水好,味正。”李世民对三娘做的浆水大为赞扬。
房杜二人也是赞不绝口,觉得这免费的浆水比豆还更好吃。
“这么好喝的浆水,居然不要钱。”李世民惊叹。
“夏日炎炎,这来南北往赶路的也很辛苦,在这里小憩一下,喝碗浆水消暑解乏嘞,
反正浆水做起来也简单,用的都是这田野里的野菜,清水煮沸,调入少量麦面等,让它发酵变酸,要不了多久就有一大缸嘞。”
不同的野菜,甚至还能发酵出不同的风味。
这酸浆水既可以当做饮料直接喝,也可以用来煮酸浆面,味道一绝。
三娘做浆水确实厉害,这玩意就跟腌泡菜一样,有的人随便一弄就成美味,有的人却是怎么弄都失败。
做浆水最大的成本,其实就是买水缸,其次就是要用面粉。
成本是有的,但用来在夏季免费揽客还是很好的。
一碗豆一碗浆水,喝完后,汗也息了,人也精神了。
高兴的李世民,直接掏出一枚一两的金铤赏赐给三娘,“我们这五十几人的豆,还有马料钱,够不?”
“要不了这么多的,一份上等马精料也才百钱,一碗豆也只要十钱,”三娘赶紧道。
“剩下的就赏你了,你家这浆水味道确实很正。”
李逸本想说这桥头铺子我是大股东,不用给钱,可见李世民金铤都给出去了,见他还有如此好评,也就笑笑没再说话。
李逸带着满意的李世民他们上坡到了自家的无极草堂,
如今的草堂不再是原来破烂的道观模样,甚至经过两次修建,也不止两亩地大小了,
二进两跨四合院,还是显得有些新奇的。
东院瞧瞧,再西院看看。
李世民看到西院几间倒座南房改的无极小学堂,三个班,五间倒座房三间做了教室,一间是老师的办公房一间宿舍。
这个时候,小学早已下课,但还是有些孩子在这里玩耍。
教室的条件还是比较简陋的,地上也只是夯平的泥地,课桌椅还在加紧打制中,学生们仍还是坐在地上上课。
李世民又特意去看了内院的作坊,一片忙碌景象。
“这些做事的都是本村妇人?”“嗯,优先雇佣的是本村家庭较困难的妇人,比如给学堂打扫和做饭的妇人,今年五十多岁了,是个寡妇,儿子早逝,媳妇改嫁,留下几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在这做事工钱多少?”
“包两顿饭,另外一月六斗小米,外加一套衣鞋,每旬休息一天,春秋两季农忙时放半月假。”
房玄龄道:“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能够有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其它人呢?”
“作坊里的要辛苦些,工钱也高点,现在是七斗小米一月基本工钱,若是作坊忙碌,则还会有每月一到三斗不等的额外奖励。”
李世民到处都看了一遍,走看边问,既问李逸,也直接问作坊里的妇女。
甚至还去看了厨房正在做给工人的晚餐,
大锅里木甑蒸的是小米饭,
菜已经做好了,今天有黄豆炖猪肺,炒马齿苋,以及一个杂鱼汤。
量还是挺多的,而且能看到有油。
听李逸说小米饭管饱的时候,李世民是挺惊讶的。
他知道现在很多豪强地主,庄园里的长工,平时都是吃不着荤腥的,也没啥油水,只有到了农忙的时候,地主豪强才会提高些伙食,弄些猪下水猪头猪蹄、杂鱼等,但油仍是很少的。
李逸这作坊的伙食居然有这么好,甚至一群妇人,工钱已经能够达到长工们的中上水平了。
“都是本村的村民,我这个村长开了个作坊赚点钱,也带动村邻一起增加点收入。”
这个回答让李世民很满意。
转了一圈,李世民问他会如何处置罗秃头一家。
“五两真金摆在面前,每月还有四石大米的工钱,我估计大多数普通百姓都经不住这诱惑吧,
倒是胖婶其实挺不错一妇人,一直不愿意出卖我,后来被打怕了才无奈告之。
我不怪他们。”
“你还会用胖婶?”
“嗯,她随时可以再回来工作,待遇不变,至于秃头,我会稍加惩戒的。”
“你倒是挺大度的。”李世民佩服,
“你的这作坊的秘方已经泄露了,我虽派人去打招呼,但估计韦家也未必会理会,你打算怎么办?”
“也不是啥大事,做不成独家生意,那就各凭本事竞争嘛,到时可能会打价格战,但我相信最终也还是要看品质看服务的,金杯银杯不如好口碑,我有信心继续做下去,”
杜如晦道:“韦家若真要抢你买卖,到时你可能争不过。”
“左右不过是点小买卖,不做了也就那么大的事。”
李世民竖起大拇指,“有胸襟有气魄,更有格局,我很欣赏。”
天黑前,李世民还是走了。
次日一大早,
李逸刚醒来,罗二就过来找他。
“韦家来人了,在外面侯着,这次好像是来的韦氏家族的一个公子,不是管事。”
“让他稍等,我洗漱后便来。”
李逸慢腾腾的洗脸刷牙换衣服,还去桥头喝了碗豆吃了两个田鸡胡饼,又喝了碗浆水,甚至还跟三娘聊了会如今桥头摊子的买卖,
然后才慢悠悠来到东院南房客厅。
韦家来人二十多岁,身着绫袍,腰间一条金銙蹀躞带,李逸虽没做官,但也算是对官有点了解的人了。
一眼看出对方肯定是个官员。
“在下李逸,抱歉让你久等了,不知贵客尊姓大名?”
那人起身微笑道:“弘农杨氏杨弘武,官职左千牛备身,封爵苍山县公。我阿兄在朝为太子通事舍人,封爵清河郡公。”
李逸疑惑的看着他,不是说韦家来人,怎么却来了个弘农杨。
“不知杨县公何事?”
杨弘武招了下手,一直侍立一角的一个中年男子提了个小箱子过来。
当他面打开,里面金光一片。
“我是受我舅父礼部侍郎韦公之请,来平一桩事的。这是十根金条,每根五两,足金。”
李逸听到礼部侍郎韦公之名,便知晓这是为昨天作坊那事来善后的了。
他没吭声,
杨玄武笑着又道:“我舅父跟舒懿公那边同是勋公房一脉,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舒懿公府上人找到我舅父,说那事全是个误会,是下面不懂事的奴才自作主张,胡作非为。
舒懿公府上希望我舅父出面,能够跟浅水县男讲清楚。
这五十两黄金呢,是买你作坊方子的钱,其实一点豆腐生意嘛,韦家没有谁会放在心上,那所谓方子也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既然事已至此,韦家还是愿意拿出诚意来,
这五十两黄金,也是一点歉意,这件事呢希望就此打住。”
这带着几分施舍味道的补偿,李逸听了不由的笑了。
还真是门阀大家,高高在上啊。
他们用五两黄金偷到了李逸的方子,现在顾及到秦王的面子,这才拿了五十两黄金出来,
要没有李世民插手,他们哪会在意李逸一个什么浅水县男爵。
甚至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姓韦的站出来跟他道个歉,而是派了个姓杨的来。
(本章完)
第73章 惩戒
第73章 惩戒
崖根下,胖婶家窑洞前。
一群村民堵在门口,破口大骂秃头。
事情已经传开,大家都知道秃头干的好事。村民们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这死秃头吊起来抽。
“都让让,”
“村长来了,都让让。”
罗二在前面大声喊道,为李逸推开一条路来。
十狗叔迎过来,“村长,没想到我保里出了这么个贼,我十狗对不起村长平时对我的关照啊,”
“村长,我提议,把秃头拉出来吊树上抽他三天三夜,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十狗恨声道,他这个保长现在给李逸兼管着田地,一个月也有几斗粮呢。
可不想因这事没了这差事。
刘黑子撸起袖子,露出两条健壮的手臂,“大郎,我去把那狗奴拖出来,今天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少不得砸碎他几根指头。”
一副十足的狗腿样。
李逸把刘黑子带回罗家堡,已经在王里正那里登记了手实,又有秦王给万年县打了招呼,黑子落户刘家堡的事变的很简单。
李逸把后面崖下的三口放杂物的窑洞,安排了一孔给他住,承诺过几天带他去三桥挑个年轻点的逃荒女子回来做老婆。
现在李逸就是让刘黑子去杀人放火,这家伙估计都敢。
“乡邻们,大家都静一静,这次秃头干的确实不是人事,丢人现眼,丧尽良心。但是呢,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做为村长,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希望以后大家都能监督他好好改过自新,”
说完,李逸来到秃头家窑洞前,
门被秃头从里面堵死了,他生怕被村民拉出去揍。
“秃头,开下门,我是李逸。”
“村长,我,我对不起你,我再不敢了,”秃头在里面惶恐不安道。
“出来吧,我是来喊胖婶回去做事的。”
门吱呀打开,
秃头满脸憔悴,眼神不安,
胖婶在屋里哭,三个孩子也都满是无助。
“胖婶,伤好点没?”李逸进屋,
胖婶头也不肯抬,觉得没脸,在作坊这段时间,是胖婶难得能天天吃饱饭,顿顿有油盐的日子,以前很瘦的她甚至一下子发福变胖,得了个新称呼胖婶。
她是打心里喜欢作坊的这份活,大夏天的在灶台前干一天,其实很累很热,但一月能有七斗小米,甚至还得了两次奖励又拿了三斗小米,加起来收入一石小米,
这样的好事,多少人盯着,
可因为丈夫贪心,他们这几天过的太惊险悲惨了,方子也被交出去了,哪还有脸见李逸。
“胖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总想着,作坊又新到了十口平底大锅,现在四十口锅了,正缺人手呢,你个熟练工可不能偷懒啊,赶紧上工,都排队等着拿货呢。”
胖婶抬头,羞红了脸,
“村长你不怪我么,我把你的秘方传出去了。”
“是别人逼你的,我都知道,你并没有被人几两黄金就收买了,我不怪你。”
胖婶痛哭,号陶大哭。
胖婶的道德感挺强的,十分纯朴,秃头真配不上胖婶。
“村长,我这就去干活,我把工钱都赔给你。”
“用不着,伤要是没事,就去上工吧,干一天活就有一天工钱,还有你的娃,该去上学的也仍旧去上学,就是以后要记住,莫起贪心。”
胖婶直接就跪地上了,给李逸磕头。
这弄的李逸措手不及,
“别这样。”
秃头则全程在那发愣,这会也才回过神来跟着跪下磕头。
李逸扶起了胖婶,却没理会秃头。
其实哪个时代,哪个地方,也总会有那么一些这类人。
秃头不仅贪,还蠢,敢与虎谋皮。
“秃头啊,你这次丢的不仅是你们家人的脸,也丢全村的脸,
还败坏村里道德风气,
我做为村长,不得不予以惩戒。说把你吊起来抽打三天三夜,或是打断你一条腿,那是有点过了,可也不能不罚,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否则无以警示后人。
我提议,召开罗家堡村民大会,
每人抽秃子两鞭,然后再罚你清扫村庄道路一年。”
“你可愿意?”
秃头听说要被全村人一人抽两鞭,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惹了多大的祸,村长居然能请动秦王,京兆韦氏都已经向李逸赔礼道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谢村长宽恕我,我以后再也不敢犯浑了,我任由村长处置。”
“很好,明日,召开全村大会,我们村十九户,一百零三人,抽你二百零六鞭,我看你也扛不住这么多鞭,便每月抽二十鞭,抽完为止,黑子,你负责代为执刑。”
秃子一听,感觉天都要塌了,
二百零六鞭,还让刘黑子这牲口来抽,原以为说每人抽两鞭,那老人孩子抽的肯定不痛,谁知道是让黑子来抽。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挨鞭子,那就交钱粮赎,一鞭子一斗米,或是一匹绢,任你挑。”
秃子哪有钱,那五两黄金最后也是被韦家拿走了。
“我认抽,”
李逸对这个家伙一点不同情,抽他,那也是为树立规矩,否则以后谁都跟秃子一样乱来,那还得了。
此事定下,也就懒得再理他,
他借机宣布说作坊要再招六个人,“招四个妇人,要手脚勤快能吃苦,再招两个年轻人,负责送货以及些杂活。”
“工钱是每月七斗小米,要是表现良好,会有额外的奖赏。”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村民们都开始争抢报名,
“大家跟罗二叔报名,”
李逸接上胖婶便回去了,有刘黑子这个壮狗腿在,没有村民能围住李逸。
作坊里转一圈,
李逸便走了。
“阿郎,韦家欺人太甚,那不是强买强卖吗?”
李逸呵呵一笑,“那都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否则韦家这五十两黄金也不会给的。”
“事情就这么算了吗?”刘黑子愤愤不平,他压低声音,“要不我晚上潜到韦家放一把火?”
“别乱来啊,人家京兆韦氏,去天尺五,岂能任你胡来,你一靠近估计就被逮住了,到时抽筋扒皮剁了喂狗,死了都没人知晓。”
刘黑子道:“我就是觉得不服气。”
李逸倒是心态平和,韦家确实挺欺负人,请个中间人扔下五十两黄金,就说是买秘方和陪礼的,还说什么本不值几个钱。
那副不情不愿委屈万分的样子啊,好像李逸给他韦家戴了绿帽子似的。
想想也是,堂堂韦氏啊,关中六大姓之首,如今沦落到得给一个小小村长赔礼道歉还赔钱的地步,确实挺憋屈的,他们不是觉得自己错了,只是怕李世民,他们惹不起二皇子。
拿出杜如晦送的西山白露茶,
李逸给自己冲泡了一杯,慢慢琢磨起整件事来。
前因后果他已经理清了,
还是因为杜十娘,郭老夫人见不得这事,虽然李逸也跟她承诺过不会跟杜十娘怎么样,
可郭老夫人不放心,来了这么一招狠的。
这老妇人倒是也聪明,没直接让杜家动手,反而是来了个借刀杀人,挑动了韦家来搞他产业。
只是老妇人怕也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这样的反转。
郭氏不守信用,李逸觉得自己之前给郭氏的承认也就自动作废了。
他觉得自己还有必要给点反击,否则郭氏只怕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黑子,走,去长安三桥,给你先寻个女人,”
刘黑子既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打小是个孤儿,这么些年就像一棵野草一样顽强的活着。
被人看不起也好,受尽冷眼也罢,都习惯了。
却还不习惯被人这么善待。
“我,我也不急的。”
“你多大年纪了?”“今年二十五,”刘黑子扭捏的道。
“啥?”李逸惊住,二十五?他还以为这老黑快四十了呢,才二十多岁?仔细打量这家伙,牛高马大,但皮肤黝黑粗糙,头发也乱胡须也乱,身上的衣服也是很不协调,还满是补丁、破洞。
“得带你先去收拾一番,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样去三桥找女人,估计只有带着孩子的寡妇看的上你,可能还得是三十岁以上的。”
“三十岁以上带孩子的寡妇也没事,能有个女人成个家就行了,我不挑的。”刘黑子嘿嘿的道。
“你倒还真不挑,找个年轻的不好么,听我的。”
刘黑子不会骑马,李逸便让他骑更温驯点的骡子,两人往长安而去。
长安两市里都有理发铺子,
没错,唐人也有理发店,只不过不是剪头发,这里提供的主要是梳理发型,保养头发的服务,附带还有净面、修须、拨耳毛、按摩的服务,
许多理发师傅也还兼正骨,对,理发师傅个个都还学了按摩和正骨的本事,不管是落枕还是脱臼,都可以找他们,甚至还会治跌打损伤,一个个全是高端人才。
有时军队出征还要征召他们随军呢,在军中他们充当军医。
西市找了间铺子,
店主是个老师傅,李逸让老师傅帮刘黑子收拾一番,洗发、净面、刮脸、修须、拨耳毛、剪鼻毛、按摩,稍稍适当修剪了一点点头发。
等这一套服务弄完,
刘黑子虽然还穿着那套旧衣,但好像改头换面了。
脸都白了许多,特别是鬓角、眉毛、胡须经过修剪,头发也理顺盘好,整个人从一个粗野莽夫,变成了一个不怒自威的猛汉。
刘黑子对着盆里的水看着自己的影子,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逸对这老师傅的手艺挺满意,付了钱还多给了点打赏。
“走,再带你去洗个澡,然后买身行头。”
长安西市就有公共澡堂,里面还有职业的擦背人,随便找了一家门口挂着壶的,这就是澡堂标志了,还特意点了擦背人搓背。
据说北宋东京城公共澡堂多达三千多家,连苏东坡都非常喜欢去澡堂,甚至还写了一首如梦令,里面有句寄词擦背人,昼夜劳君挥肘。
大唐长安的澡堂没有宋朝开封那么多,但听说也有上百家。
这家澡堂还不小,后面是供人沐浴,前面则设有休闲区,既可以点茶也可以喝酒,还有盲人带着小姑娘来卖唱弹琴呢,一边吃喝一边听歌看曲,也是很惬意的。
李逸就在外面喝茶,点了两样糕点,要了一壶茶,他有点嫌弃公共澡堂,怕不卫生更怕染上点灰指甲啥、癣疥啥的。
交待擦背人,一定要给老黑搓干净些。
李逸在外面悠闲的享受茶点,茶叶也是饼茶,品质当是一般的,价钱却不便宜。
刚煮好茶,就有个小姑娘牵着个盲人老头过来卖唱。
“弹一曲,”
李逸见他们挺可怜的,姑娘瘦瘦小小估计才十一二岁左右,便消费一曲。
老头连声感谢后,坐下横抱琵琶手持拨片侧弹,
小姑娘站在一旁开始伊伊呀呀的唱,
琵琶弹的不错,女孩曲唱的也不错,有些出乎李逸的预料,两人配合的很好,
小姑娘的声音里唱出了淡淡的悲伤,勾起了李逸心里的难过,不由想到了女儿,可惜再不能见。
唱一曲,只要二十钱。
才一个馒头钱。
看他们模样,这种卖唱的生活应当过的挺艰辛的,
不过李逸以前在哪看过,说古代许多这种盲人带个小姑娘卖唱的,这些小姑娘多是他们买来的,
调教几年,带着四处卖唱,等到姑娘十四五岁时,他们就会把女孩卖了,然后再去买个小丫头来教。
“这丫头多大了?”听了三曲后,李逸问。
他把一盘还没吃的糕点推到二人面前,让他们吃。
“十三了,”盲人老者道。
“十三岁才这么小?”
“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老头道。
“这丫头是你买来的吗,卖吗?”
老头愣了一下,他们一般是要把姑娘养大一些,到时或卖妓院或卖给人做妾、做婢,也好卖个价钱。
一般都是十四五岁时才卖,一来调教个丫头不易,总得多卖唱几年。到了十四五岁卖,也是不得已,这个年纪的丫头已经不好管了,要是不小心跟人跑掉了那才是本都蚀了。
老头犹豫着,他感觉对面这人出手很大方,或许能卖个好价钱,但又想让这丫头多卖唱几年,这丫头嗓子好,唱歌也有天赋,琵琶也弹的不错。
“二两黄金。”李逸开价,
这个价格若是买一般的小丫环是有多的,但老头这个可是精心调教的歌女,会唱会弹,就是还没长开太瘦小了点。
“不卖就算了,”李逸笑着道。
“卖,”老头终于下了决心,一般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顶多卖几千钱,在饥荒、战乱的时候,从那些逃荒的人那买,甚至只要几斗小米就能换一个。他这个当初就是用一斗小米换回来的,养了五年了。
二两黄金,那可是能换一万六千肉好,大业五铢甚至能换两万多。
“有奴契吗?”
“有。”
“好,一会到西市署找官人立契交易,再唱几曲。”
等刘黑子沐浴搓澡出来,小丫头已经跟在李逸身边了。
“刚买的个丫头,先去市署立契交易,然后再去给你们买衣服鞋子。”
朝廷规定,奴隶交易,得跟牛马一样,一要立券,二是过贱。双方先订私券,也就是白契,然后再用市署出的公券订立正式契约,有司验讫,盖上官印发给当事人,就是红契了。
买卖奴隶不立市券,超过三天,发现了就要处罚,买者笞三十,卖者笞二十。
立红契的目的除了要防止拐卖人口,逼良为贱等,最主要一个原因是官府要收税。
奴隶买卖和田宅、牛马交易一样,都要立契,并根据契约上的成交价征收估税,这个税率百分之四,卖家交百分之三,买家交百分之一。
几人来到市署,立券倒也挺顺利。
丫头名叫红绡,今年十三岁,双方做价一万六千钱买卖红绡,卖主赵九交税四百八十钱,李逸交税一百六。
付钱、交税,
市券盖上红印,红绡就成李逸的小丫环了,了二两黄金零一百六十钱。
外加五首曲子的一百钱。
盲人老头揣上二两黄金,高兴的拄着盲杖走了,都没跟带了五年的红绡告个别。
“走吧,去给你们买衣服。”
长安也有成衣铺子,就在西市很快就给两人一人弄了两身衣服鞋袜。
红绡还舍不得她那身破烂衣鞋,很仔细的折叠好包了起来抱在怀里。
两人都是大变身,尤其是刘黑子,理发净面修须,又去澡堂沐浴搓背,再换上新衣,整个人大变样,威猛高大。
瘦小的红绡换了新衣后,倒是更显楚楚可怜。
“你是遇上贵人了,以后你就知道,你今天多么幸运遇到阿郎,”刘黑子对红绡道。
红绡始终很小心翼翼的,就算被师傅卖了,也一直没吭一声。
“接下来去三桥,给黑子也寻个新妇。”
路上,刘黑子好奇李逸怎么买了这么个瘦瘦小小的丫头。
“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正好家里也缺使唤丫头,就买了。”李逸道,其实最主要原因是刚才看着她,想女儿了。
“那直接在三桥买丫头啊,那里这样年纪的丫头,二两黄金可以买十个。”
“这个会弹琵琶还会唱曲。”
韦家赔了他五十两黄金,二两买个会弹琴唱曲的丫头,也不心疼,就当是韦家出钱替他买的。
(本章完)
第74章 衣锦还乡
第74章 衣锦还乡
时隔不久,
当李逸再次来到长安西郊的三桥时,大为震惊。
这里的灾民棚户区更大了,灾民更多了,也更肮脏混乱了。
他们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眼神麻木,有如行尸走肉。
长安的雄伟威严、东西两市的热闹,还有御宿川、樊川这样城郊乡野的宁静,跟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路边是到处是躺在地上乞讨的孤老残疾,
这里一副末世的景象,
赤着上身的孩童都瘦脱了形,麻杆一样的胳膊腿,凸起的排骨。
刘黑子倒好像对这些习以为常,甚至有种衣锦回乡的感觉,“每当大灾总会出现饥荒,继而是流民,关中还算好的,我老家在南阳那边,隋乱以来,更惨,乱兵如匪,盗贼四起,兵过如梳匪过如篦·····”
“就没有人管吗?”
“哪管的过来,就说这三桥吧,这里离长安也才十五里,你以为长安城的贵人们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流民,还有灞桥、长乐坡那边也是大量流民聚集,不是不知,而是顾不过来,
你细看,是不是灾民里青壮较少,多是老弱,甚至年轻的女子也少?”
李逸目光转了一圈,还真是如此。
“青壮男子被朝廷挑走了,运粮、修城、铺路,甚至是修宫殿建行宫,又或是造船、打造兵器铠甲,挑上的会发一份安家粮,然后自己以后也能吃上饱饭,还能赚到一份工钱,而灾民里少了这些青壮,也闹不起事来。
这些挑走的灾民安家粮和工钱都很低,但也不是一条活路不是?
每次衙门来挑人,还得争抢才有机会。
剩下的青壮,则会有附近的贵族豪强家来挑人,或是去做长工,或是去做短工,总之也能找到个糊口活计。”
刘黑子之前也在这里呆过段时间,但他打小就吃百家饭长大的,更能适应这种逃荒的生活,主动到乡下找地主们找活,短工零活也不嫌,先混口饭吃,然后再找个稳定的长工。
后来他就在郭二郎家找到个长工活。
“年轻女人呢?”
“年轻女人没青壮男子能干,但也会有些穷人家来挑的,三斗五斗小米就能换个女人回去做新妇,甚至有些死了老公没了家人,还带着拖油瓶孩子的,这个时候只要有男人肯要,那就跟着走了。
当然,也还有青楼伎院,或是豪门大族,也会在这个时候趁灾荒来买人,价格也都是很便宜的,挑那些年轻漂亮的。
好好的良人,从此就成了贱,甚至沦为娼。”
“也有些灾民,一家子还算完整的,可山穷水尽,又没女儿卖,就典妻。”
“典妻?”李逸只知道典当东西典屋典地,这老婆还能典?
“就是相当于租,找中人立个契,一年或三年五年,讲好一笔价钱,妻子就典给人家了。一般是一些穷光棍汉,讨不起新妇,于是就典个便宜妻子来过上二三年,都是想借妻生子,传宗接代留个后呗。”
李逸算是大开眼界了。
典妻跟典物不同,不管是到寺院质库还是豪强家的长生库去典当物品,本质上是抵押借贷,到期后要赎,还得付利息。要是到期不赎,就绝当,任由别人处置了。
“典妻啊,生的孩子得归那个典买人,到期,妻子再回原夫家,也不需要赎金,当初典卖的钱也不用还。”
说白了就是租嘛,
穷人租田佃地,要交租。
这典妻,也要交笔典钱,收益就是契约期内的使用权,以及生了子女的所有权。
“相比起直接卖妻,典妻也只是临时典出,到期还能再接回来。”
以前听说泰国人把老婆租给外国游客,想不到大唐居然早就有了。
这些女人真是惨,
“剩下的这些老弱,官府不会救济吗?”
“有,会施粥,但说实话,每天才施一次粥,那粥几乎就是米汤,根本没几粒米,只能勉强吊着命罢了,你看那些灾民,全都瘦的皮包骨了。”
这里是京郊,这些灾民的情况还算好的,毕竟官府来挑人去做工,贵族豪强也来招便宜工,还有这些买人租妻,以及趁机来招有技术的工匠的,或是让流民弃籍成为他们部曲佃户的。
机会比其它地方强,
许多战乱饥荒还严重的地方,无数人饿死,甚至更惨的景象也有。
“许多京城贵人也会来城外施粥,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刘黑子居然还说了句成语。
李逸感叹,幸好上次李世民在长武绝境反击,打了个翻身仗,否则若是让薛举大军攻入关中,那只怕又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新的流民饥民了。
“阿郎,你也可以在这里挑上些流民带回罗家堡做部曲,最好是挑有妻儿老小的。”
这话上次王乡长跟李逸说过,
在这里挑些流民做部曲,其实就是让这些流民弃籍做逃户,隐匿在地主名下做部曲佃户。
这些人可称为浮浪客户,不再是大唐编户齐民,更不再是良民。
虽然还不是奴隶,但部曲身份已经不再是良。
部曲依附于豪强地主,自己没有户籍,虽然不用再向朝廷纳课服役,但需向地主交租,
很早以前的汉朝时,部曲属于贵族豪强的私人武装,大抵类似明朝军官的家丁,到了魏晋时则沦为了贱民。
在南北朝时,部曲是有点兵农合一性质的耕战家兵性质的。良民脱籍,一旦附庸地主成为部曲,那其实变成了私家所有,没有自由可言,未经主人许可,不得任意擅自脱离活动范围,不然会按逃亡罪论处。甚至他们的婚姻,也得由主人指定。
刘黑子这是让李逸挖朝廷的墙角,
把朝廷的编户良民,变成自己的私属部曲,国家损失了纳税服役的丁口,这种事历朝都不许,但贵族豪强总是要偷偷的干,而一遇改朝换代、天灾战乱饥荒的时候,贵族豪强们就公开的来,
朝廷这时也顾不上,就睁只眼闭只眼。
就好比各方涌来长安京畿的这些流民,何止数万计,朝廷也赈济不过来,于是也默许贵族豪强们瓜分这些流民。
青壮的先挑,
挑来挑去剩下这些残疾老弱,贵族们来施粥,其实也是在趁机挑人。
“先给你寻个新妇再说,”
“你想要挑个甚样的女人?”
今年才二十五,长的像三十五不止的刘黑子嘿嘿一笑,还有点害羞,“俺想找个壮实点的女人,最好是屁股大的,都说屁股大能生儿子,”
“还有呢?”
“个得高些,胸脯要大,这样生了孩子奶水足,孩子才好养。”
“年龄呢,想找多大的?”
“二十以上的吧,年纪大点的啥都会,也会疼人。”
“二十以上?那也都嫁过人吧?”
“嫁过人没事,要是看上眼的就是带着娃娃也没事呢。”
李逸哈哈一笑,刘黑子倒是豁达想的开,或许说这是穷老百姓的无奈选择吧,正所谓饥不择食、贫不择妻、慌不择路。
老百姓娶妻,肯定想娶个身体强壮的,这样才能干活,好不好看不重要,更不会喜欢什么腰细脚小的,那种风一吹就倒的娶回家干吗?
至于说生过孩子不嫌弃,是因为这种生过的说明能生,再一个古代女人往往生头胎时风险较大,但生过的再生风险就小的多。
都是出于现实考虑的。
“老黑啊,嫁没嫁人确实不重要,但最好是挑个没带孩子的。”别人的孩子总归是养不熟的,能把养父视做亲爹般那得是万里挑一,人家摄政王多尔衮找孝庄,都没好下场。
三人往灾民营地里面走,
到处是乱搭的草棚子,地面上污水横流,到处是屎尿,苍蝇乱飞。
这大夏天的那气味啊,李逸不得不一直捂着口鼻。
他们三人都穿着新衣,
一进来,立马引来无数双目光,那些目光里明显不善。
好在刘黑子牛高马大,而李逸今天腰上也挂了把埋鞘横刀。
“我半年前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前面有一片都是从南阳襄阳一带来的灾民,我老家就是南阳,去哪看看,要是能找个家乡来的女人更好。”
南阳,属邓州。
“南阳一马平川,可惜缺水,十年九旱,经常饥荒,大业末更是民不聊生,现在被亳州人朱粲占据,那人以前虽是城父县的佐史,但却是个吃人魔王,他手下的人马,号称可达寒贼,所过之处皆无人烟。”
这个朱粲自称迦楼罗王,从大业十一年在家乡亳州聚众造反,众至十余万,引兵渡淮,屠竟陵、沔阳,后转掠山南,到处洗劫烧杀。
这个人最可恶的地方在于,他就是一个真正的流贼,不立根据地,到处流窜烧杀劫掠,每攻破一个州县,在吃光粮食前就转移,离开时还要把带不走的钱粮物资全都烧掉,
他也根本不会管什么农业生产这些,就跟蝗虫一样,凡是他过境的地方,都因此发生大饥荒,饿死人无数。
当他攻不破城池,抢不到物资时,就把妇人小孩子当做军粮吃。
他早期曾归附于李密,被封为扬州大总管、邓国公,但在今年他在鄂西招兵二十万,一路北上攻破南阳后,便自称楚帝改元昌达,不再理会李密。
“今年五月,朝廷派马元规为山南招抚使在冠军县击败朱粲,本月初,宣州刺史周超交战,再次将他击败,可朱粲到处流窜,都未能将其歼灭,反倒是使的整个山南、淮西更加民不聊生。”
听到朱粲的军队把妇女小孩充军粮的时候,李逸就已经认定这是个畜生了,这种绝不是什么乱世枭雄,纯粹的蝗虫、牲畜。
刘黑子来到他半年前住过的地方,
这里仍还有许多山南来的灾民,可他转了一圈,结果发现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了。
这里的灾民,已经换过几茬了。
本以为能衣锦还乡的刘黑子,十分失落。
一群南阳的灾民,听说这个衣着崭新的壮汉也是南阳南乡,都极为客气的围上来。
当听说刘黑子在京郊御宿川落户,有田有屋有粮,就是想来找个女人回去做妻子,顿时都争先恐后的要给他介绍个新妇子。
(本章完)
第75章 相亲
第75章 相亲
老话说仓廪足而知礼仪。
反过来说,当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都维持不了的时候,也就不会再顾忌礼仪廉耻。
灾民区里,有人为了一个蒸饼就能出卖自己的身体。也有人为了三五斗粮食,就把妻子典租给别人两三年。
更有直接把亲生骨肉儿女卖给人为奴为娼的。
现在,
刘黑子说想来讨个新妇子,
然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的面前就已经站了几十名女人,从三十多岁的到十来岁的,都挤不下了。
这场面让李逸都惊呆了。
这还是时间短,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想来相亲。
以前只在抖音里见过过年时,男孩们排队在女孩家门口等候相亲的场面,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反过来的景象。
刘黑子也仅是个才洗脚上岸的长工啊。
可李逸给他稍包装一下,就一身新衣,然后一个自己给的身份,那些灾民根本顾不得要验证啥的,就都争着抢着想跟他走了。
刘黑子都看了眼,打了二十五年的光棍,哪见过这场面啊。
以前想都不敢想说能娶上新妇,现在却任挑任选。
关键时候,还得是李逸站了出来。
“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刘黑子是南阳人,所以想娶个南阳家乡人做妻子,最好是二十岁左右,身高在五尺二以上的,”
“你们中未婚的,或是丧偶没娃的,站出来,其余可以散了。”
五尺二,大约一米六,黑子身高都差不多一米八,得有小两百斤,这大块头能把一头牛抱摔倒,要是娶个太娇小的妻子,也不匹配。
这一下子就筛掉了大半,
还剩下十来个,都是二十岁左右,个头五尺二以上的,问了下,基本上都是结过婚的,大部份是已经丧偶的寡妇,有些带了娃,不想退出,想给自己和孩子找个依靠。
“黑子,你挨个问下她们情况,”
刘黑如梦初醒,有些害羞的上前,话说都有点结巴了,用家乡话询问起来,结果又有几个是假冒的南阳人。
经过这第二轮后,
还剩下了七八个妇人,全是已婚过丧偶或跟丈夫走失的,一半带了孩子。
在李逸的建议下,刘黑子最后挑了一个得有差不多一米七的女人,长的不算好看,但满足他想要一个个子高,屁股大,胸脯大的条件,今年二十岁,名叫曹延秀,夫家原来也姓刘。
十五岁嫁入刘家,与丈夫生了三个孩子,丈夫病死半路,长女被迫卖掉换了三斗小米。
跟公婆带着两孩子虽一路艰辛来到长安,但苦难没有结束。
小女儿病没了,儿子却又被人偷走了。
公公出去寻找孙子,一去不归,婆婆气急攻心一病不起,没等回丈夫的婆婆撒手西去,
就剩下了曹氏。
她每天做点零工糊口,一边寻找着儿子,在这等着公公带孩子回家,可始终没有结果。
她愿意嫁给刘黑子,就两个条件,一是要三斗小米,还给先前女儿和婆婆生病时借同乡的钱粮,另一个条件是希望以后刘黑子能够继续帮她打听她公公和儿子的消息。
“我都答应。”刘黑子答应的很爽快,长的并不漂亮的刘曹氏各方面都符合他妻子的要求。
见刘黑子选中了曹氏,
其它女人很失落,
有人就来问李逸要不要做妾做婢的,也有老汉来问要不要长工短工的,说管口吃的就行,没工钱都行。
“阿郎,招点部曲吧,”刘黑子自己的终身大事搞定,又开始劝李逸招部曲。“阿郎你学堂的学田也有二百多亩了,自己在御宿川也有一百多亩地呢,在三原在浅水,还有六百亩地,
现在招些部曲,先安置在罗家堡既能种地,也能帮作坊里干活,等以后都熟了,还能安排到浅水、三原去种地呢。”
“私家部曲,可比雇人可靠多嘞。”
李逸看着一脸期待的围着他的那些灾民,都是被人挑了七八遍挑剩下的,不是缺牙的,就是驼背的,普遍五六十,四十岁以下的都没见到。
这样的说实话,他不太愿意要。
不是说他心太硬,要是说送点粮食给这些灾民,他倒愿意,但带回家那可不一样。
“算了,”
李逸摆了摆手,不过他还是对刚才来参加相亲的那几十个女子,都一人给了二十文钱,
也就够买一个蒸饼。
但在这窝棚区,这二十文钱,却能买四个麦饼。
说是麦饼,其实是用麦麸,加上胡麻榨油剩下的麻糁、菜籽枯,掺一些高粱,粟米,碎碾为糜,做成的饼。
虽仅有五钱一个,但主要就是糠皮麦麸,高粱粟米只有一点点,麻糁菜枯也少。
这样的麦饼也只能骗骗肚皮。
拿到钱的女人们一个个对李逸感恩戴德,甚至下跪,这场面让李逸很难受。
其它老弱他也一人给了二十钱,就当是做点善事,他也没条件来这施粥。
刘黑子见状却是直皱眉,
“阿郎,我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一会就走不掉了。”
曹延秀这时也变的有些紧张,丫头红绡更是早就一只手扯紧了李逸衣裳。
“快走吧,不该这样发钱的,这里全是饿急了的灾民,消息传开,弄不好能把人扒光了,快走。”
李逸也回过神来,自己确实有点大意了。
于是大家赶紧先撤。
好在刘黑子对这里也算熟悉,带着他们七拐八绕,很快绕了出来,一路上还看到不少人在往他们刚才呆的那片地方赶。
终于走出了难民窝棚区,
李逸感觉自己后背都湿了。
大意了。
牛高马大的刘黑子一路上牵着曹氏的手,这会也是长松口气,要是李逸在这出事,那他的饭碗也砸了。
一条官马大道,
把灾民的窝棚区分割开来,
路的这一边,是驿站,是店,是市集,是居民区,是文明和秩序。而那一边,却是饥饿与黑暗与无序。
经历这个插曲,李逸也无心在三桥逗留,便带着几人径直回家。
几十里路,
李逸让红绡丫头骑马,他牵着。黑子也心疼这刚找的老婆,让曹氏骑骡子他牵着。
一路边走边聊,
曹氏倒是个挺大方的,红绡则是个闷嘴的葫芦,一路上不怎么开口。
“丫头,给我们唱个曲吧,”李逸笑道。
红绡不聊天,却愿意唱曲。
“阿郎想听什么?”她怯生生问。
“唱什么都行。”
“那奴唱首西凉曲。”
红绡拿起李逸在西市买给他的琵琶,在马上抱着拨弹,
自弹自唱。
琵琶声中,丫头的嗓音真不错,
李逸不懂琵琶,也没听过西凉曲,但是牵着马走在夕阳下,却从那琴声曲调中感受到了一种悲凉,
而且很大气,
很有种当年看纪录片河西走廊时被震撼感动的情绪。
凉州,地处西北,常寒凉也。
仿佛整个人突然就进入到了凉州深邃苍凉而又波澜壮阔激昂的梦幻,置身于那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历史长河之中。
一曲结束。
四人都沉默不语。
许久,
刘黑子对李逸道:“这丫头二两黄金没白,值。”
曹氏惊讶于这瘦瘦小小的丫头居然了二两黄金,刘黑子娶她只了三斗小米。
李逸扭头对红绡道:“这西凉曲真不错,你弹唱的也好。”
红绡难得的嘴角上扬笑了一下。
“这首西凉曲是改自凉州乐舞,我师傅说凉州乐舞是隋朝九部乐之一,是燕乐中的一部大曲,完整的西凉乐舞,有乐有舞,乐器就有琵琶、笛等九种,融入了天竺乐舞和龟兹乐舞,使中原旧曲杂以胡声,在隋朝时被尊为九部国乐之一······”
民间从西凉乐中改编的曲调数十种,红绡唱的也是其中的改编曲之一,虽仅有琵琶伴奏一人独唱,也没有舞,但已经很不错了。
路上红绡又唱了几首曲子,
一路回到了罗家堡。
桥头,三娘看到李逸牵着马,马上又坐了个女孩,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心里也有点古井无波。
“这又是哪位贵人送的?”三娘开玩笑。
“这是红绡,原是跟着个盲人卖唱的,我买回来了,以后给兰香做个伴。”李逸介绍。
“红绡妹子,一路累了吧,来,到姐这喝碗槐叶冷陶,凉爽一下。”
刘黑子厚着脸皮道:“三娘,给我女人也来一碗呗。”
“你女人?”
“嗯,三桥刚领的,也是我老家南阳逃荒来的。”
三娘见这个女人皮肤腊黄,疲的有些脱相,个头倒是很高,身上的衣服打着许多补丁,倒是还算干净,没想到是刘黑子讨的妻子。
“赶紧扶下骡,来这里吃碗冷陶,黑子,以后可得待人家好。”
“那肯定的。”刘黑子笑道。
李逸也喊黑子坐下,一起吃冷陶。
桥头下有不少过往客人,也还有些罗家堡郭庄的村民,大家都围过来看刘黑子的新妇子,
倒是没谁在意那个又瘦又小的丫头。
特别是郭庄的人都打笑刘黑子,毕竟以前刘黑子也在郭庄干了半年长工都很熟悉。
“呀,刚才远远过来,我还没认出来这是黑子,这跟着李待诏进了趟长安城,就大变样了啊。”
“是啊,还以为是哪家阿郎来了呢。”
“我还以为是位天子元从禁军呢,啧啧啧。”
刘黑子对大家的取笑也不以为意,如今他身份变了,不再是逃荒来的长工刘黑子,现在是李待诏的亲随,马上分田授地,还已经接回来个女人,
他刘黑子时来运转,要在这罗家湾创立家业了。
村民们笑刘黑子的时候,其实也是暗暗羡慕他,以前还偷过李大郎呢,怎么突然就被李大郎这么看重赏识了,给他落户,给他请田,还给他娶新妇子,
凭啥啊?
难道就凭他长的牛高马大,就凭他天生力气大,能够放倒一头牛?
“无逸回来了?”
郭二郎从远处过来,“刚才到你院里没见你,说你一早去长安了呢。”
“二叔找我有事?”
郭村长呵呵一笑,“以后叫哥就行,是十娘今天来找看她姑了,本来说顺便来看学堂看看,结果你又不在。”
李逸点了点头,
杜十娘来的正好,郭氏借刀杀人搞他的事,他可还记在心里。
“十娘回去没?”
“还没呢,早上见你不在,就拉着她姑六娘去了马蹄寺上香,也是刚回来没一会。”
李逸把碗里的槐叶冷陶吃完,放下碗,“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本章完)
第76章 反将一军
第76章 反将一军
郭庄,
村长郭二郎的靠山窑,当初李逸来这典锅借钱,那时郭二郎家这石头接口窑显得鹤立鸡群。
特别是跟李逸那时住的稻草棚相比,高大上太多了。
但现在,郭村长的靠山窑还是那个样,也就门口用石头接面,里面仍是挖的土窑,而李逸却已经住上了二进双跨的四合院了。
“待诏光临,令寒舍蓬壁生辉啊。”
李逸瞅了眼郭二郎,这土财主还学会拽文了,不过郭二郎在乡里名声虽不算很好,但李逸跟他相处以来还是感觉不错的,毕竟爆的第一桶金币就是在他身上。
“二哥跟我这么客气做啥。”
自打李逸接连两次被李渊赐封官爵,一次比一次高,现在郭村长已经自降了一级辈份,李逸被他纠正几次后,倒也就随他去了。
“十娘就在院里呢,请。”
推开小院门,
就听到杜六娘正跟侄女聊天,聊的还正是他李逸,说的是秦王殿下到访无极草堂一事,
“二皇子特意来了无逸家,对无逸亲切的很,一路都挽着他的手,亲如兄弟胜似手足,连你阿兄二郎虽为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却都没这般待遇呢。
听说秦王不仅赏赐了无逸三十铤黄金,还又给学堂送了十束纸呢,又送了不少笔墨,哎哟,我还听说本来秦王要征辟无逸到秦王府为八品典签,结果他还是嫌官低,
秦王说你先来,暂屈任八品典签,明年就授你六品文学。”
“嘻嘻,姑母好像亲耳听到一样。”十娘笑着道。
“无风不起浪,都这样说的,我还听说太子殿下也很赏识无逸,早朝金殿上直接举荐无逸为七品侍御史呢,这可是朝官们都亲耳听到传出来的,”
郭二郎在门口咳嗽一声,
“无逸刚从长安回来,听说十娘来了,家都没回就过来了。六娘,赶紧煮茶。”
杜十娘扭头望来,
看到推门而进的李逸,眉目里全是喜悦,冲着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去了趟长安,刚回来。”李逸跟院里几个女人打招呼。
十娘起身,“往返近百里,肯定很累吧,赶紧坐下歇息。”
“谢谢,”
李逸坐在石凳上,“今天在马蹄寺没再迷路吧?”
“上次你带我们走了一遍,都记住了呢。”
杜十娘见到李逸后,眼神都明亮了许多,今天也是穿了一身窄袖短襦高腰裙,黄绿两色的高腰裙子直接系到了胸上,手臂上挽了条明黄披帛,涂了口红,额头贴了钿,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
“我今天来六姑家,想着顺路,就带了些布来,上次见到无极学堂那么多学生,大都穿着破旧甚至不合身的衣服,我想着送一批葛布给学会,请村里妇人帮忙量身裁剪,给学生们做身新衣。”
“那我可得先替他们谢谢你,做一身衣裳可要用不少布料呢。”
杜十娘嘻嘻笑了起来,看到李逸认同她的做法,她由心的高兴。
“刚才六姑说秦王也来过了,还给赏赐了不少纸墨。”
“嗯,纸就赐了五千张,这下我们学堂的孩子都不缺纸了。”
“秦王对你真不错,还亲自来草堂征辟你入王府。”
一束纸十贴,每帖五十张。虽说赏赐的不是衙门办公用的黄麻纸,只是一般的白纸,但纸张在唐初可不便宜。
以前开皇清平盛世之时,一张细纸价格是一升麦子,细纸就是上等的白纸,粗纸则是三张一升麦。
那时长安一斗麦子三十钱,一张好纸也要三文钱,差点的粗纸都要一文钱一张。
一帖五十张细纸,以前是一百五十钱,值半石米。
如今动荡,粮价超高,纸价虽然不可能再一张直一升麦,但细纸也涨到十钱一张了,粗纸也要三钱一张。
五千张粗纸,价值一万五千钱。
“其实殿下并不是特意来访草堂的,”
“哦?”
“前两天发生了些意外情况,有人想窃取我作坊的方子,就把我作坊里一个村民全家都绑走了,我就到万年县衙报官,
事后我就顺便去你堂兄府上拜访,恰遇了秦王殿下,我就请秦王帮忙查破此事,”
“居然有这样的事,光天化日的还敢绑架村民?”
李逸笑笑,“这事其实跟你有关,”
“啊?”杜十娘惊住,“我,我没有,我真没绑人。”
“不是说你绑人,这个案子已经破了,秦王亲自出面,很快水落石出了。起因呢是你们丰乡侯府瓜堡的一个管事,他看到我作坊经常给杜府送货,觉得很赚钱,
起了贪念,于是他挑唆京兆韦氏勋公房舒懿公府的一个管事,让他来窃取我作坊的方子,然后来抢夺腐竹等生意。”
杜十娘脸胀的通红,“我真不知道这事,我们家确实在瓜堡有种瓜的庄园,那奴才这么胆大乱来的吗,我一定请我祖母好好的惩罚他,”
李逸淡然的道:“秦王的人查到了韦家管事把绑走的人带到了将军营村韦家豆腐作坊,秦王就带我们亲自过去查看,
果然在地窖里找到了罗家堡失踪的村民一家,”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李逸这时来了一句,“那韦家管事说是你们老夫人让杜三郎安排的,还说你跟他们府上二公子要订婚了。”
他望向杜十娘:“我不知道是那韦家管事胡乱攀咬,还是说真有此事。若果有此事,我疑惑不解的是,我对京兆杜氏向来十分尊敬,我也把十娘你当成朋友,老夫人上次送我金碗银盘银杯,我还特意把我师傅留给我的钻石玻璃杯一对回赠,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郭老夫人,要如此对我?
这次若不是秦王出手,还要连累到无辜的罗家堡村民。你可知道,当时我们从作坊地窖里救出胖婶一家时,他们夫妇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要是再迟几日发现,只怕人都没了。”
杜十娘脸色苍白,
聪明的她已经从李逸的话里想到了什么,
联想到近期祖母几次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总往这边跑,还说什么要她父亲派人来接她去洛阳,
又说韦家二郎一表人才,
“我,我,”杜十娘想要解释,却苍白无力。
“韦家昨天派人来找我,扔给我五十两黄金,说什么是买我方子的钱,还说都是看在秦王殿下面子上,否则方子什么的根本不值几个钱,他们也已经掌握了,走时还说不管韦家管事交待了什么,都希望我不要深究。”
“我也知晓我不过是一村长而已,跟关中名门京兆韦杜没法追究。”
“百姓不都一直传唱,京兆韦杜,去天尺五。你们高高在上,离天只有一尺五寸,我却是在尘埃中。”
杜十娘脸一会红一会白,“无逸你别说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我先回家了,你等我消息,我保证,一定给你个交待。”
说完,杜十娘起身,叫上疏影离开。
当她转身背过李逸的时候,眼眶里早已经湿润。
出门坐上马车,杜十娘让车夫最快速度回到樊川丰乡侯府。
一路上,杜十娘脸色苍白无比,一双手更是捏的紧紧的一直颤抖着。
丫环疏影从没见过她这样,吓的话都没敢说一句。
马车过了神和塬,开始下长坡。
疏影终于鼓起勇气,“十娘,你可别跟老夫人生气,这事其实都是他李逸咎由自取,谁让他一田舍郎敢来招惹名门千金的,他就是那滈河滩上的癞蛤蟆,而十娘你可是樊川杜家的掌上明珠·······”
“闭嘴。”十娘怒喝。
疏影赶紧闭嘴。
杜十娘长呼吸几口,仍还不能平复心情:“你刚才这话,也是相信了无逸说的那些了?”
疏影不敢再说话。
“是的,连你都相信,那这事怎么还会有假呢,祖母确实是做的出来的,我没想到,一向这么疼我的祖母,居然这样对李郎。”
“十娘,正因老夫人最疼爱你,才不能看着你跟李逸再往来的,全都是为你好。”
杜十娘泪水再止不住的流,
“李郎哪里不好?他虽出身不及韦二,但除了出身哪哪都强韦二百倍千倍。”杜十娘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车厢陷入沉默。
郭二郎家,
杜十娘主仆匆匆离去,
杜六娘的茶才煮了一半,
郭二郎也没料到会吃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瓜,此时翻江倒海的还没消化过来。
“无逸,我丈人,他真的,”
李逸点了点头,“这事都是秦王府的人查明的,韦家两个管事一五一十都交待的清清楚楚,我平时对你丈人也是挺尊敬的,没想到杜三郎却背后捅我一刀。”
郭二郎尴尬无比,
这算怎么回事啊,原来不是都挺好的么,怎么现在动刀动枪了。
好半天,他终于想明白一点了,事情跟走了的杜十娘有关,一切缘于她。
“郭老夫人是因十娘与你往来,才让我丈人出手的?你跟十娘,你们俩?”
李逸反问:“你觉得我跟十娘能有什么?十娘虽与我相识,但来往也就这么几回,你又见我何时对十娘有过什么失礼之举?”
郭二郎想了想,好像也没,以前他就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实在是因为地位悬殊,根本就没去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或许你该跟十娘保持些距离,毕竟十娘也到及笄之年,男女有别,这少男少女的走近了,让老夫人误会了也是可能的。”郭二郎往这里面想后,觉得好像李逸是有点不知分寸。
当然,杜十娘更不知分寸。
“二哥啊,你何时见我主动去找过十娘?哪次不是十娘来寻我,包括写信也都是十娘写给我我才礼貌的回复。郭老夫人要真觉得我们不该往来,不适合做朋友,那也该劝说十娘,而不是直接就出阴招下黑手对付我吧?”
郭二郎没法接,“胳膊拗不过大腿,你以后注意点分寸,京兆韦杜,那都不是我们这乡下人能惹的起的。”
“二哥,原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李逸起身,“二哥,我还有事,就不喝茶了,先回了。”
李逸起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在想杜十娘这般匆匆回家,樊川丰乡侯府肯定会有番鸡飞狗跳了。
不知道郭老夫人会是啥心情,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对他动手的决定。
他刚才确实是故意跟杜十娘说的那番话,把郭夫人摆到了台面上,
可是不这样做,李逸也难咽下这口气,再说杜十娘也是这事的当事人,她也有权力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至于她接下来会如何选择,那也全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本章完)
第77章 千金方
第77章 千金方
刘黑子领着曹氏走进西院的内院,带着她来到西厢房。
“以后我们就住这,村长说了,你以后就在这院里作坊做事,一月也给你七斗小米呢。”
曹氏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院子,
院子很大,院里人也多,都在各自忙碌着。
西厢靠着北房的那间安排给了刘黑子,本来说借孔窑洞给他住的,但李逸说干脆就让他们住西院,晚上两口子还能帮忙看家护院。
刘黑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热情的跟曹氏介绍着这屋子布置和家具,“这是架子床,刚请木匠打的,这架子床还是村长亲自设计画图的,方便挂蚊帐呢,你看,蚊帐也是现成的,晚上再不用担心蚊子叮咬,能睡个好觉······”
屋里有架子床,有床头柜,还有张桌子,还有个衣柜,地面夯的也是十分瓷实,墙壁也是涮的很光洁,曹氏做梦一样,
突然从长安三桥那个又脏又臭又乱的灾民窝来到这,一时转不过弯来。
刘黑子跟女人夸起海口:“村长很看重我呢,我明天就找村长先借几匹布,给你这浑身上下置换全新的,以后啊,咱们好好过日子,你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我明天就让村长带我们去找里正登记手实,然后分田·····”
曹氏听着这些话,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她忍不住转身抱住刘黑子,抱的很紧。刘黑子反倒吓了一跳,既激动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
三娘急匆匆的来到东院,
“刚听过路的相识客商说,长安东西两市,还有韦曲集也开始卖腐竹和豆泡,比我们卖的便宜多了,腐竹一斤才二百钱,豆泡也才二百四十钱。”
正在检查学生作业的李逸头也没抬,这些孩子们的毛笔字也得有点糟糕,因为要节省纸墨笔,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沙盘里练字,
这使的在纸上写的毛笔字进步较慢。
“别急,既然方子泄露了,这天早晚会来,你阿耶以前卖豆腐,这豆腐从西汉时就开始做了,卖了八百年,天下多少人卖豆腐。”
“可是他们降这么多价,我们怎么办?”
“跟着降,怕什么,大不了少赚点。”李逸拿过一张白纸,提笔在上面写字,“不过我们也不能打价格战,得有策略。首先,就是要划分好等级,咱们一锅腐竹里分三等,前十张皮最好,我们不但不降价,还得涨价,以后每斤头等腐竹,要换一斗二升大米。”
“这中等的腐竹,我们咬住他们的价格,他们卖二百,我们也卖二百钱一斤。”
“至于三等的腐竹,我们比他们便宜一点,每斤便宜十钱,专门在他们卖的地方销售,不过要限量销售,不能卖多了。”
罗三娘疑惑不解,“怎么又涨价又跌价的?”
“头等的涨价,是要告诉我们原先的客人,我们的腐竹一直就很好,现在卖的贵也是因为比别人家的要好的多,要让他们知晓并没有买亏了,以后也不会亏。这些头等腐竹,一直是最好的料,最好的工艺,以后会更加精益求精,品质更加好,
这些头等的以后都只会限量供应,打无极腐竹的牌子。当然,咱们每斤涨的这二升米,一升仍给采购的人做回扣。”
中等的跟他们同等价格打白刃战,但却又把三等的以更低价来冲击他们,至少说限量,原因也简单,低价的只是宣传,是策略,少卖少亏。
其实本来腐竹生意现在也就两家,这种手工作坊,一天也出不了几百斤,仅是长安城就供应不过来,更别说整个京畿雍州的二十二县了,雍州之外,还有那么多州县呢。
可韦家现在却大降价,这就是冲着李逸来的,
他们就是想先降价卷死李逸,然后再垄断市场。
韦家以为他有这个实力。
“如果他们再降价呢?”
“他们就算亏本卖也不怕,大不了我掀桌子,直接卖方子或是干脆把方子公开了,一点小买卖而已,不做也不会怎么样。”
李逸也有这个掀桌子的实力,本来当初弄腐竹豆泡,是看三娘家卖豆腐的困境,就提了点解决方案,但三娘非拉他来做,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三娘道:“无逸,我信你,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我这就去买韦家的腐竹来看看成色怎样。”
“不用费那个劲,现在品质肯定不如我们,但要不了多久应当也差不多,”
这种东西也不是啥高科技,顶多是产能、效率有所差距。但韦家本身也有豆腐作坊,就算上次李世民封了他一家,也影响不了多少。
“淡定,做好我们自己的事,你现在让你阿耶去通知我们的一些大客户,比如马蹄寺等,把我们调整的情况通知他们。”
李逸现在有不少优质客户,如马蹄寺下院当家慧了,抽三分之一的回扣,李逸相信他还是能支持自己的。很多寺院、贵族负责采购的僧人、管事,都拿着回扣呢。
等三娘出去,
李逸把学生的作业批完,
拿出杜如晦送的西山白露绿茶,给自己泡了一壶,
边喝茶边思索,
韦家的态度早就展露无疑,傲慢无比,他们不会把李逸放在眼里,只是碍于李世民,有些手段可能暂时不敢使,可正常竞争谁也管不着。
但李逸还是那句话,没啥大不了的。
顶多是到时把腐竹、豆泡啥的暴利打下来,恢复到正常的利润,成为普通的小本生意,京畿这么大,他韦家也没本事全垄断了。
反正李逸也已经赚的盆满钵满的,以后就算利薄些,但能维持住,也能给村民们提供不少岗位,让大家能赚份工钱就行了。
自己或许可以再琢磨点其它的赚钱项目。
先前姬氏建议他把手里的绢粮,拿来放贷,利息收益挺不错的。弄的好,有百分百的年化收益,最起码也能弄到个百分之五六十,要是跟那些贵族地主寺院一样黑心点,年化百分之二百都可以。
或是搞个当铺啥的,也是看似不起眼其实很赚钱的。
但李逸对放贷这个事,有点点抗拒,觉得这生意是吃人血馒头,容易弄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他一穿越者没必要非做这生意。
就算乡亲们来借钱借粮,李逸会救急,但也都只会收较低的利息。
他想到了之前在东市买的口脂合子,里面的口脂面药,还有在西市采购的牙粉、澡豆,
这些玩意说实话挺简单的,但一个个卖的贼贵。
虽然这个说是药王的方子,那个说是世代给宫廷制造的,但本身不就是点清洁护理产品嘛。
澡豆,完全可以弄香皂来代替,而香皂不就是肥皂的升级版本。
药王孙思邈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里记载的多款澡豆,其核心成份就是猪胰脏,把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就成了洗涤用的澡豆了。
卖的死贵,主要还是因为加入的那些香料,有的甚至加珍珠粉等,当然贵。
但以李逸的眼光来看现在的这些所谓澡豆,太落后了。
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碾碎的猪胰子加草木灰,就可以做成澡豆升级款胰子了。
要是再琢磨琢磨,用猪油,甚至是一切动植物油加碱加什么牛奶、茶油,或是各种药材、草本、香料煮的汁水等,掌握好比例后,就能得到进阶的香皂了。
李逸觉得他现在可以先搞点基础版的胰子出来,草木灰加水搅拌,静置一夜,过滤后就是碱液了,碱液和油脂发生反应,形成高级脂肪酸钠,加工成型,就是肥皂了。
用猪胰子,其实只是因为猪胰子成本很低。
其实用他炸豆泡的菜籽油,或是点灯用的大麻子油,都一样能做肥皂。只要想一下长安东西两市卖的澡豆那死贵的价格,李逸就觉得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已经在他面前打开了。
油虽贵,但跟澡豆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
唯一的问题就是,澡豆这门生意长安各药店都在做,竞争还是比较激烈的,李逸的产品要是没有点特色,估计也不好竞争,难点在销售这块。
所以他得拿出比澡豆有划时代进步的优点来才行。
“阿郎?”
“嗯。”
李逸回过神来,发现姬氏正站在他面前叫他。
“有事?”
“饭做好了,”
李逸笑笑起身,
“阿郎,今日杜十娘送来一车布,说是到时请村里妇人给学堂孩子每人做套衣服。”
“这事我知道,你明天让罗二叔问下村里妇人,有谁有空的,请她们来做衣服,一天包两餐,再给两升小米。”
“大郎真要给学堂孩子每人一套衣服啊?”
“嗯,顺便给他们每人一双布鞋,”
“大郎对他们真好。”
“也都是爱心人士捐赠。”
“那也是因为阿郎你办了这个学堂,以及你的声望才能有人来捐,否则那么多百姓的孩子都上不了学,也没有人去捐。”
李逸对姬氏的聪明也只能笑笑,事实也确实如此。
“孩童嘛,一套秋装也要不了几尺布,我请村里妇人帮忙给孩子做衣服鞋子,她们也能赚点口粮。”
学生娃得到了一套新衣新鞋,村妇得到了一笔收入,李逸跟那些捐助者,得到了名望。
“杜十娘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姬氏想了想道。
李逸看着她,“你想提醒我什么?”
姬氏望着李逸,认真的道:“奴看的出她对阿郎有些情意,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奴做为旁人看的出来,相信杜家人也会看出来,”做为曾经名门贵族出身,并且还嫁入同样豪门的姬素君来说,
她很清楚杜十娘的这份情意很危险,
会给她自己,也给李逸带来很大的麻烦,
她已经跟随了李逸,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甚至已经身心都交付给他,她得提醒李逸。
“有些事情,就如鸿沟天堑,是逾越不过去的。”
李逸哈哈一笑,抓住她的手,“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但是这事你不用替我操心,我自有分寸。”
“走吧,吃饭去,今晚吃什么?”
“秀芝姐给阿郎煎了盘鳝,真的盘成了一卷,还有韭菜炒鸡蛋,还有个老鳖汤,三娘早上在桥头收的三家村一个村民送来的,炖了好久呢,给你煮了糯米饭。”
又是盘鳝,又是老鳖汤,还韭菜,秀芝这是怕他应付不了这两美婢,要给他进补了?
来到内院树下,石桌上果然摆着这两菜一汤,还有小碗纳豆和大碗浆水。
兰香姐弟三个已经在等他了。
而素君、玉濑和秀芝娘三,加上今天刚来的红绡,六人在廊下吃,她们的饭菜要简单不少,小米饭,炒蕹菜、小葱拌豆腐渣。
虽然李逸并不太在意那么分明,但秀芝她们却一直主动的保持主奴的界线。
“这个老鳖这么大,炖这么多汤我们四个也吃不完,赏你们一人碗老鳖汤,过来盛。”李逸笑着招手。
等她们过来,李逸又给每人碗里分了些甲鱼。
傍晚的天边被红霞染红,
阵阵晚风吹走太阳留下的署热,
大家在庭院里吃着晚饭,李逸一边摇蒲扇,一边吃饭,挺惬意的。
夕阳很美,晚风很凉爽,
“石头,这还剩下半个老鳖,你给西院的黑子送去,给他补补劲,今晚他可是要做新郎的。”
石头几个孩子就哈哈大笑,“那我们晚上可要去偷听墙根。”
“当心黑子揍你们,他的巴掌跟蒲扇一样大,拍你们跟拍蚊子似的。”李逸笑道。
“阿兄,刘黑子不举行婚礼,不摆宴吗?”
“黑子跟她女人都说用不着嘞,我看那小子是迫不及待,他女人倒是个要踏实过日子的人,刚来就开始替他节省嘞。”李逸道。
许秀芝想起了自己,她也是关东逃荒来的,丈夫死在三桥,好在她还有两个孩子跟着。
李逸见她发愣,“秀芝是不是也想寻个人依靠?要不哪天我带你也回趟三桥,找个年轻老实的男人回来,正好我这也还缺部曲呢。”
秀芝被说的红了脸,赶紧端碗进厨房去洗了。
石头端着老鳖汤往西院走,一边对门栓兄弟俩道:“听到没,阿兄要帮你们再找个耶呢。”
小门柱嚷道:“阿郎最好,让阿郎做我们耶。”
大门栓点头,“嗯,我也愿意。”
“哈哈哈!”
众人大笑,连姬素君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厨房里的秀芝窜到门口,冲着门柱大骂,“兔崽子,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把你们屁股打开。”
吓的门柱门栓哥俩赶紧窜出门,跑的比兔子还快。
(本章完)
第78章 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第78章 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咣当当,”
快八十岁的郭老夫人再也无法维持慈眉善目的贵妇人形象,气的将面前的银杯一把拍飞了出去,那只精致无比的鎏金仕女狩猎纹八瓣银杯,摔落地上又弹起,咣当当的向。
杜十娘红着眼睛弯腰捡起那只带把的银杯,这只银杯是西市石阿禄山金银铺里手艺最好的金银匠打制,充满了西域胡风。
这只六两重的银杯,是当初老夫人七十大寿时,父亲特意从石阿禄山金银铺订制的,为了请那位最好的匠师打造,这只银杯费十两黄金。
老夫人向来喜欢无比,
可今天却把它摔了。
“阿祖别气坏了身子,”杜十娘把银杯重新放回到郭老夫人面前。
郭氏气的大口喘气,脸胀红,以前的心肝宝贝掌心明珠,今天却是红着眼哭着回来,一进门就对她兴师问罪,
“长大了,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
“阿祖,你怎么能那样对李郎,还让韦家去绑人。”
郭氏手指着杜十娘,手指颤抖着,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阿祖,这次要不是我二哥在秦王面前维护,秦王就算不追究阿祖,只怕我三叔也得下大狱。”
郭氏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阿祖?”
“老夫人。”
一群仆妇婢女们手忙脚乱,都慌了神,杜十娘也慌了神,心中自责内疚,眼泪急掉。
半天后,
郭氏喝着汤药,脸色苍白无比,这把年纪了,差点就见阎王去了。
“夫人,十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送她回西厢,罚她禁足七日,派健妇看好了,把门窗都给封住,除了送吃喝,不许外面有只言或片纸传进去。”
想了想,
“赶紧派家丁骑马赶去洛阳,让她阿耶派人来接走。”
杜三郎的妻子在旁劝说,“听说洛阳那边乱着呢,一直在打仗,这个时候路上也不安全。那洛阳城里,更是一直粮荒,斗米千钱很多人有钱都买不到粮。”
郭氏叹气,“这丫头已经鬼迷心窍了,我是怕再留,到时一不注意就出事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还不如早点送去洛阳,那个小牛鼻子总不能追到洛阳去。他真要敢去,让执礼直接打死埋了。”
老夫人反对十娘跟那李逸往来,杜府女眷也都是一样态度,那人哪配的上杜氏千金。
杜三郎的妻子却有些担忧丈夫,“老夫人,没想到三郎这次把事情办砸了,都怪他没用。”
郭氏也很无奈,谁想到京兆韦杜,联手办这么件小事,还能出差错。
“是那小牛鼻子会攀附,居然攀上了秦王。”
“那小子是有些本事,六月还俗,这才两月不到呢,连皇帝都敕封他两个官,还赐了一个男爵,要不是出身卑微,也是前途无量的。”
这话让郭氏越发头痛起来。
也不知道十娘怎么就突然被这小子迷上了。
气归气,
但豪门当家多年,郭氏没乱了分寸,一番思索后,也就做了一连串安排,先把杜十娘禁足在家,不再让她跟李逸有半点联系,然后通知儿子杜淹派人来接杜十娘去洛阳,彻底斩断两人关系。
“让三郎去长安找东院的老二,跟他说这次都是瓜庄那个管事起了贪心,打着杜家的旗号跟韦家那边乱说,
是我们府上管教不严,我们杜家从瓜庄划一百亩地补偿给李逸。”
“再给雍州衙门献粮一千石。”
“让瓜庄管事去雍州衙门自首,”老夫人眼神锐利,“派人把管事的妻儿接到这边外院来做事,再给他一笔安家费,让他把这事认下了,告诉他,不会有多大事,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很快就能出来,到时给他安排个好差事。”
“老夫人,用不着给那个小道一百亩地吧?”
“韦家都让杨家人去给了五十两黄金,不看僧面看佛面,得给二皇子面子。年轻人,就好脸面,这面子得给。”郭夫人缓缓道,百亩地对杜家来说虽不值一提,但要不是有秦王在,杜家也绝不会给李逸半分田地。
郭氏心里都得承认,她对这个李逸有些看走眼了。
早知道,她绝不会让十娘跟李逸有半点往来,本以为十娘根本不会瞧的上那还俗的田舍儿,谁知道最不可能的事还就发生了。
郭氏低头,
看着几上已经有点摔变形的那只心爱的银杯,眉头紧皱,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目光越过银杯,看到了另一对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那是上次她让三郎送给李逸金碗银盘银杯时李逸回赠的一对杯子,独一无二的玻璃杯,跟水晶一样晶莹,但底下的形状却格外好看。
郭氏得到这对杯子,也是很喜欢的。
可现在看到却让她心头添堵。
“把这个摔坏的银杯拿到西市请石阿禄山的老匠师修复,然后送给李逸,告诉她,这本是我儿送我的七十寿礼,我平常最是喜欢,珍爱十年,十娘更是我儿留给我的掌上明珠,
我现在用这个珍爱十年的银杯,跟他换回十娘。”
“老身很欣赏他的才华,只要他能够放手,那么京兆杜氏会提携他的。”
隐含话外之意,自然就是你若不识相,那京兆杜氏也会毫不留情的打压,这一次的手手,不意味着下次出手你还能顶的住。京兆杜氏,这四个字,你还年轻,把握不住。
当李逸看到杜三郎送来的那只银杯,并说明了这只银杯的来历后,只是微微一笑。
在郭氏眼里,这只银杯,那是母子情深,所以出自西市顶级粟特金银匠之手的六两银杯,却能值十两黄金。
但在李逸眼里,他只是值十两黄金的物件。
“三娘很快会去洛阳,要不了多久,会跟韦二郎订婚。”
李逸面无表情,
当杜三郎又拿出了樊川瓜堡那一百亩地的地契,然后转达了老夫人的那句话后,他冷笑了几声。
“我对种瓜没啥兴趣,”
“三郎,你们杜家既然也想要腐竹、豆泡的方子,那我卖给你们好了。韦家刚跟我买了,五十两黄金,我仍以这个价卖给杜家,谁让我们关系好呢,隔着一座神禾塬的好邻居。”
杜三郎愣住。
五十两黄金卖他们杜家腐竹、豆泡的制作方子?
这玩意能值这么多?
若是独家生意,还比较值钱,但现在韦家也知道了,杜家再五十两黄金买,不是冤大头吗?
“怎么,难道是嫌贵,还是说不想买只想抢?”李逸目光如刀。
杜三郎居然被他这凌厉的眼神弄的有些心惊,
这李逸居然敢讹诈京兆杜氏?
好大的狗胆!
“三郎,我可得提醒一下你,韦家那两管事可都招了,说你杜家瓜庄管事,全是受你指使的,你不想被秦王请去雍州狱吧?”
“你!”杜三郎怒声站起,但心里却很惊惧。他是京兆杜三郎,但只是婢生庶子,在府中地位低下,不过是操持庶务杂事的。
真要追究起来,郭老夫人可不会保他。
“李待诏,做人留一线,你何必咄咄逼人呢?”
“呵呵,你现在倒劝我大度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还有半句话李逸没说出来,
杜三郎心里接上了,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想不到李逸居然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韦家可是主动带着黄金来买我方子的,还特意托了弘农杨氏的太子千牛杨弘武来,我也是看在跟杜家和三郎你向来关系不错,这才愿意卖你们,
这东西可是很赚钱的,你们也一直觊觎很久了,”
杜三郎被说的脸青一阵红一阵,
以前顶着京兆杜氏的名头,虽是个婢生庶子,但别人也得给杜家面子,还从没有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你回去请示郭老夫人吧,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主。”
杜三郎悻悻离去,
帮忙煮茶的姬氏见人走了,忍不住替他担忧,“阿郎,那可是京兆杜氏,郭老夫人送你银杯,那还是留了几分情面,你这样,就真不怕郭老夫人震怒,不怕杜氏报复?”
“我之前一直敬着忍着他们,可他们照样骑我脖子上拉屎拉尿,既然如此,那该亮亮爪牙的时候就亮一下,
哪怕他们眼里我一直是这滈河滩的癞蛤蟆,那我也得跳上他们脚背恶心一下他们。”
姬氏给李逸倒了杯茶,
“阿郎这是对杜家小娘也心生情愫了,所以听到她要被送去洛阳许给韦家,才这么生气的?”
李逸不承认。
“我只是想顺便赚杜家五十两黄金而已。”
“阿郎就认定杜家会出这笔钱买方子?”
“呵呵,杜三郎不想进监狱的,郭氏也想息事宁人,五十两黄金平息此事,也不贵,何况这方子本身也还是值钱的。以杜家的实力,有了这方子,这关中诸州的腐竹豆泡买卖做起来,包赚不亏的。”
“那我们的作坊怎么办?”
“反正水已经浑了,那干脆就再搅浑点呗。”李逸笑着道:“韦家现在想靠降价来挤垮我,然后做独家垄断买卖,咱跟他打价格战,确实划不来。
但再来一个杜家,那韦家还能这样肆无忌惮降价下去?那只会两败俱伤,赚不到钱。所以只要杜家下场也开腐竹豆泡作坊,就算大家降价,也不会降的太厉害,
以后各凭本事买卖,虽利润不如以前,但起码我们也还能继续做下去。”
姬氏想不到李逸居然还有这样一番思路,不由的十分佩服。
“杜家真会送十娘去洛阳吗?”
“也许吧。”
李逸觉得很有可能,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却又无能为力。
或许,可以找杜如晦出面,他是杜家嫡系,以中原战乱路上不安全为由,或许能劝说郭氏打消送十娘走的主意。
(本章完)
第79章 没事,几个毛贼
第79章 没事,几个毛贼
廊下,
李逸躺在木匠新打好的摇摇椅上,木匠师傅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几十年的手艺相当扎实,
李逸画了图,说明大概的样子,老师傅琢磨几天,就真的完美复刻了他想要的摇椅。
古香古色,
累了躺上去摇几下,能让全身放松,舒缓筋骨。
风吹着树叶沙沙响,
小狸跳到李逸肚皮上打盹,呼噜呼噜。
新罗婢玉漱拿着蒲扇在旁边替他轻轻的扇风赶蝇,
太舒服了。
这才是地主的悠闲生活啊。
大夏天的,男人们在田里放水、拨稗草,女人们则在家中忙着纺织,
男耕女织,没有丝毫停歇,
而他却能这么享受。
姬氏提着一个小盒子进来,“阿郎,杜家送来的这五十两黄金给你。”
“嗯。”李逸眼都没睁,家里现在一般的钱、绢,存库房里。黄金、金银器这些,李逸自己收着,
大家以为他藏哪个夹墙或埋地下了,实际李逸都是直接放他客厅里了。
万无一失,绝没有人能偷走。
“阿郎还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杜家还真送来五十两黄金买方子。”姬氏佩服。
“毕竟有利可图的事,那些千百年的望族名门,其实更是无孔不入,这样的机会哪会错过。”
韦杜两家给他送来了一百两黄金,
一笔巨款了,八十万钱,都能在东城买上个几亩的宅院了。
在西城,甚至能买上好几个三亩的小宅。
自己或许可以考虑在长安入手一个宅子了,毕竟现在战乱未平,此时房价很便宜,虽不是最低的时候,但也可以抄底了。
以后京城的房价,肯定会越来越贵的,房子不像田地交易有那么多限制条件,不管是自住还是投资还是很划算的。
现在买入,等到贞观时,起码得翻个好几倍,比如孙伏伽那座二百多万的宅子,放到贞观中期,估计都得翻两三倍。
“你们说,我们到长安买个宅子如何?”李逸问。
玉漱欣喜道:“好啊,长安买宅子后,逛东西市采买也近了,每年元宵时还有灯呢,可热闹了。”
“春天去曲江踏春,重阳到乐游原登高,车马填塞、馨香满街。”
“买城东好,还是城西好?”
“东贵西富,但挨着两市的坊肯定更好。”玉濑道。
姬氏倒是对去长安买房不太积极,
“素君觉得呢?”
“其实居住长安城也不是很方便,规矩多,贵人也多,一不小心就容易犯规矩和冲撞了权贵,不如乡下自在,
但若是买些宅、地,用来出租,或是以后转卖,倒是很不错的,等天下太平,京师的宅地肯定会大涨。”姬氏本身是名门出身,对这些还是比较清楚的。
“阿郎还不如在终南山里建个小庄园,去打猎或是避暑消夏,都很不错。”
“那有空就去长安先看看,到时也可以托王大郎帮我们先找找合适的宅子。”李逸也觉得还是在乡下住的舒服,虽说不热闹,但现在的长安其实也不热闹。
玉漱看到姬氏来了,心生醋意,丢下扇子,开始给李逸按摩脑袋,这新罗婢手法不错,李逸舒服的想叫唤。
“素君帮我敲敲腿。”李逸十分享受。
小狸弓起背来,也开始给李逸踩肚皮,还挺认真。
“阿兄,午饭好了。”
兰香过来叫吃饭。
李逸吃了一段时间两餐后,还是觉得不太习惯,于是他又恢复了三餐。早上起来先去桥头铺子吃,那里现在各种早点样式挺丰富,味道也好。
中午这顿,就跟学校食堂一个时间,大概十一二点时吃,晚餐则是傍晚时吃。秀芝也只好调整了做饭时间,大家也跟着改了三餐。
只是她们早餐都是在家里吃,小米粥蔬菜汤就解决了。
现在家里是秀芝内管家兼厨娘,兰香是厨娘助理,西院的学校和作坊都不用管,那里有个食堂,现在也有两个厨娘,毕竟如今一百多个学生,还有三十多个工人了,
午餐在庭院大树荫下吃,
天虽热,可树荫下还不错,李逸的菜还不错,干煸泥鳅、一个炖茄子,再一个鸡蛋豆腐汤,今天主食是蒸饼。
不过不是寻常馒头,是李逸教秀芝和兰香做的黄馍馍,硬糜子面和软黄米面七比三混合,能使口感更好,再把红豆和红枣焖煮熟烂做成豆沙馅,
最后做出来的黄馍馍不仅每个都很香甜松软,而且还个个都裂开口子,好吃又耐饿。
石头狗剩兄弟俩三口就一个,
“慢点吃,夹菜吃,别噎着了。”
都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这话还真没一点错,罗三这三个孩子在李逸这,现在条件好了,每天都能吃饱,还有油水,但每次吃饭,这哥俩就都是狂塞猛吃。
太能造了,
胃口一点不比李逸的小。
不过天天这样吃,两小子倒也是肉眼可见的壮实了,还长高了不少,尤其是给他们打掉了虫子后,现在吃的好睡的香,蹭蹭的长。
就连秀芝两儿子,门栓门柱兄弟俩,虽是奴仆,每天伙食差些,小米粥、蔬菜为主,但因为能吃饱,菜里也有油盐,也长起了肉。
“上课还早呢,慢点吃完了再去。”
无极学堂如今走上正轨,李逸是校长兼老师,除了董七郎外,又招来了两个老师,年纪都才三十多,两人都是河北来的京漂,在长安漂了好几年,也没漂出啥名堂来,既没能科举中取,也没能成为权贵幕僚,
最后沦落到在寺庙抄写经书,苦苦坚持着。
李逸经慧了介绍,认识了这两人,聊过后觉得其实水平是有的,但也不算特别高,都是穷人子弟,在长安想出头挺难。李逸请来教书,给的待遇不错,两人都欣然前来。
但他们能来,更主要的还是看中李逸年纪轻轻,就名达天听,皇帝先后授他太子正字、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这样的清官,都想着以后能不能借助李逸混出头。
教书也只是暂时的台阶,
李逸当然也知道,但不介意,以后他们若有更好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会拦着,甚至若是自己以后有能力,也会帮他们一把。
姬氏和玉漱现在有时也还会去上课,如今又多了个红绡丫头。
一旬给娃们上一节绘画、音乐、礼仪课。
饭后,
兰香又问起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泾州豳州那边还在打仗,可能暂时还回不来,但这段时间都是僵持对峙,没啥大的战斗,你也不用担心。”
饭后休息了会,李逸便去西院上课。
三字经已经讲完了,学生们有些已经能背完,他现在开始接着讲千字文,这头一学期,学的也简单,启蒙识字、书写、算数。
三刻钟一节课,一天四节课,两节课中间有一刻钟休息。
李逸在课间教他们金功刚。
对李逸来说,现在上课已经相当轻松了。
三个班的学生,分开教学,他给每个班讲一节课。
一天讲才三节课也不累,
“下课后,大家别走,我会让人来给你们量衣服、鞋子尺寸,回头会给你们做一套秋衣和布鞋,每人都有,不用出钱。”
此话一出,
孩子们兴奋大叫,纷纷喊谢谢先生。
下课,李逸走出教室,
发现刘黑子居然站在窗边,
“有事?”
“没事,我就是来听听,也学学。”
“不错,有空时可以来旁听,有不懂的找我,或是其它几个先生都行。”李逸看着如今的黑子,大变了样,“怎么,你娶回来的女人跟你过的还好吧?”
“好,我现在才知道我以前二十五年全白活了,”刘黑子兴奋道。
李逸笑着理解,
“努努力,早点生个娃,”
“谢村长,”刘黑子是真心感激李逸,
“你们俩的户口还有田地,里正和乡长,都特意跑了趟万年县衙,给你加急办好了,这事秦王殿下还特意给万年县打了招呼,否则也没这么快,都是特事特办,
一亩宅园地,十亩稻田口分二十亩桑田永业,”
听到这消息,刘黑子激动的给李逸跪下了,“多谢村长,我刘黑子以后定当忠心报答。”
“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吧,你呢以后就踏实过日子,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的。等收了这茬地,秋种时,耕牛、粮种、农具这些你到我这借就是,我已经置办好了。”
“最近晚上西院没什么异常吧?”
“没,我睡觉很警醒,有点声响就能醒。”
“回头赶集去买两条狗,再买几只鹅来看家护院,人总有打盹的时候。”
黑子小声问,“阿郎,是不是有人会对咱下黑手使阴招?”
“以防万一,小心一些总是好。”
李逸不仅让黑子夫妻住在西院,他还安排罗二和十狗两人,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的过来巡查一遍,
毕竟得罪了韦杜两豪门,小心驶得万年船。
夜,
刘黑子翻过身,大口喘着粗气,
女人细心的拿起巾子给他擦汗。
“真舒坦,恨不得一黑能扇个七八锅子。”
“那事做多了伤身,”女人提醒他。
“没事,我这身子壮如头牛,现在天天有饱饭吃,更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力气多也不能光折腾我,多留些精力看家护院,可别真让贼进来了,那到时可没脸见村长。”
“知道了,再来一锅子,”
下半夜,
黑子正呼呼大睡,他女人捅醒了他,“好像有声音,你快起来看看,”
“啥声音?听错了吧?”刘黑子睁眼,看着黑乎乎的窗外,嘟嚷一句,晚上连扇了三锅子,他这头牛也有些累着了。
曹延秀掐了他腰一下,“我好像听到有人从院外跳进来的声音了,你赶紧瞧瞧去。”
“好吧。”刘黑子起床,掀开蚊帐出去,还不忘转身再给妻子掖好。
“你小心点。”
刘黑子在门口摸了根棒子轻轻拉开门,
夜黑如墨,
刘黑子熟门熟路不用点灯,摸着黑也能沿着回廊向前查看。
刘黑子打了个哈欠,准备沿回廊查看一圈就回屋,睡了一觉这会又精神了,他感觉又可以再来一锅子,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还有窃窃私语声。
刘黑子精神一振,还真有人翻墙进来了?
他握着木棒悄悄摸了过去,
“啊哒,”
“哎哟,”
黑暗中,棍棒挥动,紧接着惨叫连连,
西厢房中的曹氏惊呼,“当家的?”
刘黑子声音传来,“没事,几个毛贼,全拿下了。”
(本章完)
第80章 擒得李逸者,官加三级
第80章 擒得李逸者,官加三级
泾州,
长墌城中,
大夏天,大秦皇帝薛举紧紧的裹着一张羊毛毯,却仍还是冷的直打哆嗦。
黄门侍郎褚亮很无奈的禀报:“李唐在扶风防御十分严密,我右路军无法突破其防御,
而左路军在北地郡方向,也已经是第三次进攻失败了。
宁州刺史胡演已经数次击退了太子殿下。”
“梁师都呢,还没有出兵吗?”薛举牙着发抖,怒问。
宰相郝瑗不得不告诉皇帝:“陛下,梁师都无胆鼠辈,先前有意坐山观虎斗,迟迟不肯出兵,而陛下长武小挫后,梁师都更是丧了胆,畏惧不敢出,而如今榆林郭子和投唐,出兵袭扰朔方,梁师都自顾不暇了。”
帐中沉默。
“灵武呢?”良久薛举问。
“上次梁师都遣其弟攻灵武,被唐总管蔺兴粲所败,陛下遣宗罗睺救援,唐丰州总管刘长逊全力来援······”
灵武数场战斗,结果就是如今仍在唐军掌握,由唐总管丘行恭驻守。
一阵彻骨寒凉升起,
薛举颤抖着道:“古有投降之天子乎?”
黄门侍郎褚亮答道:“从前赵佗以南粤归降汉朝,蜀汉刘禅也出仕晋朝,近代萧琮,其家族至今仍在,转祸为福,自古皆有。”
“我若降,李渊能许我何官爵?”
郝瑗叹道:“陛下,褚亮所言差矣,从前汉高祖兵马屡败,蜀先主曾亡失妻小,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时失利就言亡国投降呢?”
薛举茫然道:“可我起兵陇右,如今却坐困愁城,泾州攻不下,不能一举入关中平原。灵武又拿不下,无法与梁师都联兵一处,更无法向突厥借兵。
现在困在这长墌城,将士们士气低迷,军中粮草也将尽,又该奈何?”
说着,
薛举突然头痛欲裂,剧烈呕吐,
褚亮和赫瑗等大臣都发现,皇帝呕血了。
“御医,”
一名医师被带进来,可面对皇帝的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区区一个疟疾,这么久居然都医不好,饭桶,留你何用,推出去斩了。”
褚亮之子通事舍人褚遂良道:“陛下,臣听闻此前李世民也在长武患疟疾,病的很重,军中医师用药后,也呕吐厉害,后来李世民服药了一个道士的丹药,仅服用两天,便好转,甚至还半夜率部袭击我军······”
“世间岂有如此灵丹妙药?”郝瑗不信,“疟疾就算是轻的,也得需要用药后起码月余方好能转,若是病重,用药半年都未必就能好。”
“郝相,此事不假,近来我军俘虏了一些唐军和民夫,他们都这般说,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说那丹药是来自一个叫无逸的年轻道士,丹药本是他师傅李真人所炼制,
李世民出征之前,在樊川杜氏府上碰到了这个无逸道人,那个无逸年仅十六,却会相面,一眼就说李世民当有一难在即,后来便赠李世民丹药一壶,
不料他在长武果然得了疟疾,病情严重,御医越治越严重,关键时候李世民想起无逸道人所赠丹药,于是服用,果然第二天便好转,已能披挂上马,夜半突袭。”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都知道褚亮爷俩书法了得,文章锦绣,却不料褚遂良还这么会讲故事。
可既然这些都是出自抓来的唐军俘虏口中,又不免有几分真。
“难道还真有此等治疟疾灵丹妙药?”薛举道:“浅水塬一战,李世民确实不在,否则我们未必有机会赢的那场胜利。可长武城他却又出现了,也许真是如此。只可惜,朕没有此灵丹。”
赫瑗提议,“可派军中斥候,易服潜往长安,寻找这个无逸,或将他绑来,或把丹药抢来。”
“只要这个无逸肯来,朕封他为正五品尚药局奉御,若能治好朕疾,赐他五百两黄金。”
“若是此子不肯来,能把他绑来的,朕也赏他百两黄金,官加三级。”
褚亮、褚遂良父子回到住所,
爷俩书房对坐,
“薛举要亡。”褚亮道。
褚遂良点对,“看他病情,就算长安无逸真有治疟灵丹,只怕也来不及了。”
“薛举一死,这大秦便崩了。”
父子俩对于那位万人敌的太子薛仁杲都不看好,薛仁杲领兵去攻宁州,结果连胡演这么个文官都打不过。
更何况,薛仁杲向来残暴,嗜杀成性,既对敌人凶残,也对部下苛刻,秦军大多数将领都跟这太子关系不好。
其实就算如褚亮褚遂良父子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归附薛举也是无奈之举。
想当初,褚亮在南陈官拜尚书殿中侍郎,陈灭后入隋为东宫学士,后来大业朝为太常博士,受杨玄感叛乱牵连,贬西海郡司户,薛举起兵,强行征召。
当时陇右不少人被征召,比如文坛宗师瘐信之子瘐立,薛举征召,瘐立不从。薛仁杲直接把人绑来,然后架起来烧,烧完了还一点点割肉让手下军士吃。
褚亮父子等许多人都是被薛仁杲这残暴手段吓住了,然后薛举再封官加爵拉拢后就顺势降了。
但许多人心底里,其实根本没真心归附薛举父子。
只不过身不由己罢了。
褚亮长呼一口气,“李世民得疟疾,却能得到灵丹两日好转,并因此夜袭反败为胜,而薛举得疟疾,却是如今这颓势下的雪上加霜,真是天要亡他也。”
“那我们怎么办?”褚遂良问父亲。
“我们是文官,这打仗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也许不出百日,我们就能回长安了。”
“大唐能接纳我们吗?”
“我当年跟李渊在朝中关系还不错的,如今李渊也仅据有关中和河东等地,我们此时归附,他必然会欢喜接纳,并且会授以官爵的,等着吧。”
褚亮铺开一张纸,用镇纸压好,
“你说的那个无逸道人和他师傅李真人,我以前在京怎么从没听说过,只知道终南山有药王孙思邈,却没听过李真人。”
褚遂良给父亲研墨,“我近来天天审问抓回来的唐军士兵和民夫、百姓,关于这个无逸的传言还挺多的,这人年仅十六岁,不仅会相面,还有灵丹,甚至还办了个学堂,并亲自做了篇很了得的启蒙文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褚亮惊叹,“此子不凡,居然还拒绝李渊授官,
不过若是因你今日之言,让他被薛举手下伤害,或是被抓来,你可是害才了。”
“儿子现在也有些后悔了。”褚遂良笑道,“但愿他没事吧,薛举的手下跑去长安,估计也未必能得手。等回了长安,我到时上门去赔礼。不过听说他还写的一手好字,是他师傅自创的瘦筋体,李世民曾说无逸瘦筋体,能与欧阳询、虞世南书法并论,儿子遗憾还未能一见这瘦筋体。”
今天上架,更新十章吧,兄弟们订阅支持一下啊。
(本章完)
第81章 抓到几个细作
第81章 抓到几个细作
夏天的后半夜是最好睡的时候,不再闷热。
咚咚的敲门声响个不停,李逸被从香甜的睡梦中吵醒,他很生气。
连小狸都瞪着大眼很不高兴。
“谁啊?”
“阿郎,奴是秀芝,罗二叔在外敲门,说是东院黑子抓到贼了,还好几个。”
李逸一听,睡意醒了大半。
穿衣起床,
拉开门栓打开房门,外面秀芝提着个灯笼,姬氏、玉漱也都起来了,连红绡和兰香两小丫头也都睡眼朦胧的站在院里。
外面还漆黑一片。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过去看看。”
姬氏担忧的道:“我们陪阿郎过去吧,”
“既然罗二叔过来敲门,说明事情在掌握之中呢,”
李逸开了内院门,
门外罗二举着个火把在等着,不仅是他,还有几个村民。
“贼呢?”
“吊在西院的柿子树上呢,”
“几个贼?”
“三个,”罗二叔很兴奋,那双眼睛跟猫头鹰一样发亮。
李逸让跟到门口的秀芝几人把内院门关好,“你们回去休息,记得插好房门,”
路上,罗二口水横飞的说着事情的经过,他这其实是从刘黑子那弄来的二手消息了。
几个村民也挺精神,这大半夜居然有三个贼敢来偷李待诏家,他们怕是不知道李待诏以前可是道士,会五雷正法。
“刘黑子一根木棒,就把那三个贼全撂倒了,五大绑吊在了院里柿子树上,这会正一边挨鞭子一边喂蚊子呢。”
李逸听了摇头,“老黑没经验啊,怎么能把三个贼吊到一起呢,得分别吊到院里几个角上,然后分开审。”
来到西院,
这里已经很热闹了。
西院内院现在只有刘黑子夫妇俩住着守夜,但外院还有两位学堂先生住着,他们是河北来的京漂,来了学堂自然是得住这。董七郎晚上,则是回冯家堡家里住。
院门口还站着几个罗家堡村民,
院里更多。
一听说抓了贼,男人们都来了。
对于贼,大家还是很痛恨的,村里组织还行,罗二挨家敲了门,剩下的这十九户人家,男人在家的都来了。
李逸在院里柿子树下看到了那三个毛贼,
被绑着手吊在树上,好像挂了三条腊肉,火光照耀下,一个个狼狈又惶恐,
刘黑子光着个膀子,手提着一根棒子站在那,正跟村民们绘声绘色的讲他是如何半夜察觉到细微动静,然后仅凭一根棒子就轻松将三人打倒的经过。
“这三个毛贼,身上还揣着短刀,幸好我从小练过点拳脚,这棒法更是以前跟个老乞丐学的打狗棒法·····”
“村长来了。”
刘黑子闻声扭过头来看到李逸,赶紧小跑上来,“阿郎,真被你料中了,还真有贼来,还是三个,不过全被我拿下了。”
“问过了?”
“刚才问过了,这几人嘴硬的很,只说是陇右来的流民,白天到御宿川乞讨听说阿郎的作坊很赚钱,就想来偷窃。”刘黑子指着树上挂着的三人,“不过我仔细搜查过,这三人身上都揣着短刀,还带着几包药,我怀疑他们是想来下毒的。”
李逸听到这,眉头皱起。
揣刀带毒,
这是来者不善了。
若是一般小偷根本不需要带这些,而且若失手被抓了,也没理由嘴这么硬。
很反常。
“老黑你把火把凑近他们点,我看仔细点。”
李逸仔细的观察,发现这三人确实不像是什么刺客杀手类的,就跟他之前在三桥看到的那些流民一样,瘦的都皮包骨,但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老弱要年轻些。
应当确实是流民,不是韦杜养的部曲家丁。
但也不能就排除不是韦杜钱雇佣来的,
“什么都不说?那就不用开口了,这些人拿着刀带着毒深夜潜入我作坊,根本不是什么小偷,这是杀人放火来的,我看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流民,他们是陇右薛举派来的人,是来杀人放火作乱我大唐后方的,”
“老黑,把他们脑袋直接砍了,天明了送到衙门请赏钱。”
杀人放火,可比偷盗罪重多了。
而李逸还给他们扣上一顶薛举细作,是来渗透破坏的,再罪加一等。
刘黑子嘿嘿笑了两声,他那长相,在火光下使的那笑格外的狰狞,“阿郎,可不能便宜了这些陇右狗奴,把他们交给我,我要拿锤子把他们的手指头、脚趾头,一个个的锤成肉糜,
然后再把他们的蛋也给锤碎,最后再把头拧下来。”
这么凶残的话,配上他那狰狞的脸,
顿时就有个年轻点的贼承受不住了,一阵骚气传出,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尿了。
“我不是薛举的细作,我就是家里被薛举父子的乱兵抢掠,才不得不背井乡逃来关中的,我一家七口,有五口都被他们杀了,就剩下我和小妹,
我不是薛贼的兵,真不是,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小妹还等着我回去,”
李逸看着这个崩溃的小贼,听声音看长相,也许跟他差不多,也就十五六岁。
“黑子,把他解下来,带到灶房去,我先跟他聊聊,你把剩下这两个分开挂远点,别让他们说话。”
灶房,
此时冷锅冷灶,没有半点白天那热闹的烟火气。
李逸让刘黑子把人放下后先出去,
他单独面对那小子。
他被反手绑着,脚也被捆上,跪在地上充满恐惧,
这让李逸想到了那晚上的刘黑子。于是,他走到小贼背后,心念一动,电棒再次出现在手中,
打开保险,按动开关,
电弧闪烁,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五雷正法·····”
李逸装模作样的念了几句,然后一把顶在他大腿上,
霹雳啪啦,卡皮巴拉,
非常攒劲过瘾的三秒,能够让人瞬间达到巅峰,
小贼直挺挺的倒下,
又尿了。
李逸有理由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头次做案很紧张,来时喝了很多水,要不怎么这么能尿。
收起电棒,这玩意也没地方能充电,用一次少一次了。
他静静的等这小子醒过来。
一会后,那家伙醒来,惊恐的挣扎乱叫。
李逸蹲在他面前,
“刚才我这五雷正法的滋味不太好受吧?现在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要是不老实交待,我就再给你来几下,”
李逸本以为这家伙会什么都交待,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虽一直求饶,却不肯交待了。
想了想,“是不是你妹妹被人扣着做人质了,你担心你妹妹?”
小贼可怜巴巴的看着李逸。
“好,我们再重新来一遍,来自陇右的可怜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小子沉默。
“你不说的话,我一会把你交给黑大个处置,他会把你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一根根的用大锤敲成肉糜,最后把你的卵蛋都敲碎,
最后把你头拧下来拿去领取,你的身子会被丢到沟里喂野狗。”
“你死了,你的妹子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以后更没人可依靠了,想想吧。”
小贼崩溃,大哭。
刘黑子在外面敲门,“阿郎,外面那个瘦子不肯交待,我已经把他锤死了,要把脑袋提来过目不?那小子还不肯招吗,交给我锤死算了,管他姓甚名谁呢。”
“你先去审那个高个,”李逸道。
脚步声远去,
“听到没,你的同伙已经没了一个,那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以前没见过他,”
“你们三个人以前互不认识?”
“嗯。”
“那怎么凑成一伙,谁安排的?”
小贼求李逸,“你能把我妹妹救出来吗?”
“你交待清楚了我才知道该去哪救人。”
一顿饭的功夫,李逸反复问了他几遍,得到的答案并没让他满意。
这个小贼陈良今年才十五岁,本是陇右金城郡狄道人,去年河西大旱,继而饥荒,流贼四起,金城校尉薛举趁机造反,虽然这家伙打着开仓放粮的旗号反隋,可他手下的兵同样劫掠百姓,他儿子薛仁杲的兵更凶恶,
陈良家在狄道县的市场里开商铺的,家境也还算殷实,城里有铺子乡下有地,他父亲以前还会跟着商队,从长安到凉州之间贩运货物,
陈良从小还读了书,十二岁起在家里铺子开始学习做生意,但后来天下大乱,继而是河西天灾饥荒,又起兵灾,他家的铺子被抢,父亲被杀,母亲和姐姐被辱后掳走,
只有他带着小妹逃过一劫,但也没有家没了父母,只好跟着许多人逃往关中。他昨日跟小妹在咸阳乞讨时,被人带走。
对方以他妹妹相威胁,让他做一件事,事成后给他们一石粮食。
他和另外那两个贼以前不认识也没见过。
他也不知道让他们做这事的人到底是谁。
甚至他们是被人一路带到了这里,给他们指明了位置后,对方就消失了。
而那人让他们三个做的事也简单,潜入李逸西院作坊,在作坊里的腐竹豆泡等货物中下药。
至于是什么药他们也不知道,总之他们也都是按要求做。
但刚潜入院中,还没来的及找到作坊里的存货,就让刘黑子全撂翻了。
李逸有些头痛,果然不是普通的毛贼行窃,但对方行事很谨慎,找的流民,以他们的亲人相要挟,然后半夜送到这里,指明位置,交给他们药和刀子。
就算失手了,也很难牵出他们。
而李逸相信,就算这三人完成任务,但回去后估计也是被灭口,反正三个陇右来的流民,现在长安附近没一万也得有八千,少个三五人,谁又知晓?
李逸凭直觉,
觉得最嫌疑人就是韦家,其次是杜家。
韦家嫌疑最大,自然是因为对方不是直接买凶来杀他或对他投毒,对方是奔着他作坊里生产好的腐竹豆泡这些来的,那说明对方就是要攻击李逸的作坊,万一这些卖出去,到时吃出问题,甚至吃死人,
那李逸就摊上大事了,
最起码,他的作坊是彻底毁了。
他的作坊要是毁了,谁受益最大?当然是拿到方了的韦家和杜家。
韦家的作坊已经在跟李逸展开竞争,所以他嫌疑要更大些。
接下来,李逸又分开审了那两人,
先电棒,再循循善诱,
两人最后都交待了,情况都跟陈良说的差不多。
考虑了许久,
等到天明后,李逸先让人请来王里正和王乡长,然后带着刘黑子和罗二叔,一起把三人押往长安。
“去万年县衙么?”
“不,去雍州衙门,找秦王殿下,我们抓到了三个薛举派来的细作,”
刘黑子惊讶,不过没出声,
王乡长和王里正还以为是真的抓到了间谍细作,十分兴奋。
路上,刘黑子悄悄问李逸,“为啥要送他们去雍州廨,他们不可能是薛举派来搞破坏的细作啊。”
李逸微微一笑,“不这么说,怎么才能借朝廷之力查出这幕后凶手呢?”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光明正大且十分合理的把人交给李世民,否则没理由越过万年县衙。
这个事情李逸也不好直接跟李世民说韦家杜家要害我,没有证据的事他敢乱说,韦杜反手就能把他弄死,所以必须得有个其它理由,好让李世民介入。
(本章完)
第82章 黄骠马金装锏
第82章 黄骠马金装锏
河北,黎阳,
童山。
残阳如血,晚霞也是血红的,就连童山脚下的永济渠运河也都被血染红。
战场上,
到处都是折断的长枪,
魏和隋字旗帜混杂遗落战场,
地上插着一层箭,如同土地长出了狰狞的刺。
战斗从清晨打到了黄昏,仍还没有结束,
大魏之主李密,中箭落马,昏死过去,身边的亲卫都已战死,宇文化及的骁果军围了上来,
一员淡金面孔的八尺健将,跨一匹黄骠马横空出世,率一队骠骑从远处直杀过来,
战马跃过尸堆,
“秦琼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马上骁将探低身子,一把将昏迷的李密捞上马,
四面的骁果军闻得秦琼之名,脚步停滞了一下。
“当年河南张须陀麾下第一猛将秦叔宝也,”
隋乱以来,在河南这片土地上,没有谁不知道张须陀和秦叔宝的大名,他也曾是朝廷讨伐流民的一员骁将,
仍打着大隋旗号的骁果军,眼看着秦琼带着昏迷的李密冲出了包围。
放眼望去,
战场上遍地都是尸体,
一边是曾经反隋的中原霸主瓦岗精锐,如今也随着李密接受洛阳册封,打起了隋的旗帜,另一边本是隋帝杨广最精锐的禁卫骁果军,却在江都弑君后北上欲西归关中。
但走到滑县后,绝粮,宇文化及只好攻黎阳仓,试图夺粮。
两支精锐血战一天未休,
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
秦叔宝从战场重围中救出李密,
醒来的李密脸色苍白,拔剑欲自刎,秦叔宝夺过剑,“魏公,战斗还没有结束,双方现在都是强弩之末,就看谁能坚持更久,
谁先撑不住,谁就输了这场战斗,”
“魏公把帅旗立起来,末将重整兵马,把所有人都压上去,
李密犹豫,他此时身中箭伤,疼痛无比,而战斗的惨烈也让他心中没有底气,他想到了撤退,甚至想到了直接逃离。
“骁果军都是关中精锐老府兵,他们现在粮绝,为了黎阳仓的粮食,已经拼命了,我们已经败了。”李密叹道。
“不,我们还没败,魏公当也听闻不久前李渊次子李世民统兵迎战薛举,浅水原八总管溃败,可李世民病中,却仍还敢破釜沉舟,夜袭薛举大军,一举败敌,扭转局势,
今日我军将士们还在死战,我们还能战,魏公岂能言弃。”
“叔宝,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战吗?”
“当然,”
李密终于有了些信心,“好,战吧。”
秦琼翻身上马,大声疾呼,
号令聚拢来的残兵,跟随他继续战斗,
“跟着我的旗帜,随我杀。”
黄膘马、金装锏、丈八马槊、山文字明光锁子甲,大红的披风。
人如龙马如虎,
秦叔宝一马当先,再次杀进战场,
身后是一个个紧随的士兵。
战场上许多被击溃的魏军,也望着那面逆行而上的秦字将旗,鼓气勇气再战。
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多,
秦琼直奔宇文化及的帅旗而去,
“那是何人,如此勇猛!”
“李密的帐内八骠骑将军之一的秦琼,”
“可是当年张须陀麾下悍将秦叔宝?”
“正是此人。”
听到杀过来的是秦叔宝,宇文化及不由的紧张,张须陀号称隋乱后围剿流贼最猛的大将,杨广曾派人去给张须陀画像然后带回宫中,
当时河南河北叛军流贼无数,但没有一支乱军打的过张须陀,无不被他击败过,甚至张须陀曾经仅率五骑,就敢迎战数万叛军,
而秦叔宝和罗士信都是张须陀麾下最勇悍的将领,宇文化及在杨广身边都听闻过无数次二人的英勇战绩。
“快拦住他,”
一支骁果军迎了上去,
可很快就被秦琼斩杀主将,冲破了他们,
宇文化及惊的站了起来,
“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也,”
左右扫视一遍,身边的护卫亲兵,没有一个能打的。
再看整个战场,也抽不出兵了,
打到此时,全都精疲力尽,甚至已经全打散了。
“撤,”
宇文化及根本不敢迎战秦叔宝,毫不犹豫的决定撤退。
通事舍人许敬宗急道:“丞相,此时不能撤,中军帅旗在此,大纛一后撤,则整个战场上的将士们,心也就散了,必然引起整个战场的后撤,后撤必然变成溃败,
不能撤,秦琼虽勇,可兵力不多,把所有护卫和预备队都调上去,拦住他们,再坚持一会,很快就能赢下此战了。”
可宇文化及根本不理会他的劝说,直接骑上马便走。
护卫紧紧跟随,把帅旗也带走了。
远处,秦琼看到宇文化及的帅旗后撤,振奋精神大吼:“宇文化及逃了,敌军败了,弟兄们杀啊!”本来还在阻拦交战的骁果军回头一看,也都纷纷拔腿就跑,
如许敬宗所说的一样,
当大纛后移的那刻,
战事胜负已分,
骁果军开始全线后撤,而魏军则精神大振的展开追击,
撤退很快变成了溃败,
天黑之后,
战斗结束,
宇文化及和骁果军为了粮食的拼死一战,努力全化为乌有,虽然最终魏军也并没能再扩大战果,
可对于骁果军来说,没能拿下黎阳仓,却又断粮的他们,已经是惨败了。
他们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又元气大伤,
宇文化及窜进汲郡,派兵到处搜刮粮食,又派人往东郡,逮捕官吏豪强,严刑拷打,逼缴粮食,东郡人人自危,前来催缴的通事舍人许敬宗密劝通守王轨,干脆降李密,
于是王轨让许敬宗带着降书求见李密,
李密接受东郡请降,任命王轨为滑州总管,留许敬宗为元帅府记室,与记室魏征共同主管文书。
前宰相苏威此时也在东郡,跟随众人一起归降李密,宇文化及在汲郡听闻后方东郡叛乱投李密,吓的立即北上。
他麾下大将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一万余人,樊文超率江淮长矛兵、张童儿率江东骁果勇士各数千人,都不肯再北上,全都向李密投降。
宇文化及只余两万余残兵败将一路北上往魏州,
进入魏县,大肆抢掠,每天都还有军士逃亡,
宇文化及此时也知道必败,
“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
死到临头,宇文化及却更加疯狂,于是不顾手下的劝阻,直接给傀儡皇帝杨浩送了壶鸩酒,将其鸩杀。
当天就在魏县的县衙公廨里,
宇文化及登基称帝,国号许,建元为天寿,署置百官,布告天下。
关中西北,
泾州,长墌城,
称帝已经一年零一个多月的大秦皇帝薛举,已经快不行了,
他派出去关中寻找无逸找灵丹的间谍才刚出发不久,但他病情加重,已到弥留之际,
他家本河东薛氏,后迁边关,世为陇右边军将门,他父亲金城校尉,他也是金城校尉,如果不是天下大乱,他儿子薛仁杲将来也会是金城校尉,
他家陇右豪强,家财巨万,
他生性豪爽,精通武艺,喜欢结交边地豪强,称雄于陇右边地,
趁乱带十三部曲造反,两个月就夺取陇右,开国称帝。
可这场帝王梦,也只持续了一年零一个月多点。
此时,还很年轻的他却已经走到生命尽头,没死在战场刀枪之下,却是死在疟疾下。
“速召太子回来,”
薛举自知不行了,开始向大臣们立遗嘱,死后由太子薛仁杲继位。
“郝相,朕当初悔不听卿言,若是当初不打李轨,而是向东抢先夺取关中,这天下又岂有李渊什么事?”
有将军带来一个巫师,让他医治薛举。
巫师在屋里转了一圈,“陛下当初浅水塬大捷后,不该将战死那一万余唐军尸体,垒成京观,那一万唐军化为了冤魂厉鬼缠上陛下了,都是他们在作祟。”
薛举打了个冷颤,
好像真看到了无数冤魂厉鬼来向他索命,
他惊惶大叫数声,
突然吐血数升,
一命呜呼。
大秦皇帝驾崩了!
崩于泾州城外长墌城中。
薛仁杲赶回折墌城,灵前继位,追谥父亲为武帝。
秦军此时粮草将尽,军心涣散,薛仁杲下令派兵四处抄掠,实在抢不到粮草,那就抢人,两脚羊一样吃。
长安,
西城长寿坊,
雍州府衙,
李逸他们押着三个贼来报案,
“陇贼薛举派来的间谍细作?你是御宿乡李逸?”接待报案的是一名老吏,听了此话后一惊,赶紧去上报,很快又来了一位自称是录事的官员,
“昨天我们恰好也抓获了好几个薛举派来的细作,经审问,他们正是奔着你来的,我们昨日也经下帖给万年县,没想到还没到乡里,你已经抓到三个了。”录事惊叹。
李逸更惊讶,
他只是想让李世民帮手查一下幕后是不是韦杜,怎么还真牵扯出薛举来了。
雍州府当即向秦王上报,秦王李世民既是尚书令,也还兼着雍州牧,本来李世民这个牧是不怎么管雍州府事务的,平时是由别驾和治中主持事务,但涉及到薛举细作这事,上面交待过,都要及时上报秦王。
李逸被请到公廨一杯茶还没喝完,
李世民就派人来接他去尚书省。
(本章完)
第83章 征召随营参军事
第83章 征召随营参军事
恰值午餐时间,
李逸被直接带到尚书省的食堂,
京师各衙都有公厨,免费提供工作餐,官吏们一边堂食,还能边谈谈工作。
“殿下,”
李世民招手让他坐在旁边一起吃,
李逸扫了眼,发现这张长案边还坐着房玄龄杜如晦,以及刘文静、殷开山等,
在一众紫绯官袍里,刘、殷二人身着白衣,挺扎眼的。
这二人上次浅水原兵败后,被夺职除名来平民,到现在也还没复职。
本来一个宰相纳言,一个吏部侍郎,都是朝堂重臣,那一跤摔的不轻。可看他们依然还能出现在这,说明不管是李渊还是李世民,其实对这两人还是比较信任的。
很快一份午餐摆在李逸面前,
倒也挺丰富的,不公有黍臛,还有槐叶冷陶,上次在杜家吃过的冷修羊也有,还有一份看起来像凉粥的,
“这是清风饭,咱沾殿下的光,平时可没有冷修羊和清风饭。”杜如晦笑道。
一旁站着的许洛仁解释了下清风饭,是用水晶饭、龙脑末,加牛酪浆调和而成,调好后放入金提缸中,垂下水井,等到冷却,再取出食用,一般是专供宫廷的,
李逸尝了下,感觉味道也不是稀奇吧,和槐叶冷陶平分秋色。
食堂里官吏很多,中间有隔开,官员一边,吏一边。
尚书省可是朝廷中央最高机构之一,食堂的食本,也是尚书省工廨钱、公廨粮贴补,食堂饭菜标准还挺高。
基本上天天有羊肉吃,这待遇可不是哪个衙门都有的。
边吃边聊,
气氛还挺轻松。
“听说昨夜三个薛举的细作跑你家去了?”
“嗯,幸好及时发现,那三人居然携刀带毒,”李逸简单的说了下。
“告诉你个好消息,薛举死了,死于疟疾,知道为何他会派人去你家吗,他想绑你去做他的正五品尚药局奉御,让你给他灵丹治疟疾,”李世民夹起一筷子冷修羊说道。
薛举死于疟疾,这个消息传回,可以说让整个长安城上下都长松了口气,甚至于两市的粮价都应声而落,之前还勉强维持在六七百钱一斗米,而消息传出才半天,就已经跌破五百,还在继续跌,极可能跌落到此前三百来钱一斗的价格线。
这说明长安所有人,都觉得薛举一死,陇右已经不再对大唐有威胁了。
“我已经向圣人请求再往泾州统兵,这次一定要灭掉陇右薛氏,无逸啊,你这次也随我同往吧,”李世民发出邀请,
“如晦这次也会同往,”李世民把一块很肥的冷切羊夹到李逸盘里,“如晦是我的智星,而你无逸是我的福星,带上你们两个,保准这次万无一失。”
这块羊肉又大又肥,
李逸不客气的笑纳了,对于随军泾州,倒是还有点点犹豫,他知道这次李世民再挂帅,应当不会再败,肯定能赢,而且会赢的很漂亮,
那么他随军,也能顺便捞一笔军功。
大唐可是最重军功的。
只是他还有些犹豫,乡下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这大热天的呆在家多舒服,傍晚可以去滈河里洗澡,中午廊下乘凉,不仅有美婢服侍,甚至现在还有个红绡丫头,能够弹琴唱曲娱乐一下,
再说,他也还有个小学堂,一百多个学生娃呢。
李世民道:“虽然抓了不少薛举的细作,但也敢确定就没有漏网之鱼,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小心些,随军更安全些。”
李逸倒不怕薛举,他反倒是担心韦杜,
随军出征,倒是能暂避风头,但万一他不在家,韦杜再下黑手他也顾不上啊。
“殿下,我只是担心随军后,家里顾不上,我家还有学堂、作坊,有一百多学生,数十工人,还有奴仆田地这些,万一薛贼的人再去投毒放火,”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让雍州府和万年县都安排些差役去你家当值,另外我也还会从秦王府帐内府派几个帐内亲卫过去,保万无一失。”
雍州府、万年县、秦王府,
无极草堂要是有这三个地方派来的差役、亲卫,不管是薛举的人,还是韦杜两家,估计都不敢上门找死吧。
薛举已经死了,他手下就算还有没抓到的,看到有人守着李家,应当也不会自投罗网,尤其是薛举都死了,还找药干嘛。
韦杜应当更不敢招惹。
“多谢殿下爱护,只是我也没啥本事,既不会打仗,也不会骑射,上了战场也没什么用啊。”
“我用不着你骑马上阵,你就在行营任个参军事便行。”
西征招讨行营,这是临时的单位,行营里上到元帅下到行参军等等,都属于临时差遣,都是以本官出任。
所以李逸这个参军事,其实也只是个差使,并不是正式的官职。
冷切羊肉很好吃,尤其是带着皮,那皮特别q弹,槐叶冷陶李逸也喜欢吃,很凉爽。
最后再来点热乎的黄米肉羹,
这顿吃的很满足,比李逸自家平时吃的好多了,他这乡下地主,平时也是难得能吃上一顿羊肉的,猪肉都不能天天吃。
饭后,李世民进宫面圣,
李逸则留在尚书省跟杜如晦聊了许久,
主要还是说到最近跟郭老夫人的冲突,
“我知道我乡下田舍儿配不上杜十娘,也早跟老夫人说过并无此意,可老夫人现在却是动了怒,还因此责罚十娘,听说不仅把她关了禁闭,还要送她去洛阳,
现在洛阳是座危城,出了潼关后路上也不安全,兵慌马乱的,
杜公,你是十娘的堂兄,我希望你能帮下她,”
杜如晦也没料到,这段时间会出这么多事。他对郭氏向无好感,“我确实听说我四叔有意把十娘嫁给韦家,不过现在韦二郎还有孝在身,所以这事耽搁了,”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个事情我找老夫人谈谈吧,现在确实不适合把十娘往洛阳送,”
“但老夫人肯不肯听我的就不好说了,你呢也不用太担心,十娘始终是她掌上明珠,她现在只是一时气头上,你也尽量别再插手,否则只会惹老夫人更加不快。”
杜如晦并没有觉得十娘跟李逸在一起是对的,他甚至都没问李逸到底有没有意思,
门当户对始终还是根深蒂固的。
“无逸啊,你觉得若殿下能够再领军,这仗要怎么打?”杜如晦笑着换了个话题。
“我不懂军事,但会下点棋,我觉得打仗跟下棋其实差不多,道理相通的。听说上次殿下应对薛举的大举进攻,提出的策略是以守对攻,深沟高垒拖住他们,待其粮尽,然后出击。
现在薛举死了,陇右军必然士气低迷,而他们就算再怎么劫掠乡野,现在又没到收获季节,也抢不到多少粮草,
他们现在粮草应当快耗尽了,所以我觉得殿下重返前线,要做的其实就是继续耗继续等,
等到薛军彻底断粮,到时便可一举拿下,不仅能将他们击败,甚至还可以歼其主力后,顺势反推,一举收复整个陇右地区。”
杜如晦对李逸的这看法很欣赏,
“你的棋艺肯定很高,是啊,只要不急,不出两月,薛军必然败亡。”杜如晦笑着道,“只是,就怕朝中有人等不及。”
“其实最近中原形势也有大变,宇文化及在童山与李密大战,宇文化及虽然差点赢下此战,但最后还是输了,现在逃往魏州,身边军士已经散亡大半,他僭越称帝国号大许,但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可以不用再理会,
但李密虽辛苦击败了宇文化及,伤亡不小,可却也是无后顾之忧,接下来李密按与洛阳约定,得胜凯旋,入朝辅政,
李密跟洛阳打了这么久,谁能想到最后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进入洛阳呢。
洛阳只怕要变天了。”
杜如晦对此事很担忧,李密的瓦岗军实力很强,兵强马壮,此前就一直围着洛阳打,年初的时候,王世充被李密打的差点投河自尽,吓的领着千余败兵逃到黄河北面的河内,都不敢回洛阳。
要不是当时李渊果断的派出建成和世民出兵关东,逼退了李密,当时李密就能一鼓作气的拿下洛阳了。
可现在,终究还是不能阻拦李密入洛。
也许,很快洛阳就会有李密受禅,立国号魏。
若让李密入主洛阳,整合中原,那李唐就可能被堵死在关中,或许又会重演当年北周、北齐的故事。
“杜公,我倒觉得李密进不了洛阳,甚至他可能离败亡不久了。”
这番话,让杜如晦大为惊讶,毕竟他基于目前的各种情报,以及对李密的了解,才得出李密将入洛,甚至要称帝的结论。
可李逸凭什么说眼下刚击败宇文化及的李密要败亡了呢?
“杜公忽略了一个人,”
“王世充?”
“对,”
“可王世充自从年初大败后,虽回到洛阳,但手上并无多少实权,名义上他是洛阳皇泰主朝廷七贵之一,但手上兵权都没了。如今洛阳朝廷,是以段达、元文都等人为主。”杜如晦告诉他。
“不,王世充就算现在手中无兵权,但那也只是名面上的,他自从江都援洛后,一直都是为洛阳统兵对抗李密,他在军中的关系,不是段达等人能比的。
而且王世充此人,很有野心,也有手段,经常市恩手下,在军中较有威信,他跟李密是生死对头,他岂能坐视李密入朝辅政?
李密若入朝,王世充肯定是第一个被除掉的,王世充不会坐以待毙的,而他要自救,只有一条活路,”
杜如晦没料到李逸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细细思索了一下后,觉得李逸说的很有道理。
“你是说王世充会在李密入朝前,在洛阳兵变夺权?”
“这是必然的,而且以段达等人以往的表现来看,王世充赢的可能很大。”
“他有几成胜算?”
“起码九成,”
杜如晦想了想,“就算王世充真能兵变成功,夺了洛阳大权,可他是李密手下败将,如何击败李密?”
“李密此次童山之战,自己都差点身死,可知魏军精锐肯定折损甚多,而且兵马很疲惫,
王世充虽被人称幸进之臣起家,但这些年一直在带兵打仗,而且胜多败少,哪怕败给李密,但他也能够很快再起,这股韧性,其实恰是李密所没有的,别看李密手下兵多将广,
可真正精锐的并不多,很多是收编的各路流贼草寇,这种军队最大的问题就是韧性不足,一旦大败,就容易迅速崩溃,难以收拾,
还有李密这个中原盟主,出身关陇名门,当初可是夺了翟让的基业,这事做的很不仁义,徐世绩单雄信等翟让旧部,肯定还心有介蒂,一旦李密遭遇大败,他们可能就会趁机脱离。”
李世民从门外走了进来,击掌赞叹,“我在门外听了好一阵了,无逸你刚才这通分析真是让我都感觉眼前一亮,茅塞顿开,我可以说,你比十二卫府的许多将领都强多了,”
李逸是以结果来倒推过程,当然会让李世民都眼前一亮。
“其实李密在年初击败王世充后,就该一鼓作气拿下洛阳,可他却畏首畏尾,一见到殿下出兵,便放弃了大好机会,主动撤走了。
结果又被洛阳高官厚爵给诱惑,与宇文化及大战,精锐损失惨重。”
李世民很赞同李逸的分析,当初他兄弟俩迅速统兵前往洛阳,如果李密铁了心要夺取洛阳,李唐当时那几万人马,还真未必能挡的住,再说李密真要打,李渊可能也未必有那个决心打。
说到底,还是李密这人决断不行。
李世民想了想,“你觉得我大唐该对中原局势,做些什么?是否要出手介入,介入又该支持谁?”
“殿下,我觉得可以不用理会,任他们斗,最后他们也是两败俱伤,”
李世民笑笑,“听了你刚才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帮王世充一把,帮他夺了洛阳之权,这样王世充才会跟李密打起来,绝不能让李密轻松入洛阳。”
(本章完)
第84章 自备衣粮
第84章 自备衣粮
“陛下已经同意由我挂帅,再征薛氏。”
李世民终于又拿到了帅印,而且在李世民的强烈要求下,仍由刘文静任行军长史,殷开山为行军司马。
驸马柴绍为副将,
窦轨、刘弘基、李安远、丘行恭、刘世让、梁实等将为总管,皆听李世民帅令。
李世民拿出一枚鱼符,
“这是你的参军鱼符,行营中以此为凭。”
李世民向皇帝提出让李逸随军,李渊直接答应了,让刘文静殷开山恢复行营职,李渊还有些犹豫,但对李逸随军李渊却没半点意见。
“三日后出兵。”
“我需要准备点什么吗?”李逸记得说大唐府兵出征,要自备衣粮,什么麦饭九斗和二斗粟米,还要自备一张弓三十支箭,一把横刀等。
李世民笑道:“府兵出征得准备随身七事和衣粮,你是参军,是文职,无需准备什么,军营中皆有。”
李逸这样的文职参军,行营甚至会给他准备坐骑。
当然,若是李逸自己愿意,也可以自备坐骑,以及一些私人物品,比如书籍衣物干粮,甚至还能带部曲和仆从。除了不能带妻子婢女妾侍,他甚至能带家族子弟从征。
“随身七事是什么?”
“服、被、资、物、弓箭、鞍辔、器仗。”
每一伙士兵,也就是十人,还得自费购买六驮马,配六匹马骡或是驴,用以驮装备。这六驮不属于后勤辎重部队,是属于府兵的。
坐骑则视个人条件配备,
反正一个府兵出征,要带的东西是非常多的,比如鞋子规定就得带三双,不同季节带的帽子也不同,
还有什么粮袋药袋盐袋水袋火石袋,磨刀石、钳子、挫子、小刀、火钻、锥子,马盂、缠腿、毯子等。
而每伙又还要配备帐篷、斧头、铁锹、锅、锤,甚至是碾米的碓,切草的锄刀,什么箩筐木桶马缰绳等等,反正东西是非常多的。
自西魏宇文泰搞府兵制以来,府兵的点选非常严格,却人人争相报名,府兵的待遇和前景还是很好的,授分军田,授田会足额,还能免租赋课役,
最主要的是打仗既能抢掠战利品,还能得到赏赐,若立功勋,还能授勋、授官。
明清之时,百姓都一心想通过科举入仕,
而在隋唐时期,大家一门心思想当府兵,杀敌立功入仕。
府兵点选要求高,平时也需要有充足的训练,在出征的时候,自备的衣粮装备也多。
一般百姓,还真无法承担这些。
李逸搞清楚了这些后,决定带上黑子,身边有个武力较强的随从也安全些。
“殿下,我送来的那三个人,会如何处置?”
“没为奴。”李世民直接道,这些人都被定为薛举的细作,没为奴隶。
想起那个叫陈良的少年,李逸觉得这个一直念着妹妹的少年也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被胁迫了,如果李逸把他送到万年县,可能不至于为奴。
“殿下,那三人中有个少年才十五岁,说自己和妹妹是在咸阳乞讨时被人掳走,对方以他妹妹胁迫他跟着做事,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他说自己家在陇右狄道,原本是商人之子,一家人日子过的挺安稳,薛举造反,薛军抢了他家铺子还杀了他父亲,掳走了他母亲和姐姐······”
李世民道:“既然你如此可怜他,那我便将他赏赐于你为奴,虽然我也同情他的遭遇,但他去你家准备投毒是事实,不管是否自愿,都需要承担后果的。”
他让杜如晦写了一张条子,
“你拿着这个到雍州衙门监狱去领人,”
“殿下能够让杜公再写个条,让雍州衙门帮忙查找一下他的妹妹下落吗?”
李世民点头,杜如晦就又写了一个条。
“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就出发,你也不需要带什么,坐骑、驮马、干粮、弓箭横刀铠甲,甚至护卫我都给你备好。”
“谢殿下。”
在雍州衙门把事情办完,
李逸带着少年陈良出了衙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府兵,皆是二十来岁的高大魁梧年轻人,一个叫张义全,一个叫曹大行。
这是李世民配给他的仗身,
朝廷制度,职事官又有防閤、庶仆,折冲府官则有仗身,文武职事三品以上给亲事、帐内,二品以下又有白直、执衣。
这些都是朝廷给官员们的役使人员,相当于是警卫员、勤务兵、通讯员等等。
折冲府军官们配的仗身,就都是从本府府兵中选,而京师的军官,则是番上府兵中选。
李逸这个行营参军,李世民直接按诸曹参军的品级给他高配了的。
他们两人的任务,就是随从护卫李逸。
“先去城东万年县廨。”
三人都有马,陈良只能一路跟着小跑,他对自己沦为奴隶很颓丧,却又无能为力,好在李逸告诉他已经让雍州府帮他找寻他妹妹下落,才让他有了点希望。
万年县廨,
绿帽县令辛处俭已经接到雍州衙门的通知,
“两个丁男派到你家当值守卫,二十天役满后,会另派人过去接替。衙门会提供他们的口粮,每人每天两升米、半合盐,一会他们直接把自己二十天的米、盐背去。”
“雍州衙门派了两个白直,秦王府帐内府也派了两个帐内,他们的口粮万年县衙也一并负责,”
来自三个衙门的六个人去李逸家当值,还自带米盐。
这倒是让李逸没了后顾之忧。
“殿下赏赐了我一个刚罚没的官奴隶,要到县里变更一下身份。”
这是小事,叫来户曹佐,现场就给办了。
如今李逸户籍档案上,户主李逸下面,有许秀芝、姬素君两个丁婢,金玉漱一个中婢,还有红绡一个小婢。另外门栓门柱两个小奴,现在再加上陈良一个中奴。
始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唐朝户籍上对此还是分的很严格的。“李待诏,要给他改跟家主姓吗?”户曹佐很客气的道。
奴隶跟主人姓,很普遍寻常的事。
甚至当年西魏时,还让汉人改鲜卑姓,甚至让各军府的府兵,跟随主将姓。
“不用,就登记陈良。”
户曹佐更正了李逸的户籍信息,看着短短时间,李逸从一开始只有一口人,五十亩地,到如今又陆续新补登记上了两个宅院,一个腐竹作坊,一头牛四头骡子三头驴,还有三匹马,田地也从五十亩,到现在七百五十亩地了。
还有大小七个男女奴隶,
这发家的速度是真快啊,让人心生羡慕。
这太子正字不当,秘书省校书郎待诏门下也不受,如今却还又被秦王征召为行营参军。
想他在万年县衙都干了二十年了,才只是一个户曹佐而已。
“祝待诏武运昌隆!”
“借你吉言。”
事办完,李逸谢绝了辛绿帽要请他喝酒聊天的邀请,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哪里有空跟辛处俭在这借酒浇愁,
一行十人出长安,
那六位还一人背了四斗米一升盐,还有一升酱,这是他们接下来当值二十天的口粮,酱就是菜了。
“把粮都放马上驮着吧,这一路四十里,天热,背着也累。”
几人都说没事,但架不住李逸热情,最后还是让马驮了。
大家都步行赶路。
一路聊着回到罗家堡无极草堂,李逸带那六人先安顿好,六人分成三班倒日夜轮值,每个院一人当班,白天一班,晚上排两班。
“你们就在西院食堂里吃饭,跟学堂先生们一起吃,饭菜有油有盐偶尔有荤,”李逸包他们食宿,万年县给发的米盐酱,李逸让他们留着当完值后带回家。
又私下给每人一千钱补贴,虽然他们是奉命来当差,但李逸给他们点小恩小惠,也是希望他能够更用心一些。
几人都很对李逸的大方很喜欢,没想到这趟差事还能遇到这么豪爽大方的,一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请待诏放心,有我们哥六个守着,保证不让直娘贼的奸人靠近半步。”
“二叔,麻烦你骑驴去韦曲集,买些羊肉,再买只鸡,买两条鱼回来,今后家里就要靠这些兄弟守护,弄些肉菜给兄弟们接个风。”
李逸不在意这点小钱,
但对那六人来说,这会让他们感觉很受尊重,接下来也会更卖力。这就好比以前出入小区,李逸也经常给保安大叔散根烟,一来二去大叔也会给他很多方便。
对底层的兄弟,多一些客气和礼貌,少一些怪罪指责,其实他们会对你更好。
李逸回到内院,
叫来姬氏她们,
“我后天就要随军去泾州,大概可能要两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众人一听,都担心不已,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阿郎又不是府兵,怎么还要上前线,你现在既是村长,又有男爵在身,也不该征召阿郎啊。”姬氏不解,“是韦杜背后使坏吗?能不能找秦王殿下,战场刀兵无眼,太危险了。”
无漱也是红了眼,可不希望李逸出事。
连秀芝都慌了神,
“放心吧,是秦王殿下让我随军,做行营的参军,不是上阵拼杀,”
姬氏松了口气,元帅的参军,还是不太危险的。
“怎么突然要去打仗呢。”玉漱嘟着嘴。
好说歹说,总算让她们不再慌张,
“后天就出征,也来不及给阿郎赶制行装了。”
“用不着准备,军中都有现成的。”
兰香丫头很失落,父亲服役未回,现在阿兄又要走了,“阿兄,我们给你炒些炒米吧,上次我阿耶去服役,阿兄就给阿耶做了炒米带着。”
“明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气转眼入秋就要变凉,这次一定要多带点衣服,毡帽毡毯,把袄子也要准备。”姬氏提醒。
看着她们各去忙碌准备,李逸一个人无所事事,又回到了西院。
“黑子,我后天要出征随军做参军,你可愿意随我同往?”
刘黑子毫不犹豫,“愿意,”
“你舍得你这新妇子?”
“这些天有些太贪了,身体有点吃不消了,正好跟阿郎去军中转转,”刘黑子嘿嘿笑道。
站在一边,对刘黑子十分恐惧的陈良出声道:“阿郎,我也愿随从。”
刘黑子也早认出了陈良,嘲笑他,“你这小鸡崽子似的,跟着去能干啥?”
“我能牵马,也能跑腿打杂,我啥都能干。”
李逸有点意外,想了想,“行,你也一起去。”
刘黑子是贴身保镖,陈良就是勤务员,张义全、曹大行两仗身就是警卫员了。
明天七月十五,这一转眼马上就来了两个月了。
再过一个多月,滈河两岸现在绿油油的稻田,也就能变成金黄收割了。
也不知道到时自己能不能赶回来秋收了。
(本章完)
第85章 抢杜十娘
第85章 抢杜十娘
樊川,
丰乡侯府。
“夫人,东院二郎来了,”
郭氏皱眉,一脸厌恶,“他来做什么?”
“二郎说有重要的事告诉夫人。”
郭氏沉默许久,“让他进来吧。”
杜如晦穿着绯色圆领官袍,腰系金銙蹀躞带昂着头走进北厅,这里是他从小恐惧的地方,后来则有意保持距离的地方,
堂上那个银发老夫人,多年来似乎一直是这个模样,永远的一言九鼎,永远的嫌弃他们东院的。
“孙儿拜见祖母。”
“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刚从长安回来,听到些洛阳方面的消息,想着告诉祖母。”
听到是洛阳的消息,郭氏顿时打起精神来,“洛阳出什么事了?”
“大事。”
“昨日中元,夜半三更,洛阳兵变,王世充攻入宫城,杀元文都、卢楚、赵长文、郭长懿等,皇甫无逸弃妻子西奔长安,段达归附王世充,杨侗被迫封王世充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
王世充搬进尚书省,任命兄长王世恽为内史令住在宫内,王氏子弟分掌兵权,将政事全都交给同党主持,
洛阳变天了。”
郭氏身子晃了一下,
“四郎六郎他们可还好?”
四郎便是郭氏嫡出的杜淹,六郎也是她嫡出的杜锐,
杜如晦见他只关注亲生的两个儿子,心里不屑,杜如晦的大哥和三弟也都在洛阳,却没见郭氏关心一句。
“韦六郎逃出洛阳,投奔李密去了。”
郭氏不关心韦六郎,只关心两个亲儿子。
“四郎六郎可还好?”
“四叔早就依附王世充,如今算是鸡犬升天一朝得势了,已经升御史大夫了,连六叔也做了吏部主爵郎中,”
“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就连韦六郎都知道,王世充就算兵变夺权了,可现在洛阳朝廷最有实力的不在洛阳城中,而是在外的太尉、魏国公李密。
洛阳本就缺衣少食,苦苦支撑而已,现在王世充兵变,大肆屠杀异已,多少人或奔关中,或投李密,
王世充又能得意几日呢?
四叔六叔依附王世充,最后又会是什么下场?”
郭氏怒,“你说这些话是何意,你是咒你亲叔父?”
“我说这些是提醒祖母,虽然四叔六叔,还有我阿兄三弟都在洛阳,但也是被迫困在那里,这天下局势日渐明朗,大唐终将统一天下,
我听说祖母把十娘关了禁闭,还要送去洛阳?祖母真是老糊涂了,洛阳现在就是个火坑,别人想逃都逃不出来,祖母却要把自己最宠爱的孙女送进火坑。”
“混账东西,没大没小,”郭氏再忍不住怒斥。
杜如晦从小被郭氏骂多了,早习惯了,冷笑了几声,“我已经派人去洛阳,让我大哥三弟想办法回关中,也希望老夫人劝四叔六叔也早点回来,
秦王跟我说过,若是他们回来,愿意亲自向陛下举荐要职。”
郭氏气的发抖,这孙子真是不孝,居然敢直接指责她。
“我听说你跟御宿川那个野道人关系不错,你这是替他说话?我京兆杜氏的脸面呢?”
杜如晦摇了摇头,
“祖母明年就八十高寿了,为何却还要家里家外都抓的这么紧?以后这丰乡侯府的事啊,我暂替老夫人管着,等四叔回来了,再交给他。
老夫人就安心休养,管的太多,也累。”
这番话语,让郭氏气的直接站了起来,“不孝孽障,你敢,”
杜如晦笔直的站在那,傲视郭氏,
“我一会接十娘去长安住段日子,我妻子想她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气的郭氏大喊,“来人,都是死人吗,赶紧拦住这个不孝之人,”
杜家一众人闻声过来,
杜三郎被郭氏怒瞪,只好追到外面,
“二郎,这是干甚,有事好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住气,”
杜如晦停下脚步,目光直刺这个婢生的庶叔,“三叔要教我做事?”
冷冷的声音,锐利的眼神,
杜三郎从没想过这个侄儿居然如此有压迫感,
他嗫嚅着道:“没,只是,”
“三叔啊,你可想清楚了,你是要听已经老糊涂了的老夫人话,还是要听我的。”
杜三郎为难死了。
他从没想到,这个侄子如今居然这般强势。
他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乔兄,谁敢挡我,你就打断谁的腿。”
秦王府车骑将军乔轨身长八尺,站在那如铁塔一般,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剑,“杜兵曹放心,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一定帮你把事办好。”
杜如晦对杜三郎道:“这位是秦王府车骑将军乔将军,跟秦王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最善于击剑,还能左右驰射,书也读的好,
你想不想试试乔将军的剑?”
杜三郎恍然回过神来,赶紧退到一边。
杜家的那些管事、家丁、仆妇们,更是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一个杜如晦,已经让他们很为难了,毕竟这位可是朝廷正五品官,这府里他官职地位最高,
现在又来个秦王殿下的伙伴,还是王府车骑将军,谁敢阻拦。
杜如晦带着乔轨来到西厢房前,
“让开,”
把守在门口的两个健妇犹豫了下,老实的让开。
门被锁了,
乔轨刷的拔剑,
大剑挥斩,
铜锁应声斩落,
杜如晦推开门,
杜十娘正在屋里写字,临李逸的瘦筋千字文。
“十娘,”外面吵吵嚷嚷,早传进屋里,但杜十娘仍没停笔,
门被打开,她也只是抬了下头,叫了声二哥,又继续写。
“二哥接你去长安,”
“谢二哥好意,我要是走了,阿祖会难过的,我还是留下吧。”
杜如晦走到他面前,“你留下,她可就要把你送去洛阳了。”
杜十娘停下笔,在那发怔。
“有个事告诉你,李逸要随军去泾州了。”
杜十娘眼睛转了转,“什么,李郎要随军,什么时候?”
“本来三天前就该出发了,因为洛阳突然生变,秦王暂缓出京,李逸估计要过几天才随殿下出发,”
“他还好吗?”杜十娘声音低沉。
“你直接跟他见一面,当面问他不就行了。”杜如晦笑道。
“可是阿祖,”杜十娘这些天关在这里,也想了许多,“阿兄,李郎的作坊可还好,上次的事,”
“都是小事,李逸根本不在意,那小子,后来还又敲了你阿祖一次,让我们杜家出了五十两黄金买他的方子呢,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敲到杜家头上,不过我还真是挺佩服这小子的,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听说李逸没事,杜十娘长松口气,眼睛变的明亮起来。
杜如晦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甚至心里反而有种很舒爽的感觉,郭老夫人向来把杜淹这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般宝贝,
假如她真的为情所迷,爱上了李逸那毫无家世的小子,这还真是能把郭氏气死,
虽然这也会让杜家蒙羞,
可杜如晦觉得也无所谓,或许自己应当帮一把这堂妹。
他讨厌郭氏,也讨厌杜淹,要是郭氏和杜淹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最后嫁给了个还俗的小道士,想想就很爽啊。
他们父子两代人这些年憋的这些气,受的这些委屈,压抑的太久了。
“十娘,你真看上无逸那小子了?”
杜十娘脸迅速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可她却并没有否认。
或者说,这些天她也一直在问自己,自己真的喜欢上李郎了吗,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懵懵懂懂,
可经老夫人这么一插手,杜十娘倒反而被提醒了,
她也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情,
但从初见时相处的愉快,到后来慢慢的变的熟悉,变的一日不见就十分想念,变的跟他交谈时的愉悦、心动,
确实很特别。
说不出来的感觉,
无法琢磨,难以把握。
杜如晦很惊讶,本以为郭氏只是为十娘名声考虑,才这般小题大作,现在看来十娘还真的对那小子动了情。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走吧,跟我回长安,明天我叫李逸来长安府上做客,你跟他好久不见,好好聊聊。”
杜十娘发出蚊子般的低声,“嗯。”
杜如晦带走了杜十娘,杜十娘只带上了贴身婢女疏影,郭氏听闻消息,气的晕了过去。
好半天才醒来,
双目失去了光彩,一直怔怔出神。
许久,郭氏让杜三郎取来纸笔,她口述杜三郎笔录,给洛阳的杜淹去信,询问洛阳兵变后他们兄弟俩的情况,
同时也告之了今日发生的事。
“杜家出了个不孝忤逆之人,我八十岁的老妇人,要被这逆孙欺侮······”
杜三郎提着笔半天没敢记录,“夫人,这些真的要告诉四郎吗,”
“写,他杜如晦攀上了大唐秦王,当了个秦王府属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我儿还是从三品御史大夫呢,他只是绯袍通贵,我儿却是紫袍亲贵!”
长安,
李逸在师兄孙伏伽府上做客,
本来在家过完中元,三天前要随军出发,结果传来洛阳王世充兵变的消息,长安朝堂震动,皇帝召开紧急宫廷会议,李世民出京的时间也就推后了。
“中原又要大战了,听闻李密将入朝,行至温县,见到洛阳民部尚书韦津,得知洛阳兵变,元文都等皆已死,于是率部返回金庸城,
如今王世充李密剑拔弩张形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东都大饥,私钱滥恶,米石直钱八九万。”
孙伏伽落下一粒棋子一边道。
“那王世充必须得进攻李密了,否则就要崩溃了,斗米八九千,这可何等疯狂绝望的境地了,”李逸看着棋盘感叹。
“是啊,杨广当年耗费无数民力财力而营建的东都洛阳,曾让无数外国蕃邦使节惊叹,如今却熬战多年,快成地狱了。洛阳国子监祭酒徐文远这等有名的大儒,而且还是从三品的高官,结果也只能亲自出城去打樵砍柴,还被李密的兵抓了。”
“原来的东都留守,皇泰主的兵部尚书、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到长安了,陛下赐封他为刑部尚书、滑国公。”说到他,孙伏伽很感慨,皇甫无逸是名臣之后,当年他爹是并州总管府司马,杨谅造反,他不从,被杀。
皇甫无逸任淯阳太守时,政绩天下优等,后来升右武卫将军,留守江都,他和段达、元文都等人拥立了越王杨侗,
王世充那晚兵变时,皇甫无逸准备领兵出玄武门,背后袭击王世充,可长秋监早被王世充收买,故意称找不到宫门钥匙延误时间,皇甫无逸最后也只得出奔长安。
“王世充的追兵半路追上了皇甫无逸,可他回头说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们一同反叛,最后解下自己的金带扔下,追兵们争抢金带,他因此骑马逃脱。”
李逸对那个跟自己一样名字的皇甫老哥没啥好感,居然抛妻弃子独自逃跑,既不能忠君殉国,又不能留下来守护妻儿,实在没啥可说的。
“中原将有大变,现在朝廷在考虑是先兵出潼关,以应对中原之变,还是发兵泾豳,先平陇右。”孙伏伽问李逸,“你觉得先打哪边?”
“自然是先解决薛仁杲,眼下正是最好的时间,若错失此良机,只怕陇右糜烂,又不知何时才能解决这后顾之忧。
至于洛阳,暂时不急。”
李逸又落一子,围棋有句术语,金边银角草肚皮。
棋盘四个角,是围空效率最高的。
下棋通常都是先抢四角,然后进驻四边,最后争夺中腹。
争霸天下也是如此,占据边角,就能有稳固的根据地从容发展,而中原做为四战之地,容易受到四面八方的攻击,
王世充和李密历史上最后被淘汰,也是因为河南四战之地,互相斗的死去活来,根本无法安心发展,稳固根据。
但李渊起兵太原,却迅速进军关中,一举抢占长安,有了这块四塞之地做根据,然后稳河东,图巴蜀,再取陇右、河西,然后出兵山南,等实力扩张到足够强大时,才去逐鹿中原,
若是李渊当年太原起兵后,就直奔洛阳,来个群雄争霸,让薛举先占了关中,则可能李渊早败了。
现在就得趁薛举新逝,陇右军主力深陷泾州时,一举将他们歼灭,不能给他们喘息恢复的机会,否则要拿下陇右可就很难了。
而且对于李世民来说,伪秦国这个颗子已经熟透了,轻轻伸手就能摘取,这可是灭国之功,也是大唐入关中后的第一场大战,要是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现在长安宅院价格还比较低,没打算买一套吗?”孙伏伽笑问。
“嗯,我打算趁出征前把这事办了,先入手一套再说。”
抄底的好时候,不入手太可惜了,正好手里还有很多钱绢,也暂时没地方投。
(本章完)
第86章 公主宅
第86章 公主宅
一大早,
李逸便在看房。
牙人先带他去了东城平康坊,李逸决心在长安买宅子,手里头有很多现钱,又恰好长安房价很低,正是抄底的好时候。
李逸还特地带上了姬氏和王大郎一起来看房,姬氏名门千金,王大郎捉钱令史,都比他有经验。
“在平康坊买宅绝不会错,这里可是长安最热闹之地了,地势高敞,景色也好。”
长安城很大,但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当年隋朝营建大兴城的时候,六条东西向的黄土梁高地并没铲平,而是按卦辞六爻布局,组成一个乾卦,
以阳爻为九,从初九到九五、上九。
最北面龙首原,初九,潜龙勿用,做了御苑。
九二,见龙在田,皇宫就建在此。九三,君子乾乾,此地建为皇城,京城百司衙门都在此地。
九五,飞龙在天,位置尊崇,非一般人能用,所以就建成了大兴善寺和玄都观。
“咱平康坊啊,就是在这九四高地之上,而且是九四高地最好的一坊,
九四,或跃在渊,特别吉利。
所以自前朝修建大兴城开始,这平康坊就是许多王公贵族豪宅云集。”
整个长安城,地势是东南高而西北低,据说西北几坊,有几年还曾因暴雨而造成内涝,那几坊的百姓在家就能看海。
平康坊地势高,南临东市,北挨皇城宫城,
妥妥的居高临下的上城,相当于香港太平山了。
由北门进坊,
“北门东边便是有名的东回三曲了,教坊妓家,风流之地。”穿着窄袖的牙人嘴皮子很利,“而北门之西,可大有来头,乃北周之太傅、隋之太师申国公李穆旧宅,
当年他可是四朝元老,拥有丹书铁券,可免死一百一十次。”
李逸以为自己听错了,听说过恕一死恕二死的,还能恕一百一十次死?
倒是姬氏在他旁边轻声道:“宇文泰曾赐铁券李穆,可免十死,后来李穆又拥立杨坚,成为大隋开国第一功臣,赐李穆铁券,纵有百死,亦不推问。”
这么算来,两张铁券,确实加起来免死一百一十次,于将军也说了嘛,一发导弹拦截率百分之七十,那三发就能提升到百分之二百一。
李穆当年可是拥有赞拜不名、无反不死的特权,他家子弟做官者一百多人,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封官仪同,五品以下的都还没算。
“平康坊西北一隅,以前都是李穆宅。”牙人道。
那可是占据了整个坊四分之一地啊,平康坊占地近千唐亩,李穆的宅院占地二百多亩。
这可是在九四高地,在长安城,在最繁华的地带,寸土寸金之地,他家宅子二百多亩。
李逸问姬氏李穆家族现在情况,结果姬氏告诉他,李穆家族被杨广几乎灭门了,隋末曾有童谣李氏应为天子,当时人都认为这个李氏指的就是李穆家族。
李穆有十子,长子李惊先李穆而死,所以便由李惊之子李筠以嫡长孙身份继承李穆的爵位。李筠为人吝啬,其叔父李浑对他十分不满,便唆使他的另一个侄儿李善衡暗中杀掉李筠。
李浑请大舅子宇文述帮自己争夺继承权,还承诺事成后每年把封地收入一半给大舅哥。
可如愿以偿后,却只给了宇文述两年承诺的好处就不肯给了。
宇文述因此记恨上这妹夫,
后来杨玄感叛乱,许多贵族世家子弟都附从,宇文述趁机以那句李氏应为天子构陷李浑,杨广让他审理,宇文述搞了个特大冤案,直接把整个李穆家族都给灭了。
连李穆弟弟李贤李远这两支,也给灭了许多。
李穆二百亩大宅,事后也被宇文述弄到了手。
“前些日子皇帝下诏,赠李敏观国公,赠李金才申国公。”
这个李金才就是李浑了,李逸莫名的理解李渊为啥要追赠这二人官爵,
李氏将兴,天祚有应,
李渊表面是给二人申冤平反,实则是要把李氏当应天子这句谶语揽到自己头上,
正所谓受命君临,志存刷荡,申冤旌善,无忘寤寐,顺便再往表弟杨广的尸骨上吐几口口水。
李逸不关心李浑李敏这堂兄弟俩死后平反的事,他关心的是这二百亩的大宅子现在属于谁。
“原被宇文述所得,宇文化及弑君后,被陛下没官,现在空置着,可能以后会赐予某个宰相、皇子、公主吧。”牙人道。
其实宇文化及要是不弑君谋反,李渊不会没收这宅的,宇文述是李渊的姨夫,取的独孤信之女,跟杨坚、李昺是连襟。
李渊跟杨广、宇文化及都是姨表兄弟。
不造反,西归长安肯定也仍不失公侯之位,但他弑君叛乱,李渊就不得不没收他宅子了。
李逸要看的宅子在坊内东南,
临着东南小十字街,临街还有一堵乌头墙,夯筑的土墙仅半人多高,这堵墙挺有讲究的,是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修的,
五品以上官可在宅院外再修一座乌头门,门两侧修乌头墙。
“这个宅子,以前也是李穆家族的,是李穆一个孙子宅院,占地虽仅八亩,但营建的十分雅致,”
乌头门还在,但李穆家族的荣光已不在,
穿过大门,一个横行的前院,有廊屋有树木,过中门入内院,这个院子就更大,四面一圈廊屋,中间有一座堂舍。
“东边还有个跨院,和这差不多布局,西边跨院则是园。”
八亩地,其实很大了,一个小足球场了。
中院就是主院,东跨院有马厩、仓房、书房、客房等,可招待客人,还有家里的私塾也在这边。西跨院,就纯是园,假山荷塘还有樱桃海棠石榴等许多草果树。
李逸一眼就喜欢上这处房子了。
此时八月,小院桂飘香,
比起他乡下的两院子,这处宅院真的很奢华和雅致,
“李待诏你有五品男爵在身,这处宅子以前主人也是男爵,所以营建的规格都是你能使用的,堂舍五间七架,厅厦两头,门屋三间两架,作乌头大门。
也无重拱藻井、轴心舍,买下来无须半点改动,直接就能入住,省心省事。”
“你看这整个宅院其实维护的非常好,草树木也都没有一处枯萎的。”
李逸很心动,“你不是说这宅原是李穆一个孙子的,这些年谁在维护?”
“实不相瞒,这宅子以前确实是李穆孙子的,后来李穆子孙内讧家败,这宅院也落到宇文述之手,成了他次子宇文士及的一处别院,故一直都有门子园丁等在照料,直到不久前被没官,”
李逸问姬氏,“你觉得这宅子如何?”
“会不会有些大,估计不便宜。”姬氏道。
李逸左瞧右看,两进两跨,仅是内院庭中的堂舍,五间七架,正面六根柱子,前后七根檩梁,五个房间就有二百多平。
“这宅子作价几何?”
牙人一听这话,立马兴奋了几分,“李待诏,这宅子房龄也才十来年,且在几年前才全面翻新过,
这又是在平康坊中,仅是地价,现在都值七万一亩,这八亩地就要五十多万钱,而这修的这么多院房、园,也都是宇文二郎耗费无数钱帛的,你应当也知道,宇文二郎当年是大业天子嫡长女的驸马,这宅院当年也是将作大监亲自设计的。”
“你说直接说价吧。”李逸不喜欢绕来绕去,
他带着穿过来的那套房子,当年他从看房到付订金都只用了半个小时。
男人嘛,就不能犹犹豫犹豫,得果决。
“李待诏真是痛快人,连地带房,还有这些家具、树木、草、奇石,全都算上,一百二十万钱。”
这个价格,李逸倒没太惊讶。
孙伏伽大宁坊那宅院,二十亩地,师兄说市价二百万左右。
位置、装修、房龄等都差不多,那么这个八亩的宅子市价当也在百万钱左右。
要不是因战乱等原故,其实在开皇、大业初,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宅院,怎么不得翻个几翻?
姬氏扯了扯他衣服,李逸转头,她微微摇头。
姬氏对牙人道:“天下未安,最不值钱的就是不能吃不能喝也带不走的房子,田地还能种麦种豆,房子只是不能动的死物,
平康坊的地也没你说的那么值钱,七万一亩,那是十几年前天下清平之时,现在减半都未必值,
自隋乱以来,长安多少坊空着?”
姬氏一番话让牙人脸上笑容渐渐凝固,本以为这位李待诏很痛快,这单生意能顺利完成,到时可以轻松赚一笔牙钱。
“这位娘子,这可是平康坊啊,又不是城南,这里南边挨着东市,离皇城宫城也近,寸土寸金啊。”
“真要寸土寸金,早就卖掉了,还会等到现在。”姬氏不为所动,“我家阿郎觉得这地段还行,可对房屋、家具、园等不甚满意,回头还得重新改建装修,地价算三十万,这地上的房屋树木等也算这个数,总共六十万钱。”
牙人叫苦连天,直说不可能。
“这价,你就是去西城礼泉坊、怀远坊也买不到这么大,这么好的宅子啊。一百二十万,你直接拦腰斩,没有小娘子你这样讨价还价的。”
一直没开口的王大郎这时也终于说话了,“各退一步,加五万钱,”
牙人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师兄在御史台任治书侍御史,陛下刚赏赐他大宁坊一座二十亩宅,装修布置不比这差也才值二百万,他原先住在西城,三亩宅出手才十万钱。”李逸笑呵呵道。
牙人无奈,“一百万,不能再少了。”
王大郎这个时候发挥他捉钱令史的本事,跟牙人侃侃而谈,最终他成功的把价格砍到了八十万钱。
“若是能够现在落契交易,就按这价,不过得要轻货金银,”
“这个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去立契交易。”
牙人装作很无奈勉强的样子,“需要借贷香积钱么,我跟长安大兴善寺等几大寺掌管香积钱的典座都熟,可以马上安排。”
这是牙人们的另一个赚钱的路子,不仅是中介买卖房子,还可以撮合借贷,从中也能赚一笔。
“大兴善寺的香积钱利息多少?”
“半年期,月生福报四分,一年期,月生福报五分,两年期,月生福报六分,最多三年期,月生福报七分。大兴善寺的香积钱,比朝廷公廨钱要低很多,三年最多也才七分,而朝廷公廨钱直接是月利八分。”牙人道。
王大郎专门搞这个的,哪不知道寺庙的香积厨钱的猫腻,“公廨钱顶多倍利,你们这三年的可是借一千,到时要还三千五百二,利息两倍多。而且,有些寺庙香积钱,甚至还回利为本,说是四分,实际更高。”
回利为本,就是复利了,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李逸摇头,直呼这些放贷的真是惹不起,
“我用绢支付,现在的绢价还是折价三百六十钱一匹吧?”
牙人听说李逸不需借贷,大为失望,又少赚一笔。
“今年绢价一直是这个。”
“那就是2222匹多点,我付你2223,”
牙商提醒还有牙钱,“按行矩,成三破二,买方付百之三,卖方付百之二。”
这个牙商魏六郎是个官牙,朝廷规定,田宅交易,须凭牙保,违者准盗论,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税收流失。
牙人兼有居间、评估、立契确权,以及督办纳税的职能。
“输估不是四个点税吗?”
“田三屋四,另加一个点是牙钱,所以就是成三破二。”
这五个点的牙税钱,又是笔额外开支了,他还得再掏67匹绢。
不过大钱都了,也就不在意这三个点的税,
抄底成功,做个优秀的大唐纳税人也没啥。
这宅子现在属于没收的朝廷官产,因此交割也很简单,到有关衙门登记、立契,然后把屋价绢交了,再把税绢也交了,
签名按手印,
最后李逸得到了一张红契,有了这张盖官印的地契,他就正式成了那座平康坊宅院的主人。
“恭喜李待诏兰阶添喜、莺迁吐吉,燕贺德邻,室接青云!”牙人跟办事吏员都向李逸道贺。
李逸看着那张红契,心里还挺激动,
咱也是长安城有别墅的人了。
想着他还有不少存款,或许可以抄底再买几套?
“魏六郎啊,我想在西市再买两个二三亩的小宅,你可有合适的房源?”
魏牙子惊住了,这位李待诏深藏不露啊,刚直接一钱不贷掏了八十万买了一座八亩豪宅,这还不够,又要买两个宅院,这当买菜呢。
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连忙笑道:“有,有,西城东城都还有很多好房源,现在就带待诏去看,绝对让你满意。”
“那就再去瞧瞧,若有合适的我就再买两套。”
西市二三亩的小宅院,普遍也就十万钱左右一套,不用他存的黄金,手上的绢都还能买上好几套。
(本章完)
第87章 糟老头邻居李靖
第87章 糟老头邻居李靖
李逸一口气在西城的醴泉坊、怀远坊各买个三亩的宅子,都只了十万钱。本来他还打算在西市买几个铺子的,不过大多数只租不卖。
他转头又让牙人魏六郎带着到南城买了些地,那里是真正的鬼坊,一堵堵坊墙围起来的下城南诸坊,大部份都种着麦子、蔬菜、果树。
一个坊上千亩地,也就地里偶尔几间种地人的草棚。
据说城南诸坊不仅有野猪还有狐狸和狼出没,
西城的地两三万一亩,城南这些地,一两黄金一亩,在王大郎看来太贵了,隋乱以来,京畿诸县的麦地,也才一二千钱一亩,终南山下几县水浇稻地贵些,也顶多半金一亩。
李逸看中的倒不是要在城南种地种菜或是种果,
现在是鬼坊,但终究是长安城内,只是还没有开发,以后稳定了,肯定不会再一直荒着,到时不管是居民多了建新的居民区,还是说建寺院办作坊啥的,那都会身价倍增。
手里的绢放着,不会有任何增值,
买了地那就会一直涨。
他果断就在晋昌坊和曲江坊各入手了五十亩地,这两个坊一个以后修了烂怂的大雁塔,一个紧挨着曲江池,
未来肯定会有好发展,现在一两黄金买亩地,那也才合八千钱一亩,以后三五万一亩,甚至六七万一亩都是极可能的。
办好所有手续,怀揣着契约,李逸便干脆带姬氏和王大郎到东市采购了一番,买了不少生活用品,
平康坊宅院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但睡的席子,毛巾牙刷这些还是要买的。
“顺便买几个奴仆,那么大的宅子,看家护院的门子、家丁得有,洗衣做饭的仆妇厨娘也得有,还有打理园的园丁,端茶倒水的丫环,这驾车喂马的车夫马夫,”王大郎给李逸掰着指头道。
“这里不比乡下,虽说街上有武侯铺、武侯,还有巡骑,坊内也有坊丁、更夫,可还是得多加提防。”
听他这么说,李逸知道长安城现在治安应当不算太好,想来也正常,那么多人口,鱼龙混杂,也容易滋生城狐社鼠,各种小偷骗子也多。
“那就到口马市瞧瞧,”
这个时候,李逸就感觉到自己这道士出身没有根基了,连个能信任可用的人都没,
就算手里有点钱,可这奴隶好买,但一时半会却不好信任,更缺少可靠的管理者。
奴仆欺主的事也是时有发生的,甚至有谋害主人的。
玉漱原来在郭将军府,那个得宠的新罗婢不就下毒谋害主人,偷盗金银器逃跑么。
东市的奴隶市场上逛了一圈,
在王大郎的建议下,李逸买了三家奴隶,都是一家子,两家三口一家四口,总共十人,四个青壮的,两个年老的,剩下四个年少的。
十个奴隶,总共了一百八十匹绢,
让李逸不由感叹,人命卑贱如草芥,这么多人才值八两黄金。
另交了六百多钱输估税,立红契,奴隶主把他们身上的链子递到李逸手中,从此就是李逸的个人财产。
“三日之内,若是这些奴隶发重病,或病死,都可以凭契来市署,到时会找买主负责赔偿,三日以后,则概不负责。”市吏告诉李逸。
没想到还有售后。
“走,给他们先买点吃的。”
李逸走了一会,果然在东市又看到了那个推小车卖胡饼的邹骆驼。
“先来二十个素胡饼,再另拿六个肉胡饼。”
李逸给新来的十人一人两芝麻大葱的素胡饼,李逸和姬氏、王大郎一人两羊肉胡饼。
接过刚出炉的热乎饼子,一个个狼吞虎咽的,
带他们回到平康坊新宅,
李逸仔细询问了一番他们底细,基本都是汉人,四口一家的,是两年过五十的带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他们本就是别人的私奴,主家给他们配对,生下的孩子也是家生奴隶。
如今一把年纪了却被全家发卖了。
一家人跟着前主人姓刘,
“以后你就叫阿福,负责外院门房,你妻子负责洗衣扫地,”
另两个男奴三十多岁,都很瘦弱,“你以后负责东跨院马厩那边喂马驾车,就叫阿贵。你呢负责看家护院,就叫阿威。”
他们的妻子就随他们的名字,阿福家的阿贵家的阿威家的。
阿贵、阿威家的女人,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照顾园。
四个少年,两男两女,都是十一二三岁年纪,丫头便到内院负责端茶倒水,给她们取名春、秋月,两少年则在外院随从使唤,取名守仁、守义。
简单的做了番安排,
以后看情况再调整,反正他马上要随军,他打算这里先留姬氏和玉漱来打理。
“这是素君,以后就是这宅子里的管事,你们都要听她安排。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我李逸也不会亏待你们,让你们吃饱穿暖,做事勤快认真表现好,还会有赏钱,”
姬氏等李逸说完,便让他们先全部去打扫卫生。
“无逸你不用对他们客气,这奴隶啊就不能太好,不听话就抽鞭子,饿着,自然就都老实了。”
王大郎家里也是有不少奴仆的,对此算是较有管理心得。
在唐人的眼里,奴隶就是牛马,没有两样,都是财产而已,根本不算人。
“这些人也就堪将使唤,以后无逸你还是要买新罗婢、昆仑奴,那才是贵族之家。”说起这些,王大郎挺来劲,“这新罗婢昆仑奴若调教的好,转手卖了还能赚不少,”
“还有那西域来的波斯姬,身材高挑、皮肤细腻,能歌善舞,那眼睛也是大而明亮,浅蓝色的、深棕色的,跟咱东方女人完全不同。
还有拂菻国的女子,更是金发碧眼,火辣大胆。要不明天,阿兄带你去西市的胡酒肆见识一下这些波斯姬、拂菻姬?”
李逸看着他那男人都懂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
“最近可没空,以后有机会再说。”
今天钱算是爽了,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
平康坊八亩大宅一座,费八十万钱,怀远坊、醴泉坊三亩小宅各一所,费二十万钱。
然后城南晋昌坊、曲池坊各买了五十亩地,费黄金百两。
这又买了十个奴隶,费一百八十匹绢。
这钱的豪爽劲,让王大郎都有点看不懂,但万分佩服,这种一掷千金的感觉,让他这个天天跟钱打交道的捉钱令史都羡慕不已啊。
甚至委婉的提出,如果李逸手头还有闲钱,想要放贷生利,可以交给他打理。他可以给李逸月利四分,保证没有风险。
他是民部户部司的捉钱令史,他可以拿李逸的钱当公廨钱放贷,月利八分,意味着他给了李逸四分,他还能空手套白狼得四分利。
这就是王大郎的发家路子,私本当公本放贷,虽然也要上下打点,但自己确实没少赚。
回到孙伏伽府上,
下值回来的孙伏伽听他说疯狂置业,也是万分惊讶,他既惊讶李逸的豪爽,更惊讶李逸这么短时间,居然就赚下这么大一笔钱。
“难怪你一直不愿意出仕做官呢,”孙伏伽笑着摇头,“一个从九品的太子正字,一年禄米才二十五石而已,加上职田二百亩的租子也没多少,
干上十年,也比不上你的作坊这么两个月啊。”
李逸也笑,
那点俸禄够干什么的,“廷议已定,先灭薛仁杲收取陇右,然后再取山南荆襄巴蜀,最后进军中原河南河北。”
先易后难,这个策略是对的。
猥琐发育才是王道,不要太早打团。
孙伏伽说要去看看李逸的新宅,认个门,还要送礼庆贺。
这位师兄送了李逸几幅自己作的书画。
“原来你新宅买在李药师家隔壁。”孙伏伽站在李逸家乌头门外,看着隔壁。
“李药师,师兄说的李靖?”
“是啊,你不知道隔壁是李靖家?”
“这宅子今天牙人才带着来看,相中了便买了,还不认识隔壁邻居们。”
李逸也没想到居然住以了三原李靖的隔壁,
托塔天王李靖,搞错了,这不是封神榜世界,大唐李靖现在还不算有名,但未来会成为大唐军神。
孙伏伽对李靖的评价并不算高,
李逸听了孙伏伽说了些李靖的过往后,倒觉得他的评价确实也没错。
这李靖出身陇西李氏丹杨房,居住渭北三原,世代将门。他祖父官至殷州刺史,封永康公,父亲官至赵郡太守,还娶了隋朝名将韩擒虎的妹妹。
李靖的兄长李端继承爵位,也曾是一员赫赫有名的战将,可惜后来政治斗争中失败,罢官夺爵郁郁而终。
李靖十六岁就是长安县功曹了,可以说起点相当高。
杨素都拍着坐榻对他说将来你终坐到我这个位置,杨素家歌伎红拂女跟李靖夜奔,杨素也没在意。
但后来也还是受他兄长牵连,李靖从驾部员外郎贬外为县令,连做了三地县令都不得升迁,
直到大业末,才升为雁门郡丞。
可李靖不仅没跟太原留守李渊好上,反而察觉李渊要造反后要跑去江都告御状,结果最后他才走到长安,李渊随后就带兵攻下长安了,差点被李渊给砍了。
李世民保下李靖,
年近五十的李靖被调给李世民幕府,仅任三卫这样的侍卫闲职。
若不早李靖的家世出身,谁又会在意这么一个快五十岁,还仅是三卫的老头。大家更多是记得当年李靖年轻时,拐走杨素家伎的绯闻。
李逸打量李靖的宅子,
比他的要大许多,占据了平康坊东南隅一角,一坊的十六分之一,约有六十来亩地。
这是李家的祖宅,能够在平康坊据有这么大一块地,虽说远不及坊内西北占地二百多亩的李穆家,可也说明李靖家在隋朝时也挺有地位的。
无逸跟李靖家恰好就隔着小十字街,虽说没墙挨墙,但也是对门邻居了。
虽然李靖家乌头门还在,也比李逸这边的高大,
但李靖现在连祖上的永康县公爵位都没保住,在秦王府都没啥名头,反正李逸之前都没听说李靖在李世民手下。
李世民上次浅水原之战,也没带上糟老头子李靖。
这是把块宝当成了根草啊。
孙伏伽在李逸新宅转了一圈,赞叹不已,说八十万钱买的非常值,虽不如他大宁坊新宅大,可这八亩宅院带园子,已经非常好了。
送走孙伏伽时,正好看到有个老汉在李靖门前落马,身着绿袍,须发有些白,个子很高大。
李逸猜他可能就是李靖,比他想象中要老一点,看着也没啥名将风采,倒像是个衙门管后勤的老吏。
李逸站在那望着李靖,
结果李靖也望了过来。
李逸对他笑了笑,走了过去。
“御宿乡李逸,刚买下这座宅子。”
“三原李靖,”老汉果然就是李靖,他甚至还知晓李逸,“你就是陛下两授官职而不受的浅水县男吧?”
“正是在下,李公叫我无逸便可。”
李逸倒是挺和蔼客气,也没啥架子,虽然他现在官职低,但人家毕竟也是名门世家子。
“一起去我家喝杯茶?”李靖发出邀请。
“好啊,李公稍等。”李逸转回自家,然后拿出一盒上次杜如晦送他的西山白露散茶。
等他再来到李靖家门口,
“李待诏这么客气做什么?”
“头次上门,也不好意思空手。”
李靖带着他进府,就在前院客厅招待,并没有进内院。
光是这前院,就比李逸的大许多了,明显李靖家还有东西跨院、有园,甚至可能有马球场、演武场这些。
李靖还真就取了围棋出来,
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红佛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漂亮,能让李靖这样的顶级世家子弟,居然会心动到做出拐走杨素家伎这样有失贵族礼仪的事来。
“秦王殿下马上要出京征讨薛仁杲,小子这次也会随军,李公也在秦王府任职,这次也会随军吗?”
李靖摇头。
脸上有点难掩的失落。
虽然他在李渊刀下捡回条命,但被打发到秦王府做三卫,毫无职权,甚至秦王可能早把他遗忘了。
“李公想随军出征否?”
李靖愣了一下,手夹棋子在半空中许久没落下。
“若是李公想,我可以跟秦王举荐,咱们两邻居去了军中也好做个伴嘛。”
“哈哈哈,好。”李靖没当回事,笑着应下。
(本章完)
第88章 力荐李药师
第88章 力荐李药师
走出李靖宅,
李逸手里提着一支沉旬旬的锏,这是李靖送他的。
回到自家,
李逸有些迫不及待的拨锏出鞘,此锏利钝兼修,方寸间蕴含杀机无限。
锏长不及一米,
手握的地方装了木格,近格处有一行篆书熠熠闪光:“大业十三年李靖制”,
内棱长不及三尺,重七斤余,
锏身渐往锋收,四棱收刃,锏首为瓜楞状,呈现四瓣形,锏把为梨木雕琢为圆柱形。
大业十三年,那是李靖在代北雁门关外马邑郡做郡丞的时候,
那个时候,如今的代北之王刘武周还仅是他辖下的一个马邑校尉。
那时天下风雨飘摇,李靖发现了太原留守李渊的异动,察觉到他要造反,便密报太守王仁恭,可惜王仁恭却不肯信。
而长城外的突厥人自当年围杨广于雁门,后来更是经常袭扰边关,
李靖在那个时候打造了这把锏,或许也曾想过力挽狂澜,起码也要镇守住边关,
遥想年青之时的李靖,也曾意气风发锐意进取,
他曾对父亲说,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
而他舅父韩擒虎也曾说,可以与我讨论孙武、吴起的人,惟有你。
但岁月蹉跎,转眼李靖年近五十,却还一事无成。
李靖打造了这支锏,再一次向太守王仁恭劝说无果后,便自锁囚车,让人将他押运往江都,意图用这么一种方式骗过李渊地盘,向皇帝告发李渊。
奈何最后被李渊堵在长安,
一年多了,李渊李世民父子都没有半点用他之意。
李靖也许灰心了,
今天跟他下棋聊的还不错,知他要随军,便把此锏赠他。
也许不是李渊、李世民不知道李靖的能力,只是他们怀疑他的忠心,所以不用。
“阿郎,”
李守仁上前,这个刚买回的奴隶,今年才十三岁,面黄饥瘦,
“福伯说门房收到杜兵曹家仆送来的请帖。”
李逸接过,
杜如晦邀请他去府上做客。
“杜家人还在吗?”
“还在门房。”
“请过来。”
杜如晦家仆进来行礼,转达了主人的话,杜十娘来长安了。
打赏了他十文钱,
李逸拿着请帖犹豫了。
杜如晦这个邀约,他有点搞不明白,他确实上门请杜如晦帮忙插手杜十娘要送去洛阳的事,
他们本身也是堂兄妹,杜如晦把人接来长安,说明事情办好了,
可杜如晦邀请他上门,却特意提杜十娘也来长安了,这是要安排他们两个见面?
他跟郭氏因十娘闹成这样,
杜如晦还这么安排,这不是故意跟郭氏作对么。
再则,杜如晦到底啥意思,难道还想给他和杜十娘牵线搭桥,他难道能接受这门不当户不对?
李逸反倒有些退缩了。
他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年无逸,
他实际是一个中年灵魂,刚经历了围城里的七年之痒,对婚姻说不上畏惧,就是觉得疲倦了。
再则,杜十娘不错,家世好,长的漂亮,又没有什么刁蛮脾气,人亲切随和,也有才华,她的画李逸很喜欢。
可也仅仅如此,他们的接触并不算深,这种接触在后世,那太普通了,同学、同事、同乡,随便的一种关系,接触都会更多关系更好。
李逸到现在为止,是还从没有考虑到其它的。
之前他还觉得郭夫人有点反应过头,是对孙女太过保护。现在杜如晦也这样,这让李逸明白,可能确实之前有些忽略了古代男女关系的界线,
杜十娘应当才十五六岁吧,跟罗三娘差不多。
虽然李逸这身体也才十六,
但灵魂却不再是少年。
将杜如晦请帖收进空间,
李逸拿起李靖送的锏,开始在前院大枣树下舞了起来。
无逸打小跟着李老道,身体很强健,尤其是云游天下六年,从关中到中原,从中原又到江南、山南,游历了大半个天下。
虽不懂什么锏法,但光凭两膀子力气,这七斤半的锏倒是舞的呼呼作响,这玩意那四条棱,可比横刀凶猛多了。
就算是披着铠甲,被狠狠砸到,也是扛不住的。
而锏还有尖,还能戳刺。
反正演义里常说的杀手锏,其实就是撒手锏,这是锏的一记杀招,可以以锏掷敌,用那锏尖刺杀敌人。
四棱尖刺,杀伤惊人。
李逸觉得每天舞一舞,还有很好的锻炼力量的效果,
七斤半的玩意啊,这舞上一会强度还是很大的,一般的横刀,也就两三斤而已。
舞了一阵,汗流浃背。
姬素君站在二门口看了好一会,忍不住捂嘴发笑。
“阿郎从哪得到这么一支锏,却一点锏法招式不会。”
“莫不你会?”
“以前常见我阿祖练锏,锏是骑将的马上武器,凭的全是势大力沉,具体招数主要是横三竖四,细数有上磨、下扫、中截、直劈、侧僚、绞压等二十四法,
用锏要求猛、快、准,因此有雨打白沙地,锏打乱劈柴之说。”这话让李逸都有点想歪了,打笑道:“阿郎我只会猛不会快,怎么办?”
姬氏一下子红了脸,
“阿郎轻薄奴家。”
“哈哈哈,”
李逸笑着,让姬氏手把手来教自己锏法,她从小就经常看祖父姬威练锏,父亲也是员马上战将,也是常练鞭锏。
看的多,也算半个行家,
甚至她虽舞不动这七斤半的单手锏,但却能把两斤的横刀舞的有模有样,她还会骑射。
不愧是将门虎女。
这天李逸终究是没有去赴杜如晦的约,只是让阿贵去给杜如晦家送了封信,说乡下家里临时有事,他回乡下去了。
他确实回乡了,
带着姬氏,还有那四个少年,姬氏建议他把新买来的这三家奴隶,父母和儿女分开,父母留在长安,孩子送到乡下去,相当于是扣了个人质,以防新买来不可靠,万一偷盗、逃跑等。
李逸听从,安排四个少年去乡下做事,到时让玉漱跟姬氏来长安,红绡就留在乡下陪兰香。
反正李逸要随军,平康坊宅也只需人看看宅院,不需使唤。
乡下呆了一晚,
跟罗二、秀芝还有三娘,以及学校的董七郎他们都做了一番交待安排后,次日一早,他又带着素君、玉漱,以及刘黑子、陈良,还有那两个仗身张义全、曹大行回长安。
刚到平康坊宅,
秦王就派人来召李逸,
果如孙伏伽透露的一样,皇帝廷议决定先收陇右,耽误了数天后,照原计划进行。
李逸带上两个家丁还有两个仗身,五人都骑马赶往城西金光门外。
这里是行营临时大本营,
无数的人马、粮草器械在这里集结,这次反攻,皇帝又给李世民集结了一支军队、民夫,
他被带到大帐,
不少文官武将汇聚,李逸也不认识几个。
也就认识房玄龄杜如晦,还有侯君集许洛仁等,
身为行营参军,其实只是一个相当低级的幕僚,负责主帅的一些文书工作,他这样的参军,不带某曹前缀的,其实就是没啥固定的事务,
说好听点是参谋幕僚,其实就是打杂跑腿的,比行参军稍强那么一点。
不过对李逸来说,这个参军挺适合他的,真让他管某一块的事,他肯定焦头烂额,但像现在这样摸鱼,他很喜欢。
找个角落坐下,
听着一群将军官员们在那里商议军事,体验感还是很新奇的,
听了一会,倒也对这些人身份有了些了解,
比如有点胖的那个白袍,虽然非紫非绯,但座次却仅次李世民,大家喊他刘相公,这人便是前宰相刘文静,上次李逸在尚书省见过。
另一个穿白袍的长的很儒雅很帅,被称为殷司马,就是传说中唐僧的外公了。
其它的将军,有诸如秦州总管窦轨,从前线赶回来的平阳公主驸马柴绍,以及上前败仗做了俘虏的刘弘基、刘世让、李安远诸将。
讨论的很激烈,
但没有谁再轻敌,李世民也仍强调不能急,现在薛举新逝,薛仁杲继位,但部下多有不服他的,而且薛军粮草跟不上了,
虽然现在出击,也有起码五六成的胜算,但李世民认为要再忍一忍,以时间来换取更多胜数,多坚持一个月,就能起码增加两成胜算。
最多两个月,薛仁杲将不攻自破,到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不用承担薛仁杲鱼死网破的垂死挣扎反击。
有上次长武大捷的绝境翻盘,
李世民在行营军议上威望极高,没有一人有异议,定下后天拔营出发,军议结束。
“李参军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李世民笑着对李逸道。
“殿下英明神武算无遗策,”李逸拍了一记马屁,然后道:“昨日我在平康坊买了个宅子,隔壁邻居是三原李靖,跟他下了两盘棋,聊了会。”
“我觉得李靖对兵法很精通,却不在随征名单中,殿下何不带上李靖,参谋军事,定然不错。”
听到李靖的名字,李世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你以为我不知道李靖的能力么,没带他是另有原因。”
李逸也知道肯定是跟当初李靖作死要告发李渊谋反有关,但他还是诚恳的道:“先打赢眼前这仗最重要,况且只是让他随军参谋赞画,又不是直接让他统兵。”
李世民点了点头,“有道理,那就由你去通知李靖前来,我也授他行营参军一职。”
李逸倒不介意再跑一趟,
他觉得让李靖这样的未来军神随军,总好过刘文静、殷开山这样的文人外行指挥。当然,借机提前卖李靖个人情,以后跟这新邻也好相处嘛。
李逸转身去牵马,
“无逸等下,”杜如晦在后面叫住他,
李逸无奈的转身:“杜公。”
杜如晦打量着李逸,“昨日你没来,有人可是很失望啊,望眼欲穿,结果也没等来人。”
“乡下家里有事,就赶回去了,未能赴约,实在抱歉。”
“那今天可有空?”杜如晦笑道。
李逸感觉被杜如晦看穿,便干脆道:“十娘在你府上,我觉得我不太方便登门,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杜如晦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摇头叹息,“这倒是让我没想到的,”
“杜公,殿下让我去召李药师前来,先走一步。”
李逸有些慌忙的离开,
杜如晦看的直摇头,他本以为只要他从中牵线,李逸那还不得立马顺梯子爬,不成想这小子居然还拒绝了。
真是没想到,甚至有些想不明白,十娘哪里差了,京兆杜氏又哪里差了,还是说正因京兆杜氏的名头太响,让李逸退缩了?
这小子不像是这种胆小的人啊。
(本章完)
第89章 虬髯客
第89章 虬髯客
李逸持剑入李靖宅,
“李公,奉秦王教,西征行营参军事李逸,特来征李公入营,授行营参军事。”
说完,将手中的金银钿装横刀递给李靖,“这是殿下让我转赐李公的,”
李靖站在那怔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接过那把华丽的横刀,似乎还不敢相信,
刀很漂亮,鲛皮刀鞘,刀柄也裹鲛皮,鞘上有金银装饰,还镶有红绿宝石。
“秦王真召我随军为参军事?”
“这还能有假,我岂敢假传秦王教?”
李靖长呼口气,拨刀出鞘,刃长二尺六寸,切刃造。
锋芒必露,
这是把好刀,镔铁打造,且一看就是名师铸造,李靖高兴的不是得了把好刀,而是他这把老刀,也终于要出鞘了。
“谢了,”李靖对李逸由衷感谢,他很清楚,自己坐了这么久冷板凳,两次随军都没有他,昨天李逸说要向秦王举荐他随军,这会还真就被征召了,肯定是他出力了。
“我是佩服李公知兵,国家前线征战,正是用人之际,”
李靖收刀入鞘,“走吧。”
“李公不装备一下衣粮,再带上一些子弟家丁么?”看他这般急迫的样子,李逸也知道他真是憋久了。
少年时曾跟隋朝战神韩擒虎纸上谈兵,指点山河,气吞如虎,连韩擒虎都说他了得。
韩擒虎何人?生为开国战神,死后成阎罗王的人。
可转眼蹉跎三十年了,
一转眼都快五十岁了,一般人只怕早就认命了。
李逸提醒下,李靖转身去内院,
“我要随军去了,娘子在家照顾好自己。”
内庭中堂,一个中年妇人在看书,一袭红裙,配窄袖襦衫,外着一件同样红色的圆领短半臂,显得雍容华贵、典雅大方。
小巧精致的半臂紧紧裹住丰腴的身姿,
这位便是这么多年来在坊间都还经久流传的红拂夜奔故事里的女主张出尘,
本是南陈名门高官之女,因国破家亡沦为杨素府上执红拂的歌伎,慧眼相中年轻的李靖,主动夜奔相会表明心意,而李靖还真就带她跑了。
一转眼三十多年了,曾经的一对勇敢甚至鲁莽的年轻人,现在也都成了祖父祖母,
不过红拂女依然还保养的非常好,岁月并没有摧残她,反而让她更有气质。
“妾知阿郎胸有抱负,不甘就此沉寂,去吧。”
李靖感谢妻子的理解,这些年她跟着自己,并没有享受什么荣华富贵,一任员外郎三任县令一任郡丞,加上任满守选,时间一晃三十年。
“我打算把大郎和二郎也带去,”
张氏望着丈夫,“大郎体胖,也不擅骑射,更不知兵法,就不用带他去了,让二郎跟你去吧,二郎向来喜欢舞刀弄剑,骑射本领也强,或许能够跟你随军,军功起家。”
李靖与妻子只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德謇次子德奖,长子快三十了,早已娶妻生子。次子德奖,二十出头,倒是个喜任侠好交游的。
“好,”李靖也早放弃了对长子军中发展的期望,只能指望老二。可惜这个二郎整天只想着当长安游侠,每天天酒地,到处交朋结友。
想想也是头痛。
“让大哥跟你同去吧。”
张氏说的大哥,名叫张三,长着满脸络腮胡,长安人称虬髯客,既是张氏的干哥,也是李德奖的师傅。
这个张三来历也挺传奇的,本是江南海商巨富之子,但一出生就被其父嫌丑欲杀之。其实看过张三样子的人都知道他爹当年为何想杀他,因为他长的很黑,满脸的卷曲大胡子,这根本就不是汉人。
明显是那位海商出海时,家里妾侍跟个昆仑奴私通怀孕了。
反正张海商是不信什么怀孕酱油吃多了所以孩子生下来很黑这种事的。
张三被溺于水中,但命大没死,被那个昆仑奴救走了,那个昆仑奴就是他生父,是张海商手下一个武艺高强的水手。张三跟着昆仑奴走南闯北,甚至贩货海上,学了一身很厉害的本事。
当年张三和昆仑奴有次在海上遇到海贼围攻,差点被杀,幸好陈朝将领张忠肃及时出现击败海贼解救了他们,于是昆仑奴记下大恩,以后每年都会带张三去张府送礼拜年,
年少的张三也就是那时和张出尘认识的,
再后来南陈灭亡,张忠肃战死,张出尘也与许多南陈贵族官员家眷一样,被带往长安,张出尘还赐给了杨素。
后来李靖带走了红拂女,张三也寻来长安。
如今的虬髯客张三也不再放洋跑海,留在长安李靖府上,收了李二郎为徒。不过这位虬髯客并不是寄人篱下,他在长安两市有自己的商铺,在南方海上仍有自己的海船、商队,这位虬髯客,在长安官面上没啥名,但在长安商界很有名,
想要海上来的舶来货,找他。
甚至张三还是长安昆仑奴的主要卖家,想要优秀的昆仑奴,找他。
他在长安两年,长安的许多游侠儿都拜他做大哥。
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大海商,又背靠着陇西丹杨李,要靠山有靠山要钱有钱,又豪爽大方自然混的开。
“大哥最近跟粟特胡商的几大萨保明争暗斗的厉害,越来越过火了,让他跟我去军营呆段时间也好。”李靖点了点头,“还有二郎,也得收收性子了,这都二十多岁了,不能再整天市井胡混,得步入仕途,再找门好亲事。”
李靖当年十六岁,就已经是长安县功曹了,这小子还整天胡混。
长安东西两市,无数商货汇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商人也同样分派系,既有以行业组织的各商行、商会,也有以地域组成的,诸如粟特胡商,粟特胡商里又还有高昌粟特胡商、龟兹粟特胡商、昭武粟特胡商,甚至是早年就东迁定居的凉州粟特胡、河北粟特胡等等,
张三是海商,他在长安属于东南海商这一块的,
跟粟特胡们关系向来不好,因为大家都是做外贸的,一个走丝绸之路,一个走海上,不少货物生意都是重叠的,于是争斗激烈,以前东南海商势力小,被粟特胡们压制中,张三来了后,猛龙过江,
硬是团结起海商们,干赢了粟特胡商不少次。
但这次粟特胡商里一位叫康婆的萨保,找到了一个通天的靠山,那就是当朝宰相裴寂。康婆本是康国之王室后裔,他高祖康罗,举族内迁北魏,定居洛阳,几代都是萨保。
对于粟特胡有很强的自治管理权,
这个康婆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是长安粟特胡中影响力较大的,他主动投附裴寂,被裴寂任命为自己的国官,帮他打理产业,实际上就成了裴寂的手套。
张三背后虽有李靖家族,但现在李靖自己也天天坐冷板凳,陇西李氏丹杨房名头虽响,但在新朝还没啥实权。
李逸先回了对面自家新宅,
素君和玉漱对李逸去而反复有点意外,以为又要推迟出征。
“放心不下你们,准备来带你们一起随军。”
玉漱听了居然有几分小兴奋,“军中不是不能带女人吗?”
一旁姬氏道:“军中向来都是有女人的,许多大军出征,都还会携带营妓,只不过要跟随辎重营一起,不能在主营,有些将领也会带上自己的妾侍或家伎随军,一起跟在辎重营,大家驻扎或是休息的时候,就会去辎重营相会,”
“随军会不会有危险啊,成千上万的男人,万一有人对我们心怀不轨可怎么办?”新罗婢那样子,让人想笑。
“开玩笑的,行军打仗可不是去郊游,很危险也很辛苦,我可舍不得这般折腾你们。而且玉漱说的对,这军营成千上万的男人,时间久了,看老母猪都赛貂蝉,你们两娇滴滴美人,不是引人犯罪嘛。”
军士战场上违反军令奸淫的事要不少。
在家里聊了会天,
对面李靖家仆人就来请他过去了。
“我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真要有什么事,可以去大宁坊找我师兄孙中丞,也可以去长寿坊找王令史,或者直接去对面找李家人帮忙也行,一会我跟他们打个招呼,拜托下他们。”
“阿郎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阿郎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姬氏替李逸整理了下衣服。
李逸把两人搂到怀里,左拥右抱,一人亲了一口,惹的新罗婢夸张的惊呼连连,倒是姬氏只是脸红红的低下头。
李逸大笑着出门,
古代有身份的男人是真享受,根本不需要谈什么恋爱,不用费尽脑汁想着怎么讨好、追求女孩子,
这姬氏和玉漱多好啊,
何必自寻烦恼去跟杜家较劲,也没必要招惹杜十娘那小姑娘,要是最后两人成不了,也毁了她。
来到李靖家前院,
“李待诏,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他给自己介绍,“这是我阿兄张三,这是犬子德奖,”
李逸意外看着被李逸称为阿兄,但不姓李,且长的明显不像汉人的大卷胡。
“张三,人称虬髯客,以后多关照。”
他一张嘴,让李逸还有点不习惯,这汉话太地道了。
李德奖也上来打招呼,“叫我李二便是,”
李靖这次随军,带了他们两个,算是子弟了,另外又带了十五个部曲,
他们往那一站,也不是说个个跟摔跤手一样,看着高矮胖瘦都有,似乎也挺普通,但那眼神却给人一种内敛的杀气感,
他知道,这些人应当就是李氏家族忠心耿耿的家兵了,可能都是战场上杀敌许多的幸存老兵。
这就是豪门的底蕴啊,
随便就能带上一支特战小队,
而他李逸也只能拉上前长工刘黑子、前商铺伙计陈良。
等出了门,李逸又被震惊了,
李靖家这一行十八人,每人带了三匹马,一匹骑乘,一匹空着备用,一匹则驮了装备。
人人背弓带刀,李靖父子还都有马槊。
估计要不是朝廷禁私拥铠、弩,他们肯定也能一人一套。
李家三人,一人带了一支五人特种部队,李逸羡慕的都要流口水了,这在战场上,就算大溃败,也能被保着逃生吧。
(本章完)
第90章 战死泾州
第90章 战死泾州
泾州,
隋之安定郡,
罗大富勒了勒腰间的稻草绳,让饥饿感没有那么强烈,但胃里仍是有酸水上涌。
“阿兄,”罗大贵从远处过来,身上衣衫破烂,眼看着入秋了,却还是单薄的夏衣,“中午了,放饭了。”
大富看了眼弟弟,靠在墙根坐着,有气无力道,“放个屁的饭啊,哪还有粮,早他娘的断粮了,”
“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分到点稀粥,坐在这啥也没有。”大贵道。
“省点力气吧,”大富有气无力道,心中早已绝望,他们是五月初一被万年县征召服丁役,运输粮草到泾州,
然后遇到打仗,这转眼从五月到了八月。
“九十一天了,”
这座安定城,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狱,把他们困在这里。
上次长平王李叔良和骠骑将军刘感率数千援军,押了一批粮草前来增援,本以为战争应当快结束了,谁知道接着就是浅水塬大败,若不是有后面的长武大捷,泾州肯定也破了。
“阿兄,你说长安城的援兵时候什么能来?”
大富不知道,
内心期盼着援兵能来,也就只凭这点希望在撑着。
“应当快来了吧,不是说薛举死了么?”
“那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兄弟俩都靠在墙根,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离家三个月,也没能知晓家里半点消息,”
“放心吧,家里有大哥大嫂照顾,还有三妹呢,咱家做点豆腐生意,虽然辛苦,多少也能赚几个,再不济也能赚点豆腐渣吃,再过两月滈河畔的稻子也熟了,神禾塬上的麦子也能收割了,
等秋收后,这个冬天应当好过的。”
“阿兄,我想阿娘煮的豆腐渣野菜糊了,放荠菜的最好吃,加点猪膏香的嘞。”
“三娘做的豆腐炖咸菜,再放点水渠里捉的泥鳅,那才叫好吃。”
哥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沉默了。
突然罗三郎罗大贵哭了起来,“二哥,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吃不到荠菜豆腐渣糊糊和豆腐咸菜炖泥鳅了,二哥,我想回家。”
······
泾州镇将、骠骑将军刘感忧心忡忡的直奔总管府,
原来的安定郡太守府,后改为刺史府,现在是长平王李叔良的总管府。
时近中午。
一群总管府牙兵把个总管府护的水泄不通。
刘感一路来到总管府后院,
长平王李叔良正在喝酒,看到他来了招手,示意过来一起喝酒。
刘感看着这位天子堂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喝酒。
李叔良长的有些胖,他拿起酒壶给刘感倒了一杯。
刘感坐下,看着面前的酒菜,冷修羊、水炼犊、炖羊尾、古楼子、水晶糕,这几样就算在长安城那也是王公贵族们才能享受的,
而现在泾州断粮了,长平王却还这般奢侈。
李叔良笑呵呵的道:“将军祖父当年也是爵封高昌王,这些东西将就着吃吧,我虽然从长安带了厨娘来,可现在围城日久,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说着,他舀了一勺水炼犊放入口中。
刘感坐在那,百感交集,外面的将士、民壮、百姓都已经断粮了,都在饿肚子。可这位主帅、王爷,却还在享受这样的奢侈美食。
这道水炼犊用大火猛炖,把肉烧烂,做成浓稠的牛肉羹。
他以前倒也常吃,确实不错,可现在这个时候,他吃不下。
“大王,城中彻底断粮了,弟兄们都在挨饿。”
李叔良却道:“趁热吃,凉了可就腥了,”
“大王,末将请大王将总管府中存粮分发给将士们,”
李叔良笑呵呵道:“刘将军啊,我这总管府里才多少粮啊,就算我拿出来分,也是杯水车薪啊。”
“可,”
“这样,”李叔良放下勺子,“你带军士,先去跟城中大户借粮,他们肯定还有藏粮,跟他们借,说好战后还,借一还二,我李叔良担保。”
“大王,这段时间已经借了很多次了,根本借不出粮来了。”
李叔良还是那笑呵呵模样,“实在不行,那就杀马。”
刘感沉默。
战马宝贵,可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但战马又能吃多久。他知道李叔良其实私藏了不少粮食,可他根本不愿意拿出来。
“末将告退。”
刘感起身离开,那一桌子好酒好菜,他一口也没动。
回去后,刘感让亲兵把自己的坐骑牵出来杀了,
“给大家炖锅马肉汤吃。”
城中兵马饥饿者太多,马却有数,只能一次少杀一些,多加水,每人分上一些汤汤水水。
刘感的坐骑杀了炖肉,他却汤、肉都没吃,只捞了点炖熟取完肉的马骨,再又加水炖了一遍,拌着木屑吃了充饥。
罗大富罗大贵兄弟俩,也一人分到了一碗马肉汤,看不到马肉,汤也不算浓,但兄弟俩却是激动不已。
喝一口汤,再往嘴里塞一把麸皮。
“多吃几口麸子,光喝汤不顶饿,有麸子能好点。”
“哥,麸子不能多吃,要不然拉不出来,之前就有人偷吃麸子,然后胀肚,最后活活胀死的。”
······
泾州城外,
大秦新帝薛仁杲望着那座泾州城,牙都快咬碎了。
想不到这么难攻。
“诸卿,如今我军粮草将尽,泾州城仍不能破,而听说李世民又已挂帅领兵前来,该当如何?”
陇右精骑虽然精锐,可薛仁杲此前在扶风却已经被李世民大败过。
内史令翟长孙出声,“陛下,臣以为不如退兵,先撤回陇右重整旗鼓,将来再战。”
秦军将要断粮,靠抢掠根本不够,而想从陇右运粮过来,也接济不上。薛仁杲有些不甘心,
现在这样撤了,只怕军心一散,大势将去。
可再打下去,内无粮草,外有强敌。
“郝相?”薛仁杲望向郝瑗。
“臣有一计,或可夺泾州。”
“哦,快快讲来。”
······
李叔良急召刘感至总管府议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王已经率两万援兵和大批粮草从长安出发,很快就会到来。”
“还有一个好消息,薛贼粮尽矣,他已于昨夜悄然撤军,连营房都没有拔。”
胖胖的李叔良兴奋的在屋里转圈,
刘感听闻也是欣喜不已,“天佑大唐,天佑吾等泾州将士百姓,终于有救了。”
只要敌人撤军,那泾州城围困也解除了,哪怕粮食一时未到,大家也能够出城先弄点野菜树叶什么的充充饥,或是让百姓往长武等地就食。
“刘将军,还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什么好消息?”
“折墌城薛军,有将领愿归附大唐,派人秘密前来,说愿意交出折墌城。”
李叔良让刘感率一支兵马,赶紧去接收折墌城,
“收复折墌城,也是大功一件。”
刘感倒没有被这连串好消息就冲昏了头脑,“此事是否有诈?”
“薛贼大军来犯,在此僵持数月,他们的粮草情况是可以推算的出来的,此时粮尽,我援军又将至,他们撤退那是必然,而折墌城负责留守的薛军,也是有自知之明,此时献城投降,那也是必然的,”
虽然刘感觉得还是应当小心提防,
可李叔良已经直接以总管身份下达军令,命刘感率三千人迅速前往接收折墌城,
刘感将令难违,也只得点齐三千人马往折墌城而去,
他们的骑兵本就少,结果战马还被杀了充饥,这三千人也只得步行前往。
一路赶到折墌城下,
却见城门紧闭。
城上一员将领喊道:“将军远来辛苦,请先在城外休息,”
刘感意识不妙,喝令打开城门,可城上的人却不理会。
“放火烧门,”
刘感他们来的急,也无攻城器械,点火烧门,城上立即倒水浇灭。
“撤,”
刘感当机立断,已经能够肯定折墌城是诈降,而他们诈降,说明薛仁杲可能根本没撤。
唐军方转头后撤,
城头上却已经升起了三股烽火。
狼烟起,直冲云宵。
早埋伏在外围的薛仁杲军,立即包围过来。
刘感亲自断后掩护部队且战且退,
可三千许久没吃过饱饭的唐军步兵,又如何敌的过数万陇右精锐步骑,尤其是对方的精骑冲击下,唐军不断倒下,
唐军退到百里细川终究还是被包围了,一场恶战,
唐军死伤大半,其余皆被俘虏,连刘感也被俘了。
“与刘将军对战许久,还是头一次见,将军勇悍让人佩服,尤其是刚才本有机会逃走,却一直在断后,”
薛仁杲没杀刘感,反而亲自给他解绑,并赐酒一杯。
“只要刘将军帮我劝泾州守军投降,朕封刘将军为左骁卫大将军、高昌郡公。”
“我有一个条件。”
“说。”
“泾州城投降后,希望勿伤城中将士和百姓一人性命,”
“我答应你。”薛仁杲见刘感居然如此顺从很是高兴。
当即率军杀了个回马枪,重来到泾州城下。
刘感缓缓从阵中走出,独自一人来到泾州城下。
城中李叔良赶来城门楼上,看到刘感被薛仁杲带来,惊的李叔良面无人色,差点晕倒。
“泾州城中的弟兄们,”刘感放声大喊,
“薛贼已粮绝,撑不住了,你们再坚持几日,秦王的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到了。”
“薛逆必亡,大唐万胜!”
后面阵前的薛仁杲听到这喊话差点从马上摔落下来,
“狗奴,安敢欺朕!”
“把那狗奴拖过来!”
薛仁杲气极,命令在泾州城门前挖了个坑,把刘感埋到膝盖,如同一个靶子一样立在那。
薛仁杲上马,就当着双方无数人的面,
往来骑射,一箭又一箭,把刘感射成了刺猬。
刘感一直大声喝骂,毫不求饶。
“薛贼全我忠节,我亦何惧,我死后陛下会抚恤我的妻儿子女。城中弟兄们,坚持!”
刘感最后就满身箭矢的死在泾州城前,
薛仁杲虽歼灭泾州三千兵,但劝降失败,愤而强攻了一阵,丢下一地尸体后,仍只得撤回折墌城。
(本章完)
第91章 给我三千精骑
第91章 给我三千精骑
金光门外大营,
李逸看着那些高级将领们的明光甲,羡慕的流口水。刘黑子和陈良二人,更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那明光锃亮的两个大圆护啊,都能当镜子用,还有超强有防箭能力。
“无逸,”
许洛仁笑着过来,
“许将军。”
“跟我来,”许洛仁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李逸挺好奇的。
很快他被带到军营一角,那里辎重堆积如山,
“苏典签、杨参军,”许洛仁跟两个绿袍官员打了个招呼,“秦王让我带李参军来领物资。”
“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勖带他们过去。
“犀牛皮甲一具,铁兜鍪一顶,战袍两件,战马一匹,驮马一匹,角弓一把,弓弦两条,箭三十支,胡禄一个······”
东西很多,既有铠甲战马,也有弓箭横刀,还有住的帐篷,吃饭的铁马盂,生火的打火镰,睡觉的毯子、遮阳的毡帽、磨刀的石头,
甚至还有一口小铜锅和一个舂米的石碓,装水的水囊。
最后麦饭、粟米、盐、酱、药,
他是文职,还领了纸墨笔砚。
一大堆的东西,着实让李逸震惊了不少。
不过做为文职,也没有长矛大盾马槊这些。
李逸带了两家丁两仗身,也领了一些装备,仗身是自带了弓箭横刀马匹的,黑子、陈良两家丁也各骑了匹马来,李世民特批给他们四个,每人一匹驮马。
两家丁还一人发了一把横刀一张弓和三十支箭还有一个木盾一把长枪。
还领了不少粮食。
清点交接,签名按手印,
许洛仁带着李逸五人来到一处大营一处地方,说是他们就在这扎营便可。
“军营中不得喧哗,不得奔走,更不得随意进出,你的两个仗身是府兵,知晓这些军规,你的两家丁初来,多听仗身的。”
“谢许将军关照。”
刘黑子平时虽然挺胆大,但进了这军营后感觉老实了许多。
到处都是披甲执锐的士兵,他那能放倒一头牛的力量,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仗身都不是头回入营,便张罗着开始搭帐篷,这是十人一伙的那种帐篷,不算大,但野外行军安营也是必备的,尤其是要遇到雨雪,更不可或缺。
帐篷刚扎好,
李靖也见完李世民后过来了,
他爷三带着的十五个家兵,直接扎了三个帐篷,他们五个家丁随从守护一人,李逸是四人护他一个。
“李公没有带仗身么?”
“我之前在秦王幕府也没个职事,所以并没配仗身。”李靖笑着道。
上面已经通知,要后天才出发,但李逸他们现在已经是正式入营,不能再随意离开了。
哪怕他们就在长安城外,李逸也是不能再回家了。
两人都顶着个行营参军的名头,但跟其它忙碌的文职们相比,他们俩就有点无所事事。
“这晚饭是要自己做吗?”李逸问。
“嗯,领了粮食,就得自己做了,”
军营生活李逸觉得还挺新奇的,而李靖以前虽没入军伍,但人家将门出身,对行军打仗,甚至是安营扎寨都是门清,
两人在平康坊是邻居,现在军营里也是帐篷挨着帐篷,有他在,李逸倒是有不懂的就直接问,很是方便。
帐篷扎好,天色也近黄昏,
于是各自开始做饭,
挖个坑,埋锅造饭,打水、烧火,李逸感觉自己在野炊。
军营的第一顿饭非常简单,他们领的麦饭,那都是反复蒸晒的,先用热水泡发,然后再水煮,吃的时候加点酱、盐,开吃。
做为军官,李逸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现在还没正式开拨,条件较好。
等真的行军打仗的时候,经常没时间开火煮饭,要么饿肚子,要么随便嚼点硬的跟铁粒一样的麦饭。
一般是没有菜吃的,除非在城市周边扎营,后勤能买点菜来,要不然只能路上随便扯点野菜扔麦饭里煮一煮。
许多普通的士兵,甚至连酱、盐都没,只能发点醋布。
煮粥的时候,剪一小块在里面煮,就算有盐有味了。
饭后,
李靖和李逸都不需要自己洗饭盆啥的,都是带着家丁来的,两人拿出个小马扎坐在帐篷前聊天,
“两位参军,殿下召集议事,请立即前往。”
一名秦王府执乘亲事过来通知二人。
“这个时候还议事,莫非又有突发情况?”李靖皱眉,
两人便往帅帐赶去。
等到了后,发现果然气氛有点凝重。
行营在京的高级将领们都在,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但穿着紫袍。等人到齐,李世民起身先介绍了那几人。
一个大胡子是现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当初率领隋军阻挡李渊入关中,也是让李渊吃了不少苦头,但后来击败他后李渊还是很大度的重用了他。
此次他是来担任行营长史的。
另一位紫袍长的英俊帅气,也很年轻,但却是皇帝女婿、宰相窦抗之子,安丰郡公、窦诞,此时任殿中监,这次是来任行营司马的。
此前李世民已经奏请让刘文静、殷开山仍任长史、司马,可现在又派了两人来,这是双长史双司马,而且这两人一个兵部尚书一个殿中监,
李逸都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但新加入的不止他们两个,
还有右武候大将军庞玉、左卫大将军义安王李孝常,民部尚书窦琎,
甚至还有在朝中任宰相之职纳言的窦抗,他兼任左武候大将军,也临时加入了此次行营。
还有右监门将军樊兴,他跟他爹樊方原本是隋朝官员,后因罪没为奴,赏赐给了李渊,成了李渊家奴,太原起兵后,樊兴跟钱九陇这两李渊家奴,带兵打仗表现悍勇,一个封郡公一个封国公。
李逸心里默默整理了一下,
泾州有个长乐王李叔良,现在又派了个义安王李孝常。
已经有个前宰相刘文静,又来个现宰相窦抗,
然后兵部尚书屈突通、民部尚书窦琎,前吏部侍郎殷开山,
又有右武候大将军庞玉,李孝常和窦抗也都兼着一个大将军,还有柴绍是左翊卫大将军,刘弘基是右骁卫大将军。
这阵容,太过于豪华了吧,两宰相两尚书,五个大将军,两王爷两驸马。
薛举上次还没死的时候,也没这待遇啊。
“刚接到两个不好的消息,”
李世民一脸严肃,“泾州刺史、骠骑将军刘感,出兵折墌城,兵败身死,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帐中不少高级军官们明显也都是知晓这消息的,可其它头次听到的人都不由的惊呼出声。
李逸疑惑,这李世民马上要出兵了,刘感怎么还出城做战送人头?
“第二个坏消息,陇州刺史常达,此前薛将仵士政以数百人投降,常达纳降。数日前,仵士政伺机劫持常达,拥城中二千人而叛。”
还没出兵,
就接连两个坏消息,没了两个刺史,
泾州虽还在李叔良手中,可一下子没了三千兵,陇州情况更坏,仵士政伪降,现在突然发难,不仅劫了刺史常达,还鼓动陇州两千兵反了,陇州城都丢了。
李逸也不得不感叹真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本来以为陇右秦军,已经是条板上死鱼,谁知道人家随便甩两下尾巴,居然还就干翻了两个刺史,
“泾州城十分危险,随时有可能失守,陛下有旨,须立即出兵,尤其是得火速增援泾州,泾州不容有失,长平王不容有失。”
刘弘基站了出来,
他也是开国元勋,早年为避辽东之役,就跑到太原投李渊父子,起兵后,也是屡立功勋。
及破长安,功居第一,封河间郡公。
就是上次浅水原大败,
八大总管里,也只有刘弘基一军独自殿后,要不是他们拼死血战,只怕当时就全军覆没了。
“末将愿率精锐,星夜驰援泾州城,”
上次浅水塬兵败被俘,刘弘基深以为耻,好在当时李世民迅速打了个翻身仗,夺回高墌城,将他救出。
虽然俘虏也才当了两天,但刘弘基心里一直记着。
“泾州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是缺粮,薛仁杲据守长墌城,兵围安定,泾州七县,有六座县城都被薛贼所破,
我们不但要派一军增援,还得带上粮食。”
可想快速增援,就不便于带很多粮食辎重,带多了不仅拖缓速度,还容易被薛军攻击抢夺。
刘弘基拍着胸脯道:“给臣三千精骑,一人三马,一马骑乘,一马换乘,一马驮粮草,日夜兼程,三日便可达泾州城。”
“不需要另带辎重营和民夫等,我三千人可携带六千石粮至泾州,足够先解了泾州燃眉之急。实在不行,这九千匹马,也够一城人坚持许久了。”
李靖站起来提醒刘弘基,一匹战马一天得吃四升豆粟,还得吃十五六斤干草,而每名骑兵一天也至少得两升米。
这么算下来,就算行军三天,路上也得吃四百多石粮食,十几斤万草。
刘弘基带的粮草,到了泾州城,也剩不下多少。所以最好是只带粟米,这三天路上,人马都只吃粮食,不要带草。
如此带六千石粮,路上吃掉一千来石,还能剩下近五千石粟米入城。
泾州军民省一点,每人每天一升米,泾州城中两万余人,则能再坚持二十来天。
再加上带去的九千匹马做储备粮,那再坚守两个月都没问题。
民部尚书窦琎冷哼了一声,“九千匹马,你知道多珍贵吗,朝廷现在十分缺马,哪能这样浪费,长武城不是储有很多粮食吗?
根本不需从长安这里调骑兵急行军去泾州,可直接在长武组织民夫运粮,从长武、高墌派兵护送粮食到泾州,这样泾州粮也有了,援兵也有了。”
李逸看着这位窦尚书,挺威武高大,窦氏自称是扶风窦氏,但听姬素君说窦家其实是鲜卑胡人,祖上是鲜卑纥豆陵氏,北魏孝文帝汉化时赐姓窦氏,后来他们就说自己是汉朝的窦氏之后,其实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位窦尚书,正是姬素君哥哥姬温的老丈人。
李逸心想,也不知道那个姬温会不会也在行营军中。
李逸开着小差,那边也很快有了结果,李世民最后决定,刘弘基从这里率三千精骑北上,一人双马,
这样就能最快速度赶到高墌城,在那里再更换马匹。
高墌到泾州,也就百里左右,从高墌城押运一批粮草增援泾州,甚至可以让长武、高墌那边派兵策应一下刘弘基,掩护他入泾州。
但李世民也有要求,不要跟薛军纠缠战斗。
若是刘弘基成功增援泾州城,那他就驻防坚守就行,绝不许出战。
“敢有轻浮浪战者,斩!”
李靖起身:“殿下,属下愿随河间公同往。”
李世民却一口拒绝了,“药师你留本帅身边参谋赞画军务便好。”
(本章完)
第92章 分功李靖
第92章 分功李靖
八月的夜晚,十分凉爽。
李靖却坐在帐篷前望着天空出神,初一是朔月,与太阳同升同降,晚上根本看不到月亮,
不过没有了月亮,夜空中的星星倒是显得较多。
李逸也搬了个小马札在旁边坐下,抬头看了半天,没有认出几个星星。
“李公就想娘子了?”李逸跟他开玩笑。
“这次得你举荐让我有了这次随军机会,我也很渴望能够建功立业,”李靖叹了声气,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可今天主动请缨李世民却拒绝了他。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要说李靖,还真就是个标准的大器晚成的典型。
五十岁以后,才开始迎来人生事业真正的开端。
四十八岁的李靖,跟十六岁的李逸,坐在那闲聊着,李逸掏出一小布袋炒米,分享给李靖,塞一小把放嘴里干嚼着,也是非常的香。
“很香,”李靖尝过后也挺惊叹。
“这是炒米,用糜子经过蒸、炒、碾几道工序,还加了盐,嚼着吃、水泡着吃,或是奶茶泡着都不错。”
李靖细细品尝,感觉清香爽口,酥脆而不硬。
“好东西。”
“嗯,比麦饭好吃,也更方便。”
经过几遍蒸晒的麦饭,说实话真的挺难吃,唯一长处就是好保存不易坏,吃的时候也相对方便。
不像带麦子还得临时磨,也不像粟还得舂碾,热水泡一泡煮一煮就能吃,算是一种速食食品。
“值得军中推广,若做为士兵干粮,挺好。”李靖马上发现此物价值,立马有点兴奋,“你应当把此炒米作法写一个详细的制作条程,然后上报兵部,若是能够推广,能提升我大唐军队战斗力,也不失功劳一件呢。”
李靖没带过兵,但从小就能跟他舅舅韩擒虎纸上谈兵的,对军事相关的东西很敏感。
“不如李公帮我写,到时捎带署我一个名,算是我们两参军共同的功劳。”李逸笑道。
李靖摇头,“我怎好意思分你之功,”
偌大的军营,纪律严明,有将领带兵巡营,各自呆在自己的营帐前,没有人敢乱走动窜门子啥,
在长安城夜晚你乱走,顶多算犯宵禁打一顿板子,然后被武侯关一晚。但你在军营里乱逛,极可能被砍脑袋。
嚼着炒米,聊了会,也就各自进帐休息。
明天四更造饭,五更出发,得早起。
帐篷里,他的两个仗身张义全、曹大行是早习惯军营,早早就呼呼大睡了。
刘黑子和陈良两人则一直在帐中等他。
他们四个早说好,要轮流值夜,一直保持有人清醒守夜。
李逸把手上剩下的小半布袋炒米递给刘黑子,“你们也嚼巴几口,”
帐篷很小,地上铺毡垫,两仗身直接和衣而睡,
有股脚汗味,
很糟糕,
这里是长安城门外,倒不用担心有人劫营啥的,所以李逸放心的脱了衣服躺下,盖上毯子,
要说条件,虽然简陋了点,但比他刚来住稻地草棚那会却还要强些的,毕竟他可是行营参军,还是浅水县男爵,怎么也比一般府兵们强,更别说跟民夫们比。
星光透进帐篷里,带来点光。
刘黑子和陈良两人在嚼炒米,嘎吱嘎吱的嚼着,好像老鼠偷吃东西。
闭上眼,
李逸意识进入到了空间,回到了曾经的家。
屋里仍是昏暗暗的,露台外也仿佛被雾笼罩,
露台上的草草还有种的蔬菜,仍是那个样子,时间停滞,不再生长。
没有电没有网,
书房的电脑也只是摆设,
电脑里的许多下载储存的电子书都看不了,就算这会想看个片打发下时间消遣一下都不行。
手机、平板也早没有了电,都成了砖。
好多学习资料呢,
书房的书架上摆着百十来本书,但这些大多是小说,他当初并没有说钱去买个二十四史之类的摆上去。
也没有穿越者必备三大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江湖传说,如果带着这三本神书穿越,即使穿越古代也能一统天下,如果穿越未来未日废土,都能凭此神书重建人类文明。
他以前倒是网上收集了,下载在电脑上呢,可惜现在根本看不了。
四大名著、唐诗三百首、宋词选、三体、活着、百年孤独、平凡的世界、白鹿原、文化苦旅,还有明朝那些事儿、人性的弱点、万历十五年、百年孤独、鲁迅小说、朱自清经典、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十万个为什么·····
书挺多,大多他都是看过的,
但好像现在对他没什么用。
他更想书架上能有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这样的史书,或是赤脚医生手册,又或是些手工制造类的,造玻璃造香水造肥皂造火药,炼钢冶铁造船,随便几本,那都不得了。
怎么以前就没有谁写本唐朝那些事儿呢,或是贞观十五年啥的。
从书房又逛到儿子的房间,
装饰的很童趣,屋里也摆着许多玩具。
枕头上还有个没收起来的望远镜,十分小巧的一个儿童单筒望远镜,别看才十来厘米,却能八到二十变倍,微光夜视,相当高清,还带生活防水。
望一千米都极清晰。
儿子周末的时候,非常喜欢带着去江边看风景看小鸟。
这东西或许对自己有点用,李逸收起。
心念一动,李逸又在军帐中睁开眼,手里多了那个半斤的望远镜。
收起,睡觉,数了无数只羊后,李逸终于在脚臭味、体汗味,还有呼噜声中睡着了。
早上他还在梦里跟玉漱学外语呢,就被刘黑子摇醒了,这家伙动作粗鲁,李逸还以为地震了。
“阿郎,要收拾行李拆帐篷了。”
李逸睡眼惺忪,天还没大亮,
不过营地已经喧闹起来了。
打个哈欠,李逸无奈起身,在无极草堂,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
少年陈良比刘黑子就体贴的多,给李逸拿来衣服,还帮着他穿好,又给他梳头挽发髻戴巾子扎幞头,“要穿皮甲吗,阿郎?”
李逸看着昨天领回来的犀牛皮甲摇了摇头,
那玩意虽是皮的不是铁的,但却硬的跟铁差不多,据说一件犀牛皮甲要经过许多道工艺,其中有道工艺就是往皮甲上涮油然后撒铁屑,再锤紧,还要刷漆,如此反复数次,就能跟铁甲一样坚硬牢固,却比铁甲轻便的多。他这件犀牛皮甲,比一般的牛皮要厚,硬度也更高。
缺点就是太硬了,
刀砍不透箭刺不穿,但硬梆梆的板甲硌的不舒服。
李靖昨晚跟他说过,军中现在犀牛皮甲很少,都是中高级将领才能穿上,更多的皮甲是用骆驼皮做的,比牛皮的多。
耕牛是宝贵的生产力,杀的少,不如骆驼皮充足。
但普通的骆驼皮甲,没有李逸得的这件犀牛皮甲制作的这么精良,他这件虽不是顶级的,但涮油、撒铁屑、锤打、涮漆,得反复四遍。而最顶级的,有七遍的,甚至九遍的。
穿上这犀牛皮甲,普通刀箭伤不了,只能是鞭锏锤这类钝器打击。
“等到了泾州时再穿吧,”李逸反正是在中军行动,还是很安全的。
他只在腰间挂了把横刀,这刀还是建成送的那把镔铁的,他自己那把便宜货就没带。
走出帐篷,
李靖已经在那练槊。
一杆丈八黑漆马槊,他站在帐前舞的呼呼作响,
李逸看了会,觉得这玩意太残暴了,
那么粗,那么长,那么大,那个槊刃就好像长矛杆上安了支破甲剑,在马上借着冲势,估计就是他那件李世民特批的犀皮甲都未必顶的住一击。
他感觉马槊很难掌握,
尤其这还是马上武器,在颠簸的马上,更添难度。
他老实的拿出李靖赠他的七斤半单手四棱锏,用姬氏教他的招式,开始也在旁边舞了起来,
还有模有样,
这锏沉重,起码还能练练力气。
李靖打完一套,收槊,站在旁边看李逸练了一会锏,过来指点了一些不足之处。
“锏打乱劈柴,你这是受过高人指点了,就是空有其形不得其神,要多练。”
两人聊着天,
那边虬髯客张三则在一旁指点李德奖用剑,但用的不是普通的横刀,而是一把宽而长的双手单刃剑,
长近五尺,
“这是斩马剑,以步对骑的武器,适合劈砍,可以斩断敌人马腿,”
李逸看着李二郎挥舞斩马剑,确实以劈砍为主,这刀很长,且刀柄上还有个环首。
“这莫非就是陌刀?”
李靖摇头:“陌刀是长杆,这个斩马剑虽双手持,却非长杆。”
他们在这练武聊天,刘黑子他们则也在忙碌着,拆帐篷收行礼的,烧水煮饭的,还有去喂马的。
早饭是小米粥,里面放了块酱,
李逸有点看不下去,给锅里扔了小块腊肉,顺便也给隔壁李靖那锅里也扔了块,
这玩意放小米粥里煮,妥妥黑暗料理风格,但五腊肉煮过的粥,有油,还有盐咸味,
腊肉煮好捞出,切成薄片,就着稀饭吃,连李靖吃了都说好,虬髯客也是连称好香。
“这熏肉真不错,”
“十斤肉放三两盐,盐要炒过,最好是加上椒、八角一起炒香备用,先用烧酒把肉抹一遍搓匀,然后给肉上抹上胡椒粉,再用盐搓匀。
接着腌上六七天,用热水洗掉盐水,晾晒干后,再用橘子皮、甘蔗皮、柏树枝这些慢慢烟熏······”
刚才都说腊肉好香的众人,都震惊的看着李逸。
“你这腊肉做法居然如此复杂,”
“是啊,还要用胡椒粉搓匀,这得多少胡椒粉?”
“还有,为啥还要用烧酒?”
几人觉得这哪里还是熏肉,这是宫廷御宴的吃法吧。
“明明是贱肉,居然做成了吃不起的样子。”
五更左右,
大军开拨,前营率先出发,一支支人马井然有序,营地两万余人马,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奔赴边疆战场。
李逸他们一直到快中午才跟着中军出发,他骑着突厥马,身边是自己的家丁、仗身,
行军速度并不快,甚至比平时李逸往来长安都要慢多了。
往西北的官马大道上,兵马一眼望不到头。
李逸还发现个问题,除了侦骑哨探披甲骑马,这大部队行军的时候,居然都并不披甲,铠甲要么骡马驮着,要么车载着。
甚至骑兵部队,也大多马下步行。
虽然骑兵们基本一人双骑,可也都步行以保存马力。
队伍中骑马的,基本上都是军官。
行军走走停停,每过一段时间就要休息,整队,一天下来,其实也没行军多久,
李逸他们因为快中午了才出营,结果刚过了中渭桥,就传来停止前进扎营的命令。
“李公,不是说前线战情紧张吗,这怎么才走了没多久,刚午后就要扎营?”
李靖笑道:“步兵一日行军也就四十到六十里,骑兵一日也就六十到八十里,午后扎营更是军中惯例,特别是在敌境,夜晚容易遇袭,所以得提前选好合适的营地,并安扎营寨,得立好营栅,搭起箭塔,还要挖壕沟、立拒马,栽鹿角,要做的事情太多,要不早做准备,哪来的及。”
“而没有牢固的营地,那面对敌人夜晚劫营,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因此哪怕麻烦,却也一点不能疏忽,”
而一天行军四五十里,其实已经不少了,毕竟军队要带着那么多装备物资粮草,还得保证队形,边走还得边侦察,以防埋伏等。
关键的是,行军必须得保证留有足够的余力,
否则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同样是去给敌人送人头。
他们今天从金光门外到中渭桥北,恰也就是四十里左右。
先到的士兵,已经在选好的营地,开始扎营,哪怕这就在长安城郊,但各营将领们也没敢丝毫马虎,一切都严格按照行军的规矩来。
刘黑子他们又开始搭帐篷,挖灶埋锅的时候,他跟李靖很轻松悠闲的在一边聊天。
李逸问了一个疑惑,“我们行军都不披甲,那万一遭遇敌人埋伏或袭击怎么办,临时披甲也来不及吧?”
“会派出斥候,行军中至少要派出二十四名斥候,分散探查八个方向,每个方向去三骑,相互距离一里地,相互之间依靠旗帜来传递敌情。如果是夜里行军无法看清旗帜,就依靠敲鼓来传递消息。如果是经过山林,丛林茂密也看不到旗帜的话,白天也一样用鼓声来传递消息。
除了广撒斥候,行军中也还会有游骑在军队前后左右巡查警戒,”
按李靖的说法,想要轻易埋伏或袭击行进中的军队并不容易,可能十里二十里外就已经发现了敌人踪迹,会有足够的时间传递回大军,让大军迅速披甲,甚至是集结列阵。
虽然被袭击、埋伏的也屡屡皆是,但都是另有原因。比如兵败逃跑的时候,可能就顾不上广撒斥候了,又或者追击敌人太上头,也可能被埋伏。又或者根本就是外行指挥的,或是流贼草寇不懂。
李逸记得李靖后来灭东突厥生擒颉利可汗,好像就是搞的突袭,他能突袭颉利汗庭,又是怎么做到的?
(本章完)
第93章 海东吕宋
第93章 海东吕宋
李逸掀开帐篷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从长安到泾州高墌城,五百余里,他们这两万余人,硬是走了十天还没到。除了慢一点,李逸觉得倒也还好。
反正他有仗身有家丁,行军还有马骑,什么杂活都不需要自己干。
就是吃的简陋了点,
好在他能偷偷开个小灶,李靖倒是沾了他光,今天煮点腊肉,明天蒸点香肠,后来再来点手面,
西方金乌坠落,映红半边天。
李二郎拎着张弓,笑着跟李逸打招呼,“李参军,今天吃啥?”
这小子是个好动的性子,以前在长安,整日呼朋唤友,任性游侠,好不潇洒,自入了军营,虽然他是李靖儿子,属于子弟随军,不是正式府兵,也不是随从的民夫,没啥任务负担,
可军营重地,也不能随便乱走,
想出去跑跑马,或是去打打猎也是不允许的。
只能整天跟着师傅张三练练武下下棋,这些天唯一惦记的也就是李逸的小灶了。
“老张去买马肉了,今晚吃马肉吧。”李逸笑着道。
这么大一支军队,有许多战马、挽马、骡驴等,也容易发生意外死亡或残疾,碰到这种情况,一般军中惯例是先派官查验核实,验明印记,确认是哪个营的马,是何原因死残,然后许剥皮。
马骡剥皮留作军物,马肉就地分割出售。
因在军中,所以价格非常便宜。
一匹马剥了皮,也能有二百多斤的肉,还有骨头、内脏这些,却仅卖两匹绢,仅折两斗麦。
而现在一腿羊肉,却能值两匹死马肉。
这么低的价格,其实也算是给士兵的一个福利。
士兵可以自掏腰包,便宜买来些马肉给自己加餐。
至于为何不直接把死马肉给士兵做伙食,那也是因为路上虽有死残,但也不会太多。
“马肉可不好吃,不如我去后营买条羊腿来。”
大军出征,后面既有朝廷的辎重后勤营,也还有随军的商队,这些商队大多也是取得军队许可的,跟随行军,贩卖货物,甚至是携带妓女,等军队占领城市,或击溃敌人后,这些随军商人就会收购战利品,
随军虽有风险,但利润却也很高。
别说羊腿,吃的喝的用的甚至玩的,他们那都有。
李靖从帐中出来,“有马肉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当这是在长安城里?”
李二郎被老子瞪了两眼,只好讪笑着不嚷嚷了。
很快仗身张义全回来了,
拎了约十斤马肉。
李二郎又道:“才买这么点啊,咱们二十多个人呢。”
张义全知道这李二郎名门子弟,只好笑道:“一匹驮马伤了蹄子,养不好没用了,就宰杀剥皮了,虽然分割了二百多斤肉,可好多人要呢。”
“这十斤马肉我还是喊出了李参军的旗号,才勉强分到的,了一匹绢呢,”
李二郎立马道:“不对吧,不是说死马肉整匹的也才二匹绢么?”
“那是死的病的,这是活马宰的,只是蹄子坏了,价格翻三倍,卖了六匹绢呢。”
六匹绢买二百来斤马肉,也是非常便宜的,也就折十文钱一斤了。
张义全则相当于了三十六钱一斤买的,他解释说那马肉被一个队头六匹绢包下了,然后分割售卖。
“嘿,那他岂不是转手就赚了十四匹绢?这肯定不行的对吧。”
李二郎不满意的喊道,
李靖又瞪了他一眼,
二斗麦子价出售死马肉,这算是军中惯例,都是这个价,但里面肯定有操作空间,就比如这个队头把这匹马肉直接包下了,然后再来分售,还涨价。
这虽看似不合理,但也并没有违反军规,
但明眼人也能看的出,这里面肯定有些幕后交易,比如那队头肯定给了负责卖马肉的人好处,才能抢先包下。
甚至还得给某些军官打点下,才不会被人干涉。
李二郎年轻气盛,就觉得那队头不是好人,一点马肉,给弟兄们做点福利不好么,你他娘的还要从中赚一笔。
本来十钱一斤,你硬是给涨到三十六钱一斤,你还给翻了几倍。
李逸没理会李二郎,准备做马肉包子。
他今天打算做烤包子,需要个烤炉,这东西倒也不用担心,很快曹大行回来了,他去了趟后营,在随军商队那里果然买来一个胡炉。
一个不算大的烤炉,差不多一个木桶饭甑大,做烤包子足够了。
马肉烤包子,李逸以前去天山旅游的时候吃过,他们叫萨木萨,味道非常不错,
死面擀皮,调好馅料,烤的时候往烧热的馕坑里洒点盐水,包子贴上去就不会脱落,顶多十来分钟就烤熟了,
金黄酥脆,皮脆肉嫩,味鲜油香。
当然,烤包子要好吃,除了要烤的好,关键还是馅要调的好,肥瘦均匀的羊腿肉最好,马腿肉也行,太瘦的也不好,烤出来柴。
调料也很关键,除了细盐,孜然粉、胡椒粉也是必不可少的,再加点马肥油,来点洋葱,绝对是不腥不膻鲜香美味。
帐前支起案板,
揉面醒发,然后把马腿肉切成丁,加盐、孜然、胡麻油,再加点葱姜水腌制,
李二郎非要帮忙,李逸拿出两个洋葱,切下了根茎部后,便让他来切。
他则拿着切下的两个洋葱头,瞧了瞧,发现根还很新鲜,于是让张义全又去后营买了两个小瓦坛子来,直接把切下的洋葱头种下去,很快就能生根发芽。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刺的我眼睛直流泪?”李二郎才切了一个洋葱,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立个要做长安大侠的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切个菜切流泪了。
“这是洋葱。”
“洋葱?葱哪有长成这样的,见过大葱小葱,可都没这样的。”
关中人也喜欢吃葱,甚至关中还有一种极有名的大葱,是华州特产赤水大葱,长有人高,葱白粗长,肉质脆嫩,甜而辣少,味浓而香,还好储存,在关中是相当有名。
一家炒葱十家香,
生吃都很好吃,
李二郎哪见过这种圆疙瘩紫皮的葱。
“这是飘洋过海来的。”
“那咋不叫胡葱?”李二郎喊来师傅张三,“师傅,你跑了很多年海,各种舶来货没少见,可曾见过李参军说的这种洋葱?”
虬髯客过来,打量了洋葱半天,切开的洋葱有股极强烈的味道,甚至刺激的眼睛流泪,拿起小片放入嘴里,吃起来又脆又甜,略带点辣味。
“这洋葱味道不错,不过我以前从没见过,李参军从哪弄来的?”
李逸谎言张嘴就来,“当年我随我师傅云游天下,也曾去过岭南,甚至去过交趾,一次从一个胡商手里得来的,”
“那胡商来自哪里?”
“他说他居海东,那里名为吕宋,但这洋葱也是他从东边大洋里来吕宋的海商那换来的。”海东,吕宋,更东的大洋,
这些成功引起虬髯客的好奇,他常跑海上,比中原人知晓更多的海上情况,比如孙权和杨广都曾发兵征讨过的流求岛,再比如早就被中原设立郡县的琼崖岛,
还有更东南的海中也还有大岛,三国时东吴就有官员因风暴而飘到该岛,后来南朝也多有派船过去,
也许李逸说的吕宋岛就是那里。
但他也去过那里,一片蛮荒,贩货去那边都亏本,除了能捉点奴隶,那里就只有椰子和鱼干了。
洋葱切好,调好馅料,
包包子其实也简单,跟折被子一样折起来成方形就行,用不着包成大肉包那么复杂,
这种死面包子,皮很薄,烤熟后就更薄脆了。
胡炉也烧好了,洒上盐水,把包子贴上去,十来分钟后,包子就烤熟出炉了。
油亮金黄,
那香味扑鼻。
李靖也是拎着自己的马扎坐了过来,
人多,只能先每人一个尝鲜。
紧接着烤第二炉,
一个包子包三两馅,正常应当是肉和洋葱各半,但李逸要没那么多洋葱,他就拿了两个出来,
剩下的就用华州赤水大葱替代,这也是后营随军商队那买来的,那玩意价格跟买的马肉一样了,但也确实高大粗长味道鲜甜。
大家一起动手,
在李逸的指导下,包了百来个包子,
每次一炉烤好,一人一个,三两下就吃完了。
李靖他们十八人,李逸这边五人,总共二十三人,人多虽然包的快,可吃的更快。
“没想到这马肉也挺好吃。”李二郎意犹未尽,咂着嘴道。
“那是李参军这馅调的好,寻常马肉做法可不好吃,不仅柴,还有酸味。”李靖捋着胡须道。
张三则吃出烤包子馅里有胡椒、孜然粉等,“这个烤包子确实跟寻常胡饼不同,这些食材里钱最少的反而是马肉了,这胡椒粉、孜然粉,甚至精盐、洋葱、赤水葱,哪个也比这马肉贵。”
“烤包子,这名字挺特别,比肉胡饼好听。”
李逸正想要不要给李世民送一些过去,结果李世民自己过来了。
“远远的就闻到你们这边香味飘飘了,弄啥好吃的,给我也来一份。”李世民哈哈大笑着过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隔壁营有匹马蹄子坏了,宰了剥皮卖肉,我买了十斤马肉做了点烤包子,快来尝尝。”
恰好一炉又好了,
刚铲下来的热气腾腾的烤包子,金黄油亮看着就让李世民食欲大增。
嘎嘣嘎嘣,李世民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吃的满嘴流油,
“好吃,如晦,你们也赶紧尝尝。”
杜如晦、侯君集、许洛仁,一个个吃了后都赞不绝口。
一人才吃了两个,
马肉包子已经全烤完吃光了,
“再来点。”
“么咧,吃完嘞。”
“三水,你到后营,找随营商队买两只活羊来,再多买点华州大葱,”
李逸提醒,“胡椒粉、孜然粉、青盐也要多买点。”
“对,都多买点,今天这烤包子一定要吃个过瘾。”李世民笑道。
“殿下如此高兴,可是前线有喜讯?”李逸问。
“嗯,刘弘基在长武修整后,成功带着五千步骑,以及一万石粮草进入了泾州城,薛贼还想拦截,但被刘弘基击退,长乐王也出城接应,在泾州城外战了一场,
薛仁杲没讨到半分便宜,刘弘基说薛贼军中乏粮,士无斗志矣。”
薛军连刘弘基五千人都拦不住,看来确实要崩了。
李世民高兴,今晚要放开吃烤包子,李逸自然就全力满足他,李靖也被他拉着一起,
虬髯客张三和侯君集负责宰羊,李逸李二郎负责调馅,杜如晦和李靖跟着一起包包子,
刘黑子负责烤包子。
李逸见人多,便又干脆让张义全再去借了两口大锅来,重新垒了两个灶,做手抓羊肉饭。
胡萝卜、羊肉、大米都有,搭配赤水大葱,
做起来也简单,但味道却是一绝,口感层次丰富,味道鲜美独特,米饭吸收羊肉和香料的味道,十分软糯浓郁,而胡萝卜又增添了清新甜味。
当饭焖好,
本来吃烤包子都吃饱了的李世民,尝了两口后,便要给他来一大碗。
李逸给他盛了一小碗,再从锅里舀了一小碗清炖羊肉汤。
泾州之围已解的李世民心情大好,胃口也是大开,愣是又吃了两小碗手抓饭和一大碗羊肉清汤。
李逸也是吃饱喝足,
还克扣了不少食材,
偷偷往空间里放了不少孜然、胡椒、食盐,甚至还往里塞了点羊肉羊骨、大葱胡萝卜,
反正这大锅饭做的,他们也看不出来。
再说,哪有厨子不吃不拿的。
老话说的好么,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裁缝不拿衣裳不整。
三年大旱,都饿不死厨子。
他这忙碌了半天,给自己补充点食材,天经地义么。
刘黑子和陈良倒是也跟着沾了光,今天也算大吃一顿,烤肉包子、手抓饭、羊肉汤吃到饱。
李逸把那两个小瓦坛子交给陈良,
“这里面种的洋葱,可是个宝贝,你的任务就是看好它们。”
陈良望着两个切下的洋葱头,根已经埋在土里,露出一点切口,
“阿郎放心,我走哪带哪,绝不会丢了。”
刘黑子还不放心,“阿郎,要不还是给我来背着。”
“那你们一人带一个瓦坛子,”
现在两个洋葱头,以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将来说不定御宿川也要多一个天下闻名的特产,御宿川滈水洋葱,跟华县赤水大葱齐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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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94章 我的女人,不卖
第94章 我的女人,不卖
高墌城。
李逸骑马跟随李世民进入了这座军事要塞,
战场形势对李唐越来越有利,薛举死后,薛仁杲继位,虽也想有所作为,但他陷在泾河一线进退不得。
虽也曾用郝瑗之计斩杀刘感,歼灭三千唐军,但此后却再无进展。
摇摇欲坠的泾州城得到了刘弘基的有力增援,且有了万石粮食补给后,军心士气大震。
相反,
唐军这边,李世民派秦州总管窦轨收复了陇州,击败了仵士政。
又派刘世让兄弟率兵接连收复了泾州数座被陇右军占领的县城、城寨,而薛举军面对唐军的这种反攻,表现的非常无力,每每未战先怯,主动弃城撤退。
大决战,已经一触即发。
高墌城中,
诸将一起向李世民请战,认为大反攻的时刻到了。
“敢言战者,斩!”
李世民坐在上首,却只用了五个字回复诸将。
李逸坐在下首,觉得李世民这次还是比较谨慎的,上次李叔良就被薛举断粮撤退的假消息骗了,折了一个骠骑将军刘感。
会议后,
李逸跟李靖结伴回自己住处,他们身为行营参军,在高墌城里分到了一间屋子,待遇还是非常好的。
而许多士兵,都被部署在城外。
李二郎听说不许出兵,就跟他爹抱怨,都这种时候了还怕啥,全军杀过去,不直接就胜利了。
“那薛仁杲连刘弘基五千人都打不过了,我们现在高墌、长武,还有泾州加起来有四万多人,在灵武还有上万人马,九原还有个张长逊,这不是随便打吗?”
李靖却对儿子直摇头,
“让你平时多读点兵书,你天天只知舞刀弄剑,你这点本事,在军中顶多做个引战的队正而已,”
“无逸,你怎么看?”李二郎不服气,问李逸。
“我觉得殿下的计划很稳妥,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上,进可攻退可守,越往后拖,薛举就会粮草越困难,陇右军士气也会越低,尤其是这已经八月了,天凉了,
再拖下去,寒冬很快就要到来,陇右军初夏时来的,他们还穿着单薄的夏衣,这入冬后,他们可抗不住。”
唐军现在立于不败之地,
最稳妥的策略,就是敌不动我不动,虽然这样也给唐军很大消耗负担,但怎么也强过对手。
薛仁杲要么主动来攻,冒险一战。
但唐军有坚城要塞,占尽便宜,正好以逸待劳。
若是薛仁杲撤退,
那唐军就可以衔尾追击了,
撤退可不是那么好撤退的,从泾州撤回陇右,要翻越陇山,沿途又无补给,士气低落,很容易就会变成溃败,
那时就可能一溃千里,被唐军一个倒卷珠帘,把整个陇右都收复了。
薛秦这种新兴割据势力,本身就没什么根基,一旦主力覆灭,那整个势力就会雪崩,根本不可能继续抵抗。
李靖对李逸的分析挺满意,
“李参军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啊,那你觉得薛仁杲会怎么选择?”
李逸笑笑,
“他其实根本没的选,他现在撤也没用了,只能冒险放手一搏,必然会来攻,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现在撤,来不及了。”
“你多学学无逸,”李靖对次子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有个情况无逸刚才没说到,河西李轨,已经接受陛下册封,遣其弟李懋入朝,”
李轨占据河西,在陇右背后,现在李渊来了个远交近攻,认李轨为从弟,册封他为凉王、凉州总管,又封其弟为大将军,
这一招还是很厉害的,李唐把薛仁杲主力拖在东边,那李轨必然就会趁机落井下石,出兵攻打陇右。
别说薛仁杲粮草难继,就算他有充足的粮草,他也没法一直僵持在这,再僵持下去,后院起火,陇右可就要丢了,到时也是个死。
李逸知晓这仗历史上李世民赢了,
现在听了李靖说的这些,让他有了更清楚的认识,或许胜利要不了多久就会到来。
在高墌城里安顿下来后,李逸便开始去打听罗三等罗家堡来做役村民的消息,不过他之前在万年县也只打听到罗家堡前后两拨来做役的村民,分别在泾州、长武等地服役而已,
现在高墌城、长武城聚集了许多军队,还有许多被留在这边超期服役的民壮。
想找到村民们,也并不容易。
还没找到罗三,
倒是有人先来找他了。
“在下秦州参军姬温,表字思温。”
一个身着青色圆领官袍的年轻人找到他,见面自报家门。
李逸一下子便明白对方是谁了,
姬素君的兄长,姬氏家族的嫡长子,也是当朝民部尚书窦琎的六女婿,之前他就打听到姬温在秦州任职。
他老丈人窦琎原是扶风太守,
“在下行营参军李逸,表字无逸。”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李逸叫来刘黑子,“给客人煮茶。”
姬温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瘦高,跟姬素君倒是有些相似之处,人还算英俊,但看他现在仅是个从八品下的参军事,混的还不如李逸呢。
姬家是真没落了,
他虽娶了窦琎女儿,但看的出,可能也不是很受丈人待见,否则不至于才从八品下。
“你应当知道我为何而来!”姬温开门见山。
李逸点头,“素君在我那,有段时间了,人还好。”
姬温仍是板着一张脸:“我知道素君是陛下赐你的,只是她是我姬家人,我要接回去,当然,我不会白接走,我给你一匹马。”
李逸听的心里不舒服,
“这五年,素君在掖庭宫受了很多苦,你们姬家这五年怎么就没有人去帮她?”
姬温冷脸:“这是我们姬家的家务事。”
李逸笑笑:“其实接素君出宫那天,我就问过她家里情况,想帮她联系家人,告诉她出宫的消息,但你知道她什么反应,她一开始根本不肯说家中情况,后来,
她跟我说了家中情况,但却也过再不想回姬家,也不想有什么往来了。”
这话让姬温立马红温,怒瞪李逸,
“我给你两匹马,突厥好马,价值最少五万钱。”
李逸呵呵一笑。
“我不会把素君当成牲口一样卖掉。”
“再加两匹,或是给你十万钱!”
李逸直言:“我虽非名门大家出身,可现在并不缺钱,”
“素君现在跟着我挺好的,当然,若是她愿意回姬家,其实我也愿意成全,放她还良,送她回家。一文钱,都不需要你们给。”
姬温一脸不屑的样子,“你想要多少,就出个价吧,我姬家虽不如从前,但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来踩两脚、讹一笔的。
我丈人是当今民部尚书窦公,扶风窦氏,一门煊赫。”
“姬参军,你也不用拿你丈人家势压我,我还是那句话,等回长安后,你可以来我家见素君,要是她愿意回家,我不会强留。但若是她不愿意走,你就算搬出窦家也没用。”
会面不欢而散。
姬温怒气冲冲而走。
李德奖从隔壁出来,“客人走了?”
“算不上客人。”李逸笑着对他招手,“刚煮开水,茶还没煮,他就走了,咱哥俩喝。”
李德奖也是性情中人,这一路过来,跟李逸也算处成了朋友。
“十万钱,一个奴婢,这买卖不亏啊。”
“那是我的女人,我可不会卖我的女人。”李逸直言,
李德奖对他竖起大拇指,“这话说的霸气,哥哥喜欢。”
当他知晓了姬家在姬素君夫家出事,被没入掖庭,五年来划清界线不闻不问好,不由的嘲讽姬家,“这事做的够缺德的,当初不闻不问,现在倒跑过来了不得的样子,呸,满嘴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李逸倒没那么大反应,
茶煮好,
两人喝茶聊天,李德奖觉得这趟来的不值,太无聊了,一路行军枯燥无聊就不说了,这到了前线,结果又是只能坐牢一样。
“连酒都不能喝,有啥意思。”
“我倒觉得,此行不虚,也算涨见识了。”
接下来几天,前线还是没有动静,李逸也不知道薛仁杲怎么想的,要打你就打,不打你就退,
现在这么僵持着,不是慢性死亡么?
他找了几天,还没找到罗三他们,李世民倒是交给了他一个差事,
之前李靖觉得他的炒米很适合做行军干粮,比麦饭要好。在他建议下,李世民便让李逸负责在高墌城制作炒米。
拨给他糜子、民夫,
这倒也不是啥难事,把炒米的制作方法传下去,他负责监察流程,品质检验就行。
管了这差事后,跟后勤这边打交道多了,倒方便他找人。
几天后,还真让他找到了罗三。
罗三人在长武城那边,李逸也是通过后勤一个管粮食的老吏找到的,于是写了张条子,把罗三调来高墌城。
不仅罗三找到了,跟他同一批的罗五、二愣、富贵三人也一起找到了,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服役做事,一直在长武城修城墙挖城壕呢。
接到调令,四人还一脸疑惑,怎么突然调他们去高墌城。
带着疑惑四人跟着来到高墌城,
结果进城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李逸。
“无逸,你也来前线做役了么?”二愣子惊讶。
倒是罗五看到李逸身上的绿色圆领官袍,“村长这是当官了?”
李逸笑着上前,“总算把你们找到了,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无逸,你现在是啥官?”二愣问。
“行营参军,”李逸招呼四人进屋,“一路辛苦了吧,知道你们要来,我还特意给炖了条羊腿,又烤了一筐胡饼,赶紧洗手吃饭,边吃边说。”
罗三等人回过神来,也是欣喜万分,
不仅他乡遇故知,这还遇上靠山了。
大口吃肉,大口吃饼,大口喝汤,四人这两月服役,也是辛苦万分,都瘦了一圈,这顿饭吃的如饿虎下山。
“家里还好么,兰香姐弟可听话?粮食够吃么?”
四人风卷残云般饱餐过后,便纷纷关切的询问家里父母妻儿们的具体情况。
李逸煮了壶茶,跟他们细说着分别后,罗家堡村的变化,听着那翻天覆地的变化,四人都震惊无比。
李逸办了作坊,还开了学校,村里的许多人都在李逸那作工赚钱,娃儿们也都在李逸那免费读书,
“做梦一样嘞,”罗三感叹道。
罗五也没想到,为了一石多粮食顶替罗二服这趟役,会超期这么久,也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李逸。
“接下来呢,你们就呆在我这,我现在负责做炒米,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做事。”
四人听到后,也是满心高兴,还是跟着李逸踏实。
这时刘黑子从外面进来,
罗三他们惊疑的看着他,“这是,郭二郎家的刘黑子?”
“黑子现在也落户我们罗家堡了,他现在改过自新,跟着我呢。”
刘黑子上来跟大家打招呼,他当初偷李逸被抓,罗三他们可都揍过他。他倒也不记那些,反热情的跟大家打招呼,还聊着如今得李逸帮助后,落户分田,还娶了妻子等变化,
听的大家不胜唏嘘。
“三叔,你不用羡慕黑子,等打完仗回家,我给你也再寻个女人娶回来。”李逸笑道。
(本章完)
第95章 首战即血战
第95章 首战即血战
“阿郎,洋葱发芽了,”
早上陈良高兴的跑来告诉李逸,李逸过去一瞧,果然,嫩绿的小芽穿过了土层冒了出来。
那一抹生机勃勃的绿意,让人心情愉悦。
“嗯,你这些天照料的不错,接下来就放到廊下窗台上,这里采光好。”
“要浇水吗?”
“等看到盆土表层干燥的时候,就适当的洒点水就行。”
“就一直种在坛子里吗?”
“等到过段时间,小芽会长成好几个小苗,到时就要分株栽植了,有个百来天就能成熟收获了。”
李逸赏赐了阿良一百个铜钱,“好好攒着,将来攒够了,可以给自己赎身。”
刘黑子的那个洋葱头,还没发芽,李逸便干脆让陈良把这盆也接手了。陈良还是要比刘黑子做事细心一些,毕竟他以前在自家商铺里做伙计,而老黑以前是流民、长工。
李逸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炒米,
行营参军,搞的像是后勤主管。
一进作坊里,炒米的香味扑而而来,一众民夫忙碌个不停,
蒸米的、炒米的、碾米的,一车车的糜子拉进来,然后一车车加工好的炒米再运走。
李逸甚至还忙里偷闲,在他的这个炒米作坊,搞了个副业,弄了个小豆腐作坊,制作豆腐,发豆芽,还做纳豆。
也算是改善将士们的生活条件做了贡献。
“李参军,殿下召你参加军议。”
李逸拍了拍衣服,便去参加军议,在行辕门口还遇到李靖,他现在负责马骡那一块。
“今天把咱俩都召来了,这是薛贼打过来了?”李逸笑问。
李靖道:“你小子直觉灵敏啊,”
两人入内,
已经有许多中高级将领们到了,
果然,薛仁杲撑不住了,
他选择了搏一搏,
“薛仁杲派大将宗罗睺率大军来攻,妄图背水一战,”
面对攻不下的泾州,还有接不上的粮草,薛仁杲跟上次薛举一样,还是想来跟李世民决战。
这次宗罗睺为主将,率精锐尽出。
李世民一点不慌,因为此时敌将梁胡郎等率部投降唐军,把薛军底细全都透露了个底掉。
薛军已经粮尽,不少士兵已经饿肚子了。
不少将领都希望撤兵返回陇右,
可薛仁杲却不肯,许多将士怨声载道,连以前薛举的智囊郝瑗,也忧于形势而病倒了。
有将领率部想返回陇右,被薛仁杲发现后,直接处死。
这越发让人不安。
梁胡郎等一些将领,干脆心一横,跑来投降李世民。
这下李世民也因此彻底掌握了薛仁杲的底细,甚至还知晓了李轨已经在河西发兵进攻薛秦的陇右后方了。
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打。
窦轨提议,继续守城,以逸待劳,再拖几日,薛仁杲彻底粮绝,只能撤退,到时衔尾追击,敌军必溃。
李世民却没有采用这个很常规的战术。
“殿下,”
李靖站了起来,“下官有一计可一劳永逸,将薛贼一网打尽,不让薛仁杲撤回陇右。”
“哦?”李世民望着李靖,“请讲。”
李靖这段时间也是天天在研究战局思索对策,
“殿下,绝不可让薛仁杲撤回陇右,否则收复陇右又要一城一池的争夺,我们必须将陇军主力歼灭于泾州。”
窦轨望向李靖,“说的容易,如何做到?”
“诱敌,给敌人翻盘成功的希望,将其主力全都诱过来,然后一网打尽。”
李靖的计划其实也挺简单,就是别再继续守城了,这样宗罗睺来挑战,打不下就必须得撤了,
到时他撤我追,未必就能全歼他们,还是有放虎归山的嫌疑。
“我们派出一支兵马,扎营于高墌城西南的浅水塬就地,诱宗罗睺来攻。”
野外大营,可没有高墌城好守,
这也就给敌军一个希望,让他们以为有机会能够拿下。
“三天,只要这个城外营地坚守个三天左右就行。”
三天时间,宗罗睺的军队,应当也已经打的很疲倦了,这时再派出一军出城增援,但不要派太多兵,
仍还得给敌人留下一点希望。
就在前一个营地不远扎营,遥相呼应,诱宗罗睺分兵来攻,或者是诱薛仁杲亲自来攻。
当然,这两支人马,只是诱饵。
作用就是诱敌攻击,要疲惫、消耗他们,
如果能把薛仁杲也诱来是最好的,
等到他们被消耗疲惫的差不多时,这个时候他们想撤也没机会了,唐军主力在关键时候,迂回包抄到他们背后,拦截他们退路。
就在浅水塬上,就在他们上次兵败的地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彻底将他们围歼。
李靖的计划讲完,
李世民在思索,
李逸在下面听完,觉得挺有道理的,高墌城,几经加固,深沟高垒,防御森严,宗罗睺来攻,唐军要是不出城做战,人家也不会傻傻的一直往城墙上撞,
所以正常防守,宗罗睺攻不下,但也不会有多大伤亡,极可能最后还是引军撤退,这个时候,陇军实力还是在的。
唐军追击的话,其实风险反而还挺大。
一不小心可能还会中伏击什么的。
李靖这个计划厉害之处,就是抛个诱人的饵,你不是想赢,想搏吗,那我现在派兵出城扎营来战,你来打啊。
宗罗睺不可能不攻,既然他都来了,那有敌人出去了他却不敢打的。
温水煮青蛙啊,
一支人马在城外扎营,跟你战个三天,再来一支,又跟你打个两三天,
什么军队能够这样战个五六天啊,又不是铁打的,何况薛军现在缺粮,
等到李世民率大军杀出来,他们想跑,也是精疲力尽,且又饥又饿了。
诱敌,疲敌,最后歼敌。
一步接一步,步步算计。
李世民击掌,“药师此计,正合我意,”
于是采纳此计,“谁愿率军屯兵高墌西南浅水塬上?”
诸总管纷纷请战。
李世民最后选了行军总管梁实打头阵,“我给你五千步兵,你往浅水塬上扎营,诱宗罗睺来攻,务必坚守三日以上。”
这支人马,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得足够诱人,但又还得能守住。
李靖这时又出声提醒,“高墌西南浅水塬上缺水,梁总管率兵扎营塬上,最大的问题是缺水,这个得做足准备。”
李世民点头,
“每人多携带清水,另外把李逸加工好的炒米带上,这些炒米可以直接干吃,不用水煮,能节省不少水。”
要是带粟米或是麦饭,那都得用水煮,人又要喝水,三天时间水的消耗要不少,而且要留有余量,万一打个五六天,甚至更久呢?
携带炒米的话,不用水煮,能节省下许多水。
“无逸,”
“下属在。”
“加工好多少炒米了?”
“十几天来,已经制作了千余石。”
“好,梁总管五千人,每人携带二斗炒米,以备十日之粮,每人再携清水五斗。”
李靖希望能够随同梁实出战,
“既然药师如此渴望参战,那你就去吧。”李世民还特授李靖这梁实这一营人马的司马,算是对他的肯定,让他在梁实营中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李逸没请战,他可不愿意去打打杀杀,留在高墌城里炒炒米多安全。
会后,
李靖跟李逸去接收炒米,
“恭喜李公,如愿以偿了。”
李靖一脸笑意。
“李公觉得宗罗睺真的会全力进攻你们大营吗?”
“肯定会。”李靖自信道。
“薛仁杲也会来吗?”
“宗罗睺把主力都带来了,只要歼灭这支主力,薛仁杲便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如果我们到时拿下宗罗睺后,能够迅速的杀到折墌城下,则薛仁杲想跑也跑不掉。”
“祝武运昌隆!”
当天,行军总管梁实、司马李靖,率领五千步兵,携带了十日的炒米、清水出高墌城,前往十余里外的浅水塬西南安营立寨。
当宗罗睺率领着陇右主力赶到时,
发现高墌城的前面,有一座新起的营寨挡在他们面前。
宗罗睺率侍卫,抵近侦察。
不忧反喜。
“此营有唐军至少五千,哈哈哈,本帅正愁缺少攻城器械,不好强攻高墌城,现在唐军居然分兵出城立营,这不正是送上门来的吗?”
回到军前,宗罗睺立即下令发起进攻。
内史令翟长孙担任此次的行军长史,他劝说宗罗睺,“唐军分兵出城立营,与高墌城遥相呼应,我们陇右军虽骑兵精锐,但敌凭营而守,只怕一时也难以攻下,我军反而容易被两边夹击,”
“翟相,我知道你张主班师,可陛下已有决断,我等臣子岂还能阳奉阴违不成?”
“擂鼓,吹角,进攻!”
宗罗睺指着那座大营,“一鼓作气拿下此营,我们今晚就不用自己扎营了,”
“灭此晡食!”
“营寨中定有许多粮草,拿下此营,全军饱餐!”
半饥半饱饿了好几天的陇右军,此时满脑子都是破营饱餐,一个个哇哇乱叫,战意升腾。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
李靖站在总管梁实身旁,
“想不到陇右军还有如此气势,这一战怕是不好打。”
“不好打也得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战吧。”
东风吹,战鼓擂,
一时间,浅水塬上杀声震天,陇右军潮水般的攻击,一波接一波,五千唐军好在还有营栅可倚,
拼死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战斗间隙,士兵们从背上解下干粮袋,抓一把炒米,直接放嘴里干嚼。
越嚼越香,
刚刚战斗剧烈消耗的体力,也恢复了一些。
吃完几把炒米,再取下水袋喝两口水。
顿时一个个又精气十足,
“战!”
“再战!”
战斗从白天打到黑夜,
太阳落山,天黑了下来,
陇右军没能攻破营寨,也没法在营里抢粮吃晚饭,更没办法住唐军扎好的现成营地。
宗罗睺的脸色铁青,那五千人的顽强超出他的意料,
那座营地无数次看着在陇右精锐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可就是坚持下来了。
“宗帅,不能再攻了,天黑看不清,弟兄们也疲惫了,收兵明日再战吧,得防止唐军夜袭,”
宗罗睺低沉声音问,“伤亡多少?”
“战死逾千,”
听到这个数字,宗罗睺脸色更难看了。
“收兵,后退十里安营,明日再来,定能破营。”
今天没进营抢到粮吃成晚饭,那就明天早点来,
“明日,灭此朝食!”
宗罗睺恨恨道。
梁实看着敌人在暮色下潮水般退去,抹了把汗水,然后往嘴里塞了把炒米,“他娘的,总算打退了,没想到才第一天,就几次差点破营了。”
李靖也在吃着炒米,“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今天都不能破营,接下来更别想了。”
“他娘的,这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不带停歇的,幸好有炒米,随时可以嚼两把,否则弟兄们连饭都吃不上,还怎么打。”
李靖笑道:“李参军这炒米确实是个好东西,吃着方便,味道还好,又顶饿充饥。”
梁实道:“让弟兄们省着点吃,别好吃就多吃了,咱们起码得在这里坚持十天。”
(本章完)
第96章 献上千里眼
第96章 献上千里眼
睡梦中,
有鼓角声隐约传来,
罗三一下子就醒了,坐了起来,罗五他们也都醒来,一个个竖耳聆听。
唯有李逸却还在呼呼大睡。
“村长可真能睡,这都吵不醒。”二愣子道。
罗三笑笑:“我上次听药师参军说过那样一句话,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啥意思?”二愣听不懂这拽文。
“就是说心里再怎么惊雷般激荡,但表面上却还能像是平静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这做大事的人,首先就得处事不惊。你看咱们无逸,管他外面如何战鼓隆隆,他仍高卧不起,这就叫能做大事者。”
罗五也道:“要不怎么说无逸,一还俗就能当村长,这两月不见,又当上参军、封爵县男了呢。”
几个人也没了睡意,
虽然天还早,他们自从被李逸调来高墌城,天天在这边炒米,日子比以前挖城壕可轻松多了,
吃的也好住的也好,每天也不用那么早去干活。
“你们说这仗啥时结束啊,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听村长说罗家堡的新变化,我现在都恨不能立即回家看看呢。”
“是啊,没想到咱村里也有学堂了,娃们还能免费读书,不仅不要束脩,还能免费供一顿饭,真好。”
罗三心里也喜滋滋的,家里三个娃都很好,兰香也在学堂里读书了,虽然他不觉得女娃读书有啥用,但反正也不要钱。
等战事结束回到家乡,他到时也去无逸的作坊做事,努力干上两三年,再娶个女人回来,
孩子还小,屋里没个女人不行,有了女人,日子才能过的红火温暖,男耕女织嘛,总少不得一个女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
刘黑子现在都能混的这么好,娶了女人分了田地,他肯定不能比刘黑子差了。
李逸醒来,天已大亮。
罗三他们还在聊着城外浅水塬上的战事,
李逸倒不担心,
他对总管梁实不太了解,以前也没听过此人,但既然能位列一军总管之位,肯定也非等闲之辈。
何况还有李靖辅佐他,那可是未来的军神,就是阿斗来领兵,李靖也能给他扶起来。
陈良已经做好了早饭,
李逸这屋里现在有九人,除了两家丁两仗身,现在还加了罗三他们四个同村。
早饭就是小米粥,配了点野菜,前线条件也就这样。
但好在李逸经常能搞来点好东西,给大家加个餐。
吃完饭后作坊里转一圈,一切如常,接着就去李世民那里打卡点卯,跟着巡视城防,慰问士兵,检查后勤啥的。
中午,登上西城门楼,
远处战场上的厮杀从天还没大亮就开始,战鼓声就没停过。
“陇右军攻势很猛,不过梁总管凭栅而守,都顶住了,但估计伤亡不轻。”典签苏勖向李世民汇报。
“估计薛军伤亡多少了?”
“昨日到现在,战死当有两千了。”
李世民也被薛军这不要命的打法有些惊到,“梁实应当能守住三天吧?”
“目前还能守。”
杜如晦在旁边道:“按这个打法,宗罗睺没法持久,正如李药师所料,梁实这个饵抛出去,宗罗睺就跟疯了一样猛攻,三天,只要坚守三天,宗罗睺军就该疲惫力竭了。”
李逸站在一旁,李靖营相距很远,只能听到厮杀声,战场上的双方跟蚂蚁一样看不清。
他掏出了儿子的单筒望远镜,
可八到二十变倍。
调到二十倍率,就相当于把一千米远的物体拉近到了五十米远的观察效果。
天上一只秃鹫在盘旋,似乎被战场上的血腥气吸引,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美食。
李逸对准秃鹫,
清晰的就好像坐在客厅看电视画面一样清晰,
本来远处战场的蚂蚁般的军队,
都已经能够看的出个轮廓大概了。
“无逸?”
“嗯?”看的太入迷,李世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到。
“你手里这是什么?”
“回殿下,我这个是千里眼。”
“啥?”
李逸笑了笑,“开个玩笑,这是我师傅以前炼制的一样宝贝,通过几个不同的镜片组合,能够看的很远,所以取名千里眼。不过实际上,也就是能把二三里外的东西,看的跟在二三十丈外般清晰而已。”
他说的轻巧,李世民听的却大为震惊,
世上还有如此宝物。
“赶紧给我瞧瞧,”
李逸把这支小巧的望远镜递给他,“殿下你看那天上有只秃鹫,相距大约就二三里,你对着它瞧,会发现好像就在头顶般清晰。”无需调焦什么的,李世民拿着放在眼前,按李逸指的方向对着天上盘旋的秃鹫,
“哇哦,”
李世民都被突然出现在镜中的秃鹫吓了一跳,
好像那只秃鹫真的就在他眼前一样,
放下千里眼,只用肉眼看,秃鹫却又那么遥远,只看到一个轮廓,根本看不清楚。
他再举起千里眼去看,
连秃鹫的眼珠子都看的很清楚,那喙,那爪子,那羽毛,甚至那秃露的头和脖颈也看的那么清晰,清晰的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太丑陋了。
“此物太神奇了。”李世民把玩着,“要是将领或斥候人手一支,那何等了得。”
“你可会制作此器物?”
李逸摇头,
李世民长叹一声,深感遗憾。
他举起千里眼,望向战场。
相距十余里,
可是看起来却好像只在半里开外,能看清衣服的颜色,手中的武器,虽然人五官看不清,可动作看的很清楚。
“太神奇了。”李世民拿在手里不舍得放下了。
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李逸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回是有去无回了,干脆道:“此物便献给殿下,”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世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丝毫没有还给李逸的样子。
“殿下领兵征战,指挥千军万马,此物在战场上对殿下更有帮助。”
“哈哈,那我就收下了,”李世民是真心喜欢。“你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红粉赠美人,宝剑送英雄,此物是我师傅留下的,我也没什么用处。”
这东西其实只是个儿童玩具,又不是啥真正的高精尖端的产品,价格也比较便宜,比起那些真正军用的,肯定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但对李世民来说,这绝对是一件法宝。
十里外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手里拿什么武器,都能看的清楚,这正常肉眼视力再好也不没这本事。
有了这宝贝,李世民这一天都呆在城头上,
一会拿千里眼瞧瞧这,一会瞧瞧那。
真有几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痛快感。
浅水塬上的战斗,就如李靖所料那样,宗罗睺被这诱饵,诱的发疯一样强攻猛打,
可整整三天,
却始终没能攻破梁实、李靖的营地,他们凭险而守,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宗罗睺还特意包围了大营,切断了唐军去取水的路,
没放一个唐军出来取一滴水,
三天,他以为唐军断水三天,应当要撑不住了。
人三天不吃饭没事,可三天不喝水是不行的。
就算军中有些存水,可也存不了多少。
“继续攻,他们被断了水源,肯定坚持不住了,”
又是三天过去了,
唐营仍还没破,倒是陇右军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们的军粮供给量一减再减,一天只有一顿饭,还是喝粥。
宗罗睺一次次说攻下唐营,里面就有粮食,可以饱餐,还能吃肉。
可现在陇右军已经不信这鬼话了。
第七天,已经有不少人想逃跑投降唐军,宗罗睺派亲兵拦截了不少,直接押到阵前,逼迫他们去冲唐营,
那些逃兵,全都死在阵前,不是被唐军射杀,就是转头后,被后面的元帅督战亲兵杀死。
宗罗睺看着那些逃兵全死光了后,
提槊上马,
他亲自率领亲兵打头阵,居然还真又组织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势,
李世民举着千里镜盯着战场,
“宗罗睺居然都亲自上阵冲锋了,”
“传我帅令,令庞玉率五千人立即出城支援梁实,”
早就养精蓄锐几日的大将军庞玉,立马率五千步骑杀出城,
宗罗睺杀红了眼,不顾翟长孙的劝阻,让翟长孙分兵拦截唐援军,他一定要攻下那唐营。
身为宰相内史令的翟长孙,其实也是员能文能武的大将,是薛举的拜把子兄弟,陇右豪杰,骑射了得。
当即点齐兵马,杀向唐军。
“具装甲骑,随我来!”
八百具装甲骑,这是陇右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打了几天也没动。因为对面唐军的城池、营栅,重装骑兵也没太大用武之地。
但现在唐军又有一军出城来野战,
那正好是重骑冲击的时候。
(本章完)
第97章 具装甲骑也挡不住玄甲军
第97章 具装甲骑也挡不住玄甲军
人马俱甲,
战马身上六块铠甲,将其护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小腿。
而骑士俱披明光铠甲,手持丈八马槊。
这些具装甲骑是薛举费尽心思打造的,平时行军战甲、马铠都有驮马驮着,骑士也都另有坐骑,
甚至还给这些重骑,每人配了两个辅兵。
前面六天,打的昏天暗地都没动他们,别的士兵天天只有一顿稀饭吃,这八百重骑却还有肉吃。
一声令下,
辅兵开始给战马和骑士披甲,
当八百具装甲骑,人马皆披甲后,杀气腾腾直冲天际,
翟长孙也披上了重甲,率领八百重骑迎向庞玉的五千步骑。
八百头钢铁巨兽在咆哮,
骑士们颈部还有着巨大的盆领,连脖颈也全都保护的牢牢的。
头盔连脸都包围保护,只在眼部有两条缝。
当他们开始冲锋的时候,
无人可挡。
右武候大将军庞玉率五千人马迅速往战场增援,
突然大地震动。
一支具装甲骑猛的从轻骑后面冲了出来,
陇右轻骑两边散开,为这些重装让路。
“具装甲骑!”庞玉惊呼。
没人想到,打了这么多天,陇右军居然还藏着一支具装甲骑。
几乎是一瞬间,
重装甲骑已经冲到了近前,
他们没有奔走骑射,只是直挺挺的正面冲锋,
这是许多轻骑部队都不敢做的,
他们却勇往无前,
重装骑兵并不仅仅会正面冲锋,他们其实也会从侧后方突击,但一般都需要有步兵先吸引顶住敌人步兵主阵,然后才能给重装骑兵创造机会。
而眼下,
翟长孙他们隐藏在轻骑后面,猛然杀出,直接正面冲锋。
旗鼓始交,甲骑奄至,
庞玉的五千步骑,正在急军当中,
面对突然杀出的这八百重骑,虽数倍于他,可一接触就被击碎了。
重骑不断的突进,无人能挡。
刀枪箭矢,射在重装骑兵的人马身上,都没什么作用,他们就硬顶着冲出一条血路。
八百重骑开路,
后面是轻骑和步兵紧随而上,对冲散的唐军切割围歼。
庞玉五千人马,
居然硬生生的被翟长孙八百重骑剖为两半,
庞玉军差点就崩了,
好在他也是经验丰富,率领数十骁骑也不管那八百冲过去的重骑,直接就呼喊着杀向陇右后面的轻骑和步卒。
两军迅速混战在一起,
这时八百重骑冲到另一边,重新集结列阵,准备调头再冲,可两军已经完全混战一起了,
城头上,
李世民也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第七天了,宗罗睺还藏了这么一手,差点就把庞玉击溃。
“传令,全军随我出击。”
等不得了,
李世民立即跑下城楼,率领城中大军出北门,迂回塬北,出其不意的杀到了宗罗睺的背后。
他没去攻翟长孙那支人马,
而是咬住了宗罗睺,那才是主力。
宗罗睺正在营前厮杀,听闻背后喊声,心头一震,面色苍白,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以前他一直盼着唐军主力出城来决战,可现在却最不希望他们出来。
“随我来!
战个痛快,杀杀杀!”
宗罗睺铁甲浴血,双眼赤红,率领亲兵回身迎战。
他也只能拼死一战了,
他誓要击溃所有当面之敌。
但可惜,
他遇到了对手。
三军主帅的秦王殿下,根本没在后面指挥,他就跟长武之战时一样,率领着数十骁骑精锐,冲在最前面。
人马皆披玄甲。
这是李世民最精锐的玄甲近卫骑兵。
数量不多,但皆百里挑一的精锐老兵。
他们在李世民的带领下,曾在扶风击败薛仁杲,将他追击二百里,一直将他赶到陇山。
也曾在上次的长武之战中,绝境反击,逆风翻盘,把薛举追的丢盔弃甲,一口气从豳州逃到泾州。
现在,
他们再次出击,仍是一往无前,所向披糜。
呼声动地,如山崩海啸。
宗罗睺大吼着迎上前,这人不愧是薛举麾下猛将,可惜他手下的兵却早已疲惫万分,饥饿交加,
宗罗睺虽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他手下士兵却没能抗住玄甲骑的冲击,
陇右军,
崩溃,
当最后一点意志被摧毁,所有陇右军都开始争先恐后的逃跑。
另一边翟长孙所部,见主力溃败,也开始转身逃跑。
翟长孙等八百重骑此时反而跑不过那些步兵和轻骑,被庞玉率兵反包围了。
重骑虽猛,但不能持久。
更无法单独作战,
翟长孙望着高墌城,看站战场上那面飘扬的唐旗,
选择了投降。八百所向无敌的重装骑兵,就那么孤寂的站在那,他们放下马槊,开始相互卸甲,
解甲投降。
浅水塬高地的梁实大营,
梁实和李靖也率领熬战七天的残部杀出,
被压着打了这么多天,此时一个个穷追猛打,发泄心中压抑的怒气。
李逸在高墌城西城楼上,远远看着这场战斗,
看的热血沸腾,
如此近距离的旁观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
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陇右军兵败如山倒,彻底崩溃,四散而逃,唐军浅水塬阵斩数千级。
李世民并不满足这个战果,他调集两千精骑,衔尾急追,总管窦轨拉住李世民的马头,“殿下,薛仁杲犹据坚城,虽破罗睺,未可轻进也,且请按兵以观之。”
“此言大错,我军此战败敌,但斩杀不多,若是不追击,则这些溃败之兵都又会被收拢到折墌城中,到时要再攻打可就难了。
若薛仁杲收拢败兵,退回陇西,那就更麻烦,现在必须趁胜一鼓作气,直取折墌城,薛仁杲内无粮草,外不能收败兵,等我后续大军一到,他就只能投降。”
说完,李世民让窦轨等赶紧打扫战场,然后集结部队随后赶去折墌城,他则先带两千精骑,抢先宗罗睺杀到折墌城下,联合泾州李叔良先把薛仁杲围在折墌城中,并阻止溃兵退入折墌城。
李世民率两千骑很快杀到了折墌城下,
城中的薛仁杲还不知道浅水塬战场的结果,见李世民突然杀到,吓了一跳,他手中尚有万余人马,
仓促间集结人马出城迎战,
李世民跑的汗流浃背,
他策马出阵,来到两军阵前,大声喊道:“就在今日,就在浅水塬,我军大败陇右军,斩阵宗罗睺,翟长孙率八百具装甲骑投降,”
“薛仁杲,你的兵马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时不降,尚待何时!”
薛仁杲曾是李世民手下败将,此时看到李世民率两千骑就杀到城下,心中不安。
而他手下的陇右将士就更是恐慌,
他们将信将疑,
就在此时,常达跳了出来。
他是原大唐陇州刺史,先前被秦军诈降而劫持,被押到薛仁杲面前,拒绝投降,还大骂薛仁杲等,差点被杀,还是郝瑗保下了他。
此时,常达突然跳出来大喊,“薛贼已败,还不速降!”
说着,带头跑向唐军,
薛仁杲手下这一万多人马,也没几个知晓常达身份,还真就有一些士兵见状,马跟着跑向唐军投降。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士兵临阵投降,
薛仁杲一见,这还打什么,赶紧喝令退回折墌城中。
本来此时薛仁杲若能拼死一战,他手下有一万多人,还是有很大机会击败李世民,再不济也能撤回陇右,以后卷土重来。
可他现在这一撤回城,就只能是等死了。
很快,附近泾州城中的刘弘基就接到消息,率五千步骑赶到。
薛仁杲此时想撤,已经有些晚了,但还有一线希望。
可他却还缩在城中等宗罗睺的消息,
到了半夜,
宗罗睺没等来,
等来了梁实、庞玉、窦轨、柴绍等一众大将总管,把个折墌城围的水泄不通,
守城的陇右士兵,眼见大势已去,纷纷向唐军投降。
天明,
一万余守军,已经降了大半,
薛仁杲无奈率百官出城投降,
李世民接受了这位秦帝的投降,
也接受了那万余陇右精兵的投降,全都编入唐军补充,
另得城中男女五万余口。
拿下了折墌城,李世民也就堵住了还溃散在外的几万陇右军的归路。
唐军接连扫荡山林,很快一个又一个的陇右溃兵被搜了出来。
悍将宗罗睺也被搜出俘获,
泾州战事,也终于迎来完美胜利。
窦轨、柴绍、梁实、庞玉诸将,稍事休整,领兵开始向陇右进军,薛举死薛仁杲降,大将宗罗睺、宰相翟长孙等或死或俘,主力覆灭,
整个陇右几乎是传檄而定,
留守后方的薛举女婿左仆射钟俱仇率河州上表请降,其余诸州也是纷纷向唐上表归附。
李世民在泾州城举行庆功宴,
李逸在高墌城也收到邀请,这几天李逸很忙,忙的不可开交。
数万陇右败兵,散布在泾州各处,唐军到处搜捕招降,每天都有被搜捕俘虏的,也有主动出来投降的。
李逸这个行营参军,也被拉了壮丁,去帮忙登记、审问俘虏。
李世民对这些陇右兵将都很大度,只要投降,都予以接纳,宗罗睺、翟长孙以及褚亮、郝瑗这些高级官将,也都没有关押,李世民天天带在身边,十分礼遇。
而陇右军,那些强拉的壮丁,登记审查清楚后,会陆续放他们回家。
而那些精锐的骑兵、步兵,这些人被李世民直接收编了。
李世民是有自己的兵马的,直接隶属于他,数量还不少,足有好几万人马。李世民把陇右军中的精锐,都往自己的部队里塞,
尤其是翟长孙那八百具装甲骑,直接全都编入自己的玄甲骑。
李逸敏锐的察觉到,李世民野心不小,借着这次大捷,他把薛氏集团都给吞并了,
从薛仁杲的兄弟们,到宗罗睺、翟长孙、褚亮、褚遂良、郝瑗,照单全收,尤其是起码收编了一万多精锐的骑兵到麾下。
这可是一万多精锐陇右骑兵啊,其中还有八百具装甲骑呢。
而这些薛秦的高官大将,不少也都是陇右地区的豪强大族,李世民把他们纳入麾下,实际上就等于把陇右地区,给扒拉到自己碗里了。
骑上马,带着黑子他们往泾州城赶,
路上李逸细细思量着李世民战后这一连串举动,不由的摇了摇头,表现的有点过头了,吃相有点难看啊。
李渊能肯?
李建成能答应?
(本章完)
第98章 论功行赏
第98章 论功行赏
浩浩泾河,奔腾东流。
李逸骑马走在泾河畔的官道上,不得不震惊这个时代泾河流量之大,怪不得传说中魏征梦斩泾河老龙王。
这样的大河确实能出老龙王。
后世的泾河已经没多大流量了,就如同罗家堡前的滈河,汉唐时本是一条大河,到了后来却成了条小沟。
泾州城就在眼前,
河谷宽逾两里的汭河也在此汇入泾河。
泾州城是座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北魏以来,泾州城的地位越来越高,北魏的泾州甚至领六郡十七县,泾州、安定郡、安定县三衙同治城中。
跟李逸同行的秦王府典签、行营参军苏勖,秦王府参军、行营参军杨悰都不是头次来泾州,
“此城东西南北各长七里,周回近三十里,最多时城中曾屯兵二十万,人口三十万众。”
关中西北门户虽是萧关,但论西北方向第一军事要镇却是泾州。
泾州城的南城墙紧领着水面宽阔,河水激流的泾河,确实是扼守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怪不得泾州面对薛举父子的大军围攻,能够这么久都不失守。
实在是太难攻了。
前有泾河,后有回山。
泾州古称回中,做为丝路要道,当无数人从河西过来踏入泾州城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回到中原。
来自西域的商人,从这座关中门户,前往中土长安。
“扼关陇之交通要塞,居丝绸之路要冲,古来兵家必争之地也。”苏勖赞道。
杨悰也说此地,“外阻河朔,内当陇口,襟带秦凉、拥卫畿辅,关中安定,系于此也。”
“山川环带,水陆流通,连络中外,翼带东西,诚关中之襟要也”。
可以说,今年从夏打到秋的这场大战,唐军最后能赢,泾州这座坚城要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要不是陇右军一直啃不下泾州,也不会进退两难,正因泾州顶着,陇右军粮道不畅,无法继续深入。
苏勖指着回山,
”此山又称西王母山,传说山南有瑶池,为西王母办蟠桃盛会宴群仙之地,西汉元丰年间,还在山上修有王母宫。“
”在王母宫旁,有北魏以来开凿的王母宫石窟,“
泾河两岸,以南石窟寺为中心,有各类石窟群、石龛600多个,组成世所罕见的“百里石窟长廊”。
先后有十余位帝王下诏大兴泾州佛事。
北魏以来,泾州跟凉州一样丝路贸易发达。
这里既是军事重镇,关中门户,也是丝路要道,繁华商埠。还是西王故里,佛道圣地。
城外路上两边,都是高大的柳树,郁郁葱葱。
官马大道上,也能看到有商旅驼队,
刚经历战火洗礼,被中断了半年之久的安定丝路,又重新恢复了。
城门处,还有商贩在卖月饼。
“啊,明天就是中秋了,”杨悰有些感慨,这位杨参军,以前是李世民的隔壁邻居,李渊父子兵入长安后,李世民便把这位邻居征辟来自己王府参军事。
而那位苏典签,出身武功苏氏名门,他爷爷是隋朝宰相苏威。
城门口,
有不少商贩进出,
一队唐军在检查进出的人和货物。
李逸他们出示自己的鱼符告身,被客气的放进城。
周长二十八里的城,确实很大了。
尤其是城墙特别高,还有瓮城、城壕,加上前河后山,很不好展开部队进攻,
想强攻,真的很难。
入城后,泾州城布局跟长安城很像,也是一个个坊。
“泾州城有多少个坊?”
“泾州有内外两城,各有十六坊。”苏勖道。
三十二坊,已经很大了。一般的县城,也就是四坊,十字大街把城里分成四块,隔成四坊。
而上县,或是下州城,可能是八坊。再大点的城,十六坊。大十字街套小十字街。
而能有三十二坊的,那已经是总管府级别的城市,诸如泾州、凉州等。
也就长安、洛阳,能有一百多坊。
外城大部份是川地、山地,内城主要在川平地。
城墙高五丈,宽近三丈,墩厚无比。
前不久还打生打死的唐、秦两军,现在陇右军摇身一变,改旗易帜,也成了唐军。
李逸来到总管府,
这里是李世民的临时帅府,
发现好多生面孔,一问才知都是陇右军的高官大将。
甚至薛仁杲和他的兄弟,也一样是李世民的坐上宾。
李世民远远看到李逸来了,高兴的向他招手。
“殿下。”
李世民满面红光,这些天忙着善后,虽然事多,但已经很轻松了,他还每天带着薛仁杲、宗罗睺、翟长孙、褚亮等人去打猎呢。
“还以为你赶不上明日中秋庆功宴呢,这次大捷,你可是立有大功,庆功宴可少不得你。”
这话听的让李逸很享用,虽然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但李世民却说在向长安奏捷的露布中,也记录了他的功劳。
李逸的功劳主要有制作炒米、并参谋赞画。梁实李靖能在浅水塬没有水源的高地坚守七天,诱陇右军猛攻,成功疲敌,炒米帮助很大。
“我已为你请勋三转,”
李逸此前获得了大都督,属于是三转勋,现在再加三转的话,那可就是上仪同三司,视正五品。
“谢殿下!”
李世民拍了拍他肩膀,“散实官没啥职权,你也别嫌弃,我已另向朝廷为你请授散职和实职。”
散实官被李渊仅用两年时间,就玩的遍地都是,散职也没好到哪去。
九大夫八尉的散职也好,柱国仪同都督十二转的散实官也罢,
李渊崽卖爷田心不疼,反正大把大把的撒出去,本来以前散职相当于是官本阶位,散实官相当于戎秩民爵,
但现在真的已经严重贬值,非常不值钱,也没有啥实权,空有荣誉了,顶多就是一点免课设、能纳妾,可提高田额等一些无关紧要的权力。
虽然导致散职、散实官过滥,快废了,但效果也确实是很好的,反正李渊起兵来,靠着这到处封官许愿,大方授封勋名,所到之处,大家也都是很乐意归附李渊。
就好比现在陇右军,
其实主力并没被歼,只是被暂时击溃,但李世民擒贼擒王后,其余的陇右官将也都很痛快的归附投降,根本没谁真正抵抗的,
那些后方还拥州据郡的大将、长官们,也都纷纷传檄而定。
实职李逸现在并不太稀罕,他觉得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干好,
但散职、散实官,甚至爵位你给我,我都要,又没负担。
李世民跟他聊了几句,便又去忙了,
“无逸。”
李靖笑着过来打招呼,
“李公这次可是立大功了啊。”
李靖确实有点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感觉,浅水塬一战,他以梁实司马身份参战,也是实打实的血战七天,
这几天又紧接着参加了后续的战场清理,
李世民亲自为他请功,而长安天子李渊,也是对首功的那一批将领直接赏赐,不用走各种审核程序什么的。
李靖升官了,
原来一直只是以侍卫身份在秦王府做个闲散幕僚,
这次他被授以朝散大夫之散职,开府仪同三司之散实官,还给了一个实职。
右武侯翊府仪同。
这个官,是个实职,李逸听的有点烧脑,
李世民刚也给他说为他请勋三转,那他前后累加六转,就是上仪同三司,
李靖现在实职仪同?
难道自己比李靖还高?可他这是实职,自己是散实官?
李靖倒也知晓他不是很懂官职这些,就解释了一下。
大唐军制,基本沿用隋制,有十二卫四府,另外还有三卫五府的内府。
三卫五府就是左右卫各有亲府、翊一翊二、勋一勋二五个府,其余十卫,则各只有翊府一个府。
隋朝的这些内卫府,都设开府统领,配两个仪同协领。
原来大业朝也一度改开府叫骠骑将军,仪同叫车骑将军。
这些内卫府,是跟外府兵,也就是鹰扬府区别的。
李渊起兵后,建左中右三军,各设统军,统军之下为军头,等正式入主长安建唐,又改鹰击郎将为军头,军头成为外府主官。可没多久,又改军头为骠骑将军,府副为车骑将军。
但内府,则依然还沿用开府、仪同,实际上这两个官职,就是以前开皇时的内府中郎将、郎将。
开府是正四品下,而仪同是正五品上,
这是实打实掌宿卫事领翊卫的实权将领。
李靖这个右武侯翊府仪同,就是右武侯卫下属的翊卫府的副将,仍隶属于李世民指挥。
跟李逸那个上仪同三司,天壤之别,他那个是视正五品,顶多享受点正五品的待遇,实权一点没有,
人家李靖以后实实在在的统领着右武侯的一个翊府,哪怕是副将,也是一起管着上千人。
散职、散实官,李靖都不在意,那些都是虚的,现在滥了不值钱了,
但这个右武侯卫翊府仪同,也就是相当于车骑将军,他很满意,意味着他凭此战,终于重获李渊父子的信任,终于不用再坐冷板凳了。
“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向秦王举荐我,我也没有这次随军的机会。”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李靖拉着李逸去他住处,要痛饮几杯。
蹉跎半生,十分辛酸,尤其是对李靖这样的名门子弟来说,父祖的功勋,家族的荣光,一直让他背负着责任。
想他兄长李端李药王,二十二岁袭爵永康公,授上开府仪司三司,二十三岁就出任婺州刺史,二十七岁拜南宁道行军总管,从平爨氏暴乱,册授大将军,此后历任云州行军总管、朔州行军总管。
只是后来陷入朝中斗争,跟随舅父代州总管韩洪征突厥兵败,被被杨素趁机弹劾罢官夺爵,最后郁郁而终。
当时为驾部员外郎的李靖也因此被牵连外贬县令,
兜兜转转多年。
兄长早已病逝洛阳,
李家连祖上传几代的永康公爵位都没保住,李靖如何能甘心呢。
他现在就想把李家祖传的永康公爵位再挣回来,将来传给子孙,也不辱没先人。
这次,虽然仅得了正五品仪同之职,
可却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压抑已久的情绪,借着酒意释放,酒人醉人人自醉。
李靖拉着李逸要拜把子结为兄弟。
李逸没好意思,倒不说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一个四十八,一个十六,主要是人家李靖家世地位摆那,
现在又是喝醉了,醒了未必愿意啊。
”我,可惜我没女儿,要不定要把女儿嫁给你。“
李靖说着说着,伏在案上睡着了。
李逸哭笑不得,李军神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
(本章完)
第99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第99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小院里,
李靖伏案呼呼大睡,
李逸坐在小马札上看着明月当空,在这个陌生的泾州城的夜晚,
心中思念之情突然如野草般疯长,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好似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李逸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
酒是糜子酿的黄酒,有浓郁的糜子香气,入口微甜,后味醇厚。
酒色黄里透红,
比糯米酒度数高点,后劲不小。
李德奖张三师徒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影都没看到,还得自己替他照顾他爹。
明天就中秋节了,
转眼就这么久了,也许另一个世界的妻儿已经重新开始生活了吧。在这个中秋团圆之际,她们娘三是否又会思念自己呢。
饮完一杯,再倒上一杯。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朝阳!”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
软糜子米酿的黄酒确实很好,李靖这酒还是长安天子李渊特别派人快马加鞭赏赐给功臣们的御酒。
刚开始喝感觉度数不高,口感微甜。
喝着喝着,就有点醉了,
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风一吹,
李逸也趴下了。
再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了榻上,屋里有盏昏暗的油灯,
坐起身,
发现跟李靖同榻抵足而眠,
“你醒了?”
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李逸扭头望去,才发现虬髯客坐在那,屋里光线太暗,刚才居然没发现这个昆仑奴,
他要不睁眼张嘴说话,还真很好的隐藏在这夜色中。
“谢张公。”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张三就行,或者喊三哥。”虬髯客笑着道:“你刚才药师要拉着你拜把子我可是听到了,我跟药师也是兄弟相称,你要不嫌弃我们也兄弟相称。”
原来张三今晚一直在,
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我替药师谢谢你,他这些年确实挺痛苦的,我知道他有满身才华,却无处施展。”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李公顶多是大器晚成,将来定能名垂青史的。”
“我也这么觉得。”张三笑道。
李逸找了点水喝,
一时也睡不着了,就跟张三一人搬了张小马扎坐到庭院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张三出身复杂,经历传奇,
是东南有名的海商,其身家早超过他父亲,
李逸对他的经历挺感兴趣的,问他出海最远去过哪里。
“海东的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流求也去过,都是些蛮夷。
南海则去过林邑、扶南,最远去过干佗利国。”
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都去闯过,他的财富也是一次次大海中搏来的,不过这些年他已经不再跑海了,由手下的船长水手们跑海。
李逸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他也能把许多天南海北的山川河海说的头头是道,把张三都给惊讶了一把,李逸都以当年他师傅李老道带着他云游天下做借口,其实两世为人,加起来的这些旅游见闻,甚至仅网上见到的知识,那都相当了得了。
“长安胡椒等香料卖的极贵,这几年甚至一两胡椒一两金,龙脑香更是一两卖三两金,那些粟特胡都说胡椒来自天竺国,要从天竺翻越大雪山,然后到吐火罗,再要越过葱岭到西域,再穿过河西走廊,一路几万里到达长安,所以才贵,
可天竺来中原并不一定得先绕道西域,而且胡椒最主要的产地也不是在天竺,而是在南洋的一些岛上。”
张三惊讶,
李逸又说既然张三是做海贸的,那为何不直接从干佗利等南海岛国港口,收购香料船运回交州广州,再运到洛阳长安,那成本肯定比粟特胡商们低。
“从交州出发,沿海岸南下,经林邑,抵扶南,再继续往南,到了南面海峡处,那里便是干佗利国,对吧。我听说许多波斯和天竺的商人从西边海上来,在干佗利、扶南这边收购胡椒等香料,再运到西方,却都宣称香料来自天竺或狮子国,
而那些扶南、干佗利国的商人,他们在南洋诸岛上收购香料,经过加工后再运到扶南、干佗利的几大港口,出售给天竺、波斯的商船,也只说香料产自本地·····”
张三饶有兴趣的打量李逸,这年轻人连这些都知道。
事实上,张三以前也只知道干佗利、扶南的港口有香料买,却也并不知道香料来自哪里。
甚至南洋的香料,一直以来大多都被天竺、波斯、狮子国等的海商所垄断,中原能够前往那边的海商,一般也都是从天竺等商人手里过一道手的。
酒还没全醒,
李逸也就多说了一些。
“如果你们能够直接找到产香料的岛屿,向当地土著部落直接交易香料原料,运回中原绝对很赚钱吧。”
“还有蔗,现在中原卖的好的蔗,都是粟特商贩来的天竺国霜,价格昂贵无比,十分暴利,但岭南等地也多种甘蔗,只是制作的蔗要落后些,你何不派人到天竺去寻找霜的制作方子?
只要肯用心,肯出钱,重金之下总能弄到天竺人的蔗制作方子吧?”
张三笑笑,
“其实我的船队去南洋,交易回来的主要是黄金、白银、象牙、犀角、宝石、樟脑、珊瑚、鹿皮、龟壳等。”
而他出海带的则都是瓷器、丝绸,以及一些漆器、纸张、药物等。
航海虽风险挺大,但利润也很高。
不过并不像李逸想象那样,能够直接航行到地中海、印度洋、波斯湾,虽然也有船能跑那么远,但多数海船都是跑固定航线的,
比如交州到林邑,或是从林邑到扶南,又或扬州到新罗,明州到倭国,登州到辽东等。
不同的商队做的生意也不同。
张三跑南洋的船,就主要是交易回金银珠宝象牙犀角等这些东西,香料不是他的主营业务。
他会捎带做些奴隶贸易,昆仑奴新罗婢,这些都很赚钱。
“不过你的建议很不错,或许我可以试试。”
以前张三以扬州为大本营,这些年也开始往洛阳、长安经营。
要是真能在南洋找到香料岛,开辟一条新的货物航线,在香料贸易中也能插上一脚的话,那确实能带来很大利润。
聊了许久,
李逸困意上来,回去继续睡。
天明,
李逸醒来发现已经挺晚了,李靖和张三都不在,
揉了揉有点痛的太阳穴,昨晚跟李靖喝醉了,后来跟张三聊了许久,聊什么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走出房门,
刘黑子陈良、张义全曹大行四人都在呢。
“李公说你还在睡,让我们不要打搅,我们就在这外面等着了。”刘黑子道。“你们吃过早饭没?”
“还没。”
“那就去外面瞧瞧,看哪里有早饭买。”
李逸带着四人出门,
泾州有内外两城,呈吕字结构,各有十六坊。
城里也有专门的坊市,
五人直奔东市,
这时代的城市布局大同小异,
城中有坊,店铺全在市场集中经营。
都是同行聚集,卖吃的,那基本上也都开在一起,除了那些推小车叫卖的。
来到美食一条街,那个热闹啊。
其中一间店前还排了长队,
“就那家了。”李逸指着排长队的店,既然能让人排长队,肯定好吃,唐朝人总不会也会奶茶店请托反复排队这招。
走近了才知道这是一家子店,
李逸伸长脖颈细瞧了会,店家在门口摆了锅灶,用油炸。
不是油条,是油炸糕,有的地方也叫油糕,唐朝人叫煎,不同地方的样子也并不全一样,但关键是得要油炸,可以有馅也可以没馅,但一定要炸起泡泡来,或者有的地方,直接就炸成一个圆球,上面还有麻子。
他们现在排队这家店,
也有好几种式样的煎,一般起泡泡的,也有炸成圆球的,
明显要把一小块面团炸成一个大圆球,上面还得有许多芝麻,肯定更难,所以这种也卖的最贵,越大的越贵。
抬头看了眼招牌,嘿,“王麻子煎铺子,”这名字倒是好记,而且店家确实脸上都是麻子,
也不知道生来就是这样,还是煎被油溅成这样的。
排了好一会,终于轮到他们,
李逸就把店里有陷的没陷的,这方的圆的各种的都点了一些,
有面粉炸的,也有糯米炸的,
炸好后把油控一控,端上店里餐桌,
香味扑鼻。
咬一口又香又脆,
这油炸的食品,果然总是很香,尤其是对这时代的人来说,就更加有吸引力了。
价格却也不便宜,
毕竟李逸开作坊炸油豆腐卖,是很清楚如今油价昂贵的。
面粉做的更香脆,而糯米炸的麻球,外面脆,里面又还有些糯的心,
李逸几人都说好吃,
店家王麻子听他们说话,“几位客官是长安来的吧?”
“嗯,”
老汉听后送上一叠小咸菜,又给每人一大碗面汤。
“我有个女儿三年前随夫去了长安,在长安东市也开了家饼铺,以前一年也能有几封家书,但今年却再没有收到过一封信。
我们很是担忧,可这里离长安五百里远,又实在没法亲自过去看看。
老汉能否请你们帮我捎封家书给我女儿,只想知晓是否还好。”
李逸道:“举手之劳,小事一桩,需要帮你代笔写家书吗?”
“那就太好了,我还说一会去请人代写呢,这顿我请,免了。”老汉高兴道。
“陈叔,把纸笔拿出来,我现在就帮老叔写。”
陈良从随身背的包袱里,拿出纸墨笔砚,取了点水磨墨,
李逸展开纸提笔,老汉口述李逸书写。
老汉对三年未见的女儿满是思念关切,在这中秋之际,询问女儿怎么一年没有信来。又告诉女儿,泾州虽经历了半年围城,但好在一家人都还好,
中间经历了一段时间缺粮饥荒,可如今随着胜利都过去了,
他们的煎店,也重新营业了,生意仍然很好。
信写完,老汉还托李逸给女儿带去十匹绢,他担心女儿这么久没来信,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请老人家放心,我会帮你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你女儿手上的。”
西市冯大郎煎店,老汉女儿王氏。
吃饱后,老汉怎么也不愿意收钱,但李逸还是给了,泾州百姓刚经历了半年的艰难围城,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这也只是小本生意,李逸五人吃这一餐要是不给钱,人家今天可就得白干了。
把信揣好,
在老汉的一声声谢谢中走出铺子,
李逸看着热闹的市场,
“走,咱们找大富、柱子他们去。”
大富是罗三娘的二哥,柱子是罗十狗的儿子,他们都是罗家堡村民,五月初一被征召服丁役,都三个多月了,那一批来了十人,好像都是在泾州。
今天中秋佳节,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也给他们带去一份同乡的问候,再把他们家里的消息告诉他们,再带他们吃顿好的。
只怕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家里经历了很大变化,比如垮崖,村里绝了七户,比如罗大富罗大贵他们的兄长一家五口都被压死了,
但愿这十个村民都还好好的,都熬过来了吧。
泾州外城,一处后勤营中,
罗大富罗大贵兄弟俩,正在舂粟谷壳,兄弟俩很卖力,虽然舂米很辛苦,但心情却很好。
战争胜利了,
围城也结束了,
他们不用再饿肚子了,终于能一天两顿吃饱了,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受怕,提心吊胆,战争已远去,
泾州城也安全了,他们也安全了。
那他们也即将能够结束这趟漫长的超期服役,回到家乡跟父母妻儿们团聚。
“可怜大树和大山,他们没能等到这天,”大富感叹。
来时十人,现在还剩下八人,村民大树和大山,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也都是娶妻生子了的人,但这次出来,却没法再回去了。
“罗大富、罗大贵、罗金柱······”
一名管事过来,“你们过来一下,”
“赵掌固,找我们何事?”大富问。
“有人来找,说是你同村。”赵掌固招手,“都赶紧跟我来吧。”
大富八人都有些疑惑,同村来找?罗家堡还有人也来这服役了?
“赵掌固,我们能问下找我们的是谁,叫啥名字?”
“参军李县男,”
大家一头雾水,罗家堡啥时有个李参军李爵爷了?
“是不是搞错了?”
“那罗三罗五罗二愣子罗富贵你们可认得?”
大富一听,赶紧点头,“罗三罗五都是我族中叔父,富贵和二愣子是我们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大的伙伴。”
“那不就对了,赶紧吧,别让李参军久等了。”
(本章完)
第100章 他乡遇故知
第100章 他乡遇故知
“三叔,”
罗大富呼,“你怎么也在这。”
罗五一巴掌拍大富肩膀上,“好小子,眼里只看到你三叔,没看到你五叔啊。”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人。
在这离家五百里的泾州,尤其是刚经历了半年围城的泾州,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群汉子,年轻的也二十多岁,年纪大的都四十多,可相互打着招呼,都泪湿了眼眶。
“大富,你们不是十人来的吗,还有两呢,大树和大山呢,没在这么吗?”罗三拉着本家侄儿问道。
一听这话,喜悦激动的大富众人,不免笑容凝固,
“三叔,大树早在七月的时候,就在城外遇陇贼的斥候骑兵给杀了,脑袋都割走了,就剩下具无头尸体,”
“大山呢?”
“前段时间陇贼围城厉害,城中断粮,大山饿的不行,就吃了很多木屑和土,胀腹厉害又拉不出,死了。”
大树就埋在城外路边,大山死后也被挖坑埋了。
就留了件旧衣物。
大家沉默。
许久,大富问罗三他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是跟村长来的,对了,跟你们介绍下,这是无逸,原来咱村头无极观的道童无逸,六年前跟李真人离开无极观云游天下,那时才十岁呢,
你们走后个多月,无极跟李真人回来了,不过后来,”
李逸出声打断了罗三,
“三叔,先不跟大家说这些,家乡人难得遇到呢,我带大家去吃顿好的。”
大富他们听说这个穿着绿色官袍,腰系着金銙蹀躞带的年轻人,居然是以前村头道观的道童时,都很意外。
以前的道童无逸,大家多少还有点印象,但跟眼前这高大年轻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对,先去吃饭,无逸现在是咱们罗家堡村长嘞,”
大贵问,“刚才赵掌固说李参军李爵爷,就是无逸?”
“嗯,这事说来话长,先去吃饭吧。”
李逸带着大富八人,又杀回东市,
这次没再去饼店,而是找了一家汤饼店。
“店家,给我们每人上两碗荞面饹饦羊腥汤。”
荞麦是关中常见的粗粮,用石头碾子磨成面,用热水和面,不然容易发粘。揉的软硬适中,醒发一会,再在案板上搓成筷子般粗细长条,
切成拇指肚大小,撒上面粉,用大拇指在手心轻轻一搓,耳朵样小巧的荞面饹饦就成形了。
做饹饦要有耐心,得一颗颗的捻搓。
这家铺子,明显是一家子在经营,丈夫煮面熬汤,妇人则揉面捻猫耳朵,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女娃,也在帮忙搓捻,
她们的手十分灵巧,一搓一捻,就一个猫耳朵成型,很快就捻好一盖帘。
“吃荞面饹饦,少不得羊腥汤,”男人满脸沧桑,但跟之前那个王麻子老汉一样,仍对生活保持着热情和希望,“荞面,凉性,羊腥汤,热性,这两样一起吃,凉热互克互补,最是绝配嘞。”
羊腥汤,名字有个腥字,但却是极为鲜美的好味道。
实际就是羊肉加羊杂熬的汤,做起来很简单,但要做出地道的美味,却不容易,这老汉能在泾州这座丝路重镇上开一家深受欢迎,口碑很好的荞面饹饦羊腥汤店,还是有一手的。
很快,热汤腾腾的荞面饹饦羊腥汤就端上来了。
筋道软滑的荞面饹饦,配上鲜美的羊腥汤,确实一绝。
罗大富他们八人,早就一直在吸溜着鼻子了,荞面饹饦羊腥汤一端上来,也顾不得再聊天,
先吸溜一口汤,
汤白味浓,
一口下去肚里暖洋洋。
汤里料很足,不仅有羊肚条还有羊肠、羊心,还有大块的羊肉。
腥汤香,羊肉嫩,饹饦有嚼劲。
罗三他们吃起来就要好多了,刚才有油打底,而且这段时间跟着李逸,伙食一直还是不错的,
李逸斯文的细细品尝。
十六岁的身体,还是很能吃的,这碗荞面饹饦羊腥汤,李逸觉得可以打个九分。
汤白,但又不是那种白的过份的,店家也说这汤不是用骨头熬的,只用羊肉羊杂,之所以汤熬出来也白,是因为选的羊肉既新鲜还是带些肥油的,而且羊肠也肥,
这些油脂让汤白。
想吃特别清的汤,那就得先把油处理干净。
没有太多调料,
真材实料一样做出一碗好汤。
大富他们风卷残云一样,肚里真的好久没有见过油水了,其实别说来做役,以前在家里时,也一样难得有油水。
都是壮丁,
胃口特别好。
两碗几下吃完,才只垫了个底。李逸现在也算是个小土豪,因此也没小气,“店家,给他们每人再来三碗!”
但李逸还是低估了他们,
三碗端上来,又是马上吃完,五个大碗摞在那。
看他们样子,意犹未尽。
“还能吃么?”李逸笑问,他只吃了三碗,饱了,肚里油水较多,刚才还吃了几个油糕。
大富嘿嘿一笑,“饱了,饱了。”
其它人也嘿嘿的笑。
“看样子大家还没吃饱,那就每人再来两碗?”
跟李逸已经混熟了的二愣子道:“村长,真让俺们放开了吃,别说再来两碗,你再来个三碗五碗也能吃的下。”
“你可别吹牛啊,再来五碗,那可是总共十碗,肚子都得撑破。”
二愣说绝对还能吃五碗,大富兄弟这时也笑着说这荞面饹饦羊腥汤好吃是好吃,就是大都是汤而已。
李逸让店家继续上,
“也别管几碗了,你们吃到饱不吃了为止。”
于是乎,
店老汉一家欣喜不已的忙碌着,
一碗碗满满端上来,
很快一个个空碗摞起来,
七碗八碗九碗,
还真吃了十碗。
最后二愣子他们都揉着肚皮,“这回可真吃美咧。”
“店家,结账。”
六十钱一碗,比李逸意料中的便宜,本以为长安一个馒头都要二十钱,这一大碗,又是荞面猫耳朵,又是羊肉羊杂的,那肯定不便宜,尤其这还是战后,物资肯定较紧张。就算卖百钱一碗,李逸也觉得正常,毕竟这可是刚经历了半年围城的地方,洛阳一斗米都几千钱了。
谁知道才六十钱一碗。
“店家,可别看我穿着这身,你就便宜啊,该多少是多少。”
店老汉说就是这个价,以前清平盛世时还只卖五六文一碗呢,现在六十一碗,也是物价贵。
好在现在战事结束,这里迅速恢复交通,各种物资也都流动起来了。
李逸想想,这里的羊肉是周边供给,许多来自灵武、盐州等地,羊肉肯定比长安这样的京城便宜许多,
大富他们听到六十一碗,看着面前的一摞空碗,很不好意思,
十碗,一人就吃了六百钱呢,十三个人,这下就吃了几千钱。
“不用担心,这个客我是请的起的。”
李逸也没随身携带那么多铜钱或绢,好在他之前在长安时,还是在西市金银铺里换了点金豆金瓜子这些碎金,
小金豆一钱半钱一粒,重量都是很规整的,金瓜子则是一两半两的,都挺方便使用。
一颗小金豆半钱重,值钱四百。
总共吃了七千八百钱,
李逸直接拿出一粒大金瓜子,重一两,直八千钱,上面还打着长安西市陈六郎金铺的戳记,足足打了五个。
店老汉看着这金瓜子有点犹豫,
“店家可以拿到金铺去鉴定一下,这是一两足金可直钱八千,多的二百钱就赏你了。”
掌柜的千恩万谢,立马高兴的带着黑子跑到不远的金铺鉴定去了,确实足金,又小跑着回来连连道谢。
李逸带着众人出了店,慢悠悠散步回了他住处。
该来的总要来,
当罗大富等人再次问起家中情况时,
罗三还是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大家,他们走后不久,罗家堡暴雨垮塬,压死了很多人,
包括罗大富罗大贵兄弟的大哥,一家五口都没了。
这八人,有好几人家里都有人伤亡的。
好一会大家才接受了这个消息,有人大哭,有人流泪,有人默默无语。
大家对于苦难的承受力,特别强,也许是从小就倍受苦难,也就坚韧了,甚至麻木了。
等他们好受了一些,
刘黑子接着讲,讲现在罗家堡的变化,
李逸做了村长,搞了作坊,建了学堂,村民们大都在李逸这做工赚份钱,孩子们也能免费读书,不少村民已经搬回了没垮的窑洞,
一些窑洞垮了的,也有人在开始重新修窑,
虽然经历了一场大劫,可有李逸这段时间对大家的帮忙,借粮借钱,提供工作,让大家也算是暂时度过了难关。
等大家听说李逸上次献药给秦王,助秦王长武反击夺胜,因此李逸得封浅水县男爵后,一个个感叹不已。
“我记得以前我家三娘,还经常跟无逸一起玩呢,这一下子都完全不敢认了,”大富惊叹不已。
六年前,无逸才十岁,
无逸被李老道捡回道观,在罗家堡村头无极观生活了十年。
确实是他们这些人看着长大的,
只是时隔六年,现在却变化这么大。
既陌生,又有点欣慰,
“村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大富问,本来服丁役二十天,结果现在却已经一百零五天了。
“是啊,超期也顶多是多服三十天,官府免我们一年租调,可现在超了八十五天,除掉抵租调的三十天,还多做了五十五天,朝廷总不能让我们白做吧?”金柱也问。
李逸道:“相信大家很快都能回家了,至于说超期服役的事,朝廷肯定也会有个说法,不管是给予补偿,还是减抵以后的租调,总不会让大家白做,放心吧。”
最重要是能够平平安安回去,其它的倒是次要的了。
(本章完)
第101章 大王想抗旨?
第101章 大王想抗旨?
午后,
李世民集结三军将士,
“请天使宣读皇帝诏令。”
木制点将高台上,
太常卿沛国公郑元璹手捧黄绫圣旨,高声向将士们宣读了来自长安的天子诏令。
这是一道嘉奖诏令,皇帝对于李世民为首的西讨行营将士们的表现非常满意,感谢他们的浴血奋战。
李渊命郑元璹携牛酒锦袍银带钱绢等来犒赏三军将士。
吏部兵部等有司也都派官吏随同前来,录勋验功。
旨意宣读完,
抬上猪牛羊三牲祭祀战旗,
“此次行营出征将士,每人赐勋一转,赏赐酒肉各一斤,月饼两枚,绢一匹。”
听到这里,三军欢呼雷动。
李逸今天也特意把自出征以来,都还没穿过的犀牛皮甲套上了,硬邦邦的犀牛甲,好像一块钢板,他感觉自己成了龟丞相,不过倒是挺轻便的。
听到这赏赐,李逸也为李渊的大方而赞叹。
这赐勋一转,是额外的,就是这次来的都给加勋一转,至于你战场上杀敌,斩首,或是先登陷阵,或是斩将夺旗等等,这些功劳另算,该多少还是多少。
可就算你此次啥厉害表现也没,啥功劳也没,仍给你赐一转勋。
固然现在散实官不值钱,但对于许多府兵来说,特别是普通府兵,有了这一转勋,就成了散实官,多少就有了一些特权了,比如可以纳妾,田额增加,甚至房屋墓地规则都能提升,本人和父母妻儿犯罪还能减罪一等,等等。
牛酒各一斤,月饼两枚,绢一匹,也是相当实在的。
皇帝还记得中秋节,特给准备了月饼。
“真一人一斤牛肉啊,哪来这么多牛宰?”李逸问旁边的典签苏勖,这位虽然爷爷是隋朝宰相,但他爷爷之前在江都,被迫跟着宇文士及北上,然后又落到李密手里,七八十岁还在外面漂泊不定呢。
苏勖兄弟俩在关中投了李唐,也只能从小官做起。
“牛酒其实只是一个说法,出征、班师犒赏,一般都会用牛祭祀,祭祀完这牛也会分赏将士,所以惯称牛酒,实际上军中赏赐酒肉,一般都是以羊肉猪肉为主。”
反正有啥吃啥,牛马骆驼骡驴这些是不能轻易杀的,因为是宝贵的资源,要骑乘,要驮运物资等。
除了所有人赐勋一级,赏赐酒肉各一斤绢一匹外,
这次天使前来,
也还对一批有功将士予以特别嘉奖,赏赐御酒、锦袍、银带等。
李逸本以为没他什么事,结果长长的嘉奖名单里,居然还真有他。
授予散职秉义尉,从八品,
授散实官开府仪同三司,视从四品。
散职是倒数第三等,散实官却是累勋七转了,上次献药有功得了三转,这次李世民又给他请勋三转,然后李渊又赐泛勋一转,
这跟坐火箭似的,感觉啥也没干,就第七转勋视从四品了?
总共不过十二转,
照这样下去,那他李逸不也有机会捞个上柱国当当?
这国初勋名也太泛滥了一点吧?
秉义尉、开府仪同三司,如今的含金量非常低,好在李渊自己也知晓,所以李逸还得到了两匹马、四个奴隶,一百匹绢,一条银带,以及一坛子御酒、两件锦袍的赏赐。
东西还挺多。
可惜没有李逸想要的爵位,
散职散实官这些玩意不值钱,但爵位可是含金量很高的,没捞到有点可惜了。
跟着一众嘉奖的将领们一起谢恩,
他特意听了下李靖的嘉奖,
李靖也没捞到爵位,
他已经在战后就第一时间嘉奖过了,从五品朝请大夫的散职,七转的开府仪同三司,还有个右武侯正五品的翊府开府府仪同。
这次则是因为普赐勋一转,因此他的散实官就成了八转勋上开府仪同三司。
其它官职没变,赏赐比李逸多,四匹马、八个奴隶、两条银带、四件锦袍,还有二百匹绢,两坛酒。
是他的双倍。
李靖这次可惜只是个参军身份,到梁实营也只呆了几天,还只是个司马。要是指挥那战的不是梁实,而是他李靖,那这次肯定能封爵。
不说直接把家族的永康县公爵位弄回来,弄个县男县子也是足够了。
军营里杀猪宰羊,开始分肉。
每一伙士兵十人,领五斤羊肉五斤猪肉,十斤酒,还有米,自己回去炖肉煮饭。
而军官们,待遇当然更好。
李逸做为皇帝亲自嘉奖名单中的功臣,也在李世民的中秋庆功夜宴名单里,可以去坐席。
李逸带刘黑子去领取了自己那份赏赐,
有散实官、散职的官告,
也有那些御酒锦袍银带,二百匹绢和两匹马四个奴隶,则要到长安去领,这倒是好事,要不领回来还不好照看。
夜晚,
泾州总管府大摆庆功宴,李逸也是早早受邀请前来。
今日,不仅是参加此战的一众总管、将军、文职,也还有兵败投降的陇右君臣文武,
薛仁杲这个秦天子,一身白衣坐在李世民下手,
他的宰相将军们也都穿着白袍。
李世民对这些人十分优待,但是现在无官无职,
投降的陇右军,精锐部份步骑,已经被李世民都收编,补充进麾下各部。
其余的一些则要被遣散回家。
李逸发现薛仁杲他们其实也挺不自在的,尤其是薛仁杲,今天虽受秦王礼遇,但大唐天子并没有下诏宣布如何处置他们,是优待还是清算,一切还未知。
就如同一把利剑悬在头上,随时可能落下,哪能自在。
之前还浴血厮杀的两方人马,现在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唐将这边,刘文静和殷开山也穿着白袍,仗打赢了,但皇帝仍还没恢复他们的官爵。
他们坐在那,也是对薛仁杲一方最不满意的,一直是怒目面视。
而另一位宰相窦抗,则要淡定悠闲的多。
“诸位,请随我共同举杯,先向长安的大唐皇帝陛下贺,”
“贺天子!”
李逸也举杯,酒还是他昨天喝的糜子黄酒,
他只抿了一口,昨天可是喝醉了,这酒喝起来甜甜的,但可比啤酒厉害。
宴会一片和谐,
甚至还有泾州城中的歌伎献舞乐,
一边听歌看舞,一边吃着月饼,挺好,让人似乎遗忘了这场打的很艰难的战争。
月饼挺好看,模压成型然后烘焙而成,他这还是宝相纹,看着很精美,里面也有馅,有红枣核桃葡萄仁等,
原来唐朝人吃的月饼就有五仁的了。
这种五仁月饼在唐朝可是高级货,士兵们的就没有这样的纹,也没有这么丰富的馅,其实就是两素胡饼。
宴饮至半夜,
李逸一直克制着没多喝,保持着清醒,但不少将领喝醉了。
喝醉的武将容易搞事情,有人是真醉了发疯,有的人其实是借酒发疯,
比如刘文静就拿月饼砸了薛仁杲,殷开山则挥拳揍了带病的郝瑗,
有这两人带头,
于是本来快结束的庆功宴,居然还来了出高潮,两边掀桌子的,摔杯子的,你撕我扯,挥拳抡胳膊,
歌妓们惊声尖叫,
李逸抓了把瓜子,退到角落看戏,
他可不想参与混战,那些武将一个个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可跑马,动则腰围十尺,体重几百斤,
被他们扑倒了,都能压出屎来。
好在李世民还在,
他很快唱止了这场胡闹,
李世民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翻,打了几个滚,发出巨大的声响。
“够了!”
一声怒喝,
不管真醉还是借酒发疯的众人,
都渐渐分开,
李世民威严的目光缓缓移动,从众人脸上扫过,
那目光极巨威压,被他扫过的人都低下脑袋,尤其是陇右投降派那边,更不敢面对。
许久的沉默后,
李世民没多说一句话,袖子一甩,走了。
宴会结束。
各回各家,李世民也没有处罚谁。
但是第二天一早,李逸又被请去参加军议。
这次没有陇右投降派们,
郑元璹拿出了一道皇帝旨意,这道诏令昨天没宣。
“陛下说过完中秋后再宣读此诏。”
当他读完这道诏令,李世民很不高兴。
皇帝旨意,将薛仁杲、宗罗睺、郝瑗、翟长孙等陇右军三品以上者,全都押赴长安,
李渊要将他们在长安问斩,
另命令寻找刘感尸骨,收敛带回长安厚葬。
“我早已向陛下上奏,接纳薛仁杲等投降,并予以宽待,如此陇右诸州,可不攻自破,传檄而定。
事实也是如此,现在薛仁杲等投降,数万陇右精锐也皆归附我大唐,加入唐军。而陇右诸州,纷纷上表归附。
可现在陛下要将薛仁杲等三品以上皆押送长安问斩,只怕陇右人人自危,甚至那些投降的兵将都有可能哗变,更别说陇右已经上表请降的诸州,随时可能再反,”
“陛下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居然下此诏令?”
众人都没吭声。
浅水塬一战后,李世民招降陇右军团,十分顺利和成功,确实也瓦解了陇右最后的抵抗,
但这件事明眼人也都能看的出来,秦王暴露出几分野心,
他这是直接把整个陇右军团和陇右地盘,都划拉到自己底下了。
长安岂能不警觉,反应最大的必然是太子李建成。
薛仁杲宗罗睺翟长孙等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陇右精骑也是天下精锐,就连郝瑗、褚亮等人也都是非常有谋略,要是都让他们加入了秦王府,那还了得。
把薛仁杲等押赴长安处死,
明面上当然是警示其它不肯归附大唐的枭雄诸侯,也是给这一年多来与陇右军交战而阵亡伤残的将士们,给那些被陇右军攻打劫掠的地方百姓的一个交待,
但更多的还是不让李世民吞下这么大一支战力。
李逸坐在下面也很感慨,
从大唐朝廷的角度上来说,薛仁杲这些人固然不能纵虎归山,但也没必要直接杀了,可以召入朝中,分散到太子、齐王,以及朝廷诸卫嘛。
这天下还没一统,强敌还多呢,正是用人之际,现在杀了多可惜。这些人也才刚投降李世民,也不可能就死忠李世民。
现在这种直接杀了,那是谁也别想得到。
郑元璹说他必须马上就将薛仁杲等人逮捕,然后押赴长安,李世民拍着桌子不肯。
两人针锋相对,
“这个郑元璹啥来头,敢这样顶撞秦王?”
“他是荥阳郑氏,他爹曾是宇文泰的好友,也是杨坚的同学。大象二年,联合刘昉矫诏随国公杨坚辅政,为杨坚篡隋立下汗马功劳。”
“那也是前朝的功劳,再说五姓子就敢这样顶撞秦王?”
苏勖呵呵一笑,“太子妃也出自荥阳郑氏,是郑元璹从侄女。”
“哦!”
这下李逸懂了,建成妻子娘家人,自然是他的支持者。
“大王莫不想要抗旨?”郑元璹高举诏书,丝毫不让。
李世民怒目而视。
窦抗出来劝说,
最后李世民只肯交出薛仁杲以及他兄弟们,
郑元璹不肯接受,非要把薛秦三品以上的都带走,
窦抗好说歹说,
最后李世民又交出了一个宗罗睺,
郑元璹不肯,
于是双方从早上一直吵到午后,
李世民交出的人也越来越多,从薛仁杲到宗罗睺,从郝瑗到张贵,再到曾经诈降常达,然后将他劫持并夺取陇州的仵士政,再加上薛仁杲的兄弟,以及宗罗睺几人的子弟等,
一共约百人。
翟长孙、褚亮褚遂良等其余文武,李世民硬保,不肯再交出一人。
窦抗也让郑元璹先把这百人带回去交差,
至于后续,秦王自会向皇帝奏报请示。
郑元璹本来还要把那八百具装甲骑带走,
可李世民直接告诉他,这些人已经收编了。
当天,
郑元璹将薛仁杲等百余人捉拿,装上囚车押往长安。
此事引起了泾州降将降兵们的不小恐慌,好在唐军早有准备,在处死了十几个想鼓噪闹事的薛仁杲亲兵后,将他们的首级传首诸营,挂在营门示众,然后又向陇右降兵们再三保证,不会牵连到他们后,
这事慢慢也就压下去了。
但李世民气的不轻,
他能猜到这事定然是兄长建成在幕后推动的。
李世民决定亲自回长安一趟,
泾州仍由李叔良、刘弘基镇守,丘行恭驻守灵州,窦轨驻守秦州,常达仍回陇州驻守,梁实驻守豳州,
派柴绍、窦轨去陇右接收。
安排好后,李世民第二天便返回长安,而李逸也趁机跟着回京,还特意找李世民讨了一张命令,把罗家堡的十二人也一起带回去。
这次出征,李逸其实也才出来一个月多点,比他来时预料的归期早多了。
不过这趟没白来,
得了四转勋,还得了个从八品的散职,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把罗家堡十四名服役的村民都带回去,少了两人。
(本章完)
第102章 凯旋
第102章 凯旋
晚风轻轻吹拂,
夕阳西下,
蜿蜒的滈河两岸,稻禾随风摇摆,
前方高高的神禾塬,还有远方接天的巍峨终南山。
罗大富放声大吼,“耶,娘,我回来了!”
一群汉子,纷纷放声大吼,
李逸有些受不了,
鬼哭狼嚎的,太难听了。
田间的白鹭都被吓的扑翅高飞,蛤蟆也吓的纷纷跳河。
这群离家百日的汉子,一边嚎一边奔往家里。
近乡情怯。
李逸催动坐骑缓缓跟着,后面一匹马上驮着两个包袱,那是大山和大树两人的骨灰和遗物。
在泾州,李逸和罗三他们找到了两人埋葬处,把尸骨起了出来烧了,收了骨灰装坛,带了回来。
总不能让他们独在异乡为孤魂野鬼,
落叶归根,
身死也该魂归故里。
只是一会不知道要怎么跟两人父母妻儿们说,
“哥!”
罗家湾桥的北桥头,
还在桥头铺子忙碌的罗三娘听到隐约传来的呼声,站在那里张望了好一会,然后看到夕阳下奔来的二哥三哥他们,
“哥,”
三娘激动的往桥另一头跑去,
兄妹几个在桥中间相会,
“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大富和大贵看着妹子,也是激动不已,
出去这一趟,不仅离开百余天,尤其是经历了那么艰苦的围城,面临饥饿和死亡的威胁,是多么的煎熬,
再回家乡,再见亲人,
那感情也是格外浓郁了。
“阿耶!”
兰香也跑向父亲罗三,
很快,
桥头这个休息区,
成了一个大型的亲人见面会,
几乎全村的人都闻讯赶来了,母亲抱着儿子哭的,父亲拍着儿子肩膀的,也有儿子跳到父亲怀里,妻子拉着丈夫手抹眼泪的。
激动,高兴,喜极而泣。
“大山!”
也有人在人群中寻找呼唤儿子,却始终没找到,一声声急切担忧的呼声,到后面已经变成哭腔。
还有刚回来的人也因有亲人死在上次垮崖中,而与幸存的家人抱头痛哭。
连临终一面都没能见上。
“三叔,你帮我把大山和大树的骨灰和遗物给他们家人吧,”李逸心有点堵,被这气氛弄的很难受。
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两人的亲人,
三叔点了点头,
“阿郎,一路辛苦了。”
秀芝上前来,迎接他回家。
玉漱和素君还在长安,他一回来长安城都没进就直接回御宿川了。
“家里还好吧?”
“好嘞。”
李逸离家其实才一个多月,变化不大,就是稻禾长的更高更密了。
“大山,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
后面突然传来撕声裂肺的哭声,那是大山的母亲,几年前丈夫去世,现在儿子又没了。
大山的媳妇和孩子也跟着大哭,
乡党们安慰着。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两次征丁役,出去了十四人,回来了十二个。
而五月出去的那批,他们走时家里还好好的,结果再回来,不少亲人死伤在垮崖中,
“三叔,明天村里帮大山、大树安葬了吧,一起帮个忙。”
“好嘞,入土为安。”
直到许久之后,
村民们才各自回家,
李逸时隔一个多月再回到无极草堂,
没甚至变化,
“阿郎,土豆已经长的很高了,有的还已经开出了。”秀芝带李逸去看土豆,
当初的两颗土豆,李逸走之前,已经催出芽种下了。
两颗土豆,切成了八块种下。
现在内院廊外,八个小瓦盆里,八棵土豆苗已经长的很粗壮,确实还有的开出了紫色小。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打理,就看土干了就浇浇水,平时就放在廊外,要是下大雨我就搬回廊下,”
李逸笑道:“其实这土豆也不需要怎么精心打理,有水有肥就足以,现在已经开始在开了,
再过一两个月,根茎的土豆就能成熟了,到时就能收获很多个土豆了。”
“这么快就能收获吗,那能收获多少个土豆啊?”
“一株土豆,最少也能收获个五六个,要是精心管理,收个十来个也是可以的。”
秀芝惊讶,一个土豆切成了四块种,这一块种下最后能收十来个,那不是几十倍的收成?
“这土豆啊可粮可菜,既能直接煮着吃,也能做淀粉,做粉条,一年还能种上两季,产量还是很高的,关键是土豆啊对土壤要求没那么高,
缺水的旱地、少肥的沙地,也一样能种土豆。
亩产个千八百斤是没问题的。”
秀芝也是农家出身,立马就听出这土豆的金贵,一年两茬,一茬亩产千八百百斤,还不那么挑土地,不像麦子、水稻,得保证足够的水。“那一年不是能亩收两千斤,我老家好多地一年都只能亩收一石麦子,咱们御宿川水田肥沃水足,一年也顶多两三石稻子,这亩产一两千斤,嘶!”秀芝不敢想象了,
望着廊下管理了快两月的这些土豆,原本以为只是个番邦传来的胡菜,跟黄瓜菠菜茄子等一样呢,
哪想到这居然还能当粮食,还亩产这么高。
“阿郎没骗我吧?”
“骗你做啥,”
“这,这,这也太珍贵了,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看好,可不能丢了。”秀芝结巴着道。
“这不是已经放在咱内院了吗,哪还能丢。”
现在那八株土豆,在秀芝眼里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入棵菜,那是八个宝贝,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阿郎当初说两个土豆是两个金疙瘩了。
半斤左右一个的土豆,这一株要是结个十个,那也有五斤了,八盆就四十斤了。
四十斤粮啊,
她插标卖首,卖身葬夫,只给丈夫换一口薄皮棺材,娘三就卖了。
现在一斗豆子都得二百多钱,他们当初也就卖了几十斤豆子钱。
“对了,陈良那还有六株洋葱,也是用瓦盆种的,一会也让他搬这里来一起照看。”
“阿郎,洋葱又是个啥?”
“一种胡人那原产的葱,根茎是个扁球,主要吃这个根茎,葱叶也能吃,是蔬菜。”
秀芝听到这还好,要是又是跟土豆一样金贵的粮食,她可还真有些担心管不好。
“长安送来的那四个娃可还听话?”李逸问。
“都挺老实本份,手脚也很勤快,阿郎你不在家,这院里也没啥事,奴便安排他们在作坊帮工,”
“可有让他们在学堂听课。”
“奴按阿郎吩咐,每天中午的课,也让他们去旁听。”
“你可也有去按时旁听?”李逸问。
秀芝点头,说也天天去旁听。
“现在认得多少个字,能写多少个字?”
秀芝听课学习还是比较努力的,虽然她觉得她一妇人不用学,但李逸要求的,她便也天天有去学。
李逸要求自家的奴仆们都去听课,也是有原因的。
全是一群文盲,有时用起来也不方便,像秀芝他是培养做内院管家,还要兼管着点作坊这边的事,大字不识一个,肯定不便。
就是李守仁李守义陈良等人,以后肯定也要慢慢的分管些事,李逸孤身寡人的又没有一个亲戚族人,
只能是自己培养,总要比外人放心一些。
其实像罗二、三娘他们,李逸也是建议他们有空就去听听课,反正就中午时间上课,
要想走的远,有更好的发展,文盲总是不行的。
反正自家办了学堂,有这么一个便利条件,这样好的资源不用,那不是浪费嘛。
别人想旁听上课还没那条件,得交束脩,得人允许,但李家有条件啊。
“你跟门栓门柱哥俩,谁认的字多些?”李逸打笑。
秀芝说娃认的多,说娃们脑袋聪明,她脑袋不开窍,手拿笔也僵硬写不好,但秀芝这两月来,也已经一百多个字了,而且能写大多半。
这个成果,只能说一般,但一个妇女,每天中午挤点时间旁听学习,有这个表现已经不错了。
“好好学,你是管家,以后也要管管账目钱帛的。”
“素君和玉漱以后就在长安不回来了么,阿郎也长住长安么?”秀芝问。
“嗯,长安那边,偶尔住住吧,主要还是住这里的。”
春进来,说前院罗二叔他们来了。
李逸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前院。
院里不少人,罗二来了,罗三罗五也来了,另外刘黑子回西院跟妻子说了几句话,也又过来了。
其实好多村民都想来,但罗二说他有事跟无逸禀报,让大家有事明天再来。
“无逸啊,你不在这段时间,樊川杜氏也开了几家腐竹作坊,
现在韦家、杜家,都开了好几家作坊,腐竹、豆泡这些他们做的比我们多多了,而且价格也一直在压。”
“现在他们卖啥价?”
“腐竹一百钱一斤,油豆泡只卖一百二十钱,”
“两家都这个价?”
“嗯,而且他们这个还是上品的价,中低各又减十钱。”
三等的腐竹才卖八十钱一斤,三等油豆泡才一百钱一斤。
而在两月前,李逸独家生意,一斤腐竹换一斗大米,那时至少是三百六十钱,哪怕给三分之一回扣,也还有起码二百四十钱,而且这个回扣也不是都给三分之一这么多。
“他们这样卖,利润也不多了啊。”
李逸自认为自家作坊的工艺比较先进,成本压缩较低,但一斤腐竹黄豆的成本起码也要四十钱,油豆泡每斤油和豆子钱得六十多文,
这还没算上柴和人工钱,劈柴也不便宜啊,合到两文一斤呢。
如果把人工啊、劈柴,还有锅灶碾磨驴这些的成本摊进来,
利润肯定是还有,但不多了。
“阿郎你不在家,我们按你之前吩咐的价,中等的腐竹豆泡都咬着他们的价,三等的还低十钱,只有上等的以每斤换一斗二米,
这段时间韦杜两家的腐竹豆泡多了,他们到处抢我们生意,如今我们的上等的腐竹豆泡不好卖了,中等的跟他们价一样,也卖不过他们,好多原来老主顾都转头买他们的。”
“最近作坊销量下滑严重,上等的腐竹还库存了许多,豆泡不好存,我们只好把上等的当中等卖。”
罗二一脸惭愧,
李逸笑着安慰他,“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稍调整一下便是,以后上等的腐竹豆泡,我们比他们多卖十钱,中等的价格咬住,下等的少卖十钱。”
“啊,这样的话,那我们还要给回扣吗?”
“大主顾,我们给两成的回扣。以后我们多生产腐竹,这个便于储存运输,可以卖到外地去。”
李逸并不怕韦杜,他们也没本事把整个京畿,甚至整个关中都垄断了,还有关外呢。
利润降低了,但仍还是有不少的利润的,只是没那么暴利了而已。
(本章完)
第103章 开府仪同三司
第103章 开府仪同三司
郭二郎听说李逸回来了,特意提了只鸭子来。
“这只鸭子肥,正好给你接风。”
郭二郎现在对李逸是越来越客气了,李逸也不跟他客气,叫来秀芝,“把这鸭子杀了,一会我来做个麦酒鸭。”
“无逸啊,这次出征啥情况?”
此次秦王泾州大捷,一举灭掉薛氏的消息早传回长安,朝廷也是特意派人布告各县乡。
随着这个消息公开,关中百姓欢呼。
终于不用担心陇右军杀到关中来了,随之就是长安各种物价也应声跌落,尤其是粮价,终于又回到了战前斗米匹绢的旧价。
郭二郎想到李逸之前拉十几车粮,轻松就赚了二十多万钱,不由后悔的把腿都拍青了。
“这次战事还是挺激烈的,甚至有点曲折。”
李逸坐在前庭大枣树下,开始跟大家讲,他口才还不错。从出征前,中原李密大败宇文化及,到刚要出征,泾州刺史刘感兵败身死三千兵全军覆没,再到陇州刺史常达被诈降陇军劫持,陇州失守。
当他讲到在高墌城,梁实率五千兵出城,驻扎浅水塬高地,硬抗陇右军狂攻七日,讲到庞玉率五千人出城增援,结果差点被翟长孙具装甲骑给打崩溃,
大家不时发出惊呼声,
而听到秦王倾城而出,亲率数十骁骑绕到敌后,侧后猛击敌方,一击败敌,然后又率两千精骑一路杀到折墌城下,把薛仁杲困住,堵住败兵撤入城中,最后迫薛仁杲投降,
郭二郎听的那个激动啊。
“真是不得了啊,居然如此起伏路宕,真是稍有不慎,不堪设想。”
李逸回望此战,也觉得很了得,
李靖献策诱敌疲敌,很关键。
但最了得的还是李世民能在浅水原击溃敌人后,没听窦轨的按兵观之,而是抓时机会,立即赶到折墌城,围住薛仁杲,既不让他跑,也不让让收拢败兵。
想上次浅水塬之战,
唐军大败,五万人没了三万多,但薛军就没有抓住这机会,未能直接先精骑赶到长武城下包围长武并堵截败兵,这才有了后来李世民靠收拢的败兵和城里的不多兵马,
硬是让李世民打了个出其不意的夜袭翻身仗。
刘黑子有些得意的对前东主郭二郎道:“我家阿郎这次可又立大功,加勋四转,现在累勋七转为开府仪同三司,从四品。还授散职秉义尉,从八品。
陛下还赐我家阿郎银带一条锦袍两件,御酒一坛绢百匹,并良马两匹奴隶四口。”
郭二郎大为震惊,眼中满是羡慕。
“无逸也披甲上阵杀敌了?这是斩将夺旗了?”
“哈哈哈,我哪有那个本事,就是帮着制作炒米供应军需,然后做点文书工作。”
“七转勋啊,有勋田十顷呢!”郭二郎惊呼。
“有吗,我这个倒没注意。”李逸还真不懂。
“当然有啊,虽说官人之爵田、勋田、官人永业田不并给,只按最高者高,可你原也仅是县男爵,永业田是五百亩。现在你七转勋,勋田是一千亩,那么朝廷还要授你五百亩地。”郭二郎拍着大腿,比李逸还激动。
李逸哦了一句。
又能多分五百亩地,还是永业,不是口分田那种身死还田的,但按惯例,可能又得授分在宽乡,也就是地多人少的地方,不可能授分在京畿了。
太远的话,这五百亩地也只能暂时出佃收租,亩收个六斗八斗或一石的。
“怎么就没授个职官呢?”郭二郎感慨着道。
聊了会天,李逸让陈良和黑子分头去请董秀才、冯乡佐,还有王里正王乡正来吃饭。
秀芝把鸭子收拾好了,李逸便做了道啤酒鸭。
没有啤酒,那就用麦酒,效果也一样好。
用麦酒炖的鸭子,没有腥味,反而很香。
郭村长家散养的鸭子,平时吃田螺青蛙等,肉质还是很好的。
放块老姜,两片山渣干,八角来两个,放小块桂皮,加点大葱,也无需太多香料,
少放点更能吃出鸭子本来的好味道。
煲个腐竹,煮个豆泡汤,再煮个豆腐咸菜,炒两青菜,家里不像豪门大户还有冰窖,不仅夏天能吃到冷饮,平时也能冻一些肉食保鲜。
“再加个菜。”
董秀才提着一块咸肉进来,
这是他平时收的学生束脩,李逸拜师时还送了好几块呢。
“老师怎么还带肉来。”李逸笑道。
“赶紧做去,啰嗦啥。”董秀才听到学生平安归来还是很高兴的,立马就来了。
“那我做个蒸咸肉,再来个咸肉炒豆干,怎么样?”
“你怎么弄我怎么吃。”董秀才还是非常相信学生的厨艺的,每次来吃都是非常满意,连坨坨肉那么简单的做法都能很美味。
客人们陆续到来,
都没空手来,知道是来吃饭,所以特意带了食材。
冯乡佐冯六郎带了两尾鲤鱼,李逸一个红烧,一个香煎。王里正带了只鸡来,直接炒鸡。
王乡长则提了只甲鱼来,得有两三斤,直接炖汤。
李逸做散很麻利,家里又有无烟柴火灶,有铸铁大锅,还有锻打小炒锅,做起菜来很方便,可以同时做好几个菜。
秀芝给他打下手,洗切配料。
天黑,
一桌子菜也齐了,
今天这饭也算是比较晚,
但菜挺硬。
麦酒鸭、蒸咸肉、咸肉炒豆干、腐竹三鲜煲、豆泡汤、咸菜煮豆腐、红烧鲤鱼、香煎鱼块,还有个赤水大葱生炒鸡,甲鱼汤,
加上炒蕹菜、炒藠头,荤素搭配十二个菜。堪称豪华。
“陛下赏赐的御酒,我从泾州带回来了,大家一起喝。”
软糜子酿的黄酒,
虽非宫廷贡酒,但也是皇家采购御赐得胜将士们的,较好档次的。
封泥打开,
酒香扑鼻。
董七郎帮忙给大家倒酒,
王乡长举杯起身,“这头一杯,贺无逸凯旋,功成名就。”
大家一起举杯。
在乡亲们眼里,李逸这次出征才个把月,居然就获四转勋,可了不得,何况还有个从八品散职。
虽说散职无职事,但这可仍是个官。
“我也敬大家一杯,”
上来先喝了三杯,
董秀才道:“别再光喝酒了,吃菜啊,无逸这么辛苦弄一大桌子,别都喝醉了,好菜倒忘记吃了。”
大家都笑,
于是拿起筷子夹菜,
李逸这顿聚餐,还是老习惯,会餐合食,也不像人家大户豪门或是书香士家,搞分餐制,
李逸觉得一大张桌子,大家围坐一起吃才热闹呢。
至于说干净卫生这事,放两双公筷就好了。
“呀,这是我刚提来的那只鸭子?怎么一点腥味没有,而且肉也不柴不老这么嫩呢?”郭里正赞不绝口。
“用麦酒炖的,放了点干山楂,既能熟的快,肉也香,”当然他还放了点植皮八角老姜蒜片大葱这些。
大葱生炒的鸡也很好吃,
“要不是无逸本事大,都已经是爵爷了,你这厨艺到光禄寺做个大厨都足够了。”郭二郎感慨。
“就无逸这厨艺,那得进殿中省尚食局。”冯六郎笑道。
光禄寺和尚食局都是做御膳的,不过分工也有不同。比如光禄寺主要负责宰宫廷宴会,以及平时宰相、朝官们的廊下食。
而尚食局隶属殿中省,是专给皇帝做御膳的,另外还有为试菜的职责。
廊下很奢侈的点着几盏油灯,
还点了松木火把,
李逸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摇着蒲扇,虽然条件稍简陋,但这种气氛挺好的。
这顿饭边吃边聊,吃到很晚才散。
把客人一一送走,
李逸回院,
刘黑子在旁边感慨着道:“以前我在郭庄给郭二郎做长工,郭二郎那就是我们长工的天,这王里正王乡长冯乡佐董秀才等人,那也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一个个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呢,
想不到如今他们却已经这么巴结阿郎你了,甚至郭二郎都对我客气的很,刚才还拉我到一边,让我不要记恨以前打我赶我走的往事。”
“大家都是乡里大户,互相关照几分,说不上巴结。”
人以群分,或者说人以阶级而分。
郭二郎当然不可能跟刘黑子称兄道弟,但跟李逸自然就称兄道弟,甚至随着李逸身份的不断上升,他确实已经有些巴结了。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小别胜新婚,但记得悠着点,别明天腰酸腿软。”李逸拍了拍他胳膊,自己回东院内院了。
这一晚,
小狸陪他睡,
那呼噜呼噜的猫声,格外的催眠,让李逸睡的特别安稳踏实。
一觉大天亮,李逸洗漱一番后,便去了长安,只带了陈良和张曹两个仗身。
回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
行营参军的鱼符得交还了,也算是把差事卸了。
另外朝廷赏赐给他的两匹马四个奴隶还有一百匹绢,也还得去领取。
桥头,
罗三娘已经忙碌了一阵子了,
李逸打了个招呼也没停留,四十里赶到长安,跑出一身汗水。
城门处当值的是熟人丘神俨,从上次买粮相识,经常出入城门的李逸跟这位丘队头也是老熟人了。
“李待诏早,”
“丘队头早。”
丘神俨拉着他聊了会天,他叔父丘行恭也是上次出征的诸行军总管之一,如今被授为灵州刺史,带兵驻守灵武。
丘神俨一直感叹自己上次没能参加征讨,否则也能挣个几转勋了,上次所有出征的人都获勋一转,有功勋的还另授,别提让人多羡慕了。
这让李逸很佩服唐人的尚武精神,上到公卿贵族世家公子,下到庶民百姓,人人都渴望上战场,都想立功勋。
好不容易从他的碎碎念中脱身,李逸赶回平康坊,
进入内院,新罗婢看到他,直接把手里的针线活扔了,一把扑到李逸怀里,激动的大叫。
姬氏闻声从房内出来,看到李逸,也是露出满脸笑容。
“过来,一起抱抱。”
姬氏红了脸,最后还是过来抱在一起。
“阿郎,”
阿福家的女人过来,“秦王府来人,召阿郎前往。”
(本章完)
第104章 血溅金殿
第104章 血溅金殿
九月初一,
朔朝会,
皇帝召京师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朝参。
李逸不是职事京官,连初一十五的朝会也没资格参加的,但今天他以西征凯旋立功将士的身份也接到旨意参加。
很明显,今天这场朝会,是关于上次征讨的。
李逸也是早早起来沐浴更衣,换上了一梁进贤冠,配公服,把金銙蹀躞带也系上了。朝参,就不能穿圆领官袍配幞头这样的常服了。
姬氏比李逸还激动呢,凌晨就给他熨烫好了衣服,还特意熏了香。早上还帮他拿洗脸、修须。
“阿郎这块红色澡豆好香,清净干净,还格外留香,是在东西市哪家铺子买的?”
“这不是在东西市买的,”
“宫廷赏赐的么?”
“这是我师傅以前自己配制的,名叫香皂,我打算有空也来试制,你觉得怎样?”
“如果阿郎真能制出此等的,那这香皂肯定能风靡长安,引无数贵妇千金们抢购。东西市的澡豆面药,甚至是宫廷里用的,都未必比阿郎这块好。”
“嗯,这样说我可信心大增了,那回头有空我就试制。”
姬氏出身名门,祖父封爵汾源郡公官拜司农卿,父亲也官至鹰扬郎将,公公是民部尚书、大将军,对于朝廷礼仪较为了解,仔细提醒李逸,
“这规矩也太多了吧,放屁都不许?想放屁怎么办?”
姬氏红着脸,“夹着,慢慢放,不能有声,否则会被殿中侍御史弹劾失礼,重则丢官轻则罚俸,”
姬氏提醒他参加早朝前,最好不要喝水吃东西,否则朝会时想要入厕,那到时可就非常失礼了。
“这大早的参加朝会,不吃东西,那不饿的难受?”
“饿也没办法,总比在朝堂上尿急屎急要好。”
“也是。”李逸想想觉得很有道理,这大殿上挤那么多官开朝会,你放屁我要拉屎,这会还怎么开。
“幸好我平时没资格上朝。”
大唐平时朝会,只有京官五品以上职事文官,以及中书、门下两省供奉官、监察御史、太常博士、员外郎,才有资格每日常参。
非职事官的散官、勋官、封爵,还有武官,都没资格。
只有初一十五,京官九品以上文武职事官才都需朝会。
李逸不是职官,要不是这次因是行营立功人员,他也没资格。
姬氏给李逸穿戴好,又仔细检查了几遍。
李逸肚子突然咕咕响,
“还是垫巴一点吧,要不这朝会上肚子一直响,估计也很失礼吧。”
“那阿郎少吃一点,尽量吃点干的。”
李逸最后让玉漱给他装了一小口袋的炒米在身上,实在饿了就嚼两口。
外面天还没亮,此时才四更天左右。
但姬氏已经催他出门了,“百官得在宫门等候,到时还要查验门籍鱼符,可不能迟到了。”
李逸只好摸黑去上朝。
刘黑子和陈良一人打一个灯笼随同,三人都骑马前往。
他的仗身张义全和曹大行,回京后就走了,他解了行营参军职,这仗身待遇也就没了。
没有职事,是没有庶仆、仗身这些官给随从待遇的。
刚上马,
对门李靖也出来了,
这位现在可是正经的五品右武侯卫翊府开府府仪同,一身绯袍,比李逸身上这绿袍可好看多了。
人家骚粉,他蛤蟆绿。
“李公早。”
“啊,无逸你也这么早。”
李靖出行,排场可比他强多了,八个家丁随行,前后四盏灯笼。
不过大家都骑马,
唐朝的官员上朝,没有坐轿子的,或者说这时代武将骑马,文官坐车,就没有轿子。
顶多宫里才有,但人抬的叫步辇。
臣子可没资格用。
两人骑马走边走聊,走到坊中心十字街,又来了几支上朝的队伍,
“李开府、李参军!”
有人主动叫他们,上来打招呼。
“在下褚亮,这是犬子褚遂良。”
“原来是坊西褚公。”
褚遂良家也住在平康坊,在坊西南,李逸跟李靖是在坊东南。
褚家爷俩大业末贬到陇右,然后成了薛举的官,褚亮官还不小,是黄门侍郎,在泾州,薛仁杲投降后,褚亮爷俩就很积极主动的向李世民靠拢,
李逸在行营也没少跟他们见面,这次回来李世民也特意带上了他们。
褚亮被李世民征辟为秦王府六品文学,褚遂良则是八品铠曹参军。
今天去上朝,是以唐朝官员身份,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李逸对褚亮,以前不太了解,但前世就知道褚遂良,凡是跟武则天有关的电视剧里,肯定有褚遂良,他曾是李世民心腹,后来成了高宗李治的宰相,他还是国舅长孙无忌的政治同党。
当然,褚遂良还有个身份,初唐四大书法家之一。
历史上瘦金体字,其实也源出于褚遂良书法。
而现在褚遂良还是个年轻人,虽好书法,但也还没到开宗立派的地步,反而对李逸的瘦筋体,格外喜欢,在泾州和回来路上,褚遂良一直主动找李逸学习呢。
一路上,不断有新的上朝官员队伍加入。
东城这边贵族官员多,等快到皇城时,路上居然还有点拥堵了。
等到了宫门前,
那真是到处是人,
好多官啊。
真是不到京城不知官多,
宰相等一些高级官员,还有间待漏室去休息等候,
李逸他们这些小卡啦咪就只能在门外排队等候了。
大约五更,
宫门打开,
值守的监门卫、城门局的,还有左右卫的、内三卫五府的,一群人开始配合查验身份,
每个人身份都要核查,
李逸没有出入宫禁的鱼符,门籍那里没他档案,
他这样临时参加的只能拿出自己的官告,等宫门官员拿着单子核实。天渐渐亮了,
等天大亮,
终于朝会开始,
李逸品级太低,直接在殿外广场上站着。
好在这是九月,也没下雨,风有点点凉而已。
正当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站在这广场上,啥也看不到啥也听不到,然后站两小时回家时,
有宦官过来宣读了一份名单,
让他们入殿。
李逸名字也在列,都是此次征讨行营的官员。
拾级而上,
成功迈入金銮殿,
李逸跟着拜见皇帝后,在殿门口坐下。
大殿里铺着木地板,十分光滑,他学着跪坐,有点硌,品级低,连个蒲团都没。
李渊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李逸隔的太远,看不太真切。
但看着不太年轻,挺多皱纹,据说杨广曾嘲讽他这个表兄为婆婆面。还有历史记载,李渊很特别,他长了三乳。
李世民后来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事成后跑去见李渊,直接跪而吮上乳。
他在这里开着小差,
那边朝会开始,
李渊正说刘感,说刘感如何忠义,因此特追赠刘感为平原郡公爵,赐谥号忠壮,并特旨其嫡长子袭平原郡公爵。
又称赞陇州刺史常达,“卿之忠节,更可求之古人。”说着皇帝还点了起居舍人令狐德棻名字,“刘感,常达,须载之史册。”
李逸竖着耳朵听,
李渊说话挺有范的,很有节奏,他还在殿上讲起跟常达的关系。
原来常达以前是李渊的老部下,跟着他出征过好几次,后来常达在大业末隶属于霍邑宋老生麾下。李渊起兵南下,宋老生抗拒,常达却并没有因跟李渊的旧情而倒戈,仍还随宋老生拒战,
兵败后,李渊还以为常达死了,重金悬赏找他尸体,结果找到活人。李渊并没怪罪常达,而是高兴这老部下没死,拜为统军,之后任为陇州刺史。
这次常达被劫持,李渊本以为这老部下活不成了,没想到折墌城下,他还能跳出来,还带着许多陇右军投降。
更让李渊佩服的是当初常达被押到薛举面前,薛举指问妻子问识皇后否,常达说是病丑妇,陇右大将张贵问识我否,常达骂他逃死奴。
这种抱着死节之心的表现,让李渊是很感动的。
殿上赐这老部下三百段杂彩,并晋爵郡公。
“那当初诈降,然后劫我大将,夺我陇州的那个仵士政拖上来!”李渊大喝一声。
仵士政被拖上来,
这人本来也是跟着薛仁杲降唐了,但现在李渊要清算他。
“将此獠乱棒扑杀!”
数名禁军持棒上前,
就在金殿上,一棒一棒的把这名陇右悍将击杀,
血溅金殿。
李逸目睹这场景,很是震惊,活活打死了。
好歹你拖去午门外杖毙啊,
你当着这文武百官面打死,这是杀鸡儆猴,警告大唐官员们?
李逸隐约只能看到秦王李世民的一点后脑壳,他在想,或许李渊这是在警告李世民,也是在警告所有陇右降官。
毕竟仵士政当初向陇州刺史常达投降,常达是很慷慨的接纳了他,还予以厚待,结果这家伙却诈降,找机会劫人夺城反叛。
现在陇右这么多人投降了,会不会有人以后也反复无常?
所以今天金殿乱棒扑杀,严厉警告。
手段有点粗暴了些。
尸体被拖了下去,
皇帝又下了几道旨,
被常达骂为逃死奴的张贵,此人是薛仁杲麾下悍将,但十分凶恶残暴,当初瘐信儿子就是被他跟薛仁杲给活烤了吃的。
“将张贵拉到狗脊岭腰斩!”
薛仁杲和他弟弟薛仁越,薛家十几口男丁全被拉到闹市斩首。
郝瑗、宗罗睺、牟君才等也俱处斩。
好在李世民保下了翟长孙、褚亮等一些人。
李渊起身,背手站在殿上,
“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业,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贵。假使王世充等得志,公等岂有种乎!
今日薛仁杲等君臣,岂能不做为前车之鉴?”
说完这番话,
皇帝坐回御座,招手。
通事舍人崔敦礼上前宣诏。
“门下,制曰,尚书令雍州牧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秦王世民,器宇冲深,智谋英果……可太尉、使持节陕东行台,其蒲州、河北诸道总管及东讨诸府兵,并受节度,余官悉如故。”
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
恢复殷开山官职爵位。
昨天去过秦王府的李逸,其实已提前知晓此事。
他甚至从房玄龄杜如晦他们的对话中,知晓了皇帝让李世民任陕东行台尚书令、蒲州总管,总管关东所有兵马,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在房玄龄看来,皇帝这是过河拆桥,陇右还没完全平定,河西也还有个李轨,甚至汉中一带也未平定,
皇帝却立马把李世民派到关东去,
实际就是不让李世民把陇右这块地盘拿到手中,甚至是新归附的陇右军兵将,也在被皇帝重新划分。
表面看,皇帝这是为应对中原局势变化,做好征战中原的准备,这是对李世民的最大信任。
李世民辛苦打下的陇右,他收编的陇右精锐,现在全被皇帝拿去了,甚至很多都被东宫拿去了。
李世民极力争取,也只保留下了两千陇右骑兵,
这支骑兵,李世民以原薛举宰相翟长孙,和他自己幕府的张士贵,任命两人为秦王府马军左右总管,正式组建玄甲骑,兵额两千,一千重装甲骑,一千精锐轻骑。
昨天李世民再次对李逸发出了邀请,希望他正式加入秦王府,
要授他秦王府参军之职,兼陕东道大行台民部员外郎。
不过李逸还是拒绝了,这次泾州战场之行,李逸并不是很喜欢和向往军旅,也不觉得有多血色浪漫,
行台的民部员外郎,品级比朝廷民部员外郎要低几级,朝廷的是从六品上,而行台的仅有从七品上,但对李逸来说,这应当仍是个很高的官职。
行台,也称行台尚书省,由行台尚书令或行台左仆射统领,是在总管之上的高一级机构,
一般都属于战时临时设立,权力巨大,军民兼管。
比如现在设立的这个陕东道大行台,就是把整个潼关以西的河东河南河北等地都划进来了,
不过眼下大唐对陕东控制区较少,也就是并州总管府,以及新设的蒲州总管府,洛阳是王世充地盘,尧君素还一直效力洛阳,坚守着蒲州城,坚持抵抗李唐攻打。
河南大部份是李密地盘,河北则属于窦建德、罗艺、高开道等人的。
南阳一带又有朱粲。
刚回长安,李逸并不愿去陕东开荒打仗,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水平,能够当行台的民部员外郎。
前两章顺序发错了,抱歉,大家看的时候按章节名调整下顺序看。
(本章完)
第105章 拍皇帝龙屁
第105章 拍皇帝龙屁
太极宫,北海畔,
临湖殿。
皇帝朝会结束后又在此招待凯旋功臣,李逸得以近距离的看到李渊。
说实话,李渊长的真不太好看,有个大脑门,一看就很聪明。皮肤很松驰,满脸皱纹。
难怪杨广称李渊婆婆面。
但今天朝会上,李渊也下旨给杨广上谥号炀。
洛阳皇泰主给祖父杨广上谥号明,庙号世祖,称世祖明皇帝。
但李渊今天也给杨广上谥号,却是炀,而且没给庙号,因此以后只能称隋炀帝。
李逸听过李渊很多传说,
比如李渊是位神射手,他虽幼年七岁丧父袭封唐国公,可从小却一直坚持练习骑射,十五岁就成为御前带刀侍卫千牛备身,由于得到姨父杨坚姨母独孤皇后的器重,年纪轻轻,就历任谯、岐、陇三州刺史,
定州总管窦毅家千金要比武招亲,
李渊前往,弯弓百步之外,嗖嗖两箭射中屏风上孔雀双眼,直接在一众贵族子弟中脱颖而出,俘获窦氏千金芳心,窦毅也是相中李渊一表人才,
于是李渊成功娶到了名门窦氏千金。
婚后窦氏不仅帮李渊生了五个儿女,而且窦家还给李渊带来巨大的助力。
李渊年轻时是不是长的很帅,现在看着不像,但他的箭法肯定很好。他不仅年轻时靠箭术赢回来个窦氏千金,
后来镇守河北,讨伐流贼,两军交战,敌众我寡,李渊策马执弓,连续开弓,一口气射了七十多箭,
射倒一大片的流贼,
敌人直接吓的屁流尿流,李渊乘势掩杀,大获全胜。
据说李世民就是从小受李渊亲自指导箭术,所以也成为神射手。他不仅箭术好,而且臂力惊人,一般弓都满足不了他,用的是两米长弓,用的箭都比寻常见多出四寸,
一般箭两羽,李世民的箭四羽。
不仅能百发百中,还能一箭射穿门板。
十几岁的李世民随父讨流贼,李渊陷入重围之中,李世民以轻骑突围而进,连发三箭,杀三将,震慑敌军,救出父亲。
李世民箭术好也是有证明的,玄武门时,元吉射李世民三箭,没射中,李世民却一箭射杀建成。
当然,李渊不仅箭术好,
李渊更喜欢弹琵琶,也好女色。
镇守并州时,就敢偷偷弄杨广晋阳行宫的宫女。
这入长安后,连太子舍人辛处俭的妻子都要抢,那还是大姨子呢。
至于什么杨素的女儿、薛道衡的女儿等等,那也是没少收。
李逸还是很佩服这个时代的贵族们的,特别是关陇贵族,马上打天下,骑射了得,而且人家跟陇右士族联姻,也是学了诗词文章的。
不管是杨广还是李世民,文章、书法、诗赋水平都不低。
相比起他们,像李逸这种后世读了十几年书的,相差太远了。
李渊坐在那里,没啥架子。
说话时也不说朕,都是自称名字,叫下面大臣,也不叫名字,称呼他们的官职或是字号等,跟老朋友似的。
甚至拉着裴寂跟他同坐御榻,
上次被免职的刘文静,李渊还亲切的挽着他的手,
他记性也好,这次召见的行营官将,不少人级别也不高,但李渊仍能叫出名字,甚至说出他的出身等。
比如大将军庞玉,他原是隋将,跟皇甫无逸一样留守东都洛阳,上次王世充兵变,皇甫无逸抛妻弃子孤身跑来长安,
庞玉也是随后入关,李渊对这两人都很好,一个授尚书,一个授大将军。
庞玉在泾州一战中,表现的不算好,带五千生力军出战,却被翟长孙差点打崩溃,要不是李世民及时出击,庞玉肯定输。
“咱们今天这里有两个无逸,刚聊了我的老朋友皇甫无逸,这里还有个李无逸呢,”
李渊笑着对李逸招手,“小无逸过来。”
李逸突然被点了名,起身上前,“臣李逸拜见陛下,”
“这又不是朝堂之上,那么客气做什么,过来朕这里,”李渊拍了拍他身边的榻,“我倒很想仔细瞧瞧你,能够拒绝我两次亲自敕封官职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逸来到李渊面前,
李渊却让他跟自己坐,
“臣不敢失礼,”
“我让你坐就坐嘛,快。”
李逸被李渊直接拉到身边坐下,李渊还抓着他手不放,侧过身子笑呵呵的打量着他,
李逸看他满脸皱纹,偏偏额头又那么高,这一笑,好像狼外婆。
“这次你又立功了,小子,想要什么封赏,这次你要什么官,直接跟我说,”
“臣此次随军,实在是没有什么功劳,陛下赐我四转勋,又赐我从八品散职,臣已经感激不尽,”
李渊大笑,
“你这小子,不老实,小小年纪,也学的这么虚头巴脑的。”
这时,
突然一个响屁,
声音很大,
李逸赶紧道:“臣肚子有些不适,可能昨夜吃坏了东西,十分失礼,请陛下治罪。”
“哈哈哈,”李渊再次大笑,“刚刚那个响屁是朕放的,你这小子。”
众人也不由的笑,
其实那屁那么响,不少靠的近的人,都能听到是皇帝放的。
可李逸第一时间说是自己放的,
“这小子确实不老实,”李渊端起一杯酒,“就罚你饮酒一杯。”
李逸接过,一饮而尽。
李渊这时却又放了个响屁,
弄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子,我今天就考考你,以这个屁做首诗,但诗中不能有屁字。”
“你能写出三字经这样比肩千字文的好文,一首诗难不倒你吧?”
李逸的三字经,现在已经在长安传开了,好多人都不相信这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所做,尤其还是个刚还俗的小道,要是山东五姓七宗的名门子弟做的,大家会说家学渊源,年轻俊彦,但你一个十六岁小道做出来,大家就不信了。
李逸也没想到李渊这个时候提这茬,更借着这屁来考他。
后悔刚才跟李渊抢屁了,
想了想,还真有了。
“臣就斗胆做首打油诗吧,献丑了。
龙行自带雨和风,驭气排空响一声。惊雷震得天地动,文武百官跪地听。”
李渊听完哈哈大笑,
“虽然不甚押韵,但确实做的不错,如此短时间能得此四句,有才。”李渊拍着李逸手,很满意。
这时太子建成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李待诏更是了得啊,不知道可否再做一首?”
“再来一首,”李渊起哄。
“那臣就再献丑了,
边关情势正告急,神龙忽降法力奇。运起神风吹敌阵,刮退敌兵三千里。”
李渊带头击掌叫好,
这两首打油诗一出,
皇帝这连环屁的尴尬也就掩盖过去了。
一时气氛还挺轻松。
李渊要赏李逸官,李逸却拒绝了。
“既然如此,也不勉强,就赐你绯袍吧。”
不过今天在金殿上见识过李渊的另一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仵士政乱棍打死,又把薛仁杲一家给斩于闹市,宗罗睺张贵这样的猛将也杀了。
这说明李渊该狠的时候还是很狠的,
薛仁杲也是出身于河东薛氏,只是后来迁去金城。而李渊后宫的薛婕妤,是薛道衡之女,也是河东薛氏。
可李渊一点面子都没留,直接杀了永绝后患。
想想历史上,他还杀了李密、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李轨这些反王,别人劝说求情都没用。
能对他有威胁的,他可不会手软。
也许他唯一一次手软,是对儿子李世民。
李渊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种没架子也好,宽仁大方也罢,
应当都只是他营造的一种人设,并不完全是真实的,也不能说就全是装的。
“你不要官,那就赏赐你一些田地吧,小子,你现在有多少田?”李渊笑问。
李逸就跟李渊算自己的田,还俗落户,授田五十亩,然后封浅水县男,得五百亩,又三原赐田百亩,
他前段时间在城南两坊,各买地五十亩,韦家给了他一百亩地,
“加起来总共八百五十亩地,”
“堂堂浅水县男,又如此有才华,还为国家朝廷立下这么大功劳,区区八百五十亩地,太少。”李渊大手一挥,“朕再赐你一千亩,”
“谢陛下洪恩。”李逸喜滋滋,一千亩地呢,就算是出租,一年也好几百石粮收入。
聊到中午,
皇帝赐食,
就在临湖殿,一边能欣赏皇家小海风光,一边还能享受光禄寺大厨们做的美食。
这顿赐食,是宰相堂食级别的,有羊肉有鱼肉,色香味俱全,说实话,比李逸的那水平高多了。
享用完赐食后,李逸跟着大家出宫,
去领自己的赏赐,
出征赏赐的马和奴隶,今天又有绯色官袍。
这绯袍一穿,他可就能享受五品官的礼遇。
李逸又去办理赏赐田地的事,还特意问了他现在七转勋的勋田之事,果然如郭二郎所说的一样,
他这个开府仪同三司的散实官,可以获得一千亩勋田,他之前得了五百亩爵田,
所以这次加勋后,可以再补五百亩。按制度,官爵勋的永业田不并给,只按最高一档给,他现在能获田最高的就是七转勋,
因此能拿到一千亩永业田,但是他此前落户又分了五十亩地,其中有二十亩是永业,因此也要减掉。
最后他可以再补四百八十亩永业田,
皇帝赏赐的那一千亩不在此内,新授的一千亩地,在京西岐州。补的四百八十亩,则是在河东蒲州。
李逸也有些服,这不是人为制造麻烦么,
他这两千来亩地,东一块西一块的,都相隔几百里,太不便于管理了,只能先出租,可就算出租,也还得亲自跑一趟办手续、出租这些,想想就头痛。
不过名义上,他李逸已经拥有了两千三百三十亩地,其中两千三百亩是能传给子孙的永业田,三十亩是身死还田的口分。
他不是职官,没有职分田。
还有二百八十亩田,是在无极学堂名下的学田。
两千多亩地,已经能算是个乡村级大地主了。
(本章完)
第106章 李逸纵奴伤人
第106章 李逸纵奴伤人
李逸打量着面前的四个奴隶。
以裘褐为衣,足缠绑腿,身披毡子,披发左衽,四人虽也是黄皮肤黄眼睛黑头发,但相貌与唐人还是有很大不同。
脸长,高颧骨高鼻梁,深眼窝,很立体。
“会说汉话吗?”李逸问。
结果四人大眼瞪小眼。
太仆寺的书吏道:“这些都是赤排羌,此前跟着薛举女婿钟仇俱寇汉中袭扶风,兵败被俘没为奴的,不会汉话,李待诏领回去后,最好是给他们烙印或刺青,做好标记,严加看管,否则容易跑。”
赤排羌,陇右羌人一支,具体居住在哪一块,李逸也不清楚,甚至以前也没听过这名字,他只知道党项羌大名鼎鼎,后来建立了西夏王朝,还有川西那边的西山羌,也很彪悍,还有白兰羌白狗羌白马羌啥的。
在此时唐人眼中,管你啥羌,都是蛮子,这些蛮奴,也被篾称为獠奴,在唐朝的奴隶市场,尤其是长安的奴隶市场上,是最便宜不值钱的,比五溪蛮奴、五岭蛮奴还不值钱。
一个昆仑奴能顶十个百个獠奴。
“切记,一定严加看管,这些人很凶的,”
李逸签字,办好交接手续。
“走吧。”
四人被绳子绑成一串,连脚都绑了,李逸也没让解开,先带回去再说。
刘黑子看着那四个羌人,
“阿郎,这些人眼神跟野兽一样,又不会汉话,不如卖了。”
陈良牵了两匹赏赐的陇右良马,
“卖也不值几个钱吧?”
“嗯,这些羌奴,一个也就值三五千钱。”
李逸路上观察着这四人,一个个很黝黑,皮肤粗糙,手都是茧子,个头不算高大,都挺精瘦,虽然看着被俘后这段日子不好过,但眼神依然凶狠锐利。
大约可能都只二三十岁,
长衫束腰,衣袍简陋,但也都较完整,估计可能也是部落精锐战士。
薛举陇右起兵后,拉拢了不少陇右羌落,不仅给酋长首领送豪礼,还答应打下地盘分享钱帛牲畜女子等战利品,
这些羌部战士,其实就是来抢劫的。
李逸试探着跟他们交流,问名字,可他们都没理会,看样子是听不懂也不会说。
“阿郎,渭北铜官有石炭场,干脆把他们卖去挖石炭算了,听不懂又不会说,一个个又凶如野兽,留在家里可不安全。”
“黑子,不是都说你膂力大么,能够直接摁倒一头牛,一会你跟他们比划比划,看看你能不能把他们打服,
听说这些蛮族都喜欢以实力为尊,你要是能打服他们,以后他们就交给他管。”
刘黑子一听这倒来劲了。
“阿郎,不是我吹,两头牛我都能放倒,就这四个羌奴,看着眼神凶恶,但这高高瘦瘦的,我一人能打他们四个。”
李逸现在也不少奴仆了,
上次刚买了十个,
现在又赏赐四个羌奴,
卖了有点可惜,现在不值钱。但留着,也不好安排。若是黑子能够打服他们,留着做个长随护卫啥的倒不错,
皇帝也喜欢用异族侍卫嘛。
“你要真能打服他们,就留着,跟他们说,好好忠心踏实的干,表现好的我以后给他们买个女奴配给他们,甚至表现好的将来还可以给他们放免为良。”
这种羌奴如果能训练成忠心的死士最好,
像他这种没有根基的人,
随着财富地位上升,特别是财富跟地位不能匹配时,必然会引的很多人觊觎,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
许多富商都会被人当猪宰,
何况是这个时代,不见阳光的地方会有着更多弱肉强食。
有时穷人弱者,更不能完全被规则束缚,
光脚的只有舍的一身剐,有时才能自保。
要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那关键时候不仅能自保,还能反攻,以攻代守。
核武器你不一定得用,但你得有。
那些千年百年的世家门阀,其实这种手段更多。
回到平康坊,
经过北门,刘黑子还一直往东三曲瞧,
“怎么,你新妇不能满足你了?”
“没。”
“你是想喝酒,开开眼界,还是尝尝鲜?”
老刘嘿嘿傻笑,一脸向往。
“这三曲啊,南曲中曲你消费不起,北曲嘛,倒也不贵,可随便一晚,估计也得你种几亩地的收成,而且啊,这些女子可未必干净啊,
每天开门接客迎来送往的,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你也不想染上点啥病吧,
别的病还好治,这柳之病可不好治啊,一不小心你那宝贝根子可就烂掉了,你这才刚娶了个女人,别可丢了寒瓜去捡芝麻啊。”
李逸还简单的跟他描述了一些柳病的惨状,
吓的牛高马大的刘黑子感觉阵阵阴风吹过,裤裆凉凉,甚至已经犯恶心了。
“别说了,我不去,不要钱都不去。”刘黑子赶紧道。
“男人啊,出门在外,一定得爱护好自己。”
说笑着一路到了坊东南,
“咱家门口怎么好像围了好多人啊,出啥事了?”陈良眼尖,指着前面喊道。
李逸抬头望去,他家乌头门前,还真聚了一堆了。
“怎么回事?”
这时李二郎站在他门口喊道:“无逸兄弟,你可回来了,有人来你家闹事,差点想要强闯进宅,我赶紧给你挡下了,还嚷嚷着不肯走呢,”
李逸上前,
“多谢德奖兄帮忙,”
“咱兄弟客气啥,要不是你不在家,我早把他们打跑了。”
李逸目光扫视众人一圈,
“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难不成还敢入宅抢劫?”一顶大帽子先扣下再说。
这时一个中年人上前,
“您就是李县男吧,”
“你又是谁?”
“小的是汾源公府的管事,奉我家阿郎之命,来接我家大娘子回家。”说着,这人递上一张帖子,“我家阿郎交待了,希望李县男能给汾源公府和邓国公府一个面子,”
李逸听到汾源公府四字,便知道对方身份了,
秦州参军姬温,姬君素的兄长,邓国公窦琎的女婿。
“你们要把素君接走,问过我同意了吗?”
“李县男,我家阿郎说了,不白接人,会给你补偿,十口青壮奴隶。”
这话让李逸不爽。
当初李逸知晓皇帝赏赐给他的掖庭宫人姬氏是名门姬家的后,曾主动问过姬氏,
若是她愿意回家,李逸也乐于成全,送个人情给姬家,补不补偿都不要紧。
但姬氏说姬家早跟他断绝了关系,而夫家又没人了,她也不想再跟姬家联系,这事他也就不提。
后来两人相处不错,姬氏还成了他的女人,
在泾州,姬温很没礼貌的要把妹妹接走,两人闹的不愉快。
想不到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他不反对姬家跟姬氏接触,前提是姬氏自己愿意。
如果不愿意,那别来打扰,更不要说强闯自家。
“你们现在离开,”李逸冷声道。
姬管事却站在那不动,“李县男,十个丁奴给你补偿,你难道还不满意,可别太贪心。
我家阿郎可是邓国公的女婿,邓公亲兄弟三人,可都是国公之爵。更别说整个扶风窦氏,更是煊赫无比。
李县男你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李逸对李德奖道:“德奖兄,我记得你会说羌人语?”
“嗯,会点,我突厥话、羌人话都会点,我这人学的杂,啥都会点。”李德奖笑着道。
“那我麻烦德奖兄一个事,这四人是陛下赏赐我的奴隶,刚领回来,但他们听不懂汉话,
你帮我跟他们说,
让他们给我把这些闯我李宅的人打走,干翻一个,我赏他五个羊肉胡饼,干翻两个,我赏他十个,上不封顶,只要不打死打残就行。
要是他们没这本事和胆量,那回头把他们卖去同官挖石炭,留着也是废物。”
李德奖笑道,“打倒一个就有五个羊肉胡饼,这活找我干就行,我一人就把他们全干翻。”
“这些人闯我宅门,自然该我家奴仆出手,哪劳你大驾。”
“好吧。”
李德奖对着那四个羌奴连说带比划,指着姬家那群人说了一通。
四个羌奴也叽里哇拉一通,比比划划。
“他们说五个胡肉饼打翻一个,没问题,希望你说话算话。”
“我当然说话算数,黑子,给他们解开。”
刘黑子道:“阿郎,这活我也能干。”
李逸瞪了他一眼,黑子老实的把四个赤排羌手脚上的绑绳解开。
姬管事提高声音,“李县男,你可别乱来,我可是汾源公府的管事。”
李逸骂道:“姬威都死了多久了,哪还来的汾源公府,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浅水县男宅撒府,”
他对着解开的四个赤排羌挥手,“干他们。”
四个赤排羌自被俘后,遭受了不少罪,
心里也一直憋屈压抑着,
此时顿开金锁走蛟龙,在羊肉胡饼的承诺下,四人一声大吼,猛的就扑向了姬氏家丁奴仆。
姬家来了不少人,得有十多人。
可这些人却没有赤排羌们凶猛彪悍,虽手无寸铁,可一双拳头就是犀利武器,拳打脚踢,膝顶肘击,甚至拿脑袋磕。
片刻功夫,
姬家十几个人全躺地上了,惨叫连连,不少人还满脸血。
四个赤排羌还上去补了几脚,把这些人打的都站不起来了才一脸骄傲的来到李逸面前,哇哇嚷叫。
“他们讨要肉胡饼呢,说一共放倒十三人,你得给他们六十五个羊肉胡饼,”
“哈哈哈,放心,一会就给他们做,六十五个,一个不少,每个肉胡饼里我给他放三两羊肉,这顿吃不完,还可以留着下顿吃。”
姬管事等在地上惨叫,不敢起来,怕再被揍趴下,只能在那哼哼。
“赶紧滚,别污了我家大门前的地。”
几人这才相互搀扶连滚带爬的跑了,
跑出很远,姬管事还不忘记放几句狠话:“李县男,你不知道你闯多大的祸事了,等着瞧吧!”
南方小年夜快乐啊!
(本章完)
第107章 捡到四个宝
第107章 捡到四个宝
平康坊,李逸宅,
前院里,四个赤排羌面前堆着一柳筐的羊肉胡饼,李逸说话算话,整整六十五个,每个胡饼用羊肉三两。
“吃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李逸笑着道。
四个赤排羌奴披着毡子站在那,看到真的一堆胡饼时眼里有些意外。
“吃!”
李德奖在旁边翻译,
四人犹豫了一下后,赶紧上前拿,也顾不得刚出炉还很烫,一下子就拿了好几个,嘴里咬一个,两只手里还拿了好几个。
“慢慢吃,别急,都是你们的。”
这时姬素君带着阿福家的阿贵家的女人,抬了一小桶汤来,
“羊杂汤,配胡饼吃,别噎着了。”
姬氏把一篮子肉胡饼放在石桌上,“这是给阿郎你们做的,”
李逸招呼李德奖一起吃,
李二郎也没客气,抓起一个就大口吃了起来。
姬氏红着眼睛对李逸道:“谢阿郎。”
“谢什么,你是我的女人,你不想回去,没有人能强迫你。这是我家,也是你的家。”
这话让姬氏不由落泪。
想起当初她风光大嫁,那时家族的叔伯、兄弟们,都对她格外的亲切,可婚后不到一月,公公卷入谋逆案,姬氏家族叔伯兄弟们全变了个脸色,连自己的亲兄弟们都不闻不问,
避之不及,还主动的声明切割关系划清界线。
等到她被没入掖庭,五年也没有收到过家里一封信一句问候,甚至她出宫这么久了,也没见家里来过一个人见面。
今天却突然来了一群姬氏家仆,要带她回去。
姬氏拒绝,他们还想强行带走她,幸好对门李二郎出手帮忙制止。
“为了奴,阿郎得罪了他们,都怪奴······”
“别说这些话,我不后悔,我说了你是我的女人,你不想走我不会让别人带走你。
再说了,今天他们这样强闯我宅带人,那就是先不把我李逸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就算把官司打到御前,我也不怕。”
“你也赶紧吃饼子,这都过饭点了,”李逸给姬氏拿了个羊肉胡饼,又给她舀了碗羊杂汤。
今天李宅的仆人们倒也沾了四个赤排羌的光,
阿福他们三对夫妇,还有刘黑子、陈良,也都沾光吃肉胡饼。
“无逸兄弟你这羊肉胡饼里居然还放了胡椒,大气啊。”李德奖夸赞,胡椒多金贵,居然给仆人的胡饼里也放。
李逸呵呵一笑,上次在泾州给李世民他们做饭,不是趁机补充了点嘛,手里头还挺富余。
四个羌奴狼吞虎咽,那是真能吃啊,六十五个,他们最后硬是全吃完了,还一人喝了几大碗汤。
看着高高瘦瘦的,
没想到居然如此能吃,李逸都担心他们会撑死,还特意又给弄了点山楂水给他们化食。
要是吃撑死了,可就搞笑,也损失大了。
但他明显多余了,
这些家伙吃完,一抹嘴,拍拍肚皮,然后往廊下一躺,身上的披毡一拢,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看的出,这些天是没吃好也没睡好,
这会吃饱喝足后,直接就睡着了。
“这些獠奴还真洒脱。”立志要做长安大侠的李二郎笑道。
刘黑子嘿嘿笑了几声,“我还说吃饱了要跟他们练一练呢,”
“你刚才也看到他们这本事了,还敢吹一挑四?”
刘黑子面对李逸的直视,没敢再说大话,“比力气,他们四个都不是我对手,但看他们刚才出手,都非常凶狠,要不是阿郎你说只放倒不能打死打残,估计这些人几招就能杀一人,”
李二郎在旁边笑:“那些是真正凶悍的羌人战士,还肯定是酋长身边的精锐了,不是普通的羌人部落牧民,这些是老兵。”
“无逸你捡到宝了,居然捡到了四个精锐。”
李逸也有些意外,本来只以为这赤排羌比较彪悍,没想到这么彪悍。
唯一头痛的就是他们不会汉话也听不懂,
“这个好解决啊,你再买一个能听会说汉话的羌奴不就好了,”
“啊,这四人是赤排羌,不同羌落应当也语言不通吧?”
“陇右这边的羌落说话都差不多,只是跟剑南西面那些羌相差较大,长安陇右羌其实还是很多的,”
“就上次我们泾州得胜后,薛仁杲麾下就有不少羌人也投降了,其中有个叫旁仚地的酋长,他跟他的三千麾下羌兵,还已被圣人召来长安呢,说是要安置到南山一带,编入军府为羌骑兵。”
自李渊称帝以来,
唐军也一直在整编军队,当初入关中后,招降的各路人马,加上河东义军,有二十多万。
重新整编,由最早的左右各三统军,到如今的十二卫四府太子十率等。
现如今在关中大约是整编驻扎了十六万军队,在河东、山南等地也在招降收编整编。
比如李渊当初南下时的河东义军,称帝后把一些愿意留在关中的,就安置到渭北七县,授予最好的田地,大约三万人,称为天子元从,许父子兄弟相替,故也被称为父子军。
这十六万人,分属各个骠骑府、车骑府,隶属于十二卫、太子十率等,交叉分布驻防,大府称骠骑府,小府称车骑府。
这些整编兵的府兵驻防各地,授分田地,家眷也都随军安置,军府所在称为地团。
府兵们农忙时时务农,农闲时训练,轮流番上宿卫长安,或是戍边,遇战事则征召集结,自备衣粮。
总的来说,唐军整合的还是很高效的,从以前关中的隋官军,到后来各地的流贼、地方团结兵等,还有敌对割据势力等,能整合就整合,吸纳精锐,使的唐军越来越正规,也越来越能打。
尤其是在这次打败了薛举后,
一下子就拥有了许多战马和精锐骑兵,大大缓解了李唐一直以来骑兵和战马不足的这个短板。
原来薛举、唐弼等人手下的羌族部落兵,也把部份精锐整编进来。
李德奖说的那个旁仚地,也是陇右一支羌族部落首领,手下有三千精锐羌骑,跟着薛举父子征战,现在李渊听闻其勇武,特召他和他的三千兵来长安,
授他官爵,并要把他的三千羌骑也收编。
“这些羌人若是战时征召,只怕还好,这直接迁来长安,整编成羌人军府,不太合适吧?”李逸道。
“朝廷诸公的决策,也不是我们说的算。”李德奖笑笑。
“德奖兄接下来啥安排,要出仕了吗?”
他摇摇头,“我阿耶是想让我先去三卫,混个几年熬点资历,然后下骠骑府从队副干起,或是去哪里谋个参军啥的,可我实在没这想法,
军中太无聊了,还是做我的游侠儿惬意。”
李逸哈哈一笑,李德奖家世好,陇右李氏丹杨房,他师傅张三是大海商有钱,这有钱有势,挥金如土自然是一呼百应,
要是没钱没势,那这江湖也不是那么好混的,随便一个长安县的不良人,可能都得让你个游侠儿乖乖立正,甚至沦为不良人的线人。
但人家李德奖有这样的条件,也是他家祖上一代代人奋斗攒下的资源。
“无逸兄你呢?听我阿耶说,昨日皇帝召见,再次让你当官,你仍拒绝了?”
“我才十六,当了十六年道士,这刚还俗,还啥也不懂呢,现在懵懵懂懂的,只想先在这红尘里打个滚,潇洒走一回,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
李德奖拉着他就要拜把子,“无逸啊,你是真对哥哥胃口,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情中人,咱一定要拜个把子。”
李逸心想,你们家啥传统啊,李靖那天喝多了非拉着自己要义结金兰,后来又说可惜没女儿,否则要嫁女儿给李逸。
现在李德奖又要跟他拜把子,
“二郎啊,你这可是差了辈份啊,你阿耶可是喊我兄弟的,你师傅也喊我兄弟,
你现在要跟我拜把子,那你跟你耶和你师傅,不乱了辈份了,你要跟你耶称兄道弟?”
李德奖无奈苦笑,
“得,这兄弟咱看是做不成了,虽然咱也能各论各的,但我怕我阿耶拿马鞭抽我,
算了,我还有事,走了。”李德奖有点无奈的走了。
李逸看着这家伙,真洒脱。
“黑子,这四个人我可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带好了,你把他们安排到东跨院去,可别跑了。
还有,咱今天得罪了姬家,当心他们报复,把门户看紧一点。”
晚上,
姬氏格外温柔,
不仅打水服侍李逸沐浴,晚上还主动侍寝。
还格外的主动和火热。
紧要头关,
李逸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他拿出个超薄,防护措施得做好,
姬氏服侍过李逸几回,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眉头微皱,
轻声请求:“阿郎,今天别用这个,好吗?”
美人轻语,柔情似水,说不出的动人。
可李逸顿了一下,还是抚着她脸道:“我还没做好准备。”
姬氏心中一阵失落,她觉得阿郎是嫌弃她奴婢的卑贱身份,所以不想给她个孩子,
也许阿郎是想等以后正妻过门后,把第一个孩子留给她吧。
可是她也很想要有个阿郎的孩子。
那东西要是没那么结实就好了。
那么薄,可怎么就怎么都不会破呢?
(本章完)
第108章 杜淹大义灭亲
第108章 杜淹大义灭亲
洛阳。
已经官升吏部尚书的杜淹一身疲惫的回到家中,妻子郭氏迎上来。
“杜曲母亲来信了。”
杜淹嗯了一声回应,满脑子还是如今中原复杂的形势。李密大败宇文化及后,不仅大量江淮将士投李密,还有许多禁军骁果也降李密,
甚至连王世充的兄长、子侄们也都落到了李密之手。
当初王世充从江都奉旨出兵讨伐流贼,身边也就带了两个儿子和一些侄子后辈,其余家眷都留在江都,宇文化及弑君后北上,也带着王世充的家眷,此前童山大战,被留在滑州。
及士及败,滑州落入李密手中,王世充的一家子也落到李密手中。现在王世充虽兵变夺了洛阳大权,可面对李密也是有心无力。
本就数次败于李密之手,现在王世充的兄弟子侄也落入他手,
杜淹头痛,这洛阳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阿郎,今日大房那边过来借粮了。”
京兆杜氏不少族人在洛阳,当年杨广迁都洛阳,杜氏不少人在洛阳为官,及天下大乱,杜淹等滞留中原。
郭氏说的大房那边,是杜淹父亲前妻所生长子一房,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已故,有三个儿子,长子和三子都在洛阳,只有二子大业末外放地方为县尉,后弃官回杜曲老家。
因为母亲的关系,杜淹跟大哥那房向来也关系不好。虽那两侄子同在洛阳,可平时很少往来。
但如今洛阳饥荒,根本买不到粮,只有少部份粮出售,但每石已贵达八九万钱。
事实上,洛阳现在市面上大多是大业白钱,掺铅锡太多泛白,且重量一千钱只一两斤,甚至有许多是私铸的伪大业钱,千钱仅重一斤的,这越发的让洛阳的粮价混乱。
杜淹是吏部尚书,朝中八座之一,自然会优先保障他。
可他的两个侄子,却仅是小官。
杜淹没有马上回复妻子借粮的事,其实杜淹家粮食也不多,整个洛阳城现在都饥荒,
特别是在李密击败宇文化及,而王世充又兵变内讧后,人心惶惶,手里有粮的都四处埋藏,哪里还会拿出来卖,都知道洛阳接下来可能又有大战,
粮价再贵,可这种时候钱又哪有命贵。
现在洛阳黑市上的一些粮食,其实都是守军跟李密的手下偷偷交易来的。
杜淹打开母亲寄来的书信,
如今中原战事频繁,书信往来也十分不便,
这封家书也是很艰难送到。
看完家书,杜淹面色阴郁。
“阿郎,发生何事?可是母亲身体不适?”郭氏担忧的问,郭氏既是她婆婆,也是她的亲姑姑,两人关系向来是很好的。
杜淹胸膛起伏不定,满腔怒火。
“十娘爱上了一个田舍儿,还是个刚还俗的小道,”杜淹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这怎么可能,阿娘难道不管?”郭氏急问,“阿郎之前不是去信阿娘,说要跟韦氏舒懿公府上二公子联姻吗?”
杜淹很疼爱这个嫡次女,但知道老母亲也疼爱孙女,就特意留她在家中陪母亲。
可谁想,现在却出了这种事情。
更气人的是,大房那边的二郎,却也横插一脚,居然忤逆祖母,还把被禁足的十娘带去长安。
“他杜如晦真是好大威风,趁我和六郎不在家,居然敢当家做主了,丰乡侯府,什么时候轮的到他当家。老夫人还在呢,就算老夫人不在了,那也轮不到他个晚辈!”
“十娘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安排,哪轮的到他插手。”
杜淹很生气,尤其是在郭氏跟儿子告状时还有些添油加醋,说这个孙子是如何的忤逆不孝,是如何的强行把十娘带走。
还有她本来让三郎去解决那个田舍儿,可杜如晦居然也从中阻挠,还搬出秦王,把韦杜两家都弄的灰头土脸。
“可恶!”
杜淹十分孝顺母亲,也疼爱女儿,可此时他七十九岁老母,十五岁女儿,在家里却被杜如晦这个侄子可欺负了。
他不觉得十娘去长安杜如晦宅是自愿的,肯定是被他强行带去的,就是看自己在洛阳回不去,他就敢擅作主张,
母亲说杜如晦跟那个田舍儿李逸关系很好,那他有理由怀疑女儿是被杜如晦设计了,故意用个田舍儿来勾涉世未深的十娘,
目的自然就是打压他这脉,还是要争夺家族继承大权。
他杜淹的女儿,丰乡侯府嫡孙女,结果嫁了个野道士、小村长,这事情传出去,他杜淹哪还有半分脸面?
他杜淹将成为整个关陇贵族世家们眼中的最大笑话。
此时他恨不得飞回长安,可惜走不了。
“孽障,”杜淹狠狠的又锤了一记桌案。
郭氏看完信后,也是愤恨不已,本来两房几十年恩怨纠缠,向来不睦,可现在大房打主意打到女儿头上了,还忤逆姑母,这可就太过份了。
杜淹在家寻思一夜,
次日一早就赶往太尉府面见王世充。
如今的王世充被封为太尉,开太尉府,朝中事务无论大小都决于太尉府,可谓是彻底掌握洛阳大权。
“太尉,下官有要事禀报。”杜淹神色匆匆。
听完杜淹的禀报,王世充也有些惊到了,“你所言当真?”“太尉,杜大郎虽是我亲侄儿,但他暗里跟在长安的弟弟杜如晦勾结,一心想要背叛太尉,出卖朝廷,我虽是他亲叔,知晓了也不能坐视不理,
只能大义灭亲。”
王世充长叹一声,“我对杜大郎也不薄,念他是你侄子,也没追究他以前附从元文都等人,仍还授他工部员外郎之职,想不到他却吃里扒外,执礼啊,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杀!”
杜淹咬牙切齿,“如今洛阳城中谣言纷纷,许多人首鼠两端,甚至暗里通敌,有人暗通长安,有人暗通李密,
若是不杀一儆百,只怕到时跟李密一开战,就有人在后面开城投降了。”
“他可是你亲侄儿。”
“太尉,就算是我亲儿子,他敢无君无父,我也要大义灭亲。”
王世充认真的看了杜淹一眼,
“好,此事就交由你亲自处理,给他个体面吧,赐白绫三尺。”
“太尉,杜如晦还有个三弟杜楚客也在洛阳,此人也有通敌之嫌,请将其下狱审问。”
王世充认真想了想,“嗯,按你说的办。”
处理完这件事情,王世充问杜淹,“如今李密败宇文士及,声势大壮,而我洛阳刚经历一场内乱,现在人心惶惶,该当如何?”
“太尉,李密虽破宇文化及,但童山大战,其劲卒良马多死,实元气大伤,士卒疲病。且我东都兵曾数败于他,此时的李密必然志骄意满,
下官建议太尉重赏将士,缮治器械,暗中积聚力量。”
“还有呢?”王世充又问。
“如今东都最大问题是缺粮,而李密坐拥几大粮仓,但天气转凉,李密军缺衣,我洛阳城中却储有许多绢布。下官建议,可找李密以布换米。”
“李密不可能换吧?”王世充道。
“其实两军私下一直有人在偷偷交换粮绢,以前打的激烈时交易也没停过,现在李密表面上也仍是受册封的大隋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魏国公,
太尉以陛下诏令,派人要求以东都绢布易李密仓中之粮,各取所需。”
“那就试一试。”王世充此时也是没有办法了,缺粮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洛阳,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李密跟他会有一战,但毕竟现在两人都是共拥皇泰主,都是朝廷太尉。
死马当活马医吧。
“只要换到粮食就跟李密决战,这一次,我要主动出击,趁他童山战后士卒病疲未恢复之时将其击败。”
王世充也是没有退路了,要是等李密军恢复了,那他夹在李密和李渊之间,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拼一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杜淹拿到了王世充的太尉手令,
直接就带兵闯到两个侄子家中。
一条白绫扔到杜大郎面前,“特给你求得三尺白绫,保你个全尸,也免你痛苦,上路吧。”
杜大郎大骂杜淹,
杜淹挥手,几名军士上前,用白练将其勒死。
杜三郎杜楚客面对亲叔父杀死亲大哥,懵了。
“把这个逆贼拿下,关押监牢待决!”
两个亲侄儿,杀一个,关一个。
杜淹让杜楚客给长安兄长杜如晦写了封信,说兄长通敌谋逆被诛,他获罪入狱。
信的内容不长,也没提及别人。
但杜淹相信这封信到了杜如晦手中后,他就该明白。
现在杜如晦忤逆了老夫人,带走了他的女儿十娘,他便杀了杜大郎,并囚禁了杜三郎,
杜如晦要想保住这个亲弟弟,那就把杜十娘送来洛阳,或是送回杜曲。
这就是杜淹的狠辣,
一出手就绝不留情,一剑封喉。
“李逸,”
杜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小小田舍儿,痴心妄想攀附京兆杜氏,敢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那就死吧。
杜如晦一番安排,
当天杜楚客的那封信便送往长安,
还有一行数人也悄然前往关中。
长安,
夜已深,
安民坊内,杜如晦宅西厢客房中,依然亮着灯。
杜十娘侧躺在榻上,目光落在屋中墙壁上挂的一幅副像上,
画上一个年轻英俊男子身骑白马,回首微笑。
她痴痴的看着这副自己费了很多心神绘制的无逸画像,魂都丢了。
(本章完)
第109章 柿子烧酒
第109章 柿子烧酒
一夜西风紧,叶落叠为诗。
转眼就进入了霜降时节,气温骤降,尤其是昼夜温差极大。白天,中午时太阳还很辣,秋老虎的尾巴发余威。但到了早晨傍晚已经有些凉意,尤其是到了夜里,已经得铺草盖被。
户外深秋景象明显。
“霜降,万物收藏,”清晨,姬氏看着院里高大的柿子树上的果子红了,高兴的指着柿子对李逸道:“阿郎,柿子红了。”
柿子初红,
不过此时还不能吃,是酸涩的,还得再等到严霜打一打冻一冻,才会变软,甜蜜多汁。
“悬霜照采,凌冬挺润,甘清玉露,味重金液。”李逸看着开始红的柿子,也切实的感觉到了深秋韵味,前段时间,晚上一人睡还得搂竹夫人才凉快,但这些天,玉漱和姬氏总说担心他夜里冷,要轮流给他暖床,
搂着睡却实暖和。
“这柿子可是好东西啊,医书上说柿果乃脾、肺、血分之果,其味甘而气平,行涩而能收,故有健脾涩肠、治咳止血之功。”
新罗婢则念念不忘的是火晶柿子,还必须得是长安城东新丰的,新丰的柿子经经霜打软化后,色红耀眼似火球,晶莹透亮如水晶,故称新丰火晶柿子。
不仅好看,而且无丝无核、皮薄如纸,不仅极易剥离、清凉爽口,甚至直接拿根麦秸杆插进去当吸管,可以直接吸着吃。
用新丰火晶柿子和面粉做成的新丰火晶柿子饼,也是绵软香甜十分有名。
最好的火晶柿子,只产于新丰骊山丘陵和山前的山塬,只有这里的品质最好,其它地方的都没有那的好。
李逸平康坊买的这宅子,也有几株柿子树,但肯定结不出火晶柿子。
“每年柿子树叶落了,柿子红了,就感觉格外的喜庆温暖嘞。”姬氏想起自己家以前也有几棵柿子树,想起儿时兄弟姐妹们围在树下,父亲给他们摘熟透柿子的历历往事。
“我找根长竿摘点下来。”李逸道。
“现在柿子初红,还吃不得呢。”
“我不吃。”
“那现在没熟也做不得果酱、柿子饼啊。”
“我准备弄点柿子酒。”
“柿子酒?”
两美人都没听说过柿子还能做酒的,李逸笑着道:“你们等着瞧吧,柿子酒可是很好喝的,”
他早盯上院里的柿子了,
或者说是看到这些柿子在变红,他才想起来这个事。
柿子在关中遍地都是,这玩意很好生长,甚至不需要怎么特意管理,能长满满一树,田间地头,甚至沟沟壑壑的地方也能长。
到了冬天,也算是不错的一样果子,还可以做成柿饼、柿酱。
当然,到后来,这种老品种的柿子,已经没啥人吃了,吃的都是那种改良过的水果柿子。
鸟都吃不过来,冬天里如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最后任由掉落烂掉。
柿子酒跟地瓜烧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深受百姓喜爱,主要还是不用费粮食,便宜。
李逸早发现,现在关中的粮食贵,酒更是贵的离谱。
特别是皇帝还发布禁屠沽的诏令,就是禁止杀牛马,禁止粮食酿酒。
这让酒越发的贵了。
好的酒,斗酒十千。
中档的,也往往要一两千一斗了。
一般人还真喝不起。
现在腐竹作坊虽然还在开着,但价格从原来的每斤三百多钱,降到现在百钱,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暴利了,给作坊里的工人开工钱后,赚到也有的赚,但只是普通小买卖了。
他觉得可以弄香皂、酒的买卖,
先从柿子酒开始,
其实柿子酒做起来非常简单,对柿子也没啥要求,软的硬的甚至坏的烂的都行,自己喝就挑好点的。
柿子酒先发酵再蒸馏,农村自己酿烧酒,什么地瓜烧、高粱烧、酒糟烧等等,大同小异,
虽说肯定没有各种什么先进的工艺、配方啥的,但几百年的传统酿造工艺,其实也还可以的。
甚至许多老头还只信任这种自酿的,觉得真材实料没有勾兑、添加啥的。
放到大唐来,那还是很先进的。
特别是这时代可还没有蒸馏酒,以黄酒为主,不管是叫米酒、清酒、烧酒、麦酒,其实都是差不多类型的,都是粮食酿造的发酵酒。唐朝的烧春啊清酒啊白酒啊,其实也还是发酵酒,只不过是熟酒。
经过制曲、发酵等工艺,得到的酒称为生酒,这种酒液一般浑白,因此也叫浊酒,白酒。这种酒较清甜,但不易储存,容易酸坏。
于是把酒密封于容器,微火低温慢慢加热,变成了烧酒,或叫清酒。
烧过的酒不易酸坏,而且酒液还会变的澄清。
而经过长期的储存后,颜色逐渐变深,变成橙黄色,这就成了黄酒。
因为烧酒大多是在冬至时节酿造,然后储存,来年春季开封,也就叫冬酒,或烧春酒。
李逸唐朝各种酒也喝了不少,从百姓家最简单的麦浮子酒,到醪糟,再到浊酒、烧酒、黄酒,
其实都是一种酒,只是工艺有所不同。
度数都不算高的米酒。而李逸打算搞点柿子酒,那是蒸馏酒,这才是真正的后世那种烧酒白酒。
虽说这种辣的白酒唐人未必喝的惯,但是不用粮食就能出酒,这可就值得尝试啊。
这关中到处都是柿子树,真要搞起柿子烧,这原料成本很便宜啊,供应量也充足,要多少有多少。
别人新丰美酒斗十千,
剑南烧春好几千,其它什么金陵春、土窟春、石冻春、梨春等等,可都很贵啊。
就算如今天下不太平,
可对于酒的需求仍是极大的,市场很大,但受限于粮食、政策等原因,禁止普通百姓酿酒售卖,只有官府有一些酒坊,但量也少,价格太高。
想喝的人喝不到喝不起,
李逸推出这柿子烧,就算完全是另一种口感,但没的喝的人,或喝不起现在烧酒的人,
喝李逸这种新的烧酒,估计也是愿意尝试平替的。
可买一石软黄米酿酒,得两千多钱,但买一石柿子,一百钱一石去收,估计得有人抢着卖。
李逸叫来四个赤排羌奴摘柿子,
这四个家伙跟刘黑子较量过几回,刘黑子仗着自己力气大,只跟他们比力气,什么翘关、负重、搬石、背粮食,扳手腕,把这四个羌人精英战士,一次次击败,
反正不跟他们比射箭、骑马、搏击、刺杀这些,
那四个家伙还真以为刘黑子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这四个家伙一开始并不服李逸,觉得李逸小白脸。
于是李逸带他们挨个进屋,分别展示了下什么叫五雷正法,电棒握在手里,藏在袖中,
大喊一声雷公电母,急急如律令,
然后电光闪过,
李逸电棒顶在他们大腿上或是肩膀上,立马就让他们倒地。
四个赤排羌奴挨个享受了三秒电击后,
全都把李逸视为神人,李逸特意一个个叫去试,就是不想让他们窥破天机。
也不想让刘黑子发现他的五雷正法其实是个电击棒。
但效果是非常震撼的。
反正从那以后,四个赤排羌都对李逸服服贴贴的,对刘黑子也很服气,在这个宅子里,李逸这个主人地位也是彻底奠定再不能动摇。
他平时对这四人也还算不错,能吃饱喝足,也不会打骂。
对他们的定位,李逸也很清楚,没打算让他们去种地做工啥的,就是定位于自己的护卫。
平时看家护院,他出去的时候则随从护卫。
真要有人逼急了他,也可以派人去干点黑活。
四个赤排羌李逸给他们取名存孝存悌存忠存义,按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来取名,
之前那三家人中的两个少年,取名是守仁守义,按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顺序,前面是个守字。
他也省的一个个的想名字,以后存字的一排,守字的一排。
好取,还好记。
四个赤排羌中的存孝,年纪最大,李逸之前以为他得有三十岁,但实际才二十,就是皮肤黑又粗糙,加之做俘虏被关押等原因才显老,
这家伙在四人中年纪最大,也最勇悍,那天李逸一个三秒还没把他电翻,又补了一记三秒才放倒他,因此他获得了李存孝这个名字,也成为老大,而陈良那小子,现在也改名李存礼,是这个五人小队中的老小。
李逸手往树上一指,
李存孝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蹭蹭蹭的就上树了,然后存悌存忠存信三人也矫健上树,
只有改名存礼的陈良,爬了几次也爬不上去。
“存礼你就在树下捡果子。”
李逸把陈良安排进赤排羌中,也是为了避免这四人成为不受控制的小团体,特意安插了他进去,既监视他们,也让陈良帮着教他们汉话,毕竟陈良以前家在陇右做生意,他也是跟羌人打过交道,会一点点羌话,现在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有这五个家伙,
很快就摘了许多柿子下来,
这些柿子才刚开始红,还很硬,但已经可以做酒了。
先把柿子破碎捣烂,然后加酒曲,或是酵母入大缸密封上两个月,中间查看搅拌几次,防止发酵过度就行。
发酵好后,加一种野草,就可以装锅蒸馏烧酒了。
“黑子,你带存礼去东市买大缸,多买几口,存礼你记得再买点酒曲回来,要买带辣蓼草和金樱子的那种酒曲,其它的也买点回来,我到时都试一试。”
李逸让存孝四人把柿子捣烂,
他让玉漱给存礼取钱,“对了,看看东市屠市上有没有猪胰子。”
“阿郎要买猪胰子作啥,那东西可不好吃。”刘黑子道。
李逸没理会他,“先买个几副就行,再看看有没有贝壳买点,要是有石灰买,你就直接买点石灰回来。”
李存礼以前家里开商铺的,他也跟着在铺里学习,买东西交给他更放心,刘黑子就是负责保管钱和拿东西的。
姬氏倒是看出来了,“阿郎是要用猪胰子做澡豆面药?”
“嗯,试试。”
(本章完)
第110章 杜十娘的约会
第110章 杜十娘的约会
霜降,
这天早上还真就降了一场大霜。
早起的丫头秋月惊呼,地上好像下了一场雪,满庭银白。
新罗婢蜷缩在李逸身边,一条腿还架他身上。
真是天生媚骨,难怪有君王不早朝。
谁不想沉眠于温柔乡啊,玉漱不仅长的漂亮,最主要的是会提供情绪价值,她在李逸面前从来都是高兴的,或娇或媚。
“喵。”
小狸来了,看到新罗婢占了它的位置很不满的喵了一声,结果新罗婢仍在睡,便抬起小爪子在她脑袋上啪啪啪来了个三连击。
新罗婢惊呼醒来,
看到是招财大将军,无奈的往李逸怀里钻,结果惹的招财更加不满,啪的又是一爪子。
“阿郎,这狸奴欺负奴。”
李逸伸手撸了撸狸,小狸伸出小舌头舔李逸手,
“饿了?”
李逸这只狸现在被他养刁了,虽是个捕鼠高手,可现在不吃老鼠了,捉了老鼠天天摆李逸门口。
一般的饭还不吃呢,
得吃鱼,新鲜的鱼,晒的咸鱼臭虾还不吃。
也就李逸供的起他,新鲜的鱼虾放进空间房子里,不会有变化,随时拿出来还跟刚放进去一样。
小狸的到来,让新罗婢没法再在李逸怀里温存,更不可能早上来次晨练。
取经计划再次失败,新罗婢也只好起床。
虽然也研究过这么多次昆字诀了,但可惜每次阿郎都会在关键时候拿出来个‘鱼鳔’。也不知道是什么鱼的鳔,那么轻薄,却那么结实。
她一直暗暗跟姬氏较劲,想要早日取得真经,只要肚子大起来了,那地位才真正稳固了。
做为十岁被拐,从新罗卖到中原的一个新罗婢来说,不管平时笑的如何灿烂,其实内心深处始终是没有安全感的。
她最怕的不是遇到一个不好的主人,而是被当成物品一样卖来赠去。
现在阿郎很好,有时甚至会让她忘记自己是个奴婢。
但很快又会醒悟过来,越发觉得残忍。
她想一直留在阿郎身边,害怕哪天做错了事被卖掉,或是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假如有孩子了,应当就不会再被卖掉送掉了。
能不能做妾她都不奢求,只求能够有个安稳的生活,能够一直留下。
可阿郎却说现在不想生孩子。
其实她也曾大胆的暗里偷偷的找寻过阿郎的鱼鳔,想着偷偷做点手脚,用针扎个孔啥的。
但从没有找到,甚至事后,都没有找到被丢弃的鱼鳔。
她甚至并不能完全确定那是否就真是个鱼鳔。
玉漱也跟姬氏明里暗里打听过她的情况,问阿郎跟她一起时是否有用鱼鳔,姬氏没理会她,但她察颜观色,猜测阿郎也没给她。
好在阿郎虽每次用这烦人的东西,却并没有让她们吃过避子汤。
她以前在郭将军府上呆过,知晓贵族大宅门后院里,有时主人不想让地位卑贱的婢、伎怀孕,就会事后让她们喝避子汤,这种汤据说对身体很有害,次数多了,甚至会永远不孕。
秋进来倒马子,
平康坊这宅院哪都好,但有一处让李逸不太满意,就是八十万钱的豪宅,厕所也在外面,晚上要不想出门,就只能用夜壶。
以前夜壶叫虎子,是做成卧虎形状的,传说当年汉飞将军李广与兄弟在冥山之北打猎,见一卧虎,一箭射杀。
杀了这老虎后,还嫌人家太凶,断其髑髅以为枕,还命人铸成虎形的铜质溺具,用来撒尿,表示对猛虎的蔑视,就把这个东西叫“虎子”
汉朝宫廷虎子多为玉石材料,尿壶称为玉虎。
但如今不能再叫虎子了,犯讳。
因为李渊爷爷叫李虎,大唐封号就是他那来的。
不能叫虎子了,就改叫马子。将军们的兵符也不能叫虎符了,叫鱼符。
晚上在房里用马子虽然不用出门,尤其是冬天,但也会让屋里有异味,他觉得或许应当在屋里改造一小间洗手间,不一定需要上下水这些,只需搞个隔间,这样晚上不用出门,但也不会弄的屋里有异味。
里面放个可以坐便的马桶,这样也更方便舒适,再放桶清水,方便完了净个手,门一关,隔绝气味,早上再倒掉。隔间可以留排气孔,避免残留异味,保持空气清新。
洗浴就没必要在卧室,毕竟这豪宅是有个专门的浴室的。
上午,
今天李逸准备继续试作肥皂,柿子已经都入缸了,得一个半月以后才能发酵发,可以先不用管他。
做肥皂的材料都买好了,
其实要是不考虑香味等这些,纯做个去污的,那非常简单。
猪胰子也买来了,
这东西穷老百姓也买去吃,很便宜,一斤猪肉钱可以买这个五六斤。
“先把猪胰子分切好,然后用木锤锤锤烂成糊状,就可备用了。”
李逸本来打算让家里几个仆妇来做,但姬氏却说澡豆很值钱,长安各家制作澡豆的医家、商家,都会把方子保密,甚至只传男不传女。
如今售卖的澡豆,大多是医师配制的,卖的也贵,各有各的秘方,都是不传之秘。
阿福妻子等虽也是李逸奴婢,
但姬氏觉得还是得先小心谨慎一些,毕竟上次腐竹作坊就经历过胖婶事件。
锤猪胰子这活看着有点恶心,可姬氏和玉漱两人还是包了。
做肥皂还需要碱,没有现成的,用草木灰也能得到,这个就很简单,拿一把稻草烧成火就行了。
将烧好的草木灰倒入清水为搅拌,就可以提取碱液,再用纱布过滤杂质,然后加入石灰再次过滤。
没有现成石灰,直接用贝壳烧熟捣成粉也是一样的。二次过滤后,再沉淀一个晚上。
两美婢捣好了一大盆猪胰糊糊,锤出一头汗。
“接下来呢?”
“得等明天才能继续。”
早上大霜,太阳虽出的迟些,但却是个大晴天。
唐人把早霜称为菊霜,意为霜打的菊开更好,观赏正当时。
“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到时到城中乐游原上肯定人很多,不如我们今天去逛逛。”李逸提议。
乐游原是长安城中高地,是长安城内最高点,登原远眺,整个长安一览无遗,四周宽敞,景色秀丽,南有曲江池碧波荡漾,西有佛寺巍巍浮屠。
每逢佳节,尤其是重阳节,长安城内无数王公贵族官员和市民百姓都赶着登原游玩,鞋子都得挤掉无数。
携美游玩,
两人都去过乐游原多次,尤其是姬氏,她家和她夫家以前在乐游原上还有别院,以前经常去。
李逸倒还是头回去,便让两人做向导。
刚要出门,
杜如晦府上来人,送给李逸一个檀木盒子。
李逸打开,
里面有封信还有一个卷轴,
杜十娘给他写的一封信,说她如今在族兄杜如晦长安城中安民坊的宅中,还说上次在无极草堂一别,已经许久未见。
“正值深秋,菊盛开,金梨缀树,霜染红叶,
相邀李郎登乐游原赏菊品梨,上北楼眺望长安美景。”
李逸打开卷轴,
是一副绘画在绢上的画,画中的人居然是他。
青衫、白马,回首微笑。
看题款是杜十娘画的,那画上的人应当就是自己了,挺的挺传像,画中的自己好像正对着杜十娘笑。
这信这画,
一切再明显不过了。
把信和画收起,装回檀木盒中,
李逸对两婢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乐游原登高赏菊吧。”
玉漱倒是没心没肺的说明天也一样,
姬氏则敏锐的从这个盒子上猜测到了点什么,来人是杜如晦仆人,那信她没看到,但展开的画她看到了。
很明显这是杜十娘送来的信和画,画的还是自家阿郎。
李逸又回到院里,
“阿郎在犹豫。”姬氏道。
李逸望着她,“你看出什么来了?”
“是不是京兆杜家的杜十娘钟情阿郎,但阿郎现在却因对方家世而犹豫退缩了?”
“事情并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李逸躺在摇摇椅上,“帮我捏捏脑袋,”
姬氏帮他按头,手指力度适中,很舒服。
“阿郎对杜十娘是什么心意呢?”
李逸摇头苦笑,“与杜十娘的相识只是个偶然意外,后来往来,我也只是当为腐竹作坊开拓了个新主顾,再后来因杜参军之故,书信往来,但也只是当做朋友,我并没有过其它的想法,”
“阿郎,十六岁的小郎,和十五岁的小娘,不可能做朋友的。从一开始,你和杜十娘就越了线,界线模糊了,
现在,从京兆杜家的郭老夫人,再到杜三郎、杜参军,甚至是杜十娘,都没人觉得你只是要跟她做普通朋友吧?”
姬氏直言指出,李逸的特立独行,他的才华,一开始就吸引了杜十娘,而他与杜十娘相处的越线,也早是一种杜十娘看来的主动表达。
现在杜十娘完全投入其中,李逸却说他从没有其它想法,只是做朋友。姬氏觉得他这话,不对。
李逸其实也发现了,
从罗三娘到杜十娘,他还是带着些以前的相处方式,但忘记了这是大唐,李逸可能觉得很正常的交际,但在这时代却已经越了界。
罗三娘曾误会他,热情的回应,可李逸还电了人家一棒。
现在杜十娘也深陷其中了。
“阿郎在犹豫什么,杜十娘是个良配,奴也接触过杜十娘几次,各方面都是极好的,出身名门、长的也好,还会写诗做画,性格又好,最重要的是她喜欢阿郎。”
李逸叹一口气,
“是我错了,十娘很好,但我从没想过这几年要结婚、生子这些,”
“为何?”姬氏完全不理解,这个问题困扰她一段时间了。如果说李逸只是不想跟奴婢生子,想要娶正妻进门后,让正妻给他生嫡长子嫡长女,还能理解,
可为何现在不想娶妻、生子。
“阿郎十六,虽是弱冠,便这个年纪成婚生子,也很普遍的。而且以阿郎如今的身份地位和财产,也根本不用担心娶妻的娉礼,或是养育妻子的问题吧?”
“你不懂,”
对于一个刚经历了七年之痒,刚从婚姻围城里出来的男人来说,重回十六岁少年,为何还要那么急切的再走进围城呢?
他现在接纳了姬氏和玉漱,是因为她们只是婢,这和娶妻是完全不同的。
姬氏想不明白,但她觉得李逸还是担心门不当户不对,担心杜家反对,担心和杜十娘不能最终在一起。
李逸心里实际想的却是现在根本不想结婚,罗三娘、杜十娘,或者是某个谁谁谁,现阶段谁他都不想娶,更不想生孩子。
现在这样就挺好。
(本章完)
第111章 药王千金澡豆
第111章 药王千金澡豆
微霞漫天,
残阳如血,
深秋的乐游原北楼上,杜十娘如望夫石一样站在那已经一天了。
从日出到日落,从满心欢喜的期盼,到此时的孤独而无助。
“十娘,闭门钲响了,该回家了。”
杜十娘披一件大红羽纱面鹤氅,却也挡不住这北楼的凉风,
她头戴幂篱,遮住了早上精心装扮的面容,也摭住了两行泪痕。
“再等等,李郎可能有事耽搁了。”十娘低声道。
疏影气的手发抖,“十娘,都往平康坊送了三趟信了,去送信的家丁都说把信亲自交到了他手上,他就在家中左拥右抱呢,哪里是什么有事耽误了,
他就是不肯来,他是个懦夫,他怕老夫人怕阿郎。”
杜十娘却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对,都是因为祖母,肯定是祖母又派人找过李郎,上次让韦家偷李郎作坊的方子,听说如今韦杜两家都开了好几个腐竹作坊,还打压价格,抢李郎作坊生意,
二哥接我来长安,阿祖肯定又怪到李郎头上。李郎出征回来,阿祖肯定又派人找过李郎,甚至威胁他,可能还已经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李郎才不来见我,一定是这样的。”
疏影看她这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是已经没救了。
“十娘,你怎么能这样想,不管因为什么,假使他真的是个男儿,那此时就该排除万难,勇敢的来见十娘,可他却退缩,却避而不见,这就是个懦夫。这样的人,十娘还有何留恋的,”
“你们本就不般配,他只是个田舍儿,你是门阀千金。”
杜十娘却似已经想通了,
擦去泪痕,破涕为笑。
“走吧,回家。”
“十娘,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杜十娘道:“李郎只是迫于阿祖的反对,并不是心里没我,今天没来,那我明天登门去找他,不管别人怎么反对,只要我们愿意就行。”
“十娘,那个田舍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能这样。”
“疏影,你不懂,你没有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那感受。”
“什么感受?”
“就如冬日里的暖阳,又似甜蜜的红水,更如梦如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每次相见,都如沐春风······”
疏影完全不懂,怎么可能这样呢,
“那李逸定是学了妖法,给你施了妖术,让你失了魂!”
“疏影,你不懂,等你有一天,也遇到一个心仪的男子,当你们相识相恋,你便也会如此了。”
“十娘,你们相恋过?奴婢怎么不知道?”
“你不懂,真的,你啥也不懂。”
主仆两个拌着嘴,下北楼坐上马车返回安民坊,
“等一下,”
杜十娘又下了车,采了一束漂亮的菊,叫来一个随行家丁,“你把这束菊送去平康坊李宅,”
平康坊李宅,
黄昏下,
李逸闲来没事,见草木灰碱液已经沉淀好,便干脆继续做肥皂。
他特意煮了一些姜汁,还取来一些艾草捣成汁,还把一份姜汁里放了块红熬成红姜子,还熬了点猪油晾凉。
再磨点盐。
一切就绪,
新罗婢和姬氏看着一地的盆盆罐罐,都主动的要出去,不想看到这最后的制作秘法。
“都别走,好好看,好好学,方子调配好,以后你们来弄,阿郎我可不愿意天天弄这玩意。”
“阿郎,这澡豆配方,十分金贵,各家都是秘不外传,甚至传男不传女。”
“不是啥稀罕的东西,再说我有什么信不过你们的,快来。”
两人都很激动的站着旁边,
“我来说,你们做,先把沉淀好的碱液上层舀出来,”
“把捣好的猪胰子糊中的筋膜捡出,然后放入我们的猪油中,把碱液倒进去,先一点点加,”
李逸也不知道太具体的配方,慢慢琢磨。
“好,现在把这个多分几份,我们再加点东西,试验配比。”
分别加姜汁、艾汁、红姜水,每种配料,又按不同比例调了两三份。
最后弄出来三种香味,每种三种配比的,一共九份。
“每份里加点细盐,接下来就沿同一方向搅,”
不停的搅拌,让碱液和猪油充分融合,慢慢等待皂化反应。
整个肥皂的制作,其技术核心,就是油和碱的皂化反应,所以用猪胰子可以,直接用猪油也行,甚至用植物油都行,
没有碱,那草木灰也可以提取碱液,贝壳烧制就能得到石灰,掺入后效果更好。
掌握了这个关键,
至于其它,不过是慢慢找到一个更好的配比,
或者说添加其它的药材、香料,只不过是增加一些其它的特色。但他最基本的功效,肯定是清洁。
“哎呀,变了,”
“越来越粘稠了,成膏状了。”
“再搅拌一会就可以入模具了。”
第一次做,也没有准备好什么特别模具,直接拿竹筒,锯成一段段的筒环就行,
“好了,把这些膏装入竹筒填满刮平。”
“这就好了吗?”
“阴干三天,就能定型了,不过还不能马上用,最好是再放竹箩里再自然皂化一个月。”
“要这么久啊?”
两人刚才亲自做了一遍,觉得很神奇,那猪胰子加猪油、草木灰水、贝壳粉、盐,再加上艾草汁等,最后居然就成了细腻的膏,而且再过个把月,还能成为一块块凝固的澡豆。
“一定要用猪油吗,猪油现在很贵啊。”姬氏道。
“只用猪胰子也可以,只是做出来没那么细腻。”
李逸知道现在有些卖的较便宜的澡豆,其实做起来远没他这么精细,直接猪胰子捣烂成糊,然后加上豆粉,直接就揉,揉匀后,搓成豆状,就成澡豆了。
高级点的,还会用菊叶、桂蕊来熏,这种叫绿豆面子,跟后世的茉莉茶制作工艺很像,把和茶拌匀,高级的茉莉茶还要讲究个什么九窨。
而更高级的,就是堆香料啊。
各种珍贵的香料、药材往里堆,什么丁香、沉香、钻乳粉、玉屑,甚至珍珠、麝香等加进去,有的光是就要加十七八种,
混合后研之千遍,再经过密贮,就能让这澡豆非常香,甚至还会宣称有诸如护肤美白、除疮去痘等效果。
但是不加碱,猪胰子起不了皂化反应,去污效果肯定不如李逸现在这种,甚至可能还不如老百姓直接用皂角呢。
民间有个故事,说当年东晋第一豪门王家的王敦,长的眉清目秀,被司马炎招为女婿,王敦初尚公主,上完厕所,奴婢端着个金澡盆盛水,一个琉璃碗盛澡豆,
王敦居然直接把澡豆倒到水里吃了,以为是干饭,惹的公主家的婢女们莫不掩口而笑。
这个故事说明,在东晋那个时候,南方第一豪门,却也没见识过澡豆,说明澡豆当时非常奢侈,可能是中原宫廷才有。
但是到现在,澡豆成了贵族大家必备用品,跟面脂手膏衣香并列。
只不过虽然现在普及了,但仍跟香料一样属于奢侈品。
这也是李逸在试用了唐朝的不少澡豆后,大失所望之余,也发现的新商机。
李世民赏赐他的澡豆,号称是宫廷御用的千金澡豆,出自药王孙思邈的配方,但李逸只是被里面用到的各种香料、等所震惊,对其效果并不是很满意。
他的红石榴香皂,能够完全将其秒杀。
现在先试验一下配方,找到一个合适的配比,以后再升级,也不过是添加些香料、、药材等而已。
唐人捣猪胰子、捣、捣香料、捣珍珠,拌玉屑、抖豆面,他们却似乎并没有掌握最关键的那道机密,
就是加碱液皂化。
所以唐人只有澡豆子,小小一颗,还有点散,没有那种大块的,凝固的很好的块状的。
李逸虽也用猪胰子,但也只是出于成本考虑,一斤猪板油一百六十钱,一斤猪胰子三十钱,便宜啊。
而现在的植物油,比猪板油还贵。
当然,以后若是能够打开销路,那做一些植物油的香皂,也是必然的。
先做肥皂,把技术研究好,以后就能升级香皂,甚至做药皂,这个市场可是极大,比做腐竹有前途多了。
看着装好的一个个竹筒,姬氏她们都充满期待。
李逸倒是毫不在意,“放这里阴干三天,三天后再来看。”
“得守着,万一被人偷吃了怎么办,这都是用猪油做成的,不少钱和心血呢。”新罗婢说道,她以前在郭将军府上做婢女,府里也用澡豆,还真有婢女偷吃,
因为澡豆用的料猪胰子豆面等都是能吃的,又加了香料等,所以很香,也挺好吃。
“你们们可千万别吃啊,这东西皂化过后,可不能吃,会导致腹痛腹泻呕吐的。”
“啊?有毒?那还能用来洗手净面吗?”
人家当年王敦都吃澡豆,咱家的怎么还有毒呢。
“去污洁净效果是非常好的,但不能吃。”
“那我们把它拿回屋里阴干,可不能让哪个不开眼的偷吃了,要不毒死了,还损失个奴隶。”新罗婢赶紧道。
“顶多就是上吐下泻,死不了。”李逸笑道。“倒是如果有人中毒了,用肥皂水灌下去催吐,倒还能解毒。”
两婢忙着把做好的这九种肥皂,全拿回她们屋里,以防真有偷吃中毒的。
“阿郎,杜十娘又派家丁来了。”
李逸一听就有些头痛,他现在也知道以前错了,没有把握好边界感,让人误会。虽然他很欣赏杜十娘,但他现在不想娶妻结婚,对方还是个才十五的姑娘,尤其是杜家又这么反对,
这个事会很麻烦,
他今天没去赴邀,可杜十娘派人来请三次,现在第四次了。
天这么晚了,杜十娘还在等他?
他打发刘黑子去见杜家家丁,没一会刘黑子拿来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捧开的正灿烂的乐游原菊。
李逸看着菊,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本章完)
第112章 稻谷飘香正当时
第112章 稻谷飘香正当时
终南山下秋风起,稻谷飘香正当时。
一早,李逸便收拾东西,回御宿川乡下,稻子熟了,该收获了。
只留下阿福夫妇平康坊宅看门,其余人都跟着回乡下。
就算对贵族们来说,每年收割时,也都是个大日子,主家得亲自参与,尤其是头一天开镰的时候。
滈河两岸,万亩水稻已经金黄一片,稻穗沉甸甸的,让人看着就高兴。
田间地头的稻草人也在守护着稻田,不让鸟雀偷粮。
“今年是个丰年哩,”刘黑子骑着马,一路上很兴奋,他也是个种地的好把式,以前都是给人种地,而今年他已经分了地,等这茬秋收过后,那三十亩地就正式移交给他了。
他已经划算好,收了地就赶紧翻土,种上一茬小麦。
这个时节还不晚,今年雨水也还不错,神禾塬上的地墒情合适,只是晚播要多加点种子,到时在阿郎家买点粪肥,产量仍有保证。
李逸看着滈河两岸的稻田,真的闻到了稻香。
“神禾塬上的谷子、大豆也熟了。”
民以食为天,
看着地里丰收,所有人心情都很好,
路过韦曲,
李逸特意还带着众人去赶集买菜,
韦曲是日日集,每天都有集,与长安两市午后开市不同,这里的集市很早,附近乡民都是天不亮就来了,带着自己的农产品或是手工口来出售,换回所需,一般到了中午就散了。
比王曲的集要大,也更热闹。
特别是在杜曲王曲不当集的时候,这里人更多。
一行人边逛边买,明天开始收稻子,要买些镰刀等,肉菜得明早再买,没有冰箱不好保存,放井里过夜也没那么新鲜。
今天买上几只活的鸭子,买点鸡蛋这些,
集市上啥都有卖的,
有人在卖鸡蛋,也有人抱着公鸡卖的,还有人在卖小鸡崽、小鸭崽、小猫小狗小鹅苗的。
“要买些鸡崽鸭苗鹅苗么?”姬氏问。
“现在养这些小鸡崽鸭苗合适么,马上天冷了?”
“现在秋收季节,可以呢,”
百姓孵化鸡崽,一般都是春秋节,避开夏冬,这时气温好孵化,孵化出来的小崽也易成活,等冬天时,已经挺大了。
“好,那抓点。”李逸觉得乡下就得养点鸡鸭鹅猫狗猪牛这些,一来有这条件养,二来自己吃也方便嘛,就算卖,也是能加收入。
李逸把买小鸡小鸭小鹅这任务,交给阿贵阿威他们的老婆,自己去找小狗崽。
一直说要买狗看家护院,却一直没来的及买。
黑子说养狗就得从狗崽开始养,大狗养不熟。
韦集上还真有不少人卖狗崽的,李逸对狗的品种不太了解,刘黑子倒是很熟,一眼就能认出来,说这个是细犬,那个是松狮,最多的是柴狗,
“想不到这居然还能看到辽东来的哈巴狗,还有羌地的獒犬,”
“哈巴狗?”这名字李逸后世也常听到啊,但大多成了个形容词。
“嗯,在辽东也被称为笨狗,在河北那边也挺多,这狗啊头大而圆,鼻子短宽,眼睛圆凸,身体结实,四肢粗肚,被毛光滑,最是耐寒,可惜这窝哈巴狗儿不纯,看着好像跟土狗混过,”刘黑子摇摇头。
李存孝几个赤排羌,却围着一窝小獒犬,
“这是羌人那边的獒,性情凶猛,好斗,但对主人很忠心,羌人喜欢养,在中原因此也称这狗为羌狗。
这种狗太凶了,不适合家里养。”
可李存孝四个赤排羌却不舍得挪窝,看到这窝羌狗子,他们似乎看到了家乡老友,
李存孝还给李逸边说带比划,意思就是想买。
存礼在旁边翻译,“他们说这狗是最忠诚的朋友,养大后也非常凶猛,能够看家护院保护主人,打猎也很不错,两只獒就能联合攻击一头老虎,可以轻易的猎杀野牦牛,他们想一人养一只,他们以前都养过獒,会调教,能够把它们训练成一只好护卫。”
“这獒纯吗?”李逸问,李逸看这窝小狗毛色不一,七只小狗,三只黑色的,却又有四只是灰色的,那四只眼睛还是蓝的。
“纯的,”李存孝拎着狗崽肯定的道,他还指着那四只灰的,说这四只更好。
可李逸听那卖狗的人说,这窝狗崽的父母都是黑色的。
李存孝比划一番,存礼翻译说这四只灰色的是极品,返祖的,这种极少见,但这种狗更好。
“既然你们喜欢,那就一人买一只。”
“存礼,要不你也养一只,你们这五人一组的,要养一起养。”李逸笑道。
存礼听说这种羌狗,长大后能有一百多斤重,连老虎都敢攻击,有些害怕。但最后四个跟他混熟的赤排羌拍着他肩膀,让他也一定要养,甚至还要刘黑子也养一条。
于是乎,七条狗买了六条,还剩下一只。
“阿郎,要不这只也买了,你也养一只。”
李逸看着仅剩下一只的纯黑小狗崽,
“好吧,这只也一起买了。”
刘黑子其实更想买细犬或松狮,细长身子的细犬,可是打猎的好帮手,尤擅追击。而蓝舌头的松狮,也俗称狮子狗,这种土本松狮,天生长毛,汉朝时就是皇帝的猎犬了,也称熊狮犬,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多凶悍,跟后来李逸见到的那种松狮完全不同,那是国外杂交品种了。
按刘黑子说的,细犬、松狮,是现在长安贵族们养的最多的两种狗,既能护卫,更是好猎犬,不过今天集市上的松狮细犬都不够纯,
混的太杂,不好。
集市上最多的是土狗,寻常百姓家养的看家护院的,黑的黄的红的都有,李逸对这种被称为土狗的小狗很喜欢,北方唐人也称为柴狗,南方人称为草狗。
此时小崽子时更可爱,毛茸茸的。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爷爷家养的大黄,这种狗子性格温驯十分忠诚,看家护院是好手,
“挑一只黄狗,”
“没碰到狼青,那种狗其实也挺不错的,母狗跟狼交配下的崽,称为狼犬,外形像狼,比柴狗凶狠,”李逸好奇,“还真有狼跟犬配的种,能养的熟吗?”
“不好养,但养好了就非常值钱了。可惜今天没碰到,这种还是比较少见的,估计得到终南山脚下的村子里去寻才能碰到。”
李逸对养狼犬啥的也没兴趣,甚至对那几只獒也没啥兴趣,他喜欢土狗。
刚买来的土狗小黄,李逸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你以后就叫旺财,跟咱家招财要好处相处。”
旺财是只小公狗,
另一只小黑獒,李逸也取了个名字,“你就叫来福吧。”
一下子买了七只獒,一只土狗,
转身,那边姬氏她们也挑好了鸡崽鸭鹅崽,买了三十只鸡崽,三十只小鸭子,还买了十只小鹅。
几个妇人倒是经验丰富,挑了很多母的,公的少。
“养鸡要跟鹅一起养,鹅不仅能看家护院,而且有鹅不怕黄鼠狼。”阿贵家的女人道。
李逸想的则是自家多养点鸡鸭,以后就能经常吃到土鸡蛋了,还能做咸鸭蛋,还能方便吃上土鸡土鸭,
不过这一批苗,最后也不知道能活多少。
李逸还特意去看了下集市上的腐竹豆泡,韦家杜家都在集上有个铺面,前面店铺后面作坊,
之前韦家查封掉的那个作坊又开起来了,仍是韦家的,看来是交了罚金解封了。
两家卖的腐竹豆泡,跟李逸家作坊的没啥区别,价格都是百钱左右,也看不出销量来,这玩意一般百姓也吃不起,豆腐卖肉价,谁舍得。
也就是跟澡豆一样,专供贵族大户们的。
看两家店的员工,应当销量挺不错,反正人很多忙碌的很。
李逸心态还好,面对韦杜这样的顶级门阀的攻击,他起码也还拿到了一百两黄金的方子钱,没被他们吃干抹净已经不错了。
韦家当初五两黄金就从李逸这挖走了人,拿到了方子,可最后自己作坊被查封,两个管事被下狱,他们也一样得捏着鼻子给李逸送来五十两黄金,
那次送钱之后,韦家倒好像没有后续动作了,可能暂时记下了。
但这件事,韦家肯定觉得比李逸更憋屈,前后搭进去何止百万钱,更丢了脸面,但有秦王在,他们现在又不敢明乱来,估计憋屈的吐血。
杜家那位老夫人,最近也没再来烦过他。
但李逸清楚,这些顶级门阀不是那种肯吃亏的主,现在不发作,但早晚还会秋后算账的。
但他李逸也一样不是那种愿意吃亏的人。
当初别人也劝他不要收韦家的五十两黄金,更反对他又主动卖方子给杜家,可李逸还是干了,
他可不会被人往左脸吐了口口水,再把右脸扭过去让人吐。
一行人回到无极草堂,
草堂顿时热闹了起来,
罗二罗三等都马上过来,
“看天色,最近几天可能都是好天气,收稻子的好日子呢,收了就能赶紧趁天晴晒上几天入仓,你不回来我还说去长安跟你说嘞。”罗三道。
“明天就开始收割,”
李逸三十亩稻子,倒费不了多少功夫。
不过学田还有二百八十亩地呢,其中稻田有一百二十亩,塬上还有一百亩谷子和六十亩大豆也要收。
“要抢天时,万一误了这好晴天,等一下雨,烂在田里,或是收回来发芽可就要命了,”罗三种地是好把式,他建议临时雇些人来收割打谷,先入仓为安。
李逸原本想着等村民们收割完,再请大家来收学田的,也算是给村民们提供个工作赚点外快。
现在听罗三一说,也觉得有道理,这天气也不是能一直晴好,要是遇到连阴雨,那损失可就大了。
趁着天时,先颗粒归仓要紧。
“那三叔你觉得是就在咱乡里请一些本地乡亲来帮工,还是说直接到三桥、灞桥那边去喊些青壮灾民来?”
“农忙时节,各家各户现在都均田分地了,都要忙着收割打稻子,也要抢时间呢,
不过用不着去三桥灞桥那边找灾民嘞,这前些天,看着稻子熟了,已经陆续有许多灾民闻着稻香就过来嘞,如今就在滈河岸边扎着草棚,等着活干嘞,
吆喝一嗓子,要多少人就有多少,”
三叔经验丰富,“咱就按亩算,往年收割农忙时,也会有人来割稻子,不管他几人一伙,就按收一亩地给多少粮食就是嘞。”
“以前来收麦稻的麦客,好手一天能割一亩二分地呢。今年这么多人来等活干,包两顿干饭,一亩再给二升稻子都有人抢嘞。”
李逸觉得收稻谷这活可是非常辛苦的,割一亩稻才二升稻子太少了,说实话一人一天割一亩,那都得是非常熟练的年轻人才行。
不能因为现在讨活的人多,就刻意压榨。
都是穷苦人,受战乱天灾等影响,背井离乡逃难在外,都不容易。
“这样,收一亩地给三升小米,包两餐饭,都是下苦力的活,给大家吃好点,明天早上去买些肉,焖猪头肉,猪蹄炖黄豆,得让大家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还有一个,既然很多灾民来讨活,我们也不要挑挑拣拣只要青壮了,人家一家老少的,也可以一起来。”
罗二在一旁道:“村长,虽说按亩计数,可还要包两餐,又要有荤素,这要是一家老少一起干,小的老的干不了多少活,却不少吃,不划算嘞。”
李逸笑笑,“他们也非常不容易,都上门来讨生活了,我能帮点就帮点,”
“村长,还有个事情,这秋收了,学堂说放半个月假,那我们作坊怎么办?”罗二问,虽说现在作坊没以前那么赚钱了,但也还是一直赚钱的,生意也还不错,这要是停工,每天也损失不小。
李逸想了想,“我看要不这样,作坊呢不停工,咱作坊里的人继续做事,作坊出钱,雇人顶替她们回家收稻子谷子,二叔觉得怎么样?”
雇一个青壮男人,顶替作坊或桥头摊子的妇人回家收稻子谷子,这个工钱,甚至作坊来出。
“这多不好,工坊不是出了两份钱,又出女工们的工钱,还得给她们出钱雇工。”罗二赶紧道。
“作坊停工,我们也有损失,雇人替他们秋收,就当是大家在作坊辛苦做事的一个福利吧。”
“这福利也太好了,”罗二感叹着道。
(本章完)
第113章 亩产千斤以上
第113章 亩产千斤以上
风吹稻浪。
滈河两岸稻田一片金黄,如同铺了一地金色地毯。
阳光明媚,是大家都期盼的好天气,家家户户开始下田收割,李逸的无极学堂也正式放半月农忙假。
清晨,天微微亮,露水还没干,大家都开始下地干活。
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挥动禾镰,将一行行的稻禾割倒。
李逸也是早早就起床,
姬氏一早给他准备了一套下地的衣服,窄袖短衫、束口裤,头上包个帕子,脚上一双草鞋,
今天李家除了作坊的工人继续开工,
其余的全都下地,
连姬氏和玉漱两娇滴滴美婢,也是换上了粗布衣裙。
“阿郎,人都到齐了。”
刘黑子早就在门口等着,他昨天就帮李逸在滈河滩上寻好了收稻的灾民,虽李逸说不用特意挑选青壮,可他还是本着为东家负责的态度,
尽量挑了些青壮的,
李逸家三十亩稻田,学田一百二十亩,罗三家还有二十亩,这次李逸一起收割了,
草堂院前的大皂角树下,蹲着一地的人,破衣烂衫面黄饥瘦,是刘黑子昨替李逸寻好的人。
他昨个挑了十几家灾民,
可这会黑秧秧一片,根本不止十几家。
“昨天我说好的人到这边来,没说的不用过来,”刘黑子一下就明白有人也想要来讨活,没挑上的也来了。
那些昨天被挑上的,这会立马就往刘黑子那边去,生怕晚上被人把定好的活抢了。
实在是这位李县男家管事开的条件太好,管两顿饭,还说会有荤腥,每亩还给三升小米工钱,甚至老人小孩子带着一起干活,也照样管一样的饭。
这简直是大善人啊,
那些没被选上自己来的急了,纷纷上来围着刘黑子,希望能够给个机会,甚至愿意少点工钱,也有人说自己家孩子老人,帮着干活,但不吃东家饭。
看着他们那哀求渴望的样子,
李逸是觉得挺难受的,生在红旗下的他那一代人,虽说长大后卷的厉害压力大,但起码衣食不愁。
“黑子,把他们也算上吧,”
李逸也有一百七十亩稻田要收,何况收完稻子还有夏收后种的粟谷也要收,还有大豆,也有二百来亩。
“开工之前呢,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干活也有劲。”
李逸昨晚就吩咐好了,早就煮了小米粥。
存孝存悌存忠存义他们一人挑了两桶粥来,就在大皂角树下吃。
特意吩咐粥煮的很稠,还有猪肝汤,
虽然一副猪肝煮了几大桶汤,但汤里也还放了盐,也有些油星子,对于这些很久没吃饱过的灾民来说,这些太丰盛了。
一个个吃了几碗粥又喝了几碗汤,肚子倒是肚了,格外的满足。
“走了,下地。”刘黑子吆喝一声,
晨风轻佛,草地上还有露珠,
灾民们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稻谷,充满着羡慕,
来到田里,
李逸还先弄了个祭田的小仪式,
把装有米饭、猪头、鸡、鲤鱼几样供品的篮子,在田头进贡,再洒上几圈酒,插上几支香,
这其实祭的是稷神,传说中的五谷神,稷为五谷之一,谷众不可遍祭,故立稷神以祭之。
祭好稷神,
李逸接过刘黑子递来的镰刀,开始第一个收割。
稻芒很尖锐,稻叶上还有锯齿,扫在脸上,就割开一条小口子,出汗后就会很刺痒。
清晨稻禾上还全是露水,
李逸弯腰割了几把,都觉得好辛苦。
刘黑子割第二排,他干活也是把好手,镰刀刷刷刷的就没停过,一排排的稻禾倒下,没几下他就超过了李逸。
罗三也下地了,他年轻的时候,还出去干地麦客,后来佃租无极观的稻地,干活也是利索的。
姬氏和玉漱两个做村妇打扮,一个拎了个篮子,她们捡稻穗,遗落的稻穗捡拾回家,务求颗粒归仓。
李逸象征性的割了十几把,也就停手了。
带着一众收稻的灾民,把地分给他们,这些人或一家人一块地,或一群人合一伙,各自划片承包。
到时也方便结工钱。
“稻茬留短点,尽量贴着地割,别留那么长茬子啊!”罗二这个作坊管事,今天也跑来帮忙,
他像是个苛刻的地主一样,对那些收稻子的灾民,指指点点,要求很多。
他说这些人既然是来给给人干活的,就得按东家的意思做好,稻茬留长了,影响以后耕种,而且这稻草也是有很大用处的,
不仅能够喂牛,也能烧火,还能编绳编鞋,总之用处多多,不能浪费。
稻子割倒,先放在田里晒,
等到午后,或是明天挑回到家里,晒场后再碾。稻谷多得用牛碾,
要是地少,直接在地里面人工手打,握着稻谷在块木头上摔打脱粒,或是弄个谷筒。
没有机械,
一切都是纯手工。
直接手摔打的,能得到完整的稻草,打完就能把稻草捆扎好晾晒,晒干就能收集储存,而用碾子碾,或是连枷打的,稻草就不太好。
总的来说,碾的效率高些,手打的效率低些。
李逸把收割和脱粒分开来了,
收割一亩地给三升小米,脱粒另组织了一支纯青壮队,这些多是单身的灾民,力气大,直接在地里脱粒。
也将一部份挑回去晒场碾打,反正多管齐下,只求能够尽快把稻谷归仓。
在那希望的田野上,
到处都是辛勤收割的人,
“村长家的稻子,今年大丰收嘞,施了几遍粪肥,亩产提高了许多,你这三十亩稻田,今年有望能够达到亩产四百斤稻谷。”罗三一长排稻谷割到头,回来喝水,十分感叹的道。
李逸估算不出产量,只看的出稻穗沉甸甸的,应当产量不错。
“干谷湿谷?”
“肯定是干谷四百斤,能碾近三百斤米呢。”
“能有这么高吗,我听说原来御宿川的稻田,虽说田肥水好,可最多也就亩产三石左右吧?”
“田肥水好,也经不住年年耕种啊,”罗三指着远处别家的稻田,“你看那些稻谷,同一片地,浇一条渠的水,但他们的产量可比你这田的低多了,
还是得有肥,”
李逸家的这三十亩稻田,有桥头公厕和无极学堂的厕所的粪肥保证,增产了一石以上。
“塬上的旱地,有些一年种一季,都只能亩产一石左右,广种薄收,尤其是塬上缺少,全凭老天赏饭吃,一遇干旱,轻则减产,重则颗粒无收。”
李逸这里的稻田,不仅靠着滈河水保证浇灌,就算有时河水少,可这地下水也很浅,随便地头挖个一米左右,就有水。
水质也好,种出来的水稻品种桂球,人称水晶大米,秦汉以来,就一直是宫廷供品。
这边的百姓收获的稻米,剩下的口粮,一般都舍不得自己吃,拿到长安去换。
换粟谷,换糜子,或是换小麦。
关中虽有终南山下大片稻田,但顶多也没超过十万亩,还是较少的,而长安做为京城,有许多南方官吏,就是北方人关中人平时想吃大米,也没那么容易。
桂球米品质又好,故此换大米,一直还是挺有市场的,百姓们辛苦点,能换回更多的粮食。
“还是得精耕细作啊,你这三十亩稻子,粪肥、草木灰施的足,长的比别人的稻禾粗壮多,穗长穗沉,人家收二三百斤,你收四百斤。”
罗三羡慕无比,种了这么多年地,难得见这么好收成。
李逸却觉得亩产四百斤真的很逆天么?
他可记得他小时候,爷爷家种杂交水稻,亩产一千斤以上,普通的都能有七八百斤,那都算产量低了。亩产七八百斤以下的,那是糯谷,种来酿酒、做糕的。
不过记得杂交水稻虽产量高,但自己好像不吃,都是交公粮、卖掉。南方一般是种两季水稻,农民大多吃晚稻,晚稻生长时间长,口感更好,早稻一般是不吃的,卖掉,或是留些给鸡鸭吃。
据说某些实验田的杂交稻,甚至能亩产两三千斤,李逸没见过,估计说出来罗三也绝不相信。
许多田地亩产才百来斤,你来个亩产三千斤?
李逸觉得在唐朝只有种土豆才可能亩产两三千斤了。
“不过今年天时好,风调雨顺,也没有什么大的虫害,”罗三感慨着,这年头种更多的还是靠老天赏饭,
干旱、寒流、虫病,各种意外,都能让田地减产甚至绝收,
像今年这茬水稻这般风调雨顺没大灾大害的还真是少见,连收割的时候都这么好天气。
李逸也觉得精耕细作胜过广种薄收,
他现在有这两大厕所,粪肥有保证,另外作坊那么多灶,草木灰也很多,以后还可以再钱到油坊买那些菜枯饼等,都能增产啊,比起简单的买田广收薄种,精耕细作下收益更高。
众人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干了许久,太阳这才升起。
“我回去帮忙搞后勤伙食,大家加把劲,中午吃猪头肉、猪蹄炖黄豆!”李逸田里巡视一圈,便回到院里,西院食堂负责做饭扫地的两个妇人,也正忙碌着,早上买来的猪头猪脚,用稻草烧一遍,再刮洗干净。
今天人多,饭也得蒸好多甑。
“刘婶、张婶,今天人多,饭一定要煮够,煮多点剩下也没事,不能煮少了不够吃,”
饭要能吃饱,菜也得有荤腥油盐,
就算是最小气的地主老财,在抢收的时候,也不会小气,起码猪下水得买,甚至鱼也要买些,饭就更不用说,干饭管饱。
“再加个猪杂汤,菜都多放点盐,出汗多淡了没力气。”
“早点做好饭菜,一会我让存忠他们过来把饭菜挑到田间地头去,省的他们跑回来浪费时间。”
说好的包两餐饭,早上那顿稀饭是不算的。
(本章完)
第114章 招收部曲
第114章 招收部曲
李逸一进内院,就看到招财在打来福。
小狸养了两个月,天天有鱼虾吃,长的也快,现在已经有五斤左右,不再是只奶里奶气的小奶猫,而是已经霸气初显的胖虎大将军。
它在家里只对李逸非常乖顺,李逸拿它当枕头都行,但其它人想摸一下都不行,连姬氏、玉漱天天相处的都不能抱。
来福是那只黑色的羌狗,毛茸茸的,虽然卖家说一个半月大,其实也才刚断奶,买回来称了下,十八斤重。
这已经是个头挺大了,小家伙胆子也很大,奶凶奶凶。
结果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内院霸主小狸,
招财虽然带去长安呆了些天,那也是京漂镀金回来的,哪能惯着这个新来的,无极草堂可是它的地盘,于是啪啪啪,小狸立起来抬起爪子就是一顿连拍。
十八斤重的羌狗来福,被打懵了。
而同样才一个来月的土狗崽旺财,仅有八斤,温驯胆小的它,刚才也被来福欺负,这会看到招财站起来打来福,立马吓的躲到一边。
“招财,”李逸叫停狸,
“你可别欺负来福啊,他新来的,以后你小弟,还有那个躲在土豆盆下的那只是旺财,”
小狸冲李逸喵喵喵叫,
“好了,来福你收敛点,别谁都招惹。”
“来,你们两个握个手,”
李逸一手拎起来福,一个抓着招财,把两个毛孩子贴了贴,狸一副高冷的样子,冲着来福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来福已经被打的有点害怕了,
“堂堂獒犬呢,”
等以后长到一百多斤,也不知道狸还敢不敢欺负人家,何况人家来福有七兄弟姐妹,
“来福你还是住到外院,跟你兄弟姐妹一起,以后别来内院了。”
院里银杏叶随风飘落,
看着时间也到了八九点钟,李逸便去了西院厨房,
“饭做好没?”
“都做好了,可以送饭了。”
今天人多,全是大锅菜,两位大婶平时做作坊和学堂近二百人的饭菜,也是早练出一手大锅菜的好水平,当然也离不开李逸在冯家铁匠铺订制的九印铸铁大锅。
做好的菜都已经装在大木桶里,
卤好的猪头肉切片,大葱切丝,撒上芝麻拌匀,就成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大葱拌猪头肉。
而猪脚剁块,加上黄豆炖的软糯,连带着汤汁都非常鲜美。
买来的猪大肠清洗干净,先加料炖煮,然后再用藠头炒,没有半点异味。
猪心猪肝猪肺猪肠猪肚这些猪杂,加姜片熬煮猪杂汤,
蔬菜则有炖茄子、炒黄瓜、还有就是当季的新菜茭白。
每样菜都好几桶,份量十足。
两位婶子给作坊留好了一份,“阿郎可真是大方,咱这十里八乡的,谁家地主大户收麦收稻,也没见下这么大本,吃这么好啊。”
别人家也会买些猪杂啊杂鱼虾什么的,但肯定不会有这么多。
“这秋收头一餐,肯定得吃好点,大家也都辛苦,再说这些也不值个什么。”
“这晚上的饭菜也好啊,烧泥鳅黄鳝,炒蛤蟆,还有小葱豆腐、豆渣糊糊,都是好菜呢,”
“是啊,咱别说顿顿有荤腥了,就说阿郎特意让咱多放油盐,这谁家舍得啊。”
李逸喊了小石头去帮忙叫存孝他们四大金刚来挑饭菜去地里,李逸不介意稍大方点,在能力范围内,适当的提高下手底下的待遇,这是应当的,也能换取忠诚。
不能说他李逸两个月,就赚了几百万钱,然后给他拼命干活赚钱的人,菜里连点油盐都不舍得多放些。
养牛马,也还知道不能少了草料,农忙时还得加些精料甚至要添盐呢。
隔壁的郭二郎就很小气,农忙的时候,也喜欢弄点田螺、青蛙、老鼠这些糊弄别人,又喜欢给乡亲们放贷,恨不得把每文钱都赚到他口袋里,这样的人口碑不好,大家私底下没少骂他郭扒皮。
要是哪天郭二郎家遇上啥事,比如房子失火啥的,估计别人都不会特别积极去救。
以前无极观的李老道,就是个很不错的人,平时喜欢自己钻研道法,炼丹画符的,但乡里百姓有事来看个病啊,或是想借点钱粮,李老道都是在能力范围内帮忙的。
罗三以前就是观里的佃户,老道就从没有找理由克扣啊、多要钱粮等,所以当他们遇垮崖,窑洞塌了后,人家罗三虽自己妻儿也压死了,却也还拼命把李逸他们挖出来了。
寒露栽葱,霜降种麦,
田野里,热腾腾的饭菜,发出诱人的香味,
干活的也都赶紧洗了把手抹了把脸,过来排队打饭,虽昨天刘黑子说包两餐还会有荤腥,油盐足。
但真看到居然有六菜一汤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排好队,一个个来,饭吃完一碗再添,别浪费就行。”
大葱拌猪头肉、猪大肠炒藠头、猪蹄炖黄豆、猪杂汤、炖茄子、炒黄瓜、炒茭白。
李逸亲自抡勺打菜,姬氏、玉滞、罗三、罗二还有秀芝、黑子,七人一人一把大勺,
自己打饭,然后过来打菜,六菜一汤,每样都一份。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六个菜份量加起来有小碗了,居然人人是这么一份,还有碗猪杂汤,小米饭吃完还可以再添。
一些来干活的灾民,父母孩子,李逸也是说话算数,照样打菜打汤。
打到菜的人高兴万分,赶紧端到一边,或坐或蹲赶紧吃。
大清早起来干活,干了两个来时辰了,确实也饿了,尤其是这些灾民们这段时间大多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不良,这活干起来就更累。
幸好来时吃了一顿粥。
猪头肉、猪蹄、猪杂,虽然今天的荤菜,都是不太值钱的,可两个大婶手艺还行,虽然只有姜葱去腥,可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大餐了。
有人吃着吃着都落泪了,
李逸给所有人都打完了菜,
这才也打了份自己吃,
姬氏把一块芦席铺在田边树荫下,还给李逸倒了水。
“你们也赶紧吃,这捡了半天稻穗也挺辛苦吧?”
姬氏笑道:“以前家里每年夏收秋收时,也会这样一家都去地里的,”
罗三吃着猪蹄,直说伙食太好,过于破费了,有一个荤就不错了。
李逸看着那些正狼吞虎咽的人,
隋乱以来,这些百姓其实还算幸运的,毕竟活下来了,而且在中国古代,隋唐交接,中间的动乱时间都算的上是短的了。
想想明朝崩溃,从各地民乱,到清朝的残酷入侵征服,乱了多少年啊,百姓受了多少苦啊,那甚至不止是两三代人了。
而隋朝从大业七年才开始乱,到现在也才五年而已,这关中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物价还高,但起码没有遍地盗匪,无数流民啊。
唐初的这些百姓,比唐末的可真幸运太多。
“三叔,现在学堂名下有学田二百八十亩,我打算再买点,”
“你弄那个学会很好,多买些田地,这样以后学堂也不用再贴钱。”罗三很赞成。
“三叔,你这几天好好替我观察下这些收稻子的人,看看哪些比较忠厚踏实勤快肯干的,到时他们若愿意,我就招他们做佃户,把学田佃给他们租种,一户佃给他们五六十亩地,这样呢他们也有能安稳下来,不用再这样苦苦挣扎,你觉得怎样?”
罗三想了想,“挺好的,他们这些外乡灾民,想在京畿安置落户分田也难,就算分田他们一无所有,也难耕种生存。”
做李逸的佃户,其实就是私部曲了,等于是依附于李逸名下,成了李逸的人,失去了良民的身份,但同时也免去了纳课服役的负担。
租种学田,虽要交租,但什么也无需置办,耕牛、种子、农具,甚至吃、住,李逸这个东家都可以提供,只不过这样租子就要高些,
等以后他们安稳下来了,再慢慢自己置办农具等,租自然也就降了。
做人部曲佃户,有利有弊,但对于现在这些连生存都很艰难的灾民来说,这却是一条最好的出路了。
起码现在是如此的。
罗二在一边道:“村长完全可以去买些奴隶,或招些青壮灾民做长工,农忙时再招点短工,几百亩学田也是种的过来的,到时收成大都归自己,比招这些人做部曲,麻烦少多了,更划算。”
李逸却并不是只想着赚钱,
他还是记得董秀才跟他说的那些话的,我辈读书人读圣贤书,当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算在乡野,也当为乡贤。
“先挑六户吧,到时一人五十亩地,多了也种不过来。”
“好,这几天我就好好瞧瞧,一定挑几户忠厚又能干的,”
“尽量挑父母孩子都有的。”
灾民们吃了一顿非常满足的大餐,稍做休息,就赶紧继续干活,可不能对不起主家这么好的饭菜,何况按亩算工钱,也都想多赚点粮食,这秋收的活可没多少,马上就入冬了,漫长的寒冬还在等着呢。
李逸在田头树荫下看别人干活,
一块块金黄的稻田被割倒,空气中满是泥土和稻禾的青香,稻田时还不时有兔子、老鼠窜出,甚至有些禾鸡窝在稻田里被连窝端,
还有人在稻田里捉到了乌龟,
给紧张的秋收,增添了几分乐趣。
“阿郎,”
“杜十娘来了,在草堂等你。”
正对着一只兔子想着该做辣子兔丁还是红烧兔的李逸,听到这话,不由头疼起来。
怎么还追来乡下了。
姬氏在旁边插嘴,“阿郎何必这般逃避呢,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该正面面对,起码也要跟她说清楚啊。”
“其实,杜十娘真不错,跟阿郎是良配。”
(本章完)
第115章 我们私奔吧
第115章 我们私奔吧
无极草堂,前院客厅里,
罗三娘在帮着招待杜十娘,李逸进来的时候,两人说说笑笑竟相处的很愉快,杜十娘还在教罗三娘如何煮茶。
当李逸走进客厅里,
杜十娘看到他后目光里全是欣喜,
眼神炽热,李逸都不敢对视,
情窦初开的女子,全心投入,如飞蛾扑火。
李逸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两个不同时代的人,不同的观念,碰撞到一起,就有了如今这个局面。
“刚从田间回来,正口渴呢,三娘帮我倒杯茶。”
杜十娘站起,又坐下,眼神里有一丝丝失落,转瞬又更加热情,“知晓李郎喜欢散茶,我特意寻了一款好茶,这个茶叫仙人掌,乃是山南荆州玉泉山玉泉寺中住持禅师所制,
这位禅师不但善品茶,而且还善制茶,他以玉泉山玉泉边的茶叶,制成形如仙人掌的扁形散茶,
此茶清香滑熟,其状如掌,你肯定会喜欢。”
李逸看着杜十娘又拿出新茶来煮,
那茶叶色泽翠绿,白毫披露,冲泡之后,茶叶舒展,嫩绿纯净,似朵朵莲挺立水中,汤色嫩绿,清澈明亮,清香雅淡。
“你试试如何?”十娘把茶送到他面前,
李逸谢过,端起茶细品,
初啜清淡,回味甘甜,继之醇厚鲜爽。
“好茶。”
“那位玉泉寺禅师俗家也姓李呢,玉泉山远在春秋之时就被称为三楚名山,而如今玉泉寺也被称为佛家天下四绝名寺之一。
听说玉泉山山势巍峨,磅礴壮观,翠岗起伏,溪流纵横,茶叶也特别有灵气。”
魏晋以来,茶叶主要还是蒸青工艺,最后压制成茶饼,这样更便于储存和运输。
散茶虽然也一直有,但非常少,这种茶不便于储存和运输。茶饼不仅压缩后体积小便于运输,还不易坏,延长了保质期。
那位玉泉山住持,寺旁就是许多优质好茶叶,他自制自品,做成散茶当然没啥影响。
茶饼都是蒸青后,要把茶叶捣烂,在模具里压饼,最后烘干。因此饮用的时候,唐人也习惯先烘烤,再碾成末,然后煮,再滤茶汤,甚至加各种调料。
跟散茶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散茶保持了完整的茶芽叶形状,冲泡后舒展开来更好看,其味道也更鲜爽。
散茶更难得,是更奢侈的喝法。
北方不产茶,玉泉寺住持亲自制的这仙人掌,肯定也不多,但远在长安的杜十娘却能弄来,可见真的费了很多心思。
李逸很感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玩弄了人家纯洁的爱情,虽然他主观上并没有这样去做,只是不同的观念碰撞的结果,
可最后却也还是产生了这样的事实。
三娘看着两人,起身,“我下面桥头摊子还有事,先忙去了,你们慢聊。”
走出草堂,三娘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虽然慢慢在尝试放下,但终究有时还是有些不舍。
可看到杜十娘对李逸的那副样子,她释怀了。
“我上次给你画的像你收到了吗?”
李逸端着粗餐陶茶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
“十娘,这仙人掌茶来自三楚名山玉泉山,由天下四绝之一玉泉寺住持亲自制作,千里迢迢带到长安,这茶叶珍贵无比。”
十娘道:“李郎喜欢喝,就好。”
李逸苦笑,把茶杯放在两人中间,“你看这茶杯,就神禾塬上的作坊制的,很粗糙的一个粗陶,泥捏火烧,连釉面都没有,他唯一的特点就是便宜。”
“这杯里的仙人掌茶,估计能买一千个这茶杯。”
杜十娘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她直视李逸目光,“这就是李郎这段时间一直在逃避我的原因吗?”
“有一部份这个原因吧。”
“还有呢,李郎直说。”“我已经知晓你的心意,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就因为我阿祖反对,就因为门第悬殊?”
“不被父母家人接受,也很难有结果吧?再则,我其实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才十六,刚还俗,不想结婚,不想生子,起码,十年内我并不想娶妻生子。”
听到这话,杜十娘很震惊。
伤心,难过。
但很快她又露出笑容,“不被父母接受又如何?李郎也读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吧,卓文君是蜀中巨富卓王孙之女,生于冶铁世家,其姿色娇美,精通音律,善弹琴,是个才女。
后来她与司马相如一见钟情,家人反对,便私奔结为眷属。
司马相如有才华,却家贫难以为生,可卓文君宁愿放弃家中锦衣玉食与他私奔,两人卖掉车马,租下一间铺子,文君当垆卖酒,相如穿起犊鼻裤洗杯子。”
“如果李郎是因京兆杜氏乃门阀望族,惧杜家反对而生畏,那我也可以跟文君一样,离家出走,与李郎私奔。
就算是以后跟李郎在这做豆腐卖腐竹种地我也愿意。”
李逸都不知道如何回复。
许久后,他道:“我确实没有做好结婚的打算,可能十年内都没打算娶妻生子。”
“为何?”
李逸也无法向她解释说自己刚经历过婚姻,虽不至于说婚姻让他畏惧,但确实让他疲倦,他并不想马上再进入其中。
“我是个弃婴,据我师傅讲,前朝仁寿二年他在玄都观前捡到我时,包裹我的襁褓,一看就是贵族之家,而且当时襁褓里还有块玉牌,上面有李字·······”
杜十娘没想到李逸还有这样的身份,“那你应当是长安某个李姓贵族之后,你师傅就没寻找过吗?”
“找过,他说我母亲姓张,父亲姓李。”
“既然知道了,为何?”
“他抱着我找上门去,但对方不认,把他赶出来了。”
他说的这些都是无逸的真实记忆,那块李字玉牌还在他空间里,原来一直是挂在脖子上的,后来他来了,就扔空间里了。
“为什么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相认,要将你遗弃?”杜十娘不解。
李逸笑笑,“我师傅也没有跟我说具体的,甚至没告诉我那个李家是哪个李家,也许我是个私生子,又或是个婢生子,所以被抛弃了吧。”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结婚生子?”
“都有一点吧,我如同这个粗陶茶杯,配不上名贵的玉泉仙人掌茶,我现在也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
所以实话实说,我不想耽误你,我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
杜十娘红了眼睛,
李逸回到内院拿来十娘曾经给自己的一副自画像,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提笔,画上题诗一首。
长叹一声,
李逸回到前院客厅,
“这是你送我的自画像,我还给你,地里还忙着收稻子,我就不多留你了,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李逸离去,
杜十娘怔在那里,拿起桌上的画,打开,自己的画旁多了一首小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枝上柳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杜十娘失声痛哭,
在外面的疏影闻声冲了进来,
“十娘,他怎么欺负你了?”
杜十娘只是望着那首诗痛哭,拒绝的太直接了。
疏影望向那画,那不是十娘费了很多心思画成,早就送给那田舍儿了吗,细看多了首诗,打小跟着十娘一起长大的疏影也一眼看明白了。
那个田舍儿,怎敢如此!
(本章完)
第116章 隐秘的身世
第116章 隐秘的身世
杜十娘抱着那幅画,一路哭回长安城的。
她没有回杜曲,仍是回了长安城安民坊杜如晦宅,眼睛都哭肿了。
杜如晦听闻,赶紧过来。
“怎么回事?”
杜十娘只是哭,疏影义愤填膺,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最后把那首诗也念出。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杜如晦惊讶,这句诗极好啊。
就是那句枝上柳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很不错。
只不过表露出的拒绝之意,也确实决绝,难道让堂妹如此伤心。
那句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似也把拒绝的原因说的很明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疏影骂李逸无情郎,若是无意当初为何又要来招惹十娘,现在却又抛弃。
“阿兄,我不怪李郎。”杜十娘抽泣着道,“他并没有否认我们的感情,只是因为门第,还有他的身世,才让他退避。阿兄,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兄妹之间说什么求,你有事直说。”
杜十娘扭头对疏影道:“疏影你先出去一下,”
疏影知是有私密话要说,只好退出。
“阿兄,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仁寿二年,长安城里哪个李姓贵族抛弃过一个婴儿的,孩子母亲姓张。”
杜如晦皱眉,“李逸父亲姓李母亲姓张?”
“嗯,他说当年他师傅在长安玄都观门口捡到他时,他身上有块刻着李字的玉佩,后来他师傅还打听到他生母姓张,他是被李家抛弃的,”
“还知道什么信息?”
“我只知道这么多了,能不能帮我打听到李逸是哪个李家的人?”
“这不好打听啊,相隔十六年了,而且长安城李氏贵族很多,比如西魏八柱国中,就有两个姓李,当今天子家,还有如今河南李密家,都是从西魏到隋唐一直鼎盛名门,
除此外,原州李氏三兄弟,李穆李贤李远,都是宇文泰的心腹,隋朝时更是李氏权势最盛者。
还有陇西李丹杨房的李端李靖家族、陇西天水房的李景李圆通家族,都是长安李氏中的望族,
这还没算上关东二李。
关东二李,也就是五姓七宗里的两个李,其中陇西李,是居住在郑州的李宝后人,赵郡李则是世代居住河北赵郡的李氏。
李渊、李靖、李景等家族虽也称是陇西李,但不在五姓七宗的那里面。
但隋朝时,山东五姓七宗也不少人在长安居住、为官。
所以真要算起来,隋仁寿二年时,长安能称的上名门望族的李氏家族,那随便都得有十来个,而州郡一级的李氏大族,在京中居住的肯定也很多。
“李姓,娶张氏,应当就好找一点了吧?”
“可张氏只是李逸生母,未必就是李逸父亲的妻子,如果只是个妾,甚至是个婢,或是外宅妇,那就是大海捞针。”杜如晦道,信息太少,无从下手。
杜十娘提议排除法,先从李虎、李弼、李穆这关中三大李氏家族,以及关东的陇西李、赵郡李两大家族排查,先找有没有娶张氏为妻的,再查张氏妾、婢的,
查完这五大家族,再查其它的,比如李景李圆通,李诠李靖,李桃枝李子雄等家族。
只要认真查,总能查出来。
“既然当年李逸师傅抱着他找上门了,对方都不认,现在时隔十六年,就算再找到,他们又会认么?我觉得李逸说的有些可能,他应当是外宅妇私生子,或是妾生子、婢生子,否则名门大族,也不会把个刚出生的孩子执弃于道观门口,”
“更可能是个外妇私生子,”
门阀世家,跟妾侍、婢女生孩子的也多,就算地位低下,但也没说扔掉的。
直接扔了,人家捡回来送上门也不要,这就很有问题。
想当年,隋朝大将军李景还是杨忠家兵时,跟他家奴婢黑女私通,生了李圆通,但李景就不认这个儿子。李圆通就只能以杨忠府上家生子的奴隶身份,跟着母亲长大,后来也一直在杨府为奴。长大后事奉杨坚,得杨坚赏识。后来杨坚篡周建隋称帝,也跟着鸡犬升天,一路官至柱国、万安郡公、刑部尚书。
连李渊当年都要主动连亲,称李圆通为族叔。
“我不在乎他是名门贵族子弟,还是妾生婢生甚至是私生子,我也不在意他是还俗的道士,我不在意那些,
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你喜欢他什么?”杜如晦问。“我喜欢他潇洒,喜欢他风趣,喜欢他大方,喜欢他有才华,”
杜如晦无奈,这个堂妹还真是被李逸彻底迷住了,
“好吧,我帮你查,但一时半会可能没结果。”
“李逸现在这态度,拒你千里之外,你怎么办呢?”
“我不会放弃的,就算阿祖不同意,父亲不同意,我也要跟卓文君一样自己做主。”
“可现在最主要的是李逸拒绝。”
“他只是说十年内不想结婚生子,那我就等他十年,我们可以先不结婚先不生孩子·······”
杜如晦暗叹这个妹子完了,中毒太深。
“有空我找李逸好好聊聊,你呢这段时间也在家好好思虑思虑,到底值不值这样做。”
“二郎,洛阳有信来。”
杜十娘告退离开。
杜如晦展开信,可看了几行就勃然变色。
信是三弟楚客的亲笔信,字迹他很熟悉,但内容他却惊骇万分,难以置信。
杜淹,他的亲叔父,他父亲同父异母的四弟,居然对亲人开刀了。
杜如晦一母同胞的兄长,被杜淹以私通外敌,谋逆作乱而被绞死了,三弟楚客,也被捉拿下狱。
一介书生的杜如晦,气的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杜淹,以前只是两房多年不和,
何至于此?
杜淹下这样狠手,居然说是他忤逆郭氏,说他带走了十娘,说他擅自主张,包藏祸心要把十娘嫁给个田舍儿,要毁了丰乡侯府和他杜淹。
杜淹命他立即把杜十娘送到洛阳去,否则他会再杀了杜楚客。
肺都快气炸了。
没以遏制的愤怒,
最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许久,杜如晦都难以冷静。
他一遍遍的喘着粗气,双手颤抖着,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
许久,终于稍好些,
他提笔给杜淹回信,
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最终写了一封短信,他斥责杜淹毫无人性,让杜淹立即送杜楚客回长安,杜十娘他会好好照顾的。
这也是告诉杜淹,他不可能送十娘去交换杜楚客。
他相信只要杜十娘送到洛阳,杜淹就会害死三弟,表面不杀,也会用其它的手段。
看着这封简短的信,
杜如晦想了想,又提笔加了一段。
既然叔父在洛阳,上不能对国家尽忠,下不能对母尽孝,他决定把祖母郭氏接来长安家中,亲自照顾,以尽孝道。
把信发出,
杜如晦为兄长痛哭,
刚才他还觉得李逸那个事,没哪个父亲会这样抛弃儿子,可现在看到杜家这般内斗残杀,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杜淹,你既然这么不想让十娘嫁给李逸,那我偏要帮十娘嫁给李逸。不仅如此,等将来唐军攻破洛阳,我杜如晦必请旨杀你。”
“杜淹,猪狗不如的畜生!”
(本章完)
第117章 神禾塬兵变
第117章 神禾塬兵变
滈河畔,收割热火朝天。
罗家堡有个东家特仁义大方,给的工钱比别家多,伙食也比别家好,带着老人娃都能有饭吃,这消息口口相传,导致现在天天有许多人跑来罗家堡求活干。
人太多了,
开始李逸也是来了就让干活,几天时间,李逸家塬下一百多亩稻田,塬上一百多亩谷子、大豆就都收回来了。
碾场脱粒,晾晒入仓,
数天时间,三百多亩地,粮食全收完了。
可来讨活的灾民倒越来越多,他们在滈河滩上搭起简易的稻草棚,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十分可怜。
“活干完了,工钱也都结了,可这些人倒越来越多了,这可咋办?”
罗二等几个保长一脸愁容,
这罗家堡滈河对岸已经有一百多户灾民了,好几百人。
这些人现在到处讨活,可一般的百姓,家里就几十亩地,自己一家子辛苦一下,哪里还会请人。
就是田地多些的大户,也有长工,农忙时再请点短工就行,也要不了几人。
“昨天三家村的人跟那些人吵起来了,还动了手,晚上有饥民跑地里直接捋稻谷呢,被发现了打的头破血流。”
三家村以前就只有三家人,但现在也不过七八户,住在滈河南岸,也是兴盛里的。
“这些饥民,饿急了肯定会偷,昨天还有个汉子想偷咱家的狗嘞,幸好存孝发现,一拳打翻。”
这些饥民引发了许多矛盾,
一边要生存,饿急了偷鸡摸狗甚至直接地里捋人家稻谷,而本地百姓当然不愿意了。
“村长,得想个办法,要不然以后天天得打架,最怕的是这些人越来越多,咱们还不一定打的过他们。”罗三直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饿急了他们敢拼命。
李逸想了想,这也不全是因为自己请灾民干活条件好导致的,是这些灾民看到稻子熟了主动过来了,他李逸才在他们中招了人。
他招不招人,这些灾民都是奔着金黄的稻子来的。
“咱村里的青壮也都回来了,不过各家都还在忙着收割,我看这样吧,联系一下咱们里七个村的大户,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议一下对策,
我建议是大户们这个时候要有点担当,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咱们拉一支队伍起来,巡逻本里七村,尤其是夜里要巡逻,防止这些偷摸、斗殴的事情发生。
还有呢,这些灾民也不易,大户们要招长工、短工,或是招部曲佃户的,也可以趁这机会招一些,”
“另外,学会带头,拿一些粮食出来,我们到韦曲去搭粥棚施粥,把灾民引开我们兴盛里。”
董七郎笑着道:“校长你这是要祸水东引啊,韦曲那边的人可不会乐意啊。”
“韦曲不是有大集么,咱们在那施粥,也还是给他们韦曲涨名声呢。”
“人家肯定不让的。”
“那就在韦堡那边施粥,”
韦堡是兴盛里最北北边的一个村子,他还是长安和万年县界,一个村子被一条沟分成东西两半,
东半边属万年县御宿乡兴盛里,西半边属长安县。
李逸要拉起一支民兵,或者说叫乡团也好,叫巡逻队也罢,这个提议得到了郭二郎等各村长的大力支持。
七个村长,都是本村大户,
他们最烦这些外来灾民,偷鸡摸狗,甚至有反客为主的意思,大户们见识都要远些,
他们也听说过当饥民聚集起来后,容易失控的事,那些饥民饿急了,可不只是偷鸡摸狗,或是地里捋些稻谷,
这些人饿急了,是敢跟大户们‘借粮’的,当然借粮只是好听,实际上他们是吃大户。
几十甚至成百上千的人涌进你家,把你家的粮食吃光,甚至有的无法无天,把你家的女人也给弄了。
最后吃光抢尽,再去吃下一家大户。
这种情况是最可怕的,
必须得防范于未然。
李逸的提议一出,大家都赞成,都愿意出点钱粮。
甚至大户家里多少有点木枪、猎弓、长刀啥的,要拉起一支队伍不难。
于是乎,
李逸带头下,兴盛里保安团成立,目的就是保境安民。
李逸派出了存孝存存悌存忠存义存礼五人组,加上刘黑子,外加每人还有一条羌狗,
而郭二郎等六个村长,也各派了几个家丁,冯家堡的冯乡佐、董乡佐,也表示支持,派了长工家丁,
再加上李逸等大户的子弟等,
兴盛里保安团,就有了子弟十三人,家丁三十人,快有一队人马了。
不过李逸对外宣称,兴盛里保安团有一团人马,
正常一团应当是有两旅,一旅有两队,
但实际上,保安团暂编一个旅,这个旅暂编一个队,这个队,还没满编,
但对外说是一个团嘛。
装备嘛相对简陋,各家的土家伙,加上掏钱买了点,铁匠铺打了点,
于是现在人手一杆红樱枪,一把畲刀,一张猎弓或是弹弓。
畲刀其实就是把柴刀,铁匠铺打造的比较粗制的刀,安上短柄就是柴刀,如果安上长柄,那就是把杀伤力很惊人的朴刀了。
这刀好几斤重,刀背厚,伐木砍柴都很锋利,砍人自然更不在话下。
猎弓嘛,虽不如军中的弓箭精良,但也是远程武器,能射兔子射鸟也能射人,只是保安队里,也就大户子弟们有几个会射鸟放箭,其它人不会。
但不会没关系,你背张弓,再带一壶箭,立马就很有威慑力了。
铠甲没有,不管铁的皮的都没,只有李逸有副犀皮甲,
甲这玩意,严禁私藏,私藏必死。有句话说的好,一甲顶三弩,三甲下地府。
而实际上的律法规定的是,私藏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
长矛、大盾、弩也不许私拥。
但弄点小木盾是没问题的。
不过李逸还是特意去跟乡里和万年县报备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支武装,虽然挺简陋的,才三十几个保安,跟过家家一样。
县里既不支持,但也不反对,只是让李逸一定要带好队伍,可别乱来。
李逸走马上任,是在万年县报备登记的兴盛里保安团长,不叫校尉,那是官职,不能自己给自己安,叫团长没事。
在李逸组建保安团,开始拉到滈河滩灾民窝棚旁训练,震慑宵小不法之时,
一支真正的军队,也从渭北咸阳,开赴城南御宿川,驻于将军营等几地。
这是三千羌人,由酋长旁仚地率领,
他们此前依附于薛举,泾州战后被皇帝调来关中,现在朝廷正式授旁仚地为骠骑将军,
他的三千羌骑,将被编为三个骠骑府,驻于城南御宿川一带。
后续,要把他们的家眷也迁来关中,于驻地安置。
旁仚地穿着件绯袍,骑马行在队伍中,目中却很是不满,对于皇帝仅授了他一个从四品下的官,连爵位都没有,还被打发到城南来驻防,难以接受。
当初薛举邀请他率部出征,可是册封他为国公,拜大将军,还把侄女嫁给他,还承诺凡是他攻下的城池、村庄等,钱帛牲畜女子,他得一半。
说白了,旁仚地就是冲着抢劫才出兵的。
结果如今到倒是来了长安城,但却是俘虏降兵的身份,最后就给了个从四品的骠骑将军,
他手下这三千人,甚至还被分成三部份,他以后只能统领一千人。
越想是越气,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军队行进惊起飞鸟振翅高飞,野兔四下逃窜。
旁仚地一声呼喝,纵马狂奔,张弓搭箭,追鸟赶兔。
他麾下三千赤排羌也纷纷策马狂奔,
很快他们就不再限于路上奔驰,而是纵马冲入田地,
神禾塬头,成片的粟谷金黄,百姓们正开始收割,这三千骑肆无忌惮的冲进谷地,撵兔子逐鸟,
到后面,更多成了跑马发泄。
大片庄稼被踏毁,
有村民上前阻挡,不仅被抽了鞭子,有的还被直接撞倒,甚至还有来不及闪躲被马踩踏的。
这群赤排羌,呼啸着纵横驰骋。
不少村民受伤,甚至有个孩子被踩死了,气愤的村民立即找村长,村长报乡长,乡长闻讯也赶紧骑马赶到长安禀报。
得到禀报的万年县衙也不敢怠慢,立马往上报。
很快,
层层上报的消息,送到了御前。
李渊看到这个消息后非常不满,“一群不开化的羌蛮,敢如此目无法纪,派人将这个帝仚地带回长安问罪,伤人者全都逮捕!”
“另派军官前去接管三千羌骑。”
兵部一位员外郎带着几名手下赶往神禾塬,终于找到了这群蛮子,他们纵情撒欢后,直接把战马放牧在百姓粟谷田里吃庄稼,然后他们在田野烧烤,
烤的羊肉,也是直接抢的百姓放牧的。
当那位员外郎到来,大声喝斥他们无法无纪,并宣读了皇帝命令后,
旁仚地仍在自顾自的吃着羊肉串。
“旁仚地,马上随我回长安接受审问!”
“还有今日踏死、撞伤人的羌骑,全都要带回一并接受讯问。”
旁仚地吃完手里的羊肉串,抬头冷笑,“这就是你们皇帝李渊的旨意?”
“大胆,敢直呼圣人名讳,”
“呸,那是你们皇帝,又不是我们皇帝,我们要回陇右老家,不给李渊卖打仗。”
“大胆狂徒,将他拿下。”员外郎怒喝。
旁仚地丢下吃剩下的柳枝,拔刀,二话不说就一刀捅进了员外郎的腹部,
员外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长安郊外,天子脚下,这羌奴怎么敢!
旁仚地杀了员外郎,他手下的人也是一拥而上,把兵部员外郎的随从全杀了。
“回陇右!”
旁仚地打算从终南山经子午道先去汉中,然后借道回陇右老家。
“谁敢阻挡,杀!”
三千羌骑这段时间也都一直压抑着,以前跟着薛举父子,边打边抢,日子潇洒痛快,可降唐后,整天吃的也不好,住的也不好,这个规矩那个规矩,最后还不让回家,要长驻长安郊外,甚至有可能随时要派到中原战场去,
给的官职又低,爵位都没,旁仚地干脆就反回陇右。
把那倒霉的兵部员外郎的尸体,还有他手下随从的尸体,全都插在了粟地里,吃饱的旁仚地翻身上马,
“回家!”
三千羌骑兴奋的嚎叫,沿着官马大道,往御宿川而去,前往南山,经子午道去汉中。
(本章完)
第118章 保安团遇敌
第118章 保安团遇敌
“集合!”
刘黑子一身褐色麻布短衣,站在桥头一声大喝。
一众民团保安纷纷聚拢,
“立正,”
李逸和郭二郎、董七郎等走来。
“报告团长,队伍已经集合完毕,请指示。”
李逸今天头戴毡笠,上面一把红缨,身上还披上了那件犀牛皮甲,背弓按剑,很是威武。
来到队伍前,李逸看着这支训练了几天,站队已经有了几分模样的队伍,满意的点头。
都是各家大户的青壮家丁、奴仆,人数不多,顶多一个排,但把衣服、武器统了一下,再经过他亲自做了几天队列训练,
起码现在往那一站,还是能有几分队伍的味道了。
河滩上灾民的孩子们,围在一边看热闹,这几天李逸天天在河滩这边训练,这些孩子最喜欢跟着学,
立正稍息左转右转向后转,
这套东西李逸也不觉得会马上提升什么战斗力,但经过几天的严格要求,起码他们的服从性变好了,甚至有了一个整体的初步意识。
董秀才也来看过李逸训练,说过一句话,如果李逸能够让他们令行禁止,这些家丁奴仆也能成为一支很厉害的兵。
不需要什么高强的武艺,甚至不会骑射都不要紧,只要能够列队整齐,然后统一的刺枪,
这就足够了。
就算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民夫们如果能够结阵,整齐刺枪,都已经不得了,何况这支民团,只是用来震慑这些灾民,巡逻安民而已。
再猛的人,面对一排长枪,那也是只有死路一条,除非你是轻骑兵远远骑射,或者你是重骑兵,直接人马俱甲的冲锋撞击,又或你是身披两三层甲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能够刀枪不入。
李逸需要的更多是一个样子货,
一定要整齐,配上统一的服装、武器,往那一站,口号喊响点,灾民们中那些无赖强盗什么的自然也不敢乱来。
“经过几天的集训,大家的表现非常不错,今天我们要展开一次行动,前往韦堡施粥,”
李逸指着滩上那些窝棚,“这些都是家乡受灾,不得已求食关中的百姓,面对他们的困难,我们也力所能及的施以援手,”
今天准备了几口大锅,也准备了柴火,还准备了不少小米,
前往韦堡施粥,吸引这些饥民到那边去。
“出发!”
几十个灰衣民团,带着几车的大锅、粮食、柴火,往韦堡而去。
一早就已经向这边的灾民说了,去韦堡有粥喝,以后每天都有两顿粥,留在这里的没有。
为了这两顿粥,灾民们毫不犹豫的就收拾了破烂家当,背上小包袱,就跟着队伍出发了。
这边的稻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也没啥活了。
因为有人偷鸡摸狗,搞的本地村民对他们十分嫌弃,双方发生过好多起冲突,打了不少架,
人家现在有了民团,天天大刀长枪的在他们面前舞弄,晚上都有人巡逻值夜,这几天晚上也抓了不少人,
有偷东西的,也有半夜摸到村里,管你偷没偷,你摸进村里就当贼,
那位李待诏人倒挺好,也不会打人,但会吊起来到天亮,
白天拉到众人面前讯问,
这跟挨一顿打也好不到哪去。
李逸骑着马,看着粮车后面跟着的几百号人,也不由的感叹,都不容易啊。
可谁也不愿意自己家门口,天天住着这么群人,甚至越来越多。
若只是路过乞食,施舍一碗饭还好,要留下来跟你做邻居,没几个受的了。
哪怕拉起民团,晚上巡逻值守,也是防不胜防,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偷盗抢劫等问题会更严重。
李逸也尽量能帮就帮一些,
他从灾民里挑了六家人,招为学会的部曲,每家佃给五十亩地,这头两年食宿都包,种地的一切工具种子耕牛等都提供,相当于是雇做长工,能让他们能够安定下来。
他的作坊里,也从灾民里招了一些可怜的带孩子年轻寡妇,给她们提供一份工作,能够自食其力。
还发动郭二郎、董秀才等乡里大户,招长工招佃户,作坊招工,都是尽量提供了一些机会。
但兴盛里就七个村子,能提供的机会始终有限。
有人说李逸是趁火打劫,趁机压良为贱,挖朝廷良人为私部曲,还有说他招佃是想多收租子,招的女工是要少给工钱。
李逸也只能笑笑,他并没有因对方身份而去压榨,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确实是挖朝廷墙角,这些佃户相当于弃籍投附,从此依附于他,
对李逸来说,真正的好处只是他获得了更稳定的劳动力。
他的腐竹作坊能够扩大规模,提高收益,学田交给部曲佃租,也会有稳定的租子。
但这也是互相得利的好事,要是没半分好处,那谁也没那动力去做,不为名也得为利。
“等农闲的时候,也可以组织村里青壮训练一下,到时也能轮流巡逻。”郭二郎骑着匹马在旁边道。
都由大户们出钱出人又出力的,郭二郎可不太乐意。
“嗯,可以。”
李逸笑着道:“等无事时,我看可以把咱们这队伍拉进终南山里去赶山围猎,也挺热闹有趣嘛,还能弄些肉食。”
“这个好,打打野猪狩些獐子鹿啊麂子,就算猎点兔子野鸡也不错。”
董七郎则提议,“我觉得咱们保安团,应当扩大,把整个御宿乡五个里都纳入进来嘛,真正编他一个团二百人,甚至编上一个营五六百人,农闲时就集训一下,也可以跟待诏说的一样,进山打打猎,多热闹。”御宿乡有五个里,总共五百户人家,大户地主得有三五十家,甚至乡里还有好几个寺院道观,也有一些贵族的庄园,
真联合起来,拉个二百人的满编家丁营,不是啥难事。甚至若是把百姓民户也给动员一下,农闲时练练,那一户一丁,可就五百丁了。
“你们这是没点上府兵,却想过将军校尉的瘾啊?”李逸笑道。
“这天下也还不太平,咱们也不能啥都指望朝廷官府嘛,不说别的,终南山里现在就还有不少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这一到冬季,山里日子不好过缺衣少粮,他们就下山来绑票勒索了,
甚至这年头,偷孩子的拐新妇子大姑娘的也多啊,防不胜防,咱们自己组织一下,有人日夜巡逻道路,守卫村门,这也是大家都好啊。”
李逸觉得董七郎不愧是读书人,想的确实比较周全。
很多时候确实只能靠自己。
二十一世纪都还有那么多拐卖人口的,更别说现在。
还有一点,地主大户们家里多有奴隶,得防范他们逃跑。另一个就是得防着,有百姓弃籍逃户,他们跑了,那赋役可是要摊到村民头上,甚至村长保长还得先扛着。
郭二郎更是直言,“咱们这也都是为大家做事,不能咱又出人又出钱再出力的,应当到时把开支的钱粮,大家摊了。”
正说话间,
前面有一行人骑着马慌忙跑来,
“羌,羌贼打过来了,烧杀抢掠······”
“什么?”
前头的刘黑子拦住那几人,有两个他还认识,是将军营一个大户,家里开着一个编席的作坊,生意一直挺好的,也有不少田地,也是很富有的。
黑子在将军营的韦家豆腐作坊呆过一段时间,那村子里不少人他都认识。
“这不刘东家吗,这是怎么了?”
“你是?”刘掌柜的看着刘黑子这一身骑着马,一时没认出来。
“我以前在韦家豆腐作坊里做过事,刘黑子。”
“啊,是你啊,快逃吧,羌贼作乱,正在将军营烧杀抢掠呢,”
刘黑子把他带到李逸面前,
“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们也不知道,这好好的突然就有大群的羌贼骑马杀进来,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甚至见女人就辱,死了许多人,我们几个跑的快,才逃出来,”说到这,刘掌柜的还心有余悸。
“你们怎么不往长安跑?”
“那些人就是从长安那边来的,”
李逸都被弄懵了,
这可是长安城郊,天子脚下,哪来的羌贼袭击,羌贼老家在陇右,他们离这可是很遥远的。
李逸又仔细询问,
得知更惊人的消息,那些羌贼,数量很多,还都穿着朝廷的官兵戎服,从此而来,一路往南抢掠。
刘掌柜能肯定,将军营绝不是第一个被袭击的村子,因为那些羌贼冲进村时,不少人马上还驮着女人以及绢布等抢来的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
“李存孝,你们过来一下。”李逸想起自己手底下也还有四个羌兵俘虏呢。
这几个家伙现在已经能听懂不少汉话,也会说些简单的,
李逸把情况跟他们说了,李存礼在旁边帮着翻译解释,
“你们觉得是什么情况?这些羌人哪来的?”
“可能是之前归附朝廷的羌人酋长,率部哗变叛乱了。”李存孝道。
这个解释,李逸一下子就相信了。
不可能是从哪个山里钻出来的羌人部落来抢掠,这又不是陇右、汉中,所以最大可能就是此前归附朝廷的羌部,现在反叛了。
这种事情听着很夸张离谱,
但现在正在发生。
“归附的羌兵叛乱?那怎么办?”郭二郎慌了。
李逸看看自己这支队伍,
他们这些大户加上家丁,五十人不到,有些简单的长枪、朴刀、弓箭,有马的也才十几个人。
另外今天帮着送粮食的还有十来个男人。
再就是跟着后面要去韦堡喝粥的几百号灾民,男女老少都有。
“刘掌柜,你知道叛羌有多少骑吗?”
“很多,我跑出来的时候,进村的估计都有上百骑,但后面肯定还有更多。”
听到这个数字,李逸也头痛了,就仅是一百羌骑,那他们也不是对手啊。
“赶紧跑啊,”郭二郎急了,“无逸你不会还想跟他们干吧?”
(本章完)
第119章 庄园保卫战
第119章 庄园保卫战
李逸看着这支乌合之杂的队伍,
跟那些叛乱羌骑干,这不厕所里点灯,找屎吗?
“调头,撤!”
一边后撤,李逸一边赶紧跟郭二郎几人商量,“那些羌蛮叛乱,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我们肯定挡不住,现在只能暂避锋芒,大家各自派人回村,
通知村民们赶紧跑,带上值钱的家当,往田间地头里跑,藏到那些沟里,或是往终南山里跑。”
村子肯定守不住,
都是些小村子,比如罗家堡才十八户人家,依着滈河北岸,在神禾塬崖下挖窑居住,连个村墙都没有,拿什么挡住他们。
冯家堡、王曲虽然村子大、有村墙村门,可如果是成百上千的羌骑,估计也难守。
还不如直接跑,
这里毕竟是京郊,距离长安仅四十里,大家需要的不是对抗,而是能够暂时躲避,朝廷肯定很快会派兵来围剿追击这些叛羌,
李逸让罗三赶紧骑马回村通知,
他让刘黑子绕道皇粮村那边去长安报信,不管朝廷是否知晓了,他这里发现了情况也得上报一下。
董七郎有些兴奋的道:“无逸,真不干他们一下子,咱们民团也有近五十人,找个机会,埋伏一下子,斩杀几个羌贼,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家伙不应当来无极学堂教书,他应当弃笔投戎投身军伍,浑身是胆啊。
李逸在泾州,是见识过陇右军的精锐的,跟着薛举的那些陇右羌部骑兵,同样彪悍无比。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李逸指着那几车粮食,也不用去韦堡施粥了,“直接把这些粮食发给灾民们,告诉他们,有羌兵叛乱,正往这边杀来,大家四散躲避吧。”
粮食不多,每人能分个几升粮的,
李逸也不打算带回去了,给灾民们分了粮食,也希望他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中,可以活下去吧。
“都排好队,不许插队不许抢,谁敢乱来一粒也别想有,”
“拿到粮食的,赶紧找地方逃命去,尽量避开大道,往田野里走,最好是东西两边走,遇到村庄看到人,就告诉他们有羌兵叛乱,正在神禾塬头烧杀抢掠,正往南山去,”
李逸站在粮车前大声的喊,
民团几十号人,此时也全都围住粮车,把手里的红樱枪放平。
在这一杆杆红缨枪的威慑下,
灾民们虽慌,但好在没乱抢,
排了数个长队,每人舀上两碗粮,
“领了粮的就赶紧走,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虽然也有灾民觉得可能这是一场戏,兴盛里这位李县男,是故意骗他们离开,但谁也不敢赌。
毕竟这年头,乱兵流贼啥样的没有,这要是真的,可就要命了。
顾不得其它,先跑吧。
几车粮全分完了,
灾民们也陆续都跑了,
“你们也赶紧回家,先躲出去。”李逸对拉车运粮的人说道,这些男人就是李逸为学会新招的部曲佃户中的男丁。
“快走,把牲口也都带走,别留在村里。”
“粮食嘞,刚打下来的那么多粮食,二百多亩地的粮食啊,”
“来不及运走,就搬到窑洞里,然后把窑洞口挖塌埋起来,”李逸吩咐,“实在来不及,就别管了,粮食没了人还在就行。”
拉粮的部曲也走了,
现在就剩下了民团的三十几人,本来快五十号人,派出去不少报信的。
看的出,大家都很慌。
“往回走,咱们先把罗家桥拆了,”
“啊?拆桥?”
“咱们里七个村子,有六个是在滈河北岸,拆了桥,也许羌贼就不会直接冲到咱们几个村子里了。”
三家桥的村长慌了,“待诏,我们三家村在南岸啊。”
“那也没办法,你不是也派儿子去通知村里人躲出去么?”郭二郎立马道。
“可要是他们从将军营那边一直走塬上,到时从冯家堡下郭庄,咱们村子不也照样逃不过。”董七郎道。
“也是,先不管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逸这个时候有几分羡慕那些世家的坞堡庄园了,
一个个修的易守难攻,有的坞堡就算是一支军队来围攻,靠着家丁守卫,都能抗上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的。
“我记得冯乡佐家修了两个宅院,北宅是住人的,南院是园子,南园依塬而建,堆土为山,建有很高的围墙,占据塬头高点?”李逸突然道。
董七郎跟冯六郎算是同堡邻居,
“嗯,这几年塬上不是一直有个顺口溜么,冯家的山高,郭家的地多,董家的人丁众,
冯六郎修的那园子,确实很险要,听说他家以前是河东的,那边经常打仗,匈奴、稽胡等胡贼也经常袭扰入侵,马贼山贼也多,所以那边豪强大家,都喜欢修坞堡庄园大院,易守难攻,冯六郎到我们这落户后,修的这南北两宅,也都是围墙很高,尤其南园说是园,倒更像是个堡垒。”
“那咱们集中青壮,撤到冯六郎的南园怎么样,要是羌贼敢来攻,我们到时就据险而守,居高临下的也射他们?”
郭二郎道:“马蹄寺的寺墙也很高,寺门也很坚固,”
“不行,马蹄寺太大了,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守,贼人很轻松就可以突破。”李逸马上否定。
众人一番商议,也是赶紧就撤,
约定好回家安顿好家里,就在冯六郎家南园汇合。
李逸快马加鞭往回赶,李存孝等家丁,跟在后面跑。
一口气跑过罗家桥,
罗家堡村已经是乱糟糟的,孩子哭爹喊娘,有些人无头苍蝇似的,
都这个时候了,好多人还舍不得家里那点家当,
又想把新打的粮食搬走,连破衣烂衫,破碗烂盆都想全带走,看的李逸脸抽抽。
他冲回草堂,
这里也很乱,
“你们还在这做什么,赶紧走,先去冯六郎家南园,叛羌骑兵随时可能杀来,”
“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呢,”秀芝慌乱无比,
“别收拾了,现在就走。”
李逸喝令姬氏玉漱他们赶紧撤,“你们看好兰香和红绡,把招财和旺财带上,鸡鸭就放出去不要管了,”
“那些粮食呢?”
“作坊里还有好多腐竹,”
“我们作坊里这么多大锅怎么办,”
“别管那些了,把牛马骡驴骑上,带几件衣服,拿上首饰,其它的不用管。”
秀芝哭泣着,
这也不舍,那也不舍,
最后李逸催促下,她还是叫上两儿子,一起把八盆土豆六盆洋葱给搬上了,李存孝他们也被喊着,一人背了两口大铁锅。在李逸再三催促下,大家终于出门逃难,
好在离冯六郎家也就两三里地,上个坡就到了。
李逸留在最后,
等草堂没人了,他开始挨个屋检查,先把作坊里来不及带走的铁锅、腐竹、豆泡、豆子等扫进空间,
再把家里库房的绢钱也收起来。
最后是新收的粮食,二百多亩地,收了几百石的稻、粟、豆,李逸全给堆到空间的露台上了,
幸好这露台够大,这里也不会下雨什么的。
最后看着那些家具,拣了一些收起,剩下的也没法都收了。
他骑上马在村里转了一圈,
催促还在磨蹭的人赶紧撤,
众人红着眼睛流着泪背着大包小包离开,
他骑马来到冯六郎家门口,
这里围了很多人,
冯六郎的家丁不肯放人进去,
李逸上前,“我是罗家堡李逸,要当面跟冯六郎谈一下。”
家丁不肯开门,只在围墙下吊下个筐。
李逸见状皱眉,“你们当也知道有羌兵叛乱,正一路烧杀抢掠过来,你们冯家南园高墙大院,占有地利,可以倚险而守,乡亲们想进去避一避,
青壮们也能帮忙一起防守,
你们这样闭门不纳,要见死不救?
还是你们觉得就凭你们这点家丁奴仆,就能守的住这大院,挡的住数百上千精锐羌骑叛兵的攻击?”
“救人就是救已,当此危急之时,我们做为乡党邻居,应当守望相助,而不是拒人于门外,”
李逸的一番话,引的赶来的附近几村村民都叫好。
很快,
冯六郎被请来,他命人打开了门。
“冯乡佐,谢谢你开门接纳乡亲们,咱们同舟共济,一起共渡难关,我们赶紧把青壮乡民们组织起来守卫。”
“县男说的对,你随秦王征讨过,做过行营参军,这里由你来指挥,我们都听你的。”
李逸也是当仁不让,“架锅生火,煮上开水、热油,再熬煮一些粪便,备用,”
“多准备一些石头到墙上,”
“锅盖木板能充做盾牌的,都给搜集起来,”
“另外赶紧多削些木棍尖桩,关键时候也能投掷杀敌,”
“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大家不要害怕,这是长安,贼羌叛乱,也只是沿途抢掠,绝不敢多做逗留。
只要我们能够顶的住他的一波袭击,那么他们就不会恋战。”
“朝廷围剿的官兵肯定很快就会到,大家不用太担心。”
“把所有青壮男人都组织起来,三人一小队,三小队一中队,三个中队一个大队,各派高大胆壮之人带领,大家三三配合,相互支援。”
“老人少年做预备队,随时支援。”
“大家记住,咱们必须守住,否则让叛羌攻破庄园杀进来,那谁也不能幸免。”
“对了,让妇女烧水煮饭,做好食物,让大家能够吃饱有力气战斗。”
“还有,六郎你家里有没有药,安排些手巧的妇女,多准备些纱布,到时若有伤者,立马上药包扎。”
李逸一口气说了一连串,
冯六郎郭二郎等各村村长、大户都听令而行。
很快,董秀才也被接进庄园,他听了李逸的安排后很满意,
“多准备几个预备队,到时哪里危急就第一时间增援,最好是能够在各处准备一些红布做旗帜,如果危急就赶紧立起红旗,这样也能及时发现,马上增援”
李逸觉得老师补充的很好,
最后每隔一段堡墙上面,安排了一位村长带领,下面是各保保长等。
李逸和董秀才、冯六郎,则是中军指挥,坐镇中心,随时调配人手。
关键时候,李逸叫来了李存孝等四名赤排羌奴。
“现在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骑马出去,在附近侦察,若发现敌踪就回来禀报,我能信任你们吧?”
李存孝拍着胸膛道:“能,我有个,条件。”
“说。”
“若是我能带回一个敌人头颅,我希望能换取自由。若我们能带回四个敌人头颅,希望能给我们都自由。”
这段话很长,存礼帮着翻译的。
李逸痛快的道:“只要你带回的是叛羌的首级,一个首级就换你们一人自由,不仅换自由,到时我还给你们请功请赏!”
李存孝在胸口砰砰砰的重重拍了三记,“你等着。”
说完,四人就牵马往外走。
李逸叫住了也想跟着去的存礼,“你跟着反而是他们的负担,让他们去吧。”
董七郎问,“他们也是赤排羌,造反的可能就是他们的同族,你不怕他们出去后就投了叛羌,甚至把我们底细告诉叛羌引他们来攻?”
李逸道:“我们这里,就在两条大路中间,叛羌很大概率都是要经过这的,引不引他们也会来,
我觉得他们不是那种会临阵倒戈的叛徒,
万一真叛变了,也并不会造成什么麻烦,或许还能少个隐患,还则叛羌来攻,他们突然做乱,里应外合不是危害更大?”
“也是啊,还是校长了得。”
李逸也是无人可用,这四个赤排羌奴,留在这里也不太放心,倒不如派出去侦察,他们也是羌兵,更了解羌人,
就算真反了,也没办法的事。
总不能怕他反,现在就把四人绑起来吧?这样干,那以后这四个羌奴也不能再留了,
还不如借这机会考验一下,
要是过了关,以后就能放心用了。
南园里,
众人都在忙碌备战,
许秀芝突然找不到了自己儿子,
“栓子,柱子,你们在哪?”
这人慌马乱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儿子走散了,冯家南园里寻了一圈,也没寻见人,把她急哭了。
姬氏、三娘等听说后,也都满庄园里帮忙找,可就是没见人。
焦急万分的秀芝跑到大门口,要出去寻人。
守门的本不肯,可秀芝急的要从高墙上跳下去,没法,守门的冯家家丁也只好开门放她出去了。
秀芝出了门,顺坡下塬,直奔罗家堡,一路跑一路焦急的呼唤,始终没有回应。
(本章完)
第120章 十面埋伏
第120章 十面埋伏
当消息传到太极宫的时候,
李渊正在跟大崔小崔弹琵琶,李渊最近新学了一个弹奏方式,弃拨用指,以抚琵琶。
转轴拨弦三两声,低眉信手续续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大崔也跟着学指弹琵琶,小崔伴唱,
一曲毕,李渊满意大笑,
小崔氏称赞道:“陛下琵琶技艺,已有当年曹大家之水平矣。”
北魏以来,最擅弹琵琶的非曹家人莫属,因为琵琶演奏的厉害,曹家三人封王,一个封昭仪。
当年有个叫曹婆罗门的粟特人移居龟兹,习得龟兹琵琶技艺,勤习苦练,臻于化境,曹婆罗门成为龟兹最有名的琵琶大家,后来传给儿孙们,
其子曹僧奴带着儿女前往中原,投奔北齐,深获喜爱胡乐的齐后主赏识,僧奴封日南王,女儿封昭仪,曹妙达兄弟则同时封郡王,
可以说简直是琵琶界无人能达到的巅峰。
就算到了如今,中原许多琵琶大家,也都是曹氏后人。
李渊的指弹技法,就是跟曹家后人学的,他嘴角翘了起来,学会新技法的喜悦,让皇帝不免得意。
这时,
小黄门送进一道急奏。
骠骑将军旁仚地率麾下三千羌骑哗变,杀兵部员外郎等,正一路抢掠往南山而去,似要前往汉中回陇右。
李渊勃然大怒,
再无心思歌舞弹奏,
皇帝急召裴寂等大臣议事,
“旁仚地和他的三千羌骑,本是陇右赤排羌,先前依附于薛举,泾州之战,随薛仁杲在折墌城投降,”裴寂对皇帝解释,这三千羌骑,当时跟许多陇右精锐一样,被秦王收编,纳于麾下。
李世民授旁仚地统军之职,并奏请授柱国、封侯。
但很快皇帝在裴寂等一些大臣建议下,把薛仁杲宗罗睺等一些大将杀了,并把陇右精锐另调到各卫名下,
旁仚地也仅被授了一个从四品的骠骑将军,还把他的三千骑,拆分成三个骠骑府,分开驻扎。
旁仚地的三千人,都隶属于左武侯卫。
“庞玉呢?”
李渊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把陇右降兵,从次子手里调过来出的问题。
他直接问左武侯大将军庞玉,
旁仚地是划分在他的左武候卫,他有责任。
庞玉是今年夏才跟皇甫无逸先后从洛阳奔入关中投降李渊的,出身南安庞氏,跟李渊以前同朝为臣算是故人老友,他在隋朝时是右监门郎将,一投关中,李渊就授他大将军,跟着就参与了二次浅水原之战。
庞玉能够一来就封大将军,除了是李渊故人外,还有一点,他不是孤身一人投唐,是在洛阳王世充兵变后,见形势不妙,带着万余人归附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庞玉身材魁梧,英武有力,将门出身,明晓军法,久守宫禁,熟知朝廷典制,比起那些农民、流贼等出身的武将,自然更受李渊赏识。
可不料这次出这么大差错。
“庞玉出的差错,让他自己去收拾,命庞玉率部立即剿灭这些反复无常的赤排羌,”
气极的李渊下达了旨意,这三千叛羌,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为了以示惩罚,还将庞玉由左武候大将军,降为右卫将军。
庞玉一身紫袍,候在宫门外,
但终究没有等到皇帝召见的旨意,只等到贬降为右卫将军之旨,并令他立即率部平叛。
“庞将军,陛下龙颜大怒,请将军速速平定叛乱,”
庞玉也知道三千羌骑在天子脚下叛乱,肯定会引的天子震怒,也不敢半分犹豫,立马去兵部领了鱼符,然后召集兵马。
皇帝给了他五千兵马,两千轻骑三千步兵。
但一时半会也召集不齐,
等集结了部份兵马后,他便迫不及待的率领一千轻骑,率先追击出去。
庞玉心急如焚,
若是等五千人马全集结完毕,又还得半天,那些叛羌又会多烧杀抢掠半天,
最麻烦的是,万一让这些叛羌真的跑进了南山,那可就不好追了,这些羌人皆是骑兵,来自陇右,山地骑行也擅长,要真让他们跑去汉中,甚至逃回陇右,
那他庞玉这右卫将军也保不住了。
“必须得在他们进南山之前堵住他们!”
汉中,现在名义上归附大唐,但实际上朝廷还没在那驻军,地方豪强自治,那些蛮族更是趁机做乱,吞州并县。
“陛下有令,遇叛羌格杀勿论,不要活口。”
庞玉咬牙切齿,其实心里头也很冤,这三千人原来被秦王收编,许诺高官厚爵,甚至原本是让他们跟柴绍窦轨等打回陇右,结果皇帝一道旨意把人调来长安不说,
又只给从四品官,也没给爵位,还要把三千人分散,又有传言要调他们到河东去,隶属四皇子齐王殿下,去跟刘武周作战。
折腾来折腾去,把这些赤排羌给折腾反了,
现在倒怪起他来了,
跟他有啥关系啊,他那左武候大将军,也并不能直接统领旁仚地三千骑。
千骑卷平冈,
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
前面就是将军营,
远远能看到有还有火在燃烧,
那个二百多户的大村子,已经被叛军烧杀抢掠过了,
“继续追,”
庞玉也顾不得去查看残破的村子,
千骑从残破的村庄旁冲过,
突然,前面的骑兵惨叫栽倒,
不断有战马失蹄,
“有陷马坑,”
“铁蒺藜!”
前方有骑兵发出大叫,
庞玉心头一震,陷马坑,铁蒺藜?那可是专对付骑兵的,一般是埋伏,或是扎营时设在营外的一道防线。
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敌人埋伏?
“停止前进,小心敌袭!”庞玉大喊,
他的话音未落,从那个还在燃烧冒烟的村庄里,突然就冲出许多敌骑,无数箭矢射来,
旁仚地抢掠完了将军营,居然没走,而是埋伏在此,
庞玉只以为这些叛羌会如丧家之犬一样,急急逃窜进南山,哪料到会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距离长安不到三十里处,他们烧杀抢掠完,还敢在此埋伏。
羌骑两面包抄,中间突破。
正在行进军的庞玉千骑,是一字长蛇行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在天子脚下,庞玉甚至都没有派出斥候侦骑,
谁能想到呢,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面对三倍于已的陇右精骑,庞玉他们毫无优势,被打的措手不及,不断有人落马倒地,
庞玉挥起马槊,将一名羌骑挑落马下,看着形势岌岌可危,也只得怒吼着大呼撤退。
必须得先脱离战斗,然后重新整理队。
且战且退,
叛羌凶悍无比,一直追着打,
追击七八里后,庞玉才终于脱离羌骑,
叛羌得意的呼啸离去,
庞玉面沉如水,欲哭无泪,
一番清点,一千骑,只剩下了二百来骑,有经验的庞玉估计还有大部份骑兵逃散开了,
但保守估计,刚才这一战,他们可能折了三百骑。
吃了这个大亏,庞玉胆战心惊,再没有开始的冲动,不敢再轻易追击,反而是又向后退了五里,一面派人去催后面的大部队,一面收拢败兵。
他不敢再轻骑追击,只得撒出去数十轻骑去侦察。
眼看夕阳西下,
庞玉只得派人回京禀报败讯,他请求更多兵马,并请求等兵马到齐后明日再追击,以防夜晚被埋伏袭击。
李渊听闻败讯,
气的差点摔了杯子,
这可是长安,
三千羌骑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庞玉在京师郊外还能吃这么大败仗。
恨不得直接罢免了庞玉之职,
好在裴寂力保,
“再给庞玉调五千步骑,限他三日之内,提旁仚地首级来见。”
······
夕阳下,刘黑子从长安报信回来,
他回来时,特意绕道皇粮村那边,路上倒没碰到羌骑,但已经看到不少从将军营那边逃过来的百姓,都在说将军营被抢掠,还有人说官军在那打了败仗,死了很多人。
“官军在将军营被羌贼伏击兵败?”
李逸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有几分头皮发麻。
“只是听一些逃出来的百姓说的,真假也还不能确定。”
“好,这个消息你不得再对任何人散播,以免动摇军心。”李逸小声交待。
冯家南园现在气氛十分紧张,
众人惶惶不安。
眼看着夜晚即将来临,大家越是不安,这晚上若羌贼来袭,可更难防守。
“阿郎,”
姬氏找了过来,“秀芝不见了,问了大门那的人,说是出去找儿子了。”
秀芝没见到门栓门柱两兄弟,于是心急的出去寻找了,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回来。
“黑子,跟我去外面找找,贼人随时会来。”李逸道。
刘黑子一把按住李逸,“阿郎,你留在这里坐镇指挥,我骑马出去找寻,”
“那你小心,一旦发现羌贼,立马就退回来。”
“知道,”
“务必小心。”
黑子喝了几口水,又骑马出去了。
李逸看了看天,
残阳如血,红霞漫天。
“天就要黑了,通知放饭,让大家饱餐一顿,打起精神来防守。”
“还有,颁布赏格,杀一叛羌,赏牛一头,伤一叛羌,也赏粟三斗。若有伤亡,轻伤赏粟五斗,重伤残疾者,赏牛一头。若是不幸战死者,烧埋钱粮牛一头,稻谷两石。
若是留有孤儿寡母,乡里也会每月给六斗粟抚养。”
郭二郎在旁轻声道:“太多了吧?”
“将军营已经被屠了,二百多户人家,死伤无数,”李逸冷声回答郭二郎,“若是庄园破了,我们也不能幸免。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这个时候了就别小气了,
重赏之下有勇夫,要让大家伙拼命,总得让大家后顾无忧。”
董秀才过来,
“无逸说的对,这是拼命,”
“加一条,打退羌贼,所有人,男丁赏粟二斗,女丁赏粟一斗。”董秀才大气的道。
“对,同仇敌忾,共卫家园!”
(本章完)
第121章 斩首五颗
第121章 斩首五颗
暮色沉沉,
“阿兄,俺回去吧,”五岁的门柱道。
七岁的门栓摇头,“阿郎最喜欢招财了,俺要是找不回招财,哪有脸回去。”
“狸可能自己回去了嘞。”
“对啊,那俺回家去寻。”
兄弟俩,一个抱两瓦盆土豆苗,一个抱两瓦盆洋葱苗,离开草堂的时候,门栓还背了个柳筐装着狸猫招财,
结果在冯家庄园门口,当时人太多,挨来挤去的,有人掀了筐盖瞧,结果狸就窜了出去,
兄弟俩去追,
追来追去猫不见了,
俩人就一直找啊找啊,
“天黑了,娘找不到俺,要急的。”门柱道。
“俺回家瞧瞧,要是没找到招财,就回去找娘。”门栓道。
秀芝在寻兄弟俩,她是先回的草堂,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又在罗家堡村里寻了个遍,再去郭庄,又回冯家堡,
等寻一圈下来也没看到人,看着天色也黑了,更急,又跑到冯家南园门口,望上头守门的有没有看到她家儿子,都说没见说来,便又再次转身去寻。
暮色下,
一支羌骑斥候小队向着罗家堡方向摸来,
他们顺着滈河而上,
秀芝刚下坡,从郭庄转到罗家湾桥头,就迎面碰上了这支羌骑斥候小队,
她脸色瞬间惨白,拔腿就跑,可对面的羌骑也已经看到了她,一声口哨,策马冲了过来。
秀芝还没跑出几步,就感觉腾空而起,被人从后面抓住一把拎起,
按倒了马背上。
她挣扎着,大叫着,可无济于是,羌骑哈哈大笑。
后面的羌骑也围了上来,对着秀芝评头论足。
自从被李逸从三桥带回罗家堡,秀芝难得的过上了一段安稳且温饱的日子,一来李逸还带她们母子去看了病,打了虫。在草堂活也不重,都是些较轻松的活,一天还有三顿饭吃,
孩子也被阿郎善待,
秀芝也才二十来岁,这不再颠沛流离,不再日夜忧愁,人也长好了,皮肤慢慢红润了,头发也没那么干枯了,甚至身上有了肉也丰腴起来,穿的衣服也很干净整齐,
羌骑看着这个干净丰腴的女人,两眼放光。
想要就地正法。
伸手便去扯秀芝衣服,
突然,咻的一声箭响,
一名看热闹的羌骑脖子中箭,瞪大着眼睛想说什么,可血直冒,吱唔了几下还是从马上摔了下来,
砰的一声落地,
羌骑斥候小队大惊,
咻咻咻,
几乎是同时又是三箭射来,
又是三名羌骑中箭,
两人当场被射杀,一人负伤。
“有埋伏,”有羌骑大吼,
抓住秀芝的羌骑,也顾不得快活,赶紧低头催马就跑了起来。
身后不断有羽箭破空之声,
很快,
残余的羌骑冲过了罗家桥,跑到了对岸,
片刻功夫,他们十骑小队,居然折了一半,跑过桥的五人也伤了两个。
站在桥对岸,他们惊魂未定的看着对面桥头,
仍不见一个人影,
寂静无声,
几人仿佛见了鬼一样,
可却没胆子再过去一探究竟,
“撤,”
顾不得同伴的尸体,连马也不管了,五人调头就跑。
当他们跑远后,
从暗处钻出四个身影,
也是羌人,腿绑行缠,身披披毡,头戴毡笠,手中持弓,
却是李逸的四大金刚,李存孝四人。
四人来到北桥头,
平时热闹的桥头草棚还在,
但此时没有顾客,只有五个倒地的尸体,还有留在主人旁边的战马。
李存孝提刀上前,先每人心口补了一刀,然后招呼同伴,把五个首级直接割了下来,
他们动作娴熟,十分自然,毫无不适感。
割完首级,继续搜寻战利品,
弓、箭、刀子,甚至他们的衣服、盔甲也被剥了下来,连脚上的靴子都没放过,
全都挂在了他们的战马上,
“走,”
李存孝没再去瞧那五具赤果的无头尸,正准备牵马返回换取自由,
他举起手,示意安静。
“那边屋里有人。”
四人包抄摸了过去,
门栓兄弟俩从大门出来,就看到一张弓指着他。
“存,存,”门栓认不清这是阿郎那四个羌奴中的哪个,他们好像长的都一样。
“存孝,”
李存孝看着这哥俩,一人还抱两瓦盆,“在这做甚?”
“我们把阿郎的狸猫招财弄丢了,回来寻找,”
门柱在一旁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我娘的声音了,你看到我娘没有?”
李存孝自然是看到了,
但犹豫了下,没告诉这哥俩,
“跟我走,”
四人带上兄弟俩,牵着五匹马,带着首级和战利品回到了冯家南园门前。
他们的出现,还引的上面的家丁一阵慌乱。
等确认了是李逸的家奴,也没敢开门,赶紧派人请李逸过来。
李逸来到墙头上,看到四人,还有门栓哥俩,也有些意外。
李存孝指着身后的马,然后又举起两个首级,
“叛羌,人头,自由。”
李逸长长呼了口气,
这四大金刚还真是生猛,让他们去侦察放哨,他们还杀敌了。“开门。”
庄门打开,几人进门,家丁又赶紧把门关好。
李逸借着暮色打亮几人,
四人身上一点伤和血都没有,
可那五匹战马,还有五套铠甲装备,那没有错,
甚至那五个首级,仔细辨认一下,也能看的出是羌人,不仅脸庞相貌不同,这头发也留的不同。
“赶紧给咱这四位勇夫准备饭菜,好好犒赏一下。”
李逸高兴的拍着存孝,“跟我讲讲,到底啥情况,还有你在哪找到这两兔崽子的,有没有见到他们娘?”
“人头换自由,算不算数?”李存孝问。
“算数,四个人头,换你们四个自由,回头就给你们契约,带你们到衙门登记放免还良,
而且我说了,还会给你们请功请赏,也说话算数。
刚才我也跟大家说了,杀敌一人,赏牛一头,你们多的一个首级,我仍给你们一头牛,说话算数。”
李存孝望向李存礼,
这么大段话,他们还没能全听懂,存礼帮着翻译。
李存孝几人都大喜,“谢阿郎,”
面片汤煮好了端上来,四人狼吞虎咽,吃的很痛快。
李逸让门栓哥俩也一起吃,看着哥俩还一直抱着两盆土豆两盆洋葱,他也不好多说兄弟俩什么。
“素君,你看好这两孩子,别再丢了。”
“秀芝呢?”姬氏问。
“回头跟你说。”
李存孝四人吃饱,李逸指着他们夺回来的五套铠甲,“你们先一人挑一套穿上,回头战斗的时候,也能多些防护。”
存孝跟存礼说着羌话,连说带比划,存礼能听个大概明白,
“阿郎,他说秀芝被羌贼带走了,当时就在罗家堡桥头,十个羌骑斥候,他们偷袭射杀五个,还射伤了两个,
他们没追。”
李逸也没怪李存孝四人没追,对方有铠甲,弓箭长矛等也更好,而存孝四人以前虽是精锐,但现在仅有保安团的猎弓、红缨枪、畲刀这样的简陋装备,
如果不是埋伏偷袭,正面交手,没多少胜算。
想不到秀芝居然落入敌手。
这个可怜的女人,
初见时在三桥大集,她带着两孩子插标卖身,求一副棺材给丈夫安葬。
良民沦为贱口,
遇到他还算不幸中的幸事,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现在却落入乱兵之手。
一个年轻的女人,落入贼兵之手,一般情况下,活的可能性不大了。
看着那几副盔甲,
李逸犹豫着,
“存孝,你说我们五人,换上这五套羌人的铠甲,能不能追到那五人?”
“他们可能已经回到羌贼中了。”
“试一试,也没说要夜闯敌营。”
“我们四个去就行,”李存孝拍了拍自己胸脯,但又提了个要求,“一个首级,一头牛,还算不算数?”
“当然,你们要是能再杀敌,一个首级赏一头牛,回头还另向朝廷给你们请功请赏。
战马呢,盔甲呢?”
“这些到时也向朝廷请赏,绝不亏待。”
为了表示诚意,李逸给他四人每人一大铤黄金。
“你们每人三两黄金,价值两万四千钱,可以换六头半牛,就当是我给你们预付的赏钱,”
李存孝接过后,放进嘴咬了一口,看到清晰的牙印,非常满意的笑了。
“等我们好消息。”
四人稍事休息后,
更换了抢来的羌骑斥候装备,盔甲一换,斗篷一披,如假如换。
四人再次出发,
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几名村长,围着那五个羌骑首级,不住惊讶。
“你那四个羌奴,还真是凶悍啊。”
“就是有点贪婪好财,他们是你的奴隶,听你命令做事天经地义,结果又是要自由,又是要钱财的,养不熟的羌狗。”
李逸打断了这几位村长的议论,“忠勇值得嘉奖,也该嘉奖,否则谁又肯卖命呢。现在这个时候,能有这样的四个手下,我很欣慰了。”
董秀才点头:“这个赏赐不能让无逸一人出,回头我们一起出了。”
也有一些年轻的大户子弟,觉得羌贼也不过如此,若是他们带上弓箭家丁出去,说不定也能猎杀几个。
结果他们这种想法,马上就被各自家长给镇压了。
天黑后,
刘黑子回来了,没找到秀芝,李逸把情况私下跟他说了,
“还剩下一套铠甲,你换上,就不要再出去了,安心帮忙守卫庄园。”
但愿他的四大金刚能够再带来好消息吧,希望能有奇迹。
(本章完)
第122章 秀芝斩将存孝夺旗
第122章 秀芝斩将存孝夺旗
神禾塬畔,三官庙。
庙中奉祀的是三官大帝,上元天官、中元地官、下元水官。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平时香火旺盛,
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前来烧香,祈福消灾。
距离罗家堡也仅十里地,
坐落在滈河川北的神禾塬畔,依塬面川,遥对宛若画屏的终南山,塬下是蜿蜒西去的滈河水,风景优美,
可此时,这个世外清净之地,
却被三千叛乱羌骑占据,
他们在将军营伏击了官军,斩首三百余级后,扬长南来,
走到这里,天色已黑,便干脆闯进三官庙,在这里宰羊烧烤,大吃大喝,还有人把抢来的年轻女子尽情侮辱。
三官像前,
奸淫屠杀,恶事做绝。
一名羌骑扛着秀芝来到三官殿,讨好的笑着把秀芝送给酋长旁仚地,因为大意之下折损了五个手下还伤了两人,
他只好忍痛割爱,把这个丰腴水灵的年轻妇人送给酋长,以抵消罪过。
旁仚地披散着头发,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身边有几个抢来的妇人,哭哭啼啼,
“折了五骑,伤了两骑?就在前面十里处?”旁仚地冷哼一声,“对方多少人?”
那人不敢说实话,
“对方起码有数十人,埋伏在桥北,我们刚一过桥就被伏击了,”
“区区数十人?”
旁仚地打了个隔,“废物,”他看向那个秀芝,秀芝脸上有红肿的巴掌印,但面容姣好,身材丰腴,最主要的是不哭不闹,
比起身边那几个哭哭啼啼倒胃口的村妇,
这女人对他胃口。
“哼,看在你给我寻了个美妇,就不罚你了。”旁仚地叫来一个侄子,“你率三百骑,让他们几人给你带路,过去瞧瞧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挡路,把他们灭了!”
旁仚地侄子也左拥右抱,这个掐掐那个摸摸的,不情不愿道:“天都黑了,要不让他们多活一晚,明早上咱们过去,谁挡杀谁。”
“让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不弄清楚是谁挡着路,这觉也睡不安稳,快去。”
多罗巴只好饮尽杯中酒,起身而去。
旁仚地挥手赶走旁边那些哭哭啼啼的村妇,
一把搂过秀芝,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汉话说的不太清楚,秀芝低头不语。
“来,陪我喝酒。”
旁仚地给自己又倒上一杯,又给秀芝也倒了一杯。
秀芝接过,一口喝了,酒入喉,呛的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她自被擒后,已有了必死的心里准备,心里还在挂念着两个孩子,但愿阿郎已经找到了他们,希望自己死后,阿郎能够继续善待两孩子。
“好样的,这喝酒的样子倒是洒脱,我更喜欢了,再来。”
旁仚地哈哈大笑,
又倒满两杯,这个妇人不仅不哭哭啼啼,喝酒还这么痛快,非常对他胃口。
一杯,两杯,三杯,
秀芝来者不拒,
一杯接一杯,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但后面已经习惯了,也无所谓了,她甚至想着喝醉了好,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用清楚的受侮辱,不用清楚的去死。
就醉里死去吧。
头有些晕,
但却一直很清楚,
当七八杯酒下肚后,
倒是旁仚地反而是醉了,
“不喝了,再喝可就享受不了美人你了,来,咱们快活快活,”
旁仚地这一路过来,酒倒喝了一路,或许是心中也带着惶恐,不知此行能否杀出重围,
只能借酒浇愁,
没想到碰到个这么能喝的女人,
一下子又喝了七八杯,倒是把他喝的头晕晕沉,
他扑向秀芝,
拉拉扯扯,
酒意发作,扑倒在地,再起不来,
彻底醉倒,呼呼大睡,
秀芝也开始觉得头晕的厉害,但还保持着些清醒,
看着这个丑陋粗鄙的羌贼首领,
突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拔出了旁羌地放在旁边的佩刀,
三官殿外,
羌骑在吃肉喝酒,在奸淫妇人,发出阵阵嘈杂喧华,
三官殿中,
三官神像威严肃穆,旁仚地醉倒在地呼呼大睡,
殿中并无其它羌骑护卫等,
秀芝拔出刀,
刀身雪亮,锋利无比。
她双手握刀,看着那个羌贼,他们叛乱造反,沿途烧杀过来,
这些可恶的反贼,
借着酒意壮胆,
秀芝终于挥刀,
旁仚地醉睡中被抹了脖子,鲜血直喷溅,秀芝却没被吓住,反而好像更亢奋更清醒了些,
旁仚地睁开眼,张大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她继续使劲,
一刀两刀,就跟剁草一样,
终于,她把旁仚地那个大脑袋割了下来,就好像是看着阿郎上梁时杀猪时的场景一样,
提起旁仚地的脑袋,
秀芝反倒茫然了,
接下来怎么办?
正当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羌兵,
看到秀芝站在三官神像前,手里提着个血淋淋的脑袋,也吓了一跳。
秀芝惊慌,右手举起刀想扑过来,
“是我,存孝!”
关键时候,那羌兵一把握住她手,低喝了一声。
秀芝疑惑的看去,
“秀芝,我,存孝,”
这时秀芝才惊讶的发现,对方是阿郎四个羌奴中的老大存孝,平时他们呆在外院,秀芝在内院,但也经常能看到,只是她对这些羌人有些害怕,没啥接触,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但细看还是认出来了。
“你们,也叛变了?”
“不,是阿郎叫我们来的,你杀了谁?”
“叛羌的首领,”秀芝道。
存孝直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这女人如此彪悍,“赶紧跟我走,”
秀芝扔下刀,却不肯扔掉那个首级。
存孝便扯下旁仚地的斗篷把首级包了,还把旁仚地的那把好刀也给拿了,最后又捎带将旗子给卷做一团塞到斗篷里,
他带着秀芝绕到殿后,翻墙出去,然后扛起秀芝,
大模大样的发着淫笑,并让秀芝假装挣扎喊叫,
他们就这样往角落暗处走,
那些羌兵见了,居然也没有人来阻拦,
这样的情景,在这里随处可见,存孝身上的盔甲也是和他们一样,长的也一样,谁也没想到,这会是一个给唐人卖命的羌人。
胆大心细的李存孝扛着秀芝来到外围,两人都闭上了嘴,小心的往外走,
终于来到了外面接应的存悌三人那,
“撤,”
存孝他们赶紧上马,借着夜色掩护离开。
在走了一段,
突然有巡骑喊话,
存孝也用羌话回应,说奉命去巡查。
两伙人靠近,
存孝他们暴起突袭,
战斗很快结束,
一个五人巡骑小队,被四人全都杀死,
秀芝看的目瞪口呆,心惊胆跳,
存孝他们却还淡定的开始搜刮,搜出他们身上的钱财,剥光五人的衣甲,砍下他们的首级,留下无头尸,
带着首级、盔甲还有马匹等扬长而去。
他们回去时特意绕了一圈,
他们远远看到有一支羌贼兵马进入了罗家堡、郭庄,还在往高家堡搜寻,他们抢先一步回到了冯家庄园,
李逸穿着犀牛甲,手里拿着面木盾在巡视,不断给守卫的百姓壮丁打气。
听说存孝他们又回来了,赶紧带着黑子过去大门。
李逸居高临下,
看到门外四人,九马,还有熟悉的秀芝也出现在那,很是惊讶。
“快开门。”
他们进门后,
许多人围了过来,
火把照耀下,
存孝四人很是得意,指着秀芝,“我们在前面十里的三官庙,救回了秀芝。”
“回来时,遇叛军五个巡骑,把他们都宰了,首级和盔甲武器、马匹都带回来了。”
“哦,还有这个,”
存孝把一个浸血的斗篷拿过来,抖开,
里面滚出一个血葫芦。
他捡起来,高高举起,
“阿郎,知是谁吗?”
李逸打量着,一个大胡子披散头发的大脑袋,
“谁?”
“旁仚地!”
李逸直吸一大口凉气,不敢相信,
“你说这就是三千叛羌首领旁仚地的脑袋?”
“嗯。”
“你,牛逼,”李逸只能如此评价。
“嘿嘿,旁仚地脑袋不是我割的,是你院里的秀芝,她一人割了旁仚地的脑袋,”
然后又从斗篷里把卷成一团的旗帜抖开,“这是旁仚地的大旗,”
说着,当着众人面,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
所有人都望向秀芝,
此时的秀芝,经过紧张刺激的逃跑,
十里奔逃,晚风一吹,
酒意彻底上头,醉了。
不得说,她天生好酒量,喝了六七杯酒,虽说唐人的黄酒度数不算高,但也是会醉人的。
“我,我趁醉割了他脑袋,阿,阿郎,栓子柱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也是他们找到的,这会素君带着睡着了。”李逸没想到秀芝不仅逃出生天,奇迹生还,还割了叛军首领的脑袋,简直不敢相信。
但他也没管真不真,现在重要的是借此鼓舞士气。
他举起首级,环视众人,充满不屑的喊道:“羌贼果然只是一群蛮夷,一介女流,也能将其斩首,”
“存孝四人,更是进出贼营如入无人之地!”
众人欢呼,
果然也都是轻松不少。
李逸让三娘赶紧带秀芝去休息,
然后又把存孝四人带到一边,细细询问了一番。
“你说叛兵有几百人已经杀到塬下罗家堡、郭庄?”
“嗯,大约得有几百骑,估计很快就会到塬坡上来。”
说话间,庄园墙头上有人惊呼,“塬下村庄起火了,”
李逸等赶紧登上墙头,
果然,二三里外塬坡下的郭庄、罗家堡、高家堡,都陆续有火光冲起,在黑夜里那么耀眼。
李逸甚至能一眼看到自己的无极草堂,也烧起来了。
他家的草堂盖着黄草顶,可比别人土窑洞好烧,
姬素君过来,安慰李逸:“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逸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面对逼近的敌人,刚刚还因秀芝割了叛军首领脑袋,存孝他们潜入敌营救出秀芝而兴奋,
这会看着那一股股火光,都好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
李逸保持着冷静,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守好庄园,天明后,官兵就到了,叛贼嚣张不了多久!”
李逸让四大金刚也都留在庄园里,
敌人已经来了,无需再出去侦察了,刘黑子对四人道:“一会打起来,护好阿郎!”
存孝把胸脯拍的砰砰响,霸气的很。
(本章完)
第123章 夜战南庄奏捷报
第123章 夜战南庄奏捷报
夜色苍茫,
火把通明。
在冯六郎家垒土堆山的南园高墙上,李逸看着苍茫夜色里,那一片又一片的火光,
那是在燃烧的罗家堡,燃烧的无极草堂,燃烧的郭庄、高家堡、三家村,
那些叛羌,四处纵火,
“我们能守住吗?”郭二郎紧张的问,他看到自己的大院也着火了,心在滴血,但更担心冯家堡守不住,一家老小命都要丢。
“把咱们保安团的兄弟集中起来,做为总预备队。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一会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填。”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现在他手里真正能称的是武装的,也就是刚练了几天队列的兴盛里保安团,号称一个团,实则仅有一个队不到。
但他们毕竟也有长枪、猎弓和畲刀,现在还配了临时赶制的木盾牌。
冯六郎的南园,其实还是很险要的。
不说本就占据塬头高地,更垒土堆土,使的南园更是居高临下,
这南园的墙,高三丈三,底厚一丈,庄园东西各开一门,也是开在最厚处。虽没有瓮城、城壕、箭楼这种防御设施,
可仅凭三丈三高、一丈厚的高墙,已经有很强的防御了。
冯家堡本来是有两道村墙和村门的,在堡子东面、北面各有一道夯土墙和堡门,西、南都是崖。
但李逸因为堡墙只有一丈多点,便干脆放弃防守外面的堡墙堡门,干脆退守到更易守难攻的冯六郎家南园,
守一个庄园,总比守一个村子好守些。
他们又都是百姓,地方越大越不好守,越容易出现破绽。
“让你们架锅煮水、烧油、熬粪,都弄了没?”
“弄了,高墙上架了好多锅在烧,羌贼敢来,我们就浇他,”
“石头木头也多备点上墙,我们缺弓少箭,但好在居高临下。”
只能利用手中的东西,削尖木棍竹子做投枪,搬石头土块木头上墙防御,甚至煮水烧油熬粪,用来攻击敌人。
夜漫漫,
堡里不少村民在哭泣,心疼自己的家被烧,
那些丧心病狂的贼兵,甚至把田野里还来不及收的稻禾给点了,
火光冲天,
终于,
羌贼还是来到了冯家堡,
他们轻松闯入了没有设防的堡门、堡墙,一路搜寻抢掠,最后来到了冯家山下。
李逸特意吩咐墙上不要亮火把,让众人安静。
冯家山黑漆漆,
冯家南园似一个巨大的怪兽在黑夜中静卧睡觉。
无数火把在高墙下汇聚。
还有人朝墙内射箭。
那些人大声叫骂着,呼喝着。
李逸按兵不动,
静静观察着他们,
看样子得有好几百。
“这么久,贼人还没发现旁仚地被杀了?”李逸疑惑。
“这些人是旁仚地被杀前,就派出来的,可能还没收到消息。”
“现在怎么办?”
李逸蹲在高墙上,手握着一面粗糙的木盾挡在面前,只探出去一点点头观察着,
“以静制动,咱们优势是小堡高墙,敌人则是兵强马壮弓劲,敌不动,我不动。”
羌贼连烧了好几个村子,越发肆无忌惮,
骑着马在堡前耀武扬威,
李存孝对李逸道,“我可以射杀他们,”
李逸摇头,“别急,”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面对着十米高墙,这些羌骑也有些无处下嘴。
于是只好一边叫骂着,一边对冯家堡纵火破坏。
李逸也只能看着,
没有工具,十米的高墙,可不是徒手就能翻越的。
骑兵虽利,
但面对高墙也束手无策啊。
时间慢慢流逝,
空气中到处都是灰烬的味道,
冯家庄就跟沉睡的巨人,任人叫骂都不醒。
终于,
羌骑开始用火箭攻击,
一支支火箭如同流星般耀眼,
在夜空中射入城头、庄园内,
李逸马上让大家灭火,好在提前有准备,储备了不少水,这时也是掀土掩、用水泼,
见到火就赶紧灭。
有人惨叫,被火箭射中。
气氛陡然变的紧张起来,
城下的羌贼继续放火箭,庄里大家紧张的灭火,
这般持续了一会,
庄园并没有烧起来,
墙下的羌贼愤怒的叫骂着,李逸仍不理会。
没有必要挑衅这些叛军,最好是没人理会,他们知难而退。
很快,
火箭停了。
但他们也没就此退去,就围在外面,
肆无忌惮,嚣张无比。
“要不要咱把旁仚地的脑袋挑起来,向他们宣告?”冯乡佐问。
“然后呢,把他们激怒?”李逸摇头,“咱就守好高墙,别管。”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外面有了动静。
“他们好像要撞门。”
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弄来了车,装上一根圆木,就成了简易的攻城槌,这是要直接撞门。
看来他们还不死心。
“把准备好的油袋拿来,等他们车靠近,就扔到他们车上,然后存孝你们放火箭引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也只能是见招拆招。
其实这堡门他们拿木头撞,也未必能攻破,因为李逸又不是正规军守城,所以入夜后,干脆就已经用石头把两个庄门堵死了。
反正也没想着出城反击,就是死守。
一群羌贼开始对着庄门上头放箭掩护,
还有人举着盾牌护着,
另有人推着车,鼓噪着向庄门发动进攻。
刘黑子力气大,拎着装满油的皮袋子,瞅准时机,就甩了下去,李存孝四个羌人,则点燃箭,射向落在车上的油袋。
轰,
数支火箭落下,
油袋被引燃,引发一团团熊熊火焰,
木车和木头也都燃烧起来,
甚至有个羌贼倒霉,被火引燃,慌乱的在地上打滚,
李存孝补上一箭,把他钉在地上。
羌贼的这破门计划很快失败,车、木都燃烧着,还被射杀两人。
不甘心的羌贼,似乎从火中汲取了灵感,也搜集了油料,扔到庄门上,然后放火箭引燃,准备烧毁庄门。
冯六郎赶紧指挥家丁,在上面倒水灭火。
很快,羌贼的这个烧门计划又失败了。
气极败坏的羌贼对着高墙又是乱射一通箭,
好在这种乱箭,也没造成什么伤亡。
眼看着要到下半夜了,
羌贼突然哗啦啦的就退了。
很快,冯家山前静悄悄,
“咋回事?”
李逸想了想,“或许是这些羌贼终于知晓酋长旁仚地被杀了,所以跑了。”
不过大家还是不敢掉心轻心,
于是继续坚守着,
东方欲晓,
天空逐渐从黑暗中苏醒,东方渐露鱼肚白。
李逸站在高墙上,眺望东方,
终于,远方的天边开始泛起一抹红光,
无数的村民,一夜未眠,
此时都引颈翘盼,大家都在期盼着红日,
这一夜,是劫后余生,是那么的漫长。
而这轮红日,将是崭新的的一天开始。
时间在清冷的深秋清晨慢慢推移,
终于那抹红光越来越亮,朝阳初升,红光万丈。
日出,
这一刻,所有人都开始欢呼,似乎在庆祝新生。
朝阳驱走了黑夜的寒冷,带给了大家温暖。
太阳升起后,他们没有再看到羌贼的影子,
直到午后,
大队的官兵从塬上过来,看到经历攻击仍幸存完好,派人来询问。
李逸和冯乡佐、董先生他们一起去见。
他见到了个熟人,领兵将领是庞玉,在泾州战场见过,秦王的庆功宴上还喝过酒。
他也认出了李逸,
“这不是李参军吗?”
两个熟人见面,都很亲切,庞玉询问昨夜冯家堡遭遇叛羌如何保全的,李逸如实说明,然后向他禀报了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消息。
“你说你们杀了旁仚地,”
“他的脑袋现在就在我们这。”
“军旗也在。”
庞玉先是惊讶怀疑,然后是兴奋万分。
难道昨夜叛军突然就从三官庙跑了,而且还跑的很急,甚至分成了数股逃窜,他原以为羌贼内讧了,没想到是旁仚地被杀了,
这就说的通了。
“具体什么经过?”
李逸便一五一十,不免也加了点修饰,情况曲折路宕,过程惊险刺激。
庞玉感觉在跟听天书似的,
要不是眼前这年轻人他认得,还知晓对方是连皇帝都两次钦自封官,秦王也十分赏识,他还真想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子。
他家女奴出去找孩子,被羌斥候骑兵掳走,送给旁仚地,结果旁仚地拉着这个女奴喝酒,把自己喝醉倒了,然后这个女奴就提刀把旁仚地脑袋割下来了?
而又那么恰巧,上次泾州大捷后皇帝赏赐给李逸的四个赤排羌奴,杀了五个羌贼斥候,李逸让他们换上羌贼衣甲去侦察敌情,他们就潜入到了旁仚地所在,恰好撞到女奴杀了旁仚地,然后就这么把人和首级都给救出来了?
“黑子,把首级和军旗拿来给庞大将军过目。”
庞玉也回过神来,“对,赶紧把那叛贼首级取来,”他可是识得这个‘下属’的,
当旁仚地的首级被提来,
庞玉一眼就认出来了,“还真是那羌奴!”
他呼吸都不由的急促起来,兴奋万分。
想不到,旁仚地居然死在李逸的女奴手里,而且李逸的四个羌奴,还前后杀了十个羌贼。
十个羌贼首级,还有十匹战马,十副衣甲,那绝没错的。
他不由的倒吸口凉气,
李逸这是什么狗屎运啊,这泼天的富贵啊。
“来人,立即护送李县男,还有他的这个女仆,和四个家丁,带上旁仚地和那十个羌贼的首级,以及衣甲马匹等,火速送到长安,”
“随军书记何在,立即替我向圣人奏捷!”
“叛贼首领旁仚地已伏诛授首,三千叛羌已经仓惶溃逃,臣庞玉将衔尾急追,誓必将他们全部歼灭!”
冯家庄园里,
乡党们确认羌贼确实已经逃窜,也是再次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而李逸也在这欢呼声中,带着秀芝、李存忠、刘黑子等前往长安报捷,昨晚回来后就醉倒的秀芝,一觉一直睡到这会,
对昨晚杀旁仚地的事情,甚至都已经断片了,李逸说带她去长安请功领赏,她还不敢相信。
“等下到长安,我一并给你也放免为良了。”李逸笑道。
“阿郎这是不要我们娘三了吗?”秀芝惶恐。
(本章完)
第124章 龙颜大悦厚封赏
第124章 龙颜大悦厚封赏
已近午时,
殿中省尚食局传御膳,
李渊有些无精打彩的坐在那,一只手捂着半边脸,昨夜辗转反侧没睡好,口腔溃疡,喝水说话都疼。
“圣人,今日御膳有葱醋鸡、汤浴秀丸、光明虾炙、羊皮丝、升平炙、八仙盘、小天酥、长生粥······”
今日御膳很丰富,
但李渊一点胃口也没有,不仅是口腔溃疡的原因,心情也不好。
一群降羌哗变,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长安城外哗变,就让李渊很没面子,更让他震怒的是庞玉居然还被降羌打败了。
丢人到家。
朝廷的威信,皇帝的脸面呢?
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要是不把这个旁仚地从二郎那调出来,也许不会有这出事。
“朕没胃口,撤了。”
“圣人想吃什么,让尚食局去做。”
李渊摆手,心情烦闷。
殿中监卢宽进来,
“陛下,逆贼旁仚地已授首伏诛,”
李渊一听,精神大振。
连忙对这位亲家公招手,“亲家公过来坐,跟朕好好讲下。”
旁仚地被诛,这个他喜欢听。
卢宽,本姓豆卢,豆卢氏本为鲜卑慕容氏一支,后燕北地王慕容苌降北魏,赐姓豆卢,意为归顺。
豆卢宽是隋文帝杨坚外甥,母亲为昌乐公主,父亲洪州总管南陈郡公,他自己则娶了隋观德王杨雄之女。
西魏八柱国十二大将军里,就有豆卢家,他们是前燕皇室旁支,在西魏北周以来,豆卢氏十分显赫,与宇文、杨、李几朝联姻,
当年十二大将军豆卢安的女儿嫁给了宇文泰的儿子,豆卢宽则是隋文帝的女婿,
所以豆卢宽一归附,李渊立马就授他歧州刺史,还钦选豆卢宽嫡次子豆卢怀让为自己准女婿。
李渊还特意下诏,让豆卢宽去豆姓卢,如今也升任殿中监。
卢宽长的高大威武,口才也很好,被李渊拉着坐到身边,开始禀报。
李渊听到是李逸的奴婢杀了旁仚地后,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而听到李逸手下四个赤排羌奴,前后杀了十二个反羌,而那四个赤排羌还是先前他赏赐给他逸的后,不由惊叹,
“你说的这个李逸,就是御宿川村长李逸,先前两次拒绝了朕封官的李逸,那个给二郎献药有功而赐浅水县男的李逸?”
“正是此人,他上次还被秦王征召随军为行营参军,参加了泾州之战,并获勋四转。”
“哈哈哈,嘶!”李渊大笑,牵动溃疡,只好捂嘴。“嘶,这个李逸,还真是,”
“李逸和他的奴婢已经到长安了。”
“马上召来,朕要亲召见,嘉奖。”
皇帝一高兴,甚至胃口也有了。
长生粥先喝起来,还拉着亲家公一起。
“这葱醋鸡不错,你多吃点。”
选用阉过的公鸡,蒸熟后调以葱、醋,别有风味,很类似于白斩鸡。
李逸一行六人,被直接带入太极宫,来到御前。
秀芝一路上紧张的发抖,手心全是汗水,李存孝四人倒是大咧咧的,路上还问皇帝召见是不是有赏赐。
“臣李逸拜见圣人,吾皇万岁。”
秀芝他们也跟着说,结果前后不一,很不协调。
李渊却不以为意,
对他招手,“无逸,快来,坐朕右手边。”
“一路赶来,还没吃吧,这御膳赶紧吃点。”
他又对秀芝五人也道:“你们也吃。”
“边吃边聊。”
李逸却不过李渊的热情,于是只好跟皇帝同坐御榻之上,捧起饭碗就吃起了御膳。
不得不说,皇帝的御膳,既精致又美味。
那道葱醋鸡,皮黄肉白,肥嫩鲜美,佐以葱醋,绝妙。
汤浴秀丸,有点像红烧狮子头,里面还用了荸荠。
李渊还跟他讲这道菜呢,说这道菜最早是南北朝食经上所载的跳丸炙,后来隋炀帝乘龙舟下江南,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一州至百舆,极水陆珍奇,杨广看了扬州的琼,
对扬州万松山、金钱墩、象牙林、葵岗四大名景十分留恋,回到行宫,吩咐御厨以四景为题,制作四道菜肴。
御厨们在扬州名厨指点下,费尽心思做成了松鼠桂鱼、金钱虾饼、象牙鸡条和葵斩肉这四道菜,杨广品尝过后,也是非常满意,于是赐宴群臣,
此四道菜也因此成为名菜。
汤浴秀丸,就是葵斩肉这道菜里来的,三肥七瘦配上荸荠、香菇,细切粗斩,大小如米粒,做成丸子,先炸后煮,
巨大的肉丸子做成葵心精美绝伦,有如雄狮之头。李逸一边吃,一边还得随时停下来回答李渊的话。
“昨日本来是带着土团拉着粮食,去韦堡施粥,赈济灾民的,半路遇到从将军营逃出来的百姓······”
李渊听李逸说昨夜兴盛里七个村子,虽也基本都被乱兵纵火,但百姓基本上都退入了冯家堡,大家合力坚守一夜,虽数百乱兵几次攻打,但都被他们击退,乡民只有三人受了点轻伤。
卢宽感叹,说将军营二百多户,村子烧成白地,百姓大多被屠,周边几个村子也死了不少人。
相比下,兴盛里相隔不远,可却能保全,不得不说都是李逸功劳。
这时李渊也询问起秀芝情况,
秀芝低头脑袋,不敢面对皇帝,话都说不清楚,还是李逸帮忙回答。
李渊听说秀芝的身份后,也很感叹,等听说秀芝是找儿子被掳,旁仚地让她陪着喝酒,她想着醉了就啥也不知道,谁知道酒量很大,倒是旁仚地先醉了,然后就拔刀杀了旁仚地,
而李逸派出去的四个羌人部曲,恰好潜入贼营,将她救了出来。
“这真是天意,天意如此,天要诛灭旁仚地逆贼,”
李渊高兴之下,
大手一挥,“如此奇女子,朕便赐封你为三品崇义夫人。”
秀芝还懵懵的跪坐在那,李逸赶紧让她拜谢君恩。
这可是册封诰命了啊,
大唐的女子,获得夫人、君的封号,称为外命妇,一般是母凭子贵,妻凭夫贵,官员的母、妻,因子因夫受封。如一品职官带国公爵的官员,母、妻可封得国夫人封号。三品职官母、妻可获郡夫人封号。
还有一种,女子不因夫、子而获封的,这种的郡夫人、国夫人别加邑号,则称某品夫人,某品郡君、乡君等。
秀芝本是李逸私奴婢,
现在李渊直接赐封他三品崇义夫人,这是个郡夫人诰命。
“赐田千亩,京师宅一座。”
李渊让秀芝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询问了一些情况,当得知秀芝在李逸家也还在无极学堂旁听学习,如今已经认得数百字,并能写二百余字后,有些意外,更加赞赏。
“贵嫔莫氏刚为朕生下六皇子,你可愿进宫给六皇子为保傅?”李渊问。
宫廷之中,皇子公主们身边都会安排乳母、保傅,负责保育、教导未成年的皇子公主。
别看只是保傅,但其实地位都不低。
特别是北魏时,有子贵母死的制度,指立太子前先赐死生母,防母擅权,因此太子的保傅、乳母地位就极高,虽然北魏以后,子贵母死制度废除,但保傅乳母地位依然很高。
比如李建成的乳母陈娘子,李世民的乳母刘娘子,现在依然在两人府中,地位也都不低。
皇子们的保傅,有的会直接选宫庭罪妇充任,一般都是出身较好的名门贵族女子,有文化。有时也会直接从民间选,一般是选那些有过生育抚养经验,出身也好的一些寡妇。
秀芝生过几个孩子,现在还有两儿子,人也才二十几岁,虽出身普通,但现在也识得许多字,关键是她的这表现让李渊称赞。
秀芝望向李逸,不知所措。
李逸倒觉得进宫给李渊六皇子当保傅也不错,
“栓子和柱子兄弟俩,就留在我那继续读书,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秀芝听李逸的,
于是乎,这位昨天还是奴婢,甚至还被乱兵掳掠,今天却成了三品崇义郡夫人,同时还进宫成了六皇子的保傅,
皇帝还赐她一千亩地,长安一座宅子,并赐钱十万、黄金三十两、绢三百匹。
自然,她一家三口的身份也成了良人。
李渊问李存孝四人想要什么赏赐。
四人很干脆直接,“黄金,回家。”
“你们这身好本事,回到陇右部落也有些可惜,不如就留在朕的北衙禁军,朕授你们七品禁军旅帅,你们的家人,朕派人去接来,黄金、绢帛也有。”
禁军屯营旅帅是从七品下,比骠骑府的旅帅品级高,骠骑府的从八品上,相差三级。
官人永业田还有二百五十亩,职田又有四百亩。
四人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又望向李逸。
“你们回部落,能比的上中原长安这繁华富庶?这可是七品武职,皇帝的禁卫亲军,不比你们以前给个部落小酋长当护卫强百倍千倍?
还有几百亩地呢,直接就成地主了。”
李渊哈哈大笑,“无逸说的对,朕也是赏识你们的忠诚和勇敢,”
李存孝道:“我听阿郎的,不过有一个要求。”
“说,”李渊也痛快。
“我们想落户罗家堡,跟李郎住一块。”
“行,朕不仅授你们七品禁军旅帅,并给你们授勋二转,永业田二百五十亩,职田四百亩,另每人再赐田三百亩,绢三百匹,再赏赐你们一人奴隶四口,黄金三十两。”
“还不赶紧跪谢天恩。”李逸道。
四人嘿嘿的跪拜谢大皇帝恩。
李渊扭头望向李逸,“李逸啊,他们的功劳,也是你的功劳,而且你还保全了兴盛里几百户村民,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也是朝廷的浅水县男爵,也还有七转勋,和秉义尉之散职,都是份内之事。”
(本章完)
第125章 加勋晋爵敕旨下
第125章 加勋晋爵敕旨下
李渊拉着李逸的手,笑眯眯的道:“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李逸心说我想要封个国公,你也不会给啊。
被皇帝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要是一般人可能都激动的要晕倒,好在李逸对皇帝光环有点免疫。
“这次兴盛里七个村子,几乎无一幸免,全被乱兵纵火烧了,百姓刚收回家的粮食也被抢了,地里还没来的及收割的稻谷还被纵火烧了,
马上冬天到来,兴盛里的百姓还不知道要如何度过这个寒冬,如果朝廷能够免除兴盛里百姓今年的租调,并予以赈济,李逸代表兴盛里五百户村民,感激不尽。”
李渊道:“救灾济民,这是朝廷应有之事,你不说,朝廷也会做的。你放心,朝廷会拨钱拨粮,帮大家修复房屋,也会免除今明两年的租调的,”
“你这次损失应当也很大吧,”
李逸点头,说自己无棚草堂两个院子,二百多亩地新收的粮食,无极学堂接受的皇帝、太子、秦王等的赏赐,杜如晦等的捐赠,那些钱粮纸笔,甚至课桌椅全没了。
还有他的作坊,也烧没了。
听起来损失真不小。
但皇帝不知道,那天,家里提前把不少粮食转运到草堂后面崖下三孔窑洞里,然后封起来了,
作坊里的铁锅,腐竹,油等不少也都搬去了冯六郎庄园,
家里来不及带走的,李逸都给收空间里了,甚至家具都收到露台上了,羌兵劫掠,也没啥东西可给他们抢的,放火,也只是烧掉了黄草屋顶,烧坏了些门窗。
学堂连课桌椅都没少一套,更别说珍贵的纸笔墨砚书籍,还有学会仓库里的粮食钱绢。
但李渊哪知道这些,理所当然的认为事发仓促,李逸来不及搬运粮食布匹等,被贼人一把火烧了、抢了。
李渊想了想,让殿中监卢宽替他草旨。
皇帝敕建新的无极学堂,敕修无极院。
“给李逸修个庄园,修大点修高点,四面筑夯土围墙,筑个三丈高,底厚两丈,围个十亩地,墙外挖个宽深各两丈的壕沟,
以后再不惧啥事咧,你那现有两院子围在里面,让少府监派工匠给你修复门窗,把屋顶都换成小青瓦,
朕再让给你弄个园,”
无极学堂修到先前万年县给的那块桥头的六亩地上去,这次也给夯筑起四面高墙,围成堡子,学堂房屋夯筑,屋顶也换成小青瓦。
并给配备齐桌椅、书籍、纸笔,并拨一笔钱粮。
十亩的无极院,六亩的无极学堂,一大一小两个堡子,相距百来米,坐落在神禾塬下,滈河北岸,
李逸听了欣喜的很,
皇帝敕建,将作监派工匠,少府监出材料,太府寺出钱,哪有反对的理由。
“你这次立下大功,朕不仅要补偿你损失,还要重加赏赐,赐你晋爵一级,加勋二转,散职升三阶,
赐地千亩,赏钱十万,黄金百两、绢千匹,奴隶二十口。”
“朕再封你长安县尉,专职捕贼。”
这一连串的赏赐,连殿中监卢宽这个紫袍三品大佬,都听了很羡慕。
李逸也感叹李渊的豪爽大方。
“臣连个正字、校书都做不好,哪敢领长安县尉之职,长安县尉人称捕贼尉,负责半座京师五十余坊,以及城外五十余乡的治安,臣年方十六,刚还俗,实在没这个能力,”
李逸只是拒绝了长安尉一职,
没拒绝其它的赏赐,
李渊捋须,“事不过三,你真要拒绝朕第三次封官?”
“长安县尉,国家公器,朝廷要职,臣不敢受。”
李渊对卢宽道,“亲家公,你说这李无逸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卢宽看的出李渊并不是真生气,便笑道:“李逸没做过官,这长安尉确实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罢,既然你不想做官也不勉强。”
皇帝其它的赏赐倒也还是给了。
李逸于是由浅水县男爵,荣升浅水县开国子爵。
勋加二转,累积九转,为大将军散实官,散职加三阶,升为正七品宣惠尉散职。
散实官和散职都不值钱,现在很泛滥,也没职掌,唯一值点钱的是,能够请授勋田。
大将军做为九转勋,可得一千五百亩勋田。
这意味着李逸还能再获得五百亩永业,皇帝又额外赏赐一千亩,这次又能到手一千五百亩地。秀芝、李存孝等七人放免为良,李逸失去七个奴隶,但皇帝补偿他二十个。
“臣谢陛下洪恩。”
李逸谢的非常真诚,
这次赚大发了。
拒绝长安县尉,也是必须的。长安县虽有六个县尉,一人管一曹,但李渊说他是专职捕贼,也就是管法曹的县尉,人称捕贼尉。
这个县尉是最难当的,因为京师这么大,哪怕长安县只管一半城里一半城外,但加起来五十多坊外加五十多乡,
京师京郊那么多王公贵族宗亲,门阀豪强,别说小小县尉,就是京兆尹,这名面上的京师地方长官,也是很难当的,
唐朝历史上的京兆尹,绝大多数干不满一年就被撤了。
李逸既无经验,也没什么显赫背景,想当好这个差太难,更可能是上任没多久,就得罪重要权贵,或是被人踢出来背锅,
所以啊,还是不去趟那浑水,
干嘛那么辛苦呢,
俗话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连当个京城的县令,都被称是前世恶贯满盈,才会这世罚做京城县令,可见这京县令多难当,那京县尉就更难当了。
人啊,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鸿运当头,天上掉馅饼。
这三千羌骑叛乱,本来是一桩大祸事,结果李逸这里却因祸得福,升官晋爵,赏钱赐地,
好事一堆,
但也是他把握住了,
半路听闻羌兵叛乱烧杀抢掠,及时果断的就组织安排,他没有逃去长安城避祸,
反而是留下并组织了兴盛里的村民退到易守难攻的冯六郎庄园,
甚至派出了自己手下羌奴侦察敌情,
这些表现,值得嘉奖,尤其是误打误撞下斩了旁仚地的首级,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功一件。
皇帝告诉李逸,
如今叛羌因旁仚地被杀,三千羌贼已四分五散,一窝蜂的往南山逃,仚图逃往汉中。
庞玉集结了一万人马,衔尾追击,已数败羌贼。
但李渊给庞玉下了道秘旨,让他不要斩尽杀绝,而是撵着羌贼溃兵往汉中跑,庞玉率领的一万唐军,在后面跟随入汉中。
以剿灭叛变羌兵的名义,正式兵入汉中,
汉中此时虽然也名义上归附大唐,但没啥实际控制,
当初李渊带兵南下,攻打关中,阴世师卫文升等主持长安防御,李袭誉辅佐代王守卫京师,他提出派兵占据永丰仓,散发粟米赈济贫穷,拿出仓库中钱绢赏赐将士,
快马传檄各郡,一起联合围剿盗贼,
但阴世师却不同意,李袭誉跟阴世师不合,便干脆请求去老家招募军队。
他老家就在汉中旁边的安康,世为当地豪强,他大哥李袭志原在岭南桂林为始安郡丞,天下大乱后,也是招兵买马,自称总管,打退了周边多次进攻,相当了得。
李袭誉抵达汉中,立即以朝廷名义,召集地方豪强大族,甚至是蛮族部落酋长们,给他们开出了很丰厚的条件,封官许诺,还真就拉起了一支军队来。
不过他这边刚拉起军队,那边李渊已经击败卫文升、阴世师,直接拿下长安。
李渊听说李袭誉在汉中招集了一支大军,立马派使者快马加鞭赶到汉中,带去亲笔信,
李渊给李袭誉的条件非常不错,咱们都姓李,几百年前是一家,你来长安,我们两家结亲连谱,我还代表朝廷封你为安康郡公,并封你大哥为桂州总管、始安郡公。
李袭誉看了看自己新招起的人马,再看看李渊的势力,
最后选择上表归附李渊,回长安上任去了。
汉中等地表面上也是因此归附,但实际上各方势力自治,甚至因天下大乱,这些地方世家,跟蛮族首领们互相攻击,开始兼并。
去年,也就是李袭誉归附入朝后,李渊便派李孝恭为襄州道招慰大使,在李袭誉家族的向导下,出长安至安康,然后入川,经达州,开州等地到达夔州,在这一带招降抚慰。
又遣云阳令詹俊、武功县正李仲衮等前往巴蜀招抚。
秦岭以南的汉水谷地这一块,有三大重镇,汉中、安康、商洛,李袭誉家就是安康最大的豪强世家,这一支也确实是出自陇西李氏的分支。
汉中是汉水河谷第一重镇,如今更名梁州,由魏城县伯陈茂掌握,但在越来越激烈的汉中内乱中,这位曾经隋文帝心腹,任过益州总管府司马的陈茂,也死于汉中蛮族的袭击下,
李渊虽马上派从江都归来的陈茂儿子陈政去接替父职,授其梁州总管,
但是,这个陈政刚到梁州,也被蛮族击杀,
但有密报,陈政可能并不是死于蛮族,而是有可能被汉中豪族所害。
明显还是权力之争,本土势力不愿意接受长安空降的刺史。
眼看汉中越来越乱,
李渊必须得派兵过去才行,
李孝恭人在川东,也忙着跟那些巴山蛮族等作战,根本抽不开身,李渊便借追击叛乱羌兵之名,一万人马杀过去。
皇帝还给庞玉一道密旨,
等他进了汉中城,就向当地官民宣旨,设梁州总管府,管梁、洋、集、兴四州,由右卫将军庞玉担任梁州总管、刺史。
一万唐军,就驻扎于梁洋集兴四州。
李逸并不知道皇帝还有这些复杂的计划,在皇帝眼里,三千羌骑已经赶进南山,他们反成了唐军掌握汉中的先锋。
李逸还在高兴得了许多赏赐,李渊却已经要得到整个汉中。
(本章完)
第126章 拥入怀中
第126章 拥入怀中
太极宫前,
吏部官员主动送来了他的三道官告,分别是浅水县开国子爵告身、大将军散实官告身、宣惠尉散职告身。
这次,吏部不仅主动送告身上门,而且不收绫绢朱胶钱,因为皇帝特意交待过。
“恭喜李大郎晋封县子,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还是先前李逸领告身的老熟人,记得第一次去领太子正字告身,对方态度还很不好,嫌他们去晚了影响他下班。
如今对李逸却是非常恭敬了。
李逸摸出一粒金豆子,重一钱,笑着塞到他手里。
老吏瞥到金光,心里有数,能换八百个肉好,可以买上好几斤羊肉了,笑着道:“可使不得,不敢不敢。”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假意推辞了几下,老吏收下,告辞离开。
没一会,少府寺又来人,送来了给李逸赏赐的钱绢奴隶,十万钱、黄金百两、千匹绢,二十口奴隶。
十万钱足有四百多斤,拉了小半车,而千匹绢更是一大堆。
二十个奴隶,十男十女,皆是青壮,看着都非异族。
李逸询问他们以前身份,正说着,
秀芝出来了,
身上穿着册封的青色翟衣,头上是七树,李逸差点没认出来。
那些树,是以大小不同的金银片制作,极其精美,真的就组成了一朵朵,上甚至还有小人。
这些树看着极繁复,每朵大,还又由七朵小组成,
但好在贵妇们也不愿意每次太多时间来戴这些,所以有蔽髻这种树冠,直接把树安装在这顶帽子上,用的时候直接带到头上。
为稳固冠,两颊还各有一条装饰极为精美华丽的长钗插入冠两侧,称为两博鬓,秀芝的两博鬓上,也各有七朵金银制成的钿。
七树七金钿两博鬓,
青色翟纹礼服,
这是她刚才正式册封三品崇义郡夫人时的礼服,
珠光宝气,
这套奢华高贵的礼服一穿,秀芝就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甚至脸上也还特意画了妆。
“阿郎,”秀芝很不自在的站在那。
“浅水县子见过崇义夫人。”
秀芝脸赤红,“阿郎取笑我。”
“夫人可是三品郡夫人,我这个子爵只是正五品,当然得行礼拜见。”李逸笑着道。
秀芝感觉跟做梦一样,好像又醉了,可又没喝酒。
“夫人很快就会适应的,”
秀芝受封郡夫人,还被皇帝请进宫做六皇子的保傅,不过皇帝给她放了几天假,先回家安顿好。
柱子兄弟俩就留在李逸那读书,
身份也是变了,现在是郡夫人的儿子,不再是李家奴仆。
秀芝长安也有了宅,将军营还赐地千亩,李逸的那一千亩赐地也在那,这次兵乱,将军营差点灭村,好多绝户地。
秀芝也请求落户罗家堡,并没有说再回夫家原籍。
她两儿子也可以在长安住,长安读书,但她还是相信李逸,希望自己进宫后,孩子跟着李逸。
李逸也是愿意的。
皇帝赐给秀芝的十万钱、三十两黄金、三百匹绢,秀芝说要给李逸。
“让我帮你保管?”
“是送给阿郎,若没有阿郎当初施手相救,我们娘三早就没了,这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这些赏赐便送给阿郎做报答。”
李逸惊讶,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长安城都能买几套房子,许多乡下小地主,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钱,更别说普通人。
“这是陛下给你的赏赐,你好好留着,以后供门栓门柱兄弟俩好好读书,将来买田置地,娶妻养家,还有你养老。”
秀芝却执拗的非要给李逸。
“夫人这是要跟我算的一清二楚,然后就从此买断关系,不再往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郎你不要误会。”
“那就好,我可没打算跟你们就断了关系,咱也算半个亲人,以后呢,门栓门柱就是我的学生,我认你做个干姐,你嫌弃不?”
秀芝红着脸,连忙点头。
虽然如今突然就成了三品郡夫人,但一时还有点转不过弯来,总觉得跟阿郎那是地位悬殊。
“俺就怕配不上你身份,”
“姐,以后咱就别说那些了,你要是信的过我呢,你这笔钱财,我帮你保管,看到时是给买田置地,还是怎么打理,我会给你写个文书,并请中人见证,白纸黑字为凭。”
秀芝这次回家安置,宫里甚至还安排了小宦官和禁军随同。排场给的很足。
很快,
李存孝四人也来了,
这四个家伙也换了身衣服,换上了七品武官常服,深绿色的圆领官袍,腰间银銙蹀躞带,脚上乌皮靴,头上黑色幞头,
也是气势立马就变了,
原来披着毡打着绑腿,一看就是獠蛮羌奴,现在成尊贵的武官了。
这四个家伙请求落户罗家堡,甚至也直接就沿用了李逸给他们取的名字,就叫李存孝李存悌李存忠李存义,
这四个家伙也是走了狗屎运,
现在从奴隶到武官,还得了二百五十亩永业田,皇帝又赐地三百亩,绢三百匹,黄金三十两,一人还得了四个奴隶。
搞笑的是,给他们的奴隶,都是羌奴。
“阿郎,陛下说要给我们在罗家堡也一人盖个院子呢。”李存孝得意洋洋。
对这几个家伙,李逸挺佩服他们的勇武,也羡慕他们的运气,这四个家伙不错,起码说话算话,如此有此造化,也挺好的。
他们愿意落户罗家堡,李逸也挺高兴,
“阿郎,这黄金还你。”李存孝摸出一铤黄金,这是之前李逸预付他们的赏钱,一人给了三两。
“拿着,先前说好的,杀一贼,赏牛一头,你们四人杀了十二个,还救回秀芝,还缴获了十匹马,和铠甲等,
铠甲武器这些呢,都上缴给朝廷了,
你们斩首十二级,该给你们十二头牛,这十二两黄金就抵牛了,多的是感谢你们的。”
李存孝摇头,
说原本说一个首级换一个自由,他们总共杀十二人,那四个首级换自由,剩下八个换八头牛,只值八十匹绢,他们拿多了。
“你们应得的。”李逸笑道。
“不不不,还有那十匹战马,陛下赏赐给我们了,但那应当属于你。”
看着这死爱财的家伙,这会却要跟他算的这么清楚,还要还他钱给他马,李逸也是略感意外。
“这样吧,十匹马,我们五个人,一人两匹,怎么样?至于金子,人头赏钱外,剩下的,算是你们帮我救出秀芝和找到柱子兄弟的酬谢。”
李存孝想了想,嗯,也有道理。
于是立马高兴的拍着胸脯,对李逸点头,示意就这样分。
“阿郎讲信义!”
大家高兴的返回御宿乡,尤其是存孝四人,借着同族赤排羌人的首级,做了晋身之阶,由奴隶到军官,从此成了光荣而尊贵的大唐人。
路过将军营,
这个立在神禾塬头上,一面是滈河,一面是潏河的好地方,曾经二百多户,还有许多商铺作坊,
谁能想到,天子脚下,居然也会被屠了。
幸存者十不足一。
李逸、秀芝,还有存孝四兄弟,他们六人现在倒成了这块地方最大的地主,六人获得了四千二百亩土地,
“你们干嘛不在将军营落户,地也在这,不是更方便么?”
李渊本来是想把他们安置到渭北的,李渊的元从义军,那些河东老乡,三万人都安置在那边,渭北七县,沿白渠最好的地,都给了这些父子军。
“我们就想跟着阿郎,踏实。”存孝很直接。
“行,以后咱哥几个做邻居,互相照顾。原来罗家堡十九户,有四保,我那保还少一户,秀芝你家编我这保,
你们哥四个,编一保,存孝你当保长。”
“听阿郎的。”
在将军营废墟上,简直的看了看,他们就离开了。
官府已经展开善后,清理废墟,幸存者也回来了,还有吏员组织施粥,这里地理位置很好,交通要道,尤其是往南山去,必经此地。
虽然这次死了很多人,但很快会有人填补的,
只是村里的地大多被赏赐给李逸他们几个了,以后来的只能是佃租土地,或是到作坊里作工了。
这也是必然,京畿的土地,会始终很稀缺,因此流转兼并不可避免。老百姓就算分田授地了,但慢慢的也守不住,也还是会卖出去,最后一点点集中兼并到那些贵族、豪强手中。
从将军营开始,一直往南,一路上的村子,基本上都残破了。
不得不说,庞玉也得负很大责任,要不是他轻敌冒进,在将军营被伏击,后面又畏惧不敢前,也不可能任由三千羌骑这般肆无忌惮的一路烧杀抢掠。
曾经香火鼎盛的三官庙,也已经彻底被焚毁,只留下了崖根下一排洞窟佛像。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真是场飞来横祸,甚至是灭顶之灾。
好在兴盛里的百姓大多人没事,只是财产受了损失。
李逸回到草堂,
他的两个四合院,黄草屋顶都烧没了,许多梁柱都烧断了,胡基墙倒还立着,门窗也烧坏了,
那些古树倒还完好,
李逸站在门口打量,
“无逸,”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然后一道身影就冲了过来,
如乳燕投林,猛的扎进他怀中,
将她死死搂住,
“无逸,你没事吧,
听说罗家堡遭乱兵掳掠,赶紧骑马赶来,到处都寻不着你······”
周边响起数道惊呼声,还有人起哄,
李逸低头,看着扑在他怀里,死死搂着他腰,哭的梨带雨的杜十娘,
伸出手推了一下,没推动。
杜十娘没有理会四周围观人群的声音,反把李逸搂的更紧了,
“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杜十娘涰泣着,
这刻,李逸真的十分感动,
他伸出手,把她搂住了。
(本章完)
第127章 私定终身
第127章 私定终身
滈河滩上,
李逸和杜十娘散步着,
刚才胆大奔放而又热烈的杜千金,这会却连抬头看李逸都不敢,脑袋都快埋进胸脯里去了,十支纤长手指放在身前,像是在拧麻一样缠来缠去。
李逸看着她这样,不由的笑出声。
这笑声,让她越发面红耳赤,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显红,耳垂如红宝石般都要发光了。
岸边的稻田收割过后,留下短短的稻茬,稻草一把把的扎好摊开立在田里晒着,像是正在沙场集结的士兵。
李逸靠近点她,并肩而行,
十娘好像身子都有些在发抖,
他轻笑着伸出小指去钩她的食指,
两根手指相碰,
十娘就如同触电了一样,猛的就缩回去了。
这跟刚才那个姑娘,状若两人。
“你是谁?”
“我名丽,小字仙姬,族中姐妹排行十。”杜十娘低头脑袋回道。
“不,你不是杜十娘,你究竟是谁?”
这把杜十娘问懵了。
“刚才那个才是杜十娘,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杜十娘,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难道是黄鼠精?”
杜十娘回过神来,差点气哭,挥起小拳头就锤。
“哈哈哈,”李逸大笑,“这才对嘛,敢爱敢恨的才是杜十娘,你刚才那样子弄的我都以为你黄鼠精上身了,或者是蛤蟆精,”
“你才黄鼠精,你才蛤蟆精,你螃蟹精,”杜十娘追着李逸锤。
李逸一把抓住她的手,
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杜十娘脸更红了,
李逸叹息一声,“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上次来,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话,不想骗你。”
杜十娘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眼睛,“我知道你幼时被抛弃让你难以忘怀,但那都过去了,我请我阿兄帮你寻找你的家人,既然知道你父亲姓李,母亲姓张,还是长安贵族,那不难找到的,”
李逸摇头,
“有什么好找的,刚出生就被遗弃,被人捡到送回去也不承认,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根本就不用找,我也不想认。”
“我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我现在不想结婚生子。”
“那就不结,你说十年后再说,那我就等十年,反正我才十五,十年后也才二十五。”
“你可别冲动啊,”李逸提醒她,“就算你愿意,你家人也不愿意的,你那个祖母郭老夫人,我是有点怕了,手段又多又狠。”
“还有你爹,听说也是个狠人。”
杜十娘眼睛红红的,“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我真有那么好,哪点让你喜欢了?”李逸真的有点好奇,按理说他这副皮囊也只能说个子高大,比较强壮结实,但说不上什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更没有显赫家世,既不是关东五姓七宗,也不是关陇六姓,连江南华姓、代北士族都算不上,
就一还俗小道,
杜十娘主动的拉住了李逸的手,“我也不知道,可跟你接触的越多,心里那份喜欢越多,
到了后来,朝思暮想,思念成疾。
当你拒绝我,我这几天更是茶不思饭不香,整夜的睡不着,我想好,我不能没有你。
李逸好奇,唐人不是都讲盲婚娅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怎么十娘也是个恋爱脑。
这一恋爱,居然如此轰轰烈烈,飞蛾扑火一样的奋不顾身。
名门千金,应当不至于吧。
“我以前读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的故事,就特别佩服卓文君,就算家中反对,可她也敢放弃锦衣玉食,跟司马相如私奔。甚至卖了车马首饰,市集里租下店铺,换上荆钗布裙,当垆卖酒······”
又是个感性的姑娘,说不定还有点文青,被言情故事影响了啊。
“你可听过红拂夜奔的故事,三原李靖年少有才,楚国公杨素家的歌伎红佛一眼钟情,夜奔相会,诉说情意······”
“我们私奔吧。”杜十娘突然道。
李逸看着她,
十五岁,一般的年纪,犹如苞才刚刚绽放。
“私奔去哪?”
“去哪都行,我们浪迹天涯,行走五湖四海,去个没有人能阻挠我们的地方,去江南扬州,去吴苏越杭······”
“如今天下可不太平啊,尤其是南方,山南有吃人魔王朱粲,荆襄有萧铣,
江淮有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林士弘、汪达等各路枭雄割据,到处兵荒马乱的,
外面可没有风雪月,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有情饮水饱?”
“李郎这话说的好,有情饮水饱。”杜丽肯定的道。
看着这个完全被爱情所影响的姑娘,李逸都不知道说什么,“我要是十年不婚,你真愿意等我十年?”
“等,十年,二十年都等?”
“可你家里不会同意的,听说他们要把你许给韦家的韦二郎,那位是黄瓜县侯、秘书郎?”
“他就是黄瓜公秘书监又如何,我不会同意的,我现在眼里只有李郎你。”
这样的话,
让李逸都不免动摇了,
他本不想刚从围城出来,又再进围城,可难得遇到这样认真的姑娘。辜负她,就好像是在犯罪。
“我们可以不用三书六礼,可以不办婚礼,”
这样在一起,那不就是私奔、野合吗。
杜家能肯?
“要不我找个好日子,去杜曲丰乡候府登门拜访,跟郭老夫人谈谈,或者我请秦王殿下给我保个媒?”
杜十娘笑容绽放,
“你愿意娶我?”
李逸无奈,“我要么拒绝你,要么接受你,如果我选择接受你,那我就没法那么自私,让你等我十年或更久,更不能让你没名没份的跟我私奔,”
十娘喜极而泣。
“李郎你放心,就算家里不同意,我也会坚决跟你一起,大不了我们私奔。”
“没那么严重,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困难,但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那你先跟我阿兄谈谈,他说他是支持我们的。”
李逸也不知道为何杜如晦会愿意支持,可能是跟杜家内部不和有关的,他也听说了一些杜如晦这边大房,跟续弦郭氏这边不和。
秋风吹拂,
吹动了她的衣裙,香风阵阵。
真是个美丽又多情的姑娘,
李逸忍不住低头,
杜十娘看着越来越近的他,吓的赶紧闭上了眼睛。
李逸轻轻在她丰满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杜十娘整个人瘫软了下去,李逸赶紧一把将她抱住,
十娘感觉自己心跳剧烈无比,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而且四肢酸软无力,
李逸想不到这一吻如此大威力。
十娘羞的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敢睁眼见人。
两人就这样站在滈河滩的田野里,紧紧相拥。
“咱们要抱到什么时候?”
十娘锤他。
“哈哈哈,那边来人了。”
“呀,”十娘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把推开他,提起裙摆就跑。
“骗你的,哈哈,没人。”
十娘转身跑回来,锤他。
玩闹一阵,气氛轻松了些,她也没那么再害羞了。
不过今天她来见李逸,当着众人面扑进他怀里,说着那些担心的话,李逸确实是动心了。
人都是感性的,
而爱情最让人失去理智。
终于,
李逸牵住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慢慢的在河滩散步,
杜十娘满脸通红,心里甜如蜜。
两人聊着天,说起昨日的这场兵乱,李逸也不由在美人面前吹嘘他如何镇定自若,运筹指挥。
“秀芝真的杀了那个羌酋啊,那她有没有被侮辱失身啊?”
女人的脑回路果然就不一样。
“那个旁仚地酒量不行,还没办事先醉了,倒是秀芝,看不出是个酒量了得的,喝了七八杯都没醉倒,救回来后才醉倒睡到天亮。”
听说秀芝被封为三品崇义郡夫人,还被皇帝选为六皇子保傅,十娘佩服不已。
平时来,也没发现她原来这么了得。
当她知道李逸也因昨日之功,晋爵浅水县开国子爵后,也是为李逸而高兴。
“无极草堂被乱兵烧了,新收的粮食也被抢了,好在人没事就好。我那也有些金银首饰,你拿去卖了,先把房子重修起来吧。”杜十娘关心的道。
“陛下已经下旨,敕派工匠,替我修复无极院和学堂,还要给我添三丈高墙,以后都不用惧乱兵贼匪了。”
“又赏赐了我十万钱、百两黄金,还有千匹绢呢,另外我手里也还有钱,我在长安还买了几处宅子呢,名下也不少地了,
真要缺钱,随便处置一点也够了,哪还能要你卖金银首饰。”
杜十娘却道:“我的也是你的。”
这话让人感动,以后的恋人可很难这样,就是夫妻大都做不到。
“我送你回长安吧,等下天晚了,怕还有溃散躲藏在外的乱兵没清剿干净呢,下次你出门可得记得多带点家丁护卫,可别再这样单独骑着马就来了,几十里路呢,太危险了。”
“要是让哪个贼匪抢去做压寨夫人了,那可怎办?”
杜十娘笑,“就算真有贼匪把我劫走了,你肯定也会来救我的,”
两人这也算是确立关系了,杜十娘整个人也明亮起来,更加神彩飞扬。
李逸心里清楚,这万里长征才走第一步呢,要真想跟十娘结成夫妻成就好事,要面临的挑战还太多了。
想想那位郭老夫人,想想杜淹,甚至这事还跟京兆韦氏舒懿公府那边也有关系,
韦杜两家可都有意促成杜十娘和韦二郎这门亲事,那黄瓜侯韦二郎估计也是以十娘未婚夫自居。
李逸准备把十娘送回长安杜如晦宅后,跟杜如晦好好谈谈。
要是杜如晦真的支持这门婚事,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哎,这就是要结婚的麻烦事,要是打定主意十年内不结婚,不是啥麻烦事都没有么,可看着如百灵鸟般雀跃欣喜的杜十娘,李逸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本章完)
第128章 杜如晦出手了
第128章 杜如晦出手了
李逸牵着杜十娘往回走,
在桥头准备松开她的手,结果她却紧握着不肯松手。
“你不怕他们笑话了?”
“不怕。”十娘咬着嘴唇眼神坚定的道。
“行。”
李逸便牵着她走过罗家大桥,幸好昨天他没毁了这桥,否则要重修又得费很大劲。
村民们都在收拾着自家的东西,
有人一边收拾一边哭,
对于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这已经是短短三个月里,两次劫难了。
上次暴雨垮塬,毁了不少窑洞,绝了七户,还伤了不少人。而这次兵乱,羌贼又抢掠纵火。
好在不少村民都住的破土窑,羌贼夜晚来的,也只是胡乱放了些火,不少人家只是窑洞前的草棚、柴垛被烧了,窑洞没啥事。
损失最大的是李逸、郭二郎这样的大户,李逸的两个大院烧的不成样子,郭二郎的五孔大窑洞前也是有十几间草房被烧。
李逸作坊买的那几万斤柴,也被烧成了灰,
而在大家眼里,李逸二百多亩地新收的粮食大部份都被抢了。
牵着十娘的手来到草堂,
秀芝已经换掉了七树两博鬓、青色翟衣,重新换上了荆钗布衣,带着门栓兄弟俩在帮忙收拾,
姬氏她们也全在帮忙,
李逸看着这院子,暂时住不成了。
“都别收拾了,先都跟我回长安吧,黑子,”
“阿郎,”
李逸拍了拍黑子,“你跟你新妇留下来照看一下,那三孔窑洞里还放了很多粮食,暂时继续封着,这一两天就会有少府监派工匠来重新房子和学校,我带大家先回长安住几日。”
反正地里粮食也收过了。
刘黑子道:“阿郎,这地里粮食收过后,得赶紧犁地翻土,现在天还不冷,还可以再种一茬小麦呢。”
“我的地不种麦子,种芸苔菜,”
“都种寒菜吗?”
“嗯,作坊每年用油多,种芸苔自己榨油。”
芸苔,也称寒菜、胡菜,其种子出油率能高达百分之四十,故也称为油菜。
蔓菁子虽也称油菜,但还是有区别的,蔓菁子每年三四月的时候种植,而芸苔却能在秋收后种植,可以经历霜雪,十分耐寒。
芸苔和现代的油菜很像,但芸苔叶子更小,嫩茎叶也能当蔬菜吃,但口感没油菜那么脆,相对韧一点。
李逸早划算好了,
秋收后种一茬芸苔,夏初收获后用来榨油,接着再种水稻。
“塬上呢?”
“塬上就种麦子,今年墒情好,种小麦。”
聊着天,
罗二罗三,罗十狗等村里保长们都来了,连李存孝这四户新来的,也都过来旁听。
大家一边说起灾后重建,一边说着秋播。
秋收大都完成了,剩下的一点也快,罗家堡的村民们这次没伤到人,损失都不算大,
也有地里还没收完的稻子让点了的,
当李逸告诉大家,皇帝金口玉言,说免除这次受兵灾的村子今明两年的租调,并免征两年役后,
大家都很激动。
虽然今年的役其实基本都服完了,甚至超期服了,比如罗大富,本来二十天免费丁役,他们服了一百多天,不仅今年的租调可用超期三十天抵,还多了五十多天,明年的都能抵了。
“这次大家遭受的损失,大家都自己先清点一下,过两天报上来,乡、里、村也都会核实,最后县里还要来核实,核实后上面应当会有些补偿。”
李逸站在那说,杜十娘就紧握着他手,挨着他站在那,脸通红通红却不肯松开。
大家也是不时的看着这个大胆的姑娘。
学田新招的六户灾民,如今身份都是李逸部曲佃户,每人佃五十亩学田,基本是三十亩塬下稻田,二十亩塬上麦地,塬上的地种桑麻,养蚕织布。
“芸苔种子、麦种,这两天我就会买来,你们所需要的耕具等,我也会安排好的,房子没盖好前,大家就先搭稻草棚住着,很快房子会修好的。”
李逸现在有五匹马四头骡子,一头牛三头驴,
牛还是少了,
要忙碌的事太多,
将军营在十几里外,李逸在那新得了一千亩地,这个不管是租佃还是怎么搞,都得早做打算,毕竟秋播的时间有限,不能错过时节。
还有五百亩地,都已经出了关中,授在商州了。
杜家瓜堡那他还有一百亩地呢。
“阿郎,瓜堡那一百亩地,还有将军营这一千亩地,都可以去灾民中招部曲来种,反正也都离的近。”刘黑子再次建议。
“好,我抓紧安排。”
“作坊就暂时放假吧,”
罗二觉得锅和灶台还在,作坊就是没了屋顶,临时用稻草铺一铺也还能继续临时用着,作坊停了挺可惜的,
罗三娘桥头的一排草棚也被烧了,但她也打算马上重新搭起来,继续营业。
“你们看着办吧,”李逸当起甩手掌柜,他把从长安领回来的十男十女二十个青壮奴隶,一并交给刘黑子、罗二罗三他们帮着管,
自己带着十娘、姬氏、玉漱、红绡,还有阿福阿威阿贵三家十口人,以及秀芝娘三一起回长安。
大家对于秀芝,都是充满着羡慕,
听说要进宫当皇子保傅更是羡慕,
但很快就传的变了样,有人说秀芝是要进宫当妃子去的。
“走吧,”
相比起无极草堂这里的杂乱事,
和十娘的事才是真正的考验。
一行人返回长安,李逸让姬氏带着大家回平康坊宅,他便急急和杜十娘去了安民坊杜如晦宅。
“杜公还在京城吗?”
“叔父这些天病了,人都消瘦很多,一直在家中静养。”杜十娘并不知道他爹杀了杜如晦的大哥,囚禁了杜如晦的弟弟,还要杜如晦拿杜十娘去换杜楚客。
杜如晦不是病了,是气伤了身。
骑马来到杜如晦宅门前,李逸还有点忐忑。
倒是杜家家丁看到杜十娘回来,长松口气,这位千金一早就跑没了影,连贴身婢女疏影都没带,弄的一家四下鸡飞狗跳到处寻找,可算回来了。
两人下马,
杜十娘直接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往宅中去。
乌头门前,
杜氏家丁目瞪口呆,等两人身影远去,
“我刚才是不是看了眼?”
“我也看到了,十娘挽了李待诏的手,”
“天啊,他们这是?”
杜十娘就这样牵着李逸的手,过乌头门进大门,进中门,一路来到内院的堂舍,
杜如晦正在中堂里看书,
一抬头看到两人这手牵手进来的样子,也是愣住。
“阿兄,我和无逸回来了。”
“杜公,”李逸想松手,可十娘紧握不放,她现在好像要在所有人面前,公布他们的关系。
杜如晦惨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股红色,
他哈哈笑着起身,“这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李郎嘛,怎么几天不见,这手牵手是私定终身了?”
杜十娘对堂兄道:“是的,我们已经私定了终身,今天是来找阿兄帮忙的。”
“真的都想好了?”杜如晦饶有兴趣的问。
李逸点头,“我没法辜负十娘的一片心意,虽知前路坎坷,但已决定携手前进,还请杜公帮帮我们。”
“这事倒也不难。”杜如晦笑道,他心里突然畅快许多,“这事,只需要老夫人点头,便能成。”
“可我阿祖不会同意的。”十娘担忧道。
“这个你放心,我来跟老夫人说,正好我本来也打算要接老夫人来京城住,这刚刚发生的羌骑叛乱劫掠之事,让我很担心老夫人,虽然这次还好没骚扰到樊川,
但四叔六叔他们都不在关中,我这个孙子得尽到这个孝心,”
李逸觉得杜如晦的态度,不太符合世家门阀的观念,隐约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思来想去,可能还是杜家内斗有关。
或许杜如晦是要借他和十娘的事,来打击郭老夫人和杜淹吧。
次日一早,
杜如晦还真就带着人去了樊川杜曲丰乡侯府。
“孙儿拜见祖母,”
郭氏眼都没抬一下。
“今日孙儿来有两件大事告诉祖母,第一件事,十娘跟御宿川的李逸已私定终身,他们现在出双入对,外人面前公然手牵手,看两人亲密样子,有可能已有夫妻之实,”
“住口,”郭氏勃然大怒,“有你这样污自己妹妹清白的吗,你这是在往京兆杜氏头上泼脏水,你居心何在?”
杜如晦站在那淡定道:“我只是把事实告之祖母而已,”
“第二次大事,你可知杜淹那畜生,在洛阳杀了我阿兄,还囚禁了我三弟?”
郭氏眼中也闪过震惊之色,
“你别血口喷人,杜淹也是你喊的,那是你亲叔叔。”
“虎毒尚不食子,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虽有小忿,不废懿亲。杜淹是我父亲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可他却杀害亲侄,他还能算是人吗?畜生都不如!”
郭氏道:“我相信四郎不会无缘无故杀害亲侄,定是你阿兄犯了该杀之罪,”
杜如晦气极而笑,
“祖母说的可真好,我今天来呢,除了告诉你这两件事,还要接你去长安,”
“我不去。”
杜如晦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老妇人,“不知祖母可有关心如今局势?洛阳危如累卵,杜淹依附于王世充,可现在李密大败宇文化及,手下兵强马壮,而王世充虽兵变夺得洛阳大权,但缺粮少卒,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别看杜淹现在是王世充的心腹,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祖母要是现在随我去长安,并做主答应了十娘和李逸的这门婚事,将来洛阳城破时,或许可以看在十娘的面子上,请秦王帮忙讨一道赦令,
否则,我必请旨杀之。”
“你敢!”郭氏胀红了脸。
“他能杀我阿兄囚我弟,我又有何不敢杀他?”
“我绝不会同意十娘嫁给那个田舍儿的,京兆杜氏千金,岂能如此下嫁,那将成为整个京师的笑话。”
杜如晦冷哼一声,
“我愿出面促成这桩事,也是想保留京兆杜氏丰乡侯府几分颜面,你难道真想过几个月,十娘肚子大起来?那个时候,只怕杜氏更加会成为京师笑话吧?”
“她敢,”郭氏气极。
“十娘现在跟李逸出双入对,走哪都手牵手,你说她有什么不敢的?”
郭氏气的浑身哆嗦,眼一翻,气极晕过去了。
(本章完)
第129章 生米已成熟饭
第129章 生米已成熟饭
“我要告你不孝!”
醒来后的郭氏,睁开眼便对杜如晦恶狠狠的道。
杜如晦轻笑,“祖母先消消气,马上八十高寿了,别气坏了身子。”
他顿了顿,看着这个他童年时阴影的老妇人,“祖母要告孙儿不孝,请问告哪一条?”
“十恶重罪第七条不孝,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及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若供养有阙。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同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为不孝之罪。
祖母,你要告我不孝,我所犯哪条?”
“我是告发祖母,还是诅咒祖母了?”
“我也没有跟祖母分户别籍、异财吧,家族的财产都是你掌着,我也并没有自置产业,我的私财也是母亲留下的嫁妆,还有我妻子的嫁妆,还有当年祖父预分给我阿耶的那份,除此外,我可是连禄米、职田租都有上交家中共产。”
“我连禄米、职田租都上交家中,由祖母分配了,就更说不上供养有阙吧?”
郭氏被杜如晦驳的哑口无言,
律法虽对不孝列为重罪,如告言、诅咒祖父母、父母的,甚至处以绞刑,
别籍、异财徒刑三年。
供养有阙,徒两年。
可这些杜如晦都没有。
“你诅咒我!”郭氏道。
杜如晦呵呵一笑,“祖母若是要以此告我不孝,那可是要举证的,你有人证?别随便让个奴婢就来做假证,到了公堂之上,她可扛不住,到时祖母想过后果吗?”
杜如晦给郭氏倒了杯煮好的参茶,
“祖母,如今形势,洛阳王世充很快会败亡,若是祖母真为杜淹好,那现在就赶紧给他留条退路。
你别瞧不起李逸道士出身,但如今李逸短短百余日,已经两获封爵,贵为浅水县开国子爵了,不仅名达天听,而且秦王殿下也是非常赏识,
此子才十六岁,很有才华,假是时日,必成大器。
这样没根基的年轻俊杰,不正是门阀大家所最喜欢的吗,固然没有很好的出身,但收为女婿,正是极好。
那个韦二郎韦思仁,我是了解的,十足纨绔,十娘嫁过去,也不会有多好。”
郭氏沉默着。
“你兄弟的事,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四郎是他们亲叔父,怎么可能害他们,我会去信洛阳,让四郎给我一个详细经过。”
杜如晦没理会郭氏这软话,
“十娘这事,还是尽快定下来吧,拖的越久可越不好,几个月后肚子大起来,那时难看的是我们杜氏。”
“十娘打小知礼义廉耻,做不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来。”
杜如晦笑,“忘了告诉祖母,昨天李逸送十娘回来,就在我府上过夜的,跟十娘住一起。”
“啪,”
郭氏一巴掌扇在杜如晦脸上,
杜如晦仍是笑着,淡然的道:
“生米早成熟饭了,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收拾下东西,去长安我那住吧,这次羌兵作乱,神禾塬和御宿川那边可是十几个村子被毁,死了几百人,差点就殃及樊川杜曲,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溃兵在外,要是流窜到杜曲来,夜黑摸到宅院里抢劫,甚至杀人纵火,到时可后悔都来不及。”
郭氏气的发抖,
这个孙子,还真是恶毒啊,
“你毁了十娘!”
“祖母你错了,我是在帮助十娘,否则十娘都跟李逸私奔了,我这是在尽量补救,事已如此,赶紧让李逸找个大媒来提亲,三书六礼,该有的礼节都给走了,
到时杜家的颜面还能保存。”
郭氏才不信杜如晦能有这么好心,
这个快八十岁的老妇人,早看透了杜如晦的阴谋,就是要毁四郎毁十娘,毁她和杜家的名声,
可儿子远在洛阳,
洛阳朝廷眼看着也要败亡了,将来万一大唐一统天下,这四郎要回来,得留条路。
“其实这事啊,要怪就怪祖母你言而无信,人家李逸本来谨守本份,也无他意,是你非要暗里使坏,
结果倒好,十娘心生愧意,对李逸越发有情,而李逸年轻人也经不住十娘一腔心意,现在两人倒走到一块了,”
……
长安,
李逸昨晚确实是在杜如晦府上过夜的,
但并不是跟杜十娘一起,杜如晦不会允许,杜十娘也不可能会同意。
昨晚他是跟杜如晦睡的,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还秉烛夜谈许久,
聊了挺多东西,也知晓了些杜如晦和郭氏杜淹他们母子的一些恩怨,杜如晦也把这些家丑告诉了他,
杜如晦大方承认,他愿意帮他和十娘,跟他们两房恩怨有些关系,但也是看好他们这对人,也一直欣赏李逸。
杜如晦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得先说清楚,否则以后李逸他们自己知晓了,肯定心里会有疙瘩,
对于要如何让郭氏同意这门婚事,杜如晦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反正一边是以杜淹将来前程为条件,一边是骗郭氏说李逸跟十娘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要是郭氏不同意,十娘直接私奔。
甚至几个月后,十娘肚子大起来,将来未婚先育,杜家更无颜面。
这个事情就得绕开杜淹,
杜淹是绝不同意嫡次女嫁给李逸的,之前来信也说的很明白了,但郭氏虽然向来精明利害,可有时也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不为十娘考虑也得为杜淹考虑,郭氏当会退让。
只要郭氏同意了,这边马上请大媒,先订婚,这事就定下了。
不过如此一来,李逸就算跟十娘订婚了,但以后跟郭氏跟杜淹的关系,也好不起来。
李逸倒也无所谓了,
要不是十娘这情真意切,他还真懒得高攀呢。
今日一早杜如晦去樊川找郭氏谈判接人,
李逸则带十娘回平康坊宅,
十娘也还是头一回来李逸京中的这宅子,虽比杜如晦的宅子小,更比不过丰乡侯府在长安的大宅,
可这八亩小宅,却也十分精致典雅,尤其是还带着个园,更是喜出望外。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李逸道。
这话让十娘很满意。
牵起李逸的手,就把上上下下都逛了一遍。
姬氏看到李逸跟十娘如今确定关系,但是挺欣慰的,她中间也没少劝过阿郎接受十娘,觉得这是良配。而玉漱则有点怕十娘,她以前在郭将军府做婢女,可是见识过大妇的厉害。
这几月跟着李逸,府里也没有个大娘子,就她跟姬氏两婢通房,偶尔撒个娇阿郎也纵容着,让她有时都忘记自己只是个婢女了,
可以后女主进门,一切可都要按规矩来,
甚至没大妇允许,她也没机会再陪阿郎,想想就伤心。
玉漱找了个机会,
“阿郎,我们先前做的香皂,我跟素君已经脱模了,已经凝固结块,挺香了,阿郎要看看吗?”
“瞧瞧去,”
李逸把十娘唤来,“带你看个好东西。”
玉漱暗里撇嘴,本来找点机会跟阿郎独处呢。
内院西厢,
香皂已经从竹筒模具里脱模,一块块圆饼形状摆在竹晒盘里,放在廊下阴干皂化。
“这是什么?”
“香皂,这里是生姜香皂、红姜香皂还有艾草香皂,各做了三种配比的,”
杜十娘好奇的拿起一块姜汁红,略带暗红色,闻着确实有股红姜汁的味道,
“这个跟澡豆一样,可以洁面洗手,还能洗澡,既好闻,且去污效果好。”
这些香皂还需要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皂化,
虽然刚脱模看起来还有些粗糙,但后续可以把边角修整齐,还能在皂上印上图案或是字,再设计个好的包装,若是再加点好的营销广告,
那也是很有机会在长安的澡豆市场上扬名的,
不是所有的澡豆都叫香皂,
独此一家。
那些还是有些散的小颗粒澡豆,如何能跟李逸这种比,完全就是两种产品。
杜十娘听完李逸的这些香皂来龙去脉,对李逸极为佩服。
“等这批香皂做好了,第一块就送给你。”
李逸基本上能肯定香皂基本试制成功,现在需要的就是再研究调整一下配方,再开发一些新的香皂,
松香、玫瑰香、红石榴香、茉莉香、栀子香、金银香、薄荷香,
什么海盐清洁型、蜂蜜呵护型的、竹炭清洁、茶树排浊,甚至是各种药皂类的,
完全就是一片蓝海,
李逸还带十娘去参观了自己在酿的柿子酒,
“柿子也能做酒?”
“能,而且味道很特别,现在豆腐作坊没那么赚钱了,我打算接下来再弄个柿子酒坊和一个香皂坊,
东西市各租几个铺子下来,以后转战长安。”
柿子正在发酵,和他预想的一样,一切很顺利,
他接下来就准备派人去大量收购柿子,开始大量发酵,后续大量酿酒了。
反正柿子便宜,酿酒也不难。
“我在长安除了平康坊这八亩宅子,在醴泉坊、怀远坊还各有一个三亩的宅子,在城南曲池坊和晋昌坊各买了五十亩地,
我在歧州,还有神禾塬将军营各有一千亩陛下赐田,在浅水原、商州、蒲州各有五百亩勋田,三原县和杜曲瓜堡还各有一百亩地,罗家堡还有五十亩地,
无极学堂还有三百亩学田,
还有二十几个奴隶,十来头牲口,手里头还有百多两黄金,千来匹绢,加几百石粮食,一个腐竹作坊,”
杜十娘笑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跟你交个底,”
(本章完)
第130章 这个月就把婚礼办了
第130章 这个月就把婚礼办了
杜如晦登门。
李逸连忙迎接进门,杜十娘更是一脸期待的望着阿兄,
“我这来回百里,可是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啊。”杜如晦笑道。
“我给阿兄煮茶。”
十娘赶紧煮茶,用的这套茶具还恰好就是当初李逸去杜曲杜如晦家拜访时,他所赠送的那套。
“十娘这就开始当家了?”杜如晦打笑堂妹。
十娘羞红了脸,“阿兄见到祖母了?”
“我茶还没喝上呢。”
十娘取茶饼,手忙脚乱的,
“我给杜公直接泡点榆叶茶吧,还是上次我师兄孙中丞送的,他母亲亲手采制的,挺清凉去火的。”
杜如晦笑道:“那可得尝尝。”
等到茶冲泡好,杜如晦喝完一杯,这才道:“准备好一对大雁吧,”
一听这话,十娘欣喜万分。
唐人婚礼,尤其是名门大家,礼仪是很复杂的,总的来说就是三书六礼,而且惯例每次都要准备一对大雁。
“阿祖同意了?”
杜如晦笑,“你阿祖我已经接回安仁坊了,一会你们就随我过去拜见,但是记住可别说漏嘴了啊。
我可是跟老夫人说你们两个已有夫妻之实,还说你们两个昨晚就在我府上同住一屋,
为此我还挨了老夫人一个巴掌呢。
我这可都是替你们受的罚。”
杜十娘羞红了脸,虽然这也是一早就说好的对策,但此时她还觉得很丢人,黄大闺女呢。
“多谢杜公,”
杜如晦放下茶杯,“还这么见外做什么,以后就叫阿兄,今后合两姓之好,就是一家人了。”
“谢二哥。”李逸也是立马打蛇随棍上。
“哈哈哈,好,这第一关现在看是勉强过了,无逸你找个大媒。”
“二哥你觉得找我师兄做媒如何?”
李逸认识的有身份的人也没几个,杜如晦是一个,但他是十娘的堂兄,孙伏伽算一个。
秦王也勉强算一个,但李世民现在出镇长春宫,那里在同州黄河边上,总领关东兵马,也没空来给他当媒提亲。
“孙中丞可以,堂堂五品治书侍御史,又是进士出身,还是你同门师兄,做这个媒人可以。”杜如晦点头。
李逸挺惊讶杜如晦的办事能力的,
虽然骗郭氏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但仅靠这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应当也没那么轻易说服郭氏的。
十娘是既兴奋,又忐忑,
生怕见到祖母后事情又有反复,
但丑媳妇也得见公婆,这件事现在也必须得面临郭氏这一关。
好在有杜如晦坚定站在他们这边,既出谋划策,还奔走出力。
李逸特意去换了身新衣服,
“陛下不是赐你绯袍吗,穿上,把太子赠你的金銙蹀躞带也系上。”杜如晦看到他穿了身青衫,摇着头建议。
“不用吧,我就算是穿绯,但在京兆杜氏面前,也不值一提啊。”
“隆重点好,你也无须妄自菲薄,你现在可是堂堂浅水县开国子爵、九转大将军散实官呢,这可是你凭本事赚来的,甚至仅用了百天时间,就立三次大功。
我都有些羡慕呢,我这个五品,可是没有爵位的。”
非大功不赐爵,
要封爵尤其得需军功。
李逸两次封爵,那也都是跟军功有关,功还都不小,一次献药秦王有功,助秦王反败为胜,长武大捷。
一次是临危组织兴盛里七村百姓拒守叛乱羌兵作乱,不仅保住几百户乡民,还杀了叛羌首领,斩了十二个羌贼,那都是实打实的功绩。虽不是他动的手,但都是他的奴隶,自然也算在他头上。
上次随从出征,也是立了不少功的。
杜如晦虽前朝时就做县尉了,如今在唐也为五品,但也只累积五转勋,爵却还没机会封。
李逸回到,
姬氏帮他更衣,
人靠衣装马靠鞍,当李逸换上了五品以上官才能穿的绯色绫袍,系上七带金銙蹀躞带,再佩上秦王赏赐金刀子、太子赏赐鲛皮镶金埋鞘横刀等,
果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这地黄交枝的绫纹真好看,”
官员们的衣服用料是绫,品级越高,绫料越好,甚至上面的图案纹也各不相同,
六品以下官员的绫袍上面没图案,
四五品的有地黄交枝纹,三品以上的则有双孔雀、雁衔绶带、鹘衔瑞草等纹案,
而且纹案大小也不同,
有的贵族绫袍上的图案极大,大独窠纹直径能达到四十多厘米。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衣袍颜色。
虽然到如今,大唐在衣袍颜色上还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但也基本有个潜规则,
三品以上服紫,四五品服绯,六七品服绿,八九品服青。
流外吏们就是绛色,再往下的就是皂衣、黄衫了,而百姓大多是褐色、白衣、灰袍等。
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
穿绯袍系金銙带,
绫袍上是地黄交枝的四窠纹,相当的显眼,鹤立鸡群,独领风骚,
多数人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个名门贵子,
哪会想到这是个白手起家的年轻人,甚至这一切只用了百来天。
姬令仪看着都有些痴了,似乎想到了自己曾经,
“阿郎还缺块玉,再系块玉就更好了。”
李逸有块玉,无逸从小带着的那块玉,刻着李字的一块玉,上次给杜十娘看过,说那块玉很好,
李逸并不愿带,就如同他跟十娘说的那样,不管那玉上的李家是哪个长安名门贵族,当年既然如此将他遗弃,那他也没必要再找回去,
他甚至都不愿再带着那玉,
“阿郎一会见了郭老夫人,一定得有礼貌,要有涵养,她可能会刁难阿郎,甚至说难听的话,但都要忍着,不能失礼,
这桩婚事,本就是高攀了,”
李逸很不喜欢听这话,但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姬令仪摇头,“阿郎记得礼多人不怪就是,”
李逸笑道:“是得少说,要是我把郭老夫人给气死了,那这事就麻烦了,”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郭老夫人可是出身名门,又执掌丰乡侯府这么些年,肯定养尊处优,威风惯了的,你可千万别顶撞,就当是为十娘好。”
“你说的对,她都七十九了,我跟她计较什么。”
李逸穿着绯袍来到中堂,
杜如晦笑着大赞,“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杜十娘也是捂嘴轻笑,十分喜欢。
“阿郎还缺少块玉,君子无故,玉不离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十娘越看李逸越喜欢,李逸平时打扮相对随意,可今天隆重起来,却也是格外英俊了。
“我这有块玉,阿郎佩上。”杜十娘把自己的一块玉佩给李逸系在腰上。
这是一块由云纹和蝙蝠组成的玉佩,云纹形若如意,缴缴不断,意为如意长久,蝙蝠寓遍福,幸福延绵无边。
杜如晦知道这块流云百福玉佩,是郭老夫人给十娘的,从小就带着,这块玉相当名贵。
“走吧。”
“先去东市买大雁吧!”李逸道。
杜如晦哈哈大笑,“你还真打算提两只大雁上门啊,今天只是先去拜见下老夫人,等你请大媒上门时,那时才带大雁呢。”
六礼第一礼,纳彩。
男方请媒人上门提亲,送礼求婚,得到应允,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
一般纳彩会跟问名、纳吉一起进行,问女方名字、八字来测吉凶,合八字后,把结果通知女方,并送礼决定订婚。
等到纳征,就是往女方家正式下娉礼了,征,成也。
先纳娉礼而后成婚,经此仪式才算婚约完成,这时男方也会给女方送娉书。
李逸真不懂这些三书六礼的规矩,
杜如晦说不用,那就跟着直接上门。
一路上,杜十娘激动又紧张,
来到杜如晦宅前,她甚至不敢进门。
还是李逸牵起她的手,才给了她勇气,
杜如晦见了,也只是呵呵笑着,带着两人直奔内院中堂,
郭氏一路车马来到长安城,坐在那精神有些不济,
“祖母,十娘和无逸来给请安。”
郭氏抬起眼皮,
一双昏浊的目光,却突然变得犀利,
她坐直身子,努力想要保持威严,
可当看到孙女十娘,跟李逸手牵着手出现在她面前时,还是差点没气晕过去,她来的一路上,其实一直觉得杜如晦在骗他,十娘是她看着长大的,不可能这般不知廉耻不懂礼,会跟个田舍儿私奔野合。
可这一刻,
她信了。
郭氏嘴唇颤抖着,她抬起手想斥责十娘,
但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望向孙女的肚子,虽然现在一切如常,可也许那里已经怀上了孽种。
造孽啊,
她最喜欢,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嫡出千金,怎么突然就跟中了邪一样呢。
“御宿川李逸,拜见老夫人。”
十娘结巴着道:“阿祖,”
郭氏一声叹息,
什么也不用说了,
姑娘长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了,长大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郭氏以手抚额,“从杜曲过来,车马颠簸,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你们的事,便让你阿兄帮忙安排吧,
该请媒人就请媒人,挑个吉日,赶紧走礼仪,”
“十娘,你过来,扶我回屋,”
郭氏起身,招十娘过去,
她望着李逸,“纳征下娉送婚书前,你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她又看了眼十娘的肚子,然后对杜如晦道:“金九银十,这个月份很好,争取这个月就把婚礼办了。”
可不能等肚子大起来,再办婚礼,更不能等孩子生了再办婚礼,京兆杜氏,还有她郭氏和杜淹,都丢不起这人。
便宜这个田舍儿了。
郭氏心里也更恨杜如晦,两人一并恨上了。
(本章完)
第131章 一百万钱赔门望
第131章 一百万钱赔门望
“跪下!”
回到后院,祖孙俩进了房,郭氏把婢女赶了出去,将门关上,转身对十娘怒斥。
十娘红着眼眶扑通跪下。
郭氏手指着孙女,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以前学的那些礼仪都哪去了,怎么就被冲昏了头脑,”
十娘低头任由斥责。
“我问你,你可还是完璧之身?”
十娘摇头。
郭氏感觉头阵阵晕炫,
“你怎么就不知道半点自爱,你是大家千金,不是那乡野丫头,”
“阿祖,孙女对无逸虽非一见钟情,却也是自己亲眼识中的,如今情投意合,还请祖母成全。”
“你们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样?为了你的颜面,为了杜家的颜面,也为了你阿郎和我的颜面,只能让你们早点完婚,这个月就完婚,这样将来孩子生出来,才不会露出破绽,否则要让人耻笑一世。”
郭身浑身无力,
要强了一辈子,如今却出这等丑事。
“你这些天就好好在西厢房里禁足反省,不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李逸出了杜府,
便去了大宁坊师兄孙伏伽宅,
不管怎么说,今天郭氏肯松口,这事也算涉险过关,郭氏让他本月内就结婚,甚至说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一次给办了,
越快越好,
李逸也乐于这样,以免夜长梦多。
孙伏伽散衙回来,看到李逸还向他恭喜,“想不到你倒因祸得福,因这羌兵做乱,反是又立新功,晋爵升官又得赏赐,真是好不得意。”
李逸笑着说起来意,想请他做大媒。
“哦,这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了?”
“樊川杜曲,丰乡侯府的杜十娘,”
“杜十娘?可是杜克明的堂妹,杜执礼之女?”
“正是,杜执礼的嫡次女,”
孙伏伽看着李逸,跟看个怪物一样。
“你没跟我开玩笑?”
“师兄,事情基本上定下来了,丰乡侯府的郭老夫人已经同意这门婚事,现在就是赶紧行礼,我们计划在这个月内完婚。”
孙伏伽更加震惊。
“杜家的杜十娘,杜执礼的嫡次女,不是其它人?”
“就是杜十娘,师兄你在草堂也见过的。”
孙伏伽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情?”
不是孙伏伽奇怪,而是这事他太不合理,
师弟这运气虽好,但毕竟出身摆那,现在也仅是个虚封子爵加点散官职,连个真正的职官都没有,
一般情况下,那些门阀大家的千金婚姻,都是讲究门当户对,当然也有些找些寒门子弟,但都是特别有才华有前途的年轻人,门阀会以旁支、庶女下嫁,为家族培养些助力。
“我记得杜执礼好像娶的他母亲的亲侄女,他夫妻嫡出二子二女,长子也娶的是太原郭氏,是其舅父之女。嫡次子娶的是京兆韦氏女,是当今吏部侍郎襄城县公韦义节之女。
长女嫁的是五姓七宗的荥阳郑氏的郑世基。”
孙伏伽对于这些门阀也算较为了解,“荥阳郑氏定著二房,郑世基是北祖七房中的第六房,”
韦义节也是京兆韦氏九房中的郧公房,
就连太原郭氏,那也是河东仅次于太原王氏、河东薛、柳之后的名门。
从这就能看出杜淹家族的婚姻,那都是代代联姻名门望族,就没见联姻过二流世家的。
李逸的身份,怎么样也不符合杜淹家族联姻传统选择啊。
更别说,这还急匆匆的要在一个月内就完婚,正常这三书六礼,可不是一时半会就完成的,往往先订婚,过两年再完婚。
太仓促了。
“你跟师兄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伏伽甚至担心李逸被人利用,“师兄大胆猜测,猜错了你别怪,不会是那位小娘子珠胎暗结,现在才急着找你吧?”
这个猜测倒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名门千金因为某种原因,未婚先孕,可对方或是有妇之夫,或是某个年轻才俊可突然死了,于是这怀着孕就找个人接盘,这种事也是有的。
“要真是这样,你可想清楚了啊,我劝你还是别图攀附名门,这种事千万别接。”孙伏伽很认真的劝说,
“多谢师兄好意,其实这个事是有些内情,我也不瞒师兄,事情呢是这么一回事,”
良久之后,
孙伏伽目瞪口呆,
“你啊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不过数落了几句之后,孙伏伽也只能叹息道:“既然事已如此,那就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但我还是要说两句,你们这样做,不合规矩,就算现在郭氏答应了,可这事嫌隙已生,你就算娶了杜淹之女,
可将来这不仅不会是一桩亲事好事,你得不到杜氏助力,还可能引的杜氏以你为仇人,你可考虑清楚了?”
“尤其是你那未来老丈人,你可知道他是何等样人?我告诉你,他可不是等闲之辈,聪辩多才艺,弱冠有美名,你可知终南捷径这个词?那就是你老丈人弄出来的。”
想当年杜淹为了早日光宗耀祖,就琢磨着怎么能够早日得到重用,后来听闻苏威在北周时曾担心岳父宇文护垮台后祸及自身,便弃官隐居终南山中古寺,以读书写诗自娱,屡次拒绝朝廷征召,
结果隋文帝反而敬慕其隐者美名,将其征召至朝廷担任要职。
于是杜淹就和好友韦福嗣得出结论,当今圣上最喜欢用合乎时宜的隐者这么个结论,两人就照猫画虎,也跑到终南山里隐居,还不忘派人四处扬言隐逸,实则是想沽名钓誉,走终南捷径,
结果消息传到杨坚耳中,隋文帝却一眼看穿两人把戏,不仅没得到征召拜官重用,反而被谪戍江表,多年以后才遇赦回到故里。
但杜淹受此重大打击,却并没有消沉,他跟韦福嗣这对好友,仍然在不久后得到重用,到大业末,两人一个是中书舍人,一个是治书侍御史。
杜淹在洛阳,还能在洛阳七贵中,依附于王世充,可见其眼光很毒。
“你那个准丈人啊,才华与圆滑并存,既有能力,而且心也够狠。”
总之一句话,你这样娶他女儿,杜淹肯定会弄你。
“这些我都知道,”李逸直言。
“仍打算娶?”
“嗯。”
“行,那我就给你保这个媒,既然杜家老夫人已经同意此事,那现在就是要走仪式了,按习俗,纳采时,得准备三十二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家,还要带一对大雁,
绸缎、首饰、食物等,还要送干漆,取如胶似漆之意,送九子蒲、朱苇取可屈可伸之意,嘉禾取多禄之意。
送羊代表祥瑞,送清酒代表降福,送白酒代表喜庆等。”李逸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现在就开始采买应当来的及吧?需要什么,师兄给我写张单子,我立马去买。”
三十二样礼物,
按家庭实力地位,每种礼物的数量也是不同的,从八件到十六件甚至一百零八件不等。
“三十二样都置齐,每样八份如何?”孙伏伽问。
八份已经要不少钱了,比如八头羊,八坛酒,八匹绢,八件金器等。
“对了,你还要准备金钗,等纳采女方同意后,把准备好的金钗插到女子头上,这称为插钗。”
李逸一一点头,钱能解决的都不叫事。
“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这九样是一定要有的,
其余的就看身份地位和财力置办了,马牛猪羊、丝绸锦缎、米面粟豆,金银首饰、甚至油盐酱醋、果子糕点。
但六礼,每次都起码要有一对大雁。
“还请师兄帮我挑个吉日,上门纳采问名。”
“好,通婚书你要谁写?”
“一事不烦二主,也请师兄帮我写。”
孙伏伽倒也答应的痛快,于是跟李逸商量了一下这三十二种纳采礼物。
孙伏伽帮李逸挑了个吉日,三日后,九月十八,好日子。
李逸也是立马回家,开始准备这三十二样礼物和一对大雁,这些东西还不是娉礼,只是提亲礼。
好在东西虽多,但长安东西两市都能买到。
三天后,
李逸接上孙伏伽,带着一对大雁,后面跟着家奴,肩挑车载,拉着三十二样礼物,每样八份,来到了杜如晦宅。
郭氏对这些礼物看都没看一眼,
拿出杜十娘的生辰八字,让当场就合两人八字,这种事当然没有说合出来不合适的,
于是乎,纳采、问名、纳吉,六礼直接就过了三礼。
郭氏看着李逸,提出彩礼要求。
“我京兆杜氏,乃关中六姓之一,门望素高,议婚之家非耦,得纳财以陪门望。”
陪门财,
孙伏伽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李逸保持礼貌,“不知陪门财要纳多少?”
“我知你穷道士出身,也无多少钱财,陪门财便只要一百万钱。这是陪门望的,少不得。”
一百万钱,那就是一千贯。
现在长安西城的三亩大小的宅子,可以买十套。或是东城买套十亩的带园精致宅院。
李逸一口应下,“好,”
“彩礼你们自己看着随便给,但陪门财这一百万不能少。”
陪门财不是彩礼,而是两家结婚,门望相差太多,低的要给高的,不一定非得男给女。要是女方高嫁门望更高的男方,也要给。但这种情况,一般只发生在顶级的门阀世家,一般婚姻中是没有这种所谓陪门财的。
甚至顶级门阀里,收陪门财的也多是旁支庶出,真正的正宗嫡系,根本就不会结门不当户不对的亲。
孙伏伽见李逸应的痛快,便也没再多争论,
最后双方议定,陪门财一百万,彩礼也价值百万,结这个婚,李逸得出二百万。
而当谈到嫁妆的时候,郭氏的回答让孙伏伽差点没忍住动怒,
郭氏说没有嫁妆。
李逸拉住师兄,风轻云淡的道:“既然时间仓促,杜家来不及准备嫁妆,那也没关系。
明日仍是吉日,那我们明日会带着娉礼、陪门财和大雁来纳征下娉,并送上婚书。”
郭氏看着李逸:“明日便来下娉?你拿的出二百万钱吗?”
“我既然敢说出口,必然说到做到。”
“好,那老身明日仍在这等你们,明日下娉送婚书后,你们把合婚的日期也选定,这个月内亲迎,举办婚礼。”
李逸请郭氏让十娘出来相见,要给十娘插金钗。
郭氏不情不愿的叫出了十娘,
十娘看到李逸,十分激动,虽然才三天不见,可她却如隔三秋。
李逸拿出一对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
“明日,我来下娉送婚书,并请期定好合婚吉日。”
十娘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嗯,我等你。”
下娉送婚书后,这个婚事就算定了。
郭氏下令送客,十娘依依不舍告别。
李逸走出杜宅,
孙伏伽很是不满,“如此重要的喜庆之日,杜家居然连个亲朋好友见证都没,”
“一百万财门财,他们还真敢说出口,彩礼又要一百万,当真卖女儿么?”
李逸倒是无所谓,“只要这事定下来,二百万钱倒也无所谓了。”
“可是杜家居然一点陪嫁都不肯出,哪有这样的事?”
就算是民间普通百姓,男方给娉礼,女方也会给陪嫁的,虽然说陪嫁属于女子的个人财产,但该给都会给,而且一般都不会给娉礼少。
可现在郭氏却要了二百万,一点陪嫁不给。
“师兄,杜家并非是缺钱的人家,也不会真贪图这点钱,郭氏不过是故意给我设置障碍罢了。
但区区二百万而已,难不到我。
给不给陪嫁我也不在意,”
孙伏伽望着李逸,“你上次买了三座宅院又城南二坊买了一百亩地,这前后也了小二百万吧,你现在还能拿的出那么多钱来?”
李逸呵呵一笑,
“我现在手头有一百八十两黄金,一千五百匹绢,还有二十来万铜钱,加起来,折合二百二十来万钱吧,刚好。”
孙伏伽惊叹李逸的财富,
“你小子倒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还说你要是不够,先在师兄这拿点呢。不过,这也是要把你掏空啊。”
“十娘值得。”
(本章完)
第132章 你听我一次
第132章 你听我一次
平康坊,李逸宅。
晚饭过后,
姬氏正在跟秀芝讲宫中的一些规矩,李逸则跟玉漱在一边整理钱帛。
金铤、页子金、金豆金瓜子、金条,零零散散的摆了一案,金光灿灿。
玉漱拿着司马秤一一秤量,
“阿郎,这些黄金总共一百八十两。”
李逸心里有数,这些金子,基本上都有戳记,上面有重量的。
“绢呢?”
“一千五百匹绢,”
黄金和绢,加起来直钱一百九十八万。
郭氏要一百万钱赔门望,一百万钱彩礼。
“还差两万钱。”
“剩下两万就用铜钱,家里还有二十来万铜钱,”
玉漱看着这些黄金,心疼的道:“杜家真要一百万赔门财加一百万彩礼?”
“嗯。”
“没有嫁妆?”
李逸笑笑,“无所谓了,”
玉漱忍不住道:“京兆杜氏这样的名门,怎么还卖女儿。”
连一边的姬氏都忍不住插嘴,“虽然听说这几年关东五姓七宗的旁支庶出,有索要高额赔门财卖婚的,但还真没听说过门阀嫡系千金也卖婚。”
“更不可能说要了这么多不给一点陪嫁的。”
女子的陪嫁,那也是女子过门后的底气,陪嫁的钱帛甚至田地铺子奴隶,都是属于个人的,哪怕将来和离或者死后,这个嫁妆也是给自己儿女,若无儿女,甚至可能要交还给娘家。
尤其是当今讲究同居共产,祖父母、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还不能分家分产,钱财都得家长管理,小家庭这时就反而要靠嫁妆这个私产。
小家小户的姑娘出嫁,都得要嫁妆,否则在夫家没地位,甚至要是没嫁妆,都可能嫁不出去。
堂堂杜氏千金,居然没半点陪嫁,这种事闻所未闻。
李逸却也不在乎了,
郭氏可能以为这门亲事,是他李逸百般奉迎,故意攀附杜氏,想要倚借他们门望、势力,但说实话李逸不在乎那个,
甚至要不是十娘这般真情打动了他,他还未必愿意找这种大家族呢。
郭氏拿赔门财和没陪嫁来恶心他,
李逸忍了,反正他知道杜家和郭氏其实心里也一直很恶心这事呢。
大家都不痛快,
尽快把婚结了,以后十娘过门了,少跟那边往来就行,没必要现在吵吵闹闹的让十娘在中间为难。
“阿郎,我那三十两黄金和三百匹绢、十万钱,你可以先用,”秀芝道。
李逸笑笑,“够了,这些金、绢,加两万钱就够了。”
“不用再采买礼物等吗?”
李逸说不用,他打算明天直接把这一百八十两黄金、一千五百匹绢和两万钱送过去,
也懒得再办什么礼物,
直接全都折现,直接就给一百万钱的黄金、绢、钱,反正杜家也不会陪嫁。
杜家既然觉得这门亲事侮辱了他们,只想悄悄的赶紧把事办了,
那就随便他们。
“哪天亲迎合婚?”
“师兄说二十六就是好日子,”
姬氏也不禁万分感慨,这婚结的也太仓促了,今天二十,一次就把纳采问名纳吉完成了,明天纳征下娉,然后仅再过五天就亲迎过门。
从三天前头次上门谈婚事,到过门完婚,前后不到十天。
这可是京兆杜氏啊,哪怕居关陇六大门阀之末,那也是最顶级的门阀。
丰乡候府这支,可是嫡系,不是什么旁枝庶出。
简直难以置信。
如同儿戏,
甚至从提亲到订婚再到成婚,十娘的父母都没参与。
李逸倒觉得快刀斩乱麻好,免的扯进来杜淹,又是各种旁生枝节,
“委屈十娘了,”姬氏感叹,
遥想五年前,她出嫁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光是迎亲马车就有百辆,场面要多盛大就有多盛大,送嫁的队伍也是长达十里,
当年也是风光无限。
但要说门望,河南姬氏是远不如京兆杜氏的,虽说当年她祖父、公公都是朝中显贵比较有权势。
“以后我会对她好的。”
不是李逸不愿给杜十娘一个风光的婚礼,是杜家是郭氏不肯给。要不是杜如晦骗郭氏说十娘和无逸有夫妻之实,又拿杜淹威胁郭氏,郭氏根本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还得感谢郭老夫人只要我赔一百万门望钱,她要是多要点,我还真掏不出来。”李逸哈哈笑道。
平康坊,北门东,中曲。
夜色下,一个约三四亩的宅院里,烛火通明,琵琶伴着箫声,有胡姬在跳舞,
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在喝酒聊天,
在相距不远的院角大榆树上,一个年轻男人身着黑衣,躺在一根粗枝干上,闭着眼睛也在听着乐声。
许久后,
酒宴散去,
舞乐都停止,
渐渐的,灯烛也黯淡了,
年轻人睁开眼,如猫一般跳下树,悄无声息,
他轻车熟路的摸到一间屋前,三长两短,有节奏的敲击,
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略带疲惫的脸庞,还来不及卸妆,高髻银钗。
女人脸上敷粉、唇上涂脂,额头还贴着钿,看到男人把门打开了一点。
男人侧身进屋,反手把门关上。
“最近去哪了,好久都没看到人?”
“前段时间帮人解仇报怨,失手打死了人,把尸体埋了后,便跑洛阳去了,才回来没多久。”
女人似乎并不惊讶,
“饿吗?”
“在外面那老榆树上吹了半天冷风,倒是有点饿了,对了,你今晚的箫吹的一般啊。”
“今日做东请客的是我阿耶以前的下属,如今也不知道攀附了哪个,也人模狗样起来了,特意来我这显摆,还对我动手动脚,哪有心情吹箫。”
“是哪个狗奴?我去剁了他喂狗。”
女人端给男人一盘点心,“只有这个了,将就着填下肚子吧。”说完,坐到一边卸妆。
男人拿着冰凉的糕点吃了起来,浑不在意。
“幼娘,我这次接了个大活,事成之后,能拿到一大笔钱,到时你跟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我一个平康坊教坊司的官妓,你一个剽掠劫质的亡命,早就被折断了羽翼,怎么飞?”
男人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
“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想了许久了,我不愿意再看到你继续在这里卖笑,我也不想再这般浑浑噩噩,
这次事成后,我能拿到五十两黄金,这笔钱足够我们去终南山脚下,买上几百亩地,盖一个院子,然后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我们甚至还能买上几口奴仆,在山里盖个木屋,夏天时去避暑,秋天时去打猎······”
幼娘卸完妆,
看着铜镜中不再年轻的自己,
如果是十年前,或许自己就会随他走了吧,
“五十两黄金,你知道现在长安郊外的灾民女子,多少钱一个吗?三曲那些假母,去城外灾民里挑那些年轻小姑娘,嗓子好长相好的,也才五斗米就能买一个。
要是那些没啥天赋的,买回来端茶倒水烧火的丫头,二三斗米就一个。
还有北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新的姑娘,她们啥客都接,完全就是卖,可一次也才几百钱,也就够买几斤米的。
五十两黄金,你知道多少吗?我假母这宅子,连带着这里的几个奴仆丫头,也就值这么多。
有人要你行刺宰相还是绑架公主?”
“萧十三,别把命搭进去了,咱们虽然命贱,贱到尘土里去了,可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不想继续这样活着了,”
被称做萧十三郎的年轻人陡然愤怒起来,他梗着脖子,“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只能这样在烂泥里活着?
想当初,你也是名门千金,我也是世家贵子,我们表兄妹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时多无忧无虑啊,
可突然天就塌了,你被没入教坊为妓,我也被流放敦煌,
你知道我在那边遭受了多少罪?你知道我是如何孤身逃出,是怎么穿越茫茫沙漠,九死一生才回来。
我回长安,是因为你还在长安,
我家人死绝了,就剩下你一个牵挂了。”
幼娘眼睛红了,
“说那些有什么用呢,我以前是千金,你以前是公子,可那都是以前,现在我是教坊的官妓,你是江湖的亡命,我也早非清白之身,”
“幼娘,这次我准备好了,办完这次的事,拿到黄金,我们就远走高飞,你不用再给人卖笑,也更不用奉承那些恶心的人,
我们隐居山野,过安稳的日子。”
幼娘转身,
来到萧十三身边坐下,“我每日迎来送往,天天见那些官员贵族,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人,更没有一个蠢人,
别人给你五十两黄金,这钱太多,绝没好事。
要么你做不成,人搭进去。要么事成后,那个主顾再把你灭口。听我的,别接这事。
我这些年也私下攒了点钱,你拿去买个新身份,去个偏远点的地方,落户入籍,还能分田授地,再娶个贤惠的女子,生儿育女,过安稳的日子去吧。”
“幼娘,你要相信我,这次的活不难,对方仅是个年轻的暴发户,我已经暗里盯了许久,有十足的把握杀掉他并全身而退。”
“我的主顾你也不用担心,人很不错的,我上次长安出事跑去洛阳,就是投奔了他。”
虞幼玉伸手抚着萧十三的脸庞,“你听我一次。”
(本章完)
第133章 十步杀一人
第133章 十步杀一人
虞幼玉看着喝醉后熟睡的萧十三,
轻叹一声,拿出白练将他手脚绑缚在六足大床的床足上,做完这些,看着仍呼呼大睡的他,虞幼玉披上他的黑色斗篷,悄然出门。
夜色里,她一跃上墙,然后再飘然跃下,如同一只灵活的狸猫。
夜已深,
李逸失眠了,
他明天就要跟十娘订婚,这一切有些太快太突然了,
师兄孙伏伽已经给李逸写好了通婚书,装在了一个檀木盒中,打开盒子,里面是师兄亲笔写在锦帛上的楷书。
这些都是按照当下习俗礼仪来的,通婚书,切须好纸,谨楷书,紧卷于函中,函用梓木,黄杨木,楠木,檀木等为之。
礼函的尺寸有重要的象征意义,长一尺二寸、法十二月,宽一寸二分、象十二时。
木板厚二分,象二仪,盖厚三分,象三才,函内宽八分,象八节。
通婚书是以长辈孙伏伽做代表,以他口吻写给女方家的,
伏伽顿首顿首,触叙既久,倾瞩良深,未由展觐·····增翘珍重,谨奉状不宣。京兆万年孙伏伽顿首顿首。
下面还有另有一张纸,
“李逸自长男,年已成立,未及婚媾。承贤第十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媛。
令媒人孙伏伽、杜如晦,敢以礼请娉。若不遗,伫听嘉命,李逸。”
通婚书其实就是我家有某某想娶你家姑娘,附带别纸,写明是第几子叫什么名字,想娶的是你家排第几的姑娘。
唐人婚姻,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有两位媒人以上见证,才有法律效力。
明天下娉后,这封通婚书送给女方,女方要回一封答婚书。
到时,男方持有女方写的答婚书,女方持有男方的通婚书,经过婚礼后就是正式夫妻了。
这两封婚书都是有法律效力的,当然,通婚书和答婚书其实都是些固定格式的客套话,真正最核心的内容,是写在两张别纸上的新郎新娘的信息。
各自家中排行第几、年龄、婚配过没有,甚至是嫡是庶,都必须清楚明白的写清楚,订没订过婚也得写明。
这个都是错不得半点的。
孙师兄的楷字写的很好,很有欧阳询书法之风,严谨工整,平正峭劲。
李逸把通婚书卷好,连别纸一起放进檀木盒中,檀木盒上用五色线缚作三道,上面还写着十娘家长郡望姓名官位敬称的封题,意味着做为信物将被永久保存。
本来上面还应当写李逸家长的郡望姓名官衔的,但现在却空着。
盖好檀盒,收入空间。
估计十娘这丫头,这会也拿着答婚书睡不着吧。
谁能想到,
当初在马蹄寺的一次偶然相遇,之后就能有此缘份呢。
门被轻轻敲响,
李逸疑惑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他,还以为是玉漱那新罗婢,或是姬令仪。
玉漱对突然要有了个女主人进门,是很不安,甚至有点不高兴的,带着点小情绪。相反,姬氏一直是支持李逸跟十娘一对的,还一直劝说两人是良配。
“进来。”
李逸喊道。
门被推开,
但进来的并不是意料中的玉漱或姬氏,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站在门口,屋外昏暗的夜色下,看不太真实。
李逸一下子警觉起来,
心念一动,电棒已经握在手中,藏于袖中。
他坐在那打量着那人,
“深夜打扰,实在事情紧急,情非得已。”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李逸疑惑。
“何事?”
“县子不请我进去说么?”
李逸犹豫,
“奴是平康坊南曲的一个歌伎,本名虞幼玉,坊中称小玉。”
说着,她解开斗篷。
顿时,露出了本来面目,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很有姿色。
“你有何事?”
虞幼玉走进来,离李逸还有几步远便停下,
“我给李县子讲一个故事吧,”
李逸感觉莫名其妙,一个教坊官妓半夜三更,跑到他这来讲故事。
很反常。
“讲这个故事前,我告诉县子一个消息,今夜本来不是我出现在这,而是一个杀手出现在这,洛阳有人出五十两黄金,让他来刺杀李县子。”
李逸惊讶,但马上想到了某个可能。
洛阳,买凶,刺杀。
他想到的是杜淹,他未来老丈人,一直在洛阳为官,之前是治书侍御史,然后升了御史大夫,听说现在又升了吏部尚书。
孙伏伽也告诫过他,说杜淹是个既有才能还懂变通,更是狠辣的人。反正除了杜淹,他想不到洛阳还有谁想杀他。
总不可能是那个黄瓜侯韦二郎吧?
“喝茶吗?”李逸道。
“需要奴为县子煮茶吗?”
“我来吧,正好今夜无心睡眠,刚烧了水。”
李逸拿出一饼湖州紫笋,取下一块,夹起放火上烘烤,
虞幼娘便坐在对面,开始慢慢讲起了故事。
一对男女的故事,男的叫萧十三郎,女的是叫虞幼娘,两家是通家之好,虞幼娘出身贵族名门,
“我家本姓鱼,出身匈奴铁弗部赫连氏,原籍灵武,后迁居京兆栎县,我家曾世代皆北方豪强,我祖上几代都是公侯、大将军,
在我很小时,我家里就给我订了门亲事,对方是兰陵萧氏,曾是南朝梁皇族宗室······”
李逸一边听,一边烘茶碾茶筛茶煮茶,
在这个深秋的夜,
两个本不相识的男女,共处一室,
故事算不上精彩,但听着让人感慨。
虞幼娘跟萧十三郎从小订婚,打小还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无意外,他们成年后就会举行一场奢华的婚礼,在风风光光中被众人祝福,结为夫妻,从此恩爱生活。
但是,突然有一天,虞家被告谋逆,虞幼娘父亲被牵连诛杀,兄长等成年男丁也俱被杀,幼娘与母亲等女眷则被籍没,有的入掖庭为奴,有的送教坊为妓。
而她的未婚夫萧十三郎,他家也卷入这桩谋反大案中,同样遭劫。尚未成丁的萧十三郎,被流放沙州敦煌。
“那年,萧十三郎十六岁,你知道那时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吗?白马饰金羁,千金饰宝剑,象弧插雕服,百金缧文鞍,柘弹随珠丸,负毦带响铃。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是长安游侠,浑身装束皆绮罗,锦衣鲜华手擎鹘,出入连骑,从者如云。”
“突然间,被枷锁着一路跋涉,流放三千里外的敦煌,在那里做着苦役,后来他逃出来了,九死一生,一路逃回了长安。
但再回长安,他不再是那个一掷千金衣食无忧的贵族公子京都游侠,他没有身份,还被通缉,
只能行走在黑暗之中,
他跟乞儿打过架,跟野狗争过食,后来靠一身武艺力气,给人解仇报怨,一步步的沦为了一个江湖亡命,”
不过在这位虞幼娘的口中,萧十三郎并没有堕落,
他虽帮人解仇报怨,其实就是给人当打手,但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欺负弱小的事,
都是那些亡命徒之间争斗时,受雇于人当打手,反正两边也没有好人。
萧十三郎一直想带虞幼娘离开平康坊,
但要给她赎身,得要很大一笔钱,萧十三郎虽然能打,但现在他只是个身份都没有的逃人,在长安勉强生存,哪攒的下钱。
他又不愿意去做那些抢劫、偷盗,甚至是绑架勒索、掳掠贩卖人口,甚至是盗墓这样的事,
“这次他接了刺杀的活,都是为了我,有个人看上了我,要赎我做妾,这人曾是我阿耶部下,萧十三郎知道,想先赎我,可他没钱,于是才接了这活。
洛阳那人许诺,杀了你,给萧十三郎五十两黄金。”
茶煮好,
李逸分好茶汤,给她递过一杯。
“谢谢。”
虞幼玉接过,
“我只值五十两黄金吗?”
虞幼玉无奈笑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否则不会给人当杀手的,他以前顶多给人做打手,”
“他人呢?”李逸问。
“我劝说他不要来,”
“多谢你能来跟我说这些,否则我可能真一不注意就被萧十三郎刺杀了,听你说的,那位萧十三郎骑射皆通,剑也使的好,武艺很强。”
“强又如何,不过是沦为亡命,整日东躲西藏,跟过街老鼠一样。”虞幼玉低头叹息。
李逸看着她,“给你赎身要多少钱?”
她愣了一下。
“我说给你赎身需要多少钱?”
“二百千。”
李逸惊讶于她的身价,居然要二百贯钱,换成黄金二十五两。难怪那个挺有底线的萧十三郎,愿意接刺杀的活,五十两黄金,赎了她还能剩一半。
“你们为何不直接逃呢,这些年天下大乱,你们直接逃去别处,隐姓埋名换个身份也可以吧?”
虞幼玉也没隐瞒李逸,“我沦落风尘十年,早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幼娘了,残败柳不配萧郎。”
她现在籍属教坊,在教坊训练了三年,然后出来做事,虽说在平康坊的中曲,不像北曲那样出卖皮肉,
可既然沦入风尘,又哪里真能保持清白。
萧十三逃回长安后,费尽辛苦找到她,一直想带她远走高飞,但她觉得自己已不再干净,配不上他。
“你今晚如此坦白,不怕我回头报官,抓捕萧十三?”
“你不会,萧郎说他这些天一直暗中观察你,发现你人其实不错,他跟我说了你许多事情,
他心中也一直犹豫着,甚至因此痛苦,否则也不会被我劝说住。
但我怕他明天酒醒后,为了我还会下手,所以我特来告之。”
“其实要不是他犹豫不决,早就对你下手了。”
李逸心头一惊,他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个人在暗中跟踪、观察他。
这萧十三真要下手,可能他还真就被刺了。
“姑娘,我觉得萧十三真的不错了,就算你如今不再清白,只怕他也不会在意的,
我能否见一下萧十三,我愿意替他出这二百贯为你赎身,愿意成就你们这对有情人,也算我谢他不杀之恩。”
这下轮到虞幼玉惊讶了。
(本章完)
第134章 脱剑膝前横
第134章 脱剑膝前横
虞幼娘离去,
李逸独坐屋中饮茶。
二十万钱,可以西城怀远坊买两个三亩的宅子,红绡这样的琵琶女,能买十二个。
好马都能买十匹,一般耕牛能买几十头。
准备完明日的彩礼、赔门财二百万,李逸手头其实也没多少钱了。
但刚才一壶茶喝完,
虞幼娘的故事讲的不错,李逸打算见一下那位萧十三郎。
刚才她的口中,萧十三郎是个负气仗义,好使气任侠的人,兼有一身好武艺,骑射精通,能做文章。
年少时是京都游侠,如今是江湖亡命,但还始终有底线,甚至对未婚妻虞幼娘一往情深,
这样的人,他确实想见一见。
如果她所说为真,那他掏二十万钱,也值得。
半个时辰过去,人没来。
一个时辰过去,
人还没来。
眼看着时间慢慢流逝,
李逸以为他们不会来了。
他倒掉杯中残茶,
起身准备去睡觉,明天还得下娉呢。
李逸来到床榻前,刚掀开蚊帐,却惊讶的发现,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乱糟糟胡须的男人,
“萧十三郎?”他问。
“县子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
“其实幼娘来之前,我就来了。”
李逸再次惊到。
“她不是说把你绑起来了吗?”
男子笑笑,
“幼娘的武艺还是我教的,”
“她说你醉了。”
“我发觉她故意灌我,我便装醉,我酒量很好。”
“这么说,虞娘子跟我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
“嗯,她一出门,我也就跟着出来了,我看她往这边来,就知道是要来找你,便抄近路先来了。”
“我真的一点都没察觉,”
“很正常,我都跟了你好多天了,好几次你熟睡时,我还拿剑抵在你喉咙上,如果我想杀你,你早死了。”
李逸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这真有点吓人。
“你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这些年来,我整日东躲西藏,习惯了。”
李逸笑笑,“喝两杯酒,还是喝点茶?”
“喝茶吧。”
李逸于是转身又去拢火,再次烧水煮茶,萧十三也来到对面坐下。
“谢萧兄不杀之恩,”
萧十三郎望着他,“你知道是谁要杀你?”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当是洛阳杜执礼吧?”
萧十三没承认也没否认,
“虞娘子其实很关心你,今夜冒险来找我,我为你们之间的感情挺感动的,你也知道,我也有个这么对我好的姑娘,所以虽然她家里反对,我还是决定娶她。
我给你二十万钱,你去帮虞幼娘脱籍赎身吧。”
“你真愿意给我二十万钱?”
李逸笑笑,“你要愿意,提着我人头回洛阳,能换回四十万钱。”
萧十三郎倒也痛快,“也未必,也许我提着你人头回去,会被灭口。”
“那你还敢接这活?”
“总得试试,有个狗奴想要纳幼娘为妾,我不能再等了。”
李逸煮好茶,递一杯给他,
“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想过,无数次憧憬着,我跟幼娘寻一处地方,隐姓埋名,男耕女织,过着简单却又开心的生活,我们会生很多孩子,我教他们练武读书······”
李逸笑笑,“简单的生活,却并不容易。你看如今世道,仍然动荡不安,普通的百姓更难。”
“是啊,盛世百姓如牛马,乱世百姓不如猪狗。”萧十三郎道。
“如果你给虞姑娘赎身后,暂时无处去,倒是可以先留在我这,你知道我在朝中也有些关系,趁如今世道乱,给你们重新弄个身份也不难,”
“县子是让我做你部曲还是护卫?”
“不,可以先做个宾客,你们想走随时可以走。”
“为何对我们这么好,仅因为我没杀你?”
“一半一半吧,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曾经高高在上世家贵公子,可就算跌落尘埃,却一直还有底线,
我知道不少所谓的布衣匹夫之侠,没有那些贵公子出身大侠的家世,没有充足的家业钱财,也没有权贵的馈赠和同道的资助,
他们赖以维生的手段,大抵便是剽掠、椎埋、掠卖、劫质、私铸、私煮、发塚等不法。”
萧十三直言,“那些人不过是些无赖,哪能称为侠。”
“明日我要去杜家下娉,”李逸对他道:“你看是我现在给你二十五两黄金,你自己去替幼娘赎身,还是等后天,我出面帮你赎身?”
萧十三目光直视李逸,
许久后,他道:“你真肯现在给我金子?”
“在我眼里,你萧十三郎肯定不只值二十五两黄金,就当交个朋友。”
“好,算我借你的。”
李逸点头,转身去另一个房间,实际是从空间取出二十五两黄金来。
他回到茶桌前,
把五个五两的金条放在他面前,
萧十三抓在手里,
看了看,却没有收起,而是又放回桌上。“谢谢县子的信任,这二十五两黄金算我借的,请你后天出面帮我给幼娘脱籍赎身,你知道我现在身份,不好出面。”
“行。”
“要不我到时帮你们俩都重新弄个身份?”
“那就多谢了。”
萧十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向他抱拳:“告辞!”
他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李逸看着敞开的门许久,
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凉意,居然早汗湿衣背了。
这个萧十三,还真是牛逼,之前虞幼娘说萧十三暗里跟着他好些天,他还将信将疑,可这会他完全信了。
他根本不知道萧十三今晚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他可一直坐在这呢。
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房中,还坐在他床上。
天明,
李逸一睁开眼,发现萧十三靠在他床边睡觉。
他一动,萧十三就睁开眼睛。
“萧兄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我回去见了幼娘后,便回来了,”萧十三怀里抱着把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门客,随身护卫。”
“也许洛阳那位,不止雇了我一个,”
“谢了。”李逸抱拳。
萧十三郎是个很尽忠的人,他还真就是贴身护卫,如影随行。
连李逸上东司,他都跟着,也不怕臭。
李逸倒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询问他昨晚回去后,怎么跟虞幼娘说的。
“她很生气,但后来听了我跟你的谈话后,没再生我气了。”
“她愿意你帮她脱籍赎身吗?”
“愿意。”
“那就好。”
一大早,
孙伏伽和杜如晦都特意请了个假,来帮李逸完成人生大事。
他们亲为见证。
李逸也把准备好的黄金装盒,绢、钱装车,
直接就往安民坊而去。
上次三十二样纳采礼物搞的很隆重,但郭氏却连个亲戚朋友都没叫来,甚至连自家人都不让出来。
所以这次李逸也就干脆省的那么麻烦,
娉礼就直接是一百万的金子、绢和铜钱,赔门财一百万,更是直接折成黄金。
仍是在内院中堂,
郭氏坐在堂上,旁边仅有杜三郎夫妇,以及杜如晦的妻儿。
“三郎,点一下赔门财和彩礼,看看有没有二百万,”
郭氏一开口,就让人生气。
李逸克制着,任杜三郎清点着。
“母亲,黄金、绢、钱,刚好折二百万。”杜三郎费好半天时间才确认。
郭氏只是点了点头。
“媒人把通婚书拿来吧。”
孙伏伽递上檀木盒子,里面是通婚书和李逸信息的别纸。
郭氏扫了一眼,
“三郎把答婚书和别纸给他们。”
“亲迎的日子定好否?”
“本月二十六。”
“好。”郭氏应下。
连一句寒喧客套话都没有,郭氏起身,“请回吧,二十六日来迎亲。”
“可否跟十娘见一面?”
“没必要,反正再过几日便来亲迎,到时迎过门,天天都能见。”
李逸起身告辞,
等他们走了,
杜如晦看着郭氏,“祖母收百万赔门财,又要百万彩礼,却不给一文陪嫁,这传出去,咱们京兆杜氏丰乡侯府也是头一个了,
到时别人少不得说老夫人卖婚卖孙女,”
郭氏只是冷眼看着杜如晦,“要不是你,我杜氏千金,也不会沦落到嫁一个孤儿!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当家!”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杜三郎看着侄子,有些讨好的笑笑。
杜如晦对这个庶出叔叔没什么好脸色,甩袖走了。
至于那二百万的钱财,杜如晦也没理会,反正郭氏一天不死,这家也分不了。
他拿着李逸的那封通婚书,去西厢见十娘。
“收好。”
杜十娘接过通婚书和那张别纸,细细的读过,泪水滑落,激动无比。
“现在开始,你和无逸就是正式订婚了,五日后,他来迎亲,你就正式过门了。”
“李郎已经走了吗?”
“嗯,他本来想见一下你,老夫人不肯,”
十娘红着眼道:“没想到阿祖这么为难无逸,一百万赔门财,一百万彩礼,无逸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肯定也很为难。”
“你啊,就别替这小子考虑这些了,还是好好准备,等几天后过门吧。”
“这次呢,阿兄也没想到老夫人会不给嫁妆,但你放心,有阿兄在,一定帮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的,虽然我相信李逸也不会在意那些,能娶到你他也不亏,但我不会让你受这委屈的。”杜如晦安慰堂妹。
他现在心里倒是挺通畅,只是不知道洛阳的杜淹,当得到女儿出嫁了的消息后,会是如何暴跳如雷。
他要是不把三弟放回来,那他就要把郭氏送去洛阳,
这兵荒马乱的,路上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杜淹也别后悔。
(本章完)
第135章 放荡不羁爱自由
第135章 放荡不羁爱自由
怀揣答婚书,
骑马回到平康坊,
乌头门前,恰遇李二郎狩猎归来,鞴鹰绁犬,前呼后拥。
萧十三郎看着他们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无逸兄,恭喜啊,荣升县子。”
李德奖笑着打招呼,跳下马过来,“听说你回长安了,本想约着一起去猎鹿的,结果都一直没见人。”
他凑近李逸,压低声音,“我听说,你跟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十娘要订婚了?”
“今日刚下娉,已经订婚了。”
“啊?”李德奖还以为这只是个谣言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订婚名门千金,这么大喜事,怎么也不叫我兄弟我啊。”
“因为十娘父亲在洛阳为官,不能回来,杜家老夫人不想过于宣扬,于是就比较低调。”
李德奖若有所思,“恭喜啊,你这真是双喜临门啊,一边是晋爵升官,一边又是娶六姓女,羡慕啊。”
李逸看李二郎的家丁仆从,正在从马上卸猎物,
“你这收获也不少啊。”
“嘿嘿,秋高云淡,这野兽正肥,你挑点,鹿、野鸡、兔子、野猪都有呢,改天有空,咱兄弟俩再进山狩猎,等天冷了可就没这么多猎物了。”
说着,直接招手叫来一个家丁,
“挑头肥鹿,再选头大的野猪,野鸡兔子这些都多拿几只,直接抬到李县子厨下去,”
“使不得,我拿两只野鸡就行。”
“跟我见外做啥,我阿耶要不是你,如今也还在坐冷板凳呢。”
“对了,李公最近忙啥呢?”
“老头子可忙了,他现在不是右武侯的仪同么,整天忙着整训兵士呢,特别是这次降羌复叛,惹出这么大乱子后,整个京师的兵马,都在整训呢,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好了我,再没人管束,可以自由的去打猎了。”
聊了会,李二郎也就回家去了。
李逸看着李二手下,把一头鹿一头野猪,还有七八只野鸡兔子送他家去,也不由的对李二郎越发的喜欢了,
李二郎性子够洒脱,也大方,为人不拘小节,也没啥世家公子的架子。
李逸看着萧十三有些发呆,“想起从前了?”
萧十三笑笑,“嗯,看到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这位李二郎啊,也是立志要做京都大侠的。”
萧十三摇摇头,“其实所谓京都大侠,也就那样,名门贵族公子哥,有钱有势力,一掷千金,前呼后拥,自是一呼百应,其实靠的都是父祖的权力,家族的势力。
还有就是一些边将豪强子弟,锦衣华服,宝马金鞍,呼啸狩猎,走马斗犬。
前朝时的那些游侠莫不如此,周罗睺好鹰犬,任侠放荡,乞伏惠便弓马好鹰犬,
而号为京都大侠的刘居士,聚徒任侠,不遵法度。
沈光放荡不羁,结交豪强。虞庆则尚气任侠,好身披重铠,带双鞬驰射。史万宝也是弋猎为事,号长安大侠。
再比如当今淮安王李神通,以及驸马柴绍,还有太子建成等,早年也是少轻侠。”
当年萧十三也是尚气任侠,也混这个圈子的。
隋朝时仅长安城,
号称大侠的就不少个,京都大侠刘居士、长安大侠史万宝等,这些大侠们,最有名的还是那些世家公子哥们,然后是一些边将或是京畿豪强子弟,既有家世,本身也是能骑擅射,很有个人魅力。
再者就是一些市井无赖地痞流氓出身了,这些人要么就是给贵族豪强们办事,要么就搞些灰色产业,甚至直接就是行不法之事,
什么抢劫偷盗掳掠贩卖人口铸私钱犯私盐盗墓等等,能赚钱就行。
那些顶级公子哥们,玩一玩,结交些朋友,或为家族父兄拉拢些人才,慢慢的年长些,随着他们步入仕途,也就淡出这个圈子。
说到底,侠不侠,还是看权势,看人脉,混圈子。
比如说刘居士,以前就跟着陈政混,陈政他爹陈茂以前是黄门侍郎益州总管府司马,隋文帝的心腹,虽出身寒微,但跟李圆通一样是杨坚最信任的人。
当年杨坚还在北周为官时,率兵跟北齐交战,敌人势胜,杨坚年轻气盛非要挑战,陈茂拉着马头不让,气的杨坚一刀砍他脑门上,血流满面,陈茂还是不松手,过后杨坚觉得陈茂非常忠心,此后也是一直倚为心腹。
陈政十七岁时在长安做太子千牛,就到处结交豪侠,刘居士当时号称京师大侠,但在这位陈公子面前,却仍然甘做跟班,李圆通的儿子李孝常,跟陈政关系好,刘居士也照样交结。
但后来刘大侠惹到皇帝杨广手里,照样是一句话就给砍了。
而长安大侠史万宝,则是跟李神通李建成柴绍等这批人结成一个圈子。
但史万宝结果可就好多了,他在关中佐平阳公主和李神通起兵,迎接李渊入关,凭此功劳封了个原国公。
当然,史万宝出身也不低,他是隋朝名将史万岁的弟弟,史万岁功劳大,但后来被杨坚所冤杀,史家也是家道中落,他不混官场混江湖,当长安大侠,运气好跟着李渊女儿起兵,跟着成了开国功臣,
他爹他兄长那么多战功,也不过是个太平县公,他爷爷在北魏也不过一个郡公,
可史万宝仅仅是起兵佐李三娘,迎李渊入关中,就封国公了。
刘居士同样是京师大侠,就被砍了,陈政跟着杨广巡江都,结果遇宇文化及弑君,差点命都没了,好不容易回到长安。
被皇帝派去汉中接替他父亲死后留下的梁州总管之职,结果一过去就又被杀了。
李建成柴绍李世民几人,早年就一直以游侠之名,到处结交豪强,为李渊造反,拉了许多人手。
进门,
阿福家的问这些送来的猎物怎么安排。
“剥皮分肉,今晚先好好吃一顿,记得给我师兄孙中丞家,还有杜公家,另外王令史家,王法佐家,都送一份鹿肉、野猪肉,
剩下的拿盐腌了,”
秀芝进宫了,
李逸还真缺一个好的内院女管家,
阿福他们面对着鹿和野猪,都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刘黑子也不在,四大金刚现在也做了官,
萧十三主动道:“我来剥皮分割吧,这些我都熟,以前我也常打猎,常收拾。这鹿皮还挺值钱的,剥不好就废了。野猪皮完整扒下来,收拾下也有用。”
“行,阿威阿贵你们给十三打下手。”
“存礼,”
原来护卫五人组就剩下存礼一人,显得有点孤单了,黑子也留在乡下,更是哪哪都不自在。
李逸把这个曾经的商人之子招来,
“你暂且充当外院管家,”
“阿郎,我,我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得行,回头我可能要在东西租买铺子,到时你来当掌柜。”
说到这个,存礼倒是挺兴奋,毕竟以前在自家商铺里做了许久学徒,对做买卖倒是更熟悉。
回到内院,
姬氏迎了上来,
“一切顺利吧?”
“嗯,娉礼送了,答婚书也拿到了,就等二十六日去迎亲了,”“那我们也得加紧准备了,就几天时间了,这府里上下要装饰,还得准备婚礼宴席,定好宾客名单,提前准备请帖派发,”
李逸一摆手,“这些事就都交给你来操办。”
“奴就替阿郎再操持几天,等过几天十娘进了门,以后就都交给她。”
李逸笑笑,“我倒觉得,以后这内院啊,得你来管事,十娘过几天一个人进门,连个陪嫁的丫头都没,更没有信的过的管事婆子仆妇等,以后你得好好帮她打理家事。”
姬氏倒也答应的痛快,“行,等十娘过门,家里杂事我帮着打理。”
“明天我要给中曲一个姑娘脱籍赎身,你可知道有啥要注意的不?”
姬氏惊讶的望着李逸,“阿郎今日去杜家下娉订婚,明日却要去平康坊中曲给女妓脱籍赎身?”
“你别误会,不是我看上谁了,是帮别人赎,”李逸简单的说了下虞幼娘和萧十三,
“这事阿郎其实找孙中丞帮忙就好,若是孙中丞没空,也可以找户部捉钱令史王大郎,又或是长安县王法佐,”
“行。”
李逸又来到外院,
萧十三已经剥完了鹿皮,又在剥野猪皮,
“这野猪肉好大股骚味,要怎么煮啊?”阿福家的女人问李逸,面对着骚野猪肉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那头野猪个头不小,得有一百多斤。
獠牙尖尖,猪毛又长又硬,好在把皮直接剥了,否则这皮估计也很难嚼的动。
野猪肉炖白萝卜其实也不错,或是炖土豆也行,可惜现在既没萝卜,更没土豆。
“红烧吧,”
“阿郎,奴不会。”
“我来,”
红烧其实也是得先炖,要不然肉硬嚼不动,还得先淖水去骚腥。
料得足。
萧十三把鹿皮、野猪皮剥了后,继续开膛破肚,分割肉块,阿贵他们帮着清洗内脏,
鹿肉野猪肉分割,给长安的几家往来的朋友家各送去一份。
李逸这边也搞了一大块不带皮的野猪肉开始煮,
先斩块加姜葱焯水,特别是得加上一些黄酒去腥。
把血沫子都打干净,多焯上一会,捞出肉洗干净,再起锅少放点点油煸炒,把水份炒干,
接着加入香料,加入油继续炒,把料炒香,炒到猪肉带点焦黄上色,
这时多倒点黄酒下去,再加入酱油调色,等把酒炒的差不多,再加入没过猪肉的水,
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炖就行了。
这其实跟炖狗肉是一样的做法,能尽量去除异味。
“把火看好,就这么大火,炖一个时辰。”
“要这么久啊?”
“这可是野猪肉,不炖久点吃不动的。”
另起个锅,
芹菜炒鹿肉,香煎鹿排,
另一边堡个野鸡汤,再来个干煸兔肉······
萧十三分割完肉,过来看到李逸这娴熟高超的厨艺,佩服不已,“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李逸笑道,“要不要我派人去中曲把幼娘接来,”
“现在去接,那爆炭假母肯定得要钱。”
“放心,这点钱我掏的起,存礼,来一下。”
“阿郎,有何吩咐?”
“你拿我的帖子去中曲找虞幼娘的假母,就说本县子今晚要请幼娘来主持酒宴,”
“哪个虞幼娘?”
“让十三带你去。”
萧十三对李逸抱拳,“谢阿郎,这笔销,我回头也会还的。”
“赶紧去吧,我一会把李二郎也叫来,咱们好好喝两杯。”
厨房里,
野猪肉小火慢炖着,门栓和门柱哥俩在烧火,不停的吸着鼻子,“这野猪肉刚才还好骚呢,现在好香。”
李逸看着这哥俩,
他们已经因为秀芝而彻底改变了命运了,
“我给你们哥俩取个大名吧,”
“门栓你叫国栋,门柱你叫国梁,”
哥俩本姓张,原来秀芝还想让两人以后跟着李逸姓李,如今自然还是姓张。
兄弟俩对这大名,都挺喜欢,国栋国梁,比门栓门柱可比多了。
“石头哥和狗剩哥有大名吗?”门柱问。
李逸笑道:“你跟他们倒是关系好的很啊,自己有大名了,也惦记着他们呢。我也给他们取一个大名,石头叫国强,狗剩叫国盛,怎么样?”
“石头哥和狗剩哥也是国字头吗,”
“嗯。”
“好呀,以后我们四个名字都带国字了,”
“跟亲兄弟一样呢。”
国栋国梁,国强国盛,李逸取名倒也会偷懒,但听着却还是很大气的。
“石头哥狗剩哥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郎,石头哥他们啥时也来长安啊?”
“过几天阿郎结婚,也会把他们都接来的。”
天色暗下来,
坊门已经关闭,
虞幼玉被萧十三和李存礼接了回来,存礼还跟李逸抱怨,说那个假母十分贪财,幼娘这一晚上仅是出来主持个酒宴,居然要五千钱。
还是先收钱才让人来,还派了两个人跟着。
李逸倒觉得正常,人家虞幼娘虽非平康坊最当红的,但也是身价二十万,对她的假母来说,那就是棵摇钱树,当然得保护好。
“别说那些了,赶紧去搬酒来,李二郎也来了,客人到齐了,正好野猪肉也熟了,”
(本章完)
第136章 游龙戏凤
第136章 游龙戏凤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深秋的夜晚,
点上油灯,约三五好友,聚餐,很是惬意。
红烧野猪肉,这是一道难得的野味,李德奖这样的贵公子,平时不吃家猪肉,但会吃野猪肉。
只是跟他以往印象不同的是,李逸这道红烧野猪肉,味道很诱人。
“肉紧实,却不柴不硬,更无腥骚异味,菜品颜色也好看,红的透亮,色如玛瑙。”
李二郎赞不绝口。
萧十三郎以前那也是不屑吃猪肉的,但这些年啥苦都吃过,老鼠蛤蟆蛇,为了生存都吃过。
他夹起一块猪肉后,也不由的眼前一亮。
“幼娘你尝尝,这红烧野猪肉真不错。”
李逸笑着道:“这个还不算真正的红烧肉,这野猪扒了皮,改天我弄点带皮的五三层的,做一道正宗的红烧肉你们尝尝,那才叫美味。”
幼娘倒也没挑剔,
夹起块野猪肉尝后,也是给予很高评价。
“这烧猪肉啊,你要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要是有条件,就用黄酒焖,当然生姜、桂皮、香叶、八角是少不了的。”
“要是放点冰或酱油能让色泽更好看。”
“这野猪肉相比起家猪来,味道大,肉紧实,所以处理起来要更费功夫,但收拾好了,野猪肉却也是别有风味。”
李逸又给他们介绍另一道猪肚鸡。
用野猪肚和野鸡做成的,
“女人可以多喝点这个猪肚鸡汤,野猪肚又称百宝囊,有健胃补虚的作用。这野猪啊食性杂,竹笋草药鸟蛋蘑菇,野兔山鼠毒蛇蜈蚣,只要能吃的都要下肚,野猪的胃可以说是百毒不侵,
据老辈人说,野猪在吞食毒蛇后,毒蛇的毒牙就算咬住野猪肚内壁,可在长期各种草药浸泡下的野猪肚,都能抵抗毒,最后只会留下一个小疔,
一个野猪肚上的疔越多,这个野猪肚的药用价值也就越高。
要是有胃不好的,不管是胃痛胃酸还是胃出血等,食用野猪肚都是有不错疗效的。”
虞幼娘一听,马上对萧十三道,“萧郎胃就一直不好,那得多吃点。”
“那以后十三可以多买点野猪肚炖,记得要新鲜的才好,文火慢炖煲汤喝。”
几人听李逸把野猪肚说的这么神奇,也都一人舀了小碗汤喝。
野猪肚李逸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收拾,还用面粉和盐搓洗几遍,光是这个就把阿福家的女人惊的合不拢嘴,哪有这样浪费的。
更别说还加入了党参、黄芪、桂圆干、红枣,放了山蓣、栗子,最重要的是加入了一大把白胡椒粒。
“这道猪肚包鸡,还有个别名,凤凰投胎。”
“做的时候,把收拾好整只野鸡,塞入洗净的整个野猪肉内,再佐以各种药材和配料煲煮熟,
然后把整个的猪肚包鸡从汤中捞出,将鸡与猪肚斩件切条后重新回锅中,待汤汁再次翻滚后,肚吸鸡味,鸡溶肚香,又吸收了药材功效,既美味,还有药膳食补功效。”
凤凰投胎,这名字一出,大家都觉得异常高大上了。
李二郎更是立马就喝了起来。
“这真是我今天猎回来的那只野猪的肚?”
“那还有错,包的鸡也是你猎的野鸡汤。”
李德奖提出个请求,“我娘胃也不太好,我能不能送一碗去给我娘?”
“德奖兄你这话说的,是我考虑不周,这就让人送去,”
“我自己送去,反正就在对门。”
李逸赶紧让姬氏取来一个食盒,把今天这桌菜,每样都装了一份,李德奖亲自提着送去给老娘。
回来后高兴的道:“我娘对这猪肚鸡汤很喜欢呢,直夸我有孝心。”
萧十三以前也是贵公子,还是吃的出来今天这些菜,虽只是普通食材,鹿、野猪、野鸡、野兔,加上些腐竹、豆腐等,
但烹饪很用心,也加了不少贵重的佐料。
如那道猪肚鸡,不仅有党参、黄芪等,那白胡椒粒就加了许多,红烧野猪肉里,还放了冰。
这些佐料,远比主食材贵多了。
当然,能把这些野味,做的如此美味,也确实少见了。
“二郎,最近怎么没见到你师父呢?”
“我师父自从泾州回来后,便去东南了,说是之前跟你聊过后,有了些新想法,就过去试试看。本来我也想去,我娘不让。”
李逸明白,可能是上次泾州喝酒时,说的南洋香料以及天竺霜这些事,本来虬髯客张三这个大海商,主要是在南洋贩些犀角象牙珊瑚宝石,捎带贩点昆仑奴,
李逸说南洋上有香料岛,那才是最大的香料产地,估计是把张三刺激到了,毕竟香料被称为黑金,
一两胡椒一两金,这张三要是能从南洋贩一船胡椒成功回到中原,几百石胡椒,那不得值几十万两黄金?
这确实太过诱人。
至于李逸说的现在大唐的霜卖的极贵,非常暴利,而大唐本身也是种甘蔗,也产蔗的,只是技术相对落后些,要是能从天竺弄来些制工匠,那岂不是也能打破天竺霜的暴利?
张三在长安之前也跟粟特胡商们竞争的激烈,那些粟特胡商最主要的商品就是香料、霜、金银、胡姬等,
“来,喝酒。”李二举杯,
他跟着张三,主要是练武,他是个喜欢钱的主,张三又是海商豪客,多少钱张三都能买单。但对于做生意,李二是没啥兴趣的。原本也只是想去海上瞧瞧,张出尘一句不许去,他也就没去了。
酒是软糜子酿的黄酒,
价格真的很贵,
李逸很期待他的柿子酒上市了,虽然他有预料,这种蒸馏白酒,可能许多文人雅士喝不惯,但武将军卒,市井码头的那些人应当能接受,黄酒你喝几碗,这白酒可能来两小杯就够过瘾了,这对许多想喝喜欢喝,却没那么多钱喝的人,柿子酒到时肯定能成为不错的平替。
只要抓住了这部份精准的客户,就不愁没市场。
这顿饭吃的挺高兴,
尤其是对萧十三和虞幼娘来说,十三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吃饭喝酒,
酒量很好的虞幼娘,都不知不觉有些喝高了。
她向李逸借了把剑,要表演剑舞。
带着几分酒意,虞幼娘执剑而舞,龙形虎步,游龙戏凤,剑在手,虞幼娘就如同一个女侠,刚柔并济,潇洒英武,绚丽多彩。
萧十三痴痴的看着,
“幼娘的剑舞绝妙,可惜今天没带上她的剑器,专用的剑器上有特制的活动机关,甩动、旋转剑时,就会发出有规律的声响,与优美的舞姿相辅相成,
再配上鼓箫等乐器伴奏,更是让人沉浸在战斗之中。”
李逸惊讶于虞幼娘这个看似娇柔的美人,想不到剑舞的这么好,
“她不止剑舞好看,也真正擅长用剑吧?”
“对付两三个人没问题,”萧十三笑道。
李逸大开眼界,这长安处处藏龙卧虎啊,“以后可得让幼娘也教教姬氏金氏她们点。”
一个萧十三,飞檐走壁,一个虞幼娘,也是剑术高手。
还有虬髯客张三和李二郎师徒俩,也都是高手。
李逸觉得自己或许也该练练武艺,把骑射本事加强点,剑、锏、枪,也要练练。
“回头有空,你也教教我武艺。”
“好。”萧十三笑着应下,又道:“不过我听闻你会一手五雷正法,相当了得,没有人能挡的住,电光一闪,人就得瘫倒在地,这道法可比我们这武艺强千百倍。”
李逸呵呵的笑,
这玩意没法解释,他用所谓五雷正法,还真电倒过不少人,萧十三盯了他很久,估计也是打听到了些这个传闻。
“什么时候,我们切磋一下?”萧十三笑着道。
“不用吧,”
“切磋切磋嘛,习武之人,都喜欢切磋。”
“行。”
李逸满足了他这个要求,
结果萧十三非要拉着李逸,马上就来个现场切磋,
不容拒绝。
没办法,
李逸只好起身,
跟萧十三来到庭院,
两人面对面站立。
萧十三很自负,背着双手,
“县子请,”
李逸袖中握着打开保险的电棒,口中念念有词,
“电母雷公,速降神通,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萧十三全神贯注。
李逸先是左手出拳,
萧十三挥手格挡,李逸趁机右手握着电棒疾顶他大腿,
“给我轰轰轰轰轰!”
随着李逸的大喝声,
萧十三僵直,然后直挺挺倒地不起,
虞幼娘惊呼起身,赶紧跑来,
“萧郎,”
“虞娘子不用担心,他中了我的掌心雷,暂时僵麻,一会就没事了。”
好一会,
萧十三终于能站起来了,
他再望向李逸,已经敬若神人。
刚才那一瞬间,他全身麻木,浑身无力,站都站不住了,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比传说中的点穴功夫都强多了。
这会虽然恢复了,但大腿被击中的那个地方,还刺痛无比。
他自诩武艺高强,可不料在李逸的道法前,居然一招都接不住。
“县子的掌心雷,真正高深莫测威力无比,萧十三,佩服!”
李逸早暗里把电棒收回,
很装逼的抱拳,“承让,”
旁边的李二也看呆了,跑过来一把拉住李逸的两只手,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他刚才也看到李逸在攻击到萧十三前,袖中有电光闪过,
两只手都翻来覆去的检查过了,也没看出半点异常。
但萧十三刚才的反应,绝不是演戏。
“无逸兄弟,不,师父,收我为徒,教我这个掌心雷吧!”
(本章完)
第137章 洗尽铅华不著妆
第137章 洗尽铅华不著妆
萧十三早早就起来了,
今天是他人生中的大喜日子,天不亮就起来,还特意洗了个头,乱糟糟的胡须也修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新衣新鞋。
等他收拾整齐,天才刚亮。
他早早来到内院门口候着,可李逸却迟迟没起来。
李逸昨晚做了道霸王扛鼎的硬菜,鹿鞭鹿宝鹿筋鹿尾鹿舌鹿耳鹿心鹿血,配上野公鸡蛋、野猪鞭野猪宝,加上党参枸杞,
这道菜确实够硬,
反正李逸晚上本来想早点睡,
结果一直霸王扛鼎,没法子,只好叫来姬令仪,最后姬氏吃不消求饶,李逸又去找了玉漱。
折腾到半夜,杀的她们溃不成军。
晚上耽搁了睡眠,这早上自然就起不来。
等一觉睡醒,都日上三竿了。
李逸居然还又龙精虎猛了,要不是阿福家的女人来报,说萧十三郎一直在外面候着,李逸还想学西楚霸王,再来个楚汉大战呢。
姬氏和玉漱都起不来,唤来红绡丫头帮着更衣洗漱。
“素君姐姐和玉漱姐姐生病了吗?”
“就是有点不舒服。”
李逸来到二门外,萧十三立马站了起来,“阿郎,”
“急啥,还没吃早饭呢。”
萧十三很急,虽然等了十三年,可还是想早点把人接回来。
李逸拉着他到厨房,
“有啥吃的?”
“煮了小米粥,蒸了饼,”
李逸让再冲个朱雀汤,简易的朱雀汤其实就是开水冲鸡蛋,取刚烧滚的开水,先倒入碗中,把碗热一下。
然后碗里打几个新鲜鸡蛋,搅散搅勺,再加入一点胡椒粉、红、盐,就可以冲入滚水,一碗滑嫩的朱雀汤就完成了。
蛋嫩滑,汤汁鲜美。
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这可是非常有营养的,甚至许多营养不良的孩子、妇人,就这个朱雀汤喝一顿时间,都能很好的调养身体,因此这朱雀汤还被当成一味药。
萧十三吃起东西来很快,
几下就喝完一碗粥几个蒸饼,刚冲好的蛋汤甚至也是边吹边喝一会就喝完了。
“早上我起来,发现大腿上留下了两点紫青印记,阿郎这掌心雷真是了得。昨日若不是切磋,只怕能够直接把我电死吧?”
李逸吃的慢条斯理,
“那不能,五雷正法虽然了得,但也没那么厉害,何况我修行也才刚入门,顶多人能把人电麻而已,据我师傅说,他的师傅的师傅曾经把五雷正法修炼到很了得的地步,一记掌心雷,能隔着二三十步远把人打死。”
萧十三震惊,他相信李逸的那位祖师爷有这本事,甚至觉得李逸应当也能一个掌心雷把他打死。
之前他还觉得李逸这人,有才能也很仁义,但五雷正法他不太相信,或觉得可能不是很厉害,可亲自尝过滋味后,就完全变了想法了。
他现在都想跟李二郎一样拜李逸为师,
可惜昨晚李逸都没收李二郎,说道不轻传。
加了胡椒粉的朱雀汤,喝完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李逸终于带着萧十三出门,
他没去找孙伏伽,而是直接去了皇城太常寺,
教坊司隶属于太常寺,他昨天就已经找师兄要了一张条子,今天过来直接找一位叫窦进的协律郎。
任何时代,朝中有人好办事,唐朝更是人情社会。
协律郎仅是太常寺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但这位协律郎非常年轻,二十出头,乃是窦氏家族子弟,这只是人家入仕起家之职。
他接过李逸的条子后,对治书侍御史孙伏伽亲自打招呼的这个李县子,很是热情客气。
给一个教坊官妓脱籍赎身这个事,对他而言非常简单,直接招来一个老吏,交待他去把事办了。
“我也是久仰李县子大名啊,难得一见,喝杯茶坐坐。”
盛情难却,
李逸便也就在他公房一起喝茶,协律郎是掌管音乐的,大祭祀、朝贺等典礼中,都要协律郎监督演奏。
担任此职的,一般也都是精通音律,能协调各种乐器节奏,还懂创作乐曲歌词,诗词入乐的音乐才子。
窦进是否精通音律李逸不知道,但这位肯定擅长交际,拉着李逸一壶茶没喝完,倒好像就聊成莫逆之交,那股自来熟的热情让人惊叹。
很快,
他手下那名老吏就把所有手续都办完了。
“多谢窦兄帮忙,”
“客气做什么,以后你要再看上教坊司哪个女妓或是乐工,直接跟我打个招呼,我给你办。”
用这位窦协律郎的话,这都不是事。
教坊司的官妓,还有太常寺的乐工,基本上都是因罪配没的贱人,这些从事音乐歌舞的,都是官奴身份,甚至好些还是世代传承。
皇帝李渊也公开表示过,这些人籍没为奴已经很多代了,可哀可惜。因此,若有家人为他们赎身脱籍,朝廷也是开恩允许的。
甚至是有些趁隋末交替之际,逃亡的、甚至混水摸鱼冒充良民的,还有入流担任官职等的,也不再追查。
虞幼娘也是前朝时,因父犯罪而籍没的,李渊当然也不会刻意追究以前的罪行。
告别窦进,拿上脱籍文书,
再返回平康坊中曲,找到虞幼娘的假母,
那假母看了文书,心中虽不舍这棵摇钱树,但也只能无奈放人。
虞幼娘入教坊以来十年,学艺三年,卖艺七年。最后啥也没带走,
萧十三给她带来了一套新衣,一支银钗一把牛角梳子,一双新鞋。
虞幼娘洗去铅华,
脱去了那华丽绫罗,也摘下了那些首饰,
换上了萧十三给她准备的襦裙,
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中曲那个小院,
萧十三抱着她上了马,一脸幸福的牵着马,
李逸吃了很多狗粮,也为这对有情人的坚持终于有了好结果而高兴,
虽然他买的单,换了二十万钱,但换的萧十三留下做他的门客,李逸觉得也不亏。
回到李逸宅前,
姬氏还特意给准备了一盆火,
“火能驱邪,跨过这盆火,也能去除晦气,过去的一切厄运和不幸,都留在了身后,
跨过火盆,便是浴火重生,是全新的开始!”
虞幼玉跨过火盆,长呼一口气,对李逸和姬令仪万分感谢,也对萧十三感谢。
“以后这里也是你们家了。”
获得了良人身份,不再是教坊女妓,十年的卑贱留在了身后。
姬氏在一边看着相拥在一起的萧十三和虞幼娘,偷偷抹眼泪。
李逸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将一张纸放在她手中。
“这是?”
“放免文书,现在起,你也不再是奴婢,你是良人了,”
“奴,”
“以后你不用自称奴,”
一张薄薄的纸,盖着官府的红印,这象征着自由,脱贱为良。
李逸对一边的玉漱也招手,
“也有你的,”
又一张放免文书递出,
新罗婢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份,喜极而泣。
她们两人,一个是李渊赏赐的掖庭罪妇宫奴,一个是王大郎相赠的新罗婢,与她们相处了这么久,早有了感情。
对于自己的女人,李逸肯定要给她们一个安排,
“等十娘过门以后,我会跟她商量,给你们一个名分,纳为妾侍。”
新罗婢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们这些新罗婢虽然很贵,但再值钱也只是奴婢,随时可以被主人转卖、送人,
成为良人,起码不用担心再被卖,
而若真能得大妇允许,而被纳为妾,地位还能更高更有保障,若是将来再能生个一儿半女,就高枕无忧了。
姬氏紧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可一双眼睛里,却透露着无限的深情。
“好了,我最看不得女人的眼泪了,都笑。”
李逸把萧十三和虞幼娘安排在了东院住,以后萧十三是李逸的门客,主要是贴身护卫,虞幼娘则充做内院管家。
已经放免为良,成功预定妾位置的姬令仪和金玉漱两人,仍然一个账房会计一个库房出纳。
马上就要亲迎大婚,
李逸也开始写请帖,派人采买婚礼所需的物品,布置新房。
他甚至还忙里偷闲,采购时还考察了东西市,两边各租下了三个铺子,租金倒也不贵,租的是铺面不大,
一个是卖豆制品的,腐竹纳豆豆泡霉豆腐豆豉千张素鸡等,直接进军长安,两市各开一个铺子,面向长安城几十万人口。
另外的铺子,则是为卖柿子酒和香皂准备。
他已经开始安排到乡下各处去收购柿子,李存礼已经正式晋升为掌柜,现在带人去收购柿子,采购大缸。
柿子酒做起来也容易,前期准备更简单,收购柿子回来,捣碎后入缸封存发酵,
等一个来月发酵后,就可以蒸馏出酒了。
香皂也已经可以慢慢试制,反正也很简单,屠市上买来猪胰子猪油,草木灰、贝壳、盐,加工好后倒入模具,阴干几天,然后脱模皂化个把月就成了。
柿子酒和香皂的前期工作都可以做,
边做边优化,
比如香皂的不同模具,后续的包装,不同的新配方等,柿子酒的包装,用坛子还是葫芦还是瓶子,用什么样的宣传,
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时间就这么紧张而又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就到了九月二十五,
明天就是迎亲的日子,罗三罗二,刘黑子三娘等也是纷纷提前一天就来到长安帮忙了。
而董秀才、冯乡佐、王乡长、郭村正等也说好明日一早就来长安。
李逸检查着已经装扮喜庆的宅子,
厨房那边也是已经备齐了各种食材,猪羊鸡鸭都已经提前杀好了,
姬氏笑着道:“万事俱备,只待阿郎明日把十娘迎回来了,”
宅子内院西南角上,已经搭起了一座崭新的青布帐篷,从东汉至唐初,新人都是在青庐里进行婚礼,这个青庐还要设在西南角吉地上。
这个青庐,也是新人洞房,明天,李逸和杜十娘的新婚之夜要在这里渡过。
好在现在天不算冷,帐篷里还备好了庐子,另外床榻、羊毛毡垫也都弄好了。
李逸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本章完)
第138章 冰火两重天
第138章 冰火两重天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
清晨,
李逸起床,玉漱先服侍李逸沐浴焚香,新罗婢今天格外的严肃认真,没有半点嬉嬉哈哈,从头到脚给他搓洗的干干净净。
姬令仪则早早准备好了今天迎亲结婚的礼服。
唐朝庶民结婚,婚服就是红男绿女,平民男子可以穿绛公服,也就是低级官员的官服,这叫假服,也叫借品。
结婚是人生最特别的日子,故允许向上借品假服。庶民可穿低级官员的绛公服。
职事官三品已上有公爵者,嫡子结婚,可以假絺冕。
五品以上孙、九品以上子及五等爵婚,皆假以爵弁服。
唐人结婚,男子婚服有三种等级,絺冕、爵弁和绛公服。
李逸是子爵,可以穿爵弁服。
朝廷官员私家祭祀和结婚亲迎的礼服,一至五品是冕服,六到九品是爵弁,
絺冕是四品官礼服,头上冕有六旒,衣服上还有三章。而爵弁是五品以下官的礼服,用的是粗绸制作,冠没有旒,黑帽带,束发用的是牛角簮导。
衣服则是青色上衣,浅红下裳,白纱内单衣,青色衣领、袖口、衣边、前襟。
革带钩缡,腰间大带及裨衣内外都是黑色的,蔽膝上的图案是雀纹,
红色的鞋子,配白色的袜子。
李逸原本以为他结婚,也是红男绿女呢,谁知他整这么一出青、红、白搭配。
“庶民才假服穿绛公服,你可是开国县子,自然是穿爵弁。”
李逸心想幸好官员的这些公服、常服、礼服都是朝廷统一制作发放的,否则仓促间,他还没办法赶制这么一套出来。
姬氏半夜就给他准备好了这套爵弁服。
这套衣服跟李逸印象里皇帝登基的那套有点像,就是头上的冠没有垂下的几串小珠子,那个得五品以上的冕服才有。
甚至也没有章纹,天子十二章纹,一品九章纹,五品也有一章。
到他这,一个章纹都没有。
不过这套礼服还是显得非常隆重正式的,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要是冠上垂几串珠子,
他就像是要去登基了,最起码也得是一方诸侯国王啊。
可是五品以下的没有象牙笏,也没有金饰剑,连玉佩都没。
比起寻常穿的圆领官袍,这身礼服确实是复杂了点,但整个人都升华了啊。
姬氏帮着李逸穿戴好这身,眼神也有些恍惚,似乎想到当年,她大婚的时候,丈夫也就是穿着这身来迎娶的她。
定了定心神,她赶紧又仔细的里外检查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错误之处。
“接下来干什么?”李逸问。
虽说这是他第二回结婚了,但头一回也不在唐朝,还是没经验。
“要拜天祭祖呢,”
“然后还要布置青庐,举行安床礼。”
“可以不用祭祖么?”李逸道,对于那个遗弃他的家族,他没半点好感。穷人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还有原因,你堂堂贵族为啥都容不下一个婴儿。
“阿郎就算不知道父母,该有的仪式也不能少的。”
祭品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逸的品级还不够立家庙,所以就跟大家一样,在家里祭祀。他也不知道父母是谁,便干脆祭天祭地罢了。
猪头、鸡、鱼,取代三牲,再献上酒、饭、馒头,
这已经是百姓能够使用的最高等级的祭祀礼了,称为一少牢。
“阿郎,雇的马车已经来了,”
唐初还没有轿,结婚都是用马车。结婚的马车也是有讲究的,也会提前装饰好,
在结婚当天的早上,还要早早摆在家门口,这叫亮车,向四周的街坊邻居们展示,等到良辰吉时一到,新郎就要骑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赶着装扮喜庆的马车去接新人了。
“阿郎,青庐已经布置好了,按习俗,你还得去拜床母。”秀芝笑着道,她今天也特意来给李逸庆贺结婚,还帮着布置。
一别许久不见,秀芝已经从原来那个女仆,变成了带有几分贵气的三品崇义夫人、六皇子保傅,走到哪,身边还跟着宫人和小宦官。
“谢阿姐今天能来。”
“你可是我弟弟。”
宅子内院西南角的吉位上,青色帐篷里已经准备了崭新的被褥和喜庆的红烛,床上还撒上了莲子红枣桂圆等寓意早生桂子多子多孙,
李逸在秀芝她们的指点下,按八字和房屋朝向拜床母,祈求婚礼顺利进行。
今天帮忙铺床的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全是父母安康、兄弟姐妹健全、夫妻和睦、儿孙满堂的妇人,寓意着新婚夫妇也能一样家族美满。
平康坊李宅,已经宾客满棚,
按习俗,迎亲得在黄昏之时,
罗二罗三,还有王大郎郭二郎、董七郎李二郎等人今天,都很积极的充当起了知客、管事的角色,帮着李逸招待客人,安排事情。
厨房更是已经热火朝天,剁骨头的切肉的,
今天办流水席,
吃八大碗。
等到八九点钟时,便正式开席,
客人还是不少的,
李逸把罗家堡的村民都请来了,还有诸如郭村长、冯乡佐、王乡长王里正、董秀才等,相熟的都请了,
这长安城里王令史、王法佐,还有李靖一家,师兄孙伏伽做为大媒更是不能少。
连以前认识的队头丘神俨也带着几个兄弟来捧场,
甚至之前在行营认识的几个参军事同僚,苏勖、杨悰也来了,而同住平康坊的褚遂良今天也来了。
不少客人不请自来,
李逸如今还是挺有面子的,很多人特意主动前来贺喜送礼。一顿热闹的八大碗吃完,
李逸也要开始出门去杜家迎亲,虽说习俗是黄昏时把人迎回来,但要想接到新娘子,也还有很多考验的。
刘黑子特意给他逸选了一匹枣红马,鞍也换了一副漂亮的新鞍。
租的马车,也是装饰的非常豪华。
一群年轻人跟着李逸去迎亲。
安民坊,杜宅。
杜丽昨夜几乎没怎么睡,兴奋的根本睡不着。
天还没怎么亮,
十娘便准备试嫁衣。
按习俗,唐人官员家女儿出嫁,可以穿和她母亲身份地位相符的命妇服,若母亲无诰命,九品以上官员女,可以穿青色大袖连裳。
若平民女子出嫁,则也可以借服,用金银琉璃装饰钗,配上青裙,青鞋,青袜。
十娘的父亲在洛阳朝廷为三品吏部尚书,母亲是洛阳朝廷封的郡夫人诰命,
祖父是县侯,祖母也有个郡夫人诰命,按理,十娘是可以穿郡夫人的诰命服饰出嫁的,
也就是七树的钗翟衣礼服,
七树、两博鬓,
青色翟纹的大袖衫长裙,臂挽披帛。
十娘的嫁衣早就开始备好了,
所以就算这次很仓促的订婚出嫁,嫁衣也是齐备的。
十娘满心欢喜的推开房门,
内院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疏影?”
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复。
她皱眉,沿着回廊前往中堂,家里一点结婚的装备装饰都没。
中堂门口,
一名仆妇拦住去路,
“十娘,老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正在静休,吩咐不得打扰。”
“阿祖哪里不舒服,我要去看望。”
“老夫人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包括十娘。”
杜十娘愣住。
“我三叔母呢。”
“三娘子有事出去了。”
“那我三叔呢?”
“也出去办事了。”
“疏影呢?”
“老奴不知。”
“那我阿姆呢?”
十娘说的阿姆是从小一直教导她的妇人,结果是这个阿姆也不在府上,
“我今日出嫁,我的钗礼衣呢?”
“嫁衣一会给十娘送过去,”
杜十娘想去东院找二嫂,自从老夫人接来后,杜如晦夫妻便搬到东跨院住,让她们祖孙住在中院。
可门口又被健妇拦住,不让她出去。
杜十娘气的浑身发抖,冰雪聪明的她,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祖母故意的。
索要百万赔门财,百万彩礼,又不给嫁妆,现在出嫁的日子,也是这般冷冷清清。
她回到自己屋中,
连个能说话的身边人都没有,
阿姆不在,疏影也不在,
本来大喜的日子,早上新娘子要吃心的汤圆,寓意团圆美满。吃过后,家人会给新娘妆扮,
换嫁衣前,还要涂抹海棠粉用线开面,梳洗时还要用红绿线绑头发,一边梳头,一边说吉祥的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没有心汤圆,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面、梳头,更没有祝福话,
就这么冷冷清清的,
杜十娘只觉满腹委屈,
终于趴在梳妆台上大哭起来,无尽的委屈无处诉说。
以前她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是杜家的千金,可现在却连一个人关心都没有。
眼看着已经天色不早,
才有一个仆妇送来了嫁衣。
可杜十娘一看,这并不是以前准备好的三品郡夫人的七树钗钿礼衣,
只是给庶民女子结婚穿的青色连裳,青色的鞋袜,革带,金银装饰的钗。
钗连裳,
不是七树钿钗、青色翟纹礼衣,
连一般官员女的大袖连裳、钗两博鬓都不是。
(本章完)
第139章 把事做绝了
第139章 把事做绝了
李逸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爵弁青衣上还系了一朵大红绸,
旁边是骑马随同的李德奖、董七郎等伴郎们,虽然李德奖也还没娶妻,但却头头是道的在给李逸传授经验。
“一会到了安民坊杜宅前,女方家亲朋肯定是拥门堵巷让喜车不得行,这个叫障车,必须得给大量财物和酒食才行。
所以啊,我叫你多准备一些铜钱,用处就在这里了。到时我们先给他们分些酒食、点心,然后再撒钱,
这钱往道两边一撒,众人都会去抢钱,路就通了,咱们趁机护着喜车通过。”
障车这个习俗,本意是说舍不得女儿嫁人,结果到现在渐演变成一种索取财物的陋习了,
甚至不仅是亲戚来,每逢有嫁女,就会有许多乞丐,甚至是闲汉、无赖蜂拥而来,各种拦车索财,给少了还不行。
李逸不懂这些,不过姬氏也教了他不少,现在李德奖又很有经验,当然也是早就备了许多的酒、干果、点心,以及许多铜钱。
他今天做好准备,要大撒币一场。
从平康坊到安民坊倒也不远,不过几里路很快就到了。
进了坊,一路奔向杜宅,
迎亲队伍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准备应对杜氏的障车,按李德奖说的,京兆杜氏那是关中有名的门阀望族,这嫁的又是嫡女千金,这障车的队伍肯定很庞大,必须得全力以赴,
要是这第一道关就过不去,那就丢人了。
李逸也准备了撒手锏,
除了准备了许多铜钱,他甚至准备了一些散碎银子,
要是实在有那些无赖啥的拦着车不让走,就扔银豆子,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
“大家都护好喜车、护好新郎官,可不能让女方家的人给劫了。”李德奖大喊一声,
众人都大笑着回应,说定护好新郎。
从大十字街转入小十字街,
过了巷口,就进了杜宅门前这条小街巷,
出人意料,一个人没有。
“嗯?”
正撸袖子的李德奖愣了一下,“无逸兄啊,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杜家新娘不是从这出嫁?”
李逸也愣了下,不会吧。
“之前来说媒提亲下娉,全是来的杜兵曹府上啊,说好今日亲迎,也是从这发送。”
“那奇怪了。”
大家疑惑着继续前行,
还真就一路顺顺利利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杜如晦大门前。
乌头墙外,也是没看到人。
甚至大宅门上,一点喜庆装饰都没有。
李德奖笑道:“无逸兄,看来你真弄错了,不可能在这发送嫁女呢,赶紧派人去杜家问下,是不是另换地方了?我记得丰乡侯府,在长安可是有好几个宅子,你那丈人在长安城也是有宅子的,好像就在咱平康坊西边的务本坊啊。”
李逸心中疑惑,但也还是让刘黑子上前叩门询问。
过了一会,刘黑子神情古怪的回来,
“阿郎,杜家门房说,十娘就在这里出嫁,”
“啊?”这回轮到李德奖搞不明白了。“是今天?”
李逸越过乌头门,亲自来到大门前,门房是个老仆,李逸先递上一个红包,
这老仆不是以前来杜如晦家常见那个,看他没啥好脸色样,估计是郭氏从杜曲带来的。
李逸自报身份,说来迎亲。
“我们老夫人说了,按礼,黄昏出嫁,等吉时到了,就把十娘送出来,”
这个态度,饶是李逸知晓郭氏一直在为难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再怎么说,今天也是十娘大喜的日子,哪有这样的。
“能否帮我通传老夫人一声,就说李逸来了,想进府拜见老夫人。”
“我家夫人今日抱恙,不能见客。”
吃了闭门羹的李逸,心头火起,一直忍着。
可好说歹说,这老仆就是油盐不进。
“那能否让我见一下杜兵曹?”
“二郎昨日接到秦王急召,去长春宫了,不在家。”
“那能否让我拜见一下杜兵曹的妻子?”
老仆没再理他。
站在杜宅大门前,李逸想骂娘。
最后还是忍住了,
回到乌头门外,身后的迎亲众人,也有些不知所措,还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的。
李德奖上来,“咋咧?”
“郭老夫人说要等黄昏时送十娘出嫁。”
“那现在呢,没个人招待一下,”
“还有这迎亲,不还得有催妆诗、却扇诗,还有一顿酒宴吗,还有好多仪式呢,”
李逸冷笑两声,
郭氏真是把事做绝了,估计十娘此时也伤心透了吧。
“等吧,”
李德奖却有些看不惯,走到后面请来的乐班那,“大家就在这里摆开架式,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吹打起来,
大家卖力点,每人都有赏,工钱给你们加倍。”
此话一出,
一众吹鼓手也顾不得吃瓜看热闹了,都赶紧吹吹打打起来。
这乐声一响,
街坊邻居还真有不少来瞧热闹的,
他们看到这一众迎亲人马时,还很意外,因为根本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说杜家今日嫁女。
李德奖就在那大声宣扬,
说今日是陛下钦封的浅水县开国子爵李逸,迎娶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千金杜十娘,
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发糕点小吃,还让从车上搬来准备好的喜酒,请街坊们喝。
人是越聚越多,
都来瞧热闹,
大家喝着喜酒吃着果子,也都疑惑,怎么杜家一点嫁女的喜庆都没有,还有怎么迎亲队伍来了,也不迎进门的。
好奇的街坊,
吃着喝着,都舍不得走了,
杜家的那个看门老仆过来说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能这般喧哗吵闹,
李逸也没理他。
于是乎,
吹鼓乐班就从中午一直吹到了黄昏,杜家也一直大门紧闭,
眼看着黄昏了,
李逸上去询问,
“吉时已到,可以接新娘了吧?”
杜宅,
十娘以泪洗面,眼睛都哭红肿了,
在这个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几次去求见祖母,都被仆妇拦下。
想去东院,找二嫂商量下,也不被允许。
甚至一直都没有人来帮她开面、梳妆,
最后,哭干眼泪的杜十娘,
自己给自己开面、梳妆。
对着镜子,
她一边梳头,一边给自己祝福,“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每说一句,心都如针扎一下。
最后,
她拿起了那件青色连裳,和金银涂饰的钗,
连裳用的是麻布料子,钗也只是表面涂了金银的铜钗,
麻布裁缝的青衣青鞋青袜,
看着哭肿的眼睛,
杜十娘给脸上敷了一层厚铅粉做底妆,又选了色泽更浓艳的胭脂粉化桃妆,以掩饰面色不好。
对着镜子在眉间贴上钿,用螺黛描了一个又长又弯的柳叶眉。
最后在唇瓣上用鲜艳的红色,涂抹了一半,涂了个蝴蝶唇妆。
这个唇妆鲜妍明媚,让她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新娘子的喜庆。
午后,
外面的乐声悠悠传来,
画好妆穿好嫁衣的十娘,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应当是李郎来迎她了,
可是祖母却不让李郎进来,
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
杜十娘不再流泪,她告诉自己,流泪会把妆容弄,
她更不想见到李郎时,让他看到自己这么难堪的模样。
要坚强,
终于,
祖母身边一个仆妇过来。
“十娘,出嫁的吉时到了,该出门了。”
“我阿祖不来送我一下吗?”
“老夫人身体不适,说就不来送你了,免的又伤感难过。
杜十娘起身,独自一人穿着嫁衣往外走去。
仆妇看着,心里竟然也很堵。
“十娘,你不要怪老夫人,老夫人今天一直在流泪,还晕过去两次,老夫人一直把你当掌上明珠,
你这次太让老夫人失望了,她没法接受你们,”
十娘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话,
她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刺破了掌心皮肤。
一路来到大门前。
“开门。”十娘面无表情的对守着门的老仆道。
门被打开,
杜十娘站在门口,深深呼吸了几遍,
往前迈出脚步,
当她跨过了大门,看到了门外候着的李逸后,
停下了脚步,
转身,跪下,
对着杜宅磕了三个头,
然后起身,
转身向李逸走去,
李逸看着孤身一人走出的杜十娘,心疼无比,
他快步上前,伸手牵住她的手,
“十娘,我来迎你过门。”
“李郎,”十娘两个字出口,差点忍不住要哭出声来,使劲的忍着,嘴唇都颤抖着。
“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李逸牵着她上了喜车,
李德奖对着吹鼓手们喊道:“都使劲吹起来奏起来,”
李逸上马,看着围观的街坊邻居们,
“黑子,给街坊们撒喜钱,接上新娘,回家!”
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中,
李逸带着迎亲队伍返回平康坊,刘黑子他们一人背着个布袋,边走边撒钱。
队伍渐渐远去,
很快杜宅前,只留下一众吃瓜的街坊邻居们,都在热议着这奇怪的迎亲。
要不是看到杜十娘穿着青色嫁衣从杜宅走出,大家还不信今天杜宅嫁女呢。
“这样的婚礼,还是头一回见到。”
“可不,我都活了六十多了,以前听都没听过呢。”
“为啥啊?这新郎官也是堂堂开国县子爵呢,长的也一表人才啊。”
“谁知道呢,”
“别说,这新郎官不仅一表人才,人也大方嘞,这又分喜酒又送果子,还大把撒钱,这钱没少撒呢。”
杜宅大门紧闭着,
内院,
郭氏听说十娘已经被李逸迎走了,走前在大门口对着宅内下跪磕了三个头。
满头银丝的郭氏靠在那,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仆妇婢女们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本章完)
第140章 三生三世三生石
第140章 三生三世三生石
“来了来了,新妇子来了,”
平康坊东南,喜庆的乐声一路传来,街口早就在等候的罗三等高兴的喊起来。
罗家堡的村民们早就把巷口堵的严实,看着李逸身系大红,骑高头大马迎面走来,身旁便是喜车,纷纷高呼,
“新妇子,新妇子。”
杜十娘坐在车里,听着外面喧闹的欢呼声,差点落泪。
新娘到了新郎家门口,
按习俗,本来新郎到新娘家时,今天新娘家女宾,都要拿棍子敲打新郎,这是告诉新郎,以后不得欺负新娘子,娘家有人。
可今天,
杜十娘一人出嫁,连个陪嫁丫环都没有,更别说乳娘、阿姆等,也没有半个送嫁的亲朋。
姬氏出来,让仆人赶紧在大门前铺上红色的毛毡席,
新娘下车到进入青庐,鞋子都不能直接触地。
萧十三来到门前,对虞幼娘招手,“今天情况有点特殊,杜家没有安排人送嫁,
你叫上一些妇人,就充新娘家的女宾,棍打新郎。”
虞幼娘惊讶为何如此,但也顾不得问,马上点头去招呼人。
很快,虞幼娘喊上了罗三娘,还有孙伏伽的娘子、王令史、王法佐他们的妻子等,
大家临时组成了新娘家女宾,
一人拿了根棍子拦在了大门前,
李逸下马,
虞幼娘等欢笑着举着棍子上来,围住就是一顿‘胖揍’,不仅李逸要挨打,李德奖等伴郎也没逃过,
这本来应当是在新娘家接亲时的一个仪式,名叫下婿,基本上所有女宾都要打新郎,折煞新郎威风,
其实除了下婿,本来还要新郎作诗,有催妆诗等。
虞幼娘等拿着棍子看似吓人,但也只是装模作样的轻打,罗三娘拿着棍子走到李逸面前,
看了眼车,
举起棍子很用力的打了李逸肩膀一下,“一定要好好对待新妇子,”
李逸点了点头。
三娘收起棍子转身离去,
每人象征性的打了一两下,这一关就过了。
若是在女方家,这关可没那么容易过的,经常有被弄的狼狈不堪的。
罗三这时拿来了一把弓和三支箭。
“无逸,按习俗,你要用弓箭对着新娘车顶射三箭,然后新娘下车。”
李逸接过仪式专用的柳木弓桃木箭,箭已去箭镞,这三箭既代表男人尚武,也是驱邪,驱走新娘路上可能沾上的邪气。
李逸挽弓,
对着车头顶天空,连射三箭。
大家欢呼,
于是都对着车高呼新妇子,
千呼万唤始出来,
在众人欢呼声中,杜十娘终于从车上下来,青色连裳、金银钗,她手里举着一支团团似明月的团扇摭面。
三娘和兰香上前搀扶迎接。
“新妇子,新妇子,”
国栋国梁国强国盛几个蕞娃,叫的最大声,领着一群孩子上窜下跳的,李逸笑着让伴郎们撒饴、红枣、莲子、铜钱等,
引的娃们更是兴奋的争抢,
十娘踩着红色毡席往前走,
路长席短,
便还有人专门负责转席,前面走过,马上把后面的席拿到前面铺接。
过乌头门,
来到了大门口,
这里摆了一副马鞍,新妇要在这行坐鞍之礼。
“新妇马鞍一坐,象征平安与吉祥,寓意婚后生活和谐也安宁。”
十娘在兰香、三娘姐俩的搀扶下,坐上马鞍,完成这个仪式。
火盆也已经烧起,
也不知道是哪个,把火烧的很旺,姬氏赶紧又让阿贵家的女人往上加了一把柴,把火苗压下去,
这才让十娘顺利迈过火盆。
青衣传毡褥,锦绣一条斜。
十娘踩着毡席一路到了内院西南角吉地的青帐之中,
师兄孙伏伽笑着让夫妻对拜,行拜堂之礼。
唐人婚礼当天,不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父母,直接夫妻对拜,次日新娘再去拜见姑舅。
青帐很宽敞,
里面装饰的喜庆又温馨,大红的喜被,大的蜡烛,箱柜等也都贴上了大红喜字。
“夫妻对拜!”
李逸笑看十娘,轻声道:“你今天很美,”
十娘微笑,
夫妻对拜,净手,共结镜纽。
“夫妻同食共牢,合卺而酭!”
随着孙伏伽话落,姬令仪端上羊肉,牢,祭祀之牲,夫妻俩共食一牲,同饮一杯酒。
李逸和十娘各自拿起筷子,各吃三口,
这羊肉是昨日祭祀天地祖宗的,做成了冷切羊肉,味道还行。
等两人放下筷子,玉漱奉上酒壶、酒爵、瓠瓜和红绳。
酳,以酒漱口或少饮。
前两次酳,用爵,李逸和十娘以酒漱口,
第三次酳,用瓠瓜对剖而成的瓢,以彩线联结双杯,两人喝交杯酒。
饮完交杯酒,
杜十娘接过玉漱递上的红绳,把两个半边的瓠瓜合二为一,是为合卺。众人纷纷祝福,
夫妻同食共牢,合卺而酭,意味着结为一体,同甘共苦,也代表着婚礼礼成。
礼成后,姬氏又提示十娘,把合卺的两半瓠瓜放到床底,俗云大吉。
“礼成!”孙伏伽高声宣布。
“却扇、却扇!”
众人喊着新娘子却扇,从进门到礼成,杜十娘一直都以扇却面。
虞幼玉笑道:“要新娘子却扇,那得新郎先做首却扇诗来,咱们新郎可是写出三字经名动长安的大才子,这却扇诗不仅要做,还得足够好才行。”
她这一说,大家纷纷喊着让李逸做却扇诗。
一般婚礼,新郎若不会做诗,那也会提前请人做好催妆、却扇诗几首,或者干脆请个会做诗的做伴郎,
李逸可是早有准备,
当下笑着吟诗一首:“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吾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开。”
众人中有文化懂诗的还不少,这首却扇诗一出,大家都顿觉惊艳,这绝对是一首好诗。
纷纷大声赞叹,
还有人喊再来一首的。
倒是新娘子杜十娘,怕李逸为难,并没有刁难,主动的放下了手中团扇。
这时大家也算是一睹真容,看到了新娘子真面目。
“新妇子真好看,”石头大声喊。
初唐女子大婚,只以扇摭面,却是没有红盖头的,放下扇子的杜十娘,确实很美。
当然,民间传闻里,也有不少新婚日,新娘却扇,把新郎吓跑的。连清朝的纪晓岚笔记里都写过,说灞州有官员子娶新妇,新娘甫一却扇,新婿失声狂奔出,
估计是新郎受到了挺大刺激,难以接受新娘长相。
石头带头嚷着要闹新妇子闹洞房,
李逸直接撒帐,各种干果点心麦芽,还撒了十几把铜钱,于是这些孩子满足了。
天暗下来,
各自也都去坐席了,
青庐内终于只剩下了两人,
红烛燃烧着,
“今日委屈你了,”
“能够嫁给心上人,不委屈。”十娘流着泪道,憋了一天,终于再控制不住。
李逸替她擦泪,越擦泪越流。
“阿郎,还有个仪式,”十娘去除钗,解开发髻,放下满头青丝,挑出一缕来,“结发。”
李逸也摘去爵弁冠,散开头发,也挑出一缕。
十娘把两缕头发绑在一起,
“阿郎,夫妻结发,永结同心。”
“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十娘把这缕结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下来,放入锦盒珍藏。
“我没想到,杜家这么不体面,给你这么大委屈。”李逸看着她身上的连裳,“杜家不肯给你树钗钿礼衣出嫁,我以后会给你挣得诰命,一样给你树钗钿礼衣。”
杜十娘扑进李逸怀中,
“我为娘子卸妆吧?”
外面的宾客自有人帮忙招待,李逸今晚只想在青帐里陪着十娘,他温柔的帮忙卸妆,洗去脸上胭脂、铅粉,
也把那套不符合她身份的连裳婚服换下,换上了一套更舒适的睡袍。
“饿不,刚才的羊肉还在这,”
李逸看着冷切羊肉,“我还是让弄点热饭菜来,”姬氏和玉漱、红绡几个就在外面守着,李逸一招呼,就过来了。
“给我们弄些热饭菜来,”
“好的,”
“你们自己也赶紧去吃饭,晚上这里留两人就行,”
没一会,姬氏送来热饭菜,挺丰盛,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还相互喂着吃,心情倒是慢慢好了,
这么喜庆的时候,也没必要一直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
对李逸来说,既然郭氏这么无情,大不了以后少走动就是。
红烛高照,
饭后,
小夫妻俩个依偎在一起,慢慢聊着天。
对杜十娘来说,被李逸那么亲密的搂着一时难以习惯,十分害羞,李逸倒是经验丰富,还特意挑逗着,弄的她羞的面红耳赤的。
“听说大家千金出嫁前,家里还都会给准备一本画册,用以学习了解夫妻之事?你有没有这样的画册,我们一起温习温习。”
十娘羞红着脸道:“我与阿郎的婚事匆忙,祖母又不支持,哪里还会顾及这些,”
“啊,那你岂不是一窍不通,啥都不懂?”
十娘点了点头,
“阿郎多多担待,”
“天也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我现在就亲自给你讲解,边教边做!”
“等一下,”杜十娘叫停他,
然后掏出了一条白巾,“以前听阿姆讲,夜婚夜,一定要垫条白巾!”
(本章完)
第141章 当家娘子
第141章 当家娘子
昨夜洞房烛燃烧彻夜,
李逸以身示范,引领懵懵懂懂的杜十娘上路,
清晨,李逸呼呼大睡,
十娘却早就已经醒来,看着就睡着旁边的李逸,心里不由的甜丝丝。
天才蒙蒙亮,
十娘便起身,刚一动,感觉阵阵不适,脸不由羞红,扭头瞪了眼那个还在呼呼大睡的肇事者,
对镜梳妆,
按习俗,婚礼第二天是要拜舅姑的,也就是拜丈夫的父母。阿郎的父母还没有找到,这个仪式倒免了。
十娘却还是要早起,既然过了门,她打算以后做个尽职的妻子。
她要给李逸做早饭,习俗新娘子婚后第二天要下厨,做黍臛。十娘打算下厨好好表现一下,好在她不仅会诗词懂琴棋,也还会女红厨艺。
关中的女子,一般很早都会做黍臛这道菜了。
梳好头发,扎了个侧拧的随云髻,没有疏影那个丫环在身边,十娘还有些不习惯。
突然好想念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梳好头,画了个淡妆,换上一套石榴红裙。
这套衣裙是李逸给她准备好的,用料很好,裁剪缝制的也很精美,看的出阿郎对她十分用心。
反之,是她出嫁,不仅一个仆妇丫环都没能带来,甚至连穿的用的戴的都没有拿一件。
她就一身青色连裳嫁衣进了夫家,
想想就心痛,
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有着许多支首饰,象牙的梳篦,金钗、银簮。
简单梳妆好,
李逸还在呼呼大睡。
十娘走出青庐,
旁边还有个小帐篷,昨夜姬氏、玉漱、红绡还有阿福家的她们轮流值守。
十娘一出来,姬令仪就迎了过来。
“娘子这么早起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十娘对她笑笑,“我想给阿郎做个黍臛,”
姬氏笑笑,“我带娘子去厨房。”
到了厨房,姬氏让厨娘阿贵家的取来软黄米和羊肉,她帮十娘打下手,两个女人一边忙活着,一边聊着天。
秦朝时,十月朔日为岁首,这一天就要吃黍臛,走亲访友也以此招待。
属于相当隆重的一道食物,软黄米加肉做成的羹,
十月,又恰是黍子成熟之时,又有尝鲜之意。
到了如今,关中人依然把黍臛看的很重,女嫁之明日,其家做黍臛,新娘子在夫家的第一顿饭,就是要做黍臛,
黍臛做的好不好,代表着是否贤惠。
十娘的黍臛做的也很熟练,姬氏帮着打下手,倒是越发轻松。
聊天中,十娘也通过姬令仪,知晓了家里更多的一些情况。
太阳初升,
李逸醒来,一看枕边没人,唤了两声,玉漱进来。
“娘子一早就去厨房做黍臛了,素君跟着一起。”
“哦。”
昨夜睡在庭院帐篷里,好在有炉子,倒也不觉得冷,在玉漱服侍下,李逸洗漱更衣,
身后的青庐,一会也就要拆掉了。
昨晚的客人,基本上都是住在家里,现在的长安城夜里实行宵禁,不仅城门坊门关闭上锁,而且在街上走被发现了,是要挨打甚至可能被抓去徒坊做苦力的。
好在这宅子够大,客人们挤一挤也能将就。
他来到东院,
大家都笑着上来打招呼,
虽然昨日亲迎出了点意外插曲,可大家也都没太在意,对于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他们眼里只有村长李逸。
许多人还是头次进长安城呢,别看就离着四十里,但有些人还真就没来过,特别是许多妇人孩子,更别说了。
这次李逸直接雇马车把全村老少都接来,可以说也是很难得了。
这婚宴吃的又好,八大碗呢,荤菜又多,大家都呆的乐不思蜀了。
不过也有急着回乡下的,要忙着耕地,准备秋播等。
“大家难得来次长安,也别急着回去,一会吃完早饭,带你们去乐游原上登高,在那里可以把整个长安城都尽收眼底,再去城曲江看看,那里的芙蓉园,可是非常漂亮,”
罗二道:“家里事多着呢,作坊临时用稻草盖了屋顶,现在已经重新忙起来了,停一天,可损失不小,现在作腐竹的也好几家,竞争也激烈,咱这要是供不上货,可就让别人抢走生意了,”
罗三也说少府监那边已经派工匠在敕建新的无极院和学校,也得有人跟着。
“建的很快哩,工匠派的多,材料都齐备,又从地方征召了不少壮丁,直接夯土版筑,快的嘞。”
“要不了多少天,就能完工了。”
罗三让李逸有空也回去看看,毕竟是给他修房子。
无极院升级成无极堡,最主要的变化就是四面添了围墙,高三丈余,南北长约二十七丈,东西宽约十八丈,圈起来十亩地。
十米高的堡墙外围还有一圈宽二丈深二丈的城壕,
里面原来的东西两院格局基本不变,只是把烧掉的黄草顶换成小青瓦,毁坏的梁柱、门窗等也会换掉,甚至家具都给他换上新的。
此外就是新增了一个园,
这样一来,东院变中院。
外城墙套内院,原来这东西两院,会新加盖后罩房,这样就两进院变三进院了。无极院变成无极堡,堡门只有正门一个,铁包木门,防御力很高。
十米高的堡墙上,还有总共七个墩台,上面还修有阁、楼,加上正门城门楼,就有八个楼阁,既可储物,也还可观风景,更可用于防御。
就算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三千羌兵烧杀抢掠,
李逸把罗家堡村民撤进堡,包铁的木门一闭,派上壮丁在高墙上守着,羌兵也无可奈何。
那墙高十米,前面还有一道壕沟,平时可用来关牲口,紧急时候更能防贼防匪防乱兵。
而高墙上外侧有护墙,内侧有女儿墙,壮丁在上面透过射击孔攻击城下,安全的很。
占地才五千多平的堡子,也就是个地主大院,
但这四面高墙一围,那一点不输于冯家山。
不得不说,皇帝老李人还真是不错的,不仅帮忙修复毁损的屋顶等,还给建高墙。
相距不到百米的坡下桥头边,又敕建占地六亩的无极学堂,也同样修四面高墙。
新学堂的屋舍,也全是新建的,甚至还会打井。
虽对朝廷来说,
建这么一个十亩一个六亩的小堡子,不值一提,但对于李逸来说,还真是非常喜欢的。
还不用自己钱,就能全面升级。
“嗯,等我过两天就回去。”
早饭,
招呼所有客人吃黍臛,
粘乎乎浓稠稠香喷喷的黍臛,吃的客人们个个称赞不已。
“这是我家新妇十娘一早起来做的,大家还满意吧?她厨艺可还行?”李逸笑问。
“好,想不到杜家千金,还能做出这么好的羊肉糊糊呢。”
乡下百姓,直接把黍臛叫做羊肉糊糊,这看起来也确实是糊糊。
更有人问,“咋就做这么好吃呢,有啥诀窍不。”
“是啊,我吃的怎么感觉浑身热乎,甚至还感觉有点辣嘞?”
“那你们可得问我娘子,”李逸拉着十娘过来,“大家问你,这黍臛咋做这么好吃嘞?”
十娘还系着个围裙,
有些害羞道:“先要用带骨髓的羊骨头熬一锅好汤,再把新鲜羊肉切碎成小片,再掺入上等的软黄米,用文火入汤焖煮,成糊状稀粥,最后调入胡椒粉,
这样的羊肉黍臛才烂糊、入味,吃起来香、辣,暖胃暖身。”
大家一听,这糊糊还真下了本,不仅加了羊肉,还熬了羊骨汤,甚至还放了金贵的胡椒,难怪说这么好吃呢。
“乡党们要是喜欢吃,就多吃几碗,别客气啊。”十娘招呼。
说着,十娘亲手给李逸也盛了一碗,
李逸品尝过后,确实是香喷喷辣乎乎,“娘子好厨艺嘞。”
这顿让所有客人都满意的羊肉糊糊吃完,大家也都说要回家了,李逸留不住,便给每人发了一份礼物,然后又让刘黑子去雇了马车,把乡下来的客人,给送回去。
客人送走,
李逸把家里一众人,都叫来,一一让他们来拜见家中主妇。
“这是令仪,姓姬,字素君,原是陛下赐我的掖庭宫人,我收房了,已经放逸还良,如今是管着账房。这是玉漱,姓金,新罗人,王令史赠我的,也收了房,跟素君一起放免为良,现在管库房。”
李逸先介绍了这两个身边人,
十娘笑着道:“我要谢谢她们在我来之前,一直照顾着阿郎,并打理家里,”
“挑个好日子,阿郎请些宾朋见证,便纳为妾吧,也不能委屈了她们,总得有个名份。”
“以后家里的账房、库房,也还要劳烦她们继续打理。”
十娘这大方的态度,还是让两人心里松口气,尤其是玉漱,听到刚过门的大妇,主动提出让阿郎纳她为妾,心里欣喜不已。
李逸接着介绍了刘黑子、李存礼、萧十三等人,黑子不是李家奴仆,现在是良人,自己也有田有地,但也在李逸这兼了个外管事,领一份工钱。
萧十三和虞幼娘两人,则是李逸的门客,
李存礼是李逸的奴仆,以前是商人之子,现在李逸让他负责筹开商铺,做掌柜。
红绡原来是跟着盲人卖唱的小歌女,“以后让红绡跟随娘子身边服侍,”
阿福阿贵阿威三家十口,看门、赶车、护院,他们女人则是洗衣、煮饭、洒扫这些,四个孩子端茶倒水随从。
还有二十个青壮的男女奴仆,暂时留在罗家堡那边帮工干活。
杜十娘对这些府里的人都很客气,每个上来拜见请安的,都还给了个红包。
见面后,
李逸对十娘道:“以后娘子管内,我管外,家里都交给你打理。素君、玉漱和幼娘协助你,黑子、十三郎、存礼三个跟着我跑外面。”
“娘子还要不要再买些丫环仆妇使唤,我陪你到口马市去挑合心意的。”
“阿郎,现在家里有这么多人够使唤了,我就是有些想念疏影那丫头了,我们虽是主仆,可从小一起长大,但情同姐妹。”
“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她也接过来,买过来也行。”
(本章完)
第142章 纳妾
第142章 纳妾
热闹过后,
重归平静。
李逸也从一个逍遥快乐的黄金单身汉子爵,变成一个有妻有妾的人。
嗯,一妻二妾。
庶人一夫一妻相匹,谓之匹夫匹妇,士大夫以上,则有妾媵。
李逸身为正五品的县子,还有七品的散职,九转的勋,拥有纳妾资格,纳妾不需三书六礼也不用明媒正娶。
有父母在,需父母和妻子同意,父母不在,那只要妻子同意便可。
十娘主动张罗着要给丈夫纳妾,把姬氏和玉漱纳为妾,要给她们一个名份。
妾通买,给彩礼就行。
不过两人一个是新罗人,一个虽也还有家人,但也跟家里早划清界线,所以纳妾这事,连纳妾之资都不需付,
就在婚后第二天晚上,李逸请了长安的几个相识的朋友,师兄孙伏伽、李靖李二郎,王令史王法佐还有丘神俨等几人,
在他们的见证下,
李逸纳二人为妾。
大唐既没有平妻也没有侧室,但有贵妾,官员五品以上有置媵特权。
五品以上有媵,庶人以上有妾。
媵,跟妾其实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最早,媵是从嫁的,古者嫁女必以姪娣从之,谓之媵,就是新娘子出嫁,还会带上同族的堂妹、侄女陪嫁。
最早的时候,媵虽非妻,但生的儿子也是嫡子,只是到了如今,这种娣姪从嫁为媵的礼仪已经不再。
现在的王公高官们的媵,往往是出身较高的贵妾,生的儿女一样还是庶出。
大唐亲王可纳媵十人,三品及国公六人,五品许置媵三人。
这些媵也是有品级的,五品的媵就视从八品,亲王的媵视正五品,国公的媵视从七品。
但大唐的媵,就算正妻亡故,也没资格扶正为妻。
所以民间也称这些媵为贵妾。
除了媵,大唐的妾,只有良妾,是没有贱妾的。大唐明文规定,不许以贱为妾,就是奴婢、妓女不得为妾,否则要受严厉处罚。
婢、妓,只能先放免为良人后,才有资格做妾。
当然,妾和妻的地位相差太大,妻殴伤妾,处罚比殴伤普通人还减两等。但妾犯妻,与妾犯夫,同罪,处罚严厉。
师兄孙伏伽帮李逸写了两封纳妾契约,李逸跟姬氏、金氏署名按印。
这也是妻与妾的不同,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妾却只需签一份契约。
更无需什么礼仪,
请来几个亲朋好友,备一两桌酒席,大家见证一下便可。
李逸觉得有点草率简单,
但玉漱和素君都是很感激十娘,欣然接受了。
李逸这个正五品的县子,没有五品职官,所以他只有纳妾资格,还没有置媵的资格,两人都是妾。
签完纳妾契书,第二天还到万年县衙更正户帖。
他的户口本上,新添了正妻杜丽、妾姬令仪、妾金玉漱三人。
这个家,李逸是男主人,杜丽是女主人,姬氏和玉漱算半个主人。
有时李逸看着杜十娘跟姬氏金氏相处的这么好,还有点恍惚,这一妻二妾不应当是争风吃醋水火不容吗,
怎么她们却好的跟姐妹一样,是不是只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原本确实还为这个事情而烦恼,
这要是后宅不宁,妻妾们整天勾心斗角的,他夹在中间也为难啊。
以前他老婆跟他妈关系就不太和谐,他夹在中间可没少受气。
不过在跟李德奖喝酒聊天的时候,李二郎倒是告诉他为何如此,说白了就是这三人地位相差太大了。
姬氏跟金氏两妾之间,有可能争风吃醋的争宠,但她们绝不敢跟正妻争。
“为啥?”
“你是真不知道妻和妾的地位之别吗?别看这妾好像是半个主人,但妾就是妾。”
李德奖跟他细细分说其中区别,李逸听了半天,反而发现唐朝的妾地位其实也不是很低,法律上还是很保护的,她们也属于家庭成员,反正不能被丈夫或妻子随时的卖掉或赠人,
更不能随意打骂等,
那种说送人,或卖了的,那不是真正的妾,那是奴婢或家妓,只要正式纳为妾的,是不允许这样处置的,人家本身也是良人。
既然是良人,就没有随意发卖的资格。
那些他印象中能被随意卖掉的妾,其实不是唐朝的妾,那是唐以后的,这种被称为贱妾。
所谓三妻四妾,贵妾、良妾、通房、贱妾。
唐朝男主人,当然也可以宠幸奴婢、侍女,甚至有可能跟她们生孩子,但这并不会改变她们的身份,不会自动变为妾。
奴婢要成为妾,先得放免为良人,然后才允许纳为妾。既然放免为良纳为妾了,那就不再是奴隶贱人,不允许随意买卖。
不过不许买卖、送人,不意味着这些良妾的地位就有多高,在面对正妻时,那是毫无挑战性的。
“将来你的妾生了孩子,都是不允许孩子叫妾为母亲的,只能称姨,母亲只能是你的正妻,虽然这孩子仍是庶出,”“有些家族,甚至不允许妾侍亲自抚养孩子,”李德奖道。
这又触及到李逸的知识盲区了。
“况且,国家律法规定,禁以婢为妾,禁以妾为妻,你纳的妾,不管你多喜欢,她们永远都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妻,续弦也不行,”
“你那两妾,也都是聪明人,正室大妇对她们好,她们自然也会好好对待的。”
“德奖兄怎么了解这么多?”
李德奖哈哈大笑,“我今年可二十多岁了,虽说还没遇到合适的娶妻,但我妾、婢可不少,儿女都好几个了。”
“啊?”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么,你今年不是才十六就一妻二妾了,我也跟你这么大时纳的妾,隔两三年又纳一个,现在有几个妾不很正常么,有几个儿女不很正常么?”
李逸无言以对,还以为你是钻石王老五呢,不料你娃都几个了。
结果还天天腆着脸说自己单身。
“你这单身,呵呵,”
李德奖不乐意了,名门贵族子弟,大多如此,要寻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好的妻子,不容易,但纳个妾收个婢不是随随便便的么。
“当今太子殿下,二十六岁才娶的荥阳郑氏女,你以为太子真的二十六岁以前就一直没女人?”
“还有二皇子秦王殿下,是十六岁那年完婚的,妻子当时才十三,听说秦王妃今年才怀第一胎,但人家秦王庶出的长女,都好几岁了。”
名门贵族子弟,想娶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妻子,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有时别说二十六才娶,三十六才娶的都大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十五六岁就有婢女服侍,甚至早早就纳妾生儿育女。
李建成当年也是堂堂唐国公嫡长子,但要挑个好的良配,也是硬等到了二十六岁,也才娶到了五姓女。
但李世民做为嫡次子,选的是关陇集团中的长孙家女儿,那就订婚较早了。
“你啊,根本不用担心你那后宅起火,说句直白的,你那两妾也是吃过苦的,肯定很珍惜当下生活,
一个新罗婢,从海东拐卖来中原,数年间经历数个买主,还曾受牵连下过狱,她会不珍惜现在,有这么好的阿郎,还有对她们挺好的大妇,做梦都会笑醒呢。
还有姬氏,虽说她家原本也是名门,还嫁的名门,可夫家家破,她也没入掖庭五年,娘家也曾跟她断绝关系,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你,遇到心善的当家娘子,她得多傻才会作妖。”
李逸还用后世的一些观念来看唐人的问题,比如后世二奶、小三,是能威胁到正室地位的,
但在唐朝就绝无可能,
唐朝也有二奶,被称为别宅妇,这种不被法律所承认,生的儿女都属于私生,不仅上不了户口本,也上了族谱,自然也更威胁不到妻子。
但唐朝正室,对于这些外室是深恶痛绝的,一旦发现就会带着妾侍、奴仆打上门去,
厌恶的原因,自然是这些外室会家里的钱,给她买房置业,出钱供养,而且这些狐媚子在外面,还不受大妇的控制管理。
妾室们都是受大妇管的,跳不出手掌心,也不可能有什么母凭子贵,不管大妇生不生的出儿子,妾侍的儿女都是大妇的子女,只能叫大妇母亲,对妾侍生母只能叫姨。
而都有儿子,庶出更不可能威胁到嫡子了,这是有朝廷律法、宗法制度做保障的。
跟李德奖喝了一顿酒,李逸倒是涨了许多知识,也对以后的家庭生活放心不少。
晚上,
李逸跟十娘提起归宁省亲的事。
唐朝新妇出嫁后三天,也是要回门的。
一提到杜家,
十娘情绪就低落了。
出嫁三天了,娘家没有一个人来,二哥杜如晦夫妻都去了蒲州,郭氏虽就在安民坊,可不闻不问,以前关系很好的三叔三婶,也没有来过。
只有出嫁的六姑,跟着郭村正来参加了婚礼。
“我不想回去,”
杜十娘依在他怀中,“我们回去,也不会有人招待,甚至可能都进不了门,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这个委屈。”
李逸倒放的开,“反正也不远,咱们备上礼物回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至于他们招不招待,让不让进门,是他们的事,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了。”
“阿郎,还是别去了。”
李逸拍了拍十娘,“我是为你着想,也许老夫人气消了呢,你这次回去不也能和好,要是不回去,岂不就错失机会。”
“可,”
“你不用替我考虑那些,我是不想你留遗憾,就算我真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谢谢阿郎。”
“对了,你要不要给洛阳你阿耶阿娘他们写封信,你现在也过门了,总该把这些告诉他们吧。”
提到洛阳的阿耶阿娘,杜十娘有些犹豫。
已经结婚过门了,可她都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事告诉父母,她能想象到,父母接到这消息后会是如何的愤怒,尤其是父亲。
(本章完)
第143章 做样子给别人看
第143章 做样子给别人看
李逸巴不得跟杜家老死不相往来,
但也得替十娘着想,哪怕郭氏这般绝情的对待她,她也还幻想着祖母气消了就好了。
午后东市开市鼓一响,
无逸便带着存礼、萧十三和刘黑子一起去东市采购回门礼。
“大鹅不能少,还得牵羊。”
唐人女子回娘家,好像都得带大鹅,也不知道是何讲究,反正有样学样。
几人一番大采购,大鹅买了两只活的,还买了两只烧鹅,又买了两只鸡两只鸭,还买了两只羊。
酒肯定也不能少,于是糜子黄酒两坛。
甑糕、桂糕、藕丝、梅酥、透糍,各种糕点也都买了两提。
最后胡饼,更是直接买了两箩筐,这个可以打赏下人。
萧十三都不由的道:“何必热脸贴那冷屁股?”
“哈哈,你这话倒说的直白,不是为我自己,是十娘终究心里惦记着。”
“阿郎敢不敢跟我打赌,今日乘兴而去,还是要败兴而归,估计还得吃闭门羹。”
李逸笑道:“这我可不跟你赌,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该走这一趟还得走。”
“那你还这么多钱买这些?”
“一会说不得还会带回来,咱自己照样吃。”
萧十三对李逸这心态无比的佩服,“阿郎还真想的开,你这一点看不出是十六年纪啊,要是别的年轻人,早翻脸了。”
李逸心说我可是两世为人,哪能跟少年郎一样年轻气盛呢。
“很多事情啊,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并不是自己想的。”
采买一番后,李逸特意去自己前些天租的三个铺子看了看,这三铺子正在重新装修,
铺子很小,不在一个地方。
一个铺子是租在药市,这里全是卖药的,有中成药,也有药材,还有各种饮子、面药口脂澡豆衣香等,药材药品香料这些不分家,都在一起卖。
有的铺子很大,一大排的铺子打通经营,也有的只有个一丈宽的门面。
李逸租的药市的这个铺子,前面也才一丈宽,但较深长,后面还带了个小院,以后这里就卖香皂,后期可能还会研究点蚊香、露水等玩意,毕竟有了柿子酒后,再加工出点酒精来做露水应当也没啥大问题。
存礼给李逸介绍现在铺子的进展,
就是简单装修一下,打柜台、货柜,后面的作坊也要改动一些,还要弄宿舍,供以后掌柜伙计们住。
“开始招人了没有?”
“已经在招,”
“一定要好好筛选,既得是有经验,还得忠厚老实,你是大掌柜,这里先招个二掌柜,伙计可以招两个,我们再招几个听话的小学徒来,自己慢慢培养。”
香皂暂时就在府里初加工,然后拿到这边来售卖,这样能防止秘方泄露。
李逸现在进军长安东西市,也发现自己这出身,确实底蕴不足,用人的时候,就没有能够信任的人,
这临时去招掌柜,哪怕是二掌柜三掌柜、伙计,也不好招。
别的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也都是自己培养的,很少有轻易跳槽的,尤其是经验丰富的掌柜,
李逸也只能想办法多开点工钱挖人了。
另一个铺子则是在酒行一条街,虽说朝廷禁屠沽,但还是有酒卖,只不过这些酒大多是官酿,私酿很少,价格也都很贵,酒曲、醋等也在这边卖。
李逸在这铺的铺子就要大些,到时前面卖柿子酒,后面还要酿酒。
如今他已经派人开始到各地去收购柿子,并开始初加工,
“要是人不好招,那咱们就干脆自己培养一些掌柜的出来,伙计招不到,那直接去城外灾民那,买些人回来。”萧十三提出建议。
外面多少快饿死的人,
随便出点钱,就能买下一个人,这买的人放铺子里做伙计,那用的更顺手和放心。
“也行。”李逸点了点头,“也可以在灾民那仔细寻一寻,若是有以前就是做买卖的,不管是当掌柜还是伙计,又或是自己贩货的,这样的我们可以雇些,买也行。”
“收柿子这事得抓紧,要是人手不够,也可以委托给别人帮忙手,让他们能从中赚点,我们呢也就省的下乡下村去收,”
李逸希望是能够早点收上柿子来,这样也早点发酵好,便可以开始蒸酒。
好在酿酒的柿子其实没啥要求,硬的软的好的坏的,处理一下都能用,倒是能够一直收。
无人可用的李逸,现在也只能把李存礼当成大掌柜了,他考虑,或许可以把罗二罗三也招来长安,或是让罗二家的大富大贵兄弟俩来长安帮忙,
让这兄弟俩一人管一个腐竹铺子,
他在长安两市各买了三个铺子,除了酒铺、香皂铺,就是还有腐竹铺。这哥俩以前也帮家里做豆腐,对这块也熟,
没人用的情况下,用熟总比用生好。
前期先从罗家堡作坊拿货来长安铺子里卖,这边也慢慢招人开工,各种豆制品也多,豆腐腐竹豆泡千张豆皮豆干豆豉纳豆腐乳,甚至是豆芽,都可以卖。
也不奢望有多大的利润,
但开个铺子,应当还是有利可图的,起码能在赚点钱的同时,还能养的起一个铺子的伙计,甚至是能让罗家堡作坊多些订单,这也是能让作坊多雇人。
养的人多,慢慢的也就能培养出一些可用的人,甚至是让许多人衣食系于李逸,那李逸的影响力也大。
“黑子,你有空回趟罗家堡,喊二叔三叔,还有二叔家的大富大贵来趟长安,我跟他们商量下,东西两市这两腐竹铺子,能不能让大富大贵哥俩一人管一个。”
刘黑子笑道:“能来当掌柜,他们肯定愿意,这长安世界,肯定比乡下赶牛屁股强。”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可不会在意什么亲执工商贱业这种事,毕竟大家都还在努力为温饱而挣扎,种地也好,还是给人做长工、佃户,又或闲时进山扛木头,或是平时卖卖豆腐,都只是为了赚点钱粮养妻儿老小。三个铺子逛了一圈,
李逸便带着采买好的东西回家,十娘已经妆扮一新了,看的出,她还是很期待归宁省亲的。
“我给你叫了辆马车,走吧。”
“我骑马也行。”
“坐马车舒服点,回头我们也得买一辆马车了,”
李逸现在有七匹马,但马车还没有。
“阿郎为了娶我,都掏空了家底,还是节俭一点吧。”十娘有些很愧疚,二百万钱啊,能买多少马车。
“该就,放心吧,你阿郎我赚钱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刚才我去看了东市的三个铺子,装修的都差不多了,马上就都能营业了,到时可就是源源不断的活水。”
两人出门,十娘看到李逸买的那么多回门礼物,十分感动。
十娘带了红绡随同,
李逸则还是喊了萧十三、刘黑子,又叫了阿贵赶车,一行就六人。
很快就来到安民坊杜宅,
十娘下车,看着杜宅有点紧张。
李逸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吧。”
守门的依然是那天接亲的那个老头,
“十娘携夫回门归宁省亲,烦请通报一下老夫人。”李逸说着,递上一串钱,老头收了钱,淡淡的说了句,“等着。”
李逸也不在意,牵着十娘的手站那。
十娘很愧疚,“让阿郎委屈了。”
“不打紧。”
等了半天,也没见个人来。
一顿饭功夫过去了,
那老仆才回来,“老夫人身子不适,不想见客,你们回吧。”
十娘气极,红着眼睛道:“我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难道三天回门也不行?我要见阿祖。”
“十娘莫让老奴为难,回吧。”
杜十娘气的眼泪直流,很想直接硬闯,李逸拉住她,“看来老夫人气还未消,改日再来看望吧。”
“十三,把礼物卸下来。”
老仆道:“礼物也带回去吧,老夫人说了不见客也不收礼。”
“行,那我们改日再来。”
李逸扶伤心落泪的十娘上马车,打道回府。
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
老仆转身到内门口跟一名女管事禀报,
女管事点头,转身来到中堂,
“老夫人,十娘夫妇回去了。”
“哼,”郭氏冷哼一声。
杜三的妻子忍不住道:“娘,十娘可是你心肝,不管愿不愿意,如今都已经出嫁了,今日归宁省亲,却连门都不让她进,定会很伤她心的。”
“我就当没有这个孙女,以后只要我还在,杜家就不许她跟那个田舍儿进门,也不许杜家人去田舍儿家看她。”
“老夫人你何必怄气呢。”
“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她,还有东院那个不孝孙,”郭氏气的提起拐杖不停的顿地。
杜三妻子再不敢劝。
“娘,这几日,好多族人亲戚,还有一些世交都来询问十娘出嫁的事,他们也已经听到十娘出嫁的消息,还以为是谣言,
都来询问情况。”
郭氏面沉如水,
“娘,他们都很惊讶十娘出嫁,怎么咱府上一点消息都没,也没有邀请他们,”
“闭嘴,以后不许再提任何有关十娘和那田舍儿的事,”
郭氏一声怒喝,打断了杜三妻子的话。
“我就当没有那个孙女,没有。”
(本章完)
第144章 李逸五百部曲
第144章 李逸五百部曲
一场绵绵秋雨不期而至,
天陡然就寒了许多,早上起来,十娘给他拿来夹袄。
“天冷了,换上这件缺胯袄子,保暖。”
姬氏在旁道:“这件袄子是娘子亲手缝制赶工的,针脚又细又密,阿郎快试试。”
李逸笑着换上,这是唐人秋冬基本款了。
袄,复衣也,中长款的,既可以穿在里面,也可以直接外穿,形制跟圆领袍类似。
现在的天还不算很冷,倒也用不着穿皮裘,或是厚绵袍。
“还真合身,谢谢娘子,娘子真是心灵手巧。”李逸连连称赞,夸的十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仔细打量了几遍,“天越来越冷了,我回头再帮阿郎做件羊皮背子,再做件羊皮的或鹿皮的裘衣,再搭件披袄,或是斗篷就能防风挡寒了。”
寒冬要来了,
家里的奴仆,也得给他们添置冬装,这也是一笔开支。
“阿郎,我跟素君商量过后,觉得京畿的地我们还是要自己种起来,现在秋播得赶上,别错过了这季农时。”
李逸现在京畿的地还真不少,罗家堡最初分了五十亩,后来又买了五十亩。
杜曲瓜堡,杜家赔了一百亩。将军营,皇帝赏赐一千亩。
三原县,也有皇帝开始赏赐的百亩地,长安城南两坊内还有一百亩地。
不算雍州以外的,就有一千四百亩地,另外在学会名下,还有四百亩地。
这加起来一千八百亩地,不算少数了。
他在雍州以外的,岐州、泾州、蒲州、商州还有加起来两千五百亩地,
妥妥已经算是地主了。
杜十娘现在是大妇,也开始为家里划算。
她和姬氏商量过后,觉得地自己种收益更高,特别是当下改朝换代之机,长安城外又有这么多流民,这是难得的招纳部曲的机会,还不费什么钱。
雍州之外的那两千五百亩地,也完全可以用这种方法。
“现在入冬天寒,许多灾民更是难过,我们去招人来种地,给他们衣食,也是救他们一命。”
住也简单,
直接在田间地头,先挖地窝子搭草棚,或是临崖靠沟的地方,挖土窑洞暂住,虽条件简陋,但也比现在灾民窝棚要好,起码能有饭吃。
“阿郎,现在秋播,可以招一些本份可靠的做为长工,再临时招一些做短工,先把这季粮种下去,”
按十娘她们划算,招一户长工,能管理五十亩地,现在秋播时临时再招点短工帮忙,秋播后,也就那没么多活,一户几口人管五十亩地肯定足够。
“这些长工若有十来岁的孩子,也可以安排到我们的作坊、店铺里做学徒、伙计,”
李逸觉得她们说的倒也有道理,
只不过四千多亩地,那不得招八九十户灾民来做长工,说是长工,其实就是招为部曲,隐匿人口了。
一户四五口,这可是得有四百号人啊。
李逸感觉这些女人胃口大,胆子也大。
“咱现在养不了这么多人吧?”
姬氏跟他算账,“我们尽量挑青壮夫妻孩子少的,一户三到四口算,那么一户一天口粮也就六升,八十户一天口粮也才四石八斗,一个月才一百四十四石,
虽然一年得一千七百多石,但我们可以一旬给他们放一回粮,则一次也才五十石不到,
阿郎先前跟我们说,家里还有六百多石粮食,那么足以支持四个月以上,虽然夏粮收获还有半年,
可我们的作坊、店铺也会有收入,完全可以支持。”
“只给口粮不够吧,还得给他们衣鞋,还得给工钱呢,这些都没算。”
姬氏直言,“阿郎,这些灾民现在都很难撑过这个冬天的,我们现在招他们,是在救他们命,能有口饱饭吃,特别是一家都有口饱饭吃,许多灾民都会争抢的,”
李逸承认这是事实,
就是觉得大户也是趁人之危啊,有点不够厚道了。
“我觉得工钱还是得给的,不能说他们现在是灾民,就能这么肆意的压榨欺迫的,
我们可以招他们的时候先说明,先给口粮,等到夏收、秋收之时,再付给粮食做工钱,
工钱可以少定点,但不能不给。”
“阿郎,乡下一般雇佣一个青壮长工,大多是包吃住,另一年两季衣鞋,再给十到十二石的麦粟,长工一年口粮大概是七石米,折算下来,一个长工一年开支二十石粮左右,”
一个长工顶多也就能种五十亩地左右,这意味着雇一个长工,五十亩的产出,长工成本就占十几亩了,这还没算上种子、农具、耕牛等。
除非是庄园化经营种植,农忙季加一些短工,这样一来,平时一个长工得管理百来亩地,成本才能降低。
否则还真未必有直接把地租出去强,现在有些地主收租,都是跟佃户对半,甚至六四分。
不过惯例,地主只收夏粮的租,秋季这一荐一般是种点别的作物轮作,产量也低,所以惯例不收租。
如果是地主自己经营,自然收益都是他的。姬氏现在主张从灾民中招人,其实不是看中眼前这点收益,而是想趁这难得机会,钻国家空子挖国家墙角,这些灾民招过来了,在他地盘上安定下来,
很多人就成了李逸的部曲,成了附庸于他私人的人口。
以后发展庄园,只要有充足的人手,那么除了种植外,也还可以搞养殖、纺织,甚至诸如一些作坊加工,就都有人手,也能获取更多收益。
这样抢人口的机会可不多,等天下一统,国家安定,朝廷可不会再允许大户这般公然挖墙角抢人口。
招人,不如说趁机抢人。
商议许久后,
达成了家庭会议结果,招人,赶紧招人。
优先招二三十岁青壮夫妻的,只有两口子的最优先,然后带着十几岁儿女的,或是有四五十岁父母的其次,
那种父母太老病、儿女太小又多的,先不考虑,
待遇标准嘛,就是一户每天给五升小米,十天发一次粮五斗。
“吃自己做,住自己搭草棚窝棚,暂时待遇就这样,工钱则是头一年,夏、秋收后,各给粟三石。”
第二年,则还会提供两季衣鞋,两季各给粮六石。”
如果这些招来的家庭里,比如妻子或儿女被挑到作坊或商铺做工,则能多拿份工钱。
李逸还加了一条,从第三年开始,这些人可以选择是否伙种。
伙种,就是能拿分成,李逸提供种子、耕牛、农具等,长工只出力,最后收成按七三分,一百亩地,亩产一石,就能分到三十石粮,自己口粮七石,也还能剩二十多石,再去除衣,比纯粹做长工肯定更强。
他们也从长工转为佃户,将来积攒下农具、耕牛、种子,也还能降低地主分成。
“阿郎给的条件太好了,”
“总得给人一些希望,否则哪有动力。”
当天,
李逸就带着众人去招人,
第一站,仍是李逸去过几次的三桥,这次李逸提前带上了锅、柴、小米。
到了三桥后,架起锅来煮粥。
立旗施粥,
“粥煮稠点,筷子得能立的起来。”
这施粥旗一竖起来,马上就引来许多灾民。
好在李逸今天带了不少人来,秩序还算能维持。
这边煮粥,
那边刘黑子、罗三罗二、大富大贵,还有曹延秀、李存礼、萧十三等则开始宣传招工。
在这个寒风萧瑟的冬季,
阴云寒风中,
三桥灾民区的情况比李逸前几次来更恶劣了,灾民不减反增,虽然刚秋收过,可逃荒的饥民仍多。
李家招工,
立马引来无数人,就跟姬氏说的一样,大家根本不在意什么工钱多少,有没有好的住宿条件,会不会发衣服,
现在这些灾民们只盯着一条,
能不能有口饭吃。
只要有口饭吃,其它的都不管不顾了。
场面火爆,
许多人都争相报名,
他们都没兴趣去听什么头一年秋收后给多少粮食做工钱,第二年又还会加工钱,第三年甚至能够伙种分成这些,
他们只想在这寒风中找到个稳定的活,能有口安稳的饭吃,
罗二他们都挑了眼,
从一众争抢报名的人中,优先选那些青壮两夫妻的,夫妻优先于单身男子,也是因为这样的相对稳定。
另外,妇人也可以在作坊做工。
明年,李家肯定也要养蚕织布,到时这些妇人当然就是养蚕织布的主力,男耕女织时代,可不能小看养蚕织布,这里面的收益,有时比种地还高。
再则夫妻俩,有家庭的,也会比较稳定,不会说吃了几天饱饭,哪天突然就跑了。
预定招收的八十户,结果很快就招满了。
这时几口大锅的粥都才刚煮好,也顾不得煮多粘稠了,面对那些端着碗盆早就盼望着的饥民,
李逸敲了敲锅沿,
“都排好队,施粥了,不排队、乱插队的没有啊!”
十娘和姬氏她们也特意开了两个妇人孩子的队,只许妇人和孩子排队去打粥。
“各位乡党都排好队,今日施粥的是浅水县开国子爵李大官人,”
(本章完)
第145章 浅水县子有利国重器进献
第145章 浅水县子有利国重器进献
李逸一下子招了三百多人,
当天,刘黑子李存礼罗二罗三大富大贵,甚至连罗五、十狗等接受任务,各带着一支新招来的队伍,往李逸的各处田地而去。
好在李逸现在也是堂堂开国县子,甚至是名达天听,跟万年县令辛处俭关系也不错,再有师兄孙伏伽帮忙打招呼,
几支队伍的过所都是一路绿灯办好。
李逸和十娘亲自负责将军营这里,一千亩地,这里安置二十户新招来的,名义上这些人是长工,其实就是部曲了。
将军营自古就是南通巴蜀,北往长安的咽喉要道,此地东临樊川,北有潏河,坐拥神禾塬头,
曾经也是二百多户人家的兴盛村落,
结果一场兵乱,百姓十不存一。
李逸、许秀芝成了这里的新地主,还有李存孝四个羌奴,也翻身做主人。
带着自己的二十户长工,李逸直接在塬畔让他们安置,土崖上直接掏个洞,最简陋的土窑洞,前面再用稻草搭个棚子,这样一个没费太大功夫的简陋住所就完成了,
铺上稻草,也是个能摭风挡雨的小窝。
在去信问过秀芝后,李逸便也给石头哥俩家的一千亩地,也招了二十户佃户。
于是乎,就在将军营村废墟不远,几层错落的土窑洞,住进来四十户人家。
都是来自关外或是陇右的灾民,
李逸用秀芝留下的钱,买牛买耕具,
耕牛、犁、耙、锄、铲、镢,
将军营这两家的两千亩地,分成两个庄园,每五户一小组,四组一大队。
每小组集体合力耕种二百五十亩地,
按照军屯的标准,李逸买来耕牛配给。军屯标准是土软处每一百五十亩配牛一头,强硬处一百二十亩配牛一头,稻田八十亩配牛一头。
将军营的土地较好,需精耕细作,故李逸也按八十亩配一头,一个小组配三头耕牛。
李家大队,配十二头耕牛,张家大队,也配十二头耕牛。
好在耕牛现在价格不算太贵,十匹绢一头牛,二十四头也才二百四十匹绢。
倒是犁、锄这些农具较贵。
每头耕牛要配犁、耙一副,每户要配锄、锹、镢、镰刀各两把。
李逸在冯乡佐的铁匠铺采购,老熟人还是大客户,优惠后也还要百钱一把锄头,一副犁、耙,居然要五匹绢,相当于半头牛。
将军营两家的这两千亩地,商量好都是种小麦,
这里的地肥,亩产能达两石左右,但种子也用的多些,亩种三升。
两千亩地,光种子就要六十石。
李逸感觉自己好像是个航海时代的殖民者,
带着一群老家破产的农民,跑到了一处新发现的地方,在这里开荒屯田。
一连数天,
李逸就扎根将军营了。
指挥安排这四十户一百多号人,挖土窑洞搭稻草棚,既给他们住,也还得挖给耕牛住,还要挖出工具房来。
过起了集体耕种生活。
五户一组,一起开火,每组选一个年长的,看起来忠厚些,又比较有种地经验的当组长,
四个组的大队长,则由李逸安排个自己人过来监督管理,另选一个副队长。
耕地播种,
忙的热火朝天。
活虽然累,但这些灾民们刚吃上饱饭,倒也很珍惜,男人女人,甚至老人孩子也全都下地干活,早出晚归。
煮好的饭,都是送到地里。
好在一个组安排了三头耕牛,有牛耕地就要轻松许多,地翻耕后,还要翻松和整平两三遍,
接着就有耧车来播种,边走边摇,开沟和播种同时进行,效率挺高。
这边播种后,那边就用石头砘子把耧铧划松的麦垄压实,防止风吹干土壤里的墒情。
没有机械化,全靠人力,
尤其是今年比较仓促,也没有准备好粪肥,只能等后续再补施。
李逸也天天蹲在地里,
大家干活倒是都很努力,不过好些灾民也是长期饥饿营养不良,这突然农忙种活,一时都有点吃不消,
就连新买来的牛,也都还不够默契。
而且李逸发现,现在用的犁有点过于粗笨了,犁辕又长又直,他隐约记得小时候看老家村民耕地,犁都很小巧,铁的,犁辕是曲辕还很短,甚至犁头还安装了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
明显那样的曲辕犁,犁架更小更轻,而且还便于转弯和调头,既能灵活操作,而且还大大节省人力、牛力。
现在用的这犁太笨重了,一人抬着都很吃力,更别说牛还得拉着这犁深耕土地,每次转向时,要把犁抬起来也是很费力气。
等到午间吃饭时,
李逸把佃户们聚集起来,跟他们探讨起这犁来。
有老汉说,这种直辕犁,据传从汉代时就是这样了,世世代代如此。
也有个淮南来的灾民说,其实也不是所有的犁都这样的,他们老家就有长曲辕犁,
“我们老家的犁是长曲辕的,可以更好深耕。”李逸没想到原来已经有曲辕了,
“没有短曲辕犁吗?”
“没有。”
另一个河南来的灾民则说他老家有种犁叫蔚犁,是短辕犁,但是也是直辕犁。不过转动比长直辕犁更加灵活,利于回转调头,相当适合耕种那些小块的田地。
李逸让大家都说了各自老家或见过的犁,
长直辕犁、长曲辕犁、短直辕犁,
却没有短曲辕犁。
不同的犁构件也并不完全相同,有的会增减一两个部件,各有特色。
李逸对照着自己印象中的短曲辕犁,觉得完全可以改进一下。
接下来,李逸一边观摩部曲犁地,一边画图纸,还找到做犁的木匠、铁匠们咨询了解,
他开始造犁。
闭门造犁。
一款新犁经过几次改造更新,终于初步成型。
由犁铧、犁壁、犁底等十一个部件组成,
长直辕,变成短曲辕,增加了犁评和犁建,推进犁评,可使犁建向下,犁铧入土则深,提起犁评,犁铧入土则浅,
把曲辕犁的犁评、犁建还有犁箭三者有机结合使用,便可适应深耕或浅耕的不同需要,更便于精耕细作。
犁壁不仅能碎土,还可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前进阻力。
看着新完成的短曲辕犁,李逸心潮澎湃,这些天一直在地里,他也是对耕地效律的低下很感慨,牛和人都非常累,效律还不力。
李逸兴奋的把新犁拿去试用,
结果小组长李条顺用过后,大呼好用,“犁轻便,耕的却深,转向还很灵活,牛也省力许多,走的都快不少。”
“郑丑挞,你拿原来的犁,过来跟李条顺对比一下。”
李逸叫来另一个小组长。
于是两个小组长,各赶一头牛,一个用原来的长直辕犁,一个用新的短曲辕犁,
两人一齐挥动牛鞭,喝令牛背犁翻地。
众人围观。
很快,李条顺就把郑丑挞抛在了后面,
郑丑挞开始还有点不服气,结果两人换犁不换牛,再比了一趟,这次人还是那个人,牛也还是那头牛,但换了新犁后,却立马也轻松赢了李条顺和他的牛。
“这犁太好用了,原本调头,我得双手抬犁,十分费劲,现在轻轻一提就调过来了。要深耕,也不用那么费劲,这一趟地犁下来,我感觉非常轻松,散步一样,牛也轻快不少。”
效率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副队长张骨子也是直言,“咱们这地块大,一垄很长,还不是特别明显嘞,这要是耕那些小地块,特别是山坡荒地、梯田啥的,才更好用嘞。”
姬氏拉着李逸:“阿郎,这个犁你可献给皇帝,必能得到赏赐,”
经他这一提醒,
李逸也是才后知后觉,之前只是想着改进犁,方便自家,提升耕田效率,却没想到,农耕时代,
这么一个能大幅提升耕地效力,节省人力畜力的好农具,是有多么的惊人。
李逸当下就兴奋的扛着犁回了长安城。
直接带着犁找到了大宁坊孙师兄家,
刚散衙回来的孙伏伽看着李逸满身是泥土,背着一张犁兴匆匆进来,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打笑道:“无逸你这是要来我家种冬小麦?”
“师兄,你看这犁。”
“这犁怎么了?嗯,好像有点小巧啊。曲辕,还这么短,能好用吗?”
“好用,非常好用,比起寻常的长直辕犁,效率提升很多,尤其是省人力畜力,”
李逸一通夸赞,把这犁又详细的讲解了一遍,听说了效果后,孙伏伽也震惊不已。
“师兄啊,我想请你替我上书陛下,我愿助朝廷将此犁推广,”
“好,好,非常好,”孙伏伽也激动了,农耕时代,这东西太宝贵了,看看朝廷对耕牛的保护就知道了。
还有许多百姓连耕牛买不起,只能用人力拉犁,那就更累更难,严重影响着生产。
而这样轻便的好犁出现,就算用人背犁也没那么累了,能提高农耕生产效率的东西,那都是宝贝。
“也别上书了,带上犁,我直接带你叩宫门,面圣献宝!”
孙伏伽也顾不得刚回家了,拉上李逸便直奔皇宫。
以治书侍御史身份,直叩宫门,说浅水县开国子有利国重器要献于圣人。
太极宫中,
正在跟大小崔氏练习指弹琵琶技法的李渊被打断,
“浅水县子有利国重器进献?”
“浅水县子是御宿川的李无逸吧?”
李渊突然来了兴趣,“立即宣孙伏伽和李逸觐见,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利国重器!”
(本章完)
第146章 一张犁换一个伯爵
第146章 一张犁换一个伯爵
长安城东,
春明门外,先农坛。
李逸骑马跟随皇帝车驾出春明门,这座城东三门的中门很热闹,经商山道入长安的商旅官民,入东市必经春明门。
春明门外,有皇帝的一亩三分地,就在先农坛。
每年春,皇帝都会在此举行春耕大典仪式,祭祀农神,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先农坛设观耕台,观耕台前有农田一亩三分。
这一亩三分地,就是皇帝亲耕之田。
其实不仅在长安有先农坛,在全国各州县,都有。
各择东郊官地洁净丰腴者,以四亩九分为耤田,于耤田之后建先农坛,守土官员须率属按九卿制行耕耤礼。
每年春,长安天子率百官举行春耕大典,朕亲身躬耕,为天下先。
皇帝持鞭持犁,前有宰相牵牛,旁有公卿扶犁,后面民部尚书背着青箱,民部侍郎负责播种,
在耤田中耕推三个来回,然后三公九卿从耕,皇后还要来送膳食。
据说当年隋文帝杨坚就曾经一口气把一亩三分田全耕完了,引长安军民万人围观,
甚至每年春耕大典前,杨坚还会在御苑里练习几番。
李渊是今年夏天才登基称帝的,
还没有主持过春耕大典呢,不过以往他做唐国公时,也在自家的庄园扶犁以示重视。
在宫里看到李逸献上的短曲辕犁后,李渊也是一眼看出此犁不凡。
起码一眼看去轻便许多,
只不过没有试过,不能确定是否真有那么好用。
李渊在御苑里亲自试了下,觉得很不错,但嫌御苑演耕地太小,施展不开,不能真正展现出此犁的性能,于是兴致勃勃的带着裴寂陈叔达还有窦抗萧瑀这几个宰相,
非要跑到春明门外的先农坛那一亩三分地来试犁。
抵达先农寺,
李渊先祭祀农神,
然后让司农寺的官员,牵来耕牛。
“朕刚才扶犁犁了一垄土,但没过瘾,这次要好好犁上几个来回,”
裴寂笑着说要给皇帝牵牛,窦抗则说给皇帝扶犁。
萧瑀没说话,一直在打量着这犁,还不时看一眼李逸,他本来在办公,被皇帝叫来看犁,心下本来是有些不乐意的。
但一路上听了许多这犁了不得的话,也有些好奇了。
倒是陈叔达,笑着说他来背青箱,让李逸播种。
“今日,让李县子也享受一回民部侍郎的待遇。”
李逸帮李渊把犁具上好,再套到牛身上,调好犁的深浅。
一身紫色常服的李渊拿着鞭子兴奋的甩了几下,弄的那头壮犍牛立马就迈动蹄子,裴寂连吁了几声。
“帮朕计一下时间,看看到底有多快。”
李逸这时在旁边道:“臣建议,再牵一头牛来,就在旁边用长直辕犁耕,这样能看的更直观。”
“好,李逸,你在旁边耕一垄。”
于是,司农寺的官员,立马又找来了一头差不多的强壮犍牛,一副长直辕犁。
李逸接过牛鞭,扶犁,
一名绯袍老头帮他牵牛,
“多谢,”
老汉笑道:“司农寺少卿武士棱,你这犁确实看着不错,”
上林署的署令帮着扶犁。
皇帝一声吆喝,
挥动鞭子,率先开始,
李逸也紧随其后。
传统的长直辕犁粗笨沉重,好在那头阉过的公牛强壮高大,牛颈上套着犁走的很快。
李逸的扶犁技术很一般,好在牛非常熟练,不需要他怎么操作。
皇帝的动作比他熟练的多,
很快,皇帝一垄就犁到头,提着犁轻轻一甩,就调过了头,开始往回耕。
而李逸这时一垄还才耕了一半多点,
倒不是这犁就相差这么大,而是他技术不行,拖了后腿。
当皇帝三个来回耕完,
李逸两个来回还没耕完,李渊放下犁,上了观耕台,看着李逸吭哧吭哧的把三个来回耕完。
“这小子一看就没种过地,这落后太多了,”
李渊笑着让司农寺再派出两队熟练的农人,让他们来次真正的较量。
李逸一身土,还出了一头汗,李渊叫他上观耕台,还招手让他就站在旁边。
“你这个犁,确实改的不错,轻巧灵活,极省力气。”
孙伏伽也顺势说当大力推广。
“嗯,李逸献此宝物,实乃国之重器,你要什么赏赐?”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为陛下所赐封县子,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都是应该的。”
“哈哈哈,”李渊抚须大笑,
“你小子总是处处能给朕惊喜,朕也不会亏了你。今日,便晋封你为浅水县开国伯,”
“朕再赏你牛马各十,男女奴隶各十,钱十万,绢千匹。”
“臣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逸赶紧领旨谢恩。
“别急,朕还没赏完呢,朕再赏你田地千亩,并授你检校宫苑副监兼铸犁使,就负责这新式犁的铸造推广。”
朝廷要亲自制造新犁,并先发放给各地军屯、官屯,同时向天下百姓推广此犁。李逸就是这个铸犁使。
李逸没想到又赐地千亩了,李渊真是个好皇帝,非常的大方啊。
不过看到皇帝旁边的裴寂裴相国,李渊可是直接一次赐他十万亩地,织物四万段。
“还不快谢恩,”孙伏伽在旁边提醒他,
李逸刚走神了,不过他不知道这个宫苑副监是个什么官职。
“陛下,臣请问,宫苑副监是何官职?”
孙伏伽告诉他,“宫苑监掌苑池修葺、种植,禽鱼、果木之事。副监,便是宫苑总监的佐贰,乃从六品下职,隶属于司农寺。”
李逸心想,这不是皇家园丁的副总管?
一听就不是啥正经官啊,有几分孙悟空上天当弼马温的感觉。
李渊笑呵呵道:“怎么,你又要拒封官职?”
“回陛下,臣不懂宫苑,更不懂鸟果木之事,怕误了事。”
李渊笑笑,“所以朕让你检校副监,又没让你做总监,挂个宫苑副监的名,也就有从六品下职,而且也便于出入宫禁,”
负责铸犁推广,这是差事,不是官职。
李逸并不知道,宫苑总监别看着好像不起眼,但一般都是皇帝心腹担任。比如李渊之前的家奴樊方,原是隋朝官员,也是李渊同学,后获罪为奴,赏赐给李渊,
樊方樊世兴爷俩跟着从龙起兵,
现在一个是右监门将军,一个就是宫苑总监。
而历史上,李隆基发起政变的时候,就事先找到宫苑总监钟绍京,拉拢他过来。也正是在刘幽求、钟绍京等的支持下,
李隆基得以在夜间进入钟绍京管辖的宫苑内,
而钟绍京还带着自己手下的园丁匠泥工等二百多人,带着武器配合李隆基攻入太极殿,杀掉了韦后,拥李隆基的父亲李旦即位,是为睿宗。
而本来给皇帝管宫苑,搞绿化的钟绍京,因此也成为功臣,一举升任中书侍郎,参加机务,第二天又进中书令,拜越国公。
宫苑总监、副监,应当都属于是天子近臣。
其实把握的好,这是很不得了的位置的,就好比领导的司机、保姆们一样,不能小看。
“朕知道你闲云野鹤惯了,所以为次也不授你什么实职,这个宫苑副监你领着好了,也不用你管什么事,你尽管负责这新犁的事就行。”
“当然,该有的俸禄、职田这些也不会少你的。”
李逸一听,这倒是挺适合自己的。
“陛下,臣以为要迅速推广新犁,首先得有个响亮的名字,臣以为此犁可赐名武德犁,
然后把制作方法和图纸绘制抄录后,分送天下诸州县,令地方官公之于众,这样就能迅速推广开来,也能让百姓更快的用上武德犁。”
武德犁,
这名字李渊喜欢,
至于说把图纸送到各州县公开,让大家自己造,也没问题,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军械,
反正制成后,看上几眼也能明白。
“可,”
不过李逸仍要负责督造新犁,给军屯、官屯,还有皇家的庄园使用,并用来赏赐给臣子们。
看着司农寺的人把那一亩三分地都翻耕、播种完,李渊这才满意而归。
李逸也是一路笑的合不拢嘴,
这次献犁得到的赏赐,比预料中的还要丰厚。
“恭喜啊,浅水伯!”孙伏伽笑道。
“还要多谢师兄帮我叩宫面圣呢。”
“那也是你这犁确实好,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一张犁,晋爵一级,还得了个从六品的宫苑副监,更别说还有二十匹牛马、二十个奴隶,百贯钱千匹绢。
他娶杜十娘,掏空了家底,
招长工,买牛犁,都已经是借用许秀芝的钱了,这下好了,一下子就回血了。
高高兴兴的拿了旨意到太府寺和太仆寺去领赏,
领到各项赏赐后,李逸还对新领到手的十匹马有点犯愁,家里已经有七匹马了,现在再来十匹,他也用不了这么多马,这马还特别能吃,养匹马开销顶的上好几个人了。
或许自己可以考虑卖掉一些马,卖了钱再买牛。
这新赏赐的一千亩地,在宜州的宜君县内。这个地方在三原县北边,远倒不是特别远,但是就在去年,这里还曾经爆发了一场大战。
稽胡,也称为步落稽胡族,这些是匈奴人后裔,退入离石以西,安定以东的陕晋北部方圆七八百里的山谷间,跟汉人通婚,部落繁盛。
在去年四月,稽胡南下袭犯富平,都快打到渭水北岸了,被击退后不久,又组织了五万稽胡部落联军,卷土重来,杀到了宜君,
窦轨率兵迎击,战于黄钦山,一开始都打不过,后来窦轨连杀十四名军官,临阵提拔了十四名勇敢的低级军官代替,亲自带着几百名亲兵在后督战,这才反败为胜,
一举俘虏了稽胡男女两万余人。
虽然此战后,稽胡不敢再大举南下,可还时不时的有小股跑来劫掠。
朝廷在今年从雍州划出宜君、同官、华原三县,置宜州。
宜君是关中平原与黄土高原的结合部,距长安二百多里,隔壁就是后世有名的洛川苹果产地洛川县了,这里多山,有很多旱作梯田。
皇帝在这赏赐他一千亩地,是因为经历了几次稽胡南下洗劫,这里人口锐减,好多土地荒芜。
李逸拿了这一千亩地,也是个麻烦事。
就算想在当地出租都很难找到人,看来也只能是招灾民过去弄个田庄耕种了。
一千亩,又得要招起码二十户人过去。
好在现在手里有了一笔赏钱,招人、买牛、买犁耙锄锹、买种子,建个庄子倒还是够的。
(本章完)
第147章 封妻
第147章 封妻
李逸带着赏赐返回将军营,
他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些喜悦分享给十娘她们。
“十娘,我回来嘞。”
“阿郎,这又买了好多牛马,招了好些人么?”杜十娘这位当家大妇,正带着人在给长工们煮饭,小米饭,菜有羊杂汤和黄豆焖猪脚,油盐重,对农忙时的人来说,正好补力气。
“这可不是买的,赏赐的,”
“那新犁?”十娘也欣喜万分。
“没错,师兄带我叩宫门面圣,陛下让我带着犁到春明门外先农坛亲自试犁,大为满意,不仅赏赐我牛马二十,还赐奴婢二十,并钱百贯绢千匹,还有,晋封我为浅水县伯爵!”
李逸拉着十娘的手,“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呢,”
“阿郎快一并说了,吊人胃口。”
“师兄跟我说,我如今勋为九转大将军,爵为正四品的开国伯,因此,我已经达到了封妻命妇资格,我已让师兄帮我向吏部司封司写了申牒,你很快就能获得县君的诰命敕封了。”
“县君诰命?”杜十娘愣在那。
“我说过,我会给你挣得诰封的。”
十娘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又想起出嫁那天,本来她可以按母亲命妇身份,穿相应命妇的树钿钗礼衣的,
但祖母却只给了她一件平民女子结婚的青色连裳,没有树钗也没有两博鬓,更没有翟纹礼衣。
可今天,
丈夫就给她挣得诰封。
虽然只是县君,她也仍激动的万分满足。
大唐的命妇封赠制度,还是比较严谨的,一般凭女子自身获得诰命的是非常少的,秀芝的三品崇义郡夫人诰命,是她杀了一个三千人叛乱羌兵酋长,使的三千羌兵溃散而逃,所立下大功才换来的。
一般都是靠儿子或丈夫的官爵封赠,
国夫人,那得是文武一品官,或是始封初代国公的母、妻才行,母亲的话,还得是嫡母,如果是媵、妾生的儿子,虽官至一品,或始封国公,但也没资格,得封嫡母,媵、妾没资格。
郡夫人,得是三品以上官、阶的母、妻。
郡君,也得官阶四品,或勋官二品带封爵。
县君,五品官、阶,或勋官三品带封爵,
李逸现在虽然职官仅是从六品,散职也仅正七品,但他九转勋,是视三品,又有开国伯爵,
完全满足了封妻县君的条件,
不得不说,开国之初,勋、阶有些滥授,但这也确实让李逸得到了这个意外的好处了。
否则他空有伯爵,但勋不到九转,也是只能等官职或散职五品以上才行了。
“谢谢阿郎,”
“才一个县君而已,将来我肯定给你起码挣个郡夫人诰命。”
杜十娘破涕为笑,“那夫君可要多努力,郡夫人必须得是官、阶三品以上才有资格封赠母、妻。”
姬氏等听闻了这天大喜事,也都为杜十娘而高兴。
县君诰命啊,虽无权力,但有无与伦比的荣耀。
以后首饰、服装的使用等级都能相应提升,甚至还能获得一些免罪特权,必须得先褫夺诰命才能问罪,有罪也可相应减轻。
诰封县君,就能戴五树五钗钿,两博鬓,翟纹礼衣。
逢年过节,还可以进宫拜见皇后贵妃等,参加宫廷宴会。
从此,就是真正的贵妇了。
杜十娘本是名门千金,祖父也是丰乡县侯,京兆杜氏名门望族,各房拥有过的爵位极多,仅是北朝以来,始平伯、安平伯、新丰县侯、义兴县公、平原县公、枝江县公、长广郡公等,
将军、刺史更是不知道出了多少,
十娘的父亲杜淹,在大业朝也是官至治书侍御史,如今更是洛阳的吏部尚书。
但曾经的名门千金,在经历了最不堪的出嫁后,
现在面对着丈夫给她挣来的这个县君诰命,越发显得珍贵。
祖母那般反对她嫁给李逸,甚至一边索要赔门财、高彩礼,一边又不给嫁妆,甚至连出嫁当天,也没有半点准备,只让她孤身一人穿着连裳出嫁,
三日回门,杜家都不肯让他们进门。
“阿郎,等拿到告身和树钗甸翟衣,我定要盛妆回杜家祭祖,”杜十娘咬牙道。
“好,我到时也要穿上爵弁礼服,陪你一同回去。”李逸笑道,他还真期待到时郭氏看到十娘得了县君诰命后,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姬令仪在旁边看着这幕,心里不免有些羡慕。
想她当年也是出身郡公府,也嫁到了郡公府,经历过家破,经历过没入掖庭,如今做了阿郎的妾,
这辈子是没机会得诰命了。
“把李条顺、郑丑挞还有张骨子,还有窦跛蹄、邓讷儿喊来,”
李逸这次能封妻县君,可都是靠着武德犁,而这新犁发明,有那几人的功劳,他们各自告诉了李逸一些不同的犁,甚至帮着改进了新犁,
这份功劳也有他们一份,
五人从地里赶回来,一身泥土,浑身是汗。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改进的新犁献给圣人,得到了极大赞赏,还获得了授官晋爵,又赏赐了牛马奴隶钱绢,
从今天起,张骨子为我们将军营田庄的副庄头,李条顺四人为组长,给你们每人赏赐一石粮一匹布,另外每月加五斗粮的工钱。好好干,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
五人,每人一石现粮一匹现布,现在就给他们。
五人都被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懵了,
虽然跟李逸获得的赏赐相比,不值一提,但武德犁也不是他们做出来的,他们顶多是提供了一些其它犁的信息,帮着提了些改进建议而已。
几句话的事,能得到一石粮一匹布,而且以后每月都加五斗粮的工钱,
“谢阿郎,”
反应快的李条顺已经直接给李逸跪下了。
其它四人也赶紧要跪,
“不用跪,大家心里明白就好,我这人呢,向来是有功则赏,从不吝赏赐。”
“素君,让大家宰只羊,大家也都沾沾喜庆,”
新来的二十个奴隶,
也没想到,这来的第一顿饭,就吃上了肥美的羊肉,还有小米饭和羊杂汤,这顿吃的很美。
李逸安排他们也暂时在将军营庄园帮忙秋种,
“陛下又赏赐了我一千亩地,在宜州宜君,我打算从这边再招一批人,买牛买种子买农具过去秋种,在那边也立个庄子。”
“阿郎派谁去管事呢?”
“我想请罗三叔帮我去那边管事,再从罗家堡请两个村民,有三个人,应当能把这庄子弄起来,等秋种播下去后,冬天也没啥事,就留下一些人在那边,其余的可以拉回来。”
“三叔是可以信任的,我没意见。”
李逸还准备也搞个制犁的作坊,这武德犁其实也比较简单,犁头、犁壁是铁的,其余都是木制的,
主要就是雇几个铁匠铸造犁头、犁壁,
另外再雇木匠制作其它木头部件,再组装就行了。
“我们现在这么多地,就算是做了自己用,也比买要省不少,何况这种新犁,接下来肯定是会大力推广,百姓陆续都要换的,这买卖不说多赚钱,但肯定不会亏本,”
一个生意,只要能赚,不管赚多赚少,那就能做。
况且,一开始做犁,慢慢的也能做其它的农具,甚至是其它类型的商品的。
而手里慢慢的就能培养出一批熟练的工匠,那才是很了得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
李逸仍在田地里忙碌着,
罗三被请了过来,他又叫上了罗五、二愣和富贵,正好是他们四次服役的四人组,
李逸带着他们在灞桥、三桥几处灾民那,招了几十人,然后把皇帝赏赐的十头牛也给了他们,还又添了两头牛。
老牛拉着板车,载着粮食、种子,还有置下的犁耙锄头等农具,以及一些毡毯锅碗,
一行人就直奔二百多里外的宜州播种去了。
好在宜州赐的田都是熟地,不是开荒。
李逸送到中渭桥,
“就麻烦三叔你们了,”
罗三笑道:“我们也是拿了你工钱的,有啥辛苦不辛苦的。”
罗五也道:“反正家里安排的也好,我老娘、妻子都在无逸你作坊里开工,挣着粮食嘞,又包吃住,娃们也马上学堂上课,还管一顿饭,
我那地里的粮也收完了,现在秋种有二哥在村里带着人帮我们种嘞,都没啥可操心的,”
二愣子嘿嘿傻笑,“村长给的工钱多,上次去做役,白干那么多天,这次去宜州,又给钱又给粮的,划算。”
这四人自家的地都没种完,就帮李逸去宜州建庄子种冬小麦。李逸让罗二带着长短工,帮他们耕地播种,连种子都包了。
他们来给李逸种地,赚的钱粮也多,怎么算都很划算。
对李逸来说,罗三他们也都是自己信的过的人,有这几人带队,宜州这一千亩地就能种下去,不会误了这一季农时。
他现在能用的,还真的只有罗家堡这些村民。
罗五有些羡慕的道:“村长这次可是了不得啊,这到处立庄子,里外里加起来得有五六千亩地吧,这明年夏天,不得收粮万石啊。”
李逸哈哈一笑,“又不都是我们罗家堡滈河滩那样的水田好地,多数地也只能亩产一石左右,”
李逸现在名下田地达到了惊人的四千八百亩,还有学会的学田四百亩,要是算上帮秀芝代管的一千亩,
六千二百亩地,
这个秋天,大部份都会种上小麦,少部份种芸苔油菜。
明年夏天,保底能收获五千石粮。
对于长安城外,那些三五斗粮就愿意典妻卖女的灾民来说,这确实有点让人震惊了。
罗五坐上牛车,挥手告别,“我以后就给村长做庄头,安安稳稳的赚份钱粮就满足了。”
(本章完)
第148章 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乎?
第148章 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乎?
同州,
长春宫,
杜如晦陪同李世民登上城墙高楼,登高遥望太华、中条二山,俯视黄、洛、渭三河,
“谁能想到,中原局势,竟然还真都被李逸早就言中,李密居然一败涂地,王世充绝地反击,还能大获全胜。”
李世民望着滔滔黄河水,无比的感慨,
冬日的长春宫,在萧条中越发显得雄伟。
这座城是五十年前宇文护所筑,初名晋城,三面悬崖,东临黄河,面对蒲津关,后来因四时如春,改名长春宫,隋开皇年间增建殿宇,仅宫殿就占地三百余亩。
陕东道大行台,就驻于此,潼关以东兵马皆受李世民节制。
“我本以为,李密和王世充之战,得到年底,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杜如晦也道:“是啊,就跟李逸当初说的一模一样,这小子虽没学过兵法,但他说兵法如棋法还真不错。”
“王世充是个劲敌,”李世民叹道,
这次中原大战,李世民坐镇在长春宫,派出许多斥候密切关注战场,但唐军却没有掺与的意思,还刻意摆出无意河南方面的态势,就是要让他们无顾忌的火拼。
王世充也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在李密的兵马还在童山大战后休整中,秘密组织反攻。
王世充做了几件事,先是左卫军士张永通做梦梦到了周公,周公让张永通转告王世充,当勒兵相助击贼,这事传扬满洛阳皆知,
于是王世充为周公建庙,每次集结训练都要祭祀、祈祷。
又找来巫师,说周公让王太尉急讨李密,当有大功,否则士兵都会染疫病而死。
此时王世充手中军士,多是江淮楚人,相信巫师所言,在王世充心腹的带头下,都纷纷请战。
于是王世充整编了两万精锐,两千精骑,主动出击李密,军旗上全写上永通,士气高昂。
面对王世充率兵直逼偃师城,
李密手下大将裴仁基建议分兵守其要路,让他无法东进,并选精锐三万,进逼洛阳,迫王世充回援。王世充回,魏军就后退,他再出来,我再逼洛阳,如此反复,我有余力,敌军疲惫少粮,必败也。
李密开始也赞成裴仁基的话,说洛阳王世充军武器精良,二是没有了粮草,这是直奔着我们粮仓夺粮来的,士气高昂,不宜硬拼。
可单雄信等都说,王世充屡次败在他们手下,现在兵又少,根本不值一提。
而刚在童山之战后归附的陈智略、樊文超也都说新归附的将士都想立新功,希望一展身手,结果大多数将领都喊着要出兵,要入洛阳。
最后李密又动摇了,决定出兵迎战。
裴仁基苦劝无果,记室参军魏征也对长史郑珽说现在我军大战后精锐伤亡惨重,将士们身心疲惫,而王世充洛阳缺粮,决一死战夺粮,其斗志不比上次宇文化及的骁果军低,
现在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就得深沟高垒,得跟李世民打薛举父子一样,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王世充粮尽只能退兵,那时再趁势追击,必然可胜。”
郑珽是李密心腹,嘲讽魏征是老生常谈。
李密自率内营,统秦叔宝、程咬金、裴行俨诸骠骑将军驻于北邙山上,
单雄信统外骑兵扎营偃师城北,
王世充派数百精骑渡河攻单雄信营,李密派程咬金、裴行俨率骑助守,洛阳骁骑精锐,拼死来战,射翻裴行俨,程咬金单骑冲入重围,杀数人,救起裴行俨,突围时被敌将马槊洞穿腹部,
危急之时,悍勇无比的程咬金转身折断了马槊,反杀敌将,终于带着重伤的裴行俨脱围。
李密轻敌,立营北邙山上,却不设壁垒,王世充夜晚又派了二百余精锐骁骑悄然上山,埋伏山谷中。
天明,
王世充誓师,“打赢了,共享富贵,打输了,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率兵直攻李密。
李密的军队还来不及列阵,王世充就率军凶悍的杀了过去,两军激战不久,便有人拥出一个五大绑的人,高喊擒住李密了。
此人却是王世充事先找的一个极似李密的替身,藏在军中,关键时候推出来,果然就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洛阳军高呼万岁,士气大震,而魏军却有些惊慌。
就在此时,昨夜悄然上山埋伏的二百余精锐骑兵,从侧后高处冲了下来,驰入后方李密营地,纵火焚营,
李密军大溃,
原本战前叫嚣着要出击,要立功,要展露身手的原宇文化及降将张童仁、陈智略诸将,直接就率领部下又倒戈投降了王世充。
李密带着万余败兵退往洛口。
王世充趁胜夜围偃师城,郑珽守城,他的手下却打开城门迎王世充入城,王世充夺下此城,不仅获得了许多粮食和军械,甚至还在城中找回了之前随宇文化及北上,而落到李密手中的一众兄弟子侄们,
又俘获了李密大将裴仁基,还有长史郑珽,记室祖君彦等几十人。
王世充擒了洛口守将邴元真的妻子等人,厚加抚慰,让她们各自暗中联络自己的父兄丈夫。
隋郇王郭庆得知后,密报李密,李密没有声张,而是想来个将计就计,和众人商量,等王世充军一半渡过洛水后,他们半渡击之。
然后非常搞笑的是,当王世充率军抵达洛水,李密的哨探却没及时发现,等王世充的兵马都已经渡过洛水,这才发现。
单雄信见到王世充军过了河,不仅没有阻击,这时反而引兵后撤自保,李密见错失半渡攻击的良机,又没勇气坚守,直接轻骑逃往虎牢关。邴元真以洛口仓降王世充,飞将军单雄信也顺势就率部投降了王世充。
留守金墉城的王伯当,也是弃城退守黄河北面的河阳城,李密从虎牢又跑到河阳,与诸将商议,李密还想倚借黄河而守,北面守住太行,南面连结黎阳,
有人对李密道,当初杀翟让的时候,徐世绩也挨了两刀,差点死了,现在失利了却投奔他,他不会给我们两刀?
尤其是现在单雄信已经投了王世充,说不定徐世绩也已经投了,当年翟让、单雄信、徐世绩共建瓦岗,可是结义兄弟。
这时李密才发现,他以前虽人多势众,但都是乌合之众,成份复杂,人心各异,这一失利,结果许多人纷纷投降,李密拔剑欲自刎,
府掾柳燮提议西奔关中,
“明公与唐公同族,兼有畴昔之好,虽不陪起兵,然阻东都,断隋归路,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此亦公之功也。”
一众惶恐不安的部下,这时也纷纷道,
“然。”
李密看看身边,能打的仅剩下一个王伯当,其余骁勇悍将,诸如秦叔宝、程咬金、单雄信、裴仁基裴行俨、徐世绩等,不是降敌就是重伤,一个都不在身边。
这次再也没有秦琼为他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了。
李密望向记室魏征,
魏征一声不吭。
李密叹惜一声,“悔不听玄成之言。”
魏征也看出来了,这树倒猢狲散,说到底这次败的这么彻底,就是两个主帅身上。王世充是积极进取,背水一战,而李密呢,不听劝告,结果真打起来,一遇挫败就跑。
如果首战失利,李密能够坚守偃师,也不可能这么雪崩。
但说什么都晚了,
这李密就跟宇文化及一样,败一次就彻底翻不了身,王世充败了多少次,都还能够继续卷土重来,这就是差别吧。
于是乎,李密便率着河阳部众,借道河东入关中投李渊。
一路上,还不断有部下汇聚跟随,进入唐境后,居然有两万多人。
长春宫,
一名长安使者赶到,
带来了皇帝的旨意,李密率部来归,让秦王亲自迎接招待,在长春宫慰劳,然后派兵护送到长安。
“李密此人,好谋无决,优柔寡断,志大才疏,刚愎自用。”李世民点评。
杜如晦也道:“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足,也终不免败亡。”
“你们觉得李密是真心归附否?”
“李密不过势穷来投,我大唐接纳之,则可招募其麾下,但也得提防李密再生异心。”
长安使者还捎带来了一些家书,
杜如晦看过后,面色大变。
“家里出事了?”李世民关切问。
“是无逸。”
“那小子还能闯什么祸不成,他不是应当娶了克明你从妹,现在新婚蜜月,如胶似漆吗?”
李逸迎亲前天,杜如晦接到李世民急召,不得不赶来长春宫,当时正是洛阳那边大战的时候,
他也只能遗憾缺席了李逸和十娘的婚礼。
“哎,我没想到,我家老夫人会这般待李逸,”
“难道还有比要一百万赔门财和一百万彩礼更过份的事?”李世民问。
杜如晦很羞愧的告诉李世民,本来他已经跟郭氏说好了,杜家会给十娘一个风光的出嫁,会给一份不下百万价值的陪嫁,包括几百亩地的庄子,还有长安的宅子,终南山里的别墅,
以及金银首饰、家具衣被,各种丝绸,以及牛马奴隶等。
“我真没想到,以前老夫人把十娘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宠,这次如此绝情,不但说好的百万嫁妆一点没给,连亲朋好友都没邀请,也没有婚宴,甚至让十娘仅穿着平民的连裳独自一人出嫁,
这门婚事,现在整个长安都传遍了,成了京师的笑话。”
李世民都震惊了,
“你家祖母真是老糊涂了,欺人太甚,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乎?”
“都怪我,是我没有把这事情办好。”杜如晦胸中憋着股气,他知道郭氏这不仅是冲着李逸,也是冲着他来的。“我对不住无逸。”
李世民安慰,“你也别觉得很对不住那小子,真正丢人的是你们杜家。”
(本章完)
第149章 又见故人
第149章 又见故人
李密至蒲州,
前方就是黄河渡口蒲津关,
此处战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而在平时却又是商旅往来的黄金道。
李密看着前方渡口巨大的石牛雕像,还有已经在那等候迎接的唐朝官吏,捋须感叹,
“我拥众百万,一朝解甲归田,山东连城数百,知我入关,派人去招,必然也会全来归顺,比汉之窦融,功亦不小,岂能不安排一要职?”
有人便说,“起码也得拜太尉、再授一省之长官。”
李密率部过浮桥,
侯君集率部前来,命令李密所部交出铠甲军械。
李密部两万余人,除家眷外,也还有不少兵马,听闻后很是不满。
李密也没了好心情,
魏征劝说既然入关,那就得听朝廷安排。
李密只好下令交出铠甲武器,
秦王李世民迟迟没有现身,
一直到所有武器铠甲全都收缴完后,才有送来饭菜。
却只是简单的小米饭,加点酱菜。
对于这样的饭菜,李密部下极为不满。
供给李密的饭菜,也是非常简陋,仅有一壶浊酒,一碗冷切羊肉,还有一碗猪肉,以及一条鱼一个汤。
李密觉得这是李世民故意侮辱他,怎么能让他吃猪肉呢?
他在洛阳那也是堂堂太尉、中书令、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魏国公。
“魏公,或许这是那位二皇子有意为之,试探明公。”
李密此时已经心生后悔来投关中了,
只得愤愤的倒了杯浊酒饮。
饭后,
又有官员过来,却是要求李密手下的军士,留在长春宫接受整编训练,其余官将以及家眷等,则可随李密前往长安。
李密又怒了一下,
然后在众人劝说下,无奈接受。
这晚李密只能夜宿晋城外,
直到次日一早才被请到长春宫见到了那位在陇右一举大败薛举的李世民。
“昨日有急事出城巡视去了,没想到魏公昨日便到了,有失远迎。”
李密一肚子气,却也不好发作,
李世民在长春宫设宴,盛情款待,准备了非常丰盛的酒菜,许多都是宫廷名菜。
跟昨天的冷猪肉一对比,天差地别,
李密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
次日,李密王伯当魏征贾闰甫等一行前往长安,李世民还特意派了二百骑护送,
李密带来的两万多人,大多暂留在同州,其中近万兵士,更被就地整编。
长安,
秋播还在继续,
李逸现在每天在少府监下的一些铁器作坊跑,负责督造新犁。
第一批新犁完成,皇帝看后很满意,分赐给诸公卿家,李逸也得到了一张新犁。
不过他利用职务之便,已经给自家也建起了一个犁作坊,铁匠、木匠也都挖来了,又从他招的流民中,挑了些青壮做计、学徒,
虽是草台班子,
但照葫芦画瓢,制作武德犁也不难。
因为铁件就两个部件,制作起来还是很快的,尤其还是用泥模铸造的,比起手工锻打那可是快多了。
最大限制,其实就是铁料。
好在他这是打造农具,他现在又是负责这块的,借着职务之便,跟少府监等相关部门,沟通采购也有便利。
这个新作坊,就设在将军营,稻草棚一搭,围点胡基土墙,垒起炉子,
叮叮铛铛的就开干,
那边木匠们带着伙计、学徒,也是干的热火朝天,李逸还特意搞了流水线式作业。
把一张犁的不同部份,分开来制作,
匠人们只做一样,能更熟练更快,而采用标准化尺寸生产,效率提升不少。
对质量把关,也更方便,哪个部件出问题,就是谁的责任。
新犁供不应求,
李逸优先给自家用,然后是其它亲戚朋友们,都不用怎么特意宣传,这种好东西一面世,
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想要一张。
对比下,确实比原来的犁好太多,不仅仅是轻便灵活,最重要的是省力啊,哪怕没有牛,人背着武德犁,也挺快了。
妇女、少年都能背的动。
对许多百姓来说,都是买不起牛的,只能佃租大户家的牛,而牛租很贵,往往直接就要地里一成收益。
可没有牛,光靠人背犁,或是直接铲,那又种不过来。
作坊生意忙碌不已,
李逸也是一再招工扩建,仍供不应求,
这玩意利润也还不错,又多了个进项。
从少府监押着又一批新犁交付给司农寺,李逸便骑马回家,他这差事其实很闲,不时的过去瞧一瞧就行,具体的事务,都有各自衙门的人专门负责。
李逸经过春明门大街时,发现今天街上人很多,
街角巷口的武候铺的武候数量也大增,巡街的骁卫巡骑也很多,还有不少百姓也站在路边,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浅水伯这是散衙归家呢?”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李逸望去,是一名披甲军官,原来是左骁卫的队头丘神俨,“啊,原来是丘兄,你们这是?”
“浅水伯没听说么,今日李密入京,圣人下旨迎接呢。”
原来如此,
李逸在长安,也听说了中原的大战,李密和王世充这对死对头,在河南斗了这么久,终于决出胜负,
但结果是出乎许多人意料的,
不是一直压在洛阳城进攻的李密赢了,这个不久前还刚击溃了率骁果北上的弑君者宇文化及的枭雄,
最后却还是被他的手下败将王世充击败,而且一败涂地,
宇文化及童山战败,逃到魏州,喊着宁可不为一日天子乎,登基称帝建国号许,而李密兵败后,却没想着重整兵马卷土重来,反而就直接跑关中投降李唐了。
远远的,
一支人马过来,
李逸也就站在路边想瞧瞧这位隋末有名的枭雄,
很快,在一群唐军士兵的护卫下,李密过来了。
丘神俨还帮他指认,“那个穿白袍的就是李密了,”
李逸惊讶的是李密看起来很年轻,可能四十不到。
“李密多大年纪?”
“应当是三十六岁吧,”
“啊,才三十六?”
“嗯,八柱国之后,曾经也是一门鼎盛,他曾祖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弼,北周迁拜太师、赵国公。”
李密的祖父是北周太保、邢国公,父亲是隋朝上柱国、蒲山郡公。
他跟李渊差不多都是很年少的时候,就袭父爵了。不过李渊是八岁袭唐国公爵,而他在开皇中袭的是蒲山郡公爵。
但是李密年纪轻轻就收养门客,礼遇贤才,救济亲朋,又好读书,拜师大儒名下,还留下过牛角挂书这样的故事。
大业初,任东宫千牛备身,杨广觉得这个额锐角方的黑小子,当侍卫也不规矩,总是东张西望,就让他别干了。
李密也从此辞官专心读书,直到三十岁时,干了票大的,杨玄感起兵造杨广的反,特意把好友李密接来做军师。
李密献上中下三策,可惜最后杨玄感还是很快败亡,李密也从此东躲西藏,据说他跑到淮阳郡隐姓埋名,在那当了个教书先生,还被一个大户看中,娶了他家女儿,
但后来因写诗感怀,被人发觉异常举报,只好流落江湖。恰那时各地反隋风起云涌,李密后来上了瓦岗,
人家翟让对他很好,结果这家伙后来却干掉了翟让,可以说,虽然他抢夺了瓦岗的基业,但当他火并翟让的那刻起,也为他如今的败亡埋下了因果。
论出身,李密应当不比李渊差,
但要说能力,可能还真要比李渊差不少,李逸觉得他们的差距,主要还是格局上。
“浅水伯以为,李密来投,陛下会授他何官爵?估计能封王吧,起码也得一个三公。”
李逸呵呵一笑,看着那个骑在马上,刻意穿了一身白衣,却有几分得意的李密,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你只是个丧家之犬,
却摆不正自己位置,这不是找死么。
想到这位确实很快就要死了,他没接话。
李密那群人,李逸一个都不认识,说出名字来可能还知晓几个,
那个诤臣魏征,应当也在这其中吧,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
他在这样想的时候,李密队伍中有一个中年人望到街边李逸,一身绯袍骑着匹白色大马,
人俊马雄。
中年人盯着仔细看,越看好像越熟悉。
“不可能,”他嘴里嘀咕着。
旁边另一个年轻文士笑问,“魏兄说啥?”
“我刚好像看到一个故人,但可能只是认错了。”
年轻文士顺着魏征目光望去,一个年轻人身着绯袍骑着骏马,不由惊叹,好年轻好俊秀,
“如此年轻,就身着绯袍骑俊马,当是长安哪个门阀家公子吧,又或者是宗室子弟?”
“也许吧。”
队伍过去,
李逸跟丘神俨又闲聊了几句,便骑马回了平康坊宅。
晚上,
皇帝设宴招待李密一行,
席间,年轻文士又看到了今日入城时的那个绯袍年轻人,
“魏兄,你今天说的那个故人也来了,我帮你打听了一下,那人名字李逸,宫苑副监,爵封浅水县开国伯,但此人既不是名门望族子弟,也不是宗室子弟,此人几个月前,还仅是个出家的道士,
魏兄你以前也做过游方道士,是不是你们以前还真见过?”
魏征惊讶,“许兄你说他叫李逸?以前是道士?”
“嗯,李逸,以前道号无逸,今年才十六。”
魏征差点惊呼出声,难道真是他。
(本章完)
第150章 魏玄成师兄
第150章 魏玄成师兄
身为检校宫苑副监和浅水县伯爵,李逸今天也获得参加宫宴资格。
今天这顿宫宴很奢华,好多菜李逸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过。这些菜名字还都极好听,他坐在殿中一角,很悠然的享受着这些美食。
那道红羊枝杖,就让人流口水。
这是道烤全羊,烤的是红羊,也叫羱羊、北山羊。
这羊是山羊一种,有一对弯曲的大长角,长达一米半。
整只羊架起来烤,烤好了抬上来,那对长角还在,十分威风。
李逸看着离他不远的那只红羊,估计毛重得有二百五六十斤。
他旁边是宣城县公、司农少卿武士棱,虽然身着紫袍,但看着像是个刚从地里看麦子回来,换上新衣来吃席的老汉,
“这红羊可是肉质极为鲜美,但却也极难捕获,咱今天有口福了。”
看这老汉,真不像是堂堂县公,李逸见他没架子,也就边吃边跟他聊天,“这酒不太好喝,我带了点自酿的柿子烧,宣城公可要来一点?”
“柿子烧?还真没喝过,来点。”武士棱笑着道。
看着老头刚才菜没上就开始喝上了,也是个好酒的,于是从怀里摸出个酒瓶。
“咦,你这酒器可真漂亮,不仅晶莹剔透,还湛蓝明亮,这得是上好的水晶雕刻而成吧,”
李逸是旧瓶装新酒,
这瓶子是五粮液的蓝钻瓶,钻石瓶型,确实是挺好看的。别人过年送的酒,喝完后瓶子好看就摆酒架上了。
今天特意拿这旧瓶装上新酒带来,也是想在这宫宴上展示一下他的柿子烧,要是有喜欢喝的,岂不是就有客户了。
李逸打开瓶盖,
老武吸溜几下鼻子,“好大一股香味。”
他看着倒入杯中的酒液,澄清通透,跟常喝的酒不同。
“这个跟烧酒不一样啊,这么清澈?”
虽然烧春酒也叫清酒,但其实属于黄酒,越放颜色会越深,从淡黄色再到红褐色。
而一般的白酒,是没有低温加热过的生酒,也叫生春。
老武也是喜欢喝酒的人,浊酒、烧酒都喝,可还真没见过这种清澈如水的酒,但端起来一闻,酒香清雅纯正。
他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
仿佛一股热流顺着嗓子眼,一下子流到了胃里,
这种冲击太强烈了,
可砸巴砸巴嘴,细细品味,除了辛辣和灼热外,又能感觉到一丝柿子的甘甜味道。
又抿了一口,这次有准备,没喝太多。
细品慢尝,
“口感细腻,回味悠长,嘶,够劲!”
老武从没喝过这样的酒,
“宣城公可喝的惯否?”
“嗯,不错,不错。”
他端着小杯子慢慢的品尝着,越喝感觉越上头,明明很辣,但却有种独特的魅力,放不下。
喝了一口,总想再来一口。
武士棱年过甲,以前在并州文水老家,其实也就是个乡下地主,虽说祖上也阔过,但到他祖、父时也仅是不起眼的小官,顶多算是寒门了。
他在乡下做地主,偶尔也去塞外做点买卖,贩牛马皮毛回来,去的时候带些丝绸布匹针线食盐等,
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
后来老四武士彟跟着唐国公起义,他们兄弟几个也只好带着子弟家丁一起,倒不料很快就进了长安,他也因此得封宣城县公、司农少卿,二弟士逸也封了个安陆县公。
至于老四,那更是爵封义原郡公,黄门侍郎。
其实武士棱还真没立过啥不得了的功劳,但武士彟是李渊心腹,武家子弟跟着起义,便也都是起义元从。
想当初李渊起兵之初,三万元从,全都泛授宣惠尉绥德尉的正、从七品散职,而如武家这样地方豪强子弟效力军中支持的,更是泛授朝散大夫这样的五品散职。
几个月时间,从太原到长安,
武士棱也就跟着搞搞后勤,然后论功行赏,他就得了个县公爵位和司农少卿的四品官,
相比起来,李逸现在这县伯、九转勋,从六品职事,正七品的散职,那都算的上是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挣得的了。
老武直接手抓箸头春吃了起来,十分豪迈。
这道箸头春,其实就是烤鹌鹑,不过烤的颜色金黄,外焦里嫩。
老武抿口酒,嚼几口鹌鹑,美滴很。
“你这个柿子烧,莫非真是用柿子酿的?”
“确实是用柿子为主料酿成的,这酒新酿成,若是放到窑洞或地窖里保存,三年以上口感更佳。”
“想不到你不仅文能做三字经,写瘦筋体,这武还能随营打仗,献策败敌,又能做腐竹、酿柿子烧,人才啊。”老武打量着李逸,“我都想不明白,京兆杜氏居然还会那样待你,他们真是高高在上太久了,”
李逸端起酒抿了一口,
看来他跟十娘的这特别的婚事,也终于是让满长安皆知了,
老武也替他打抱不平,不过估计老武这样的平时可能也遭受过杜氏这些名门的歧视,毕竟在那些名门眼里,并州文水武氏,那不过是北方边地的小豪强,
如今虽发达了,一门三公,那也仍是暴发户罢了。
李逸如今,还真就跟老武他们家一样,在底层人看来,那是一朝得势的新贵,可在那些门阀眼里,你们就是暴发户而已。
管你县公还是县伯,人家照样瞧不起你。
“我是你这个年纪,宁可不娶,也不去贴他们,还二百万钱,可真金贵呢,这咱得买多少顷地,盖多少大房子,买多少牛马,
就是纳妾买婢,都能买一百个。”
李逸看他杯里酒没了,赶紧又给他倒满,
“武公,晚辈敬你,”
“喝,”老武也是洒脱,烤鹌鹑吃完,又捞起遍地锦装鳖开啃,这玩意其实就是清炖甲鱼,但做也来味道确实好,估计那汤有讲究。
一老一少,
你一杯我一杯,
老武不知柿子烧的威力,数杯下去,醉了。摆摆手,趴着睡着了。
李逸举着酒杯,倒一时有点寂寞如雪,他喝了半天,其实也就喝了一小杯。
这时,
皇帝李渊高兴的哈哈大笑,正手搭着李密肩膀喝酒呢,
喝高兴的皇帝招手,
于是便有官员拿出一个锦盒。
“陛下有旨!”
皇帝赐封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李密长安旧宅仍赐还给他。
“吾二人同饮此酒,以明同心,弟来投长安,朕深感之,推赤心于弟,愿为弟做媒,将阿舅之女独孤氏许之。”
李密笑的有些勉强,
皇帝给他的封赏,很不如他意,原以为起码也得拜个尚书吧,结果仅是个光禄卿。
这虽位列从三品,却是没什么职权的闲职。
可当着皇帝的面,在今天这宫宴上,也无法发作,只能很僵硬的笑着。
跟随李密前来投唐的王伯当,是他忠心耿耿的心腹,却被李渊赐封为正三品的左武卫大将军,
李密另一个心腹,元帅府司兵参军兼记室贾闰甫,原本也是张须陀麾下,其父更是张须陀副手贾务本,被李渊封为熊州别驾。
记室许敬宗,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童山之战后弃宇文士及降李密,如今又归唐,授涟州别驾。
封赏名单很长,
不过却没听到魏征的名字,他正奇怪,魏征倒是主动来找他。
“无逸?”
李逸疑惑的打量着他。
“不认得我了,六年来我可没啥变化,倒是你小子变化挺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李逸眨巴眼睛,确实不认识。
“六年前,河北赵郡,滹沱河畔,鼓城,紫云观,广亮道人和他的徒弟玄成、玄济,”
李逸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相关信息。
“你是玄成师兄?”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以为你是富贵了就忘了师兄呢。不过我也早还俗了,如今恢复俗家姓名魏征。”
魏征主动的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吸溜下鼻子,
“好香的酒,”
他直接抄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迫不及待的就品尝起来,对于那精美的酒瓶,却并没太在意。
李逸没想到魏征居然还是他的故人。
这事说来话长,
六年前,滈河上游发泥石流,发了大灾,百姓背井离乡逃难,无极观李老道带上了十岁的无逸也开始云游四方。
他们从关中到河东,再翻越太行到了河北。
赵郡鼓城滹沱河有处河口,被称为紫河口,据说这里有座汉京观,曾埋葬着十万黄巾军的尸骸。
后来开皇年间从定州来了个道士广亮,四处募捐,收敛白骨,在旧京观遗址上建了个道观,紫云观。
广亮道人后来在这招收徒弟,
家在附近的魏征,父亲也曾为官,但他属于父亲的老来得子,年少时父亲就病故,魏征喜欢读书,却不会经营,结果很快日子过不下去,
那时朝廷课役繁重,魏征为了逃避赋役,干脆就跑到紫云观做了道士,道号玄成。
六年前,李老道带着李逸从河东云游到此,在紫云观停留了一顿时间。
李老道和广亮道人相处的挺好,而少年无逸则也跟玄成相处不错,玄成还教李逸读书,两人以师兄弟相称。
半年后,李老道带着无逸继续云游天下,就此别过。
不料六年后再重逢,
玄成道士,成了李密的行军记室,而无逸道童,居然成了大唐的浅水县开国伯、检校宫苑副使。
“好酒,”
魏征捋须,“今日在春明门大街上,就看到你,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但没认出来。”
李逸看着魏征,记得无逸认识他时,他已经三十三岁了,结果现在转眼六年过去了。
“师兄既还俗,可娶妻生子?”
魏征端着酒杯,“这天下动乱,哪又顾的上娶妻。”
哦,原来还是个老光棍。
三十九岁了,真正的大龄剩男了。
“当初你们走后没多久,我也就离开了紫云观,武阳郡丞元宝藏聘我为典书记,后来元宝藏归附瓦岗,我又被李密征为记室,这几年东奔西走,可惜一事无成。”
“无逸,你跟我讲讲,怎么就突然成了浅水县伯爵,还有,你师傅李真人呢,你怎么也还俗了?”
“哎,我跟我师傅是今年夏初回到关中的,结果刚回到无极观没几天,遇暴雨垮崖,窑洞塌了,师傅没了,朝廷清查没度牒的僧道,我只能还俗。”
两个聊到宫宴结束,都还没尽兴。
“师兄来了长安,住哪?”
“我还等朝廷安排呢,”
“那干脆先到我那住,我住平康坊,宅子也有八亩,房间也多,咱们师兄弟见面,可得好好聊聊。”
“行。”魏征其实也挺闷的,在李密那也不得重用,这来了长安,结果好多人都封赏了官职,他却没有。
(本章完)
第151章 为魏征指路
第151章 为魏征指路
李逸带着魏征走进东市的一间煎店,
“王娘子,来两份煎,”
铺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忙碌着,衣袖用绳索缚定挂在脖颈间,露出两支素手。
“啊,李郎来了,快坐。”
王娘子笑着过来,赶紧给他们的桌凳擦了一遍,接着又给两人一人端了碗浆水。
魏征打量着这个妇人,可能二十岁左右,长的有些姿色,干活很麻利。等王氏走了,他笑问李逸,“听说你娶了京兆杜氏千金,怎么跟东市店的妇人关系也不一般呢?”
“常来,便熟了,不过倒没别的关系,前段时间我随军泾州,后来在泾州城里一个店吃煎,店家王麻子见我是长安来的,委托我个事,说有个女儿嫁到长安三年了,随夫在东市开了个煎店,但战前就很久没有音信了,
于是委托我带些东西来,看看女儿女婿情况,最好是能寄封家书回去。”
李逸端起浆水喝了口,味道不错。
“我回长安后,便按着地址寻来,结果发现王娘子的丈夫病重,家里借了不少钱,店也被抵了出去,自顾不暇呢,”
“然后呢?”魏征笑问。
“我就帮了点忙,”
对李逸来说,王氏遇到的难题,于他只是小问题,他借给王氏一笔钱,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先还清了债务,拿回了店铺。
丈夫呢也可继续买药医治,婆婆在家照顾儿子,王氏则专心在店里做生意赚钱。
王氏以前在泾州就跟着父亲王麻子煎,煎手艺很好,人长的也不错,西北边地来的,也较彪悍,这性子倒反而是很让人喜欢,生意很好,
李逸来东市时,也挺喜欢来这里坐一坐的,帮着赶跑了几伙想来占便宜的地痞闲汉,东市人也知道王娘子后面有位贵人,一般不敢来招惹。
“你那个柿子烧,拿出来咱再喝两杯。”魏征好酒,自己也酿酒,甚至还改进了祖传酿酒方子,酿出的酒也很不错。
李逸摸出酒瓶,一人倒了一杯。
他打量着魏征,
今年三十九岁,看着像是四十五往上了,一脸皱纹,甚至有些白头发,人比较高、瘦,留着山羊胡子,更显老气。
身上一件麻布的夹袄,显得有些旧。
挺落魄的,
无逸记忆里,六年前的玄成师兄,还是比较充满朝气的。
或许是这几年东奔西走,怀才不遇,消磨了一些志气吧。
“广亮师伯可还好?”
魏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咂巴嘴,长叹一声,“紫云观毁于战火,我师傅也没于兵灾,”
李逸也不由的叹息,
这狗日的乱世,连出家人都逃不过啊。
王娘子端来煎好的油炸糕,还端来一盘子烤好的豆腐。
配了两碟小菜,
“李郎你们慢吃,”
李逸见店里生意还是很不错的,“这烤豆腐卖的怎么样?”
王氏笑着说李逸教她店里做烤豆腐,没想到很受欢迎,虽然这豆腐烤起来十分费功夫,得文火慢慢烤,一点急不来,可炭火慢烤好的豆腐,外酥里嫩,烤的鼓鼓胀胀胖乎乎的,
放到嘴里咬一口爆浆,蘸上配制的蘸料,味道更佳。
这种烤的豆腐,不是普通豆腐,需要发酵,有点发霉微臭,这时的豆腐拿来烤是刚好的,风味独特。要是没发酵,那烤不出这味道,反而还有些酸。
李逸在长安两市的豆腐铺子已经开业,他给王氏店里供应这种发酵豆腐,教她卖烤豆腐,既帮她提升生意,也同样是给自己铺子增加销量。
“我给你再提个建议,”
李逸看了眼小店,“你应当在做个大方桌,中间放个炭炉烤架,桌子除你烤豆腐这面,其余三面放碗、筷、蘸水,
现烤现吃,你现烤,客人现吃,还能边吃边聊天,更有氛围,”
魏征道:“这围着现烤现吃,也不好计数啊。”
“这容易,客人每夹一块豆腐,你就在他面前放一粒黄豆,最后结账时,有几粒黄豆,就是吃了几块烤豆腐。或是把黄豆放在自己面前也行,都比较方便的。”
魏征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法子好,黄豆计数,就不用心里记着记错了,更不会有争执。我也提个建议,这烤豆腐跟煎比起来,更适合慢慢吃慢慢聊,你可以捎带卖点酒,
这酒加烤豆腐,最合适慢吃慢聊了,而且酒的利润当不少。”
李逸觉得魏征这提议很不错,
“现在朝廷禁屠沽,不许私酿,酒特别贵,也不好买嘞。”王娘子道。
“这个容易,我刚好有酒铺,有自酿的柿子酒,到时你可以试着卖卖看。”
李逸说着让她拿来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小杯,“王娘子你试试我这柿子烧,酒劲比较大,慢点喝。”
王娘子笑说她以前在娘家,每年都要帮父亲酿糜子酒,冬天还要烧酒,被酒气熏的酒量还行。
端起酒杯先闻了闻,“这酒香味独特,还有点柿子香。”
轻抿一口,脸微红,
“果然劲大。”又抿一口,细品。
一杯酒喝完,“这酒,不错。”
王氏决定拿些柿子酒来卖,就按李逸说的,打一张大的方桌,现烤现卖,一张桌其实也不止能围三个客人,多围几个也行,甚至若生意好,也不一定只设一张烤桌,可以多弄几张。
她一人烤几张桌子也忙的过来。
“无逸你这酒朝廷不禁吗?”魏征问。
“我这酒不用粮食,我找了上面特别申请,所以拿到了酿造许可。”
“难不成真的只用柿子酿制?”
“嗯。”李逸点头。
魏征有点想不明白,酿酒居然不用粮食,俗话都说酒是粮食精,不用粮食只用柿子酿成酒,这可就很了不得了。
李逸能拿到许可,也是跟官方的酿酒坊合作的,他向官坊买酒曲,还买酒糟。
买酒糟是柿子发酵用,用酒糟发酵还是比较稳定且节省的,后世柿子烧,一般都是用做馒头的酵母,
酒糟发酵更稳定同时,还能让柿子烧风味更好。
对于酿酒官坊来说,酒糟没啥太大作用,只能喂牲口,李逸钱购买,他们自然乐意。
又有客人要烧豆腐,王氏便过去招呼,还跟这熟客说打算弄烤桌,还要卖酒,问客人意见。
那客人也说不错,很期待。
“这个妇人挺能干的,”魏征道。
“嗯,妇女也有顶半边天。”李逸笑着说。
这话倒让魏征愣了下,
“师兄有什么打算呢?”
“现在很迷茫,”魏征实话实说,
跟着李密,用心辅助,可根本不得重用,如今随着李密来投长安,也还没得到任用,
他可能跟其它没授官的人一样,可能还得等。
“我对长安也不熟,我这关东人来了关内,两眼一抹黑。”
魏征这些年也没攒什么钱,只攒了十几箱书而已。
要是迟迟不授官职,魏征在这长安城,甚至都生活不下去。
李逸看他迷茫的样子,哪里像是未来名相,一代人镜啊。
“我听说太子倒是很礼贤下士,到处招揽人才,要是朝廷迟迟不授官,我只能去东宫碰碰运气。”魏征实话实说。
“听说太子很欣赏你,还曾要举荐你为侍御史?要不你帮我引见下太子?”魏征道。
李逸给魏征续了一杯酒。
“其实,我觉得以师兄之才,现如今留在长安,难以施展才华,倒不如再出去搏一搏。”
“出去?”魏征意外,“我觉得当今天下大势已明,江山必属李室。”
“师兄说的没错,我说的出去,不是去投别人,而是出去建功。”
“细说。”魏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李逸放低声音,“师兄,如今李密兵败来投,但他在关东还有许多地盘、人马,虽然有不少人投降归附了王世充,但仍还有许多没降的,
这些人马中,尤以黎阳徐世绩名望和实力都不弱。
师兄可以上书朝廷,主动请求前往黎阳为朝廷招抚徐世绩,
东到大海,南到长江,西到汝州,北到魏州,这么大的地盘,那么多兵马,现在也都迷茫着呢,
师兄你在李密帐下这么久,跟徐世绩等应当也是相熟,此时毛遂自荐,代朝廷前往招抚,岂不是正好?”
魏征眼睛明亮起来,“可是,朝廷真会如此信任我?”
“朝廷现在以秦王为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又在陕州设有总管府,以宗室李孝基为总管,此前还派大理少卿张道源慰抚河北,
这次中原剧变,朝廷肯定也很快会派宗室、重臣出任山东道安抚大使、副使,就如马元规任山南道安抚使一样,
但是,就算派出宗室重臣为安抚大使,可仍还需要一个中间人。
你以前是李密的记室参军,现在跟李密入长安,再去山东招抚,肯定比我大唐派去的人,更能让徐世绩等相信。”
“好,”魏征举杯,一饮而尽,下定决心,不去东宫自荐,而是要再回山东走一趟。
“师兄记住,山东之行,最关键的就是徐世绩,他是瓦岗创立元老,如今实力也最强,李密败走后,没降王世充的,现在都以他马首是瞻,只要你能说服他归附,则整个山东李密旧部,都会跟着归附,
就算只劝降了徐世绩一个,也绝对是大功一件,起码能给师兄挣个绯袍。”
(本章完)
第152章 嚣张突厥使者
第152章 嚣张突厥使者
李逸和魏征师兄弟俩,牵着马走出东市,
魏征一扫颓靡,精神振奋,满面红光,恨不得现在就能领命出山东。
“让开,”
突然,前方马蹄声声,冲出十余骑,当街纵马,一路风驰电掣,旁若无人。东市门口人流很大,赶车拉货的,推出贩浆的,挑着担子的,还有采买的百姓,许多人躲避不及,
一时尖叫连连,
有人被撞倒,有人车翻了,
可那些骑士却扬长而去,视若无睹。
众人在后面叫骂,却无人拦截追赶。
“这些是什么人,如此嚣张跋扈?”魏征问。
东市坊门口一个武候道:“那是突厥特勤阿史那·骨咄禄的部下,”
“你们难道就不管?任由一群突厥人在长安如此乱来?”
武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接话。
他们倒想管,但不敢管,上头也不让管。
要说一个突厥特勤的手下,本来是不敢在长安这么嚣张的,但是凡事都有因。
“师兄,先回吧。”
李逸拉着魏征回到平康坊自家宅子,还特意叫了十娘出来相见。
“这是我师兄,河北巨鹿曲阳人,刚来长安。”
李逸简单的介绍了下魏征,说了当年他随师傅李真人云游鼓城紫云观,跟魏征师徒相识的经历。
“我请师兄来家里住,暂住东跨院,”
魏征很客气的见礼。
李逸带着魏征来到东跨院,安排他住在西厢客房,
“你赶紧跟我说说那突厥人是什么情况?”
“这个事呢,确实是有内情的,”李逸坐下。
北方草原的突厥,曾经东西纵横万里,非常强大。不过在隋初,文帝杨坚采用合弱离强的计谋,趁突厥内乱之机,也是频频出手,后来扶持启民可汗,击败其余各汗,成为东突厥大汗,
还连嫁两位公主给启民可汗,因此也换得启民可汗对隋忠心耿耿。
他儿子始毕可汗继位后,也曾对中原大隋恭敬多年,直到后来始毕可汗跟着杨广观战辽东,
见识到了大隋外强中干后,便不再畏惧中原。
后来便有了始毕可汗趁杨广北巡塞外,率二十万骑突袭,把杨广围在雁门,差点将杨广请去草原做客。
虽然雁门之围,最后解了,
但那以后,中原更是彻底大乱,而突厥也越发轻视中国。
隋末各方起兵之枭雄,无不臣服突厥。
李渊当初下定决心,太原起兵,很关键一点,就是得到了突厥人支持。
当然,突厥人不会好心白帮忙,是有条件的。
李渊也很清楚,所以他对突厥许下承诺:愿与可汗兵马同入京师,人众土地入唐公,财帛金宝入突厥。
突厥得了这样的许诺,也是很积极的出兵出马支持。
李渊几个月时间就杀进长安城,立了杨侑为天子,自领大丞相,封唐王。
始毕可汗也是立马就派了特勤骨咄禄来贺,其实就是索要当初承诺的好处,长安的财帛金宝都该归他。
李渊也确实给了始毕可汗许多金银钱帛,但并没有按约定的给,理由是中国未宁,还有那么多割据势力,得招兵买马得打仗,需要钱粮。
但这个理由,始毕可汗并不满意,
说好的土地人口归你,财帛金宝都归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于是突厥也支持梁师都、刘武周等各方势力,
李渊称帝登基后,见突厥人支持对手,于是赶紧又派了刘文静、郑元璹等数次出使突厥,
每次都送了不少金银,就是想稳住突厥。
就在前不久,击败薛举后,李渊还又派了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璹再次出使突厥,这次还送了许多女妓给始毕可汗。
而始毕可汗也又派出阿史那骨咄禄来唐。
骨咄禄这次来,可不是替始毕可汗感谢李渊送他美人的,还是来索要他那份蛋糕的。
甚至在骨咄禄南下的时候,始毕可汗还派兵入侵大唐边境,
李渊也很无奈,
但面对强大的突厥,尤其是现在还有那么多割据势力,他根本不敢跟突厥翻脸。
因此这次骨咄禄来长安,李渊更是直接拉着骨咄禄一起坐到自己的御座上,赏赐他金帛美人。
阿史那骨咄禄不过是突厥一特勤而已,
自恃突厥强盛,又被李渊捧着,于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他的手下也是公然在长安城街道纵马,
甚至看上什么东西,直接就抢,
而朝廷这边也得了皇帝旨意,不许追究,商家被抢了东西,朝廷支付。
“其实,陛下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李逸道。
魏征很生气,“怎么能对突厥如此卑躬屈膝呢?”
“师兄放心,不出十年,我大唐就会开始跟他们清算的。”李渊从没有臣服过突厥,只能说一开始,他就是向突厥借兵,双方是合作关系,
隋末以来,各地反王向突厥称臣的很多,刘武周、梁师都、张长逊、郭子和等等,这些人一大特点,就是接受突厥可汗册封的可汗、设等封号,比如刘武周是定扬可汗,
河北的漫天王王须拔,依附突厥,被封为南面可汗,他死后,部下魏刀儿继承这个封号,魏刀儿死后,甄翟儿继承。
朔方梁师都依附突厥,得赐狼头纛,被封为大度毗伽可汗。
榆林郭子和开始被封为定杨天子,他不敢授,改封屋利设。
五原的张长逊,跟未来颉利可汗莫贺咄设是紧挨着的邻居,也是再三巴结,跟莫贺咄设拜了把子,讨了个割利特勤的封赏。
离石的匈奴人刘季真,也向突厥讨封,始毕可汗瞧不起他这杂胡,气的刘季真自封为突利可汗,硬要当突厥走狗。
而当时陇西的薛举,河北的窦建德、高开道、罗艺,中原的王世充、河西的李轨,虽未受突厥的册封,但也全都讨好突厥。
李渊好歹没向突厥称臣,只是合作。
他起兵之初,刘文静带回两千突厥骑兵,当时突厥人要求李渊军旗为白色,他们突厥就尚白。
可最后李渊选择军旗一半白一半红,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李渊确实没向突厥称臣。
比起那些定杨可汗、南面可汗、大度可汗、割利特勤、屋利设等等好多了。
“师兄,待中原安定,自然就可以收拾这些草原狼子。想当年,中原强盛之时,启民、始毕父子两代都曾十分恭顺,
长孙晟出使突厥,指着营帐前的杂草说,这草真香。启民可汗俯身去闻,说怎么没闻到香味。
长孙晟说自古以来,天子巡视,诸侯都要亲自打扫道路,将路上野草铲除,这样才能表示对天子的尊敬,我看到地上杂草丛生,还以为是可汗特意为陛下留的香草呢。
此话一出,启民可汗赶紧拔出腰间金狼头佩刀,亲自除草,其余各部首领,也是纷纷效仿,随后启民可汗传下金狼令箭,举国之力修建一条从草原到涿郡的道路,长达三千里,宽百米,堪称奇观。
师兄,如今中原动荡,内乱不止,突厥人才敢这般嚣张跋扈,只有我们安定了,强盛了,突厥人自然也就不足为惧。”
魏征也感慨,“想当年隋文帝是何等了得,结束南北三百年之动荡分裂,励精图治,开皇盛世,可惜却都被杨广所败坏了,他确实配炀这个谥号。”
“朝廷今年虽然击败了陇右薛举,稳固了关陇,但朔方有梁师都,河西有李轨,龙兴之地河东北面也还有刘武周,就连河东都还有个尧君素,山南有朱粲、荆州有萧铣,
形势仍不容乐观,如履薄冰,正因此,师兄前往山东招抚,才显得格外重要,若能成功,更是大功一件。
我大唐也能早日平定中原,将来早清算突厥。”
魏征被这么一说,觉得身上担子陡然变重了。
夜里,
十娘枕在李逸的臂弯里,“我阿兄给我来信了,说知晓了家里的事后,很生气,说本来跟阿祖商量好了百万嫁妆的,还会有风光的婚礼,谁料最后阿祖趁他不在家,会这般绝情,阿兄说等他从长春宫回来,一定帮我把嫁妆补上,”
李逸笑笑,“有没有也无所谓。”
十娘却认真道:“我要,”
“好。”
“等阿兄回来后,我们再回去祭祖,到时树钗钿礼衣回门,我要让杜家上下都看到,这是我夫君给我挣的诰命,我杜十娘没有嫁错人,是他们看走了眼。”
“谢谢娘子帮我争面子。”李逸扭头亲了她一口。
“夫君,我看你对这个魏师兄很不一般啊。”
杜丽觉得,李逸只是以前在魏征所在的道观里呆了一小段时间而已,应当不至于这么关系好。
“我这魏师兄啊你别看着像个糟老头子,但其实很有才华,有宰相之才,不输你阿兄。”
“看不出来,夫君会相面吗?”
“呵呵。”
“夫君,咱家这阵子天天忙着播种,你还有一块地忘记播种了。”
“有吗?”
杜丽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妾身这块地还没播上呢,阿郎,别用那鱼肠,给妾身也种上吧。”
李逸摇头,
“你才十五,过几年吧,身子都还没准备好,头胎生育太早很危险的。”
再次被拒绝的杜丽有些失落,“那你给素君种上吧,她十九了,让她生一个,我来养。”
“你就这么想抱孩子吧,咱们还年轻,急啥。”
“咱家还等着开枝散叶呢,阿郎现在一妻二妾,要是迟迟没孩子,别人就算不说阿郎,也该说我这个当家娘子善妒恶毒嘞。”
“谁敢瞎说,我打上门撕烂他的嘴。”李逸笑道。
杜丽紧紧搂着他,“阿郎,妾身是认真的,阿郎只需播下种子就行,这十月怀胎、生产,带孩子这些都不需要阿郎操心的。”
“家里三块地,阿郎不能一直荒着吧,光犁地不播种,那不是白费力气嘛。”
(本章完)
第153章 为国荐才
第153章 为国荐才
“早,师兄。”
“早。”
李逸笑着走进东院,魏征正在练剑。
一个老书生,剑却舞的不错。
“没想到师兄还会剑法。”
“游历江湖,岂能不佩剑而行,更何况这些年天下动荡。”
李逸给魏征带了早餐,“烤包子,羊肉馅的,还有黄馍馍。”
魏征收剑入鞘,洗了手,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这烤包子不就是羊肉胡饼么,味道不错。”
“跟羊肉胡饼还是有点不同的。”
魏征一边吃一边道:“我昨夜写了一篇奏疏,自荐去安抚山东,你帮我看看。”
昨夜点灯熬夜,几乎通宵达旦,魏征写下万言书。
根本不是简单的自荐去安抚山东徐世绩等,里面还有根据当今形势,给皇帝提出的十条治国方略,切中时事,言之有物。
“师兄这篇奏疏可不得了,陛下看了一定会很高兴。”
魏征却是边吃着馍一边淡然的道:“也未必,当初我初到瓦岗,给李密也上了十条方略,李密看后却说我老生常谈,一条也未采纳。我在瓦岗,先后上陈了很多建言,都未被重用。”
不过看的出,魏征还是对李渊满腔期望的,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了。
“我找我孙师兄,让他帮忙呈递。”
“孙师兄?”
“治书侍御史孙伏伽,还是你河北老乡呢,我拜了乡中大儒董秀才为师,孙伏伽曾拜董秀才的师兄为师。”
“你们关系很好?”
“嗯,孙师兄人挺不错,也很有抱负。”
“我听说过他,小吏起家,后来科举中进士,官至万年法曹,因一道奏疏得天子赏识,从八品超擢五品。”
吃过早饭,
李逸便带魏征去拜见孙伏伽,魏征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山东归附一员,要是朝中没人帮忙给他推荐,他这奏疏只怕也未必就能送到皇帝面前。
恰逢旬休,
孙伏伽在家看书,
“孙师兄,”李逸提着两瓶柿子烧登门,“我家这柿子烧酒新酿好,师兄尝尝。”
孙伏伽把两人迎进门,
“这位是?”能让李逸带上门来的,肯定不一般。
“这也是我师兄,曾经在河北鼓城紫云观出家为道士,巨鹿魏征魏玄成。”
“莫不是李密的记室参军事?”
“正是在下。”魏征拱手。
“快请坐,魏记室的大名我可是也最有所闻,这次山东入关者,虽第一批授官的名单中没有魏记室,但肯定是要另有重用的。”孙伏伽笑道。
李逸也没见外,直接把魏征那封奏疏递给了他,“师兄帮我看看。”
孙伏伽翻看折册,“好字,”先是对那字赞叹不已,“这不是无逸你的瘦筋体,难道是魏记室文章?”
“师兄先看。”
孙伏伽很认真的翻看,
李逸就在旁边煮茶,
茶煮好,孙伏伽也看完了。
“如何?”
“好文章,字字珠玑。”
魏征赶紧道:“孙中丞谬赞了,不过老生常谈。”
“师兄,魏师兄想做点实事,他想自荐去山东为朝廷招降徐世绩等人,这篇奏疏,想请师兄帮忙呈递圣人。”
“如此大才,如此好文章,我当然要荐给陛下,”孙伏伽也是没有犹豫客气,当即就要把这事办了,
魏征感激不已。
孙伏伽在皇帝面前还是比较有面子的,他出面后魏征的奏疏直达天听,李渊看后很是满意。
“如此人才,李密却不知道用,难怪会败。”
他把文章递给裴寂,“裴监觉得魏征所请,该同意否?”
裴寂看后,笑道:“李密兵败来投,但关东仍还有许多旧部,朝廷若不尽快招抚,则将会被王世充和窦建德、杜伏威等瓜分吞并矣。
魏征既然有此请求,朝廷可让他速出关招抚。
朝廷再另派宗室、重臣为山东道安抚大使,整合这些兵马部众,正好从东包夹王世充,配合朝廷拿下中原。”
李渊笑着点头,问左右,“孙伏伽跟魏征是河北同乡?”
“魏征是河北巨鹿人,现属定州鼓城,孙伏伽是河北清河人,现属贝州武城,相距三百余里。”殿中监卢宽说道,他似乎猜到皇帝真正想知道什么,又道:“听说孙中丞原本和魏征并不相识,
但魏征和孙伏伽都是李逸的师兄。”
“这话怎么说,既然都是李逸师兄,怎么却不相识,还有,魏征怎么又成了李逸的师兄?”裴寂问。
卢宽便把其中原由解释了一遍。
李渊捋须,“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看来是李逸把魏征推荐给孙伏伽的了。”裴寂笑道。
君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皇帝就决定,授魏征为秘书丞,从五品上,命魏征出使黎阳,安抚山东。“裴监以为,派何人去山东主持大局?”
“淮安王可为山东道安抚大使,”
淮安王李神通,名寿,字神通,李渊的堂弟。李渊在河东起兵后,李神通从长安跑到鄠县山里,与长安大侠史万宝、河东人裴勣、柳崇礼等人起兵响应李渊。
后来李渊第三女,派家奴劝说了西域胡商何潘仁,一起去依附李神通,于是他们合兵一处,攻克鄠县,李神通拥众万余人,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李渊渡过黄河,李神通等遣使迎接。
他也算是为大唐开国,立下不小功劳,甚至到如今,手底下也还有一支嫡系人马,算是一个实力山头。
如今李神通是右翊卫大将军,任职宗正卿,掌管宿卫。
李神通的能力是得到证明的,有统领部众打仗的经验,而且是皇帝的堂弟,也是可以信任的。
“副使呢?”李渊问。
“副使可选一位山东人。”
李渊道:“那就黄门侍郎崔民干吧,他博陵崔氏,博陵崔在山东够有名望了。”
崔民干出身于博陵崔氏第二房,他的曾祖父就是北魏有名的重臣崔孝芬,虽然崔孝芬逃过了尔朱荣的河阴之变,没成为黄河水鬼。但后来却没逃过高欢的屠刀,崔孝芬等孝武帝重臣,全被高欢所杀,
崔孝芬八子,五个一同被杀。崔民干的祖父是崔孝芬次子,从此离开博陵故土,西奔关中孝武帝,这一支从此世代出仕关陇西魏、北周、隋、唐,累世冠冕,门第清华。
李渊率兵入关中,崔民干也是带着子弟等第一时间主动迎接,李渊称帝后授他黄门侍郎要职。
崔民干这支,虽说离开博陵三代,但毕竟名望在那。
“便以黄门侍郎崔民干为山东道安抚副使。”
“山东各路兵马,悉归李神通节制。”
谈话间,
宰相陈叔达带来一个坏消息。
“楚贼朱粲,围攻南阳,霖雨城坏,邓州刺史吕子藏拒贼招降,帅麾下力战而死,
城破,山南道抚慰使马元规,亦死。”
听到这个噩耗,李渊脸上笑容僵住,许久才一声长叹,“马元规乃是朕当年随父在安陆时的同学,朕入长安,第一时间上表归附······”
说到这,李渊叹息。
马元规奉李渊之命,抚慰山南,当时的南阳和襄阳,都在王世充的部下王弘烈掌握之下,
南阳郡丞吕子藏一心忠于杨广,马元规前往招抚,吕子藏每次收到招降书,不仅将之撕毁,还杀马元规派去的使者,
直到后来杨广被弑江都,马元规上书请皇帝派吕子藏女婿持皇帝手诏来招降,吕子藏为杨广发丧成礼,然后才归附长安,拜邓州刺史封南阳郡公。
朱粲流窜到南阳一带后,吕子藏联合马元规将其击败,吕子藏请求乘胜追击,但马元规却不肯,后来吕子藏请求率本部去追,马元规还不肯,
马元规有他的理由,朱粲是流贼,四处流窜,想追击歼灭太难,把他们赶走了就行,先安心清剿余贼,恢复生产,想办法把襄阳也拿下再说。
结果朱粲死灰复燃,很快卷土重来,马元规弃邓州城,退守南阳城,结果又遇大雨冲毁城墙,最终城破,马、吕二人皆战死。
随着他们的战死,马元规辛苦抚慰经营的山南局面,也可以说崩坏了。
“朱贼破邓州、南阳后,已经向西进军,正在围攻淅州,淅州若破,朱贼必然进犯商州,
陛下,朱贼残暴无比,被他打下的城池,都洗劫一空,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壮丁裹挟为军,打不下城池抢不到粮,就吃人,
如果让朱贼在山南坐大,则后患无穷,必须立即出兵围剿。”
李渊也顾不得为老同学悲伤,
“陈相以为何人可挂帅山南?”
“太常卿郑元璹少在戎旅,尤明军法,可抚慰山南。”
“好,便以郑元璹为山南道抚慰使,调集一万步骑给他,让他讨灭朱粲。”
朱粲必须死,不仅是他攻城夺地杀官,更重要的是朱粲还自称楚帝,既然敢称帝,那连招降的余地都没了。
更何况,这个朱粲太过残暴,他攻下邓州城后,不仅是纵兵抢掠,而且抢完以后,把邓州城放火烧了,
城外熟了的麦子,百姓来不及收,他也不要,也放火烧了。
反正他要粮,就去攻城,攻不下城又没粮,那就抓人来吃。
他现在又攻下了南阳城,肯定也会把城中青壮都裹挟为兵,把南阳城烧了,接着又来攻淅州,吃光烧尽后,又会去攻商州,
这种人可怕之处不仅是吃光烧光,还在于他走到哪,哪里就毁了,必然发生饥荒,
到时山南无数饥民,必然涌入隔壁的关中,
这谁他娘的受的了,关中也没余粮啊,还指望山南能上缴些粮草呢。
李逸陪着魏征在长安城里闲逛,
李逸提出送魏征一座宅子,魏征不要,“我现在光棍一人,住哪都一样,”
“长安比洛阳好多了,先前洛阳城中缺粮严重,百姓饥饿,石米直钱八九万,可笑的是,王世充提议用洛阳的绢布换李密的米,他居然真同意了,硬是给王世充吊了命,否则洛阳不攻自破了,”魏征感叹。
长安城中现在粮价,基本维持在斗米匹绢上,虽说比当年开皇盛世时贵了十倍,但放眼当今,能够有较稳定的粮价,已实属难得了。
刘黑子骑马寻到两人,“阿郎,孙中丞派人来家,说陛下降旨,授魏公从五品秘书丞,让魏公赶紧去吏部缴钱领取告身呢。”
“师兄,事成了,走,领告身去。”
魏征也很激动,一路急赶到吏部,结果一听要交二十匹绢的告身钱,魏征却囊中羞涩。
李逸赶紧替他递上一个一两重的小金铤,还笑着跟老吏说剩下的八百钱,就请大家喝茶。
“多谢浅水伯,”老吏不客气的笑纳,给魏征办起手续来也是痛快了许多。
等魏征终于拿到了秘书丞的官告和敕谍后都还有点不敢置信。
“走,陪师兄去领取官袍!”
(本章完)
第154章 李逸家的祥瑞
第154章 李逸家的祥瑞
“师兄一路保重,”
长安城东郊,长乐坡下。
李逸挥手送别魏征,“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谢了,”魏征一身绯袍,腰间金銙蹀躞带上,系着一个酒葫芦,里面装的是李逸的柿子烧。马鞍旁,还挂了几葫芦。
在长安这几日,
魏征别的没喜欢上,唯独这柿子烧是真爱上了。
李逸拍了拍萧十三,“魏秘书丞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
萧十三背弓佩剑,自信的道:“放心吧,”
李逸昨日找萧十三谈了许久,问他有个机会取功名,愿不愿意。李逸推荐他随魏征去河北,这趟出使肯定也不轻松。
但对于萧十三来说,这却也是个机会,要是运气好,还能立功。
萧十三跟虞幼娘一番商议,虽然虞幼玉也愿意跟他在长安两相厮守,可也看的出萧十三并不甘心如今这种东躲西藏,甚至隐姓埋名给人当护卫的日子。
“帮我照顾幼娘,”
“放心吧,”
魏征踢踢马肚,带着他的满腔抱负,往东而去,而一心想着恢复祖上荣光,想要封妻荫子的萧十三,也携剑同行。
刘黑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还有些羡慕。
“萧十三可是阿郎了二百贯钱的,现在就这么走了。”
李逸笑笑,
转身上马返京。
天寒,风冷。
几千亩地都播完了种,也算是打完了一场战役。
不过这个冬天,李逸也多了几百张嘴要养活,招人的时候倒是痛快,一下子招了几百人,
现在这群人都成了他的部曲,一家家男女老小都得指望他。
好在现在腐竹作坊、香皂作坊、柿子酒作坊,还有个犁作坊也都已经开工,都挺忙碌,倒是消化了不少人。
“阿郎,无极堡修好嘞,咱啥时候回去?”
这次大小无极堡由皇帝敕建,修的很快,刘黑子也在李逸的帮助下,挖了三孔新窑洞,不管怎么说,有了自己的新家。
对刘黑子来说,好事不止这一件,曹延秀有喜了。
“过两天回吧,”
李逸已经把制犁的这差事交了,反正有他没他都一个样,他督造出了几批犁,皇帝分赏给了不少皇亲国戚、公卿大臣,甚至是元从禁军等,武德犁的名头是已经打响了,
如今各地官、民作坊,也都在仿制武德犁。
回乡下前,李逸还有件大事要办。
那就是陪十娘回家祭祖。
杜如晦也就这几天要从长春宫回来了,他一回来,十娘就要杀回杜家。
李逸当然得去撑腰。
回到家,看到十娘正和姬氏她们围在一起,很是焦急的样子。
“怎么了?”
“阿郎,土豆,土豆苗全枯萎了,是不是要死了。”红绡丫头有些不安的道。
李逸上前一看,八个瓦盆里种的土豆,原本青翠的苗,叶子变黄,并卷曲,植株也倒伏着。
看着还真你是要枯死了。
“哈哈哈,你们别担心,这土豆啊成熟了,可以收获了。”
“啊?”
十娘她们原还以为是要死了,没想到是熟了。
“这也没种多久吧?”
“七月种的,这十月下旬了,时间足够了。”
这几盆土豆,从御宿乡无极院,再搬到长安来,中间还经历兵灾,好在当时秀芝娘几个把土豆洋葱都随身带着。
以前秀芝在的时候,精心伺弄,又是草木灰又是菜籽饼,还加了些干粪肥,后来秀芝进了宫,这八盆土豆六株洋葱,便由红绡丫头接着照顾,
“那洋葱成熟了没?”玉漱问。
“洋葱还早着呢,秋天种的,得明年夏天才能收。”
李逸看着这些土豆苗,确实已经是成熟的标志了。
“收土豆吧。”
“能收多少土豆啊?”姬氏记得李逸当初种这土豆,是两个土豆切成了八块,一块种了一盆,
“这一株怎么也得收十来个土豆,大概五斤左右吧。”
“咱这土豆伺弄的好,土豆用草灰,一结一大堆。又加了粪肥,土豆长势旺,结的多,结的大。”
李逸迫不及待要挖土豆了。
“一株能结收五斤?那八块,不是得收四十斤?咱当初两个土豆,也没一斤吧。”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都觉得不可思议。
四十斤啊。
“这也不多啊?”
“阿郎,这还不多啊,才八株土豆就收四十斤,这一亩能种多少株?”
李逸想了想,好像土豆种植,只要肥料足管理好,一亩种植四五千株,亩产四五千斤都很寻常。
不过唐朝肯定种不了那么多,
“一亩种一千株应当可以吧。”李逸想了想,往少了说一个数字。
“一千株?”几个女人同时提高了音量,都破音了。
“多种点也行。”“不止一千?”
“很多么?”
“阿郎?一千株,一株五斤,那就是亩产五千斤啊,五千斤!”连杜十娘都尖叫了。
“这不是小麦水稻那些,这土豆水份也大,五六斤土豆才能出一斤淀粉呢,”
“那也能出上千斤淀粉,小麦一亩也就出百斤左右面粉!”
几个女人激动的面红耳赤,瞪大着眼珠子,毫无淑女形像。
“这在田里种,可能亩产没这么高的,毕竟肥料跟不上,”
杜十娘激动的道:“就算减一半,也能出两千五百斤,能出五百斤淀粉,天啊,从没想到,这几株天天摆在廊下的绿苗苗,居然是金钱树!”
“赶紧挖出来看看再说,”李逸觉得她们大惊小怪。
这时外面一个声音传来,
“什么绿苗苗、金钱树,一亩能产五千斤,出千斤淀粉?”
阿福家的女人有些慌张的跑进来,“阿郎、娘子,秦王,秦王殿下来了,”
李世民笑着走进来,“本来这内宅我不好进来,结果在这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尖叫,
听到亩产五千斤,能出一千斤淀粉,我实在是有点控制不住就闯进来了,
杜县君,本王失礼了,”
杜十娘上前屈身行了个礼,“是我等失礼了,”
李逸看到房玄龄、杜如晦也来了。
“秦王,房公、杜公,”
李世民快步过来,“无逸,你们刚才说的什么绿苗苗金钱树一亩能产五千斤?”
李逸没想到,李世民这会回了长安,还会突然来到他家,更想不到恰好就碰上他这土豆成熟,
“殿下,是土豆,这是当年我跟师傅在岭南云游时,遇到从海东来的船上夷人处得来的,先前在泾州殿下吃过的洋葱,也是如此。”
“土豆?土中的豆子?”李世民越发好奇了。
“是土中的一种薯,”
唐朝的薯,一般说的是山药。
当李世民看到面前的八盆土豆苗时,一脸不信。
这么一株发黄的苗,下面能结五斤薯?
李逸便干脆上前,一把扯了已经枯苗的苗,然后挖土,最后把盆倒扣。
盆土比较疏松,
一个个淡黄色的土豆若隐若现,
李逸扒拉出来一个,他们就数一个。
“一,二,三,四,”
薯型周正,表皮光滑,色泽鲜润。
李逸也很惊讶,这土豆长的可比预料的好,甚至比他老婆以前在露台种的还要大个。
可能是草木灰、干粪,还有发酵过的菜枯用的好,
足足二十一个土豆,
大的得有半斤多,
“有秤没,赶紧秤一下,我估计不止五斤,起码得有六七斤。”李世民激动无比。
寻来秤,
擦干泥土,最后二十一个土豆,足足八斤多。
杜如晦笑称,“这一株苗,居然结了一窝,要不是亲眼看着无逸拔苗起盆,我真怀疑是提前埋进去的,
就跟老母鸡抱窝一样,一大窝啊,”
房玄龄也惊讶不已,“二十一个,八斤多,一株苗,嘶!”
“这东西能当粮食?”
“可粮可菜,既可以直接蒸着吃,也能弄成土豆泥,还可以切成土豆丝土豆片土块条炒着吃,
也可以做成土豆淀粉,还能用淀粉做成土豆粉条······”
李世民一手拿着一个土豆,放在面前,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这圆疙瘩。
“可粮可菜,一株八斤,一亩能种千株,嘶!”
“这哪是土豆,这是祥瑞啊!”
房玄龄也是猛点头,“天降祥瑞,天大的祥瑞!”
“要是这土豆能够大量种植,那以后还会有饥荒吗?”
李逸心想,人家土豆的老家,南美洲的巴西,号称世界第二大粮食出口国,可每年依然有一亿多人陷入饥荒。
分配不均,一样会导致饥荒。
“要不今晚就拿土豆做几个菜吧,土豆炖牛肉、酸辣土豆丝、红烧小土豆、黑胡椒土豆泥、炸薯片、煎土豆饼·····”
李逸还在那报菜单,说的自己都快流口水了。
李世民一声大吼,把他吓了一跳,“不许吃,
不能吃,”
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李世民也发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紧道:“如此祥瑞,怎么能吃掉呢,得立即上奏天子,进献祥瑞,这些祥瑞,得留着做种,明年种出更多的祥瑞,”
“无逸你两个土豆就种了这么多,这八盆都拿来做种,那岂不是能种出万斤土豆,到时这万斤作种,可就能种出数十万斤······”
“赶紧把其它几盆也挖出来,不,再挖一盆,其它的先不要挖出来,拿到圣人面前,当面挖,”李世民激动万分。
李逸砸巴嘴,有点无奈,原本他打算是留一两盆,用来献给皇帝的,没想到李世民一盆也不给他留。
“别挖了,抱上这没挖的七盆土豆,还有这盆挖了的,也都装起来,连苗一起,马上随我进宫面圣,敬献祥瑞!”
李世民拍着李逸的肩膀,“无逸啊,你可真是个福星,你这下又立大功了。”
面对如此激动的秦王,还有同样已经失态了的杜如晦、房玄龄,李逸也只好照做。
“要不我带个炒锅,一会用土豆做几个菜,让大家试试这土豆可粮可菜所言非虚?”李逸道。
“也有道理,行。”
这土豆再多产,但也得有个前提是能吃。
(本章完)
第155章 金銮殿上土豆宴
第155章 金銮殿上土豆宴
“拿金瓜来!”
李渊对千牛侍卫道,便有的一名千牛,把金瓜锤双手递给皇帝。
看到这支外面镀金的锤子,李逸觉得这玩意好小,估计也就两三斤重,还没个拳头大。
跟演义里动辄几百斤的大锤不相符啊,就算是以前看电视金瓜武士们手里的仪仗锤,那也是又长又大。
李渊接过金瓜锤,对着一盆土豆轻轻一敲,瓦盆破裂。
金瓜击顶,他想到了隋朝名将史万岁,传说里就是被隋文帝下令,从殿上拉出去,金瓜击顶而死。
李渊抛开锤子,把破裂的瓦盆碎片一片一片拿开,然后把土扒开。
一个个土豆有小根连在一起,
李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殿中监卢宽帮着把土豆一个个扒拉出来,
“三十,三十一······三十六,陛下,一共三十六个。”卢宽兴奋的道。
而李世民已经让人取来了秤,
“十,十一斤三两,”宫苑总监樊方激动的胡子颤抖,声音都跟着颤抖了。
李渊接过秤,自己秤,“十一斤四两了,你少秤了一两。”
他又秤了最大一个,足有一斤。
三十六个土豆摆在一起,一小堆。
“真没想到,这个瓦盆里能结这么多。”
兴奋的李渊下令把其它的也都刨出来,李逸带来的那七盆没刨的,很快在君臣们的兴奋下全刨出来了。
大殿光亮名贵的土地板上,一堆的土,
还有八小堆土豆。
太府卿刘义节一一称量,然后记数。
最大的一窝有三十六个,十一斤四两,最小的一窝也有二十个,八斤,普遍都有二十多个,八九斤左右。
“总共是七十二斤,”这个曾经的晋阳乡长,如今的葛国公、太府卿激动的对皇帝禀报。
李渊望向李逸,
“此物真可当做主食?”
“回陛下,此物可粮可菜,因为富含淀粉,土豆食用既容易饱腹,也有营养,而且做为主食,还不会引起肠胃不适,”
“怎么吃?”
“可以直接蒸或煮熟便可食用,也可蒸熟后碾成泥,加点盐等调料······只有发芽的土豆别吃,会有点毒。”
李世民对父亲道:“陛下,此物乃上天降下的祥瑞啊,亩产能几千斤,就算制成淀粉,都能有千八百斤,远超麦稻!”
如今长安粮价斗米匹绢,多少人吃不饱,长安城郊那么多饥民,更别说关外。
而当年开皇盛世之时,斗米也得二三十钱,也仍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
如果亩产能够有这么高,那这还真是天降祥瑞。
不过李渊也有点怀疑,真有这么好?
李逸提出要给皇帝做一顿土豆宴。
虽然李世民觉得这些土豆应当留做种,可李渊还是觉得该试吃检验一下。
于是乎,
皇帝招手,
让尚食局搬个炉子来,并取来油盐酱醋等,让李逸就在殿上制作。
李逸也不怯场,
皇帝御批了一堆二十来个土豆做为食材,李逸要来襻膊,往脖子上一挂,两头有两个圈,套在手上,自然就把大袖撸了起来。
洗切蒸煮煎炒炸炖······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法,
但多样的烹饪方式也能充分展现出土豆的不凡,
忙碌许久,
李逸准备出了一桌美食。
李渊等一众君臣全程围观,亲眼目睹,
“先不说这些土豆味道如何,起码李逸这烹饪本事就极强,煎炒烹炸炖煮炒烤是样样精通啊。”李渊笑道。“快给朕介绍下这些美食。”
“第一道,蒸土豆,这是最简单也最实用的烹饪方法,把土豆洗净直接上锅蒸,蒸熟后蘸点盐便可以吃了。”
精致的瓷器白净无比,出自河北邢窑,
白瓷器盘中摆着四个土豆,直接蒸熟的。
“就这样吃?”
“嗯,也可以蘸料吃,”
李逸准备了几个蘸料,一种是金贵的吃法,蘸白,另一种是寻常吃法,蘸细盐。
还有一种是精致版,孜然粉、椒面、芝麻、蒜末、酱油、陈醋、白、葱、盐少许,最后泼上一些烧热的胡麻香油,
虽然没了灵魂的干辣椒面,但这个蘸料也绝对美味。
三碟不同蘸料摆在李渊面前,
皇帝拿起银箸,夹起一个小土豆先直接咬了一口,
入口软糯,有点甜,皇帝细品,
接着又蘸盐,便带上了咸味。
蘸,更甜了。
“口感不错,软糯清甜,你们也尝尝,”
总共四个不大的土豆,皇帝吃了一个,剩下三个,李逸帮着分成七八块,裴寂等人,便一人一块。
蘸着料三五口吃完,都说不错。“跟薯蓣口感有点像。”
薯蓣就是山药,有人说它色像玉、香似、甜如蜜、味胜羊羹。
虽然山药自古就开始食用,却并没成为主食,最主要就是山药需要肥沃、疏松,排水良好的沙质土壤,产量也不高,而且也不能多吃,容易胀气等。
“第二道菜,土豆泥。”
这道菜也简单,蒸熟的土豆捣烂成泥,李逸又调入了酥油、牛奶、胡椒粉和盐,上面撒点绿油油的小葱。
李渊拿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嘴中,
柔软的质地在嘴里化开,酥油和牛奶的香气四溢,黑胡椒粉更是点睛之笔。
细腻柔嫩、入口即化,
李渊吃的连连点头,连吃了好几勺,才想到老基友裴寂他们,“诸卿赶紧尝尝,这道土豆泥绝妙。”
接下来,是土豆炖牛肉、孜然土豆片、香煎小土豆、土豆饼夹肉、烤土豆、酸辣土豆丝、凉拌土豆丝、土豆烧鸡、排骨焖土豆······
李逸一共做了十三样。
从简单的蒸土豆到炸土豆烤土豆,再到炖牛肉、烧鸡、焖排骨,
李渊吃土豆吃到饱了,
其它十来个大臣,也都算是沾光享了口福,
二十来个土豆,八斤多,
这是全方面展示了土豆的可粮可菜,
李渊摸着肚皮,“此物还能做成淀粉,甚至加工成粉条?”
“是的,做成干粉条后,就能跟米面一样长久储存了。”
李渊对尚食局的奉御、直长、主食、主膳等道:“刚才浅水伯做这些菜,你们可都学会了?”
堂堂正五品的尚食奉御,其实刚才一直胆战心惊,他们尚食局隶属殿中省,就是专门负责御膳的,
除了负责御膳食谱制订,还要保障遵守春肝、夏心,秋肺、冬肾的食禁,甚至还有一个特别的职责,就是为皇帝试菜。
确保御膳无毒。
可刚才,皇帝却打破了这个规矩,不用他们试菜,直接头一个先吃。
他倒不怕李逸有胆子给皇帝下毒,是担心皇帝对这个新菜万一不适应,出现不适反应,那他们可要掉脑袋的。
平时御膳的制作是非常严格的,必须严格按照御用食谱制作,一步都不能差,要是乱来,直接就是掉脑袋。
看到皇帝吃了那么多,也没有不适,他们这颗心才算落肚。
“刚才浅水伯一边制作一边还详细介绍了做法,臣等都记下了。”
“嗯,”李渊满意点头,
“此物乃祥瑞也,土豆这个名字有点俗了,”
裴寂立马道:“请陛下赐名!”
“此物与薯蓣相似,外表金黄,那就叫金薯,”
魏国公裴寂立马说这名字好,比土豆好万倍。
李逸也觉得金薯比马铃薯好听,想当初杨广也给茄子赐名昆仑紫瓜。
高兴的李渊看着剩下的七堆土豆,“赐李逸黄金七十二铤,”
“授朝散大夫,”
李渊招手,让李逸坐在他旁边,拍着他背道:“此子确实如二郎所说是一个福星,”
皇帝把李逸之前检校宫苑副监的检校二字去除,成为正式的宫苑副监。
“这些金薯,留下一堆,种于宫苑之中,就李逸你来负责种植管理,”
皇帝留的那堆,自然得是最大那堆,三十二个,一个变能切成三四块种,一块能种出一二十个,这堆土豆管理的好,到时能收获上千斤。
“陛下,现已冬季,无法再种植,须得明年开春后再种。”李逸道。
这时宫苑总监樊方在旁道:“其实冬天也能种,汉时便有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前朝也以此法,冬季种菜养。”
这其实就是温室种植,虽没有塑料大棚,但直接在屋里生炉子加温。
李世民出声反对,“陛下,此法有违天时,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
裴寂马上反对,“二大王所言错矣,若是以温室养种菜,确实有违天时,耗费奢侈,但这可是祥瑞,是金薯,
现在是为尽快育种,而不是为满足口腹之欲,这岂能一样?”
“现在温室种,待春天便能收获,到时就又多出几十倍的种,能种更多,也能早日推广普及,这要解救多少饥民?
我大唐现在也一直缺少粮食,粮价高涨,百姓困苦,甚至军中也乏服······”
裴寂把李世民怼的哑口无言,李逸也看出来了,这个魏国公、左仆射知政事裴寂,跟李世民关系不太好。
李渊笑笑,“二郎啊,金薯祥瑞,不宜跟一般草、蔬菜相比,隋炀帝温室种菜养,是为个人享受,而朕为是天下苍生。”
“是儿臣一时没想明白,”李世民也是立马认错。
李渊笑着把第二多的那堆土豆指给李世民,“这两堆三十一颗金薯的,便分别赐给太子和秦王,”
李世民提出请求,想也让李逸在温室帮忙种植,这样明年春他就能获得更多薯种。
接下来是赐给了裴寂一堆,也给李逸一堆。
再往下,萧瑀、陈叔达等宰相大臣,就没有一堆赏赐了,
或是赐四个,或是赐两个,还有赐一个的。
总共八盆,一百多个,皇帝一顿试吃,消耗了一盆三十多个。
然后皇帝、太子、李世民、裴寂、李逸一人又占了一盆,
就剩下两盆,五十来个,
王公、宰相们都还不够分,只能是优先分给十七个太原元谋功臣,然后是宰相,再亲王、郡王。
(本章完)
第156章 秦王的馈赠
第156章 秦王的馈赠
端进宫八盆土豆,
回家的时候带着七十二铤黄金,
这买卖怎么也没亏,何况皇帝其实还给他留了一盆。
七盆土豆,换七十二铤黄金。
三两一铤的大铤,足足二百多两,李逸接过那个装满黄金的小箱子时,感觉到沉甸甸,足有十来斤呢。
他当初跟秀芝说那些是金疙瘩,还真没说错。
七十二个土豆,变成了七十二铤黄金。
还有个五品的散职,
连从六品的宫苑副监,都摘去检校二字,正式转正了。
土豆现在就留在宫中,等明天他开始准备在温室种土豆,农圃监的温室他看过了,虽然是在室内用炉子升温,
但屋顶也有许多明瓦,这些明瓦是用蚌壳打磨成带有四个圆角的方形薄片,镶在窗棂上,或是放在屋顶,在白天,便能透过一些阳光,发出淡淡的暖光,甚至在晚上,也能透过淡淡月光。
但这东西,极费手工,当然也有用天然云母片,甚至用羊角制成的。
工序极为繁杂,从海蚌壳到成品明瓦,要经过刷洗、晾晒、切边、打磨等许多工序,最后的成品很小,
所以还得用木头制成木格窗,以便镶嵌这些明瓦。
这种明瓦也就宫廷和顶级门阀家中,才能见到,一般贵族都用不起。
但跟玻璃比起来,透明度和采光度都非常一般。
李逸都想从自家直接卸两块窗玻璃下来,
不过这温室有了许多蛎壳窗,加上室中生炉子,室温、采光,倒也勉强能够种土豆的。
没能晋爵一级,封个侯,李逸有点遗憾。
朝廷有黄瓜公黄瓜侯,自己封个金薯侯、土豆侯啥也行啊。
估计是李渊想等着这祥瑞到时大面积种植,真正见到效果的时候,才论功吧。
现在赏了七十二铤黄金,升了五品散职,还给实职转正了,也算是很大的赏赐了,一斤土豆赏三两黄金呢。
宫门前,
李世民带着房杜二人在等他,
“这箱黄金挺沉吧?”房玄龄打笑道。
“还得谢谢大王和房公杜公带我来献祥瑞,这才能获赏赐,要不咱们把这些金子分了?”
李逸嘴上说着分了,却没动作。
“哈哈哈,这可是祥瑞换来的,我们可不能分。”李世民大手往李逸肩膀一拍,“今天这顿土豆宴确实好吃,可惜起码得等到你这温室土豆种成,明年收获后才能再吃上了,”
“好,明春收获后,我再给大王做一顿土豆宴,做他几十道。”
李世民摇头,“收获了还是先做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吃掉一颗,可就少几十个种呢。
按你说的这土豆如果还能耐旱,那田间地头山坡坡田坎坎都能种,到时百姓要是家家种上那么几亩,起码再不用担心吃不饱的问题了。”
蒸土豆吃饱,跟玉米糊糊吃饱,这在后世,那都是极偏远贫穷落后地区了,稍有条件的地方,南方吃大米饭,北方吃白面,
蒸土豆、玉米糊,那一般都是偶尔当粗粮杂粮吃吃,真要天天吃这玩意,那得是七八十年代还较艰苦的事了。
但在李世民眼里,若有朝一日,天下百姓穷人,家里要是能顿顿有土豆吃,那就是清平盛世了。
“那些金薯,你可一定要好好种植啊,回头我从府上派几个人过来给你帮忙。”李世民道。
李逸笑笑,
这帮忙,更多的是来学艺的吧。
毕竟这茬冬季温室土豆收获后,明春就能接着露天种植了,到时李世民的这一窝土豆,应当能收个三四百斤,稀点种,种个两三亩不成问题,要是管理的好,亩产两三千斤是没问题的,
甚至一年能够三熟,三月种,五月熟;取子再种,七月又熟;又种,九月又熟,这可是清朝人留下的土豆种植的信息。
放到后世,高水肥的地块,亩产五千斤很寻常,甚至精耕细作下,还能达到七八千斤。
李逸觉得小规模的这种精耕细作,土肥都有保证的情况下,亩产个两千斤当不成问题,
但以后大规模种植,百姓的土、肥跟不上,那么五六百斤,七八百斤当是没问题的。
理论上来说,现在李渊赏赐给李世民的那一窝二十来个土豆,明年再种上两季,那就成变成一两万斤。
一株,变两亩,两亩变十亩,十亩变百亩、千亩,几年时间,李世民的土地上,只要他愿意,就都能种上土豆。
房杜二人今天也一人分到了一个金薯,他们说笑着说要派两个人来帮忙。
“行,那就多谢二公了。”
“无逸啊,你把我妹妹都娶走了,现在还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杜如晦拉着他的手,有些愧疚的道:“上次你婚礼在即,我却临时离开了,导致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很愧对你和十娘啊,这次回来,我就是要来弥补的,”
“老夫人今年快八十了,年纪大了,也开始变的有些糊涂,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代她向你道个歉,
挑个吉日,你和十娘回来祭祖,我把杜氏族人,还有亲朋都请来,原本给十娘准备的百万嫁妆,也都给她,”
“谢谢二哥。”
“谢啥,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也是杜家欠十娘的,”李世民对李逸道:“你上次大婚,我在长春宫也没能前来贺喜,还有在泾州,你送我千里眼,这次我回来,可是特意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一千亩土地,和一块盐田。
都位于虞州。
虞州在隋之河东郡内,一条湅水河,把河东郡分为东西两边,如今改郡为州,河西岸为蒲州,东岸为虞州。
李世民给李逸的千亩地,在虞州安邑,这里是夏朝都城之一,甚至还是战国时魏国早期都城之一,
这里拥有著名的盐池解池的一部份。
解池实际上是两个巨大的卤池,一个在安邑县南,一个在解县东,两池几乎毗连为一,故一般合称解池。
环池一周,百里左右,这里最著名的自然就是解盐。
解池有盐南风,自解县东南的中条山吹来,
秋、夏间多大风,谓盐南风,其势发屋拔木,但奇怪的是这股风,东与南皆不过中条山,西不过席张铺,北不过鸣条,止在数十里之间。
解池遇此风,水面如冰涌,捞起到池岸,拿筐袋装盛,驱驴骡载运,贩销各地,被称为天地自然之利。
没有盐南风的时候,就靠日晒获盐,
解池盐以前大多属于自然漫生成盐,跟井盐、海盐需要煎煮大费人工力气不同,
不捞人而擅其力,全资于天。
汉魏时开始,人工引池中卤水,沃土灌晒,形成盐田。
从隋朝开始,大规模经营盐田,甚至也是在隋朝时开始,取消了此周的解池盐禁,宣布通池盐、井盐,并与百姓共之。
历史上,从隋文帝开皇三年开盐禁,到唐玄宗开元初再禁盐,有一百三十年时间,是开放盐禁,百姓可以晒盐贩盐也没有额外的盐税的。
盐畦有上田、下田之分,朝廷有在盐池疏治沟渠,设置盐屯,国家派官,组织人力制盐,这是官营盐业,官盐占据的就多是上田。
还有许多中田、下田,则是属于私家种晒。
制盐方法,除了秋夏间有盐南风,直接捞盐,其余的都是靠晒盐法,引卤水注入池畔畦田,一尺来深,经过五六天日晒,自然蒸发成盐。
围绕着东西十里,南北七里的解池,都是这样的盐畦。
大约三分之一是官办的盐屯,其余都是民营私有的盐田。
李世民这位太尉、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右武侯将军,皇帝在解池赏赐了他大块盐田和许多粮田。
李世民便拿出千亩粮田,一块盐田给李逸,做为他献给自己千里镜,以及给李逸大婚的贺礼。
这份礼很重。
虽然现在河东还在打仗,
当初李渊刚起兵时,隋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随代王镇守长安,李渊南下,长安派宋老生镇守霍邑,屈突通驻于河东,两军响应,阻击李渊。
结果李渊计诱宋老生出城,将其大败,顺势南下。
抵达河东时,李渊并没有攻屈突通守的坚城,而是直接分一部份兵围兵少的河东城,自己渡河直奔关中。
屈突通无奈,只好让通守尧君素留守,自己率一军赶去救援长安,结果在潼关,被刘文静率领的唐、突联军击败,几次拒降后最后还是被招降了。
可杨广侍卫出身的尧君素却一直坚守着河东城,到如今都还不肯降,甚至李渊派他的妻子前去劝降,都被他一箭射死了。
虞州刺史韦义节和兵部侍郎、驸马赵慈景也是久攻不下,
尧君素被困孤城,却是坚决不降,制作木鹅,顺流而下,向外传递仍还在坚守的信息,
可惜东都洛阳朝廷,根本无力救援。
持续的战争,把蒲州、虞州这片地区都快打烂了,连解池也大受影响,中条山遍地盗匪,
河东郡旧地人口锐减,土地大片荒芜,这种情况下李渊大手一挥,就将大片的土地赏赐给了李世民等,
李世民也大方,直接给李逸千亩粮田,还给了他一块盐田。
二月垦畦,四月引池为盐,八月乃止,盐田一年能作业五个月,可以浇晒不少盐。
整个解池,据说隋朝开皇年间最兴盛时,官私年产盐百万石。
李世民直接送一块盐田,这可真是给他一个聚宝盆啊。
虽说解池里也有靠盐南风打捞的漫生盐,但这种盐质量一般,一般是喂牲口的,发苦而松散不利久存,产量也不稳定。
所以还是盐田晒盐稳定,也被称为种盐,百姓赞最为精好,
“虞州安邑大盐池有五百一十三块盐田,约五百亩左右,陛下赐我十三块盐田,”
李逸听了有些失望,五百多块盐田,才五百亩,那平均一块盐田也就一亩左右。
李世民获赐十三块,给自己一块,
那就是自己只有一亩盐田?
“你可别小瞧了这一块盐田啊,一年能制盐五个月,遇天气好,五六天就能收一批盐,每次能收盐百余石,算下来,一块盐田一年起码能收盐两千石!”
斗米斤盐,李逸突然发现自己真得了一个聚宝盆,虽才一亩盐田,但两千石盐啊,哪怕一石盐卖个一两贯钱,这也是三四千贯啊。
扣除制盐成本,还有很大利润。
“谢大王赏赐盐田。”李逸嘿嘿赶紧道谢。
(本章完)
第157章 别把杜家吓着了
第157章 别把杜家吓着了
早朝后,
皇帝赐百官廊食,邢国公李密为光禄卿,按例进奉食物。
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得带着一群厨役来给百官送饭菜,骄贵日久,心高气傲的李密哪受的了这个。
而偏偏他又还听大臣们廊食的时候聊起昨日浅水伯进献祥瑞,圣人赐名金薯,给许多金紫大臣赐下祥瑞。
而他身为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却没得赐祥瑞。
平时李渊总是称他弟,结果有好东西的时候就想不到他了,把表妹独孤氏许给他,结果还是个死了老公的寡妇。
这独孤氏仗着她独孤家关陇名门,表兄是皇帝,堂兄是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居然还有几分瞧不上他。
这里外里都不让人顺心。
下值后,李密找到心腹王伯当。
王伯当虽然官拜左武卫大将军,但仅是个虚衔,无一兵一卒,也没半点实权。
两人坐到一起,长叹短吁。
“那个李无逸献的金薯听说能亩产两三千斤,可一年三熟?”
“也许吧,听说他进献七十二斤金薯,天子便赏赐了他七十二铤黄金,还晋五品朝散大夫散职,”
李密叹道:“我一个金紫的从三品光禄卿,你也是一个金紫的正三品左武卫大将军,却连个金薯都分不到?”
当初李密以为自己投唐,山东还有那么多地盘和人马,李渊不得给他封个三公?
他当初归附洛阳朝廷,可是被授予太尉、中书令、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魏国公的,
谁知道来了长安,手底下的王伯当,都封了正三品大将军,他却仅是个从三品,更可恨的是,这个光禄卿,每逢宫宴、廊食,他还得负责奉食,搞的跟一个杂吏一样。
“朝廷对李无逸这样的人都如此厚赐,却对我等如此不公。难道,我麾下旧部百万,山东连城百座来投,比不过一棵金薯?”
王伯当虽然是大将军,可来了后无权势,也很不满,“天下事在公掌握之中,如今东海公徐世绩在黎阳,襄阳公张善相在临汝、阳夏公李公逸在雍丘,
河南兵马部众尚在,岂能长此下去?”
李密也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公若有他意,便得趁早,那个魏玄成已经自荐往黎阳招抚徐世绩,若是他率部投唐,可就晚了。”
李密点头,
回到家中,独孤氏也恰从其它贵妇人家喝茶回来,
看到他便问,“今日在桂阳公主府上喝茶插,说到京兆杜氏那个出了百万赔门财的女婿,向圣人献祥瑞,那祥瑞据说一亩能收几千斤,许多公卿大臣都得赐金薯,
你怎么没有得赐?”
李密一肚子气,也不想理她。
可孤独氏却喋喋不休,
“跟你说话呢,亏以前还自称天下英雄,中原盟主,如今连个金薯都分不到,无能,”
李密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毒舌妇人。
心里却是越发坚定了要离开长安的决定,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天下大势未定,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李密难道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密回到书房,给皇帝上书,“臣空受荣宠,坐安京师,不曾报效国家,山东之众皆是臣旧部,请往收而抚之,凭藉国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
李逸提着十几斤黄金回到了平康坊宅,
妻妾们都在等他的消息,
“如何?”十娘关心的问。
李逸把木盒放在桌上,砰的一声响,
“猜猜这里是什么!”
“夫君献土豆有功,陛下赏赐了?”
“娘子真聪明,今日八盆土豆,金殿上当场收获,秤得共七十二斤,陛下便赏赐了我七十二铤黄金,”
新罗婢发出尖叫声。
十娘和姬氏倒是没那么大惊小怪,
“娘子,七十二铤黄金呢,”
“一些黄金而已。”十娘道。
“三两一大铤,共二百余两,另外圣人还升我朝散大夫五品散职,又实授从六品宫苑副监,”
“还有,秦王也给了我一份厚礼,河东虞州良田千亩,并解池盐田一块,听说一年起码能产两千多石盐呢。”
这下,杜十娘也动容了。
两千多石盐啊,就算是当年开皇盛世的时候,盐最便宜也得要二十多钱一斗,
而现在,最差的盐都要三十多钱一斤,好点的一百多钱一斤。
一斗盐直两匹绢,一石盐能值两头牛。
两千石盐?
一边的新罗婢都有点算不过数来了,“那这一块盐田,一年卖盐的钱,岂不是能值四五千头牛?”
“还得有成本呢,从二月开始,一直到八月,前期准备两月,后面晒盐五个月,要忙碌七个月,得要雇人,这沟渠、引水、运输呢,
斗盐直两匹绢,只是到百姓手里的价,层层批发售卖,盐场那里没么多利。”
“那一半利总有了吧?”
“三之一?”
“一年一千头牛,也很惊人啊。”
李逸笑笑,“现在是因为打仗,盐产地受影响,产量少,运输也不通,所以盐价才贵,你看开皇时盐才二十钱一斗,一石也才二百钱。
两千石盐也才四十万来钱,而盐场那出货肯定还要更便宜的。”“阿郎也说是以前,现在可是斗米斤盐,那咱得赶紧安排人去接收盐田啊。”
“现在去干嘛,得二月才去垦畦,四月引卤水,浇晒取盐,要待季节、天气的。”
“那也得派人去看着吧,这可是摇钱树啊。”
李逸现在发现,他这样没根基的人,还真是处处受限。
不管是想做点什么,还是得了什么好处,都缺人手。
他的几千亩地,几个作坊、铺子,也是非常勉强的运转着,招了许多灾民,纯粹的草台班子,
好在有罗家堡和隔壁郭庄等村子,有些相熟的村民,也算知根知底,他李逸呢也有些名望口碑,这才还能拉些人顶上。
本来娶妻纳妾,这妻妾家也应当有人可用。
偏偏他这情况特殊,妻子娘家一直不愿承认这门亲事,姬家自上次姬温那态度找李逸要人,没理会后,也好久没来了,人家也不认他这个亲。
金氏那是个新罗拐来的,更不可能有亲友能帮助。
“阿郎,八盆土豆,就全被圣人收走了吗,那我们以后不是没有土豆了?早知道我们不大惊小怪,就不会弄丢了。”姬氏有点遗憾道。
虽说换回那么多黄金,但那土豆也是宝贝啊。
“放心吧,圣人很好,”李逸说了分赐土豆,然后要在宫里温室种土豆。
“哇,阿郎居然能跟秦王、裴相享受一样待遇,也占一盆呢。”
李逸跟十娘说起正事,
“你阿兄说要邀请杜家的族人、亲朋,要给你办一个隆重的回门祭祖仪式,到时还会把你的百万嫁妆给你。”
十娘已经平淡了许多,
没之前那么难过了,前段时间,经常偷偷流泪,
“就算阿兄弥补,但杜家这回也丢人现眼了,可不光是丢我杜十娘的脸面。”
几天后,
李逸陪十娘回门祭祖,
十娘早早起来,换上五树、五钿钗、两博鬓、翟纹礼衣,还画了个大气的妆。
当初,
出嫁时,杜家不给她礼服,只给平民女的连裳,也没有树钗钿,
而今天,
她以县君身份回家祭祖,穿着县君诰命的树钗钿礼衣,
这是丈夫给她挣的。
李逸因为已经得到了五品的散职,所以他今天没穿爵弁,而是换上了五品的礼服,
玄冕冕服。
黑色冕冠上有前后五旒,每旒有五珠,裳上也有了一纹章,刺了黻纹,一个黑青相次的’亚‘形图案。
取的是背恶向善之意。
青衣纁裳,白色中单,配上一丈二的大带。
还有象牙笏、金饰剑、深绿色的玉佩。
红鞋红袜。
这一身穿上,李逸感觉自己好像是要去登基即位,起码也得是要册封为诸侯王。
甚至感觉自己成秦始皇了。
比起朝服、公服、常服,这套冕服确实太过于庄重了。
难怪只在祭祀时穿呢。
比起六到九品穿的爵弁,那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在以前,就是一方诸侯的礼服,
衣服上也有一个章纹的,虽比起天子的十二章纹,一品的九章纹差远了,但仍也有一章啊。
“阿郎今日穿上这身玄冕冕服,妾身觉得无比的扬眉吐气呢。”十娘帮他整理衣襟。
“娘子这身树钗钿翟衣,也非常漂亮。”
夫妻俩一身青,
充满了高级感。
说实话,这青色跟八九品官的青色官袍,不是一种青色,冕服的青,蓝绿两色调配出来的,内敛而又稳重。
而八九品官的青袍,是偏蓝色的。
李逸叫来刘黑子,
“黑子,今日我跟娘子要回杜家,把咱府上的人都召集起来,给娘子壮声势,在京兆杜氏面前,不能弱了咱万年李氏的威风。”
“放心,早就提前准备了,今天叫上一百八十个部曲,一百八十个客女,
马车都准备了十二辆,”
李逸这个暴发户新贵,上次一下子招了几百人,加上给秀芝招的几十人,李逸现在手底下,有快五百私部曲了。
“要是不够,我马上再叫人。”
“够了,别把杜家吓着了,咱们又不是去群殴!”
(本章完)
第158章 风风光光杀回杜家
第158章 风风光光杀回杜家
僮仆守仁来报,
“杜长史家大公子二公子前来请十娘回家祭祖省亲。”
李逸这时也跟刘黑子交待完毕,今日前去杜家的这些部曲、客女,都要衣服干净整洁,到了杜家后更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今日随行的,每人赏钱一百,回来后再赏两个胡饼,就一条,别失了礼数丢了人。”
“放心吧,三天前就开始演练了,昨个就把衣鞋都准备好了,青衣青鞋,全都是一个样式的,都是新的,绝没打补丁的旧衣,昨晚上还全都洗澡洗头了。”
刚好给他们做的冬装。
“还有,不得随地吐痰,更不能随地小便,大声喧哗,”
都是群刚招来没多久的流民,卫生习惯很不好。
“放心,这三百六十人,都有自己人带队。”
听说杜构杜荷兄弟俩来了,李逸便让请进来。
两个翩翩少年郎,锦衣绣袍,
进来了嘴也甜,“给姑父、姑姑请安,”
十娘把两人招到跟前,握着他们手,
“骑马来的么,路上冷不?今早上好大的霜呢。”
“我们穿着大氅,戴着鹿皮手套,里面还有狐裘衣,不冷。姑姑,阿耶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今日邀请了各房族人,还有一众至亲好友等,昨日就宰羊杀猪,”
十岁的杜二郎笑着补充:“恰好咱家樊曲庄子上有两头牛打架打断了腿,只好报了官宰了,今日还有牛肉吃呢。”
“老夫人可还好?”
“老夫人近来身子不适,回樊川休养去了。”
李逸在旁边听的呵呵一笑,这郭氏估计现在也当不了家,杜如晦搞这么隆重,也是在打郭氏的脸。
想必郭氏现在应当也有点后悔,一把年纪老糊涂了,上次的事情固然让李逸没脸,但更伤害了孙女十娘,也让丰乡侯府彻底丢脸。
今天终究是拉不上脸面来见李逸和十娘,便回乡去了。
不在也好,省的这老糊涂在,到时又出什么妖蛾子。
“就你们两人来的么?”李逸问。
“不止呢,我阿耶派了马车,还让三叔祖三叔祖母带着很多仆妇奴婢来接呢。”
听说杜三夫妇也来了,李逸也不稀奇。
现在杜家看来彻底是杜如晦当家了,
他已经听说了杜如晦兄长在洛阳被杜淹所杀,弟弟杜楚客也还被囚禁着,这件事情也是让杜如晦和杜淹叔侄彻底撕破了脸。
而杜如晦也在兄长被杀后,
直接以长房嫡孙的名义,接管杜家。
杜淹人又不在,
谁又能阻拦杜如晦呢,毕竟他爹是祖父元配生所嫡长子,现在嫡长孙不在了,他这嫡次孙自然比远在洛阳的家中嫡次子更有话语权。
杜三夫妇也只是个庶出的,平时管点府中杂物,唯郭氏是从,可现在郭氏实际都被杜如晦给控制了,他们也只能听杜如晦的。
哎,
这些门阀大族啊,斗的更厉害。
就好比这平康坊里西北隅原来的主人李穆家族,他死后,幼子和嫡长孙为了争夺爵位、家产,更是直接下死手,直接杀人。
还请外人来帮忙争家产,最后搞的家破人亡,家产全成别人的了。
“去叫你们三叔祖、三叔祖母来吃点东西,还有你们们杜家来的下人,也都进来吃个早餐,
我们平康坊李家,虽不如京兆杜氏名门,但该有的礼数不会失的。”
刘黑子他们去招呼杜家人进来,
准备了猪油馎饦,
管饱。
不仅杜家的人都有份,
李家今天跟随同去的几百人,也都是猪油馎饦管饱。
李逸现在也不缺这点钱,
皇帝刚又赏赐了七十二铤黄金,直钱小二百万了。
光是三个腐竹作坊,现在一天进项也有数万钱,虽说还不如以前一个作坊时利大,但能够管着上百个作坊工人,扣去开销成本,最后一天还能有几万钱利,其实已经属于很高的利润了。
犁坊每天也能赚个万八千钱。
酒铺、香皂铺,还在试营业阶段,但也有不错的反响。
他还有几千亩地呢。
五六百人吃面片汤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杜三先是推辞,后来便说他们就在外面吃,
于是乎,杜家今日前来迎接的几十号人,就在门外蹲了半条小街,一人端着一大碗猪油馎饦,喝的正美。
不得不说,就算是京兆杜氏的奴仆,
平日里伙食也一般,小米粥为主。
想吃白面,十天半月难得一次,那得逢年过节,更别说还加那么多猪油,再放点小青菜,那个美啊。
大家一边美美吃着,还别小声感叹,
“咱这姑爷,比咱家还大方嘞。”
“吃完了,赶紧再要一碗,”
吃完了再添,李家仆人一桶桶的馎饦挑来,拿着大勺大方的喊着。
门内,
外院、东院众人也在吃面。
杜三夫妇跟杜构兄弟,陪着李逸和十娘夫妻俩一起吃早餐,吃的却是荞面饸饹羊腥汤,
杜三很不自在,
想当初刚认识李逸的时候,还是他女婿郭二带着李逸拜见他。
那时他是京兆杜氏的三郎,李逸不过是个刚还俗的小道士,一个要卖锅换粮的家伙,
还是在他的提议下,女婿郭二郎才帮李逸弄了个村长差事。
那时的杜三,哪曾想过这个李逸,有朝一日,在杜家地位居然要在他之上。
心里既有点憋屈,又有点无奈。
人家可不仅是靠娶了十娘做了杜家姑爷,才在他之上,
这个李逸,短短半年,居然成了浅水县开国伯爵,五品的朝散大夫,还有九转的勋,
以及一个从六品的宫苑副使职事。
这要是半年前有人跟他说,李逸有朝一日会有这些成就,他打死都不会信。
现在却还得看李逸脸色,不时说几句好听的。哎,
真是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京兆杜氏去天尺五,
怎么还会压不住一个小道呢。
为啥十娘和侄子二郎,都这般看中这个李逸?甚至秦王、圣人都赏识他?
他想不明白,郭氏更想不明白。
但想不想的明白不重要了,现在京兆杜氏,起码是丰乡侯府这一支,是由长房的二郎杜如晦当家了。
四弟杜淹虽是老夫人嫡子,可他尊奉的洛阳朝廷,任谁都看的出来,日薄西山,长不了了。
吏部尚书又如何呢,
这洛阳朝廷一倒,将来有没有命都还难说,
说不定还是要靠秦王心腹的杜如晦帮忙求情,这或许也正是老夫人最无奈的地方吧。
吃过一顿馎饦,
杜如晦又差了一拨人来请,
于是李逸才携杜十娘出门,
十娘冠齐整,礼服端庄,李逸也是一身玄冕,将十娘送上马车。
他自己骑马,
姬氏拿了件大氅给他罩在外面,“天冷,别被冷风吹着凉了。”
队伍浩荡启程前发安仁坊。
李逸今天还特意请来了结婚那天的乐班,一路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那乐班的人都奇怪,没想到这生意这么快还有二番的。
连李靖家的李二郎都好奇的跑来,
“无逸兄弟这是?”
“陪娘子祭祖省亲。”
当李德奖听说是杜如晦做主,特意来请,还大摆宴席请来族人亲朋,也笑着说要去凑热闹。
一百八十个青壮男部曲,一百八十个年轻客女,
还有十八个少年僮仆,十八个少女丫环。
十娘身边一个红绡丫头,然后虞幼娘、姬令仪、金玉漱随侍,阿福家的阿贵家的等四个仆妇伺候,
那排场架式,都能跟国夫人一般了。
李杜两家三十多辆马车,几十匹马,浩荡人群,拉长半里路。
沿途所过,
引的无数人侧目观望,
这么一路来到了安民坊,
杜如晦携妻子,亲自到乌头门外迎接。
给足了李逸夫妇面子。
“哎呀呀,二哥先跟十娘道个歉,上次接到秦王教,紧急公务离京,没能参加妹妹的婚礼,
你父母兄长等都在洛阳,祖母恰又身体不适,家里居然没人能够主持,
让你出嫁当天受了冷落,实在是阿兄的不是。
今天,阿兄邀请了族人亲朋好友,一起接你回来省亲祭祖,”
无数杜氏族人,还有许多杜氏的亲戚,不乏京兆韦氏、弘农杨氏等名门的,看到杜如晦今日如此排场,居然是为了李逸和杜十娘夫妇,
也是大为惊讶。
上次杜十娘出嫁,有多简单多仓促,多让人意外,
这次十娘省亲,又过于兴师动众,太过排场,
这两回都让人奇怪,
众人看着一身玄冕冕服的李逸,还有树钿钗翟衣的十娘,也是暗暗惊叹,这真是郎才女貌啊。
这个李逸半年时间,从白丁到开国伯、朝散大夫宫苑副监,确实了得。
不少人都觉得郭老夫人确实老了,看走了眼。
李逸和杜十娘被杜如晦夫妇隆重的请入宅中,本来这次祭祖应当安排在樊川杜曲的杜氏祖地,
但十娘却要求来安民坊,
她当初有多狼狈的从这出嫁,就要多风光的回这省亲。
“杜二郎对这个堂妹可真好啊,都说杜二郎跟他叔父杜执礼关系不睦,看来也是讹传啊,要是关系不好,杜二郎又岂会对杜执礼之女这么好?”
“是啊,杜二郎确实胸襟宽广!”
等李逸夫妇进门,
众宾客也都请进,祭祖其实只是个简单的仪式,
今天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祭祖,
杜如晦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将原本给准备的嫁妆交给了十娘。
嫁妆很多,
两个二百多亩的田庄,长安城一座十亩宅子,樊川和骊山还各有一座别墅,东西两市几间铺子,
以及奴隶、牛马、钱帛,各种首饰、绸缎、裘袍锦衣。
一项又一项,
从吃的到用的,从各式家具到厨房的油盐酱醋,真的是一样不落,
有心人按着这些相加,早就不止一百万钱的了。
而最后,杜如晦也宣布,十娘的这些嫁妆多达二百万钱。
“杜家这是把那百万陪门财,也还了?”
“应当也是,这满长安议论,都说杜家卖女儿,估计也受不了。”
十娘上前谢过阿兄,收下了这迟到的嫁妆,对于原本说的一百万变二百万,她也没客气,阿郎要是也给了二百万的。
杜如晦也不心疼,反正现在又没分家,同居共产,又不是他私产。
“先前你的婢女疏影,还有侍候你多年的阿姆、乳娘等十几人,都被阿祖送到同州的一个庄子,我查到后便把她们全都接了回来,现在也一并交给你,”
说着杜如晦将一叠奴契递给十娘,然后招手让人把疏影等人带过来相见。
本来挺平淡的杜十娘,
看到瘦了许多的疏影时,倒是再崩不住,忍不住激动落泪。
疏影虽是婢女,可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感情,有如姐妹,上次被郭氏给突然带走,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可是无从寻找。
“谢阿兄。”
杜如晦微微笑道:“你们这门婚事,当初也是我答应帮忙的,是我没办好,现在补上。”
他转头对杜三道:“三叔,通知上菜开席,今天客人多,好好招待莫要怠慢了。无逸家来的那些人,也都要招待安了。”
“记得每人都要打发赏钱!”
(本章完)
第159章 承袭丰乡侯爵
第159章 承袭丰乡侯爵
十娘和疏影主仆再相见,抱头痛哭。
小疏影这段时间相当于流放,以前做为杜家的家生子奴婢,从小跟着十娘一起长大,虽是奴婢,但吃穿用度都是比较好的,在府里都是有些地位的。
可郭氏一句话,就送到了同州沙苑。
那里有杜家的一个牧场,养的是长安人最爱吃的同州羊。擅长琴棋书画还会女红厨艺的疏影,结果成了一个牧羊女。
要是杜如晦晚点把它们召回来,她甚至要被许配给一个放羊倌的傻儿子。
恶梦一样的经历,
现在回到长安再见到十娘,如重获新生。
这场面也是让一众来宾们感叹不已,
许多人都在说郭家老夫人真糊涂了,怎么能这样对孙女呢,好歹也是嫡孙女啊,又不是什么外妇生的私生女,或是哪个婢妓生的,
这边收赔门钱、高彩礼,那边不给嫁妆,还把十娘身边服侍了十来年的这十几个仆妇婢女全给送走,没这样办事的。
当然,众人一边说郭氏年老糊涂,一边也在说杜如晦大气。
这替祖母收拾烂摊子,办的滴水不漏。
也有人提到杜淹,说他看不清局势,都到如今了,居然还在洛阳依附王世充,当然也有人说杜淹肯定不是看不清,而是身不由已。
有人则反驳,说人家皇甫无逸、庞玉等人不也奔来关中,皇甫无逸还把妻儿老小都扔在洛阳呢。
就是杜淹看不清形势,或是恋栈那个吏部尚书。
这些议论,李逸也听到一些,
他只能说,这可能正是杜如晦想要的。
让郭氏彻底社死,名声扫地,给所有族人、亲朋留下一个郭氏已经老糊涂,甚至病入膏肓的印象,一传十十传百,那郭氏以后就再别想执掌丰乡侯府大权,
而远在洛阳的杜淹,也会随着十娘出嫁这个事件,同样名声扫地。
门阀贵族是很要脸面的,更讲究名声。
不出李逸的预料,
宴后喝茶,
很快又有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出来,
杜淹在洛阳,居然向王世充进谗言,检举自己侄子私通长安,使的杜如晦大哥被杀,杜如晦的弟弟也还被囚禁狱中。
这消息迅速传遍所有宾客之中,
有人听后当即向杜如晦求证,杜如晦很痛苦的表示确实如此。
“年初,洛阳王世充被李密大败,洛阳随时会被攻陷,太子和秦王率兵出关,逼退了李密,
当时洛阳城中不少官员曾联络太子和秦王,愿意内应,打开洛阳城门迎接入城,但因当时瓦岗军势大,洛阳王世充等也顽抗,便放弃了入洛阳的打算。
当时,我阿兄也曾派仆人送信军中,愿为内应,助取长安。”
杜如晦叹气:“谁知我四叔后来却检举我阿兄,王世充知当初联络我军的洛阳官员很多,不欲深究,四叔却非要王世充杀我阿兄,说是大义灭亲杀一儆百。
其实大家也知道,我们丰乡侯府,我父亲是祖父原配所生嫡长子,四叔六叔是续弦郭夫人所生,这些年两边一直关系不太和睦,
这点家丑本不该外扬,
可谁能想到,四叔会公报私仇,把我阿兄害了,现在还关押着我三弟。”
这些话亲自从杜如晦嘴里说出来,
也算是彻底把丰乡侯府的家丑挑明了,
以前大家也知晓两房不睦,却没想到闹到这种地步,就算朝廷律法一般也要求亲亲相隐。
亲属有罪相隐,不论罪或减刑。
可杜淹却非要检举自己侄子,并告他谋叛,并以此为由,说亲亲相隐不适此案,非要来个大义灭亲。
不管杜淹再怎么说,
可他都犯了大忌。
一来你可装作不知,二来当时许多人跟唐军联络,王世充知晓后,也因法不责众没深究,偏偏杜淹非要王世充杀侄子立威。
这样的亲戚朋友,以后谁敢跟你来往?
相反,
杜淹向来跟杜如晦一房不和,可如今郭氏把孙女婚事办成笑话,结果人家杜如晦不计前嫌,回后来就帮忙补救。
对杜淹的嫡女,尽到了一个堂兄的责任,
更是做到了丰乡侯府当家人的责任。
大气,
有担当,
胸襟宽广有格局!
“也借着这个机会,跟大家再宣布一个事情。”
“陛下对于家兄洛阳被害一事,深表同情,下旨追赠我阿兄为云麾将军、银州刺史、赠丰乡县侯爵。”
杜如晦兄长在洛阳被杀,罪名就是私通唐军,谋叛等,妻女没入掖庭,儿子被杀。
杜如晦请李世民帮忙向皇帝请求封赠兄长,李渊也是比较大方,给了云麾将军、银州刺史的赠官,还追赠丰乡侯府爵位。
不仅如此,
杜如晦把庶出的三子杜爱同,过继到兄长名下。
李渊也大方的让杜爱同袭丰乡县侯爵位。
借着今天十娘省亲祭祖,一众亲朋好友齐聚,杜如晦宣布了这个消息,也是向所有人宣告,
他大哥虽然被四叔害死了,
但丰乡侯府,仍由他们长房这一支继承,他给大哥请来追赠官爵后,没有自己请求袭爵,而是以一子过继到兄长名下,长房曾长孙,
名正言顺。
杜淹这个嫡次子,跟杜如晦这个长房嫡次孙,都争不过这个长房曾嫡长孙。
过继子就是嗣子,是承祧之子。
李逸在一边喝着茶,今天杜如晦倒是唱了一出好戏,借着十娘省亲搭了个台,请来一众看客,
前半场,是十娘风光回门,后半场则是他长房对郭氏一房的凌厉反击,
一剑封喉。
先是坐实郭氏老糊涂,病坏了的印象。
然后就是公布杜淹没人性,杀害侄子陷害侄子入狱,对女儿不闻不问,甚至有意让人以为是杜淹要了一百万赔门财,光收彩礼不给嫁妆。
把杜淹拉出来公然踩踏后,
最后公布了他为兄长请得封赠官爵,并顺势宣布了以庶三子过继给大哥,并获得皇帝特旨袭丰乡侯爵一事。
这一连串,
就是彻底的解决了两房多年来的夺嫡之争,
丰乡侯爵位落在了年幼的杜爱同身上,长房这一支,赢了。
以后再不用争了。
李逸挺佩服杜如晦的手段的,倒也没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啥的,人嘛,就是各取所需,杜如晦今天也用京兆杜氏丰乡侯府当家人的身份,
给了他们夫妇很大风光,
不仅给面子,也给里子,加起来二百万钱的房屋、土地、奴隶等嫁妆,甚至还给十娘寻回了一直侍候她的那十几个身边仆妇婢女。
李逸觉得杜如晦今天这般做,
除了达到这些目的外,
还有一点,
就是今天过后,
杜淹在洛阳不敢再弄死杜楚客了,
虽然他杀了杜大郎,但他现在要是再杀杜三郎,那杜淹名声可就彻底臭了,那就是自绝于所有人。
另外一个,
今天以后,
郭氏也就彻底的无法再执掌丰乡侯府了,在所有人眼里,郭氏只是一个老糊涂病坏了的老妇人,这样的人哪里能再掌家。
杜如晦的三子过继给兄长名下,封丰乡县侯,但年幼,所以杜如晦代掌丰乡侯府,也是理所当然。
以后就算杜淹回长安了,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或者说,
只要郭氏一死,
那么杜家也就要分家了,
但不是杜如晦分出来,而是到时把杜淹、杜锐兄弟俩分出去,分给些田地,祖宅等主要家业,自然是在新的丰乡侯手上的。
“李兄,又见面了。”
一个年轻人过来打招呼,李逸抬头一看,原来是弘农杨氏的杨弘武,任官太子千牛备身,爵封苍山县公,杨素的侄子,韦义节妹妹儿子。
“苍山公好,”
“这几位是我兄长们,弘礼、弘义、弘文,”
杨弘礼,通事舍人、清河郡公,娶的是清河崔氏。杨弘义,工部的屯部员外郎,临贞县公。杨弘文,安成县公,长安县尉。
这四兄弟,一郡公三县公,让人羡慕。
他们爹杨岳,当年也不过是万年县令而已。杨玄感造反前,杨岳就看出侄子苗头不对劲,主要上书杨广要跟这侄子切割关系,
但最后还是被牵连下狱,杨广赦免的圣旨还没到长安,杨岳就被处死了,他的儿子们倒是逃过一劫。
李渊入关,杨家兄弟都前往迎接。
李渊在进长安后,纳了杨素的女儿和杨素的堂妹为大小杨嫔,这两人一个是杨弘礼兄弟们的堂妹,一个是姑姑。
所以李渊以杨素对隋朝功高为由,对杨弘礼四兄弟都予以厚赏,一郡公三县公,都给了六品官职。
这理由听着有点扯蛋,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杨家兄弟,也确实是弘农杨氏归顺李唐的一个旗帜标杆,李渊也需要得到弘农杨氏这样顶级门阀的支持。
况且,杨家四兄弟,分别娶的是清河崔、京兆韦、京兆杜和荥阳郑。
上次杨弘武替他舅舅襄城公韦义城跑腿,给京兆韦氏出面,送五十两黄金到无极草堂。
当时对李逸的态度,那是高高在上。
这才相隔几个月,杨弘武已经客气许多了,还把三个兄长拉过来引见。
闲聊几句,杨弘礼把话题带到祥瑞金薯上。
他想向李逸讨要祥瑞,当然,也不白要,他们四兄弟,一人要一个,十两黄金一个。
(本章完)
第160章 勋戚子弟的疯狂
第160章 勋戚子弟的疯狂
李逸献祥瑞,皇帝赐名金薯,亩产两三千斤,一年能三熟,沙田旱地山坡都能种。
这消息现在已经传遍了长安的贵族官员之家了。
而能得赐祥瑞的也就是王公宰相尚书等一二十人而已,这几天祥瑞金薯备受热议,
不仅官员们在衙门相互打听,就是贵妇人们聚会喝茶插时,也要热聊一番。
能得赐祥瑞,那自然是备受恩宠的。
杨弘礼四兄弟,连看一个郡公三个县公,但也都才六品实职,再怎么出身名门,这次反正是没轮上。
也不知道杨弘武怎么就打听到,李逸独赐一窝御薯,有近三十个。于是乎今天借着这机会,就想也弄四个,兄弟一人一个。
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
要是他们四兄弟也一人有一个金薯,那多有面子。
在李逸看来,这种想法很奇怪,但杨氏兄弟却觉得很正常。
名门贵族嘛,思维方式本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李逸这边一犹豫,
结果杨弘武大气的又加了十两,“五十两黄金,只要四个金薯,也不管大小。”
“行。”
见人家这么大方,李逸便也答应了。
说来这个杨弘武也算半个亲戚了,韦义节是他舅舅,而他又娶了韦义节的女儿,
杜十娘的亲二哥也娶了韦义节的女儿,
所以杜敬同跟韦义节还是连襟,杨弘武既是十娘的二嫂的姑表兄,也是十娘二嫂的姐夫。
这在当下,也算是亲戚了。
“金薯现在放在宫里农圃监,陛下让我在宫苑温室里种,明年春就能收获。到时就能有更多薯种种在田里,你们的四个是要我帮着在宫苑里一起种,还是直接拿给你们?”
老大杨弘礼长的很高大,从太子通事舍人到中书通事舍人,虽然历任文职,可看他衣服下鼓鼓囊囊的,明显是个肌肉男。
这人身上有股子武人的气息,
弘农杨氏,杨素他们这一脉,其实也是关陇核心将门,杨素更是出将入相的典范,
一代儒帅,用兵了得,最擅长大兵团作战,甚至曾在草原,以骑对骑,采用骑兵互攻战术,却硬生生的把突厥骑兵大军击败。
此人亦正亦邪,文武双全,
不仅骑战了得,水战也相当牛逼,当年造龙牙战舰,一举摧毁南陈水军,被南陈士兵畏称为江神。
步、车、骑、船,杨素一生征战无数场,几乎没怎么败过。
隋唐的这些顶级将帅,唯有李靖跟他最相似,怪不得当年杨素在李靖年轻的时候,拍着身边的坐榻说,早晚有一天你要坐到我这位置。
杨弘礼四兄弟,明显也应当都擅骑射,甚至知兵法的。
特别是这个老大弘礼,那眼神就看的出来了。
他笑着道:“那我们也委托浅水伯帮我们在温室种植看养,我们再给十两黄金当辛苦费。”
这种拿钱打脸的行为,很有名门望族的一贯高高在上做派。
不过李逸倒也不在意,
弘农杨氏的门第确实是高,他李逸现在就算是京兆杜氏女婿,也跟杨氏相差甚远。
十两黄金呢,上南城可以买座宅子了。
“杨公你们若是愿意,也可以挑几个聪明伶俐会伺弄庄稼的,我可以带他们观看种植管理金薯,传授些经验。”
“好,多谢。”
六十两黄金,这买卖划算。
李逸甚至有股冲动,想要看看谁还想买祥瑞的。
反正他有快三十个,卖了四个,不还有好多。
等土豆多起来,到时一斤也不值几文钱啊。
李逸接下来也认识了不少的名门公子们,比如韦弘礼舅舅韦义节家的韦怀德韦怀哲,一个是朝散大夫散职,还有个左卫的录事参军职,一个是太子左千牛。
上次跟李逸起冲突的是舒国公府的,已故舒国公韦匡伯跟韦义节是同祖父的堂兄弟,
韦义节一个妹妹嫁隋太子杨昭,如今退位的恭帝杨侑,就是韦氏所生。一个妹妹则是嫁的杨岳,就是杨弘礼四兄弟的母亲了。
而韦孝宽侄子韦冲,女儿嫁给齐王杨暕,他的儿子杨政道跟萧后,现在还跟着宇文化及在河北流浪呢,未来会落到窦建德手里,再被突厥可敦,隋朝和亲的公主接走,在定襄被立为隋王。
韦冲的儿子,就是太子建成的好友,如今的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韦挺。
京兆杜氏跟韦家几百年的邻居,据说两族祖上,在很早很早以前其实是死对头,互相都差点灭对方族,但汉魏以来,却世代联姻,关系极好。
今天来的韦家子弟就很多,
一堆的韦家子弟,几乎都有爵位,公侯伯子男九等爵,散职散实官就更不用说了,
随便一个都有五品散职,
滑国公、郧国公、舒国公,韦家国公爵位就有三个,上庸公、襄阳公、魏兴公、观城公、河南公、武阳公,郡公爵位六个。
下面县公县伯等也还有七八个,至于子男爵就多不胜数了。
李逸以前以为这封爵很难,爵位含金量很高,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顶级门阀,谁家没个两三个国公爵,没个五六七八个郡公县公县侯爵位?
至于子男爵,大宗嫡系子弟成年的,基本上都能弄个县子县男的,再不济也能弄个五品以上的散职。
不说公侯多如狗,但子男确实是遍地走。太他娘的泛滥了,
就如比杜如晦家老三,这才三岁娃,也袭爵丰乡县侯。
以前李逸还觉得自己凭借机遇,几次立功,爵封伯,还挺自得的,觉得白手起家,也成新贵了。
可现在一看,跟那些韦杜子弟相比,啥也不是。
就跟之前想娶十娘的舒国公府杜二郎,他虽然是老二,不能袭舒国公爵,但照样直接袭封黄瓜县侯爵,这邑号也还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
这些京兆韦杜、弘农杨氏等名门子弟,交谈后发现,也并不是以为的不学无术纨绔子弟,
相反人家一个个挺有学问,甚至还能当场做个诗,
聊起这天下大势,也能头头是道,个个知兵,人人精通骑射,
果然没有三代出不了一个贵族,而这些门阀望族,那都是历经几百年,都是精英教育啊。
确实有点羡慕。
不过李逸倒也没自卑什么的,犯不着。
他倒是借着机会,还真卖出去一些祥瑞。
韦义节家两公子,怀德怀哲,一人也买了一个祥瑞,三十两黄金,包温室种植加传授经验给他们家仆人。
接着又有几位韦家子弟,还有杨氏子弟,以及一个姓皇甫的,前后又卖了十块祥瑞,
十五两黄金一个祥瑞,包教一个仆人。
李逸总共卖出去了十六个祥瑞,自己还剩下十二个。
十娘过来,
“阿郎一直在忙什么呢,这么高兴?”
李逸笑着凑到她耳边,“这些世家公子,都找我买祥瑞,我卖给他们十六个,一个十五两,赚了二百四十两黄金。”
杜丽瞪大眼睛,
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没强买也没强卖,纯属自愿。”
重新跟在十娘身边的疏影,倒是又恢复了原来叽叽喳喳的性子,“周瑜为什么要打黄盖,我以前读三国志,没看到有周瑜打黄盖的记载啊?”
十娘惊讶李逸居然还能在这宴会上做生意。
居然比上次皇帝赏赐的还多,皇帝上次赐金七十二铤也才二百一十六两,这一会卖了二百四十两。
那些小土豆,居然还能卖两次,一次献给皇帝,获得重赏,现在又卖给这些世家公子,再得重金。
“娘子啊,咱夫妻俩个今天可都大赚一笔啊,你得了二百万嫁妆,我也得了一百九十二万的送祥瑞钱。”
疏影惊的嘴都合不上了,
夫妻俩今天入帐三百九十二万钱?
你们不是来省亲祭祖的,是来抢钱的。
抢钱都抢不了这么多,这么多钱要是全换成铜钱,每千钱四斤二两,这得有一万六千多斤重。
别说夫妻两个拿不了这么多,就是二十个人也搬不动一万六千多斤钱啊。
“这,”杜十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逸也觉得这些人真有钱,一颗土豆十五两黄金,长安能买一座小宅院。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这些人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真送黄金来给他。
不过事实证明李逸多虑了,
在他眼里,十五两黄金很多,但在那些世家公子眼里,也不过是一匹骏马的钱,或是买两三个新罗婢的钱而已。
宴会还没结束呢,
他们派回家取钱的仆人就带着黄金回来了,
一个个找到李逸,直接递上黄金。
金铤、金条、金页子、金锭,样式虽不同,但成色份量却是不差的,所有黄金上那都是有各个金铺和匠人的戳记。
李逸也是笑呵呵的给每人写了一张送祥瑞的收据。
这些公子收了条子,说好各派一人来跟着学习管理祥瑞金薯。
这些黄金,加起来足足十五斤。
李逸把十娘拉到无人处,将一箱子黄金打开给她看,一片金光耀眼。
“嘶!”
杜十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送’祥瑞的事,竟是真的。
“他们也不亏,这可是祥瑞啊。现在十五两黄金买一个,几个月后,就能变成百八十个,种到庄园里,转眼就能收获几千个,收获满满的祥瑞!”
想想奉迎佛骨、施舍寺院,那更疯狂,有的人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的捐献,百千贯眼都不眨,
现在掏十五两获得一份祥瑞,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仅有面子,且几个月后,能得到几十个祥瑞,那可是亩产能两三千斤的真正祥瑞啊。
十娘却笑着道:“夫君就是财迷!”
“哈哈哈,还是娘子最懂我。”
(本章完)
第161章 保卫土豆
第161章 保卫土豆
杜十娘的这趟回门省亲,
可以说是非常圆满的,十娘拿到了杜如晦代表丰乡侯府给的二百万钱的嫁妆,李逸则卖了二十个祥瑞,赚了三百两黄金。
本来卖了十六个,最后杜三郎领着四个京兆杜氏找到他,这四个是杜氏其它几房的,也是不差钱的主,听说韦家杨家等都请到了祥瑞,甚至连皇甫家的都请到了,
在杜家的主场,哪能落了下风,于是这四房也各来请了一个。
李逸也是一副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家人的态度,硬是从自己不多的祥瑞里又分出四个。
回到家,
李逸看着整整三百两黄金,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十娘都有点受不了丈夫这财迷样,
但她自己清点起自己嫁妆时,却一样是高兴的哼起了小曲,一张张田契、房契,还有商铺的房契,一叠奴契,以及数本账本。
二百万钱的嫁妆,实际只多不少。
有了这么大笔钱,十娘感觉腰杆子都硬起来了,而疏影等伺候她多年的十几个身边老人的到来,更是让她多了得力助手。
李逸现在手头攒了不少黄金。
李世民之前赏他九十两黄金,李渊上次赏他百两,这次赏七十二两,今天他又赚了三百两,
五百六十二两,
黄金储备多达六百多两!
十娘也挺震惊李逸搞钱的速度,
前段时间招部曲、买牛买犁耙种子,李逸手上钱用光了,还得借用秀芝娘三的钱,
结果这么快就攒起五百两黄金了。
还有几个作坊数个店铺也开始在持续赚钱,带来现金流,
家里还有几千亩地种下去了,明年夏又能收获。
不完,根本不完。
这钱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李逸赚钱的速度了。
十娘原本还说阿兄给她二百万嫁妆,她把一百万拿给丈夫,毕竟这一百万是丈夫出的陪门财。
现在觉得没必要,根本没必要。
她笑呵呵的跟李逸说了这个决定,“那一百万钱,我不还给阿郎了,”
李逸大手一挥,霸气的道,“这二百万钱是你的嫁妆,是你的个人财产,我不会要你分毫的,”
对于百万赔门钱那事,李逸记着呢。
但一码归一码,杜家收了他赔门财,这事记着。可十娘这二百万是她嫁妆,不能混为一谈。
“你这些产业就自己好好经营,反正这些产业也都有人在打理,现在也归你了。要是你那边人手不够,你看上谁就调去,不够再招再买。”
如今拥有五六百私部曲的李逸,真的有点暴发户感觉了。
“等过完这个冬天,开春后,我们可以买些猪牛羊鸡鸭鹅来养,”庄园嘛,养殖肯定得搞起来,否则就浪费了庄园的潜力。
一夫一妻的家庭,只能是小农经济,
但豪强地主拥有成百上千的人手,除了耕种土地外,肯定要发展些副业的,
种桑种麻养蚕织布这是必然的,但还可以搞养殖。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
原来京兆韦氏,就是整个京畿地区,最大的养猪户,他们拥有许多猪的牧场,对,他们养猪,就是放牧。
别看这些门阀贵族瞧不起猪肉,说是贱肉,根本不吃,但一点不妨碍他们养猪赚钱,
人家韦氏养猪,据说从周王朝就开始了,甚至他们自称,韦家以前是养龙的。
养不养龙李逸不知道,但韦家养猪,听说很赚钱。
别看贵族不吃猪肉,但不是人人都能消费的起羊肉的,猪肉在中下层的肉食消费里占比很大。
这年头,一般百姓搞不了养殖,没那个本钱,也经不起那个风险。
但对于地主豪强来说,养殖必不可少,
养牛既能下崽卖钱,更能出租耕牛,好多地主把牛租给农民,都是直接按地里收成的一成租子算的,
李逸不想跟一般地主一样放高利贷,那搞搞养殖副业也不错。
今日十娘特别高兴,
整个人兴奋无比,
到了晚上还是兴奋,十分主动的侍寝,硬是向李逸索要了三回,把李逸都弄的有点腰酸。
次日一早,
李逸锤着腰去御苑上班,
在太极宫北,玄武门外,
农圃监特意腾了一个温室,
李逸在这里见到了一群庄稼把式,
全是各个勋戚大臣家的庄头,他们或是皇帝赏赐了祥瑞,或是李逸送了祥瑞,现在这些祥瑞在御苑温室种植,各家派他们来跟李逸学习的。
四五十人。
在各勋戚大臣家,其实也都是庄园的庄头管事了,
在乡下,其实这些人地位还挺高。
大概也就跟以前杜三差不多了,
“浅水伯早上好,”
一群人纷纷过来请安问好,然后还带上了束脩,
每人十条咸肉脯,
另外还备了红枣、芹菜、莲子、红豆、龙眼干等,
这些玩意合称束脩六礼,很重的拜师礼了。
“你们这是?”
李逸虽说答应帮忙传授祥瑞金薯的种植管理办法,但也没想过还需要送礼拜师啊。
可这些人却不一而同的,好像是商量好的,
统一的束脩六礼,
人人十条腊肉,还有其它五样礼。
李逸说不用还不行,
在他们看来,能被家主选来学习种植祥瑞,那可是很被看重,必须得学会学精,
“浅水伯,礼数不可少,我等也是虚心求学。”
行,
那就收吧,
光腊肉就收了几百条,本来一般束脩送的肉脯也就二斤一条,但这些家伙格外客气,每条三斤。
一人送了三十斤咸肉脯,如今的肉价,光是这十条束脩就了几千钱。
李逸没想到,卖祥瑞赚了三百两黄金,
这回头教徒弟,还能赚一千多斤腊肉。
孺子可教也,
这些徒弟他一定好好教。
在玄武门那登记,领取通行木头鱼符,
还有屯营的天子元从禁军,带他们前往温室。
离温室百步之外,就已经有禁军当值。
到温室有数重岗哨,温室外还临时加修了一圈高墙。
还有箭塔,
禁军披甲执锐,
这阵仗把李逸都吓了一跳,
这搞的好像国库一样严密啊,至于吗?
经过重重检查,
他们终于通过最后一道围墙岗哨,
上次太极宫御宴一起喝酒的司农少卿武士棱老头也在,还有他的上司宫苑总监樊方,以及八品农圃监宇文颖。
这三个家伙,
官职最高的武士棱反而仅是个县公爵,其余两人却都是郡公爵。
宇文颖是鲜卑人,隋朝许国公宇文善之子,这家伙在隋朝大业年间就已经官至司农少卿了,但是他先前归附李密,然后跟着李密来长安,
暂时也只给了他这个八品小官,却给了个化政郡公爵。
宇文颖有个很牛逼的叔叔,宇文恺,隋朝历任将作大监、工部尚书,就是那个主持修了长安城和洛阳城的牛人,他还有个叔叔宇文忻,善于用兵,也曾是一代名将,爵封英国公,但后来被以谋反罪诛杀。
在大业朝以前,宇文颖家族,可比宇文化及家族强的多。
当年韦孝宽镇守玉壁时,都还特意请骁勇善战的宇文忻一同镇守,而化政郡公这个爵位,也正是当年宇文忻受封过的。
李逸也没想到,随便一个八品的农圃监还有这么大来头。
宇文颖倒也没啥架子,虽然人家以前就是司农少卿了,现在授个八品,也一样能屈能升,对李逸这个年轻人,也是主动拜见。
“武公、樊公、宇文公,怎么这里这么多禁军?”
“这些都是陛下特旨,守护祥瑞的,陛下直接派了两团元从禁军,轮流当值护卫,以保万无一失。”
四百个禁军,守卫土豆?
有点疯狂。
但武士棱他们一点不觉得疯狂,毕竟亩产两三千斤一年能三熟,还不挑土地的金薯,
当然值得如此重视。
“这些祥瑞要如何种植,我们全都听浅水伯的,需要什么物资、人员,也都会立马配合拨给。”
总之,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
李逸心想,就算冬天温室种土豆,也没那么难,
比田里种土豆,也就在水、肥以外,增加了温室、光照的要求而已,土豆本身还是比较好种的,
“咱们先要催芽,”
现在种土豆,催芽比正常要麻烦一点,但也没多难。
一整天,
李逸带着这两郡公一县公,还有一群司农寺、宫苑监、农圃监等的官吏们忙活,
调节控制好室温,
对温室内的采光李逸提了些要求,比如原本的蛎壳明瓦窗,李逸觉得透光度不够,应当在屋顶也增加一些采光。
武士棱二话不说,就写了一张条子,
然后他就搞来了不少云母瓦,这比蛎壳明瓦更稀有,透光度更好。
李逸说种土豆需要疏松点的土,要发酵好的干粪肥、油枯饼、草木灰等,也是一张条子就弄来了。
他说用瓦缸来种金薯,应当比直接种在温室地里更好,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工作轻松的很,
一群官员,还有勋戚大臣家的庄头们,跟着他后面,他的一言一行,这些人都奉为圭臬,甚至有人把他每句话都给记录下来。
中午,
皇帝还让光禄寺给他们送来了大厨做的午饭,
规格跟大臣们的廊下食一样,有羊有鱼,还有鸡鸭,饭后还有点心、水果,居然还有江南进贡来的蜜橘。
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工作,让李逸很高兴。
四点左右,李逸下班回家,
居然还有禁军护送回家,后面拉着几车的束脩六礼。
禁军护送到家,
李逸刚进家门,又有官员前来。
他现在是正式的从六品职事官,所以给他落实了五百亩职分田,这田宫苑监负责租给地方多丁的大户,李逸不需要管,每亩可收租六斗,也就是他一年多了三百石的职田租子收入。
另每月还有两千月俸,食料、杂用四百钱,
做为六品职官,朝廷派给他十二个庶仆,供他役使,这十二个庶仆都是京畿地区服丁役的百姓,二十天一替换。
李逸的职官仅六品,若是能够入五品,还能享受供肉的待遇。
亲王以下至二品,每月供给羊二十口,猪肉六十斤、鱼二十头,三品职官每月发羊十二口,四五品职官每月羊九口。
“陛下有旨,李副监赐绯,享受五品职官待遇,常食料七盘,每日细米二升、面二升三合,酒一升半、羊肉三分,瓜两颗,酱四合、醋四合,盐、豉、葱、姜、葵、韭之类各有差,每月另给羊九只。”
李逸惊喜,
这不一下子羊肉自由了,每个月供给九只羊啊。
这职官的待遇就是好啊,又是职分田,又是月俸、杂用,还有免费驱使的庶仆,
这常食料各种供应不说,
一个月还有九只羊呢,现在羊肉这么贵。
怪不得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今李唐也不过是才占据天下一隅,长安城外还有那么多灾民饥民,粮价那么高,斗米匹绢,羊肉就更贵了。
但这一点不妨碍当官的待遇丰厚。
啥时代都一样啊,
李逸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一角。
(本章完)
第162章 天子震怒
第162章 天子震怒
上午,
李逸正在喝着上午茶,
皇帝突然驾临,身后还跟着太子建成、秦王世民,以及宰相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
这些宰相公卿们还有个身份,上次获赐祥瑞的那批人,也多是李渊太原起兵的元谋功臣。
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今天大多数都来了。
“特意带大家来看看祥瑞。”
李逸赶紧放下茶,
改造后的温室,在这个冬天里也是温暖如春,李逸甚至把大氅、裘衣都换下了,只穿着件夹袍。
加装了云母片屋顶明瓦,四面墙也增加了云母透明窗,
这温室里还烧了炉子以调节控制温度,
在这里面喝茶是真舒适,
能够晒到太阳还没冷风吹,
土豆已经催出芽来,也在享受日光浴,好让芽更粗壮些。
李逸给皇帝介绍祥瑞种植的进展,
李渊看到祥瑞上的芽点很茁壮,十分满意,
不少元谋功臣还是头回看到祥瑞的真正样子,虽然这里有他们一份。
“每个祥瑞都已经编号,并登记在册,有自己的身份牌,上面写明隶属于是谁,等过些天,就可以正式种入缸内·····”
李渊笑呵呵道:“朕可听说,好些世家、公卿子弟找你买金薯请祥瑞,你一个收十五两黄金?”
李逸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的住,
当下也是坦然承认。
李渊倒也没有怪罪之意,李逸献祥瑞,他也赐下一窝,本就属于李逸个人的。
“这温室里倒是舒适,还养了这些草草又种了不少绿叶子菜,”
黄门侍郎兼管库部武士彟说若不是祥瑞,这温室冬天种蔬菜养,还是有些太过耗费了。
鸿胪卿刘义节则说为了祥瑞,这冬耗费再多也值了。
“浅水伯以两个祥瑞金薯,一季种出了七十二斤。两个变七十二个,这六十多斤祥瑞薯种,经这一冬,那就能变成两千多斤。
到时各家种于田庄,那就能变成七八万斤。
一年三熟,整个京畿得种上多少亩金薯,能提高多少粮食收成?”
一亩种麦粟,也就收一两石。可种成金薯,却能收二三十石。
“几年以后,京畿百姓不再饥饿,长安粮价不再高。”
李逸看着这个两年前还是晋阳乡长的葛国公,嘴皮子挺能说的,据说他跟武士彟原本都只是地方豪强,甚至经商致富,武士彟是贩木材,刘义节是贩牛马。
刘义节以前名叫刘世龙,是随李渊打入长安后,出点子把长安宫苑、街道上的树砍了卖给百姓做柴火,以换取军费供军的牛人。
现在长安街道两边光秃秃的,都是拜他所赐。
驸马柴绍看着那些已经准备好的大缸,里面的土都已经精心调配好,抓起一把,黑土,比较疏散,掺了草木灰,还有发酵好的干粪,以及一些发酵过的油枯饼,
另外一边,也还堆着不少肥,还有一些水缸。
“哪个缸是我的,可得选个好位置摆,”他笑道。
皇帝巡视了一圈,干脆就在温室里开起了茶会,
边喝茶边闲聊着,
正惬意享受这悠闲的冬日暖阳,
有内侍匆匆而来,
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攻蒲州尧君素不利,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桂阳公主驸马赵慈景兵败被擒,
尧君素将赵驸马执于城头,枭首示众。
这个消息让喝着茶正讲笑话的李渊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他先是面色阴沉如水,沉默了一会后,突然一把将茶杯摔了。
“桀犬吠尧!”
桂阳公主是李渊庶女,但跟嫡出的平阳公主擅骑射知兵法不同,桂阳公主工为诗,写的一手好诗,是个才女,深得李渊喜欢。
所以当初特意为她选择了天水赵氏的赵慈景为婿,天水赵氏也是名门,赵慈景父亲曾任隋朝番州总管,小赵容貌俊美,非常英俊,而且文武全才。
李渊是非常喜欢这个女婿,他还特别有孝心,李渊河东起兵时,小赵跟母亲正在长安,不忍心抛弃老母逃跑,被下狱,直到李渊打进长安才救出来。
历任兵部侍郎、华州刺史等职,表现都不错,比嫡女平阳公主的女婿柴绍可受宠多了。
尧君素据守蒲州顽抗,李渊前后派了吕绍宗、韦义节都攻不下,又派出表弟独孤怀恩,还特意让好女婿赵慈景为副。
谁料到,把好女婿给搭进去了。
这怎么跟女儿交待,桂阳公主跟赵驸马关系极好,生了两个儿子了,那两外孙还小呢。
“这个尧君素,朕必杀他。”
皇帝难得咆哮震怒,可在座的却都知道那个尧君素早就抱定必死之心了。
当初尧君素是屈突通副将,为河东郡通守,屈突通兵败降了,来替李渊劝降,他不降。
后来李渊屡次招降,还允赐铁券,准令免死,甚至是加官封爵,他就是不肯。后来还派东都来降的庞玉、皇甫无逸去劝,也没用。
甚至李渊把他妻子送去劝降,可他却把妻子一箭射杀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降。
尧是杨广做晋王时的侍卫出身,可以说确实是忠心耿耿,更了得的是,他就守着一座城,李渊派去攻打的将领没有一个能拿下。
现在还把女婿搭进去了。
愤怒的李渊对着李建成和李世民等人道:“我要杀人,世民你亲自去攻下蒲州城,城破之后,自尧君素以下,所有守城者,全都处死,”
李世民道:“父皇,听说蒲州城顽抗到如今,粮食早已吃尽,独孤尚书若是能够继续围而不攻,蒲州必将不攻自破。
尧君素冥顽不灵,已经疯狂,他连来劝降的妻子都能射杀,已无理智。
蒲州城高墙坚,强攻只会让他做困兽之斗,徒增伤亡。”
“我现在就要破蒲州,现在就要杀尧狗奴!”李渊大骂。
柴绍出声,“陛下,既然蒲州粮绝,孤立无援,那么早晚要失守,但不是所有人都跟尧君素一样抱着为隋朝殉葬想法的,
朝廷可以颁下重赏,用弓箭把悬赏文书射入城中,
只要杀尧君素者,封官赐爵,开城投降者,既往不咎······”
李世民的围而不攻,柴绍的杀人诛心,都能破蒲州。
但李渊恨不得马上就破了蒲州,甚至想要屠城。
这时,
又有内侍匆匆而来,
“又有何事?”
“河西凉州李轨,僭越称帝,改元安乐,”
“啪,”
李渊又摔了一个茶杯。
内侍不安的站在那,“还有,李轨派人攻陷我河州。”
啪,李渊又摔了一个茶杯,
李逸在旁边有点心疼,这套茶具可是武士棱送他的,他还挺喜欢的,产自洛阳巩县窑,是很不错的绿瓷。
“李轨派伪尚书邓晓来朝,奉书自称从弟大凉皇帝。”
太子建成听后,“这是想效仿萧察旧例,自称梁帝而称臣于周?”
李渊怒道,“我可以称李轨为从弟,他得称为我陛下,他现在称我为兄,就是不肯臣服。”
刚有一个煮不烂攻不克的蒲州尧君素,
现在又来一个僭越称帝的河西李轨。
原本之前李渊派使者联络李轨,册封李轨为凉王、凉州总管,李轨也接受了册封,李渊还挺高兴,觉得不用一兵一卒,就安抚了河西。
谁知道,李轨转眼就称帝了。
李渊愤愤回宫,
众臣随同,
李逸留下收拾烂摊子,好好的一套巩县窑绿瓷茶具,被李渊摔了三个。
他觉得皇帝也不好当,
整天一堆破事,这一会功夫,喜欢的好女婿战死了,脑袋让人割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哭哭啼啼的女儿,两个外孙没了爹。
那边从弟李轨称帝,还敢攻陷大唐的河州,却又一边派使者来上书,自称什么从弟大凉皇帝,
这是来挑衅?
自有人帮李逸收拾打扫干净,
还给他又换了一壶新茶,
李逸倒了杯茶,继续晒着太阳发呆,
尧君素这个事情,他听后觉得挺感慨的,毫无疑问,尧君素对杨广是真的很忠贞,
可惜他的忠诚却要一座城万人陪葬。
他守蒲州到现在,吃光了城中粮草,听说都开始在吃人了。
吃人守城,
多么可怕啊。
都已经改朝换代了,又不是面对什么异族的侵略屠杀,没有必要再这样坚持下去啊。
之前屈突通也一直不肯降,但最后也想通了。
蒲州是要镇,
地处于长安、洛阳、太原之间,黄河东岸重镇,尧君素以前只是个鹰扬郎将,屈突通带走河东主力去增援长安,提升他为河东郡通守,驻守蒲州。
他一小小郎将,
击败了李唐派出的三位主将进攻,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换了三次帅,都攻不上蒲州城,尧君素足够自豪了,
如果说尧君素前期还不知道杨广死讯,他的坚守还有些意义,
但后来杨广死在江都的消息传到了蒲州,他没必要再继续的,但他还在扛,扛到现在城里粮食吃光,开始在吃人,仍还不降。
李逸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的忠诚,
但始终觉得,若为了他的忠诚,而要拉着全城人殉葬,还是有些恐怖的,蒲州的士兵,蒲州的老百姓,又岂愿意与城同存亡?
或许,
此时蒲州的士兵,蒲州的百姓,其实都更盼着尧君素死吧,他死了,蒲州的人也都能解脱了。
(本章完)
第163章 福利
第163章 福利
天越来越冷,
转眼已是十一月的下旬,不过李逸这个从六品的宫苑副监,无需上早朝,不用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更不用折腾三小时。
他可以睡到大天亮,然后骑着马悠闲的去上班,甚至不用去宫苑监的公廨点卯,直接去御苑温室,他的工作就是管理金薯,其它的事都不用他管。
李逸也乐于此,管事虽有事权,但他嫌麻烦。
暖和的温室里巡视一遍土豆,再看看温室里种的其它蔬菜瓜果,就可以喝茶看书了。
到了中午,李逸也不用去公廨的公厨吃饭,皇帝特旨,光禄寺每天给他送一份来。
今天中午的饭菜也很丰富,炖羊肉、白面蒸饼、生鱼鲙,以及一盘菠菜,还有一个热汤。
四菜一汤,不愧是皇帝特旨,吃的就是好。
李逸对生鱼片有点抗拒,
今天的生鱼片用的是鲈鱼,光禄寺厨子刀工很好,切的非常蒲透。
鲙盘如雪怕风吹,
这么新鲜的鲈鱼不吃也浪费,李逸便干脆在煮茶的炉子上,把热汤烧开,拿汤来涮鱼片。
生鱼片吃成了涮鱼片。
美美吃完一顿,继续晒太阳看书喝茶。
等到差不多太阳西斜,下午三点左右,李逸便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
七八点来,三四点走,中间还有免费的工作餐,日子确实惬意。
“李副监稍等,”
宫苑监一名令史过来,他来给李逸送钱。
“什么钱?”
“伙食尾子钱,”令史笑着解释,宫苑监的公厨,也是按本司官吏数量,有专门的伙食钱的,这个钱主要就是来自于公廨钱放贷收息,还有公廨田的租子。
宫苑监官不算多,但公廨田、公廨钱却不少,每月公厨都用不完,剩下的除部份做招待费用等,剩下的就是伙食尾子了,这个钱就分给大家。
这就相当于是各衙自己的福利,
宫苑监的伙食尾子就挺多,月月能分一笔,
按惯例,总监、副监当然要拿大头,两名七品丞和两名从九品主簿又少一点,再下面的掌固、令史等又少一些,至于园丁、匠等是没有的。
李逸这个副监跟总监拿的差不多,是丞、主簿好几倍。
“咱们宫苑监有四百五十贯的公廨本钱,一年利钱是四十五万钱,我们公廨田有三百亩,亩租六斗,一年有一百八十石。”
这些只是公廨田租、公廨钱息,还有其它一些收入等,
李逸虽刚转正没多久,但总监樊方吩咐了,按整月分尾子。
“樊总监说,李副监一直在温室这里吃午餐,都是光禄寺供给的,公厨你那份也没用,所以也折钱补给你,”
李逸看着给他的那份,五千钱,加一石粮。
这不少啊。
月俸钱才两千四,杂用等六百,加起来也才三千啊。
他从六品的禄米是一年九十石,但皇帝特旨他按从五品级别领取,每年有一百六十石。
“是不是弄错了,有这么多?”
公廨钱一年利息四十五万钱,一个月也才三万七千多,宫苑监公厨也不少人吃饭呢。
令史跟他细说了下,
原来伙食尾子,惯例总监、副监拿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四个丞、主簿再分一半,然后剩下的再由其它人分。
恰好樊方下班前来温室巡视一圈,
李逸便跟这位上司说起这事,
“都是从前朝传下来的旧例,都是这么分。”樊方道,这位总监平时也很悠闲,整天笑呵呵的,
别看他原是李渊家奴出身,但其实这位是在隋朝时犯罪被没为奴的官员,他是安陆名门,祖上属于五溪蛮族豪强,祖上也是世代公侯,李渊早年随父在安陆时,两人还是同学。
所以他被没为奴隶后,李渊想办法把樊方给弄过来了,樊方自然也对李渊忠心耿耿。
“樊公,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觉得咱们宫苑监官吏不多,平时事情主要都是下面人在做,这点伙食尾子也不多,不如平均分配,我们也不缺这点,但官职越低,俸禄也越低,要是多点伙食尾子,也能多补贴点家用,平时干活也能积极一些。”
樊方是郡公爵,还有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儿子樊世兴也是郡公,还是正二品的左光禄大夫散职。
他们爷俩根本不缺这点伙食尾子钱,
樊方笑呵呵道:“副监说的有道理,那以后公廨田、公廨钱,还有这公厨、伙食尾子,全由副监你来管理,正好你现在也很清闲,也帮我分管点监中事务,”
他并没反对平分这笔伙食尾子,一个月才万多钱、几石米而已,李逸这个年轻人现在挺火的。
“那从这月起开始,还是下月开始?”李逸问那位令史,这月尾子发下去没。令史在旁边听说要平分,心里暗暗高兴,他们这些吏,事干的最多,但俸禄最低,伙食尾子也分的最少,
平时伙食尾子大头都让官员们拿走了,尤其两位总监副监,直接拿一半。
“还没发。”他赶紧道。
樊方笑道:“那就按李副监说的,这个月伙食尾子改平分吧。”
因为改了伙食尾子分配,樊方就拉着李逸一起去了公廨,跟大家宣布新的分配法,
樊方特意告诉众人,这是副监李逸为大家争取来的,希望大家以后更加努力做事,若是辜负了李副监一番好意,那他到时可能就要取消平均分配法。
众官吏都感谢李逸。
最后重新计算,一人分了一千钱和二斗米,李逸也没有要他没在公厨吃饭折的那份,让都计入伙食尾子里分了。
一月千钱和二斗米,对于樊方、李逸他们来说,不值一提了。
可对于丞、主簿这些七品九品官来说,也还算可以,而对于令史等吏员来说,这可比原来增加了许多,差不多翻了三倍。
京师长安,对于贵族公卿们来说,自是繁华盛地,但对于这些小吏们来说,俸禄微薄,要养家糊口,就很艰难了,尤其是宫苑监这样的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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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司农寺有两千六百亩公廨田,他们宫苑监仅三百亩。
不过现在京官比地方官还是强多了,京官不仅有禄米有职田、永业田,甚至还有公廨田、公廨钱的补贴,不少衙门还有月俸、杂用钱等,
但地方官现在就差远了,没有俸禄,只有公廨田、钱,职田的收入。
宫苑监官吏二十人,另外匠园丁泥工等却有好几百,
那些匠等收入更低,
他觉得做为副监,有责任给大家谋点福利,提高一些收入。
“樊公,我听说太仆寺每年卖马粪收入不少?”李逸记得看过一个故事,说宋朝太仆寺每年卖马粪,收入几十万贯钱。
数字惊人。
唐朝太仆寺也管马的,也有许多牧场,自然也有马粪。
“嗯,太仆寺是京中百司衙门,最有钱的,每年马粪卖不少钱。”
“这马粪钱都归他们自己?”
“那不可能,大头上缴朝廷,自己也能留一部份公用,其实大部份还是分给本司官吏了。”
靠山吃山,
这靠马就吃马粪,
历史上唐高宗时,少府监裴匪舒善于理财盈利,就曾上书说皇宫官马苑马粪堆积如山,若卖给百姓,每年可获利二十万贯。
李治问宰相刘仁轨,刘仁轨说怕以后别人说李唐皇家贩卖马粪名声不好听,高宗作罢。皇帝不卖,官员照样卖,当然马粪钱大头还是到皇帝手里了。
“樊监啊,你说咱们宫苑监,主要负责的就是宫苑里的鸟树木等,你说咱们何不建几个温室种绿菜、鲜卖?
虽说温室费不小,但长安贵族公卿多,在这冬天里能吃上新鲜的蔬菜,甚至是一些反季节的蔬菜瓜果,他们肯定愿意多点钱。
我听说夏天时从岭南、蜀地运新鲜荔枝来京,都是一路快马接递,一串鲜荔枝能值十万钱,仍然有人乐此不疲,
还有人从登莱海边运新鲜的海货,从苏州运鸡头米·····”
“我们搞些温室,种菜养出售,赚的钱,既可以上缴部份,也可部份用于公用的纸笔墨、农具还有公厨伙食钱,又能给我们公廨官吏,以及下面园丁匠们发点补贴,提高大家收入,
居长安,大不易啊。”
樊方还真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事实上他这个总监,跟李逸这个副监差不多,每天混日子的,根本没什么心思在这上面。
宫苑监的具体事务,都是两个宫苑丞和主簿在做。
樊方自己也是贵族,他当然也愿意多点钱,在冬天吃上新鲜的蔬菜,甚至是一些夏天才能吃上的瓜果蔬菜。
而一些鲜,肯定也能在贵妇们那里好销。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啊。”樊方笑道。
“樊监,太仆寺可以卖马粪,让他们衙门官吏生活滋润,咱们也不能苦了下面人啊。”
“哈哈哈,行,你先琢磨出一个具体条陈,然后咱们回头一起讨论一下,若是可行,那就干,这事也交由你一并负责。”
樊方做甩手掌柜,不管是平分伙食尾子,还是要搞温室种菜养赚钱,他都交给李逸,
做好了,是他领导有方。做出差子了,到时追究责任,也是李逸负责。
李逸自然也是想到了,但到也不在意,为官一任,就算不能造福百姓,那给下属们谋点福利也应该。
(本章完)
第164章 义不理财
第164章 义不理财
领取了自己的一贯铜钱,两斗米,李逸签字盖印。
令史笑呵呵的对他道:“副监有没有余钱要放贷?”
李逸刚才也发现了,发伙食尾子时,不少官吏其实不止拿了一千钱,现在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些官吏是以私钱入官本,交给捉钱令史当公廨钱拿去放贷。
公廨钱的利息百分百,月利最少也要八分,五万钱一个月就要四千钱利息。
本衙的官吏把手头的余钱,交给捉钱令史们充官本放贷,所得利息,公廨要抽一点,放贷的令史要抽一点,然后剩下的给钱主,大家都有好处。
“私钱入官本,能行?”
“京师七十余衙,六百多个经制捉钱令史,大多如此,还有许多衙门还有额外的在不编的捉钱令史呢。”
朝廷搞公廨钱放贷,最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负担这笔公廨开支,给笔本钱,每年用利息来做公廨开支、公厨伙食,甚至是月俸、杂用等的补贴。
说是不用再向百姓征收,
可实际上钱从哪来,
利息这么高,终究还是得有人买单的,这时候就看各司衙门捉钱令史的本事了,
有本事的,能够找到需要借贷者,还能保证按期还款纳息,甚至有的人还能够再搭些私钱入官本一起放出去。
为此,各衙门都不会直接派衙门里那些做文书工作的令史来捉钱,而是挑选品官之子,或是豪强富商子弟,给他们令史的正式流外吏编制,
并且只要能够圆满完成捉钱任务,就可以授官。
这甚至有点变相的买官之意,一个捉钱令史负责五万钱放贷,一年利息也才五万贯。
理论上,要是自掏腰包,掏五万钱,就能买到一个官。
做了捉钱令史,也能免役免刑。
要是有能力的,也不用自己掏这个利息钱,还能扯着衙门虎皮大旗,搭上私钱做官本弁利。
这就各显神通了,
要是找不到这种有本事的人来捉钱,那只能强行安排到那些富户地主头上,让他们买单。
实际就是剥削大户。
宫苑监也有九个捉钱令史,四百五十贯的本钱,
这九人都是品官世家子弟,一人管个区区五万钱,一点困难也没有,有的是人脉关系,可以把钱放贷给商人。
甚至还能帮衙中官员同僚们也搭点私钱放贷,既能抽成赚好外,也能跟同僚们搞好关系。
李逸问了下这捉钱令史,
宫苑监惯例,官吏们私钱交给他们放贷,利息按八分算,捉钱人抽两分,给公廨两分,出钱官吏拿四分。
“咱们这私钱入官本,利息虽说只得四分,但本金安全,利息也有保障。副监你若有余钱,我给你五分息。”
李逸心想,这些人路子是真野,胆子也大。
给四分利息,他们转手按官本放贷,还不止八分息呢,实际是八分三还多。
“这么高的利息,不好放贷出去吧?”李逸问。
魏七郎笑呵呵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咱们就是专门捉钱的,没点本事哪敢做这差事,”
他父亲也是个六品职官,品级不高,但也是世代官宦,关系人脉也还是不错的,放个几百贯一点问题没有。
“其实公廨钱一年倍利,也不算高,毕竟也没有复利等,借多少就能拿到多少,
现如今也就是一些大寺院的香积钱利息比这低些,而民间富商地主的利息可更高。”
整个市场的行情就是如此,所以朝廷定的月利八分,一年倍利,也是属于中上水平而已。
朝廷规定的高利贷,利超过本金的那种,才叫高利贷,公廨钱最多一倍利,不算。
李逸现在手上闲钱倒是有,
光黄金就五百多两呢,那足足价值四百多万钱,但他并不打算拿来赚这点利钱。
不过他也没反对宫苑监的这些官吏同僚们私钱入官本,大家收入也不高,能拿出来的钱也不多,
“你们捉公廨钱放贷,一定要规范,贷给有需要的人,要全凭自愿,不能强制摊派贷给,也不能随意加利,收手续费什么的,”
樊方现在把公廨钱、公廨田、公厨等这块交给他来管,他该表的态还是得有的。
“请副监放心,”几个捉钱令史拍胸脯表态,
多聊了几句,发现这些人其实也不完全是直接把钱贷给别人,他们很多时候拿着这官本,直接在市场交易买卖。
搞一些短期交易,倒卖物资,
这些人毕竟都是品官、世家子弟,又在衙门做事,消息灵通,搞起这些操作来也很厉害。
这就好比上次浅水塬兵败消息传回长安,粮价大涨,李逸断定薛举的兵打不到关中来,粮价很快会跌,就马上弄了一批粮食拉到长安卖,
既给自己弄了点好名声,还实实在在赚了二十多万钱。
捉钱令史们拿着官本入市交易,其实也相当于一种与民争利,他们甚至能凭关系,拿到一些紧俏的物资来倒卖,
但是都这样,
朝廷只要不掏钱就行,下面人怎么解决资金,各凭本事,不要太过火就行。想想王大郎,也是在民部的户部司捉钱,小小的流外吏,捉钱十年,有机会授官都不舍得挪窝,就因比较赚钱,生活滋润。
回家的时候,
李逸都在想,这年头放贷利是真高,
做啥生意,一年能有倍利啊。
如果李逸能够克服心里上的那个坎,也放高利贷的话,以他的本金,这还真是迅速积攒财富的好办法。
他还能开当铺,这种短期典当钱转起来更快。
可在乡下见识过不少借钱借粮,被高利息逼的典妻卖儿,甚至最后自己都成了奴隶的惨状,
确实不好去做这个,
好在他也不是那么缺钱,他现在也有赚钱的路子,
到家后,
李逸跟十娘说要派人给家里那些部曲奴仆们,添衣加粮,让他们过好这个冬天。
“将军营等各处,都是招的灾民,这个冬天要多关顾一下,可别出现冻死人饿死人的情况。”
杜十娘奇怪丈夫怎么回来后就说起这些,
“阿郎放心,罗二叔罗三叔他们现在各处庄子定期巡视,每十天送粮过去分发,冬衣也已经都安排好了,他们今年住的虽然简陋些,但过冬没问题。”
“阿郎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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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道:“就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现在既然跟着我李逸,我总得对他们负责嘛,就算是养牛马骡驴,这冬天不也得把棚盖好点,料多喂些么。”
“对了,最近有没有乡亲找我们借钱借粮的?”
“有,还不少呢,有的是家里人生急病的,有的是丧葬嫁娶大事的,还有就是过冬没粮、没衣的,”十娘答道。
“若是乡里乡亲,缺衣少粮来借贷者,借一两千钱或是一二斗粮,咱就少收点利,或是不收。”李逸道。
姬氏在一边道:“阿郎虽心善,照顾乡党,但这样也坏了规矩的,可以少收点,但不能不收。”
“是啊,乡下地主大户借贷钱粮,借钱月利至少是十分,甚至大多数是短期贷。
倍利的那都还不算高,不少短期的三五个月就利一倍了。
有的还要借贷先扣利息,谓出门利,还有到期便利滚利的驴打滚。
至于借粮,一般是春借一石,秋还两三石。或是春借一石稻,秋还一两石米。”
李逸听的直摇头,唐朝人把超过本金的利息,才叫高利贷,可又多是三五个月,或是半年一年的贷款,这年利早超过百分百了,居然不算高利贷。
“我们不能要这么高的利,太盘剥乡党们了,”
“半年期,月利四分。”李逸加了一条,“咱们尽量只借给确实有急需的乡党们,”
不靠这个赚钱,而是帮助一下周边乡党,给自己也挣点好名声。
救急不救穷,
来借钱的要审核一下,确实急需、困难的,借一些帮助渡难关,利息少点,请保人、立借据,也无需要抵押。
要借很多,或是外面的人,尽量不借。
“咱们自家作坊做事的工人,或是招来的佃户,同村村民等,若有急需,借贷钱粮,数额不大,利息就再减一分,算是给大家的一个福利。”
姬氏问,“学会的钱、粮借贷,也按这个利息吗?”
“嗯,”
别的地主放贷,一年利息百分之一百二,一百五,甚至二百都有,公廨钱放贷也是年利百分百,寺庙香积厨借贷,利息也是从年利百分之四五十,到百分之百,甚至更高。
至于那些坊间恶少、闲汉、地痞等放的贷,那就更狠了。
李逸现在定的李家借贷的利息,半年的月利四分,年利相当于百分之四十八。
借一石粮,半年后要还一石两斗四升。
半年的利息,百分之二十四,放后世都能算高利贷,但在这个时代,从杜十娘到姬令仪,甚至虞幼姬等,纷纷觉得李逸这是做善事积阴德,
在普遍百分百年息的时代,李逸的利息只有别人一半不到。
“会不会太低了些?”
“咱们这也是只给乡党们救急而已,”
虞幼娘道:“其实真没必要这么低,半年按六分月利都已经很仁善了,”
月利六分,半年就是百分之三十六,公廨钱半年是百分之四十八到五十,确实还要少很多。
“算了,也没必要纠结这一分两分的,到期若不能及时偿清,可允许分期偿还,咱们也别再计什么利了,
旧债不清,新债不借,就这样。”
(本章完)
第165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165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日暮,
张灯团座打边炉,
红泥小炭炉,烧着终南山木炭,
李逸和妻妾们围炉而坐,说着家长里短。
热气升腾中,
现切的新鲜羊肉、鸡肉,还有来自皇家温室里的一些蔬菜,
百味消融小釜中,暖胃又暖心,充满了烟火气息。
“想不到在这腊月边,还能吃到黄芽菜和黄瓜,”
“确实是水灵新鲜,”
温室里种出的蔬菜还不少,不仅有黄瓜、黄芽菜,也有香葱、韭菜、韭黄、菠菜、莴笋等。
其实耐寒的冬季蔬菜也是有的,萝卜、白菜、大蒜、芹菜、胡萝卜、菠菜、香菜等,只要种的早,冬天都还能吃到。
而莲藕和冬笋也是难得美味。
“罗三叔今天来长安,给送了不少今年收的桂球新米,又送了莲藕和荸荠,这三样都是咱御宿川有名的特产呢,”
“三叔来了也不等我就回家了?”
“罗三叔最近忙嘞,现在接了村长的位置,又还帮你管着庄子的事,而且啊,最近还有好事了。”
“啥好事,莫不是要再娶新妇了?”
十娘笑着道:“还真让阿郎猜到了,现在罗三叔家去说媒的媒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
特别是这次他重修了五孔窑,你还出钱帮他用石头接了门窗,立马就显得大气了。”
李逸现在是六品京官,自然不再做罗家堡村长,他向县里推荐罗三接替村长,上面自然不会反对。村长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免役。
罗三现在还是李逸的庄园管事,有份不错的工钱。
他还让罗三帮他收购柿子,借他本钱,让他雇人去下乡收购,也让罗三从中赚点辛苦钱。
罗三家的改变很大,
五孔新窑,跟着李逸赚钱,当上村长,人也还年轻,虽说有三个孩子,但在乡下来说,特别是这个时期,大家也不是特别在意。
现在不仅是许多寡妇想嫁罗三,十里八乡好些百姓,也都想把黄闺女嫁给罗三呢。
嫁过去不用担心吃不饱饭,
“三叔有看中的了?”
“嗯,说是选好了一个,就是王曲村的,一个十八的姑娘,家里是穷些,置不起嫁妆,一直耽误着,”
那家比较穷,尤其是有个一直生病的爹,又有几个还没娶妻的兄弟,一般人也不敢去说亲。
“啥条件?”
“王家开口要十匹绢、两石米,女儿没有陪嫁,三叔觉得王娘子年纪虽大些,但做事能干,说话也麻利,就相中了,多点钱也愿意。”
罗三现在帮着李逸收柿子,雇了不少人和车,每天各地收,中间能赚一些差价,加上他帮李逸管庄子,也有工钱,因此现在也是攒了点钱。
“啥时办事?”
“礼已经过了,迎亲的日子也定下了,等到腊月初八就迎过门。”
李逸听了为罗三高兴,罗三这半生也挺不容易的,这是他娶第三个媳妇了。
他夹起几片羊肉下铜锅涮,“那我们到时一定得去贺喜,正好这无极堡也已经建成,屋里也差不多装修好了,晾一晾,回去也就能住。”
“今年罗家堡变化挺大,听说村里这冬有七八个娶妻的。”
“有这么多?”
罗家堡原来剩下十八户,加上李逸、秀芝,还有存孝四羌,现在也才二十四户。
“嗯,十里八乡都看着罗家堡的日子好过起来,也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好些主动上门来问呢。
除了王家,其它家也没有要这么多礼的,甚至为了女儿嫁的好,宁愿少要些。”
罗家堡的村民,现在很多都在给李逸做事,女人们在作坊做工,男人们也都帮李逸管庄子带部曲的,也有帮着跑销售、运输的,
自家里有份地,这农闲时候还能有份收入,日子自然比别人好过许多。
李逸笑道:“这让我想起以前,以前走孽龙之前,滈河畔是米粮川,田肥水丰,塬上的人最羡慕我们滈河畔稻地人家,
塬上缺水多旱,收成也低,塬上姑娘以前就想着能够嫁到塬下稻地吃大米,自走孽龙后,可是好久不曾再有这种情况了。
现在罗家堡的日子又好起来了,罗家堡的老光棍、小年轻,也又受欢迎了。
这是好事。
李逸觉得自己这个前村长,也脸上有光。
“对了,李存孝他们四人,也都是腊月要娶亲,已经送来了请帖。”
李存孝他们以前是李逸的羌奴,运气好立功,被李渊直接授为禁军旅帅,成了百夫长了。
这四人虽说现在是七品武官,但不当值的时候,也经常还是会来府上拜见,每次还会带点礼物,李逸见他们知礼懂事,也是挺高兴,他们的田,李逸上次还帮着给他招人,又是帮着买牛买农具,给他一起秋种下去。
“他们在陇右部落没娶妻吗?圣人上次不是说要派人把他们妻儿老小接来?”
“阿郎还不知道呢,他们的那个部落,在旨意到达前,就被党项羌给灭了,没死的都被掳走为奴了。”
李存孝他们也成了光杆,只能在这边重新娶妻了。
好在他们现在都是七品的武官旅帅,名下又有不少田地钱帛,不少人愿意嫁呢,只要彩礼到位,也没人嫌他们是羌蛮。
四人都是托媒人,找的御宿乡里的姑娘。
“就在长安落户娶妻,以后做个唐人,也很好。”
红铜火锅打边炉确实是冬日里最惬意的一种享受,
杜十娘看李逸心情好,便笑着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缺几个孩子了,素君,今晚你陪阿郎,早日生一个。”
弄的姬氏脸红不已,心里却又暗暗期盼,十娘已经跟她和玉漱都坦诚谈过,说阿郎打算让她晚两年再怀孩子,她呢则希望姬氏和金氏,能够先为阿郎生两个。李逸给自己倒了杯柿子烧,不接话茬,
在这时代,十娘她们的传统观念里,结婚嫁人了,那自然就得赶紧生孩子。
可李逸还有些犹豫,
他不想急着生孩子,其实要不是遇到杜十娘这么痴情,他甚至都没做好结婚准备。
不过看如今这婚后生活,其实也还不错。
吃饱喝足,
李逸就在廊下散步消食,
唐代的廊屋也有好处,不管刮风下雨下雪,这一圈的回廊,既能漫步,也还能看看风景。
夜晚,
十娘还真让李逸去西屋住,
平康坊李宅的部局,是两进带两跨,东跨主要是外院马厩、内院客房,以及仓库。
而中院前院仆人房,内院里李逸和十娘是住在中间的堂舍,两妾侍住西厢,一人一间。虞幼娘现在是内院管家,也住西厢。
“阿郎也不能冷落了她们两个,今晚就在素君那屋住,或是阿郎也可以叫素君来堂舍的东屋陪你。”
“阿郎别笑,繁衍子嗣可是大事,我这个当家娘子担子好重的。要是阿郎一妻二妾,还一直没生孩子,到时可就各种传言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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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十娘难得那么认真严肃的模样,甚至上升到名声、家族,李逸也只好投降。
他在堂舍还有个次卧,主要是方便中午休息什么的。
“算了,我去素君那屋吧。”
十娘很认真的道:“不许戴那个,给姬氏种上,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能浪费呢。”
“怀孩子也不是说种了就能怀的,得看日子,我告诉你个秘密,这女人啊,每个月,只有那两三天时间同房才能怀上,其余时间再努力也没用。”
这就触及了杜十娘的知识盲区了,一脸怀疑。
“播了种子不就能怀上吗?”
“光有种子哪行,其实还得女人的种子相结合,而你们女人每个月只排一次种子······”
杜丽兴奋起来,“那赶紧把姬氏叫来,疏影,去喊姬氏来。”
姬素君晚饭后,也是特意去家里浴室沐浴,还用了李逸送她的红石榴舒肤佳,弄的香喷喷的,
又换上了轻薄的丝绸睡衣,又让婢女把屋里炉子生暖和一些。
“姬娘子,县君让你过去一趟。”
姬素君只好又更衣,
等她到了堂舍正房,杜十娘兴奋的拉着她手,问起她上次癸水来时和结束的日子。
问的她一头雾水。
怎么当阿郎面问这些呢。
素君望向李逸。
李逸也后悔嘴快了,干嘛跟十娘说这个,现在好了,以后只要是到日子了,他岂不就得被安排去耕地播种。
“其实那也并不精准,得每月癸水日子都很准确的才行。”
十娘于是问姬氏,“你每月癸水来的日子都准不?”
“差不多都是那几天吧。”
“那你下一次是哪天来?那天往前推十四天是哪天?”
姬氏红着脸算了下,“前几天才干净,还得六七天吧。”
十娘一听,有些泄气,“怎么这么不巧呢,那今天不行了。”
她叹声气,“疏影,把玉漱叫来。”
金玉漱被突然叫来,也是不明所以,被问到癸水,当着李逸的面也挺不好意思,毕竟在她们心里,觉得这个脏。
一话一答,
杜丽掐着指头在那算,突然兴奋的道:“对了,对了,按日子算,玉漱在日子,刚好是明天,
阿郎说前后一两天都行,那玉漱刚好。”
她拉着金氏的手放到李逸手里,“阿郎,这这三天,不,这五天,你都住金氏屋里,”
姬素君失神,有些呆滞,而金玉漱则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有这样的好事?
“玉漱你一定要争气,给你五天时间,一定要怀上。”
“只要你能怀上,要什么赏赐随你开口。”
李逸看着表情各异的三人,觉得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感觉,三个女人一个男人,没有大打出手,妻子还这么积极的让别的女人给老公生孩子,甚至还说怀上有奖励。
哎,
这腐朽封建的时代啊,
妻贤妾美,
不过看着杜丽和金玉漱两人那放光的眼睛,再听到五天,李逸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
哪能连耕五天地。
“十娘,三五天和一天没啥差别,多了反而影响种子品质。”
“郎君就辛苦些,明早给你炖羊肉补回来。”
(本章完)
第166章 被弹劾了
第166章 被弹劾了
“阿郎,下雪了。”
一早,李逸还在睡觉,便被院里声音吵醒了。
等李逸起来时,疏影正带着红绡几个丫头在堆雪人,杜十娘和虞幼娘几人则穿着貂裘披着斗篷站在廊下看着。
雪落冬藏。
“今日是大雪时节呢。”
凛冬已至,这也到了腌腊肉咸鱼晒香肠肉干的时节了。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李逸抓起一把雪,丢到疏影身上,这丫头惊呼一声。“咱家也要弄点肉来腌,我看可以直接买几头猪来制作腊肉、香肠、火腿,再买些鸡鸭做腊鸡腊鸭,再弄点腊鱼,”
“冬日进补,要多喝羊汤,”十娘笑道:“早上特意吩咐厨房煮了羊肉汤,疏影,赶紧给阿郎端来。”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进入大雪时节,天气就非常冷了,寒风凛冽,确实需要多吃点温补的羊肉进补。
像李逸这样的贵族还好,住着大房子墙壁也厚,屋里还有火墙、炉子取暖,一般霜降过后,长安城里贵族家就开始陆续烧炉子了。
都提前就开始储备起柴、炭,
李逸利用他这宫苑副监的便利,搭着宫廷采购的车,也买了不少渭北同官所产的石炭,
如今大唐煤炭使用还不普及,虽然京畿也有一些煤场,但产量有限,一般都是供给宫廷、公卿贵族等,
价格嘛,也很贵。
李逸在乡下,买松木劈柴,一担百斤,二百钱。而在长安买的煤,一秤石炭六十钱。
这一秤大概就是十五斤,合到四文钱一斤,是劈柴的两倍价。
但石炭也有优势,比木柴燃烧温度更高一些,也没那么占地方。
每年长安冬天的燃料问题,都是个很麻烦的大事,宫廷还有专门的机构采办石炭、木柴、木炭等,各司衙门每年也会提前派人去采买好,否则寒冬一到,没有足够的燃料那是很难过的,
现在长安城就新出现了一种职业,烧热水卖。
这样百姓直接钱买热水,比自己烧划算。
京师的百姓,冬天燃料费是一大笔开支,不像京郊或是一般县乡,燃料需求没那么大,还能便宜些,京师人多,年年供应紧张,年年燃料价格很贵。
对百姓来说,寒冬是最难捱的季节,
食物短缺、御寒衣物不足,连燃料都不够,只能躲在家里猫冬。
许多百姓家,还真是几个孩子却只有一两套寒衣的,要是都出门根本不够穿。
四文一斤的石炭,两文一斤的劈柴,
这有更贵的木炭,一些优质无烟的冈炭、银炭价格惊人,
李逸自己是有关系,他听说长安黑市上也有石炭卖,贵的卖到二百钱一秤了,比他买的贵了三倍多。
司农寺下属的勾盾署,就是专门负责皇帝和百官燃料供给的,京师百官的俸禄里,也还有一项薪炭供给。
长安城的薪炭供给主要是靠终南山,以及京西的岐、陇两州,但几乎年年长安都会出现柴荒、炭荒,发生供给不足的问题。
李逸做为特旨享受五品职官待遇的六品宫苑副监,朝廷按例春季每天三斤木炭,冬天每天五斤木炭的供给,
另外还有木橦,春二分,冬三分五。
这一橦木,就是一立方多一些的木柴,春冬供给的木柴将近五方,一方柴有八九百斤。
这么算下来,两季有四千斤柴,还有七百二十斤炭,听着也不少了。
实际上,
因为大唐初立,天下仍还在战乱中,一切供给都不稳定。
仅能保证禄米发放,连月俸,还得各衙门自己想办法发,所以这个柴、炭,六品以下根本就没有。
五品以上,断断续续,拖欠严重。
只能勉强保障三品以上职官的。
好在这些公卿贵族们本身也都是地主,个个有钱,可以自己钱买,甚至自己派人去终南山、山南、岐、陇等地采办。
每年冬天还没开始,贵族们就派人开始囤菜、囤粮、囤柴、囤炭了,甚至冬季还会采冰储存。
这大雪节气前后,又会开始腌肉晒鱼,
李逸也不指望朝廷给他的那点柴、炭,自己一口气买了两万五千斤石炭,了十万钱。
了一套房钱,
他买的这些石炭,也没全留着自己烧,也给孙伏伽师兄家送去了两千斤,王令史家送了两千斤,杜如晦家也送了两千斤,
又给乡下无极堡送去了一万斤。
还是宋朝官员待遇好,宰相一个月薪柴就有一千二百束,宰相冬春季每月给炭二百秤,平时一月一百秤。
而大唐现在京官俸都没有,地方官甚至连禄都没,
府兵们更是自备衣粮为朝廷卖命打仗,
不得不说,也挺牛比。
今天早上的羊肉很好吃,炖的肉很软烂,十分鲜。
清汤,
每月九只羊的供给,他倒是享受上了。
昨晚金玉漱得了当家大妇的允许,十分的卖力,把李逸累够呛,看的出新罗婢是真的想怀上,
要不是李逸跟她说,做的多容易生女儿,做的次数少才容易生儿子,这妖精甚至打算决战到天亮。
新鲜的羊肉,还有加了枸杞的汤,确实补气血。
也许是人年轻,恢复的也快,
吃了一大块肉,喝了两碗汤,李逸还吃了两个白面馒头,便换上官袍,披上斗篷顶着风雪去上班了。
今天下雪,但也没有假。
好在不用上朝,免了早起的辛苦。来到御苑,
新温室停工了。
宫苑监刘监丞过来,“有人上书,说天寒岁冻,风雪交加,长安缺柴少炭,多少百姓无薪炭取暖,每日都有不少人冻毙,我们宫苑监却大兴土木,制作温室,
用宝贵的薪炭来种菜养,售给权贵,说我们浪费薪炭,违背天时,奢侈耗费,”
搞温室种菜养,然后出售给贵人家,为宫苑监里搞点创收,既自主增加一些公廨开支钱,也还能给监里官吏和匠园丁等搞点福利。
这事李逸牵头的,大家也都支持,挺有干劲,想着赚点钱,寒冬里买些薪炭、米菜也好。
可不想这弄一半,被人检举弹劾了。
李逸觉得那些人也是多管闲事,长安薪炭供应紧张没错,但几个温室也影响不了什么,再说那些冻死的百姓并不是因为长安缺薪炭,而是因为没钱。
宫苑监搞点副业,不靠不等,自己努力,赚了钱既能上缴些公用,也还能给本衙的官吏园丁等分点钱,或是用这钱采买薪炭粮食发放,多好。
“知道是谁检举我们吗?”
“暂时不知。”刘监丞也挺无奈的,从公廨钱里支了钱建温室,这都建一半了,不让搞,那钱没赚来,倒折进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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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副监前几天跟钩盾署那边,买了一些石炭?”
“嗯,我找司农少卿武公写了个条,去钩盾署买了一批炭。”
“那副监能不能帮我们监里也买一批,大家都缺柴少炭的,可又没啥门路,外面黑市上到有一些,可贵的很。”
“行,我一会去问一下,”
帮宫苑监里同僚下属们买批炭来,倒也不是多大事,身为副监,总得为下面人谋些好处。
还没等他去找老武,
御史台的孙师兄派家丁来找他,
“我家阿郎请浅水伯去趟御史台衙门,公事。”他还加了句。
李逸心想,可能是跟检举他们的事有关了。
打马来到皇城御史台衙门,
李逸来到孙伏伽公房。
“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吧?”
“跟温室有关吧。”
“嗯,监察御史窦智圆弹劾你的,他是邓国公窦琎之子,你什么时候得罪窦家了?”
李逸一听到窦琎马上就想到了姬温,
两人在泾州时见过,还因姬素君的事不欢而散。后来他又派管家到平康坊宅要人,态度过于嚣张,李逸让李存孝四羌狠揍了他们。
李逸把姬温的事说了。
孙伏伽给他倒了杯茶,“既然现在姬氏为你的妾,你跟姬家还是应当缓和下关系,没必要因此还结仇。你处理和杜家的事,不就很好么?”
姬温虽然官职很低,姬家也没落了,
但他毕竟是窦琎的女婿,窦琎兄弟二人俱是国公,又是皇亲国戚,不宜得罪。
窦琎的兄弟窦抗,前几天才被罢免了宰相之职,据说起因其实就是上次泾州之战时,皇帝派郑元璹去泾州,要押薛仁杲及手下三品以上回就处死,
秦王拒绝,最后窦抗帮着秦王说话,保下了翟长孙褚亮等一批人,还硬是扣下了两千陇右精骑,特别是那八百重装骑兵。
这个事让皇帝对这个表兄不太高兴,
然后前不久就找了个理由,罢免了窦抗的宰相之职,而这个被罢免的由头,恰就是窦抗家仆在市场强买了卖炭翁的炭,
一车炭,千余斤,窦家奴仆只给了五匹绢,还是质量较差的绢。
也就值钱一千七八百,合一文多钱一斤。
卖炭老翁状告到雍州府,说窦家奴仆半价强买他一车炭,这等小事本不值一提,窦抗可是李渊舅舅儿子,跟李渊从小玩到大的,李渊起兵后,奉命北上灵武巡视长城的窦抗,立马南下长安投奔。
李渊也都是一直喊他阿兄,宫里都称呼阿舅。
哪会为这点事真计较,
但李渊还真就因这事罢了窦抗的纳言之职,只保留了左武侯大将军职。
窦家的两位宰相,窦威病逝,窦抗罢免,
“师兄,这窦抗家奴贱价强买卖炭翁的炭受了罚,也没必要就把火撒我头上吧?”
孙伏伽笑,
“你不也说了,跟窦家女婿有矛盾么,人家也只是借题发挥。”
“不过你虽然初衷是好的,但有时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李逸苦笑,“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你也不用把这弹劾放心上,没多大的事,顶天也就是罚点俸、考绩受点影响。”孙伏伽安慰。
“那我干脆请求停职,接受调查,我也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回乡下去住些天。正好无极堡和无极学堂也修好了,也得回家瞧瞧去,顺便喝几个喜酒。”
“你跟姬家的事,还是得解决一下,要不要我出面,邀上窦智圆跟他妹夫姬温,你再带上你的妾侍姬氏,一起当面谈谈,化解这矛盾?”
“我跟姬家没什么矛盾,跟窦家更没有,事情皆因素君而起,但我不会委屈她,
等我回去跟她商量下,要是她愿意跟家里人见面谈谈,那就见。要是她不愿意,那就不见。”
(本章完)
第167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第167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吏部主事姬温趁着午间饭后休息时间,出了吏部后穿过承天门街,来到皇城西南的御史台。
御史台衙门右边宗正寺左边是太史监,相比起处于皇城中心位置的尚书省和六部衙门,这里要冷清不少。
他跟衙前当值的白直打了声招呼,便进去寻到了自己大舅哥。
“怎样,上头有处置了吗?”姬温一见到监察御史窦智圆便马上问道,今天上午在衙门,也是一直心不在焉,还出了几次差错,被上司吏部员外郎训斥。
窦智圆笑着让六妹夫坐,
“昨天才递上去,急甚。”
姬温直言,“我一想到那田舍儿的嚣张态度就不舒服,上次还敢纵使家奴打我的人,要不是你劝说,我早就带人打回去了。”
窦智圆慢悠悠的烤着茶饼,
“你啊,性子太急,其实本来也非什么大事,结果却弄成现在这模样。那李逸上次纵奴打你的人,你知道那打人的四个奴才现在是禁军旅帅了?
你敢带人殴打陛下禁军旅帅?”
姬温道:“我知道素君对家里有成见,可这几年这么乱,我们也是自顾不暇,现在她出来了,我们想接她回家,那也是为她好。”
窦智圆其实根本不在意妹夫的这些狗屁事,
但是,
李逸这么不给姬温脸面,也是不给邓国公府面子。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姬家再没落了,那也是邓国公府窦家六女婿。
这次他出手上了那道弹章,不过是捎带手的事而已。
“治书侍御史孙公,是李逸的师兄,你可知道?”
“听说过。”
“陕州总管府长史、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杜如晦,是李逸妻子堂兄,两人关系很好,这你应当也知道吧。”
“知道。”
窦智圆笑了笑,把烤好的茶饼块扔进茶碾子碾成末,然后拿筛子筛,动作不急不缓。
“今天孙中丞找我聊了会,意思呢也说的明白,
当初陛下把你妹妹从掖庭宫赐给李逸为婢,现在李逸对你妹妹也很好,不仅放免为良,还纳为妾侍,连杜十娘也对你妹妹不错。
你跟李逸也没啥大矛盾,现在你们也算是亲戚了,过去一点误会就算了。他说找个时间,把李逸和你妹妹约出来,再叫上我们两个,再喊上你弟弟妹妹也行,一起见面聊聊。”
姬温皱眉,
“这个李逸不收拾收拾,我不舒服。”
“行,那就再等等,这次我出手弹劾李逸,多少能让他受点惩罚,也算给他个下马威。”窦智圆投茶入壶,“不过点到为止,没必要结仇怨,这个李逸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他望着自己妹夫,还是靠自家关系,才从岐州参军事位置上调回京,谋了个吏部司主事之职。
这不过是才从九品上之职,
而李逸呢,半年时间,已经是浅水县开国伯爵,从六品的宫苑副监,还特赐绯袍。
人家在皇帝和太子、秦王面前,都早有名声。
姬温,谁知道是哪个?
就是他窦智圆,虽然喊皇帝表叔,皇帝也未必能记的每个窦氏子弟。
他愿意结识一下这个年轻的李逸,但以他的家世、地位,没必要主动接触讨好,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事方式,
比如这次,先弹劾李逸,回头再由孙伏伽出面,跟李逸见个面。
跟李逸这样出身的人打交道,就得从一开始就压制住他们,得时刻占据上风。
甚至他这次出手弹劾李逸,也是知道孙伏伽是他师兄才干的,他也是刚上任监察御史,
但今天因弹劾李逸,孙伏伽跟他聊了好一会,还对他很是客气,他一出手,孙伏伽这御史台二把手就欠他一个人情。
姬温见茶煮好,便主动取壶分茶。
“要是这次能够把那家伙的官职给免了就好了。”
宫苑监,
樊方找李逸谈话,说他不要灰心,也不要气馁,一点小挫折而已,被人弹劾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逸跟他请假,说是要主动停职接受调查。
“不至于,不至于的,”樊方笑呵呵的道,这位金紫光禄大夫,大多数时间都是侍从皇帝左右,平时也喜欢射猎、吃喝玩乐。
对于李逸这个下属,接触时间虽不长,但还是很欣赏的。
“樊监,我也不是负气说气话,反正现在金薯也种下去了,长的也挺好,我趁机偷个懒,去乡下看看陛下帮我修的堡子,”
“真没负气?”
“当官做事,哪有不被人说的,弹劾就弹劾,也不是多大的事。”
“那行,给你放十天假,你也别说什么自请停职接受调查的话了,回乡下玩玩也行,要是假期不够,到时再说。”
“谢樊监。”
“哈哈哈,这么客气做什么,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也去你庄子上玩耍。”“行,到时一定好好招待。”
李逸收拾好东西,拿了十天假期,骑马回家。
他已经知道,姬温从歧州调回京城了,现在是吏部的吏部司主事,从九品上职。
官职很低,但还是有点实权的。
吏部司是吏部四司之一,主官是郎中,其次是员外郎。
下面便是四个主事,这四个主事管着一众令史,听说仅吏部司,就有令史三十人,书令史六十人,制书令史十四人,甲库令史十一人,还有亭长八人,掌固十二人。
四个主事,就相当于是四个科室主任,一人手下管着三十多号人呢。
吏部司掌文官阶品、朝集、禄赐、告身假、选补流外官之事,职权很重,文官都得跟他们打交待。
李逸现在是五品散职、从六品官,受吏部司影响要小一些了。
朝廷规定,凡六品职官以下,任满后必须离任,在守选一定年限后,才能再参加吏部的铨选,
但每年吏部铨选都会刷掉一大批人,大概只有三分之二的选人能够通过铨选,再次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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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通过的,就得继续侯选。
只有一些清要官,才能免于守选。
李逸现在恰好是六品,也不需要任满一任后停职守选,否则还是得过吏部司这关。
别看小小从九品的主事,但有时现官不如现管。
回到家中,
李逸正说要跟姬氏说下这事,问她愿不愿意跟家里兄弟妹妹们见面啥的,结果虞幼娘说家里来了客人,
“是姬娘子的妹妹来了。”
以逸记得素君说她当年出嫁时,妹妹才三岁,那现在也才八岁,便直接往厅堂去。
结果进去才发现并不是只来了姬素君的妹妹,还有好几个妇人。
素君脸上还有泪痕,抱着个小姑娘在怀里,
“阿郎,这是我妹妹揔持。”
姬揔持,今年才八岁,长的倒是粉雕玉琢般可爱,见到李逸好奇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上前屈身行礼,脆声声的叫了声姐夫。
“揔持拜见姐夫。”
其它几个妇人也都来见礼,
一个是窦六娘,也就是素君的嫂子,姬温的妻子,他父亲就是窦琎,隋末为扶风太守,以扶风郡归附李渊,历任礼部尚书、民部尚书,上次从征薛举,
如今调任益州总管,刘文静接替了他的民部尚书之职。
这位窦六娘子倒是落落大方,
其它几个妇人也是素君的兄弟媳妇们,她嫡兄姬思温,思忠、思恭,庶出弟弟思敬、思义。
姬素君五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妹。
那四个妇人也大多是出自关陇名门,看的出当年姬威还在时,姬家确实还很有地位的。
就连姬揔持,也是当年早早就订了门娃娃亲,夫家是如今的义安王李孝常家,和他的第六子李义余早早订亲。
当年李孝常父亲李圆通是刑部尚书,却也主动跟杨广心腹姬威联姻。
姬素君的五个兄弟媳妇带着她小妹前来,还带了很丰厚的礼物,本来出宫后不想跟家里再往来的姬素君,
见面半天,却已经动摇了。
特别是小妹揔持见面就拥抱,一声声阿姊,更让她难以控制自己情绪。当年她还没出嫁时,一直带着这个小妹,出嫁时小妹三岁多了,感情很深了。
时隔五年没见,心里十分想念,
她能怪兄长们无情冷漠,却无法怪小妹,毕竟她那么小。
几个兄弟媳妇也跟她说着家里这几年的不易,兄弟几个也是东奔西走,一直不在长安,
李逸来了,窦六娘又跟李逸道歉,说丈夫先前一心想接回素君,冲撞无礼。上次仆人来接人,结果贱奴不懂事,又冲撞无礼,他们也是深表歉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人家还是妇人,
这般一声声道歉,
李逸再看着素君这会的样子,知晓她还是没法做到绝情断亲,
当下便也笑道:“我能理解,兄妹情深,一时着急嘛,说开就好,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
“那挑个吉日,我们派人来接妹妹回门省亲,这几年实在委屈她了,好在如今也遇到了浅水伯和杜娘子,待妹妹很好,我们也都放心了,
以后常来往走动,”
这窦六娘说话滴水不漏的,李逸都挑不出什么礼来。
他望向姬素君,见她不再反对,知她也是意动,也想回家,愿意再跟兄弟们联系。
当下就代素君应了下来,
“要不就等冬至的时候,我带素君回去省亲。”
(本章完)
第168章 高昌之花
第168章 高昌之
离冬至还有半个月。
在隋唐,冬至既是节气,也是重要节日,和正旦一样要放七天长假。比端午、中秋、清明还要隆重。
从汉武帝制订太初历,岁首由冬至改为正月初,冬至节就与元旦区分开来,于是就有了冬至节。
自西汉到大唐,历经两晋南北朝,冬至节也是越来越隆重。
朝廷官方有冬至祭天仪式,还被称为国之大典。还要朝会使节、大赦天下,官民放七天长假,就连官奴婢都要放假三天。
百姓冬至则要祭祖,互相走亲戚,热闹宴饮,在外的游子冬至也会回家。
李逸说冬至节,带姬素君回家省亲,这个日子挑的一点毛病都没。
“是不是现在全长安都知道我李逸喜欢金银这些俗物了?”李逸看着窦六娘等留下的礼物,
窦六娘送的是两件鎏金银器,还有胡椒、沉香这样的香料。素君其它几个兄弟媳妇送的则或是绸缎绫罗,或是绢布。
他拿起几匹织物有些意外,
“这是来自高昌的白叠布,这些是上等布,每匹一千八。高昌妇人以婆罗树皮织成白叠布,十分稀少,粟特胡商贩来长安,深受贵族们喜爱,供不应求。”姬素君道。
李逸看着手里的布,这不就是布吗?
唐朝现在也有绵,但是丝绵,没有,没想到他今天见到织的布了,手感跟丝绸、麻布、葛布等完全不同的。
“这个不是婆罗树皮织的,”李逸笑着摇头,“其实是一种叫白叠子的草结的果实织成的,这种植物像草,结的果实如茧,成熟后会绽开,里面是细缕一样的白丝,去籽后纺成纱,就能织成白叠布,”
“原来阿郎认得此物?”
“我以前跟我师傅云游天下也算见多识广,其实白叠子真正名字叫,纺的布就是布了,布的好处是柔软、透气、保暖,穿着舒适,好吸汗。但缺点也有,就是易变形,易皱、易缩水。”
“当然,如果直接用填充在冬衣里,做成袄,就能很保暖抗寒,比起我们现在用的丝绵、丝絮,要好。还可以做鞋、帽、被、手套等,”
“在岭南那边,还有一种木,丝絮要短,也能纺纱织布。”
十娘和姬氏她们都惊到了,没想到李逸不仅认识白叠布,甚至还知晓这么多。
“高昌这个可真是个宝啊,怪不得听说高昌国虽小,但在西域却很强,原来是有这样的宝贝。”
李逸笑笑,
“其实高昌人有意隐瞒,故意对外说什么白叠布是婆罗树皮织成的布,就是不想别人把带来中土,
并非高昌本土产的,也是从更遥远西域一路传过来的,我们中原也能种。种植不难,就是加工较麻烦,要先脱籽,然后再纺纱,高昌人多是手工加工,每年产量有限,成本较高,贩到中原来,编个故事,物以稀为贵,于是就成了贵族们抢手的奢侈货,卖的居然比丝绸还贵,
一匹布居然卖出了五匹生绢的价格,”
虞幼娘很聪明,从李逸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阿郎之意,莫不是我们也能种,也能纺织布,这东西并不稀奇?”
“没啥太稀奇的,甚至也没啥太高端的技术,跟种土豆差不多,不难。”
“那我们能弄来种子自己种吗,以后自己开纺织作坊自己纺织布,甚至做袍被?”
“当然可以,都说了这东西不难,只是以前高昌人有意封锁,我们也没意识到这东西中原能种,还真以为是只有他们高昌能种呢。
就算是高昌的马奶葡萄,我们中原照样能种的。”
几个女人都兴奋起来,
一千八百钱一匹的布,是绢的五倍,这要是李家也能种,以后也搞个作坊,那还得了。
看看现在高昌白叠布在长安的紧俏样,
贵族们都以穿白叠布衣服得意,
这东西就代表贵重,代表奢侈,代表身份。
根本不愁卖,一直是供不应求。
其实也不是高昌人或粟特胡商多弄点来,实在是高昌只是个绿洲城邦小国,种面积有限,再一个他们那落后原始的加工方式,使的生产效率低下,产量也很有限,
每年也就能产那么一点而已,想多都不行。
“那阿郎你一定得弄来种子,”杜十娘道。
“好,我想办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既然高昌有种植,还有布产业,那么有心去弄些种子回来,绝不是啥难事,大不了走私回来。
对于姬家五妯娌送的这些俗气的礼物,李逸挺喜欢,都是能直接当钱用的。
姬氏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精神恍惚的,今天这些亲人来访,对她还是冲击挺大的,本来说断绝以往关系,
谁知道当她们来到面前,几句道歉后,她又松动了。
李逸倒也能理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原谅别人。
“你小妹跟你长的倒真相,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将来又是个大美人,便宜义安王家六公子了。”姬氏闻言一笑,也算回过魂来。
李逸没有跟她说姬温跟窦智圆搞他的事,
男人间的事男人们自己解决,姬素君渴望亲情,那就各论各的。
他李逸从来都是别人敬他一尺,他还一丈。
罗三对他有救命之恩,李逸也是直接把罗三一家当成亲人处。郭二郎在他刚来时,也帮过他不少,他也是一直没忘记。
但如郭氏要搞他,他可也没客气。
其实他也不想跟个刺猬似的,但总有人觉得他好欺负,他也只能竖起刺来反击。
伟人说过一句话,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斗争是个重要的手段,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
该斗就斗,
这也是亮剑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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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她们送我们这么重的礼呢,”李逸笑笑,每人送的这些礼物,至少都值几万钱了,窦六娘那份更是其它几人的双倍价值。“来而不往非礼也,明天派人给你这兄弟妹妹六家各回一份礼,就用咱家的特产,
腐竹、豆泡、纳豆等豆制品六件礼,再加上香皂、柿子酒,都是咱自家产的,”
“对了,让送礼去的人,问下他们,要不要请份祥瑞回去,我手里原本有陛下赐给的二十八个祥瑞,现在还剩下八个了,
我愿意再分出去四个。”
姬氏忙道:“祥瑞太贵重了,咱家也只剩下八个了。”
“都是亲戚,分享一下也是应该的嘛,京兆韦杜、弘农杨氏、河东裴氏、河南皇甫等来请,也都是十五两黄金请一个,他们来请也一样。”
虞幼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杜十娘都白了李逸一眼,“阿郎你这生意净跟自家亲戚做,都钻钱眼里去了。”
“你不懂,我这是分享,还是看在亲戚份上,才特意给这机会。
上次在二哥府上,喝个茶的功夫,可就被请走了二十个,要不是我后面不肯再送,早就没了。
现在还有好多贵族公卿家,想来找我请个祥瑞呢,人家直接说愿意三十两黄金请一个,我都没肯。”
“我这也是想让姬家、窦家、柳家、薛家等沾沾祥瑞,是看重自家亲戚才这样,否则我直接三五十两一个都送完了。”
李逸可没夸张,
祥瑞就那么多,
如窦六娘父亲窦琎,堂堂邓国公、益州总管,但上次皇帝赐分祥瑞,就没他份。
窦威、窦抗、窦轨、窦琎、窦静、窦诞、窦悰、窦恽,长安这么多窦氏分支,国公就五个,但上次获得祥瑞金薯的,只有右屯卫大将军、谯国公窦悰,因为他是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之一。
他大哥窦轨虽有讨平稽胡和从平薛举之功,恢复了其家酂国公的旧爵,但这次身为秦州总管的他,也没得封金薯。
朝廷国公、三品以上大臣很多,可金薯毕竟有份,好多人都没分到。
金薯顶着祥瑞之名,本来也没那么值钱,可就因僧多粥少,于是才越发受追捧,有人出十五两想买一个,有人自然就愿意二十两,
这已经不是买个祥瑞这么简单了,这是这些新朝的权贵们,在暗里较劲,不甘落于别人后面。
而李世民、裴寂、建成他们得到一窝金薯赏赐,自然不会跟李逸一样卖钱,他们都是用这个来拉拢人。
只有李逸直接干脆,给钱就卖。
当然,他也就那天在杜如晦家卖了一次,连皇帝都知道他卖了三百两黄金,但也没在意。
李逸准备给窦轨、窦琎等窦氏子弟卖几个,
不全是为了钱,
而是窦智圆和姬温搞他,他卖给他们家土豆,一个土豆卖十五两黄金,李逸要割他们韭菜。
虽然也许他们不会觉得自己亏了,可能还真的挺高兴有机会也弄到一个祥瑞,
从此成为第一批获得祥瑞的贵族而沾沾自喜,
但李逸觉得能用一个土豆从他们家掏十五两黄金出来,更赚,甚至这钱还能赚的相当心情愉悦,浑身舒坦。
一个土豆,换长安一套房,绝对不亏。
(本章完)
第169章 一步错步步错
第169章 一步错步步错
宣阳坊。
汾原公府,
姬温跟大舅子窦智圆对坐饮酒,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配上五熟釜,釜中五格,可以分煮五种食物而不串味。
在这寒冷的冬天,一边涮着同州羊,一边涮点腐竹豆腐,再来点鸡、莲藕、冬笋,就是享受。
“你还别说,这腐竹啊,味道确实不错。”窦智圆笑道,“口感筋道、嚼劲十足,豆香浓郁,还特别入味。”
窦六娘子在旁边道:“现如今长安京兆韦杜也制腐竹,但要说到其中上品,还得是御宿川无极腐竹,听说当初韦家还派人诱了李逸家女工,把人关地窖里夺得方子,
但最后李逸请了秦王出面,韦家倒弄的灰头土脸,又是封作坊又是抓管事,最后韦家还请襄城公出面,给了五十两黄金,算是买了方子。
后来杜家也出五十两黄金买了方子,
可两家做的腐竹啊,就是不如李家的好,就感觉差那么一点味道。”
姬温道:“那肯定是李逸私留了一手,没完全拿出真秘方来。”
“听说这腐竹一斤本钱也就五十钱左右,却卖百钱,倍利啊。韦杜虽了五十两黄金买方子,但听说买的不仅是腐竹,还有油豆腐等好几种的方子,他们现在开了好些作坊,据说都已经开到雍州以外去了,
那点买方子钱,早应当赚回来了,以后就是纯赚。”窦智圆语气里还有点羡慕呢。
别看他邓国公府的公子,但名门贵族讲究个同居共产,没分家之前,手里头私钱有限,主要还得靠妻子的嫁妆。
姬温问大舅子:“李逸现在放了长假,还给我们送礼,除了这腐竹等六样,还有香皂和柿子烧酒,看着也是用了心的,
这还说愿意分享祥瑞给姬家窦家,甚至愿意把腐竹豆泡的方子卖给我们,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服软了?”
窦智圆抿了一口酒,
得意道:“说是请假,不过是要面子,肯定是被严厉斥责,让他停职反省先。他肯定也知晓是我们下的手,
他要是不低头服软,那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那这祥瑞买不,腐竹方子买不?”
“这李逸之前在杜家,几杯茶的功夫,就卖了二十个祥瑞,十五两一个,后面很多人想买,还没机会了。”窦智圆笑道:“十五两黄金买个祥瑞,确实不贵,
买,他不是说最多可以分给我们六个吗,那就六个都买了。
总共不过九十两黄金而已,
而且等开春后,我们就也能有几十个祥瑞,到时我们就可以大量种,以后不管是卖给别人作种,还得自己种,这亩产两三千石的金薯,那都是值得的。”
姬温倒是有些犹豫,
十五两黄金一个,这长安都能买套小宅,他倒不是没这个钱,只是如今姬家不比从前。
窦六娘子却主张丈夫买一个,
咱们汾源公府这几年大不如从前,现在改朝换代了,咱们更不能继续颓下去。十五两黄金,就当是买个名。
“那腐竹方子买不买,李逸说三十两黄金就卖我们。”
李逸给他们打六折,但一次卖姬家窦家两份,要买就一起买,要么不卖。
“我觉得可以买,虽然现在长安有三家做这生意的,可我们还可以在河东在陇右开作坊卖,二哥刚也说现在韦杜他们卖腐竹豆泡,都有本钱上翻倍的卖。”
姬温家里向来是窦六娘当家,
他们兄弟五个,现在也还没有分家,虽都娶妻,还是同居共产。
几个就边吃边商量,最后决定买,祥瑞买六个,姬温买一个,窦家买五个。腐竹豆泡等的方子,也买,一家一份。
六个祥瑞金薯,九十两黄金,加两个方子六十两黄金,
总共一百五十两黄金。
几人都觉得这买卖不亏,
认为李逸这是见识到窦家的实力,低头服软,所以才愿意主动拿出六个祥瑞和腐竹方子。
“算这小子还识相,以后呢,咱们也带着他一起,平时也照顾一二,”窦智圆很得意他成功的驯服了这个家伙,他很享受这种征服的快感,李逸也算有才,现在又识趣,他打算以后带着这小弟。
“这事既然定了,就抓紧办了,思温你再带六妹亲自去趟李家,也当面跟他说几句好话,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我一会让人给你送黄金来。”
“阿兄这么见外做甚,百五十两黄金,我姬家还是掏的出来的。”
“一码归一码,我还能赚你这个便宜不成。”窦智圆又往五熟釜空格里放了一把泡发好的腐竹,“你妹妹冬至节日回来省亲,家里就提前准备准备,到时张罗的热闹一些,”
姬素君如今是李逸的妾侍,连媵都不是,
按这时代的观念,男人的姻亲,只有妻族,妾家不是姻亲,妾的父母也不是丈人丈母娘,
姬温自然也算不上李逸的大舅哥,
就算真犯什么天大的罪,要诛三族,一般也是指父族、母族、妻族,没有说牵连妾侍家族的。
当年姬素君嫁给大将军李子雄儿子,他谋反被诛。姬素君做为李子雄儿媳,姬家受了点牵连,但影响不大,当初李子雄另一个儿媳郧国公韦圆成之女韦珪,也曾被没入掖庭,但韦家也没受多大牵连。
“大娘这些年受苦了,我这个兄长也确实对不住她,如今让她沦落到给人为妾,更是愧疚,这次回门省亲,我一定会给她弄的热热闹闹的。”姬温叹气。
这个妹妹以前可是汾源公府的掌上明珠,祖父和父亲都是十分喜爱,十四岁嫁给大将军李子雄的儿子,本来也算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谁能想到,李子雄会和杨玄感一起谋反叛乱被诛,婚后还不到一月的妹妹就被没入掖庭,
姬家也无可奈何,切割也只是为自保,毕竟当时祖父、父亲都不在了,姬家连个有影响力的都没。“真要细说,也只能说素君自己糊涂,你当初派人去接她,她要是肯回,如今仍可再嫁为正妻,不说嫁个公侯,但嫁个公侯家的次子庶子肯定行,总好过给人做妾。”窦智圆道。
妻妾之分,就跟嫡庶之别,跟良贱之差一样,
“路都是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办法,现在都已经给李逸做妾了,也不可能再接的回来了。”
接回来了,做过妾,也不可能再有人愿意娶为妻。
“一步错,步步错。”
李逸忙着收拾东西回乡下,
他想看看大小无极堡修的如何了,也还惦记着狸猫招财,还有来福和旺财两狗子,
上次羌人兵变时,狸跑丢了,李逸回长安时都还没找到,直到过了好久这只狸才回来,
都快成一只野猫了,但活的却很自在逍遥,一点不见落魄,长的油光水滑更添野性。
听说现在时不时的就跑到外面去浪,几天不回家。
一早,李逸刚准备出门,
姬温带着妻子窦六娘,还带着妹妹姬二娘来了,连自己三个儿女也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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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了一车的礼物,各种吃的用的。
还带来了一百五十两黄金。
姬温这次很客气,没有当初泾州见面时的那种盛气凌人,对五年多没见的妹妹,也是红了眼眶。
李逸看到黄金,对姬温也是十分的热情客气,不能说他们人傻钱多,名门贵族,比鬼都精,只能说各取所需。
这让姬温以为李逸是真服软了,倒也态度更好了些。
双方宾主尽欢,
李逸把自己仅剩的八个土豆,分给他们六个,当然没直接给,都种在御苑温室里了,李逸说回头让他们派人去温室那边学习、看着,
一个土豆就是四株,种在四个缸里,到时写上他们名字,收成多少都是他们的了。
至于腐竹等方子,李逸更大方,
表示两家可以派人到罗家堡的作坊去学,手把手的教,绝无保留,教会为止。
李逸的态度,让姬温很满意。
李逸还特意留了姬家人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姬温高兴的离开,
李逸也收起黄金、礼物,带上妻妾们回乡下去。
“谢谢阿郎,”
马车里,姬素君对李逸无比感激,重新跟家人修好,重获家的亲情温暖,这对姬君素来说,确实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李逸心想,不看僧面也要看黄金面。
他没想到姬家窦家倒这么爽快,一下子买了六个土豆,九十两黄金呢。而他随口提的一句,问他们要不要买腐竹豆泡的方子,还是打包卖两份,他们居然也要了。
对李逸来说,腐竹这些的方子现在已经不再是独有,韦杜也在做,做的规模比他大,
李逸能卖就卖,六十两黄金,简直就是变废为宝了。
一百五十两黄金,
这让他的黄金储备上升到六百五十两了,
他是要继续在长安买房子,还是再买些田地,或是再招点灾民佃户做部曲呢。
要是买奴隶,这一百五十两黄金,都能买三四百个了。
马车外,
飞雪飘飘,
天地间银装素裹,
天寒地冻的凛冬,李逸却是心头火热,
钱烧的,
两万多克黄金啊,就算五百块一克,这都值一千二百万元子了。
而就算如今,折成五铢钱,也值五百二十万文。
有钱了,
是真的有钱了,
田地就五千多亩,
部曲五百多人,奴隶三十多个,
粮食千石,
光黄金就值五百二十万钱,还没算上妻子的嫁妆还有二百多万呢。
(本章完)
第170章 团练使
第170章 团练使
马车行走在雪后的神禾原上,
原野上白茫茫一片,积雪足有半尺厚,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响。
“兔子!”
也不知道是谁眼尖,喊叫一声,出来觅食的野兔吓的狂奔,嗖的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身下窜起一股白色的雪雾。
说时迟,那时快,
一群人已经欢呼着追了上去。
别看兔子跑的快,但其实就是转身灵敏,真跑起来不比人快。这厚厚的积雪,使的兔子难以像平时那么灵敏的变向。
一群人你追我拦,很快兔子就被扑倒捉住。
“好肥的兔子,”
“得有六七斤重。”
李逸也下了马车,过来看兔子,这雪里撵兔子还挺有意思的。
捉住兔子的是一名禁军,
他这次回乡,带着不少人,除了家里奴仆外,就是朝廷拨给他的十二名庶仆,另外还有四名禁军。
为了祥瑞,李逸可不能有闪失。
平时上下班,也都有四名禁军随同护卫的。
哪怕请假回乡下,也还给他派了四人。
“没带狗,要不更好撵,特别是细犬,撵兔子第一。”
说话的禁军赵永安笑道,“这雪天兔子一般夜间出来觅食,这只白天跑出来也是命中注定了。”
其它人也笑着说干脆再寻一寻,
兔子夜间出来觅食,还是会在雪地里留下痕迹的,虽然兔子也很聪明,会伪装,故意在窝附近反复跑,使的足迹混乱,
但也逃不过有经验的猎人,
仔细找,还是能找到藏身地,要是找不到,就甩鞭子等发出大响声,也能把胆小的兔子吓出窝来。
只要发现了兔子身影,这雪地里就难逃了。
李逸笑着说那就再抓几只兔子,
一群人分头行动,还真很快就又撵出数只兔子来,
追赶堵截,
赵永安他们还拿出弹弓来打,
这个家伙的准头极好,用的泥丸,一打一个准。
李逸对他的弹弓有些好奇,
跟他印象中那种丫形弹弓不同,赵永安的弹弓,就一般的弓看着无异,就是要短小一些,
但弦不一样,弓弦中间有弹兜,
弓弦特制的,也可以直接用弓箭的弓换上弹弓弦就能用,
弹弓威力却也不小,尤其是射鸟、兔比箭还好,
李渊、长孙晟等都是用弹弓的好手,李世民老丈人长孙晟当年出使突厥时,不仅一箭双雕,还曾跟可汗游猎时,遇鸢群飞,可汗还不信长孙晟曾一箭双雕,让他把这群鸟都射下来,
长孙晟取弹弓,连发十丸,十发俱中,群鸢应丸而落。
李渊就算当了皇帝,也经常在宫里拿弹弓打鸟,据说用金弹子,谁捡到就当是得赏赐了。
而一般贵族公卿家的纨绔子弟,还有个称呼,挟弹公子。
贵族纨绔公子们喜欢打金弹,不过大多数实际用的是铜丸。
“这弹弓好学否?”李逸问赵永安,
“弹弓为暗器之最厉害者,其用法与弓相同,但擅弹弓,再练弓也就很容易了,这两者开弓站式都一样。”
“初学弹弓,身法要站稳,弓要双手拉圆,后手拉至距眼后耳前三厘七分,放时不要出气,出气必低,吸气恒高。
要打三圆,即弓圆、窝圆、弹子圆,不然不准。
晚间可练打香头,白天打靶,关键就在乎一个熟字,日后即随心所欲也。”
李逸问,“多久能练成?”
“三年可成。”
听说要三年,他还是有点惊讶的,“会不会伤手?”
他小时候看人家玩丫形弹弓,也跟着玩,结果打手,皮开肉绽,骨头都差点打裂,
几次之后,就不敢再玩了。
“初学肯定会打手,所以要勤练,一开始不能直接用泥丸、陶丸、石丸这些,得用软的,如用纸丸等软的弹丸先练习。”
赵永安对李逸也是没有藏私,把知道的都教给他,甚至还直接展示,“还有一点,就是弹丸打出去的一瞬间,握弓的手要翻一下腕,这样就能避免打在弓把或手上了。”
李逸拿他的弹弓拉了几下,
确实跟一般弓箭是一样的,不像丫形弹弓靠皮筋弹力,这个靠的是弓身,弓弦没有弹力。
“多练,三年后,基本指哪打哪,而且再练箭也是相当轻松。”
弹弓打小猎物,鸟、兔最好,还不损毁猎物。
再则一个,民间百姓,用箭损耗大,用弹丸便宜。
而有的朝代,还禁止百姓拥有弓箭,那就只能用弹弓了。
李逸也练了一段时间弓箭了,但没啥恒心毅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直也没啥进步。
“赵哥,我跟你学弹弓学射箭如何?”
赵永安老家河东西河郡,现在是浩州,他家以前是永安县人,如今永安并入灵石。
老家有著名的雀鼠谷和高壁岭,他家以前就世代猎户,弹弓打鸟雀鼠兔,那是家传本事。
当初李渊起兵之初,太原南面的西河郡仍忠于隋朝,李渊于是派建成、世民率众取之,
兄弟俩人往还九日,西河遂定。
赵永安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的李唐军,随后成为李渊南下三万大军中的一员。不过他原不是隋军,是在攻取西河后招募的。
在太原发兵时,李渊对三万人马泛加宣惠、绥德二尉官,人人赏赐了正七、从七的散职官,赵永安那时就获得了从七品散职。
李渊攻入长安后,不少西河子弟,家乡有产业的,都又回到河东,赵永安家以前就是个普通猎户,自己的田地都没,平时佃种田地,所以就没走,被安置到渭北三原,分了一百亩上好的肥田,成了元从禁军。
但也不知道赵永安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从西河一直到长安,他就没赶上一场像样的仗,
一年多的时间了,
靠着几次赐勋,现在是三转的视六品的大都督,授正七品散职宣惠尉,
至于军职,仅是个火长,连从九品下的队副都还没挣上。
当初西河那么多人加入唐军,不管是留在京师为禁军的,还是回西河郡做府兵的,大多数起码也凭着这元从之功勋,捞到一官半职的。
李逸觉得赵永安长的很高大魁梧,这一手弹弓本事很强,那肯定也擅用弓箭,做为第一批跟着李渊起兵的,连个从九品都没捞到,确实奇怪。
也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得罪了人。
“浅水伯若是看的起某,以后某便每日教导浅水伯练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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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回无极堡,我就敬茶拜师。”
“拜师不敢,指点一二而已。”
在塬上收获了数只野兔,
李逸还找到了个教弓的老师,
大家继续前行,
很快经过冯家堡,经过上次事情后,冯家堡的冯六郎和董秀才两位乡佐大户,也是号召冯家堡一众村民,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也在这段时间把东、北两道堡墙,又加高加固,堡门也更换了更厚的。
西、南两面是崖,倒也不用担心。
而冯六郎也把自家的冯家山庄园,又增高加固了一番,远远就能看到,越发雄壮了。
李逸一行从北堡门进入,
这里现在还增加了村民当值守门,虽不需交税、盘查,但万一有贼匪什么的来,也能及时发现关门。
有人认出是李逸回来了,
纷纷过来打招呼,
李逸才知道,原来守门的也是他创立的兴盛里保安团的人,现在保安团改名了,不叫兴盛里保安团,叫御宿乡团结营,
从团升级为营了,
甚至雍州还特意拨给了一批府兵淘汰下的弓矛刀盾,之前说是一个团,连一队都不足,
但现在把整个乡五百户囊括进来,大小二三十村,豪强地主大户也三四十户了,不仅是大户子弟和家丁加入,乡民们也挑选加入。
每户一丁编入乡团结营,农闲时会集训上几天,平时呢轮流,五百丁编成十队,每队十天,一百天轮完一圈。
大户子弟们担任队头、伙长、伍长等。
乡团结营现在听着名头挺响,毕竟有上次守住了冯家堡,还斩首旁仚地,斩杀十二名羌兵的彪悍战绩在,
又有李逸这个团结营的团练使,他现在乡里名气可是很大的。
李逸都不知道他啥时就又有了个御宿乡团结营团练使的头衔。
“李县伯你看堡门上的旗帜,那就是咱们团结营的大旗呢,雍州府衙直接赐下的。”
堡门上插着一面大旗,
红色的旗子中间有黑色的大字:团结。
没有各种日月星辰章纹图案,也没有狮虎猛兽,很简单的旗子。
有人道:“咱们御宿乡团结营这面旗子立起来,每村都插着,村村都有安排日夜守村门、巡路,
这偷盗情况都好多了,”
“上次冯乡佐还说呢,说无极堡建好了,李县伯也该回来了,等你回来后,把咱御宿乡团结营五百人全都召集,来一次大演练,还要请雍州、万年县的上官来检阅参观呢!”
这冯六郎倒是挺会来事的,
风雪中,
李逸一行终于下塬坡,回到了罗家堡,
远远的就看到了两座堡子立在滈河北岸的罗家湾桥边,
两堡相距也就百米左右,
十米高墙,再加上墙上外侧的护墙内侧的女儿墙,还有几个墙墩台上的几座楼阁,
又坐落在塬坡土峁上,
真真雄壮,
李逸一眼就喜欢上了,
虽然一个才占地十亩,一个占地六亩,也就两地主大院,可这高高的黄色夯土墙,看着就安全感十足。
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私人庄园,
集防御与住宅为一体,
加上护墙达到了四丈高,这用在庄园上,就是再遇到三千乱兵,也能防个十天半个月了。
还有宽两丈深两丈的壕沟。
姬素君和金玉漱看到这两座无极堡,也都惊呆了。
以前的无极草堂,跟这一比,真是相差太大了。
“这真还是我们家吗?”
大小两座土堡,就矗立在罗家湾桥北,好像是两只巨兽。
“咱这两座堡,一下子就把冯家山比下去了。”
高一丈二,宽一丈一的堡门,坚固且霸气。
堡门上还有砖木建成的门楼,门外上方正中嵌有石雕‘无极堡’匾额。
李逸看着一大一小两座无极堡,
心里兴奋不已,
爷也是有城堡的男人啊,从今天起,他也是堡主了。
(本章完)
第171章 私人城堡
第171章 私人城堡
黄土墙与白雪相映衬,树木银装素裹。
犹如一副水墨画卷展现在眼前。
“阿郎,”
在家里猫冬的村民,闻得车马声出来查看,见到李逸一行站在那,连忙上来招呼。
很快,一个接一个村民赶来。
罗三笑着对他道:“满意吧?”
“嗯,确实挺满意的,甚至是被惊艳了,我没想到无极院能建成这样,本以为不过是加了四堵高院墙而已。”
刘黑子也赶了过来,
“何止是四堵高墙啊,完全大变了样,麻雀变凤凰了,四丈高的堡墙,两丈宽的壕沟,大堡的堡墙上还有八座楼阁呢,”
修建无极堡,李逸一直没回来,让罗二罗三还有刘黑子帮他打理。
在刘黑子罗三他们陪同下,李逸进堡。
“阿郎这无极堡,南北长三十丈,东西宽二十丈,占地十亩还多一点,坐北向南,有一座堡门,内有三个大院,中院东院和西园,中东两院,都是三进院,加上西边的前后两个园,就是大小八个院子,”
高高的黄色夯土堡墙内,原来无极院的大概格局保留着,
东西两个院子没大变,只是加了后罩房,两进变三进,
又在西面增加了个园。
仍是四合院的布局,没有改成唐代廊院。
“中院正房三间带两耳,东西厢三间各带一耳,前院南房和后院倒座各五间,总共就是十八间,前院倒座有一间开门,实际是十七间。”
两个院子一样格局,就有三十四间房。
园分成前后两园,里面还有几间仓库、杂物房,堡内总共有四十多间房。
另外还有牲口院,有马厩牛栏等。
“墙外的壕沟里,平时也可以关牲口。”
所有屋顶全换成了小青瓦。
黄墙绿瓦,立马更好看了。
“原来火烧损毁的檀梁柱子全都更换了,用的料都很好,我们都是亲眼确认过的,
这堡墙不仅高,也厚,最底下厚达两丈余,最顶上步道也宽达八尺。
李逸从前边牲口院,沿着斜坡马道登上城墙,
宽达两米的步道,都能跑马。
朝外一侧,还修有护墙,高达八尺,厚达半米,墙上遍布着箭孔,两孔一组,里大外小,中间隔开,在城上的人很容易射击城下的敌人,城外的敌人却很难射中小孔后的守城者。
而朝内一侧有女墙,遮挡了看向院内的视线,保护堡内隐私。
在西北角、东北角建有瞭望的巡房,部份外挑,还设有砸孔,遇敌可从砸孔掷砖石伤敌。
整个城墙底宽顶窄,下放上收。
采用木板做模具,填土夯实的夯筑法,
罗三还告诉李逸,“每夯筑一段后,他们还沿墙铺垫了一层红柳枝,还在四个墙角,和每隔一段,竖向放了一些木桩夯入墙中,红柳最韧,放了可以防止墙开裂,墙内打桩,也能更稳固墙体。”
“那些人都是朝廷工匠,长安城都修过,这墙看着高,但又厚又结实着嘞。”
整个无极堡墙上,除了正中的堡门上有座门楼,
其余堡墙的四角上,和其余三面墙上还一共有七座楼阁,
这七处,都是城墙突出的墩台段,上面的楼台,既可瞭望,也可做防御的箭楼,
平时也能用做储物的藏书楼等,还能看风光。
四角,四边,各有一座楼阁。
“西墙中间是望月庭,东墙中间是观山阁,堡墙西南角上是藏书阁,也叫文楼,东南角则是武楼。
南墙正中就是堡门和门楼,
而北面正中与堡门遥相呼应的是无极阁,东北、西北两角上,则是巡房望楼。”
罗三拉着李逸悄声道:“西墙中间的望月阁内设有暗道,暗道沿堡墙修建,可通往堡外滈河边,若遇紧急情况,可从此逃走。”
门对青山,户迎绿水,
很符合风水上朝山环水的讲究,
这面向终南山,门前滈河流过,背靠神禾塬,确实是极佳。
地势本来也高,越发显得居高临下,俯视御宿川原。
要说这墙高四丈,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墙太高,让堡内显得有点压抑,但好在里面是四合院,十亩地面积够大,留有很大的园,让堡内没那么局促,
采光也还是不错的,但高墙多少会遮挡些光。
郭二郎听说李逸回来了,也特意赶来,登上堡墙,对李逸一通好赞,“无逸你这庄园,上小下大,端庄周正、肃穆安静,这就像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谦谦君子,
站在远处看无极堡,
又好像是傲视群雄,蓄势待发的猛兽。
门前便是滈河,四季水常流,水就是财,这是流金淌银,添丁进财啊。”
“姑父说的好。”
李逸哈哈大笑,
郭二郎也被李逸这声姑父叫的有点满面红光,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让李逸喊他二叔,到后来他说要兄弟相称,如今李逸娶了他妻子堂侄女,李逸喊他声姑父,倒也可以。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妻子只是杜家庶子的婢生女,没啥地位,人家杜十娘是正妻郭夫人嫡子的嫡女,李逸夫妇不开这个口,他们可不敢以李逸姑父自称。
无极堡隐匿于这乡野,却十分霸气。
“上次咱要是有这无极堡,那咱也用不着去冯六郎庄园躲避,甚至乱兵来了,咱们站在城头上就能狠狠的干他娘的,根本不用怕。”郭二郎兴奋道。
其实亲眼看着无极堡一天天修起来,郭二郎是羡慕万分,
他郭二郎还只能住窑洞呢,上次兵灾,他窑洞前院里的十几间草房木屋全被烧了,害他又得重新修,而人家李逸都不用在乡下忙活,
皇帝下旨敕修,自己不掏一文钱,
就得了这么大的堡子,还附送一个小堡子。
堡墙上绕一圈,足足三百米,
下了堡墙,
李逸打量堡内,
堡门进去,是东西两个外院,西边是草料房、磨坊、马厩,东边是家丁护院、车夫、长工住房。
堡门沿甬道向前,才是原来无极草堂东院,现在是居正中的正院,堡门对着正院的前院大门,正院三进院,十七间房。
东边是东跨院,也是三进十七间房,西边则是园,前后两院。
布局的很规整,保留了原来东西两院,堡墙修建时,就是以原来的东院为中心轴修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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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跨院六个院子,园和外院各两院,其实应当是有十个院落。
另外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暗道、夹室、地下秘室等。
小无极堡占地六亩,少了园,两个三进院落,没有外院,总共六个院落。
回到熟悉的东院,
布局基本不变,连那些榆树、银杏、枣树、柿子树等也还在,只是门窗家具换新,烧黑的墙壁也重新涂涮过,
一些窗子居然用上了蛎壳明瓦窗,
原来的西院,是学堂和作坊一起,现在学堂搬到小无极堡,西院就都做了作坊,正好这段时间也扩大规模,增加了锅灶、人手。
闻着那熟悉的豆香味,
李逸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朗朗读书声还是什么?
“喵!”
一声猫叫,然后一只狸脖子上吊着根绳,长绳一端绑着个小石锁子,这猫居然就硬拖着石锁子从后院追了出来,
在他前面,一只胖乎乎的狗子正在撒腿而逃。
李逸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那狸大概七八斤?居然拖着差不多重量的石锁,一路叮叮铛铛的从后院冲出来,追着一只五六十斤重的獒犬,
偏偏这黑亮的胖獒犬,还很狼狈的在逃跑。
“招财?”李逸试探的叫了一句。
狸猫停下,望向李逸,
“喵?”
“招财,真是你啊,”他又望向那只逃向外院的黑狗,“那是来福?”
这时,从后院又跑出来一只十来斤的黄狗,
“你是旺财?”
刘黑子的女人从后面追了出来,看到李逸他们,连忙停下。
“黑子新妇,这是怎么回事?”李逸指着招财。
曹延秀一脸无奈的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这只狸上次走丢了,后来过了好久才回来,结果喂饭喂菜都不吃,一不注意就又跑了,总是隔好些天才回来,
我们都知道这猫是阿郎养大的,生怕丢了,后来便给拴了根绳,但拴不住,到处撕咬做坏事,不知弄坏了多少东西,
只好拴了个八斤的石锁子,这样每天拖着石锁子在院里走动,才没乱撕咬。”
“那只胖狗是我之前买回来的来福?”
“嗯,那狗极能吃,长的也快,都五六十斤了,就是喜欢招惹招财,可每次都被打,”
李逸走向招财,它没动。
小家伙身上的斑纹更深了,毛也更油亮了,个头长大了不少,还认得他。
抱起招财,解开了绳索,它也没跑。
“早知道,我让人来把招财接到长安去住好了,”
旺财跟着曹延秀,却好像不记得李逸了。
至于那个喜欢挑衅招财,然后每次都被揍的獒犬来福,又在内院门口探头,鬼鬼祟祟的。
“招财,你可真牛逼,六七斤的猫,天天敢追着五六十斤的獒欺负,最牛逼的身上还拖着八斤的石锁子,你说你怎么这么牛逼呢。”
“喵!”
招财神情高傲,对门口的来福一脸不屑。
李逸抱着狸,问起罗三和黑子他们,“家里一切可好?”
“好着嘞,咱们腐竹作坊现在有上百号人开工做事,虽说现在腐竹豆泡这些售价便宜了,但咱们现在也是名声在外,销量可比以前多,还要供长安两市的铺子,
就是现在冬天,腐竹得进烤房烘烤,影响了产量。”
东院现在一边是腐竹作坊,一边是柿子酒的初加工作坊,两坊各招了一百多人做事,招的都是罗家堡村民,以及李逸招的那些灾民佃户家的,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每天能开工干活,一天包两餐,工钱也是月月按时发,因为生意好,还有奖赏,那些不请假的,还有满勤奖励,一个个都天天念叨着李逸的好。
罗三现在也还在收柿子,不仅是他,罗五等好几个罗家堡村民,甚至郭二郎也都在带人四处收柿子,收来的柿子送到罗家堡作坊,或是直接送到长安两市的酒铺作坊,
这事只是辛苦一些,但李逸给他们留有利润空间,还是很有干头的。
冬日村庄外的田野,白雪茫茫,一片萧瑟景象,
但李逸的无极堡里却是忙碌的热火朝天,旁边小无极堡也还没放假,冬日闲来无事,已经改一天上半天课为整天了,还多免费供一顿饭。
现在还开了村民扫盲识字班,每天晚上教一会识字,村民愿意去的都可以。
李逸觉得自己这个校长有点失职,都好久没管过了,现在是董七郎升任副校长,在帮他管理着。
深感惭愧的李逸,决定给无极学堂再买二百亩地,凑足五百亩,然后再招几户灾来来做佃户,另外再给董七郎等老师多些福利奖金,再选一些优秀学生,发点奖学金。
反正学会账上很充裕,该就。
(本章完)
第172章 甩手就是一巴掌
第172章 甩手就是一巴掌
回了御宿川,自然也得去樊川杜家看看。
李逸心里并不想去,他已经极厌恶郭氏,可杜十娘傻白甜,郭氏对她那么无情,这才过了没多久,回乡省亲祭祖过的十娘,便又挂念起郭氏。
甚至还觉得祖母只是老迈糊涂了,不是真那么绝情。
对此李逸能说什么,疏不间亲。
“老夫人明年就八十高寿了,年纪大糊涂了也是没办法,”李逸呵呵笑着道,“明天吧,明天带上礼物去看看,说来老夫人也挺可怜了,这么大年纪了,结果亲生的两儿子都不在身边,连孙儿孙女们也就你一个在长安,如今又出嫁了。”
“阿郎你就谅解阿祖年纪大了,不要跟她生气。”杜十娘挽着他摇臂撒娇。
“放心,她是你祖母,别说年纪大了,就是不糊涂我也不能计较啊。”李逸顺着哄,
反正跟他不对付的是郭氏,又不是十娘。
十娘见他如此大度,果然高兴不已,女人就是好哄,立马便去跟虞幼娘她们商量明天带些什么礼物回家。
李逸跟刘黑子罗三他们去了堡外的塬崖下,
罗三帮他在这边崖下挖了很多窑洞,用来存发酵的柿子。
一口口的土窑洞,打开门,里面长长的窑洞内,摆着一口又一口的大缸,里面全是收回来后,用木杵捣碎的柿子。
已经存满了十几口窑洞,还在源源不断的加工储存。
“我们按阿郎你的吩咐,捣碎的柿子先在有炉子的暖房里发酵七天,每天搅拌捉其发酵,
七天后移到窑洞里,按方子加入谷糠和酒糟促进发酵。”
李逸点头,查看发酵中的柿子情况,
“记得捣碎柿子,和发酵搅拌时,一定都得用木头,绝不能用铁器,否则会影响柿子烧的成色和味道。”
“还有就是两次发酵,发酵房要控制好室温,我们的方子用料,也得不断查看和改进。”
李逸现在做柿子烧,试制酒已经成功,如今是大量在做,既有用酒糟来发酵的,也有用酒曲发酵的,
有在窑洞里发酵的,也有放在地窑里,或一般房屋里发酵的,
也还在边弄边琢磨总结。
总体情况还不错,
快则一个半月,慢则两月,发酵后的柿子就可以正式蒸馏酿酒,
“为啥蒸酒时一定要用公鸡豆豆草?”
晚上,十娘好奇的问,
公鸡豆豆草是一种野草,蒸酒的时候,要把这种野草铡成八到十公分的段,掺在发酵好的柿子里,搅拌均匀再上锅蒸。
“因为这样能够增加柿子间的空隙,起到疏松透气的作用,能够提高出酒量,”
这种野草长的像是缩小版的芦苇一样,穗子像公鸡冠子,拌柿子最好。
“不能用其它的替代吗,麦秸杆、稻草杆?”
“谷杆也行,但效果不如公鸡豆豆好,而麦秸杆不行,蒸出来的酒口感不对,”
十娘想不到这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那为什么捣柿子不能用铁器只能用木器呢?”
“铁器捣柿子,柿子会发黑,蒸出来的酒会带苦味,”
经历过上次胖婶泄露腐竹方子的事后,
李逸总结了教训,现在他做柿子烧酒也好,做香皂也罢,都是尽量把工艺拆分开来,
比如这酿酒,
他把收购柿子、捣柿子,以及初发酵、二次发酵、添加酒曲、酒糟、甚至是添加谷糠,以及后面添加野草,
再到蒸馏,
每一个工艺,都尽量分开,绝不再让人人有机会都接触知晓。
特别是一些紧要的环节,
他只用自家的奴隶,不用外人。
吃一堑长一智,
该防还得防。
其实蒸馏柿子烧不是啥难事,要是不分开,很容易让人偷学去。
最后的蒸馏环节,也就是大锅上架上木甑,跟蒸饭一样把搅拌好的酒料放进去,然后木甑上放个漏酒的溜子,上面再坐个鏊子,
这也是李逸在自家犁作坊,让铁匠按图纸打造的,用锡一次成型铸造的,像是一个较深的大锅,
锅底特意铸成尖状,锡鏊就是个冷却器。
这个尖底要对准酒溜子,溜子其实就是一个带铜管的勺,铜管一端通过甑上留的孔穿出,
蒸酒时,鏊子里要加满凉水和冰块来冷却,下面烧火,上面要保持鏊子里水冰冷,隔一会就舀出一些水,重新添入冷水,
这样甑里的酒料加热后,酒蒸气往上冒,遇到冰冷的鏊子,就会冷凝成酒,滴到下面的勺型溜子里,
通过铜管流出到甑外,用碗或盆接住。
核心就是蒸馏,热蒸气遇冷凝结成水,
刚蒸出来的柿子烧度数高,有的能达到七八十度,越到后面度数越低。
像现在大雪过后,天寒地冻起冰棱的时节,就正是蒸柿子烧的好时节。
蒸馏出的酒,酒头酒尾度数高低不一,还可以通过二次蒸馏、勾兑等办法,把酒的度数调整。
想要四十五度就四十五度,想要七十度就七十度,都是可调的。
上面天锅鏊子里第一次放入的凉水冷却流出的酒,是酒头,度数能达七十五度以上。第三次放入凉水冷却流出的酒,是酒稍,这时度数很低了。
一般酒头也就占一甑料出酒的百分之十。
只有第二次换水蒸出的酒,度数不高不低,口味也更香醇,
其实这就是二锅头了,这种酒纯,质量好。
掐头去尾,贮藏精酿。
这掐头去尾的二锅酒,才是好喝不头疼。
酒头度数高,劲大,杂质多,喝了易伤身,肯定头疼。酒尾则酒香味淡,也没酒,甚至有些浑,喝着酸涩,杂味重,难喝。
柿子烧蒸酒,最关键最有技术的一步,
就是掐头去尾的取酒,
如何判断掐头,什么时候去尾,选择恰当的时候换水、取酒,也是非常讲究的,这个东西,只能是靠多操作总结经验,
掐头去尾,过摘酒,说着容易,但实际操作就全凭经验了。
当然,酒头酒尾也没必要浪费,可以下锅二次复蒸取酒,但肯定没有直接取的二锅酒好。
这就得分开来储存和分档售卖,甚至是做出不同的柿子烧牌子。
不过柿子烧酒,不用粮食酿造,其酒头,倒比一般高粱等蒸的酒头口感要好不少,甚至有些人,还就喜欢喝酒头。
柿子酒更易入口,没有一般白酒的那么辛辣。
但李逸觉得柿子烧放在唐朝,对没喝过蒸馏白酒的人来说,还是劲大了点,所以酒头还是少留点。
“明天去看你阿祖,带些新酿好的柿子烧,这柿子烧是果子所酿,乃是果实之精,能够散寒气、活血通脉,老年人总是体寒怕冷,就该喝点柿子烧,能延年益寿!”
“啊,真有这么好吗?”
“那是自然。”
白酒活血通脉,李逸可不是乱说的,当然,什么东西都得适量,八十岁的老人,若是当成药来喝一点调理身体,未必是坏事。可要是喝多了,那可就不是好事了。
晚上,十娘说金氏日子还没结束呢,让他继续去播种。
不过最后金玉漱没能被宠幸,
回到了罗家堡,招财霸占了李逸。
李逸给它洗了个热水澡,擦干毛后它就直接跳上李逸的床榻,霸占了本属于金玉漱的位置,
金玉漱跟它争位置,想把它抱一边去,结果就挨了几爪子,幸好没像揍来福那样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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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晚,金玉漱跟李逸也只能中间隔了个大狸一起睡。
这狸精神的很,半夜金玉漱几次想越过它都失败了。
天明,
金玉漱顶着熊猫眼,一脸憔悴,对着狸碎碎念,充满怨念。
李逸倒是养精蓄锐休养了一晚,早上精神抖擞。
吃过早饭,
他便和十娘带着仆役丫环,和许多礼物前往樊川杜家。
隔了许久,
又来到丰乡侯府,
却发现已经比之前冷清了一些,
现在的李逸,再看丰乡侯府杜家,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
“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能打扰。”
郭氏身边的一个女管事来挡了客,面对李逸这新姑爷,没半点好脸色,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十娘特意来看望老夫人的,”疏影在旁边道。
妇人瞪着疏影,“我跟十娘说话,你插什么嘴,区区贱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李逸听着这话,指桑骂槐啊。
那妇人嘴里还不干不净,明显是真没把李逸当根葱了。
她甚至都没把十娘放在眼里,
十娘脸色难看,却又不好发作,毕竟这人是祖母身边人,是郭氏陪嫁丫环后来生的女儿,也是一直跟在身边。
李逸上前一步,
那妇人仍站在大门口挡着,
李逸冷笑一声,
直接甩手就一个巴掌,
啪的一记响亮耳光,
那妇人被打懵了,
丰乡侯府大门口的所有人也都愣住。
“啊!”
那女人懵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尖叫,指着李逸,“你,你个田舍儿敢打我,”
李逸哈哈大笑两声,
甩手又是两记响亮耳光,
“我可是陛下赐封浅水县开国伯,身上有九转勋,还是从六品宫苑副监,有五品朝散大夫散职,御赐绯袍。
明媒正娶了十娘,
在这丰乡侯府,我也是孙女婿,不说是半个主人,那也起码是个贵客。
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仆妇贱人,安敢骂我田舍儿?”
妇人脸上肿起巴掌印,刚才一时急了,就把平时郭氏骂李逸的称呼喊了出来,现在也知不对,
胀红着脸难看无比,
“疏影是十娘的贴身婢女,陪嫁丫环,现在是我李家的人,来了也是客,你有什么资格敢骂客人,
这就是你们丰乡侯府的规矩?
我想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绝不会这么没规矩,那定是你不懂规矩,那我这个孙姑爷就好好替杜家教训一下没规矩的贱人。”
十娘这时也是站到李逸一边,
“刘氏休得放肆,还不让开。”
刘氏被打了三巴掌,又被骂的不敢还嘴,当下赶紧趁机跑进内院去告状去了。
李逸站在门口扫视了杜家一众奴仆,“十娘回家来看望祖母,你们谁还要阻拦,
还有谁,过来,我再赏他两耳光!”
众奴仆纷纷后退,连老夫人身边管事刘娘子都敢打,这孙姑爷简直是个活阎王,谁会去触这霉头。
“娘子,进门吧。”
这时,门内匆匆走出一个身影,却是杜三郎。
“哎呀,十娘和无逸来了啊,”他讪讪笑道。
李逸笑着对他道:“三叔这是来迎接我们夫妇进门呢,还是说跟那个姓刘的贱人一样是来挡道的?”
好狗不挡道,李逸这话已经很不客气的骂人了。
杜三郎知道这家伙现在的厉害,当下尴尬笑道:“那蠢货在老夫人身边呆久了,便有些越发没了规矩,请你们放心,回头定会好好责罚,
赶紧屋里请,外面冰天雪地的风又大,别冻坏了。”
李逸牵着十娘的手大步迈进丰乡侯府大门,
一众侯府奴仆,噤若寒蝉,纷纷退避。
(本章完)
第173章 这年轻人不讲武德
第173章 这年轻人不讲武德
还是那座丰乡侯府,还是那座工字轴心堂。
李逸却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李逸了,他今天是以杜十娘丈夫的身份,登堂入室。
今天的李逸也是特意穿了地黄交枝纹的绯色圆领官袍,腰系着十銙金带。
年轻俊朗,更衬少年龙马精神。
“阿祖,”
十娘一见到郭氏,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快步上前,扑到郭氏面前,伏在她膝上哭起来,“阿祖,”
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孙婿李逸拜见老夫人!”
两人目光相撞。
郭氏憔悴许多了,虽然貂裘锦衣,满头珠翠,可也掩盖不了极差的脸色。
“冯瑞家的,”
郭氏沉声道,
两边脸上印着红肿手印的刘娘子上前,
“知不知错?”
“奴婢错了,”
“错在哪了?”
“奴婢不该因老夫人身体不适,便拦着不让客进门,”
“还有呢?”
“奴婢更不该骂十娘的婢女,她已经是陪嫁到别人家的了,轮不到奴婢来教训。”
郭氏端坐在那,
“老三家的,给冯瑞家的家法伺候,免的别人说我们杜家没有规矩。”
杜三郎的妻子上前,对刘娘子道:“自己掌自己十个嘴巴,”
刘娘子老实的扇自己脸,一直扇了十下。
嘴角都扇出了血。
这时郭氏缓缓开口,“浅水伯,可满意?”
李逸看着这个如好斗老母鸡一样的老妇人,微微一笑,
刚才刘氏在外指桑骂槐,现在郭氏又跟他来这一出,
“老夫人教训自家不懂规矩没礼貌的奴才,轮不到孙婿一外人插嘴。”
他这一句不懂规矩没礼貌,把郭氏差点气晕过去。
十娘见两人唇刀舌剑,连忙摇着郭氏的手,“阿祖,你最近哪不舒服?”
“哪哪都不舒服,”郭氏没好气道。
李逸见郭氏不再理他,便自顾自坐到一边,然后笑着对杜三郎道:“三叔,这一路过来走的口也渴了,有没有茶?”
“有,马上让人煮茶。”杜三赶紧道。
十娘关心的询问郭氏近况,
郭氏看着她还是这般亲热自己,倒是也想起以往她承欢膝下时的情况,忍不住落起了泪,拉着十娘想问她婚后情况,又开不了口。
许久后,才问了句,“有孕了没?”
“阿郎说让我过两年再怀,”
李逸坐在那也没人搭理,他自顾自喝着茶,
这丰乡侯府啊,当家多年的郭氏确实老了,昏庸糊涂了,这日常管事的杜三郎呢,他也看出来了,懦弱无能没啥主见。
不过丰乡侯府也不会没落,
毕竟这家出了两个猛人,杜淹那是能把亲侄儿都杀了的狠人,能够真正狠的人,其实都有成功的品质。
而杜如晦也猛,面对狠人叔父杜淹,这个书生也没有软弱,看他的出手,也是谋定后动,
硬是帮助十娘嫁给了李逸,
然后一出杜十娘回门省亲,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把郭氏、杜淹母子的名声尽毁,
不仅如此,
杜淹说杜如晦兄长通长安李唐,让王世充杀了杜大郎。杜如晦就反过来,以此为兄长向朝廷请求封赠,有秦王帮忙,杜大郎获得丰乡县侯爵位追赠,
杜如晦接着又让自己三子过继给大哥,然后请得袭爵。
李逸现在回头想,
或许当初杜如晦在十娘大婚前离开长安,甚至还特意把妻子带去同州,说不定就是知晓郭氏会乱来,料到郭氏要不给嫁妆,不给十娘风光婚礼。
他知晓却没阻止,不仅自己走了还把妻子带走了,
最后再来一出,请十娘回门祭祀省亲,帮她补上二百万嫁妆等,
哎,
小小丰乡侯府,出了两个绝世猛人,
怪不得日后叔侄能够同殿俱为宰相,
可李逸就算推测杜如晦利用了他们夫妻来对付郭氏和杜淹,也没法怪他,毕竟虽被利用,但杜如晦也是帮了他们。
李逸抬头望向郭氏,
好像看一具行尸走肉,
郭氏虽然从长安杜如晦宅院回来了,但丰乡侯爵现在是杜如晦第三子承袭,连丰乡侯府的产业经济财权,杜如晦也让自己妻子接管了。
郭氏回来了,可名声却在长安尽毁,
她现在也只能呆在这乡下老宅,
等死而已,
没了爪牙的老虎,杜三夫妇现在都已经是得听杜如晦这个侄子的,
杜十娘是个心地善良又有孝心的,郭氏先前那样对她,可现在她却已经把这些抛到脑后,对郭氏嘘寒问暖,询问起她的病情。
还给带来了许多礼物,既有自家的香皂、柿子烧酒,也有特意准备的鹿茸人参阿胶黄芪等。
李逸没去打扰这祖孙俩,
他也并不反对十娘这样孝敬郭氏,反正郭氏也没几天了。
但他不会那样去讨好郭氏,他今天就是来陪十娘,
刚才那三个耳光还是很有效果的,
现在杜府上下,对他都很敬畏,
尤其是刘娘子,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一样,还得立在那伺候着,
连以前高高在上的杜三郎,现在也得陪在他面前笑脸奉承。
这些并不是因为他是十娘的丈夫,而是他李逸本身已经是新贵,跟如今杜家新的当家人杜如晦关系又好,再加上他刚才那狠手,
这种不讲武德的年轻人,谁不怕啊。
他们只是奴仆,
杜三郎这个杜家人,也只是奴仆眼里的三郎而已。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他今天要是唯唯诺诺见谁都讨好,只怕那刘娘子还会登鼻子上脸,郭氏会更加轻视他,
可他几个耳光,
所有人就都得小心翼翼对待他了。
这会十娘回樊川杜家,结果还是很高兴的,跟祖母关系恢复了许多。
不过李逸看来,这次会面,都是假客气。
郭氏打心底就没瞧的起他,也恨十娘不懂事,
杜家留了饭,
李逸也没走,
饭菜做的还算挺丰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三耳光起的作用,
想当初接亲时,他可是连门都没能进,杜家也没派一人送嫁。
当初他还有所忌惮,不想毁了大喜日子,也不愿十娘难堪。
但现在嘛,哪还有那么多顾忌,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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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坐下来陪着吃了几口饭菜,就借口身体不适,回屋去了。十娘扶着回去,李逸站起来目送了一下,继续坐下吃喝。
吃饱喝足,
也没多留,带上十娘回家。
路上,
疏影终于敢吱声了,“谢谢阿郎,打刘娘子那三巴掌,听着真痛快。”
李逸哈哈大笑,“你可是十娘的陪嫁丫头,现在是我李家的人,她个杜家奴婢,当我们脸面骂你,就是在骂我,我抽她,也是为我们李家脸面。”
“下次,若是她还敢骂你,你直接抽她。”
十娘掐了李逸大腿一下,“咱回去便是客,哪里有这样做客的。”
李逸抓住十娘的手,“我今天陪你回娘家,结果被你家的奴婢骂,我这个客可是很受委屈,你还掐我。”
“妾给阿郎赔个不是,谢谢阿郎今天陪妾回娘家。”
“只要你理解,我受点委屈也没事。”
疏影看着这夫妻俩在马车上打情骂俏的,只能把头扭到一边,此时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里,而应该在车底。
偏李逸还不放过她,
“疏影今年也十五了吧,也到嫁人年纪了,有啥打算?”
十娘望向李逸,又看看疏影。
疏影听了更是低下脑袋,脸红了起来。
“那挑个日子,把事办了。”十娘道。
“把什么事办了?”李逸疑惑,“难道疏影有意中人了?”
“可不敢乱说,”十娘赶紧道,她又掐了李逸大腿一下,“妾是说让阿郎挑个日子,收了疏影。”
我不又不是法海,疏影也不是青蛇白蛇,拿什么收。
“收房啊,”十娘又掐他。
疏影是十娘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虽说当初出嫁的时候,没跟着一起嫁过来,但也是因郭氏从中做梗。
后来杜如晦也是把疏影从同州沙苑找回来,又送到十娘身边,奴契也是一并给了的。
疏影就是十娘的陪嫁丫头,
在古代,
有的名门望族贵族女子出嫁,还会带堂妹或是侄女陪嫁,就是媵,当然也有个前提,得是五品以上才能置媵,否则只能为妾。
还会带不少仆妇、婢女、奴仆等陪嫁,
整家奴仆跟着过门的,叫陪房,十娘就有六家陪房,妇人就做身边的内管事,男人就在外做庄头管事或是外院管事,能帮着女子在夫家迅速接管家务。
陪嫁丫头则是在娘家时身边的丫环,陪嫁丫头里,一般最贴身的那个,往往后面就会做通房丫头。
十娘也带了六个陪嫁丫头,其中疏影就是从小长大最贴身的那个了。
通房二字,就说明了一切,这是女主人最信任的丫环,夜间要伺候主人,就住在主人卧室里,或是在外间,甚至是在主人夫妇办事的时候,还要贴身伺候。
若是女主人来癸水不便时,还要替代。
通房丫头地位高于婢女,但低于妾,有实无名。
当然,要是表现好,或是以后生了一儿半女,也往往会获得放免为良,再纳为妾的。
这是很普遍的情况,
杜十娘见李逸说起,还以为他是要收了疏影,从陪嫁丫头变成通房丫头呢。
李逸完全误会了,
他虽然也见识了唐人一妻多妾,五品以上官甚至还能有媵,贵族名门家里还养有家伎,
但却不知陪嫁丫头就默许是通房丫头这事。
太腐朽了,
有妻有妾,居然还有通房丫头、家伎、侍嬖等。
看着疏影那红到耳根子的脸,李逸估计她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现在的疏影还只是陪嫁丫头,住在十娘卧室的外间,十娘说挑个日子把事办了,就是跨过那道门槛,以后也能到里间伺候了。
(本章完)
第174章 私盐贩子
第174章 私盐贩子
雪后初晴,
正是做腊货的好时节,
一大早,李逸就带上刘黑子、罗二罗三罗五等一群人去采购。
冯六郎家买猪、王乡长家买羊,又让大富大贵兄弟俩跑了趟长安买鱼,王曲集上买鸡、鸭,
遇到卖兔子、野鸡、田鼠、竹鼠、黄鼠、獐鹿麂野猪的也全给扫了。
做腊货,除了时令和天气很重要,还有个关键就得用很多盐。
虽说从隋文帝开始,就废除了自春秋管仲开始的官山海收盐税制,从开皇三年,便开放盐禁,无盐税,允许食盐官民生产贩销,
一直到唐睿宗李旦时期取消无税制,
盐禁难得的放开了一百二十八年,
在开皇盛世的那些年,盐是罕见低价位的,十文钱一斗盐,盐只有米半价还不到。
直到大业七年开始天下动乱,制盐、贩盐不畅,盐价才开始涨了起来,长安盐价,最差的解池的漫生盐,三十多文一斤,比原来翻了几十倍。
一升盐两千多克,唐朝一升是后世零点六升,那也仍有一千三百克左右,一斗就是十三千克,约合唐斤二十二斤。
原来一斗十文钱,一斤合不到半文钱。现在一斤却要三十多文,那就是翻了六十多倍。
实际上,这三十多钱一斤的是漫生盐,就是刮盐南风时,直接从盐池里捞起来的盐,杂质多味道苦。
而解池晒的盐,现在都要百钱一斤左右,这意味着涨了二百倍。
“用盐腌腊肉?太奢侈了!”
罗三听了李逸的打算,忍不住一直念叨。
以前开皇年间,十钱一斗的解池好盐时,普通百姓也是只能腌上一两块肉过年,只有大户地主们会多腌些肉。
现在这盐都百多钱一斤了,谁舍得腌肉啊。
“十斤肉就得用一斤盐,这猪肉一百五十钱一斤,盐百钱一斤,太金贵了。”
以前的盐杂质多,用的盐也要多,否则开春回潮后肉就会坏易生虫,多放盐好保存。
“要用这么多盐么?”李逸记得自制腊肉,十斤肉也就放三两盐,腌鱼有时甚至才放二两。
要是放三两半盐,就会很咸,反正有冰箱,一般腌晒好再熏一熏,就洗好放冰箱真空包装冷冻起来也不会坏。
“放少了不行,会臭,还易生虫,十斤肉起码得一斤盐。”
肉贵,盐也贵,
一般百姓确实腌不起腊肉,
不过李逸挺馋这一口的,腊货咸香咸香的,特别是腊猪脚,炖起来可是很美味的,而火腿制作的好,还能放好几年。
最主要的是,这年头没冰箱,有时想吃肉还真不方便,特别是到夏天时候,有点腊货还是比较方便的。
“其实不用盐腌也有办法保存肉,把肉用油炸后放到坛子里,用油封上,也能管上一年不坏呢。”
肉炸熟了没水份,又有油封,就算不加盐,也能管上一两年不坏。
“坛子肉也可以做一点,但坛子肉没腊肉好吃。”李逸还是喜欢腊肉。
风干肉也可以做点,
腊肉烟熏风味更佳,烟熏鸡烟熏鸭也是一样。
至于说盐贵,
猪肉一百五十钱一斤都能腌,还能舍不得这一百钱一斤的盐。
“少腌点,腌点吃吃就行,明年不是打算养猪养羊养鸡鸭这些么,到时想吃就杀了吃新鲜的,不省了好多盐。
一斤盐百钱,百斤盐就一万,一万钱能买三头牛呢。”
刘黑子在旁边来了一句,“现在天寒地冻,那些灾民一千钱就能买一个做奴隶。一万钱能买上两三家子为奴。”
这么一对比,
李逸都感觉自己这准备大办一场腊货的打算,好像挺罪恶的。
可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圣人,
这天下那么大,穷苦人那么多,他哪里都顾得了,能够先顾上自己,再照顾一下周边邻居,提高一下自己佃户、工人的待遇,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总不能这天下还有人吃不上饭,他李逸就不能吃肉吧?
罗二卖了一辈子豆腐,小本买卖精打细算惯了,也说,“阿郎不是在河东解池有了一块盐田么,听说一年能产两三千石盐?那干脆明年再腌,到时自家盐便宜。”
李逸哈哈笑,
“那块盐田一年垦畦浇卤晒盐能产两三千石盐,但盐池每年刮盐南风时,直接在盐池里捞漫生盐,无本买卖呢。”
罗二一听说来了劲,“阿郎,那咱们可得早做安排啊,过完年就得派人过去看管盐田,还要建盐棚盐仓,招盐工请盐匠,到时这盐南风一起,就赶紧捞漫生盐,这盐再差,运来长安,不也值三十多钱一斤么?
就是个捞的工钱和运的运费,这买卖很赚啊。”
“盐南风也得等到时节才有,再说了,你以为真的谁都能去捞盐、晒盐?”
虽说开皇三年起,就废了盐禁,行无盐税制,许官民采盐贩销。但是,
也还是有一套潜规则的,
这潜规则就是这买卖早就有人瓜分好了,
就比如说解池有两大池还有三小池,大盐池总共是有五百一十三块盐田,这些盐田,谁都知道是摇钱树聚宝盆,所以多年来可是争抢激烈,易主也频繁。
只有占了盐田的,才能在盐池捞漫生盐。
可以说,
解池五个盐池,一年产盐近百万石,其实都被那些贵族豪强们给瓜分了,就是贩销解盐,甚至也是都早瓜分好了市场,
各有各的地盘,
别人轻易别想染指,
如今也是改朝换代,
李逸沾了李世民的光,李渊给秦王赏赐了十三块盐田,李世民分了李逸一块。
别看当初开皇年间,一斗盐才十钱,
可盐成本低啊,一块一亩左右的盐田,一年轻松能弄几千石盐,垦畦浇晒法,又不是煮海煎盐,不须柴火不需要锅灶煎煮,直接引卤水浇晒,在五个月的采盐季,天气好五六天就能收一茬盐,
盐最主要的成本,其实是运输。
如果是在河东河南关中等周边销售,运输成本就低,利润也高。
当然也有一些人把产的盐,再经过细加工,成为质量更好的精盐、细盐,卖的价格更高。
李逸拿到手一块盐田,
也确实有了捞漫生盐的资格,
当然也有了贩销盐的资格,
不过能采盐、晒盐,但盐卖到哪去,却是个问题,别人都有固定的销盐势力范围,李逸要是没点强硬关系,想在别人地盘贩盐是很不容易的。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跟李逸接触,
有人想直接买下李逸的这块盐田,还有人则是想收购李逸盐田的盐,
明知盐田是摇钱树,李逸当然也不想卖。
但盐销路确实是个问题,若是卖给盐商,利润大头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他觉得万一没有地方地方卖,或许可以考虑把盐提纯加工,做成中高档的精盐,
或许会找到条路子,
又或许就搭李世民的车,他还有十二块盐田呢,跟着一起卖。
李逸觉得有时演义确实不靠谱,
隋唐演义里面,程咬金就是个生活混不下去,然后卖私盐的,后来被抓了后,干脆跟着尤俊达劫皇纲去了。
可是吧,
从隋开皇三年到李隆基他爸爸,中间一百二十八年是没有盐禁的,这时没有官盐私盐之分,
要到了李隆基父子开始,才重新又有了盐禁,且一开始盐税也不高,是后来不断加税,
盐税不断加,盐价高涨,这才让私盐有利可图,于是才有了晚唐时那层出不穷的私盐贩子,
那些晚唐枭雄,大多是贩私盐出身,皆因暴利。
黄巢、王仙芝、杨行密、王建,管你是落第士子还是偷驴贼,有点本事的都跑去贩私盐了。
但在如今却没私盐贩子,
贩盐跟卖粮卖豆腐的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个普通货物,赚点小钱糊口。
程咬金他也打听过了,既没有瞎眼老娘,也不是穷人,现在才三十出头,产阿胶的那个济州东阿人,家里地方世代豪强,
大业年间,盗贼蜂起,程咬金就跟李逸先前搞保安团一样,组织起了一支数百人的武装,
但人家不是做样子的,年轻骁勇的程咬金带着这支武装,四处剿匪讨贼,保卫乡里,后来投了李密,得到重用,授为内军骠骑将军。
不过这次李密来长安归附,程咬金没来,裴行俨、秦琼、罗士信、单雄信、徐世绩这些瓦岗猛将都没来,
就光来了一个王伯当。
程咬金是不可能贩私盐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贩私盐,这就好比徐茂公徐世绩不是牛鼻子老道,人家徐世绩家是高平望族,后居曹州,为地方首富。他不是谋士,反而是个猛将。
老徐曾说过这么一番话,“我年十二三为无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者。十七八为好贼,上阵乃杀人。年二十,便为天下大将,用兵以救人死。”
从为无赖贼逢人杀,到后来的为大将见贼杀,这哪是执拂尘的老道谋士,根本就是开无双的悍将。
师兄魏征去黎阳招抚徐世绩这猛人,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这一路东去,可到处兵荒马乱的,
中间还隔着个王世充呢,
他特意推荐了萧十三跟着同行,但愿一路顺利吧。
虽然他记得历史上徐世绩是归附了大唐的,但具体经过他不清楚。
一想起关东现在还乱战一团,
尤其是山南正被吃人魔王朱粲毁灭,
他觉得在关中,能吃上一百五十钱一斤的猪肉,一百钱一斤的盐,虽然贵点,但起码还能供应,
比起关东的那些百姓可好多了。
蒲州城的尧君素从去年秋抵抗李渊,一直坚守到今年冬,围城一年多了,城里都在吃人。
洛阳城的百姓更倒霉,打了几年,长期粮荒盐荒柴荒,各种物资紧缺,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淮西山南的百姓更倒霉,遇到了朱粲这种吃人魔王和他的吃人贼军。
想明白后,李逸打算多买点鱼肉鸡鸭来腌腊货,
腊肉做好后,好运输,这要是运到关东,特别是洛阳那边去,这绝对很受欢迎吧?
毕竟既是肉又有盐,还好保存。
哪怕不运到敌区,运到陇右、灵武一带边关,应当也很有赚头。
那自己的盐,岂不是不愁销路了,一边庄园里搞养殖副业,一边冬季宰杀后用盐腌了做成腊货,
然后卖到边关,既好运输,又不愁卖,价格肯定也好。
(本章完)
第175章 绰号及时雨
第175章 绰号及时雨
李逸一口气买回来二十头猪,
十头是从冯家堡冯六郎家买的,有差不多二百斤一只,十分壮硕。
“这是乌金猪,你看它嘴上三道箍,额印八卦图,脚上穿套鞋,后躯比前躯高,四肢粗壮,这个猪瘦肉多,但肉质鲜香。”
罗二说起这猪来头头是道,这猪黑漆漆的,浑身漆黑。李逸看中冯家的猪,主要是他家的猪是放养的。
仔猪十五天后就随母猪出圈游动,断奶后就随群出牧。平时吃野菜、牧草为主,也会加点青料,只有到冬季下雪封山后才转为圈养。
这样的猪在后世,那绝对是极受欢迎的,但在如今,庄园养殖猪,基本都是这样的牧养,连百姓家养猪也是以半牧半圈为主,很少完全圈起来喂养的。
放牧的猪还有个好处,就是相对干净,不像一般小农家里,猪圈就是茅司。
“这个猪做腊肉有些可惜哦。”罗二道,以前冯六郎也会买他的豆渣喂猪的。
“猪嘛,不就是吃肉的,”
“一会杀猪,不要把皮剥了,肉带皮才好吃。”
除了冯六郎家买的十头乌金猪,还有十头从塬上郭家买来的猪,却是黑背白肚银项圈的猪。
这个猪的特点是矮、短、肥、圆,体型紧凑,优势是早熟早肥,耐粗饲、适应性强,但长的有些慢。
据说始于汉而盛于隋唐,历史上在唐朝,做为国礼,还赐给不少藩邦外国,而有了唐猪之名,但在后世,称为陆川猪。
这是跟乌金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猪,陆川猪皮薄肉嫩,比较肥。而乌金粗则瘦肉多,皮粗毛长。
不过李逸买的两种猪各十头,都是牧养的,肉质都是比较好的。
唐朝的猪品种还是挺多的,
但大部份是黑猪、猪,白猪极少,据说河北那边有白猪品种,但李逸在长安是没见过的。
这些猪百多斤二百斤一个,不吃瘦肉精,照样瘦肉较多。
但瘦肉多,在罗三他们眼里却是个缺点。
他们眼里猪的好坏,最重要的一个标准是肥不肥,杀猪后看膘肥几指,用多少根手指的厚度来评猪的好坏,
三指膘以下的猪,他们会觉得不够好,要是一指膘的,他们甚至会怀疑是病猪。
而假如遇到一掌膘的大肥猪,那得被乡人念说好久,甚至能养出一掌膘的肥猪的人,那都得被称为养猪能手。
有一掌膘,那这头猪起码得三百斤以上。
罗三他们买猪肉,也是要优先挑带肥膘的,脂肪在这个年代普通百姓眼中,是绝对的好东西。
纯瘦肉没油,是会被嫌弃的,至于骨头、猪蹄、猪头这些玩意,那都是跟猪下水一样不值钱的,要靠打包,或是搭着卖才行。
所以这年头人养猪,不会想着如何让猪瘦肉多,只会费心思想着如何让猪育肥,越肥越好,大家都缺少油少,都渴望肥膘。
李逸买的这两个品种的猪,属于不怎么肥的,尤其是乌金猪,在他们眼里没啥肥肉不划算。
李逸倒觉得肥瘦刚好,这些猪散养的健康。
也无需请杀猪匠,
罗三罗五,还有大富大贵等,都是会杀猪的,其实也没啥难的,把猪按住了,捅刀子放血,然后开水烫皮刮毛,
因为李逸要求别剥皮,这倒还减少了不少难度。
刮猪毛也是个技术活,开水的水温很有讲究,太烫或不够烫都会让毛很难刮,必须得刚刚好。
这倒也难不着罗三他们,以前也没少帮忙刮猪毛。
一次杀二十头二百来斤的猪,这绝对是个大场面。
冬日里虽冷,
可大家也都赶来无极堡前热闹,
猪就在堡大门外杀,
几人按住一头,抬上大木盆的架子上,刘黑子拿着尖刀,往猪脖子上一捅,血哗啦啦的就流到下面放好的木盆里,
这可是好东西,做猪血豆腐,
放完血,就赶紧挑来热水烫猪刮毛,李逸的佃户们也是个个撸起袖子,一人一把刮子,双手抓着刮子就用力刮。
刮猪毛很有讲究,刮子不能很锋利,否则毛根都断在皮里,得用钝刮子,借着热水烫开的毛孔,把猪毛根都连根刮出。
“猪鬃都好好收着,可别浪费了,这是好东西啊,值钱。”
硬硬的猪鬃,这是做刷子的好东西,朝廷要收购的战略物资。别看一头猪的猪鬃才一小把,但确实还挺值钱。
一般猪皮也是剥了单卖,跟羊一样。
李逸却是要留着吃,没皮的猪肉总是不够完美。
黑子一头猪捅完,
就招呼着捅另一头,又是几个按猪,抬上大盆架子上,仍是一刀放血。
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孩子们看的格外兴奋,就连妇人们也围着头巾来瞧热闹。
猪毛刮净,
便要挂上木梯,开膛破肚,摘取内脏。
这时就轮到佃户家的女人们来帮忙翻肠子洗尿泡,
郭二又跑来瞧热闹,
看着这一次杀二十头猪的大场面,惊叹不已。
“一头猪得一万多钱吧?杀这么多猪做啥?”郭二问。
“这不大雪时节嘛,天气又好,就想着杀几头猪,再杀点鸡鸭,做点腌货腊肉,等年底了,各处送送礼,自己也吃一点。”
郭二郎心里想着二十头猪,得二三十万钱,长安都能买三套房,在这乡下,得买多少土地多少奴隶、牛马?
神禾塬上的麦地,差的仅要几百钱一亩,好点的也才千把钱,就算滈河滩的稻地,也不过一两千钱一亩。越是动乱年代,田地越不值钱。
长安城南的地,都才一两黄金一亩呢,那些差点的坊里的地,现在更是有的仅有半两黄金一亩。曲江那的地,也才两三千钱一亩。
郭二郎有个习惯,
吃完饭必须得舔碗,要把碗舔的干干净净,他对家人也是要求严格,绝不许浪费半点,掉落一粒饭都要捡起来吃,
哪怕自己都是几百亩地的地主,平时又还放贷钱粮,出借牛马,但向来节俭。身为地主,那也是很少吃肉的。
菜里的油,都得是控制着放一点点,他家的油、盐、粮,全都他妻子掌管着,每天做饭,要先到他妻子那拿油,这油得他妻子亲自放,绝不会让别人来放,生怕别人放多了。
就算他家农忙的时候,不管播种还是收割,也尽量买点猪下水啊,田鸡田鼠、杂鱼、螺蚌这些,
李逸这样一次宰二十头猪,还要杀很多鸡鸭,全都要做成腊肉,用来送礼和自己吃,他简直难以理解。
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样败家啊。
“今天我弄顿杀猪饭,你叫上六姑和家里人都来吃,咱们也喝两杯,我的柿子烧你可得好好尝尝。”
李逸的杀猪饭,不仅请郭二郎,也还请了老师董秀才、乡佐冯六郎,以及王乡长、王里正,
罗家堡的众人也请了,
当然,他家的作坊工人也不会少,自家和学田在这边的佃户也是都喊上。
“你真要请这么多人吃?”
郭二郎震惊了,啥家庭也经不住这么败啊。
“这不快年底了,我也感谢一下大家这一年的辛苦付出,”
今天这二十头猪,不全要腌腊肉,也会拿出一部份来送礼,给亲戚朋友送去一份,
还有就是要拿出来一些肉,做奖励。
奖励给作坊的工人。
“我打算过几天还要再杀几头,”
过几天以学会的名义,用学会的钱买猪杀,到时也弄个杀猪饭,请学会的这些理事、监事、会员们,一起聚一聚,吃个杀猪饭,给老师、优秀学生们发点猪肉,
再给理事监事会员们发点猪肉。
李逸看着刘黑子已经一连杀完了十头乌金猪,
猪血都攒了几桶,赶紧叫郭二郎也帮忙提上一桶,去厨房做猪血。
猪血倒也好弄,
一斤猪血,兑三斤水,加入适量的盐,搅拌融化,把血倒进去,不停搅拌,
搅拌均匀后,静置半小时左右,就凝固成血豆腐了。
当然,也可以猪血里加点盐,灌进清洗干净的小肠里,冷水下锅小火慢煮,很快就煮成血肠了,捞出半凉时就可以切片装盘。
一头猪能接五六斤血,
李逸亲自动手忙活小半天,十头乌金猪的血,加水后,也做了一百多斤血豆腐,又留了几十斤左右用来灌血肠。
凝固好的猪血划开,就如同一块块红色的玛瑙。
“这可是好东西啊,非常有营养,能滋补身体,还十分嫩滑爽口呢。”
李逸交待厨房的曹延秀,杀猪饭多煮点猪血豆腐。
“小肠清洗干净点啊,一会要灌血肠和香肠哦,”
一头猪的小肠,起码能灌二三十斤香肠,李逸打算争取灌他个六百斤香肠。
李逸笼着手,一身貂皮裘衣,在堡子前热闹的人群中穿行,
五肉做腊肉,前胛肉做香肠,四个蹄子做腊猪脚,两个后腿做成火腿,
猪头、猪心、猪肝也可以晒腊货,
骨头、猪肺、猪肚这些,跟剩下的肉做杀猪菜,剩下的肉拿来给工人、佃户当奖赏。
腰方肉用来送亲朋。
猪板油、网油用来熬猪油。
二十头猪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郭二郎今天是不停的感叹着,
“你可真舍得啊,”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你说你送给亲朋友好友猪肉,这能理解,你干嘛还给自家佃户和工人分肉?你对他们够好的了。”
“他们也很努力的在为我干活挣钱啊,哪能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呢,表现好的,勤快的,就得给予奖赏以激励。”
这次李逸给佃户、工人发肉,也不是每人都有的,而是按他们平时表现,那些踏实肯干,勤劳本份的,自然得予以奖励。
这样以后大家才会也努力勤快的干活。
他跟郭二郎的管理理念不同,郭二郎一味道要求奴仆长工努力勤快干活,干的不好要罚,干的好的却很少有奖,他家的奴仆、长工们也就没太大积极性。
李逸是干的好有奖,干的越好,奖励越多,他并不在意付出的奖励,奖励只是产能效益提升的一部份而已。
光靠鞭子抽,是提升不了多少真正的效率的。
用猪肉、小米做奖励,工人、长工们才是真正积极拼命。
郭二郎未必不懂这个,但他就是不愿意拿出一部份好处来,他那小气的性子,进了自己口袋的就没有再拿出去的道理,只想压榨。
所以私底下,人人叫郭二郎郭扒皮,
但李逸却只用了半年时间,已经在乡里赢得了李大善人的名号,乐善好施、仁义大方,仁义李大郎,
甚至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及时雨。
(本章完)
第176章 锦衣还乡
第176章 锦衣还乡
午后。
无极堡里,杀猪宴开席。
“头刀菜来喽!”
如今身为长安东市无极腐竹铺掌柜的大富,系着围裙,手撑托盘,高声吆喝,声音洪亮。
无极小学副校长董七郎一身长衫,笑道:“头刀菜是啥菜?”
“董校长,你说这杀猪头一刀是什么?”
“自然是猪血!”
“对喽,咱今天无极堡杀猪宴,这第一道菜,头刀菜,就是猪血做的。”
今天太阳很暖,
四面高墙的堡内,无风,有暖阳,直接摆了几张桌子,
上桌的也都是尊贵的客人,
至于李家的工人、佃户以及奴仆,自然没那么多桌凳,便是直接打了饭菜随便圪蹴着吃。
头刀菜上桌,
董七郎看着这道热气腾腾的菜,
猪血煮熟后是暗红色,配上了嫩绿的韭菜,还加了酸菜一起炖。
“大家开吃,”
李逸过来敬酒,一桌上两瓶酒,一瓶柿子烧,一瓶糜子黄酒。
大家都想尝尝柿子烧,都知道李逸最近派人到处收柿子,说是用柿子酿酒,无须粮食就能酿出好酒,
大家不信,
今天终于能喝上,当然得试试。
“无逸啊,你家这柿子烧真不用粮食?”
“哈哈哈,用的柿子,所以叫柿子烧嘛,王乡长你尝尝味道如何。”
董先生也把杯子放到面前,示意无逸给他来一杯。
“大家慢点喝啊,这酒劲大。”
王乡长不服,“再劲大能劲大到哪去,我可是最好酒,三五碗都醉不了,”说着,直接端起杯来抿了一大口,结果立马呛住了。
柿子酒虽不算辛辣,但毕竟这是四五十度的酒,这还是李逸用的二锅酒,要是直接头锅的,那七十多度,他更吃不消。
“嗬,好大的酒劲!”王乡长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其它人闻言,也赶紧品尝。
都直呼劲大。
“够烈!”董七郎笑道。
董秀才则有点喝不惯,他还是喜欢黄酒。
“大家赶紧吃菜,压一压。这个猪血啊先滚水氽烫备用,然后锅中用肥膘煎出油,下葱白姜末,再放入汆好的猪血,稍微焖煮,再下入韭菜和酸菜,炒热便成,
试试怎么样!”
头刀菜,赢得一致称赞,没理由不赞。这大雪天,新鲜的猪血相当爽滑,又是用新鲜猪膘煎出的油脂,更添鲜香。加入韭菜和酸菜后,又解腻开胃。
热腾腾的头刀菜入胃,别提多美。
第二道菜是蒜泥白肉,这道菜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猪骨炖酸菜来喽。”
猪的龙骨加酸菜和血肠一起炖,还有猪脖斩成大块炖熟后切成大片,放到酸菜骨头里一起炖,肉嫩汤鲜,爽滑开胃。
“红烧肉,”
“排骨汤!”
今天大家也算是长见识了,没想到杀猪还摆宴,这杀猪菜还这么好吃,每一道都堪称经典。
连王乡长、冯乡佐、董秀才、郭村长他们都直呼过瘾好吃,
更别提一众李家的佃户、工人、奴仆们了,
这顿饭,估计许多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个红烧肉色如玛瑙、红得透亮,入口软而不烂,肥而不腻,是怎么做到的?”董秀才最喜欢这道菜,方方整整的大块儿,半肥半瘦。”
“阿公,我觉得这菜的皮才是最好吃的,想不到猪肉带皮这么好吃。”董七郎惊叹。
李逸心说光带皮可没这味道,这道菜,李逸亲自动手,还用了黄酒和白、酱油,这些玩意现在可都是很贵的调料。
又用了姜片香葱,
最关键的还是先砂锅大火烧开,再文火焖两小时,另取小瓦罐,放入焖酥的肉,再上蒸笼蒸半小时。
很费时间,也很费料,黄酒、白、酱油这些不便宜。
李逸都没舍得用自己的存货冰,否则味道还能更好。
“我回来了!”
萧十三风雪中归来,
李逸惊喜的迎接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事情就办成了?”
“嗯,算是成了,”
“我师兄回来了?”
“还没,我是陪郭孝恪一起来长安的。”
李逸拉着萧十三入席,给他倒上柿子烧,“先吃点菜,喝点热汤,再来口酒暖暖身子,一会再说。”
李逸又让人去喊虞幼娘来。
萧十三也是饿了,他到了长安办完事,便回平康宅,才知晓虞幼娘和李逸夫妇回了乡下,便又赶来。
“这些菜真不错,”
狼吞虎咽,
猛喝了一口酒,倒没呛着。
“我带去河北的几壶柿子烧,早喝完了,在河北就怀念这一口呢,魏秘书丞也一直念叨着呢。”
“快说说这次情况如何?”
“挺顺利的,我和魏秘书丞挺顺利的绕过了王世充的地盘,出潼关后经陕州至熊州,绕道洛阳南边的伊州,再转雍丘,过白马,抵达黎阳,”潼关东面的陕州,如今是宗室永安王李孝基为总管、刺史坐镇,再往东的熊州,是年初李建成李世民兄弟出兵洛阳,回军时攻克新安、宜阳,新置熊州,由前长安大侠,原国公史万宝和总管盛彦师驻守。
再往东的伊州,也就是汝河流域的临汝、郏城一带,是李密旧部张善相地盘,他被李密封为襄城公,
李密归附后,他也是跟着上表归附,被授为伊州总管。
魏征和萧十三一直到伊州,其实都还是很安全顺利的,张善相本就是襄城人,隋末拉起人马保卫乡里,后归附李密。如今再投唐,对李密很客气,好吃好喝招待,还派兵护送。
甚至还特意跟东边汴州雍丘李公逸打了招呼。
李公逸当年在家乡雍丘举兵造反,跟王伯当王当仁周文举等几支人马的首领,是最早推举李密的,不过在李密兵败后,他选择归附了王世充,
毕竟跟李唐地盘,还隔着王世充。
魏征来到雍丘,秘密见了李公逸,拿出了皇帝给李公逸的招抚诏令,拜其杞州总管,封阳夏郡公,以李善行为杞州刺史,
但李公逸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接受,却也没将魏征捉拿送给王世充,而是送上盘缠,派人将他们悄悄送走。
魏征虽没成功招抚李公逸,但也成功过了黄河,抵达黎阳。
过河之前,魏征先给徐世绩写了一封信,让萧十三送去。
徐世绩接到信后,跟心腹郭孝恪商量,都觉得如今李密都西投长安,原来瓦岗许多将领都带着士兵或州县归附王世充,
只剩下他这样的一小部份人还没有向长安或洛阳上表归附。
可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等王世充腾出手来,只怕他们也难以再坚持。
徐世绩也更看好长安李唐,但他对郭孝恪说,我们本魏公部下,魏公已经归附大唐,这里的土地百姓,都是魏公所有,我如果听了魏征劝说,直接上表长安朝廷献出他们,
就是借主人的挫败而得利,为自己邀功,获取富贵,我是不耻的。
于是他对萧十三说,希望魏征过河会面。
等魏征抵达黎阳会面,徐世绩说他会登记郡县户口、士兵及马匹数量,派郭孝恪前往长安,汇报魏公李密,由他献给朝廷。
然后又表示愿意从黎阳仓运粮供给朝廷任命的山东道安抚大使淮安王李神通,并请魏征帮忙押送粮食前往。
于是魏征派了萧十三跟徐世绩长史郭孝恪回长安,他押运粮食去魏州汇合李神通。
萧十三与郭孝恪依来时的路,悄然赶回长安,到了长安后,他把魏征的奏疏上呈。
李渊接到魏征的信,才知道徐世绩的想法,于是召见了郭孝恪,了解详情后称赞徐世绩感怀主人恩德、推辞功劳,乃是纯臣。
特下诏封徐世绩为黎阳总管、上柱国、赐爵莱国公,又加授右武侯大将军,赐良田五千亩,京师上等宅子一座。
赐封郭孝恪为宋州刺史、阳翟县公。
赐秘书丞魏征金瓮一只,绢三百匹、长安宅一所。
对于萧十三,李渊也是特赦了他从前罪名,并授他九品卫州参军事,赐马两匹,绢百匹。
“你还要回黎阳?”
“嗯,我在长安可能还会呆一两天,然后就随郭孝恪一起返回黎阳。”
郭孝恪虽被赐为宋州刺史,但仍还兼黎阳总管府长史。
李逸也没想到他们这趟河北之行,会这么顺利,但也还是很艰辛,在雍丘,若是李公逸要拿他们向王世充领赏,那他和魏征可能没命了,或是只能归顺王世充。
“恭喜,不虚此行,”李逸举杯,“来,敬你一杯。”
“是我该敬浅水伯,若非你向魏公荐我,我也没机会立功,重获新生,更别说得到官职。”
从九品下的卫州参军事,只是个小官,但对之前东躲西藏十年的萧十三来说,这却是真正的重获新生了。
卫州参军事,只是他新生后的起步之阶。
他相信凭自己的本事,绝对能够出人投地。
“那这次要带幼娘同去吗?”
萧十三摇头,“我这次回来时间仓促,但我已经拿到了身份,也有了官职,我想跟幼娘举办婚礼,
办完婚礼,我就回河北了,”
他要把皇帝赏赐给他的两匹马一百匹绢都给李逸,说是还当初帮赎幼娘的二百贯的一部份。
“你这么见外做什么?你这钱留给幼娘,可以买些田,或是在长安买个宅子,”
虞幼娘闻讯赶来,见到萧十三,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十三兄,何不此时求婚,我等都给你做个见证。”李逸大笑道。
萧十三起身,拉着虞幼娘的手,“幼娘,我想将你明媒正娶过门,你愿意嫁给我吗?”
虞幼娘激动的泪如雨下,
李逸在旁边笑道:“快答应,十三兄这趟河北之行,已经立下功勋,陛下赐封卫州参军事了。”
虞幼娘在萧十三充满爱意的目光中,终于是点头了。
经历了这么多,
她也彻底的抛弃了原来心里的那个想法,以前她觉得自己不再配的上他,但这次分别后,让她意识到,此生只愿与他共白头,再别无他求。
“嗯,我愿意,”
众人欢呼,都没想到杀猪宴上,还能见证到这么幸福的求婚。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便迎亲成婚,
我认幼娘为干姐,明日幼娘便在无极堡出嫁,
我一会派人带你到小无极堡布置青庐,明日你迎幼娘到无极堡成婚,怎样?”
这个安排让萧十三很是感激,幼娘也对李逸屈身行礼。
于是乎,
李逸便请董秀才帮他和虞幼娘写金兰谱,两人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姐弟。
萧十三,也便成了李逸的契姊夫。
(本章完)
第177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第177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李逸站在高高的无极堡城门楼上,
狸猫招财蹲在护墙上,睥睨众人姿态高傲,黑胖的来福在李逸脚下抬着头对招财做出各种挑衅动作,却被狸彻底无视,只有小黄狗旺财在它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城堡里挂起了红灯笼,
众人忙碌着,
今天是李逸干姐虞幼娘出嫁的日子,就在无极堡出嫁。
今日恰逢旬休,学校也放假,冬日闲来无事,孩童们也都来凑热闹。
“新郎官来了!”
小无极堡一百多个学生,今日就都充当了新郎官的人,簇拥着喜车,跟在骑白马的萧十三郎身后。
李逸在城门楼上一挥手,
顿时就有一群人堵住了堡门,拦住了迎亲队伍。
堡墙外有一圈深两丈宽两丈的壕沟,只有堡前一条路进堡门。
罗家堡村民们们组成的守门队伍,欢笑着障车。
刘黑子更是犹如守关大将,高呼,“新郎官给喜钱,请喜酒,给喜!”
萧十三今天收拾整齐,一身爵弁礼服,不再是落魄与忧郁,而是精神焕发。
面对着这么热闹的障车,
也是大手一挥,“拿酒来,”
今日董七郎充当萧十三的伴郎,立马招呼了其它搬来酒肉,
甜甜的麦浮子酒,一坛又一坛。
“请大家大碗喝喜酒。”
大陶碗倒满,上来就倒,
障车的村民,老少男女都喝上一二碗,
董七郎他们又发了一些麦芽,接着就撒钱,
准备好的几筐铜钱,一把又一把的往路两边撒,顿时大家喜笑着去抢喜钱,
路终于通了,
董七郎等赶紧拥着萧十三入堡。
跟着进堡的学生们,一齐喊着新妇子新妇子。
姬令仪走到门口,
“新妇子还在妆扮,新郎官要是急,就写首催妆诗吧!”
萧十三上前,
“虞家有幼娘,出嫁兰陵萧,弟妹亲调粉,契弟喜赠,
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七,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一群学生娃也不管听懂没听懂,立马欢呼,大声叫好。
“新妇子,新妇子。”
姬令仪道:“好,我马上把新郎官的催妆诗带给新娘子,大家先喝杯喜酒。”
说完,
李家仆人便抱来酒坛,拿来海碗。
刚才大家讨要新郎官的喜酒,现在新娘子家要请他们喝拦门酒。
几张桌子摆起,
上面摆满陶碗,全都倒上了酒,三张桌子,一张桌上是麦浮子酒,一张桌上是糜子黄酒,一张桌上是柿子烧酒。
罗三在那唱说贺词,
董七郎唱答谢词。
一唱一和,
接着罗三又对新郎家的一些情况,进行提问,董七郎代答。
简直跟对山歌一样,热闹无比。
终于,罗三不再提问,
让出了身后三桌子酒,
酒得喝完,才能接新娘子。
董七郎带头喝,
学生娃们就喝点酸甜的麦浮子酒,郭庄等请来接亲的男人们就喝糜子黄酒、柿子烧酒,
平时也难得能喝的到酒,
今天这场面,
众乡民倒是很喜悦,
酒终于喝完,
罗三笑着上前,“得罪了,尊贵的客人。”
董七郎红着脸膛,“请勿客气,都是一家人。”
酒门打开,拦门人都让开了路,
董七郎等也终于拥着萧十三,进了东院的前院门。
姬令仪走出来,
“新妇子对新郎官的催妆诗很是满意,妆已好。”
一群妇人都来到外院,
到了下婿环节了。
今日所有到场的新娘的女性宾客,都要拿棍子打新婿,这是给新郎的下马威,也是提醒新郎娶新妇过门后定要善待,娘家有人撑腰的。
姬令仪笑着对一众妇人们道:“大家可要轻些,别把新郎官打坏了。”
妇人们便笑,
有些村妇可是想好好的戏弄一下新郎官的。
好在姬氏再三提醒,
于是这下婿环节,也就没跟平时村里乡民结婚那样玩的粗俗,大家拿了准备好的麻杆,
轻飘飘的在新郎身上打几下,
这关就过了。
“新妇子,新妇子,”学生孩童又在外面集体欢呼。
这时新妇子千呼万唤始出来,
李逸做为新娘子的结义弟弟,也是娘家人,和妻子杜十娘一左一右的挽着新娘虞幼玉从东院的内院走出。
虞幼娘今日一身青色连裳,头上插金银涂饰的钗,
手中一把扇子遮面。
萧十三激动的上前,
这是一场迟到了十几年的婚礼,
曾经两个公侯之家,从小订婚青梅竹马的公子千金,经历了获罪破家,一个流放敦煌,一个没入教坊,
有情人终成眷属。虞幼娘一直在哭,无法控制。
李逸看着她都哭的妆,低声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要高兴。”
“我高兴,我很高兴,”虞幼玉明明是高兴的,可就是止不住落泪。
“姐姐是喜极而泣。”十娘在旁边道,她会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就跟她当初出嫁时一样。
“萧十三郎,我今日便把我姐姐交给你了,愿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你们两人虽经历磨难,可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上天的眷顾和你们不离不弃的努力,
希望你们不忘初心,永远相爱和睦。”
“姐,我也祝你婚后夫敬妇爱,早生贵子,若是萧十三郎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回家来,这里永远是你娘家,我替你撑腰。”
萧十三认真的对李逸弯腰拜谢,
“谢谢你,无逸。”
虞幼玉也向李逸屈身拜谢,
“谢谢你,这份恩情我永远会记得的。”
“我们是姐弟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个婚礼或许不够奢华,但绝对热闹和喜庆,对于萧虞二人来说,能够有这样一个婚礼,已经终身难忘。
李逸把虞幼娘的手放到萧十三掌心,
“一定要幸福!”
新妇子出门,上了喜车,
绕罗家堡一圈,再上坡到神禾塬上,在冯家堡转了一圈回来,送进小无极堡。
萧十三在堡门前,朝喜车上射三箭,
新妇下车,坐马鞍,跨火盆,
传席、入帐。
撒,
同食共牢,交杯合卺,
众人欢呼里,萧十三又做了首却扇诗,新妇子终于拿下了扇子,露出真容。
大家都夸赞新妇子漂亮,
闹了一会新房,罗二和董七郎等新郎家的主事,便招呼大家坐席。
李逸这个‘小舅子’自然是最尊贵的客人,
酒席也挺丰盛,坨坨猪肉、手擀面,还有羊肉汤,对于乡民们来说,比过年都丰盛。
“今天这婚礼可真热闹。”罗三笑道。
“三叔你过几天也要做新郎官了,到时咱也这么热闹热闹。”
罗三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老菜梆子,可没脸这样弄,”他这要娶第三次妻了,不想太张罗,也是想省些钱。
“我来帮三叔张罗,”李逸对罗三始终是心存感激的,不仅是自己救命恩人,况且现在也一直是李逸的得力帮手,
罗三性子忠厚,做事大气,李逸现在把庄田这块,是让他总管的,冬日农闲,又把收柿子的差事包给他一些,做事都很让人放心。
狗剩是罗三第二次娶那女人带来家里的,可那女人不幸去世后,罗三对狗剩这个没血缘的儿子,也是跟亲儿子一样对待,这样的男人,绝对是秉性纯良。
罗三前两个媳妇,都是在灾民里找的,第二个还是带着娃的。
但这第三个媳妇,却是个十八岁的黄大闺女,就是家里条件差些,彩礼要的多点,要了一头牛两石米,又没陪嫁。
“三叔把新妇子娶过门,趁年轻努力再生几个。”
罗三嘿嘿笑了几声,“无逸你更要抓紧,你也没兄弟,这开枝散叶可得趁早。”
李逸被反将了一军,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他娶了十娘过门,却想让十娘晚几年再怀孕生子,甚至还觉得玉漱也还小,想等两年,这种想法,其实唐人是都难以理解的。
放到后世,
许多人三十多岁才结婚,不仅晚婚,还晚育,又只生一个两个,放在这时代,他们绝对都认为有病。
热闹的坨坨肉酒宴里,
众乡民吃肉喝汤,今天还有大米饭管饱,
一个个极外的开心,
对于罗家堡村民来说,今年原本很艰难的,六月大雨塬崖垮塌,直接绝了六户,窑洞塌了十几家,伤了许多人,损失惨重。
受征召去做役,几批做役的都超长延期,还有两人死在泾州。
这秋收的时候,又遇到羌兵叛乱,劫掠御宿川,不少乡民的柴堆、草房被烧,甚至有些人地里稻子没来的及收被烧掉了。
但他们今年又是幸运的,
李逸做了村长,搞了作坊、办了学堂,村民们跟着做事赚工钱,娃们进学堂免费读上了书,
到如今,整个罗家堡的村民,都在给李逸做事,相比起过去,农闲时就进终南山去割竹子,或是冬天进山给人烧炭,又或是伐木、背板,又或是给人打短工,
日子有一顿没一顿的煎熬着,
现在就在村里,无逸给他们提供一份稳定的活计,甚至妇人老人也有活做,
今年,大家都赚了不少活钱,
日子明显轻松了少。
甚至自家的娃,读了半年书,已经认得许多字,也会写会算,就算如今去寻个店铺伙计做,都有资格了。
席上,
一个又一个的村民,来向李逸敬酒,发自肺腑的感激。
连落户的四个羌人,今天旬休也特意回到罗家堡来参加这喜宴,李存孝带头来给李逸敬酒,
他们也在罗家堡重获自由和新生,这一切都得感激李逸,让他们现在成了大唐的禁军武官,还在将军营有几百亩地,在罗家堡还有了皇帝帮忙修的院子。
“我干了,阿郎随意!”
柿子烧酒,二两的杯子,李存孝一口气就仰头喝完了,
存悌存忠存义也排着队过来敬酒,二两的柿子烧,都是一口干。
这四个家伙喝的面红耳赤,却还兴奋的喊着好喝,带劲。
这酒董秀才不太喜欢喝,但存孝这样的武夫却是格外的喜欢,不止是他们,长安城现在也有不少粟特胡、突厥人等,他们也喜欢喝。
甚至已经有不少粟特胡商,主动的来找李逸,希望能够多采购一些柿子烧,他们要运到西域,或是卖到塞北突厥、陇右诸羌去。
柿子上现在口碑上两极分化,
一些喜欢传统黄酒的人,把柿子烧喷的一无是处,说辣说呛说喝了头疼,但喜欢喝的人却都赞不绝口,说柿子烧烈,有劲,真正爷们喝的酒,真男人就得喝烈酒。
虽然说现在喜欢柿子烧的,仍是小众,可对李逸来说,已经足够了,柿子烧已经打开了一些知名度,并获得了一批人的真正喜欢。
(本章完)
第178章 乡贤缙绅
第178章 乡贤缙绅
冬日是办酒席做好事的好时节,
一来是大家都闲下来了,二则是冬日天气冷,食物也不易坏。
一连多日,罗家堡都是喜事连连,
萧十三婚后只呆了两天就又随郭孝恪返回河北了,跟妻子幼娘依依不舍。虞幼娘想要同往,可萧十三却不肯,说那边现在还很乱,一直在打仗,把妻子委托给了李逸。
他带着虞幼娘给他亲手缝制的冬衣走的,还带上了柿子烧。
他也喜欢这酒,魏征也喜欢,他回来时魏征可是再三叮嘱,回去时一定给他多带一些。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若是局势有变,先保护好自己,帮我保护魏师兄。”
“无逸放心,”
萧十三的武艺了得,也很自信。
不过李逸也知道,河北并不太平。现在徐世绩据黎阳,虽然归附大唐,但宇文化及还带着几万人在魏州,而在他们北边还有河间的窦建德,幽州的罗艺,以及高开道等一众人。
整个河北地区,可以说仍是群龙无首,军阀割据混战的局面,
加上洛阳的王世充,马邑的刘武周,山南的朱粲等,
那边的形势就一个字,乱。
哪怕是武德四年,窦建德虎牢兵败后,河北可也没能平,仍还有刘黑闼反唐,甚至还反了两次,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两次挂帅才平定。
李逸也明白萧十三渴望建功立业,渴望封妻荫子,渴望恢复家族荣光,所以他也没有劝说萧十三别回河北了。
萧十三走后,
罗家堡的生活还是如常,
罗三结婚,李存孝结婚,
几乎天天有酒席,
整个罗家堡现在添了萧十三和虞幼娘一家,有了二十五户人家,在这个冬天,却一下子有十来户办喜事。
九个娶妻的,五户嫁女的,
还有生了儿子的,今年手头活点,便也办百日或周岁酒的,也有新修了房子办个上梁酒的,
都想着热闹热闹。
不管酒席丰俭,重要的是热闹高兴。
有钱的就办好点,没钱就办俭一点,乡民们也不会特意的攀比,
管你是八大碗,还是坨坨肉,又或者只是普通的几个菜,或者干脆就是馎饦宴,
总之都高兴,
亲戚朋友上门,一起庆贺。
不管谁家办好事,都要来请李逸,李逸天天吃酒席,不仅仅是罗家堡办喜事,这御宿乡五个里,几十个村,
上到地主豪强,下到乡民百姓,办好事都要来请他,
他李逸若是能光临,那绝对是让主家面上有光。
李逸倒也是尽量前去贺喜,也会送上一份礼物,
他李逸现在御宿乡,那绝对是红的发紫的新贵,且极受人尊敬。
冯家南庄保卫战,兴盛里七个村全靠李逸保住,大家也都念着好,更别说好多人娃能免费上学。
这段时间,
每天喝喜酒,也天天跟乡里的大户们打交道,
大家跟李逸提起两件事,
一是希望无极堡小学堂,能够多招点学生,毕竟现在学堂也大了,高高堡墙围起了六亩地了,
二是大家对于团练营都很积极,上次吃了亏,这次又得了上面给的团练营旗号,便想着招兵买马,做大做强。
但这些,都需要李逸的支持。
冬至前,
李逸在小无极堡召开了一次学会的大会,请来了学会的一众名誉校长、理事、监事、名誉理事、名誉监事、会员、名誉会员等,
全都是地方大户,甚至是衙门里的官吏。
他们还有个共同身份,乡贤。
这些人也都是给无极学会捐赠了钱粮物资的,甚至还有人捐了田地。
到了年底,总要开会,算账。
出年终总结,要让大家知晓会学今年的运行情况,知晓学堂今年的状况。
一早,
小无极堡前就在杀猪宰羊,
上午,
众校会的一众会员等陆续抵达,
这次还有一些周边的大户、豪强,也主动请求前来,李逸也是同意他们列席。
今天的学会,最重要的一个议题,其实不是审核、总结,而是关于是否扩大招生一事。
李逸做为校长,先做开场讲话,大致的说了学会这一年收到的捐赠,以及使用情况,然后便是学生招收数量,教学情况,学生们的成绩等。
都很不错,赢得热烈掌声。
然后是副校长董七郎,他做了更细致的报告,尤其是教学这块。
李逸现在大多时间在长安,无极小学主要是他主持,办的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他身后还有李逸和董秀才两人指点。
整个无极堡,现在有五百亩学田,有朝廷官府划给的,也有乡贤们捐赠的,还有用学会的资金买入的,
五百亩学田,有十户佃户,都是招收的灾民家庭,学会给他们提供耕牛种子农具等,他们一户佃租五十亩地,三十亩稻田二十亩桑麻田。这些人实际上都等于是逃户,不在户籍上了,所以他们没有分田授地,也不需要缴纳租调和服役,只需给学会交租。因为现在一无所有,因此现在分成拿的少,交的租较多,以后他们慢慢攒下些本钱,置办工具等,就能提高分成。
学会剩下的钱绢粮纸笔墨等还不少,
钱、粮,大多拿出去放贷了,因为李逸规定,学会的放贷利息,跟李家的一样,都是半年期,月利四分,而且不许到期后利滚利。
这个利息,相比起如今公廨借贷,寺庙借贷都低,比起民间的借贷就更低。借的人还是不少的,
但学会借贷也有条件限制,要看借贷的原因,还一般只借贷给本县乡里百姓,主打的是小额的借贷。
“浅水伯,我们无极学堂,年后应当再多招一些学生,现在有这么大办公场地,学会的钱粮也还算充足,就该扩大招生范围,不再仅限于罗家堡等几村。”
王乡长先开口,
他提议,应当把整个御宿乡都纳入招生范围中,
而招生年龄可以再规范一下,比如只招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男孩。
而冯乡佐则认为,无极学堂应当是三年学制,读完三年就毕业,若是真的成绩优秀又有天赋的,可以举荐入县学读书。
“我觉得咱们无极学堂免费办学初衷虽是好的,但有些孩童确实没有这个天赋,我觉得他们读三年也没必要,应当要有考试,读完半年一个学期,就要考,成绩太差的就没必要继续读,直接劝退。”另一位名誉理事说道,这位是王乡长的兄弟,长安县法曹佐。
“好钢得用在钢刃上,大家集资,捐赠钱粮,也是想着为乡里育才,浅水伯有教无类的想法固然好,可有些娃确实也没有那个天赋,一直读也学不到东西,徒浪费时间和学校资源,”
王法佐的话虽然有点直接,却也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无极学堂要做大做强,要有更大影响力,那就得出成绩,而不仅仅是砸钱进去。
他提出的每个学期考试,成绩太差的就要退学,还是比较狠的。
李逸很耐心的听着大家的建议,
学堂虽是他创建的,但一开始就有大家的捐赠,也早早设立了学会,那他也得听大家意见。
来自隔壁丰谷乡的刘乡长也提了意见,
他觉得学会当扩大招生,甚至可以允许非附近几乡的学生来读书,但他们应当交助学金。
现在学堂就有交助学金的学生,这些人属于自费生,他意思是要扩大自费生。
大家讨论的很热烈,
现在无极小学可不只是原来初建的那个小学,现在的无极小学,在皇帝那都挂了名,学堂都是皇帝敕建的,不少朝廷有司衙门,都在关注这个学堂,还拨了钱粮、田地等,
这些乡下豪强地主们,谁不想借此刷点名声。
经过热烈的讨论后,
李逸发言,
“我觉得诸位乡贤说的都非常有道理,无极学堂要办好,需要群策群力,现在学堂大了,也确实可以多招些人。
我也说下我的意见,
首先,我们无极学堂要立足御宿乡,面向整个万年县,从明年开始,本乡五到七岁的孩童,都可以报名,只要不是天生智力缺陷的傻子,都可以入学。
而本乡以外的万年县其它四十几乡的学生,五到七岁的也可以报名,但暂时需要自费,并交一笔助学金。
关于女娃上学的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应当允许她们也有这个读书的机会。”
李逸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继续道:“其次,就是刚才大家说的考试这个事,我觉得也很有道理,可以半年一小考,一年一大考。半年小考成绩太差,平时也不达标的,可以劝退。
而每一年,要升入下一年级,就必须得是成绩合格才行,否则退学,或留级。留级就需要自费,最多留一级,若再不合格也当劝退。
读书机会不易,必须努力方行。”
“最后,我觉得无极小学学制三年,三年后毕业。其中成绩优异者,我们可推荐到县学,或是我们自己再筹建一个中学部,或是高等小学,教授九经等更高学问。
成绩优秀的小学堂免费生,我们可以保送上中学堂,仍予以免费。自费生则只要成绩合格,就能考入中学堂,仍自费入学。”
而成绩不拔尖的那些免费学生,就只能读完三年小学堂毕业了。
三年,是基础免费教学,但每年都要考,成绩不合格就不能升学,得退学。
“考虑到以后招生范围广,许多学生离校远,学校可以设学生宿舍,远的学生实行寄宿制,学会招人帮助照顾这些寄宿生。”
李逸的这些提议,获得大部份人支持。
当然也有些人提到一些细节,比如女娃最好只能读三年,五六岁读三年也才八九岁,这时还小。
但不适宜再读中学,否则十多岁了,男男女女终究不好。
李逸提议可以办一个女子中学部,请女先生教,厨师、校工等全用女的,可支持者仍少。
(本章完)
第179章 养猪育人
第179章 养猪育人
开了一上午会,
中午就吃杀猪菜,无极堡的厨娘,现在已经在李逸这学到了不少杀猪菜做法。
头刀菜猪血豆腐,红烧肉、冬瓜炖排骨、蒜泥白肉、刨猪汤、酸菜炖肉、肉丸子、猪血肠、小炒肉、炒腰等十几个菜,
让一众乡贤们也是开了眼。
今天特意赶来的治书侍御史孙伏伽和陕州总管府长史、秦王府属杜如晦,都赞不绝口。
杀猪菜,配柿子烧,绝配。
“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这半年来,大家对无极学堂,和一百多个学生们的关怀,我先干为敬。”
一两柿子烧一干而尽,亮杯底。
大家纷纷举杯。
“这杀猪菜味道不错吧?我打算明年学会也养些猪,暂时是打算给学会的十户佃户,每户买四头猪崽,我们会提供些麦麸稻糠以及一些饲料,并请兽医负责定期查看猪的情况,
每户一年养四头猪,出栏后,刨去成本,我们跟养猪佃户再分成收益。
猪栏我们帮他们建,垫圈稻草我们提供,但猪栏里的垫圈草粪,则也归我们肥田。”
“庄稼一支,全靠粪当家。不瞒诸位,今年我滈河畔的三十亩稻田,浇了桥头茅厕的粪肥,每亩增产一石以上。
我们学会的田,如果有猪粪肥等肥田,也能增产不少。
养猪不赚钱都不要紧,田里能增收。
正所谓人养猪、猪养田,田又养人。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养猪也一样是能赚钱的,”
李逸提出学会要养猪,既自己建猪场,集中养一些,还要养些母猪,同时也搞个和佃户合养的模式,
给佃户提供猪仔,帮他们建猪栏,甚至提供一些饲料,以及定期的兽医检查支持,
佃户们能增加一些收入,学会既能养猪赚钱,更能获得不少猪粪肥,能让学会的田增产。
“我们御宿乡离长安就四十里,养的猪不怕没销路,”
孙伏伽也是农户出身,知晓耕稼之事,对李逸的这个想法很是赞成。
“这个主意好,学会正好有余钱,拿出来买猪仔给佃户养,一起都能获利,值得一试。”
杜如晦虽名门出身,却也知晓这事确实行的通。
“我这里还有一个数据,养一仔猪,一年后能够出栏,平时利用一些潲水、糠麸,地里的野菜猪草,来喂养猪,添一些豆饼、饲料等,主要还是利用农田上的副产,投入不大。
但收益不小,养一年,能养到二百斤左右,能出肉不少。
再则一头猪,如果采用圈养方式,则一年能出猪粪四五十担,每多施一担粪,至少可增产稻谷十斤,因此一头猪的粪肥,能增产四五百斤稻谷,
养四头猪,就能增产一千六到两千斤稻谷,增益非常大的。
所以有位老先生说过这么一句话,养猪好比上賨,是零存整取的储蓄。”
一众乡贤们都没有想到,养猪居然还有这么大学问,尤其以前大家养猪,多数是放养为主,粪肥利用不多。
总觉得圈养喂的多,费时间人力大,
却没算过,原来养猪最大收益是粪肥,猪倒还是其次。
这是致富经啊。
郭二郎听到这就来劲了,他现在对李逸是非常崇拜,甚至迷信的程度,觉得李逸说啥都有理,听李逸的准没错。
他在心里默默的算一笔账,
现在一头猪仔要三千钱,但养到二百来斤,能卖两万钱左右。中间还要有饲料钱,以及圈舍钱,甚至可能还有劁猪、看病等费用,
小猪仔到五十斤这段时间,得吃细糠,还得加些细料。五十斤到一百斤,长的慢,也吃的差,只求长骨架,泔水、猪草、粗糠为主。
到一百斤以后要开始催肥,不仅要吃的好些,还要吃得饱,豆饼、酒糟等都可以添些。
如果计算精细饲料钱,那么应当得到猪仔钱两倍,那就得六千钱。
粗算下来,本钱一万,猪出栏时能卖两万,那还能赚一万。在如今这个高价物下,确实显得有点惊人了。
猪栏费啊,以及其它猪草钱,这些可以忽略不计,主要是人工,而人工最不值钱。
平时抽点空找些猪草,剁一剁煮一煮。
当然,粪肥值钱啊,四头猪的粪肥能增产一千六到两千斤的稻谷,这个更重要。
学会十户佃户,养四十头猪,那能增产一万六到两万斤稻谷,还能获得三四十万的毛利,
学会跟佃户分成,如果一半对一半,也还能获得一二十万的收益,这还没算上稻田增产的这一两万斤稻谷。
而投入,第一批投入就是猪仔,一头三千,四十头十二万。
中间饲料、兽医等是陆续投入一二十万。
当然,四十头猪仔可能中间会有病亡的,可以再补养,成本会提高一些。
但账这么摊开来一算,
所有乡贤们都看出了这里面仍很有干头。
而李逸说一担肥粪产十斤稻谷,大家也是基本信的,李逸的稻田今年就每亩增产一百多斤。
亩增产一石,基本没问题,
五百亩地,如果肥料充足,就能增产五百多石。
养四十头猪,还不够供应五百亩学田。
就有人提议,多养点,一头猪的粪肥能供四五亩地,那怎么也得养个一百头猪。
甚至还有人提出,给农户猪仔,每头一年保证出粪肥五十担,则卖猪的收益还可以多分点给农户。
也有人说,也可以不仅限于学田的佃户,也可以给其它村民提供猪仔和饲料钱,不要利息,利息就是每头猪四五十担猪粪。猪养大卖了钱,收益都归农户,农户只要卖猪后把猪仔钱、饲料钱、兽医钱还给学会就行。
不管哪种合作模式,学会都挺赚钱的,
相当于另类的借贷,但这种借贷是帮助提供本钱养猪赚钱,本金偿还还是比较有保障,且利息也挺实在。
本金一万左右,还是分期给的,大概是一年周期,利息收益却是四五百斤粮食,以现在一石米值三千六的价格,这个利息还超过本金,当然这是不是直接给钱做利息,
是给猪粪,然后地里增产。
但最后收益仍是摆在那的。
郭二郎已经打算回头就去买些猪崽,自家建个猪场养猪,再给郭庄的村民们发点猪仔让他们帮着养。
学会已经同意明年先养一百头肉猪,再养十头母猪。
一顿杀猪饭吃完,学会便又增加了一个明年养猪致富的新计划。
“你有这么好的点子,为什么要告诉大家呢?回头大家肯定都这样养猪了。”饭后,董秀才和李逸散步,对他说道。
“没事,大家都养猪,也不是坏事,长安京师,羊肉、猪肉需求量都摆在那,一直是供应不足的,大家都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田里增收也是好事啊。”
董秀才看着李逸,觉得这个学生不会这么简单。
“你应当还另有打算吧?”
“我打算明年多养母猪,”
“卖猪仔?”
“嗯。”
老董就知道李逸不会这么简单,让别人都知道养猪能赚钱,于是一众地主们明年都开始养猪,那猪仔需求量肯定大增,李逸养母猪,卖猪仔,那确实是好生意。
“还有呢?”
“还有就是弟子一直牢记着先生的话,我辈读书人,就算在乡野,也当为乡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若是地主们愿意给农户、佃户们提供猪仔,一起养猪,那对于许多百姓来说,也确实能多条路子,增加收入,学生又何乐不为呢。”
董秀才点头,
一直冷着的脸终于露出笑容,“这话说的好,能帮乡里百姓增加点收入,这确实是件大好事。”
李逸还有个打算没说,
他计划明年自己解池盐田产盐后,到时冬天可以腌肉,做腊肉火腿等,计划看看能不能送到边关等地,现在各处都打仗,物资都紧缺。
腊肉易储存好运输,甚至盐腌烟熏过,在物资紧缺的地方,这可是宝贝啊。
如果腊肉好卖,
那李逸肯定就需要很多猪肉,要是本乡开始大量养猪,那他采购猪肉就方便,甚至成本也能下降。
一举数得,何乐不为。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腊货到底好不好销,还得看实战。他这次腌了一些腊肉,回头做好了开始试售,要是好卖,证明这条路子行的通,明年就可以大干一场,
以后自家的几千石盐也不愁没处销,这猪肉货源也有了,多好。
“先生,刚才拙荆跟我说,想在无极学堂单建个女子分校,请女老师、女校工,先生以为如何?”
董秀才出乎他意料的支持,
“你们要是真肯用心去做,我是完全支持的,我可以为你们站台和摇旗。”
“谢谢老师。”
“谢我做什么,你们做的事,都是值得称赞的,说实话,当初我让你办个私塾,也不曾想到你能把它办到这个程度,而且眼看着以后会更好,我在冯家堡教书多年,却是不如你,惭愧。”
下午,继续开会。
今年的审核工作完成,李逸、董七郎等也接受了一众学会理事、监事、会员们的问询,
接着大家还通过了李逸的下一年的一些计划,比如扩招,比如再买五百亩地,比如再招十户灾民来做佃户,再比如明年计划要养二百头猪等等。
无极学会第一次年终大会,圆满结束。
李逸主持给大家发猪肉,
优秀教师,每人发个猪头两个猪腿,加二十斤猪肉,十斤板油。
优秀学生,也给发了一个猪腿加十斤猪肉,还有五斤板油。
其它老师,每人发十斤猪肉、十斤板油、一副猪心、肝、肺、肠、肚。
其它学生,每人发了一斤猪肉。
至于一众学会会员,每人十斤猪肉。
这分猪肉的场面,还是挺壮观的,人人用稻草扎着一条或是数条猪肉,学生们个个喜笑颜开,老师也都挺高兴。
乡贤们虽说不缺这十斤猪肉,但他们也高兴,因为除了十斤猪肉,李逸请匠人刻的一块碑也已经做好,今天在众人见证下,立在了无极堡前。
还特意为这碑搭了个小亭子。
功德碑上,写着这些会员们的名字,以及他们捐赠给学会的钱粮田地纸笔等,一笔一笔全都有数。
名字上碑,脸上有光。
今天列席的一众乡贤大户,原本还不是会员,没有捐赠过,参加了今天的会议和立碑仪式后,也是都激动的要捐赠,有要捐田的,有要捐钱的,有要捐粮的,大家都很积极,觉得捐给学会,比捐给寺庙还要更积德。
何况,成为学会会员,子孙也就获得了在无极学堂自费读书资格。
(本章完)
第180章 贪污到了李逸头上
第180章 贪污到了李逸头上
十天假期过的很快,
李逸还想在乡下多呆几天,结果宫苑总监樊方,就派了农圃监宇文颖亲自来接。
“化政公光临,令寒舍蓬壁生辉啊。”
宇文颖打量着李逸的无极堡,不由的惊叹,“陛下对浅水伯的宠爱,真是无人可及啊,半年三封官职,虽浅水伯俱推辞不授,可却还是三封爵位,接连晋升,
更下旨为浅水伯敕建了这座无极堡,让人羡慕啊。”
仅仅敕建二字,就有着无与伦比的含金量,奉皇帝旨意为李逸修建的堡子,还是国库出钱出人。
宇文颖今天来,主要是温室一事。
“上次监察御史弹劾宫苑监造温室,要养种菜售卖公卿贵族之家,这事上面有定论了。
陛下说了,宫苑监这算不上什么与民争利,更不是什么有违天时。”
皇帝一句话,这事就定了性。
李逸这个宫苑副监,利用本司便利,搞点副业,没有什么要不得的,皇帝还批评窦智圆,让他监督一些该监督的地方。
于是乎,
温室副业计划重启,
樊方特让宇文颖来请李逸回去主持此事,他反正是懒得管庶务的。
宇文颖对于温室副业,是很支持李逸的,他巴不得早点把这买卖干起来,大家一起分钱。
堂堂许国公之后,却很贪,不仅贪还有点昏。
樊方曾经提醒李逸,别跟这个家伙走的太近。
想当年杨坚篡周建隋,对北周宇文氏家族大肆诛杀,清除北周残余势力,却有两个宇文家族幸存,
便是宇文恺家族和宇文述家族。
两个家族都是出自鲜卑破野头氏,两家也都不是北周宗室,宇文忻又是杨坚的支持者,故此宇文恺、宇文忻都深得杨坚赏识,他们的兄长宇文善也袭得父亲的许国公爵位,宇文忻也获封杞国公,宇文恺获封安平郡公。
直到后来,宇文忻因谋反被诛,宇文善受牵连夺爵除名为庶人,宇文恺也受牵连夺爵,
直到后来奉命营建皇陵,独孤皇后下葬后,才因功恢复爵位。
而许国公这个爵位,却被杨广后来授给了有拥立之功的心腹宇文述。
这也是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江都弑君后北上,在童山兵败跑到魏州,眼看要灭亡了,却还要喊着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称帝后建国号为许的原因。
这两个家族,
如今却是都没落了。
宇文颖仅是个八品小官,
而宇文化及虽建国称许帝,可也是没几天日子了。
倒是他弟弟宇文士及很聪明,当初他兄、弟造反弑君,他就一直对外宣称自己不知情、没参与。
宇文化及称帝后,封宇文士及为蜀王、内史令,但他却接受封德彝的建议,主动请求到济北县去征粮,在那边招兵买马。
魏征奉旨到山东招抚,联合宇文士及,宇文士及就暗里派了个家僮去见魏征,还跟着萧十三郎回了长安拜见李渊,并给李渊献上一个金杯。
表明有意归附之意。
其实宇文士及的种种操作,并非真的跟他兄弟唱反调,只是名门豪族在面对危机时的一种保全之策。
宇文化及注定败亡,宇文家族总得留存一部份,于是这个时候他们就让宇文士及公然跟兄弟唱反调,
甚至脱离宇文化及跑到济北,又跟李渊暗里往来,都是为保全宇文家族,实际上,宇文智及也跟洛阳那边在暗里往来。
不管将来李渊还是王世充得天下,
宇文家族起码能保全一支。
宇文颖其实也一样,他原本在洛阳为司农少卿,李密进逼洛阳,势力正盛的时候,他立马跑去投李密。
可后来发现李渊更有可能得天下,便又弃李密奔关中投李渊。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但对于宇文颖来说,为了宇文家族,他也只能如此反复摇摆。
他绝不甘心带着家族给失败者陪葬的。
虽然回到长安,李渊仅给了个八品小官,但他也还是得忍着,大丈夫得能屈能升,哪怕面对才十六岁的上司李逸,也一样得时刻微笑。
李逸没怎么招待宇文颖,直接就跟他回长安了。
杜十娘等则在无极堡再呆些天,
和宇文颖一路回长安,有禁军骑兵护卫,还有庶仆随从,宇文颖很羡慕李逸的当红得宠,窦家的窦智圆弹劾李逸,居然还被皇帝斥责了,那可是皇亲,益州总管、邓国公之子。
一路上,
宇文颖有意跟李逸拉拢关系,但李逸牢记樊方的话,对他不冷不淡,仅是客气。
回到长安,
温室已经又开工了,
而且李逸发现温室比原计划增加了十几个,要种的菜、也增多了,
“这是下官安排的,既然圣人支持副监,那咱们这次当然得大干一场,这冬日漫长,新鲜蔬菜奇缺,鲜也缺,
但长安贵族官员多,愿意买温室蔬菜、鲜的有很多,只要咱们能种的出来,就不用愁卖,
咱们这回就大干一场,”
看着宇文颖那兴奋的样子,听着他野心勃勃的赚钱大计,这家伙是真的很贪婪。
李逸搞温室,本意是给宫苑监的官吏和匠园丁等增加点收入,给大家搞点福利,甚至是增加点公廨本钱,
但宇文颖想的却是要借此发财,甚至都想着赚了钱后,拿这些钱充做公本,拿去放公廨钱贷,赚高利息。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赚的这些钱,要怎么分。总监拿多少,副监拿多少,他这个农圃监拿多少,留给公廨的钱不多,更没打算给匠、园丁们多少。
等李逸看过这个家伙给的建造的一些单子后,更发现他是钻钱眼里了。
温室建造的材料费人工钱等,都是虚报乱报。
李逸只是简单的扫了几眼,就发现这家伙好多处都是虚报,
仅是建温室,起码多报了数倍的钱,胆子是真大。
宇文颖见他一直盯着那些数字,小声的解释了一句,“这是暂时记的数,回头会弄的更整齐一些,一般看不出来。”
李逸扭头望着他,
他却嘿嘿两声,“浅水伯你当知道我叔父是宇文恺,长安、洛阳两京,都是他主持设计并营建的,建点这温室,对我来说还是非常简单的。”
看着李逸面色不好看,他赶紧补充道:“请副监放心,规矩我都懂,总监和副监的那份,我绝不会少。”
“你和总监先拿一半,”
李逸看着这个家伙,魁梧粗壮,看着像是个粗鄙武夫,满脸大胡子,看着好像很忠厚,
谁能这家伙如此贪婪,心眼子这么多。
鲜卑破野头氏,
但这家伙除了长的胡相一点,还真看不出他和汉人有啥不同,
事实上,现在鲜卑族基本已经跟汉人融合了,
真正的鲜卑族,可能就是遗落在塞北,或是当初迁到青海的鲜卑慕容吐谷浑一部了,如今的吐谷浑国上层。
李逸很想往这个家伙脸上吐口水,
他这样胆大的拿,还要给李逸和樊方分一半,李逸并不会感激他半分。
他李逸缺这点钱么?
用的着从这里贪?
贪了这点钱,就留下了一个洗不去的污点,他才十六,早晚会被人翻出来。
“化政公,你的这个单子是手下哪个书令史弄的,当时是喝醉酒了吧?这有一个像样的准确的数字?还是说他虚报账单,要贪污克扣,中饱私囊?
你知不知道,监察御史窦智圆上次就弹劾我们搞温室,现在还这么蠢的搞这些,
那不是把刀柄递到人家手里,请人家来捅我们?
这种混账手下,化政公怎么就没看清楚,这是想被他害死?”
宇文颖没想到李逸是这个反应,在他心里,李逸野道士出身,人又年轻,据说为了攀附杜家,娶了个杜十娘,还赔了门望钱一百万,彩礼又一百万。
这样的人,应当很喜欢钱钱,有机会贪,岂能不高兴。
谁知道被李逸这么破口大骂,虽然他说的是他手下书令史,可宇文颖也不蠢,知道他指桑骂槐,其实就是在点他。
宇文颖很生气,
但最后还是没敢硬顶。
“温室的事,现在起,由我接手,宇文公你是农圃监,你管好你的农圃监,做好你份内之事便行,”
李逸当即召来宫苑监的两名监丞和主簿,对他们宣布了安排。
以后温室副业这块的事,不用宇文颖经管,一切由他直接管理。
他甚至不许宇文颖以后到温室里去。
将宇文颖彻底的赶回农圃监,李逸没给他留面子,这种害群之马,跟他靠太近,早晚被他殃及。
“宇文公,你今天就把温室的事,跟我交接清楚,”
李逸让宇文颖自己把缺漏赶紧补上,等交接完,若还有对不上账的情况,李逸可就要公事公办了。
宇文颖被李逸怼的哑口无言,本来想借此事发笔财,甚至也忍痛愿意分李逸和樊方一半了,
可谁知道李逸居然是这么一个态度。
他难堪的站在那,只能冒着汗点头。
李逸让他先去处理后,再来交接。
他对着堂上一众宫苑监的官吏们,再次声明,这次弄温室搞点副业,也是为大家谋福利,
所以事情更得办得滴水不漏,不能落人口实,更不能授人以柄。
行得正,站的直。
“该给你们争取的,我会不遗余力。但不该动歪心思起坏念头的,你们也别瞎想,更别乱伸手,
伸手必被捉,捉到可就剁手。”
“君子爱财,但取之有道。我也知道低级官吏们俸禄微薄,居长安不易,所以我会为大家想方设想的谋些福利,但绝不许歪门斜道。”
这番话一出,
大家也是神态各异,
也有人挺振奋的,毕竟这位副监不是光嘴上说些好听的,人家是真的在谋划,在做事,
甚至当李逸把以后温室收益的分成比例公布,虽然官、吏、匠、园工等各按品级有差,但相差没有太夸张,预期的收入中,最底层的匠、园丁们,也能获得一份不错的补贴。
李逸最后又宣布,
“天气越来越冷,过几天就是冬至节了,我这几天会给大家准备一份冬至节福利,会有米面油盐和柴炭,还会有鱼、肉。数量也许不会太多,但只要我们努力工作,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
这话可比任何画饼更实在,众人欢呼,为这位年轻的副监叫好。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发冬至节福利礼物了。
(本章完)
第181章 踢斛淋尖
第181章 踢斛淋尖
李逸刚回京上了两天班,就又逢冬至七天长假。
身为宫苑副监,李逸兑现了承诺,放假前一天,给宫苑监二十多名官吏,三百多名匠园丁,准备了冬至福利。
连匠园丁们,都有百斤柴、五十斤柴炭、五十斤石炭,还有米、面各一斗,五斤猪肉,两条鱼,盐两斤油两升。
李逸和樊方做为副监、总监,福利也并没有多太多,他把官、吏、匠各分二等,总共六等的福利,每等递增百分之二十,最高一档的总监、副监,也只是最低园丁的一倍而已。
看着公廨里摆了一院子的东西,
接通知来领节礼的一众官吏、匠等,都是格外激动,虽然李逸事先承诺过,可大家原本并没有真正当回事。许诺画饼的上司太多了,有几个真的。
匠园丁们尤其激动,他们的收入最微薄,养家艰难。
这份节礼,对他们来说可是很多了。
“想不到咱们副监这么说话算数呢,”
“是啊,先前分伙食尾子,给大家平分,现在又有这么好的冬至礼。”
有人还说起宇文颖,说他什么钱都要克扣,连匠园丁身上都要刮点油。
不像李副监,总给大家谋福利。
“咱们李副监有本事啊,短短两天,就弄来这么多东西。”
“听说李副监提前把温室里的蔬菜、鲜预售,拿那钱买的节礼呢。”
李逸站在最前面,身边是两个监丞、主簿,福利礼物早就按照名册一份份分好了,众人排队上来签字按手印领取。
比领取禄米还方便的多,领禄米还得去司农寺下的在太仓署领取,还要先领木契,再凭符、牒到相关仓库,契、符、牒都核对无误,才能领禄米。
因为禄米集中在秋季发,一年一次,每次领禄米就跟打仗一样,哪怕京师各部门错时分批发放,也是麻烦的很。
“谢李副监!”
老匠怀着激动的心,将颤抖的手指按在册上,对李逸连声感谢。
“这些物资都是提前预售了温室里的蔬菜瓜果鲜盆栽等支的钱,到时我们可得供贷给人家,是立上合同的,要是到时交不了贷,我们可得赔钱,
大家都要努力,保证按时交货,若是温室效益好,以后还会继续发放奖励的。”
“请副监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事关自己收益,实打实的钱粮米面油盐柴炭,谁会不努力呢。以前拿的是固定的收入,免不得偷奸耍滑,现在不一样了,大家也有奔头干劲了。
一份份礼物发下去,
拿到了物资的官吏园丁等都很高兴,已经在商量着如何把这么多东西拿回家,李逸大手一挥,让借用宫苑监的车,让大家相互帮忙运送,完事后收拾好车子送回来就行。
大家又是一阵感激。
监丞把一份冬至节值班排表递给李逸,请他批复。
“怎么不送给樊监?”
“樊监大多时间都是随侍天子,平时也不怎么来,他有交待,说以后监里的事,由副监说了算。”
李逸听了也只能笑笑,这个樊方倒是知道享受。
“温室一定要安排好人手,不能有半点差错,特别是种金薯的温室,冬至节假里当值的,公厨食堂要供给饭食,伙食还要搞好些,另外当值的要安排一份补贴。”
“用不着吧?反正也是轮班当值。”监丞老刘道。
“该给的还是给,我看假日当值的,匠园丁一天补一升米,吏一天补二升,官员一天补三升。”
李逸在表上给自己添上名字,“给我排一天,就排第一天吧。”
散衙归家,
李逸的二百斤柴、一百斤柴炭、一百斤石炭,还有米面各二斗,四条鱼、十斤猪肉,四斤盐四升油,也借了监里的车,由他的庶仆运回家。
回到家,
李逸笑着叫来赵永安,
“马上冬至了,还要劳烦你们跟着我,实在辛苦了。”
李逸给四个禁军,每人两粒金豆子,重一钱,直八百文。
又私下额外给了赵永安两粒,毕竟是跟赵永安学弹弓、弓箭,他教的也认真。
赵永安性子倒也直爽,便笑着收下了,也没矫情。
“跟着李副监,也是我们几个的福气,这每天好吃好喝的,我们都愿意天天跟着李副监呢。”
李逸哈哈大笑,
赵永安这人确实不错,箭术好武艺强,可惜就是有些太直率,听说也是得罪了人,所以虽是西河从龙,但到现在也还仅有点勋阶,却没有官职。
那三个禁军也都很直率。
可惜他们是天子元从禁军,也是分番当值,一番当值两月就回家了。否则,李逸还真愿意有这么四大金刚一直跟着身边,安全啊。
正说笑间,
有人上门。
“小的是司农寺太仓署下的役夫,前来给李副监送禄米的。”
“是不是弄错了,我秋后才上任的。”
那个中年男子笑着道,“没错的,是太仓署的上官安排我们送来的,说是圣人有旨,给李副监补半年禄米。”
李逸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李渊居然还能记得他。
那男子又问李逸把米送到哪。
“放东院的仓房,劳烦辛苦一下。”
“都是应该的。”男子说着便去安排。
赵永安告诉李逸,因为禄米集中在秋季发放,一年发一次,虽分成上中旬三班发放,可领取禄米的人还是数量庞大。太仓署便专门雇佣役夫来帮忙搬运禄米回家,
这些役夫数量极多,大多是因灾荒逃到长安的流民,太仓署雇佣,也算是以工代赈。
这些役夫里,有些头脑聪明的,便也会攀附权势,依靠太仓署的官吏,又拉拢其它役夫,结成团伙,
也是不小势力。
役夫们把粮食搬到东院,
“请李副监安排过一下数。”
阿威带人拿斗量米,
“阿郎,一共是八十八石米。”
李逸对这个数字有些疑惑,
那个带头的中年役夫就笑着解释,“李副监是从六品官职,年禄九十石,但圣人赐绯,特旨按从五品职年禄一百六十石发放。”
“那半年也是八十石,这还多出八石?”
李逸虽现在也有从五品散职了,但因如今散职滥授,所以朝廷发放禄米,还是按实职的品级来发。
不过李逸有赐绯,就享受从五品职官待遇,一年可多发七十石。
“按惯例,给紫绯官量禄米,不平掉冒尖的部份,所以就多点。”
“另外,八品以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这些常参官,量米也不平掉冒尖部份。”
冒尖的部分其实也是很有讲究的,
比如三品以上紫袍高官,一般就是多给两成,四五品绯袍官,多给一成,而其它的常参官,多给半成。
在这些役夫眼里,朝廷百官,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看人下菜碟的。
“人人如此?”
“一向惯例。”役夫笑道。
“多少脚钱?”
太仓署雇的役夫,给官员送禄米,是要官员自己出运费的,称为脚钱。
“给李副监送禄米,怎么能收脚钱呢,”
李逸看着这个家伙,虽是役夫,但穿的可是很光鲜,估计很会投机钻营,甚至大概率是靠仓吃仓的仓鼠。
不过这不在李逸的职责范围里,
他摸出一粒小金豆,“有劳了。”
“谢李副监赏赐。”男子笑着接下,大声道谢,倒也是一点不客气。“一会可能还会有职田租子要送来。”
这些人把八十八石粟米都搬到了东院粮仓,
全是带壳的粟谷。
其实本来,发禄米应当是发大米,就算发粟,也是脱壳的小米,还得按大米折算,一斗小米折六升大米。
李逸八十石禄米,应当折算成一百三十三石小米,要是没脱壳,还得按七成折算,得折算成一百九十石没脱壳的粟。
可现在他实际就拿到了八十八石没脱壳粟谷,
这并不是太仓署的人胆大包天敢克扣,而是朝廷现在国库空虚,因此只能是发米改发粟,粟米又改成粟谷。
官府办公费用,都是直接给笔公廨钱,让自己放贷收息充公廨钱。
很多衙门也没有月俸发放,就靠给官员们一些职田收租补充。
没多久,那位留着老鼠须的役夫,果然又送职田租子来了。官员有实职就有相应职田,李逸秋后上任,本来这季也没有。
但特旨给了,
他六品官享受五品待遇,本来是四顷职田,现在按六顷职田算,每亩收租六斗。
给了半年租,理应是一百八十石,量过后是二百石,多给了一成,还加了两石。
照例是未脱壳谷子,
这些职田都是官府把田租给地方大户耕种,这样能保证租子,一年亩收六斗粟,但要自己把租送到官仓,一般地方上要送到州仓,京畿要送到长安太仓。
佃租职田,其实也不太划算,穷人想种,官府不租。富人不想种,官府强行摊租。
对于官员们来说,什么也不用管,按时收租倒也是不错的。
照例不要脚钱。
不过李逸这回还是又给了两粒小金豆,八百的赏钱。
“谢浅水伯打赏,以后浅水原若有需要搬动东西的活,直接派人来太仓这边唤小的,小的名字贾炎,”
“好的。”
贾炎拜谢带人离去。
赵永安很瞧不起那个贾炎,说这些人趋炎附势,小官小吏,就要少给克扣,甚至量的时候明明都冒尖出库,但最后给的时候,却要踢斗,把冒尖的都踢掉,而踢掉的就成了他们的。
而租户交职田租时,他们也是要堆的冒尖,再踢斗,踢下来的也成了他们的,称为火耗,甚至有时还借口粟谷太湿等,又要克扣数量。
“这些就是仓鼠,里里外外的吃几遍。”赵永安骂道,他领禄米的时候就被这样克扣过,为此还跟他们发生过冲突。
李逸却很淡定,几千年来,这种事情太普遍了。
今天他进账二百八十八石粟谷,那些仓鼠还多给了二十八石,又没收他脚钱呢。
(本章完)
第182章 秦王托心问出路
第182章 秦王托心问出路
冬至。
一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大早,十娘便起来给李逸更衣,昨夜姬素君就已经准备好了从祭的玄冕礼服,熨烫熏香。
大唐国家祀典上的祭祀,一年有二十二,冬至祭天,排在二十二祭之首。
这是最重要的祭祀,由皇帝亲自主祭,
皇帝李渊称帝后便定制,每岁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景帝配。
唐景帝李虎,庙号太祖。李景能够配天祭祀,主要还是唐的国号首封来源于李虎,李家虽说祖上是西凉国皇帝之后,但近几代以来,真正让李家能走到今天这步的,还是李虎当年武川镇出身,跟宇文泰等建立起西魏北周,是八柱国之一。
“阿郎穿上这玄冕是真威风严肃。”
金玉漱帮着整理衣袍,看着换上这身礼服的李逸,眼里全是崇拜。
人靠衣裳马靠鞍,
李逸倒是并不太喜欢这礼服,过于隆重和繁琐,头上的冠还有前后五串旒珠,挡视线,一动脑袋就乱晃,好像面前一直有道帘子。
而且穿这套礼服,还得配黄金装饰的剑,还要配象牙笏,又得戴玉佩。
颜色倒是比绯袍好看,青色玄冕,青是东方之色,蓝绿两色构成。
大冬天的到城郊祭天,其实也挺受罪的。
不过一般人想从祭还没有资格,
天微微亮,李逸便出门。
杜十娘等送到二门口,
“玉漱你赶紧回去再睡一觉,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银耳燕窝汤,”
玉漱脸红起来,支支唔唔的,“奴,奴,”
“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赶紧喊大夫来,不能大意。”
“县君,奴刚才来红了。”
杜十娘愣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赶紧去请大夫啊,我听说刚怀上最得小心。见红定是动了胎气,得马上保胎。”
“奴是癸水来了,”
杜十娘又愣了一下。
“你不是向来日子准,早就该来了吗,一直没来,不应当是怀上了吗?”
玉漱脸红,“奴以前确实准,这次推迟好些天,也以为怀上了,谁知,谁知突然又来了。”
姬氏在一旁听了,倒是比较镇定,“还是赶紧请大夫过来把脉,可别错以为。”
“对对对,赶紧请大夫。”杜十娘回过神来。
虽然玉漱认定就是癸水迟来了,但她们还是赶紧派了人去请大夫。
李逸出门,并不知晓这些。
祭祀在南郊,城南明德门外道东二里,圜丘也叫天坛,
百官齐至明德门外,
参与这热闹又隆重的祭天大典,
李逸觉得什么都很热闹,就是他官职爵位不高,排的很后。
真是不到长安不知官多,
平时好像也没发现有这么多官,结果祭天时,那些公卿王侯全来了,平时没职事的散官、勋官、封爵,文官武将,全都换上了冕服、爵弁等来从祭。
仪式挺繁琐,
但大唐对昊天上帝还是很敬重的,在如今李唐对老子还没有那么尊崇,没给封帝。
要等唐高宗时,才正式加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认他为国家远祖。
唐玄宗加老子为大圣祖玄元皇帝,后来再加号圣祖大道玄元皇帝,第三次加号为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令天下诸州广泛建立玄元皇帝庙。
李逸看到了李世民从同州长春宫回来了,
这位秦王殿下出马,蒲州守将尧君素便死了。
尧君素死于手下将领薛宗和李楚客之手,
两人率领几百名手下,夜袭尧君素,将其斩首,夺下蒲坂城,他们派人将尧君素首级送往长春宫,并上表投降。
李世民在长春宫见到尧君素的首级,也是大喜过望。
当下上报长安捷讯,并依先前圣旨,授薛宗为蒲州刺史,授李楚客为骠骑将军。
并传令独孤怀恩前去蒲坂接收,
谁知道等独孤怀恩赶到,却只看到本已归唐的蒲坂城头上,挂着薛宗和李楚客的首级,
城门外,立着一座小京观,
那是随从两人杀尧君素的几百部众。
独孤怀恩都一头雾水,直到城头上站出一人,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尧君素麾下有一猛将,乃是解县人王行本,骁勇善战不输尧君素,被授朝散大夫散职,
先前李渊女婿赵慈景就是带兵攻蒲坂,反中了王行本的埋伏,战败被俘后斩首悬于蒲坂城头。
虽蒲坂城一直被围困,但尧君素仍是让王行本率七百精锐驻于城外一堡,遥相呼应。薛宗等突然兵变杀尧君素,然后派人去招降王行本。
王行本知晓尧被杀,十分愤怒,却假装同意归降,然后他带着七百精锐回蒲坂城,
进城后,他直接斩杀薛宗、李楚客,然后带兵把几百名两人的部下全都处死,接着重新在城头挂上了隋旗,扔掉了唐旗。
独孤怀恩本以为能轻松接收蒲州城,谁知道城头又竖起隋旗,
愤怒之下,发起攻城,
谁料王行本悍勇不输尧君素,独孤怀恩猛攻数天,蒲坂城仍坚如磐石,反使独孤怀恩损失不小,
只得无奈退兵。
长春宫的李世民知晓后,对这个表叔很是不满,派人斥责他不该胡乱攻城。而消息传到长安,李渊也对这个舅舅家的儿子很愤怒,折了他一个好女婿,又损了他许多兵,
一个蒲坂城,让他打了这么久都没结果。
据说皇帝一怒之下,都要剥夺独孤怀恩的官职爵位,将他贬为庶民。
这次李世民回京祭天,估计也肯定吃了挂落。
好消息也还是有好几个,
一是蒲坂尧君素终于授首,其次是太常卿郑元璹在山南商州击败了朱粲,朱粲败走淮西。
西突厥处罗可汗,原来一直在杨广身边侍从,最近脱离了宇文化及,被徐世绩派人送回长安,处罗可汗进献大珍珠,皇帝封这位曾经的西突厥大汗为归义王。
隋襄平太守邓暠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
河北慰抚使、范阳郡公张道源成功招抚涿郡罗艺,涿郡、上谷、渔阳几郡皆降,罗艺派长史温彦博入朝上表,皇帝加封罗艺为幽州总管,封其麾下大将薛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薛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温彦博被皇帝留在朝中,拜中书侍郎,他的兄弟温大雅本就是皇帝心腹,此时为黄门侍郎,如今兄弟俩同掌机密。
祭天过后,
还有冬至大朝会,李逸先回家更换朝服。
李世民派人召他过去,
“坐我马车一起回城。”
马车上还有房玄龄杜如晦这左膀右臂。
在车上聊了几句,李逸才知道,这次因蒲州城之事,李世民确实受了处罚。
原来他这个陕东道大行台是整个潼关以东兵马,都受他节制,河东河南河北山南等地都在内。
但现在,皇帝改了,
太尉、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职衔没变,
但陕东道大行台的管辖范围,改成蒲州及河北各府兵马并受节度。
河南、山南、淮南等地,已经不再是他管辖范围了,甚至那个河北,其实指的是河东的黄河以北,太行以东的那个河北也不在他管辖。
实际上现在河东,李家也只占了半个。
雁门关外还有刘武周,就连蒲州都还有一座蒲坂城一直没攻下呢。
“最近刘武周动作频繁,得到了突厥人的大力支持,随时有可能会大举南下。还有河北,窦建德已经攻克冀州,兵威大盛,率众十万逼幽州,”
罗艺此时上表投唐朝,也是迫不得已,他北边一个高开道,南边一个窦建德。
两人都想招降他,可罗艺也不甘心归附这两个贼盗出身的枭雄,但窦建德已经击败并收编了魏刀儿的势力。
王须拔魏刀儿的势力,原来一直活跃在幽州西面的太行山一带,实力也是很强劲的,魏刀儿死后,甄翟儿统领部众,可打不过窦建德,只能率部归附,
这让罗艺现在处于四面重围之中,
他也只能远交近攻,向李渊称臣,希望能换取一些支援,也未必就是真心归附。
不过这对大唐来说,也还是好事。
现在河南、山东、河北都有不少州县归附,就是缺乏一个有力的指挥,跟数方枭雄势力犬牙交错,很不稳固。
“王世充发兵三万,包围谷州,刺史任瓌求援。”李世民叹声,面对着如此复杂的关东局势,李世民正欲一展身手,
可皇帝却在此时将他这个陕东道大行台,限制在了河东。
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反而是获得了如今整个河南河北地区的实权,皇帝甚至有意要建一个河北道行台,以李神通为行台左仆射。
另建河南道行台,以李孝基为左仆射。
李逸听着这些话,
还是有些惊讶的,倒不是惊讶于话题本身,而是惊讶李世民特意召他同车,并把这些告诉他。
他们话里话外,已经表达出对皇帝、对太子的不满,认为这是皇帝和太子,甚至是裴寂,他们在故意打压灭了陇右薛氏立下大功的秦王,
先前迫不及待的把秦王调离陇右,加封太尉、陕东道大行台,陇右战果,秦王吃进去的都被迫吐出来了。
只收获了两千玄甲骑。
可出镇长春宫没多久,现在借着蒲坂城失利,又削秦王兵权。
从整个潼关以东长江以北之地,到现在就一个河东。
“无逸,你向有急智,眼光长远,很有大局观,你帮我分析分析,如今局势,我又该怎么办?”李世民很认真的问他。
(本章完)
第183章 李逸的锦囊妙计
第183章 李逸的锦囊妙计
冬日寒冷凛冽如刀,刮过长安街头,也刮凉了年轻秦王的一腔热血。
“王世充率三万人围谷州,刺史任瓌求援,陛下不让我率军前往,反而同意李密率旧部前去,此有岂理?”
二十岁的秦王李世民,周身散发着愤懑之气,对李逸毫不掩饰。
亲儿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刚投降的从弟李密可信?
李逸觉得李世民这般表态,也是委以心腹之寄,这随便换个人,那不得受宠若惊,从此死心踏地跟随。
李逸倒还好,
但是他一直崇拜李世民,虽然现在的他还很年轻,也没那些丰功伟绩。不过年轻的李世民,仍然将英气和魄力展露无遗,充满人格魅力。
“大王,我以为李密此人,绝不甘愿屈居人下。他自入朝以来,是一直心怀不满的,陛下若让他回关东,此人必一去不回。
别说让李密救援谷州,只怕他还要再拥兵自立。”李逸语气笃定,眼神中充满自信光芒。
李世民皱眉,“李密若有那野心,他当初也就没必要来长安了吧。”
李逸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让李世民感觉到几分洞悉世事的意味,“李密这人啊,世人都称赞他英雄,实则过誉了,他真要有本事,也不会把偌大的势力,这么快败完了。
他只是心有不甘,但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其实大王不必担心,李密此去,对朝廷、对大王来说,都未必是件坏事。”
“哦?”李世民意外,“此话怎讲?若他真有二心,这一去岂不是龙归大海?他在山东还有那么多旧部,若是振臂一呼,再树旗帜,只怕又能卷土重来。”
“李密顶多算是一条小蛟,”李逸目光坚定,直视着李世民的眼睛,“真龙天子早有天定,他不配。正因他在山东有众多旧部,所以李密现在若起二心,对朝廷并非坏事。就算陛下让他去山东,但他也永远回不去。”
“哦?”李世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急切地说道,“快快请讲。”
“大王可向陛下陈言,先说李密必反,陛下未必肯信。
这时你再建议让李密在华州只带一半旧部去山东,等李密出了潼关,再请陛下敕书慰问,让他将部队交给总管王伯当、长史张宝德、司马贾闰甫统领继续前进,而让李密单骑回长安,另有重用。
以李密多疑的性格,又心怀二心,他好不容易离开关中,绝不肯再回。这旨意一下,李密必反。
但李密当初入关虽有两三万人,其中兵马仅有万余,在华州留下了一半,那他就只有几千人。就凭那几千人,他仓促造反,焉能成事?到时朝廷出兵讨逆平叛,名正言顺,其山东旧部又有何人能责怪朝廷?而李密一死,其山东旧部,也自然再不用担心会跟着李密复反了。”李逸侃侃而谈,条理清晰,每一个步骤都谋划得极为精细。
向来以智谋著称的房玄龄听了,不禁直拍手掌,赞叹道:“无逸此计甚妙,李密必死无疑了。”
杜如晦也微微点头,附和道:“李密一死,谷州就只能另派援兵,大王机会来了。”
李世民却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对局势的了然,“任瓌虽年老,但能力出众,就算没有李密援兵,任瓌也能守住谷州,而且,离谷州最近的是陕州总管永安王孝基。”
李逸转头看向杜如晦,问道:“这个任瓌什么来头?”
“任瓌出生于南陈的庐州,父亲早亡,由伯父抚养成人,娶河东大族柳氏之女为妻。得柳家支持,十九岁就出任了灵溪县令,后来得到衡州都督王勇赏识,举荐为衡州司马。隋发兵攻灭南陈后,任瓌曾建议王勇割据岭南,但王勇降隋,任瓌便弃官而去,归隐乡间几十年。大业末年,穷困潦倒的任瓌向陛下求职,做了太子建成的老师。后随陛下到河东,先任河东户曹,再迁韩城县尉。陛下起兵后,自荐招抚韩城、冯翊等地武装,事成拜左光禄大夫,再迁谷州刺史,封管国公。”杜如晦详细地讲述着任瓌的履历,光听这些履历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任瓌有个弟弟任粲,在东宫做典膳丞。当初就是任瓌向陛下献策抢占永丰仓,此人虽六十多岁了,但很有谋略,也通兵法。”
李逸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思忖,这就是个太子党啊。以前自己都没听过,结果人家几年前还是建成的家庭老师,一介穷学究,如今却已经是管国公、谷州刺史、左光禄大夫。
“有任瓌在,王世充奈何不了谷州,何况谷州隔壁的熊州还有原国公史万宝和总管盛彦师在,陕州又有总管李孝基。”
“那也无妨。”李逸神色淡定,语气沉稳,“任瓌就算再有本事,终究只是一个谷州刺史,这谷州还是年初大王和太子从洛阳班师时,中途攻下来后设立的,州小人少,任瓌顶多能自保而已。王世充经过这段时间,也肯定整合了不少李密旧部,这次打不下谷州,也会继续对其它州县用兵,不可能各州刺史都是任瓌这样的能吏。而且永安王这个陕州总管,肯定对付不了王世充。甚至我敢放言,淮安王这个山东道安抚大使加崔民干一起,也对付不了窦建德。等到他们都失败了,甚至撑不住的时候,这乱局,还是得请大王出面收拾。”
李世民惊讶于李逸的推测,眼中满是诧异,“河南河北的局势真的会变坏?”
“那是必然的,不是随便派个宗室,派个国公,就能镇守一方,更不可能随便一人,就能对付得了王世充和窦建德。这两人可也是从大业末年就一直在拼杀的,哪个不是有赫赫战绩,全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地盘和人马。自圣人太原起兵,我大唐朝中真正立下赫赫战功的是谁?唯秦王尔!”李逸言辞恳切,慷慨激昂。
李逸给李世民出的主意就是别急。
皇帝要削你兵权,要打压你,你就先顺从。
等他们发现其它人代替不了秦王,收拾不了那些局面时,最终还得是请秦王出山。等,耐心地等。现在就安心治理河东,训练兵马,做好准备。一旦得到下场的旨意,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夺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皇帝和太子甚至宰相裴寂,三人一起来打压限制秦王,并没有什么错。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李渊是皇帝,建成是太子,一君一储,哪还有李世民的位置。
若是不予以限制,让秦王不断立功,朝廷就得一直封赏,但后果必然是出现权势过重,甚至不可控的大将军王,是很容易出事的。
只不过说实话,能取代李世民的人确实不多,当朝中无人能够摆平危局的时候,那朝廷就不得不启用李世民。因此现在天下未定,其实才是给了李世民发展机会,要是早早扫平了天下,李世民威望还不够高时,也只能是任由皇帝摆布,哪还有机会问鼎江山。
只能说历史上李世民能玄武门宫变成功,靠的并不全是铤而走险,而是本身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功勋和威望。
“我打算将陕东道大行台事务,暂时交给刘文静和屈突通、殷开山几人,我要回京休养一段时间。我前些日子在长春宫,梦到我母亲。”李世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与怀念,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御宿川神禾塬畔被羌兵烧毁的三官庙,以前我母亲曾带着我去上过香。有一年,我母亲去南五台山进香,回来时半路马车坏了,修车耽误了时间,天黑赶路,半路就遇到有人打劫,一些家丁殿后,另一些家丁护着马车狂奔。后来就是进了三官庙暂避,这才渡过了危险的一夜。此后,我母亲年年要去三官庙上香。”
李世民打算出资在三官庙原址上再重修一座庙,名字都想好了,叫常宁宫,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常宁。“我要亲自督修常宁宫。”
这个理由挺好,做梦梦到母亲,窦氏托梦给儿子,李世民因此为母亲重修三官庙,这是孝啊。
谁能反对秦王为窦皇后尽孝还愿?
李世民还打算一边修常宁宫,还一边在御宿川滈河畔修一座别院。“以后我也跟李逸和如晦做邻居,玄龄啊,你也一起来修一座别院,咱们以后有伴。”李世民笑着说道,眼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好。”房玄龄答应得也很痛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马车缓缓进城,李逸先下车,回家更换朝服。
家中的仆人早已等候多时,迅速为他捧出崭新的朝服,帮他穿戴整齐。随后,他前往参加冬至大朝会。
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大唐。
冬至大朝会热闹隆重得如同新年正旦一般。宫殿内灯火辉煌,文武百官身着华服,按照品级依次排列。朝会的仪式繁琐而庄重,鼓乐齐鸣,香烟袅袅。
朝会后还有宫宴。宫宴上,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又一桌,酒香四溢。李渊把李密、贾闰甫拉到自己御榻上,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跟他们举杯共饮,同意了李密率旧部重返山东的请求。并当众任命李密为河南道总管,王伯当为副总管,张宝德为长史、贾闰甫为司马,让他们率领一万两千人马出关。
李密激动得面色通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李逸却在下面一边跟武士棱喝柿子烧,一边为李密发出一声叹息。他这是要一去不还了。李密也是隋末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可惜了。
司农少卿武士棱也喝得脸通红,大着舌头说道:“就是这个味,我现在喝别的酒都觉得没啥意思,就你这个柿子烧最对我胃口。”
“那我回头再给武公送几坛。”李逸笑着说道,脸上带着谦逊的神情。
“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武士棱豪爽地大笑起来。
“我还得感谢武公,上次帮我订了许多温室的蔬菜瓜果呢。”
“举手之劳,我武氏家族在长安人挺多的,冬日里还能吃到新鲜瓜果蔬菜,可是不易呢。”一老一少,举杯共饮,气氛融洽。
“告诉你小子一个好消息,你马上要升官了。”老武脸红通通的,凑到李逸耳边小声说道。
“武公说笑了,我有何功劳可升官,这副监也才干了两月呢。”李逸满脸疑惑,眼中透着难以置信。
“陛下把长安、高陵、武功三处的旧宅,俱升为宫,武功的李宅为武功宫,长安的宅子为通义宫,高陵的宅子为奉义宫。三宫照例都是要设宫监、副监的。这三个宫监,品级都是从五品下职。听说樊方要调任武功宫总监,你有可能出任奉义宫总监或是通义宫总监,也有可能接任宫苑监总监。”
李逸有点不信,他现在虽是宫苑副监,但这才从六品,离从五品下的总监,其实相差好几级。再说他这副监才做了没多久,也没干出什么成绩来,哪有又升官的好事。
“你小子还不信,那咱们打个赌,要是你升总监,那你小子到时输给我十坛柿子烧。”
“好,”李逸笑着答应,心中却依旧半信半疑。
(本章完)
第184章 身世大白
第184章 身世大白
冬至,寒风凛冽,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在这特殊的日子里,祭天、祭祖的仪式庄重而肃穆。
五品以上的贵族大臣,享有立家庙的特权,家庙也被称作私庙。按照规制,一品官员允许祭祀四庙,三品可祭三庙,五品则能祭二庙,而寻常庶人只能在自家寝室中祭祀。
冬至宫宴结束后,李逸果不其然接到了升官的旨意。他被敕授为奉义宫总监,官居从五品下。
与此同时,宫苑总监樊方被调往岐州武功,担任武功宫总监;而上次被李逸斥责的八品农圃监宇文颖,这次却升为通义宫总监。新上任的宫苑总监是杨恭道,他乃隋观王杨雄之子,文帝杨坚的侄子。
奉义宫,位于长安渭河北高陵县的李氏旧宅。这里最早是李虎居住之所,后来李渊在此出生。李渊称帝后,便将这处承载着李家三代记忆的旧宅,升格为奉义宫。
宅子坐落在高陵县奉正塬上,塬上南北宽三里,东西长三十里,地势高耸,足有四五丈之高。泾河与渭河在塬下蜿蜒流过,民间传言,这奉正塬宛如一条巨大的蟒蛇,横亘在泾渭河北岸,故而又称白蟒塬。
正式晋升为五品官员后,李逸的身份地位陡然提升,从此步入通贵之列。五品通贵,三品亲贵,能担任五品实职,实在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坎。若不是开国之初,人才稀缺,年仅十六岁的李逸,在短短半年之内,从一介白身跃升至五品,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升入五品,不仅意味着身份的尊贵,还能身着绯色官服,更重要的是,拥有了立私庙的资格,可以立两庙,祭祀一昭一穆。若加上始祖,实为三庙,然而,李逸对这份特殊待遇,却显得极为淡漠,因为他举目无亲,无人可祭,甚至连自己究竟出自长安哪个李家都茫然不知,只知道自己姓李罢了。
送走传旨的使者后,李逸独自陷入了沉默。杜十娘见他如此,还以为他是为身世之事黯然神伤,连忙轻声安慰道:“阿郎,你的身世之事,我已让二哥帮忙查询,如今已有了些眉目。初步发现有几家条件相符,一是李穆家族,他的一个儿子娶的是清河张氏;另一个是李景家族,他的一个孙子娶的是范阳张氏;还有就是咱们隔壁邻居李靖,他妻子也姓张。”
李逸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李靖夫妇应当不可能,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恩爱非常,决然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说着,他温柔地挽起十娘的手,继续说道:“你也别再为此费神了,说实话,我并不想深究此事。”
空有立家庙的资格,却不知该祭祀何人;在这冬至佳节,本应是上坟扫墓、缅怀先人的时候,他却连该去往何处都不知道。丈夫表面上表现得满不在乎,可杜十娘却觉得,他只是将伤心与无奈深埋心底罢了。
当天,杜十娘便匆匆前往安民坊,去见兄长杜如晦夫妻。一见到杜如晦,她便急切地问道:“我阿郎的身世,可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杜如晦看着这个心急如焚的堂妹,微微叹了口气,将她叫到书房,缓缓说道:“这事我还真查出来了。”
“啊,是哪家?”杜十娘瞪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追问道。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有三家最有可能吗?”杜如晦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穆第七子李雄,还有李圆通之孙李芝,以及李靖?到底是哪家?”杜十娘迫不及待地说出这三个名字。
李穆第七子李雄,当年李穆官至北周太傅、并州总管。杨坚建立隋朝时,尉迟迥举兵反抗,李穆的儿子李荣欲响应尉迟迥,而李穆却坚定地支持杨坚。他派遣儿子李雄前去朝见杨坚,并献上象征尊贵的十三环金带,还将尉迟迥的儿子、朔州刺史押送到长安。杨坚大喜过望,对李穆及其诸子大加封赏,别封李雄为密国公。
“难道是密国公?”
杜如晦缓缓摇头,说道:“不是李雄,李穆家族一直到大业年间都还十分显赫,李雄和张氏感情深厚,夫妻二人相濡以沫,自然不会抛弃孩子。”
“那难道是李芝?阿郎说不可能是李靖夫妇。”杜十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确实是李芝,他祖父便是隋朝滑国公、上柱国、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也是当今义安王李孝常的祖父。李景家族是天水李氏,属于陇西李氏的一支。李景出身将门,其父李超曾任北周应州刺史。”杜如晦耐心地解释道。
杜十娘听闻终于找到了丈夫的身世,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地握住,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真的吗?终于找到了!”
杜如晦也是凭借秦王的关系,才得以在长安众多李氏家族中,查到李逸的身世。
李景出身将门,早年是杨忠幕府小校,与女仆黑女私通生下李圆通却不认。但他凭骑射本领,参与北周灭齐、平定尉迟迥之乱,被赐爵;隋朝时,又参与平陈、平高智慧、辽东之战、破突厥、平汉王杨谅,战功赫赫,杨广都只称他李大将军而不称名。不过去年,他在幽州去世。
当初罗艺诬告李景谋反,杨广却派他儿子李世谟去慰问,还说:“即便有人说你觊觎皇位,我也毫无怀疑。”
“李芝是李世谟之子,现任长安左卫翊府开府。”
李景和李世谟父子去年回师幽州途中身亡。李芝在长安,归顺大唐,任左卫翊府开府,相当于左卫翊府中郎将,正四品下武职,官职比李靖的仪同还高一级。
“他们当年为何要抛弃李郎?”杜十娘满脸疑惑,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十六年前,正值隋文帝仁寿二年,那年,突厥思力俟斤等率部渡过黄酒,劫掠亲隋的启民可汗。杨素率李景等诸军奋起追击,接连大败突厥。战后,因杨素战功卓著,他的儿子杨玄感被封为柱国,杨玄纵被封为淮南郡公。而李景也因战功赫赫,儿子李世谟被封为柱国,孙子李芝被封为通事舍人。李景之孙李芝,颇有祖父的风范,长得高大俊美,又擅长骑射,骁勇善战。在破突厥之战中,李芝表现得极为勇猛,奋勇杀敌,连斩数级,令众人刮目相看。杨素对李芝十分赏识,便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为妻。
而当时,李芝其实早已订婚,未婚妻是名门范阳张氏之女。但那时的杨素,官拜尚书左仆射,权倾朝野,位高权重。他的弟弟杨约、叔父杨文纪、杨文思,族父杨异皆为尚书,位列公卿。杨素的诸子,也都凭借父亲的荫庇,官至柱国、刺史。杨家仆从如云,家僮数千,后院中更是姬妾成群,披罗挂绮的乐伎小妾多达上千人。
在如此强大的权势面前,李芝根本无法拒绝杨素的美意。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到范阳张氏,提出退亲。范阳张氏深知杨素的权势滔天,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忍气吞声,退还了婚书。李芝便转头迎娶了杨素的庶女。
可是,仅六个月后,张氏女抱着一个婴儿来到李家,哭着说道:“这孩子是李芝的!”原来,两人订婚后,虽还未举行婚礼,但李芝竟然已经和张氏有了夫妻之实。
然而,面对张氏抱来的孩子,李芝却如同他的祖父李景当年一样,铁石心肠,拒绝承认这孩子是他的。李芝的妻子杨氏,更是心胸狭隘,容不下这个孩子。
就这样,无逸被无情地遗弃在长安玄都观门前,恰巧被来京的无极观李老道捡到。李老道几经查访,得知孩子是李家的,抱着孩子送回李家,可李家却坚称与自己无关,拒不承认。
杜十娘听完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难以接受如此复杂的信息。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确定吗?”
“确定,而且,李芝其实一直都知晓李逸是他的儿子。”杜如晦肯定地说道。
“他既然知晓,为何从未认过?”杜十娘满脸不解,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其实李家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后来的去向,知道是御宿川无极观的老道将他带走了。甚至李芝以前还经常派人暗中看望,也时常给无极观布施一些钱粮。”杜如晦耐心地解释道。
“直到六年前,他们师徒俩离开道观,消失了六年。但李逸一回来,李家便很快知晓了此事。”
如今李家的情况颇为复杂。当家人李景,去年在幽州离世,就连嫡长子李世谟也一同死在了那里。在他的子孙中,现在是嫡长孙李芝当家,可李芝的官职仅仅是个四品的中郎将。
不过,一直未被李景承认的李圆通那一脉,却在隋末唐初崭露头角。李孝常原本只是华阴县令,但在李渊义军南下,最缺粮草之际,他毅然献上了隋朝的大粮仓之一——永丰仓。这一义举,让李渊解除了后顾之忧,得以一举拿下长安。因此,李渊建国后,赐封李孝常为义安郡王。
当年,李孝常的父亲李圆通虽被李景嫌弃,不被承认,但他在杨忠、杨坚父子家做了多年奴隶,却也因办事得力得到杨坚的赏识,受到重用。杨坚建隋称帝,李圆通也是鸡犬升天,从此飞黄腾达,历任内史侍郎、黄门侍郎、尚书左丞、刑部尚书,封爵郡公。
而李渊年幼丧父,儿时被姨母独孤氏和丈夫杨坚接回家抚养,就是那时李渊认识了比他大许多的杨家奴仆李圆通,李圆通当年对寄人篱下的李渊很是照顾,
后来李渊主动与之联谱结亲,称为叔父。
“这么说,义安王还是我家阿郎的堂伯?”杜十娘惊讶地问道。
“嗯,李世谟和李圆通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李孝常和李芝是同祖父的堂兄弟。李芝和杨氏生的儿子李嵩等,跟李孝常儿子李义宗、李义立、李义余等,他们和李逸,都是同个曾祖的从兄弟。”杜如晦耐心地梳理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了,李逸不是有个妾侍姓姬么。”杜如晦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嗯,前朝汾源公姬威的孙女,小字素君。”十娘回答道。
“说来也巧了,李孝常第六子李义余,早年就是跟姬威的小孙女订了婚。”杜如晦笑着说道。
“姬揔持?那丫头来过我家,是素君的妹妹。”十娘说道。
“你看这不就巧了么,李逸跟李义余是从兄弟,结果姬家姐妹,现在姐姐做了李逸的妾,妹妹是李义余的未婚妻。”杜如晦感叹道。
杜十娘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丈夫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作何反应,他应当会很高兴吧?
“李家那边到底是什么想法呢,还有阿郎的母亲现在在哪,可还好?”杜十娘忧心忡忡地问道。
“张氏据说后来离开了长安,回到了范阳老家,好像是出家为尼了,现在情况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杜如晦看着堂妹,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李逸应当认祖归宗,当年李芝抛弃未婚妻悔婚,攀附杨素,娶了他女儿为妻,固然是大错特错。可如今时过境迁,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家族,认祖归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是陇西李天水房的子孙,身上流淌着滑国公一系的血脉,认祖归宗对他日后的发展也大有裨益。虽说天水李氏不如从前那般辉煌,但家族的名望依旧摆在那里,更何况义安王也是他们家族的。只要无逸愿意,我倒是可以从中牵线搭桥,让他和李家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个事情我听阿郎的,不管他认还是不认,我都完全支持他。”杜十娘一脸坚定地说道。
杜如晦见状,也只能无奈地笑笑。以他对李逸的了解,只怕李逸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尤其是得知自己被抛弃的原因后,恐怕很难轻易原谅李芝和李家。
(本章完)
第185章 当街挥刀砍渣父
第185章 当街挥刀砍渣父
杜十娘迫不及待的赶回家,
“郎君,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她拉起丈夫的手,“但你得先答应我别激动。”
“好,”李逸看她样子,已经猜到了几分。
杜十娘望着丈夫,“我阿兄已经查到了你的身世,你是左卫翊二府开府李将军之子,李将军讳芝,陇西李氏天水房的,其祖父是前朝上柱国、右武卫大将军、滑国公讳景······”
李逸表现的很平静,
哪怕十娘很小心又忐忑的说出了当年李芝如何为了娶杨素之女而抛弃了范阳张氏女,后来张氏抱着婴儿上门,李芝又如何将孩子抛弃到玄都观前,李老道抱回去,他们又拒不承认这些说出来,
李逸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郎君?”
李逸笑笑,“我知道了,”
“那郎君打算什么时候认祖归宗?阿兄说他愿意帮忙安排你们见个面先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李逸摇头,神色变的冷峻,“认祖归宗,哼,不可能。”
“你别劝我了,这个事我不想再谈。”
李逸虽是穿越者,却也为无逸曾经被遗弃的遭遇所心寒。
若是以前,可能觉得或许还有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可现在已经知道了李芝抛弃无逸的原因后,他已经是再不想跟他们有什么联系了。
杜十娘把丈夫的决定告知了兄长杜如晦,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个结果不出杜如晦意料,
“缓缓再说吧。”
李逸不打算跟李芝有什么联系,但是,好巧不巧的是李芝也住在平康坊,住在西南隅。
同住一坊,相距不远。
李芝住的是其祖父滑国公的旧宅,占地数十亩。
自从知晓了李芝的身份后,李逸发现李芝家的车马,每天都特意要绕道坊东南,经过他家门前,
这让他觉得很恶心。
“李芝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世?”李逸问十娘。
杜十娘点头,“其实当初李道长抱你回御宿川无极观后,李家一直都知晓你在那,还每年都会派人给无极观捐一笔钱粮,直到六年前你们师徒俩离开无极观。”
“我如今回来,他们又知道了?”
“嗯。”
李逸感觉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不想再提李家。
“素君呢,说好的今天陪她回家省亲祭祖。”李逸转移话题。
“那你陪素君回去,我就不去了。”杜十娘是大妇,姬氏只是妾,今天姬氏回门,李逸陪着回去,那是给姬氏涨脸,但十娘回去就反而不太合时宜。
姬令仪也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李逸笑着递给姬氏一个檀木盒子,
“送你一个礼物!”
“这是什么?”
“打开便知道了。”李逸笑道。
虞幼娘也道:“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新罗婢有些羡慕的道:“我猜定是支金钗。”
姬令仪推开檀木盒盖,里面是一个卷轴。
一卷黄绫。
“这是?”
“阿郎的官告好像也是这样的黄绫卷轴。”新罗婢道。
姬令仪拿出卷轴,缓缓打开。
“告身,真的是告身。”
数双眼睛落到黄绫上,迫不及待的去看上面的字。
姬令仪一眼扫过,愣住。
这是给她的告身,李逸升她为媵,上报朝廷,补以告身,视从八品。
五品官可以置三媵。
媵享有视品待遇,亲王的媵视从六品,可以置十人。五品的媵视从八品,可以置三人。
五品以下只有妾。
黄绫告身上,盖有尚书吏部之印。
姬令仪的身份提高了许多,享有视从八品的待遇,这跟散实官的勋差不多。
“阿郎,”姬令仪看着这道告身,说不出话来。
媵、妾虽都不是正室,朝廷也不许以媵、妾为妻,但媵和妾的地位天差地别。有位官员把自己媵称为妾,被皇帝斥责那是不明礼制、贬低媵制,亲自下旨惩处。
在很早以前,媵几乎都是妻子的妹妹、侄女陪嫁。
就算到了如今,妾想要提升为媵,也是极难的。
李逸可是特意向皇帝讨要了一道特旨恩封,给姬令仪求得这道告身,抬举为媵。
“相比你以前的身份,现在委屈你了。”李逸道。
有了媵的告身,姬令仪的首饰、衣服能穿戴的规格都提升了。
虽说视从八品,远不及杜十娘视正五品的县君,但也算是有了身份。
新罗婢金玉漱羡慕的眼睛都泛红了,她虽也获得放免为良,然后纳为妾,比原先婢的身份天壤之别,
但妾跟媵相差太大,
十娘在旁边笑着对她道:“等以后你给郎君生个儿子,也让郎君给你请个媵告身。”
姬令仪重新更换了一身装扮,戴上了金钗。
十娘还很贴心的给她安排了四个仆妇四个丫环随同,又给准备了四车的礼物,有秋天新收的桂球大米,也有御宿川特产的荸荠,还有小麦、小米,以及李家的腐竹、香皂、柿子酒等,
姬令仪觉得东西太多。
“今天你回门省亲,东西少了怎成,”十娘笑着道:“赶紧动身吧,”
李逸出了大门,赵永安已经给他备好了马,踩着上马石,骑上高头大马。赵永安四个禁军,还有十二个庶仆,加上李家四个家丁,
人还是很多的。
三十多人的队伍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一支人马,李逸抬头一看,居然就是左卫翊二府开府李芝。
李芝也骑着一匹河西骏马,
两人目光相撞,
以前虽然也常碰到,但李逸不知道李芝身份,也会点头表示下礼貌,可今天李逸看到李芝,却觉得这家伙很恶心。
冷着脸没理会他,
甚至也没给李芝让路。
“李总监早上好啊,恭喜荣升总监。”李芝骑马近前,勒停马,相距几步远,向他笑着打招呼。
李逸却没理会他,表情冷漠。
“李总监这是要去哪?”李芝又问。
李逸冷声道:“我记得李开府住在坊西南,出坊不是走西坊门更便捷么,就是走南坊门也方便,怎么去每次还要绕到东南来,不嫌麻烦?”
“我习惯了从坊东门出去,不麻烦。”
李逸看着他,发现他跟自己确实长的比较像,只是以前从来没想到这方面去。
这家伙看着四十不到,有一副美须髯,长的倒是英俊帅气,高大魁梧,难怪当年杨素都要收为女婿。
可惜是个为了攀附权势就抛妻弃子的渣男。
如果仅仅是退婚,倒没那么渣,可明明跟未婚妻有了夫妻之实,甚至已经怀孕了,还要悔婚,后来抱着孩子送回来,都不肯接受,将之抛弃,这种人,李逸是绝不愿意承认的。
“路窄,请李开府靠右,莫挡了我的道。”
李芝被李逸一直怼,也觉察李逸不对,以往见面,李逸总是笑脸相迎十分客气的。
“不知李某哪里得罪李总监了?”
“人在做,天在看,让一让。”
李芝看着李逸,瞬间明悟,他催马又上前一点,“我知道你妻兄杜如晦前段时间一直在打探你的身世,还查到我这,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让,”李逸冷哼。
“无逸,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挺后悔的,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我其实很欣慰,
你现在封爵升官,迈入五品,也该立私庙了。
我愿意你回来,认祖归宗。”
“呸!”
李逸吐了口口水。
“你要是再敢跟我胡言乱语,想占我便宜当我耶,当心我把你满嘴牙打掉,滚!”
李芝脸色涨红,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无逸,我知道你有怨气,可当年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闭嘴,滚!”
李芝也怒了,“逆子,你敢这样跟你父亲说话?”
李逸直接抽出了佩带的横刀,
“我李逸从小无父无母,是在无极观长大的,你敢自称我耶,活腻了。”说完,他挥刀便砍,
李芝闪避,
坐骑的脖子却被砍了一刀,马吃痛嘶鸣,李逸又是一刀砍下,
马轰然倒地,
李芝及时摘镫,扑下马,滚了一身土。
那匹青海骏马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已是废了。
李芝手指着李逸,颤抖不已。
而李逸举起带血的横刀,也指着李芝。
两人怒视对方。
而他们身后的人马,也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来的及反应过来,结果就成这样了。
好多人都不明所以,
但也有人似乎听明白了。
李芝自称是李逸的父亲,可李逸不承认。
“你个不孝逆子!”李芝大骂。
“再敢胡言乱语,下一刀我就要砍你嘴上!”李逸举刀指着李芝喝道。
李德奖从家中出来,
结果就看到这场面,
“无逸兄,这是怎么回事?”
李逸对他道:“德奖兄,你说若是有人自称是你耶,口口声声占你便宜,你会怎么办?”
“谁敢如此欺我?我砍死他。”李德奖说完,看看李逸,又看看李芝,再看看那匹倒霉的马,
李芝怒喝,“我本就是你亲爹,什么占便宜?你敢对你爹拔刀,反了你了。”
李逸催马便向李芝冲了过去,高举横刀。
李芝连滚带爬,赶紧闪避一边,
“孽障,你要弑父不成?”
李德奖赶紧过来拉住李逸的马头,低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李芝真是你亲爹?”
“我无父无母,从小就被人遗弃,哪来的爹?姓李的,你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我砍死你。”
李德奖对气极的李芝道:“李开府你赶紧先走吧,两个四五品的官员,当街打斗,成何体统,当心被御史弹劾!”
李芝见状,也知道今天讨不着好处,只得骂骂咧咧的丢下伤马,抢过一名手下的马,带着人走了。
只有路上那匹伤马躺在那悲鸣。
李逸招手,“走,去宣阳坊。”
(本章完)
第186章 轰动长安私生子
第186章 轰动长安私生子
宣阳坊。
汾源公府,
李逸一身绯袍金带,骑匹河西枣红骏马,身后是双马大车一辆,单马小车一辆,每辆车前后各六个庶仆跟着,又还有四名禁军骑马开道。
临近汾源公府的乌头墙,
赵永安催马上前,先来通报。
“在下天子元从禁军、屯营骑兵赵永安,奉旨护卫浅水县开国伯,特来通知贵府,浅水县伯李公媵姬氏,今日回门省亲,已到巷口。”
姬府守门的老仆,听到这壮汉的大嗓门还吓了一跳,尤其是对方还背弓挎刀的,
“谁,这位卫士说的谁?”
“浅水伯的媵,姬氏。”赵永安大声道。
“姬什么?”
“姬氏小字素君,你们汾源公府的大娘子,”
“素君大娘子?”门房老仆终于听明白了,“大娘子在哪?”
“已到巷口了,赶紧通传一下贵府阿郎们。”
老仆出来往街口望了一眼,见到那么大场面,还有些惊讶,然后赶紧回去通传。
很快,
姬温和窦六娘,带着姬府一众人出来门口。
看到门口这么多人车,也很意外。
这时李逸下马,来到大车前,扶了姬素君下马。
今天的姬素君,穿了一身大袖连裳,外罩一件黑貂裘,头上簮一对金钗,钗上各有一对宝钿。
姬氏兄弟几乎都没认出她来。
“阿兄。”
姬素君向姬温屈身行礼,
“大娘?”
一个婢女上前,“我家阿郎刚向圣人讨得恩旨,为姬娘子进为媵,补得告身,视从八品。”
姬氏看着这个妹妹,
时隔近六年回家来,前呼后拥,四个仆妇四个婢女,还有十二个庶仆,甚至还有四个禁军骑兵,
两辆马车坐人,
还有两车礼物。
更让他惊讶的是,妹妹原来是从掖庭赏赐给李逸为婢,结果后来放免为良,再纳为妾,现在居然又抬举为媵。
妾升为媵,可是极少。
李逸居然能向皇帝讨得恩旨为素君升妾为媵,看来这李逸对素君确实挺好。
姬思恭的妻子似乎有些怀疑,
“这么好消息,之前也没听姐姐说起呢。”
姬素君一伸手,婢女红线便拿出檀盒,将黄绫告身取出。
“正好今日带在车上,便让弟妹过目。”
姫思恭妻子接过展开,结果扫了一眼后,就说不出话了,只得讪讪递给窦六娘。
窦六娘一眼就能确定这是真的,
“恭喜妹妹。”
温家众人把李逸和姬素君等迎进门,
李家这跟随的三十几号人也都进去了,窦六娘让奴婢上茶,
结果红线丫头又站了出来,
“来的时候,我家杜县君说了,这次姬娘子回来省亲祭祖,浅水县伯府上已经把东西都备好了,
祭祀的物品,还有茶水点心也备了的,不麻烦姬家。”
说着,红线招手,
仆妇、丫头还有庶仆、车夫开始从马车上搬东西进来,
有人还提了炭炉下来,直接就在厅里烧水煮茶,
自带的炭、自带的水、自带的茶叶,还有自带的茶具、点心等,
那场面,
看的姬温嘴角抽抽,
窦六娘都有点面色不太好看了,
李家人这有点喧宾夺主了,
喝茶,
更衣,
然后祭祖,
祭祀完毕,姬素君开始给哥哥弟弟,嫂子弟媳,以及侄儿侄女,甚至是族里的叔、伯,堂兄弟们分发礼物。
“都是些自家产的东西,这是我家阿郎御宿川庄子上产的,这是清水荸荠,向来是皇家贡品,还有桂球水晶米,也是秦汉时就一直是进贡宫廷的,
还有我家作坊里产的腐竹、豆泡,以及香皂、柿子酒等,如今可也都是进贡宫廷的,连圣人都赞不绝口。”
东西准备了很多份,温家上下都有份。
说到腐竹这些,温家兄弟免不得要跟李逸说起他家现在的腐竹作坊了,
“派去罗家堡作坊学的奴仆,都已经学成,我们温家的腐竹作坊如今也开始生产,我们已经在蒲、陕、商等数州都开了这作坊,挺好。”
虽然李逸当初打包卖给姬、温两家各一份腐竹豆泡等全套方子,各要了三十两黄金,但李逸确实是放开了让他们派人到作坊学,包教包会,学会后他们开作坊,也是迅速在获利回本。
姬温和窦智圆都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都说李逸人不错。
当姬温听说李逸又升官了,升为奉义宫总监时,不禁感叹这个妹夫升官速度之快,
半年时间,从白丁野道,到如今的实职五品,加开国县伯。
他却还只是个从九品的吏部主事,这还是靠了丈人家的关系才调进京的。
姬家在京的族人,姬温全都叫来了,
家里很热情的招待李逸和姬素君,这时也不觉得说妹妹给人做妾丢脸了,反而觉得妹妹从掖庭宫出来,短短几月时间,就从奴婢做到了开国县伯的媵,很了不得。
“今晚就在家里住。”姬温柿子烧喝了几杯,结果就已经有些醉了,红光满面的拉着李逸,一口一个妹夫。李逸酒量可比他好多了,而且他每次也只是抿一点点。
“下回,下回再来住,以后有的是时间机会,会常来的。”
一众姬氏族人挨个来给李逸敬酒,也有些人提出想让李逸以后帮忙提携下子弟的,李逸也是哈哈笑着应下。
场面话,人人会说。
热闹的家宴过后,
李逸挽着姬素君的手,向姬家人告辞。
姬家众人送到乌头门外,
李逸跟素君一起上了大马车,乘车离去。
“谢谢郎君。”
“你跟我客气做什么,”
“谢谢郎君给我这些脸面,我本只是一个掖庭罪妇,一个奴婢,可郎君却对我这么好,先给了我家的温暖,又给我放免还良,又纳妾给名分,现在更是抬举为媵,”
姬素君哽咽,说不下去了。
“郎君,妾无以为报,一定给阿郎生上五六个儿子!”
李逸哭笑不得,这报恩的方式也太特别了。
“以后有空,你也可以常回娘家走走,这毕竟是你娘家。平时多走动走动,多带点礼物,”
“这次太破费了。”
“只要你高兴就好,这点礼物算什么。再说,上次我卖他们方子、祥瑞,还赚了一百五十两黄金呢。”李逸笑道。
今天姬温还一直说李逸好话呢,说那腐竹方子买赚了。
姬素君依偎在李逸的怀里,感觉幸福无比。
“阿郎,早上你跟李将军这般冲突,只怕很快就会传的沸沸扬扬的,”
“管他呢。”
“可他要是宣传全长安,说你就是他的儿子,说你不孝,怎么办?”
“他说我是他儿子,我就是他儿子?”
······
神禾塬畔,
李世民为母亲窦穆皇后营建中的常宁宫工地上,
“克明可听说了一桩最新的传闻,跟你堂妹夫有关。”
“大王说的是李芝今日跟李逸在平康坊街上冲突之事?”
“嗯,一个四品的左卫翊府开府,一个五品的奉义宫总监,当街斗殴,李逸还拔刀砍死了李芝的坐骑,
这事可是很轰动啊,
但更轰动长安引发热议的是,李芝现在到处宣扬,说李逸是他私生子。”
杜如晦面对李世民,也没有隐瞒,“大王,这事内情复杂,但李逸确实是李芝亲儿子,”
他把李逸隐秘身世讲给了李世民听,
李芝骁勇善战年少了得,被权相杨素赏识欲收为婿,李芝为了攀附权相,便跟未婚妻范阳张氏退婚,
可张氏已珠胎暗结······
其实说来,李世民的父皇,还得算是李芝的半个妹夫。
因为李渊入长安后,纳杨素之女入宫,册封为嫔,宫里称为大杨嫔。而李芝的妻子杨氏,也是杨素的女儿,是大杨嫔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初李景骁勇彪悍,虽被人评价缺少智谋,但都称赞他忠直,他曾多次跟随杨素征战,一刀一枪拼出的大将军。
他的孙子李芝跟他很像,彪悍勇猛,但缺少点谋略。
李景当年为杨忠幕府亲卫时,跟杨忠女仆私通生了李圆通不肯承认,李芝跟未婚妻,未婚而怀了孩子也还要退婚,张氏生了孩子送回来都不承认,把孩子抛弃。
祖孙俩非常像,既能打,又很渣。
当年李芝娶了杨素之女,确实也沾了一段时间丈人的光,曾官至陇西郡太守,封爵苑丘县侯。
不过后来杨玄感叛乱,虽然李景没受牵连,但做为杨玄感姐夫的李芝受牵连,被夺爵免职,贬为平民。
直到李渊打进关中,李芝前往迎接。
李渊纳杨素女入宫为嫔后,对李芝这个便宜姐夫也授予了左卫翊府仪同之职,之后又升仪同。
李世民听完,感叹道:“这天水李家,家风不正啊,当年李道兴跟杨忠女仆私通生李圆通后,不肯承认。没想到,他孙子李芝又来了这么一出。
现在李芝却满世界宣扬李逸是他私生子,意欲何为呢?”
一旁的房玄龄道:“我听说虽然李景一生都不肯认李圆通这个儿子,哪怕当年李圆通在前朝很得势,也算硬气。
但是李孝常被列入属籍,赐封义安王后,李芝却经常往休祥坊义安王府跑,主动提出想让义安王认祖归宗呢,他一直称义安王为兄。”
房玄龄这话意思很明显,李芝看李圆通儿子如今在新朝封王,所以想认李孝常这个堂兄,
现在李逸也仕途通畅,短短半年就官至五品封伯爵,这个李芝便又想认回这个儿子了。
“这个李芝可真够无耻的。”李世民忍不住叹道,然后他又问了一句,“李逸真是李芝之子?”
“嗯,李逸是李芝和他未婚妻张氏所生。”
虽然张氏曾经跟李芝订过婚,但因为两人后来悔婚,李逸是悔婚后所生,因此就算是亲生儿子,那现在也只是私生子身份。
(本章完)
第187章 我姓李,皇族李逸
第187章 我姓李,皇族李逸
李芝回到家,
越想越气,便去后院找妻子杨氏。
“你赶紧进宫一趟,找下大杨嫔。老子被儿子打,我现在都要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了,这个孽障,我原还想着说让他认祖归宗,想不到这么忤逆。”
杨氏看着丈夫那气愤的样子,“当初你就该将他溺死,也不会有今天这事了。”
“快去吧。”
杨氏起身去梳妆,准备进宫。
太极宫中,
太子李建成跟父皇说起今日京中的这桩儿子打老子的趣闻,
“不管怎么说,李芝终究是李逸的亲生父亲,李逸就算对父亲再不满,也不能对亲生父亲动手,
何况两人都是朝廷绯袍通贵,当街打斗成何体统?
父皇,儿臣以为,李逸终究是太年轻,以前又是个野道,不懂规矩礼仪,如今陡然富贵,便越发轻浮,
我大唐以孝治天下,连亲生父亲都不孝的人,又如何能够忠君爱国?这样的人,必须严惩,儿臣建议,直接剥夺李逸官爵,干脆赐他一张度牒,许他出家为道算了。”
李渊端着个绿瓷制成的琉璃杯,
慢慢的品着杯中的柿子烧酒。
手中的琉璃杯乃是名家何稠所制,何稠不仅精于制作舆服、车乘,亦善制建筑图样,创制过两天就在辽水上搭起一座浮桥,设计营造六合城,一夜之内在前线合成一座周围八里、高十仞的大城,四隅都有阙楼,四面有观楼,城上布列甲士,立仗建旗,让高句丽人惊惧不已。
他还去景德镇采烧绿瓷的瓷土,改变烧窑温室,以绿瓷烧制出精美的琉璃。
何稠在大业末任太府卿兼少府监、摄左屯卫将军,统领御营弩手三万人。
他跟李渊还曾是好友,如今却是宇文化及的工部尚书。
精美的琉璃杯,
很有劲的柿子烧,
这两样组合在一起,很让李渊喜欢,
那个进献柿子烧酒的李逸,总让李渊想到老友何稠。
李景也和他曾同殿为臣,那是个很猛的男人,异常壮美,就是脑子不太好用。没想到,李逸会是他的曾孙。
“父皇?”
李渊回过神来,抿了一口柿子烧,
“太子说的对,大唐以孝治天下,人岂能不孝?”
“李逸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对的,传旨,李逸停职,回家反省。”
“告诉李逸,李景是他曾祖,李芝是他亲爹,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现在已是五品通贵,按制便该立私庙。
李逸五品、兼爵,便当立三庙,
令有司为李逸建私庙,以愧其心!”
太子跪坐在那听到皇帝这番处置,有些觉得难以理解,李逸不孝,当街追打生父,还砍死了父亲的马,
不论是从公还是从私,这都是十分严厉的问题。
可皇帝的处罚,仅仅是停职反省,甚至还要官府替李逸修建一座家庙,说是让他心生愧疚,
这究竟是处罚还是赏赐呢?
朝廷出钱出人出力替他修家庙,让他愧疚,哪有这样的处罚啊。
李渊慢慢品着柿子烧,
感受着这酒的醇香,
“李逸这事也是事出有因吧,朕如今也还记得当年李景孙子为了娶杨素女,是如何抛弃未婚妻张氏的,这事当年引的满长安热议,众人批判。
是李芝先对不起张氏,然后又对不起李逸,”
建成辩说父子纲常不可乱,
“你说的对,”李渊笑笑,然后道:“想当年李景不认李圆通,后来李圆通发达了也始终没认过李景,
如今李逸李芝之事,我看也可以就按当年李景李圆通父子例。
诏令李逸属籍宗正寺,以后李逸是李逸,李芝是李芝。”
皇帝的话,让建成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很明显,皇帝特意在偏袒李逸,
虽然李孝常也是天水李家当年不承认的子孙,可先前也因献永丰仓有功,而被列入皇族宗谱之中,视做宗室,并赐封郡王。
宗室统管中央,宗正寺管理宗室属籍,五服以内入属籍,五服以外不入属籍。
属籍,就是皇族宗室族谱。
李孝常祖父李景,虽也是出自陇西李氏,但是出自天水房,跟李渊的皇族李早就不在五服内,
故诏令入宗正属籍,也是给他重新上了皇族族谱,可以享受宗室的许多特权。
现在皇帝说李逸也可以按李孝常旧例,
让李逸也上宗正属籍,跟他堂伯李孝常一样,上李唐皇族族谱。
“父皇,李逸有何德何能,有何功勋,可以属籍宗正?”
李渊建国称帝以来,特旨列入宗正属籍的就三个人,献永丰仓的义安王李孝常,本陇西天水李氏,他爹李圆通当初被李渊尊称族叔。
还有两个就是现桂州总管李袭志,曾割据桂州许久,现暂归附萧铣,另一个就是他弟弟李袭誉,先前从长安回到家乡汉中招兵买马准备增援长安,李渊下旨将他兄弟列入属籍,加官赐爵。
李逸,如今是第四个。
跟前面的李孝常、李袭志、李袭誉三人相比,李逸无疑就不起眼,既无权势,也无兵马地盘。李渊摇晃着琉璃杯子,
“大郎啊,你是太子,将来便要继承这江山社稷,做为帝王,最重要的就是得有容人之量,你知道什么叫做权力吗?
权力就是结盟,拉拢更多的盟友,一起对付那少部份的敌人,要把朋友变的更多,把敌人变的更少,
你的联盟越大,你的权力越稳固,你就越能掌握话语权,分配权。”
“对于那些有能力的人,我们越要拉拢团结,不要只盯着每个人的短处,而要看到他们的长处,要学会利用他们的长处,
李逸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不要过多打压,而是要用,还得让他们对我们感激、忠诚。”
“有时候,你得学学二郎,二郎比你小九岁,但是他结交朋友这方面可比你还要强些。”
皇帝点到为止。
“幽州的罗艺、黎阳的徐世绩,只要他们接下来表现的足够好,那么我也不吝惜给他们赐国姓,列入宗正属籍,甚至是跟李孝常一样封王。
大郎啊,这天下,我们也才据有一隅啊,北方还有突厥一年比一年的威胁压迫我们,时不我待啊,
中原不统一,我们又如何有余力对付突厥呢?
朕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早日一统中原,然后北伐突厥,狠狠教育那些狼崽子,让他们再次对中原臣服,
整天中原内讧,群雄割据,那我们永远得向突厥人装孙子,永远硬气不起来。
为了早日一统中原,该大方时就大方,该宽容时就宽容,得有大局观,得放眼全天下。”
李建成被李渊说的无言以对。
“这个李逸本事很大,远不仅仅是现在展露出来的这些,我知道你对这小子也示好过,可他没领情,你有些生气也正常,
但是,你身为太子,要是这么点小挫折都接受不了,
或者说,连一个小小的李逸都搞不定,那你可就还太嫩了,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李建成羞的满面通红,二十九岁的太子,马上就是而立之年了,自诩成熟稳重,能力也出众,可父亲今天给的评价却这么低。
“别灰心,咱们爷俩,我也是刚开始当皇帝,你也是新来做太子,都没什么经验,咱们慢慢摸索,
但还是那句话,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们都要多拉拢人才帮手,不要东挑西拣,鸡鸣狗盗,也各有其用。这世上没有没用的人,只有不会用的人。”
或许是多喝了两杯柿子烧,
李渊难得话比较多,
“李逸现在跟二郎走的近些,你可以想办法把他拉拢过来,你可是堂堂太子,二郎能给李逸的,难道你给不了?”
“还是说你太过高傲,不够真正礼贤下士,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平康坊。
一天内,
连续三批使者前来宣旨。
第一道旨意,
停职反省。
浅水伯府中,大家都感到忧心忡忡,李逸倒是挺淡定的,打赏了使者,一点不慌。
很快,
又有使者前来宣旨。
这次是皇帝下旨,要为李逸敕修私庙,官府出钱出工匠,甚至还在城南永乐坊赐地十亩修建,祭祀三庙,
祭祀高祖北周应州刺史李超,曾祖隋上柱国右武卫大将军滑国公李景,祖父隋银青光禄大夫平寇县公中书舍人李世谟,
这个旨意一出,
李逸有点挺不高兴,
老李你也太多管闲事了一些,怎么还管别人家的家务事啊,瞎掺乎什么?
他可不愿意认李芝那种渣男当爹,
更何况,李景也不是啥好玩意啊,也是个始乱终弃的老渣男了。
我李逸为啥要认他们做祖宗,干嘛要祭祀他们,
我自己开一本族谱,从我开始做始祖不好么。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向皇帝上书,
结果第三道诏令又下来了。
诏令赐浅水伯李逸属籍宗正寺。
这道旨意宣读完,传旨的通事舍人跟他连连贺喜,李逸却有点没理会到这里面的意思。
“浅水伯以后就是皇族宗室一员了,你的名字已经列入皇族宗室的谱牒了,”
“我是皇族了?”
李逸都不敢相信,李渊今天喝柿子烧喝醉了吧?
先停职,然后要给他修私庙,接着又让他入皇族宗室族谱了。
有点不敢相信啊,
我李逸的李,以后对外就可以说是皇族李?
(本章完)
第188章 娘家人
第188章 娘家人
奉义宫总监还没正式上任,李逸就被停职了。
可皇帝一天三道诏书,虽第一道是停解,第二道却是敕修私庙,第三道更是属籍宗正寺。
以前的野道李逸,现在一跃成为皇族。
他停职在家反省,可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这时满长安也在传李逸的身世,说他是滑国公李景曾孙李芝之子。
十六年前,李芝如何悔婚范阳张氏,而攀附杨素的旧事翻了出来,甚至后来张氏抱着孩子上门,他又如何两次抛弃的事也被人传出,
一时间,人们对李逸倒是多了些同情,反而对李芝多了几分批判,连带着李景当年跟杨忠女仆私通,生了李圆通后不承认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翻了出来。
李家的名声倒是又坏了几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李景不肯承认跟杨家女仆生的孩子,谁知后来杨家得天下,李圆通一奴隶也跟着鸡犬升天,官至尚书爵封郡公呢。”
“是啊,李景孙子悔婚范阳张,却又攀附弘农杨,连亲儿子都不要,结果这抛弃了十六年的儿子,现在也是半年就封开国伯拜总监,现在更是属籍宗正寺。”
“这说来确实啊,如今李圆通的儿子李孝常,属籍宗正寺,封义安郡王。李逸也属籍宗正寺,封浅水县伯。
他天水李氏,这以前不被承认的两支私生子,如今反而成了皇族宗室,倒是他们自己,现在连个爵位都没保住啊。”
“活该,李家家风不正,就该如此。”
在这个十一月,
李逸成了长安热议人物,
李芝原来让人四处散播李逸是他亲儿子,儿子打老子,想要弄臭李逸名声,谁料最后风向大变,
反倒是他李芝名声臭了,
大家对李逸反而一开始是同情,后来更是羡慕了。
人家出生就被抛弃,被老道收养,从小学道,云游天下。师傅死后被迫还俗,结果却能写出三字经、献药秦王助建长武大捷,跟着去泾州平定薛举父子,这又献武德犁、献祥瑞金薯,
加勋赐爵升官,
半年时间,白手起家,就有如今官爵,谁不羡慕,谁不赞叹一声,
人家还娶了京兆杜氏嫡女,纳的妾都是曾经郡公府的嫡孙女,
这简直是人生逆袭典范,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
李逸天天有见不完的客,收不完的礼,
绝大多数都不认识,
“阿郎,范阳张氏来人了,”
听到范阳张氏,李逸也不由的起身,无逸生母就是范阳张氏。
“我亲自去大门口迎接。”
这是舅舅家来人了,就是不知来的是谁。
乌头门外,
一个年轻人站在那,身后跟着个老仆。
年轻人看着跟李逸好像差不多年纪,一身白色布袄。
“范阳张皓,拜见浅水伯。”
李逸把人请进大门,在前院客厅招待。
看张皓衣着打扮,像是个落魄的士子,但精气神不错,也很有礼貌。
他落坐后,直接道明身份,
“家父讳河,在朝任大理少卿、爵封范阳郡公,如今奉旨抚慰河北。”
李逸对张河这名字没啥印象,
可对方父亲是郡公、少卿,怎么却这么一身,刚才还以为是哪个穷亲戚来打秋风。
他也只提了两瓶祁县陈醋做礼物,
倒不是李逸只看衣裳贪图礼物,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现在国子监读书,听闻了浅水伯的身世后,才唐突来访,冒昧请问,浅水原真是李芝和他退婚的张氏所生之子吗?”
李逸不想承认李芝是他爹。
“不瞒浅水伯,当年李芝的未婚妻张六娘,乃是我姑姑。”
听到这,
李逸才点了点头。
张皓有些激动的起身,对着他又拜,“表兄,”
李逸也起身,“表弟,我母亲现在哪,可还好?”
张皓叹气,
“我阿耶说,当年李芝退婚欺人太甚,可杨家李家都权势正盛,家族只能无奈忍受此屈辱。
可谁知,后来六姑却发现怀有身孕,六姑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
数月后,生下一个男婴,姑姑本想自己抚养,可家族不让,姑姑只好将孩子送到李家,可李芝却不承认,还将姑母羞辱一番,姑母留下了孩子离开,
回来后大病一场,回了范阳方城老家,不久后便出家了。
六年前,传来噩耗,病逝了。”
张六娘,才二十几岁就病逝了,本来到现在也才三十出头。
张皓父亲张河,跟张六娘子不是亲兄妹,是同祖父的堂兄妹。张河父亲早年在并州祁县做官,后来就留在那定居。
张河小时候,父亲早因得罪权贵被免职,后又多病,长期卧床,张河非常有孝心的侍疾,喂饭喂药,每次喂汤药,还要先尝一口看看苦不苦。
到他十四岁时,父亲病重撒手人寰,张河在父亲墓前搭了个草棚,一守就是三年。
孝心感动乡里,惊到官府,县令郭湛亲自送牌匾,还把他们所在的里,改名为至孝里。
张河后来跟朋友在外游玩,朋友晚间突发疾病去世,他为了不惊扰其它客人,又不想让友人不至于凄凉,硬是跟友人尸体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为友人买棺材买新衣,为遗体穿戴入殓,雇车扶灵回乡。
年纪轻轻的张河就孝义广传,还引的并州文水经营木材的巨商武士彟感动,加上武士彟以前跟张河父亲有旧交,向朝廷举荐了张河。张河步入仕途,
一路做到监察御史,秉性耿直,刚正不阿的张河,弹劾了不少权贵,对杨广的横征暴敛十分不满,劝谏无果后愤而辞职回乡种地去了。
后来大业末,武士彟从龙起义,便想起了张河,向李渊大力推荐此人,李渊也早听张河大名,便任命他为大将军府户曹参军。
张河表现很不错,办事能力也强,
尤其是他以大理少卿之职,出使河北,抚慰各州,成功的说服了罗艺、邓嵩等数郡归附朝廷,也因此功封范阳郡公。
张皓比李逸小两个月,今年也十六岁,他今天穿的俭朴,倒也不是装的,而是张河明明是四品少卿,还有郡公之爵,但他很穷。
以前张河父亲久病,家里治病钱基本光了,张河做官也很清廉,辞官后回乡种地,隋末之时更是艰难。
这跟着李渊,也才两年不到,就算现在官职高了,张河也是两袖清风,俸禄还大都拿去接济亲友乡邻。
所以今天张皓提两瓶陈醋来,不是小气,也更不是瞧不起李逸,是只拿的出这个。
“我娘家里还有其它人吗?”李逸问。
“你外祖父当年也曾为一州刺史,还有郡公爵位,我阿耶如今的范阳郡公,当年就是你外祖的封爵,只是后来你外祖病逝走的早,
也许正因你外祖走的早,所以当年李芝才敢这么悔婚,”
当年那件事,可以说对整个范阳张氏都是极大的侮辱,可张氏却没能力反击。
张六娘的父亲病逝,
留下的几个儿子也都没什么特别出色的,连爵位都没能继承,都只是八九品的小官,
面对当时如日中天的权相杨素,还有天水李家,
张家确实敢怒不敢言,
其实也怒过,也言过,
但天水李家都没把他们放眼里了,杨素更是理都不会理张家。
当时的杨家在朝中尚书就有四个。
而天水李家,李景是国公,他儿子也是县公,李芝也有侯爵。
反之,张家在六娘父亲死后,张家没有一个有威望有地位的。
因为六娘坚持要生下孩子,
后来张家也是被杨、李两家一直打压,张氏子弟都受了不少牵累。
李逸有五个亲舅舅,现在或在窦建德手下,或在罗艺手下,还有在刘武周手下和洛阳王世充手下的,就是没有在长安,在大唐任官的。
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倒是当年做为旁支的张河,反而是跟对了人,一年多时间就从一个老家种地的,变成了范阳郡公、大理少卿。
两人聊了许多,
李逸也知晓原来张河就是张道源,张道源这名字他听过不少次,口碑名声不错,师兄孙伏伽曾评价他,行事谨慎头脑精明。
炀帝之臣于士澄,曾奉旨抓捕盗贼,一口气抓了两千人,严刑拷问,屈打成招,两千人都报为盗贼,杨广命全部斩杀,大理丞张元济亲自审问,发现只有五个人曾经做过盗贼,
可于士澄仍将两千人全斩杀。
李渊称帝后,就命令将于士澄抄家,妻女赏赐给臣子,当时还有何稠也被大臣弹劾说他刻意奉承杨广,造六合城、龙舟等劳民伤财,也把他家抄了。
张道源就分到了两人的妻女为奴,
可张道源却说祸福无常,仁者不能趁人之危,掠人子女为奴仆侍妾,他以衣食相赠,将她们放免为良,并遣送回家。
当初李逸听到这故事时,他也得了李渊赏赐的姬氏,也本是罪官之妇,李逸觉得对比张河,还挺不好意思,没人家境界高。
想不到,张河居然是他从舅。
他还听说张河很穷,
为官清廉不说,就连他发的俸禄、得的赏赐,他都把大多数拿去接济族人,帮助穷困百姓了,
张家很穷,却经常去城外施粥。
对比人渣李景李芝祖孙俩,这张道源却跟圣人一样了。
知晓了无逸的身世,
结果生父是渣男,生母却十六年前就出家,六年前已病逝。
人生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李逸终究是穿越者,面对这些消息,没什么太多悲伤。
只觉得张六娘挺可怜的,李芝则更让人恨的咬牙切齿了。
李逸留张皓在家吃饭,
表兄弟俩聊的倒是挺好,张皓也没见过张六娘子,但是对张家对六娘,总比李逸知道的多点,甚至对天水李家,他知道的也比李逸多。
“李芝和杨氏的长子李嵩,现在也在国子监读书,”
“李芝现在有十五个儿子,还有十三个女儿,”
李逸听的有点震惊,这个渣男这么能生?
“听说李芝在外,还有外宅妇,私生子女还有十几个。”说到这,张皓顿了下,想到李逸也算是私生子,不好再说下去了。
李逸问,“李芝当年攀附杨家娶的弘农杨氏女,他敢置外宅妇,生私生子?”
“以前李芝不敢,但杨素死的早,后来杨玄感谋反叛乱,他妻子杨氏还是靠李景向皇帝求情才保的没被没入掖庭,杨氏哪还能在李芝面前威风,
李芝受牵连被夺爵免职后,据说也早就不怕杨氏了,这五年来,李芝纳妾不断,还置了好几个别宅妇,杨氏管都不敢管。”
李逸对李芝的印象更坏了。
(本章完)
第189章 李芝的日记
第189章 李芝的日记
“十一月十七,今日小寒,早上起来便看到喜鹊在院里衔枝筑巢,叽叽喳喳叫,出门时又看到好多喜鹊忙筑巢,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叫的,
天更冷了,这几天诸事不顺。
那个孽障,当初就该滋墙上,张氏那贱人把人送来,我也不该可怜,不该把孽障送去玄都观门口,就应当直接扔东司粪坑里溺死。
这个孽障居然杀我的马,那可是我了八万钱买的一匹河西骏马,连那套鞍鞯都了我五万钱,那天应当让仆人把鞍鞯收回来,五万钱能在中曲睡好几个波斯姬了。
中午食堂堂食,翊二府的曹嵩居然背后议论我,这个粟特狗奴,以前不过是圣人家养马的奴仆,现在鸡犬升天也当了开府,直娘贼居然敢嘲笑我,
老子十几年前就已经封侯,官至太守了,粟特狗奴,真该杀。
弄的老子午饭也没吃,回公房吃了两块糕点,午后下值,便去了怀远坊柳如烟那,在她那吃了糯米饭,里面配了炒香的腊肉,很好吃。
饭后,找她泄火气,结果她来红了。
这贱女人还要做,老子才不想碰这晦气,最近太晦气了,
她咬我······”
夜晚,
平康坊宅,
左卫翊府开府李芝,坐在书房里提笔写日记。
李芝骁勇彪悍,擅骑射,还能马上左右开弓,可以一箭双雁。但从小就不愿意读书,外表英俊帅气,但肚里没几点墨水。
可偏偏这个家伙却有个记日记的习惯,天天记,几乎没有落下的。
有时间就记详细一些,没时间就简单记个流水帐,记得二三十年了。
他的日记很直接,都是如实记录,从不会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上面记的最多的,还是他到处弄女人的事,哪里看到个美人,什么时候又纳得一妾,或是在哪个青楼看上了哪个妓女,又或是跟哪个寡妇勾搭上了,
这家伙长的高大帅气,家世也好,虽四十左右了,但越发显成熟有魅力,以前官爵也高,故此在这方面是相当有本事。
娶杨氏前,他就已经纳了几房妾,甚至收了不少婢侍,也没少在外院眠宿柳,
这后来悔张家婚娶杨素女,
倒是收敛了一段时间,低调了许多,偷偷摸摸,等杨素死了,他故态复发,大舅哥杨玄感造反出事后,李芝那就更是无所顾忌了。
李芝除了喜欢弄女人,也还喜欢搞钱和喝酒。
他的日记上记录了弄钱的种种,贪污、收贿、受礼等等,李家并不缺钱,可这家伙却极爱钱。
写完今天的日记,
李芝等墨汁干了,好好收起,仍还骂骂咧咧。
骂李逸孽障,也骂今天背后议论他的中郎将曹嵩,甚至骂他怀远坊的外室柳如烟,
将所有人骂了一通,
李芝靠在那,忍不住又摸出一个小银壶,扁平的小银壶制作精美,可以揣在怀里,也可系在腰上。
拧开,酒香扑鼻。
李芝喝了一大口,
又忍不住骂李逸,“这个孽子,老子让他认祖归宗,他还跟老子反目成仇,可恨,要是老实认了我这个耶,这最近风靡长安武官中的柿子烧酒,岂不也成我的产业了,
到时一年得赚多少钱,又能睡多少女人,这个孽子。”
酒一口接一口,
越喝越精神,可也越喝越气。
本来他都愿意认这个孽子了,谁知道他还不高兴了。
现在皇帝横插了一脚,
给那孽子敕修家庙,甚至还属籍宗正寺,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孽子居然还成皇族宗室了?
那自己这个亲耶怎么办?
这个孽子,如今名下地都有五千多亩了,御宿川还有个堡子,这长安也还有几座宅子,
这些应当都归自己。
李芝喝完一银壶酒,眼赤红,
他坐在那如同一头凶恶的狼。
······
停职在家的李逸,挺悠闲的。
小寒时节,酒暖汤温,岁末闲无事,翘首盼新春。
柿子酒已经开始一批批的加工,
一批批柿子发酵好后,开始在御宿川的酒坊蒸馏,
“我们的柿子发酵的都很好,出酒挺多,”现在存礼负责酒坊那边,他的妹妹还没有找到,但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有几分掌柜的气质了。
“一锅酒要多久?”
“从热锅、填料到出酒,捞料,一锅酒大约要一个半时辰,一锅能出二十斤酒,不过酒头酒稍要再加工,每灶一天能烧四锅酒,
现在有五个烧酒房,每房五个灶,”
李逸点了点头,
二十五个灶,一天最多能烧一百锅酒,全加一起,能出两千斤酒。
这个量还是挺大的,
不过酒头酒尾还要再加工,还有一个专门的酒房。
“我们现在的柿子烧,也是分成了三等,按阿郎的吩咐,上等酒,大部份先窑藏,一小部份拿来送礼和售卖。”
“东西两市的酒铺,卖的怎样?”
“咱们御宿川柿子烧酒现在已经有些名气了,不少人挺喜欢喝。不过上等的,和下等的反而卖的较好,尤其是下等的,中等的倒没那么好卖。”
“无妨,柿子烧酒劲大,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喝的,喜欢喝的人里,当然也有穷有富。”
如今酒贵,朝廷又禁私酿,许多普通百姓已经喝不起酒,但又想喝这么一口,柿子烧的出现,
对于许多好酒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平替,一小杯就能顶的上过去一大碗的感觉,价格甚至还要便宜点。
柿子烧下等酒的定价,现在是每升一匹绢。
也就是一升柿子烧,卖一斗米价,折三百多钱。
说贵不贵,说不贵又贵,
说不贵是因为如今各种物价都贵,通货膨胀。说贵,自然是一匹绢才买一升酒。
但一升柿子烧,一次喝个半两一两,也能喝上十回十几回的。
别的浊酒、清酒,一升也就够喝一两回。现在最上等的柿子烧,一升要十匹绢。
但李逸打算以后推出窑藏、陈酿等精品,走限量高端模式,卖更高的价格。如果成功了,那溢价可就很惊人了。
“可以再增加一些酒房和灶器等,”
一天两千斤,哪怕就全按最下等的算,也是两千匹绢收入,但这柿子酒的成本可是很低的,
收柿子比做腐竹买黄豆便宜多了,拉一车也要不了多少钱。
要说成本,也就是买缸发酵,打灶台买锅,买鏊子、甑这些,
其余成本就是工人钱,店铺的租金,以及掌柜伙计工钱,
怎么算都很赚,
尤其这个现在还是独家生意,
别人用粮食酿酒,朝廷又还是禁私酿的特殊时期,
他李逸用不值钱的柿子酿酒,
“长安城郊,仅长安万年两县辖下百来乡,就有十三个集市,可以派人赶集卖酒,”
现在一天两千斤的出酒量,还是要抓紧卖的。
“你们也可以找一些酒商,跟他们合作,我们把酒卖给他们,可以比我们卖的价钱便宜一些批发给他们。”
相比起酒坊酒铺现在已经走上正轨,前景可观,
李逸的香皂作坊,倒是有点没啥起色,他也搞出了不少种香味的香皂,还请匠人做了不少新模具,
但想在传统的澡豆市场杀出一条路来,挺难。
不同于柿子烧的独一无二,
香皂虽说挺特别,但功能上毕竟相似,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传统的澡豆,甚至那些澡豆经营的也挺有名气,
现在想取代,想出头,不易。
好些澡豆效果还不如李逸的肥皂,
可好些澡豆早就不只是卖他的功效,而是有了各种营销,卖的是牌子,卖的是奢侈,卖的是地位。
香皂的成本也比柿子酒高多了,李逸也只能先慢慢来,反正现在香皂也还是能赚钱的,只是没能爆火大卖大赚。
只能是先养着铺子、伙计、工人,以后慢慢营销上做文章了。
现在李逸其实倒也没那么缺钱了,
一直都有源源不断的进项,根本不慌。
这钱,不完,根本不完。
修私庙,本来也要了个几十万的,结果皇帝帮他修,一文不用。
在家才呆了几天,
李逸一早就接到旨意,皇帝要去高陵奉正塬周氏坡,重访旧宅,特召李逸侍驾随行。
换上常服,外罩裘衣,
带着赵永安四人前往随驾,
遇到师兄孙伏伽也随驾,
“我这不是停职了么,怎么还叫上我?”
“你那叫停解,又不是免职,朝廷又没免去你奉义宫总监之职,只是让你回家反省反省。”孙伏伽笑道。
他对李逸道:“李芝今日也随驾,担任护卫任务,你一会可得克制啊,再怎么说,现在人人都知晓他是你亲生父亲,你要是对他不敬,可是会落人把柄,被人攻击的,圣人就算欣赏你,也不能总一味偏袒你。”
“我就当不认识他,”
“那也不行,圣人都下旨给你敕修私庙,而且还已经说明你私庙祭祀你高祖李超曾祖李景祖父李世谟,
这就是告诉你,你父亲就是李芝,这个已经改变不了了。”
“难道圣人还要我认祖归宗?那可不行。”李逸摇头。
孙伏伽道:“你当圣人为何要诏令你属籍宗正?其实就是知道你小子不肯认李芝,所以让你登记在皇族宗室谱上,你现在是附籍宗室,算是皇族一员了,
你高祖是李超曾祖是李景祖父是李世谟,甚至父亲是李芝都没错,
但是,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天水李氏的人,跟李芝不是一个家族了,你现在是皇族一员。
这是圣人维护你呢。”
李逸一头雾水,
怎么绕来绕去都听不明白了,
李芝是他爹,但他不是李芝家族的人?
“义安王李孝常本来也是天水李家的人,但李圆通不认李景这个父亲,也就一直没认祖归宗,可天下谁不知道他是李景儿子?
而如今李孝常有功社稷,特封郡王,属籍宗正,就是不再是天水李氏,而是皇族李氏一员了。
你的情况跟他一样,”
李逸似懂非似,“意思就是我现在不是天水李家人,”
“对,你立私庙祭祀高祖、曾祖、祖父,只是你认祖了,但没归宗。”
“我可以不认李芝吗?”
“那不行,李芝还是你父亲,但是你是私生子,认祖不归宗。以后你不是天水李氏家族一员,但你对李芝还是得客气,毕竟父子。”
李逸点头,“明白了,表面得客气,但实际上他是他我是我。”
“当然,你们又不是一家人,当然他是他你是你。”
(本章完)
第190章 断指偿恩
第190章 断指偿恩
雪后的奉正塬,
犹如一条巨蟒伏在渭河北岸。
皇帝重新回到自己出生的老宅,很是感慨。
这座历经李家三代人的老宅,经过重新扩建修整,成为了一座皇家离宫奉义宫。
“当年太祖景皇帝在此开府建衙,我也是在此出生。”
李渊出生时,他的祖父李虎已经去世十二年。
在他出生两年前,他父亲李昞继承唐国公爵位,出任安州刺史。后来李渊也随母来到父亲所在的安陆,
李昞在安陆做了四年刺史,还升任安州总管,节制八州军事。
李渊两岁的时候,他父亲被北周武帝宇文邕调回了长安,备受宠信,驻兵咸阳,保卫长安。李渊六岁时,父亲病故,也就在这年,宇文邕诛杀了权臣宇文护。
七岁的李渊从安陆回到长安,继承了唐国公爵位,因为母亲独孤夫人身体不好,被小姨接到夫家抚养。
父亲死的早,哥哥们也死的早,
母亲身体又不好,李渊那时日子很不好过,嫂子们都不愿意照顾母亲。
小姨虽好,但姨夫杨坚家的孩子对李渊并不算好,尤其小名叫阿摩的表弟杨广,对他最看不顺眼,直到几十年后杨广都还对李渊很看不顺眼。
那些年,
李渊家八柱国家的荣光不在,唐国公府家道中落,门前车马稀。
相反,原本仅是十二大将军之一的杨家,却在小姨夫杨坚的手里一步步的走向权力巅峰,
特别是随着表姐杨丽华成为了皇后、皇太后,杨坚家的地位,和李渊家的地位,彻底反转。
当小姨夫趁周宣帝病危,控制皇宫、控制皇城,矫诏成为大权在握的大丞相时,
那年李渊虚龄十六岁了,他亲眼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姨夫登基后,给了李渊一个千牛备身的侍卫官职,六品。
十六岁的李渊,被任为行军总管,开始率兵征战,
后来李渊娶了周武帝宇文邕的外甥女窦氏,窦氏父亲是北周大司马、幽州都督窦毅,母亲是宇文泰的姐姐襄阳长公主。
站在门前的大树下,
李渊回忆往昔,恍如一梦。
他少年时的这座旧宅,门前车马稀,越来越衰败,他童年在安陆,在那里结识了同学许绍、樊方等人。
后来回长安,被接到小姨夫家抚养,跟杨丽华、杨勇、杨广、杨秀等一群表姐表弟们一起长大,也算是寄人篱下,
那个时候,杨坚家奴仆的李圆通,比他们都要大不少,这个被父亲不承认的私生子,虽在杨家地位低下,可对李渊不错。
每次李渊被阿摩他们欺负,李圆通会出面帮他。
很多人都说李渊曾认李圆通为叔,是因为李圆通后来在文帝朝很得宠,是天子信任的近臣,李渊是因此才攀附李圆通,称之为叔。
其实完全错了。
李渊认识李圆通时,他是杨坚的家奴,原本是杨忠的女仆所生,自幼孤苦贫贱,但很努力。后来跟着来到杨坚府上做管事,虽然年轻,却威严整肃,人人皆服。
杨坚长子杨勇的乳母自恃受宠,看不起李圆通,也看不起寄住杨府的李渊,有次杨坚宴请,李圆通负责监厨,本该供给李渊的食物,被乳母擅自拿去,
李圆通怒斥乳母,还打了她十几耳光,叫喊声响彻房内,连杨坚都惊动了。
杨坚和独孤氏事后知晓此事,不仅没责怪李圆通,反而觉得他足堪大任,让他就座,给他和李渊又特意上了一份食物。
从那次事件后,李渊对这个比他大上不少的李圆通就很感激和信任,两人也从此结下友情,当李圆通还是杨氏奴仆时,李渊就喊他叔了。
李渊是年少丧父,被迫寄养于杨家,而李圆通父亲是杨忠的亲卫,母亲是杨忠的女仆,两人私通生下他后,李景却不肯承认,李圆通只能在杨家做奴仆。
差不多一样的不好身世,反让两人走的很近。
杨坚登基后,李圆通早就为杨坚屡立功勋,授为内史侍郎、新安伯爵,虚龄十六的李渊也被授为千牛备身,步入仕途。
“义安王。”
“臣在。”
李孝常上前,
李渊看着他,自当年李圆通掌掴杨勇乳母事件后,李渊跟李圆通就结下深厚友谊了,关系很好。
李孝常献永丰仓投唐,固然有大功,但也还不足以封王,
这更多的是李圆通留下的旧情谊,
当年李圆通最愤愤不平之事,便是李景对他的抛弃,一生都难以释怀,也从不曾原谅过李景,一辈子都没认李景这个爹。
让李孝常属籍宗正,也算是了李圆通一个心愿,给他一点安慰。
“义安王最近可听说了一桩故事,你多了个侄儿。”李渊看着远处的李逸,对他招手。
李孝常自然也听闻了这个新闻,
毕竟跟他也有些关系,
李孝常受他爹影响,其实也很恨天水李氏,恨李景。
这些日子突然听说李景的孙子李芝,当年悔婚张氏,张氏还曾给他生了个儿子,正是如今的浅水伯李逸,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后来又觉得很正常了,毕竟李景、李芝虽然骁勇善战,可私德不好名声不佳。更别说这个李芝,儿子十五个,女儿十三个,外面还有私生子十几个。
李逸看到皇帝对他招手,便大步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李渊笑着招他过去,“这位是义安王孝常,朕的族弟,也是你的从叔,他父亲是李景私生子,你是李景孙子李芝的私生子,都是不被天水李氏所承认的,但却也都干出了一番事业,”
李渊说着又招来李芝。
君臣四人,关系还挺复杂。
李芝娶了杨素女为妻,李渊也纳了李芝妻妹为嫔,
李渊又早拜李孝常父亲李圆通为族叔,
李逸论辈份又是李孝常的族侄,如今李孝常、李逸这两个水李氏的私生子,都属籍宗正,
李逸现在也是李渊的族侄了,
跟太子建成、秦王世民,还有李道宗、李道玄、李孝恭都算是宗族同辈了。
“无逸,这是义安王孝恭,你族叔。”
“左卫翊府中郎将李芝,你生父。”
“你给他们两个正式行个礼,”李渊笑呵呵道。
“陛下,民间有句老话,生而不养,断指可偿。臣今日请陛下赐刀一把,愿断一指偿还。”李逸面对着李芝,丝毫没有好脸色。
“哈哈哈,好小子,看到你,我仿佛又看到了万安公,你们可知万安公就是九指?”
李孝常点头,“臣先父确实残缺一指。”
“那义安王可知万安公那一指怎么残的?”李渊指着李逸,“三十八年前,万安公被赐封为怀昌男爵,李景找到万安公,想让他认祖归宗,
当年万安公就是如刚才李逸一般对生父李景说的,
生而不养,断指可偿,然后拔刀,当李景面切掉一指,扔给了李景,扭头走了。
万安公终身没有再跟生父李景往来过,更没有叫他一句耶。”
李渊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万安公,李圆通后来爵封万安郡公。
“李景后来参与平尉迟迥之乱,战后论功封为平寇县公,李景找到隋文帝,想将平寇县公爵转赐给李圆通,只是想让他认祖归宗。
可万安公不稀罕,说我虽曾困于贫贱,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根本不稀罕李景的这个县公爵位,甚至又拔刀要再削一指还给李景,隋文帝出面斥止,并斥责了李景,不许李景以后再扰李圆通,他们也彻底恩断义绝。”
“无逸啊,
我知道你对李芝有怨,你刚才要断指偿恩,让我想到了万安公。
我不想看你切掉一指,
你的心意,我也明了。
李芝,听到没有,生而不养,断指可偿,但李逸是我的奉义宫监,是朝廷有功之臣,这指头就不切了,我让李逸给你一笔钱财偿了这生恩,
你要多少钱财?”
李芝没料到皇帝会这么替李逸说话,
站在那哑口无言。
“你不说,那我来说,”李渊对李逸道,“你上次杀了李芝一匹马,那就赔一匹,另外再赔一匹,就当替代断指偿恩。
你需赔李芝两匹好马,从此恩断义绝。”
“臣谢陛下!”
李逸这句感谢发自肺腑,他是真恶心李芝,甚至连天水李氏都觉得恶心。
现在能够彻底甩掉李芝,李逸很高兴。
不过他还是提了个请求,
“陛下为臣敕修家庙,臣能不能请求,不要祭祀天水李氏?”
这个要求倒挺特别,
但李逸这边已跟李芝恩断义绝,那边也已经入了宗正属籍,确实也不一样。
李渊考虑了一会,
“万安公次子孝安早逝,无子,我看无逸可以过继到孝安名下。”
过继,成为继嗣之子,那在族谱上,生父也不再是父了。
李芝以后就跟李逸彻底没关系了。
李逸家庙祭三庙,
这次始祖之位祭李崇,这是陇西堂始祖,天水李氏是陇西李氏的一支,而陇西李氏始于秦司徒李昙长子李崇。
然后昭李圆通、穆李孝安。
这样就不用再祭他恶心的李景李芝他们了。
陇西李氏有诸多房支,如范阳房、顿丘房、申公房、丹扬房、安邑房、镇远将军房、平凉房、姑藏房、敦煌房、仆射房、绛郡房、武陵房、武阳房、天水房等等。
而一般说的五姓七宗十家里的陇西李,专指李宝后人的姑藏房、敦煌房、仆射房,绛郡房源出仆射房,也包括在内。
其它的陇西诸李,包括皇族李,虽然当今皇族李氏,跟李宝都是出自西凉国君李暠之后,但五姓七家里的陇西李,却专指后来东迁归附北魏的李宝一系几房,李宝六子后裔,也是后来的禁婚家。
不过如此一来,
李逸过继给李圆通次子李孝安名下,那李孝常可就成了他亲叔父。
“李开府,浅水伯该赔你的两匹良马,我义安王府出了,再送两匹,明天就让人给你送四匹好马过去,以后你们和我们,就再无瓜葛了,
你们陇西天水房,跟我们陇西长安房的,井水不犯河水!”李孝常对着李芝,居高临下,一脸不屑的道。
当年,李景祖孙一直压着他们,但如今天水房也彻底中落了,反而是他们这些私生子,如今强多了。
(本章完)
第191章 呸,你也配
第191章 呸,你也配
义安郡王李孝常三十多岁,锦裘华服,腰系一块很大的玉佩,手指上戴着一枚碧绿玉扳指,连佩带的剑都是镶金嵌玉的,挺有几分暴发户的感觉。
他对李逸很热情,热情的好像李逸真是他亲侄儿一样。
“我和孝安儿时最好,可惜英年早逝,谢圣人降旨让无逸继嗣,二郎有后了。”
李孝安十来岁少年时就夭折,都没成人,这种情况一般也未必会特意给过继侄儿。
皇帝有旨,孝安有后,对李孝常和他们家族来说,当然是好事。
因为李圆通当年不被李景承认,所以他家这一支,其实也没什么家族人丁,虽属籍宗正,但也只算是早出了五服的远支而已。李圆通二子早逝,三子孝本四子孝质原是千牛备身,侍驾杨广左右。
李孝常献永丰仓归李渊,消息传到江都,杨广便把孝本孝质兄弟俩下狱,准备处决。后来宇文智及他们密谋兵变,有个原因也是当时好多江都随驾勋贵军官们的子弟在关中,都投了李渊或可能投李渊。
而有当初杨玄感叛乱,洛阳许多贵族子弟相从,后来牵连无数的前车之鉴,这才逼的那些人叛乱弑君。不过李孝本李孝质兄弟,后来又随司马德戡准备反叛宇文化及,事败被杀。
李孝常直接把腰上那块一看就很珍贵的玉佩解下,递到了李逸手上,“就当是个见面礼!”
“谢大王。”
“该叫世父!”李孝常笑呵呵的把玉佩给李逸系上。
“谢世父!”
李芝站在旁边,诚惶诚恐,心里极不是滋味,既不安又愤怒,那孽子明明是他儿子,现在却不经他同意,被圣人一句话过继给了李孝常的短命鬼弟弟名下,
更气的是李孝常对李逸还这么热情,而李逸一口一句世父让他更心中添堵。
在李芝很年轻的时候,就知晓了李圆通李孝常父子,也知道那房是他们天水李氏的禁忌,不被祖父允许提起。
是他们李家的耻辱,
曾经祖父不肯承认他跟杨家女仆私通生下的卑贱私生子,后来谁知这卑贱私生子却因侍奉皇帝成为得宠新贵,反过来不认李景了。
在前朝,
李芝是瞧不起李孝常的,他在大业中就已官至陇西太守、苑丘县侯了,而比他年纪小点的李孝常,到大业末也才仅是个华阴县令而已。
但现在,
李孝常是义安郡王,他却连爵位都没一个,
连那个孽子都是浅水伯爵了,
越想越意难平。
没有人理会角落里的李芝,
李孝常拉着李逸的手,极为亲近,甚至当面向皇帝替这侄儿讨赏,
“圣人,臣弟斗胆向圣人讨封,无逸为朝廷也立过不少功劳,献灵药医秦王,助取长武大捷,随征泾州,献炒米助破薛举父子。又献武德犁、祥瑞金薯,实宗室俊杰······
臣弟为无逸请封。”
皇帝李渊倒是笑呵呵的道:“义安王想为无逸讨个什么封爵?”
李孝常笑道:“平寇县公,或是苑丘县侯皆行。”
一旁的李芝听的嘴都气歪了,
他祖父李景在隋建国后,参与平定尉迟迥之乱,战后论功封平寇县公。而苑丘侯也曾是李景的爵位,大业朝,炀帝把文帝朝的九等爵,缩减为王、公、侯三等,
李景封苑丘侯,此后又以功晋滑国公,后来这苑丘侯爵就赐给了李芝。
李芝心想,李孝常你要给那孽障讨封,你干嘛不讨个新安侯、万安公?那都是李圆通那贱人封过的爵位。
偏偏要讨封我祖父曾封过的爵号,这是故意要来压我们天水房?
“无逸上次献祥瑞金薯,确实封个县公县侯都不为过。”
李渊是从不吝惜赏赐的,哪怕被不少大臣劝说封赏过滥,他也是我行我素,就在昨日,李渊还赐封宫中跳舞胡人安比奴为五品的散骑侍郎。
礼部尚书、太子詹事李纲进谏,说古来乐工和士人不能并列,虽贤如子野、师襄,皆终身继世不易其业。只有北齐末年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为开府,有国家者,以此为殷鉴,
今天下新定,建义功臣,都还没全部论功行赏,高才硕学,仍有很多在民间没得到任用,
却先提拔跳舞的胡人当五品官,让他作官佩印,行走庙堂之上,这不是为后世立规矩的作为。
但李渊只回了李纲一句话,吾业已授之,不可追也。
李渊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大方。
人家杨广当年在雁门被突厥始毕可汗二十万大军围城,不得以颁下封赏令,可事后三万多兵将,他也只封赏了三千余人。
李渊太原一起兵,三万人马,就全都先授了个正七、从七的散职。
从去年五月起兵,到如今,一年多的时间,李渊封赏出去的官爵都不知道多少,隋文帝朝的十一等散实官,他改成十二等,早封滥了。把杨广朝的十七等散职,也是重新启用,并封滥。
可李渊不在乎,
就好比李孝常本不是皇族宗室,原仅是个县令,虽献了座永丰仓功不小,但却列属籍,赐郡王。
对于五服以内的宗室,那更是遍封王公。
李渊笑问李逸,“平寇县公和苑丘县侯,你想要哪个?”
“臣立有些微末之功,陛下皆以厚赏过了,无功岂敢再受封。”李逸回答。
李孝常在旁边道:“你是不是嫌弃那两个爵号,曾经是那房的人用过的?”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李芝在旁边气的面如猪肝。
“你祖父曾任过的新安、万安两个爵号,如今是你兄弟义宗义立所袭,你就别嫌弃那房用过了。”李孝常继续给李芝心头添堵。
李孝常长子李义宗,比李逸大一些,爵封万安郡公,次子李义立,爵封新安县侯。
李逸余光注意到皇帝李渊一直笑呵呵的在看着他,
“若金薯明年收获,能兑现臣之所言,亩产能有两三千斤,陛下再按功赏赐不迟,”
对于李逸这个回答,李渊脸上笑容更灿烂,这满脸褶子堆起来,真像是个婆婆面。
皇帝一高兴,
便恢复了李逸的职务,不用再继续停职反省了。
而李孝常,也得到了皇帝的任命。
“拜义安王李孝常为利州总管,刺史。”
利州,控制着剑门、葭萌等要地,是益中通往汉中、关中的主要通道,这里也是大唐掌控蜀地的门户重镇。
先前李渊借赤排羌关中哗变叛走汉中之机,令庞玉率兵追入汉中,趁机宣旨,以庞玉接替先后被杀的陈茂、陈政父子,接任梁州总管,在汉中要地驻兵。
而宗室李孝恭驻于信州,招抚山南。
此前又派出了窦琎出任益州总管,现在又选李孝常出任利州总管,皇帝一步一步的下子,逐步对整个巴蜀加强掌控。
“无逸,你可知利州之名由来?”
皇帝笑问李逸。
这个李逸还真知道,他以前在广元旅游过,而无逸也是跟李老道从蜀陇回关中的。
“回圣上,利州之名,据说源于西魏大将军尉迟迥袭取西益州,西克成都,取顺利之意而命名为利州。”
“没错,利州是由西益州改名而来,利州一边接汉中梁州,一边接蜀中剑州,位置紧要,义安王替吾镇守好此处。”
午后,
李渊在奉义宫转了一圈,便打道回宫。
如今的奉义宫,经过扩建后,已经跟原来李渊祖孙三代住过的旧宅没什么相似之处了,
行宫虽营建的不错,李渊却找不到什么儿时的印象,心里反有些不喜。
李孝常得授利州总管之职,倒是挺高兴的,
拉着李逸的手,说这还是借他的光呢。
李逸恢复了奉义宫总监之职,倒是无所谓,他甚至还挺喜欢没有职事的状态。
李芝恨恨的望着他们。
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扭头便走。
“等一下,”
李孝常叫住了李芝。
“刚才我说了,替无逸赔你四匹好马,我李孝常说话算话,现在就把马赔你。”
他招手,便有手下家将,牵来四匹河西好马。
李芝脸上阴晴不定,
“大王客气了,区区几匹马不足挂齿,不用给。”
李孝常却是神情冷漠,“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天水李氏,我们皇族李氏,本也没什么关系,用不着套近乎,说赔你四匹马就赔四匹,本王可不想欠你们天水李家什么人情,
呸,你们也配!”
李孝常吐了口痰,直接就吐到了李芝的鞋子上。
“不好意思,最近有些上火,痰多,吐到你靴子上了?那我赔你四双!”
李芝肺都要气炸了,
可却又不敢发作,
现在的他仅仅是个四品的开府,而李孝常却是郡王、总管。
四匹马,四双靴子。
最可恨的是那四双靴子,是李孝常让手下家兵从脚下脱下来的。
李芝咬咬牙,让家丁牵马拿靴,准备扭头走了。
“等一下,”
李孝常叫住了他,“李开府莫不是还忘了点什么?”
“什么?”
“你收了我四匹良马四双靴子,不得给我留个字据收条?要是以后你不承认收了,耍赖怎么办?”
“李某不会。”
“那可不一定,你们天水李家,最是无赖。”
李芝只得让人取来纸笔,当面写下了字据,交给了李孝常。
“给无逸。”
等李逸接过,不屑的点了点头,
李芝再也无法忍受,
拔刀,
提着镔铁横刀,一刀接一刀,
连出四刀,
把四匹刚接收的河西良马,全都捅了脖子,
马悲鸣嘶叫,
倒地,
血流满地,
李芝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
看着纷纷拔刀护住李孝常、李逸二人的王府护卫,甩了甩刀上的血。
李孝常喝问,“李芝,你想做什么?”
“我杀我自己的马,没碍大王的事吧?”
李逸在旁边笑呵呵的道:“李将军看来平时没读过朝廷律法啊,诸盗官私马牛而杀者,徒二年半……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
这马牛,为用处重。牛为耕稼之本,马即致远供军,这可是宝贵的战略物,岂是你想杀就杀,想宰就宰的,
按律,主人自杀马牛,要处一年徒刑,你这一次宰杀四匹良马,还是战马,呵呵,
李将军,你跟大理寺好好解释一下吧。”
李芝怒瞪李逸,没想到这孽障如此,真是个畜生。
李孝常大笑着对自己护卫道:“报案,马上去报案。”
(本章完)
第192章 抢购獠奴
第192章 抢购獠奴
“瞎胡闹,”
回宫的马车上,李渊听了左监门中郎将钱九陇的禀报后,只是笑骂了两句。
李芝杀了李孝常叔侄赔给他的四匹良马,虽然严格按律法来说,确实犯法。可李逸上次也伤了李芝的马,事后也不过是停职。
“传吾口谕,李芝停禄半年,罚铜二百斤,上缴良马四匹。”
钱九陇转身骑马回去传谕,这位中郎将和樊兴一样,都曾是隋朝时坐罪籍没为奴,发配给李渊的。
也都是骁勇善战,擅长骑射,太原从龙起义后,屡立战功,如今都在监门卫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左右监门卫,率亲近禁军,共掌宫城诸门禁卫及门籍,将领都是天子心腹。
樊方、钱九陇不仅掌宫城诸门禁卫,也还暗中监察着长安城的任何风吹草动,收集坊间消息。
“这个李逸,”李渊笑笑,这个年轻人,很让他欣赏。
温室里的祥瑞金薯长的很好,他现在很期望春天时金薯收获,若是到时真能亩产两三千斤,哪怕是在温室里特别呵护,精耕细作下达到的产量,那他也要重重赏赐李逸,
区区一个县侯,他是不会吝惜的。
李逸恢复职务,
便留下来,跟奉义宫的一众官吏、园工、匠等见了个面,说了点场面话,李逸便也先回长安了。
回京的路上,他倒是有点头痛了,
这奉义宫距离长安也有好几十里路呢,以后正式上任,不可能长安、高陵两边跑,
回到家,把这烦心跟十娘她们说了。
十娘笑道:“当是多大的难事,让郎君愁眉苦脸呢,我们随郎君去高陵,住公廨后衙,或是在高陵县城买个宅,又或是建个别院都行,”
姬令仪则建议:“奉政塬东西长三十里,南北阔三里,土层深厚,土质肥沃,关中有句老话,称奉政塬是黄壤陆海,盛产粮果,我们可以在那边买田置地建庄园,现在地价也便宜,阿郎如今身份,也可以多买些地。”
秦都咸阳,汉唐都长安,大造宫室,就近取材,奉政塬的林木遭毁灭,现在奉政塬就是一望无际的粮田,因土壤肥沃,也种了许多瓜果。
几个女人都很热衷于买田置地。
她们还喜欢买牛买人,理由也很简单,牛骡、奴隶,既可耕田种地,也还能繁殖增值。
这理由确实无可反驳。
尤其如今到处是灾民、流民,许多人为了一两斗米,就能卖妻卖女,只要管一口饭,就能招到年轻男子为部曲佃户。
现在啥都贵,就是人命贱。
手里的钱财,较好的保值方式,除了买黄金储藏,那就是买人买地了。
都说穷人三件宝,丑妻瘦田破袄,肥田美妻惹祸根苗。
而对如今的李逸来说,他已经有足够的身份地位,能够保住自己的美妻肥田了。
士族豪强,首先就是地主,然后是读书人。
而贵族名门,那就还得有足够的官爵地位。
李逸对买田置地不是很积极,更不太喜欢蓄很多奴隶,他倒更愿意研究下庄园经济,发展点养殖副业,果木经济啥的。
养猪,就是他今年准备重点搞的项目。
但十娘她们却觉得买田置地,买牛买奴更简单更稳妥。
御宿川有刚敕修好的无极堡,长安城也有好几座宅子,到高陵再买宅置业,李逸觉得没啥必要。
不过既然她们都主张,李逸也就没坚持,
毕竟也只是小事,大事商量,小事嘛女人做主也一样。
贵族在这个时代,处处优先,享有特权。
平民百姓,只能一妻,不能纳妾,匹夫匹妇,就算田地,也有限额,每丁只能拥田百亩,得有勋官,才能提升田额。
但身为浅水伯爵,又是五品官,加九等勋,李逸只要不是强买强卖,巧取豪夺,正常买田几乎没啥限制了。
最过份的是,
哪怕李逸现在拥有几千亩地了,但他身为官,免课役,这些田不用纳田赋租调,一点不用。
也就缴点义仓粮,户钱。
这是大唐国家税制里很不合理的一处,但李逸是这个不合理税制的受益人。
满朝勋戚贵族官员们,都是这个制度的受益人。
所以大唐的基本税制是按丁征收,每丁每年,缴租两石粟,交绢两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麻三斤。每年还得服免费丁役二十天,闰年还要加两天。
如果每个课丁能实授百亩地,这个租调庸负担,倒还好。
但实际上,很少能足授,哪怕是开国之初,
尤其像关中这样的狭乡,地少人多,权贵、寺院又多,御宿川罗家堡的百姓,基本上每丁只分到三四十亩,而足额也仅能分五十亩。
以后再添人,甚至这三四十亩都没地分了,得有人死了退田后才能再分,但退的也只是口分田,一般也是原主子孙优先继承,
这样一来,在第一波开国授田红利过后,后面能分田的只有那些边疆之地了。
如果实授五十亩地,意味着租赋负担实际涨了一倍,要是只授三十亩地,那就是理论负担的三倍有余,而如果没能授田,却还是课丁,那这租庸调,就会压的人喘不过气,一遇灾荒病疾,逃亡就是必然。这种税制的弊端,朝廷应当有很多人都能看的到,但却没有几个提出改革的。
从西魏到北周,再到隋唐,一直沿用这套制度,
门阀贵族的日子更好过,地位越发稳固,百姓越发压在底层喘不过气来,
于是府兵成为了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当府兵,却又只是庶族地主们的机会,一般百姓根本没资格,也没财力自备衣粮马匹弓刀,更不能脱产去训练打仗。
名门出身的杜十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这理所当然。
接下来,
李逸恢复职务,回到奉义宫做总监,差事倒也很闲,这是离宫,皇帝也不会常来,大家都很闲,维护一下奉义宫的草草就行,比宫苑监要清闲的多。
事情交给手下一套班子官吏们,李逸可以做甩手掌柜,每天中午在食堂吃完工作餐,回衙门再休息一会,下午两三点左右他就下班了。
他到奉义宫就做了两件事,一是公厨的伙食尾子,官员们均分。
二是在奉义宫也搞温室,蔬菜瓜果,韭黄蒜黄等种出来售卖给贵族地主大户们,赚了钱就跟原来在宫苑监一样,一分留做公廨钱,一分给官吏置办年节福利,一分充月俸以及补贴。
留做公廨的钱,一半做公廨办公、招待费用,一半则拿去一起放贷。
李逸早对大家言明,不许贪污监中钱财,不许监守自盗,不许克扣匠园丁的钱粮,这是底线,只要不犯这些,其它的什么迟到早退都是小事。
杜十娘她们也是很积极的来到高陵,
高陵县城在奉政塬下十里,相距不远。她们先是在县城买下了一座几亩的廊院,接着便是在塬上塬上买田置地。
买买买,
只要肯卖,价格好说。
一边买田,一边买牛买奴,还去施粥招佃,
到了晚上,
十娘都还很兴奋的跟他说今日又买下多少亩地,又看中了哪几块地,又买了多少牛,买了多少奴隶,招了多少佃户。
现在的奴隶是真便宜,
“最近长安新到了一批汉中来的獠奴,十分便宜,听说是左卫将军庞玉在汉中征讨集州獠所获,”
李逸也听说了庞玉在汉中大胜。
他奉李渊旨意,打着追击旁仚地部叛乱羌兵的旗号,一路驱赶着叛羌到了汉中,
在梁州当地官员豪强等的接风宴上,他拿出了皇帝旨意,宣布他出任梁州总管,使持节梁集四州诸军事,梁州刺史。
带来的一万关中府兵,也就此驻守汉中。
天下动乱以来,汉中各方势力内斗激烈,而以前被压服的獠蛮也都趁机作乱,不仅是向来不服的生獠们出兵劫掠,就是以前编户齐民的熟獠都又乱起来,
陈茂陈政两任总管,一年内先后被杀。
但这次庞玉是带着一万精锐来的,很快就震慑住了梁州本地的官吏豪强们,他接着出兵征讨集州獠。
生獠据险而守,军不得进,粮草将尽,一众熟獠跟反贼生獠们也都是同族,甚至还大多是亲戚,都劝说庞玉退兵。
庞玉却只用了一招,
他对一众熟獠说,秋谷已收,百姓家中都有存粮,现在起,从百姓手中征收粮食供军,非平贼吾不返。
这句话把一众熟獠们吓的不轻,
这生獠不破,庞玉就要抢他们收的秋谷做军粮,不平贼还不退,那岂不是把他们的粮食都吃光,那他们怎么过冬、春?
一众熟獠头领们聚在一起商议许久,
反又不敢反,庞玉军精锐,而且大唐关中还有二十万呢。
于是乎,首领们听懂了庞玉的暗示,生獠平定,他就会退军。于是乎,这些首领就精选了一批青壮,偷偷的潜入生獠营寨,找他们的亲戚朋友们商议,大家斩杀酋长而降,
渠帅被杀,余党溃散,
庞玉率军趁势追讨,于是集州反叛生獠悉平之。庞玉得胜,缴获了许多粮食牛马羊群,也是兑现承诺,收兵班师。
熟獠们保住了自己的粮食,甚至还保住了他们的生獠亲朋,
而庞玉平定生獠叛乱,缴获了许多战利品,还掠夺了上万生獠做为俘虏,全都押送长安,籍没为奴。
这大批的集州生獠,在长安两市集中出售,
因为量太大,价格极为便宜,
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壮獠丁,才卖十匹绢,折三千六百钱,不过一石大米钱。而二三十岁的丁婢,才卖八匹绢。
一些五十多岁的,或是不到十岁的,更是往往直接充做添头,买的多就送一个,或是整户的买,还有优惠。
獠人,南蛮之别种,为数众多的生獠散布在巴蜀、汉中地区的山林地带,以及黔中、南中、岭南等地,
中原王朝跟獠蛮的战争从未停止过,生獠反叛十分频繁。
而地方官府,也是经常主动出兵劫掠獠人,贩卖获利。獠人自己,也常常相互掳掠,外卖为奴,中原地区,到处可见獠奴,
部份是獠叛,朝廷出兵讨伐后掳掠为奴,但还有很多,是獠人自己相互掳掠贩卖到中原的。
从巴蜀、汉中到关中的商道上,商队的货物里,基本上都有獠奴。
上至公卿,下到庶民,有獠奴的很多。
这次庞玉掳了一万多生獠,押送长安,朝廷将之发卖,价格便宜,杜十娘姬令仪她们就跟抢购打折商品一样,一口气买了一百多个。
“便宜,总共才了一千匹绢,基本都是青壮丁奴丁婢,二三十岁的居多,一百四十二个,才合七匹绢一个,”杜十娘甚至有几分得意的说,她们特意挑了一百个女婢,只选了四十二个男奴,女比男多,因为这些丁婢年轻,能生育更多奴隶,更有价值。
李逸觉得,杜十娘是真没有把那些獠人,当成人。
(本章完)
第193章 医馆
第193章 医馆
大唐律法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生产藩息者,谓婢产子、马生驹之类。
这些都是明文律法规定的,奴隶就是如同牛马一样的资财,并没有独立的人格。
杜十娘出身门阀,呼奴使婢,早就习惯了。
据说开皇年间京师最兴盛时城中有五六十万人口,其中奴隶就占有近十几万。
做为当家娘子,杜十娘的划算很好,多买奴婢,既能干活又能生子,生下来的便是家生子,仍是奴婢,资产便增值了,这些家生子打小养大,用起来还更放心可靠,
有那聪明的,挑出来好好培养,将来就可以充做庄头、管事等。
买就买吧,
一千匹绢,居然能买到一百四十二个奴隶,还大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剩下的也是十几岁和四十几岁的,仅从投资角度,还真很划算。
长安的粮价倒是出奇的稳定,
一直维持在斗米匹绢左右,自从李渊登基称帝后,粮价好像就基本是这个价,只有在浅水塬大败那次,长安有过短暂的粮价疯涨,本来今年关中秋季收成不错,粮价应当跌。
但现在这个价格稳定,背后透露着不少信息。
一是朝廷趁机在收粮储备,二是有豪门地主、商粮们在后面囤粮控价,刻意不让粮价下跌。
他们囤积掌握了大部份流通粮食,刻意限量放粮,这价格自然也就能维持在较高位置。
这也变相说明,大唐现在还没顾不上这些民生问题,首要的还是统一。
高粮价对李逸来说,也有个麻烦,他现在人越来越多,招的佃户部曲,作坊工人商铺伙计,甚至是买的这些奴隶,
那可都是一张张嘴啊,都要吃饭的。
哪怕这些奴隶没啥人权,条件极差,但总得喂饱,奴隶就算是牛马一样的资产,可也没谁会把牛马故意养瘦养死,那样不还是自己的损失。
牛马还得添精料呢,
一个青壮奴隶,一年得起码六七石粮食,这吃的粮倒是能买他们好几个了。
所以反过来,杜十娘她们要蓄奴养部曲,那就得多买田地,粮食得自产,靠买粮的话,那太不划算了。
旬休,
李逸回了趟御宿川,他对罗家堡倒是更有归属感,
长安平康坊浅水伯府虽然更精致,离东市又近,购物方便,但他还是更喜欢乡下。
罗二罗三罗五刘黑子郭二郎他们也相处熟悉了,
时值岁末,进入腊月,
今年天特别冷,隔几天就有雪,
虽说瑞雪兆丰年,能够把地里的虫卵冻死,而且对小麦来说,也有好处,能减少土壤少份蒸发,有助于减轻春旱,积雪甚至像保温层,防止昼夜温差大。
不过一场接一场的雪,也让许多百姓捱冬挺艰苦,缺衣少食,缺少燃料,不少穷人冻死,尤其是许多逃荒的灾民。
据说在京郊几个大的灾民营地,每天都有许多人冻死饿死。
回去前,李逸特意到东西市大采购了一番。
冬日的原野,一片萧瑟,
马车缓缓的驶过神禾塬,
犹记得上次赵永安他们在这射兔子,这次又遇雪后,李逸也是特意叫了赵永安带上弹弓,喊上庶仆、部曲,一起雪中赶兔子。
部曲们循着痕迹把兔子从窝里赶出来,
李逸骑马挟弹弓,用的是泥丸,用石粉、陶泥加胶,搅勺搓圆晾干,比用陶土烧制的陶丸成本更低。
跟着赵永安练习弹弓也有段时间了,
李逸现在都能在马上打兔子,
空旷的原野上,
追的追赶的赶,
李逸骑马持弓,射了一发又一发,虽然十发九不中,但毕竟有这么多人给他赶兔子,
打了一会,也打了五六只,让他过足了瘾。
“下次,去山里打猎,”赵永安道,他可是个老猎手,甚至还曾受官府组织,跟许多猎人去猎过大虫。
路过冯家堡,
李逸先去董秀才家拜访,
他的私塾还没放假,
李逸提着两只自己亲自猎到的兔子,还有赵永安猎的两只野鸡,以及从长安买的许多样礼物登门,
董秀才还是那个老学究的样,
屋里烧了个炭盆,
普通的柴炭,坐在那烤火,前面热,后背凉,烟熏的眼睛流泪。
“我上次不是给老师送来了一些冈炭吗,”
冈炭是炭中精品,用青冈树烧成的炭,粗如手臂的冈炭,能发出清脆的钢铁之声,而且火力特别壮,很耐烧,能燃烧两三个小时,尤其是无烟。
“你送的那些冈炭好,无烟,我留给老母烤火了。”
“那学生回头让人再送些来。”
“这个也一样。”董秀才笑着道,一边往火盆里放了个小架子,坐上个陶壶,开始煮茶,
他煮茶没那么复杂的手法,
陶壶里加水,然后往里面扔小块茶饼,再加点红枣放点枸杞,加点盐。
“喝的惯不?”
“挺好。”李逸以前很不喜欢喝唐人的茶,尤其是各种添加,但现在倒有些习惯了。
只要把茶当成功能饮料来喝就行了,加盐加奶确实能补充精神和体力。
“老师,年后无极学堂就要扩招,小学堂三年初小,还要开三年高小班,甚至计划以后还要开中学堂,又会有女子初小,
学堂缺个德高望得的校长,我想请老师来做镇无极学堂,我呢就挂个名誉校长就好了。”
董秀才坐在那,没马上应答。
冯家私塾他办了多年,也有感情了。
“我得承认,我当初都没想到,让你办个私塾,你能办成如今这个样子,我既惊讶又佩服,
无极学堂现在办成这样,十分不错,也确实造福乡里。
不过我老了,也没能力做这个校长。”
“不,老师你德高望重,教书育人三十年,桃李满天下,你最适合了。冯家私塾你也不用担心,可以直接并入无极学堂。”
“我不瞒老师,办无极学堂我是有些梦想的,老师当初那句我辈读书人就算在乡野,亦为乡贤,亦当造福乡里那句话对我触动很深,
读书的权力,几乎被士族垄断,
平头百姓哪有机会,我既然在御宿乡在兴盛里落户,便也想办好这个学堂。”
“请老师助我。”
董秀才认真问了李逸几个问题,尤其是关于对无极学堂的规划、定位,以及学会资产使用等,李逸一一回答。
“我希望有朝一日,无极学堂能够成为无极书院,我们书院的优秀子弟能够在朝廷科举中取得明经、进士等功名,亦希望我们书院还能培养出一些优秀的书法、绘画、音乐、数学,甚至是制造工匠等人才,
我也希望我们的学会能够健康发展,好好经营,将来既能够支持学堂办学费用,还能设立奖学金,奖励优秀的学生,
甚至是帮扶周边孤寡,若有余力,我希望将来学会能出资办育婴堂收养些弃婴,办孤儿养收着一些孤儿,办养济院,收一些孤寡老人抚养,再买块地建一个公墓,收葬无主尸骨和无力安葬者······”
学会就是一个基金,买田置地,放贷钱粮收息,以后还会弄养猪场,甚至是做一些作坊,
赚得的收益,部份用于办学,部份用于公益慈善,一部份则做为基金的本金,继续经营。
良性循环。
书院做大做强,学会也做大做强,相辅相成。
这样的书院,也就不用完全依靠李逸,或是大家的捐赠,就能长期办学。
“学会,其实都是你派人在经营,你真舍的这么大的收益?”
“学生之所以要弄个学会,就是为了更好的支持学堂,学会能够经营的好,我会很高兴,取之于民,也将用之于民。
学会起步资金也是乡亲们捐赠,将来办学之余还能回报乡里做慈善,抚孤养老,多好。”
董秀才点头,
“就冲你这一席话,我便把私塾关了,带着这几十学生去无极学堂。”
“谢老师。”
“谢什么,都是做点实事罢了,我这些年最引以为傲的不是曾经在国子监读过书,也不是曾被荐举参加了秀才科,更不是成了多少长安贵人们的座上宾,
我最自豪的是在这办学三十年,也行医三十年,教了许多学生,治了许多百姓的病。”
李逸笑道:“老师这么一说,我倒有个新的想法,我觉得学会可以拿一笔钱出来,
建一个医馆,请几位大夫来坐诊看病,再招一些药师,”
李逸说着自己打算,这个医馆是既有医生坐诊治病,也还经营药材的加工和售卖,还可以选一些聪明有天赋的来学习加工药材、诊疗治病。
甚至以后,还可以发展药田种一些药材等。
“我们的医馆,以人为本,药材平价,诊费亲民,若是有乡民无钱支付医药费的,可以先记账·······”
叫医馆也好,叫药铺也好,这是集治病、教学,加工、售卖药材等为一体,而且是带有几分公益性质的,
“你这样弄,那一开始要投的本钱不少,而且有可能会亏本。”董秀才提醒,记账好记,但钱难要。
李逸倒不以为意,他其实更看重的是切入这个行业,甚至以此培养一些自己的医师、药师,而且这买卖是挂在学会名下,学会本就是带公益性质。
再说了,李逸可是见识过这个时代的医、药的,一是医师少,二是药材贵,所以百姓往往是看不起病买不起药的,小病靠扛,大病就扛,十里八乡,连专业点的有经验点的接生婆都没几个。
那些走街窜村的铃医,都很赚钱,更别说正规的医馆药店了。
如果正常经营,哪怕做平价药材,收亲民诊费,只要能开业,基本上不可能会真亏本。
别以为那药铺门口挂一副对联,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无疾苦,就真以为这行当不赚钱。
其实古今中外,医都是高端且稀缺的宝贵人才,药品更是最赚钱的行业。
西门大官人在阳谷县过的那么潇洒,就是在县衙门前开个生药铺发家的,后来发迹有钱,就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揽,说事过钱,交通官吏。
“难得你愿意如此造福乡里,学会开医馆药铺这事,我来帮你联系医师、药师和药材,我也算是兼行医多年,这方面有些人脉关系。”
“那太谢谢老师了。”
“都是做好事,算我一个。”
茶水煮开,
李逸倒了两杯茶,
举杯敬董秀才,李逸做事没那么纯粹,不管是办学堂还是打算开医馆,背后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但人家董秀才是真大气。
值得敬佩。
(本章完)
第194章 十三个大肚婆
第194章 十三个大肚婆
李逸一回来,无极堡立马热闹起来。
村里老少爷们妇人小孩都来了,杜十娘倒也喜欢这浓厚的人情味。
“赶紧给大家煮茶,”
又吩咐把从长安带回来的一些核桃、红枣、杏仁、榛子、柿饼等拿来。
李逸也喜欢人多热闹,
提着干果挨个给孩子们发,每人抓了一把,引的孩子们欣喜不已。
刘黑子有些得意的带着媳妇曹氏来拜见,
曹氏挺着个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刘黑子自信说是个男娃,“你看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带把的,而且腿特别长。”
曾经在三桥灾民营里面黄饥瘦的南阳妇人曹延秀,嫁给黑子半年,已经大变了样,身上有肉了,脸色也红润了,她本来就高个,这丰腴一些整个人立马显年轻许多。
“怀孕了要多吃点,让黑子多给你吃些肉和鸡蛋。”
“有嘞,每天早上煮一个鸡子,隔三差五的还会蒸碗肉羹汤。”曹氏一脸幸福的道。
村里妇人听说后都是一脸羡慕,有的生了六七个孩子了,可谁家有这样的条件,一天能吃一个鸡蛋?还隔三差五蒸肉羹吃?
大多数妇人就算怀孕了那也是要天天干活,碰上农忙的时候,更是得跟男人一样下苦力,也只有刚生产后能稍休息几天。
“阿秀你嫁了个好男人呢,”
不少妇人都称赞刘黑子大方疼新妇,
李逸看现在的老黑,干净体面,身上罩着一件羊皮裘衣,绵羊皮缝制,羊毛朝里,外面羊皮上还又缝了一层粗布,长款的羊皮裘衣既保暖,还好看。
身上衣服没有一个补丁,十分干净。
而曹氏也是穿着绵羊皮裘。
两人这装扮跟乡下地主一样,大多数村民可没这条件,穿的往往是便宜的山羊皮,甚至有在布袄上罩件狗皮褙子,或是羊皮褂子的,
白天披,晚上盖,大多还打着补丁,也是早看不出本来颜色。
可就这,也比其它村子百姓强多了。
黑子因曹氏怀孕,现在基本呆在乡下,帮着李逸看管无极堡,协助罗二打理作坊,帮罗三管田庄,深得李逸信任。
他笑着跟李逸汇报,“我又买了点地,现在塬上五十亩麦地,塬下五十亩稻地,还有二十亩桑田,”
“不错,钱够吗,不够从我这拿,”
黑子感谢说买地都是付的现钱,现在地也便宜,他买的也不是啥上等田地,又是小块零散地,费钱不多。
“前段时间阿郎让我下乡收柿子,我也赚了一些,阿郎又还给我夫妇一份工钱,”
他现在一百二十亩地,自己也没空打理,便打算等开春后招一户灾民来做长工,买头牛,农忙时再请点短工,也就能顾的过来了。
“这个打算好,有钱先置些田地,总不会错的。”
“请阿郎放心,我会办好阿郎交的差事。”
围炉煮茶,
村民们的生活都还算可以,这个冬天都或多或少添了些衣物,还有人修了新窑的,有人跟刘黑子一样买了田的,
也有不少娶了新妇,
村里今冬大肚婆特别多,
不仅曹延秀怀了,连虞幼娘也有了,
大富大贵他们也都让妻子又怀上了,
罗三娶的第三任妻子,王氏也怀上了。
连李存孝他们四个羌人,新娶的汉妻,也全怀上了。
细一数,
现在总共二十五户的罗家堡,怀孕的妇人居然多达十三个。
倒是李逸一妻二妾,没有一个有动静的。
有那耿直的还问李逸这事呢,弄的李逸只能呵呵一笑而过,
这让杜十娘脸上没了笑容,姬令仪更是羞愧。
“喝茶,喝茶。”
李逸觉得无极堡有了四面高墙后,好处是挡风了,但坏处是摭阳摭光,而且当初翻新,也忘记了修个火炕。
光靠炉子取暖,还是有些不够的。
他家倒不缺炭,有石炭、木炭也有不少木柴,村民们也还好,这里毕竟邻近南山,些时间力气进山砍上一段时间柴,拉回来也够烧挺久,比全靠买却还总供应不足的长安城里好多了。
但火炕还是猫冬避寒最舒适的。
“中午大家都在我这吃饭,我请大家吃猪膏馎饦,”李逸豪爽的道,现在罗家堡的村民,其实基本上都是他员工了。
男人或是在田庄管事,或是在作坊跑销售,或是做采购,妇人们则在作坊里做工,或是安排到铺里煮饭。
总共才二十五户人家,其中秀芝是三品郡夫人了,四个羌人现在是七品旅帅,连萧十三郎也成了九品参军。
连李逸,七户是免课户,都有官爵。
柿子酒坊、香皂作坊、腐竹作坊、犁作坊,前不久新开的铁匠铺、木匠铺,加上长安原来六个铺子,
李逸如今的产业不小,罗家堡的这些村民甚至都已经不够用了,如今郭庄、高家堡、三家村、碾湾、冯家堡等本里的一些熟人,李逸也用起来了。乡党,知根知底,终究比外面人用的放心。
妇人们高兴的帮着揉面,烧水煮面,
多放猪油,多放葱,多放点盐,
大家一人盛了一大碗就随便圪蹴在阳光下吃,
真是闻着香喷喷,吃着暖胃又爽滑。
一百多号人蹲满了无极堡的前院场,好不热闹。
李逸也端了个大碗,跟大家圪蹴在一起,开起了老碗会,边吃边聊边晒太阳,格外接地气。
从大家的冬衣上,也能看的出各家的贫富差距来,
如罗三、刘黑子、罗二等给李逸做管事的,绵羊皮裘,外面还缝了层粗布,里面也还有件夹袄,填的是丝絮。
而那几户免课户家的妇人孩子,有穿狐裘的鹿裘的,料子更好,也更干净整洁。
而其它村民,有些虽也穿了羊皮裘,但是山羊皮的,裘也是要短一截,多数还比较旧,有些还穿的是狗皮,兔皮的。
当然,有连山羊皮、狗皮都还穿不起的,只能是两层麻布里填充绵絮或是麻絮,甚至填鸭毛、芦苇的,
还有些妇人穿的是纸裘。
这是用楮树皮为原料,蒸煮、调制、压实后制成衣服,这种纸裘很厚实,还挺耐穿,穿旧穿破后也能继续缝补后再穿,虽然楮皮纸裘不如皮裘保暖,但许多穷人也只能如此了。
吃着面,
还有村人喊自己的儿、女过来,让当面给背诗赋的,或是让口算数的。
好不热闹。
村里的孩子经过半年上学,让李逸觉得这些孩童有了些不一样,或许这就是开眼了吧。
饭后,
李逸开始琢磨着砌火炕,罗三罗五他们也都是以前常帮人打窑砌房的好手,李逸说出想法,指出火炕的大致原理,比比划划,他们也基本上听明白了。
“能做,阿郎指点我们,应当能成。”罗三笑着道,自从娶了第三任妻子进门,现在的罗三也是整天乐呵呵的。
他帮李逸收柿子,也赚了不少,一季柿子收下来,也买了百多亩地,又买了两头牛,三孔窑洞又增挖了两孔,还在前面围了院子,新搭了几间草房。
如今乱世,地便宜的很,大多数人都不敢买地,罗三他们都相信李逸,大胆的跟着买田置地。
辛苦了几十年的罗三,终于成了小地主,家里三个孩子都在读书,新妻子又怀上了一个,家里还有足够一年的存粮,还有些余钱,小日子别提多幸福,反正罗三是非常满足现在生活的。
下午,
罗三还喊来了大富大贵一起打下手,边修边研究,李逸在旁充当顾问,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火炕倒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原理是利用炉灶的烟气通过炕体烟道进行取暖。
上面盖石板,或是预制好的泥板,然后再抹泥,填补缝隙,抹第二遍抹平收光,再慢火烧干透,铺上炕席,一个火炕就算大功告成。
不过说起来容易,头一回做却也是得反复琢磨,修修改改。
几个大男人却是做的很兴奋,越干越有劲,
玩泥巴不仅仅是小孩子喜欢,大男人同样喜欢。
天黑,
炕没盘好,可大家却劲头不减,说明天继续。
晚饭,李逸招待几人,红烧兔肉、野鸡炖汤,小葱豆腐、再来个豆渣糊糊、腐竹煲,四菜一汤,再来一壶柿子烧,
罗三他们连说李逸太破费。
李逸本想陪大家喝两杯,结果红绡过来说县君请他过去。
他来到内院,
杜十娘道:“郎君,妾刚才问过她们,今天正好是素君的好日子,郎君别喝酒,”
“娘子不必着急,顺其自然嘛。”
“顺其自然没错,但今天就别喝了嘛。”
李逸有些后悔以前跟十娘说什么备孕,说什么喝酒有可能影响怀孕,甚至怀上也可能影响胎儿健康这些了。
他是不急着想要孩子,
可十娘很急,尤其是今天看到罗家堡二十五户人家,结果有十三个大肚婆,她更急了。
“素君和玉漱要是再怀不上,那我给阿郎再找两个妾,”
“别,”李逸拒绝,要那么多女人干嘛。
“那阿郎从府里的婢女里挑,让她们服侍,若是谁能怀上,到时再放免纳为妾。”
李逸不由苦笑,“有那么急么?”
“怎么不急,这事可得抓紧,钱财田地牛马再多有什么用,得有人才行。”
(本章完)
第195章 当爹
第195章 当爹
完事后,
姬素君赶紧扯过枕头垫起,村里大肚婆们说这样容易怀上。
“郎君,是不是我这块地不行,就像有的盐碱地一样,就长不成庄稼。”姬氏躺在那很自责的道。
这几个月,每个月都要算着日子播撒种子,可每次都是满怀期待,最后却是失望,肚子始终不见动静,那癸水总在下个月如期而至。
她没怀疑李逸的日子计算法有误,也没怀疑过李逸的种子,就怀疑自己地不行。
“顺其自然,这备孕也没多久。”
“已经好久了,肯定是我这块地不行。”
她说的李逸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了,原先都用套,但自从十娘一直想要家里添丁,他跟素君和玉漱已经不用了,也有两月了,按理说本来有四次机会,可一次都没中过。
但转念一想,这么年轻,这么健康,没理由啊。
还是概率问题,毕竟一人才两次机会,十次中一次也是很高了,还是次数不够。
“郎君,我今天还听到两个方子,一个换肚一个添丁。”
李逸给她盖好被子,躺在旁边进入圣贤模式。
“啥换肚?”
“罗五媳妇说的,说女儿出嫁一两年都没生育,或连续生女儿,这时女方家人就会挑一个吉日,买一个猪肚炖熟后放在茶壶里,由女方的母亲或长辈妇女用谢篮送到女婿家,抵家后不跟任何人交谈,直接送到女儿房间,把装有猪肚的茶壶放在床上,然后一句话不说回家,女儿则和女婿在房间里,一起把猪肚吃完,这就是换肚,就能生儿子了。”
李逸听的想笑,太没科学依据了。
“添丁呢?”
“用红线绑铁钉放在床底下。”
李逸笑笑,“我觉得她们说的这些偏方都不靠谱,倒不如我再卖力一回。”
“郎君还行么?”
李逸一听就不乐意了,翻身而起,“我这龙精虎猛的小伙,你说我还行吗?当然行,今天就要给你种上,别人一亩地用两升麦种,我用五升,就不信不出苗。”
“等一下,”
姬素君叫停李逸,“她们说一次后得垫枕抬臀至少两刻钟,再等等,不能把种子浪费了。”
······
一夜操劳。
天明,李逸还在呼呼大睡补觉。
素君的婢女红线进来,跟素君悄悄说着什么。
“说啥呢?”李逸被吵醒。
“郎君,咱家堡门前有个孩子。”
“这算啥事?”
“一个婴儿,有人把一个女婴遗弃在咱家堡门前,”
李逸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
睡意全无,
李逸穿衣,和姬氏出门,院里已经在议论这事了,
来到堡门前,
果然好些人围着,
杜十娘怀抱着个孩子,
“一个女婴,估计刚出生没几天,瘦瘦小小的,也不哭,”
早上刘黑子一打开堡门,就看到有个柳筐摆在门前,凑近一看,里面居然有个婴儿。
赶紧就通报了院里。
十娘这会已经给娃用狐裘包裹,
李逸凑近看,
这小家伙好小,但长的挺秀气,没有初生婴儿那么丑。
他估计这娃可能五斤都没有,太瘦小了。
大家议论着,
“谁家生了却不养,”
“女娃嘞,肯定是生的多养不起,”
“也许是想生个男娃。”
倒是有年纪大的,如罗二就很淡定,他说以前冯家堡那边的死娃沟,每年都不知道要扔多少死娃,不仅扔死娃,也经常有人把女婴抛弃在那。
说来都是罪恶。
但这年头,溺婴,尤其是溺女婴,有时生下来直接把活的抛弃的也不少。
原因都很现实,
“这孩家里倒还知道把娃送到无极堡来,知晓咱们阿郎仁义心善嘞。”
以前还没有人把婴儿扔他家门口的,
这是头一回。
杜十娘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她很喜欢孩子,一直渴望有个孩子,如今李逸五品官九等勋还有浅水伯爵,家里也有几千亩地,还有数个作坊店铺,
钱财不缺,就是缺人。
虽然李逸一直不急,可杜十娘却很急,觉得是她这个大妇的失职。
今天这个女婴被送来,
她觉得是个好兆头,“郎君,这孩子我们收养了吧,”
虞幼娘也笑道:“这妮太可怜了,这么小就被遗弃,收养吧,也是积阴德。”
罗二媳妇则说:“养了这个,肯定就能带孩子来。”
李逸只听说过狗来财的,没听说娃还能带来孕。
不过李家现在收养个孩子倒不是什么事,
姬令仪也喜欢这孩子,她觉得昨夜阿郎那么辛苦播种,今早就来了个孩子,那她这回肯定是怀上的兆头。
“郎君,收养了吧。”
李逸点头,“好,”
他从十娘手里接过孩子,几个妇人都笑说李逸孩子抱的好,她们不知道李逸以前也是抱大过两娃的。
“得寻个奶娘来,孩子这么小没奶吃不行。”李逸看着这小家伙,真是挺可怜的,这么小就被遗弃,就如同无逸当年一样,“还有,还是得派人打听打听,看看孩子是谁家的,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丢了还是弃了,总得打听明白说清楚了。”
刘黑子应下,“我四处访访,但也未必就能打听到,满月后到乡里报备一下也一样的。”
十娘说:“先赶紧寻个奶娘来,多寻几个,看哪个合适的就留哪个。”
一时间,刘黑子、罗二罗三罗五几个都被发动去十里八乡寻乳娘去,这年头,乳娘是个很不错的职业,甚至比接生婆多多了。
主要还是需求较大,一般大户人家的女人生了孩子,往往都会请个乳娘。有的是自己奶水不足,有的是不想哺乳辛苦。
而乳娘们,多是些小门小户的平民妇女,有为了较好的待遇,自己娃不奶去给大户奶孩子的,也有自己生了孩子但夭折了,便来当乳娘,更有自己孩子大点了,趁着奶水好来给别人奶孩子挣钱的。
这年头的乳妈,既代替奶孩子,还相当于月嫂一样照顾婴孩,也是很辛苦的,但待遇却都还不错。
“挑个年轻健康的,奶水要好,工钱好说。”十娘交待。
李逸更是直接道:“吃住都在我这,一年两身衣帽鞋袜,每月另给一石粟谷。”
这个工钱已经很高了,听的村里妇人都很是羡慕,可惜没奶水接不了这活。
刘黑子几人分头去打听孩子是谁家的,又去寻找奶妈,杜十娘这边则请了有经验的妇人帮孩子洗热水澡,先煮了米汤给孩子喝,又先各家借点小衣裳。
这孩子说来也很特别,就算给她洗澡,也不哭,喂米汤也吃,
“不会是个哑巴吧?”
“看眼神挺灵动,不该吧。”
直到孩子吃饱喝足,尿湿了尿布,不舒服哭出声来,大家才终于松口气。
声音很洪亮,还好不是个哑的。
“郎君,给娃取个名字吧。”
李逸笑道:“要不叫她小辣椒吧,”他想到女儿,女儿小名叫小苹果,可惜再见不到。
十娘看着大富媳妇麻利的给丫头换尿布,“再取个佛名吧,好养活。”
魏晋南北朝以来,流行取佛名,比如隔壁李靖,他兄弟几个药王、药师、客师,其实就都是佛名,佛家有药王佛药师佛等。
再比如当今太子小名毗沙门,他妻子名叫郑观音,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氏小名观音婢。
取佛名,就跟百姓家给娃取名狗剩、二狗、屎根等用意一样。
女孩能用的佛名其实也很多,什么智光、娑罗、修多罗、佛相、如莲、千光照、真如海、无量寿、须摩提、菩萨、弥勒等等,
十娘想给孩子取名如莲,李逸反对。
莲在后世已经不是啥好词了,尤其是白莲。
“灯树千光照,焰七枝开,叫千光照吧。”
十娘觉得这名字好,她以前经常陪郭老夫人礼佛布施,千光照也是对佛陀的一种供奉形式,信徒在寺中点燃千光照,以表崇敬、感恩,在千灯照前祈愿,祈求平安,保佑家人。
“你有名字了,佛名千光照,小名就叫小辣椒,你以后就是我们无极保浅水伯府的大娘子了。”十娘抱着孩子高兴不已。
李逸笑着让一旁满脸稀罕的姬令仪接过去抱抱,“抱一抱小辣椒,让她带个弟弟来。”
刘黑子从冯家堡找来一个叫张冯氏的奶乳,三十还到,家里已养有四个孩子,她孩子已有十个月,听说无极堡浅水伯招乳娘,一月有一石粟谷,包吃住还有一年两身衣裳,便赶紧来了。
罗三则从高家堡也找了个妇人来,
她孩子半岁,不久前才夭折,奶水还有。
十娘觉得高家堡的这妇人孩子夭折了不好,于是选了张冯氏。
李逸看高家堡妇人可怜,便把她也留下了,不过不是奶娘,而是做保姆,工钱要低些,包吃住两身衣,一月七斗小米。
高王氏感激不已。
“去集市上买猪蹄、鲫鱼,中午炖个猪蹄汤,晚上鲫鱼煎蛋萝卜丝汤,奶娘得吃好,奶水才好,小辣椒也才能长好。”
喜当爹的李逸倒是大方,虽然十娘和大富新妇她们都检查过张冯氏的奶水,粮袋很大、奶水很足,可李逸觉得还是要补。
“张嫂你要是放心不下孩子,可以把你那个孩子带来这,跟小辣椒奶兄奶妹也有伴。”
在李家,吃住肯定条件更好些,李逸也不在意多养个十月大的娃。
张冯氏感激不已,给自己娃断奶,来奶别人孩子,也是情不得已,想赚那个一月一石的奶娘钱,但谁又真会得自己孩子呢。
“帮我好好照顾孩子就好,照顾的好年节时也少不得还会有份礼物的。”
“请浅水伯放心,我养了四个娃,全都养的很壮实,很有经验的,一定会把千金喂养的白白胖胖的。”
(本章完)
第196章 裙中藏刀
第196章 裙中藏刀
捡到女儿这天是大寒,腊月二十一。
李逸便把这天当做她的生日。
“听说你当耶了?”李世民笑呵呵的走进无极堡,“快把令千金抱来瞧瞧。”
小丫头被乳娘张冯氏抱进来,虎头帽虎头鞋,吃饱喝足的小辣椒睡的香甜,根本不受外界打扰。
“好淑女,”李世民笑赞,“取名了没?”
“小名叫小辣椒,还取了个佛名千光照,大名还没取,不如大王帮忙赐个名。”
二大王道:“不如就名淑,李淑,咱皇家淑女。”
“我替小女谢大王赐名。”
“无逸啊,你现在属籍宗正,也是我皇族宗室,论辈份是我族弟,以后叫王兄就是了。”
对于李逸成了皇族宗室,李世民是没啥意见的,他不太喜欢李孝常,但李逸挺对他胃口。
李逸把李世民一行人请到厅堂。
屋里烧着炉子很暖和,还可以围炉煮茶,顺便烤点红枣、核桃啥的,可惜刚完工,但还得两三天才能使用。
李世民今天除了带着房玄龄杜如晦随从,以及侯君集许洛仁护卫,还带来了一个大胖子。
身穿圆领袍头戴乌羊毛浑脱毡帽,外披一件貂裘。
进屋热便脱了裘衣,露出肥硕的身材,有个大肚子,一脸大胡子,最特别的是他留着辫发。
“这位是?”
“这是我舅子,长孙辅机,”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长孙无忌,老硬币了。不过现在看起来面团团心浑浑,好像是个跟在妹夫身边混吃混喝的大舅哥。
杜如晦在旁边正式介绍了一下,
这位长孙大舅哥,原是秦王府典签,现任陕东道大行台比部郎中,正五品官职。
而秦王府记室房玄龄,现在也兼行台考功郎中,正五品。
杜如晦自然也兼了个司勋郎中,也是正五品。
这三人可都是未来的宰相啊,
虽然长孙无忌形像不太好,但人不可貌相,这是个狠角色。
李世民最近都没回长春宫,在神禾塬为窦穆皇后修常宁宫。
“李密死了,不出你所料。”李世民接过一杯热茶,目光热切的看着李逸。
听到这消息,李逸丝毫不以为意。
长孙无忌也是直直盯着李逸,“李密的死,就跟你预料的一样。”
“其实陛下和大王也早料到李密有此下场的,性格决定命运,李密当初如此来降后,若能安心做他的光禄卿,也能一世富贵,可他注定不会甘心的,”
李密一代枭雄,但死的很惨。
或者说他这次反叛,连点浪都没掀起来,他带着王伯当几人出长安,点齐了一万多入关的旧部,刚到同州,皇帝一道旨意,让他留下一半人马。
李密忍了,带着几千人出潼关。
刚出潼关,皇帝又派使者追来,让王伯当带兵东行,而让李密回长安,说另有重用。
李密这就不能忍了,好不容易出了长安,哪还能再回去当个传菜的光禄卿。
他找来王伯当、贾闰甫商量要反,但贾闰甫坚决反对,他父亲是当年张须陀的副将贾务本,贾闰甫也是官军出身,如今天下大势已定,老贾哪愿意再造反,
他直言,你当初杀翟让,已让天下寒心,现在唐皇待你不薄,你要是再反,天下人都知道你忘恩负义,那以后谁还跟随你?
这说到李密痛处,气的拔刀要砍,好在王伯当拼死抱住,让贾闰甫骑马逃脱。
王伯当也知道李密没什么机会了,但他草莽出身,最讲义气,就算李密要寻死,他也决定生死与共,但最后也还说了一句,只是日后为这事死了毫无意义啊,可惜李密听不进去了,满脑子是要二次创业,再创辉煌。
李渊姓李,我也姓李,他若应谶,我也应当应谶,彼得关中,我得山东,天与不取,后且受殃。
李密杀使者,撕毁诏书,便直接率部往附近陕州桃林县去。
李密还是有些计谋的,他特意挑了一批精锐,穿上女人裙子,戴羃障身,裙中藏刀,带着这几十名假妇人,来到桃林县说是奉旨要还京师,这批随行家属就暂借住桃林县城,
骗开城门,直奔县衙,县令来迎,当先妇人,从胯下掏出一把横刀,一刀劈死了县令,其余妇人也纷纷裙下掏刀,个个成了赳赳武夫,当下占领县衙,夺取府库钱粮器械,并趋掠百姓,往东而行,
并派人前往襄城,通告总管张善相,让他接应。
可对外,他却到处宣扬要前往洛阳。
贾闰甫单骑逃到熊州,禀报右翊卫将军、原国公史万宝,告之事变。
史万宝认为李密是个枭雄,王伯当又有万夫不当之勇,两人手下又一意东归,只怕难以敌挡,不如坚守城池。
总管盛彦师却没把李密放眼里,向史万宝要了五千兵,没往洛阳方向追击,反而是往南面熊耳山而去,埋伏在险要处。
他早识破李密去洛阳必是假的,洛阳王世充可是他死敌,他必然是去旧部襄城张善相处,而去襄城必经熊耳山。
果然,
不久后李密王伯当只带了千把人前来,其余大部都被他派往洛阳方向吸引注意力了。
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都被盛彦师料中。
当他们千余人穿行在狭窄的山谷中,伏兵突然杀出,上面箭如雨下,四面刀兵枪兵跟着拦截,最后李密王伯当千余人,全都被杀,两人首级被砍下,函送长安。
“倒是便宜了那个盛彦师,大业末也不过是个澄城县长,先前也只是个行军总管、四品骠骑将军,
斩杀李密、王伯当,陛下直接册封他为葛国公、授武卫将军,继续镇守熊州。”
李逸听了都很羡慕,
四品的骠骑将军,捡了这么个天大便宜,就册封国公,晋从三品职。
长孙无忌也说,“早知道我向秦王借三千兵,去熊州拦截,这会我也是国公了。”
长孙无忌的父亲就是长孙晟,不仅箭法好,还是出色的外交家,不过大业五年长孙晟去世时,长孙无忌兄妹还年幼,母亲又是续弦,导致他们被兄长赶出家门,
他很渴望能够建功立业,
若是能挣得个国公,老三长孙安业那个酒鬼无赖,还敢在他面前摆什么长兄架子?
“既然李逸你当初算到李密反会,甚至都算到他会在陕州反,为何你却劝大王不插手此事呢?
如果秦王出手斩杀李密王伯当,平定叛乱,那不也是大功一件?”
李世民笑笑,
“陕州、熊州、谷州都非我辖下,如今陕东道行台,也仅辖河东而已,”
“那还不如改名叫河东道,叫什么陕东道大行台?”长孙无忌很不满意的发牢骚。
“要是叫河东道行台,那长孙公你这比部郎中,可就只有从五品,而不是正五品了。”李逸笑着道。
“你这茶没啥滋味啊,加点牛乳加点盐,再加点薄荷、橘皮,”
“这乡下地方,没有新鲜奶牛呢,要不给长孙公加点酥油吧。”
大家喝着茶,
都在感慨李密,也曾经是一枭雄,但其实细算下来,李密从起兵到他败亡被杀,总共也才六年时间罢了。
当然,相比之下,李唐去年五月起兵,到现在,也才一年半时间,算是得国最轻松的。
连房玄龄和杜如晦都觉得,李氏当为天子这谶语,确实就是应在李唐身上,天命所归。
“王世充率三万人围谷州,也如无逸你所料一样,任瓌守城,王世充根本奈何不得,只能无奈退兵了。”
而独孤怀恩继续围王行本拒守的蒲坂城,也还是没进展。
“徐世绩倒是个挺忠心的,先前你师兄魏征劝说他归附,他把郡县户籍百姓、军士名册交郭孝恪带到长安,却是送到李密手上,让他献给朝廷。
如今李密反叛被诛,陛下将他首级传送黎阳,告之详情,徐世绩北面拜伏号恸,表请收葬。陛下下诏将李密尸体给徐世绩,徐世绩为之行服,以君臣礼节为李密服丧,全军戴孝,将李密埋在了童山之南。
据说徐世绩军中不少人都还怀念李密,哭得吐血。”
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对徐世绩的忠心是很赞赏的,但也透过出幸好李密反叛后被迅速诛杀了,否则真让他回到山东,还不知道又是何等局面。
不过李逸觉得,徐世绩表演成份更多,当年徐世绩跟翟让、单雄信三结义,创立瓦岗,李密后来兵变夺权,杀翟让,还砍徐世绩,单雄信跪地求饶,
徐世绩岂能不记仇?
要知道偃师一战,单雄信有可能就是故意在报复李密,所以明知王世充渡河,却不拦截,随后更是直接率部投降王世充,给了李密致命一击。
为什么李密兵败后跑虎牢、奔河阳,却不敢去实力最强的徐世绩那,他手下也早说明白了,你现在去徐世绩那,真不怕他给你两刀,报当年杀翟让之仇?
徐世绩的表演,效果还是很好的,
连长安的李渊都很赞赏,真假赞赏不说,但皇帝表面是十分嘉奖其忠义。
下旨加授徐世绩右武候大将军,改封曹国公,并赐国姓李,附宗正属籍,再赐良田五千亩,长安甲宅一所,令他统领河南、山东部下,协助淮安王李神通抵御王世充。
连徐世绩的父亲徐盖,也以子归国功封济阴郡王,赐姓李。
李盖固辞王爵,皇帝改封其为舒国公,授散骑常侍,陵州刺史。李靖的两个姐姐,也全都赐封郡君。
李密死了,徐世绩表请收葬,举军缟素,赢得天下人称赞忠义无双。而李渊对徐世绩这个忠于旧主之将,父子俱封国公,赐姓,列属籍,也是向天下人展示他这个皇帝是如何的宽宏大度。
李密之死,是他自己降而复叛,跟他李渊无关。李密死了,皇帝对李密旧部们,反而更好,并不会牵连清洗什么的。
总之,李密死了,反而让关中大唐朝廷,跟山东李密旧部们之间的那根刺拔掉了。
不得不说,李绩会演,但李渊更会演,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权谋,而不是李密那种让几十个手下换上女人裙子戴上羃,裙中藏刀去诈县城的小把戏。
长孙无忌感叹连连,
“大王,常宁宫还要修多久才能好,殿下向陛下请旨咱们亲自去拿下蒲坂城吧,
拿下蒲坂,咱们接着就去攻洛阳打王世充,”
年轻的长孙无忌看着别人一个个封国公晋三品,早按捺不住了。
李世民却是在上次跟李逸聊过后,也多了些城府,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越急的去争,越难得到,倒不如退后一步。
“无逸,你觉得常宁宫还要修多久?”李世民笑问。
“常宁宫是大王为穆皇后所修,一定要尽善尽美,方能表达孝心,不能急。”李逸回答。
李世民现在这个陕东道大行台,实际上也管不了一个河东道,并州有齐王李元吉坐镇,河东又有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李世民现在被架空在长春宫。
倒不如以为母修长春宫为由,诸事不管。
当然,不是真的就啥也不管不争了,
而是现在争不了,
李逸清楚,洛阳王世充可是个硬茬子,李神通是收拾不了王世充的,李世绩和李孝基更不行,
而如今大唐跟突厥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突厥加大了对梁师都、刘武周等人的支持,甚至多次直接南下袭扰边境,并州早晚是要出事的,
等到皇帝发现换下李世民,可其它人又顶不住的时候,自然还是得用李世民。
(本章完)
第197章 灶神和火炕
第197章 灶神和火炕
腊月二十四,
是唐人祭灶神的日子,祭灶神源于先秦的五祀,流传千余年。
灶神在各个时代有不同的形像,据说最早祭的是炎帝,后来祭祝融,到了魏晋时,有人说灶神是先炊,是发明烹饪的一位老妇人,而晋代司马彪说灶神是个穿赤衣的美女。
但不管灶神是谁,都是保人平安的。
当然,灶神还喜欢打小报告,东晋葛洪就说,月晦之夜,灶神上天白人罪状。大者夺纪,小者夺算。
一纪三百天,一算三天。
要是犯大错,告状减你三百天寿元,小错减三天。
正因灶神一边保平安一边察纪告状,百姓对灶神是既爱又怕,每年腊月就要隆重的祭灶神,
汉代用黄羊祭灶,到唐朝则还要用酒糟涂抹灶门,称为醉司命,灶神醉了,就没法上天打小报告了。
杜十娘一早,便吩咐厨娘熬麦芽,
家里早就提前发好了麦芽,跟发豆芽一样,小麦浸湿后避光发个五六天,就能长出长长的嫩芽,剪下麦芽清洗干净后切碎,糯米蒸熟拌上切碎的麦芽发酵,最后入铁锅熬煮,熬到挂旗状态就成了,
麦芽也称为饧,又甜又粘,用来包裹炒熟的豆子,就成了饧豆。
“这是要粘住灶神的嘴吗?”
李逸笑着看大家制作豆,自己吃了几个,甜是真甜,但也确实很粘。
杜十娘说得好好孝敬灶神,
灶神每个月底会上天打一次报告,而到了年底还要上天打大报告,必须好好孝敬。
大户人家越发注重祭灶神,
不仅要备黄羊,还要用猪、大雁、米,以及酒、饧豆、蔬菜等。
要办一大桌席,
李逸觉得可能大户平时没少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怕灶神报告减他们纪算。
他有些奇怪的是,唐人此时二十四只祭灶,却没有过小年传统。
李逸回房裁了两张红纸,写了两句话。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李逸把这两张红纸贴到了灶旁,这是家里灶神呆的位置,也不知道灶神究竟是男是女,是老妇人还是美人,但该孝敬还是得孝敬。
人人祭灶送祀,或许灶神不记得,
但要是谁不祭灶孝敬,估计灶神肯定会记住,万一打个小报告,多不好。毕竟真要鸡蛋里挑骨头,谁没点小过嘛。
刘黑子几人在外面杀猪宰羊,
乌金猪、黄羊,还有大雁。
灶神今天可是吃的很好,当然祭完,这些还是人吃的。
李逸觉得如果刻个雕板,雕上灶神图像,印刷出来,然后卖给百姓,让百姓请回家贴在灶上,应当很受欢迎,会是个好买卖。
不过想到此时好像还没有雕板印刷技术呢,
虽说雕版印刷听着简单,但印刷的油墨需要很高技术,也只能想想而已,不过他觉得倒是可以先记下雕版印刷、活字印刷这事,以后也许可以琢磨研究下,
要是成功了,印刷书籍,那可又是不得了的一片蓝海。
去看了看小辣椒,
这娃醒了就吃,吃了就睡,除了尿多,一天要尿湿好多尿布外,倒是不哭不闹,一点不难带。
张冯氏奶水也好,来了李家,还有特别的下奶餐,
李逸来到西厢,
张冯氏正在喂奶,
好大,好白。
张冯氏见李逸来了,却也没有害羞什么的,似乎女人在这个时候总会变的很淡定。
倒是李逸自己尴尬的退出,
张冯氏还问他有什么事。
“就是来看看大娘可还好?”
“好嘞,乖的很,我生过四个娃,没一个有大娘这么好带呢。”
“这屋的火炕好用吗,热不热,会不会烫,后半夜还热不,睡的习惯吗?”李逸问。
李逸的火炕,现在无极堡里已经盘了好多个了,罗三他们也是越盘越顺手,甚至都能一人带几个徒弟分开盘。
火炕盘好,有个两三天就能用了。
奶妈张冯氏和保姆高王氏住的这屋,也盘了一个,已经在用了。
“好用嘞,这火炕铺上炕席,暖和又宽敞,这寒冬腊月的晚上睡的舒适,白天坐着也暖和,
也不用担心大娘会冷着。”
张冯氏喊李逸上炕坐,
“好用就行,缺啥就直接跟虞娘子说声,或是跟姬氏说也行,”说完,李逸便推开帘子出去了。
来到前院看杀猪,
今日家家户户忙祭灶,都在忙着准备供品,
如李逸这样的豪门大户杀猪宰羊,还准备大雁、豆,以及许多酒菜,一般农家,也会饧豆,菜蔬,有条件的去割块肉煮上,没条件的买条鱼,实在不行,也还要煮上一碗米饭。
就算再穷,典当衣服,都得置办供品祭灶神。
李逸看刘黑子他们熟练的屠宰分肉,热气腾腾。
养猪大业已经开始,虽说现在冬季缺少猪草天又冷,不适合养小猪,但无极堡和学会,都已经跟佃户、农户们谈合作养猪的事,
谈好的已经在建猪圈,
无极堡李逸家的猪场,都已经挑选了一些母猪过来养,母猪怀胎三个来月就能生一窝,一年能生两窝,有的还能生三窝。
小猪崽二十几天就能断奶,如果管理的好,大有可为。“我也搭了个猪圈,有四个栏舍,打算到时一栏养两头,养八头猪崽。”刘黑子一把就将半边猪扛起来,十分轻松。
“养八头,养的过来吗?我建议你先养个两三头,先也练练手,积累点经验嘛,不要步子太大,”
黑子倒是胆大,“我不是请了长工么,我让他女人带孩子一起帮我养,我给工钱,”
“至于经验,她有空就到阿郎猪场里帮忙,也可以学,我有空也过去多看多学,养猪嘛,又不是多难的事,我以前也给人养过猪,不过以前多是放养的,但都是养猪嘛,”
至于说养太多的吃食问题,他觉得也不难,碾湾王家的碾房,那里有谷糠、麦麸,冯家油坊,可以买油枯饼来做饲料,
“猪崽小时,多买点米皮糠,大点多吃点粗糠,咱们酒坊还有许多蒸过酒的柿子渣料,也可以喂猪的,还可以让长工家孩子去扯猪草添,八头猪养的过来的。”
黑子很看好养猪前景,
一头猪一年可得猪粪肥四五十担,一担能增产十斤粮,养八头猪,能增长三四千斤粮,何况猪肉现在也值钱呢,怎么算都很赚。
李逸觉得他划算的太好,养殖也是有风险的,老话说的好,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阿郎,那火炕睡的舒服不?”黑子笑问。
“嗯,睡过的都说好,你们手艺很不错呢。”
“那都是阿郎想出来的,我们也只是砌砌胡基抹抹泥打下手而已,”
听说火炕真的好用,罗三他们也很高兴。
“你们也可以自家盘一个,比起烧炉子可舒服的多,柴也用的不多的,”
“我们也能自己盘?”
“你们不是会了么,有啥不可以。”
罗大富挠了挠头,“这本事可是阿郎的,我们哪能随便用,”
“盘个火炕而已,”李逸笑道。
罗二老汉却是很认真的道:“这可是门好本事啊,能养家糊口呢,就跟打窑洞砌房子一样,有了这本事,农闲时能赚钱呢。”
李逸笑道:“你们现在可都是我的管事,哪还有这空闲去赚这点小钱啊?”
罗二却说可以带徒弟,徒弟去给人盘火炕,赚了钱给师傅上供孝敬。
“我用不着,你们自己随意。”
罗二老汉倒是个守规矩的人,他提了个折中的方案,让李逸从乡里招一些年轻小伙子来拜师,他们来教他们盘炕的技术,然后就可以到外面去接活,
就跟一个作坊一样,这些小伙子就相当于是作坊的伙计或学徒,给工钱,但赚的钱归作坊,也就是李逸所有。
罗三他们兼充师傅并管理,赚点辛苦费。
李逸觉得是小事,他们却不敢直接拿李逸的技术去赚钱,这搞个作坊或是火炕班子,就是要让李逸赚大头。
虽然李逸现在不缺这三瓜两枣,但他们觉得这规矩不能坏。
“既然你们坚持,那行,拉个火炕班子,招点学徒,你们教授他们盘火炕,带他们接活,赚了钱,我们平分。”
“那可不行,赚了钱都是阿郎的,我们拿点工钱就行。”
屠宰完猪羊,杀完鸡鸭,李逸便叫了黑子罗二罗三等人一起到正院的前院客厅,
那里盘了个大炕,也已经可以用了。
烧的正暖和,
叫他们一起上炕体验一下,
罗二罗三罗五,还有大富大贵富贵,以及黑子等李逸的管事们,一进屋就说屋里很暖和。
等脱了鞋上炕后,
更是惊叹连连。
“美滴很咧,”
“暖和,舒适,原来我还觉得这下面烧火,人在上面不得烤熟了,没成想就是暖暖的,”
“是啊,这大炕,跟一张巨大的坐榻一样嘞。”
“阿郎,烧炕费柴不?”
李逸笑道:“这火炕不像烧大锅,不必都要劈柴,什么烂树枝毛树叶都行,一天二三十斤也够了,其实比起直接烧火塘还省柴,也更暖和。”
“那确实是更划算嘞,盘,下午也盘一个。”
众人纷纷决定家里也赶紧盘上一个,冬天有了这火炕,妻子儿女们也再不用怕冷了。
“早盘早用,也早暖和舒适嘞。”
罗三感受着这舒适的让人想呻吟的火炕,“咱得赶紧招学徒了,就这样的好东西,只要见识过的,谁不想弄一个?
咱的火炕班子,估计得忙的停不下来了。”
“是嘞,多招点学徒,趁现在冬日农闲无事,咱们一人带一队。”
罗五甚至说李逸没早点把这好东西拿出来,现在都马上过年了,倒是错过一冬好赚钱的好时机。
几人兴致勃勃的开始商议一队要带几个学徒,盘一个炕得收多少钱,而每个学徒该给多少待遇。
虽然在李逸眼里,这只是三瓜两枣的小活,可他们却觉得这是好活,甚至能够传给儿孙的好手艺。
(本章完)
第198章 酒后吐真言
第198章 酒后吐真言
腊月二十四,
暮色将近。
无极堡庭院里,铜炉里的三柱线香正袅袅升起青烟。
女主人杜十娘亲自将最后一颗荸荠摆上供案,檐角的铜铃铛被风吹的叮铛作响。李逸抬头望去,天边晚霞如火烧,将云层也镀上一层金边。
“该请灶神启程了。”
长长的乌木供案上,黄羊头戴红绸,乌猪口含翠柏,一长串新鲜的荸荠水灵灵的。旁边依次还列着整鸡、活鱼和大雁,各种干果。
姬素君捧着新蒸好的白面饼子过来,
却刚好看到石阶下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正是狗剩踮着脚去够供案上的饧豆。
“比狸猫招财还馋呢,”她笑骂着拍开那只泥手。
杜十娘把高粱杆编织的马递给丈夫,上面还贴着云路八千四个字,在晚风中簌簌做响。
李逸将高粱马投入火炉,化做一股青烟。
“灶神归位,
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多说好话少告状。”话未完,
庭院中忽刮起一阵旋风,卷着那股烟直冲去天。
小石头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快看,灶神踩着烟上天了!”
大家都敬畏的拱手躬腰拜送。
等青烟散尽,
早按捺不住的孩童们围做一团,高兴的喊着:“分灶啰,分灶啰。”
杜十娘笑着把摆在供案上的一大盒灶端下来,
带着麦芽特有的焦香甜味扑面而来,
今年李逸特意让发了不少麦芽,做了许多灶,这些新制的灶晶莹如琥珀,细看还能透光,
这制作很麻烦,得反复抻拉百次才能成。
“排队啊,人人有份,”李逸笑着先掰了一块塞进狗剩嘴里,这家伙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众孩童老实的排起队,
这般热闹的景象,让李逸很是喜欢。
看着这些分到灶立即高兴的吃起来,一脸幸福的孩童们,李逸不由的想到最近常能见到的山南难民,
朱粲祸乱山南,造成无数的山南百姓逃入关中避难,他们在这寒冬里却连温饱都没着落,三升粟米甚至就能换走一个丫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其实以前狗剩也是跟着他娘逃荒来的,曾经也是有有上顿没下顿,但如今却已经过上了温饱的日子。
罗家堡已经慢慢的好起来了。
夜幕降临,
李逸特意吩咐做了不少好菜,
唐人还没有过小年夜的传统,那就从自己开始吧,今天他也特意请了罗二罗三刘黑子三娘等一众为李家管事的乡邻们。
鸡鸭鱼肉荤素八大碗,
在这个时代的乡下,显得格外的丰盛。
今天还包了八种馅的饺子,
过年吃饺子对李逸来说,代表着一些特别的意义。
半年前,一场暴雨垮窑,李逸和罗三他们在滈河南岸稻地搭了简易稻草棚,稀饭能照出人影,吃了上顿没下顿,
转眼间,他们已经能吃上八大碗,饺子都能有八种馅的。
李逸热情的招呼着大家吃菜喝酒,
福伯在庭中烧起一堆旺火,将早准备好的竹竿丢入火中,
竹竿在火中燃烧爆裂炸响,
惊的树上的鸟扑棱棱飞起。
刘黑子又抱来一坛柿子烧,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溢。
“来,喝酒,今天小年,大家多喝点。”李逸喊道。
大家笑着举杯,
走村卖豆腐的罗二,现在也穿上了体面的羊皮裘袍,
罗五原来为了一石米,宁愿冒险替人上战场前线送粮,现在也是家有余粮。
每个人变化都很大,
刘黑着端起酒杯,“我敬阿郎,若没阿郎,我刘黑子只怕都没了,当初起了邪念做了错事,阿郎给我机会改过自新,后来更是不计前嫌,带我回罗家堡安置,我老黑如今能娶妻,还马上要当父亲,又有了五孔窑洞,百多亩地,这些全是拜阿郎所赐,敬阿郎。”
黑子一口闷了。
大家挨个和李逸敬酒,充满感激。
“这年底了,可是现在还不断有灾民从山南那边来逃荒了,先前朱粲劫掠山南,可是造了孽了,这寒冬腊月,那些人拖家带口的来关中,听说一路上冻饿死无数,
三升小米,就能换个姑娘,哎。”
对比之下,大家越发觉得这半年来得李逸提携照顾的好了。
李逸也举杯,
“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李逸也是打小在这御宿川长大的,夏天那场突然横祸,我这条命都还是三叔救出来的,我师傅的后事,也是乡邻们帮忙,这人情我也都记着,
这半年来,大家也没少帮衬我,没有大家,我李逸孤身一人,也顾不过来。
这杯,我敬大家。”
酒过三巡,罗二布满沟壑的脸已经火红火红,这个老豆腐佬突然放下酒杯,一声长叹,
“三娘这妮子,年前王曲有人家来提亲,人家还是地主,家里有二百来亩地,夯土墙小青瓦的大院,她竟然把人家的礼给扔出了门去。”
席间霎时鸦雀无声。
李逸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罗二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三娘那丫头,今年都十七了,可还梳着双螺髻,说亲的媒人把门槛都要踏平了,可她就没有一个愿意的,
每次媒人还没开口,她就往外轰人······”罗二嘴里喷着酒气,烛光下,突然老泪纵横。
罗三不好意思的冲李逸和杜十娘笑笑:“二哥醉了,这柿子酒口感好,但后劲大嘞。”
但罗二叔今天却似乎要借着酒意,把埋藏心中许久的话一吐为快。
他起身扑到李逸面前,浑浊的老眼泛着水光:“侯爷,三娘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她根本谁都不想嫁,她这辈子就认了你,你就忍心看她一年比一年老,就这样变成一个老姑娘?”
风吹动檐角铜铃,
李逸听着外面的风声、铃声,有点怅然。
十娘看了他一眼,开口对大家道:“三娘对阿郎的情意,我也是早看的一清二楚的,三娘是个好姑娘,聪明、勤快,用情专一,
罗二叔,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说两句,表一个态。
假如三娘真的一心想跟随阿郎,也不介意进李家做个妾,那我是很欢迎她进门的,
只要罗二叔你们夫妇,还有三娘都肯,
那么我马上就着手安排纳妾之事,纳妾的彩礼也不会少的,到时挑个吉日,请上亲朋好友,摆上宴席,热热闹闹进家门,
如何?”
李逸本来觉得这事不能勉强,可现在十娘都已经当众说出这话,罗二又那般诉说,大家都很同情三娘,
李逸这时再反悔,今天这热闹的小年夜,只怕就很难堪。
罗二拍着胸脯喜笑着应下,甚至说不用彩礼,“我是看这女子可怜,不是想要什么彩礼,”
晚宴继续,
夜风卷着雪粒拍打窗子,
下雪了。
当小年夜宴散去,
李逸回到书房,十娘给他送来一壶茶。
“阿郎莫不是在生我的气吧,我今日本不该擅作主张,但三娘挺好的人,我也是女人,能明白她那一腔真心,实不想看到她那般可怜。”
李逸无奈:“哎,以你丈夫我如今这身份地位,甚至这相貌这才能,你知道有多少姑娘想给我做妾吗?
若是你人人都答应,咱家再修十个无极堡也住不下。”
“那不一样,三娘只此一个。”
“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也忙活一天了,去看看小辣椒睡了没,我还有些书信要回。”
“那你也早点休息,外面下雪了,天冷呢。”
书房烛火摇曳,
师兄魏征的来信映的忽明忽暗,
信上说河北道饿殍遍野,白骨露于野无人收敛,更有易子而食的惨剧。
信中还说宇文化及童山兵败后北上魏州,率残部攻魏州四十余日,但这位弑君者如今也是强弩之末,
连元宝藏这支地方武装都久攻不下。
魏征趁月黑风高缒城而入,在太守府和旧主对坐整夜,在他说尽天命在唐、李氏当主天下等话后,元宝藏深思一夜,最终提笔当面写下一道归降表。
这个元宝藏倒是能够顺应时势,他乃前朝武阳郡丞,先是招兵买马自保,然后又投了李密,再附王世充,如今又审时夺势,倒向了大唐,倒像是棵乱世墙头草。
但这样识时务的人,那些君王哪个不喜欢呢。
长安天子龙颜大悦,不仅保留其魏州刺史实权,还特赐封他武阳县开国公爵。
说到这也搞笑,先前宇文化及派杨恭仁去攻元宝藏,结果反被俘虏,而这位杨恭仁,隋朝爵位正是武阳县公。他大业末曾任河南道大使,负责讨捕剿贼,剿贼名单上就有元宝藏。
结果兜兜转转,杨恭仁反成了元宝藏俘虏,被他派人押送至长安请赏,甚至他的爵位都被转赐给元宝藏了。
现在这位前朝观王杨雄之子,和兄弟子弟们被捆成粽子押解入京,朝中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笑话,
可谁知杨恭仁抵京之时,圣人竟亲自解其绳索,执手追忆起昔日同殿为臣时的情谊。
然后,
阶下囚杨恭仁,换上了紫袍玉带,皇帝钦封他为掌枢密诏令的黄门侍郎,拜观国公爵。
连他弟弟杨师道,也被皇帝选中,赐婚给自己刚丧偶的桂阳公主。
近来朝廷新封了好几个国公,
盛彦师斩杀李密,一跃晋封为葛国公,镇守熊州。
杨恭仁被押送入京后,反而是成了执掌机要的黄门侍郎,封观国公。
连自己那位堂舅,也因招抚幽州罗艺、营州邓嵩等有功,而被封为范阳郡公。
倒是魏征出使山东,说服徐世绩归朝,又招安了元宝藏,但至今仍只是顶个秘书丞的五品职,连个县男爵位都没捞着。
夜风卷着信纸飘落在地,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师兄魏征单骑渡河,奔走在山东各地军头间拼命招抚游说的景象。
李渊有时很大方,公侯爵位随便封,但有时又挺小气,他两个师兄,一个孙伏伽一个魏征,也是为朝廷兢兢业业办事,都没有封爵。
(本章完)
第199章 和长孙无忌的赌约
第199章 和长孙无忌的赌约
虽然新年假只有七天,年前后各三天。
可李逸小年后就没再去高陵奉义宫,当然他也有正当理由,秦王为穆皇后修常宁宫,请李逸这个奉义宫总监去帮忙。
冬日暖阳下,雪映常宁。
整个行宫规划的很宏伟,依势而建,布局讲究,虽然现在只有雏形,却也看的出整体建筑依次升高,平步青云。
李逸踩着新制的鹿皮靴,靴底压着积雪发出咯吱声响。他抬头望着正在观赏雪景,忽然听见身后马蹄踏碎冰棱的脆响。
“好个李无逸!“李世民玄色大氅上落满碎雪,翻身下马时露出腰间金玉蹀躞带,“本王亲自来抓壮丁,你倒在此偷闲赏雪?“
房玄龄杜如晦等十余骑随同而来。
李逸躬身行礼,“待常宁宫修成,定能成长安郊外一景。“
“这些且慢说。“李世民摆手打断,眉宇神色凝重,“今晨收到太原急报,元吉那混账竟把府库军粮挪作围猎赏赐。走,随我去塬上透透气。“
马蹄踏过冰封的滈河,惊起枯苇丛中数只野兔。侯君集在马上张弓搭弦,箭矢破空声里,李世民突然勒马转身:“无逸可知,突厥送来一千匹战马,要换我朝十万匹绢?“
李逸攥紧缰绳,看着远处中箭的灰兔在雪地抽搐:“以物易物本是常理,只是这马价确实有点夸张了“话音未落,前方林中居然窜出只赤狐想要抢夺野兔,李世民猛地夹紧马腹,羽箭擦着狐狸耳尖钉入树干。赤狐惊惶逃窜,转眼消失在雪雾中。
“看见了吗?“李世民摩挲着弓臂上的犀角装饰,“突厥人就像这狐狸,既要吃肉,又怕挨箭。走!去你庄上喝口热汤。“
一行人骑马来到无极堡。
暮色染红西天,
李世民一进城堡大门,就看到堡内前院悬挂晾晒的许多腊货,
暗红的火腿泛着油光,腊鱼鳞片凝着盐霜,成串的香肠、一条条腊肉,还有许多腊鸡腊鸭,仿佛是一片肉林。
“你这?”李世民惊讶。
房玄龄也是好奇的打量,“居然还有好多猪肝猪心猪舌等,”
李逸笑着道:“我前段时间总共宰了五十头猪、二十只羊,还有许多鸡鸭鱼,用盐腌过后晾着,然后进熏房里用柏树枝等烟熏,腊好后,可以长期储存不坏。”
大家看了会,跟着李逸来到客厅,
“你家这榻怎么这么大这么高?”
“这是新盘的火炕,”
李世民盘腿坐在火腿上,手掌摩挲着炕沿木头,“好暖和,”
长孙无忌也是直呼妙哉。
“其实这火炕跟火墙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当年随师傅云游河北的时候,见过关外迁来的靺鞨人用这种火炕,据说他们在中原魏晋之时就开始在用了,
烟走三折,余温不散,
冬日烧炕比烧炭盆省三成柴火,而且盘炕比做火墙要更简单方便,甚至百姓把火炕和灶接起来,能一举两得,更省柴火呢。”
李世民眼前一亮,一掌拍在炕几上,“腊肉耐存,火炕御寒,这两样宝贝都可用于军中,”他说着兴奋起来,“这腊肉既好储存,又还能当盐。”
李逸把自己让木匠打的围炉桌搬到炕上,
围炉煮茶,边喝边聊。
“突厥人越来越过份了,以前就卖过我们几批马,每次价格都很高不说,这马还越来越差,这次更是要每匹马一百匹绢,整整三万六千啊。
最上等的突厥马,一般也不超过三万钱,何况他们送来的马,最上等的仅有一成左右,其余的马,也就部份是两万钱左右的,许多都是八千钱左右的,甚至有些马只能驮些东西,顶多值个三四千钱,”
“他们这是讹上我们了,”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火炕暖和。
李逸煮好一壶紫笋茶,给几人分茶汤,“突厥人确实很过份,我们不能完全拒绝他们卖马,但也不能就任由他们讹诈,
我觉得买卖嘛,还是得压压价,
他们既然开价一百匹绢一匹,那咱打点折,把较好的马买下一半,剩下较差的退回去,他们赶来上千匹,那我们只买五百匹。
他开价一百匹绢一匹,我看就打个七折,每匹七十匹绢,折两万五千二百钱,”
长孙无忌坐在炕上都有点热,脱下厚裘袍,摘下浑脱毡帽,
“两万五一匹战马,也还是有些贵,为何不再压低点价,把这一千匹马全买下?”
杜如晦呵呵笑了两声,“我倒是能猜到无逸的想法。”
“哦,何意?”
“突厥人有的是马,也跟我们交易了几次,价格越来越高,确实有讹诈我们之意,要是我们这次还是照价全买,那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这次我们只买一半,既是对他们不断提高马价表示不满,二来也假装我们现在财政困难,拿不出太多钱来买马,
我们既向他们示穷,也向他们表示挑剔,这样突厥人除非以后不想再卖马给我们,否则他以后只能挑更好的马来,并且不能再漫天要价。”
“无逸,你真是这么想的?”长孙无忌问。
侯君集则怀疑这样有没有作用。
“当然有用,博弈嘛,就是互相拉扯,各有顾忌。我们现在固然不好跟突厥人撕破脸,但他们也并不想就跟我们翻脸,”
“那不如干脆这批马都不买,或是把价格压更低些。”许世洛插话。
“两万五一匹好马,这个价格是给突厥人留了面子的,不能真闹翻了。也不用觉得太贵,我们剩下一半的马不买,他们不可能再千里迢迢赶回去,到时还是得出售,朝廷再安排民间商人私下去买,狠压价格,
这样两头一平均,也就能得到个较正常的价格。
突厥人也有了面子,我们也表明了立场,而且没多钱,不挺好么?”
侯君集挠头,“你年纪轻轻,怎么满脑子弯弯绕呢。”
李世民批评这个儿时伙伴,“这是智慧。”
李逸如今也已经不知不觉的就成了李二小圈子的一员,虽然还算不上核心,但李二确实把他接纳进这个小圈子了。
这个结果,也是李逸有意靠拢,
双向奔赴。
太子也几次拉拢过李逸,但他最后却靠向秦王,估计好多人可能都有些想不明白。
但李逸通过献药,以及几次出谋划策,已经成功赢得李世民的信任和赏识。
这次李密出关一事,李逸就提前精准到了后面的一系列走向,更让李世民深深佩服。
所以今天,
他也是直接又来问计。
“朝廷收到消息,马邑刘武周已经接受其妹夫宋金刚‘入图晋阳,南向以争天下’的建议,正在调动粮草兵马,
而且刘武周还已经得到突厥始毕可汗的支持,”
茶汤在锅中翻滚,热气蒸腾,茶香四溢。
长孙无忌道:“四大王虽年轻气盛,但也有老将辅佐,太原当不会有事。”
李世民叹气,“辅佐元吉镇守太原的宇文歆上奏天子,那混帐居然只知游猎嬉戏。”
房玄龄摇头,“这要传出去,河东民心······”
“长安城都在传,说齐王常命几百奴婢伎妾着甲互搏取乐,以致死伤甚者,而重伤者直接弃于乱葬岗任自生自灭。“李逸手指在几案上轻轻敲击,“太原城粮草虽足,然民心如干柴枯草——“他忽然攥拳,“稍遇火星,便是燎原之势。“
若刘武周大举进犯,就凭宇文歆、窦诞、刘德威这几人,肯定敌不过宋金刚、尉迟恭等悍将,而四大王在并州不仅帮不上忙,只怕关键时候还会弃城而逃,
这主帅一跑,并州必然失守。”
长孙无忌有些不认同,“宇文歆和刘德威也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况且太原是龙兴之地,也还有几万人马,以及可用十年的粮草,太原城高墙坚,防守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吧。”
李世民道:“我觉得无逸说的有道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元吉就是个没长大的纨绔,人年轻,又不熟悉军务,更不懂打仗,一遇大敌,形势不利,弃城逃跑也是极有可能。”
“无逸,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逸道:“大王可以上书陛下,向陛下进言,请加强太原防御,换将,甚至请缨亲自前往太原替代齐王。”
李世民摇头,他知道就算提出来,皇帝也不会同意的,否则他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个被架起来的局面了。
“大王别灰心,该上书还得上书,至于陛下不听也不急,这回不用,那下回总得用。”
“你是说太原必定失守?”
“必定。”
“太原是我大唐龙兴之地,万不可失,就不能保下?”
“保当然是能保,可陛下不用大王,不肯换下齐王,那注定还是要失守的。”
李世民咬牙,捏紧双拳。
“那么多兵马,那多么粮草,那么多器械,怎么能丢失呢。”
长孙无忌问,“齐王若失守太原,陛下就会让秦王挂帅出征吗?”
“不,未必,我看更大的可能是派裴相挂帅,然后调几位有经验的总管随征,但裴监并不擅军事,大概也是挡不住宋金刚尉迟敬德等人的。”李逸道,他说的可都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
房玄龄都不由皱眉,“太原丢了,陛下都不让秦王挂帅,反而让裴监挂帅?”
“大有可能。”杜如晦倒是支持李逸的看法。
“那就什么也做不了?”李世民不甘心的问。
“一切都在圣人,”李逸道。
李世民喟然叹气,李逸是懂人心的,上次陇右之战后,李世民也已经懂得一些了。
“如果元吉丢了太原,裴寂再败,那河东岂不是要尽失,到时局势如此挽回?”
“那就得靠大王出手,力挽狂澜了。”
李世民忧心忡忡,胖无忌安慰他,“无逸也未必就是对的,我看法就跟他相反,太原城坚根本不会丢,
就算丢了,陛下也不可能派裴相统兵。”
长孙无忌说着,还要跟李逸打赌。
“无逸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长孙公想赌什么?”
“就赌太原城能不能坚守住!”
李逸笑着道:“赌注几何?”
“某若输了,我长安东西两市各一个绸缎铺送你,若你输了,你这些腊货全都归我!敢吗?”
“有何不敢,一言为定。”李逸道。
“本王添个彩头,”李世民从蹀躞带上解下枚金刀子扔在几案上。
“大王押哪边?”
李世民道:“本王哪边也不押,纯就给你们添个彩,谁赢了,这枚金刀子送谁。”
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秦王府侍卫赶到,送给李世民一封信。
李世民看过后,“改日再来尝无逸家的腊味,本王得马上回京。”
(本章完)
第200章 请命换帅
第200章 请命换帅
寒冬腊月的长安城,笼罩在铅灰色天幕之下。
太极宫飞檐上的脊兽覆盖层薄雪,银装素裹。李世民踩着新铺的青石甬道,心忧如焚。
想起他搜集到的老三在太原的种种混账行为,此刻就如冰锥般刺进肺腑,都说李唐得天下易,但这天下也还没完全打下来呢。
两仪殿中的铜兽炉吞吐着袅袅香烟,李渊斜倚紫檀凭几,指尖摩挲着琉璃盏。
盏中葡萄美酒殷红如血。
皇帝今日难得没有弹琵琶,而是在看书,摊开的书是《汉书》,正是霍光废立昌邑王那段。
“父皇,刘武周与突厥始毕可汗盟誓于白狼山,儿臣以为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大举进攻,元吉年少,只怕难以当此防御重任,儿臣请求前往太原接替元吉······”
李渊将手中的琉璃盏在几案上重重一顿,
“元吉月初还曾亲率并州骑兵,大败叛乱稽胡,一杆马槊连挑稽胡数名悍将,报捷的使者送来三百多稽胡首级,”皇帝的声音很平缓,李世民却想到的是右卫将军、并州总管府长史宇文歆奏报上说元吉经常让奴仆、婢妾数百人对刺嬉戏,死亡甚重。
甚至他还经常带手下夜闯民宅,淫猥民女。
烛影在椒墙上拉出扭曲的暗影,父子二人的轮廓好像两头对峙的野兽。
“父皇,三郎的马槊确实练的不错,但现在大敌当前,并州需要的是一位能够稳定大局的主帅,而不是一个好勇斗狠的将军。
“儿臣举荐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为并州长史,以右骁卫大将军、河间郡公刘弘基为并州司马,
再向并州增兵两万,以备边防。”
当长孙顺德、刘弘基两个名字出口时,李世民清晰的看见父亲目光里的寒芒。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虽都是皇帝钦定的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之一,但长孙顺德是李世民妻子叔父,刘弘基也向与李世民关系亲近。
“常宁宫修的如何了?飞檐该用鎏金还是彩绘?”
皇帝手指轻轻敲在案上,转移了话题。
李世民心下黯然,果然都被李逸料中了,
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皇帝对他有了成见,很难再轻易改变。
他现在挺后悔当初在陇右,不该那么急的。
“马上是新年,常宁宫已经暂时停工,等开春后再重新恢复开工。”
暮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时,
李世民勒马立在朱雀大街,北风卷着碎雪掠过衣袍,远处传来净街鼓沉闷的余响。
御宿乡无极堡,
萧十三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正在缝制婴儿小衣的虞幼娘欣喜的迎上前,萧十三将耳朵贴到妻子腹部,胡茬扎在裘袍上,“我听见了,像是小鱼在吐泡泡。”
“哪有这么快,”虞幼娘羞赧的轻推他。
萧十三拿出一道黄绫官告,“凉州总管府兵曹参军事,从七品下。”
告身上鲜红的吏部大印十分醒目。
客厅里,
火腿蒸腾的咸香混着柿子烧酒的酒香,在厅堂氤氲开来。
萧十三贪婪的嗅着这味道,“出门在外,最是怀念柿子烧了。”
“凉州总管府兵曹?怎么从河北一下子干到河西去了,那里现在不还是李轨的地盘吗?”
萧十三抿了口柿子烧,惬意的砸巴着嘴唇,“李轨在凉州筑通天台迎玉女,却纵容臣子克扣赈灾军粮,”
他感叹着道:“那些河西粟特胡商们口头上起誓效忠李轨,可背地里却是趁火打劫,大发灾难财。河西大旱饥荒,胡商却趁机大肆囤积粮食,粮价一日数涨,甚至还勾结军官,倒卖军粮给突厥人。”
李逸想起魏征说河北大饥,人们已经易子而食的信件。
“杨观公被陛下拜为凉州总管,领旨抚慰西北,杨观公邀我同往,我答应了。”
“朝廷这是要讨灭李轨了?”李逸道。
“嗯,杨观公说陛下刚刚跟吐谷浑伏允可汗达成了约定,伏允出兵攻河西李轨,大唐归还伏允太子慕容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李渊这是要先剪除河西的那位从弟了,
现在时机也恰到好处,
连接两年,河西大旱饥荒,
然后就是李轨虽称帝,可手底下如今内斗的激烈。
当初李轨起兵河西,也是背后联结吐谷浑和突厥的,一时间也是兵强马壮,很快夺取河西诸郡,甚至还虎口夺食,从薛举手里抢下不少地盘。
李轨得到地方豪强,以及那些粟特胡部支持,
但如今手底下地方汉人豪强和粟特胡部内斗,李轨向来信任梁硕,梁硕跟河西安氏家族不和,他劝李轨要防范胡族坐大,
这就引得曾大力支持李轨的安修仁为首的粟特胡不满。
偏偏梁硕自以为功臣元老,平时对太子也不够尊敬,这让安修仁找到机会,挑唆太子,诬梁硕谋反,借刀杀人。
杀了梁硕后,李轨朝中以安修仁为首的粟特胡,大力支持太子李仲琰,实则慢慢架空了李轨。
河西大饥,李轨想发仓粮赈灾,甚至还要把自己家产拿来救助灾民,并让大臣出粮,
可安修仁等却一粒粮不肯出,反而趁机继续排除曹珍等梁硕一党。
大将谢统师当众说,百姓饿死都是因为他们瘦弱,健壮的人怎么也饿不死,国家仓粟,怎么能喂那些羸弱之人?
此言一出,李轨在河西的统治根基已经摇摇欲坠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安修仁主动联系在长安大唐做官的兄长安兴贵,欲降大唐。
安兴贵向皇帝请求去河西,说凭他一人就能劝降李轨投降归附。
他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如今河西李轨朝廷,已经被安修仁等把持了。
李轨若老实听话投降还好,要是不听,那就直接解决他。
于是乎,如今皇帝一面派出安兴贵前往河西招降,一面又联合了吐谷浑伏允可汗出兵攻击,
接着还派出了杨恭仁为凉州总管,带上大批官吏,前往河西边境,随时准备接收河西李轨地盘。
萧十三就是这批接收官员中的一个,
他由从九品下的卫州参军事,授为从七品下的凉州总管府兵曹参军,连升了八级。
“我想去拼一把,趁着年轻,拼个封妻荫子。”萧十三道。
李逸也不好多劝什么,
“我师兄在河北可还好?”
“好,现在魏秘书丞可是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呢,我回来时他还托我回去时再多捎些柿子烧,可惜这次不能给他带了。”
李逸笑道,“我这魏师兄啊,他都三十九了,却还连个家室都没有,”他给魏征写了不少信,说他如今也成功招抚了李绩,完成了任务,甚至还又招降了元宝藏等,也算是兑现出京的承诺,可以功成回京了。
回到长安来,先娶妻成家,好好安顿下个人。
可魏征却干的起劲,并不想现在就回来,他觉得在关东才大有可为,回来到秘书省做秘书丞,倒是难以发挥,难逸虚度光阴。
李逸记得魏征后来在河北,好像跟李绩一样成了窦建德的俘虏,好像还被迫在那边做了几年官。
可惜魏征不听劝。
萧十三这次不再回河北,有些话更没有捎带。
“这个猪脚咸香咸香的,味道很好啊,”萧十三啃着砂锅炖了许久的猪蹄赞叹不已,
腌的腊猪脚,用柏枝等熏过,
吃前稻草火上烧了皮,刮洗干净,砂锅慢炖出来十分软糯,不仅没有异味,反而咸香十足。
“你们不知道关东现在的情况啊,真的都快打成地狱了,经常百里无人烟,到处是残破的无人村落,
路边遍地是骸骨无人收葬,
在关东见的最多的就是饥民,山林处必有盗匪。
再这样打下去,都剩不下多少人了。”
“窦建德现在是河北最大的势力,而在北平还有个高开道,上谷怀戎有个和尚叫高昙晟,率五十僧起兵,自封大乘皇帝,建立佛国,还册立了尼姑静宣为耶轮皇后,
他还招抚北平高开道封他为齐王,结果仅三个月,高开道袭击昙晟,吞并了他所有人马。
高开道攻幽州罗艺许久无功退走,窦建德又率兵十万进攻幽州,
罗艺也确实是有本事,硬是守着幽州先后跟高开道、王须拔、窦建德等人大战,结果谁也奈何他不得,”
“弑君者宇文化及先前去攻打魏州元宝藏,反而大败,只得逃窜到聊城一带,他招降了曾在长白山率众起义的王薄,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窦建德已派兵围住了聊城,
弑君者不是死于窦建德刀下,就是要死在他招降的王薄刀下。”
这天下纷乱,
倒越发显得关中岁月静好,粮食虽贵,起码供应还能勉强保障。
李逸举杯,
“来,咱们干一杯,愿天下早日太平!”
“愿太平!”
萧十三举杯。
夜深,
萧十三醉伏在妻子膝上,呢喃着说要给孩子取名嗣业,小名就叫无极。他在无极堡出生,将来在这长大,希望这小子将来能够重振兰陵萧氏我家这支的门楣。
虞幼玉轻抚着丈夫紧紧蹙的眉峰,
“萧郎,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封妻荫子功名富贵,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怕一生平平淡淡也无妨。”
(本章完)
第201章 武氏大瓜
第201章 武氏大瓜
年终岁末,
雪落长安。
李逸回了趟长安,马车碾过长安的大街。
马车颠簸,把车辕上的铜铃晃的叮铛响,惊起坊墙下几只雪地觅食的寒鸦。
马车厢里,柳条筐里码着满满的腊货,腊味渗出的油脂,散发腊货特有的焦香咸鲜味道,随风飘荡。
年前,李逸回京给亲朋好友挨家送礼。
一袋御宿川桂球水晶米,一袋滈水荸荠,一袋无极腐竹,再来点腊货,配上两坛子柿子烧,一盒香皂,都是自家的东西。
司农少卿武士棱的底邸坐落在本市北面的醴泉坊,
老仆推开大门,请他入内,影壁后传来阵阵艾草炙烤的独有香味,武家老仆说这是太原武氏祖传的驱疫法,青铜熏炉里煨着苍术和干姜,时常炙烤艾草。
“浅水伯来了,”武士棱趿着木屐迎出来。
老武对李逸来送礼很高兴,倒不是看上那些礼,而是喜欢李逸这个年轻人。
“来,正好陪我喝两杯。”
李逸拜访老武,倒也还有事相求,
“小侄在御宿川乡里原先办了个学堂,乡贤们捐资组了个学会,置办了些田地收租供学校开支,”
李逸说到正事,“御宿乡离长安虽仅四十里,但平时乡人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寻医问药也很不便,我跟乡贤们商议,准备用学会的钱,在乡里建个药铺,请几个坐堂医师,前店后坊,
前面售卖药品,后面炮制加工,既有帮助乡里百姓看医便利,也是让学会多个收益,听说武公家在西市也有药肆,而且还做生药买卖,”
老武一听,“这是好事,也是小事,”
古代医药也是有几大环节的,首先就是一些比较有名的药材集散地,药材多是生药,未经炮制,各地未经炮制的生药,汇聚到这些药材集散地,
然后由专门的药商采购、加工,销售到各地的药铺。
药铺属于终端,但也有生药铺和售卖熟药的,甚至一些药铺还是前店后坊模式,前面卖药后面加工,带坐堂医生。
在长安东西两市里,就有许多药肆药铺,甚至还有专科药肆,如小儿药、产药、眼药、洗面药、口齿咽喉药等,也有治专病的药铺,如风药、疳药、疝气药铺等,甚至有卖专药的,比如丹砂药铺、乌梅药铺等。
长安人口多,市场大,分工也更明细,有卖熟练的,有负责制药的,也有负责看病开方的,而一些大的药铺,如宋阿清药肆,则是有许多医师坐堂看诊,经营的药物品种齐全,品质极佳,还有很大的制药坊,甚至还有数家子铺,由总铺制药供应各子铺。
武家以前在并州是豪强大户,武士彟还曾做木材生意巨富,武家以前也有做药铺生意,生熟药都做,
到了长安,自然也仍有经营药铺。
甚至在关中、河东、山南等几大药材集散地,也有自己专门的采购商队,以及相熟的关系网络。
李逸的药铺,有董秀才帮忙,介绍了几个医师、药师,不管本事如何,暂时够用,但药材还没渠道,
直接在长安药铺采购,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能借用武家的渠道,搭个顺风车采购些药材,然后回来加工,或是先从武家这里拿熟药,肯定都更稳定,成本也会低些。
“喝酒,一个乡下小药铺,能用多少药,你回头派人过来,我让管事对接便是,喝酒。”
对李逸来说可能是件难事,但对老武来说,这确实是不值一提。
具体细节老武是不屑谈的,李逸也就笑着陪老武喝酒聊天,老武也是那种不太在意仕途的人,一把年纪了,倒是早就请辞了,只是皇帝没同意。
“你那个学会,算我一个,我给你捐十万钱的药吧,”
老武对李逸的学堂学会挺有兴趣,便豪迈的要捐一百贯。
“那可就太感谢武公了,”
“小事一桩,你那无极学堂娃多,我再借你两个儿科医师,”
李逸跟老武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不得不说,跟老武挺对胃口,他没啥架子,就跟乡下老伯一样,人也爽快大方。
“温室的金薯长的不错,我已经在我这园里开辟了一块地,等金薯收获后,到时就在我这宅子园里种一块地,亩产两三千斤,一年起码两熟,不挑地还耐旱,真是了不得的祥瑞啊。”
他四兄弟,一门三公,却也仅得赐两个金薯,四弟武士彟位列太原元谋功臣之列,得赐一个。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分赐金薯时就在殿上,也得了一个。
正聊着,管事说四郎夫妇来了。
武士彟有些偏瘦,他的夫人相里氏更瘦。
相里氏是他的原配,为武士彟生了四子。
“大哥有客人在呢?”
“浅水伯,你也认识,我的忘年交,”老武笑着跟兄弟道。
老武一脸憔悴,脸色很差。
本来武士彟如今仕途顺畅飞黄腾达,不该如此憔悴的,一个木材商人,在大末业掏钱也不过才弄了个鹰扬府的队正,但结识了李渊后,天使投资,仅仅两年时间,就换得了一个义原郡开国公、黄门侍郎还兼管库部,
甚至还获得了免死铁券一张,可免一死。
虽然武家兄弟说他们祖上是周平王少子后裔,代代簪缨,堪称官宦世家,七世祖归义侯六世祖晋阳公,五世祖寿阳公,四世祖三世祖都袭寿阳公,
只是到了祖父武俭,北齐灭亡,家族世袭爵位才没了,武俭入仕后周,做了永昌王咨议参军,到武士彟父亲武华,做过洛阳丞。
当然,这是武家人自己说的,
但坊间有传闻,说其实武家根本不是什么簮缨世家,他家其实是北魏时内附的山戎,他们老家文水县,前身就是北魏太武帝安置山戎所设的受阳县,在大陵城南,别置受阳。孝昌末,朔州陷落,寄治寿阳。
特别是武士彟七世祖武念当时被封为归义侯,正是因为他是内附山戎首领。
当然,武家人是坚决不肯承认的。
就好比有人说武华原本也是个做木材生意的,隋炀帝要营建东都洛阳,需要大量木材,武华进献不少木材,杨广特授武华洛阳丞,武华武士彟父子为修洛阳提供木材,出了很大力气。
后来武士彟得罪了杨素,还是靠杨雄和牛弘庇护才免祸,但父子俩也因此只得回了老家。
这些事真真假假,外人也不得而知,
但武士彟爷俩确实都是做木材生意的河东巨富,武家若真是簮缨世家,他根本用不着去贩木头。
武士彟做的最成功的一单生意,当然不是参与营建洛阳,那次出钱出力,最后差点爷俩人都搭进去了,基本上被人当猪杀了。
他们最成功的生意是投资了李渊,从龙开国。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本该春风得意才对,没理由这么憔悴啊。
“你啊,也别难过了,小儿夭折,那都是命中注定,你们父子缘也就到此,”老武安慰兄弟,
原来武士彟这两年从龙开国,仕途腾飞,但发妻相里氏给他生的四个儿子,却接连没了两个。
去年夭折了一个,今年又夭折了一个,只剩下了元庆元爽兄弟俩。
相里氏整天以泪洗面,
武士彟也深感对不起妻子,今天来其实是想找大哥帮忙。
自来长安,四子没了两子,相里氏觉得长安不吉,她想回原籍文水,甚至要把两个孩子的尸骸带回老家重新安葬。
武士彟希望妻子留在长安,
没理由夫妻分居两地,而且元庆元爽调皮,也需要管教。
“弟妹尝尝这参茸醪糟。“武士棱示意侍女呈上青瓷碗,“孙真人《千金方》里的方子,最是安神。“
瓷勺碰碗发出脆响,相里氏突然凄笑出声:“安得了魂,安得了命么?“她枯瘦的手指戳向丈夫心口,“孩子病没那夜,你在杨氏别院喝酒听歌好不快活,可还记得家里有个病重的孩子?“
满室死寂。
武士彟有些尴尬的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我哪有半分胡说,想当初你在洛阳,不就跟这杨氏好上了,我就是多余的,我知道,我家是寒门,当初跟你武家倒算门当户对,
可后来你们家生意做大了,阿耶做了东都丞,你也跟弘农杨氏千金好上了,你就嫌我了,如今你是太原元谋功臣,是朝中重臣,是郡公,我就更不配了,
当年,你得罪了杨素,是那位杨氏出面求她伯父观王庇护你,为此她还不得不答应父亲杨达跟你断绝关系,你伤心离开洛阳,是,那次我也得感谢杨氏,要不是她出手相助,我可能早成了寡妇,甚至成了罪妇,孩子也没了父亲没了家,
现在你有权有势了,你想跟她旧情复燃,我就碍事了,甚至孩子都多余了,”
相里氏也是压抑已久,
当着大伯哥的面,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倒是让李逸这个外人吃了个大瓜,
没想到武士彟还曾经有过这样的风流往事,以前跟观王女儿有过一段?
观王杨雄,那不就是先前被萧十三带回长安,然后被李渊封为观国公黄门侍郎,又拜凉州总管的杨恭仁的爹?
杨达是杨雄的弟弟,曾拜宰相纳言。
杨氏,那就是杨恭仁的堂妹?
听说杨恭仁的弟弟杨师道也跟着回了长安,然后李渊还把刚守寡的桂阳公主,许给了杨师道,跟老友做了亲家。
杨氏,
李逸想起来,历史上女皇武则天的母亲不就是杨氏么,听说四十多岁了,才出嫁给了丧妻的武士彟,最厉害的是四十多岁才嫁人,然后还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
难不成,就是这个杨氏?
杨广营建洛阳是在大业初,那就是十几年前了,推算一下,杨氏跟武士彟相识时,可能只有二十左右。
大瓜,
好大的一个瓜。
武士棱咳嗽了好几声,打断了弟媳的控诉。
武士彟也朝李逸无奈笑笑,“让浅水伯见笑了,”
李逸回以微笑,表示男人都懂。
(本章完)
第202章 男儿风流英雄本色
第202章 男儿风流英雄本色
武士棱叫来妻子把相里氏带到内院安慰去了,
没有了相里氏,三个老少爷们倒是自在多了。
“见笑了。”
“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男儿风流,英雄本色嘛。”李逸笑道。
“哎,一段孽缘。”武士彟自嘲。
老武给兄弟倒了杯茶,“我知道你对杨氏念念不忘,尤其是当年她为了救你和阿耶,据说绝食七日,以死相逼观王出手,
转眼十几年,她也一直没有嫁人,你们在长安再相遇,旧情再续,也是必然。
只是,你也得考虑下弟妹,她嫁给你十几年,也先后为你生了四个儿子,本本分分,你不能辜负她,”
武士彟也知晓自己现在这样对不起妻子,可却无法控制自己。
他两头都想顾,可两头都顾不好。
“浅水伯,你年轻,若是你,你该如何选择?”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李逸道。
武士彟愣了下。
“武公何不上门提亲,纳杨氏为媵?”
武士彟摇头,
他虽有三品官阶郡公之爵,虽可置媵六人,视从七品。
但杨氏的父亲是大业朝宰相,封始安侯,他伯父更是隋太子太傅、观王杨雄,弘农杨氏家族,可是关中六姓之一。
杨家怎么可能让杨氏给他这个暴发户做媵。
想当年,在洛阳,他和杨氏生情,杨家就是极力反对,甚至有可能他无意得罪杨素,其实就是观王房的人找了杨素出面打压他,然后迫杨氏出面来求杨雄杨达兄弟,
他们再借势迫杨氏答应跟武士彟断绝往来,
那可能是个局,
毕竟杨雄和杨素,都是弘农杨氏一族,杨氏跟武士彟这么个有妇之夫在一起,丢的是整个弘农杨氏的脸。
武士彟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先前观王房大多在洛阳、江都,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现在,”他摇了摇头,
杨雄杨达兄弟都早故,但两人儿孙不少,如今杨雄儿子杨恭仁、杨师道等回长安,恭仁封观国王、凉州总管,师道拜上仪同,驸马都尉,娶桂阳公主。
而杨恭道还有个女儿,进了秦王府为妾。
虽说杨达的儿子在洛阳为官,被王世充所杀,
可杨家现在随着杨恭仁等回归长安,形势好转了,杨恭仁杨师道等是不可能让这堂妹,给武士彟做个贵妾的。
“那武公就好好哄哄相里郡夫人,女人嘛要哄,哄哄就好。至于杨氏,只要你们郎情妾意,有没有名分也没那么重要吧?”
老武在旁边笑道:“你看看,年轻人脑子就是活,听无逸的,不要整天在外,倒把家里人忽略了,两边都要照顾好,”
“我就是觉得这样让她没名没分,很对不起她。”武士彟直言。
老武大眼一瞪,“你想做啥,你还想休妻不成,我跟你说,只要我还没死,你就休想,相里氏是你元配,糟糠之妻不下堂,她跟你还有两个儿子呢,你也几十岁人了,别犯浑!”
“那女人唆使你的?”
“没有,我,我,”武士彟自知理亏,但每次一面对杨氏,他就觉得更亏欠,杨氏都三十九岁了,
大好的韶华就这样流逝了,
如今两人重逢,终于又在一起了,可没名没分,他很过意不去。
老武翻起眼睛教训弟弟,“杨氏要么做媵,要么你们就继续维持现状,想做妻,只有等哪天相里氏死了,她才有可能!”
他还给武士彟建议,“以后你逢单日就回家,逢双日可以去陪那个女人,但旬休和节假日,你尽量回家陪妻儿。”
“你要是做出休妻,再娶四十岁杨氏的事来,到时就会被全天下人耻笑,说你没良心,说你攀附杨家,那不仅是你,是我们整个文水武氏,都将抬不起头来。”
“你还年轻,现在就是黄门侍郎,将来还有很多机会,再往上走,未来封国公,甚至拜宰相都有可能,别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前程葬送了。”
“咱们出身寒门,这长安城那些门阀世家,可一直都看我们不顺眼,在他们心中,你就是个贩木材出身的,我是个乡下地主,无逸就是个野道士,
咱们如今虽际会风云,封公封伯,金紫银绯,可却没几个服气的。
你要是犯个大错,那他们就会立即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巴不得让你万劫不复,再难翻身。”
贩木材的、乡下地主、道士,
嗯,李逸觉得老武总结的很贴切,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是很难搬开的。
不管武士彟如今再怎么位列元谋功臣十七人之列,官拜黄门侍郎、封郡公,可在那些世家门阀的眼中,这就是个贩木材的一朝得势了。
“那些人始终不会瞧的起我们,所以我们啊要有自知之明,既不用过分的去捧他们,也还要自己抱团取暖。”
李逸想起自己两师兄,
孙伏伽如今都是五品治书侍御史了,可那些人却总说他小吏出身,魏征如今也是五品秘书丞,也立大功,照样被说是个云游道士出身。
两人没少为朝廷做实事立功劳,但连个县男爵位都没。
反倒是杨恭仁,以俘虏身份回长安,但因为弘农杨氏,直接就封国公。杨弘礼四兄弟,就因是杨素侄子,弘农杨氏子弟,便一郡公三县公。
还有如杜如晦的庶子,才三岁,过继给在洛阳做官被杀的大哥名下,也是直接就封县侯了。
连皇帝都很在意门第、身份,
更别说那些门阀世家公卿了。
“以后咱们多交交无忌这样的朋友,这才是自己人。”老武道。
武士彟点了点头,对李逸笑道:“浅水伯,以后也多来我府上走走,”
老武更是直言,“你家元庆元爽那两孩子,相里氏过于宠溺了,你先前又一直没空教导,如今有些顽劣,来了长安更是跟着那些勋贵子弟胡闹,
我看啊,你干脆把他们送到无逸乡下的无极学堂去读两年书,严厉管教一下性子收一收心,到时再送到国子监去读书。”
武士彟愣了一下。
“我家那几个小的,也要送过去,”武士棱道。
“玉不琢不成器,孩子不教更不成才,我们也不能指望能有多大本事,但起码不能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咱们能跟那些门阀比吗?”
“好,那就要拜托无逸兄弟帮我们管教一下这些顽劣子了。”武士彟听从大哥意见。
李逸也没想到,这来武老头这送点年礼,顺便为药铺搞点药材渠道,不成想吃了个大瓜,这还弄回去几个武家子弟学生。
刚进长安的武家子弟,确实有些被长安的繁华给迷了眼,老武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他们兄弟几个是运气好,从龙开国,才有了如今的得势,但毕竟底子薄,比不得那些关陇贵族门阀,武家子弟要是不好好引导,那就都废了,
武家现在就算有一郡公两县公,可又能传承多久呢?
要是子孙不肖,没有能继承家业的,只怕三代后就衰败了。
“咱们寒门出身,不要跟那些门阀学什么排场,要保持纯朴,要不然在这京师迷了眼,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武士彟对大哥的提醒深为赞同,
当下表示要给无极学会捐一百亩地,加十万钱,另外加上十万钱的书籍纸笔等。
不愧是曾经的河东首富,如今的新贵,出手就是阔绰,直接就是长安几套房捐进来了。
“我觉得大哥说的很有道理,我这段时间确实是昏了头了,”
武士棱留李逸在府中吃饭,
甚至还把自己夫人跟弟媳妇相里氏也喊出来一起,
这是通家之好了,
武士彟则特意派人回家把武元庆武元爽两儿子接了过来,要让他们拜李逸为师,
兄弟俩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锦衣华服,腰间镶金佩玉的。
长的倒是很壮实。
而武士棱儿子多,大多成年,他就让长房的三个孙子来拜师。
“元庆元爽,这是浅水县伯李公,写出三字经和弟子规而名满京师,甚至一手瘦筋体名动天下书坛之人,在御宿川创建无极学堂,你们过来拜李公为师,年后就到御宿川无极学堂去读书。”武士彟对两儿子道。
两位武家公子看着年轻的李逸,撇嘴,“他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能有什么本事能当我们老师?”
“放肆,休得无礼,还不赶紧敬茶!”老武一声喝,两胖子立马收敛了许多,看的出还是有些怕这个族长大伯的。
老武把三个孙子也叫上前来,“无逸,这是我长子的三个孙子,敬道敬真敬宗,兄弟三个今年都是五岁。”
老武有十多个儿子,这长子武君雅在右卫当了个八品的铠曹参军,没啥本事,混吃等死,但比他爹还能生孩子,三十来岁,也有十几个儿子了。
“武公三位爱孙还这么小,舍得送到无极学堂寄宿读书?”
“有什么舍不得的,是去读书又不是去给地主家放羊放猪,风不吹日不晒雨不淋的,”老武倒是很痛快,“这娃啊,就不能太骄惯了。”
相里氏在一旁想出声,心中不舍儿子去乡下读书,还得寄宿,可族长大伯哥开口,传统的她也不敢当面反对。
等元庆元爽,和敬道他们都依次上前敬茶拜师,这事定下来后。
相里氏才试探着开口,“要不家里在御宿川买些田地,置个庄园,我带些仆人住在那边,也方便照顾几个孩子读书,孩子还小,我是真不太放心。”
武士彟听完立马答应了下来,“既然娘子不放心,那就置个庄子吧。”
李逸和老武对视一眼,都看出武士彟心思,这是巴不得让妻子相里氏去乡下,这样他才好跟杨氏在一起呢。
老武无奈轻叹一声。
“无逸老弟啊,我家这五个顽童可就都交给你了啊,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教训。”老武拍着他的手很认真的道。
(本章完)
第204章 赌狗
第204章 赌狗
夜幕降临。
北风呼啸,裹着雪粒子拍打貂裘,李逸翻身上马,他紧了紧领口的银狐皮毛,五十轻骑在身后齐齐上马。
“不要喧哗,悄悄进村。”
他紧了紧貂裘,骑上了马。
今晚务必要一网打尽。
高家堡就在罗家堡下游,也是背靠神禾塬面向终南山,村人大多是在后面塬崖挖窑居住,也曾垮过崖。
村里有盘道坡十三道湾通塬上,
高家堡还在罗家堡这边修堰引水渠灌溉。
高家堡段滈河岸边不家好几个冒水洞,常年水流不断,就算大旱年间也有水。总的来说高家堡,跟罗家堡其实各方面都很像。
如今村民也多在给李逸的作坊、田庄做事,今年本来都赚了些钱,可以过个好年,
可随着村里的朝山带了一群人回来后,就搞的乌烟瘴气。
高朝山是村里大户高福的儿子,高福在世的时候是个很精明小气的地主,原本高家也有三百多亩地,但在前些年兵乱时,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南山有山贼进了院,
高家被洗劫一空,女人被糟蹋,儿子被绑票,平时吃饭必把碗舔干净,做菜都不舍得放盐,只调碗盐水蘸菜的高福,不得不变卖田地去赎回儿子,
高家就此破败,
就剩下了一排窑洞表明曾经也阔过。
高二郎后来去了长安谋生,一开始是去商铺做伙计,但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混混无赖,
他精于赌钱,什么斗鸡、走狗,甚至斗鹌鹑斗蛐蛐,不仅擅长,而且还善养斗鸡,另外什么投壶、色子、双陆、打马,无不精通。
甚至因长期赌博,后来还学到了出千做局的本事。
本来年底是回来看看老父亲,
结果听说了乡里的变化后,特别是一些村民邻里的向他炫耀今年在浅水伯家找到好活计,赚了多少多少,
以前没少被这些邻居嘲讽轻视的高二郎,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于是叫来一些同伙,
便在家里窑洞弄起了赌局,
一开始故意让村民们赢了一些钱,
赢了钱的人高兴得意,于是继续,其它围观的人见状也手痒心动,
于是才三天,已经把不少人给坑的倾家荡产,甚至不知不觉中欠下一大笔债,被迫按了手印立了借债。
高二郎很狠,
他诱这些乡人赌博,并不是看中他们在李逸家打工赚的那点钱粮,他看中的是他们的田地,
在他的做局下,这些人越输越多,一心想扳本,于是他就在赌桌上借钱。
其实就是放高利贷,
九出十三归,当天借次日还,
一天时间,借一万钱,实际给九千,次日却要还一万三,日利率就是万三百三了。而更可怕的是,他肯定不会让你真的翻本,而是让你继续借。
等到你输了很多,他不再给你借钱的时候,你已经还不起了。
第二天还不起,还要利滚利。
到时他就逼你拿田地、房屋、物品,甚至是妻子儿女还抵债。
高二郎吃人不吐骨头。
一个晚上,他就通过不停的放贷,让高大眼欠下了他十万钱,一天的利息就三万,第二天利滚利,就变成了十七万多了,第三天,就是二十三万了,
只要进了他的赌局,不管你玩什么,摇色子,还是斗鸡,或是半鹌鹑,还有下双陆、打马,总是输多赢少,让他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每次输完了,他痛快的借你钱,你只要在借据上按个手印就行,等你回过头来,你已经一无所有,再难翻身了。
高家的一孔窑洞里,
烧着好几炉炭火,门半敞着,
油灯在破窗漏进来的风里明灭不定,摇骰声、铜钱撞击声在土窑洞内回荡。高二郎摩挲着腰间犀角骰筒,目光掠过那些赌红了眼的乡民,外号叫驴的高七正把最后一串铜钱压了上去,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群人赌的面红耳赤,浑身冒汗,
高二郎一身长袍站在那巡视着,他还请人煮茶煮面,还备了核桃干果等,渴了就喝饿了就吃,
让你一心赌下去。
李逸一行五十来人很快来到了高家堡,
村头还有人当值,
还是团结营的,
他发现大群人出现,转身就走,刚走几步,结果前头被堵住。
“去哪,通风报信?”
这人就是高家堡的村民,编在团结营,轮值守村,收了高二郎的好处,帮着放风,
“王乡长,把这个家伙捆了,把嘴塞起来,回头收拾。”
刘黑子和赵永安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村子两头堵住,
然后向高二郎家围去。
高福家窑洞前,一个人被打昏在地,是高二郎安排放风的。
“抓人吧,一个别放跑了。”
一支支火把点起,
家丁们举起了盾牌,
刀出鞘。
“谁敢顽抗拒捕,直接砍。”
窑洞破门被黑子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堵在了几孔窑洞里,
一个没能逃掉。
足足得有几十人,
刘黑子踹门的瞬间,火把光影在土墙上拉出扭曲的剪影。高二郎靴中匕首还没来的及拔出,已被铁钳般的手掌按跪在地上。他抬头时正对上李逸腰间银鱼袋,那枚鱼袋象征着五品通贵,在他这个无赖眼里,那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李逸扫视众人,
“谁是高二高朝山?”
李逸带着乡长乡佐里正,还有一众团结营的人突然出现,还提弓带刀的,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噤若寒蝉,
没有人敢吭一声。
“谁是高二,站出来。”
刚才还一脸得意的高二郎,这会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他在长安其实也就是最底层的无赖儿,会赌钱,懂点老千,但也不算特别精,只是乡下人没见识好骗罢了。
平时乡长里正他可能暗里瞧不起,但真遇上了也是得老老实实的行礼问好的。
更别提贵为开国伯的李逸,还是个五品官。
“小的高二,拜,拜见浅水伯。”还被按在地上的高二只好努力的应道。
高二认识李逸,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打交道。
刘黑子将他提起来,然后就是一记踢腿,
高二会点拳脚,可哪是力大如牛的刘黑子对手,措不及防下被一脚踢飞,摔在地上,
这脚踢的他都爬不起来。
“该死的狗奴,敢算计浅水伯的人,活腻歪了。”
刘黑子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也喜欢赌,也没少输,他也是深恶那些设局出千的人。
郭二给李逸搬了一个橔凳,
“坐着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黑子只踢了一脚,然后把他拎到李逸面前,让他跪着老实交待。
这个混混无赖,在李逸的面前,便老老实实全部交待的清清楚楚。
“你设局出千,骗那些人立的借据呢?”
“都在小的身上,”高二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夹袋,里面装着一大迭的借据,上面一个个的红手印。
每一张,都是一笔高利贷,
全是九出十三归,而且都是次日还的,次日还不齐就要回利为本,也就是复利。
还有几张,是如高大眼,已经被逼的立了字据,把家里的地都抵给了高二的。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高二,就凭这些,你流放三千里真不冤,你啊,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你不仅坑骗,还专坑乡党,”
这时许多参赌的人,其实也早明白了,只是不少人陷进去了,不可自拔,便幻想着借钱翻本。
如今看到高二下场,
终于是长叹一口气,
不少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大梦初醒。
突然,有瘫坐在地的赌徒发出压抑的呜咽,这些白日里在田庄在作坊挥汗的汉子,此刻像被抽去脊梁。
基本都是乡里的平头百姓,也有些是大户子弟,
这三天,不知道骗了多少人,让多少人陷入泥潭地狱,
要是再没人管,
估计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脱。
或许他们的下场,有的会悬梁自尽,有的跳井,有的卖田卖屋,典妻卖女,甚至自己都沦为别人奴隶。
其实他们也不可怜,
因为他们动了贪念,这才会被别人做局。
这些人回过神来,
一个个围过来,跪地垦请李逸帮忙,希望李逸能把被骗的钱还回去,甚至把这些欠条给他们。
李逸拿着那袋子借据,
对这些人摇了摇头,
都是乡党,不少还在他作坊、田庄里做事,有人帮他收柿子,有人帮他收柴,也有人帮他售卖腐竹、香皂、柿子酒的,
一时贪念,便陷入地狱。
“十赌九诈,你们别想着不劳而获,自己辛苦的血汗钱,过年了给妻女买点布,再给家里买点肉,开开心心过个年不好么?
一会都到王乡长、冯乡佐他们这做个笔录,然后就先回去,等衙门处理好了,你们被骗的钱能退就会退回来,
要是退不了,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吸引这个教训。
当然,我也会尽量帮你们争取把被骗的钱要回来,那些借据,录完证据后,也不会做数的。”
众人心中虽急,
可也不敢不听李逸的话,
只能跪地磕头请求,
但李逸摆手,根本不理会,
刘黑子大骂,“都滚滚滚,听不懂人话?”
“把高二和他的同伙,全都吊到外面树上去凉快凉快,清醒清醒。”
十几人被拖出去吊到了树上,
一众被骗的村民自然不会饶过他们,
上次就是拳打脚踢,好在有团结营家丁看着,教训一下可以,但不能伤了性命。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要是把人打死了,你们就得偿命了。”
“都回家去吧,好好反省反省。”
大家离去前,又都向李逸拜谢,
“好了,都是乡党邻居,我也不能看你们陷于水火而不救,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跟人赌博,
记住,十赌九诈十赌九输,以后谁要是敢再聚众赌博,你们就报告王乡佐、王里正和各自村长,乡里自会严惩。”
王乡长这时赶紧表态,“我明天就带人彻查全乡,一旦发现还有人敢赌博,我马上带团结去把人都给抓起来。”
“平时多宣传宣传,要树新风养正气,坚决禁止赌博。”
“是是是。”
李逸起身,“收队,回家。”
当更夫梆子声从滈河对岸飘来时,吊在树上的无赖们已经冻的瑟瑟发抖。李逸策马经过结霜的引水渠,后面跟着一群如梦初醒的乡民,若不是李逸,这些人只怕都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本章完)
第205章 杜淹再起杀心
第205章 杜淹再起杀心
洛阳。
太尉府。
王世充腰系十三环玉带,端坐上首。
内史令王世恽手持黄绫,宣读诏令。
“诏拜杜淹为吏部尚书兼太尉府长史,裴仁基为礼部尚书兼太尉府司马,
单雄信为右辅大将军、裴行俨为左辅大将军,
秦琼为龙骧大将军,程咬金为虎贲大将军,罗士信为鹰扬大将军,
邴元真为滑州行台仆射······”
长长一串的封赏名单,
一身紫袍的杜淹跪坐在太尉堂上,并没有太过激动。
“封吏部尚书太尉长史杜淹安吉郡公,追赠其父安丰郡公······”
封爵,赠父。
可杜淹仍是毫无波澜。
安吉郡公,他宁愿是爵位更低的新丰县侯。
可惜这个家传爵位被大房的老二弄给他庶子了,耻辱啊,新丰侯爵,最后居然落到了一个婢生庶子头上,
这本应当是属于他的,
王世充的封赏任命名单很长,
他开太尉府,把洛阳皇泰主朝廷中央的高官,全都任命为他太尉府的属官,又把击败李密后获得的一众其大将,如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单雄信邴元真等大将,也都拜将军、总管,并在他太尉府兼职。
洛阳中央朝廷文官武将大臣们,全成了他王世充的太尉府属吏。
而杜淹做为王世充心腹,自然也获得了很不错的回报。
会议结束,王世充赐宴。
击败了李密后,洛阳朝廷也夺取了大半个河南,虽然上次王世充亲自带兵攻谷州,无功而返。
但如今洛阳形势还是大为好转,
起码暂时解决了粮食饥荒问题,宫宴又奢华起来了。
热菜凉菜,甚至还有许多看菜。
宴席上也还供有美酒,
既有糯米酒也有糜子酒,还有西域高昌葡萄酒,波斯三勒浆,也还有关中据说现在小有名气的柿子烧。
看到柿子烧,杜淹更是气不打一气来。
这柿子烧是他女婿李逸家酿的酒,
李逸,
这个该死的牛鼻子野道、田舍儿、无赖汉,居然把自己心爱的女儿十娘给骗走了。
司空、纳言段达见杜淹看着柿子烧出神,
笑着拿起酒瓶打开,主动给杜淹倒了一杯,“这个柿子烧酒味道很不错,听说正是出自杜公女婿之手,恭喜杜公寻了个好女婿,就是遗憾效力长安,
否则要是在洛阳,以他之才,起码也得做个秘书丞或是给事郎、内史舍人等要职。
他的三字经和弟子规都做的不错。”
杜淹看着有意示好的段达,却只是在心中不屑,这个家伙身高八尺,一副美须髯,还曾是擅骑射的大将,
可如今老了,却胆小如鼠。
先前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等和他谋划要除掉王世充,结果这个懦弱的家伙却转头就跟王世充告密了。
亏他还曾是杨广心腹,又是当初拥立皇泰主的七贵之一。
真是越老越胆小,年轻时久经战场也是纵横无敌,结果老了连些流贼都打不过了,屡次被张金称等农民军击败,被人称为段姥。
先前率兵跟李密作战,也是临阵脱逃。
可这样的人,如今却官拜三公之司空,位极宰相之纳言,还封陈国公。
段达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夸赞杜淹又有个好女婿,却不知道全拍在了马腿上。
柿子烧劲很大,
杜淹跟段达喝了几杯,居然有些醉了。
回府的马车上,杜淹叫住手下。
“调头,去大理寺狱。”
带着几分酒意,和满腹的烦躁,杜淹来到大理寺狱中见侄子杜楚客。
阴暗寒冷的地牢里,
犹如冰窟,
狱卒敲打牢房,把杜楚客叫醒。
一堆发霉的潮湿稻草上,杜楚客摸索着爬起来,
被囚禁许久,每日只有一碗稀饭,
杜三郎已经饿的皮包骨,面色苍白,
甚至都已经有些站立不稳。
杜淹挥手,让狱卒和随从退下。
剩下叔侄两人,隔着牢栏相视。
杜淹拿出手帕捂住口鼻,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两人沉默许久。
杜淹开口,嘲讽的道,“你的好二哥,看来并不在意你的死活,”
杜楚客就站在那直直的望着他。
见他这副样子,杜淹本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到了外面,
他交待狱卒,
“给他一床被子,每天加一餐,每餐加个蒸饼。”
“马上过年了,过年时给他一壶酒和两斤羊肉。”
出了大理寺狱,重新坐上马车回家,
杜淹思绪起伏,
那个侄子杜如晦确实有几分本事,他拿母亲要挟自己,甚至还在长安把他杜淹和母亲郭夫人的名声都搞臭了,
以前还真小瞧了他。
回到家,
妻子郭氏迎上来,
“夫君,十娘派人给我们送年礼来了,送了两大车,有御宿川的桂球米,还有他家自酿的柿子烧,也有腐竹豆泡,和腊肉腊鱼,还送了活的鹅和鸡鸭呢。”郭氏一脸高兴。
远在洛阳,可女儿也还记挂着。
甚至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跟父母生疏。
杜淹却仍是冷着脸,“一点点东西,就让你原谅她了?我不会原谅她的,她的婚姻大事,居然不问父母,而是听杜如晦的安排,我根本不会承认,
也不会认她这个女儿,和她那所谓的丈夫。”
郭氏叹气,“夫君,事已如此,覆水难收,十娘也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肉,怪就怪我们当初把她留在樊川,要是带来洛阳,不也没有这些烦心的事了。
现在她都嫁人了,不管嫁的好与坏,我们再多说又有何益呢?”
杜淹红着脸怒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自主?嫁了?嫁了也应当离了。”
气冲冲的杜淹独自进了书房,
仍是气愤难平。
想起女儿十娘从出生到长大,这些年的可爱、孝顺,如今却这样私自嫁给了一个父母不认可的人,
杜淹恨不得能立马提剑去长安杀了那狗奴,
可除了生闷气,他却无能为力。
他哪怕如今是洛阳朝廷的吏部尚书、安吉郡公,但李逸在长安,是李唐的奉义宫总监、浅水县伯,那狗奴甚至还列入宗正属籍了。
他也是没想到李逸会是李景的曾孙,李芝的儿子。
但就算出身滑国公府又如何,毕竟只是个私生子,他仍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他的。
杀手也派过了,
但没有结果,定是失败了。
现在老夫人又在杜如晦手里,杜淹对李逸更是鞭长莫及。
咬牙切齿的咒骂李逸,杜淹决定再重金,派人去刺杀李逸,只要他死了,女儿就算成了寡妇,可凭京兆杜氏的身份,以后也还可以再给她找个名门子弟嫁了。
关中六姓、山东五姓七宗,他杜淹想找就能找到。
······
长安,
高二等十几人被打了个半死,吊了一夜后,次日一早绿帽辛县令就派人来把人带回去了,
这个案子很简单,万年县定的是欺诈财物以及放高利贷这两点,反正人证物证等有,
大唐律,诈谓诡狂,欺谓巫罔,其中伪造御宝、伪写官文书、符节,诈伪制书等行为是重罪,犯者将处以斩、绞或流放的重刑。而欺诈官私财物,犯者准盗法论,罪止流三千里。
至于放高利贷,则要按导致的后果处罚,比如导致债务人破产,就要处一年徒刑,致人逃亡,处一年半。若是致人自杀,则处一年半徒刑,并一千钱罚金。而且超过本金一倍的利息,也是不承认的。
“万年县把案件移交给了雍州衙门,雍州判了,高二判了流三千里,他的同伙,也分别判了流放和徒刑。”
地方县令审理案件后,没资格直接判流放、死刑的,需上报州,再由大理寺和刑部最终判决。
但雍州很特别,他的司法权力很大,有独立的司法权,不受常上诉程序限制,只要案件确凿无疑,可以直接审理,甚至有必要时,可以当场做出死刑判决。
流三千里,
这是按最早量刑了,
不过李逸也不同情他。
不过到了下午,
李逸就又收到新消息,
皇帝李渊知晓此案后,居然直接下旨,特命杀之。
不仅仅是高二一人,而是昨晚上李逸他们抓到的高二一伙人,一共十三人,皇帝全要杀了。
这有点过了。
虽说乱世用重典,但杀个高二,李逸倒也不反对,可把十三人全杀了,其中有个还是收了点好处帮放风的高家堡村丁。
毕竟这些人是他李逸抓的,若是因此全被杀了,李逸也会过意不去,尤其是那个放风的村丁,更罪不至死。
他回到书房,立马写了一封谏书,然后骑马赶到长安上奏。
李渊很快看到了李逸的谏书,
“三尺法,王者所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足。陛下甫创鸿业,奈何弃法?”
李渊看后,捋捋胡须,“人是他李逸亲自抓的,现在倒又来求情。”
皇帝把他的谏书扔到一个筐里,那里已经堆了一筐了,全是这样劝谏的奏疏。
宰相萧瑀、陈叔达也都进言劝谏,
还有治书侍御史孙伏伽、监察御史李素立更是上万言书力谏不可。
“这么多谏书里,倒是只有孙伏伽、李素立和李逸三人说的最有道理,当赏。”
“晋孙伏伽为从四品上大理寺少卿,授李素立为从六品上侍御史,”
“至于李逸,散职加一级。”
“高二等犯,可以不杀,俱流放三千里,发配剑南。”
(本章完)
第206章 新年纳余庆
第206章 新年纳余庆
除夕的清晨,
雪飘飘漫天飞舞,地上很快就罩上一层白纱。
“瑞雪兆丰年,好雪。”
李逸还在暖和的炕上睡懒觉,疏影就来说一早已经有很多人来拜见。
“年三十了,不在家换桃符,准备年夜饭,一早来干什么?”他眼睛也没睁。
“这年底了,在咱家干活做工的,要来拜贺。还有那借了咱家钱粮的,更得来打个招呼的······”
礼多人不怪。
“下很大雪吗?”
“嗯,鹅毛大雪呢,快起来吧。”
李逸的清晨美梦被打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那些讨厌的家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静清静。
等他更衣洗漱来到外院客厅,发现这里好不热闹。
挤满了人,
屋里倒也暖和,
刘黑子、罗三、杜平安他们在帮忙招呼着,
李逸一进来,
大家纷纷站起来向他弯腰行礼,
“阿郎好,”
“李公早,”
“浅水伯安,”
李逸笑着道:“早早早,大家都坐,随意些。”
来的大都是乡党们,不少是在李逸家做事的,还多是带点管事的,就算现在放假了,可年三十一早,还是来请安问好,希望明年能够继续在李家效力。
还有一些是借了李家钱粮的,
有些人的债务还没到期,可年末总还是要来问侯,说明一声。
也有到期可一时没还清,或无力偿还的,也得来说明。
李逸的人品很好,年前也只是让管事们挨家上门问了一下,并没有过分催债。
乡下流传着一句话,年三十要讨债,大年初一不上门。
不少债主,越是到了年关越是催债的紧,甚至暴力催讨,还有年三十还把人家里牲口、家什,甚至妻女拉走抵债,
因此一些欠债的人,到了年底就开始东躲西藏。
李逸却是不许自家如此,
过了小年,他就不让催债要账了,年十五后再说。
有钱没钱,先过个年。
没钱还,再催的急,也没用,真搞的拉人妻女抵债这事,他也做不出来。
李逸仁义,乡人知恩,
年前一个个都主动登门来问候李逸,能还多少是多少,还不上也主动说明原由。
“大家的难处我也能理解,谁没有个遇到难处的时候,我相信困难是暂时的,很快会好起来的。”李逸很大度,
反正他也不靠放贷收息赚钱,
乡党们借的那点钱粮,他也不在意,他借贷早定了规矩,救急不救穷,真有急需困难的乡党,他会借贷帮忙的,
利息嘛也不是很高,半年为限,四分息。如果到期偿还不了,也不会利滚利,最多利息到本金一倍就不再计。一笔债,二十五个月后就到底了,不再计息。
当然,旧债不偿,以后也不会再借新。
有人带了礼来的,虽说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比如自己编的柳筐竹篮,或是挑来一担柴,或是一篮萝卜白菜,又或是两束稻草,
一一打招呼,
每人能跟李逸说上两句都很高兴,特别是那些还欠着李逸钱粮的,亲耳听到李逸说不急,心里也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应付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可来的乡党却没见停。
本里的百户乡邻,几乎家家都来拜访,而本乡其余乡的百姓,甚至还有其它乡的,也不少人特意来拜访。
厨房里烧火的丫头就没停过烧水,
端茶倒水的丫头,更是煮了一壶又一壶的茶,
各种果子、坚果等也是上了许多遍。
这样的应酬,虽然李逸觉得有点喧闹,但也觉得充满人情味。
中午,
煮疙瘩汤喝,
许多乡党都主动的谢绝留饭回家了,只有一些管事,还有如郭二郎、冯乡佐等一些留下来。
简单的吃顿午饭,喝了杯茶,李逸便告辞大家,
他得回长安了,
今晚除夕,他都不能在家守岁,
皇帝今晚要在宫中设宴,召一些王公大臣和勋戚近侍赴宴,一同守岁。
李逸就在邀请之列。
能受邀参加宫宴守岁,可是难得的荣宠,而且明天新年正旦,会有大朝会,李逸也得参加。
走前,
李逸亲自为无极堡悬挂新桃符。
桃木板上雕刻着神荼、郁垒两位门神名字,后世两大门神秦叔宝、尉迟恭现在还没上岗,一个如今在洛阳王世充手下做龙骧将军,一个在代北刘武周麾下为偏将。
看着两块桃木雕刻的门神挂起,
李逸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
对联,唐人还没有贴对联的习俗,他决定贴春联和福字。
家里有现成的红纸,
李逸取来红纸,折迭裁剪,
磨墨,
“阿郎要做什么?”
“写春联。”
“什么是春联?”
杜十娘和姬令仪她们都围上来,
“春联,是对仗和押韵的艺术,更是新春佳节的祝福,既要喜庆吉祥,更讲究,对仗工整,上下呼应。”
“以前没见过啊。”
“听都没听过呢。”
妻妾们叽叽喳喳。
李逸挥墨。
“新年纳余庆,”
“嘉节号长春。”
横批,国泰民安。
铁划银钩的李逸瘦筋体写在喜庆的红纸上,
“把这个长条贴在门两侧,就是春联,那四个字的贴在门楣上,是横批。”
李逸接着又写了两个福字,
“这两个福字贴在两扇门上。”
李逸接着又给无极堡门上写了一副长对联,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人间福满门,”
横批吉星高照。
“这个贴堡门上,”
李逸越写越顺手,开始的五字对联贴正院的内院门,外院大门便又写了一副,“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横批福寿康宁。”
“阿郎真有才,这春联写的对仗工整还十分押韵。”
“这字也好,阿郎,得落款盖印啊。”
“要一直贴着吗?”
面对妻妾们的疑问,李逸边写边答,“春联嘛,新年时贴的,年三十贴,过了十五上元节就可以取下来了。”
“那一定要落款盖印,这些可都是宝贝,到时过完年取下来拿去装裱收藏。”
家里门户多,李逸最后也就大小无极堡门,还有大无极堡的三个大院门,以及正院的内院门和内院正房门写了春联、福字,
每个门都写,他没那么多时间。
好在家里也不是只有他会写字,杜十娘便叫来账房杜平安、管家富安等,让他们学李逸写的春联福字,给每个门上都写上春联、横批和福字。
最近天天在背珠算口诀的杜账房捋着山羊胡子,“这红色的春联真喜庆,这些句子也真吉祥,无极堡今年贴上这些春联福字,明年一年都能红红火火呢。”
刘黑子罗三他们帮着贴起春联,
也觉得格外的喜庆,
几人有空时也常去学堂旁听,如今也都识得不少字,越念越觉得喜庆,
纷纷求李逸给赐一副春联。
李逸也不好推辞这几位心腹元老,于是又提笔给他们一人写了一副大门春联,至于其它门的,就给他们红纸,让他们自己写,或是让杜管家他们代劳。
“我真要走了,今天雪大,路上得多费些时间嘞。”
“我送阿郎去。”刘黑子和罗三他们都要送。
“年三十了,你们就留在家团圆吧,我也带着家丁随从呢,”
李逸本来说让十娘和姬氏金氏一起留在这过年,省的来回跑,但她们都不肯,
“阿郎在长安过年,我们肯定也在长安过年,一家人过年也热闹。”
风雪中,
带着一妻一媵一妾,坐上马车,在一众家丁随从下回长安。
李逸其实更想在乡下过年,
四十里路,
比往常多了不少时间,
回到长安,李逸便去家里的浴室泡澡,十娘说要让疏影给他搓澡,李逸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一直想要李逸收疏影的房,要给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一个名分,哪怕是通房,
也比婢女强太多。
“时间不早了,随便洗下,就要进宫了。”
“那也得人服侍搓背啊,让疏影服侍吧。”
李逸觉得自己被一点点腐蚀,
衣炮弹,实在是难以抗拒,疏影虽然牙尖嘴利的,但长的确实很漂亮,而且打小跟着十娘一起长大,也是琴棋书画都学过的,也没缺过营养,论身材甚至比金玉漱那新罗婢好多了。
“郎君,疏影从小跟着我,情同姐妹,我也问过她了,她也愿意服侍阿郎的,先做个通房,到时生了一儿半女,再给个名分······”
李逸道:“疏影虽是杜家家生婢,又是你陪嫁丫头,但我也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并不想勉强她,我们可以给她放免为良,以她的相貌和才能,就算嫁个小官小吏做正妻,也不成问题的,总好过做通房做妾吧?”
十娘拉起李逸的手,“其实,疏影的出身,想要嫁个官很难,就算嫁给官之子都难,而若是嫁给小吏或是平民,却也未必能比给阿郎做妾更强,毕竟阿郎的品德这么好。”
“难道我只是品德好,我不够相貌英俊么?”李逸打笑道。
“我夫君貌比潘安呢。”
“好了,我先去洗浴了,时间不早了。”
李逸洗到一半的时候,疏影还是来了,
脸红扑扑的,
“你想清楚了?”
“嗯,”她低声道。
美人搓澡,让李逸有点心猿意马,赶时间,李逸只好克制,匆匆洗完,更衣后赶紧出门,
他这模样,倒是让本来紧张万分的疏影笑了,人也轻松了。
“回来再收拾你个小蹄子。”李逸笑骂。
“哼,奴等着阿郎。”疏影又嘴利起来了。
(本章完)
第207章 汝何功,坐吾上
第207章 汝何功,坐吾上
皇帝设宴承天门,
今日受到邀请的都是宰执重臣、元谋功臣,以及宗室勋戚近臣,还有一些外国使节。
“武公好,”
“无逸也来了,听说我那犬子那天去你那送年节,结果还闹了个笑话,回来我就抽他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无逸你直接抽他,代我收拾。”
身为元谋功臣的武士彟拉着李逸,很是亲切的道。
“一点小事而已,元庆公子也是还年少。”
“就是欠管教,子不教父之过也,”武士彟感叹着承诺,要给无极学堂所有学生捐赠两双布鞋。
“太感谢武公了,”
“是我得拜托你替我管教好那两犬子。”
承天门是太极宫正门,也是皇帝与群臣议政和举行国事活动的重要场所,当年隋平灭南陈后,杨广就是在这献俘。
站在承天门广场上,
能够很直观的感受到那份大国的辉煌与庄严,
三出阙城门,
门外左右为东西朝堂,
门前则是四百多米宽的横街穿过,一个巨大的广场。
承天门上,则是高大雄伟的楼观。
它既是太极宫的南大门,也是皇城和宫城共用的中门,
大唐帝国的改元、大赦、元旦、冬至大朝会,阅兵和受俘等重大活动,基本都在这举行。
北京的天安门,其实原本也叫承天门,一样的功能。
今晚的除夕宴,没有明天正旦大朝会和宫宴隆重热闹,也没有在京文武官员都参与,
只是部分官员参与,
但越是如此,反而越发显得这个小宴与众不同,
能来的,那都不一般。
一会功夫,李逸便见到了不少熟人。
“恭喜师兄高升。”
孙伏伽由五品的御史台老二,升到了大理寺的老二,五品升四品,半年前他还是万年县八品法曹,两道谏书,让他两次跃迁。
“同喜同喜,也恭喜你升了一阶。”
李逸升的散职一级,现在是正五品的朝请大夫。但现如今的散职滥授,没多少实际意义,比不得孙伏伽的大理寺少卿,那是真正的实权要职。
说话间,
一个中年绿袍官员过来,
“孙少卿,这就是令师弟浅水伯李总监吗?”
“李侍御,这正是我师弟无逸。无逸,这是新任侍御史李公,五姓七宗的赵郡李南祖房支。”
“原来是李公,幸会。”李逸拱手。
李素立笑道:“李监那句三尺之法,与天下共之,法一动摇,则人无所措手足,我深为赞同,”
这位五姓子人不错,没什么世家的架子。
他走后,孙伏伽道:“其实李御史是个很高傲的人,今天对你倒是很特别,”
也许是因为这次因高二一案升官了,从监察御史直升侍御史,正八品下到从六品下,一下子升了四级,
尤其是侍御史这个官职,可是一个清要官,既清又要,还属于供奉官。
这个官职,是免于守选的。
可以说,李素立从监察御史到侍御史这一步,至少省了十年时间。
承天门广场很大,
但在这除夕傍晚就显得空旷且冷,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
便有内侍过来传旨,引大臣们上承天门楼上赴宴。
楼上,
布置了许多数百斤重的火炉,燃烧着炭火,
另外还有许多炉子专门烧的香木,据说今天的宴会,准备了二百车香木,以备君臣守岁。
又有太常寺陈设乐器,安排了乐班歌伎舞女。
李逸跟着内侍到自己的座位,
每个人都有安排好的座位,一人一张小几,一个蒲团,
身为五品奉义宫总监、浅水县开国伯,李逸在今晚的宫宴上,官职爵位已经很低了,位置也比较靠后。
李逸盘腿坐下,他听说今晚有攒劲的节目,
除了宫廷舞乐,据说还有傩戏,
傩,脱下衣服,以赤诚的样子,进行祭祀。
傩舞,戴上面具,在鼓、笛声中,扮演傩人表演。
在唐初,傩舞,属于一种神秘的祭祀仪式,甚至是阶级专属,普通百姓是没资格参与甚至观看的。
除夕夜,
皇帝会在宫廷中举行傩舞,能参与观看的都是公卿大臣。
“砰!”
身后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他一个区区五品,有何资格位在我之上?”
“韦将军,今日宫宴座次,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小的也只是负责接引,韦将军的位置就是在此。”
“我乃太子左卫骠骑将军,正四品实职,又有义丰县侯爵,不论官职还是爵位都在他之上,为何他却位次在我之上?”
李逸扭头,
看到一个人在拍桌子冲着一个小黄门怒斥,这人高的倒是挺高,就是有点太白了点,好像敷了粉一样。
说好听点是容貌秀美清雅,
说难听点就是娘们唧唧的。
那人见李逸回头,把火往他身上撒,“汝何功,坐吾上?”
“你是哪个?”李逸看这家伙脸上抹粉嘴上涂红,就觉得不喜,何况还这么冲,也是不客气的道。
那人站在那,怒瞪李逸,“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该知道你是谁么,你脸上又没刻记名字。”
脸上刻记名字,那是奴隶。
这话惹的那家伙更是动怒,也不管小黄门了,指着李逸骂道:“小子你听好了,某便是京兆韦氏逍遥公房的韦挺,官拜太子左卫骠骑将军,爵封义丰县侯,勋加柱国是也。”
李逸听到韦挺二字,倒是已经知晓这人是谁了,太子建成的亲信,他爹韦冲还曾是隋朝民部尚书、营州总管,据说镇守边关还挺有威望,他还有个妹妹嫁给了隋齐王杨暕。
逍遥公房跟郧公房,两房始祖韦敻和韦孝宽是亲兄弟,同出一脉,这两房也是如今京兆韦氏中最兴盛的,他们在隋朝时更加得势,如今已经大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的韦氏,依然能位列六中六姓之首,而同在樊川的京兆杜氏,比他们要差远了。
至于其它郡姓豪强,那更是拍马不可及,
如李逸这种出身的,韦挺根本没放在眼里。
韦挺的祖父韦敻,北魏北周两朝,曾经十次征召他做官,都不听命,因此时人称为逍遥公。
但韦敻的儿子们,却都在隋朝任总管、尚书等高官,拜爵公侯。韦世康,荆州总管,韦洸,广州总管,韦义、韦冲都曾任营州总管,韦瓘,隋州刺史,韦约,太子洗马······兄弟六人,四郡公一县侯一县子。
韦挺的义丰县侯,就是他父亲韦冲的爵位,入唐后仍赐爵。
“勋加柱国?太子左卫骠骑将军?爵封义丰县侯?嗯,好了不起,只是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朝中有韦将军这么一号名将,打过什么了不得的仗,立过什么惊人的战功啊?
敢问韦将军,西河是将军攻下的,还是霍邑是将军夺取的,又或破潼关,陷长安,扫平渭北,夺取京西,有你之功?
上次平陇右薛举,李某倒也随军,只是好像没见到有韦将军啊?”
韦挺能有如今地位,一凭出身京兆韦氏,是逍遥公房的嫡系子弟,二是他打小就跟李建成关系很好,在李渊起兵之初,
韦挺受建成之邀请加入,成为建成的东阁祭酒,等建成受封太子,他又成为太子左卫率下一个骠骑府的骠骑将军。
韦挺现在官爵虽高,
可李逸却揭了他伤疤,他没有军功。
李唐起兵之初,李建成还统领左军,收西河,战霍邑,攻长安,后来还受封东讨元帅,出兵洛阳。
李建成甚至在战宋老生的时候,还曾战阵坠马,但韦挺这个祭酒,一直是负责文职,他那个柱国之勋,完全就是每次建成领兵胜利后,跟着授勋升上来的。
被揭了伤疤,
韦挺恼羞成怒,
“你个野道士田舍儿也敢欺我,找死!”
众目睽睽之下,
居然抡起拳头就向李逸砸来。
李逸冷哼一声,
哪来的破优越感,一个位置高低,居然就如此不休不饶,
看到这家伙上步出拳,向他头部袭来,
李逸不慌不忙,左脚左侧略上半步,体重左移,同时右臂向外格挡,然后右脚由外向内猛的勾扫对方左脚踝,
韦挺个子高,但不壮实,
是个架子,看着来势汹汹,可李逸一套行云流水的散打摔法,
直接就把他扫倒了,
这记勾踢摔,还是很有效的。
韦挺重心不稳,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吃屎,
重重砸在几案上,
几案上的杯碗盘碟被他砸了一地,
叮叮咣当,
韦挺有点懵,
爬起来甩了甩脑袋,
赤红着眼睛,
“狗奴,找死!”
韦挺抬腿踹来,李逸左脚迅速向左前方上步闪避,同时右手将他的脚踝勾起,乘其半转身之时,右脚上步他身后两腿间,两手抱住其左膝后拉上提,右肩猛撞,将其向前摔出,
韦挺再次摔飞出去,
又是一记狗吃屎,这次把他自己的座位几案给砸了。
不等他起身,
李逸快步追上,
心念一动,袖中电棒在手,袖中一阵电光闪现,
顶住他腰大喝一声,
“电母雷公,急急如律令,电!”
还想起身的韦挺,突遭电击,
整个人麻痹,
李逸一个三秒电完,又接一个三秒,
这次还特意电的他腰,
这可比电腿电肩伤害大多了,
两个三秒后,
韦挺变成了直挺,
口水都给电出来了,
整个人晕了过去。
李逸心念一动,把电棒收回空间,
站起身来,
拍了拍手掌。
“韦柱国就这拳绣腿,银样蜡枪头,也敢动辄喊打喊杀?”
技惊四座。
两人交手三回合,
但太快了,
快到本来还在各寻座位的大臣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韦挺,就已经直挺挺的趴在那一动不动了。
小黄门都吓傻了,
“杀,杀,杀人了。”
李逸拍着手掌道:“放心,只是被我五雷正法电晕了而已,省的他用那拳绣腿的烦人。”
无数目光望来,
此子也太彪悍了吧?
(本章完)
第208章 奔雷掌李逸
第208章 奔雷掌李逸
李渊看着趴在破案几上的韦挺,再看看站在旁边的李逸,嘴角不由的抽抽。
皇太子建成看到自己的好友兼心腹昏迷不醒,脸都黑了,指着李逸大声道:“大胆,竟敢殴打大臣,”
李世民插嘴,“太子,还是先了解下情况再说。”
“人都被打昏死过去了,还要了解什么?”建成问。
李渊对李逸招手,依然笑呵呵的,
“无逸,这怎么回事?”
李逸倒也云淡风轻,指着一直站在旁边都吓傻了的两个小黄门,“圣人,这两人是为臣和韦挺安排位置的,他们全程目睹了经过,陛下可以问他们,更客观公正。”
李渊望向两个小宦官,
两人早就面色惨白如纸,见皇帝目光望来,都不由的双股战战。
“说。”
“韦将军挥拳打李总监,被李总监扫腿踢倒了,”一个说,
另一个接着道:“韦将军爬起来又踹向李总监,又被李总监绕到后面撞倒了,”
“然,然后,李总监用,用,用道法,借雷电把韦将军电昏死过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结巴的道。
建成怒道:“韦挺擅骑射,能开硬弓,身高个大,岂会如此?”
李渊倒是笑容更甚,“有意思,李逸,你来说。”
看到李渊这个样子,他倒也不担心了,当下上前,叫了其中一个小黄门过来,当场跟皇帝演示刚才的情景。
来了个情景再现。
从韦挺不满座次骂小黄门,到骂李逸,再到出手攻击李逸,然后他是怎么一记勾脚摔,一记抱脚摔,轻松击倒韦挺两次。
“道法呢?”
李渊看完情景再现,却还记得小黄门的话。
皇帝问两个小黄门,两人都点头说李逸最后用了道法,还喊出了电母雷公,一个说看到有电光在李逸袖间闪过,
韦挺还跟死猪似的躺在地上,狼狈不堪。
“臣确实喊了电母雷公急急如律令,不过那都是为了吸引韦挺注意力的,臣只是补了他两掌,”
对这个解释,李渊呵呵。
但韦挺躺在地上,半天都没醒也是事实。
御医终于来了,
仔细检查了韦挺,
“韦将军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昏迷,一会自会醒来。”
李渊对韦挺不屑的轻笑一声,
“看来李逸刚才说韦挺银样蜡枪头,只会拳绣腿是真的了,堂堂柱国、骠骑将军,连刚道士还俗的小李逸都打不过,说出去够丢人了,
没本事,就别挑衅。
今夜除夕,本是个高兴的日子,韦挺却如此不知礼数,”
皇帝此话一出,顿时有好几人站出来弹劾韦挺。
其中也还有专门负责殿上礼仪的殿中侍御史。
当然,也有人把李逸一起弹劾了。
“削韦挺义丰县侯爵,夺柱国之勋,免职,”皇帝脸上笑嘻嘻,可出口的惩罚却不轻。
削爵夺勋免职,
当场让侍卫把韦挺拖出承天门楼,
这除夕夜本来能来参加守岁宫宴,是份荣幸,现在被拖出去,可就成耻辱了。
太子李建成连忙站出来,“陛下,韦挺争座动手,确实失礼有罪,但也罪不至此,还请陛下宽恕。”
李渊对儿子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韦挺三十岁的人了,连点规矩都不懂,在朕的宫宴之上就敢直接殴打五品奉义监,还是一位县伯,
如此胆大妄为,这样的人平时又会是怎样胡来?
你身为储君,东宫僚属,更得选用贤能,不能因他曾是好友就重用。”
韦挺被拖走,
内侍赶紧收拾损失的几案杯碟。
李渊笑看着李逸,虽然他逸刚才说自己不会雷电道法,但两个小黄门,甚至几个旁观官员都说看到他念口诀,然后有电光,接着韦挺便彻底昏死,
“李逸啊,你该当何罪?”皇帝笑问。
“臣也不知道韦挺身为柱国、骠骑将军,喜欢动手动脚,长的又高大,结果却是绣枕头一包草,臣大意了,不该还手,应当绕柱而走,让一让就好了,后来更不该补那两掌,看着这么高大,这么不经揍······”
李逸的回答让李渊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幸亏韦挺被拖下去了,否则醒来听到你这话,不得又羞恼的再晕过去。殿上斗殴终究是不对的,不过念在是韦挺寻衅在先,
朕今天就不追究你了,下次注意。”
“谢陛下宽恕。”
李渊哈哈大笑,“不过,你把太子的左卫率骠骑将军给打没了,得赔太子一个。你既然这么能打,倒是比韦挺更适合做这骠骑将军,便授你检校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
不等李逸开口拒绝,皇帝马上补了一句,“不许推辞!”
皇帝不再理会李逸,转身,
“接着奏乐,接着舞!”
宫宴继续,
李逸正要坐下,结果殿中监卢宽过来,“浅水伯请随我来,陛下让你到前面就座。”
当殿揍晕了韦挺,结果一点处罚没有,还兼了个正四品武职。
大家看李逸,跟看神仙一样,尤其是刚才就在旁边,亲眼目睹了李逸怎么轻松的两次击倒韦挺,最后还袖放电光,念着口诀把韦挺给电晕死过去的几个官员,更是暗呼李逸深不可测,
不愧是曾经出家为道过,那可是亲眼看到了召唤电母雷公啊。
卢宽也是对李逸挺好奇的,
“浅水伯的五雷正法好了得,”
“其实是一记掌法,叫奔雷掌,”李逸笑道。
“原来叫奔雷掌,道家术法配掌法,好了得。”
奔雷掌李逸,今晚除夕夜宴过后,这个名号必然名动长安,到时那些什么长安大侠,京都游侠都得敬畏三分。
李逸也问了卢宽几句,
原来太子李建成的东宫,也有一套自己的兵马体系,称为太子六率,左右卫率等六率分统内外府兵,另外还有四率只负责守宫门、侍从等。
左右卫率就是仿朝廷左右卫的,每率各统有五个外府,另外还各有亲勋翊三个内府。
这也基本是沿袭前朝制度,
整个东宫卫率体系,大约就是有两万左右的外府兵,加上几千人的内卫。
骠骑将军就统一个骠骑府,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下府八百。上府骠骑将军是正四品上职,下府的是正五品下。
品级还是比较高的。
东宫的这二十二个外府,也是跟朝廷诸卫的军府一样,是分散各地,并跟诸卫掺杂一起在一块的,平时也是抽调外府兵上京番上,归各卫率的翊府开府统领。
韦挺原来统的那个骠骑府在白鹿塬,也称太子左卫率白鹿骠骑府,有一千二百府兵。
离长安倒也只有三四十里路远。
“我根本不懂军事啊,”
“浅水伯你可是随军打赢了泾州之战,跟着平定过薛举父子的,你身上有九转军功呢。”
其实李逸心里更想说的是,我不想跟太子建成扯上关系,不想当什么东宫官啊。
那艘早晚要沉的破舟,谁爱上上,我不想上。
但皇帝今天早料到他会拒绝,直接来了句不许拒绝。
皇帝原谅了他在除夕守岁宫宴上打架的事,他没法一点面子不给,真要这样,那皇帝就要让他不体面了。
有点无奈的跟着卢宽来到他的新位置,
大大靠前,
旁边居然是武士彟,他都坐到太原元谋功臣们后面来了,最前面是太子秦王,然后是裴寂等宰相,接着就是太原元谋功臣,再就是宗室诸王公、三省六部的尚书和诸寺的卿等,
他这回位置还在诸宗室王公之上,
一落座,就引得许多目光。
两个少年喊他,“浅水伯,你那五雷正法回头教教我们。”
李逸不认识两人,卢宽在旁边介绍了下,“这两位是陇西郡王和渤海郡王,陛下的侄儿。”
两人是李渊二哥蜀王李湛的儿子,他们爹死的早,从小被李渊抚养长大的,哥俩都是庶出,从小是建成的跟班,游手好闲,纨绔成性,骄奢无比。李渊晋阳起兵后,这哥俩只顾着吃喝玩乐,未立寸功,
但也例封郡王。
老大博义,老二奉慈,两人对李逸痛揍韦挺还挺欣赏,“浅水伯,你也属籍宗正,论辈份,咱们算是族兄弟,以后多亲近,那个会放电的道法教教我们哥俩,以后再有人敢动你,报我们哥俩名号,我们罩着你,”
对这两纨绔郡王,李逸也只能呵呵一笑。
不过有这两宝器在,气氛倒是挺轻松活跃的。
两人对吃喝玩乐那是说的头头是道,聊着聊着,攒劲的傩舞开始了。
可惜不是他以为的戴面具脱衣跳舞的美人,
在承天门广场上,由数百禁军表演。
这群禁军壮汉,戴着鬼面,扮成瘦鬼,面具完全染黑,就留下露出的牙齿是白的,拿着茅草做的鞭子,打着赤脚,穿着红色的裤子,
身上还贴着画有红色符文的黄纸,
在奇怪的鼓点、笛声中,舞步节奏缓慢又幽秘,
广场中心燃着巨大的火堆,
这群戴面具的禁军在那里跳啊舞啊,李逸觉得他们就是在跳大神,
一点也不攒劲,
这大过年的,应当是美人歌舞,比如西域粟特胡姬的胡旋舞,他闻名又久一直没得见,还有波斯姬据说也是别有异域风情的,
搞这么阴森地狱风,装成瘦鬼来驱厉鬼疫病邪魔,有点奇怪啊。
要驱邪除魔,还不如让他李逸换身道袍拿把桃木剑上来舞一舞呢。
一点也不攒劲,一点也不好看,
还不如看春晚包饺子,
终于,这些人跳着跳着到了高潮时节,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叫声,
然后宰相裴寂呈给皇帝特制的桃木弓箭,
皇帝持桃木弓箭,站在高大的城楼上,对准广场火堆连射三箭,
邪魔疾病被驱除,傩舞就此结束,
大家回到殿中,
接着奏乐接着吃喝,继续守岁。
(本章完)
第209章 金殿捉刀诗换胡姬
第209章 金殿捉刀诗换胡姬
一堆王公中,李逸虽也属籍宗正,可一身绯袍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李博义李奉慈哥俩在见识了李逸的五雷正法后,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兄弟的叫的亲热,哥俩在门下省的弘文馆上学,但也只是粗通文墨,终日只喜欢斗鸡走狗,骑马游猎。
性情奢侈,不学无术,可聊了半天后,李逸觉得这哥俩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从小在唐国公府长大,又因为李渊亲侄儿,因他父亲死的早,母亲溺爱,李渊也常在外为官,管教不严,
就养成了这么一个言语傲慢纨绔成性的样子,
看着不坏,倒是很直率,兄弟俩甚至有点粗俗,但人家不装。
有点中二少年味。
挺好。
他讨厌窦智圆、姬温、韦挺、杨弘武这类喜欢装的人。
“这宫廷乐舞听的昏昏欲睡,还不如西市胡姬,”李博义道。
“阿兄说的是,石国的粟特胡姬胡旋舞跳的多好看,尤其是衣服穿的又少,这转起圈圈来,衣裙飘起,大长腿毕现,连小衣小裤都看的见,那多有意思。”
“嘿嘿,无逸兄家里可有波斯姬、粟特姬?”
李逸摇头。
“那你可真是亏了,那些胡姬虽然人高马大的,可丰腴啊,尤其是长的白啊,”李博义来劲了。
“哥,胡姬还是得挑,光长的丰腴不行,有的身上味大,毛也多,得挑。这方面我们哥俩可有经验了,跟着我们去,保你满意。
西市有家叫阿利亚的胡肆,是粟特大胡商康婆开的,里面胡姬多,什么波斯的、拂菻的,埃及的、法兰克、哥特的,还有什么麦加的,也有昭武九姓胡的,以及龟兹、疏勒、高昌等的,西域诸国的胡姬,那里都有,”
两人越说越兴奋,
从这各国胡姬鼻子高矮到眼眸子颜色,再到皮肤粗细,说到身上味道,
看他们也才十五六的样子,不想倒是丛老手。
哥俩不仅喜欢逛市玩胡姬,家里也养了许多,两人还有收集癖好。
“一百多伎妾?”李逸惊呼,
玩的过来吗?这么点年纪,在外面玩不够,府中还收集了百多个了。
“嗯,我哥一百零三,我一百零五,”
一人一百多,哥俩还在比赛,不仅要比数量,还要比质量,不是随便买来就算,一定得有足够漂亮,还得有才艺。
比如有的胡旋舞跳的好,
有的萧吹的好,
有的琵琶弹的好,
还有的歌唱的好。
李逸真担心这哥俩把命玩没了,皇帝也不管管这两侄子。
不过人家也不强抢民女,大多是买来的胡姬,说白了就是奴婢。哥俩不仅不强买强卖,只要人家看上的,甚至还愿意出高价。
两人在长安的那些奴隶贩子,以及那些青楼、酒肆等娱乐场所,那可是极受欢迎的豪客,
堪称榜一大哥般的存在,极受欢迎。
聊着聊着,哥俩一人要送李逸几个胡姬,
老大博义说要送李逸一个波斯姬,老二奉慈立马说要送李逸一个拂菻姬,老大说我再送个吐火罗的,老二说那我搭个可萨的。
“我再送个高昌的,”
“那我送个龟兹的,”
“我加个康国的,”
“我加个石国的。”
眼看哥俩都要打起来了,李逸赶紧劝止,“喝酒,喝酒,”
长夜漫漫,
静候凌晨,
也不知道是谁吃饱了没事干,提议群臣贺岁献诗。
一众文臣纷纷叫好,想要在皇帝面前露一首,武将们表面说好,心里在骂直娘贼,这不是为难他们大老粗吗。
李博义就在那骂,“这些文臣估计也被这音乐弄的昏昏睡了,喝酒不好么,写什么狗屁诗啊。”
可皇帝已经传旨,
让每人应制做诗一首,还要应景。
哥俩立马蔫了,他们虽也打小读书,可就没有一个认真读过,勉强算是能识会写,但做诗那就是要他们命。
“怎么办?”李奉慈问大哥,平时功课,还能让手下人代写,应付老师骗骗叔父。
但这会他们也没有随从在身边啊。
“无逸兄,你可是写出三字经和弟子规的人,我们兄弟俩都被迫背了好久的,你这么有才,帮我们哥俩写一首。”
李博义拿起酒壶,把除夕特供的椒酒给李逸倒了一杯,“无逸兄,江湖救急,放心,定有重酬。”
“对,一首诗,送你两个胡姬,三个。”
李逸摇头,“我急切间哪有这本事,实在不行。”
“是不是你怕了家里娘子,不敢带胡姬回去?对了,你娘子是京兆杜氏千金,想不到无逸兄惧内啊。”
李逸当然不承认,结果兄弟俩却越发认为他是怕妻子。
“要不我们再送你一个别院,把胡姬安置在外?不让杜氏知晓便行了。”
李逸一直摇头。
“听说无逸兄最爱黄金这等俗物?那十两黄金一首诗,怎样?”
李奉慈见他还不答应,马上加价,“我出十五两黄金一首。”
简直是人傻钱多,
这时内侍已经过来发纸笔,
李博义兄弟有些急了,让他们写,咬断笔杆都写不出一句来。
“无逸兄,帮帮忙,你要什么随便开口。”
“不是我不帮两位大王,实在是我怕写出来,被陛下识破,到时反会更难堪啊。”
可两人根本听不进去,只想让李逸帮忙写首诗应付过去,或许到时这么多人的诗,皇帝也不会看到呢。
“浅水伯先前送祥瑞,十五两黄金送一个金薯,如今就也十五两黄金送我们首贺岁诗嘛,帮帮忙了,回头带你逛西市玩胡姬。”
十五两捉刀做首诗,这价格很划算啊。
“好,那我说你们写,看着点四周。”李逸压低声音。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李博义抢先下笔,
一笔字挺呆板的,但还算工整。
抄完,李博义兴奋的满面通红,李奉慈却急了,“赶紧给我也做首,”
“今宵是除夕,明日又新年,风霜催腊尽,梅柳得春先。”
李奉慈赶紧抄完,也是长松口气,哥俩也不管这诗到底写的啥意思,只觉得这是应景的贺岁诗,绝对符合旨意。
两人就想上交,李逸赶紧叫住,
“等到大家都写好时再一起交,别引人注意。”
“对对,别引起陛下注意,”李奉慈嘿嘿一笑。
“无逸你也赶紧写一首,一会我们一起交。”李博义道。
李逸提笔,也写了一首。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椒犹未举,灯前小草写诗赋。”
一杯椒酒,三首贺岁诗。
李奉慈兄弟俩连连叫好,“无逸大才,厉害。”
很快,内侍来收诗,
皇帝让几位宰相重臣一起点评,挑出其中优秀的让内侍诵唱,并予以赏赐。
民部尚书刘文静拿着一首诗,“这首诗不错,应景又喜庆,”
“原来是秦王所作。”
李渊伸手,“哦,让我瞧瞧二郎的诗。”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卷烛红。其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嗯,不错,写出了宫廷除夕守岁的欢乐景象,寒去春来,梅飘香,烛火通红,君臣在新旧岁交替之际的欢乐,好诗。”
于是内侍遵旨把李世民的这首贺岁贴在了屏风上。
“夷,这两首诗也还不错啊。”纳言陈叔达拿着两首诗。
正是李逸帮李奉慈兄弟写的那两首,
“今宵是除夕,明日又新年,风霜催腊尽,梅柳得春先。”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李渊听后,也是点头,“这两首诗意境很相似,都属上乘,就是感觉好像没写完。”
萧瑀则道:“此两首诗的意境不错,但感觉是出自一人之手。”
此话一出,
李奉慈在下面脸色不太好看了,李博义也是绷紧了脸。
李渊问,“这两首诗谁做的?”
陈叔达看了纸上的题名,“陇西郡王博义和渤海王奉慈。”
听到这两名字,殿中响起窃窃私语。
李渊面色也不太好看,他可是很清楚自己这两侄儿是啥能力,打小就是他抚养在府中的,不学无术的纨绔,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诗来。
“十三,十七,上来。”李渊喊道。
哥俩向李逸投来求救的目光,李逸也没想到,这么多人奉旨做诗,怎么还就能选上这两篇他胡乱拼凑的呢。
两首都不是完整的诗,
居然也能被一起选中点评,见了鬼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逸也只能眼神示意哥俩镇定。
两人上前,
李渊指着那两首诗,
“你们做的?”
李博义点头,
李奉慈偷瞄了瞄大哥,也跟着点头。
“好,那你跟朕解释一下你们写这诗时的想法,具体想表达什么意思?”
最简单不过的问题,
可哥俩居然大眼瞪小眼,
“说啊?”
李博义咬咬牙,“今晚是除夕,明天就是新年,风霜把腊梅都吹落了,梅柳最先知道春的消息。”
李渊问,“风霜催腊尽的腊,是腊梅?”
“嗯。”
“梅柳得春先,梅柳指的又是什么?”
“就是叫梅柳的一种柳树。”
底下大臣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渊脸色难看,“风霜催腊尽,难道不是说风霜催促着腊月尽快过去吗?”
李博义低头不敢出声,知道搞砸了。
李渊又问李奉慈,“寒逐一夜去,春逐五更来,你写的?”
不等他开口,李渊又道:“想清楚再说,休要欺君。”
李奉慈被欺君两字吓倒了,李渊对他们兄弟而言,既如慈父,也是圣君。
“是,是臣请浅水伯代写的。”
无数道目光投向李逸,上半夜打晕义丰县侯韦挺,还让韦挺削爵夺勋免职,这会又还帮两位纨绔郡王写了两首诗,
能文能武啊。
李渊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对陈叔达道:“找下李逸的诗,”
“找到了,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椒犹未举,灯前小草写诗赋。”
“李逸,上前来,”李渊招手。
李逸只得无奈起身,早知这般,何必自找麻烦。
“不愧是写出三字经和弟子规的李无逸,片刻功夫就做了三首诗,不过朕看你这三首诗都写的有些仓促草率,再给你一盏茶时间,你把这三首诗写全了,若是作的好,朕就不追究你了。”
众人都看向这个年轻人。
会道术懂武艺,
想不到还有这等诗才。
不可思议。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李逸迈出一步,诵出前半首,
顿了顿又迈出一步,“气色空中改,容颜暗里回,”
殿上懂诗的,已经在品味这句,并联系前两句了。
“还有呢?”
陈叔达追问。
“风光人不觉,已著后园梅。”
当最后一句念出,陈叔达击掌叫好,“对,对,就是这样,时光匆匆,岁月不居,最后这句绝纱,人还没感觉到时光流逝,但它已催开了后园的梅,妙,绝妙,这首诗,绝对能够流传后世。”
若只有前半首,还只是很普通,可补上后半首,全篇立马就升华了,时间、季节、人与自然,时间与生命。
“另一首?”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这样改好,押韵了,屠苏、桃符,也突出了对新年的美好愿景,改后更上层楼了。”
“还有一首,还有一首。”陈叔达追着道。
“才思枯竭了,抱歉。”
李逸的这句回答,反倒是让殿中许多人松了口气,要是再把第三首也改成一篇传世好诗,那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现在有两篇半好诗,也足够让他们妒忌了。
李渊让李逸再做一首,李逸也说才思枯竭,做不出来了。
“赐李逸椒酒两坛半,”李渊哈哈笑着说出赏赐,代二王写诗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不过李博义李奉慈哥俩李渊则罚了,
罚他们抄李逸这三首诗和刚才秦王的那首诗,各抄百遍,
“弟子规再抄一百遍,上元节前都要抄完,朕要亲自检查!”
哥俩愁眉苦脸暗暗叫苦,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请李逸代写了,说不定还没这么大惩罚。
三人回到自己座位,
李博义倒是很快又精神起来,“无逸兄放心,三十两黄金,明日就让人送到府上,我们兄弟说话算话。”
“就是,我再送你一个波斯姬!”
“我送你一个拂菻姬。”
“免了吧,两位大王,”
“别推辞,一定得收,不收就是不拿我们当兄弟朋友,来,喝酒。”
李奉慈给李逸倒了一杯,“早知道刚才让无逸你帮我们解释下这诗啥意思就好了,也不会被识破了。”
兄弟俩这光棍的样子,李逸挺欣赏的。
(本章完)
第210章 皇帝的密探
第210章 皇帝的密探
皇帝李渊坐在舒适的厕床上,
包着绵絮套着羊皮裘的坐垫温暖又舒适,厕床下摆着清理干净的马桶,里面放了一层香灰,能够吸收臭味。
不大的净房里还有暖炉供暖,也有香炉熏香。
在门口,还站着几个年轻的宫女,有人手捧香炉,有人端着金盆,有人拿着手巾,有人端着澡豆,
还有人拿着干枣,有人拿着宫廷特供的软纸,
用桑皮纸和上等絮制造的软纸,柔的如绸缎。
李渊鼻孔里塞着两颗小干枣,坐在那边方便边听左监门中郎将钱九陇的禀报。
“李逸曾多次使用五雷正法,每次口念法诀,掌击对手,便能引动雷电,让对手瞬间身体麻痹,甚至是昏迷,事后,被掌击处,都会留下瘀紫······”
李渊一言不发,似乎有些便秘。
“先前拨给李逸的四名禁军,有一人叫赵永安,原是西河郡的猎户,弓箭、弹弓都玩的很好,李逸跟他学弓箭弹弓,还请他兼任御宿乡团结营的教头,每月给他四石粮食和两匹绢······”
皇帝用力,脸憋通红。
钱九陇继续禀报着,
“韦挺跟洛阳那边有联系,他堂叔韦津先前在洛阳与段达出战李密,兵败被俘,后来李密兵败来投关中,韦津又回了洛阳,王世充对韦津很信任,不久前授韦津民部尚书、武阳郡开国公。”
“韦挺堂兄韦福嗣的儿子韦悰,从河北投洛阳,被杜淹举荐给王世充,授侍御史之职,
韦悰父亲韦福嗣,是杜淹好友,两人曾经在开皇年间想走终南捷径而被流放,但后来韦福嗣官至内史舍人,因卷入杨玄感谋反案而被杀,韦悰娶了裴世矩的孙女裴贞,裴贞的瑟演奏的很好,裴世矩如今为宇文化及的尚书右仆射·····”
钱九陇把大量收集到的情报禀报给皇帝,
“你的意思是,韦挺今天闹这一出,并非突然,而是故意冲着李逸去的,这背后还跟洛阳杜淹有关?”
“韦挺和杜淹以前也是旧识。”钱九陇道。
李渊终于拉出几粒羊粪球一样的干屎,长呼了一口气。
“这个杜淹,手倒是伸的挺长的,”
“听说杜淹对李逸这个女婿非常不满,而且女儿杜十娘出嫁的很突然,杜母郭氏本也不赞成,是杜如晦做主同意把杜淹女儿嫁给李逸的,先前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杜淹向王世充建言,杀了自己亲侄儿,杜如晦的兄长,又囚了他三弟。
如今杜淹被王世充拜为吏部尚书、太尉府长史,还封安吉郡公。”
李渊以软纸拭秽,
金盆洗手,
“这个澡豆比先前的好用不少,”李渊评价,“有股石榴的浓郁香味,而且清洁的也较干净,颜色还比较好看,很大一块,造型别致。”
“回圣人,这是浅水伯家新进贡的,名为香皂,这款是红石榴的。”
“李逸进贡的?”
“是,听说浅水伯家有个香皂工坊,做出的香皂比传统澡豆大为不同。”
李渊呵呵一笑,
“以后朕用的洗手净面沐浴的澡豆,那就都换成李逸家的香皂,多采购一些。”
宫人递上布巾为皇帝擦干手,
李渊取下鼻子里的干枣,走出净房,门外还有两位宫人提着熏香绕着皇帝全身都熏了遍香,去除异味。
皇帝回到承天门楼上,
发了一道旨意,
赐韦憬汉安县公,
赐裴延庆闻喜县公。
赐韦德运义丰县侯爵。
赐杜如晦建平县男爵。
李逸坐在殿中,正就着五辛盘喝椒酒,用生韭、生葱、兴蕖、薤以及蓼蒿五种植物组成的凉拌菜,再配上春饼和萝卜,唐人也叫馈春盘,除夕夜必吃的。
闻听四人赐爵,只有杜如晦他认识,其它三人没听说过。
倒是纨绔郡王博义、奉慈哥俩却是知晓。
“韦德运是韦挺的长兄,不过是婢生庶出,府中地位低下,不料到是捡了便宜,袭了韦家这义丰侯爵,”
“是啊,要说韦挺家啊,其实也挺有意思的,韦挺是家中少子,他姐姐好几个,都是天香国色,有个姐姐嫁给了前朝齐王杨暕,但齐王妃的姐姐,另一个韦氏却又跟杨暕私通,后来还因此被炀帝赐死了,”
“韦憬是韦福嗣之子,韦世康的孙子,跟韦挺是堂兄弟,裴延庆则是裴世矩的孙子,他还是韦憬大哥韦悰的妻兄。
至于杜如晦嘛,那是你妻兄。”
两兄弟一下子把这四个新赐爵者的底细告之。
韦挺的庶出大哥,韦挺的堂弟,韦挺堂弟的大舅哥,还有就是京兆杜氏的杜如晦,
李逸稍一思量就明白过来,皇帝这又是在拉拢关陇门阀,
刚才李逸打了韦挺,皇帝削韦挺官爵,收拾的有点狠了,转头给韦家又赐了两爵,
杜如晦就一个建平县男,有点低了。
那三个,可是一县侯两县公呢。
“义丰侯、汉安公、闻喜公,其实都是那几家的旧爵,”李博义告诉李逸,“承恩袭爵而已,倒是你妻兄,这回可是首封建平男。”
李奉慈给李逸续上酒,“咱无逸兄更了得,白手起家,从浅水男到浅水子再到浅水伯,相信很快就能升浅水侯了。”
“对,还是无逸了得。”
李逸给这两家伙也倒满,“我这县伯在长安城可是太寻常见了,”
刻漏博士向圣人报时,
子正,
新年到。
钟声响起,
武德二年到来,
昏昏欲睡的守岁君臣,也终于精神振奋,
皇帝举杯,
君臣共饮,
宫宴也终于结束,
明日还有更隆重盛大的正旦大朝会呢,
熬了半夜,压岁红包都没一个。
不过也不是没收获,李博义哥俩硬是要付给李逸那三十两买诗钱。
今晚最惨的当属韦挺,挨了一顿揍,还削爵除勋夺职,除夕的椒酒没喝上就被赶出宫了。
他哥韦德运应当是最幸运的,本来是个跟杜三郎一样的婢生庶长子,突然天降义丰县侯爵位。
李逸其实也升官了,检校太子左卫率白鹿骠骑府骠骑将军,代理四品武职,不过他觉得李渊故意让他难办,
非要把他安排到东宫去,
宫门口碰到杜如晦,一脸笑意。
今天他也是意外得了个建平县男爵,也正式封爵了。
“恭喜二哥。”
“同喜同喜。”
“哎,二哥,我可不是武官,怎么能做这太子左卫率的骠骑将军呢,我连箭都还射不好,更不会骑射,马槊都没一杆,更不会统兵。”
杜如晦跟他并排往外走,轻笑道:“看来你遇到了点麻烦啊,不过你现在只是检校骠骑将军,又不是让你做行军总管,带兵出征打仗。
没听说过还有儒将嘛,
有时打仗也不一定就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在军旗下指挥就行。
引战杀敌的,那只是队头。
校尉都不用站在最前列,能统领一团人以上,那更考验的是谋略。”
李逸无奈:“我也不会谋略兵法啊,纯就是门外汉。外行指挥内行,那可是要出事的,纸上谈兵都要不得,何况我纸上都谈不了兵。”
杜如晦让他不用担心,
“陛下虽让你检校白鹿骠骑府,可你不是还是奉义宫总监嘛,也未必真要你去统白鹿府,”
“啊?”
“这并不稀奇,朝廷有时任命官员为总管、刺史,有时也并不一定实际到任,只是兼职,或是加衔罢了。”
李逸这个检校骠骑将军,明显只是让他隶属东宫。
“我估计接下来太子可能会再来拉拢你,甚至这可能是陛下想让你辅佐太子,”
“我早已是秦王的人了。”李逸低声道。
“大王也早视你为心腹了。”
走出皇宫,两人告别,各自上了马车,回家补觉去了,只能睡一会,又得早起。
到家,
平康宅浅水伯府张灯结彩,大家都还没睡,
守岁迎新,等李逸回家。
“小辣椒也还没睡呢?”
李逸看到女儿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的,
“睡了一觉了,吃了奶,这会精神着呢。”
姬令仪心疼他还要早起,“阿郎赶紧去睡会吧。”
金玉漱打来热水,“奴服侍阿郎先洗个脚,睡的暖和。”
李逸享受着新罗婢的洗脚服务,一边跟十娘她们聊着天,
“给大家发压岁钱了没?”
“都发过了,人人有份呢。”
李逸家现在也有不少使唤的奴仆、婢女,十娘有六房陪房、六个陪嫁丫头,而姬令仪上次省亲后,姬家五兄弟也给她送了四房陪房仆人,四个陪嫁丫头。
新罗婢可怜一些,家在海东,但李逸也是给他配了两个丫头两个仆妇。
府上里里外外,也有几十口奴仆,
这过年了,新衣鞋帽一套,赏钱也得发些。
年三十,又额外的有笔压岁钱,
倒不是李逸特别仁善,而是贵族豪门基本如此,对于身边使用的人,一般都是要经常小恩小惠施些,这样才能用的放心。
据说明朝的嘉靖帝是个生性多疑喜怒无常的人,因是外藩继统,朝中没根基,在经历了大礼仪等事件后,嘉靖热衷修炼,长期不上朝,对宫女和妃嫔很苛刻,动辄打骂,甚至处死,因微小过错而被处死的宫女前后多达二百多人,
于是后来,就有了惊人的宫变,十六名宫女铤而走险,趁嘉靖熟睡,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差点就把他勒死了,还是有名宫女临时反悔,跑去向皇后告密,嘉靖才被及时救下。
连皇帝苛待宫人,都会有性命危险,更别说一般的贵族大户了,日常身边朝夕相处的人,肯定更得要善待,真有用着不顺看着不爽的,都是直接不再放到身边用。
“大娘今天收的压岁红包最多了,”十娘笑说,她特意给十娘城十枚福禄寿喜金钱,在金铺提前订制的,仿五铢铜钱样,但是黄金打造,重一两一枚,上面祥云托起福字,右方是鹿,寓意为禄,下方是桃,寓意为寿,左边喜鹊登梅,寓意喜上眉梢,组成福禄寿喜。
十枚金钱用五彩绳串起,装在小锦囊里。
姬令仪也给了六枚,金玉漱给了两枚。
“那我这个阿耶也不能少了啊,”
李逸洗好脚,回书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枚福禄寿喜金钱,塞到小丫头怀里。
小丫头倒是高兴的抱住,
“嘿,这么点点大,就已经知道抓钱了,将来定是个管家大娘子,善于理财会管家。”
(本章完)
第211章 当街遇刺中箭
第211章 当街遇刺中箭
“阿郎,醒醒,该上朝了。”
炕上睡的正香的李逸被唤醒,揉揉眼打个哈欠,只得离开温暖的大炕。
金玉漱为李逸洗脸,重新梳理发髻,更换朝服。
今天是新年初一,参加大朝贺不能穿常服,得穿朝服,又称具服。
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穿对襟朱罗大袖衫下佩朱罗围裳,衬白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挂以玉剑、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
这是仅次于冕服的很隆重的服饰,
比起日常的圆领官袍、幞头要麻烦许多,也就是大朝会等一些仪式上才穿了。
“天冷,外面先披一件貂皮鹤氅,再拿个手炉,等进了宫就脱下。”杜十娘拿了件厚厚的貂皮大氅给他披上,李逸也觉得这大冬天的,穿这么一套朝服,挺冷。
他本想在里面穿个羊皮马甲什么的,但又极不搭。
已经参加过不少朝会活动的李逸也算有了些经验,虽然肚子饿,也没再吃早餐,而是起来就已经去放空肚子,
更衣毕,便只吃了点肉干,再揣了一小袋炒米。
水是不能喝的,不然到时没地上厕所。
“好了,出门。”
李逸对妻妾们道:“你们也穿暖和点。”
杜十娘有县君诰命,姬令仪是视从八品的媵,今天新年正旦,她们也要进宫朝见。
本来是皇帝受群臣朝贺,皇后受命妇朝贺,
不过本朝窦穆皇后已故,宫中向由万贵妃管理,内外命妇正旦朝贺,也是由她主持,这位万贵妃就是李渊称帝前唯一庶子李智云的生母,可惜被杀了,听说已经十四岁的李智云各方面都很优秀,比李元吉是强太多。
杜十娘还是头次进宫朝贺,倒是姬令仪对规矩更了解些,有她陪着一起,倒也不用担心。
只有金玉漱没有资格,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三人出门上了马车。
外面天还黑着,
平康坊诸宅,不少挂着灯笼,还有豪门扎着彩灯的,倒为这黑夜凭添了几分节日喜庆。
李靖和大儿子也出门,永康县君张氏也同行,李靖虽还没有爵位,但他是五品的右武侯卫翊府仪同,妻子张氏也封县君诰命。
李逸现在是检校四品骠骑将军,若是去掉检校二字,浅水县君杜十娘就有资格晋封为郡君了。
李二郎仍还是那个想当大侠的性子,并没有步入仕途,倒省了这辛苦。
李逸跟李靖打了声招呼,大家一起出发,
几辆马车前后而行,各自的部曲家丁护卫随从。
李逸坐在马车里有些犯困,
马车很颠簸,
这年底了,雨雪多,路也坏的厉害,好在还没到化冻的时候,否则到时路更难行。
没来长安前,李逸以前长安多繁华高大上,以为长安的大街,那不都得铺上了青石板,可进了长安才知道,
连十里天街朱雀大街都是土路,想想也是,一百三十米宽,十里长的天街,犹如巨大的城市广场,都要铺上地砖,得多少成本。
所以每次皇帝出行,都得先黄土垫道净水洒街,就是防止尘土飞扬。
每年冬春时节,长安城中道路泥泞难行,有些地方,马车轮都能陷进去半个,于是朝廷每年都要派人到浐河去挖沙,来填补长安泥泞的街道。
修修补补,勉强弄平点。
只有皇城广场前的一段路,会铺起一条沙堤,免的早朝和平时上衙的官吏们难行。
不仅是路不平,
而且也不怎么干净卫生,
特别是坊中街道,百姓经常是向街上倾倒污水,故此隋唐两朝,雍州官府都是出台严厉禁令,严禁向街上倾倒、排放污水秽物,
官方越是再三禁止,越说明这种情况严重。
虽然比起同时代的罗马等城市要好些,据说人家大街上遍地屎尿,行走街上,一不小心可能当头就是一桶粪尿浇来,
但也确实好不到哪去。
贵族们聚居的街区倒是要好的多,但平民聚居区可就非常脏乱差了。
手捧着小手炉,李逸觉得宇文恺当年规划设计长安城虽然很了不得,但还是有些局限落后,比如缺少足够的下水道系统,
许多排污渠都是明渠,
甚至好多百姓家都是直接在院里挖个渗井,把生活污水都直接倒入渗井,渗入地下。
这样做,不仅空气不好,而且时间久了,还污染地下水,汉长安城之所以被废弃,杨坚要建新城,就是因为旧长安城水皆卤咸,
再就是旧长安城在渭水边地势较低,随着渭水侵蚀河岸,面临水淹风险。
可新修的大兴城,仍还主要靠渗井来处理污水。
主要用明渠排雨水,暗渠很少。
整个长安城,排水能力很差,一旦遇大雨,超过城内的河渠、池塘、护城河的蓄水能力,就会发生内涝,隋朝时,西城多次水淹,百姓看海。
贵族富人们的住宅都集中在城中几条黄土岗上,其实也有部份原因在此,不用担心水淹,地势高风景还好。
整个长安城,虽有引水的河渠,也有排水渠道,但并没有真正的排污管道系统,全靠渗井。
建造之初,宇文恺也曾在主干道旁设计了宽深各两米多的排污渠,但因长安地形起伏大,排污困难,出现堵塞和倒灌的问题,于是还是只能用渗井。
就连皇宫里面,也有很多区域没有下水道。
不得不说,这是城市设计的巨大缺陷。
渗井,绝对是长安城的黑科技,挖个深井,往里面倒垃圾和生活污水,渗入地下,看似方便了,实则在不断的污染地下水,而且家家的渗井也就是一个垃圾坑,可想而知容易滋生细菌产生异味。
现在的长安城,李逸觉得除了贵族居住区,真不太适合居住。
街道上树,都全让刘世龙给砍了做军费了,到处是高高坊墙,很宽却又坑洼的街道,街边堵塞废弃的渠道,
不过对比一下东都洛阳,王世充击败了李密,暂时解了危,但依然粮价高柴炭价高,百姓这个冬天仍然很难捱,而被围城一年半的蒲州城,听说一城人都被吃了半城了。
还有在山南,
朱粲正裹挟着几十万人,如同巨大的蝗虫群过境,到处抢掠,所过之处,只留下哀鸿遍野。
这么对比,
长安的百姓其实挺幸福,
起码安稳,日子苦,但还能活的下去。
砰,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李逸手中的暖手炉都差点摔出去了,整个人往前倾。
外面传来车夫阿贵的声音,“路上一个大坑,车轮陷进去了,阿郎稍等。”
阿贵在外面叫随从部曲一起推车,陷的太深,推了好几次都没推出来,李逸从马车上跳下来,减轻些重量,
“这好端端的路上怎么有个大坑?”他疑惑。
突然,李逸的弓箭老师禁军赵永安一把推开李逸,李逸被推的趔趄几步,差点摔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赵永安大喊,“当心,有人放箭!”
这时李逸才听到箭矢破空之声,
刚刚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部曲,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如果不是赵永安对弓弦声敏感,迅速推开了他,只怕中箭的就是他了。
李逸脑袋轰的一下,整个人都精神了,肾上腺素飙升,
尼玛,
这可还在平康坊内,这是长安城,今天是大年初一,怎么有人行刺。
杜淹,
他脑中只闪过一个名字,一定是这狗币。
“趴下,”赵永安冲他喊。
李逸也顾不得地上脏了,猛的扑到地上,然后就是懒驴打滚,
果然,
又是一箭落到他刚才的位置。
暗夜里,
从平康坊大街旁的水渠里跳出一个又一个人,黑衣,蒙面,手持弓箭。
赵永安在喝令几位禁军反击,让部曲们保护李逸。
李逸打着滚到了杜十娘的马车旁,冲着车上大喊,“有刺客,你们赶紧趴在里面不要动。”
“阿郎?你受伤没?”
“我没事,你们趴好。”
可是话才落,杜十娘却已经从马车厢里钻了出来,寻着声音跑到李逸身边,“阿郎,你还好吧。”
李逸是既感动又有些生气,
把她一把拉到马车后,“你不要命了?”
“我会骑射有武艺,我保护阿郎,”
姬令仪倒是老实听话的趴在车厢里没出来,但也焦急关切的询问情况。
“你趴好,没事,就几个毛贼而已。”
箭矢咻咻的响,
不时有惨叫声传来,
那边黑衣人中已经有人提着大棒冲上前,
后面李靖一身朝服,提了把家丁的横刀也冲了上去,李逸看的热血沸腾,也想冲上去,杜十娘拉住他,“阿郎,那些人武艺很强,别去。”
李靖妻子张出尘带着数人过来,身手敏捷,
“没事吧?”
“还好,”
张出尘看着从水渠跃出的黑衣人,“你们往后撤,我去助我阿郎。”说完,她也冲向黑衣人,李逸看的大为惊叹,想不到那个气质绝伦的红拂女,原来还是个高手。
“我们先退。”
李逸叫下姬令仪,往后退,这个时候不能去添乱,
刚退后了一段路,结果身后水渠里又跃出数个黑衣人。
咻!
一箭袭来,
李逸一把拉开杜十娘,挡在她前面,
剧痛袭来,
李逸中箭。
(本章完)
第212章 惊魂夜
第212章 惊魂夜
此时正值四更天。
众多平康坊中的贵族官员纷纷前往皇宫,谁也未曾料到,在坊内大街上竟有人行刺。
“郎君!”杜十娘悲呼出声。
血飞溅,几滴鲜血溅到了杜十娘精心妆扮好的脸庞上,尚有余温。
“快走!”李逸忍痛疾呼。
在他中箭的瞬间,一个黑衣人提着大棒冲来,
这支箭射在他左肩,血已染红朝服。
李逸咬牙,伸手折断了箭杆,剧痛袭来。他左右四顾,却未发现可用的武器。
“快走!”李逸冲杜十娘和姬令仪大喊。
马声长嘶,金铁交加。
一名部曲举着木棒跑来,挡在李逸几人面前,冲着那提大棒的黑衣人大喊:“休得伤我家阿郎!”他高举木棒,义无反顾地冲向刺客。
还没等他木棒落下,那黑衣壮汉猛然加速,然后一记横扫,大棒砸在部曲的腿上。
那名忠心的部曲惨叫倒地,腿断了。
黑衣人提棒要奔向李逸,断腿的部曲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脚,“阿郎,快走。”黑衣人扭头,看着他。“找死!”举棒便要砸向他脑袋。
“不许伤他!”李逸大吼一声,猛的扑向黑衣刺客。
“来的好!”壮汉刺客不屑大笑,高举大棒,迎向李逸。断腿部曲抱紧刺客脚不放,低头狠狠的咬下去。壮汉吃痛,抬腿想要甩开,可他死死抱住。
“狗奴,看我!”
李逸冲向壮汉,离着还有几步远,突然抬袖,对着壮汉打开了电棒开关,发出强光照射。
这电棍既可电击使人麻痹,也可发出强光让人短暂致盲。这可是能够照射程二百米以上的,简单而粗暴。
李逸刚才都被打懵了,没想起来,这会眼见忠仆要惨死,终于想到还有这个厉害武器。
黑暗里一束强光,如同划破黑夜的流星。
壮汉闻声望来,结果被近距离强光照射,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李逸已经冲到近前,关闭了强光,电棍顶在他腰上电击。一千八百万伏的超高电压,虽然小电流不会致命,但却能一击麻痹。壮汉还在致盲中,结果就感觉腰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击中,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肌肉也不由自主的收缩,紧接着就感到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剧痛无比。
这种痛,仿佛就是无数根针刺入身体,难以忍受。而这种剧痛一波接一波的没有停止,绵绵不绝。
壮汉想反击,可是身体很快出现麻痹症状,四肢也开始僵硬,根本不听使唤。
下一瞬间,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疼痛,壮如牛的汉子,直接就昏倒在地。
李逸一口气电了这个家伙十几秒,还是对着腰上电的,这绝对违背使用手册,是有可能致伤的,但李逸可不管。确认那个家伙彻底的昏死过去后,李逸夺过他手中的大棒,对着他脑袋就猛的来了一下,鲜血四溅。
说是迟那时快,此事如击石火,似闪电光。
在场的人,只记得随着李逸一声大喊“狗奴,看我!”,然后一阵强烈的白光划过,接着李逸一拳击在那壮汉的腰上,接着壮汉就倒地不起,李逸夺过大棒砸他。
太快了,太残暴了。
所有人都有些懵,刚才那道光,是什么?为什么那个壮汉刺客,突然就任李逸宰割了。
在后面用弓箭掩护壮汉的刺客,全程目睹了那一幕。他在李逸对面远处,清楚的看到李逸是如何抬起袖子,对着壮汉,然后就是一束闪电刺破黑暗,照射壮汉的。然后壮汉就站在那不动,任李逸扑到跟前,一拳击在腰上,直接就把壮如牛的同伙给击倒了。
那一束光,甚至刺的他当时眼睛都有短暂的失明。
他果然会道法,五雷正法。
弓箭刺客嘴唇都有些颤抖,这超出认知的神秘让他升起无边恐惧。
而后面已经又有人赶了过来,十几名青衣家丁跑来,提着棍棒挡在了李逸夫妇面前。
褚遂良出现。
“李总监,发生何事?”
“有刺客!”李逸提着带血的大棒,胸中喘着粗气,暴戾的情绪缓缓退去,终于恢复了些理智。
他应了褚遂良一声,赶紧去看那个部曲。部曲已经昏死过去,他的一条腿断了,看样子起码是个粉碎性骨折。
扶起他,李逸好像认出他来,名字宋义,是他最早在三桥招收的部曲之一,老家是山南淅州的,因朱粲肆虐劫掠,才逃进关中,三十来岁,拖家带小,是个看着本份的汉子,还是李逸亲自招的他。
给了他五十亩地佃种,现在冬天夫妇就在作坊帮忙,因做事勤恳,又学过些拳脚功夫,长的也较高大,便又选做了家丁护院。今天居然如此忠勇,虽然他不是那刺客对手,但却尽忠尽职。若不是他,李逸中箭之下,说不定都没反应过来。
寒风吹来,李逸扶着这个高大的汉子,喊着他名字,“宋义,宋义你醒醒!”
夜色下,宋义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看到李逸,“阿郎,快走!”
“没事了,刺客已被打倒。”
坊内大街上,平康坊中经此要上朝的贵族官员们,听闻发生刺客行刺之事,也都是迅速动了起来。各家的家丁随从提着棒棍赶来。
杜丽和姬令仪从后面提裙奔来,一把抱住李逸,哭的梨带雨。
“我没事,我没事。”
宋义被李逸抱上了马车,让他躺好别动,以免再二次受伤。
李靖夫妇提着刀过来。“一共七个刺客,前后五个,没想到后面还有两个。你伤势怎么样?”
李逸看着肩膀上还插着的半支断箭,“倒没伤着要害。”
李靖挺有经验的,“我帮你拔箭,要马上止血。”
“来吧。”
用刀子割开伤口处的朝服,李靖仔细检查了下箭矢的形状,还好只是支普通箭矢。“你忍一下。”李逸闷哼一声,箭矢被拔出,简单的清理下伤口,先止血。
武侯总是最后才出现,
火把照亮长街,里正、坊正带着坊丁先到来,接着是坊外街铺的武候,还有巡骑,不多久万年县衙也有人赶到。
谁都想不到,这武德二年新年第一天,平康坊大街上,去参加大朝会的李逸居然被七名刺客袭击。
这事震惊天子,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皇帝还特派了御医前来,李逸的箭伤得到重新处理、包扎,没什么大碍,但是这大过年的挨一箭,要不是宋义舍身相救,李逸可能都被一棒子砸死了。
也幸好李靖夫妇和褚遂良爷俩及时出手相救。
禁军已经接管了平康坊,皇帝降旨,立即封锁整个平康坊,禁军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
九名刺客,被当场格杀两人,李靖和李逸一人杀了一个,张出尘打晕一个,另外六人见没能得手,便迅速撤了。
“那些人潜伏在街边的水渠中发起突袭,事败后很快又沿水渠逃窜了。”匆匆赶来的万年县令辛处俭,听着手下法曹李器的禀报,脸皱的跟苦瓜似的,大过年的什么破事他都碰上了。
“赵帅,你立即带不良人赶紧追查。”
不良帅赵昶无奈的努努嘴,“明府,现在此案已经惊动圣人,直接让屯营禁军接管,他们已经封锁了整个平康坊了,我们也得听他们吩咐。”
辛处俭又来见李逸,半年前李逸还是个白丁,如今却已经检校四品封伯爵,比他这个正五品万年令可强多了。
“浅水伯安好?”李逸心情很坏,没空应付绿帽县令。
倒是李靖跟万年法曹在细聊,原来李器竟是李靖的侄子。李器是李靖弟弟李客师的第四子,李客师隋末迁涿郡司户,如今是幽州总管罗艺的兵曹参军。
“大志你们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李靖问他。
“这些刺客明显是奔着浅水伯来的,浅水伯心中可有怀疑对象?”李大志问李逸。
“我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我无意中得罪了谁吧。”
这句话一出,李靖对侄子道:“昨夜宫中守岁宴上,韦挺跟无逸争座,出手挑衅被无逸打倒,陛下降罪,对韦挺削爵除勋夺职,把他的义丰侯爵转授给了他庶兄韦德运。”
李大志闻言,“这前后听起来倒是有关联,我立即上报。”
马车里,御医亲自为宋医医治断腿,宋义也没想到他一山南普通小民,有朝一日还能被御医医治。
“宋义,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你好好养伤,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我给你修三孔新窑洞,再给你一百匹绢,十石米,一头牛。等你伤好后,你还可以做我的护院家丁队头。”
宋义激动得满面通红,欲起身拜谢。
“赶紧躺好,别伤了腿。”李逸的目光投向亮如白昼的大街,心中思绪翻涌。
很难想象这里刚才竟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李大志虽怀疑是韦挺所为,但李逸却直觉此事并非韦挺干的。在他看来,韦挺没那么蠢,也未必有那样大的胆子。
他直觉此事就是杜淹干的,也只有杜淹能如此狠辣果决,甚至无所顾忌。不过,他目前没有证据。可李逸心里已然认定是杜淹了,毕竟他刚才打死那个壮汉后,已经在其怀里留了点东西。
相信此刻,那东西应当已经被发现了。
(本章完)
第213章 栽脏杜淹
第213章 栽脏杜淹
李逸更换了新的朝服,带着伤参加了正旦大朝会。
平康坊刺杀一事被严密封锁,连同整个平康坊也被禁军封锁,挨家挨户的搜捕刺客。
太极殿中,
皇帝接受群臣朝贺,
三品以上高级文官位于面向皇帝的右侧,武官位于面向皇帝的左侧,地方来京朝集的总管、刺史等在三品以上文武官的左右两侧,
各藩属国使节正对皇帝,分东西南北方向来客,分别站在文武三品的后面,
皇室宗亲排在最后一排。
其它官员,则排在太极殿外。
李逸肩膀很疼,御医上的药也没止疼效果,
他却也只能强忍着,在内侍带领下进殿,站到了最后一排的皇室宗亲那里。
他只能打量着殿上大臣们来转移一些疼痛,
发现今天在武官前面,居然还有两个生面孔。
李博义和李奉慈哥俩站在李逸附近,看到李逸还小声的打招呼,挤眉弄眼的,“无逸兄昨晚回去没睡会么,脸色这么差啊?”
“肯定是昨回去后娇妻美妾侍候,亏空了身子。”
李逸对这两活宝也很无奈,只好转移话题,“武官前面那两是谁,以前没见过呢?”
“二王。”
“二王?也是皇族宗室?”
“那不是,二王也称三恪,无逸你那么有才,不会这也不知道吧?”
二王三恪,李逸倒是明白过来,所谓二王三恪,就是前朝帝胄国宾,在重要的仪式上喊来,其实就是充当吉祥物的。
大唐的二王,指的是介公、酅公,介公是北周皇帝之后,封介国公,酅公则是禅位的隋恭帝杨侑。
李渊立此为二王后,以示李唐传承正统,特对二王礼遇。
平时二王也无需上朝等,只有大朝会时才出来充吉祥物。
律法上,二王属国宾,属于八议之内,地位很高,当然,懂的人都懂,只是名义上地位高,实际上在大唐新朝,他们处境尴尬,尤其是杨侑,实则是监视居住的。
聊了一会,
殿中侍御史喊肃静,
大家都老实的闭嘴,
皇帝乘御舆从西门进入,到御座西南而坐,符宝郎捧着玉玺上前,摆在皇帝面前。
李逸看着那个盒子,
里面装的并不是传国玉玺,据说传国玉玺现在还在许帝宇文化及手上,那位宇文化及皇帝听说如今被困聊城,只剩下了一座城池,
正拿着从江都带来的金银财宝,到处去招河北盗贼来勤王护驾呢。
李渊派李神通去攻聊城,要抢回传国玉玺,而河北的窦建德也出兵,要把玉玺夺到手。
不过有没有传国玉玺又如何呢?
宇文化及和李渊还是姨表兄弟俩,他们的母亲都是独孤信的女儿,但如今宇文士及拥有传国玉玺,却只剩下一座城,李渊没有传国玉玺,却拥有半壁江山。
当年杨广还拥有整个天下呢,
照样丢了江山。
那玩意,也没有那么重要。
皇帝落座,
群臣拜贺,山呼万岁。
头戴七梁进贤冠的尚书右仆射裴寂出列,再拜,“元正首祚,景福惟新!”
然后群臣再拜,裴宰再拜。
李逸拜来拜去,牵动伤口,额头冒汗。
纳言陈叔达走出,
他的梁冠外还罩着一个方形纱帽,上有貂尾、蝉纹,显得格外不同。
这是貂蝉冠,也叫貂蝉笼巾,独属于中书、门下两省高官的,这两省属于近侍,也称供奉官。
金珰饰首,前插貂尾,
官帽上能饰以黄金蝉纹的,只有皇帝的通天冠和侍中、中书令这样两省高官的天子侍臣。
陈叔达走到皇帝左前方,高声宣唱。
“有制!”
群臣再群体拜,李逸心里都不免骂娘,哪来这么多拜来拜去的,太烦人了。每拜一下,他都很疼。
皇帝李渊这时才终于开口:“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
群臣再拜,山呼万岁,又再拜。
李逸感觉自己已经疼麻了,拜的晕头转身,殿中侍御史提醒拜,就跟着拜。
接着就是地方镇守各州的总管、刺史们,和各藩属国进献土物产和祥瑞,一一摆在皇帝面前,
跟李逸年前在无极堡,乡邻、佃户们来拜访、送礼一模一样。
不知何时,
终于结束,纳言陈叔达宣布礼毕,皇帝走下御座,上御舆从东边门离开。各藩属国使臣依次离开,接着是大臣们。
“浅水伯请留步,”
钱九陇叫住了他,“陛下召见。”
李逸此时只想回家躺着,不是他矫情,实在是很疼啊,也没人给他弄点止疼药。
他当时可没有护甲在身,那弓手离的又不远,这箭伤口深,这种切割伤,虽是在肩胛位置不致命,但都射到骨头上了。
现在还阵阵肌肉撕裂的痛,还有骨头也痛,
半边肩膀都已经肿起来了,
由内而外的疼痛,无时无刻,
李逸算运气好的,刺客的箭矢很普通,不是那些什么带倒刺带勾子的,也不没射中其它要害位置,没伤筋骨没伤内脏,
甚至箭上还没涂毒,
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是业余呢,还是说时间仓促,条件有限,一时弄不到特别的箭头,或是来不及弄到毒。
跟着钱九陇,
居然被带到了一处净房,
皇帝坐在厕床上拉屎,但看他一脸用力样,估计便秘严重。
不大的净房里,居然还站着两排美丽的宫女,
真是暴殄天物,
哪能让这么多美人经历这种场面受这样的罪?
就是我李逸也是堂堂开国伯,哪有在厕所跟皇帝会面的。
“知道是谁刺杀你吗?”皇帝努力许久,憋的脸通红,还是没成功,只得长呼口气,问李逸。
“臣也不知是谁居然要杀臣,”
“想想看?”
要说李逸得罪的人,还真不少,近的有韦挺,昨晚刚被他打了,还丢了官爵,远点的还有李芝,本是无逸生父,本想让李逸认祖归宗,结果最后弄的灰头土脸,
当然,韦杜也得罪过。
“臣不知道,”
“钱九陇在三个刺客的身上,发现了一张藏在其衣襟内的画像,上面正是你的画像。
另外,在你打死的那个刺客身上,还找到了一枚木牌,经查证,那是东市一间货栈寄存货物的凭证,
顺藤摸瓜找到那间货栈,那间货栈主人姓郭。”
“姓郭?”李逸假装惊讶,其实那木牌就是他放的,那原来是杜淹给萧十三郎的,让他到了长安后,凭此牌联络那间货栈,货栈会有人给他提供一些帮助,比如钱财、武器等。
早上遇袭,李逸直觉就是杜淹出手,所以打死那个壮汉后,便把先前萧十三给他的那枚木牌,从空间取出,塞进了那人怀里。
不管这次是不是杜淹要杀他,他都打算借这次机会搞一下杜淹。
“虽然这间货栈在前段时间已经关门,货栈主人也没了影踪,但钱九陇还是查到,货栈原主姓郭,他曾是杜淹妻子郭氏陪房的族人。”
李渊继续用力憋劲。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是洛阳的杜淹派刺客来杀他。
李渊对这个调查结果一点不惊讶,甚至觉得很合理。
李逸看皇帝那么辛苦,
从空间的药箱里翻出一瓶还没用过的开塞露,这东西还是当初妻子怀孕时备的,听说产妇生完孩子容易便秘,特意买了几瓶,结果一直没用上。
“陛下便秘,不妨用下此物,”
“这是?”
“此物是家师曾经炼制的丹药,名为开塞露,对便秘,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虽说并不能改善便秘的根本,却能马上轻松排······”
“还有此等神物?怎么用?”李渊最近被这问题困扰严重,整个人都很不好。
“采取侧卧姿势,然后·······”
李渊立马就要用,
让一名美丽的宫人操作,李逸在旁指导。
一次用了半支,
还没两分钟,
皇帝果然就有感觉了,
立马坐上厕床,
然后就是排山倒海,
李逸被臭的差点晕过去,
几位美丽的宫女也忍的很辛苦。
李渊却是畅快无比,
“爽,”
“太爽快了,”
一次通畅排空的李渊,满足的拉着李逸去更衣。
皇帝还亲自检查了李逸的伤口。
“你放心,杜淹虽然在洛阳效力,但朕也绝不容许他如此狂妄,知晓是他幕后主使,很快能搜捕到那些刺客,杜淹在关中的产业、手下,朕也都会连根拔起,到时一并赏赐与你。”
李逸道:“此事还请陛下能够派人仔细查明,万不能有半点错误,臣还是不敢相信杜公会派人来杀臣,
臣娶了杜公之女,对十娘也是恩爱有加。”
“正因你娶了他女儿,杜淹才要杀你,你娶杜氏没经他同意,杜淹心胸狭隘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你得小心一些。”
“陛下,臣娶十娘,也是得了樊川郭老夫人同意的,她是杜公的生母,又是丰乡侯府的当家人·······”李逸故意提起郭氏,
果然,李渊听后对钱九陇道:“派人去樊川查一下杜家,说不定能查到刺客余党,或是找到其它线索!”
“陛下,郭老夫人年事已高,还请不要惊扰。”
李渊此时浑身舒畅,心情很好,“放心吧,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个开塞露真是仙露啊,可惜一瓶就只能用两次,你还有吗?”
李逸摇头。
“你会制作此露吗?”
李逸仍摇头,
李渊长叹一声。
“我师傅以前倒是教过我几个药方,有大黄附子汤、附子温脾汤,也有松子仁五仁汤、增液承气汤、阿胶麻仁汤和肉苁蓉汤等,臣可把方子献给陛下,
陛下可让御医研究验证,对症用方下药,或许也能缓解症状。”
李渊一听大喜,
“能处处为君着想,真纯臣也,朕赏你黄金百两。”
(本章完)
第214章 褫夺郭氏诰命
第214章 褫夺郭氏诰命
朝阳升起,
给雪后的长安新年增添了几分温暖。
平康坊东,东市。
还未到中午开市的时间,东市内的商家们有的已经起来做营业准备,有的还在休息,
西坊门附近的一间邸店后院,
一名年轻的公子正在吃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胡饼,
年轻公子长的很俊秀,只是脸色苍白,眉间有道竖纹,显得未老先衰。他穿一袭青色道袍,面前的桌案上却放着一把小巧的手弩,
一个胡麻煎饼还没吃完,
外面进来一个高鼻深目白皮肤蓝眼睛有着粟色卷发的粟特胡武士,
“公子,事败了,两人当场被杀,一人被生擒,其余六人从水渠逃离,已经通过暗渠回到东市。”
年轻公子不动声色,继续吃那半个胡饼。
两名美貌的波斯姬从角落阴影处出来,两人鼻梁高挺,眼神深邃,嘴唇丰满而性感,身材高挑,如此美人,却一人挎了两把短刀。
“公子,需要我们料理掉他们吗?”
少年公子慢慢吃完半个胡饼,
拿起一块白绢手巾擦了擦本就很干净的手,微微一笑。
“禄山,你不是跟我说,那九人,都是你精挑细选的勇士,还说他们是西域有名的拓羯勇士吗,怎么,九名勇士埋伏半路,却没能杀掉一个人?”
被称做禄山的粟特胡壮汉站如铁塔,
禄山,粟特语意为光明,
这位禄山来自河中的石国,祖上也是位王子,后来内讧争夺王位,失败后流亡在外。石禄山从小跟着商队在西域各城邦间往来,后来随商队来到中原,
他曾经跟随的商团首领萨保死于其它粟特萨保手下,石禄山成了个没主人的武士,
再后来,他投到了这位公子的父亲手底下,深得信任。
“公子,那九名拓羯,都是我亲自挑选,全都来自河中的游牧部族,都是经过兽笼格斗存活下来的勇者,而且每人都有过十年以上的雇佣武士经历,在我手下也都效力三年以上,”
“可他们失败了,”年轻公子拿起桌上的手弩擦拭着。“失败就是失败,”
“公子,事出有因,我们事先没有调查清楚李逸,对他轻敌了,他道法高深,这次本来部署很周密,差点就成功了,
康七射中了李逸一箭,米三已经提棒冲近,就差一下,
可,
我们都没料到李逸的五雷道法那么厉害,逃回来的曹六他们说,当时远远就看到,李逸突然隔着数步远对米三打出一击雷电,
那电耀眼的让人无法目视,瞬间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李逸冲近米三,又猛击米三腰部,
那一拳带着闪电之威,米三那么壮的巨汉,你是知道他的,能够把一匹骆驼背起来的猛人,他那大棒都有三十多斤,
可却没能在李逸的雷电道法之下撑住一回合,直接就昏死了。”
“而且我们不该挑在今天动手的,今天是正旦大朝会,平康坊贵族官员很多,他们都在同一时间上早朝,
我们一击未能得手,李靖夫妇还有褚遂良父子恰好也在,他们直接插手帮忙,才使的我们最后功亏一篑的。”
年轻公子看着手中的弩。
“道法?雷电术?”他摇头,“我不信,真要有这等本事,那他还能被康七射中一箭?他还能负伤流血?”
“无能就是无能,平时好吃好喝养着,费了那么多钱粮,真到用时却全是废物。”
石禄山没有分辩,
但心里很不服气,这次行动,都是由这位公子策划,
其实事先他也认为时间地点都不太好,应当在李逸回御宿乡的半路上动手最好。
事后也便于撤退。
但这位公子却是不容置疑的。
“算了,失败就失败,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次做贼没有千次防贼的,李逸逃的过这一回,他难道还能次次逃的过?”
“清风,明月。”
两位波斯胡姬美人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杖枝红羊应当已经烤好了,给他们送去,他们不是喜欢喝李逸家的柿子烧酒么,给他们送两坛去,
让他们好吃好喝,不用担心。”
石禄山犹豫一下还是出言:“公子,还请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禄山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阿耶平时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甚至还给他们每人配了一个胡姬,不就是为了此时么。”
“公子,他们还有用处,既然已经逃出来了,”
“不必再说了,禄山,你让我很失望啊,”
看到这位公子哥脸上神情变冷,石禄山不敢再多言。
他深知这位公子虽年轻,幼时因体弱多病曾寄名道观,还一直在家修行,可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大约一盏茶时间,
年轻公子带着石禄山,穿过一条地下秘道,来到另一家客栈。
客栈后院仓库里,
刚烤好的杖枝红羊已经切开,
两坛柿子烧也都已经打开,
只是没有人吃肉饮酒,
逃回来的六名拓羯武士,这些河中游牧部落出身的雇佣武士,绝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死在离家万里的长安,
死在东市的一间客栈,
杀死他们的是一向待他们极为大方豪爽的少东家。
平时跟这群人称兄道弟的年轻公子,此时却是充满不屑的眼神看着倒地死亡的那些人,
其实他们成不成功,
回来都是死。
毒酒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红羊烤的刚刚好,外焦里嫩,来,他们没口福,我们吃。”年轻公子招呼石禄山和两个波斯刀婢。
那六人中了剧毒,死状很惨,死前十分痛苦挣扎过,一个个表情狰狞无比。
但年轻公子却真的就坐在这里,拿刀子割烤全羊吃,吃的还很惬意。
石禄山这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佣兵头子,都对苍白脸公子很畏惧。
“放心吧,朝廷那些人还在封锁着平康坊搜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到东市来。咱们还有时间,吃完这烤全羊,再处理他们不迟,等午时开市,我们再去逛逛东市,
好几年没逛过长安东西市了,洛阳这两年打的不像样子,市场一点逛头都没有,还是长安好。”
吃饱,
公子擦拭嘴角,
“李逸啊李逸,这次算你厉害,是我失手了。”
“下一次,你还能躲掉吗?”
“好好收拾一下,留点跟韦家有关的东西,把李渊的鹰犬引到韦挺身上去,”
他自以为做的机密,官府的人追查不到他身上。
可他却不知,他在这里准备嫁祸到韦家头上,把韦挺当冤大头时,李逸早一步,已经把杜淹给暴露了。
······
大朝会过后,
例行宫廷宴会,从午后要一直持续到晚上,
李逸找御医要了点止疼的药丸吃,倒是大大缓解了伤口疼痛。
乐声中,
皇帝召建平县男杜如晦上前,
然后又召李逸上前。
两人来到皇帝面前,李渊赐二人酒。
杜如晦还不知李逸遇刺之事,更不知道杜家已经摊上天大的事了。
当殿中监卢宽跟杜如晦通报情报后,杜如晦也是震惊不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臣,臣实不知情。”
“嗯,朕也相信你跟杜淹不会有勾连,毕竟他杀了你阿兄囚了你阿弟。”
“朕让你来,是你现在当丰乡侯府的家,特通知你,从即刻起,郭氏和杜淹、杜锐的产业,全都没官转赐于李逸,
朕念郭氏年迈,许你接回供奉。”
丰乡侯府同居共产,但每个人也还有一些私产,再就是当年杜如晦祖父过世前,曾留下遗嘱,给诸子预分了财产。
这个预分财产,不违反朝廷关于祖父母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的规定,名义还是家中共产,只有等到真正分家时才属个人。
但一些大家族为防止将来出现纷争,也会预分财产,会请来族中长辈,以及诸子的娘家舅父等来见证,
还会立下文书,将来以此为凭。
杜如晦祖父、父母皆已故,但祖母还在,因此一直是没有分家的,可也早预分过。
现在李渊一句话,就是要把郭氏和杜淹杜锐这娘三的财产没收,全都赐给李逸。
当然,也只限在关陇河东山南等地,而在洛阳等李唐还没控制之地的财产,当然也没收不了。
“陛下,事情还未查清,请暂勿下结论,而且就算查明真是杜公所为,臣也不能要杜家财产。”
李渊道:“朝廷没收他们的财产,那就是官产,朕再赐予你,跟杜家又有什么关系。”
“杜如晦,”
“臣在。”
“郭氏今日也进宫朝贺贵妃,朕已经派人去找她问询一些情况,完事后送到宫门外,你把人接回去。”
“臣遵旨。”
对于韦杜杨裴薛柳崔卢郑王李萧等诸多门阀望族,李渊也是愿意大力拉拢的,但有些人冥顽不灵,
一心非要跟大唐做对,那李渊也不会客气。
杜淹就是那种不识抬举,一心跟唐做对的人,本来身在洛阳各为其主也说的过去,但做事得留一线,像杜淹这种人行事,已经触及李渊底线。
尤其是这次居然公然在正旦这天,长安城中搞伏击行刺,这绝不能容忍。
这家伙在洛阳,已经先后杀了十几个有意想投唐,或为唐内应的官员将领,李渊早记上他了。
京兆杜氏丰乡县侯府也还有杜如晦,另外还有义兴县公府、长广郡公府等数支杜氏房,出手惩戒打压杜淹一支,再拉拢其它几支便是了。
(本章完)
第215章 晋开国侯赐紫金
第215章 晋开国侯赐紫金
后宫,
万贵妃在立政殿接受命妇朝贺,
灯火辉煌,香烛袅袅。
内外命妇们身着华服,头戴珠翠,依次步入宫殿,向万贵妃行正旦朝贺之礼。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每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彼此寒喧问候,
衣袂飘飘,环佩叮当,尽显雍容华贵。
浅水县君杜十娘头戴五树,身边是身着大袖连裳的媵姬令仪,看到许多相熟的亲戚,
杜十娘上前问候,致新年祝福,
但不少贵妇人对她却是较为冷漠,尤其是韦家人更是没半点好脸色,理都不理会。
丰乡郡太夫人郭氏也来了,
八十岁了,今日却也盛装,昂首挺胸,手持一枝犀杖,神色傲慢。
若是往日,一众贵妇人也总会主动来打招呼,可今天大家也都视而不见,甚至远远避开。
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郭氏,早已老糊涂了,名声扫地,没人愿意再搭理。
万贵妃在六尚女官的陪同下进殿,
宫宴准备开始,
“圣人有旨,”万贵妃道,
一名小黄门上前,“丰乡郡太夫人郭氏接旨,”使者声音在立政殿内回荡,
众人安静,
所有人目光投向郭氏,有些好奇。
郭氏上前行礼,
“经查,丰乡郡太夫人郭氏,恃宠而骄,勾结外臣,谋刺朝廷大臣,念其家族曾有微功,今褫夺其诰命,没收其财产,即刻随朕之使者前去问话!”
此旨意一出,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贵妇们纷纷抬头,脸上满是惊讶与疑惑,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谋刺谁?”
“郭氏真是昏头了。”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糊涂?”
······
郭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扶着犀杖,努力稳住身子,瞪大着眼睛,嘴唇颤抖着,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话来。
使者上前,便要带走郭氏。
杜十娘快步上前,挡在祖母身前,
“我阿祖八十岁了,今早永康坊行刺我阿郎之事,绝对跟我阿祖无关。”
杜十娘的话,又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让一众贵妇人更是激动不已,
“被刺杀的是杜十娘的丈夫?”
“那个半年就封浅水伯的李逸?”
“郭氏就算反对孙女嫁给李逸,可也没必要派人行刺吧,真是疯了。”
“是啊,居然搞刺杀,”
“今早刺杀的,杜十娘还来朝贺贵妃,看来应当没成功。”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
传旨的内侍对十娘道:“陛下旨意,要带郭氏前去问话,放心,问完话后便会送她出宫,陛下已经让建平县男杜如晦在宫外等候接人了。”
“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郭氏起身,高傲的抬头四顾,
“阿祖,”十娘扶住她,
郭氏一把推开孙女,理了理衣衫,对使者道,“走吧。”
宦官却不再惧这已成庶民的老妇人,“请去除七树、两博鬓,”
郭氏硬气的一件件摘下,
“走吧。”
“阿祖。”十娘流泪。
郭氏回头看了眼孙女,扭过头去,跟着使者离开了。
姬令仪扶住她,“十娘莫慌乱,老夫人只是被褫夺诰命,”
“阿祖怎么会派刺客谋害阿郎。”
“圣人旨意说是勾结外臣,”姬令仪还比较清醒理智,提醒了杜十娘。可杜十娘根本想不到自己父亲头上去,只是一味的流泪担忧。
她向万贵妃告罪请退,
万贵妃倒也能理解,点头准了。
郭氏和杜十娘先后离去,
立政殿中的宫宴开席,
宫宴上大家都在热议郭氏和杜十娘,有些老妇人还说起郭氏陈年往事,比如年轻时给杜征做续弦妻,结果进门后如何厌恶原配生的儿女,如何收拾那些妾、婢,
“郭氏年轻的时候可是很厉害的一个女人,进了丰乡侯府,很快就把整个侯府收拾的服服帖帖,”
“一辈子争强好胜,没想到这八十岁了,却还落得被褫夺诰命下场呢。”
“这旨意说她勾结外臣,是不是说她在洛阳的儿子杜淹?听说杜淹在洛阳是王世充的心腹,现在是洛阳吏部尚书、太尉府长史?”
“嗯,听说还封了安吉郡公呢。”
“封国公也没有用,洛阳那是伪朝,跟宇文化及一样还能蹦跶几天?杜淹不知道早回长安归顺新朝,反而一心附庸伪逆,将来岂有好下场?”说这话的贵妇人,家族就有人在洛阳为官,想投奔关中,结果被杜淹查出而处死。
这样的还不少,
所有说起杜淹都恨的咬牙切齿,
面对如今郭氏的下场,大家倒是觉得很解气。
承天门楼上,
李渊今天清空肠胃,整个人都很舒坦,胃口都大开了。
李逸献的六个方子,李渊召尚药局的奉御、侍御医、司医、医佐等一起看过了方子,都说虽是以前未见记载的方子,但用药配伍很合理,可以先找人试验方子效果。
这让李渊很高兴,开塞露虽只剩下半瓶,但这六个方子若有用,以后或许不用再为便秘困扰了。
屎都拉不出来,算什么至尊无上的天子呢,哪有半点皇帝的快乐。
杜如晦已经奉旨离席,在肃章门外等候郭氏。
李逸被李渊留在身边侍从,
“先前你献金薯祥瑞,朕都没给你加爵,今日你再献灵药妙方,朕不能不赏。
今日,便晋你为浅水县开国侯,食邑千户。”
皇帝亲自给李逸倒了杯酒,赏赐给他。
李逸对赐爵可是非常喜欢的,一点也不扭捏,立马就应下了,生怕皇帝反悔。虽说他现在也算是混明白了,这南北朝以来的爵位其实不太值钱,尤其是这唐初的,
都有点滥封了,还是人家明朝的爵位含金量高。
他这浅水县开国侯,为从三品级,说食邑千户,但只是虚的,既不能开幕府,也不能建国家,连食邑封户都是假的,
只是享受一些虚头巴脑的等级待遇,
没有三品以上官、阶,连件紫袍都没资格穿。
大唐的爵位,就算是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国公爵,也只是拥有了荫封权,袭国公后,可获得六品选官之权,选上了也只能是六品官,一般还不能当清要官。
要是选不上,那就是个空头国公。
“臣谢陛下洪恩。”李逸是满心欢喜的,这高级的职官,虽有权,但得管事,没点能力管不好,不仅累还要承担责任。
可爵位就没这些麻烦事了。
浅水县开国侯,从三品,他李逸从此也算是高级贵族一员了。
虽说头顶上还有开国县公、开国郡公、国公、郡王、亲王等,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封侯,已经是到底了。
郭氏以前那么高傲,可不也就是个丰乡侯府。
李逸一口把一杯柿子烧闷了,
李渊哈哈大笑,
“朕再赐你紫袍金鱼袋,享三品官待遇。”
赐紫金,
真正的高级官员标志,
有了紫金,甚至还可以门内列戟,特别彰显地位。
“郭氏和杜淹、杜锐的财产,有司会尽快清点出来,然后转交给你。”
这笔财产不会少,
虽然说丰乡侯府现在由杜如晦管着,主要产业不动,可郭氏的陪嫁,杜淹杜锐两人先前预分的产业,加上他们妻子陪嫁,凡是在大唐地盘上的,都要被抄没,
杜淹兄弟虽在洛阳为官,
可杜氏的根却是在关中京兆,土地、宅院、商铺、作坊,还有奴隶、牛马牲畜等不会少。
“行刺你的刺客余党,也都会捉拿归案的,不过这些天你出入还是要小心一些,朕给你加派二十名禁军,日夜轮值护卫。”
李逸坐在那,“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臣丈人会害臣。”
李渊端着酒杯,他可不在乎真凶是不是杜淹,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刺客身上搜出了指向杜淹的证据,
也不用在乎这证据是不是刺客故意用来栽脏的,
杜淹在洛阳,替王世充除掉了十几个暗中通唐,或是要投唐的官员,这让李渊早不爽许久了。
借为次刺杀事件,
拿着那指向杜淹的证据,
自然得狠狠收拾他,
就算现在动不到杜淹,但把他在关中的财产没收,也能出口气。
甚至还能借此杀鸡儆猴,敲打敲打一下那些名门望族,
现在这些门阀豪强,哪家不是多方下注,家族子弟既在长安为大唐官,也在洛阳为官,甚至还在宇文化及、窦建德、萧铣等处为官,
都想着脚踩两条船,多方下注。
面对这种情况李渊也无奈,只能多方拉拢,可也不能一味的拉拢,偶尔也得亮亮刀子。
宫宴结束,
李逸换上了皇帝新赐给他的紫袍,系上十一环金玉带銙的蹀躞带,蹀躞带上还系了一枚金鱼袋。
今天还得了一百两黄金赏赐。
走出宫,
顿觉神清气爽。
他先去了肃章门,
那里是外命妇进宫内宫之门,郡夫人及以上的贵妇的马车,就是停在这。
远远的,就看到杜如晦。
杜如晦还穿着朱罗朝服来不及换,外罩一件貂皮大氅,在寒风中等候。
李逸上前。
杜如晦看到他这身金紫,有些意外。
“升官还是晋爵?”
“晋浅水县开国侯,赐紫金!”李逸问,“老夫人还没出来?”
“还在接受问话,估计还得一会。”杜如晦说出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畅快感,反有股淡淡的失落,或许是跟李逸这身紫金对比吧。
杜家这次虽获罪受罚的仅是老夫人和他两儿子,可丰乡侯府不可避免的也因此会受到很大影响,
丰乡侯府的内斗,最终是所有侯府杜氏子弟受损。
“我真没想到,杜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杜如晦叹气。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可是十娘丈夫,难道他真想让女儿刚出嫁就做寡妇?”
杜如晦摇头,“他不会让十娘守寡,定会让她再嫁。”
(本章完)
第216章 算漏了的公子
第216章 算漏了的公子
太阳西斜,
寒风萧萧,肃章门内杜十娘扶着一头白发的郭氏走出。
她头上的七树,七金钿两博鬓,都已去除,甚至连身上的翟纹礼服也除去,换了一身连裳。
满头珠翠不再,
就连犀杖也没了,
郭氏被搀扶着,步履有些蹒跚,背也佝偻着。
杜如晦和李逸对视一眼,一起上前。
“老夫人。”
郭氏冷眼看着李逸和杜如晦,努力的挺了挺腰背,不想在这两个小儿面前丢了气势,“老身当不得老夫人称呼了,现在是一介庶民老妇,诰命已被褫夺,”
“你们来看老身笑话的?”
李逸拱手,“老祖母,风大天冷,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郭氏不理会两人,走向自己的马车。
结果送她出来的小黄门却道:“郭氏,你和杜淹杜锐的财产,都已经被没官,包括你来时乘坐的马车,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了。”
郭氏脚步顿住,面色难看。
结果那小黄门却又转头笑着对李逸道,“浅水侯,陛下有旨,郭氏和杜淹杜锐产业,现在都赏赐于浅水侯了,你可以随时让车夫来把马车驶走,或是我们派人给浅水侯送回去。”
郭氏扭头,
目光直直的瞪着李逸,“我和我儿的财产,都落入你手了?”
李逸微笑。
郭氏大怒,
“你个狗奴,诱骗了十娘,如今还要陷害四郎,还要谋夺我们的家产,卑鄙!”
李逸收起笑容,
“今日四更天,我和十娘在平康坊遇九名刺客袭击,我中了一箭,要不是有忠仆宋义拼死相救,又有李将军褚文学等率家丁相救,
我已经没了。
知道为何陛下要褫夺你诰命,还没收你财产吗?因为从刺客身上搜出了证物,证明人是杜四郎派来的,是你侄女也就是我丈母娘陪房的人,负责接待协助袭击的,”
郭氏怨恨的盯着李逸,却没反驳,
她心里已经相信这个事实,只是觉得事情做的不够周密。
“十娘,请祖母上车吧,先回去。”
郭氏想回务本坊,那是杜淹的宅子,
小宦官在旁边再次出声提醒,“郭氏,务本坊杜淹宅,现在也归属于浅水侯了,你不能回去。圣人有旨,要建平县男把你接回家照看。”
照看,是个委婉的词,实际就是要杜如晦看管她郭氏,相当于是圈禁,不能出安民坊杜如晦宅。
这也是看在京兆杜氏和杜如晦,以及李逸的面子上。
最终,郭氏还是坐上了她来时的那辆车,但现在属于李逸,十娘陪着她,随杜如晦回安民坊。
李逸则坐自己马车先同去安民坊,赵永安在宫门前等着他。
皇帝新拨给他的二十名禁军,现在由赵永安四人指挥。
赵永安还因护卫李逸有功,升了队副,终于有了从九品下的武职,另外三人也都升了火长,算是因祸得福。
“李监,都是我护卫不力,”赵永安一见面,就上来检讨。
李逸拍拍他胳膊,“我还得感谢你们拼死相护呢,否则光凭几个部曲家丁也挡不住这些亡命刺客,你们都没受伤吧?”
“我们都还好,没能格杀或擒住刺客,十分抱歉。”
李逸一下子有了二十四名禁军护卫,虽是暂时的,可也见皇帝对他很好了。
这二十四名禁军,可是直接披甲,外罩锦袍大氅,还都配马,装备弓箭盾牌横刀长矛,
十分精锐。
李逸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两位带队的火长拍着胸脯向李逸保证,绝对能够护得李逸周全,不会再让任何刺客能靠近。
到了安民坊,郭氏下车便直接回了后院,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再出来了。
“你们也先回去吧,这元旦就经历了刺杀,又带伤参加大朝贺和宴会,肯定也是很疲惫了,赶紧回去休息,老夫人自有我照看。”
李逸点头,
十娘想留下,但杜如晦让她也先回,“现在她也不愿见你的,她现在只想一人静静,放心,我会让人好好照顾。”
李逸带着十娘、姬令仪回到平康坊,
进坊门的时候,经历了数道检查,
整个坊现在依然严密封锁着,不仅有屯营禁军,也还有左右骁卫、左右武侯卫的人,又有雍州府、万年县衙的,还有本坊的坊正也带着坊丁在协查。
“丘兄好,你在这当值呢?”
李逸看到一个熟人,左骁卫的队头丘神俨。
丘神俨年前刚升的从八品旅帅,
这新年头一天,就接到紧急任务,前来平康坊当值。
正满腹牢骚呢,一抬头看到是李逸,看着李逸一身金紫,大为惊讶。今天接任务来了后,才知晓这里早上发生了什么,老熟人浅水伯李逸被当街行刺,九个凶悍的刺客,李逸中了一箭,
谁知,这半天功夫,就又看到正主出现,还从绯袍换成紫袍了。
“李公这是?”
“陛下晋我浅水侯爵,赐金紫。”
“恭喜啊。”丘神俨很是羡慕,想当初他爹带着族中子弟,召集部曲家丁佃户等,后来都拉起来一万余人马,又响应义师加入平阳公主队伍,攻取鄠县,迎接皇帝入关,也才封了个郿城县公,
他爹可是在开皇七年就袭封蒲城侯的,
后来被授为扶风道招慰大使,为大唐招慰京西,以功加柱国,左骁卫将军。
他和大哥也没少立功,但如今两人也只是一个库真,一个旅帅罢了,
人家李逸半年前,还从乡下拉着粮食来长安卖,一个村长而已,现在却已经是金紫的开国侯了。
“听说早上李公遇袭,还好吧?”
“嗯,只是肩膀中了一箭,还好。”
李逸跟丘神俨聊了几句,“丘兄想不想立功?”
丘神俨太想进步了,可他又是次子,就算父亲有县公之爵,那将来也是大哥丘英起的,轮不到他。
“还请李公提携兄弟。”丘神俨立马道。
“我这倒是有个机会,就看丘兄能不有把握的住了。”李逸让他靠近,附耳低语,丘神俨听后很是兴奋,“果真?”
“我也不敢肯定,但有很大可能,你守着这目标顺着查,运气好的话,大可能立功。”
“多谢李公提携兄弟,若是立功,到时定不忘李公之情。”
“有空一起喝酒,今天就先不打扰你当差了,回见。”
丘神俨客气的送李逸入坊。
他手下一名队头道:“这人可真是运气好,半年时间,居然从还俗道士就成了开国县侯,还娶了京兆杜氏千金,真牛。”
丘神俨哼了一声,“你是光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啊,李公之所以会被刺杀,皆因他娶了杜氏千金也。”
“啊?李逸横刀夺爱,人家相好的报复了?”
丘神俨摇摇头没理他。
务本坊,
此坊本靠皇城,西北通安上门,东界平康坊,位于皇城正南朱雀门街东第二街,街东从北第一坊。
大唐最高学府国子监就在此坊内,无数贵族官宦子弟,还有藩邦外国的留学生,都在此读书,
因国子监和诸多学子士人,也让这座占地五百多亩的务本坊很是热闹繁华。
国子监六座学院的太学院中,
一名年轻士人,带着两个美貌婢女,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的护卫随从,他很悠闲的漫步在冬日的太学院,
此时新年,太学里并没有多少师生,不过倒是反而可以很好的浏览。
“长安国子监倒是又慢慢的热闹起来了,比洛阳国子监好多了,”
洛阳的国子监祭酒徐文远,那样名重天下的大儒,都只能亲自出城去砍柴烧,结果还被李密手下俘虏,
如今的洛阳国子监,早就名存实亡,根本就没有老师能安心教学,也没有学生能安心读书,
跟长安这边对比,年轻公子直摇头。
“让人担忧啊,”
一名汉子寻来,先对魁梧护卫低声禀报。
“公子。”
“可是东市留下的尸体被发现了,可是顺着留下的线索,找到韦挺头上去了?”年轻公子笑道,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是自信,可称天衣无缝,一环扣一环,环环相连。
朝廷的鹰犬,必然会被他牵引的团团转。
“出事了,”魁梧汉子压低声音,“不知哪出了差错,米三身上居然还有一枚东市郭六邸店的木牌,他们顺藤摸瓜,查到夫人和阿郎身上了,
刚得到消息,皇帝在宫宴上,下旨褫夺了老夫人的诰命,还下旨把老夫人和阿郎及六郎名下的产业全都查抄没收,转赐给李逸。
李逸,还被晋爵浅水县侯,赐紫袍、金鱼袋。”
一直面带微笑的年轻公子脸色沉了下来,
阴沉的可怕,
那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眼神阴翳,
生人勿近。
许久,他终于出声了,“上次我阿耶派萧十三回长安,知晓他反水后,便立马把郭六邸店关掉了,人也撤走了。
米三哪里来的郭六邸店的牌子?他哪来的牌子,哪来的?”
年轻人咬牙切齿,不复潇洒。
“米三不可能有郭六邸店的牌子,他也没去过那间邸店,也没跟郭六接触过,不应该的,”魁梧壮汉也疑惑不解。
年轻人长呼一口气,“我阿祖可还好?”
“皇帝让杜如晦把老夫人接回安民坊中去了,”
年轻人眯起眼睛,低声喃喃自语,“我要杀了杜如晦和李逸两个狗奴。”
“公子,现在平康坊守卫森严,盘查严密,我们很难下手。就是安民坊,如今也加强了守卫和巡逻。”石禄山提醒。
(本章完)
第217章 一锅夹生饭
第217章 一锅夹生饭
“朕也挺好奇,这五雷正法到底是怎么炼成的,以前还有所怀疑,可如今这么多人亲眼目睹,能在黑夜发出一道电光,还一击打晕一个八尺拓羯壮汉,确实了不得。”李渊跟太子感叹道:“道家还是有许多真正隐世高人的,李逸的老师绝对算是一个。”
建成如今倒也不反对李逸是个人才,只是此人很不识抬举。
尤其是韦挺可是他真正心腹,如今却被李逸弄的这般狼狈。
“你身为储君,得有容人之量,韦挺是你从前好友,如今更是你心腹,朕岂不知,可韦挺却一直还跟洛阳那边暗里往来,不得敲打敲打?
想想薛举父子,兵败之后的下场,若是我们父子败,不免如此结果,但韦挺等人照样在新朝做官。”
“杜淹在洛阳杀了多少暗里联通长安的官员,此人固然可恨,但杜淹从何得知那些人身份的,难道就没有长安这边的人跟他传递机密,那人未必就不是韦挺。”
“李逸人我已经再次送到你东宫了,能不能让他为你所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李建成应声。
“叫你来,还有另一件要事。”李渊让侍者将一副河西陇右地图展开,“去年世民败薛举父子,然李轨趁火打劫,大举进攻陇右,
张掖、敦煌、武威、西平、枹罕、金城,河西之地尽属于李轨,
不过去年河西大旱,李轨内部不稳,
如今安兴贵回河西,与兄弟安修贵等已经联合了河西诸胡与一些薛轨旧部反李轨,形势大好,
朝廷需要派人出兵接应。”
李渊虽已任命了杨恭仁为凉州总管,但杨恭仁只是文臣,手下没有兵马。
“朕打算让你率兵出原州,前往接应。”
建成毫不犹豫应道:“儿臣愿往!”
去年浅水塬兵败后,东宫官属也有人曾建议让建成请缨领兵迎战薛举,可当时有人认为薛举兵锋甚锐,建成领兵去给李世民擦屁股,这仗未必好打,建成也犹豫了。
谁知后来李世民就来了个长武大捷,结果就是泾州大捷,一举灭了薛举父子。
泾州大捷后,李世民表现出了极大的野心,对薛仁杲等大力拉拢,让建成感受到威胁,
于是就有了后来皇帝急召李世民回京,甚至不顾反对处死了薛仁杲兄弟,以及猛将宗罗睺等,
又让窦轨、柴绍等去接收陇右。
但也因李渊处死了薛仁杲宗罗睺等,使的不少陇右薛举旧部和地方豪强,转而归附了李轨。
本来一桌好席,最后硬是让李渊整成了锅夹生饭。
陇右不少薛举地盘,最后落到了李轨手上。
这事李渊也有些后悔,
好在二李分薛,但李轨却并没能把握好这机会,如今河西饥荒,手下胡汉分裂,这给了李渊可趁之机。
“朕给你从关中抽调两万精锐府兵,另外陇右兵马也归你调度,够吗?”李渊问。
两万人,这是一个完整的野战军团,中军四千,另有左右虞候和左厢前左厢后,右厢前、右厢后六军,
左右虞候每军两千八,左右厢每军两千六。
每军一个总管加两个子总管,每总管统一营,下面再指挥各战队。
如果再搭配相应的辅兵民夫等,还有陇右地方部队,那李建成手中这支兵马其实已经不少了。
“有两万兵足以,”建成自信道。
父子俩又商量了一些统兵将领人选,最后李渊决定以建成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以杨恭仁为行军长史、唐俭为行军司马,右监门卫大将军杨毛、驸马都尉左翊卫大将军柴绍为副将,
另挑选了七位将军统领七军,以左武卫大将军王长谐统领中军。
“臣请以韦挺随军效力,将功赎罪。”
“可以,便让他白衣效力军前,若有功再赏。”李渊点头,“把李逸也带上吧,署行军记室。”
李渊给太子挑选的将领配制豪华,如杨毛、王长谐都是太原起兵的元勋,也曾是建成左军的统军。
“父皇,河西骑兵精锐,儿臣想借调二郎麾下的那支精锐玄甲骑。”
李渊捋须,
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个请求。
本来先前若不是皇帝急于把李世民调离,陇右河西可能已经平定,现在要把世民那两千骑调出来,只怕世民不会同意,李渊也不想过于刺激到次子。
“你这两万军,朕给你配四千骑兵,一人配双马。”
四千骑兵,这已经是挺不容易了,如今到处都在用兵,李唐本就缺马少骑,跟薛举之战,损失了不少战马,虽然事后也获得了更多,但李唐依然还很缺骑兵。
骑兵不是有马就是骑兵,既得有训练充足的战马,也还得有训练有素的骑兵,都不是一朝一夕可得的,
但每次用兵,骑兵,尤其是战马的损耗都很惊人。
往往一场高烈度的战役下来,骑兵就得损失几成的战马。
战马其实是非常骄贵的,耗费大,损耗却也大。
一支千人骑兵部队,每年日常训练就要损耗掉两百匹战马左右。
一次大规模战役,出征几万匹马骡,回来只剩下一成,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正常情况下,会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马死于劳累,还有许多死于伤病,以及不少残废。
汉武帝一次漠北之战,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击匈奴,据载,这次公家、私人出动的战马共计十四万匹,最终回到边境的却只剩下三万匹,
而就算到了近代战争中,骑兵战马损失率仍接近一半。
大唐的骑兵一人要配双马,相比起突厥习惯一骑三马,已经落后了,但给建成四千骑兵,也要出动八千匹战马,
还不算驮动物资装备,以及步兵们骑乘的马,
可以说,李渊这是为建成下了血本了。
这次给建成两万兵后,李渊也得抓紧在关中再点选扩招府兵,否则朝廷可用之兵就紧张了。
本来让李世民出战,应当更合适。
可李渊和建成都默契的没提这个能打的二郎,
此时让太子亲自出兵原州,本就是为了提升太子军中的威望,以盖一盖李世民,
在李渊看来,河西平灭李轨这一战很重要,但相比打薛举那次,应当会容易不少,毕竟安兴贵入河西,传回的消息还挺乐观。
建成领兵,不会很难打,可以轻松的立下这个军功。
“李逸是个福星,好好用,”
建成走前,李渊还特意叮嘱。
建成出太极宫,心情有些激动,父亲愿意让他统兵平河西,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李逸,”念着这个名字,李建成打算再给这个家伙一个机会。“去浅水侯李逸宅,”
······
“夫君,刺客肯定不是我阿耶派来的,这定是误会。”
回到府上,杜十娘眼睛都哭肿了,这个时候仍不能接受丈夫是被娘家人派刺客行刺的事实。
李逸安慰她:“这事朝廷也还在调查,你也别急,总会水落石出的,我其实也不相信丈人会要杀我。”
“夫君你伤势怎样了,还疼吗?”
“找御药要了点止疼的药,现在好多了,”
安抚好她,李逸叫来今天早上护卫他的部曲们。
直接赏赐了忠心护主的宋义两万钱,
还有一头牛、十石粟,并答应为他家修三孔新窑洞,升他为护院家丁队头,以后每月两石粟工钱,并免他家佃租的五十亩地五年租。
今天其余部曲,也全都赐粮一石绢一匹。
至于赵永安四个禁军,每人粟两石绢两匹,赵永安拿双份。
“我已让厨房炖羊肉煮酒,一会大家吃肉喝酒,感谢大家今日拼死护卫,”
新来的二十名禁军,每人也先赏一匹绢,晚上也吃羊肉。
这段时间的安保可就靠他们了,李逸可不敢大意。
转头,
李逸提了两坛柿子烧去了隔壁李靖家,
今天还得多亏李靖夫妇拔刀相助。
“这么见外做什么?”
李靖把李逸迎进客厅,“伤无大碍吧?”
“还好,没伤到筋骨。”
“没想到刺杀幕后之人会直指杜家,”李靖感叹,这个结果他想都没想到。
“是啊,我也没想到。”
“你打算怎么办?”李靖问,这本是李逸家事,可两人关系较好,便也没顾忌。
“凉拌,”李逸笑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也是。”
李靖看着李逸还没来的及换下的紫袍,“不过你这次到也因祸得福了,荣升浅水侯还赐紫金,倒是杜家偷鸡不成蚀把米,郭氏和杜淹兄弟的产业,只怕不下千万吧?”
李逸微笑,
“我现在脑子里全是刺客,今日虽杀二擒一,可还跑了六个,更别说如果真是我丈人指使的,那他远在洛阳,我以后只怕永无宁日了。”
李靖倒是觉得不算什么大事,
“知道了是谁,倒没什么可怕的,杜淹毕竟远在洛阳,手伸不了那么长,这次是突然,以后有了防备,也就没机会了。你多安排些家丁护卫,出行时多注意些便是了。”
“要不要我借你些家兵护卫?”
李靖的家兵很精锐,上次泾州之战李逸是见识过的,全是些老兵。
“多谢,不过陛下调了二十个禁军来护卫,雍州和万年县,也都派了差人来当值、巡逻。”
李靖要给李逸煮茶,“老丈人派刺客行刺女婿,还真是世所罕见。”
“亲叔叔杀侄囚侄这种事,也少见。”李逸道。
“还真是,这个杜淹啊,太狠戾了。”
李逸起身,“我去褚宅拜谢一下褚公父子,就不多坐了。”
“也是,记得身边多带点人,虽然现在平康坊到处都是禁军、官差,可也得防着灯下黑,小心刺客杀个回马枪。”
(本章完)
第218章 务本坊的空虚公子
第218章 务本坊的空虚公子
李逸从褚遂良府上回来,
就看到家门口增添了许多军士。
赵永安一眼识出,“是旅贲军。”
大唐十二卫四府和东宫六率四府,皆有军号。左右卫军号骁骑,左右骁卫军号豹骑,左右屯卫军号羽林,而东宫左右率军号超乘,左右司御率军号旅贲。
“太子来了?”李逸有点意外。
进门,
果然太子李建成正坐在客厅喝茶,
“逸刚去了坊中褚学士府上,感谢他们今晨出手相救,没想到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恕罪。”
建成起身,摆手,“孤特来看望下你伤势如何,免礼。”
“逸多谢殿下惦记,”
“你也是我东宫的人,我自然得关心。”
李逸现在检校太子左卫率白鹿府骠骑将军,是东宫官属,按例面对太子得自称臣,
但他却还是自称名,实则就是没把自己当东宫臣下。
“我特意带了东宫药藏局的太子侍医前来,还挑了上好的人参、鹿茸、阿胶等补品,”
说着李建成挥手,便有一位白胡子太子侍医拿来一个檀木盒,打开里面还有锦内衬着一支人参。
“这是一支重十两的潞党参,补中益气,滋补强壮。”
太子侍医称赞这支参可是参王,千金难求。
李逸也知晓在唐朝时,人参一般指上党参,辽东靺鞨参、高句丽参反倒是中下品。
这支人参看着参条纤长,皮黄肉红,色泽鲜艳,整个呈狮子头凤尾菊心。
这东西跟后世的党参,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上党每年进贡人参二百小两,
确实是非常珍稀之物,备受推崇,好参都是直接进贡宫廷的,没点品级爵位,有钱也享用不到。
李建成送的这株潞党参,确实堪称参王,
今天又是亲自前来探视,又是出手潞党参王,这拉拢人的手段简单粗暴了一点啊。
“刘侍医,帮浅水侯换药。”太子吩咐。
建成坐在李逸火坑上,“你家这个火炕真不错,十分暖和啊,比火墙还舒服,”
一名宫人煮茶,
用的茶具、茶叶,甚至水,全都是东宫带来的,
屋里还站着一群宦官、宫人,以及侍卫。
喧宾夺主。
明明是在李逸府上客厅,可却好像是李逸在东宫拜见太子。
等侍御医亲自为李逸换过药后,建成询问情况。
“箭伤用药及时,伤势还好,将养些时日,也就能结痂痊愈了,不过就是会留下一个疤。”
“无逸你要好好休养,孤可是还需你辅佐,告诉你个消息,圣上决定让孤统兵两万出原州,讨灭河西僭越称帝的李轨,圣人钦点你为孤的行军记室。
出兵还有一段时间,你赶紧好起来。”
李逸被这消息弄的愣了一下,怎么还又钦点去建成军中为记室。
还有,大唐能征善战的将领也很多,为什么还需要太子建成亲自统兵?
再说,河西那边不是说李轨内乱起来了,根本不需要怎么出兵,安兴贵一人就能解决吗。
李世民先前上书皇帝,
说刘武周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有可能勾结突厥军大举南下,入侵并州,请求皇帝加强太原防备,
怎么现在反而是要派太子率精锐去原州?
这不是搞反了?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李渊倒是在这关键时候,抽调宝贵的关中府兵精锐往西去?
“孤今日特调了五十名旅贲军来给你加强护卫,
还有个好消息,今日凌晨在坊内袭击你的刺客,那六人也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李建成点头,“可惜都死了,在东市一间邸店里发现的,六人都被毒杀了,估计是被杜淹的人灭口了。”
六具刺客尸体被发现,
负责调查此案的钱九陇,还在刺客尸体上找到了一些线索,指向韦挺。
但钱九陇认为这可能是毒杀刺客的人,故意栽脏嫁祸,太过明显了。李渊也认同这个判断,相比起之前发现的郭六邸店令牌,暴露出的杜淹,这次的就没那么可信。
毕竟米三是被当场格杀,而那六人却是被自己人毒杀遗尸。
知道六个逃走的刺客被杀了,李逸并没有轻松些,反而心头沉重了。
这说明,在暗处,
还有一个幕后指挥的人,
这个人,心狠手辣,十分果决。
对于刺杀失败逃回的人,居然直接给毒杀了。
那可是六个人,还是六个相当精锐勇悍的亡命,敢在长安城正旦凌晨刺杀朝廷大臣,
可就是这样的六个刺客,还是被直接毒杀抛弃了。
对方不仅狠辣,
甚至可能手上还有一支更强的力量。
有这样的敌人,潜伏在暗中,如何让李逸能够心安宁。
大年初一,
太子建成其实也很忙,可他今天却呆在李逸家炕上聊个没完,眼看天都黑了,太子都没有走的意思,
难不成还想留下来住一晚?
“早听闻无逸能文允武,文能写三字经做弟子规,还写的一手开宗立派的瘦筋体好书法,这武也能战场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更有一手五雷正法,可隔空伤人,数步之外击晕对手,
又懂医术丹方,更会烹饪,
今天定要尝尝无逸你的厨艺。”
李建成一副我来你家,愿意吃你下厨做的饭,那是特别赏识你的样子,李逸心里挺不爽的,今天折腾了一天,还中了一箭,
他现在就想吃点东西,然后早点休息。
哪有心思给人做饭。
可李建成都点菜了,他也只好应允。
后厨,
李逸左肩疼,便让厨娘动手洗切烹饪,结果一个东宫官站了出来,
“太子膳食,哪能由一个卑贱的奴婢烹饪,请浅水侯亲自烹饪。”
李逸抬眼打量他,“你是?”
“下官东宫典膳局任典膳丞任粲也。”
“这是几品官来着?”李逸问。
“正八品上职,”任粲答。
李逸点了点头,“哦,原来只是个芝麻小官,本侯左肩受伤,那我说,你来洗切煎炒,”
任粲道:“我乃太子典膳丞,不是厨子,也不会烹饪。家兄还是太子老师,现任谷州刺史,爵封管国公。”
“你负责太子膳食,却不会烹饪,那你这官就是当的不称职,我堂堂赐金紫的从三品开国侯,让你代为烹饪,你还不乐意?”李逸可没管他哥是太子老师还是刺史、国公的。
任粲被李逸驳的脸胀红。
李逸也是一肚子火,“要么你让我家厨房来烹饪,要么你亲自动手,或者你让太子殿下饿着。”
任粲嘴张了嘴,最后只好答应让厨娘代为操作,但他要在旁边全程盯着。
“浅水侯准备为太子殿下做什么菜?”
“一时仓促,也没准备,便做几道家常菜吧,腐竹三鲜煲、水煮豆腐、做个小炒肉,再来个赤水大葱炒鸡蛋,再来个菠菜汤,四菜一汤。”
“这也太简单了,太子殿下在你府上用膳,就这么几道菜?”
李逸瞪着这个家伙,“你想要我做几道菜,烧尾宴一百零八道?”
“不说一百零八道,十八道总得有吧?”
“你行你来?”
任粲被李逸堵的哑口无言,有心想派人从东宫喊厨子带食材来,或是直接让东宫厨子做好送菜来,
可太子已经说要吃李逸做的菜。
“这小炒肉是炒的什么肉?”
“猪肉。”
任粲尖叫,“太子殿下怎么能吃猪肉,那是贱肉,上不得台面的,太子殿下只能吃羊肉鹿肉这些。”
“厨房今日没有羊肉鹿肉了,只还有些猪肉。”
“不行,那是贱肉,太子尊贵岂能吃贱肉,绝对不行。”
李逸很想抄起菜刀把他砍了,然后把他的肉割下来炒给李建成吃。
哪有去别人家做客,主要留下来吃饭,结果还挑挑拣拣点上菜的。
太子就这么尊贵?
人家李世民都吃过好几次李逸做的菜了,每次都有猪肉,甚至还有猪下水,李世民每次都吃了,从没见说嫌弃是贱肉不肯吃的。
不是猪肉贱,这是人贱,矫情。
“那就不做小炒肉,就三菜一汤。”李逸脾气上来了,爱吃不吃。
等厨娘按着李逸的指点,做好三菜一汤送到客厅,
李建成坐在炕上,倒是挺满意。
等他尝过后,更是称赞了好几句。
倒是任粲侍立一旁,脸就跟便秘一样。
务本坊,
距离国子监不远,
杜淹宅。
这是一处占地十七亩的宅子,在务本坊这个临近皇城,高官勋戚云集,寸土寸金的坊中,也是占地不小。
这是带有园林的宅子,
整个宅院坐北朝南,前后两进院落,南侧是园林区,有占地数亩的莲池荷塘,还有水道与流经务本坊的漕渠相通。
这是一座精心营建的豪宅,尤其是南园,拥有数亩的水池,曾是杜淹最为得意之处。
池中还有三座小岛,似三仙山。
水榭亭台楼阁,各种树木奇石,
杜敬爱漫步在这个自小生活的宅园中,一切那么熟悉,可是又觉陌生,
想起以前跟弟弟妹妹们在这里追蜻蜓捕蝴蝶钓青蛙网知了,荡秋千捉迷藏,还有父亲送他们矮马,扶他们骑乘,
转眼就都成了许久以前的往事了,
那个以前爱哭的小妹,现在也已经不问父母,便自己嫁了人。
杜宅寂静的很,
这里已经被查封,原来留守在这的杜家人,也被带走了,
此处带着他无数儿时记忆的宅园,已经成了小妹丈夫的了。
那个田舍儿,不仅抢走了自己的妹妹,如今还把他儿时的家抢走了。
实在该杀!
寒风袭来,
杜敬爱咳嗽起来,婢女递上手绢,他接过手绢捂住嘴,咳嗽难止,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半天,终于止咳,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
他拿开手绢,
原本洁白的手绢上,洇染着殷红的血迹。
“公子,天寒风冷,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再看看,随我再看看,”杜敬爱没有理会那手绢上的血。
(本章完)
第219章 夜擒杜公子
第219章 夜擒杜公子
夜幕降临。
新年的长安里坊,到处张灯结彩,尤其是王公贵族宅门前,更还搭起彩灯楼,
元正七日长假,金吾不禁,取消夜间宵禁,让百姓可以夜间出行和玩乐,感受节日喜庆。
丘神俨换了一身便装,做士子装束,约了放假在家的大哥丘英起,以及数位同族兄弟,各自挑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家丁带着。
他们从务本坊西门进入,
街上人很多,大家趁着难得金吾不禁,又是新年,一家老小的出来玩,大人小孩都拿着彩灯,
丘英起也提了一个彩色的鲤鱼灯笼,
一行人直奔国子学。
如今大唐长安国子监其实叫国子学,隶属太常寺,并不是独立的国子监。
“现在国子学放假,去那做什么?”
“不是去国子学,我们去坊北。”丘神俨道。
“坊北,不都是贵族高官府邸吗,去那做什么?”
“跟我来便是,要是咱兄弟们运气好,今日说不定还能捡个功劳。”丘神俨兴奋的道。
务本坊占地约六百亩,因北面紧邻皇城大街,故此只开东西二门。
国子学在开皇年间,曾拥有数千名学生,占据了坊西门内很大一片地方,而坊中高官勋戚贵族们,则大多居住在坊东面,权势越高越靠北。
国子学放假,
大唐也还没有恢复科举考试,
务本坊新年的夜晚,便并没有当年开皇时那么喧嚣热闹,
丘家兄弟带着随从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坊东北的一处大宅前。
“这是?”丘英起对务本坊不熟,看着这座宅院很大,却并没有张灯结彩,反而十分冷清,有些奇怪。
“丰乡侯的一处别院,先前一直是御史杜淹宅,”
“你带我们来这做什么?”丘英起问。
丘神俨四下打量了宅子一番,低声道:“今日早上平康坊浅水伯李逸遇刺你知道吧?”
“嗯,贼人好大胆子。”丘英起点头,这消息虽然机密,但丘家也是关陇军功贵族门阀,他爹又是左骁卫将军,自然是知晓这事的。
“行刺李逸的幕后主使,有可能会出现在这宅子里。”
“不可能,”丘英起摇头,皇帝都说李逸遇刺,是洛阳杜淹指使的,这又是杜淹宅,还已经在午后查封了,
刺客怎么还可能跑来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听说过没。”
见兄长还犹豫,他马上又道:“要是咱们捉到了,那功劳能小?”
此话一出,丘家子弟都跃跃欲试。
“来都来了,就翻进去瞧瞧,早听说杜淹家的园子营建的极好,乃是江南水乡之风,有荷塘有竹林还有来自太湖的奇石呢,”
丘家本就是世代将门,又是鲜卑族,子弟也都是打小学习骑射,个个武艺不错,胆子也大。
众人悄悄翻入静悄悄黑漆漆的杜宅,
鬼影都没有一个,
外面坊间的喧闹热闹声隐约传来,跟这里形成鲜明对比。
北宅没人,丘氏兄弟大失所望,在丘神俨的坚持下,才继续往南园搜索。
“池中岛上有亭子,好像有人。”
杜宅南园的水池很大,烟波六七亩,水由宅西引入,接入漕渠之水,经小涧、涧亭、小滩,形成西溪,西溪在北院主宅之南渟蓄为南塘,
整个南园占地十亩,其中南塘七亩。
西溪入南塘一段,还仿江南湖泊的水港湾汊,萦回曲折。
池东还有一储粟的仓库,池西有一琴亭,池中则有三岛,三岛之间,以及岛的池岸以桥相连,
池西与一岛之间还有西平桥,偏西之岛和居中之岛有中高桥,桥东还有水北亭。
在池北的主宅大门与南塘之间,还有一座书库。
三岛和诸桥布置,增加了南园景深的迷离和深远,水、波、桥、岛相互牵绕,
中岛上还有一座池中阁,隔水望之,似真似幻。
池西还有一座小楼,乃是杜淹以前酿酒之用,园中招待宾朋,不仅得有琴棋,还得有诗酒。
“娘的,好像误入水乡泽国了。”
“是啊,没想到长安城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景致,这地方不大,可这塘这溪,这望月桥、池中阁,还有那岛那楼,绝了。”
“这杜淹想不到还好江南风光,”
“我敢打赌杜淹肯定有个江南美妾,为博美人欢心,故特意营建了这么一处江南风光。”
丘神俨见兄弟们都在惊叹这南园水景,赶紧提醒他们此行目的。
“中岛的阁中好像有人,咱们悄悄摸过去,若是擒得刺客,那是大功一件。”
“对,不能误了正事。”
丘神俨还告诉兄弟们,“杜淹这宅园现在已经被陛下转赐给浅水侯了,若是我们能捉到刺客,到时还不是随时来都是座上宾?”
“就是,抄家伙,别让到嘴的肉给飞了。”丘英起也兴奋起来。
“娘的,咱家武功的庄园和长安和府邸跟这一比,感觉粗糙的很,回头,咱也寻造这园子的工匠,咱也造一个,咱造个更大的,到时让阿祖从交趾给咱送他百八十个南方女子来,吴侬软语岂不美哉。”
丘神俨的祖父丘和,隋末为交趾太守,坐镇越南,抚慰吏民豪杰,很有威望,林邑以西诸国,十分敬畏曾发兵南征的隋朝,也是经常给丘和送明珠、犀角、象牙、金宝之物,丘和在交趾发了财,富比王者。
时天下大乱,萧铣、林士弘等割据荆湘、江右者,都来招降,丘和谁也不理。
萧铣听说丘和有很多财富,派岭南钦州豪酋宁长真出兵从海路攻打,丘和接受司法佐高士廉的建议,派水陆各军迎击,大败宁长真。
后来有骁果军从江都来到交趾,丘和才知晓杨广被弑,隋朝已亡,。
丘和倒没想过要割据交趾做个越南王什么的,他有意奉表归附长安的李唐,可道路不通,也只得暂依附萧铣。
“阿祖在交趾,那是在五岭之南的南边,天之涯海之角的地方,哪来的江南水乡吴侬软语的美人。
那些美人得是苏杭那边的,那才是吴越之地。
交趾是岭南,不是江南,没有水乡美人,只有黑乎乎的昆仑奴。”丘英起做为年轻一代的嫡长孙,纠正弟弟们。
“别说了,当心打草惊蛇。”丘神俨现在一心都是擒得刺客,甚至擒得幕后之人,立功升官。
他是被李逸给深深刺激到了,人家半年时间,光爵位就授封四次,从白丁到县侯,还已经赐金紫,检校四品。
他才刚升了个八品的旅帅,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丘神俨不服气。
他要立功。
中岛,池中阁上,
此阁伫立水中央,
阁有石阶直抵水边,水池阶边还系着一条小舟,可惜现在池塘冰封,连那条载着他儿时记忆的小舟也被冰封住了。
杜敬爱想起小时候夏天的时候,父母泛舟,带着他们兄妹几个在池中摘菱角采莲蓬的记忆,
夏日的时候,才是这座园子最能展现江南水乡风光韵味的时候,而现在是冬季,
一片萧瑟,
只有结冰的池面,残留的荷叶梗,
水波不漾舟不动。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杜敬爱好一阵才平息下来,看着再次被鲜血染红的手绢,他知道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先天体弱多病,
虽然自小聪慧,可从小药没断过,哪怕书读的多,满腹经纶又有何用呢,他没机会出仕做官,
虽娶了舅家表妹为妻,可婚后至今未能生下一儿半女。
他快死了,
甚至都不能留一个后,更别说青史留名。
既然都要死了,那这趟他亲自回长安,帮父亲解决困扰他的麻烦。
杀了杜如晦,也杀了骗走十娘的李逸。
有人在临死前,只是静静的回忆和等死,但有的人,死前定要疯狂一把。
杜敬爱转身,
“所有人都准备好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三更之时,兵分两路,一路安民坊杀杜如晦接走老夫人,一路沿水渠暗道再潜入平康坊,杀李逸接走十娘。”
“完事后,把杜如晦宅和李逸宅都放火烧了,记得保证十娘和老夫人安全,一定要接出他们。”
他环顾四周,对这座曾拥有无数美好回忆的园子道,“一会把这里北宅院也放把火,这是我家,谁也别想得到。”
突然,一声大喝如雷炸响。
“呔,大胆狂贼,还不束手就擒!”
大喝声中,
丘英起、丘神俨,丘家堂兄弟十余人,一人还带了几个彪悍家丁四面扑来。
交趾太守丘和生了十五个儿子,如今五个在朝封为县公,两个三品将军,三个四品中郎将,还有几个刺史,剩下的也都是武将。
这兄弟十五人,也都极能生,每人都七八个儿子,今天跟着丘英起丘神俨来的有十来个,还仅是其中小部份。
一个又一个彪悍青年,
全是打小习练骑射,擅长刀枪的战士,个个拳头能立人,胳膊能跑马,浓眉大眼络腮胡须,
这半夜里一个接一个如鬼夜叉一样突然就跳了出来,
向来病弱的杜淹嫡长子杜敬爱,惊的心胆俱裂,竟然吐血晕死过去了。
石禄山和清风明月两刀婢,
纷纷拔刀,
可为时已晚,
数十条壮汉已经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在这小小的池中岛,岛中阁上,根本无处可逃。
石禄山提刀冲上前想杀出条血路,结果他虽是丝路上有名的拓羯佣兵,但丘家子弟带的随从都是沙场老兵,众人一拥而上,几下就把石禄山打倒在地,
牙掉了几颗,两条胳膊全卸脱了臼,连腿都给打骨折了。
要不是丘神俨喊留活口喊的快,他早被剁成肉泥了。
清风明月这两波斯胡姬,看到这架势,非常识趣的把手中两把短刀扔了地上。
丘神俨上前,
看着吐血倒地的那个弱鸡,
“这是何人?”
“这是我家公子,”
“说清楚点,姓甚名谁,耶老子娘又是谁,哪来的?”
两丫环倒是竹筒倒豆子,全交待了。
“杜淹嫡长子杜敬爱?”
“就是他派人行刺李逸,今晚还要再行刺李逸,甚至连他堂兄杜如晦都不放过?”
丘神俨得到这些招供,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丘英起兴奋的拍着老弟,“二郎,果然让咱们逮住了,逮到大鱼了,娘的,今晚果然没白来,赶紧把人带去雍州衙门。”
丘神俨也是兴奋到不行,“我得马上派人去通知李逸和杜如晦,让他们小心刺客。”
“走,赶紧走,还有机会张网以待,将这病秧子手下一网打尽。”
“这回可捞到个大功了,”
丘家一众肌肉男高兴的哈哈大笑,把鸟都给全惊飞起了。
“这小玩意怎么这么没用,咱就喊一嗓子,他居然就吓的吐血晕死过去了,杜淹咋就生了这么个软货,居然还学人家来搞刺杀。”丘神俨不屑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杜敬爱。
(本章完)
第220章 老夫人你可要挺住啊
第220章 老夫人你可要挺住啊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摇曳,宛如繁星坠落人间。
李逸站在乌头门外,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吹动他的衣袂。
典膳局丞任粲满脸堆笑,疾步上前,双手为李建成披上一件紫貂裘大氅,那大氅毛色油亮,在黯淡的光线下也透着华贵。紧接着,他又递上一个暖烘烘的铜手炉,动作轻柔且带着几分讨好。
李建成仰头大笑,笑声爽朗,在夜空中传得很远。
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李逸的手臂,脸上带着几分期许,声音洪亮的说道:“浅水侯,你这府邸大门内,还差几支门戟。待河西征讨凯旋,孤定要为你添上几杆,哈哈哈!你且安心休养,日后随营参谋军机,孤还指望你出谋划策呢!”
门内列戟,那必须得有三品以上职官才有资格,这是在暗示李逸跟着他,前途远大。
李建成转头看向任粲,神色瞬间微沉,眉头轻轻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任局丞,孤给浅水侯的礼物,你怎就忘了拿下来?”
任粲浑身一颤,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惶,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连忙躬身请罪,声音都有些发颤:“殿下恕罪,小臣一时疏忽,这就搬下来。”说罢,便带着两名随从匆匆奔向东宫马车,不一会儿,两人合力搬下一个硕大的箱子。
李建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笑道:“你如今检校左卫率白鹿骠骑府骠骑将军,若无一套精良铠甲,怎说得过去?这套甲由尚方精心打造,可是难得的宝贝。”
众人皆知,尚方专为皇帝制造器物,尚方宝剑威名远扬,而这尚方所造的铠甲,更是珍贵无比。
箱子缓缓打开,顿时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精良铁甲出现在眼前。
李建成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鼓励,示意几名旅贲军为李逸试披甲。众人一拥而上,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大唐铠甲共十三式,明光甲最为出众,眼前这套尚方宝甲更是融合山纹、鱼鳞二甲之长,保留标志性大圆护,设计独特,工艺精湛。此甲极为厚重,全套含身甲与头盔。
兜鍪顶部半求如巍峨山峰,两侧护耳翻卷似凤凰展翅,顿项垂至肩背,完美兼顾防御与灵活。
身甲两片胸甲坚实厚重,以甲绊纵束,左右大圆护上的圆弧形纹精致,微光下隐隐闪烁,仿若明月,“明光甲”便由此得名。
两肩披膊,上层呈麒麟头状,獠牙毕露,尽显霸气;腰间狮蛮带、膝裙、臂护、吊腿,防护周全。
李建成轻抚铠甲,眼中满是欣赏,介绍道:“此甲由一千八百片鱼鳞甲片、七百二十片山纹字甲片组成,配三个大圆护与凤翅兜鍪,数名顶尖工匠耗时一年多才完成。穿上它,在战场上定能保你平安,助你建功立业!”
李逸刚披上,便觉沉重如被小山压着,左肩又还有伤,顿时忍不住龇牙咧嘴,暗自思忖:穿上这甲,莫说提丈八马槊冲锋陷阵,光是站着都疲惫不堪。他不禁感慨,难怪唐朝猛将大多身材魁梧,自己这有点腹肌的身材,在军中恐怕只能被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没个二百来斤的体重,还真难以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这套宝甲,若是被真正的武将瞧见,定会如饥似渴,仿佛老色批看到绝世美人一般。可李逸却神色淡定,眼中毫无波澜,脸上没有丝毫激动之色。
李建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望,微微摇了摇头,甚至隐隐后悔送出这份厚礼。
“好好休养。”李建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了摆手,登上马车,在车轮的辘辘声中缓缓离去。
李逸身着全套明光甲胄,宛如一座巍峨铁塔般矗立原地,他估摸着这甲起码有五十斤重。
“你们帮我穿上的,倒是帮我卸了再走啊!”他无奈地在心中喊道。
这甲穿戴极为复杂,左一片右一块,还需用束甲绊层层绑缚,常人根本不知从何下手。好在赵永安等禁军还在,太子一走,这群羽林军和旅贲军瞬间围了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宝甲,眼神中满是贪婪与渴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模样,仿佛是被关了十八年苦牢刚放出来,就遇见了倾国倾城的貂蝉。
“不愧是尚方制造的宝甲,瞧瞧这用料,瞧瞧这做工,鱼鳞甲和山纹字甲,每一片都锤打精良,编织得精美绝伦,防刺防砍效果比札甲强太多了!”一名士兵双眼放光,一边摸着铠甲,一边兴奋地叫嚷道。
“看这前二后一三个大圆护,用料扎实,厚度惊人,穿上它,在战场上简直就多了三条命!”另一个士兵也不甘示弱,大声附和着,脸上写满了羡慕。
“这麒麟肩吞,栩栩如生,实在是太精美了!”
“狮蛮腰带霸气十足,不仅护住了腰腹,还增添了几分威严,又多了一条保命的保障!”
“这头盔也堪称一绝,设计精巧,防护周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手八脚地围着李逸,一边抚摸着铠甲,一边赞叹不已。哪个战士不想拥有这样一套宝甲?穿上它,仿佛在战场上多了八条命,生命安全有了极大的保障。
“这套得值多少钱啊?”有人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好奇。
“钱?这可是尚方打造的,十二卫大将军若没有陛下和太子赏赐,都别想拥有!”一个老兵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地回应道。
“太子对浅水侯,那是真赏识啊,才会送出如此珍贵的礼物!”
李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们赶紧先帮我卸甲,要是喜欢,就排队试穿一下。”众人欢呼雀跃,兴奋地争抢着要先试,眨眼间就把李逸身上的甲胄扒了个精光,动作之迅速,活像一群饿狼扑向猎物。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圣旨到”打破了喧闹。
李逸神色一凛,赶忙整理衣冠,摆案迎接。
“门下,制曰:朕以寡薄,忝承大宝,君临四海,赖股肱之臣,共图治道。今有李逸,性行纯良,才兼文武,自事朕以后,殚精竭虑,忠心可鉴。夫爵赏者,所以旌德报功。
今依门下省所议,封李逸为浅水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望其受此殊荣,益思报效。
主者施行,
武德二年正月初一日。”
诏书宣读完毕,李逸上前恭敬地双手接过。
诏书上,皇帝玉玺鲜红夺目,在黯淡的光线下也透着一股威严。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一众宰相、官员的署名清晰可见,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在诉说着这份诏书的庄重与正式。
“恭喜浅水侯!”内侍笑着递上一本册子,“这是朝廷查抄郭氏、杜淹杜锐产业的清单,从现在起,这些财产都归您了。”
李逸心中暗自惊叹,朝廷办事效率着实惊人。白天宫宴上,李渊口封他侯爵,还说赏赐郭氏母子财产,这才过了多久,正式诏书就走完了三省程序,财产也清查登记完毕交到他手中。
天子钦赏,果然是一路加急特办。
打赏完使者,李逸刚要翻看册子,
管家匆匆来报:“阿郎,左骁卫丘旅帅求见,说有急事,是您先前交待的那事,说已经办成了。”
李逸一听,立刻合上册子,神色一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紧请丘旅帅进来!”
丘神俨满脸兴奋,大步走进来,声音中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几乎是喊出来的:“浅水侯,事成矣!”
李逸拉着他上炕,热情地说道:“丘兄快请坐,慢慢说。”
这一声“丘兄”叫得丘神俨心里暖烘烘的,他得意地挺直了腰杆,眉飞色舞地说道:“今晚我带着族中兄弟去务本坊,果然遇到了要找的人,一下抓了四个。您绝对想不到,这次抓到了大鱼,平康坊行刺的真正幕后主使!而且,他今晚还有两个大行动,三更天派人来平康坊行刺您,火烧侯府,抢走杜县君,还派另一拨人去安民坊刺杀杜长史,抢郭氏。他们还打算放三把火,把浅水侯府、杜长史府和务本坊那宅院都烧了。”
李逸激动不已,他本就怀疑是杜淹在背后搞鬼,便将萧十三郎留下的信物放在刺客身上,一边引朝廷调查杜淹,一边向丘神俨、李德奖等人透露消息,让他们蹲守。丘神俨去务本坊杜淹宅蹲守,竟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抓到了谁?”李逸急切地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您的大舅哥,杜县君的兄长,杜淹的嫡长子杜敬爱!”
“嘶!”李逸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没想到杜淹竟派出嫡长子来杀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确定是他?”
“确定无疑!这位杜公子眉清目秀,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却是个病秧子。我一声吼,他直接吓得吐血晕死过去,我们把他送到雍州府,他都没醒。”
“你们把他送雍州公廨了?”
“那当然,好不容易抓到条大鱼,可不能让他跑了,我和阿兄赶紧送雍州衙门,这会儿已经下了雍州狱,插翅难逃!”丘神俨满脸得意,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李逸一时有些恍惚,杜淹嫡长子带队来杀他,却被自己误打误撞抓住,这可真是巧到家了。
人已入狱,他暂且放下此事,当务之急是应对今晚的两拨刺客。他赶忙派人通知杜如晦,又叫来赵永安等军官,神色凝重地告知刺客来袭的消息。众人皆惊,脸上满是震惊与担忧,面面相觑。
李逸沉声道:“刺客幕后主使落网已招供,但命令已发出,那些刺客还不知情。我们将计就计,做好准备,来个一网打尽!今晚抓到一个刺客,我个人赏绢二十匹,还向朝廷为他请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羽林和旅贲的汉子们本还排队试穿宝甲,此刻纷纷收心,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积极部署准备,喊着一个都不放过,要把刺客全部拿下,还商量着赏钱一起分。
李逸思索片刻,叫来管家富安。
富安是十娘从杜家带来的陪房,在杜家多年,对杜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管家,刚得到消息,十娘的兄长杜敬爱,在务本坊杜宅被雍州府抓了,已下雍州狱。你赶紧去安民坊我二哥家,面见郭老夫人,把这紧急消息告诉她。敬爱此次凶多吉少,若想救援,让老夫人赶紧想办法。”
杜富安一听,顿时慌了神,毕竟是杜家老人,对杜家的感情深厚。当下他连连点头,小跑着去报信了,脚步匆忙而慌乱。
李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轻笑:“郭老夫人,你也有今天。但愿你能扛住这消息,可别被吓出个好歹。”
起初,李逸虽不喜郭老夫人行事,但也能理解她爱孙女心切。可后来她行事愈发过分,毫无底线,李逸早就准备反击。这次在刺客尸体上留郭六邸坊木牌,就是反击的开始,没想到还有杜敬爱这个意外收获,正好再给郭氏和杜淹来一刀,就看他们能不能扛住这沉重的打击了。要是郭老夫人扛不住气死了,李逸可不会有半点怜悯,只觉得她罪有应得。
(本章完)
第221章 贼你娘
第221章 贼你娘
河北,
山东道安使大使淮安王李神通在魏州击败僭越称帝的弑君者,宇文化及败退博州聊城,
大过年的,大许皇帝宇文化及的部众连饭都吃不上,
唐军紧追而来,包围聊城,却是在城外杀猪宰羊,庆贺新年。
两支军队大多都是来自关中,骁果军站在聊城并不算很高的城头上,喝西北风,冻的直发抖。
风中带来城下唐军炖肉烤羊的香味,
从去年三月弑君,随后北上西归,结果他们这回家之路走了快一年,反倒是仍离家一千六百里。
穷途末日。
大许皇帝宇文化及跟兄弟齐王宇文智及却是喝的醉熏熏,
喝醉了,兄弟俩又吵了起来。
“当初我不知情,是你一手设计,杀杨广后强行立我,而今所向无成,人马日散,又背负弑君之名,天下之大,却已无我容身之地,今日族灭之祸,皆因你而起!”
宇文智及怒声反驳,“大业三年,我们随驾至榆林,与突厥人走私,事情败露,你把罪行都推到我头上,阿耶也只为你请命。
江都之事,虽我主谋,然你就一点不知情?事捷之日,你不也欣然接受,如今将败,反欲归罪于我,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拥戴你,老子自己北面称帝,也做几天皇帝尝尝滋味。”
兄弟俩不顾长幼,更不复君臣。
吵过之后,
继续喝酒。
“士及去济北征粮,如今粮没征来,倒是分走不少兵马,这新年,大家都饿着肚子,城外酒肉飘香,将士们多有怨气,”化及叹道。
智及也道:“老三先前童山兵败后,就劝说我们干脆投降关中李渊,是你不肯。如今被李神通围在这里,已是山穷水尽,不如投了。”
化及抬眼瞧了瞧这个兄弟。
他兄弟三人,他和智及关系是最好的,从小臭味相投,向来胡作非为惯了,当初在江都,大家都思归,杨广杀了不少逃跑的骁果,智及就跟一群人密谋弑君,胆大包天。
这个兄弟除了胆大妄为,就是贪婪。
当初参与弑君的主谋司马德戡,为宇文化及所忌,便升他礼部尚书封温国公,实夺他兵权,德戡把分到的赏赐全送给智及,智及还果真就替司马德戡美言,请让德戡统兵军。
后来德戡果然与赵行枢等谋叛,还好张恺、许弘仁告密。
“你妻长孙氏,与唐李世民妻乃是同父异母姐妹,投唐,你亦不失公侯之富贵。”
宇文智及妻子长孙氏是长孙晟元配所生,李世民妻是续弦高氏所生。
当年宇文化及父亲宇文述娶了独孤信之女,跟杨坚、李渊父亲都是连襟,他还以拥立杨广之功,而成为大业五贵之一,权倾朝野,为三个儿子都选了门好婚事,
长子化及,娶的是妻子娘家独孤氏,次子智及娶的是大将军长孙晟嫡女,三子士及更是娶了皇帝杨广的嫡长女南阳公主。
智及其实很不喜欢妻子长孙氏,太善妒,以前智及喜欢乱搞女人,甚至还偷父亲的小妾,长孙氏就直接告诉了宇文述害他丢了半条小命。
“唐公如今据有半壁江山,最有可能得天下,他也是我们姨表兄,我们投他,他还能不纳?”智及道。
宇文化及叹气连连,李渊或许能接纳智及士及,但不可能会接纳弑君、称帝的他。
“罢,”他叹气,“派人出城见李神通,就说我愿降。”
“让赵行枢去谈。”
赵行枢本太常乐户,却家财亿计,攀附宇文述,被宇文述呼为儿,向天子荐其骁勇,得授折冲郎将。后来赵行枢又十分巴结智及兄弟,江都弑君也是主谋之一。
后来司马德堪不满宇文化及夺他兵权,找赵行枢私下问计,赵行枢一边挑唆司马德堪反叛,废了宇文化及自立,一边却又让张恺密报宇文化及。
事后,司马德戡、宇文导师、李孝本李孝质等皆被杀,
而赵行枢却得到嘉奖,如今更是成为许帝的宰相。
一个太常乐户,本是世袭子孙相袭的贱户,结果能在隋朝家财亿计,能够结交朝中最顶级的权贵宇文述拜做义父,甚至如今能成为宇文化及的宰相,不得不说,这人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乱世出英雄,他也是弄潮儿。
给他传旨的是宇文化及的太子宇文承基,听说皇帝要投降,赵行枢没有半点犹豫,其实童山之战后,他就明白许朝完了。
赵行枢赶紧去挑了一箱值钱的珠宝金银,然后出城去请降。
李神通正在吃肉,吃牛肉。
牛肉大锅炖,吃的格外香。
“投降?你说弑君者要投降?”
李神通见到跪地请降的赵行枢,又看了看那箱子珠宝,“新年贺礼我收下了,但弑君者请降,本王不允。”
此言一出,
震惊四座。
连山东道安抚副使黄门侍郎崔民干都觉得不可思议,“大王?”
李神通让人把赵行枢赶走,要不是看在那箱珠宝份上,他要直接扣押这个参与弑君者。
“宇文化及兵败至此,聊城城小墙矮,化及士气全无,粮食又绝,此正是我大唐将士立功的好时机,只要一鼓作气,便能攻破聊城,擒俘化及等,
到时化及携带的大量财宝,众将士们也能分赏。
哪有胜利就在眼前,却要接受投降的道理?”
崔民干直言,“宇文化及弟士及,如今就在聊城南边的济北,就隔着一道黄河,随时有可能携带粮食增援而至,更何况,河间窦建德也已经出兵南下,大王切不可一时贪心,而误了大事啊。”
李神通拿刀子从牛骨上剔肉,漫不经心的道:“窦建德?原不过是个里长,一介农夫,率着一群草寇罢了,他若来正好,倒省的本王去寻他,正好一并收拾了,到时河北传檄而定。”
魏征坐在帐中,实在听不下去了。
人怎么能这么傲慢呢。
“大王,魏征有话要说。”
“哦,魏秘书丞有什么想说的?”
“大王,如今我军虽败化及,然兵马并不多,窦建德河北枭雄,兵强马壮,不得不小心。幽州罗艺,乃前朝有名的悍将,但面对窦建德,却也只能防守,”
李神通抬头,“你是说本王不如罗艺更不如窦建德?”
“下官并非此意,只是当以大局为重,窦建德、王世充才是大敌,宇文化及如今穷途末路,既然请降,那就接纳,先接收聊城,顺势取济北、徐州等地,先稳固经营,再图谋进取······”
“够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今天过年,大家好吃好喝,明日一早,攻城,打进聊城吃早饭。”
魏征被李神通气的肝隐隐作痛,却又无可奈何,回到帐中,就给皇帝上书,告李神通的状。
次日一早,
唐军集结,发起对聊城的进攻。
“先登者,当记首功。”
“诸军各部,谁先入城,城中财宝便赏他一半!”
李神通身披明光甲,策马在阵前高声宣布,唐军各部都是士气高昂。
此时聊城下,有李神通自关中带来的几千精锐,还有自陕东一路抽调的几千兵马,也有如魏州刺史元宝藏、贝州刺史赵君德等部兵马,
元宝藏、赵君德都是隋末地方割据势力,有的曾是隋朝地方官,有的则是农民军,他们大多都曾依附李密,如今转投大唐。
济州刺史伏德、沧州刺史王孝德、青州刺史綦公顺、淄州刺史郑虔符等,各统本部来李神通麾下,
人马倒是不少,只是正如魏征所说,这支兵马很杂,面对宇文化及这种落水狗,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如果面对窦建德这样的枭雄,到时恐怕就要出问题。
一群流贼出身的刺史、总管们,听到李神通的赏格,都拍着胸脯表示要第一个攻入城中,要带兄弟们先拿一半财宝。
宇文化及弑君北上,可是带着杨广的无数宝藏,谁不眼红?
就连齐州流民首领王薄,大业七年就高唱着无向辽东浪死歌而起义的知世郎,也因财宝的诱惑,而带着几千部众进了聊城,成了宇文化及的大将军。
战鼓擂动,号角齐鸣。
唐军各部四面围攻,一拥而上,根本不讲究什么次序、战术了,
很快,贝州刺史,清河人赵君德就率先跃上了城头,挥动镔铁横刀左劈右砍,无人能挡。
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部众也跟着上了城头。
城外,
中军旗下,
李神通眯眼看着寒风中奋战的诸军,
“大王,我军登城了!”
“是贝州刺史赵君德,赵君德先登!”
几名参军兴奋大呼,李神通脸色却反而暗沉下来。
“鸣金,收兵,停止攻城。”李神通喝令。
身旁参军们都愣住,
“大王?”
“鸣金,收兵,没听到吗?”
“可是,为何,已经攻上城头,马上就能破城了。”
李神通冷哼道:“这赵君德不过一刚受招安的贼寇,岂能让他先登破城,那样岂不是要把城中一半财物给他?”
“啊?”
虽是不解,可还是传令鸣金收兵。
赵君德正拼死砍杀,结果传来鸣金收兵之声,
一扭头,
本来正攻城猛烈的诸军,也都开始陆续的撤退。
闻鼓而进,闻金而退,这是战场上最基本的命令。
赵君德茫然四顾,
他和许多弟兄拿命登上城头,却要收兵?
为什么?
赵君德不解,
可其它各部都已经撤退,守城军已经围了过来。
“大帅,撤吧,再不撤就走不了了。”
赵君德浴血肃立城头,冲着城下李神通大旗,发出了震天的怒骂:“李神通你这入娘撮鸟,贼你娘的庸奴,小婢养的······”
魏征怒气冲冲的跑到中军旗下,“大王为何鸣金,为何鸣金,为何鸣金?”
“天色不早,将士们奋战半日,该吃早饭了。”李神通淡淡道。
“竖子误国!”魏征听到这理由再克制不住自己,大骂。
李神通翻脸,“来人,把此獠拉下去,关押待罪。”
魏征被拉下去,还骂了一路,心中后悔万分,就该听师弟李逸的话,这河北是烂泥潭,李神通更成不了事,早就该回长安了。
(本章完)
第222章 相爱相杀一家人
第222章 相爱相杀一家人
安民坊,
杜如晦宅。
热闹的新年里,杜宅也是到处张灯结彩,但主院的上房却很是冷清。
杜如晦奉旨将这位祖母接回来后,特意安排在主院的上房居住,自己和妻子搬到东跨院,给她独立和宁静。
仆妇婢女也都安排了,吃穿用度自然更不会缺少。
可在这喜庆的节日里,郭氏却让把院门紧闭,既不受杜如晦等儿孙晚辈的拜见,也不见亲朋。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亲朋在这个时候来拜见郭氏了。
毕竟刺李案还没结案,这时都得避嫌。
北房正厅,
有火墙供暖,屋中很暖和,
郭氏满头银丝梳的一丝不苟,没有了诰命降为庶民,许多首饰都没资格戴,她便换上了一身布袄荆钗,持一支荆杖。
一人独坐榻上,闭目养神,一切显得静谧而祥和。
贴身仆妇刘三娘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带着哭腔喊道:“老夫人,不好了。”
郭氏睁开眼,“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许再喊老夫人,叫娘子便是,还有,你也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遇事还慌慌张张的,
何事?”
“大公子,大公子被逮入雍州狱了。”
“谁?”
郭氏猛的高声道,双眼大睁,不再复从容淡定。
“是大公子,就是四郎的长子,”
“敬爱?他怎么了,他不是在洛阳吗?”
刘三娘子慌乱的词不达语,结结巴巴,郭氏好不容易才听明白。
“你说敬爱来了长安,还被关进了雍州狱?”
“是的,而且听说敬爱公子被捉拿时受了惊吓,吐血昏死,现在生死不知。”
当啷!
郭氏猛的扶案起身,手扫过几案上的精致茶具,鎏金錾仕女纹银壶银杯摔落地上,
茶水四溅。
郭氏浑身颤抖,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面色惨白如纸。
“怎么会?敬爱在洛阳,他什么时候来的长安,怎么没来见我?”
“老夫人,是真的,这是富安刚刚赶来府上告之的,他现在人就在外面。”
“富安?”
“就是十娘的陪房,他也是侯府的家生子出身,在侯府效力几十年,十分忠心,如今一家子都陪嫁到李家。”
“快叫他来,”
郭氏声音都破了,
无边的恐惧向她袭来,
她强撑着,
可只觉阵阵炫晕,眼前发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了一把空,
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下去。
“老夫人,”刘三娘子惊慌,奔上前搀扶,
郭氏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一片惊慌叫声,
很快一群仆妇、丫环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搀扶,
“去叫富安来,快。”
郭氏急道。
杜富安被带了进来,
郭氏被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勉强坐在榻上,手里还扶着荆杖。
“你是富安?”
“回老夫人,奴是富安,侯府家生奴,以前曾跟着四郎,后来替十娘打理外面产业,如今跟着陪嫁到浅水侯府······”
浅水侯府,那几个字让郭氏头针刺般疼。
“不说那些,你怎么知晓敬爱公子下雍州狱了?”
“是浅水侯知晓此事,特让我来报之老夫人,说敬爱公子现在十分危急,随时解衣辫发,老夫人若要救敬爱公子,还请赶紧行动。”
郭氏听到随时解衣辫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
奴仆们呼喊声此起彼伏,厅中一片混乱。
有人赶紧去请大人,剩下的围在身边,掐人中的,揉胸口的,焦急的叫唤着,
好一会,郭氏终于醒过来。
“救敬爱,”
解衣辫发,这是朝廷处死囚犯前都要做的,先吃顿杀头饭,然后解衣辫发,方便处决。
到了这步,就说明要上刑场了。
郭氏如何不慌,这可是她的大孙子啊。
这个孙儿是她长子杜淹的长子,她的长孙,虽然侯府的嫡长孙应当是杜如晦的兄长,但郭氏可不会认那边的。
杜敬爱打小体弱,生时就是早产,生来才三斤不到,跟只小猫似的,都说这孩子养不大,可郭氏舍不得,亲自带在身边养着,一点点的看着长大。
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这孩子聪慧又孝顺,郭氏待这大孙子,比两个亲儿子都亲,更别说没自己血脉的杜如晦三兄弟能比的。
如果说杜十娘深得郭氏喜欢,是她掌上明珠,那杜敬爱简直就是郭氏的心肝。
这个病秧秧的孙子,年十五,郭氏就特意挑选了娘家郭氏女,选了自己侄儿的嫡女,也是杜淹妻子嫡兄之女,郭敬爱娶的是舅父女儿,亲表妹。
想的就是怕这孙子体弱多病,要是一般名门千金,怕是不能体谅丈夫,就选了自家人,亲上加亲。
郭氏心中一片慌乱,
六神无主,心绪难宁,
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好一会,她才恢复了些理智,起身要去雍州府见孙子。
可到了大门口,被拦下了。
“阿婆,阿郎吩咐过,朝廷旨意,阿婆不得跨出杜宅大门。”
“让开,”郭氏怒。
可守门的家丁却并没有退让,反而将两支木杖一架,彻底把路挡住。
郭氏气的浑身颤抖,但这是杜如晦宅,这些家丁自然都听杜如晦的,何况郭氏已经连诰命都被褫夺。
郭氏转身去找杜如晦,
杜如晦已经接到李逸派人送来的信,知晓了杜敬爱被擒入雍州狱,也才知道原来刺杀案居然是这个堂弟策划指使,
更可怕的是这个堂弟,跟他那个叔父一样狠辣,居然打算今晚三更天把他也杀了,还要抢走郭氏烧了杜宅。
杜如晦气的发抖,
这对父子已经彻底没了人性,
“阿郎,阿婆要见您。”
杜如晦收起信,
郭氏怒气冲冲进来,
“你知不知道你弟敬爱现在被关进雍州狱了?”
“刚刚得知。”
“那你还不去救他出来。”
杜如晦长呼口气,“大母知晓杜敬爱为何会关进雍州狱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你岂能见死不救?”
杜如晦反唇相讥,“杜淹还是我阿耶的亲兄弟呢,可他却亲手杀了我阿兄,囚了我弟弟。”
“你阿兄是王世充杀的,不是四郎杀的,”
杜如晦不理她,
郭氏咬牙,“你要怎么才愿意救敬爱?”
“大母,解铃还须系铃人,杜敬爱理应在洛阳,他为何却来了长安,为何又下狱?
因为他行刺李逸,
既然此事皆因行刺李逸而起,那么大母要想救杜敬爱,也应当是去找李逸,而不是来找我。”
“你去找李逸,让他放过敬爱。”郭氏道。
“哈哈哈,”
杜如晦大笑,
“关我何事?”说完,杜如晦起身,“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能陪大母了,请回吧。”
郭氏变脸,怒斥杜如晦,“你还是不是人,敬爱是你弟弟,他现在都已经被关进大牢了,你还要怎么样?”
杜如晦冷笑着直接离开,他都恨不得亲自宰了杜淹儿子,哪还会去救他。
西市东边的光德坊内,
李逸在十名禁军羽林,二十名太子旅贲的护卫下,乘马车来到坊内的雍州廨。
在门口,他碰到了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师兄孙伏伽。
“师兄,”
“你也是为杜敬爱而来?”
“嗯,听到这消息,实在是震惊的难以置信,特意来看看。”
“走吧。”
有孙伏伽带着,李逸跟着一路来到看守重重的雍州狱。
狱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做呕的气息,骚、臭、湿、霉,甚至是腐烂的味道,
粗糙的墙壁上,几盏油灯摇曳不定,维持着牢内昏暗的光线。
在一间单独囚室里,
李逸见到了他的那个大舅哥,
杜敬爱已经被换上一身囚服,他站在阴暗潮湿且寒冷的牢中,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面色惨白,身形略显单薄。
两人目光相撞。
虽然从未见面,可杜敬爱手里早有李逸的画像,
“没想到在这里相见。”
“是啊,我也没想到。”李逸看着他,“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我娶了你同父同母的妹妹,我们婚后也很恩爱,你和你耶为何却非要置我于死地呢,真有这个必要吗?”
杜敬爱看着李逸,眼神中仍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甚至夹着几分鄙夷。
“你不配娶十娘,
你诱骗了十娘,你也亵渎了丰乡侯府杜家,杜家不容亵渎,你必须死。”
“是吗?可现在要死的是你。”李逸最瞧不起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因为他们觉得李逸配不上杜十娘,两人没按他们的意愿在一起了,于是他们就要杀了李逸,然后逼十娘改嫁?
这是什么做呕的观念。
杜敬爱别过头去,眼神中有不甘。
“你来长安杀我,是奉杜淹之意?”李逸问。
杜敬爱转身,“大人名讳也是你能直接提起的?”
“你们不是不承认我是杜家女婿吗,那杜淹算我什么大人?”
杜敬爱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李逸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痰,杜敬爱见了眉头皱了几下。
“以前十娘跟我说起过你这个阿兄,说你是如何的聪明智慧,可如今看来只是个十足蠢货。”
杜敬爱怒视他。
“不承认?你不看看你做的这些蠢事,谁会像你这样行刺,挑了个正旦大朝贺的日子,还是在平康坊里,
你难道不知平康坊那天有多少贵族官员要去参加大朝贺,那街上会有多少人你不知道?
还是说你故意要增加难度,想搞的轰轰烈烈一点?
可你倒是成功啊。”
杜敬爱咳嗽几声,“你别得意太早。”
“哦,你是不是以为你的那两记后手还有成功?你难道以为,你们都被抓了,那这计划还能不暴露吗?
明早,
你那些潜伏在长安的爪牙,就会都来这里跟你会合,一个都跑不了。”
“你?”杜敬爱震惊,
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没有手绢,只好以手去捂,咳了满手血。
李逸见状赶紧退后,
尼玛可千万别是个痨病鬼,万一是肺结核可是会传染的。
可不能密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师兄,叫个大夫来给他诊查一下,这动不动咳一脸血,可别是得了什么大病,万一会传染可就麻烦了。”
“行。”孙伏伽也有些惊讶这人这么年轻,居然咳血。
李逸离的远远的,拿衣袖摭住口鼻,“杜敬爱,我送你一句话,自做孽不可活!”
(本章完)
第223章 收网
第223章 收网
夜,
静谧寂寥。
平康坊南门东,菩提寺。
寺中墙壁和殿柱上,布满了精美的壁画,
李逸虽住平康坊也有段时间了,却还不知道就在家不远处还有这么一处精美的佛寺。
师兄孙伏伽道:“这些壁画都是前朝著名画家郑法士所绘,当年慧觉上人用信众布施的钱财,修建了这座占地广阔的菩提寺,在竣工后酿酒百石,摆在寺庙的门廊屋檐下,供人品尝,
郑法士连饮八斗美酒,一口气绘制了这些精美壁画······”
曾经的菩提寺香火鼎盛,连杨素都经常邀请寺中僧人去讲经,有次一个年轻的僧人讲法出色,还被杨素赏赐了一件精美马鞍,转手就卖了七万钱,引起不小轰动,
“可后来一位寺中知名僧人去给杨素讲法,却仅得到一件小物价相赠,令高僧失望至极,”
夜里很冷,他们在等待着杜敬爱的手下刺客自投罗网,孙伏伽讲起寺中一些故事打发时间,
“这位高僧出了杨素府,随手把那枚小物件施舍给了一个路边乞丐,乞丐在西市欲以此物向胡商换十个胡饼,胡商摇头,说此乃宝骨也,原来那竟是一枚珍贵的佛骨舍利。胡商竟直接出价五百千,买下此物,那乞丐也一下子发达起来,买宅置地娶妻纳妾······
人人都说那菩提寺高僧的贪婪和愚昧,也盛赞西域胡商的眼光和诚信。”
“经那事后,杨素再没有找菩提寺的僧人讲法了,甚至许多贵族也不再为此寺布施,连那些商人、百姓,都不把钱放到菩提寺中香积厨生利,于是菩提寺也就慢慢冷清了下来,”
李逸觉得这个故事肯定经过了许多次加工,
杨素送高僧佛骨舍利,没理由不明说,那个高僧也不可能不认识,还把杨素送的东西直接扔给路边乞丐,当然更离奇的是,乞丐拿这个去换十个胡饼,可胡商居然掏了五十万钱买下。
太离谱了。
李逸更相信,若真是一个乞丐拿着个价值几十万的宝骨去换饼,那胡商真要识货,可能立马就换了,甚至事后还有可能把这乞丐弄死灭口。
之所有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出来,
再结合现在菩提寺冷清,李逸觉得真相更有可能是菩提寺的对手攻击他,或是菩提寺得罪了杨素,杨素整了这么一个故事搞菩提寺。
杨素,那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出将入相,智计百出,而且这人亦正亦邪,不能得罪。
想当年无逸的母亲张氏跟李芝已经订婚,还有夫妻之实,结果杨素想让李芝做女婿,就搞出了一桩悲剧。
“朝廷刚任命李芝为河州刺史,你可知道?”
河州,隋之枹罕郡。薛举起兵后,率两千兵,主动进攻拥兵一万多的隋将皇甫绾,双方大战赤岸,当时风雨暴至,先是薛举军逆风,皇甫绾却没抓住机会,结果很快风向改变,隋军逆风,薛举抓住机会,策马先登,一举破敌,遂夺取了枹罕。
随后,枹罕的羌族首领钟利俗以两万部众归附,薛举高兴的把女儿嫁给了钟利俗的儿子钟俱仇,称帝后还让这女婿当了左仆射。
泾州大战时,钟俱仇留守河州,薛举败后他便献州归附。可不久后,河西李轨发兵攻占了河州。
眼下河州在李轨手上,
李芝这个新任河州刺史,跟杨恭仁那个凉州总管一样,地盘还得打下来再说。
李芝以前做过陇西郡太守,跟河州紧挨着,也算是熟悉那边风土人情,甚至跟羌人打过交道。
不过他原本是开府,正四品下,现在调任河州刺史,下州刺史也是正四品下。
可连河州都还在敌人手上,这个刺史调任,明显就有点贬降,甚至是让戴罪立功之意了。
“我跟李芝没关系,管他干甚。”李逸撇撇嘴,
李渊可都是帮他过继到义安王李孝常弟弟孝安名下了,他说没关系,也不算错。
本就是私生子,如今又过继了,自然没关系了。
“你也算是啥事都碰上了,前有李景李芝家族,现在又还碰上妻族杜淹杜敬爱这对父子,绝了。”孙伏伽都不由的感叹。
“是啊,你说怎么这样的极品都偏偏让我遇上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杜敬爱?”
“嗯,毕竟是你妻子胞兄。”
“我能怎么办?要是杜敬爱动手揍我一顿,我得看我娘子面子,不好弄死死残他,可他现在玩这手,结果还玩砸了,这能怪谁啊?”李逸说着都压住不住上翘的嘴角,
“这杜敬爱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婚都结十年了,就算没生个一儿半女,但也早就是成年人了,
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真不管?”
“我能管什么?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现在他触犯的是国法,更何况他爹现在可是洛阳朝廷的人,还杀了许多要投我大唐的官员,这可是敌人,跑来行刺大唐朝廷命官,
抓到了还能放过?”
李逸笑道:“我李逸也没那么大面子,能够捞出他来吧?”
孙伏伽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是,就是十娘得伤心了。”
钱九陇进来,
“猎物来了,”
孙伏伽问他,“钱将军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否?”
钱九陇自信的道:“我已经调了一百名屯营禁军埋伏在浅水侯府四面,况且府内还有二十名羽林、五十名旅贲,他们就算是插翅也能逃。”
“外围,还有万年县不良帅率领的上百不良人把守街巷,坊外的各街口,今晚武侯也增加了人手。”
李逸自问就算是来一支小军队,也别想讨到便宜。
“多谢钱公。”
“我也是奉旨办事,放心,今晚刺客连浅水侯府的门都摸不到,绝不会让他们搞半点破坏。”
“嗯,除恶务尽,这些家伙胆大包天,大过年的,不仅要行刺朝廷官员,还想趁黑纵火,
这天干物燥的,火借火势,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破坏。”李逸还是很喜欢平康坊这个八十万买的宅子,
虽然务本坊杜淹那十七亩宅子,据说还造了他江南水景,比他这里强多了,但他还是喜欢这边。
“必须得等这些刺客全都露头了再抓,跑掉一个都不行,要是打草惊蛇,再抓就难了。”
“放心,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一网打尽的。”
事实证明,钱九陇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今天他杀鸡用牛刀,摆开架式也很卖力。
临近三更天,
刺客从平康坊的暗渠里钻了出来,
很快,他们在李逸宅子附近汇合,一共十人。
不得不说杜淹和杜敬爱还是很有本事,在洛阳还能组织这么多亡命刺客,哪怕石禄山交待了,这些刺客多是胡人雇佣武士,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护卫、刺杀等活,只要价钱合适就干。
但一般人,也很难短时间内接触甚至组织起这么多人。
可惜这些职业的雇佣武士,这次遇到了天子元从禁军,最擅长保卫。
专搞刺杀的胡人佣兵,遇到了搞禁卫的天子禁军,
矛与盾的碰撞,
一碰就碎。
还没等他们展开行动,
确认十个刺客都出现后,禁军们发出了夜枭的叫声,展开收网行动。
生死勿论,一个不能跑就行。
埋伏在暗处的禁军,直接就用弩箭发起第一波突击,
紧接着就是刀盾兵冲出包围,
三下五除二,
这些纵横丝路上的粟特拓羯武士,就全倒下了,
李逸还在跟钱九陇聊天,结果这边已经来报全部拿下。
“当场格杀三人,生擒了七个。”
钱九陇对李逸微微一笑,然后对那名禁军道:“就不能全都生擒?”
听到十名刺客全都落网,李逸松了一口气。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钱九陇收队,
不过为安全起见,还是又给留下了三十名羽林。
现在李逸的安保级别高的吓人,
总共有五十名屯营羽林禁军,还有太子建成派来的五十名旅贲军,
而李逸自己也从将军营调来了五十个佃户壮丁。
一个小小的浅水侯,安保力量比人家国公、宰相都强。
回家,
浅水侯府外松内紧,妻妾、奴仆等都还不知道今晚外面发生的惊险一幕。
李逸就在外院住下,
赵永安带几个禁军同屋睡下,院里和街上,都还有明岗暗哨。
这一夜很安宁。
天明,杜如晦来找李逸,
昨晚樊兴带队在他家外布网,也把十名刺客一举拿下了。
“这个该死的杜敬爱,还真准备来我家杀人纵火,”说到这,杜如晦都还很愤怒。
亲眼看到刺客落网,他才完全相信李逸通报他的消息。
“郭氏想见你和十娘一面。”
“她想替杜敬爱求情吧?”
杜如晦看着李逸,“其实我也想请你帮我救下杜敬爱。”
“二哥是想用杜敬爱去换回三郎?”
杜如晦点了点头,“三郎还一直被囚禁在洛阳,要是杜敬爱死在长安,杜淹肯定也不会让他再活着。”
“二哥,现在杜敬爱人在雍州狱,如何处置他是朝廷有司的事,我也插不上手。”
“我知道,我就是想请你向圣人上书,帮我请圣人开恩,用杜敬爱去换回我三弟楚客。”
要是郭氏来求他救杜敬爱,再怎么求他也不会答应,可现在杜如晦开口,他不得不认真考虑。
“行,我给圣人上书请求,但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无逸,谢谢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感谢你。”
李逸摆手,“二哥不必这么见外,其实杜敬爱本也命不久矣,昨日我去雍州狱见他,看到他咳血,特意让大夫诊查了下,大夫说他身患重病,时日无多,
百日都未必还能活。
现在废物利用一下,若是能换回三郎,也很好。”
(本章完)
第224章 郭氏跪求
第224章 郭氏跪求
经历了漫长而又惊险刺激的年初一,
李逸初二早上起来的很迟,
睡醒后揉揉眼睛,李逸靠在床头回忆,他有个习惯,早上起来会点时间回忆下昨日之事。
对一些重要的事情也能加深印象,尤其是一些待办的事,不易遗忘。
新年新气象,
昨天总的来说还不错,终于封侯了,杜敬爱行刺他,肩头中了一箭,但换来了千万补偿。
不亏。
起床,洗漱。
“阿郎,太子派了东宫药藏局的侍医前来给阿郎换药。”新罗婢帮他边整理衣裳一边道。
李建成很下功夫啊。
可惜,我已将心向明月。
东宫太子侍医今天换了年轻人来,还穿着一身道袍,看着好像跟李逸差不多年纪,这让人都有点怀疑他的医术。
结果他自报身份,却是东宫药藏郎。
药藏郎,虽带个郎字,却是个六品官,乃是东宫药藏局主官,也称药藏监。
“没想到东宫药藏郎这么年轻,请教尊姓大名?”
“河南陆浑杨上善,”
他看着虽年轻,但换药手法不错,“你这伤口最好是缝合一下,能够恢复的更好。”
“行,劳烦杨监了。”
杨上善也没客气,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针线。
他先让人拿来个炉子,用自己带来的一个银壶煮水,待水沸开后将针放入银壶里煮,
这种消毒方法还挺科学的。
他用的线较特别,并非普通的线,而是桑白皮做的线。
“我曾跟前朝名师巢元方学习过一段时间,”
李逸不知道谁是巢元方,杨上善说巢元方非常牛的医术大家,还写过一本《诸病源候论·金创肠断候》,详细的记录如何做肠道损伤恢复手术,肠道破了、断了,他都能缝合接上,甚至治愈病例还很多。
那位巢神医甚至还会金针拔障术,就是治疗白内障。
“巢神医的缝合技术非常了得,我当初跟着学到了一点皮毛。”杨上善说的谦虚,但李逸发现他缝合的手法非常好。
手灵巧,没有半点抖动,打结什么的跟女人绣似的轻松。
“肠子断了真能缝合修复?”
“金疮断肠者,视病深浅,各有生死,大肠损伤,一般只能活一天半,小肠损伤能活三天,只要抓紧缝合治疗,还是有很大几率治好的。”
这位杨药监,还说缝合好肠子后,得用新鲜的热鸡血涂在缝合处。
这让李逸听的感觉是天方夜潭,但杨说这样做能大大增加治愈率,细想,可能是缝好的肠道还有可能会漏,鸡血涂后可能会凝固,能加固吻合端?
肠子出来了,但没断,拿清水清洗再塞回去就行。
做了肠道手术,得喝二十天稀饭,没症状了才能吃食糜,百天后才能正常吃饭。
连护理指南都有,李逸对那位巢公肃然起敬。
“浅水侯此前献给秦王治疫灵药,仅服用几次就治愈,可是让我等医者都是既震惊又佩服,浅水侯你后来献给朝廷的几个治疟药方,我们研究过后,也发现比原有的各种方子,要强不少,”这位杨药监对李逸却也是很佩服,
还虚心向他请教着。
一边清创缝合一边聊天,
李逸才知道这位看着好像十七八的杨监,其实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他一身道袍,是因为他十一岁时出家为道,在大业年间,因医术很有名气,被杨广征入朝中在尚药局任六品侍御医。
杨上善也是在尚药局认识的巢元方,跟着学习了不少东西。
如今杨上善到东宫做药藏郎,还是六品,可却是东宫药藏局做镇的名师。别看年纪小,但江湖地位高,医术也高。
李建成让他今天来换药,替代昨天那个白胡子侍医,不是怠慢了,而是更加客气拉拢了。
平时杨上善是不亲自出手看病的,但他一出手,便能起沉疴笃疾,
他如今已经在编医书了,在写《黄帝内经太素》,他在内经方面的研究,有独特见解,尤其是曾得到巢元方等人的指点。
嗯,这位道士,还对道德经进行注解,
一位医术高明的道士,本来他已隐居终南,还跟药王孙思邈结为忘年交,一心著书,太子李建成再三征召,他这才出山。
李逸对杨上善肃然起敬,
两人都曾是道士出身的官员,又都年轻,倒是挺聊的来,杨上善很谦逊,向李逸请教不少医术上的问题,
李逸献过治疟疾的不少好方子,还刚献过治便秘的六个方子,御医们研究后可都说好。
李逸不懂医,可毕竟后世人,见多识广,现代医学那可是集古今大成就者,有些常识性的东西,在如今随口一说,那都是了不得的大发现。
杨上善听的如痴如醉,越发对李逸佩服万分。
“都是家师那学来的一点皮毛。”
“可惜无极真人意外,真是医家和道家的一个巨大损失啊。”杨上善万分遗憾。
“原以为巢大家缝合修复肠道、金针拨障,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这世上原来还有输血续命、换心换肾换肝这种医术,五脏六腑都能换,实在太神奇了。”
杨上善身为医术高超的御医,却是相信李逸随口说的输血、换心等医术。
新罗婢来煮茶,
这时插了一句,“阿郎,姬姐姐早上总是恶心呕吐,要不让这位杨监帮忙号个脉,也许姬姐姐是有喜了。”
号个喜脉对杨上善来说那是基本功了。
“浅水侯不会号脉吗?”杨上善惊住。
“我其实没学过医,就是以前帮着师傅整理笔记,记的一些方子而已。”
姬令仪被喊来,
杨上善二指一搭,便收了回去。
“恭喜浅水侯,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此乃滑脉,正是有喜了,刚怀不久,得小心养胎,饮食得多注意,有些食物得禁口。”
姬令仪听说自己真有喜了,激动的都快晕过去了,“请问这位杨神医,能否知道怀的是儿是女吗?”
杨上善看了眼李逸,
李逸笑道:“是儿是女我都喜欢,”
杨上善笑道:“那浅水侯可就都如意了。”
“啥意思?”
“怀的是一对双胞胎,一儿一女。”
身为神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连新罗婢都在一边为姬令仪高兴,李逸也是十分惊喜。
之前说不想早早再娶妻生孩子,可如今真有孩子了,他却仍是非常高兴,特别是听到怀了双胞胎,那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新罗婢跑去给杜十娘报喜,
杜十娘闻讯马上赶来,
“真的吗,双胞胎,一儿一女?”
“这脉象不会错的,好好养胎。”杨上善很仔细的交待了不少注意事项。
杜十娘本来昨晚一直没睡好,因为行刺的事,因为祖母的事,可也被这好消息弄的欣喜不已。
“素君,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她牵着姬氏的手激动的道。
昨日封侯,
今日媵有孕,还是龙凤双胞胎,
真是喜上添喜,
直到杜构兄弟前来给姑姑姑爷拜年,并说郭氏想要见李逸和十娘。
“十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答应我听了别急。”
李逸把杜十娘拉到一边,
把昨夜杜敬爱在务本坊被查封的杜淹宅中被捕,以及他就是平康坊行刺的幕后主使,甚至他昨晚还又派出了两拨刺客,分别到李逸和杜如晦府上行刺·······
杜十娘听完,
整个人都呆怔,完全无法接受这连串的惊人信息。
“我,我阿兄来长安了,他,他安排的刺客行刺你,还要杀我二哥?这,这怎么可能?”
“你先冷静,我们现在去安民坊见你阿祖,”
“我们先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毕竟年纪大了。”
“稍后我来想办法,安排你和你阿祖,跟你阿兄见上一面。”
杜十娘整个人魂都丢了,
吓傻了。
刚刚脸上的喜悦彻底不再。
李逸牵着她上了马车,跟杜构兄弟俩回到了杜如晦宅。
内院的上房,
李逸和十娘见到了郭氏,
才半天没见,
郭氏整个人憔悴万分,没了往日高傲,甚至连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看到杜如晦夫妇领着李逸进来,
郭氏猛的起身,
把李逸都吓了一跳,
可下一瞬,
郭氏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李逸面前,
“无逸,求你救救敬爱,只要你肯救他,什么条件老身都能答应。你要钱,老身马上写信给洛阳四郎,让他们筹钱送来·······”
“老祖母,快快起来,我可当不起如此下跪。”李逸一点也不可怜郭氏,但还得顾忌十娘的感受。
“你答应我救敬爱我才起来,”
李逸让十娘去扶她,自己让到一边。
“请起来说话,我们慢慢商量。”
“敬爱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就救救他吧。”郭氏恳求,真是个宠爱孙子的好祖母。
“我和二哥正在商量对策,只是现在他在雍州狱中,都已经上报天子了,这事不好办。”李逸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急的刚被扶起的郭氏又要下跪。
李逸挺烦这种动则下跪哭求的样子,太过道德绑架了。
“我想办法,先安排十娘和阿祖先去见阿兄一面吧。”
郭氏听了,难得的对李逸说了声谢谢。
李逸叹着气加了一句,“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能见就尽量见上一见吧。”
郭氏听了这句,直接就给晕了过去。
杀人还要诛心,郭氏实在承受不住了。
(本章完)
第225章 传国玉玺到手
第225章 传国玉玺到手
聊城。
宇文化及双眼赤红,叫来儿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把金银珠宝搬过来,”
投降却被拒绝,李神通摆明了既要功又要财,更不肯留他们活路。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吧。
邹平王薄,青州李四、济南张清、徐州刘方、济宁赵三、沂州孙二等山东农民军首领被召到皇帝行宫。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珠光宝气,那些金银珠宝晃的一众农民军首领心神恍惚。
“本来,朕打算为诸位英雄好汉谋个出路,愿率诸位归附李唐,到时诸位也不失公侯、刺史之官爵,谁料李神通此人贪婪嗜杀,对赵丞相说,聊城已经是他砧板上的肉,
攻破聊城,城中所有财宝都是他们的,我等项上人头,也都是他们的军功。
诸公,我等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如此,那就拼死一战吧,这些金银珠宝,今日便分赏给诸公和麾下弟兄们,”
宇文化及咬牙切齿,说明了如今形势的危急,直接拿出了许多金银珠宝赏赐给这些新招来的山东群盗。
这些人是宇文化及以前看不起的,但现在却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赏赐完珠宝,便又给他们加官拜爵。
王薄等六个首领,全都赐封国公之爵,拜大将军,尤其是王薄,因他麾下兵马部众最多,有五千余人,又曾是隋末起兵第一人,曾经也是几度聚起十余万人马的,虽说几次被张须陀大败,打的丢盔弃甲只能隐藏在齐郡长白山中躲藏,可在六贼中,他江湖名头最响。
于是封王薄齐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拜河南道行台左仆射、齐州总管、刺史,并许诺,等击败李神通,便要把妹妹宇文氏嫁给他。
曾经反隋第一人,大业第一股烟尘的王薄,自称知世郎的他也只是齐郡邹平的一个乡下地主豪强,虽起兵最早,但八年过去,如今也仅五千人马。
接受宇文化及诏令前来勤王,其实本也没安好心,是听闻宇文化及从江都带来了许多金银财宝,还有许多杨广的后宫美人,便想着来寻机会黑吃黑。
不料却被李神通率唐军困于此,先前宇文化及要投降,他也不在意。
可如今李神通不让他们投降,那他也只能拼命。
封六贼为国公,
六贼以下,也俱泛授散职,小兵都授从七品,大小头领全都授官封爵。
而从江都一路跟来的骁果军,经历了童山大败,以及司马德戡、张恺等人几次反叛,以及陈智略、张童仁、王轨等的投降李密,如今已经没多少人了,宇文化及也是再次给他们加官授勋。
聊城几万人倒是一时也激起了士气,宇文化及还命杀马骡等供军士饱餐。
他就跟赌红眼了的赌徒,已经不顾一切了。
战鼓再次擂响,
唐军吃过早饭,休整过后,再次发起了进攻。
只是这一次,
贝州刺客赵君德再没有了劲头,他率领本部慢悠悠的前进,磨起了洋工,出工不出力,口号喊的震天响,却根本没拼命,更不再像上次那样,亲自口衔钢刀冒着箭矢攀城,
魏州刺史元宝藏,济州刺史伏德、沧州刺史王孝德、青州刺史綦公顺、淄州刺史郑虔符等这些新归附不久的地方军头们,
也都一样。
今天早上赵君德都已经先登上城,各部也都非常卖力,眼看聊城就要拿下,李神通却鸣金收兵。
事后解释是休整吃早饭,
可大家谁不是乱世里杀出来的,谁没看出李神通的心思,就是没把他们这些新归附之人当成自己人,
不想让他们先破城立功,不想按约定给他们赏赐。
既然如此,那他自己玩去吧。
从中午一直攻到天黑,
攻势无力,
反倒是聊城守军,士气高昂。
李神通此时急了,
可急也晚了,
他也派出了自己带来的关中府兵,可也一样没能成功,
反倒是损失不小。
无奈只能再次收兵。
夜里,
王薄等率领万余人马出城夜袭,反倒是又打了李神通一个措手不及。
赵君德等见敌来袭,不仅没有马上组织防御,反而是第一时间就招呼部众撤退,其它各部也有样学样,纷纷跑路,把李神通的中军暴露无遗。
李神通双拳难敌四手,
见势不妙,慌忙带着亲兵骑马便跑,中军群龙无首,很快溃散。
赵君德等人见状,更是再次后撤数十里,
一夜之间,
聊城之围解除,
李神通逃出百余里,慢慢收拢败兵,却是退回魏州,不敢再靠近聊城。
济北的宇文士及也征到一批粮食运到聊城,
宇文化及逢凶化吉,直呼天不绝我。
正高兴时,
接到急报,窦建德率十万大军南下,距聊城仅五十里。
原本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宇文化及先是呆愣了好一会,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来,天要亡我。”
齐王宇文智及也慌了,“陛下,这如何是好?”
宇文化及已经绝望了,招来两个儿子,抱头痛哭。
王薄等六位守卫聊城的功臣,见此场面,心里暗暗鄙夷。
回去后,王薄立即召来自己心腹商议。
“宇文化及如此怯懦无能,他绝对敌不过窦建德的,我等也要早做打算。”
“要不咱们干脆杀了宇文化及,抢了萧皇后,然后带着金银财宝跑吧,南渡大河,再回长白山中去。”
“回长白山又有什么用,终不是长久之计。”王薄摇头,他们先前依附李密,李密败,又来图谋宇文化及,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跟唐军大战了一场。
如今想投唐却又难了。
“不如我们干脆开城引窦军入城,咱们以此功投河北。”
王薄没同意干掉宇文化及,也是见识到他身边骁果军的精锐,而且济北宇文士及又派了一支兵马和粮草来,
窦建德军已经就在五十里外,他们在这里火拼,搞不好到时反让窦建德一锅端了,更何况,都到如今这个时候了,继续占山为王,也不是长久之计。
夜,
王薄派心腹潜出城去见窦建德,
次日,
窦军前锋至。
一面军旗上书‘神勇将军’,一面上书‘汉东郡公’,还有一面上书刘。
一员魁梧战将策马从旗下走出,
“吾乃夏王麾下前锋,神勇将军汉东郡公刘黑闼是也,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王薄在城头听到这话,探出脑袋,
“竟然是刘黑子。”
“听说上次邙山大战,他被王世充俘了,被任命为骑将,镇守新乡啊,怎么成了窦建德的先锋大将?”
王薄以前也归附过李密,对刘黑闼倒是相熟,“这个刘黑闼是个无赖儿,狡诈蛮横,嗜酒好赌,他跟窦建德是同乡,以前没少受窦建德资助。
后来刘黑闼投奔了郝孝德,当年我十万人在临邑被张须陀大败,被迫北上,和孙宣雅、郝孝德会师联合,
后来联军十万,再次南下攻打章丘,张须陀率步、骑两万人来援,
那场大战啊,打的日月无光,天地变色,”王薄怀念往昔,“当时十万义军,唯有刘黑闼连败张须陀数将,
后来张须陀派出了他麾下的两个杀神,罗士信和秦叔宝,两人并肩大战刘黑闼,刘黑闼这才不敌败下来。
哎,刘黑闼一败,再无人能挡的住张须陀军,十万人被打的四散而逃,我也是从此一蹶不振。
刘黑闼那战后,便去投了瓦岗,后来跟着李密在大海寺与单雄信徐世绩等大败了秦叔宝、罗士信,斩杀了张须陀,
没想到,刘黑闼如今又弃王世充投了窦建德。”
感怀一番,
王薄下令,“打开城门,迎刘将军入城。”
城门打开,
王薄亲自迎接刘黑闼,
“刘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刘黑闼笑着上前,“夏王昨夜见了你的书信,非常高兴,知我与你有旧,特让我前来,”
“刘将军,请入城。”
“走,一同入城。”
河北兵不费一兵一卒,进入聊城,
宇文化及还跟智及,以及儿子在喝酒呢,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
王薄带着刘黑闼一路驰进宇文化及的行宫,
他的手下,纷纷放下武器投降,没有人愿意再顽抗。
宇文化及被生擒。
萧皇后等杨广后妃们,也落到夏军手上。
好在刘黑闼领了窦建德旨意,让他保护好萧后等,不许骚扰她们,甚至对一众原隋朝官将,也予以优待。
窦建德午后入城,
前往觐见萧后,自称臣,还特意穿上白衣追悼杨广。
萧后也很痛快的交出了传国玉玺,以及其它皇帝玺印,一共八枚玺印。
窦建德拜见过萧后,
命人将宇文化及,以及他弑君篡位的同党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赵行枢等,押到聊城一众隋朝官员面前,
“斩!”
“悬首营门!”
“将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承基、宇文承趾等囚车押回襄国斩首。”
宇文化及的尚书右仆射、光禄大夫、河北道安抚大使,蔡国公裴世矩率众隋官归附窦建德,被直接任命为吏部尚书,
对于聊城的那些降卒和降官,裴世矩建议听其自由。
愿意加入夏军的欢迎,想回家的也发给路费遣散。
有近一万人,都选择回乡,也有不少官员选择离开。
王薄等六人都加入了夏军,王薄被任命为齐郡公、齐州总管、刺史,其余五人也都授予县公、刺史之职,官职爵位不如宇文化及授的高,几人心中都有些不满。
裴世矩又劝说窦建德与洛阳交好,派使者到洛阳去拜见皇泰帝,让他不要急着称帝。
窦建德也都一一采纳,裴世矩又推荐了原大业朝的兵部侍郎崔君肃、少府令何稠,以及柳调、欧阳询、虞世南等,
窦建德任命崔君肃为宰相侍中,何稠为工部尚书,柳调为尚书左丞,虞世南为黄门侍郎,欧阳询为太常卿。其它留下的隋朝官员,也一一量才授官。
裴世矩得到窦建德礼遇,很是用心,提出了远交近攻,先联合洛阳,尊皇泰帝杨侗,接受洛阳朝廷册封,与洛阳一起先对付正在接收抢占李密旧部、地盘的李渊,
先把黄河以北,以及河南运河以东之地,都抢过来。
这样起码能够和关中李渊、河南皇泰主,来个三足鼎立。到时再把依附李渊的幽州李艺、北平高开道、营州邓嵩等全都扫平,
然后逐鹿中原。
“远交近攻,洛阳近、长安远吧?”刘黑闼插嘴。
“非也,关中虽远,然则李渊现在派出张道源、李神通、李孝基等人正在到处招抚接收李密河南旧地旧部,如今我们和洛阳之间,其实反倒是隔着李渊的人马地盘,
若是夏王也和幽州罗艺一样向关中李渊上表称臣,那我们就将被限制住,再难有发展。故此,我们得上表洛阳,尊奉杨侗,然后和李渊争夺李密旧地,回头再夺幽营,
只要河北皆入夏王,则有了争天下的实力。”
“好,就听裴相的,以后还请裴相主持朝廷,制订朝廷礼仪、颁布律令。”
窦建德从谏如流,虚怀若谷,这位里长出身的乡下人,在河北威望日增,兵马也日益强壮,可他到如今也只是自称夏王,并没有迫不及待的称帝。
甚至攻破聊城,得到传国玉玺,也没因此就要称帝。
连得到了萧皇后等杨广的妃嫔美人,他也全都是十分礼遇,没有半点邪念。
窦建德驻军聊城,
向魏、济、齐、青、卫、郓、滑、曹、兖、徐诸李密旧部,派使者前往招抚劝降,封官授爵。
魏州,
灰头土脸的李神通只得亲自把魏征、崔民干放了出来,给二人赔礼道歉。
两人面对如今这形势,也只能是沉默无语。
大好局势,让贪功的李神通毁了,甚至赵君德等好几人,直接就率地盘、人马,转投了窦建德。
“现在该怎么办,还请魏秘书丞教我。”
魏征也顾不得怪罪李神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守住魏州,魏州不能再丢了,但如今赵君德挟贝州投窦建德,博州又落窦建德之手,
我们只能请黎阳的李世绩率兵来援,同时派人往北面幽州,请幽州总管罗艺发兵南下,牵制窦建德。”
“可窦建德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就凭我们,能守住魏州吗,要不要暂避锋芒,先撤到黎阳跟李世绩汇合?”李神通犹豫道。
“魏州绝不能丢,否则黎阳也是孤城难守,到时整个大河以北就尽属窦建德了,再想恢复就难了。”
“好吧,那就守。”李神通咬牙。
魏征回到住处,立马给长安的李逸写信,信里把李神通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说自己也想抛下这里的一切,直接回长安。
可是现在局势如此,他没法就这样走了。
信尾,他给李逸送上新年祝福,并怀念李逸家柿子烧酒。
(本章完)
第226章 郭氏万贯赎爱孙
第226章 郭氏万贯赎爱孙
年初二,
走亲访友拜年。
一般是先拜舅舅,再陪妻子回娘家。
李逸现在知道他有五个亲舅舅,可惜一个都不在长安,连堂舅张道源都在河北幽州。
待郭氏从晕迷中醒来,
李逸那边也已经跟孙伏伽、钱九陇打好了招呼,可以去看大舅哥杜敬爱了。
身为朝廷钦犯,杜敬爱已经从雍州狱移到了大理寺狱。
那里的守卫等级更严,根本不可能越狱,被称为天牢。
郭氏也得到允许去探监。
“年初一就进了监牢,敬爱阿兄估计饭都没吃顿饱的,大母让人给准备些酒菜,再准备好羊毛毡垫,皮褥子、绵被,再准备些暖和的衣物吧,
天牢里条件可不好,这大冬天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敬爱阿兄又体弱多病,可别还没想办法救出来,就给冻饿出个三长两短来。”
这么不吉利的话,差点把郭氏又给气晕过去。
可此时还得指望这个田舍儿帮忙,也只能忍气吞声,
杜三郎忙前忙后,赶紧吩咐人准备一应东西。
“多备点金豆子银锞子啥的,到了狱中也是处处要打点的,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在监牢里面,那些狱卒可比上面的官还得打点好,否则有吃不完的苦头。”
郭氏让杜三去准备,
然后他对十娘和杜如晦等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无逸说,”
待众人离去,
郭氏看着李逸,
李逸却是毫不畏惧的迎着她的目光,
“唉,”
郭氏长叹一声,
亲自烧水煮茶,
茶煮好,还特意找出李逸曾送他的那个玻璃杯,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谢老夫人。”
“无逸,老身知道,你对老身有怨言,”
李逸慢慢品着尝,也不接话。
“是老身对你有偏见,老身现在得承认,你很有本事,而且你原来也出身名门,虽是私生子,可如今属籍宗正,成为皇族,年十六岁,已经是浅水县开国侯,检校四品骠骑将军兼五品奉义宫监,这些还不是凭借门荫得来的,
你很有本事。”
“老夫人,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么?”
“是,我只是想跟你说,只要你帮忙解救敬爱,以前的事老身希望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我会给洛阳的四郎去信,让他接纳你这个女婿。”
李逸觉得她太异想天开了,
事到如今,他跟杜淹,不可能还能和睦。
“你得了我们娘三的千万产业,还不够吗?”郭氏问。
李逸只是微微一笑。
“那不是你们给我的,是陛下赏赐给我的,与你们可没有关系。”
郭氏气的直翻白眼。
“好,好,那我愿意再拿出一大笔钱给你,”
“你还有钱?”
“哪个名门世家,没点秘密的储藏?”郭氏告诉李逸,她还有一些金银器窖藏着,“这批窖藏的金银器,仅金器就重达三百两,银器重达三千七百两,还有十副玉带,还有一些银铤银饼。
“这些东西,价值一千二百多两黄金。”
李逸是个心算小能手,心里立马得出这能折算万贯铜钱。
李渊查抄郭氏、杜淹杜锐兄弟明面上的产业,所有田地宅院别墅庄园铺子作坊以及奴隶牲畜浮财等,加起来也才万贯。
现在郭氏居然还有价值万贯的金银窖藏。
果真是名门望族啊,
估计这还不是她所有的窖藏,甚至肯定也还有一些没在明面上的产业。
“老夫人可真富有,”
郭氏却只是叹气,“钱财不过身外之物,门阀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谁家地底上不埋着大量的铜钱、金铤、银饼子,
谁家不是满仓的粟麦,满库的绢布。
可真正维持门阀家世不坠的不是这些俗物,从来不是,”
“这万贯的窖藏,我就想跟你换回敬爱。”
“老夫人,杜敬爱现在是朝廷钦犯,关在天牢里面,我能安排见一面,那也是找了许多关系的。想让杜敬爱出来,我可没这天大的本事。”
“不,我知道你能做到,以前是我低估了你。以皇帝对你的赏识,太子和秦王对你的拉拢,你直接向皇帝给敬爱求一道赦令,不难。”
“老夫人太高估我了。”
“二百多件金银器,价值千万,难道这个交易,你还不满足?”郭氏急道。
“听起来挺诱人的,只是我也并不是很缺钱,老夫人刚不也说,对门阀贵族来说,钱财并不是最重要的。”
郭氏没想到李逸会不心动。
“你是不是怕我骗你?我敢向天起誓,只要你把敬爱救出来,我定把这些全都给你。”
李逸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老夫人何不直接把这些金银器献给天子,为杜敬爱求个赦令呢?”
郭氏直言,皇帝此前已经派人查抄她们母子的全部家产,这批窖藏金银器,按律她得主动交出,可她隐匿了。
现在她拿出来,那不是自投罗网,不仅救不了孙子,还得再搭进去。
“这些金银器给你,也是肉烂在锅里,总没便宜别人。”郭氏道。
李逸可不信她这么好心,
甚至怀疑她真有这批宝物。
“阿祖,这也没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呢倒也愿意帮这个忙,只是丑话说前头,我未必真能办成。”
“你只要肯用心尽力去办便成,事成后,我会兑现承诺把这些金银器给你。”
李逸却只是摇了摇头,
“阿祖,不是我李逸信不过你,而是我有我的办事规矩,你找我办事,就按我规矩来。
先付钱,再办事。
我看到了你说的窖藏,并且到手后,我才帮你办事。
事,我会尽力办,
但事成不成,这得听天由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事不成,这报酬我也是概不退还的。”
“我这人向来不会强买强卖,都是公平自愿。老夫人若是愿意呢,我就试一试,若是不愿呢,刚才你说的这些,我就当没听到过。”
郭氏给李逸再续了一杯茶,
“我可以先给你五十件金银器做定金。”
李逸摇头。
“一百件,”
李逸只是微笑着摇头,“阿祖,我不是推车叫卖的小贩,你也不用讨价还价,没什么意思,你也是执掌丰乡侯府六十余年的老夫人,哪能跟菜场买菜的妇人一样呢,太有损身份,太掉价了。”
郭氏被李逸气的嘴唇发抖,
却又无法驳斥,
是啊,现在是她在求李逸,而李逸却表现的对万贯的金银器也很淡然,根本没有狂热的贪婪之心,
财帛难动他心,
那又还怎么争。
“老夫人,咱们还是先去天牢看看敬爱兄,给他送点牢丸送点衣被,天牢里吃牢丸,估计别有一番滋味吧。
快走吧,说不定随时有可能不许探望,也许那是老夫人能见敬爱兄的最后一面了。”
郭氏感觉万针扎心一般,
李逸直接起身往外走,郭氏也只得起身。
“我阿祖跟你谈什么?”
“你阿祖跟我道歉呢,说当初不该瞧不起我,不该反对我们在一起,”
“啊,真的?”
“嗯,老夫人想通透了,”
“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呢。”十娘道。
几人带着郭氏出门上了马车,拉着好几大车的东西,杜三说都是给侄子杜敬爱准备的,吃的穿的铺的盖的用的,一整套。
李逸笑笑也没理会。
直奔大理寺狱,
到了大理寺,让人去通知师兄孙伏伽,
很快大理少卿孙伏伽和监门中郎将钱九陇都来了。
“走吧。”
阴森的天牢内,
头一次来的郭氏,一路直皱眉头,养尊处优惯了,哪见过这天牢的恶劣条件。
不时能听到犯人凄惨的叫声,
天牢里甚至经常有人直接疯掉的,
能够下天牢的,基本上都是重犯,
许多还是送来的死刑犯,等待覆核后,秋后问斩。
这里是他们最后一段时光,有人悔恨有人不甘,有人就躺着等死,任由腐烂,也有人大喊大叫,狂躁愤怒。
终于,
郭氏看到了杜敬爱,
这位公子哥没了昨日李逸在雍州狱见他时的干净了,
整个人精神萎靡不振,
他在这阴暗寒冷的监牢里,咳嗽的更严重了,又没有人理会,肺都快咳出来了。
“我的大孙啊,”
郭氏见此惨状,号陶大哭,
杜十娘也差点没认出阿兄,也是哭着上前,
祖孙三人,抱头痛哭。
李逸和杜如晦却是站在一边冷眼瞧着。
他们一个是杜敬爱堂兄,一个是杜敬爱亲妹夫,这狗日的却要刺杀他们,还要纵火烧他们宅子,
两人没上去扇几个大嘴巴子再踹几脚,都已经很是文明人了。
郭氏几度哭晕过去,
杜十娘也是抽泣难止,
会面时间到,几人被带出天牢。
郭氏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行尸走肉般上了马车,
“无逸,你来。”郭氏坐上马车,终于回神,叫来李逸。
“我答应你的条件,现在就把窖藏告诉你,你去取出来,只求你能够马上帮忙救出敬爱,”
“行,拿到东西我就出手。”
“能不能先给敬爱安排个大夫医治,他病的很重。”郭氏请求。
“老夫人,我的规矩你懂的。”
郭氏万分无奈,“那你赶紧把窑藏挖出来,然后赶紧先给敬爱请个大夫。”
李逸笑着下了马车,十娘看着丈夫,羞的无地自容,虽然看到阿兄凄惨成分,可现在却没脸开口向夫君替他求半句情。
夹在中间难受万分。
(本章完)
第227章 挖出郭氏宝藏
第227章 挖出郭氏宝藏
午后。
李逸在一队羽林和旅贲的护卫下,带着一群家丁来到务本坊,正式接收皇帝赐给他的原杜淹宅。
郭氏的窖藏,就在这座宅中。
羽林、旅贲在外守护,家丁部曲在内护卫。
李逸带着罗三、刘黑子、李存礼三个心腹,直奔北园住宅。
杜淹这处宅园占地十七亩,北园占地仅七亩,其中宅屋并不算大,两进两跨的廊院。
内院中有一座堂舍。
郭氏的窖藏却不是在主宅内院,而是在偏院马棚旁不起眼角落。
找到她说的位置,李逸就带人挖了起来。
罗三他们虽好奇,但也没多问,挥动锄头就挖。
挖了约一米多深,下面挖到了青石板。
“就是这了,继续挖。”李逸跳进坑查看了一番,确定就是这里。
青石板掀起,
下面并不是密室,仍是土。
又往下挖了几尺深,当李逸以为郭氏骗他时,挖到了瓮。
两个高约六十来厘米的陶瓮,在旁边还又挖到一个三十厘米高的银罐。
两个陶瓮一个银罐,都挺重。
李逸四人一起把它们挖出,抬到地面,然后重新填土,青石板也填回。
两瓮一罐被搬到内院厅堂。
刘黑子三人知道这里应当有好东西,但还是很识趣的主动出去守着。
屋里就留下李逸一人。
李逸打开第一个陶瓮,
最上面是一层银渣,里面则装着金银器,还有玉器、钱币。
没想到是真的。
他把两瓮一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分门别类,仔细清点,
最后发现共有金银器皿二百七十一件,银铤八件,银饼二十二件,银板六十件,还有数百枚金、银、铜钱,
玛瑙器三件,琉璃器一件,水晶器一件,玉带十副,玉臂环一对,金饰品十三件,还有金箔、玉材、宝石等。
兽首玛瑙杯、鸳鸯莲瓣纹金碗、鎏金舞马衔杯纹仿皮囊银壶、鎏金鹦鹉纹提梁银罐、赤金走龙、双狐纹双桃形银盘·····
碗盘碟杯盘壶等金银器就一百多件,还有四十多件钗钏铃铛等金银首饰,
这批东西有个特点,
大多是小而精且贵重的好东西,
郭氏说金银器仅黄金就有三百两重,银器更重达三千七百多两,应当是对的上的,还有许多波斯金银币、金铤银饼等。
价值万贯,绝对有。
甚至这些金银器,其实都相当精美,就算放在当下,也都不凡。若是放到后世,那许多甚至都能称为国宝级了。
仅是把金银器当成金料银料来折钱,都值万贯,实际这批金银器价值应当更高。
郭氏还真藏了不少好东西,
估计这批东西是丰乡侯府留下的,也有可能包含了郭氏的陪嫁等在内。
两瓮一罐,不怎么占地方,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埋起来,想找却不容易。
就算遇到王朝更替,甚至是其它大的劫难,
这些金银器也算是留了一个后手。
郭氏可真是舍得,
千万的窖藏,就为救孙子。
杜敬爱那病秧秧的样子,都已经快要死了的人了,救了也没什么用了。
李逸把几百件金银器、玉器、玛瑙、琉璃、水晶都收进了空间屋里,就留下了一些银渣、银饼、银铤、金铤、金银钱币,又从自己空间往外拿出来几十贯铜钱。
重量跟原先的差不多了。
他把罗三他们叫来,指着那些东西道,
“杜敬爱交待的,藏了点钱财,没想到还真有不少,”
李逸给三人,每人一个五两银饼,
“辛苦你们帮忙,见者有份,记得帮我保密。”
五两银子,现在能换八千钱开皇五铢钱,或是一两黄金,哪怕是如今物价贵,这也不少钱了。
“无逸,这银饼子我不能要,我们就是帮忙挖了点土而已,这宅子是陛下赏赐给你的,挖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你的。”罗三递还银饼。
刘黑子有点不舍,可也还是递了回来,“就是,这挖几锄头就得五两银饼,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这便宜我们不能占嘞。”
年轻的李存礼也赶紧递回,“不能要。”
“拿着吧,你们三个,可都是我最信任的人,这银饼不是你们挖土的报酬,是你们一直以来跟着我做事,对你们的嘉奖。以后,我还要更倚重你们帮忙。陛下刚把杜家千万产业赐给我,有许多田地作坊商铺等,不也得要你们帮忙管理嘛,拿着,跟我客气什么。”
三人推辞半天,
最后还是被李逸要求收下了。
对三人,他还是比较信任的,但刚才把金银器都收起来了,也不全是不信任,而是财帛动人心,
要是万贯的宝藏摆在面前,这实在是太考验人性了。
还是不刺激、考验他们,没那必要。
像现在这样,
李逸摆出来那么价值几百贯的东西,分一人八贯钱银饼,刚刚好。
收好东西,
李逸带着三人逛了下这座宅园,
确实很不错,屋不多,但景极佳,充满江南水乡味道,造的是水景园。
特别是南园,十亩南园,有着七亩的池面,还有曲折的西溪,各种充满江南意味的水榭亭台楼阁,
有很多桥,
甚至桥上还有桥亭,
这可是北方没有的。
比起平康坊李逸买的那个八十万钱的八亩宅,这里确实更雅致有味道。
可惜是冬日,
水池都结了冰,要是夏日,满塘荷叶接天碧,岸边的柳树,池中的三岛,岛上的楼阁,水边曲折的步廊,还有那些桥,得多么美丽。
返回平康坊的马车上,
李逸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收钱办事,他还是得讲诚信的。
当然,倒不是他能大度的放过杜敬爱,而是他既然已经知晓杜敬爱的病重的都活不过百天了,
那拿他废物利用下总没毛病。
拿杜敬爱跟杜淹换杜楚客,这能卖杜如晦一个很大的人情,甚至说不定还能安抚下杜淹,免的郭氏跟杜淹气极败坏狗急跳墙要跟他死磕到底,
甚至,
或许还能借此事做点文章,给他李逸弄个以德抱怨,有情有义的名声啥的。
名声这个东西,
看不见摸不着,但有的时候确实比金银珠宝更贵重,尤其是对李逸这样出身的人来说,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强盛的家族帮衬,那么又已经走进朝堂,甚至有了一点地位和财富,越发需要能自保的东西。
好名声,有时就是个护身符。
连乡下地主老财都知道,掏点钱修桥铺路,帮扶下孤寡,这不是在白扔钱,这钱扔的是很有回报的。平时该剥削佃户,放贷该收高利仍照旧,但每年拿点钱来做些善事,是很有必要的。
郭二郎就不太懂这些,所以他永远就只能做个郭庄村长。
董秀才也是个乡下地主,但董秀才就早跨出了那个阶层。
李逸进宫面圣。
“你要为杜敬爱求情?”李渊都有点惊讶。
“杜敬爱罪该万死,臣不敢为他枉法,只是杜淹杀了杜如晦之兄,如今又还一直囚禁着他弟,
听说杜淹此前还奉王世充之令,抓了不少暗中与长安往来的洛阳官吏,杀了一批,还一些被关押着。
其中就有独孤武都和独孤机的妻儿们,
独孤武都和独孤机都是陛下舅舅之子,如今他们因谋归长安而事泄被杀,他们的妻儿陛下又岂忍心看她们落难?
不如拿杜敬爱跟王世充杜淹交换回杜楚客、独孤修德、独孤师仁他们。
听说独孤武都之子师仁,年仅三岁,也被关押,若是不救回,只怕早晚会惨遭毒手。”
独孤武都,李渊的表弟,大业末任河阳都尉。他是李渊外祖父独孤信长子所生,先前曾与将作大匠宇文恺之子宇文儒童、河南留守柳续、河内郡丞柳燮等归附李密,
在李密被王世充击败后,独孤武都进入洛阳,担任了马军总管。
前不久,独孤武都四叔的儿子,司隶大夫独孤机和虞部郎中杨恭慎、勃海郡主簿孙师孝、步兵总管刘孝元等人暗中谋划,想要回关中长安,投奔李渊。
他们计划派人找机会出洛阳,走小路去联络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让他到时派兵接应。
一开始是只想跑,
但后来崔孝仁却说,王世充这样的人根本难成大业,按图谶之文所说,天下应归李氏。
如今天下谁能匹敌?
现在任瓌在新安,又是我们旧交,假如能暗中把他招来,让他们夜里来到洛阳城下,我们一起做为内应,开门纳入,那可就有大功,到时回长安,岂不是这样跑回去强?”
这群人全都是名门子弟,独孤武都独孤机,那都是独孤信的孙子,杨恭慎是隋朝宰相杨达之子,
几人都想干票大的,
结果这边四下串连,那边却迟迟没得到任瓌的回复,拖延日久,事情泄露为王世充知道,
王世充直接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们的妻儿也都关押,独孤武都儿子师仁才三岁,也被下狱。
李逸现在把独孤修德、独孤师仁这两李渊的外甥拿出来说事,让李渊陷入沉思。
“独孤公等都是谋归长安事泄而死,朝廷若能接回他们的妻儿,也能让天下人看到陛下的仁慈,必能更得天下人心,将来我唐军所到之处,谁不愿意归附投诚?”
“有道理,”李渊点头。
“朕答应了,用杜敬爱换回独孤武都他们的尸首,还有他们的妻儿。”
独孤武都他们也是刚被杀,长安这边还没有做出过回应,经李逸提醒,李渊当天便下旨,追赠独孤武都为蜀国公、上柱国,谥号为悼。独孤机赠上柱国、滕国公,杨恭慎、崔师仁等也都有追赠。
并下旨派使者赴洛阳,与王世充商议换回几人妻儿一事。
李逸进献良言,赐绢百匹。
出宫后直接去了安民坊杜如晦府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杜如晦。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二哥挑几个忠心的人跟着去洛阳吧。”
李逸跟他聊了会,又去见了郭氏。
“挖到东西了?”郭氏问。
“挖到了,确实如老夫人所说。”
“那我求你办的事还请抓紧办。”
“放心,我李逸说话算话,而且我已经把事情办成了。”
李逸告诉他皇帝已下旨,用杜敬爱去洛阳换几个人时,郭氏一脸不可置信。
“我说过,我向来说话算数,而且我这人办事不喜欢拖拉。”
“这是真的?”
“老夫人可以去问我二哥,或者派人去郭家或是韦家等亲戚家,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便知晓了,我还红嘴白牙的骗老夫人不成。”
郭氏大声叫杜三,激动的让他赶紧去打听李逸所说的是否属实。
李逸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
“事情我已经办成了,家里还有客来访,便先回了,老夫人照顾好身体,也许还能等到我丈人一家回长安团聚之日。
我相信,他们回来的日子也不会远了,洛阳朝廷,撑不了多久的。”
郭氏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慢走,好好待十娘。”
(本章完)
第228章 一句话气死郭氏
第228章 一句话气死郭氏
李逸阔步迈出杜府。
年初二的长安城内里坊,处处洋溢着新春的热闹气息。家家大门之上,崭新的桃符鲜艳夺目,街头巷尾,燃烧竹竿爆响的声音不时响起,
饭菜香味在空气中飘荡。
街巷之中,孩童们身着新衣,奔跑嬉戏。
街坊们相碰面,拱手作揖,满脸笑意,互道吉祥话。
李逸觉得很有年味。
有钱没钱,大家都想办法让这年过的更热闹喜庆。
杜如晦亲自将李逸送至门外巷口,一直说着感激的话语。
李逸道,“一家人就别总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希望三哥能够早点回来,二哥也留步。”
杜如晦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新年事务繁忙,也不多留你坐了,过两天有空咱们再聚。”
傍晚时分,暮色笼罩着长安城。
杜三从外面匆匆赶回,径直走进内院,前去拜见郭氏。
“儿刚又去了趟大理寺狱,见到了四郎。”杜三忙得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四郎被换到了一个单独牢房,环境干净整洁。我打点了狱卒,这才行得方便,给四郎送去了被褥、裘袄和炉子,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老仆去侍候着。”
虽说费了不少钱财,但能钱解决问题已然不错。这还是因为上头有旨意,要求杜敬爱务必好好活着,过些天要送去洛阳换人。
“请大夫了吗?”郭氏问道。
“无逸已经安排了大夫,四郎也用过药了,病情有所好转。”杜三感慨道,“其实无逸这人还真是不错,以德报怨。敬爱行刺于他,他却还肯出手相助。”
郭氏听着杜三在那夸赞李逸,心头陡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李逸好?那可是她千般恳请、万般哀求,甚至最后拿出了价值千万的窖藏,他才答应帮忙的。几百件金银器,价值万贯,才换回敬爱的一条命。再加上先前被皇帝抄没赏赐给李逸的那千万钱财,李逸简直是抢走了两千万钱。
而当她知晓李逸救孙子的办法后,更是惊叹这小子手段之高明。这边收了万贯钱财,却还卖了杜如晦以及独孤家、杨家等的人情;那边又做了个大人情,实在是精明至极。
越想越气,越想心中越难平。郭氏想着自己的陪嫁,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富,甚至是亡夫预分给两个儿子的家产,还有她悉心保管的那价值万贯的金银器窖藏,一下子全都落入了李逸的手中。
十娘,甚至杜三都还这般感念他的好,说什么以德报怨。
“住口!”郭氏怒声喝斥。
然而,话还未说完,郭氏突然声音变得含糊不清,紧接着身子一歪,倒向一旁。
杜三郎大惊失色,仔细一看,只见郭氏眼歪嘴斜,口角流涎,像是中风了。
“来人,快去请大夫来!”杜三郎焦急地呼喊着。
······
李逸乘坐马车,缓缓朝着平康坊的方向行进。
车驾两旁,一队羽林、旅贲军前后簇拥护卫,自家的部曲家丁亦随行左右,那场面好不威风,宛如宰相公卿出行一般,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李逸自己也觉得这般行径实在是过于招摇了些,可皇帝和太子都尚未取消这些羽林、旅贲护卫,他自然也乐得享受这免费保镖的周全保护。反正无需他发放钱粮,有这么多披坚执锐的禁军环护,当真是安全无虞。
平康坊,浅水侯府。
乌头门外,一长溜装饰华美的马车依次停放,挽车的马匹膘肥体壮、雄姿矫健,一看便知皆是来自名门。
看门的阿福见李逸归来,急忙快步迎上前去,恭敬说道:“阿郎,家中来了许多贵客,有独孤家的、杨家的,还有崔家的。都带着丰厚的礼物,有从西域万里迢迢而来的胡椒等珍稀香料,也有蜀地进贡的精美蜀锦、上乘黄麻纸等。”
通常情况下,贵族官员拜访他人,断不会贸然登门。按照惯例,都会先派人送上拜帖,提前通报一声。主人收到拜帖后,也会回帖,如此既不失礼节,又能妥善安排好会面时间。
而这种不打招呼便径直上门的行为,通常是极为失礼的,除非是关系极为亲近之人。
李逸与独孤家、杨家、崔家等原本并不熟识,但他心思缜密,瞬间便洞悉了对方的身份以及来意。想必是他进宫向皇帝建言,用杜敬爱去换回洛阳独孤家的妻儿,还有独孤武都等被杀者的尸首一事,各家已然知晓,故而特意登门表达感谢之情。
李逸步入府中。
前院客厅里,已然坐着不少人。众人见李逸进来,纷纷主动起身行礼。这些人身份倒也并非特别尊贵,大多是几家的庶出子弟,如同杜三一般,负责管理府中庶务。
今日他们前来,实则是为送礼以表谢意,同时送上拜帖。各家真正的当家作主之人,会另择吉日正式来访。
这些可都是顶级门阀贵族。
就拿独孤家来说,那可是声名远扬、如雷贯耳,在关陇门阀中占据着核心地位。他家出过三位皇后,独孤信本身便是西魏八柱国之一。他育有七个女儿,其中竟有三个成为皇后。
长女嫁给了武帝宇文泰之子,后来的周明帝;四女嫁给了李渊的父亲,被追封元贞皇后;第七女独孤伽罗,则嫁给了杨坚,成为隋朝皇后。他娶过三位妻子,还育有七个儿子。
独孤信的第二任妻子,正是太原郭氏,六子一女皆为郭氏所生,与丰乡侯府的郭氏亦是亲戚。
杨家也派人前来了。杨恭慎是杨达之子,他妹妹便是与武士彟如今纠缠不清的那位,年届四十,还一边崇信佛法,一边与有妇之夫武士彟别宅同居。
各家送的礼物都极为丰厚,李逸与他们寒暄交谈了几句,言语间礼貌而不失分寸,收下拜帖后,他们便告辞离去。
如今李逸刚发了一笔横财,从郭氏娘三那儿得了两千万钱财,对于这些胡椒、霜、蜀锦、黄麻纸等礼物,倒也不太放在心上了。
回到内院,杜十娘正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眉间满是忧色,让人心生怜意。
李逸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你阿兄很快就能回到洛阳了,”他把最新的进展告诉她。
“谢夫君,以前阿祖那般薄待,我阿耶和阿兄还派人行刺你,你却还能不计前嫌。”杜丽感动得热泪盈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我替他们跟阿郎道歉,他们太不应该了,怎么能那样做,我实在不敢相信。”
李逸把她搂紧,“傻丫头,你我夫妻一体,何须这么客气。”
李逸深知十娘夹在中间的为难处境,她既对自己的家族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又对自己心怀愧疚与感激。他不想让她再为这些琐事烦恼,该做的事他自会去做,但有些事没必要都让她知晓
“刚才赵国太夫人还特意亲自登门了,送了许多贵重礼物。”十娘说道。
“赵国太夫人是谁?”李逸问道。
“就是独孤武都的母亲。”
独孤武都的母亲贺若突厥,是独孤信长子独孤罗之妻。这位名字叫突厥的女子可不简单,她还是隋朝开国名将贺若弼的堂妹,十二岁时嫁给了武帝宇文泰之子,成为越王妃。
三十四时,守寡九年的贺若突厥,经独孤皇后做媒,嫁给了皇后五十五岁的兄长赵国公独孤罗做续弦,后来两人生下独孤武都。
他深知这位赵国太夫人的身份尊贵,背后所代表的独孤家族更是势力庞大。她亲自前来,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李逸不禁回想起独孤家族的辉煌历史,出过三位皇后,独孤信身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其家族在关陇门阀中占据着核心地位,更号称隋唐第一老丈人。
如今,因为自己的一个建议,竟能让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太夫人亲自登门致谢。
堂堂赵国太夫人,如今身边却没有一个儿子能侍奉左右,三岁的孙子都被关押洛阳狱中。
独孤家和贺若家那都是关陇地区最顶级的门阀,贺若氏的诰命也是顶级的赵国夫人,还是隋唐两朝天子的舅母,可在这乱世之中,却也难免透着几分凄凉、萧瑟。
李逸正感叹着,杜构突然匆匆赶来。
一进门,杜构便“扑通”一声跪地磕头。
“曾祖母突然中风,已经不能言语,我阿耶请姑母和姑耶速去安民坊家中见一面,大夫说可能撑不住了。”
杜十娘一听,顿时慌了神,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中风?”她下意识地拉住李逸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李逸能感受到她手心里的冰凉与颤抖,心中满是心疼。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和力量,“赶紧先过去吧。”
李逸也只得带着十娘急忙往杜府赶去。
刚到杜府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十娘心急如焚,直奔内宅,杜如晦迎上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祖母突发风疾,大夫也无力回天,已经驾鹤西去了。”
杜十娘听闻,泪水夺眶而出,“阿祖,”她跌跌撞撞哭喊着跑去见郭氏最后一面。
李逸和杜如晦站在内院庭中。
“怎么突然就没了?”李逸眉头紧锁,不解的问道。
“当时三叔在跟前,说是突然就成那样了。”杜如晦回答道,他声音平淡,脸上看不出悲喜。
两人沉默了许久,府里的奴仆婢女都在为郭氏哭泣,李逸也分不清有几人是真情实感,有几人是虚情假意,但郭氏确实是真的离开了人世。
“八十高龄,突然走了,没病没痛没受折磨,也不是坏事,这样在民间称为喜丧。”李逸说道。
杜如晦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杜敬爱得救了,她也就放心去了。”
六十去世叫寿终正寝,八十善终则是喜丧。
在一片哭声中,杜如晦开始着手安排丧事。
李逸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默默想着,这个老妇人也终究还是气死了,也许走的时候很不甘心吧。
他不会为郭氏默哀,更不会可怜同情她,但他会照顾好十娘,让她在这悲痛之中,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与依靠。
(本章完)
第229章 病死牢中
第229章 病死牢中
杜府大门洞开,新年的红灯笼已经摘下,换上了白灯笼。
府内哭声震天,杜三等前往各处亲戚报丧。
承重曾孙才三岁,丧事全由杜如晦主持,李逸跟他道:“我亲自去趟大理寺天牢,”
“好,”
杜如晦也没提能不能把这个堂弟弄来见最后一面,他相信李逸有这本事,但他没提。
出门,
已经有不少离的近的京中亲戚赶来奔丧吊唁。
李逸直奔大理寺狱,
杜敬爱换了一间干净整齐的牢房,里面甚至一应床榻书案火炉等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管理监狱的狱丞住所。
“你祖母没了。”
李逸走进房间,径直坐下,开门见山道。
杜敬爱拿着卷书,闻言怒瞪李逸。
“真的,刚死的,我来给你报个丧。”
杜敬爱腾的站起来,
“你别瞪着我,跟我没关系,要说关系,那也是跟你有关,若不是你这不孝孙,跑来长安搞风搞雨,你祖母也不会八十岁了却还被夺了诰命没收了财产,
你被捕下狱,更是让她寝食难安。你以为你现在能换到这么好的牢房,还能烤着火在这里看书喝茶,甚至还有老仆伺候着,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靠你那个在洛阳当吏部尚书的耶?
那都是因为你阿祖放下脸面恳求我,我看在十娘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亲自面见圣上提出用你去换独孤武都独孤机他们的妻儿,你这才能有这待遇。”
“可你阿祖毕竟年纪大了,八十了,哪经的起这么大的变故,”
“你说,是不是都因为你这不孝孙,你祖母才没的?”
杜敬爱怔在那,胸腔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的袭来,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双手下意识的紧捂胸口,
咳嗽难以制止,每一次咳嗽,肺都如针刺。
苍白的脸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这咳嗽好像汹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不给喘息之机。
李逸坐在那,
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有点吓人。
好在已经知晓这不是会传染的痨病,
许久,杜敬爱终于停止了咳嗽,整个人弓着身子蜷缩在那,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你说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跑来长安添什么乱啊,我只是娶了十娘,你至于来杀我吗?”
杜敬爱擦拭干净脸,
坐在那喘息了好一阵,
“十娘美丽又善良,又工于诗书,她怎么会喜欢你,定是被你欺骗引诱,我是她阿兄,我不能看着她被骗,
你敢骗十娘,我就要你命。”
李逸摇头,“你不是亲自来到长安了,眼见总为实。”
“是,我暗里观察过你们,但我相信那都是假象,你只是隐藏的深,还没暴露。但早晚,十娘会后悔的,为了她的幸福,我必须杀了你。
我早知我时日无多,临走前为十娘做点事,尽到做兄长的职责。”
“别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话跟十多岁一样?一会杜家的名声,一会十娘的幸福,你觉得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咳的肺都要出来的病夫而已?”
李逸毫不留情的骂道:“你凭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十娘头上?这感情的事,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骂完,李逸起身,“我来报丧的,已经通知到了,走了。”
杜敬爱急道:“等一下。”
“还有事?”
“带我出去,我要见去我阿祖最后一面,要给他哭灵送葬!”
“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一个天牢的死囚,虽然朝廷要拿你去洛阳换囚没杀你,可你仍是囚犯,这天牢你以为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杜敬爱瞪着他,“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你口口声声说爱十娘,我是十娘阿兄,如今我们阿祖去世,你都不能让我去见最后一面吗?”
“你这个样子是你咎由自取,关我屁事?你真以为我就那么好说话,我肩膀上的箭伤都还没好呢,”
杜敬爱咬着牙,“你还想怎么样?”
“瞧瞧你说的话,什么名门贵公子,你连乡下孩童都不如,”
“你是不是要我求你,你想要我怎么求你,跪下来求吗?”
李逸不屑的道:“你就在这里好好为你阿祖守孝吧,”
他头也没回的离开,任由杜敬爱在后面咆哮怒骂,他对杜敬爱越来越瞧不起,或许可能是因从小病弱,所有人骄惯着,也没怎么出过门,不经世事,就有点眼高于底,志大才疏。
他来长安行刺,结果却硬是要上高难度,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现在想求人办事,结果却还是这么个态度。
哎,名门贵族子弟,也不尽是精英啊,虽然条件好,但不经打磨也不成器。
回到安民坊杜宅,
李逸先到停灵之室,既没装模做样的哭更没掉眼泪,完全没必要装,这满府尽是哭声,估计也没那么多真哭的。
杜如晦妻子说犯了胃病,卧床不起。
李逸估计是本就跟郭氏不和,所以她死了也不想装模做样的哭灵,干脆就称病。
此时,杜宅已经来了许多人奔丧,
京兆杜氏各房的都来了许多,这杜那杜的,这郡公府那县公府、县侯、县伯府,李逸大多不认识。
大家商议着给郭氏如何办后事。
本来郭氏有郡夫人诰命,执掌丰乡侯府六十多年,得风光大葬,可她刚被褫夺了诰命,现在仅是个庶人身份,
大唐是处处讲究身份品级的,
婚丧嫁娶,连营建房屋、墓室,都处处得按身份来,
连死亡的称呼,都有不同。三品以上称薨,四五品叫卒,六品以下只能叫死。陪葬的明器,连数量也各有品级限制。
甚至于,
郭氏以前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寿衣,以及死后口含的璧,都不能用了,身份不够了。
杜如晦对一众族人说:“大家都知道我阿祖强了一辈子,如今因不孝孙敬爱牵连,却要以庶人身份下葬了。”
众人劝说,“人已辞世,说那些也无益,还是商议如何料理吧,”
杜如晦说,“我已向圣人请求,希望能够念在杜氏家族往日微功,能够给阿祖些死后哀荣。”
说着,
郭氏家族也来人了,
男的女的来了许多,一进来就开始吵,质问起杜如晦。
杜家这边族人上前劝说,闹的不可开交。
李逸在一边冷眼瞧着,看了会也没去劝说,便去找十娘。
十娘听说祖母娘家人来闹事,便要出来帮忙安抚劝说,这会太原郭氏族人正说起郭氏用的棺木等,
因郭氏没了诰命,杜如晦原已说换上等杉木棺,可郭家不肯,硬是要用郭氏原来置备下的。
争吵间,
皇帝派内使前来吊唁,并赐粟十石,绢百匹。
“杜公节哀,”使者传达皇帝谕旨,没有接受杜如晦丁忧去职请求,但给杜如晦一个月假期。
按朝廷丁忧制度,一般也只要求为父母丧去职丁忧,祖父母丧并不要求丁忧。
杜如晦请求皇帝能够给郭氏死后哀荣,提升下葬规格,皇帝没有理会。
这也很正常,年初一才下旨褫夺的诰命,不可能才两天就又恢复,那岂不是如同儿戏。
赏赐十石粟百匹绢,那都已经是很不错了。
杜如晦被郭氏娘家人吵的烦了,这时便大声对郭家人道:“你们刚才不是说要给阿祖三丈的棺木,还要加石椁,还要雕刻彩绘,现在天使在此,你们何不直接跟天使说,让天使转奏圣人?”
郭家人为难杜如晦,却不敢在天使面前放肆。
何况提的要求也都是逾越过份的,当下一个个闭口不言。
杜如晦又道:“太原郭氏,河东五大名门之一,如晦还请郭家亲戚们,能够为祖母向陛下讨赐东园秘器。”
郭家人被杜如晦堵的哑口无言,于是也没有人再闹事了。
没有了郭家人闹事,
接下来在杜如晦的亲自主持下,倒也是井井有条。
只是郭氏终究是没有了诰命,只是庶人身份,杜如晦又不肯按郭家说的僭越,于是棺木仅用了杉木,尺寸规格也都是庶人的。
其余陪葬器物等,也都较为低调节俭,用杜如晦跟族人亲戚们的话说,杜家刚刚因杜敬爱惹了个大祸,家财都被抄没了许多,现在这个时候更不能过于高调奢侈。
大家自也是认同,当然不少人也知道杜如晦跟郭氏向来不和,郭氏亲儿子还杀了杜如晦亲兄长,如今杜如晦操办郭氏后事,不肯风光大葬也是必然。
反正这事办的也挑不出个什么理来。
杜如晦定下七七之后,正式下葬,葬于万年县少陵乡显观里少陵原杜氏祖坟,
“阿祖很早以前就曾有言,我祖父有原配前妻,故死后当她当别葬。”
大家也没意见,郭氏是续弦,杜如晦祖父早和原配合葬一起,郭氏想合葬也没位置。
十娘留在杜家守灵,李逸也只能陪着。
这个新年,李逸夫妇有孝在身,也是谁家也没去拜年。
十娘每日以泪洗脸,日渐消瘦,李逸每天大半天的时间都得跑杜府安抚她。
上元节过完,
朝廷正要派使者押杜敬爱去洛阳换人,结果临出发前一晚,杜敬爱病死牢中。
“御医检查过了,就是病情加重,他身子本就病弱,一下子就没了。”李逸告诉杜如晦。
杜如晦听后长叹一声,这杜敬爱一死,换回三弟楚客这事也就打了水漂了。
“杜淹只怕不会信,”他叹道。
“他信不信,那也没办法了。”李逸估计杜淹也不会信,儿子来长安行刺,结果失手入狱,大唐把他们娘三的财产都抄没了,他娘也病逝,现在儿子又没了,谁知道杜淹会发什么疯。
“二哥得多注意下安全,增点些家丁护院。”
“你也多加小心。”杜如晦道:“估计我们两个现在成了杜淹眼中钉肉中刺了。”
(本章完)
第230章 愤怒青年李世民
第230章 愤怒青年李世民
新年过完了,
天下依然大乱,关中还算稳定,但关外却是战乱不休。
神禾塬畔,
常宁宫恢复开工,能征善战的秦王李世民,依然只能蹲在工地上监工,他想统领兵马,征战讨伐,可惜几次上书,皇帝不予理会。
“李神通误国,真该处死。”
滈水河畔,李世民骂着淮安王神通,他攻聊城时的所作所为,已经被魏征和崔民干奏报长安。
本来聊城能攻下,可就因为他不愿让赵君德等李密旧部立功分赏,就在城破之际收兵,导致错失良机,
最后聊城被窦建德夺去,还导致了河北山东许多李密旧部,对唐朝很失望,转而依附窦建德。
“窦建德攻拔聊城,军势益大,山东州县靡然向风,尽归建德。神通部下亡失甚众,已经丢失魏州,败退黎阳,依附李世绩,
宇文士及和封德彝弃济州而走,夏军不战而胜。窦建德转攻邢州,我总管陈君宾被俘。”
房玄龄摇头,“如今窦建德兵锋强劲,几乎拥有大半个河北,自下冀州后,接连又夺取了贝、德、博、魏、邢诸州,
如今李神通虽退往黎阳,依附李世绩,但李世绩南有王世充,北有窦建德,已危如累卵矣,只怕很难守住。”
整个河北局势,彻底糜烂了。
原本李密兵败入关投唐后,大唐顺势接收山东李密旧部,一口气得到连城百座,
可惜大唐最后没能整合好这些地盘,没能把这些兵马统一起来,
被李渊寄以厚望的李神通,甚至起了负作用,反把许多归附大唐的李密旧部,又给推到窦建德那边去了。
李世民那个气啊,“要是我招抚山东,又岂能是这种局面?”
李逸在旁边看李世民那气愤着急的样,也只能安抚:“大王,时机未到,急也没用,等,得有耐心。”
“可山东都糜烂了。”
“那也没事,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本来嘛,李密当年势头那么大,可却始终拿不下洛阳,就因他一开始吞的太多太杂,始终没有嚼烂,
兵马虽众,可都是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一场大败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现在窦建德别看风头同样很盛,但窦建德的问题,跟李密是一样的,他现在部众很多,可大多是地方豪强和贼盗,还有一些投降的官兵,十分杂。
他们要是遭遇一场大败,也会跟李密一样崩掉。”
山东那个烂摊子,
大大小小的军头无数,谁过去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整合的好,都只是勉强的联合,但这种联合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非常不稳固。
李神通虽然在聊城的所作所为非常过份和愚蠢,但其实就算他不搞这些操作,能顺利拿下聊城,
也敌不过锋头正劲的窦建德的,
靠七拼八凑的队伍,跟窦建德打,李神通没那个本事。
李世绩都没那个本事,
“无逸觉得李世绩能守住黎阳吗?”
李逸摇头。
“守不住?”
“肯定守不住,之前宇文化及攻黎阳,李密全力救援,靠的还是宇文化及断粮,这才逼退了宇文化及。
而如今窦建德兵力比宇文化及还多,士气更强,且还不缺粮草,李世绩却没有后援,那李世绩拿什么守黎阳?
就凭黎阳仓里的粮食?
他固然不缺粮,可缺兵啊,我敢说,很快就会收到李世绩败讯的。
“就没有办法挽救?”李世民不甘心。
“窦建德出身草莽,素有仁义之名,如今他打着为杨广报仇的名义,到处攻城掠地,但他跟其它盗匪不同,他每次攻下城池打了胜仗,得到的物资缴获,全都分赏给将士,自己不留一点,
他甚至都不吃肉,只吃蔬菜,他的妻子曹氏,不穿绫罗,他使唤的婢妾,也才十来人。
他俘获的隋朝官吏,也都善待,只要愿意归附,也都量才授官重用。不愿归附的官兵,也都发给钱粮遣散回乡,
别的枭雄军头,都在到处抢夺钱粮,搜刮民脂民膏,可窦建德却在自己的地盘里,劝桑课农,剿灭贼匪,甚至还兴修水利,轻徭薄役,
大王你说,窦建德这样的人,自然能得到军心民心,他现在只是根基不深,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还是非常可怕的。”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鞭长莫及,朝廷现在没有余力往关东投入太多兵马,只能是尽力安抚山东归附诸将,让他们勉力支持,
朝廷的重心,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推进。”
“先平李轨,再平刘武周,然后是王世充、窦建德,必先稳固关中、河东,这才是我大唐立国之根本,然后再争关东。
北方平定,山南江淮岭南等地,自然传檄而定。”
对李逸的这个见解,李世民总是不甘心。
说到河西,李世民也是又有怨言,河西的李轨现在深陷饥荒和内乱之中,安兴贵安修仁兄弟俩已经联合河西胡人还有薛举投李轨的一些旧部,公然起兵反李轨,
李轨却无力应付,
堂堂大凉皇帝,却被安兴贵等一些臣子叛乱围攻,不但不能出兵平乱,反而是只能困守城池,
而居然没有人来勤王救驾。
最最让人震惊的还在于,安兴贵兄弟起兵叛乱,手下只有一千人。
而李轨出城迎战,也只有一千步骑,兵败逃回城中固守,却迟迟没有援兵。
河西如此情况,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虽然安兴贵离开长安时说他一人就能劝降李轨,可谁也没想到,李轨不降,安兴贵就敢直接要灭了李轨。
还能这么顺利。
“我昨日面见陛下,说河西大局已定,没必要再让太子统领几万人马前往,徒耗钱粮,应当把宝贵的兵力,有经验的大将,调往河东,增防太原。可陛下却没采纳,刘武周随时会引突厥人南下,我忧心如焚。”李世民叹道。
房玄龄杜如晦等也都能看到皇帝的安排有问题,
都能看到危机迫近,
但皇帝根本听不进去,一意孤行,甚至李世民说的多了,他还更觉得李世民是想借此再拿回兵权,越发不肯听。
李世民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看着河北大好局势被李神通给败坏了,
眼看着河东这个龙兴之地,即将陷落。
可皇帝却还天天在宫里跟裴寂弹琵琶,
“裴寂号为首相,可他有什么功绩?他现在有什么资格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国家如此危险,他却视而不见。”李世民骂裴寂,骂他除了奉承皇帝,陪着吃喝玩乐,根本不配做宰相。
“论功勋,论能力,刘文静都比裴寂强太多。”
“论才能本事,玄龄、克明也远超裴寂,就是无逸,见识谋略都胜过那老匹夫!”
“大王慎言,当心隔墙有耳!”李逸赶紧出声提醒李世民,
有些事情就算大家心知肚明,可也不能说出来,否则被传到皇帝那,可就成了罪证。
历史上刘文静,不就是因为跟裴寂相争,然后他又是李世民的人,李渊后来就弄死了刘文静,而罪证就是刘文静跟兄弟刘文起在家喝酒,一起骂裴寂,喝醉后拿刀砍柱子,说一定要砍了裴寂,被人添油加醋密报皇帝,就成了谋反铁证,加上刘文静向来跟突厥那边关系好,他还和李密是连襟,
而李密反叛,后来李密的叔叔李仲文也投突厥反叛,这就更让刘文静没了活命的机会。
望着冰封的滈河,
李世民长叹,“我想做点什么,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局势一天天糜烂,我心忧如焚啊。”
“大王,局势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关东糜烂不可怕,那本就只是李密旧部之地,
至于河东,哪怕一时失利,到时大王出山,还是能够再力挽狂澜的。而且现在河西和山南,都正在并入版图,大唐还是越来越强的。”
“你什么时候随营出征?”李世民问。
“暂时还没接到通知,但估计应当快了。”李逸觉得这趟原州之行,估计也就跟李世民说的一样白耗钱粮,
河西无战事,
就看现在凉帝李轨,以前号称拥精锐十万,可现在却只能带着一千人马龟守城中,安兴贵兄弟俩带的叛军也就几千号人。
其它各郡县的西凉官将,都在看戏,就能料到等安氏兄弟把李轨擒获送往长安,河西诸郡肯定都是望风归附的。
连安氏兄弟几千人马都不敢打,他们还敢对付大唐?
当然,李建成亲自出马,带几万唐军在凉国边境坐镇,作用肯定也有,能够震慑住那些地方官和豪强、胡部,让他们接纳大唐派去的官员,甚至是允许唐军进驻等。
可其实这种事,让柴绍或窦轨等随便一员大将,带上几千人马过去也一样。
“我推算到我过些天可能会骑马摔一跤,大概是难以随营了。”李逸道。
李世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必要,你就随太子走一趟,不管会不会打仗,到时没功劳也有苦劳嘛。
再说,既然太子这么赏识你,你就留在东宫嘛。”
杜如晦道:“大王对你的信任是不会改变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嘛,身在曹营心在汉。”
李逸愣了下,啥意思?
我这是成卧底了?
房玄龄压低几分声音,“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本章完)
第23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23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过了正月十五,
罗家堡的罗二等才来长安拜访,
“本来早要来的,知晓家里有事,就没来打扰。”
“都不是外人,客气什么。”
李逸把众人请进前院客厅,招呼着上炕,“喝茶,吃点心。”
大富道:“朝廷年后要点府兵嘞,县里下了帖到乡,王乡长也通知了各村,阿郎,我也想去点,想让你帮忙打个招呼。”
罗三盘腿坐好,“这点选府兵的通知一下来,大家都想点嘞,这次点府兵的条件放松了不少,也没说非要中等户以上,也不管家有几丁,是否独子,唯一要求就一条,年满二十一岁,身高五尺以上,身无残疾,能交五百钱保证金。”
“机会难得,大家就都想试试,不光是大富,咱罗家堡各家年轻的,都想试嘞。”
以前点府兵,既要考量家庭财力,还要考量家庭丁男和个人身体素质等,身高一般要六尺,家有三丁以上,户等在六等以上的才有资格。
但这次条件放的很低,
“据说这次关中要点选三万府兵嘞,”
对于李逸来说,他自然不在意点选府兵,可对罗家堡的村民们来说,当府兵,那就如同明清时参加科举考试一样,那是他们可以说唯一改变社会阶层个人命运的机会了。
只要能点上府兵,不说将来有机会入仕当官,首先能获得足额军田,可授齐一百亩地,
还不用缴租调,不服徭役,
仅需轮值当番就行,
“上战场很危险,”李逸提醒。
“总要搏一搏,我们也没阿郎这样的本事,白手起家,半年就能封侯。现在有机会不搏,那将来子孙后代就得世代吃苦。”大富说的干脆,“要是运气好,能搏个军功,那到时说不定还能封妻荫子呢。”
“三叔也想去?”李逸笑问罗三。
“想倒是也想,就是我终究也四十出头了,这家里三个孩子,你婶子也怀有身孕,走不开嘞,”罗三实话实说,牵挂多。
罗二挺犹豫,他生了三儿子,去年六月老大一家几口被压死窑中,剩下大富大贵兄弟俩,虽说给兄弟取名大富大贵,其实罗二还是愿意儿子们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现在咱靠着无逸,日子也越来越好嘞,你们兄弟俩给无逸在长安东西市腐竹铺子做掌柜,收入也不少,你们女人也跟着到长安铺子里做事,孩子在无极学堂读书,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旱涝保收,不比上战场强么,总想着功名富贵做啥?”
大富坐在那,
其实来之前,父子几个就争论许多次了,兄弟俩也都想去,最后还是抽签,大富抽到了机会。
“耶,我硬是就想试一下,土里刨食二十多年,这辈子吃的苦够多了,如今有机会,哪里能不试试?
无逸是对咱好,可咱也不能光靠无逸。若是我能点上府兵,将来甚至能立功,搏得一官半职,咱家不也能出息了吗?
你看萧十三,去了趟河北,转眼就七品官了。
还有无逸原来四个羌奴,人家一夜间就换回个七品旅帅,总得试试。”
罗五在旁边接话,“对,就是得试试,谁生来就只能种地?不是有句话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咱凭啥就不行呢?我听说圣人身边有好几位国公,以前都还是他的家奴呢,有几位国公,原来也只是乡长、县长、队正。”
“如今改朝换代,天下未定,正是男儿立功之时。”
李逸给罗五竖了个大拇指,“有志气,说的好,人各有志,想安逸图安稳没错,想拼搏想发达更没错,选好自己的路,努力去干便是。
你们想点府兵,我能帮忙的地方肯定帮,如果你们点上了,家里老小,我们也肯定会帮忙照顾的。”
罗五道:“我知道无逸肯定会帮忙的,今天来呢,也还有点事要帮忙,要报名点选府兵,得先准备五万钱。这个钱交上去后,如果没点上,会如数退还。
要是点上了,到时军府就会给我们统一置办戎服、弓箭、横刀和坐骑、驮骡等,有剩下的再退。
至于铁甲长矛等则是军府发放的。
我们也拿不出五万钱来,便想跟无逸你借,没选上到时钱马上还给你,要是选上了,这钱我们就算借,三年五年肯定连本带息的还。”
朝廷这次选府兵,虽说条件要求不多,
可五万钱这点,其实也把许多人挡住了。
但这次不像以前是要求户等、丁口等硬要求,而是只要能交上五万钱保证金就行,管你是自己的还是借的,都行。
“咱们罗家堡有多少人想去点府兵的?”
“很多,这年满二十一岁到四十岁的,大都想去试试呢,得有二十个左右。”
一人五万,二十人一百万,钱倒也不多。
“行,这个忙我肯定帮。”
这年头,能点上府兵,确实是能改变命运的大事,罗家堡的村民,现在基本都在李逸那兼职做事。
谈完了正事,大家也都轻松了许多。
“无逸,你上次回来教我们做的挂面、米粉,我们如今也已经试制的差不多了,两个作坊也各招了几十人,算是试开工了,这次也带了一批制作的挂面和米粉来,你尝尝。”
挂面作坊现在生产出两种挂面,一种比较圆润,一种则很细长,各有特色,取用的是神禾塬上万亩麦田的麦子,这里的小麦品质好,加工的面粉也好,手工制作成的挂面,品质很好。
挂面做起来并不算难,但工艺也较复杂,一架挂面从面粉到成品要经过十几道工序,和面、揣面、开条、盘条、绕面、回缠、醒面、上架、拉面、晾晒、下架等,
每道工序,其实也都有不少技艺和讲究。
做好的挂面,食用方便,耐贮存、口感好,目标客户都是贵族大户,也是不用愁销路的。
李逸倒也没指望做挂面、米粉能赚大钱,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刚来的时候,得琢磨做豆腐赚第一桶金了。
他现在弄这作坊,
纯粹就是为御宿乡的乡邻考虑,自己投钱,搞出点新东西,也能赚点小钱,而乡党们多了个赚钱机会。
双赢嘛。
这些挂面、米粉也不是做来给普通百姓吃的,而是面向贵族豪门的。
挂面据说要到唐中晚期后才出现,那时叫须面,算是最早的面食快餐了。
现在搞起两个挂面、米粉作坊,等过两年土豆开始大量种植,那时就能顺势加工土豆粉了。
“那中午咱们就吃鸡蛋挂面、羊肉挂面,再来个肉炒米粉,”
挂面一年四季都能生产,不过冬季最适合,夏天温度高天气燥,上架的挂面不易成形。
两个作坊几十号人,
现在仅两种挂面,每天能各生产一千斤,
这个产量李逸觉得太少了,这么点东西还不够他拿来送礼。
“一挂面做成,得一天一夜方成,你说的那个空心挂面,我们现在还没能量产,得一天半才能做成一挂。”
空心挂面,这是又一款挂面,细若银丝洁白光滑,尤其是这个面发酵后,经过阳光晾晒,中间收缩,最后会形成空心。
不过空心挂面,比起现在已经量产的圆条、细丝挂面,更费时费力一些。
“难做不怕,空心挂面更有特色,必然也能更好卖。
多招些人,把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都招来嘛,农闲时来兼职的也行,反正做一天就有一天工钱,做半天也有半天工钱,或是计件给钱,反正多是手工活,”
“招那么多人,做的挂面多,到时能销的掉吗?”
“这又不是做的蒸饼,这是挂面,晒干后放上一年半载都没问题,我们不仅可以在长安卖,也可以通过商贩销往天下各地,一天就算能做一万斤,我相信都不愁卖的,
毕竟如今可还没有这样的挂面,咱们是头一家。”
罗二犹豫道:“可毕竟也就是索饼,只是做成了干的,但现做的索饼,就是没这么细,没这么筋道,味道也不差吧。”
“二叔你不知道,有些东西啊,卖的就是与众不同,要的就是不一样,咱是卖给豪门大户、贵族官宦之家,他们可不会在意这挂面跟索饼哪个更实惠,”
“想想咱们的腐竹,也是豆子做的,不就比豆腐卖的贵很多么?”
罗三笑着说:“无逸说的有道理呢,我觉得肯定行。”
“那我们这挂面什么时候卖,定啥价?”
“不急卖,我先拿来送礼,”
“几千斤都送礼?”
“几千斤也没多少。”李逸现在长安城里认识的人可也不少,真要送几千斤真不多。
皇帝肯定要先送,到时还能对外宣传是进贡宫廷的贡品。
然后太子、秦王肯定也得送一份,他现在也算是奉秦王之命打入东宫卧底了,也得跟太子增加点互动。
还有休祥坊义安王李孝常府上,他们现在可是亲叔侄,这当然不能少。
杜如晦房玄龄孙伏伽李靖,都是关系极好的。
还有丘神俨,以及陇西王李博义渤海王李奉慈这两哥俩,也是挺有趣的人。
还有姬家,也得送份。
现在多送点,把挂面的名气打出去,回头在东西市开店售卖,还怕不好卖么。
中午,
李逸亲自指导,做大锅羊肉挂面。
新鲜羊肉切丝,鸡蛋热油煎熟,锅内加水煮沸,下入羊肉丝、挂面、干蘑菇、姜末,
快煮好时加入煎好的鸡蛋,调入盐、醋、胡椒面,再加上葱、韭菜末,
“羊肉挂面好啰!”
一群罗家堡来的汉子看的惊叹连连,“这不用揉面醒面还不用扯,这么一会功夫,就做好了,可真方便嘞。”
“就是,闻着还香。”
每人先来一大碗,直接圪蹴着开吃,
“这面劲道爽滑,好吃。”
“啥面放羊肉放鸡蛋还放蘑菇能不好吃吗?”
大口咥面,吃的满头是汗,
“过瘾,再来一碗!”罗三也不客气,
“锅里还有的是,自己添,来了我这就别客气,当自个家一样。”
罗二捧着碗一脸幸福样,“咱这也是享受了门阀士族的待遇了,这面确实比平时自家手擀的好吃。”
大富毫不留情的拆穿了父亲:“阿耶,我从小到大,咱家吃白面索饼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更别提加羊肉、鸡蛋、蘑菇这些了。”
“谁家乡下百姓能吃的上这么好的白面嘞,”罗二道。
李逸看着这群乡下汉子吃面,自己胃口都大增,罗家堡来了十三人,他知道大家饭量大,所以一斤一把的挂面,他放了二十把。
又煎了三十个鸡蛋,搞了五六斤羊肉。
最后大家连面带汤的全吃光了,硬是锅底都刮的干干净净了。
“吃美了,”罗二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太好吃,没停下来。”
李逸摸摸肚皮,跟着他们一起,自己都多吃了两碗,“吃饱没,没吃饱我再煮点。”
“饱嘞饱嘞,”
十四人,二十斤干挂面,还有羊肉、鸡蛋等,不得不说,确实是胃口好。李逸以前那亚健康的身体,一顿有一两半干面条就饱了。
(本章完)
第232章 交个朋友
第232章 交个朋友
饭后,
李逸陪着罗家堡乡党们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小辣椒李淑屋里呆不住,由他抱着。
她倒也不怕冷,戴着虎头帽对什么都感兴趣,乳娘奶水足,把她喂的白白胖胖的,既没湿疹也没黄疸,每天也好带,夜里不哭白天不闹,府里上下就没有不喜欢这位大小姐的。
“阿郎,有人来访,”
门房阿福派儿子李守仁过来禀报。
“这正月十五都过完了,还有人来拜年?”李逸看到守仁拿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匣,打开里面是一个红色信封,看着像过年的拜帖。
信封打开,里面一张卡片。
“好像是金子做的。”罗大富在一旁惊讶道。
金光闪闪黄灿灿,确实像是黄金,不过李逸却是一眼识出并非黄金,“这是赤金箔卡,上面烫的金箔而已。”
这张金卡背面有普天同庆四个大字。
翻过来,却是一张名刺,长一尺左右,宽约三寸。
‘上仪同宇文士及谨诣,平康坊浅水侯府门屏祇候,
浅水县开国候李公,伏听处分,谨状,
武德二年正月十六日上仪同宇文士及状。’
看到宇文士及这个名字,李逸倒也不陌生了。
这位就是弑君者许大帝的三弟,杨广的大女婿,他大哥宇文化及在河北聊城被窦建德俘虏,连她妻子南阳公主和儿子宇文禅师也一并被俘,
但这位在与聊城仅隔黄河的济北,手下有的说要杀过黄河去救人,有的说要守住济北,
但他却跟内史令封德彝直接跑路,既不要济北地盘人马,也不管河北的妻子儿子,一口气就跑来了长安。
他倒没忘记把妹妹宇文氏带上,到了长安后,赶紧把妹妹献给李渊。
李渊跟宇文兄妹那是姨表亲,两人的母亲都是独孤信的女儿,那位宇文表妹也二十八岁了,也是位嫁过人的美丽寡妇。李渊本来还怪宇文士及兄弟弑君,又说他们弑君北上,还要西奔关中,若是你们兄弟打回长安,还会放过我们吗?
宇文士及也是厉害,连忙说我们本是姨表兄弟,当年你是殿内少监,我是你手下尚辇奉御,我们从前在涿郡、汾阴宫时便曾密论时局,陛下称帝后,臣便欲投效,并进献金杯。
李渊大笑,对裴寂等道:“此人确实六七年前便与我谈论天下大事,你们都还在他之后呢。”
高兴之下,
李渊纳表妹进宫,封昭仪,又封宇文士及为上仪同。
上仪同是六转勋,视正五品级。
皇帝给这表弟、小舅子的这个官虽虚,但毕竟是新来,他们兄弟又弑君,总得一步步来。
李逸没想到,这宇文士及今日却来拜访他。
看着手上赤金箔帖,还有那很尊敬的语气,他甚至都猜到了对方来意。
平康坊这个八亩宅子,最早是李穆家族的,后来落到宇文述手里,给了三子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夫妇,做为别院。
后来他们兄弟江都弑君,李渊便把表弟的这宅子没收了,官府发卖,李逸八十万钱买下。
“我去见下客人。”
宇文家兄弟名声虽不好,但这位抛弃妻子跑来长安的宇文士及,未来却挺了得,不仅很快做了李渊朝的宰相,而且玄武门后,还在李世民朝中坚挺了好些年。
他把妹妹送给李渊,李渊也把宗室堂妹寿光县主赐婚给他。
此人通变谨密,是个厉害人物。
李逸把赤金箔帖放回拜匣,
“宇文公怎么把拜匣都给你了?”李逸笑问。
拜匣是方便放拜帖的,省的弄皱,当然有时也是存放有空白的笺纸,甚至还有笔墨,可以随时写拜帖。
这东西谁会连帖子一起送人嘛。
“这小盒子精致的很,还很重呢,”李守仁道。
李逸听了心中一动,又拿过匣子。
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打开匣子,下面有个暗层,里面居然放着厚厚一迭的金叶子。
薄如纸的叶子金,足有百张。
这一张就是一两,上面还有陈二郎十分金的戳记,每页还分成五等份,方便撕剪下来零用。
把黄金做成这种薄薄的叶子金,一来是携带方便,还好找零,更重要的是能防止金锭掺假,薄薄的叶子金可不好掺铅银等。
一百两,足六斤多重,怪不得说这小匣子很重。
好大手笔,出手就是百两黄金,
他买这宅院了八十万钱,现在宇文士及直接送八十万钱。
看来这是想要回这宅子?
李逸在前院客厅见到了宇文士及,
看着也就三十多岁,长的很高大,有股子成熟的儒雅味道。
他正站在客厅,看着墙上挂着的李逸手书的三字经和弟子规,还有十娘画的李逸画像。
“宇文公,有失远迎,恕罪。”
宇文化及转身,面带微笑,拱手,“是我冒然来访,唐突了。”
“坐。”
李逸把紫檀拜匣递到宇文士及面前,“我家仆人不懂事,刚把宇文公的拜匣也收走了。”
“我从关东带回来的一个小玩意,看着精致,特送给浅水侯的。”
“这盒子确实精致,用料也好,就是宇文公可能忘记了里面还有东西,一百两金叶子。”
宇文士及坐在那微笑捋须,那五绺长须倒是十分精致好看。
“区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那怎么能行。”
李逸煮茶,宇文士及在打量着他。
宇文士及这一生可以说是富贵至极,他爹宇文述是隋朝大将,后来成为杨广心腹,权倾朝野,号称大业五贵之一。
宇文士及少年时便以父功,受封新城县公,后来更是尚隋炀帝嫡长女南阳公主,拜驸马都尉,迁尚辇奉御,转鸿胪少卿。
虽说他哥哥们创业失败了,但他也早留了后路,早早给李渊献了金杯,如今更是献了妹妹,也成功又入仕大唐。
虽说现在还没得到什么实职,但他不是李密,他不会那么急,他相信早晚还有他出头之日。
“宇文公今日来,不会只是来故地重游,看看这座宅子吧?”李逸问。
“实不相瞒,这座宅院以前是我的别院,虽然我在长安也有好几处宅子,但我却很喜欢这里,也了不少心思重新营建装饰,如今再回长安,得知宅院如今在浅水侯手里,
我想买回来,我知道浅水侯也是喜欢这里,只要浅水侯愿意割爱,我愿意双倍价买回,”
“另外,这点小礼物,也请收下。”说着,他又把那拜匣推了过来。
出双倍价买回,那就是一百六十万,这里的心意还值八十万,那就是三倍价买回去,
李逸买来还没半年时间,就赚一百六十万,应当算是非常值得的一笔买卖了。
“宇文公,非是我不愿成全,实在是这宅子是我进长安置的第一个物业,我和我妻妾们都很喜欢这。”
“二百万,我愿出二百万。”
宇文士及直接加价四十万。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虽非名门出身,现在却也并不缺钱。”
“是我冒昧了,抱歉,望海涵。”宇文士及并没有过多纠缠,李逸言明不卖后,他也就收回买回宅子的打算,但那个匣子却还是推了过来。“我一回长安,就听到不少浅水侯的事迹,都说浅水侯是个非常有情义之人,一点心意,交个朋友。”
“我这人也喜欢交朋友,不过你这样弄我可不高兴,金子你拿走,匣子倒是可以送我,我正缺个这么精致的小匣子,
欢迎以后宇文公常来,随便提点茶叶啥的就行,用不着见外。”
“好。”
宇文士及把那百两黄金取出,留下匣子。
李逸带着他逛了一圈宅院,宇文士及有些感叹物是人非。
他离开时,李逸送了他点自家产的柿子烧、腐竹、挂面、香皂等。
姬令仪听说宇文士及愿意二百八十万买回宅子,李逸却没卖时,倒也没意外,自家这位郎君有时特别俗,非常爱钱,但有时候吧,却又能视钱财如粪土。
“那位宇文公对阿郎倒是挺尊敬的。”姬令仪祖父姬威,当年可正是依附宇文述,然后从太子杨勇的近臣转投到杨广船上,也成了大业权贵。宇文家和姬家往来也是较多的,“宇文述三子,宇文化及当年被称为长安轻薄公子,风浪浪荡,次子宇文智及,则纨绔无赖,为人阴狠狡诈,还十分贪婪。
唯有那位宇文三郎,风浪倜傥,博学多才,他父亲为朝中顶级勋戚,他又娶嫡长公主,却也很是谨慎低调。”
“若今天是另外两个宇文公子要来赎回房子,妾一定会劝阿郎卖掉,哪怕原价卖也行,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逸道:“我也正是知晓宇文士及不会强买强卖,更不会事后报复,这才没卖的。今天跟他聊过后,我能肯定,此人将来必然能平步青云,他日成就甚至可能在他父亲之上。”
宇文述爵封许国公,官拜左卫大将军,后来还参预朝政,权倾朝野,但是太过贪敛。
“阿郎是说宇文三郎将来能官至宰相?”
“嗯,差不多吧。”
姬令仪轻笑,“妾都听阿郎说过杜二郎、还有隔壁的李将军,以及上次来过我们家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将来能当宰相,今天又说宇文三郎能当宰相,上次好像还说过秦王侍卫侯君集也能当宰相,
这宰相哪有这么好当的,你这嘴里都出了六个宰相了。”
“呵呵,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可不能对外人说啊。”
“放心,妾知轻重,这些话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跟十娘也不说。”
李逸把她拉入怀,“最近妊娠反应没那么严重了吧,还吐吗?”
“好多了,只要不是太油腻的东西,就不会了。”
“我跟杨药监说好了,以后每旬他来给你检查一下,你这怀的双胞胎,还是得更加小心。”
“妾会注意的。”
“我现在就得开始给你提前准备好保姆、乳娘等了。”
“哪里用的着这么急,”
“有备无患吗?”
(本章完)
第233章 遭遇罗士信突袭
第233章 遭遇罗士信突袭
武德二年,正月廿七。
雨水节气都过了好些天,可却还没看到春天到来的迹象。
谷水河岸北还凝着层薄冰,李逸勒住躁动的坐骑枣红马,望着蜿蜒如龙的运粮车队碾过冰面,戴着鹿皮手套的手仍冻的僵硬。
早春的寒风吹过,如刀子般刮的脸生疼。
行走在唐郑两军交战区,李逸不敢轻敌大意,把太子赠的尚方明光鱼鳞山文甲披上了,外罩锦袍,还系了件大斗篷,防护倒是增加许多,可披着五十斤的铁甲,让他更冷了。
都马上二月了,就不能春暖开吗?
他此时多怀念家里的火墙火炕火炉子,围炉煮茶看书,或是约几个好友,煮酒聊天,多么惬意。
可随着王世充率大军再围谷州,这次准备来势更加凶猛,谷州刺史任瓌急向长安求援。
王世充这次带上了他得到的十几员瓦岗猛将,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裴行俨单雄信等全是当世堪称万人敌之猛将,
任瓌虽有智谋,可麾下却无可匹敌之猛将,谷州外围堡寨,接连被这些猛将攻破,任瓌只得向长安求援。
任瓌是太子建成的老师,太子此时主动向皇帝请求率兵救援。
原本他计划是二月出兵原州,讨伐李轨,接收河西。但现在河西形势很好,李建成便请求先出潼关救援谷州,击退王世充后再出兵河西。
秦王李世民请求由自己这个陕东道大行台率兵救援谷州,但最后结果却是皇帝同意了太子建成的请求,由他率兵两万紧急救援谷州。
李逸这个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本来就已经在出兵河西的行营名单之列,这次自然也被征召随行。
在潼关,李逸得到太子的一个任务,让他率一营千人,押送一批粮草。
这本来应当是相对轻松的任务,
但他总是有股不好的感觉。
再次望着运粮车队,他的一千人马,护卫着这支运粮车队,正经过一段很险要狭窄的地段,
依山沿河,道路狭窄,运粮车队行进的极为艰难缓慢,
冰雪路滑,车队走走停停,不时有粮车陷住,运粮的民夫只得费尽力气推车。
他抬头看天,天色已经不早了。
“丘旅帅,”
“将军有何吩咐?”丘神俨催马上前来应道。
“天色不早了,前面选个背风的地方,结寨立营准备过夜吧。”
“多派些斥候散开侦察。”
丘神俨自上次帮李逸擒了杜敬爱,两人关系也是更进一步,这次丘神俨主动找到李逸,说想要随军搏些功名,李逸也就帮了这忙,他向太子请求调丘神俨、赵永安、李德奖、武君雅、姬思恭等人到自己麾下,
又请求把刚点选上府兵的罗家堡的大富等十来人也都调来,李建成对这点小要求倒是全都同意了,发了一道太子令,事就都办好了。
“将军,咱们这个速度太慢了,要是不抓紧多赶点路,只怕要误了日期,到时不好交待。”
“安全第一,这里紧邻前线,洛阳郑军的部队随时可能渗透过来,万一遇上,我们可就不是误了日期这么简单,要是这些粮草丢失,那才是罪过。”
话未落,远处丘陵突有寒鸦惊飞,
李德奖催马上来,“将军,那边有情况,”
李逸急起举马鞭示警:“停止前进,”
东岸白杨林里惊起更多寒鸦,
所有人都不由的脸色大变。
民夫们慌乱间在押粮士兵的命令下推车结阵,数辆车首尾相连围个圈,地形受限,只能临时把一字长蛇的运粮车队,变成一个个的小车圈,民夫们从粮车上抽出长矛,站在圈内,握着长矛对外,紧张不安的左右张望着。
一千押粮士兵,也迅速结成了几个圆阵。
从东岸白杨林中冲出一支骑兵,
快马角弓轻刀,
数量并不算多,也就二三百骑,可李逸心头狂跳,他自己这边是对面十倍人数,但真要打起来,李逸可不敢说能赢。
对面明显都是精锐轻骑,这里已经是唐军后方,对方却能深入,足以说明这支骑兵很了得。
而他这千名押粮兵,加上千多民夫,民夫根本不能指望作战,就是手下千兵士兵,也大多是这次关中新点选的府兵,许多人都还不曾习练得战阵之术。
他手下真正能打的,其实也就是二百老府兵,可大多是步兵,骑兵仅一队五十人。
敌骑自林间奔出,
当先一员将军,黑马黑甲黑袍,个头并不魁梧高大,却执丈八马槊,显得极不协调,
可他冲的最快,
马槊寒光吞吐如电,
眨眼间已经冲到林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挑飞了两名持长矛的新府兵,
李逸远远望着,瞳孔骤缩,
好快的槊法,
“放箭!放箭!”他听到那边有队头大呼,阵中有弓箭手射出十几支箭,数支箭射中了他,但他却毫发无伤,反而是再次出槊,那把那位指挥放箭的队头又给挑飞了。
“哈哈哈,山东罗士信在此,谁敢挡我!”那将大呼。
“罗士信?”李逸脱口惊呼,掌心已沁出汗来,罗士信这个名字,他可是如雷灌耳啊,
当年张须陀麾下两员绝世猛将,便是秦叔宝和罗士信。早年张须陀在河南剿流贼,罗士信年仅十四岁,本是官府征召派到他身边的执衣杂役,罗士信却也要上阵杀敌立功,
被人笑说他年纪小个头又小,连披戴盔甲的力气都没有,罗士信大怒,当即披两副铁甲,悬两壶箭,飞身上马,张须陀见状许他出战。
敌军刚列阵,罗士信就驰马冲入敌阵,连杀数人,并斩下一人首级,抛向空中并用长矛接住,在阵前巡走,敌军被震慑,不敢靠近,张须陀挥军乘势进攻,大败敌军,罗士信追击,每杀一人便割下鼻子,回军后以鼻子报功,
从此深得张须陀赏识,后来杨广派人给张须陀画像,还特意让画师给罗士信和秦琼也画了副像带回去观赏。
这就是个短小精悍的万人敌,
今年其实也才十九岁,但已经战阵厮杀五年,大小数百战,张须陀战死后,跟着上了瓦岗,邙山大战,重伤被俘,王世充当年在杨广身边时,就早闻其勇悍之名,
得到罗士信后,对他封赏极厚,还亲自帮忙包扎伤口,每日同吃同睡。
李逸心中叫苦不迭,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个杀神啊。
被这家伙割下来的鼻子据说都有上千了。
李逸的鼻子都有点痒了。
他可不想鼻子不保。
丘神俨、李德奖、温思恭、赵永安几人也算是骑射了得,也早听闻过罗士信大名,
不过他们却不畏惧,反而战意燃烧,大吼着就策马一起杀向罗士信。
若是能够斩此敌军大将,那就是大功一件。
李逸一时慌乱,
都不知道该如何指挥,
这地形狭窄,其实对双方都不是什么交战的理想场所,可罗士信明显根本不在乎这个,他身披双层甲,连坐骑都披着皮甲,就这么在阵前反复奔驰,马槊不时的刺倒、挑飞唐军,
他手下二三百骑,也都彪悍无比,
马上骑射,箭无虚发。
丘神俨四人冲向罗士信,
“来的正好,”罗士信大喝着迎上,
居然阵前斗将,
罗士信一人对战丘神俨四人,丝毫不落下风。
李逸此时恨不得能有杆巴雷特大阻,一枪把罗士信阻了。
那边交战数回合,温思恭最先被打落马下,紧接着赵永安也落了马,李逸见状,喉头发紧,心紧张的要跳出嗓子眼。
“罗士信,你今日怎么骑匹黑马,你的照夜狮子骢呢?”李逸放声大喊。
正连挑落两名唐将的罗士信,正兴奋的想要一举将另两人也挑下马,被这一嗓子喊的愣了一下。
趁他这一愣神,
温思恭和赵永安也是赶紧槊下逃命,奔向坐骑。
李逸继续大喊道:“我听闻当年隋文帝时,西域大宛国献千里马,其中有一马号狮子骢,其鬃曳地,惟裴仁基能驭之,朝发西京,暮至洛阳,能日行八百里。
此马文帝后来赏赐给了裴仁基,当年大海寺一战中,裴行俨重伤落马,被瓦岗军重重包围,是你拼死杀回去救出了他,裴仁基因而感激将照夜狮子骢赠于你,
罗将军神勇,配上那匹狮子骢更是如虎添翼,犹如吕布配赤兔,只是今日怎么不见狮子骢呢?”
这话揭了罗士信的伤疤,令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罗士信握槊的手猛然收紧,甲叶铿然作响。
白杨林间朔风骤起,卷着细雪扑在玄甲上。
李逸心扑扑剧烈跳动,他盯着那个矮个子,顶多五尺多身高,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个子,却精悍勇猛无比,隋末有名的万人敌。
谁敢想象就是这么个人,才十九岁,但战场上却割下上千鼻子。
李逸知道今日无法力取战胜,唯有一线生机,就是借着他和王世充的隔阂劝降了。
“听说去年罗将军重伤被俘,王世充一开始可是待将军极好,亲自帮将军换药,还同吃同睡?可后来没多久,瓦岗邴元真、单雄信等投降后,王世充立马就冷落将军,跟单雄信他们睡去了?
王世充甚至把两个兄弟之女分别嫁给了单雄信和裴行俨,授邴元真行台仆射,反倒是罗将军,却连个总管、刺史都没能得到任命?
王世充侄子王道询看上了你的狮子骢,向你索要,你不给,他就带人到你家马厩强抢,把跟随你出生入死的部曲肋骨都打断几根,打的差点没命,
你闻讯后赶回家打伤了王道询,夺回狮子骢,可事情闹到王世充那里,他却是怎么处理的?
听说王世充对你说,孤侄爱马,如士信爱槊,一匹马换宗室和睦,士信觉得不值吗?
哈哈哈,罗将军,你乃天下勇悍无双的猛将,王世充却是如何待你的?你本也只是重伤被他俘获,他还如此待你,你又替他卖什么命呢?
隋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
然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李氏当为天子?
大唐天子才是真命天子,罗将军,长安天子豁达宽容最有雅量,而且雄才大略,乃是真正明主。
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罗士信握着槊,立在寒风中,他咬紧牙关,内心挣扎,但马槊却缓缓的垂下了几寸。
“你又是何人?”
李逸踢马上前,来到阵前,相距十余步停下,
“我乃大唐浅水县开国侯、赐属籍宗正,奉义宫总监检校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勋加大将军李逸是也,也是此次太子行营记室。”
说着,他靴跟轻磕马腹,再次缓缓向前,
“不知将军帐下,如今还剩几匹马好?”
“又不知将军那些跟着出生入死的部曲家兵,被打断的骨头长好否?”
“论本事,将军岂在邴元真之下,可那个贪鄙的家伙只因行贿王世充兄弟,能奉承拍马,便拜滑州行台仆射。
单雄信也未必比你更勇猛,却拜大将军,还做了王世充侄女婿,
罗将军堂堂万夫不当之勇,天下有名的战将,如今却被王世充当成百夫长,派来敌后侦察,这不过是小校的职事,王世充如此薄待将军,将军又何必还留在洛阳?
将军若弃暗投明,我敢说长安天子,必不吝惜赐将军一个总管、刺史之职,起码也能封个侯,将来平定王世充,少不得还能封个国公。”
“黄口小儿,”罗士信见李逸年轻,“信口胡说罢了。”
“实不相瞒,李逸在今年夏天前,还是无极观的一个道士,夏天才还俗,然后不一年时间,立了一些微末功劳,每次圣人都封官赐爵,从浅水县男,到如今的浅水县侯,甚至赐紫金、列属籍,
我李逸自问可没罗将军这般本事,连我这样的草莽都能得圣人如此赏赐,罗将军若归朝,陛下岂会薄待?”
“将军,给王世充这种人卖命,真的不值。”
罗士信回想起归顺王世充的那一幕幕,
确实内心难平,深以为耻。
他提起马槊大喝一声,槊杆重重的刺进地下。
漫天飞雪里,
罗士信跳下了马,
“你说的对,王世充性猜忌,喜信谗言,这种人不值得我罗士信追随。”
李逸大喜,“欢迎将军弃暗投明,”
“我在附近还有几支人马,都是我的旧部,约有千余骑,我这就派人召集前来,”
李逸劫后逃生,他知道,若是今天没能劝服罗士信,他这支运粮队伍,绝对难逃一劫,他连这二三百骑都敌不过,更何况附近还有上千人。
“我立马向太子、向长安天子奏报此喜讯,陛下若听闻罗将军来归,必然万分欣喜。”
罗士信只是沉默着,自十四岁跟随张须陀上阵杀敌,转眼第六个年头了,大海寺一战兵败,张须陀死后,他和叔宝跟着裴仁基父子投了瓦岗李密,邙山大战后,李密败逃关中,他被俘后也就降了洛阳王世充,
如今他再次改投李唐,都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乱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也厌倦了这种随波逐流,希望这次能有个好归宿吧。
(本章完)
第234章 李逸风雪夜夺堡
第234章 李逸风雪夜夺堡
夜幕降临。
寒风萧萧,谷水河畔唐军临时营地的篝火在冷风中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锅里水烧开,李逸给自己舀了小半杯开水,从身上的干粮袋取出两把炒米加进去,
炒米开水一泡就好了,一股香味袭来。
罗士信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李逸笑着把冲好的炒米递给他,“罗将军先喝点炒米粥垫巴一下。”
“这玩意挺香,水泡一下就能好吗?”
“嗯,这叫炒米,跟几蒸几晒的麦饭相比,要方便不少,热水一冲就能吃,干嚼也行。”
李逸又拿碗继续冲泡,
刘黑子、罗五、大富等罗家堡新兵,如今都是李逸的亲兵,也都用开水泡炒米。
那边李逸还拿出来一块腊肉,火上先烧一烧,再用刀子刮一刮,切片下锅中煮,煮的差不多了,往里扔进去几大把河边采的野荠菜等。
咸香的腊肉,香的大家流口水。
白天还被罗士信挑下马的赵永安、温思恭,这会也跟罗士信挤在火堆前,大家一起喝炒米粥,吃腊肉野菜汤。
寒冷的初春野外,
能够有一碗热汤,
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这一天行军的疲惫,时时警戒提防的操心,这刻难得轻松些。
罗士信率一千五百人倒戈归附,
一千五百轻骑精锐,这些可大都是一直跟随着罗士信的旧部,有许多都是百战老兵,王世充却不知道用,竟然让罗士信这等猛将当侦骑来用。
李逸给这一千五百人,每队分了一块腊肉。
一队五十骑,一块腊肉虽不多,可烧一烤刮一刮,然后炖煮一大锅,还是非常香的。
这些人狼吞虎咽,连那很咸的汤都全分食了,最后吃完了,那个锅还要再加水煮一锅分喝了。
“让你见笑了,我们自投王世充后,就开始吃了几天饱饭,后来王世充不待见我,尤其是我跟他侄子起冲突后,更是经常克扣我们的军粮,
我这次也是主动请命出来侦察,就是想深入敌后,劫掠粮道,夺些粮食,否则弟兄们天天饿肚子,战马也吃不饱。”
其实李逸刚才在罗士信各部前来时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他们普遍很瘦,人瘦马也瘦,
来时他们的马上还拴着锅盆等不少东西,
“先前李密围洛阳,洛阳饥荒,粮食最贵的时候一两黄金换一斗米,如今虽然好点,但米斗也要好几千,”
杨广集天下之力,把他爹文帝开皇之治留下的偌大积蓄,营建了个辉煌的东都洛阳,
曾经的东都是多么的繁盛,依靠南北大运河,真正的天下中心。
但现在,洛阳已经要成死城了。
当兵的都吃不上饭,百姓又哪有饭吃。
煮好的腊肉还是挺咸,哪怕加了许多水,又放了不少野菜,仍然太咸,李逸觉得应当先焯一遍水,甚至多放点盐把咸味吸出来,
然后再来煸炒,那样才香而不咸。
可罗士信却大口的吃着,吃的很香。
“这肉切的太薄了点,得再切大片些,切厚点,那才好吃,一口下去油汪汪,够劲。”罗士信道。
“还是瘦肉多了点,不过味道好,够咸,够香。”赵永安也道。
就连李德奖、武君雅、温思恭、丘神俨这几位公侯子弟,也照样吃的很香。
李逸打趣李德奖,“长安贵族不是不吃猪肉吗,先前杜如晦两个儿子打架,他就罚他们吃猪肉,吃的两兄弟吐。”
李德奖哈哈一笑,“咱没那么多讲究,能有的吃就不错了,猪肉再不好吃,也是肉,总比麦饭好吃吧。”
罗士信幽幽的来了一句,“打仗的时候能有这么咸香的腊肉吃,烧高香吧,洛阳围城、蒲坂围城,你知道他们吃什么?粮吃尽,就吃糠麸,然后是树皮,再是鸟雀老鼠也给吃绝了,再然后就是吃人······”
他详细的描绘了那些黑暗而又惨绝的情景,听的李逸想吐。
大家沉默。
罗士信吃完腊肉野菜和炒米粥,抹了把嘴,“多谢浅水侯这般盛情招待我和弟兄们,我罗士信无以为报,就也送你一桩富贵吧。”
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诈城奇袭的计划。
“现在王世充还不知道我已率部倒戈,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我知道谷州外围西面边境的几座堡寨,驻防的兵虽不多,但寻常情况下想攻夺却也不易,都是易守难攻,把守在险要之处,
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率部归唐,我带部下连夜前去诈入城寨,得手的几率很大,若是我们动作快点,在王世充反应过来前,我们甚至能抢夺他三五个城寨,
对浅水侯来说,这也是大功一件了吧?”
李逸听的目瞪口呆。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罗士信归服,解决了危机,哪里有想到那么远去。
他想的只是天一亮,把粮送到前线唐军大营,如期完成任务,然后招得一员猛将和千五轻骑精锐,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丘神俨几人一听,都兴奋激动起来,
一个个激动的身上甲叶锵锵做响,
“将军,干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几人齐齐起身,腰间横刀撞击着铁甲,就连罗五、罗大富等罗家堡新兵们,也都充满着建功立业的渴望。
李逸坐在火边,
他手掌揉抚着膝盖,这些关中子弟们的渴望,他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他们现在就像是饥饿的狼。
这确实是个诱人的机会,
但李勉深知他现在是这支四千人队伍的首领,他的决定,关乎四千人的性命,
一旦失败,后果严重。
罗士信坐在他对面,平静的好似一个猫冬烤火的地主家年轻长工,“谷州城离此也就几十里,王世充的连营距此三十里,
他虽有几万人马,还接连拔除了谷州城外围不少堡寨据点,
但是我们只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诈取智夺外围堡寨,并不是要去马踏连营。
浅水侯可知为何王世充会让我来劫粮道?”
李逸看着他,
“唐太子的援军与王世充在谷州外对峙,双方试探着打了几场,唐军始终无法突破王世充军拦截,根本无法靠近谷州。
而王世充一边拦截援军,一面还在加紧攻打谷州。
这次跟上次攻谷州可不同,这次王世充早有备而来,带了不少攻城的器械,昨日,郑军几次攻上了谷州城头,
虽然任瓌拼死守住了,
但谷州城墙昨日被攻塌了一段,任瓌用了数百人的伤亡才堵住了那个缺口,但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众人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谁也没料到,这次王世充军这么猛。
“三座堡寨,守军各只有百人,但卡着通往谷州的要道,若是不能拔除,随时都会威胁着粮道,”
丘神俨单膝砸进雪地,大声请令:“末将愿率所部,前去夺寨。”
李逸没马上答复。
罗士信哈哈笑道:“浅水侯,诈城的把戏,我罗士信十四岁时就在齐郡玩过,一夜拿下三座小堡寨,易如反掌。”
终于,李逸长呼一口气。
下定了决心。
“好,既然身在战场,就得为全局考虑,罗将军,现在开始,请你来部署安排,怎么打,我全听你的。”
罗士信手按着横刀刀柄,“罗某有一个请求,夺下堡寨,捉到王道询,我要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李逸看到他眼底翻滚着恨意,那恨意比谷河冰层下的寒流更刺骨。
他身后的老兵们听到那个名字,也全都骚动起来。
“好。”李逸点头。
雪粒密集起来,
打在铁甲上簌簌作响,
夜半子时末,
第一座堡寨出现在雪幕中,
雪越下越大,
这座堡寨矗立在山头,居高临下。
堡寨驻兵百人,还有座烽台,
罗士信带着几百部众打着火把出现在堡寨前,对着堡寨守军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风雪这么大,还不赶紧开门让弟兄们进堡喝口热汤,烤会火!”他的吼声夹着风雪,“直娘贼,你们倒是缩在堡里舒服,我们弟兄们鸟都快冻僵了。”
李逸带着亲兵,埋伏在远处的黑暗中,看着堡寨守兵磨磨蹭蹭半天,终于还是放下了吊桥,
罗士信率先踩着吊桥越过了壕沟入城,
很快,喊杀声传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罗大富蹲在李逸后边,听着那响声,激动的牙齿都在打颤。
“上!”李逸起身,用力一挥手臂,喝令道。
早就按捺不住的丘神俨、李德奖等立马率部冲了上去,
当他们冲进堡寨,罗士信已经基本解决了战斗,
他提着一个脑袋兴奋的仰天大吼,他的亲兵牵出一匹长鬃曳地的夜照狮子骢,
那马正是裴仁基曾送他的大宛名马,而那脑袋,也正是曾经夺他马的王世充大哥儿子王道询。
郑军都没来的及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全被屠光,连烟烽警报都来不及燃放。
李逸进堡,
罗士信大仇得报,痛快的道:“第一座堡寨已经拿下,再送你一百个郑军首级,还有个右武候将军、赵国公。”
“你赶紧安排人驻守这座城堡,我们抓紧去下一处。”
风雪漫天,
李逸心头却是火热,这罗士信真猛啊,他刀都没出鞘,就拿下了一座险要的堡寨。
(本章完)
第235章 夺三堡再破五寨
第235章 夺三堡再破五寨
一夜风雪。
次日,仍是没有停歇之意,铅云低垂,天昏地晦。
一片白茫茫。
谷水北岸,谷州城通洛城西。
南岗堡,堡中郑旗已被砍落,升起了一面唐旗。
李逸一夜未眠,可此时却没有半分睡意,亢奋无比。昨夜,在罗士信的指挥下,他们趁风雪,连夺三堡五寨。
斩首五百,俘虏两千,还一共缴获了五千多石粮食,五百匹战马,八百匹骡驴,刀枪弓箭若干。
南岗距离谷州城不远,是谷水北岸通往谷州必经之路。
王世充夺取了这处外围城堡后,派了五百精锐驻防,哪料到罗士信会突然倒戈,并引唐军连夜来诈夺城堡。
当南岗堡守将把罗士信放进堡内,也就注定此堡必然失守。
那可是一头猛虎。
五百人根本挡不住,他们也只是在城堡被占领前,向谷州王世充大营燃放烽火示警而已。
“痛快,”罗士信眼睛赤红,提着把带血的横刀哈哈大笑。
这人昨晚已经杀疯了,若不是后面李逸再三劝阻,只怕他能杀光攻下的三堡五寨里的所有郑军。
一夜斩首五百,俘虏两千。
这个战果还是辉煌的让丘行俨李德奖这些积极敢战的小将们,都难以置信。
“赶紧煮饭,吃饱后,弟兄们分班轮值,抓紧休息。”
李逸站在南岗堡城楼上,堡子不大,但位置紧要也很险固,若非罗士信诈取,就算是五千人来攻,估计没十天半月也拿不下的。
先前王世充可是带着几万人马,逐一扫荡谷州外围堡寨,任瓌兵力不足,主动收缩,放弃了一些堡寨,只重点防御南岗堡等,可最后也架不住单雄信裴行俨这等绝世猛将的进攻。
可这易手还没多久,又被李逸夺取了。
最关键的是,当初王世充亲自率重兵来攻,还派出一众绝世猛将,也是付出了不少的伤亡才夺下的,李逸却几乎没啥损失就诈取了。
“昨晚那腊肉还有没?”罗士信笑问。
“腊肉还剩了一点,不过还有些香肠、腊鱼,一会弟兄们分着吃了。”
一夜间获得如此大胜,李逸和罗士信的部众,那都是喜笑颜开。
几千人马,分别进驻三堡五寨,
在这风雪寒天里,有了堡寨城墙,让大家也是感觉安全许多,又缴获了不少粟麦,
自然就要烧水煮饭吃热乎的。
身在城堡中,李逸也终于能够暂时将那五十斤重的尚方明光甲给卸了,换上保暖轻便的裘袍,坐在火堆前先洗脸洗脚,再舒服的烤烤火。
刘黑子和罗大富、罗五他们也是凑过来,一边烤火一边等饭菜熟。
“没想到仗还能这样打,”刘黑子一直喃喃念道,昨天这一天一夜算是彻底开了眼了。
他有些遗憾的是,虽然有李逸帮忙,他点上了府兵,还能在这次随军参战,可做为李逸亲兵,罗家堡新兵,全程跟随李逸身边,根本没机会真正上战场杀敌斩首。
五百个斩首,几乎都是罗士信部的,俘虏也大多是他们抓的。
李德奖丘神俨赵永安几人,好歹还有斩首俘虏功,他们可是一点没有。
“你们身为我的亲兵,职责是护卫主将,保护军旗,没有斩首、俘虏,照样也是有军功的,”
昨夜虽说伤亡很小,但也不是没伤亡,一样战死几十个,伤残了上百,打仗哪能没伤亡呢。
在罗士信看来,昨晚的伤亡跟战果相比,几乎可忽略不计。
“那位罗将士,个子那么小,没想到那么猛。”
“是啊,他那马槊,一挑一个,无人可挡。”
李逸笑道:“你们没听说过吗,罗将军外号白虎罗士信,都说是白虎星转世。瓦岗有五虎上将,你们知道是谁不?”
刘黑子一听这个就来劲,“知道,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裴行俨和单雄信,”
“嗯,没错,此五将武艺高超,名声赫赫,号称五虎上将军,自然都十分了得。”李逸道。
罗家堡新兵,借李逸五万钱参加点选,得李逸帮忙点中府兵,也是没料到一点中就立马上了战场。
之前一路上还只是行军,过了潼关后押粮,没遇到什么事,一切还挺新鲜,可经历昨一日夜后,几人也才见识到了战场的凶险。
人说没就没。
“阿郎,你这次立下大功,是不是又要加官晋爵了,是不是得升县公了?”罗五笑问。
“哈哈哈,”李逸大笑,倒也是轻松了许多。
谷州城外十里,郑军连营。
有战马直接驰入营中,
把守营门的军官看了眼,却没有让人拦截,营中驰马,本是死罪,但那人是侦骑,有紧急军情可驰入营中直抵帅帐前。
挡他的,反而有罪。
骑士冲到太尉、左仆射、郑国公帅帐前,战马口吐白沫摔倒在地,浑身满是冰凌,胡子都结冰的侦骑滚落马,
从怀中掏出一份军情,
“快禀报太尉,南岗堡已经失守,西上堡、南园堡,还有关沟寨、后沟寨、高平寨、上沟寨、高坡寨,
谷州西面三堡五寨皆已失守,几处守军,全军覆没。”
帐中王世充猛的掀开帐蓬走了出来,
这位洛阳朝中的实际掌控者,相貌独特,有着一头粟色卷发,面色白净,高鼻深目,带着胡相,
其实王世充本姓支,他祖父支颓耨本是西域胡人,早逝,父亲支收跟随母亲改嫁到霸城王家生活,因而改为姓王。
“三堡五寨,一夜陷落?”
王世充大喝,他的嗓音高亢而尖细。
“回太尉,昨夜发现南岗堡的烽火报警后,单大将军便立即派出侦骑前往,”
“是谁?谁能在一夜间,如此迅速的夺取三堡五寨?”王世充依然难以相信,他先前带几万人,战死过千,才拿下了三堡五寨,为何现在一夜之间尽失,
那里可还有他两千五百人驻守啊。
“李建成、李孝基、盛彦师、史万宝,他们的人马都在我们对面,昨夜根本没有什么动静。”
“是,是罗士信,”
“罗士信投唐?”王世充怒火中烧,满腔火却无处发泄,“罗士信投唐?”
“罗士信昨日率千余轻骑绕后劫唐军粮道,遇到一员唐将,被他说服归降。”
王世充这下更加震惊了。
“谁,那员唐将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仅凭口舌之利能策反罗士信?”
“那唐将名叫李逸,乃唐国浅水县开国侯,任职奉义宫总监检校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出任行营记室,”
王世充望向从帐中出来的邴元真、单雄信等诸将,“李逸,你们听说过此人吗,我怎么不记得李渊麾下有这么一号人物?”
单雄信几人都摇头。
“难道是李渊族人?”
“太尉,还有一事禀报,”
“说!”
“昨日,赵国公、右武侯将军道询,带亲兵巡视堡寨,昨夜正好夜宿高平寨中,他,”
王世充听到兄长世恽家儿子的名字,皱眉,“他怎么了?”
“高平寨被罗士信诈夺寨门,赵国公熟睡中被割了首级,”
王世充晃了晃脑袋,“罗士信,我待你不薄,安敢如此背叛!”
邴元真扶住王世充,“太尉,此事十分蹊跷,罗士信毫无征兆的叛乱,还引唐军连破三堡五寨,难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
“你是说?”
“也许罗士信密谋叛乱已久,而且只怕未必就只是他一人谋叛。”
王世充面沉如水,“取某的虎符来!”
谷州西南,
唐军连营。
太子李建成正在看着地图,王世充用兵老辣出乎他的意料,他联合陕州总管永安王李孝基、熊州镇将葛国公盛彦师、原国公史万宝等,合兵三万,但被王世充拦住,
虽谷州城池就近在眼前,却难以逾越。
“秦叔宝程咬金单雄信裴行俨一个比一个勇猛,甚至就连他们手下副将牛进达李君羡田留安吴黑闼等并不是很出名之辈,居然也彪悍无比,”李建成感慨着道,李密当年有这么多猛将,居然还能败。
白衣效力军中将功赎罪的韦挺大步进来,面色严肃,“殿下请看这个。”他递过一道军情。
李建成扭头,“什么军情?”
“让人匪夷所思的军情,”韦挺道。
“一夜破三堡夺五寨,李逸?”建成接过,匆匆一扫,也是满脸震惊,“李逸麾下不过一千押粮兵马,其中大多是新点选府兵,”
他继续往后看,当看到李逸昨日在谷水河畔遭遇罗士信亲率侦骑时,更加迷惑了。
罗士信,有人称为白虎星降世,也有人说他是疯虎,但他却是中原成名已久的悍将,当年张须陀麾下左右先锋之一,后来瓦岗的五虎上将之一。
李逸碰到了罗士信,他那一千新兵能挡的住,还怎么又夜夺三堡五寨?
李建成都被彻底吸引住了,
“李逸被罗士信突袭,关键时候,他凭一张嘴就劝说罗士信率一千五百骑归降,然后两人夜夺三堡五寨,斩首五百,俘虏两千,还缴获粟麦五千余石······”
李建成都说不下去了,“谁送来的?难不成是对面王世充送来的?”
“行军司马唐俭已经派人去查验了,应当很快就有结果回报。”
李建成又拿起那报告,“你说万一是真的?”
“不可能,”韦挺摇头,坚决的道:“不可能,李逸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儿,会奉承钻营罢了,他不可能有那等本事。”
李建成放下手里的军情,“也是,怎么可能呢。”
不过因这道军情,还是让建成这个上午都一直心不在焉,临近中午,唐俭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了确切的消息。
三堡五寨,都已经飘着唐旗,
“属下在南岗堡亲眼见到了浅水侯李逸和罗士信在啖肉饮酒,堡内还有个已经被冻结的京观,那是五百敌军首级垒筑而成,
还有两千郑军俘虏······”
李建成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的无数将士目光望来。他解下腰间的十三环玉带,又脱下身上披的貂裘大氅,“将此此带赐予李逸,大氅赏罗士信,
再调一千步骑归李逸差遣,”
建成笑的无比灿烂,“孤现在升李逸为谷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为行军副总管,其部一千五百人,每人赐绢两匹,以后由朝廷发放钱粮供给。”
(本章完)
第236章 龙骧大将军秦琼出战
第236章 龙骧大将军秦琼出战
谷州城头,
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看着修修补补的夯土城墙,忧心如焚。
这样下去,谷州城坚守不了多久了。
任他智计百出,可终是兵力悬殊。谷州也不是什么名城重镇,又如何抗的住王世充、单雄信、裴行俨、秦叔宝等这些天下名将。
遥望西南,
能隐约看到皇太子建成援军大营,可是被王世充连营阻挡,不得寸进。
任瓌扎破手指,开始写血书,给长安天子和城外太子各写一封,表明他将与城共存亡,必坚守到底。
“今日郑军怎么还没开始攻城?”谷州兵曹问。
任瓌把写好的两封血书折好,叫来自己的两个孙子,让他们一人收起一封,“待天黑后,我会给你们每人派二十轻骑,护送你们突围出去送信。”
说是让两孙子冒险突围送信,其实就是给两孙子一个离开的机会,还不用落个逃兵罪名。
两孙子都还年少,本也不是朝廷兵将,他又把四十个护卫骑兵的名额,安排给了城中官将、豪强的子弟,也算是给各家的交待。
南岗堡。
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加散骑常侍晋昌郡公行军司马唐俭,奉太子令亲自来到南岗堡。
李逸与罗士信率军官们相迎。
唐俭站在堡门前感叹着道:“堡虽小,却扼守险要,易守难攻,当我粮道,威胁侧后,
浅水侯一夜间连夺三堡五寨,了不得,唐某佩服。”
“都是太子殿下亲率大军在前牵制住王世充主力,又有罗将军弃暗投明,献策奇袭,都是大家的功劳。”
风雪飘飘。
唐俭入堡,宣读太子令。
李逸被授为谷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为副总管,太子还又增派一千人给他,如今李逸麾下便有了三千五百人马,还有一千五民夫,两千俘虏。
“这条十三环蹀躞玉带,是太子殿下闻得捷报后,从身上摘下来赐给你的。”唐俭拿出十三环玉带,“太子说了,要我亲自给你系上。”
“这可使不得,我哪有资格用此物,僭越了。”
“太子赏赐你就系。”
唐初,有些制度也还没那么完善,十三环玉带,天子太子所用,但赏赐给臣子也是可以的,更显荣耀。
罗士信得了一件很华丽奢侈的貂裘大氅。
两人还各有两匹良马,一杆上品马槊。
“太子殿下知晓罗将军喜好良马、宝槊,故又给你们良马宝槊。”
罗士信部一千五百人,每人还赏赐两匹绢,并且全都录名册,以后都是朝廷的正式府兵,朝廷供养,战后还能获分田地等。
转正了,全都转正了。
虽仅得一个副总管,但起码大唐太子的态度不错。
唐俭把罗士信的神情看在眼中,“太子殿下已经将二位战功八百里加急奏报长安天子,相信陛下很快就会给二位正式赐封了。
以罗将军之威名和战功,必然少不得公侯之封和三品之职的。”
唐俭还带来了太子的命令,
两人率领三千五百兵马,负责守好这三堡五寨。
“这三堡五寨,就交给两位总管了。”
两千名俘虏,太子让他们自行处置,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地遣散了也行。
那一千五百民夫,则将返回潼关,继续运下批粮。
对于这个结果,
李逸挺满意,
这守三堡五寨的任务,他挺喜欢,比押运粮草轻松,也比加入太子大营安全。
对于守城,李逸没啥经验,但罗士信经验丰富,善攻者同样善守,何况李建成又给了他一千兵,这次可是关中老府兵。
“罗将军,接下来的任务,也还得仰仗你来指挥了,该怎么守城,各堡寨间怎么联络,都听你的。”
“叫我士信便好,咱们年纪也没相差几岁,你要是不嫌弃我出身,咱们以兄弟相称便可。”
罗士信对李逸先前表现出来的那份信任还是很感动的,对一个新降之人,能够如此信任很少见。
对比之下,王世充的人品就显得很烂,多疑猜忌,阴谋诡诈,他刚被俘时,王世充对他是嘘寒问暖,还亲自帮忙换药,就差用嘴帮他吮伤口血脓了,后面还跟他同食同睡,推心置腹的样子,让罗士信真的很感动。
可谁知道,这家伙没几天就又对邴元真、单雄信等玩那一套去了,对罗士信弃之如敝屣,甚至当他侄儿想抢他罗士信的狮子骢时,这家伙还偏袒侄子,让他大开眼界,也是深感恶心。
“俺穷人孩子出身,小时给地主家放牛的,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真心换真心,有我在,王世充别想攻下一座堡寨,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谷州城外,王世充大营。
邴元真在军议上冷声向秦琼发难,“秦将军,罗士信叛变投敌,还诈夺三堡五寨这件事,你不得跟大家解释解释?”
秦琼没披甲,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裘,却还是觉得冷。
去年邙山大战,秦琼拼死血战,曾连刺王世充麾下十余员骁将于马下,但瓦岗终究还是败在李密的刚愎自用瞎指挥上,
秦琼再勇,也架不住千军万马,最后重伤昏死被俘。
程咬金、裴行俨其实也是差不多,重伤后被俘。
唯有单雄信邴元真这些家伙,是不战而撤,主动投降的。
邴元真小吏出身,后来追随翟让、单雄信等人瓦岗起义,大海寺之战败张须陀后,李密威望大增,邴元真也是立马就转投李密,还很快就成了李密的心腹。
他被任命为掌书记,镇守洛仓,此人没什么太大本事,却很贪婪,就是他接受王世充贿赂,力劝李密答应洛阳拿绢布换粮,硬是给洛阳续命。
等到郑魏大决战时,这家伙又是早早被王世充离间策反,暗中倒向王世充,当李密邙山兵败后撤,向为李密心腹的他却开洛仓投降王世充,这让李密失去了重要的据点和宝贵的粮食,士气大溃,一败不可收拾。
凭着献仓之功,邴元真投王世充后,又加上善奉迎,直接就封滑州行台仆射,拜大将军封国公,位在瓦岗一众大将之上。
此时,
他站出来向秦琼发难,质疑秦琼跟罗士信是一伙的,都暗中通敌谋叛。
秦琼重伤未逾,
本来应当留在洛阳养伤,王世充非要他随军,
“邴仆射就算不念及瓦岗旧情,说话也得讲证据吧,我秦琼如今这副病秧秧的样子,我通谁的敌?
再说了,你说我和士信通敌谋叛,那为何士信投唐,却没带上我?我要通敌了,还留在这等死吗?”
秦琼压不住火气,牵动伤势,剧烈咳嗽起来。
“叔宝勿急,世人都知你和罗士信关系亲如兄弟胜似手足,如今他突然叛投唐军,还夺我三堡五寨,真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啊,我那么信任他,当初他重伤将死,我可又是请名医又是用好药,费尽心力才救治好他,结果他现在却捅我一刀,”
王世充目光在秦琼、程咬金、裴行俨几人身上扫过,
这三位虎将,邙山之战时都重伤,如今都还未痊愈,但王世充还是止不住怀疑他们的忠诚,毕竟出了个罗士信。
“太尉,其实秦琼他们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很容易。”邴元真冷笑着道:“就让他们带兵亲自夺回三堡八寨,并把罗士信和李逸的首级带回来便能证明了。”
秦琼对邴元真怒目而视。
可邴元真冷笑着并不畏惧,虽都曾是瓦岗的,但他们并不是一路人。邴元真最早是跟着翟让徐世绩单雄信他们一起的,后来大海寺一战,斩杀张须陀,大败秦琼罗士信等人,
邴元真和秦琼他们本就是老对头。
他甚至曾被秦琼挑落马下,差点没命。
后来秦琼虽也随裴仁基上瓦岗,可也不是一个山头的。
王世充目光扫过几人,“叔宝啊,自你归附洛阳朝廷以来,还没有为朝廷上阵讨敌过,
如今情况危急,你可愿意为朝廷出战夺回三堡五寨?”
邴元真阴恻恻的道:“除非秦将军眼里只有兄弟旧情,而没有国家忠义,否则没有理由不出战。”
秦琼被逼到了墙上,他知道若是今天他不答应,只怕走不出这帅帐了。
“末将愿往!”
王世充哈哈一笑,“好,秦将军果然忠于朝廷,”他拿出一支虎符,掷在沙盘上,“便以龙骧大将军秦琼为谷水道行军总管,”
“虎贲大将军程咬金为副总管,率牛进达、吴黑闼、田留安、李君羡、常何、刘德敏、诸将,统兵八千,限期三日,夺回三堡五寨。”
“三日不克,皆斩!”
帐内,随着王世充这声斩字落下,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他点的八将,都曾是李密部下,也都是跟罗士信关系较好的,只有裴行俨因他父亲如今是礼部尚书,他又娶了王世充侄女,没被点名。
程咬金虬髯怒张,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出声,铜铃般的大眼里泛起血丝,这是要逼他们兄弟火拼啊。
秦琼起身,捡起虎符,“秦琼领令!”
王世充仍是笑呵呵的样子,“罗士信只一千五百部下,一夜间破我三堡五寨,如今我给你八千人,你们八员大将,三天时间,绰绰有余吧?”
邴元真在旁阴恻恻的接话:“若是八员大将八千精锐,三天时间却还拿不下三堡五寨,那只能证明他们确实同伙。”
“太尉,我建议派监军随军。”
王世充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叔宝他们的忠诚。”
程咬金却已经对这个伪君子十分厌恶,什么用人不疑不派监军,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洛阳城中罢了。
罗士信反的那么干脆,也是因早就孤身一人罢。
(本章完)
第237章 兄弟火并谷水寒
第237章 兄弟火并谷水寒
谷水北岸,
扼守交通要道的南岗堡前,
晨雾里飘着血腥气,
战马嘶风如惊雷,青白相间色的忽雷驳扬蹄踏碎染血冰,
马背上将军面如冷铁淬金,眉间三道竖纹随杀气聚成刀痕,更仿若开了第三只眼。
“这就是秦琼秦叔宝吗?”南岗堡城头,李逸看着这员威风凛凛的大将,不由惊叹出声。
“这就是我秦二哥。”罗士信肃立旁边,面色复杂。“自大业九年我加入张公麾下,就和二哥并肩战斗,一晃六年了。多少次出生入死,却不曾有想一日,会刀枪相向。”
堡下,
秦琼也望着罗士信。
他手中虎头錾金枪尖滴落一串血珠,虽是重伤未逾,可仍是那马踏黄河两岸,锏打山东六州的好汉。
身上明光铠甲满是破损痕迹,此时麒麟肩吞下甲叶上还插着一支羽箭。
战马忽雷驳的马鞍上挂着一对瓦面金装锏。
“面若淡金染秋霜,目似寒星破晓雾,秦将军真威风也。”
“那匹马就是忽雷驳吧,也好神骏。”
罗士信沉默着,当年他们哥俩在张须陀麾下为左右先锋,纵横山东,打遍七十二路烟尘无敌手,
秦二哥骑忽雷驳、虎头錾金枪、瓦面金装锏,他则骑照夜狮子骢,黑漆缠铁槊、金瓜双手锤。
远处,一将策马奔来,众多精骑前呼后拥。
“秦将军,你还在犹豫什么?太尉的军令你忘了吗,三日内务必拿下三堡七寨,不克,皆斩。”
说话的正是邴元真,
“狗娘养的,当年还在瓦岗同拜一炉香称兄道弟呢,老子干你娘,”
九尺铁塔巨汉猛扑了过来,一声大喝仿佛炸雷,虬结的赤须还沾着凝固的羊油,胡须稍还缀着未擦净的肉渣。
张开血盆大口,几枚金牙灿烂,那是他战场上曾牙接箭镞碎了几颗牙,后来用金镶补。
一杆丈八马槊带着呼啸风声扫来,
这是名匠耗时三年才打造出来的上等马槊,槊杆以柘木为芯,裹葛布涂生漆九层,敲击声如金石,且坚且韧,槊锋为八棱破甲刃,明光、鱼鳞、山文甲都能被洞穿。
“咬金,别冲动。”
秦琼大喝一声。
邴元真冷哼一声,一招手,顿时数十把弩弓对准了程秦二人。
槊锋距离邴元真只有三尺,
程咬金怒瞪着邴元真,“老子当年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
秦琼目光直视邴元真:“三天时间还没到,邴仆射何必这么急?”
“我倒是不急,只是念在曾经兄弟一场,特来提醒你们一声,抓紧时间,别想着跟罗士信一样叛投敌人,他是光棍一个,可你们有妻儿子女还在洛阳,程咬金你老母也还在洛阳,
你们要是敢叛逃,想想她们的下场吧,老母送去掖庭浣衣洒扫,妻女送入教坊为妓,高过横刀的子侄直接处死,余者为奴,想想吧。”
说完,邴元真得意的扬长而去。
“直娘贼,老子真想一槊捅死他。”程咬金大骂不止,双目都因怒而赤红。
牛进达李君羡吴黑闼田留安常何诸将过来,
大家都是阴沉着脸,
任谁被这般拿老母妻儿威胁,谁能不怒。
“这南堡岗虽不算大,周长还不到一里,可居高临下,两面是悬崖,一面是河,只有一面可攻,易守难攻,”
秦琼皱着眉头,“何况这守堡者还是士信,”
罗士信的勇悍大家都清楚,别看那家伙跟程咬金站一块,一个像肉山,一个像小孩,
但罗士信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程咬金跟他打反而占不倒什么便宜。
“邴元真这个小人,这是逼着我们兄弟火并呢,”
田留安压低声音,“我看这根本就是王世充的意思,他已经对我们产生猜忌怀疑,现在逼着咱们各率本部来攻,就是要消耗咱们,”
程咬金望着山上城堡上那个身影,“那小子倒是洒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还带着自己千余旧部,倒是让咱们左右为难了。”
一边是昔日袍泽兄弟,一边是洛阳城中的家眷妻小,
八员战场悍将,此时却都愁眉难展。
常何道:“二哥,攻吧,大不了咱们攻下三堡五寨,暗里放士信离开。”
“攻吧,”刘德敏、田留安等也道。
良久,
秦琼终于吐出了那个字,“攻!”
战鼓擂动,号角吹响。
八千郑军在山下列阵,把个南岗堡围的水泄不通,秦琼没有选择分兵同时攻打三堡五寨,而是集中兵力先来攻最重要的南岗堡。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集中兵力,一个个拔除,不搞添油战术。
南岗堡易守难攻,两面绝壁,一面还临河,只有东南一面是缓坡。
城堡周长不到一里,比李逸家的无极堡也大不了多久,可小堡也易于防守。
罗士信亲自坐镇指挥,
对他来说,这种攻防战他打过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是因为城下攻城者是昔日兄弟,才让他一直皱着眉。
不知何时,
喊杀声渐渐停歇,
李逸摘下凤翅兜鍪,脑袋冒着白烟,任寒风吹过,
他站在城头,目光穿透暮色,越过风雪,
山下,
秦琼今日不仅发起了数轮攻势,还派兵在山下建起了一座营栅,还挖了壕沟、陷马坑、立起拒马尖桩,栽了蒺藜。
一座座箭塔立起,
人多就是好办事,
一天功夫,就已经立起了一座寨子,
这是彻底的堵死了南岗堡。
城堡东南的斜坡上,伏着遍地的尸体,
今日攻城,秦琼部也折损了不少,毕竟能展开进攻的地方并不大,还是仰攻,城堡上却是居高临下的射击,
风雪中那些尸体已经冻硬了。
有士兵举着白旗,他们是来收尸的。
城堡上的守军,也任由这些去除了盔甲、武器的士兵来给袍泽收尸。
风萧萧,
谷水寒。
“禀报总管,今日我军战死三十七人,还有一百多人受伤。”
罗士信默默道:“二哥他们的弓箭手很犀利,今天还只是试探进攻,明日只怕会有场真正的血战,到时必然还会有重弩车、投石车等上场,”
“我们还得提防夜袭,他们有可能今晚会来袭击,不仅得防东南面,还得防着其它几面,
虽然两面是崖一面临河,但谷河结冰,冰面甚厚,他们有可能从冰上来,就是那两面悬崖,也并不是就完全没可能。”
李逸佩服不已,这就是经验丰富,算无遗漏。
“那我们各处都加强布防,小心戒备。”李逸道。
“其实最好是主动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虽然二哥他们今日扎起了营寨,但我在城堡上看的清楚,这营寨还没扎牢,还有许多漏洞破绽,不少防卫薄弱之处,
南岗堡现在有两千人,本来留有一千人的机动预备队的,准备随时策应增援其它几座堡寨,没想到二哥八千人全来攻南岗,”
罗士信觉得这样守太被动了,
觉得主动下山夜袭更好。
“会不会太冒险了,也许秦将军故意露出破绽呢?毕竟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就算是白天时间短,可他应当也很清楚哪里薄弱,或许正等着我们一头扎进去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打仗嘛,不可能事事周全,你是总管,你来决策。”罗士信道。
李逸觉得被动防守,也未必就守的住,但主动出击,却又非常冒险,他感觉这主将挺难当的,命令倒是好下,但一切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这可是几千条性命啊。
“罗兄,你说我们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你也说了,山下这出现的将旗,你都熟悉,都曾是不错的好兄弟,
秦叔宝程咬金大名我也听过,还有牛进达吴黑闼李君羡常何我也有听闻一些,虽然田留安刘德敏他们我不熟,可既然都是你曾经兄弟,
你说我们能不能劝说他们弃暗投明,也归附我大唐呢?”
“王世充为人,罗兄你是深有体会,现在他们率军来攻,估计也是被逼的吧,跟着王世充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看这些年中原都打成一锅粥,百姓民不聊生,王世充现在虽是洛阳朝中太尉,可谁不知道他野心呢,他要不了多久肯定会篡位称帝的,到时洛阳朝廷会更乱,
反而关中大唐,长安天子宽仁,不仅对从龙义士,就是对过去的旧友、同僚们也很友善宽仁,对治下百姓就更好了,
关中百姓现在虽然也还挺苦,但跟关东比起来可就强太多了。”
罗士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又岂不知王世充器度浅狭而多妄语,好为咒誓,又性猜忌,喜谗言,正因看透了他,我才接受你的提议,反正归唐。
但二哥他们不一样,我光棍一条,洛阳城中只有几个妾侍,无父母无妻子儿女,可二哥他们有妻儿老小,都在洛阳城中,被王世充控制着,哪能说反就反。”
“先前庞玉、皇甫无逸他们孤身离洛奔长安,他们的父母妻儿可都还在狱中关押着,就是年前独孤武都等人谋引唐军入洛阳,事败被杀后,他们的妻儿也全都被牵连,独孤武都三岁的儿子,都被下狱了。”
李逸长叹一声,这确实难解。
(本章完)
第238章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第238章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夜。
倒春寒侵蚀着夯土城堡,
城头旌旗凝霜结冰,风吹不动。
李逸身披铁甲,外罩战袍,按着腰间佩剑巡视城防。
白日郑军抛射的羽箭还斜插在垛口,尾结结满霜晶。
城下,还有郑军残留的攻城槌,被唐军火箭摧毁后,像条冻僵的百足蜈蚣趴在地上。
身上的铁甲就像是包裹着他的冰块,虽然里面有羊袄背心,外面还有锦裘战袍,却仍让他冷的直打颤。那些普通的士兵既没锦裘也没羊皮背心,更冷。
前面角楼,传来士兵的哼唱。
数名士兵正佝着腰缩着脖子在烤着火,一伙十人分成两班,每班当值一会,就赶紧换回来烤火。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阻隋堤道·····方今天下饥,跟粮无些小·····”
这歌以逸以前在御宿乡也听乡人唱过,名叫挽舟者歌,是当年杨广三下江都时,征发的那些民夫挽龙舟而唱的。
沙哑的声线里,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
这些守夜当值的士兵,衣着单薄,盔甲破损。
李逸走进来,
歌声戛然而止。
士兵们慌们起身,一人有些紧张的解释,“我们一伙人,分成两伍轮流值守,换着来这里避风烤火,外面实在太冷了·····”
李逸走近,“给我让个位置,他娘的马上二月了,居然还这么冷,手都要冻僵了,我也烤一下。”
大家见他这般,倒是松了口气,赶紧让出个位置。
火烧的不大,勉强能给人些温暖,后背却还是冷,好在这角楼里能挡些风。
一边烤火,李逸一边跟他们闲聊着,
这烤火五人,有一个是洛阳兵,先前被李逸他们破堡俘虏。
李逸把那两千俘虏,组成了几个补充营。
白天的战斗损失了一百多人,便从补充营选了一百多个俘虏补充了进来。
“你那挽舟者歌唱的不错,以前难道真挽过龙舟?”
“回总管,我以前是运河漕丁,后来挽过龙舟下江都,再后来被编入王世充军中充做运粮船夫北上洛阳,再后来被编进了军中······”
“你叫什么名字?”
“陈菱角,外号老撸,江淮人。”
“你以前做过舵手?”
“总管也知晓我们漕工的话?”
李逸解下干粮袋,给每人抓了两把炒米,“炒过的,加了盐,干嚼着也挺香。”
大家没想到李逸这么好说话,纷纷伸出双手接过,不住的道谢。
陈菱角出生于江南水乡,家就在扬州乡下,从小就习得好水性,长大后打过渔也跑过船,后来在运河上做了舵手,再后来被征去挽龙舟,遇天下大乱,又成了运军粮的船夫,
随王世充到了洛阳,再没能回家乡,从民夫到士兵,一场场战斗侥幸存活。
“听说江淮排槊手和江淮弩手非常精锐,王世充这些年立足的根本。”
陈菱角说他步槊用的还行,弓弩一般,以前在河上讨生活,不管是拉网还是操浆、掌舵,都是很要力气的。
“我相信,你早晚能够再回到家乡的,而且那时必然是衣锦还乡,以军官身份。”李逸拍了拍他肩膀。
陈菱角没接话,
其实一晃数年在外,早没家中音信,也不知道家中父母兄弟们可还在,他也曾给家中寄过信,但都没有回复。
他甚至都已经不去想将来了,
在这乱世,谁知道有今天没明白呢。
吃完一把炒米,李逸起身离开,继续巡逻。
罗五他们继续跟上护卫,
“你们想家吗?”李逸问。
“想。”这些来自罗家堡的亲兵都不约而同道,虽然离家还不到一个月,可已经想家了。
山下,
营中灯火点点,
巡完一趟,准备下去的李逸看到一处刻字,“愿早还乡。”
雪飘飘,
那四个字有些模糊了,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个守堡士兵留下的,更不知道他是否还在。
一夜北风吹,
天明,
李逸早早起来,
抓起一把雪擦脸,把脸擦的通红,整个人都精神了。
早饭是粟米饭,
堡中虽缴获了不少粮食,可没有什么菜,只有些盐和酱菜。
好在李逸押粮时带了些腊货。
腊肉切成骰子块,放在饭里蒸,粟米饭蒸出来吸了油,咸香软糯。
每个士兵也能分到一粒蒸软的小腊肉,虽然就那么一点点大,但能在战时吃上这个,也不错了。
罗士信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来昨夜没睡好。
“今日攻势估计会很猛,伤亡不会少。”
“哎,也只能兵来将挡了,要是抗不住,就发烽烟向太子求救。”李逸也只能如此。
辰时三刻,
太阳完全被乌云挡住,
郑军的号角声撕裂风雪,
程咬金亲率两千步卒,推着包铁云梯压上坡道,
昨夜郑军没有夜袭,堡中唐军也没出城夜袭,难得相安无事一夜,
城堡上十六架床弩待命,
城头和城墙内,站着一排排的弓箭手,
他们只需要在敌人密集接近城墙时,听从城上的指挥官命令,对空吊射就行。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有军官不断的在目测距离,经验丰富的军官能够很准确的目测距离。
李逸完全是个门外汉,指挥战斗的事他全权交给罗士信负责。
丘神俨、李德奖、武君雅、姬思恭等被安排分别驻守其余堡寨。
当程咬金指挥的士兵靠近百步,
一名罗士信部下子总管挥刀喝令:“放!”
十六架床弩同时发射,绞紧的牛筋弦瞬间将又粗又长的弩矛射出。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是这种攻防战,
双方你来我往,
都是先远程武器互射,
箭来弩往,漫天都是箭雨,空中到处都是箭矢破空之声。
不时有人中箭惨叫。
郑军也组织了许多弓箭手掩护步兵和云梯,
纯粹就是消耗战,
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有人死亡。
而不管是城堡里,还有在外面,双方都极度缺少军医,许多伤兵都没人顾的上,就算被人抬下来了,
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躺着,忍着。
李逸和罗士信两人手下,总共两千兵,加一千俘虏降兵,居然一个军医都没有。
只能是士兵自己或同袍帮着处理一下,
药品,也是紧缺的,
这情况看的李逸一直紧皱眉头,城头上的指挥他也帮不上忙,于是赶紧从俘虏补充营里,抽调了一批降兵。
将他们就地安排为战地医护兵,编了担架队,设立了伤兵营,安排了护理兵。
缺医少药的情况下,
李逸能做的也就是安排担架队,把重伤士兵早点抬下来,清创包扎止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轻伤士兵,医护兵上去帮忙止血包扎。
多烧些热水,尽量消毒,干净卫生些减少感染。
痛,忍着。
全靠命硬不硬。
他一边忙着临时拉起野战医院,安排担架队、医护兵,一边安排给病号们做更好点的病号饭,顺便写点总结。
到了午后,
担架队都忙不过来了,
伤兵太多了,
如罗士信所料,今天的伤亡会很大,
山下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如同潮水。
这种打法,杀敌八百自损三千,但王世充和邴元真都紧逼着,秦琼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八千人攻两千人防守的险要堡垒,
除非士气相差太大,或是指挥者水平相差太大,
否则,既不缺粮也不缺水,想在三天内攻破城堡,其实很难。
现在秦琼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城堡里的守军,没有足够的意志坚守。
当罗士信又派人来找李逸要补充兵员的时候,
刘黑子告诉他,“侯爷,补充营的一千人,已经一个不剩了,没人可补充了。”
“人呢?”
“伤兵营调了一百多人,其余的都已经派去补充了。”
罗士信的人催的紧,说攻势太猛,弟兄们伤亡惨重,得马上补充人手。
李逸无奈,
“把伤兵营的那一百多人的担架队员和护理兵,全都派上去吧。”
李逸亲自带着这一百多人上了城头,
发现城头上到处都是血,浓重的血腥气弥漫着,
秦琼调集了大量弓箭手,弓箭一直就没停过,这种远程部队的压制,让守军损失很大。
哪怕他们有城堡、墙垛等的保护,但弓箭手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还是让他们不断折损人手。
城下,
步兵们举着大盾,组成了龟盾阵,不仅正面防御,连头顶都挡住了。
他们用龟盾阵,掩护着冲坡靠近城墙。
那条两丈宽两丈深的城壕,经过一天半的进攻,早已经被填平了许多段,彻底丧失了防御功能。
“金汁!”
一名校尉大喝,架在城头上的几十口大锅里翻滚着恶臭金汁,
“浇!”
滚荡的金汁从城头淋下,
金汁带着恶臭从盾牌的缝隙中浇到士兵们脸上身上,滚烫的金汁让那些士兵们惨叫连连,
很快,龟盾阵攻势也被破了。
空气中恶臭弥漫,还夹着些烫熟肉的气味。
天色渐暗,
终于城下传来鸣金收兵之声。
李逸有些口干舌燥,
虽然他曾参加过泾州之战,在高墌城头看到过更大规模的城外野战,但那是隔的很远观看,
不像现在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厮杀,
他身上披着明光甲还有一件犀皮甲,今天都中了好几支流矢,全靠双层宝甲才没受伤。
罗士信冷冷看着撤退的郑军。
“今日郑军至少战死一千,”
李逸道:“我们今天伤亡也不少,”
“不会少于七百。”
李逸头皮发麻,“南岗堡中兵两千,补充营降兵一千,总共三千人,今天就战死七百?”
“有可能战死八百,若算是重伤残疾不能再战者,直接减员至少一千。”
“那,明天我们还能守的住吗?”李逸问。
一天减员三分之一,这种战损太惊人了,必然也会带来巨大的士气降低。
“幸好是守城作战,这要是野战,三千人战死这么多,早就崩溃了。”罗士信道。
“明天,明天再说吧。”
李逸却是眉头紧皱,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罗兄,今夜能否派人给秦将军送封信?”
(本章完)
第239章 夜闯敌营会秦琼
第239章 夜闯敌营会秦琼
寒月如钩。
南岗堡内,几间兵营住满了伤兵,
昏暗的灯光摇曳,在伤兵青灰的面庞上晃动,混着脓血的绷带散发着腐臭,缺医少药,伤兵们此起伏彼的呻吟在屋里回荡着。
李逸和罗士信探望伤兵,除了送上几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其它能做的。
“老撸?”
李逸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昨晚值夜守城,在角楼里避风烤火唱挽舟者歌的那个降兵。
“总管?”
老撸陈菱角伤的很重,脑袋缠着大圈的白布,
面对李逸的目光,老撸惨笑两声,“运气不太好,被射中了左眼,以后只有一只眼了,掌不了舵了。”
李逸不知道要说什么,昨天还说他将来会衣锦还乡,结果今天就没了一只眼。陈菱角反过来安慰李逸,“我中箭后,直接把箭连眼珠子都拔出来了,娘的,我一口吞掉了那眼珠子,
这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精血,”
“我以前听军医说过,这眼睛被射中了没得医,最好干脆摘了,还能免的腐烂伤及脑子,只要运气够好,到时只是少个眼珠子而已。”
“好好养伤,及时清理伤口,会好起来的。”
慰问完伤兵,
李逸心里五味杂陈,
两天时间,战死的士兵已经超过一千,今日直接阵亡了七百多人,但有不少重伤的因缺医少药,也没挺过去。
有些人就是流血流死的。
死去的士兵,直接堆在城堡一角,地冻的太硬,无法埋葬,就暂时堆着,早冻的硬梆梆了,如同一座京观。
冬日里堡中的柴炭很宝贵,不能用来焚烧尸体,只能先这么堆着。
李逸想为这些阵亡者和伤兵们做点什么,
“我帮伤兵登记下名字,再给他们写封家书吧,”不管能不能寄出去,给大家写封家书也算做点事。
“嗯,留封遗书也好。”罗士信道。
李逸愣了下,他是要替他们写家书,不是留遗书,但罗士信觉得,那些伤兵,估计不因伤病而死,只怕也很难在这场战争中幸存。
李逸叫上罗五等自己的亲兵们,
又回到了伤兵营,给大家登记名字籍贯,挨个写家书,要写的太多,尽量简短一些。
写了一封又一封,连罗五刘黑子等亲兵,他们曾在无极学堂旁听会写些字,也都提笔帮忙写,
不管写的字好坏,每句话都是士兵们最想对家人说的。
也许这真是最后的遗言。
当他蘸墨写下第一百七十三封“见字如晤“时,突然发现所有家书都在重复“勿念““珍重“的套话。砚台的墨汁用尽,却还有许多人的家书还未写,李逸只觉心中酸楚,在战争绞肉机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忙活半夜,
李逸他们写了几百封家书,装了好几袋。
还有许多士兵也想写封家书,李逸暂时顾不过来了。
他找到罗士信,这位白虎星正拿着匕首在兜鍪内侧刻正字,每一笔都代表着一个斩杀。
“罗兄,我没法这样待到天明,更不能等到明日让兄弟们再历经一次炼狱,再这般守,只怕死伤的人更多。”
罗士信刻好正字收起匕首,淡然道,“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当兵打仗,伤亡在所难免,义不理财慈不掌兵。”
“可不能再这样无谓的牺牲了,”
“你难道有什么好办法?”罗士信望着他,喜好干净的李逸,手上、身上,甚至脸上都还沾有墨渍。
李逸握紧拳头:“我要去见秦叔宝,现在。”
罗士信猛然站起身,明光甲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疯了?”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罗士信愣了下,然后摇头,“疯子,你比我还疯,我罗士信自诩胆大,但你比我还胆大。
那山下军营,可是敌营。
秦叔宝虽曾是我兄弟,但如今各为其主,你就不怕一过去就被人大卸八块或是射成刺猬?你如此年轻,就深得唐皇赏识,封侯爵官四品还赐紫金,就算郑军再怎么攻,伤亡再大,实在守不住点烽火召太子援军来,你根本不用冒险。”
“是,你说的是没错,但我没法看着这堡中的弟兄们一个个的倒下,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儿女们的父亲,是弟弟妹妹们的兄长,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不能这样看着。”
罗士信长吐一口气,“隋乱以来,这天下每日都在死人,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战死的,不知道死多少,哪个不是活生生的人呢,可又哪顾的了那么多呢,
乱世中,能顾及自己都不错了。”
“罗兄,我还是想试一下,而且我深信秦叔宝程咬金他们,也跟罗兄一样,都是心中还存有良善之人,并不只是冷酷的战争傀儡。
那天在谷水畔,遇到罗兄,我不也成功劝说将军弃暗投明吗?
如今我想再去劝说秦叔宝和程咬金,我相信他们也能看出王世充的伪善,知道他非明主。
我愿意冒这个险。”
罗士信对他竖起大拇指,“兄弟,你是真厉害,既然如此,那我罗士信就舍命陪君子,跟你走一遭。”
等到两人做好准备,
罗士信在城堡门口叫住他,“你可考虑清楚了?”
“嗯。”
“要不还是我去,你留下等我消息。”
“不,这趟我得亲自去,有些话你来说未必管用。”
李逸按住腰间横刀,紧了紧身上的那身郑军衣服。
两人缒城而下,
亲兵都没带。
趁着夜色,悄悄摸向郑营,避开巡骑,抵达营栅前。
罗士信经验丰富,小心机警,找到防守薄弱处,先翻入敌营,然后接他进去。
“跟紧我,别说话。”
潜入营中,
李逸跟着他,心跳厉害,仿佛是在做贼,而实际上他们这比做贼还厉害,这可是潜入几千人的敌营之中,
万一被发现,
有可能还来不及表明身份,就让人射成刺猬,甚至表明身份,也仍有可能让人射成刺猬。
罗士信熟悉秦琼军营布置,带着他左绕右避,一路小心躲躲藏藏,最后还真就潜入了中军营内深处。
前面,就是秦琼的军帐。
罗士信没直接闯进去,而是口里发出三声啾啾啾的声音。
好像夜枭鸣叫,听着就跟在发电报似的。
片刻后,
帐中传来有些相似细听却又不同的几声鸟叫。
罗士信再次啾啾啾叫了三声。
营帐被掀开,
秦琼手持虎头錾金枪走出,
罗士信从阴影处钻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一个有意思的小兄弟非要拉我来见你。”
李逸走出来。
秦琼审视着望来。
“二哥要在这里聊么?”
“进来。”
秦琼把两人领进军帐。
帐中有炉子,相对暖和。
秦琼的铠甲套在帐中木架上,旁边摆着那对瓦面金装锏。
“坐,这位想必就是李逸李总管了吧?”秦琼道。
李逸拱手:“在下万年县御宿乡李逸,以前是个道士,早年随师傅云游到河北时还结识了魏征,他是我师兄。”
魏征也在瓦岗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是李密记室参军,而秦琼程咬金罗士信几个,则曾是李密内军骠骑将军。
统领的是李密最精锐的嫡系部队,跟魏征也算是较熟了。
“没想到你和魏记室还是师兄弟。”
李逸开门见山直言道:“听说王世充逼迫秦将军你们三日内攻下三堡五寨,并带回罗将军和我的首级,否则,皆斩?”
“李总管还真是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秦琼没否认。
“我对秦将军的事迹也有所了解,将军年轻时为大将军来护儿帐内,深得其赏识,后来回家为母守孝,齐郡张通守特征召你随军剿匪,一直到大业十三年,你随裴仁基归附瓦岗······
秦将军是一个骁勇彪悍,又有志向气节之人,而且对兄弟有情有义,如今为何却要屈身事王世充这等虚伪之人?
我知将军此前邙山大战时重伤昏迷,落入王世充之手,暂时依附他也是无奈之举,
但如今王世充种种行为,将军难道还没有看清他吗?
罗兄弃郑归唐,王世充明知你们多年兄弟,却硬要逼着你率一众老兄弟来攻,这是要陷将军不仁不义,更是借刀杀人,让你们兄弟火并,消耗你们的本部。
这两天,我们被逼着自相残杀,死伤了多少兄弟,其中许多人都是跟着你们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难道要在这里拼光吗?”
“秦将军,天命在唐,李氏当有天下,长安天子正应谶语,如今天下英雄纷纷归属,百姓称赞拥护,
这动荡天下,正在一点点的重归于唐皇治下,
将军难道不应当顺势而为吗,难道却要跟着王世充,逆势而行,走上绝路?”
秦琼沉默着。
罗士信看着这老兄弟:“二哥是不是因为弟兄们家眷都在洛阳,所以才为难的?”
秦琼默认。
“二哥,我也跟着罗兄喊你声二哥,王世充对你们已生猜忌,现在逼你们自相残杀,你以为他还会再信任你们吗?
既起猜疑,后果如何,二哥应当也知晓。
就算这次你们能三日内攻下三堡五寨,他日王世充也还能再找借口除掉你们。想想看罗兄为什么会弃王世充?二哥难道还不清楚,他是怎么对罗兄的?”
秦琼叹气,“三日内,我攻不下三堡五寨,一座南岗堡,我都无可奈何。”
“什么人!”
罗士信突然一声喝斥,猛的冲出大帐。
秦琼和李逸也紧随冲出,只见几人正往外狂奔。
“是邴元真的人,”
“狗日的,这是在二哥你身边安插了眼线,一直监视着你呢。”罗士信说完,疾步追赶,一刀一个砍死两个。
秦琼提起錾金枪,猛的掷出,将跑的最快那人刺死在地。
三人上前查看,
李逸给一人补了一刀。
看着地上三具死透的尸体,还有听到动静已经围过来的士兵,秦琼长叹一声,他知道这下没得选择了。
“来人,”秦琼叫来亲兵,“立即去通知咬金、进达、君羡他们来,立即。”
李逸站在那,长出一口气。
秦琼杀死了邴元真安插在他身边的人,这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除了反正归唐,秦琼别无他路。
他还得感谢这三具尸体,要不是他们推了一把,秦琼只怕一时半会还难以下定决心。
(本章完)
第240章 十兄弟结义倒戈
第240章 十兄弟结义倒戈
夜半。
中军大帐,
朔风裹挟着雪粒子,将牛皮大帐拍打的簌簌作响。
秦琼的指尖在剑鞘上轻叩,牛油烛的焰心随着帐外呼啸的寒风忽明忽暗,将帐中十余道身影拉的很长。
“邴元真的义子,”
程咬金蹲下身,粗粝的手指拨看三具尸体的脸,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邴元真派到他们军中的监军,也是邴元真的众多义子之一。
“他怎么死了?难不成他想刺杀二哥?”李君羡面带疑惑,这位在诸将中和常何一样武职最低,仅是四品骠骑,但却武艺超强,虽骑射马槊可能不如秦琼程咬金,便却极擅长拳脚,尤其是擒拿术了得。
“因为我。”
帐帘忽被掀起,裹着雪沫的寒风灌入,罗士信带着李逸走出,
众将哗然起身,甚至手不由的按到了刀柄上。
“都坐下!”秦琼声如惊雷,帐中霎时安静。“罗大胆你们都认得,这位是李唐谷水道行军总管,浅水县开国侯李逸将军。”
程咬金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忽然拍在李逸肩膀上,李逸闷哼一声踉跄半步,满脸络腮胡的程咬金咧嘴笑道:“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个细皮肉嫩的公子哥,
李唐怎么用个娃娃做行军总管?”
“李渊是你爹?”
李逸被拍的半边身子都麻了,“程将军轻点,我这边肩膀的箭伤还没好呢。”
“哦,不好意思,”老程赶紧笑着道歉:“我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下手也没个轻重,李总管原谅下。”
几人重新落坐,帐中气氛稍缓。
“二哥,虽说邴元真义子收了上百人,但这个义子比较得他宠,身上还有个千牛备身的六品武职呢,这弄死了,可不好交待啊。”
罗士信哼一声:“老程,你难道还真想继续给王世充卖命,跟邴元真这种败类称兄道弟?”
秦琼目光从一个个老兄弟身上扫过,
“兄弟们说说各自看法吧。”
程咬金先开口,“要我说啊,事已至此,也没啥好说的,咱就跟罗大胆一起投唐吧,
那王世充,说实话我真看不上,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我早腻烦他了,十足伪君子,器量狭窄还喜欢装神弄鬼,当初跟我们邙山大战,你们忘记了?
又是什么周公托梦,又是永通,还找巫婆,十足的老巫妪耳,这种人难成大事。”
他的副将牛进达也是直言道:“确实,这家伙最喜欢事无巨细的跟人谈,可言语重复毫无重点,听的人昏昏欲睡,”
吴黑闼也说王世充在太尉府门口张三面榜,一份招能处理政务的文士,一份招能冲锋陷阵的武人,还有一份要招能审理冤案疑案的,每天引的数百人自荐或推荐,王世充倒是一概亲自考核,殷勤慰问款待,但实际却没录用几人,仍是爱任用私人。
他让官员们上书直言,提出建议,别人认真提了,他却只当耳边风,听了后又不接纳实行。
“此人最喜欢搞小恩小惠,虚假的很。”
常何则说王世充还用酷法管理,家里一人逃跑杀全家,五家一保,一家逃跑其余四家处死,还鼓励夫妻、父子、兄弟互相告发。
“王世充还不如魏公。”
秦琼等人本来也都是瓦岗的,甚至有些原本还是隋朝官员,跟王世充还曾是老对手。
如秦琼程咬金他们都是邙山大战时重伤被围后投降的,
现在都算看透王世充了,尤其是这次罗士信投唐后,王世充逼着他们出战,更是显露无遗。
对于背弃王世充,大家没多少心理包袱。
乱世嘛,武将改换阵营也很常见,程咬金本是地方豪强,隋末拉起了队伍保卫乡里,后来拉着队伍上瓦岗,秦琼则原是剿匪官军,还是瓦岗的老对头,但后来也上了瓦岗,去年又都归附洛阳。
现在投李渊,倒没啥不行的,
只是,家眷怎么办。
“二哥,我们家眷都在洛阳,我们要是投唐,妻儿老小怎么办?”
还是那个问题。
李逸这时出声了。
“诸位将军,眼前局面,如果你们再不赶紧自保,另择明主,那自身难保,更会祸及妻儿父母。但如果改投唐公,起码先能自保。
你们保住了,家眷一时困在洛阳,总还有机会救回。
不管是出钱赎,还是拿人去换,我相信长安圣人天子总不会不管。”
诸将沉默。
“三日内拿不下三堡五寨,王世充也要拿我们开刀问罪,现在又杀了邴元真的义子,那个狗娘养的更会大做文章,定时肯定要说我们通敌谋反,
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先反了他娘的。”程咬金一掌拍在几案上。
地方豪强出身的程咬金,骑射了得,见识也不凡,他家祖上也是世代官宦。地方豪强嘛,既得豪,还得强。
对如今天下形势,
明显人其实也都能看的出来,自李密败后,最有实力问鼎天下的就是关中李渊了。
刘德敏最先出声赞成,他大哥刘德威,去年便随李密入关投唐,被授予左武侯将军、滕县公,后来出任并州总管府司马。
“二哥。”
刘德敏兄弟当年都是裴仁基部将,秦琼最开始和罗士信是张须陀部将,张须陀死后,秦罗二将转到裴仁基麾下,他们跟贾务本贾闰甫关系都很好。
如今贾闰甫刘德威都先一步入关,官爵也都还不错。
“老牛老吴,还有老何老田老李,你们呢,若是你们不想投唐,我也不阻拦,天明后你们可以回王世充大营。”秦琼道。
牛进达红着脸道:“二哥这是骂我老牛?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咱们也是并肩打仗多年的生死兄弟了,咱可跟邴元真那种小人不一样。”
吴黑闼、李君羡、田留安、常何,也都一一表态,愿意一起投唐。
“李总管,我们弟兄八个,都来投奔你了。”
李逸大喜,
“二哥何必这么见外,我马上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奏报太子和长安天子,你们可都是当世名将,圣人必然万分欣喜,绝不会吝惜官爵赏赐的。”
大家当下也就兄弟相称。
众人中,原本十九岁的罗士信最年轻,现在却是李逸垫了底。
在罗士信的提议下,
李逸和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十人,各报年纪,排出长幼,兄弟相称。
秦琼年纪最大,李逸年纪最小,不过大家还是习惯按秦琼家中排行称呼他二哥,
李逸成了十弟或老兄弟。
程咬金道:“早知如此,咱们还何必拼死搏杀两天,白白折了那么多兄弟。”
大家叹气。
其实要不是今天邴元真的义子死在营中,大家也不是那么好下决心就抛下家眷老小投唐的。
清晨。
王世充与邴元真率军突到秦琼营外。
“秦琼诸将听令,太尉有令,命秦琼八将立即前往拜见太尉。”
使者传完令转身离去。
程咬金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他娘的这王世充怎么不进营来,要不然就把他生擒献给长安天子。”
秦琼皱眉:“王世充突然率兵至,估计是有所察觉了。”
“也许他只是来观战的,三日期限至,他就要拿你们刀开问斩了。”罗士信冷笑。
“既然他来了,那就亮旗吧。”
“改旗易帜,换大唐红旗!”秦琼下令。
营中隋旗降落,
徐徐升起了大唐红旗。
全营剩下的五千余兵马集结,
秦琼诸将身披明光铠甲,策马上前。
“隋朝气数已尽,王世充更非明主,”
“今日,我等愿归于明主唐皇,愿意我等投明主唐皇者,臂缠白巾。”
“要是想继承追随王世充者,请自行出营!”
这几千人马,大多是原瓦岗兵,是八将旧部,此时都表示愿意跟随秦琼他们另投明主。
五千余将士,全都臂缠白巾。
跟随秦琼等出营列阵。
营外的王世充也早发现了营中不对劲了,
当看到秦琼等策马来到阵前,
在他旁边还出现了罗士信时,他气的胀红了脸。
邴元真还兴奋的喊:“太尉,我早就说过秦琼程咬金等人,早就跟罗士信暗中谋叛,他们就是一伙的,”
“太尉,对这些叛将,必须通通处死,”
王世充怒喝,“闭嘴。”
秦琼李逸十将缓缓上前,
“秦琼,为何叛我?”王世充举起马鞭指着秦琼质问。
秦琼在马上向王世充拱手:“虽蒙殊礼,不能仰事,请从此辞!”
他还给王世充留了点面子,就算临阵倒戈,也不想撕破脸说难听话。
“程咬金,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叛我?”
老程最看不惯王世充,可妻子孙氏等还在洛阳呢,只得略微拱手:“荷公接待,极欲报恩,然公性猜疑,爱信谗言,非仆托身之所,今谨奉辞。”
你这人喜欢猜忌多疑,又喜欢听信邴元真这种小人进谗言,我实在是没办法跟着你干,告辞。
刘德敏则说,天命归唐,唐皇正应了李氏当主天下那句谶语,王太尉你是有本事的人,不如也顺应时势,一起归附大唐。
气的王世充差点背过气去。
邴元真还叫嚣着请王世充赶紧下令,出兵踏平秦琼军营,把南岗堡一并拿下,将这些叛将将兵都砍了祭旗。
“竖子安敢欺我!”王世充拔剑,怒指秦琼诸将。
恰在此时,
远处谷水河畔,传来呜呜的号角声。
东面,
尘雾四起,
一支大军如赤潮席卷而来。
一名郑军斥候急驰奔到军前,“报,禀报太尉,唐太子李建成率军杀来,其大将杨毛统领前锋骑兵,距此仅十里!”
南岗堡上,
烽烟燃起,
王世充咬牙切齿,狠狠的瞪了秦琼等一眼,再又看了东边出现的唐旗,终究是只能无奈摆手。
“收兵!”
秦琼诸将已反,他们背靠南岗堡,现在唐太子李建成又率军至,王世充不想腹背受敌,果断撤退。
全军缓缓后撤,撤回谷州外大营,王世充犹豫再三,还是又下令拔营,班师回朝。
二次谷州之围,仍是无功而返。
“李逸,”回洛阳路上,王世充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居然一连劝反了他九员大将,可恨。
“给我查这个李逸,我要关于他所有的情报,我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够仅凭一张嘴,便把我特别厚待笼络的瓦岗九将,全给策反了。”
邴元真凑了上来,
“太尉,这个李逸我倒好像是听说过,此人好像,对,此人是太尉府长史、吏部尚书、安吉郡公杜淹的女婿!”
王世充愣住,杜淹的女婿?
(本章完)
第241章 拜上柱国封县公
第241章 拜上柱国封县公
暮色四合。
东距洛阳百里的谷州通洛城头上,赤色唐旗迎风飘荡。
黄土夯筑的城墙还有许多段毁损处在抢修,城外冰雪地上不少处还凝结着大块的血渍。
战争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
庆功宴已经开始。
一把年纪的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陪着自己的学生太子建成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蜿蜒的谷水河向东汇入洛水,
“恭喜太子击败王世充,立下大功。”任瓌拱手。
李建成身姿挺拔,身穿鎏金绢甲,丝绢为底,夹层中嵌犀皮甲片,外覆织金锦覆面,甲面绣满缠枝宝相纹,接缝处缀鎏金银扣,局部还嵌琉璃珠和螺钿片,
对襟式无袖罩甲,下接百褶绢裙,前胸贴金团龙纹,云肩式护膊,双肩悬垂赤帻帛,八宝璎珞纹蔽膝,缀玉环组佩,三台莲金带銙。
迎风而立的太子,威风凛凛。
建成手按着城墙垛口,听着老师的夸赞,手中不免得意。
这次谷州之围,他听从太子詹事李纲,以及好友韦挺的建议,主动请缨率兵出关东来,现在结果证明这趟来对了。
不仅抢了二郎的机会,而且还立下军功。
这场仗前后不过半月不到,但打的却很漂亮。
就让二郎在神禾塬上为先母继续修常宁宫吧。
“殿下,庆功宴已备妥。”韦挺趋步上前,“按殿下吩咐,给李逸和归降九将安排在前排。”
李建成转身,对这个好友道:“这次李逸立下大功,你一会给他敬杯酒,一笑抿恩仇,说来你们本也没什么大的梁子,以后同在东宫,要和睦。”
韦挺勉强点头。
任瓌笑道:“浅水侯虽年轻,但确实很有本事,光凭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王世充的九员大将和上万兵马策反过来,
要没有李逸这招釜底抽薪,只怕谷州之战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甚至谷州城也可能要失守。”
“殿下可得好好重用这个年轻人,是个了不得的大才。”
“嗯,李逸就是有点心高气盛。”建成笑道。
“年轻人嘛,都是如此,有本事的年轻人,更加傲气。”
韦挺在旁道:“殿下对李逸够好了,可他却始终跟二大王过从甚密,不得不防。”
建成的笑容收起,任瓌却道:“二大王能给李逸的,太子也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酉时三刻,
谷州刺史府内灯火通明,
数十盏油灯,把大厅照的亮如白昼,餐案上摆着丰盛的酒菜。
身着鎏金绢甲的皇太子高举酒杯,
“诸位将士劳苦功高,今夜共同庆功!”
“这第一杯酒,敬给浅水侯,李将军不费一兵一卒,说降九将,策反万军,乃此次出征第一大功!”
众将举杯,
李逸看到内史侍郎行军司马唐俭、右监门卫大将军行军副总管杨毛、左武卫大将军中军总管王长谐,
还有陕州总管永安王李孝基,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左武卫将军、熊州镇将葛国公盛彦师,熊州刺史原国公史万宝,刺史吕绍宗等一众大佬们也都在望着他,
这群人,最低都是从三品。
既有皇帝心腹也有太子老师,
太子原来征李轨行营的主要军官,除了杨恭仁、柴绍在陇右,今天基本都在。
李逸端起酒杯起身,杯中是琥珀色的桑落酒,余光看到韦挺嘴角的微笑。
“殿下,臣只是立了些许微功,不值一提,此次解谷州之围,王世充仓惶逃窜败返洛阳,全是太子殿下亲临前线坐镇,诸公和将士们奋勇拼杀,
臣提议,这第一杯酒,敬此次谷州之战,阵亡的将士们!”
南岗堡之战,李逸麾下阵亡千余人,秦琼程咬金的八千人,也伤亡两千余。还有任瓌的谷州城,更经历了惨烈的攻防战,伤亡三千余。
太子建成和史万宝、盛彦师、吕绍宗几部倒没什么伤亡,对峙数日,仅是双方的侦骑小股哨战。
不算秦琼他们的部下伤亡,这次唐军都伤亡有五千,已经是不少。
“敬阵亡将士们!”李建成举杯。
大家一起举杯敬阵亡将士。
“第二杯,臣提议敬长安天子,”
“第三杯,敬皇太子殿下指挥有方,”
“第四杯,敬任管公守卫谷州有功,”
······
大家连喝了四杯,程咬金端着酒杯低声对秦琼道:“咱这老兄弟倒是好机智,连喝四杯,倒免的被架在火上烤了。”
“这第五盏,该敬浅水侯了,”建成笑着道,大家哄笑,李逸也起身喝了,气氛不错,一众国公大将总管刺史们,倒也没开始那样审视李逸了。
“再敬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等九将,感谢你们弃暗投明,归附大唐。”建成又举杯,
秦琼等也都起身,举杯感谢太子殿下能够收留他们这些人。
桑落酒是蒲州名酒,北魏时就很有名,以桑落泉水酿制,每到桑叶落时,取水酿酒,味道独特。
李逸连喝六杯,也有点醉了,好在杯子小。
烤羊肉端上来,李逸赶紧切了一大块压压酒气。
酒过三巡,
太子挥手,
便有太子亲卫一人扛了一支马槊进来。
“朱漆杆缠银丝,留情节缀紫缨,锋长三尺,整槊长丈八,裹鲛革嵌螺钿。
这些槊,都是尚方制作,五年成一槊,孤所珍藏。
如今便特赐给浅水侯和士信、叔宝等。”
马槊为百兵之帅,马上冲锋破阵第一利器。
武将嘛,最爱的就是宝马、宝槊、宝甲,那比美人还香。
李逸对马槊不是很了解,也看出这十枝马槊不凡,而秦琼等擅用马槊者,更是一眼看出,这些马槊规制极高。
一般武将的马槊,只能是黑漆素杆,锋长不得过两尺。
朱漆杆缠银丝、留情节缀紫缨,这已经得是太子亲王才能使用的,至于鲛革螺钿也非一般武将能用的。
一般槊制作用时三年,
太子这十支珍藏的槊,都费时五年制作。
程咬金看着这些槊,差点流口水了。
“红粉赠佳人,宝槊赠英雄,有好槊又岂能无好马?”建成看到老程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笑道:“孤给你们每人还准备了一匹大宛良驹,”
这些大宛马,都是西域昭武诸国中的康国所献。
大唐一建立,康国献大宛宝马。
李逸对此中内情倒是有些了解的,所谓康国献大宛马,其实就是西域康国的粟特胡商,打着朝贡之名的私下贸易,
他们名为进贡,实则还是卖马,大唐开国之初很需要好马,当然更需要这种胡国进贡之名,于是给予丰厚赏赐。
不过那批大宛马,倒是实实在在的好马。
大宛,那可是汉武帝时派兵劳师远征抢汗血宝马的地方。
上次李逸拿下三堡五寨,李建成就赐他十三环玉带,也还赐了一杆马槊和两匹良马,但都不如今天的这般宝贝。
这位太子殿下倒也是下了血本。
程咬金等都很高兴的笑纳了,感谢不已。
庆功宴继续,
各种烤肉、鱼片端上来,还有乐工、女妓来演奏、歌舞,很难想象就在一天前,这谷州通洛城还爆发大战,死伤无数。
现在已经歌舞升平,杯筹交错。
乐工奏起了兰陵王入阵曲,一群女妓做武士装束在那里表演战斗,建成微有醉意,伸手打着拍子,满脸微笑。
李逸却觉得这些女妓的表演,失去了武乐色彩,太软太娱乐了。
这种乐舞,就得让经历过战阵的老兵来演,边唱边舞,风格就得悲壮雄厚,伴奏得古仆悠扬,而不是轻歌曼舞软绵绵的。
程咬金抱着支羊腿啃的正香,那大胡子上都沾满酒渍肉末,牛进达吴黑闼诸将也是大块朵颐。
秦琼端着酒杯慢慢啜饮,似有心事。
一曲歌舞毕,
建成意犹未尽,端着酒杯宣布,三日后班师,凯旋!
奏捷露布,已经派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入长安,奏报天子,随同送往长安的还有将士们的功勋簿。
“孤已亲自上书圣人,为无逸、士信、叔宝诸位将军请封。”
残雪未消的朱雀天街上,
八百里加急的露布使纵马狂奔,骑士背着红旗,上书奏捷。
“捷报,”
“谷州大捷,皇太子谷州大败王世充,浅水侯夺八堡降九将,”
“大捷,大捷!”
骑士一路大喊着疾驰而过,
街上行人闻讯纷纷议论起来,
“皇太子不是才出京没多久吗,应当还没半月吧?”
“是啊,这么快就大捷,王世充不是挺能打吗,连李密都是他手下败将。”
“浅水侯这么厉害吗,夺八堡降九将,我记得浅水侯不是才十六,是写三字经、弟子规那个李逸吗?”
大家被这消息惊讶不已,全城热议。
太极殿上,
铜鹤香炉里吐出袅袅香烟,
皇帝李渊握着露布的手都微微颤抖,眼角细纹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太子这份捷报,真是来的很是时候,是朕收到的最好寿诞礼。”
李渊把露布交给殿中监卢宽,让他当殿诵读。
殿上众臣都被这消息有些惊讶,整个露布写的十分详尽,听完后,不少人都对李逸押粮遇袭,然后一张嘴说服罗士信,接着一夜诈取王世充三堡五寨,接着硬扛住了山东名将秦琼等八将的两日进攻,最后他还夜闯秦琼军帐,说服八将归降,
整个跟听神话故事似的,可这是太子亲自写的,上面还有内史侍郎、行军司马唐俭,以及大将军杨毛、王长谐,管国公任瓌、原国公史万宝、葛国公盛彦师等人的署名。
“朕早说过,李逸是一员福将,让他随太子出征,还真是再立新功啊。夺三堡五寨,招安九将,了不得。”
“朕记得他原先是九转勋大将军?那就加勋三转,授上柱国,晋浅水县开国公爵。”
宰相萧瑀道:“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等都是山东有名的大将,李逸一口气招安九将夺八堡寨,继续检校骠骑将军未免大材小用,臣以为李逸足够出任太子左卫率之职。”
“秦琼等九将,也都入太子麾下,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三将亦可于东宫六率授正四品卫率之职,其余六将,可任从四品副率之职。”
秦王李世民坐在殿上,听到此言,眉头皱起,他起身出列:“儿臣贺父皇,
“秦叔宝等九将皆山东豪杰,更曾长期和洛阳王世充做战,儿臣以为,不如将此九将,调入陕东道大行台······”
似在打盹的左仆射、知政事裴寂闻声睁开了眼。
(本章完)
第243章 弃卒
第243章 弃卒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阻隋堤道······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谷州城南,病儿营中,老撸陈菱角又在哼着那首挽舟者歌,李逸掀开帘子踏入病房,
罗五等亲兵提了羊肉、鲤鱼等进来。
屋里很冷,没烧炉子,病房里弥漫着腐烂、恶臭混合的气息,直冲人天灵盖。
“怎么没烧炉子?”李逸问。
歌声停止,陈菱角从大通铺病榻上坐起,“总管,”
其余伤兵也都纷纷望来,
“怎么没烧炉子取暖?”
陈菱角凄笑两声,“我们这些人,现在就是没耶疼没娘爱更没有人管的弃卒。”
“炉子昨天就被人收走了,”
“为何,谁收走的?”李逸眉头紧皱,谷州城南的这个病儿营,是他战后积极向太子建议的,寒冷的风雪天,把伤兵转移到城里来,条件更好点,他又想办法各处请医买药,安排炉子、柴炭、粮食等,
让伤兵们能有个好的养伤环境,
“李总管,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官,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好,昨日有个人自称是太子府的骠骑将军,好像姓韦,”
“韦挺?”
“对,就是这个名字,他说奉太子令来通知我们,说我们并非唐军,只是郑军俘虏,如今战事结束,太子开恩,不追究我们罪行了,”
另一个伤兵道:“他们就是把我们抛弃了,任我们自生自灭,说什么放我们回乡,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去哪?”
伤兵们七嘴八舌诉说不公。
病儿营里的唐府兵,被接走了,轻伤的说是要运回长安,重伤残疾的去后方陕州城疗养。
而他们这些原郑军士兵,或是非府兵身份的民夫、乡丁,韦挺不管。
只一句各还家乡,就任由自生自灭了。
“昨天收走了炉子柴炭,今日连饭都没有人送来了。”
这些被抛弃的伤兵里,还有一些是原秦琼罗士信等人的部下伤兵,也被告之就地遣散了。
李逸心里骂韦挺干的不是人事。
如陈菱角这样身份的伤兵,还有三百多人,都是伤势较重,不少已经是残疾了,那些伤势轻些的,见没人管了便各自离去,或回家,或自谋生路去了,总比在这冻着烂着强。
陈菱角无处可去,一只眼睛还烂着,一条腿也伤未好。
只能在这等死。
“去寻炉子和炭来,再弄饭。”
经历惨烈城池攻防战后,李逸没法对陈菱角这些人视而不见,他是洛阳郑军俘虏没错,但他的伤却是以李逸麾下士兵身份参加守城受伤的,
他在受伤时,已经编入了他麾下,也是唐军一员了。
如今战后,韦挺怎么能说他们不是唐军,怎么能这般抛弃呢。
当病房里炉子重新烧起来,羊肉黍臛做好端进来,
一众伤兵都充满感激。
陈菱角没想到已经被抛弃了,李逸还管他。
“你们是我部下,跟着我守城受伤的,我得管。”
李逸亲自帮陈菱角换药,手指抚过粗麻绷带,满是血污的绷带解开,左眼窝有些红肿溃烂,帮他清洗伤口,换上了新药。
“总管,我的伤好点没?”
“嗯,有些红肿,不过这不是坏事,这是你的身体在抵抗炎症,就像是守城防御一样,很快能杀死那些入侵者,然后就能好起来了。”
他的腿,情况倒还好。
李逸也不知道陈菱角那只伤眼会不会好,只能这般安慰,希望他能顽强的撑过来。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
这个年龄让李逸很意外,本以为他起码三十了,没想到却还没成丁。但之前听他经历,却很丰富,渔民、漕丁、舵手,挽龙舟,运军粮,然后扛枪当兵,居然才二十。
“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了炭炉,屋里暖和了些,没那么冷,陈菱角大口吃着羊肉糊糊,很是满足,胃口不错。
虽然那只伤眼烂成那样,一条腿还不能动,可他却没叫一声疼。
“不知道。”陈菱角愣神许久,摇了摇头,继续吃羊肉黍臛。
“没想过回家吗?”
“离家四年了,早就没了家里人音讯,听同乡说,我们那渔村早被乱兵烧成白地······”他沉默了一会,“现在江淮跟河南一样乱,打来打去,没个消停,”
“如果不打算回江淮老家,你可以跟我去关中,我有一些田庄和作坊,可以选个地方呆。”
陈菱角怔怔出神,
“可我就算好了,也是个残疾,少了只眼睛,说不定这腿还会瘸了。”
“总会好起来的,”李逸安慰他。
“总管真愿意收留我?”
“只要你愿意去,我那还是容的下你的。”
其它正在吃黍臛的伤兵们听后,不少人也试探的问:“总管,我也能去你庄子上吗,我一只手断了,可还有一只手,还能干活,我会庄稼活,不会吃白饭的,”
乱世之下,
不少伤兵早没了家和家人,现在成了残废,被抛弃,他们也不知道未来要去哪。
现在听到李逸说的话,他们想去李总管的庄子上,这位李总管相处虽短,可大家都觉得他人很好,跟着他总没错的。
李逸看着一个个那期望的眼神,无法拒绝。
“只要你们愿意去,都行,反正不管缺胳膊少腿,还是缺眼睛的,总能安排些合适的活,自食其力是没问题的。”
李逸的承诺,让这些伤兵们精神大振。
“好好养伤。”
离开伤兵营,李逸心头沉重。
他一边让罗五等亲兵这些天把伤兵营的炉子柴炭和医药饭菜都管好,一边开始提笔写奏疏。
他向天子建议增设军医,军队出征,行营务必要设病儿营,安排专人负责照顾伤兵,增备运伤兵的骡驴、担架和药材等,战时如何急救伤兵,医治护理,到战后对伤兵的疗养等一系列问题。
北风呼啸,
心头沉重难安。
后汉书里虽然就已经记载,军中有庵庐这样的战地医院机构,会有专门的医官,还有专门的患病名册、军医记勤簿和军队负伤记录的折伤簿。
可实际上,现在唐军在军医、伤兵医护治疗这块,极其薄弱。
有的甚至就没有。
一支大军一两万人,往往就一两个大夫,甚至一个都没有,药物更是有限。
如今大唐开国初始,虽实行府兵制度,但也是个草台班子,好多东西都不齐备,尤其是这个军医、伤兵医疗、军中药品这些,
他建议军队出征,应当派一名参军,专门检校病儿营,还得有随军大夫,再安排一些士兵或是民夫,负责协助军医治疗、医护这些,
得定期巡查伤病员情况,以便安排医疗和后送,受伤士兵不但要及时得到救治,还得有定期的观察和护理。
打仗的时候,还要跟地方州县,加强对伤兵的联合救治、疗养等,一些伤兵转送到地方上治理疗养。
朝廷必须重视这个情况。
“阿郎,太子派人来通知,说午后邀请阿郎去射猎。”刘黑子通知他。
李逸皱眉,这种时候,李建成还有兴致雪后射猎?
“好,知道了。”
把写好的请增设军医折修改了几处,
李逸去见李德奖、赵永安、丘神俨等,这些他先前押粮队手下军官,也都录功授勋,这次基本都升了官职。
李逸现在依然还是谷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也还是他的副总管,但他这次回京面圣后,就将很快去河东绛州上任了。
跟赵永安等部下军官开了个小会,李逸要求不能抛弃那些伤兵,要求照顾好这些伤残士兵,就算一些轻伤被遣散的,也得发给些钱粮路费。
“生死一起的兄弟,能帮就帮一下,”
李德奖等也都很赞成李逸的做法,“咱们现在谷水行营还没散呢,不会抛弃他们不管的。有咱们一口吃的,肯定也不会少他们的。”
对于李逸说愿意带一些伤残者回关中自己庄田作坊安置,李德奖也挺赞同,”算我一个,我家也有不少田庄、作坊的,安置几十人应当没问题。“
都是些残废,倒也不用担心什么顾忌,又不是什么精锐士兵,伤残遣散的而已。
午后。
李逸带着自己行营的将校们参加太子的射猎,
秦琼程咬金诸将也来了,他们现在直属行营,并没有和罗士信一样在他军中。
雪后,
太子锦裘骏马,持金雕弓红翎箭,心情很好。
身旁跟着韦挺等一众心腹近侍,
一头鹿被东宫侍卫赶了出来,建成弯弓搭箭,一箭射出,野鹿应声而倒。
韦挺等高声称赞太子好箭法,
一个时辰后,收获颇丰的太子,笑着让在雪地里搭起帐篷,要在野外烧烤。
野餐很丰富,不仅有刚获的野鹿野兔野鸡,还有带来的羊肉和美酒,
冰天雪地,围炉烧烤,
李逸想到了被韦挺停掉的伤兵营炉子,和任自生自灭没人管的伤兵。
他很想当面质问韦挺,究竟是奉谁的命令这样做的。
但最后忍了,没必要当众煞风景,做那个讨人嫌的人。
”罗将军、秦将军、程将军,我也没想到,这奏捷露布送到长安,秦王会那么来争抢你们,
这次谷州之围解了,孤马上还要率部去河西,讨灭李轨。本来还想着说有诸位骁将从征,能够更助孤一臂之力,
到时讨灭李轨,收复河陇,几位将军也能显露本领,立一大功,到时封公侯拜总管刺史,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成想,世民却非要把你们要到他那去,他现在身为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可却一直呆在长安为穆皇后修常宁宫,
你们去了他那,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惜了。“
李建成举杯,
韦挺在旁边道:“太子殿下是真挺为诸位将军们考虑,没有实在军功,想封爵加官也难。这次征河西可是难得机会,到时那是灭国之功啊,几位将军回长安面见圣人的时候,可得抓住机会向圣人请求随太子西征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失这次大好良机,下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
“太子对诸位将军可是十分欣赏,罗将军秦将军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李逸坐在那冷眼旁观,不得不说李建成还挺会诱人。
(本章完)
第244章 归来
第244章 归来
傍晚,
随从太子狩猎归来的李逸,特意又去伤兵房看望,把射到的几只野鸡让炖汤给伤兵们喝。
“明日便要班师凯旋,我已经让人准备车马,一部份伤员随我回关中。伤势严重不宜跋涉的,先留在这养伤,我已经雇了几个人,负责做饭和照看,另外还会给你们留一些粮食和钱帛,
等我回京,还会再派人过来接手照看事宜,等好些了再车马接去关中。”
陈菱角等伤兵听了感动万分,
纷纷说要明日随同一起返回关中,哪怕伤势极重,也想一起走,生怕被就此遗弃。
“我跟你们保证,都安排好了人照顾,而且我回京后就会派专人过来的,”
可任李逸怎么说,三百多个伤员,不管伤势如何,哪怕躺着不能动弹,也不想留下。
好说歹说,最终百来个实在伤势太重的,还是被留下了,这一路颠簸,天寒地冻的,只怕人没到关中就没了。
夜晚。
秦琼程咬金等来访,
提着美酒和烤好的肉。
“一起喝几杯。”
程咬金说今天狩猎野餐没喝过瘾,人多有些话也不好跟李逸说。
“无逸你这次回京,也还要随太子西征吗?”程咬金快人快语,十分直接。
李逸让刘黑子罗五他们和面,做些羊肉烤包子当主食。
他自己煮水泡茶。
“西征之事,是年前就订下的,这次救援谷州算是突然安排,现在这边战事结束,自然也就该去河西了。”
刘德敏笑着道:“无逸再去河西,就不再是行营记室了,而是一道总管了,去趟河西回来,说不得就成郡公了。”
牛进达问李逸,“无逸你觉得这趟河西之行会顺利吗?”
李逸取出茶饼,撬下一块,夹起来在火上炙烘,“河西那边,可以这么说,一推就倒,
以我了解到的消息,这趟太子河西之行,只怕根本没出手的机会,不出两个月,河西那边就会投降了。”
秦琼等都对他这话很惊讶。
“李轨据有河西陇右七八郡之地,号称精兵十万,又连结吐谷浑、突厥两国,怎么可能两月就亡?”
茶饼在火上炙烤出浓郁的焦香味,
“李密当初声势何等浩大,可还不是一战便一败涂地?李轨那边的情况,还远不如李密呢。现在李轨手下的粟特胡部豪强,已经决定归附长安,连吐谷浑可汗都已经被朝廷派使者说服联合出兵,
河西往西的西域西突厥部,现在也和朝廷往来联合。
你说李轨还拿什么撑?”
程咬金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何太子还要亲率几万人马发兵河西?这长安距河西可是很遥远的,得耗费多少钱粮?”
李逸笑而不语。
秦琼若有所思,跟那位李唐太子殿下接触下来,他觉得建成有些好大喜功。
程咬金一拍大腿:“太子今日还要我们回京后,向圣人请求随同西征,甚至自请留在东宫呢,还说什么机不可失,千载难逢,
这不瞎扯嘛,真要随征,那也是白费力气。”
“程兄你若急着想立军功,根本用不着去河西,就随秦王出镇长春宫,明年肯定有的是机会上战场。”
“此话怎讲?”
李逸也不瞒着他们,“代北的刘武周正在厉兵秣马,相信马上就会南下入侵,而且这次他还会引突厥骑兵南下,
而朝廷现在却还认为突厥始毕可汗不会真的大举南下,
更不信齐王元吉守不住并州太原。”
“你是说刘武周和突厥人能攻破太原?”
水烧开,李逸投茶入壶,“我敢说此次刘武周来势汹汹,太原绝守不住,甚至不止是太原,整个河东诸州,这次只怕都能扛的住。
最后啊,还得是秦王来收拾残局,所以你们秦二哥和程大哥你们入秦王麾下,到时还怕没仗打吗?
到时不仅有仗打,还会是硬仗,不过这也正好能显出你们的真本事,若能助秦王力挽狂澜,击退刘武周,夺回龙兴之地河东,那你们功劳可就大了,
到时起码也得封个侯,授个从三品的将军,勋加柱国上柱国也是大有机会的。
一听这话,老程有些兴奋了,
连罗士信也笑道:“那我恰好是绛州刺史,不会到时突厥人也会打到我地盘上吧,我要是守不住,那反倒要遭了。”
李君羡和常何道:“我们两分在东宫,岂不是赶不上这机会了?”
“天下还未一统,打仗的机会多的是。”
大家喝酒吃肉,聊了许久。
程咬金回到住处,对秦琼道:“你有没有觉得咱这老兄弟有点奇怪?他明明是太子麾下,还是东宫官,怎么听他说话,倒好像跟秦王关系更近?”
“是有点。”
“这就真奇了怪了,太子可是储君,李逸这东宫官不跟太子亲近,却跟秦王亲近,有些说不过去啊。”
“难不成这大唐才刚立国,太子和秦王兄弟俩就争储?”
秦琼和程咬金都想到了前朝,当年文帝建立隋朝,五个儿子都是跟独孤皇后所生,嫡长子杨勇被立为皇太子,嫡次子杨广被封晋王,可后来晋王硬是夺嫡成功了。
莫非这李唐也跟杨隋一样?
秦琼取出金锏擦拭着,“这些事啊,跟咱们这些新归附之人也没什么关系,慢慢看吧。”
“也是。”程咬金道。
次日,
李逸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行李后,便去张罗伤兵随同回长安的事。
好在有丘神俨李德奖等的帮忙,李逸这一军也有几千人,带上二百来个伤兵倒也不难。
早饭过后,
各军陆续开拔,
盛彦师、史万宝仍回熊州,吕绍宗和李孝基回陕州,
其余随太子出关的兵将,则仍回关中。
秦琼九将那数千部众,也都一并回关中。
任瓌率谷州军民,在城外相送。
李逸骑着太子赏赐的大宛马,刘黑子和罗大富,一人帮李逸扛了支太子赐的马槊。
他这军还有近三千兵,带着二百来本已被遣散的伤兵。
太子听闻李逸带了这些伤兵,还特意前来询问情况。
“这些人大多残废,已被退伍遣散,但许多人早已没了家人,他们想去关中,那里更安稳些,
臣便带上他们,毕竟在南岗堡并肩战斗,如今落得残废下场,我能帮就帮一下。”
建成听后,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任李逸带着了,反正李逸也说了,到了关中,这些人会到田庄、作坊等自食其力,并不需要朝廷耗费钱粮供养。
路过南岗堡,
李逸率本部一起前往祭阵亡将士们。
南岗堡依然还矗立在那,
现在由谷州刺史任瓌派一百士兵接防驻守了。
李逸让罗五他们把在谷州就准备好的猪、羊、酒等摆上,他还特意做了一篇祭文。
“维武德二年岁次已卯正月,谷水道行军总管李逸,谨以少牢之礼,酹酒焚币,昭祭谷州南岗堡阵殁将士之魂!”
“昔尔等执玄甲而渡谷水,持黄钺以破谷州,岂料邙山雾锁,谷水兵凶。孤旅蔽日,犹奋博浪之椎,断刃凝霜,未堕常山之魂。
今见伊阙烟霞,尽染碧血,唯闻邙岭松涛,如诉忠魂!”
李逸高声诵念祭文,
部下三千将士,还有那二百多伤员,
全都神情肃穆,
陈菱角从马车上坐起,面向南岗堡,想起那两日的血战,想起左眼中箭时的一幕幕。
“已命道士设醮,引紫极真气护尔英灵。更遣沙门诵经,启七层浮图镇彼怨煞。
魂游华胥者,当化北辰斗柄拱卫宗社。魄寄桃林者,永为崤函锁钥屏护秦川!”
“魂兮归来,守我山河!”
“魄其来格,享此血食!”
祭文诵完,
李逸将其点燃焚为青烟。
他拍开一坛桑落酒坛封泥,将美酒洒在地上。
山上寒鸦飞来,在上空盘旋。
罗士信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吴黑闼李君羡常何刘德敏田留安九将也来了,每人提了一坛子酒,
程咬金拍开封泥,自己先猛灌一大口,
“弟兄们,一路走好,你们先去,我晚些再来。”
美酒洒在冰天雪地,祭祀那些昔日同袍。
秦琼他们也纷纷洒酒祭祀。
陈菱角坐在马车厢里,吹着寒风,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五感交集,相比起这些长眠地下的战死者,他瞎了只眼伤了条腿,已经算是较好的了。还遇到了李总管肯收留他们这些废人,也许祖上积了德吧。
数骑快马奔来,
却是韦挺带着几名亲兵,
“李总管,莫要误了行程,差不多得了,赶紧赶路。太子有令,今日要行军六十里方能有城池过夜,这冻死人的鬼天气,别拖累大家。”
李逸冷着脸看着这个家伙。
“韦骠骑。”他加重声音喝令。
“怎么了,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这行军赶路,你非要带上二百残废,现在又在这磨磨蹭蹭,这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吗?赶不到下一处城池,你打算在冰天雪地里过夜?”韦挺也加重了几分声音。
李逸手指韦挺:“本县公检校太子左卫率,你现在是太子左卫率所领白鹿骠骑府的骠骑将军,身为本县公直属下司,你知不知上下尊卑礼仪?”
韦挺愣了下,不情不愿的拱了下手:“倒是下官唐突失礼了,我也只是奉太子令前来传话,还请李卫率抓紧时间赶路吧。”
说完,这家伙也不跟李逸纠缠,调转马头就走了。
程咬金过来,“听说这家伙是京兆韦氏的,这么没大没小的,无逸你跟他有过节?”
“嗯,这家伙年三十宫中守岁宴上,说我不该位置在他前面,大吵大闹还跟我动手,被我一记五雷正法电的殿上晕倒,差点尿失禁,最后还被圣人削去县侯爵,免了职,因此算是结梁子了。”李逸云淡风清的道。
九尺巨汉肉山的程咬金听完,愣了好一会。
“韦挺牛高马大看着也很壮实,被你一拳打的差点尿裤子?”
“五雷正法?”
李逸笑道:“程兄要是想切磋一下,等回到长安,咱们比划比划。”
老程见他这态度,倒是心里直犯嘀咕,“真没想到,你原来还有这本事,是哥哥我先前自大了。”
李逸再看了南岗堡几眼,
转身上马,率部继续赶路回京。
恰在此时,风停歇。
天空金乌撞破乌云,万道金光洒下。
自出潼关以来,一直断断续续的风雪阴霾终于被一扫而空。
李逸忍不住放声吼道:“昔我来思,雨雪霏霏,今我去兮,杨柳依依!”
(本章完)
第245章 长乐
第245章 长乐
京东,
早春的浐水裹挟着秦岭余雪的寒意,在长乐坡下蜿蜒流淌。
长乐坡上长乐宫,
李世民凭栏远眺,望春亭飞檐上的铜铃在冷风中叮当作响,惊起几只寒鸦掠过水面。
这位大唐秦王手抚宫楼栏杆,“今年的杨柳竟还没发芽。“
房玄龄捧着铜暖炉趋前两步:“殿下,今年闰二月。“
李世民奉旨出京十里前来迎接太子凯旋,
玄霸素浐,两河一清一浊,李世民看着浐河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和太子,如今兄弟俩人倒是越来越生分疏远了。
朝廷开龙首渠引浐河水流往禁苑,在此分为两支,一支北流太极宫,一支西流春明门内。
“今年春天来和格外的迟啊,往年这个时候长乐坡可是已经杨柳吐新,野草青青,到处都是踏青的长安百姓了。”李世民道。
长乐坡襟抱浐河,背负龙渠,清水环绕,确实是个胜景。当年杨广称帝后,据说常做恶梦,于是就长住长乐宫,直到后来营建东都去了洛阳。
“怕是要耽误春耕。”房玄龄道。
从长乐坡下到浐水两岸,有隋朝的望春亭和月灯阁,还有王公贵族名门的别墅庄园,
这些庄园别墅修的极为奢华,不少还都配有马球场。
“李逸这次可是大大露脸啊,这小子真是到哪都能折腾出一番动静来。随军为记室,安排他押粮,结果都还能夺取三堡五寨,招降九将万兵,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李世民笑指着距离望春亭不远处,“我在那有个别墅,还带有一个马球场,
便当做礼物送给那小子吧。”
杜如晦道:“我记得大王在浐河还有不少地吧。”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看来都知道李逸喜好黄金、良田,爱好美食、美人了。”
李世民名下有不少庄园别业,浐河这里就有一个别墅,别墅环之以桑,带着五百亩田,有僮仆三百人,耕种、丝织,还有碾硙,有榨油、酿酒等作坊。
是一个很成熟的中等规模庄园经济。
地理位置又好,这庄园虽仅五百亩地,但挺值钱。
“长安都亭驿,距东边下一驿滋水驿,有二十六里,虽说三十里一驿,但我觉得可于两驿之间,在这里再增设一驿,”李世民以他敏锐的目光,发现了一个问题。
“嗯,毕竟这里是京师,迎来送往,军情公文也多,马常累死,增加一驿应当能大大缓解。”房玄龄也赞成。
李世民又指着前面浐河,
“国家帝业,本在京师,万国朝宗,百代不易之所。但秦中地狭,收粟不多,倘遇水旱,便既匮乏。如今禄廪数少,转运不过一二十万石,但将来天下一统,国运渐广,漕运必数倍于前,只怕支犹不给,
“前朝隋文帝命宇文恺略循汉代漕渠故道而东,率水工开凿新渠,经渭口广通仓下,至潼关入黄河,长三百余里,渠下人民颇受其惠,然则此渠如今又已渐淤堵,”
李世民认为,当根据隋代关中漕渠的旧迹,于渭水之南开凿一条与渭水平行的漕渠。这条漕渠西起禁苑之西,引渭水东流,中间横断灞水和浐水,东至华阴永丰仓附近与渭水汇合。漕渠开成后,又在长安望春楼下凿一潭,以通漕舟。
这样一来,在永丰仓和三门仓所贮存的米,都可用船一直运往长安,不必再像以前那样用牛车陆运一段路了。由于全程改用水道运输,粮食的运输自然大大增加。
“若是能在此修成水潭码头,则能成为长安漕运码头,到时关东中原,甚至江淮之粮布,都可直通京师。”
房玄龄没想到秦王能够想到这么远,
“重新疏浚隋广通渠,得动用不少民力,若要再引浐水挖个运河码头,工程不小。”
如今天下未定,搞这么大的工程,不太合时宜。
李世民缓缓道:“李逸出征前,曾跟我提起过如今长安城郊的那些难民,虽然长安城里见不到难民涌入,甚至长安城墙十里内都看不到多少难民,
可那不过是官员禁止难民靠近长安城十里,在京郊三桥、灞上、咸阳等地就有大量难民聚集,
李逸曾跟我说,这些难民虽非关中人,可也都是天子子民。既然来了长安,朝廷总不能视而不见,他觉得可以以工代赈,给他们一些活干,然后发给粮食,这样既赈济了灾民,也能做些实事。”
疏浚漕渠,甚至在这里挖一个运河码头,李世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以工代赈项目,也不要求马上能修好,先把灾民组织起来,慢慢干也行,总好过大量难民聚集在长安城郊等死强。
“不管是应对刘武周南下入侵,还是以后朝廷东出收复洛阳,将来都需要运粮供军,若是漕渠修好,水运比车马运输能大大节省人力和粮食消耗。”
“也对。”
几人聊着,侯君集上来禀报,“太子率军马上到长乐坡。”
“随我前往迎接太子!”
风卷红旗,
两万东征府兵凯旋,
旌旗中央绣着的唐字,在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逸勒住照夜白的缰绳,这匹大宛名驹不耐烦地踏碎冰碴,马镫上嵌着的瑟瑟石在阳光下泛着幽蓝。
这匹太子所赐宝马,价值数百贯。
李逸今天也换上了绢甲,仿照的是明光铠,以图案华美的绢和织锦为面料,内衬厚帛,绢面上还镶有皮革、金属饰件。
外表上跟明光铠无异甚至更华丽,但实际上没太大的防御性能,这就是礼仪用的。
丈八马槊尾纂卡在得胜钩内,槊杆鸟翅环挂在臂膀上,携弓佩刀,威风凛凛。
他的身后,是他所率领的右厢后军,总共两千六百人,其中战兵一千八百五十人,有三十七个战队,弩手二百五,弓手三百,跳荡四百、奇兵四百,马军五百,辅兵还有七百五。
在陕州,
太子按朝廷命令,把军队重新整编,保留了一万四千战兵,六千辅兵,其余的士兵则留在陕东,加强各州防御。
这一万四千战兵,骑兵达到了四千,重新整编后,战斗力还提升了。
李逸也成为了七军的右后军的总管,
他们这两万人将在长安接受皇帝检阅,稍做休整,便要开赴河西,讨灭西凉李轨。
距长安仅有十余里,
数骑奔来。
“秦王奉陛下旨意,已在长乐坡恭迎太子凯旋。”
太子李建成勒马驻足,回望蜿蜒十里的旌旗,笑道:“倒是辛苦秦王出城来迎了。”
身着鎏金绢甲的太子意气风发,对身旁的韦挺笑道:“也不知道二郎常宁宫修的怎么样了。”
长乐宫前,
李世民身着紫袍玉带,率领数十名官员上前迎接。
“恭迎太子凯旋!”
清朗的声音穿透北风,李建成坐在雄骏的玉骢上,却并没有下马。只是用马鞭轻敲着金丝鞍鞯,面带微笑居高临下的望着二弟:
“二郎辛苦了。”
“太子殿下东征才辛苦。”
“常宁宫修的如何了?”
“还在修建中。”
韦挺轻夹马腹上前半步,“依朝廷制度,诸王迎接储君,当行趋步之礼,面见太子更当解剑!”
“秦王面见太子,当自称臣!”
李世民扫了眼韦挺,目光望向兄长,建成面带微笑坐在马上看着他。
“臣恭迎太子凯旋!”
李世民先退后,然后小步快走,重新来了一遍。
“哈哈哈,二郎不必多礼,”建成哈哈笑道。
李世民脸上没什么变化,拱手道:“臣弟在此置备了酒水食物,请太子殿下与将士们饮用。”
“离长安还有十余里路,就不在这停顿耽误了,先回京城。”李建成挥手,命令全军继续前进。
李世民站在路边,看着骑马远去的背影,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李逸的右后军位置很靠后,
等他来到长乐宫下,李世民带着一众官员还站在那。
李逸远远的跳下马,上前行礼。
“大王。”
“无逸现在是一军总管了?”李世民笑着道。
“赶鸭子上架,我啥也不懂。”
“行军赶路辛苦了,吃点东西再走。”李世民招手,麾下把准备好的酒食搬来。
李逸笑道:“这还真有点饿了,多谢大王。”他挥手命令暂时休息饮食。
“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啊,我在长安听闻都是为你高兴,来,敬你。”
“不值一提。”
说起这次谷州之行,李世民很感慨,“我都没想到,这次太子能够赢的这么干脆,”
“王世充不得人心,看秦叔宝他们就知道了。”李逸笑道。
这一次,太子赢的轻松,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跟王世充对峙数日,都没正面交战过,主要是任瓌在谷州城坚守,李逸在外围打了几仗。
但太子是主帅,所有功绩都是他的。
面对得意洋洋的太子,李世民也只能是憋一肚子气,他几次请战,可皇帝都不让他领兵,他也只能呆在长安神禾塬上为母亲修常宁宫了。
刚才太子那样,真是又深深刺激了李世民一把,都有些忍不住了。
马上太子又要挂帅西征,这要是再灭了李轨,太子还不知道要得意成什么样子。
“无逸,有没有办法,让我能够接替太子西征?”李世民凑近低声问。
(本章完)
第246章 危言
第246章 危言
承天门前九重阙。
屯营禁军肃立门前广场两侧,
午后暖阳下,
太子率领凯旋将士沿着朱雀门天街,一路接受长安百姓们的欢迎,来到承天门广场,
列队接受皇帝的检阅。
在千牛侍卫的护卫下,天子李渊扶着蟠龙金辇缓缓登楼,
承天门广场上的将士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李逸身为东征将领,七军总管之一,身着华丽绢甲,按剑站在太子身侧,罗士信九将就在他身后。
“太子凯旋,献俘承天门!”礼官长喝,穿透云宵。
数百名郑军俘虏被五大绑,赤足押到城门宫楼前。
俘虏们向皇帝乞求宽恕。
李渊站在城门楼上,满意的看着这场面。
“朕,宽赦尔等,放回家乡!”
数百俘虏顿时跪拜天子,高呼谢恩。
李建成登上城楼,“儿臣幸不辱命,率兵驰援谷州,击败王世充,前后斩首三千余级,降敌一万,获战马千匹,粮草万石,并成功招降得猛将九员。”
“太子辛苦了,前后仅一个月,就解了谷州之围,击退了王世充。”
建成道:“皆是陛下庇佑,将士们用命。”
李渊招李逸上前:“你不愧是大唐的福将,你写的军中设病儿营,派参军检校病儿营,增设军医,增备金疮药品,每营置驴骡、傔从救治伤员一疏,朕看过了,你的建议很好,朕已让兵部等着手推行,”
说着,李渊又道:“朕再赐你谷州田地千亩。”
皇帝又召罗士信、秦叔宝等九将上前,对于小个子的罗士信李渊特别赏识,“朕几年前就早听闻你和叔宝的勇名,没想到你小小个头却有如此勇悍。”
罗士信也是当即向皇帝展示了下什么叫个虽小力却大,直接当众来了一个扛鼎。
一个大铜鼎,被他双手高高挺举而起。
那鼎,重三百六十斤。
“将军神力,”李渊抚须大赞,别看这鼎才三百六十斤,但硬生生的举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是罗士信个子很矮,越发显得反差大。
皇帝一高兴,再次加封罗士信。
“朕授你为绛州总管,”
绛州总管比绛州刺史级别更高。
秦琼也被李渊又加官,原是授秦王府马军总管,又加授右三统军。
太子、秦王、齐王都有自己的一支兵马,太子的兵马现在编入东宫六率,秦王和齐王则是各编有左三右三六统军府。各统军府下则辖有三五个骠骑、车骑府不等。
李世民上前:“陛下,此次谷州之战,谷州城几度差点被破,城中军民伤亡甚众,后来南岗堡攻防也伤亡不轻,儿臣以为,朝廷当予以抚恤阵亡将士军民,
谷州今年租庸调当免除。”
李建成在旁边面色阴沉下来。
李渊道:“这都是应有的,命有司立即做好善后之事。”
“陛下,儿臣以为,伤残士兵也当予以抚恤,儿臣听闻,战后,许多伤兵不仅没得到医治照料,反而被就地遣散,无人再管顾,任其自生自灭,这实在有损圣人和朝廷威望······”
太子的脸色更阴沉了。
李渊目光从太子脸上扫过,然后只说了一个字,“准!”
裴寂站出来,
“陛下,安兴贵从河西传回了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李渊笑问。
“李轨不肯投降我大唐,安兴贵与安修仁暗引粟特胡部兵马,已经围住了凉州武威城池,薛举旧将奚道宜原投奔李轨,如今也率羌兵共同攻击李轨。
安兴贵说,李轨困守孤城,七郡之地并无将领肯出兵救援,要不了多久,威武城一破,整个河西必将都归附大唐。”
“哈哈哈,这真是个好消息,安卿家果然不负朕望。”
李世民本来还想借伤兵之事,向太子发难,现在只能罢了。不过河西的局势,倒还真完全被李逸料中。
“陛下,安兴贵兄弟虽已经围李轨于武威,但未免夜长梦多,儿臣请求明日便率兵出原州,一举彻底拿下河西七郡。”太子李建成高声道。
李世民终是有些不甘心,也站了出来。
“陛下,儿臣以为,太子刚出兵谷州回来,哪能再辛苦太子往河西。太子贵为储君,哪能如此东西奔波,朝中并非没人了,再说杀鸡焉用牛刀?儿臣愿前往河西!”
兄弟俩争夺起西征帅印。
李渊面带微笑,却没马上出声。
裴寂这时站出来,“陛下,河西李轨众叛亲离,整个河西七郡归入大唐已是必然。军事上倒不用过多操心,但是河西归附,还是需要妥善处置善后事宜,尤其是要安抚好粟特胡部、羌部,以及和吐谷浑、突厥的关系,
太子殿下亲往,河西豪强、粟特胡、羌胡,还有吐谷浑、突厥等,也能更好安抚。”
“况且,太子西巡,原也是年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不好再临时更改。”
“嗯,裴监言之有理,那就仍有劳太子亲往河西一趟。”
太子笑着对李世民道:“二郎为母亲修的常宁宫还没好呢,还是先把常宁宫早日修好。”
李世民也只能无奈接受。
李逸看着这兄弟俩暗里交锋,对于出兵河西这事,他也没开口,一来轮不到他说话,二来他也看出来了,其实朝堂上并不是没人看透河西局势,
李渊、裴寂等也早看出来现在河西唾手可得了,但还是让太子走这一趟,估计还是为了增加储君的威信。
或者说,其实就是故意要用太子来压一压秦王。
秦王的野心,暴露的有些早。
对于这个能打的次子,皇帝必须得压一压。
皇帝正高兴着河西七郡能够很快并入大唐,如此一来,大唐无后顾之忧,却又接到急报。
李渊看完,面色不太好看。
“王世充从谷州兵败回洛,居然迫不及待的要谋朝篡位了。他让段达、云定兴向皇泰主禀奏,要求给王世充加九锡,
就在几日前,
皇泰主被迫封王世充为相国、统管百官、封郑王、赐九锡。”
赐九锡,
这已经是权臣篡位图穷匕现的表现了。
走到这一步,王世充必然篡位,而且是很快。
李渊也是这样过来的,当初也让隋恭帝给他加九锡拜大丞相,然后禅让。
王世充还伪造符命,派人捕捉各种鸟雀,把写好的所谓符命帛书系在它们颈上,一只一只的放飞。
凡打下这些鸟雀来进献的人,都授予官职头衔,然后把符命送进宫给皇泰主,劝他禅位。
“不出一月,王世充必僭越称帝,”李渊说道。
裴寂等大臣纷纷表示,当征集兵马,准备讨伐。
李建成更是当即表示,可立即征集粮草、军械,待他伐灭李轨后,便请挂帅再次东征。
更有大臣认为,现在就可以命关东各部,展开对洛阳周边的进攻。
李世民站了出来。
“陛下,儿臣以为,河西李轨已是众叛亲离,那是砧板上的肉,派一文臣亦可收服。
而洛阳王世充虽僭越谋朝,然并不必急于一时相争。
我大唐如今真正的心腹之患,当在北疆。
朔州刘武周联合突厥,马上就要大举南犯,并州乃是我大唐龙兴之地,绝不容有失。
当先灭代北刘武周,再灭朔方梁师都,然后再东出争夺中原。”
李渊皱眉,对于儿子几次三番的提并州,提刘武周联合突厥大举进犯,甚至说并州乃至整个河东危急,他觉得是危言耸听。
裴寂站出来替李渊驳斥秦王,“秦王危言耸听也,我大唐自起兵以来,便和突厥是盟友,虽然近来也偶有摩擦,但都是小冲突。
突厥始毕可汗,岂会为了刘武周卖命?
至于所谓破并州夺河东,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河东乃我大唐龙兴之地,有齐王亲自坐镇,并州更是城坚粮足,刘武周区区雁门关外一割据者,原不过是个鹰扬校尉,他没这等本事。”
没有几个人认为突厥人会大举入侵,更不觉得刘武周有那等本事能破并州夺河东。
包括李渊在内,他们都觉得突厥人是盟友。
就算有冲突,那也是小摩擦,是突厥人一直索要更多好处不得,而故意制造的,冲突虽有,但问题不大,
突厥人不可能大举南下。
就算真万一始毕可汗大举南下,并州城守个一年半载也没问题,到时大唐也还可以派使者斡旋,也可以再增兵防守。
“突厥人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他们这次绝对会大举南侵,这不是危言耸听,前方那么多情报都已经显示,突厥人这次是真要来了。”李世民大声疾呼。
建成轻笑:“二郎你从去年说到今年了,不久前突厥可汗还派人送了一千匹马来卖呢,突厥真要大举进犯,还能把上好战马卖给我们?”
“那一封封边关军情,难道都是边关将士们谎报军情?”李世民反驳。
裴寂出声:“臣觉得秦王提醒倒也对,咱们得保持跟突厥的友好关系,尽量不与他们起冲突,攘外必先安内,中原还未一统,实不能与突厥先全面战争。
陛下,臣建议,把河套的丰州、胜州,割让给突厥,把张长逊、郭子和召回,让他们率两地军民内迁灵州,充实边境。
这河套两州给突厥,换取突厥支持我大唐早日一统天下。”
李逸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
“陛下,丰州胜州虽在千里之外,但河套富饶,如此要地绝不能拱手送人。”
裴寂冷笑:“丰、胜两地,我大唐并未真正实控,张长逊、郭子和虽上表归附,然也仍是各统其部,反倒是突厥人来去自如。倒不如把两地军民内迁灵州,灵州才是我大唐如今真正实控的边境。”
“陛下,丰胜虽远,亦是我秦汉旧疆,张郭二将,也早已归附大唐,那就是我大唐疆土,岂能割让给突厥?
我大唐虽大,可也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今日割让出去河套之地,他日再想收回就难了。弃河套,不仅要失去牧马之地,还将损失千里边防!让要割让河套,谁就是千古罪人,是卖国贼!”李逸愤然喊道。
(本章完)
第247章 宰相
第247章 宰相
宫宴过后,
李逸迫不及待的往家赶。
平康坊北门把守的坊丁,看到仍还穿着一身华丽绢甲的李逸,全都上前行礼,“恭喜上柱国凯旋!”
坊正更是亲自带了几名坊丁,为李逸开路,一直送到门口。
“公爷回府!”坊正在乌头门外高喊。
“阿郎回来了!”门房福伯闻声出来,欣喜的上前给李逸牵马。
离家也才一个来月,
浅水县开国侯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浅水县开国公府。
乌头门好像都又加高加宽了一些。
就差门内列戟了,李逸距离三品还差一步之遥。
宅内,
“郡君,公爷回府了,就在乌头门外。”
疏影带着一阵风跑进后院,把这好消息告诉杜十娘。
内院客厅里,
杜十娘正招待着从罗家堡来的一群妇人,她们也是得到丈夫凯旋消息,早早来到长安,
这会罗家堡妇人们七嘴八舌的闲聊着,倒是热闹的很。
捧着双狮纹银手炉的十娘脸上笑容绽放:“姐姐们,他们回来了,走,迎接去。”
远远的,李逸便看到了妻子携媵、妾相迎,乳娘抱着李淑跟着,后面还有一群罗家堡妇人。
今日的十娘身着西域红染柿红夹缬半臂,加一件粟特风格织锦联珠纹翻领缺骻袍,搭配八破间色交窬裙,
头上侧拧的随云髻,插一对金步摇。
“阿郎,”
李逸一把将杜十娘拥入怀里,不顾众人在旁,直接就亲了两口,弄的杜十娘霞飞双颊,害羞不已。
姬令仪和金玉漱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
“来,让郎君亲两口,”
李逸把两人叫来,左拥右抱,一人亲两口。
姬令仪的肚子已经有些微微隆起,人也稍丰腴了一些。
“黑子、大富,你们媳妇来了,还不赶紧过来,在外的时候天天喊相信新妇子,这回家见面了离那么远做啥,该搂就搂,该亲就亲嘛。”李逸笑道。
倒是把一群罗家堡妇人给弄的满脸通红,谁家夫妻跟李逸似的,当众就搂抱啃咬的,羞死人嘞。
“咱罗家堡十名新兵随我出征,今天我也是全都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了,不仅没少一根毫毛,而且这次每人还获得二转勋嘞,”
这次刘黑子罗五等罗家堡新兵,刚点上府兵就随征,他们是李逸的亲兵,基本上没遇到危险,顺顺利利的就拿了二转勋官,这次每人还能得到勋官永业田,此外还有赏赐的钱绢。
可以说,刘黑子他们年前决定点府兵,是走对了路。
刘黑子妻子曹延秀等就笑着说都得感谢李逸,帮着点上府兵,又带着出征立了功。
李逸看到罗三娘跟着二嫂也来了,大富跟妻子拉着手说话,三娘则站在一边默默望着他。
十娘捏了下李逸的手:“上次可是已经答应了罗二叔,说你愿纳三娘为妾的,罗家可一直等消息呢,这次回来,得抓紧把彩礼送去,请媒人见证,摆上酒席,把事办了。”
李逸觉得这事情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到时捎带把疏影收做通房了。”
李逸请大家回到府中,在前院客厅里喝茶吃点心,
十娘早已吩咐杀羊,今天要做顿好吃的给大家接风洗尘。
客厅炕上,李逸听着刘黑子他们跟妇人们吹嘘谷州之战的精彩,福伯过来送上门状。
一看到那赤金箔帖,李逸就猜到了几分。
果然是上仪同宇文士及来访,
不过今天不止他一人,渤海封伦。
看到另一张名刺上的名字,李逸想了下,才想起来封伦应当就是封德彝,北齐太保封隆之的孙子,早年跟着杨素干,杨素很欣赏此人,把侄女嫁给了他。
此人智识过人,隋朝时官至内史舍人,杨素死后,又得杨广另一心腹虞世基倚重。
江都兵变后,被宇文化及拜内令史,后来他劝宇文士及归唐,但来到长安,宇文士及还授了个上仪同,而他却被李渊不喜,说他谄媚不忠,严辞斥责,罢官遣返。
“请他们到东院前厅喝茶,我稍后就到。”
宇文士及这人还不错,封德彝他没接触过,但这家伙别看现在不得李渊待见,但历史上他很快又得到李渊倚重,一路官至宰相,甚至连李世民都一直对他信任有加,
直到他死后,有人检举他首鼠两端,在太子、秦王两边下注,气的李世民追夺他的封谥。
宇文士及的鎏金名刺上还染有龙涎香,封德彝的名刺虽不是用的赤金箔,可也是极名贵的纸笺,上面也有金粉。
上面拜谒二字,让李逸暗笑,
那两人,尤其是封德彝,绝对是官场老油条,深谙朝堂规则,任何时候都是能混的相当好的,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今天来登门拜访,李逸甚至都猜到他的目的,李逸现在挺得皇帝赏赐,而且太子也很赏识李逸,甚至秦王也对李逸很好,这都是公认的。封德彝无疑就跟那些前朝士子们参加科举时一样,
四处投状王公贵族高官,想得贵人举荐罢了。
估计封德彝在李渊那走不通,便想攀附东宫。
李逸先去内院换掉绢甲,然后才往东院客厅去。
一进门,
宇文士及立即起身相迎,旁边还有一个年纪比他大许多的文士。
“恭喜贤弟再立新功,晋封县公,我这些日子在长安都尽听到贤弟在谷州各种了得的故事了,真是智勇双全啊。”
他旁边的封德彝也是拱手笑道:“李县公带着一群新兵押运粮草,遇罗士信这等绝世猛将率骑兵突袭,居然能临危不乱,反几句话就让他率部归降,这等本事,简直诸葛再生啊,
更了得的是,转头就带着罗士信,一夜连夺王世充三堡五寨,最后不仅硬是在秦叔宝程咬金这等关东悍将万军猛攻下岿然不动,还能夜潜敌营,再次说服八将率军归服,
我只能说,佩服。”
李逸笑呵呵的打量着封德彝,看着挺儒雅,四十左右,但他估计这家伙应当起码有五十岁了。
宾主落座。
封德彝拿出一个信封给李逸,“说来惭愧,已是知天命之年,但如今却是一事无成,陛下斥责、夺官遣散······”
这家伙跟李逸哭穷,说现在只能变卖一些田地,居长安大不易什么的。
一千亩地,都是在长安万年两县内,虽不是整个的庄园,而是这几十亩那百来亩较零散地,也没有庄园、作坊,只是卖地,但他一亩只卖一匹绢。
一千亩地,只要一千匹绢。
这哪是卖地,这是送地。
再怎么动乱,田地不值钱,可这也是关中,是京畿,是长安城郊,那些地只是较散碎,可地还是不错的。
按市价,一亩几匹绢还是能卖的,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值钱。
简直是白送,一折卖。
老油条就是会办事,
这才叫求人办事,不是拎点土特产就请人帮忙,人家上来就极有诚意。
他话里话外,更透露出要是能帮忙,事后还会有重谢。
“封公若是暂时手头不宽裕,我倒是可以先借封公个千八百贯钱的,”李逸笑道,装没听懂话外之音。
这时宇文士及开口,说封德彝很有才识能力云云。
“德彝兄还是很想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的,只是我等新降之人,一时也无机会。”
李逸看着这两人,
本事都有,但现在确实也没机会,他更相信不是李渊不知道他们能力,而应当是李渊故意先晾他们,一来这两人原先跟着宇文化及,影响不好,二来,皇帝可能要多观察观察二人。
封德彝从怀里掏出一卷书,
却是他回京后绞尽脑汁写的秘策,助皇帝平天下的许多条建议,“请县公一观。”
封德彝也是舍得下本,见李逸对一千亩田并不心动,马上把自己呕心沥血写的秘策给李逸,甚至直言这些愿意送给李逸。
意思是李逸可以拿这些上呈皇帝,当成自己的建议。
李逸仔细看了看,别说,封德彝不愧是一直在朝廷中央混的人,这人一直在朝廷中枢,眼光格局都不一般。
难怪江都杨广被弑后,他虽暂时依附宇文化及,也早看出此人没好下场,在童山之战后虽没跟许敬宗一样直接投唐,但也是马上就劝说宇文士及打着征粮征兵名号,脱离化及,跑到济北招兵买马,
宇文化及聊城被俘,他立马就劝说士及什么都不要管了,直接去长安,还让他把妹妹献给天子。
这人眼光一直很毒,乱世里很有一套。
他的许多建议,李逸这个穿越者看来,都是相当有眼光格局的。
“封公的这些平天下秘策,很有远见卓识,如果献给天子,必能得到重用厚赏。”
封德彝苦笑:“我已被陛下斥责,哪还有机会。要是县公不嫌弃,便拿去用。我若能得做县公一门客,便满足矣。”
李逸清楚这家伙哪可能真愿意做他门客。
场面话说的是真好听。
“宇文公、封公,如今天下未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秦王马上要出镇长春宫,秦王一人身兼数个要职,既是尚书令又兼雍州牧,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兼蒲州总管、刺史,还是右武侯大将军,
听说秦王到处招贤纳才,两位都是有大才的,既然现在长安没有好的去处,何不先随秦王出镇长春宫,干几件实事立些实打实功绩,到时圣人自然也会看到的。”
李逸这话出乎两人意料,
今天两人来拜访,确实是有些坐不住了,想通过李逸入太子法眼,想进入东宫,总比天天闲着强。
没想到,李逸这个检校太子左卫率,身为东宫官却推荐两人去秦王府。
“以两位的能力,去了秦王那边,起码也是五品起。”
宇文士及还在犹豫,封德彝却是已经下定决心,他再次把那一千亩地的地契推到李逸面前,“多谢县公能够提携荐举,我愿意一试,这千亩地还望县公帮忙收购,我也好置办点礼物拜见秦王。”
李逸这回收下了,一千匹绢买一千亩京郊良田,这介绍费不便宜。宇文士及见封德彝这么快下了决心,倒是犹豫了会,最后也打算去秦王那试试,他也掏出一千亩地的地契,这回理由倒不是要卖地办礼物,而是这些地较为零散,现在他刚回长安,没有那么多人能打理经营,便卖给李逸。
也是做价一千匹绢。
李逸通通笑纳。
晋封县公、上柱国,增加了一千五百亩永业田,回京后皇帝又加赐千亩,现在又入手两千亩地,
李逸名下土地,已经破万亩了。
(本章完)
第248章 为秦王挖墙角
第248章 为秦王挖墙角
李逸当两人面,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举荐信,又把封德彝的那秘策,一并夹在其中,让人送给秦王。
喝完一壶茶,
封德彝二人告退,李逸也没再留。
送走二人,李逸便又回了正院前厅,跟罗家堡乡党们聊天。
日暮黄昏,
丰盛的接风饭菜已经端上来了,今天做了八个菜,海带炖腊猪蹄、蒸香肠、腊肉炒蒜苗,炖羊肉、炒风干鸡、酸菜炖豆腐、炒豆芽,再来一个红烧鱼。
男人们一大桌,妇人们一大桌。
都是乡党,也没那么多礼仪规矩,就在前院客厅里,坐在炕上边吃边喝边聊。
大贵很羡慕二哥大富,点了府兵出了征,马上还立功得勋受赏,罗三则倒是比较淡定的,当初选择了留下不去点府兵,也就不再去后悔,
现在看着妻子肚子慢慢大起来,儿女环绕膝前,其实已经非常满足了。
“阿郎,我们几个打算开春后再弄几个作坊,一个是草编作坊,编草帽草垫草袋草鞋,这个我琢磨过,不要什么本钱,农闲的时候还能让庄园奴仆、佃户和乡党们一起干,
需求很大,利润虽不高,但一年下来也能赚一些,还能利用起闲置的劳力,甚至带动乡党们赚点钱。”
除了草编作坊,还有竹编竹器,柳条编木器等作坊也可以搞。
罗三甚至想到了要在长安往南山的几条官马大道上,多修一些公厕,定期打扫,提供厕筹等,这样就能获得许多粪肥,他甚至有进军长安的打算,长安人口这么多,粪尿也多啊。
“现在长安城坊里的百姓家大多没有茅厕,不少人都是倒入用马桶,然后倒入渗井,或是等着人上门收,我打听过,现在那些上门收粪、清厕的,还得收钱。
其实我们若是组织一些劳力,定期拉车来收,帮忙清理茅厕,我们不仅可以免费收倒、清理,还可以给他们送些时令蔬菜什么的,反正这些在乡下也不值钱,
但粪拉回去制成肥,可是个宝,自用能增产,卖的话可是挺值钱的。
这买卖虽说有些脏污,名声可能不好听,但要是真做起来,那可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罗三如今帮着李逸管事,常在外面跑,见识也开阔了。
他还提出可以搞车马店做运货的买卖,置些骡驴骆驼、大车,就能运输了。这里是京畿,货运需求也大。
罗二、大贵,甚至三娘也提了不少建议,
当有了一个强硬的新贵做靠山,他们发现很多赚钱的买卖能做,不会有地方里吏、衙门胥吏差役为难,更不会有人敢吃拿卡要,
一般的乡下豪强地主,也不敢轻易来招惹。
许多生意都能做,都能赚钱。
李逸现在还真不太看的上那点蝇头小利,在他眼里,什么草编、竹编、条编,什么竹器、木器作坊,甚至是车马店、货运车队等,都是小打小闹不赚钱,更别说搞米田共事业了。
但他现在还是陆续搞了不少作坊,比如榨油坊、木器家具作坊、犁作坊、甚至是米粉、挂面作坊等,
真正很赚钱的,其实就是柿子酒了,香皂作坊都还没起来。
腐竹作坊也都不是很赚钱。
可是,
这些小作坊虽赚不到大钱,但也都挺稳定的在赢利,最重要的是这些作坊,吸纳了很多百姓,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如今李逸不仅是有许多田地,有了许多佃户,和奴隶,还有许多乡民也在他这里做工或是闲时兼职。
可以不夸张的说,御宿乡现在许多百姓,衣食系于李逸。
那么多人给李逸干活,靠李逸发工钱,这影响力才大。
那些门阀士族,为什么在地方上影响力那么大?甚至北周灭齐、隋朝灭陈,那些齐、陈旧贵族豪强,在政治上失意,可仍还能在地方上势力那么强。
说到底不仅仅是本身名声、钱财,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他们掌握了生产资料,他们拥有大量田地,还拥有各种各样的作坊等,地方上无数的人都靠着他们生活呢,自然影响力就强了。
朝廷派谁来当官,也一时半会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没有他们的配合,这官就当不稳。
现在李逸在御宿乡,就已经有这等影响力了,虽比不上杜曲的杜氏,韦曲的韦家,但在御宿川,无极堡李家,那已经是大多数百姓眼中的天。
有什么事,找无极堡,罗三等李逸的管事,说话都比乡里县里的官吏说话好使。百姓不管是有矛盾纠纷,还是有什么急困想要求助,找无极堡最有用。
只要不亏本,那些小买卖都能干。
赚钱多少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搂草打兔子顺带的。
“这些事,三叔你们拿主意就行,都是小事。”李逸笑着道。
杜十娘喜欢买田置地,李逸则有意把这些田地整合起来,发展庄园经济,就是除了种地,还有配套的蓄奴、养殖、纺织、粮油加工,以及一些酿酒、制酱等加工,
庄园经济才是效率最高的。
蓄奴也是性价比最高的。
但是,吸纳乡民们,给大家一些就业赚钱的机会,让他们依附于李家,其实也是很好的发展路子。
“今年倒春寒厉害,应当不会影响到春耕吧?”
“今年闰二月,天气暖的晚,当也无大碍的。”
“来,大家吃菜。”
一早,
李逸便打马出城,来到神禾塬上。
常宁宫的工地上,正干的热火朝天。
李世民请他来参谋修建之事,其实只是大家找个理由聚聚。
秦王身边,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铁三角都在,许洛仁侯君集乔轨这三大贴身保镖也在。
今天还有罗士信、秦琼、程咬金、吴黑闼、牛进达五个新加入秦王麾下的山东将领。
再加上泾州之战时见过的段志玄和翟长孙。
“一会宇文士及和封德彝也要来,”李世民笑着对他招手,“这两人都是你推荐给我的,他们怎么找到你那去了?”
李逸也没隐瞒:“这两人能力都还是很出众的,现在新来投附,圣人有意晾一晾他们,结果他们就有些坐不住了,跑到我这,估计是想投东宫,
我便给大王把人截下来了,”
“封德彝那平天下十策,我和玄龄、克明、辅机等一起看过了,确实写的很不错,封德彝能力是没的说,只是这人名声不太好啊。”
封德彝最早依附杨素,协助杨素修仁寿宫,为讨好文帝,加急赶工,推谷填坑,累死了数万民夫,尸骸直接筑成仁寿宫地基。仅用两年,就修成了一座奢华无比的仁寿宫。
李世民道:“我听说封德彝后来依附虞世基,谄媚炀帝,一意奉承,身为内史舍人,结果违背圣意的奏章全被他扣下,又抑制贤能,十足奸佞。这样的人,虽有才能,可孤不想用。”
李逸对此倒不意外,只是笑着道:“大王,我却觉得封德彝这人品行虽有些问题,一意迎合上意,但正是他这种性格,却能让他佞于隋而忠于唐,
他若在大王麾下任职,肯定能忠直。”
“为何?”李世民被他这言论有些震惊到了。
“因为封德彝这样的人,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真正的原则,一味迎合上意,当他跟着杨素时,就能表现的十分能干做事有效率,因为杨素就是个做事很有效率的人。
后来依附虞世基,虞世基谄君欺君,封德彝也就跟着谄君欺君。
炀帝刚愎自用,不纳谏言,封德彝知炀帝不可谏止,听不得逆耳忠言,张衡、高颖等被诛先例,惧祸及已,于是唯谄取容,不敢忤意。”
“而大王能纳谏,能务实、且正直,封德彝就会做一个积极进谏、务实正直之臣。”
李世民若有所思。
房玄龄和杜如晦、长孙无忌都不由的击掌赞叹,“无逸这番话还真是特别,但听的确实很有道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些官员做人没原则,他们都只是一意迎合罢了。”
“那这样的人还能用吗?”
“当然能用,宇文士及和封德彝都是宰相之才,大王若能用好他们,也是能有许多助力。”李逸道。
李世民笑着房杜和长孙:“那他们几人又是何等才能?”
“当然也是宰辅大才,而且肯定是在宇文士及和封德彝之上的。”
李世民哈哈大笑。
“说的好,那你觉得我该给他们两安排一个什么职事?”
“不能太低,但也不宜过高,可以安排大行台的郎中之职,那也是正五品了。”
“好,那一会我跟他们见面细谈后,如果他们确如你所说,那我就向圣人荐举他们为陕东道大行台金部郎中和主客郎中。”
很快,宇文士及和封德彝二人到来,李世民召他们到一边细聊,李逸则跟秦琼等武将们到一边射箭聊天。
“长安呆的还习惯不?”
“关东那混乱之地呆久了,突然来到关中这么安稳的地方,一时还有点不太习惯。”程咬金笑着道。
“宅子可有看好?”
“正在看呢,秦王派了人帮我们挑了一些让我们去看,都挺不错。”李世民对划到他麾下的五位山东将领都很大方,说要送他们每人长安一套宅子,再送京郊一个庄园。
如今秦琼是秦王府右三统军,兼马军总管。程咬金是左三统军,兼马军总管。
而翟长孙、段志玄二将,则分别是左二统军、右二统军,也都兼马军总管。
实际这四人,就分统李世民麾下最精锐的两千玄甲骑。
吴黑闼和牛进达二将,现在是秦王府的骠骑将军,各统一个骠骑府千人。
罗士信是绛州总管,也在陕州大行台麾下,但他还兼着太子左卫率副率,是李逸副手。
“不管是买房还是置地,又或是买奴雇仆,有需要处直接派人告诉我一声就行。”
老程道:“知道无逸你财大气粗,不过哥哥们也都还算有些家底的,买田置地买奴雇婢这些倒不是问题,就是哥哥们家眷还都在洛阳王世充手里呢,哎。”
对此李逸也没什么好办法:“也许可以试着联系洛阳,出钱赎买,又或是以后用郑军俘虏交换吧。”
“也只能如此了,”秦琼几人有些无奈。
“你什么时候随太子西征呢?”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了。”这下轮到李逸无奈了,刚回京,结果马上又要西征。他早知晓这趟出征,基本上是白跑一趟,可太子就非要跑这趟,他这个行营右后军总管,也必须随征。
哪怕谁都知道李轨众叛亲离,不会有硬仗,甚至可能太子去了也用不着打仗,河西就能平定,可明显太子仍要率军西征,就是要把这平灭河西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
李轨可是僭越称帝了的,灭掉他跟灭掉薛举那是一样的功绩。
(本章完)
第249章 护乡公
第249章 护乡公
武德二年春,
关中仍是春寒料峭,斜风细雨不见太阳。
李逸骑着马来到将军营,
神禾塬畔的道路泥泞湿滑,李逸的紫袍下摆沾满泥点,部曲们帮忙推着马车前进,车厢里装满了许多粮食、药品、肉蔬。
罗三远远的前来迎接。
“今年双春又闰二月,老话说十年难逢闰二月,一年双春更少见,今年这两个却都碰到一起了,都说会发生春寒和秋旱,
这都要春分了,倒春寒还一阵又一阵没完,本来春耕正当时,现在却还下不了犁。”
去年秋种的麦子,几场倒春寒,冻死不少青苗,
好在无逸你早请了司农寺的农官来指导过,教我们镇压旺苗,又在降温前灌水,我们原来都没想到还能灌水防冻呢。”
李逸看着麦地里不少青苗确实枯了,“灌水并不能防冻,但能够平抑地温,”他弯腰查看小麦,
地上部不少冻枯,但还是有些分孽节尚且存活,
“昨日遇到司农少卿武公,他还提醒我说,我们家的麦子,情况还不算坏,及时浇水、追肥,还是能促进分蘖成穗,最终保住一些产量的。”
武士棱是经验丰富的地主,如今做司农少卿,手底下有许多农官匠人,对种地是最专业的。
老武提醒他,今年倒春寒严重,冻害成灾,但浇水就是管用。
李逸田里的麦苗,不少冻死了,但并不是分蘖冻死,还有小的蘖芽可以长成分蘖成穗,关键就是浇水和追肥。
只要补救及时,今年还是能保证一些收成的,但减产是肯定的,就看减多减少。
“缺肥,养猪才刚开始,也还没那么多猪粪肥,看来得赶紧进长安拉粪,”罗三再次提议。
李逸也知道其实长安城的粪也是有人分地盘的,
但他还是支持罗三他们组织人进长安取粪,不管是免费清理,还是给点蔬菜瓜果啥的好处,让他们干吧。
“那些伤员情况怎样了?”
“你请了大夫来,又还安排人照顾,他们恢复的不错。”
将军营,
经过大半年时间,现在李家在这里已经经营起了一个庄园,
去年刚拿到地,招来一群灾民,勉强安置,随便挖了一些土窑洞搭了点稻草棚,
而经过一冬春,
现在这里用胡基围起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盖了不少间胡基土墙黄草房子,现在这里也有几个作坊,做豆腐腐竹的做柿子酒的做草编木编还有织布的,
那些部曲、佃户在农闲的时候,也有活计,收入自然也提高不少。
而随着一百多伤兵退伍后跟着李逸来到这,这里又新建了一个医院。
御宿乡已经有一个无极医馆,
这里是在武士棱、李靖、还有丘神俨、姬思恭等的支持下,请来数名大夫,然后就是进来药材,请来药师,在这里开起了一个新的医馆。
既加工、售卖药材,也坐馆治病。
一边医治那一百多伤兵,还面向将军营这附近乡民。
医馆就设在大院里,
李逸进来,看到宋义正在编草鞋,这位年初一早上在平康坊忠心护主的部曲,一条腿还不能动,但坐在那手却很灵巧。
“老宋,你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倒编起草鞋来了?”
宋义抬头看到李逸来了,想要起来。
“别动,你这腿得养呢。”
“阿郎,我腿现在已经好的不错了,现在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看我都长成胖子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嘞,就怕闲出病来,我这找点活干,编草鞋也不费劲,更不用腿。”
宋义养了两个月伤,倒是养白养胖了。
李逸特别吩咐,宋义是他救命恩人,在将军营医院养伤,一天三餐的营养餐必须跟上,连菜单都是他亲自写的,
不是鸡蛋羹就是肉饼汤,隔几天还让炖点鸡汤、鱼汤。
宋义打小吃惯了苦,还真没有过过这样好的生活,不仅是他,连他的妻子儿女,都跟着改善了生活。
“你好好养着就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腿怎么也得养个半年。”
李逸先前赏给宋义一百匹绢十石米,还送他一头牛,还给他修三孔窑洞,甚至说好他家佃的五十亩地,免他五年租子,还升他为护院队头。哪怕现在养伤,也是按每月两石米的工钱照给。
必须得赏,还得重赏,这样以后再遇到事,家丁部曲们才肯卖命。
忠诚值得嘉奖。
得立典型。
反正宋义现如今待遇,李家的部曲、佃户们谁不羡慕,不少人都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扑上去拦着刺客,别说断腿还能医,就是没了一条腿,这报酬也非常划算啊。
大家羡慕宋义的待遇,也更加敬佩李逸的大方。
跟着这样的东家,才有奔头。
“你就好好休养,要是觉得闲的无聊,就跟着读读书识识字,你现在是护院队长,多识些字有用处。”
进了疗养区,
一个个在这里治疗的都赶紧跟他打招呼。
他们曾经是兵,后来被抛弃,
还好李逸不弃,带他们来到关中,现在他们身份就是李逸的部曲。
不少人残废了,缺胳膊少腿的,甚至瞎眼耳聋的,李逸并没嫌弃他们,先在这里医治,等伤好后,安排到庄园、作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老撸,”
李逸一路跟他们打着招呼,找到陈菱角。
“县公。”
“那么客气做啥,”
李逸招来大夫,询问陈菱角的伤情。
“腿伤恢复的不错,就是以后可能会有一点点瘸,但走路奔跑影响也不大。就是左眼没了,以后只能用骨头做个义眼。”
“能用骨头做义眼?”
“嗯,骨制义眼,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大夫说他就认识长安城里有专做义眼的,最好的材料是由象牙做成,然后普通的如牛骨等也行。
“好,你帮老撸联系匠人,做个好点的义眼。”
跟大夫聊了下将军营这间医馆的情况,
目前虽是初建,可是李逸是找了十几家权贵帮忙,在他们的帮助下,大夫、药材、药剂师等都是迅速到位。
李逸对这间医馆的定位,跟现在大多数以药铺为主的模式不同。
他是把医馆分成了门诊、药房、病房,以及药坊等几部份,前面药铺有门诊区,大夫坐堂看诊开方,药房抓药配药,甚至代客煎药。后方还有药加工作坊,炮制药材。
还有个病房区,可以住院、护理等。
李逸的野心还是挺大的,打算以后进军医药界,要搞出自己的招牌来。
所以他的医馆不叫药肆、药铺,叫千金堂。
无极医馆是学会名下的,千金堂则是李家的,两个走不同的路线,一个尽量亲民平价,一个则准备搞点高端点的医疗护理。
“阿郎,太子殿下派人来请你去东宫议事。”
李逸闻报也只得又赶回长安。
路上,
赵永安有些不解李逸为什么要带那些伤兵回关中,还要钱医治。
“那些人看病吃药,费不少,还管吃喝,可是这些人就算伤好了,也大多是残疾啊?”
赵永安都觉得李逸太过心善了些。
“他们都曾是我麾下的兵,一起并肩拼命的。如今伤了残了,无处可去,我能帮就帮一下。”
李逸收纳他们,医治他们,并不觉得这是滥好人,他觉得这也算是一笔投资,而且这笔投资他不觉得会亏。
陈菱角那一百多人,哪怕残疾了,可也都曾是老兵。
他们成为李逸的部曲,伤好后也还是能够安排事做,并不用李逸完全供养。
只要合理的安排,他们也能给李逸创造不少价值,更别说一群老兵,如果养的好,那就是一群随时可以豁出命的死士。
几次三番被杜淹弄,
如今他地位越来越高,但不像那些门阀望族一样,有那么多族人亲戚可用,他就只能自己多拉拢、培养一些。
一群战场上死人堆里幸存下来的残废老兵,
用的好那也是了不得的。
只是这些,用不着说出来。
钱能撒的出去,才是钱,
攒着存在地窖里,那都是死物。
东宫。
建成笑着招呼李逸落座。
李逸对于这位太子殿下,其实一直挺生份的。
别人眼里,李建成是太子,是储君,今年二十九的太子建成,可能在许多人眼里,各方面都是表现不错的。
皇帝五十多岁了,太子建成将来必然是皇帝,甚至可能也就十年左右就继承大位。
但李逸却早知晓了未来,
他就像是一个先知,前知三千五百年,后知一千年五百年。
他知道李建成这个太子虽当了九年,但终究是没能走上帝位,他也知道是如今才二十岁的秦王,将来成了皇帝。
他对皇帝没啥敬畏感,对太子建成的拉拢就更不会心动。
其实建成对他一直也不错,虽然说有几分刻意的拉拢,但人家可是堂堂储君,能够放下架子来拉拢拉拢你,就很了不得了,一般人还没这个机会呢。
李逸挺不愿意跟东宫扯上关系的,
但偏偏现在他就顶着一个检校太子左卫率的东宫官。
他一落座,
李建成笑着递给他一道告身。
李逸有些疑惑的接过,结果却看到上面是太子左卫率的任命告身。
“孤今日陪圣人北海泛舟,特意向圣人讨了这道告身。”
检校太子左卫率,变成太子左卫率,这是太子的态度。
“明日就要出征,家里可安顿好了?”李建成又问,“圣人也说你是一员福将,这次出征河西,讨灭李轨,可还得要借你的福气呢,”
“这次出征,你来做中军总管,右后军交给其它人。”
右后军两千六,中军却有四千人,太子信任之意明显。
太子家令进来,“禀太子殿下,周至县司竹园,有山贼暴动,首领祝山海,自称护乡公,已聚集千余贼众,正在攻打县城,陛下召太子前去议事。”
(本章完)
第250章 薯王
第250章 薯王
“无逸随孤同往面圣。”李建成特意把李逸也给带在身边,以显示亲近。
路上,建成对于盩厔县发生暴乱的事并不怎么在意,就算这事发生在长安附近,但区区千把号人能有什么威胁。
盩厔,也就是后来的周至,山曲曰盩,水曲曰厔,因以县名,故名盩厔。
司竹园,在县城以东黑河东岸,从周秦时期起,这里就有千亩竹园,汉代开始就设有专门的管理机构,汉置竹丕官,北魏置司竹都尉,唐置司竹监丞。
司竹园竹子茂密,方圆极广,形成竹海,易于藏匿。
想当初李渊河东起义兵,关中也是兴起了很多支人马。
胡商何潘仁就聚众于司竹园,自称总管,很快拉起了数万人马。
建成跟李逸说起这段旧事,“何潘仁当初就是聚众司竹园,聚众几万人马,那时三娘在长安城,让柴绍去太原投奔陛下,她则回到户县,散尽家资赈济灾民,招募了几百人队伍,后来派家仆马三宝去招降何潘仁。”
手下几百人的李三娘,派仆人去招降几万人的何潘仁,但最后却还成了。
那个何潘人手下虽多,但他毕竟只是个胡商,全因自己钱财货物被隋朝官兵洗劫,求告无门这才一怒之下造反。
后来李三娘又陆续收编了李仲文、丘师利、向善志等几支人马,又联合了李神通部,连续攻占了周至、户县等数城,
这支军队由李三娘统领,人称娘子军,令行禁止,不得劫掠,远近都来奔赴,很快就达到七万人马。
等李渊入关,派柴绍去迎接妻子李三娘,夫妻俩各统一军。
“想不到如今又有人在司竹园聚众为盗!”
“当年何潘仁三万人,把隐居在户县的李纲劫为长史,也照样不成气,这个祝山海,聚千人能成什么气候,何况现在可不是早几年了。”
李逸也没听说过唐初枭雄里有祝山海这么号人物,
倒是对平阳公主李三娘的故事有些感兴趣,
一介女流,父亲在河东起兵造反,消息传来,夫妻二人商议对策,柴绍说要去投老丈人,但不方便带着妻子。
李三娘却还鼓励丈夫去太原,说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转身回到户县乡下庄园,散家资招兵买马,招了几百人,就四处出击,反倒是把许多更大的势力招抚过来,更了得的是,随着兵马越来越多,她依然能够号令的了这支军队,甚至不断攻城掠地,还能纪律严明。
这样的女将军,前所未有啊。
可惜李逸在长安,
只见过公主的丈夫柴绍,却还从没见过李三娘。
听说公主现带兵在河东,
这位公主是到现在也还有自己兵马的,她跟太子、李世民、李元吉一样,都有自己的兵马和幕府。
随太子来到太极宫。
兵部官员正在禀报周至司竹园山贼叛乱之事。
殿中摆着一张很大的地图,
上面有周至、司竹园等较详细的地图,
司竹园背靠终南山,山中有楼观道,当初楼观道主持岐晖还曾给李三娘粮草资助,后来又带楼观道士去迎接李渊入关。
事后岐晖也被赐封金紫光禄大夫。
“祝山海、张子惠聚众黑水峪,占据宜寿宫,四处劫掠······”
李渊问:“这个祝山海、张子惠是什么来历?”
没人知晓,好像突然冒出来的。
当然,隋乱以来,司竹园那带,向来就是贼匪多如牛毛,许多百姓逃避赋役,都往南山跑,户县、周至一带的百姓,也往司竹园竹海跑。
“就让左屯卫将军何潘仁带兵前去剿灭这些毛贼,”李渊点将,何潘仁这个胡商,当初就在司竹园拉起了几万人马,后来加入娘子军,也算开国有功,如今官至左屯卫将军。
派一个从三品的将军,去围剿一支千人的贼匪,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不过皇帝选他,也是看他以前也在司竹园聚众。
“司竹园后面就是楼观台,莫让这些贼匪袭扰楼观道,还有,宜寿宫虽为前朝行宫,但也绝不能让一群盗匪占据。”
秦王李世民也被召来了,但他对围剿一伙山贼也没兴趣。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无逸种在宫苑温室里的祥瑞金薯,已经成熟了,”
皇帝对金薯还是很重视的,听说祥瑞成熟了,马上喊了太子、秦王以及一众功臣们前来,
要去挖金薯。
“上次无逸做的那个金薯宴,朕可是念念不忘啊,一会金薯丰收,要让无逸再做一次。”
何潘仁领了兵符,自去调兵剿匪。
皇帝也没再放在心上,带着众人直奔宫苑温室。
十月下旬种的,经过百来日,这批土豆成熟了。
上次李逸两个土豆种出了七十二斤,如今皇帝想要看看这次又能收获多少。
御苑温室,
李逸倒是好久没来过了,
一切跟他原来管理时差不多,
一口口大缸,上面还挂着木牌,写着缸里种植土豆的归属。
都是隶属于一众元谋功臣、亲王宰相们的。
精心管理百来天,
土豆苗已经枯萎倒伏。
殿中监卢宽,将一把绑着红绸子的金铲子递给皇帝。
皇帝亲自来挖土豆,
隶属于皇帝名下的一排陶缸,两名禁军先把一口陶缸抬了出来。
皇帝扯去枯萎的苗子,拿金铲子开挖,
精心照料的土豆,土都是黑色的,十分肥沃、松散。
那棵土豆,有四根苗,皇帝一铲铲下去,很快就露出了一个又一个金黄的土豆,
卢宽已经拿来了秤,
当一个接一个的土豆挖出来,一众公卿大臣们都不由的惊叹出声。
大的土豆有十几个,小的也有十来个,
这缸的土豆挖完,卢宽立马亲自称。
一斤以上的土豆,有三四个,不足一斤的也有三四个,小土豆还有七八个,
“总共十六个金薯,一共十一斤!”
当这个数字喊出来,李渊也是哈哈大笑,“一株就收了十一斤?不错,丰收了。”
接下来,兴奋的皇帝,又连续挖了五六缸,每缸的土豆都收获十斤以上,甚至有一缸收获了二十多斤。
“诸爱卿也看的手痒难耐了吧?动手吧,自己挖自己的,看看今天谁的产量最高!”
“最大的一颗金薯在谁家!”
皇帝话落,
大家兴奋的开始挖土豆,
一众公卿,有的被赐了两颗土豆,有的赐了一个,有的是太子、秦王、裴寂、李逸再分出去的,
每颗土豆也都种了几株苗,
各家都是派了人跟着李逸学种植,然后一直在这里管着,
肥料放弃,精心伺弄。
生产了一百来天,每个土豆普遍都比较大个。
李逸原本得赐一窝土豆,但他十五两黄金一个,卖的只剩下两个,最后做出来八株。
李逸动手挖土豆,可不像皇帝那么小心,很随便的苗一拔,直接就用手扒拉土,很快就把一个个土豆都挖了出来。
旁边有司农寺的官吏拿着秤现场称量,然后立马记录纸上。
“二十四斤!”
“最重一个一斤三两!”
那两名小吏惊呼出声,引来众人侧目。
“一斤三两重?”皇帝都快步过来,看着那一堆土豆,一斤三两的土豆,个头极大,
“这一堆都是一缸的,一缸二十四斤?”
李逸只挖了一缸,当然造不了假。
“这个得是薯王了。”
上次李逸八盆土豆七十二斤,今天一缸就二十四斤了。
接下来,众人关注下,李逸继续挖,连皇帝也拿着金铲子挖他的,果然不负众望,接下来七缸,
就没有低于十斤一缸的,
并且还挖出了一个一斤五两的土豆。
当之无愧的薯王。
“一百零八斤!”
卢宽看着李逸八缸土豆的产量,都已经有点麻了。
这已经不是丰收不丰收了,这简直太高产了。
别说一亩栽个几千株了,就是栽一千株,那也不得了啊。一株十几斤,一千株一万多斤?
卢宽觉得他好像都不会算数了。
其它大臣们也赶紧兴奋的挖自己的,
挖呀挖呀挖,
最后一一秤量统计,
最低的一株都有七斤产量,最多的是李逸的那缸二十四斤,最大的一个重一斤五两。
总共二百多缸土豆,
最后收获两千零四十八斤,平均一缸八斤多。
李逸的八缸比其它的就高产许多,他八缸平均十三斤多。
连皇帝都怀疑李逸这是藏私,留了一手没教。
李逸决定把他收获的一百零八斤土豆,拿出八斤来给大家做顿土豆宴。
他挑挑拣拣半天,
把一些品相不好,或是先前苗子不好的土豆,挑出来吃,那些好的得优先留种。
“无逸啊,
这些土豆亩种千株,那岂不是一亩能收八千斤?”皇帝激动的问。
“陛下,这温室里种的这批土豆,都是精耕细作,水、肥充足,真要是在田里种植,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土壤和水肥的,”
李渊道:“就算减一半,也有四千斤,再减一半,也有两千斤啊,两千斤总能有吧!”
“水肥充足,土壤肥沃,两千斤当没问题。”
“祥瑞,真正的祥瑞,这上朕是彻底相信了。”李渊抚须大笑,“这两千多斤金薯,等天暖和后,赶紧再种下去,一季翻个一二十倍,可就有几万斤了,”
“让画师把这个一斤五两的金薯王画下来,”
李逸也是立马识趣的把这个最大的薯王献给皇帝。
他剩下九十八斤十一两土豆,
看着大小二百来个土豆,李逸又想卖土豆了,上次十五两黄金一个,卖了几百两黄金,现在降价卖五两黄金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卖出去。
就算卖二三两黄金一个,卖个一百个,也有二三百两黄金了。
“无逸啊,你上次用金薯做的那些菜,今天都要有啊,尤其是那个土豆泥和炸薯条,朕最喜欢。”
裴寂甚至笑着说要叫家里的厨子来跟着李逸学做金薯。
这次金薯大丰收,哪怕只有一个金薯的,这次也收获了三十来斤了。
(本章完)
第251章 战死
第251章 战死
李渊看着呈上的土豆泥,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大勺。
感觉浓稠正好,一口顺滑下咽,几乎没有吃出粗糙的颗粒感,奶香味浓郁,还有土豆里的咸香,口味醇厚。
“就是这个味!”
李渊赞不绝口。
李逸微笑着,感谢皇帝的好评。
看似简单的土豆泥,但其实做起来也不简单,加入了牛奶和酥油,还有适量的盐和黑胡椒粉。
一口气吃了好几大勺土豆泥,皇帝赶紧住嘴:“快把后面的也都送上来,诸位爱卿一起品尝祥瑞。”
光禄卿充当李逸助手,高声喊道:“传膳!”
一道道土豆美食端上来。
烤薯裂如莲、薯粉晶莹似雪、暑丸金灿赛珠,
内史令萧瑀夹起一片薯片咬的咔嚓响:“又薄又脆,比胡麻饼脆爽多了。”纳言陈叔达细品薯条:“外皮酥脆内里软糯,比油炸糕好吃。”
右仆射裴寂拿薯条蘸土豆泥在吃空的盘子里写下一个丰字。
尚书令李世民夹着个香煎小土豆感叹道:“此祥瑞既然南北皆可种,甚至一年两三熟,那么边关屯兵之处,垦荒屯田种上此祥瑞,那以后岂不是边关就能自给,不再用千里迢迢从内地运粮?哪怕是只解决部份军粮,也非常了不得啊。”
李渊品味着各式美味的金薯,高兴不已。
“传旨,司农寺增设金薯屯监,设从七品下监一人、从八品下监丞一人,并设录事、府、史等流外吏,专门负责金薯的种植、管理。
朕那一亩三分地,今年都种金薯!”
皇帝还给左右屯营禁军,各赐下十个土豆,让他们在北苑屯种,又给南衙十二卫四府,也各赐十个种植,此为军屯之始。
李逸收获了二百来个土豆,
皇帝还赏赐他一百两黄金。
裴寂笑着向李逸讨要金薯食谱,
“裴监啊,这金薯可是宝贝啊,你们这些收获的金薯,先做种播种,可别吃了。”
萧瑀立马接上,请皇帝派一位御史专门巡查金薯,要把大臣的这些金薯都登记在册,定时巡查,若有人贪吃,那得弹劾治罪。
“巡薯御史?”李逸心想要不要这么夸张,可李渊居然笑着答应了。
李逸心想这下没法给十娘他们吃了。
“陛下,臣以为,倒不如把这两千来斤土豆,在御苑集中管理,一起选种催芽,然后播种管理,
每个大臣划一块地,种上自己的金薯,金薯屯监的官吏既能帮着种植照管,也能记录研究金薯的种植管理方法,以后便于推广天下。”李逸提议。
“好,就在御苑种。”
六斤土豆,做了十几样菜,
君臣几十人分食,其实也仅仅是试吃,但赢得一致好评。
司农寺少卿武士棱奉旨带人开始给土豆登记造册,
“陛下,臣弹劾都水监、新兴郡公赵文恪,私藏金薯于袖中,公然违抗圣旨!”侍御史李素立大声指着赵文恪高呼。
众目光望向赵文恪,
这是皇帝的十七太原元谋功臣之一,
原是隋朝的鹰扬府司马,太原起兵之初为右三统军,李渊的老部下了。
这位紫袍玉带的新兴郡公,被李素立当众揭破偷藏金薯,不由的老脸一红,讪讪的从袍中取出偷拿的几个金薯,他红着脸辩解,“我这不是偷,我拿的是我自己的金薯,我只是想拿几个回家给我老母和妻儿们尝尝这祥瑞的美味。”
“我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李素立就是上次皇帝要杀高二等人,上书力谏得依法而行的那位监察御史,因进谏被皇帝一下子连升八级。
“新兴郡公,陛下刚口出谕旨,你马上就违旨,你这是罪加一等。”李素立大声道。
赵文恪是武人,李素立是文人,还是五姓赵郡李名门子弟,嘴上争辩根本不是他对手。
李渊都只好站出来帮这老部下说话,
可李素立还不肯退让,说他违抗旨意。
“那就把赵文恪偷拿的这四个金薯没收充公,再罚赵文恪铜二十斤,”
“李素立正直,赏金薯两个。”
赵文恪这次名下的金薯八缸,收获了好几十斤,有一百来个,被没收四个倒不心疼,就是觉得当众有些丢脸,大眼睛瞪着李素立,却又没法子。
不过有了赵文恪这个例子,其它人倒也没敢再有小动作,只好把金薯都留下了。
回到家里,
李逸告诉十娘她们说金薯丰收了,
“我们那八缸土豆,收获了一百多斤呢,最大的一个足有一斤五两重,一缸最多收获了二十四斤······
可惜这些金疙瘩宝贝,暂时还只能留在禁苑,要统一耕种管理,现在也不能随便吃,只能等夏收后,到时才能给娘子你们做土豆美食了。”
十娘倒是没那么馋,
“先留种也对,一颗金薯到时能变成几斤甚至十几斤呢,咱早吃晚吃也一样是吃,
这百来斤金薯,能种上一亩地,夏收就能收获几千斤。”
李逸说皇帝又赏了他一百两黄金,杜十娘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那拿来买地、买奴吧,现在田地便宜呢,但地价已经在涨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高的,
现在买地,就是捡漏呢。”
李逸名下都有田地过万亩了,但杜十娘仍对买地有极大的欲望。
买了地,还要买奴隶,她觉得现在奴隶也便宜,买奴隶性价比高。
“再去招些灾民来做佃户,”李逸觉得灾民招来做佃户,同样是依附于李家,比起奴隶,尤其是什么獠奴羌奴等好,那些连语言都不通。
“灾民佃户也招些,但奴隶也得买,庄园作坊里用奴隶划算,而且有些地方用奴隶还能保守机密。”
看着她现在积极买田买奴的样子,倒是已经渐从祖母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了,这是好事。
晚上,
虽离别许久,但她还是很守礼,让玉漱陪李逸。
她要为祖母守孝一年,这一年里不吃肉不穿吉服不同房。
李逸其实觉得一整年有点久了,
但古人就是讲究这些,父母丧甚至得守三年,许多人整三年时间在父母坟前搭个草棚住三年,
回到家妻子儿女都认不出来了,居丧一回,形销骨立。
住草棚,睡草房,枕石头,粗茶淡饭,不洗澡不更衣。
据说历史上有一个进士,连续守丧二十四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本来前程似锦,结果八位至亲,接连去世,每次服完丧,又得继续守孝,连续守孝二十四年。
李逸只好去了新罗婢屋。
他对郭氏没啥好感,可不会为她那么认真的守什么孝。当然,按律法,也只有居父母丧期间,不能同房生子,否则要被治罪。
郭氏只是妻子祖母,李逸其实就是跟杜十娘生孩子都没事的,跟新罗婢等媵妾更没问题了。
“阿郎明日又要出征吗?”
“嗯,明日得去大营了,正式出发估计还得一二日吧。”
新罗婢很卖力,今天特意沐浴过,用的还是李逸熟悉的红石榴舒肤佳香皂,又换了一件丝绸睡衣,丝滑而又性感。
看着姬令仪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新罗婢是非常羡慕的。
李逸出征谷州一个多月,如今刚回来又要西征,今晚机会难得,她是极其主动卖力,使出十八般妖术,非取得真经不可。
现在罗三娘都常来长安,十娘已经给罗家送去了彩礼。
当家大妇很大方,知道三娘对阿郎一往情深,于是给罗二家的彩礼是两头秦川黄牛,四只猪崽,加上一百匹绢和两万钱。
现如今一个獠奴的丁婢,也不过几千钱,一般平民女子做妾,也就两三个丁婢的钱就够了。
一万钱就能纳个妾,
要是那些灾民女子,那几斗小米就够了。
想当年,罗二主动提亲,想把三娘嫁给李逸,还只要一头牛呢。
彩礼已经给了,也立了契,其实现在罗三娘就已经是李家妾了,只是李逸现在没空接她过门,
毕竟关系不一般,总要办酒席请乡党们热闹热闹的。
而十娘也说了,等三娘正式过门时,疏影也会被正式收为通房。
新罗婢觉得自己必须得在她们之前先怀上,否则以后可就没那么多机会了。
天明,
李逸还在洗漱,
太子右卫亲府仪同常何来了。
“吃了没?”李逸问,“早上做了锅贴,羊肉馅的,一起吃点。”
常何倒也没客气,“虽没吃过锅贴,但你家的东西肯定好吃,定要尝尝。”
等金黄酥脆的锅贴被倒上来,
常何笑道:“这不就是牢丸煎成的吗?”
“差不多吧,但也并不一样,你看这锅贴包的时候,只中间把皮捏住,两边是开着口的,煎的时候先加少许油,然后再放些水,最关键的一步是最后要加少许面粉调的水,这样才能煎出底下的一层薄脆,”
常何一口一个,吃的嘎嘎响。
“常兄何事寻我?”
“这锅贴好吃的我都忘记正事了,昨日陛下不是派左屯卫将军何潘仁率兵去讨伐司竹园山贼祝山海了吗,出事了。”
“啊?”
“何潘仁昨日战死司竹园了,”
李逸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堂堂从三品的左屯卫将军,就在长安边上,跑去围剿千余人的山贼,结果把自己剿死了?
(本章完)
第252章 临危受命
第252章 临危受命
东宫。
李逸进殿时,正听到李建成正跟李纲等在说何潘仁兵败被杀之事。
“何潘仁终究不过是个粟特胡商,为人精于算计,但统兵打仗并非所长,当年不过是有迎接驾之功,这才官至左屯卫将军罢了。”建成说到何潘仁,一点没为一位高官战死流露出半点体恤,反是出言嘲讽。
“詹事以前曾为何长史,你觉得此人如何?”
“潘仁,贼也,每欲妄杀人,臣谏之即止,臣为其长史,可以无愧。”
李纲大业末在户县隐居,何潘仁司竹园聚众为盗,就把李纲劫来当长史,对那段经历,李纲说问心无愧。
话里其实还在点建成,
因为这位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如今为东宫官之首,李纲经常劝谏太子,太子十句是九句听不进去也不理睬的。
太子对他这个太子詹事的话听不进去,反而却对韦挺、李安俨、任粲、唐临、冯立等言听计从,甚至李逸的话,有时都比他的更能让太子听的进去。
“贼终究是贼罢了,何潘仁这种贼,就不该让他身居高位,更不该授他要职,他一胡商,有什么能力官至三品的左屯卫将军?”
“詹事不也曾进谏圣人,古者乐工不与士齿,虽贤如子野、师襄,皆终身继世不易其业。
何况胡人商贾乎!”
李纲见他一口一个詹事,却一句老师都不称,不由的道:“然何潘仁毕竟是朝廷左屯卫将军,又是奉旨剿贼战死,为国捐躯,殿下身为储君,还是要留些口德,否则传出去,未免让人心寒。”
“何潘仁这种尸位素餐之人,死一个少一个。”建成直言。
李逸听了也不由的感叹,这太子殿下确实有点凉薄了,哪怕何潘仁不是他的人,也没必要这样。
“何潘仁怎么死的?”李逸好奇。
“还能怎么死的,蠢死的笨死的,这何潘仁当年也是家住司竹园附近,后来又曾进司竹园聚众为盗的,对那边地形了解,陛下才派他领兵,结果他轻狂自大,带兵急行军至司竹园,
不做休息便发动进攻,为祝海山手下头领张子惠诈败诱之深入竹海,遭遇埋伏,何潘仁几百骑前锋全军覆没,”
说到这李建成还是忍不住又骂了几句。
李逸也只能摇摇头,何潘仁跟之前庞玉一样犯了轻敌之过。
只是没想到,他堂堂从三品,都直接被斩杀。
死了一员三品将军,
皇帝也震怒了,马上又派出了骁骑将军赵钦、王娑罗二将统兵前去征讨。
骁骑,是左右翊卫的军号。
赵钦和王娑罗,也都是从三品的左右翊卫将军。
死了一个,又派出了两。
“祝山海为何作乱?”李逸又问,现如今关中已经相对安稳,比起关东陇右等地,那是强多了,外面的灾民都往关中跑,没见关中百姓往外跑的,祝山海等却还能一下子拉起一千多号人来,
甚至还能干死派去围剿的官军,就很奇怪。
“山野刁民,不服王化罢了,还能是什么原因。”建成不屑道,他根本不屑于知道祝山海为何而反,敢反,那就围剿,诛杀。
骂了一会何潘仁愚蠢无能后,建成开始商议起出兵河西之事,李纲出言进谏,认为现在河西局势很好,用不着太子亲自前往,也用不着发兵两万,太过兴师动众。
李建成出兵河西,自有盘算,哪听的进李纲这三番五次的劝说。
“詹事还是朝廷礼部尚书,那边事务也还很多吧,孤这里就不多留詹事了,任粲,替孤送一下詹事。”
李纲起身离开的时候,黑着一张脸。
待他离开,李建成对众人道:“这老头,太过古板,真想不明白陛下怎么用他为太子詹事,还授他礼部尚书,孤看来,李纲也不过跟何潘仁差不多罢了。”
嘲讽了李纲几句,
李建成指着地图,“明日大营点兵,后日一早便正式拔营出发,直奔原州萧关。”
萧关,又称陇山关,在原州北面,位于黄河支流清水河上游,六盘山脉横亘关中西北,萧关正扼守着泾河谷地进入关中的山口处。
所谓山河四塞,关中险要,萧关正是四关中的西北门户。
距离长安一千里地之遥。
李建成却要求十日内,全军两万人,包括六千辅兵,也一样要求十日内抵达。
“殿下,军行百里,不战自疲,”唐临出声。
建成却道:“此次出兵河西,与上次出兵谷州不同。从长安直到萧关,这一路上都是在我大唐境内行军,是安全无忧的。用不着每日只行军半日便开始安营扎寨,营寨扎简易一些便行,一日百里绝没问题。
等到了萧关后,士兵再休整也不迟。”
李逸也是参加过两次征讨的,知道大部队行军的复杂和困难,得边走边整队,否则极容易掉队。
一天走个三四十里都挺累了,毕竟还得安营扎寨,一天步行百里,还要携带辎重粮草,那绝对是要人命。
何况,这还要连续急行军十天,长途跋涉一千里远。
李逸觉得建成太想当然了,跟何潘然也没啥区别。
与其要求一天一百里,还不如提前几天出发,路上再多走几天。十天一千里,换成二十天,那一天行军五十里,岂不就轻松的多。
到了原州,真要有战事要接应,士兵们也还有战斗力。
稍后,
李建成宣布李逸将成为中军的总管,这让韦挺、李安俨等都对李逸投来很复杂的目光。
“殿下,臣不知兵,实在难以胜任中军总管这么重要的职位。”
“上次东征,你可是战功最高的,怎么能说不知兵呢。”
中午,建成留李逸在东宫用膳,下午接着讨论西征的事,建成计划倒是做的很长远,假如河西有乱,到时他们就要兵出萧关,直插凉州,
他甚至有个要统兵一路杀到最西端的沙州敦煌的设想,
说着说着,李建成甚至指着地图上隔着几百里大漠的伊吾,“孤听说当年隋派大将薛世雄征伊吾,让突厥启民可汗出兵协助,可到了约定时间,不见启民可汗的兵来,
薛世雄便独自率一支孤军深入茫茫大漠,经历千难万险,突然神兵天降伊吾城下,伊吾国王惊骇万分,直接开城投降了。”
说到这,李建成还有些兴奋。
“当年薛世雄孤军远征,降服伊吾,隋朝设立伊吾郡,后来派兵留驻,隋乱,复没于胡。
如今伊吾听说被粟特胡所占据,向突厥称臣纳贡。”
李建成看着地图上遥远的伊吾,目光里闪着兴奋的光,“你们说,我们若是效仿当年薛世雄渡沙漠降伊吾如何?到时突袭伊吾,将伊吾收复。”
没人回应建成,
就连他的心腹韦挺都觉得有点过于异想天开,现在萧关以外,整个河西都还是李轨的地盘,连陇右都还有几郡是李轨的。
哪怕拿下李轨,但要接收实控也还需要很长时间,唐军不可能就从萧关一路跑到伊吾,那可是还有三千多里,尤其是出玉门关后,还有几百里沙漠呢。
“唐临,你拟个计划,到时若有机会,就出兵伊吾。”建成吩咐。
太子校书郎唐临有些无奈,可也不好扫建成的兴,只好应下。
中途休息,
李逸去放水,常何跟他同往。
“那个唐临什么来头?”
“也就是九品的太子校书,他祖父曾是北周宰相内史令唐瑾,曾被赐姓宇文氏,”
“没听过。”李逸直言。
“那他耶你应当听过,唐令则,曾是隋朝太子杨勇的左庶子,因曲意迎合杨勇,后来获罪被杀。”
李逸听的大为惊奇,李渊怎么尽给建成选些奇怪的人辅佐,李纲号称太子杀手,这个唐临,他爹当年本来是挺有名的才子,承家学做的好文章,还精通音律,结果却很没操守,对杨勇一味的奉承迎合宴游戏狎,最后落的被杀下场。
李渊却还选他侍奉太子建成。
“不过唐临有个堂兄,唐皎,倒是在秦王府做参军。”
这又出乎李逸意料,这堂兄弟俩还东宫、秦王府两头做官呢。
放完水回到殿上,
刚落座,
外面就有人送来一个惊人消息。
今天一早领兵前去讨伐司竹园山贼祝山海的两位骁骑将军全都战死,
又没了两个从三品的翊卫将军?
连太子这下都震惊了。
“这怎么死了一个蠢货,又来一双?”
韦挺起身:“殿下,臣觉得这伙司竹园山贼不可小觑,接连折损三员从三品的将军,实在是让人震惊。
必须尽快将他们剿灭,否则会引发京畿百姓慌乱,也实在有损朝廷颜面。
这次必须得派出能征善打的智将、猛将,
臣举荐浅水县公李逸,上次东征,浅水县公仅凭千余押粮新兵,就能连败关东九员猛将,夺三堡五寨,招降九将。
这等本事,请浅水县公出马,必能马到功成。”
李逸扭头看向韦挺,很想撕烂他的嘴。
“我听说韦骠骑也是擅骑射熟知兵法,不如就有劳韦骠骑出马?”李逸冷哼道。
常何李君羡两东宫翊府郎将,倒是在旁的听得很心动。
“殿下,臣愿往!”二将异口同声。
李建成看了两人一眼,就转过了头,
“无逸,这倒是个不错的立功机会啊,孤亲自为你向圣人请兵符,你率城外行营中军四千人前往,拿下这个祝山海和张子惠,给孤涨涨脸面。”
李逸很不想去,
连折了三员三品将军,这司竹园肯定有点什么猫腻,那祝山海张子惠,绝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啸聚山林这么简单,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可韦挺在旁边一个劲的拱火,那边建成还真就非要给李逸一个立功机会。
最后无奈,李逸只好应下,
“臣有个请求。”
“你说。”
“臣想继续领右后军,并且向殿下借李君羡、常何两位将军一用,最好是能把罗士信总管暂借我一起走一趟。”
“行,”李建成痛快答应,当即带着他进宫面圣,向皇帝请求出兵。
李渊刚发完一通火,两天,折了三员大将,损兵上千,这可是京畿,皇帝眼皮子底下,脸都丢尽了。
“无逸是员福将,那就由无逸为黑水道行军总管,罗士信为副总管,李君羡、常何等为子总管。”
李渊拉着李逸的手,“何潘仁等轻敌冒进,以至身死师丧,你可得谨慎一些。”
建成道:“无逸统右后军前往剿贼,儿臣点中军随后过去,替他押阵,儿臣保证,三天之内,必将祝、张二贼首级送到长安。”
“好,不过也不用那么急,七天,朕给你们七天时间。”
(本章完)
第253章 借将
第253章 借将
早春二月,细雨如酥。
玄武门外,屯营车骑将军田留安、刘德敏二将笑着上前,“奉圣人旨意,我二人各率步骑五百前来听令。”
李逸看着二人身后的一千羽林军,心情好多了。皇帝就是大方啊,对咱小李就是好,怕他再翻车,特给调拨一千羽林相助。
“这次司竹园,可得两位老哥哥鼎力相助啊。”
“我们还得谢无逸你呢,让我们有立功的机会。正说身无寸功,在屯营里不硬气呢。”
一千羽林,列阵北苑。
“请总管检阅!”
李逸骑着夜照白缓缓在队列前走过,不愧是天子元从禁军,也许战斗力不是最强的,但他们的待遇绝对超过南衙诸军,就是身上装备也强许多。
往那一站,整齐,肃杀。
左右屯营虽也隶属于南衙,但实则是相对独立的一支人马,那是天子嫡系。
六百步兵,四百马军,百分百披甲。
六百步兵中,一百弩手一百弓手,还有一百陌刀兵,还有三百长矛、刀盾兵。
李逸看着那些铁塔般的陌刀兵,还有他们那寒芒浸着杀意的陌刀,不由的流口水。
这一千羽林,不论步骑人人都还配枪和弓、刀。
李逸都想不明白,先前何潘仁和赵钦他们是怎么失败的,他现在都有点认同太子李建成对何潘仁三将的评价了,蠢货,甚蠢。
这么精锐的禁军,去剿一群山贼,结果连折三员大将。
哪怕是开国之初的三品,那也是实职,这听着好像开国初一位中将衔的大军区副司令,却剿一支千百号人的土匪,结果没了,然后又来两位副司令,又没了。
就很离谱。
李逸做了一番动员,不外乎剿匪立功。
解散后,有几个骑军军官过来。
“拜见阿郎。”
“存孝,你们四个也在呢?”李逸看到了他曾经的四个羌奴,如今都是旅帅。
“听闻这次是阿郎带兵,我们哥四个特意请求的,跟着阿郎肯定能立功受赏,这么好机会,我们哥四个哪能错过,”存孝哈哈笑道,几个月没见,这几个家伙长相没啥变,但一口唐话已经说的很溜了。
存孝说为了参加这次剿匪,他们还给上司送了份厚礼呢。
“哈哈哈,放心吧,这次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李逸去兵部领取兵符。
手捧皇帝诏令,李逸又出示自己的鱼符、官印,兵部官员拿出档案仔细核对,再三确认无误后这才取出了兵符。
一枚铜制的鱼符,长仅约六厘米左右,符中刻有合同二字。
李逸拿出皇帝授给他的左半符,与兵部保管的右半符合符,合同二字完整的契合一起,符上的编号也对应上。
一名兵部官员还拿出来一份文件,上面是他这次调兵时限、范围及权限,他还得签署文书承诺仅按诏令行事。
“浅水公,请务必依诏令调兵、用兵,否则以谋逆罪处。”
“谢提醒。”
走出兵部,李逸再次回到东宫。
“事情办好了?”
“已经拿到诏令和兵符,陛下还特拨给臣一千羽林禁军。”
李建成笑道:“陛下对你可是格外器重啊。”
“臣想再向太子殿下借个人。”
“哦,孤不是答应罗士信和李君羡、常何三将随你同往吗,还要借谁?”
李逸瞥了一眼韦挺,这个家伙在一边微笑着,似乎是料定这次剿匪很难,等着看李逸笑话。
“殿下,臣想请韦骠骑随行,”
建成犹豫。
“上次和韦骠骑殿上斗殴,害得韦骠骑削爵夺勋,原本是柱国之勋县侯之爵,如今却无爵无勋,臣深感抱歉,这次剿匪,便想请韦骠骑同行,也让韦骠骑能够再立新功。”
“无逸说的也有道理,休明,你就随无逸同行,希望你们两人能捐弃前嫌。”
韦挺脸上笑容凝住,
他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李逸调他随军,肯定没安好心。可太子已经同意,他也只能跟吞了只苍蝇般难受的应下。
“韦骠骑,以后还希望能够携手并肩齐心协力早日平定贼匪。”
韦挺脸色难看,如丧考妣,原本给李逸挖个坑,那个祝山海能灭杀三员三品大将,那把李逸推过去,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大概也得折戟沉沙,要是被山贼砍了,那就痛快了。
带着韦挺出东宫。
李逸骑马前往神禾塬,
“李率这是要去哪?”
“见秦王。”
“见秦王?”韦挺声音高了几分,甚至隐隐有几分兴奋,你东宫官,跑去见秦王?
“找秦王借将。”李逸头也没回。
一路策马至神禾塬常宁宫工地上,
工地仍在热水如荼的修建着,又有不小进展。
李世民看到李逸带着韦挺前来,还挺疑惑。
“下官奉旨将往司竹园讨贼,贼首祝山海、张子惠凶悍,已连斩我朝廷三员大将,两败官军,下官年轻没什么经验,很是惶恐,生怕误了朝廷大事,所以特来向秦王借几员将领。”
“你怎么讨了这差事?”李世民问。
“是韦骠骑好心向太子举荐,希望我能够立功,再晋爵升官呢,太子也是特意向圣人亲自举荐,于是圣人就委了我这个差事。”
李世民目光如电,盯着韦挺,看的他有点头皮发麻。
“你想借谁?”
“就借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和吴黑闼四将,我跟他们在谷州也算是搭档过,有些默契。”
“行。”李世民目光从韦挺身上收回,“司竹园那边竹林茂密,易于藏匿,黑水峪地势险要,要当心伏击,
何潘仁、赵钦几将就是轻敌大意,折师亡身,你可定要小心。”
李世民喊来秦琼四将,说明情况,四人倒是都很愿意随征,来了大唐能够有机会上战场证明自己,求之不得。
“我也给你一千步骑吧,务必小心,多听叔宝他们的建议,他们百战骁将,经验丰富。”
李世民甚至还把他收集到的一些情报告诉李逸,“那个祝山海原是司竹园烧竹炭的炭工出身,张子惠则是个挖笋的。
去年吕宝生在周至聚众万人,攻破周至县城,后骠骑将军赵钦率兵前往讨伐,一战破敌七千余众,斩首百余级。
赵钦也因功升为翊卫将军,不料这次却轻敌折在司竹园。”
司竹园,历朝都派官管理,那百里林海,既为朝廷提供竹子做竹器,每年也还要烧竹炭、挖竹笋供应宫廷。
祝山海和张子惠,一个原来是烧竹炭的一个原来是挖竹笋的,去年也参与过吕宝生的叛乱,后来溃逃进山,没想到又这么快反了。
“京师初平,人未坚附,百姓流离,仍岁无年。周至司竹、蓝田谷口,盗贼群屯,”房玄龄在一边补充道。
周至县的司竹和蓝田县的谷口这两个地方,现在人人皆知盗贼多,一来是这两个地方险要,二来则是这两地的盗贼,其实很多都是外来的。
蓝田那里有蓝武道,直通山南商洛一带,朱粲在山南肆虐,许多百姓就沿着蓝武道进入关中,而周至沿黑水峪河谷,有一条骆谷道,通往汉中的集州。
蓝田有蓝武道,蓝田关,周至有骆谷道和骆谷关,
都是大量难民往关中涌,许多活不下去又胆大的就干脆落草为寇。
周至司竹园那边,去年吕宝生聚众万人,还攻破了周至县城,今年祝山海又举旗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山贼了,
跟隋末大业年间遍地烽烟相似,有那种流贼的势头,跟普通山贼占山为王下山打劫是完全不同的,这些流贼是不断吸纳裹挟民众,然后要攻打州县,要流动起来的。
对朝廷来说,这些流贼也是危害最大的。
秦琼对此倒是不屑一顾,不是他轻狂自大,而是他大业年间开始,在河南流贼最猛的时候,他就一直追随张须陀剿贼,各路流贼不知道击败了多少,动则号称十万,四十万的流贼,都被他们一次次击败,
只是最后大海寺败给了瓦岗。
打流贼,秦琼最有经验。
“士信这次也随行?”
“嗯,你们九将,我都借来了。”李逸笑道。
程咬金听了哈哈一笑,“无逸你这真是杀鸡用牛刀啊,区区山贼,你招来这么多人,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我们打流贼,那是最有经验的了。”
老程当年为乡中豪强,流贼四起的时候,也是组织乡勇,拉起队伍,四处剿贼,最后越剿越多,实在没办法,只好拉着队伍上了瓦岗,
打不过就加入,成了天下最大的反贼的一伙。
“你们说前两次官军为何败的这么快,而且连主帅都没能逃脱?”李逸疑惑,一般来说,三品的将军那身边都有精锐亲兵、家丁护卫,更有马。真势头不妙,逃跑应当没问题的。
“那只能说明他们被包围了,主帅想跑也没处跑。”秦琼肯定的道。
除此,也找不到其它可能了。
东宫太子给了右后军两千六百人,还给了罗士信、李君羡、常何、韦挺四将,原来的老部下丘神俨、李德奖、姬思恭、武君雅等也都在。
现在皇帝又给一千羽林,拨给刘德敏田留安二将。
秦王这再借来秦琼、程咬金、吴黑闼、牛进达四将,再借秦王府一千步骑。
李逸麾下四千六百人,还有山东悍将九人,强的离谱。
他觉得自己这次,根本败不了,怎么败?
这样的阵容,别说打千余众的山贼祝山海,就是直接去洛阳干王世充,都能打的有来有回吧。
(本章完)
第254章 香积寺点兵
第254章 香积寺点兵
如酥细雨中,李逸骑马回到平康坊宅。
他回来简单收拾下行李,便要跟妻妾告别去军营。
“不是说去原州吗,怎么又要去周至剿匪?”
“区区千余贼匪,娘子不用担心。”李逸笑着安慰十娘,“你照顾好家里便是,”
“阿郎多带些部曲家丁随行,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如今天乍暖还寒,早晚要多添衣物,切勿着凉······”十娘恕恕叨叨。
“阿郎,李二郎带着李仪同来了。”
外院客厅,
李靖父子登门,李逸笑着打招呼:“李公这是刚下值?”
“嗯,刚听犬子说无逸领了司竹园剿匪差事,我今日在右武候衙门也是刚听说了何潘仁、赵钦他们兵败身亡之事,”
李靖一直记着李逸当初举荐他随军泾州之事,让他得到任用。
“我在周至户县那边也有庄园,也曾在那边射猎过,对那边的地形还算有所了解,过来跟你讲讲。”
“那可太感谢李公了。”
“客气什么,”李靖指着李德奖,“我还得感谢无逸你,上次带着这小子去谷州,让他沾光立功,得了三转勋,还授了个旅帅。这次你又特意带上他,这般提携,我也是深为感激的。”
李德奖坐在一旁呵呵傻笑,老子面前也没他说话的份。但他也承认,上次谷州之行是真沾了李逸的光,他也没打什么仗,虽也分守一寨,可从头到尾也没碰到敌人来攻,事后居然也授三转勋,晋从八品旅帅。
也算是正式步入仕途了。
若不沾这个光,他要按他老子李靖的安排,以品子身份先到三卫去当翊卫,得起码先熬上好几年,通过吏部铨选才能算正式出仕。
而现在,他去谷州一趟,前后个把月,就直接得到了从八品实职,还拿了三转勋,节省了十年时间了。
李靖要来纸笔,
开始在李逸客厅火炕的炕桌上,直接绘制起司竹园一带的地形。
“渭河南岸黑水河东是百里林海,易于贼匪藏匿,他们可能会骚扰、袭击,再往里黑水峪,有许多段地形险要,贼匪必然会利用地形伏击,还极可能故意诈败诱敌深入,
而他们真正的贼巢,必然是在更深处的山里。
在周至县东南三十余里山中,有隋朝行宫宜寿宫,隋文帝开皇十八年到仁寿四年,巡游各地,沿终南山设宜寿宫、文山宫等十二座行宫,供游幸和避暑,
宜寿宫就建在黑水峪内。”
曾经的隋帝避暑行宫,如今却成了贼匪们的老巢。
此行宫依山傍水,藏于青山翠绿之中,
连绵起伏的终南山谷,给盗匪们提供了很好的藏身地。
李靖勾画出司竹园竹海,到黑水峪,再到宜寿宫的整个地形。
周至县城那是关中平原一马平川,东南进入终南山,就是截然不同的地形,山脚下是百里竹林,越往里,地形越险。
李靖钻研兵法多年,
虽没有真正实操过,但理论知识过硬,对着地图给李逸讲解战术,推测敌人可能的战术,然后给出相应的解决策略。
简直就是把饭嚼碎了喂给李逸吃。
“李公,你现在右武侯翊府反正也没啥事,要不我向圣人请求,把你借调来做我行军长史,到时排兵布阵,都听你的。”
李靖放下笔,正襟危坐,
“可以乎?”
李逸一看他这模样,心里愣了一下,顿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李靖这么主动的上门来出谋划策,并不仅仅是感谢李逸提携了李德奖,
人家李靖这是毛遂自荐来了,
他还反应迟钝半天没醒悟过来呢。
也是,自幼就能跟舅舅韩擒虎讨论孙武、吴起的人,如今虽身为四品的右武侯翊府仪同,协助管理一府番上府兵,心里岂能不渴望上战场呢。
浅水塬那次随梁实出战,只怕更是点燃他心中那带兵激情吧。
“若能得李公相助,此次出兵还不手到擒来?”李逸当即就又骑马到宫门,请求面圣。
李渊听明他来意,倒也不在意。
“李靖啊,那个家伙,好吧,既然你这么相信他,那就让他随你同往,不过朕劝你还是莫完全相信他,他一书生尔,也没真正带兵打仗过,纸上谈兵,未必就真有实用。”
“听说你还找二郎借了秦叔宝等几将,他们倒都是百战骁将,经验丰富,你可以更多倚重他们。”
“本来朕是打算派右武侯将军桑显和带兵前平叛的,但太子力荐了你,你在谷州之战的表现朕也是看在眼中,
这次也就不顾萧瑀裴寂几位宰相的反对,仍然派你去带兵平乱,你可莫辜负朕的一片厚望!”
李逸知道桑显和,一员骁将。
隋朝的虎牙郎将,是屈突通部将,跟之前死守蒲坂的尧君素都是非常骁勇,协助屈突通守蒲州,后来率几千骁果军拦截李渊入关中。
曾夜袭大败过王长谐,
在潼关,刘文静拦截屈突通,桑显和率部夜袭,连破二栅,刘文静拼死抵抗,死伤数千人,刘文静都被射伤,关键时候,刘文静派突厥轻骑绕后攻击隋军背后,
刘文静让手下士兵高呼突厥大军援兵到了,呐喊而出,隋军此时也疲惫,看到背后的突厥骑兵出现,还真以为是突厥大军到了,兵败,桑显和被俘。
但他的勇悍也得到刘文静和李渊的认可,不仅赦免其罪,还行军拜其三品右武候将军。
相比起来,李逸肯定不能跟这样的悍将比,但李渊最后还是选择了李逸。
“臣一定拿下祝山海等贼匪,”
神禾塬畔,
滈河河边,
未来这里将建起一座雄伟的香积寺,而在更久远的未来,在这里还将展开一场决定大唐命运的香积寺大战。
李逸的军营立在此,
各路人马在此汇聚。
离长安三十余里,
四千六百人集合。
军旗飘飘,
行军长史李靖披着一身明光甲,奉李逸军令整编全军。
“全军立前后左右中五营,战兵三千八百五十人,共七十七战队,前后左右四营,各十五战队,中营十七战队。
另七百五十人的辅兵,五营每营配给三队。”
李靖一来,就先明确旗帜。
中军立大纛六口,这是行军总管标志,红色军门旗两杆,五方旗五口。
鼓十二面,角十二具,擂鼓而进,闻角而止。
每队一面队旗,行则引队,住则立于队前,总管立十旗以上,子总管立四旗,各队的队旗上绣飞禽猛兽。每队还有认旗,与其它队不相同,好在战场上分辨。
主将李逸以旞为帅旗,长方形旗上面书大大的李字,各子总管的旗小一号,各书将领姓氏。
所有的旗帜,李靖还指派了旗手、傔旗护卫。
“鸣鼓则进攻,鸣金则收兵,必须令行禁止,军旗则代表军心及方向,战场上,必须密切注意军旗动态,麾前则前,麾后则后,麾左则左,麾右则右,视麾所指。
如有不听旗令者,斩!”
“军队在,军旗就在,若旗手死,傔旗接执军旗,若军旗丢,旗手、傔旗皆斩,队失队旗,全队受罚,营失将旗,子总管和全营皆罚!”
“如果能夺得敌人旗帜,记大功一件,与先登、陷阵、斩将,并为首功!”
李逸佩服不愧是关陇门阀的将门子弟,打小就能跟战神讨论军事,正规军就是不一样。
他这支军队虽也是拼凑,但是当今最正规的正规官军了。
旗帜等一应俱有。
很快,士兵按李靖要求,在神禾塬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检校台,李逸坐小马扎上,南向,左右各置鼓六面、角六具,树五色旗。
六面大纛居前,列旗次之。
左右押官驻队如偃月形为后骑,下临平野,使士卒能够目视旌旗,耳闻鼓角,心存号令。
李靖亲自指挥操练,
一军五营人马,李逸为行军总管,李靖为行军长史,罗士信为行军司马兼前营总管。
秦琼统左营,田留安为副将,程咬金统右营,牛进达为副将。
李逸自统中营,常何、李君羡为副将。
吴黑闼统后营,刘德敏为副将。
“骠骑将军韦挺,”
李逸点将。
“末将在。”身着明光甲的韦挺阴着脸上前。
“本总管现派你率子弟、部曲,先一步赶往周至,收集贼匪情报,寻找向导、绘制地图等,去吧。”
李逸一个兵都没给他,让他带自己的子弟、家兵前往。
唐人出征,一般都会带上子弟从征,尤其是军官,子弟从征既能历练,也有机会立功,当然也能协助保护自己。
韦挺名门出身,就带了六个子弟,他自己带了八个部曲,每个子弟也带了四人,加起来就有三十九人。
把碍眼的韦挺踢走,
李逸和李靖秦琼等商议起行军作战计划,他没指望韦挺的情报,只是找个由头踢开。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提议,派人伪装成商贩、难民、樵夫、猎人等,分散进入司竹园、黑水峪等地,侦察敌人情报。”
李逸这个外行,非常尊重一众内行。
对这些沙场悍将,或是李靖这种未来军神,他是虚心纳谏。
小到军中庶务杂事,大到排兵布阵,他都完全听他们的。
他手握兵符,怀揣诏令,坐在帅位,却并不强调自己的想法。他深知虽有泾州随军,和谷州立功,但他还是个军事门外汉,
外行领导,就得听内行手下的。
“李长史说的对,准。”
“罗司马言之有理,照行。”
“秦将军此提议不错,按你说的办。”
“程将军的想法值得一试。”
李逸唯一拿主意的就一件事,“明日开拔,今日犒赏牛酒,将士们饱食一顿,明日四更造饭,五更结束,平明进兵!”
(本章完)
第255章 征辽老卒
第255章 征辽老卒
周至,
京畿二十余县最西南一县,北凭渭河与武功相望,南依秦岭。
绵绵细雨中,张五蜷缩在破旧的斗笠蓑衣下,手指摸着腰间牛皮弓袋,里面的那张弓他曾经在辽东射杀三个夷人,换来大都督散官,本应授勋田八十亩,
可最终九死一生回到关中老家,却一亩田也没换来。
第二年,朝廷又要召他征辽东,张五看着家里饥瘦的妻儿还有年迈病重的老母,便一狠心砸断了自己一条腿,谎称摔折,靠着这条福足,倒是免了再征辽东。
当年多少百姓自折身体,称为福手福足,以避征戍。
“老五,”
里长张有财的大嗓门传来,“又进山打猎去了?你说你一个瘸子,这又下雨,拿个破弓,能射到个鸟毛啊?
山里遍是贼匪,你可别被掳了去。”
“我这一老瘸子,山里好汉们掳我去干嘛,既不能入伙,又不能当猪仔卖。”张五对这位出了五服的同族远亲道。
“老五啊,你借的粮什么时候还?”
“三哥,现在青黄不接,家里都断炊了,我这才想着进山看能不能猎点东西填肚子,哪有粮还啊。”
张五拖着瘸腿上前两步,他一条腿瘸了,走起路来便一瘸一拐,站在那也有些歪斜。
当年为避征辽,亲手砸断了自己的腿,可是家穷没钱医,落下了残疾,甚至每到阴雨的时候,还一直钻心的疼。
“老五啊,你说你年年借年年欠,这越欠越多,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虽说看在咱们同一个祖宗,对你也算照顾了,可你也不能就当无赖啊。”
“三哥,实在是没办法。”
张有财拍了拍他肩膀,“老五啊,看在同族份上,我就再宽容你一次。有个挣钱的活你干不干,给人往山里带路,一天给三升小米,干的好还有赏。”
“往山里带路?”
“你懂的,就是带到宜寿宫。”
“那可是····”
“一天三升小米呢,一趟下来,表现好你能赚个几斗粮,这不就能渡过这青黄不接的日子么?”
张五为难的叹气,
他问张有财,“三哥,你是里长,你说去年大雪,今天又倒春寒,百姓受灾,为何朝廷就不开仓放粮赈灾呢?”
深夜,
火塘灰里的余烬发出昏暗的光,在土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张五拿着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的打磨着手里缺口的横刀,每磨一下,眼前就能浮现出曾经执此刀的过往影子。
曾经战辽东,血染辽河,当年多少中原健儿奔赴辽东,最后却做了异乡鬼。他立了功,得了勋,有幸活着回来了,可朝廷授的大都督勋职,拿到县衙,那胥吏却看都没看一眼。
想要勋田,根本没有,无地可分。
也没有其它赏赐。
反倒是换得胥吏拿着征粮册,向他索要积欠的租调粟绢。
“阿耶,我饿。”
小女儿饿的睡不着,在春寒中蜷缩在母亲瘦弱的怀中。
张五收刀入鞘,
“快点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为女儿掖了掖那薄薄的芦被,他转身没入漆黑的寒风中。
张五以前是个出色的猎人,否则在辽东战场上,也不可能斩首三级,还能活着回来。他在黑夜里,也能视物,对于那片竹海,他更是轻车熟路。
外人可能进入竹海,会在里面迷路,找不到方向,分不出南北,但他却一瘸一拐的走着。
临近天明,
张五从外面回来了,
“阿耶回来了,打到鸟了吗?”女儿听到动静,马上起身。
“还没睡呢?”
“肚子饿醒了。”
其它几个孩子也都起来,带着期待的目光望向父亲。
妇人沉默着。
张五笑着拿出一块肉,“孩他娘,快起来煮肉吃,再煮些小米粥。”说着又拿出一小袋米。
妇人也没问这半夜从哪弄来的米和肉,默默的穿衣起床,扒开火塘里的灰,里面还有没燃烬的炭火,抓一把松针放上去,轻轻的吹,很快火燃起。
架上锅,倒入水,
那是肉是一块咸肉,切入一小块,然后倒入一把小米进去煮。
“多放些米,煮干一点。”
妇人犹豫了一下,又抓了两把米。
一家人,围着火塘,盯着锅里。
等锅里的咸肉小米野菜粥煮好,外面天还没亮,一家几口人便围着火塘吃起来。
吃完,妇人把东西藏起来,
张五带上弓刀,穿上斗笠蓑衣出门。
里正家,
张有财对他招手,“快来,这位是长安来的贵人,你带他们进山,一天三升小米。”
张五打量着屋里这几人。
穿着狩猎的衣装,携弓带刀,都是上品。
这些人非富即贵。
“最近山里出了伙人举旗造反呢,先前朝廷派了两拨兵马进山围剿,结果都被击败了,还没了三位大将军,
现在进山危险嘞,要是贵人们要打猎,现在可不是好时候,不如去渭河北的武功县射猎。”
“一天三升米你不愿意赚?”坐在中间的男子问。
“我也是为贵人安全着想,真要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啊。”
“放心吧,我们就在司竹园转转,听说竹林里的竹鸡、竹鼠可都非常美味。”
另一个年轻人道:“我听说司竹园里还有貔貅?你能不能带我们找到,要是能猎到一只,赏你一石米。”
貔貅,也被称为食铁兽、白罴、貘。
“有的,貔貅在蜀中最多,但我们秦岭也有貔貅,只是跟蜀中的长的不太一样,蜀中的黑白二色,也称玄貔,而我们秦岭的是棕黄色的,竹海确实有貔出没,我们称为竹熊,一般不易碰到,
这些竹熊虽吃竹子为主,但仍然凶猛危险,狼群都打不过竹熊,很危险。”
这倒反而挑起那年轻人的兴趣:“再危险不过是只野兽,我就想要亲手猎一只,到时剥下皮来挂在墙上,”
韦挺打断了这位堂弟,“别东拉西扯,里正说你是个老猎人,又熟悉竹海,所以我打算让你做向导,我们也不寻什么貔貅竹熊,就打算弄点竹鸡竹鼠,再挖点竹笋,尝尝鲜。
一天三升小米的报酬,若是到时收获好,还额外有赏。”
张五一阵犹豫,最后接下了这活。
当天,
张五就带着这群人进了竹海。
韦挺一行三十九人,穿着猎装骑着马,挎弓带刀,浩浩荡荡,跟着张五穿行在竹海中。
竹海中的竹鼠、野鸡倒确实不少,甚至张五还带着他们循着足迹,找到了两窝野猪,
韦挺一人射了两头小野猪,不由的很是得意,连说回头要赏赐张五。
一路上,他边射猎边询问张五进山的路线,最近贼匪的动向等等,张五也都是有问必答。
跟着张五,也不知道在竹海里走到了哪,韦挺感觉哪都一个样。
“公子,你们在这里稍休息一下,我去方便一下。”
“好,去吧。”
张五转身,一瘸一拐的消失在竹林中,他很快来到了前面一处谷中,口中发出了竹鸡的叫声。
随着竹鸡声不断传出,很快有人来了。
“人就在后面,总共三十九人,”
“摸清身份吗?”
“他们没透露,但我暗里观察和偷听,他们应当是韦家人,为首那人好像还是个骠骑将军,东宫的。他带着六个同族兄弟,每人又带着一些随从,一人两匹马,还都带着猎枪、和弓刀,”
“还有呢?”
“我偷听到,有个人说李逸乳臭未干的小儿,不过是个才还俗的十六岁道士,就因会奉迎皇帝和太子,居然让他来统兵讨贼,还故意公报私仇,把阿兄征到军中,还派他来侦察,又不给一个兵······”
“你这次弄来一条大鱼了,”
“一个骠骑将军而已,护乡公都已经斩了三个从三品了。”
“哈哈哈,你在这歇会,我带弟兄们把他们捉了,别溅你一身血。”来人笑道。
很快,随着几声哨声,许多人汇聚过来。
韦挺正跟六个堂兄弟在吃着干粮,
突然竹林里四面钻出无数人来,一把把明亮的刀枪对准了他们。
“哪位是韦骠骑,既然来了司竹园,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直接打个招呼,我们自当来迎接。”
韦挺脸色大变,
手摸向刀,结果一箭射在他面前,
“兄弟,别乱动。”
刚才一路谈笑风声的韦家子弟,一个个傻了眼。
一名护卫大吼一声:“保护公子突围,”
可话未落,已经被数支箭射成了刺猬,几名动手的家丁,也被射倒。
韦挺已经一动不敢动。
“请问你们是哪路江湖好汉?”
“耶耶们便是护乡公麾下,韦骠骑不请自来,有些冒昧啊,何不自报个姓名?”
“我,我只是来猎竹鸡竹鼠的,”
咻。
那壮汉一箭射出,韦挺大腿上中了一箭,痛的他直咧嘴。
“这一箭只是警告,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何人?”
“我叫韦休明,京兆韦氏子弟,只是来此打猎······”
咻,
又是一箭。
这次还是射的那条右大腿,
“韦骠骑,你是真不老实啊,我都叫了你几声韦骠骑了,你以为我胡乱叫的吗?”
韦挺痛的差点晕过去了,
“快给我止血,”
“老实交待完,我自会给你包扎,要不然,你就留下来喂狼吧。”
韦挺此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见状也只好服软,“我乃太子左卫率白鹿骠骑府骠骑将军韦挺,表字休明,快给我止血。”
“哈哈哈,你早点交待不就能免受这两箭么,京兆韦氏,太子左卫率骠骑将军,好大名头,哈哈哈,也不过是贱骨头罢了。”壮汉哈哈大笑,“老子以前专门在这竹海里伐竹烧炭挖笋给你们这些名门贵族高官享受的。”
“来人,给这家伙止一下血,骠骑将军,四品官呢,带回去给护乡公亲自审问。”
(本章完)
第256章 祝山海
第256章 祝山海
张五回到山下,一瘸一拐去了里正家。
“老五,打猎的贵人们呢?”
“回去了,今天收获不少,竹鸡竹鼠打了不少,还猎到了两窝野猪,都是带着七八只小野猪的大母猪,贵人们满意的提前回去了。”
“贵人就没赏你点?”
“赏了一斗米,原以为贵人们进山要好几天,结果一天就走了。”
“一斗米也不错了,”里正嘴上招呼他吃晚饭,张五识趣的告辞。
张里正家的饭菜还是不错的,做为这里有名的大户,他不仅有数百亩田地,还有竹子作坊、竹炭窑。
两天吃一次白面,三天吃一次豆腐,七天吃个鸡蛋,九天吃一顿肉。
这是张里正家的规矩,不管有多富有,生活标准就是这样的,吃饭更是不许剩菜剩饭。
在张五等乡下人眼里,张里正家的这伙食,可是太诱人了。多少人一辈子奋斗,也就想有朝一日也过上这等日子。
张五一瘸一拐回到家,关上了柴门。
“孩他娘,晚上煮些肉,多煮些饭。”
“昨晚不才刚吃了肉,又吃肉,里正爷家也不敢这样吃啊,他家也九天才吃一顿肉。”衣服满身补丁的妇人道。
“以后天天让你们吃上肉,”张五道。
“你要是能让我们娘几个天天能喝上两碗稀粥,就谢天谢地了,还天天吃肉。”
“这些年苦了你们娘几个了,但以后就该享福了,一斤两也就百多钱。”
“百多钱?你说的倒是轻巧,可就算几个钱也难见到。”
张五却是凑到妻子面前,“今天我赚了一大笔,昨日一个消息换来两斤咸肉一斗米。可今天我给送去三十九只羊,卖了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啊,你知道能换多少铜钱,能买多少猪肉?能在山里换到四十多万个仿开皇!”
妇人惊的目瞪口呆,
“卖这么多?真的?金子呢?”
“贴身藏着呢,拿给你看。”
当看到金条,这个饥瘦的村妇满眼放光,拿起一根就往嘴里塞,用力咬了一口,看到了上面的牙印后,这才兴奋的相信眼前事实。
“值这么多赏钱呢?”
“本来一个一两,可还有个骠骑将军,那可是四品官,还是京兆韦家的,又是东宫官,他一人就值十两。”
“这么大来头,会不会惹祸?不会找到咱头上来吧?”妇人一听这么大来头,又慌的六神无主。
“怕甚,谁知道嘞,那骠骑将军上了山,进了宜寿宫,还能活着出来?前个的那三个三品官呢,可是全被斩了脑袋。
死人不会说话,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妇人高兴的去拿肉量米,今天特意多切了一些肉,米也多量了一些。
张五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坐在那里一边揉着瘸腿,一边想着,什么狗屁朝廷,什么狗屁骠骑将军,什么狗屁京兆韦氏,
当这贼老天不让他一家子活的时候,连老天都狗屁不如。
他不会再跟当年一样那么愚蠢,为了逃避征戍就把自己好好的一条腿打断。他当年应当学王簿学翟让,学何潘仁那些人,
揭竿而起,凭着手中弓刀,痛快喝酒吃肉,让妻儿们也能跟着吃香喝辣。
这个三十多岁的瘸子,想透了也想明白了。
这狗屁的烂世道,祝山海以前是烧竹炭的,张子惠以前是挖笋打铁的,他们以前跟自己过的是一样的苦日子,但现在他们活明白了,也就潇洒了。
···
李逸率军出长安,沿渭河一路西行,经户县抵周至。
周至县城这几年,几乎每年都要被贼匪攻破一两次,义宁元年是平阳公主率部攻下,
去年是吕宝生率七千人攻占。
然后今年,祝山海自称护乡公,连败两次官军,所有人都以为祝山海也随时将来攻占周至,
因此当李逸率军抵达周至县城,这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城中大户、商贾都跑了。
李逸派兵张榜安民,宣告朝廷大军进驻,定能护百姓周全。
“韦挺失踪了。”
丘神俨前来禀报。
李逸一点也不惊讶,“鱼上钩了?”
“嗯,果然一切不出县公所料,这韦挺带着子弟部曲大摇大摆的就跑去司竹园,说是狩猎。这种时候去狩猎,这傻子也能看出来有问题呢。”丘神俨很是嘲讽韦挺。
还什么擅骑射知兵法,这种绣枕头真是傻缺。
人家周至县城的人都几乎跑光了,他还大摇大摆进山。
“这个韦骠骑啊,大意了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李逸假模假样,可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县公,都是韦骠骑自己轻敌,这怪不了别人,不仅怪不了别人,他奉命去侦察,结果却失手被擒,暴露我军,这是严重失职,一定得追究。”丘神俨补刀。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救人吧,”
李逸让记室一边给东宫上报韦挺侦查被擒,一边召诸将领议事。
“韦骠骑前往侦查,失手被擒,好在我们马上就顺着找到了敌人在山下的眼线,诸位将军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咬金性子急,“直接把那个叫张五的猎户抓来,他肯定清楚祝山海和贼剿底细,咱们来个突袭。”
常何则提议,可以先留着这个张五,可以用他来传递一些假情报。
“李长史,你觉得呢?”
李靖抚须,“一力降十会,区区山贼千余,用不着那么费神,只要小心谨慎一些,步步为营,那么便可平推贼寨。”
罗士信则以为得快,“就怕贼人遁入深山老林,到时可不好搜捕。”
经过一番讨论,
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张五控制起来,再从本地征召一批猎户,让他们充当向导。
闰二月初九,
苍鹰掠过竹海,李逸勒马驻足,
谷口,
张五一家被五大绑押到了军前。
他粗麻衣襟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押来前已经被严刑讯问过了。
“你就是张五?”李逸问。
“小的就是张五,祖祖辈辈在此居住,世代都是猎户。”刚吃了两顿肉,结果就被抓了。
一番刑讯和威吓,
张五已经彻底怂了,再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小的自知死罪,但求能饶过我妻小一命。”
李逸跳下马,从干粮袋里拿出了几个胡饼,给他一家六口每人一个,又递给他一袋水。
“饿了吧,先吃点喝点。”
“我看了你的案卷,对你挺同情的,你曾经还远赴辽东,为国效力征战,还立下了功勋,如今却连妻儿也养不活,你被山贼诱惑提供消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五捧着饼,有些悔不当初。
“张五啊,现在本总管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张五跪谢:“多谢总管不杀之恩,小的愿意。”
山风吹过,竹涛阵阵。
李逸翻身上马,向前挥动右臂,
全副武装的府兵向着那连绵无尽的竹海进发。
士兵们脚踩着竹子腐叶前进。
午后,
全军深入竹海,来到了黑水峪口,这里有一座贵族避暑庄园,现如今被改造成了贼匪的前哨营寨。
面对突然出现的官军,
庄园的贼匪吹响了号角,站上高墙防御。
官军包围庄园,劝降招安。
庄园堡门上一个黑脸汉子高呼:“你以为我们还会再上你们的当吗?当年何潘仁自己犯了罪,无处可逃就来鼓动我们跟着他起兵造反,承诺将来有福同享。
后来他带着我们归附李三娘,可没多久就嫌弃我们这些伐木烧炭种地的没本事,就把我们又遣散回家。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又跟着吕大哥揭竿,去年我们攻进周至城,宰了那不肯开仓赈灾,反而拿官粮高价倒卖的狗官,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赵钦来了,
那个狗日的,当初也是跟着何潘仁一起举兵的,去年他当了骠骑将军了,奉命来讨伐昔日的兄弟。
他打不过我们,就说要招安,说我们只要投降了,就是官军,就既往不咎,就授官,就分田发粮,我们信了。
那狗奴,诱我们赴宴,然后酒喝到一半,埋伏的刀斧手杀出,杀光了我们几百个带头的兄弟,
我们已经被骗了一次,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了。”
“何潘仁和赵钦,还有王娑罗,都是背叛我们兄弟的狗奴,如今也都被我们砍了脑袋,你们狗官的话,我们不会再相信一个字。”
“要战便战!”
李靖下令,“攻城!”
黑水峪谷道,张五拖着瘸腿在山谷间穿行,一路来到了宜寿宫。
“我是瘸子张五,有重要消息禀报护乡公!”
张五被带到了宜寿行宫的一间大殿。
“护乡公,大事不好,官军突然杀进山了,他们已经包围了峪口的庄园,正在激战,官军数千人马,装备精良,庄园危急。”
护乡公祝山海是个壮汉,身高八尺,肩宽如门板,方脸阔鼻,眉骨突出。
他的左颊有道长疤,状如蜈蚣,这是当年参加辽东之役作战时留下的,他的左耳残缺,去年攻周至城时留下的。
这个曾经的烧炭工,也曾被征召上了辽东战场,跟张五曾共历生死。后来二次征召,张五砸断了自己的一条腿,而祝山海直接就逃亡南山。
“来的好快,”
祝山海声音如破锣,多年烧炭窑伤了嗓子,“看来这个李逸,也并不是跟韦挺一样说的一无是处,能够这么快就出现在第一个寨子前,还是有些本事的,定是找了许多本地向导,走小路绕开了我们在竹海中的眼线。”
张五道:“我来时,发现了官军的辎重营,护乡公若是今晚夜袭官军的辎重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官军没了粮草,自然得退兵。
前寨之围也就解了。”
“哈哈哈,”祝山海大笑,声音似钝刀刮龟甲,刀刀带毛刺。“老五你还是这么急智,要我说你干脆就上山,我这里始终给你留了位置呢。
咱们兄弟当年辽东那尸山血海里都趟过来了,如今也该活的潇潇洒洒,人生最多三万天,咱们凭什么一辈子当牛做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凭什么就不能做王侯?我给自己封护乡公,你也给你封个公侯。”
张五盯着大笑的祝山海好一会,眼神有些复杂,最终咬牙吐出了一个好字。
祝山海并未察觉,招呼手下,商议着今晚下山,夜袭官军的辎重营,烧掉他们的粮草。
“要是有机会,咱们就前后夹击官军,把皇帝老儿的这个浅水县公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哈哈哈,到时这浅水县公爵位,就老五你来当。”
“哈哈哈!”
(本章完)
第257章 承乾
第257章 承乾
夜色如水,月光如练。
初九夜的月如同啃剩的半块胡饼,篝火摇曳的山中临时营地里,松枝在火堆里燃烧着。
李逸在火上坐上一个小铁锅,倒入山泉水煮茶。
罗家堡来的亲兵们散坐在火堆前,刘黑子在擦拭钢鞭,他力大如牛,双手竹节钢鞭正适合他使用,只是可惜自加入军中以来还没机会真正拼杀过。
罗大富拿着磨刀石在打磨着横刀,这把横刀连同弓箭等府兵七事,还都是他找李逸借钱后,骠骑府统一给置办的。
曾经李逸的四大金刚,李存孝四员羌人旅帅,亲自在李逸的帐篷四面为他站岗。
“老话说最怕二月初九晴,偏偏今日就是个大晴天,二月初九晴,春旱观音也发愁,看来今年麻烦了,先是倒春寒,结果又要春旱。”罗五念叨着。
李逸取出一块茶饼,拿小刀撬下一块,扔进小铁锅里,接着又拿出盐包,往里撒了点细盐。
刘黑子将擦拭的锃亮的竹节钢鞭收好,摸了摸肚皮,“这贼人到底会不会来?我这等的肚皮都饿了,要不烧水拿腊肉煮点笋子,这笋子是真新鲜,刚露出点头的黄泥拱,最是鲜嫩呢。”
被他一说,李逸倒也感觉饿了。
“腊肉焖春笋,你倒是会吃的,赶紧剥几个笋来,”李逸笑着道,虽然在这陌生的山里,附近还有山贼,但他却很轻松。
一切尽在掌握,
何况他旁边就是李靖坐镇指挥,还有一众门神级的猛将,他怕啥。
他现在就盼着贼人们来攻呢,
真想学太乙真人拍着自己脸发出贱贱的喊声,“来打我撒,来打我撒,打我撒。”
鲜嫩的黄泥拱春笋,芽尖都是紫黄色的,剥开壳里面的笋肉脆生生的,拿刀子切条,先扔进烧水的水煮稍焯一下水,这样再焖腊肉就不会苦涩。
腊肉他本来也想焯下水的,但罗大富他们那心疼的眼神,让李逸只好不那么浪费了。
在他们眼里,肉焯水那可就是把油脂焯没了,油可是最好的东西。
一个锅子煮茶,一个锅子腊肉焖笋。
那香味,
很快连李靖都给吸引过来了。
李靖手里抓着一把炒米,干嚼着,“那边辎重营地还没动静,”
“李公觉得贼人会上钩吗?”
“他们肯定会上钩的,”
刘黑子忍不住道:“总管就那么相信那个张瘸子,如果他转头把实情告诉祝山海呢?”
李逸笑笑,往锅下添了几根柴,“不会的,张五的妻子儿女还在县城,何况我答应他协助官军剿灭贼匪,不仅赦免他的罪行,还会给他授田分地,让他能够重新开始,
甚至若表现好,到时还有赏赐功勋,他不会不珍惜的。”
“万一呢?”
李靖微微一笑:“就算万一张五告密也不怕,我们早就有好几套应对策略,不管祝山海怎么选,最后都要撞进我们的天罗地网。”
李逸也抓了一把炒米嚼着,“也不知道韦骠骑现在怎么样了,不知是死是活啊,要是还没死,估计这会也被关押在囚笼里饿着肚子吧,哎,真可怜,堂堂四品骠骑将军,京兆韦氏嫡子,
这过个除夕守岁把侯爵丢了不说,现在连性命都危险了。”
李靖提醒他,“你最好盼他还活着,否则京兆韦氏你可就彻底得罪了。”
“战阵凶危,他本事不精被擒,可怪不得我。”
腊肉焖春笋,小锅里咕嘟咕嘟了许久,终于熟了。
腊肉的咸香,春笋的鲜甜,腊肉的油脂赋予了春笋别样的滋味,这两样组合起来绝妙,尤其是在这个寒冷的山中早春夜晚。
李逸和李靖几人分着吃,削根竹签,扎一块腊肉,吃完再扎一块春笋,再来口炒米,
满足。
风吹林动,竹涛阵阵。
辎重营地。
右营副将牛进达嚼着炒米来到程咬金面前,“好像有动静了,估计鱼要上钩了。”
程咬金将嚼了半天的竹签吐出,“等的都快瞌睡了,可算来了,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可别演砸了。”
老程看着月色下的那一个个鼓鼓的稻草袋子,
这是辎重营的骡马背进山的,现在就垒成墙似的在那,在月光下是那么显眼,甚至有几个粮袋还给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黄灿灿的小米。
突然间,
漫天星火,
程咬金站在那看着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是一支接一支的火箭,
漫天箭雨突袭而来,目标正是那些堆成墙一样的辎重营粮食。
老程嘴角一扬,
“李靖那老头,确实有两把刷子,算的挺准的,这鱼钩啊,一钓一个准。”
牛进达推了他一把,“别光看戏了,做戏做全套,赶紧喊起来啊,别让人看穿了。”
老程此时铠甲外罩着件普通战袍,掩盖了里面精良的明光甲,他也弃了常用的丈八马槊,手里提着两把不知从哪顺来的斧子,突然就吱哇乱叫起来。
营地里,一众官兵也全都戏精附体,
一个个的四散奔走,十分慌乱,
他们大喊大叫着,有人朝黑暗处放箭,也有人拿着长矛四处张望,
祝山海在张五的带领下,亲自率队前来火烧辎重,眼看那些粮袋一个接一个的起火,
火光冲天,他发出狰狞的狂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贼老天不让老子活,老子就彻底反了,老子就要活个痛痛快快。
护乡公提着大刀吼叫着冲向官兵,他的武器是一把带钩的砍柴刀,因他力气大,刀是特别定制的加厚加重,还是夹钢锻打,配上长柄,能劈能砍还能钩。
赵钦就是被他钩下马,然后一刀劈死了。
他冲向混乱的营地,
刚砍倒一个官兵,结果就有个满脸络腮胡壮汉,提着两把砍柴斧就迎了上来,哇哇乱叫,胡乱挥砍。
祝山海连出数刀,居然没占到便宜,反倒是被逼的连连后退。
“兄弟,有两膀子好力气,不如来投我,我给你封侯!”
程咬金乱劈风斧法,挥的风雨不透,听到这话,笑道:“你是何人,还能给我封侯?”
“我就是护乡公祝山海是也,可听过我大名?”
“你就是老祝?我说你也太没志向了,给自己怎么取了这么个号?护乡公?不说护国公,你好歹护县公啊,一个乡才多大,五百户而已。”程咬金嘲笑祝山海,一边也是加大了力气,他没料到居然碰到了贼首。
祝山海膂力惊人,
结果反被这人双斧压制,又被嘲讽,气的面红耳赤。
这时熊熊火光中,
营中粮草几乎都被点燃了,
官兵们也似乎终于从惊慌中醒过神来,有军官在大声的吆喝指挥,这些士兵慢慢的聚在一起,结成方阵,长矛如刺,也开始用弓箭反击。
祝山海看到不少手下兄弟倒下,
硬是拿这些刺猬没办法,
看了眼熊熊燃烧的粮草,便干脆一声长啸,然后就大喊撤退。
程咬金想留下这家伙,结果发现手上砍柴斧子实在不趁手,夜又黑,不熟悉地形,倒是让这家伙几下就溜之不见了。
“呸,跑的倒是挺快,”
祝山海仗着熟悉山地,一溜烟窜进夜色中,两条臂膀还有些隐隐做疼,心里暗暗惊讶,官军中一个后勤营的,居然有这等蛮力。
虽然没能将这支后勤营的官兵歼灭,但成功烧毁了他们的粮草辎重,祝山海倒也稍顺了些气。
他退到约好的地点,重新整理部众,
“走,去前寨那边,前后夹击这些狗官兵,等收拾完那边再来干死这些狗奴。”
今晚,他要大干一场。
庄园前的山坡上,李逸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远处的冲天火光。
“这火还烧的挺大。”
李逸丝毫不担心程咬金和牛进达他们演戏演砸,或是把自己搭进去。那是后营七百人,加上辅兵七百五,一千多号人呢。
何况还是老程老牛二将统领。
李靖吐出一口茶叶沫子,“贼匪应当很快就要过来了,”
李逸对罗五他们道:“赶紧把帐篷和锅收了,记得把灶火埋进来,贼人马上要来进攻,我们得‘败撤’到后面山上‘坚守’待援了。别让这火被山风吹燃引发山火。”
罗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咱何不直接跟他们干就是了,”
“温水煮青蛙你们知道么,要先给贼人一种我行,我能羸,我马上就羸了的错觉,让他不知不觉就失去警觉,把全部力量都投进来,
要是咱们一来就相当猛,那贼人第一反应就会是逃,逃入深山老林,要全歼他们可就难了。”
一阵山风吹过,
山下传来喊杀声,
山贼来了。
李逸和李靖相视一笑,两人端着茶杯不急不缓的后撤。
一条山间小路上,秦琼和罗士信正率着一支人马借着月色行军,
“看,火光。”
“嗯,看来一切都在计划中,传令,加紧行军。”
长安。
夜已深,
太子李建成却毫无睡意,他面前几案上是一封急报。
韦挺被俘,生死不知。
鎏金兽炉腾起的香雾中,建成的眉头紧皱难以舒展。
太子妃郑观音在宫人陪同下过来,
“殿下何事烦扰?”
李建成叹了一声长气,“孤可能犯了一个大错,就不该轻信韦挺的话,更不该相信李逸的带兵本事,
现在韦挺被贼匪擒俘,生死不知。李逸这次剿匪,只怕也要失败,哎!”
“不是还没有败讯传回吗,也许事情并不会那么坏,殿下早点休息吧。”
太极宫中,
李渊也还没睡,
宫门天黑后就已经落锁,但还是留有一个小窗口,有紧急军国大事,可以通过小窗送进宫。
“陛下,天色不早,该歇息了。”宦官劝说。
李渊问了下时辰,
“再等等,”
李渊在等消息,前两次,何潘仁和赵钦他们兵败身亡的消息,就是半夜送到的。
李渊不希望今晚能收到消息,但得知韦挺被俘后,他又担心会收到消息。
搅的人也睡不着,便干脆等等吧。
跟皇帝和太子一样深夜睡不着的,还有京兆韦氏家族,韦挺被俘的消息传回长安,惊的整个韦氏家族的人都沸腾了,深夜了,还有许多韦氏族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他们咒骂着李逸,说他故意的。
这次韦家不仅韦挺被俘,还连累着六个韦氏子弟一同被俘了。
本想着随征,混战军功资历,谁知却被一锅端了。
太极宫,承乾殿中。
李世民正在焦急的踱步,
秦王妃长孙氏半夜发痛,破了羊水,正在生产。接生婆大声的喊着用力,这是妻子头胎,她已经生了许久,可始终还没生下来。妻子的声音都已经没了什么力气,送去了一支极品上党参给王妃含着。
曙光出现,
终于,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声响起,
“恭喜王妃,是个男孩。”
李世民悬了半夜的心终于松了口气,他赶紧来到房门前,“王妃可还好?”
“回大王,母子平安!”
终于彻底放松,李世民脸上浮现笑容,他有儿子了。
嫡长子。
内侍张阿难过来,
“可有司竹园的战况?”
“昨夜没有周至的军情入长安。”
李世民点头,没有军情半夜急送长安,这说明昨晚没有坏消息。
没有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密切关注那边的情况,一有消息,立马就来禀报。”
“是。”
(本章完)
第258章 夜战南山
第258章 夜战南山
春寒料峭的山谷间,
无数的松明火把燃烧着,将黑夜照亮。
“娘的,不是说祝贼仅千余人吗,这一万人也得有了吧?”李德奖站在山梁上,看着那蜿蜒的火龙汇聚而来,忍不住惊叹。
做为将门子弟,李德奖不仅骑射精通,而且也掌握了一些通过烟尘、火把、旗帜等判断敌军数量的本事。
“不止一万,只多不少。”李靖在旁边很肯定的道。
李逸只觉得这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到处都是叛军,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这滚雪球都没这么快啊,怪不得先前何潘仁和赵钦接连兵败身死,这祝山海张子惠藏了一手啊,说是千人,结果实则万人。”
别的贼匪叛军起事,可能有一千人就号称一万、数万。结果这祝山海,明明有一万多人,却只说千余人。
这是故意挖坑啊。
“李公,咱们守的住吧?”李逸问。
李靖淡定自若,“虽然兵马分为三部,但我们这也还有两千余人,这可是正规府兵,还有精锐禁军,要是两千多精锐,连个山头都守不住,那我们也都抹脖子算了。”
松涛阵阵,隐隐传来号子声。
“要问我从哪里来!”
“哎嗨,哟喝!”
“渭河上撑船来!”
“哎嗨,哟喝!”
“要问我往哪里去!”
“哎嗨,哟喝!”
“南山里伐竹去!”
······
山风将流贼的号子声吹来,李逸竖耳听着,有人领唱,然后许多人跟唱合唱,号子激昂雄浑有力。
这是关中号子,一边干活一边喊号子。
李靖也在听,“渭河号子,每年渭河都会修河堤,征召百姓做工,大家一边夯打河堤一边喊着号子,”
“这下面应当大多原本都是良民百姓吧?”
“嗯。”
两人一时沉默。
山下,
祝山海扛着他的大柴刀,对着众山贼们喊道:“直娘贼的世道不让咱们活,那咱们就曹翻这贼世道,”
这个曾经的司竹园烧炭工,此时身披一件华丽的明光铠甲,那是斩首左屯卫将军何潘仁后,从他身上剥下来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在他身后,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呼应,如同春天里饥饿的狼群嚎叫。
无需太多的动员,上万的的流贼,从四面八方向官军退守的山头发起围攻。
山上,
李靖捋了捋有些白的胡须,
“待贼近一百五十步,弩手攻击,”
“待贼近六十步,弓手放箭!”
“待贼近二十步,弓手收弓后撤,由跳荡兵和战锋队持长矛、陌刀、大棒接敌肉搏,”
“奇兵队随时待命,若阵线坐挫,迅速补位。”
一道道命令颁下。
李逸这个总管反倒是什么也不需要做,他只要在山最顶端,站在六面总管纛旗下,
旗在,他在。
旗不动,他不动。
流贼们喊声震天,
如蚂蚁一般四面攀山围攻,
山上官兵却很安静。
各战队的队头站在本队最前面,身后是队旗手和护旗手,然后本队其余士兵分成了几排,队副站在最后面。
队头引战,队副督战。
当第一波流贼,终于冲到了一百五十步距离处,山上响起了弩手进攻的鼓令。
各弩队的弩手们,开始向着半山坡那密密麻麻的火点射箭,每个火点,就是一个流贼。
一张张弩机振响,精铁弩矢撕开早春的寒气,将一个又一个密集冲锋的流贼射倒,
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流贼却还人挤人的往前推。
山上弩手一支接一支的弩矢射出,
李逸看着那密密的火把,组成的火线,最前排不断有火把熄灭,可后面的火把还在不停往上挤。
李逸遥望南边,
希望秦琼罗士信他们能够早点杀到敌人老巢宜寿宫,早点结束这无情的杀戮吧。
杀死这些流贼,李逸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兴奋或自豪,那些原不过是些灾民,也都是关陇百姓罢了。
山风掠过林梢,
程咬金蹲在火后的辎重营地,
“这老祝能跟我打的有来有回,倒是有些本事,可惜脑子不太好使,李药师这糟老头子稍一引诱,结果还真就上当了,
倾巢而出,真傻,这山贼再多,可能比的过官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他们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山里的营寨,是对地形的熟悉,
现在却倾巢而出,跑来野战,还他娘的仰攻山上。”
老程把嘴里的草棍吐掉,摇头,“流贼终究就是流贼,”
老牛嚼着炒米,“这怎么还没信号呢,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前面庄园里的贼人都跑去围攻无逸他们了,此时正空虚着呢,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的娘们正等着男人呢。”
程咬金看了看天,
“叔宝和士信此时应当要到宜寿宫了吧?”
秦琼和罗士信沿着采药人小径,夜色中直趋贼人巢穴宜寿宫。
“到了,就在前面。”
宜寿宫是仁寿年间修的避暑行宫,
行宫规模不算大,这几年被数支势力先后占据为大本营。
此时行宫的宫城门紧闭,
秦琼率部悄然摸到行宫前,“比当年卢明月的贼寨栅墙可高多了,”
罗士信笑道:“当年张公率我等领兵一万攻卢明月二十万众,我军粮草不济,对峙许久难以为继,最后还是你向张公提议,让他假装粮尽败退,诱卢明月全军追击,然后我们两人领一千兵伏于芦苇中,待贼过去,我们便直奔他老巢,
当初那栅墙也挺高的,守兵还不少,
可咱兄弟不是直接披着厚甲翻过了栅墙,一连砍翻了几十人,然后斩开寨门,引兵攻入,纵火烧了卢明月粮草辎重,最后张公杀了个回马枪,将他们大败的吗?”
“是啊,一晃都数年过去了。”
行宫宫墙很高,
可却也难不倒兄弟二人。
他们带了抓钩,一个铁钩加上长长的绳索,就是翻墙利器。
三丈多高的宫墙在夜色下泛着冷光。
秦琼将四棱瓦面金装锏缚在背上,拿起抓钩。
兄弟俩对视一眼,
两人带着五十名精锐悄悄摸到宫城墙,大家一起甩动抓钩,猛的往行宫城墙顶上甩出,
铁钩钩住了女墙,
他们如同壁虎般抓着绳索攀墙而上,
个头小的罗士信率先翻过城堞,秦琼也紧随其后跃上城头。
“又是我先一步!”罗士信轻笑,拔出了双手金瓜锤。
秦琼也取出双锏,
一个接一个的精锐跃上城头,
他们迅速杀向城门,
“什么人!”
有值守的贼匪终于发现了动静,
咻的一箭,
一名弓箭手将他射倒。
“敌袭!”有贼匪凄厉大喊。
秦琼一锏砸倒宫门楼上的贼匪大旗,
两人带着五十精锐,如虎入羊群,左劈右砍,似砍瓜切菜,从城墙一路杀到城下门口,
连杀数十人,
宫城内到处都是贼匪惊慌的喊叫声,
但无人可以阻拦住他们。
秦琼杀到门洞内,
一只手便把沉重的宫城门栓给取了下来。
罗士信提着鞭赶到,兄弟俩一人拉开一扇包铁大门。
沉重的宫门被缓缓的拉开。
早就已经杀到门外的士兵一涌而入,
来自北衙屯营和秦王府的一千精锐,潮水般攻入城中,留守的多是些老弱,根本无法阻挡。
流贼二当家张子惠先前伏击何潘仁、赵钦等,受了些伤,今夜在宜寿宫里休养,
“不好了,官兵杀进来了。”
张子惠不及披甲,赤着身提着支马槊冲了出来,
罗士信远远看到一个魁梧壮汉赤身提一支马槊,那支马槊一看就非凡品。他直冲而去,举起长杆双手锤就砸了过去。
张子惠横槊格挡,
他小瞧了矮个的罗士信,被一股巨大砸的连退几步,还没等站稳,大锤再次袭来。
那支马槊是张子惠伏击杀死何潘仁所得,明光甲送给了祝山海,马槊他留下了。可这支马槊虽精良,但并不适合步战。
一寸长一寸强,但一寸短也一寸险。
更要命的是张子惠有伤在身,还没披甲。
罗士信攻势凌厉,找到机会,一锤砸在张子惠肩上,张子惠惨叫倒地,这把金瓜锤有甲都能破,更别说赤着身的他。
一锤就砸的他肩骨碎裂,一只左手彻底用不上力。
这下他连丈八马槊也拿不住了,
罗士信赶上,又抡几锤,
啪的一声,金瓜锤砸到他大腿上,
腿骨断裂,张子惠倒地。
宜寿宫的战斗很快结束,
只有一些老弱留守,被一千精兵入宫城,贼匪便大势已去。
“点燃烟火信号,再派人去给总管报信,”秦琼吩咐。
罗士信提起半死不活的张子惠,一刀割下了他的鼻子,然后装进了自己腰间的布袋里。
黑水峪下游方向,
山上的战斗还在继续,祝山海指挥着万余流贼,对山上发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但官兵的弓强弩劲,又设柜马、长枪阻拦,山贼始终无法突破防御。
李逸闻着那血腥味,有些想吐。
“总管,东南火光起,应当是宜寿宫方向,秦将军他们得手了。”刘黑子激动的喊声唤醒出神的他。
李逸抬头望向东南,
果然,那边火光冲天,照亮半边黑夜。
李靖也已经看到了,
“点燃烽火,该程咬金牛进达他们那一路人马动手了。”
当山顶升起几堆火光,
远处等待许久的程咬金一跃而起,“跟我来,夺取庄园,断贼退路!”
(本章完)
第259章 自刎
第259章 自刎
程咬金踢醒打盹的牛进达。
“老牛,该咱们压轴上场了。”
牛进达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娘的,我正做梦逛平康坊南曲,一群胸大的很的胡姬正围着我劝酒呢,”他左右观察,“终于到咱们了?”
养精蓄锐等了半夜的众将士们,全都精神抖擞。
一声令下,
全营奔向峪口庄园,
此时庄园空虚,祝山海没想到,今晚最先被突袭,并被烧掉了粮草,然后败退的这支辎重营,并没有逃走,也没被堵在那边山上,
反而是退到了离庄园不远的这处山谷。
那边打了半天,他们在这里打盹。
庄园箭楼守军抱着弓在打瞌睡,
突然数支箭破空袭来,将他射杀。
精锐的官兵,猛扑庄园,弓弩手们对着箭楼、堡墙上就是急风暴雨般的突袭,
一支支抓钩被甩起来,钩住了庄园堡墙,
堡墙上留守的贼匪被弓弩手们压制的抬不起头,不少人措不及防下中箭倒地,
一个接一个精锐,登上城楼,
庄园堡门被从里面打开,
程咬金挥着两把斧头带头冲了进去。
很快,
庄园堡门上的流贼旗帜被砍断,
写着‘均平天下’四个大字的大旗,随风落下。
祝山海扭头,
看着东南方向火光冲天,心中咯噔一下,那是宜寿宫,是他的大本营,他的护乡公府。
怎么会起火。
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
“直娘贼的狗官兵,他们派兵绕后偷袭了宜寿宫!”
中计了。
“吹角,撤!”祝山海不敢再恋战。
三长两短的凄厉号角声响起,在山间回荡。
流民潮水般的退去,
在数次强攻无果后,这些流民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得了撤退号角,许多人反倒是松口气。
“护乡公,不好了,峪山庄园被官兵攻占了!”
“我们的退路被堵住了!”
程咬金身披明光甲,手持丈八黑漆马槊,跨坐在披甲的河西战马上,
身后是峪口庄园,
程咬金率八百士兵庄园外列阵拦截流贼。
祝山海扛着大柴刀,远远的就看到挡在前面的那个汉子,
晚上烧粮草时遇到的那个持双斧的官兵。
程咬金挡住去路,
祝山海扛着大刀上前,“你是何人?”
“某乃大唐秦王府马军总管兼左三统军程咬金是也,祝山海,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宜寿宫和峪口庄园都被官军拿下,你的后面还有李总管,赶紧弃械投降吧。”老程喊道。
祝山海咬牙,
“可敢跟祝某单挑,若是我羸了,你就让开路来。”
“斗将?”
“你不敢?”
程咬金哈哈一笑,“我是怕你输的太难看,”
“那就单挑。”
“按理说,我不该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要求,官军剿匪,又不是江湖打杀,不过既然你要斗,那便斗。”
祝山海提刀上马,大喝一声,“来吧,先前打了几回合,还没过瘾嘞!”
程咬金一踢马腹,催马加速向前,手中丈八马槊撕开春雾直取祝山海咽喉,祝山海反握大刀斜撩而上,
刀刃和槊杆相击,竟然溅起点点火星。
锋利的大柴刀,也没有斩断那支复合马槊杆。
程咬金突然变招,槊尖如灵蛇吐信下压前刺,祝山海急忙侧身避让,
刀再次荡开槊杆。
二马错身而过。
程咬金回头望月,马槊在腰间旋转,一记回马枪。
电光石火,
马槊如毒龙贯穿了祝山海的腰腹,他身上那件抢自何潘仁的明光甲,也没挡住这一击。
一击洞穿。
鲜血直溅。
祝山海左手死死的抓住了透体而出的马槊,
怒吼一声,
他右手挥刀猛的斩下,硬生生的把程咬金的马槊给斩断了。
程咬金迅速调转马头,再冲了过来,
他手中已经换上了一支竹节钢鞭,
钢鞭呼啸,猛的砸落,祝山海躲避不及,被砸碎了半边肩膀,坠落马下。
远处,
官军正乘胜掩杀而来,
流贼四散溃逃,如鸟兽散。
祝山海跪坐在地,看着这场面,发出无奈的苦笑。
败了,终究是败了。
这该死的贼老天。
“贼老天,你怎么不长眼啊,”
骂完,祝山海拔出身体里的半截马槊,用二尺槊锋自刎军前。
死,他也不会投降的。
李逸在刘黑子等一众亲兵护卫下,来到峪口庄园,
看到了自刎而死的祝山海。
“传令,弃械跪伏投降者,不杀。”
“负隅持械顽抗者,杀无赦!”
李逸进入庄园,
东方露出一抹晓色。
天终于要亮了。
溃败的贼匪漫山遍野都是,官军正到处搜捕。
峪口庄园和宜寿宫都被攻下,
免了攻坚伤亡,更绝了他们顽抗的机会。
而官军占住一宫一庄,两头堵住黑水峪谷,这些溃散的贼匪也无处可逃。
李逸亲自给长安写信报捷!
写信的时候,李逸心里挺沉重,虽然他羸了,羸的很漂亮,伤亡也很小,甚至战果比预计的都要丰厚。
可他并没多少高兴,
那些贼匪,其实大多都是饥饿的流民,是受灾的难民。
天明。
李逸骑马来到宜寿宫,
这座隋文帝的避暑行宫,现在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曾经的御苑园,现在却垦成了粮田菜地,种上了小麦和蔬菜。
在那些精美的宫室边,还有许多简陋的草棚木屋。
“韦挺还活着。”
秦琼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对李逸来说,韦挺还活着,真是个让人不开心的坏消息。
“祝山海怎么没杀了他?”
“那些贼匪很贪婪,知晓韦挺身份后,居然让韦挺给韦家写了封信,说是要用韦挺换五百两黄金和三千石粮食五千匹绢。”
信已经派人送去韦曲。
“韦挺值这么多?”李逸笑道。
“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可是很兴盛有权势的,这点钱粮肯定拿的出。”
“我是说韦挺这么个草包,能值这么多?”
宜寿宫地牢的霉味混合着血腥味,
李逸掩住口鼻,
地牢深处,
韦挺被铁链锁着,蜷缩在角落里。
才几天没见,
他已经蓬头垢面没了半点门阀公子的贵气,
“韦骠骑,受罪了。”
韦挺抬头,看到李逸时,目光中浮现惊喜,然后又很快有一抹怨毒闪过。
李逸在地牢里不仅救出了韦挺,
也救出了他的六个堂兄弟,
甚至还有前两次官军进剿时失败被擒的一批军官,
那些军官被贼匪们一番拷打过后,关在地牢里,让他们给家里写信要赎金。
不得不说,祝山海虽举旗了,可却也还带着几分贼匪行事风格,都有上万人马了,却还不忘做绑票要赎金的事。
一众被解救出来的军官,
有四品的骠骑将军,也有五品的车骑将军,还有七品的校尉、八品的旅帅、九品的队正等,足有一百多号人。
大家这几天饱受摧残,
肉体和心灵双重打击,
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重见天日。
得知李逸这么快就讨灭了贼匪,一个个佩服万分感激不已。
韦挺一瘸一拐的走出地牢,
他腿上中了两箭,这几天也没得到好的治疗,贼匪就给他随便敷了点草药,伤口红肿并开始溃烂。
李逸要是再晚点救他出来,他一条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众多贼匪陆续向官军投降,
李逸派人给他们登记,收缴武器,打散编入各临时俘虏营中。
贼匪中的头目,要押送长安发落,
至于其余流贼,李逸觉得这些人也不能完全就算反贼,还是奏请朝廷能够赦免,并把他们分散安置到关中各地。
瘸腿张五,已经被李逸赦免,甚至还记录他有功。
此时让他协助管理投降俘虏。
他一瘸一拐的来到李逸面前汇报,韦挺一看到他,眼神凶狠凌厉起来,
“李总管,此人乃是贼人!就是他,我就是雇他为向导,结果他却把我带进了贼匪的包围,害我被俘受罪。”
李逸淡淡道:“韦骠骑稍安勿燥,张五早就倒戈反正,他这次剿匪可是立下大功。”
韦挺瞪大眼睛望着李逸,
“韦骠骑,我必须得提醒你,张五现在是朝廷剿匪有功之人,你们虽有过节,但那都是在他归降之前的事了,不许你再追究。”李逸冷哼一声。
韦挺咬牙切齿,眼神阴冷的盯着张五。
张五畏惧的避开韦挺的眼神,“小的告退。”
他转身离开,经过韦挺身边,韦挺突然拔刀,一刀刺进张五腰腹。
张五倒地,血流一地。
韦挺却是淡定的抽出刀,还把刀在张五满是补丁的布衣上擦拭血迹。
“狗奴,呸。”
李逸眯起了眼睛,
“来人!”
刘黑子立马上前,“总管!”
“将韦挺拿下,杖四十军棍!然后钳颈枷手锁足关入囚车!”李逸喝令。
刘黑子顿时招呼罗五等一起上前,一把按倒韦挺。
韦挺大喊,“李逸,你敢为了一个贼匪,对我用刑?”
“韦挺,这是军中,你敢无视本总管的话?敢当众行凶?”
“那不过是个贼匪罢了!”
“不,他现在是我行营一员。”
李逸走到张五面前,
这个满脸风桑的汉子已经死了,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李逸给他合上眼,转身,
“给我打,杖满四十!”
“谁敢动我!”韦挺大喊。
刘黑子却是毫不犹豫的把他踢倒在地,亲自执杖行刑。
四十杖,
一杖不少,刘黑子向来力气大,这四十杖也是用了力气,打的韦挺皮开肉绽,早晕死过去了。
(本章完)
第260章 皇帝偏袒
第260章 皇帝偏袒
长安。
平康坊中曲,
一间幽静雅致的小院里,年轻的乐伎弹着琵琶,充满异域风情的西域胡姬跳着胡旋舞,一群贵公子左拥右抱,听歌看舞。
杨思约手执一只镶金犀角杯冷笑道:“李逸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统兵剿贼,真是可笑,他一个野道出身,懂排兵布阵吗,知道旗鼓号令吗?
那何潘仁胡商出身,就算拜左屯卫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兵败身死下场?
听说那祝山海能横推八马倒拽九牛,也是个硬茬子,赵钦那也是算是骑射精通,不也被砍了,连个尸首都没捡回来。”
杨思约带着几分醉意,发着牢骚:“我等名门子弟,能文允武,可叹却连李逸、何潘仁这等人都不如,连个统兵机会都没。
要是让我等带兵剿贼,什么祝山海张子惠,早就脑袋搬家,送到长安来了。”
临窗抚琴的乐伎指尖微滞,琴弦中瞬间夹着些许杂音。司竹园,一个让她无法平静面对的地名。
另一名年轻公子笑道:“要不咱们开个盘,就赌这李逸能撑几天才败,”
“对,开个盘,下点彩头,这才有意思嘛。我说李逸撑不过三天,我押一百匹生绢!”一人响应。
“李逸未必会输,别忘了这家伙上次在谷州,可是立下大功,听说他这次还特意把上次关东投降的那九将都带上了,又把李药师父子也喊上了,
只要这家伙不胡乱指挥,对付区区一伙山贼怎么会输?”说话的也是来自弘农杨氏的,却是跟李逸打过交道的杨弘武。
他是太子千牛,消息要灵通一些。
“那你就下注押他羸,我不介意羸你。”杨思约笑道。
“好,那我就押十五两黄金。”
“嗬,这是对那田舍儿非常有信心啊,十五两黄金可是能买好几个新罗婢或是胡姬了。”
另一人则道:“为何是十五两黄金?”
杨弘武啜饮一口三勒浆,“因为我上次从李逸那买了个祥瑞金薯,了十五两黄金。”
大家一起笑杨弘武,说他又要因李逸丢十五两黄金。
一群公子歌,因为打赌的事,兴奋起来。
一会功夫,便开出了各种盘口,杨思约坐庄,可以押李逸坚持几天败,也可以押李逸会被俘还是被杀,
当然也可以押李逸羸。
大多数都押李逸败,有说能坚持三天的,有说坚持五天的,但大都不认为他能坚持半月。
押李逸被俘、被杀,和获胜的都只有一二人。
杨思约笑着叫人送来纸笔,记下各人下的注,和定下的赔率。
手指弹了弹记好的那张纸,“看来我要小发一笔横财了。”
不知谁又提到韦挺被俘一事。
“李逸无能,这韦挺也是个银样蜡枪头,还骠骑将军,逍遥公府麒麟儿,纸上谈兵的货,出去侦察还能让山贼俘虏了,丢人现眼。”杨思约点评起韦挺来也是毫不留情。
“落入贼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听说韦家正准备派仆人进山,想用黄金把人赎回来呢。”
杨思约笑道:“要不大家再下注猜猜韦挺什么下场,是能回来,还是会死在山里?”
众贵族子弟笑着纷纷再次下注。
“四郎,你这次打算押多少?”
杨弘武笑笑,“我押李逸能救出韦挺,”
“下注多少?”
“仍下注十五两黄金。”
杨思约惊讶他对李逸这般的相信,“四郎,三十两黄金呢,那马球技术精湛的球奴,都能买上一队了。”
“随便玩玩罢了,思约兄怕了?”
“哈哈哈,玩就玩。”
杨思约也是弘农杨氏,是观王房的。乃是观王杨雄的孙子,杨恭仁杨师道那是他堂叔。
几十两黄金,倒也不是玩不起,而且他觉得这次杨弘武是要给他送钱的。
“换一曲,换个欢快点的,不要老弹什么凉州乐,搞的那么悲伤干嘛,阿郎我可是马上要大赚一笔了,哈哈哈。”
杨思约大方的给每人一匹绢赏赐。
“再上一坛上好的三勒浆来,那宫苑温室种的新鲜瓜果再来几盘。”
接着奏乐接着舞,
几轮酒过后,
杨思约已经醉熏熏满脸通红,说话越发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听说何潘仁府中妓妾不少很是年轻貌美,这家伙家财巨富,这突然就没了命,你们说这美妾美婢,这万贯家业,真不知道便宜谁呢?”
“听说李逸妻妾也都很漂亮,妻子还是京兆杜氏,媵是河南姬氏,先前他还得了他丈人千万家产,”
旁边一个姓裴的问,“杨兄莫不是想吃绝户?”
杨思约道:“要是有机会,咱兄弟几个把这些弄到手,那才是横财一笔啊。”
正说笑着,
一名窄袖袄的粟特奴上来,
“公子,刚才假母听闻一个消息,赶紧让奴来告知公子。”
“啥消息,莫不成李逸在司竹园丧了命?”杨思约红着脸道。
粟特奴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低头道:“街上有不良人在坊中敲锣宣告,
说,说浅水县公昨夜大破司竹贼匪,败贼众一万三千余,破峪谷贼寨一座,宜寿行宫一座,斩首三百余级,并阵斩贼首祝山海、张子惠等,
贼被包围黑水峪不得逃,一万余贼大都已弃械投降。”
杨思约一声不吭,
众公子也都是表情惊讶万分,
粟特奴继续道:“还说浅水县公还解救了此前被俘的一千余官兵,包括一百多名大小武官,
骠骑将军韦挺和几名韦家子弟,也都获解,韦挺只是腿上中了两箭······”
屋里寂静无声。
杨思约的脸上没了半点笑容,
杨弘武哈哈轻笑两声,对杨思约道:“思约兄,回头记得把黄金送我府上,李逸羸那个赔率一赔三哦。”
杨思约脸色发青,
因为刚才没人押李逸能赢,所以他那还是一赔三的赔率。
这意味着他要赔给杨弘武总共六十两黄金,
“放心,不会少你的。”杨思约端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大杯三勒浆。
六十两黄金,对他而言已经有点心痛了,更让他不爽的是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刚还说要吃李逸绝户,结果现在自己倒因他赔了六十两黄金。
其它人下的注都不多,这把是赔出去几十匹马了。
“你们说这李逸啥狗屎运?”
“还是刚才杨四郎看的准,这次李逸带上了李药师,又借了山东九将,打羸一群山贼,倒也没啥稀奇的。”
“不对啊,不是说司竹贼才千余人,怎么这又说击败贼匪一万多,还俘虏了一万多?”
杨思约将手中犀角杯往案上重重一顿:“哪来那么多流贼,定是这个家伙杀良冒功,将山里逃亡的流民都抓了当贼匪罢了,我定要参他一本。”
太极宫中,
李渊一早起来就接到两个好消息,
二郎世民的王妃给他产下一个男孩,而李逸也快马送回捷报。
高兴的皇帝直接来到西宫承乾殿,
李世民抱着长子来给父亲看,
“长的像你,”李渊对这个嫡孙很喜欢,接过来抱着逗弄,“取名没有?”
“还请父皇赐名。”
李渊抱着孙子在殿中踱步,“他在承乾殿所生,那便干脆取名承乾,”
“承乾,李承乾,”李世民轻念这名字,很是喜欢。
皇帝在承乾殿抱了会孙子,下旨赏赐给秦王妃长孙氏许多礼物。
从承乾殿回去,
皇帝特召太子建成。
“你看看这个。”李渊把一道奏疏递给太子。
李建成接过,看过之后很是惊讶。
“李逸弹劾韦挺,说他犯杀人之罪,现将他杖打四十军棍,然后枷锁关押起来听侯发落了。李逸现在是你的人,韦挺也是你的人,你怎么看?”
李建成思索片刻:“陛下,儿臣以为,李逸可能有几分挟私报复之意,而韦挺杀张五也确实有些过,不过张五本就通匪,勾结贼匪将韦挺等俘虏,韦挺一时冲动杀了他也情有可原,”
“那你想怎么处置?”李渊问。
“张五通匪,虽被抓后为朝廷引路,但也仍不改他通匪之事,韦挺名门子弟,此次剿贼有功,总不能为了一贼匪,而要处罚功臣。”
李渊看着建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处置有失妥当,李逸奏疏上说的明白,韦挺是在李逸告之他张五已得赦免,是剿匪有功之人的情况下,他还故意当众刺死了张五,
他完全没把李逸这个长官放在眼中,此事必须严惩。
韦挺就贬为巂州司马,让他去益州好好反省反省吧。你让他跟李逸去剿匪,让他跟着立点军功,可这家伙奉命去侦查敌情,却被人一锅端成了俘虏,既无能还蠢,这样的人你留在身边做什么?”
“相比之下,这次司竹园剿匪,越发显示出李逸的能力,虽然这次打仗,指挥的可能是李靖,攻城拔寨的是秦琼罗士信等将,可不管怎么说,李逸是总管,,诸将也是他借调来的,说明他知人善用。
何潘仁、赵钦他们却是兵败身死,对比明显。”
皇帝这是明示建成,李逸和韦挺两个属下起冲突,他应当支持李逸。
把韦挺贬外,也是拉拢示恩李逸的一种手段。
当天,
几道旨意发出。
骠骑将军韦挺,贬巂州司马。
李逸,加勋上柱国,赏绢千匹。
黑水峪谷,宜寿行宫。
朝廷使者至,
李逸率诸将恭迎圣旨。
“门下,制曰:柱国、太子左卫率、黑水道行军总管,浅水县开国公李逸,忠勇天授,智略超群。今破贼酋祝山海于黑水峪,复司竹园故地,救陷虏朝臣,斩逆党张子惠,功冠三军,德昭四海。
昔卫青出塞而龙庭震怖,今卿荡寇使京畿晏然。
可加上柱国,授银青光禄大夫,赏绢千匹。
其长史仪同李靖参谋赞画,官升开府,勋加上大将军。
司马罗士信先登,子总管秦琼夺旗、程咬金斩将,各加勋二转,赐绢五百匹。
牛进达常何等诸将,各晋勋一转,赐绢百匹。
其余有功将士论功行赏,阵亡者着有司厚恤,免周至县本年租调,开仓赈济流民。
另追赠张五七品宣惠尉。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武德二年闰二月初十日。”
一身绿袍的通事舍人崔敦礼宣读完诏令,笑着向李逸道喜:“恭喜李总管。”
“有劳崔舍人了。”李逸问他,“不知陛下可有旨意如何处置韦挺?”
崔敦礼把贬巂州司马这个结果说出,李逸觉得浑身舒畅,念头通达。
黑水峪俘虏的一万余人,除流贼骨干头目,其余全部赦免。
“圣人仁慈,”李逸听到这个结果,也是长舒口气,都是群可怜的饥民而已。
(本章完)
第261章 三十六座铸钱炉
第261章 三十六座铸钱炉
斜风卷着细雨掠过宜寿宫的檐角,雨丝如烟。
韦挺趴在檐下走廊的囚笼里,雨雾打湿了他的衣袍,中箭的左腿红肿溃烂,而背脊、臀腿在被李逸那狗奴下令杖打四十杖后,更是皮开肉绽。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诅咒着李逸。
忽然几只麻雀从湿漉漉的瓦楞间惊起,扑翅着窜入雨雾。
韦挺看到那该死的李逸陪着个绿袍官员走来,他眯起眼睛,认出那绿袍官,中书通事舍人崔敦礼,虽官仅六品,可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是博陵崔氏五姓子,其祖父曾官至前朝礼部尚书。
朝廷来人了。
韦挺瞪时顾不得疼痛,打起精神挣扎着想要坐起,可臀腿都打烂了挨不得地,囚笼又小站不直身,只得半蹲着手抓着囚笼杆,“崔舍人,我在这,”
李逸带着崔敦礼来到韦挺面前,看着他这激动的模样冷笑几声。
“韦挺,圣人有旨意让崔舍人传给你。”
韦挺对李逸吐了口唾沫,“竖子,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骂完,换上笑脸转向崔敦礼:“崔舍人,我要告发李逸公报私仇,殴打同僚······”
崔敦礼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并不同情,“韦挺接旨。”
“李逸,还不放我出来。”
李逸招手,刘黑子上前,打开囚笼锁,把韦挺提了出来。
韦挺推开刘黑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记得清楚,先前就是这个狗奴踢他,也是他执杖行刑,那四十杖几乎要了他命。
这仇,一并记着嘞。
崔敦礼宣读诏令,贬嶲州司马。
韦挺被诏令惊住,面露恐惧,那不是来解救他的,反而要将他踢进万丈深渊。
贬嶲州司马,
即驰驿赴嶲州,不得稽留!
“嶲州在哪?”
“嶲州便是越嶲郡,韦司马你这能文允武有些名不符实啊,”李逸笑呵呵的在旁边道:“当年汉武帝派唐蒙通夜郎,司马相如抚西夷,后来汉武帝发兵征西南夷,正式设立越嶲郡,嶲州就在益州之西南。
离长安倒也不算特别远,三千里路而已。”
韦挺面如死灰,“为何?”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面圣!”
崔敦礼摇头:“韦司马,圣人旨意让你即刻启程,还有太子让我捎句话给你,希望你能改改脾气,殿下还为你向圣人讨了道恩旨,
你可以带上你的六名族中子弟,还有那些部曲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事不宜迟,韦司马赶紧出发吧。”
韦挺指着自己的伤,“我现在这个样子,既没法骑马也不能走路,能否宽容几日,等伤好些再出发?”
“韦司马,圣意难违啊,陛下旨意说的清楚,贬官需日驰十驿,本来一天得行三百里,但念在太子替你求情,特宽限你在一个月内到达嶲州便可。”
三千里路,一个月限期抵达,一天至少要行百里。
可这是要去西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何况他现在还有伤,骑不得马,一天百里,这也是要他的命啊。
李逸道:“韦司马你不能骑马可以乘车,反正京兆韦氏去天尺五,你还能带着这么多子弟、部曲随从,多备些车马,一天百里有何不可?”
“你!”韦挺瞪着李逸,终究是没有再骂。
败了,一败涂地。
“我?我怎么了,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圣人也给我下了道旨,因我剿贼有功,赐我勋加上柱国,阶晋银青光禄大夫,还赐绢千匹呢。”
韦挺嗓子一甜,一口血吐出。
差点气的暴毙!
李逸冷笑两声,“还有,被你杀死的张五,圣人特赐他七品宣惠尉,并命有司以六品官葬礼将他安葬,还抚恤其妻小。”
说完,他转身离开,再不理这个落水狗。
嶲州至长安说三千里,其实只是大概,蜀道难,曲折迂转,真正算起来,嶲州,也就是后世的西昌,此时道路,至长安最少也有四千多里。
一个月内赶到,韦挺不死也得再丢半条命。
对于皇帝只是将韦挺贬官,而不是更重的惩罚,李逸其实也料到了。毕竟京兆韦氏名门,张五却仅是个投降的通匪小民。
李逸跟随着秦琼罗士信来到行宫后苑,
罗士信一斧劈开了木门,一股铜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铸钱作坊,山贼在这里开炉私铸。”秦琼在旁边解释。
李逸进入这家简易的作坊,炉子已经熄灭,私铸的工匠也已经进了俘虏营,只留下遍地的铜铅锡等材料。
进入库房,
更是遍地堆积的私钱,用麻绳一串串的串起。
李逸提起一串,感觉份量不轻。
再看钱币样式成色,仿的是开皇五铢,民间俗称的肉好。
开皇五铢,外圆内方,肉好本意,中间的孔是好,边是肉。当年隋文帝统一南北,禁止南北朝时所发行的劣币,重铸五铢钱,此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千钱重四斤二两。
是民间公认的好钱。
程咬金押来几个人,是这作坊里原来的山贼管事和匠头。
“你们仿铸的是肉好?”
工匠说他们是严格按照隋五铢肉好铸造,千钱重四斤二两,用的铜也是丝毫不少,铜成色八成五,锡铅较少,
外廓甚阔,面无穿廓。
李逸看着手中那枚铜钱上的五铢二字,和旧版一元菊币一样大小,但重量感觉也就只有一元币的一半左右。
挺轻薄的铜钱,
可那些匠人却都很自豪,原来这些家伙竟然是前朝铸钱监的工匠,人家以前就是专门铸官钱的,甚至还是子承父业,世代干这行的,他们现在基本就是按照原来的那套工艺在铸钱。
甚至还说到大业天子继位后,钱越铸越薄,铅锡越掺越多,被百姓称为白钱,他们就不屑铸那种钱,完全就是按照开皇肉好钱铸造。
这个说法让李逸有些疑惑。
铸私钱,那不应当是多掺便宜的铅锡料少用贵的铜料,甚至铸造的轻,这样利润才大吗?
“天下大乱,私铸的恶钱泛滥,我们铸好钱,更好用。”那位管事说道:“其实就算按开皇五铢铸肉好,也一样有不少利。而且山寨拿这些钱出去,不管是买粮买铁料买马等,都很好用。”
说着,他带李逸来到另一间库房,里面就堆着许多劣钱。
“这些都是私铸恶钱,有鹅眼、铁锡、古文、线环等,你看这些钱有多恶。”
李逸一一查看这些私钱,管事说这都是外面收回来的,拿回来毁了重铸。所谓鹅眼,就是民间私铸的劣质特小型五铢钱,小到跟鹅眼一样大了。铁锡则是只用铁和锡铅为材料铸成的,不含铜或只含极少铜。
古文,其实就是唐以前从汉到魏晋南北朝的那些各朝代钱。
至于线环指的是钱体整体呈圆形圆孔的钱,形似小铜环,超轻。
另外还有一些恶钱,如杨广官方发布的五铢,因为不断减轻铜料,增加铅锡,故发白,称白钱。而一些小作坊私铸时窑炉燃烧风、火不均造成钱币成色各异,称为偏炉钱,
铸币时钱郭或钱文上有突出棱线的称为棱线。
如今市面上大量劣钱充斥,
都是各地小作坊私铸的,
开皇五铢肉好这样的好钱,市面上少见,劣币驱逐良币,有好钱流入,也是会被人私藏起来不流通。
各种劣币恶钱流通,导致的后果就是币值不统一,物价紊乱,百姓甚至只能以物易物。
这些人以前都是朝廷铸钱局的工匠们,乱世里铸钱的工匠也照样活不下去,
进山后他们就提议私铸,但不铸薄钱、白钱、劣钱,而是要铸好钱。
这种想法倒是挺特别的,但事实是,他们用物资等换回的铜料,或是抢来的铜佛像,又或交易回来的劣钱,拿回来熔了重铸成肉好钱,
再拿出去就很好用,
不管是买粮还是买铁料买绢布买马,都是很受欢迎。
私铸本身就赚钱,私铸的肉好,又为山寨提供了采购的很大帮助。
所以这私铸作坊,也是搞的红红火火。
这些糟老头子,挑了许多流民来铸钱,要求却是非常严格,铸成的钱币成色都极好。
“我们要是铸恶钱,虽利大,但不好出手,更没法换得我们急需的粮食马匹布料铁料等物资。”
人才,
真是处处有人才。
都说劣币驱逐良币,但这些糟老头子就掌握了钱币的另一重要机密。
良币关键时候就是比劣币好用。
“这里有多少铸钱炉?铸了多少肉好钱?”
“我们现有三十六座铸钱炉,每炉每月铸三百贯钱,铜料不足,否则我们还能铸造更多。”一个老头自豪道。
李逸心里大为震惊,一个月就能铸造一万零八百贯铜钱,
这效率惊人啊,据说隋朝开皇年间的铸钱局,一座钱炉一年也就铸三千多贯,这是完全达到当年官炉的效率了。
“你们铸好的这些肉好,都拿去跟谁交易了?”
管事老头摇了摇脑袋:“我们只管铸钱,其余的并不清楚,那是祝、张两首领的事。”
李逸心里猜测,手中能有大量粮食布匹食盐以及铜料铁料马匹这些重要物资交换的,只怕也就是那些门阀豪强了。
要是顺着查下去,估计又是一个惊天大案。
但李逸没再追问,他清楚有些盖子他掀不得。
(本章完)
第262章 楼观
第262章 楼观
“把这几位带下去好好安置,原来作坊的铸钱工人,也全都找出来,单独一营关押,每日增加一顿粟粥,”
人才,什么时候都是珍贵的。
李逸觉得这些人能够一月铸钱万贯,还能铸出这么好质量的五铢肉好,绝对不能跟普通山贼流民一样关押。
李靖把一份查抄作坊登记的名册交给他,
“作坊前后私铸了不少铜钱,但大多数都已经用掉了,作坊里只抄到几百贯钱,还有就是一堆材料,”
老程疑惑:“这三十六座铸钱炉,全力开工一月就能铸一万贯钱,怎么只抄到几百贯?是不是有人私吞偷拿了?”
李靖笑着望向秦琼罗士信。
罗士信怒瞪程咬金:“老程你是讨打?这宜寿宫是我跟二哥攻下的,这作坊也是我们查封的,你意思是我们私吞了?”
“罗大胆,我可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会不会是昨夜你们攻进来时,天黑混乱,你手下的兵偷拿了,或是这山贼把铸好的私钱另藏别处了?”
“老程别乱说,我们昨夜攻进宜寿宫后,第一时间就查封各处,根本就没有人抢掠,那些贼人也没机会转移,
我们也早就盘问过一遍了,这作坊虽然私铸的量挺大,但他们的铜料许多也都是买来的,加上他们大量的采购粮食布匹食盐马匹铁料等,根本就攒不了什么,
这山里,流民近两万,人吃马嚼,每日都还有许多流民进山投靠······”
宜寿宫现在就是山里的一个巨大难民营,
到处都弄的乱糟糟的,
行宫外面,各处山谷,也都聚着许多流民,他们还四处垦荒种粮种菜,养猪养鸡,
倒有几分末世废土风,
可惜这鬼地方,哪里养的活那么多人,就算他们搞私铸铜钱,但也是要材料要本钱,又不是印刷纸币。
越来越多的人口,既让祝山海实力大增,变得膨胀,却也逼的他们必须得下山攻城抢掠,否则就要崩溃。
可这种膨胀,真正的军事实力却是没能提升,哪怕打赢了何潘仁、赵钦两次讨伐,也不过是靠对方轻敌加他们的伏击战术。
这黑山峪虽险要,
但顶多养个百来号人的山寨,再多人就不行了。
“韦挺已经上路了,”刘黑子来报。
李逸正在给皇帝上书,禀报这里发现的私铸作坊,他向皇帝疾书《请铸大唐新钱疏》,“崔舍人回去了没?”
“还没,正在营地四处查看,到处跟人问话,既跟官军谈,也跟俘虏谈。”
“派一队人跟着护卫便行了,其余的不用管他。”
奏疏写完,
李靖前来,“楼观主持岐平定派人送来观中粮食犒军。”
“楼观岐平定?”
“嗯,那位可是还有陛下亲赐的金紫光禄大夫官。”
楼观道在魏周隋都是北方重要的道家派别,素有夜观星象的传统,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因此名为楼观。
楼观道就在周至县南的终南山中,
当今楼观主持原名岐晖,前任主持苏道标的弟子。据说在大业七年,炀帝下诏征辽东,岐晖已观天象预知天道将改,告弟子云当有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大兴。
前年,李渊起兵晋阳,李三娘屯兵宜寿宫,岐晖就以观中粮草助军,李渊至蒲津关,岐晖更是放言此真君来也,必平定四方,于是给自己改名平定,并派观中八十余道士前往迎接,他也因此得授金紫光禄大夫。
在李渊攻打长安城前,还特意派使者诣楼观设醮祈福,次日也果然攻克长安。
可以说,
楼观向来跟朝廷、皇家关系好,现如今关系更好。
“去年吕宝生、今年祝山海,一直盘踞司竹园,占据宜寿宫,跟楼观做了这么久邻居,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据说井水不犯河水,相处的还挺和谐。”李靖笑道。
一个是超脱世俗的道家楼观派,一个是裹挟流民的贼匪,楼观瞧不上他们,贼匪们也不敢招惹楼观,
这楼观可不是小门小派,当今道家中实力最强的派别。
不过李逸怀疑他们做了这么久邻居能相安无事,说不定私底下有过什么交易,但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李逸起身去迎接楼观道士。
到了才知道,原来岐平定亲自来了,带着百余名道士,还有数百名道观的佃户,骡驮人挑,带着许多粮草。
还有一百坛太白酒,二十只活羊,以及一些咸肉熏鸡等。
这犒赏的物资够丰厚的了。
“听闻李总管诛凶除恶,贫道特送薄礼,感谢李总管保境安民。”
李逸这个新晋的银青光禄大夫不过是从三品,岐老道却是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
“多谢岐真人!”
岐晖五十多岁,十分清瘦,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听说李总管以前也修道?”
“我打小被万年县御宿乡无极观的李道长收养,跟着学了十六年道······”
“听说李真人本事相当了得,可惜意外。”
老牛鼻子跟小牛鼻子,见面挺亲切的,两人聊的挺好。
老道穿着皇帝赏赐的紫色道袍,李逸穿着紫色圆领官袍常服,
“李总管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流贼?”
“陛下已有诏令,将他们仔细甄别之后,其中头目送往长安有司审判发落,其余从众,尽皆赦免,安置到关中各州县。”
“福生无量。”
李逸陪着老道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其实他有些猜不透这老头的来意,就算知晓官军在这剿匪,送些粮草助军,那挺正常。可他亲自前来,还带来一百多号道士,几百号佃户,就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他当初去迎接李渊入关,还只带了八十多号道士呢。
可跟老道谈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来。
午后,
天空出了太阳,
“太子殿下到了。”
李建成在众多军将簇拥下,身穿鎏金绢甲外罩白狐裘,策马缓缓而来。
李逸和岐晖等一起上前拜见。
太子先是很热情的跟李逸打招呼,然后看向岐晖:“没想到岐真人也在此,我还说明日去楼观,参拜老子讲经台呢。”
李建成本来对宜寿宫这座行宫还有些期待,
可等他在李逸陪同下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早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后,便一脸嫌弃的离开了,
东宫随从在远离这乱糟糟的一处风景不错的山上搭起帐篷,
围起围幕,摆起几案,
煮茶,烤肉,
还有美酒。
李建成就像是来山里踏青郊游的,
太子传令,把周至豪强大户都召来,太子要邀请他们狩猎南山。
这让李逸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先前还说急着急行军去原州,现在却还有空来这打猎?
李逸还是不太了解这位太子殿下。
当天,周至县、户县两县的豪强大户,都被召来。
太子说要邀他们一同射猎,他们不敢不来。
可等狩猎开始,李逸才发现太子建成的盘算,他居然是要借狩猎为名,继续清剿南山诸盗。
“隋乱以来,司竹园一带南山,便是盗匪屯聚,大伙小股多如牛毛,这一次浅水公为朝廷讨灭了势力最大的祝山海一伙贼人,
但山里还是有许多股,如果斩草不除根,那么要不了多久,又要作乱,这次干脆就全部扫除。”
太子召本地两县豪强大户前来,是让他们充当向导,并为剿匪提供粮草的。
“孤向在座诸位本地乡贤们借些粮草,回头一一奉还!”
听到太子要借粮,
一群豪强大户个个面露苦相,现如今这粮食多贵啊。借给太子,大概率是有去无回的。
“借千八百石不嫌多,百八十石也不嫌少,”李建成笑呵呵的道,却等于是说最少也得借百八十石一人。
一众豪强大户你瞧我我瞧你,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气氛一时有些难堪。
李建成笑了两声。
太子中允王珪上前,“殿下,臣收到一份检举,说有人私通贼匪,与他们暗中交易,
有人高价卖粮给山中贼匪,甚至是把铁料、铜料、牛马这等管禁物资卖给贼匪,甚至还有人招贼匪来抢他们的对头的,”
“哦,是吗?”李建成目光在一众大户脸上扫过,已经有人闻声色变了。
“是谁,可有证据?”
“有,点名道姓指出了不少人,而且也提供了证据线索,只要按图索骥,臣以为这些人无处遁形!”
“哼,勾结贼匪,不仅暗中交易,还通报消息,甚至还雇贼杀人,真是胆大包天,这种人查到一个,就要严惩一个,抄家流放也不为过!”
李逸暗暗观察那些豪强大户们的脸色,许多人已经变了脸色,甚至脸色惨白,大冷天的额头冒出汗水。
连他旁边的楼观道主持岐晖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了。
“殿下,楼观道愿意捐粮千石助军扫除群盗,还乡民一个安宁。”岐晖站出来捐了一千石粮。
现在的粮价,这可是值一万匹绢,刚刚他还送来三百石粮。
楼观阔气。
但也越发让李逸认定他们肯定跟祝山海等贼盗有来往,不能说祝山海等贼匪幕后是楼观,但他们双方肯定幕后不少交易往来。
“老朽愿助军粮一百石!”
“小的捐二百石!”
有岐晖带头后,果然一个个豪强大户都开始捐粮了,你一百石我二百石的,转眼间,王珪已经记下了万石粮食资助。
李建成笑的很灿烂,他把王珪给他的那份所谓举报信递给李逸。
“浅水县公,通匪一事,就交由你来查。”
看着递到面前的那个折册,李逸感受到无数目光投来。
他知道这份册子,是个烫手山芋。
“殿下,人孰无过,相信很多人也只不过是被贼匪胁迫罢了。臣提议,给那些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凡跟贼匪有来往的,
回头可以私下来找我,主动交待清楚情况,视情况轻重,到时或以钱绢粮食赎罪,或是带官兵找到贼匪藏匿寨子助剿贼匪,就算他将功赎罪,既往不咎!”
“若是隐瞒不报,那等我找到你,可就别怪没给机会,更别说国法无情!”
(本章完)
第263章 黑名单
第263章 黑名单
残阳染透南山松林,
李逸目光锁定了一只仓惶奔逃的鹿,他在颠簸的马上张弓拉箭,弓弦响动,鹿悲鸣一声倒下。
数十骑从一侧奔出,护卫着太子李建成。
野鹿身上插着两支箭,
一支是李逸刚射的,另一支却是太子先前射的。
那只鹿已经中了太子一箭,奔逃到他面前,被他补箭射杀。
建成看着倒地的鹿,笑着对李逸道:“这只鹿我追过三道山梁,没想到最后却撞到无逸手里。”
一群猎犬吠叫。
“收队!”太子招手。
那只鹿太子让李逸的亲兵去取,说这鹿该归他。
王珪在旁笑道:“殿下,狩猎有狩猎的规矩,这山里狩猎,规矩都是来了就有份,走了就没份。
这第一个射中的,那都是拿头一份。
如果是打野猪,就先分猪鬃,射中第二箭的,得猪心,射中第三箭的,得猪卵,找迹得到兽踪的,分得猪肚。
带狗的,狗分半份。
而那个一箭致命射杀野猪的,分个猪头,并能独分其余的两成肉。
剩下的就是其它猎人和猎狗一起分了。”
按这规矩,这头鹿,太子李建成先分鹿皮,李逸分鹿头,再先分两成肉,剩下的再一起分。
“今日孤收获颇丰,这只鹿,就都送给无逸吧。”
“既然有规矩,那还是按规矩吧,这鹿皮自然得归殿下。”
李逸今天的收获倒也不错,他有赵永安这个老猎手帮着,又有亲兵们围赶,虽没猎狗,却有很多会打猎的兵。
最后那只鹿,建成拿了一张鹿皮和一条腿,李逸拿了鹿头和一条腿,其余的大家分。
暮色四合,
众人满载而归。
李逸和建成并辔而行,
“可有人找你自首?”建成笑问。
“还没有。”
太子先前给李逸的那个折册,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通匪证据,只是一份周至县、户县的豪强大户的名单。
李建成不过是纳王珪之计,用这个诈那些大户的,成功的诈到了万石粮食,最后把名册扔给李逸,是让李逸来擦屁股的,结果李逸却说让他们主动来说明情况将功赎罪。
“孤相信你,等你好消息。”建成大笑,看着李逸难住,他心里难得的有些畅快感。
他堂堂大唐太子,在李逸这里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李逸对他的拉拢,甚至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保举他挂帅剿匪,让他立功加官受赏,可他转眼把自己心腹韦挺可送到三千里外的嶲州了。
这家伙就像是一只狸猫,看着不起眼,实则非常凶猛,偏偏怎么喂都好像喂不熟。
残阳将坠时,
宜寿宫里,
李逸今日猎到的野鹿、兔子、野鸡等也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瓦罐里炖起了野鸡汤,铁釜里正烧着鹿肉,
李逸拿楼观送的太白酒来焖兔肉,
刘黑子、罗五等一众亲兵们围在那,使劲的吸溜着鼻子,大富守着灶添柴火。
“多焖点饭,今天伙食这么好,怎么也得吃上五碗!”
“这可是军中,军粮都有定量的,一人一天就二升粟,你还想一顿吃五碗。”
“那些豪强不是说要送粮助军嘛,一万多石呢,还会缺粮?”
几人闲聊着,心情都很不错,这次随李逸来剿匪,做为亲兵也只是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战争,却仍没有轮到出手的机会,
可战后也获勋一转。
这获勋的速度那真是快,照这势头,再跟着李逸打几仗,他们也有机会当官了。
“无逸。”
李靖爷俩过来蹭饭,他今天留在营里没去狩猎,“远远就闻到你这肉香味了。”
很快,
秦琼、罗士信甚至丘神俨一众军官也都跑来他这。
“你们今天不也收获颇丰嘛。”
“哎,我们谁也没有你这烹饪本事啊,只会一锅乱炖,跟你这没的比,还是来你这蹭吃,不过我们也不白蹭,”罗士信笑着把一条麂腿放下,
程咬金则把一串野鸡扔下。
每人都带了东西来,
“你们这是搞来料加工啊?那我可要收工钱。”
人多,倒也不怕。
就地直接再挖几个简易的灶,铁釜陶锅也不缺,架上生火,
鹿肉斩块,麂肉斩块、野兔野鸡都切小块,做起来也简单,也不需焯水,先少放点油,炒干水份,然后再放点调料,这军中调料也有限,
用米酒翻炒,加水慢炖就行了。
程咬金看李逸那熟悉的姿势,忍不住问:“我现在都怀疑你以前是不是真的跟你师傅李真人学道的,你这样子更像是学了十六年的厨艺,”
战场上喜欢割人鼻子的罗士信也是连连点头:“我们炖肉也跟你差不多啊,也是先油爆一下,然后炖,可怎么味道就是不对呢?”
“天赋,”李逸笑道。
夜幕降临,
宜寿行宫里,
点点篝火升起,一道道香喷喷的菜也炖熟了。
虽说只是简单烹饪,也没什么调料,可连秦琼都连连称赞李逸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连李靖都竖起大拇指:“这野猪居然能炖的没有半点骚味,还能这么软烂。”
打了大胜仗,得了赏赐,大家心情都好,胃口更是大开。
今天这么多肉食,可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的能造,真是胡吃海塞呀。
跟着这些大肚猛将一起吃东西,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李逸和李靖一起散步消食。
“你手拿着份空名册,看来并没有人上钩啊。”李靖道。
白天太子虽然让这些人助粮万石,但李逸让他们来找自己,结果一个人都没来。
“估计他们也都还抱着侥幸心理,只是他们难道以为我都剿了这么多流贼,然后还审不出点通贼匪的大户证据?”
只要李逸知道几个名字,就能逐个突破。
管他们是通祝山海,还是通张子惠,又或是通什么其它贼匪,那都是通匪。
“既然他们不来,那我就点名请他们来。”
李逸叫来吃了七碗饭的刘黑子,“吃撑了吧,你给我去送几张帖子,也消消食,可别撑坏了胃。”
“嘿嘿,今天难得可以敞开吃,还是阿郎亲自做的野味,那不得多吃点。”
何家、周家、赵家三家的家主,接到了李逸的名刺后,全都慌的六神无主。
何家几兄弟凑在一起悄悄商议。
“难道李逸手中真掌握了我们跟山里往来的证据?”
“我们亲眼看到太子把证据交给李逸了,那肯定不会有假。”
“这可怎么办,我们一直跟山里往来,卖他们粮食盐,布匹牛马,甚至是偷偷的卖给他们铁料铜料,这要是追究,我们何家要被灭门!”
一人抱怨,“我当初就说别贪图那点蝇头小利,不能跟贼匪们交易往来,你们不听。”
何老大气愤的道:“你现在马后炮,说这种风凉话?这些年跟山里交易赚的钱少了吗,你分的又少了?
再说,这仅仅是赚钱的事嘛,若不是我们这几年一直跟山里往来,咱何家紧邻南山,还能一直这么安稳无忧?
甚至我们还借着山里的手,弄掉了好几个死对头,夺了他们的家业。”
“大哥和老四不要吵,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还是说说怎么办吧,这李逸可不是好惹的,韦挺可是京兆韦氏嫡系,还是太子心腹,他都敢把人差点打断腿,跟关狗一样的狗在笼子里,
连太子都保不住韦挺,被一下子贬去三千里外。
咱们周至何家,顶多也就是在县里有点地位,能跟韦家比?”
“那你们说怎么办!”
何老三咬牙,“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按李逸划出的道走,他让我们交待,我们就得老实交待,让我们帮忙带路剿寨子,就得卖力。”
“可谁能保证他不会卸磨杀驴?”
“是啊,等我们全交待了,帮他剿了贼,他再把我们一锅端了,吃干嚼净,怎么办?”
“送钱。”老三阴着脸,“听说李逸喜欢黄金,还喜欢田地,也喜欢美人,那咱们就送他黄金送他田地送他美人,只要能渡过此劫,只能出血。”
“送多少?”
“要送就多送点,送一百两黄金,再送三百亩地,送几个黄丫头去。”
老二摇头。
“要我说,干脆把老四家的那丫头送去,”
“什么?送我女儿?”
“你嚎啥捏,你家丫头长的也还不错,十五岁年纪也刚好,要是李逸真能瞧上,那还是她的福份嘞,甚至咱们家也算是找到靠山了。”
以前何家是依附于何潘仁,可现在何潘仁死了,何家也没了靠山。
老四皱眉,良久才道:“要我说,咱们五兄弟,都有女儿,一人一个送给李逸,不管他挑上哪个,还是全要,咱都给,既然你们要找他做靠山,那咱就有诚意一点。”
这话一出,
其余四人沉默了会,最后还是老大发话,“行,就按老四说的办。”
深夜。
何老三秘密求见。
正喝着山渣水消食的李逸,露出笑容,“鱼儿终于上钩了。”
何老三一见面就说要送给李逸一百两黄金三百亩地,还有他们五兄弟的五个女儿。
“我们先前确实是跟山里做过一些生意,可也都是形势所迫······”
李逸啜饮山渣水,任何老三躬着腰站在那战战兢兢的说了半天,嘴都说干了,李逸也没回一个字。
“我们家这五姐妹,都是十四五岁,长的也还算漂亮······”
李逸仍不理会。
“我,我们再加五十两黄金和二百亩地,求李总管高抬贵手,我们何家以后愿意依附总管,年年效敬。”
终于等何老三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车轱辘话,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再吐出,李逸这才放下了茶杯。
“把何家这些年跟南山贼匪往来交易的事都写下来,一件件一桩桩全都如实写明,还有你们有来往的那些贼匪山寨窝点在哪,贼寨首领、人数,还有路线,都写上。”
何老三犹豫,写下来,到时就有可能是呈堂证供了。
李逸只是冷哼了一声,
何老三头皮发麻,顿时再不敢反抗,连忙应诺。
别看在乡里土皇帝一样,可此时在李逸这个年轻人面前,他却跟被他追债时,他家的那些欠债人没什么两样。
生死尽皆握在别人手上,
他心里感叹,若是何潘仁还活着,他们何家也还是有靠山的,有一位朝中从三品的左屯卫将军罩着,也不会任由李逸这般逼迫。
可现在何潘仁死了,他们就是没了主人的野狗,一身肥肉,惹人垂涎。
(本章完)
第264章 太子的威
第264章 太子的威
晨风吹拂,仍带着浓浓寒意。
李逸紧了紧战袍领口,端起小米粥喝了起来。
昨晚肉吃多了,早上一点油荤都不想碰,一碗小米粥喝下,胃暖暖的。
当他来到太子营帐时,
这位大唐皇太子刚准备吃早餐,案头摆着刚出笼的玉尖面,这玩意李逸在宫庭夜宴上吃过一次。
用熊的脂肪和鹿脯肉做馅的薄皮包子,味道还挺不错。
没想到李建成在军中的早餐,居然还这么奢侈,看那皮上的褶纹,就能看的出这绝不是军中大老粗们的手艺。
“昨日有军士猎到了一头熊,任粲便让随军的东宫典膳局的厨子做了这玉尖面,你也尝尝。”
李逸摆手:“昨肉食吃的有点多,今早都还饱着,刚吃了碗粟粥。”
李建成让他坐,自顾自的从侍从手中接过鎏金莲纹金碗,碗中也是碗粟米粥,上面还浮着些山里新采的榆钱嫩芽。
典膳局丞任粲端着盘胡饼进来,放好后又点燃一旁香炉。
建成喝了口粥放下,伸手拿起一个玉尖面,却没用银箸。
“昨晚有收获没?”
“收获不小,”李逸便把他给何周赵三家发帖子,然后三家夜里都来见他的事说了。
甚至就连三家行贿他的礼物也都说了。
“没想到,这周至县的三个乡下土豪,居然有这么多钱财,出手够大方的啊。我记得这个何家,昨天只助军粮百石而已啊,”
太子开口,只给了一百石粮。
李逸一张帖子,他们却主动送出一百五十两黄金外五百亩地,甚至还愿意送上五个何家女子,还答应以后年年给李逸孝敬。
酸,
李建成心里泛起一股酸意,也对这几家起了杀心。
走神中,玉尖面的馅汁漏了一手,
熊脂和鹿脯的香气引的案下猎犬躁动不安,
李建成将那才咬了一口的熊白鹿脯包子扔给了猎狗。
拿起一张胡饼擦手,擦完后又是随手扔给另一条狗。
“你这一晚上收获不少啊,三家给你五百两黄金,一千多亩地,还有美人儿,倒比给孤的剿匪助军粮多的多。”
“臣已命人将他们承诺的财物悉数造册,到时变卖后充做军资,赏赐功勋抚恤伤亡。”
李建成笑笑:“你收下也无妨。”
“收了就成受贿了。”
“哈哈哈。”
建成大笑几声,端起小米粥喝起来。
任粲在旁边插嘴道:“李总管应当收了献给东宫,由太子处置。”
李逸对这个家伙毫无好感:“你在教我做事?”
任粲被堵的涨红了脸。
建成道:“这都闰二月了,可天还这么冷,就是想吃点榆钱嫩芽,现在都难找,这点榆钱嫩芽,还是任典膳丞一早翻了几座山谷才找到的一棵早发芽的榆树。”
早饭后。
太子点兵。
众将士列阵,一众本地豪强大户也都得以旁观。
李逸走上点将台,
拿出了昨天太子交给他的那个折册,然后当众人面,把何、周、赵三家已经主动坦白交待的情况讲明,
“昨日三家人都已对他们的过错,深为悔恨,愿意改过自新。每家都愿向朝廷主动上缴黄金一百五十两,田地五百亩,并粮食五百石,以助军剿匪和赈济流民。”
此话一出,
一众本地豪强大户无不震惊,
既震惊于他们的主动,又震惊他们肯掏出这么多钱粮来。
哪怕知道这三家是周至最富有的几个大户,但都是本地人,也差不多知道各家的底细。
一百五十两黄金、五百亩地和五百石粮食,这还算不上全部家当,但起码是让三家剥了层皮的。
伤筋骨动是肯定的了,甚至光那一百五十两黄金,就可能得把家里的积蓄耗光。
“太子殿下听闻,已颁太子令,赦免三家,既往不咎。”
何周赵三家人在下面如芒刺背,他们也不明白为何李逸把这事情公开,把送给他个人的礼,说成上缴朝廷赎罪的。
虽不解,
可当听到说太子下令,赦免他们以往罪行,还是都长松口气。一阵风吹过,才发现冷汗早打湿了衣襟。
李逸扬了扬手里的那本折册,
“本总管对坦白的何周赵三家,很是欣慰。
这上面还有很多家,昨天并没有主动来找我,我再给你们两天时间。
三天时间一到,可就公事公办,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再无余地了。”
当校阅结束,
一众土豪已经顾不得藏着掖着,都直奔李逸而去。
“都到宜寿宫那边排队,一家家来,为节省时间,你们最好是先自己写一份详尽的材料,把该交待说明的都写清楚,我没那么多时间,你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别两天时间过去,还有人没排上队,”
李逸这一说,
一众人又到处找纸笔去写材料交待了。
李建成把这些看在眼中,对王珪道:“这李逸确实能文能武,”
王珪点头:“臣觉得李逸早上对殿下的进谏很有几分道理,这南山群盗,其实大多都是流民饥民,
大业以来很多人被迫进山为匪,如今我大唐立国,关中渐安稳,还当以抚为主。
那些贼匪,只要肯降,那么都当接纳赦免,将那些人带出山,于各州县安置,分田授地,没必要刑罚严苛。”
建成却不以为然:“司竹园这边,跟蓝田谷口那边,都是群盗屯聚,多如牛毛,乱世就当用重典,若是不狠狠的杀几批,那么这些人就不知道畏惧威严,始终不能根治。”
“必须剿抚并用,而且要狠剿后再抚。”
朝阳升起,
太子亲率兵马,指挥进山扫荡贼寨,不管是大寨小寨,只要是山中贼寨,都扫。
甚至有些只是些流民进山垦荒结寨自保,李建成也照样扫。
在装备精良的官军面前,那些小寨子连弓都没几张,哪是对手。
一个接一个寨子被破,
建成每破一寨,必将寨中主事者全部处死,其家眷皆没为奴。一些青壮骨干,也要点出一些杀了,完全就是随机挑选,挑到谁谁倒霉。
其余的,就都押下山,
至于山中寨子,管他贼寨还是流民寨,全都一把火烧了,寨子里的粮食财物等也都没官。
而他们垦的荒种的粮菜,甚至也要毁掉。
以防止再有人来此落草为寇!
“殿下,其实这不少寨子,完全可以安置流民,把这里开垦的山田登记,授分给他们······”
建成手握马鞭,“留着,不过是养贼罢了。”
一天内兵分多路,连剿大小数十寨,大的几百人,小的十几人,绝大多数都是进山垦田的流民,可李建成根本不予理会,统统认定他们都是贼盗。
一刀切。
寨子窝棚全烧掉,地里种的庄稼也都毁掉,带头的全砍了,其余人全迁出山。
李建成却并不满足于此。
他在让人审讯了那些寨子,审问出了这些人跟山下交易的情况后,挑了三个大户,
“这三家还没跟你交待吧?”
“还没有。”
“那就行,把他们全抓了,抄家,成丁全都砍了,其余的没为官奴婢。”
李逸忍不住再劝:“殿下,说好给他们三天机会坦白从宽的,现在还有一天时间,何不给他们个机会。”
“孤今日方知山中贼盗之众,这么多贼盗,没有不跟山下豪强大户勾结的。那些人,该杀。
贼匪得杀一批,这些大户自然也得杀一批。”
李逸并不是可怜那些大户,外表看着满嘴仁义道德,其实大都也是满肚子男盗女娼,这些人一方豪强,可他们家业积攒,每一枚铜板也都带着罪恶血泪。
通匪,那不过是他们罪恶中并不起眼的一项。
杀几个,也没什么可冤枉的,
他只是觉得在整个剿匪事件中,建成有些言而无信,诚信对于太子,对于朝廷,都非常重要。
可建成不在乎,
他觉得威严才更重要,
他太子的威,朝廷的威。
暮色染红山脊时,
被太子挑出来的三家,都是户县数一数二豪强,白天还随太子狩猎,结果傍晚就突然被东宫卫士拖走了。
鼓声起。
太子再次召集将士,请来众豪强。
任粲替代李建成公开宣判,拿出了这三家勾结贼匪罪证,然后当众判处,男丁就地处斩,妇女孩童,没为官奴。
家产全部没官。
“斩!”
随着任粲一声喝令,
三家的家主,和前来的成年子弟被押上台,他们已经惊恐的浑身颤抖,体若筛糠,不住的求饶。
一刀一个,
头颅乱滚,鲜血飞溅。
台下,士兵们高声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一旁被请来旁观的那些大户豪强,则吓的双腿战战,甚至好几个都已经瘫了。
早上被赦免的周至县何周赵三家人,此时无比庆幸昨夜主动找了李逸,并开出了很有诚意的价码,
看看户县这刘张秦三家人,就隔壁望族,也是很熟悉,甚至还能算是亲戚。
行刑过后,
李逸被众大户给围住了,不管材料有没有写完,全都排队等候坦白交待。
每一个都非常坦白,凡是跟贼匪有关的,通通都交待了,不敢有半占隐瞒。而且这些人在痛哭流涕的追悔莫及后,都是极为豪爽的拿出了很多钱帛粮食甚至是田地进献。
为了活命,有些人真是下了血本,家里的存粮、存钱,都掏出来了,甚至把大半田地交出,只为能换回一张太子赦令。
户县刘张秦三家的下场,真是彻底的吓倒他们了。
这些人为了能够获得赦免,不仅把自己的事全交待了,甚至还把知晓的其它人的情况也告之了。
一晚上,
军中的一众记室、参军们,手都写酸了。
记录着厚厚的几大卷档案。
李逸拿起其中一份记录他们承诺捐献的钱粮田地的卷轴,加起来数目惊人。
这一下子,周至县、户县两个县的大户,可以说基本上被洗劫一空了。多少代人的积攒,一次性给夺走了大半。
看着这些,李逸只感觉到弱肉强食的残酷丛林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本章完)
第265章 十万火急
第265章 十万火急
太极宫。
李渊和裴寂、萧瑀、陈叔达几位宰相面前堆着许多钱币,
君臣倒不是在赌钱,而是在看着这混乱的私铸恶钱。
“朕没想到,民间私铸钱如此之恶,”
“私铸泛滥,恶钱繁多,是得管一管了。”陈叔达道。
李渊拿着一枚宜寿宫私铸肉好,这钱的质量却是众多私铸钱中难得的好钱。
裴寂却叹气:“怎么管?现在民间本就有严重的钱荒,不得不谷帛兼用,市场上严重缺少钱币交易,故此私铸才能盛行恶钱才能泛滥。”
其实铸大唐新钱,这事早有大臣提过,新王朝诞生铸新钱发行,也是应有之事。但一直没能实行,原因很多,首先就是朝廷现在手中铜料不足,现有的前朝留下的铸钱局,那些铸钱工匠也大量流失,
想要让铸钱炉重新开工,既缺铜料也缺工匠,这就导致铸造不出多少新钱,还有就是铸造成本高。
有官员计算了下,如果现有条件下重新开炉铸钱,那么还不能跟杨广那样铸白钱恶钱而是铸好钱,则有可能要亏本。
铸币亏钱,
那朝廷怎么能做这种生意,到处都用处,哪有钱往这里亏。
萧瑀反驳:“这宜寿宫有三十六铸钱炉,他们材料充足的情况下,一天能铸钱三百余贯,一个月能铸钱万贯。
按李逸所奏报的,虽然所铸五铢肉好,火耗高达百中之十九,可出来的铜钱含铜量能有百之八十五,其每铸千钱,成本仅费八百五十钱。
每铸一贯钱,有一百五十钱之利润。”
萧瑀问裴寂,“既然私铸作坊,都能有百之十五利润,那朝廷铸钱,难道就亏本?”
“李逸说的就能全信?他说那小作坊一月能铸钱一万贯,我就说完全是信口开河。前朝各地钱监,大多设在大铜场附近,还是水陆运输便利处,降低运输成本,一个钱监一年也只能铸三千三百贯钱,
他这一个山贼私铸作坊,倒是一个月能铸出三个钱监一年的量?
前朝铸币利润向来微薄,一群山贼私铸还能有这么大利?”
陈叔达笑道:“两位相公也不必争执,既然是李逸说能铸这么多,有这么大利,他又上了这铸新钱疏,我看倒不如把铸新钱这事交给他来试试,
反正现成的作坊现成的工匠,三十六座铸钱炉,规模也不小,要是真能月铸一万贯,按百之十五利,那就还能获利一千五百贯,也不是笔小数字。
更重要的是,也能稍抑制恶钱泛滥。”
李渊捏着那枚开皇五铢听了直点头:“江国公所言甚是,那就让李逸试试,此子虽少年,但能文允武,数次任务都表现非凡,或许这次又能给朕一个惊喜。”
裴寂见皇帝这般态度,便笑道:“若李逸真能做到,那还真解决朝廷一大难题。”
“诏令太子左卫率李逸充铸钱使,于宜寿宫旁设宜寿钱监。”
内史令萧瑀亲自草诏,
诏令刚写完,边关急报送到。
“陛下,边关急报!”
“丰州总管张长逊八百里急报,突厥始毕可汗突然率部渡过黄河,直至夏州,朔方梁师都已率兵马会合,
又延州总管段德操八百里急报,始毕可汗发附离狼骑携狼头大纛至马邑刘武周处,协助他南下犯边,
始毕可汗还向草原诸部传金箭,召集诸部至马邑会合刘武周南下。”
一连几道十万火急的边关军情,
让李渊一时惊住,
手里的那枚开皇五铢叮铛一声掉落地上。
此前李世民一次次的说突厥人正准备大举入侵,可李渊却认为他危言耸听,裴寂也觉得突厥人只是有些贪婪,所以在边关搞点小袭扰威吓大唐索要钱财。
可现在,李渊不怕刘武周,他担心的是突厥。
“裴监,此事你怎么看,始毕可汗是真要跟我大唐开面开战吗?”
裴寂想了想:“当不至于,臣以为这仍是他在炫耀武力以威吓大唐,索要金帛罢了。”
“或许是突厥人看到河西内乱,我大唐马上要收复河西,这才越发急了。臣以为得立即派使者,携带金帛出使突厥,面见始毕可汗,稍加安抚。”
李渊也不想跟突厥人翻脸。
他跟老伙计裴寂早就定下了战略,是要先安内再攘外。为此如今突厥人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狂,他也一直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就再派右武候骠骑将军高世静前往,这次送多少金帛?”李渊沉着脸问。
被人一次次勒索,实在是难有好心情。
“少了肯定不行,这次始毕可汗都直接率部到了夏州,还是得多加安抚。臣以为,可送黄金三千两,杂彩十万段。先忍一忍,朝廷先收复河西,然后夺取洛阳,恢复中原后,再跟突厥争长短。”
“若是始毕可汗还不满足,可让高世静跟始毕可汗提出把河套的丰、胜二州赐给可汗,以二州换战马万匹,先谈着,拖延时间。”
萧瑀怒斥裴寂这种软弱,
“始毕一威胁,朝廷就要送黄金三千两,杂彩十万段?裴相身为右仆射,难道不清楚现在国库空虚,
多少功将士都还得不到应有赏赐,关中还有多少流民,多少百姓饥饿?
更何况,丰胜二州,岂能轻易割让?”
裴寂反唇相讥:“萧相身为内史令,高居庙堂,难道不该着眼于大局?就算打仗,都不会执着于一城一池之得失,始毕可汗若全面入侵,突厥控弦四十万,到时拿什么抵抗?
得死多少兵马,耗费多少钱粮,哪是区区三千两黄金,十万段杂彩够的?
我们现在只是暂时忍辱负重,先收复中原统一天下,然后再来跟突厥秋后算账,而不是现在四面树敌,非跟突厥死磕,那样只会便宜了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甚至是马邑刘武周、朔方梁师都、江陵萧铣等等,会白白毁了现在的大好局面!”
几位宰相在那里吵做一团。
裴寂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对突厥人暂时示弱,甚至赠币送帛也是一时权宜之计。
而萧瑀认为突厥狼子野心,永远喂不饱,越是示弱,他越觉得软弱好欺,只会更加得寸进尺,还不如把这金帛拿来招兵买马,给钱粮补充粮械。
陈叔达也是偏倾向于不能太软弱,
而且朝廷也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李渊又捏起了一枚鹅眼,又轻又小,十分粗糙的恶钱,
“派高世静携杂彩三万段出使始毕可汗,跟他好好谈谈,尽量安抚始毕可汗,现在河西正是关键时候,不能毁了这大好局面。”
李渊把礼物减了许多,三千两黄金减下,十万段杂彩减成三万段。
“陛下,府库空虚,”萧瑀道。
李渊头疼,“这三万段杂彩,从朕的内库出。”
每杂彩十段,为四匹绢三匹绫两匹罗一匹锦,比十匹绢可要贵许多。萧瑀心疼不已,这三万段杂彩用来招兵买马,采购粮草,不比白送给突厥强。
这时,
并州长史右卫将军宇文歆的奏疏又送来了,
宇文歆说齐王元吉如今越来越过火,不仅放纵身边人上街强抢百姓财物,还当街射人,就喜欢看他们慌乱闪避的样子,“这个逆子!”心情大坏的李渊,终于是忍不住拍了桌子。
“萧瑀拟旨,罢齐王元吉并州总管之职,长史宇文歆暂代总管之职。”
李渊气的胡子乱抖,好一会才平复了一些心情。
“传令太子,不要管司竹园南山盗贼了,那些就交给李逸善后,让太子立即前往原州,加强萧关防御,并接应安兴贵兄弟夺取河西九州。”
“再传令秦王,常宁宫交给将作监的人去修,让他立即出镇长春宫,现在既要防范马邑的刘武周,也还得时刻提防洛阳的王世充,
甚至那些稽胡也得防着他们再次作乱。”
皇帝的使者来到黑水峪宜寿宫时,太子仍还忙着到处剿匪,战果辉煌,这位每天都要剿大小几十个寨子。
其实哪有那么多流贼,大多是流民,在山里垦荒种地,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偶尔也会兼职做点没本钱买卖,毕竟只要胆子大,来钱就快。
但现在李建成可不会管你是进山垦荒的流民,还是猎户,又或是半真半假的山贼,只要是在山里面,不在户籍上,
全都剿了。
太子的战功天天更新,每天都要添加几十上百的斩首,上千的俘获。
李逸劝说了几次,建成并不理会,反复强调乱世当用重典,必须先立威再示恩,要先剿再抚。
挨着终南山的几个县,那些地方豪强可以说最近也一样很痛苦。
他们每天得面对李逸,不比面对太子轻松,李逸油盐不进,不管送黄金还是送田地又或送美人宝马,一概没用,不仅没用,李逸还会把你送的都登记入册,然后替朝廷给你打张收条送个匾,让你能再气吐半升血。
鸡飞狗跳,南山沸腾。
当天使宣读了皇帝旨意后,建成叹了声气。
“无逸啊,这里就交给你善后了,没想到圣人会留你在这里铸钱,”
李建成想带着李逸去原州,可现在也只能遗憾分别。
李逸借调来的诸将,也都要各自回去,李靖回右武候府翊府统领番上府兵。罗士信要去河东上任绛州总管。
秦琼程咬金吴黑闼牛进达也都回秦王府,田留安和刘德敏要去山东李神通麾下,
常何李君羡则继续随从建成西征。
秦王府借调来的兵也都返回,不过皇帝给他的一千兵倒还继续留下随他善后,丘神俨李德奖赵永安等老部下,愿意继续跟着李逸。
李逸跟太子说了一声,建成倒也大方的同意了。
“李县公,陛下有旨,让李县公充铸钱使,至三月底,要求交给民部两万贯新钱,还得有三千贯利。”
今天闰二月十三,离三月底,也就一个半月,要刻新的母钱,做新模,时间短任务急啊。
他感觉自己不该上那道请铸新钱疏,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本章完)
第266章 开元通宝
第266章 开元通宝
时间紧,任务重。
李逸深感头痛,不过暂时把这些抛到脑后,太子已经率军拔营,秦琼诸将也将各自离开。
他要设宴为他们践行。
宜寿宫畔,黑水河边,李逸亲自下厨,做了不少硬菜美味。烧鹿肉、炖野猪、烤羊,野鸡煲汤、爆炒野兔······
老程拿着把背厚刃薄的解腕刀,把一大块刚烤好的羊排切下,“无逸这羊肉烤的那是恰恰好,这端上来还滋滋冒着油,那个香啊。一刀切下去,外面金黄,里面却鲜嫩多汁,闻着这味,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要我说啊,我现在是真不舍得离开呢,跟着无逸来这一趟,勋加二转晋柱国不说,天天吃香喝辣这胃口都养刁了。”
而这次立功直接加勋至上柱国的罗士信更是爽快,直接提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柿子烧,“来,敬你!”
李逸看到他这架势都有点怕了,“咱都自己兄弟,随意点,慢些喝,这柿子烧酒劲大呢。”
“就喜欢这劲大,烧刀子,还是这名字我更喜欢,叫柿子烧听着好像是给娘们喝的一样。”罗士信豪爽的就先喝了一大口,“你随意。”
秦琼也喝了一大口,他谷州战后是上大将军勋,这次加二转也是直接晋上柱国。
李靖端着碗野鸡汤,年纪大了,跟这些年轻猛汉们比不得。
那罗士信才十九岁,沙场征战五年,割下的鼻子几百上千了。李逸更年轻,才十六岁,就已经凭战功升至上柱国了。
跟他们比起来,李靖这五十多的糟老头子就显得真过时了。
一把年纪,也才官至中郎将,勋加柱国。
“无逸啊,你今天这个爆炒兔肉有点不一样啊,格外的辣呢,不止加了胡椒,你这是加了辣蓼草吧?”牛进达辣的满头汗,他喜欢吃爆炒的兔肉,油先炸了再煸,可今天的香中还带着麻辣。
“辣蓼草是用来做酒曲的,哪会直接炒菜,今天加的是辣椒。”
“辣,”老牛赶紧喝水。
吴黑闼递给他一块胡饼,“赶紧吃两口。”
大家哈哈大笑,可当他们也试了干辣椒爆炒的兔子后,也都辣红了脸。
李德奖和姬思恭甚至辣的鼻涕都出来了。
“你们说这突厥人真要大举南下吗?”秦琼问,
“看这架势是的,”刘德敏道,他大哥刘德威现任并州司马,辅佐齐王元吉。“但我听阿兄回信,说太原城坚粮足,兵马也不少。当初,突厥人也进犯过太原,但也只能望城兴叹。”
“李公,你觉得呢?”李逸问正喝野鸡汤的李靖。
“我觉得如果突厥人真翻脸,太原危矣。”李靖很平淡的说出一个惊人的结果,他毕竟曾在马邑为郡丞,对突厥人,对刘武周,对太原都是比较了解的。
“太原虽城高墙坚,但突厥人兵强马壮,刘武周麾下也大多是代北边军。太原是大城,可要守太原,必得先守楼烦关、雁门关等外围边关,
可是现在,那些关边或在刘武周之手,或是缺少大将重兵驻防,对突厥人来说形同虚设,他们往来自由。
真打起来,突厥人可以直接就兵围太原城,太原能守上三五个月,但不可能守三五年,甚至若无大将镇守,一年也不可能守的住。
当年炀帝被始毕可汗围雁门,雁门郡诸城,接连陷落,只余两城,若非诸路勤王军赶到及时,炀帝也差点成阶下囚。”
“我觉得李公说的话挺有道理,我也不看好太原的防御,我甚至敢断言,不出半年,太原将要陷落,突厥人这次不仅会大举入侵,甚至可能会一路打到蒲州来,”
“打到蒲州,那岂不是整个河东都要失守?”秦琼惊讶。
李逸摇摇头,“那倒不至于,突厥人就算大力支持刘武周,他们能嚣张一时,可后劲不足,只要朝廷用人得当,那么朝廷终于还是能够反击收复河东的。”
“这场大战,二哥和程哥罗哥你们到是正好有用武之地,到时敢能斩将夺旗扬名天下。”
秦琼拿起块热乎的胡饼,从中切开,把切碎的烤羊肉铺在里面,又放了些赤水大葱丝,一边吃一边陷入沉思。
李逸的话有些惊人,可李靖却也持这种态度,这不免让秦琼信了几分。
“突厥人若真一路杀到蒲州,那整个河东不知道多少百姓遭受战火流离失所,哎!”
瓦岗诸将,也都一齐叹声,他们这几年都在关东混战,可以说真正见识到战乱带来的巨大破坏力,
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战区的百姓连牛马都不如,人命如草芥。
“来,喝酒!”
这晚上,大家心情多少有些沉重,李逸也多喝了几杯。
一觉睡醒,
诸将已经下山离去。
刘黑子道:“秦将军他们说就不打扰你了,下回长安再聚,他做东。”
李靖也走了,仍回长安。
他其实倒想随太子去原州,或是跟秦王出镇长春宫,可太子似乎也没太看的上年过五十的李靖,
“阿郎,咱接下来干什么?”
宜寿宫这里,还有一千羽林禁军留下听李逸节制,
除此外,就是许多太子建成剿匪破寨俘来的流民了。
李逸搓了搓脸,
昨晚虽多喝了一点,可自家酿的柿子烧二锅头,酒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头痛后遗症。
千头万绪,
一桩桩来。
“先把私铸作坊的那些管事叫来,”
春雨绵绵,
李逸带着那些私铸作坊的管事、匠头,又来到私铸作坊里,有他之前的命令,这里保护的还是比较好的。
虽然停工许久,
但作坊里的炉子工具,工匠工人,甚至是铜铅锡、木炭等各种材料,也都还在。
随时可以开工。
李逸把朝廷成立黑水钱监的事宣布,还告诉了皇帝交待的任务。
一个半月,要铸出两万贯钱,还得有三千贯的利润。
“铸新钱?”
“那还得先有钱样,这时间哪来的及,而且我们这里的铸钱炉,就算人手充足物料齐备,一天最多也只能铸三百来贯······”
一群匠头这些天受到李逸优待,在他面前倒也敢直言。
“那我们如果增加钱炉呢,比如你们说一个坩埚原本一次能熔炼一千钱的料,如果加大坩埚,一次就熔炼两千钱的料呢,是不是就能提升速度?”
“你们都是铸钱的老匠师了,从前朝开始铸钱,有些都铸了几十年钱,这里面的技术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
你们若是有能提升速度和降低成本的建议,尽管说,只要有用,我都给你们赏赐,
要是有大用,我还给你们请功。
我们黑水钱监的官吏都还空着,监、丞、监作,乃是七八九品官,另外录事、府、史、典事、掌固虽是流外,但也是吏职,只要你们表现好,我可以替你们请功授职。”
这话一出,
一群老匠头都不由的激动了,
虽然之前无奈在这里从贼,但也是生活所迫。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当官,谁不想过正常日子。
“当真?”
“当真!”
李逸跟他们在这里仔细讨论了一天,研究各种技术上的事,有收获但也不是很多,最后他提出,
“我们为何一直要死磕这个范铸法呢,不管是敞范、单面范、双面范还是迭铸范,我感觉都没太大提升,
我倒是想起来一种技术,翻砂法你们可听过?
我们为何不制作母钱,然后母钱翻砂法,可以一次多制作些母钱,用砂型替代泥范,既省去制母范的工序,
而且还不会存在脱范和浇铸不均的问题,况且砂价廉,材料易取,还可重复利用,既节约成本,还能提升效率。”
一群匠头,立马顺着李逸思路,开始讨论起母钱翻砂法的可行性,李逸给他们指引了方向,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这些本就是这行浸淫几十年的老匠头,也都是马上找到了新路。
“可行,”
“咱们得先制作铜母钱,确定后就可以用母钱翻砂浇铸了,”
说干就干,
老头们立马试验起来,
李逸则也开始张罗其它事宜,
扩大人手,订制一批新的坩埚,再从流民中挑选一些年轻、手脚快的,补充增加钱监工人。
李逸还需要先弄出一个钱样来。
“先雕刻一个钱样。”
“大小呢,重量呢,按哪个钱币来?”
“不用隋五铢也不用汉五铢,我们这次的新钱,先拟每十钱重一两,千钱重六斤四两,每钱里铜含百之六八,锡百之二二,铅百之十。”
白胡子老匠头赵丰捋须道:“那先用象牙雕刻一个钱样,象牙细腻洁净。”
先用象牙雕刻钱样,送到朝廷审核批准后,再以此用精炼铜雕刻出祖钱,祖钱确定后,就能作用母钱。
再用母钱翻砂浇铸。
李逸拿纸画出了钱样,
“开元通宝?”
汉隋的五铢钱,上面只有五铢两个字。李逸画的钱样,上面却是四个字。
“嗯,开辟新纪元,”
“那直接叫开元钱,为何还要加通宝?”
李逸当然不会说大唐以后第一款钱币,就是开元通宝,从此开创了通宝钱之始。
老匠头请李逸写下那四个字。
他亲自负责用象牙雕刻母钱,但字得李逸来写。
李逸也没推辞,提笔写下开元通宝四个字。
“好字,这四个字结构匀称,稳重端庄,不失灵动,飘逸自如,很适合雕刻在钱上。”
李逸笑笑,这几个字用了独特的八分书字体,源于隶书,又融入楷书意味,很是大气。
赵丰一把年纪了,但这雕刻样钱的手艺仍是了得,仅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象牙样钱的雕刻,当他把样钱交给李逸时,李逸一眼就喜欢上了。
就是他想要的那个大唐通宝,比五铢钱要大不少,更大气了。
那四个字也比五铢两字更美。
“我现在就把样钱送去长安,请圣人审核,”
赵丰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这开元通宝比隋五铢要好,绝对能让圣人满意的。”
“以后肯定都用这种新的开元通宝钱,县公这四个字也将流传千古!”
(本章完)
第267章 赏赐一座铸钱炉
第267章 赏赐一座铸钱炉
李逸骑马从长安西金光门入城,
身上的紫袍玉带,还有金玉蹀躞带上的金鱼袋就是最好的通行符,更何况这位年轻大臣还有羽林军护卫。
守门的左武候士兵站直身体行了个礼。
待他走后,城门前的行人不由议论,“这位是谁啊?”
一名武候笑道:“你不是长安人吧?”
“刚从灵州来。”
“难怪你不知这位呢,这位可了不得,去年夏天,还是个道士,而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浅水县开国公、上柱国,官拜太子左卫率充铸钱使,授银青光禄大夫,看到那金鱼袋没,才十六呢!”武候语气里全是羡慕。
他都二十六了,还仅仅是个左武候的番上府兵,而人家比他年轻十岁,却已经飞黄腾达。
“这么了得?”
“那可不,这位的事迹要是细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最近还刚率兵司竹园剿灭上万贼匪呢。”
李逸现在都习惯了人们羡慕的目光了,
夜照白快步行走在长安大街上,神气洋洋。
皇宫门前,
李逸止步下马。
解下蹀躞带上金银袋,取出了自己的金鱼符。
宫门前的中郎将钱九陇笑着对他摆手,根本没有去看鱼符上写的官职姓名这些,
李逸也是常进宫的人,他更是十分熟悉,哪还用再费那劲。
“某进呈钱样,”
钱九陇点了下头,“请。”
李逸在宫前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横刀全都留下,随着监门卫的人进宫。
太极宫前,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宣李逸觐见!”
李逸殿外脱鞋,趋步入殿。
“臣李逸奉敕督造新钱,进呈象牙样钱,伏惟陛下御览!”
李渊从案上一堆奏章中抬头,一脸疲惫,国事纷杂,形势复杂,金紫光禄大夫靳孝谟带兵安定边郡,结果被梁师都伏击俘虏,靳孝谟大骂梁师都被杀,李渊面对这个奏报,也只能在上面批复追赐靳孝谟为武昌县公谥号忠。
肆虐山南的朱粲兵败请降,李渊虽恨不得杀了此人,可犹豫再三还是忍了,批复赐封朱粲为楚王,听自置官属,便宜行事。
谷州任瓌又上奏,王世充再派兵寇谷州,原国公史万宝出战,大败而归,谷州请求朝廷增援。
也有好消息,当年儿时在安陆的老同学许绍,前朝夷陵郡丞,以黔安、武陵、澧阳诸郡来降,李渊高兴的批复,赐爵安陆郡公、硖州刺史。
又有刘弘基部将骠骑将军张孝珉率精兵百人,突袭汜水城,突入外城,将王世充一百五十艘运粮船沉入水中······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当皇帝也不知道皇帝这么累。
李渊都好久没弹琵琶了。
“上前来,”李渊对李逸招手,“这么快就做出样钱了?”
李逸呈上象牙样钱,
内侍接过转呈皇帝,李渊接过仔细打量,样钱象牙雕刻,通体泛着牛乳般温润,钱面开元通宝四字以双刀阴刻,那四个字写的很有韵味。
皇帝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枚象牙样钱。
“这就是新钱的样子,比开皇五铢钱要大点?”
“回陛下,新钱穿径八分,十文重一两,用料铜六八,锡二二,铅十,每千钱重六斤四两,比开皇五铢要大,也重些,更精美。”
李渊点头,“比隋五铢千钱重了二斤二两,重了近三成。铜六八,那还能有铸币之利吗?你也知道如今百废待兴,天下还未一统,朝廷府库空虚,可不能亏钱铸币。”
“陛下,臣与铸钱匠头等经过研究,想出了用母钱翻砂法,取代原来的范铸法,并通过订制大的坩埚等办法,可以加快铸钱效率,又能再降低成本,仅火耗就能从原来的百之十九,下降到百之十一,下降八分。
再加上用以工代赈之法,召南山流民铸钱,用工成本还能减少,百之十五的铸币之利,必能保证。
甚至在铜料充足的情况下,能提升到日铸五百贯钱。”
“这上面为何不是五铢而是开元通宝四个字?”李渊笑问。
“陛下,此钱为我大唐新王朝建立后铸造的第一款钱币,开元二字乃象征开辟新纪元之意,道家经典《太上老君开天经》中说,远古创世经历诸劫,凡五个劫号,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康,
而《度人经》讲诸位尊神开劫渡人,道家经浩起自三元,即混动太无元,赤混太无元,冥寂玄通元。
开元二字合释则有开劫创始之意,而通宝二字,道藏有洞真诸经,洞即通,真即宝。”
李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也不知道历史上为什么李渊武德四年正式铸钱,用的上开元通宝四个字,弄的很多后人都以为这是李隆基的年号钱,毕竟李隆基年号用过开元和天宝。
“开元,开创新纪元,开劫创始,通宝,洞真。”李渊念了几遍:“好,非常好。”
虽然汉以来,五铢钱大行其道,可听了李逸解释,李渊觉得用开元通宝,通宝钱,也更能展示新朝新气象。
“朕还担心你为了铸币之利,最后搞出来当十钱来呢,没想到你却能找到更好的铸钱之法,好,就按此钱样,精雕祖钱,尽快制作母钱,
朕希望能够在下个月初,就能看到有成品的开元通宝新钱!”
拿着象牙样钱,李渊是越看越喜欢。
五铢钱,一开始钱重如文,就重五铢,但后来也是十分混乱,汉武帝行三铢钱,后来又废三铢行半两钱,
此后五铢钱又重新启用,但东汉以来,钱币上虽都写五铢,可实际已经都不足五铢。
开元通宝也才重二铢多。
“枚径八分,重二铢四絫,十钱重一两,每文重一钱。”
李逸开创了一个新的计量单位,一枚铜钱,重一钱,为十分之一两。
以后市场交易,铜钱还能成为检验斤两的工具,十个钱是一两,八十个钱是半斤,一百六十个钱就刚好一斤。
高兴的李渊笑道:“你要是在三月底完成两万贯的铸币任务,并能有三千贯余利,朕到时赐你一座铸钱炉,许你开炉铸钱。”
殿中内侍们低着脑袋,可一个个心中震惊无比。
居然赐臣子铸钱炉,许自铸钱。
他们并不知道,这其实也是李逸上书皇帝的请铸新钱疏里的一条建议。
鉴于如今私铸泛滥,恶钱通行,严重影响到了经济民生,妨碍商贸交易,甚至影响朝廷税收等,他建议尽快推行新钱。
铸新钱同时,打击恶钱。
不过李逸没有提出说一刀切,不可能一发行新钱,旧钱就都不准流通了,现在本就是钱荒,市面上钱不足,好钱更少,商人只能用绢布兼用,百姓甚至以物易物,
要是禁用以前的钱,那就会出现大麻烦。
所以得慢慢来,李逸觉得朝廷如今铸新钱,铸币量也提不上来,所以不如暂时吸取一些以前王朝铸币经验,先放开民间铸币,
朝廷给一些人发放铸币资格,颁给母钱,严格铸钱的标准,他们铸钱,朝廷监管,以及流通。
这样有监管的开放民间铸币,比起简单的禁止肯定更务实一些。
也能提升铸币量,改善钱荒问题。
朝廷先有限放开私铸这条,重点打击恶钱,禁止恶钱流通,得把恶钱回收,市面上不许那些鹅眼、铁钱、白钱之类的流通,回收、回炉重铸。
要慢慢的让良币把劣币压下去。
当然,得多管齐下,这是一场长期战斗。
他还提了一些建议,比如十贯以上的交易,就得兼用绢布,十贯以下的才可以用铜钱。
再就是禁蓄积大量铜钱,按照官爵品级,可以储存的铜钱予以限制,私贮现钱不得超过五千贯,超过的要限一两年内处理,换成绢布粮食金银等物。
还有就是得禁止熔毁铜钱,更禁止私铸铜器,限定使用铜器的等级和数量等,并且限制铜器的价格,比如限制铜器一斤不得超一百六十钱,这样毁钱铸器就无利可图。
还得鼓励开采铜矿、铅矿锡矿等,禁止用铜制造佛像法器等等。
李逸那道奏疏写了挺多内容,围绕如何铸造新钱,解决钱荒,打击私铸、恶钱,统一货币,甚至拿回铸币权,获得铸币之利等方面,写了挺多建议。
李渊和宰相们看了都说好,但觉得真要实行也难。
试行私铸,是其中之一。
私铸放开一些,但要纳入监管,甚至私铸还得把一部份利上缴给朝廷,或是交铸钱税,比如私铸能有百分之十五的利,那把其中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十,上缴给朝廷。
朝廷给你让利铸币权,你得给朝廷分利,互相得利。
反正钱币按现在情况,是永远都在缺,根本不用担心会产能过剩。
你按规矩来,铸合格的钱,交出一部份利,你这生意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但如果你偷偷的铸币不缴利朝廷,那就是私铸,严厉打击,起码得抄家砍头。万一你还私铸恶钱,那就罪加一等,抄家砍头,还得罪及妻儿。
假如一个铸钱炉一年能铸三五千贯钱,自己留下个五点十点的利,一年能有几百贯钱净利。要是一年能铸一万贯,也一年有上千贯利。
可以说,这就是真的得了一棵摇钱树。
哪怕一年就能铸三千贯钱,李逸要是得到一座铸钱炉,一年也起码有几百贯钱,在长安都能买好几套小宅院了。
“你也好些天没回家了吧,先回家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宜寿宫。”李渊对这个能干的年轻臣子,很是关怀,“朕让内侍传旨鹿苑,给你送头鹿到家去,用新鲜的鹿血调酒喝,可是大补哦!”
(本章完)
第268章 如梦幻泡影
第268章 如梦幻泡影
骑马经过东市,远远听到开市鼓声传来。
“走,去东市逛逛,买点东西。”李逸想起也好些天没回家,便想去东市给妻妾们买点礼物。
“县公,五品以上,不得入市。”赵永安提醒。
李逸看了眼身上的紫袍玉带,虽然他的金鱼袋能够通行太极宫,但有了这玩意反而不能进东西二市了。
“阿郎,换身衣服,不带禁军便是了。”刘黑子在旁边出谋划策。
李逸笑道还是他脑袋好使,便来到街口的武候铺前,他一靠近,还让在那当值的武候们好一阵紧张,赶紧整理衣袍检查武器。
“别紧张,我借你们这换身便服。”
“李县公请。”
这个武候铺的当值队头也认出了住在附**康坊的李逸,赶紧恭敬的请他进铺子,并把里面的手下全喊了出来。
脱下紫袍玉带,李逸换上身寻常袍子。
叫上刘黑子罗五几人,让禁军就留在外面等候,“我就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走进东市,
喧闹阵阵扑面而来,各种吆喝叫卖声充斥,街上人流众多。
来到金银铺一条街,李逸买了几支钗子,给小辣椒买了个长命锁。
在街上又碰到了推小车卖胡饼的邹骆驼,依然还是那样卖力叫着,生意也依然还很好。
李逸上前照顾生意,价格也还是老样子。
没在东市过多逗留,又在胡商那里买了点波斯蔷薇露,李逸就出了东市,骑上夜照白回到平康坊。
自家的乌头门又改动扩建了,加高加宽了一些。
正门内也已经列了六支门戟,他如今已有了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阶,正式拥有了门内列戟的荣耀。
门房福伯看到李逸回来,高兴的上前牵马。
正说话,
隔壁李靖也刚好从坊外回来,见到他便笑着过来打招呼。
“怎么今天回来了?”
“将新雕好的样钱呈献陛下,你怎么这会就下值了?”
李靖笑笑:“夷陵郡丞安陆许绍帅黔安、武陵、澧阳等诸郡来降,陛下授其安陆郡公、硖州刺史,江陵萧铣派杨道生率军前往攻打硖州,山南道招慰大使、信州总管赵国公李孝恭上表朝廷,请发兵攻萧铣解硖州围,我上书请求前往效力。”
这次随李逸南山剿匪,李靖收获还是不错的,勋加两阶晋柱国,官加一级晋开府。
但也还仅是个四品武职,上次宜寿宫那晚喝酒,李逸罗士信都是不满二十就上柱国,秦琼程咬金也都才二三十岁,也都比他官职高。
李靖连个家族祖上的永康公爵位都没拿回来,
这次便主动去山南。
“可惜你在宜寿宫铸钱,你要是去山南带兵,我倒是愿意继续做你长史,你是福将,我跟着你每次都是加勋晋阶。”李靖笑道。
他打量着李逸这宅子,“门内列六戟,乌头门高二丈,不过这宅子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小了一点了,厅舍不是轴心舍,也没有重拱藻井,更没有脊兽等装饰,
你现在的官爵品级,厅堂可以五间九架,建歇山顶······”
李逸看着这个八亩的宅子,现在确实显得有些小了。
“什么时候出京?”
“我倒是希望越早越好,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呆了段时间,我倒也渴望建功立业了,哈哈哈。”
“我相信李公大才,到了荆汉定能大放异彩的。”
“借你吉言,你也赶紧回家吧,也好久没回来了。”
两人笑着道别。
李逸没想到李靖还是走到原来的老路上去了,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性吧,他这一身本事,终究是掩盖不住的。
或许也只有去了山南,才有用武之地,在长安,做个中郎将,终究是没有发挥余地。
只不过,这次李靖好像比历史上去山南更早一些。也许是因为李逸这个变数,让李靖提前摆脱了冷板凳,得到了两次机会,展露了几手本事,这才提前出山。
下次再见,或许可能就得几年后了,那时李靖可能就已经是县公甚至郡公了了。
府中内院。
姬令仪的小腹已经隆起不小,她搬了张藤椅坐在院中晒着太阳,她院里的仆妇、丫环们坐在旁边,正在缝制婴孩小衣和尿布。因为阿郎说过小儿衣服用的好,于是姬令仪便让人在西市采买来高昌细白迭布,
这些细白迭布比丝绸还贵的多,可为了未出生的孩子,姬令仪却是一口气买了许多。
“大娘子最近怎么搬到园去了,还在那布置了个小佛堂,听说如今整天念佛诵经,也不肯见人。”红绡丫头轻声道。
姬令仪脸上蒙了块帕子,被这春日午间的暖阳晒的懒懒的,听到红绡的话,也只当没听见。
其实她当然知晓是为何,
一来十娘的祖母病逝,她还在服丧守孝中,二来嘛,十娘到现在都有些难以接受父亲和阿兄会几次三番的派人谋害丈夫,
本来以为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谁知却是这般狠手。
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既悲痛阿兄前来刺杀丈夫,最后反死在长安,为从小那么照顾她的阿兄而悲伤,可又觉得愧对丈夫,
这些都深深的折磨着十娘,
于是她在园布置了一个佛堂,搬到那里远离大家,念经诵佛。
姬令仪很清楚这些,但她也无法劝说,劝也劝过,但并没有用,也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想通走出来了。
她其实挺能理解十娘,想当初她夫家出事,娘家兄弟那般抛弃她,都让她因此耿耿于怀五年,差点没走出来。
现如今十娘的事,更甚她当年,谁遇到了都得难受。
内院西厢房里,
罗三娘正在看着账本,案上还摆着一把算盘,这算盘还是李逸亲自给她订做的,又手把手教她如何用,教她口诀。
现如今,她已经能够很熟悉的使用算盘,确实比算筹棒更加方便,尤其是配合珠算口诀使用,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院里她们的谈话,也传到房里。
三娘有些走神。
她现在这个院里,也有些尴尬。
十娘先前已经给她家里送了彩礼,礼还不少,家里也给签了纳妾书,按说她已经是李家人了。
甚至户籍都已经迁过来了,附在李逸后面。
可毕竟李逸还没有派人去接她,还没有请来亲戚朋友摆宴见证,就总还少了点正式。
十娘说是李逸现在很忙,暂时没空,等闲下来就来迎。
可父亲罗二却和哥嫂们都觉得还是早点来好,免的夜长梦多再旁生枝节。
罗三娘患得患失,她其实也能感受到李逸对她有些不冷不淡,可能被纳为妾,她已经很满足了,于是最终她被父兄嫂子们雇马车送来长安县公府。
结果十娘现在不当家不见客,
家里倒是大着肚子的姬氏暂时当家,姬氏对她也还算热情,不仅安排她住在内院西厢房,还把家里账目交给她管着。
可终究还是没有跟阿郎圆房的,府里下人们看她目光也有些不一样。
在这里,其实比在罗家堡少了许多自在,她的话都少了许多。
但她并不愿意回去,也回不去。
院里传来阿福妻子的声音,“阿郎回来了,”
于是整个府中内院都一下子喧闹起来,罗三娘也一下子精神起来,她腾的站起拔腿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往回走,
拿起案上小铜镜,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连忙翻出李逸曾送她的口脂盒子。
李逸进府,
一路进了内院,
众人相迎,
刚才躲在屋里的金玉漱也是头上插了朵来迎,
“给你们带了礼物,”
妻媵妾一人一支钗子,包括刚进门的罗三娘,还有通房疏影也有支。
“小辣椒呢,我还给她买了个长命锁和一支拨浪鼓呢。”
东西发了一圈,
却没看到妻子十娘。
姬令仪拉着他到一边,把十娘最近的情况细声说了,“郡君最近一直把自己关在园小佛堂,整日诵经念佛,妾很怕她一时想不开,可我们劝说也不管用。阿郎回来了,赶紧劝劝她吧。”
园新起的小佛堂里,
杜十娘跪在青石莲座前,手里拿着后秦鸠摩罗什所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李逸走了进来,
看到她面色苍白,十分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
“娘子,我回来了。”
十娘身子颤抖了一下,却没回头。
“我以前当了十六年道士,现在还俗娶了娘子。娘子如今诵经念佛,咱这算佛本是道?”
十娘还是没回头,
李逸从后面抱住她,她挣扎了几下,
“娘子这念的金刚经?告诉我想从经文中知道什么?”
杜十娘流着泪道:“我想发度尽一切众生之大心,”
李逸打断了她,将她搂在怀里,凑在她耳畔道:“鸠摩罗什不是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娘子,我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你很伤心,甚至迷茫。
可金刚经也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唯有不住相、不偏执,才能把握实相。
你并不要太纠结其中,
顺其自然就好,夫君送你一句话,物来顺应,过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
杜十娘泣不成声:“我从没有想过,我的阿耶会要杀我阿郎,而我的阿兄亦因此丧命,我对不起阿郎,
我也对不起我阿耶阿兄,
我感觉一切错都在于我,”
“别这样想,你嫁给你爱的男人,这并没有错,错的是你祖母,你阿耶,你阿兄他们,他们可以不接受,大不了不往来,但你阿耶阿兄他们却要杀人,他们错的太离谱,
你为什么要用他们的错,来惩罚你自己呢?
你这样做,那我又该怎么办?”
“阿郎,我该怎么办?”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是杜家女,但如今嫁做李家妇,你就是李家人了。”
(本章完)
第269章 吃饱了的烦扰
第269章 吃饱了的烦扰
人没有吃饱,就只有一个烦扰,吃饱了,就有无数的烦扰。
隔壁东市传来闭市的击钲声,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李逸已经习惯了这鼓钲声,中午东市击鼓三百下开市,日落前七刻击钲三百下闭市。
看看天色,如今春天,太阳落的早,因此大概是酉时还差一点就要闭市了。长安的坊门和城门,则是还有七刻钟时间关闭,正好是日落时关闭坊门、城门,然后无聊的长安夜晚就开始了。
大家被关闭在一个个封闭的坊区里,夜晚不许乱走,否则就是犯宵禁,后果严重。
到如今,李逸都还很不喜欢这种制度,太阳一落山,就得关在家里,这还是京师呢。
丰富而美好的夜生活呢?
贵族们倒也还可以关起门来自娱自乐,比如人家陇西王和渤海王哥俩,年纪轻轻,就各自拥有一百多个风情万种的美貌歌妓舞姬,人家晚上别提多快乐。
李逸回来了,
晚餐也要丰富许多,
以李家如今的地位和家业,什么山珍海味都可以天天吃,但十娘当家,还是提倡朴素不奢靡浪费,平时饭菜标准就四菜一汤。
李逸却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没必要委屈嘛。
今天的菜很丰盛,而且有不少时鲜。
司竹园带回来的黄泥拱春笋,油焖笋、腊肉炒春笋、腌笃鲜,一笋三吃。
然后就是新鲜嫩榆钱加面粉拌匀蒸出的榆钱饭,
枸杞头瘦肉汤,香椿炒鸡蛋,荠菜饺子,香干马兰头,
再加上二月里最肥美的清蒸鳜鱼,
再加上醋芹、炖羊肉、冷切羊肉以及羊汤,
浅水县公府的厨娘,如今手艺已经很合李逸胃口了,得到李逸不少指点,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甚至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姬令仪手捧着腹部坐到餐桌前,看着清蒸鳜鱼,笑道:“二月的鳜鱼正是肥美时,恰好今日四哥四嫂今日送了些来,阿郎倒是好口福。
怎么没切一盘鱼鲙,虽不是鲈鱼,但做成金齑玉脍应当也很好下酒。”
李逸对于唐人很钟爱的生鱼片一直都比较抵触,这玩意太容易感染寄生虫,得了可不好治啊。
“鱼鲙还是得少吃,最好是不要吃,虽说鲜甜,可生鱼容易有寄生虫,吃了甚至有可能会寄生在肝肺和脑子里,到时可就难治了,
其实清蒸、红烧、香煎也都很好吃。”
“今天的清蒸鳜鱼用了吴越黄酒调味再放了点猪油,你们看这蒸出来的鱼肉色泽淡雅悦目,吃起来还味似蟹肉,细嫩鲜美,肥厚鲜美,
素君你应当多吃些,这孕妇吃清蒸鳜鱼,能补气血益虚劳,你四哥四嫂这鱼送的好。”
姬令仪便笑着对一旁还站着的三娘道:“三娘你得记下阿郎的话,吩咐厨房以后咱家不吃鱼鲙。”
李逸招呼还有几分拘谨的罗三娘坐,“坐啊,自家还这么客气呢?来家里,还习惯吗?”
罗三娘脸不由的红了,“习惯,大娘子还有姬姐姐、玉漱对我都很好。”
疏影进来,“阿郎,郡君说她要吃素,便就在佛堂用餐,让你们吃。”
李逸皱眉:“我难得回来,快请她来,来了也可以吃素。”
餐厅的乌木长案上,摆着这么多道菜,要是大娘子不来,就少了点气氛。
新罗婢察颜观色,立马给李逸盛了碗饭过来。
河北邢窑产的白瓷碗里盛着晶莹的桂球水晶米饭。
姬令仪也转移话题:“我四哥年后随阿郎先征谷州,再剿司竹园贼,一共得了三转勋,还升了长乐车骑府的兵曹参军事,得了从八品的实职,如今倒是比我大兄的吏部主事官还高了,昨天嫂子来看我,还一直说谢谢你呢。”
姬思恭倒也是运气好,跟着李逸这妹夫,短时间里就得了两次军功。
“你四哥也是有能力肯做事的,”
罗三娘坐在旁边,想到了自己二哥大富,也是托李逸关系点选中了府兵,然后又跟着随征谷州再剿司竹园贼,前后也得了三转勋,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实职,却已经得到了从九品的立信尉散职,
虽说国初勋名泛滥,散职散实官不值钱,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得到勋、散,仍是鲤鱼跃龙门了。
罗大富如今得到了立信尉,虽没实职,可已经可以凭借到兵部番上,累满年资后就可去铨选,通过了就能得到实职。
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有了出身。
疏影终于把一身素服的十娘请了过来。
李逸给她拉开椅子,“饭还是得吃的,一起吃也热闹些,今天有不少素菜,还是当季的野菜呢,尝尝鲜。”
李家的餐厅也充满着李逸个人特色,木地板上是各式高腿家具,高腿长案餐桌,靠背圈椅,还有餐边柜等等,
李逸觉得高腿家具用的舒服,他不喜欢跪坐,哪怕有凭几支撑,或是夹坐小腿间的支踵,跪坐还是不舒服,
而盘腿或箕坐又不雅观,
高足的坐具,垂着腿,从轻松自然,尤其是加上靠背和扶手,那才叫休闲放松。
他也不喜欢分餐制,觉得太过生份了。
一家人,大家聚坐合餐也挺好的,反正有公筷公勺也一样卫生。
虽然姬令仪也曾劝说李逸,说这样会让人觉得李家是暴发户,但李逸不在乎。自己家吃饱,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就喜欢一起围坐吃饭的那种气氛。
有时李世民、杜如晦、李靖等来他这做客,不管是吃饭还是烧烤,大家也都能接受。
那些不能接受的,李逸反正也不邀请他们来吃饭,管他呢。
“现在这季节的香椿,可是最鲜嫩的,你们多吃点。”
香椿炒鸡蛋,鲜爽可口。
“刚才在门口碰到隔壁李公,他说我们家如今虽然乌头门扩大了,可院子还是有些小了,我觉得也有道理,正好隔壁务本坊那宅子挺大,十七亩的园宅,是这一倍了,又是十娘以前的住的,
要不我们挑个吉日,搬去务本坊住?”李逸给十娘夹了筷子香干炒马兰头,这种茎部略带紫红色的野菜,焯水后凉拌香干,那是一绝,口感鲜嫩,既有马兰头的清香,又有香干的醇厚,吃起来感觉清甜,能够直接品尝到春天的气息。
十娘看着丈夫:“务本坊那宅子其实不大,就是南园水景造的较好,我最近也让人物色了几处宅院,
其中有一处在东市北面的胜业坊西北隅,占地四十八亩,原就是前朝金紫大臣之宅,我们若买下来,不需要太大改动,就可入住。”
杜十娘不愿意搬去杜家旧宅住,
她看中的胜业坊的这宅院,原也是一位三品以上大臣宅邸,不仅占地四十八亩,而且还引入了漕渠之水,里面也有营造的很好的园林景致,还有南北两座院落,
院子都是三进三跨,带有工字厅。
各方面条件都是很好的,甚至还在坊墙上直接开了大门,这样进出可以不经坊门非常方便。
胜业坊就在东市北面,离皇城又近,这里也是贵族高官云集。
“若是价格合适就买,”李逸倒是并不挑剔,既然十娘愿住务本坊,那就再买一座。
“地价要二百万,另外宅、园、树木这些算三百万,加起来总共要五百万钱。”
“那也不算贵,五千贯而已。”李逸觉得四十八亩的宅院,位置那么好,又有地皮,又是那么好园子的话,这个价格还行,而且以后长安的房子肯定越来越贵,尤其是这种豪宅。
“娘子要是觉得合适,那就过户换契,”
五千贯,李逸是眼都没眨一下。
罗三娘在旁边听的有些心砰砰直跳,想想去年夏天时,李逸得当锅换粮,跟着她一起炸豆腐做腐竹生意,几文钱几文钱的精打细算,如今却已经是一张口就五千贯买个宅子。
她感觉自己跟无逸是差距越来越远了。
“昨日大兴善寺的比丘尼来化缘,”十娘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李逸夹起一块腌笃鲜里的咸肉,吃起来口感咸鲜,他听说十娘最近念佛诵经,给一些寺里布施,结果就引来许多尼姑和尚。他对此有些反感,便借此机会道:“其实做善事,何必假手于人呢,
我看娘子最近心情不好,你倒不如带上奴仆家丁,到城外去搭粥棚施粥,眼下青黄不接,许多人都饿肚子呢,
咱们要搬去胜业坊,娘子也可以给这邻里孤寡贫困的,送点粮油。”
他说起司竹园南山剿匪,无数流民在山里,都在剥树皮挖草根煮着吃,许多孩子饿的真是如一把柴。
人饿的只看到骨头。
“娘子你挑些聪明伶俐些的饥民孤儿,收养到各处田庄、作坊里,也算是救命积德,这些孩子让跟着学习做事·······”
大兴善寺占据长安城一整坊之地,据地数百亩,这可是在长安城中,还是紧邻着朱雀大街的。
那里的和尚们会缺钱?
谁不知道大兴善寺香积厨放贷,还有长生库抵押。
把钱粮布施给他们,他们也未必真就拿去救济孤苦,更可能是拿去放贷,拿去经营生意,甚至买田买奴。
还不如自己做点实在善事,
收养些孤儿,或是招些灾民做佃户,又或雇佣一些穷人做事,既能得好名声,也能满足李家现在渐扩大的家业用人需求。甚至自己养的孤儿,以后还能更放心。
姬令仪道:“豪门大户,灾荒年月,青黄不接之时,都是一边施粥,一边大肆放贷,更是趁机挑那孤儿收养,”
“胜业坊那个宅子,早点买下来,到时把家里攒的铜钱先用了。”
“五百万呢,都用铜钱?得几万斤钱,那不得拉几十车?”
“咱家也没那么多铜钱吧,先把铜钱用了,不够的再用绢布。金、银不要用,都存着。”李逸交待。
“为甚?”
“你忘记你们郎君我现在是朝廷的铸钱使了,朝廷在铸新钱,以后这些旧钱不好用了,而且朝廷不少新政会出来,咱现在干脆用掉那些旧钱。”
“五铢肉好钱也用掉?那些可都是好钱,贵族豪门收了这些好钱,可都是囤积窑藏不用的。”
“以后五铢肉好就算不得好钱了,朝廷新铸开元通宝,十钱重一两,含铜六八,比五铢肉好更好。”
(本章完)
第270章 有便宜不占
第270章 有便宜不占
一大早。
李逸便前去交钱买房。
胜业坊在皇城之东、东市之北,和李逸现在住的平康坊是斜对角相邻。距离倒也不远,都无需骑马走着一会便到。
管家富安和账房平安,还有三娘跟着他一同前去。
无须入坊,直接来到坊西北隅,那座大宅院在北坊墙上开有大门,乌头大门高二丈二,显示着曾经主人的荣耀。
穿着绛褠服的工部令史早就带着坊正等几个人在那里等候,见面很客气的上前问好,然后掏出了宅契。
“这宅子前主人是前朝权贵虞世基,性喜奢侈,其继室孙氏,更是性骄淫,恣意奢靡。”这个工部老吏提起这宅院旧主,也是滔滔不绝。
什么当年虞世基虞世南兄弟俩自小就负有才名,入隋的时候甚至被时人谓之二陆,比之晋朝陆机陆云兄弟。
虞世基非常有才华,在陈朝就官至尚书左丞,后来陈国灭入隋居长安,却只能以佣书养亲。可这位后来却青云直上,在大业朝,与苏威、宇文述等共掌吏部选官,称为选曹七贵,而虞世基更有专断之权。
后来又以内史侍郎参专典机密预政事,成为宰相。
“想当年这里啊,其门如市,金宝盈积,虞世基公然鬻官卖狱,贿赂公行,生活奢靡无比。
这宅院占地四十八亩,五千贯,那绝对是非常划算。
光说这园,充满江南水乡之风景,光是人造的湖就有三十六亩,称为小西湖,装饰的假山,据说当年都是从太湖运来,运了千船。
水榭亭台不仅典雅精致,各种材料都是最好的。
那正堂十二根柱子,都是用的金丝楠木,撑起三重歇山顶,柱础嵌着玉石雕成的螭吻兽首,连檐角悬垂的铜铃都是鎏金的。
这些可都是当年得到炀帝特旨才能使用的。
就是那工字厅堂舍的明窗,也不是用一般的蛎壳,而是用的南海砗磲打磨而成。”
“当年虞府,连马厩食槽,都是用青玉雕成的。”
当年这个工部小吏,估计也参与过这座府的营建装修吧,李逸跟着他参观整个宅院。
务本坊杜淹的那个十七亩的水景宅园,跟这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虞世基人家直接就挖了个三十六亩的小西湖,湖上有岛,也还有一条长堤,那些亭阁楼台,让人真仿佛一下子来到了烟雨江南。
宅院就两个,但都是三跨三进的,
另外还有藏书楼、仓库等一些房子散落各处,甚至还带了一个小马球场。
虞世基被宇文化及杀死在江都,也算是到地府继续陪着杨广了。
“五千贯真的值,当年营建装饰,何止五千贯。”
“这小西湖引的是龙首渠西渠的水,都是活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甜水呢。”
八水绕长安,城中还有五渠。
龙首渠是引浐河水入渠,在长乐坡分为东西两渠,东渠北流至通化门外绕外郭城东北角西折入东内苑,汇为龙首池,再往东北经凝碧池、积翠池后西北流入太液池。
而西渠西南流至通化门入城,经永嘉坊,西流经胜业坊、崇仁坊,入皇城又北上入宫城,至太极宫后汇为山水池和东海池。
虞世基当年引龙首渠西流到他家来,弄出一个专属的小西湖,别提多牛。
虽说四十八亩宅院,这小西湖占了三十六亩,但李逸觉得很值。
这可是在长安城,还是西富东贵的皇城东。
“买了,立契交割吧。”李逸很痛快。
工字厅前的那株合抱粗的银杏树抽了新芽,树枝在春风中摇曳簌簌作响。
“这园中的那些草树木,都不止值百万,好多树都是各处移植来的名贵品种。”
那个令史把李逸请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的非常钦佩李县公,县公既然看上了此宅,小的倒是愿意帮忙,
我可以帮忙打点,只需缴纳三百万钱便可,”
这人话到此顿住,
李逸倒是从他那有些贪婪的眼神里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话直说。”
这老吏微微一笑,“一百万钱,小的便可帮县公上下都打点好。”
这宅子本来要五百万钱,他现在说拿一百万钱,就帮李逸把宅子弄成三百万,等于他赚一百万,李逸也省一百万。
李逸微笑。
老吏赶紧道:“这一百万不是小的贪,只是这上上下下各处都要打点,某其实也落不得多少的,”
怎么算,李逸都很划算。
但李逸却并没有马上点头。
老吏又道:“县公放心,红契马上能拿,一切手续齐全,绝不会有半点问题。”
“你们没少这样弄吧?”
老吏倒也实在:“居长安大不易,我们这些刀笔小吏,俸禄更是微薄,如今物价又高,实在是难,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你就不怕上面追查到?五百万的官产,一下子就变成了三百万,不管你们怎么运作,终究朝廷是亏了二百万的。”
“到底值五百万还是三百万,其实也都是要评估的,原来也许值五百万,但现在就值三百万。”老吏道。
这又不是仓库里的五百万文钱,变成了三百万,那就是亏空了二百万。
“这宅院里好久没打理了,许多地方损毁,园林荒废,肯定就没那么值钱了。”老吏道,甚至他向李逸透露,这事不是他一个工部流外吏私自弄,上面有人,而且是有能够罩的住的人,让李逸不用担心。
“我钱都已经备好了,你现在说这些,”李逸呵呵一笑,“我看这宅园很好,完全值五百万,就按原来说好的办吧,五百万,马上交割,换契!”
老吏王仁的笑容僵住,
好半天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李公可想好了,这可是相差百万钱啊,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情的。”
李逸摇头,
他们敢收,李逸还不敢送,省这一百万是没错,但也等于让他行贿一百万钱,那些官吏们倒是想咬一口肥肉,李逸没必要惹一身骚啊。
“我不差钱!”
王仁脸上再无笑容,甚至差点想甩袖而走。
李逸可能不差这一千贯,但他却很想赚这一百万,虽然最后他确实也只能分到一小部分,可对他来说还是很多的。
“李县公,这隔壁还有个球场,占地二十四亩,那球场修的极好,而且也还有不少房屋仓库马厩等,那马球场连上面的宅子等,原本也值二百万的,李县公若是要,可以帮你一百万买下。”
四十八亩的宅园,再加这个二十四亩的马球场,
李逸只用出四百万,另给他们一百五十万钱就行,而原本要值七百万。
这一个宅园一个球场,占了胜业坊西北一隅,也就是全坊的十六分之一。
胜业坊里布局也是大十字街把坊分成四片,每片里也有小十字街,然后每小片区,还会有巷和曲。
现在如果李逸买下这两处,那就等于是坊的西北角那片,全归他了。
“这球场二百万?”
“原本是二百万的,县公要,你出一百五十万就行,帮你再省五十万。”
李逸摆手。
“那我就连宅园带球场一并买下,七百万钱绢今日就交割给你,过户换契。”
“县公,你有钱也没必要这么浪费啊。”
李逸冲着他呵呵冷笑两声,王仁突然感觉头皮发麻的感觉,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理会这个老吏,
李逸叫来三娘几人,
“再去调些钱绢,我连隔壁的马球场一并买下了,总共七百万钱。”
对于现在的李逸来说,七千贯,也是一大笔钱,但掏的出。
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非给自己留下大隐患,行贿一百五十万,就为省一百五十万,那风险太大收益太低,性价比极低。
那老吏不过是个令史,地位卑微,当然愿意冒险。
李逸都开国县公、银青光禄大夫了,还能为了省这么一千五百贯,就让自己落下那么大把柄?
李逸有那么多赚钱的法子,哪用的着冒这种险。
一天内,调动七千贯钱,对如今的李逸来说并不用东拼西凑,更不用找人借钱。
他都不需要动用自己积攒的金银器、黄金这些,
上次郭氏娘三的家业被抄,皇帝赐给李逸,那就值千万了,其中钱绢也不少,李逸又把家里和十娘手里的铜钱,都先拿来用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铜钱,新钱出来后,朝廷会针对。
历史上李渊发行了新钱后,就禁止旧钱流通,尤其是那些恶钱,更是严厉打击,强迫百姓拿恶钱向官府兑换新钱,往往五恶钱只能换一新钱。
反正朝廷总不会吃亏,再怎么换百姓都要亏,现在换总比埋在猪圈里生锈强。
现在绢价也比较高,慢慢物价下降,绢价也不可能维持在三百多钱一匹,等到过几年,基本上就只能是二百钱左右一匹了。
只有黄金才是值得珍藏的。
其它的铜钱、绢布,都应当流通起来,不管是买田置地,还是买奴买牲口,都比存着强。
后面的交易很顺利,
管家他们拉去的钱绢,一一清点。
那些各式旧钱,也都分门别类,按正常的行市折算,王仁等经手此事的官吏没有人特意为难。
他们也不敢为难,虽然李逸没让他们咬上一块肥肉,可李逸现在正当红,皇帝、太子面前随时见面说上话的,他们可不敢乱来。
甚至这肉没吃上,还得担心李逸反手把他们告发。
王仁不仅没怠慢,还特事特办加急帮忙办完手续,把红契给送来了,该交的契税也没敢多要半分。
“李县公,这宅园和那球场,现在开始就彻底属于你了。”
李逸看着这人小心的样,知道他担心什么,便摸出个一两的小金铤塞到他手里:“有劳王令史奔走,辛苦了。放心,我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王仁长松口气,赶紧谢过。
回到衙门,王仁发现自己汗湿了衣襟。
“这个李无逸,果然了不得,”心里感叹着,坐了会又起身去了仓库。
“那些钱呢?”
“都在呢,还没入库,王兄,还按老规矩么?”
“那自然,肥肉没吃上,这汤还不喝两口,那岂不白忙活半天。”王仁道。
几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把李逸购宅子的铜钱搬来,把里面官铸的开皇五铢、大业五铢,全换成私铸的,
看着虽差不多,可私铸的却比官铸的成色差许多,有些甚至不如官钱价值一半。而私铸的鹅眼、白钱等,也换成更劣的。
这一番忙碌,以私换公,以劣换好,再把钱入库,几人轻松就赚了一大笔。
(本章完)
第271章 金身
第271章 金身
“李逸了七百万钱,刚买下胜业坊西北隅原虞世基的宅子,”
靖善坊内,占据一坊之地的皇家寺庙大兴善寺内,万年不良帅赵昶向坐在上首的钱九陇禀报着。
钱九陇一袭白衣认真的听着,这位四十多岁,虽然在几天前刚晋升为左监门将军了,但仍还充当着皇帝耳目,暗里监察百官。李逸是皇帝亲自交待过,要多关注的人。
“工部令史王义,愿意帮李逸以四百万钱就拿下那宅院带球场,条件是李逸再给他一百五十万钱,总共五百五十万钱就能拿下原价七百万的宅园、球场,但李逸拒绝了,甚至说他不缺钱。”
钱九陇微微一笑。
有点让他小惊讶,但又不那么惊讶。
“这小子确实不缺钱,过年的时候,杜淹儿子行刺他,事后圣人把杜淹母子的产业都没官转赐李逸,据说价值过千万。他又有不少作坊,听说也挺赚钱的。
他先前还卖金薯祥瑞,一颗卖十五两黄金,都卖了几百两黄金了,”
赵昶在万年县坊间被称为活阎罗,手下统领着一群不良人,在捕贼揖拿,尤其是刑侦审讯这块独有手段。
可在这位曾经的天子家奴,如今的金紫光禄大夫、左监门将军面前,赵昶却恭敬温驯的如同一条狗。
“宁肯多一百五十万钱,还真是任性。”脸上一条长疤的赵昶道,他想起去年初见李逸时,是他来万年县衙报案,他村里的一家人失踪,当时李逸还给了他一两黄金,是个大方的。
只是想不到,如今大方到一百五十万钱都看不上了。
“那是他聪明,你以为他如此年轻,一年时间不到,就能一路晋升为银青光禄大夫、浅水县开国公,真是运气好?这个年轻人,做事滴水不漏呢。”
“你把那个王义好好调查一下,胆子不小,张口就敢拿一百五十万,真不怕噎死。”
赵昶笑笑:“王义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工部令史,流外吏而已,他哪有这么大胆,不过是给人出面,这一百五十万,要分的人很多。”
“那是你的事,好好查清楚。”
钱九陇说完,便起身离开。
漫步大兴善寺内,红墙之外,是京师繁华,红墙之内,则是佛音袅袅,晨钟暮鼓。
不过钱九陇却很清楚,这里并非表面上看到的佛家圣地这么简单。
大兴善寺的历史可追溯到晋武帝时,距今都有五百年了,隋文帝营建大兴城,在九五高岗之地,朱雀门大街旁,特置大兴善寺和玄都观,大兴善寺便是原遵善寺移来改名,
开皇年间,许多天竺名僧抵达长安,在此译经传法,到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密宗祖庭。
隋灭唐兴,
大兴善寺依然是山门宏伟宛如城楼,整个寺庙占地广阔,独占五百多亩地,僧舍千间。
钱九陇也还很清楚,大兴善寺不仅是寺庙占地广、僧侣数量多,而且他们的净人、佃户也多,田地、作坊无数,更是长安最大的放贷者。
皇帝今日来寺中拜佛,
此时在舍利塔前,这座六边五层的砖塔,每层每面都设有佛龛。
钱九陇来到皇帝身边,陪着皇帝逛了一圈。
中午就在寺中吃斋饭素席。
素鸡、腐竹、豆腐、野菜,菜很清淡。
钱九陇在席间,把李逸七百万买宅子的事禀报。
皇帝夹起一块腐竹吃的很满意,“这小子现在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觉得惊讶了,小小年纪,倒还真有定力,一百五十万钱的便宜,也不肯占,让他做铸钱使,铸造新钱,我倒是更放心了。”
“臣已经派人去查那工部官吏了。”
李渊点头,又夹了一筷子香干拌马兰头。
“贵璋啊,你觉得这大兴善寺如何?”
“宏伟气派。”
“你还少说了一点,有钱。你看这寺中,到处都是铜像金身,李逸说铸新钱缺铜料,可这寺里到处都是铜佛像,铜法器,就那大雄宝殿里三尊大佛,大和尚说每尊两丈高,用铜三万六千斤,还用了许多百两黄金贴金······”
李渊话里都是充满着惊叹,
仅那三尊大佛,就用了十多万斤铜,还贴了三百两黄金。
“李逸说铸开元通宝新钱,一贯铜钱含铜八五,火耗十一,一贯钱实际用铜差不多六斤,这三尊大佛像的铜,能铸两万多贯新钱。”
钱九陇没接这话,
这可是大兴善寺,释教诸宗之一,虽说不如三阶教更势盛,但杂密却是非常有影响力的。
谁敢打大兴善寺中铜像金身的主意?
就是天子,也不敢吧。
李渊吃着和尚们精心准备的素席,却在说着如果让和尚们听了会肝颤的话,
“李逸说如今铜器贵重,许多不法商人,甚至是一些寺庙,都直接把铜钱熔炼取铜,然后铸造铜器出售,或是铸造铜佛像、铜法器自用,
你知道熔钱铸器有多大的利吗?一般铜器都能达到每斤六百钱,熔钱铸器利润至少三倍。
如大兴善寺这些寺庙,他们接受布施捐赠,又放贷钱粮和质库抵押,大量的铜钱流入寺中,
可他们却把钱熔炼取铜,用来铸铜像、法器,或是铸造铜镜、香炉、唾壶、铜铛、马镫、执壶、铜盘等售卖。”
“天下钱荒,这些和尚们倒要占很大一部份原因。”
钱九陇静静的听着,他跟随皇帝多年,知道有时皇帝也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是在问他。
“李逸说要解决钱荒,得铸造新钱,逐步废止旧钱,打击恶钱,规范私铸,甚至要禁囤钱,禁毁钱铸器,甚至直接禁止民间铸造和使用铜镜以外的铜器,禁止寺庙用铜来铸造佛像、法器,让他们用铅锡木土等做佛像法器,
还要鼓励开采铜铅锡等矿,同时又要限制铜镜等铜器价格,每斤铜器价不得超过一百六十钱,这样就能降低熔钱铸器牟利的行为,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你说他说的那些,有哪条是能轻松做到的?”
“算了,年轻人有冲劲也是好事,让他去试吧。”
饭后,皇帝漫步寺中,看着那到处金光灿灿的佛像,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新铸开元通宝钱。
“二百万买个马球场,李逸这是也想打马球了?那就赐他一套马球月杖。”
胜业坊。
李逸豪掷七百万,买下了四十八亩的虞世基旧宅和隔壁二十四亩的马球场,独占了胜业坊一隅之地。
“接下来,三娘你带人来打扫、装饰一下,然后挑个吉日,让十娘带大家搬过来住吧。”
这里其实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了,一切家具家用齐全。
罗三娘点头嗯了一声。
“我一会就回宜寿宫去了,家里你帮着照顾一下。”
回到平康坊,
李逸把宅契交给杜十娘保管,
虽然也想在家中多留些时间,可铸钱的任务紧,而且他还有个安抚南山流民的善后活。
吃过午饭便告别妻儿出门,
罗三娘依依不舍的送到街上,很想跟着李逸同去。
昨晚李逸回来,并没有住她那,而是住在了新罗婢那,这让罗三娘很是失望,这刚回又走,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多久。
“春耕开始了,各处庄子都要忙起来了,要是各处管事、庄头、掌柜的要来支用钱粮,你多操些心。”
骑马回宜寿宫,
一路上看到关中原野上,许多百姓都在忙春耕。
春天百姓们忙着种些谷子、糜子这些,这些大多是轮作。
回到宜寿宫,已是傍晚。
匠头赵丰赶紧来询问样钱是否得到通过。
“嗯,圣人对你雕刻的象牙样钱非常赞赏,就按此雕刻祖钱,你赶紧带匠头动手,雕好后还得再送圣人御览审核。”
李逸把一众铸钱匠头都叫过来,
“从现在起,赵丰检校宜寿钱监的丞,授八品。”
须发白的赵丰上前,接受李逸的任命。
紧接着李逸又挑选了四个老匠头,任命他们检校监作,授九品。
又任命了炉长、班头等。
一边让赵丰他们雕祖钱,一边准备铸钱前期工作。
“每炉需匠丁三十六人,按县公的安排,采用大坩埚等则日可铸两万钱,如果母钱翻砂法熟练,则还能再提高产量,”
一个完整的铸钱,工序极多,从熔炼合金,到制砂箱,砂舂填砂刮砂修型再到起模合箱充型开箱,
开箱后得到钱树,还只是毛坯件,还带着浇道铸柄,还要经过后续的锉边、滚边磨面洗眼,最后涮灰清砂,穿绳成串。
三十多个人一座炉子,一天能铸出两三万钱,已经很了不得了,以前他们最多一天一万钱。
“还请县公多调运铜铅锡料,另外炭需要很多,这三十六座炉子,木炭不能停,消耗量很大。”
铸钱炉是现成的,
工匠也是现成的,
工人倒也不缺,这里到处都是等待安置的流民,只要以工代赈,一天包两顿饭吃,再给一二升粮一天工钱,有的是人抢着要做工。
这也还能帮助流民善后。
“我们这就是在山里,又有这么多流民,直接安排人砍柴烧炭就是,一举两得,既解决炭的问题,还能降低成本,二来也可以安置一些流民。”
“还有现在开春了,我们可以组织流民和驻守在这的禁军,一起垦荒屯田,到时还能自给自足,节约开支。”
那些铸钱工人、烧炭工人的妻儿老小,可以组织起来开荒屯垦,组成生产互助组,李逸这边以钱监名义借给他们粮食种子农具等,这样也算是让那些钱监的工人没有后顾之忧。
与赵丰等一番商议过后,
初步定下,铸钱的匠头,带班的班头,包两餐,外加每天五升粟。工匠,包吃外,加每天三升粟工钱。
一般的铸钱工、烧炭工,则是包吃,加每天两升粟米工钱。
而其它负责运输等杂活的,则包两餐加一天一升粟工钱。
这个工钱已经很低了,只发点小米,没有钱。
可对于那些流民来说,这已经是让人激动的好消息,现在他们最缺的恰就是粮食,真给钱还没人愿意。
消息一出,无数人争抢报名,不管是铸钱还是烧炭,或是搬运,只要能有个活干能有口饭吃,还能拿到些小米做工钱,就满足了,起码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不会再担心饿死。
(本章完)
第272章 一人身兼六职
第272章 一人身兼六职
干一天活,才给一升粟工钱,这要是放太平年月,那得被人骂作扒皮鬼。可是现在,哪怕是一天才一升粟,众流民也是挤破脑袋。
本就是流民,有些是从朔方盐夏那边来的,有些是从陇右河西过来的,都是比关中贫困的地方,遇战乱加上饥荒,只能背井离乡的往富饶安稳的关中跑。
不少人以前还来关中做过麦客,
每年夏天,麦子都是关中的先熟,陇右朔方的熟的晚,许多穷人就结伴来关中收麦子,赚上一点粮食。
一遇灾荒,也是先想到来关中逃荒。
“老赵,你说一天才一升粟,是不是给的太少了?”
“还管两顿饭呢,这年月,对这些流民来说,能管两顿饭就不得了了,给这升粟,是让他们能够养家呢。”
一升粟,能养什么家人?
人挤人的招工现场,
很快,一千三百名铸钱工就最先招满,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两升粟,在所有流民眼里,这都是待遇最好的。
紧接着,又招了两千砍柴烧炭工,这活得在山里,没在作坊铸钱轻松,但冲着一天管两顿饭,加给两升粟工钱,也照样是很快就招满了。
最后七百名一天管两顿饭,只有一升粟工钱的杂工,也一样招满了。
四千人,
当宣布招满时,无数还没挤到前面的人已经在捶胸顿足。
要不是有一千禁军持矛提盾站在那,估计这些人都想要闹起来。
刚被太子李建成围剿了一通,
如今面对着有千名禁军的李逸,这些人也只能叹气连连,却不敢乱来。
“铸钱监现在暂时只需要这么多人,你们没招到的,也先别急。这山里,原也开垦了不少地,
现在可以再重新种起来,
正好开春,我可以调来种子、农具等,你们结成队组屯垦,
粮食收获之前,朝廷会借给你们口粮,无息。”
五户一保,五保为一甲,四甲为一屯。
五户一保,结成一个生产组,一起垦荒种地,互帮互助,保内五户人家,还有互相监督不法的责任,通贼通匪要负连坐责任,甚至需要轮流出人参加联防巡逻。
这样弄,也是因为这些全是流民,没有生产工具,也没有口粮钱财,他们没有生产自救的能力。
缺少牛马等大牲口,开荒耕种也困难,所以只能是几户联合起来生产,特别是不少流民缺少壮劳力的情况下。
百户一屯,
边赈济,边组织他们垦荒屯田,生产自救,李逸借给他们口粮和农具,但无需利息,免的他们承担不起。
那些铸钱工、烧炭工、杂工的家人,也可以编为屯户。
原先这南山无数流民,被李建成称为贼匪,把他们的窝棚木屋烧了,把他们赶出山,现在李逸又要重新安排他们屯垦,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受罪的还是这些百姓。
在这里护卫的一千禁军,李逸也安排他们在宜寿宫旁边屯垦一些地,这样也算自给自足。
接连几天,
赵丰等匠头忙碌着制作祖线,李逸则忙碌着在编保甲。
最后,在宜寿宫所在的黑水峪一带,李逸编了七十二屯,在诸山谷间弄了七十二个小屯庄,
给他们调来口粮、农具,
于是这些人就在选好的地方,伐木搭棚,树立栅墙,建立村屯,然后在山谷平地垦荒种地,其实原来许多谷地就被流民开垦耕种了,但上次被建成不分青红皂白的当做贼匪来剿,
每十天,
各屯的保甲长来宜寿宫领口粮。
口粮算是借的,以后要还,但不算他们利息。
两千炭工,也进山砍柴烧炭,在山里搭起棚子。
南山群盗,编户齐民,都为生产自救。
只要李逸能给这四千工人,七十二屯百姓供给口粮,那么就能这么安稳下去。
他们的要求真的很低,再苦再累,只要能有口吃的,就愿意听从安排。
一天一升粮工钱的杂工都抢着干,抢不到杂工,进山垦荒屯田,只要每十天能领到一次口粮,哪怕是借的,他们也愿意。
李逸想想自己,掏七百万买座豪带马球场的豪宅,豪掷千金。可细算一算,以如今的粮价,这笔钱也就只能买到一千九百多石粮食。
一人一天一升口粮,两万人一天就得吃两百石,这七百万也就够这里的流民们十天左右的口粮。
他在这铸钱,一个月如果三千赚钱,都还不够亏空的。
但从长远看,这两三万的流民,如果安抚好了,其实也能节省很多钱。就说这几年,司竹园群盗年年造反,每年都要攻破县城,造成的损失极大。
甚至仅是他们盘踞司竹园,就让朝廷损失了这片百里竹海的巨大收益。
而安抚住了这几万人,解决了这里的匪患,看不见的收益是巨大的,节省下来的贼匪开支是巨大的。
如果这七十二屯能稳定下来,以后这里还能增加几万亩十几万亩的垦荒新田,
更别说铸钱监要是月月赚三千,那一年可就是赚六万贯,很大一笔了。
几天后,
李逸带着赵丰他们新雕刻好的祖钱,再次回长安。
这次,还带来了善后安抚流民的计划。
太极宫,
李渊召见李逸。
“四千名匠丁,七十二屯流民?”
李渊拿着李逸写的详细奏疏,看的很仔细,也越看越惊讶,这小子做事雷厉风行,很有一套啊。
司竹群盗,为患已久,
他现在居然釜底抽薪,一招解决了?
不过看到这编的流民屯,居然编了七十二屯,那就是七千二百户,不管每户多少,那也是两三万人了。
以三万人计,光每天口粮就得几百石,
好一个大坑。
但李渊不得不承认,李逸能用此法安置他们,比太子建成一通乱剿要强的多。
光剿不能妥善安置,很快流民又会逃回山里,甚至流窜起来,为祸更大。
精铜雕制的祖钱,中间方孔只凿了一个小孔,并未完全打开。
“陛下,这个孔没开,是俗称金口未开,需要陛下御批通过,祖钱可使用后,方开金口,再用来制作母钱。”
“这祖钱雕制的很精细,朕很满意,那就开金口,翻砂铸造母钱吧。”
对于李逸招募了四千工人,和安置七十二屯流民之法,李渊也完全支持。
“那四千工人,以后就是宜寿钱监匠户,周边七十二屯流民,也都编户齐民落地安置,朕免他们三年租调。”
李逸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困难,这么多人,每天都得几百石口粮,何况还得付四千人的工钱,一天也得百石。
“朕会下旨,让太府寺从粮仓拨粮,你组织人到粮仓去运粮回去便是。”
李渊招手,让李逸坐到他旁边,
同坐御榻之上,
“上次祝山海作乱,周至县城士民工商几乎全跑了,成了座空城。
周至县的县令县丞等非常失职,听说整个南山下的周至、户县等的本地豪强大户,就没有不通贼匪的,”
说到这,李渊很是不满。
“朕已经把两县的所有官员都免职了,你现在宜寿宫,那你就兼宜寿宫监摄周至县令,
宜寿宫、宜寿钱监、周至县,你都一并管起来,
有空把宜寿宫也清理收拾一下,等到夏天,朕说不定也去那里转转。”
周至县令属于畿县令,品级是正六品上,比一般县令品级要高,但李逸现在都堂堂从三品了,还兼个六品县令?
“县令官虽小,却被称为地方官,你好好干,历练历练,不历州县,将来又如何拟台省呢。”
“虽说现在那边一团糟,可朕相信你的能力,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那边理顺,也肯定能把那边盘活。”
李逸还能说什么,
皇帝真是没把他当外人,这是把他当牛马了。
一人身兼数职啊,还领着一分俸禄。
他如今职事有太子左卫率、奉义宫总监,现在又充铸钱使,再兼宜寿宫监、宜寿钱监,摄周至县令。
一人身兼六职。
真是牛马都不敢这样使啊。
不过想想历史上,杨国忠一人身兼四十余职,倒还差远了。
就是李世民,头衔都比他多多了。
李世民现在是秦王、太尉、尚书令、雍州牧、右武侯大将军、上柱国、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蒲州总管,镇守长春宫。
“大理寺卿朗楚之上奏查获了一个案子,工部官吏上下勾结,贱卖官产,还监守自盗,以私铸恶钱换府库官钱好钱,其中有人工部令史叫王仁的,你可记得?”
“臣记得,上次回京,臣在胜业坊买了个宅子,就是经他手。”
李渊笑笑,“此人交待,说你那七百万的宅子和球场,他愿意给你弄成四百万价,你私下给他一百五十万就行,可你居然拒绝了。”
“那宅子是官产,臣岂能损公肥私。”
“可你事后并没有揭发此人!”
李逸无奈道:“当时王仁说这话时,只有我两人在,出的他口入的我耳,又无第三人,若是我揭举他,也无凭无证的。”
“哈哈哈,你能拒绝他就很不错了,”李渊摆摆手。
“这些蛀虫大理寺已经查出来了,上面一个员外郎,下面一窝官吏,朕将他们都已经抄家流放了。”
听到上面才一个六品员外郎,李逸就知道这事其实也是点到为止了。
“陛下圣明。”
“朕派人把这祖钱送回宜寿钱监,让他们按此铸母钱,开始铸钱,朕给你三天假,回家陪陪妻儿。”
“你了二百万买的马球场,也还没用过呢,正好试试这球场如何。”
李逸感觉他被李渊暗中监视着,王义出事,肯定不是早被朝廷盯上了,而是他好死不死的找了李逸,被上头发现了,于是才被连根拔起。
这种感觉真不好。
看来以后行事要越发小心才行了。
(本章完)
第273章 竹纸
第273章 竹纸
搬新家了。
独占胜业坊西北一隅之地,宅、园、马球场,总共七十二亩地,前朝权臣虞世基宅,处处都很让李逸满意。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家里趁着李逸回京,便正式搬家。
前一天,李逸特意到城南永乐坊家庙祭祖,按俗告之搬迁事宜。
这座皇帝敕建的十亩家庙,修的还是挺气派的,整个家庙形制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祠堂,只是此时还没有宗族祠堂。采用宅堂之制,布置的跟住宅差不多,正堂就是主殿,东西厢房就是配殿。
里面供奉着三庙,始祖李崇,昭李圆通,穆李孝安。
特意带上猪头羊头祭这几位,
占地十亩的家庙,其实已经挺气派了,十娘特意安排了两户奴仆在家里看护打扫。
李逸也特意把三千亩田地,划到家庙下,成为祭田。
这就相当于提前给子孙们置办了一份信托资金,这三千亩地的田租,主要用于以后家庙祭祀活动的开支,
祭田有其特殊性,就算李逸将来万一犯罪,哪怕是抄家,这祭田也不会被官府没收的,这实际就相当于留了一道保险,万一子孙不肖,也还能有点底子。
祭田收益,也还可以用于将来族内的私塾,资助族中子弟教育,以及赈济孤寡,或是族人婚嫁的补贴等。
这三千亩田,列在家庙下,跟无极学会差不多,收益还能再继续买田置地赚收益。
立约闻官,不得典卖。
李逸置下这三千亩祭田时,便已经定下规矩,这三千亩田,子孙不得典卖。
次日一早,
是吉日,选择了水日的龙蛇腾挪的辰时,正式搬家。
入宅前先净房。
撒糯米和盐于墙角,在大堂钻木取火,生起火盆驱逐不洁之气,李逸倒是很有经验了,取榆木取新火。
这次比当初头次在稻草棚钻木取火要顺利的多,
搓了一会就钻出了烟,赶紧吹燃火,榆树枝、柳树枝生起熊熊旺火。
这些做完,
李逸回到旧宅,一家人开始搬家。
知晓李逸搬家,刘黑子、罗大富等自然要来帮忙,连李德奖、丘神俨、赵永安、姬思恭、武君雅等也自然是来了。
“无逸这一年时间不到,宅子可是已经搬了好几次,越搬越大,越搬越红火!”刘黑子感叹无比的道。
去年夏,搬到滈河南岸稻地,在渠边支了个简单的稻草棚搬进去住。
然后没多久就重修了无极草堂搬进去了。
再后来进京买下了平康坊这八亩的宅院,
经历了羌兵之乱后,皇帝敕旨重修无极院,还加修了高高堡墙,无极草堂成了无极堡,
而李逸在这春天里,
又从平康坊宅搬到了胜业坊这七十二亩地的豪宅。
占了坊一隅的豪宅啊,了七百万钱,听到这个数字,刘黑子都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根本数不清。
何况李逸在长安也不仅是这两处宅子,务本坊还有个十七亩的大宅,怀远坊等几个坊内也还有七套宅院,还没算上杜十娘名下的。
就连姬娘子在长安城里都有自己的一座名下小院了。
这家子,长安这么多房子哪里住的过来啊。
杜十娘把一个红布口袋递给他,里面装着五枚铜钱,还有五个鸡蛋,这是要留在旧宅的,
“留财留福。”
“留财留福。”妻媵妾们一起道。
搬了新宅,以后这边就是别院,也还会留人看管,暂时是没打算卖掉的。
“吉时已至!”
丘神俨笑着喊道,这位丘家公子现在成了李逸的铁杆小弟,他认准了李逸这个大哥,虽然李逸比他年轻多了,
丘家男丁多,他就算是长房嫡次,也没什么卵用,他祖父现在还在交趾当太守呢,还是江陵萧铣的人。
他父亲倒是个郿城县公、左骁卫将军,可父亲的爵位将来也是他大哥丘英起的。
跟着李逸也不错,他刚认识李逸的时候,李逸是村长,他是队头。如今李逸是银青光禄大夫浅水县公,他丘神俨也已经成了骠骑府校尉,从七品了。
这升迁速度,已经后来居上,超过他大哥了。
李逸笑着抱起装着八分满的米桶,
杜十娘捧着个铁釜,锅里放了两条鲤鱼,媵姬令仪捧了个锻打铁锅,里面是一小包黑胡椒。妾金玉漱则抱了个蒸饭的木甑,妾罗三娘抱了烙饼的鏊子,通房疏影则拿着锅铲的饭勺。
唐人还是比较务实的,搬家习俗,也还注意的是衣食无忧年年有余。
搬家忌空手入屋,
所以一众来帮忙的朋友、部下,也都是或搬米或提油,或是捉着鸡鸭一起入红屋,每人还带了红包装了钱,这寓意着财旺兴富。
进门。
主妇杜十娘拿起绑着红布的新扫帚,亲自清扫门庭,这叫除晦迎新,媵妾们则把提前准备好的竹子摆在门两侧,这叫节节高升。
李逸带头祭拜新居的宅神,杜十娘则面对土地神方向献黄纸,然后夫妻两人手捧香火绕宅一周。
将近四万平的豪宅,绕宅一周,了好一会功夫。
大家都感叹李逸豪宅之豪。
长安城毕竟是隋朝修建,距今也数十年了,高级京官虽能赐宅地,但如今长安城中,也没有那么多空地,尤其是东城西城区。
除非愿意住到城南去。
一般五品官员,能有个十亩左右的宅地,四品官宅院在十五六亩左右。
而三品官,宅院能占到一坊的十六分之一,也就是大小十字街划分后的一小块。而一二品官,往往就能占到一坊的八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
李逸现在就是占了胜业坊十六分之一的西北隅,
但胜业坊比城南诸坊要大许多,他这一隅足有七十二亩地,这可是如今许多实职三品,都未必能有的,毕竟他不仅占地广,而且位置还好。
这可是紧邻皇城,又挨着东市。
一般来说,如今一个实职三品,大将军或是尚书、九卿这些,能有三四十亩的宅邸就不错了,更别说是那些贵族王公云集的几个坊中。
李逸这豪宅实在让人羡慕。
不过这个宅子能便宜李逸,倒不是别人买不起,七百万钱说贵但也不是那么贵,只是若达不到三品,是没资格住这么大宅的,而分割出售,必然破坏虞世基费尽心思营建装饰的这么奢靡的宅园价值。
“那个马球场真不错,平如削光如净,听说用糯米浆等夯实地面,还带有石看台,和观球亭等,又有配套齐全的马厩、饮马池、更衣室等,”说到这些地,李德奖和丘神俨几个贵族子弟都很兴奋,
隋唐将门子弟都擅骑射,也都喜欢马球这项贵族运动,
李逸新家这个马球场,那球场很大,占地近一万平,可以尽情的纵马奔驰追逐,配套的看台、马厩等也齐全,长安城中这么大的球场可少见。
李德奖家在平康坊的祖宅,在坊东南隅,占了一坊的八分之一,拥有八十多亩地,但李德奖家的马球场,就没有这么大这么豪华。
“以后定要来这里打球。”
李逸笑着欢迎。
李德奖几人则笑着说要组建一个马球队,
长安的顶级王公贵族,不仅喜欢打马球,还会养马球队,王公贵族们家的球队互相切磋比试。
李逸不会打马球,主要是他骑术还太一般,马球是一项比较激烈的竞技运动,那些贵族子弟可不是后世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空虚公子,如今的贵族子弟,尤其是长安的贵族子弟,大多是擅骑射的,
哪怕是所谓士族名门子弟,如五姓七家的,也都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个个能骑射擅击剑的。
这些家伙打起马球来太凶,
这时代,就连贵族女眷都喜欢打马球,只不过她们骑矮马小马,或是骑骡子骑驴,就没那么拼抢激烈了。
搬新家自然要暖房温锅,
跟李逸熟的,都知道李家的饭菜好吃,那是跟一般贵族家饮食完全不一样的好吃。
正当季的春笋是少不了的,油焖春笋、春笋炒腊肉、腌笃鲜、春笋鸡煲、双笋虾仁。
李逸简直能弄个全笋宴来。
“想不到笋子还能有这么多吃法,这个菜叫腌笃鲜?新鲜的排骨、腌制的咸肉,百叶结、春笋,再加上莴苣,一起烧汤,居然汤白汁浓,口味咸鲜。”
“是啊,看似一锅乱炖,结果肉盾酥肥、笋清香脆,好菜。”
当季的新鲜蚕豆烧着也好吃。
李逸指着桌子上那些笋做的菜,“我现在手底下几万流民,头痛的很,虽说已经编成屯子垦荒,可还得到几个月后才有收获,现在光靠朝廷拨粮也不是个事。
都说靠山吃山,我们周至县,最出名的不就是司竹园么,周回百里万亩竹林,渭川别的没有,就是这竹子最多。
现在这季节,刚好春笋出了,我想着咱们组织人挖笋,送来长安,一部份进贡宫廷,剩下的咱们送两市卖,”
卖笋换米,
不能一味的坐等靠,也还得自己想办法。
不仅是挖笋来卖,这春天也有许多野菜,香椿、榆钱、荠菜,也能采些来卖,能卖一点是一点嘛。
“这笋确实很鲜,可以试一试。”丘神俨支持。
后世周至县已经没有了竹海,变成了渭川平原粮田,大力种植猕猴桃了,但是现在,万亩竹园,还是相当壮观的。
这可是传说周穆王种下的第一棵竹子,历经几千年的。
这么大的竹园,光是作些竹席竹筐,挖些春笋还是没有挖掘出足够的潜力,竹子还可以造纸啊。
竹纸用嫩竹制作,也称为毛边纸,具有纤维细长,光滑柔韧等优点,其中上品者,甚至能跟宣纸齐名,竹纸本身就是始作于唐而兴于宋。
纸在唐朝,还是很贵的,北方的各种麻纸、皮纸等,一般人还真消费不起。守着万亩竹园,如果在传统的竹器之外,再用嫩竹制作竹纸,那可就又能挖掘出更大潜力。
现在有万亩竹林,有无数人工便宜的流民,搞个竹纸作坊条件很成熟。
搞起来,能够带动南山流民,甚至是周至百姓赚钱。
只是李逸还在考虑一个问题,
搞竹纸作坊,若是官营,那肯定自己也有点不愿意,可要是李逸自己经营,这里面水又很深,
造纸这可是世家门阀牢牢掌握的,
他觉得如果要弄,或许可以把武君雅丘神俨李德奖姬思恭这些小伙伴带上,他们也代表着数个贵族。
武君雅是武士棱儿子,武家现在是朝廷新贵。
李德奖是李靖儿子,李家是陇西李丹扬房,老牌关陇门阀。
丘神俨姬思恭家,也都是关陇军功贵族。
要是他们还不够,那可以考虑把李博义李奉慈哥俩喊上,这可是正牌宗室,皇帝李渊的亲侄子,也可以把义安王李孝常喊上,毕竟现在是他名义上的亲大伯。
叫上这么多大腿合伙,李逸相信这竹纸产业,就不用担心别人来抢了。
(本章完)
第274章 卷发胡姬眼睛绿
第274章 卷发胡姬眼睛绿
李逸正想着那两纨绔王爷,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
“无逸啊,你这是没把咱当兄弟啊,这乔迁新居这么大喜事,也不喊上哥哥们。”
兄弟俩一进门上来就是个热情拥抱,十分的自来熟。
“你这宅子不错,就是小了点。”
“不小了,这宅虽不大,但园子挺大,总共占地四十八亩,我把隔壁的马球场也买下来了,还有二十四亩。”
两位年轻郡王今天都是紫色绫袍,金线刺双孔雀纹,九环带、六合靴,头戴长脚幞头,加紫绣抹额。
“小了点,才四十八亩?”
哥俩得意的说他们的郡王府,都各占半坊之地,虽说是皇城南的坊较小,但也足有二百多亩地了。
“最近被圣人盯着读书,哎,把脑子都快读成浆糊了,今日总算是解脱,”
“除夕夜以后,我哥俩天天苦读啊,被禁闭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刚出来就听说无逸兄年后可是大大露了几回脸,立了好几个大功啊,
这又是谷州夜夺三堡五寨,又是凭一张嘴就劝降关东九员悍将,招降兵马万余。
回了长安,这又前往司竹园剿匪,把连折我大唐三员三品将军的祝山海张子惠二凶诛杀,”
哥俩就跟说相声似的,在那直拍大腿:“你说我们怎么就恰好都错过了呢,要是没被关在府中读书,咱哥俩也跟无逸兄一同出谷州战司竹园,那得多痛快!”
“真是错过了,错过了。”
哥俩不是空手来的,带了贺礼。
陇西王李博义带了一车高昌葡萄酒,外加一个碧眼波斯胡姬。而渤海王李奉慈也没小气,送了一车三勒浆,加一个擅长跳胡旋舞的粟特胡姬。
“兄弟,除夕夜就答应要送你胡姬美人,咱绝不食言,要不是一直被关在府里读书,早就把人送来了。”
李博义一招手,
便有手下带进来两个头戴幂篱,宽帽檐锤下薄绢直到脚下,朦朦胧胧,但能看出都是白人女子。
年轻,且美貌。
两人进来后,哥俩让她们摘下幂篱,“绝不让兄弟你失望,而且你放心,这虽是哥哥精挑细选的,但没用过。”
幂篱取下,
顿时一个迪丽热巴一个古力那扎出现在面前,
卷发胡儿眼睛绿,
那个波斯姬,有着一头大波浪金黄卷发,还有一双碧玉瞳。
而那位粟特姬,肌肤如玉鼻如锥,葡萄长带一边垂,同样也是明显白种人,有着一头好看的棕色长发。
这两人都是皮肤白皙,而且能歌善舞。
还特别年轻美貌。
李逸觉得这兄弟俩虽年轻,但不愧是集邮了一百多美人的风浪郡王,人家这审美就很高级,李逸跟他很有共鸣。
怪不得大汉大唐,历史上都非要万里远征西域,
光是这些美人就值得了。
两美人都披散着头发,额间贴钿,嘴角施对称妆靥,穿着低领襦裙,粉胸半掩,搭配着高腰间色长裙,显得特别的丰腴高挑,
一个腰系银链,一个则挂着铃铛,脚踩短皮靴,充满异域风情。
李逸承认,
这样的胡姬谁不喜欢。
不过这直接把人送家里来,就太直接了。
“他们从西域一路过来,在凉州呆了两年,来长安才一年,但汉话说的不错,”
长安的胡姬,基本上都是粟特胡商,沿着丝绸之路贩来的,据说这买卖比贩马可赚钱多了,起码三五倍的利润。
不少胡商,一次带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万里迢迢来中原,赚的盆满钵满,大大丰富了长安贵族们的生活。
这哥俩这么大方,
李逸觉得自己搞竹纸作坊,怎么也得带上人家,要不然太说不过去了。
“你们最近不用读书了吗?”
“陛下说我哥俩实在不是那块料,所以也就不强求我们了。”
“两位大王既然有空,那不如过两天随我去宜寿宫那边转转,”李逸把哥俩请到厅,把丘神俨李德奖武君雅姬思恭等也都喊上。
“竹子造纸?”
“嗯,竹子造纸之术,据说晋代葛洪在传统造纸术上加以改进的,竹子造的纸,不输麻纸。”
李博义只知道朝廷公文用纸,都是黄麻纸,而黄麻纸产出最好的是在蜀中。
关中地区以皮纸为主流,用楮树皮、桑皮造纸。
“葛洪我听说是炼丹的吧,还会造纸,用竹子造纸?竹子那么硬,能造纸?”李奉慈有些怀疑,毕竟不管是用麻,还是树皮,或是破布等造纸,那都还是软的,竹子那么硬怎么造纸。
“把竹子沤烂捣碎就能造纸了,当然也可以用嫩竹造纸,品质更好。”李逸笑道:“两位大王有没有兴趣一起弄个竹纸作坊?”
“那就玩玩,”李博义不在乎的道,他不缺钱,他只是愿意跟李逸一起玩。
武君雅等自然也愿意跟李逸一起弄造纸坊,他们都是贵族出身,但都是年轻人,家里的钱财是家里的。
虽然没听说过有用竹子造纸的,可这话是李逸说的,大家信。
见过了李逸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他就是说能用石头造纸,用稻草造纸,估计大家都信。
造纸五大材料,麻桑藤楮竹,竹子造纸,将来才是王道啊。
在长安休了三天假,
搬了新家,跟李博义他们商量合伙搞造纸坊,然后还一起打了几场马球。
打马球挺刺激的,就是他技术太菜,不过越菜的时候越好玩。
三天休息过后,
李逸重返宜寿宫,这次他还带上了李博义李奉慈哥俩,甚至还带上了自己的一猫二狗。
那狸现在长的壮实,家里都没人管的了,从御宿乡带到长安来,结果到处打架,李逸便干脆带来宜寿宫,
山里老鼠多,晚上吵的很,有狸镇着,那些老鼠就不敢来了。
而旺财和来福两傻狗,一个是羌獒,如今长的壮如熊,也是喜欢惹事的,家里都嫌太大太凶,而另一只是草狗,在家也是只会吃了睡睡了吃,连看门的福伯都嫌弃。
他在家休息的这三天,
检校宜寿钱监监丞的赵丰等很卖力,精雕祖钱得圣人御览通过后,他们马上就把祖钱开了金口,然后精细翻砂铸造了一批母钱。
这些母钱铸造的很精细,钱文清晰,边缘规整,这些母钱就是铸造的钱模,要比大批量铸的钱质量更好些。
“我们昨天已经开炉正式铸钱,”
“铸了多少?”
“因为是试铸,所以每炉都只铸了一万钱,”
三十六炉都开工了,昨天就铸了三百六十贯。
赵丰带着李逸去看新铸好的钱,李博义哥俩对这铸钱坊处处都感到好奇。
仓库里,
由禁军轮值当班把守,出入都需要凭腰牌,十分严格。
进入仓库,
里面是一堆堆钱,
金光灿灿。
开元通宝钱属于青铜钱,但刚铸好的青铜是金色的,很好看,有点像18k金颜色。
这些铜钱只有在使用过程中,慢慢的表面氧化,才会变的没那么黄。
李逸挨个查看那些新铸好的钱,
三百六十串钱,每串千钱,崭新的钱,崭新的麻绳,
这第一批铸的钱,比李逸预料中的还要好,成品非常不错。
铜六八、铅二四、锡八,这个是最终确定的合金比例,比历史上开元通宝刚开始铸造时的铜含量要低,历史上新铸钱,铜含量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但这版开元通宝,铜料只占百分之六十八,不到七十。
不过铸出来的钱成色还是挺好看,并没有因为铅锡占了百分之三十二,就显得发青发白这些。
而赵丰他们这些老铸钱匠,技术把关的很好,哪怕用的是翻砂铸造这种新技术,可对浸淫铸钱数十年的他们来说,一法通百法通。
“核算过成本吗?”
“我们初步核算,铸钱千文,成本七百钱。”
这个成本中,铜料成本最高,现在铜价贵,加上铅锡,这料的成本就占到总成本的六十。
燃料和冶炼成本也挺高,一炉一天工烧几百斤炭,而熔炼合金的时候,损耗达到百分之十一。
其它的工匠工钱,管理运输成本,以及模具等的损耗等,
全加起来,铸一千钱成本七百,获利三百钱。
利润已经非常高了,达到百分之四十二点八。
“没算错?能有这么多?”
“这还是试铸,要是以后产量上来了,损耗也还能减少,人工开支等也能减少,利润还能提升,我预估,六百钱本钱就能铸出一千钱了。”
这让李逸觉得这利太多了,或许应当提高些铜料,否则铸币利太多,必然引起私铸,还会使得货币贬值物价通胀。
都不需要铸恶钱,就铸官钱一样标准,六百本钱,就能赚四百,这是百分之六十六点七的利润了。
“如果把铜料降低到六成,那么铸一千钱,甚至只要四百本钱。”
李逸还想着说提高铜料,赵丰他们却觉得还能再降点。
“新铸开元通宝,一贯钱足足百两,比隋五铢可是重了许多,而且采用翻砂铸法,铸出的钱更精美,降低些铜,也仍是好钱。”
但李逸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有太高的铸币利润,否则就跟铸当十钱、当二十钱一样了,
金属货币时代,货币还是得能与本身价值相匹配才是较好的。
铸币得有利润,但不能太高,否则跟铸当十钱当二十钱有啥区别,都是在直接抢夺百姓财富,这种钱最后也都会出问题的。
“把铜铅锡合金比例再调一下,铜八三,铅十二,锡五,”
赵丰惊讶,“那一贯钱,铜料就直接要增加起码一斤了,”
一千铜钱,含铜就八十三两,而熔炼的时候还有十一个点的火耗,算下来一千钱,总共要耗费铜料九十二两多,合到五斤七两多。
“这样调整后,铸一千钱,工本钱就要近八百,等以后大批量铸造,最多也只能压到七百五十钱左右了。”
李逸却对成本增加利润减少这结果很满意,
“铸一千钱,本钱七百五,也还有二百五十的利润,很不错了。”
李博义哥俩在旁边听的很好奇,“这能多得利不好吗,为何还偏要加料,增加成本减少余利呢?”
“因为这是朝廷官钱,一文钱,本身就得能值一文。”
哥俩听的有些绕。
“可你这不也只用七百五本钱吗?”
赵丰在一旁解释:“若是有人想模伪私铸出这样的官钱,他们的成本可能得一千钱以上。”
“那又是为何?”他们彻底糊涂了。
“因为我们钱监的铜料、铅锡成本,以及人工、炭成本,还有我们的铸造技术这块,都不是一般私铸能比的,随便哪项他们都要比我们成本高。除非他们偷工减料,但私铸再加恶钱,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要是私铸出官钱一样的钱,那不好分辫追查,可你要是铸的是恶钱,那就会被发现、追究。
赵丰看着新铸好的那三百多贯钱,有些心疼:“这些钱已经铸好了,怎么处置?”
“自然是熔了,重新铸造。”
母钱、模具等都不需要调整,要调整的只是合金比例。
“我看这些钱挺好的,几百贯而已,用不着熔了重铸吧,掺着也一样能用嘛。”李博义道。
“这可不行,从宜寿宫监出去的钱,必须都得是铸造精美,打磨干净,剔除残次品的好钱,才能入库,移交民部流通。”
三百六十贯钱,
又全都拉出仓库,重新熔炼,把铜铅锡分离出来,很费了一些功夫。
经过重新调整合金比例后,钱监火力全开,三十六炉开始全力铸造。
工人们流水线作业,
每个铸钱炉,就是一个生产组,备砂、制模,那边熔炼、浇铸,然后又有人专门负责脱模取钱,
拆模,取出钱树,把钱剪下来,接着把铜钱打磨,去除毛刺打磨边缘,对方孔也要进一步凿刻,确定统一。
三十多人一组,
干的是热火朝天,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作坊管两顿饭,吃的很一般,就粟米饭,配上笋子、野菜汤,三天能吃加点荤,要么是加一块肉,或是加两块鱼。这么简单的伙食,钱监工人们却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毕竟这些人绝大多数先前还都是流民,被迫流落山中从贼,现在能有两顿饭吃,还有啥不满意的,每个人都很珍惜这工作。
产量天天在提升,
每炉从日铸万钱,到两万,再到三万,整个铸钱监,日产量也是突破千贯。
皇帝交给李逸的任务,铸币两万贯,也是提前完成。
总共铸造了三万六千余贯钱,然后没有铜料了。
仓库里铸好的开元通宝堆积如山。
“县公,工部那边铜料一直没送来,我们这已经没料开炉了,铸好的钱,民部也一直没有人来运,都堆满仓库了。”赵老头这段时间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甚至都感觉年轻了几岁。
“得催工部补料啊,这停一天,可就少铸千贯钱呢。”
“行,我再去长安跑一趟。”
这些天李逸也都没怎么管铸钱这边,一切上了正轨很顺利,他更多精力放在山里七十二屯的春耕抢种,放在组织百姓挖春笋采野菜,甚至是和伙伴们搞竹纸作坊上了。
没想到提前超额完成任务了,还断了料了。
三万六千多贯,用时才一个月。
李逸都很惊叹了。
“大家也都奋战一个月了,既然断料了,那就先放假三天,好好休息一下。”
“三天假期,工钱照发,食堂仍有饭吃。”李逸豪爽的道。
(本章完)
第275章 抢钱
第275章 抢钱
打马回京,
直奔皇城工部,看到紫袍玉带的李逸进来,工部官吏脸上都露出了些复杂的神情。
上月令史王仁案,最后可是牵连了几十名工部官吏抄家流放,其中还有个六品员外郎,另外还有两郎中一侍郎也因此牵连被罚。
“浅水县公,独孤尚书领兵在外,两位侍郎也都外出了。”
“那何郎中呢?”
“也不在公廨。”
“张员外郎?”
“张员外郎流放嶲州了。”
身着浅绿袍的主事招待李逸,很是小心。
“既然都不在,那我便直接跟你说吧,工部好久没有给宜寿钱监运铜料,铜料已经用完,钱监都已经停工了。
我派人数次回京催料,为何工部一直不理会?”
那绿袍主事拱手:“浅水县公,我们工部这个月已经给宜寿钱监运了数批铜料,我记得总共二十万斤铜。”
“二十万斤没错,已经都用完了。”
“用完了,怎么可能?前朝铸五铢钱,一个钱监一年也不过铸钱三千三百贯,用铜一万余斤而已,
你们一个月就用了二十万斤铜?”绿袍主事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引的旁边一众官吏侧目。
李逸冷笑两声:“你难道怀疑我们贪污了工部的铜料不成?”
“浅水县公,小的绝无此意,只是二十万斤铜料,哪能一个月就用完了,那得铸多少钱,”
“我来告诉你吧,我们用这二十万斤铜料,铸了三万六千贯钱,每贯钱含铜料百之八三,另加熔炼时火耗还有十一,算下来,铸一贯钱,共用到铜料九十二两一三,
你们送来的二十万斤铜用完,我们还搭进去了库存的七千多斤铜。”
那绿袍主事赔着笑脸:“浅水县公你说你们一个月铸了三万六千钱?开元通宝新钱,不是当十钱什么的?这怎么可能,一个月三万六千钱?我在工部三十年了,前朝铸钱最多的年份,也才铸三十余万贯而已,一个钱监一年就铸三千三百贯······”
李逸没兴趣跟这家伙纠缠:“那是过去,现在宜寿监一个月铸钱三万六千贯,你们赶紧把铜料补上,否则停工的责任都得算你们头上。”
走出工部,李逸又去隔壁民部。
这次是个员外郎接待。
“我之前几次派人通知民部去运铸好的新钱,你们怎么没人回应?”
“李公请坐,喝茶,我们也是想着等新钱多铸一些后,再去运,省的来回跑。现在才一个月,应当也就铸了几千贯钱,再多积攒些去运。”
“我记得我信中有跟你们说过那边每日铸新钱千贯,现在一个多月,仓库中已经堆了三万六千贯钱了,你们再不运,都要堆不下了。”
“多少?”
这位员外郎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了。
“三万六千贯。”
这位员外郎先前确实接到过李逸的信,让他们去接收铜钱,但他没放在心上,一天铸新钱千贯,哄谁呢。
可现在李逸当着他面说,他就有些将信将疑了,李逸不可能当面骗他吧。
皇城两个衙门转一圈,李逸回家了。
胜业坊浅水县公府,
内院里,
两个胡姬一个在弹琵琶一个在跳胡旋舞,红绡丫头则在旁边唱歌。
姬令仪在院里晒太阳散步,罗三娘则在打着算盘对账。
李逸一进来,
众人就都停了下来,全都围上来请安问好。
“十娘呢?”
“在屋里看书。”
“你们继续,”李逸笑着摆手,去寻妻子。
午后,
刚在家吃了顿午饭,皇帝就来召他进宫。
太极宫门前,
钱九陇在等他,
“恭喜钱公加官晋爵,”
钱九陇呵呵一笑,“圣人在殿中等候,几位相公也来了,圣人心情不错。”
对于这个家伙,李逸没敢大意,他现在已经看出来,这个李渊家奴出身的家伙,暗里掌握着监察之权,
天子家奴,皇帝心腹,这种人不能太轻近,也不能得罪。
李逸入宫,
殿外脱靴,报名入内。
大殿内燃着香,
殿中坐着几位紫袍大臣,皇帝倚着凭几,正跟他们有说有笑。
“无逸来了,让他当面跟大家说说。”皇帝确实心情不错,满脸笑容对李逸招手。
“你跟裴监他们说说,这新钱铸造的情况,工部、民部上报,说你一个月内铸钱三万六千贯,把几位宰相都惊到了,都不肯相信呢。”
裴寂打量李逸,
“浅水公,果真已经铸出三万六千贯新钱?”
“没错,三万六千贯新钱已经入库,”
几位宰相都很惊讶,一天铸千贯啊。
“陛下,宜寿钱监三十六炉开工,一千多匠丁铸钱,另外还有两千炭工,又有几百杂工,采用翻砂铸钱法,比前朝范铸法要快许多,但现在铜料跟不上,臣催促工部几次要料,都没送,今日钱监已经不得不宣布放假三天了。”
李逸这次回来,也是早有准备。
特意还带了一箱钱回来,
当皇帝派人把这箱钱抬上金殿,
打开箱子,金光灿灿。
皇帝和宰相们一人提了一串钱,
沉甸甸的,极有份量。
拿来秤,当众秤量。
“六斤四两,”
再称一贯,还是六斤四两,一连称了十几贯钱,基本上都是这个重量。
裴寂都很惊讶,这意味着新钱铸造的很标准。
解开绳子,
十个钱一秤,一两重。
李渊把玩着手里的钱,“钱文清晰,轮廓规整、铸造精良,好钱。”
“此钱用料几何,成本多少?”
“回圣人,这些开元通宝新钱,采用铜八三铅十二锡五的比例,火耗十一,每贯的铜铅锡材料、木炭、熔炼火耗,以及工匠、砂模还有运输、管理的成本都算下来,千钱合七百五。”
“铜料增加了?记得你上次说铜料六八?”
“回圣人,采用翻砂铸钱法,效率大增,成本下降许多,加上以工代赈,人工便宜,故此用铜六八,则铸币利太多,臣以为铸钱还是不能利太多,否则容易引发私铸,便跟铸当十钱无异。”
一番解释,李渊倒也认可。
“现在宜寿钱监最大的问题是铜料供给不上,铸钱炉无法全力开工,甚至只能停掉一部份。”
·······
铜料供应问题,李渊和宰相们也没什么好办法,这天下未定,大唐也还没统一天下,忙着打仗,忙着恢复耕种,开产矿产的事,暂时也顾不上来,铜料也只能是旧钱等回收。
“诸位相公有什么好建议?”
李渊捏着一个新钱问。
民部尚书刘文静直言,“臣以为如今铜矿开采不足,解决铜料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回收恶钱,
用新钱换百姓手中恶钱,换回的恶钱熔炼取铜再铸新钱。”
裴寂笑着问:“怎么个换法,什么比例?”
开元通宝新钱,一贯重六斤四两,成本虽七百五十钱,但相比起隋开皇五铢、大业五铢等,可强了许多。
开皇五铢官钱,一贯也才重四斤二两,大业五铢甚至仅重三斤、两斤一贯。
而那些恶钱,什么鹅线、綖线钱等就更别提了,含铜量低,钱又轻,甚至有铅锡钱,一点铜都不含的。
刘文静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兑换法。
对于不同的钱,不同的兑换比例。
如开皇五铢,千钱重四斤二两,其铜料也占到八十五左右,属于好钱,但他一贯比开元通宝轻了二斤多。
“隋开皇五铢,得是开皇年间铸的肉好钱,三钱换两个开元通宝钱。”
而大业朝铸的五铢钱,大业初千钱重二斤,后期千钱仅重一斤,又夹铅锡多,故此大业初白钱,五钱换一个开元通宝,后期白钱,则十个钱换一个开元通宝。
“至于鹅眼、綖环钱等恶钱,则都按重量称,十斤换一斤新钱。”
裴寂出声反对:“陛下,这太过复杂了,臣以为历朝官铸钱,可以五钱换一个新钱,而鹅眼等私铸,一个新钱,换十两私铸恶钱。”
一个开元通宝换五个开皇五铢,换十个大业五铢,
换十两其它私铸恶钱。
李逸坐在那里,听的有些心惊。
隋开皇五铢,俗称肉好,含铜量比李逸现在铸的开元通宝还好一些,就是重量少,一千钱六十六两,而开元通宝一千钱一百两。
三贯五铢肉好,实际价值应当是跟两贯通宝相当。
刘文静的兑换比例比较便理,可裴寂直接说五个肉好换一个通宝,这就是抢钱了。
通宝钱定价五铢三倍多了。
至于大业钱,十个换一个,照样是抢钱。
白钱再差,也有千钱两斤,含铜量也有五六十,十贯就是二十斤钱,铜都有十来斤了,而一贯通宝总共才六斤四两,铜也不过五斤多点。
“陛下,这样换,只怕百姓不肯拿旧钱出来换!”李逸提醒。
“那你有何建议?”李渊问。
“臣以为三个隋五铢换两个开元通宝,价值是相当的。”
裴寂道:“朝廷铸钱也是要本钱的,新钱岂能与旧钱相论?”
李渊一番思索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开皇五铢两钱换一个新钱,大业五铢五钱换一个新钱,至于鹅眼等恶钱,十个换一个新钱。”
鹅眼钱又称鸡目钱,小五铢,千钱不过两斤左右,私铸的含铜量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下。
但十个鹅眼换一个开元通宝,也还是官方在占便宜。
正常这种钱,一换五,官方都赚。
“陛下,臣请求,开元通宝与绢交易,每匹绢换新钱一百八十文!”裴寂提议。
“陛下,每匹绢换新钱,当换二百四十钱。”刘文静反对。
现今绢价,一匹绢三百六十钱,可买米一斗,这里的钱,专指隋开皇五铢,其它钱则要相应折兑。
两文肉好钱换一文新钱,那绢价米价,相应调整,听着也没问题。
可这新钱还是有点涨的太快了,钱贵物轻。
李渊捋须,又搞折中那一套。
“每匹绢直新钱二百,常平仓米价,也改为每斗二百新钱。”
(本章完)
第276章 狼真的来了
第276章 狼真的来了
“一月铸钱三万六千贯,耗铜二十余万斤,竟获利九千贯!”
殿上,
李渊笑容满面,那一脸的褶皱如涟漪绽放。
铸钱居然有这么大的利,宜寿钱监既安置了司竹园南山几万流民,又还有这么大利润。一个月九千贯,一年岂不是十万贯?
“朕说过,你要是新钱铸的好,朕到时赐你一个铸钱炉,许你自行铸钱。现在朕兑现承诺,李逸,朕赐你一个铸钱炉!”
李渊豪爽大方,当下赐李逸一个铸钱炉,使他拥有合法铸币权。
“裴监,朕也赐你一座铸钱炉。”
皇帝又给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还有齐王李元吉这三个嫡子,也一人赐一座铸钱炉。
一口气赐了五座铸钱炉出去。
刘文静跪坐殿下,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有些难看,眼睛盯着裴寂,很是不平。
“从今起,禁行恶钱。”
皇帝命令以后诸市,市署官吏负责禁止恶钱,有以恶钱交易的,买卖双方都要处罚,恶钱必须向府官兑换好钱,或是由官府用绢兑换。
而前朝官铸钱,则暂时放缓一些,可以交易,也可以按官府规定比例兑换新钱。
京师两市,以及诸州市场上,都要张榜,置开元通宝样钱,那些恶钱,不得再入市交易,违者必严惩。
恶钱交易,杖刑。
而私铸恶钱,死刑。
凡天下诸州出铜铁之所,听人私采、官收其税,鼓励民间采矿,可又禁止私人买卖铜料和制造铜器,
民间仅限制作铜镜出售。
民间可以开采铜矿,但朝廷征收矿课后,其余的铜料,也必须全都卖给官府,不得私自买卖。
“禁铜令!”
一边是钱荒,天下缺钱,一方面又是铜器、佛像等铸造用铜巨大,甚至因为铸铜器的利润大,使得销钱铸器,毁钱铸佛等盛行,越发让钱荒严重。
现在李渊和宰相们看到铸钱有这么大利,于是都有心要加大铸造新钱规模,
禁断恶钱,回收旧钱,禁铜也势在必行。
获得了一座铸钱炉的李逸,收获不小。
但他现在没有铜料,
如果能有充足的铜料,一座铸钱炉按如今的技术,全力开工下,一年能铸万贯,可获利两千五百贯。
可问题是朝廷都缺铜料,哪会有铜料给他。
而现在朝廷新的铜矿开采政策,也只是允许民间开采,可采出来的铜都得由官府收购,不得私自买卖。
这简直是两头堵,李逸就算自己去开采铜矿,这铜也不能用来铸钱,他还是得在朝廷手里购买铜料。
宜寿钱监一个月给李渊赚了九千贯,李渊很高兴,高兴之余当然得弹琵琶,于是拉着裴寂,老哥俩北海泛舟,
君臣自弹自唱,好不痛快。
一曲毕,
李渊饮着美酒,感叹有些美中不足的是这么赚钱的铸币,居然铜料不足而停工了。
“益州多产铜,可在那边多开矿采铜。”裴寂建议。
“远水难解近渴!”李渊捋须。
“那就市场收恶钱,恶钱回收熔炼重铜,铸造新钱能获一遍利,回收恶钱时还能得一遍利,如此反复,则能不断铸造新钱,市面上恶钱也会越来越少。”
“此言甚是!”
“来,再弹一曲。”
次日午间,
东西市鼓声中开市,
今日两市中多了许多武侯,
市中心的市署衙前,还张贴了新的榜文,还挂了一串黄中带点白的新铜钱。
市署吏大声的喊着:“此乃朝廷新铸钱,名为开元通宝,千钱重六斤四两,每十钱重一两,
隋开皇五铢,两钱换一个新钱,大业五铢,五钱换一个新钱。
其余鹅眼等恶钱,十个换一个新钱。
今日起,禁恶钱交易,违者杖刑,私铸恶钱者,处死。
恶钱必须来市署换取开元通宝新钱,或是换绢。
前朝官铸钱,暂时仍可交易······”
市吏带着武候全天巡查两市,一经发现恶钱交易,立即处置。恶钱强制兑换新钱,并且公开杖刑。
悬挂在榜前的开元通宝,
金灿灿的很好看,
但大家一听,肉好钱两个才能换一个新钱,大业白钱更是五个才能换一个时,全都变了脸色。
有人在人群中喊道:“这是抢钱!”
至于鹅眼等小钱,十钱才换一钱,大家更是难以接受。
许多人干脆连生意都不做了,捂紧钱袋,赶紧离开市场回家。
一夜之间,
长安贵族官员之家,都接到了一道旨意。
朝廷正式颁布《禁蓄钱令》,规定私藏钱不得超过五千贯,超过部份,限期一年内处置完,对于王公,特别开恩,允许两年内处置完,
违者,按照官职大小,处以不同的罪刑。
同时规定,十贯以上的交易,必须兼用绢帛。
这旨意颁下,
京师沸腾,
所有人都在为朝廷的开元通宝而扰动,唯有李逸云淡风轻。
反正他这个铸钱使,提前把家里的铜钱全都光了,不管朝廷要怎么兑换旧钱,也抢不到他头上来。
朝廷还是会抢钱的,
铸一千钱,成本七百五,利二百五,百分之三十三的利润。可兑换旧钱、恶钱,又还有很大一笔利润。
这是公然抢夺百姓财富,
比起当十钱也就稍好一点罢了。
理论上,朝廷这铸一贯新钱,然后再兑换旧钱,这钱几乎就翻了一翻。
夜晚,
李逸坐在书房拨拉着算盘,
铸币成了一门暴利生意,
他一个月铸币三万六千贯,获利九千贯。而朝廷拿着他这三万六千贯钱,去兑换恶钱,保守能获利万贯。
朝廷把兑换回来的恶钱交给李逸熔炼,获得铜料又可以继续铸新钱,铸好的新钱,又拿到市场上回收恶钱,
这买卖无限循环,
每转一圈,都要刮下一圈油来。
谁的油?
谁手里有恶钱,谁就得被刮掉一层油,自然还是老百姓被掠夺了。
罗三娘也在拨算珠。
“一座铸钱炉,一天三万钱,那一年就是一万零九百五十贯钱,每贯钱可得利二百五十钱,则一年有两千七百三十七贯五百钱之利,”
罗三娘越算越激动,
一座铸钱炉也就三十余匠人工人,铜料、木炭等成本都算进去,居然有这么大利。
而且铸出来的钱,又不用跟其它货物一样担心卖不出去。
“你别想的那么好,现在圣人虽赐我一座铸钱炉,可我们没有铜料,拿什么铸钱?”
罗三娘却道:“既然圣人赐阿郎铸钱炉,总不可能不给铜料,”
“朝廷钱监都没铜料开工。”
“那我们能不能去收恶钱来熔炼铸钱,朝廷十个恶钱换一个新钱,我们可以九个恶钱换一个新钱,或是八个换一个?也还是有很大利润的。”
李逸笑笑,
“可别,现在朝廷新政颁行,处处紧盯着呢,别为了点小利冒险,犯不上。”
“那怎么办,咱们有铸钱炉,却没铜料铸钱,这一年可就要白白损失近三千贯钱啊,三千贯啊!”罗三娘心疼万分。
“别急,很多政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阿郎,会有什么变化啊?”
“实行不下去,自然就要变,比如说这铜矿开采,朝廷若是完全不许采铜后交易,那没多少人愿意去开矿,只要放开交易,那么我们不论是自己去采铜矿,还是买铜料,也就有铜可铸钱了,”
“再则,朝廷禁恶钱交易,却也没完全禁旧钱,前朝官铸钱也还是可以流通的,我们也有作坊等,到时收到的旧钱,完全可以回炉重铸成新钱的。”
罗三娘听了欢喜:“还是阿郎想的明白。”
“对了,”罗三娘想起一事,“前日秦王府来人,说起河东解池盐田的事,说是到了垦畦盐田的时节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一茬了,”李逸笑笑。
那块盐田还是去年李世民送他的,虽然也就一亩,但一年却能产两三千石盐,再加上捞些漫生盐,能获得不少盐。
“我跟秦王府管事商量过后,已经安排人过去那边了。”三娘道。
天色不早,
李逸看着她,
感受到李逸的目光,罗三娘羞的耳垂都红透了,低下脑袋。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忙着,倒是冷落你了。”
三娘低着脑袋跟鹌鹑一样。
“天色不早,歇息吧。”
罗三娘马上起身,低着头要往外走,“阿郎也早点歇息。”
李逸拉住她:“去哪呢?”
“回屋歇息。”
“今晚就歇在我这,”
三娘似被定住,浑身僵硬着。
“身子不方便吗?”李逸问。
罗三娘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赶紧摇头:“没,没有不方便。”
“那就留下。”
“好。”
李逸抱起她,
三娘娇呼一声。
“灯,”
“阿郎,灯还没吹灭。”
······
一夜春风,
次日清晨起来,
园里的桃开了。
宜寿钱监没有铜料开工,放假三天,李逸便也给自己放假三天,在长安好好陪陪妻妾们。
女儿李淑又长大不少,被奶娘喂的白白胖胖的,喜欢被李逸抱,阿巴阿巴的话多。
杜十娘依然还没走出来,抑郁着,李逸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阿郎,平康坊李二郎来了,说有急事。”
李逸来到前院客厅,
李德奖见面就告诉他一个最新消息:“刘武周,打过来了。”
就在这个四月初,刘武周引突厥兵马,屯兵黄蛇岭,兵锋甚盛。李元吉让车骑将军张达率百人前往迎战,张达认为兵少太冒险,可李元吉却硬逼他出兵。
张达无奈率兵出击,结果一到黄蛇岭便被突厥兵歼灭,张达也受伤被俘,愤怒的张达投降刘武周,然后引刘武周兵袭榆次,攻占。
榆次,就在太原东几十里。
一直喊狼来了狼来了,
这次狼真的来了。
(本章完)
第277章 加封冠军将军
第277章 加封冠军将军
“刘武周授宋金刚西南道大行台,率兵两万,又引突厥骑兵万骑,袭破榆次城,再围介休。”
太极殿中,
李渊看着地图,眉头紧皱,一张老脸愁的跟朵菊似的。
榆次在太原东面,而介休更在太原南面。
破榆次,围介休,刘武周这是铁了心要夺太原,一旦拿下介休,则太原的援兵也将被阻在南面。
“突厥人这是铁了心要与我大唐为敌了?”李渊长叹一声。
殿中气氛沉重,连裴寂此时也不敢吭声,一直以来,朝廷都错误的判断了局势,裴寂坚定的认为突厥人不会真的大举入侵。
尤其是在闰二月,始毕可汗率部至夏州与梁师都会合没多久,突然一病呜呼,当时满长安还在传,说这是天佑大唐。
还有人说始毕可汗刚到夏州,结果他的金狼大帐就被风吹垮,说这是不祥之兆,始毕活不过百天了,然后不久果然就死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始毕可汗死讯传来,李渊都高兴的拉着裴寂弹琵琶,喝的大醉,以为这下突厥人要退回草原了。
裴寂甚至还特派了八百里加急快马,赶往朔方,让先前出使突厥的骠骑将军高世静不要把那三万匹绢送给突厥,原本计划拿丰州胜州割让突厥来换取始毕可汗继续支持大唐一事,也不提了。
始毕死后,
突厥人倒是乱了一阵子,但并没有乱太久。
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年幼,可敦义成公主联合群臣,拥立了始毕可汗的弟弟俟利弗设为新可汗,号为处罗可汗。
处罗可汗阿史那·奚纯继位后,立即按突厥习俗,仍娶已嫁过他父亲启民可汗和兄长始毕可汗的隋义成公主为可敦。把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任命为泥步设,安置在突厥东部,幽州之北。
听闻唐朝原本派了使者带了三万匹绢来,可现在始毕可汗一死,唐使不来了,处罗大怒,当即令梁师都率兵进攻灵州,
丰州总管张长逊赶紧让高世静带着三万匹绢去拜见新大汗。
当时处罗可汗表面上是息怒了,实则对大唐越发不满。
转头就跟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暗中联系,还听了可敦的枕边风,派突厥骑兵去河北窦建德处,把义成公主的嫂子萧后,以及杨广孙子杨政道,迎接到塞北,
安置在定襄城,立杨政道为隋王,把留在东突厥境内的中原官吏、百姓,全部配给杨政道管治,复立“大隋”政权,拥有部众一万余人。
处罗可汗甚至公然宣称,先父丧失国家,靠隋朝才得以立为汗,如此大恩不能忘却。他称要出兵,帮杨政道复国,还说要夺取并州安置杨政道。
可此消息传回长安,
裴寂却依然认为,处罗可汗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继续讹诈大败,甚至认为处罗可汗刚称汗,现在没有多余精力南下。
他也没有始毕可汗那样的能力和威望,不足为惧。
于是乎,就这样一再错判,终于如今刘武周派宋金刚带着两万马邑军,加上一万突厥军,杀进了并州。
就算是裴寂,也知道这次他错了。
二月,始毕可汗病死夏州军中,当时整个长安都欢欣鼓舞。
三月,大隋在定襄复国,这个消息传回,却没有几人当回事。隋王杨政道,不过是齐王杨暕的遗腹子,一个两岁的奶娃,能复什么国,不过是突厥处罗可汗拿来讹诈大唐的傀儡罢了。
可现在四月,一万突厥骑兵随同刘武周正式攻入并州,破榆次围介休,这下再没有人敢说突厥人不是玩真的了。
“看来倒是早就让世民和李逸说中了,突厥人狼子野心,不欲我大唐一统中原矣。”李渊叹气。
本以为始毕可汗一死,突厥暂时不再是威胁,谁知道这处罗可汗继位,比始毕可汗还更凶恶。
刘文静出列。
“臣以为处罗可汗不过是想拿我大唐来立他的威,如今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秦王早就料定突厥会联合刘武周和梁师都南侵,
如今刘武周来势汹汹,倒也不必过于担忧,先前陛下已免齐王之职,如今只需要派坐镇长春宫的秦王殿下率军北上太原,便可解介休之围,并夺回榆次。
甚至干脆就借这次冲突,夺回并州以北诸州,把刘武周这个边患解除。
否则,并州以北不在我大唐之手,终究是隐患。”
并州石岭关以北,忻州、岚州、代州、蔚州、朔州、云州,俱不在大唐手中,任突厥人来去,
李唐这两年一直没有越过石岭关,连雁门关、楼烦关这样重要的边关都放弃,也都是因为起兵之初就是得到突厥人支持,因此一直没去打破旧有的形势。
甚至明知刘武周就是突厥人养的狗,也一直没动他。
就是不想跟突厥人起冲突。
但现在突厥人已经撕破脸,那干脆就收复并州以北诸州,灭了刘武周。
刘文静对突厥很熟,曾多次出使突厥,跟那边说的上话,他提出的这个建议,还是比较中肯的。
可裴寂却反对。
他主张出兵救援介休,增援太原,收复榆次,击退刘武周,回到战前状态即可,不宜跟突厥人直接开战。
“刘武周也仅是派了其妹夫宋金刚率三万人南下,还用不着动用秦王,派员大将率兵北上增援即可。”裴寂提出。
李渊心里也还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处罗可汗也还没对大唐正式宣战,只是派了一万人随同南下。
经过一番思索,
李渊决定先不动用李世民,
二郎能打,但经历泾州一战后,李渊现在是能不用二郎就不用。
“裴监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臣举荐太常少卿李仲文为行军总管,统兵两万北上解介休之围,增援并州。”
李渊对这个人选稍有犹豫。
李仲文是李密的叔叔,当年八柱国家之一的李弼有六个儿子,个个能征善战有勇有谋,其中李仲文的父亲李衍就非常能打。李仲文将门出身,虎父无犬子,也很能打。
隋末受李密造反影响,只能在关中举旗,也拉起了一支人马,后来接受平阳公主招揽,如今官居太常少卿。
“李仲文曾出使突厥,和突厥较熟。”裴寂又说了个用他的理由。
潜台词就是突厥人还可以争取,不一定就非要全面开战,让李仲文北上增援并州,打刘武周,争取拉拢突厥。
“好,就以李仲文为行军总管,率兵北上太原。”
“陛下,臣再举荐一人,太子左卫率浅水县公李逸,可为行军副总管。”裴寂笑呵呵的接着道。
“李逸?”
“陛下,李逸可是员福将,随秦王泾州战薛举,从太子援谷州战王世充,可都立下大功,之前还单独统兵征司竹园贼匪,更是表现出色。要不是他太年轻,臣都想直接举荐他为行军总管!”
李渊捋须:“李逸还兼着铸钱差事。”
“陛下,开元通宝新钱已经铸成,如今只要有铜料供给就行,李逸不用亲自盯着。
李逸年轻,但有勇有谋,颇有急智,随同李仲文将兵两万北上,比闲在宜寿宫强。”裴寂再三举荐。
“嗯,这小子运气确实好,那就授李逸为并州道行军副总管,加冠军将军。”
冠军将军,这是前不久朝廷刚推出的散号将军衔。
总共十等,从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到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这十等散号将军,也是因为散职、散实官这国初勋名已滥,可还有许多人归附大唐,不少武将也没有合适的职官安排,于是就授散号将军。
李逸有职事,太子左卫率,四品,还是奉义宫监兼宜寿宫监。明显李渊觉得他这官职太低了点,给他加个正三品的冠军将军散号将军衔,毕竟一军两万人,身为副总管,手底下的总管们,可能也都有三四品的官职、将军号,他这行军副总管总不能比手下总管品阶低吧。
李逸在家陪杜十娘下棋解闷,
皇帝旨意到。
授正三品冠军将军散号将军,拜并州道行军副总管。
免去他奉义宫监、宜寿宫监、摄宜寿钱监、周至县令等差使。
接下旨意,
李逸眉头皱起。
随太常少卿李仲文率兵两万北上增援并州?
对于李逸来说,他并不喜欢打仗。
跟李德奖、丘神俨这些军功贵族子弟不同,他们渴望上战场,渴望立战功,就连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这些地方豪强出身的武将,也非常渴望上战场,
在这个时代,这条路是最光明的路。
这些家伙也不怕死,
这是个勇敢的时代。
但李逸并不喜欢打仗,虽然他也想封爵国公,但也没必要非要战场上挣功名,行军打仗又苦又累就不说了,关键是很危险啊。
李逸很忧郁,
心里直骂娘,到底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这朝廷那么多大将不用,老惦记着老子干嘛。
老子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成丁呢,顶多算一个中男。
你们老把一个中男送上战场,这道德吗,这仁义吗,这良心不会痛吗?
李博义哥俩送他的热巴和那扎,他都还没来的及享受呢。
“浅水公,恭喜啊,这个年纪,就已经为一军行军副总管,协助统领两万大军呢,这统兵北上的机会,多少人都盼不到啊。”宣旨的是老熟人了,通事舍人崔敦礼。
正经博陵崔,五姓子。
这家伙现在心里挺酸的,真是看着李逸从一介田舍儿,一步步到了如今的银青光禄大夫、冠军将军、太子左卫率,现在又拜并州道行军副总管。
而他堂堂五姓子,一年多,还是六品通事舍人,没挪过窝。
“崔兄你莫非也想上战场?”
“男儿谁不渴望建功立业呢,”崔敦礼实话实说。
李逸笑道:“崔舍人若真想去,我倒可以成全,举荐你做行军记室如何”
“好。”这家伙兴奋的一口应下,一点没犹豫的。
五姓子也这么勇敢好战?倒是李逸又被震惊了一下。
“实在太感谢浅水县公了,若是能同往并州,那真是沾县公好大光了。”
夜里,
李逸独自叹气。
白天他接完旨,就有许多消息灵通的家伙找上门来,
都想跟着李逸这个福将,去并州捡点功劳。
几个老部下丘神俨李德奖他们自不用说,这回丘神俨大哥丘英起也想同往,他的大舅子姬思温,吏部主事都不想干了,要弃笔从戎,跟妹夫上战场。
还有杜家也不少子弟来找他,
认识的不认识的,今天礼物都收了半间屋子,都想走李逸这个行军副总管的后门,随征并州。
仿佛只要走这一趟,就能得勋升官似的。
(本章完)
第278章 猪队友们
第278章 猪队友们
巳时三刻,
皇城兵部衙门里,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立于厅中,紫袍玉带佩着金鱼袋,看到他,
李逸就想到长安一句俗话:宁食三斗葱,不惹屈突通,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
这兄弟俩出了名的毫不循私,千万别犯在这哥俩的手里,否则绝不留情。
这位胡须白,身形高大壮硕,掌心托着半枚兵符,站立在那自有一股慑人气场,双目炯炯有神。
“奉圣人口谕,授太常少卿李仲文并州道行军大总管合符调兵之权!”
太常少卿李仲文约五十左右,身着鎏金绢甲,身形高大魁梧,有着一副精心打理的美须髯。
李逸觉得这位上司过于精致了些。
李仲文从自己腰间蹀躞带上取下金鱼袋,把里面自己从皇帝那领取的另半边兵符拿出。
两名兵部掌固上前,
将两块鱼符合二为一,
两枚半符完美契合。
乌木案上横卧着合好的鎏金铜鱼符,鳞纹以错金法勾勒,鱼目赤红。
右符脊背錾刻兵部行军四字。
兵部主事手持黄麻纸抄录兵符编号存档备案。
李逸也被授予并州道行军副总管的鱼符,还有一道敕牒。
领完兵符,
屈突通也自忙去,李逸和李仲文去了一边西厅。
“县公好年轻,果真少年英雄。”李仲文手拿着那枚兵符把玩着,对李逸笑道。
“郡公八柱国家之后,世代将门,更是本朝开国元勋,李逸能够跟着郡公出征,也是福气。”
李仲文哈哈大笑,
“兵符已授,两万人马已经在召集中,三日内便可正式出发,”他把兵符装入金鱼袋,挂回腰间蹀躞带,往那里一坐,“宋金刚原不过是易州贼,早年与魏刀儿相连结,
魏刀儿被窦建德所灭,宋金刚也被击败,只好带着几千残部向西投奔了刘武周。
刘武周在隋末也不过是个马邑校尉而已,靠着给突厥人当狗才能占据代北之地。
宋金刚投刘武周,他也以为捡到个宝,将妹妹嫁给他,宋金刚也休掉自己元配······”
李仲文的话里充满了对刘武周、宋金刚的不屑。
“这次唯一有些麻烦的是突厥人,不过我曾多次出使突厥,跟突厥一众贵族也都很熟,
其实突厥人所求的不过是钱帛礼物罢了,给他们些好处,他们自会退去。”
“总管跟突厥人很熟?”
“想当年我在定襄金狼大帐跟始毕可汗喝过酒,跟俟利弗设、莫贺咄设,还有俟斤执失思力、夹毕特勤这些人可都是曾经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
俟利弗设就是现在的处罗可汗,这家伙好酒好色还好赌,当年跟我打赌,还欠了我十个突厥女奴没给呢。”
李逸看着这位总管的姿态,不由的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
太轻敌了。
李逸可是清楚记得,历史上刘武周引突厥南下,几乎席卷整个河东,李世民都曾经被迫屯兵柏壁龟守不出,对峙消耗了大半年。
这么轻敌,不是找死么。
李逸正头痛时,
四名身着华丽绢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当先的两人却正是陇西王李博义渤海王李奉慈哥俩,
“无逸兄弟,哥哥们终于向陛下讨到了旨意,也能随你出征了。”
李博义有些得意的亮出敕旨,
皇帝授上柱国陇西郡王李博义为行军总管。
李奉慈同样为行军总管。
李逸看着这哥俩头衔中都带着上柱国衔,不由的更觉得荒唐,这上柱国本来是最高的军功勋,
可这哥俩从没有上过战场,甚至都没在军中混过,结果一人顶着个上柱国。以前李逸觉得自己的上柱国很水,每次军中转一圈,就得了几转勋,加着加着就上柱国了,可跟他们一比,都已经够有含金量了。
“你们,行军总管?”
“嗯,这次两万人马,不是得编七军嘛,七个总管,我哥俩一人占一个。”李博义得意道。
“你是行军副大总管,我们是总管,比你低一级。”
这时李逸看到他们两人后面,还跟着两个更年轻些的,“这二位是?”
“哦,忘记跟你介绍了,这两都是我堂弟,柱国、右千牛备身、淮阳王道玄,今年十六。柱国、略阳郡公、左千牛备身道宗。
别看我这两弟弟年轻,但道玄骑射了得,道宗熟读兵书,现在都在左右府当千牛,也想跟着你去并州瞧瞧,陛下也允了,授他们为子总管。”
李道玄、李道宗,都是李虎的曾孙,李渊的侄儿,年纪和李逸相当,但长的高大魁梧,英气蓬勃。
这哥四个,三郡王一个郡公,也不知道为何李道宗就只是个郡公,但李逸却记得历史上,李道宗可是宗室里成就很高的,其它三个他以前都没听过。
李仲文对于这四位皇帝侄儿要随军,一点也不反对,甚至还很客气。
“李少卿,我打算带家兵随征,没问题吧?”李博义问。
“带子弟、部曲志愿从征,这向来是我们关陇将门出征的传统,放心,到时粮草行营统一供应,要是能立功,也照样录功授赏。”
李博义很满意这答复:“那我多带点,带三百吧。”
李奉慈说他也带三百家兵。
而那两位,则说带二百。
李逸有点目瞪口呆,人家李靖出征,上次父子三人,也就带了十五个部曲。
你们四兄弟,就带一千私部曲?
这朝廷允许拥有这么多私兵吗?
“无逸兄,带多少部曲?”
李逸觉得自己带十个八个部曲就够了,不还有亲兵么。
“要不哥哥们借你点先,一人借你一百骑如何?”
“你们说一人带三百人,是骑兵?”
“也不能叫骑兵,就是骑马的部曲,平时跟着骑马狩猎,也算有些配合,骑射都还过的去。”
听着李博义那轻飘飘的话,李逸对于大唐宗室郡王们的实力,又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就算这么纨绔的两年轻郡王,人家平时不仅养了上百的美人,原来还有这么多部曲私兵。
还是骑马的。
“跟秦王齐王他们比不了,秦王他们可是有几万人马,”
“对,平阳公主姐姐也有三万直属部下呢。”
不久后,
又有几名将领前来,
都是奉兵部命令调来行营的,
有个还是老熟人。
“刘世让拜见总管、副总管!”
浅水原一战中八总管之一的刘世让,还曾被俘,薛举让他城下劝降,他却让城中坚守,也获得李渊的赞赏,先前曾出任彭州刺史,如今在京为左武卫将军,便被授为行军司马。
行营长史则是左屯卫将军王行敏,此人原是上党一带的义军首领,归唐后授潞州刺史,再征入朝为左屯卫将军。
另有右骁卫将军于筠,中郎将樊伯通、张德政等也奉令随征。
李逸看着这几员将领,怪不得李渊要给他加个冠军将军散号了,长史王行敏、司马刘世让,都是当过三品刺史,现为十二卫的从三品将军。
于筠,一看这姓就知道是关陇贵族门阀里核心的于家出身,他也是三品的将军。
樊德伯、张德政也都是四品的中郎将。
要是把李博义哥俩这两总管算上,他这个副总管原本的太子左卫率,确实级别低了。
李仲文兼中军总管,于筠是左前厢军总管,李逸兼右后厢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为左右虞候军总管。
李博义李奉慈哥俩,则是左后厢总管、右前厢总管。
李逸看着这七军总管的人选,感觉混进了很不好的东西,战败几率又上升了。
太极宫中。
羊皮子味里混着龙涎香味,
皇帝李渊脚踩着巨大的地图,
整个天下就在他脚底。
李渊站在关中长安的位置,看向四面。
北面,李渊对突厥策略向来是徐徐图之,先结好,一次次的派使者出使突厥,送钱帛送女妓,尽量满足突厥人,重金买突厥的马,但现在这个策略已经失败了,突厥人得寸进尺越来越难满足,现在直接大举进攻。
西线,
开国之初,李渊就发兵伐陇右薛举,后来薛举大举进犯,派出世民迎战,虽有曲折,但最终灭掉了薛举,夺取了大半陇右。而如今,河西李轨也内乱,建成出原州,联合吐谷浑,眼看着整个河西将并入大唐版图。
这是最成功的一路,也解决了后患。
南线,立国之初,派黄台公李瑗安抚山南,派段纶经营益州,如今李孝恭击败招降了朱粲,老同学许绍又来投,李渊派李靖等增兵山南,要对江陵萧铣展开攻势。
在东线,
开国之初派建成世民出兵,夺取了新安等地后就退兵,坐山观王世充和李密斗。待李密兵败后,派李神通魏征安抚山东,又笼络幽州罗艺、营州邓嵩等。
遗憾的是,李神通坐失大好局面,如今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往黎阳李世绩处,李密旧部旧地,大多或归窦建德或归王世充。
甚至就连陕东对付王世充的要地谷州,
也是在刚刚又遭受了王世充的一次进攻,这次史万宝大败,损兵折将,任瓌也只能继续苦苦支撑。
如果没有刘武周引突厥入侵,
那么河东这个龙兴之地,会成为大唐扫平天下的钱粮供给之地。
蒲坂的王行本虽还在顽抗,但大唐只要继续围城,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如今刘武周引突厥杀入,局势瞬间就变了。
山东就顾不上了,
甚至洛阳西面的谷州一线,也只能守。
必须得稳住河东,
太原不容有失,介休、榆次必须立即收回。
安稳住并州,才能谋划洛阳。
唯有拿下洛阳,两京在手,才能天下我有。
皇帝目光落在并州太原,然后又移到同州长春宫,用二郎代替元吉坐镇太原无疑是最好的,
但李渊脑子里却回响着裴寂跟他说的一些话:刘文静为秦王心腹,与突厥关系密切。
李渊不得不谨慎使用二郎,如果把二郎放到太原,他最担心的是万一突厥人支持二郎,那才是真正的大患。
当年隋朝就喜欢对突厥人玩这招,如今突厥人也开始以汉制汉,假如突厥支持世民,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动摇?
(本章完)
第279章 朕能走到对岸吗
第279章 朕能走到对岸吗
李逸很想弄点意外,好免去此次出征。
隋朝百姓为了逃避赋役,甚至弄残手足,还称为福手福足。李逸不可能这么狠,他只想装病。
可是回到家,
看着那占地七十二亩的胜业坊豪宅,看着二丈二高的乌头门,看着门内列的戟,
李逸觉得自己想法太自私了。
哪能一边享受着大唐高官厚爵的待遇,又一边逃避着责任。
既要又要还要,这是不对的。
明知这仗艰难,可既然任务落到头上,总还得走一趟的。
回家后,李苦想冥想,可惜他也只记得刘武周在唐初几乎席卷河东,宋金刚手下还出了个绝世猛将尉迟恭,将来跟秦琼并列为门神的狠人。
演义里,后来李世民在美良川埋伏尉迟恭,秦叔宝三鞭换两锏,击败了那个日抢三关夜夺八寨的猛人。
具体的整个河东战役,他不太清楚,只记得好像裴寂都亲自出马挂帅,也败了,然后才是李世民出马,也是对峙了大半年后才抓住敌军断粮的机会打羸了。
可现在刘武周军还在并州一带,补给线并不长。
最麻烦的是这次统帅李仲文,虽是关陇军事门阀之后,之前也是在关中拉过队伍的,但今天看他那样子,很轻敌,没有意识到此次出征的真正困难。
骄兵必败啊。
再看七个总管,还混有李博义李奉慈这样两个纨绔郡王在内。
思来想去,
李逸决定借将。
上次司竹园剿贼,靠的就是秦琼罗士信等九将,谷州之战,也是有罗士信这样经验丰富的大将帮助。
李逸不是不相信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这些人,实在是没配合过。刘世让他稍了解点,但也只是记得他在浅水塬一战中成了俘虏。
王行敏也只是流贼出身。
田留安、刘德敏去了山东,常何、李君羡随太子去河西,这四将都借不了。
李靖又去了山南夔州。
只能借罗士信、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吴黑闼几将了。
李逸给皇帝写了一封借将奏疏。
要是能借来这五将,这趟并州之行,也多了几分保障。
李逸满心期待皇帝能够同意。
可惜第二天,皇帝召他入宫。
“昨日你上疏要借罗士信秦琼几将,朕不能答应你。”
李逸不明所以。
李渊还挺好,给他解释了下,“王世充刚刚在洛阳篡位僭越称帝了,”
称帝后的王世充自然得表现一下,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这新帝登基。
谷州就在洛阳西面百里,
卡在那里,让王世充是寝食难安,不拔掉这颗钉子,那洛阳就没有半点安全可言,随时能被唐军攻到城下。
万一再有哪个洛阳城里的家伙,谋划着引唐军来开城投降,他王世充有可能睡梦中就被人抄了家。
必须得夺回谷州,甚至是把陕虢二州拿到手,洛阳才有安全可言,还得把洛阳北面的河内夺回,以王屋为防御,他大郑国才能稳居中原,然后争霸天下。
王世充几次打谷州没成功,
这次也是苦心谋划,终于让他成功了,这次围城打援,成功的把史万宝大败,杀的落流水。
击败史万宝后,王世充继续猛攻谷州。
唐朝在那片地区的总负责人,陕州总管永安王李孝基,亲自带兵救援,也被击败。
一时间,谷州摇摇欲坠,甚至陕虢都有些危险。
李世民在长春宫上血书请战,
李渊拒绝了,但李渊调了他麾下的秦琼程咬金段志玄翟长孙以及张士贵诸将,前往救援谷州。
又调刘弘基去支持退守河内柏崖的黄君汉,把罗士信吴黑闼他们也调去了,不仅要守住柏崖堡,还得试图夺回怀州。
对于李渊来说,必须继续战略围堵洛阳王世充,谷州、怀州,就是绝不容有失的。
李逸想借的几员将领,全都派出去了,
没有档期!
面对着李逸,李渊难得的很有耐心,拉着他同坐御榻,絮絮叨叨的讲起了如今大唐面对的形势。
形势不容乐观。
尤其是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让大唐在东线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李逸静静听着,
慢慢的也听出味来了,皇帝跟他说这些倒不是问计,只是单纯的可能心里压力大,想找个人倾诉一番罢了。
隋乱以来,
到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那就是兼并阶段了。
一众势力大的反王,纷纷称帝。
刘武周马邑称帝,定国号汉,年号天兴,还接受突厥册封的定杨可汗。
王世充在洛阳称帝,建国号郑,降杨侗为潞国公。
而原本向洛阳称臣的窦建德,也是立马跟洛阳断了联系,开始设置天子仪仗。
其余的如李轨、萧铣也早都称帝。
被干死的皇帝都好几个了,大许皇帝宇文化及,大秦皇帝薛举、薛仁杲,还有即将凉凉的大凉皇帝李轨。
成王败寇,
失败者可没好下场,尤其是称帝的。
当初杀薛仁杲的时候,李渊就说过了,若是大唐败了,他父子下场也是如此。
“如今四面开战,处处出击,不论是钱粮还是兵马,都跟不上了,突厥再翻脸,危矣。”李渊叹气。
“陛下,臣倒以为,困难只是暂时的,放眼天下,唯我大唐是不断壮大,声势越来越雄的,天命在唐,李氏必主天下。
虽然眼下还有许多势力割据,但臣以为,不出三五年,天下必将皆归于李。”
李渊笑笑,
有些疲惫。
外人只看到皇帝高高在上,一言九鼎,
“朕现在是如履薄冰,你说朕能走到对岸吗?”
“肯定能。”
皇帝也会迷茫,也会犹豫,甚至会惶恐,正因如此,皇帝有时才会那么猜忌,猜忌大臣,甚至猜忌儿子。
对李逸这个年轻人,李渊难得的说了几句真心话。
“你年少却聪明,主意多,你替朕解解忧愁,如今四处开战,兵力捉襟见肘,甚至现在突厥人大举入侵,关中也面临危险,该当如何?”
“兵力不足,那就增兵。”李逸倒也直接。
“关中空虚,那就增强防御。”
李渊若有所思,“具体一些。”
“朝廷现在有设立行台、总管府,派亲王或大将任总管,总管诸州之军政,有很大的自主权,
但朝廷在关中地区,虽有大量骠骑府车骑府,可分属诸卫府,
臣以为,如今天下未定,可以暂时将关中划分出数道,每道设总管,或另设一个将军统领军事,这样可加强关中防御。”
李渊从中听到了一些敏感的信息。
如今大唐虽行府兵之制,但跟西魏宇文泰最初的府兵制,其实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西魏时的府兵制,根本就是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二十四开府,八柱国,实际统兵的是六柱国,宇文泰自己跟元家占一个名额,实际不领兵。
六柱国,各领两大将军,每个大将军,又各领两开府,实际上就是总共二十四军。
西魏时的府兵,士兵就是将军的私兵一样,甚至有段时间,还得跟着主将姓。
兵农合一,兵归将有。
但到如今的府兵,是兵将分离的。
关中的二十几万府兵,各个骠骑府、车骑府,是打散隶属各卫的,平时诸卫将军也不能直接指挥下面的府兵。
这样一来,要是真遇关中受袭,比如上次薛举进攻的那次,朝廷还得临时选派将领,调将任总管,调兵等,很复杂,反应慢。
李逸的那番话,李渊听来,就是要在关中如西魏那样,把关中划分成许多个军区,派大将各统一道,一道比如统几州或几县之地,这辖下的各骠骑府车骑府,所有府兵,都隶属于这个将领统领,这就是统一指挥。
能够最快反应,
平时也便于训练耕战等。
现如今关中兵已经很少了,
一次次的调兵,
李渊很担心若是突厥大举入侵,拿什么抵挡数十万铁骑,一旦他们突入关中平原,长安拿什么守?
李逸的这番提议,让他不由的眼前一亮。
李渊想到很多,
甚至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分关中为十二道,每道置一军,各设军将、副将,以天星为名。”
李渊走到地图前,开始圈划。
“万年道、长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华州道、宁州道、岐州道、豳州道、西麟州道、泾州道、宜州道,”
按照天星之名,
万年道为参旗军,设参旗将军,长安道为鼓旗军,设鼓旗将军,以督促军士农耕征战。”
李渊在地图上指指划划,
许久后又摇了摇头,
“各统道内车骑府,”
骠骑府则不暂不隶属于十二军。
这十二将军,分统长安周边十二道车骑府兵,相当于关中有了十二个军区,也有了十二支常备军。
若是遇警,也不需要再由朝廷各方派将、调兵了,各将军分驻各地,直接就能如总管们一样调兵派将在辖区内防御作战了。
李渊打算在关中地区,再增加三万府兵,十二道各增加三车骑府两千四百人,以补充越来越空虚的关中防卫力量。
骠骑府兵番上宿卫,车骑府兵镇守戍边。
李逸陪着皇帝在那里谈了半天,基本上把关中十二军的雏形给弄出来了,可对李逸来说,这毫无收获。
他是来借将的,结果借了个寂寞。
李渊却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待你凯旋,朕这天星十二将,给你留一席之地!”
(本章完)
第280章 李逸私兵
第280章 李逸私兵
清晨,
李逸睁开眼,就看到疏影支着下巴盯着他。
“早就醒了?”
疏影脸瞬间红了起来,慌乱的起身,想要逃离。
看着她小鹿乱撞似的,李逸哈哈大笑。昨日李逸去家庙祭祖,晚上回来后十娘特意让疏影服侍他沐浴。
疏影丫头如今出落的越发漂亮,
十七岁的李逸,确实有点经不住那赤果果的诱惑,何况十娘早就说让疏影通房,十七岁的血气方刚撞上少女的欲说还休,倒像长安四月纷扬的柳絮,挠得人心尖发痒。
“我按大娘子教的法子算了日子,昨天日子刚好呢。”
疏影一边穿衣一边小声道。
李逸笑笑。
家里女人们都急着想要孩子,李逸现在也习惯了,不干涉不强求,顺其自然。
“我觉得已经种上了。”
“男孩女孩?”李逸笑问。
“应当是个女孩。”疏影犹豫了下道,李逸听的出她有点言不由衷。
生孩子这方面还是李渊厉害,一生二十二个儿子,十九个女儿,其中有三十个是他称帝之后生的。野史都说李渊被逼退位,当太上皇九年,生了几十个孩子,其实李渊退位后只生了三四个,多数是当皇帝时生的。
他当皇帝时都五十三岁了,可谓老当益壮。
交趾太守丘和也厉害,生了十五个儿子,然后他这些儿子们也个个都生十来个,一窝一窝的,导致丘家子弟竞争也格外激烈,
丘神俨现在都天天抱李逸大腿,连他大哥做为丘府嫡长孙这次也要去从征。
刚吃过早饭,
前院喧闹声传来。
“咋回事?”李逸疑惑,府里向来挺有规矩的啊。
十娘道:“是我让管家喊了咱家那些高大魁梧、年轻健壮的部曲、佃户们来,”
丈夫出征在即,这次还可能要跟突厥打仗,十娘非常担心,特意准备给丈夫挑选一些魁梧强壮的部曲随行。
“我听说陇西王他们一人带三百二百的骑士随行,丘家兄弟也都各带数十子弟部曲随行,阿郎堂堂行军副大总管,又是县公,总不能没有部曲随行。
咱家没那些关陇门阀的底蕴,但凑百八十个骑马的部曲总没问题。”
这口气真是很大了,
百八十个骑马的部曲从征,假如一百家兵,一人双马,那就得二百匹马,再得备上个百八十匹骡驴,
再便宜的骑乘马,一匹也得三四十匹绢了,
光是这些马骡就得万匹绢以上了,得好几百万钱呢。
“用不着这样攀比啊,咱是打仗,又不是斗富,我这行军副总管,兼领右后军,两千多人马呢,哪还用自己带那么多家丁。”
“那不行,这次去打突厥,可得小心,多带些部曲,更放心。放心,咱家现在供的起。”
前院,是长安李家各处庄园、作坊的管事、庄头们,他们带着符合条件的奴隶、部曲、佃户、雇工前来,在前院汇报呢。
人都带到了隔壁马球场。
李逸现在田多奴隶也多,部曲佃户也多,当家大娘子一声吩咐,各处庄子作坊马上就动起来了。
马球场上挤满了人。
一开始杜十娘说干脆也带三百人,李逸说太多了。
“二百。”
“还是太多。”
“一百。”
“别,府兵打仗自备钱粮没错,我这当副总管也用不着还带这么多部曲啊。”带那么多人,朝廷也顶多解决粮食,这死了伤了,最后还得李逸抚恤呢。
而且他也不觉得那么多没上过战场的奴隶、农夫、工人,上了战场有多大作用。
夫妻俩在那讨价还价的,
最后十娘勉强同意李逸只带三十六人。
于是乎,大马球场上,几百号壮汉,开始竞争三十六个名额。
那考核场面十分壮观,比点选府兵还热闹。
考核第一项,身高,得至少六尺,也就是一米八以上,然后是负重,要背三百斤米能走五十步远,接着是奔跑,
一点不比选府兵条件低,
“只要能够选中为阿郎的部曲家兵,随征并州,每月给一石粮,出征在外,每月再补一石粮,”
“出发前,还会给一石粮安顿家小。”
这条件一宣布,一众壮汉们更激动了。
“若有伤亡,李府会有抚恤······”
“我们阿郎对身边人从不吝啬,我们李家向来是有功必赏!”
这话大家都认同,
尤其是今天马球场上还站着一行李家出来的军官,
李存孝四羌人,曾是李逸的羌奴,在羌兵叛乱时跟着平乱击贼,事后得封禁军旅帅,而上次跟着阿郎平司竹园贼,又得勋升职,已经成为禁军校尉。
今天身着绿色圆领官袍,手按横刀往那一站,别提多威风。
还有刘黑子罗大富罗五等十名罗家堡出来的,现在穿着戎服站在那也很神气,跟着阿郎征谷州战司竹园,人人三等勋在身,个个都有了九品散职。
甚至赵永安,御宿乡团练的教头,原禁军小卒,跟着阿郎,教阿郎射箭、打弹弓,搭上了阿郎,于是几次随征,现在也已经成了旅帅。
一个个壮汉,
初夏时节,脱了衣服赤膊比试。
翘关扛鼎,
一个比一个的猛。
翘关,就是只抓着又粗又长又重的城门栓的一头,把他举起来。
这可是极要力气的,当然也还需要一些技巧。
最终,经过几轮考核,
三十六名壮汉脱颖而出,
全是十里挑一的猛汉,个个都是超过一米八,甚至好几个得有两米多,
拳头上能跑马,胳膊上能立人,
好几个家伙,能够背五石米走三十步。
这些牛人,大多数都是李家奴隶,有陇右羌奴,也有汉中獠奴,甚至有昆仑奴。
还特意选了几个突厥奴。
毕竟这次北上,要跟突厥人打交道,身边带几个突厥奴,到时也有帮助。倒也不担心这几个突厥人到时投敌啥的,毕竟他们在李家也都是有了妻子儿女的,
这些突厥人属于在中原都好几代了的。
其它被刷下来的壮汉们,一个个叹气连连,可恨不能护卫阿郎,远征河东。
十娘依然大气的很。
当众宣布。
选上的这三十六人,每人赐衣一套,再按先前说的,先发一月粮,一石月粮,加一石出征补贴,再加一石安家粮,总共三石,直接送到他们家中。
没选上的,也不让他们白来。
今天中午就在马球场吃饭,炖羊肉汤加馎饦,每人还给两升粮带回去。
众人欢呼,直叹没白来。
李逸看着这一马球场的人,居然都是李家的奴隶、部曲、佃户,这还是已经挑选过的年轻壮汉,其它不符合条件的还有众多呢。
李家真的也已经成了豪门了。
有这么多人了。
这中午一顿饭,都能把一般的小地主吃破产。
更别说李逸选了三十六人随从,一个月又得几十石粮。
“阿郎!”
两个熟人赶来,却是宋义和陈菱角。
大年初一早上,李逸在平康坊中被行刺,家丁宋义舍命相救,断了一条腿。养了百多天,现在已经好了。
而陈菱角是李逸在谷州带回来的遣散伤兵,南岗堡守城战被射掉一只左眼。
“阿郎,宋义请求同往。”
“县公,老撸也请求同往。”
李逸打量两人,“宋义你这腿再养养,老撸你眼睛也还没好吧?”
“好了,都好了。”
宋义说腿早就能奔跑跳跃无碍了,而老撸左眼也早装上了一只义眼,虽是牛骨雕制的,但不盯着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少了只眼睛。
陈菱角道:“我现在天天呆在将军营医馆也是无聊,我好歹在军中很久,跟着阿郎也有些作用。”
而宋义说他既然是李家护院队头,那自然也得随同阿郎出征。
李逸希望他们留下,可他们坚持要去。
“行,那你们一同去。”
罗家堡的刘黑子等十人自然也要去,
吃饭的时候,李逸打了碗馎饦,把他们叫到一边,一边圪蹴着吃面一边说起这次出征的事。
“你们点上府兵后,援谷州战司竹园,也没怎么停过,这次去并州,我看你们就留下,家里田地也得管顾,妻儿孩子也要陪伴嘛。”
刘黑子愣了下,香喷喷的面也顾不得吃了,“阿郎啥意思,嫌弃我们没本事么?”
“你们现在是府兵,但府兵也没有一直受征召打仗的,总得有个休整轮替的,这回你们就在家休整好了。”李逸道,他清楚这次北上不会轻松,搞不好到时还可能会有败仗吃。
刘黑子他们也跟了自己很久,这次让他们留下,也是为他们好。
“阿郎不也没休息么,我们休息啥,再说了,跟着阿郎,沾光立功得勋呢,有这好机会哪能错过嘞。”大富也是坚决道。
“我实话跟你们说,这次去并州跟前两次可不一样,有可能要打硬仗,甚至可能吃败仗,会有伤亡。”
几人愣了下。
刘黑子放下面碗,腾的站起身,拍的胸脯砰砰响,“阿郎把我刘黑子当什么人了?只会沾光享福,不能共患难?
假如这趟真的有硬仗,甚至有伤亡,那我们更要跟着阿郎,关键时候我刘黑子这二百来斤,也还是有点用的。”
罗五等也纷纷表示,有硬仗也不怕。
“当初点选府兵,就没想过怕打仗,何况咱向来跟着阿郎,这次哪还能当逃兵?”
有这么一群知恩图报的乡党,李逸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不枉一路提携。
“好,那就都去,你们仍旧来给我当亲兵。”
不仅罗家堡这十个兵仍随行,
这次他的弓箭教头赵永安,以及老搭档李德奖丘神俨姬思恭武君雅也仍去,而且姬思温丘英起等不少贵族公子也要去。
甚至他以前那四个羌奴,如今升为禁军校尉的李存孝李存悌李存忠李存信也去。
这次没能借到门神秦琼,白虎星罗士信,混世魔王程咬金几将,
李逸也只能加强自己,三十六个十里挑一的部曲,宋义和陈菱角统领。
李存孝他们四个羌族禁军校尉,
罗家堡最可信的十个府兵亲兵。
饭后,李逸问李德奖,“你师傅还没从岭南回来吗?”
“没,估计这会还在南洋某个岛上找香料呢。”
听到这个回答,李逸挺失望,虬髯客张三,这可是武艺绝伦,要是有这个昆仑客跟着,就算被几万敌军包围着,张三也能带着他杀出重围吧。
(本章完)
第281章 半路分兵
第281章 半路分兵
长安距离太原,足有一千二百里路。
中间还要跨越黄河。
救兵如救火,可两万人马千里行军并不容易,尤其是还遇上夏初的多雨,两万大军,虽有六千辅兵运输粮草军械,但仍拖累了行军速度。
每日行军只有四十里,这意味着赶到介休,得将近一个月。
李仲文勒马立在土岗上,看着蜿蜒如龙的军队在沟壑间艰难行进,眉头直皱。
“这样可不行,太慢了,一天必须得赶六十里路以上。”
李逸骑着夜照白,这两万人马行军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因为携带了不少辎重,使得整个军队,首尾相距三十里。
雨后道路泥泞,战兵步骑行军还好些,辅兵辎重部队就麻烦了,车辆难行,速度减缓。
“报!”
一骑飞驰而来。
“报,平遥,平遥陷落!”
听闻这个消息,李仲文狠狠的朝空中甩了一记响鞭。
“浅水公,必须加快速度了,否则介休也只怕难守。”他望着李逸:“分兵吧,我率战兵先行,浅水公率右后军及辅兵押送辎重粮草跟随。”
此时李逸他们行军刚进晋州地界,这里也就是后世的临汾,这里距平遥还有三百多里。
距离介休城,也还有三百里。
以现在一天三四十里的速度,还得十天才能到达。
“我率一万两千步骑,携七日粮草,轻装前进,五天时间赶到介休增援。”
“浅水公你率两千后军步骑,和六千辅兵,押运辎重粮草。”
李逸觉得李仲文这样很冒险。
一天行军六十里,当然可以,但仅带七天粮草,万一后军跟不上,那岂不危险。
“真乡公,我以为这样太过冒险了,不如先派骑兵赶往介休。”
骑兵保持体力的话日行七八十里没问题,如果急行军,可以日行一百到一百五十里,但对马损伤大不能持久。
李逸建议派一千骑兵,日行百里的速度先一步赶去介休。
若是敌人还在围城,这支骑兵出现能牵制分担守城压力。若是敌人已经攻破介休,那就让骑兵退到灵石县,或是到浩州隰城防守。
“平遥已破,介休又还能守多久?派一千骑兵,那不过是添油战术。”李仲文决定把七军带走六军。
李逸不得不提醒他,“还请真乡公慎重,六军只带七日粮草太危险。”
“多带就影响行军速度了。”李仲文也有些无奈。
在李逸的提议下,李仲文派亲兵召来各军总管。
得知平遥城已被宋金刚攻破,诸将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消息传回长安,无疑就是他们的责任了。
李仲文再次提到自己的计划,
陇西王李博义直接站到李逸这边:“李总管,我觉得无逸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你还是当多考虑一下,”
渤海王李奉慈也直言:“若是真乡公执意要先行,那我们兄弟俩打算留下来随无逸一起行动。”
这哥俩一个左后厢军总管,一个右前厢军总管,统领着五千多人马,现在却不肯跟李仲文一起行动。
李仲文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他很想发火,这种时候了,这哥俩还这么胡闹。
“两位大王,前线军情紧急,必须得分兵。”
“你分啊,我们又不是不同意分兵,这不一共七军么,你带四军先走,我们哥俩陪无逸后面就来,”
长史王行敏、司马刘世让觉得分兵有必要,能加快速度赶去增援,留下四厢军中的三军,也是可行的。
这两人都不想得罪那两年轻郡王,在那里和稀泥。
于是乎,最后李仲文也只得妥协。
李逸率右后军,李博义率左后军,李奉慈率右前军,总共是五千五百五十战兵,加上六千辅兵,以及一个随征子弟部曲营,一千多人,也留下同行。
这么一来,
李仲文率四军战兵先行,总共也就八千余人,加上一些将领的子弟、部曲等,差不多就九千。
李逸这边,反而是有差不多一万三千人。
“真乡公一路小心,”
“浅水县也抓紧跟上。”
两人就在晋、绛边境的汾河畔分兵。
李仲文下令前军日行七十里,李逸则下令后军要保持日行至少三十五里。
两军渐渐拉开距离。
日行三十五里,李逸赶到介休,得将近十天。
午后,
太阳偏西,李逸已经勒停坐骑,下令择地扎营。
这里虽还是晋州唐军境内,可他不敢轻敌大意,李仲文带着主力走后,他这边虽然还有三个军战兵,但总共才五千来人,其余的六千辅兵,和那千余志愿随军子弟,是没太大战斗力的。
夜晚若没有营盘,敌人突袭,那就是一场灾难。
李逸可不敢大意。
辅兵把辎重车围起来,先组成车营,然后外面再立栅墙,搭箭塔,甚至还在栅前挖起陷马坑,截鹿角。
赵永安、丘神俨、丘英起、姬思恭等中层军官,也都算是比较有经验,有他们指挥安排,倒也井然有序。
行军记室崔敦礼和参军姬思温陪着李逸巡察营栅,
李博义哥俩则在那开始烧烤。
在他们大营后面不远,跟着一支商队,由多家商队以及一些小商小贩们组成,带着各种物资商货,甚至还带了妓女,每天一扎营,他们就开始做生意,哥俩的家兵给他们从那边买了活羊还有活鸡活鸭等来。
“县公以为介休能否守住?”
“难说,平遥都这么快就陷落了。”
“太原兵马不少,为何就毫无作为?”崔敦礼问。
李逸心想,你难道不知道原因?还不是因为太原现在是李元吉在指挥,李元吉十七岁,跟他营中子总管李道宗一个年纪,但李元吉就是个大熊孩子啊。
看他在并州做的那些混账事,
先前宋金刚几万人屯于黄蛇岭,
结果李元吉却逼车骑将军张达率一百步兵去进攻,也不知道张达哪里得罪了李元吉,
这种时候借刀杀人。
张达带着一百人刚到黄蛇岭,手下弟兄很快就被屠光了,气的张达直接就倒戈变成带路党,引宋金刚的汉军夺了榆次城。
说不定现在平遥也是这个张达带路攻破的。
“从晋州至太原,必经西河。”
当初李渊太原起兵,第一仗也是先派建成、世民先攻西河,兄弟俩三天拿下西河郡。
大唐建国,改郡为州,西河郡被分成了浩州和介州。
一郡拆成两州,也是有原因的。
从太原南下,有两条路通晋州,一条就是当初李渊起兵南下走的那条路,沿汾水西侧经清源、浩州渡汾至灵石。
还有一条则是沿汾水东侧经榆次、平遥、介休至灵石。
西边这条路,就是经浩州,东边这边,则是经介州。
刘武周这次派宋金刚大举南下,先取榆次,再夺平遥,下一步就是攻介休,占灵石。
意图也是非常明显,就是在包围并州太原重镇的同时,分兵南下,把唐朝增援的路给堵死。
现在宋金刚是走东路,
如果让他再夺了介休和灵石,那西线也就不通了。
到时并州城池再坚,粮草再多,也是只能困守孤城。
李仲文急着分兵北上,确实也并没有错,要是让宋金刚把介休、灵石给再破了,
那他们就只能被堵在南边,连太原城的边都摸不着。
晚上,
李逸跟李博义哥俩聊天,说到他们不愿意随李仲文一同先行的事。
“我们哥俩就相信你,圣人都说你是福将,李仲文那短命的相,我们哥俩信不过他。”
“对,咱就信兄弟你。”
接下来都是风雨里行军,在泥泞中跋涉,战辅一万三千人,一天也就只能勉强行军三十五里。
而李仲文率领的九千人马,每日行军七八十里,一路急赶。
四天后,
李仲文所部已经过了晋州霍邑,抵达晋介边境的雀鼠谷南面口子汾水关附近。
此关距离灵石城仅五十里。
“报!”
“前方发现汉军游骑!”
“派一百轻骑出击,想办法看能不能抓一两个活的回来。”李仲文手按着腰间刀柄,眉头紧皱。
这里距离介休城,还有百余里。
汉军游骑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介休离这里,可还隔着座灵石城,还有阴地关、冷泉关等。
难道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汉军已经攻占介休城,甚至攻占灵石了?
一想到这,李仲文不由的心急起来。
介休若被破,那北上太原的东线就完全被堵住了,要是灵石也被破,那他们就真要被堵在这里,无法增援太原了。
轻骑追逐汉军骑兵,
双方箭来箭往,
很快这些汉骑就消失在北边。
李仲文握紧了刀把,“提高警戒,加快行军!”
“报!”
侦骑飞奔来到军前,
“禀报总管,我侦骑追逐敌游骑,发现了一支汉军,约有千人。”
李仲文精神一振。
“只有千人?”
“只有千人,皆是轻骑。”
李仲文拔刀,“幸好我们来的及时,这支人马定是汉军前锋,吹号角,进攻,将他们歼灭!”
九千唐军步骑奋起精神向前杀去。
在他们前方,便是介州灵石县。
县南有数十里涧道险隘,谓之雀鼠谷,其两侧峭壁如刀,谷底溪流湍急,
因是自晋州向太原进军的必经之路,这里向为兵家必争之地,
古人避雀鼠谷为畏途,尤其是夏秋汛期更加艰难。
汉军宋王宋金刚前锋大将黄子英骑马立于谷口,
一名汉军侦骑正向他禀报。
“唐军约八九千人,主将是李仲文。”
黄子英冷笑:“怪不得提前几天就到了,看来是在晋州分兵,把辎重辅兵都甩到身后了。”
“就让这雀鼠谷,成为李仲文和这八九千唐军的葬身之地吧,”
谷外。
李仲文率骑兵疾冲,追上那支汉军轻骑,双方一番激战,敌军寡不敌从,仓惶败撤。
“追,别让他们跑了!”
(本章完)
第282章 李总管全军覆没
第282章 李总管全军覆没
晋州,赵城。
经过数日跋涉,李逸率军赶到赵城。
“此地距离霍邑还有百里,霍邑到介休还有一百三十里。”行军记室崔敦礼提醒李逸。
“李总管那边还联系不上吗?”李逸看着前面的县城。
“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崔敦礼也是有些不安,“算时间,他们应当已经快到介休了,或许是正跟敌接战?”
“说好的每日保持两趟通信,可现在两天都没有消息,崔记室,我担心他们出事了。”
一万多人马,在赵城县外扎营,
县令带着城中官吏、豪强父老前来迎接,还弄了一批粮食肉蔬等。
“三日前,李总管率军经过赵城,”县令赵秀告诉李逸,这位是本地豪强赵家的,父亲原是州录事,李渊起兵时助龙跃迎接义旗,一路跟着打到长安。建唐后,赵秀选择回到河东,被授予赵城县令之职。
“这两天可发现什么异常?有没有北边下来的兵,或是刘武周的人?”
“没有,一切如常。”赵秀摇头。
崔敦礼道:“也许一切尚好。”
李逸总觉得失联两天,肯定不正常。跟着赵县令,接见了下本县官吏豪强大户,感谢他们送的粮食酒肉,
李逸也当他们面,下令禁止将士们入城,不许离营骚扰百姓,不得践踏庄稼,特派了大舅哥参军姬思温带人,专门进城采购,公平买卖。
跟这些本地人聊了会,
李逸叫来赵永安,
“你是介州人,还是猎户,熟悉地形,你带上一队轻骑,前往霍邑,打探下情况。”
傍晚,
姬思温兄弟俩进城一番大采购,买了许多新鲜的菜,还买了些羊猪鸡鸭等,也算是为疲惫的长途行军,改善下伙食。
大家在城外营中杀猪宰羊,架起大锅炖肉煮汤,气氛挺好。
只有李逸在营中很是不安。
一夜过去,
次日一早,营中正在做饭,赵永安疲惫万分的回来了。
“坏消息,”
“我们出了赵城,往北走了几十里,就遇到了几个败兵。”
“是李总管的兵,他在雀鼠谷中伏全军覆没,李总管也被俘了。”
李逸被这个消息震惊的目瞪口呆。
“全军覆没,总管被俘?怎么可能?”
那可是九千人,还都是战兵。
赵永安把几个败兵带到李逸面前。
“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名浑身都是凝固血污的败兵低着脑袋说了事情经过,李仲文率军过了霍邑,发现汉军游骑,一开始李仲文还比较谨慎,
可在击溃一支千人汉军后,又发现数支汉军部队,人马都不算多,每次才交兵就被击败逃跑,如此多次,李仲文就不免轻敌大意,觉得汉军这是措不及防遭遇了他们,
于是全军追杀,不想放这些人逃回去,结果追进雀鼠谷后,伏兵四起,这九千人全被堵在山谷里成了瓮中之鳖,最后大败,李仲文都被俘虏。
“长史王行敏、司马刘世让,还有那几位总管呢?”
“都没能逃出来。”
李逸脑子嗡嗡响,他有想过李仲文可能遇到了麻烦,才导致失联,却没想到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前军主力,四个军九千人,居然中伏全军覆没,主将都被俘虏了。
李逸扶额,稳了稳心神,让刘黑子去子总管以上军官前来紧急商议。
十几名军官聚齐李逸帐中。
本来已经要拆帐篷拔营启程了,
“总管中伏,雀鼠谷兵败,全军覆没了。”
李逸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宣之于众。
手里拿着只鸡腿在啃的李博义愣了下,鸡腿都忘记吃了。
“我是还没睡醒吗?”
李逸继续道:“宋金刚大军正在围攻介州城,已经攻了许多天了,随时可能失守。”
李博义把鸡腿扔一边,也顾不得吃了:“撤吧,这仗没法打了,”
李奉慈也附和着,“咱这五千战兵,带着千余子弟,还有六千辅兵,拉着这么多辎重,没法打啊。”
倒是年轻的李道宗不同意,他站起来道:“副总管,李总管兵败被俘,前军尽没,确实惊人,可我们这还有一万多人。
最重要的是,现在刘武周攻占了平遥,又将陷落介休,我们现在若是后撤,那介休必不能守,紧接着就是灵石,到时朝廷就算再想救援太原,也无路可走。”
“从晋州至并州,必经灵石,要么西线走浩州,要么东线走介州,我们现在必须得上,起码得守住灵石,最起码也得守住浩州。”
李博义嚷嚷着要退回晋州。
“副总管,趁敌人还在围攻介休,我们得立即北上。”李道宗扬起拳头。
而比他还年轻一岁的淮阳王李道玄更是一拳砸在案上,“我愿率本部为先锋,急行军至灵石进驻。”
“崔记室,你以为呢?”
崔敦礼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盯着地图,“我以为现在不能撤,否则朝廷追究,我们也担不起这罪责。
现在情况,当立即行动,先北上霍邑。霍邑当雀鼠谷口,地处要冲,城池也较要坚固,守住霍邑,然后再分兵驻守灵石,还可派兵增援浩州。
最起码,也得保证北上太原的西线通畅。”
说完这些,他叹了口气,“至于介休、平遥,我们怕是没有余力收回了,只能再向朝廷求援增兵!”
李仲文这一败,他们这支兵马,基本就废了。
转攻为守,
也是比较务实的。
现在还想着什么解介休之围,收复平遥、榆次,甚至打到马邑去,那就是做梦了。
李逸现在就是一军主将,
众人都等着他决策。
诸将校可以献计献策,但最终决策只能他一人。
“我率三军战兵六千人,百里急行军速度,赶去霍邑。崔记室,你和姬参军等随后率辎重营赶来。”
“等到了霍邑之后,再看情形安排。”
时间紧急,
当机立断,李逸亲自点齐马军,三军各有马军五百,加上将领亲兵、子弟营,凑了两千骑兵。
李逸先行一步。
丘神俨、李德奖还有李道玄李道宗、赵永安李存孝等随行,
李博义李奉慈哥俩被李逸留在后面统领四千步兵随后赶来。
出发前,他亲自将李仲文战败的消息发回长安。
霍邑,
素有中州重镇,河东屏障之称。
三年前,李渊太原起兵,率三万军南下,就在这里遭遇到了宋老生统两万人拦截,这也是唐军首场大战。
半夜。
李逸一行终于是满身泥泞疲惫万分的抵达霍邑。
还好,霍邑仍在唐军手中。
黄子英伏击歼灭李仲文部后,曾押着李仲文来这里劝降,但李仲文反而劝城上守军加强防御,还说李逸很快就能统大军到达。
汉军攻了一天,可缺少攻城器械,也只能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最后还是撤了。
城上守军,再三确认了李逸军的身份,最后也只是放下几个吊筐,把李逸几人接进城,
两千骑仍在城外驻扎。
兵符、告身、官印,
李逸几人拿出各自的身份凭证,证明了自己。
“韩达拜见李县公,”
韩达是吕州刺史,正四品,比李逸品级低。
北周时,霍邑一带设永安郡,隋初永安郡废除,汾州置出,开皇十八年汾州改吕州,永安县改名霍邑。大业三年,吕州又被撤消,霍邑改属晋州,后来又隶临汾郡。
而等李渊入长安,又以霍邑、赵城、汾西和灵石四县,从临汾郡分出,置霍山郡。
武德元年撤郡设州,撤霍山郡,复置吕州,但灵石县划到介州。
吕州,也就只有三个县而已。
韩达的祖父曾是临汾郡太守,父亲是州录事,李渊起兵,他也从龙策应,跟着打进长安,后来回到河东老家做了这吕州刺史。
人很年轻,也就三十来岁。
但面对形势剧变,这位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幸好李逸来了。
“立即打开城门,放两千骑兵入城,”
“赶紧给将士们做饭,给马准备草料,要加精料和盐,弟兄们马不停蹄的跑了一百里路。”
进了霍邑城,
总算顺利完成第一步。
李逸的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
这路上两马轮换乘,一刻不敢耽误,饿了就在马上嚼两把炒米。
韩达连连应声,他在三年前,还只是个本地豪强子弟,游侠儿,凭着从龙之功,加上韩家在地方上的名望实力,这才来做了个吕州刺史。
平时倒还好,现在一遇危局,便不知如何下手了。
李逸说什么,他便马上去做什么。
“一会派人给后军送信,就说我们成功进驻霍邑。”
喝着热水,李逸跟李道宗等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明日得抓紧时间派兵进驻灵石城!”李道玄提议,并表示他愿意率兵前往。
“得当心埋伏,霍邑到灵石,虽仅数十里,可中间雀鼠谷险要难行,李总管才刚折戟在那。”
“县公,其实从霍邑到灵石,也未必一定得走雀鼠谷,雀鼠谷只是最近的一条道而已,另外还有千里径和统军川,只不过要迂回绕道路远。
另外汾水之东还有一条道,要穿行高壁岭,因高壁岭山中有韩信大墓,故乡民又称为韩侯岭,北齐时曾于那置寨,名高壁寨。”
韩侯岭山势奇拔,当南北之冲,为邑之咽喉也。
“韩侯岭上下二十里,鸟道盘折,从霍邑此处走韩侯岭至灵石,总共有九十里路程,除了二十里韩侯岭难行,还有逍遥岭、郭家沟、竹杆坡、老张湾等十一段,左山右水,峰高涧深,非常难行,有些路段还经常塌毁。”
李逸听后倒是来了精神。
雀鼠谷那边,现在是不敢轻易冒险走的,没想到赵永安还知道汾河东边高壁岭中还有一条险路。
“明日一早,我们便让赵永安带路,走高壁岭至灵石城。”李逸一拳砸在案板上。
(本章完)
第283章 雀鼠谷十面埋伏
第283章 雀鼠谷十面埋伏
清晨,
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李逸被宋义唤醒。
满眼红血丝的李逸看着窗外已经大亮,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来。
“今天天气怎样?”
“看样子今天会是个晴天,在城里就能看到东西两边苍然大山。”
李逸走出院子,果然在霍邑城中就能看到东西两面的巍巍高山,“西边是赫赫吕梁,东边是巍巍太岳。”
霍邑东依霍山,虽是晋南咽喉,但却也只是一座山中小城。
一条河两座桥,四座城门,十字街。
城虽小,城墙倒是又高又宽。
当初宋老生两万兵守霍邑,抵挡李渊三万军南下,最后兵败也是他出城而战才败的。
韩达准备了猪羊,要祭祀霍山神。
“当初圣人起兵南下,被阻挡在霍邑前不得进,偏又遇连日大雨,粮草不接,军心浮动,又传闻突厥将要南下攻太原,许多将士们都劝说退兵。
这时,有位白衣老者悄然出现在大营外,
这位身姿飘逸的老者自报身份,说他乃是霍山神派来拜见大唐皇帝,山神让转告,到了八月雨会停止,从霍邑东南走,会给你们指引一条小道。”
李逸倒没听过这个故事,韩达却是亲历者。
他记得皇帝当时听后很高兴,“圣人当时说,春秋时期赵襄王就是在霍山神帮助下建立的赵国,如今霍山神自当也不会骗我。后来,果然到了八月雨就停了,圣人带我们往东南,绕到宋老生军背后,一战将他斩杀,夺取霍邑,然后南下直取长安!”
韩达对霍山神深信不疑,尤其是经历那次事件后,越发相信。山神那时派使者来拜,说的是诣大唐皇帝,而不是唐国公。
“李县公要率兵经高壁岭至灵石,一定得先祭霍山神!”
传说霍山神是苍帝之子。
李逸听完这个故事,觉得更有可能是当年李渊在形势不利,军心动摇的时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找了一个白发老头来演霍山神使,上来就称李渊大唐皇帝,以此暗示将士,此次起兵南下必能问鼎天下。
而所谓八月雨停,八月总不可能下一个月雨,总会停。
至于指引道路,估计也跟李逸一样掌握了一条小路,借神使之名说出来。
事实上,当初效果不错,李渊一战斩杀宋老生夺取霍邑。
古人更相信这些鬼神之事,
李逸也不会去反驳,于是和韩达在霍邑城中的霍神庙献上三牲祭祀。
“当年霍山神派神使指引圣人义军南下夺取霍邑,如今霍山神也必护佑我军顺利通过韩侯岭抵达灵石城!”
两千骑兵,
也是精神大振,
霍山神是自家的神呢。
祭祀完霍山神,李逸精选一千骑走韩侯道翻越高壁岭前往灵石城。
李道宗率一千骑留守。
雀鼠谷,
整个雀鼠谷北起冷泉关,中间阴地关,南至汾水关,总长一百二十余里,谷内有三关四驿。
关外皆平原旷野,入关则左山右河,中惟一线,实为南北咽喉重地,其中更有数十里间道险隘,
在距离霍邑五十余里的谷内,有一座贾胡堡。
这个堡以粟特胡商聚落而得名,
当初李渊起兵南下,经雀鼠谷,遇雨连绵不止,就被迫顿师贾胡堡许久。
这座并不算大的贾胡堡,距离北边灵石和南边霍邑,都是五十余里,建在蛤蜅岭上,
汉以来,无数西域胡商沿着丝绸之路东行贸易,
这些粟特胡商有的就此定居中原,在丝绸之路沿线建立了许多聚落定居点。
雀鼠谷百余里,是河东南北咽喉,粟特胡们也在此建立定居点,修建起了城堡,甚至在这里贩卖货物。
贾胡堡中还有粟特胡商们信奉拜火教而修建的袄祠。
此时,黄子英就带着一众手下将校前来拜胡天,献上猪羊。
袄祠中供着飞牛和骆驼,
“这是我们袄教韦雷特拉格纳的化身,他是战争和胜利之神,拥有着许多化身,包括风、公牛、马、骆驼、野猪、鹰、绵羊、山等。”贾胡堡的粟特萨保虞闰介绍道。
贾胡堡是一个粟特胡商们的定居点,萨保是这个城堡的首领,他们在此定居,会外出贸易,也有自己的武装。
但面对黄子英的汉军,尤其是这支汉军还在这不远处的山谷中,伏击歼灭了近万唐军,得知这个消息,虞闰就对这些南下的汉军非常客气,
甚至主动的打开了贾胡堡的堡门。
黄子英说路过,要拜粟特人的神,要借贾胡堡休整下士兵,虞闰又哪能拒绝的了呢。
这小堡对付一般的山贼流民什么的还行,
可面对一支精锐军队,他们也只能很识趣。
黄子英祭祀了那个能变身各种动物的战争和胜利之神后,接受虞闰的宴请。
“把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樊伯通、张德政都请来,给他们也压压惊。”
晨雾未散,
袄祠琉璃脊泛着冷光,
黄子英的战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眯着眼睛望着堡下蜿蜒的谷道,
“唐军,也不过如此,一战就歼灭他们九千人,俘虏了一个真乡郡公太常少卿总管,还有三个刺史、十二卫将军,两个中郎将,”
他捋了捋那虬髯,“可惜还有一万多人在后面,倒是要多费一番手脚。听说这统领后军的副总管,居然是个十七岁的娃娃,还带着四个十六七岁宗室郡王,李唐这是没人了吗?
太原让个十七岁的李元吉坐镇,这派援兵来,又派了几个娃娃郡王来。”
锁链声响动,
李仲文和刘世让等六将被汉军推拉着过来,
那位太常少卿此时很狼狈,早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李总管,贾胡堡的虞萨保设宴招待,我就借献佛,也请你们几个来。”
“要杀要剐随便,”李仲文倒也还算硬气。
“不愧是当年八柱国之后,将门虎子,够硬,只可惜战场上有些弱啊。”黄子英嘲讽了几句,邀请他们入席。
“粟特人的烤羊肉串不错,他们不仅擅于经商贸易,这烤肉手艺也是一绝呢,都饿了吧,一会多吃点。”
撒着孜然的羊肉串端上来,还冒着热气。
李仲文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响了起来,
“吃吧。”
“好,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李仲文说完,抓起一串就猛吃了起来,其余五将也都开吃。
“其实也并不就要死的,我们大汉天子可是非常爱惜人才的,只要几位将军能够归附,你们在唐朝是何官职爵位,到了大汉,也不会亏待。”
李仲文猛吃羊肉串也不答话。
黄子英拿起一杯酒慢慢品尝着,“虞萨保说这酒叫柿子烧,还是从长安贩来的,就是出自你的副总管李逸那个娃娃之手?”
李仲文抬头看了他手中的酒一眼,
“也来点,这酒确实不错,够劲。”黄子英笑着让手下给李仲文他们每人倒上一杯。
“相信李总管很快就能跟那位副总管会面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李仲文目露惊讶之色。
“怎么,奇怪你都全军覆没了,他怎么还敢来?”他笑笑,“那小子确实有几分胆色,不过终究不是太嫩了,光凭几分胆色,那不过是莽撞罢了。
只要他进了这雀鼠谷,插翅也难飞!”
李仲文和刘世让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神都有些黯然,这次败的太惨,李逸要是也赶来,只怕也难逃兵败,甚至被擒命运。
充满粟特胡风的大厅里,墙上是有些褪色的壁画,
一名萨保带领着粟特商团牵着骆驼穿越沙漠,还有他们与马贼战斗,后来定居中原,建立城堡,兴起市集的一幕幕场景。
“李总管,待某围住李逸和他的后军,到时还要请你站出来帮忙劝降,某也不愿意多增杀戮。”
李仲文喝了一大口柿子烧,忍不住道:“我劝黄将军别得意的太早,我是轻敌大意了,但李逸虽年轻,可却很是了得。”
“了得?有多了得,我听说他原本是个道士?刚刚还俗还没一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就从白丁变成了开国县公,甚至还能成为行军副总管,
估计很会奉承吧?
当年马邑郡丞李靖,在长安,听说李渊不过授他一个中郎将而已,李逸有什么本事,却是冠军将军?”
“有没有本事,黄将军到时试一试就知道了。”刘世让也道。想当初他在泾州初识李逸,那时李逸还仅是个参军,而那时他已经是一道行军总管。
“来,给几位将军再满上,我知道你们败的有些不服气,哈哈哈,那某就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
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将那李逸生擒,把他的一万多后军也都歼灭俘虏的。”
黄子英正得意大笑,
有亲兵匆匆进来,
“报,”
“禀报将军,灵石城,灵石城,”
“灵石城怎么了?”黄子英不满的瞪眼。
“唐军,唐军援兵进了灵石城,而且,他们还迅速分兵进驻了我们北面的三十里的阴地关。”
“唐军进了灵石城,还来了阴地关?”黄子英愣了下神,然后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我们数千人马守着雀鼠谷,驻在这贾胡堡,唐军长翅膀会飞吗?”
旁边一名将领道:“是不是浩州刺史刘瞻出兵了?”
“浩州的刘瞻手里有几个兵?他还敢分兵去增援灵石、阴地关?他自顾都不暇!”
那名亲兵赶紧道:“不是浩州刺史刘瞻的兵,是从南面来的,就是那个李逸率领的唐军,”
“放你娘的屁,李逸会飞,从霍邑飞到灵石去的?”
“将军,游骑传回的消息就是这个,说唐军突然就出现在灵石城,然后又突然出现在阴地关。”
黄子英从这里面听到一些关键信息,“你是说李逸先到的灵石,然后再出现在阴地关?”
亲兵点头。
“那他们就不是从雀鼠谷过去的,难不成走的小道?”
李仲文和刘世让几将,倒是听的精神大振。
(本章完)
第284章 瓮中捉鳖
第284章 瓮中捉鳖
“备马!”
黄子英没心情再吃烤肉了,这李逸不知从哪找到小路,绕到他后面去了,灵石城、阴地关都落入李逸之手,再加上前面的霍邑城,他现在反倒是被包围在雀鼠谷中了。
萨保虞闰正带人抬着刚烤好的羊出来,
“大将军,浑羊殁忽烤好了,这道菜可是最为美味,”
这道菜可是他精心准备,子鹅破膛,去内脏,把肉与糯米用五味调好,装在鹅膛,再把鹅装进开膛洗净的整羊膛内,缝好羊腹,再火上烧烤,
羊的鲜味浸到鹅中,鹅中有羊的味道,羊中有鹅的味道,故名浑羊殁忽。
黄子英哪还有心情吃这个,
匆匆来到外面,
“马呢?”
见马还没牵来,黄子英大骂。
一名马仆牵马前来,黄子英提起马鞭就抽,一连抽了十几鞭才放过他,骑上马带着亲兵出堡。
马仆被抽的浑身是伤,低下头,垂着的眼中满是怨愤。
李仲文几人也被黄子英部下从厅中带出来,
站在门口,李仲文也看到黄子英鞭打马仆的情景。
黄子英出了贾胡堡,立即点起三千骑兵,赶往北面三十里的阴地关。
阴地关在灵石县西南二十里,隋朝时就设有关令关丞,掌管官民进出关口的检查勘验,无论官兵、百姓过关均需查验公验和过所。
若无公文,偷渡关防,处一年徒刑,若不由关门或不由津渡偷渡者,处一年半徒刑。
此时,
阴地关上,红旗飘飘。
李逸站在阴地关城堡上,很是感叹。
这座关太险要了,难怪有人说阴地关堪比雁门关之险。
自汾河北岸,依山就势,顺坡而上,城堡布满整个山岗。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前面峭壁以为屏,后倚峻岭以为靠,下临汾水以为险,底坐磐石以为基,这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在这里设立立卡,
除非绕路,否则别想偷越关卡。
在百尺峭壁和一河激流之间,只有一条小道通行。
这座关,只要有个一二百人把守,还真是难以强攻。
黄子英率数千人马从介休南下雀鼠谷,
在面对灵石城、冷泉关、阴地关的唐军坚守时,也只能是从关下绕过,而并没有硬攻。
黄子英的任务反正也不是强攻灵石县城和阴地、冷泉、汾水三关。
这却也给李逸的冒险计划提供了条件。
他们走韩侯岭避开雀鼠谷出现在灵石城,然后又疾行二十里,来到阴地关。
“把路堵了!”
李逸看着关外峭壁与大河之间那条马路,直接下令把路堵起来,先前关内设有一个高壁镇,有三百名镇兵,
可面对黄子英数千人突至,镇将只能闭关自守,根本不敢招惹,任他们大摇大摆在关下通过。
现在李逸来了,当然要把路封起来。
霍邑、灵石两头一堵,中间再把阴地头也给封锁起来,黄子英这几千人就呆在百里雀鼠谷,跟雀鼠为伴吧。
镇将曹怡,是个粟特胡人,隋朝时曹家也是西河郡豪族,建成世民兄弟攻西河,西河城只坚守了三天,就开城投降了。一众西河豪强子弟也跟着随军,曹怡跟着打进长安,也就得了个七品职,回河东任了这阴地关镇将之职。
曹怡在这里任镇将一年多了,对这里还是比较熟悉的。
“此处因夏禹治水而得名,传说上古时候晋阳本是一片湖泊,经常发水灾,夏禹带先民开山凿石,把汾水导入黄河,开山的地方就叫灵石口,也称夏门。
本地百姓有句民谚,打开灵石口,空出晋阳湖。”
阴地关,也被人称为百尺楼,足有四十多米高,其后面山岗了还是一个村庄,就是夏村。
有街巷九条,六十余户百姓。
这里还有集市,汉军没有南下的时候,这里逢三六九赶集,还是很热闹的。平时过往商旅也多,他们这些镇兵守在此处,也挺轻松,还有不错的油水。
一边守关,还能一边屯田种些地。
曹怡知道从关下过去的黄子英,在南边雀鼠谷引诱伏击,将行军总管李仲文九千人全歼的消息后,一直就很不安。
虽然他们只有三百人,觉得根本挡不住黄子英数千人,但他挡都没挡一下,这朝廷追究下来,也是吃不消的。
面对才十七岁的副总管李逸,他也是格外配合,就希望能够将功赎罪。
李逸此时也只带了八百人前来。
但他看到这阴地关堡垒的险要后,却已经很自信了。
一千一百士兵,加上夏村百姓,大家搬运石头,直接就把关下的那条马路,给修成了一个瓮城,彻底截断道路,虽还留有门,但想通过,可不易。
一面百尺峭壁,一面是汾河激流,
这里又是突出部,三面被汾河包围,绕都绕不过去。
阴地关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夏村也有石匠,就连镇兵里也有会打石头的,只有半天时间,
一千多人,就把南边一段墙给先砌起来了。
“修高点修厚点,”
曹怡更是出主意,直接修四道墙,把阴地关前这一段路都给围起来。
李逸听到他的主意,第一时间居然想到的是三格式化粪池,四堵墙,不就是砌成了三格么。
“这个主意不错,”
并排四道石墙,四道门,每道瓮城石墙都有一门一闸,而且这四道门不是开在一条直线上,都得错开,就算敌人攻破一道瓮门,也不能立马就攻击第二道门。
一千多人干活,还是很快的。
主要是石头取材方便,大小石头搭积木似的,这玩意跟修堡坎差不多,甚至比堡坎还好修点。
都不用什么粘合材料,在石匠们的指点下,大石头小石头堆砌而成,照样十分坚固。
底宽两丈,高四丈,墙顶外缘还又砌了一堵一米高的女墙,设雉碟。
为了赶工有些粗糙,但绝对足够结实。
大门因来不及制作,直接在留好的门洞里,填上大石头堵上。
反正李逸也没打算过人。
夕阳西下,
第一道墙实步完成,李逸站在十二米高,两米来宽的石墙顶上,顿时又添加了几分自信。
“隔二十步修一道墙,修上他四道墙,记得把门位置错开。”
百尺堡楼下,六十步距离,四道墙,四道门。
这要是修成了,阴地关前这道路,可就彻底的控制住了。
不再像之前,平时只是士兵在关前检查。
就算黄子英猛,能突破一道墙,可还有二道墙三道墙四道墙,冲到那狭小的瓮城里,那就是瓮中捉鳖。
不仅四道高墙上守军可居高临下的射他们,
旁边可还有阴地关百尺堡楼,上面也可以居高临下的射击呢。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虽然搬了一天石头累的够呛,可大家看着这高高耸立的石墙,还是挺兴奋的,安全感大增。
好在这山与河之间的路很窄,也就三四丈宽,倒是大大减少了工程量。
大胡子镇将曹怡看着这堵高高耸立的石墙,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黄子英看到后的表情了。
“曹镇将,今天弟兄们都辛苦了,你找村民买些羊来,好好犒赏大家。”
一千一百士兵,加上二百多村民,李逸直接让买了三十只羊,他掏钱,身为行军副总管,李逸带着不少军费。
村民们拿到了现钱,很是高兴,直呼李逸这是王师。
宰羊剥皮,架锅烧水,
吃法也是非常的简单,直接大锅炖上,再煮上粟米饭。
锅里羊肉炖出香味时,
赵永安带着一支轻骑回来了。
“县公,贼军来了,约两千骑。”
李逸精神一振,“这么快就来了,反应很快啊,不过两千骑,来了也只能望墙兴叹。”
又安排了一批士兵上墙和关堡防御,
其它人继续休息,等着开饭。
当肉烂饭熟之时,
黄子英率领的两千骑也到了。
李逸听闻后,吩咐开饭。
“先吃饱了再说。”
暮色四合,
汾河水流哗啦啦,
“吃,赶紧吃肉喝汤,吃饱了才有力气陪他们玩。”
三十只羊出了一千多斤肉,基本上每人都能分到一大碗羊肉和一大碗羊杂汤,配上黄灿灿的小米饭,
这顿晚餐别提多爽。
李逸这几天也是累的够呛,奔驰至霍邑,又翻山越岭过韩侯岭,急驰灵石城后,又赶来阴地关,
来了又是搬石头修高墙,
要不是他有神奇空间,能给自己随时补充点奶粉、茶水和肉干、炒米这些,也得要撑不住了。
饥饿就是最好的美食。
饿极了,汾河水清炖羊肉,也是那么的美味。各种羊杂一锅煮,照样不觉得腥膻。
李逸美美的吃完这顿晚餐,
月亮都已经升上来了。
李逸拿着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登上新修好的石墙上。
前面不远处,是一支汉军骑兵。
挤满了前面河谷,
白色的旌旗飘扬,
很有气势。
李逸依然剔着牙,羊肉煮的火候还是差了一点点。
对面。
黄子英在百步外远远打量着阴地关,
对于突然冒出的那堵高墙,很是郁闷。
这怎么还突然冒出一堵四五丈的高墙来了,彻底的把山崖和汾河之间那条必经之路给挡住了。
墙也不算宽,也就四五丈宽,却有四五丈高。
又是修在阴地关百尺堡楼下,这堡楼的射孔后面肯定早布满弓箭手,甚至在那峭壁高岗上,有可能还部署了弩车的投石车。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千骑。
居然对这堵墙,生出了无力感。
“这个李逸,”黄子英咬牙切齿。
“来人,上去劝降。”
一名校尉骑马上前,来到高墙前高声劝降,李逸理都懒得理他。
高墙给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这饱食一顿后,在高墙上散步消食,其实也是极好的。
就喜欢看着黄子英在关前叫嚣,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本章完)
第285章 越狱
第285章 越狱
晚风吹拂,水流潺潺。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白天太阳晒着还是很热的,但到了夜晚,这山里就很凉。
李逸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汉军叫骂,微微一笑,翻身进入梦中。
这一觉睡的很沉。
这一段时间以来,行军行军还是行军,尤其是这几天更是急行军,一直在透支着身体,昨晚上这一个月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醒睡后,感觉格外的舒畅。
又是美好的一天。
“阿郎,”家兵队头宋义听到动静,立即站起。
“黄子英还在关前呢?”
“嗯,他手底下人在关前叫骂了一晚上,也没人理他们。”
“他们就没试着进攻?”李逸笑问。
“他们也不傻,轻骑来冲关,那是找死。”
“哈哈哈。”
李逸登临百尺楼顶,站在高岗上,远眺东山。
朝阳初升,万道霞光。
俯视汾河,波涛粼粼,汾河两岸,杨柳婆娑,一派生机勃勃。
这夏日的景象,确实很美。
可惜有两千敌军堵在门外,很煞风景。
山岗顶上,很多院落,甚至还有一些院子修成了坞堡的样子,真是大堡套小堡,院中有院。
可以看的出,这里以前必然也是常有战争、匪乱,所以百姓们才会如此修建房屋。
在岗顶上逛了一圈,
李逸下山。
他也是头一次认真的观看百尺楼,
这栋堡楼以峭壁为屏,好像镶嵌在其中,楼为四层,但实际上得有四十米左右高。
二层是三孔窑,三层是四孔窑,四层是云厅,堡楼长五丈,宽一丈余,高十余丈。
里面就跟迷宫似的。
但外面看上去,就好像跟峭壁融为一个整体。
百尺楼最底下有大门,直临汾水,从大门往上可直在岗顶。
李逸真的很佩服这里的那些人,能够想出这样的建筑方案,甚至还能将之实现,
御宿乡的无极堡,跟这个一比,那太简单了。
早餐吃的是粟饭。
搭配着羊汤。
汤是用昨天的的羊骨熬的,
李逸只要了小米饭,没要汤。虽然士兵们都喝的有滋有味的,但李逸不太愿意喝这回锅汤,那羊骨头可是大家昨天啃过、吮过的。
刘黑子就说这羊汤好喝,“这汤都喝出一层汗来了。”
羊骨头炖了一晚,加了点羊油,然后撒上盐和一些葱,看着挺白,但李逸知道,这不过是因为有油。
不过对于士兵们来说,他们可不会奢望经常有羊肉吃羊杂汤喝,能有这回锅骨头炖汤,加点羊油撒上些盐放点葱,那就是美味了。
“黄子英又派人来叫阵了,说要跟我们斗将呢?”李存孝跑来,一脸期待。
李逸笑问:“你想走马斗将?”
“我看那些所谓汉将,也不过如此,我自信能挑他三五个的。”李存孝现在汉话说的很溜,已经看不出多少羌奴样子了。
“没必要,他叫任他叫,我们守着这关,理他做甚?今天吃完早饭,继续砌墙,四道墙还只垒了一道呢。”
李道玄其实也想出关杀敌,
这离京北上,还没跟敌人干过呢,这员年轻的宗室郡王小将,有些按捺不住了。
李逸吃完碗里的粟饭,笑着道:“我们只要守住关城,急的是黄子英,他先前轻兵绕关而过,虽成功伏击了李总管,但他现在也被我们堵在百里雀鼠谷内,他几千人马,不可能携带多少粮草,
现在粮道被截,进退两难,你说谁急谁慌?
咱们什么也不用干,就这样围着,不出十天,他们必然粮绝。”
“可是这雀鼠谷百里内,也还有不少村庄,他要是劫掠百姓,也还能支撑。”
“光靠劫掠百姓,又能支撑多久?他这几千人马,已经成了死卒了。”
李道玄提着千牛刀,还是想要杀敌立功。
李逸不得不提醒这位年轻郡王:“先前李总管就是因为轻敌,这才中伏,九千战兵全军覆没,主将都被俘了,郡王不得不以此为鉴啊。”
“我们背倚关城而战,可立于不败之地。”李道玄道。
“呵呵,想当初圣人起义军南下,宋老生领兵两万屯霍邑城,本来只要守城,可立于不败之地,可他却非要出城而战,然后被圣人派兵绕后袭击,最后大败身死。”
李道玄脸通红。
“可如果宋金刚破介休,顺势南下,我们又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五六千战兵,能先稳住阵势就不错了,先守好灵石、霍邑,若能困住黄子英这几千人,就更是大功一件。
至于说宋金刚、介休,我们暂时也无法顾及。”
李逸吃完饭,来到昨日修好的石墙上,远处两千汉军,昨夜就立营在河滩上,没做什么防御,摆明了就是想引唐军去袭击。
可李逸一点冒险出击的打算也没有。
他现在这里就一千一百人马,还有三百是地方镇兵。
黄子英能够歼灭李仲文九千主力,他手下的兵肯定都是精锐,说不定还有突厥骑兵混在里面。
没必要冒险。
他守好这里,专心砌墙。
只要拖下去,对他有利。
他后续的部队也能跟上来,霍邑、灵石、阴地关,一万三千战辅兵,要是都能到位,还是有不错的防御力量的。
霍邑放两千战兵三千辅兵留守,灵石放三千战兵两千辅兵驻守。
再给阴地关增派一千辅兵一千战兵。
李逸觉得守城的话,他守上三五个月应当是没问题的,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长安再调集一波援兵过来了。
至于说介休、平遥、榆次,他暂时是没打算去管了,鞭长莫及嘛,太原,就由李元吉那熊孩子折腾去吧。
李逸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的,他不是李靖也是李世民,更不是秦琼罗士信,他在军事这块,还是小白水平,现在主将被俘,他赶鸭子上架临时来补漏,能做的也仅仅是防御。
要是他激进冒险,万一也跟李仲文一样大败,
那介、浩、吕这关键几州,可就没有了托底的力量,以现在几州薄弱的守军,很可能就要被宋金刚各个击破。
这两条通往太原的道路被夺,
那太原就只能是等着被攻破吧。
历史上宋金刚就是席卷了河东,现在李逸能做的也就是尽量的撑一撑。
他不是李道玄这种真正的十六岁少年,没那么幻想着沙场立功,毕竟内心是个中年人了,稳如老狗。
黄子英的手下,百般叫阵,
甚至对着那新筑的石墙上脱裤子拉屎撒尿,也没有人理他们,
任由他们百般辱骂,骂哑了喉咙也于事无补。
黄子英昨夜甚至故意就在关前夜营,简单的搭了些帐篷,连一点防护都没有,就希望能够引诱那十七岁的行军副总管来袭。
李仲文八柱国家之后,都经不住他的几次挑衅,这少年能行?
可事实却是,他们昨夜两千多人,全都披着甲,藏在帐中全神戒备,只要唐军一出关,他就要带兵杀出去,甚至都想着到时驱赶着败兵一举杀入关。
可惜,
等了足足一夜,
汾河水涛涛,
两千人披着甲硬是熬红了眼,结果关内唐军一夜静悄悄。
大早上的,黄子英无精打彩,一直打瞌睡,他这些天其实也没怎么睡好。
“将军,”
数名子总管上前,询问他计划。
黄子英没有计划,两千轻骑面对着这险要关城,能有什么可用的计划。
“要伐树造攻城器械吗?”一名军官问。
黄子英没好气的问,“你会造还是我会造,我们这军中两千骑,有谁是木匠,谁懂攻城器械?”
他越说越气,“再说了,就算有人会造,等造好攻城器械要几天,我们这两千人,等的了吗?”
他还没说的是,有攻城器械,就能攻下来吗?
这鬼地方,一面峭壁,一面激流,中间就四五丈宽的路,现在唐军还筑高墙拦截,峭壁还嵌着阴地关百尺堡楼,岗上还有城堡。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多少粮草。
黄子英头痛起来。
他轻骑南下,一路绕过介休城、灵石城、阴地关等,当初倒是顺利,也没人敢拦。
他成功的诱敌伏击唐军主力,
可谁知现在他却被困在雀鼠谷内了。
望着眼前的阴地关,黄子英再看看自己手下人马。
终日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
这个李逸,真的才十七岁?
一名参军过来,禀报说粮草不足。
士兵们携带的干粮倒还够吃几日,可战马每天都要吃一束草和三升料。一束草十五斤,料则是粟、豆、麦等粮食,还得添盐。
而像这种战时情况下,战马的精料供给甚至要翻倍,起码得五斤粟豆,还得一两盐。
黄子英这次南下,带着两千骑,三千骑马步卒,机动倒是很快速,可现在被困在这,粮草问题也成大麻烦。
他原计划是歼灭李仲文部后,再故伎重施诱歼李逸部,然后再攻霍邑、灵石,或是撤回介休城下与大军汇合。
可没想到,碰到李逸棋高一招,陷他于困境。
两千骑,一人三马,六千匹马,一马一天十五斤草料,五升精料、一两盐,加起来,马一天就要消耗九万斤草,三百石粟麦,还得三百多斤盐。
两千兵一天还得几十石粮呢。
他从贾胡堡急驰而来,也就带了三天粮草。
战马可比士兵精贵的多,要是饿上一两天,那基本就跑不动了,这骑兵也就废了。
咬咬牙,黄子英只得下令,“回贾胡堡。”
贾胡堡,
李仲文等将被俘将领,被关在贾胡堡中。
“兄弟,我们的伤口化脓发臭了,求您扶我一下,我想出营到河里洗一洗。”
守卫的汉军跟李仲文等也相处熟了,李仲文贵族名门子弟,可对这些边地汉军却一直很有礼貌,当下也就同意,扶着这几员唐将出堡,来到汾河清洗。
黄子英的马仆赶着几匹马也来到河边洗涮。
李仲文等在汾河里清洗了伤口,顺便洗了个澡,回营的时候,守卫又来搀扶。
“真不好意思,一直劳烦你们,实在是伤重,身体没半点力气,”
马仆在旁边道:“搀扶着多费劲,干脆坐马回堡吧,”
“那哪行呢。”李仲文赶紧道。
“这马不就是用来骑乘的,让兄弟们搀扶还费力气呢,”
那几名守卫也不愿意一路搀扶着几人回去,于是也道:“骑马吧,正好有马。”
李仲文假意说不敢不敢,最后几人还是被扶上了马。
马仆也翻身上马,带着几将往营中走,几名守卫则在后面跟着。
夕阳西下,
汾河边的景色很美,
不知不觉中,马仆赶着马,速度渐快,慢慢把几名守卫落远。
等快到贾胡堡前,
马仆和李仲文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驾!”
马仆挥鞭,纵马奔驰起来,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樊伯通、张德政六将,此时也都是猛踢马腹,加速跑了起来。
七骑在堡下转向,往南疾驰。
这时远远落在后面的几名守卫也发现不对劲了,
慌乱的大声喝止,可七人却早已经纵马跑远。
等几人跑到贾胡堡大喊着李仲文等跑了时,留守的将领也是赶紧派人追击,可骑兵都被黄子英带走了,贾胡堡营地留下的是步兵。
赶紧调派步兵骑马去追,
但步兵骑马也不是骑兵,此时黄昏,等他们一路追了十几里都没追到,天黑下来,更是彻底失去七人踪迹。
七人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夜,
天明,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七人弃马步行,一路如惊弓之鸟,好在中午时分,他们成功的到了汾水关前。
而此时,
汾水关上还树着唐旗。
几人看到那面红旗,都顿感放松,总算逃出生天。
当狼狈不堪的七人出现在关前叫门的时候,
守关士兵还不相信他们自报的身份,赶紧叫来主将。
关中,崔敦礼正在和原来的关中镇将商量加强关防,闻听李仲文等将军逃回关前,都是大为震惊。
“李总管逃回来了,还是被敌人押着来劝降?”
“逃回来了,就七人,马都没有。”
崔敦礼带人赶到关城上,果然一眼就认出了李仲文等几将。
再看他们身后,并无一个敌人。
于是赶紧开城门,接七人进城。
七人中有六人倒都是熟人。
进关后,终于逃出生天,李仲文看到崔敦礼在汾水关里,也很是惊讶。
“崔记室不是随李副总管在后面吗,怎么来此关了?”
“此事说来话长,副总管闻得败讯时我们尚在赵城······”
“李副总管现在哪?”
崔敦礼道:“李副总管和淮阳王此时在阴地关,略阳公在灵石城,陇西王和渤海王在霍邑,我按计划率一支人马来汾水关增援。”
“阴地关?”
李仲文很是震惊:“在贾胡堡,我听到黄子英手下禀报说李逸率兵至灵石和阴地关,我根本没有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本章完)
第286章 艰难的抉择
第286章 艰难的抉择
五月初五,端午。
这是个古人眼中最不吉利的日子,恶月恶日,还是毒月毒日。
此时阴阳争,死生分,是毒虫萌生的月份。
一大早,
刘黑子等亲兵就去采菖蒲和艾草,虽在军中有些仪式也不能少。
手巧的陈菱角还把艾草做成虎状,把蒲叶裁成剑状。
“艾虎蒲剑,能守护安康。”他笑着对李逸道。
“端午得吃粽子啊。”李逸吩咐今天阴地关包粽子,没有糯米但可以用黄米,放入红枣或豆沙。“多包点,每个兄弟起码得分到四个。”
离家一个多月了,李逸也怀念长安的家人。小辣椒肯定又长大许多了,十娘的心情有没有好些,姬令仪算算日子,也有六个多月了,怀的双胞胎肚子应当大如西瓜吧。
宋义一早也去采了醒脾的藿香、化湿的白芷,以及苍术和艾叶,缝制成一个香包,让李逸挂在身上,“天气热起来了,这些香气可化浊,让人清爽。”
小舅子姬思恭抱来一坛雄黄酒,这是跟本地村民买的,提前就泡好雄黄,放在太阳底下晒熟的,他笑着道:“按咱们关中人规矩,端午这天日子太不吉利,得抹雄黄酒。”
他给李逸在脸上、鼻尖、耳根都抹了一些。
“人抹之,鬼神不敢近;入山林,虎狼伏;涉川水,毒物不敢伤。”
他们这些举措,倒提醒了李逸,这个季节确实毒虫蛇蚁多,便让军营里各处洒些灰石、雄黄粉等。
李逸倒是更怀念以前端午时的咸鸭蛋,那种腌的蛋心通红还流油的最是美味,加上各种口味的粽子,还能看划龙舟比赛。
不过他现在虽守在汾河边,但这边并没有划龙舟的习俗。
“也不知道黄子英在贾胡堡干嘛。”李逸笑着对赵永安道,自三天前黄子英从阴地关前撤走后,就再没见过来了。
他派赵永安带侦骑过去打探过,黄子英撤回了距阴地关三十里的贾胡堡,没什么动静了。
中午。
李逸吃着黄瓜就雄黄酒,这是糜子酒里加入少量菖蒲末拌雄黄,这酒说吃了五毒不侵。
配上五毒饼,
蒸饼上用模具印上蛇、壁虎、蜈蚣、蝎子、蟾蜍五毒图案,说吃了这五毒饼也能五毒不侵。
“这夏至都过了,咱关中的麦子也早收完了,今年春寒加春旱,也不知道收成怎样。”刘黑子吃着五毒饼,手里还抓着大蒜,吃两口饼再吃一口生大蒜。
“今年关中麦收,估计得减产三四成,有些能保住一半收成就不错了。”
“这仗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呢,”
几人边吃边聊,
夏收在芒种时节,忙收忙种,今年的芒种都过去半个月了,昨天都过了夏至。
“估计家里不仅夏收完,这该种的也种了。”
芒种,有芒的作物可种,粟、黍、稻等。
李逸倒不用太担心夏收夏种的事,他去秋虽然也种了不少麦子,但家里奴仆佃户多,这到了麦收时,朔方陇右也会有许多百姓跑来关中当麦客。
他现在地多,也留了一些地种水稻,清明育秧,芒种插秧。
有些田地是秋天种了一茬油菜,然后再种水稻或是谷子。
“天越来越热了,咱们来时穿的春装袄子,夏衣只带了一套,都没衣可换穿。”罗大富抱怨着。
刘黑子倒是比较想的开,“咱们现在这里还有吃有喝就不错了,想想李总管他们九千人马,现在还有多少活着?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只怕一天有碗稀粥喝就不错了吧?”
提到这个,大家倒是都叹了声气。
姬思恭忍不住道:“你说李总管他们六个,怎么就能跑出来?”
丘神俨接话:“李总管送来的信里不是说了嘛,黄子英有个马仆本是关中人,思念家乡,黄子英又待他不好,经常鞭打他,
那马仆听说咱县公率兵进驻灵石城和阴地关,把他们围在雀鼠谷中了,这马仆就趁这机会,救了他们六将逃出来了。”
“这马仆倒是好本事,敌军营中能把六员大将救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也都在感叹李仲文六将好运气,被俘虏了没被杀,然后还有人救他们出来。
可被他们带进坑里的那九千将士,幸存者还得被关在俘虏营中。
李逸刚接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惊讶万分。
但有时不得不佩服某些人的好运气。
当然,那个马仆这个决定也绝对是不亏,那六员将领,一个郡公、总管,三个刺史、将军,都是三品,剩下两个也是四品的中郎将。
这马仆这下子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
李逸倒不在意这几人逃出来,李仲文会不会拿走指挥权这事。
他现在更关注的还是整个战局的走势。
宋金刚在拿下平遥后,围介休城许久,却一直没能攻下。据他得到的一些零星的消息,是宋金刚的主力还在太原城下。
只是一支偏师南下,然后这支偏师的一半人马还被黄子英带过来了,现在被李逸关在雀鼠谷。
介休城下汉军不多。
要是乐观点,可能介休能再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毕竟蒲坂城就守了很久了,李渊起兵南下,尧君素临危受命,从屈突通那接过留守之职,一直到如今武德二年了,马上就守了快三年了。
蒲坂城就硬还是坚守着,去年就说城中无粮开始吃人了,但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围到现在,人家也还在坚持。虽说中途尧君素被手下所杀,但王行本入城杀了那几百人,仍还能继续守着。
介休是介州州城,虽然之前介休只是一座县城,可如果守城者厉害,军民一心,还是能坚守很久的。
李建成的老师任瓌就很擅守城,那糟老头子守谷州,距离洛阳不过百里,就在王世充的眼皮子底下,王世充隔三差五的就跑去攻打,就想拔掉那颗眼中钉。
可从武德元年,到武德二年,任瓌也在那坚守一年半了。
若是介休能坚持住,李逸这里也能继续困死黄子英五千人马。
午后。
从阴地关北面来了一支人马,沿汾河而行。
早有巡骑回来禀报。
“李总管和王长史、刘司马、于总管他们来了。”
六位雀鼠谷被伏,然后得黄子英马仆救出的六将,在汾水关休整了几日后,沿着李逸的足迹,经霍邑,翻韩侯道到灵石,再从灵石转雀鼠谷来到阴地关。
可谓是绕了一个大圈。
李逸来到关前迎接。
李仲文看着阴地关百尺楼下新增加的四道高墙,有些惊讶。
再见到李逸,这位八柱国后裔面色腊黄,左肩还缠着纱布,端午天气炎热,他也还披着甲。
“属下拜见总管!”李逸上前行礼。
“使不得,”李仲文跳下马,疾步上前扶住李逸,“我悔不该听县公之劝,仓促北上,结果雀鼠谷中伏,折了九千弟兄,惭愧万分。
若不是县公及时率后军北上,还找到韩侯岭小道,翻山越岭进驻灵石、阴地关,只怕整个介州、吕州都已被黄子英所攻占了。”
“总管,先进关内再说。”
李逸将六将迎入关内,
李仲文身边站着一个有些矮瘦的年轻人,他跟李逸介绍,“他叫云大,家在关中蓝田,这次多亏了他,我们六人才得以逃出。”
李逸打量这人,看着也挺年轻,估计二十不到。
李仲文已经让此人担任自己的贴身护卫,还承诺等回到关中,赠此人一百贯钱,两头牛,三百亩田,四百匹绢,五个奴隶。也算是出手够大方的,其它五将,也都许诺重谢。
“多谢这位云义士,某便赤牒你为行营参军。”
赤牒补官,也是临时授官的一种,李逸这副总管授个从九品,完全可以。
“云大谢李副总管抬举!”
回到百尺楼的四楼云厅里,李仲文先是夸赞了李逸行动果决,困住了黄子英。
“我们此次率军北上,原本任务就是解平遥,复榆次,增援并州。现在介休正被围攻,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李逸直言:“非是坐视不理,而是现在我们手里只剩下三军战兵,加起来才五千五,如今分守霍邑、灵石,以及汾水关、阴地关,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黄子英五千人被我堵在雀鼠谷里,全凭着地形、关隘之险,才能堵住他,可若是关城守军不足,也是困不住他们的。”
“可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介休城被敌人围攻不理,万一介休再被破,我们怎么向长安圣人交待?”李仲文说话的时候,有些没底气,但该说的还得说。
李逸也是直言:“我们现在就算抽调出一两千人北上介休,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若是一个不好,被敌人来个围城打援,
李总管有信心,野战能赢?
若是增援不成反被击败,甚至是被歼灭,那剩下的那点兵力别说守不住灵石、霍邑、阴地关、汾水关等,就是黄子英几千人都困不住了吧?”
李仲文脸色很难看。
李逸说的话并非没道理,现在李逸就五六千战兵,带着几千辅兵,加上地方上的那点镇兵,勉强守住两城两关,
但也主要是依靠关城而守。
要是野战,确实兵力太少,分兵,就更薄弱了。
“可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李仲文也只能如此道。
“那依总管之意?”
李仲文看了看王行敏几将,“要不,无逸你拨五千兵给我,”
李逸静静的看着他。
李仲文赶紧改口,“三千战兵,两千辅兵,”
李逸摇头。
“那两千战兵,三千辅兵?”
“总管,实在是抽不出这么多兵来了,两城两关,总共六千战兵六千辅兵,加上本地士兵,每处也仅有两三千人而已。”
“那你能给我多少兵?”
“总管真的要去增援介休?”
李仲文点头。
李逸叹了声气,“我觉得不如等长安的援兵。”
“等不及。”李仲文六将,早就是商量好了,要将功赎罪,必须得保证介休不失。
“若是县公不愿增援介休,那我们就调集人马攻贾胡堡黄子英,那里还有我们几千被俘的弟兄。”
李逸听到这想法更头疼了。
嫌雀鼠谷败的不够惨,现在居然还想凭几千人马就去攻贾胡堡?
“黄子英还是由末将继续围着吧,总管若真决定救援介休,那我想办法给总管凑个三千人,战兵一千四,辅兵六百,本地乡勇一千,如何?”
李仲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点头。
“行,三千就三千。”
“总管切记要小心谨慎,当心敌人围城打援!”
“放心,我不会在一条沟里翻两次跟头!”
(本章完)
第287章 谋反罪
第287章 谋反罪
介休,因春秋时晋国名臣介子推休逝于此而得名。
李逸送走了李仲文六将,也分出了三千人马,一千四战兵,其中步兵一千,马军四百,又辅兵六百,乡勇一千。
他手中就剩下了五千五战兵,五千五辅兵,还有两千镇戍兵。
灵石城,
李逸看着地图上的介休,这座城处于晋中盆地南端,左依太岳、右傍吕梁,南扼雀鼠谷,是晋中通往晋南的喉咙要道,有陕晋通衢之称。
因为有割股奉君的介子推,而有了寒食节。
介休城最早是东魏时修的土城墙,之后屡次毁于战火。
如今的介休城,周围八里,城高三丈五尺,基阔三丈二,女墙高五尺,有城门四道。
四门顶各有一座城门楼,四角也均有角楼,南门和西门还各建有瓮城,瓮城上也有城门楼,整个城墙有敌台一百二十多座,东、北城外还有外关。
不过这座城池虽然不小,可却是建在汾河南岸的平原上。
他虽扼守雀鼠谷口,但本身却无险可守,处于盆地平原南边。
“无逸觉得李仲文他们这次北上会否顺利?”陇西王李博义凑到地图旁。
渤海王李奉慈嘲讽道:“原以为李仲文好歹也是八柱国家之后,谁料到也只是只草鸡,九千人被五千人歼灭,说出去都不敢信。这样的人,无逸还给他三千人,这又是有去无回的,
再被汉军俘虏,别人可未必再会留他一命。”
崔敦礼倒是替李逸说话,“李仲文毕竟还是行军总管,在朝廷免他职前,这里依然是他说了算的。李县公毕竟只是副总管,他再三要求,又怎能拒绝。”
“不过敌军围攻介休,我们要是坐视不理,到时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现在李总管他们带三千人北上,咱们跟县公留守两城两关,介休那边就跟我们没关了。”
李道宗也点头,“增加了三千援兵,介休城防守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太原还在,敌人主力还在北边。”
战争仿佛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端午过后,
双方陷入了一种沉闷的僵持之中。
汉帝刘武周的宋王宋金刚率汉突联军围太原,大将寻相率军围介休,而先锋黄子英却被李逸围在雀鼠谷贾胡堡。
李仲文三千人马北上,没能进入介休。
他们在介休南面遇到寻相军的阻击,吃过一次亏的李仲文这次确实是谨慎了许多,虽敌人再次轻兵挑战诱敌,可他没上当。稳扎稳打,但兵力过少,最后无法撕开敌人包围进入介休,
只得退而其次,进入介休南面二十里的张壁堡。
张壁堡不大,但依山而建,三面环沟,易守难攻,这座堡垒据说最早是建于晋末五胡乱华时期,豪强为抵御战乱,修建坞堡,后来的岁月里,这堡垒不断的扩建。
于是如今就成了一座防御了得的堡垒,周长一千余米,占地二百亩,构建了三道严密的防线,
首当其冲的是古堡外围的瓮城,其次是堡内错综复杂的巷门、院门等构成一道道坚固屏障,
最为精妙绝伦的还是堡垒拥有长达万米的地下暗道,形成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地道甚至挖成了三层立体结构,既可通行,又可藏兵、囤粮。
这座历经无数战争的堡垒,恰好就处于介休南面的山里,吕梁和太岳两座巍巍大山张开双臂紧紧相连,张壁堡就在这平川与大山相接的位置,
与介休城、雀鼠谷三足鼎立,汾河水在其间蜿蜒南下,形成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李仲文选择屯兵此处,还是很高明的。
距离介休不远,也就二十里,可以牵制攻城敌军,呼应介休守军。其次就是他这里扼守雀鼠谷口,刘武周的汉军就算是拿下介休城,不拔掉这颗钉子,都无法轻松南下,
他们的粮道也随时会被威胁。
威胁粮草辎重,这本来也是这些堡垒的一个重要作用。黄子英之前绕过灵石一路到了霍邑附近,如今也因此被困死在雀鼠谷,
可以说他大胆深入敌境,固然是让他歼灭了李仲文九千人,却也把自己陷入死地。
这就是敢越城而过容易出现的危险,尤其他钻的还是雀鼠谷这样的地方。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逸坐镇灵石县城,加强防御,操练兵马之余,他甚至还带兵开始屯田。
各处战场都陷入僵持阶段,都在等着有新的力量加入来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局面。
李逸也在等着长安的援兵。
从灵石快马加急,其实消息几天就能到长安,
可李逸在这里一直没有等到朝廷关于援军的消息,反倒是收到了一些没什么用的邸报。
比如梁师都进犯灵州,又被灵州长史杨则击退。
还有隋朝北海郡通守郑虔符、文登县令方惠整以属地降唐,跟着他们一同降唐的还有齐郡王簿。
这个家伙在年初的聊城之战中,先是接受宇文化及招安,跑去勤王助战,跟李神通交战,后来看到窦建德大军南下,便果断打开城门卖了宇文化及,
窦建德对这群山东流贼首领倒也不薄,授他们总管、郡公,刺史、县公等爵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几个月,这些家伙现在又纷纷带着地盘兵马,向大唐投降了。
宇文化及的民部尚书郑善果,在聊城一战中被俘,本来也归附了窦建德,可不知为何,窦建德对裴世矩等人很信任,却对郑善果很不尊重,气的郑善果想自杀,被制止后,干脆就逃到李神通那里,李神通把他送到长安,李渊倒是对这个荥阳郑氏很优厚,
检校内史侍郎,还拜太子左庶子。
太子建成的妻子正是荥阳郑氏女,让他辅助太子倒是正好。
还有一个消息,是淮南五州皆来降,这淮南五州,正是淮南地方豪强,起兵击败了朱粲,朱粲走投无路才向李孝恭投降,李渊还封他为楚王。
李渊派散骑常侍段确出使淮南,并去慰问朱粲,结果这个段确好酒,在朱粲那喝了点酒,就忘记自己是谁在哪了,当众问朱粲,是什么滋味?
朱粲那是真正的混世磨王,段确却还敢骂朱粲,结果被朱粲把他和几十名随行者,随后屠杀菊潭城百姓,又去投奔了王世充。
王世充也不计较他反复无常,授他龙骧大将军。
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这世道也确实是乱。
他很想知道朝廷到底是怎么面对河东现在的情况的。
事实上,
河东的败讯传回长安,朝廷早吵翻了天,一直没能吵出个结果来。
长安,
再次金殿廷议,
民部尚书刘文静咄咄逼人,借着李仲文兵败之事,向裴寂再次发难,刘文静历数裴寂的几大罪责,
首先就是并州边将一直说刘武周和突厥将要大举入寇,秦王和他,还有李逸也都几次三番的向朝廷提醒,
可裴寂每次都说他们危言耸听。
正是裴寂的这种态度,才让局势一步步失控。
而等到刘武周突厥入侵,破榆次围平遥,裴寂却举荐了李仲文领兵,反对秦王挂帅,现在李仲文轻敌大意,九千战兵雀鼠谷全军覆没,
平遥也丢失了,介休也被围攻中。
要不是有李逸统领后军及时赶到霍邑,并找到韩侯道赶到灵石城,局面只怕更坏。
正是李逸把黄子英数千精锐堵在雀鼠谷,寻相才没能把介休城也夺下。
刘文静直言裴寂就该引咎辞职,并提出朝廷当立即免去李仲文六将之职,由秦王挂帅统兵北上讨伐刘武周宋金刚。
刘文静还自请前往突厥,出使处罗可汗,劝说突厥与唐修好。
皇帝皱眉,倚在凭几上,沉默不言。
裴寂则不甘示弱,请求亲自带兵北上收拾残局。
刘文静讥讽裴寂不知兵,这是拿大唐江山社稷如儿戏。
皇帝被吵的头痛,刘文静力荐秦王挂帅出征,要罢裴寂的相。裴寂自请挂帅出征,说李仲文虽败,但也还影响不到大局。
“今日先到此为止,朕乏了。”
李渊起身,甩袖离开。
大臣们退下。
刘文静晚上回到家,兄弟刘文起提着两壶好酒来找大哥。
“秦王何时挂帅出征,大哥到时可要为我谋个位置。”刘文起笑道。
刘文静便让厨娘做了几个好菜,兄弟俩一起边喝边聊。
“裴寂这老狗奴,一直从中阻拦不肯让秦王挂帅,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那个德形,就他也懂打仗,还要挂帅北征,这岂不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
几杯酒下肚,
刘文静有些醉了,骂的更激烈了。
曾经刘文静和裴寂,一个晋阳宫监一个晋阳县令,都是李渊的左膀右臂。当年李密跟着杨玄感造反,刘文静做为李密的连襟,被牵连下狱,还是李渊力保,才让刘文静官复原职。
也因此,刘文静对李渊很感激,也是彻底成了李渊的人。
他为李渊出谋划策,甚至亲自奔走突厥搬来援兵,辅佐李渊开国建唐,他和裴寂也都拜为宰相,可后来皇帝越来越信任裴寂,借着浅水塬之败,将他罢相,一直到如今也没再复相。
刘文静知道是裴寂一直向皇帝说他坏话,才让他没能再拜相,心里一直不满。
又喝了几杯,
刘文静拔刀砍向柱子,“早晚要杀了裴寂这狗奴!”
兄弟俩这动静,惊动了刘文静的一个小妾桃娘,这个小妾曾因过错,早失了刘文静的宠。
她悄悄的偷听兄弟俩对话,听到那些要杀裴寂的话很是惊讶。
次日,刘文静醒来,都已经忘记了昨日说过的醉话,甚至看到柱子上刀砍的痕迹,还很奇怪,跟儿子笑说家里这是闹鬼了。
刘桃娘的兄长在刘文静府上做点采买的杂事,过来瞧妹妹也笑着说府上闹鬼了的传闻。
“不是闹鬼,是阿郎昨夜喝多了拔刀砍了,把柱子当成右仆射裴寂砍呢。”刘桃娘跟兄长悄声说了昨夜偷听到的那些话。
刘桃娘兄长听完,十分惊讶。
午后,刘贤刚离开刘府准备去西市采买,结果就被几人围住拉到一条巷子里。
“刘大郎,你欠我们的钱想赖账吗?”
几个胳膊上刺青壮汉,捏着拳头凶神恶煞。
“还从来没有人敢赖我们永盛赌坊的钱,你真以为你躲在鲁国公府就能逃的掉?”
“别跟他废话,直接砍掉他一只手掌,当做是利息,然后给他十天时间,要是再还不上,把另一只手掌也砍了。”一个中年汉子阴狠的道。
“别,几位好汉,”
“那你现在连本带利还了,我呢也给鲁国公府一个面子。”
刘贤根本没有钱还,他最近手气背,在赌坊输了很多钱,又借了他们的高利贷翻本,结果是越陷越深。
“没钱?哼,按住他。”
“给我一天时间,我加倍还给你们。”刘贤大喊。
“一天时间,加倍?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连本带利,一百多贯呢,你还加倍?”
“真的,我马上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你们相信我,真的,明天这个时候,仍在这里,你们要是拿不到钱,就把我脑袋摘下来当夜壶!”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中年汉子冷哼一声。
刘贤长松口气,正当他想要离开,
中年汉子突然拔刀,
刀光一闪,
刘贤左手小指被削落。
“这是给你的一点警告,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敢不来,我会把你脑袋砍了,再把你妻子卖到平康坊北曲去。”
刘贤忍着剧痛,对着几人再三保证。
几人离去,
刘贤看着地上的那截小指,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捡起小指,
刘贤一咬牙一跺脚,直奔右仆射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
裴寂听管家进来禀报后,皱眉思索了一会。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三百贯钱。”
“三百贯,哼,带他去大理寺检举,告诉他,若是朝廷调查属实,那他得到的赏赐远不止三百贯。”
缺了一指的刘贤被裴寂的管家带上马车,直接送到皇城大理寺衙门。
大理寺接到刘贤的报案后,也是大为震惊,不敢丝毫大意,赶紧上报。
很快,
皇帝的御案上,就有了关于刘文静小妾兄长告发他意图谋反的奏疏。
李渊看过后,召来了钱九陇。
“你立即把刘文静捉拿下狱,”
随后,皇帝又下旨,命右仆射裴寂、内史令萧瑀前往审讯。
刘文静是在尚书省民部衙门被带走的,
他被带到门下内省,萧瑀和裴寂亲自审讯。
刘文静面对裴寂的逼问,直言道:“太原起兵时,我是司马,与长史裴寂地位相当。而今裴寂官居仆射,而我官衔和赏赐远不如他,我东征西讨,家属无所庇护,确有不满之意,
昨夜酒后,一时说了几句醉话,绝无谋反之心。”
萧裴二人面圣,萧瑀认为刘文静只是酒后失言,并非谋反。
但裴寂却道:“刘文静的才能、谋略确实在众人之上,但生性猜忌阴险,其丑言怪节已经显露。如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他又向来与突厥熟悉,若赦免刘文静,必贻后患。”
李渊听到裴寂说刘文静向与突厥熟悉这话,眉头紧皱。他倒不怕刘文静勾结突厥,他是想到刘文静向来与二郎关系好,是二郎心腹。如今突厥随刘武周大举入寇,万一二郎跟突厥有什么暗里联络,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而且刘文静被罢相后,这一年来确实屡次让李渊不满,这种人现在喊着要杀裴寂,难道就没有对皇帝不满?刘文静是有本事的人,这种人生起怨恨之心,那就如同毒蛇盯上了一样让人不安。
“刘文静刘文起意图谋反,下狱,秋后问斩,抄没其家产!”
萧瑀还为刘文静求情,可皇帝不耐烦的一摆手,“卿无须再言,去吧。”
李渊根本没有提他曾经特赐刘文静免死铁券可免二死之事。
(本章完)
第288章 但愿不是裴寂统兵
第288章 但愿不是裴寂统兵
天气渐热。
李逸驻扎灵石城中,这是座小城。
“隋开皇十年,文帝北巡太原经此,得瑞石,遂于雀鼠谷口置县,因名灵石。”
灵石县令郭解愁还特意带李逸去看那块瑞石,那块石头就存于城中钟楼,一块看起来麻麻赖赖坑坑尘尘的大石头,很不起眼。
“此瑞石一万三千六百斤,乃天外陨铁。”
将近七吨重的陨石,而且据说几乎是纯铁质。
先有这块石头,然后才有的灵石县和灵石城,几十年了,也没有人敢打这石头主意,这石头成了灵石县的象征。
甚至当地百姓不管生病祝福还是想要求子,都会来拜这块石头。灵石城的钟楼,比一般的庙还香火旺盛。
“灵石城高二丈,厚八尺。大业年间,因流贼肆虐,进行了扩建,展阔北面三百余步,后又筑加高厚各四之一,建南北城楼,四隅角楼。
我大唐开国后,郭某上任,又增高六尺,再帮里城七尺,上砌砖垛,内树女墙,各门楼重加整饬。
去年山水暴溢,几至坏城,某又补筑颓垣,并砌城角石堰,另置四门吊桥,仍建有东西楼及南门瓮城,
因东南近山受敌,复建穿廓以防之。
如今的灵石城总计周围三里,一百八十步,高三丈九尺,城外重壕二道,深广各八尺。
灵石四门,北曰承恩,南曰正明,东曰闻弦,西曰乐泮。
又有敌楼四,南门重楼一,窝铺十。
虽蕞尔小城,但几经修整,名山大川四面且环绕之,屹然为重地矣。
先前黄子英数千人马兵临城下,却也只能望城兴叹,不敢发一箭。”
县令郭解愁说起这些十分自豪,他也是隋西河郡人,祖父曾任州别驾,父亲曾任县丞,西河之战后,跟着从龙入关,后来回到河东,做了这县令。他在这县令任上,别的事也没干,就是修城。
上任两年,修城几乎就没停过。
在他的营建下,这座才三十年历史的小城,可以说是大变样,尤其是军事防御上得到极大加强。
八尺宽深的护城壕,四门都有吊桥、瓮城,加高到三丈九的城墙,还增修了许多角楼等。
效果还是不错的,黄子英带着数千人马来,也是丝毫没有机会。
夏日艳阳高照,
李逸跟郭县令走在这小城里,整个小城看起来有点土,到处都是土,城墙是土夯筑的,城中街道也全是土路,房屋也都是土夯的,
满眼都是土黄。
整个小城里也就一条十字大街,划成四片。再有小街小巷,分隔出无数的院落民屋,城中居然还有许多窑洞。
城里最大的建筑不是县衙,而是军营,这里驻有一个上镇五百人,在城中有一个占地五十亩的军营。
一进军营,两边是一排整齐的弧形窑洞,大约有二十来间,一排杨柳树荫下,是被临时征召来县里集训的乡下青壮百姓,
这些是灵石团练营,编了一千人,前来受训,协助守城,满五十天,就能免去今年租调。
来到县城集训,发给他们长矛盾牌,就教方阵、刺枪这些简单的,一天还有两顿干饭吃,甚至还发一套夏衣,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一顿肉,这对乡民来说,这活不赖。
除了这千人团练营,李逸还让各乡里也组织百姓在村里习练长矛等。
在城里转了一圈,
李逸出西城门,灵石城西不远就是汾河,有大片河滩,这里此时也挤满了人,得有三千多人,都是从平遥、介休一路南逃过来的百姓,郭解愁没有让这些百姓入城,而是统一安置在西城外的河滩。
这些灾民有家不能回,便在河滩上打坝造地,垦荒种田,硬生生的把几百亩荒凉汾河滩,变成了绿油油的粮田菜地。
现在这片河滩上的百姓还在不断增加,每天都有人拖家带口的从北边过来。
他们诉说着刘武周汉军和突厥人的作恶,他们闯进百姓家里,强抢走百姓家里余粮,甚至把青壮男子抓走,还有年轻妇人被侮辱的。
汾河上,
还有渔民划着鞋船在撒网捕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灵石县在山口,就有许多百姓狩猎为生,也有不少人世代捕渔。
李逸看着那小船,很是奇特。
他不像传统的舟船,而是两只不足七尺的小船,用两根横木连接起来,上面用板子固定住,起的头两脚踩在上面,外形就像是一双鞋。
这种船较稳,但也只能在岸边浅水处,百姓都称为鞋船。
李逸觉得可能是北人不善水,
看到这两船相连的鞋船,李逸顿时就明白为何曹操在荆州,会搞铁索连舟了,这不就跟这里的渔民操作是一样的么。只不过这里只是连两条小船,曹操是把许多大船连在一起罢了。
“能捕到多少鱼?”
一个老汉自称七十多岁了,说他家世代就是住在汾河边捕鱼的,老头乐呵呵的道:“我干了一辈子这老行当了,当年隋朝文帝北巡经此,那瑞石就是在这河里发现的呢,
那年我还帮着划船打捞,那时我应当是四十岁,转眼就过去三十年了。”
“我每天下午撒网,第二天早上起网,有时能收鱼二十来斤,有时三五斤,就到灵石县城里售卖。
要是有送货、载人的活,也接,
就靠这些营生呢。”
李逸有点惊讶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居然还能活到七十岁,还这么健康。
站在河滩远眺,
山水相映、碧波荡漾、水鸟翩跹。
潺潺汾河水,由北向南傍城而过,
山清水秀,一泓清河。
老汉今天收获还不错,收起来有十多斤鱼,李逸凑近前看老汉鱼篓里的收获,
有几条大草鱼,还有不少小麦穗,还有马口和鲫鱼、黄骨鱼、鲤鱼,甚至有条小金鲤。
鱼很杂,大小不一。
老汉说他就在浅水河边撒网,鱼就比较杂些。
李逸觉得这些鱼都很好,鱼鳞颜色看的就很自然。
“宋义,给老伯一贯钱,这些鱼我都买了。”
老汉也没料到这位朝廷的大总管这么大方,连忙说使不得,说要送给李逸。
“我是朝廷大臣,率领王师来讨伐叛乱,保境安民的,哪能白吃白拿百姓的东西,”
“这点杂鱼小虾的也不值几个钱的,”
在长安,新鲜的鱼倒是不算便宜,但这是灵石,在河边上并不值钱。这么十多斤鱼,平时可能也就几十钱打包了,零卖也都未必卖的上百钱。
“多的就是赏你的,我就一个要求,想上船撒两网体验一下。”
老汉笑着应声,连说李大总管好。
李逸上了这鞋船,发现确实挺稳定,不像一般的小舟那么不好掌握重心,站在上面就好像站在一个竹排上一样。
老汉教他撒网,网也不算大,但撒起来却也很有讲究。
李逸试着撒了几网,体验了一番汾河渔民的生活,然后笑着回城。
“以后老汉打到鱼,也可以送到县城我的行辕,我都收了。大鱼三十钱一斤,小鱼二十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
带着十几斤河鱼回城,
中午就吃鱼。
红烧汾河鲤鱼,
再煎个草鱼块,鲫鱼炖豆腐,
小麦穗则裹上面粉油炸,其它的黄骨鱼等就炖了一锅汤。
小赤鲤被李逸养在缸里。
汾河水好,鱼也鲜,宋义、陈菱角、刘黑子、罗五等一众亲兵、家丁们都是连干了好几碗饭。
陈菱角还点评起汾河鱼跟江南长江、运河里鱼的不同来,又说那些鞋船太搞笑了,这样弄稳是稳,但一点也不灵活,根本不能在深水里,浪大点这种船还易翻。
羌将李存孝摸着肚皮,问李逸:“什么时候打仗?咱这天天悠闲的跟在郊游一样,我最近都长不少肉了。”
李逸反问:“这还不好吗?真要天天行军跋涉数十里,一到午后又要砍树立营安寨,不时还要跟敌人拼命,那样才好么?”
“咱是当兵的,不就是干这个的么?”李存孝道,他在部落里,几岁时就开始骑羊,等八九岁时他父亲就会扶着他上马,练习骑马、射箭。等到十二三岁,就会跟着父兄上去打仗、劫掠,早习惯战斗,看淡生死。
“县公,黄子英被我们困在雀鼠谷也这么久了,咱是不是去干死他们,几千人马呢,要是灭掉他们,那可是大功一件。”
李逸一点也没那个想法。
现在他手里能用的兵就一万多,要分守两城两关,其中战兵才五千五,剩下的都是辅兵和地方镇兵、团练。
放着高大安全的关城不呆,跑去贾胡堡跟人拼命,这不是傻吗?
继续围下去,胜利肯定属于李逸,黄子英在贾胡堡又还能呆多久,他终究要出来。
要么外面的宋金刚寻相张万岁等攻破灵石,给他们撕开条口子救他们出来,要么黄子英自己破阴地关、灵石突围而去,
可不管哪种,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刘武周拿下太原,主力南下。
“战争,不只是打打杀杀冲锋陷阵,守城也是战争的一部份,得有耐心,有定力。”
长安援兵没来前,李逸是绝不会轻易出击的。
现在就看长安的援兵,什么时候能来,会来多少,会是谁统兵了。
但愿不是裴寂统兵。
(本章完)
第289章 秦王带剑闯宫
第289章 秦王带剑闯宫
太极宫。
李世民匆匆从同州长春宫驰归,直奔太极宫。
“陛下,秦王闯宫,”
一名内侍气喘吁吁的跑进殿禀报,李渊腾的站起来,“二郎回来了?”
“秦王不顾宫禁,连刀都没有卸就闯过宫门了。”
“二郎带多少人?”
“就秦王一人。”
李渊听到这,重新坐下,
李世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儿臣求见父皇!”
殿中,李渊捋须,没理。
李世民又在外面禀奏求见,李渊仍不理。
李世民喊了第三遍后,直接就推开门口的内侍,闯进殿中。
一身紫色团龙绫袍的皇帝坐在榻上,半边身子倚着凭几,表情严肃,他看着儿子的腰间还没解去的佩刀。
冷哼了一声。
“今日监门校尉何人,秦王带刀入宫,监门校尉严重失职,罪当死,传旨,将监门校尉立即处死!”
李世民这才发现自己匆匆进宫,还没有解去佩刀。
“父皇,儿臣在长春宫听闻刘文静被判谋反,已经押入牢中要入后问斩,还抄没了他的家产,儿臣匆匆回京,一时心急,忘记解佩刀,请父皇能够宽恕监门校尉!”
李渊凝视儿子,
片刻后转头对殿中监卢宽缓缓开口,“立即处死当值监门校尉,并抄没其家,妻女没入掖庭。”
“父皇!”
“秦王当称朕陛下!”
殿中气氛一时凝重,李世民脸涨的通红,李渊一双眼睛无比锐利。
殿中监卢宽上前,“请大王解剑!”
李世民将剑摘下交给卢宽。
父子俩就那样对视着。
“秦王,你身为朝廷尚书令、太尉、右武侯大将军、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蒲州总管,
佩剑闯宫,意欲何为?”
卢宽在旁边替李世民求情,“秦王只是误带刀入,非有意闯宫,还请陛下宽恕。”
李渊冷哼一声,“此事稍后交由有司议论,”
“现在朕回复你刘文静的事,他是太原元谋功臣没错,也向与你交好,但他现在谋反,就当诛!”
李世民跪伏:“陛下,当初太原起兵,刘文静是元谋,后来更是出使突厥,争取到突厥的支持,这才能放心南下无后顾之忧。
而他身为大将军府司马,是他最先向陛下提出的‘乘虚入关、号今天下’的战略,我们东和李密、北结突厥,招揽兵将,攻取关中,也正是凭此战略,才能抢占先机。
刘文静还率军在潼关击败桑显和,俘虏屈突通,平安新安以西地区,为我大唐入关扫平道路,立下赫赫战功······”
“够了!”
李渊喝止儿子。
“刘文静谋反一事,证据确凿,朕亲自定的罪,你就不要再提了。”
“陛下曾赐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铁券,刘文静获恕二死特权,儿臣请父皇赫刘文静一死!”
“谋反不在铁券恕死之列!”
“陛下,刘文静是开国功臣,如今开国才两年,就因一个失宠妾侍将他酒后醉话告发,就要说他谋反,要处死,这天下人怎么看大唐,怎么看陛下?”
“朕做事不用你教,刘文静朕杀定了,谁劝也没用,朕可以让他活到秋后九月再行刑!”
一阵僵持后,
李渊让儿子坐下。
叫卢宽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你先退下。”李渊对卢宽道。
殿中就剩下了父子二人。
“刘文静此人,朕忍他很久了。当初时机未到,朕一直不愿仓促起兵,可你和刘文静左劝右劝,一次次的逼迫朕提前起事,结果什么都没准备好,
你大哥四弟五弟,还有你三姐她们都不在河东,五郎智云因此被擒杀。”
“还有当初刘文静坚持主张朕向突厥称臣,数万突厥南下攻打太原,是朕把所有城门打开,设下空城计,这才吓退突厥人,
我起兵之初要拥立隋帝,打隋的旗号,始毕可汗却非要朕称帝他才支持,朕不同意,刘文静居然跟突厥人穿一条裤子,发动兴国寺兵闹事,逼迫朕答应突厥,否则就不跟随朕起兵。”
李渊对刘文静不满的地方还有很多。
当李世民听到皇帝跟他说出这些话时,冷汗直冒。
父子俩人都清楚,当年李渊身边的儿子只有李世民,建成元吉在河东。李世民劝李渊起兵劝了四次,刘文静劝了五次。
甚至后来谋划先向突厥称臣以换取突厥支持,这事也是李世民谋划,刘文静在外执行。
而当初和突厥人达成的那个协议,攻下长安,土地人口归唐公,金银财物归突厥,这也是刘文静先跟突厥可汗达成,然后才上奏李渊的,这个事情李世民比李渊参与的更多。
从起兵之初,一直到如今,大唐和突厥关系,一直是由刘文静主导的,实际更多是李世民主张。
而现在突厥要跟大唐全面开战,始毕可汗死了,处罗可汗继位后仍然出兵支持梁师都侵灵州,支持刘武周侵太原,
唐突关系崩坏,
李渊在承受巨大压力的同时,对向来主张称臣突厥的刘文静也是更加不满。
加上刘文静罢相后,各种跟裴寂的针锋相对,只要裴寂支持的他就反对,完全就是感情用事。
裴寂那句天下未定,外有劲敌,突厥入侵,如果赦免刘文静,定会留下隐患。
到底是何隐患,李渊心知肚明,虽然不一定,但有可能。
刘文静一直攻击裴寂,李渊又何尝没听出来他实际是在抱怨皇帝不公,
再加上李世民让皇帝警惕打压,刘文静是他的心腹,还跳的这么厉害,那必须杀他。
杀刘文静还有一个意思,
就是代表着皇帝对突厥态度的再次转变,以前不得不虚以委蛇,但现在崩了,那也该强硬,刘文静这种一惯主张向突厥称臣派,就要先弄死。
李渊有太多理由杀刘文静了,如果仅是一条,李渊可能都忍了。
但现在,他不忍了。
尤其是次子从长春宫三百里急驰回来,还带刀闯宫,这已经越分让李渊不会再留刘文静了。
“陛下,能否念在他往日功劳上,将他流放益州或是岭南,对他的家人不牵连?”
“谋反,十恶不赦!”
李世民失望无比的跪坐在那,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许久。
“陛下,李仲文兵败雀鼠谷,九千战兵全军覆没,如今平遥陷落,介休被围,
李逸虽稳住后军,及时进驻了灵石、霍邑,守住了阴地关、汾水关,但他也就几千战兵,无法再救援介休,也无法收复平遥、榆次,增援太原。
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富实,京邑所资,若就此弃之,臣愤不平。
请给儿臣精兵三万,必讨灭武周,克复平遥榆次,保太原无忧。”
李渊却道:“你这三百里奔驰回京,也辛苦了,先回西宫看看长孙氏和承乾吧,至于河东战事,明日廷上再议。”
等次子退下,
李渊一把将案上两人的茶杯全扫到地上,皇帝十分喜欢的巩县窑绿瓷琉璃器被摔的四分五裂。
卢宽进来。
“让朕静静。”
卢宽低头退下。
他不知道刚才皇帝和秦王在殿中说了什么,会导致秦王离开的时候还满脸难看,而皇帝又在这摔杯子。
李渊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
案了摆了许多加急奏疏。
王世充数攻伊州,归附大唐的原李密旧部张善相,粮尽,援兵不至,城陷,张善相骂王世充一直到死。
伊州,在洛阳之南。
李渊长叹一声,提起朱笔,赐其子袭爵襄城郡公。
除了伊州失陷,义州也被王世充攻取。义州,就是新乡,在黄河以北,紧挨着卫州,如今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和黎州总管李世绩,就龟缩在黎阳呢。
王世充在拿下义州后,又派兵攻西济州,这是在洛阳北面,怀州西的济源,不久前王世充将丁伯德以县来降,大唐置西济州授他为刺史,现在王世充又发兵来攻。
李渊提起朱笔批复,速诏刘弘基率兵救之。
又拿起一封奏疏,
却是安兴贵安修仁兄弟破凉州,俘虏李轨,河西传檄而定。这本是好事,可太子李建成在原州萧关接应,一边防御突厥。太子的行军长史、检校凉州总管杨恭仁上奏,太子驰猎无度,天气暑热,士卒不堪其劳,逃者过半。
杨仁恭的这道奏疏,让李渊有再摔几个杯子的冲动。
他处心积虑,让太子率两万人前往萧关,一边接应河西,一边防御突厥,这也是给他军功,让他增加威望,
结果现在搞出一个驰猎无度,士卒逃亡过半来,如何不气。
河西平李轨,他是一点忙没帮上,全是安兴贵空修仁兄弟搞定的,李建成在萧关驻守,把士卒弄的逃了一半。幸好河西顺利,灵州那边自己也击败了梁师都进犯,
否则真有紧急情况,指望建成支援,那岂不是要命。
李渊喘了好久粗气,才平复了些心情,提起朱笔御批,令杨恭仁检校凉州总管,安抚河西,安修仁安兴贵执李轨及其子弟入长安。
顿了顿,又写道,以安兴贵为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凉国公,赐帛万段,安修仁为左武候大将军、申国公。
诏太子回朝!
一连串的坏消息,
李渊叹气,从案上一个紫檀木盒里拿出几份奏疏,却都是与李逸有关的。
李仲文分兵,轻敌中伏全军覆没,李逸率领后军却还能稳扎稳打,反困住了刘武周大将黄子英数千精兵在雀鼠谷。
李逸没有冒进,分兵守住霍邑、灵石,驻守阴地关、汾水关,这个表现让李渊非常满意,要是李逸那一万多战辅兵也没了,可能灵石介休霍邑都已经失陷了。
思索一番,
李渊提朱笔:李逸可授金紫光禄大夫,晋安定郡开国公,赐绢千匹。
(本章完)
第290章 宜摄九门总司八校
第290章 宜摄九门总司八校
陷伊州陷义州,陷榆次陷平遥。
介休被围,太原被围,谷州被围,西济州被围,
太子在原州因驰猎无度导致士卒逃亡过半。
心力交瘁,
皇帝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次日顶着两个黑眼圈早朝。
早朝过后,召一众宰相重臣廷议。
皇帝双眼布满红血丝,有些无精打采的扶着龙纹凭几,看着丹墀阶下乌纱幞头攒动的紫袍重臣们,
他打开鎏金冰鉴,从里面拿出一块冰,扔进嘴里含着。
那丝丝凉意总算让他精神了一些。
“陛下,臣愿假精兵三万,荡平武周,安定河东。”
廷议一开始,李世民就迫不及待的出列请求挂帅征河东。
尚书右仆射裴寂抬眼,举着象牙笏出列。
“陛下,昨日秦王带刀闯宫,惊扰圣驾,臣请有司议罪,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昨日当值监门校尉已被宫门斩首,秦王也该问罪。秦王说是误带刀入,若按八议减罪,那当处徒刑三年,可以铜赎罪,罚铜二十斤。”
李渊嚼冰块,嘎吱嘎吱响。
“大理少卿孙伏伽何在?”皇帝点名。
大理卿郎楚之安抚山东不在朝,便点了这位少卿。
罚铜二十斤,对于秦王来说,这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如果因为这事定罪,那就远不是二十斤铜的事。
孙伏伽出列。
面对这个烫手山芋,他直言道:“陛下若是念秦王之功绩和皇子身份,便不由法司依法律处断。
若依法律,大唐律中并无专讲误带兵器入宫禁的条文,只能援引职制律中御前过误诸条,可以比附量刑,诸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者,医官绞;诸造御膳,误犯食禁者,主食者绞;诸御辜舟船,误不牢固者,工匠绞。
按律,上述过误都属十恶中大不敬,不得八议减刑。
然带刀入宫,律无正条,十恶也不载,只是与上述诸御前过误比附类推,故仍可进行八议。”
孙伏伽也聪明,
他提出没有明确律法条文规定该定什么罪,这事得大臣廷议,按八议减罪。
山芋又递出去了。
李渊、裴寂也并不是真要杀了李世民,只是要借这事点一点他。
于是一番廷议过后,结果是秦王并非故意带刀入宫面圣,所犯又非十恶,可以免死。
甚至念及秦王的皇子身份和功劳,只罚铜二十斤。
李世民黑着脸跪坐在那,听着大臣们议他的罪。
等最后结果是罚二十斤铜,他脸更黑了,他们就是故意要让他难堪,要打压他的威望。
李渊嚼着冰块,将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
可一想到太子在原州,驰猎过度导致过半士卒逃散,他嚼冰块又加了些力度。
嚼完一块冰,李渊缓缓开口。
“希望秦王引以为戒,不要干犯律法,一会记得把二十斤铜交了。”
“臣遵旨,”李世民咬牙出列拜道。
接受完这羞辱,他继续请求带兵。
皇帝将面前的一道明黄卷轴交给卢宽宣读。
“京室殷阜,钩陈严秘,肃遏警巡,职务尤重。然而玉门遐阻,控御垂荒,金城冲要,尉候攸属。宣风作牧,亲贤是寄。太尉尚书令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秦王世民,地实藩枝,任惟心膂。职参三事,功著二南········
宜摄九门,总司八校。抚莅河右,允兼望实。可使持节凉甘爪鄯肃会兰河廓九州诸军事凉州总管。其太尉尚书令雍州牧陕东道行台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如故。”
李世民一时愣住。
当初他征薛举大捷,正要横扫陇右河西时,皇帝一道诏令,调他任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现在他请求带兵征河东刘武周,只要三万兵,结果皇帝却又一道诏令授他凉州总管,总管九州军事。
九州,凉、甘、瓜、鄯、肃、会、兰、河、廓也,正是平定河西李轨后,设立的九个州。
“陛下,河西已平,杨仁恭安抚河西,又须何臣总管凉州?”李世民问。
“黄门侍郎杨恭仁是检校凉州总管,”李渊道。
“那臣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分身乏术。”
“你暂时遥领凉州!”
听到遥领二字,李世民知道了,皇帝这不过是给他加个虚衔,什么凉州总管,总管九州,啥也不是。
看来皇帝是要以此打消他请缨挂帅的想法了。
皇帝又交给卢宽几道诏令。
平定河西的安兴贵安修仁兄弟,皆封国公拜大将军。
太常少卿李仲文与王行敏、刘世让六将,轻敌大败,丧师辱国,都被免职,除职为民,许白衣效力军中,将功赎罪。
行军副总管李逸,不仅无罪还有功,赐绢千匹,晋金紫光禄大夫,封安定郡开国公爵,
授灵石道行军总管,
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检校吕州总管。
对这个能打胜仗,能稳住局势的年轻人,皇帝再一次破格重用。
“并州传回来的消息,李逸在雀鼠谷围住了刘武周大将黄子英数千精锐,介休城抵抗并击退敌将寻相,
齐王元吉也率并州将士抵抗并击退宋金刚两万人马,”
皇帝咬着冰块,下旨恢复齐王元吉并州总管之职,命宇文歆、刘德威、刘政会、窦诞等共同协助齐王镇守并州。
“陛下,元吉年少不知军事,大敌当前,岂能把太原交给他。臣请求立即派兵北上河东,早日扫除武周,否则贻误战机,就再难收拾了。”李世民痛心疾首。
这个时候,还要恢复元吉的并州总管之职,这不是拿河东开玩笑吗?
右仆射裴寂出列。
“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率军往河东。”
“好,”李渊一口应下,“以右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为副总管,
内史侍郎唐俭为行军长史,陕州总管永安王孝基为行军司马,右骁卫大将军、河间郡公刘弘基为行军总管,
另李仲文、刘世让诸将,并受右仆射节制,”
“朕并许右仆射便宜行事特权。”
“灵石道行军总管李逸,并受节制。”
皇帝给老伙计裴寂调了四万大军,其中在灵石的李逸一道。从陕州、怀州抽调李孝基、刘弘基两总管,也各有一万多人。
再从关中抽调一万余人。
总共是四万战兵,配两万辅兵,李渊也是把所有能调的家底都调上去了,关中只剩下了新编的关中十二军三万人,其中还有大半是新点选府兵。
李渊对于裴寂还是很信任的,
毕竟还给他派了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从征,
内史侍郎唐俭做长史,也是元谋功臣,很有本事,永安王李孝基也出镇陕州大半年。
灵石还有个福将李逸呢。
而刘武周入侵河东以来,表现的也只能说一般。
两个月了,就攻下了榆次、平遥两座县城而已,李仲文那还是轻敌大意中伏,一座介休城他们都拿不下,更别说太原了。
李渊觉得之前世民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
就算刘武周拉着一万突厥军入寇,可现在刘武周总共也才投入了三万余人马,太原城完全可以守的住,
裴寂带着这么多大将、精兵,必然能够迅速改变战场形势,将敢于深入并州的刘武周军扫灭,说不定还能顺势收复代北诸州。
只要裴寂别犯李仲文那样的错就行了。
甚至只要裴寂兵到了灵石,那雀鼠谷里黄子英数千人马,就难逃被歼灭命运。
裴寂总领姜宝谊、刘弘基、李孝基、李逸四行军总管兵马,不出三个月,应当能够击败入侵的刘武周军了。
河西已平定,
若再安定河东,
那大唐就能腾出手来,专心先对付洛阳王世充,灭掉那个郑帝,拿下洛阳,实现两京在手天下我有的战略计划。
李渊相信,只要大唐拿下两京,则天下大势必明,那些小股的割据势力,地方上的豪强士人,必都将归附大唐。
不像如今,
许多门阀世家都在骑墙观望,几面下注,而一些小豪强小士族,干脆就归隐家乡,都不肯出来做官。
大唐现在不论是朝廷中央,还是地方州县,都严重官吏不足,许多人都还在观望,等着形势更明朗。
廷议结束,
李世民怒气冲冲甩袖而去,他实在无法相信,父亲宁愿让裴寂挂帅也不用他,裴寂会打仗吗?
他除了擅长吃喝玩乐还会什么?在李世民看来,裴寂能力远不如刘文静,根本不够资格为宰相。
更别说现在还让他去挂帅出征。
远在千里之外的河东介州。
六月丁未,初十,闷热无风。
介休城头,城头唐字旌旗在热浪中低垂。
守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城外连绵的汉军营,在一旁边还有一片突厥人的毡帐,立着白色的旗帜,上面绘着狼。
“将军,援兵什么时候能到,我们都坚守了两个月了,围城两月,粮草已绝,怎么办?”
守将喉咙都干冒烟了,从亲兵手里接过水袋,打开就仰头猛灌,可喝了一肚子水,仍然解不得渴,更抵不得饿。
介休城守军已经断粮三日,
连麦麸谷糠现在都成了争抢之物,价格卖的比以前的粮食还贵。
芒种时城外的麦子熟了,可他们却无法出城收割,更没办法征粮,介休兵力有限,守城还勉强,出城根本不是那寻相手下马邑汉军对手,更不是突厥轻骑的对手。
几次派出去征粮的队伍,最后都没能回来,守将也只能不再派人出城。
“实在没办法,那就找城里的大户们借粮。”
“将军,都借了好几次了,已经借不出来粮了。”
将军回望城中,
城北有一白色高塔,他在这城墙上也看的清清楚楚,那白塔是城中有名的龙泉寺中的九层佛塔。
“龙泉寺,向龙泉寺借粮,谁不知晓介休城龙泉寺最富,那道澄和尚身上的袈裟都是紫金的,紫袍上有许多金线织成。”
龙泉寺拥有许多寺田,还有许多作坊,也放贷香积厨钱,长生库抵押典当。
城中大户没粮了,但龙泉寺肯定还有粮,而且肯定不少。
之前守将也一直没找龙泉寺,这些和尚不好招惹,尤其是那个住持道澄,得皇帝赐下紫金袈裟,跟并州的齐王也向来关系好。
他的粮不好轻易借,可现在顾不得了。
“你带人去龙泉寺跟道澄借粮,先借三千石,战后必还,按寺中借贷规矩给他利息。”
“将军,龙泉寺的粮可不好借,先前我们去借粮,连寺门都没进,就被赶出来了,他们有护法武僧。”
“你们是愿意饿死,还是想吃上饱饭?武僧?他们的僧棍,难道还比你们的弓弩更强?”
“真要硬借?”
“真要饿急了,人都能相食,还怕几个秃驴,他们要是再敢阻拦,直接杀无赦,老子正好抄了他的庙,多少粮都拿来充公。”将军咬牙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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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91章 佛幡缒城
第291章 佛幡缒城
夕阳西下。
介休北城龙泉寺的暮鼓正咚咚的响着,虽然围城两月,但龙泉寺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晨钟暮鼓,每日依然十分准时。
城楼上,介州刺史张询愁眉不展,这位四品介州刺史揉了揉饥饿的肚皮,望着城外的敌军连营,再弄不到粮,不用敌人攻城,介休城将不攻自破。
“去龙泉寺!”
张询按着横刀走下城楼,他决定亲自出面,
明光甲叶片随着步伐哗啦作响。
点齐三百甲兵,直奔城北大寺。
龙泉寺香火鼎盛,寺庙占地很广,寺中有数座粮仓,据传贮粮可供千僧食用十载。
夕阳映照在黄色的寺墙上,
张询带兵来到寺前,能在城北占据很大一块地,这寺关系很硬。不是情不得已,张询不想来惹他们的。
参军上前,向僧人道明来意。
僧人望了张询和他身后的三百士兵一眼,转身匆匆进去禀报。
很快,
住持道澄一身紫衣出现,
一百名武僧手持齐眉棍,棍头包着铁,他们涌了出来,在寺门外排开。
“阿弥陀佛!”
“道澄大师,敌军围城已久,军中乏粮,张刺史欲向龙泉寺借些粮食。”参军上前道。
道澄光头锃亮,“我们龙泉寺也有许多僧侣、净人要供养,围城两月,龙泉寺也没收到夏粮租子,先前借出去的粮,也没收回,现在无粮可借给张刺史。”
“道澄大师,还望能够同舟共济,借些粮食。”
“张刺史带这么多甲兵来,这是要来抢粮?你们可知,律法规定,抢劫寺产,会是什么罪行?”
他身后,一百名武僧提起包铁齐眉棍在地上重重的一顿,发出一片肃杀之声。
旅帅按着刀上前几步,来到道澄面前,“老子只知道,现在是战时,违抗军令者,斩!”
一名僧人上前,“谁敢!”
旅帅拔刀,
横刀挥过,那名上前的武僧喉咙鲜血飞溅,被切开了喉咙,睁大着眼睛倒下。
道澄眼睛猛然睁大了些,
“佛门净地,你们敢谋杀僧侣!”
旅帅一甩横刀上的血液,恶狠狠的对着寺门吐了口唾沫,“谁敢阻拦,立斩!”
道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张询这时才走了过来。
“道澄大师安好,今借龙泉寺三千石粟,待战后,连本带息一并偿还。”说着,他掏出一张借据递上。
道澄看着张张递来的借据久久没接。
旅帅挥刀,又将一名武僧砍倒。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老子无情!”
“住手。”
道澄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张询手中借据,“带张刺史的人去搬粮食,三千石僧祇粟出借,惯例,每月利十分,半年为期。
半年后回利为本。”
张询听到这个利息,眯了眯眼睛,但还是忍住了。
借三千石粟,一个月就是三百石的利,半年就是一千八百石,若是没偿还,就要算复利,那就是四千八百石本,一个月就是四百八十石利了。
“行,月利十分,半年为期,半年后若未偿还,就回利为本。”张询应下。
龙泉寺粟仓被打开,
张询借出了三千石粟。
粮食运回军营,仓曹参军发现基本都是陈粟,只有开始看的那几袋是好点的。
“这些秃驴,竟敢做手脚,给我们陈粟,有些都是三四年的粟了。”
张询过来看了看,“虽是陈粟,但也是粮食,能吃就行了,给大家发粮吧。”
“匀出五百石,分给百姓。”
“刺史,那龙泉寺中有数座粟仓,存粮还有许多。”
张询没接话。
十分的利,这粮食好借不好还。
“先吃完这些再说吧,也许朝廷援兵马上就到,甚至说不定太原那边击败刘武周,咱们介休之围自然也解了。”
晚上,
介休饥饿的守兵,终于又吃上饭了,只是这陈粟煮出来的粟米粥味道不好,可起码能填饱肚子。
城北,龙泉寺中。
道澄给两位被杀死的武僧念经超度,寺中僧人都极为不满。
平时地位超然,衣食无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住持,今日张询运走三千石粮,等这些粮吃完,那他再来借粮怎么办?”
“是啊,这些人那般蛮横无理且凶残,不借粮就杀人,”
“粮食借给他们,只怕有借无还啊。”
“得想想办法,否则这介休城守住了,我们龙泉寺却要破产了。”
有个和尚恨声道:“要我说,咱们干脆开城引那汉军入城,管他什么大唐大汉,谁做天下,谁来管这介休,只要不影响到咱们就行,”
“对,引汉军入城,咱们还有大功,到时赐下钱帛田地,岂是更好。”
龙泉寺有许多田产,其中不少就是历代朝廷所赐,比如隋文帝当年北巡,就曾在介休龙泉寺中住过,还一口气赏赐了十顷田地给寺里。
道澄面色阴晴不定。
今日张询手下旅帅的刀光,着实惊到了他。
次日,
介休城门打开,
一些老弱百姓出城砍柴、采野菜,
虽然汉军围城两月,但双方也沿续战争时的惯例,允许一些平民出城打柴采野菜取水等,只要军队不出来围城军也不管。
不过想借机混出城去送信求援的肯定也有,甚至还会有官员趁机逃跑的,成功几率也不小,但围城军一般也会有游骑巡查拦截。
一般也只有朱粲那种毫无人性的贼军,才会无差别的屠杀百姓。
城外十里外的汉军营地,
巡骑将一个百姓带到主将寻相帐前。
寻相的帐篷搭在一个大树下,炎炎夏日,这树荫倒是带来不少荫凉。
寻相和黄子英之前率八千人南下,两人攻下平遥后,寻相继续攻介休,黄子英则率部继续南下。
本来说好他围城,黄子英打援,
击败唐军援兵,黄子英再回师介休,一起破城,然后再继续攻下一座城灵石或浩州城。
结果谁料介休守将很是难缠,守的滴水不漏,他手中兵马有限,缺少攻城器械,一时拿介休城没办法,只能围着。
黄子英却也被困在雀鼠谷,
先前还有一支唐军杀过来,好在那支人马数量不多也不够精锐,被他挡住,退到二十里外张壁堡。
这段时间,寻相一边分兵劫掠乡村,抓壮丁、抢粮草,一边让工匠、壮丁打造攻城器械。
“大将军,这人自称是介休城龙泉寺的,说是住持道澄派他来,愿助我军拿下介休城。”
寻相听闻猛然抬头,
那个戴着草帽穿着破衣做樵夫模样的人,摘下草帽却是颗锃亮光头。
“我是龙泉寺道澄大师的弟子,大师愿助将军入城。”
寻相都有些惊住,围城两月,一直没有办法破城,这突然还天上掉馅饼了。
“道澄大师为何要助我入城?”
许久后,
寻相兴奋不已,“好,道澄大师的选择是对的,我大汉军入介休,绝不会亏待道澄大师和龙泉寺。”
他甚至当场拍胸膛表示,只要能助他拿下介休,到时他便赏龙泉寺十顷良田,并把那三千石粮还给他们。
一番密议,僧人又装扮成采樵模样,被游骑兵送走。
“大将军,这些秃驴可信吗?”
“我觉得可信,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秃驴也一般坏,介休粮绝,敢打秃驴们的主意,这些人自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咱们真能破城?”
“有内应,这城自然就破了,这天下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再坚固的堡垒,其实往往也都是从内部破的。”寻相笑道:“就好比当初那大隋朝,结束南北三百年之分裂,何等的了得,武骑千群,甲士百万,西至伊吾,南到林邑,北至铁勒,东到高句丽,
谁敌的过这大隋朝?
可最后大隋为何二世而亡?是被突厥人灭的,还是被高句丽人灭的,都不是,是天下百姓蜂拥而起纷纷揭竿造反,
最后李密也好,李渊也罢,还有王世充、宇文化及、萧铣、李轨、薛举等等,这些人都曾是大隋的贵族官员将领······”
夜幕降临,
寻相全副武装,他拿着块鹿皮轻轻擦拭打磨的锃亮的陌刀,他也曾是隋朝的一名士兵,跟尉迟恭一样都是代北人,早年打铁为生,膂力了得,身材魁梧,
后来天下民变四起,他被朝廷征召围剿流贼,凭勇悍也打出几分名气。
刘武周在马邑造反举旗,听闻他们勇武了得,于是将他们招至麾下,授以将军之职。
两人也不负刘武周之重望,不管是先前对抗朝廷官军围剿,还是如今打进并州,都是屡立战功。
他手中这把陌刀,是他亲手打造,不知砍断了多少马腿,劈开了多少铁甲。
“待拿下介休,下一个目标就是离石城了,我倒是想看看那位十七岁的少年总管李逸,到底有多了得,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居然能够把黄子英困的死死的。”
“能在灵石那么耐的住寂寞,不像是个十七岁少年啊。”
趁着夜色,
寻相率领着几千人马悄悄离营,
人衔枚,马裹蹄,
悄悄摸到介休城下。
来到约定好的方位,亥正的梆子声传来,
一阵夜枭鸣叫声,
在西南角楼有灯笼摇动,
三盏灯笼,约定好的信号。
寻相握紧陌刀,心跳加快。
他紧盯着角楼,
很快,
角楼上垂下长长的佛幡。
长长的佛幡从城头一直垂到了城墙底下,早就按约定悄然摸到城墙根的汉军精锐,立即抓住佛幡,上面的人用力将人拉了上去。
一面又一面佛幡垂下,
一个又一个汉军精锐被拉上了城头。
几十名口衔钢刀,背弓带弩的精锐汉军登上了西南城头,
夜黑,
风高。
寂静的夜,突然爆发出砍杀声,
很快,西城门被打开了,火把摇动,
寻相亢奋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挥动陌刀大喊,“杀,进城!”
寻相率领亲兵猛冲入城,
战斗在暗夜里打响,
介休防守了两个月,但终究还是破了,因为道澄和尚为内应,介休加高的城墙,加固的城门,终究都没了作用。
一天后,
李逸在灵石城接到李仲文从张壁堡派人送回来的败讯,介休僧人道澄半夜以佛幡缒汉军入城夺门,介休城破,刺史张询战死,守军尽没。
战争终究还是朝着很坏的方向发展了。
(本章完)
第292章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第292章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夏,六月。
齐王岭烽燧,燧丁赵信猛然瞪大眼睛。
东北方向的大泉岭烽燧那边,三道笔直的黑龙正撕裂苍穹。
“狼烟!”
“三柱狼烟!”赵信扯开喉咙大喊。
来自同一个村庄的赵安从烽墩底下上来,扑到夯土烽墩台边,果然,三十里外的大泉岭那边,狼烟起!
“上次三柱狼烟,平遥城陷,再上次三柱狼烟,是榆次城陷,”
“这次,莫不是介休城失守?”赵安咽了咽喉咙,满头大汗。
做为烽头的赵信此时也顾不得那些了,“赶紧,燃三柱狼烟!”
大唐烽火台,白天燃烟叫燧,夜晚放火叫烽,在河东遍布着许多烽火台,每三十里一座,是最快的传递军情的办法。
每日若无警讯,便在初夜,放烽一炬,以报平安。
齐王岭上的烽火台,就在阴地关后齐王岭,此处传说当年齐王高欢曾在此驻军得名。
烽堡不大,是一个夯土台,直径也就十丈不到,高不过几丈。
平时有五名烽丁,烽丁们并不是士兵,而是州县征发本地百姓服的丁役,一次当值十天。
赵信牢记燃放烽火的规矩,
凡寇贼入境,马步兵五十人以上,不满五百人,放烽一炬。得蕃界事宜,及有烟尘,知欲南下,放烽两炬。
若余寇贼五百人以上,不满三千人,亦放两炬。
放烽三炬,蕃贼五百骑以上,不满千骑,审知南入,放烽三炬;若余贼寇三千骑以上,亦放三炬;
只有敌人万人以上,放四炬。
两炬以上的烽烟,要一直传递到京师。
赵信甩开衣衫,赤着膀子提起锣先敲响,招呼在下面的另外三人上来。
烽台五个人当值,平时必须一人在台上当值,另外一人在下面休息轮替,还有三人,则负责种地、备薪草、巡逻。
赵安赶紧搬来烽台里储备好的狼粪、蒿草等,
赵信点燃火折子,
青白色烟雾窜起丈起,他又拿起浸湿的羊毛毡盖住,
等憋了一会再掀开,就会有大量积蓄的浓烟直冲宵汉。
另外三台烽卒也很快赶了回来,各司其职。
齐王岭下,
阴地关上,镇将也早看到了大泉岭那边升起的狼烟,紧接着就看到关后岭上烽台的三道狼烟。
“擂鼓、摇旗!”
得到烽烟讯号,关内老卒迅速跑到钟鼓楼,那里并排摆着十二面牛皮大鼓。
老卒拿起鼓槌擂动战鼓,他能用不同的鼓声战传递军情。
鼓声震动关隘,
驻守关内的丘神俨、李德奖二校,也是闻声而动。
“来人,给我披甲!”
那鼓声急促,代表着军情紧急。
百尺堡楼顶上,松木旗杆顶端,也升起了两面绛色三角旗,这代表着北方之敌。
李德奖、丘神俨、曹怡,还有姬思温,他们各个披上铠甲,佩刀挟弓,来到云厅碰面。
“三道狼烟,北边来的。”
“可能是介休出事了。”
“具体的消息,估计还得半天才能快马送到,”
“县公在灵石当不会有事。”
几人一番对话,
敌情不明,暂时也只能是加强战略警戒,增派守城士兵。
丘神俨按着横刀柄,“这僵持两月,都有些放松了。”
“等消息吧,看看是什么情况。”
姬思温倒是比较谨慎,“可以马上派几骑赶往灵石城询问情况。”
“也行。”
灵石城,
李逸看着手上的最新情报,不由的摇头。
娘的,这些秃驴,
出家人为什么要掺与这些俗事呢。
不帮着守城也就罢了,居然还通敌,甚至想出用佛幡缒汉军入城夺门的法子来。
而事情起因,只是因介休断粮,龙泉寺拥有许多存粮,刺史赵询向他借三千石粮,说好是借还给十分利息,他们就不肯了。
这群背祖忘宗的秃驴。
他对那些光头,有了更强烈的不满,以前还只是觉得大多数光头经商放贷,兼并田地,甚至呼奴使婢,还娶妻纳妾过份,
但现在觉得这些家伙真该死啊。
不过想想,之前河北还有和尚起兵造反,自称皇帝,立尼姑为皇后呢,就可知道这个时代的和尚,大多是什么样的了。
脆弱的战场平衡打破了。
介休城破,寻相还俘虏了不少介休唐军,实力加强了。
还能以介休城为据点,继续南侵,
张壁堡的李仲文现在就很难受,他们就那三千拼凑的人马,先前就打不过寻相,没能进介休,现在介休丢了,他更是孤立无援。
只能是派人来灵石求援,
“速出兵夺回介休?”
李逸将李仲文的那道命令扔到了一边。
他手里就那么点兵,勉强把守城池关隘还行,出去跟寻相野战,甚至是攻守易形,攻汉军的介休城,这不是找死么?
李逸可不觉得自己带兵本事多牛,
哪怕他跟李靖经常讨论兵法,也学到了一点东西,但他觉得自己所学不过皮毛。
估计就是李靖来,现在这个情况,也未必就会冒险出击吧?
李逸觉得打仗,其实有时就跟打游戏差不多,首先还是得讲究策略,然后是兵力。
优秀的将领,能用策略,调整兵力,使之在局部战场达到优势,然后击败敌人。
很少有说谁非要以少击多。
以少胜多的前提,那也是不断运动作战,在局部达到优势的。
就好比很多名将擅用的斜击战法,两军差不多兵力摆开阵势对打,那高明的将领用斜击法,就是一侧集中更多精锐兵力,开打后速度加快冲击对面敌人,
而中部和另一翼的兵安排的少,甚至打起来后,他们要放缓速度,这样主力先击破敌人一翼,其它中、侧翼则负责要吸引住敌人,拖住敌人就行。
当然,这种战术得艺高人胆大,
否则被敌将识破,人家只要把预备队派上来,你就难以突破了。甚至若是侧翼调骑兵上来,照样得送。
李逸自认为他不是什么天纵奇才的战术大师,
统兵还基本是外行,
手下也没有什么大将,李仲文那是上司,还刚吃了大败仗,不可信。
刘世让等人,也算了吧。
至于丘神俨李德奖等,都只是年轻的校尉旅帅级中低层军官,带领小部队还行,但要说到军团作战,他们也没经验。
知晓自己几斤几两,李逸也就不扬短避长了,他就守着,有城池关隘加持,那可就稳多了。
孙子都说,攻城是不得已而为之,制作大盾、云梯、冲车等攻城器具,起码得三个月。堆筑攻城的土山,还得几个月。
如果将领急躁攻城,让士兵蚁附攻城,伤亡三分之一还没攻下,那就是灾难。
用兵原则是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
兵力弱于敌人,那就要避免作战。
李逸现在的情况,就得避免主动去进攻,更不能野战、攻城。
他就适合守城。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没那个实力,那就猥琐塔下吧。
在高大的城墙上,新兵、辅兵、民夫、丁壮,都还能发挥些作用,要是野战,带上那些凑数,反而会让自己阵形混乱溃败。
李逸提笔给李仲文回了一封信,劝他紧守张壁堡,凭险而守,不要出击,就静待朝廷援军。
刘武周的汉军主力还在太原,但我们还是不能轻敌。
写完信,
李逸叫来李道玄李道宗李博义李奉慈等,到县城里的各处大小庙观转了一圈。
“派人加强对各寺的管理,绝不能再出现介休城那样僧人道澄勾结外敌,以佛幡缒敌入城夺门之事。”
李奉慈对这些和尚们也没啥好印象,“要我说先下手为强,把这些和尚全都集中关起来,免的有人通敌,我可是听说,他们存着那么多粟,却趁着如今战时,偷偷的高价卖粮、借粮呢,夏借秋还,倍利,三个月就一倍利,多黑。”
“怎能无故罪之?”李逸摇了摇头,“加强监管,其一,派人守着各寺,出入寺门,都得先经过我们批准,给批条盖印。出城门,更需要过所,说明去何处何时还。城门、城墙等紧要之处,要禁止他们靠近。
再就是,禁止放高利贷,他们可以卖粮借粮,但月利不得过六分,不得回利为本,利不得过一倍。”
“还有,取消各寺的武僧,收缴他们的武器。”
李博义则提出,“如今咱们通过韩侯小道运粮,可是十分麻烦,虽说夏收后咱们也征了些粮,但这战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还是得多储备一些粮食,
这些寺院拥有许多田产,又借粮生息,各个都存了许多粮食。
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得跟他们借粮,把他们口粮外的粮食都借过来,战后再还。”
“你就不怕这些和尚,也跟龙泉寺道澄一样勾结外敌作乱?”
“嘿嘿,他们要是敢,那正好一锅端,倒是清除隐患了。”这年轻的纨绔郡王,一脸凶相。
李逸问李道宗:“略阳公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行,现在是战时,粮食是宝贵的战略物资,咱们先借过来,又不是白拿。”
“行,那这事就交给略阳公负责。”
县令郭解愁主动提起在城外,还有一座大寺名叫苏溪寺,是跟介价格龙泉寺并列的大寺,占地数十亩,僧人众多。
苏溪寺位于城东北,汾河支流静升河畔的旌介村,那里还曾是商朝丙国故都,以前的县城就曾设在那,后来因水患而迁到现址,隋开皇年间又新设灵石县。
“苏溪寺也拥有很多僧邸粟,还有许多护寺武僧,以及大量佃户和净人。”
李逸现在对光头们毫无半点好感,
“派兵前去,把寺中粮食运回城中,检查寺中僧人度牒,无牒者统统遣散还俗,武僧全部收缴武器、还俗,
给剩下的僧人留十天口粮,以后他们十天来城中领一次口粮。”
末了,李逸加了一句:“若有人敢违抗军令,杀无赦!”
(本章完)
第293章 来人,将李逸拿下
第293章 来人,将李逸拿下
天上奎星,人间张壁。
厚重的城墙,高高的堡楼,李仲文看着堡下突厥骑兵远去,伸手抹了一把汗水。
六月天,烈日如火,披着几十斤的铁甲在身上,没一会全身上下就被汗湿透了。
“直娘贼的突厥狼崽子,”李仲文咬牙骂道,这些突厥骑兵虽仅数百骑,可却几乎封锁了张壁堡与外界的连通。
夜晚,
城外又响起喊杀声,
李仲文登城查看,
一小队骑兵冲到了城下,自称是浩州刺史刘瞻派来求援的。
“放吊筐把他们吊上来。”
李仲文不肯打开堡门,
费了一番功夫,将几名带伤的骑兵拉上来,突厥轻骑策马冲到堡前,李仲文提弓,一箭将一名冲在最前的突厥骑兵射落马。
突厥人呼啸而过,朝着城头射了一通乱箭。
“你们是浩州来的?”
“贼军围浩州隰城,刘刺史请李总管救援。”
李仲文叹气,
“介休城失守,我如今亦被围困张壁堡中,”
“总管,浩州危急,再不出兵,随时会失守。”求援的骑士自称任骘,就是隰城人,任家是隰城最大的豪强,他祖父曾任州主簿,他父亲曾任幽州司仓参军。
李渊太原起兵,任骘积极响应,随着攻入长安,授五品朝散大夫散职。
西河任氏,最早追溯于黄帝少子受封于任,后来任氏又分封于薛,西汉时任氏一支迁徙西河,称为与薛分族,食邑西河。
北魏以来,任氏就是世代官宦,任骘当初五兄弟一起投军,立下元勋,皆授予官职,任骘回到家乡。唐朝改西河郡为浩州与介州,任陟出任浩州兵曹参军。
“总管,浩州已到危急存亡之时,还请伸以援手。”
李仲文看着在城外奔驰叫嚣的突厥轻骑,“寻相破介休,还留了一支人马在这里,他往攻浩州,应当也并没有多少兵马,浩州不至于就危急。”
任骘叹道:“总管有所不知,那离石胡刘家又反了。”
离石,在西河以西,一侧紧邻黄河。
而就在黄河两侧的八百里晋陕谷地里,有着许多匈奴后裔,称为稽胡部落。
大业十年,离石胡酋长刘龙儿举兵反隋,自称天子,数万稽胡响应,隋朝派兵讨伐,几次都没成功,后来还是虎贲郎将梁德攻杀了刘龙儿。
“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与弟刘六儿,又反了,他自称太子王,他们这次还引刘武周兵,已经攻隐了石州,并杀死了刺史王俭,
刘季真夺取石州后,已经自称突利可汗,封弟刘六儿为拓定王。他派稽胡兵来浩州,与寻相会合。
浩州城下,刘武周军、突厥军、稽胡军已有数万人矣。”
李仲文听到这消息,脸色大变。
稽胡,匈奴后裔,分散在河东离石、楼烦、龙泉,以及陕北的延安、雕阴等地,经常作乱。
之前刘龙儿起兵称帝,就三年才被平定。
没想到他两个儿子,如今得到刘武周和突厥支持,又反了,还这么快就夺取离石,杀了刺史还出兵浩州。
浩州隰城,和介州介休,原本都属于隋西河郡,一条汾河,分隔东西,大唐将西河郡分成两州。
都是建在太原盆地南面平原上。
介休平遥失守,通往太原的东路被断,浩州要是再失守,那李逸守着灵石也没什么用了,一样要被堵在雀鼠谷里出不来。
“我现在手上就三千人,其中府兵不过千四,马军仅四百,出了张壁堡,连外面这些贼军都打不过,如何救援浩州。”李仲文感叹。
“总管,李逸副总管不是在灵石还有一万多人马吗,这个时候了先救浩州要紧,总管赶紧下令调李副总管率兵前来,有一万多人,加上总管手里的兵,还有浩州的守军,那也有两万多人,
总能倚浩州一战!”
李仲文看着夜色里的星火点点,城外那些汉突士兵太过嚣张。
“好,本总管现在就派人去离石传令,让李逸调兵北上,就先灭了这张壁堡外的几千贼军,然后救援浩州。”
任骘听完大喜,西河有救了。
当初李渊起兵,让建成元吉带兵去攻西河。
西河只坚守了三天就降了,那是任家郭家等一众豪强大族商议好的。但现在情况不同,西河豪强世家,可看不上刘武周,更瞧不上离石胡。
灵石城。
李仲文的信使在骑兵的护卫下,借夜色突破突厥人的封锁,一路奔驰至离石城下。
带来了李仲文的军令。
“总管命令李副总管,三日内率一万人马至介休张壁堡,若是到期未至,军法从事!”
李逸看着那道盖着行军总管鲜红大印的军令,
接过看了两眼,便扔到了一边。
“李副总管?”信使瞪大眼睛望向李逸。
“我拒绝出兵,介休已失,李总管就守好张壁堡,我现在过去,那灵石怎么办、阴地关怎么办,雀鼠谷里围着的黄子英几千人怎么办?”
“副总管,浩州危急。”
“让刘刺史再坚持坚持,我相信朝廷援军很快就会到的。介州都坚持了两个月,是被妖僧通敌才破城的,浩州若是小心些,守个三五个月当没问题吧?”
信使急了。
“你就把我的原话转报总管就好了。”
“李副总管,你要违抗总管军令?”
李逸没再理他。
信使又看向李逸身边其余人,那四位皇帝侄儿坐在那,也没有一个人吭声。
信使无奈的离开。
“县公真不出兵救援?”道宗问。
“我们现在有多少家底,你们也不是不清楚,现在出兵,那就是送,添油战术要不得。
我们得有定力,得等到朝廷援兵到了,我们再一起行动。”
“万一浩州再失守,这责任?”
“我们要是败了,那就不只是浩州失守的事了。”李逸道。
第二天,
李仲文的信使,又连夜奔驰了六十里来到灵州求援。
浩州兵曹参军任骘也亲自赶过来垦求。
李仲文的命令措辞更加严厉,
可李逸却是不为所动,他手下的军官们也都只听李逸的,任骘惊讶的看着这结果。
李仲文前面败的太惨,李逸这里诸将又都是他的人,大家都不愿意冒险,有李逸在前面顶着,大家自然不会再听李仲文的。
“你们真要见死不救?”任骘问。
李逸回道:“若真说救援,那我们也是该北上太原,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增援太原。”
任骘无言以对。
“任参军,还请转告浩州刘刺史,不是李逸见死不救,而是如今情况,李逸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先守好灵石霍邑,堵住雀鼠谷。
浩州,还请刘刺史和西河的一众名门望族,与军民齐心协力,努力坚持,我相信,众志成城,定能抵御敌人围城。”
李道宗也替李逸说话:“任参军,若是我们北上,灵石空虚,为敌所趁,一旦灵石失守,那浩州更成孤城一座,朝廷就算派援军来了,也会被堵在吕州过不来。”
任骘失望而归。
第三日清晨,
李仲文的战马马蹄踏碎了清晨的宁静,他带着数十骑,撕开晨雾出现在灵石城下。
“李副总管一心要抗令吗?”
灵石县廨,
李仲文将自己的大印一巴掌拍在案上,说着又从金鱼袋中取出兵符也拍在那。
“这有没有用,
还有这个有没有用?”
“总管,还望冷静,不要意气用事。局势已经够坏了,我们总得补救。若是一错再错,总管到时又如何跟圣人交待呢?”
“如何向朝廷交待?”
李仲文大怒:“某雀鼠谷中伏,确实有错在先,但现在也是在尽力弥补挽救,
你不肯出兵,坐看介休城丢失。现在浩州又被围,你还要看着浩州也再失守吗?”
“介休失守,是个意外。”
“就算没有那个妖僧,介休也守不了多久,介休城没粮。”
“据我所知,介休城里还是有粮的,光是龙泉寺就还有许多粮食,再坚持一两个月都没问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十足。
李仲文见李逸丝毫不理他的军令,
怒极,
直接把腰刀也拍在了桌上,啪的一声,“这个,能不能命令你?”
“我劝总管冷静!”
李仲文冷笑,“好,既然你非要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来人,将李逸拿下,现在起,解除他的副总管之职,这里,还是由我说了算。”
李逸起身站在那,
目光扫视一圈。
李仲文的亲兵上前来,
李博义大喝一声:“谁敢?”
李仲文对李博义道:“大王,这是军中,军令如山,我还是总管,副总管李逸就得听我将令!”
“你他娘的什么狗屁将令,当初你要是听无逸劝,就不会雀鼠谷将九千弟兄全军覆没。
你以为朝廷知晓你如此兵败,还会让你继续当总管统兵?
你现在若有自知之明,就该主动交出总管大印和兵符,让无逸暂统全军,你老实等候朝廷处置旨意。”
李仲文面红耳赤,“朝廷一天还没有免除我的总管之职,那这里就还是我说了算。”
“放屁,老子就不认你这个鸟总管,只认无逸副总管。”
双方剑拔弩张,
“报,”
“禀报副总管,游骑回报,霍邑留守的崔记室派人送长安天使经韩侯岭前来宣旨,距灵石城仅十里!”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进来禀报的李逸亲兵刘黑子。
李逸转头望向李仲文:“李总管,一起迎接天使,听侯朝廷处置如何?”
李仲文哼了一声,心中有些慌乱。
他兵败这么久了,可长安并没有一个处置的结果过来,时间一久,他都快忘记这事了,可现在陡然惊醒,
心虚的很。
他觉得自己可能难逃召回朝,甚至免职的处罚,但又心存侥幸,希望天子能够让他继续担任总管戴罪立功。
(本章完)
第294章 在劫难逃
第294章 在劫难逃
灵石城南门。
李逸、李仲文率诸将在城门前迎接天使。
李仲文惴惴不安,李逸倒是挺坦然的,他自认为出兵以来,也没犯什么错误。要是李仲文兵败和介休失守,他这个副总管也得负连带责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延迟了许久才送来的诏令,没宣读前,谁也不知道结果。
天使风尘仆仆的赶到。
武君雅陪着他从霍邑翻韩侯岭过来的,“这位是太子舍人、上开府、固安县开国公卢公。”
天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身绿袍,却有县公爵位。
“无逸公,又见面了,恭喜,这次又立大功了。”卢赤松笑着向李逸打招呼,
却没先跟总管李仲文打招呼,这让李仲文刚挤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十分僵硬。
“没想到是卢公亲自前来宣旨,这一路千余里,辛苦卢公了。”
李逸认识他,毕竟同在东宫任职,不过没有深交。
他知道卢赤松出身范阳卢氏,跟崔敦礼一样都是五姓子,卢赤松隋朝的时候凭门荫入仕,曾经做过杨昭的府掾,在杨昭病故后,卢赤松的仕途也大受影响,辗转做过四地县令,比做过三县县令的李靖还多任了一县。
大业末,他任河东县令,跟李渊关系很好,听说李渊太原起兵,直接就弃官跑路到太原从龙了。
李仲文打断两人寒喧:“卢舍人,还请宣读圣旨。”
卢赤松看了他一眼,“好,先办正事,诸位请接圣旨!”
“大唐皇帝敕旨,门下,制曰:朕闻《易》称王臣蹇蹇,《书》云勖哉夫子。唯尔冠军将军、太子左卫率、并州道行军副总管、上柱国李逸,
鹰扬霍邑,雄视西河。
前困黄子英于雀鼠谷中,后拒寻相于灵石城外。虽廉颇之守长平,亚夫之屯细柳,未足方也。
可授灵石道行军总管,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检校吕州总管。晋爵安定郡开国公,食邑两千户,加金紫光禄大夫,赐绢千匹,金带一具。”
众人听着卢赤松高声宣读诏令,听到李逸的封赏,都不由的侧目望来。
李逸也有点意外,本以为这次出征,毕竟有总管大败在先,他在后面补补缺,也仅是稳住灵石,困住黄子英,算不得什么大功,甚至还有失守介休,不及按计划救援太原嫌疑。
不说免官贬职,能不受罚就不错了。
谁知道封赏这么高,
爵晋一级,阶加一级。
更还检校三州总管,又成为一道行军总管。
李仲文听到这旨意,更是面色惨白,冷汗直冒,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处置不会好了。
卢赤松微笑着向他看来,
接着宣旨。
“其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樊德通、张德政六将,不思《六韬》将不精微之戒,反蹈《孙子》縻军之衍。雀鼠丧师,粮道险绝。介休失险,烽燧昼昏。
宜遵汉法夺职,准周典效命。
并削一切官爵,白衣领幢,以赎前过。”
“主者施行,武德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诏令宣读完,
一片寂静。
李仲文双眼无神,虽然曾有过心理准备,可真当夺爵免职为民,白衣效力军前的旨意宣下,他还是难以接受。
“恭喜啊,无逸公,县公晋郡公,还检校三州军事,总管一道兵马,圣人这是对无逸公非常信任啊。”
李逸接下圣旨,赶紧问起关心的事:“不知道朝廷可有派援兵来?”
“嗯,圣人已经下诏,由右仆射裴公为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调集四万战兵,两万辅兵扫除武周,
裴公自领晋州道,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为晋州道行军副总管,无逸公你是灵石道行军总管,以及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为临汾道行军总管,”
李逸很认真的听着。
皇帝的最新部署,宰相裴寂挂帅,
实际下面三路总管,李逸是灵石道,刘弘基是临汾道,姜宝谊这个副大总管,其实就是实际领晋州道。
唐俭是行军长史,李孝基是行军司马,
李仲文刘世让六将,并受裴寂节制。
四万战兵两万辅兵,还得算上李逸这里的一万多人,实际也就是调来三万来战兵,其中不少是从陕州李孝基怀州刘弘基那调来的。
这个兵力不算强,
最重要的是怎么还真让裴寂挂帅啊。
他懂个鸡毛的打仗啊。
从去年说到今年,
就不能让李世民挂帅吗?
用裴寂这种外行来指挥,加上并州坐镇太原的熊孩子李元吉,
这一老一少,都他娘的外行人。
李逸已经彻底失望,
看来这次难逃失败了。
他都想提桶跑路回长安了。
直接让刘弘基挂帅,也比裴寂强啊。
检校吕州总管,使持节三州军事,可现在介休城失守,浩州被围,雀鼠谷贾胡堡还被黄子英占着。
皇帝只是让卢赤松给他一道任命诏书,送给他新的兵符、印信,又没给他增一兵一卒,
这总管不好当啊。
“李公,请交出兵符印信,现在起,李公便在无逸公麾下白衣效力,将功赎罪。”卢赤松向李仲文道。
李仲文咬紧牙关,无奈的交出印信。
半个时辰前,他还要缴李逸的印信解他的职,结果现在却是自己被夺职为民。
“李总管,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恕罪。”李仲文拱手。
李逸微微一笑:“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先委屈李公了。”
李仲文长叹一声,十分无奈。
“裴相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要从关中、关东各处征召兵马,还得调集粮草,数万大军,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卢赤松稍一计算,“最起码得到八月,裴相才能到此。”
“这也太久了吧?”
“不久了,现在六月底了,召集兵马调集钱粮,然后路上行军,差不多就要八月了。”
“卢公,离石胡刘季真反叛,杀刺史夺石州,现在稽胡纷纷附应,他已经出兵浩州了,浩州危在旦夕,只怕等不到八月了。”李仲文在旁边道。
“离石胡又叛乱了?”卢赤松也有些意外。
“是啊,刚得知的消息,”李逸无奈。
卢赤松给李逸提了点建议:“裴相援军最快都还得一个月才能到,现在最近的援军就是无逸公了,在朝廷新的命令传来前,该怎么办就得无逸公拿主意了。”
压力再次给到李逸了。
原以为援兵应当很快就到了,
可谁想到,四月底李仲文雀鼠谷兵败,折了九千人。结果现在六月底了,整整两个月,朝廷才决定让裴寂出兵救援。
这两个月时间,朝廷到底在干什么?
而现在援兵还得起码一个月才能到。
李逸原本想等援兵来,到时是战是守都交由他们,没想到,最终还得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李仲文向李逸拱手,“总管,浩州不能丢啊,否则就算裴相来了,也无法增援太原。”
他提醒着李逸,
整个河东最关键的还是太原,
那里不仅是皇帝龙兴之地,也还有位嫡出三皇子在那,要是太原出事,谁也担不起责任,更别说丢失太原,那河东也未必能守的住了。
“总管深得陛下信任,如今总管三州,就有守土之责,总不能看着介州失守,浩州再丢吧?”
李逸也是头痛,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我也想救援,可我现在手里就这点兵,连你手上的加一块,算地州兵,战辅全拉出去都凑不够两万人。
我们守城还行,若是野战,我们骑兵不满两千,如何跟突厥骑兵争锋,又怎么跟离石稽查对决?”
李逸一心求稳。
可现在他不仅仅是行军副总管,他还是吕州总管。
“总管,某愿意率一军前往浩州增援。”
李逸看着李仲文,这位原本意气风发的八柱国家之后,现在眼睛赤红,也是想放手一搏了。
“可你现在守着张壁堡也很重要,既是灵石城前哨,也是夺回介休的重要据点。”
“总管可另派将领领兵前往驻防,张壁堡不大,但胜在险固,还有地下暗道,只要有一两千人马,就能守住。”
李逸找来地图,
和诸将仔细研究,
若不增援浩州,确实怕刘瞻守不住,刘瞻毕竟是个文官。
卢赤松手指在介休城北处点了点,
“此地有一座城堡,名为张难堡,和张壁堡不输上下。张壁堡在介休城南二十里,离灵石六十里,而张难堡在介休北四十里。某对河东也算较熟悉,无逸公不能忽视此堡,介休城失守,一时没有兵力夺回,那就得先派一支人马增援张难堡。”
“只要张壁堡、张难堡都在无逸公手上,那么介休在刘武周手上也没有什么大用,两堡不需多少兵,一两千人就能守住,随时能威胁介休的粮道,还能策应浩州。”
“还有这里,介休西北三十里处,永安城。这也是座小城,但位于汾河畔,在介、浩两州之间,位置很重要。派一支人马进驻此城,则可威胁介浩两州武周军的后勤。”
李逸看着地图,介浩两州,大部份是盆地平原区,不像灵石这边是山区。
现在他手里的兵力要说野战,还真没自信。可如果如卢赤松所说,就是守几个坚固的小堡垒,在平原上撒几个钉子,威胁武周军的粮道后勤,确实不错。
经过一番思索后,
李逸不得不做出一些调整,
“便由李仲文王行敏二将,率现在张壁堡三千人马前往浩州增援,你的任务是想办法进入浩州隰城,协助刘瞻守住浩州城。”
他又叫来李道宗:“我给你一千战兵,加上一千团练乡兵,以及一批粮草,你去张壁堡接防,务必守住张壁,可有信心?”
李道宗激动的拍着胸脯,“请总管放心,堡在人在。”
“好,让姬思温协助你。”
“道玄,”
“末将在。”
“我也给你一千战兵,加一千团练乡兵,再给你一批粮草,你去张难堡驻防,武君雅协助,樊伯通、张德政二人随往。”
李逸又派姬思恭去守永安,让于筠协助,也给他一千战兵,一千团练。
张壁堡、张难堡、永安堡,
李逸分出去三千兵,三千团练。
又让李仲文带了三千人去增援浩州。
他手中的兵力一时也有点捉襟见肘,
最后他亲自坐镇灵石,兵两千,乡兵一千。
冷泉关、阴地关、汾水关则分别派李德奖、丘神俨、崔敦礼驻守,各给他们兵一千,乡兵一千。
至于霍邑城,交给李博义李奉慈两位郡王留守后方,给他们的主要是辅兵和地方乡兵。
一万多人马,东分一点西分一点,
要守两城三关三堡,还要增援浩州,各处都没多久兵了。
“李公,浩州可就全靠你了。”
李仲文很无奈的苦笑,李逸给他三千人,其中战兵仅一千四,骑兵才四百。余下一千六是辅兵和乡兵。
这点人去增援浩州,说实话跟自杀似的,可李仲文现在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实在没机会进浩州城,那就退到永安城或冷泉关,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诸位,咬牙撑一撑,最迟八月,裴相援军就到了!”
(本章完)
第295章 白袍三千破万胡
第295章 白袍三千破万胡
长安。
夜已深,皇帝李渊却还在批阅奏章。
宇文昭仪给皇帝送来参汤,“陛下心忧天下,宵衣旰食,可也得爱惜龙体。”
李渊摇头苦笑,又翻开一本奏章,是兵部奏报,已奉旨在关中置十二军,分关内诸车骑府以隶,皆取天星为名,并随奏呈上十二军将、副将人选,请皇帝定夺。
皇帝提笔写下心中早定好的名字,万年道参旗军将,皇帝写的是女婿安丰郡公太常卿窦诞名字。
想了想,皇帝在窦诞名字后面又加上李逸名字,参旗军副将李逸。
再拿起一本奏折,海岱贼帅徐圆朗以数州之地投降。
此人原也是李密旧部,如今据有兖州一带,李渊批复,授徐圆朗兖州总管,封鲁国公。
对这些草莽贼寇,李渊的态度向来是能用则用,能招就招。
他并不吝惜王公之爵,
吃人魔王朱粲兵败来降,李渊都封他楚王,这人不仅吃人,还自称楚帝,大臣都说此人当杀,李渊还是封他楚王了。
谁是首要之敌,谁是次要之敌,李渊还是分的清的,以后秋后再清算也不迟,只是没想到那个朱粲没几天就把朝廷派去的使者煮了吃了,转投王世充去了。
徐圆朗,早晚除之。
李渊再拿起本奏疏,却是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大败王世充将郭士衡,将其全军歼灭,把郭士衡都俘斩了,终于又守住了谷州。
此战后,王世充的左龙骧将军席辩,以及杨虔安、李君义等率部来降。
怀州将领种如愿袭王世充河阳城,成功毁掉河桥而归。
看到这两个捷报,李渊很高兴,大为欣慰。
谷州、怀州,都是对付王世充的桥头堡,这两地只要守住了,王世充就寝食难安,腹背受敌,只能一次次来攻,唐军利用城池,不断的消耗郑军。
“陛下,先喝参汤吧。”
宇文昭仪看皇帝笑了,立即提醒。
“好,”李渊端起参汤喝了两口,又拿起奏疏继续看,可是只扫了一眼,皇帝的眉头就紧皱起来,汤碗也放下了。
“六月初十,贼围介休两月,城中粮尽,刺史刘询向龙泉寺借粮,住持道澄不满,暗遣弟子出城投敌,约为内应,夜半以佛幡缒敌入城夺关,城遂陷,赵询战死······”
李渊啪的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气的胡子乱抖。
坚守了两个月的介休城,居然就这样失守了。
“道澄该杀,李仲文该杀······”皇帝怒骂。
河东,灵石城。
六月底,天气依然炎热如火。
李逸送李道宗他们北上。
折柳相送。
面对如今烂局,他也只能是当个裱糊匠,东裱裱西糊糊,拆了东墙又补西墙。
手上就那么五千五战兵,千把府兵子弟,还有六千辅兵,加上地方上的那两三千镇戍州兵,以及他这段时间临时征集训练的乡兵几千人。
既要守两城三关,现在还要驻守三堡,还得增援浩州。
难啊。
他精打细算,精锐都往前调派,三堡就驻扎了三千战兵,李仲文还带走了一千四战兵。
李逸手里关中带来的战兵,就剩下一千一,还给冷泉关放了六百。
他驻守灵州,虽有战兵两千,可关中来的府兵只有五百了,剩下一千五,还是州镇戍兵。
再加些乡兵们,灵石城就成了最大的总预备队。
至于霍邑,那里已经没战兵了,全是些辅兵、乡勇,如果前面被突破了,那霍邑肯定也守不住。
才年仅十七岁的李道宗,
接过李逸给他倒的茶水,一饮而尽,同样是十七岁,李逸这个半路列宗正属籍的,已经封安定郡公拜吕州总管,还是灵石道行军总管,
他李道宗是皇帝亲侄儿,虽也顶个上柱国、略阳郡公爵衔,可官职仅是个千牛备身,
终于有机会率领两千人马接防张壁堡,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拳脚了。
“一路保重,稳住,别浪!”
“人在堡在!”
李逸又跟小舅子姬思恭道别,“这次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好好把握。”
“谢姐夫了,算算时间,大姐也该要生了吧?”
“嗯,当是八月初时生。”
二将上马,
一挥手,一千关中府兵,一千本地乡兵,旗帜飘飘,押运着一批粮草前往张壁堡。
李仲文也随行队伍中,只是他现在已经只是白身。
“李公!”
李逸叫住他,
李仲文跳下马,大步过来:“总管还有何吩咐?”
“保重,那三千将士就全交给你了,救援浩州虽重要,但这三千弟兄们性命更重要。”
李仲文咬咬牙,重重点头,“我明白。”
“去吧,一路顺风。”
李仲文转身离开,策马远去。
卢赤松也该回京了,他对河东的局势倒还挺乐观。
“太原坚如磐石,刘武周久攻不下,也难以持久,有可能很快就撤军了。”
“但愿吧。”李逸道,可他心里知道,只怕太原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有个李元吉这样的熊孩子坐镇,遇局势不妙就弃城而逃,有这样的总管,底下人再有本事也没用啊,况且李渊派去辅佐的女婿窦诞虽然都四十岁了,可也是个纨绔公子,中看不中用的。
李道宗李仲文回到了张壁堡。
刘世让等开始看到李仲文又带回来两千人马,还有许多粮食还挺兴奋,
连张壁堡外的汉突厥兵马,看到这支生力军到来,都没敢阻拦他们进城。
“诸位,长安天使到了灵石,已经宣读了圣人诏令,”李仲文叹息一声,让王行敏等堡中将领过来。
等队正以上军官全都来了后,
他正式向大家介绍了李道宗,李道宗也转达了皇帝的诏令。
听到被夺职为民,军前白衣效力的结果,王行敏刘世让等都一时难以接受。
他们六将,品级最低的樊伯通张德政都是四品中郎将,而其它几人都是三品的将军、刺史等。
现在一撸到底,连爵位、勋官、散职也都没了,成了平民。
“现在起,张壁堡由略阳公接防,我向总管求得一个机会,让我和王将军率这三千人去浩州增援······”
厅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王行敏、于筠、刘世让几将都想发作,最后还是李仲文极力安抚他们。
“陛下许我们白衣效力将功赎过,这已经是极大开恩了,雀鼠谷的九千将士,确是我等无能。
诸位,好好表现吧。”
次日一早,
李仲文率三千步骑出堡,
城外武周军还想拦截,这次李仲文策马扬槊,怒吼向前。
三千步骑向前挺进,李道宗也特意带一千人出城掩护。
双方试探着交手,
武周军见这唐军拿出拼命气势,不易硬拼,徐徐往介休城后退,而李仲文也并不追击他们,而是直往西北的浩州城而去。
中途绕过介休城,夜晚在永安堡下宿营,休整一夜后,继续奔浩州。夜晚,又宿浩州孝义县城外。
第三天抵达浩州州城隰城外。
李仲文心中憋着一股气,
面对围在浩州城外的两三万敌人联军,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后,选择了离石胡围堵的西南面。
先派轻骑护送任陟冲到浩州城下,向刺史刘瞻通报情况,让他们派兵接应。
他将三千人在城外摆开阵势,
他拿出了祖传的斜击战术,这是快慢交错的杀招,面对浩州城南上万的敌人,他这三千人必须得快,否则就会被彻底包围歼灭。
李仲文并没有选择在夜晚的时候抵达浩州城外,更没想过夜晚突袭撕开敌人防线,进入浩州。
夜战,
对士兵的要求太高了,
面对浩州城外几万的围城兵马,他就这三千人,战兵还才一千四,骑兵更仅有四百,
夜袭反而更容易失败。
三千人马,
最精锐的四百骑兵,他部署在最左翼,紧挨着是一千府兵步卒,再是六百辅兵,最右边是一千乡勇。
三千人的正面直线阵形,
李仲文命令士兵吹响了战斗号角。
他带着亲兵队来到了最左翼的阵前,
他在战前策马来回,反复的跟手下的军官们讲解着斜击战术的要领。
“我们前面的敌人,是离石胡,那些是当年匈奴人的后裔,留在这山里数百年,成了落后的蛮子,
他们人数虽众,可装备简陋,缺甲少盾,更不知兵法战阵。”
“一会,我们缓步向前推进,保持阵型完整。靠近敌人后,我会率四百骑兵率先发起冲锋,以最快的速度冲击敌人,一千府兵随后往左翼靠,紧紧跟随在骑兵后面,
骑兵会为你们撕开敌人的一道口子,我们有一千四百的精锐集中左翼,绝对能撕开他们阵线,
中间的辅兵和右翼的乡兵,你们一千六百人,要做的就是当我们左翼发起冲锋的时候,你们要放缓速度,既要吸引对面的敌人,又不能太早跟对面交战,”
李仲文掏出了压箱底的功夫,做为八柱国家之后,当年西魏八柱国李弼的孙子,李仲文虽然平时很儒雅,但打小耳濡目染,也非浪得虚名。
“六百辅兵,你们放缓速度,一千乡兵,你们比辅兵速度再慢一些。”
“当我左翼主力突破敌人防线时,你们就要向我左翼靠拢,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掩护我们的侧翼,防止敌人包括主力,”
“我左翼主力得手后,我会率部转向,再继续扑向敌人右翼,你们则继续跟随。”
这个战术相当大胆,
敌人三倍于他们,而且附近还有一万多敌人,
若是不能迅速击溃敌人,那他们就会被包饺子。可李仲文在经过对敌军的观察后,认定当面的稽胡挡不住他的这记杀招。
只要速度够快,那么在敌人彻底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就能突破防御,进入浩州城。
李逸说没机会就不必强行,但李仲文不甘心。
上一次雀鼠谷是他轻敌大意了,这一次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李仲文不愧为八柱国之后。
空旷的原野,
三千人马列阵向前,
稽胡也迅速在集结,他们要将这支远少于自己的唐军,一举击溃。
号角声响起,
两军不断靠近。
三千对一万,
白衣李仲文,对战拓定王刘六儿。
急促的号角声中,
李仲文挥槊,猛夹马腹,一骑当先。
他这个主将,冲在最前。
四百马军紧随其后,全速冲锋,王行敏率领一千步卒,也是全速跑动起来,一边跑,一边往左靠。
剑走偏锋,
军阵侧击。
稽胡虽有一万,但毕竟只是刚叛乱的部落,他们的军阵本就要松散的多,指挥号令更是远不如唐军。
唐军明明本是展开一字长排阵形,
结果跑着跑着,就突然成了斜形战阵。
那四百骑兵,就如最锋利的剑尖。
浩州城头。
刺史刘瞻在见到冲回城的兵曹参军任陟,听他说明情况后,立马登上城门楼。
只见战场形势瞬息转变。
几乎是在接敌的瞬间,刘六儿的一翼就被捅穿了。
他虽有万众,三倍于李仲文部,可李仲文运用斜击战术,在侧翼局部,反而是改变了力量对比,反超了稽胡。
稽胡中部和另一翼,还在按计划缓缓向前推进,可左翼已经杀在一起,中间和右边对面的敌人,还慢腾腾的没靠近。
“擂鼓,为李将军助威!”刘瞻看到那场面,也不由的热血沸腾。
任陟亲自擂响战场。
“快,派兵出南门接应李将军!”
浩州南门打开,杀出三千步骑接应。
那边李仲文的斜击战术大获成功,他们在一翼集中精锐,一举击破敌侧翼,然后就是倒卷珠帘,旋风一般的开始冲杀敌人。
稽胡都被打懵了,完全没摸着头脑。
刘六儿差点都被包围了,面对直冲面前的唐军,吓的落荒而逃。
主将逃跑,
大旗动摇。
有唐军趁机大喊‘稽胡败了’,不少身在战场,搞不清局势的稽胡,也跟着就跑。
李仲文没贪心的追击,
在敌人四散而逃时,他果断的带着人马往浩州南门奔去。
连首级都顾不上割了。
浩州三千守军杀出接应,也是趁机一通乱砍,收获不小。
两军在城下会师,顺利退入城中。
而此时,刘六儿的人马还在乱跑,
在他西面的稽胡主帅,正是曾自称太子王,现在自称突利可汗的刘季真,当他率领一支骑兵急急赶来,却已经晚了一步,那支唐军已经进了城。
“废物!”
突利可汗刘季真气的大骂弟弟,甚至还将他一脚踢倒,“你部一万人,居然连唐军两三千人片刻都拦不住,一触即溃,让我在盟军面前丢光了脸面!”
刘六儿从地上爬起来,“那唐军邪门的很,明明两军排兵列阵对攻,结果他却突然变阵,全跑来攻我左翼了·······”
“闭嘴,无能,蠢货,你就是个酒囊饭袋,”刘季真大骂一通,扭头离去。
刘六儿瞪着兄长远去的背影,眼中尽是怨愤之意。
(本章完)
第296章 拓定王
第296章 拓定王
使持节,总管三州诸军事,听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却并不好当。
大敌当前,外无援兵。
李逸如履薄冰,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自分兵后,灵石城就五百关中带来的府兵,经常睡到半夜就惊醒。
失眠、心悸,
指甲都长出竖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逸都没什么胃口,罗大富看他没食欲,还特地去给他弄了嫩槐叶捣汁和面,做了槐叶冷陶。
“我还特意加了点甘菊汁,又在井里冷藏过,总管吃点吧。”
看着那绿油油的凉食,李逸倒是有了点胃口,绿莹莹凉丝丝的,入口清凉劲道又爽滑,加了山西陈醋,更开胃。
一口气吃了一大碗,还有点意犹未尽。
“总管是在担忧李仲文,还是担忧浩州?”
“都有点。”李逸直言,对于李仲文这个败军之将去浩州,他心里是真没底,但形势所迫,他不能不理浩州求援,也不能拒绝李仲文的请战。
“但愿会有好消息来。”
除了担忧李仲文能否在几万敌军的封锁下进入浩州,他现在还在忧愁粮草的问题。
黄子英虽被困雀鼠谷中,可他几千人马占据贾胡堡,也让雀鼠谷这条交通要道中断,
唐军无法从那里运输粮草。
只能改由霍由翻韩侯岭到灵石,这条道路比雀鼠岭要难的多,运输起来更困难,雀鼠岭虽险,毕竟是个很成熟的通道,三十里一驿,五十里一关,中间还有城堡村庄。
韩侯岭虽能通行,却只能通马骡不能通车。
如今在霍邑以北,灵石、阴地关、冷泉关,还有张难堡、张壁堡、永安堡等驻军,本地根本无法解决粮草军需,得从后面运来。
南边粮草倒不缺,可问题是运输困难。
组织马骡和民夫驮动,费时费力,人吃马嚼的耗费也大。送一石粮食到这边来,路上成本倒得去掉三四斗。
“这个黄子英可真能熬,怎么就还没断粮,还能撑的住呢?”李逸也奇了怪了,虽说被困在阴地关和汾水关之间,有数十里方圆,并不是说在一个小山谷死地里,
可几千人马,还有唐军俘虏肯定也不少,再加上贾胡堡等当地人也要吃喝,本地的粮食怎么能撑那么久?
就算夏收了一批粮食,可这也都两月了。
黄子英不除,雀鼠谷不通,粮草就不畅。
如今也只能是让霍邑那边,增召民夫骡马,加大运输队伍。
午后,
无风,闷热,
李逸犯困,打了个盹。
“总管,”
刘黑子大步从外面进来,欣喜的高声唤醒他,“好消息,浩州有好消息,”
李逸一听浩州好消息,立马也不困了,赶紧搓着脸坐直,“赶紧说。”
“李仲文率三千人进了浩州城。”
“详细点!”
“详细点就是李仲文带三千人至浩州南门,面对的是离石胡贼拓定王刘六儿的一万人马,李仲文率三千人列阵冲敌,以斜击战术迅速击溃刘六儿左翼,然后再将其中、右翼也击散,
一举撕开敌人拦截,冲进了浩州城。
浩州刺史还派了三千人出城接应,他们在南门外还斩首数百级。”
刘黑子说的眉飞色舞,口水横飞。
李逸也很激动。
几天没睡好了,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是一颗心收回去了。
要是李仲文再败,他就再派不出兵救援浩州。
总不能他这吕州总管,一上任就丢了两州吧。
斜击战术,想不到李仲文还会这招,够厉害。看来自己先前还是有些小瞧了他,真以为他是个草包呢,原来人家确实有家传真本事。
这斜击战术听起来简单,但实操起来可很难,相当考验将领对战场局势的把握。
三千援兵进了浩州城,这下浩州凭城而守,应当能够坚持住了,特别是李仲文展露出的军事水平,让李逸更放心了。
“好了,我要继续午睡了,别再来吵我。”
李逸安心午睡去了。
浩州,州治隰城。
诗经·国风说,山有榛,隰有苓,说文解字,隰,阪下湿也。
隰城在太原盆地西南,原本隰城故治在柳林叫隰成,西晋朝徙于兹氏境内,改为隰城,隶并州西河国。
因处汾河西北,后世称为汾阳。
西依吕梁,东濒汾河。
北距太原二百一十里。
此时的浩州,下辖隰城、孝义、文水三县而已,可位置重要。
刘六儿抹了把脸上的血痂,指缝间是早已经凝固的暗黑血污。
他目光紧盯着浩州城头的唐军赤色旗帜,那旗帜赤红的很,就如同这些天他手下无数人流淌的鲜血。
“再换一队,继续攻城!”他甩动马鞭,暴躁的喝令。
他的传令兵立即策马奔向前方,向列队等候的队伍下令。
离石步落稽胡战士们,看着高大的浩州城墙,看着战场上弥漫的腐臭、血腥味,犹豫不前。
五十名拓定王的亲兵,策马持弓向前督战。
一名部落头人忍不住向督战亲兵道:“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咱们就这样硬攻,那就是拿人命在填,咱有多少人命也不够填的,
弟兄们跟着可汗起兵,可不想死在这浩州城下。”
督战的亲兵队长身材矮而粗壮,有着山胡们特有的突出颧骨和高鼻梁,披散着头发,胡须浓密。
他的一只耳朵上挂着一只大金环,溅染的血渍都没擦去。
“可汗有令,攻不下浩州城,皆斩!”
号角急促,
在亲兵的弓箭督战下,这批山胡心不甘情不愿的向浩州南城发起进攻,
临时赶制的简陋云梯,被众多山胡抬着前进,弓箭手们在后面放箭掩护,还有山胡提着牛皮盾牌在前护卫。
刘六儿在后面将旗下冷冷看着。
山胡们渐靠近城下,
先被壕沟阻拦,壕沟又宽又深,底下还栽有尖桩,掉下去就没命。经过多天的鏖战,壕沟倒是让山胡们填出了几条路来。
但这炎热天里,壕沟里掉下去许多尸体没收收尸体,早就腐烂,一靠近恶臭无比。
刘六儿在心中默默数着数,
当他倒数到一的时候,果然,城头传来闷雷般的机括声,那是伏远弩。
这种恐怖的弩,射程三百步远。
当年他父亲起兵,最后就是被梁德军中的伏远弩射杀。
城头几十架伏远弩一起发射,
粗长的弩枪将冲到壕沟前的山胡们射的惨叫连连,粗长的弩枪,对准了那几条填平壕沟的通道,
一弩就是一串。
牛皮盾牌都挡不住这弩。
顶着伏远弩的恐怖杀伤力,山胡们继续前进,当终于越过城壕,
无数霹雳声响起,
天空为之一暗,
那是守军的弓弩手的齐射。
半个时辰后,
在伤亡了两成左右的士兵后,这轮进攻又告失败。
刘六儿咬着牙,目光阴冷的望着浩州城。
夜晚,
突利可汗刘季真的牛皮大帐中,刘六儿再次被骂的狗血淋头。
“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时间破不了城,提头来见!”
次日。
刘六儿再次下令攻城,可部下山胡们已经很抗拒,出工不出力,喊的声很大,可慢腾腾的如乌龟,靠近城池放上几箭就撤。
气的刘六儿连砍了十几人,
也仍无济于事。
第七天,
攻城仍未果,
刘六儿的一万人,已经伤亡了差不多三千,夕阳下,他看着堆成一堆的部下尸体,
亲手将火把扔上去,点燃了浇上油的尸堆。
火光熊熊,
尸臭剧烈。
后营,一千多伤兵躺着坐着,天气炎热,许多人伤口都腐烂生蛆了。
“大王,不能再这样攻城了,咱们没有攻城器械,这样攻就是送死啊。”
“是啊,咱们已经死了一千多弟兄,伤残一千多,再这样攻下去,咱就要死光在这了,”
“为甚要这样打,咱们回离石吧。”
几名山胡头领看着伤兵营的惨状,忍不住落泪,
这些匈奴后裔,被称为最是野蛮凶狠的山胡,也在浩州城被打出了阴影。
夜晚,
刘季真的可汗大帐里,
刘六儿向兄长请求别再强攻了,要么围城,要么就去攻其它城池,或者干脆回离石老家。
“我们为什么要给刘武周和突厥人当狗?为什么要在这里替他们流血?”
刘季真望着兄弟,“退回离石?然后呢,这举兵造反,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若是不出击,留在离石就能安稳?
你忘记父亲是怎么死的?父亲当年就守着离石,想割据一方,可也只坚持了三年。”
“浩州城必须拿下。”
“那你有本事你来攻,我没这个本事,我手下弟兄们已经伤亡近三千了。”
“人是你放进城的,这城自然也得你主攻。”
兄弟俩吵的不可开交。
“报!”
帐外传来急报。
“禀报大汗,唐永安堡守将姬思恭、于筠袭击了我们的运粮队,五千石粮草被夺。”
刘季真一脚踢翻了桌案。
五千石粮草是从离石运来的。
刘六儿皱眉:“大汗,我军中粮草已经只剩下三日了。”
刘季真瞪着兄弟:“那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你率本部去把永安堡那支唐军截住歼灭,把粮草夺回来,再把永安堡拿下。”
“大汗,唐军劫了粮道肯定跑了,不可能还留在那让我去打,那永安堡虽不大,可却十分险固。
没有攻城器械,根本不可能三日内拿下。况我军只要三日粮草了,还如何出击?”
“废物,李仲文你拦不住,浩州城你攻不下,现在一个小小的永安堡也不敢打?”
“截住那支唐军,夺回五千石粮草,否则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滚!”刘季真将兄弟赶出去。
刘六儿咬着牙走出大帐,
一路上已经把这个兄长不知咒骂了多少遍了。
他回到营中,召来部将,告之命令。
“务必夺回粮草,否则都等着饿肚子吧。”
(本章完)
第297章 举白旗
第297章 举白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永安城堡建在汾河之东,大湖之南。在永安堡的北面,有一片湖泽,曾经是与云梦泽、太湖齐名的昭余祁大湖,方圆数百里。
后来汾河改道,昭余祁也由一个大湖分裂成许多小湖,永安堡就建在最大的邬城泊旁。
夕阳晚照,湖面波光粼粼。
好一片美景。
可刘六儿没能站在高高的永安堡城楼上看这美景,他现在一身臭汗,甚至是饥肠辘辘。
踩在夏日洪水上涨退去后的淤泥地里,看着那建在湖畔高坡上的永安堡。
得有四丈高的夯土堡墙,还有两丈宽的壕沟,此时的壕沟里全是水。
残阳将永安堡镀上了一层金,他看到城垛间泛着的幽芒,那是伏远弩,他一眼就能认出。
在浩州隰城,他连攻七日城,伏远弩给他造成太大伤亡。
“大王,这永安堡又是座难啃的骨头。”一名光头酋长皱眉道。
他们奉可汗刘季真之令,出来搜寻拦截永安堡那支袭击粮道的人马,可转了三天,也没见到个鬼影,自然也没夺回一粒粮,他们一路来到了永安堡下。
但这座堡城比预料中的还要高大。
一名被抓来的本地人告诉刘六儿,永安堡曾是县城,后来因这里靠近湖,洪水常泛滥带来不便,就迁到西北新城。
这里就成了一座军堡。
“周长四里,开有四门,另西、南边还扩展有两重关城,城墙高三丈余基厚两丈,墙身顶砌垛墙,
除南门系单门外,东西北三面,皆还有瓮城。
四处城门顶都城门楼,四角有角楼,环城每数十步还有一座箭楼,共有三十一座箭楼,护城壕宽深两丈······”
刘六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这永安堡,除了比浩州小,其它各方面一点不比浩州城防御差,甚至因为小,还更好集中防御。
三道瓮城,两道关城,
虽系弹丸之城,
可对于现在断了粮的刘六儿来说,这城却是他无法攻下的。
刘六儿回望身后,
那是七千疲惫且饥饿的士兵,
早上吃完就断炊了,大家现在还都饿着肚子。
城头红旗迎风飘飘,刘六儿咬牙,“叫各头人过来。”
“大王,撤吧,”
“永安堡攻不下的。”
“弟兄们还饿着肚子呢。”
晚风中,一群山胡头领纷纷进言。
面对这座永安堡,没有一个山胡有战意。
浩州攻城七日,他们伤亡三千,没有人再愿意强攻城池。
“大王,先派人去附近打草谷吧,抢些粮回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刘六儿手按着镶着瑟瑟石的七宝刀,这刀是突厥始毕可汗所赐的,他兄长同样有一把,兄长那把还有着狼头。
“打草谷?这里哪还有什么草谷能打。”他摇了摇头,“现在撤回浩州,如何面对可汗的怒火?
你们还想再被他命令强攻浩州城吗?”
一众步落稽胡都不由的沉默。
进退两难。
“我决定投唐,你们谁愿跟随?”
刘六儿说出惊人之语。
“我听说唐皇人不错,不管谁归附,都能接纳,还都授以高官厚爵,最起码,咱们不用拿这血肉之躯在坚城下碰的头破血流,白白丢了性命。”
“你们不想投唐的,可以回去,我不拦着你们,你们手下有愿跟着回去的,也一并带走。”
一名稽查将领有些犹豫的道:“我们投唐,唐廷还能接受吗?”
大业十年,他们跟着刘龙儿反隋,李渊留守太原,抚慰河东,就派兵围剿,最终刘龙儿也是死在梁德围剿下,步落稽叛乱被平定。
可现在大家又起兵,反的还是李唐。
如果又要降,唐人还能接受吗?
“我听说在山南有个叫朱粲的家伙,穷凶极恶,他的军队甚至吃人,还曾自称楚帝,但他兵败请降,唐皇仍赐封他楚王。
如今刘武周引突厥进攻并州,我们此时反正,唐廷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接受呢。”
众人并没有太过犹豫,
很快都决定跟着刘六儿投唐,浩州攻城的惨败,让他们都没了刚起兵时的那股气势,现在只想活下来。
刘六儿脱去铠甲,赤着上身,
手举白旗,步行来到永安堡前。
城墙上,
姬思恭也一直和于筠在看着这支胡人大军。
几天前,永安堡的游骑发现了离石胡的粮队,在于筠的建议下,姬思恭让于筠带几百人前往袭击这支粮队。
他们成功的伏击了这支很轻敌大意的离石胡运粮队伍,袭击成功后,于筠并没有费力运回那几千石粮食,而是把大多数粮草,直接通知了附近乡民,任他们搬取。
于筠带着缴获的马骡,以及斩获的首级,只带了小部份粮食迅速返回了永安堡。
刘六儿带着七千人,行动反倒是缓慢,根本没找到人。
等一路跟来永安堡,于筠他们都已经养精蓄锐重新精神抖擞了。
“姬总管,他们难道要投降?”
于筠都有些愣住。
敌人那数目,得有六七千众,他们永安堡里,就两千来人,他们带来两千兵,原来堡中五百兵。
其中精锐战兵人有一千。
敌众我寡,这一箭未发,他们就要投降?
“会不会是诈降?”姬思恭也有些犹豫,他现在是镇守永安堡的行营子总管,但还是比较听从于筠的话,毕竟这位原来可是刺史,后以右骁卫将军职来征河东,
只是受李仲文牵连免了职,可谁不知道关陇于家啊。
“我看倒未必就是诈降,步落稽不过是匈奴后裔,当年五胡乱华的急先锋,可这些年也始终没成什么气候,
当初刘龙儿叛乱自称天子,最后一个中郎将就把他们扫平了。
说到底,也只是在八百里秦晋山川里的野蛮人罢了。
他们在浩州攻城,撞的头破血流,现在投降也很正常。”
两人商议后,
便派人让这举白旗的离石胡进堡来谈。
不料,
来人一进堡,亮明身份,乃是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之弟,拓定王刘六儿。
“步落稽离石刘六儿,愿降!”
姬思恭打量着这个自称刘六儿的人,高鼻深目,卷发虬髯,
一口汉话倒说的很好,胡头汉舌。
周书说他们盖匈奴之别种,刘元海五部之苗裔,自离石以西,安定以东,方七八百里,居山谷间,种落繁炽。
这些山胡经常叛乱,动不动有人自称天子、可汗,经常抄掠居民,尤其是在中原王朝动荡的时候,这些山胡就越发抄掠的汾晋之间无宁日,被称为胡荒。
北朝以来,也有许多步落稽胡内附内迁,甚至改为汉姓,并入朝为官,也有成为朝廷世代边将的。
比如鱼氏就有许多改为虞,刘白鱼几姓都有很多内附朝廷,成为朝廷将门。
···
灵石城,
李逸接到小舅子的信时,还有点不太相信。
于筠伏击浩州城下离石胡补给粮队,斩首三百余,缴获五千余石粮草,还夺了几百匹马骡?
更离谱的是,离石胡拓定王刘六儿,居然带着七千人在永安堡下请降。
他放下信,
看着面前的人,耳朵上挂个大金环,高鼻深目,头大脖子粗。
“罪酋刘六儿,乞总管垂怜,饶我等一命。”
刘六儿跪拜李逸,额头抵在总管行辕的地板上,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这趟是他主动要求来的,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唐朝的接纳。
李逸没有叫他起来。
他眯起眼睛打量这人,
心里也有些犹豫。
七千人来降,这听起来是好事,可也确实无法判定是不是诈降。还有一个,如果是真降,他又要怎么安置?
姬思恭说这七千人已经断粮,
接纳他们投降,还得供他们粮草,这是个很大负担,最麻烦的是李逸也不敢完全信任他,不敢安排他们进驻任何一座城池。
“刘六儿真心归降,总管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让你率部去攻刘季真,你也愿意,你的部下也愿意?”
刘六儿仅是犹豫了一下,便道:“刘季真甘做突厥人的走狗,却不顾我们的死活,我既降唐,自然与他势不两立,只要总管下令,某便愿为前锋讨伐刘季真。”
这话,李逸也没当真。
“你能主动归附,非常识时务。”
“本总管接受你们的归附,立即上奏长安天子,为你请授官职。在朝廷旨意到达前,你们就暂受本总管节制。”
“谨遵总管军令!”
“刘将军请坐,”李逸扶起他,“我现在有一个很头痛的事一直困扰着我,我将刘武周大将黄子英和他数千精锐部下,困在雀鼠谷贾胡堡,
但我手头兵力不足,只能围困,却不能出兵将他歼灭,
刘将军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六儿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刘六儿愿为总管前锋,助讨黄子英。”
这态度倒是没的说。
李逸望着他,心里还真就升起了一种很强烈的冲动。
之前一直是手头兵马不足,现在手头多了七千稽胡,那是不是可以对贾胡堡的黄子英发起进攻。
早点清除这个隐患呢。
正沉思时,
亲兵刘黑子进来,
“总管,阴地关丘神俨派人求见,说是紧急军情。”
“你先带刘将军到一边休息,”
丘神俨的信使送来一封紧急军情,贾胡堡缺粮,萨保粟特胡虞闰与黄子英因粮草之事生隙。虞闰暗中派人至阴地关秘见丘神俨,愿为唐军内应,献贾胡堡。
这个虞闰,之前黄子英率军至贾胡堡,他是直接开堡迎接。如今才三个月,就闹翻了?
商人们果然没什么立场。
接连遇到离石胡刘六儿率七千人请降,和贾胡堡虞闰愿为内应献城,李逸都不由感叹这是否极泰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本章完)
第298章 投名状
第298章 投名状
河东的气候,冬天寒冷,夏天闷热。
窗外传来蝉鸣阵阵,知了知了,也不知道它们到底知了什么。
李逸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刘六儿率七千稽胡投降,贾胡堡萨保虞闰派人暗中联络,愿为内应。
诱人的机会出现在面前,
但李逸又担心这里面是个陷阱。
当一个美人脱光了在你面前,也许是你艳福不浅,也许是仙人跳。李逸需要更多的情报来分析,他把众多纷杂的情报拢整理,想从中得到数据的支撑。
刘六儿是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之弟,他爹他哥先后造反,一个称天子一个称可汗,刘六儿也都两次封王。
刘季真这次举兵挺顺利,获得突厥和刘武周支持,上来就夺取石州,干死了刺史。离石楼烦的稽胡也是纷纷响应,还能迅速出兵浩州。
但刘六儿在浩州城下拦截李仲文失败,被斩首数百。刘季真大怒,让他攻城,可连攻七日不下,折损三千人。
又让他夺回被抢粮草,去攻永安堡。
刘六儿一来断粮,二来攻不下永安堡,而且他跟兄弟生了间隙,这才投唐。
细细分析刘六儿的处境,倒似乎能支持他的行为。
至于贾胡堡的虞闰,他是粟特萨堡,贾胡堡是粟特胡人的定居点,这种粟特胡定居点一般都是自治的,他们信自己的拜火教,甚至行自己的律法规矩,
朝廷在中央和地方州县,也都会任命这些贾特豪强为萨保。虞闰当初迎过李渊父子,先前又开堡门迎黄子英,这人就是商人,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丘神俨侦察到的情报显示,贾胡堡被围快三个月,黄子英几千人马,还有几千唐军俘虏,增加上万人马。
小小的贾胡堡哪供应的了,这些日子黄子英的人也是四处打草谷抢掠百姓,又进山打猎下河捕鱼,靠着夏收粮,勉强支撑到现在。
先前虞闰六十岁寿诞,家人特酿了些高粱酒,又进山猎了些野猪山鸡等。虞闰设宴邀请亲朋好友,还特请了黄子英以及他手下军官,可这大喜日子,黄子英来了后却砸场子。
怒斥虞闰,说军中乏粮,找他借粮他说没有,现在却拿粮食酿酒,大鱼大肉的摆宴享受。
说着还要砍了虞闰,众人苦劝,虞闰也是求饶,最后把酒肉都拿来劳军,又把家中存粮大都交出,还掏了大笔钱绢,这才免于一死,却还被杖了二十。
虞闰也不料自己落的这下场。
心中愤恨,于是就决定暗中引唐军攻黄子英,愿为内应破城。
本来他一商人,管谁来,他也不想得罪。
但现在,他只想弄死黄子英,否则这样下去,他估计黄子英没死,他们要先没了。
李逸又认真整理了一遍手中情报,得出结论,刘六儿是真降,虞闰也是真降。
突然多了七千胡兵,李逸手头前所未有的阔绰。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调集人马,让刘六儿打头阵,杀回浩州,解浩州之围。
其次是带刘六儿部,前往贾胡堡,先灭了被围许久的黄子英。
“传刘六儿!”
刘六儿再次被带进来,仍是有些忐忑不安,进厅便跪。
“刘将军,我现在面临一个难题,还想请刘将军帮我参谋参谋,看如何选择。”李逸当着他的面,把是先解浩州之围还是先打贾胡堡的问题抛出。
刘六儿晃了晃大脑袋,大金环在耳朵上摇动。
“总管,机会难得,稍纵即逝。末将觉得,可以双管齐下,末将有七千人马,总管可分为两部。一部派回浩州,在城外立营,与浩州守军呼应,便可牵制围城敌军兵力,可大大缓解浩州局势。”
“而且据末将所知,刘季真粮草不继,刘武周大将寻相所部,亦是供应不足,那一千突厥骑兵,则完全是由刘季真和寻相供给,他们现在都面临供给不足,以及缺少攻城器械的问题,
若是末将反正,再杀回浩州城下,只怕敌军便只能解围退去。”
李逸打量着这个稽胡,
看着就完全的胡相,但那汉话说的是没半点胡味。
甚至还挺会用词,看的出来,刘家世代豪酋,汉化教育的不错。
“还有呢?接着说。”
刘六儿舔了舔嘴唇,“贾胡堡虽险固,可黄子英被困两个多月,也早粮草不继,其部下肯定也军心不稳。这时虞闰愿为内应,那么只要有几千人马,夜间突袭,破堡后,黄子英部必溃败。”
“但必须得快,防止夜长梦多,万一事情泄露,可就错过好机会了。”
李逸十指交叉坐在那,微笑着道:“我的建议是两边一起动手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那你觉得这七千人,要怎么分?”
“可以各三千五百人,也可以浩州城五千,调两千来贾胡堡。”临了,他又特别加了一句,“末将愿一直追随总管身边,鞍前马后效力,请总管派将校分别统领两营。”
李逸得承认,刘六儿的眼光还不错,考虑的挺全面,挺能把握时机。
或许这就是他果断投降的原因吧。
“你率三千人部下前往贾胡堡,我在阴地关为你押阵,若是事情不变,你便退回阴地关来。”
李逸缓缓开口做出决定,让他带三千人去贾胡堡,剩下四千人则暂驻永安堡外。
“末将愿立军令状,定拿下贾胡堡!”
让刘六儿带三千旧部去拿下贾胡堡,就是对他最后的一个考验。
贾胡堡北三十里,阴地关中。
李逸将看完的密信收入怀中,叫来刘六儿。
“刘将军,马上天黑,你现在就率部出发,到了贾胡堡下,萨保虞闰会接应你的,你到了以灯火为号······”
“我在这里预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等你捷报!”
刘六儿已经披甲,“末将绝不负总管厚望。”
李逸解下自己身上的紫色襕袍,披在他的身上:“夜里风寒露重,铠甲外加个袍子。”
“谢总管赐袍!”
夜里,
雀鼠谷中起了雾,雾漫过蛤晡岭上贾胡堡的夯土堡墙。
萨堡府中,刚过了一个很不痛快六十寿诞的虞闰,柘羯武士正在帮他披甲。
先套上波斯锁子甲,外面再穿骆驼皮札甲,
随后,二十名拓羯武士也都披上了鱼鳞甲,萨保府中的丁奴,也都拿起盾牌长刀,佩带弓箭。
等装备完毕,
虞闰拿起家传的鎏金银执壶,给众人倒酒。
他们面对圣火祈祷,然后一饮而尽。
“我待黄子英如贵客,可他却要喧宾夺主。住在我的堡中,吃着我的粮食酒肉,却还要杖打主人,
圣火也不能容许,今夜,打开堡门,引唐军入堡,杀黄子英!”
三更梆子响过两遍时,
贾胡堡北边,
刘六儿引三千人马已悄然摸到了这里,
他一直盯着北堡门楼上,
按约定,
半夜三更,虞闰会在北门楼上升起三盏灯笼。
只要灯笼亮起,他这边便也点燃三盏灯回应,双方确认信号后,虞闰就会打开北堡门。
时间悄悄流逝,
刘六儿等的有些不耐烦,
他迫切需要拿下贾胡堡以证明自己投降的诚意,他知道李逸并不完全信任他,否则今晚这么重要的行动,李逸会亲来。
但李逸只是留在阴地关,他真要有什么诡计,今晚总归要显露。
虞闰双层甲的外面,罩了件翻领窄袖绣长袍,带着几十名手下悄然登上城头,
墙头当值的粟特守兵,挺直了身子,向这位首领萨保点头。
“发信号。”
三盏红色灯笼升起。
“萨保,有回应了,三盏灯。”
“开闸。”虞闰也看到了信号,当即下令。
粟特守兵绞动铁索,吊桥被放下。
紧接着,堡门千斤闸也被拉起,
包手的厚重堡门的门栓被取下,大门在夜色下缓缓打开,犹如巨兽张开了大嘴。
三千稽胡马裹蹄,幽灵般通过吊桥,涌入了城堡。
“收起吊桥!”
虞闰站在城头,看着最后一骑入了城,冷笑一声,下令收起吊桥。
千斤闸也重新放下,大关再次关闭。
虞闰下楼见到了刘六儿。
“黄子英居住在城东,那里原是我的园,我带你们前往。城门已经关上,他插翅难飞。”
城东虞氏园,早被黄子英所占据。
半夜,黄子英正搂着虞闰的孙女在酣睡,几声虫鸣。
黄子英身边的胡姬拿开他的手臂,悄然起身。
房门被打开,几名粟特健妇走进来,借着月色,几人眼神交流。
几名健妇轻手轻脚来到榻旁,拿出牛筋索轻轻套住他的手脚
······
“萨保反了,”
“敌袭!”
园的黄子英亲兵发出大喊,驻守在庄园里的二百亲兵不少还在睡梦中,
在亲兵们混乱中,
刘六儿已经在虞闰引导下,率部冲进了园,园里的粟特奴仆,也早得了虞闰命令,打开了大门。
当刘六儿跟着虞闰一路杀到了他所住的内院,一脚踹开门,发现曾在雀鼠谷诱歼唐军九千精锐的悍将黄子英,
居然被几名粟特妇人五大绑的挟持着。
“你就是黄子英?”
“你又是何人?”黄子英脸涨的通红,又羞又怒。
“我?我是离石刘六儿。”
“离石刘六儿?刘龙儿之子刘季真之弟,拓定王刘六儿?”黄子英看着耳边上垂个大金环的野蛮山胡,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我是刘六儿不错,但早不是什么拓定王了,我现在是吕州总管安定郡公麾下将军刘六儿也。”
“他怎么成了唐人走狗?”
“黄子英,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只要你马上派人让你的堡外军营的手下投降,还能给你留条活路!”
黄子英瞧瞧刘六儿,又瞧瞧那个在旁怒瞪着他的虞闰,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本章完)
第299章 鱼九娘
第299章 鱼九娘
阴地关前,
汾河滩上,鱼九娘正在为李逸调制饵料,这个粟特姑娘很会调饵料,她家就在岗上居住,此时她父亲鱼保奴就踩着鞋船,在不远处浅滩撒网。
知了用酒米腌制,好像还加了点其它东西,这种饵料比直接用蚯蚓可好用多了。
李逸手持钓竿,芦苇浮标已经浮浮沉沉好几下,他仍没有反应。
“总管,鱼咬钩了。”鱼九娘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逸提起钓竿,
鱼儿却已经吃完铒料跑了。
鱼九娘帮忙重新挂饵,李逸再次抛竿。
旁边的丘神俨望着汾河水流,“长安这时节湿热的很,贵族都出城避暑去了,有住长乐坡下浐河边的,有住十里樊川的,还有不少住的远些,去武功别院,
甚至是那些顶级勋戚门阀,去南山、去骊山别墅度假避暑。”
“冬日里储下的冰,这时节用来制作酥山,下层铺冰上层盖酥,甜蜜蜜,冰凉凉,美滴很。”
李逸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修无极草堂,刚和三娘一起弄腐竹作坊,为了把腐竹卖进马蹄寺,还得陪王里正、慧了和尚下棋,给他们做菜。
哪吃的上酥山。
夏日饮冰,那可是贵族们才享受的起的奢侈。
冬季凿冰,储入冰窖,盖上稻草,就能保存到夏季。凿冰要人工,储冰更要成本,冰块过冬还会损耗很多,一个冰窖的成本,那都够许多家百姓家的开支了。
当然,贵族们为了吃上一口酥山,点钱还是觉得值的。
“鱼!”
鱼九娘见李逸的鱼竿又动了,他还是没注意,便直接过来扯动钓竿。
一尾大鲫鱼咬着钩被甩出水面,
银鳞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闪闪发亮。
“总管钓鱼不专心,总是出神,差点又让这尾大鱼跑了呢。”粟特少女笑着取下鱼,放进柳编的鱼篓里,浸在水中。
“贾胡堡那条大鱼,这回应当跑不了吧?”丘神俨笑道。
“那就看刘六儿了。”
“我觉得刘六儿应当是真心投降,看他那大脑袋粗脖子的蛮相,也不像是个很会使诡计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可未必,还是等等吧。他怎么说未必可信,但我们可以看他怎么做!”
鱼九娘帮李逸重新挂铒,李逸再次甩竿。
“你这饵料确实比我这蚯蚓好用啊,我这半天没动静。”丘神俨笑道。
“钓鱼太慢了,还是得撒网,一次网不中,就多撒几网,这个地方没鱼,就换一个地方撒网。”鱼九娘在旁边道。
“哈哈哈,”李逸二人大笑。
贾胡堡。
晨雾裹着几丝血腥气味飘过,
刘六儿把黄子英‘请’到堡墙上,
城堡四门紧闭,
堡墙下,黄子英的几千人马正围在堡下,喝令堡上士兵放下吊桥打开堡门。
他们不知道堡中发生了何事,但堡里突然有喊杀声传出,堡门还紧闭着不让他们进城,就肯定是出事了。
“黄将军,你的部下对你还是挺忠心的。”刘六儿笑道。
黄子英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犊鼻褌裤,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他很不想以这副样子跟部下们打招呼,
可明晃晃的刀枪顶在身后,身不由己。
“李逸真是了得,黄某服了。”黄子英感叹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败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等大将,结果最后却败在李逸那个十七岁的副总管手里。
他上前几步,
来到城垛前,
“弟兄们,我是黄子英···”
城下一阵骚动,
“我已归降大唐,你们也降了吧。”
底下越发骚乱。
刘六儿也站了出来,大声宣布李逸给的政策。
“大唐上柱国金紫光禄大夫冠军将军太子左卫率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吕州总管,灵石道行军总管安定郡公李逸李总管有令,
只要弃械投降,那么一律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你们现在被困在雀鼠谷中,贾胡堡又被我拿下,除了投降,你们别无他路!”
“赶紧放下刀兵,立即投降!”
“降吧,弟兄们,”黄子英高喊。
有人放下了手中武器,
越来越多的人也抛下刀兵,
困在此处两个多月,现在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许多士兵早就已经没了斗志,如今主将被俘来劝降,他们哪还愿战斗。
数千人马中,也有些人不愿意投降,或者说他们并不相信投降后会被宽待。
突厥将领执失苏禄张弓搭箭,
对着城头上劝降的黄子英就是一箭。
刘六儿眼疾手快,一把将黄子英推开,箭矢擦着黄了英的脸庞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执失苏禄一击未中,
狠狠的瞪了城头一眼,用突厥语大声呼喝,
麾下数百突厥轻骑,便跟着他呼啸离去。
“追!”
刘六儿大喝一声,
吊桥放下,刘六儿部下千骑追出,双方在谷地骑射追逐,
一个时辰后,刘六儿部下回报,说这些突厥人马快,对这里地形也更熟悉,他们追到一处山里,发现了突厥人弃马进山了。
“我们担心有埋伏,不敢轻易深入追击,只能慢慢搜索,那些突厥人应当是徒步翻山越岭跑了。”
刘六儿望向黄子英。
败军之将无奈道:“这山里有小道千里径,得翻山越岭过山涧河谷,道路难行不通车马,执失苏禄是突厥执失部落的,他先前也已知晓了千里径。”
这条路黄子英也早知道了,可因为这是条采药人小径,车马不能行,有些地段还得攀登峭壁,黄子英也只是通过这条路派人向外联络信息,
根本没打算从这里离开。
除非他抛弃几千部下,或是他几千部下都把马匹铠甲等抛下,但几千人徒步进山,吃什么喝什么。
现在苏禄带几百人不愿投唐,却果断的弃山进山了。
“算了,由他们去吧。”刘六儿听到说了千里径的艰险,也懒得追了。
拿下贾胡堡,生擒黄子英,还劝降几千人马,功劳足够大了。
“黄某再送刘将军一件大功劳。”
“哦?”
黄子英说的大功劳,是五千唐军。
那是雀鼠谷一战中被俘的李仲文部下,九千人马,战死也才两千余,其余被俘。
经过两月围困,一些伤兵缺药少食死了。
现在还剩下五千来人,黄子英一直想着招降到手下。
一天一点稀粥吊着命,饿的都拿不起武器了,但毕竟还活着。
刘六儿大喜,这确实大功一件。
黄子英当初是率五千部下和一千突厥兵南下的,打了一场大仗,伤员了一些,但后续在贾胡堡又招募了一些新兵补充,
甚至有一些被俘唐军也加入了。
如今倒还仍有差不多五千人投降。
仅有少部份人趁乱跑了。
“赶紧向阴地关李总管报捷!”
“虞萨保,你负责开仓放粮,给五千大唐将士们好好吃顿饱饭。”
战后的善后事宜很顺利。
虞闰带着本地粟特胡积极投诚,
五千黄子英部下,也都卸了甲缴了械,跟唐军俘虏换了个营地,原来关唐军的战俘营,现在他们自己住进去了。
五千唐军俘虏,则被解救出来,住进了原来黄子英的大营,一些伤病的,还住进城堡。
刘六儿自己的三千人,
一千人驻于堡中,两千人驻于堡外。
虚弱的五千唐军俘虏,拿回了铠甲武器,重新武装起来。
午后,
刘六儿便迫不及待的带着黄子英、虞闰,以及黄子英军中旅帅以上军官,前往阴地关拜见李逸。
人未至,
捷报先到。
李逸听闻大捷,鱼也不钓了,扔下钓竿欣喜的往关城跑,一不小心还被河滩石头拌的摔了一跤。
鱼九娘帮他收了钓具提了鱼篓跟在后面,赶紧搀扶他起来,“总管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怎么走路还摔跤呢。”
丘神俨笑着跟上,“李总管这是太过激动了,”
他心中也是激动,想不到还真成了。
随着贾胡堡攻破,黄子英被擒,李仲文兵败的不利局面总算是渐渐扳回来了。
“倒想不到,贾胡堡俘虏营里,居然还有五千官兵弟兄呢。”
回到关城,
李逸开始计算着手中的可用兵力。
新增了七千刘六儿降兵、黄子英五千降兵,又解救五千被俘唐军,贾胡堡还有三百名粟特私兵。
富裕,
从所未有的富裕。
增加了一万七千三百名士兵,
“最可喜的是雀鼠谷通道总算是打通了。”李逸乐的都手舞足蹈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出兵浩州了,带上我。”丘神俨赶紧道。
李逸看着桌上的地图,
“手里有这么充足的兵力,肯定得往浩州趟一趟的,刘六儿也说浩州的敌军其实情况也不好,既缺粮草,又无攻城器械,我们只要杀到,他们只能撤退。”
李逸现在能够拉出两万大军,根本不惧敌人围城打援了。
“不过,我打算让你移驻贾胡堡,这可是要地,我给你三千人守贾胡堡,一千被解救的官兵,一千黄子英部,一千刘六儿部,你带官兵驻贾胡堡内,其余两千打散重新编伍,分驻堡外。”
“阴地关,我交给李存孝接替你。”
“总管你让别人去守贾胡堡,我还是想去浩州城下立功的。”
“贾胡堡很重要,我交给你可是十分看重你的能力,别人我还不放心呢。你要能守好贾胡堡,也是大功一件的。”
贾胡堡留下三千人。
李逸准备把剩下的黄子英部四千,刘六儿部六千人,再加两千解救的唐军,然后他手下再抽两千人,组成一支行营。
剩下两千解救唐军,则接替被抽走的两千人的位置,留守几处关城。
再给行营调配一些乡勇、民夫,
就是一支标准的野战军团了。
手下兵强马壮,李逸也终于胆子大起来,决心不再猥琐塔下。
“总管别忘记赶紧给长安奏捷!”
“对,差点忘了,如此大捷,也能稍解君忧吧!”
(本章完)
第300章 李元吉
第300章 李元吉
浩州城下的敌军,现在大概是刘季真军还有两万,其中还有千多伤兵。
寻相军约五千,张万岁又率五千来援,另有突厥骑兵两千。但是刘武周二将的这一万人,按刘六儿所说,其中从代北南下的仅有三千左右,其余是南下后新招募或强拉的壮丁。
纸面上浩州城下,现在还有三万二敌军。
可精锐者也就几千。
甚至那两千突厥骑兵,其实也是只有几百精骑,剩下的是打草谷的子弟。
李逸两万人增援,浩州城里有李仲文先前增援的三千人,刘瞻的州兵、团练,以及新招的兵,加起来也有五千。
这么算下来,
两万八对三万二。
李逸这边少四千,但他还有一座浩州大城,附近还有永安堡,甚至孝义城都还在唐军手里。
优势在我。
更何况,敌人缺粮。
刘武周一入侵,李元吉就在太原下令各地,坚壁清野,把粮草都往城池、堡垒中运,敌军无法完全就敌于粮,得从后方运粮。
先前刘季真从石州运了五千石粮来,还被姬思恭于筠给劫了。
没有粮草,军心不稳啊。
并州,
太原城。
太原是李唐龙兴之地,更是北方边防要镇。
其城由东、中、西三城组成,是有名的连环城,外城墙周长达二十七里,城高四丈。
城西隅的晋阳宫,既是行宫,也是战争堡垒,行宫中有粮仓、兵甲库,能够长期坚守。
当初李渊起兵之时,裴寂为晋阳宫监,就把隋朝储备在此的九万石粮草、五万段杂彩,还有四十万领甲胄进献给李渊。那可是隋朝多年储备的边防军事物资,被他慨他人之慷一下子全搂给李渊了,也奠定了裴寂在大唐第一大臣的位置。
太原在大业朝,那是仅次于长安和洛阳的天下第三大城。
李渊入主长安后,也是让亲生的嫡四子李元吉坐镇太原,而安排给他辅佐的几人也个个来头不少。
总管府长史窦诞,是李渊女婿,也是太常卿。司马刘德威,原是隋将裴仁基部将后投李密,再随李密归唐。以左武侯将军职,兼并州总管府司马。
皇帝还嫌不够,又派出了太原元谋功臣中的卫尉少卿刘政会,都水监赵文恪一同到太原辅佐。
而太原东阻太行、常山,西有蒙山,南有霍太山、高壁岭,北扼东陉、西陉关,是以谓之四塞也。
古今必争之地,太原还扼守交通要道。
这样的龙兴之地,
李渊还给元吉留了数万精兵,和可支十年的粮食。
河东地区,本身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区,还有丰富的盐产,又靠近突厥,马驼等贸易也便利。
河东是表里山河,
太原城则是金城汤池,天府之国。
也正是因为这么好的条件,李世民李逸等多次上书,说刘武周要引突厥人打过来了,要入侵河东,要攻太原。
从裴寂再到李渊,都没怎么在意。
常理来说,太原固若金汤,城高粮足兵也多。
事实上,这次刘武周一开始只有两万人打过来,突厥也只派了一万人,开始还只是战场旁观。
按理说,李元吉虽不懂军事,但他手底下可是好几个开国元勋。
可偏偏现在形势却坏透了。
并州总管府正堂,堂上铜鉴里盛着冰块冒着白汽,堂内悬挂着一副河东山川形胜图,堂中间还有一副河东沙盘。
司马刘德威起身,声音低沉:“刚传回来的消息,阳曲县城也失守了。”
宇文歆眉头紧皱,拧成了一个川字,“自刘贼入侵,已接连陷我并州榆次、平遥、寿阳、太谷、祁县、介休、文水七城了,”这位左卫将军声沉如铁,目光直视堂上那位年轻的亲王。
并州总管四皇子齐王李元吉。
李元吉却坐在那玩弄一把精致的小刀。
宇文歆指着沙盘上浩州隰城,“先前叛军攻介休,太原一直没派援兵。现在敌人又攻浩州,我们必须得派兵增援,浩州若是失守,太原可就彻底被刘武周隔绝,
就算右仆射率兵来援,也过不来了。”
李元吉不以为意的道:“圣人旨意不是说裴寂有大军六万统数总管兵吗,到时再把介休、浩州再夺回来便是。”
“大王,要攻下一座坚城,非常不易,耗费的钱粮伤亡的将士都极大,岂能随意弃守城池,尤其是浩州更不能不理。”
那位四皇子转动着手里的小刀,“陛下不是把介浩两州从孤的并州总管府划出去了,设了个吕州总管府吗,还让十七岁的李逸做了总管,
现在浩州危急,这也是他李逸的职责,他得带兵去救援,跟我并州总管府有什么关系?”
这话把宇文歆气的脸涨红,
李元吉却根本不以为意,他知道这家伙一次次向长安上奏说他的坏话,惹的皇帝几次派人来训斥他,早烦透这个家伙了。
上次就该让宇文歆带一百人去黄蛇岭迎击宋金刚,借敌人之手干了他算了。
都水监赵文恪笑道:“浩州大城,也不是贼人说破就能破的。相比之下,太原城才是绝不容有失,我们的兵力也不多,还是得加强太原防御。”
宇文歆气的拍案怒喝,“新兴郡公也是在前朝就为鹰扬府司马的人,怎么能说出这种无知的话来?
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你不知,就是有你这样的人误国,面对刘武周宋金刚区区两万人进犯,结果自大到只派一百人去拦截,
那一百人全都战死后,又立马畏敌如猛兽,把太原周边的兵马全都调回太原,导致诸城防守空虚,
敌人趁机各个击破,你们却见死不救,这才有如今连失七城!”
李元吉听出这是在点他,不满的眯起眼睛,“宇文将军议事就好好议,拍什么桌子?”
“刘武周大举来袭,还引来上万突厥精骑,我们不退守大城,难道还要分兵摊大饼,每个城里都放上千八百人,那不是更要被敌人各个击破?
太原乃是我大唐龙兴之地,绝不容有失!”
“张达轻敌,全军覆没,李仲文轻敌,九千人被围歼,难道这还不够教训惨烈?”
李元吉将小刀深深扎进桌案,
“只要守好太原城,咱就立于不败之地,要是丢了太原城,我们才是大唐罪人。”
刘德威捧着卷册:“大王,太原城现在还有三万兵马,敌人现在也还没来围城,只是在附近驻扎了万余人马牵制我们,守城并没有什么困难,完全可以抽调个三五千人去增援浩州。”
“浩州确实不容有失,否则我们可就真成孤城了。”
李元吉望向长史窦诞,他跟这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姐夫,其实还挺玩的来。
窦诞看着众人,想了想微笑着开口道:“宇文将军和刘司马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看可以派一千步骑增援浩州。”
“一千人管什么用?”
“一千步骑已经不少了。”
李元吉听着他们讨价还价,“那就依窦长史所言,派一千步骑增援浩州,”他本来想点宇文歆的名,让他统这一千步骑前去浩州。可突然眼睛一转,改口道:“赵监你率一千步骑去浩州,务必守住浩州城。”
宇文歆指着沙盘上太原西南的清源和交城两城,“刘武周的人马也在攻打此两城,应当也派兵增援。”
李元吉却冷哼一声,“这两城也跟浩州一样绝不容有失?孤说了,太原才绝不容有失,现在没有那么多兵力分散各处。”
说完,他起身甩袖离开,军议就此结束。
李元吉回到总管府后院,立即召来了自己头号心腹猛将谢叔方。
谢叔方二十出头,在齐王任任驱咥直。
齐王有自己的部队,还有亲事府和帐内府,又有库直和驱咥直,库直隶亲事府,驱咥直则隶帐内府。
库直和驱咥直,其实就相当于皇帝的千牛备身、备身左右,或东宫的太子千牛备身、太子备身左右。
能充任的多出自名门亲贵子弟。
谢叔方就出身陈郡谢氏,他爹是隋朝太府卿阳夏公,他祖上就是谢玄谢灵运。
李元吉对比自己大三岁的谢叔方道:“我看浩州有可能也要守不住了,李仲文真是个烂怂,让他来增援,结果走半路被人全歼,最后自己倒是跑出来了,直娘贼怎么就没被砍头,”
“叔方啊,咱们得早做打算啊,浩州刺史刘瞻,一介文人,根本不会打仗。现在朝廷又让李逸做吕介浩三州总管,那家伙比我年纪还小一些呢,
他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个道士,他懂个屁啊,也不知道圣人怎么想的,居然让他做了总管。
李仲文八柱国之后,都还被俘虏,李逸估计要不了多久也得被俘虏。
我已经让赵文恪带一千步骑去浩州,我们也赶紧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找机会离开。”
谢叔方十分勇悍,跟元吉一样都喜欢玩马槊,平时元吉打猎,甚至让奴仆妾伎们拿长矛对刺,跑街上乱射人,甚至是半夜私闯民宅侮辱妇人,这些混账事,谢叔方也没少跟着干。
“太原精兵三万,存粮够我们士兵吃上十年的,城高墙坚,刘武周就那几万人,用不着跑。”
“太原城这么大,真打起来,到时谁知道这城里谁会通敌内应?介休城不就是被个和尚给内应打开的吗?”
李元吉深知自己被太原百姓怨恨,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为所欲为,也没有人敢拿他这个齐王、并州总管怎么样,但现在大敌当前,谁知道哪个人会给敌人做内应呢。
再坚固再大的城,要是有人内应通敌,可就守不住啊。
那个该死的张达,不就在黄蛇岭倒戈,引敌军破了榆次城。
张达、道澄和尚这样的人,谁知道太原城里有多少。
平时亏心缺德事做多了,元吉可不敢留。
让赵文恪带一千人去浩州,就是他为逃跑做的一个准备。
“等赵文恪去浩州时,先帮我把一批钱帛和马匹等,混在辎重里带过去,”
他准备让赵文恪先把五万段杂彩,还有他攒下的那些金银,以及跟突厥人私下贸易的好马千匹,先送去浩州,免的到时仓促之间,无法带走。
李元吉其实想现在就回长安,
但他也不敢轻易就弃城逃跑,能守一下就先守一下,先做好准备,一旦形势不妙立马就可以轻装跑路。
“这事你赶紧办,要办的悄悄的,一定不能让宇文歆和刘德威他们知晓。”
五万段杂彩,千余匹好马,这可是他攒了好久的,可舍不得跟太原城一并丢失。
太原丢了就丢了,那是国家的,但这五万段杂彩千余匹好马,可是他私人的。
谢叔文领命离去,
可片刻后又去而复返,
“怎么又回来了?”
“大王,李逸派人来了。”
李元吉不屑冷笑,“让我说中了吧,定是来求援的,撑不住了,还是已经败逃了?”
谢叔方表情有些奇怪,“不是,李逸派人是来送捷报的。”
“捷报,是击退了敌人侦骑,还是啥?”
“是大捷!”
(本章完)
第301章 李逸的敢死军团
第301章 李逸的敢死军团
“大捷?李逸?”
李元吉一脸怀疑,“叔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王,捷报我拿来了,大王自己看,写的很详细的,真的挺惊人的大捷!”他在大字上加重了几分语气。
“他一个十七岁的家伙,比我还小几个月,能打什么大捷?”
李元吉接过,
翻开一看,卷轴上的字倒是写的挺好,“这就是传闻中的李逸瘦筋体字吧,确实还挺有特色,”
他很快不言语,
眼睛瞪的很大,一目十分,迅速的把整个捷报内容都看完了,确实写的很详细,从李逸派李仲文率三千人马增援浩州,成功破敌入城,再到永安堡姬思恭派于筠劫离石胡粮队,让浩州城下离石胡面临断粮危机,
敌拓定王刘六儿奉命攻永安堡,却在永安堡下主动向李逸请降。
李逸调刘六儿三千人马,让他进攻黄子英的贾胡堡,粟特萨保虞闰内应开城,一举生擒黄子英,
黄子英五千部下投降,李逸还解救出李仲文先前中伏被俘的五千部下。
如今李逸在冷泉关整编兵马,
居然拉出了一支两万人的军团,正在向浩州进军。
“这,”
“这怎么可能?”
李元吉吭哧半天,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是有点让人惊讶,可这捷报盖着李逸的大印,他可不敢谎报。”
李元吉把捷报又看了一遍,然后有些气愤的扔到一边,“这家伙走狗屎运,好事都让他碰上了啊。
离石胡缺粮,刘六儿率七千人主动投降,贾胡堡萨保虞闰,跟黄子英生隙,又主动向他请降,愿为内应。
最后贾胡堡是刘六儿率自己的三千人,在虞闰的内应下开城,擒住了黄子英,然后黄子英劝降了自己手下,顺便救出了五千官兵,
你说这不是狗屎运是什么,
这前后他李逸出了什么力气?”
谢叔方也不得不点头道:“确实,难怪圣人都几次称李逸为福将,这家伙确实运气惊人。”
“他娘的,老子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气。”李元吉很生气,这些大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本介、浩都是他并州总管府下,但现在已经被皇帝划出到了吕州总管府。
他这边丢了五城了,
李逸却打出这么大胜仗。
同样是十七岁,他怎么这么牛逼?
“大王,还要把绢马金银,悄悄送去浩州吗?”
“送,李逸虽然运气好,可也改变不了什么,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本事了得?还他娘的组起两万大军,这黄子英、刘六儿的人马就一万多,这整编在一起,能信吗?”
“只怕一打起来,就都跑了,甚至说不定人家来个阵前倒戈,把他俘虏了。”
“这样整编,确实有点太想当然了,隐患挺大。”谢叔方也同意这观点。一万四的战兵,这降兵倒占了一万,这家伙胆子太大了。“
李元吉得意的笑了起来,“等着吧,估计要不了多久,这败讯就传来了。”
···
冷泉关,
扼守雀鼠谷北口,地处晋中盆地南端,三晋腹地之咽喉,扼南北交通之要冲。
冷泉关守将李德奖向李逸介绍此关,“据说此关最早是汉高祖刘邦为拒匈奴而设,因关口附近有一寒冷泉水而得名。此处还有一个名字,叫阳凉关。”
冷泉关设立在太岳山余脉高高的山峰上,高耸的堡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三晋雄关,河东重镇。
冷泉关还有一座冷泉驿,充分的见证了此地的重要性。
“没想到总管突然就干了这么件大事啊,”李德奖看着在关下汇聚扎营的各路人马,充满着羡慕。
不声不响,立下大功。
羡慕啊,
李仲文率三千人马突破浩州城外几万敌人封锁,甚至直接正面击败一万敌人拦截,进入城中,还斩首几百。
于筠率数百骑就敢绕道敌后,劫其粮草五千石,斩首数百,夺马骡数百。
而现在李逸更是夺贾胡堡擒黄子英,还解救出五千被俘官兵,收降一万两千敌军。
他在冷泉关,是连点汤都没赶上喝啊。
“无逸啊,咱们可是好兄弟啊,你不能忘记哥哥啊,打浩州,一定要带上我。”
“可冷泉关我放心不下啊。”
“不行,一定得带我,不能你们光大块吃肉,我连汤都捞不着一口啊。”
“行。”李逸磨不过这家伙,谁让他爹是托塔天王呢,按说李德奖外号当叫木吒,可惜李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哪吒。
两万人马齐聚,冷泉关山下,漫山遍野都是,十分壮观。
李逸的整编计划,
李德奖等将校有些担忧,
“两万人马,乡勇民夫占了六千,剩下一万四,这新降之兵占了一万,咱们的人只有四千,其中还有两千是刚解救回来的,一个个瘦的皮包骨,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刘六儿已经证明过自己了,至于黄子英部,混编后也只是少数,黄子英等主要军官仍留在中军。”
“等浩州解围后,再做调整。”
趁敌人粮草不足,器械还没准备充分的时候发起反攻,正是关键窗口期,否则等刘武周军在河东攻陷的地盘越来越多,就能不断滚雪球,招募更多人马。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浩州城下敌军也会打造出许多攻城器械,到时守城可就不好守。
“我向太原城去信,报告贾胡堡大捷,同时也请太原出兵,一起增援浩州。”
“太原城不会出兵吧,自刘武周入侵,太原城就跟缩头乌龟一样,都说太原总管府有精兵三万,城中还有可供军十年的储粮,
结果仗打到现在,基本上就没有看到并州总管府的兵。”
李逸对太原那位也没抱什么太大希望,但他还是派人过去联络,一来是通报情况,让他们也能对战场形势有更好掌握,二来嘛,他还是希望太原能出点兵的,
哪怕随便派点来,只要这旗号出现,也能起到不少作用的。
李仲文都能给自己洗涮耻辱,太原说不定真会出兵呢。
李逸下令,煮饭炖肉,先让两万人马饱餐一顿再说。
为了这顿饭,李逸也是提前就做准备,各处调拨物资,向灵石、孝义几地百姓购羊买猪。
夕阳西下,
冷泉关下杀猪宰羊忙,
当肉香弥漫,两万将士都吃上了香喷喷的烂肉面。
李逸也打了一大碗烂肉面,跟士兵们一样蹲在地上大口吃着。李德奖圪蹴在他旁边,苦笑道:“收编的溃卒,刘武周的降兵,投降的离石胡,还有乡勇、民夫,
咱这两万人看着挺多,可真要上阵,只怕是中看不中用啊。”
李逸却是笑道:“只要中看就行,你以为刘武周、刘季真他们就有多精锐?大家其实都差不多,菜鸡互啄罢了。”
他指着这满山的人马,
“想当年隋炀帝雁门被突厥二十万精骑围困,雁门郡二十一座城被攻破了十九座,
当时才年仅十六岁的秦王殿下,主动随屯卫将军云定兴勤王,他们手下并没有多少人马。面对突厥始毕可汗大军,秦王却没有畏惧,献多备旗鼓,虚张声势的计谋·······”
李逸一边吃面,一边讲起李世民当年初出茅庐第一战,是如何的智谋了得。
虽然雁门之围,并不是因为李世民他们这支勤王军吓退的始毕可汗,但确实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加上义成公主送来消息说铁勒在草原叛乱,而各路隋军也在赶来,最后始毕可汗才退兵的。
“我们又不是要歼灭浩州城下的那些敌人,只要吓退他们就行了。”
一顿烂肉面,
让全军两万人都吃的心满意足,士气都大增。
好好休整一夜,
次日一早,李逸整编兵马。
两万人马,一万四战兵,六千辅兵,总共分为七军。四千唐军,都编在中军。
四千黄子英部六千刘六儿部,则混编,每队五十人,黄子英部二十人,刘六儿部三十,队头以及上子营、军的主官,都由李逸派唐军官担任,
两降部的军官担任副职。
而降军原子总管以上的军官,李逸全都留在他的中军,随营参谋。
对于这样一个整编方案,不论是黄子英还是刘六儿都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李逸授两人行营副总管之职,实际也是架空二人,不给实际领兵。
名册上,
写满两万将士名字。
李逸杀白马祭旗,举着将士名册,“尔等现在起,都是我吕州总管府的兵,也都是灵石道行营的将士,
出兵浩州,破敌立功,尔等名字都将上报朝廷请功授勋!”
冷泉关前,
两万人整编成七军,李逸特意让多制作三倍军旗,又多备鼓角。
次日,七军出征,向北而行,各军轻骑开路侦察,沿路鼓角不断,旌旗翻涌,
竟有铺天盖地之势。
七月十五,
浩州城外,
刘武周军寻相军营,
寻相看着面前一封接一封的急报,面色阴沉,各种消息纷杂,一时竟难辨真假。
“并州总管李元吉派赵文恪率一千步骑从太原正往浩州来。”
“吕州总管李逸亲率两万大军正向浩州来。”
“唐右仆射裴寂率四总管六万人马,已过晋州,正在穿行雀鼠谷,正直奔介休。”
“刘季真之季刘六儿降唐,为李逸破贾胡堡后,如今又引唐军直奔离石而去。”
另一边的案上,则是各营请粮的文书,他麾下五千人马,只余七日之粮。张万岁营五千人,也只余十日之粮。
原本早就该到的粮车,迟迟未至。
黄子英在贾胡堡被俘后,已经率部降唐,他的补给粮队迟迟未到,也许是被黄子英率部袭击。
“报!”
亲兵带着浑身汗湿透的侦骑进帐,
“禀总管,游骑兵在隰城东南三十里发现大量唐军正向浩州而来。”
“有多少?”
“看旗帜,可能有五六万人。”
寻相一听五六万人,惊的腾一下就站了起来。
“多少?”他惊声大喝。
“看旗帜,可能有五六万,队伍浩荡,前后得有几十里,行进时兵马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声势骇人。”
寻相怔怔出神好一会,颓然坐下。
“五六万人,”
他从桌上翻找,找到其中一份情报,上面说的是唐右仆射裴寂被授为晋州道行军总管,统四总管六万大军来河北,
再翻出一道情报,上面则说裴寂大军已过霍邑,进了雀鼠谷,还说他正奔介州而去。
“裴寂,李逸,看来是灵石的李逸得到了裴寂的增援,”
“不对,李逸两万,裴寂六万,数量上对不上,看来裴寂还分兵去介休了,
那刘六儿率部引唐军攻离石,看来也是真的了。”
“嘶!”
寻相倒吸一口凉气。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李逸两万,裴寂六万,刘六儿部七千,黄子英部五千,还有太原来的援兵。
嘶!
寻相心头大骇,再也坐不住,赶紧就往张万史那跑。
“老张,大事不好,唐军大军合围,咱们要被围住了,得赶紧撤!”
张万岁听完寻相说明的情况,也是直吸凉气,
“娘的,唐军这次怎么来这么快!”
“那不还得怪刘季真之弟降唐,娘的,这狗奴降唐,还替李逸破了贾胡堡,打通了雀鼠谷,这才让裴寂能这么快就过来。”
张万岁也有些慌,“那咱们得赶紧撤。”
“要不要告诉刘季真一声?”
“告诉他个卵,让他留在后面,拖一拖唐军也好。”
张万岁咬牙,“咱往哪撤?”
“先撤到介休城,赶紧派人向宋王和陛下禀报,他娘的,这么多唐军杀过来,这次可麻烦了。”
“是啊,太原城没能拿下,这援军又至,一个不好,咱们反倒要被围了。”
“赶紧撤吧,其它的回头再说,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
面对浩州城的坚守,他们在这围了许久,也是毫无办法,如今有大军来援,那还不赶紧跑。
尤其是之前已经验证了刘六儿永安堡下率七千人投降,贾胡堡黄子英兵败被俘投降的消息后,他们现在已经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了。
一有风吹草动,就感觉是风声鹤唳,都感觉草木皆兵了。
“这一切都怪刘季真这狗奴,这些稽胡真是一点也不能相信!”
寻相、张万岁忽忽撤退,连大营都没管了。
突厥骑兵也紧随而去。
刘季真扎营在浩州西面,听到消息时还很惊愕,
“他们全撤了?”
“对,撤的非常匆忙,直接弃营而走。”
刘季真皱眉,突然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大腿上:“不好,他娘的,这些狗贼,
定是唐关中援兵到了,撤,赶紧传令,立即西撤,回离石。”
(本章完)
第302章 攻心
第302章 攻心
午后,
汾水支流孝子河南岸,烟尘蔽空遮日,
两万大军迤逦而行,旌旗如云,长枪如林。
李逸派出的无数轻骑在大军四面游奕,
中军六纛高擎,纹着赤底金色唐字,大纛前后是十二面牛皮大鼓和十二面铜钲架在马车上。
鼓手敲打着鼓点,为将士们带动节奏。
两万人分做七军,步骑分明,辎重随行。
“禀报总管,过了孝河就是孝义县城了,此距浩州隰城还有三十余里。”
“骑兵前出警戒,左右虞候军随后过河护卫,各军依次过河。”
两万大军,还有上万的马骡依次渡过孝河,左右虞候军在北岸展开方阵,似一条巨蟒盘在北岸。
李逸随中军渡过孝河,
便直接进入了孝义县城中。
其余六军分驻城外六面,开始背倚县城扎营立寨。
“总管有令,各军营盘扎大三倍,旗帜多树三倍!”
“各军派出轻骑游奕,不得让敌人轻骑靠近侦察。”
从冷泉关出兵,到抵达孝义城,李逸用时两天半。
他行进的并不快,每过一会就要整军,还远远撒出斥候侦骑游奕。
到了孝义城,距离浩州还有三十多里,李逸却已经不再前进,只是派出游骑前往浩州附近侦察。
“上兵伐谋,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李逸登上孝义县城,这座城池是从永安城迁来并改名的。
新城选址挺不错,西有孤山、乌山屏障,南临孝河,北枕义河,座落于汾水、文水台地之上,坐北朝南,得山川灵气。
从军事上来说,此城不算大,也就四里多周长,城高还只有两丈七,但夯土版筑,十分厚实牢固。
四门楼和四角楼,都修有一条可上下行一辆马车宽通的马道,方便运送粮草武器。
四城门外还都建有瓮城,双城门都是七寸厚的老榆林制成,门板面还以钉了铁铆钉,加强防御。
城墙三丈外,还有条宽深两丈的护城壕。
李逸站在北城门楼上,三重檐歇山顶的三层楼阁,高近四丈,平时能赏风景,战时也是瞭望敌情,指挥城防的要地。
“据说天气晴好的时候,从这里能够看到浩州城。”
李德奖笑道:“今日我大军烟尘蔽日,旌旗遮天,却是看不到浩州城了,不过在浩州城登高南望,却可能看到我们这里。”
“看到才好,他们最好是能够主动解围撤退。”
“可假如他们不撤呢?”
“不撤?那我们驻守孝义、安安,加上张难、张壁堡,可就反包围他们了,到时只要派兵拦截、袭击他们的粮道,你说他们能坚持几日?
一旦粮尽,他们又哪来的战斗力?”
“总管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得。”李德奖很佩服李逸,手头有这么多兵了,居然还能这么谨慎小心。
步步为营,是丝毫也没有轻敌。
“多派人散布些假消息,虚虚实实,要让敌人搞不清情况,只有把水彻底搅浑了,咱们才好混鱼摸鱼,一定不能让他们知晓我们真实的情况。”李逸提醒,
他这两万人,说实话也只能拉出来虚张声势,真要打仗,一来忠诚可能会有问题,再则配合默契肯定也有问题。
···
浩州隰城。
李仲文大步走进刺史府,身上明光甲叶锵锵作响。
“刘使君,城外贼军出现异动,城西城东的寻相、张万岁都已经率部弃营而去,走的十分仓促。”
刘瞻正在看着城中粮草储备的情况,
“哦?”他猛的抬头。
“我们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两座营地空无一人,”
刘瞻起身,负手踱步,“贼人撤兵了?会不会有诈?”
正说话间,王行敏也赶到。
“城西的刘季真也在撤军,还有城北的突厥人已经撤了。”
“走,看看去。”刘瞻立马带二将出了刺史府,直接登上城楼。
原本四面围城的几万敌军,竟然真的一下子撤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回事?”
“快看,那!”
城南远处,有一支骑兵小队在奔驰,他们举的是红旗。
大唐的红旗。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很快,这支轻骑直抵南城门前。
“我是检校吕州总管、灵石道行军总管李公麾下罗大富,奉令前来见刘刺史。”
李仲文细细打量一番,
“没错,这人就是李总管身边的亲兵,快放他进来。”
罗大富身穿两铛甲,外罩一件红色战袍防晒,带着身后九骑入城,很是有几分得意,他现在也是骑兵伙长了。
城门处有人迎接,将他请到城楼。
“总管麾下亲兵伙长罗大富,拜见刘刺史。”
“快给罗伙长倒茶,”
李仲文有些激动的问:“敌军突然解围而去,是不是李总管出兵了?”
“是,李总管带了两万大军来,此时就驻扎在孝义城。”
“两万人,哪来的两万人?朝廷的援军到了?”王行敏也激动问。
罗大富一口饮完杯中水,赶紧把情况说明。
几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罗大富则又要了一杯茶大口喝起来,这茶水里加盐加挺好喝,这一路跑了三十多里过来,大日头下晒的头皮发烫出了许多汗,这两杯茶立马人都精神许多。
“来人,请罗伙长和他手下兄弟去休息,准备酒肉好好招待。”刘瞻吩咐。
等罗大富退下。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这信息。
良久,
刘瞻笑道:“李总管还真是年少有为啊。”
李仲文也是越发佩服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下咱们也终于解围了,接下来可以考虑收复介休吧。”王行敏道。
刘瞻抚须,一直不展的愁眉,现在也终于是彻底的松展开来,满面的笑容,“赶紧派人通知李总管,就说贼人都已经撤了,请李总管移驻浩州。”
李逸接到刘瞻他们的回信后,并没有急着去浩州。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当天就让全军在孝义休息,次日清晨,
李逸在孝义留下左右虞候两军五千余人,他率领其余五军,加上一批粮草直奔浩州。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
晨风凉爽,
一万多人马行走在平原上,也是格外的轻松,听说敌军已仓惶撤离,知晓不用马上打仗,大家还都是很高兴的。
尤其是那些新整编的降兵们,眼下都不想打仗。
午后,
李逸率部抵达浩州城下。
刺史刘瞻率李仲文、王行敏,以及浩州的兵曹参军任骘等众官吏来迎。
当他们看着李逸身后旌旗如云刀枪如林,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一万多援军抵达,还有一批粮草,对浩州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白胡须的刘瞻,面对才十七岁的上司,对这个使持节吕浩介三州诸军事吕州总管也是格外的客气。
“想不到寻相张万岁刘季真等人跑的倒是很快,连营栅都还完整的保留着,”李逸笑着跳下马。
李仲文也是跟着道:“正好总管的兵马可以用上,都省的立营了,这大夏天的,扎营也挺辛苦的。”
“那些贼人跑的比兔子还快,不仅营盘都完好的留着,甚至他们打造的那些攻城器械和材料,也基本都还扔在那呢。”
“他们居然没放火烧了?”
“估计跑的太匆忙没来的及。”
李逸摇了摇头,轻笑道:“那也不能浪费了,派人把那些攻城器械运进城留着备用,没完工的和材料也都运进城,也能用做守城,甚至以后修房屋,当柴火烧也都有用嘛,”
“总管说的对,都是辛苦在山里伐树锯木再费力运来的。”刘瞻也笑的很轻松。
李逸派诸将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敌人留下的营地后,也就安排各军进驻,捡了个免费的用。
自己把帐篷一搭,就能用了。
浩州刺史府中,
刘瞻请李逸坐上主位,
李仲文、王德敏这两位原来的行营总管、长史,现在只能敬陪末位,虽然浩州立了功,但朝廷还没有旨意恢复他们官爵呢,仍还只是个白身。
“侦骑回报,寻相、张万岁退回到了介休城,那两千突厥人则退去文水。
刘季真也正撤回离石。”
“接下来李总管有什么计划?”刘瞻询问。
其实李逸成功解了浩州之围后,根本没什么计划。或者说他不想再有什么动作,自己手底下两万人啥样他很清楚,身后还有些留守兵马,但也并非都是精锐。
浩州城这里现在还有八千人,但真正府兵也就三千,其余都是乡勇民壮。
李仲文有些激动的起身道:“总管,我以为咱们接下来应当一鼓作气,趁势收复介休城,然后是平遥、文水,这样总管所管的吕浩介三州就都收复了,
然后就挥师北上太原,一举讨灭武周。”
李逸觉得李仲文这是又飘了。
“寻相张万岁退回介休,加上介休留守的兵马,他们也有一万多兵马,
攻守易形,他们守城我们攻,一样不好攻。”李逸摇头,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座中的刘六儿忍不住出声道:“总管,末将以为眼下去攻介休城,还不如出兵离石讨伐刘季真,末将愿为前锋。”
李仲文主张进攻介休,刘六儿却提议进攻离石。
(本章完)
第303章 请封王
第303章 请封王
浩州距离石城一百六十里,距介休却只有八十里。
而且前往介休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但往离石却是要深入吕梁山区。
但刘六儿却告之刘季真底细,他这次起兵仓促,虽然响应者不少,但缺甲少械,粮草不足。他又愿为前锋,保证能说服一些稽胡投降。
李逸捧着杯茶,
慢慢啜饮,加盐加甚至加黑胡椒粉酥油橘子皮和葱,味道极为独特,不过他现在也习惯了,当成功能饮料喝也不错。
“你说有没有可能劝降刘季真呢?”李逸突然抛出一个话题。
刘六儿愣了一下。
他积极主张带路去打刘季真,其实也是想先下手为强,怕刘季真来打他,他也想再立些功劳表示忠诚。
李逸则觉得这小子也肯定还有私心,比如想着带兵去征讨刘季真,干死他哥后,到时他自请留镇,那离石不就成他地盘了。
“刘季真父子反复无常,不可信。”李仲文提醒。
“是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稽胡自在这八百里方圆定居后,造过多少反,多少人称过天子,绝不可信。”刘瞻也提醒。
他们倒是丝毫没把刘六儿这个稽胡放在眼里。
刘六儿面色有些难看,很是尴尬。
“也不能这样说,现在河东形势复杂,我们首先的敌人是刘武周,至于其它人,能争取就争取。
只要他们愿意归附,就当团结。”
李逸这可是深得李渊精髓的,李渊起兵以来就是这样干的,管他真心降还是迫不得已假意归附,统统欢迎。
一个三心二意的盟友或是手下,也总比一直跟你直接作战的对手好。
忠诚的问题嘛,可以以后再来解决。
朱粲这种人,李渊都能封他楚王,李轨当初愿意称臣,李渊也照样封他凉王。
刘六儿涨红着脸道:“总管,刘季真绝对不会对朝廷忠心的,此人不除,离石难安。”
“先礼后兵嘛,咱们大唐,向来以德服人。先派人去离石招抚刘季真,只要他肯归附朝廷,我向陛下保举他为石州刺史,甚至保举他个总管也可以,以前杀官造反那些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总管,刘季真信不得。”刘六儿急了。
要是刘季真当了大唐的石州总管,那他怎么办。
李逸看了他一眼,“我马上向朝廷为你请功,保举你为岚州总管、刺史。”
岚州,就是隋之楼烦郡,这里现在是刘武周的地盘,李逸这保举也是慨他人之慷,惠而不费。
听到这话,刘六儿大为欣喜。
当下也就没那么反对招安刘季真了,要是兄弟俩一人一州,各有地盘,也不是不行。
“咱们先礼后兵,得做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硬。
先派使者去离石招安劝降,同时做好出兵讨伐的准备,李逸看了眼李仲文,又看向刘六儿。
我抽调一万人马,以李仲文将军为总管,刘六儿将军为副总管,你们前往离石,若是刘季真不降,那就讨伐攻打。如果他接受招安,那就更好。”
李仲文有点犹豫,他更倾向于是收复介休。
“总管,离石在吕梁大山里,十分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刘季真不肯招安,只怕不好打。”
“我知道,你们出兵主要是威慑,到时宣称你们统兵三万去征讨,我这里再好好劝降,尽量说服他归附。
要是不降,你们看情况,也未必就一定要硬攻,可以扫荡离石的稽胡部落,抢他们牛羊、粮食。
刘季真本就缺粮草,要是再被扫荡劫掠,他拿什么对抗朝廷?”
“如果他敢出城来找你们野战,那你们有一万人马,自保总没问题吧?”
李仲文拍着胸脯砰砰响,“要让我带一万人去攻下离石城,我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可要是在离石境内野战,我可不怕他。”
刘六儿这时也积极献策,“攻离石城,我可以想办法寻找城中人内应开城。”
吕梁山区里,
离石胡做为稽胡的一支,既有相对独立的部落,也有以前因反叛朝廷被镇压后而离散部落与编民杂居,成为编户的。
数百年来,离石胡大多也当地居民错落杂居,与汉人通婚。
但也许是吕梁山区本就相对封闭偏僻落后,这些离石胡几百年来也始终难服管教,叛乱不断。
除了大规模的叛乱外,离石胡也经常掳掠周边,抄掠居人,阻断河路。
有的部落酋长野心勃勃谋求割据自立,
更多的则只不过是太穷,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稽胡又始终不被中原信任,往往还成为边将们刷功绩的地方,离石胡遇灾荒年,也跟草原的游牧民一样,向周边汉人抢掠。
对付这些山胡,历来朝廷一般也就只用一招,诛杀酋帅镇压叛乱,打散部落与编民杂居,派良吏为官长监督抚绥。朝廷还经常在离石胡周边筑修堡,屯兵储粮,封锁他们,防止他们叛乱。
李逸也没兴趣跑进吕梁山区去剿山胡,当前主要矛盾不是这个。
如果剿抚并用,也只是威慑稽胡,迫使他们归附老实,稳定后方,好专心对付刘武周进犯。
至于刘季真投降后,会不会转头又反,说实话李逸也并不在乎。
反了再剿,直到打服为止嘛。
当天,
李逸就让刘六儿将一批伤兵、老兵放回离石老家,这些人回到离石,带回了唐军即将大举进攻征讨的消息。
离石城,
三山环绕,三川萦绕。
东汉时匈奴日逐王比遣使诣西河内附,西晋永安元年刘渊反于离石,匈奴人不断南迁,与汉人杂居。
几百年后的如今,其实这些离石胡也早就不再是纯正的匈奴人了。
原来的石州刺史府,如今成了突利可汗王宫。
这里也曾经是他父亲刘龙儿造反称帝的皇宫。
“回来的那些人都说,李逸任李仲文为离石道行军总管,以六儿为副总管,给他们步骑三万,”
“还说,裴寂六万大军即将抵达······”
刘季真听着手下的禀报,陷入沉思。
这位自称突利可汗的山胡,身长魁梧,肩宽臂长,颧骨突出,鼻梁高挺,双颊因风霜侵蚀而暗红皲裂,满脸浓密的络腮胡须十分潦草凌乱。
“该死的六儿,”
刘季真眯起眼睛,目露杀机。
他这个六弟,居然吃里扒外,联合外人要来打他。
这次出兵浩州,可以说是老本都亏掉了。
他聚兵三万,将一万人马交给六儿,结果这个老六在浩州十分无能,最后还带着七千人降了唐,如今又要反过来打他。
如果仅是老六来攻,他是一点不怕,但挂帅的是李仲文,
想起那日浩州城下,李仲文仅以三千人,却瞬间就突破了六儿一万人马的正面防御,如虎入羊群似风卷残云。
事后他复盘过那场战斗,
惊讶的发现就算当时是自己替代六儿,也未必能挡的下这家伙的一击。
李仲文统兵来攻,
而那个十七岁的总管李逸坐镇浩州,距离石也仅一百六十里。
唐朝宰相右仆射裴寂又带着六万大军将至。
心中升起股绝望感。
他现在虽据有离石城,但整个石州他并没能完全占据,如今唐军四面来剿,他怎么办?
打肯定打不过,
弃石州北上投刘武周还是突厥人?
他摇了摇头,弃了离石,他就成了丧家之犬,在刘武周那又能得到什么礼遇呢,这才是他的根本。
在他的不安与犹豫中,
李逸的使者来了。
“在下浩州兵曹参军任骘,这位是吕州总管李公麾下李存悌将军。”
刘季真看着面前的两个唐使,
那个叫李存悌的明显是个胡人。
“我以前是陇右赤排羌部的,兵败被俘成了唐奴,皇帝把我赏赐给李总管·······”李存悌见这家伙一直盯着自己,便把自己身份说了遍。
“李总管待人仁厚,对我等异族戎狄也一视同仁。
刘将军,令弟当初粮尽走投无路请降,李总管也是一直待他不错的,如今向朝廷表奏他为岚州总管,
刘将军想必也当知晓,李总管已经调了李仲文将军为离石道行军总管,即将统兵三万人来征讨。
但刘六儿将军为你求了个情,李总管呢也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现在归附大唐,改旗易帜,那过往的事既往不咎。
李总管还愿表奏朝廷,请授你石州总管之职。”
任骘在一边笑着听这位羌将劝降,末了补充一句,“三日,三日后李仲文将军的三万人就将抵达此城下了。”
刘季真捋须,“归附大唐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条件。”
“刘将军请说,”
“我听说南阳朱粲曾称楚帝,归附大唐后,天子赐封他为楚王。还有黎阳徐世绩,降唐后被赐国姓。
你们李总管,听说也是赐属籍宗正。
我要求也很简单,长安天子也赐封我王爵,再赐国姓,然后再授我石州总管、刺史,我要总管汾晋以西大河以东的离石、楼烦、龙泉、文城四郡。”
对面刘季真的狮子大开口任骘并没有当面拒绝,
笑道:“好,我会立马将这消息让快马送回李总管处,等候他的回复。”
信使快马半日就把刘季真的条件送到浩州。
众人听闻刘季真的要求,都觉得非常无理。
李逸却只是微微一笑:“刘季真说的倒也没错,朱粲投降,陛下也照样封楚王,他想要封王赐姓拜总管,也不过份,好了,回复刘季真,我立马将他要求上奏天子,
也会暂停发兵讨伐离石,但他现在起也不得再侵掠朝廷州县,不得再与突厥、刘武周勾结。
否则,本总管立即让李将军发兵三万讨伐。”
刘季真也很快回复,他静侯长安天子的答复,在此之前,他愿意休兵罢战,他兵马不出石州,希望唐军也不跨进石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对此李逸表示同意,于是双方达成一致。
浩州城中,
李逸对诸将道:“离石刘季真暂时没有威胁了。”
“总管,那是否可以出兵介休。”
李逸摇头。
“再等等,裴相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了,到时就能反攻,我们也不急于这时。”
“先整修器械,训练兵马,调集粮草,做好准备。”
面对一万多人守的介休城,李逸一点进攻的欲望都没有。他又没有一个道澄和尚肯做内应夺门,这么热的夏天,没必要去玩命。
等裴寂来吧。
他觉得自己这趟河东之行,立的功劳已经不小了,那么拼命干嘛。
李逸这个吕州总管,现在手底下各路人马加起来三万六千余人,但战力其实挺堪忧的,菜就多练,就猥琐,不能急,急了就是送人头。
(本章完)
第304章 裴寂来了
第304章 裴寂来了
闷热的午后,暴雨来的毫无预兆。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转瞬便是电闪雷鸣,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不过呼吸之间,雨点就成了银色瀑布。
行进中的大军就这样在旷野里淋成了落汤鸡。
右仆射魏国公也没能幸免,
家将们手忙脚乱的找出一张油毡时,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根干纱了。
等帐篷搭起来,
裴寂就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这鬼天气,”裴寂忍不住骂道。
“相公说甚?”那哗啦啦的雨声中,家将听不清他说什么,大声的询问。
裴寂摆了摆手。
蜿蜒如龙般行进的大军,停了下来,全都在雨中搭建着避雨的东西,毡帽或是桐油衣、毡帐等。
好像天河决堤了一般,
裴寂皱着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又要延缓今天的行军速度了。
很快,
不少将领、参军等跑进了他的帐篷。
“距离晋州还有多远?”裴寂问。
“原计划今天能到达晋州城下扎营过夜,但现在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离晋州还得有二十里。”一名参军道。
副总管姜宝谊也是浑身湿透,他坐在一边脱下上衣拧着水,一边道:“这暴雨过后,只怕道路泥泞,后勤辎重车队越发走不快了。”
“也不知道浩州情况如何了,被围这么久,可千万别跟介休一样被破,那样的话我们北上太原的路可就都被堵住了。”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云收雨歇。
“加紧行军,赶到晋州城去。”
晋州距离浩州还有三百二十里,他们如今一天四五十里的速度,还得至少七八天。
而如果算上绕韩侯岭翻山越岭耽误的时间,可能十天都未必到的了。
姜宝谊对裴寂道:“请裴相先骑马进城,末将随后率部过来。”
裴寂回头看着在整队的兵马,这地上都成了河,心头不由焦燥。
“好,我先去晋州,你也抓紧带他们过来,今天一定要赶到晋州城下,路上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远处有骑士策马奔来,
马蹄在积水的地面踏浪而来。
前军斥候轻骑滚鞍落马:“禀报右仆射,李逸总管派人报捷!”
“报捷?”裴寂精神一振。“人呢?”
“就在后面。”
片刻后,李逸的报捷信使赶到,
信使将一封李逸亲笔写的捷报呈上,
信还封着口。
他打开盖有印章的封泥,一目十行的迅速浏览,越看越惊讶。
让人难以置信的捷报,离石胡拓定王刘六儿率七千部下向李逸投降,李逸纳降后,调刘六儿三千稽胡,在雀鼠谷贾胡堡萨保虞闰内应下,夜破贾胡堡,生擒刘武周大将黄子英,然后劝降了其五千部众,还解救了五千被俘关押的唐军。
难以置信。
姜宝谊和刘弘基两员大将军都凑了过来:“裴相,李逸怎么说的,真赢了?”
裴寂将信递给他们,“确实赢了,贾胡堡破了,那个击败李仲文,伏击歼灭他九千人马的黄子英这次也被生擒了,”
“嗯,李仲文九千人,还有五千人活着,也被救出来了。”
姜宝谊和刘弘基脑袋凑在一起看完,啧啧出奇,永安王李孝基、内史侍郎唐俭也赶了过来,听说大捷后惊叹连连。
“这李逸不愧是圣人钦点的福将,”
刘弘基笑着道:“贾胡堡拿下,雀鼠谷打通,那我们倒是不用再绕韩侯岭了,能节省几天时间,粮道也打通了。”
裴寂捋须,“不能高兴的太早,浩州还被围着,还得是加紧行军,尽快赶到浩州击退敌人才行。”
“按计划行事吧。”
裴寂说完,被搀扶上马,先往晋州城去了。
因一场大雨,接下来几天行军速度如龟爬,一天才行军三十里。
数天后,他们才终于进入吕州霍邑。
裴寂前锋骑兵刚踏入吕州境内,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李逸率兵两万北上,已经解了浩州之围,敌人退走。
前锋骑兵校尉,立马亲自快马往回跑,
“裴相,”
“好消息,李逸率军两万北上,已解浩州之围,敌军退却。”
裴寂风尘仆仆,被酷暑晒的脑袋发昏。
“李逸哪来的两万人?”
等到弄明白了情况,裴寂怔神。
“年轻人果然了得,艺高人胆大啊,多携旗鼓虚张声势,还能把本相拉出来作大旗,了得。
就是有些过于弄险了,仓促间拼凑两万人马,结果降兵倒是占了一万,刚解救出来的败兵又两千,真正可用的才两千兵?
这是在赌博呢,跟李仲文之前有什么两样,这次是运气好吓退了敌人,要不是本相正好带着大军来了,敌军没被吓走,李逸又该怎么办呢?”
裴寂还在批评着年轻人弄险,
结果浩州解围的消息迅速在军中传开,有人高呼万胜,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欢呼。
裴寂闭上了嘴,
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又是几天后,
裴寂沿雀鼠谷而进,抵达贾胡堡。
守将丘神俨和萨保虞闰出城十里来迎接。
“末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裴相,刚从浩州传来的消息,刘季真被李总管招降了。”
正翻身下马的裴寂听闻这消息,都忘记了摘镫,差点摔倒,幸好家将搀扶着帮他摘镫下马。
“离石胡刘季真被李逸招降了?”
“他提了些条件,李总管派人上奏天子,在朝廷回复前,刘季真承诺休兵罢战,兵马不出石州。”
裴寂心事重重。
在众人陪同下抵达贾胡堡,进堡时还被路上石子绊了一跤,紫袍摔的满是尘土。
进了堡,
他先要了壶茶,边喝边思索。
如果说刚开始收到捷报时,他还觉得李逸是运气好,可现在他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刘六儿投降看似是李逸运气好,细想却也是李逸稳打稳扎经营的好,要没有他稳住灵石,没有他及时分兵进驻永安堡,没有于筠带兵袭击离石胡的粮道,没有李仲文带兵撕开防御,进入浩州城增援,
也就没有刘六儿一连串的失败,导致最后走投无路要投降。
破贾胡堡擒黄子英更不是偶然,李逸在李仲文前军尽没后,没有犹豫停顿,反而时抢时间急行军至霍邑,先稳住此城,然后找到了韩侯岭这条道路,
不经雀鼠谷,绕到了北面,占据灵石城,再增兵阴地关,把想继续伏击李逸的黄子英反给困在了雀鼠谷贾胡堡。
围困两月,这才有了后面虞闰跟黄子英的矛盾,才有了李逸派兵破堡。
现如今,李逸又带着拼凑的两万人马,解浩州之围,再招安石州刘季真,
每一步,都不是运气,那都是精心计算过的。
这小子,以前真是太小看他了。
同样是十七岁,齐王元吉坐镇太原,手上精兵三万,粮草可食十年,结果只敢把兵都龟缩太原城中,坐看着一座接一座城池被差不多数量的敌人各个击破。
而李逸从半路和李仲文分兵,到李仲文前军九千精锐尽没,之后的这一连串的行动,每一步其实都是在冒险,都是如履薄冰,
但他一步一步的却在那么坏的局势下,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把整个吕介浩的局面重新打开了。
他李逸硬是靠着手里的五千来府兵和六千辅兵,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不仅挡住了刘武周的攻势,反而不声不响的发起了反攻。
最难得可贵的是,这小子取得如此的战绩,手下基本上没什么伤亡,反倒是兵越打越多。
现如今麾下各路兵马,居然有三万多了。
他这个右仆射、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说是统领四万战兵两万辅兵,但其中还有一万多原是李逸手下的人。
现在李逸的兵,倒跟他手里除李逸外的的兵差不多了。
裴寂拿出随身携带的河东地图,
徐徐展开,
吕州稳住,浩州解围,
他的目光放到了介州治所介休城上。
李逸说敌军自浩州退去后,便到了介休,现在介休大约是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李逸没去打介休,还驻在浩州。
“请诸位将军前来军议!”
行军副大总管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行军长史内史侍郎唐俭、行军司马永安王陕州总管李孝基,临汾道行军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
还有各子总管也都纷纷赶到。
裴寂手里拿着大总管兵符,目光在诸将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天,各种好消息大家也没少听吧?”
“今天又有好消息,石州的离石胡叛酋刘季真也请降了。”
“好消息啊,浩州解围了,离石叛胡又请降了,还招降了刘武周五千精锐,打通了贾胡堡。
但是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
黄子英只是刘武周的先锋而已,
如今浩州之围虽解,可介休城还被敌人攻占,我们要增援晋阳,必须先收复介休。”
裴寂声音提高了几度。
“介休有武周手下大将寻相、张万岁统领的约一万五千人防守,李逸虽接连立下大功,但手下几万人马,却不敢正面进攻,
他不敢,我们却不能逃避。
我决定,加速行军,全军改道,不去浩州了,直接去介休。”
“李逸总管擅用奇用险用巧,但还是少了点正面用兵的经验,这介休城就由我们来拿下好了。”
“给浩州李逸传令,让他继续镇守浩州,
他麾下不是有三万多人马了吗,让他抽调两万人到介休来,就让李仲文、王行敏统领前来。”
“再给刘世让、于筠传令,让他们也到介州城下会合。”
裴寂的计划简单而直接,兵马出雀鼠谷后,经灵石直奔介休城下,他麾下两万多战兵,还有一万多辅兵,再从李逸那调两万人过来,那就有五万多人马,
对付刘武周手下这一万五千人马,还是刚从浩州败撤下来的,有什么难的。
他们连李逸两万人都不敢迎战,那他五万多大军开过去,这寻相、张万岁只怕要直接弃城而走了。
内史侍郎唐俭,倒是跟李逸打过好几次交待了,笑道:“右仆射何不直接召李逸到介休会和,此子是员福将。”
裴寂面无表情的道:“他守着浩州就行,介休就不劳烦他了。”
(本章完)
第305章 李逸的功绩,够不够封国公?
第305章 李逸的功绩,够不够封国公?
长安。
天热,皇帝最近一直在长乐宫中避暑。
皇帝李渊最近心情起伏很大,尤其是河东的加急驿信没停过。好坏皆有,今天太原总管府急报,又丢失了城池一座,等过两天吕州总管府又上报说招降敌军数千众。
这个炎热七月里,
并州总管府前后丢失了九座城,太原周边的城池都快丢光了。
而吕州总管府却是捷报频传,招降稽胡刘六儿部七千,夺回贾胡堡,俘虏黄子英五千部,解救先前被俘的五千唐军,解浩州之围,招降石州刘季真,收复浩州文水城。
河东的这两个总管府,
一个尽是坏消息,一个全是好消息,两总管都是十七岁,
李渊有时心想,这亲生的怎么还不如一个附籍宗正的。
八月初一,皇帝回到长安太极宫。
朔日早朝,
在京九品以上职官,都前往太极宫参加朝会。
李渊接受群臣朝拜。
一套流程过后,皇帝招手。
内侍捧出鎏金紫檀木盒,里面放着黄绫诏书。
内史通事舍人上前取出诏书,金殿宣诏。
刘季真赐国姓,封彭城郡王,授上柱国,右翊卫大将军,拜石州总管。
刘六儿赐国姓,封楼烦郡公,授柱国,左武侯卫将军,拜岚州总管。
听到皇帝又封了一位异姓王,殿上的紫绯大臣们倒也不是太惊讶了。
毕竟算来这已经是皇帝封的第四位异姓王了,第一位当是河西凉帝李轨,皇帝封他凉王、凉州总管,然后又作死出兵攻大唐边州,最后被擒来长安处死了。
然后第二位是曾经的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皇帝封他归义郡王。
第三位是楚帝朱粲,封他楚王,他却把皇帝派去的使者烹了吃,现在只好投奔王世充,好好的楚王不当,去当左龙骧将军。
刘季真是第四位异姓王。
但有那前三位榜样在,朝廷没有哪个真把这什么异姓王当回事。
就算赐国姓,刘季真也不是头一个,黎阳总管徐世绩父子也赐国姓。
李孝常还列属籍封义安王呢。
但也有人看不明白,
有个姓韦的监察御史出列,
“启禀陛下,臣以为离石胡刘季真刘六儿反复无常,绝不可轻信。他们父子此前举兵叛乱,作乱三年,刚归降不满一年,结果又杀刺史夺州城叛乱,此等行为如何能够纵容。
臣还要弹劾李逸,不为朝廷讨伐叛逆,反而为他们请封,定是私通叛胡,收受了贿赂,必须严查到底!
臣请立即停李逸官职,召他速回京师接受调查·······”
这个姓韦的一张嘴说个不停。
“你闭嘴,”
皇帝却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韦御史愣住,皇帝怎么能在殿上这样斥责臣子,他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
“陛下,臣,”
“闭嘴,”李渊怒指着他,“李逸在河东前线为朝廷征战讨伐,接连立下大功,挽救了危局,
你有什么资格无凭无证就这样攻击诬陷?
来人,把此人拖出去,夺职,流放嶲州!”
“朕让你当御史,是让你监察朝纲官纪,不是让你红口白牙的胡乱诬陷功臣,”
韦御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子就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了。
李逸难道是皇帝的私生子?
可李逸不是李芝的私生子吗?
皇帝用的着对李逸如此偏袒吗,他身为御史风闻奏事有何不可,就算说错了,也不至于说夺职流放啊。
韦御史想不通,
等看到千牛备身过来拖他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血色全无。
腿都软了。
这一去嶲州四千里,那可是蛮荒啊,大好前途彻底葬送了。
“陛下,臣,臣,”
“闭嘴,朕不想听你聒噪!”
任这个韦御史如何喊叫也没用了,李渊眼中全是厌恶,
都没有人敢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这家伙求情。
大殿清静了。
李渊望向殿中一众大臣:“朕知道,有人觉得李逸年轻,看着他如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不免心生妒忌,
但李逸每次升迁,都是用实打实的功劳换来的。
国家草创,天下未安,
多少人割据称臣,遍地的草莽贼匪。
大唐一日没能统一天下,这黎民百姓也就一日还不得安稳。
为了能够早日结束动乱纷争,
朕并不吝惜对叛而复降的刘季真封王赐姓,也更不吝惜对立下汗马功劳的李逸等赐爵加官。”
“朕原本打算等河东这一战打完了,待李逸等有功将士们凯旋,再金殿赐封。
但现在朕打算先给李逸晋封。
朕就是要告诉你们,告诉天下人,只要为朝廷立下功劳,尤其是军功,朕绝不会亏待。”
“萧相、陈相,”
李渊点名萧瑀、陈叔达两位宰相,“你们说李逸的军功,够不够封一个国公?”
萧瑀举笏回复,“陛下,李逸功劳不小,但先前刚晋封为安定郡公,一年时间,从白身到郡公,已经封赏够厚了。他还年轻,以后路还长远···”
李渊出声打断了他,“年纪是年纪,功绩是功绩,岂能混为一谈?我大唐刚建立,岂能就处处谈资论辈?
曾经朕赐封潜家奴,有人说他们是奴隶不能封官赐爵,但朕回复他们说,朕挥义师南下,沿途战斗,朕的家奴,还有那些沿途投奔义军的奴隶、商贩、工匠等贱籍之人,
他们冲锋陷阵,立下功绩,又岂能因他们原本身份而就不赏?
难道战场上,敌人的箭矢只射其它人不射他们?
有功则赏,不因良贱、年纪而区别。
朕现在就问你,李逸的功绩,够不够封国公?”
“够!”萧瑀这次也很痛快。
其实开国之初赐封爵位,还是没那么严格的,甚至封赏的比较滥。
比如皇帝的宗室族人,前后已经封了好几批,郡王、国公、郡公封了一堆。
而对于那些跟随或后来投奔的前朝旧贵族,李渊也基本都赐予旧爵,现在许多名门贵族,一族好几个国公爵位,大多还是前朝留下的。
而那些割据一方的官将枭雄,或是率领部众的草莽好汉,只要带地盘带人马来归附的,
一般也都有获得较高的官职爵位,
就连兵败如丧家犬的朱粲都能授封他楚王,如今的离石胡刘季真也能封彭城郡王,就可知朝廷授爵的要求并不算高。
罗士信仅带着一千五百人投降,就授封县公。
任瓌原只是李建成的老师,起义之初,主动去招降了几个县,就赐封管国公。
盛彦师伏击斩杀了叛逃的李密,也获封葛国公。
一般来说,想在如今大唐拥有国公爵位,那么你要么是有前朝国公爵,拥护本朝,或后来归附,一般也能继续保留原国公爵位。
甚至可能原只是郡公县公,因家族、名望,和皇帝关系等,给你直接封公,比如杨恭仁,原来也只是个郡公,被俘虏押来长安,还给赐封观国公了。
又或者你是宗室,皇帝的侄子或侄孙,亲近的直接封郡王,疏远点的也能授封个国公郡公。
再又或者你有地盘,或有兵马,比如前不久献地归附的徐圆朗,就被赐封为兖州总管、鲁国公。
也有较早从龙起义的元勋,进入长安后直接就封国公了,比如原国公史万宝,原来只是跟建成他们玩的较好的游侠罢了。
反正现在大唐的封爵,跟散职散实官一样,虚的很。
既无封地,也无实邑,虽说封爵也有对应品级,享受一些相应的特权待遇,
但既不能裂土分封建国,也不能开幕府,更不能有兵马部众,也不能管理百姓,甚至连点食邑收入都没。
这国公跟上柱国,不过是锦上添的东西而已。
当然,毕竟也还是封爵,现在虽不值钱,但自古以来,爵位还是相对稀少的,尤其还能传给子孙,哪怕要降等,毕竟也还能传个几代人。
“陈相?”
“李逸之军功确实足够封国公了。”陈叔达也支持。
“好,”李渊大笑着当即金殿赐封,“朕就赐封李逸为荣国公,食邑三千户,赐真封百户。”
皇帝要赐刘季真郡王,赐李逸国公,大臣们都不觉得稀奇。
可听到赐真封百户,倒是不少人挺惊讶了。
要知道,皇帝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那是开国拥立功劳最大的一批人,结果实封的也没几个,裴寂初封的食封也才三百户。
如今也才加到六百户,
其次就是安兴贵安修仁兄弟俩,不久前凭灭李轨为朝廷收服河西之功,俱晋封国公,都得到了六百户实封。
现在还在牢里的前宰相刘文静,之前也仅得到三百户真封。
然后就是屈突通三百户。
然后就是太子建成、秦王世民、齐王元吉这三位皇子了,也是各六百户。
在今天李逸赐封一百户之前,大唐立国一年半了,得到真封的就八个人,
六个六百户,两个三百户。
其中三个是皇帝儿子。
刘义节刘政会柴绍窦琮长孙顺德这些元谋功臣,虽有国公之爵,却都没实食封食邑。
李逸今天是第九个实封功臣,虽然他是单独第三档的一百户,可朝廷国公有多少?实封功臣却只有九个。
刘文静还被剥夺了,
实际上现在只有八个实封功臣。
物以稀为贵。
“加李逸右武侯大将军、吕州总管、刺史,仍兼太子左卫率。”
免去了总管前的检校二字,还加了个十二卫的右武侯卫大将军。
确实是窜起迅速。
国公加大将军,在朝中倒也不稀奇,只是这十七岁的年纪,也就李元吉能压他一头了,可人家是嫡皇子。
“李仲文王行敏六将恢复官爵,”
“李仲文检校介州刺史。”
“授黄子英忻州刺史,右屯卫将军,授虞闰朝散大夫···”
朝会结束,
李渊回到甘露殿。
数道紧急军情就呈送御案上,
“窦建德率兵十万进攻洺州,总管袁子干投降,又引兵攻相州,淮安王李神通不战而退回黎阳,洺州、相州皆失。”
李渊眉头不由的再次皱了起来,河东的形势稍有好转,河北的局势却是在继续糜烂啊。
整个河北南部,就只剩下了一个黎阳了。
再拿起一份,又是坏消息。
梁师都率军联合突厥、步落稽胡数千骑进犯延州,总管段千操兵少不敌,只能退守城中。
再拿起一份,
奏报的是李靖奉命前往夔州赴任,可他却到现在都还没能抵达,先是途经金州,遇蛮人邓世洛数万人叛乱,庐江王李瑗进讨,接连败北,李靖临时加入李瑗军参谋划策,耽误了许久时间。
等到了硖州,又被萧铣的兵将阻拦,迟迟不能前进。
到现在,李靖都还没到达夔州。
李渊冷哼一声,李靖自请前往夔州,那时李逸都还刚剿完司竹园贼,现在李逸都在河东数战大捷,挽救了河东颓势,他李靖却还在半路上。
李渊不由的想起当年李靖为马邑郡丞时,向杨广告发他谋反的事。
他有理由怀疑李靖这是故意停滞不前贻误军机,提起笔给老同学硖州刺史许绍写了一道密诏,让他处死李靖。
放下笔,李渊长叹一声。
河东局势刚有所好转,这朔方、河北又都这么乱,
倒是越发显得李逸功高了。
国难思良将,时艰念铮臣。家贫思贤妻,病笃思良医。
要是多有几个李逸这样的忠臣良将就好了。
算算时间,裴寂也应当到达介州了吧,
裴寂数万援军,加上李逸手里也有两三万人马,他们一老一少联手,当能一举收复介休平遥,然后趁胜进抵太原。
李渊现在就盼着能够早点收到李逸的奏疏,他的奏疏都是捷报,每次看都能抚平他一些焦虑。
“陛下,”
卢宽进来,“刚得知的消息,酅国公薨了。”
李渊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后猛的瞪大眼睛:“你说杨侑死了?”
“是,就今早。”
“怎么死的?”
“患的是风毒发肿,太常丞甄立言医术了得,酅国公府曾派人去看诊过。”
李渊怔怔的出神。
杨侑,就是他曾拥立过的义宁天子,杨广的孙子,今年也才十五岁。
长长叹惜一声,“朕许过他一世富贵安稳的,没想到突然薨了。”
“福薄命短,命也。”卢宽道。
“谥隋恭帝,他无子,便从同族过继兄弟之子杨行基为后嗣,袭酅国公爵,让有司好好为他安葬吧。”李渊叹道。
杨侑的死,对李渊来说,倒也是去了一个心病。
卢宽去传旨。
一会后,钱九陇进殿,
“陛下,李逸媵姬氏刚刚临盆,生下一儿一女双胎胞。”
“哈哈哈,李逸这小子,朕刚赐封他荣国公、真封百户,他媵便给他生了双胞胎,这可是双喜临门,
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赶紧派人给他送去喜讯。
对了,再给李逸府上赏赐金银开元通宝钱各百枚、杂彩千段。”
(本章完)
第306章 裴寂军令
第306章 裴寂军令
“出征时还是草长莺飞的春天,这转眼已是丹桂飘香快中秋了。”
吕梁山层林渐染,李逸坐在浩州城头都感受到了几分凉意了。
登高远眺,城郊的田野又快到收获季节,谷子、黍子、胡麻、大豆、高粱等不少作物,都是在中秋前后陆续成熟收获。
刘黑子也有些思念家乡了,“我儿子都会爬了,我还没见过一面呢,名字都还没取,阿郎帮我儿取一个。”
黑子的媳妇在他出征后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如今都满百天了,黑子回信给取了个小名黑蛋。
“叫汾阳如何,咱们现在脚下的浩州,就在汾水之阳,这是你小子立功得官的地方。”李逸笑道。
刘黑子如今也是品官,从九品府兵队副,正儿八经的品官,至于散职,他已经是从八品,勋官已经五转。
“汾阳,刘汾阳,这名字好,”他觉得阳这个字好,阳光,阳刚,肯定能健壮,而且也确实有纪念意义。
“姬娘子也该生了吧?”刘黑子道。
“嗯,等消息呢。”
同样获得从九品队副职的罗大富望着渐黄的庄稼:“祥瑞金薯也该又要收获了,”
李逸的土豆,去冬在皇家禁苑温室种了一茬,然后春天种了一茬,算时间,这夏种的一茬也快收了。
“听三娘说,阿郎府上今年夏可是收获许多金薯了,这秋天又收一茬,那明年就不愁金薯种了吧?”
李逸笑着点头,去冬种的那批春天他收获了百来斤。李逸也是卖掉了一批,对这只有皇家和勋戚重臣才有的祥瑞宝贝,长安还是很多人想要的。
不过价格就不像第一次那样,一个能卖十五两黄金了,他一个二两黄金大甩卖,卖了百来个,又赚了三百两黄金。
自己剩下几十斤做种又种了三分地,夏天又收获一茬,因为沃土肥田,精耕细作,这三分地收了一千斤土豆。
罗三娘又拿出一半来卖薯种,这时一个薯种仅卖了一匹绢,跳水降价。但仍还卖了一千来匹绢。剩下的土豆这次直接种了两亩田,先前罗三娘也来信说土豆长的不错,现在家里专门种金薯的把头们也都有经验了,估计秋后这两亩地,能收六七千斤最少。
“明年,给你们每人二十斤薯种。”李逸笑道。
随着几茬土豆种下来,如今长安贵族人家土豆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东西了,从最开始李逸十五两黄金卖一个,到二两黄金卖一个,再到一匹绢卖一个,
等明年,估计也就值百来钱一个,再往后,那可能就一两文钱一个,甚至再过几年,可能就是一钱换上一篮子了。
“以后多种点金薯,养猪也不错的。”
罗大富惊讶道:“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养猪呢,自己吃多好,以后不用再经常吃糠咽菜了,也能经常吃饱了。”
“马上中秋,阿郎府上收获那么多金薯,不得做金薯馅的月饼啊。”
“哈哈哈。”李逸忍不住大笑,土豆馅的月饼,亏他们想的出来,还觉得万分高端。
浩州距离长安千里,
普通书信往来还是很慢的,一来一回可能得一个月。
但紧急军情传递则还是很快的,快马两三天就能抵达,甚至最快五天时间,浩州长安间的信息就能走一个来回。
可裴寂援军却走了一个月。
“阿郎,有一队骑兵来了,不是我们的人。”已升为骠骑府校尉的赵永安提醒。
城南远处,一支骑队正迅速向浩州城来。
来的是长安天使。
“看来是对刘季真请降之事做出回复了,”李逸下城去迎接。
来的还是老熟人。
“卢公,没想到又见面了,”
卢赤松风尘仆仆,这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三天时间从长安跑到浩州,着实把他颠的快散架了。
他苦笑道:“又见面了,”
李逸召集浩州城官将们一起恭迎圣旨。
浩州刺史刘瞻,并州率一千步骑来援的都水监赵文恪,还有李仲文、王行敏、刘六儿、黄子英诸将。
“卢公,请宣诏令。”
卢赤松手捧明黄诏令,北面站立。
“门下:朕闻戡乱以武,靖难惟贤。咨尔检校吕州总管安定郡公李逸,忠节昭著,智勇兼资。顷以稽胡猖獗,寇扰汾隰;武周鸱张,围逼浩州。卿躬擐甲胄,亲冒锋镝,运筹而七纵七擒,制胜则百战百捷。
抚降刘六儿众胡,焚其狼纛,收编效力;克复贾胡堡要冲,断贼粮道,斩将搴旗;生擒伪定杨骁将黄子英,俘斩五千,壮我军声;解浩州三月之围,复文水等七城堡,救被虏将士五千人。此皆卿临机制变,不避艰危,可谓“汾水龙腾,霍山豹啸“。宜加宠命,以旌殊勋。
可晋右武侯大将军、封荣国公食邑三千户实食封百户,使持节吕介浩三州诸军事、吕州刺史,仍兼太子左卫率,余如故。”
众人听到皇帝对李逸如此称称嘉奖,无不羡慕。
尤其是听到李逸一战封国公,还获百户真封,更加惊叹。
如都水监赵文恪,他可是皇帝开国后钦定的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之一,现在也仅是封郡公,授都水监,一户真封都没有。
李逸十七岁的小儿,居然封国公得真封。
皇帝又有口谕给李逸。
卢赤松以皇帝口吻对李逸道:“无逸,你小子给皇叔长脸了,不愧是福将,你立下如此大功,皇叔也不会亏待你,封国公赐真封,怎么样?
哈哈哈,还有个好消息朕要告诉你,八月初一早上,你的媵姬氏,给你产下一儿一女,儿子比女儿早生半刻钟,大小平安,朕让宇文昭仪去你府上看过,白白胖胖很健康,长的也很像你。
你安心在河东打仗,早日凯旋。”
说完,
卢赤松转身,对李逸笑道:“恭喜啊,这好事连连啊。”
李逸虽然不是头一次当爹了,可听到姬令仪平安产下一对健康的双胎胞后,心跳加速,砰砰平跳。
“恭喜,”
众人都来恭喜,
“荣国公,真让人艳羡啊。”赵文恪呵呵笑道。
李仲文于行敏他们一边恭喜,一边又很期待的望着卢赤松,他们想知道有没有关于他们的旨意。
“卢公,陛下有没有回复刘季真的旨意?还有李将军等也立有大功,我向圣人为他们请功,圣人收到了吗?”
“有,都有,别急,一个个来。”
卢赤松笑着告诉众人,皇帝已经答应了刘季真的请降,并赐封刘季真国姓,封彭城郡王,授上柱国、右翊卫大将军石州总管。其弟刘六儿,也赐国姓,封楼烦郡公、柱国、岚州总管,左屯卫将军。
降将黄子英,授忻州刺史。
“陛下已派遣金紫光禄大夫张纶前往离石宣旨抚慰。”
当初李渊起兵时,离石胡叛乱虽平,但也在蠢蠢欲动,李渊于是一边派建成世民率兵去平西河,一边又派出张纶率一支偏师往离石。
张纶很是了得,杀太守杨子崇,一路南下,最后在龙门与皇帝会师,不仅把西面离石几郡平定收服,还给皇帝拉出一支兵马来。
也正是张纶他入离石斩杀了隋太守,并带走了离石几郡的官兵,这才也让刘季真他们有机会趁虚而起,斩了唐太守夺离石。
“张公奉旨抚慰离石几郡,则吕梁安矣。”
李仲文终于忍不住了,“卢公,不知道陛下可否有旨意给我们?”
“有。”
卢赤松再摸出道诏令。
李仲文六将恢复官爵,李仲文复真乡郡公太常少卿,检校介州刺史,加灵石道行军副总管。
王行敏复右屯卫将军,加灵石道行军长史。
“真乡公,陛下在长安听闻你浩州战绩,很是欣慰。”
李仲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王行敏也是长松口气。
刘六儿、黄子英二降将,这时也是笑容满面,终于得到大唐天子认可了,也算有了正式身份。
一个岚州总管,一个忻州刺史,虽然这岚、忻两州,如今还在刘武周手里。
“荣国公,陛下可是很期待你能跟裴相配合,收复介休,继而北上太原,将武周击退啊。”
正说着,
裴寂的传令兵到了。
“安定公接裴相军令!”
卢赤松提醒这位刚进来的传令兵,“陛下诏令刚宣下,李公现在是右武侯大将军、真封百户荣国公,还是正式的吕州总管了。”
传令兵愣了一下,
“小的不知,还请荣国公宽恕。”
“还是先传裴相军令吧。”
裴寂军令,让李逸速发麾下两万兵前往介休城下与他会合,并指明让李逸留守浩州,让李仲文王行敏刘世让于筠四将统兵前往。
另外两位中郎将,可能官职太低被裴寂忽略了。
“荣国公,裴相让你接令后,立即调兵交李将军等率领前往,限三日内兵马抵达介休城南的索度原会合,
若是延误军期,斩!”
李逸眉头不由的皱起。
“裴相现在何处?”
“裴相前锋已至灵石,他还在灵石南五十里的贾胡堡中。”
“裴相有多少人马?”
“全军四万余,但有两万是辅兵,不过裴相已经下令,调霍邑、贾胡堡,以及汾水关、阴地关、冷泉关,以及永安堡、张壁堡、张难堡等各处兵马皆至介休索度原会师,
到时再加上荣国公这里的两万人,那么裴相就有八万大军。
必能一举收复介休,直抵太原!”
李逸听到这,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脸色不好。
(本章完)
第307章 怎么输?
第307章 怎么输?
“裴相已经把灵石霍邑诸城堡的兵抽走了?”李逸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传令兵没料到李逸反应这么大,不解的道:“如今大军云集,攻守易形,用不着再处处屯兵防守了。”
李逸呼吸急促起来,脸都有些涨红。
他没料到裴寂不仅要他调拨两万人去介休,还直接把他原来苦心打造的二城三关四堡防御体系,直接就给抽空了兵力。
“打仗又不是兵多就行,”他不满的道:”况且裴相手头已经有这么多兵了,何必再抽这些兵?“
传令兵把李逸反应看在眼里,“荣国公,裴相是陛下钦点的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还拥有便宜行事特权,荣国公是裴相麾下的一道行军总管,也受裴相节制的。”
“军令如山,还请荣国公能够立即执行。”
李逸看向李仲文王行敏二将,两人都不吭声。
毫无疑问,在李逸和裴寂之间,他们肯定是遵从裴寂军令,作为犯了大错,刚被复职的二人来说,可不敢顶撞裴寂。
“我可以马上抽调两万人马给裴相,但觉得二城三关四堡的兵,不要动最好。”
传令兵没回应李逸。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我给裴相马上写一封信说明情况,你替我交给裴相。”
“下属可以为荣国公带信,但还请先执行军令。”
李逸很生气的提笔给裴寂写了一封信,劝说不要动这二城三关四堡中的兵,他认为这些关城很重要,留兵镇守,也是进退自如。
传令兵带着他的信回去复命。
李仲文轻咳一声,“荣国公,军令如山,你看这两万人马怎么安排,我们好立马准备,这里距离介休还有八十里,我们得在三日内赶到索度原,不能误了军期。”
“真乡公,难道你不觉得裴相这个安排有问题吗?打一座介休城,五万人和八万人有什么区别?”
“若是攻城器械不足,人多也无用,反倒是徒增粮草供给困难。倒不如先以一军围城,再以一军伏击打援,
只要封锁介休粮道,断其补给,介休城虽有一万多守军,但能坚守多久?
完全用不着强攻介休城,可以先收复平遥等城,寻相等缩在介休城中不出,那就把其它城收复了,甚至可直接北上太原,只需少部份人马就能留守牵制住他们,”
王行敏觉得李逸说的也有些道理,但裴寂打算集结重兵,也未必就错。
“先前荣国公两万人马虚张旗帜,就吓退了浩州城外的寻相张史岁刘季真数万人马,
现在裴相真的集结八万大军,寻相等只怕吓的立即屁滚尿流逃跑,根本不用强攻介休城,到时我们一路撵着武周军北上,就能将平遥诸城轻松收复。”
“是啊,我们现在兵强马壮,灵石霍邑等都是后方了,这三关四堡,交给原来的镇戍兵、州兵留守就行。”李仲文道。
对这两人这态度,李逸挺失望。
王行敏原来是流贼出身,战略眼光不行还说的过去,可李仲文八柱国之后,之前浩州一战也是表现了得,怎么现在又这般。
也许是慑于裴寂的权势吧。
他现在越发明白,为何历史裴寂会败了。
虽然他不记得裴寂因何而败,但就看他现在这调兵操作,就知道是个微操达人。
“荣国公?”
李逸摆了摆手,“好吧,我这就安排抽调两万人马。”
他心里浓浓的不安,要是裴寂再败,那他怎么办?
他被留在浩州,若是手头的兵都给了裴寂,那裴寂要是败了,他再被围,短时间里只怕朝廷也派不出援兵了。
他可不想跟李仲文他们那样做俘虏。
李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思量,无论如何,也得先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已经给裴寂去信,但裴寂未必肯听他的。
“刘总管,”
“末将在。”
李逸先点了刘六儿名,“你率本部七千人,随李副总管前往介休。”
他在浩州有六千人,还有一千在贾胡堡,李逸也算上了。
“黄刺史。”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五千人,也随往介休。”
一万两千人了。
李逸再望向都水监赵文恪。
“赵监,你率本部千骑,也同往介休。”
赵文恪呵呵一笑,“荣国公,某是奉并州总管齐王之令前来增援浩州的,我是并州总管府的,手下的兵也是,”
李逸望向他。
赵文恪不以为然的道:“我是客将,兵是客兵,接到的任务是协助守浩州城,”
“赵监不愿去介休?”
“没接到齐王新的命令前,我不会离开。”
李逸倒没料到,冷笑两声:“行,那就不劳烦赵监。”他转头望向李仲文,“李副总管先前麾下的那三千人,从中抽调一千随行,”
“我再给你调拨七千辅兵随行。”
李仲文原本三千人里,有一千四府兵,六百辅兵,其余是乡兵。
现在李逸也只让他带走一千乡兵。
实际上,李逸抽调的这两万人,连一个当初从关中带来的府兵,都没给李仲文他们。
当初两万军北上,战兵一万四,雀鼠谷中伏后,没了近四千。实际是剩下一万府兵,还有约两千子弟和将领部曲,以及六千辅兵。
然后本地三州的镇戍兵、州兵、乡兵等凑起来一万多。
李逸辖下三州,他本来有三万六千左右的兵,分别部署在浩州,以及灵石等二城三关四堡中。
“总管,这两万兵,皆是新降之兵和辅兵、乡勇,会不会···”
李逸笑道:“怎么,李副总管这是不信任刘总管、黄刺史的忠心,还是不信任他们的战斗力?”
“不是,就是能否给我们拨一些战兵?”
“李副总管啊,裴相也没说非要派关中来的战兵去,况且我奉令留守浩州,也得时刻提防着武周军再次突厥人从北边杀过来啊,这新收复的文水,总不能又被夺回去吧,
更不能把重镇浩州给丢了吧,裴相八万大军云集,我不得手上有些能战之兵,把裴相侧翼护卫好,更得把粮道守护好啊?”
李仲文被堵的也答不上话来,虽明知李逸这样弄有点过了,可想想裴寂那数万大军,也不缺兵。李逸待他也不错了,当下也就不再多说。
调派完这两万人,李逸又给裴寂写了封信,说明了情况,并再次提醒裴寂要小心。
建议围城打援,不要强攻。
霍邑、灵石、贾胡堡的兵,
他同意调去介休参战,但雀鼠谷三关,李逸还是坚持各留一千战兵驻防。
张壁、张难、永安三堡,也各留一千府兵。
李逸驻守浩州,留四千府兵,两千子弟部曲,四千辅兵乡勇,以及原来刘瞻三千州兵两千乡勇,以及赵文恪一千人镇守。
李仲文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提醒了这个年轻的总管一句:“裴相是宰相,更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如今挂帅统兵,总管这般,只怕会惹裴相不高兴。”
“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打赢这场战,我相信裴相也能接受我的这点请求。”
李仲文见状不再多劝,摇着头走了出去。
他觉得李逸有点飘了,十七岁封国公拜大将军得真封,使持节三州诸军事,手握几万人马,就敢不尊裴寂,年轻人没吃过亏,没摔过跟头。
李逸看到他走时摇头,但并没有改主意。
现在他最该担忧的不是裴寂会不会对他不满,而是得担心万一裴寂大败后,该如何自保。
他也想过是不是亲自骑马去见裴寂,好好劝说他。
可他也并不知道历史上裴寂因何而败,
现在情况来看,裴寂兵强马壮,怎么看也败不了。
他现在跑去见裴寂,说你要败了,大败,丢盔弃甲一路败逃,相信裴寂会以为他疯了,更以为他在诅咒他,到时人家拿出皇帝特授便宜行事大权,
直接给他来个就地免职,甚至看他不顺眼借机一刀砍了他,那才完蛋。
说实话,李逸也有点想不明白,裴寂要怎么败。
敌人退守介休城,只有一万五守军,粮草并不多,顶多也就维持个把月可能,而裴寂即将拥有八万甚至更多的兵马至介休城下,
这六七倍的兵力,没理由败,还是大败啊。
李逸很想现在摞挑子不干回长安,
姬素君给他生了对双胞胎,他想抱孩子,左手儿子右手女儿。
可惜这是战场,这是军中,不像以前挂印而去,人家还说你清官,你现在敢跑,
那就是临阵脱逃,皇帝可不会再跟你客气,会直接砍了你脑袋。
李逸心里不由的抱怨李渊糊涂,
如此军国大事,怎么能让裴寂这样不知兵的人来统帅呢,明明有个更合适的人选,却非不用。
哎。
裴寂对李渊的忠诚肯定不用置疑,可这是战场啊。
用李元吉坐镇太原就够离谱了,现在还让裴寂挂帅。事实上文臣有几个会统兵的,刘文静也算厉害的,代替李世民指挥,可浅水塬八总管大败。
裴寂又能好到哪去。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刘黑子提了壶烧好的热水进来,给李逸添茶。
“阿郎怎么一直皱着眉,裴相这率大军来援,说不定过完中秋节,我们就能得胜回朝了。”
“你也觉得能很快赢得这场战争吗?”李逸问。
“我们现在大军云集,裴相带来五万人,我们这三万多人,太原还有三万多人,加起来十多万人,刘武周南下时才三万人,突厥也才派了万人,
如今离石胡刘季真刘六儿又都归降,
刘武周手头顶多五万人,咱们既有坚城,又要重兵,随便打也能赢啊。”
李逸叹气,“战争哪有这么简单,又不是小儿过家家。”
“咱们兵精粮足,怎么输?”新晋府兵队副刘黑子问。
李逸心想,是啊,怎么输?
(本章完)
第308章 定杨天子
第308章 定杨天子
裴寂信奉一力降十会。
他不屑于李逸先前那些里胡哨的动作,更不认为如今重兵在握的他需要什么小心谨慎。
“在这百里之地,我大唐云集超过十万精锐,谨慎?哈哈哈,李逸年纪轻轻,倒是谨慎过头了。”
裴寂接到李逸的信时,已经到了灵石城。
看过信后,裴寂十分不满,李逸居然敢对他的军令讨价还价。要两万人,他就只给一些降兵、乡勇。连他调二城三关四堡的兵来,李逸都要阻拦,只肯把霍邑、贾胡堡、灵石、孝义城的兵调来。
要不是知晓李逸刚被皇帝加封为荣国公赐百户真封、拜右武侯大将军、吕州总管、刺史,裴寂真想让亲兵持军令把李逸带来军前,直接夺了他的将印。
“这个李逸,自以为走运捡了些功劳,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了。”一名参军道。
“年轻人运气好,也是一种实力。”裴寂摇了摇头,“算了,随他去吧,他要留着一城三关三堡一万多兵马,那就让他留着,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少了张屠户,难道还要吃带毛的猪?”
裴寂叫来副总管姜宝谊,“你带三千骑先往介休城下劝降,若是寻相、张万岁识时务归降,本相愿向陛下保举他们,至少一个三品之职,和公侯爵位。”
“若不识时务,待我大军到达,破城之时,休怪刀兵无情。”
“裴相放心,这寻相、张万岁原也不过是小校,他们连李逸都不敢应战,又如何敢对抗裴相,定然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我先去给裴相清理好介休城,等候裴相到来。”
姜宝谊当即点起三千骑兵,从灵石直奔七十里外的介休城。这位姜副总管,长的高大魁梧有一副美须髯,自称是三国蜀汉姜维之后。
是不是姜维之后,别人不清楚,但姜家确实是世代将门,他父亲曾是北周秦州刺史朝邑县公。姜宝谊年轻时游学太学,可惜不是读书的料,学业没半点长进,完全就是个学渣。
后来就通过门荫,进了三卫做翊卫,等到大业末,已经积功升为了一个鹰扬府的郎将,跟着李渊到太原剿贼,等到起兵授左统军,也是从龙元勋,
如今是右武卫大将军、永安郡公。
对于河东,姜宝谊还是非常熟悉的。
率领三千轻骑,轻车熟路,七十里路,他仅用一天时间就跑完了。
策马来到介休城下,
身披明光甲外边半穿红色襕袍的姜宝谊骑着雄骏河西马,手持丈八黑漆马槊,
须髯长直,威风凛凛。
身后三千骑,甲光锃亮,反射阳光,给人以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大唐初立,陇右河西这养马地也都刚获得,军中十分缺马,三千骑兵,已经很不容易。
“吾乃大唐右武卫大将军、晋州道行军副大总管、永安郡公、上柱国姜宝谊是也,
城上的寻相、张万岁可在,出来答话!”
姜副大总管声音洪亮,远远传开。
介休城垛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光。
三丈多高的城墙加上护城女墙,在原野上如同突出的一道绝壁,
城头上飘扬着白色的突厥狼头纛,
不久前这里还是赵询坚守的大唐城池,因妖僧道澄勾结武周军而被破。如果不是道澄妖僧,以这城池之高大坚固,只怕再守几个月都不是问题。
城头,
几员披甲大将露出头来。
“某便是大汉将军寻相是也,某听说长安唐国皇帝老儿李渊,派了裴寂领兵来了,
怎么没见裴寂老儿呢?
你们若是愿降我大汉,吾皇定会赏赐你们高官厚爵!”
姜宝谊指着身后,“裴相率领我大唐二十万大军,就在后面,寻将军,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休不立即献城投降,也不失公侯之位!”
两员大将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劝降。
姜宝谊皱眉,他没想到这介休城守将居然如此顽固,倒是出乎意料了。
他们居然在浩州畏惧李逸两万人马,却不怕裴相八万大军?
“寻相,你当真要负隅顽抗,要学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乎?”
“姓姜的,别浪费口舌了,耶耶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来攻,没本事就别废话!”
面对寻相直接的拒绝,
姜宝谊最终也只能恨恨退下,那高高的城池,就凭他这三千骑兵,根本无处下手。
就是让他们攻,那吊桥一拉,两丈宽两丈深的护城壕,就能让他们这支轻骑望城兴叹。
眼看暮色将至,
姜宝谊只得下令后撤十里扎营,等待裴相大军到来。
介休城头。
寻相和张万岁看着这支骑兵潮水一般退去,脸上丝毫没有半点轻松。
“赶紧向太原的陛下求援吧,这李渊老儿家底还真厚,起兵比咱们陛下还晚的多,可这兵一波接一波的。”
“今晚要不要出城偷袭这支骑兵,也不过三千左右罢了。”张万岁笑着提议。
寻相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裴寂老儿大军已经到了,这旁边还有个狡诈无比的李逸小儿,咱们还是紧守介休不出,任他这一老一少如何阴险狡诈,咱们稳坐城中,岿然不动。”
他手指着脚下城池,
“此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咱有一万多人马,守他三五个月不成问题。但裴寂老儿弄这么多兵马过来,他自己粮草支撑的住吗?”
“一万步兵,一天就得两百石粟米,十万人,光是粟米就得两千石,如果有一万骑兵,一人双马,那两万匹战马,吃的粟就能抵十万兵,还没算上每天三十万斤的干草,”
张万岁也笑,他们在代北,那是产马也产骑兵的地方,对这些极熟。
“这可是前线,粮草要转运呢,从后方运粮过来,路上消耗极大,越远消耗越大。”
“这别说他二十万人,就是他步骑、辅兵等只算五万人,人吃马嚼,一天就要几千石粮,民夫转运粮草,一车装十石,也需要几百辆车运输。这运粮的民夫、牛马,又得消耗许多,随便拖他一两个月,裴寂自己就先崩了。”
两人都曾经参加过征辽东高句丽之战,
当年杨广就迷信大军压境,想要一举灭人国,动则出动几十万人马,结果需要征召无数的壮丁、牛马运粮,储于泸河、怀远二镇,车牛到达的都没能返回,
又征发了六十万鹿车夫,两人推三石米,道途险要,还没等到达目的地,运的粮都吃完了,大家害怕治罪纷纷逃跑,无数人逃亡,甚至干脆加入义军。
寻相、张万岁都是亲身经历过这些的,
其实说来也并没有相距多少年,第一次征辽,也不过才过去七八年而已。
“裴寂老儿要是真聚兵十万到介休城下,这反而是咱们的机会了。”寻相冷笑。
先前他们从浩州撤退,固然是因为情报有误,以为唐大军已至,但更主要的是面对浩州城,攻城器械不足,再就是粮草供应断断续续跟不上。
太原城没能拿下,则粮食供应就始终还是个麻烦。
现在,同样的麻烦,就该是裴寂的了。
打仗又不是谁兵多谁就赢,
否则当年高欢也不会两次折戟玉壁堡下了,第一次高欢兵临堡下,连营四十里,攻了九天,遇大雪,士兵饥冻,死伤惨重,无奈退兵。
五年后,高欢倾关东之众西伐,挥师二十万,连营数十里,垒土山、挖地道,用尽各种办法,甚至把守将韦孝宽儿子抓来刀架脖子上威胁劝降,都没用,
猛攻两月,结果将士伤亡病灭十之四五,仍不能攻破韦孝宽所守之堡,
最终高欢吐血撤军,一回到晋阳就死在晋阳了。
玉壁不过是个台塬上的小堡,
韦孝宽的守军也仅一万兵。
对于寻相这等悍将来说,他们一点都不怕敌人兵多,只要自己粮食充足,那敌人想打多大就打多大,想打多久就打多久,完全奉陪。
···
太原城郊。
定杨可汗、大汉天子刘武周接到寻相的求援信,并不慌。
他召来了自己的两个妹夫,宋王、西南道大行台宋金刚,和内史令苑君璋,以及心腹右仆射杨伏念等。
刘武周是个魁梧的塞北大汉,
他称帝后对外宣称,说他娘当年夜里在院中纳凉,忽有一团雄鸡状火陷从天而降,直扑他母亲赵氏肚腹。赵氏吓的连忙抖衣服,却啥也没发现,不久后,她就怀孕,后来生下刘武周。
他的这个故事,成功让他在民间喜提外号鸡冠王。
少年时的刘武周就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到处结交朋友,被他大哥训斥不务正业,他一气之下离开家乡,到处游荡,去了洛阳,恰遇朝廷征辽招兵,他就报名,
因为长的魁梧高大,骑射精通,还因此被招兵的杨义臣选为亲兵,跟着三征辽东,获得了建节尉之勋。
大业末,刘武周回到家乡,成了太守王仁恭麾下的马邑鹰扬府校尉。
王仁恭当年也是征辽老将,对刘武周还挺喜欢,十分信任,谁知后来刘武周却跟王仁恭的一个小妾私通,
事情败露后,他干脆砍了王仁恭脑袋造反,自称太守,投靠突厥,被突厥赐封定杨可汗,授他狼头大纛。
刘武周南下破楼烦,占汾阳宫,北上取定襄,占领代北,在马邑登基,建国号汉,自称天子。
比李渊还早一年称帝。
“寻相说裴寂到了,人还不少,据说有六万之众,而浩州的李逸还手里也有两三万人,加起来,小十万人马。
你们怎么看?”
刘武周很淡定的问道。
内史令苑君璋起身,对皇帝大舅哥道:“李渊以一州之兵力,直取长安,所向无敌,如今接连败陇右薛举、河西李轨,尽取其地,又得巴蜀归附,这是有天命,不是人力。
陛下,晋阳以南,道路狭窄险要,尤其是现在雀鼠谷被唐军占据,我军虽然南下以来,也夺取了唐军七城,但文水又被夺回,
离石胡刘季真兄弟也又投唐,
突厥又始终只是说的好听,到现在也只派了一万骑,但每次只是出工不出力,破城了东西倒是要先分一半。
现在太原城坚如磐石,
连浩州都攻不下,
裴寂率大军赶到,我们深入敌腹,反有被包围歼灭之忧。
臣以为,不如北面联合突厥,南面与唐结交,就以石岭关为界,陛下在代北建国称帝,与唐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是良策。”
刘武周看着这个妹夫,摇头。
苑家是马邑有名的豪强,苑君璋骑射了得,但这胆子终究是小了点,总是劝他就在代北称王称霸,不要南下。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这江山哪可能有许多皇帝,总归是要大鱼吃小鱼,我们有机会不打,难道等李渊攻下洛阳,夺取中原,然后再来打我们?”
另一个妹夫宋金刚就是坚定的主战派。
“臣以为寻相信中说的很有道理,裴寂率大军围攻介休,反倒是我们的机会,与其一座座城池攻打,还不如引诱他们来攻,先守城消耗他们,再找机会断其粮道,
等到其大军缺粮,则可乘机一举野战击溃也。”
刘武周捋须,“先前浩州围城,那个十七岁的李逸就是这样对付寻相他们的,”
“对,我们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宋金刚是易州流贼首领,曾是魏刀儿盟友,魏刀儿被窦建德所杀,宋金刚很有义气的率部去报仇,被打的大败,拒绝窦建德高官厚禄招降,带着四千人马跑到代北投刘武周。
刘武周也欣赏他的义气与勇武,直接把一半家财分给他,又把妹妹嫁给他,封他宋王。
右仆射杨伏念在旁边笑道:“当初李世民在泾州败薛举父子,其实也是用的这招,先坚壁拒守,消耗疲敌,待敌粮尽,然后出击。”
“听说李世民打薛举的时候,李逸随军为九品参军事。李世民患疟疾,就是这个曾为道士的李逸献了治疟灵丹,让李世民两天就好了,浅水塬大败后,他及时领兵出击,反败为胜,
估计这李逸也就是在泾州学了李世民两招,用在浩州了。”
刘武周哈哈大笑:“这个李逸,绝对是个人才,以后遇到他,莫要伤害他,将他生擒活捉送到朕这来,朕要重用。”
一番商议后,刘武周同意由宋金刚率一万汉军,五千突厥兵南下增援。
“别急,找到机会再出手,只要击溃裴寂,那么整个河东也就是我们的了。”
(本章完)
第309章 天塌了得有人撑着
第309章 天塌了得有人撑着
浩州城中,
李逸看着手中汇集的情报,眉头紧锁。裴寂是一点面子不给,他再三请求保留二城三关四堡的兵马防御,可裴寂还是把大多数兵都抽走了。
霍邑、灵石、张壁、张难,兵将都抽走了。
他也只能重新调整部署。
把张壁堡的李道宗姬思温调到永安堡,李道宗为堡中主将,姬思温姬思恭兄弟为副,战辅各一千。
霍邑的李博义李奉慈哥俩,调到雀鼠谷中贾胡堡,战辅各一千,再配粟特胡兵一千。
张难堡的李道玄调来浩州,武君雅则到冷泉关李德奖处协守。
面对着沙盘,李逸拿着小红旗重新安插。
李德奖守冷泉关、丘神俨守阴地关、崔敦礼守汾水关,李博义哥俩守霍邑,
李逸亲自守浩州,李道宗守永安。
孝义、文水两城,则只以乡兵民壮守城,实际上若真形势有变,这两城能守就守。
关键还是要守住雀鼠谷和浩州。
浩州要想守住,就得保住雀鼠谷通道。
三关两堡一城,红旗连成一线。
他所有的兵力,也就一万五左右。
“天要真塌了,总得有人撑着。”
李逸现在做的这些,在许多人看来有些多余,裴寂现在兵强马壮,必然能够一路打到太原城下,哪有必要还这般小心防御。
可李逸却知道裴寂历史上大败了,这次看他行事,也让李逸不安。早做准备吧,未雨绸缪,真下雨了哪找伞去。
要是裴寂真一路平推到太原,击退了刘武周,他李逸现在行为,就是居功自傲,不服从主帅军令,不服从大局。
可如果裴寂真败了,
那他李逸也还有余力收拾残局。
“三关两堡一城,以烽烟联络,若无事,白天两次举一柱烟,晚上燃一次火,报平安。
增派轻骑传信,要保持通信畅通,
多派轻骑时刻盯紧介休战场,时刻时报最新情报。
还有,太原、离石两个方向,边境上也要多派轻骑游奕警戒!”
“总管,会不会有些太谨慎了?”赵永安问。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战场,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输的还是性命,再谨慎也不为过。”
一道道军令发出,李逸重新打造三关两堡一城的防御。
长安。
太极宫承乾殿,
李渊又来看望孙子承乾,
转眼孩子都半岁了,长的白白胖胖,李渊抱着孙子很是喜欢,
“父皇今天特别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嗯,捷报频传,先是奏说秦武通率军至洛阳,击败王世充将葛彦璋,又接报延州总管段德操,伺梁师都懈怠,遣副总管梁礼出击。梁师都与梁礼交战正酣,段德操以轻骑多张旗帜,掩击其后,师都军溃,逐北二百余里,破其魏州,虏男女二千余口。”
“还有硖州许绍也奏捷报,萧铣遣杨道生寇硖州被击退后,萧铣又遣陈普环率舟师逆江而上,与开州贼萧阇联兵想要攻取巴、蜀,许绍派其子许智仁和他录事参军李弘节等,在西陵大破之,生擒陈普环,
萧铣老儿,已经吓的把江陵城都警戒了。”
“江淮也传佳音,沈法兴自夺取毗陵后,就觉得江、淮指日可定,于是自称梁王,
然杜伏威据历阳,陈棱占据江都,李子通占据海陵,江有称霸江南之心。
沈法兴反是数次兵败,李子通围陈棱于江都,陈棱便向沈法兴和杜伏威送人质求援。”
李渊抱着孙子,满脸笑容,说不出的得意痛快,把一个个好消息分享给次子。
“沈法兴派儿子率兵救援,杜伏威也率兵救援,两军驻扎相隔几十进而,李子通用谋士之计,派兵伪装成沈法兴的兵袭击杜伏威营,
杜伏威上当,也派兵攻击沈军,哈哈哈,这两人互相猜忌,谁也不敢先进军,这让李子通得以全力攻打江都。
陈棱无援,只得弃城投奔杜伏威,李子通占据了江都,乘胜进攻沈法兴之子,将其大败。
杜伏威也只得撤兵。
李子通于是建国称帝,国号为吴。
这场江淮沈法兴、杜伏威、李子通、陈棱的四方大战,最后的结果是李子通称帝建吴,沈法兴元气大伤。
而杜伏威也不好过,干脆就派人向大唐请降称臣。
李渊都想不到,这人在长安,突然就有这样的好事。
“朕已下旨,任命杜伏威为淮南安抚大使、和州总管。”
李世民也早听闻江淮有个年轻人叫杜伏威,十六七岁就成为义军首领,相当了得。
而陈棱他更是曾经见过,陈棱是南朝将门之后,大业朝为虎贲郎将,曾经随张镇周统兵万人,浮海渡流求,击败岛夷,擒其王而归。
大业九年为东莱留守,攻克杨玄感所据黎阳。又在江都,袭破流贼孟让部,累功为信安侯。
李世民当年见陈棱,对这位大将还是很崇拜的。
后来杨广至江都,命陈棱率宿卫禁军讨伐李子通杜伏威左才相等江淮叛军,超授右御卫将军。
宇文化及弑君北上,诏领兵在外的陈棱留守江都。陈棱为杨广发丧,改葬吴公台下。
陈棱并不买宇文化及的诏,要不是他走的快,陈棱还要攻打他,陈棱直接向长安的李渊拥立的义宁天子上表拥护,继续守卫江都。在李渊称帝后,陈棱也上表拥立,仍为江都太守。
陈棱勇悍,还很忠义。
不过他虽早归附长安,但相隔遥远,跟幽州罗艺一样,朝廷其实也管不到他。
现在他败了,李渊也不觉得是大唐丢了江都。
反而是对杜伏威来降,很是高兴。
“二郎啊,你看这天下,能打的将领还是很多的。秦武通、段德操,还有李逸,胜败兵家常事,刘武周入侵,夺个几座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朕相信,裴寂很快就能传来捷报,你也不要老是上书请求去太原。”
“元吉虽年少,但他在太原镇守已久,就让他继续在那。你呢,朕另有重用,等裴寂凯旋,朝廷就要发兵洛阳灭王世充,接着扫平河北灭窦建德,
到时,这东征元帅,非你莫属。”
李世民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他想说裴寂领兵、元吉镇守不靠谱,但现在说出来就只会让皇帝觉得别有用心。
承乾哭闹,
乳娘过来,“皇孙这是饿了。”
李渊把孩子交给乳娘,李世民又提起刘文静之事,“陛下,刘文静绝无谋反之心,还请圣人能够恕其一死。”
李渊收起笑容,摆了摆手,扭头走了。
次日,
早朝。
有官员上奏,称秦王居住西宫之承乾殿,齐王居住武德殿后院,与皇上寝宫和东宫昼夜通行,更无限隔。
二王出入皇帝寝宫,都乘马、携带弓刀杂物,相遇都按家人礼节,这很不合礼制。
“按制,皇子十二到十六岁之间出阁,加冠后出宫另宅居住,不能再随意出入宫禁,秦王已过二十岁,娶妃纳妾,且已生儿育女,再居住宫中很不合适。”
皇帝捋须。
“萧相、陈相以为呢?”
萧瑀直言:“皇子出阁乃是历朝历代的旧制,及年长就该出阁,封王开府置备僚属,也能授官任职,为朝廷效力,为君王分忧。”
萧瑀以前是梁明帝第七子,封新安王,而陈叔达是陈宣帝第十七子陈后主之弟曾封义阳王,对这套皇子出阁制度都很熟悉。
“臣以为皇子年满十六即当出阁。”
当今皇帝李渊诸子,三子五子都去世,长子是皇太子居东宫,其余满十六的也就次子秦王李世民和四子齐王李元吉,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七。
而元吉又一直留镇太原,
因此现居宫中的只有一个秦王了。
于是乎,皇帝从谏如流,
当即决定,将归义坊一坊之地,尽皆给秦王。这个坊,在前朝时曾是隋文帝之子蜀王杨秀王府。
“长安东南居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的芙蓉园也赐予秦王。”
归义坊在长安西南,
从皇宫大内西宫承乾殿,搬去长安西南角,虽说赐一坊之地,可长安谁不知东贵西富南贫?
皇帝下旨,让有司为秦王立即装修,务必要让秦王能早日搬进秦王府。
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
在这个本该欢乐团聚的好日子,
裴寂抵达介休城下,
在他身后,是整整八万大军。
铺天盖地,
无边无际。
裴寂看着这支浩荡的大军,非常满意。
在如此大军面前,介休城,也不过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罢了。
他缓缓催马上前。
高大的昆仑奴随从还替他举着罗伞。
七十二名裴氏家将骑骏马左右散开。
“寻、张二将何在?”
“大唐尚书右仆射、知政事,太原元谋功臣、魏国公、食邑三千户实食封六百户,晋州道行军大总管特赐便宜行事,裴相公在此,二将还不速速拜见!”一名家将大声喊话。
寻相、张万岁全副披甲,来到城头,探出脑袋,
“裴寂?莫非是那个偷偷把大业天子晋阳宫人送给婆婆面李渊奸淫的那个家伙?”
“对,就是这家伙,身为晋阳宫监,结果把宫中美人送给太原留守李渊奸淫,呸,狗奴。”
“裴寂除了干过这种下三滥的事,还干过什么了不得的事吗?打过什么有名的仗,立过啥战功?”
“没有,婆婆面李渊造反的时候,他把晋阳宫里储藏的九万石米、五万段杂彩,还有四十万领甲胄,全送给李渊了。”
“那不是监守自盗吗,呸,仓鼠!”
寻相和张万岁站在城头上,扯着嗓子你一句我一句,把裴寂和李渊都埋汰了个遍。
本来还得意洋洋上前,准备凭身后八万大军,几句话劝降守将开城的裴寂,
被这些话气的浑身颤抖,差点就摔落马上。
气极败坏的他哪能再让他们说下去,
手提马鞭举着城头二人,
“放箭,给我射死此二贼!”
“攻城,立即攻城,全军攻城!”
“攻下介休,将此二贼碎尸万段!”
(本章完)
第310章 谢裴丞相送箭
第310章 谢裴丞相送箭
“裴相不可。”
行军长史、内史侍郎唐俭跑来劝说,“裴相,下官冒死进言,切不可被寻张二贼激怒而强攻,我军虽众,然将士饥渴,未及安营。
更未准备攻城器械,此时强攻,正是中敌激将法也。”
永安王李孝基打量着介休城,在旁边道:“君辱臣死,寻相、张万岁敢那般侮辱圣人,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就算攻城器械未备,也得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没有云梯、冲车,还没有弓弩吗,先让他们尝尝箭雨的滋味。”
唐俭闻言只得苦笑,什么也没准备好,光拿弓弩朝着介休城射箭,就算能杀伤一些,又有何用,白白浪费箭矢罢了。
裴寂却是阴沉着脸挥手:“君辱臣死,永安王此言在理,传令,弓箭手四面围住介休城放箭,”
李孝基又在旁边献计:“可以放火箭,既然这些贼人不识好歹,不肯投降,那也不用客气。”
裴寂捋须,倒是眼前一亮,这天干物燥,四面放火箭入城,既能杀伤守军,还能破坏城池,若是能引发城中大火,也一样能大大削弱守军。
“好,就按永安王之计,四面放火箭,唐公,你身为行军长史,也不能光是这不行那不行,你得学学永安王,出谋划策啊。”
唐俭愕然失声。
唐军府兵弓弩很多,不仅有专门的弓手队弩手队,而且其它的长矛兵刀盾兵骑兵等,也全都配有弓。
弓箭、横刀、长矛,这是百分百配备的。
四面围住介休城,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阵形,
密集的方阵,直接一波接一波的吊射,
不过因为要弄火箭,倒是又麻烦了些,得临时又准备火油等物。
午时,
日上中天。
六杆九斿大纛下,十二面牛皮战鼓擂的震天响,
旌旗猎猎,绛旗鲜红。
又有数面将旗,一面绣有魏国公裴,一面则绣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还有一面绣尚书右仆射,一面绣知政事,
一面北斗七星旗,一面狻猊旗。
裴寂坐在大纛旗下小马扎上,
“射!”
“射!”
无数吼声响起,
万箭齐发。
刹那,介休城上空,流星火雨降落。
气势如虹,
裴寂满意的看着这场面,
真正的万箭齐发。
裴寂看着城头守军慌乱的样子,哈哈大笑。
一名参军更是面色潮红的挤了过来,“裴相,何妨亲自擂鼓为三军助威?”
“哈哈哈,薛参军这提议好。”
裴寂大笑,当即便真要亲自擂鼓。
为了突显裴相,这位薛参军还赶紧让人搭起一个台子,让裴寂登高擂鼓。
等台子搭好,裴寂上台擂鼓,
这时都已经打了两刻钟了,
唐军四面围城放箭,还放火箭,这么会功夫,对着介休城都射入数十万箭矢。
城中确实多处起火,
不过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挡着,虽一开始慌乱,但也很快就稳定下来。
士兵们或举盾,或避到敌楼,或是缩到女墙后,那漫天箭雨也没那么可怕。
而城中百姓,也是顶着木板或是其它东西,纷纷自救扑火。
裴寂擂了一阵鼓,就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他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毕竟是个文臣。
不到两刻钟左右,裴寂就擂不动了。
他一停,其它擂鼓军士,也还跟着停下,放箭的士兵们也就慢慢停了下来。
不少士兵,在这半个时辰里,已经射空了两壶箭。
近百万支箭射进了介休城,
但介休城在正午的阳光下,依然还反耀着光,仍是岿然不动。
裴寂喘着粗气。
一身的汗水。
“酸浆。”
裴寂下了台,来到大纛下罗伞底下乘凉,亲随的昆仑奴赶紧递上特意调制携带的酸浆给裴相解渴消暑。
唐俭刚才也一直盯着介休城看,
虽然城中不少烟升起,
但明显不可能光靠些火箭,就把整个城都给烧着了。
“裴相,是否先收兵,择地扎营,八万大军,扎营也很费功夫,顿兵城下,须稳固营盘,防敌偷袭。”
裴寂还有些不甘心,
可看了看介休城,最后也只好点头,
“那就退后十里,在介山下索度原扎营。”
这处位置,是裴寂还在路上的时候,就看着地图选中的。看中索度原,一是离介休城不远,方便打造器械,然后运输。
再则是此地,北靠介山,利于防守。
“裴相,索度原虽离介休城不远,后面又有介山可倚靠,但毕竟是片台塬,如今又是秋八月,正是干旱缺水之时,塬上只能靠水井取水,八万大军,只怕取水困难。
只能下塬取介山涧流出的水,距营地较远,十分不便。”
他提议换个地方扎营:“不如在介休城西面扎营,就挨着汾河,取水方便,汾河也可倚为险凭,浩州李逸来信,也是提醒说索度塬安营,不是很合适,顶多能驻营一两万人······”
唐俭一提到李逸的名字,裴寂就不满的冷哼一声。
“李逸,李逸懂什么,城西一马平川,无摭无挡,临汾河安营,取水倒是方便了,可你就没想过,万一一场秋汛,河水暴涨,到时就不怕水淹七军?
甚至敌人若是在上游拦河筑坝蓄水,然后再决堤放水呢?”
裴寂一连反驳了多条不在城西立营的缘由。
至于索度原上缺水,他觉得问题不大,塬下就是从介水流出的山涧,可以派人运水。
他八万大军,更不用担心被叛军围住断绝水源,寻相张万岁真要是敢出来,他还求之不得呢。
“全军扎营索度原!”
裴寂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唐军敲钲收兵。
箭雨停歇,
介休的天空重又明朗。
寻相看着要撤退的唐军,跳上墙垛,掀起袍子,脱下褌裤,对着城下唐军撒尿,
一边撒尿还一边放声大喊:“裴寂老儿,谢谢你给我们送上的百万箭矢,
无以为谢,
耶耶就送你一泡尿吧!”
张万岁也笑着跳上墙垛,掏鸟放水,一边喊:“别急着走啊,裴寂老儿,再多射点,
就那么会功夫,瞧不起谁呢,”
“就是,别走,再大战三百个回合,裴寂老儿,你平时跟妻妾是不是也就这么三两下?”
“裴寂老儿,你不行啊。”
本来已经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的裴寂,差点没摔下马来。
气的浑身都发抖,真想下令再射他到天黑。
唐俭赶紧出声劝说,
刚才这射半天,射出去百万支箭矢,他可是肉疼无比,这每支箭可都来之不易,尤其是运到前线来。
裴寂那种乱箭,太过挥霍浪费了。
谁个正常的将领,能这样乱射啊。
现在倒便宜寻相他们了,这百万支箭矢落入城中,他们可以笑嘻嘻的收回,
这些箭虽然大部份不能直接用,但还是大部份能够加工再利用的。
仅仅是那些箭镞就非常有用了。
一个铁箭镞约半两,三十二个就一斤,一百万个,可就是三万多斤铁箭头。
介休城回收这么多箭镞,稍稍加工修复一下就能用了。
今天射出去的箭,
早晚还会射回唐军身上。
大军潮水般退去,
只余寻相张万岁带着介休守军,在城头上对着城外尽情嘲讽,各种脏话。
唐军的顶着中午的烈日行军十里至索度塬上扎营,
一个个都晒的发蔫,士气低迷。
李孝基提议的放箭,不仅没让士气大涨,反而让人觉得这位裴相不懂打仗。
等开始安营了,
各部各司其职,立营栅墙的,挖壕沟的,搭箭楼的,扎帐篷的,挖厕所的,
也有人被派去取水、砍柴。
很快去取水的人就发出,这塬上的水源都干枯了,打井也打不出水,只能去塬下取水。
但等到了塬下又发现,原来说好的有水的塬上山涧水,早就涧底干裂了。
一条条裂开的泥缝,就像是他们这一张张干渴的嘴。
只能继续往上游去寻死,
还有一些水坑,
又找到了一些小泉眼,
水量都不大。
可大家折腾一天,又累又渴,八万大军,还有那么多马骡,都等水喝,只能是先把这些水运回去,
再继续寻水。
裴寂闻报,不以为意,
“附近缺水,那就往远点取水,只是多走二三里路,又不是没有水。”
夜幕降临,
营中还有许多士兵没喝上水,
这是个让人难忘的中秋节,一身臭汗,别说想洗个澡擦个身,就是想煮点粟粥都得排队等水。
月亮升起,
又大又圆,索度原八万唐军既没有月饼吃,也没有水用。
浩州城。
皓月当空,
李逸在城楼上与手下将领们赏月吃月饼,
“总管,烽火。”
李逸闻声立马起声,果然,东南有烟火升起,在夜空中很耀眼。
一柱烟火。
李逸松了口气。
按约定,每日白天两次、晚上一次,用烽烟传递信息,若是无事,就燃一柱烽烟报平安。
“看来裴相也打算先好好过个中秋节,介休无战事,好事,来,吃月饼。”
刘瞻有些失望的道:“我原以为,裴相八万大军今日往介休城下一列阵,
那寻相、张万岁要么弃城而逃,要么直接开城投降呢。”
“除非介休城断粮,否则寻相、张万岁做为刘武周大将,岂会轻易就投降。”李逸对裴寂根本就不抱什么期望。
(本章完)
第311章 大纛倒主帅俘
第311章 大纛倒主帅俘
中秋过后,
李逸在浩州每天都能收到烽火台传递来的一柱无事烟,侦骑每日回报,裴相国驻军索度塬,正在打造各式攻城器械。
有专用于过壕沟的壕车,有两轮壕车、四轮壕车,还有折迭桥,这些壕车都按介休城壕来造的,全是超过两丈宽,攻城的时候直接推进壕沟,就成了一道桥。
另外还有填壕车,封闭的车厢,可以保护里面的士兵去填壕沟。
过壕只是攻城第一关,
还得造冲车、云梯,冲车上蒙生牛皮,下可容十人,既能往来运土填壕,亦可掩护士兵接近城下。这种车特点是坚固,没有底板,人藏在车中推车前行,既可填壕也可攻坚,还能掩护挖地道,攻城必不可少。
当然,专门用来破坏城门的撞车,也是必不可少的。
其它什么搭车、钩车、砲楼、云梯,都需要大量建造,尤其是云梯,可不是简单的弄个长梯子就行,
十多米高的城墙,一般的梯子可不行,大唐的云梯,是一辆战车,有六个车轮,上面两个梯子,各有两丈多长,中间有转轴,是可以连接起来的,
车的四面还蒙生牛皮,既防箭还防火,士兵们躲在下面,把云车推到城墙下,然后展开,在弓箭手掩护下攀梯攻城。
除了这些基本的攻城器械,
甚至还要准备火攻的器械,以及准备鼓风扬尘的,攻城的时候,烟雾也是很好的辅佐。
此外,攻城弩、抛石车,更不能少。
裴寂现在憋着股劲,派人在介山到处砍树,拉回索度塬大营赶制各式攻城器械,甚至把附近村庄的百姓房屋梁柱都拆了来用。
介休城守军则也是龟缩不出,
一边在打造攻城器械,一边却是寂静无声,要不是裴寂派轻骑封锁介休周边,还以为城里的人早跑了。
李逸估计裴寂没有半个月时间,也弄不好攻城器械。
眼看着地里的小米、高粱成熟,
李逸赶紧安排百姓开始抢收,甚至他也亲自带着士兵帮忙收获。
收获的粮食,给各家留下口粮后,其余的他全都征收入城中仓库储存战备。
他还派人从后方的晋州吕州等地加紧调运粮食,又在市场加价收购,鼓励商人运粮来卖。
他在加紧储备粮食,
做最坏的准备。
汾河西岸,成片的谷子地黄了,如金色的海洋,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
李逸带着军民日夜加紧抢收,
好在现在裴寂八万大军驻在介休城下,
又有轻骑游奕,
倒没有武周军敢轻易深入了,这给李逸难得的收获时间,可以赶紧把小米高梁糜子大豆等作物抢收入仓。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逸知道,决战的日子也应当快到了。
转眼就到了九月。
秋老虎依然厉害,好久没下雨了。
索度塬大营。
唐俭神色匆匆走进裴寂中军帅帐,
裴寂正在发火。
“半个多月时间了,这攻城器械还没有完成,都是酒囊饭袋!”
“裴相,需要的攻城器械数量有些多,准备木料、牛皮等各种材料就费很多时间,军中又缺少工匠,打造的不免慢了些,”
“我不听你的这些理由,我最多再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要是再没完成任务,你提头来见。”
几人被骂的灰头土脸出去。
“裴相。”
“唐长史有何事?”
“裴相,还是水的事,天热久旱,那山涧彻底干旱无水了,如今将士们得走二十多里去汾河运水,实在是太困难了。
刚才营中又发生争水斗殴之事,现在营中每天因为争水而有人斗殴,越来越厉害了。”
行军司马永安王李孝基提议:“谁也想不到,能够这么久都不下雨,塬下的山涧居然会干旱断流。
二十里取水,确实太远了,来回一趟得四十里,将士们辛苦,马骡也疲惫,
不如移营介休城西,临汾河扎营。”
裴寂上次在晋州时还遇到了一场暴雨,可那场雨之后,再无雨。介休这边更是两月没下雨了。
“再坚持几天也不行吗?再等几天,攻城器械造好,便可正式攻城,一举拿下介休城,也免的再移营麻烦。”
“裴相,现在每天往返四十里取水,将士们十分疲惫,等器械造好,将士们也无力攻城。”
“行,那就明日移营。”
浩州,
看着仓库里新入仓的那些粮食,李逸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仓中有粮,心中不慌。
只要有粮,他浩州城中有一万多兵,虽不敢说跟王思政、韦孝宽守玉壁城一样坚如磐石,但对付几万人围攻个几个月应当是没问题的。
儿女已经满月了,
李逸这个父亲却还只能通过家人的书信,知晓两小家伙们的情况。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
李逸提笔给家人诉说着思念,他现在无比的期盼裴寂能够拿下介休,继而在太原击退刘武周,他也好早点回长安。
刘黑子守在门外。
罗家堡的十个亲兵,还有李存孝四羌将,李逸都调回到了浩州自己身边,他有不好的预感,历史仍会重演。
虽然现在情况,怎么也看不出裴寂怎么能大败,
但直觉告诉他,可能要爆雷了。
写完信,
李逸没睡,他还在等半夜的平安烽火。
秋九月的汾阳,已经变得凉爽。
连讨厌的蚊子都少了许多。
“老黑,烧壶水,喝点茶,聊会天。”
“怎么感觉阿郎最近总是心事重重?”
“你想家吗?”
“想,怎么不想,天天想,我儿子都半岁了,我还没见过呢。娘子一人在家,又要当家又要带孩子,太不容易了。”老黑说道。
还好他跟着李逸,也有了些家业,妻子曹氏在家有奴仆有佃户,不用既种地又织布还要带孩子,但一个妇人在家,没有丈夫在身边,肯定也没依靠的。
“希望早点打完这仗,早点回家。”刘黑子笑着道,“这趟也不算白来,跟着阿郎这又得二勋,又获从九品下队副职,咱也是官了。
回家时,那也算衣锦还乡吧?”
“嗯。”
夜凉如水。
夜半,
一柱平安烽火终于按时传来,李逸打个哈欠,“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还又天天忙着抢收,累了,你也早点睡,别守着了,得保持好精神,随时有可能要战斗。”
一夜无事。
次日起来,又是个好天气。
李逸又安排人继续出城去帮着征粮回城。
午后,
到了平安烽烟的时间了,
李逸站在城楼,望着东边。
烽烟起。
只是,
不是一柱烟。
一二三,四,
四柱烽烟。
李逸咽动喉咙,感觉脑袋嗡的一下。
四柱烽烟,这是大唐烽燧系统里最高警讯。
出大事了。
“快,立即派十二路侦骑,往介休方向去打探情况。”
“传令,全城戒备,”
“一城二堡三关,最高戒备!”
一道道命令下达,
李逸在城头紧张不安的踱步,相距八十里,快马也得至少一个时辰。
虽然还不知具体情况,可李逸还是迅速的下令戒严,吊桥升起,城门关闭,
一支支游骑派出,在浩州城二十里内游奕警戒。
刘瞻、赵文恪等也看到了四柱烽烟,不过他们并不像李逸那么紧张,直到一个时辰后,
李仲文来了。
李仲文带着几百骑在浩州轻骑开路下赶到了浩州城,
十分狼狈,用丢盔弃甲来形容不为过,事实上,他确实抛弃了盔甲,只为能逃快点。
“发生了什么事?”
李逸赶到城门口,
李仲文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还带着数处伤,血染红了衣襟,他苦笑着对李逸道:“说出来荣国公可能不信,我们刚经历了一场溃败,”
“一败涂地!”
“说具体点,到底发生何事?”
“我们原驻扎在介休城南边的介山下索度塬上,因天旱山涧水断,只能往返四十里去汾河取水,人疲马累,攻城器械又迟迟还没完成,
于是永安王建议移营城西,依汾河扎营。
裴相令全军今晨移营,”
“然后,
然后宋金刚突然挥师来袭,我大军从索度塬移营二十里外的汾河畔,大营还没扎好,措不及防,几乎全军覆没。”
李逸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就算宋金刚来袭,他能有多少人马?你们可是八万大军。”
李仲文哭丧着脸,“人多有什么用,就因人多才会败这么快,败这么惨。
我们根本不知道宋金刚什么时候到了介休附近,他有一万多人马,其中还有五千突厥骑兵,他自己也有起码五千骑,
而且介休城中的寻相、张万岁也几乎是倾城而出,
我们新营地就在介休城西,临着汾河,敌骑突至,措不及防又无险可守······”
最可怕的还在于当时数万人马,连绵二十里,旧营已经拆了,新营还没扎起来,
战兵辅兵民夫,各种运输物资的车马,全混在一起。
简直就是场灾难。
裴寂半路被袭击,他的六面大纛吸引了宋金刚麾下猛将尉迟恭,对方率着五千骑直接就冲着他去了。
副大总管姜宝谊拼死带中军抵挡,
可裴寂却转身就逃,
六面大纛后撤,姜宝谊的手下就有人以为败了,也跟着调头就跑。
“那个黄子英,该死的,这个家伙一见到定杨军旗帜,立马就阵前倒戈,还调头攻击我们,
离石胡刘六儿,也立马就率部跑了。”
黄子英部五千,刘六儿部七千,他们先前投降李逸,朝廷还分别封两人岚州总管、忻州刺史,结果现在两人见势不妙,立马又成了墙头草,再次倒戈了。
这混乱的战场上,一万多人倒戈,引起的连锁反应是惊人的。
尤其是裴寂自己没第一时间稳住阵脚,反而是立马逃跑的行为,加剧了混乱和溃败。
更要命的还是裴寂的六面大纛,
太过显眼,被尉迟恭铁骑紧追不舍,裴寂直接就弃大纛不管,往另一边跑了。
他是跑了,可旗手没跑掉,六面大纛被夺。
大纛旗一倒,
新旧营之间二十里路上的唐军,算是彻底乱了。
尉迟恭还在混乱中推出一个五大绑的人,让手下高呼裴寂已被生擒。
六纛倒,主帅俘,
黄子英、刘六儿又倒戈,
很快,中军的副大总管姜宝谊被尉迟恭一槊挑下了马,被生擒活捉。
李仲文率部抵抗了一阵,但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精骑,最后也只落荒而逃,
关键时候,他没往南跑,而是丢弃盔甲,带着手下几百亲兵,直接往西边永安堡跑。
最后一路跑来了浩州城见李逸。
“完了,全完了,八万大军,一朝溃散。”李仲文如丧考妣。
闻讯赶来的浩州刺史刘瞻、都水监赵文恪,以及李道玄等,知晓裴寂八万人马溃败,都呆若木鸡。
(本章完)
第312章 弃城而逃
第312章 弃城而逃
“立即八百里加急禀报长安!”
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但李逸没有慌乱,反而有种另一只靴子也终于落地了的轻松。
该来的总会来,该做的准备也早做了,现在只能坦然面对了。
“荣国公,还请立即率兵拯救危局,重整旗鼓再战。”
李逸扭头,看到说这话的是刘瞻,很想骂他一句战你···
“赵监,能否请出率部下一千步骑前往增援灵石城,我再给你一千人马,你和李副总管前去,只要守住灵石,还能收拢败兵,仍能稳住阵脚。”李逸转头对赵文恪说道。
这位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之一的都水监,摸了摸下巴,“我来时领齐王军令是协防浩州。”
他直接拒绝了。
李逸又望向李仲文。
“好,我去,请总管借我些兵马。”
李逸摇头,“现在城中我手下战兵也仅四千,只要坚守灵石,就能收拢败兵。”
李仲文不再犹豫,他两次兵败,必须得做些什么。
领着一百轻骑,
穿了李逸送他的一副铠甲,他再次赶往灵石城。
可天黑时李仲文就回来了,
盔甲又没了,
比先前还狼狈,背上还插着两支羽箭逃回来的,去时百骑,回来时倒是成了两千多,大部份骑兵,还有些是骑了马骡的步兵。
能逃来的几乎都是府兵。
“灵石失守了。”
李仲文眼里没光,顾不得背上的羽箭,很是痛苦的报告了战场新形势。
裴寂不仅在介休城下弃六纛而逃,他轻骑逃回灵石城后,不是立即组织防御收拢败兵重整兵马,而是直接继续往南跑,
他甚至下令弃守灵石,带走了灵石不多的守军。
听到这里,李逸都已经无法形容了。
“张万岁现在占据灵石,许多败兵都被堵住了,正四面溃散乱跑,”
不过他倒也还有些不错的消息带回来,
“樊伯通兵败后退往张难堡了,收拢了几千败兵,张德政则退入张壁堡,也收拢了一些败兵,”
“也许裴相是觉得灵石城太小,兵又少,因此退往霍邑组织防守了。”他还在替裴寂解释。
李逸心里已经十分鄙夷裴寂了。
灵石城虽是小城,可却也扼守险要,特别是雀鼠谷三关虽还在李逸手中,可灵石就在雀鼠谷口子上,这座县城丢了,
雀鼠谷三关就算没丢,以后雀鼠谷也等于不再安全。
李逸能说什么,
也只能说裴寂连头猪都不如。
“李副总管先去让大夫拔箭疗伤吧,就在堡中好好休养。”
他带回来的两千余兵,李逸也安排他们先去吃饭休息,也算是给浩州增加了点兵力了。
“派轻骑四面游奕,若有溃兵,就接引回来。”
夜幕降临,
李逸却是无心睡眠,他相信浩州城的军民,今夜都将无眠。
这一夜,发现了几支武周轻骑,浩州游骑跟他们追逐一番,这些人很快就撤走了。
到天明时,
浩州城又陆续收拢了千余人。
永安堡、冷泉关,也都回报说收拢了两三千人,
张难堡、张壁堡也都守住了,樊伯通先前就是李逸安排守张难堡的,兵败后立马就跑回去了,张满政则是奔向战场最近的张壁堡。
于筠、王行敏等都逃向灵石,然后跟着往南去了。
中午,
又是坏消息传来,裴寂放弃灵石城后,经雀鼠谷逃到霍邑,在那没做停留,而是又放弃了霍邑防线。
理由是那里本来就没兵了,先前都被他抽到了介休,如今敌军追击,霍邑城小又没兵,不可守。
他直接下令,让霍邑、汾西、赵城等诸城军民,退往晋州城。
他要在晋州组织新的防御。
好在裴寂也还没蠢到家,这个时候给李逸下了道军令,让他坚守浩州城,务必守住雀鼠谷三关,为朝廷留住再次通往并州的通道。
或许,裴寂也只是想让李逸在浩州牵制宋金刚追兵。
但不管怎么说,
索度原移营兵溃,本来局势还没那么坏,可因裴寂弃灵石、霍邑防线,让局势变的不可收拾了,
甚至因为他一日夜奔至霍州,使得数万败兵,一时都成散沙,许多人被困被俘。
李逸不会忘记这一天,
九月十二,裴寂索度原大败,溃不成军,丢失六纛,弃军而逃。
十三日夜,
刚睡下的李逸被唤醒,
“总管,不好了,赵文恪弃城逃跑了。”
“什么?”
“赵文恪跑了。”
李逸听到这消息有点不敢相信,赵文恪级别可不低啊,九寺五监之一的都水监,爵封新兴郡公,他还是皇帝钦使的元谋功臣,得赐了免死铁券的。
“真跑了,他悄悄的带着他的那些马匹,还有许多驮钱帛跑的。”
“那看来是真跑了。”
李逸搓了把脸,他知道赵文恪到太原,是奉皇帝旨意跟突厥人议和,同时向突厥人买马的。然后刘武周入侵,皇帝就让他留下协助元吉镇守。
元吉派他带一千人到浩州时,李逸也挺意外的。
但后来赵文恪在浩州不听李逸的调动,他那一千人也没人调的动,他在浩州说是协防,倒不如说是在替李元吉转运物资,
一车车的钱绢,一驼驼的皮毛,还有一群群的好马。
一批又一批,也不知道替李元吉运了多少物资南下,源源不断。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这是临阵脱逃,”李逸骂了一句,当即向皇帝写弹章,弹劾赵文恪临阵脱逃。
裴寂兵败的第四天,
李逸在浩州城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齐王李元吉带着他的妻妾们,在左卫将军宇文歆、太常卿窦诞率数千骑护卫下,居然出现在浩州。
但李元吉到了浩州后,只是下令李逸给他们准备食物、水,给他们换马,并不进城。
李逸来到城门口,
看着这支急匆匆的兵马,
“大王这是?”
“孤要回长安。”
“回长安?太原呢?”
“太原自有刘德威、刘政会留守。”
听到太原还没丢,李逸先是松口气,但紧接着又生起股无名火来,李元吉这是跟赵文恪一样弃城而逃了。
事实比李逸想的还恶劣。
李元吉在太原听说裴寂八万大军在介休索度原溃败后,相当无耻的跟司马刘德威说,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强兵出战。
刘德威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然后李元吉就带着两万精锐,护卫着他和妻妾们,还带上了大批钱财马匹等跑路。
趁夜逃跑的。
但刘武周早料定这小子会跑,亲自在太原外面蹲着。
李元吉逃跑半路被袭击,
他跟裴寂一个德性,立马抛弃大部队,只以精骑护卫逃跑。
一路跑到了浩州,要李逸给他三千骑供饭、水,换马。
刘德威和刘政会都被坑了,手里头剩下一万不到老弱之兵。
李逸在心中迅速的思虑了一番。
李元吉是并州总管是齐王,是皇子,他很不负责任的逃跑,但李逸不是他的上司,甚至也算不上他的下属,
他只是过境,李逸拦不住他。
“大王,裴相已经弃了灵石、霍邑,现在雀鼠谷到处都是刘武周的兵马,你现在往南走也不安全,不如就留在浩州。”
“不行,我得立即回长安,别废话,赶紧给我安排马匹。”
“大王现在若是带着这三千骑南下,就算换了马,也极易引起注意,反容易被刘武周围追堵截,越发危险,况且浩州城也没这么多战马。我建议,不如少带人,装扮成贩马商队,百八十人行动反而更隐蔽更安全,每人携带三匹马,速度也能更快。”
李元吉抬头打量了李逸几眼。
“还有,大王若是急着回长安,就别带那些骡马骆驼,更别带钱帛财物了,奴婢侍从也尽量别带。”
“或是分批南下也好。”
李元吉冷哼一声,“你想扣下我这三千精骑?”
“下官也都是为了大王考虑,裴相一日夜急驰到晋州,可就是什么都没带,连他的六纛帅旗都没带。”
李元吉没憋住笑,“你小子嘲讽裴寂呢。”
“不敢。”
李元吉吃完一顿简单的饭,思虑一番后觉得李逸的话也有道理。
“行,那我带二百骑兵和一千匹马,只带上王妃和几个爱妾,其余的都留在你这,你替孤好好看护了。”
李元吉顾不得疲惫,在浩州城更换衣服和马匹,和窦诞、宇文歆装成贩马的粟特胡商团匆匆南下。
李逸看着他留下的那些骡马骆驼和钱帛,甚至是许多伎妾奴婢,这些他不在意,
他倒是比较在意那三千精骑。
虽然现在很疲惫,人困马乏,可休养一下,就又生龙活虎。
“现在起,你们就隶属吕州总管府,隶属于我李逸麾下了,谁要是敢跑,就是逃兵,定斩不饶。”
为了防止他们也逃跑,李逸把这三千精骑给分到下面各营。
不出李逸所料,
李元吉弃太原逃跑后,
刘德威和刘政会率老弱留守并没能守住太原,刘武周夜里击败李元吉部,清晨兵临太原城下劝降,告之裴寂大败,李元吉逃跑,让晋阳城中军民投降。
本来李元吉镇守太原,做了许多坏事,惹的百姓敢怒不敢言,现在他跑了,太原许多百姓,甚至是豪强大族,都暗里高兴。
当天,
太原城中豪强薛深,就率子弟打开城门接引刘武周入城。
并州总管府司马、左武侯将军刘德威和太原元谋功臣、卫尉少卿刘政会都被俘虏。
刘武周军在河东势如破竹,
九月十二日裴寂兵败索度塬,十三日赵文恪从浩州弃城逃跑,十六日李元吉就弃太原城逃跑,
接下来几天,整个太原盆地,并州十六县,加上浩、介、吕三州九县,除了浩州城,以及冷泉关、阴地关、汾水关,还有永安堡、张壁堡、张难堡、贾胡堡这三关四堡,还在强撑着,
其余的二十五城,尽皆陷落。
浩州虽还在,雀鼠谷也还在,可太原却已经没了。
宋金刚先锋大将,经韩侯岭南下,占据霍邑,吕州另两个县赵城、汾西,也紧接着沦陷。
河东烽烟四起,
从九月十二日起,每天都是四柱烽烟没再停过。
几乎每天都在丢城失地,损兵折将。
求援告急的快信,如雪般飞进长安太极宫中。
(本章完)
第313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第313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太原,
晋阳宫中,
刘武周踌躇志满,四月出兵,九月便已经横扫并浩介吕诸州,何等痛快。
不仅击败了李仲文、裴寂两次援军,更是将太原重镇拿下。
“陛下,离石刘季真派使前来,献良马百匹,黄金百两。”
“这个稽胡,还真是墙头草,”
右仆射杨伏念道:“陛下不如派使者前往宣旨安抚,李渊能封刘季真彭城郡王,陛下也可以封他王。”
内史令苑君璋反对:“刘季真反复无常小人也,正当趁机出兵讨伐,一举拿下离石,岂能再接纳。”
“苑公此言差矣,别忘了浩州还没拿下,那个李逸有些本事的,先接受刘季真请降,正好也绝浩州退路,还可让刘季真在吕梁南下攻隰州、慈州,还能跟大河以西的梁师都结盟,
用兵之道,一正一奇,我大汉军沿汾晋大道南下,直扑晋、绛、虞、蒲,威逼关中,刘季真稽胡为偏师,也能替我们扫清西面山中威胁。
苑公总不希望因我们拒绝接纳,刘季真只能跟着李渊,然后和浩州李逸联手吧?”
刘武周哈哈大笑:“杨相说的有道理,刘季真肯降就行,朕赐封他彭王,加封吕梁道行台左仆射。”
“陛下,浩州绕山之路,当吾行道,不可留之。如今并介浩吕四州其余城都攻取,离石复降,只剩下此城,必须拔除。”
“嗯,上次打浩州没有准备,无功而返。这次必须拿下,拿下浩州,雀鼠谷三关也就再难支撑。”
刘武周的战略计划是听从宋金刚建议,先取太原,然后沿当初李渊南下的路线,顺汾河大道一路直扑蒲州,在龙门或蒲津渡过黄河,杀进关中,夺取长安。
李渊当年起兵,第一战就是派两儿子先取浩州,如今自然也得拿下浩州。
“这个李逸,”刘武周捋须,“李仲文、裴寂先后大败,他都能稳住阵脚,是个人才,派人去浩州劝降。
只要他肯归附朕,朕直接赐封他为西河郡王,拜大将军、西南道行台右仆射!”
“李逸未必肯归附,还是要做好强攻准备。”杨伏念提醒。
“那就让黄子英将功赎罪,让他去攻浩州,刘六儿也随他前往,再召刘季真出兵,
裴寂不是在索度原打造了许多攻城器械嘛,运到浩州城下。李逸不降,那就攻破浩州,将他擒来。”
“那副大总管姜宝谊,还有左武侯将军刘德威、卫尉少卿刘政会被俘后,不都已经降了么。”刘武周大笑。
那三员唐军大将,他赐三人国公、大将军官爵,一边是接受高官厚禄,一边是要么斩首处死,他们也还是很识时务的。
“让宋王继续追击裴寂,别让他喘过气来。”
“陛下,雀鼠谷三关还在李逸之手,如今绕韩侯岭南下,粮草补给跟不上,补给拉的太长了。如果现在继续进攻,比较危险。
臣建议还是让宋王霍邑先休整兵马,同时就地征集粮草,还有晋州以北,现在还有太多溃败的唐军在逃,应当搜捕。”
短短时间,已经从太原打到晋州,六百里路。
补给确实跟不上宋金刚他们进攻的脚步。
“也行,让宋王在霍邑先休整一下,等拿下浩州,打通雀鼠谷,粮草补给就通畅了。”
说来说去,还是浩州这根刺卡在喉咙里,不除不快。
浩州。
九月下旬,秋风萧瑟,
河东剧变,
浩州城就如同暴风中的一叶扁舟。
裴寂大败,给浩州所有人沉重一击,本以为裴相来了,集结八万大军了,马上就能夺回介休,然后北上太原城下,击败刘武周,将他们赶回代北。
却不料,会是一场大溃败。
一城三关四堡,
陷入汪洋大海。
刘黑子急步上城楼,“阿郎,”他压低声音,“有人从太原来,给你送来急信。”
李逸接过信,打开发现居然是太原城中被俘的卫尉少卿刘政会亲笔信。
他此前已经得到刘武周故意散布的消息,姜宝谊、刘德威、刘政会三员大将被俘后,都已向刘武周投降,也都被赐封国公、拜大将军。
刘政会来信,不是替刘武周劝降,而是向李逸密报刘武周的军情。
比如刘武周下旨让宋金刚在霍邑暂停进攻晋州。
再比如刘武周已经调黄子英为主将,率刘六儿、刘德威等武周军,稽胡,投降唐军,以及一些突厥兵,来攻打浩州。
好一个身在曹操心在汉。
刘政会倒是对大唐挺忠心的,
他跟刘文静虽都姓刘,但刘文静自称是皇汉之后,彭城刘氏,跟刘德威其实同一支。刘政会却是匈奴冒顿单于后裔,本出匈奴之族,北齐中书侍郎刘环隽之孙,隋大理卿刘坦之子。
他要是被俘后降刘武周,其实也不稀奇的。
黄子英挂帅来攻浩州,李逸呵呵一笑,他对黄子英还算比较熟悉的,确实也是员悍将,要不然也不能在雀鼠谷诱敌伏击李仲文九千人了。
但他最后被李逸绕韩侯岭堵在雀鼠谷,最终做了俘虏,说明也不是特别厉害。
刘六儿、刘季真,也是老熟人了,
至于刘德威率投降唐军来攻,他觉得刘武周这更是失了智。
就不怕刘德威再倒戈?
不过刘政会有个消息,让他有些担忧,刘政会说刘武周让黄子英从介休索度原,将裴寂打造的那些攻城器械,运来攻浩州城。
这是个麻烦事。
刘黑子一脸忧色,“阿郎,你说朝廷还会派援军来吗?”
他们本是援军,结果现在却成了被围待援的。
援军?李逸心想今年不可能会再有援军了,朝廷真出兵,那战场也是在南边的蒲州绛州,
他们这浩州,只能孤军困守了。
但他还是笑着安抚刘黑子:“放心吧,咱大唐还有位战神没出马呢,”
“秦王?”
“当然,秦王坐镇长春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十个刘武周宋金刚也不是对手。别看现在他们跳的欢,一日破数城,可越攻的快,他们的补给就会拉的越长,
我们只要守好浩州,就能威胁他们粮道,让他们难受。
记得我去年随秦王泾州战薛举父子不?
当时薛举父子率领的陇右兵马,可比刘武周更多更强,但最后不照样让他们爷俩都没能回到陇右?”
“咱们守好浩州,那就是泼天富贵。”
晋州,临汾城中。
裴寂一脸憔悴在坐在刺史府中给皇帝写请罪书,仗打成这样,裴寂罪责难逃。
写写涂涂改改,许久后,才终于写好,让人快马送去长安。
来到正堂,
刘弘基正在部署晋州防御。
可是兵马太少,
“宋金刚到哪了?”
“斥候来报,宋金刚的大纛还在霍邑,其先锋大将尉迟恭部驻扎在北边洪洞城。两天了,都没有出动。”
裴寂听后心里轻松一些,“贼军这是粮草跟不上了?”
刘弘基答:“李逸还守着浩州,雀鼠谷三关也还没丢,刘武周的粮草只能走韩侯岭,运输不易。我估计,刘武周可能在谋划着要攻取浩州和雀鼠谷三关。”
他试探着问,“李逸现在孤军守浩州城,只怕也很难坚守,我们是否给他点增援?”
裴寂望着他:“刘将军,我们现在手里的兵还没李逸的多,更何况,出了晋州城,往北现在都是刘武周所占据,我们连洪洞都过不去。”
刘弘基也只能叹了声气。
谁能想到,局势会败坏如此呢,“假如当初听李逸劝告,不抽走灵石霍邑等守军···”
裴寂瞪着他,刘弘基说不下去了,只好讪笑两声,“下官先去巡视城防。”
裴寂也知道军中很多将士都在埋怨他不知兵,甚至有人指责他兵败后,不该弃守灵石、霍邑,可那两城里都没几个兵,不弃守又能守的住么?
还不如退到晋州重新组织防御。
长安。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天气陡然转凉。
太极宫中,
皇帝李渊新添了一些白发。
裴寂索度原大败,溃不成军,亡失略尽,齐王元吉弃太原城,都水监赵文恪弃浩州而逃······
每次看到亡失略尽四个字,李渊都感觉心被揪住一般,这四个字代表着裴寂不仅败,而且几乎全军覆没,兵马损失殆尽。
李渊现在整天都是悔不当初。
重臣齐至廷议。
“晋州以北,几乎尽丧,
晋阳强兵数万,食支十年,兴王之基。元吉幼弱,未习军事,故遣窦诞、宇文歆辅之,又遣刘德威、刘政会、赵文恪协助,
而今一旦弃之。
我闻宇文歆首画此策,我当斩之!”
李渊失望愤怒,今天要追责,拿人开刀。
但皇帝没先追究裴寂败师和元吉逃跑的罪责,反而是先对准了并州长史左卫将军宇文歆。
面对天子怒火,众大臣没有几个敢吭声的,实在是此次败的太快太狠。
太子詹事、礼部尚书李纲站出来。
“陛下,齐王年少骄逸,窦诞不曾规谏,反替他掩饰,使士民愤怨,今日之败,要怪也得怪窦诞。
宇文歆身为长史,屡次劝谏齐王,但齐王不听,宇文歆又数上奏圣上,圣人先前免齐王总管之职,可寻又复职。
如今酿成大祸,宇文歆已尽职,乃忠臣也,岂可杀之?”
李渊被李纲顶的哑口无言,李元吉是他儿子,窦诞是他女婿,他都不想处罚,想让宇文歆背锅,可人家又劝又上奏,真算起来,是你们父子的问题。
“诸位爱卿,河东颓势,好何挽救?”
众臣无人回答,其实大家都觉得该换下裴寂,换秦王上,可这种话不好说。
正沉默间,
殿中监卢宽向皇帝呈上一封急信。
皇帝看完信,忽然捋须大笑起来,
笑的众大臣们莫名其妙,河东打这么大败仗陛下还笑的出来?
“诸爱卿可知朕为何大笑?”
“这信是李逸送回来的,浩州还没有丢,不仅没丢,李逸还守住了雀鼠谷三关四堡,他现在收拢败兵,手上一共还有三万多人,他上奏朝廷,誓死为朝廷守住浩州,
哈哈哈,
形势还没太坏,李逸总能稳住局势。
拟旨,授李逸检校并州总管,晋州以北,吕、介、浩、隰、石、岚、并七州,皆隶并州总管府,晋州以北所有朝廷兵马,皆受李逸节制。”
高兴的皇帝,甚至还赦免了宇文歆、窦诞、裴寂之罪,并让裴寂继续镇抚河东吕州以南。
等于是把河东划成了两个战区,晋州以北的七州,由李逸统领指挥。以南的诸州,裴寂镇抚。
不过皇帝有一人没赦免。
“都水监赵文恪,半夜弃城逃跑,罪不可恕,命有司逮捕,赐死!”
赵文恪和刘文静一样都有一块免死金牌,但同样没能免死。
(本章完)
第314章 节度
第314章 节度
如何守城,
李逸没经验,他唯一算的上经验的指挥守城,也只有在御宿乡冯家庄园那晚。
但李逸面对即将来袭的几万定杨军,却并怎么不害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何况他没经验,但浩州会守城的人很多。刘瞻先前就坚守浩州两月,李仲文更不用说,八柱国之后,一肚子兵法战术。
连李道玄这位年轻的淮阳王,也是纸上谈兵头头是道。
隰城里的西河豪族子弟如任陟任绪,还有郭家曹家等子弟,大多跟着李渊南下过长安,然后授了官勋回来的,打仗也有经验。
李逸让李仲文他们制订了数个守城应急预案,然后让浩州将士演练,甚至还让三关四堡的守军,也训练演习,省的到时茫然无措。
不仅是兵要练,各种防御物资,甚至城中青壮百姓,该提前编配的,各种物资如何调配,甚至万一围城时间久了,粮食如何分配,都在做预案。
凡事不预不立。
不打无准备的战。
李逸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他负责把握大方向,具体战术下面这些有经验的将领们制订。
城北原来任家的一处大别院,现在是李逸的总管行辕。
李逸如今都天天跟着郭永安练习弓箭,和李存孝练习骑马,和李道玄学马槊,
有空了还舞舞李靖送他的那支长锏。
陈菱角和宋义也日夜操练着李逸部来的部曲,从长安带来的三十六名部曲,经过这半年操练,现在都已经有点精骑味道了,马上骑射挺熟练,就是还缺些实战经验。
宋义他们还在浩州又扩编了七十二人,现在是一百零八部曲。
刘黑子罗大富他们十人,现在每人都升为了队头,各统领了一队五十轻骑,是李逸的亲军。
李存孝四羌将,则各统领了二百骑为牙兵。
李逸的亲卫力量还挺强,一百零八私部曲,五百亲军骑兵,八百牙兵骑军。
淮阳王李道玄是整编后的中军总管,统领着四千步骑驻扎城中。
浩州城四面城门,则由前后左右四厢军驻守防御,各两千六百人。
又有左右虞侯两军各两千八百人,做为机动部队,随时增援。
浩州七军,整编了两万人马。
实力还是挺不错的,
有李逸之前留下的四千府兵,被他留下的李元吉三千并州精骑,李仲文带回来的两千败兵,以及后续收拢的三千败兵,加上原城中辅兵和李仲文部、刘瞻部。
整编出两万战辅兵,协防守城的乡勇壮丁还有一万。
有这么多兵,李逸还是比较有底气的。
不过准备的再充分,也得打过了才知道行不行。
刘政会派人向李逸密报刘武周军情后,很快刘德威、姜宝谊也派人悄悄来了浩州。
刘德威和姜宝谊都被刘武周安排给黄子英,即将前来攻打浩州。
刘德威率他太原留守的八千老弱旧部,姜宝谊则是率领一万二千人的降兵。
这支两万人的军队,成为黄子英攻浩州城的部队之一。
“会不会有诈?”
厅中,
李仲文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
刘德威和姜宝谊都说,等到了浩州城下,他们就要阵前倒戈,配合李逸围歼黄子英刘六儿等。
“刘武周怎么会一次动用这么多降兵,按常理就算用降,也多会打散使用吧?”
“或许时间紧迫,怕打散后,影响指挥。”
“我看就是刘武周狂妄自大,他以为太原拿下了,晋州以北数州被他一一攻破,就剩下一座浩州城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又或者这两万降兵,到时可能就是被用来先填壕攻城的,用来消耗我们的。”
几员将领各抒已见,
“我相信刘德威和姜宝谊两位将军眼下只是假降武周,等到了浩州城下,他们有机会肯定会率部回归。”李逸手捧着茶杯很自信道。
刘瞻有些兴奋,“若是刘姜二将到时城下率两万人反正,那我们就能轻松击败黄子英。”
李逸也比较乐观,
有刘姜几人在太原给他暗中通风报信,现在他对敌人的动向了如指掌。
这种解开战争迷雾拥有上帝视角的感觉,非常棒。
其实用降这个事,战争的时候也是必然的。
他先前也接受了黄子英和刘六儿的投降,还劝降刘季真,可最后他们都反了。
也不是李逸不知道这些人未必就真忠心,但在当时的情况下,那也是较好的选择。
刘六儿就替他攻下了贾胡堡生擒了黄子英,而投降的黄子英,也跟着他增援浩州,壮大他声势,吓退了张万岁等人,解了浩州之围。
九月二十三,
太原失守的第七天,介休兵败的第十三天,
李逸收到了从长安来的诏令。
仍是老熟人太子舍人卢赤松前来宣诏,卢赤松这次不仅辛苦,一路还挺危险,
他不得不在渡过龙门进入河东后,往慈、隰一线走,避开了吕晋战区,这趟路可比汾河大道难走多了。
“陛下知晓荣国公守住浩州和雀鼠谷三关,非常高兴。”
李逸召集城中官将们接诏令。
“朕闻戡乱以武,经邦以文。今寇虐鸱张于汾晋,黔黎板荡于并代。逆贼刘武周、恃胡马之骄,凭山河之险,窃据王城,残虐士庶。
惟尔金紫光禄大夫、吕州总管、上柱国、荣国公李逸,忠亮贯于金石,智略出于韬钤,
前镇雀鼠,挫贼锋于未发,今守孤城,扬天威于既溃。
收溃卒以成军,护粮道而固本,实乃社稷之干城,朕心之肱股。
宜加殊锡,俾总戎麾。
可检校并州总管,使持节并、浩、介、吕、石、隰、岚七州诸军事,右光禄大夫。
晋州以北戍守征计,咸禀节度,特许便宜行事······”
听着诏书,
众人羡慕,李逸又升官了,散职升为从二品,这个倒没什么,不值钱东西。
可检校并州总管,总领晋州以北七州军事,还特赐便宜行事之权。
皇帝还下诏,
李逸这一城三关四堡的兵马,泛勋一转。其余功勋记录,交卢赤松带回长安,令有司量功授勋授职。
这四万多人,李逸登记名册,呈报兵部,全都先加勋一转。
每人还授田二十亩,绢十匹。
皇帝这次格外大方。
也通过诏令正式确立了李逸的指挥权,晋州以北,七州军事民政,全都归他管了,
甚至如先前元吉留下的三千骑,现在也正式隶属于李逸节制,不再是借用了。
那些收拢的溃兵,自然更不用说,不管之前是裴寂部下,还是姜宝谊、刘弘基、李孝基等部下,现在都只隶属于李逸。
皇帝还让卢赤松给李逸口谕,一定要守住浩州,必要时就算放弃三关四堡,也尽量守住浩州。
有浩州在,就能牵制刘武周的兵马,威胁他们的粮道,这对于大唐来说,很重要。
至于说援兵什么时候会来,粮草军械还能不能再供给,皇帝没说。
李仲文等并没被追究败军之罪,他仍是介州刺史,这次授他检校并州总管府长史,刘瞻浩州刺史兼总管府司马。
李道宗检校吕州刺史。
裴寂和李元吉都没被追究罪责,很是出乎大家意料,听说裴寂仍被皇帝下旨镇抚河东吕州以南诸州的消息,
不少人脸上都很是不屑。
李逸也有点意外,都败成这样了,皇帝也没免了这老伙计的职,这关系是真好。
只有赵文恪倒霉被下旨赐死。
他跟刘文静是同一天被赐死的,
两个拥有免死铁券的太原元谋功臣,铁券都没用。
“荣国公,以后这并浩七州,可就都靠你了。”卢赤松道。
李逸知道,现在起,他们就是孤军一支,至少得孤军作战半年以上,别想指望有援军。
如果是李世民现在接替裴寂,还能乐观些,但既然裴寂还占着那位置,指望他能挡住宋金刚,甚至击败宋金刚反攻回来,做梦吧。
现在李逸统领的七州,实际上除了西南的隰州外,其余六州,就只剩下了一座浩州城和三关四堡。
隰州和浩州接壤,在石州南边,也是在吕梁山区,虽然也有道路通行,但比起沿汾河的大道还是交通不便。
“朝廷派了刘师善为隰州道行军总管,与隰州刺史燕询征讨石州刘季真,防御武周,为浩州保持一条补给通道。”
李逸对此没抱太大希望。
朝廷还在隰州北面与离石交壤的的石楼县,新置西德州,派杨敏出任刺史。
李逸既没听过刘师善的名字,也不熟悉燕询,更不了解杨敏,但他并不对他们抱什么希望。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李世民。
李逸为卢赤松接风洗尘,同时派亲兵敲锣宣告皇帝诏令。
席上,
卢赤松凑到他旁边低声问:“荣国公手下现在有多少兵马?”
“浩州城整编了战辅兵两万,骑兵有四千。三关四堡,在收拢了一些败兵后,现在加起来也不少,光是张壁张难永安三堡,就各有战辅兵五千,雀鼠谷的三关和贾胡堡,有兵一万。”
“嘶!”卢赤松不由的长吸一口气,“这么多,不是说三万多人?”
“其中战兵三万,加上辅兵四万多。”
卢赤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天才道:“那粮食储备多少,能够支撑多久?”
“刚收了秋粮,之前到处筹集了一些粮食,节省点吃,大概能坚持到明年春吧。”
听到有这么充足的准备,卢赤松很兴奋,“那浩州无忧了。”
“卢公觉得朝廷多久能打回到浩州来?”
“不出三个月吧。”卢赤松很乐观。
李逸也只能笑笑。
“报,”
“禀总管,游骑回报,黄子英已率军从介休出兵,正往浩州而来。”
(本章完)
第315章 炸营
第315章 炸营
“总管,是否派兵半路伏击?”参军郭彝在军议上出声。
“不用。”李逸手捧着茶杯,很淡定。“传令诸堡,没有我军令,不得擅自出城作战。”
“总管,是否下令坚壁清野,把城外的百姓和牲口粮食全都迁入城中?”任绪提议。
关于坚壁清野这事,其实浩州不少官员一直提议,但李逸并没有同意。理由也很简单,秋收的时候,他已经把百姓手里的粮食大部份征或买走,运到城中了,百姓手里也只剩下点口粮。
再一个就是,围城之战,撤入城中对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留在乡野,虽然也会有被劫掠风险,但对许多穷百姓来说,也没什么可劫的。
“可以通知城外百姓,若愿意进入城堡暂避的就来,若不愿意的也不强求,不要烧百姓的房子,也不要抢百姓的粮食和牛羊,”
“总管,可贼军来袭,到时很可能会抢掠百姓来解决部份军需,粮食牲畜留着城外,不免资敌。”
“给老百姓留条活路吧,别搞的天怒人怨,我们守城做战,也得争取民心。”
太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李元吉镇守太原两年,天天乱搞,结果百姓怨愤,他一跑,城中豪强们立马就开城引武周军夺城。
要是为了坚壁清野,把百姓房子都烧光,牲畜口粮都收走,那百姓可不会乐意,说不定转头就加入武周军,
甚至混进城给敌人做内应。
这晋州以北,就剩下一座城了,坚不坚壁清不清野,也没什么影响。
“把消息传下去,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不强求,不许烧房子这些。”
就算百姓做刘武周的大汉顺民,也不必理会,反正只要等唐军打回来,赶走刘武周,百姓自然又会成为大唐子民,这些百姓几年前还是大隋子民呢。
民心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关键时候却能左右战局。
“总管,敌军运输攻城器械过来,这一路是最好的袭击机会,一旦让他们顺利把大批攻城器械运到城下,到时会给守城带来极大麻烦。”连刘瞻都有些忍不住了。
“李副总管都不慌,你们慌什么。”
刘政会刘德威姜宝谊给他通风报信这事,李逸现在谁都没说。
“我们能想到的,黄子英肯定也能想到,你们就不怕黄子英故意用攻城器械为饵,诱我们去攻击?”李逸这话一出,一众人也都闭嘴了。
确实,谁也不敢说黄子英不会来这招。
毕竟这个家伙,之前在雀鼠谷可就是诈败诱敌,把李仲文九千人引入雀鼠谷伏击圈的。
“野战,我们并没有什么优势,不如等敌人来到浩州城下再寻机会。”
不是李逸胆小,
而是现在孤军无援,必须得步步小心。
李逸在浩州城虽有四千精骑,还有亲卫千余骑,但他也不敢随意乱出击。
何况他也还有后手。
黄子英军速度很慢,他们运输那些攻城器械,一天才走二十里。
从介休到浩州,八十里路,他们硬是行军四天,
九月二十八,
黄子英的前锋游骑出现在浩州城外,
李逸登上城楼,
百余轻骑游奕,后方烟尘四起,遮天蔽日。
一支接一支大军开来,
那数量铺天盖地,
旌旗飘飘,甲光耀天。
黄子英还是有些本事的,统领着这支大军,行军时各部安排的很谨慎,一点也不乱。
就算想出击,也难有机会,特别是还有几千突厥骑兵在游奕。
李逸就坐在城头,
吹着秋风,看着这支大军,跟看戏一样。
他甚至还让刘黑子摆上茶桌,烧炉子煮茶,淡定万分。
突厥轻骑在浩州城下游荡挑衅,李逸不予理会,自顾自喝茶。
黄子英没有直接攻城,
而是选择在城西扎营,背靠老爷山,面临溪滩,有山有水。
“总管,要不要趁敌刚到,营栅未立,出城突袭他们?”任骘看着敌人在西边约十里,树起了六面大纛,忍不住出声。
“任参军,喝茶,这茶还是卢舍人刚从长安带来的,陛下所赐茶饼,来自蜀地的蒙顶石,只产于蒙山之顶,这可是专供宫廷皇室的好茶,一般可喝不到哦,来尝尝味道如何?”
任骘看着那无数兵马在城下,紧张激动的额头都出了汗,这位曾经的天子元从,也曾跟着打到长安城,但现在仍是难以克制的紧张,他很佩服李逸的淡定。
李逸还是比较给这位任参军面子的,毕竟人家既曾是天子元从,任家又是浩州城第一豪族。
他自进浩州以来,对浩州隰城的任郭曹杨张李孟韩这几大家族,还是比较客气的,经常设宴邀请他们,又安排他们子弟在官府或军中做事。
虽然他也有暗中监视这些大家族,怕他们跟介休道澄和尚,或是太原城的薛深、郭静等豪强一样通敌内应,但该拉拢安抚也不能少的。
刘黑子给任骘摆上一个茶杯,李逸亲自给他倒了一杯。
任骘亲兄弟六人,当初有五个跟随皇帝打到长安。
坐在浩州城头,在这个深秋时节,其实挺惬意的,要不是城外那数万人马是敌人,
这茶肯定喝的很有滋味。
但现在,任骘哪喝的出什么蒙顶石的特别滋味。
他眼睛一直盯着敌人,
突厥骑兵在城四周封锁,步兵护卫着一营营人马往西边山下,六面大纛所在,四面开始立营栅,
就这样眼看着营栅立起,然后开始挖壕沟、搭箭塔······
“黄子英选了个好地方扎营,若是裴相先前能跟黄子英这样选营地,也不会缺水,”
李仲文也挺佩服黄子英的,“这家伙很稳,这么多人马,看似乱,其实很有章法,我们要真出城做战,只怕讨不到半点便宜。”
傍晚时分,
城西十里山下,已有一座大营矗立。
“总管,刘季真来了。”
刘季真率军自浩州西南角出现,打出的是大汉彭王、大汉西南道行台左仆射、石州总管、右翊卫大将军等旗号。
这家伙反复横跳,
刚向大唐请降,被赐国姓李,封彭城郡王,授石州总管,结果还没个月,一看裴寂大败,立马就又向刘武周进贡投降,
刘武周却也没追究他,反是给他又加封为彭王。
刘季真也率领了约两万人马前来,还赶着许多牛羊来的。
一边打仗一边放牧倒是两不耽误,这牛羊还是移动的军粮。
刘季真部在浩州西南扎营,临着北涧河。
“贼军起码有六七万人。”任骘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李逸只感觉确实人多,但到底有多少他看不出来,还没练出那个眼力,便转向李仲文,“真乡公估计他们多少人马?”
“六万应当只多不少,估计七万可能不到,不过也就是数量多些,你看刘季真,看着得有两万人,但我估计其中披甲者顶多五千,骑兵不超过两千,
可能是一个正兵,配打草谷、守营帐家丁各一人,这两万人,正兵大概可能就四五千,然后八九千的辅兵,另外还带着几千人放牧。
真正能战的,那也就是那五千披甲,其余的不论是武器装备还是马匹,又或是战斗力,肯定都要差许多。”
他又指向黄子英的营帐,“黄子英那边也好不到哪去,看似那边得有四五万人,但我估计突厥轻骑可能占一成,三千左右,然后他麾下披甲战兵占两三成,可能七八千吧,
余下的那些可能是新兵,也可能是介休索度原兵败投降的我军。”
这六七万兵马,甲兵才万余,
听起来确实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但任骘又担心起敌人的那些攻城器械,各种壕车、冲车、云梯等,有了这些,守城可就不好守了,
两丈的壕沟、四丈的城墙,也都不是不能逾越。
李逸望着敌营,
他在等刘德威的联系。
这五万来人,刘德威姜宝谊手下就占两万,只要他们是真倒戈,那这仗李逸已经赢了。
夜幕降临,
李逸要了两个胡饼吃,继续守在城头。
一直到后半夜了,也没见到刘德威的人来联系。
李逸有些犯困了,却还强撑着。
正打着瞌睡,刘黑子推醒了他,
“阿郎,城西敌人大营起火了。”
李逸猛然惊醒,腾的站了起来,起身靠着城垛望着前面。
黑夜里,西山下敌营里火光点点,很快就越来越大,
火光冲天,
火越来越大,甚至已经烧红半边天,
半个敌营都燃烧起来了,
喊杀声随风飘来,
敌营乱了。
李仲文激动的跑来,“总管,敌营起火,大乱。”
李逸笑着对他道:“现在可以告诉你,左武侯将军刘德威、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两位将军被俘后假意降敌,实则一直在跟我暗中联系,通报敌人军情,他们早就说到了浩州要倒戈一击!”
李仲文听后不由目瞪口呆。
“那咱们是否赶紧出城接应?”
李逸点头,
“李总管你立即率四千骑兵出西门列阵,先别急,在城外看明情况后再出击接应,
我再派右虞候三千人在后接应你们。”
李逸也还是保持谨慎,也担心万一是敌人在设计诱他们出城。
不过看着那烧红半座营地的大火,李逸觉得黄子英不可能这样下血本。
实际上,
刘德威和姜宝谊确实是趁机纵火焚营,要重回大唐。
他们和手下一些将校也是谋划许久,
刘武周将太原守军和介休败兵一共两万人,拔给黄子英,他们两万人被打散重编,但仍还是由刘德威等率领,只是刘武周又派了一些军官来。
他们这些天,一直在运输攻城器械和粮草,一路上累的跟狗一样。士兵多有不满,刘德威他们又暗里在营中散布消息,说等到了浩州城下,刘武周就要逼着他们攻城,
拿他们填壕,用他们挡箭,消耗浩州守军,最后要让他们全死在城下。
刘德威暗中说长安皇帝早下了诏令,河东兵败,被俘的将士们皆得赦免。
又说介休虽败,但李逸在浩州还有几万兵马,
在他们的一番鼓动下,士兵们都愿意反击。
他们趁着下半夜最是人困乏的时候动手,先放火烧那些好不容易运来的攻城器械,然后点燃营栅,就往浩州城下跑。
刘德威和姜宝谊也都没轻敌,并没想着要干翻黄子英,歼灭他们。
他们这次随征,唐军将士们装备都不如黄子英,大多士兵们没了甲,有些只有刀枪,连弓箭都没。
他们半夜突起发难,四处纵火后,便开始向城下跑。
距城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好在突然的大火,把黄子英都给弄懵了,第一反应就是浩州城唐军劫营了。
可是营已立好,还有突厥和定杨骑兵在外围数道警戒,他们怎么摸进来的。
火起没一会,刘德威派出的人就冲到了城下。
李逸亲自见了他,看到了刘德威之前信中约定的信物。
“刘将军和姜将军已经动手了,还请李总管接应。”
李逸又看了看敌营火势,
终于下定决心:“真乡公,你率四千骑立即前往接应,记住你的任务是接应弟兄们回城,不要恋战,更不要轻敌浪战!”
李仲文领令,率四千骑奔向那火光冲天把西山老爷岭都照亮的敌营。
“淮阳王,你立即率三千步兵在西门外列阵警戒。”
“待会过来的弟兄,让他们在城墙下集结列阵。”
李逸仍很小心,并没有打算半夜让人进城,接应过来后,就在城墙下列阵。
谁知道万一里面混了敌人,到时一个不小心,城门被夺,那可就哭都来不及。
背城列阵,有城墙上的浩州守军掩护,也能安全。
等明天,再在城下立营。
“谁要是敢冲击城门,射箭警告,不听令者杀!”
李逸站在西城楼上,
城墙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那些弩车更是已经绞上了弦。
而在城下,李道玄率三千步卒列阵,护住了身后城门。
大盾如墙,长矛如林。
风吹过,
带着木头、皮革被燃烧的味道,
李逸闭上眼,非常享受这味道,十分陶醉。
(本章完)
第316章 一夜杀破七万军
第316章 一夜杀破七万军
冲天火光撕裂夜幕。
马蹄如雷炸醒荒原,李仲文率四千轻骑向着火光处冲去。
西山下,
黄子英登上一座箭塔,登高眺望,很快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的刘德威和姜宝谊,他们反了。”
火烧连营,
那两万降军的大营在火中燃烧,费尽力气辛苦从索度原运来的大量攻城器械,此刻正在熊熊燃烧着。
火光映照出黄子英那铁青的脸色,
他的心在滴血,
其实他早就向皇帝进谏过,认为刘德威等降将降兵不可信,就算要用,也得打散到各军中使用。但皇帝却听信右仆射杨伏念的建议,认为这些兵派来攻坚正合适。
眼看着浩州城上无数火把亮起,
有兵马正出城杀来,
黄子英却突然转怒为喜,
“哈哈哈,机会来了!”
他大声招来手下将领,“传令中军营,别管其它的了,趁着这机会,跟着那些叛军,往浩州城跑,
只要趁乱冲进城门,立即抢夺城门,
他们烧营就让他们烧去,我正好夺了浩州城!”
“既然他们喜欢玩诡计,那我就来个将计就计,把水搅的再浑一些,来个混水摸鱼吧!”
西南刘季真大营。
那边火都映红了半边天,刘季真也自然看到了,
望着那火,听着远远传来的喊杀声,
刘季真眯起了眼睛。
“大王,那边火烧连营了。”
“我又没瞎。”
“大王,咱们不管吗?”
刘季真捋须,沉吟片刻,对着那着火的连营吐了口老痰,“娘的,这次又赌错了。”
“撤,”
“现在撤?”手下惊讶,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兵荒马乱的,现在撤很危险啊。
“大王,敌情不明,咱是不是再等等,等天亮?”
“等天亮?等天亮被他一锅端了当俘虏去?”刘季真又吐了口痰,“他娘的,这黄子英大话倒是说的响亮,结果一来就让人烧了营,还打他娘的打啊,赶紧走,再晚就怕走不了了。”
刘季真跟黄子英大营还是相差了数里地的,那边的混乱并没有蔓延到这边来。
见势不妙,刘季真立马就跑,两万人马,还有许多牛羊,这匆匆撤退,折腾的一众山胡都叫苦不迭。
而在黄子英那边,
火一起,岚州总管楼烦郡王刘六儿也是跟他兄长一样,第一时间就下令手下赶紧跑,根本不管主帅黄子英他们死活。
在刘六儿看来,保住手下兵马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手里有兵,就会有官职,就会有地盘,至于其它的都是虚的。
“咋会起火呢?”
“是李逸劫营吗?”
刘六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率部离开,“这还看不出来,定是刘德威姜宝谊那两降将反了。”
浩州城西,
乱成一片。
刘季真在拔营跑路,刘六儿更是直接率部就往北撤,
大营里有人在扑火,有人在拦截反了的降兵,
也有人趁乱浑水摸鱼的加入了唐降兵的队伍里,往浩州城跑。
李仲文率四千骑前来接应。
到处乱成一锅粥,
很快,有人马陆续的来到浩州西城门外。
“所有人止步,不许再向前,”
“我们是介休被俘的自己人,快放我们进城。”
“快打开城门,追兵杀过来了。”
李道玄身披明光甲,手持丈八马槊,站在三千步卒前面。
“大总管有令,
所有人背靠城墙列阵,城上的弟兄会为大家掩护,”
“为防贼人混入城中,今夜城门不开,”
“我,也和三千弟兄,还有李副总管的四千骑兵,今晚都会与你们并肩战斗!”
这位年轻宗室郡王的话,并没有多少作用。
越来越多的降兵跑来,
许多人高吼着开城门,还有许多是关中口音。
有人躲在人群中暗暗张弓搭箭,对准了那个英武的小郡王。
“举矛,
刺!”
李道玄一声吼,
顿时如雁翅阵排开的士兵,齐齐举矛前,高声大吼。
一支支长矛刺出,
“敢靠近三十步内,杀无赦!”
一支冷箭自黑暗中射出,向李道玄袭来,李道玄挥槊击飞箭矢,
黑暗里有人高呼,
“大家冲啊,定杨军杀过来了。”
“进城,”
一队溃兵叫喊着从后面冲了过来,
李道玄持槊跃马,少年郡王根本没有后退,而是纵马冲向那队挥舞着盾牌和横刀的人,
纵马疾驰,
一槊刺出,便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洞穿,然后高高挑起。
“靠近三十步,死!”
他身后亲骑纵马紧随杀出,片刻就把那队人全都击杀。
风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这雷霆击杀,
让那些本来想跟着冲过去的的溃兵,都不由自主的后退。
李道玄横槊立马,
无一人再敢往前。
没有什么言语比鲜血更管用,
溃兵们开始绕过西城门前的这三千步卒,老实的往两边靠,也开始集结列阵。
还不断有人到来,
试图冲门的人也依然还有许多,
但不再需要李道玄亲自出手,他手下的兵自会把那些无视禁令的人射倒。
终于,
刘德威和姜宝谊也带着人马撤过来了,
听到止步,依城列阵的命令,
两人很配合,
带着人在两边背墙列阵后,这才来找李道玄,
淮阳王也认识他们,“我送两位将军入城。”
“不,我们就在这里,帮着收拢人马。”
西山营,
黄子英一边派兵与李仲文的骑兵交战,一边等候着城门那边的好消息,
可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
反倒是坏消息不断。
“刘六儿率部往北跑了。”
“突厥阿史那鲁也带人跑了,”
“不好,刘季真正在拔营西撤!”
“将军,我们派去夺门的人没能进城,李逸派兵守在城门外,吊桥拉起,任何人都不许入城,连城门都不能靠近。”
东方露出些灰白,
黄子英无比失望的看着那浩州城,
那个年轻总管,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
李仲文也带着骑兵缓缓退向浩州城,
被火烧掉了半边营栅的黄子英,看着自己的人马,就剩下他这万把人马了,五千老部下,五千新兵。
半夜混乱,倒没损失多少人,可刘六儿带着他几千山胡跑了,阿史那鲁也带着他的突厥兵跑了,刘季真又带着他的离石胡跑了,
刘德威、姜宝谊又带着降兵反了。
两万降兵、壮丁,没剩下几个了。
“撤!”
心中纵有万般不甘,他也知道这次围攻浩州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损失了几乎所有攻城器械,那是裴寂费了许多打造的,他运来都了好几天时间,现在都烧毁了。
拼凑起的六万多人马,也只剩下万把人。
如果昨夜李逸胆子大点,他们说不定已经被围歼了。
东方亮起鱼肚白时,
黄子英的六面大纛向北移动,撤离战场,他撤的很小心,时刻提防唐军追击。
但一直到太阳升起,唐军也并没来追击他。
红日初升,
李逸看着朝阳,满心喜悦,
他看着西城墙外,
那护城壕外,挤着无数人马,
除了李仲文四千骑,李道玄三千步卒外,
还有刘德威、姜宝谊带回来的一万多人。
西城门打开,
李逸率领一众官将走出,
身后是一担担热乎的小米粥、喷香的胡饼,还有羊汤。
“刘将军,”
“姜大将军,欢迎回家。”
两员大将一夜未眠,却依然精神抖擞,甚至有点亢奋,从俘虏再到重获自由,这一晚真是经历太多。
“多谢总管相救,可惜让黄子英跑了。”
李仲文也觉得有些遗憾,可李逸再三命令他不得追击浪战,他也担心再被黄子英伏击。
李逸很满意,并不觉得放走黄子英有什么遗憾。
稳一点总没错。
这边发放早餐,
那边则开始登记这些逃回来的士兵们的身份信息,还要一一确认。
让他们先尽量找到原来的上司、同袍,
这个工作一时半会完不成,李逸也跟刘德威他们说明,要先把他们安置在城外扎营。
刘德威和姜宝谊倒是都能理解。
“荣国公,我有个不情之请,”
“姜大将军请直言。”
“我想去晋州。”
姜宝谊说他是晋州道行军副大总管,是裴寂的副手,现在裴寂在晋州组织防御,他得赶过去。
“刘将军你呢?”
“我丢失了太原,十分羞愧,如今荣国公检校并州总管,我愿留下一起守卫浩州,将来一起打回太原。”
对姜宝谊的打算,李逸也没阻拦。
不仅同意他去晋州,还从这些回归的士兵中,让他挑选了一批人带着南下。
当天姜宝谊就挑了五千人,从隰州绕道前往晋州。
李仲文觉得姜宝谊很不够意思,
“他走就走,怎么还带走这么多人?”
“晋州也缺兵,这些人本也是他部下,现在去晋州也没错。”
李逸现在手下兵不是很缺,缺的是粮草器械,刘德威他们带回来的这些兵,
普遍是缺甲少械。
在李世民反攻过来之前,李逸也没有要大举反攻的计划,去攻城硬碰硬,他冒不起那个险,仅是守城,现有兵力也差不多,多几千没装备的兵,甚至不少还是辅兵,也没啥用,还添几千张嘴耗费粮食。
城外剩下的万余回归的败兵,李逸心里已经在划算了,等过几天核对好身份后,把他们重新整编训练一下,是不是派他们去离石扫荡一下刘季真那个小瘪三墙头草,来而不返非礼也,也不一定要攻城,扫荡扫荡一下,打打草谷,劫掠点粮草牛羊也好,起码也得给他搞点破坏。
或者,把这万多人安排到隰州,加强隰州防御,保留好这条侧翼道路。
雀鼠谷虽在他手,可毕竟现在霍邑,甚至是整个吕州都落入敌手,可能要不了多久,晋州也要失手,那他握着霍邑也只能是卡刘武周粮道,自己也是被断了汾晋大道交通的,
要跟朝廷保持联络甚至是物资补给,就还是只能靠隰州。
隰州那边的刘师善、燕询、杨敏几人,李逸都不熟,还是自己放一支人马过去更可靠一些,这一万余人马过去,既能加强隰州防御,保护浩州唯一的补给通道,
也还能从背后威慑离石刘季真,
当然,也能够在隰州供养这一万来人,就不用再消耗李逸浩州宝贵的粮食了。
真要是浩州危急,也还能从隰州把这支兵再召回来。
夜,
李逸在给长安天子书写露布奏捷,这封露布很长,上面完整详实的记录下这次浩州解围战经过。
这一战,虽然没多少斩杀和俘虏,
但瓦解敌人六万多人的围城部队,还解救回两万被俘唐军,可以说是非常了得的。
在短期内,刘武周恐怕都没办法对浩州再组织一次大围攻了,就算人马能拼凑,但攻城器械也不是那么容易造好的。
浩州至少获得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李逸检校并州总管,使持节七州诸军事后的第一仗,表现还是不错的,成功化解了浩州围城危机。
写着写着,李逸嘴角上扬,居然有点小得意。
写完数千字的露布捷报,
陈菱角给他送来宵夜,炖羊肉汤和胡饼。
李逸喝汤吃饼,陈菱角就坐在一边给李逸说着他的见闻,“将士们对国公都佩服万分,说你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说你轻轻松松,就破了敌人六万大军,还又添得两万军,”
“城外的那些兵,他们现在怎样?”
“挺好的,四城门外立了四营,每营三千多人,背倚坚城,吃的饱睡的也踏实了,好多人说是这一个月来难得的能睡好的。”
“大家都挺感激国公,”
“他们想家吗?”
“那肯定想,谁不想家啊,只是大家也清楚,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了。”
“老撸你想家吗?”
“我扬州的家早没了,家人也没了音信,”陈菱角现在倒也想开了许多。“我挺喜欢长安将军营的,等打完仗,回将军营盖个院子,我还是有些住不太习惯窑洞。”
李逸吃完胡饼,擦了擦手,“我明天让录事任绪送露布回京,也把并州总管府现在将士名册和将士勋簿递交兵部。
你名字也在勋簿上,”
“你想过要再当兵吗?可以给你转为府兵。”
陈菱角擦了擦那只装了义眼的眼睛,“现在这样跟着国公就很好了,打完仗回将军营,修个院子,再置上些地,佃给人种收租,我则跟着国公。”
“回去记得娶个新妇子,我找你帮你寻个好的。”李逸笑道。
陈菱角也笑道:“咱在这还不知道要守到猴年马月去,倒是有人托我跟阿郎说天马上要冷了,想给阿郎安排些铺床暖脚的伺候。”
(本章完)
第317章 再给一次机会
第317章 再给一次机会
胜利,是对拼搏者最好的褒奖。
浩州城军民现在是士气如虹,一扫多日来的不安。他娘的什么大汉天子定杨可汗不过如此,黄子英终究是咱李总管的手下败兵,败两次了。
“总管,黄子英现在退守文水城,兵不满万,距浩州不过六十余里,末将以为,当乘胜出兵,一举夺回文水,把黄子英部歼灭。”说话的是丘英起,洛阳丘氏的嫡长孙。
胜利有时也容易让人飘。
此前李逸曾趁着裴寂围介州时,出兵收复了文水城,文水是武士彟老家,不是什么坚城重镇。在武君雅的带领下,当时李逸军至文水,武君雅在文水老家的亲戚朋友们内应,轻松就拿下了城。
不过后来裴寂大败,李逸主动放弃了文水,收缩兵力,文水武氏族人亲戚等豪强大户也是纷纷跟着退到浩州。现在要再打文水,就没有内应了。
况且,黄子英一万兵马驻文水,那也是支不小力量。不能因为黄子英两次败在李逸手里,就拿豆包不当干粮。
李道玄也觉得可以反攻。
“能一直反攻拿下太原吗?”李逸问。
诸将愕然,然后都没接话了。反攻拿下太原,谁也不敢夸这海口。
“诸位,胜不骄败不馁,我们新赢了一仗,可也都是刘姜两位将军率手下弟兄们半夜烧营,毁了他们攻城器械的功劳,我们也不过斩首数百级罢了,
若是因此就觉得我们是了不得大捷,就急着反攻,那就会撞的头破血流。”
丘英起还是有点不甘心,“总管,这么好形势,将士们士气刚盛,难道什么也不做?”
李逸看着他们那渴望的眼神,
低头望向沙盘。
“文水有黄子英一万人退守,暂时不要去碰。不过,既然大家都渴望反击,那就去孝义试试。”
孝义城也是此前李逸主动放弃的,这是座才十几年的新城,城不大,距离浩州也才三十余里,东边是旧县城永安堡,南边是灵石城。
西面是吕梁山区里的隰州温泉县,温泉县本汉土军县地也,因县中有温泉而得名,原先这里还设过北温州。
孝义的胜水、西阳泉水两条汾河支流,就都是源于温泉县。
温泉与石楼两县中间的石楼山,是黄河和汾河水系的分水岭,石楼山东麓,后世是交口县,是隰、石、浩三州交通必经之地。
李逸拿起一面小红旗,在石楼山插下。
“此地关乎我浩州坚守关键,我想请刘德威将军率城外的一万余人马,进驻隰州。一军驻此石楼山下,一军驻西面的西德州石楼城,一军驻东面温泉县。
保障浩隰道通畅,也威慑北面离石胡,同时保护浩州侧后。”
刘德威看着沙盘,浩州城距离石楼城得有二百六十里,距温泉县也有一百七十里。
“荣国公,如今浩州孤城,更需兵马,姜大将军已经带走五千人,我再带走城外一万余人,浩州守军会不会少了点。”
丘英起忍不住在旁边插嘴,他觉得与其把宝贵的一万多兵力派到遥远的隰州后方,倒不如打下文水和孝义和灵石。
“刘将军南下前,可以先一起拿下孝义,但灵石不打。”
灵石不打的原因也简单,灵石介休一线,现在雀鼠谷三关在李逸手中,刘武周军只有走韩侯岭南下,这韩侯岭北边就得经灵石城,
刘武周怎么可能让李逸夺取灵石,就算攻下了,他们也必然拼命来抢,李逸现在不能到处分兵。
孝义相对没那么重要,且紧挨着浩州城,打下来后,可以做为卫星城。
而且拿下孝义城,也是关乎浩隰通道安全。
浩州存粮还能坚持到明年春,但保证一条通道也是必须的。
只要浩隰道通还在,那浩州就不是死棋,而是一颗活子。
能发挥的作用也更大。
一番商议,
决定刘德威率城外一万五千人,去进攻孝义城,淮阳王李道玄、丘英起也前往,李逸再调浩州左右虞侯两军各两千二百人给李道玄他们。
两万人马进攻孝义小城,李逸又在浩州压阵,
拿下孝义后,李道玄就带那五行二百人留镇孝义,刘德威则率部顺西阳泉河前往隰州,其麾下一万五千人,分驻温泉县、石楼山、石楼县。
军议结束,各自去准备。
李逸又来到城门楼,他现在很喜欢呆在城门楼,站的高看的远,给人一种掌控局势的安全感。
远处层林尽染,
深秋的汾阳景色挺美。
虽然战争还在继续,但敌人一走,百姓就又开始为生活而奔波,田间地头锄草浇地,山中打樵烧炭,还有放羊牧牛的。
“阿郎这是不信任刘德威和他手下这些兵?”刘黑子忍不住问。
“信任都是有条件的,没有无条件的信任,当然我对刘将军还是比较信任的,我跟他弟弟刘德敏也是关系很好,
只是,
浩州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短时间内只怕都要孤军奋战,”
刘黑子有些不解,“那刘德威和他这一万五千人留下,岂不是更好?”
“兵不是越多越好,多一万五千人,一人一天两升粟,就是三百石。一个月就是九千石。盐每日三人一合,一人一月就是一升盐,一万五千人一月就要一百五十石盐,”
“我们浩州城现在两万兵,粮草可支持到明年春天,但是增加这一万五千人,那就只能到年底。”
刘黑子似懂非懂,“所以叫他们去隰州,自己解决粮草。”
李逸心中当然也并不完全相信这些新跑来的兵,所以姜宝谊要带五千人走,他痛快给了,现在又让刘德威去隰州。
这些兵有没有问题,或者有多少有问题,总会慢慢显现,把不稳定因素安排到远点的隰州去,就算爆雷了,危害也不大。
甚至李逸再平叛也来的及。
但放在浩州,万一在敌人攻城关键时候作乱,那才措手不及。
李逸心里更相信这一万五千人里,顶多只有极少部分有问题,他希望刘德威能够带着这支人马,替他稳定隰州,甚至再训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精锐,
说不定还能反攻离石,把刘季真这样不稳定的墙头草给扫平。
“刘武周会再派大军来攻浩州吗?”刘黑子问出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攻肯定还会来攻,但一时半会是来不了,我估计得个把月才可能来。”
围攻坚城,还是失败两次,刘武周肯定不会那么急迫再来,得做好准备,调集兵马,运输粮草等等都要时间。
另一方面,现在浩州城,也并不一定那么急着要拿下。
反倒是雀鼠谷三关,对刘武周来说,是更应当优先拿下的。先前刘武周可能想着让黄子英集结大军,先破浩州,再把三关四堡一一扫平,没想到吃这么大亏,
那他下次,可能就是先攻三关,再破四堡,最后来打浩州。
“那三关守的住吗?”
“守个三五个月是没问题的。”李逸很自信。
太原。
晋阳宫,
这座行宫始建于东魏,乃是由高欢所修建,最初是避暑行宫。隋朝开皇年间,镇守太原的晋王杨广扩建晋阳宫,修筑周长七里高四丈的宫墙,大业三年,杨广北巡,又重修晋阳宫。另筑仓城,周长八里。
晋阳宫与太原东城、中城,形成了三城并立的局面。
李渊说晋阳粮可支十年,
晋阳宫仓城里,储备着能供三万大军兵马食用十年的粮食,现在全便宜了刘武周。
拿下太原后,刘武周按约定,把晋阳宫里的美丽宫人,太原城里的许多美妇人,全都抢了送去给处罗可汗。
又送上许多金银丝绸,以换取突厥兵马的继续支持。
刘武周坐在晋阳宫大殿中,还沉浸在连串胜利的喜悦中,
浩州兵败的消息传来。
黄子英亲自赶回太原请罪。
“让他滚进来。”
向来待手下宽厚大方的刘武周也难得勃然大怒,
黄子英入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臣有负陛下重望,死罪。”
刘武周气的一脚将他踢翻,
怒不可遏,“给你六万人马,你居然刚到浩州城下就败了,混账玩意。”
骂了一通后,刘武周伸手又把黄子英拉了起来。
“坐吧,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子英低着脑袋,羞愧万分。
他把兵败责任首先推到了姜宝谊和刘德威身上,说他们临阵倒戈,夜半火烧大营,还毁了攻城器械,然后奔逃浩州城下。
又说刘六儿刘季真兄弟,在唐将叛乱后,第一时间就率部跑了。
突厥将领阿史那鲁也是直接逃跑。
而他却还想办法,派兵装成唐降兵,跟着冲向浩州,试图趁乱夺门,可惜那李逸十分谨慎,关闭四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城门。
刘武周听完,
沉默良久。
“是朕大意了,没想到这些唐将没有一个好东西,朕待他们不薄,他们却如此,
传令下去,以后再抓到李仲文、姜宝谊、刘德威,直接杀了。”
“请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愿意领兵再攻浩州。”
“这个李逸有些本事的,浩州你就别再去打了,反正孤城一座,早打晚打也没什么关系。
但雀鼠谷三关,必须得尽早拿下,否则前线势如破竹,后方粮草转运不及,让将士们吃什么。
你率领你麾下人马,去攻冷泉关,朕会从介休、灵石再抽调兵马给你,也会让刘季真刘六儿再率兵来协助。”
“陛下,离石胡绝不可信。”
“他们敢不去听令,朕直接率兵踏平离石,”刘武周对着黄子英道:“你也是我在马邑起兵的元从老兄弟,朕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切不可让朕再失望了。”
(本章完)
第318章 再下一城
第318章 再下一城
十月初一,唐人有授衣、祭祀、开炉传统。
寒衣节,秋祭之日,妇人们在这一天为家人添置越冬寒衣,同时也给祖先、亡人送过冬寒衣。
远在家乡千里之外的浩州,
李逸收到了来自长安妻妾们亲手缝制的寒衣,罗三亲自带着李氏部曲千里迢迢送到浩州,
罗家堡的十名亲兵,还有李逸带来的三十六名部曲,也都由罗三他们一并捎来了他们母亲妻子或是姐妹缝制的冬衣。
“辛苦三叔了,这可真是千里迢迢啊。”
罗三还是老样子,魁梧的身材,粗糙的手脚,布满褶皱的脸,“我这就是赶赶路,没啥辛苦的,辛苦的是你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搏命呢。”
“家里一切都好,平安小郎和如意小娘都好着呢,白白胖胖的,跟淑娘一样壮实。”
李逸给家中还未见过面的儿子取名平安,女儿取名如意,转眼两娃都两个月大了。
“家里一切都好,荣国夫人现在也不念经诵佛了,这次还特意让我把两个胡姬热巴和那扎也带来侍候阿郎。”
罗三觉得李逸给那两胡姬取的名字好拗口。
“你把她们也带来了?”
“荣国夫人说阿郎在外,一时也回不了家,身边总得有人侍候,那些部曲亲兵们都是男子,粗手粗脚的。”
李逸心想十娘还真是体贴,他在外征战,这还千里迢迢给丈夫送两胡姬来侍候。
“荣国夫人还说了,说阿郎在浩州,也可以在本地选一两个那合适的名门大户之女纳为媵、妾,如今阿郎是国公,可置媵六人呢。”
“我这打仗呢。”
“荣国夫人说了,打仗也不耽误置媵、纳妾、生孩子,你这是守城,也不是行军野战,夫人还说咱家现在虽也有一男二女了,但总归还是得多生些才人丁兴旺······”
杜十娘她们给李逸送来了许多冬衣,各式各样的数十件,还有各种锦袍裘衣。
其实李逸也不缺冬衣,
皇帝也特派人给浩州将士们送来了冬衣,李逸这位功臣自然还赏赐了不少锦袍皮裘。皇帝甚至给他送了不少茶叶、白、胡椒等来。
他让任绪带到长安呈给天子的浩州将士名册,皇帝让兵部全部登记,那些原本的辅兵、子弟、民壮,也都被特别点选为府兵了。
上报的勋簿,更是特事特办,全都批准了功勋,按簿授勋。
那些有功的将士,补选的官职,也都通过了。
浩州第二次击退敌人围城,还是在裴寂大失利的情况下,越显珍贵,皇帝下旨对浩州将士再泛勋一转,每人赏赐二十亩勋田。
刘黑子他们,前后仅是两次泛勋就加勋二转,勋田四十亩,还有十匹绢,李逸又给他前后请功二勋,如今这小黑子也有七勋在身。
还升为从八品下的旅帅了。
“今年家里夏收歉收了三成,但秋收还不错,家里的二亩金薯,收了获了七千多斤呢,
周至县的竹纸坊,也办的不错,如今不仅在周至司竹园有好几个竹纸作坊,还已经在秦岭南边的汉中开始建了不少新作坊,这纸就是造起来麻烦,从选料到成纸,十五个环节七十二道工序,得三个多月才能成纸,
不过这纸在长安很受欢迎,卖的很好,一张细纸价一升麦子,一刀竹纸就要一石麦嘞,
娘嘞,这纸是真贵啊。”
一刀竹纸就是一百张,加工的时候,一百张纸摞一起,用大剪刀裁剪,十刀为一担。
有李博义李奉慈两位郡王入伙,李逸又拉上了丘家武家,还有李靖家杜如晦家房玄龄家等,还把秦琼罗士信程咬金等谷州结义兄弟们,一起算上了,
这竹纸产业,红红火火,工序确实繁琐了些,可相比起桑皮纸藤纸麻纸等,原料还是很充足方便的,尤其是过了秦岭,巴蜀山南,到处都是竹子,而且往往竹林附近也不缺水源,易于加工。
一刀纸就能换一石麦子,
要是年产一万刀纸,就值一万石麦,收租一亩只能收五六斗麦子,一万石麦,得两万亩麦地的租才够。
而且纸的需求量是很大的,种麦子田地是有限的,现在竹纸加工,是一片还未开发的蓝海。
“有人打我们纸坊的主意没?”
“有,不少人呢,自从竹纸一上市,就有很多人盯上了,不过稍一打听,知晓有这么多王公、豪门入伙,许多人就打消念头了,
也有一些想要入伙的。”
李逸呵呵一笑,他早料到了,所以才会拉上李德奖杜如晦甚至是李奉慈哥俩,就防着这天。
家里一切安好,他也就放心了。
“家里又要准备酿柿子酒了,今天打算多收一些柿子,多酿些酒,阿郎觉得怎么样?”罗三问他。
“可以啊,能多收些柿子就多收些,酿出来酒也不用担心卖不掉,多窖藏一些,窖藏越久还越好喝越珍贵嘞。”李逸对柿子酒是很赞成做大做强的,
如今战争未息,粮食珍贵,朝廷三令五申,禁酿。
仅允许朝廷的官作坊酿些酒卖,这导致酒价格很高,李逸这柿子烧不用粮食,不在限制之内。
“夫人她们今年又买了不少田地,现在家里的田地加起来得有五万多亩了,光是京畿二十二县,就都有咱们的田庄,如今各处招的灾民佃户都破一千户了。”
李逸听的大为惊讶。
李渊仅给他百户真封食邑,实际就是享受那一百户百姓本该交给朝廷租调,均为三份,一份归朝廷,两份归李逸,每年由李邑派家臣和当地官府一起向封户征收。
这点实封,其实不值一提。
毕竟一丁的年租才两石粟,加半匹绢和三两绵的调,一百户食邑,就算每户按最高的三丁划给他,那他实际也只能拿到两百丁的租调,加一起才四百石粟、一百匹绢,六百两绵,
这么点东西,李逸每年还得派人去征收,除此外,他跟这些封户没半点关系。
虚的不能再虚。
而现在杜十娘姬令仪她们在家里,趁着战乱饥荒,到处买田置地,还招那些灾民来做部曲佃户,依附于李家,成为私部曲。
居然已经招了千多户灾民了。
这些灾民成了李家的佃户,没有国家户籍,完全依附于李家的,相比于朝廷的食邑封户,
这些灾民佃户才更像是李家的封户。
“会不会买的田地太多,招的灾民部曲太多了?”李逸都有点心惊。
五万多亩田地啊,还京畿二十二县皆有地,关陇诸州遍是庄园。
“三叔回去后,告诉十娘,暂时不要再买地了,尤其是京畿的男地别再买了,”
“啊,为甚,现在地便宜呢,今年地都又涨了不少了,以后肯定还会涨,现在买划算嘞,就是过几年倒手卖都赚钱,更何况,招的这些灾民做佃户,更加划算,现在粮价又高,种地都是赚。”罗三不解。
“关中的土地,尤其是京畿的土地,以后确实会越来越贵,可正如此,我们不能买太多,否则必引人觊觎,以后要买地,可以在河东、山南,甚至将来在巴蜀、江南等地置些田地,哪怕是在岭南置地,也比在长安周边置地好。”
罗三不明白,但他牢牢记下了。
“无极学堂还好吧?”
“好,现在学会的会员又增加了许多,学会的田也增加到两千亩了,学会的无极医馆、药铺也都生意很好,
学会现在维持学堂的这些学生完全足够了,如今不少外乡,甚至外县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哪怕要交那个助学金、自费也愿意,”
无极学堂现在名声在外,
一来教学好,二来校长李逸如今是荣国公了,朝中大臣,连元谋功臣武士彟兄弟,以及杜如晦房玄龄孙伏伽都送族中子弟来上学,挂名誉副校长衔,
自然就让这所长安郊外的学校名头响亮,不少贵族豪门也愿意送几个旁支子弟来,甚至一些新贵,乡下土豪也是争相前来。
这是好事,如今他虽是名誉校长,校长让董秀才出任,可这学校始终都烙印着他的名字在,办的越好,他李逸获得的声望越高。
罗三在浩州没多呆,
李逸给弄了些河东的土特产,便让他赶紧回关中了,这里毕竟是前线。
十月初三,送别罗三,李逸便发起了孝义之战。
刘德威率军一万五千人,李道玄丘英起率浩州左右虞侯军五千二百人,
合军两万,开往三十里外的孝义城。
他们抵达孝义后,按照李逸军令,围住了孝义城的北、西、南三面,却没围东面。
围三阙一,
两万大军气势如虹,却并没有立马展开攻击,刘德威派人劝降,给他们一天时间考虑。
“若负隅顽抗,城破之后,守军杀无赦!”
此时孝义城中的刘武周守军不满千人,还并非精锐。
在先前黄子英兵败后,他们其实就已经惶恐不安了。
见到唐军终于要来进攻,全都慌了。
半夜,
城中守军弃城而走,从没被堵住的东面奔向最近的介休城。
虽然东面可能是唐军故意留下的陷阱,可他们也只能冒险一试。
当他们奔出孝义城,身后并无追击前面也没拦截,就在他们终于松了口气时,却在半路遇到了早就埋伏好的永安堡伏兵。
略阳郡公上柱国吕州刺史李道宗,带着姬家兄弟半路伏击,把那千余武周军杀的溃不成军,
一千步骑,几乎被全歼在永安堡和孝义城之间的孝河北岸。
两万大军围城,围三阙一,永安堡军半路伏击,那一千兵又如何接的住这样的杀招。
孝义城不攻而下。
捷报送回浩州城,李逸很淡定,这是必然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本章完)
第319章 传诏:弃守河东,退守关中
第319章 传诏:弃守河东,退守关中
文水。
黄子英正在集结兵马,两次兵败,他知道这次只能胜不能败。
“刘六儿到了没有?”
“刘六儿还在隐泉山中,”
“再传我军令,命他三日内抵达文水城与我汇合,否则定斩不饶!”
“再派人去离石,让刘季真速出兵前来。”
已经几天没休息好的黄子英双目赤红,皇帝让他夺取雀鼠谷三关,打通南下粮道,可现在他连刘六儿刘季真阿史那鲁几人都指挥不动。
“报!”
亲兵匆匆进来,“禀报总管,孝义,孝义失守,留守的一千人马,突围出城,在永安堡附近被唐军伏击,全军覆没!”
黄子英砰的一拳砸在桌案上。
副将郭士文忍不住道:“李逸接下来会不会来攻文水城?”
“你怕了?”黄子英嘲讽道。
郭士文是并州太原城中豪强,他爹郭静曾是隋朝边将,对突厥作战屡立战功,他祖上几代都是北朝官将,但在先前,郭静和薛深却一起开城内应,引刘文静入城。
“李逸如今兵强马壮,而我们现在却仅有万人,敌数倍于我,真要来犯,我们未必挡的住。”
“那你有何高见?”
郭士文叹息,“刘季真刘六儿这稽胡兄弟俩,根本不听总管军令,突厥人更是向来出工不出力,破城后有好东西他们先拿,真打仗了他们却根本不上,总管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皇帝让他们去拿下雀鼠关三谷,可现在他们只怕连文水城都离不开。
黄子英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等刘季真刘六儿兄弟了,也不管阿史那鲁,反正这些人打冷泉关时,也未必会出力。
“陛下旨意是让我先拿下雀鼠谷三关,孝义丢了也好,文水有危险也罢,管他娘的,传令,立即南下灵石,准备进攻冷泉关。”
“总管真不管文水了?”
“就算让李逸占了去又如何,他占的城越多,兵力越分散,到时死的越快。”
黄子英下定决心,要直奔灵石。
左武侯将军刘德威统兵西进隰州,沿西阳泉水而行。
“立即前往隰州隰川城告之刘师善、燕询,让他们调集粮食供应我军,再给浩州转运一批粮草。”
刘德威是左武侯将军,被检校并州总管李逸派出的,刘师善是隰州道行军总管,燕询是隰州刺史,两人现在都该隶属李逸节制。
刘德威让他们准备粮草,甚至准备军械,都是正当理由。
他这一万五千人,离开孝义的时候,也只带了十五天的粮草,必须得由隰州补给。
刘德威一万五千人进入隰州,对于隰州这个吕梁山区里的穷乡僻壤还是引起很大扰攘,尤其是他要求隰州供给粮草、军械,军令传到隰川城。
刘师善看着军令,眉头紧锁。
他把军令递给刺史燕询。
“隰州穷乡僻壤,仓促间到哪给他弄一万五千大军的粮草,还要提供铠甲箭矢等军械,真是说的轻巧。”
燕询的父亲是隋朝酷吏燕荣,曾任青州、幽州总管,打仗非常了得,就是性情严酷,他在青州,奸盗屏迹。后来做幽州总管,故意让范阳卢氏族人充当小吏士卒侮辱他们,
燕荣最喜欢鞭打手下,动则鞭打上千。这家伙有次出巡,看到路边一丛荆棘,就取来做鞭打工具,还特意叫来一人试鞭,人家说自己没犯错,燕荣说先打,以后犯错可免打。结果没多久这人犯了小错,他又要鞭打,那人就说你之前说过再犯错可免打。
可燕荣说,你没犯错我都打你,你犯了错那更得打。
他每次巡视幽州境内,只要听说或看到官吏妻女长的好看,就住到那家把这些女子奸污。
后来元弘嗣被任为幽州长史,元弘嗣畏惧燕荣不肯去,隋文帝杨坚还特意下旨,说元弘嗣如果犯鞭打十下以上罪过,都需要上奏朕知道。
结果燕荣每天找元弘嗣的茬,每次就打不到十下,可一天打几次,如此打了几年,最后还是把元弘嗣下狱断绝粮水准备饿死他,后来还是他妻子上京告御状,最后才把燕荣召回京审讯后赐死。
燕询是燕荣幼子,娶的是观王杨雄第三女,是如今观国公杨恭仁妹夫,封昌平郡公,他女儿还进了秦王府。
燕询在隋朝的时候没有入仕,如今唐朝却直接做了隰州刺史。他倒没有跟他爹一样残暴,任上信奉无为之治。
就是啥也不管,整天在刺史府里饮酒做诗。
也正因此,当刘武周南侵,朝廷特调了刘师善为隰州道行军总管,就是知道燕询不懂军事。
这个刘师善原是隋将,家里就是隰州豪强,他跟刘季真并不多,都是步落稽胡出身。
这两人搭档,
一个管民政,朝中有背景,关陇贵族。一个负责军事,家是隰州土豪,步落稽胡。
“刘德威不仅要我们给他们送军粮器械,还要我们征地方豪强大户子弟去军前效力,这是要拿他们当质子?”
燕询也很不满,
李逸十七岁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检校并州总管,使持节六州军事,上个并州总管李元吉十七岁,弃城而逃,现在又任命一个十七岁检校并州总管,皇帝是怎么想的?
“一万五千人马,不去收复介浩,反攻太原,为什么要来隰州?这么多兵马,一天得数百石军粮,一个得上万石,隰州哪里供应的起?”燕询发牢骚。
刘师善回到自己的府中,
当初李渊起兵,派张纶安抚离石、龙泉、文城诸郡,刘师善在龙泉郡响应,事后被授为隰州刺史。但刺史还没当一年,皇帝就派燕询取代他,将他召入长安。
等这刘武周攻入河东,又派他回来救火。
现在刘德威率军入隰州,明显是李逸不信任他这个稽胡了。
可他家跟刘季真不同,他家自北魏起就出仕朝廷,历代将门镇守边关。
“阿郎,有客人求见。”
“不见,没心情。”刘师善不耐烦摆手。
“阿郎,”他的家将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是从太原来的人。”
“太原?刘武周的人?”
“嗯。”
“不见,”刘师善摆手。
等家将才退下,他马上又喊,“等一下,你先把人带来,记得别让人看见。”
片刻后,家将把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带进来。
“裴器拜见郡王。”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郡王。”
“太原天子诏令,拜刘公为龙泉郡王、隰州大总管、左武侯大将军、上柱国。”那人笑着掏出一道黄绫诏书。“刘公,你现在就是郡王了。”
刘师善看着那诏令,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们家天子倒是大方,刘季真被你们封为彭王,现在又来封我龙泉郡王。”
“天子有言,只要大王能够北上出兵拿下浩州,或是南下攻取慈州,再或者拿下刘德威项上人头,歼灭那一万五千叛军,三件事任完成一件,圣人都会马上赐封刘公为宁王!”
刘师善心跳加速。
“有个消息要告之大王,在我来的路上,宋王已结束休整,对晋州发起了雷霆攻势,大将军尉迟恭破晋州城,裴寂再次落荒而逃,
晋州守将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皆被俘虏,因为姜宝谊之前被俘曾诈降,所以这次圣人已经直接砍了他脑袋。
裴寂已经逃往虞州,整个河东都将是我大汉的,
大王此时何必还要守着这条即将沉没的唐船呢?”
刘师善心中大为震惊,
没想到汉军几个月时间打到晋州还不是极限,这转眼就又破晋州,兵锋直抵绛州。
“之前蒲州有个尧君素,守城拒唐,刘公知道吧?”
刘师善点头,“后来被手下砍了脑袋。”
“嗯,但他部将王行本又杀回蒲州城,把那些降唐的人杀了,然后又坚守到如今。就在晋州城破之时,王行本已经上表归附太原的大汉天子,如今是我大汉蒲州总管、右武卫大将军、魏国公。”
“大王应当知道,现在局势如何了吧,也当明白这天命究竟在刘还是在李。我大汉天子,距离入关中,仅一步之遥了。
大王现在归附,可比等入关后再归附大不一样啊。”
刘师善心动了。
当年李渊太原起兵南下,势如破竹,直入长安,谁能料到,在他称帝一年半后,刘武周也能这般直逼关中。
“李渊从来没信任过大王,否则当初大王在隰川响应,不会只让大王做了不到一年刺史就调离,更不会现在让刘德威这外人凌驾你之上,”
刘师善望着那诏令,
他现在接诏,那就是龙泉郡王,弄死刘德威,他就是宁王。
他还将是隰州大总管。
“臣刘师善奉诏!”
宋金刚这次攻势依然凌厉,十月初六日破晋州,次日就攻陷了绛州龙门县。
不过紧接着进攻绛州城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
急先锋尉迟恭遇到了绛州总管罗士信,进攻坐挫,宋金刚没有选择硬攻,而是调转矛头,挥师向东,转头攻下了太行山脚下的浍州翼城县。
面对宋金刚猛烈的攻势,裴寂都逃进了中条山,下令坚壁清野,强迁居民进入城堡,并焚毁积聚,此举引发百姓严重不满,
夏县吕崇茂振臂一呼,揭竿而起,聚众自称魏王,起兵反唐响应刘武周。
滚滚烟烽一直传入长安。
求援的急信雪火般飞进太极宫中。
李渊面对着已经打到关中门口的刘武周大军,皇帝再次召开紧急廷议。
“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
李渊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河东局势彻底崩盘,甚至随时可能蔓延到关内。
节节败退,河东王业之基已经尽失,几路援军兵败,守军也全都崩了,现在再往里填,也填不满那窟窿了,而且李渊也没有兵能往里填了。
甚至现在关中都极为空虚。
随时可能要打一场长安保卫战。
“立即传诏裴寂、唐俭等河东诸将,放弃河东,退守关西!”
殿中大臣一片沉默,
许久,陈叔达提醒皇帝:“陛下,李逸在浩州还有三万多人,而且刘德威还带了一万多败兵也回到浩州,若是弃守河东,那李逸部是留是退?”
听到李逸的名字,还有他在浩州的五万人马,李渊精神稍振,可此时裴寂刘弘基姜宝谊李孝基等纷纷溃败,他能指望李逸一支孤军吗。
“要不让李逸从隰州撤回来吧。”陈叔达道。
李渊犹豫,心中终究还有些不甘心。
“不,再等等,再等等,让李逸再守一守浩州。”
(本章完)
第320章 率兵进京勤王护驾
第320章 率兵进京勤王护驾
秋雨绵绵。
李渊换上便服,走出宫殿。
“陛下去哪?”卢宽上前。
“上次宇文昭仪去胜业坊李逸府上看过他家双胞胎,说长的挺好,朕一直说去瞧瞧,便今日去吧。”
钱九陇立马去安排护卫。
“微服前往,不要搞的太兴师动众。”
李渊叫上了宇文昭仪同往,还特意叫上了六皇子的保傅崇义夫人许秀芝,
钱九陇奉旨带着羽林更换便服随同。
皇帝突然驾临,惊的荣国公府措手不及。
“朕私服来访,不便过多礼仪,快抱无逸的儿女来给朕瞧瞧。”
杜十娘和姬令仪把孩子抱来,两个月的奶娃胖乎乎的,李渊笑着一手抱一个,“长的都像李逸,五官端正着,很有福相,将来必定富贵。”
“朕一直说李逸是福将,还有人说李逸是祥瑞。”
这些话让杜十娘等不知道如何接话,要不是有宇文昭仪陪着皇帝,她们甚至觉得皇帝这般微服驾临很不合适,毕竟男主人不在家。
皇帝在李府喝了一杯茶,
抱着两娃逗弄了一会,并没有就离去,而是主动提出留下吃顿饭。
“就做点平时无逸在家时的饭菜,”
这倒是让荣国公府的厨娘长松口气,又再三请示了荣国夫人,得到十娘点头,就拿出师从阿郎李逸的几道家常菜。
三鲜腐竹煲,咸菜滚豆腐、素炒豆芽、清蒸鲈鱼、醋里脊、肉沫茄子、西红柿炒鸡蛋、手拍黄瓜······
都是比较简单家常的菜,
李渊倒是吃的挺满意,表妹宇文昭仪也觉得不输御膳。
饭后,皇帝又坐了会才走。
“这对娃娃真是可爱,朕都想接到宫里给朕那几个小的做伴了。”
皇帝笑着离开,
留下了两马车的赏赐,香料茶叶丝绸等满满两大车。
看着皇帝的马车终于远去,
杜十娘她们这才松了口气,从街口往回走。
到了家,几人坐在一起。
“圣人这是何意?”
被皇帝放了三天假的许秀芝道:“听说河东局势败坏,圣人都已下诏要弃守河东,谨守关西。
无逸带兵镇守浩州,屡次败敌,国之柱石。”
杜十娘和姬令仪也都是名门出身,对于国家大事多少也懂一些,听明白秀芝话外之音,李逸现在位置特殊,皇帝这是特意来笼络笼络家眷,让他安心在浩州镇守。
那两大车东西,可是很珍贵的,更何况皇帝这般微服驾临,还留下来吃了顿饭。
“河东局势这么坏,阿郎在浩州怎么办?”十娘担忧道。
“听说阿郎现在手里有五万人马,应当暂时没事,虽然吕休晋诸州失守,可隰州还在。”
许秀芝也感叹着,当初她被李逸从三桥难民营发现时,她正在插标卖首,用娘三的自由,为丈夫换一口薄棺材,也为两儿子求一个活路。
那时李逸也只是个刚还俗的道士,手里几十亩地一个腐竹作坊罢了,谁料如今天竟然已经是连天子都要笼络的国之祥瑞。
当皇帝弃守河东的诏令传出,
整个长安都躁动了起来,
上一次这般,还是薛举浅水塬大败八总管之时,那次长安粮价疯涨,甚至许多贵族拼命逃离长安城。
而现在,几乎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
长安粮价暴涨,
很快各个粮铺就开始限购,
朝廷常平仓也是有限的放出粮食,仅仅半天时间,粮食只能用黄金才买的到了。
不少贵族开始安排家人往武功、岐州等庄园暂避。
杜十娘也跟家里人商量。
“我们是不是也出城回无极堡暂住些天?”
秋收秋种都早结束了,现在其实回乡并没什么事,但长安城的这气氛弄的人心慌慌。
“去乡下住段时间也好,这段时间御宿乡的景色也好,天气好还能去南五台山里上香。”秀芝道。
大家不会说是以防万一。
朝堂上,
甚至已经有官员上疏,认为当暂时迁都。
也有人说请皇帝去岐州仁寿宫狩猎。
“陛下,虞州夏县人吕崇茂叛乱,自称魏王,响应刘武周。”
“蒲州王行本也依附刘武周,”
李渊听不得这些,
但坏消息仍然阻止不了,裴寂,就是那个一路败撤,除了会给皇帝不停报告败讯,就只剩下能跑的右仆射,
他又败了,
这次不是败于宋金刚也不是败于尉迟恭,更不是寻相张万岁,他败给了吕崇茂。
就是那个夏县土豪地主,刚刚聚众叛乱的那个吕崇茂。
裴寂退到虞州,见吕崇茂都敢反,于是就带着兵马杀过去了。
他可能觉得我打不过刘武周宋金刚,打不过寻相尉迟恭,还打不过一个乡下地主?
结果他真打不过。
被吕崇茂带着的几千人,揍的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差点成了俘虏,最后只得逃进中条山里去了。
李渊听到这消息,真是差点气晕过去。
到现在,李渊不得不承认,用裴寂挂帅,那就是当初昏了头做出的决定。
“陛下,”
“臣以为河东不能就此弃守,更不能有什么迁都之议,敢议迁都者,都该杀无赦,”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站了出来,
礼部尚书、太子詹事李纲言辞激烈。
“贼势如此,奈何?”李渊无奈问。
“换帅,臣请陛下换帅,右仆射本就不擅军事,如今局势,必须得换一个善战大将。”
李渊叹气,“裴寂、元吉确实都不擅军事,可李仲文、刘弘基、姜宝谊,还有刘世让、于筠、王行敏一众大将军、将军先后败北,”
“陛下,现在需要的是一位能够统筹全局的大将。”
“卿觉得谁能够力挽狂澜?”
“非秦王莫属!”老头声音洪亮。
李建成目光望向李纲,微眯起眼睛,目光中有杀气。
自己的太子詹事,这时候却站到秦王那边去了。
“陛下,儿臣愿意统兵前往讨伐武周,只要给儿臣五万兵马足以。”建成出声。
李纲却毫不客气的当场反驳:“恕老臣无礼,太子不合适。”他还算给了建成几分面子,说的是不合适,而不是不行。
李建成涨红面皮,差点翻脸。
李渊及时出声,“太子得留京辅佐朝政,确实不合适。”
这个时候了,李渊不可能再犯糊涂,让元吉坐镇太原,让裴寂挂帅,是他犯的最大的错了,太子四月去原州,结果搞出来个驰猎无度,致过半士卒逃亡。
虽然事后太子解释说他是征召地方兵将,以及地方豪强子弟,以狩猎为名进行打仗演练,但李渊不听解释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建成弄的一半士卒逃亡,甚至差点惹出兵变叛乱来。
这就说明太子还是有欠缺。
对于秦王出战,李渊还是有些顾虑,现在不是顾虑秦王打赢后威望增加这些,而是担心要是李世民再打不赢,怎么办?
现在关中只剩下新建十二军的三万左右新兵,以及长安剩下的万余禁卫。
整个关中就剩下五万人。
再打输,那长安可就真守不住了。
犹豫间,
内侍禀报,
秦王自长春宫送来请战表。
李世民的请战表言辞激烈,坚决不肯同意弃守河东。
“臣愿假精兵三万,克复汾晋!”
李世民只要三万兵马。
看到这短短一句话,李渊心里也陡然振作许多。
前有李逸北上河东后,稳扎稳打,从未败绩,保住了浩州,还控制了雀鼠谷,现在甚至手里兵马越打越多,有五万人马。
而如今二郎世民又毫不畏战。
“朕要前往长春宫!”
皇帝说出惊人之语,让人不免怀疑皇帝这是要御驾亲征?
“朕将尽发关中之兵,亲自送往长春宫,为二郎送行。”
在决定再战河东后,
李渊也迅速调整策略,收回之前弃守的诏令。同时立即召裴寂回京,并诏令永安王李孝基、工部尚书独孤怀恩、陕州总管于筠、陕东道行军总管刘世让、内史侍郎唐俭等,收拢败兵重组成一支行营,先率兵攻打夏县,除掉这支叛军,
然后再去拿下蒲坂,
把这两个内附刘武周的钉子拔除。
这个行营的人马,基本上就裴寂兵败后撤回来的残兵了,加上独孤怀恩之前围蒲坂的兵。
李渊同时又下旨让王行敏任潞州道行军总管,前往潞州增援。王行敏毕竟是潞州义军出身,对那边较熟,现潞州刺史郭子武是文臣,刘武周若入侵,他肯定守不住。
李渊接着又下了一道诏令,加封李逸二百户真封,通前共三百户,户皆选三丁者。这是让李逸成了真封功臣第二档,皇帝给李逸旨意,希望他想办法牵制刘武周军,袭扰他们的后勤粮道,给李世民在河东反击,提供一些帮助。
皇帝给李逸还下了一道口谕,圣谕直接称呼李逸为侄儿。圣谕里李渊跟侄儿李逸说,若是蒲绛局势危急,会派人来召他南下,那时李逸就要不管一切,率领他手上的军队,放弃浩州,南下救援蒲绛,
甚至是入京勤王护驾。
反正李渊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旦李世民也扛不住崩掉了,他就只能西狩仁寿宫,实在不行退到陇右、河西,或是退到汉中、益州去。只要人还在,总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除此外,
皇帝还派出了太常卿郑元璹再次出使突厥,前去跟突厥议和。李渊已经说了,只要突厥肯不再支持刘武周,甚至是调头帮大唐打刘武周,那么李渊就直接把河套的丰、胜二州割让给突厥。
除了要太原、灵州不能给,其它条件都好说。
紧急调兵的诏令已经颁下,
皇帝从关中再抽调三万兵马,要亲自带到同州长春宫,交给李世民率领渡过黄河,挽救河东战局。
王世充顾不上了,窦建德更顾不上了,要不是巴蜀山南太远,李渊甚至想从那边抽调兵力过来。
深秋寒夜,
李渊独坐太极宫中弹着琵琶,他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把所有筹码都压上桌了。
一曲毕,
李渊依然是忧心忡忡。
皇帝放下琵琶,提笔,
“加检校凉州总管杨恭仁为纳言。”
“赐幽州总管罗艺国姓,封燕郡王。”
“赐淮南安抚大使杜伏威国姓,加东南道行台右仆射,封楚王。”
(本章完)
第321章 监军
第321章 监军
“荣国公,又见面了。”
“又辛苦卢公了。”
十月中旬,
卢赤松再次从长安飞驰浩州,风尘仆仆的他顾不得休息,赶紧掏出诏书。
宣读完诏令,“荣国公,陛下还有几句话给你,请摒退左右。”
卢赤松一脸严肃。
等听到皇帝密谕若刘武周军渡黄河攻入关中,李逸立即弃守浩州,率兵马立即南下关中勤王的密旨,他也不由的感受到了皇帝的巨大压力。
都已经做好打长安保卫战的最坏准备了。
“局势不至于如此,既然秦王已经挂帅,那我相信宋金刚败亡之日也不远了,我一定会如同钉子一样钉在浩州,卡住雀鼠谷三关,让刘武周的粮草无法通畅南下,
只要蒲绛能够坚持住,宋金刚拉长的这一千余里战线,就是勒死他的绳索。
当然,若有万一,我也会立即率军南下。”
卢赤松很佩服这个年轻人,河东这么多人败了,甚至被俘被斩,他却一枝独秀。
“姜宝谊被杀了,陛下追赠他左卫大将军、幽州总管,谥号刚,令其子姜恪袭永安郡公爵。”
“刘弘基倒是侥幸逃脱,已经前往长春宫听令。”
卢赤松感叹着道:“若是姜宝谊先前逃脱后,就留在浩州,也不至于此,甚至他那五千兵还能给浩州多留几分实力。”
“谁能想到,晋州也会败的这么惨。”李逸只能如此。
“荣国公,我这次来,就不回去了,便在你麾下效力。”卢赤松跑了几趟河东,也加勋至柱国,升太子率更令了。
李逸听出点话外之音,说是效力,怕不是留下来做监军的吧。必要的时候,怕李逸不肯带兵南下,还是说怕他龟守浩州不敢出击,以牵制刘武周?
或许都有之,但也能理解。
现在南边打成这鸟样,浩州这几万兵马,无疑对皇帝对大唐来说,都是不能忽视的,没直接派个人过来夺了帅位,可能还是看在他表现出众的份上了。
“那便请卢率更令为我并州将士观军容监军纪。”
“等到黄河冰封,秦王就当乘坚冰渡河了,荣国公有什么计划吗?”
“还真有,先前来围浩州的黄子英,自被我击破后,退守文水城,约有万余人,最近一直在招刘季真刘六儿等与他汇合,但那两稽胡却一直骑墙观望呢,
我已得到情报,刘武周催促的急,令黄子英尽快攻取雀鼠谷三关。
黄子英已经在准备南下,我准备沿途阻击黄子英这支人马,最好是能在他抵达冷泉关前,就将他歼灭。”
卢赤松一听大为精神,“黄子英是荣国公手下败将,但他兵马万人,有多少把握?太原的刘武周,还有介休等城的贼军,肯定也会增援吧?”
“这战得用闪电战,要趁太原刘武周和介休等守军来不及反应时,就歼灭黄子英部。”
卢赤松觉得这很难,但李逸说出来的,他又觉得很大可能。
“如果真能吃掉黄子英这万人,那雀鼠谷三关更稳了。”
“对了,这次我把我儿承庆也带来了,就让他跟着荣国公身边侍从学习。”
他叫来一个年轻人,
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卢大郎卢承庆,今年二十四岁。
文能写诗武能骑射,
卢家号称五姓七宗领袖,经学传家,卢承庆的爷爷卢思道人称八米卢郎有名的北朝诗人,后来做官至武阳太守、散骑侍郎。
“大郎原在洛阳国子监读书,后来随我从龙入关,选为亲卫。这次河东危急,我特让他来前线为国家效力。荣国公,让他做个马前卒便是。”
李逸哈哈一笑,
范阳卢氏北祖房嫡子,来前线不说镀金,也不可能是来鞍前马后侍候人的。
“卢公子一表人才,某便赤牒补他为浩州参军事,”
虽然这参军事不带曹名,品级仅是从九品下,但却也是正式职官,是许多人入仕起点。亲卫虽名为七品,实则只能算是预备官。
卢赤松客气几句,便笑着让儿子向李逸道谢,“以后好好跟着荣国公学习。”
参军事没什么具体职事,也就是传传命令什么的。
“卢参军,你对如今的局势有何看法?”
“属下觉得今日河东之败,也就比去年薛举父子入侵,浅水塬八总管兵败时坏一点罢了,
刘武周虽夺取太原,并介休吕晋数州,又反了石州,但北有荣国公还率五万大军守着浩州还控制着雀鼠谷,
更不用说西面吕梁隰慈二州也还在朝廷手上,东边上党的沁潞泽也还没受攻击,
如今刘武周也只是趁胜在平原区逞威,但龙门渡蒲津渡风凌渡也没夺取。”
李逸笑着又问:“那你觉得接下来战事会怎么发展?”
“只要能稳住蒲绛,那么武周军就将陷入三面包夹之中,甚至漫长的补给线,最终会拖垮他。”
李逸有些惊讶于这个年轻人居然能看的这么明白。
“卢参军所言,与我想法一样。刘武周原本在代北不过几州之地,他野心太大,想一口鲸吞整个河东,这会撑死他的。
接下来关键就是浩州和蒲州两地的攻防战,
不过我觉得秦王可能会更大胆一点,踏坚冰渡过黄河,从龙门渡登陆,甚至会越过泰州,然后在绛州一带驻扎防御反击。”
李逸敢这样说,自然是历史上李世民就是这样做的,他从龙门过河,在绛州的柏壁屯兵,把龙门渡、蒲津渡、风陵渡这三大渡口都守在身后。
卢赤松父子随李逸巡视军营,
士兵们分番守城、训练、休息,甚至还能帮忙种植庄稼、砍柴烧炭,骑兵们也在四处游奕巡查,甚至是打猎和抄掠。
“抄掠?”
“嗯,抄掠那些投贼的稽胡部落,小股的贼军、运输队伍等。”
这就是李逸现在占据了二城三关四堡的好处了,沿汾河西岸一线百余里,都有他的城堡,因此现在这西岸,小股的武周军根本不敢来,
乡村仍还是隶属于大唐管治,百姓夏收秋收后照样向大唐纳粮缴税。
东岸的平遥介休灵石几城虽在贼军手里,可他们的兵还没李逸的多,时不时的要被李逸的骑兵劫掠。
这武周军还没什么办法,
你出来追击,兵少了还打不过,兵多了,唐骑直接就跑了,甚至是直接往就近的唐军城堡一钻,只能干瞪眼。
最气的人还在于,唐军不仅基本控制了汾河西岸的浩州,东岸介州这边,平遥和介休城之间,李逸有个张难堡卡着,介休和灵石之间,又有个张壁堡卡着,
这两堡垒都是易守难攻,十分坚险,攻又攻不下,绕又绕不了。
每次运粮,只能是派很多兵马押运,既增加了运粮成本,还牵制了不少兵力。
“刘武周就坐视不管?”卢赤松都惊讶了。
“也不是不管,他这不是前后两次围浩州,但都失败了嘛,刘武周现在想先拿下雀鼠谷三关呢,但他很快会发现,浩州不破,这三关也别想拿,
因此大概下个月,他会再来攻浩州的。”
“荣国公孤军深处敌后,还能这么镇定自若,真是了得。”
“我们可不孤军守孤城,五万大军,二城三关四堡,跟隰州还通着,我们这是要中心开。”
蒲坂那才是孤军孤城,都能守了快三年。
任瓌以前不过是唐国公府的教书先生,可在谷州也守快两年了,击退了王世充多少次进攻啊。
段德操手底下也就几千兵守延州,结果也是跟梁师都斗了两三年了,还有来有回,甚至经常占点上风。
守城,其实只要能稳,天然还是有优势的。
李逸守在浩州不急,那急的就是刘武周。
文水城中,
黄子英看着皇帝再次派人送来的催促旨意,知道不能再等了。
“传令,明日四更造饭平明出发,”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行军路线,从文水出发,先向东至祁县,然后南下平遥,经介休至灵石,然后向冷泉关发起进攻。
他根本不敢沿汾水而下,
他就这万把人,害怕浩州的李逸拦截,他心里已经承认他打不过李逸了。
“不留兵马守城吗?”
“守个鸟,就让李无逸抢了去又如何,他敢派兵来驻守,到时陛下派兵再围了他,李逸敢来援吗,正好围城打援。”
“不过你说的对,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李逸,”黄子英冷声下令,纵兵抢掠文水城,“离天黑还有半天,就让这些崽子们快活半天,天黑后回营,违令者斩。”
抢掠到的东西,老规矩三马分肥,一分是给天子的,一分是给军中的,剩下一分是个人的。
“这样不好吧?”
“弟兄们拼死拼活,让他们开拔前放纵发泄一下怎么了?”
接连的败仗,士气全无,还怎么打仗,黄子英也只能用这个最简单却又好用的办法了。
“记得把城中粮食全都征走,壮丁也拉走运输辎重粮草。”
“再给刘季真和刘六儿传我军令,限他们立即率部前往灵石汇合,若是失期不至,视为叛乱,后果自负!”
(本章完)
第322章 一剑光寒文水城
第322章 一剑光寒文水城
浩州,
总管府内,
李逸看着面前的河东沙盘,
“文水那边刚传回的急报,黄子英正纵兵抢掠城中百姓,搜刮百姓的存粮,强拉壮丁,甚至奸淫妇女乱杀无辜,文水已成炼狱。”
厅中众人听到此消息都很愤怒,尤其是先前从文水撤来的武家人。
“请总管出兵救援,解百姓于水火。”武弘嗣恳请,这位是武士彟族侄。
李逸沉吟。
淮阳王李道玄起身,“荣国公,末将以为,眼下倒是个机会。黄子英移兵前纵兵劫掠文水城,这士兵抢起来,可不好约束。
我们可立即发兵急驰文水,趁夜混入城中,一举歼敌。”
“未必就有机会。”李仲文比较谨慎。
“若无机会入城也没关系,我们就埋伏在文水城外附近,等他明日出兵,半路伏击。”
李逸望向武弘嗣:“武参军可愿意为向导?”
“属下愿意。”
李逸满意的点头,文水是武家的大本营,自然不愿意看到被如此屠戮抢掠。
“真乡公,”
“给你三千轻骑,你和淮阳王前往,小心一些。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别强求。”
李仲文、李道玄、武弘嗣领命而去。
“我曾去过文水城,城周九里,高四丈余。西面临着文谷河,河西不远就是大山,这座城不好攻。”卢承庆低声道:“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
“机会稍纵即逝,出现了就赶紧抓住。放心吧,我不打无准备的仗,文水城先前我们还曾趁裴相兵临介休时,拿下过。
不过后来主动放弃了,你以为我们拿下文水城,只是迁回来一些武氏等本地豪强大户?”
卢承庆眼前一亮:“总管还留有后手?”
“哈哈哈,自然。”
李逸能这么快知晓文水城动向,当然是在城里预留了间谍眼线,甚至城里还有预留通往城外的秘道。
如今的文水城,是古魏时所建,初名绶阳,隋朝时改名文水。
文谷水从西面水里流出,在城西流过,最终汇入汾河。
天渐黑下来,
黄子英的兵马还在城中到处抢掠,四处奸淫。
眼看着到了要归营的时间,抢的正兴起的乱兵也没有几人理会。
亲兵禀报黄子英。
县衙里,正搂着两个美妇人喝酒的黄子英听了后,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这些小兔崽子们,算了,就让他们再发泄泄,午夜一过,便要封刀,
明日还得拔营出兵呢,别误了正事。”
“来,陪我继续喝酒,美人,”
李仲文李道玄他们率领三千骑,急行军六十余里,在距离文水城数里的文水河畔芦苇地里休整。
黑夜里,
能看到远处那高大的文水城墙内,透出冲天火光,还不时有喊叫声传来。
武弘嗣捏拳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贼军。
人马休整一番,吃过干粮放过水,
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摸向城池。
城南,一片枣树林里,
一行人摸到了林中小屋,搬开柴草伪装,拉开盖板,露出了里面的秘道。
这是通往城中的其中一条地道,而这样的地道,上次唐军占领文水时,李逸让秘密挖掘了三条。
一百名精锐跳荡兵带着刀盾、弓弩进入地道。
这条地道穿过了城墙,直通城内武氏一处旧宅后院。
几名武周军正闯进宅中到处翻箱倒柜的搜刮财物,忽听后院异响,还以为是躲藏起来的宅子主人,
提着刀闻声过来,
刚一露面,咻咻咻几支弩箭射来,为首那名武周军就已经被射杀倒地,后面人怒喝,
可又是数支弩箭袭来,
紧接着数名跳荡兵冲上前,很快几人就全被解决。
地下秘道里源源不断的钻出精锐跳荡,这一百人在院里迅速整理了一番,然后就杀了出去,直奔附近的南城门。
几乎同一时间,东南附近,另两条地道出来的奇袭跳荡小队,也纷纷杀向南门。
文水城中有井字大街,把整座城分成了八个坊。
坊有坊墙也有坊门,但因为今晚黄子英纵兵抢掠,除了外城四门紧闭,城中诸坊门早被打开,乱兵们自由出入,到处抢掠奸淫,
不少地方还起了火,
许多居民百姓奔逃呼喊着,
上次唐军撤离,跟着退到浩州的多是些豪强大户,许多百姓没走,或是出去躲了阵又回来了。
如今遭受劫难。
李道玄手持一把千牛刀,一路冲杀过去,看到那些乱兵,就是一刀劈斩。
他的身旁,都是他的家兵部曲,勇悍无比。
他这支队伍也最先杀到了南城门处,城头的守军一边在喝着酒,一边羡慕下面的弟兄们能痛快抢掠,就盼着能够早点换班,也让自己去爽一爽。
等到有人察觉到那支奔来的人马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整整三支队伍杀到了南城门,三百精锐跳荡,他们配着弩背着弓,还带着牛皮圆盾和横刀,在夜色中锋利如千牛刀,锐利无比,无人可挡。
李道玄挥起千牛刀,高高跃起,将那员披着两裆铁甲的敌军守门校尉脑袋砍下。
“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三百精锐,占据南城门,武周军根本不是对手。
李道玄都杀疯了,锋利的千牛刀一刀一个,他左右的家兵提着盾牌为他挡箭,端着弓弩射杀靠近的敌人。
“大唐李四郎在此,挡我者死!”
千斤闸被绞盘拉起,吊桥也放下了,
城门栓被取下,包铁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早就埋伏在城外的李仲文,立即下令除留一千骑在外,其余的都冲进城。
唐骑吐掉口中的木棒,
催马全速冲入南门。
年轻的淮阳王李道玄提着千牛刀站在南城门上,大声呼喝,“入城,”
“入城!”
无数的唐骑也大声喊着入城回应。
铁蹄如雷。
他们顺着街道一路冲杀。
很快李道玄的部下也入了城,他们的马也被牵来了。李道玄跳上马,“随我来,擒贼擒王,去县衙!”
骑兵如潮,
很快就顺着井字大街,先沿途扫荡了这四条大街上的敌人,接着就是冲进街巷继续扫荡,
早抢疯了的乱兵,大多数都没披甲,更没组织,只是提着横刀四处搜刮战利品,奸淫妇人,
这暗夜里,被打的懵头懵脑,
唐骑还在不断的呼喊着,
“荣国公已入城,速速投降。”
“李大总管已率五万大军包围文水城了!”
“黄子英已被生擒!”
“黄子英已降!”
···
黄子英在县衙后院搂着美妇人睡觉,
手下亲兵慌乱叫醒他,他还醉熏熏的没明白怎么回事。
“总管,唐军,唐军入城了。”
黄子英挥手:“你也喝醉了?唐军还在七十里外呢。”
“总管,唐军真的入城了,他们的骑兵在城中到处乱杀。”
黄子英愣了下,然后跳了起来,结果没站稳,摔倒了。
“唐军怎么进城的?”
亲兵也不知道唐军怎么进城的,只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唐骑在砍杀。
而他们明明有一万人马,结果现在四分五散,根本没法组织防御。
“总管,赶紧撤吧,唐军已经占据了南门和东门了。”
顾不得披甲,
黄子英带着几分醉意,在亲兵搀扶下往外跑。
被扶上马,就带着亲兵往北门跑。
西门外是汾河,东、南两门有唐军,只能往北向太原跑。
大街上,唐骑成群结队,黄子英的亲兵拼死护卫着他往外冲,到了北门,发现到处都是往外逃的士兵,人挤人,互相踩踏。
都想马上逃出文水城,
偏偏好多人这个时候了还舍不得抢来的战利品,有人还背着细软扛着丝绸,甚至是用绳索牵着抢来的男男女女。
黄子英气的挥刀乱砍,他们硬生生的砍出了一条血路,终于冲出了北门。
出了北门,不再拥堵,
旷野一片黑暗,却也无比宽敞,
黄子英这时出了许多汗,酒也终于醒了,回头望着文水城,只能长叹一声,扭头催马向太原方向逃。
逃出才没多久,
忽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
箭如雨下,
他身边多人落马,黄子英也中了一箭。
黑暗里一支骑兵杀出,
黄子英叫苦不迭,也顾不得身上中的箭伤,调转马头就跑。
没跑出多远,身后马蹄声如雷,被追上了。
很快,他被四面围住,还赤着上身的黄子英提着刀大吼着乱挥,
咻咻咻的一阵箭声,
黄子英被射成了刺猬。
“别射马,那马是匹好马。”
黄子英坠落马下,
一名唐军来到他面前,“衣服都没穿,叫的倒是挺响,还以为捉了条大鱼。”说完,提跳下马,拔刀把黄子英首级割下。
“这马和刀倒是不错。”
文水城,
已经混乱到了极致,
城里的黄子英部仓惶逃窜,毫无斗志。
李道玄在县衙没捉到黄子英很是失望,率部又拿下了西城门,
却故意放开了北城门,
骑兵在城里不停的扫荡,分割、驱赶着败兵。
李仲文带着一千骑,在北门外纵横奔驰,不断的截杀这些逃出城的兵。
一个在城里扫荡驱赶,一个在城外拦截袭杀,
几乎持续了一夜。
天明,
到处都是跪地请降被绑成一串的俘虏,
唐军割下的首级,在文水城外,堆了足足三千余级,垒成了一座京观。
(本章完)
第323章 臣等自浩州城楼遥拜
第323章 臣等自浩州城楼遥拜
“难以置信。”
卢承庆一直守在浩州北门,接到文水传回的捷报,惊的嘴都合不上,良久才说了句难以置信,然后就举着捷报沿登城马道疾跑上城,
“捷报,大捷!”
快要登上城墙时,太过激动一不留神踩空,还摔了一跤,赶紧爬起来,也顾不得袍子上的灰尘。
“荣国公,捷报,文水大捷。三千轻骑夜破九里坚城,斩贼首黄子英,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七千,
全歼,全歼文水一万贼人。”
李逸帮他拍了拍袍子上的土,“一个时辰前,隐泉山上烽燧上就传了烽火讯号来,我已知晓赢了。”
“荣国公竟然如此淡定?”卢承庆佩服。
李逸笑笑,接过捷报:“我也只知拿下了文水城,但具体如何,烽火可传递不了那么复杂信息,快让我看看他们是怎么赢的。”
捷报是李仲文在文水县衙里给他写的,具体经过也跟李逸预料的差不多,利用原先挖的秘道派三百跳荡潜入城中,趁乱城中纵兵抢掠之机突袭夺取南门,然后两千骑杀入城中,
围三阙一,李仲文率一千骑在外截杀。
“三千骑,一夜间夺九里城池一座,歼敌一万,啧啧啧。”卢承庆不住的惊叹。
卢赤松和刘瞻也很快赶来,
两人听闻这战果,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本以为只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能在城外伏击,杀伤一些就不错了。
居然破城、全歼。
卢赤松一巴掌重重拍在儿子肩膀上,把卢承庆吓一跳。
“阿耶何故打我?”
“痛吗?”
“痛,阿耶你可是练过的,能开劲弓,这掌力道很大。”
“那我就不是在做梦了。”卢赤松捋须哈哈大笑。
卢承庆被他爹弄的哭笑不得。
刘瞻激动的面色通红,上次浩州军拿下文水,那是趁裴寂八万大军兵临介休,文水城贼军被调走了,没剩下几百人,在武家内应下拿下文水城,
谁能想到,这次城中有悍将黄子英万人驻守,居然还能再次破城,还把守军一锅端了。
“九里之城啊,居然一夜就拿下了。”
李逸看着东方红日,
“把早餐送到城头来吃,再煮壶茶,咱庆祝庆祝。”
卢赤松激动的要给长安天子写捷报,早餐也顾不得吃,红日更顾不得欣赏。
这位卢赤松虽然以前只做过四任县令,但他们卢家经学传家,他爹更是有名的大诗人,他的文采也是非常好的。
“臣等自浩州城楼遥拜,此役破贼万众,枭首黄逆.“
一封几千字的奏捷露布,被他一顿早饭的功夫挥笔一气呵成。
写完后呈给李逸,“请荣国公审阅,润色。”
“卢公这文采好字也好,无需更改润色,就这样捷报长安吧。“李逸在上面盖上了自己印章。
卢赤松兴奋的把这封露布递给儿子,“你现在就赶紧送去长安,限你三日内送抵,务必日夜兼程,不得误期。”
卢承庆本来正喝着小米粥欣赏日出呢,结果他爹让他放下碗就走。
“耶,我还没吃饱呢。”
“陛下期盼着好消息呢,这捷报送到,陛下不知道得多高兴,长春宫的将士们又得多鼓舞振奋,快去。”
卢家爷俩来时也带了部曲随从,人马皆有,当下李逸又拨给他们二十匹快马。
在城头,
看着卢公子率十骑飞驰出城,
刘瞻拿着个热乎的胡饼笑道:“总管先前苦心筹划的阻击黄子英计划,白做了。”
“哈哈哈,这黄子英倒知道给咱省事,怕我们沿途阻击太麻烦,直接文水城里送人头了。”李逸也笑,“赶紧派人通知张难张壁永安三堡和冷泉关,
让他们别等了,黄子英去不了了。”
“荣公,这黄子英授首,咱接下来该怎么办?文水是守是撤?”
李逸眺望北方隐泉山,
“我记得刘六儿现在好像就是在文水西面山里的文谷水河谷和西冶川河谷里牧马吧?”
“是的,这家伙在裴相索度原兵败时,立马就又倒戈归附了刘武周,然后跟着黄子英来围浩州,结果那晚上火烧连营,他立马率部就跑了,一路跑到了文水西面的山里,
黄子英几次下令召他到文水汇合,都不肯去。”
“这家伙还有多少人?”
“约五千。”
李逸一边吃着胡麻煎饼,一边喝着羊肉汤,“这家伙鼠首两端,叛服无常,留着就是个祸害,
我看干脆趁着这次迅速灭了黄子英,太原那边一时反应不过来,也趁着这个刘六儿还在山里不知情,咱们趁热打铁,出兵进山,把这家伙灭了。”
刘瞻犹豫道:“会不会冒险了一些,虽刚赢了一仗,可文水到太原也就不到二百里,刘武周随时能杀到。”
“刘武周接到消息后,就算立即出兵,可也至少要三五天才能到,我们可以打个时间差。”
刘瞻感觉李逸之前极为谨慎,现在随着胜仗越打越多,胆子也渐大起来了,他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卢赤松却是支持的。
这边打的越好,越能牵制刘武周,南边也会好点。
“既然要打刘六儿,那文水城我看就守一下。从孝义、永安还有浩州,各抽一千战兵,然后调两千辅兵,五千人驻守。
李仲文和李道玄率麾下三千骑,进文谷水河谷袭击围剿刘六儿。”
李逸跟刘六儿也算是老相识了,这家伙意志不坚,实力也不强,虽有几千人马,但无论是士兵装备还是将领的指挥能力都还是一般山胡蛮子水平,
他们现在暂在文水城上游的山谷里呆着,也无城堡,打他们还是风险较小的,但干掉他们,能够让浩州安全一些。
这家伙每次跟着定杨军屁股后面,还是挺烦的。
“仅三千骑吗?”
“不是还派了五千人去文水吗,他们可以随时接应,若真没机会就撤。”
刘黑子领取军令,带着十余骑迅速奔往文水。
浩州城头,
卢赤松请教李逸用兵之道,
“其实我也不懂用兵,但当机会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既然决定出击,那就一定得迅速,绝不能拖拉,我称之为闪电战。
迅如闪电,快速结束战斗,才能免的夜长梦多。”
“荣国公说的太对了,裴相在索度原,就是太拖拉了。”
文水城,
李仲文和李道玄他们还在打扫战场,
唐执法队在城中巡查,敢有抢掠奸淫者,就地处死。
昨夜一战,杀敌后缴获的战利品其实很多,黄子英部抢了一天一夜,城里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刮出来了,
结果最后大多落到了唐军手里。
对于这些战利品,
李仲文说沿袭军中传统,三马分肥,缴获的一份上缴国家,一份留给军营,剩下的就属于缴获者。
对此李道玄倒也不反对。
只不过他提出了一点,黄子英部掳掠的文水男女,应当全都释放,不能真当成奴隶充战利品。
“也行。”李仲文想起浩州那位荣国公,估计他也是支持淮阳王的想法的。
战后安抚民众,
把所有的缴获登记,该是交公的交公,该归士兵的归士兵,但毕竟是战时,不能一直带着这些战利品。
所以要马上安排人把那些战利品登记归类,然后打包,征文水城中的壮丁运回浩州城。
在浩州城,可能把一些分到的战利品变卖,或者是直接通过商人,运回关中,寄回他们老家。
一般情况下,各种什么乱七八糟的缴获,除了金银首饰等细软,可能随身留着,其余的马骡奴隶丝绸绢布等等,都会拉到后方集中卖掉,折成钱绢,或直接寄回士兵家,或是存在军营仓库,战后一起运回。
这次文水之战虽说辛苦,
可战后全军都亢奋无比,一来立功大,夺九里城,俘斩万人,这是三千骑一夜立下的战功,
上阵上获。
表现好的直接就能得到好几转勋。
更别说战后缴获那么多,黄子英手下万人,替他们抢了一天一夜。
哪怕三分之一归自己,也是一大笔钱财,直接就发了。
当刘黑子午后赶到文水城,
这里士气高昂,许多士兵一边在打扫战场,一边拿着军官们给他们开的暂存战利品的条子,而兴奋的喊着关中号子,雄浑有力,还有的更是直接唱起了酸曲儿,哥哥妹妹的。
“进剿刘六儿?”
“是的,总管说刘六儿反复无常,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他现在手里头还有五千人左右,就在文谷城西北数十里的山谷里,趁他一时还不知文水的事,直接把他灭了。”
李仲文望向自己的副手李道玄。
“打,五千山胡,敢反复横跳,真欺我大唐无人邪?”年轻郡王挥拳。
“好。”李仲文接令。
当天夜里,
李仲文李道玄再次率领麾下三千轻骑,趁夜行军至文谷水上游四十余里外的山中河谷,
文谷水和西冶川二水交汇之处,有一片较大的河谷平原,刘六儿自从浩州退走后,就一直呆在这里。
靠着劫掠附近维持,
面对着刘武周、黄子英一道道命令,他一直拖着。
半夜,刘六儿正搂着抢掠来的女人睡觉时,李道玄已经率轻骑悄然杀到。
河谷里简易的木栅拦不住唐骑,五千装备落后的山胡,更不是三千精骑的对手。
面对着突然神兵天降的唐骑,山胡毫无斗志,四散而逃。
天明,
李道玄提着刘六儿首级回到河谷胡营。
“这小子逃的还挺快,追了半夜才追上,差点就让他跑了。”
李仲文看着那个死不瞑目的山胡酋长,摇头嘲讽:“好好的楼烦郡公、岚州总管不当,非要反复横跳,没那个实力就别跳,现在好了,脑袋没了。”
他叫来刘黑子:“刘旅帅,还有劳烦你回浩州,向荣国公禀报,我部已成功歼灭刘六儿部,斩杀刘六儿及部下八百余首级,俘虏四千余。”
正在烤着火的刘黑子从地上捡起一面山胡旗帜,把刘六儿首级包了,“下官遵令。”
他提着刘六儿脑袋,叫上部下,十骑往百里外的浩州城赶。
在他的马鞍上,还有昨夜战斗中亲手砍下的三个山胡首级,他也全带上了。
“这些山胡真是不堪一击!”一名骑兵笑道。
刘黑子摇头,“错,那是荣国公运筹帷幄,指挥有方。”
“对,咱们大总管真是神了,那个汉朝的冠军侯霍去病也就如此吧?”
“咱们大总管也有冠军将军衔呢。”
(本章完)
第324章 刘德威危矣
第324章 刘德威危矣
接连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浩州将士们的士气。
李逸这个年轻总管,甚至隐隐都有人称为河东战神,他现在是威震河东,以及代北、河北部份地区,尤其是河东北部地区。
“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两天,两战,两捷,歼敌一万五,斩首三千八,俘虏一万一,大量的俘虏被押送来浩州。
有之前刘六儿、黄子英降而复叛的先例,这次李逸不可能再收降了。也不可能关在浩州,现在粮食宝贵。
“快速审问,把统百人以上者,都押送长安,至于其余的,”李逸犹豫。
放了,有可能转眼又回到刘武周军中,但留下或押往长安,都得耗费粮食耗费兵力,头痛。
“先审一遍,审清楚姓名籍贯等。”
“一天一碗稀粥先吊着。”
李仲文觉得干脆杀了算了。
刘武周入侵以来,唐军伤亡惨重,他在雀鼠谷被伏击,就有差不多四千将士没了。
裴寂索度原兵败,一路败到虞州去了,败退八百里,没了几万人。
“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下,我们有不少将士被刘武周所俘,或许我们可以请示圣人,跟刘武周换俘。”
秋风瑟瑟。
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浩州的夜里不仅有寒霜,而且可能随时会下雪。
北风呼啸,
被太岳、吕梁两条大山夹着,感觉风也格外大。
好在将士们倒也不缺冬衣,粮食也还充足。
浩州还没到很危急的阶段,他们这里,甚至比绛虞泰会蒲等南面诸州还要轻松些。
“刘武周吃了这么大亏,在我们这损兵折将,雀鼠谷粮道又没打通,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死了个黄子英,只怕会引来刘武周亲自进攻。”刘瞻提醒李逸。
“马上汾河都要结冰了,
浩州的冬天雪多天寒,这对于守城的我们来说,倒反而有些优势。”李逸对于刘武周将来围攻浩州,或是攻雀鼠谷,早有了充足心理准备,并不是很担忧。
守城最惧的是缺粮,
现在他们守上半年的粮是不缺的,隰州那边通道也还畅通,浩州并不是孤城。
“想啃下浩州,刘武周就怕没有好牙口,到时崩掉他一口牙。”李逸笑。
他的这份淡定,让刘瞻、任骘等官吏们也都受到感染,没那么担忧了。
两天后,
李仲文李道玄凯旋,三千立功轻骑也重返浩州驻扎。
他们押回来一万余名俘虏。
这些俘虏被绳索绑成一串一串的,寒风里冻的瑟瑟发抖,却还得替唐军背着各种战利品南下。
站在城门楼上,
看着这些战俘,挺可怜的。
任何战争,普通小兵总是最可怜的。
晚上,
李逸设宴庆功,
也给凯旋三千骑赏赐了羊肉、柿子酒和胡饼等,并给他们放假三天。
其它浩州守军,也获得了羊肉汤、蒸饼的赏赐。
总管府的庆功宴上,
西河任氏、郭氏,还有文水武氏、孝义曹氏等一些本地豪族向李逸提出了一个请求。
“你们要买下这一万一千个俘虏?”
“总管,这些人都是贼逆,其中还有四千山胡。如今浩州孤悬北方,粮食宝贵,岂能把宝贵的粮食浪费在这些贼逆身上?”武弘嗣对在文水城奸淫掳掠的黄子英部恨之入骨,
“我们愿为总管分忧,为总管把这些俘虏全都运到长安贩卖掉,然后再为总管采购粟麦、盐酱等物资运回浩州。”
李逸手里这一万多战俘,那可是很优质的奴隶了,毕竟都是青壮为主,大多还都懂汉话,不像那些獠蛮羌奴等,买来了汉话都听不懂,只能干些干力。
任郭武曹等本地豪强大族,还是很有头脑的,这么多奴隶运到长安,能获利不少,他们再贩运粮食回来,还能再赚一笔。
而且拿下这些奴隶,那唐军的那些战利品,肯定也会卖给他们,或是交由他们代卖,还能再赚一笔。
太平年月,长安一个丁奴,能卖到一两万钱,那时米一斗才二三十钱,一个丁奴能换五六十石米。可如今战乱,长安一个丁蕃奴,反而只能卖几千钱,但米一斗却要二三百钱。
这边疆战场上,战俘肯定又要便宜。
“你们打算出什么价,愿意运多少粮来换?”
几人便开始跟李逸报价。
李逸一直摇头,价格太低了。
“这样,我也不强求你们用米来换奴隶,生意一桩桩来,你们可以先用绢来买奴,
也不分什么老弱青壮山胡还是其它,
一万一千名战俘,直接二十二万匹生绢,你们怎么分是你们的事,这些奴隶你们只要不贩卖给刘武周刘季真就行,卖什么价也是你们的事。
但有一条,我希望你们能够贩运一批粮食来浩州售给我,价格你们随行就市。”
二十匹绢一个青壮战俘,这个价格算便宜了。
按之前用的开皇五铢,一匹绢值三百六十钱,值一斗米,这一个战俘,能折七千二百个开皇五铢钱,或是两石米。
而如果按现在朝廷新铸开元通宝,一匹绢值二百钱,仍值一斗米,那这一个战俘是四千钱,或还是两石米。
“这二十二万匹绢,我用来买你们贩来的粮。”
几人互相望了望,说要商量一下。
“随意,”
李逸对他们这个提议其实挺支持,不管是他留下还是押去长安,都挺麻烦,换俘这事操作也不易。
有人愿意接手,还挺好。
二十二万匹绢,也不是个小数字了,不管是赏赐将士们,还是到时用来跟突厥人买马,或是再向这些豪强们订购粮食,都不错。
“刘武周要是知道他的兵,一个才值两石粮,估计得气死,那些兵的铠甲武器就值好些个二十匹绢了,这一个兵一个月吃都要六七斗粮呢。”李仲文笑道。
“帐不能这么算的,”李逸也笑,养一个兵当然得很多钱,训练、装备也更钱,尤其是有经验的老兵更值钱,但现在李逸这里当俘虏,李逸又不能用他们,
那他们就没啥价值了,还不如他们身上扒下的装备值钱。
“刘武周就那点家底,这在咱们这都栽好几个跟头了,也算伤筋动骨了吧?”
“顶多算伤了些元气,毕竟黄子英也好刘六儿也好,咱们打来打去也都打的他们,来来回回就那点人,
也就黄子英手底下有几千披甲精锐,其余的不是山胡就是到太原后招的新兵拉的壮丁,要不也不会这么好打。”
刘武周精锐数万,主力大部由宋金刚寻相尉迟恭他们领着打到绛州去了,
剩下的则主要是在刘武周手里,还在太原。
“那也不算少了,咱还把离石刘季真打的都骑墙观望了,这不也能算削了他一根指头嘛。”
大家聊的挺轻松。
“荣国公,”
卢赤松过来,“手下弟兄审问战俘,刘六儿之子交待了一个情报,还没确认,但挺重要的。”
“哦?”
李逸跟着他来到一边。
“刘六儿之子交待,刘武周下旨给刘六儿时,使者曾透露,隰州刘师善已经接受刘武周的策封······”
李逸听完,神色严肃起来。
刘师善是隰州本地豪强,也是和刘季真一样的稽胡,只不过他家族从北魏开始就效力朝廷,世代边将。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被刘武周给暗中策反了,封他龙泉郡王、隰州大总管。
刘武周更是承诺刘师善只要灭了进入隰州的刘德威一万五千人,就晋封他宁王,跟彭王刘季真并列。
“刘德威危矣,”
李逸赶紧计算日子,十月初三的孝义之战后,没几天刘德威便开始率军前往隰州,这都已经有十来天了。
孝义城到石楼县,二百三十里路。
“这几天跟刘德威部还有没有联系?”
“都是三五天联系一次,”
“上一次是几天前?”
李逸赶紧找相关人过来询问,一问上次刘德威军跟他们联系,已经是五天前了。
李逸心头顿感不好。
可千万别出事了啊,隰州是他们浩州唯一与南边联络的通道了。
“也许刘六儿之子只是信口开河?”
“既然连刘师善被授封龙泉郡王隰州大总管都说出来了,还说只要他歼灭刘德威部就加封宁王,那这事十有八九不会错的。”李逸眉头紧皱。
“马上多派几支轻骑小队,立即赶往隰州寻找刘德威部,赶紧把刘师善可能谋逆叛乱的消息告诉他。”
“万一这是刘武周的离间计呢?”卢赤松提醒。
“这刘六儿是被我们进山突袭砍了脑袋的,他儿子是被我们俘虏的,他怎么能预知这一切吗,他是故意被我们擒获来行死间的?”
卢赤松摇头,“但也许刘师善根本没反,刘武周只是给刘六儿一个假消息,骗他听令出兵?”
“有可能,但事关刘德威和他手下一万五千人,更事关隰州安危,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得马上通知刘德威,先让他小心谨慎,
最好是能先把刘师善控制起来,到时再调查清楚,若刘师善真是清白的,我愿向他赔罪道歉。”
“还是荣国公想的周全,我这就去安排。”卢赤松想了想,“我还是也亲自走一趟。”
“若刘师善真敢勾结刘武周谋反,我定亲自斩下他脑袋。”
李逸点头,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五天没联络的刘德威部,已经被刘师善暗算了。
这战争还真是无所不用其穷,他这里庆功宴都还没结束,结果就遇到这样的危机。
李逸向李仲文、刘瞻几个大将通报了下情况,几人也是大惊。
“若是隰州刘师善跟石州刘季真一样反了,那咱们可就真被四面包围,成孤军奋战了。”
“这个刘师善也是步落稽胡,匈奴后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刘德威五天没联系了,不会这么碰巧吧?”
(本章完)
第325章 风雪长春宫
第325章 风雪长春宫
一夜北风紧,
一觉醒来,银装素裹,武德二年初冬的雪,在十月底不期而至。
同州,长春宫。
初雪覆连廊。
皇帝李渊带着四万关中府兵来到长春宫,家里都掏空了。
三面悬崖的长春宫,东临黄河,面对蒲津关。
李渊和李世民披着裘袍,慢慢登上宫堡顶上,登高远望,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天气好的时候,这里是可以遥望到太华、中条两座山脉的,还可俯视黄河渭河洛河三河。
“前年,我们父子从太原起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渡黄河,西入关中,便是先驻于此,
当时关中多少门阀望族官员士人前来迎接。”
李渊感叹着道。
人但凡开始忆当年说往昔,大抵是如今不如从前了。
面对刘武周的凶猛攻势,李渊也只能怀念起往昔的荣光。
“二郎啊,我知道这一年来,让你出镇长春宫,却一直没让你上阵,你心里有怨气,”
李世民沉默的站在父亲身边,有怨气吗,那肯定是有的。泾州之战后,皇帝匆匆将他召回朝,不顾还没有平定的陇右河西。说是让他准备东取洛阳,结果来了后完全被架空。
李渊抓了一把雪,捏成个雪球,用力甩了出去。
“都说打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候,还得是咱们自家人最靠的住。
这争天下,就是成王败寇。赢了,就是天命所归,坐拥天下。可是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跟那些什么山东五姓七宗,关陇六姓等不同,他们可以左右下注,甚至各处下注,不管最后谁坐江山,他们都可以继续称臣事奉,不失富贵,
可我们李家不一样,
我们要是败了,下场就跟薛举父子、李轨父子是一样的,到时会被胜利者称做逆贼。”
“局势糜烂,为父能倚仗的也只有你了,元吉少不更事,在太原十分顽劣,你大哥成熟稳重,可军事这块不如你,上次让他去原州,结果弄的手下士卒逃亡过半,哎。”
李渊拉起次子的手:“二郎啊,朕当初给你取名世民,也期望你能济世安民,
河东是我们李家龙兴之地,王业之基,确实不能再有失了。
关中现在就剩下五万人马,我带来了四万,你带三万过黄河去河东,剩下一万就驻守长春宫。
长安,就只剩下一万人了。
家底都掏空了,要是再输,我们父子可能就真的只能西狩巴蜀了。”
“二郎,父亲能倚靠你吗?”
这话让李世民眼眶都有些红了,二十一岁的李世民,砰砰砰的拍着胸脯表示,“儿臣已经拟好计划,踏坚冰从龙门过黄河,然后直接前往绛州峨嵋原北端的柏壁堡,”
他在雪地上划出了一副简易的河东地图。
峨嵋原这个位置很特别,北临汾河阶地,从太原晋州南下的刘武周军,无论是沿汾河谷地西进龙门渡口,还是继续南下经蒲津西渡,峨嵋原都是绕不开的,
而且,峨嵋原是一块天然高地,其北端周边更是陡峭的黄土沟壑,与沟底落差极大,是天然的战争堡垒。
当年王思政、韦孝宽先后两次败高欢的玉壁堡,就是在峨嵋塬的北端,距离现在李世民选中的柏壁堡,也就几十里地。
在峨嵋原柏壁屯兵,向北便可俯视宋金刚军动态,向南、向西又可依托黄河、中条山天险,拱卫关中。
在这里,进可攻、退可守。
能掌握战略主动权。
“为何选择柏壁不是玉壁?”李渊低头看着雪上的地图。
“柏壁位于汾河河谷下游咽喉,是宋金刚南下必经之地。其次,柏壁堡不仅易守难攻,而且与绛州城隔汾水相望,如今罗士信守绛州,已击退过宋金刚的一次进攻,
我屯柏壁,正好与他互为犄角,共同控扼汾水。”
李渊沉思。
“柏壁位置倒是极好,易守难攻,背后峨嵋原上地势平坦,也利于快速出击,”李渊看出来儿子这是想先守,然后寻找战机。
“但你也得当心你背后的蒲坂王行本和夏县的吕崇茂,他们都已经依附刘武周,虽然两军现在还没汇合,可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个王行本,又是一个尧君素,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陛下,儿臣,”
“叫阿耶便是,这里就咱父子俩。”
“是,父亲,儿子正想跟父亲说这事,先前裴相一败再败,手足无措,强令坚壁清野,结果又逼出个吕崇茂叛乱,他匆匆去讨伐,结果又被击败,
如今父亲虽召回裴寂,可他留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士气全无。
父亲让永安王、于筠、独孤怀恩、刘世让、唐俭率领这些兵马去讨伐王行本和吕崇茂,儿臣以为不妥。”
“说说看有何不妥!”
“独孤怀恩此前围攻蒲坂两年,损兵折将毫无进展。永安王孝基虽为宗室,却不懂军事,裴寂索度原之败,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局势危急,裴寂、独孤怀恩两支兵马合为一处,岂能再让孝基和独孤怀恩他们统领?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裴寂和独孤怀恩之前的表现,已经证明他们不适合统兵,尤其是当前。
臣请求父亲另择大将接替,重新整军,稳扎稳打,不求能迅速扑灭镇压蒲坂、夏县之贼,但也求能够稳住颓势,不让宋金刚再有机可乘。”
“你想推荐谁?”
“臣以为朝廷兵部尚书屈突通,或是陕东道大行台的兵部尚书殷开山,皆可挂帅,然后以刘弘基或长孙顺德为副,再让唐俭为长史,让刘世让、于筠等接受指挥,稍加整顿,当还能再战。”
李渊思索许久,
“如今当面心腹之患是宋金刚,蒲坂、夏县的王吕二贼,只是疥癣之疾,
屈突通、殷开山,以及刘弘基、长孙顺德都还是到你麾下,协助你先打败宋金刚再说,
至于蒲坂、夏县,还是交给永安王和唐俭、独孤怀恩他们吧。”
寒风阵阵,
李世民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霜色,
“陛下,”
殿中少监独孤晟匆匆登上堡楼,
“陛下,河北急报,窦建德军攻破赵州,俘河北抚慰使张道源、赵州总管张志昂。”
李渊沉默。
此前邢州刺史陈君宾也被俘虏。
除了幽州的罗艺,窦建德曾率十万人攻打,双方大战百余天,窦建德最后无功而返,其余河北诸州县,如今没有一个挡的住窦建德的。
洺州总管袁子干投降,相州刺史吕珉被斩杀,紧接着邢州刺史陈君宾被俘,
如今赵州总管张子昂,朝廷的河北抚慰使张道源也被俘了。
挨着太行的赵邢洺相四州,皆已陷落。
仅剩下最南面的卫州了。
“张道源是李逸的舅父吧?”许久,李渊道。
“是他从舅父。”李世民答。
李渊叹气,
“河北局势看来是无可挽救了,让淮安王神通和李世绩退回到黄河以南的滑州,或是撤往西边的怀州。”
李世民提醒父亲,“卫州西南的新乡,和怀州的修武等地,现在都在王世充手里,淮安王和李世绩没法退到怀州,那里也没法立足。”
现在洛阳北面的怀州,李唐也只占据了几座城堡而已,连朝廷任命的怀州总管黄君汉,都只能退守柏崖仓城。
“那就让他们先退到河南,”
面对着河东刘武周宋金刚疾风暴雨般的进攻,危及关中,而河北窦建德更是如虎入羊群,把归附大唐的那一个个州夺下,李渊现在也只能是战略收缩。
可惜汝州被王世充攻破,否则李渊都想让李神通和李世绩直接退到陕虢来。
现在也只能看着洛阳以东的河北河南的各部,自生自灭了,根本顾不上了。
宗室也靠不住啊,李神通、李孝基,一个坐镇陕东,一个安抚山东,加上老伙计裴寂出征河东,李渊心累。
雪飘飘洒洒,
李渊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李世民赶紧脱下自己的裘袍为父亲披上。
“走吧,风大。”李渊叹气。
李世民搀扶着父亲下城,
回到殿中,刚坐下,殿内少监独孤晟又来了。
“陛下,河北又有急报至。”
李渊一看到他那哭丧样,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又是什么坏消息?”
独孤晟是李渊表弟,有些不安的道:“黎阳总管李世绩急报,说窦建德引兵攻卫州,经过黎阳时,他遣骑将丘孝刚率三百骑侦之,
孝刚遇窦建德千骑,遂击之,建德败走,孝刚追击。
将要擒住窦建德时,其麾下刘黑闼率骑兵赶到救之,斩孝刚于马下。窦建德怒,愤而弃卫州而攻黎阳,
猛攻三日,黎阳城破,
淮安王神通、秘书丞魏丞,以及陛下妹妹同安长公主,及李世绩父亲李盖等皆被俘虏,仅李世绩和郭孝恪率百骑渡河逃脱,卫州也紧跟着失守。”
“还有,”
“还有什么,”李渊怒喝。
独孤晟吓了一跳,赶紧道:“还有滑州刺史王轨的家奴杀轨,携其首渡河降窦建德,滑州亦降,
周边兖州总管徐圆朗等,亦纷纷望风而降!”
“王世充亦亲率兵马至滑台,逼近黎阳,我大唐汴州刺史王要汉、毫州刺史丁叔,还有尉州刺史时德睿等皆向王世充投降。”
李渊扶额,
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父亲。”
李世民一把扶住父亲,“快传御医!”
尚药局的奉御赶来,给皇帝又是推拿又是扎针,好不容易才让李渊终于又睁开了眼。
“二郎,难道天要亡我?”
“陛下,一城一池之得失,无关紧要。”
殿内少监独孤晟又赶来,“陛下,”
李渊一看到他,气不打一出来,“报丧呢,滚!”
“陛下,是好消息,大捷,检校并州总管李逸报捷,三千轻骑破九里文水城,斩首三千,俘虏七千,斩杀贼将黄子英。又迅速出击讨伐稽胡叛将刘六儿,将其斩首,并斩首八百,俘虏四千余,
两战两捷,皆全歼敌人!”
李渊一听这消息,顿时感觉头也不疼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哈哈哈,李逸果然是朕的福将,是大唐的祥瑞,到处都是坏消息,唯有李逸还能一直有捷报。
两战斩首三千八,俘虏一万一千余,还斩杀了黄子英刘六儿两叛将,好,太好了。”李渊站起来,激动的在殿中踱步。
连李世民都为之一振。
(本章完)
第326章 风雪入隰州
第326章 风雪入隰州
如果说国乱思良将,
那么每逢国乱,异族也总会蠢蠢欲动。
刘师善身上流着匈奴血,虽如今他说着汉话,娶的汉女,甚至做着汉官,但哪怕他全身上下无一不跟汉人无异,可仍然还是会被人始终提起他是个稽胡。
“从离石到安定,八百里山川河谷,无数稽胡部落,为何就不能在这乱世,也再建一个国家,一个我们胡人自己的国家,一个流着匈奴血的国家?”
“那些中原朝廷从来就不信任我们,不管是鲜卑人的魏朝,还是汉人建立的隋唐,我们为他们镇守边关,为他们浴血奋战,也换不来真心对待!”
隰州刘府。
刘师善召集族中兄弟子侄们密商大事。
刘家人都嚷着要举兵。
还有人嚷着要重现当年五胡分华,他们稽胡要再建一个王朝。
当年西晋八王之乱,众多胡人异族趁机入侵,百余年间,建立的政权多达数十个,
其中最大的五个胡部,就是匈奴、鲜卑、羯、羌、氐。匈奴人刘渊以复汉为名,称帝,建国号汉,后来刘曜改国号赵,石勒起兵反叛自称赵王,史家把刘渊,以及稍前的屠各刘氏政权统称前赵,石姓赵则称为后赵。
刘渊和石勒,都是匈奴裔。
后来鲜卑人崛起,建国号魏,非要说他们也是中原正统,而曾经纵横中原的匈奴后裔只能退到秦晋山里。
从晋到魏,再到隋,其实这些退到山里被称为稽胡或山胡的匈奴后裔,也一直没甘心,时不时的总有人跳出来造反,甚至称王称帝。
刘师善家人都觉得眼下是好机会,
背靠突厥,依附刘武周,咱龙泉刘家也把旗帜举起来,先取隰州,接着拿下慈州,有机会再把离石、楼烦拿下,到时再渡河取延安、雕阴等地,联合各个步落稽部落,再建刘汉。
“刘德威到哪了?”
“到石楼山了,一直催我们给他运粮。”
隰川城距刘德威所驻营地,不到百里,沿着蒲河河谷交通还算方便,蒲河是条小河,非汛期水浅,能踏着石头就过河。
这到了冬季,河里结厚冰,更无阻碍。
制作冰撬,还能方便运输物资。
只有在汛期,山洪滚滚的时候才会难得的发威。
相距百里,一万五千人。
刘德威这支兵马,无疑就是刘师善想要自立为王最大的阻碍。
“我邀刘德威来隰川,他为何没来?”
“刘德威回复说李逸给他的命令,是率军驻隰守隰州北部,既防御北面离石刘季真,也保障浩隰通道,并从侧后支持浩州,他的一万五千兵马,分成三部驻扎,他自率一军驻石楼山下,蒲河上游。一军驻石楼县,一军驻温泉县,不会南下隰川。”
“他再三催促我们给他供应粮草,还让筹集一批粮草送去浩州。”
刘师善皱眉,“这个狗奴,他不来隰川,我怎么除掉他?”
“刘德威既然不来,那我们过去,就以运粮为名,带兵北上,趁其不备,将其斩杀,然后迫降其部。”一人道。
另一人则道:“他不是说缺粮吗,那咱们就故意拖延,到时粮尽,岂不是不攻自破?”
最毒莫过绝粮。
“那就先拖一拖,派人告诉刘德威,就说我已经在调集粮草,马上就给他送过去。”
刘师善打算先控制隰川城,尤其是刺史燕询。
当天,刘师善的信使驰往石楼山时,隰州刺史燕询和一众州中官吏,以及豪强,被请来刘师善府上。
他今日纳妾,宴请同僚好友。
刘师善是隰州最大的豪强,现在又是隰州道行军总管,手里握着兵马,谁能不给面子,纷纷前来送礼赴宴。
刘总管新纳的小妾,是第十三房,一个粟特胡姬,十分美貌。
刘府的酒宴很是丰盛,烤全羊烧鲤鱼,蒸饼、馎饦,足足十几个菜,冷热荤素,还有乐班吹吹打打。
酒至半酣,
新郎刘师善举杯叫停音乐。
“今日刘某纳妾,非常感谢各位能来捧场。”
“如今天下大乱,到处动荡不安,刘家身为隰州本地望族,有责任保一方平安。”
说着说着,刘师善终于挑明目的,
他要自立为王,保境安民。
“请大汉天子使臣,宣读汉天子诏令!”
所有宾客都被这一幕惊到,等那位汉天使宣完诏,好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降刘武周了?
“谁赞成,”
“谁反对?”
刘师善举着杯子笑问。
刺史燕询惊的手发抖,酒意全无。
“燕使君,你赞成还是反对?”
燕询被刘师善点名,不安的坐在那。
他虽跟刘师善一起抱怨过李逸让隰州提供军粮,但他可没想过要谋反。
哪怕如今刘武周看起来兵威正盛,他也没想过要谋反。
“燕公?”
一名刘氏子弟按刀走到他旁边,“大王问你话呢?”
燕询看着笑里藏刀的刘师善,再看着那个按刀站在他身边的刘氏子弟,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州长史赵宾起身怒斥,“刘师善,你身为朝廷大臣,不思报效国家,却要造反吗?”
刘师善倒了一杯酒,端到长史赵宾面前,“赵长史,干了这杯酒,”
赵宾怒斥。
刘师善摔杯。
顿时,
无数甲士涌入,
杀气腾腾。
一名刘氏子弟狞笑,“姓赵的,既然敬酒不喝要喝罚酒,那就成全你。”说完,他仓啷一声拔刀,猛的从后面砍下。
刀光闪过,血飞溅。
赵长史被枭首,
血溅宾客,惊吓众人。
刘师善又倒了一杯酒,递到燕询面前。
燕询看了无头的赵长史,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哈,燕公识时务。”
“本王现在授燕公为隰州大总管府长史,向圣人为你请封燕国公。”
刘师善再次倒满一杯酒,举起。
“本王敬大家!”
一众宾客,不论是州中官吏,还是本地豪强,不管心中如何想法,此时也只能纷纷端起酒杯,饮下这杯酒。
“哈哈哈,”刘师善大笑。
石楼山下,
蒲河畔。
刘德威见到了太子率更令卢赤松。
“总算赶上了,”卢赤松看到刘德威还好好的,长松口气。
“报,隰州刘总管派人来了。”
刘德威正要见,卢赤松拉住了他,“先等一下,我一路昼夜兼程赶来,是有件大事相告。刘师善可能已经投降了刘武周,须得当心。”
他把情况迅速的说明。
刘德威也惊出一身冷汗来。
“怪不得刘师善一直请我去隰川,我让他供应军粮,他一直拖延,这个狗奴。”
“幸好荣国公和卢公发现的及时,否则我和麾下这一万五弟兄就不保了。”
“事情现在也还不能完全确定,也有可能是刘武周的离间计,还得调查。”卢赤松提醒。
刘德威想了想,“刘师善不是派了个子弟前来传信吗,那把他抓起来,严刑审讯一番,就不信他不交待。”
“那要是刘武周的离间计?”
“宁杀错勿放过,事关一万五千兵马。”
刘德威亲自审讯来人,
先一根根指甲拔,再一节节指头砸,砸碎了再切,那位年轻的刘氏子弟哪扛的住这些酷刑,最后把知道的全招了。
得知刘师善真的反了,刘德威怒急。
“狗奴,”
卢赤松一边让人回报浩州李逸,一边让大夫医治那个刘氏子弟,这是刘师善谋反的证人。
“现在怎么办?”
两人都很头疼,刘德威一万五千人马,如今已经分驻隰州北边三地,粮草就地征集,勉强支撑着,但不能持久。
隰川一切断供应,他这一万五千人冰天雪地里就得断粮。
刘德威紧捏拳头。
“事到如今,也唯有将计就计,直取隰川了。刘师善不是一直请我去隰川么,那我就走一趟。”
“会不会太危险了?”
“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刘德威点选两千步骑,直奔隰川城。
五天后,
李逸在浩州见到返回的卢赤松,胡子都结着冰。
可卢赤松满脸兴奋。
“逆贼刘师善、燕询等皆被诛杀,隰州谋反平定了。”
虽简单一句话,但刘德威平叛过程还是相当惊险刺激的,他们两千人一路急驰南下,
两天后抵达隰川城外,刘德威假装不知叛乱,只说前来运粮,刘师善请他入城,
刘德威也只带着百余骑就进城。
结果刚进入城门,刘德威手下亲兵就突然发难,砍翻城门守军,夺取了北门,
很快在城外的刘德威部下,看到城头升起的信号旗,也是立即就冲向隰川城门。
这些兵马抵达后,马未卸鞍人未卸甲,一直做着战斗准备,甚至就在北门外不远。
刘师善还在他的王府等着刘德威入城,一刀把他砍了,却不知道刘德威以身入局,直接带亲兵来夺城门。
“刘将军控制了北门后,他麾下两千步骑赶到,杀入城中,直奔刘师善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斩刘师善,
然后传首隰州诸门,并声称李总管你的两万大军就在二十里外,叛军很快就瓦解了。”
他虽然说的轻松,但李逸能想象到当时还是很危险紧张的。
刘德威确实艺高人胆大,这招将计就计,直捣贼穴了得。
事后,刘德威斩杀刘师善满门,把附逆的刺史燕询一并杀了,夺取了隰川城,解除了叛军武装,然后开仓取粮,运往北面供军。
他亲自带两千人驻守隰州。
先前附逆的一众隰川官吏、豪强,也是纷纷又归附朝廷。
刘德威还擒获了刘武周派去的使者,也是直接斩首,让其随从带着首级回太原。
“荣国公,隰州重又安全矣,浩隰通道也保住了。”卢赤松笑道。
“赶紧进屋暖和,这趟辛苦卢公了。”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刘德威将军,他现在还在清洗隰州反贼,关键的官吏,重要的关卡,都要换上我们的人,西德州刺史杨敏,也已经被刘将军暂时解职,正送来浩州。”
“他也附逆谋反了?”
“那倒没有,但不得不防,干脆一并换下。”
李逸点头表示理解。
这些天我也是吃不香睡不好,现在总算踏实了。
正说要煮一壶酒,弄几个热菜,好好庆贺一些。
轻骑踏雪驰入浩州,带来了紧急军情。
刘武周亲率兵马,正向浩州城杀来!
(本章完)
第327章 烽烟再起
第327章 烽烟再起
烽烟再起。
浩州城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李逸并不敢轻视那位鸡冠王。毕竟能在隋末乱世打出一片天地,如今还能把李唐打的手足无措的,可没几个。
经过一番紧急商议,
李逸同意李仲文前往文水城增援,李逸也把文水城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站在浩州城头,田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处处山峰白雪皑皑。
空寂。
听朔风呼啸,看雪飘落,
这本来是该猫冬的季节,但现在却要备战迎敌。
“刘武周就不能好好过个冬,这么冷的天折腾个啥?”刘黑子铁甲外罩着裘袍,手也戴上了厚厚皮手套。
依然感觉冻的很,
“这浩州比关中可冷多了,风跟刀子似的,还无孔不入。”
他怀念关中,想念妻儿,眼看着今年可能是回不去家乡了。
“大家都很想家了吧?”
“嗯,除了这河东人,咱关中来的,谁不是离家半年多,谁不想家啊,这狗日的刘武周,害的咱有家不能回。”
这仗打的确实有点久了,
已经半年了,还不知道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将士们思乡心切,也是个不稳定因素。
“要是在家,咱现在正忙着酿柿子烧呢,那新酿的柿子烧,来上一壶,坐在炕上,弄上点油渣炒黄豆,再来点炖猪肺啥的,七八个朋友,一起打平伙,那不知道多惬意。”
李逸哈哈一笑,“新妇孩子热炕头,神仙也不换是吧?”
“嘿嘿,这仗再打下去,等咱凯旋,估计孩子都会跑了。”
浩州城中的士兵营房里也盘了火炕,这事还是刘黑子罗五他们负责的,忙活了许久,
炕盘好后,士兵们在这寒冬的夜里,倒没那么难捱了。
而且比烧炉子要节省不少。
战争期间,燃料可是重要物资。
好在李逸一直早有准备,一直在收集储备粮食、燃料这些,浩州这边也有煤,还有露天的煤矿,也一直有开采利用,李逸直接以战备为由,弄回来许多,
不仅浩州城,其它二城三关四堡,也都储备了不少,柴、炭、煤,不打无准备之仗。
当初有人还觉得李逸是不是要借战备为名,弄石炭这些倒卖,现在证明李逸确实有远见,早预见到了这是一场持久战。
有冬衣、有粮食,还有柴炭煤和食盐、盐、菜等,李逸现在还稳住了隰州通道,可以说他确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他比李世民的条件还好,除了远离长安外,他能够很好的坚壁拒敌。
刘武周来,也不用担心,刘武周的兵还未必有他多。
草木枯寂,天地银白。
这真不是什么打仗的好时节,人家突厥人,都知道选在秋天南下进攻,因为秋高马肥,这季节的马育足了肥,经的起行军跋涉消耗。
而中原王朝北伐突厥,一般都会尽量避免秋天出兵,这个时候的草原游牧民战斗力最强。
突厥人会尽量避免冬天南下,天寒地冻。
中原王朝北伐,会尽量选在春暖开时出兵,一来天气转暖,二来经过一冬后,突厥人的马瘦了,这时突厥人战斗力最弱。
刘武周现在这个时候要攻来浩州,绝非什么明智之举。
毕竟他是代北起家,强的是骑兵,冬季恰是骑兵最弱的时候,况且浩州还是坚城,又有重兵。
“能引得刘武周主力来攻浩州,这是好事,这样我们就牵制住了他宝贵的兵力,给南边减轻了担子,”
如果没有浩州在这里钉着,
那刘武周可能就直奔绛州,进攻龙门渡,或是会出兵泽潞,扫平上党地区,又或是扫平西面的隰慈。
总管府大堂上,
炉子从十月半开始烧,屋里很暖和。
一边商议军事,一边煮茶,烤点枣子、核桃、桑椹还是不错的。
“刘武周来攻浩州,咱们正好消耗他,让他撞的头破血流,找机会,说不定还能跟干黄子英一样干趴下他。
如果他不理我们,直接打雀鼠关三关,咱们就在背后捅他腚。”
“他要是敢直接南下,那咱们可就不跟他客气,咱们去打太原。”
厅中,
一群将领们讨论时都很轻松,若是在两个月前,他们肯定不敢这么自信。
但现在,打出来自信了。
都敢喊着要打太原了。
行参军卢承庆坐在李逸身后,帮他敲着核桃。
李逸一边磕着松子,一边把烤好的红枣、桑椹、核桃放入小陶壶里,和茶叶一起煮。
红枣和桑椹可是好东西,
这玩意不论是关中还是河东,遍地都是,朝廷授田,要求百姓永业田必须种桑树,还要种槐树、枣树。
不种还不行。
桑可以养蚕织布,
而枣可不仅是水果,它也是一种粮食。
就算干旱、蝗灾、水涝,枣子也能有收获,晒干后就是粮食。
桑树结的桑椹,晒干后也一样是粮食。
当年三国大战,曹操和吕布的兖州之战就打了两年,中间还遇到蝗灾,打到后来双方都没粮了,各引军退去。
当时各路诸侯,为了填饱军队肚子,也是各显神通。袁绍在河北,让手下吃桑椹,袁术在江、淮,摸河蚌。
曹操军过新郑,地方进贡桑椹干,让曹操高兴的跳舞。
枣子、橡果也都是适应性强,无须过多管理,产量也还可以。
江淮之地的袁术,江东的孙策等人,他们就还能靠水吃水,吃河蚌田螺鱼虾。
李逸此前征粮购粮,
不仅是五谷的粟麦豆这些,也收购枣子、桑椹、橡子等,洛阳围城,动则粮荒,斗米几千,甚至有几次还出现过十两黄金买一斗米。
而尧君素、王行本守蒲坂三年,据说早到了吃人的地步。
据说兖州之战时,曹操军队无粮可食,程昱在东阿县强掠粮食,还杂以人脯,才给曹操凑了三日军粮,据说也因此事,后来程昱没能位至三公。
后来曹操能够纵横三国,就是吸取到了足够的教训,一边打仗一边种地,打到哪,就在哪屯田种地,从此纵横三国。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不是打的多轰轰烈烈才显本事,真正善战者,从不打无准备之战,不会轻易开团,啥都没准备就拔刀,莽夫也。
李逸不懂兵法战阵这些,但他知道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没有粮饷,没有装备,再能打也没用。
当年汉武帝干的匈奴人到处乱跑,靠的可不仅仅是士气,还是精良的装备,才能一汉抵五胡。
议事到中午,
李逸留大家吃饭。
“正好从关中运来一批腊货,咱中午就沙锅炖腊味,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腊肉炒藠头,腊猪蹄炖山药、蒸腊板鸭······
这批新到的腊货,其实就是李逸家里送来的,今年李逸大力发展养猪,不仅自己庄园养,还把猪崽给佃户、乡人们养,既得猪又得肥,
李逸在解池有盐田,
不仅晒了许多好盐,还趁盐南风,在湖里捞了许多漫生盐。
漫生盐虽品质差,可拿来腌菜腌肉腌鱼这些却不错。
养一年的猪,冬天杀了,腌、晒、熏,很快就成了咸香好腊货。
罗三亲自带着李家部曲奴隶,车拉马驮的运过来,相比起运粮食,这些腊货要好运点。
对于浩州坚守的唐军来说,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不管腊肉腊鸡腊鸭还是腊鱼火腿香肠,又或是咸菜霉豆腐,都是军中急需的。
比起醋布可强太多了,这既是肉食,又能调味。
蒸饭的时候,放几块腊货在里面一起蒸,绝了。
罗三他们送来的这批腊货,甚至还有许多腊板油。李逸没想到,猪板油居然也能腊,并不会熏化掉,反而让油带着股独有的香味。
前线虽说粮食储备不少,但总的来说物资还是短缺的,尤其是肉食这些。
中午这顿饭,
大家吃的都很高兴,
李逸也挺高兴,既能为浩州将士们改善生活,李家的这些腊肉也算有了好销路,价格也还不错,大赚一笔。
李逸用解池盐田的盐,加上自家养的猪,做腊肉这试验,算是获得了成功,今年李家的庄稼,也因养猪增加的猪肥,增收了不少。
养鸡鸭也算成功了,还下了不少蛋。
唯一失败的可能就是养兔子,李逸原本觉得兔子一年可以下几胎,非常能生,谁知道真的养了才知道,这玩意确实能生,但打洞也厉害,不好圈养。
最麻烦的是,如果分散的养那么一窝两窝还行,数量一多,就容易生病,而且这玩意一死一窝。
吃的比猪还厉害,真细算下来,不如养猪。
只能说让百姓家里养那么一窝,边养边吃,或是边养边卖,勉强还行,但不适合大规模养。
真要细算,规模养殖,其实养羊最好养,然后是养猪,再是鸡鸭鹅,养狗都比养兔子好养。
大家吃着腊肉烤着炉子,对刘武周没太担忧。
甚至有人都有点迫不及待的希望刘武周快点来,早点打完这一仗,大家早点省事,就可以安心猫冬了。
尤其是如今驻守孝义城的主将淮阳王李道玄,这位比李逸还年轻一岁的郡王,每战必先锋,冲的比谁都猛,他更是一边啃着一块腊鱼尾,一直向李逸请求,
他想主动出击,带兵伏击刘武周。
“都说刘武周外号鸡冠王,我倒想砍下他脑袋仔细瞧瞧,是不是真长了个鸡冠子。”
引的大家哄堂大笑。
(本章完)
第328章 秦王踏冰出击
第328章 秦王踏冰出击
同州。
长春宫门外,黄河渡口。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呵气成冰,红旗都冻硬了。
秦王李世民率三万步骑,列队接受皇帝的检阅。
皇帝李渊骑马在阵前缓缓走过,
最后在中军六纛下勒停御马。
“取酒来,朕为秦王壮行!”
殿内监卢宽托举一个紫檀木盘,上面是一对闪耀无比的水晶玻璃红酒杯,
纤薄杯身,剔透晶莹。
黑底红杆,别添优雅。
卢宽打开一瓶高昌红葡萄酒,倒入那精致的杯中,
红玛瑙般的红色酒液,在这对杯中显得越发美丽。
一半在红,一半在黑,一半张扬,一半敛藏。
“这对杯子,还是李逸先前进献给朕的,说是水晶玻璃的,用来喝红酒特别优雅。
今日朕就用这葡萄红酒为你壮行,希望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世民从父亲手里接过,杆细可底座却很厚,杯子拿在手中很有份量,尤其是杯口边缘光滑圆润,
葡萄美酒水晶杯。
“谢陛下赐酒。”
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他把这酒当成刘武周宋金刚之血。
李渊也举杯饮下红酒。
他望着手中精美的杯子,“有李逸在浩州,你不用太急,稳扎稳打,朕相信你。”
李世民将空杯放回托盘,
转身上马,
甲叶锵锵作响。
“渡河!”
此时十一月初,
龙门段黄河早已经结着厚厚的冰。
鼓角响起,
三万步骑,在大唐红旗指引下,踏上坚冰。
冰面上数支队伍排成长龙,踏冰而行。
李渊站在寒风中,望着次子的纛旗一路向东。
“卢宽,再给朕倒杯酒。”
“陛下,天寒酒冷,还是别喝了。”
“无妨,再来一杯。”
冰冷的酒液入喉,
“拟旨,以隰、慈、西德、北温四州置隰州总管府,刘德威检校隰州总管隰州刺史,晋封彭城县公,加右武卫大将军、拜上柱国。
以温泉县置北温州,固安县公太子率更令卢赤松为刺史兼隰州总管府长史,西河郡公右骁卫将军张纶为西德州州刺史兼隰州总管府司马。”
隰慈四州两万兵马,卢赤松和张纶各统五千,驻于本州,刘德威统兵一万,驻于隰川和慈州。
“再派人去招抚离石刘季真,只要他反正,朕仍保留他赐国姓、彭城王、石州总管、右翊卫大将军之官爵!”
咽下那冰凉的红酒,李渊上马回长春宫。
让太子建成在长安监国,他率一万人马坐镇长春宫,为二郎世民撑腰。
回宫路上,
李渊跟卢通这个亲家聊着李逸,
“真是天佑大唐,出了李逸这个福星,刘师善谋反,李逸也能恰好击败刘六儿而知晓,才免的一场大祸。”
有浩州坚守着,隰州畅通着,
这让李渊的底气壮了不少,若是二郎世民在绛州打不开局面,必要时还可以召李逸率军南下增援。
或是李逸只要钉在浩州,刘武周的主力就无法南下。
李逸只要继续控制雀鼠谷三关,宋金刚的后勤粮草供应就难畅通,越往后,会越明显。
现在宋金刚已经被挡在绛州一个多月了,
唐军也算是稳住了局面,
宋金刚后继乏力,暴露出了他们兵力不足,粮草补给不畅的问题。
“二郎的打算是没错的,有李逸在浩州,他在这边可以轻松不少,能够不急着出击,慢慢寻找战机。”
卢通点头,“如今说来,现如今朝廷各处兵马,李逸这路反倒是最能打的。”
本来还是兵力最多的,但皇帝刚刚把隰慈北温西德四州划出,李逸就剩下三万五千人了。
虞州永安王李孝基和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他们手下,也差不多是这个兵力,不过那边败兵多,战斗力不强。
李世民手底下三万人,这支正渡河的军团,无论是主将还是士兵,装备还是斗志,都远超李孝安他们那支整合的败兵。
刚回到长春宫,李渊还没来的及坐下。
“陛下,河北急报,李世绩和郭孝恪,投降窦建德了,被窦建德授为左骁卫大将军,继续镇守黎阳,防御王世充。郭孝恪被授卫州刺史,魏征被授起居舍人,”
“淮安王和同安长公主以及舒国公李盖,被窦建德带回洺州。”
“李世绩出兵袭击王世充怀州获嘉城,俘获甚多,全都献给了窦建德,被窦建德下旨嘉奖。”
李渊沉默许久,摆了摆手。
“陛下?”
“算了,李世绩父亲都被窦建德所擒,地盘兵马也皆没了,他就剩二百骑,回去投窦建德也很正常。
算了,不必再理会河北了,反正已经彻底糜烂了。”
如今整个河北,也就剩下北面的幽州李艺,以及辽西营州邓嵩而已了。
现在也顾不上了,先打赢跟刘武周这一仗再说。
堂弟李神通也好,亲妹妹同安长公主也罢,都顾不上了。
“你先下去,朕一人静静。”
大殿中,所有宫人内侍全部退下,
只余李渊一人,空荡荡冷冷清清。
河东。
宋金刚攻占浍州翼城后,紧接着拿下了曲沃和绛县,又派兵包围闻喜,
闻喜就在夏县北面,隔着一条美良川。
在夏县,豪强吕崇茂自称魏王,占据夏县城,之前还击败了轻敌来攻的裴寂。
三通聚将鼓后。
城南唐军大营中军帐内,
诸将齐聚。
主帅是由陕州总管改任鸿胪卿的永安王李孝基,副帅则是工部尚书独孤怀恩,长史是内史侍郎唐俭,
以及新任陕州总管刘筠和陕东道行军总管刘世让。
这些人马,是由原围攻蒲坂的独孤怀恩部,和裴寂征讨河东败退下来的残部,重新整合而成的。
号称五万兵马,实则还有战辅三万余众。
只是一边是从介州索度原一路败撤到中条山的,一边是围攻一座蒲坂降城两年都没能打下来,还折了一个皇帝驸马的,
都他娘的是一群败将之将。
但皇帝表弟独孤怀恩,更瞧不起皇帝堂弟李孝基,觉得李孝基根本不懂军事,这个主将本应当由他来当。
“圣人旨意诸位也知晓,秦王已率三万关中精锐踏坚冰渡河,正面迎战宋金刚。
圣人给我们的任务是为秦王扫除后顾之忧,拿下夏县和蒲坂,
诸位,你们觉得这仗该怎么打?”李孝基坐在上首询问。
陕州总管于筠提议趁宋金刚部还在北面围攻闻喜,速攻夏县,早点拔掉这个钉子。
这位虽然曾和李仲文在雀鼠谷兵败被俘,但后来得以逃出,跟着李逸在浩州还又立功,倒霉的是后来被裴寂召到介休,又是一场惨败,要不是跑的快,就跟姜宝谊、刘德威、刘弘基他们一样再次被俘了。
要是再被俘,肯定也是和姜宝谊一样被杀的下场。
能够被皇帝授为陕州总管,于筠是十分感恩的,也迫切的想要立功。
“大王,于总管所言差矣。”
工部尚书独孤怀恩站出来高声反对,他爷爷是独孤信,爹是独孤整,他三个姑姑都是皇后,两个姑姑家的表哥都当了皇帝。
有一次李渊酒醉后曾跟独孤怀恩开过一个玩笑话,说表弟你姑姑家的儿子都做皇帝,是不是也该轮到你家了。
李渊不过一个玩笑话,独孤怀恩还真有几分当真。
尧君素据蒲坂拒绝归附,李渊派人久攻不下,后来派这表弟带兵来攻,结果还把自己女婿给搭上了。
整整两年,独孤怀恩在蒲州损兵折将,硬是没奈何一座孤城,李渊和李世民都因此曾训斥他,搞的独孤怀恩对李渊父子很是不满。
此时,眼看着武周军势如破竹,他居然有了二心,私下里跟心腹元君宝和解县令柴静密谋,想倒戈投降刘武周,为刘武周对付李唐,想要做这刘汉朝的开国元勋,
甚至计划都商量好了,收买中条山盗贼,去洗劫永丰仓绝唐军粮道,这样刘武周就能歼灭李世民。
到时他跟刘武周要以黄河为界,河东之地全归汉军,而关中归他。
想的是挺美。
不过这都是他们私下谋划,还没跟宋金刚联络上呢,结果现在皇帝旨意,把虞蒲两支兵马合为一军,让永安王做了主将。
此时听于筠说要趁宋金刚还没过来,速战速决攻下夏县,他立马就不乐意了。
“大王,于总管此言差矣,
先前裴相就是想速战速决剿灭吕崇茂,结果才轻敌大败的。
吕崇茂虽是土豪反贼,但如今据有城池,我军无攻城器械,天寒地冻虽有三万余人马,可如何破城?
况宋金刚就在北边闻喜,距此极近,反倒是秦王却跟我们还隔着宋金刚和吕崇茂,若是攻一半,宋金刚来袭,我军必败矣。”
李孝基点头,“独孤尚书说的很有道理,那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不如先围住夏县,营建攻城器械,不让贼再流窜作乱,待秦王击败宋金刚,吕崇茂不过是困死的贼寇而已,可以不攻自破也。”
李孝基犹豫不绝。
在经历过从介休一路败退到虞州千里大溃败后,李孝基也没那么自信了。
于筠、刘世让虽然都觉得要抓紧时机,可没有攻城器械,面对的虽是一座县城,也没有什么快速破城的好办法。
最后一番商议下,李孝基还是采纳了独孤怀恩的建议,先围住夏县城,围而不攻,打造器械。
若是吕崇茂敢出城来战,则正中下怀,若是不出城来战,那等攻城器械造好,自然也能破城。
甚至等秦王击败宋金刚,到时吕崇茂可能得主动投降。
李孝基问了一个问题,“假使宋金刚来袭呢?”
独孤怀恩笑道:”秦王已过黄河进军绛州,而闻喜城也还未破,宋金刚岂会冒着腹部受敌风险来援吕崇茂一贼寇乎?“
”这倒也是。“李孝基这下终于放心。
军议结束,独孤怀恩便立马召来心腹元君宝,“李孝基就是个草包,被我三言两语就打消速攻念头,你赶紧派人前往闻喜秘见宋金刚。”
夏县城头,
吕崇茂看着唐军四面围住夏县城,眉头紧锁。
夜晚,
他派自己儿子缒城而出,趁黑前往闻喜城向宋金刚求援。
(本章完)
第329章 雪中裸衣突袭战
第329章 雪中裸衣突袭战
武德二年,十一月初三。
河东,浩州城外。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白茫茫的天地间刘武周军如潮水般涌至。
李逸身披明光铠外罩紫色战袍,肃立城头。
刘武周自太原南下,号称十万大军,并没理会浩州外围诸城堡,直奔浩州城而来。
“侦骑探查,刘武周军约有五万,但披甲顶多两万,其余为辅兵、民夫等。两万披甲中,还约有三千突厥骑。”赵永安禀报。
五万人马很多,
但李逸十分自信。
浩州城坚,兵精粮足,何况他这些天也没闲着,趁着天寒,组织浩州军民在城壕外又垒起一道胸墙,直接堆土然后泼水,天寒很快很快结冰,堆一层土泼一层水,比夯筑可快太多了。
虽然只是一道半人多高的土墙,
但很厚实,挡在壕沟外,可以让敌人无法直接填壕,或者是在壕沟上架梯、铺桥。
而在这道壕墙外,李逸还栽了许多斜斜的尖桩,又挖了不少坑。
仅是那几排拒马鹿角尖桩,
没太大成本,但在守城的时候起是能起到极大的迟滞敌人效果的。
配合城上敌楼、马面,弩车、弓手,敌军想先清除这些防御工事,那都得拿命来填。
浩州城中有兵一万四,周边还有文水、孝义、永安诸外围城堡,随时可以支援。
“就怕他不来。”李逸此时站在城头,很想让人抬张琴来,他在城头弹奏一曲。
武周军一支支开到,
浩浩荡荡不见尾。
浩州城南三十里,
孝义城。
上柱国、行军总管、淮阳王李道玄站在城头。
“贼军前不见首后不见尾,连绵数十里,往浩州城去。”
孝义探马把敌情源源不断传回,武周军从东边平遥过来,趁着天冷,直接踏汾河坚冰而来,浩浩荡荡。
年轻的宗室郡王知晓武周军的行军部署,知道刘武周还在平遥,其前锋已至浩州,而辅兵民壮运输攻城器械、粮草辎重在中间,有步骑护卫。
但主要是步兵为主。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正在今日!”
这位郡王豪气干云,指着城外,“送上门的肥肉,岂有不吃之理。”
孝义副将丘英起也是员年轻骁将,当初跟着他爹在老家郿县拉起几千人马,早早就冲锋陷阵,此时他不仅没有劝说李道玄,甚至主动请求出战。
“一起上!”
李道玄当机立断,决定率麾下孝义行营三千步骑杀出去吃肉。
天寒,
大雪。
十六岁的李道玄迅速点齐人马,
“大王,还没披甲。”
李道玄家将喊道。
“天太冷,这甲冻的坚硬,穿戴后行动不便,不披。”
这位郡王不仅不披甲,甚至还嫌身上的貂裘锦袍碍事,直接就把锦袍脱了。
最后直接赤着上身,露出贲起的肌肉,
雪中裸衣,
横槊跃马,放声大吼,
他麾下二百家兵轻骑,见状也干脆都脱去铁甲战袍,全都雪中裸衣。
丘英起都有些看呆愣住了,
然后这位丘家嫡长孙,也是激吼着解甲脱衣。
“跟上我,杀敌立功,”
“吃肉!”
三千步骑,嗷嗷叫着出城向北冲去。
李道玄、丘英起两位主将,带着他们二百多同样雪中赤着上身的家将家兵,风驰电掣。
城头上,留守的是城中文职,和县里豪强们,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张大着嘴巴。
心里都涌起一个念头,咱这郡王多半是有点什么病。
还病的不轻。
大雪覆盖的旷野,刘武周的大军正在行进,一群从太原南下的武周军步兵,正护卫着大群壮丁民夫运输着诸多攻城器械,在雪地艰难的行进。
雪厚,
各种攻城器械沉重,云梯、冲车、壕车,马拉人推,还有许多民夫拉着绳子,就如同陆地拉纤一样。
行进缓慢。
寒风如刀,
又冻又累,身上出汗被风一吹,又湿又冷。
突然,
马蹄声响起。
然后在他们南边,出现了一面红旗。
红旗后是······
“那是什么玩意?”
一名武周校尉惊讶的看着远方,那银闪闪的雪地里,红旗很醒目,但更醒目的是红旗下,一群光着膀子的骑兵?
光着膀子?
现在可是十一月,天寒地冻,呵气成冰啊。
光膀子雪地策马奔驰?
这是要干什么?
哪来的一群傻子?
一群武周军望着向他们奔来的这群光膀子骑士,
第一个念头不是警戒,不是惊慌,
而是大笑。
“哈哈哈,这群人冻傻了吗?”
一群没披甲,甚至衣服都没穿的家伙,甚至看着才几百人,确实没什么威胁可言。
那边李道玄在看到敌军队伍后,
整个人更加兴奋起来。
从孝义城出来,一口气跑了很远,天确实冷,可脱了衣服后的这些猛男们,
寒冷反而刺激着他们浑身发热,
甚至是肾上腺素飙升,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李道宗看到武周军,
根本就没有怕这个念头,反而是如虎见羊群的兴奋,
“杀!”
“吃肉!”
李道玄皮肤赤红,心头火热,提着马槊策马加速冲锋。
他的二百家兵轻骑,也都是赤身嗷嗷叫着扑上前。
猛虎下山,
虎入羊群。
护卫民夫运输攻城器械的多是武周步兵,而且在行军途中,队列拉的很长。
他们甚至因为嘲笑这群裸男,而忘记了要结阵。
等这群猛男冲近,他们才发现在他们后面,还有更多的步骑在后面。
于是慌了,
可已经晚了。
不披甲不穿衣的骑兵,他也是骑兵,哪怕最前面只有三百骑,却也不是行军中没列阵的步兵能挡的住的。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民夫壮丁。
马蹄飞扬,溅起无数雪雾。
李道玄一马当先,直接冲入武周队伍中。
没有铁甲少了防御,可也更加灵敏。
一槊挑飞一名武周骑马军官,接着又是一记横扫,再砸飞一个。
三百裸男嗷嗷叫着纵马冲杀。
运输器械的民夫壮丁们惊叫着四散而逃。
武周军护送士兵也被打懵了,惊扰散走。
李道玄他们鼓躁乱冲乱砍。
很快,孝义军后面大队人马也赶到,步骑一起冲杀,旷野上无遮无挡,任他们尽情冲杀。
这场袭击持续了得有小半个时辰,
李道玄他们把武周军十余里的队列砍瓜切菜般,冲的稀烂。
武周军中无数民夫壮丁逃跑,
大量攻城器械就散落雪地中,被李道玄他们破坏,
等到武周骑兵闻讯赶来,李道玄他们已经带着斩下的八百余颗首级大笑着得胜回到孝义城中。
这场雪中裸衣突袭,
武周军被斩首八百,但逃跑的民夫壮丁却有好几千,大量攻城器械被毁。
李逸在浩州城接到李道玄派人送来的捷报,
都好半天没敢相信。
这位淮阳王也太猛了。
真不怕冷啊。
但这仗打的也确实出色,
抓机武周军轻敌,找到他们行军中的破绽,果断的给予致命一击。
三千人马,砍完就撤。
战果辉煌,却没多大损失。
“黑子,你立即带人给淮阳王他们,送一些生姜和胡椒过去,再送些羊肉过去,让孝义城弟兄们赶紧炖点羊汤喝,多放点生姜、胡椒,暖暖身子,好好出阵汗。”
刘黑子一脸不可置信。
“这么冷的大雪天,淮阳王真的裸衣出战,三千步骑乱砍武周军,居然还斩首八百余?”
“咱这位淮阳王的勇悍你又不是没见过,打谷水城,他可是直接化身跳荡潜入城中,攻刘六儿,更是身先士卒破寨,最后还追击半夜将其斩首。”李逸对李道玄还是很欣赏的,
皇帝的亲侄儿,十六岁的郡王,完全可以跟李奉慈李博义那哥俩一样,纸醉金迷的享受,混吃等死,也能一世富贵,但人家却不,就算来军中,也不愿意呆后方。
“虽然冒险了一些,但既然赢了,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平遥城中,
大汉天子刘武周正跟大臣们饮酒赏雪,招待突厥泥步设什钵苾。
这位年轻的泥步设,建牙突厥东部,在幽州之北,他父亲正是大名鼎鼎的始毕可汗,而他将来会是突利可汗。
但先前他父亲突然病逝夏州,可敦千金公主却以他年幼为由,联合一些贵族,拥立了他的叔父俟利弗设为新可汗。
这次,泥步设什钵苾奉处罗可汗之命,率三千突厥精骑前来支援刘武周。
刘武周对于这位年轻的泥步设,很是客气。
哪怕行军途中,也要好酒好肉招待着,又送上平遥城里寻来的美妇人做陪。
正喝的高兴,
侍卫匆匆进来,把败讯禀报。
刘武周笑容凝固在脸上,表情难看起来。
泥步设左拥右抱,很喜欢这些香香的汉人大家女子,身上没有腥膻味,而且皮肤细嫩,不像草原上的突厥女人,风吹日晒皮肤粗糙,整天不是拾牛粪就是挤羊奶或是纺羊毛,身上总有股膻味。
“定扬可汗,继续喝啊。”
刘武周挥退手下,端起酒杯,“泥步设,来,喝。”
损失了一批攻城器械,逃散了几千民夫壮丁,被斩杀、逃散了千余士兵,
虽然让他心中恼火,
可也算不上什么大损失。
待他兵临浩州城下,
这些招都没有用。
李逸,李道玄,你们准备好迎接朕的怒火了吗?
(本章完)
第330章 蛇鼠救秦王
第330章 蛇鼠救秦王
河东,绛州。
绛州总管罗士信坚守城中,数次击退宋金刚进犯,城头红旗飘飘屹立不倒。
秦王李世民引兵龙门渡黄河后,便驻扎在隔汾河相望的峨嵋原北缘的柏壁堡中。
此堡乃是北魏明帝时所筑,太武帝时曾于此置东雍州。
柏壁堡三面临崖,居高临下的俯视汾河。
李世民渡河后,并没有急着对汾河东岸绛县、闻喜一带的宋金刚发起进攻。
只命一些将领率领偏师抄掠武周军后方,主力始终驻于柏壁。
大雪纷飞,
李世民看着手中汇集的情报,愁眉难解。
李逸在北边守的很好,可以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李仲文败,裴寂败,元吉弃城而逃,赵文恪率部逃跑,
李逸却一步一个脚印,一直稳扎稳打,如钉子般牢牢钉在浩东。
甚至还能找到机会,数次反击,如今拥有三城三关四堡,就算隰慈划出另设总管府,
但李逸检校的并州总管府,如今也仍还有数万人马。
李逸在并州频传捷报,还平定了隰州刘师善叛乱,安定了浩隰通道。
柏壁唐军将士们,为此都有些心急。
没理由李逸这十七岁蕞娃娃都能一直赢,他们却龟缩不动。
可每次军议,出战的提议都被秦王否决。
李世民又一次否决了将军们的请战后,心中也有些烦躁。
“走,出去转转。”
李世民叫上亲卫骑兵,便下了峨嵋原,沿着浍河而上侦察敌情。
秦王艺高人胆大,很喜欢带亲骑前出侦察,
他们在风雪中走了很远,李世民登上李家山,手下轻骑四散侦察,他身边仅留下了一名亲卫。
“先打个盹,休养些体力。”
李世民进入破败的山神庙中,毡毯一裹便睡下。
此处已是敌后,
一支武周军斥候小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迅速通知了附近军营。
数百人迅速上山,向山神庙四面合围过来,要将唐人斥候擒拿。
李世民裹着毡毯还在呼呼大睡,
亲兵也靠着墙睡着。
一只老鼠悄悄的靠近,嗅到了二人携带的干粮,
老鼠小心试探的靠近干粮袋,
突然,
一条蛇扑出,一口咬住老鼠,老鼠挣扎,蛇紧紧缠绕。
蛇鼠缠斗中,扫过亲兵的手。
蛇尾的冰凉,一下子让亲兵惊醒。
蛇吞下老鼠蜿蜒游走。
李世民也被动静吵醒。
揉了揉脸。
“刚有条蛇在这捕鼠,”亲兵解释,他也奇怪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蛇出没。
李世民笑笑,“倒是扰了本王的好梦,走,下山瞧瞧去。”
两人起身出了破庙,牵上马刚走出百余步,
就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武周军一名中郎将就带兵追了上来。
“大胆小贼,安敢窥探我大汉军营,休走!”
李世民看到大队敌骑追来,却丝毫不惧。
取下他五石的柘木劲弓惊雁,然后抽出一支五尺长的四羽大箭。
长弓配大箭,
一般箭二羽,李世民的箭却是四羽,更长更重,杀伤力更大,但需要极大的膂力和更好的箭术。
两人相隔数十步。
李世民张弓搭箭,对准敌箭猛的射去。
弓弦霹雳声响。
四羽大箭精确的命中了那员敌将,四羽大箭直接洞穿了他的铠甲,将他射落马下。
一箭毙命。
武周军惊惶。
李世民再次搭弓,
武周军纷纷避让,四散退去。
李世民带着亲兵从容离开。
路上,亲兵有些后怕自责,刚才自己怎么也睡着了,“幸好那条蛇惊动了我们,
大王,也许那条蛇,是那山神派来提醒我们的,
要不然,我们就被贼军围住了。”
李世民平安返回柏壁城,
亲兵跟大家说起山上遇险之事,大家都纷纷说这就是山神庇佑。
“当年圣人被宋老生阻于霍邑,霍山神派神使诣见圣人,指引道路。如今秦王轻骑侦察遇险,山神派蛇提醒秦王避祸矣。”
“天佑吾唐!”
诸将趁机再次劝说出兵攻打宋金刚。
李世民从房玄龄杜如晦屈突通殷开山宇文士及封德彝长孙无忌秦琼程咬金侯君集等一张张脸上扫过,
“宋金刚孤军深入,麾下集中了不少精兵猛将,刘武周占据太原。如今情况是太原至闻喜八百里路,刘武周夺取了太原城中的储备粮草军械,
可刘武周冲的太快,相距太原过于遥远。
尤其是李逸一直还守着浩州,控制着雀鼠谷,武周军虽可将太原粮草通过韩侯岭这条小路运输南下,
可路险难行,如今又是寒冬冰雪,补给很困难。
宋金刚的军队,不能完全依靠刘武周的补给,得靠掠夺补充军需,先前势如破竹,连夺数州,还能以战养战,就地补给。但如今被我们挡住了攻势,现在他既拿不下绛州,也攻不下虞州。
更别说突破黄河防线,进入关中或是到陕虢,
现在刘武周比我们更迫切想要速战。
他们比我们更急,我们现在有李逸在北边给我们牵制住刘武周,卡住他们的运输,
那刘武周得不到北边的粮草补充,又无法再通过攻城掠地补充,已是败局注定。
我们只要紧守营门不出,养精蓄锐,就可以挫败他们锐气,消耗他们粮草。
然后派出偏师,分兵袭扰他的后方,宋金刚粮尽,自然就会退兵。我们等待他退兵之时,就是我们可以反击之日。
现在不必急于一时。”
李逸在浩州,就是李世民现在能够稳守柏壁的最大底气。
他准备再复刻当初泾州灭薛举父子的战略。
“诸位,李逸在浩州都能守的住,我们急什么?
刘武周、宋金刚比我们急,让他们攻浩州、攻绛州、攻闻喜,让他们攻城,我们以逸待劳,以守对攻!”
“优势在我!”
秦王十分自信,说出这话时,好像现在是大唐打到马邑敌人老巢,而不是敌人攻城掠地千里,直逼关中。
这份战略定力,确实让诸文武都佩服不已。
封德彝提出了一个担忧:“李逸在浩州真能挡的住刘武周的进攻吗?先前李逸击退了敌人两次围浩州,可那都非武周精锐主力,这次刘武周若亲自攻浩州,
会不会有危险?”
他的担忧,也是很多人的担忧,哪怕李逸这半年多以来,确实表现的极为出众,特别是在裴寂李仲文姜宝谊刘弘基等纷纷败绩下,越发显得一枝独秀。
可他毕竟才十七,一年多前还只是个道士。
是特殊的情况,才被推到了那个位置上,否则怎么可能让他成为检校并州总管,负责整个北边的战事呢。
要不是皇帝手里无人可用,也不敢冒然临阵换将,
满朝上下也不会同意让他在那个位置上的。
现在仍然有许多人认为李逸的成功,只不过是侥幸而已。
是没有遇到真正的劲敌。
他打的黄子英刘六儿等,都不是什么劲敌,也不是什么主力。
“我相信李逸,
纵观他随军北上,不管是李仲文雀鼠谷中伏九千精锐尽没后,他当机立断的迅速北上,进驻霍邑,增援灵石,还是果断赶往阴地关以包围黄子英,
还是后来受降刘六儿,借着他的胡兵攻下黄子英的贾胡堡,再到后来虚张声势增援浩州解围,再到如今孝义、文水等之战,
每一战,都不是侥幸,
李逸年轻,却很果决,有大将之风。”
“我非常相信李逸,你们若是还有置疑,试问,换你们谁去,敢自信说比他做的还好?”
此话一出,大家也不好再置疑李逸的本事。
李世民轻轻叩击着桌案,
“北边就交给李逸和刘德威他们吧,我们专注于眼前,打好我们的仗。
我们的敌人是宋金刚。”
······
浩州。
风雪中浩州来了几名客人,
李逸都没有预料到的客人。
“范阳郡公、大理卿、河北道抚慰使张道源?”
“嗯,还有两人,一个说原是赵州总管张志昂,还有一个原是邢州刺史陈君宾,不过我有些怀疑,他们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朝廷大臣,
你是没见到他们的样子,鬓发秃落,不像人样,衣衫破烂,说是乞丐流民倒是更像。”
刘黑子说着直摇头,“跟野人似的。”
罗五则道:“可是张公随身持节,其余两人也有鱼符。”
张道源是李逸生母的堂兄,李逸跟他没见过面,之前知他为大理卿奉命抚慰河北。
“走,看看去。”
总管府前院厅中,
李逸看到了这位自称他堂舅的张河张道源,确实像个野人似的。
“你们先吃饭,吃完了洗个澡换身衣物。”
张道源一见面,便掏出了他一直不曾离身的使节,张志昂和陈君宾也都拿出了自己的鱼符。
张道源边吃边说着他们的情况。
窦建德在河北攻势猛烈,诸州先后陷落。
邢州先失守,刺史陈君宾被俘,一直不肯降。接着赵州失守,抚慰使张道源和总管张志昂也被俘。
本来窦建德恼他们顽抗不降,要处死他们,是窦建行大臣凌敬劝说,最后窦建德放了他们。
三人于是结伴同行,本来准备往南去黎阳,结果半路听说黎阳也失守了,连淮安王李神通都被俘了。
他们一番商量,便改穿越太行山,往浩州来。
张道源在河北抚慰许久,还是挺有威望人心的,所过州县不断有人来跟随,
但穿越太行的时候,没有补给,粮食吃光,两千多人,却不愿离他而去。
张道源杀了自己的马给大家吃,劝他们回家,可大家都愿意追随。
于是继续前行,在太行山中走了许多天,饿死和被敌军、贼匪追击逃散的差不多了,
最后剩下了五十二人跟他们三人同行,
剥树皮挖野菜,
甚至是沿途乞食要饭,
就这样一路穿过太行,越过刘武周控制区,终于来到了浩州。在经过祁县的时候,他甚至收到了刘武周派使者送来的诏令,授封他为吏部尚书,加封他燕国公,还给他准备了锦袍裘衣好马等。
可他当刘武周使者的面烧掉了诏令毁掉了衣服。
刘武周使者将他们锁拿,要押往刘武周处治罪,半路被文水李仲文手下轻骑发现救出,知晓身份便送到浩州。
一行五十五人,全跟野人似的,这一路过来,比唐僧取经还难。李逸听完,大为敬佩。
“外甥李逸拜见舅父!”
张道源拉着李逸的手,“先前你表兄从长安写信于我,说起你的事,我都不敢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知晓你如今这模样,必能含笑九泉······”
(本章完)
第331章 刘武周三战浩州
第331章 刘武周三战浩州
浩州城外,武周军扎下连营。
城中,
李逸招待河北来的三位客人,张道源、张志昂、陈君宾三人沐浴更衣,修理须发,虽然仍然消瘦,可披上紫袍后,精神了许多,气质大变。
说起当日窦建德引大军攻赵州,张道源和张志昂都唏嘘不已。跟浩州相比,赵州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精兵强将。二张皆文人,河北名门望族出身,前朝官员。
面对窦建德大军进攻,二张虽然也登城拒守,甚至在城破后还继续巷战,但终究不支被擒。
“窦建德人还不错,不滥杀,麾下也禁掳掠,对前朝官员都很礼遇,就算拒战被俘他也很少深究。
比刘武周强多了,刘武周下诏授我们官职,我们不肯,就把我们抓起来锁去问罪,刘武周肯定长远不了。”
陈君宾是南陈皇族之后,其祖父就是陈文帝,陈君宾隋朝官至襄国太守,后上表归附长安李渊,授为邢州刺史,结果也是成了窦建德俘虏。
“我观浩州城防御森严,将士士气高昂,城中军民百姓皆无饥色,你们竟然能够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已经打退了武周贼两次围城,
如今刘武周亲至,你有几分把握?”张河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如今并州总管府数万将士,斗志昂扬,丝毫不惧武周,且兵精粮足,可以长期战斗。”
李逸也没瞒着这位舅父,
说出坚壁拒守打持久战的计划,敌主力来,就凭城拒守,看谁耗的过谁。
主力不来,那李逸就要派轻骑四出抄掠,袭击他们粮道,找准机会就干他们一下子,要让刘武周后方不宁,无法全力南下,更没法给前线宋金刚全力供应粮草。
他们的任务就是个搅屎棍。
“你们连战皆捷,还能有这样好的心态,不骄不躁,确实难得。”张河赞叹不已,“我虽然没守住赵州,但安抚百姓管理民政这块也算有些能力,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舅父不回长安吗,现在浩州城外虽有武周军,但经隰州南下的路线还是安全的,我可派轻骑护舅父回京。”
张河摇头。
“大敌当前,我怎么还能让你分出宝贵的兵力来送我去长安,我们三个刚才沐浴的时候聊过了,就留在这里一起协助守浩州,战刘武周。
哪里跌倒哪里爬起,等击退刘武周,将来反攻河北燕赵,我还要再回去!”
李逸佩服他这份坚持,便让他帮忙观军容监军纪,相当于是领了录事参军这活。
录事参军别看品级不高,但在唐朝各级官府衙门里,却是个相对独立的职事,既总录诸曹文簿,审验官府公文、掌控官府印信,还负责监察官员。
这是级别较低但权力很大还很独立的官。
陈君宾和张志昂也都愿留下协助,两人原本一个是总管一个是刺史,现在也只能暂时委屈他们做李逸的助手。
十一月初七日,
一大早,城外就响起了战鼓声。
刘武周终于要对浩州城发起进攻了。
几天前行军时被李道玄突袭,虽说他觉得损失不算大,但着实颜面无光。
实际损失并不算小,他就两万披甲,其中还三千突厥轻骑,结果路过孝义,被李道玄雪中裸衣来袭,硬是干掉上千战兵,还跑了几千壮丁,又损失了一批攻城器械。
不说伤筋动骨,也能算是被斩断一指。
听到战鼓声,
李逸也是手握着铜暖手炉来到了城门楼上观战,
城外还是白茫茫未化的积雪,
武周军如蚂蚁一般出营,围向浩州。
李逸很是淡定,连浩州刺史刘瞻,经历了这么多,如今也不慌不忙了。
刘武周想要擒贼擒王,不想一座座城堡的攻打,直奔浩州而来,
只要拿下浩州,这晋州以北的唐军自然也就再不成气候,但谁都知道,浩州不好打。
可刘武周又不得不打浩州,
浩州一日不破,他刘武周也就没法主力南下,也没法给宋金刚提供充足粮草,甚至都没法分兵去打隰慈和泽潞两面。
河东都扫不清,又谈什么入关。
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回到攻打浩州这里来。
雪地里,
刘武周在大纛下打量着浩州城,相比起周长二十余里的太原连环城,浩州算不得什么,甚至都不如马邑城高大,更不如雁门坚险。
但这里曾击败他汉军两次围城了。
守城主将是个十七岁的娃娃,他在那个年纪在干什么呢?好像那时他在马邑家乡整日跟一帮朋友骑马射猎到处呼朋唤友,惹的兄长嫌弃,还一事无成呢。
后来他一气之下离乡游历,最后游历到洛阳,参加征兵,被太仆杨义臣选中。
转眼很多年过去了,
他这百战沙场的老将,居然要跟一个娃娃死磕。
刘武周作战经验丰富,其实他不是没攻城经验,当年跟着杨义臣也三征辽东,
不论是平原上的辽东城,还是那些险要山城堡垒,他都没少攻过。
说到底,攻城既拼的是双方的兵力,也是比的意志,更打的是后勤供给。
“陛下,浩州城壕外又添了冰墙和几排鹿角拒马,还有不少陷马坑,”
刘武周摆手,“见招拆招,先填平那些坑,然后砍掉那些斜尖桩和拒马,再推倒那壕外女墙,
最后在壕沟上填几条通道,多架些壕桥,
一路推到城下,不必着急,慢慢来,盾车、大盾掩护着过去弄,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
让弓箭手在后面掩护,骑兵随时警戒,唐军要是出城,就干他们。”
这位天子很淡定,虽然他口中的这些攻城计划,每一步可能都得无数人命去填,可他却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慈不掌兵。
一将功成万骨枯,沙场老将刘武周当年在辽东战场上,就是从攻城的小卒过来的,虽然他是杨义臣亲兵,比好多小卒强多了。
攻城的法子刘武周有很多,如果不是现在寒冬地冻硬了,还可以挖地道,既可以直接挖到城里去,也可以挖到城墙下时,先用木头支撑着,然后再准备燃料放火烧,
烧断支撑木撑后,城墙底下空了,就会坍塌,就能从缺口冲进去了。
或者,
冲车、云梯还不能登城,
那就堆土为山,在城外修起高高的土山,让弓箭手可以居高临下的射击城上守军,甚至在上面安投石车、拍杆等攻城器械打击。
又或者直接修一条土坡,直登城头。
如果排除各种计谋,最后攻城就是比拼土木工程作业,看谁的工匠更厉害,谁的人手更多。
那些法子虽笨,但面对高大坚固的城池,有时很好用。
刘武周计划先用简单的法子,
清理外围工事,然后云梯攻城。
实在攻不下,到时再考虑土山、土坡这些。
现在这季节,挖土堆山也很不易。
寒风中战鼓发出沉闷的响声,刘武周亲自指挥,一支支人马开始上前。
他们有的直接推着冲车,那种如同移动的房车,上面有人字顶也有斜顶,木头顶外面还蒙着一层湿的生牛皮,既能防箭还能防火。
有四到六个轮子,但没有底板,士兵躲藏在里面推着车前进,好像背着壳行走的蜗牛,比乌龟还要坚固安全。
当然也有只是举着巨大的木排挡在前面,后面跟着许多举小盾的士兵前进。
或是那种简单的推车,前面有盾,可挡正面,但顶、侧无防护。
大量的各式盾车、冲车、大盾顶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队又一队的兵,他们背着土,先把浩州城防最外面的陷马坑给填平。
因为距离较远,
城头也只是弩车偶尔射一射,弓弩手们根本就没浪费力气和箭矢。
李逸也没有派兵出击。
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看着他们在风雪里填坑。
光是填这外围的坑,
就费了一天时间。
李逸在城门楼子里,围炉煮茶,边烤火边喝茶,淡定自若。
夜幕降临,
武周军缓缓退回数里外的大营。
也有人向李逸提议是否夜袭,但他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保留些体力和精神,这攻城战还没正式开始呢。”
次日一早,
武周军在战鼓声中又来了,今天开始砍外围的木桩,之前李逸让人在壕外栽了几圈,也是了点功夫的。
天冷,
这些木桩并不好砍,而且木桩已经在城上射程范围之内了。
武周军仍是顶着各种盾过来,
城上守军开始各自寻找目标自由射击,
这些盾车、盾牌对箭矢的防御效果确实不错,城上的箭矢并没有给武周军造成多少杀伤,他们的弓兵也在后面掩护射箭,但同样对城垛后面的唐军没啥杀伤。
武周步兵在双方弓手的你来我往对射中,卖力的挥着刀斧在砍木桩,一根根的砍掉清除。
“总管,要不是出城冲杀一阵,不能就这样任他们砍掉这些工事。”
“不急,先让他们砍一阵子。”李逸抬头看天,天色还早,他今天继续在城头围炉煮茶,不过今天从北城楼换成了南城门楼。
在他对面的南城门外远处,
是今日同样从北城外移到南墙外的刘武周,
大纛之下,围了一圈幕布,然后又搭起了大帐,四面皆是禁军侍卫,刘武周的大帐里,烧着炉子,铺着地毯,甚至还有一张紫檀榻。
刘武周盘根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河东地图。
浩州城是那么的刺眼。
“浩州城中李逸小儿,还没派人出击?”
“没有,四门皆无动静,不过李逸的纛旗,今日也移到南门楼上了。”
“朕就在这,他敢来么,李逸小儿,终究无胆,还不如孝义城那个李道玄。”刘武周不屑冷哼了两声,“既然李逸不敢出城来战,那就传令加快速度清理。
三天,朕要浩州外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防御工事全都扫平。
三日后,朕便要正式攻城!”
“朕准备了这么多云梯、冲车,我倒要看李逸到时还怎么抵挡!”
寒风中,
一支大军自浩州西面出现,浩浩荡荡。
浩州城内城外,
都同时注意到了这支突然出现的大军。
李逸走出城门楼,倚着栏杆眺望。
兵马蜿蜒如龙,浩浩荡荡。
起码两三万人!
(本章完)
第332章 献上你们的忠诚吧
第332章 献上你们的忠诚吧
午后。
浩州西面的山边,
起初只是出现一个黑点,然后是一道模糊的黑线。但很快,那黑线在开始逐渐拉长、变宽,
最终化作了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潮,缓缓向着浩州城涌来。
雪地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也让这支军队显的格外清晰。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中军大纛上,隐约可见展翅的鹰,细看,那不是苍鹰,那是金雕。
这支大军从西边山谷中走出,并不算严整,但数量很多,黑压压的覆盖着整个雪原。
“雕旗,”
“还有狼头纛。”
浩州城头上,张道源有些不安的道:“雕和狼头,这是离石胡刘季真?”
李逸手抚城楼栏杆,“嗯,确实是刘季真来了。”
张河担忧的道:“刘季真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了?”
浩州城南,
狼头大纛旗下的金帐中,
刘武周也接到禀报。
“陛下,离石刘季真终于奉诏领兵前来,约两万余步骑!”
“哈哈哈,这个刘季真,总算来了。”刘武周大笑,“派人去传诏,让他部下就在西南扎营,让他立马前来见朕。”
右仆射杨伏念也是连忙恭喜,“恭喜陛下,有了刘季真这两万余人马,拿下浩州城更加轻松了。”
随着这支大军突然的到来,
战场上攻守双方士兵都不由的骚动起来,
城头上的唐军看到老对头刘季真,都不由的握紧了手中武器,实在是前两次浩州围城,可都有这刘季真,如今他再次出现,肯定又是敌人。
而城外的武周军,却为这支大军到来而高兴。
人多力量大,
兵多也让大家心里更有安全感。
金雕和苍狼纛旗缓缓向前移动,两万多离石胡步骑走出西面山谷,在山下雪原整兵列阵,
然后继续向浩州城下缓缓走来。
刘武周的一名中郎将带着十余骑策马奔向他们,
“圣天子有诏,彭王刘季真接诏!”
中郎将驰马至大纛前。
李季真明光甲外罩着锦袍,看着那位马上使者,面上没什么表情。
“彭王刘季真接诏!”
李季真没下马,
一众稽胡精骑环绕下,在马上冷声问:“哪个圣天子?这里只有李季真没有刘季真。”
使者愣了一下。
“大胆。”中郎将怒斥。
李季真的亲将也立即喝斥:“放肆,敢在彭城王面前无礼!”
使者愣了下,彭城王?圣人不是早加封刘季真为彭王了吗?
李季真扭头对着他旁边一个铁甲外罩紫袍的中年男子道:“西河公,刘武周果然还一无所知呢。”
紫袍男子马上轻笑,看了看天色。
“彭城王,拿出行动,证明你对长安天子,对大唐的忠诚吧!”
那使者闻言惊惧万分,
“你是何人?”
“我?我是大唐西河郡公、柱国、隰州总管府长史、西德州刺史、隰州道行军副总管张纶是也。”
使者面色瞬间惨白,
“刘季真,你敢叛汉投唐?”
李季真不屑冷笑:“老子早就归附长安天子了,先前也不过是被你们胁迫而已,如今长安天子既往不咎,仍愿意接纳,甚至彭城王、赐国姓、石州总管、右翊卫大将军等封赏不改,李某感激不已。”
“刘季真,你这是自寻死路!”
离石胡酋长只是挥了挥手,
他的侍卫队长便踢马上前,挥槊一下子将那个中郎将使者刺死。
李季真扭头望向张纶。
张纶看着被刺倒在地的那个刘武周使者,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再次抬头看天。
“午时已过,
刘总管怎么还没有到?”
“也许是天寒冰雪,山里道路难行,一时耽误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急,再往浩州城外刘武周军靠近一点,往南城外刘武周狼头大纛靠。”
李季真让手下将领依张纶之意而行。
这位离石稽胡酋长,如今再次臣服于唐,不是他软弱,而是不久前刘德威、张纶、卢赤松,率军北上离石,讨伐刘季真。
刘季真这大半年来,反复横跳,可实力不仅没有半点扩张,反而因几次无功的出征,而耗损许多。
天寒地冻,刘季真被刘德威他们进逼,又被浩州李逸这边的轻骑抄掠,
那边长安天子李渊又派出使者来到离石招抚,说只要他继续归附,便既往不咎,仍可做他的彭城郡王、石州总管、赐国姓。
内外交困之下,他也不想跟兄弟六儿一样落的没了脑袋下场。
刘季真最后只好又向唐称臣,再次当了李季真。
张纶单骑至离石城,要求他集结部众出兵浩州,他最后也只好来了。
此时他来此的身份是石州道行军总管。
城南,
狼头大纛下,
“陛下,前去宣旨的郭中郎将未回,刘季真也没来,他的军队没有在西南扎营,仍还在向这边移动。”
刘武周皱了皱眉头,
“刘季真怎么回事,再派人过去,让他的人马立即停止前进,向西南后退,在山下扎营。
叫刘季真立即过来见朕。”
又是一队使者策马前来。
“彭王刘季真接旨,”
李季真不耐烦的挥手,亲骑立马围住使者,将他们全都杀死。
张纶仍抬头看天。
又往浩州城望去。
“张公?”李季真问他。
“依原计划,继续向刘武周靠近。趁他还没注意,能靠多近就多近,到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季真望了望浩州城头,“原计划是今日午后,隰州刘总管也将率两万兵马抵达,然后孝义李道玄、文水李仲文、永安李道宗等数路兵马齐至浩州城下,
合力围歼刘武周的。
现在为何只有我们到了?
张公和李大总管,不会是想让我一人跟刘武周拼命,然后做壁上观吧?”李季真不得不为自己争取。
他来是迫不得已,
但并不想跟刘武周拼个鱼死网破。
“我不也跟彭城王在一起吗?”张纶道。“放心吧,李大总管虽年轻,可算无遗策,早就费尽心思的谋划这一战了,又岂会最后煮锅夹生饭。”
“你都来了,隰州刘德威、文水李仲文、孝义李道玄、永安李道宗,你以为他们会不来?”
李季真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但他还是担心李逸故意要先让他们跟刘武周火拼,好坐收渔人之利。
他咬了咬牙,“如果没见到其它几支兵马出现,我不会单独发起进攻的。”
浩州城头。
守城将士们看着城下的武周军,砍伐木桩的速度更快了,不少人都变的有些紧张不安。
两万多人马,这在战场上是足以改变战争结果的。
李逸打开保温杯,杯中里泡着枸杞、红枣、桂圆和菊茶,还温热着,他喝了几口,十分温暖。
“荣国公?”陈君宾都有点看不惯李逸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了,“刘季真的人马快要跟刘武周的汇合了。”
“嗯,传我军令,中军李存孝诸将,立即集结,披甲至南城门内待命,准备出击。”
“啊?”连张道源都忍不住惊呼出声,敌人来了两万多生力军,这时出击?
李逸吐出菊茶渣,
“时间差不多了,城头燃烽烟一柱!”
“燃烽烟一柱是何意?”
城头上张河几人都搞懵了。
一柱烽烟高高升起,直刺午后苍穹。
“该发起进攻了!”
李逸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远处那支刘季真军。
可他们却在距离刘武周部还有很远,就停下了。
李逸皱眉。
这么好的机会,刘季真居然停下了。
“是怕被当成炮灰,不愿意被消耗吗?该死的家伙,永远是这样。”
“荣国公说什么?”张志昂问。
“没什么。”
李逸走到大鼓前,拿起了鼓槌。
“传令李存孝诸将,率中军出南门,直接攻击狼头大纛下刘武周!”
“总管,三思啊。”
李逸却已经奋力擂动牛皮大鼓。
鼓声一响,
其余的战鼓也纷纷被擂响,
闻鼓而进,
进攻开始。
浩州南门打开,羌将李存孝一马当先,披甲执槊奋勇杀出,后面是中军一千骑兵和三千步兵。
这突如其来的出击,让城外还在卖力砍拒马的武周军吓了一跳,
也把金帐中在骂刘季真的大汉天子刘武周吓了一跳。
“发什么疯?”
可很快,他就明白为何李逸这时出击了。
“陛下,浩州城升起了一柱狼烟!”
“陛下,孝义城那边也升起了一柱狼烟。”
“陛下,”
刘武周腾的站起,“李逸小儿这是要拼命了不成?”
他在帐中转了几圈,“好,就怕他龟缩城中不出,来的正好,传令刘季真,让他迅速顶上去拦截!”
刘季真的山胡军动了,
他们开始加速前进,但不是向着浩州南门,不是迎着出城的那支军队,反而是奔着刘武周中军狼头大纛而来。
两万人马加速行军,一个个方阵前移,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拉开几里宽。
“不好,刘季真反了!”
大纛下,已经骑上战马的刘武周敏锐的发现了不对。
派出去的两拨使者没回来,刘季真又一直没听令退到西南扎营,现在还直奔他中军而来,
再蠢的人也能看出来不对劲了。
“报!”
“陛下,南边孝义方向有一支兵马杀来了,打的是淮阳王旗号。”
“报,”
“北城外郭大将军派人急报,北边出现了文水城李仲文部!”
“报,陛下,大事不好,西南边又来了一支兵马,足有万人,打着隰州总管刘的旗号!”
很快,又有消息来报,东边又出现了一支唐军,打的略阳公旗号。
刘武周终于如梦初醒,
唐军这是四面合围了,“刘季真那狗奴,他居然背叛朕降唐了,”
前面浩州城中杀出的几千唐军,已经接战,如尖刀般杀来,极为凌厉。而西边刘季真两万多大军中,也杀出了几千骑,如离弦之箭射来。
“贼他娘的,”
刘武周破口大骂,
眼看着这浩州四面皆有烽烟升起,
犹豫片刻,刘武周下令。
“撤,传令各营,撤,向介休后撤。”
刘武周感觉身上鎏金铁甲冰凉刺骨,
他攥紧马鞭,指节发白。
正面,浩州军杀出城来,一往无前,势不可挡。西面,刘季真的稽胡大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
而在西南,刘德威率领的隰州军也如黑潮滚滚而来。
东面,李道宗、李道玄踏过坚冰,玄甲映雪,长矛如林。
北边,在被浩州摭挡的方向,李仲文也在狼烟下率部杀来。
“撤,全军后撤!”刘武周厉声嘶喊,声音中夹杂着惶恐。多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惶恐了,是当年随杨义臣征辽东,在高句丽人的山城下,还是后来他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小妾通奸事发,他决定杀王仁恭造反的那刻,
又或是他和隋将战于桑干河畔,被打的丢盔弃甲那次?
刘武周急急向东奔逃,他不想被合围于此,更不想被生擒活捉。
他清楚知道自己这五万人马,披甲不到两万,还有三千突厥骑兵,真打起来那些人肯定靠不住。
他也不知为何李逸能够这么快速的组织这么多兵马来围。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大纛向东移动,
原本还围着浩州城四面在砍木桩扫清工事的武周军,顿时大乱。
各种传言满天飞,
有人说浩州军已经冲入皇帝跟前,劫了御驾。
也有说皇帝败逃。
更有人说宋王在南面大败,大唐秦王李世民率大军亲至。
撤退,
几乎没有半点例外的很快演变成了溃败。
兵败如山倒。
如果刘武周胆子大些,他的狼头大纛,他的天子旌旗不动,而是让各营兵马向他靠拢,
就在浩州城外,结阵迎战,
或许不至于如此。
可刘武周都跑了,
突厥泥步设阿史那什钵苾闻讯也是第一时间就带着三千轻骑迅速逃跑,
之前跟刘武周喝酒时,两人还称兄道弟,什钵苾一次次拍着胸脯承诺会坚定的支持他。
关键时候,他还是跑了。
辅兵、民夫,更是慌乱四散而逃,
浩州城外雪原上,
乱成了一锅粥,
城外到处都是被遗弃的冲车、盾车,连那些大盾排也被扔的到处都是。
惊慌失措的士兵互相践踏,如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浩州城头,
李逸居高临下,把这混乱的景象看的很清楚。
他亲眼看到战场上一支大军是如何崩溃的,
武周军无心恋战,胡乱的四散逃跑,
而追击的各路唐军,却依然保持着队形。
唐军轻骑纵横穿插,轻步兵则撞散一伙又一伙的溃兵,
刘武周的狼头大纛越来越远,向着东面的介休狂奔。
马嘶人嚎,
北风一阵紧过一阵。
李逸手抚城楼栏杆,忍不住想引亢高歌一曲。
一支支唐军,士气如虹,在雪原上追击数十里。
张河望着这个年轻的外甥,激动的满面涨红,“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君宾更是恨不得今日指挥的人是他,五万大军啊,两天时间不到,就被打的屁滚尿流,而且这次是刘武周御驾亲征啊。
他指挥过邢州守城战,可结果却是城破被俘。
李逸守城,在他都还没看明白时,就已经赢了,赢的这么彻底,这么惊人。
(本章完)
第333章 刘武周败走介休
第333章 刘武周败走介休
刘武周兵败如山倒,
一口气奔逃至东边七十里的介休城,年轻郡王李道玄勇不可挡,率三千步骑衔尾追杀,硬是追到了介休城下。
介休城门紧闭,
定杨军惊魂未定,
朝阳升起,
城头上汉军惊惧的看着这支狗皮膏药一般穷追不舍的唐军,
“这还是人吗,追了半天一夜,也不怕死。”
可这名校尉的话,没人理会,人家为甚怕死,这大汉天子连狼头大纛都顾不上一味逃跑,谁会回头作战?
李道玄策马来到介休城下,
向着城头高喊道:“逆贼刘武周听着,我便是大唐淮阳王、行军总管李道玄是也,速开城投降。”
喊声在风中回荡,但没有人回应。
城上一片沉默。
李道玄再次放声大喊:“不降,那便来战!”
“战,战,战!”
身后是亢奋万分的唐军将士。
城头,
“我看他们也就两三千人,居然这么狂妄,何不出城灭了他们!”
依然没人理这校尉。
大胡子校尉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咱就这样看着他们这么嚣张?”
寒风吹过,城头寂静无声。
城中,
刘武周进城后倒头就睡,不管不顾了。
此时仅有不到万人退入介休城,还有大量的人马还在外面,但刘武周居然睡下了。
他发出雷鸣般的酣声。
内史令苑君璋、右仆射杨伏念,还有黄门侍郎郭静、内史侍郎薛深等,面面相觑。
苑君璋挥手,带大家退出。
“陛下累了,”
郭静担忧的道:“可现在局势?”
右仆射杨伏念是刘武周老兄弟,曾是他的亲兵队长,如今虽官居右仆射,可面对这大败,也是手足无措。
只能恨恨的骂刘季真反复无常,骂李逸诡计多端,骂突厥泥步设毫无信用。
侍卫来报,说李道玄率两三千人追到城外,正在城下挑衅叫骂。
杨伏念要带兵去打,皇帝妹夫苑君璋叫住了他。
“现在情况不明,将士们也无士气,出城实为不智,别再中了唐贼诡计,他叫任他叫,守好四门便是。”
介休城上高挂免战牌,
李道玄硬是以疲惫的三千不到步骑,硬生生的围住了介休城上万人马,把大汉天子给堵城里了。
因这支兵马就在城外堵着,
导致好多跑的慢些的武周溃兵,虽然逃了一天一夜,跟着皇帝步伐也来到介休,可远远看到唐旗,
却不敢上前,反倒是调头往别处跑了。
“那是李道玄!”
“就是那个雪中裸衣破阵的李道玄?”
“嗯,就是那个李四郎,”
“我听说浩州李逸手下有宗室四王,其中这个李道玄最年轻却又最猛。”
“李道玄再猛,还能猛的过李逸?我可听说李逸用兵如神,而且还会道法。”
“会道法?”
“当然,据说他会五雷正法,会使掌心雷和奔雷掌,还会呼风唤雨。”
另一人接道:“我还听说他会撒豆成兵呢,要不然这浩州城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唐军四面合围?”
一群溃兵一边调头往另处走,一边议论着唐军将领。
在他们口中,这些唐军,简直就是天兵天将了。
当李逸屡战屡胜,赢麻了的时候,就连敌人也开始无限的称赞甚至是强化他们了。
这支溃兵不敢闷李道玄军,便往北面平遥而去。
“有吃的没,一天一夜,饿的头发晕。”
“这一路上被追的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哪来的吃的。”为了跑的快些,他们连铠甲都抛弃了。
几人饿的受不了,先前一直逃,也顾不上。
“要不看看附近有没有村庄,弄点吃的?”
“还有个屁的村庄,屁的吃食啊,这介休城外兵来兵往,咱们就抄掠几次了,突厥人又扫荡过,唐军也来抄掠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邬城泊东岸的张难堡,西临邬城泊,建在平遥和介休城的中间。
此时张难堡由中郎将樊伯通驻守,
他没有参加浩州之战,接到的任务是留守张难堡,扫荡周边。风雪中,一队张难堡轻骑从北而来,
跟这队溃兵迎面撞上。
“唐骑!”
溃兵惊惶喊道。
唐骑也发现了他们,策马奔来,扬起阵阵雪雾。
那队百八十号人的溃兵,看着对面虽人数还不如他们,可却面露死灰之色。
“降吧。”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老子实在跑不动了,降吧,他娘的。”
另一人也道:“我现在就想喝碗热水,再烤烤火,”他又冷又饿,手脚都快冻僵了,跑也跑不动了。
唐骑迅速接近,做好冲锋准备。
可对面的敌人,却纷纷扔下了手中武器,全都跪地举手投降了。
李仲文率部追至平遥城下。
城头树着突厥狼头纛,
突厥东面泥步设阿史那什钵苾率部下三千狼骑,一路奔逃入平遥城,结果李仲文紧追不放。
李仲文跑的头顶冒烟,抓了把炒米塞入嘴中嚼着,一边打量着平遥城。
平遥城跟文水城也差不多大,都是城周八九里,建在平面的之上。
任骘搓着胡须上的冰茬,嘴冻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了,“这些突厥狼崽子跑的还真是快,不愧是游牧部族,既然他们已经逃进城了,咱们就撤吧。”
李仲文打量了平遥城上那狼头纛许久,
“这城中突厥主将泥步设我认识,他爹就是上半年去世的始毕可汗,这家伙跟咱们大总管同龄,也才十七岁。”李仲文手握马鞭指着狼头纛说起什钵苾的底细。
“不过什钵苾不是可敦义成公主所生,因此他爹始毕可汗突然病逝后,义成公主并没嫁给他,让他做新大汗,而是拥立他叔父做大汗,嫁给了他叔,
这小子被处罗可汗安置到东面,说是建牙为设,可实际算是被赶离汗庭了。”
“真乡公何意?”任骘不解问。
李仲文笑笑:“我曾数次出使突厥,跟突厥汗庭那些人都熟,什钵苾是个有野心的,可惜这狼崽子还没长大,父亲就死了,叔父和继母抢了本该属于他的汗位,
你说他能没怨恨吗?
此人可以争取,或许可以从他下手,瓦解刘武周和突厥人的联盟。”
任骘有些惊讶。
“试一试也无妨。”
李仲文来到城下,
“我乃大唐介州刺史真乡郡公李仲文,是你们泥步设的故人,请泥步设来与我相见面谈!”
浩州城。
各路捷报不断传来,
五万人马溃散,
唐军正在追击,扩大战果。
“刘武周已经退入介休城,李道玄率三千步骑追到城下,突厥泥步设率三千狼骑逃到平遥城,李仲文也追到城下了······”
“各处传回的战报,
我们统计,总计斩首四千余级,另外已经俘虏了一万多人,不过俘虏的大多是民夫壮丁,
缴获了不少辎重粮草和攻城器械,刘武周的大营才扎了两天,现在也被我们几乎完整夺取了,”
卢承庆报着这些战果,激动的面色潮红。
倒是浩州刺史刘瞻对这战果还有些不太满足,“才斩首四千余级?”
“已经不错了,毕竟这是一场追击战,”李逸倒是挺满足的。
刘武周是胆子小,一看到数路兵马合围,立马就跑。他真要是聚兵结阵迎战,可能还不至于大败,当然,也有可能是全军覆没。
野战,一旦失去军阵,那就沦为被宰杀的一方了。
“荣国公,是否趁胜进军介休,一举拿下介休,擒斩刘武周?”刘瞻兴奋提议。
李逸却是摇头。
虽然拿下介休,斩杀刘武周的诱惑很大,但他也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
“荣国公,机不可失啊,”
李逸看着面前的沙盘。
“诸位,我有一个计划,”
刘武周昨天跑的太快,他的许多部下跟不上,李道玄又追的紧,所以现在只有万余人撤入介休城。
刘武周五万大军,被斩首四千余,俘虏一万,这意味着,还有起码两万人现在还在介浩的野外,或是退入了灵石等汉军城堡。
刘武周的力量现在很分散。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我准备利用介休北面张难堡、西面永安堡,南面张壁堡,这三堡封锁围困介休,
围而不攻,只拦截扫荡想退入介休的败兵,也不让刘武周离开介休。”
他手往灵石城一指,“现在灵石城很空虚,守军只有两三千,我们可以集中兵马,利用缴获的攻城器械,往攻灵石。”
“攻灵石?”
“当然,不是真的攻,是佯攻,虚张声势,动静要大。灵石城关乎南边宋金刚他们的粮道,我们若拿下灵石,那韩侯岭也被切断,宋金刚他们可就再得不到太原的粮草了。
因此,刘武周必定要救灵石。”
刘瞻已经听出来了,兴奋的道:“荣国公是要攻其必救,围城打援?”
“没错,不管是攻介休还是攻灵石,攻城都不易,所以我们围城打援。
围住介休和灵石,
要么武周军勤王救驾,去援介休城,我们阻击。要么他们去救灵石,我们仍然围城打援。”
避免攻坚,而是依托周边的堡垒,加上现在李逸手中充足的兵力,野战对付定扬军。
“那要是他们不出来呢?”
“哈哈,不出来?那等死吧,现在外面还有差不多两万武周军战辅兵,他们不出来,我们正好将这些全都扫荡清剿干净,到时介休城刘武周一万兵,灵石城两三千人,他们拿什么来战?”李逸霸气放话。
(本章完)
第334章 尽显枭雄本色
第334章 尽显枭雄本色
介休城中,
刘武周睡了个天昏地暗,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他醒来后没问战事,
只是让人给他送来酒肉。
拿着解腕刀将羊肉从骨头上剔下,大块大块的狼吞虎咽,不时再来一大口酒。
刘武周不言不语,一味的猛吃。
许久,
吃下数斤酒肉的刘武周,终于打了个饱嗝停下。
一边擦拭着小刀,一边望向内史令苑君璋、右仆射杨伏念等人。
“现在什么情况了?”
“情况不太好,”苑君璋一边给姐夫煮浓茶,一边答道,“李道玄还堵在城外,加上北边樊伯通驻张难堡,南边张德政驻张壁堡,西边李道宗驻永安堡,
介休城现在四面被围住,如今介休城中只有一万两千余兵马,带甲者不足八千,骑兵仅三千余。”
小火炉里的炭火很旺,
银壶里的水很快煮开,咕嘟咕嘟,苑君璋撬下一块茶饼,投入壶中。
茶香渐渐溢开。
刘武周搓了搓脸,
“还有呢?”
“我们派出了多支轻骑四散去收拢兵马,诏令他们向介休靠拢,但唐军在外围拦着,我们派出去传令的轻骑,都损失了不少。”
刘武周眉头皱起,“想不到我刘武周终日打雁,最后却被雁啄了眼,这个李逸,朕承认是小看他了。
茶里加点酥油和盐巴,”
“陛下,派出去的轻骑回报,说李逸正调动兵马在围灵石,我们先前运去浩州城下的攻城器械,他正让俘虏运往灵石。”
“陛下,灵石万不可有失啊,灵石若失守,那南面宋王他们可就被堵在那边回不来了,而且也再无法补给粮草。”
刘武周骂道:“直娘贼,这是趁我病要我命呢,一招比一招狠啊。”
苑君璋忍不住提议,“陛下,臣以为现在要紧的不是灵石,而是陛下的安危,是太原、马邑的安危,我担忧唐军攻灵石是假,可能抄我们后路是真,若是他们趁机攻打太原、雁门、马邑,那后果不堪设想,
臣请陛下立即率部突围,先撤回太原,再从长计议。”
右仆射杨伏念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现在就算能撤回太原,可太原以南就都不管不顾了吗。”
苑君璋和他争执起来。
刘武周看了看黄门侍郎郭静和内史侍郎薛深,这两人都是太原豪强,当初开城引他入城的功臣。
“郭公、薛公有何建议?”
一把年纪的郭静,气色不太好,“老臣以为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派人联络突厥处罗可汗,多送金帛女子,请他出兵救援。”
刘武周捋须,“你们说到突厥,朕倒是想起来什钵苾了,他在哪?”
“在北面平遥城,我们派人去召他来介休,他一直没回应。”
“贼他娘,突厥人就靠不住。”刘武周骂。
“只能向处罗可汗求援,泥步设也就三千人,自顾不暇,指望不上。”
“好,”刘武周一番思索后,咬着牙道:“等天黑后,君璋你和伏念一起趁黑出城,伏念你回去镇守太原,征召兵马,加强防备。
君璋你回马邑,征召兵马,出使突厥,亲自去见处罗可汗,多送些金帛子女,就说待攻下长安,我把太原城和整个并州都送给他,还有河套的丰州、胜州,也一并给突厥牧马。”
“只要他肯出兵,什么条件都好说,长安城的钱帛女子,我也分一半给他。”
“我刘武周绝对比李渊说话算话。”
此时的刘武周也顾不得那些了,他是个豪爽敢赌的性子,宋金刚带四千人来投他,他能直接把自己的一半家产分给他,还把妹妹嫁给他,并封宋王。
“那陛下呢?”苑君璋问,“何不一起突围?”
“不行,我要是再撤,那这几万人可就彻底没了。我得留在这,不但得守着介休,还得守住灵石,
今晚,我亲自去会会李道玄,我倒想知道这李道玄究竟有几分本事,到时你和伏念趁机走。”
郭静、薛深倒也想回太原,可刘武周根本不发话。
“陛下,有件事情老臣提提醒,介休城中粮草不多,之前都是从太原转运过来,出征浩州时,城中粮草大都随军运走,现在顶多有半月粮草。”
刘武周端起银壶,给自己先倒了一杯,又给其它人都倒上一杯茶。
“倒是忘记这茬了,朕记得道澄的龙泉寺不是有粮吗,现在国难当头,道澄身为朕赐封的国师,总该出些力吧。
先把龙泉寺的粮食借来。”
郭静提醒刘武周,说之前道澄就是因为唐军向龙泉寺借粮一事,而内应汉军,以佛幡引汉军缒入城中夺门破城的。
“那秃驴还敢再反不成?”
“算了,”刘武周一挥手,“找个借口,把道澄和龙泉寺的那些秃驴全弄死,把粮食全都抄出来。”
郭静惊讶。
刘武周却是不以为然的开始喝茶。
郭静这时才惊觉面前这位汉天子可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当年他在马邑,太守王仁恭格外厚待刘武周,甚至让他住在自己府邸前院。结果这家伙却私下跟王仁恭小妾通奸,事情败露,又先下手杀了王仁恭举兵造反。
乱世枭雄也。
逼急了,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
永安堡。
李道宗走进军厅,在他身后跟着李仲文,还有一个突厥贵族。
那人十分年轻,长发束于脑后,戴着翻毛帷帽,单耳戴金环,身上是翻领对襟皮衣,外罩银狐裘氅,
腰间一条金玉蹀躞带,挂一把狼头弯刀。
李仲文向李逸行礼:“荣国公,这位是突厥始毕可汗之子,设牙突厥东部,统管霫、奚、契丹部落的泥步设阿史那·什钵苾。”
“泥步设,这位便是我大唐上柱国、右光禄大夫、冠军将军、右武候大将军、检校并州总管、使持节并介浩吕诸军事,兼太子左卫率,并州道行军大总管、赐属籍宗正、封荣国公食邑三千户实食封三百户的李公,”
泥步设打量着这个跟自己同样才十七岁的李唐总管,这头衔还真是长,
人也是真年轻啊。
“什钵苾一见荣国公就感觉一见如故,我们前世一定是兄弟,荣国公若是不嫌弃在下,什钵苾想跟荣国公歃血结义,拜为兄弟。”
谁也没料到,
这位突厥的泥步设,上来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李逸早已经弄清楚了这个泥步设的身份,始毕可汗的儿子,现在是泥步设,等处罗可汗挂掉后,他另一个叔叔成为颉利可汗后,就会封他为突利小可汗。
未来突厥很有地位和实力的一个人物。
但现在还年轻,
这次被处罗调来支持刘武周,手下就三千人,结果好处还没捞到多少,被李逸堵平遥城了。
李仲文以前常去突厥出使,以前自然得讨好始毕可汗,自然也跟始毕之子什钵苾关系不错。
面对退守平遥的什钵苾,李仲文没选择强攻硬打,也没不理不睬,而是主动跟他会面,说了一番让他心动的话,这才有了跟着来到永安堡拜见李逸的场面。
面对这个一见面就要拜把子的突厥设,李逸微微一笑。
“我和泥步设也是一见如故,咱们可能前世真是兄弟,”
“那咱们结拜,继续做兄弟吧。”什钵苾大笑,上前就来拉住李逸的手。
“泥步设不弃,那就结拜!”
李逸应下了。
泥步设很急,甚至都不用准备什么仪式,直接掏出解肉刀就在手掌心划了一刀,
“取酒来,我要跟兄弟喝血酒。”
李逸无奈只好也给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
两人的血滴入酒杯,
二人共饮同一杯血酒,然后对天起誓,义结兄弟。
对一位生辰八字,
结果李逸比什钵苾还大一点。
“大哥。”什钵苾倒是个痛快人。
“二弟!”李逸也笑着称呼。
拜了把子结了兄弟,接下来气氛就很好了。
什钵苾立马同意把平遥城交给唐军进驻,他的三千人马,也不再协助刘武周,
当然,没有处罗可汗命令,也不好马上帮唐军打刘武周。
“大哥啊,我听说柿子酒是你家酿的?”
“嗯,”
“那二弟想跟大哥买些柿子酒可行?”
什钵苾拉着李逸开始谈起了生意,他说他有很多马,也有不少牛羊,还有许多皮毛,可以卖给李逸,
用柿子酒、茶叶、绢布,或是黄金都可以交易,也可以换战俘奴隶这些。
战争,他暂时中立,但市易,他挺愿意深度合作。
“好。”李逸一口答应了。
厅中气氛越发好,
李逸对什钵苾挺客气,虽然他是始毕可汗之子,处罗可汗之侄,如今是东面泥步设,先前处罗可汗和可敦义成公主派人去窦建德处迎回萧后和杨政道等人,
安置定襄立为隋王,然后义成公主又做主,把宗室女杨氏封为淮南公主,嫁给了什钵苾。
但拜个把子,
就能拿到一座平遥城,还能把这三千突厥轻骑,从刘武周那边弄成中立,很好的结果。
至于说他想用马和牛羊这些换柿子酒换绢布甚至换奴隶等,也都非坏事。
稍晚,李逸在永安堡设宴招待什钵苾。
张河从浩州也来到永安堡,听闻了外甥李逸跟什钵苾结拜一事后,找到他拉到一边,
“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怎么能私下跟突厥泥步设结拜兄弟呢?我知道你也是为大局考虑,但这种事情你做错了,犯忌讳了,你应当先上奏朝廷请示天子,按圣人旨意办事的。”
“现在也只能赶紧给长安补一道奏疏,就说是为了大局,算了,我帮你写吧,你最后自己抄一遍。”
张道源摇头,这个外甥虽刚又立下大功,但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些过于轻心大意了。
被他这么一说,李逸也觉得自己确实有失考虑。
(本章完)
第335章 图穷匕现
第335章 图穷匕现
金乌西坠,
成群的寒鸦在暮色中掠过城头,
介休城的护城壕早冻成了青灰色的琉璃玉带,朔风吹过高耸箭楼的一个个箭孔,呜咽似羌笛悠悠。
介休城北,龙泉寺。
刘武周在大队禁军簇拥下来到寺门前。
住持道澄闻报,立即率一众寺僧出来迎接。
道澄和尚一身紫金袈裟,手持九环锡杖。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圣人驾临,有失远迎,多有失礼,请陛下恕罪。”
刘武周也是一袭紫袍,跨坐一匹契丹宝马上,他打量了这座在城中独占一隅的佛寺。
“朕派人来跟龙泉寺借些粮食,怎么回报却说不肯借?”
“陛下,寺中也没余粮。”
道澄身边一名典座解释。
刘武周冷哼一声,他身后一名将领便催马上前,一槊将那和尚刺死。
一片惊呼声响起。
道澄惊惧:“陛下,佛门净地,不可妄动刀兵···”
话音未落,
刘武周拔刀,一刀将他砍翻在地。
“聒噪,”他对着躺在地上,手捂着喉咙一时还没咽气的道澄吐了口老痰,“朕能封你为国师,高高抬起你,也能一脚把你踹翻,一刀杀了你,
乱世没有佛祖,填饱肚子才是真。你有粮不肯拿出来,那就是自寻死路。”
一群和尚慌乱,
“把这些秃驴全部杀光,既然他们不肯借粮,那就把每一粒都带走。”
如狼似虎的武周禁军扑上前,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有个老和尚扑在地上向刘武周求饶,“陛下,是龙泉寺帮陛下夺取的介休城啊,”
“呸,你们当初能叛唐,焉不会再反汉?”
护寺武僧,被武周军迅速屠光,士兵们冲进龙泉寺,砸翻经柜,打翻香炉,
他们砸开了寺中粟仓,打开了他们的钱窑,还搬出了他们放贷香积厨钱,长生库质押的账本。
“陛下,龙泉寺数座粟仓中,存有数千石粮食,粟、麦、面粉、大米都有,还有许多油,”
“禀陛下,发现寺中钱窑,搜到许多黄金和铜钱、绢帛。”
刘武周在寺中漫步,
“统统搬走,记得把这佛像、铜钟、铜炉等也全都砸了,熔铸成铜锭,用来犒赏将士。”
抢完了龙泉寺后,
刘武周并没有停手,
“介休城中,各家十四至二十的年轻女子,统统都带到刺史府,朕要将她们送给处罗可汗!”
“谁要是敢不交,休怪朕无情。”
郭静忍不住劝说刘武周,“陛下,城中大族士人之家,是否免除?”
可刘武周却毫不以为意,他都可能要撑不住了,又哪管以后洪水滔天。
“想免除也行,十两黄金或二十石粮换一个人,”刘武周嘴角一咧,露出森森白牙。
暮色四合,
天渐昏暗,
介休城中突然就鸡飞狗跳,士兵到处抓走年轻的女子。
就连豪强大户也不能例外,除非掏黄金或粮食。
一座豪宅大院里,一名身穿红绿间色裙的少妇死死抱着廊柱不肯撒手,“军爷,求你行行好,我孩子才刚满月,”
“不想去突厥也行,十两黄金,或二十石粮。”
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在旁边垦求,“军爷,家里没有黄金,也没有粮食,能否用绢布或铜钱?”
“呸,只要黄金或粮食,要绢布铜钱那些玩意做什么,携带也不易。”
“军爷行行好,我们愿意多给,我们给三百匹绢,不,给五百匹绢。”
几名拖拽妇人的武周兵互相看了一眼,“行,现在就拿绢来。”
五百匹绢能值二十多两黄金,这几个兵想捞一笔。
老头赶紧吩咐家人,“快去搬绢来,快。”
这样的一幕,城中到处都在发生,没有黄金粮食或足够钱绢的,那年轻的女子只能被拉走。
夜里,
刺史府里,
堆了许多抢来的黄金、金银饰品、绢帛、铜钱等,
后院还关着一百多个年轻的女子,这些是没钱赎的。
刘武周进来,目光扫了一圈,“把这些女人的嘴都给堵上,手也绑起来,”
“妹夫,这些女人,还有黄金和金银饰品,你都带给处罗可汗,你跟他说,只要他继续支持我,给我援兵,那以后我会一直给他进贡,
我打进长安,便把太原和整个并州都给他。”
···
半夜三更。
介休城东,李道玄军营。
年轻的淮阳王在擦拭着马槊,这位骁将以三千步骑敢立营介休城东,故意在挑衅着刘武周。
“大王,”
“介休城有动静。”
“刘武周终于按捺不住了吗?”李道玄不屑的嘲笑。
很快,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介休城东门果然开了,武周军举着火把杀出了城。
“这是生怕我不知道他来了?”
“传令,准备迎战。”
虽是夜战,李道玄依然不惧,甚至充满着渴望。
他提槊走出营帐,
夜风凛冽,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西边介休城,
相距数里,
果然一条火龙正蜿蜒袭来。
“来的正好,就战个痛快吧!”
“来人,给我披甲!”
内衬薄犀皮软甲,外罩明光铠,最后他又套了一件波斯索子甲,三层甲在身,这位年轻郡王却依然动作自如。
亲兵牵来他的战马,
也已经披上了马甲。
营栅外,
是预设的鹿角拒马,
刘武周亲自率领数千步骑杀到,这位汉皇,弓马娴熟,从征辽东一路走来,战阵经验丰富,
此时再次披甲冲锋,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马蹄如雷,他反而有种更踏实的感觉,起兵数年,称帝也几年了,做皇帝反而还没这策马冲锋来的更踏实痛快,更能掌握。
唐营就在眼前,
骑兵如风驰而过,
最前排的骑兵,突然战马嘶鸣,不少摔倒,
人仰马翻。
绊马索、陷马坑、铁蒺藜,刘武周立马就想到了,但他没退却,继续冲锋。
“杀!”
鹿角后面,
唐军步兵挽弓,对着冲近的敌人开始放箭。
箭如雨下,
不少骑兵中箭,也有战马直接摔倒,又是人仰马翻,
可骑兵仍还在冲锋。
战马奔腾,刘武周在马上张弓搭箭,对着唐军放箭。
骑兵群如锋矢冲近营栅,
就在要撞上的时候,却一分为二,绕营奔跑,马上骑兵边跑边放箭。
李道玄踩镫上马,
挥槊,
率领麾下骑兵自营栅后杀出。
一支羽箭自黑暗中射来,射中他的肩膀,卡在锁子甲的环中,李道玄看都没看一眼,持槊冲向敌军,一记横扫把一名挽弓的武周骑兵扫落马下。
两支人马在暗夜中厮杀,
围绕着城东的唐军营栅反复冲杀,刘武周本以为这座小小的唐营应挡不住他的冲锋,
但厮杀许久,
始终撕不开唐军防御,唐军倚栅而守,李道玄又率骑兵冲杀,他居然没占到什么便宜。
介休城头燃起了火。
那是约定好的信号,
有唐军过来了。
“撤!”
刘武周大喝。
亲兵吹响牛角号,
武周军在呜呜的号角声中,向介休城后撤,李道玄追杀一阵,最后也引兵退回。
刘武周自东门回城,铠甲上插着几支羽箭,脸上溅的血已凝固。
“他娘的,今晚倒是战了个痛快,这个李道玄,小兔崽子有些本事。”
李道玄率部回到营栅,
浑身浴血,
被亲兵从马上抬了下来,
他身上插满了箭矢,
他才下马,那匹良驹已经悲鸣一声倒地,马上中了许多支箭。
丘英起赶紧叫来军医,
“十七支箭,大王身中十七箭。”军医将一支支羽箭先剪断箭杆,然后拔箭。
好在李道玄今日披三重甲,大多数箭都挡住了,有些是皮外伤。
没有严重的箭伤。
大家听军医检查结果,都长松口气,
士兵们纷纷欢呼,为勇悍的主将喜悦。
李道玄一身的血,基本都是敌人的。
他只是感觉很累,很渴,
“刘武周亲来又如何,也不过如此!”
···
灵石城下。
夜半,
大群人来到关下,
城头的武周守军听到动静,探头观望。
只见人影绰绰,寒风中传来嘈杂声音,还伴着许多婴儿孩童的哭声。
“快开城门啊,”
“什么人?”城头喝问,一支箭咻的射到众人面前。
有人惶恐的喊道:“我们是北边南下的百姓,刘武周的溃兵攻破了我们的坞堡,我们一路往南逃过来,请李总管快开门放我们进去,武周贼军还在后面。”
“快开城救救我们吧。”
守城的士兵听的直皱眉,这些人什么意思,不会是把他们当成唐军了吧。
这时下面有人惊呼,
“不好,这好像不是张壁堡,这是灵石城,咱们夜黑走错路,走过了张壁堡,走到灵石城来了,
这里的守军是武周贼,快跑。”
下面一阵慌乱,
妇人孩子大哭,一群人匆匆调头跑,有人还在骂,“你怎么带的路,去张壁堡怎么带到灵石城了,
这里是武周贼,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别说了,快跑吧,张壁堡在东北方向,别再走错了。”
灵石北门城头上,
守军听着这些河东口音的对话,也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娘的,这些人是来投唐军的。”
“居然敢对陛下不敬。”
当值的校尉也是火起,“跟我来,追上去,弄死他们。”
“别啊,校尉,男的弄死,年轻女人带回来,天天守城正烦闷着,也让弟兄们爽快爽快。”
一群人来了精神,
绞起闸门,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就冲出了城,冲向了黑暗之中。
城头上留守的士兵则在那兴奋的商量着,一会有的快活了。
没多久,
大群人就回来了,
城头上的人朝下面喊,“兄弟,够快的啊,抓到多少娘们?”
回应他的是一支羽箭。
那群人猛的加速,冲进了城,然后在守军的疑惑中,向他们挥刀挽弓。
很快,这群人占据了北门,
城头燃起了几堆火,直冲夜空。
远处黑暗中,
无数兵马向着灵石北门冲去。
刘黑子兴奋的对驻马路边的李逸喊道:“阿郎,成了,真成了,进城了,弟兄们攻进城了。”
“阿郎这招可真绝了,是怎么想出来了,那灵石城守军都是猪吗,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张道源看着唐军涌入灵石城,也是惊叹连连,“无逸这招真是了得,灵石城居然就这么轻易拿下了。
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啊。”
谁能想到呢,一群逃难的百姓,特别是带着妇人婴孩的一群逃难百姓,
最容易让人放下防备了。
“我最佩服之处,无逸不是让这些难民带着妇人婴孩诈入城池,而是能想到假装走错了城池,然后发现后赶紧跑,这招可真是高,直接就把守军钓出城了。”
李逸哈哈大笑:“这就叫欲擒故纵,走,入城!”
时隔三个月,李逸重返灵石。
(本章完)
第336章 南败北捷
第336章 南败北捷
骗出灵石城的灾民,大多是真的。
包括那些妇人和婴孩,是李逸特意从灾民中挑选出来的,然后安插了罗五等一些亲兵在内。
骗术最高明的地方,就得是九真一假。
入城后,
李逸便派人把这些破城功臣给接进了城,“每人先来碗羊肉汤,暖暖身子。”
河东本富饶之地,尤其是汾河两岸的几个盆地平原,可如今随着两军交战,百姓也自然遭受池鱼之殃。
灵石城的武周留守军不多,刘武周打浩州,也是集结人马,灵石就留了两千人马,浩州兵溃,有部份溃兵入城,可全加一起也就三千来人马。
“这些人如何处置?”
当唐军入城,夺得灵石北门后,这座三里周长的小城就守不住了,他们甚至都来不及逃,最后大多投降。
跟着李逸重新打回来的原灵石县令郭解愁,咬牙切齿,对武周军很是痛快,他在任两年,一直在修灵石城,本来治理的还不错,结果武周军占领灵石后,
不是强拉壮丁,就是拼命征粮,
城中百姓大多破产,许多人被迫出城逃荒求生,好好的一座灵石城,弄的凋敝无比。
甚至连那个灵石,都差点让武周军熔了打造兵器。
“不如把这些人交给泥步设,用他们换突厥战马,两个战俘换一匹战马也划算,这三千来人,可以换一千多匹战马。既节省粮食,还免除后患。”
李逸瞪了郭解愁一眼。
“这些武周军,虽不少是代北边民,可也多是汉人。如今虽说交战,也是各为其主,终归是我们内战。
突厥人非我族类,我们岂能把自己华夏族人卖给突厥人为奴,去给他们放羊牧马,甚至是挖矿锻造?”
张道源对外甥李逸这个观点很赞同,“荣国公此言大赞,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大是大非还得分清。”
郭解愁很想说,你之前在浩州,不也把一万多武周军战俘和刘六儿部山胡,交给浩州豪强们贩到关中长安等地去吗?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李逸原本还打算围灵石城,逼刘武周救援,到时围城打援,半路阻击,野战消耗敌人。
不料这无心插柳,还真就柳成荫。
简单的一次钓鱼行动,
这么轻松的夺了灵石城。
“围城打援的计划得改一改了,咱们没法用灵石城钓出介休城的刘武周,那就只能用介休城的刘武周,来钓刘武周太原马邑等地的兵马了。”
看着地图,
所有将领都很兴奋,
这意外拿下灵石,就意味着现在武周军被一刀两段,刘武周和宋金刚,南北两部被截断了。
先前李逸一直控制着雀鼠谷三关,刘武周还能通过灵石霍邑间的韩侯岭运粮补给宋金刚,而现在灵石也被李逸夺了。
南下的路彻底断了。
夜半天寒,
议着事,羊汤炖好,还煮了擀面条。
一口暖暖的羊汤下肚,暖胃又暖心。
喝着羊汤吃着面条,连李逸老舅张道源都是非常乐观,觉得河东之战差不多要结束了。
宋金刚再猛,如今也是被关门打狗,断了粮草,再无援兵,他那两三万人在绛州拿什么跟秦王斗?
还有刘武周,也穷途末路了,万余人马被困介休城,有可能都逃不掉了。
突厥泥步设又跟李逸结拜兄弟,保持中立,这此前还攻势如火势如破竹的刘武周代北集团,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了。
李逸倒没那么乐观,现在才武德二年,还早呢。
反正他相信介休城,暂时困不住刘武周,他真要北逃,李逸未必拦的住。再有一个,未来的突利可汗什钵苾,现在跟他结盟,这其实是违背处罗可汗和可敦决策的,
处罗可汗会不会大军来救刘武周?
不好说。
但不管这些,他这次浩州败刘武周,然后顺势取灵石,还是干的很漂亮的。
对南面的战局,也绝对会有很大帮助。
“我准备把李季真调派到南边战场去,让他到秦王麾下效力,留他在北边,我用的反倒不是很放心。”李逸捧着汤碗道。
“直接让李季真攻介休城呢?”陈君宾提议。
“这个家伙滑的很,让他去打介休,怕他到时又来个倒戈啥的,还得一直提防着他,我打算让他率一万两千人南下,剩下的留在我这,分开来也好管。”
不管怎么说,李季真如今仍是石州总管、彭城郡王,虽也和隰州总管刘德威一样,隶属于他这个并州道行军总管序列,
可他身份还是比较特殊,
两万人留在这边,是个挺大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两万人真炸了,还很危险。
拆分成两部,既给现在缺少兵力的李世民增加些人手,也让他减少些隐患,好控制一些。
李逸指着地图,“就让李季真率一万两千部下,从灵石城经韩侯岭南下,直接捅宋金刚的腚眼,攻击吕州晋州。”
李季真的这些山胡部众,战斗力一般,就是特别会反复横跳,派他们南下,沿途扫荡宋金刚留守的部队,倒是恰好。
张道源提出,“我建议是最好别单让李季真率山胡南下,这些人什么事都可能干的出来,还是得再安排一支人马一同南下。
我觉得不如请西河郡公张纶一同南下,我们再给他抽调几千人马随行,这样也能牵制一下李季真。”
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是由李季真率一万离石胡步落稽本部,西河郡公张纶率四千浩州隰州兵,再拔给他们六千辅兵,组成一支两万人的南下行营,增援李世民。
李季真剩下一万人马,由他长子刘伯远统领,留下听令。
李逸亲自坐镇灵石,浩州由刘瞻负责守卫。
下阶段的重心,自然还是得切断刘武周和宋金刚的联络,断绝宋金刚的粮道。
李仲文移驻平遥城,李逸则坐镇灵石,加上永安、张壁、张难,以及李道玄的军营,
形成对介休刘武周的双重包围,
以刘武周为饵,想办法围城打援,歼灭更多的武周军兵力。
计划还是挺好的,
围介休而不攻,攻城难度大,伤亡也大,不优先选择。
这顿宵夜吃完,李逸还打起精神给长安天子写了捷报,并把自己派李季真、张纶率两万人南下增援秦王之事也禀奏。
写完信,
东方渐晓,
李逸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介休城。
刘武周昨夜出城夜战,成功掩护苑君璋和杨伏念离开。
他很自信,处罗可汗定会发兵来救,不仅仅是因为他许诺的那些好处。而是他深知可敦义成公主,毕竟是隋朝和亲公主,从她让处罗可汗把杨政道等接到定襄复立隋国,就可知道她心念故国,
而处罗可汗绝不仅是依从义成公主,那位处罗可汗他也是常打交道,打仗很猛,且很有眼光,
自始毕可汗围雁门开始,他们兄弟都不想中原王朝继续统一和强大。当年突厥佗钵可汗在位时,北齐北周为了争夺他的支持,都纷纷向他进贡美女金帛,以至于他傲慢且得意的说,‘我在南两儿常孝顺,何患贫也’这样的话。
突厥可汗巴不得中原能够一直乱下去,打下去,这样他们才过的滋润。
刘武周并不介意给突厥大汗当儿皇帝,儿皇帝也是皇帝,只是突厥大汗的儿,却是其它人的皇帝。
他相信处罗可汗绝不会允许李唐击败他,甚至是吞并代北。
他知道其实处罗可汗和义成公主,不仅跟河北的窦建德、高开道有往来,甚至现在也跟洛阳的王世充也在往来。
一大早,
刘武周就着烤羊腿吃胡麻煎饼,胃口很好。
他一点也不担心被唐军包围这事,
包围?
谁包围谁呢。
等处罗可汗率十万突厥铁骑南下,到时就是李逸小儿被包围了。
侍卫匆匆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灵石城失守。”
刘武周一嘴的烤羊腿,顾不上嚼,
良久,他猛的吞下羊腿,“你说什么?”
“昨夜,李逸以妇女带着婴孩到灵石城下,假装被溃兵攻破坞堡中逃出的难民,要投张壁堡,假装是夜黑迷路,误把灵石城当张壁堡······”
刘武周听完,
沉默了许久,
“贼他娘,”
刘武周一脚踢翻面前的食案,才吃了几口的烤羊腿掉落地上。
夜晚。
刘武周让郭静、薛深继续留守介休城,他只带着三百骑趁黑出介休,一路向北。
他要亲自去拜见处罗可汗和义成公主可敦,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再迟只怕宋王他们就要被围歼在南边了。
夜里路上遇到几支拦截的唐军游骑,刘武周披甲执锐,带头冲击,一路强闯过去。
李逸醒来时,接到李道玄的禀报,说前夜跟刘武周曾夜战一场,前夜和昨夜,都有一小股骑兵趁夜离开。
但他禀报说刘武周还在介休城中,
刘武周的天子旌旗一直还在介休城头,那一万多人马也还在。
李逸也没怀疑,毕竟两晚上都只是小股骑兵离开,刘武周不至于那么冒险,放着一万多人马不带着突围,就百十骑夜遁,那太危险,介休外围都是唐军呢。
谁能想到刘武周原本还想用他自己来钓李逸,好引突厥大军来个反包围。谁成想听到灵石失守后,他会这么大反应,立马就跑了,却偏偏还留下狼头大纛、天子旌旗,以及一万大军在介休。
一连数天,都没人发现刘武周跑了。
李逸的捷报快马南下,直抵关中。
皇帝李渊一直在华山狩猎,
其实就是亲自带着一万人的总预备队,准备随时支援李世民。或是万一让宋金刚他们突破了黄河防线,他就得亲自带兵堵上缺口。
有京不能回,李渊也挺无奈。
“陛下。”
钱九陇神色匆匆赶到行宫,
“陛下,河东急报,”
李渊看他神色,“坏消息?”
钱九陇点头,“永安王率军围吕崇茂于夏县,崇茂求救于宋金刚,金刚遣其将尉迟敬德、寻相将兵奄至夏县,永安王表里受敌,军大败。”
他看到皇帝脸色变的非常难看,顿了顿还是继续道:“永安王孝其和工部尚书独孤怀恩,还有陕州总管于筠、陕东道行军总管刘世让,以及内史侍郎唐俭,全都被俘获。”
“被一锅端了?”李渊脸色阴沉的快滴水。
“是,全军覆没。”
“孝基和怀恩两军合为一军,还有三万多人马,全军覆没?”
“是。”
李渊气的手发抖,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
皇帝才开口,“孝基这支人马全军覆没,那宋金刚就可往南直抵蒲州,联合王行本,甚至是威逼华阴永丰仓,”
“得让世民退守关中,弃守大河以东。”
原先秦王率三万人驻绛州柏壁,而李孝基独孤怀恩他们新整编的三万余人,驻于虞州。
一左一右的挡住了宋金刚南下之路,也隔绝了他们跟王行本、吕崇茂的联系。
两路兵马,直接没了一路,那原先的防御体系也就没用了。
现在秦王再驻于柏壁,想坚壁防御,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防线大开。
李渊把裴寂叫来,
裴寂被召回朝后,李渊先是将他问罪夺职,但没几天又恢复官爵。
“裴监,朕打算让二郎回守长春宫,退守关内,弃守河东,你怎么看?”
裴寂知晓永安王李孝基军溃,甚至一众将领全被俘虏后也很震惊,他一路败退八百里,可好歹没被俘虏。
李孝基唐俭于筠刘世让等之前也是跟着他败退回来的,这次却全成了俘虏了。
“秦王在柏壁独木难支,黄河防线也已经门户洞开,臣以为只能暂避锋芒,
召秦王退守长春宫,
最好是立即派使者召浩州李逸、隰州刘德威,即刻率军南下。
必须马上打造一条黄河防线,绝不可让武周军越过黄河。”
李渊忧心忡忡,“李逸远在千里之外,来的及吗?”
“浩州真要放弃吗?”
“陛下,先顾眼前,绝不能让刘武周进入关中。”
李渊长叹一声,
“那就弃守河东,召世民、李逸还有刘德威他们全都退回到关中来···”
话还没说完,殿中监卢宽匆匆进来,
面上满是喜色,“陛下,大捷,浩州大捷,李逸八百里加急捷报,浩州大捷,他在浩州大破刘武周五万军,斩首四千余,俘虏一万多,
刘武周军大溃,仓惶退守介休,城中仅万余兵马,已被李逸围住!”
如晴空一道惊雷,
皇帝一声惊呼,“甚?你说甚?”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
前一刻永安王李孝基他们夏县大溃,三万多人马全军覆没,一群大将全被俘虏。
李渊不得不决定弃守河东,
结果现在李逸浩州大捷,大败刘武周五万人马,把刘武周都围在了介休?
“到底是个甚情况?”
“李逸哪来这么大本事?”
裴寂更是极度怀疑这是假消息。
卢宽赶紧拿出刚送到的捷报,“陛下,捷报是荣国公亲笔所书,你看那瘦筋体,可是他独一份,还有这上面有他的印信···”
“哈哈哈,是李逸的瘦筋体,没错,这是李逸的亲笔捷报,哈哈哈,”李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本章完)
第337章 晋封汾阳王
第337章 晋封汾阳王
华山行宫,
李渊弹起了心爱的琵琶,裴寂跳舞助兴。
激动的一曲弹毕,皇帝对卢宽喊道:“快,立即派人将李逸报捷露布传递回京,沿途宣告,以安军民。”
寒冬腊月的,皇帝一直留在华山,还动不动就进山打猎,皇帝哪有那个闲情雅意,其实都是为了安定军民之心。
皇帝都顶在潼关前,河东局势就还好。当皇帝往西撤,可能就真是河东守不住了。
因此哪怕快要过年了,李渊都不敢回京,就怕天子旌旗一动,被人传谣是河东败,引起关中恐慌。
“无逸和道玄都是朕的好侄儿,一个运筹帷幄之中,一个雪中裸衣冲锋,好,天佑大唐。”
裴寂给皇帝倒茶,
“不喝茶,给朕倒杯酒。”皇帝还特别要求把先前给秦王送行时的那对酒杯拿出来,“就李逸先前进献朕的那对高脚玻璃红酒杯,喝点高昌葡萄酒。”
品着红酒,
李渊激动的面红潮红,
“我大唐宗室子弟,还是有很多有本事的,”李渊笑着道,赵国公李孝恭在夔州那边进展也不错,庐江王李瑗也在围剿巴山蛮时屡获胜。
现在跟着李逸的道玄道宗都是连立战功,连向来纨绔的博义、奉慈两兄弟也表现挺好。
皇帝让裴寂磨墨,
铺开黄麻纸,皇帝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提笔挥墨。
赐封皇六子元景为赵王,皇七子元昌为鲁王,皇八子元亨为酆王。
太子建成长子李承宗为太原郡王,次子李承道为安陆郡王。
秦王李世民的长子李承乾封中山郡王,齐王元吉的长子李承业封梁郡王。
进封赵郡公李孝恭为河间王,略阳郡公李道宗为任城王。
李道彦封胶东王,李孝义封胶西王,李德懋临川王,
一个接一个名字写下,
最后皇帝写下三子四孙,以及十七个宗室侄子名,李渊看了看,又提笔加上李逸名字,
进封荣国公李逸为汾阳郡王。
三个皇子封亲王,四个皇孙封郡王,十八个宗室侄子封郡王。
这十八个侄儿中,堂弟李神通李神符兄弟俩,一人七个儿子,这次也全都封王,加上孝恭道宗无逸四人,
他登基之初,就封了宗室李神通等九人为王,如今又封十八个。
裴寂在旁边看的暗暗心惊。
最特别的还是最后添上去的李逸,他本非皇族,后来列宗正属籍,又过继给义安王孝常之弟为嗣。但李孝常也并非皇帝五服之内宗亲,也是远支。
很明显,李孝常李逸叔侄这两王,跟彭城王李季真燕郡王李艺楚王李伏威这几个赐姓王是不一样的。
裴寂没有出声反对,
李逸如今功劳大,皇帝心里正得宠,他这个刚犯大错的哪能跟李逸做对。
不仅不能反对,以后还得跟李逸多亲近,拉拢拉拢关系。
仅隔两天,
浩州又有捷报至。
“陛下,李逸用计攻下灵石城,已经彻底断绝宋金刚粮道矣。”钱九陇兴奋禀报。
“李逸还已经在灵石,命李季真率一万离石胡,以及张纶率四千浩隰兵,加六千辅兵,组成两万人行营南下增援秦王。”
又过了两天,
再传捷报。
“彭城王李季真、西河郡公张纶,已攻占霍邑收复吕州,正进军晋州!”
李渊来到地图前,
浩介吕三州,只剩下一座刘武周困守介休城,石州李季真也再归附了。
“好,”
皇帝兴奋的又要裴寂倒酒。
“刘武周万余人被困介休城,宋金刚也好不到哪去,身后只剩下晋州、浍州,如今被堵在绛州,”
地图上,刘、宋两人已经被截断,
虽并州十几县,还在敌手,可战争关键还是看主力。有生力量被歼灭,那剩下占有城池再多,也不过是传檄而定的事。
因永安王、独孤怀恩军团被击溃,而出现的巨大防线缺口,现在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宋金刚现在比我们还穷,被李逸断了粮道,现在又派两万人南下攻击,他自顾不暇矣。
立即传旨秦王,机会来了,伺机出击!”
皇帝一拳砸在地图上,心中畅快无比,这半年来的憋闷一扫而空。
为了尽快吃掉宋金刚,
李渊把自己最后的棺材本也掏出来了,
将留在长春宫一万人马,交由屈突通、桑显和二将统领,再渡河攻夏县吕崇茂,
但李渊这时又发挥雄主本色,派人去招抚吕崇茂,不仅许诺只要投降就赦免其罪,还拜其为夏州刺史,让吕崇茂寻机除掉尉迟恭。
谁能把李渊打痛,李渊就会拜谁高官厚爵。打的他越痛,拜的官爵越高。当然,如果能直接带着兵马地盘归附的,李渊更欢迎,兵马地图越多,官爵也越高,上不封顶,直接赐姓封王。
李渊根本不在乎封王拜官这些,一切以统一天下是最高目标。
绛州,柏壁。
接连不断传来的好消息,也鼓舞振奋着柏壁军心士气。
面对皇帝加急送来的诏令,
李世民也是召集诸将议事。
这寒冬腊月,眼看着过年了,
本来李世民想着,就继续跟宋金刚对峙消耗,先过完年再说。
但形势变化太快,
接二连三的意外,永安王东南军团大败,让他措手不及,好在浩州李逸不声不响干了件惊天大事,对面刘武周集结五万人马围攻浩州,不仅只用两天就解围,
还把刘武周打的丢盔弃甲,甚至趁胜夺取了灵石。
“诸位,
李逸近来在北边可是非常露脸啊,以一支偏师,防守反击,后发制人,我看了这些消息,都恨不能当时也在浩州。”
诸将大笑。
程咬金更是直言:“无逸用兵确实了得,看着人畜无害似的,一不注意就惊天动地了。”
封德彝提醒他:“陛下已加封李公为汾阳郡王矣,程将军可不能直呼名讳。”
“我跟无逸那是拜把子兄弟!”老程笑道。
众文武都感叹皇帝对李逸的偏爱,也佩服李逸的功绩。
“好了,还是先说说我们吧,如今汾阳王彻底阻断了汾晋通道,宋金刚已成瓮中之鳖,
咱们得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歼灭他。”
“诸位有什么好的计划?”
其实在李孝基东南兵团大败后,柏壁这边就很被动,一直在商议对策。
夏县大败,东南防线出现缺口,宋金刚随时有可能从夏县前往蒲州,甚至是渡过黄河威胁陕虢,甚至是进入关中,袭击后方粮草大本营永丰仓的可能。
但李世民在宋金刚的西北,手头兵也不多,分兵去堵夏县缺口,也很危险。
就三万兵,如果分兵南下,两头防御,可能两头都薄弱,要是宋金刚全力进攻其中一路,就容易被各个击破。
秦琼提议,“大王,末将觉得被动防御,不如主动进攻。现在汾阳王在北边大捷,还派了两万人南下,已经收复吕州霍邑,直逼晋州,
宋金刚后方不稳,他必然要把先前南下攻夏县我军的尉迟恭等召回,或是北上防御,或是与宋金刚部会合,”
秦琼说着,走到地图前,指着夏县和闻喜两地。
“宋金刚主力在闻喜围城,尉迟恭寻相率一支精锐在夏县,两地间必经美良川,
现在尉迟恭有很大可能是要经美良川返回闻喜,或是北上晋州防御。
那么,机会就来了。”
李世民看着美良川的位置。
李逸打仗,喜欢防守反击,先守住,再寻破绽。李世民则是攻守兼备,现在秦琼的话,正说到他心尖上了。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觉察对方的动向,甚至是提前预判到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只要能准确预判,那能操作的余地可就大了。
大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也是盯着美良川兴奋道:“大王,末将愿率一支精兵,悄悄前往美良川设伏,待尉迟恭寻相二将经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宋金刚主力在闻喜,李世民若直接进攻宋金刚,双方兵力相当,正面进攻打起来没什么机会,
但如果能精准伏击,那可就不一样了。
连宇文士及也很赞成伏击,“如秦将军所言,尉迟恭寻相现在必然要撤回闻喜,他在夏县大败永安王军,缴获俘虏众多,要撤也只能经美良川这条大道,”
如果不是李逸在浩州打了这么大胜仗,
那尉迟恭寻相所部,可能就会以夏营为前进基地,向蒲坂进军,联合王行本,会试图撕开黄河防线。
可现在,他们必然要回去。
美良川必经之路,地形上也适合伏击。
李世民双眼放光,准备亲自率兵前往。
可一众将领都不肯同意,伏击虽然有心算无心,赢的胜算大,可柏壁的主力还不能动,这里不容有失。
那只能派偏师,对面尉迟恭寻相既然能够在夏县歼灭永安王三万多大军,足说明这两人很猛。
不能让秦王涉险。
“大王,不如请殷尚书统兵前往。”宇文士及提议。
李世民很想亲自去,可大家都反对,最后只好决定由大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统兵,
殷开山的心腹部将秦武通、卫孝节二将随行,
李世民不放心,又点了秦叔宝和程咬金两总管。
“我给你们八千步骑,间道绕行,悄悄迂回到美良川,伏击贼军。”
殷开山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一直协助统军,而秦武通、卫孝节原都是隋将,骁勇善战,秦叔宝程咬金是谷州之战归附的,虽在大唐还没什么了不得战绩,但人家在中原也是威名赫赫。
一次派出四大猛将,可知李世民也是下血本。
程咬金把胸脯拍的砰砰响,“无逸在北边这么露脸,我跟叔宝这当哥哥的哪能落后,这次定要提尉迟恭、寻相二贼人头来见。”
(本章完)
第338章 美良川
第338章 美良川
长安。
太子建成监国,李纲留守京师辅佐。
永安王李孝基夏县全军覆没消息传回,长安的粮价直接暴涨到了十匹绢一斗,许多贵族更是直接往武功,甚至是岐州跑。
等到李逸浩州接连大捷,朝廷张榜告之,总算才安抚了一点民心。
东宫。
太子建成看着皇帝加封诸王的诏令,不由的撇嘴,他那三个弟弟,大的也不过两岁多,小的才一岁多点,就封王,有那个必要么。
当然,他自己两儿子,其实也才两岁。
“李逸封王,就有些过了。”建成对王珪道,“不过斩首几千人,夺了一座县城,就封王了?”
“殿下此言差矣,”太子詹事李纲出声,“刘武周入侵以来,兵锋甚锐,从太原到浍州,我唐军屡战屡败,失地千里,宋金刚都快打进关中了,圣人都亲自坐镇长春宫,秦王亲自驻军柏壁,
国家危急,
此时李逸不但能稳住局势,还一直能赢,这是多么难得。
况且李逸属籍宗正,也是皇族,其如今立下的功绩,并不比当初李孝常献永丰仓迎驾小,封王也无可厚非。”
“况且朱粲这等人此前都能封楚王,李逸宗室封汾阳王有何不可。李神通李神符兄弟俩,为陛下堂弟,一人七个儿子,于朝廷无寸功,不也全都封郡王了吗?”
建成对这老头越来越不满意,不管他做什么,似乎总不能让这老头满意,这也劝谏,那也反对。
建成道:“要我说,河东局势如此,其实秦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之前一次次请兵,口口声声说给他三万精兵,他就能殄平武周,扫清汾晋。结果十一月出兵踏过黄河,
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他做了什么?
率麾下精兵三万,却屯兵柏壁,什么也没有做。
正因他的毫无作为,这才导致永安王被尉迟恭袭击。”
李纲挑起白眉,“太子此言又错矣,老臣虽不擅兵,却也能看的出秦王屯兵柏壁,并没有错。
永安王夏县兵败,难道过错不是在永安王、独孤怀恩等统兵之人?怎么能怪到秦王头上?
秦王和永安王是各受皇帝旨意统兵,互不统属。
永安王错在轻敌大意,屯兵夏县城外,自己不扎好营寨,加强防御,被尉迟恭率军打的全军覆没,自己都成了俘虏,丧师辱国。”
建成望向太子左庶子郑善果,
这位荥阳郡公五十出头,是太子妃娘家人。
他爹是郑诚,他叔父是曾矫诏拥立杨坚的郑译,郑善果如今山东五姓荥阳郑氏的当家人,九岁袭爵,十四岁就拜刺史,在隋朝官绩不错,曾考绩位列第一。
官至大业朝大理卿,后来跟着宇文化及北上,授民部尚书,被窦建德俘虏,结果农民出身的窦建德对裴矩等人很好,却对高高在上五姓子出身的郑善果很不满,
骂的郑善果羞愧自杀,
被救回来后,不被重用的他干脆就逃奔李神通,被送来长安。李渊倒是最喜欢这些名门贵族,一来就封荥阳郡公,还拜他为太子左庶子,还检校大理寺卿。
郑善果一进东宫,深得李建成信任。
反倒是太子詹事李纲,越来越被建成嫌弃。
“荥阳公,你说孤自请代秦王统兵如何?”
郑善果想了想,“临阵换帅,军事大忌。不过临近年关,臣以为殿下可以请求出镇长春宫,请陛下御驾还京。”
李纲不客气的道:“殿下就在京师好好监国留守,为何又要去掺乎前线战事?
殿下难道统兵比秦王更强?老臣看未必,夏天原州之事可不远,殿下当吸取教训。”
建成被李纲这般嘲讽,气的脸都涨红了,李纲是故意揭他伤疤,怒道:“原州之事孤也早说的明白,非孤游猎,而是在练兵。”
“练兵练到士卒逃亡过半?”李纲一点面子不给。
“那是因为···”
“殿下无需再提旧事,臣只是想提醒殿下,统兵征战,秦王比殿下更擅长。
现在河东战事稍有好转,但依然不容乐观。殿下此时就当在长安做好监国之事,而不是看到河东果子快要成熟了,就想着要去摘桃。
殿下乃是储君,怎么能妒忌兄弟军功,想着抢功呢?”
建成被气的肺都快炸了,哪有如此说他的。
“李公,你可是东宫官。”
“殿下,正因臣兼太子詹事,所以才更加要直谏···”
李建成气的甩袖离开。
李纲还不依不饶冲着他背影道:“臣所言如水投石,又岂敢久污天台,辱东朝乎,臣乞骸骨!”
李建成头也没回的走了。
李纲直接就在东宫提笔给皇帝上表请辞。
太子左庶子郑善果、太子中允王珪不由的苦笑相劝,但李纲脾气上来,根本不听。
“太子猜忌兄弟,亲昵小人,你们身为东宫官不劝谏,也是严重失职!”
郑善果和王珪也不劝他了,各自扭头走了。
郑善果、王珪来见太子,李建成仍很愤怒:“李纲身为孤的太子詹事,总领东宫官属,结果却处处向着秦王,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也不必跟李纲置气,他这人脾气向来如此,辅佐过不少人,人品还是很忠直的,这也是陛下特意委他为太子詹事原由。”郑善果劝说这位侄女婿太子。
建成摆手,“算了,不说那老家伙了。孤是没想到,李逸这次在河东,能够立下如此大功。”
王珪也感叹李逸功绩:“确实是出人意料,还有淮阳王,也是表现出众。”
太子道:“孤待李逸也是向来不薄的,可总感觉他跟孤不亲近,反倒是跟秦王那边很亲近,此事孤很苦恼。”
郑善果没见过李逸,但来长安后,也听了李逸很多事,“殿下多市恩亲近,他出征在外,殿下可派人多照顾其家眷,
也可以让他妻妾经常入东宫陪太子妃饮茶插等。”
几人聊着天,
典膳丞任粲进来禀报,
“殿下,河东奏捷,秦王遣大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率总管秦武通、卫孝节、秦叔宝、程咬金率步骑八千,于美良川伏击尉迟恭、寻相,大败之,斩首两千余级,
救回工部尚书独孤怀恩等数千被俘将士,又夺取大量粮草辎重。”
太子听到这个捷报,并没有面露高兴之色,
反而是皱了皱眉头。
“哼,斩首两千余级而已,算什么大捷?出兵一个多月了,就打了这么一个小胜仗,也好意思奏捷,
李逸在浩州,三破敌军数万大军围城,
哪次不是斩首数千,俘虏上万?
甚至把刘武周都困在介休城了。”
不管李建成如何妒忌,战争的天平开始向着大唐倾斜。
殷开山在美良川大败尉迟恭寻相,秦叔宝金锏砸的尉迟恭差点吐血,狼狈逃回闻喜,被斩首两千余级。
这是李世民出兵河东一个多月以来首胜。
而紧接着是李季真、张纶的南下军团,一路挺进,横扫宋金刚后方留守的人马。
汾西、赵城、洪洞、岳阳,一路抵达晋州城下。
宋金刚之前追着裴寂南下,在晋州再次大败裴寂、刘弘基后,各城也都是被他次第扫平,但他也并没有留守多少兵马。
现在被张纶他们也是轻松的扫平。
南下军团抵达晋州城下,
这里遇到了一些抵抗,宋金刚在这里驻有几千人马。
宋金刚不得不调兵回援,
于是乎他赶紧又派刚兵败的尉迟恭和寻相,再领一支人马北上增援晋州。
为了不被唐军伏击,宋金刚还让两人偷偷北上,因为在美良川被斩首两千,这次尉迟恭他们的兵力不多。
但尉迟恭的行动还是被泄露了,
柏壁城的李世民知晓了他的动向,在一番军议过后,李世民决定这次他亲自将兵三千,再伏击尉迟恭。
李世民夜晚悄悄渡过汾河,绕过绛州,走小路北上,在绛、晋边境的太平县内汾河畔伏击。
几天后,秦王奏捷。
“伏击,大破之,追奔数十里,敬德、寻相仅以身免,悉虏其众。”
李世民伏击成功,从绛州北太平县一直追击到了晋州境内,硬是把两人几千手下,全都俘虏了。
尉迟敬德这次又被秦琼砸了几锏,要不是打铁出身年轻,骑术也好,真就也成了俘虏。
得胜的李世民趁胜直抵晋州城下,跟张纶、李季真军团会师。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晋州那几千人顽强防御,
李季真、张纶军团长途跋涉南下,缺少攻城器械,面对坚守不降的晋州守军,也一时无法。
李世民在察看了一番后,让张纶率本部战兵四千,辅兵六千继续围住晋州,
他则带着李季真的一万山胡返回到柏壁。
此时宋金刚虽两次失利,可主力还在,李世民决定先着手拔掉蒲坂、夏县这两颗钉子。
尤其是蒲坂,从唐起兵开始,就一直硬挺在那,都三年了。
唐军对蒲坂是又打又围,守城的从屈突通到尧君素,再到如今的王行本,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就是拿不下。
隋朝时,蒲坂城做为河东郡的州城,曾经是很繁华富裕,人口众多的。可打到如今,蒲坂都快成一座鬼城了,还在硬挺着。
以前李唐在这折了一个驸马后,想着围困,不想强攻损兵折将,但现在宋金刚在,夏县又反了个吕崇茂,不得不解决了。
李世民向皇帝禀报了自己的计划,围攻蒲坂王行本和夏县吕崇茂,诱宋金刚出兵救援。
围城打援。
若是宋金刚不来救援,那就各个击破,一举收复失地。
蒲坂城坚守到现在,早就要撑不住了,基本上就差临门一脚了。
这个计划得到李渊的批准,
屈突通、桑显和率军一万进攻夏县,殷开山、秦武通则率军再攻蒲坂。
刘季真的一万山胡,被李渊分成两部,分别协从屈突通和殷开山攻夏县和蒲坂。
新年即将到来之际,
仍还在华山的皇帝李渊给李逸送去密旨,让他趁刘武周被困介休之际,发兵北上收复太原。同时,皇帝也再次派出侄子刑部侍郎、襄武王李琛和太常卿、右武侯将军郑元璹出使突厥,许割让河套丰胜二州,并和亲纳贡共诛武周。
“赐封汾阳王李逸之子平安为浅水县公,女如意为永安县主,河东赐地十顷,杂彩千段。”
(本章完)
第339章 辞谢王爵
第339章 辞谢王爵
除夕,
灵石城中,天使宣读诏令,李逸率一众文武官将摆案焚香接诏。
“门下:朕闻周室崇藩屏之寄,汉家重磐石之宗。咨尔右光禄大夫、并州道行军总管李逸,智略沉敏,器宇宏深。
刘武周构逆,尔率王师,解浩州之围,夺灵石之险,断贼粮道于雀鼠,摧凶锋于汾晋。每临战阵,身先矢石,忠贯日月,功冠鼎彝。
可授使持节并介受辽太渝汾七州诸军事、并州总管,进封汾阳郡王,食邑五千户食实封六百户,赐丹书铁券。
尔长男平安,宜承阀阅,封浅水县开国子,女李氏,式彰懿范,封永安县主。
於戏!昔寇恂镇河内而光武无忧,羊祜督荆州而晋武垂拱。今委北门锁钥,付河东屏藩,尔其慎固封疆,绥怀士庶,使胡马不敢南牧,唐旌永镇朔方···”
封王了,
李逸震惊不已,
等听到赐丹书铁券时,他甚至瞬间头皮发麻。
铁券这玩意,可不是免死牌,反而容易成为催命符。
大唐建国才两年,十七个得铁券的,已经死了俩。
不得不说那个草诏的内史舍人,文采不错,李逸都能听懂,让他以为自己都成为大唐国之柱石了。
诏书不止一封。
封王的也不止他一个。
那位雪中裸衣冲锋的李道玄被皇帝授为代州总管、拜上柱国,这个代州总管府,就是晋阳以北刘武周地盘了,代忻蔚朔云等。虽然现在还在刘武周手里,但皇帝已经提前授封道玄为总管。
而李道宗也终于封王了,封任城王,拜上柱国,授晋州总管。
“石州总管府和代州总管府,也由并州总管府管,并府是上总管府。”天使告诉李逸,
吕州改划属晋州总管府,这是新设的,原来的绛州总管府撤消,新增晋州总管府,管晋绛沁吕四州。
浩州也更名为汾州,又把并州原来十六县,又分出来太州、受州、辽州、榆州四州。
而隰州总管府,管七州,隰州、中州、昌州、慈州、东和州、西德州、北温州,地盘基本上就是原来的龙泉郡和文城郡,一个龙泉郡被划出来六个州,
这意味着地盘没变,但增加了好几个刺史,以及一群州级官员,这是为了安抚那边的步落稽胡的。
并州新增设的四个州,李逸估计目的也差不多,接下来收复并州,招抚本地豪强,用来赏赐归附者。
如今整个河东,所有州都划进各总管府,没有直隶州了。
从南到北,依次是蒲州总管府,管六州,晋州总管府,管四州。隰州总管府,管七州。潞州总管府,管五州,石州总管府,管六州,并州总管府,管七州,代州总管府,管五州。
一共三十四州,七个总管府,其中蒲州、并州,都是上总管府,蒲州又还管晋、隰、潞三府,并州兼管代、石二府。
而在蒲、并两上总管府之上,又还有陕东道大行台。
总管又兼治所州刺史,相比起一般的州刺史,总管例加使持节衔,拥有了军权。
河东现在就是个超大战区,朝廷设立这七个总管府,一个大行台,自然是为方便打仗。
皇帝让李逸管了半个河东,既直管并府七州,又代管石府六州、代府五州,一人使持节二十州诸军事。
“恭喜总管封王!”
一连串的诏令宣读过后,天使立马向李逸叉手恭贺。
李逸也从他口中知晓,这次皇帝一口气封了二十三个王,三子四孙以及十八个侄儿。
李逸也是那侄儿之一。
李神通李神符兄弟俩是皇帝堂弟,本身也是郡王,可他们一人七个儿子,不论长幼,也全都封郡王了,他家就出了十六个王。
开国两年,宗室前后封了二十七王,去年九个,今年十八,他家独占十六。
不过宗室里李孝常和李逸这对叔侄,算是比较特殊,本不在五服之内,因功列名宗正,特封王爵。
但跟李艺、李伏威、李季真,还有已被斩的李轨,还有叛投王世充的朱粲这五王还是不一样的。
李逸觉得自己封王有些过了,
但李道宗李道玄,以及李博义李奉慈他们都觉得李逸封王理所当然,你早就是皇帝下旨把名字记入宗室族谱的,你又这么有本事,封个王不正常么。
他们四个觉得封王没啥稀奇的,皇族嘛,自然应当封王。
而李逸被正式授封并州总管,还管石、代两府,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
“怎么没给无逸你家平安郎也封个郡王?起码也得封个国公郡公嘛。”李博义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理由嘛自然是李神通李神符哥俩,一人七个儿子,这次都封郡王了。
“淮安王在河北把地盘都丢光了,还成了窦建德俘虏,他七个儿子都还能封王呢。”李奉慈也道。
这哥俩爹死的早,打小是被叔叔李渊养大的,在宗室里地位较特别些。
皇帝还赐御酒,装酒的都是金瓶银瓶。
“大王,陛下还有口谕给你。”
天使把李逸请到一边,单独宣口谕。
天使以皇帝口吻,直接称呼李逸为侄儿,夸赞他在浩州所立大功,说力挽狂澜,然后皇帝也提了点要求,希望战争能够尽快结束。既然困住刘武周在介休,能否早日将其俘斩。
如若一时攻不下介休,那是否可以派兵北上收复太原城?
皇帝难得是商量的口吻。
不过李逸听后却感觉压力很大。
他原来麾下各路兵马三万余,后来刘德威他们回归,李逸兵力曾暴涨到五万。可不仅又让他们去隰州,迫刘季真归附后,李逸让刘季真张纶率两万人南下,
李逸现在实际兵力,依然还是三万余,其中府兵并不多。
浩州败刘武周也是比较特殊,
现在对介休万余人,都只能围,而不能攻。
北上太原,还是有些冒险。
可皇帝说是商量,但既然开了金口,李逸就得想办法执行。
吕州划到晋州总管府了,灵石城和雀鼠谷三关,隶属于吕州,现在都归李道宗统管,不是他的辖区,这三关二堡,得分走李逸上万兵马。
手底下就剩下两万多人,其中还有一万是刘季真儿子率领的稽胡。
再分兵打太原,
这比李云龙还大胆啊。
和天使谈完,
李逸跟李道宗道:“我在你地盘上过个年,可以吧?”
十七岁的李道宗羞红了脸,“王兄说这话,不是打我脸么,就算吕州划归晋府,可我现在也依然是并州道行营一员,仍是王兄麾下。”
随李逸出征快一年,李道宗收获也是极大的,封王、拜上柱国、授总管,实打实的军功。
大家哈哈大笑。
李逸也把一众麾下召到一起,说了皇帝的谕旨。
“打太原?”
淮阳王道玄一听,立马激动起来了。他这个代州总管,现在地盘还都在刘武周手里呢。要想真做上这代州总管,首先就要收复太原先。
“我愿为先锋,趁武周被围在介休,我们先取太原,然后再直捣其马邑老巢!”
李仲文也表示愿意前往打太原,
这位太常少卿现在是并州总管府长史,李逸都从出征时的县公晋封为郡王了,他却还是真乡郡公,心里挺急的。
李逸舅舅范阳郡公张道源被皇帝征召回朝,仍任大理卿。东阳郡公陈君宾也被征召回朝,授太府少卿。而张志昂,被授并州总管府司马。
他们其实挺想留下来的,还指望着李逸带他们打回河北收复失地。
“此事我看还得从长计议,”李逸没马上同意,“今天是除夕,我们也在这里热闹守岁过年,是否出征太原,如何打,这个明年再说。”
李逸下令,让准备面粉、肉蔬,让军中将士们一起动手包角子吃,大家欢欢喜喜除旧迎新。
谈话毕,
李逸给长安天子上表谢恩,坚辞王爵。
张道源给他参谋如何用辞,
“你真舍得辞封汾阳王爵位?”
“我终究不是陛下五服内宗亲,”
“李孝常不就受了义安王爵位么?”张道源说。
李逸心说,李孝常在贞观朝不就被清算了么,李渊封的那些王,贞观朝剩下几个?尤其是异姓王谁剩下了。
就连李渊现在豪爽大方封赏的堂弟、侄子诸王,最后也大多改封为县公了。
张道源惊叹于这外甥的定力,“也是,我大唐的爵位本都是虚封,就算封王,既不能裂土封疆,也不能开国建府,封王还是封公,确实没太大区别,
你年轻,立了些功劳,要是封太高倒也不是好事。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李逸写好辞王爵的谢表,张道源帮他检查,“你没给平安、如意辞封县公、县主?”
“都辞也不好,男儿拼搏奋斗,不也求个封妻荫子嘛。我自己辞封郡王爵,儿女的就不辞了。”
“哈哈哈,”张道源抚须大笑。“这样也好,平安投胎做你儿子好,还没满周岁就封县公了。”
李逸其实也不是第一个辞李渊封王的,
先前徐世绩以黎阳之众和河南十郡归唐,被李渊授总管,封国公,之后又赐姓,皇帝又加封他爹徐盖,以子归国功封济阴郡王,徐盖固辞王爵,后来改封舒国公。
不过如今这位舒国公跟淮安王李神通都被窦建德生擒,李绩也因爹被俘虏,逃出来又回去投降了。
书房就舅甥两人,
“阿舅,上次我向圣人上疏,主动说起泥步设与我结拜之事,圣人一直没有回应,此事你看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圣人这次派使者来传诏谕,没提及此事吗?”
“没有。”
张道源也不由担忧起来,“那这事可能还真是个麻烦,你得小心些,以后不要再与泥步设有私下往来。”
“可是我刚跟泥步设做了一桩交易,从关中运来柿子酒,还贩来茶叶、霜等,跟什钵苾换了许多马和羊。”
这交易是李逸写信让罗三负责的,罗三亲自押着货来了趟河东,在平遥完成的交割,这茶酒换牛羊马,双方都大赚一笔的买卖。
罗五还说要尽快运货再来交易,这买卖利润实在是大,尤其是受战争影响,反而是利润更大了。
“你啊,你现在又不缺钱,何必呢。”张道源听后直摇头,“我回京后,尽量帮你想想办法吧。”
“你最好也跟圣人如实禀明,还是要多加小心。”
(本章完)
第340章 义成公主的条件
第340章 义成公主的条件
每逢佳节倍思亲。
除夕是个团圆的日子,可征讨的将士们却也只能在千里之外的河东过年。
李逸把刘黑子罗五等十名罗家堡府兵叫来,又把他带来的三十六名李府部曲也都喊到一起包角子团年。
过年了,军中也是特供了面粉、羊肉等,因战争节节胜利,浩隰通道又一直保持通畅,如今物资还算充足。
不仅河东豪强任郭杨曹等积极调配贩运,也有关中商人往河东送货,树着李逸六纛的灵石城外,就有大量商队,携带着各种物资供应,甚至是在汾河岸边,还立起了一排简易的木屋,号称小平康坊,听歌看舞,或是睡觉都行。
这些随军商队,就跟苍蝇一样。
军队到哪,他们就跟到哪,一个个神通广大,也十分胆大不怕死。什么生意都敢做也能做,小到士兵们给家里寄信寄东西,大到吃喝嫖赌,甚至提供借贷,样样都行。
这种寄生式的随军商队,也算是各取所需,商队冒险来赚带血的铜板,士兵们也能获得方便,甚至也能成为军队需要的一种补充。
随军商队不仅有商贩、妓女,也有工匠、医师等。
士兵们缴获战利品,可迅速处理给他们。
军中上下,没有不喜欢这些随军商队的,特别是战事不紧张的时候,休假时三五结伴的去放松。
又如现在除夕这样的日子,那些家伙也还一样坚守在军营外,
大家想改善伙食,什么牛羊骆驼马驴,鸡鸭兔子黄鼠,蘑菇咸菜腊肉咸鱼,就没有他们没有的玩意。
你就算想做些新衣服,添件羊皮袄,也有裁缝给你立马订制一件。
刘黑子他们一早也是到城外随军商队的营地,大采买了一番,活的大肥羊,鲜美的干蘑菇,野黄羊野鸡,上好的白面粉,甚至连大葱、香菜、胡萝卜等他们也有。
几人还特意找理发的,剪修须发刮面,还买到了新桃符回来
一群大老爷们动手自己包角子,李逸还给住所写了春联。
大家一边忙碌着,一边聊着关中老家。
幸运的是,李逸带来的十个罗家堡村民,三十六个部曲,还全都完好,
毕竟是总管身边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反倒是跟着李逸,也是得了不少功劳勋赏。
刘黑子都是从七品下的校尉了,
罗五、大富等也升到从八品下的旅帅。
至于李逸的弓箭教头赵永安,更是都已经从六品的车骑将军了。
而李存孝四羌将,都晋为正六品的,中府车骑将军。
实打实的军功,是升职最快的,他们跟着李逸,也算是大小十几战了。
吃着自己包的角子,配上次罗三送来的柿子烧酒,
“角子就酒,越吃越有,来,干一杯。”
这顿除夕角子宴,前半场满是欢声笑语,大家频频举杯,到了后半场,有些醉意的众,借着酒意开始倾诉思乡想家之情。
一群大老爷们,居然还落泪。
刘黑子一直念叨着儿子出生后还没见过,
大富也说离家快一年,想新妇和娃娃们了。
李逸也想,可有什么办法呢。
“阿郎,过完年,咱们就拿下介休,收复太原,打到马邑,早点得胜班师!”
“对,早点打完早回家,再拖下去,等我回家,娃都会打酱油了。”
这群罗家堡出来的汉子,一个个也算立功得官,甚至得的赏赐,分到的战利品,也很丰厚,也都寄回了家,
今年家里肯定都能过上个肥年。
可不能一家团聚,总是缺憾。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
身处异乡河东战场,
这个新年还算热闹,物资还算充足,大家都过了个踏实的新年,介休城上,刘武周的狼头大纛一直立着,
城里很安静,既没想着突围,也没想着要来寻唐军战斗。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个年。
等过了初八,
李逸和将领们几经商议后,终于下决心,还是得打,不能总这么耗着。
既然围了介休,武周军没人来勤王,那唐军就打过去。
于是乎,
最终决定,由并州副总管李仲文为主,代州总管李道玄为副,李逸给他们凑了两万人。
说是两万,其实还是有点水份的。
其中李季真之子楼烦公李伯远率领山胡一万人马一起行动,李逸又调出四千步骑,再抽调了六千民夫为辅兵。
樊通伯、张满政、丘英起、李德奖四将同往。
李逸给他们的任务是,沿汾水北上,先趁虚扫荡祁县、太谷、清源等太原外围诸城,
能打就打,不能打也别硬攻,直接下一个。
劝降招安为主,以抄掠补充为辅。
“陛下有旨,只要弃暗投明,及时归附,仍可既往不咎,让太原诸城士庶能够及时醒悟,勿辜负君恩。机会只此一次,不可自误。”
张纶军团南下,李仲文军团北上。
李逸把余下的各部兵马也重新调整,
把霍邑、贾胡堡、冷泉关、浩州等城的守军主力抽调到介休周边的张难、张壁、永安三堡,继续围困介休,随时准备拦截刘武周突围,或是阻击敌人来援。
浩州孝义文水等城堡,都减少了守军数量。
李逸手里仍还有两万余人,在介休外围部署了一万多,主力部署在张难堡,一共八千步骑。
李道玄出发时,笑着对李逸道:“王兄,咱们比一比,看看是我先进太原城,还是你先破介休。”
“那肯定是你先入太原。”
正月里寒风刺骨,
两万汉胡步骑迤逦北上。
李逸目送他们远去,回望南面介休城头,定杨天子刘武周的狼头大纛还在风中猎猎。
李逸一时有些看不懂刘武周了,
没理由就这样一动不动,又不是王八。
被李逸怀疑的刘武周,
此时正在阴山下突厥汗庭。
定襄,
汉朝曾将云中郡分出定襄郡,郡治成乐县,在后世和林格尔,为反击匈奴而设,可以分担雁门和云中的压力。
汉武帝屡伐匈奴,定襄成为前进基地,汉代时定襄郡曾辖十二县,三万八千户,十六万人口。
突厥汗庭最开始也是设在漠北的,后来突厥内讧,隋合弱离强,支持启民可汗,并命长孙晟在白道川筑大利城,启民可汗的牙帐就设在此。
因白道川水草丰盛,又紧邻中原,所以自启民可汗开始,到始毕可汗再到如今的处罗可汗,牙帐一直就在大利。
甚至在启民之前的沙钵略可汗、都蓝可汗,也已经移牙帐白道川。
从西汉的成乐,到隋唐的大利,
这片阴山下敕勒川,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宝地,可以说一直都是中原和草原争夺的。
二十多年前,隋文帝将宗室女封为义成公主,和亲下嫁启民可汗,来到此处,已经嫁给启民父子三人了。
“可敦,刘武周希望可敦能够帮他劝说大汗,还说愿以重金酬谢。”
可敦大帐中,
年过四十的义成公主坐在波斯地毯上,手捧着一卷书阅读着,炉子里燃着干牛粪,上面坐着铜壶,
正在煮着奶茶。
虽在塞外二十余年,可公主依然还是一身中原女子装束。
“刘武周求到我头上来了,这不是进错了庙拜错了菩萨么?我是大隋公主,他却是定杨天子,要定我杨家,我能支持他吗?”
公主轻哼了一声,“我杨隋复立,我又岂会再支持一个反隋的逆贼!”
坐在公主对面的是杨善经,公主的从弟,跟着萧后、杨政道来到塞外,如今是隋国的侍中。
“大汗似乎有意出兵支持刘武周,可是他这次败的太惨,汗庭一众贵族都不太愿意再支持他,
尤其是泥步设,说大唐一直进贡金帛,突厥又与他们有大量的绢马交易,不宜跟唐国真正开战,还说刘武周烂泥扶不上墙。”
公主放下书,
“刘武周确实烂泥扶不上墙,大汗这次也是力排众议支持他出兵南下,可现在不到一年,就成这败相了,你说还怎么支持他?”
义成公主此前一直唆使始毕可汗大举南下,结果死在夏州。公主又支持俟利弗设为可汗,也是看中他的野心。
始毕可汗几兄弟都是亲身经历过隋强盛的,也亲眼见识到了隋的衰弱,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中原就这样分裂衰弱下去。
义成公主只一心想为隋报仇,让突厥进攻那些隋之叛逆,其余的她不在乎。
可汗庭许多贵族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那点利益。
处罗可汗刚继位,威望不足,难以统一意见,使得对刘武周的支持一直很有限。
甚至派去的突厥贵族,也是出工不出力,只知道抢掠,一打仗就跑。
泥步设更过份,不仅不帮刘武周,还在前线跟唐总管李逸拜把子,然后暗中茶酒市易羊马,忙着发财赚钱,毫不理会大汗的命令。
“可敦,刘武周若是败亡,那唐军会趁势进军代北,我大隋也危矣。”
义成公主放下手中书卷,陷入沉思。
“还有一事,洛阳王世充派其兄来出使面见可汗,提出要与我突厥和亲,并要向我突厥大量购买战马之事,可汗似乎打算答应。”
公主柳眉挑起,“王世充?就算大汗答应他和亲和买马,他跟我们相隔千里,他准备怎么交易?”
“刘武周主动提议,愿为大汗打通交易道路,他愿意率兵从太原南下攻取潞州,而王世充北上进攻泽州,泽潞一拿下,则突厥和洛阳就可畅通往来。”
“这事现在还是一众设、特勤、俟斤们不太愿意,刘武周所以想请可敦帮他劝说大汗,他希望大汗能够给他一万骑,助他打通泽潞。”
义成公主走到一旁的铜屏风前,那上面有一副中原地图。
“太原、洛阳,泽潞。”公主看着那地图,突然冷笑,“刘武周倒是打的好算盘,这不是要替我们打通跟王世充市易道路,而是想借道潞州,然后向西进入浍州,
这是要绕过被李逸堵住的雀鼠谷、韩侯岭,要另辟奚径,好救援宋金刚,重新打通一条粮道,
要是成功,还能联合洛阳王世充,倒是一石数鸟,好算计呢。”
潞州,隋之上党郡,往南的泽州是隋之长平郡,长平郡的沁水,和绛郡的翼城,有浍山阻隔,但也有一条山中骡马道相连。
甚至在潞州的长子县,往西越乌岭山,也有一条道路通临汾郡内,只是那条路更难走一些。
但相比起现在被彻底堵死的雀鼠谷和韩侯岭,
进攻东侧的上党,然后再进入绛郡,重新打通和宋金刚的通道,这确实是一招妙棋。
唐军主力现在都在浩州、绛州一带,泽潞确实没什么兵马。
“刘武周若真想要我助他说服大汗也不是不可以,我的条件是他去除帝号,归附隋王,我可以让政道授他为汉王、并州道大行台。”
杨善经道:“只怕刘武周不肯吧?”
“那他等死好了,等李唐灭了宋金刚,收复太原,他宋金刚对突厥来说就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到时还有何用呢?”
(本章完)
第341章 刘武周卷土重来
第341章 刘武周卷土重来
白道川。
突厥汗庭,
刘武周望着远处那巨大的金狼大帐,虽然可汗驻牙大利城中,城中也修有宫室,但几代可汗仍喜欢住在大帐中,
哪怕是这正月里天寒地冻,也照样如此。
这个巨大的金狼帐,能容纳千人,当年炀帝杨广北巡突厥时,曾亲自到访启民可汗的金帐。那时的刘武周,还仅是个小卒。
杨广上千人的仪仗和上百表演的乐伎,以及突厥众王公贵族,全都容纳了。
帐顶是纯金狼首,狼眼镶嵌着绿松石。
大帐以双层牛皮覆盖,内衬羊皮毛,帐门垂挂着狼牙做成的串帘。
三百名驸离狼卫环卫金狼大帐,入帐不可携带刀兵。
曾经刘武周也是这帐中贵客,
但现在却只能被拦在外面,苦苦等候召见。
此时帐中欢声笑语,
是洛阳郑国皇帝王世充的兄弟,太尉、秦王王世衡在帐中跟处罗可汗等宴饮,
而他却只能在这喝西北风。
巨大的金帐中央设有黄金狼头汗座,底座镶嵌着胡部进献的西域瑟瑟宝石,座后立后方立九斿白色狼头大纛。
帐中摆着数个铜盆,里面是燃烧的牛油。
在一侧摆设着处罗可汗的铠甲与武器,另一侧则是一副巨大的中央各方势力割据的羊皮地图。
地上铺着波斯地毯。
处罗可汗头戴金狼冠,身披貂皮大氅内衬波斯锁子甲,
这位大汗手拿着解手刀剔着羊骨上的肉,吃的满嘴是油。
一身紫袍的王世衡一直在说着恭维的话,在他旁边坐着位戴幂篱遮住脸面的年轻女子,薄透的绢纱,朦朦胧胧的显出这位郑国公主的年轻美丽。
她是郑国宗室女,王世充封为荥阳公主,直接千里迢迢的送来和亲。
为显诚意,也是迫在需求,直接就把人先带来了。
王世充主动和突厥提和亲,愿意下嫁公主,以换取突厥人的支持,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买马。
王世充困守中原,急缺战马。
他击败李密的关键那一战时,手下甚至只能拿出两千精骑。
王世充愿意出高价买突厥马,以黄金、绢帛,甚至是女子来换马。
处罗可汗吃着羊肉,“本可汗倒是不介意跟洛阳交易马匹,可如何交易,是你们来突厥买马,还是我们送到洛阳去?”
王世衡也知晓现在郑国跟突厥,中间隔着李唐的河东,和窦建德的河北,甚至还有李唐的幽州,高开道的怀戎。
“若是大汗能够派人送马南下洛阳,那是最好的,吾皇愿意多添些路费。”
处罗可汗哼了一声,
“王世充倒是想的美事,我们直接给他送到洛阳去,可现在河东到处战乱,这半路要是马被抢了,算谁的损失?”
王世衡给出的买马条件很优厚,
汗庭一众贵族都想做这买卖。
可处罗可汗雄才大略,并不只想跟那些胸无大志只想着享受的贵族一样。
他故意不语。
王世衡有点焦急。
洛阳四战之地,好不容易斗垮了李密,可窦建德和李渊却东西包夹,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现在勉强撑着,但早晚得完。
刘武周大举入侵河东,一路打到绛州,最高兴的就是王世充了,谷州、怀州这两边的压力大减,甚至其南面、东面原李密旧部,不少也因李渊一时顾不上,而归附了他。
王世充最不希望刘武周败,
他甚至宁愿刘武周夺取整个河东,这样李渊退守关中,他就能夺取陕虢,甚至是夺取山南,跟窦建德争河南。
王世衡目光望向处罗可汗座前的几位达干。
乙利达干、胡禄达干等,这些官衔达干的多是些粟特胡,身份在汗庭属于可汗近臣,相当于中央官员,类似六尚九卿这类。
比起相当于中原亲王总管的几大设,或是地方总管级的酋长、俟斤们,达干官小,但是可汗近臣。
他来之前,王世充就特意交待他要先给这些达干送上厚礼。
乙利达干开口,
“大汗,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这交易长期稳定下去,不用担心被劫夺马匹。”
“说来听听!”
“马邑刘武周乃大汗赐封定杨可汗,先前夺取了唐国并州,不过最近他有些失利,
他希望大汗能够支持他一支兵马,他想进攻河东东路,攻入潞州。
臣觉得倒刚好可以和郑国买马这事合起来,
让刘武周取潞州,郑国取泽州,如此从汗庭过长城,经云中、马邑,一直到雁门、太原,再到上党长平,可直抵河内、洛阳。
送马的道路就通畅了,以后买多少马都没问题。”
乙利达干的话刚说完,
便马上有特勤反对。
突厥的特勤,便是可汗王室子弟,也都有自己的部落人马。他们在突厥也是比较有话语权的,虽远不如小可汗和几大设分镇一方,但毕竟都是阿史那王族。
“大汗,我们突厥管他什么这个汉皇那个唐皇那个郑皇那个夏皇、燕皇、梁皇的,中原之地,谁想当天子咱都不必管他,
他们互相攻击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咱们跟谁都可以市易,只要他们恭敬我突厥,进贡钱帛,与我们市易,那咱们可以支持他,但应当仅是卖给他们马匹,
咱们不应当直接出兵,更不能替他们打仗。”
“对,我们突厥,凭什么替他们打仗?”
一石激起千重浪。
乙利达干话题一引出,立马就引得许多贵族群起反对。
接受进贡,往来市易,都可以,但说支持哪一方,出兵帮他打另一方,不行。
他们只想享受中原的钱帛美人,不想替他们死伤部属。
当然,如果局势好,派点人跟着去抢掠一番,这是可以的,但要说真出力打仗拼命,绝对不行。
处罗皱眉,
放下刀子,擦拭干净手,
众贵族反对声音很大,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他虽继承大汗之位,可突厥制度,可汗跟中原皇帝完全不同,没有那么集权,小可汗、设,都是分封镇守,各有部落,就是那些特勤,也有自己的部落。
那些附近的铁勒、奚、契丹等部落,更有自己的酋长,
突厥是个很大的部落联合,
重大事项,尤其是要出动其它部属,那就得通过金帐会议,否则可汗的金箭也调不动人。
一群鼠目寸光的人,
当年隋朝都知道合弱离强,趁突厥内讧,不让突厥统一强大。现在隋朝好不容易倒下,突厥不趁机让他们继续分裂动乱下去,却要坐视强者更强,那很快中原又将一统,
到时突厥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会议不欢而散。
处罗可汗去见义成公主。
这位公主曾是他父亲启民可汗娶的第二个隋朝公主,后来又被他大哥收继为可敦,
如今他继位后,又按惯例再收继为可敦。
“我跟刘武周谈过了,他希望得到突厥支持,承诺打入关中后,他把现在代北和并州以及河套地区,都割让给突厥。
我如果拿到河套、代北和并州,愿意奉隋王至太原,恢复国家。”
义成公主看着处罗可汗,她入草原二十余年,对处罗也是很熟悉的了。
“大汗,我观刘武周此人,难成大事。可汗支持他,未必会有什么收获。”
处罗笑笑,“刘武周本事是有的,不过终究比不过李渊的,但他肯进攻李渊,也挺有胆气,
他成功或失败,我都不会亏的。
我准备让步利设统两千骑随刘武周南攻潞州。”
“大汗真要这么做?”
“嗯,刘武周若能拿下潞州,到时王世充取泽州,我们跟王世充也能联接,”
“他若失败呢?”
“等刘武周和步利设南下,我就会派我儿郁射设南下马邑,督兵协守。
若刘武周南面兵败,我会让伦特勤立即进驻太原。
再不济,也要控制石岭关,将太原以北直接纳入突厥控制。”
“只要我掌控太原,我便会送杨政道至太原称帝。”
这个提议,让义成公主不免心动了。
虽然她心中其实也知道,这大隋王朝亡了,可有那么一丝机会,总想再试试。
“就让刘武周去火中取栗吧,怎么样我都不会亏的。”处罗大笑。
义成公主点头,“大汗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刘武周在汗庭苦等多日,
终于再次见到了可汗和可敦,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只是他想要的一万突厥精骑,
最后却变成了处罗可汗弟弟步利设的两千骑。
“定杨可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集中马邑、雁门、太原等地所有的兵马,搏一把。
你只要能拿下潞州,你那妹夫宋金刚也就有救了,说不定还能再反败为胜,
后方你就交给苑君璋留守,我让我儿郁射设率一万步骑前往马邑协助镇守。”
刘武周很希望处罗可汗能让郁射设带这一万人马也加入南攻潞州之列,可惜处罗可汗只给了他两千军。
但还有个好消息是,王世充将会发兵从河内穿越太行,进攻泽州,这样他攻潞州会轻松些。
至于太原城,
处罗可汗会派伦特勤前往协守,而介休嘛,处罗没说,刘武周也知道暂时顾不上了。
若能拿下潞州,打通潞浍之间的通道,宋金刚就有救了,甚至有机会在南边击败唐军。若是拿不下,他刘武周将损失宋金刚这支精锐,那时又还谈什么介休的万把人马。
“定杨可汗,你虽是我兄长始毕可汗所册封,但我也还是很支持你的。”
只是这支持,也仅是两千骑而已。拿下潞州,惯例城池土地归刘武周,人口钱帛突厥人却要拿一半。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了能让你轻松些,我会让在河套的我弟弟莫贺咄设也出兵南下,支持梁师都攻唐,牵制吸引一些唐军。”
“谢大汗!”
处罗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就行。”
(本章完)
第342章 唐军惨败太原城
第342章 唐军惨败太原城
李逸打量着眼前这座周长八里的介休城。
正月十五都已经过去了,介休城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天依然寒冷,汾河冰面都快有一尺厚了。
“刘武周会不会跑了?”
李逸突然说道。
“刘武周伪汉天子旌旗还在,突厥人赐他的狼头大纛也还在,不可能跑了吧?”
“是啊,刘武周要是跑了,他手下这万余人,能这么安静的守在介休城这么久?”
李逸听到李道宗他们的话也是笑笑,“就是感觉有点太反常了,介休没动静,其它地方也没动静,对了,李副总管他们到哪了?”
已经拿下了汾河西岸的交城、清源两城,都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劝降几天就开城降了。
估计这会都已经到太原城下了吧!”李道宗也挺轻松。
李逸觉得可能是自己有点太谨慎了,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太顺利了,介休也太安静了。
冬日的介休城外,
一片萧瑟,冰雪融化了,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远处的山都是光秃秃的,
这时代的城郊,山基本都是秃的,很少能看到青山,都被砍光做柴烧了。
也只有麦地里的麦苗青青,
在这些灰暗萧瑟中显露勃勃生机。
远远的能看到城北的白塔,很显眼,那是龙泉寺里的九层高塔。还能看到城西的袄神楼,那是粟特胡们信的拜火教。
一座石塔,一个木楼,倒是风格迥异,远远的就能吸引人目光,成为介休地标建筑。
“要不要攻城试试?”姬思温问。
“我们就万把人,怎么攻这万余人守的八里介休城?算了,继续围着。”
李逸觉得打仗其实是个数学问题,
不仅是计算兵力、粮草、器械等,还要计算为什么打,有没有好处,能赚还是亏,双方会不会有援军,援军的距离,增援的速度,援军可能的兵力,带来攻守双方实力的变量,
挺复杂,
李逸计算下,他现在打介休,没什么胜利,就算能打下,也会惨胜,绝对划不来。
“能不能再跟上次破灵石城一样,用计谋?”道宗问。
“你有什么好计谋吗?”
李道宗摇头,“大总管能不能再想个妙计?”
“没有。”李逸直接摇头。
虽然介休城看着很土,城墙都是夯土筑成,也没包砖,但在这个时代硬攻城池还真不容易。
“等吧,也许秦王在南边很快会有结果了。”
年前,李世民逮住机会,伏击了尉迟恭寻相两次,前一次斩首两千余级,后一次将他们三千人又全军覆没,
二哥秦叔宝更是抽了尉迟恭好几锏,打的他都快吐血。
也让宋金刚快吐血。
结果就是晋州被张纶、李季真南下军团围困,
宋金刚后路被断,失去补给,而南边又攻不下闻喜和绛州,可以说已经被包围在浍绛一带的汾河东岸,涑水河北岸。
李世民的主力仍还屯兵柏壁,
屈突通桑显和再攻夏县,要把包围圈缺口再堵上。
战争打到这个局面,
谁都看的出来,宋金刚这支兵马已经在战略上完全失败,灭亡只是迟早的事,而且坚持不了多久。
都断了补给,那还能扛多久。
观望了介休城一番,
李逸去汾河钓鱼,搭个帐篷,冰河上凿个冰洞,垂钓。还能一边围炉煮茶,顺带烧烤。
冰上钓鱼的人很多,
青黄不接的时候,河东这场仗让百姓更是深受其害,一点粮食被几方抢来抢去,
富庶之地,也闹饥荒。
钓了几条鱼,刘黑子带来了南边的消息。
宋金刚还在垂死挣扎,
救援晋州被伏击后,他又派尉迟老黑再悄悄去蒲阪,可能也是想再冒险一次,看能不能从蒲津这里钻个空子,调动下唐军啥的。
结果,也不知道是宋金刚身边出了奸细,还是尉迟恭身边出了叛徒,他这次偷偷的出兵,
又被李世民得知。
于是他们刚过了夏县,进入安邑县境,就又被李世民带着三千步骑走小道过来伏击了。
尉迟恭倒霉的又碰上了秦叔宝。
据说尉迟恭一看到秦叔宝骑着忽雷驳冲过来,立马直接就跑了,连手下兵也不管了。
但最后也还是挨了一锏,吐着血逃进了夏县。
他手下兵倒霉了,又被李世民追击几十里,全军俘虏。
尉迟恭逃进吕崇茂的夏县,还没来的及喘口气呢,结果发现吕崇茂不对劲,
吕崇茂居然想接受朝廷招安,要拿他尉迟恭首级当投名状,换个夏州刺史当当。可吕崇茂虽之前打赢了裴寂,但他却弄不过尉迟恭。
老黑一铁鞭就把夏县土豪吕崇茂这个魏王打的脑浆迸裂了,堂堂魏王就这么死了。
尉迟恭打死了吕崇茂后,任命了一个夏县反贼为总管,然后自己就轻骑跑回浍州宋金刚那去了。
这次宋金刚想去蒲坂王行本那找机会,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甚至还把吕崇茂弄死了,又害死了王行本。
宋金刚派尉迟恭带兵去蒲州前,先派轻骑过去传信,让那边做好接应准备。
王行本也是山穷水尽,见宋金刚肯派兵来援,当然不敢怠慢。
于是算着日子,看着尉迟恭差不多要到了,就带兵杀出了城。
城外是唐将秦武通在环城挖壕沟,他看到王行本出城,却下令不要战斗,而是直接跑。
秦武通这一跑,王行本追击的越厉害,还幻想着尉迟恭按约定马上要到了,正好里外夹击大败唐军。
结果追出去后,尉迟恭没按约定来,倒是秦叔宝程咬金来了,率玄甲骑出击,侧翼杀出,把王行本部拦腰截断,一通乱砍,斩杀王行本七百人。
别看数量不多,可王行本当初入蒲坂平乱,给尧君素报仇,也就七百旧部。
王行本逃回蒲坂城,内无粮草,外又无援兵,手下精锐又都没了,城中其它军官、豪强们,也都压制不住了。
于是乎,在正月十四这天,王行本被迫出城投降,这座城坚守了快三年,最终还是拿下了。
李渊在华阴听说蒲坂降了,特意亲自赶到蒲坂城,当众处决了投降的王行本。
虽然这家伙很厉害,但李渊还是杀了他替自己女婿报仇,谁劝都没用。顽抗三年不降,必须得杀了警告后来者。
听说李世民还特意也跑去蒲坂拜见皇帝,父子俩还一起聊了许久。
夏县虽还没拿下,
可蒲坂拿下后,大唐可以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宋金刚的覆灭,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按理说,到这个境地了,宋金刚就算忠于刘武周不降唐,也得想办法撤退突围了。
可他还在守着浍州。
“如果你是宋金刚,你现在会怎么办?”
“向北撤退。”
“可北面晋州被围,霍邑、贾胡堡、灵石都在我军手上,无路可撤。”
李道宗也摇头,“那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事实证明,李逸还是低估了刘武周和宋金刚,这两人一个曾是马邑校尉,征辽老兵,砍了自己上司造反的狠人,而宋金刚原是易州流贼出身,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就在李逸还在边吃着烤鱼边想着战事差不多就此结束时,
他接到了一个措不及防的败讯。
李仲文在太原城外被刘武周袭击,稽胡李伯远率先败逃,淮阳王李道玄率部冲杀,
身中数十箭,被射成了刺猬,一场战斗,马都被射死三匹,好在三层铠甲救了他一命,
他手下部曲精骑舍命将他救出战场,一路逃回文水城。
李仲文也败退到文水。
他的两万人,一万山胡差不多都溃散了,六千辅兵民夫也都跑散了,四千步骑战兵,折了一半。
“刘武周?太原城下?”
李逸感觉大半天见了鬼,可他们一直包围着介休城,刘武周那一万来人一直在介休,天子旌旗狼头大纛这些也一直在。
“刘武周已经进了太原城,他还带着突厥铁骑。”
李逸迅速思考,
最终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介休包围之初,有两个晚上,都有小股轻骑趁夜出城北遁,唐军只拦截了部份。
现在看来,刘武周可能就是当时跑掉的。
这家伙跑回去搬救兵了,还搬来了突厥铁骑。
“多少突厥铁骑?”
“估计有数千骑。”
“咱上了刘武周的贼当了!”李道宗咬牙道。
“淮阳王伤势如何?”
“伤的很重,但好在没性命之忧。”
“赶紧让李副总管带淮阳王退回隰城,收缩兵力,暂时弃守文水。”
李逸知道自己轻敌了,居然没想到刘武周会率轻骑离开介休去搬救兵。
更没料到,突厥人还又派来援兵了。
迅速重新调整部署,李逸把主力调回到灵石和隰城,不再围介休,而是力求堵住南下通道,先不管介休城这支人马,先堵住宋金刚再说。
然后他再次失策了。
刘武周在太原击败了李仲文后,并没有顺势南下介休,也没去打浩州或来攻灵石,
无声无息,
连唐军弃守的谷水,他都没理会。
好像一阵风吹过,不见踪影了。
李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直到几天后,
几名受伤的骑兵赶来。
“榆州失守,刘武周从太原南下,突袭攻占了榆社,已经南下攻入潞州了。”
榆州、潞州。
李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
“他这是要直抵泽州,从东面打通往浍州宋金刚的道路。”
怪不得宋金刚一直呆在浍州没突围北撤,原来他是要往东撤入泽州,甚至刘武周要是真攻下潞泽,那宋金刚都不需要再撤了。
“快,取泽潞地图来,”
地图摊开,李逸盯着泽潞。
泽潞两州和晋浍两州之间有乌岭山,这座山脉也是沁水和汾水的分水岭,虽然山高,但也是有一些通道的。
潞州长子县往西,过乌岭山,联通晋州岳阳县,有一座府城关把守这条通道。
而泽州沁水县,也有一条道越乌岭山,通往浍州翼城县,这条路是采煤、挖铁矿的道路,被称为烟火古道。
宋金刚现在就在浍州一带,这条烟火道无疑是刘武周的目标。
李逸赶紧把这一发现向皇帝八百里加急上报。
河东地区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盆地,各个盆地间有山相隔,泽潞就是上党盆地,绛州晋州是临汾盆地,峨嵋岭以南到中条山就是运城盆地。
北边,则有太原盆地、忻定盆地、大同盆地等。
泽州一带,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晋城盆地。
之前只是盯着太原盆地、临汾盆地、运城盆地,毕竟汾水相连,除了雀鼠谷那一段,其余那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谁能想到刘武周这山穷水尽了,他却还能想到另辟奚径,开辟一条东侧新战线,迂回救援宋金刚。
但他疑惑的是,榆州、潞州,虽然之前没被攻打,可也应当有所警戒才对,怎么就让刘武周轻松的突破,一路就深入到潞州去了。
太原到榆社二百多里,到潞州长子,还有二百多里。
从榆次到襄垣,基本上都是山区,中间还要经过一些关城、军镇、堡壁,刘武周是怎么做到一路毫无阻挡的就到了潞州?
“刘武军以突厥人为前锋,突厥人扮做贩马的商队,一路诈开关城的,他们或行贿利诱,或以突厥身份威逼,沿途关卡都没能阻拦,结果就让他们一路给诈开了关城,引刘武周长驱直下···”
李逸盯着地图看了许久。
真是出乎意料。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确实又学到了。
李逸仔细的研究了半天,分析自己掌握的情报,刘武周应当是回了趟代北,甚至去了趟突厥汗庭,
把老家的兵都带来了,还借来一支突厥兵,但这支兵数量不可能太多。
毕竟去年刘武周南下时,已经拉出了几万人,就代北那地方,也出不了多少兵。
他估计刘武周现在南下潞州的军队,大概不超过两万人。
人多了,补给也跟不上。
那他在太原突袭击溃了李仲文部后,并没追击,连唐军弃守的清源、交城、文水三城都没理会,
可判断出留守的兵也不多。
大概是把兵都留守太原、榆次了。
“刘武周给我们在太原摆空城计呢,我准备带兵北上进攻太原,趁虚拿下太原,再不济也要拿下榆次城,断刘武周南下潞州的粮道。”李逸一拳砸在地图上。
李道宗惊讶。
“可李副总管和道玄刚在太原大败?”
“刘武周已经匆匆南下泽潞了,太原不会有多少兵,不能被他虚张声势给骗了。”
“汾阳王真要攻太原?”
“是不是空城计,带兵过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想当初李渊刚抓捕了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两天后突厥就数万众寇太原。
面对来势汹汹的突厥数万兵马,李渊当时很大胆的来了一招空城计,他一边让裴寂等在城中领兵准备,一边把太原各道城门全都打开,
这一来,突厥人倒懵了,看着洞开的一座座城门,没敢进,主动退了。
李渊则顺势说突厥人就是王威、高君雅招来的,这是铁证,当众斩杀他们。
李逸不知道现在刘武周是不是也学李渊玩空城计,但他通过数据分析,觉得大有可能,所以值得去一探究竟。
“那介休城呢?”
“我们也玩一出空城计,就让永安张难张壁三堡虚张旗帜,假装我们大军继续包围介休城,”
“实则每堡留千八百人防守就行,抽调一万两千人马随我往攻太原!”
(本章完)
第343章 入主太原
第343章 入主太原
寒风凛冽,汾河冰冻,李逸却无法放下脚步停歇。
时间不等人,他被刘武周留下的天子旌旗欺骗了许久,李仲文兵败太原,他必须得弥补。
灵石到汾阳一百一十里,汾阳到太原还有二百二十里,他得跟时间赛跑,昼夜兼程。
饿了就嚼一把炒米,渴了就喝口冷水,他得趁刘武周胆大南下潞州之际,夺回太原城。
两天两夜三百三十里路,
李逸在马上都打瞌睡,这样的行军真的是拿命在拼。
他掐了下自己大腿,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拼命,甚至这么冒险了?
或许是想早点结束这没完没了的战争,又或许是他担忧并州局势再恶化。突厥人这次不再仅是出工不出力,淮阳王道玄就是被突厥精骑重伤,
如果不及时行动,或许还会有更多突厥铁骑南下。他抢在他们之前,进入太原。
否则周长二十余里的太原城,若让突厥重兵进驻,到时可就不好打了。
“阿郎,快到晋阳了,”
刘黑子骑马过来,他脸上的胡子都结了冰茬。
“多派出轻骑侦察,临近太原,得越发小心,可不能中了埋伏,突厥狼崽子们善于骑射。”
李逸现在只想马上入城,在没有寒风,生着炉子的屋子里烤火,再来碗暖暖的面条,最后再来壶茶。
双腿冻的僵硬,感觉已经失去了一般。
耳朵都快要冻掉了,
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后悔,干嘛要这么拼命,灵石小城里多温暖,天气好还可以到汾河上搭帐篷冰钓,晚上漫漫长夜,也还有热巴和那扎两胡姬暖床。
自讨苦吃啊。
要是他推算错误,太原城不是空城,而是有一支不少的兵马,那他此行将徒劳无功,甚至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困境。
可面对着刘武周的招数,他无法坐视不理。
真要坐看着刘武周在潞泽攻城掠地,毫无阻碍牵制的打通跟宋金刚的联络,那这场战争,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想回家了。
他想长安的妻子杜十娘,她柔顺的长发,带着独有的体香,还有姬令仪、金玉漱、罗三娘,以及家里三个儿女,养女李淑应当都会说话了吧,平安郎和如意,还没见过面呢。
他们接连路过了永安堡、孝义城、隰州、文水城、交城、清源城,没有遇到武周军,
也没碰到突厥人。
在抵达太原前,他们路过晋祠,周成王姬诵封胞地姬虞于唐,称唐叔虞,封地河东,后来一支迁至晋阳,在悬瓮山麓晋水发源处建祠宇。
北齐高洋扩建晋祠,大起楼观,穿筑池塘。隋文帝时又增建舍利生生塔,塔高十三尺,引晋水灌溉稻田。
晋祠是太原美景,若是闲暇,李逸一定要参观拜访。
可现在,他没那个闲情雅致。
晋祠边还有许多佛寺道观以及贵族豪门的别墅围绕而建,虽非城市,却很繁华。
东方渐晓,
高大的太原城出现在面前。
晋阳城墙连绵不绝,犹如一面长城。
铁马冰河,
当李逸率领的前锋唐骑出现在城外,
这座城市似乎还在沉睡中,
没有警报,
也没有士兵出城拦截,
静谧无声。
安静的让人害怕。
寒星隐去,晨光在冰面上闪烁。
李逸催马来到城下。
这好似一座废弃的荒城。
当他们来到城门前,发现城门居然是洞开的。
羌将李存孝策马从城门中钻出,
“大王,你真是神机妙算,这晋阳城真的没有敌人,既没有该死的突厥狼崽子,也没有刘武周的代北军。”
“人呢?”李逸不解。
“我们进城后寻了些百姓问了话,先前李副总管和淮阳王率军至主原城下,城中薛郭等豪强协助杨伏念守城,后来刘武周引军突袭至,击溃了李副总管他们,”
李逸骑马进入城门,如刀子般的寒风终于挡住了。
城周二十七里,高四丈,三连城,
这座城光城门就有二十四座。
现在,他居然不设防的洞开着,难以想象。
“刘武周击败李副总管后,便立即经榆次城南攻潞州了,本来他走后,听说是仍留其右仆射杨伏念守太原。
突厥人伦特勤率千骑协守。
但刘武周走后,先是进驻马邑的处罗可汗之子郁射设统万骑至,入太原大肆抢掠,然后泥步设亦率骑至,四处抢掠。
他们在晋阳城抢了三天三夜,掳掠走无数妇人女子,又抢走许多钱帛粮食等,扬长而去。
杨伏念不敢制止,带着他的人退往榆次城。
而伦特勤也随后退往忻州驻守。”
“这么说现在晋阳城还真是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
“确实如此,不仅没兵防守,都快成无人空城了。那三伙突厥人一起抢掠,抢掳走了许多人口,剩下的百姓也都纷纷出城逃亡躲避。”
李逸长松一口气,
还真是让他猜中了,刘武周确实带着家底都奔潞州去了。想让突厥人帮他留守,结果突厥人却是一群强盗,大肆抢掠一番就撤,杨伏念和本地豪强,无力制止,反而也被抢了,只得逃到榆次城。
当年高欢掌握北魏实权,依据晋阳地势险要城池坚固优势,在此设立大丞相府,称晋阳为霸府。后来他儿子称帝,虽建都邺城,却仍称晋阳为别都。
高欢在晋阳修建了晋阳宫,隋朝杨广为晋王出镇晋阳,在北齐晋阳宫外增筑了城周七里的宫城,后来又修了城周八里的仓城,汾河西岸的晋阳,便拥有了大明城、宫城、仓城三连城,城周二十七里,城门二十四座。
是大隋北方第一军事堡垒和经济重镇。
曾经天下第三大城。
大业兴盛时,晋阳领县十六,户口十二万余,口七十多万。
可现在居然成了座空城。
李逸命令先赶到的骑兵,迅速接管大明城、宫城、仓城的各城门。
晋原城头,再次升起了大唐红旗。
士兵们四处敲锣告示安抚百姓。
李逸进入并州总管府,
从城门前往总管府,一路上到处都是兵灾过后的狼藉,甚至街上还有没人收殓的尸体,
有狗在公然啃咬。
城中甚至出现了狼群。
“组织城中百姓,让大家帮忙收敛尸体,搭起粥棚,给大家施粥。”
“派人到城外,告示百姓,让他们回家吧。”
总管府里,
也是早被抢掠一空,
没有木炭,
火盆都让该死的突厥人抢走了,
直接砍树、拆家具烧火。
李逸让部曲赶紧架锅烧水,先煮锅挂面吃,胃饿的都要泛酸水了。
火生起来,冰冷的屋子终于也暖和了,李逸卸下铠甲,让僵冷的自己慢慢恢复点生机,
水烧开,赶紧下入挂面,
切点腊肉进去煮,
很快面煮好,刘黑子给他先盛了一大碗,李逸也顾不得客气,赶紧边吃边吃。
连吃了三碗面条,李逸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唐军各部陆续入城,
他在文水、交城、清源一路又留了一些兵驻守,主要是李仲文部的败兵,
现在晋阳城中他手下还有万把人。
万把人,守二十四座城门的二十七里周长的太原三城,兵力有点少。
“派人去寻楼烦郡公李伯远,让他率他一万石州兵前来协守,他此前临阵脱逃的事,本总管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城里的情况糟糕透了,
百姓几乎出逃了,尤其是城中大户全跑光了,大部份跟着杨伏念去了榆次,也有些去了自己城外的庄园坞堡。
突厥人可不管他们什么世家名门望族豪强,只要有机会就抢,他们也只能自保。
城中没人、没兵,也没有粮食。
就在去年,太原做为龙兴之地,这里还有精兵三万,以及可食十年的粮食储备。
现在,
却只剩下被洗劫一空的空城,城中只剩下一些躲藏在城中的老弱残疾,天寒地冻的,他们离开城池的庇护,死的更快。
李逸现在成功收复太原,可面临的问题也很多,首先还是粮食供应,得从浩州运来,二百二十里路不算远,
可现在浩州存粮也不多,
更何况还有突厥人始终是个威胁,
李逸也不知道郁射设是否回到了马邑,他手下有万骑,威胁最大。伦特勤手下有一千骑,就在北边忻州,随时可能出现。
东南六十里的榆次,那里还有刘武周右仆射杨伏念的一支人马。
数量可能不多,但也是威胁。
吃的太饱,烤着火,
李逸在那想事想着想着就打起了瞌睡,实在是太困了。
“李副总管和任城王来了。”
李仲文和李道宗带着一身寒意进来。
“赶紧烤烤火,”
“再下点面条。”
李仲文很兴奋,一扫兵败的颓废,“我没想到,刘武周居然留下一座空城,早知道我就不往南撤了。”
“谁能想到刘武周会这般孤注一掷,这是顾头不顾腚了。”李道宗说。
“这家伙现在也没法两头顾了,想着突厥人帮他守城,结果被人抄家。”
李仲文脱下靴子,把一双冻僵的脚放在火上烤,冒起阵阵白烟,李逸差点熏晕过去,赶紧离远一些。
“大总管,我们何时攻打榆次城?”
“别急,先派人去侦察清楚,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李逸现在拿下了太原城,倒是不急着攻榆次了。
(本章完)
第344章 刺王杀驾
第344章 刺王杀驾
“报,”
“突厥骑兵,城北出现突厥骑兵,约三千骑,已至城外二十里。”
李逸刚睡下,还没一会就被唤起,他红着眼睛十分火大。
“大总管,”陈菱角给他取来铠甲,神色有些紧张。
“慌什么,三千轻骑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了?我们有步骑万人,还有太原坚城,怕个鸟。”
李逸铠甲也没穿,直接披上裘袍,便往外走。
突厥人这么快出现,出乎李逸的意料,他们不是抢掠后满载而去了吗。
三千骑?
那应当不是在石岭关的伦特勤,难道是退回马邑的郁射设半路又回来了?
城中响起警报的号角。
各城门加强了防御。
李存孝四将,各带一队轻骑出城,散开侦察。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大家顾不得休息,纷纷披甲准备战斗。
好在这是虚惊一场。
来的突厥人是他把兄弟泥步设,
这位先前从平遥北撤,也参加了太原抢劫。
半天后,泥步设率三千骑至太原城下。
“我的兄弟,听说你来了太原,我赶紧就过来相见了。”泥步设在城下笑道。
李逸看着他身后三千骑,脸上没什么表情。
“泥步设率部前来,这是要再来抢一次太原城?”
“不不不,无逸兄,你可是我的结义兄弟,我只是来给你助拳帮场子的。”
“哦?”
“我真是来帮你的,不请我入城吗?”
“好,打开城门。”
李逸还真下令打开了城门,
泥步设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和放下的吊桥,命令麾下三千骑后退数里扎营,自己只带了十骑入城。
城上,李仲文看着缓缓后撤的突厥军,“大总管就不怕泥步设真的就冲进城来?”
“怕什么,我只是打开了瓮城门,又没开内城门。他真带三千骑冲进来,我放下瓮城闸门,不就是瓮中捉鳖?”
“哈哈哈,倒也是。”
泥步设入城,
见面后给李逸一个大大的拥抱,
“兄弟,知道你来太原了,我立马就赶来了,你肯定准备要攻榆次城吧,我来帮忙。”
“哦?”
“咱们那是结义兄弟,自然得互相帮忙。”泥步设说的豪爽,但几句话后就透露了真实目的。
他其实是觊觎榆次城中的财富,太原城中的豪强大户不少都随杨伏念退到榆次城中,
他在抢完太原后并不满足,还想抢榆次,但他就三千骑,没能力硬攻城池。
这些天他在太原周边抢掠,闻得李逸北上,便立马又靠拢过来。
“咱们兄弟一起拿下榆次城,我帮你破城,事后城池土地归大唐,钱帛人口归我,如何?”
李逸呵呵冷笑,
泥步设还倒是挺直率。
“榆次城的百姓,还有从太原过去的百姓,那都是我大唐子民,汉家百姓,我岂能把他们送给泥步设?”
“刘武周得了处罗可汗支持,带兵攻下潞州了,榆次对你很关键,你不想早点拿下?”泥步设问。
“区区一座榆次城,我可轻松拿下,就用不着泥步设帮忙了。”
“这样,打下榆次,钱帛女子,我只要一半。”
“不劳泥步设费心。”
泥步设这下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了,“我可是特意来帮忙的,”
“泥步设你应当回到你突厥东部的牙帐,这天寒地冻的,部落战士们也很辛苦,早点回家与妻儿团聚,在帐篷里一家人煮着茶猫冬不好吗?”
泥步设却不想白跑一趟。
李逸始终不松口。
“泥步设一路来也辛苦了,喝茶。”
等泥步设去更衣,李仲文拉着李逸:“既然泥步设主动出兵帮忙,何不答应,许他些好处也划算。”
李逸端着茶杯,眼睛有些刺疼,很困。
“这些人胃口大的很,你觉得真能满足他?还有,你以为他真会出力攻城?”
“就算是跟着出现在榆次城外,也能威慑武周军吧?”
“是能威慑,但我不想掏这个钱。更不会拿我大唐子民送给他们做交易。”
“那给些钱绢。”
“其实没必要的,”李逸喝了口加酥油的茶饼,“榆次城没多少守军,更没什么精锐,我们围住榆次,照样能断刘武周粮草供给,事实上,围不围榆次,太原被突厥人这样抢掠一空,
杨伏念也拿不出粮草供给南下的刘武周了。”
李仲文还是想拉着这三千突厥兵做大旗,可李逸不想那冤枉钱。
现在的形势,
其实比李逸来之前还更好些,
谁能想到,刘武周迅速南下潞州后,他的后方会被他请来的突厥人给抢了。
那些家伙毫无信用,抢了就跑。
李逸白捡一座太原空城,虽是空城,可唐军收复太原后,作用可太大了。
刘武周注定败亡了,
突厥人也并没有他原先预料的那样大举南下,他们只是抢一把就跑。
只要突厥大军不南下,那刘武周还能扑腾几下呢。
从什钵苾现在想跟着李逸一起抢榆次,就可以看出突厥内部的混乱,处罗可汗继位大半年,可仍还威望不足,没法统一决策。
李逸在城中招待了泥步设,
但始终没答应泥步设的合作计划,哪怕泥步设后来主动的降价,李逸也只是笑而不答。
哪怕他最后提出只要一万匹绢,就帮忙拿下榆次,李逸也没理会。
李逸终于能睡个安稳的觉,一觉睡了十来个小时。
他继续把泥步设留在太原城中好吃好喝招待着,然后派李道宗带着一支人马前往榆次劝降。
是劝降而不是攻打。
李道宗临出发前,李逸面授机宜,“到了榆次,你不妨告诉杨伏念,就说突厥泥步设三千骑现驻太原城外,他是我的结义兄弟,如今也是我军盟友,即将随我一起攻榆次城,
杨伏念若不降,
榆次城攻破之日,他跟城中守军,都得去突厥泥步设的部落做牧羊奴。”
“他若是开城投降,我可以向圣人请求宽恕他们。”
李道宗没想到李逸一边不答应泥步设的主动帮忙,一边又要打人家的旗号。
“杨伏念会降吗?”
“杨伏念手里没几个兵了,他也应当清楚现在刘武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突厥人更靠不住。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想守榆次也守不住,榆次那些郭薛等太原豪族,现在肯定很后悔当初开城迎接了刘武周,他们现在肯定也想着如何寻找出路,
你只要在榆次城下喊话,说只要他们归附,本总管便赦免他们,总会有人抓住机会的。”
杨伏念不降,也会有豪强开门的。
形势如此,
任何时候都不缺这种投降派,总会有人想先投降的。
李道宗率军南下,
抵达榆次前,他按李逸出的计谋,把部份手下骑兵换装突厥衣甲旗号。
抵达城下,
让人写了许多帛书劝降,然后用弓箭射入榆次城中。
不出李逸意料,
当李道宗率领着唐军,还有一支突厥军抵达,城中就慌了。
在李道宗来之前,杨伏念也已经收到斥候禀报,说唐军又率军北上,还进了太原城。
又听说泥步设率三千突厥精骑南下至太原,泥步设还率十余骑进了太原城中。
杨伏念只是刘武周的卫士出身,
当年一起砍了太守王仁恭起兵,凭着刘武周心腹身份,也官至右仆射。
但终究只是草莽出身。
当郁射设、伦特勤、泥步设他们纵兵抢掠太原时,他就知道刘汉完了。
杨伏念登上榆次城头,
这是他们去年南下时,攻占的唐军第一座城池,那时的他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却已经四面楚歌。
“右仆射,不好了。”
“什么事?”
“张达被刺杀了。”
张达就是先前齐王元吉麾下的车骑将军,因得罪元吉,被他逼着只带一百步兵去迎战武周军,全军覆没被俘后,愤而投降引军攻入榆次,事后被刘武周授榆州刺史。
现在,张达被刺杀了,还是在唐军围城后。
“谁杀了他?”
“不知道,但有可能是太原郭氏。”
“这些该死的家伙,是要拿张达的首级做投名状,他们要投降了。”杨伏念立马就明白了。
“右仆射,是否让我率弟兄们屠了郭家?”
“罢了,”
杨伏念不识字,但唐军射进来的降书,他也让手下读给他听了,唐大总管李逸许诺,只要榆次军民投降,就既往不咎,开城投降的,还有功。
“开城投降!”
既然都不想守,那就降吧。
杨伏念很痛快的带头投降,不给郭家薛家弄他的机会。
他解下铠甲,赤着上身,手捧右仆射的大印,带着榆次城一众官将,以及豪强们出城投降。
任城王李道宗受降,派兵入城接防,报捷太原。
随着榆次投降的捷报送到的,还有一个惊人的机密。
“独孤怀恩已经暗中降刘武周了?”
看到这个消息,李逸很惊讶。这独孤怀恩可是李渊舅舅儿子,又是朝中工部尚书,封爵卫国公。
这没理由还要反叛大唐,投刘武周啊,这不跟四九年投老蒋一样?
“此事是杨伏念亲自交待的,先前独孤怀恩数攻蒲坂不下,被天子屡责,怀恨在心。便跟心腹等谋反,谋引王行本兵及武周连和,与山贼劫永丰仓而断柏壁粮道,割河东地以啗武周。
可后来吕崇茂叛乱,独孤怀恩被派到夏县也永安王讨伐······”
按杨伏念交待,独孤怀恩不是想投刘武周,而是想跟刘武周合作,他谋反取关中,把河东割让给刘武周。
夏县唐军大溃,这里面也有独孤怀恩的功劳。
在独孤怀恩跟着尉迟恭去见宋金刚时,他们在美良川被秦叔宝等伏击,独孤怀恩被救回去了。
这事就是这么巧。
这也正是当时夏县诸将帅被一锅端了,可美良川只救出一个独孤怀恩的原因,他是去见宋金刚的,结果被半路救回去了。
“先前尉迟恭率精骑秘往蒲坂,就是因为独孤怀恩在蒲坂城外军中,他暗中约好为内应,助尉迟恭破唐军,谁料尉迟恭半路又被秦王伏击,没能到达蒲坂。”
独孤怀恩居然一直没暴露。
但是宋金刚一直在跟他密谋着,要夺取蒲坂。甚至是如今皇帝李渊就在蒲坂城中,独孤怀恩和宋金刚谋划要里应外合,突袭蒲坂,俘斩唐天子。
李逸都为他们的阴谋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有心算无心,还真有几分可能,若是真成功了,蒲坂被夺,李渊被杀,那河东局势又将大乱。
李逸连忙将此事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去蒲坂,密奏天子。
“把杨伏念,也赶紧送过去。”
他心中默念,但愿独孤怀恩和宋金刚还没有来的及完成这阴谋。
(本章完)
第345章 王者不死
第345章 王者不死
大河东岸,传说中的舜都蒲坂。
皇帝李渊漫步在蒲坂城墙之上,此城周长二十里,隋为河东郡治,唐改为蒲州,蒲州、河东县皆治于此城中。
在隋朝兴盛时期这里也是富庶无比,蒲坂城因坐落河东平原之上,西边就是蒲津渡,这里的黄河渡口水面宽阔且平缓,还有浮桥,距离长安也仅三百里,是关中河东交通要道,蒲坂也因此成为河东重镇。
但守城顽抗三年,
二十里蒲坂城已经如同鬼城。
“河山为障,易守难攻,扼守交通要道,可惜毁成这样。”李渊摇头叹息。
“怀恩,你说此城为何名为蒲坂?”皇帝问表弟。
工部尚书卫国公独孤怀恩笑着回道:“因西临黄河,滩涂旷野,丛生蒲苇,故曰蒲坂。”
蒲坂负山面河,秦晋要冲,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尧君素、王行本以孤城一座,仍能坚守三年。
“此城乃长安之咽喉,尧、王二贼,卡长安咽喉三年矣,今日朕终于是痛快了。”
“都是天佑吾唐。”独孤怀恩奉承道。
“哈哈哈。”皇帝大笑,“怀恩啊,你以后有空也多读读兵书,你攻蒲坂两年,损兵折将,劳师耗费,不能破城。秦武通秦叔宝他们来攻,一个月就能诱敌出城,大败贼逆,迫其投降,得好好学。”
李渊正高兴,
钱九陇匆匆来报。
“陛下,秦王奏报,永安王计划逃归,事泄被宋金刚杀了。”
皇帝笑容凝固。
“待将来擒俘宋金刚,定要将他凌迟处死!”说完,皇帝还瞪了眼表弟独孤怀恩。
“罢独孤怀恩工部尚书职,贬蒲州总管府司马。”
独孤怀恩低头请罪。
李渊甩袖离去。
夜晚,
独孤怀恩与手下元君宝书房密议。
“公当早做决断,不可再犹豫不决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独孤怀恩皱眉:“可宋金刚说好派尉迟恭寻相领兵来,但一直没能来,我孤掌难鸣啊。”
“公此言差矣,天子眼下还在蒲坂,身边并无多少兵马,反倒是有不少独孤家子弟为侍卫,公一杯毒酒,或是一把匕首就能杀之,
只要天子一死,蒲坂城就能拿下。
先前王行本投降,天子许诺赦免,可后来又亲手杀之,甚至现在还要将他旧部追罪,公杀天子,然后放出王行本旧部,他们必然以死效忠,
王行本能守蒲坂三年,公又岂不能守之?何况,还能引宋金刚兵马来援。
天子一死,河东大乱,机会就来。”
独孤怀恩今日因永安王李孝基被杀,而受牵连贬为蒲州总管府司马,心里也是越发怨恨,当下紧握拳头,跟元君宝商议起弑君的具体办法。
深夜。
一封急奏入蒲坂。
“陛下,汾阳王八百里急报。“
正要睡下的李渊立马披衣而起。
几天前,李逸奉旨派李仲文和李道玄、李伯远率两万人北上太原,结果在太原城外被刘武周和突厥军袭击大败,
接报让李渊大为惊惧不安,
既疑惑刘武周怎么从介休跑到了太原,更不安突厥人对刘武周进一步的支持。
而等皇帝紧接着收到消息,说刘武周已经引突厥军攻入榆州、潞州,直指泽州,要从东面打通跟宋金刚的通道后。
李渊更是坐立难安,赶紧把李世民召来蒲坂,把这紧急消息告之,然后让他赶紧想办法,趁刘武周还没打通与宋金刚通道前,击败宋金刚。
一边又让王行敏赶紧率兵去潞州增援防御。
李逸又传来急报,李渊一边披衣一边问,“好消息坏消息?”
“汾阳王奏捷,已收复太原,并招降武周右仆射杨伏念。”
皇帝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赶紧接过捷报观看起来,
“陛下,汾阳王还有一封密奏,说只能陛下亲启。”
钱九陇将竹筒递给皇帝,上面蜡封着,还盖着李逸的印章。
李渊不解,这奏捷报了,怎么还又送一封只能天子亲启的密奏。
可当他打开信筒,看过里面的密奏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嘶,”
“贵璋,你看,”皇帝把这道密奏交给钱九陇。
钱九陇也是看的震惊不已。
“臣立即去捉拿独孤怀恩。”
“等一下,先送朕离开此处,去军营。”
皇帝悄悄离开府衙秘密抵达禁卫军营,然后钱九陇开始带兵抓人,一边把侍卫中独孤怀恩的兄弟子侄、亲戚等先控制起来,一边去抓独孤怀恩,两边同时动手。
行动迅速,进展顺利。
独孤怀恩在睡梦中被捕,其心腹元君宝等党羽,以及子弟等也被拿下。
皇帝让裴寂负责审讯,
元君宝很快交待,承认独孤怀恩谋反,虽然独孤怀恩自己死扛着不承认,可李渊并不会给这个表弟机会。
也没有更正式的审判,
当天就斩首,并籍没其家,诛其党羽。
杀了独孤怀恩后,李渊也很是后怕。
没想到身边一直信任亲近的人,也会这般谋害他。
“幸好有李逸察觉其奸逆。”
皇帝亲家殿中监卢宽感叹着道,“汾阳王是陛下福星,也是陛下有上天庇护,此正是王者不死也。”
“确实,李逸总能给朕惊喜,
收复太原,招降榆次,断刘武周贼后路,现在还又救驾,这小子还一直向朕请辞封王,都连上数道辞表了,他名列属籍,虽非近支,可有这功绩完全足够封王了。”
皇帝派人去柏壁见秦王,通报了独孤怀恩谋反被杀之事。
李世民大惊,派封德彝前往看望皇帝。
皇帝下诏,追赠李孝基为左卫大将军,谥号壮。因其无子,以兄长东平王李韶之子道立继嗣,封高平王。
封德彝拜见皇帝,献一计。
“独孤怀恩谋反,暗中连结宋金刚,如今他事败被杀消息还没传出,陛下可让人以怀恩名义给宋金刚去信,就说已获陛下旨意掌蒲坂,
让宋金刚速率兵前来。”
李渊不得不佩服封德彝这招挺厉害。
以前李渊很不喜欢封德彝此人,但听说他在世民手下陕东道大行台任职,表现很出色,现在又献良策,皇帝高兴下便授封他为内史舍人。
从大行台郎中到内史舍人,虽都是正五品职,
但职权可相差极大。
内史舍人可是号称五判事的储相。
皇帝当下依封德彝之计行事。
同时又下旨派宇文士及为并州道安抚大使,前往太原抚慰军民。同时还让他给李逸传旨嘉奖,皇帝直接把独孤怀恩所有家产都赏赐给李逸。
河北,黎阳。
大唐曹国公李世绩又成了大夏东海郡公徐世绩,
总管府内,
徐世绩和心腹郭孝恪喝着茶。
“最近河东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吧?”徐世绩问。
“嗯,刘武周去年攻势那么猛,势如破竹南下,唐军屡战屡败,眼看着都要被打到关中了,谁能想到,现在刘武周就已经要不行了。”
“是啊,刘武周很快会败亡,他胃口太大,若是他步步为营,夺取并州后,止步于雀鼠谷北,先拿下浩州,南拒雀鼠谷,然后积聚实力,一两年再南下,或是扫平泽潞、隰慈,
那完全不弱于今日之窦建德。
可他把战线拉长上千里,却不能扫平身后的浩州打通雀鼠谷,必然要败亡的。”
郭孝恪笑道:“估计刘武周也想不到,他最后是败在一个十七岁年轻人手里吧?
说起来,这位李无逸身上,倒有几分总管你的影子,也是年少成名,军事奇才啊。
一年多时间,能从一个道士,到如今封汾阳王,真是不可思议。”
“我可比不过他,”徐世绩摇头道,他经常说自己年十二三时为亡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惬则杀人。十七八为佳贼,临阵乃杀之。二十为大将,用兵以救人死。
郭孝恪河南许州农家子出身,年少时也因不事生产而被视为无赖,他清楚徐世绩家原是曹州豪强,后来迁居滑州,徐世绩好结交朋友,跟翟让、单雄信、黄君汉等关系都不错。
十七岁时跟着翟让、单雄信创建瓦岗,成为三当家,劝说他们到宋郑两地劫掠运河商货,很快拉起上万人马。
“总管你威名震河南,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矣。”郭孝恪道。
“二十一岁的秦王,灭薛举败宋金刚,十七岁的李逸,能独撑河东半边天,
而我徐世绩虽十七岁上瓦岗,隋乱以来身经百战,也曾以河南十郡归唐,
但却被窦建德打的仅以百骑逃脱,连父亲都陷于贼手,哎!”
“孝恪,我想归唐。”徐世绩道。
郭敬劝道:“我观这天下最终还是李唐的,但如今总管虽为窦建德攻取数城,取得其信任,可一来徐公还在窦建德手中,二来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空着手回长安吧?”
“窦建德先前席卷河北,河南诸州郡纷纷望风归附,然窦建德对河南征派钱粮较重,引的许多原义军首领的不满,
而孟海公据曹、戴二州,拥众三万,自称宋义王,既不附郑也不降夏,总管可上书窦建德,就说曹、戴二州户口充实,如果发大军进取二州,指日可破,
得曹戴后,再进逼徐、兖,则黄河之南将彻底归属大夏。
窦建德现在几乎拥有除幽州外的整个河北,他肯定会愿意南下,到时窦南下,必令总管率军会合,到时寻机掩袭其营,杀之,便可救回徐公,并以窦建德首级和其土地归唐,
那时,总管之功,岂不比李无逸守浩州之功更大?
长安天子必将封王酬谢总管。”
李逸也不是真正的皇族,也是列属籍的,而徐世绩此前以李密旧地河南十郡和黎阳兵马归唐,也是赐国姓,属籍宗正,和李逸一样身份。
那罗艺在幽州能赐姓封王,李逸守个浩州也能封王,他李世绩斩了窦建德不得封王?
徐郭二人都是隋末乱世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他们眼光敏锐,已经看出来当今天下,各方势力中真正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是关中李渊。
“好,我这就上书窦建德。”
郭敬又提议,“河南诸部多是总管旧部,可以暗中联络,到时一起起事。”
徐世绩想了想,“李文相是我结义兄弟,如今他率五千人马据守河阳中潬城,你先跟他联络,等窦建德南下,他肯定也会奉令带兵会师,到时我们一起动手。”
(本章完)
第346章 女英雄
第346章 女英雄
冰冻的汾河如一条玉带由北向南在城东绕过,宽阔的河面上数座宽庞雄丽的大桥横跨东西,晋水通过智伯渠从晋祠注入宽达四十米的护城河中。
城墙高达四丈,周长二十七里,大明宫城、新城、仓城,三城如品字形雄踞晋阳城内西北,城中里坊规正,河渠纵横。
可以想象,在夏日的时候,这里定是一派水乡景色,绿树成荫,护城河上、城中渠内船只点点。
就是这样一座坚城,
李元吉拥兵马三万,还有十年粮草,却带兵弃城逃跑,真是败家子。刘武周也强不到哪去,放着太原不守,却去泽潞。
都是群没脑子的。
想想历史上北汉就剩下太原了,宋太祖倾国之兵打了几次,水淹、地道、蚁附、土台,各种方式,都打不下太原,最后他到死也没能拿下太原城。
泥步设大步过来,登上高大的城楼。
“这里风太大,风沙还多,有啥好看的,荒凉凉光秃秃,人也没几个。”什钵苾道。
“如此荒凉也是拜你们所赐。”李逸不客气道。
“兄弟啊,抢晋阳的主要是郁射设,那小子,处罗让他带兵镇守马邑,他却跑来太原抢掠,还有伦特勤,本来是让他协守太原的,结果他也抢,
他们都抢,我也不能光看着啊。”
强盗还有理由了,还理直气壮。
“对了,兄弟你打着我旗号逼降榆次城,一点好处也不给我,这可不够仗义啊,我手下狼崽子们可都不太高兴呢。”
李逸扭头望着他,“泥步设这是找我讨债?怎么,你们还想再抢一次太原?”
“嘿嘿。”什钵苾笑。
李逸严肃的指着晋阳城,“我李逸收复太原,如今带兵驻守城中,谁敢在我地盘抢掠,那就是挑起战争。”
什钵苾脸色难看起来。
眼看气氛凝滞,李逸拍了拍他胳膊:“喊泥步设来,不是请你喝西北风吃沙子的,是有个买卖想跟你谈。
你先前不是抢掠了不少钱帛人口吗?”
“怎么,你想要回去?那可不行,东西都分给手下狼崽子们了。”
“你抢掠的时候,这里还是刘武周占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钱帛这些你们留着,但是女子人口,你还给我。”
“不行。”
“不白要,我拿绢钱赎回。”
“也不是不行,”什钵苾一听李逸愿赎回,口气变了,“就是人口都分下去了,我也不好强作主,你得出价合适他们才会愿意。”
“还有个条件。”泥步设笑着提出,“我可以把抢来的人口,甚至我部落里汉人都给你赎回,可你也得继续和我市易茶酒盐,我拿战马牛羊骆驼和羊毛跟你换。”
“这买卖咱们都赚,我也不知道你为何说停就停了。”
李逸不能说真正的原因,只说是手上没货。
“我手上现在茶砖解盐和霜都没货,柿子酒倒是又有了一点,可以先用柿子酒换马,我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在中原采购一些茶叶、霜和盐来。”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好商量。”什钵苾胃口很大。战争导致边市不畅,但草原对茶盐这些需求却不减,贵族们对和酒的需求很大。
战争使得这些商品在草原更紧缺,也更贵了,贸易之利也更大了。
泥步设跟他叔叔处罗可汗不同,对于干涉中原统一什么的没啥兴趣,他只想享受,
有机会抢也行,但如果能够有路子维持市易赚大钱还更轻松,那何必还打打杀杀。
“现在中原处处缺马,尤其是好马,你拿茶盐酒来换我的马,绝对能大赚。”
什钵苾不缺马,马在草原上不稀罕,反倒是茶叶、霜、酒这些稀罕抢手。
···
李文相统兵三千东进,
大河冰封,顿失滔滔。
他们一路抵达滑州,在黄河南岸白马山下扎营。
李文相叫上亲卫,要前往北岸黎阳见结义兄弟徐世绩。春日风大,营中刚立起的总管大旗突然被风折断。
李文相母亲霍氏见状心中不安,拉住儿子的马,“我跟你同往。”
“一路行军辛苦,母亲就留在营中休息,去黎阳还有近百里路,这春日风沙又大。”
“我虽女流,可能骑擅射,也能舞动马槊,你起兵这些年来,我也一直统兵打仗,这点辛苦算什么。”
李文相也才十八岁,外号商胡,乃是因他和王世充一样,都有胡人血统,长的就很胡相,他乃是汉人和东迁粟特胡混血,祖籍魏州。她母亲霍氏,也同样是魏州汉胡混血,身体高挑擅骑射,在隋末乱世中,少年李文相就拉起一支兵马,母亲霍氏与他并肩战斗。后来一起率军归附瓦岗,文相还和徐世绩结义。
之后又随徐世绩投唐,再到被迫归附窦建德。
她们母子有兵马五千,驻守在洛阳和河阳之间的黄河中渚的中潬城。
“这次你义兄召你来,我总感觉不太踏实。”
“母亲,不是我瞧不起窦建德此人,而是如今天命在唐,大势所向,义兄既然下了决心,我自然得两肋插刀相助。”
霍氏叫人牵来自己的马,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一队女骑随同。
她也就三十出头,飒爽英姿,河南河北谁不知道有位霍总管女英雄,“你们想归唐,我也赞成,但一定得小心,窦建德如今势大,我们却孤立无援,步步须谨慎。”
“母亲,当年我们拉起上万人马的时候,窦建德还只是个里正呢,怕他做甚。”
母子俩带着百骑踏冰越过黄河,在风沙中疾驰,一路抵达黎阳城。
徐世绩听说他们来了,亲自出城来迎接。
“茂公,你和文相要图谋大事,我全力支持你们。窦建德无道,欺贱我等,岂能事之。
如今李唐在河东连败刘武周,河东战事将要结束,李唐接下来必然是重返山东。
我们这些人之前归附长安,天子对我们很好,赐你国姓,名列属籍,封你父子俱为国公。
我儿跟你一同归唐,亦被授总管刺史之职,加封县公。
可窦建德待我等却还不如李密,你虽仍守黎阳,却仅有一城,兵不过数千。我儿更是被派到孟津河中守中潬城,王世充屡次来攻,这分明是窦建德要借刀杀人。”
徐世绩安慰道:“母亲无忧,不过一月,必杀建德。”
“你有何计划?”
“我先前上书窦建德,劝他南下发兵攻打孟海公的曹戴二州,再取徐兖,到时整个河南就都归属于他。
窦建德屡攻幽州不胜,现在幽州以南黄河以北皆归属于他,黄河以南亦有许多人望风归附,但也有如孟海公不降,徐圆朗、王薄等一直外合内离,
建德早有意南下,如今我愿为先锋,他已决意南征。
派他妻兄行台曹旦领五万人先南下渡河,又派我与文相等各领兵会合,他很快也会南来。”
徐世绩说出自己的计划,等窦建德到了河南,那时他和李文相等曾经的兄弟们,便一起带兵突袭窦建德中军营,杀窦建德,然后夺取其地,献地归唐。
这个计划很胆大。
但能在隋末乱世里杀出一个霍总管名号的霍氏,却一点没害怕,反而称赞徐世绩有胆量。
“好,那就等曹旦、窦建德过河后,寻机袭杀,然后献地归唐。”霍氏一口应下徐世绩的计划。
大事议定,
就等窦建德南下了。
徐世绩特意准备了一桌好席,给霍氏母子接风。
“这是腐竹木耳三鲜煲,很鲜。这是春笋炒腊肉,也很美味。
还有这个,是之前从长安带回来的柿子烧酒,比一般酒劲大,母亲肯定喜欢。”
文相在一边道:“说起这酒,也挺有来头,母亲可知这酒是谁家酿的?”
“这我哪知晓。”
“此酒就是如今在河东战场连战连捷显威名的李无逸家酿造的,据说全天下独此一家,十分特别。”
霍氏尝了一口,觉得很对她胃口,“就是魏征的师弟,如今河东一战封汾阳王的那位,听说今年才十七岁?”
“嗯,就是他,很了不得的年轻人。”徐世绩笑道。
“时势造英雄罢了,茂公你和商胡,都是十六七岁就起兵,哪个不曾是统领千军万马,打的仗比李逸可多多了。茂公,你更是曾统领河南连城百座,拥兵几十万。”
“那是魏公的兵马部众和城池。”徐世绩道。
提到李密,几人都摇头一阵叹息。
“来,干杯。”霍氏举杯,豪爽霸气,一口饮尽。
“你们也还年轻,有如今的功绩,也是凤毛麟角,何必羡慕他人。等这次大事完成,执建德首级,以河北河南之地再归唐,长安天子给你们的封赏,只会比李逸高。”
河东。
潞州行营总管王行敏急报,刘武周在突厥人的帮助下,一路攻进潞州,连破长子、壶关,潞州刺史郭子武不能抵抗,私下接受刘武周劝降准备投降。
王行敏急驰潞州城中,斩郭子武以拒刘武周。然后以郭子武之名,诱刘武周来潞州。
刘武周出发前,突然太原失守消息气吐血,未能成行,由张万岁率部前往潞州城。
结果被王行敏城中伏击,被斩首两千余,张万岁大败。
“陛下,又有捷报至。”
内史舍人封德彝匆匆来到御前,再传捷报。
“秦王亲率八千步骑在安邑再次伏击尉迟恭、寻相,成功斩首千,俘虏三千,尉迟恭被秦叔宝刺落马下,被寻相救走,贼军大败。”
李渊笑容绽放,哈哈大笑。
“好,捷报频传,天佑大唐。封德彝,你立即草诏,授王行敏潞州总管、刺史,使持节,潞泽韩盖四州诸军事。”
“封卿此次献计有功,也当重赏,朕赐封你为渤海县侯,晋内史侍郎,再赐绢千匹。”
“秦叔宝屡败尉迟恭,真骁将也,诏封历城县公,加冠军将军。程咬金从秦王数败刘贼,诏封东阿县公。”
皇帝哈哈大笑,高兴的大喊,“拿朕琵琶来,我要趁兴弹一曲,封卿舞蹈。”
得封侯又晋内史侍郎的封德彝当即就手舞足蹈起来,都五十多岁年纪了,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非常自然。
皇帝弹着琵琶,
瞧着封德彝的舞蹈,越看越觉得这封德彝顺眼了。
比裴寂强。
(本章完)
第347章 不用一兵一卒
第347章 不用一兵一卒
并州晋阳城中,
李逸很快又征召起了一支新军,以河东良家子组成的新军。
基本上都是本地望族名门、豪强地主子弟组成,流民、部曲、奴隶、胡族不在征召之列。这支新军甚至带有几分质子性质,
并州做为龙兴之地,当初李渊在太原、西河募集三万人南下,称为天子元从。
可望族豪强眼里,其实家族排在国家前面。
所以李渊起兵,他们当初也是积极支持。但刘武周一来,就有薛深、郭静这样的并州顶级豪门,在元吉弃城而逃后,立马开城迎敌。
之后一众并州豪强冠姓也没有什么抵抗,基本都是归附武周,甚至刘武周在并州征粮征兵,他们也是响应了的。
当然,李逸再打回来,这些人也仍是没怎么抵抗。
除了薛深郭静两家,他们还在守着各自的坞堡。
李逸一道命令,
让这些豪强大户出兵,还要自带干粮、武器,他们不得不来。来了,既往不咎。
不来,可就要被清算了。
李逸也给薛深、郭静家族下令了,但他们不敢来。
事实上,他们要来,李逸肯定也要将他们清算,不来,也一样逃脱不掉。
眼下这个局势,
谁都看的出突厥人只想抢劫,而刘武周已经穷途末路了。
太原十六县,从中分出了榆受辽太四州,现如今除榆、辽两州六县,外加一个介休,
并州总管府所辖七州,李逸已经大多收复了,其实也没遇到什么阻碍,刘武周本就没留什么兵,结果还被突厥人大抢一通,李逸一来,扯着泥步设旗号,稍一威吓榆次就降了。
其余各城基本上就是些豪强带着乡壮守卫着,李逸传檄而定。
战争从来不是一城一池的争夺,也很少人能做到真的战至一兵一卒。
蒲坂城那样孤城守三年的,绝对是少之又少。
“楼烦郡公李伯远来了没有?”
李逸坐在总管府大堂上,天子所赐旌节摆在上首,彰显着这位年轻上总管的威严。
旌以专赏,节以专杀。
皇帝特赐李逸便宜行事大权,五品以下,李逸都可以先斩后奏,也可以先行任免。
“禀大总管,李伯远在外负荆请罪呢。”司马张志昂笑道。
“来了就行,”李逸冷哼了一声,上次李仲文他们太原遇袭,这个李伯远和他的一万稽胡兵,一触即溃,临阵逃跑,一口气沿着汾河跑进山里,都快要逃进岚州了。
这家伙,跟他爹李季真,和叔父刘六儿一个德性,这种人按说就得明正军法。
但现在李逸也只好先忍着,毕竟他手下一万人,他爹还带一万人在南边作战。
“让他先在外面候着吧。”
李逸敲了敲桌案,
诸将顿时都肃静。
“诸位,近来太原周边诸城大都拿下了,但榆州的榆社、平城、偃武三县,辽州的乐平、辽山、平城、石艾,这七城还没收复。”
这七县,都不是在太原盆地内,而是在东面山区里。
“如今的形势你们也知晓了,刘武周虽然在介休骗了我们,但他也休想咸鱼翻身,如今窜入潞州,也不过是自寻死路。”李逸叩击着桌案,“这位是刚从御前来的宇文公,秦王府四品骠骑将军,娶寿光县主,拜爵新城县公,
陛下如今授为并州安抚使,
陛下对我们收复太原很是高兴,所有将士泛勋一等,再记功录勋,到时论功行赏,
总之,这次大家都赚了。
当然,刘武周还没剿平,他们还需努力。”
李逸走到厅中沙盘前,
“刘武周窜到潞州,图谋绕开雀鼠岭,在泽潞向西联通宋金刚,还想要蹦哒,他以为突厥人可靠,结果他一走,突厥人就把他抢了。”
沙盘上,
太原东南的太谷县南,就是山区,马岭是分山岭。
昌源河往北流,经祁县,往折往西南汇入邬城泊,在水源河分水岭一侧,则是涅河。而马岭东北,象谷水往西北流在太谷、榆次之间穿流入汾河,分水岭南则是武乡水。
涅河与武乡水在武乡汇聚为浊漳水北源,往南与浊漳水南源汇合,往东南流入河北。
从太原通往潞州,
也就是经马岭两侧的河谷口,昌源河源头有石会关,与涅河的分水岭鼓腰岭还设有军寨,这也是与沁水分水岭,可入沁州。
刘武周上次南下,则是从马岭北面,沿武乡水河谷南下,在榆社和武乡之间,也有一座芒车关。
李逸拿起两面小旗,
一面插在潞州西北与并州交界的石会关上,另一面插在榆州和潞州交界的芒车关。
“先不用管东边的平城等诸城,
我们只要先拿下榆次和偃武,就能进而夺取芒车关,断了刘武周退路。
再把并潞之间的石会关堵上。
刘武周插翅难飞!”
两条路,北边的榆社这条路线更好走一些。
副总管李仲文上次太原兵败,耿耿于怀,深感耻辱。最近虽然一直很努力,带兵到处招安劝降,可总想要再立新功。
“大总管,某愿率部前去夺取榆社、偃武二城,然后堵住芒车关。”
李逸笑笑,“倒把楼烦郡公给忘记在外面了,去请他进来。”
李伯远被领进来,仍还是很惶恐,对着李逸拜倒请罪。
“楼烦公,你临阵脱逃,本总管原应当直接将你斩首以正军法,但念在你父亲还在南边为朝廷效力,本总管这次就先将你人头寄你项上,
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愿不愿接!”
“请大总管吩咐。”
“你带你手下一万部众,立即从榆次南下,过马岭,沿武乡河谷前往收复榆社、偃武和芒车关,
此两城一关,贼兵不多,你能拿下吧?”
李伯远被李逸目光盯的头皮有些发麻,只好道:“末将愿以效死,定拿下两城一关。”
“好,本总管再给你一个机会,给你半个月时间,拿下此两城一关。”
李仲文在旁边道:“大总管,让我去吧,我只要十天时间。”
李逸笑笑,
“先给楼烦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李副总管你率人马出祁县,去拿下石会关和鼓腰岭寨。
若是楼烦公把握不住机会,那你顺涅河而下,把芒车关拿下。”
两路人马,
李伯远率领的是一万稽胡部众,李仲文也率一万人马,但是新旧兵各一半,四千战兵六千辅兵,其中并州新招子弟兵两千。
李逸又派李道宗带一支兵马,去收复东面其余五县,堵住井陉,不能让窦建德从石家庄过来。
李逸坐镇晋阳城。
“介休城不用理会吗?”
宇文士及问,他不是很懂军事,但一路北上,看到李逸这么快收复诸地,也是很惊讶佩服的。
而现在李逸放着介休城一万武周军不理会,甚至在并州东面还没扫清,就要深入到潞州,也有些担忧。
“介休城那万把人用不着担忧,他们要是弃城突围,会被沿途阻击,继续守城,也只是等死。
现在得先解决刘武周,彻底堵死他北返的路,不能让他率兵再回到代北去。”
军议结束。
宇文士及跟李逸继续留下来讨论对并州安抚的事宜。
“陛下旨意,除郭静、薛深外,其余可既往不咎。但此二逆,必诛之。”
李逸给宇文士及倒茶,“这事倒也简单,他们现在虽然各据坞堡,但用不着一兵一卒就能诛杀。”
“哦?”
“以新城公安抚使之名,给两家各处坞堡送一纸公文,只要交出郭静、薛深,就赦免郭薛其余族人,只追究郭静、薛深父子兄弟,其余不问。”
郭薛两家现在可是极为恐慌不安。
只要朝廷拿出正式的公文,肯承诺只追究郭静薛深这两人及他们的父子兄弟而已,
那其余族人肯定愿意。
内部分化他们,
比起强攻坞堡省事多了,这些豪族的坞堡经营多年,真要死守,也不好攻打的。
对于朝廷来说,也并不是非要灭他们族,只要肯交出两家人,其余可以不问。
“只怕他们未必肯信。”
“信不信由他们,限期交人,不交我就亲自率军去攻堡。坞堡再坚固,又能扛住朝廷大军几时?”李逸料他们不敢赌。
宇文士及在李逸这喝了一壶茶,
便按李逸所言,给郭、薛两家去信,事情比他想的要简单的多。
郭薛两族眼看着之前依附刘武周的各大家族,如今也都既往不咎,子弟还被征召为新军,甚至一些嫡系子弟,还被选做李逸总管府牙军,各家子弟州县吏员的,仍恢复了职务。
而如今皇帝派来的安抚使也承诺只追究郭静、薛深和他们的父子兄弟,其余族人不究。
几乎没有犹豫,
两个家族就出卖了郭静、薛深。
死一家,还是死一族,这些名门望族其实最有经验了,就如同在家族与国家要如何选择一样。而这两家人,也并没有怎么反抗。
接到公文当天,他们就把两家人押送晋阳城,然后打开坞堡门。
随着郭静、薛深父子兄弟们送到晋阳的,还有许多车粮食,以表忠心。
李逸笑纳,
宇文士及宣布对郭静、薛深两家,丁男处死,女眷没入掖庭,未成年的男孩子全都贬为官奴,
家产籍没充公。
没有人再去深究薛深、郭静当初为何要带头开城投敌,也没有人追究当初多少豪强大户附从。
众豪强大户也渐从城外坞堡庄园,回到城中,百姓们也跟着回来了。
重返晋阳的豪强百姓们,进城时会看到悬挂在城门头上的那郭、薛两家男丁的首级,
几十颗首级分别挂在晋阳二十四座城门头上。
昔日高高在上的顶级豪门子弟,
沦为了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
薛、深两族死了些人,捐了一批钱粮,但也仍保住了家族,依然是晋阳城中顶级豪门,不过也是元气大伤。
(本章完)
第348章 处罗可汗送来狼头纛
第348章 处罗可汗送来狼头纛
午后。
李逸把泥步设阿史那什钵苾请到总管府中,
炭炉上架着银壶,烧水煮茶。
泥步设最近跟李逸达成了好几项合作,很是舒坦。
“泥步设打算何时返回幽州北面的牙帐?”
“还没想好。”
李逸给他倒了杯茶,“如今年过完了,春耕在即,你们三千突厥部众,也不好一直留在这里的。”
“我约束部众,也不偷不抢,在这还能帮你镇场子呢。我的名头也还是很响亮的,兄弟你最近接连收复许多城,不也用我旗号嘛。”
李逸笑笑。
“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一直留在这的。”
“要赶我走?”
“我给你提个建议。”
“你说。”
泥步设喝着茶,是真不怎么想走,在这里跟唐人做起交易也方便,有机会还能抢掠一番。
之前他南下介州,后来又一起抢太原,可是发了横财。抢来的人,李逸赎回去,没少换绢布。而他跟李逸酒马市易,里面利润更大。
不想走,真不想走。
“郁射设在马邑,伦特勤在忻州,他们在那边可是很滋润的,你留在太原不如往西去。”
“往西?”
“嗯,溯汾河而上,直往岚州,岚州北管汵山天池畔,有隋炀帝大业年间修建的汾阳宫,虽说刘武周当初攻下楼烦郡的时候,把里面的许多财宝美人进贡始毕可汗,
但他称帝后也把汾阳宫当成自己的行宫,听说他每年在那避暑度假,置许多美人,金银装饰也很多。
你何不趁刘武周现在潞州,去岚州走一趟,去汾阳宫转转?”
泥步设看着李逸,
“大哥这是想让我替你攻下岚州?”
“岚州现在空虚,我要收复传檄而定的事。”李逸道。
泥步设笑笑:“帮你拿下岚州倒也不是不行,我可以率三千精骑,但你也得出兵配合,否则面对城池关堡,我也有心无力。
还有,拿下岚州的城池,这个好处怎么分?”
这个家伙机灵的很,一眼识破李逸是想驱虎吞狼。
“二弟啊,你要是自己去岚州,不管是打下城池,还是抢到东西,那不都是你一人的?”
泥步设摇头,“咱们兄弟一起行动,好处一起分,放心,我不多要。”
李逸觉得这家伙虽然挺贪婪,但也挺聪明。
“如果我派兵,那城池土地人口自然归大唐,夺取的钱帛一人一半。”
泥步设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能行,好处全让大唐占了,钱帛人口归我,城池土地归你。”
“这样吧,稽胡归你,汉人归朝廷,钱帛各一半。”
“等打下岚州,你到汾阳宫转转,然后从楼烦关去马邑,还可以继续抢。”
“无逸啊,你可真没把我当兄弟啊,这条件,你就是请雇佣兵也请不到啊。”
李逸端起茶杯,啜饮着,“行,买卖不成情义在,这事就做罢,当我没提,你明天就先撤吧。
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啊,
七日之后,凡是还在石岭关以南的突厥军队,可就都视为入侵者,到时要真打起来,兄弟你这三千骑,怕是回不去草原了。”
泥步设瞪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请你离开,你去岚州也行,去忻州也行,总之不能再留在并州。”
“卸磨杀驴?”
“处罗可汗不顾唐突友好,如今一边支持刘武周、梁师都入侵我大唐,还跟窦建德、王世充市易,
泥步设你也是刘武周入侵我大唐的盟友,可别忘记了。”
“那不是之前嘛,我现在是你的盟友。”什钵苾马上道,“何况咱们还是拜把子兄弟呢。”
“正因为兄弟,我才劝你离开,好处你也没少得,差不多就知足吧。秦王马上就要灭掉宋金刚和刘武周了,随时就会北上。你不会以为,你打的过秦王吧?”
泥步设涨红了脸,“你们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泥步设,话我就说到这了,我要是你,要么现在直接过石岭关回牙帐,反正这次也抢的盆满钵满了。要是不满足,就去岚州、朔州,或是代州蔚州,把刘武周再抢一遍,
这太原不是你久呆之地。”
泥步设坐在那红着脸喘着粗气,
好一会后,他给李逸倒了杯茶,
“我们还是来谈下怎么一起拿下岚州吧,就按你说的,打下岚州的城池,城池土地都归你们,牲畜钱帛粮食,一人一半。人口嘛,就按你说的,汉人归你们,稽胡就归我们,如何?”泥步设换了个人似的。
这让李逸很肯定他刚才的模样,三分真情七分表演。
“行,我会派战兵三千,再出四千辅兵。”李逸这次答应的很痛快。
不过他所谓的三千战兵四千辅兵,其实是新招募的并州良家子,辅兵嘛,就是流民青壮,招入军中也算是赈济了。
至于能不能拿下岚州,
李逸不太担心。
岚州吕梁大山中,比较偏僻穷困,而且稽胡部落胡人很多,刘武周此前夺取楼烦郡后,对这里也没怎么用心经营。
如今刘武周去潞州,后方兵力抽调一空,根本没什么守军。
但李逸还是说动泥步设出兵岚州,
也是他手里头确实没兵了。
张纶带两万人南下,
李仲文此前两万人北上,兵败折了两千多,如今李逸又给他补充齐,兵分两路去打榆社、石会关。
李道宗又带几千人去招安收抚东边诸城。
他还得留兵围介休,
又得守并州。
李逸手下大量新兵,而且很多都是壮丁辅兵,器械、粮草都不足,没啥攻坚能力。
但现在岚州确实很空虚,是个收复的好机会。
让泥步设去岚州,还能把这支突厥军赶走,虽是结义兄弟,可李逸也不能信任这家伙,
万一他抽风趁唐军在各处行动,又来抢掠,那也麻烦。
趁早送走最好,要是顺便让他打个工,帮忙夺取岚州最好。
而派去岚州的几千人,也都是新招的豪强子弟新军,去岚州既能练兵,又能釜底抽薪,省的在后方生乱。
两个十七岁的统帅,
各有各的算计,
算盘都打的叮铛响。
“阿兄啊,我这趟回去,但是希望我们的茶酒羊马市易不要停啊,这柿子酒你可不能供给别人。”
“放心,只要你肯提供好马,我的柿子酒优先供给你。”李逸笑着应下。“来,我以茶代酒,敬你。”
事情谈妥,气氛也重新变的轻松起来。
泥步设也很认真的提醒李逸:“你这次可是狠狠扇了处罗可汗的脸,我这个叔父,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你得小心,他可能真的会大举南下,找你算账。
你虽然挺有本事,也挺会招兵买马的,但要是处罗可汗真的大举来袭,你最好还是逃。
还有,你得提防可敦义成公主,这是个疯女人,一心想着帮杨家复隋,这女人非常有手段,以前我父亲就很听她的,现在处罗可汗在她支持下继大汗位,更是对她很听从。”
“多谢提醒。”李逸感谢。
“我可不希望你出事,还希望咱们兄弟能够长久合作呢。”
接下来几天,
各路兵马,陆续从晋阳城下开拔离去。
楼烦郡公李伯远率一万稽胡出榆次,往攻榆社。
真乡郡公李仲远亦率一万战辅兵出太谷,往攻石会关、鼓腰岭寨。
而任城王李道宗率三千兵去招抚辽州等地。
淮阳王李道玄带着伤赶回来,听说要联合泥步设取岚州后,坚持要带兵参战,最后李逸请军医又检查了他的伤势,发现上次被刺成刺猬的李道玄,多亏三层甲的庇护,看似伤的吓人,其实倒也不重,否则也不能跑来请战。
最后便让他统领那七千人马,其实都是些豪强子弟新兵和流民青壮辅兵。
这趟李逸也没期望就真能一举收复岚州,
就算城池拿不下,也可以抄掠扫荡乡野,起码能够让这七千人就食岚州,减轻粮食后勤压力,若是能够趁虚夺取、招降岚州,那是更好了。
对于处罗可汗,
李逸暂时也没空理会,他是否要报复,那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而是否先发制人,更没在他考虑范围内,虽说石岭关的伦特勤仅几百骑,但李逸没想过主动进攻。
突厥人跑来河东,被他打是一回事,李逸主动进攻石岭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李渊起兵开始,
太原北面的石岭关,其实就是双方默认的势力分界。
主动进攻石岭关突厥军,就是要跟突厥全面开战,朝廷现在肯定不会允许。
但让泥步设打岚州,却是可以擦边的,毕竟岚州没有突厥军驻守,不会直接跟突厥人正面冲突。
李逸倒是挺想跟突厥人打一场的,
可他也知晓,大唐如今也仅据有天下一隅,突厥人养的一条狗刘武周入侵河东,都差点打到关中去,
这种情况下,朝廷怎么可能会跟突厥全面开战。
击败刘武周收复河东失地,朝廷就满足了。
就在李逸四面出击的时候,
石岭关来了一队突厥轻骑,直达太原城下。
“城上的唐人听着,我是突厥处罗可汗特使,热寒特勤,奉可汗之令,特来见李逸大总管。”
这队突厥人从白道川汗庭赶来,
李逸放他们入城,
热寒特勤见面后,直接拿出了一面狼头纛。
“处罗可汗听闻大总管与泥步设结拜为兄弟,大汗说泥步设乃是他亲侄,大总管与泥叔设结为兄弟,那亦是大汗侄子。
故特派我来给大总管赐狼头纛一面,并赐封大总管为突厥汗国南面设。”
李逸听到这里,脸色大变。
处罗可汗不直接发兵来干他,结果玩阴的,这是要离间计?
赐一面狼头纛,授一个南面设,把他当成刘武周还是梁师都,或是张长逊、郭子和、王须拔那些人了?
(本章完)
第349章 回长安
第349章 回长安
李逸一眼就看穿了处罗可汗的阴险用心,这就是离间计。
“来人,请宇文公来。”
这个热寒特勤虽只率轻骑前来,可却也是打着突厥旗号光明正大进太原城的,现在却又单独见李逸,还拿出处罗可汗所赐狼头纛和赐封南面设旨意。
阴险。
谁能想到处罗可汗不射雕改用计了。
他想到了泥步设的提醒,或许这是义成公主那个疯女人的手笔。
很快,宇文士及被请了来。
这位进来后先看了眼被李逸留在堂上的突厥热寒特勤,然后向李逸叉手:“大总管唤有何吩咐?”
李逸指着热寒,
“此人自称处罗可汗使者,特勤阿史那·热寒,他带了面狼头大纛来,还说处罗可汗要赐封我为突厥南面设,你说好笑不好笑?”
宇文士及怔了一下,这可不兴开玩笑啊。
李逸把他表情尽收眼底,这位把妹子送给皇帝表哥,皇帝对这个表弟也不错,虽然坐了段时间冷板凳,可如今也是四品骠骑将军。
知晓他妻子隋朝南阳公主在河北出家,嫡子宇文禅师被杀,还特意把自己堂妹寿光县主嫁给他,又恢复他旧爵新城县公。
他来安抚河东,也是皇帝亲信,未必没有带着监军任务的。
热寒特勤也没想到李逸会直接把这事公开,
一般领兵在外的大将,不说接到处罗可汗的册封会不会勾起野心,但也会怕说不清楚而不敢随便张扬吧,
处罗可汗交待他的任务就是到太原后,先公然入城,然后只对李逸说赐狼头大纛封南面设,
然后李逸这边犹豫不敢公开之时,再把消息透露出去,到时就能让李逸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说就能因此除掉李逸,但皇帝免不了猜忌。
可这李逸怎么没按处罗可汗和可敦预计的那样行事呢?
“宇文公,突厥人狼子野心,坏的很啊,这是要往我身上泼屎呢,我得立即带着这个家伙进京一趟。
并州这边的事,便要暂时交由副总管李仲文、司马张志昂,还有宇文安抚使你们主持了。”
宇文士及觉得李逸反应有些过度,但也能理解,
“大总管,陛下肯定能相信你的忠诚,如今并州局面可离不开大总管啊。
大总管给陛下上书说明情况即可,哪里需要亲自进京一趟。”
“这事我必须得亲自回京,当面向圣人说明。”
李逸态度坚决。
处罗可汗这脏水泼的,倒让李逸有了激流而退的理由。
现在大局算是基本定了,刘武周蹦达不了几天。
马上就到了结算的时候,他李逸立的功劳确实有些大,大到皇帝先前都给他封王了。
他一直在向皇帝辞封王爵,可皇帝也一直没允。
关于封王这事,虽然舅父张道源也说过,说他身份特殊,名列宗正属籍,属于皇族宗室,虽非近支,可也属远支宗室。又有李孝常封王在前先例,
他这个李孝常侄儿封王也算合情合理。
而且宗室两年时间,都封了二十七个王了,也不多他一个。
但李逸始终觉得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宗室,现在皇帝封的爽快,搞不好回头就会上黑名单,会被提防猜忌。
他还这么年轻,那个位置只怕以后难熬。
反正大唐的郡王,也不能分封裂土更不能建国,那郡王还是国公也没太大区别。
还是国公自由且安全一些。
本来他就想着等刘武周被击败后,他就能班师回家了,现在处罗这么一搞,他正好提前回京。
未雨绸缪,激流勇退。
宇文士及见李逸态度坚决,惊讶于这个年轻人如此的头脑清醒,并没有半点居功自傲。
“我还是建议大总管先上书一封给陛下,然后等陛下安排。”
“我先带热寒特勤回京,正好朝廷也是要跟突厥好好谈谈,化干戈为玉帛,澄清一些误会较好。”
热寒不想去长安,
他的任务是来太原送狼头大纛和赐封南面设的,搞点风雨就回去。
可李逸哪让他离开,几乎是强行控制住了他一行人。
次日李逸就直接带上他回京。
李逸带上罗五一行十名罗家堡同乡,又把自己的三十六名部曲叫上。
最后司马张志昂给他拨了三百步骑护卫同行。
热寒特勤不肯走,李逸对刘黑子一歪头,黑子嘿嘿笑着,掏出一把手弩,
咻的一弩射中热寒身边一个随从,那人被射中脚背,惨叫着乱跳。
“大总管,恕手下失误。”刘黑子一边说着恕罪,失误,一边却又继续装填。
热寒见这么赤果果的威胁他性命,声音也小了许多。
“热寒特勤,我真诚邀请你同往长安面圣。”李逸笑着道。
阿史那热寒无奈硬着头皮答应,他相信这个年轻的李逸,是真敢将他射杀于此。
当天,
李逸便裹挟着热寒特勤从太原南下长安。
因晋州还没收复,李逸便经已改名汾州的原浩州,经隰州南下往龙门渡河回关中。
在他出发时,宇文士及也是立即给长安天子写了一道加急密奏,把这件事情详细说明上奏。
李逸拍拍屁股就走了,面对着这么大一个摊子,宇文士及也很无奈。
···
河南,滑州。
曹旦引河北大军五万南下,渡过黄河,在滑州扎下连营。
曹旦命河南归附的李密旧将各率兵马来汇集,并命令他们供应大军粮草。
徐世绩和李文相,都被命令出兵三千,并供应粮草。
曹旦是窦建德妻兄,身为窦建德嫡系,瞧不起反复无常的河南诸将,骂他们贼匪出身,摇摆不定。
一来到河南,对各部义军百般苛刻,不是索要钱财,就是挑剔各部带来的兵不够精锐,供应的粮草不够多不够好。
他的手下也是区别对待这些河南归附首领和他们的兵马,粮草给最差的,还不足额,偏偏各部来时都是带了许多粮草来的,结果被曹旦派人全收走,现在又各种克扣。
河南诸将怨声载道。
李文相因发到掺沙土还发霉的粟谷,气不过就拿鞭子抽打了那军需官,结果曹旦就将他抓起来当众抽了二十鞭。
霍氏为儿子说情,曹旦甚至要将霍氏抓起来,裸衣鞭笞。最后河南诸将劝说求情,曹旦这才罢休。
晚上,徐世绩过来看望李文相。
霍氏看着儿子被抽烂的脊背,流着泪对义子徐世绩道:“曹旦这是故意要逼迫我们不满,这样他就能找理由收拾我们,
这些人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这次明着说是来征讨孟海公,我看就是要把我们这些降将一锅端。
今日他打文相,那是往死里打啊,谁知他明日又会找什么由头责罚我等?
等攻打孟海公时,只怕更要逼着我们去填壕、攀城!”
“母亲放心,再忍忍,窦建德很快就会南下,到时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砍下他首级,为文相报仇。”
徐世绩回营后,
霍氏依然难以克制心中怒火,
今日曹旦居然要将她裸衣鞭笞,幸好诸将一起求情,否则她难免受辱。
可她今日看曹旦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东海公虽然许共图此贼,然曹旦欺辱太甚,步步紧逼,我们根本没那么多时间,
事久生变,等不及窦建德来了,不如速决,先杀曹旦,破其大营,然后渡河北上,我们去攻窦建德。”
李文相今日也是深感奇耻大辱。
他被抽二十鞭都还能忍,可曹旦居然要扒他母亲衣服,这绝不能忍。
母子俩一番商议过后,
当即决定先发制人。
李文相于是派亲兵前去曹旦大营,就说今日鲁莽无礼,得罪曹大将军。
如今备下宴席,要向曹旦赔礼道歉。
邀请曹旦和一众将领前来赴宴,还说他让人去滑州城买了羊、酒,又请了歌妓舞姬等,让曹大将军务必赏光。
接到邀请,
曹旦正在察看地图,
“哼,这李商胡白天时不是挺傲吗,要不是看在徐世绩等人面上,今日便直接将他砍了。”
一名偏将笑道:“是啊,都是徐世绩等多事,否则今日也能看到大名鼎鼎的女将军霍总管扒了衣服是什么样子,
那女人儿子都二十多了,她却看着好像也才二十多,穿上铠甲格外飒爽,高个高挑,有着一般女人没有的英武,那双大长腿,
扒了衣服肯定好看。”
另一人笑道:“今日让她逃过一劫,等他日再寻个由头将李商胡砍了,把这女人没为奴婢,到时把她送教坊,咱都有机会尝尝啥滋味。”
一群人大笑。
曹旦笑骂:“这样的女人,老子可舍不得送教坊千人骑万人尝,到时老子养为外室。”
“大将军你就不怕榻上弄不过她?”
几人笑了一阵,
“这李商胡设宴邀请要陪罪嘞,大将军你今晚说不定就有机会。”
曹旦摇头:“那女人今天瞪我的眼神,恨不得能目光化为利箭射杀我呢,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一会我还得给夏王写封奏疏禀报这边情况。”
“玩开心点,等各路兵马汇聚,就要开拔上战场了,到时可就没机会放松了。”
夜幕降临。
李文相的营地,
最后来了曹旦麾下二十三员将校,各带了随从来。李文相带着伤在营门口迎接他们,将二十三人请入营中,他们的亲兵部曲,也被请到另一边招待。
“曹大将军这是还在怪罪我,不肯来吗?”
“大将军今晚还有要事,并无他意。”一人道。
李文相听后大为失望,可箭已在弦上。
霍氏对儿子道:“那就先杀了这些人,然后再杀曹旦。”
烤肉、鱼鲙,各式菜一一上来,霍氏带着一群女兵,亲自来给诸将敬酒。
众人很快被灌醉,
一名河北将被灌的大醉,忍不住伸手去揽霍氏的腰。
“好摸吗?”
“不错,腰很细,哈哈···”
那人笑声戛然而止,霍氏用匕首一刀抹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溅而出。
“动手!”霍氏冷哼一声,拿起桌上杯子狠摔在地上。
早埋伏好的刀斧手顿时冲了进来,李文相也操起一把斧头猛的乱砍。
片刻,
二十三名河北将领,大醉中被屠杀光。
那边也一起动手,把这二十三人的三百多随从,也都灌醉后动手屠灭。
有一名亲兵恰好腹痛,饮酒至半出去蹲坑,结果意外逃过一劫,等发现不对劲后,立马抢了一匹马奔逃出营,一口气逃回大营禀报曹旦。
李文相又派船过黄河去北岸,诈称曹旦军令,接他们渡河,运了四舟骑兵三百,到河中间,突然弓弩袭杀,三百精骑过河,皆未披甲,挤在密闭的舱中,哪料到友军突然袭击,
尽数被射杀四船舱中。
李文相还想继续袭击,这时曹旦大营已经开始发出警报,迅速关闭营门,骑兵巡游。
李文相不料事情已败露,只好派人去通知与曹旦连营的义兄徐世绩,自己这边也是擂鼓吹角,集结人马杀向曹旦大营。
徐世绩营中,
郭孝恪披甲执槊,大声劝说:“总管,李文相母子已经发动,我们也得立即响应。”
徐世绩看着曹旦大营戒备森严,
无奈的摇头:“事起突然,曹旦已有防备,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总管,放手一搏吧?”
徐世绩摇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跟送死有何区别,跑吧。”
“去哪?”
“此处已无我们容身之地了,全保存性命再说,回长安。”
徐世绩再不犹豫,当即率数十骑亲兵立即破营而出,头也不回的往西逃。
他甚至没去李文相营,只是派了一名亲兵去寻李文相,让他们赶紧撤。
李文相率部杀到曹旦营前,见壁垒森严,无懈可击,便借着夜色,调头西进,他们有船,当即用船把三千兵运过黄河,来到北岸。
霍氏披甲,策马当先,在一队女骑亲兵护卫下,率先杀进曹旦北岸别将高雅贤、阮君明的大营。
阮君明睡梦中,被亲兵叫醒,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
稀里糊涂就被霍氏冲破营栅,直杀入营中,阮君明刚上马,就撞到霍氏。
霍氏远远的一箭射来,正中阮君明面门,一命呜呼。
主将一死,阮君明营彻底大乱,士兵溃散。
霍氏冲溃阮君明营,便又与儿子李文相合兵,再冲向另一处的高雅贤军营。
高雅贤也不知道是谁来袭击,
黑夜里收拾部众后退,李文相追都追不上。
“文相莫追了,”霍氏追上儿子叫住他。
“母亲,现在怎么办?”
霍氏原本想设宴先杀了曹旦和他的手下将领,然后突袭曹旦大营,到时徐世绩等再见状一起出兵掩击,敌人失去将帅,必溃。
可谁料成现在这个样子。
霍氏想了想,“世绩已经弃营前往长安,我们不能抛下这些弟兄,但这里也不可久留,先撤回河阳中潬城吧,可恨没能杀了曹贼!”
(本章完)
第350章 臣斗胆,向陛下讨封
第350章 臣斗胆,向陛下讨封
武德三年,三月初一。
皇帝下诏,改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给事中,内史舍人为中书舍人。
以内史侍郎封德彝为中书令。
真乡郡公李仲文检校并州总管。
天子狩猎华山。
阳春三月,春暖开,李逸在此时抵达华阴城东十三里的金城宫。
华山北麓,渭河南岸。
乘船过渭河,再过漕渠,隋朝年间建的金城宫便在望。
河水滔滔,漕渠上船来船往,白帆点点,都是往来东边永丰仓的,战争还在持续,不过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
李逸去年四月初随军出征,结果到现在三月初回到长安,几乎出征在外一整年。
孩子都已经出生七个月了。
漕渠南岸,殿中监卢宽、左监门将军钱九陇,还有他的舅舅大理卿张河、弘农郡公刘世让,带着人在那迎接。
“汾阳王,一路辛苦了,陛下特命我等来此等候迎接。”刘世让上前道。
李逸惊讶他出现在此。
刘世让去年和他一样随李仲文北上,结果在雀鼠谷被黄子英俘虏,后来侥幸逃脱,跟着李逸白衣效力一段时间,被裴寂调到介休军中,结果又大败南下,
最后在夏县又被尉迟恭击败俘虏,也算是倒霉透顶。
“唐侍郎在敌营,劝说尉迟恭和朝廷谈和,尉迟恭便放了我回来,圣人宽恕,没有追究我遭罪,还晋我为弘农郡公,赐庄园一座田地百亩。”
刘世让能得皇帝这般赏赐,其实也是因唐俭在敌军中做俘虏,意外从独孤怀恩部下那知晓了他计划叛乱一事,唐俭便劝说尉迟恭派人回去和皇帝禀报议和之事,
刘世让被选中派回,唐俭就让他把独孤怀恩阴谋叛乱一事告之皇帝。虽然刘世让回来才发现,独孤怀恩阴谋已经败露,还被皇帝诛杀。
可皇帝还是很赞赏唐俭和刘世让的忠心。
堂舅张河说:“陛下知晓你这几天就要到了,之前还特意派人到长安,把你妻妾儿女们都接来行宫,让你们好提前团聚。”
卢宽他们奉旨来迎接,还在这里备下了茶水点心,李逸他们也就在岸边休息了一阵,
吃好喝好,李逸准备上马,卢宽笑道:“天子特派了金辂车来,让大王乘金辂车往行宫。”
一辆装饰着黄金的马车,由八匹一样颜色的红马拉车。
这车高一丈二,宽四尺,深三尺,李逸连忙摇头,“此乃天子御车,我岂敢乘坐,我还是骑这匹照夜白。”
李逸坚绝不肯乘御车,众人也只好做罢。
天子五辂车,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不同场合乘不同的车,但不管哪种,也不是臣子能碰的。
前往行宫路上,李逸跟堂舅张河并辔而行,边走边聊。范阳郡公张道源一身紫袍玉带金鱼袋,回到长安任大理卿,不用在外奔走亡命,人也是已经恢复的很好,胡须也修剪的很精致,十分儒雅。
想当初他从赵州穿越太行,逃到浩州,都成了野人,饿的人鬼难分。现在京师身居要职,养几个月,立马就儒雅贵气。
“你这次很果决,做的很对,你刚从太原动身,朝中就已经知晓处罗可汗赐你狼头大纛、南面设一事了,估计是宇文士及加急密奏。
陛下对你还是很信任的,你也别担心。”
这事在朝中暴出后,还是引起不小的动静的。
有人趁机弹劾李逸,
诸如和始毕可汗之子泥步设私下结拜,私下市易,还有人弹劾李逸早就跟突厥勾结,比如他在河东能调动突厥兵马。
也有人弹劾李逸在河东私扩兵马,说他拥兵自重的。
有人说李逸先前私自将战俘贩给浩州豪强为奴,从中渔利贪污的。
也有人弹劾李逸此前数次拥兵不进,坐视介休兵败等等。
好在皇帝对这些弹章都没理会,全都留中不发。
李逸心想,
他要是不果断南下,只怕皇帝未必就那么信任他。
“处罗可汗又派了使臣南来,陛下派裴寂等与他们谈判,但一直没达成协议,处罗一直威胁着要亲统二十万骑南下,说是要来长安城跟陛下面谈!”
李逸冷哼一声,“处罗可汗这口气倒是大的很,他现在指挥的动二十万突厥部众吗?就算指挥的了,始毕可汗都没本事兵临长安城下,他以为他有这本事?”
张河叹道:“河东战事还没结束,朝廷上下都不愿意跟突厥彻底撕破脸,都想着和谈,甚至以太子和裴寂为首的许多人,都愿意把太原石岭关以北就让给突厥,
甚至是把河套丰胜二州给突厥牧马。”
“秦王屡上书反对。”
一路进了金城宫,
李逸被直接带到皇帝面前。
天子似乎又苍老了一些,脸上皱纹更多了,真是如老婆婆面一样。
看到李逸进来,皇帝笑着招手。
“我不是让人给你准备了金辂车接你么,你怎么不肯坐,快过来与叔父一起坐,这一年来,可是辛苦一年了。
去年河东局势那么危急,可全靠你力挽狂澜啊。”
李渊从御案后走出,来到殿门口,手挽着他手一起坐到御榻上,“让叔父看看你,这一年征战在外,可是瘦了。”
李逸道:“臣也不会什么骑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关城之中,也没上阵冲杀,倒还长高长壮了点。”
“嗯,确实又高了,我皇家麒麟儿。”
李渊一直握着李逸的手,边说话边拍着他的手背,亲切的好像是老慈父久别再见幺儿。
“要是没有你,朕都不敢想象河东今日是何等局势,你三解浩州之围,还几乎收复了所有武周攻取的失地。
现在刘武周困于潞州长子县,宋金刚则被困浍州翼城,都是穷途末日了。
这个月基本上就能结束战事了。”
李渊拉着他起身,
殿中铺着巨大的羊皮地图,上面绘制着天下诸州县。
刘武周从去年二月开始南下,野心勃勃气势汹汹,一度打的李渊都想迁都。
可现在,在河东地图上,武周军只剩下了三座孤城。
宋金刚困守浍州翼城,刘武周被困潞州长子县,还有一支兵马被困在介州介休城。
其余失地,已经尽被收复,比如晋州,比如绛县。
甚至刘武周原本的地盘,还被李逸一招驱吞狼,把楼烦郡给夺下了。
“王世充欲入泽州,想接应刘武周,联通突厥,也被刘弘基击退了。”
在李逸南下这段时间,河东北面军团也是按计划收复了榆州、辽州等城,李道玄还与泥步设一起拿下了整个楼烦。
现在李道玄李道宗北拒楼烦关、石岭关、赤塘关,挥师南下,把介休城围的水泄不通。
形势确实好起来了。
与刘武周的最终决战,也将在这个月内完成。
李渊是不会放刘武周宋金刚返回代北的。
“你南下后,朕让李仲文暂时检校并州总管了,你回来了就休息一段时间,陪陪妻儿,朕给你一个月假,等下个月再回去,并州还得你主持大局。”李渊笑道。
“陛下,臣当初也只是做为副总管随真乡公北上增援齐王,
后来真乡公雀鼠谷中伏,臣也是不得已赶鸭子上架,幸得陛下护祐,这一路虽跌跌撞撞,可没出大差漏,
如今大势已定,
臣请陛下另择贤臣,总管并州都督军事,守边治民。臣方十七,真没这能力当此大任。
而且臣这出征将近年余,心中也舍不得妻儿,想留京任职,侍奉御前,也能家人团聚安乐。”
李逸说着,
再次向皇帝请辞汾阳王爵。
“你是朕的侄儿,就算不立军功,亦可封王。更何况,你立下如此擎天之功乎,你封王,谁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李渊拉着他的手,又回到御榻坐下。
“无逸啊,你跟元吉同岁,比他也就小一个月。你比奉慈、博济兄弟俩也小不了多少,甚至比道宗、道玄还年长一些。
他们可都是跟朕说在河东,全靠你支撑大局,对你非常信服。”
“你是不是因处罗可汗授你狼头大纛封你南面设的事而担忧?其实你多虑了,谁都能看的出来,处罗可汗和义成公主那蹩脚的离间计,三岁孩子都能一眼看穿,
他们不过是忌惮你在并州,对他们有威胁了,这才用了这诡计。
要我说啊,处罗可汗和义成公主还是太小气了点,起码也得封你一个南面可汗才够份量嘛。
想当年大业时,裴世矩就曾献策炀帝,赐封始毕可汗之弟叱吉设为南面可汗,再嫁一个公主给他,可惜叱吉设胆小不敢接。
这些计谋啊,突厥人这些弯弓射鸟的,哪玩的过我中原汉人。我们用脚趾头,都能比他们想的计谋好。”皇帝拍着李逸肩膀,“他们越是这般忌惮你,用诡计对付你,越说明你最适合镇守并州。
你看你用泥步设帮着攻楼烦,处罗可汗急的跳脚也没办法。
他这个亲叔父,还不如你这义兄的话更管用。”
“哈哈哈。”
李逸坐在那仔细思虑了一番,并没有完全相信皇帝的话。
毕竟,皇帝可能是这世上最心口不一的人,连免死铁券这种刻记铭文的东西,都能不承认,还有什么是真的。
“陛下,臣斗胆,想向陛下讨个封赏。”
“哦,你想要什么封赏,尽管说。”
李逸舔了舔嘴唇,“臣想请陛下赐臣晋国公爵位,还想给臣子平安郎请封个郡公爵,还有臣养女李淑,也想替她讨个封赏,
臣想要真封千户···”
李逸似乎有点得寸进尺,不仅想要大国封号,还要给儿子也讨封郡公,连养女都想要个县公封号。
还要千户真封。
如今实封功臣总共九个,还有一个被处死了,剩下八个。一档是六百户,一档是三百户,李逸居然要千户真封。
李渊微笑着:“你就安心当你的汾阳王,要是不喜这个邑号,朕可以给你再换一个。”
“陛下,臣年少、功浅,又非宗室近支,岂能封王,实封国公,就已万分满足了。”
“你真要辞封王?”
李逸点头。
“你莫要有什么顾忌,朕不是那小气的隋炀帝,朕连家奴都能赐封国公,从不吝惜官爵,连异姓的罗艺、杜伏威、泥撅处罗可汗等,朕也照样封王的,你是宗室,又有大功。”
“陛下,臣能得实封晋国公就满足了。”
李渊认真打量着他,
那张稍显稚嫩的脸,朝气蓬勃,一年不见,似乎真又长高长壮实不少。
这样的少年郎,居然能一直辞封王,确实难得。
“既然如此,也罢,朕就赐封你为晋国公,实封千户。
另赐封你长男平安为荣国公,你长女李淑便赐大宁县主。”
李逸谢恩,又请辞并州总管之职。
“并州总管还是你领着,你想在长安多休息,多陪陪家人也行。”皇帝意思,李逸就相当于是遥领并州总管了,跟李世民的遥领凉州总管一样。
“并州先让李仲文检校总管,若真有事,还得你去。”
“你的妻妾儿女,朕之前已经让人接来了,现在就在行宫,我也就不多留你了,你赶紧回去看望妻儿吧,
你家平安郎和如意,真是非常可爱。”
皇帝亲自执着他手送他到殿门口,临别又下旨赏赐李逸华阴县庄园一座,田地五百亩,以及钱百万,并玉带、金带各一副。
走出殿门,
李逸感觉轻松了不少。
在侍卫带领下,走出几重宫门,
来到行宫外,这里有一座子城,也是皇帝来行宫时,随驾官吏侍卫等居住之处。
张河在等着他。
“刚刚陛下已经准许我辞王爵,改封为我晋国公,真封千户,还给平安赐爵荣国公,又封了淑娘大宁县主。”
张河没想到他还真就把汾阳王辞了,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真能同意,看来皇帝也并不是真非要封李逸王。
“你一个国公,嫡长子也封国公,两儿女都封县主,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上一对父子俱封国公的,还是徐盖徐世绩父子。如今那一对,父亲被扣在窦建德处,儿子谋杀窦建德不成,带着数十骑跑回长安来了。”
“李世绩来长安了?”
“你还不知道么?曹国公李世绩回长安后,陛下派他到河东秦王麾下效力了。”
“对了,你那邻居李靖,近来在山南倒是屡建军功,开州蛮冉肇则今年先寇通州,再攻信州,河间王孝恭数战不利,李靖率兵八百袭击,却成功斩杀冉肇则,并俘虏了五千余蛮贼,接着收复开州、通州,随后又击萧铣东平王阇提,斩之。
谁能想到,李靖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如此了得,大器晚成啊。听说去年李靖因延误军期,陛下还要处死他,硖州刺史许绍力保下他,今年居然已经如此勇悍,所向无敌了。”
(本章完)
第351章 晋国公回府
第351章 晋国公回府
行宫缭墙之外,
东门南边,是皇帝特赐给李逸的宅第,挨着宫墙,一排宅第皆是皇帝给重臣们的赐庄。
西缭墙外,遍植牡丹,宫墙里面,则种着许多芙蓉。
李逸和张河出行宫东门,经望仙桥,过唐昌观,来到被称为牡丹坊处,便到了自家赐庄。
庄园十来亩地,不算很大,但修的很别致典雅。
家里已知晓他回来了,早早等候。
远远的,罗三就小跑着迎上来,“阿郎回来了。”
“三叔这么客气做甚,”
罗五、黑子、大富等罗家堡兵也都欣喜的跟罗三打招呼,罗三送货去过河东几次,看到他们都回来了也很高兴。
“啥官职?”罗三问侄儿大富。
“从七品骠骑府校尉,六转的上仪同三司勋,正六品的建节尉散职。”大富拍着胸脯跟叔父说道,语气里充满着自豪,甚至有几分得意。
刘黑子在旁边替他补充:“前后还赏赐了八十亩田,一百二十匹绢,这回来官人永业田、勋田还能再领,还有职分田呢。”
罗五也笑道:“在河东征战十一个月,分的缴获也不少,我们每人马都分了几匹,还有几个奴隶,钱绢等也都分了些。”
看他们兴奋的样子,这趟确实赚大发了。
罗大富罗五等都得了七品的校尉,而刘黑子更得了个正七品的别将。除了离家时间久,他们这趟得到的收获远超预期,从无品阶的伙长,到七品的别将、校尉,
更别说获得的勋官、散职,以及得到的田绢赏赐,以及分到的马匹奴隶这些。
这十一个月,是许多人两三代人奋斗都难取得的成绩。
虽然没法跟李逸比,但谁能跟李逸比呢,一来人家就算亲爹,那也是陇西天水李氏名门,亲曾祖父是滑国公李景,亲爹李芝那也曾封苑丘县侯陇西太守,
过继到李孝安名下,那继祖父是万安郡公刑部尚书,伯父更是大唐义安郡王。
人李逸现在喊皇帝叔父。
更何况李逸在河东那是统帅,他们这些人能有这么多封赏功绩,那都是做为李逸亲兵沾光。
其实大家都觉得李逸封汾阳王,理所当然,反是对李逸一回来就向皇帝再次辞去汾阳王之封,有点难以理解。
他们眼里可不会去想封王的坏处,只想到封王的荣耀。
“先回家吧,”李逸笑笑,他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妻儿们了。
罗三笑着又小跑着回去,
“阿郎回府了。”
中门难得打开,
一家人全都出来迎接。
李逸一眼看到在前面的十娘,清瘦了许多,她怀里抱着个胖娃娃,旁边站着姬令仪,也抱了个胖娃娃。
金玉漱站在后面些,手里抱着的明显就是小辣椒李淑了,而罗三娘和疏影则跟在主母后面。
看到李逸被众人簇拥着回到,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阿郎,”
“夫人在家可还好?”
“好,家里也都好,你看平安郎,长的白白胖胖的。”
孩子虽是姬令仪生的,但杜十娘抱着,而且平时双胞胎也是养在十娘院里,以后孩子大了,按惯例,得喊十娘为母亲,生母姬氏,反而只能被称为姨。
这就是大户的宗法礼制,庶出的儿女,照样只能喊嫡母为母,哪怕这庶子将来战场上立功建业,能够封母,也只能封嫡母。
李逸接过取名平安郎的大胖小子,
这小子是真胖,此时春天,衣服穿的也不算多,包被也薄,李逸感觉手里沉甸甸的,估计得有二十六七斤。
这有点超重了啊。
“平安郎生来就六斤四两,现在足长了二十斤肉。”杜十娘有些得意的道,双胞胎也是请了两个乳娘,一人喂一个,乳汁很好。
李逸扯开包被瞧了瞧,都快喂成米其林了。
“孩子也不能喂的太胖的,现在七个多月了,差不多可以添点蔬菜米糊辅食了。”
“这么白白胖胖还不好么?”
李逸笑笑,这事回头再跟他们好好聊聊,婴孩也不是越胖越好的,肥胖本身就是一种疾病。
抱完平安,再抱如意,也挺白胖。
养女小辣椒李淑,已经十四个多月了,体重倒还没平安郎重,二十来斤,个头却已有八十多公分了。
虽然被抱着,但金玉漱有些显摆似的告诉李逸,“小辣椒已经会自己走路了呢,都不用扶了,走的很平稳了。”
“她还会说话呢,两个字两个字的说,非常可爱。”
她自己没能生个一儿半女,现在倒是把李淑霸占了,天天带着,十分用心。
“淑儿,这是你阿耶,快走过去,让阿耶也抱抱,叫耶耶。”
李淑被放到地上,迈开步子,走的很稳,走到李逸面前,停下,抬头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快叫耶耶。”十娘也笑道。
虽然这个孩子是前年腊月里无极堡前捡来的,但养了一年多,十分可爱,家里上下都极喜欢的。
小辣椒好奇打量李逸,却也不害怕,可就是不喊。
李逸笑着抱起她,
结果丫头伸手揪他的胡须,李逸年轻,只下巴上蓄了短须,钢针似的扎手,小丫头立马缩回了手。
“哈哈哈,”
“阿郎,外面风大,先回府中吧。”
一群人往家走。
进府后,十娘吩咐疏影,“你先服侍阿郎去沐浴更衣,这一路回来风尘仆仆十分辛苦。”
然后又让罗三娘去安排饭菜,今天李逸带着十个罗家堡府兵,以及三十六部曲回来,自然也要好好接风。
“那我先去沐浴,三叔,你跟黑子他们聊,替我陪下我阿舅。”
张河摆手,“我又不是什么外人,用不着这么客气,你自去好好沐浴放松一下。”
李逸问三娘,“家里还有沐室吗,有就安排大家也去洗浴一下,若是没有,派家丁带大家去外面洗浴。”
三娘说外院也有浴室,就是条件相对简陋一些。
大富对妹妹道:“有热水就行,其它的无所谓,其实就是打井水也能洗,我们在外征战,哪有条件讲究。”
李逸笑道:“到家了,用不着没苦硬吃,要不要给你们一人安排个婢女服侍洗浴?”
“不好吧。”大富呵呵笑。
“行,三娘,你给他们一人挑个婢女,让她们好好服侍,回头给她们放免为良,然后给些首饰,让她们给大富他们做妾。”
“好,妾马上安排。”
杜十娘对丈夫这安排,也没有异议,十个婢女而已,对如今的李家来说不值一提,而这十个罗家堡亲兵,如今都是跟着阿郎多次征战,获得七品武职的,得好好笼络。
李逸又道:“这次跟着我出征的三十六个家丁,都给他们放免,每人给一百亩地,免十年租,再赏一头牛两石粮十匹绢。
若是没娶妻的,你在咱家奴婢、客女里,挑选合适的许给他们。”
对这些跟着自己出征在外的部曲,李逸还是很大方的。
“放心,妾身会马上安排的。”
李逸对着三个儿女都亲了一嘴,“还有个事忘记说了,我向陛下辞了汾阳王之封,讨要了个实封千户的晋国公,陛下加恩,又给平安封了荣国公爵,
还给李淑封了大宁县主,如意仍是永安县主。
夫人你不能当王妃了,只能当晋国夫人。”
杜十娘笑道:“夫唱妇随,家里大事阿郎做主便是,快去洗浴吧。”
内院有浴室,
居然还流接宫里出来的温泉,
温泉池能容纳数人,
李逸躺在池中,格外舒畅。
疏影只着一件轻纱下水,为他洗浴,李逸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全身洗浴,
连头发也解开用香皂清洗,
“这是我们自家作坊的香皂吗?”
“嗯,咱家香皂现在也是宫中贡品,京中勋戚贵族高官,也都常能得圣人赏赐咱家香皂,故此我们的香皂现在也是挺受上层欢迎的。”
“只在上层受欢迎吗?”
“三娘说现在香皂作坊产量有限,而澡豆等各家的又多,竞争激烈,倒不如只走上层,还说以前阿郎这么教的。”
“哈哈哈。”李逸大笑,“三娘做生意这方面头脑确实好用。”
如今李逸家香皂,各种香型不少,不论做工还是包装,甚至是清洁效果等,确实比传统澡豆强不少,走高端路线,也没错,利润并不会比做大众货低。
浴池洗过,又到一边冲洗。
疏影故意挨挨碰碰的引诱着,李逸拍了一巴掌,她骄呼一声,倒是引燃了李逸。
“小蹄子,”李逸小骂着,让她得逞。
···
这洗浴足了半个多时辰,
李逸更衣出来,神清气爽,而疏影则是霞飞双颊,红韵久不消退。
前院客厅里,
刘黑子他们洗浴更衣后,也是在那聊的眉飞色舞,看来也都爽过了。
张河堂堂紫袍大理卿,居然也跟这群糙汉聊的挺好。
“圣旨到!”
李逸摆案焚香迎接。
“门下,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列圣之丕基,思弘景化,聿求良弼。咨尔右光禄大夫、并州总管宗室子李逸,禀山河之粹气,怀忠孝之纯诚。
往以刘武周鸱张汾晋,窃据并岚,尔亲提锐旅,克复封疆,运筹则风云变色,临阵则貔旅摧锋。虽卫青之扫龙城,霍云病之平漠北,功烈相侔,勋庸特著。
前者锡以汾阳茅土,用酬殊绩,而尔深执谦冲,固辞王爵。嘉尔冲挹之怀,特从雅志。
今改封晋国公,加实封四百户通前共一千户,赐丹书铁券,永传带砺。
尔长男平安,诞禀英姿,封荣国公,长女李淑,毓秀闺闱,特授大宁县主。
并赐绢三千匹,御马十乘,用彰殊渥。
余如故。
於戏!卫青辞第而汉道弥光,萧何让万户而汉祖益隆。尔其体兹殊遇,永保终吉,钦哉!”
“臣李逸奉旨,”
“谢皇帝恩!”
(本章完)
第352章 富家翁
第352章 富家翁
暮色时分,
华阴金城行宫东门缭墙外勋贵赐庄区,皇帝派人送来了晋国公府的皇帝手书牌匾。
天使还带来了御赐门戟十四杆,
帮着安插在大门内,左右廊下各七戟,这是职事二品以上才有的荣耀。
皇帝甚至还派人送来了十二头同州沙苑羊。
华阴仍在关中,旁边就是大粮仓永丰仓,隋朝曾修六大转运仓,大者储粮千万石,小者也能储粮数百万石。
李逸家也不缺十二头羊,但这羊是皇帝特赏赐的,就显得不一般。
刘黑子等人说要帮忙杀羊,李逸笑道:“你们今天是客人,哪能让你们动手脏了衣服,让厨房收拾便是。”
沙苑羊肉质最美,关中人最爱。
李逸让人多宰几头羊,搞个全羊宴,再多和些面粉,做些胡饼、面条。
“阿郎,封令公差人送帖子来,还送了不少礼物,有羊有酒,还有鸡鸭、绸缎等。”罗三将烫金帖递给他。
封令公,
指的便是中书令封德彝。
谁能想到,之前封德彝随宇文士及西归长安,还被皇帝厌恶,不肯用他,封德彝还得拜托宇文士及来走李逸门路。
那时李逸给封德彝引荐秦王,安排做了大行台的五品郎中。
而今天,这位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皇帝赏识,先升内史舍人,再升内史侍郎,如今又飞升中书令,一跃成为宰相。
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张河提醒李逸要小心封德彝,“那位虽然平时对谁都是一脸微笑,可我看的出此人是笑里藏刀之人,这种看似人畜无害的人,其实最是奸诈,你得当心。”
“我明白。”
张河还以为李逸没在意,“封德彝跟随过杨素、裴世基,也侍奉过杨坚杨广,都能得到他们信任有加,可知此人绝不简单。
而且渤海封氏,虽不及关东五姓,却也是地方顶级豪门。”
他跟李逸讲了一个封家的事,
“当年,封德彝伯父封子绘的女婿娄定远出任瀛州刺史,路过渤海封家,封德彝父亲封子绣设宴招待,娄定远酒醉后对其妻女言戏微有亵慢,
封子绣大怒,鸣鼓集众。
俄顷,
兵至数千,马将千匹,围住娄定远。
娄定远是何人?那是外戚大臣,大司马、司徒公、定州刺史,赠假黄钺、太师、太尉公、太原武王娄昭之子,娄定远少历显职,册封临淮郡王,武成帝临终之时,更被选为顾命大臣,位列司空,
虽然当时被外放瀛州刺史,可娄家是当时最显赫外戚。
封子绣一怒之下,三通鼓,就能招来兵马数千,逼迫的娄定远也不得不免冠告罪。”
李逸听了也不由的动容,
这渤海封家,当年还真是牛逼啊,侄女婿娄定远酒后调戏言语亵慢女眷,他也能毫不顾忌对方是司空、郡王身份,直接召来家兵、部曲数千,把人围了,逼迫对方脱冠赔罪。
“渤海两大名门,封氏和高氏,陛下此时用封德彝为相,或许是提前开始布局山东了。”张河道。
去年灭了河西李轨,平定陇右河西大后方,又把山南巴蜀基本纳入大唐统治,
而经历了艰苦的河东之战,如今也终于要结束了,河东恢复。
去年最大的失败,可能就是河北河南的全线溃败,就剩下了个幽州李艺和营州邓嵩。
如今朝廷的宰相,分别是尚书令李世民,尚书右仆射裴寂,以及中书令萧瑀、封德彝,侍中陈叔达、杨恭仁,六个宰相。
原来窦家还有窦威、窦抗也拜宰相,窦威病逝,窦抗罢相,而另一位宰相刘文静,更是去年就被以谋反罪处死了。
不过侍中杨恭仁检校凉州总管,出镇河西。
尚书令李世民更是身兼多职,如今主要是坐镇陕东道大行台,统领河东战场。
朝中实际上就是裴寂、萧瑀、陈叔达,再加上一个新拜的封伦。
对于朝堂核心的宰相们,李逸其实并不是太关心,他也够不着关心。
他现在只想好好放松放松,河东是不打算回去了。
哪怕河东那颗果子已经熟透了,李逸也不打算回去摘,河东之战他立的功不少,但得到的赏赐也更丰,
没必要薅着不放。
聪明的商人都知道不赚最后一个铜板。
晚上,
接风宴非常丰富,
全羊宴。
李逸请了舅父张河坐上首,
刘黑子等十名罗家堡武官,还有李逸三十六名部曲,今天都是主角,全都洗浴后换了新衣,为席上客。
“我就啥也不多说了,回到了家里,咱们就放开了吃喝,好好享受一番。
今天,羊肉管饱,酒管够,大家随便吃随便喝,不醉不归。”
远离了战场,不用随时警戒,大家难得放松,又有这么多好酒好菜,自然是非常开心。
手抓羊肉、烤羊肉串、炖羊蝎子,
甚至还有李逸觉得很腻的羊尾油,
切下一条白的羊尾油,放手掌心上,嘴一吸溜,大家觉得那满口的油,满足无比。
李逸却只是浅尝,
实在是有点腻,还有点膻,对不缺脂肪的他来说,吃不下,完全吃不下。
可刘黑子这些糙汉子,身体似乎永远缺油脂,再油腻的羊尾油,他们也觉得美味无比。
烤羊肉串的时候,甚至还得在两块羊腿肉块之间,夹上一块羊尾油,说这才肥嫩多汁。
这个李逸倒是赞同,但直接吃羊尾油他难以接受。
李逸喜欢漏铜火锅羊肉片,切的薄薄的,火锅滚汤里一涮,鲜美。
席间免不得又聊起河东的战事。
眼看着河东要收尾了,李逸说他不回去了,刘黑子他们觉得有点遗憾,但也都无条件支持李逸。
反正李逸到哪,他们也愿意到哪。
“我呢就不回河东了,
你们要是想回去再立功,我再安排你们过去,回去后不管是去李仲文那,还是几位郡王那,都可以。”
黑子摆手,“阿郎不回去,那我们也不回去了,这次出征这么久,沾阿郎的光,得了不少功勋赏赐,也分得不少缴获,也算发了。现在就想着明日便回罗家堡,
见见新妇、孩子,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那行,我给你们安排,你们就算提前结束出征,回家开始休假吧。你们现在都是有武职的武官了,休完假,就得到各骠骑府任事了。”
李逸的三十六名部曲,其实也都获了勋,得了散职,不过他们愿意跟着李逸。
“接下来有啥打算?”李逸笑问。
刘黑子把烤好的羊枪递给李逸,“这个大补,”然后搓了搓手,“手里有了些钱帛,想着先买些田地吧,”
罗大富则道:“买田置地,给家里的窑洞扩建一下,把门窗接石茬口,再填大点院子,修点胡基房屋,”
李逸趁热吃羊腔,这一回来就被疏影捷足先登,但家里还有一妻一媵二妾呢,热巴和那扎他也从河东带回来了。
一年多没履行职责了,
接下来估计交公粮都得交到腿软,赶紧先补补。
“我觉得你们手头有钱,买田置地是对的,若是还有余钱,也可以考虑在长安买地或买宅,东西市买铺子也行,这些置业都不会亏的。”
李逸现在很富有,
揭露独孤怀恩谋反后,皇帝直接把独孤怀恩的家产都赏赐给李逸了。
独孤怀恩可是皇帝妻舅的儿子,独孤家北周隋唐三朝外戚,独孤怀恩父亲是独孤信的第七子,太原郭氏所生。
独孤信三个女儿成为皇后,第一老丈人。
他生前是西魏八柱国,北周朝升为太保、卫国公、食邑万户。隋朝建立,杨坚追赠老丈人太师、十州诸军事、赵国公。
而大唐建立,李渊对这个外公更是追封为梁王。
独孤怀恩隋末虽仅为县令,可他爹独孤整曾官至幽州刺史、平乡侯。独孤怀恩在大唐先后任长安县令、工部尚书,拜卫国公。
被抄没封赏给李逸的家产,值数千万,田地就有上万亩。
李逸现在都不让杜十娘再在京畿买田置地了,甚至一些零散的土地,还愿意跟人置换到京畿外甚至关中以外的陇右山南汉中等地去。
李逸现在一时也有点茫然了。
今年将满十八岁,可就已经是晋国公,实封千户,还给儿子挣了个荣国公,给两女儿一人挣了个县主。
年纪轻轻,就有从二品的右光禄大夫散职,上柱国勋,并遥领并州总管,皇帝还让他兼领参旗将军、太子左卫率。
家业就更不用说了,
自己赚了不少,这还拿了京兆杜氏郭氏杜淹娘三的千万家业,又得了郭氏千万窖藏,
现在又得了独孤怀恩几千万家产。
仅去年李逸往河东贩腊肉,跟泥步设柿子酒换马,就狠赚了几大笔。
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奋斗的动力。
这地位,
这财富,
完全足够他躺平了。
不像刘黑子他们,得个一两匹马,几十匹绢,都能乐呵许久,置办下几十亩田,都感觉自豪万分。
如今千八百亩田地,或是百来万钱,李逸真的已经不太放在眼里了。
难道,
他就留在家里,努力跟妻妾生孩子,生个二三十个,跟机器一样?
(本章完)
第353章 左仆射
第353章 左仆射
日上三竿,
李逸才在榻上睁开眼,
打个哈欠,感觉自己最近有些过于放纵了。
一妻一媵二妾三婢侍,有点吃不消。
他一起床,外间的通房疏影就进来了,服侍他穿衣梳头,李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有些憔悴,消瘦了一些。
不能再这样放纵了,
洗漱过后,
李逸便在院中习武,又拿出了许久没练习的弓,先拉力弓练力,然后再换步弓射草靶。
射完一壶箭,准头还行。
然后换上李靖赠的锏,这锏虽才七斤半,可舞了一会就有点吃不消了。李逸换上两斤多的横刀,立马感觉动作都飘逸了不少。
一套下来,
出了些汗,玉漱来喊他吃早饭。
加的豆腐脑,加胡椒的羊杂汤,配上两个胡饼,吃的比较简单。
“阿郎上午有什么安排?”
“我去跑跑马,好久也没骑马了。”
“那奴婢通知前院,让安排部曲随从。”
李逸扭头看着她肚子,“有了没?”
“前些天就到日子了,好些天也没来,奴婢也不知有了没。”金玉漱虽如此说,语气里还是有些兴奋的,阿郎回来后,她也是算着日子,那三天,可是特意跟夫人讨要到了服侍机会,百般讨好各般姿势,还用上了不少民间小秘方,就想趁这机会赶紧怀上一个。
“回头我请杨奉御来给你把把脉。”
“这么早还号不出吧?”
李逸嚼着胡饼,心里倒也期盼她们怀上,一个怀上,他也能获得一年半的休息。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但饿汉子也不知道饱汉子撑到吐的难受。
吃饱喝足,
李逸出了中门来到前院,
部曲家丁在待命,舞着石锁子,或是练习枪棒弓箭。
罗家堡十人,早回了村,休息了些天已经回到各骠骑府到任了。原来的三十六部曲,休了半月长假后,也回来了。
陈菱角正在看书,见李逸出来,立马站起来迎接。
“看啥书呢?”
“是孙子兵法。”
李逸接过一看,还是曹操注释版的,虽然后来演义里曹操似乎不会用兵,什么火烧赤壁,割须弃袍,经常狼狈万分的败逃,总是衬托着诸葛亮军师的神机妙算。
但在当今这时代,魏武帝曹操还是挺受尊崇的,他注释的孙子兵法也挺有名。
“刚接到内院来人通知说阿郎一会要去骑马,我们已经把马都备好了。”
“那走吧。”
此时已是四月底,
天气渐热起来,大家也都脱去了夹袄,换上了薄衫。
不知不觉,李逸都回来一个多月了,但一直还留在华山脚下,这里其实也挺不错。
就是他还一直没去登过华山。
骑上照夜白,带着部曲在田野上慢跑,一路往山里去。
在山里狩猎几个时辰,
夕阳西落时,
李逸他们满载而归,猎得不少猎物,野鸡野兔甚至还猎到了一头野猪和一只鹿。
回到家,
看到了分别许久的萧十三。
“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是昨日刚到的,这次是奉杨侍中之令回来的。”萧十三变化也挺大,如今的他是凉州总管府录事参军,正七品职了。
“恭喜阿郎,我在河西的时候,也总从朝廷驿传邸报上看到阿郎在河东功绩呢,就是可惜阿郎这最后这仗没打。”
河东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李逸回来的时候,胜局已定。刘武周大胆南下潞州,想联合王世充打通泽潞,盘活宋金刚这支被围困的兵马。
可最后他自己反倒被困死在潞州。
宋金刚在浍州等不到刘武周,粮尽,只得突围。
这场撤退,变成了大溃败,李世民紧追不放,一昼夜追击二百余里。宋金刚绕了一个圈,最后还是一头扎进东面的乌岭山。
李世民仍是紧咬不放,在乌岭山中,一天八战,宋金刚被打的溃不成军,
原本在浍州还有三万多人马,最后丢盔弃甲翻山越岭逃到潞州长子后,只余万人不到。
刘武周、宋金刚倒是成功会师了,但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包围圈跳到另一个包围圈,
都断了粮草。
两人出城列阵,集结两万残兵败将,想要拼死一战。
李世民三天没解甲两天没吃东西,
可却没把刘宋的这两万人放在眼里,更不想再跟他们耗。他派从河北败入关中的李世绩,率领刘弘基、于筠、刘世让几将正面进攻,
自己却带着秦琼程咬金段志玄翟长孙等,率玄甲骑精锐突袭宋金刚刘武周的背后。
一举破敌,当场阵斩三千级。
刘武周宋金刚再次溃败,弃长子城而逃,唐军一路追击数十里,大部份武周败兵投降。
而尉迟恭、寻相二将困守长子城,也随后被唐俭劝降。
李世民对这个曾四败于秦琼手下的武周悍将,却很赏识看重,听闻他投降,立马授他为右一府统军,仍让他和寻相统领旧部八千。
刘武周和宋金刚各自带着数十轻骑,在山野分别逃窜,倒是成功的逃入突厥。
李道玄闻捷报,便在介休城下告知张万岁,成功劝降,介休一万守军开城投降。
河东唐朝旧地,全部收复,大唐甚至还多拿下一个岚州。
“可惜刘武周、宋金刚逃了,这两人还真能跑,那种情况下都能逃掉。”萧十三感叹不已。
李逸却只是呵呵一笑,“孤身逃脱有什么用?以前他们还有几万兵马,占据代北几州,突厥人还愿意扶持当条看门犬。
可现在兵马没了,他们拿什么守代北?
用不着朝廷动手,突厥人很快就会砍下两人脑袋送来大唐。”
萧十三有些不信,“不可能吧,他们之前还那般大力支持他们,还出了不少兵马。”
“处罗可汗这次在刘武周身上可下了不少本钱,结果搭进去许多突厥部众,你说他不砍了刘武周,拿什么跟手下交待?
又如何转圜与大唐的关系?”
“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萧十三望着他,“可惜阿郎最后这场收官之战没参加,凭白少了许多军功,倒是便宜李仲文他们了。”
李逸无所谓的摆摆手。
“河西走廊可还安定?”他问。
“表面上还好,其实也是暗流涌动,去年李轨被擒送长安斩首后,凉府九州也并不太平,发生了数次胡部叛乱,还有突厥入寇袭扰,吐谷浑和羌部也没少抢掠,
但杨相在凉州,剿抚并用,又有武威安氏等豪强支持,也还算控制的住。
现在杨相也在凉州编练了不少新军,设军镇,建堡戍,恢复烽燧,又与西域通商,招抚流民,开垦军屯,倒是越来越好了。”
李逸感叹杨恭仁确实还是比较有本事的,河西那等复杂局面,他能这么快安定,相反去年太子建成出原州接应,结果强征地方豪强子弟又是借狩猎之名练兵,又是征派粮草,搞的太激进,结果大半人逃亡,弄的杨恭仁都直接向皇帝告他御状。
萧十三说他在河西也趁机置办了一些田地,买了一些奴隶在庄园耕种,也私下参与了一些丝路贸易,现在也攒下了一些身家。
“打算接幼娘去河西吗?”
他摇头,“我们朝廷派去的官员,哪能携带家眷。”
大唐律令明文规定,诸外任官人,不得将亲属宾客住任所,及请占田宅,营造碾硙,与百姓争利。
这个外任官,就是京官以外的地方官。不让家属随同上任,主要就是担心官员家属以权谋私,与民争利。
当然,对于高级官将而言,不让带家眷,也是防止不好控制。
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一般都是会带上婢妾,或在地方纳妾。
“你在凉州就没再纳妾吗?”李逸笑问。
“幼娘经常信中让我纳妾,可我怎好这样做。”
两人说到魏征,萧十三还挺觉得愧疚的,“阿郎让我护卫魏公,结果我最后却为个人前程随杨相去了凉州,让魏公在河北被擒,只能屈身事于建德。”
“这也怪不到你,魏师兄本来也有机会早回长安的,可他自己选择留在河北,结果才有了这档子事。”
李逸还挺心疼魏征的,都四十岁了,光想着拼事业,结果还老光棍呢。本来归附大唐都是五品秘书丞了,现在给窦建德打工,却只是六品的起居郎。
晚上李逸在家招待萧十三,萧十三知晓刘黑子都是七品骠骑府别将,卖豆腐的罗大富等也成了七品骠骑校尉后,不住感叹,早知晓就一直跟着李逸,参加河东之战,说不定能获得更多功勋。
他在河西快两年,也只是由从七品的兵曹参军,到正七品的录事参军而已。
次日。
皇帝召他一同返回长安,
河东已平定,皇帝也没必要一直再留在华阴。
其实这段时间,皇帝已经往返长安几次了。
李逸被召到皇帝御前,李渊叫他同乘车返京。
“无逸啊,休息了这么久,也该休养够了吧?”
皇帝笑道,“朝廷要新置益州道行台,你来做行台尚书令。”
李逸连忙拒绝,“陛下,行台尚书令如此要职,统领数总管,当由皇子或是宗室近支遥领或坐镇,臣太年轻,也非宗室近支,实不适合担任如此要职。”
李渊叹了口气。
“朕先前派邓国公窦琎为益州总管,又派了滑国公皇甫无逸为总管府长史,结果这二人不和,经常互相诋毁,你说朕还怎么让这二人镇守?
如今河东收复,接下来就是东图洛阳,南平萧铣,益州天府之国,其钱粮兵马极为重要。
所以朕才要设益州道行台,以益、利、会、鄜、泾、遂六总管隶焉。
益州道行台必须得换人,朕原本想让世民兼任益州道行台,可他现在身兼数职,接下来得准备东取洛阳,
思来想去,益州道行台,你来担任。”
李逸听了益州道行台管的六总管府后,有些疑惑,会、鄜、泾三总管府,不是在关中吗,泾州,那是在渭北泾川河谷,在长安西北,鄜州是在长安北面的富县、洛川一带。
还有会州总管府,会州还在泾州西北,在萧关外,处于灵州和兰州之间,在后世的靖远。
怎么这三总管府还归这益州道行台?益州那是成都啊,利州总管府,那也是在山南道。
这个新置的益州道行台,有点牛逼啊,从陕北一直横跨到川西,中间汉中也归他们管,甚至川东的重庆那片都归他们管了。
这么看来,虽只辖六总管府,但真的不比陕东道大行台差多少了,或许益州道行台,应当叫京西道行台,长安西面这六个总管府,也就是没把陇右、河西、朔方划进来了。
他还在那惊叹,李渊已经拍着他的手让他接下这个任务。
李逸再三请辞,他真不想去蜀中啊。那么遥远,在长安多好。
“这样,你任益州道行台尚书令,我让窦轨入川为行台右仆射。你呢,可以先留在长安再休息阵子。”
李逸松了口气,这是继续遥领,这个好。
益州道行台管的有点宽,权力有点大,李逸还真不敢接,如果仅是遥领,那倒还好。
“还请陛下以皇子、宗室近亲担任行台尚书令,臣领行台左仆射就好。”
李渊其实心中第一选择是李世民,甚至想真的调李世民到益州上任,但经历了河东之败后,李渊也不敢做的过份,毕竟关键时候,还是这老二靠的住,真的能打。
现在调世民去益州任尚书令,洛阳谁来打,窦建德谁来打?
世民不能去,那让老四元吉去。
可皇帝也知道,元吉上次太原表现太差,眼下让他出任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只怕满朝文武都要反对。
最后就想到让李逸去,一来李逸也挺能打,二来他立那么大功却辞了封王,李渊总觉得亏欠了点。
“那就你任益州道行台左仆射,酂国公窦轨任右仆射兼益州总管。让窦琎回来做秘书监,滑国公皇甫无逸任行台吏部尚书兼益州总管府长史,调阳城县公韦云起为遂州都督、行台兵部尚书。”
皇帝召来封德彝,
“你马上草诏,拜无逸为益州道行台左仆射,其并州总管、右武侯大将军、万年道参旗将军、太子左卫率等官职并如故。”
(本章完)
第354章 卿勿忧富贵也
第354章 卿勿忧富贵也
封德彝一杆笔很是了得,骑在马上一手执卷一手提笔,片刻便草拟好了诏书,进呈天子御览。
皇帝笑道:“你直接念便是。”
“是。”封德彝马上躬腰,手执纸卷念诵起来:“蜀郡沃野,曰惟井络,控驭邛筰,临制巴渝。
求瘼宣风,朝寄尤重,总司丘牧,是属懿亲。
右光禄大夫右武侯大将军参旗将军使持节并州总管上柱国晋国公逸,
器宇冲深,体识明允,专征阃外,茂绩克宣。敷政京畿,嘉声已著。可益州道行台左仆射,余如故。”
李渊在辂车点头,“写的好,无逸是朕族子,皇室宗亲,几次统兵,都是战绩着著。”
皇帝起兵之初,就对宗室亲戚寄以厚望的,让建成、世民统左右军,入关称帝后,让齐王镇河东,派女婿段纶镇剑南,
族侄李孝恭、李瑗则经营山南,又派族弟神通经营山东,让孝基守陕州。
让李世民谋划河南。
他自己坐镇长安,统筹全局。
又重用妻族窦氏,母族独孤家等人。
都是自家人,创业之初,自然是更放心可靠。
只是事情并没能按计划那样顺利,比如剑南之地,段纶、窦琎就都经营不好,而山南先是以李瑗为主,授他信州总管,结果一直到武德二年,庐江王李瑗都打不开局面,反而几度形势危急,信州四面被敌围困,萧铣都快要突破夔门,要进军巴蜀。
李渊也只得改换赵郡公李孝恭接任,改信州为夔州,李孝恭一开始也不行,开州蛮屡败唐军,还夺取信州背后的通州。
好在前有硖州老同学许绍顶住了荆州萧铣进攻,后有李靖突然大发神威,老当益壮,屡破开州蛮,收复开州通州等地,稳住了后方。
这才算稳住了山南局面,保住了巴蜀后方。
而李元吉镇太原,李神通经营河北,都是完全失败告终。原镇守陕州的永安王孝基,更是在数次兵败后,最后被杀。
李渊也挺无奈,
他曾经寄以厚望的这些宗室亲戚,除了二郎世民了得,其它人都不行。
反倒是如李逸、道玄、道宗、孝恭等,后来居上,表现出色。
老伙计裴寂更是差点把李渊基业给葬送了,太子在原州,也是没打仗就弄的两万人马逃了一万。
马车行走在关中道路上,
沿途有地方官吏军民提前整修道路,黄土垫道净水洒路,倒也没那么颠簸和尘土飞扬。
李渊让封德彝把诏令交门下省审议,尽快颁下。
“听说你棋下的不错,咱叔侄手谈一局。”
皇帝的辂车很宽敞,也很舒适,只是李逸觉得有点拘束,“只会些皮毛,刚入门的水准。”
“其实我棋下的也一般,臭棋篓子,也就裴寂喜欢哄我开心。”
摆开棋盘,君棋对奕。
李逸的水平还是可以的,但他发现皇帝的水平更高。想想倒也是,下棋很考验眼光格局,得能谋划布局,光走一步看一步是不行的。
李渊开国之君,不管史书再怎么贬低他,但李逸认为李渊水平绝对是中国帝王里的中上水平。
皇帝虽投的胎好,投在八柱国家,可他七岁丧父,他出生时其实李家已经有些衰败了,少年时寄养在姨夫杨坚家。
十来岁给称帝的姨夫做侍卫,此后历任谯歧陇三州刺史,也是得到了锻炼的,在表弟杨广继位后,他又历任荥阳、楼烦两郡太守,后来转殿内少监、卫尉少卿,转为武职。
杨广征高句丽,李渊转运粮草。
天下大乱,李渊开始镇守地方,从镇守弘化郡,知关右诸军事,到山西、河东黜陟讨捕使,再到升右骁卫将军,任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太原留守、晋阳宫监,
李渊的仕途经历相当丰富,官场纵横四十年,相当了得。
堂舅张河都说皇帝是素怀济世之略,有经纶天下之心,见人一面,不论贵贱,既能十数年不忘。
这是一个老谋深算,十分有手段的人。
这也是李渊当初虽起兵较晚,可他南下时,不断有人积极主动的投奔他,人还在河东,关中已经有许多支人马拥护他。
进了长安后,各地都有许多隋朝地方官将,前朝贵族支持。
其实看李渊给儿子取的名字,建成、世民,这一看就是很有抱负的。
李逸连输三盘,
不是让,是真下不过,他也只是以前跟着女友学了点,纯业余水平,也就是比马蹄寺慧了和尚强点。
李渊倒是赢的很高兴,“你这棋下的还是很稳的,就是过于保守,进取心不足,”
“臣能在陛下面前坚持这么久,已经十分自豪了。”
“哈哈哈。”
李渊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你善守,然后会寻找破绽出击,求稳。这方面倒有几分二郎的样,不过二郎既善守,更善攻。
二郎还敢于冒险,一旦发现机会,就会攻势如火,不断扩大战果。
泾州打薛举父子如此,河东打宋金刚刘武周也是如此,先稳守不出,任他们得意,
可一抓住机会,那就不死不休。
宋金刚三万人马,粮绝退兵,结果一路几百里,被二郎一波又一波的打击就没停过,
甚至在潞州长子,他汇合了刘武周,可两万人列阵,照样被二郎一战击破,就如同当初浅水塬之战。
只要在二郎面前露出了破绽,绝没有再逃脱的机会。
我这次子啊,有时猛的让我都有些害怕,觉得他有时太胆大冒险,总担心他出事,可从太原起兵一路走来,他还真就没败过。”
李渊的神情里,对次子其实是充满了赞赏的。
可惜,帝王之家,次子,哪怕是嫡次子,终究还是有些遗憾。
李逸静静的听着,
轮不到他来说什么。
“会弹琵琶吗?”
李逸摇头,“臣以前随师傅李真人云游天下,在岭南曾跟东海里来的夷船上的夷人,学过点六弦的木琴,他们称之为吉他,比我们的琴、琵琶都较简单。”
“哦,那回头你定要带吉他来给我演奏几曲。”
“旧吉他已损毁,臣回头找匠人再制作几把,到时为陛下献唱。”
屯营禁军护卫着天子和随驾的百官回长安,
车马如龙。
道路两边的地里,小麦苗生长茂盛,叶片甚至浓绿的发黑,此时的麦子最需雨水,产量高低就看雨水了。
遥想去年这个时候,
他还在雀鼠谷中急行军,正经历李仲文前军覆没的惨败消息带来的不安惶恐。
这一转眼,河东战事平定,
他都已经回关中躺平许久了。
“莘国公鸿胪卿郑元璹出使突厥,被处罗可汗扣下了,朕也把热寒特勤给扣下了,现在和突厥闹的很僵。
朕听说处罗可汗正在召集兵马,随时可能大举南下。
你对此有何安定边疆之策?”
“陛下,如果仅从军事上来说,我们现在需要趁胜收复代北,将忻州蔚州朔州云州,这些外长城内诸州都一举夺回,
这样便能拒突厥于长城之外,派将领带兵驻于雁门关外诸城堡,就能限制突厥人南下抄掠,
起码能有个缓冲区,不至于让他们随时能进入太原,深入到我们的平原地带,那是我们的产粮区,也是税赋重地。”
李渊手捏着枚棋子:“如今突厥人驻守太原以北石岭关等,又派儿子郁射设统突厥万人驻马邑,是要硬保刘武周代北之地,奈何?”
“处罗可汗继汗位不久,汗国中威望还不够,他想南下,可汗国中支持者并不多,更多的突厥贵族只是想抢掠,想跟我们维持绢马贸易,要保持边市畅通,想要中原的茶酒盐布铁器等,
现在处罗可汗叫的凶,更多的也只是威胁。
朝廷真要出兵代北,他们未必就会死战,也并没有做好准备。”
李渊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如果仅是进攻代北刘武周,倒没什么,可要跟突厥开战,现在还没到时候。”
“那就换一个方法,在太原和楼烦派大将驻守,多贮备些金银布帛,凡代北来降的都丰厚赏赐,一边又派奇兵,经常抄掠敌方城下,割踩他们的庄稼,抢掠他们的牛羊,甚至是人口,破坏他们的生产,
则要不了几年,代北将缺粮,马邑等一攻必破。”
刘武周和宋金刚虽逃回去了,可他们的兵马全丧失在中原,尉迟恭、寻相、张万岁、杨伏念都降了。
如果不是突厥护着,只需数千人,就能横扫代北。
皇帝现在态度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既想趁胜一举灭掉刘武周,夺回代北,可又还顾忌突厥,有些投鼠忌器畏手畏脚。
良久,
皇帝将棋子落到棋盘中间,
虽不语,可李逸看明白了,皇帝还是想先拿下洛阳。
攘外先安内。
看来对突厥又得让步了。
这种事情虽然让人觉得憋屈,但李逸也能理解皇帝的心思,只是他仍不赞成。
几天后,
御驾回到长安。
此时,秦王李世民也兵至太原,秦王原本想着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打到马邑,甚至攻下云中。
可一道诏令从长安加急送到。
皇帝令秦王回师虞州收复夏县。
另有秘旨一道给秦王。
秦王看过秘旨后,召彭城王李季真、楼烦郡公李伯远父子入城,然后当众宣布,李季真父子暗中勾结突厥谋反。
直接将两人推出斩首,
又将二人亲信心腹尽皆处死,
两人部下稽胡士众,部份授官职,其余都收缴武器遣散。
同时下令,将许多离石、楼烦稽胡部落,迁移到其它地方,并打散安置。
李季真父子死前破口大骂,骂李渊言而无信,可唐军文武,没有一人替他们求情。
李季真父子是否真的有勾结突厥,有没有谋反,这都不重要的了,也许有,也许没有,但他们此前反复无常,左右横跳,早就埋下了今日的杀身之祸。
如今朝廷收复河东,那自然就要清算他们,刘六儿此前已被李逸所杀,现在就轮到李季真父子了。
李世民处死了李季真这位赐姓封王的稽胡,把并州交给李仲文,便率部南下。
打到此时,其实河东还有一城未收复,那就是夏县。
吕崇茂死后,他的部下仍还在拒守。
隰州总管刘德威被召入朝,授太仆卿,淮阳王李道玄接任隰州总管,任城王李道宗仍是晋州总管。
而潞州总管则授给了安康郡公、太府少卿李袭誉,这位也是属籍宗正。
原本这个总管之职应当是王行敏的,可惜他先前杀潞州刺史郭子武,事后被查明,郭子武并没有要投降刘武周,反而是查出郭子武和王行敏原本就有旧仇,两人以前一个是地方官,一个是贼军首领,王行敏无疑有借机公报私仇之意。
皇帝最后处置就是王行敏召回朝仍任左屯卫将军,派李袭誉出任潞州总管。
秦王李世民仍兼蒲州总管,而李逸这个并州总管只是遥领,由李仲文检校并州总管。
代州总管,实际上是又取消了,因为皇帝不打算进攻代州。
石州总管府,前总管李季真被杀,则由西河郡公张纶接任。
蒲晋潞隰石并,河东保持了六个总管府,都隶属于陕东道大行台。
甚至皇帝还特意下了道诏书,潼关以东,河东河南河北,都划归陕东道大行台了。
不过整个河南,现在大唐也就控制着陕州、虢州、熊州和谷州,洛阳北面的怀州,也就剩下几座城堡。
至于河北,也只剩下了幽州李艺和营州邓嵩了。
形势并不容乐观。
幽州燕郡王李艺还是非常能打的,窦建德在这段时间,不服气的又挥兵猛攻幽州,久攻不克,只能撤退笼火城,结果被李艺趁机袭击,斩首五千级。
这个时候,窦建德不仅没好好反思怎么就打不过李艺,反而听信了诸将的谗言,把自己麾下勇冠全军的王伏宝以谋反罪杀了。
其宰相纳言宋正本,苦心劝谏,结果又被窦建德听信谗言一并斩杀。
而在李世民回师南下的时候,
李渊又发了两道诏令。
“显州道行台左仆射杨士林,加封为显州道行台尚书令,进封蔡国公,其长史田瓒授随州总管。”
“东南道行台右仆射、楚王李伏威,进封吴王,拜使节、总管江淮以南诸军事、扬州刺史、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淮南道安抚使。
任命辅公祏为东南道行台左仆射,进封舒国公。”
大唐有了陕东道大行台,益州道行台,东南道行台和显州道行台,四个行台。
其中两个,都是归降地方势力。
其中显州道行台尚书令杨士林,其家本世代是蛮族酋长,隋末是鹰扬府校尉,跟刘武周一样都是杀官而据有其郡。后来跟朱粲火拼得胜,率汉水东部四郡向当时的信州总管庐江王李瑗归降,也就是后来的唐、隋几州,这地方位置还是挺重要的。
李渊也是大方的授他行台,只不过地盘不大,兵马也不多,因此虽授行台,可既没赐国姓也没封王。
当然,没赐姓封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居于各方势力中间的杨士林,这两年一直在李密、王世充、萧铣、林士弘等之间暗里往来。
李渊只是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只能是先尽量安抚着。
尤其是眼下,大唐即将对洛阳王世充发起正式进攻,先拉拢安抚下王世充后方的杨士林就很有必要了。
李逸回到长安,
四下拜访亲友,去李靖家拜访时,才得知李靖因在山南屡次大胜,已被皇帝授通州总管,赐永康县侯。据说皇帝还让使者带了一张亲笔信给李靖,写着‘既往不咎,旧事吾久忘之矣。卿竭诚尽力,勿忧富贵也。’
(本章完)
第355章 太子,你怎么看
第355章 太子,你怎么看
时隔一年,李逸终于又回到了长安。
孟夏时节,青黄不接。
田野里的麦子绿油油还没成熟,百姓家里大都已经没了粮,只能靠借粮,和采野菜度日。
河东之战虽然朝廷打赢了,但关中百姓的日子反而越发艰难了。青黄不接春三月,初夏四月受饥荒。
道路上,随处可见从河东、河南、山南等逃来关中求食的灾民,不时能看到倒毙的饿殍,靠近长安城郊,也是大量灾民聚集成营。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盛世百姓还能为牛马,可乱世百姓猪狗都不如。
李逸看的心头挺沉重,妻子十娘说今年家里又招了不少流民佃户,安置于各处田庄、作坊。
罗三娘说开春后借粮的人越来越多,
“也只能先借给乡党们,阿郎先前几次来信说,借米谷者,只需还本色,借一石每月还五升,都是按此借出。”
月利百分之五,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的利,比起那些春借秋还,借一还二,甚至要求借粗还细,又各种小斗出大斗进,以及借粮还钱,借钱还粮的变戏法加利,李家要好的多。
但李家也不是谁都给借,尽量只借给乡党。
“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咱们家今年春耕种了三十亩金薯,等收获能得十万斤。”三娘说到这个时候很是兴奋。金薯不怎么挑土地,当然水肥好土地肥沃,精心伺弄产量也高,一亩能产两三千斤。
“家里如今养猪也很兴旺,各处庄园都养了母猪下崽,咱家碾磨坊加工谷麦的糠敷,油坊的饼枯,拿来养猪正好,猪粪肥田,田里增产许多。”
去年李家的养猪事业已经算是入了正轨,自家庄园养了不少,又给佃户、乡民们提供猪崽合作养殖。养猪收益挺大,特别是粪肥对庄稼增产不少。
胜业坊李府,
乌头门更高了,宅门更深。
门内列十四支门戟,尽显威严。
李逸回来后四处走动拜访着,
从外面回来,在前院看到了来福和旺财嬉戏着,来福这只羌獒,长的跟一头猪般壮,还有专门的狗奴照看,把它那长长的毛打理的很好,身上挺干净没臭味。
“傻狗。”
李逸笑着叫它,它似乎也还记得李逸这个主人,歪头望着他。
倒是旺财,这土狗也有四十斤左右,虽然在土狗里很壮了,可跟羌獒来福一比,立马就显得很细狗。它对着李逸摇尾巴吐舌头,过来闻味道舔鞋子,十足舔狗。
看着这两狗,就想到当初在集市上买它们,那时一窝羌狗,还是跟存孝他们一起买的,一窝七只,四羌将存孝他们一人一只,存礼一只,黑子一只,李逸一只。
如今奴仆存孝都已经官至车骑将军了,连刘黑子都成了骠骑别将。
也就商人子存礼,一直在李家负责工商这块,现在也是大掌柜了。
虽然羌狗来福喜欢惹事生非,吃的还特别多,可府里还是专门派人照料,一直精心养着,毕竟这是主人的狗。
说实话这狗吃的比很多人都好。
“招财呢?还会经常跟来福打架吗?”李逸撸着旺财的狗头,这土狗的耳朵挺柔软的。
“咱家狸招财现在也长到十来斤了,越发凶猛了,虽然来福都一百多斤,可狸还是经常揍来福。”狗奴还挺为来福委屈的。
李逸进内院,结果没看到招财,婢女说现在经常看不到招财影子。
“随它去吧,狸猫性子野,生来如此。”
阔别一年多,
家里似乎还是老样子。
只是人更多了,
杜十娘说家里又买了些奴婢,包括一些新罗婢、昆仑奴,家中甚至还买来波斯姬、粟特姬等组成了一支家伎乐班,吹拉弹唱跳舞样样都会。
这些奴婢歌伎舞姬费不少,
十娘说这是贵族的体面,李逸如今也是顶级新贵,还是皇族宗室,该有的体面都得有。
“家里还买了球奴球婢,置了男女马球队各一支。”
都是烧钱的玩意,
可贵族不就是如此,使唤新罗婢昆仑奴,那是标配,出入得有骏马豪车。
贵族要是不享受,你那么多钱财产业,你想攒着干嘛。
独孤怀恩的家业不下三千万,都归了李逸家,三娘说金银器金铤等少,李逸知道里面会有些猫腻,不管是独孤怀恩窖藏了,还是独孤家其它支取走了,或是经手的官吏们贪了,都很正常,李家能拿到三千万,也该满足了。
顶级贵族、豪门,都会有窖藏,狡兔尚有三窟。
李逸倒不需要密窖,
他把黄金、金银器等贵重物品,直接放到意识空间里。
现如今,他已经攒了三千两黄金,以及三百多件金器,一千多件银器了,空间里还有许多胡椒、霜,都是硬通货,光这些就值几万贯了。
李逸如今呼奴使婢,豪车骏马,大宅别墅的,但钱却是越越多。不得不说,这个时代有权势地位,那财富滚雪球的速度很快。
李逸如今数万亩良田,还有许多庄园,这些庄园既种植也养殖,还搞纺织、制造等加工,既赚钱,还让李家养着大量的奴仆和部曲佃户。
两千多家依附于李家的私部曲,这些人以前是灾民,饥饿的流民,李家挑选招募,完全依附李家,
整整两千多家了。
光是这就很惊人了,他们不是朝廷编户,自然也不需向朝廷纳税服役,种的是李家的地,向李家交租。农闲时在李家的庄园作坊做事,唯李家令是从。
怪不得历朝历代对这些豪门都很防范、打压,李逸要是站在朝廷角度,其实也觉得必须打压。
人人暗地里骂山东五姓七家,骂关陇六姓,可实际上谁都也想成为他们,朝中新贵,地方郡姓豪强,哪个不是在向着五姓七家学习,想成为千百年的世家呢。
屁股决定脑袋,这话是一点不假。
李家现在从杜十娘到罗三娘,从管家富安到账房平安到大掌柜存礼,再到李逸部曲宋义、陈菱角等,都是在让李家往世家那个方向走。
“阿郎,太子派人送来了黄梅和杨梅,都是新鲜的,说是吴王李伏威派人快马进贡长安,太子特给阿郎送了些来。”
成熟变黄的梅子,红的发黑的杨梅,带着枝叶,仍十分新鲜。
此时江南,正是梅雨时节,这些倒正当时。
李逸看着这些梅,想到了那位太子,自他回来,太子给他送了几次礼物了,但李逸却还没去拜见过太子,仍在悠闲享受假期。
对于建成,他有些头疼。
代北。
刘武周败回马邑,只数骑逃回,跟苑君璋抱头痛哭。
“悔不听你话。”
苑君璋安慰姐夫,“咱们北连突厥,退守代北,也还能有所作为。”
“我准备去突厥找处罗大汗,请他出兵。李世民已经班师,我们正好杀个回马枪。”
苑君璋苦劝,可刘武周输红了眼,哪能甘心。
带着百骑,便直奔白道川汗庭。
处罗可汗召集贵族们到金狼帐宴饮。
刘武周宴上向处罗可汗敬酒借兵,处罗可汗全程都黑着脸,之前刘武周来借兵,贵族们都不肯,最后是处罗一意孤行,派出了自己嫡属人马南下,
结果谁料到全打了水漂,损失惨重,
这也让处罗可汗威望大损。
眼看着刘武周还敢提什么借兵南下,处罗冷笑几声:“你不来,本汗也正要找你,”
处罗把吃剩下的骨头扔到地上,“按住他。”
数名附离狼卫上前,一把将刘武周按住,任他拼命挣扎也动弹不得。
“你前后害我无数突厥勇士命丧中原,承诺的种种无一能兑现,我留你这废物何用?”
处罗走上前,用吃肉的刀子割下了刘武周的耳朵。
随后他的附离,割下刘武周首级。
“把这首级先送到马邑,告诉苑君璋,隋王授封他为朔方道大行台,统领刘武周余部,向定襄隋王效忠。
告诉我儿郁射设,若是苑君璋不听话,就把他脑袋也砍下来,换个听话的。”
“若是苑君璋识时务,那就把刘武周首级送去长安,跟李渊说,本汗用刘武周首级,跟他换一颗首级。”
长安。
刘武周的首级被送来,
虽用石灰腌了,又一路用冰保存,但还是臭了。
“处罗可汗要用刘武周首级换谁的首级?”李渊亲自验过刘武周的首级,摆手让人拿去悬在长安城门上示众。
处罗使者答道:“我家大汗让我带回达漫首级。”
达漫,
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泥利可汗之子,母亲向氏为中原人。此人生性残暴,苛敛诸部,大业元年,曾坑杀数百铁勒部首领,引诸部叛乱。又不敬大业天子,被杨广用裴世矩计,扶持小可汗射匮袭击。
兵败后被杨广召见,之后就被扣留,后来还随征高句丽,被杨广赐号曷萨那可汗,还妻以信义公主。东都之变后,他来到长安,归附李渊,被赐封归义郡王。
东突厥处罗可汗,要杀早就内斗中逃亡中原的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两人看似无关,其实不然。
一来达漫当年在位时,杀了许多铁勒人,如今许多铁勒部族东迁,归附东突厥,处罗可汗杀达漫,自然能拉拢这些漠北铁勒诸部。
再则,当年被隋扶持的射匮可汗已死,其弟统叶护去年继位,那位统叶护可汗论辈份反而是达漫的叔父,跟其兄长一样勇猛,勇而有谋,善攻战,北并铁勒,西拒波斯,控弦数十万,霸有西域。
最重要的是,这位统叶护可汗一继位,就遣唐进贡唐朝,要跟唐朝联手对付东突厥。
这对处罗可汗来说,自然是绝不能允许的事。
所以要逼迫李渊杀达漫,这就是要破坏唐与西突厥联盟。达漫,毕竟曾是西突厥大汗,在西域仍有许多旧部,而且也是统叶护的族人。
李渊没有答应,挥手让使者退下。
裴寂劝谏:“陛下,今若不与,则是存一人而失一国也,必为后患。如今处罗可汗主动诛杀刘武周送来首级,正是有意和好,不能因达漫而生变。”
李渊叹息,“人穷来归我,杀之不义。”
“陛下,请以国事为重。”裴寂等进谏。
李渊望向建成,“太子,你怎么看此事?”
“陛下,儿臣以为,不能因小失大。”
(本章完)
第356章 举荐东征挂帅
第356章 举荐东征挂帅
皇帝派使者来胜业坊,召李逸入宫伴驾。
“陛下今日海池泛舟,召晋国公前往。”
李逸换上幞头紫袍,系上金玉蹀躞带,佩上金鱼袋,随内侍进宫。他们从玄武门入宫,来到海池。
太极宫中临近玄武门有三个人工湖,分别是东海池、北海池和南海池,各具特色。
皇帝在南海池泛舟,侍卫划舟把李逸送到皇帝的龙舟上。
上了船,李逸才看到今日龙舟上,不止有皇帝,还有太子、裴寂和封德彝以及归义王。
“无逸来了,你的那个六弦琴带来了没?”
李逸把背着的吉他取下,“臣已奉旨带来。”
“这夷人的六夷琴确实不一样,快给我和归义王等演奏一曲。”
李逸捧起吉他,开始弹奏。
优美的旋律响起,爱的罗曼史。
这是他学的第一个曲子,当年一位前女友手把手教他,记忆深刻,也是他后来弹的最好的一首曲子。
李渊擅弹琵琶喜欢音乐,
这吉他曲一响起,李渊就沉浸于其中,轻轻打着拍子,仿佛进入了一段回忆中。
许久,一曲毕。
李渊击掌叫好。
“旋律优美,情感丰富,我能听出这里面的喜悦、忧伤,迷茫和绝望,各种情绪展现的淋漓尽致。
曲子很好,你的技法也挺不错,没想到你不仅是战场上擅守大将,在音乐上也有这不凡造诣。”
“这曲子叫什么名?”
“教我这曲的是个东夷海上游吟诗人,这曲子译过来应当叫浪漫爱情故事。”
李渊哈哈大笑,“难道有喜悦忧伤迷茫和绝望,这是受了情伤,爱而不得吧。”
李渊举杯,
挽着归义王达漫的手,跟他干杯,“喝酒。”
李逸跟着喝酒,一时也没明白今天这是个什么局。
对那位曾经的西突厥大汗,他其实不熟,以前宫宴上倒也见过,反正就是皇帝的门面。
之前还有位吐谷浑太子慕容顺,后来唐朝要打李轨,便把这位慕容顺送回去了,还有位云南爨氏首领爨翫的儿子,也是隋朝时发兵讨伐被擒斩,悬首长安。
李渊称帝后,把被掳来长安为奴多年的爨翫之子爨宏达,以及其余爨氏子弟,赦免放回南中,授昆州刺史。爨宏达扶灵归乡,倒也识时务,劝说爨氏各部归附大唐,遣使进贡,朝廷也在爨氏之地,重建南宁总管府,通过爨氏对云南地区实行羁縻统治。
当年被隋军讨伐,擒回中原的国王、酋长很多,当初东海流求岛的蛮王渴刺兜,不服王化,都被隋军浮海东渡俘回。林邑国不纳贡,也打进国都,把他们祖宗金象都运回中原了。
不过如今许多这些蛮王、酋长,或是诸国质子,大都被李渊放回去了,换取他们的支持,如爨宏达,如慕容顺等。
这位归义王当年内附大隋,其部落被分为三部,其弟阙度设率领老弱万余人,至会宁居住。特勤阿史那大奈率余众居楼烦,达漫率五百骑从皇帝巡幸。
如今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强势,达漫也老了,根本回不去了。
喝酒,聊天。
弹琵琶。
李渊弹琵琶,李逸吉他伴奏,归义王达漫和裴寂、封德彝伴舞。
李渊喝了不少酒,最后被钱九陇扶着走了。
太子建成对封德彝道:“送归义王到中书内省歇息醒酒。”
封德彝和裴寂俱退下,侍卫扶着大醉的达漫离开。
李逸也准备离开,建成叫住他。
“到湖边临湖殿喝杯茶,醒醒酒再走,你回京后一直休假中,孤都还没能跟卿聊聊呢。”
李逸无奈只得下船后,去了临湖殿。
“知你喜爱散茶,孤特意收集了不少好的散茶,有洪州西山白露,也有荆州玉泉山仙人掌,还有蜀中蒙顶石黄芽,你喝哪个?”建成笑问。
“这些都是好茶,都行。”
建成便让随侍的任粲泡西山白露,“今年的明前西山白露,芽叶细嫩,口感好。”
邢窑产的细腻白瓷杯,
配上今年明前新茶,
相得益彰,茶香四溢。
其实李逸现在已经能习惯唐朝人煎茶,对添加盐、奶、,甚至是加葱茶橘子皮都能接受了。
当成功能饮料来喝,其实也还行,挺补充气力。
“你这次在河东仗打的很好,可惜最后处罗可汗使离间计,你也是太过谨慎,其实完全可以上一道表章说明就行,你却直接回京,
最后这战果,却被秦王给摘了。
可惜啊。”
建成捧着茶杯,为他抱不平,“去年那场仗那么凶险,李仲文败,你全力补救。裴寂大败,元吉弃城,是你力挽狂澜,独力支撑。
你数败武周贼众,在浩州,反而是兵越打越多。
说实话,我不觉得二郎出了多大力,立了多大功,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是你干的。
他做了什么?
带三万精锐,在柏壁一呆半年,看不住宋金刚尉迟恭,导致夏县永安王大败,
最后刘武周借突厥兵南下潞州,也是你收复并州,拦截武周粮道,封堵住他退路,
最后二郎跑出来摘了桃子,功劳倒全成他的了。”
李逸啜饮茶水,没有接话。
“其实你功绩封汾阳王完全足够,你也是我皇族宗亲,又有大功。”
“你用兵本事,也一点不输世民。”
李逸道:“臣其实没学过兵法,也不懂打仗,更不会骑射冲锋,臣也不过是临时赶鸭子上架,
只会结硬寨打呆仗。”
李建成笑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你这样打法才是最稳妥的,如二郎一样喜欢行险,一日行军二百里,追击两三天不休,这其实很危险。
归根到底,打仗不是为了出风头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赢,能赢就行。”
喝着茶,李建成也笑着说起达漫。
“你知道今日陛下为何要与达漫饮酒?”
李逸摇头。
“处罗可汗派人把刘武周的首级送来了,愿意跟我大唐议和,但议和前有三个条件,其一,把达漫首级送去。其二,我唐军不得越过石岭关,其三,河套丰胜二州割给突厥。”李建成笑笑:“处罗可汗支持刘武周南下,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气恼的转头把刘武周砍了,
现在刘武周的代北之地和其旧部,已由苑君璋统领归附定襄的隋王杨政道了。
用达漫首级和丰、胜二州,换与突厥重归友好,很划算。”
李逸也不知道建成得意什么。
就算大唐要先安内再攘外,可也得斗争,而不是一味妥协。
哪怕是不得不牺牲达漫,你也不能还笑的出来。
更何况,河套丰胜二州更不能割让。
“殿下,臣以为,河套丰胜二州绝不能给突厥,否则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更何况,河套一失,我大唐朔方边防就要失去千里缓冲,到时突厥人就随时能够进入京北,甚至马踏关中、饮马渭河。”
建成摆手,“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何况丰州张长逊、榆林郭子和二人,到如今也只是名义归附朝廷而已,他们都是隋末割据一方,张长逊跟突厥处罗可汗弟莫贺咄设结义,被封割利特勤。
郭子和曾自称永乐王,送弟到突厥为人质,被始毕可汗赐狼头纛,曾封他平杨天子,后改封屋利设。
如今虽是我大唐郕国公,云州总管,可是这些人根本不可信。”
“把这样的丰、胜二州划给突厥,换取北疆暂时安定,有何不可?”
“殿下,隋乱以来,如郭子和、张长逊这样曾起兵据守一方的人很多,现在我大唐也仍还有许多地方总管、刺史,是他们这样的,
不管过去怎样,他们现在都是朝廷臣子,所领之地也是朝廷疆土,土地上也都是朝廷子民,哪能轻弃。”
建成有点不高兴,
不再谈这个话题,“刚收到消息,王世充派其侄子王弘烈统兵,在豆卢褒和苏世长的协助下,袭取我大唐邓州,接着又夺隋州总管府下的襄州襄阳。
显州道行台杨士林不仅见死不救,而且还暗中售卖粮草给王弘烈。”
邓州,便是在洛阳西南的南阳盆地,隋朝南阳郡之地。
大唐立国之初,对这块地方也是反复争夺,先派了李瑗安抚,后又派郑元璹、马元规,马元规后来成功招降隋将吕子藏,还几次击败过朱粲,可后来两人生隙,俱兵败而亡。
皇帝又派郑元璹领兵击朱粲,而汉东四郡豪强杨士林、田瓒等起兵攻朱粲,让大唐又收复了邓州,
之后设立邓州总管府,辖邓、淅、郦、宛、淯、新、弘七州。
邓州总管府,又与黄州总管府、显州总管府、光州总管府、随州总管府、安州总管府等六总管府,俱隶属于显州道行台。
这六个总管府,基本都是隋末地方割据势力,归附唐朝,皇帝便把他们整合起来,用来牵制洛阳王世充、江陵萧铣以及江南林士弘等。
在如今河东大战结束后,皇帝准备接着对萧铣和王世充同时动手,所以还特意给杨士林提升官爵,由行台仆射升到行台尚书令。
谁想到,这家伙却仍跟萧铣和王世充眉来眼去,甚至默许王世充趁唐军主力还在河东之际,进攻邓州,拿下襄阳。
加上去年,王世充趁机又出兵攻打唐伊州总管,将其攻杀,夺取了伊州、鲁州、汝州,这使得王世充从洛阳到襄阳一路打通了。
“我准备向圣人请旨,我亲自领兵东征洛阳,出潼关。你为副帅,出武关。
你先收复邓、襄,然后讨灭杨士林等,剪除王世充西南一臂,再攻取其东南淮西之地。
我们两面包夹,最后围攻洛阳,擒灭王世充。”
李逸没想到建成野心还不小,
居然还想抢东征帅印。
“殿下是太子,国之储君,坐镇中枢,辅佐天子治理朝政,统筹全局便可,征伐之事,交给将军们便好,何必亲自挂帅呢?”李逸直言。
(本章完)
第357章 杀处罗屠夏县
第357章 杀处罗屠夏县
太极殿西侧,中书省内。
中书和门下二省皆设在太极宫内,属内省机构,中书草诏门下审议,靠近皇帝寝宫,便于参与决策。
午后,中书舍人们正在五判事,中书令封德彝带着内侍扶着归义王达漫,送到中书省后院。
封德彝等随即离去。
很快,骨咄禄特勤与热寒特勤带着数名突厥武士来到中书省,无人阻拦。
他们也不喧哗,直接往中书后院而去。
有吏员往外探望,马上就有一名通事舍人挥手让他们回公房。
后院,
达漫醉的不醒人事,酣声如雷。
骨咄禄和热寒来到他面前,看着他的样子冷哼一声,平时达漫身边总是有突厥骑士护卫,他长安城内的住宅和城外的庄园,都有许多护卫。
想杀他还真不易,
唐皇又不想直接动手,也只好这样了。
两人进宫不能带刀,热寒特勤抄起案上铜烛台要砸,骨咄禄拦住他,“唐人说不能见血,”
骨咄禄目光巡视一遍,
看到屋里有一条白练,冷笑两声,“你看,他们早给准备好了。”
热寒撇嘴,“这些人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他们一狱卒就能解决的事,非要这么麻烦。”
“别啰嗦了,赶紧动手解决他。”
他拿起白练,绕过达漫脖颈,眼神示意,热寒抓住另一端,两人一起发力。
白练勒紧。
达漫的打酣声停止,窒息感让他脸涨红,他开始挣扎。
热寒两特勤居然还有些控制不住,赶紧又叫手下武士一起用力勒,五六个人抓着白练,死死的勒住不放。
达漫的脸色也变的紫黑,最后毫无血色,双眼凸出,舌头都给勒的挤出来了。
几人不放心,继续勒了许久,最后试探鼻息。
“不用试了,劲骨都勒断了。”
骨咄禄气喘吁吁。
好一会,骨咄禄道:“走吧。”
“不割首级吗?”
“原本是要的,可唐人不许,就不割了。”
“咱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说不割就不割?”热寒不满。
骨咄禄瞧着一动不动的达漫,“谁让大汗这次看错了刘武周那废物,害我们损兵折将不说,还使得可汗威望大损,各部头人都不满。”
眼下,想跟唐人撕破脸,诸部贵族们也不会同意,那自然就得留一线。
“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几人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了,封德彝才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他派了两个中书老吏去察看。
“令公,死了。”
“嗯,对外就说归义王酒醉后猝死。”封德彝道。
“康国公史大奈是达漫心腹,要派人去说明一下吗?”
史大奈本名阿史那大奈,是西突厥特勤,跟着达漫归附隋朝,统部落安置于楼烦,大业末屯驻晋阳,跟着李渊起兵,以功封康国公,赐姓史,
如今是上柱国、康国公、右翊卫将军。
“你去跟达漫家人说明。”
其实这事也瞒不过达漫家人,“就说处罗可汗派人袭杀了归义王,此事朝廷会追究的。”
如果达漫家人识时务,就应当清楚知晓这事不能追究。
当天,达漫尸体送回其家中,紧接着朝廷旨意到,赐钱粮安葬达漫。按制,达漫嫡子当袭封窦国公,余子无爵,皇帝加恩,其嫡子封国公,余子特封县侯。
赏赐康国公史大奈宫女三人,绢百匹。
达漫被东突厥人所杀后,
骨咄禄也才正式代表处罗可汗,与唐朝展开议和谈判。
端午过后,
河东再传捷报。
“陛下,秦王已攻破夏县。”
李渊正和李逸在北海池泛舟钓鱼,听闻这个消息后,便让划船靠岸,在鹤羽殿休息。
“还是无逸收获多。”
皇帝看了大家鱼获,李逸钓上来不少。
“臣打的窝好,下的料多。”李逸答道。
皇帝让人把钓来的鱼收拾,或烤鱼,或鱼鲙。
“河东富庶之地,谁能想到先后还有蒲坂、夏县这样顽抗者。”李渊想起了堂弟李孝基和女婿赵慈景。
女婿死在蒲坂城下,堂弟死在夏县,
还有个表弟独孤怀恩谋反作乱,幸好李逸发现并及时上报,否则他也说不定在蒲坂被害了。
一提起这两地,李渊就来气。
“这两城既然这么喜欢抵抗,那干脆都屠了,用他们来祭奠慈景和孝基在天之灵。”
太子李建成这时也是立马附和,“初平薛举,不杀奴贼,致生叛乱,若不尽诛,必为后患。
前有刘季真刘六儿黄子英反复无常,后有杨士林左右摇摆,潜通王世充和萧铣,致使朝廷失去邓州、襄州两要地。”
“当屠夏县,以儆效尤!”
李逸坐在一边,
老实说,不论是蒲坂拒唐三年,还是夏县叛乱给唐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朝廷上下确实恼怒。
一个小小夏县土豪吕崇茂,结果先败裴寂,又败李孝基,差点让朝廷最后防线不稳,那时李渊都被打的要弃守河东了,
李世民都差点没法继续坚守柏壁。
而且夏县和蒲坂都有个同样的问题,就是前一个叛将被杀后,后面的人接着抵抗,就是不降。
蒲坂王行本最后投降,也是他的部众心腹都死光了,城中粮草又早吃光了,这才没人跟随。
可李逸也觉得,既然已经攻下了夏县,蒲坂也早开城投降了,那么此时更多的是安抚,可以追究那些贼首、骨干,但不能连百姓妇孺也不放过,
哪怕你把所有拿武器的抵抗者都杀了,那都还能说的过去,杀妇人孩子老人,有些过。
“陛下,臣以为屠城太过,一般就算谋反叛乱,也只杀男丁,妇人孩童没为奴不杀。”
建成道:“无逸你在浩州,可知道这些人给朝廷带来了多大危害,如果不严惩,如何警告后来者?”
“蒲坂是开城投降的,陛下也处死了王行本,现在再回过头来追究,甚至屠城,不免反复无信,如今天下未安,信义贵过千金,不容有失。”
李渊想了想,
“那就屠夏县,蒲坂就算了,但王行本手下七百心腹,没死的,全家流放凉州。”
李逸还想劝,皇帝摆手,此事就此决定,不许再说。
皇帝还召来封德彝,让他草诏一封,这是一封赦免诏,赫河东并、晋、潞、浩四总管府内诸州,自武德三年五月以前,被刘武周所误者,罪无轻重,皆赦除。各令复业,一无所问。
州县城堡,有固守忠节抗御凶徒者,具录闻奏,别加褒奖。
诏书说的清楚,当时情况,情有可原。
但是这道诏令,赦免的是并晋潞隰四总管府,最南面的晋州总管府,管晋绛沁吕四州。
再往南的蒲州总管府,也就是蒲、虞、泰、浍、邵、芮这些州,并没有赦免诏内。
虽然宋金刚在晋州以南,也只是占领过浍州,攻占过泰州,以及绛州部份地区,
但皇帝一城都没赦免,不赦免自然就是要追究,谁在宋金刚南下时,响应过,甚至附从过,那都得深究。
李逸听封德彝诵读刚写好的诏令,感觉很不好。
两军交战,死伤那是无法避免,但战后屠城,就有点突破他的底线。尤其是现在皇帝下赦免诏,独不赦浍虞诸州,谁知道到时会不会大肆牵连。
“陛下,臣有一言。”
“怎么,曾出家学道十六年,见不得这种事?”李渊问。
“陛下,臣这次随驾从金城宫回京,沿途见到许多饥民,道边饿殍遍地,
听闻王世充趁我大唐河东大战,又连夺我大唐伊州、邓州、襄州等地。”
李渊摆手,“朕已平定河东,也马上和突厥议和,接下来就要讨伐王世充。”
“臣是想说,何不将夏县一城之人,分赏给有功将士们,这样朝廷也能节省一些钱帛,又免造杀戮残暴之名,
而且也照样能警示后来者。”
河东郡在隋乱之前,拥有近十六万户人口。隋乱后,河东相比起河南河北江淮等地,遭受的战乱要少的多。
大唐起兵后,这里也是迅速恢复秩序。
十年前,夏县有近一万六千户,而中原战乱不止,这两年反而是有大量人口涌入河东夏县一带,毕竟这里是运城盆地平原,有涑水河灌溉田地,南边又是解池盐湖,可谓是有盐粮之利。
许多河南河北的人都跑到河东地区求生,河东的人口不减反增。
宋金刚南下,裴寂搞焦土战术,逼迫百姓迁入城堡,还要烧他们房子毁他们庄稼,
这才最后把吕崇茂这些地方豪强逼反了,不少周边豪强也是涌到夏县。
这也是夏县能击败裴寂大军,之后尉迟恭大败了李孝基后,唐军再派人攻,他们还能坚守这么久原因。
死了个吕崇茂,都能马上再推举一个。
夏县破城,城中起码有两三万人,甚至更多。
直接屠了,那既造杀孽,也是浪费啊。
如果实在不能劝皇帝赦免夏县人,那改屠城为没为奴赏赐将士,也总还能留下性命。
“把该给将士们赏赐中的部份,用夏县奴隶代替。”
封德彝看着皇帝捋须思虑,便也出声劝说皇帝,“如今连年用兵,朝廷府库确实十分空虚,河东将士们的赏赐,一时也是不能兑现。晋国公此策,倒也不错,几万夏县人贬为奴,一人折一二十匹绢,也能值数十万匹绢。”
屠城,除了出口气,啥也不剩下。
如果没为奴,折抵些将士赏赐,那就相当于赐了五六十万匹绢。
当然,除了没为奴隶可折抵几十万匹绢,没收他们的钱帛、房屋、田地,也还是能值不少的。
粗算一下,夏县和城中的这几万人没为奴,抄没家产,那起码能值百万匹绢。
“好,按无逸说的,没夏县城抵抗者为奴,抄没家产,所得钱帛,皆用来赏赐立功将士们。”
“给李逸赏赐二十口夏县奴,再赐五百亩地。”
李逸长呼口气,感觉一下子拯救了几万生命,灵魂在这一刻都得到升华了。
那二十个奴隶、五百亩地,倒无所谓了。
(本章完)
第358章 桑干河畔
第358章 桑干河畔
夏县。
唐军把城池围的跟铁桶似的,秦王回师,挟大胜之势,雷霆一击便攻破了城池。
“屠城?这城里你知道有多少人吗?三万多人口,真正叛乱的也只是吕崇茂等一些本地豪强和他们的部曲,
大多数也只是被裹挟的青壮百姓,
更多的是那些手无寸铁也没能力反抗的老弱妇孺,许多人当初是被裴寂的坚壁清野令烧掉家园赶进夏县城的,现在要屠杀他们?”
城外中军营帐内,
李世民不满的拍着几案。
通义宫总监、化政郡公宇文颖赔着笑脸,“大王息怒,下官也只是奉旨来传令,屠城是陛下决定。”
“我会立即向圣人上书。”
宇文颖道:“陛下口谕,是要立即屠城,以儆效尤!”
“没有我的同意,谁敢屠城?”李世民怒瞪。
争执间,
车骑将军常何赶到,
“末将奉旨从长安赶来,传圣人旨意,取消屠夏县,将夏县城中所有附逆贼人,全部没为奴婢,抄没所有财产。
请秦王立即派人清点俘虏,抄没钱帛、田宅,登记造册。”
李世民问:“怎么朝令夕改,先前屠,现在奴,是何意?”
常何便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陛下原本要把夏县连蒲坂一起屠,太子也说要严惩。后来晋国公劝谏,说蒲坂开城投降,陛下也早处置过了,不能再事后又来屠城,丧失信义。”
“那夏县呢?”
“也是晋国公进谏,说屠城太过杀戮残暴,还说朝廷收复河东,将士们的赏赐还没兑现,国家府库空虚,不如把夏县反贼罚没为奴,赏赐给将士们,折抵部份钱绢,
又抄没夏县田宅钱帛,用以酬功勋,中书令封相也进谏,圣人乃从之。”
“全城三万多口人,全要贬为奴隶?田地钱财全要抄没?”
“是的。”
李世民深深皱眉。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由宇文颖和常何负责,本王班师回朝。”秦王甩袖离开。
留下一支人马给他们,
李世民次日便拔营回京,实在看不得这种处置之法,太过严苛了。
路上,
房玄龄还在劝说李世民,“总算陛下还能听进进去晋国公的话,否则这屠夏县,真是太造杀孽了。”
“如今也造孽,这些罪孽,都要算到裴寂头上,若不是他无能却要统兵,兵败后又弃霍邑晋州,一路退到虞州,又强令百姓迁入城堡,还烧百姓房屋,毁坏庄稼,不是逼迫太急,吕崇茂等又怎会反。”李世民愤愤不平。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裴寂毕竟深得圣人信任,大王最好还是不要跟他过多起冲突。”杜如晦劝说。
“哎!”李世民叹气,“难道我要学李逸,只因处罗可汗送给他一面狼头纛,就要立马弃军队,弃职责于不顾,直接跑回长安休假?”
房玄龄笑道:“晋国公虽年轻,但却很有分寸,他这步其实是走的极对的,若只是上禀朝廷,只怕还是不免引起朝中猜忌,
他主动回朝,甚至辞郡王之封,如今也挺好。
况且他也不是跟裴寂那样弃军队、城池,甚至是自己的大纛不顾跑的,李逸是把一切都安排好才南下的。”
杜如晦也对李逸是万分佩服,
谁能想到,一年时间,他居然又立下如此功勋,甚至还能激流勇退真是难能可贵啊。
“遥领益州道左仆射、并州总管,这算什么挺好?”李世民摇头,“真正能办事的人,却要顾忌这顾忌那,反是那些无能之辈,窃居朝堂高位。
我就想不明白,裴寂在河东犯下如此大错,不,是犯下如此大罪,圣人居然还让他高居右仆射之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宿安邑城中,
杜如晦敲响李世民的房门,年轻的秦王正捧着一卷兵书在看。
“克明还没睡?”
“大王,臣长安家中来人了。”
“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李世民放下手中书卷。
杜如晦过去,压低声音:“是无逸让他带了消息,说太子正在向陛下请求挂帅东征洛阳,还要举荐无逸为副帅,出武关收复邓、襄,讨伐显州杨士林,然后包夹洛阳。”
“李逸还说陛下似有意动,可能七月出兵。”
李世民一把将手中兵书拍在案上,两条剑眉挑起,“王世充岂是那么好打的,太子真以为王世充软弱可欺,能让他去捡军功镀金?”
“裴寂、齐王前车之鉴,陛下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还有去年太子在原州,驰猎无度致士卒逃亡过半,这事也忘了吗?”
“大王息怒,陛下还没决断,那这事就还能争取。现在当务之急,是得赶紧回京,不然若是事情定下,可就再难转寰。”
李世民问,“无逸没有信带来吗?”
“只传口信,怕书信误落他人之手。”杜如晦道。
李世民起身,在屋中踱步,一遍遍的转着圈,愁眉难展。
“克明啊,其实我原本想等回朝后,向圣人进谏,先全力对付江陵萧铣,扫清荆汉,既能保障巴蜀安稳,同时也能获得山南钱粮供给。
等将士们休养一两年,然后再东出征讨洛阳,先让窦建德和王世充两兽相争。”
杜如晦也知道这样较稳,
可时不待人,突厥咄咄逼迫,这次击败刘武周,可代北也依然还在其旧部苑君璋之手,朔方还有个梁师都,更别说处罗可汗还在定襄立了个隋王。
中原各方势力都在互相兼并大战,
长安天子又哪能坐的住,如果王世充和窦建德,其中一方吞并了另一方,那对关中李唐来说是极不利的。
还有山南江淮,江南岭南,这些地方,也都还割据着。
“等天气转凉,朝廷肯定要出兵洛阳的。还是得争取印帅,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太子掌帅印啊。”
要是太子跟裴寂一样打个大败仗,那大唐可再经不起这样的损失。
而且王世充可比刘武周厉害,王世充在中原熬战,不管是对李密还是对李唐,又或以前对诸路义军贼匪,其实王世充都往往是以少胜多,胜多败少的。
王世充只是先天不足,胡人出身,又没有自己的基本盘,从江都北上洛阳,一直受到掣肘,又遇到李密死磕,加上李唐趁虚入关中,也在东面北面挤压,
可就这样王世充都能越战越强,可知他的难缠,太子建成肯定不是其对手。
去年王世充就趁河东大战之机,
杀了伊州总管张善相,把洛阳西南几州拿下,如今又杀邓州总管熊四郎,紧接着还夺了汉水重镇襄阳。
这已经堵到关中的武关外了,甚至是跟江陵萧铣接上头了。
而王世充年初还跟处罗可汗结盟,把侄女和亲突厥,从突厥那得了几批战马了。
“我觉得太子有一个想法倒是对的,
王世充夺山南之邓、襄,显州杨士林也暗中与他勾结,倒确实是得先派兵出武关,夺回襄、邓,然后讨伐显州杨士林,
而且李逸也确实适合挂帅统兵。”
李逸去年在河东立下的那些军功,已经没有人能够置疑他的军事才能,虽然看似每一仗平平无常,可李世民在柏壁的时候,经常分析李逸打的仗,
越琢磨越觉得不简单,李逸每一仗都是早有准备,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从不冒险,都是谋定后动,他能化被动为主动,牵着敌人鼻子跟着他走,
在他的预设战场打仗。
没有什么华丽精妙的战术,可就是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的日拱一卒的赢。
他觉得李逸用兵,可用一句点评,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让河间王孝恭和李药师、许绍,顺长江而下,进攻牵制萧铣,不让他能够跟王世充联合,
然后李逸出武关,顺丹水而下,先收复邓州、南阳,然后取襄州,再攻汉东的杨士林等,
我则兵出潼关,驻军新安,牵制王世充主力,引而不发,等无逸那边收复襄邓,我们再进军攻河内、襄城,把洛阳外围一点点扫清。”
“扫清外围后,最后就可以长期围困洛阳,洛阳这几年一直缺粮,只要剪除外围,洛阳最多能困守一年。”
采用这种战术,主要还是为了保存实力,避免太大消耗,而被窦建德、萧铣等趁虚而入捡便宜。
对王世充这个对手,李世民可从不敢轻敌大意。他研究过王世充数十场战斗,对他了解很深,也很忌惮,这是个很厉害的对手。
而他相信太子对王世充可能不够了解,过于轻敌,或是急于求成,怕他率大军直抵洛阳城下,犯当年李密打洛阳一直犯的错。
“克明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就先回长安。”李世民道。
“要不明早我先行一步,我回京后先找无逸好好谈谈,跟他通通气先。”杜如晦道。“他如今虽立有大功,父子都封国公,但他今日能让人送口信来,说明他依然心属大王的。”
李世民面露微笑,李逸能够在这时给他送来这口信,他其实也是非常欣慰的,说明李逸仍然还是以前那个李逸。
“也行,你先回,我和玄龄随后说到。”
代北,蔚州。
熊耳山下,桑干河畔,
一支突厥军驻牧于此,
此处往南有飞狐道南至太行山下,那里便有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径可通河北易州。
往西北可至云州,经白登道出寨。或是往东北方向沿桑干河谷进入怀戎,从野狐岭一带出塞。
也可从怀戎往东,在军都陉进入幽州。
“禀泥步设,我们抓到一伙马贼,居然想偷我们的马,”一名狼骑来报。
李逸的结拜兄弟泥步设笑着说道,他离开太原后,北上楼烦郡大抢一番,收获颇丰,出了楼烦关后,就沿着桑干河一路往东北返回幽州北的牙帐。
不过他也不急,走走停停,有机会就抢一把,
此时呆在蔚州境内,
不料竟有人敢抢到他头上了。
等来到河畔,大约几十人被围住,地上倒着七八个中箭的。
“哪来的马贼,敢抢到本设头上来了?”泥步设大步上前。
不料对面马贼中有一人高呼,“尊贵的泥步设,没想到在这遇到你,我是大汉皇帝的妹夫宋王宋金刚啊,我们之前见过的,
都是误会,我没想到是你的部众在此牧马。”
“宋金刚?”
什钵苾有些疑惑,“你不是死了吗?”
宋金刚道:“我在潞州长子兵败后,一路回到了上谷,招募人马,然后再回马邑,”
什钵苾冷笑几声:“刘武周脑袋都让处罗可汗砍了送长安去了,现在马邑已经没了什么刘汉,苑君璋已经率部接受定襄隋王的册封,成为隋国朔州道大行台了。”
宋金刚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先是一路躺躺藏藏翻山越岭的逃回上谷,那是他起家和战斗过的地方,他想在那重新招兵买马,然后再回马邑勤王护驾,
可如今上谷是窦建德的地盘,他想再招兵买马哪这么容易,兵是招了些,可缺马。
听说这里有一支突厥人,还有许多马,他就想来偷点马,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牧民部落,而是泥步设的几千精骑。
“泥步设莫开玩笑,我家天子可是始毕可汗所赐封,处罗可汗之前也是大力支持,怎么会杀他。”
什钵苾眯眼打量着宋金刚这群人,缺甲少械,更少战马。
“宋金刚,我也听说你骁勇之名,如今刘武周也死了,苑君璋又投了杨政道,
你回马邑也无容身之地,
倒不如来跟着我干,我封你个特勤。”
宋金刚看着泥步设的兵马,脑中又便是刘武周已死,苑君璋降隋的消息,犹豫再三点头同意。
“来人,去宰些羊,再取些柿子酒来,我要跟宋将军好好叙叙旧。”
泥步设好酒好肉招待,
宋金刚边喝酒吃肉一边打听情况,他对于潞州兵败后的许多事情都不知晓。
泥步设倒也把自己知晓的都说了。
夜晚。
宋金刚偷偷叫醒自己的部众,他最终还是决定去马邑,不是他不信泥步设,而是就算刘武周死了,他也并不想跟随泥步设去草原当什么特勤。
泥步设正呼呼大睡,被手下唤醒。
“泥步设,宋金刚跑了,还偷了我们很多马和盔甲箭矢。”
被唤醒的泥步设红着眼睛,一肚子气,一听宋金刚跑了,还偷他的马和盔甲武器,更怒。
“追!”
泥步设亲自率骑追击,
宋金刚一行大多是新兵,并没能逃远,中午时便被追上。
愤怒的泥步设不再听他废话半句,围住后就乱箭将这群人全部射杀。
宋金刚首级被割下。
“送去长安给我义兄弟李逸,就说此人在招兵买马要反攻大唐,已聚得数千众,被我发现,袭击歼灭,把宋金刚首级送与他,希望能换些朝廷赏赐!”泥步设提着首级打量着道。
(本章完)
第359章 杜淹那狗脚奴
第359章 杜淹那狗脚奴
提着一桶鲜活肥美的鳜鱼,李逸回到胜业坊家中。
进门,就看到杜如晦来了,这位陕东大行台司勋郎中建平县男脸色有些憔悴。
捧着一杯茶在那发愣。
“二兄!”
杜如晦目光望来,分别一年有余,虽然也时有书信往来,再见面还是觉得似乎大不一样了。
“十娘说你进宫去了。”
“圣人最近喜欢上海池泛舟钓鱼,经常召我陪钓,今日又钓到几尾肥美鳜鱼,一会一尾清蒸,一尾水煮,再来尾红烧。”
杜如晦凑过来看鱼,“又肥又新鲜,弄盘鱼鲙,切细一些。”
“好。”李逸自己是尽量不吃生鱼片的,但他知道唐人却喜欢吃。
把鱼交给陈菱角拿去厨房。
他取茶叶来煮。
“秦王也回京了?”
“收到你口信,就加急赶路回来了,不过我先走一步,殿下应当明后天就能到。”杜如晦打起精神,“圣人真准备马上征讨洛阳?”
“嗯,确有此意,不想给他们喘息发展的机会。”
杜如晦有些担忧,“若没有去年那场河东之乱,朝廷今秋征洛阳倒也合适,可经历那场大仗,士卒伤亡不少,粮草器械耗费更巨,如今府库空虚,将士疲惫,
这仗不好打啊。”
李逸一边拿茶针撬茶饼,一边点头,他其实也觉得现在打洛阳急了点,可这段时间天天陪皇帝钓鱼、弹琴,他也能感受到皇帝的极大压力。
跟突厥人和谈并不顺利,突厥人狮子大开口,又要还要更要,欲壑难填,可朝廷又没法满足,更不能纵容。
有突厥在北边压着,特别是看着王世充和窦建德在迅速扩张,李渊哪里坐的住。
这仗不是李渊想打,是不得不打。
烘烤过的茶饼散着香味,李逸拿茶碾子将其碾成末,如今他也是煮茶好手,不需假手于人。
“如果非要这时征讨洛阳,我们更希望是秦王领兵。”
李逸从这句话里听出重点是我们二字,这个我们究竟指谁?无疑便是陕东道大行台的人文臣武将,文有屈突通、殷开山、冯少师、温大雅、韩良,以及房玄龄、杜如晦等,
武有张士贵段志玄翟长孙刘弘基秦叔宝程咬金牛进达尉迟恭寻相侯君集等,
可以说,李世民在破陇右薛举父子,以及破河东刘武周宋金刚后,他的麾下已经聚拢了一支很强的力量。
这么多人跟着李世民,现在还不能说就都对李世民忠心耿耿,有什么拥立之心,但起码他们是希望李世民能够挂帅东征,这样他们也能再立功勋。
“陕东道大行台之设,本就是为平定关东而设。现在要讨伐王世充,岂能临阵换帅?况且秦王不论是征薛举父子,还是平刘武周宋金刚,其战绩都是可查。”
“太子也很有才能,可并不擅于军事,若是太子领兵,只怕又重蹈裴寂、元吉之败也。”
小炉子上银壶里水烧开,李逸将茶末投入。
“无逸,你如今深得陛下赏识,在御前说话也有些份量,你定要为秦王美言几句。太子许你副帅之职,秦王挂帅,依然难许你副帅之位。”
李逸轻笑。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打仗,”
他这是实话,打仗总是充满风险,而且也辛苦,他现在家财万贯,新晋贵族,还没好好享受下生活呢,哪愿意天天在外行军跋涉,住帐篷啃干粮,屁股大腿都磨起茧来。
在家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得应付一众妻妾,分身乏术,可统兵在外,那就相当于苦行僧,女人都看不到一个。
何苦来着。
一场河东之战,李逸站在风口上起飞了,现在还真有人觉得他也是未来名将,
而他在皇帝最焦头烂额之际表现出来的忠直坚毅,也让皇帝对他赏识有加,特别是处罗可汗送他狼头纛,他立马南下进京这态度,更让李渊放心。
李渊还是优先信任重用自家人的,齐王元吉、庐江王李瑗、女婿段纶、赵慈景,表弟独孤怀恩,以及窦轨、窦琎等人。
可很多人最终达不到皇帝的期望。
就如原来在山南,李渊最开始是重用庐江王李瑗,山南安抚使,又是信州总管,他也是最先封王的一批。
可李瑗总打败仗,打不开局面,李渊也只得把只是赵郡公的李孝恭推上前,李孝恭和李瑗都是李渊七叔家的。
段纶在蜀中搞不定,就让窦琎去,结果窦琎也不行,又只好让窦轨去。
李逸也早发现李渊是那种比较务实派,不管是他封官授爵的态度,还是他用人的方法,都是以实用为主。
李逸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恰当的地方,立下了恰当的功劳,
于是就有了现在恰当的地位。
“要加些什么?”李逸问。
“随你口味就好。”杜如晦道。
李逸于是就往茶汤里添加青盐、姜丝、葱和一点橘子皮,他又往茶碗里加了炒米、酸奶渣,
茶汤一冲,一碗口味独特的奶茶就好了。
“二兄请。”
杜如晦端起茶轻轻吹着,不过满脑子还是正事。
“其实我也是支持秦王挂帅东征的,有机会我定会向皇帝进言。”
杜如晦微微一笑,能得到这句承诺就好。
“你这茶吃法,不错。”
“哈哈,”李逸笑道:“忘记放点酥油了。”
两人喝着茶,心思各异。
“最近可有三兄的消息,他在洛阳还好?”李逸问。
一说到这个,杜如晦就来气,“杜淹那狗奴,还将三弟囚于狱中,每隔百天让他给我来封信,三弟被他囚禁虐待,每日仅有一碗冷粥,人都快饿死了。”
“攻下洛阳,我誓必杀此狗脚奴!”杜如晦咬牙切齿,李逸很少看到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或许可以给洛阳写几封信。”李逸又给他添茶。
杜如晦觉得他这话不是简单的送信之意,“无逸可有扑杀此狗奴的办法?”
“试试总无妨,我闻王世充爱猜忌,洛阳那边的官员、将领,经常率州、县投唐,王世充乃严峻刑法,一人逃叛,举家无论老少皆杀死,父子、兄弟、夫妇许相告而免死,
又让五家结为一保,一家逃亡,四邻皆坐诛。
就连出城砍柴采摘野菜,都诸多限制。
可他杀的越多,逃的越多。
王世充以宫城为监牢,但有猜忌者,便将其家属迁入宫城。就连诸将出征,都要把他们的家眷留在宫城当人质,据说现在他宫城里扣押的人质过万人,可供给又少,每天都有几十人饿死。”
杜如晦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说我们设计,让王世充以为杜淹跟长安联络,有意背弃他归唐?”
“嗯,试试嘛,有枣没枣打两竿。”李逸道。
杜如晦恨透了杜淹,以前家族房支相争,他们这长房倍受续弦郭氏一房打压,可终究还只是内斗。但当杜淹在洛阳,把他兄长杀死,又将三弟关了一年多,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李逸只负责出了个计引子,至于要怎么执行这个计谋,不需要他过多操心,杜如晦比他更擅长,也更渴望报仇。
这种事情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既得谋划的好,还得王世充肯信。但偏偏王世充现在最是猜忌,因此这事大概率能成。
听说去年春谷州一战后,王世充得知李逸是杜淹女婿后,就对杜淹很失望,当即免去了他太尉府长史之职。
虽然到如今依然还是郑国吏部尚书,也进爵温国公,但明显因他有李逸这么个女婿,让王世充开始有些猜忌他。要不是后来他儿子死在长安,还是死在刺杀李逸一事中,事后郭氏杜淹母子三人产业皆被抄没赐给李逸,杜淹后面甚至保不住他吏部尚书之职,更别说封国公。
可如果王世充察觉到杜淹在跟长安秘密联络,那王世充必然再起猜疑。
暮色时,
李逸留杜如晦在府上吃饭,清蒸鳜鱼、鳜鱼鲙,还有水煮鳜鱼,今日又宰了一只羊,倒是凑了一桌鲜。
十娘也来陪堂兄,还带了三个孩子来见舅舅。
饭后,杜如晦再次拜托李逸,便回安仁坊家中去了。
李逸牵着李淑散步,
小辣椒走了没几步就不愿意走了,要抱抱,要举高高。这丫头最喜欢李逸给她举高高,胆子大的很,李逸也胆大,不仅会抛举,有时还会让她立在自己的掌心,
这些动作看的府中一众人总是提心吊胆的,偏偏父女俩乐在其中。
“阿郎,给你新选了几个婢女伺候。”
杜十娘招呼一声,罗三娘便去叫了四个女子进来。
两个约二十余岁,两个则看着十四五。
不过这四人气质不错,一看就不是什么乡野丫头出身。
“她们原都是卫国公府独孤家的,那两个是独孤怀恩的妾侍,都是双十出头,那两个则是独孤怀恩的女儿,未满二八。”
李逸明白了,这就是之前谋逆而被诛的独孤怀恩的家眷了。
独孤怀恩所有产业都被抄没,赏赐给了他。独孤怀恩的兄弟儿子成年的也被诛杀,其余的没为奴,皇帝都赏赐给他逸为奴。
这些曾经锦衣玉食的女人,曾经皇亲国戚,如今也沦落如此。
“独孤怀恩嫡妻出身京兆韦氏,是滑国定公韦寿长子之女,是如今朝中襄城县公、刑部侍郎韦义节的堂侄女。”
韦寿是韦孝宽的儿子,这李逸是知晓的,之前李逸得罪过的韦氏是韦孝宽另一个儿子韦总的后代,舒国公韦匡伯那一支的。
独孤家是关陇核心贵族名门,家族几代外戚,联姻甚广。独孤怀恩母亲是太原郭氏,祖母也是太原郭氏,他自己娶了京兆韦氏。就连媵妾,也都出身不一般。
这两个妾,一个是来自同州虞氏,一个是华州郭氏。
独孤怀恩妻妾不少,女儿也不少,当然他家被牵连的兄弟、侄子的妻妾女儿如今也在李逸家。
李逸询问一番,
得知暂时还都安置在各处庄园,这次是十娘让挑选几个年轻美丽又知晓琴棋书画的来侍候李逸。
李逸望向四人,
这四个女人都低着头,被抄家也有快半年了,从云端跌落尘埃,其实也早有了心理准备,甚至麻木了。
在古代,犯的罪够大,就没有什么罪不及家人的说法,诛三族,九族,甚至诛十族的都有。
不过李逸对这种抢夺别人妻女的事,并不是很感兴趣,他现在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何况,独孤家也只是被诛了怀恩这一支,怀恩他爷爷独孤信有七个儿子呢,三个女后封皇后,姻亲遍及朝野。
就说现在这两妾侍,郭氏和虞氏,娘家都是华州、同州有名的豪门。
“跟独孤家和那些女子娘家联系,有愿接回去的,就让她们家来接人。”
杜十娘愣了下,“阿郎是瞧不上她们?那可以再另外挑几个来。”
“不是这个意思,”
姬令仪倒是能理解李逸的想法,当初她在掖庭宫为罪妇,皇帝将她赏赐给李逸,李逸就曾问过她家在哪,有没有什么人,愿意送她回家。
“阿郎,府里可以派人跟各家联系,但各家未必愿意接回她们。也许,她们能留下来,反是更好选择,
若是能被阿郎看上,收做妾、婢,更好。”
李逸摆了摆手,“先让她们给各自家里写信吧。”
(本章完)
第360章 钦点挂帅
第360章 钦点挂帅
河东之战后,
朝廷将士疲惫,钱粮紧张,可李渊不敢停下来休息,时不我待。
秦王李世民提前返京。
这也打破了太子的计划,本想趁秦王尚在河东,先把帅印拿到手再说。
李渊召集重臣们廷议。
“你们各抒已见,畅所欲言!”皇帝倚着凭几,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建成目光望向李逸,他早向李逸许下东征副帅之位,希望此时李逸能够站出来推举太子挂帅。
可李逸今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坐在那一动不动。
建成又望向礼部尚书太子詹事李纲,
在东宫,建成也多次跟东宫官属们说过这次他要挂帅东征。
李纲望了太子一眼,无视。
建成气极,又望向太子左庶子,眼神示意。
郑善果微微点头,刚要起身出列,结果兵部尚书兼陕东道行台左仆射屈突通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收复河东之后,可趁胜讨伐洛阳王世充,臣举荐秦王挂帅,就以河东立功将士们出征。”
李建成一口气憋在心里,恼怒不已。
李世民也是立即接上,“儿臣愿为陛下讨伐世充,收复河洛。”
太子向郑善果急使眼色,郑善果立马起身出言,
“陛下,臣以为秦王刚征讨完河东,此时正当休养,东征一事,还是请太子统兵。
去年初,太子统兵救援谷州,也是大败王世充。
今年可仍由太子统兵出潼关,进军谷州。再由去岁同样在谷州和河东大捷建功的晋国公李逸,兵出武关,进军襄邓,一正一奇,扫灭世充。”
“陛下,臣反对太子领兵出征。”
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太子詹事李纲站了出来,居然反对太子挂帅。
李建成差点想当场破口大骂,你身为东宫官,怎么能拆他台。
他都严重怀疑李纲是收了李世民的贿赂了。
“无逸,说说你的看法。”李渊看着一开始,东宫和秦王两边就争起来,便点了李逸的名。
一身紫袍玉带的李逸无奈。
起身出列。
“陛下,眼下五月,乃是恶月,实不适合出兵。可待七月后,天气转凉再正式下诏出兵。
河东战后,兵马疲惫,钱粮未备,也请让将士们先休整,待夏收完,粮食充足再战不迟。”
李渊抚须不语。
七月以后,他等不及。现在天气炎热,可王世充不会停下攻势。
“二郎?”皇帝望向李世民。
“陛下,儿臣以为可先筹备东征,兵马、钱粮调度,整修器械铠甲,都需时间。两月时间准备,也就足够了。”
李渊坐直身子。
“王世充接连破伊州邓州襄州,不能坐视不理。现在连显州道行台尚书令杨士林,随州总管田瓒,也已经通王世充。
再不出征,这显州道数十州,可就随时会落入王世充之手。”
“征讨洛阳可以等到七月后再出兵,但征杨士林、收复襄邓却是刻不容缓!”
太子再次出声,“儿臣推举李逸为山南道安抚使,兼显州道行军总管,率军先出武关。”
李世民想了想,也出声支持,“儿臣附议。”
建成眯起眼睛望向世民,又望向李逸。
“陛下,臣不擅军事,如此重担,还请委派大将,臣举荐永康县侯李靖,或是曹国公李世绩,皆比臣适合。”
李渊捋须。
李靖去年差点被他杀了,还是许绍爱才,上书力谏才保下李靖一命。今年李靖在山南屡败开州蛮部和萧铣军,表现极为出色,让李渊都直叹使功不如使过,也终于给李靖封侯。
“李靖现为通州总管,协助信州总管河间王孝恭和庐江王李瑗征讨山蛮和萧铣,暂时不能调动。”
至于李世绩,
这位赐国姓封国公名列属籍的河南大将,李渊对他没信心。原来他拥有李密旧部旧地,兵马十几万连城百座,有十郡之地。
结果现在亲爹都让窦建德俘虏,还搭进去淮安王、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和李渊的妹妹同安大长公主等。
整个河北河南几乎尽失。
他在河南经营那么多年,都一败涂地,让他去毫不熟悉的山南,能行?
“李世绩对山南不熟悉,也跟关中诸将不熟,这次还是你来领兵,让李世绩做你副将,”皇帝一锤定音。
“封相,草诏,授李逸汉水道行军总管,检校显州道行台尚书令,加山南道安抚使,特许便宜行事,承制拜授。”
“朕给你步骑三万。”
李逸推都推不掉,只能应下。
因为李纲这个太子詹事都反对太子领兵东征,李渊一番思虑后,最终也还是没敢在这节骨眼上再乱来。
“东征洛阳一事,便由二郎挂帅,各部由二郎节制。就按先前所议,现在统筹调度兵马钱粮,等到七月转凉后再正式出兵。”
以兵部尚书屈突通为副帅,中书侍郎唐俭为长史,兵部侍郎殷开山为司马。
罗士信为陕州道行军总管、黄君汉为怀州道行军总管、史万宝为熊州道行军总管、任瓌为谷州道行军总管、王君廓为伊州道行军总管、刘德威为洛水道行军总管,
而刘弘基、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恭等诸将则随李世民行动,分统各部。
皇帝先给李世民许了六万兵马。
李逸只有三万兵,
谁是主力,谁是辅助自然一眼分明。
不过李世民主力要两个月后才出兵,李逸这支兵马,却是殿上直接草诏,颁下出兵诏令。
即刻准备出征。
太子建成今天是一无所获,不仅没争到东征帅印,反而是连太子詹事这东宫官之首,都能当殿反对置疑他。
恼怒的建成在廷议后拜见天子,直接要求换掉李纲。
“李纲年迈糊涂,完全不适合再任太子詹事,请陛下明察。”
李渊抱着李逸进献的吉他,一边试着音,一边漫不经心道:“李纲这人朕很了解,脾气虽执拗了一些,但向来忠直,你身为储君,身边不会缺奉承之人,最缺的是这种能够一直忠直不二的人。
李纲反对你领兵,难道真错了吗?”
建成知道皇帝是又提起他去年去原州之事,“太原举义兵后,儿臣随父南下,分统左三军,不曾有过差错,也屡立战功。”
李渊拨动琴弦,“义军南下,你统领左军,可你真正打过什么硬仗,又有多少是你真正决策?
人各有擅长,你军事这块,只能说中规中矩,若为一道总管是没问题的,可若统帅大军独挡一面,还欠些火侯。
你是储君,是太子,用不着亲自统兵征讨,难道朕也非要亲征上职,去打每一仗?”
“你得承认,二郎带兵打仗这块,比你和元吉都强,而且不是强一点。”
建成很不服气。
“陛下,二郎能打,也不能每一仗都非他不可。就算儿臣不统兵,也未必就一定要二郎统兵。”
李渊停下手中动作,“那你以为还有比二郎更合适的?河东之战,朕就是轻敌了,让李仲文、裴寂和独孤怀恩、孝基他们领兵,结果你也看到了,
差点河东尽失,甚至关中不稳。
这样的错犯一次就行了,岂能再犯一次?”
建成咬牙,“陛下,如果这次李逸出兵,能够顺利收复襄邓,平定显州道,那到时可以直接让李逸统兵攻取洛阳,用不着二郎再挂帅。”
李渊摇头。
“谁亲谁疏你也分不清了?无逸虽属宗亲,可也早出五服,李逸年轻却很有分寸,可也不能一直用他。
朝廷不能指望一人。”
“那就能只指望秦王?”
李渊跟他说不下去了。
“你不要急,你是太子,你急什么,等二郎拿下洛阳后,到时天下大势也就基本定了。
那时你若还想领兵,朕再让你挂帅去征河北窦建德,或是去平江南。”
末了,皇帝继续抱琴弹拨,不忘记又警告了一句:“这次不论是无逸征山南,还是二郎攻洛阳,对大唐都万分紧要,不容有任何闪失。
你不要有半点胡来。”
“退下吧。”
建成紧咬牙关,拜辞退出。
李渊弹了会,可心绪难平,根本弹不好这还不熟悉的六琴夷琴,干脆就放下了。
长叹一声,李渊也很疼痛,他岂不知道太子在急什么,他也很担忧,可现在他敢赌吗?
不用世民,难道真用太子?
就是李渊自己亲征,他都没多少把握,更别说太子了。
先打完这仗再说吧。
统一天下,才是当前首要。
要是败了,他们父子也难逃薛举、李轨、刘武周等的下场,又还争什么呢。
李逸拿着诏令到兵部,
领取兵符印信,调兵遣将。
李世绩和郭孝恪都在他麾下,又有同是河南来的李文相和霍氏母子,他们杀曹旦事败后,带兵往西,但半路还是被窦军追击击溃,母子俩也只得带了些轻骑,一路逃到黄君汉的柏崖堡。
再前往长安。
李渊对这对母子倒还不错,虽势穷来投,也还赐文相温县侯,赐其母霍氏平原郡夫人。
四人重在长安相聚,倒也是不胜唏嘘。
皇帝给李逸指派了几个行营的主要副手,分别是副总管曹国公李世绩,长史李大亮,司马李弘节,行军总管郭孝恪、李文相。
李大亮是金州总管府司马,原是隋将庞玉部下兵曹,跟瓦岗交战时被俘,本来要被处死,可张弼特别欣赏李大亮,独没杀他,后来还带他加入瓦岗。不过大唐建立后,李大亮就投奔唐朝了,授了个县令,政绩特别突出,加之他也是关陇将门出身,因此深得李渊赏识。
而李弘节,这人出身赵郡李氏,原是硖州总管许绍的录事参军。
李逸在兵部坐了一会,
这一众属下就都来了,他们人都在长安,李大亮李弘节也都在长安。
让李逸有些意外的是,还来了位女将军,个子高挑,一身绢甲更衬英武不凡。
“行军总管霍玉奉旨前来听侯大总管差遣!”
李逸一时都有点没转过弯来。
李文相赶紧道:“这是卑职母亲。”
李世绩也解释:“我义母在河北人称霍总管,大业八年就在河北率义军征战了,擅骑射懂兵法。”
女将军李逸在唐朝还是头回见,不过既然李渊安排的,李逸也就不反对。
“跟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便是李逸,表字无逸,这次出征山南,还得多仰赖诸位久经沙场的大将。”
李世绩等也一个个自我介绍。
李逸听完,便是总结出他们一个共同特点,都曾经打过败仗当过俘虏,连李弘节这个原来的文职,隋末时在夷陵郡剿贼时被攻破城池俘虏过。
但是他们还有一个特点,
一个比一个胆大。
比如李弘节虽成了俘虏,可最后凭一张嘴居然说服了贼首受招安。
李大亮当土门县令,赶上闹饥荒,遍地流贼,李大亮这个县令,居然跑去跟山贼们借粮,招亡散抚贫瘠,带领大家垦田,当年丰收,他带着粮去还山贼,然后一张嘴又招安了众山贼,然后带着招安的山贼,围剿了那些做恶、顽抗的山贼,境内贼匪平息。
李文相、霍氏母子更不用说,手底下三千人,就敢对拥兵五万的曹旦下手,还摆鸿门雁,一口气灌醉曹旦手下二十三将全杀了,还假传军令,开船去北岸运兵,运到河中心就杀了。
要不是有人逃脱,李文相能一直一船船的运兵到河中心杀了。
事泄后,徐世绩郭孝恪直接跑路,他们娘俩还杀过河,连败夏军,最后还要带着兵去投唐,彪悍如此。
反倒是徐世绩,能屈能伸。
当年李密火并瓦岗,翟让被杀,徐世绩被砍了一刀,赶紧归顺李密。被窦建德夺了黎阳,带着二百轻骑逃出来了,可一想爹被俘了,又回去投降。
甚至帮窦建德攻下好几座城,
但一转身,就暗里谋划要弄死窦建德,抢了他地盘。虽说最后失败了吧,但也是果决就跑长安去了。
就是不顾人家霍氏母子,有点不够义气,还结拜兄弟呢。
跟他们一比,
李逸倒是个常胜将军了。
事实上,不论是徐世绩还是李大亮,又或是霍氏,这几人都挺尊重佩服李逸的。
毕竟都是沙场打滚的人,看重的是胜负,不是年龄、外貌等。能赢,那才是真的。
去年河东之战,李逸的表现,足以让他们服气。
“跟着大总管,也是我们运气,要沾光立功得勋了。”李世绩笑道。
这位其实也不大,今年二十一,李文相今年十八。
李弘节才二十八,李大亮三十四,
霍氏也才三十出头,风韵犹存。
(本章完)
第361章 太子少保
第361章 太子少保
皇城兵部衙门里,
一侧偏厅中,李逸见过自己行营主要将领们,兵部侍郎殷开山进来。
“陛下旨意,拨给晋国公三万兵马,兵部依旨调战兵两万一,辅兵九千,
战兵中步兵一万八千七百五,骑兵两千二百五。”
“骑兵战马四千五百匹,战兵按十人配一驮马,两千一百匹骡马。
战兵甲配六分,拨给一万两千六百领,战袍四分,枪十分。牛皮牌,两分,马军团牌四分。
弩二分弦三分,弩箭一百分,合弩四千二百把,弦一万两千六百支,弩箭四十二万支。
弓两万一千张,弦六万三千条,箭一百一十万支······”
李逸听着兵部给他们的兵员装备,
骑兵少了点,三万人马,骑兵才两千二百五。要是按照一个标准的野战军团两万人,中军四千人,战兵就两千八,其中骑兵就有八百了。左右虞候军还各有骑兵四百,前后左右四厢军,骑兵也各有四百。
本来两万人,就至少有三千二骑兵了。他这三万人,理应配四千八骑兵,等于只给了他一半。
甲也不多,战兵也才六成披甲率,辅兵没有。
弓弩倒是挺多,人人配弓,弩有百分之二十的装备率,甚至是按全军三万人算的。
可惜没有重骑兵,两千来骑兵全是轻骑。
甚至没给他配重步兵,也没有调拨陌刀,只给了一些大棒、链枷。
驮马配备的有点少了,居然是十驮制而非六驮,十人才配一匹驮马,还是战兵十人配一匹。
李世绩比较关心的是那两万一战兵,“敢问殷侍郎,这两万一战兵,从何处调拨?”
战兵也分好几种的,最精锐的自然是关中府兵,然后是山南等地新置府兵,再就是地方州县兵,不少都是原来各方割据势力人马,甚至是些豪强武装,他们的装备就差。
关中府兵,尤其是元从禁军,他们基本上都有马,既有战马坐骑,也还能一伙人再自备驮马,还会自备弓箭等,甚至还会带子弟、部曲从征。
可地方上的那些兵,别说缺甲,就连弓弩都不齐备,更缺马骡,也不会有部曲。
兵员素质、士气等也相差很大。
殷开山倒也挺客气的回答:“这两万一战兵,将从关中抽调一万两千五百人,其中一万关中府兵,两千五百天子元从禁军,另外八千五战兵,则会从山南征召,从金州总管府到商州等地征召。”
李世绩听了微微皱眉。
这意味着他们这三万大军,实际主力也就是关中这一万两千五。而骑兵,全来自元从禁军。
李世绩目光瞥了一眼主帅李逸,比他年轻好几岁,年轻的过分。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倒是诸将中唯一的女总管霍玉,很爽快的道:“有一万关中老府兵,还有两千余禁军骑兵,
再有晋国公这样常胜将军统领,我觉得这次会很轻松。”
霍玉更关心的是装备问题:“朝廷真能调拨这么多的铠甲、武器?”
特别是一万两千六百领的铠甲,几千张弩,两万把多弓,和两千余骑兵,如果真能如数供给,霍玉觉得他们这支军团去山南,已经很彪悍了。
山南淮西那边,本就缺少骑兵,朱粲当初纵横淮西山南,手底下却只有一支骡子骑兵。
杨士林那种地方豪酋,弓弩也缺。
“这是自然,卫尉寺会根据兵部的调令,很快给你们调配盔甲器械到位。”
“粮草呢?”
“会从永丰仓给你们调拨粮食。”
霍氏很满意,对着李逸微微一笑:“大总管,我觉得这仗好打。”
李大亮原是金州总管府司马,这个金州就是汉水上游的安康,原来李袭誉家乡,他召集兵马起兵之处。
在庐江王李瑗坐不稳信州总管位置后,皇帝让李孝恭接任信州总管,在今年信州总管避讳他外公独孤信讳,改为夔州总管。李瑗,也改任金州总管。
在山南这块,
李孝恭为夔州总管,坐镇奉节。许绍为峡州总管,坐镇宜昌,而李瑗为金州总管,在汉水上游。
这三人组成铁三角,不仅扼住了通往四川的三峡要道,同时也挡住了萧铣进军汉中的可能。
三人对江汉平原,完全居高临下俯视。
要不是大唐此前也没多少余力,加上李孝恭李瑗经验不足,其实早就应当顺江而下拿下江陵了。
正因萧铣一直据守江陵,堵住了这三总管,大唐才对山南东道的汉水下游,和南阳盆地掌控不足。
他现在调入行营,给李逸提建议:“我们兵出武关,攻打襄邓,最好还是能请朝廷让信州总管河间王孝恭、通州总管永康侯李靖,以及金州总管庐江王李瑗和峡州总管许绍同时出兵,
还可以调黔州刺史田世安出兵顺沅江而下。
这样,李孝恭李靖许绍出三峡顺长江而下,田世安出沅江,李瑗出汉水,既可牵制江陵萧铣,也可威胁襄阳的王世充侄子王弘烈,
我们则可先集中力量收复邓州,
这样就能隔绝襄阳与洛阳的联络,让其成为一座孤城,能从容扫除外围,再来攻襄阳。
拿下襄阳后便可顺汉江而下,直取汉东淮西诸州。”
李逸看着兵部的地图,李大亮的这个计划还是不错的。
李逸和李孝恭他们同时出兵,相互声援,他们打萧铣,李逸打襄邓显州。
让敌人难以联合、救援。
襄邓地区这两年反复争夺,归属不定,更被朱粲搞的残破,如今就算被王世充捡了漏,
也并不足以让李逸过于担忧,
放在太平年月,南阳盆地还算是不错的地方,可这几年被朱粲糟蹋的跟鬼狱一样。
王世充夺取时间也不久,根本没什么统治根本,他也没多少兵力派来。
唯一能倚仗着不过是城池。
但没有根基,空有城池有什么用。
大唐在山南也一直不稳,前后几个安抚使都安抚不了局面,招附的地方官将、豪强也是反复,或是被朱粲、王世充等攻灭。
不破不立,
终究还得是大唐出兵攻下,然后屯兵镇守,另选派官吏才行。
否则如杨士林、朱粲这些人,给他们赐姓封王、拜大行台也是没有用的。
虽然兵部只从关中抽调一万两千五战兵,李逸却也已经满足了。接下来一些详细手续等,他便交给李世绩、李大亮、李弘节他们负责,又让郭孝恪、李文相、霍玉三总管去接收兵马。
任粲来到兵部,
“太子请晋国公前往东宫。”
李逸毕竟还兼着东宫官,只好前往。
金殿争帅时,太子使眼色让李逸站出来推他为帅,李逸当没看见,估计李建成肯定心里很不爽。
最后秦王反推举李逸挂帅山南,太子估计越发会觉得他跟秦王是一伙的了。
可李逸反正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不可能跟太子的。
一进东宫,
太子上前相迎,倒是满脸微笑,十分热情,弄的李逸有些意外。
“无逸可知孤为何高兴?”
“臣实在不知。”
“一来是高兴你终于得授行营总管了,虽然陛下留孤辅政,不能亲自统兵东征,但你能挂帅安抚山南,孤还是很高兴。”
“再则,李纲致仕了。”
李建成丝毫不掩饰他对李纲的不满,如今老头子终于辞职了,皇帝已经同意解其礼部尚书、太子詹事之职,
加他太子少保。
“李纲虽拜太子少保,但以后也不会常来东宫,更不用他总管东宫事务,少了个迂腐的老头子,孤感觉耳边都清净了许多。”
“陛下已经让窦抗兼太子詹事,无逸你兼少詹事。”
陈国公窦抗,国舅。
武德初曾拜宰相纳言,从平薛举还论功第一,但在平薛举后被罢相,改任左武侯大将军,领左右千牛备身大将军。
李建成的第一任太子詹事,是窦轨,然后是李纲,现在又是窦抗。
李逸没想到自己还被授太子少詹事。
太子詹事是东宫总管,少詹事是协助的,也是正四品上,比左右庶子的正四品下还高一阶。
“殿下,臣哪能担任太子少詹事啊。”
“你不要拒绝,先兼着便是。”建成挽着他手进殿,“你马上就要出征了,孤先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孤希望你能够早日收复襄邓,平定杨士林,到时孤直接保举你挂帅东征洛阳。”
面对太子这么直接的拉拢,李逸也只能笑笑。
如果不是身为穿越者,可能还真会被太子拉过去。
“无逸你如今身为国公,却还只有一妻一媵二妾,你当趁年轻,多纳媵妾,多衍子嗣。”李建成话题一转,说到媵妾上来。
“孤的太子妃出身山东五姓七宗的荥阳郑氏,太子左庶子荥阳郡公郑善果是太子妃族父,你也见过几面了,他对你可是很赞赏。
荥阳公有一女,表字波罗蜜,小名柔娘,生而聪慧,幼读诗书,如今刚及笄,
孤作主,让荥阳公把这掌上明珠女儿,嫁入李府给你为媵如何?”
建成还特意把郑氏门第如何显赫夸耀一番,比如郑善果母亲是清河崔氏,他妻子是范阳卢氏。
柔娘虽非嫡出,但毕竟是五姓女,论辈份是皇太子妃的族妹。
李逸纳郑柔娘为媵,那他就成了山东五姓荥阳郑氏女婿,还成为太子的连襟。
这样的好事,在建成看来,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本章完)
第362章 坊间传闻
第362章 坊间传闻
胜业坊。
晚餐后,李逸陪十娘散步,他回家也有段时间了,可十娘肚子依然没有动静,眼看着通房疏影都已经确认有喜了,她不免越发的有些焦虑。
只是有时候越急,越失望。眼看着丈夫即将出征,她偏偏又来了红,越发烦躁了。
“阿郎糊涂啊。”
十娘挽着李逸胳膊,“太子主动示好,帮忙和荥阳郑氏提亲,这事阿郎怎么能拒绝呢。”
“那可是关东五姓七宗的荥阳郑氏啊,郑善果的女儿,就算是庶女,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郑善果出身荥阳郑氏洞林房,西魏少司空岐州刺史郑孝穆之孙,北周大将军开封县公郑诚之子,母亲还是清河崔氏东郡公崔彦穆之女,
他九岁就袭爵开封县公,十岁进封武德郡公,十四岁就拜沂州刺史,如今才五十出头,官拜太子左庶子爵封荥阳郡公,
听说还检校礼部尚书了。”
十娘说着很激动,“他的女儿,就是庶女,那也是五姓女,太子肯出面让郑善果把庶女给阿郎做媵,哪还能拒绝,当然是要一口应下。”
李逸轻拍她的手背,“别那么激动,一个郑氏庶女而已,虽是媵所生,不是婢生女,可也只是庶女。
就算是嫡女,我也不稀奇。”
“阿郎糊涂啊,”十娘气的停了下来,转到李逸正面,望着他眼睛道:“阿郎虽说过继到义安王二弟名下,可大家也知阿郎原是滑国公府苑丘侯的私生子,
阿郎如今年少功成名就,咱家也很富有,可仍缺底蕴。跟荥阳郑氏联姻,这对提升晋国公府名望很有帮助的。”
“我李逸虽出身不算高贵,但以后我可以自己开基立宗,成为万年李氏的始祖,我还年轻,李家以后肯定还能更兴盛,没必要非捧什么荥阳郑氏的臭脚。
他们随便给个庶女,我就得屁颠屁颠的去捧着吗?”
十娘生气了,
“陇西王和渤海王,一人送阿郎一个胡姬,阿郎倒是接受的十分痛快,兴高彩烈的,
如今太子牵线做媒,要给阿郎纳五姓女为媵,阿郎却不乐意,这到底是何意思嘛?”
有些事,李逸也不好跟十娘说,哪怕她是正妻。
生气的十娘趋步疾走,掉头回去,埋头不理李逸。她也都是为了李氏家族好,丈夫辞汾阳王爵等,她都是能够理解并支持的,这些大事就该男人作主。
可丈夫置媵纳妾这事,
她觉得她是能够很大度的,绝不会妒忌阻拦,可现在为了家族好,劝说丈夫纳五姓女为媵,丈夫反而还不乐意了。
她还不是为了家族长远打算。
如果能跟荥阳郑氏联姻,那是能带来许多好处的。
李逸在后面叫了十娘几声,她也不理。
正想追上去哄,
三娘进来,说外面有客人来访。
“是杜阿舅。”
“好,我去见客人,你去替我哄哄十娘。”
三娘很聪明的一下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其实夫人也都是为了夫君和这个家好。
先前独孤家被抄没赏赐到家的女眷,夫人挑了来伺候阿郎,阿郎却不愿意,还要让她们写信给家里,要送还各家。夫人挺不满意的,这些独孤家女眷,妻妾也多是来自名门望族,阿郎若收纳,这也是能够和各家结好关系的,
甚至独孤家的女儿收下,也跟其它独孤家算是结了亲,阿郎却一点不体会夫人的苦心。”
“现在还拒绝太子牵线的五姓女,我都难以理解,莫非阿郎在哪听说了这位郑氏女长的太丑?”
“那倒没有,太子还给我看了那位郑氏小娘的画像,虽然是画,但我觉得本人应当也不会差距太大的。”
“那阿郎为何却要拒绝呢?”罗三娘不解,要说当初李逸一再拒绝她,可能是那时的她仅是个没见识的乡下村姑,又缺少营养,头发枯黄,皮肤还晒的黑。
不像如今也算是增长了见识,营养也好,穿用也不凡,又不用风吹日晒,可以呼奴使婢,自然慢慢的就养出了好皮肤和好气质。
“有些事你不懂。”
李逸摇摇头,先去外面见客。
杜如晦不是一人来的,还约了房玄龄以及秦叔宝程咬金同来。
这四位同时出现,倒是挺意外。
李世民并没有来,
如今的李逸身份不比从前了,李世民身为皇子,也不太好私下单独往来过密。
“你们怎么有空凑到一起来做客?”
“顺便路过,就来喝杯茶。”杜如晦笑道。
秦琼道:“听秦王说无逸你本来想借调我们从征山南,只是秦王也已经领了军令,七月就要出征洛阳,如今我等也受了军职,最近也都忙着调兵练兵,实在走不开。”
李逸给他们煮茶,
“秦王那边才是主战场,我这边只是打辅助的,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你们这些万人敌,得留在洛阳战场。”
大家边喝茶边聊。
“今天突然有个坊间传闻,说太子要跟无逸你做连襟,给你牵线,把荥阳郡公郑善果的女儿许你为媵?”杜如晦笑问。
李逸也只能无奈点头,他在东宫没直接拒绝太子,但也没答应,而是推说出征在即,实在没有心思顾的上这个,只说等征讨班师后再说。
本想行缓兵之计,
结果这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长安,明显是太子这边故意传播出去的,就是先造成既成事实,
这事现在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李逸还能拒绝?
私下谈,李逸拒绝了,别人也不知道,也就没什么影响。
可现在全长安人都知道了,
李逸拒绝,那就是让郑氏很难堪了。
“这是好事啊,怎么无逸却好像不太高兴?”房玄龄问。
房玄龄老家齐郡历城,跟秦叔宝还是同城老乡,房家其实细说是清河房氏,历城房氏是清河房氏的一支。
房家在山东也算的上是郡望士族大姓,但比五姓七宗自然要差一个档次。
房玄龄的父亲娶的是赵郡李氏,他自己也娶的范阳卢氏,从中就不难看出,房家这样的山东士族,其实都是积极联姻五姓的。
山东士族子弟,个个恨不能娶五姓女。
房玄龄如今在朝为官,他也不奢望将来仕途能有多高,但愿将来也能给儿子再娶个五姓女,也就满足了。
反正在关东,没有人能忽视五姓七宗。
娶不到五姓嫡女,那就娶庶女,哪怕是婢生女,能够纳为妾,也是联姻。实在不行,那把自家女儿嫁到五姓家,也行。
不会有人拒绝跟五姓联姻。
更何况是郑善果这样荥阳郑氏里的大宗嫡系,在朝中声望官爵又都很高。
杜如晦问:“无逸是不是担心秦王那里?”
李逸笑笑。
“今天早上秦王还跟我们说起这事呢,秦王说你其实不必有此顾忌,婚姻是婚姻,你纳郑氏女为媵,就算跟太子成连襟也不会影响你跟秦王之间信任的。”
“秦王还很高兴你仍能得太子这般信任呢,你又授太子少詹事,又能成太子连襟。”
如今的秦王李世民,并没有表露出争储夺嫡之意,可围绕在秦王府的这些心腹,谁不希望秦王能够安稳。
不说争储,其实得先地位稳固,东宫那边有个重要的人物,是自己人,那对秦王府来说这是件好事。
秦叔宝则道:“我们兄弟伙这次都没法给你帮忙,不过茂公久典兵马,经验丰富,他为无逸你副总管,你可多倚重他。
李文相、霍氏母子都很彪悍,只不过少些谋略。
李大亮以前我在瓦岗也共事过,此人非骁将,却善谋划。郭孝恪向来是茂公助手,有勇有谋。”
李逸点头。
程咬金笑着道:“你要真不愿纳郑氏女为媵,可以介绍给俺老程。”
“哈哈哈,程总管要是愿投东宫,也许太子真能给你也介绍个五姓女。”杜如晦笑道。
几人喝完一壶茶就走了,
今天说是顺路经过来喝杯茶,其实就是代表李世民来跟李逸就外面传言表明态度的。
李世民不介意他跟太子做连襟,还支持他纳郑氏女,希望他在东宫能够更得太子信任。
河东。
太原北,石岭关。
处罗可汗突然就率突厥骑兵数万过关南下,
四股烽烟升起,
一路传递南下。
轻骑快马急报太原城。
检校并州总管李仲文闻报,脸色大变。
他的麾下,并州总管府七州,现还驻有两万兵,加上代管的石州总管府的一万兵。
他手握三万兵马,可分散各州。
“总管,处罗可汗不是在跟我大唐议和吗,怎么突然大举入寇?”
“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李仲文咬牙,“赶紧急报长安,”
“处罗可汗数万人已经过了石岭关南下,我们是否拦截?”
李仲文思虑半天,摇头。
一时半会集结人马也来不及了,而且他也没把握能击败处罗。
“传令各部,谨守关城堡寨,不得出击浪战!”
“就这样任他们一路南下?”参军问。
“我就在太原城等处罗,也在此等候朝廷旨意,是战是和,听朝廷安排。”
处罗率军一路南下,沿途抢掠,唐军有令不敢出击,任他们一路抢到了太原城下。
处罗可汗在太原城下叫门,
李仲文见突厥数万人马,兵强马壮,不敢出击。
派人给处罗可汗送去酒肉蔬菜粟米等招待,又送了一批钱帛,同时紧守太原诸门。
处罗可汗带兵在太原城下三天,
李仲文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不敢出击,处罗可汗派兵四下抢掠乡野,掳掠牲畜人口。
太原城中有人暗中谋划夺门献城,被李仲文察觉杀死。
三日后,处罗可汗没能得到内应,亦无器械,无法强攻坚固太原城,便又扬长北去,仍留下伦特勤率数百骑屯石岭关。
这次处罗可汗来的快去的也快,不曾攻占一城,但沿途抢掠,是公然入侵,也是武力威慑。
大唐的北疆重镇,突厥来去自如,无人可制,这无疑是对大唐极大的警告威胁。
(本章完)
第363章 太子金刀
第363章 太子金刀
太原烽火传入长安。
李渊惊怒。
准备出征前回御宿乡下一趟的李逸,也被皇帝急召入宫。
“陛下在甘露殿东的神龙殿中,请晋国公随我来。”右监门将军钱九陇亲自在宫门迎接。
李逸也已经听闻并州处罗劫掠之事,对于李仲文如此放纵突厥劫掠,感觉有些惊讶。甚至此时已经为他担忧了,他这次表现,虽然避免了与突厥直接冲突交战,
但既然身为检校并州总管,面对处罗入寇毫无作为,这无疑是朝廷不能接受的。
哪怕现在唐突议和关键时候,你身为边疆镇守大将更不能怂。你怂了,那谈判桌上更加被动。
果然,
李逸在神龙殿外脱靴,一进殿中就感觉今天气氛十分凝重。
被召来的都是紫绯重臣,六位宰相除了杨恭仁在河西,其它的都到了,连很久没露面的李元吉都来了。
皇帝一脸不快入殿。
“众卿免礼,处罗劫掠太原的事大家都知晓了吧?”
皇帝到来前,殿中监卢宽已经跟大家通报了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
“太原府骠骑将军可朱浑定远上奏,举报李仲文勾结突厥人,企图趁我大唐对王世充用兵之际,引突厥军南下河东、袭击关中。”
这话皇帝说出来,李逸已经知道李仲文这次可能在劫难逃了。
果然,接下来中书侍郎唐俭,向皇帝列举了李仲文四宗大罪。
“李仲文在太原,与妖僧志觉亲近,妖僧志觉说李仲文身有五色光,还有金狗护卫。”
“李仲文还曾对身边人自称龙体附身,妄言自己才是‘桃李子’,为了附会这个谶语,还又特地在太原娶陶氏女为续弦妻。”
“其三,李仲文检校并州总管、代管石州总管府的这短短几个月期间,大肆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还在河东大量侵占田地。”
唐俭一桩桩罪行当廷公布出来,“李仲文勾结突厥,与处罗可汗暗中盟誓,接受处罗可汗赏赐狼头大纛,接受南面可汗赐封,欲在河东称王。”
唐俭是跟李世民打到太原的,他也是元谋功臣,如今他站出来宣布这四条大罪,这已经说明皇帝多少拿到了点证据。
或者说,皇帝已经有杀他之心。
“朕待李仲文不薄,他在河东两次兵败,朕都没有追究他罪责,无逸回京后,还委以他重任,检校并州总管府,代管石州总管府,没想到他就是如此回报朕的。”
李渊怒拍御案。
李逸低头思索,以他对李仲文的了解,他觉得李仲文受贿贪赃甚至是侵占田地这些事是有可能的,
官员们贪财很正常,大唐的府兵们还喜欢抢掠呢。
如李逸这样不缺钱也不愿意贪的毕竟是少数,一般对高级将领来说,只要不是太过份,皇帝也不会太在意这些。
说李仲文勾结突厥,他不太相信。
尤其是南面可汗、狼头大纛这个事一出,他越发嗅到了熟悉的配方,这不就是处罗可汗的离间计吗?
他率几万人突入太原,李仲文措不及防,不敢拦截出击,也不稀奇,毕竟朝廷和突厥在议和,他谨慎一些也能理解。
就是不该还好吃好喝招待处罗可汗,又送钱帛礼物,也许他是不想贸然开战,但在朝廷眼里,你这就是通敌行为。
现在还有太原的武将站出来检举,那这事可就洗不脱了。
至于妖僧志觉和附会桃李子,这种事可能有也可能无,大概率是李仲文有时私下嘴上没把门的乱说,被人就给捅出来了,或是他身边本就有皇帝的眼线。
就跟之前刘文静醉后拔刀砍柱子,说将来要砍死裴寂一样,事情被人告发,就上纲上线了。
“无逸,李仲文原是你部将,他是接替你总管并州,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逸能怎么看,这个事情最关键的是皇帝怎么看,皇帝要觉得你谋反,认为你勾结突厥,那你就没法再留在太原了。
“陛下,臣以为此事重大,应当立即召李仲文回朝,让有司详细调查,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得看证据。”
李渊点头。
同样是处罗可汗送狼头大纛,赐封突厥官爵,李逸是立马把突厥使者和狼头纛带回长安面圣,而李仲文却没跟朝廷上奏过。
这就让皇帝对他不再信任了,何况李仲文还是李密的亲叔叔,八柱国之后,这样的关陇贵族有野心,那也很正常的。
“朕现在担忧的是,若李仲文不肯奉诏回朝呢?”
唐俭站出来,“陛下,臣以为可以先派密使至太原,给骠骑将军可朱浑定远秘旨,让他先控制李仲文,然后向并州官将宣读诏令。”
李渊想了想,“好,让可朱浑定远控制李仲文后,立即带兵押送到长安。”皇帝顿了顿,“鉴定河东的局势,罢撤并州总管府,让宇文士及坐镇太原,安抚并州。”
李渊目光看向李逸,其实他想让李逸重返太原,可李逸已经奉命出征山南,不能临阵换帅。
对并州总管府这次表现,李渊非常失望,干脆就先罢撤。这样一来,并府七州,都直接隶属陕东道大行台,七个刺史,各统军政,真有人作乱,也不会危害那么大。
而且石州总管府也不由并府代管。
隰州总管淮阳王李道玄,石州总管西河郡公张纶,晋州总管任城王李道宗,这三位总管监视并浩七州。
“陛下,还有一个消息,处罗可汗南下太原,虽然返回,但他却派了几百骑,护送了两千匹马,和一万多头牛羊赶往洛阳,儿臣建议,派潞州总管李袭誉,半道邀击,把这些马和牛羊,全都截下。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处罗可汗敢在议和期间入侵太原,劫掠人口,现在还利用议和之机,借道泽潞和王世充贸易,这岂能容忍!”
秦王李世民站出来,愤然表示要对等反击。
右仆射裴寂出列:“陛下,眼下处罗可汗已北返,不宜再起冲突,东征在即,不能再和突厥开战。”
李世民瞪着裴寂:“右仆射此言差矣,处罗可汗就是故意挑衅,也是试探,若是我大唐真的忍气吞声,他必然得寸进尺。
我大唐必须反击,这样处罗可汗才知大唐不好欺,他汗国内贵族酋长们,也就不会继续跟着他犯边挑衅。”
两人又争了起来。
李渊皱眉,心烦意乱。
“无逸,你以为呢?”
“陛下,既然处罗可汗不仁,那就别怪我大唐不义,他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他敢率兵南下入侵劫掠,那我们岂还能让他过境给王世充送战马、牛羊?
必须得拦截下这批战马和牛羊,要让处罗可汗知晓我大唐不可欺。”
太子建成不甘示弱的也站了出来。
“陛下,儿臣愿亲往太原坐镇,若处罗再敢寇边,儿臣愿率兵击退!”
李渊看了看建成,对他的勇气倒是挺赞赏,不过却不觉得建成适合去太原。
想了想,
“草诏,让潞州总管李袭志将处罗送给王世充的两千匹马,一万多牛羊,全都截下。”
“太子出镇蒲坂,随时准备应对突厥人的进犯。”
“新城县公宇文士及晋中书侍郎,河东安抚使,弘农郡公刘世让检校并州刺史。”
“以襄邑王李神符为太州刺史,以樊伯通为受州刺史,张德政为介州刺史。”
“可朱浑定远升榆州刺史!”
“待李仲文回京,由右仆射裴监、中书令封伦、萧瑀,侍中陈叔达共同审理。”
随着皇帝话落,
李仲文的命运也就注定了,李逸觉得这次处置甚至有些草率。仅凭一个部将的检举,还有唐俭的简单调查,就有罪判定了。
等李仲文回京,大概率是会被定谋反诛杀的。
在河东也相处了一年,李逸对李仲文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一开始有点贵族名门的架子,但军事才能还不错。
经历雀鼠谷之败后,之后在李逸手下也都很尊重听令,也立了不少功劳,李逸的功勋,有他的一笔。
可现在,李逸却也帮不了他,只能建议皇帝先召他回京审问清楚,而不是直接一道秘诏,让太原将领把李仲文直接杀了。
以皇帝现在的态度,李仲文回京了也是个死。也不知道唐俭是不是跟李仲文有仇,这跟妖僧勾结,什么桃李子谶语,什么五色光,龙体护身,金狗护卫这些,真是怕李仲文死的不够快啊。
而狼头纛和南面可汗这事,也是李仲文无法脱身的。
哎,
战场上的猛将,关陇八柱国家后裔,还是不够谨慎啊。
四条大罪,也仅有贪赃这条不算什么,其它三条都是惹上就得死的。
廷议结束,
皇帝都没心情留大臣们廊下食。
建成邀李逸去东宫用食,李逸真不想去,建成倒还是一脸微笑十分亲切的样子,可想到他把联姻郑氏女一事弄的满城风雨,李逸挺烦他的。
东宫的膳食还是挺丰盛的,
用餐毕,太子击掌。
典膳丞任粲又端上来几个托盘,揭开上面的红布。
却是金灿灿一片。
“这是三十把金刀子,每把重六两,錾缠枝鸟纹,纯金打造,制作非常精美,可挂于蹀躞带上辟邪。”
纯金打造,既能装饰,当然也是硬通货,哪怕只按金料算,这一把金刀子也值六两黄金,价值几万钱。
李逸看着这金刀子,其实就是一把剪刀。
“孤知道二郎最喜欢给人送金刀子,因此孤也特意让人打制了一批,这三十把你拿着,这次你出征山南,身边将校都非熟悉的,你也可以分送大家嘛。”
“孤还给你准备了三十铤黄金。”
三两一铤,又是九十两。
总共是二百七十两黄金,太子出手还真是阔绰了。
很明显,这既是拉拢他,也还想通过他的手,来拉拢李世绩、郭孝恪、李文相、李大亮、李弘节等人。
“殿下,这些臣不能收。”
“怎么,你还跟我这么见外?你是我东宫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现在你又要纳太子妃的族妹为媵,我们也算是连襟。
孤身边,能够倚赖的人不多,无逸你能文允武,孤视你为左膀右臂也。”
“我昨日还跟左庶子说好了,等你这次山南凯旋,便把柔娘送进晋国公府。”
“这次你出征,我让常何与李君羡随你同往,并各率东宫一百精骑随征。”
(本章完)
第364章 秦王加倍
第364章 秦王加倍
突厥处罗可汗的返场演出,让长安局势骤然紧张。
一场风暴在无声的酝酿,李逸也被卷入其中,虽然廷议时没有人对李逸质问,可朝中不乏有人想踩着李逸上位。
李仲文谋反案的调子定下后,许多官员弹劾李逸。毕竟在撤消并州总管府前,李仲文只是检校并州总管,李逸仍是正式的并州总管。
更何况,李仲文在李逸麾下一年多时间,并州兵将,大多是李逸之前的旧部。
面对突厥处罗可汗的入侵,并州两万兵马不敢放一箭,李仲文甚至还给太原城下的处罗好吃好喝招待,又送钱帛,甚至默许他的人带着两千匹马一万多头牛羊南下送去给王世充。
这些事情,他们要追问李逸责任。
好在弹章递入宫中,最后全都留中不发。
李逸却也已经看到了这巨大的危险,
一招不慎,他就会被撕的粉身碎骨。
出征之前,
李逸干脆闭门谢客,每天多陪陪妻儿。
先前李大亮提出的李孝恭他们三路齐出的计划,上呈皇帝,经过廷议后也得到同意,朝廷已经正式传旨信州金州通州黔州等地,组建荆湘道行营,以李孝恭为行营总管,李靖为行军总管兼摄行军长史,李瑗为襄州道行军总管,黔州刺史田世康为辰州道行军总管,峡州总管许绍为峡州道行军总管,共击萧铣。
李逸兵出武关,朝廷也召黄州总管周法明,光州总管卢祖尚各出兵协从。
朝廷在频繁调动兵马。
因处罗劫掠,河东也难以安宁,皇帝派太子出镇蒲坂,在河东重新调整部署兵马。
杜十娘因为李逸终于答应了等凯旋后就纳郑氏女为媵,也终于消气了。
“这征战几时休啊,阿郎刚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出征了,妾身嫁来快两年,都还没能怀孕,
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先前不是请杨药监看过吗,你身体挺健康的。”
“可妾身也按阿郎的法子算着日子,上次那三天一天没歇。”
李逸安慰她:“这也是有概率的,哪有一发就中的。”
“可阿郎长年在外,妾身又有哪有机会。”
“你还这么年轻,急甚呢。”
“疏影有了,三娘也都号脉有喜了,你说妾身能不急吗,别人还都以为妾身不能生呢。”
十娘依偎在他怀里,诉说着平时抱着平安如意李淑他们时,多希望是自己亲生的。
“新罗婢不也还没怀嘛,那两胡姬在河东侍候我大半年,也一样没怀,这事不急的。”
“你是不急,你都有两个孩子了,现在又怀了两个。”十娘掐了他腰上肉一把。
李逸直吸凉气。
“要不现在试试吧。”
“可你现在安全期。”
“妾身觉得阿郎说的那个也不一定准的,试试嘛。”
···
年轻人就是身体好,轻松两番战。
“你想生几个孩子?”
“我想生十个,八个儿子两个女儿。”杜十娘瘫软在那。
“为什么是八儿二女?”
“家族兴盛就得儿子多,女儿则是可爱。两个丫头,有八个亲哥哥宠爱,多好。”
李逸抚过她光滑平坦的小腹,“生孩子很辛苦的,肚子上可能会撑破留下妊娠纹。”
十娘倒是不在意,“将军百战,身有伤疤,又有什么呢。同样的,女人总要生孩子的,有纹也不算什么。”
“这次阿郎再带上两胡姬吧,身边总要有人伺候。”
“不了,这次打仗,跟去年守城不一样。”
“那阿郎到时在那边,挑选几个当地豪强大户之女纳为妾侍,或是安定的时候,我再让三叔送几个奴婢过去。
有个事要跟你说,之前你让独孤家女眷写信回家,如今差不多都回信了。
我原先给你选的虞氏、郭氏两独孤怀恩的年轻妾侍,她们家父兄派人回复,说希望她们就留在晋国公府上,还说若是能被阿郎看上,是她们福气,
她们家还都送了些礼物来,说以后家里会来看望。”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李逸预料,本以为她们娘家人会愿意把人接回去,毕竟曾经也是名门豪强大户女子,沦落为奴婢也很悲惨,有机会能接回家,家里也不缺她们一口饭吃。
谁知道她们家居然更愿意人留下。
“独孤家呢,难道他们家也愿意自己家族女子沦为奴婢?”
“独孤家未出嫁被没为奴赏赐到咱家的女子,其实大多已经定婚了,这一获罪为奴,原未婚夫家也都是悔婚了,
独孤家就算接她们回去,也难再嫁什么合适人家,大抵是只能出家,或在家修行的,如果阿郎有看上的,愿意纳做妾,独孤家也是愿意的,
要是阿郎看不上的,他们也愿意赎回去。”
独孤家的妾侍,和独孤家的女儿,各家的态度还是不同的。
独孤怀恩被抄没的女眷不少,毕竟独孤怀恩的兄弟、子侄俱被牵连,妻妾、女儿、儿媳等俱被抄没。
“不管是独孤家,还是其它家的,也不论年纪大小,愿意接回去的,就让各家接回去,也算是交个朋友,也不需要什么赎不赎金,咱家也不缺这点钱,
若是不愿接的,那就留下,给她们安排力所能及的事做。”
各家抛弃她们,李逸也不可能还特别供应,那就只能在李家为奴为婢了。
“妾身和姬氏她们商议后,觉得如果不愿接回去的,那年轻漂亮,知书达礼的,就先在阿郎身边侍候,若是有了孩子就再抬举给为妾。
年纪稍大点的,可以安排给以后家里小郎小娘们做保姆、管事等,毕竟大户出身,多识文懂礼。”
“你看着安排吧。”李逸也知晓这种事情,也算是豪门大户的惯常操作了。
“这次出征山南,会有凶险吗?”十娘问。
“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王世充占据襄邓不久,根基不深,他也没有太多的兵力顾及,而显州道诸州,多是地方官将、豪强割据,势力更弱。”
“那就好,不过阿郎在外,也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这次多带些部曲,把罗家堡的罗五他们尽量都调到身边。毕竟是阿郎一手提拔的,总要忠心可靠一些。”
出征前夕,
吴黑闼、牛进达登门,
“秦王特意安排我们来随晋国公征山南,”
“喊我无逸就是,这么客气做啥。”
两人还各带了一个年轻将领,都是二十来岁,“这是梁建方和高甑生,皆是骑兵旅帅,秦王特拨二百轻骑让我们协同你。”
太子让李君羡、常何带二百精骑随他从征,现在李世民又让吴黑闼、牛进达率二百骑来,李逸估计这不是巧合。
极可能常何和李君羡虽在东宫任职,可一直还跟秦王府那边暗中往来。李世民知晓消息,也特意给他拨二百骑,派来两员瓦岗旧将。
“你放心,秦王也是奏请过圣人并得到同意才调拨我们来的。”老牛笑道。
增添了四百精骑,李逸还是挺高兴的。
梁建方这名字,他好像有点印象,好像高宗朝的时候,也成了军方大佬,征讨西域立了不少功勋?没想到现在才仅是一个统百骑的旅帅。
梁、高二旅帅进来拜见后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牛进达和吴黑闼二人。
两人一人拎出一个包袱,打开,金光闪闪。
“这是六十把金刀子和六十铤黄金。”
李逸看着这些,抬头再看牛、吴二将。
“很巧,太子前几日也刚送我三十把金刀子和三十铤黄金,说让我分赏行营将领们。”
牛进达听到这话,就嘿嘿的笑道:“嗯,秦王也听说了,所以特让我们这次带上这些来,也不能光让太子破费嘛,秦王也愿意掏这个钱。”
秦王挺大方,比太子出钱多一倍。
这可是价值五百多两黄金啊。
“用不着这般见外的,我相信李世绩副总管、李大亮长史、李弘节司马,还有李文相总管等,也不是那么好财的人。”
吴黑闼道:“你跟秦王客气什么,在外征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又向是宽待麾下将士的,总不能让你自己垫钱。”
“大王跟我太见外了。”李逸摇头。
“秦王对你可是倚为心腹信赖有加,也知晓你挺富有,这钱主要是给行营将士们,甚至是用来收山南那些地方豪强、敌军将士的。”老牛也是直言,“秦王也给过我一些金刀子和黄金,我就没客气。”
“是啊,我也收过。”吴黑闼道。
他们收的就很痛快,自然也得秦王信任。
“其实常何和李君羡也收了,你心里应当有数的。”
李逸只能轻笑,看来李世民确实没把自己当外人,或许也是知道这事瞒不过他。
常何与李君羡自入东宫后,太子也是很用心拉拢他们的,谁能知晓,他们两却心在秦王呢。
李逸有时也奇怪,自己偏向秦王是因为知晓历史未来,可李君羡常何等人又是因为什么?
或许这些将领们也自有一套观人之术,就好比他们在谷州弃王世充投唐,甚至都顾不上被扣在洛阳的家眷妻儿。
可能是李世民的人格魅力更胜一筹,行为处事更符合这些关东武将们的脾胃吧。
李逸现在手里有太子和秦王送的九十把金刀子,九十铤黄金,都能搞金刀子批发了。
“阿郎,陇西王和渤海王来访。”管事来报。
这两位怎么回京了。
“快请。”
李博义李奉慈哥俩大摇大摆进来,“无逸兄弟,哥哥们想死你了。”
“你可真不够义气啊,自己一声不响的就跑回长安,把我们哥俩丢在河东。”
两人上来就是一个热烈拥抱。
“两位王兄怎么回京了?”
“你都不在河东了,仗也结束了,我们还在那做啥,圣人让我们当刺史,我们没那管事的心情。听说无逸你又挂帅要征山南,我哥俩就赶紧上书陛下,也回京来加入你了。”
兄弟俩精神抖擞,之前一直被叔父李渊恨铁不成钢,就两人纨绔,不学无术,去年跟着李逸去河东,倒是大大涨了脸。他们没打什么仗,但毕竟也是李逸军中总管。
不及道玄、道宗表现好,但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在河东也是当了段时间刺史,回京后皇帝对这两侄儿很是嘉奖一番,“陛下让我们去内库,自己挑选奖赏呢,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陛下许我们仍随你出征,各授一行军总管之职,”李博义笑道:“陛下还授我邓州刺史。”
李奉慈指着自己,“陛下授为襄州刺史。”
“无逸,你欢迎我们兄弟随征吧?”
“欢迎,”李逸笑着道,河东同行后,李逸也发现这哥俩虽有点文不成武不就,但挺直率,执行力还不错,在河东对他也是帮衬不小。
而且有时哥俩这郡王身份也挺好用,想当初李仲文要分兵北上,这哥俩就不鸟总管李仲文,硬要率各自一军跟着李逸一起行动。后来李仲文要强令李逸打介州时,这两兄弟照样坚决站李逸一边。
“这次咱们出征山南,也是人才济济啊,有了两位郡王加盟,那更是如豹添翼。”
行营总管李逸,副总管李世绩,长史李大亮、司马李弘节。
行军总管郭孝恪、李文相、霍玉,然后李奉慈、李博义,
再加上李君羡、常何、牛进达、吴黑闼,连百人旅帅都有梁建方、高甑生这样的未来大将。
这阵容,统兵三万,去打山南那些菜鸡,李逸也是信心满满。
精兵,强将,他这帅强不强都不重要了。
(本章完)
第365章 山南节度使
第365章 山南节度使
“山南居长江中游,上通巴蜀,下达东南,居枢纽地位。”
太极宫中,
李逸来向皇帝辞行,李渊拉着他站在殿中铺设的巨大羊皮地图上,“大唐立国后,我先后派出了李瑗、李孝恭、郑元璹、马元规等人经营山南,
可到如今都没能稳定山南,邓州曾被朱粲两度攻破,如今又为王世充趁虚而入。
荆湘有萧铣,邓襄有王弘烈,汉东又有杨士林等,洛阳有王世充,各方挤压,加上此前朱粲的劫掠,襄邓残破。
可不论是要灭萧铣,还是灭王世充,襄邓都是我大唐必要先夺取的。”
“如今我大唐据有巴蜀,只要再拿下荆湘,占据上游优势,则江淮、岭南次第可平。”
好在大唐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收获,虽然没能达到李渊预期战略目标,但也先后控制住了三峡,拿下了汉水中上游。
就算襄邓再失,可有上游在手,朝廷仍还是占有很大优势。
特别是在山南境内而言,汉水的战略意义不亚于长江。
历来南方的战事能够打的快,关键就在于水路运输优势,北方战争最大的麻烦就是粮草补给运输困难,车拉马驮,运力有限,消耗巨大。
可利用江河水网船运,不仅运输快,而且消耗还低。
上千里的战线,都能迅速穿插突破,补给也不用担忧。
李渊指着脚下汉水和襄邓,“为历代南北往来要冲的是汉水河谷低地,而其核心枢纽则是南阳地区,这里四面都可进入,四面都可出击,
沿汉水主干下行,由襄阳经大洪山和荆山之间的河谷低地可至江汉平原,并可进入长江。
沿汉水往西上行可至汉中,直抵陇东南。汉水支流丹江穿切秦岭,是关中和南阳之间的通道,关中四塞中的武关便在此通道上。
循淅川等支游上行,越伏牛山,即可进入伊洛河谷。
其它支流如唐河、白河则伸向河南腹地。
因此南阳盆地,便可通往关中、汉中、中原和、荆汀之间任一地。只要控制了南阳盆地,即可纵横四出。”
李逸站在这巨幅地图上,听着皇帝的讲解能清楚的感受到南阳盆地的重要性,怪不得皇帝在邓襄失守后,立马就要组织反击,甚至比李世民东征洛阳主力还要提前发动。
这个地方太重要了。
围绕着南阳盆地,李渊这三年来派出的方面大员都好几拨,在南阳盆地仗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可就是稳定不下来。
李瑗、李孝恭都在这里无功,马元规和吕子藏还死在这里。
郑元璹虽两度出兵山南,也只是维持住局势。
现在,皇帝对李逸寄予厚望。
“打南阳,你还需要什么?要兵,朕还能再给你挤一些出来。”
“陛下,兵在精不在多。有三万兵足以,兵多反倒是后勤补给困难,如今山南早打烂了,想就地补给也难。
臣只有一个请求,想要组建一个行营医院,恳请陛下能够从尚药、尚食和太常寺太医署,调一些医师、药师随军,并调拨一些药材,尤其是防中暑的药。”
“可以,”李渊很痛快答应了,当即传口谕,调派医师药师以及药剂等。
唐军出征,医药向来是个老大难问题,实在是这个时代,整个社会上的药师都少,药材也贵,军中医师少的可怜,可能一个行营,一两万人,就那么几个医师。
李逸打了几次仗,对这点感受很深,这次再统兵,他便打算要提前准备,不仅向皇帝这里借调御医,也要向民间招募医师,
甚至他自家的千金医馆,以及学会的无极药铺,这次他都要从中抽调一批医师药师学徒们随军,组建一个相对完善的随军医院。
···
六月初一,
李逸在将军营誓师出征,来自关中的一万南衙府兵,两千五百天子元从禁军,
以及东宫、秦王府的四百骑兵。
李逸带了一百零八部曲家兵,这次也都是一人双马的。刘黑子、罗五他们十人也都召来了,几人在家休息了几个月,反倒是又怀念起军中生活了。
当然,更怀念随李逸立功,快速升官发财的日子。毕竟土里刨食,能弄出几粒粮食来。他们现在虽说也一人有几百亩地了,也有了佃户奴隶,但也还只是小地主。
一听李逸挂帅,不用李逸叫他们,都一个个的就骑马赶来长安,死皮赖脸的一定要随征,为了这次征讨,他们还带上了子弟、部曲了。
大富就把他弟大贵带上了。
刘黑子没有族人,那就带上奴隶和佃户,带了五个。
罗五也带上了两个堂弟,三个奴隶。
他们说的好听是要为国家效力,其实就是想在战场上多立些功,甚至是能多抢掠多分一些缴获。
这也算是府兵出征的惯例了,哪个军官不带子弟部曲呢,就连普通府兵,如果是那种好打的仗,一般也会带上子弟志愿从征的。
李博义李奉慈两郡王,更是一人带了三百骑马家丁,行营一配发铠甲、弓弩,那就是骑兵了。
李孝恭李文相郭孝恪几人虽说有点丧家之犬的样子,可这次出征,也一人带了五十骑。
就李大亮和李弘节只带了两家丁。
按理说李大亮曾祖曾任尚书,祖父是刺史,他爹也曾是朔州总管。他家妥妥的关陇军事贵族豪门,可他却很淳朴。
据说他当官不但不贪,甚至把自己的坐骑都卖了给百姓买种子。俸禄也全都用来救济亲戚和贫困邻居,是一个异类。
旌旗猎猎,
李逸检校三军。
正编是一万两千五战兵,
可实际上军官们的子弟、部曲,还有志愿从征的府兵子弟,加东宫和秦王府拨的四百精骑,
又让他麾下增加了一千二百骑兵,以及六千左右的志愿子弟。
尤其是天子元从禁军,人人都带了至少一个子弟或部曲随征。
李逸的麾下,差不多有了两万人。
天气很热,
但士气正盛。
李逸身后,六面皇帝赐下的总管大纛旗立着,还有数面认旗,上书各式官衔。
“使持节!”
“山南道安抚使!”
“检校显州道行台尚书令。”
“益州道行台左仆射!”
“汉水道行军总管!”
“检校邓州总管!”
“特许便宜行事!”
“特许承制封拜!”
“上柱国!”
“镇军大将军!”
“晋国公!”
“右光禄大夫!”
“参旗将军!”
“实食封一千户!”
“李!”
······
那一面面红旗,上面每个金丝绣字,都代表着这位年轻主帅的身份不凡。
李逸骑马在军前缓缓走过,
此时两万战兵,列阵排开,中军在点将台前,两边是左右厢军,再接着前后军,然后是左右虞侯军。
两万人足足排开了五里长。
士兵们披甲执锐,
晨风徐徐拂过,朝阳初升,铁甲锃亮映着明光。
甲光向日金麟开!
李逸拔剑,
“万胜!”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个队正们,手持步槊,激昂高吼回应,“万胜!”
身后队中士兵们也是紧随高呼。
“万胜,”
“万胜!”
无数声音汇聚,声震云霄。
这时天使骑马至。
“圣人赐李总管双旌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行则建节,树六纛!”
“五品以下官将,皆可先斩后奏!”
皇帝赐下的旌节包括门旗二面、龙虎旌一面、节一支、麾枪二支、豹尾二支,共八件,节用金铜叶做成,旗用九幅红绸制作,上装有涂金、形如木盘的铜龙头。
而皇帝这次赐李逸双旌双节,以强调其节度大权。
这次李逸出征,皇帝期望巨大,他这边若能迅速打开局面,那对李世民主力进攻洛阳,会有巨大帮助,解决后顾之忧。
甚至能和孝恭背后包夹,一举攻下江陵,灭掉萧铣。
解决这卧榻之侧的敌人。
故此李逸这次可不仅是汉水道行军总管,他还加了山南安抚使衔,又检校显州道行台尚书令,可临时统汉东六总管三十五州诸军事。
又兼了个邓州总管,直管南阳七州。
还给双旌双节,许便宜行事承制封拜,既能对不听指挥的先斩后奏,也能够直接任免、拜授地方官职。
这已经是给了最高权限。
战争时期,一切李逸说了算。
大唐刺史例加持节,总管例加使持节,可实际一般授节较谨慎,只加衔,
李逸这样,出征前皇帝特赐全套旌旗,还是双旌双节的,可就很少见,越发显得皇帝的重视。
李逸上前接旨谢恩,
恭迎双旌双节,这一套华丽的旌节往六纛下一摆,顿时李逸身上光芒都盛了几分。
“出发!”
李逸手持皇帝所赐玉具剑东指,
鼓声中,
大军依次开拔,前军开路,轻骑斥候前出二十里侦察,接着是左虞候军、左厢、中军、右厢,右虞候军、后军。
两万人马拉长了二十里的行军队列,
沿蓝武道而行,走驰道先至蓝田,过蓝桥蓝岭蓝田关,进入商州,沿丹水而下,出武关,就能水陆并进,能乘船运兵运粮。
到了淅川,也就是后世丹江口水库,那就出了连绵险要山区,往东就是南阳盆地了,往下就汇入汉江,可直抵襄阳。
长安至武关,四百里路,
武关到南阳,四百五十里,
武关至襄阳,六百里。
而武关距离显州泌阳,六百二十里。
长安至武关只有一条蓝武道,但出武关后,却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沿丹水而下,另一条是出武关后走商洛、西峡内乡、新城,继续东往南阳,或南下邓州穰县。
好消息是如今襄、邓虽皆失陷于王世充,但南阳分地东面的淅州,襄阳上游的均州,都还在大唐手中,
李逸不用担心被堵在商洛山中出不去。
(本章完)
第366章 蓝田
第366章 蓝田
“南阳为天下膂,汉时谓之南都。”
骑马随中军而行,李逸还跟李大亮他们讨论。李大亮不久前才从汉水中游的金州安康返回,他就是走蓝武道回京的,“蓝武道跟褒斜道等一样修建历史久远,
是关中通往山南必经之路,可每经夏潦,摧压踣陷,行旅艰辛。前朝时,也曾计划开辟一条蓝武偏道,起至蓝田,东至内乡,长七百余里,但一路多山阻,要修桥道起官舍,得役工十余万,最后也没能修。
又曾计划由商州西开山道通蓝田石门,秦岭山南引丹水通漕至商州,商山出石门,抵北蓝田,可通挽道,但后来开山通关,死了不少人,遇大雨和泥石流,道路被毁,这石门新道也就不了了之。”
眼下六月,
正是夏季多暴雨,和多发泥石流季节,
他们要在蓝武关行军几百里路,要是遇到暴雨、泥石流也会很麻烦。
“李长史可懂天气,最近可会有大雨?”李逸问。
真遇到这种暴雨,也麻烦,到时暴雨成山洪,甚至有可能引发泥石流,就算没泥石流,但山洪冲垮山道,或是大水淹路也很寻常,都会耽误行军。
“这个季节易夏潦,”李大亮也不好说。
蓝武道上,从长安灞桥驿到阳城驿,一路有二十多个驿站,光是驿马就配了一千多匹。
当天,他们抵达蓝田县。
就在县城外扎营,本地官员带着乡役送来羊猪鸡鸭蔬菜粟米等,李逸让参军付钱买下。
他们抵达时,倒是不用扎营,
提前征召的五千关中辅兵,都是京畿青壮男子,已经提前在这集结,并为战兵修建了临时营栅。
李世绩等都是老将,驻扎安营也都经验丰富,不需要李逸特别费心,各总管自去安排。
军营外,
蓝田本地商贩百姓,还有随军而来的商人,也都开始摆起摊来,倒是一片热闹。
对于随军商队,李逸也早习惯了,这些人存在倒也不全是坏事,还有不小作用。
“天黑以后,军营禁止出入,禁止喧哗,违令者斩。”
“今夜口令,雪拥蓝关。”
郭孝恪疑惑这夏日六月,为何军令却是雪拥蓝关。不过也还是应下,前去安排当值、巡逻的。
天一黑,
外面的军市自然也都收摊,商贩们或搭起帐篷,或随意搭个草棚对付一夜,明天也还要继续带着货物跟着军队行进。
一些商贩们躺下后,还在脑子里盘算着今日卖了多少货,赚了多少钱。
随军将士们的钱还是要好赚点的,不过现在还没打仗,打了胜仗后,那才是真正赚钱的时候。
尤其是各种战利品他们收购,没有中间商,他们能赚第一手。而他们的商货,卖给发了横财的士兵们,也能卖更好的价钱。
听说去年晋国公在河东,在他那做买卖的,可都大赚。尤其是浩州豪强,光是吃下前后几波战俘两三万人,就不知道赚了多少。
天刚黑,
李逸也还没那么早休息。
他召诸将来议事,给大家煮了凉茶。
凉茶刚喝时好像有点苦,又有回甘,最重要的是能去火。
“我已派人前出侦察道路,看看出武关后,偏路能不能走。要是偏路通路,我们就经商南至内乡,然后直奔南阳。”
内乡也就是如今淅州治所,建在丹江支流淅水河谷,此前朱粲攻下南阳邓州后,就曾打到淅州城下,后来还是郑元璹率步骑万人击退。
此时唐朝的内乡跟后世内乡不在一地,现在的内乡在后世的西峡。
司马李弘节提醒李逸:“南阳诸城,这几年被反复劫掠,人口流失严重,而且田地大量荒芜,一直饥荒。
就算偏道能行,可也得考虑粮食补给的问题。
不能指望到了内乡、菊潭、新城等地补给。”
内乡过去就是菊潭城,此城位于湍水支流菊水边,去年朱粲兵败,逃到菊潭向唐朝请降,朝廷赐封他为楚王,许他自置官属。后来还派段确前去安抚,结果段确醉后非要犯贱问朱粲ren肉好不好吃。
朱粲说吃醉鬼就像吃酒糟猪肉,段确骂朱粲入朝也不过是个奴仆头目,朱粲就干脆把他和他的几十名手下全给烹了,然后屠了菊潭城去投王世充。
菊潭城现在还几乎如鬼城。
也正因朱粲等反复的摧残,让南阳地区虚弱,这才能让王世充趁虚拿下襄邓。
“还是得借丹江运送粮草器械补给,不能指望就食南阳当地。”
李逸倒不觉得南阳就真的没粮了,
确实,这几年南阳百姓被朱粲等祸祸的不轻,大量百姓逃入关中,田地荒芜,百姓饥荒,但也并不是就没粮了。
南阳地区还有不少堡寨,是那些豪强大户们据守的,豪强大户子弟众多,乱世时率亲戚部曲佃户们据守堡寨,平时也是要种地的,
只是敌人来了,就退守堡寨,敌人强势,就交点钱粮,甚至是送点人质。
这些堡寨,有时比那些县城州城还难啃,连朱粲这等流贼,有时都不想啃这种堡寨,硬啃要崩掉牙,最后攻下了也没多少人口钱粮,不值当费那个劲。
“我看可以先派人往南阳七州,甚至是显州道六总管府下的三十五州,各处联络,宣传朝廷大军将至。
尤其是跟各地豪强大户们通通气,
告诉他们,不管之前他们是依附过朱粲,还是依附于杨士林,又或是王世充、萧铣,那是过去,朝廷可以统统不究。
如今朝廷王师到来,
各州各县的官吏,只要迎接王师,反正归附,那么本总管仍保留他们原来官职不变,
甚至能有杀那些冥顽不灵的州县官者,本总管会以圣人所特许我承制封拜之权,表奏他们为刺史、县令等,且还有重赏。
俘斩贼辅兵一人,赏绢三匹,俘斩贼披甲兵一人,赏绢十匹。获贼伙长,赏绢二十匹。获贼队头,赏绢五十匹。获贼旅帅,赏绢七十匹,获贼校尉,赏绢百匹。
若能获其营子总管,赏甲二百匹,获其统千人以上总管,赏绢三百匹。
俘斩另计功勋,累功可授勋。”
牛进达和吴黑闼两员来自秦王府的将领,对李逸提出的赏格,觉得有些不太合理,一个辅兵才三匹绢,太少。而统带千人以上的总管,三百匹绢又好像有点多。
“不用担心赏赐问题,等拿下襄邓、显州,到时抄没反贼府库,还怕拿不出这点绢来赏赐?”
几万大军,一天消耗的钱粮是多少?
当然,李逸这个悬赏,其实重点不是俘、斩一贼,能得多少赏赐,而是鼓动山南地方豪强们,站出来反正倒戈,他们要是能夺取一县,李逸授他们县令,能夺取一州,李逸表奏他们为刺史。
不仅既往不咎过往,还有如此丰厚赏赐,当唐军王师大兵压境,这才是最厉害的一招。
毕竟王世充夺得洛阳也才两月,能有什么统治根基,地方上归根到底影响力最大的还是本地豪强们。
就算显州道的杨士林、田瓒、张镇州、周法明等人是地方最大豪强,但他们手下也还有其它地方豪强家族啊。
“是否派人向杨士林劝降?”李弘节问。
李逸想了想,“杨士林此人鼠首两端,根本不可信,也没必要再劝。不过他手下长史田瓒还兼着随州总管,我看倒可以策反此人。”
他看着地图,随州总管府下辖随、昌、襄三州,如今襄州还被王世充夺走,昌州,其实也就是原来随州的枣阳县,后来划入湖阳、上马二城。
田瓒的地盘,其实就是隋朝的汉东郡和舂陵郡,杨士林基本盘在他东北边的隋淮安郡、义阳郡。
他们比邻襄邓,背靠山区。
也都是趁隋乱,杀官造反割据一方,本身既是地方豪强大户,又是朝廷官将,实力不算强,能存活如今,全靠骑墙摇摆,李密强就向李密上表归附,
朱粲强横时,又向他臣服。等到朱粲被唐打败,他们也是立马又反朱粲。
如今王世充、萧铣在侧,又跟他们眉来眼去。
杨士林和田瓒,其实也只是联盟关系,并非上下级。
“不过田瓒也不是什么好鸟,直接策反此人,估计也难,倒不如用个计。”李逸笑道。
李世绩好奇李逸有什么计谋,“大总管莫不是想让他们内斗?”
“嗯,李长史,你替我写封信给田瓒,就说朝廷对杨士林这个逆贼早看透了,但仍相信田瓒并没有一同谋反,
只要田瓒能够出兵讨伐杨士林,配合朝廷王师攻打,那么朝廷不但不咎,
反而要给他加官晋爵,
本总管表奏他为显州道行台左仆射,并为他请封国公之爵。”
李世绩觉得这样的许诺,并不见得会有用。
“曹国公莫急,还有一步妙招呢。”李逸笑着继续,“差不多的内容再给杨士林写一封,对杨士林说朝廷愿给他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相信都是其长史田瓒谋逆鼓惑,只要杨士林出兵讨灭田瓒,那朝廷就计往不咎,还要给他赐姓封王。”
李世绩不由的为李逸这毒计惊叹。
“把给田瓒的信寄给杨士林,给杨士林的信寄给田瓒。”
此话一出,
这下连李世绩也不由的佩服了。
这哪是策反田瓒,这是逼着他们开打啊。
杨士林收到李逸这信,他还能再信任田瓒这个盟友?而田瓒就算接信后没打算动手,可杨士林有可能动手。
“晋国公根本就没指望田瓒会被策反吧?”李世绩问。
“寻常办法未必有用,剑走偏锋也许能有奇效。”李逸道,反正就是写两封信的事,又不费什么劲。
能成最好,不成也能让两人互生猜忌,破坏他们的联盟。
若是两人真的因此互相攻击,那就最好了。
霍氏在一旁听了半天,忍不住问,“何不就只给田瓒去信策反,或许他真愿意呢?”
“田瓒要真能一封信就策反,那就不会在先前朱粲攻打襄邓淅州时无动于衷,更不会在王世充出兵夺取襄阳邓时按兵不动,甚至卖粮给伪郑军了。”李逸对这位女将军解释道。
“派人去跟各州县豪强联络的事,就交给长史和司马了,如今天热,早上要早起赶路,议事就到这,大家也早点去休息吧。”
诸将起身,各自离去。
霍氏站在那问李逸:“杨士林和田瓒真会打起来吗?”
“我估计是会的。”
“南阳地方豪强也会起兵杀王世充的刺史、县令?”
“应当也会。”
霍氏轻笑:“大总管可真有自信。”
“不如拭目以待,很快便能知晓结果。”
“嗯,很期待,大总管也早点休息。”霍氏扭动腰肢离去,腿真长。
(本章完)
第367章 南阳豪杰
第367章 南阳豪杰
邓州穰县城北,
湍水支流涅河蜿蜒如带,两岸的粟谷正在抽穗扬,细长的穗子随风摇曳,绿浪翻涌。
烈日如火。
渠边树荫下,吕嗣稠手拄着锄头柄,看着这一片充满生机的粟浪。等到金秋十月,这些粟谷就有收获。
“吕兄。”
远处传来喊声,他抬头望去,见烈日下自家仆从自引着几骑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是他交好的几个朋友,涅阳张寨的张简,棘阳岑庄的岑宁,新野的邓恽,穰县的赵安、韩立。
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家中都是邓州名门。
比如他们涅阳吕家,祖上吕胜便是汉高祖刘邦的骑都尉,因参与斩杀项羽有功被封涅阳侯,在此涅河畔建涅阳城。
棘阳岑氏,则是东汉时出了二十八宿之一的征南大将军、壮侯岑彭。
新野邓家,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倒约到一起来了?”
邓恽看着他这一身农人似的短打,“吕兄,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伺弄庄稼呢?”
吕嗣稠看向这位表兄,“如今这情况,除了种地还能做什么?”
“咱们邓州大族都到生死存亡关头了。”邓恽道。
几人在树荫下席地而坐,
吕嗣稠还从水渠里捞起个寒瓜,取下一旁放着的环首横刀,将冰凉的寒瓜切开,“吃瓜。”
邓恽顾不得晒出的一身汗,接过瓜:“吕兄可知关中出兵了。”
“听说了。”
“那你可知这次谁统兵来?”
“听说是晋国公李逸,还有曹国公李世绩统兵。”吕嗣稠吃着瓜,一边吐籽一边道,寒瓜好吃籽太多。
“襄阳的那个魏王传令,要我们邓州各大族纳粮,还要派子弟过去,这事越催越急了。”韩立说道。
邓恽几口把瓜吃完,将瓜皮抹了把脸,随手扔入田里,“我有话就直说,不绕圈子,
长安击败了刘武周收复了河东,如今要出兵讨伐王世充,秦王已经挂帅,七月就会出兵。
现在晋国公先率三万大军来收复襄邓,听说荆湘那边,也有数道总管同时出兵攻萧铣。
山雨欲来啊。”
之前王世充派兵攻邓襄,南阳各州豪强大户基本上没怎么抵抗,显州道尚书令杨士林甚至还向王世充提供军粮。
朝廷在襄邓没有足够的力量,他们这些本地豪强又如何会死命抵抗。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唐即将大举进攻洛阳,王世充现在不仅没有更多的力量加强襄邓,反而已经开始从襄邓抽调兵马回援。
吕嗣稠看着自己的这位表兄,他祖父是唐营州总管邓嵩,自然更倾向长安大唐。
“岑兄你怎么看?”他问另一个年轻人岑宁。
岑家在岑彭后开始显赫起来,子孙蕃衍,均为官嗣爵。其裔孙岑善方,官南朝梁起居舍人、吏部尚书,封长宁公。
岑善方长孙岑文本,如今在江陵萧铣朝中任中书侍郎。
岑宁是岑文本的族弟。
因岑文本在江陵为官,棘阳岑氏是偏向于江陵的。
邓恽掏出一封信递给吕嗣稠,
在他们这群大户子弟小圈子里,吕嗣稠年长,且向来较沉稳,得到大家尊崇。
“你先看看这个!”
吕嗣稠打开观看,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邓恽道:“我看朝廷这次跟以往来山南不同,不仅是收复襄邓,也要把汉东诸郡,甚至是淮西诸郡也拿下。
那位晋国公去年在河东打的那仗,名扬天下,人虽比我们都年少,可用兵却老辣的很。
还有李世绩,这位虽说在山东兵败,可曾经也是瓦岗的三当家,更曾镇守黎阳,统领十郡兵马。
李世绩或许在黎阳打不过窦建德,但他跟李逸配合,又有数万唐精锐之兵,王弘烈他们拿什么对抗?”
“你想响应李逸?”吕嗣稠直接问。
“我阿祖早就在辽西归附大唐了,虽然还与关中阻隔一直没能入朝,但我家是唐臣。”
吕嗣稠对这话没反驳,
其实这年头,那些地方郡望豪族,子弟同时在数方势力中任职的多的是。
也不能说就一心忠于谁。
邓恽却是有些激动的道:“我看这次整个南阳和汉东、淮西,甚至是整个荆襄都要大变天,
咱们家里那些族长族老们,都太老了,一个个只知道守着坞壁堡寨,不管谁来,都要缴献钱粮,甚至是送人质。
我是不能忍受的。
这次就是机会,咱们这些年轻人联合起来,一起发动。驱逐王世充的县令、刺史,甚至是砍下他们的脑袋,然后迎接王师。
不说咱们就能获授县令、刺史、总管,但起码南阳变天后,我们还能站在胜利者一边。”
吕嗣稠问,“你就这么相信李逸能赢?”
“我研究过河东之战,秦王李世民最后的穷追猛打,确实了得。可李逸在浩州坚守一年,不仅屡败敌军进攻,最后还能一举收复并州,以他当时的情况,更加难得了。”
“王世充侄子王弘烈打过什么仗,甚至领过什么兵吗?苏世长、豆卢褒,又是什么名将吗?”
他进一步劝说,“如今王世充从襄邓抽调兵马回防洛阳,王弘烈把手下主要兵力也都调往襄阳,
邓州并没有多少兵,其余诸州县更是空虚。
许多州县兵,那都是我们地方大族的部曲,甚至从州县衙官吏,到守城壮丁,都大多是我们本地人。
只要有人带头,振臂一呼,我们一夜之间,就能让邓州改旗易帜。”
赵家世代跟吕家沿涅水为邻,“我觉得邓六郎说的有道理,如今形势明朗,我们可不能错过。”
“路三郎一会也来,他也是支持邓兄的。”
路三郎也是涅阳大族,他家祖上本是朝鲜国相路人,汉武帝时入朝归顺,率部往长安时病逝于半路,武帝表彰,把他的儿子路最分封于涅阳,从此也世代居于涅阳,成为本地大族。
吕嗣稠目光再望向岑宁。
“我也支持邓兄。”岑宁族兄虽在江陵为中书侍郎,可他跟族里的老头子们想法不一样。或者说正因族兄在江陵为官,他对江陵这个梁国的底细知道的多些。
知晓萧铣朝中实情后,很难相信萧铣能够扛的住大唐的进攻。
吕嗣稠见小伙伴们都统一态度,便点头道:“好,那我们就试一试,事成,咱们拯救家族,事败,咱们大不了一死,或是逃去晋国公军前效力,早晚也还能再打回来。”
“对,男子汉大丈夫,咱们南阳这些名门子弟,又比别人差到哪去?
李逸十七岁就能在河东立下不世之功,秦王二十岁就能灭两国,李世绩不过二十一岁,就曾统领十郡兵马。
咱们这些人,也不能只呆在这乡里。”邓恽激昂道。
如果他们再不行动起来,
那他们这些人,就要被王弘烈召去襄阳为质,或是送到洛阳去侍从王世充。
相比起,已经先后扫平陇右薛举、河西李轨、代北刘武周的李唐,这群郡中豪强子弟,没有一个觉得王世充能赢。
既然都知道李家是胜利者,那谁还不赶紧站过去呢。
当然,如果是朱粲那种说话不算话的贼王,说再好听的话他们也不会信。
可李逸名声,挺不错的。
······
六月初的穰城,闷热如火炉。
城中邓州刺史府前,刺史张芬从衙中走出,一名高大的壮丁为他打着罗伞。
“使君,魏王要求的粮草还没征齐,各家都百般推辞,只上缴了小部份。”一名身着浅绿官袍的参军上前禀报。
“魏王征粮,谁敢抗拒?真以为本官好说话吗,我虽也是本地出身,跟各家也都有亲,但襄州行台追究起来,本官也吃不了兜着走。
向各家征召子弟去襄阳之事如何了?”
“回使君,这事各家倒是都响应了,今日各家子弟都已经到了。一会随着这批粮食,一同往襄阳。”
“去把各家子弟叫来,我跟他们交待几句。”
张芬脸色不太好看,唐军已经出兵,虽领兵的是个十八岁年轻人,可他一点不敢大意,那年轻人去年在河东孤军立下赫赫战功扬名天下。
邓州南阳张氏,自称留侯之后,南阳张氏到如今,也成为地方名门。此前张芬出仕隋朝,后来任职洛阳。
王世充谋攻襄邓,张芬就派子弟回乡,暗中谋划,最后刺杀了邓州总管雷四郎,开城引郑军入城。
张芬随后也被任命为邓州刺史。
郑军夺取南阳,再下襄阳,可谁知道唐军能这么快击败刘武周,还收复河东,现在就能出兵洛阳、山南。
一点缓冲时机都没有,
洛阳朝廷虽在山南设立襄州道行台,以魏王王弘烈为行台尚书令,让豆卢褒为左仆射,苏世长为右仆射,又以将军徐毅为隋州总管。
可时间太短,郑军还没能掌控地方,现在皇帝又抽调兵马回洛阳,越发让这个襄州道行台虚弱。
行台也只好让各地征粮征兵,甚至是征召豪族子弟去洛阳、襄阳为质。
邓恽站在邓家的粮车前,汗水打湿衣襟,他们这次要是去了襄阳,从此就是被扣押的人质,各家就更无法反抗了。
不远处,吕嗣稠的袖中藏着把短刀,粮车上还藏有手弩。
绿袍参军过来:“张使君让各家子弟前去相见,有话要吩咐。”
吕嗣稠和邓恽眼神相撞。
上百名地方大族豪强子弟被带到刺史衙门外,
“尔等都是邓州名门望族子弟···”
张芬才刚说了半句话,站在他面前的路德突然暴起发难,短刺划过一段耀眼寒芒,狠狠的刺进了张芬的腰肋。
邓恽也拔短刀扑上,
吕嗣稠同时冲上去,
十几名年轻人一拥而上,乱刀刺捅。
张芬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吕嗣稠迅速割下他的首级高高举起,“我等奉大唐山南道安抚使、晋国公李公令,杀伪郑刺史,迎接王师!”
衙门前,
乱战一团,各家子弟和他们的部曲,纷纷暴起发难,而此时州衙也冲出许多人,
却并不是迎战,反而是手臂上绑了白布,也跟着砍起张芬的手下。
“快,分头抢占邓州诸门,把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唐旗立起来!”
吕嗣稠仍提着张芬的首级,大声吩咐。
众年轻豪强子弟身上溅满着血,却是激昂无比。
攻占州衙,
控制城门,
夺取府库,
打开甲仗库,分发武器铠甲。
一切都按照他们预先商量好的推进,邓州城空虚,许多州吏、州兵,都是各家的人,此时他们突起发难,先砍了张芬的头,再把城中张家子弟杀了,
邓州,就彻底落入他们掌控。
日暮时分,
邓州城头,再次升起了唐旗。
“快派人去晋国公军前,我们,拿下邓州了。”
(本章完)
第368章 单刀赴会
第368章 单刀赴会
李逸军至武关,
遇连日暴雨,只能暂驻于武关。
“这雨没完没了了。”李文相看着那大雨不由的抱怨,武关前的武关河水暴涨,
浑浊的山洪奔腾而下,夹着无数的树木等。
“幸好这武关没建在丹江边上,否则估计都给淹了。”李逸站在只有三里周长的武关城楼上。
李世绩道:“此关历史悠久,春秋时便已经建置,最早叫少习关,战国时方改名武关。
选址肯定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风雨交加,兵不能进。
李逸他们也只能被困在此处,幸好这毕竟是一座关城,否则两万余人被困半道荒野峡谷,就更惨。
整个关城,建立在丹江北面的支流武关河北岸峡谷,
关城位置倒是在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少习山,南濒武关河绝涧。
只有东西各开一门,关西地势较平坦,唯出关东行,沿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大亮望着关前暴涨的河水,感叹着道,“扼秦楚之交,据山川之险。道南阳而东方动,入蓝田而关右危。武关巨防,一举而轻重分焉。”
这座长安东南门户,一直也有驻兵。
不过李渊入关后,立即就兵出武关,经营山南。就算朱粲在山南肆虐最凶的那段时间,也仅仅是打到了南阳盆地西边的淅州,离武关还几百里。
河水环绕着东西南三面,
这座关城确实险要。
秦关百二,据此险能够以二敌百。
“这雨不会一直这样下吧?”李文相问。
“不会的。”李大亮望着天,“估计一两天就能放晴了。”
“我一点看不出来,就感觉天河漏了。”牛进达很烦这种天气。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遇到这种极端恶劣天气,能在关城中驻扎都算运气好了,想当年隋文帝派兵三十万远征高句丽,
结果在辽泽就遇到连绵不断的大雨天,
后勤粮草补给跟不上,
士兵们又水土不服染病,
最后连边境都没走到,高句丽人影子都没看到,陆路大军就几乎全覆没了,而海路的舰队更是遭遇风暴,大多沉没,这给了杨坚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的隋军能在草原上,跟突厥人展开十几万人规模的骑战,还能用骑战把突厥可汗打的吐血逃亡,
却在辽东连个敌人影子都没看到,就折损了三十万大军。
“这雨下的,感觉哪里都湿哒哒的,衣服都要霉掉了。”河北魏郡人李文相,很不习惯这种雨天。
李逸一点不慌,打仗嘛什么事都可能遇到,
天气这个敌人,只是最好对付的一个。
他们现在毕竟还在武关,手里粮食也足够,又没有危险的敌人在旁边,已经很不错了。
霍氏也挺乐观的,她居然还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到下面去撒网捕鱼,
居然也还能捕到鱼。
“今天捕到好几尾大鲤鱼,我给你们做鱼鲙。”
李逸以为霍氏在河北被称为霍总管,义军中很有威名,擅长骑射砍杀,没想到也有细腻的一面。
她的厨艺挺不错,
处理鲤鱼,切鱼片薄如蝉翼,连抽鲤鱼筋刮鱼鳞扯鱼皮都那么娴熟。
这抽筋扒皮的熟练,让李逸不由感叹,这真是彪悍的女总管,既能上战场骑射砍杀,也照样能做鱼生。
李世绩和李文相都喜欢鱼生,尤其是配李逸拿出来的柿子酒。
李大亮以前也在瓦岗呆过一段时间,不过他在瓦岗地位较低,喝酒时还感慨说当年张弼救他一命,后来他却不辞而别归唐,也不知道他有没受连累。
李世绩和郭孝恪他们以前虽在瓦岗是高层,可张弼级别太低,他们根本不认识,也不知道张弼下落。
“晋国公不吃吗,可是瞧不上我这手艺?”霍玉问。
“不,我不吃鱼生。”
“为何?”霍氏先是好奇,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其实我也认识不少人不吃鱼生甚至是不吃鱼,
前些年河南河北义军蜂起,隋军四处围剿,义军多是些活不下去的饥民,人虽众却缺少武器铠甲,也没经验,经常几千几万人,被官军几百几千人轻易击败。
我就有好几次惨败,战死的义军伏尸遍地,更有染红河水,尸体把河堵断流的。
后来啊,那河里的鱼都没有人敢再吃,因为渔民捕上来鱼,剖开肚子,里面···”
霍氏没再说下去,可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大家以为李逸不吃鱼生,可能是他当年跟随师傅李真人云游天下时,见过这种事情。
李逸也没解释,他其实是怕鱼生有寄生虫,以前也提醒过别人少吃,但没几个在意的,所以他现在一般也不说,自己不吃便是。
“鱼我其实还是吃的。”
李逸烧开一锅清水,
把霍氏切的很薄的鱼片夹起一片,放沸水里轻轻涮上几下,便全熟了。
夹起来,蘸上蘸料,吃起来也不错。
“鱼生哪有你这样吃的,暴殄天物啊,一点都不鲜甜了。”李世绩摇头。
他们吃着鱼生喝着柿子烧,
霍玉也夹鱼生涮着吃,两人边吃边聊天。
“霍总管为何还要选择留在关中?你完全可以留在长安,过贵妇人的生活,安稳、富足,也轻松。”
霍氏笑笑,“贵妇人的生活?每天把时间都在描眉涂唇化妆上,整天研究各种眉毛、发髻样式,甚至是只眷顾衣裙、首饰、插、焚香,还是说贵妇人间互相拜访喝茶、打马球?”
她摇头,“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可能是种折磨,我可受不了。”
“霍总管是放心不下文相兄弟吧?”
“他耶死的时候,他还小,我一手拉扯大的。”
望着外面的风雨,还有那暴涨的武关河水,霍玉问他:“晋国公,东边到现在可还没半点动静啊。
你的那计划是不是失败了?”
“不急,再等等,让箭再飞一会。”
“晋国公似乎非常有自信?”
“我有预感,很快会有好消息,而且不止一个。”李逸微笑。
汉东。
随州随县城中,显州道行台长史、随州总管、刺史田瓒看着手中的信,
这信他反反覆覆的已经看了许多遍了。
这信是唐山南安抚使、汉水道行军总管李逸写的,却不是写给他,而是写给杨士林的,信里让杨士林出兵讨伐自己,还说只要砍了自己脑袋献上,朝廷不仅既往不咎,还要赐他国姓李,封楚王。
“你们怎么看?”
田瓒问面前的族中兄弟和心腹部将们。
“这信是我们的人在大洪山山口拦截下来的,李逸使者伪装成商人,要往北面显州去,所以我觉得这信是真的。”一名将军道。
“对,如果李逸派人直接把这信送给我们的,那肯定是故意挑拨离间,可现在他悄悄的派人往北边送信,被我们拦截下来的,那就一定是真的。”田瓒次子也道。
另一名参军则道:“经审问,那人承认,他接到的任务是假装成商贩,坐船顺汉水而下,然后再往北,他并不知道信件内容。”
田瓒手指叩击着桌案,
“我现在怀疑,杨士林可能也收到了这样的一封信,但内容却是让我去讨伐他,给我加官晋爵的。”
“不可能吧?”
“哼,有什么不可能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不厌诈。”田瓒拿到这信后,脑中也是转过各种念头。
最终他觉得这就是李逸故意挑拨离间。
“那我们是不是跟杨公说明此事,也好消除误会?”
“那万一杨士林没收到信呢?”
田瓒叹息一声。
他如果烧掉此信,装作不知,那杨士林如果收到信,不管是和这封一样内容的信,还是本该给他的信,那都会有麻烦。
而如果他通知杨士林,告知信内容,杨士林或许早已知道,或者并没收到信,不管哪种,也并不是最佳选择。
他和杨士林原来各占汉东一郡,都是地方豪强,起兵后割据一方,因实力都不强,夹缝中生存,于是结盟为兄弟,共同进退,尤其是当年面对朱粲的劫掠,更是只能抱团取暖。
但是现在,
谁能保证杨士林不会背后捅他一刀,拿他的人头去换赐国姓、楚王之封,甚至是借机吞并他的地盘?
当初面对王世充入侵邓襄,其实他就是反对的,毕竟襄阳那是他随州总管府下之地。
但最后杨士林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对,不仅没出兵救援邓襄,还背后卖军粮给郑军。
最后他损失了襄阳,杨士林却卖粮大赚了一笔。
思绪万千。
“报,
杨尚书令派人前来,说邀请总管前往显州商议大事。”
田瓒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
挥手让亲卫退下,
他冷哼了两声,“看来杨士林也收到了李逸的信,就是不知道是让他杀我的信,还是让我杀他的信。”
可不管是哪种,杨士林不是让人带来一封信解释说明情况,反而是要召他去显州,只说是商议大事。
就让田瓒觉得杨士林这是想先下手为强了。
都是乱世里杀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的警惕。
“总管,这么说不能去显州,当心杨士林害你。”
田瓒却是把那封信烧了,
“既然杨士林要邀我去,那我岂能不去?”
“总管!”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他眯起眼睛,目光中满是杀意。
当天,田瓒就只带了一百骑前往显州,走的是随枣走廊。
随州南有大洪山,北有桐柏山,两山并列,隔开了南阳盆地、江汉平原。
沿着随枣走廊去显州,虽然要多绕些路,但胜在道路平坦,不用翻越桐柏山。
随州地形,就像是个死胡同,虽说易守,但也被四方势力所左右,其东面义阳三关,也都可以绕过随枣走廊。
这几年,田瓒成也是这随州地形,困也是因这随州地形。
一路上,田瓒都在反复思考着,直到他看到显州比阳河北岸的比阳城时,终于是下定决心。
今日,他和杨士林只能活一个。
比阳城南门缓缓开启,
残阳如血。
田瓒勒住疆绳,身后百骑一起停下。
“长史请!”
城门处,杨士林的牙兵抱拳,身上甲叶碰撞锵锵作响,十分刺耳。
田瓒轻踢马腹,催马前行。
他身后的骑士却被拦住。
“尚书令有令,陈田长史外,其余随从在城外驿馆安置休息。”
田瓒扭头看着那牙兵校尉,目光瞥见城堞暗处有寒光隐现。
“留下十人,其余人去驿站休息等候。”他目光直视校尉,“我身边留十人随从伺候,我义兄总不会不肯吧,或者你去请示,我在这等回复。”
气氛一时凝滞。
那校尉只好入城去请示。
一盏茶功夫,校尉骑马赶回,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田长史请。”
“我可以带十个随从了?”
“尚书令说可以。”
田瓒喝了一声,仅带着十骑穿过瓮城,越过内城门,前往行台尚书令府。
行台尚书令府衙前,
十六名持戟甲士突然交叉长戟拦路。
“放肆!”田瓒亲卫队头按住刀柄怒喝。
“尚书令有令,入府请卸甲、解除武器。”牙兵总管从门内走出,对着田瓒亲卫队头道。
田瓒轻笑两声,“我大哥这里什么时候规矩这么多了?”
“卸甲!”田瓒一声令下,亲兵们互相卸甲,然后给他也把甲卸了。
“长史请,尚书令已在后衙备下酒宴,为长史接风洗尘。”
杨士林准备了丰盛的酒席。
“贤弟来迟,当罚三杯!”杨士林看着田瓒卸了甲进来,笑着起身相迎。
田瓒笑着上前,
“大哥今日这是摆下鸿门宴啊。”
杨士林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贤弟这话何意?”
田瓒接过酒杯,却没有饮,而是把玩着那只鎏金银杯,“这酒里有毒吧?”
“贤弟说笑了。”
田瓒轻笑几声,“大哥啊,你真就这么想要我死,唐人究竟许你什么好处,赐国姓李,封楚王?”
杨士林脸色微变,“贤弟酒还没喝,怎么就说起醉话来了?”
田瓒却是将手中鎏金银杯往地上狠狠一砸,
酒杯落地,
变故陡生。
外面弩机声不断响起,此起彼伏,呼痛惨叫声不断响起。
牙兵校尉董翼持滴血横刀进来,
“尚书令,有牙兵叛乱,已被诛杀。”
杨士林听闻,脸上由阴转晴,对着田瓒笑道:“你不该来的,”
“噗呲!”
话未落,董翼横刀已经砍出。
一刀狠狠的挥砍,
杨士林头飞起,
鲜血喷溅。
田瓒看着在地上滚动的杨士林首级,冷笑着道:“你酒后奸淫董翼妻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
你连牙兵的军饷都敢克扣,就当知道你离死不远了。
你以为我为何敢孤身前来?因为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就保不住人头了。”
“田公,杨贼的首级。”董翼捡起杨士林首级,递给了田瓒,“接下来怎么办?”
“派人给襄阳上表,我愿率显州道六总管府三十五州,归附大郑!”
(本章完)
第369章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第369章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雨过天青。
在武关困了五天的李逸再次率军出发,
霍玉身穿皮甲系一件大红披风,骑白马沿山路奔来。
“大总管,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霍氏娴熟的一勒马,雄骏的白马人立而起,稳稳停下。
李逸轻笑,没接她话。
“那我先说好消息,邓州豪强子弟杀刺史张芬,夺取了穰城,紧接着各县豪强纷纷或杀或逐王世充所委县令,邓州五县皆已经重举唐旗。”
“大总管一封告示,胜过几万兵呢。”
李逸哈哈大笑,“确实是好消息,也算是一扫这连日来的不畅,坏消息呢?”
“田瓒率百骑至显州比阳,十骑入城,宴上杀杨士林。”
李逸身旁的李博义忍不住道:“狗咬狗,这是好消息啊。”
“大王有所不知,那田瓒杀杨士林后,便派人向洛阳和襄阳上表,称率显州道六总管府三十五州请降归附。
王世充已经授田瓒为显州总管,赐封他舒国公了。”
“这狗奴怎么还向王世充投降了呢?”李博义骂道。
牛进达吴黑闼几将也很不解。
霍氏望了眼李逸:“可能是大总管用力过猛,把田瓒吓到了。”
李逸却不以为意,“这事是好消息,田瓒杀杨士林,也为我们除去一敌。现在田瓒就算降伪郑,他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控制杨士林旧部,
等我大军一到,杨士林旧部肯定有愿意倒戈的。”
“而且,王世充也太小气了一点,就只给一个显州总管么?那田瓒忙活半天,从随州总管到显州总管,捞着什么了?”
霍氏道:“王世充在襄阳设立了襄州道行台,就是囊括了原显州道的,他让自己侄儿王弘烈为行台尚书令,以苏世长和豆卢褒为左右仆射,哪还能给田瓒做显州行台,
王世充任命田瓒为显州总管,马上又任命了自己手下徐毅去接任随州总管了。”
李逸骑在马上,看着山峡间千军万马蜿蜒行进,风吹旌旗猎猎。
虽还没进入南阳盆地,但现在已经是好消息频传了。
一道招抚令,邓州豪强纷纷起事,夺取了邓州。一招离间计,让杨士林和田瓒火拼。
如今田瓒虽降了郑,但田瓒和王世充的关系,已经埋下祸端。王世充趁机要夺权,把田瓒调任显州总管,让自己手下接任随州总管,这必然让田瓒不满。
只要唐军攻势稍猛,郑军形势不利,田瓒就必然还会再倒戈投唐。
而且田瓒杀了杨士林,显州杨的手下也未必就都能服他。
更别说黄州总管府、光州总管府等。
如今邓州总管府归了唐,豫州总管府属郑。
而黄州总管府的周法明、光州总管府的卢祖尚,都还站在大唐这边。
只剩下一个随州总管府,一个显州总管府,一场火并后,还来了个调换,田瓒去显州,徐毅来随州。
田瓒得到了啥?
王世充一点诚意没有,田瓒是什么人?当初能杀郡守造反自立,后来能反朱粲,如今又能杀杨士林,这种人是能任人摆布的?
“等着看好戏吧,我敢说,只要我大军逼迫显州,田瓒必降。”
田瓒想着杀了杨士林自己当显州行台,能够控制行台六总管府三十五州,可实际上王世充如今只给他显州、申州两个州而已。
六月二十一,
李逸军出了蓝武道,抵达淅水畔的内乡,进入了南阳盆地。
内乡县本名中乡,隋避讳中改为内乡,后世名为西峡,因他坐落于伏牛山西部的峡谷地带,深藏于莽莽林海之中,同时也是南阳的最西部,古称西峡口。
“想不到此城如此残破,几乎是一片废墟了。”
李逸看着连城墙上都有几个大豁口的内乡城,不由的感叹。
“都是可达寒贼造的孽,”从邓州赶来拜见的邓恽提起朱粲还是咬牙切齿,“朱粲所到之处,人烟绝迹,他在汉水、淮河间剽掠,众至二十余万,却不事生产,每到一处,就如蝗虫过境,每攻破一个州县,将吃尽州有到粮食时,就再次转移,离开时,把州县其余的物资全部焚毁,还带走青壮。
他们走到哪,哪就必起饥荒,饿死的百姓白骨露于荒野。”
内乡城,曾被朱粲两次劫掠,最后一次还屠城。
在朱粲屠城离开后,内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官吏,被饥民流贼所占据。
“当初,前朝的著作郎陆从典,还有大儒颜之推之子颜愍楚都住在南阳,朱粲强征他们为幕僚,一开始还挺客气,待之如宾。可后来缺粮,却将二人烹食······”
南阳人深受朱粲之害,他势力强盛时,在南阳冠军县称楚帝建国号,地方上这些豪强也是被迫纳钱粮送人质甚至是送女子充实他后宫。
但朱粲最让人可恨之处在于,他这人从无信用,随时可能翻脸无情。而且他的怒火是难以承受的,他动辄把你全家都给烹食。
所有人在他阴影下都瑟瑟发抖,没有人会真正喜欢完全不讲规则行事的人。
“当初长安天子几次派人来抚慰山南,我们南阳地方大族都是积极响应,可朱粲卷土重来时,我们也被报复的很惨,要不是有堡寨,我们只怕早被屠绝。”
李逸知晓南阳豪强们底细,
他们不是靠着堡寨抵御住了朱粲等的攻击,而是这些豪强一边退守堡寨,一边缴纳钱粮,送上人质,这才能生存下来。
这种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乱世嘛,生存第一。
内乡在隋朝时,并不隶属于南阳,而是跟武关以西的丹水、南乡,以及汉江的郧乡、武当、均阳等置为淅阳郡。
而在如今,
朝廷在南阳地区,设立了七个州,有的州甚至只辖一个县,比如郦州只辖新城,弘州只有菊潭,这也都是战乱之时,为了安抚那些地方军头、豪强们而设。
毕竟刺史总比县令头衔高的多。
将来天下一统,肯定要裁并掉那些州,甚至是并掉许多县,但如今,暂时用不着管。
多些州、县,才更好安置这些地方军头、豪强们。
“听说穰城起事,邓兄也是四处奔走积极联络,兄祖父又是朝廷营州总管,对朝廷忠心耿耿。
本总管现在表奏你为淯州刺史。”
邓恽有些激动的应下,虽李逸此前已有告示,擒斩贼刺史、县令,夺城归附,授刺史、县令等,但他没想到李逸真能彻底兑现。
他也没奢求邓州刺史,更没想过邓州总管,毕竟李逸兼着邓州总管、刺史。
淯州,在南阳北部,淯水上游,后来的南召一带,仅辖向城、武川两县。
下州刺史,正四品下。
“谢大总管。”
淅州刺史崔民令从下游淅川船运了一批粮食过来,
一身绯袍的崔民令趋步来见,满身是汗。
“淅州粮草不足,下官运粮来迟,请大总管恕罪。”
崔民令不仅带来了一批粮食,也带来了淅州集结的一千战兵一千辅兵。
李弘节提醒李逸,
这位崔刺史出身于博陵崔第二房,朝廷黄门侍郎崔民干是他堂兄,崔民令的母亲是范阳卢氏。
他是去年郑元璹击败朱粲后,才上任淅州刺史的。
崔民令送来的粮食数量,并没有达到要求,可李逸看到西乡的残破后,也对崔民令的难处表示了理解,毕竟淅州才三个县,结果有两个县曾被朱粲攻破,
也就保住了一个淅州城,这位崔刺史能够招抚流民,重新恢复生产,还能供给驻军,已经算不错了。
开国之初,到处都是草台班子,
如崔民令这种名门出身的,相对来说治理地方还算有经验些。
“得把内乡、默水两城重新修葺,流民们没有能力耕种,就组织屯垦,官府提供种子耕具耕牛等,流民农时耕作,闲时修城补路,官府发放口粮,以工代赈,先让饥民能活下来,
等稳定下来,就可以给他们分田授地,让他们自给自足,为国家纳税服役。”
“驻军也可以军屯。”
崔民令有些意外这位年轻大总管,在这方面也如此有经验,连连应声。
“尽量不要让山南的流民往关中去,全挤关中去,也没粮吃。还是得恢复生产耕种,得依靠自给自足。”
晚上,
在残破的内乡城中,
李逸召开军议。
“如今南阳邓州总管府下七州,基本上全境反正,再次树起唐旗,这比我们预料的情况还好。
现在王世充抽调了一批兵马回洛阳,王弘烈把主力调到襄阳,
南阳收复后,襄阳与洛阳,就只剩下显州这条路了,我们接下来就是先拿下显州,隔绝襄阳和洛阳之间通道。
我打算兵分两路,一路沿淅水而下入汉水流域,顺水而下攻襄阳外围,牵制襄阳王弘烈守军,让他们不能出兵救援显州。
我则率主力往东经南阳直奔显州,先取方城,堵住方城山口通道,再派兵屯驻淯州伏牛山口的鲁阳关。
再兵围显州,迫田瓒投降。
只要田瓒一降,就再南下打随州,然后进军申州,拿下义阳三关,这样就彻底隔绝河南。
最后再围攻襄阳。”
襄阳重镇,李逸没打算上来就啃硬骨头。
李世绩和李大亮、霍玉、牛进达等都请战,愿意领兵南下。
“李长史需要多少兵,有几分把握?”李逸望向李大亮,这位毕竟在汉水上游的金州总管府做过司马,相对熟悉一些情况。
“请大总管拨给我一千精骑,再加四千战兵,我南下均州后,可再汇集那边的集结的七千战兵,以及三千辅兵。如此,足矣。”
“嗯,我再给你一千辅兵。你有步军一万一,骑兵一千,四千辅兵,牵制襄阳郑军当足以,
记住,不要强攻襄阳,你扫除其周边就行。若襄阳守军敢出城救援显、随,你到时就阻击拦截。”
“行军总管郭孝恪、李文相二将听令,你们随李长史同往。”
分兵后,李逸就还剩下一万六千战兵,五千辅兵,其中骑兵两千多。
虽然其中子弟、部曲等占了几千,但依然是一支两万一千人的精锐军团。
(本章完)
第370章 太岁头上动土
第370章 太岁头上动土
“邓州总管府七州皆已光复,逆贼杨士林亦已伏诛。
晋国公不费一兵一卒,光复七州,诛杀杨逆,臣为圣人贺。”
太极宫,
早朝时,右仆射裴寂带头向皇帝贺喜。
虽说李逸在武关遇暴雨困阻数天,这一路走的并不快,到达内乡都用了二十天。
可不费一兵一卒就光复邓州,一招离间计杀了杨士林,确实让人痛快。
李渊捋须,坐在御榻上,满脸笑容。
中书令封德彝也是立马道:“陛下识人善用,慧眼识珠。”
“哈哈哈。”李渊大笑。
“二郎,兵马钱粮调度如何了?”
李世民也为李逸的顺利而高兴,他在山南打的好,那他出兵洛阳也就无后顾之忧,李逸若能彻底攻下襄阳,也能断王世充一臂,甚至可以顺势北上进攻伊、豫两府。
“再有一个月,便可出兵。”
“一个月会不会太久了些?”李渊问。
“儿臣已经尽快。”
心情大好的李渊问裴寂他们李仲文谋反一案。
“回陛下,案情已经查明,李仲文图谋反逆,事状俱在。”裴寂答复。
“哼,朕待他李仲文不薄,先前其侄李密降而复叛,朕也不曾有半点牵连李仲文。他在并州兵败被俘,事后朕也仍委以重任。
他居然图谋反逆,该杀。”
皇帝下旨,对李仲文处以极刑,抄没其家。其妻陶氏,亦处死。
妖僧志觉,闹市腰斩,并将志觉所在寺庙拆毁。
洛阳。
大郑天子王世充看着雪般飞来的军情急报,眉头紧锁。
李唐正在频频调动兵马,要对大郑发起一场全面攻势。
李逸已经率先出兵山南,李世民也在陕虢集结兵马,罗士信那逆贼甚至已经出任陕州道行军总管,开始在袭扰郑军。
“陛下,”
“邓州豪强邓、吕、张、路、岑、韩等各家叛乱,杀邓州刺史张芬,夺取邓州,
淯、宛、弘、郦诸州豪强也纷纷叛乱,杀官吏,占城池,降唐。”
太尉云定兴匆匆而至,带来坏消息。
王世充叹气。
他知道邓州叛乱,皆因他把兵从山南抽调回来引起的。没有兵马驻扎,仅靠那些地方豪强官吏、州兵自然是靠不住的。
但他又不得不抽调兵马回来,李世民虽年轻,可王世充这个沙场老将,却很忌惮他。
不管是李世民破薛举父子,还是今年河东灭刘武周宋金刚,这个年轻人表现出来的统兵能力,让王世充深深忌惮,甚至有些羡慕。
王世充大小百余战,胜多而败少,可却不敢说他来指挥这两仗,能比李世民打的更好。
面对李世民,他必须得全力以赴。
若是洛阳守不住,那山南稳固又有何用。
司空段达觐见。
“陛下,
唐潞州总管李袭誉,邀击突厥送马队伍,将我们向突厥处罗可汗所买的两千匹战马,一万多牛羊全都抢去了。”
王世充再也忍不住,
一拳重重的砸在几案上。
“李唐这是要彻底跟突厥人翻脸?他们就没想过后果?”王世充为了得到突厥人的战马,可是费尽心机。
送兄长女儿入突厥和亲,又以金帛高价买战马,还买了许多牛羊。
本以为处罗可汗亲至太原城下威慑,他手下特勤押送牛羊经潞州南下,唐军当不敢拦截。
不料唐人真敢打突厥人,还把他的牛马抢了。
两千匹战马,一万多牛羊啊,王世充可是了大价钱的,现在半路被抢了,处罗可汗不可能再补给他。
云定兴在一旁道:“陛下,臣以为这倒未必是件坏事,李渊这次胆大包天敢伏击突厥人,抢了牛马。虽然牛马是我们的,但突厥这几百骑兵被伏击,
无亦于太岁头上动土,突厥处罗可汗岂会善罢干休?他一直想对唐用兵,只是汗国中贵族们不愿意,这次处罗正好借此发挥,
以臣之愚见,或许处罗可汗马上就要大举进攻李唐,甚至是全面进攻,从河西到朔方再到代北、幽州的那种,
恭喜陛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王世充看着云定兴,此人虽然内心让他不耻,可见识还是有的。当年云定兴不过一商贾出身,因把美貌的女儿献给隋太子杨勇,成了杨勇在宫外的宠妾,还连续给杨勇生了三个儿子,这才被独孤皇后下令接入宫中,封为昭训。云定兴也因此得以出入东宫,得到无数赏赐。
后来杨勇被废,云定兴除名配于少府,他果断的拿金银财宝贿赂宇文述,结交杨广,为了得到杨广赏识,主动出谋让杨广把杨勇的儿子全杀了,包括他自己的三个亲外孙。
王世充掌握洛阳大权后,云定兴也是积极劝进,甚至他去逼迫杨侗禅让退位,因此王世充也特授他太尉。
其实王世充不喜欢云定兴,只是他在洛阳支持者并不多,尤其是旧日公卿中,也就段达、云定兴等少数人支持,他也只能用这些人来装点自己门面了。
“太尉说的有道理。”王世充顺着云定兴的思路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
李渊抢他两千匹马,一万多牛羊,但却彻底惹怒处罗,也能让处罗可以说服国中贵族们,有了出兵的正当理由。
突厥全面进攻李唐,李渊扛的住?
那可是控弦数十万,可以从辽阔的边境线上任何一地入侵。
“陛下,去年刘武周攻河东,就让李渊措手不及,都要放弃河东退守长安了。
如今突厥全面进攻,臣以为,突厥必然能够直接兵临长安城下,饮马渭水,
到时李渊自顾都不暇,又哪还能再来犯我大郑?
说不定,他还得迁都陇右,甚至是巴蜀了。”
王世充哈哈大笑,捋着他那赤色虬须畅快许多。
“这次李渊犯大错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指望突厥人,最起码我们得在突厥打进关中前,咱们得能挡的住李世民的进攻。”
王世充走到沙盘面前,
看着地形,
不由的再次皱起眉头,
洛阳四战之地啊,
“陛下,臣以为可以派使者去洺州见窦建德,郑夏结盟,一起对付李渊。”云定兴又献计。
可王世充却只能无奈的皱眉。
先前王世充没称帝前,窦建德是向洛阳皇泰帝上表称臣的,他们间也还隔着李唐的势力地盘,故此关系也还好。
但后来窦建德豪取河北,
王世充怕窦建德攻入河南,于是便在李世绩逃回长安后,亲自带兵夺取了河北卫州黎阳。
如此一来,触怒窦建德,夏军便报复的出兵夺取了卫州西面的殷州。双方从此交恶,不再往来。
现在唐军要攻郑,王世充就算派使者求援,只怕窦建德也只会幸灾乐祸,更愿意坐山观虎斗,哪会来救援?
不趁机来攻黎阳,甚至是进军河南就是好的了。
看着沙盘,
王世充思量许久,最后拟出了一份防御计划。
“草诏。”
“以魏王王弘烈镇守襄阳,荆王王行本镇守虎牢,宋王王泰镇守怀州。”
王世充手里拿着几面小旗,
在洛阳外围关键处,插上小旗,派出了三位郑氏皇族子弟。关键时候,他还是更信任自家人。
“齐王王世恽负责洛阳南城,楚王王世伟守洛阳宝城,太子玄应守洛阳东城,汉王王玄恕守含嘉城,鲁王王道徇守曜仪城,
朕亲自统帅全军。”
云定兴看着一面面小旗插在沙盘上,很想劝谏几句,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时候皇帝只信任王家人,他说多了反而不好。
“命左辅大将军杨公卿统帅左龙骧二十八府骑兵,
右游击大将军郭善才统帅内军二十八府步兵,
左游击大将军跋野纲统领外军二十八府步兵,
总计三万人,听从朕的指挥,以防备李世民的进攻。”
“陛下,唐将屈突通、秦叔宝、程咬金等家眷妻儿都还关在宫城,是否要先处置?”内史令韦节询问。
太师苏威反对,“陛下,把这些人妻儿扣留在手上,比杀了更有用。此时杀之,则那些人必心怀仇恨,全力来攻。倒不如扣押着,也好让他们投鼠忌器。”
“太师说的对,继续关着。让他们妻儿写信给他们,劝他们归降。”
纳言杨续呈上一道奏疏。
王世充越看脸色越难看。
“可还有其它证据?”
“暂时没有,但臣以为此事不能大意。”
王世充冷哼一声,“朕待杜淹向为心腹,他却在此时和长安暗里往来,这是想提前安排退路?”
“传旨,罢杜淹吏部尚书之职,由杨汪接替。
令有司彻查此事。”
虽然证据还不够完整,可王世充却不敢不信,杜淹的女婿如今是唐山南道安抚使、汉水道行军总管、益州道行台左仆射、检校显州道行台尚书令邓州总管,正带兵攻入山南,
还已经拿下了南阳邓府七州。
这个时候,谁知道杜淹是不是已经准备投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汪亲自前去吏部宣旨。
吏部尚书温国公杜淹正在处理公文,见杨汪进来。
“杨公?”
“杜公,陛下有诏令至,请接诏。”
杜淹和杨汪关系不太好,杨汪本隋朝皇族,大业朝历任大理卿、国子祭酒等,皇泰主立,拜吏部尚书,后来杜淹为王世充心腹,他取代杨汪为吏部尚书。
杜淹起身,整理衣冠,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杨汪宣完诏令,皇帝令他停职接受审问,杜淹头一阵发晕。
“我儿被李逸所害,我岂会跟他暗通私信,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我要面见陛下,当面说明。”
杨汪却只是冷笑了几声,“杜公,陛下忙着呢,哪有空见你,你先跟法司解释说明吧。”
杜淹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好,清者自清,我没做过,又何惧调查!”
(本章完)
第371章 所向披靡
第371章 所向披靡
夏日炎炎。
李逸和李大亮在内乡分兵后,东进菊潭。
这里去年四月朱粲烹唐使散骑常侍段确,然后屠菊潭城,烧掉大唐封他楚王诏令,北上洛阳降王世充,一年多的时间过去,菊潭城还是残破不堪,
流民占据着城池,路边到处是无人收殓的白骨。
李逸军至,扎营城外。
吕嗣稠、韩立、岑宁等众南阳豪强子弟,早已经在此等候。邓恽之前打头阵到内乡拜见,获得李逸嘉奖,并授以淯州刺史,这也安定了南阳各大族之心。
于是这次吕嗣稠等都来了,而且都还带了许多船粮来,各家都纷纷载着麦粟、猪羊前来。
中军,
六杆大纛旗立于帐前,两边各十二面战鼓、铜钲,还有一面面绣着李逸官衔的认旗。
大帐内,
双旌双节供在上首。
李逸一身鎏金绢甲,华丽而又威严。
他目光打量着一众南阳豪强代表,全是些年轻人,正是这些年轻人果决而又胆大,不像他们的父祖守旧而谨慎。
“尔等都是国之栋梁,也是地方之基石,快快免礼,请坐。”
一众人落座。
李逸挥手,
行军司马李弘节拿出一个卷轴,当众宣读。
“授吕嗣稠为宛州刺史、岑宁为郦州刺史、韩立为弘州刺史、张简为邓州长史,赵安为宛州长史······”
各州州兵、各族部曲,点选府兵。
各家的子弟,李逸基本上都有任用,如吕嗣稠邓恽等此次反正带头的,或授刺史或授长史司马,或授县令,余者也或授队正、旅帅、参军等。
他们的父兄,也都各有安排。
李逸还特意组建了一个邓州总管府牙军,以自己带来的禁军、子弟部曲为骨干,担任各级军官,而以南阳上三等户的良家子为牙兵。
这支牙军数量倒也不多,就一千人。
但也几乎把南阳七州的豪强大多纳入,家家都有子弟为牙兵,实际上这既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能够跟着征伐立功,也同样是留为质子。
大家心知肚明,却也无人反对。
韩立被授为弘州刺史,这个弘州所辖的也只有一个菊潭县,还是座废墟般的城池,但他一点也没有不满,反而是十分高兴。
毕竟才二十来岁年轻人,这一下子就成刺史了,哪怕是从四品下,他也是四品职官。
重要的是这个品阶,
至于说弘州现在残破,那也没关系,只要朝廷夺取襄邓,那以后这里安定下来,弘州有湍水经过,甚至都不需要官府费什么力气,
本地大族豪强就会回来,招纳流民佃户,重新耕种。
只要粮食有收获,那一切就会恢复。
吕嗣稠进帐后一直在暗暗打量这位年轻的大总管,年轻的过份,但举手投足间,自有慑人气度。
大总管越是表现的亲切没架子,他越发不敢轻视。
在与这些地方豪强们会面时,
李逸没有去干涉地方上的事情,他现在以军事为主,任命这些本地豪强子弟为刺史、县令,
原来的州县吏员,基本上也没动,仍然留用。
各家送来的粮食猪羊等他倒是收了,但也还特意写了条子。
看起来,主客相处和谐,气氛热烈。
李逸既没有强势压迫本地人,而这些地方豪强也没有想过要为难李逸。
“你们上任刺史、县令后,要赶紧恢复秩序,安抚流民,赈济灾荒,恢复生产。
接下来我会派兵驻守诸州县,但兵力有限,只在一些补给路线的城池多驻些兵,其余的可能就是派一队五十人,或是一旅百人、一团二百人。
地方上的治安,也要靠你们地方官府维持,州兵、乡勇、壮丁,要合理征发和安排。”
“我在内乡的时候,也跟淅州崔刺史和淯州邓刺史说过,屯田很重要,必须得尽快恢复耕种,现在虽说是夏季了,可荒田,翻耕后,也还是可以撒上麦子、粟谷、糜子、豆子的,
产量不管多少,总还能收获一些。
只要有粮,冬春就不用担心。”
“本总管兼任山南屯田使,各州刺史也都要兼本州屯田使,县令兼本县屯田令。
不管原田主是谁,只要地荒着,就先把地种起来,庄稼成熟时,这粮就归种下人所有,无须交租。”
“我会表奏朝廷,今年南阳邓州总管府七州,都会免租调。”
过去的事,李逸没有去提起,吕嗣稠等人自然也识相的不会提。
帐中谈的是当下,说的是未来。
吕嗣稠叉手:“大总管要讨伐显州田瓒、随州徐毅,我等南阳各家,都愿意派子弟随征,军前效力。”
李逸此前已经从各家要征一千子弟为牙兵,还安排了不少官职吏职。
现在他还说要派子弟随征,这自然也是想要表忠心,更是要搭上这趟顺风车,趁机立下更多功勋,为子弟谋更多出路。
毕竟,那一千牙兵,
其实基本上都是各家的次子、庶子们。
“若是能自备衣粮马匹弓刀长枪这些,倒也是可以随从。否则,军中暂时也没有那么多器械供给。”
吕嗣稠一口应下。
这些年天下大乱,各家还能存续,也都是有堡寨,也有部曲私兵的。谁家没有些披甲,没有些弓弩,没有些马匹呢。
只不过是各家实力不同,人马多少而已。
涅阳吕家,就能随时召集五十骑兵,步兵也能召集个二百人,都是披甲的。
至于说无甲的辅兵,其实也就是佃户、奴隶,那上千号人也是可以的,这就是邓州涅阳吕氏的底蕴。
其它家族,多的披甲上百,少的几十,也都是可以的。
接下来,李逸一路向东行军,在身后的内乡、菊潭、新城、邓州、新野、南阳,各留兵五百,地方乡兵各五百,这条后勤补给线算是稳固了。
唐军所过,
地方豪强都会带着乡民迎接,送上粮食蔬菜等,也不断有地方青壮背上行粮,自愿从征。
从内乡一路抵达南阳,
李逸虽在身后留了三千兵,可新加入的地方子弟却超过了五千。
各家送上的粮食也不少,李逸一点也没有遇到粮草问题。
他在菊潭直接向东至南阳,而后勤辎重,和地方送的粮草等,则征用船只,沿湍水而下,在新野县城北不远,转入淯水北上南阳。
虽绕了个大圈,但通过湍、淯二河的水路船运,反而更快更省力。
“晋国公,某愿请兵三千,先往显州比阳城,拿下田瓒。”李世绩看着出兵一个多月了,结果一仗还没打,不由的有些坐不住了。
李大亮在内乡分兵后,现在已经进入襄州,屡传捷报,都已经拿下了十几座王弘烈控制的堡寨。
虽说这些襄州外围堡寨,没多少守兵,可那也是实打实战绩啊。
“不急。”李逸丝毫不急,他看着地图,前锋已经进驻了南阳北面的淯州,尤其是已经进驻鲁阳关。
鲁阳关这个伏牛山隘口,南阳盆地通往河南洛阳的关口,此时并没有多少守军。
且在关内南阳豪强内应下直接开关投降,免去一场硬战。
现在李逸不仅拿下南阳盆地,还已经断开了南阳和伊州总管府的通道。
“再派人给田瓒送信劝降,本总管看在他诛杀杨士林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他现在归降,那我仍保举他为随州总管,若是执迷不悟,大军一到,那他可就后悔莫及了。”
“为何是随州总管?”李奉慈疑惑。
李世绩笑着帮忙解释,“当然是要让他出力攻打随州,不追究他以往,但要继续当总管,那就得自己打地盘。当然,他之前就是随州总管,随州有他旧部,让他带着打随州也容易。”
“再给光州总管卢祖尚、黄州总管周法明去信,让他们率兵来显州会师。”
卢祖尚出身范阳卢氏,其父是隋朝的虎贲郎将,世代富豪,他也是以侠气闻名,大业末,集合乡壮保卫乡里,在宇文化及弑君后,他便自称刺史,后来他和朱粲、周法明等都依附李密,上表劝进。李密兵败后,他便又归附洛阳皇泰主,封为光州总管、沈国公。
等到王世充称帝,他却立马断绝和洛阳关系,改向长安上表归附,仍为光州总管。
周法明的情况也差不多,他出身汝南周氏,兄长本是南陈将领,后来归附隋朝,屡立战功,封谯郡公的周法尚,死在几年前。周法明在隋末大乱时,
派子侄分别攻下了萧铣的安陆、沔阳、蕲春,占有四州,自称黄州总管。依附过朱粲、李密、洛阳杨侗,也是后来上表归附大唐。
李逸对于这些地方军阀并不是很信任,他们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他们归附唐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唐军击败了朱粲,在南阳设立了邓州总管府,直接跟他们相接,于是才迫于压力归附。
李逸现在让他们出兵,
谁不出兵,等李逸拿下显、随,就要以此为由去干他。
如果他们识相的出兵,那李逸就可以用他们的兵,来打田瓒、徐毅和王弘烈。
怎么弄,李逸都赚。
而且他们只要出兵,就能给田瓒造成四面楚歌的感觉,这样有利于李逸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迫降他。
田瓒毕竟是新火并了杨士林,显州原来并不是他的地盘,他基本盘在随州。
这种小军阀,根基不深,兵力不强,只要李逸声势够大,他就得跪。
这不像是王世充,那是能死扛到底的,故此对付田瓒,可以慢慢合围,大张声势,迫其投降,而不用硬打。
“那属下请求先带兵拿下方城,堵住方城山垭口,截断显州和河南的通道。”李世绩再请求。
“行,你率战兵三千,辅兵两千前往,若是方城抵抗,也不用强攻,你先在方城山垭口扎寨立营,堵住通道既可。”
方城垭口,又被称为方城缺口,当地人俗称风口,这是南阳盆地北边的一条自然缺口,一段沉陷的山地,形成了东北窄西南宽的喇叭状地堑,东西三十里,南北四十里,
这个自然垭口,成为南下荆襄,北上中原的交通要道。
虽然李逸预判王世充现在的主力得部署在洛阳周边,以应对李世民即将展开的进攻,但也还是要防着郑军南下,把五千人往这一摆,除非王世充派大军来,否则整个襄邓,甚至是显随,王世充都得失联。
李逸自己,就率主力先取唐河的上马县,再围显州。
打田瓒这种墙头草小军阀,李逸一点压力都没有。
“大总管这不急不缓的样子,我感觉你是料定了田瓒会降?”霍玉笑问。
“嗯,我在地图上推演了十八遍,田瓒都只有投降一条路,除非他宁愿单骑逃去洛阳,但我相信他不会的。”
“觉得大总管太自信了些。”
“要不要打个赌?”李逸道。
“好啊,赌什么?”霍玉笑问,李逸看着她那爽快洒脱样,都忘记他儿子李文相都是员沙场悍将了。
(本章完)
第372章 摔杯为号
第372章 摔杯为号
比阳。
南接桐柏,北连方城,因在比河以北而得名。
田瓒在城外比河岸边柳树荫下垂钓,就如同一个普通的渔夫。
“汉以来,比阳七次置州,八次设郡,十五次立县,”在田瓒旁边,有个文士也垂一竿,心神却不在鱼竿上。
“九百年前,秦齐韩魏四国攻楚,夹比而军,楚军大溃。”
田瓒目光一直盯着水面,他对比阳也很了解,隋初废舞阳郡,改淮州为显州,大业三年又改显州为淮安郡。
如今显州总管府,领显、纯、北澧三州,申州直属显州行台,如今并不归他控制。他现在实际控制的三州,也就五个县而已。
“李司马以为如今之势,与当年秦齐韩魏四国联军攻楚相似乎?”田瓒问。
“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我闻黄州周法明、光州卢祖尚都各出兵五千,正往显州来。
就连杜伏威此时渡江攻李子通之丹扬,亦还奉李逸军令,派徐绍宗、陈正通二将统两千精兵而来。
而南阳七州地方豪强大户,如今尽皆杀洛阳所授刺史县令等,占据州县归附李逸。”
田瓒面无表情,这位本随州豪强,曾是鹰扬府校尉,家豪,人豪,既有勇力,也爱结交朋友。
杨广被弑江都,他在随州振臂一呼,从者如云,迅速就占据郡县,割据一方,与杨士林歃血为盟,攻守同盟。
“你说,杨广才死几年啊,这天下似乎就要归于一统了。”
“嗯,如今看来,天命在唐。”司马李元超说道。
比阳排名前十的家族,首推李氏,源出陇西李,然后是侯马吴陈曹韩焦王吕,李司马正是出自比阳最大家族李氏。
“去年刘武周借突厥之力南下,可前后不过一年就被灭了,再往前还有陇西薛举、河西李轨,这下一个就是洛阳王世充了。
我观当今天下,没有人能够挡的住李唐的脚步。”
田瓒问:“萧铣、林士弘、李子通、沈法兴、杜伏威、窦建德、高开道、罗艺等呢?”
“我们跟萧铣也算半个邻居,田总管也当清楚,萧铣当初不过是江陵一众军头起事后推出来的,手上一直抓不住兵权,这两年萧铣和董景珍张绣诸王一直在内斗,
萧铣居然想出散兵归农之策,来收诸王手中兵权,可天下未定,各方都在兼并,他这样实属自费武功,这天下逐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我敢说,萧铣不出一年,必败亡矣。
至于长江下游的林士弘、李子通、沈法兴、汪华等,他们连杜伏威都打不过,而杜伏威却早已归附大唐,赐姓封王拜行台尚书令,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江淮情况吗?
而长江以北,真正能算的上统一阻碍的也就是王世充和窦建德,但明眼人都看的出,王世充和窦建德都难成气候。”
田瓒抖动鱼竿,结果钩上空空如也。
“你意思我应当归附大唐?”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现在也是最好的时机,若是等到李逸率大军包围比阳,那总管可就被动了。”
田瓒手捏着鱼钩陷入沉思,他现在也很后悔降郑,可当时李逸那信,逼的他不得不火拼杨士林,然后他也没法相信李逸,只能投郑。
现在看来,自己确实眼光短浅了。
“还来的及吗?”他问。
李元超手中鱼竿动了下,他用力一提,一条大鱼摆动着身子,甩出许多水珠被提起。
“总管可以看看邓州这些豪强现在,那些二十来岁的豪强子弟,也因杀张芬等获授刺史等职,
我觉得总管现在归附还是来的及的,但等到李逸率军进入显州地界,可能就不一样了。”
田瓒叹气。
谁能想到,折腾一圈,最后到了这地步。
只剩下五县。
“请李长史为我好好写封请罪书,我愿率显州总管府三州五县归附。”
李元超把鱼解下,放入鱼篓,笑道:“总管此言差矣,不是以三州五县归附,而是以显州行台六总管府三十五州归附。”
田瓒摇了摇头,“豫州总管府早就被王世充夺去,显州行台实则只有显州、邓州、光州、随州、黄州五总管府罢了,现在邓州总管府七州,也归李逸,我怎好意思说率六府三十五州归附呢,”
“那就把豫、邓两总管府减去,就说率显州道行台四总管府二十五州归附。”
田瓒想说黄州、光州两总管府也根本不听他号令。
“就这样,总不能真就以五县归附吧?”李元超道。
“好,请李司马多费些心神,替我好好说明。”
钓了半天鱼,一无所获的田瓒起身,拍了拍屁股,看着面前的比河和两岸的田地,满脸忧愁。
“请总管放心,我相信李总管接到降表后,会非常高兴的接纳的。”
“还要有劳李长史到时亲自往南阳去一趟。”
“义不容辞!”
回到城中,
田瓒立即请来了王世充派来的几名官员,他们担任着总管府司马、录事参军等职。
“诸位来比阳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还习惯?”
田瓒给他们倒茶。
司马杨林道:“还好,就是唐将李逸将至,总管可有退敌之法?”
“嗯,那个李逸不好对付啊,本总管思来想去,如今唯有一个办法。”
“哦,愿闻总管妙计!”
田瓒端起杯子饮了一大口茶:“唯有向你们借一样东西方行。”
“总管要什么尽管开口。”
“借你们项上人头一用!”
“啊!”
田瓒摔杯。
外面冲进来一队披甲武士,铁甲森森,提刀便砍向杨林等人。
杨林惊惧,“总管这是何意?”
有人已经直接高呼饶命。
田瓒一脚将一名扑过来的参军踢翻一边,“本总管已决心归附大唐了。”
“田瓒,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杨林知晓他们已无活路,破口大骂。
一名武士一刀刺进他腰肋,马上又有两人跟着捅刺。
片刻后,
那几人全都倒下,
“割下他们的首级,石灰腌了,装盒子交李长史带去南阳献给李大总管!”
杀掉这些王世充派来的官员,
田瓒又召集麾下文武议事,宣布他反正归唐。
座下有人长松口气,
这些人有些是田瓒杀杨士林后,从随州调来的旧部,也有显州原杨士林旧部归附的,
明显大家都不愿意跟唐军正面交锋,
如今田瓒降唐,他们都感觉逃过一劫。
当初田瓒决定降郑,许多人其实就不太赞成。
如今唐军大兵压境,倒是让他们回到正途。
田瓒看着众人模样,也是彻底断了其它念想,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李元超能够顺利了。
显州西境,
渚水西岸,唐军营地。
李元超携田瓒的降书,以及一批金银到来。
他乘船渡河,
一踏入西岸,便看到远处唐军连营数里,军营严整。
轻骑巡游营外,
“这是扎的六营。”他也是读过兵书,略晓军事。
入营时,经过重重检验。他们带的所有东西都经过记录。
一队士兵护送着他们前往中军营,一路所见营帐、士伍,都是极为精锐,让他看的很是心惊。
他曾经跟着杨士林向唐庐江王、山南安抚使李瑗归附,也跟着拜见过后来的安抚使马元规、郑元璹等,
他们的军营,都不如李逸的这么严整,兵马更没这么多。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难怪这位李大总管能够在河东立下那般大功。”
中军帐内。
李逸已经知晓显州总管府长史李元超奉田瓒之令来请降。
“还真是让大总管又算中了,真是料事如神了。”霍玉也不由的佩服万分。
李逸笑笑,他一直觉得打仗,其实主要就是数学,当然也还有心理学、经济学等。
像田瓒杨士林他们这种地方军头,连一万甲兵都未必能够凑齐,更别说甲骑。
李博义李奉慈哥俩一左一右,如哼哈二将般,身上鎏金绢甲华丽无比。
“真要饶过田瓒那家伙?以咱们这精兵强壮,直接开到显州比阳城下,把田瓒生擒活捉,然后要杀要剐不全咱说了算?”
“就是,这种人就该一刀砍了。”
李逸觉得战争只是最下乘的手段。
如现在能迫田瓒投降,才是上乘,打仗要死人,得耗费钱粮,对抗还容易发生意外。
现在朝廷的主要目标是王世充,其次是萧铣,田瓒根本算不上什么。
没必要在这里太费力气,能够让他投降,还能整合显州的兵马钱粮,迅速向河南的伊、豫进逼,协助李世民。
或是回马一枪,杀向襄阳,然后再南下攻江陵萧铣。
他们这里从来不是主战场,因此这支唐军不能在这里被纠缠住。
当然,李逸相信,李渊以后肯定也会收拾田瓒的。
“下官显州道行台长史李元超拜见李大总管!”李元超进帐,叉手行礼。
李逸却坐在那只是看着他,并没有答复。
李元超再次自报身份拜见。
“我若是没记错,你原只是显州长史,何时成了显州道行台长史了?”
李元超尴尬的笑笑,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但李逸不认他也没办法。他这行台长史,是田瓒杀杨士林后自封行台尚书令后,给他授的。
“下官李元超,代显州道行台田瓒送来降表,他愿率显州行台四总管府二十五州归附大唐,田公已斩杀王世充之伪官,首级已交下官带来。”
“田瓒什么时候又是显州行台了?他原是我大唐所授显州行台长史,随州总管。他投降王世充,也不过授他显州总管,他手下不过三州,总共五个县而已,哪来的四总管府二十五州?”
李逸也没看李元超递来的降表。
“不过知错能改,还是好的,迷途知返,回头是岸,本总管也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本总管现在仍恢复他随州总管之职,这显州总管便由你检校。你现在回去告诉田瓒,让他把显州总管府三城五县,都交给你,我会派兵随你回去协防。
让田瓒率本部来此会师,我也会派兵护送他回随州复任。”
“告诉田瓒,我在这等他三天,只等三天!”
李元超愣了好一会,没想到他被授为检校显州总管,显州刺史了。
“下官,下官遵令。”
李元超顾不得休息,当即就赶紧又往比阳城跑,机会难得,这事办成了,他是显州总管,办不成,那他啥也不是。
快马加鞭回到比阳城。
田瓒在行台府迎接,“事办成否?”
“可以说办成了一大半。”李元超喉咙都冒烟,浑身臭汗,赶紧把情况说了一遍,当然少不得是站在朝廷立场,劝说田瓒接受安排。
“李大总管人真不错,并不想追究以往,仍愿恢复田公随州总管之职,还说要向朝廷为田公请封国公之爵呢。”
“只是随州总管?没加行台职?”
李元超摇了摇头,“田公,别犹豫了,你知道我在唐营所见军容是何等惊人乎,若真开战,我们毫无胜算。”
田瓒对随州总管之职不满,可王世充之前也只给他个显州总管,如今李逸还能接纳他,确实已经难得了。
想到李元超等部下都无斗志,田瓒也只得叹息一声。
当天便在李元超的催促下,只带了一百牙兵先往堵河唐营拜见李逸,其余部众让儿子率领随后跟来。
七十里路,快马奔驰,日落时终于赶到。
可是刚进唐营见到李逸,却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今日午间,随州总管徐毅请降,本总管已经纳降,并许他仍任随州总管了。”
听着李逸说出这话,田瓒愣在当场。
“那下官再回显州?”田瓒问。
“显州总管已经安排给李元超了,也不好再更改。这样,显州道行台,原来有显、随、邓、黄、光、豫六总管府,
本总管便向圣人表奏你为豫州总管,使持节,豫州、舆州、息州诸军事,豫州刺史。”李逸指着地图上显州东面道。
田瓒很努力的在克制着自己,“大总管,豫州是王世充所有。”
“我知道,但以前豫州是显州道所辖,后来被王世充夺去,就跟襄邓被王世充夺去一样,可如今邓州总管府不是已经被本总管收复了嘛。
咱们把豫州打下来便是。”
田瓒想骂娘,可转念一想,原来随州也在王世充总管徐毅手里,可谁能想到徐毅比他投降还干脆呢。
本来回随州任职也要出兵攻打,只是现在目标从随州变成了豫州。
形势所迫,他也只能这般在心里给自己解释。
“田总管,暂在我行营任一行军总管吧,豫州道行军总管,就统领你本部人马。”
“徐毅真降了?”田瓒忍不住问,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嗯,徐毅是个识时务者,已率随、昌二州,正式改旗易帜归附大唐了,他就在营中,晚上我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本章完)
第373章 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第373章 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长江北岸,黄州。
“总管,人都到齐了。”录事参军黄参出声,将出神的周法明唤醒。
周法明目光从厅中一众文武官员脸上扫过,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本地豪强大族出身,不少更是他汝南周氏子弟。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晋国公出武关以来,一兵未损,凭一纸告示,便先后招降了邓州、显州、随州三总管府了。
李大总管在内乡分兵,行军长史李大亮统兵攻入襄州,攻拔了王弘烈襄阳城外围十四座城寨,攻克襄阳北面樊城镇,斩杀王弘烈大将国大安。紧接着又已经攻克襄阳南面的沮州南漳,华州率道。”
说到这,周法明不由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李大亮只是率领一支偏师,居然围着襄阳城打,王弘烈被打的龟缩城中不敢出了,一连失了两州三县十四堡寨。
如今整个襄阳,其实也就剩下了南面的义清城,还有更南面的乐乡县。
孤城一座。
王弘烈、苏世长、豆卢褒也不是没抵抗,李大亮攻安养县樊城镇时,王弘烈派大将国大安率三千人救援,结果被李大亮围城打援,郭孝恪领兵伏击,杀的国大安全军覆没,还将他斩首。
此战后,王弘烈便再不敢派兵出城,只能闭门困守,任由李大亮把襄州外围一城接一城的攻取。
说攻取也不恰当,因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抵抗,几乎都是唐军一到,列阵,劝降,然后空虚的城中,要么豪强大户杀官开城投降,要么就是官员主动投降。
而比李大亮那边更过份的是李逸这边。
他至今没打过一仗,却已经接连收复了邓州、显州、随州三总管府,十三州。
“明日,绍德、绍泽各率一千战兵,再领两千辅兵,共五千人马北上襄阳与李总管会师。”
李逸派人传来新军令,
不必去显州比阳会合,直接去襄阳城下。
之前,周法明虽然在李逸出兵之前,就接到朝廷征召令,也奉诏了,但他一直在慢慢的磨蹭着,军队始终没出辖地。
也明显存了几分观望之意。
“总管,襄阳号称铁打的城池,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雄踞汉水中游,湍急的汉江是北部天险,城池东西南三面又凿开引入汉水,形成宽近六十丈,水深近丈,全长十余里的护城池天险,
要攻下襄阳城太难了,我们现在出兵,到时必然会被派上去打头阵,咱们这六千人马,还不够塞牙缝的。
请总管三思啊。”
蕲州刺史周孝节立马站出来反对,他是周法明的族子,当初他率部攻下的蕲春。
周家本汝南周氏,名门郡望。
周法明父亲是南陈江北大都督周炅,兄长法尚亦南陈名将,因与南陈长沙王不和屡被诬陷,转投北周。隋朝时从征有功,巴州刺史迁衡州(邾城)总管,统领蕲、黄、安、沔四州诸军事,
后来废衡州,改以邾城置黄州,周法尚改为黄州总管。也是周法尚任衡州总管起,周家迁居邾城。
周法明曾任真定令,隋乱归黄州,沿父兄老路,在家乡招募乡勇,结交豪强,袭据黄梅,然后派子侄们分别攻取了蕲春、安陆、沔阳诸地,先附李密,然后再以四郡降唐。
不过早年朱粲、萧铣几方势力挤压,周法明这个小军阀在夹缝中也是挺艰难,安陆、沔阳就先后被萧铣派兵攻夺。
如今他虽还称总管四州,但四州是黄、蕲、南、亭,其实就是只剩下蕲、黄二州,南亭两州都是从蕲黄分出来的。
他的地盘,西南临长江,东北靠大别山,被限制的很死。
西面的沔州安州是萧铣地盘,东面的舒州寿州是杜伏威地盘,南面的江州、饶州那是林士弘地盘。
这几年,周法明也只是勉力支撑着,周边任何一方势力他都惹不起。
如今看来,大唐再次回到山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势。
“这世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你说襄阳城是铁打的,那上次为何王世充能够轻易的拿下襄邓?”周法明问侄子。
周孝节当然知道,
上次王世充派兵进入山南的时候,那时李唐正把兵力都抽往河东,被刘武周打的焦头烂额,甚至都要放弃起家之地河东,退守关中了。
都有大臣喊着迁都,这种时候,山南襄邓人也都觉得李唐可能要完了,起码以后顾不上山南了。
于是面对王世充派来的兵马,他们并没有怎么抵抗,而是选择归顺。
邓州总管雷四郎更是被南阳豪强杀死,
襄阳也是不战投降。
这几年,山南地区的豪强们,除了面对朱粲的时候,会在逃不及的时候,拼死抵抗,面对其它势力,基本上没怎么抵抗过。
太弱,打不过,干脆投降。
不降朱粲,是这人毫无信用,且十分残暴,降也是个死,还要被吃。
“襄阳城不会有什么攻城大战,”周法明直言。
“安养樊城镇就在襄阳城北,隔江相望,一江两岸两座城,可王弘烈连樊城镇都守不住,甚至不敢派兵援助,你觉得襄阳又岂能守?”
一支军队没有了斗志,而且又是新来的外来者,
这种时候,周法明很清楚襄阳接下来会是什么景象,肯定是城内豪强开城投降,出卖王弘烈等郑军。
这是必然的。
他此时必须表明态度,否则李逸可能到时把他踢入朝中,夺走黄州。天下仍还未一统,他觉得手里有地盘有兵,才是更安全稳固的。
“不,我要亲自前往襄阳拜见李大总管,绍德、绍则你们带五千兵紧随而来。
多运些粮草。”
“总管,形势未明,你还是留下较好。”
“娘的,连杜伏威都派兵了,我还能不去吗?”周法明有点烦躁,事情完全超出掌握,这种感觉很不好。
光州,定城,潢河码头。
光州总管卢祖尚再次翻开手中帛书,一夜之间似乎就变天了,变幻之快让他都有些跟不上了。
邓显黄三府十二州,说降就全降了。
而更让他有些心惊的还在于,李大亮以一路偏师,已经把襄阳的魏王、襄州行台王弘烈按在地上揍了,夺二州,拔十四城。
现在李逸传信,让他出兵改去襄阳城下会师,还让他运输一批粮草。
“总管,已经准备了五千石粮食,全都装船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千战兵,三千辅兵,也已经集结完毕。”
卢祖尚望着江上的一片船只,从潢河顺流而下,可直入淮河,现在水满,木船可一直通到申州义阳,经义阳三关便可入随州,然后前往襄阳。
“兵力调整一下,三千战兵,两千辅兵,至少一半披甲。”
参军有些惊讶道,“一千五披甲,那可不少。”
“既然要去襄阳,总得拿出点样子来,不能到时让别人小瞧了去,更不能被李大总管小瞧了,还有,我要亲自统兵前往。”
卢祖尚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十九岁起兵自称刺史。他自称范阳卢氏,但他家族早定居光州。本地豪强巨富,倾财散施深得人心,卢祖尚武力过人,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排兵布阵,治军严整,曾让群盗不敢入境。
但三年来,也仅是保得本乡。
面对着如此强势杀回来的唐军,卢祖尚就如同当年他果断弃洛阳而投长安一样,决定亲自带兵去襄阳,以表明忠心。
“我现在对那位十八岁的大总管很好奇,很想看看到底是何等英雄人物,居然如此了得。”
去年河东能降军屡败刘武周,甚至是败突厥。
今年来山南,更是一口气豪取十四州。
却还只十八岁,他当初起兵自称刺史,那时十九岁,已经觉得自己够年轻了。
寿州,寿春。
八公山上,杜伏威麾下陈正通、徐绍宗二将正在山上观风景。
居高临下,俯瞰淮水。
他们的船队就停在淮河支流淝水,二十艘楼船,五十艘艨艟,百条运船。
两千兵马则驻扎于寿春城中。
“该启程了。”陈正通叹道。
徐绍宗有些不解,“吴王如今已经占据整个淮南,李子通弃江都退守京口,辅帅还已经占据了丹阳,如今李子通、沈法兴都已不是对手,这个时候,为何吴王却还要向长安称臣呢?”
陈正通道:“淮南亦还有光州在卢祖尚之手,更何况我们江淮之地,沈法兴、李子通、陈棱、林士弘各方与我们争斗,也是如今才好不容易打开点局面,
相比起关中的唐、中原的郑、河北的夏,甚至江陵的梁,我们还是实力偏弱,地少人少兵也少,除非我们能够拥有整个吴越之地,再据有淮南,才有资格逐鹿天下,如今淮西还有卢祖尚、王世充,
连宣歙都还在汪华之手,
我们在长江南岸,也仅才夺了一个丹阳而已。”
“若是这天下再这样乱个十年,或许吴王也有机会问鼎中原。”
而现在,唐军如此强势,他们也得启程了,不能继续在此观望了。
“那我们现在出兵帮唐军,那就更没机会了。”徐绍宗叹道。
陈正通摇头,“可你更不想唐军拿下襄阳后,转头就进军淮南吧,这可是我们的起家之地,唐军若东进淮南,那我们还谈什么过江争吴越?”
两人沉默许久。
“传令,明日四更造饭,平明出发,前往襄阳!”
襄阳城。
魏王、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王弘烈站在城头,襄阳城的护城河就如同一条大江,护城河里甚至还有一支专门的水营船队巡防。
可这宽阔的护城河,还有北面的汉江,丝毫无法给他带来半点安全感。
“大王,唐将李大亮又攻下了义清和乐乡,还拿下了萧铣的鄀州。”
王弘烈有些意外,“苏仆射,唐军已经这么嚣张狂妄了,敢直接同时进攻我们和萧铣?”
苏世长有些无奈的道:“据说鄀州刺史,直接主动请降归附的。”
鄀州,在襄阳东南,原为鄀县。
萧铣占据鄀县,设鄀州。襄州只好把本属他的鄀县北迁,再设乐乡县。如今,连乐乡带鄀县,都入唐军之手。
襄阳,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豆卢右仆射,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派去洛阳的信使,能带回援兵吗?”
行台左仆射苏世长和行台右仆射豆卢褒,都沉默无言。
(本章完)
第374章 李逸兼检校侍中
第374章 李逸兼检校侍中
六月底,天气依然炎热。
唐河蒸腾着热浪,空气都变形了,高大的楼船里,李逸只穿了件布薄衫。
透过船舷窗,他望着两岸密密的芦苇荡。
船队行进在河中,两岸有轻骑护卫,骑兵们披着甲,外罩战袍,在这烈日下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比起他们,搭乘船的步兵们就舒服多了,他们都不用披甲,只穿着布衫戎衣,或靠或躺在船舱,虽然拥挤闷热,可总好过太阳底下一边暴晒一边行军。
“我还从没有打过这样的仗,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传檄而定了。”
女总管霍玉也卸了银甲,换上了一身红色戎服,这本来很普通的戎服穿在她身上,却与众不同,隐隐约约的显露出健美身材。
李逸试图把某些不该有的念头驱赶走,霍氏虽才三十出头,但儿子都十八了,李文相比他就小三个月。
在这时代,有的女人三十多岁,都已经当上祖母了。甚至乡下妇人,营养不良,长年操劳,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可能三十多会像是五十岁。
但霍玉却让李逸这个穿越者,觉得有种很诱人的魅力,或许是军中只有这么个女人,又或者她的洒脱、健美。
“刚接到消息,
黄州总管周法明,率部经过安州时,突袭了安州城,一举攻下安陆,并生擒了萧铣的安州总管马贵迁。”
“没想到周法明一把年纪了,倒挺有本事的,有几分他父兄之风啊。”
李逸看向面前的地图。
周法明隋末起兵之初,曾经攻取过安陆和沔阳,但后来萧铣出兵又夺走了。周法明打不过,也只能忍气吞声,勉强维持着蕲黄二州。后来为了维持四州总管的面子,把下面两个县升为州,也勉强说一句仍是四州总管。
想不到周法明这次还来了招假途灭虢,确实出人意料了。
“晋国公可知周法明怎么拿下的安陆城?”霍玉笑问,处在这比较狭小密封的船舱内,天又这么热,容易出汗,可李逸倒没觉得有什么汗臭味,反倒好像觉得这汗似乎有些香味?
天热,好像人也有些上火易躁热。
面对着这充满御姐味的声音,李逸尽力克制着自己,“还没收到具体报告。”
“我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周法明出兵之前,就先安排了人伪装成商队,进入了安陆城。这些人进城后,暗里联络安陆城的豪强,其中还有一些是周家的门生故旧亲戚,
如今形势,这些安陆人也知道择木而栖。
等到约定时间,周法明急行军突至安陆城外,城里的内应便四处纵火,制造混乱,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周法明的手下,便与豪强家部曲一起夺取城门,绞起闸门,放下吊桥,放周法明军入城,
萧铣安州总管马贵迁手下兵并不多,这城门一失,被打个措手不及,连他自己都被俘虏了。”
李逸听了点头赞许,“周法明不愧是将门,确实有些本事。估计他以前要想夺回安陆、沔阳也随时可以,只是实力不够,怕顶不住萧铣的反击。”
“是啊,如今有大总管给他撑腰,他还有什么可怕的,甚至拿下安陆,还能向大总管请功呢。”霍玉笑道,她的笑声很爽利,三十多岁,却还笑如银铃般好听。
李逸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年轻、健美的女人,那些幼弱的,不太符合他审美。
“大总管打算怎么赏他?”霍玉问。
李逸看着地图,安陆北面是申州义阳,有平靖关等义阳在关阻隔,而黄州北面有白沙关等三关。
周法明拿下安陆,生擒总管马贵迁,那基本上安州余下诸县,也难以抵抗了。
安陆往西就是随州。
但李逸认为,以周法明奇袭安陆这种行事,他肯定不会满足于此,他甚至不会按步就班的去扫荡安州其余诸县,李逸敢说,这老头接下来定是调头南下,再奔袭沔州。
顺涢水而下,顺势取沔州,这是大概率的事,
沔州刺史雷长颖,隶属马贵迁手下,不论是兵马还是实力都远不及马。
“若不出我所料,三日内,周法明当再有捷报传来,拿下沔州矣。”
霍氏望着李逸,对李逸的预料,现在已经有点无条件的相信了,跟他打了几个赌,都输了。
“三天?从安陆到沔州也不近吧,三天够吗?”
“兵贵神速,突袭嘛,就得快,就得在沔州知晓安陆失守前,迅速拿下。”
“那大总管能猜到周法明会用什么方法拿下沔州吗?仍是故计重施,派人入城内应?”霍玉手撑着腮好奇的问。
李逸轻笑,
“用不着那么麻烦,如果我是周法明,现在生擒了安州总管马贵迁,要拿下沔州容易的很。
让马贵迁手书一封,就说周法明要犯安陆,召雷长颖率沔州兵来援。
这边雷长颖率沔州兵北上安陆,那边周法明就可派兵悄悄前往沔州。若是顺利,就把雷长颖骗入安陆城控制,迫他投降,招降其部。若是他不投降,就砍了他,然后提他脑袋去招降他部下,
当然,派兵准备,一旦雷部不降,就立马掩杀袭击。
哪怕雷长颖不入城,可到了安陆城下,他的沔州空虚,必然被夺。雷长颖,又岂能不败,大概率是率部投降,也有可能率部南逃,但周法明必然也早设埋伏,依然难逃。”
霍玉长吸一口凉气。
“好计谋。”
“一般般吧,这算不得什么计谋,这计谋要成功,也得建立在如今特殊的形势之下的。”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嘛。”
霍玉好奇的问,“你以前真的是出家当了十六年道士?你师傅带你周游天下,教的不是炼丹、符篆、占卜这些吗,怎么你懂这么多兵法谋略?”
“道士嘛,盛世归隐,问道求长生。乱世下山,救世于水火。道家学的杂,不仅有炼丹、符篆、占卜,也有医术、丹青等。”
“兵法嘛,以前没学过,但看过孙子,有些东西也是一法通百法通的。”
霍玉佩服万分,她是在乱世里率众起兵,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深知统兵有多不易,绝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
但在这年轻人这,似乎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能说细一些吗?”
李逸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首先,得掌握全面详细的情报,不管用什么方法、斥候、间谍等等,你得尽量多搜集情报,然后要从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情报中,分析出真正有用的信息,
然后基于这些真实有用的信息,拟出相应的对策,再就是得有个好的执行了,
另外还得有后勤粮草、器械的支持,得有优质兵员的补充,甚至是将士们得有个能够为之奋斗的理由,为何而战。
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而且也带有几分运气。”
对这话,霍玉深表赞同,她与儿子统领一支义军,转战千里,大小百战,经历各种生死,说到底就是先天不足。
他们始终是贼,既难以有稳定的根据地,也缺乏一个纲领。
就是随波逐流,到处流窜。
霍玉望着李逸,“当年你也曾云游云河北,我怎么就没能碰到你呢,若是那时把你抢到军中,让你做为军师,我这些年也不至于如此颠沛流离吧。”
长安。
李渊看着面前的地图,
邓州总管府七州收复,显州总管府三州收复,随州总管府三州收复,如今山南仅剩下一座襄阳城而已了。
黄州总管周法明不仅出兵协从,甚至还拿下了安州、沔州,生擒萧铣一个总管一个刺史。
卢祖尚和杜伏威也各派兵来山南听令。
李大亮也是表现了得,统领一路兵马,横扫襄樊。
连萧铣都不敢逆其锋。
皇帝让李逸出兵山南,给他三万人马,也只想着这路偏师,能够收复被王世充趁机夺取的襄邓,
谁能想到,这支偏师,现在在山南如此声势雄壮,更是连取萧铣的鄀州、安州、沔州三州。
接下来汉水东岸的郢州、复州,也有机会拿下。
这样萧铣汉江以南长江以北,就只剩下荆州了。
出乎意料啊。
这次山南之战,又显露出李大亮这么位人才。
“授李大亮为安州总管,使持节,安、郢、鄀、沔诸军事,封武阳县侯。”
皇帝目光望向殿中的儿子齐王元吉,一番犹豫后,还是继续开口道:“罢撤显州道行台,新置襄州道行台,
统领荆襄、南阳等山南诸州,
以齐王元吉为侍中、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稷州刺史。
晋国公李逸为襄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刺史,河间王孝恭为行台右仆射、信州总管。通州总管李靖为行台长史,安州总管李大亮为行台司马。曹国公李世绩为邓州总管、行台兵部尚书······”
一连串的任命宣读。
有些让人措不及防,
谁也没想到,皇帝在这个时候首先加封的是四皇子李元吉,那个弃太原而逃,害大唐几乎丢失河东的皇子。
居然还加封侍中,拜为宰相,又领襄州行台尚书令。
虽然也有人从他后面那个稷州刺史,看出来,齐王当是遥领襄州行台仆射,甚至这侍中也未必实任。
毕竟稷州在京西武功,那里有武功宫,是皇帝以前的旧宅别院,李世民李元吉都是在那里出生的。
罢显州道设襄州道,倒也没什么,而且这个襄州道其实应当叫山南道行台,毕竟囊括了整个山南道东部,也还包括了淮南、河南一部份。
李逸和李孝恭两人,如今各统领山南一片战区,李孝恭在山南经营几年,可李逸短短月余,却横扫汉江以东,兵威正盛。
结果李逸由检校显州行台尚书令改授襄州行台左仆射,就让人有点看不懂。李孝恭授行台右仆射,倒是正常。
使者还在宣读襄州道的具体范围,
包括了通、夔、峡、金、荆,以及邓、显、光、安、黄、随共十一个总管府,总管府有些多,但现阶段总管府和州县数量多置,也是有其特殊意义,不能马上裁并,得安置那些地方军头、豪强们。
不少人都觉得李逸立下这么大功,结果现在尚书令变左仆射,邓州总管成襄州刺史,不封反贬的意思。
皇帝把众臣的脸上表情看在眼中,
从袖中又拿出一道诏令,递给通事舍人宣读。
李逸兼检校侍中。
(本章完)
第375章 生子当如无逸
第375章 生子当如无逸
午后,
李渊踩着青石御道,来到武德殿后院,齐王元吉和齐王妃杨氏拜迎。
“齐王妃,元吉这半年书读的如何?”皇帝问儿媳。
“殿下这大半年来都没怎么出宫,每日不是习槊练箭,就是读孙武,偶尔娱乐,也是和侍卫们打马球。”杨妃说道,她今日流云髻斜插数支金钗,天青色碧襦裙外罩藕荷色披帛,手臂上几支金钏若隐若现。
这位杨妃出身弘农杨氏,隋观王杨雄的侄孙女,如今侍中、观国公、检校凉州总管杨恭仁侄女,也是名门望族出身,不仅长的美貌,且很知书达礼。
偏丈夫齐王元吉长相最是丑陋,鼠目鹰鼻、尖嘴猴腮,甚至长了一脸赤须,当年其生母窦氏生下元吉,产婆把元吉抱到她面前,窦氏都被那丑样吓一跳,直接想要抛弃,还是乳娘陈氏偷偷养着,等到李渊回府才抱出来。
“朕把延康坊前朝宰相杨素的宅子赏赐给你们,再过几个月也能装修好了,到时你们也搬过去。”李渊看着元吉,还总是气不打一处来。
“父皇,二哥马上要领兵出征洛阳,儿臣不想去稷州守着旧宅,儿臣想上战场,不管随二哥出征,还是去山南李逸或是孝恭那,都行。”
去年弃太原出逃,确实是洗不掉的耻辱,他现在也是深为后悔,早知道李逸能在浩州守住,他又何必逃跑。
李渊看着元吉,恨铁不成钢。
他如今虽又生了几个儿子,可成年儿子就三个,也不能事事都依靠二郎。
但有上次并州前车之鉴,李渊也不敢轻易放元吉再出镇一方。
这次让他拜侍中、加襄州道行台尚书令,其实也只是来试试风向,看看大家是不是还那么讨厌元吉。
先安排个稷州刺史,其实就是个过渡。
“你明天就去稷州上任,没有朕诏令不得回京,到了稷州好好干,要是一个小小的稷州刺史你都当不好,那你也休提其它。
到了稷州,若是再跟在晋阳一样胡来,朕打断你的腿。”
“儿臣已知错,不敢再犯了。”
“哼,念你年少,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在稷州表现好,朕以后自然还会再给你重任。”
“父皇,儿臣宁愿在二哥军中为一营将。”
李渊瞪了儿子一眼。
“李逸跟你同龄,比你还小几月,可表现比你强多了。还有道宗也比你小点,办事已经很稳重了。道玄更不用说,比你小一岁多,在河东屡立战功,
就连奉慈、博义,如今都已经稳重许多。
你身为嫡皇子,难道不应当表现更好些?”
李渊看了看元吉的孩子,便起身离开了。
这四郎但凡靠谱一点,李渊也自会重用他,也不至于处处要让二郎出马。
啥事都让二郎来干,那样久了会出事的。
现在只希望四郎经过这半年的沉淀,能够有所改进。
“陛下,真让齐王去武功做一刺史啊?”豆卢宽忍不住问。
“先让他去稷州呆段时间,看看他表现,要是他还没改进,那他就在那里好好改进。
要是已经有变化,那等二郎出兵时,让元吉给他做个副手。”
“陛下委任齐王为襄州道行台尚书令,不是让他出镇山南吗?”
李渊摇头,“山南形势虽好,可萧铣还没平定,朕哪放心让元吉出镇山南,那边还是交给李逸、孝恭、李靖、李世绩、李大亮他们吧。”
皇帝先前下旨,让李孝恭他们兵分三路,出兵萧铣,配合李逸收复襄邓,可如今李逸已经只剩下一座襄阳城未复,
那边李孝恭、李瑗、许绍、李靖、田世康等却还没动静呢。
连兵马都还没集结。
这么一对比,越发显得李逸李大亮他们这次行动的迅速了。
“亲家啊,建成从长春宫上书,说李逸在山南打的那么好,不妨就让李逸继续统兵。
如今北面突厥似乎真的恼羞成怒了,北疆各处都已经传来警讯。
离石胡在离石、楼烦叛乱,马邑苑君璋和郁射设,发兵入楼烦,岚州形势危急。
还有榆林郭子和,他在突厥为质的几兄弟都已经被处罗下狱,突厥兵已经入寇榆林,郭子和抵挡不住,已经接连上书,请求允许他率榆林部众、百姓,弃地南迁。
延州总管段德操也上奏,说梁师都又引突厥进攻,鄜州刺史梁实已战死。
还有灵州、凉州,处罗可汗之弟莫贺咄设咄苾,也已经大举入寇。”
提到这些,李渊现在也有些头痛。
处罗可汗的报复来的是这么快和猛烈,以致于让李渊都有些后悔了。
或许不该让潞州总管李袭誉袭击突厥队伍,不该截取突厥给王世充送的两千匹马和一万多牛羊。
“杨恭仁说河西兵少,请求朝廷派兵增援,而且现在吐谷浑和河西的粟特胡部,有一些也开始蠢蠢欲动,有叛乱的迹象,他很担忧。”
豆卢宽身为殿中监,皇帝的近臣,对朝局也比较清楚。
打刘武周,当初都快把关陇的兵抽空了,现在突厥全面报复寇边,又有苑君璋、梁师都这些割据势力,着实让人头疼。
朝廷眼下主要兵力都抽到了山南、陕东,准备对王世充和萧铣发起决战,
这时候突厥人的猛烈进攻,让人难受至极。
“东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处罗可汗的进攻,又让朕难以应对。”
现在不仅仅是突厥,还有梁师都、苑君璋,更有河东离石胡,京北延州等的步落稽胡,还有河西的粟特胡,以及吐谷浑,都似乎被处罗可汗挑动起来了,
李渊敏锐的察觉到一场暴风雨将至。
他现在两难。
“太子提议让二郎这个凉州总管前往凉州坐镇,统领河西、灵武之兵,抵御莫贺咄设,
他愿往太原坐镇,防御处罗南下。”
李渊不想取消李世民的东征计划,不想给王世充喘息的机会。但他又担心若是不回防北疆,若是边境抵御不住突厥,到时被他们大举突入,
更是后患无穷。
去年刘武周的攻势,让李渊现在都还很后怕。突厥比刘武周兵更多,实力也更强。
豆卢宽想了想,“陛下若不放心边疆,也可以让李逸率部北上。”
李逸出征的预定目标基本完成,就剩下襄阳一座孤城,留李大亮或是李世绩率一军围着就行。
皇帝摇了摇头。
他更想先拿下洛阳,或是灭掉萧铣也好,不管是先灭掉哪个,李逸和他手上这支军团,在李渊看来都不可或缺。
回到甘露殿,
李渊立马又召来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几位宰相。
“派使者去见处罗可汗,他给王世充的那批马和牛羊,我大唐出绢买了。
潞州俘虏的突厥特勤、兵马,也全都放还,战死的每人给绢百匹。”
李渊决定再忍一忍。
忍辱负重,只要再辱一两年,待他拿下王世充和萧铣,他就不再惧突厥了。
裴寂旧事重提。
“榆林郭子和既然请求南迁,那便让他率部南迁安置在延州故城,榆林可以割让给处罗可汗牧马,以此换取他息兵。”
“处罗可汗的胃口很大,这次得势更不会饶人。”李渊叹气。
裴寂指着地图上的岚州道,“今日接到河东奏报,岚州已被稽胡引突厥和苑君璋兵攻破,
岚州原是刘武周所据,先前李逸镇太原时,借泥步设什钵苾之手,派道玄随同夺取。
如今便也干脆把岚州再还给他们,恢复到先前界线。”
突厥兵强马壮,现在难与争锋,这几乎是朝堂上的共识,虽然也有人不愿意承认,但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事实。
既然打不过,而且现在也没法分心,那就退让,再忍一忍。
岚州反正也失守了,那就送给处罗可汗,榆林也守不住,那送给突厥了。
如果到时还不能满足突厥处罗可汗,那丰州也可以送给突厥。
灵州凉州并州不能让,其它的好说。
就是抢来的那两千匹马,一万多头牛羊,大唐也可以钱买下来,多点钱绢也行。虽然他们知道,这些马牛羊,王世充已经付过高价了,他们实际是抢的王世充的东西。
但突厥人不讲理,那咬咬牙出钱吧,反正牛马羊也得了,真正血亏的是王世充,让突厥人一货二卖吧。
使者郑元璹李琛等还被扣在突厥,
那就再派一批使者去,
钱帛金银多送些,再挑些女妓送去。
裴寂说这些的时候,很淡定,一点没有什么不甘啊犹豫啊什么的,倒是陈叔达和萧瑀二相,一直黑着脸,很是难平。
“让太子继续坐镇蒲坂,让长平王叔良兵屯原州,随时准备支持灵州或凉州。”
“给李逸下旨,让他尽快拿下襄阳,然后率兵北上,进攻伊、豫,配合秦王进攻洛阳。”
李渊看着地图,
迅速做出决断,先打王世充,后打萧铣,一个个来,不能两个一起上了。
李逸的兵马不动,从南阳往北打。
而原准备进攻萧铣的李孝恭几路兵马,则要抽出一些兵马回防关陇,万一凉州、灵州、并州等危急,也能有兵增援。
甚至做最坏的打算,一旦突厥深入到关中,长安得有兵。
上次打刘武周,关中一度仅剩下一万兵马。
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
如今已经是七月,秦王那边的战前准备的也差不多了,顶着突厥的巨大威胁,李渊也不能让战争机器停下来。
“陛下,襄阳城坚,万一急攻难下?”
李渊摆手,“襄阳现在被隔绝,只是一座孤城,兵也没多少,必要时可以派一员大将围着,李逸先北上。”
虽说蒲坂曾守了三年,李逸在浩州也击败了三次武周军大举进攻,但李渊觉得襄阳情况不一样。
正说着,
内侍呈上一封急报。
“陛下,从山南发来的八百里加急,是捷报,晋国公已攻下襄阳,并生擒伪魏王王弘烈、伪行台仆射苏世长和豆卢褒等。”
“哈哈哈,”李渊大笑,“朕就知道襄阳城难不住李逸,快拿来,朕要看看李逸是怎么拿下襄阳城的。”
皇帝一边打开捷报一边对萧瑀等人道:“苏世长和豆卢褒在前朝,还与我都是旧友,之前朕派人去招降,二人还斩了朕数名使者,如今他们却成了朕的俘虏,朕都等不急想在长安见到二人了,
倒想当面问一问他们,死忠王世充,如今成为我大唐俘虏,是何感想,可曾后悔!”
“哈哈哈!”
(本章完)
第376章 夏日泳池
第376章 夏日泳池
夏七月。
山南重镇襄阳城内,中午闷热无比,李逸在行台衙内后院水池中泡着。
旁边是高大的树冠如华盖遮住烈阳,水是引的流动的河渠活水,李逸也不得感叹,王弘烈虽在襄阳才三个月,但却是个会享受的。
在襄阳没忙着加紧城防,训练兵马,恢复生产这些,倒是先忙着扩建修葺行台衙门。
这行台衙还没修成,结果自己却成了俘虏。
李逸在水里扎了个猛子,潜了会水,浮上来,翻个身,仰浮在池中,手脚只需微微摆动,便能让整个人浮在池面。
“晋国公倒是好水性,本以为关中出身不习水性呢。”
霍玉笑着进来,站在池边。
宋义和陈菱角这两个李逸的家将,早站的远远的省的碍事了。
李逸扭头,别样的视角。
今天的霍玉一头长发没有梳发髻,只是简单的拿丝带束起,身上艾绿色齐胸襦裙是纱料的,束的很高,衬的也越雄伟,双臂间挽了条罗纱披帛。
薄纱衣裙下,手臂上的几枚金臂钏若隐若现。
裙下一双赤足踩着双木屐。
平时见惯了霍玉银甲披风飒爽英姿,这般妩媚的样子倒是少见,也很有魅力。
“真羡慕你们男人,这么热的天,随便脱的只剩下条犊鼻褌裤,就能畅快的玩水。
这么大水池,肯定玩的很爽吧。”
李逸笑道,“霍总管也可以下来玩。”
霍氏愣了下,然后轻笑起来,“我还真想下来玩呢,就怕晋国公嫌弃。”
“我回头让人给霍总管在室内修个池子。”
霍氏蹲在池边,伸手撩水,十分清凉。
“那可没机会了,长安天使到了,我们要开拔了。”
听闻天使至,李逸也赶紧上岸。
霍氏看着李逸只着条犊鼻褌,“平时看晋国公跟个书生似的,脸白皮嫩,倒不想身上还有这么多肌肉,就是比较苗条。”
李逸的身材不像程咬金等武将那么壮实,尤其是没有那个大肚子。
平时穿着铠甲,也没那么骠悍勇武,少了几分气势,可现在光着,看着倒挺不错。
李逸赶紧入屋更衣,
“朝廷这次反应这么快呢?”李逸走出来道。
霍氏看着他湿漉的头发,“我帮你擦干一下,虽然天热,但头不能一直湿着,不然以后容易头痛。”她拿起毛巾,便给李逸擦起来。
两人贴的很近,
不免挨挨碰碰,那股独有的女人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
霍氏真是熟透了。
引的人忍不住想采摘。
心猿意马,
李逸目光直视霍玉,
她感受到了,目光望来,
两人目光相撞,她微微一笑,并没有避让,更没有羞怯。
“好了,擦干一些了,先别挽起,就这么简单束一下,这天热一会也就干了。”霍氏笑道,“走吧,该去见天使,接听诏书了。”
李逸仍然目光注视着她。
霍氏轻笑,“要不晚上我给你把门留着?”
李逸认真道,“那我可真去。”
“来就来,怕啥。”说着转身先行,
李逸哈哈笑着跟上。
衙堂。
焚香摆案,李逸率诸将接诏令。
听到自己任襄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刺史,还兼检校侍中衔,李逸没啥太大反应。
他现在头衔长的吓人。
大唐左光禄大夫、镇军大将军、上柱国、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万年道参旗将军、右武候大将军,益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刺史,兼检校侍中晋国公实食封一千户。
显州道罢撤,新置襄州道,
他的邓州总管改由李世绩担任了。
襄州道行台尚书令居然是李元吉,那熊孩子还加侍中了。
现在朝中岂不是有四个侍中?
侍中陈叔达,侍中、检校凉州总管杨恭仁,侍中、襄州道行台尚书令齐王李元吉,兼检校侍中、益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道行台左仆射李逸。
人都不在朝中,侍不侍中的好像也没什么用。
这道旨意,
最重要之处是皇帝让李逸率兵出方城垭口,北上进攻伊、豫。
秦王李世民也已经正式出兵,军至新安谷州,罗士信、王君廓、黄君汉、史万宝、刘德威等几路兵马,也已经纷纷进军,对洛阳外围展开进攻。
李逸为伊州道行军总管,李大亮为豫州道行军总管。
原先征山南的副总管李世绩,仍是李逸副总管,郭孝恪则任李大亮副总管。
李大亮此次征山南表现抢眼,皇帝也是直接拜他武阳县侯爵,安州总管。李世绩虽也授邓州总管,但这次没能得到一道总管任命,显然皇帝那里还是没加分。
皇帝给李逸他们的任务也是很明确的,先取伊、豫,再逼许、郑,最后跟秦王会师洛阳城下。
争取一战定中原。
“恭喜晋国公拜相!”
霍玉向李逸叉手道贺,李逸笑着摆手。
李大亮比较激动,封爵武阳侯,这个爵位对他比较特别,他家就是陇西李氏武阳房的,他父亲曾封武阳郡公,他祖父、曾祖父,都封武阳公。
这个爵位,可以说是他家祖传爵位了。
李世绩就比较失落,当初以十郡归唐,他父亲甚至被封王,父亲固辞后,也是父子俱封国公。
可如今兵败后孤身入长安,先随秦王战河东,如今再随李逸征山南,他都是可有可无的位置。
他甚至感觉李逸对他隐隐的打压,毕竟当初他请求单带一路,李逸却让李大亮这长史前往。
他不相信李逸是有什么特别的眼光能看出李大亮没展露的军事才华,定是刻意压制他。
现在,李大亮仍为一道总管,他却仍只能是李逸的副总管,都混到跟郭孝恪一个档次了。
失落,
深深的失落。
李逸对李大亮道:“我的意思呢,咱们整合一下山南兵马,我和武阳侯,每道人马,各定两万之数,一万四战兵,六千辅兵。
这两万人呢,其中关中府兵四千,关中子弟三千,山南子弟一千,然后六千山南州兵,六千辅兵,则是关中、山南辅兵各半。”
这样安排,则李逸带来的关中兵,在山南仍还可以留镇六千。
这六千关中府兵,三千驻襄阳,两千驻南阳,一千驻方城。
一万二千山南兵,加两千山南子弟,自然就是从山南诸州征召抽调。而且要抽调精锐,必须得是甲兵。
这样一来,既釜底抽薪调走山南的精锐力量,防止他们在背后做乱。同时,也是要保证兵马质量,不能滥竽充数。
留守的除六千关中府兵外,则是整编各府州人马,说是整编,其实也就是登记如今各总管、州刺史们手头的兵,给予番号编制,方便统一指挥。
并不要求裁撤什么的,当然,各家的兵各自养,行台也暂时没能力承担。
周法尚、卢祖尚、田瓒、徐毅、雷长颖、徐绍宗等各部等,要分摊李逸和李大亮两行营中的一万两千山南兵和两千子弟。
总管,起码得出一千,刺史也得出上几百。
除了出兵,各总管、刺史们还得出粮,两行营四万战辅兵,还有留守的兵,以后都得山南想办法供应。
“侍中,襄阳的伪郑降兵怎么处置?”李弘节问。
李逸经历过在河东的黄子英刘六儿刘季真等人的反复无常后,对整建制的降兵降将并不信任。
但襄阳城是利用襄阳城内豪强,加上潜入城中的细作拿下的,这座铁打的坚城,是从城池内部攻破的,
没有怎么战斗,更没什么伤亡。
王弘烈八千兵马基本上都投降了,不过这些兵,披甲战兵并不多,也就三千。其余的都是没甲的新兵或辅兵,甚至是一些壮丁,豪强部曲等。
“这些降兵,若是有愿意留在军伍的,可以挑选后,打散充实到各部中。
那不愿意留在军伍的,我看可以先安排去军屯,暂时不能放他们走。可以告诉他们,军屯满一年,只要屯粮任务合格,就可听其自由去留。”
“降军校尉以下军官,愿留下的可以留用。但校尉以上军官,则全都要送去长安,听侯天子发落。
尤其是王弘烈和豆卢褒、苏世长等人,是陛下指明要送去长安的。”
这些降兵,
就算是选择留在军中效力,也得先从无甲的辅兵干起,得累积功劳才能升入战兵。
校尉旅帅队头等军官,也要降级使用,先任副职。
吃过亏的李逸,不会轻易相信他们,更不会再保留他们的建制,在浩州时是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必须防范于未然。
留下的,也先得从留守部队呆起,这次进攻伊、豫肯定是不能带上他们的。
“李尚书,后方可就交给你了,我们两路人马的粮草,还有留守兵马的粮草,都得由你来调度保障,有劳了。”李逸拉着李弘节手道,这位被授为行台民部尚书。
行台主要的官员要么要出征伊、豫,要么还在夔州等地,留守的就李弘节官职高,又恰是管民政这块的。
李弘节有些头痛,这么多兵马,要保障粮草可不容易啊。
“那我也只能拜托周总管、徐总管、李总管、卢总管等诸位总管、刺史们了。”
周法明等都觉得压力山大,但又无法推脱。
想想那位年轻的侍中,带着两万人出武关,一个半月时间,横扫山南,几乎没有损兵折将,就收复了这数十州之地。
谁敢在李逸出征的时候,在钱粮上背后使绊子?
只怕下场立马就跟田瓒一样尴尬了。
他原是随州总管,杀杨士林投王世充,授了个显州总管,李逸出兵,他又杀王世充使者反正,本来以为能回去做随州总管。
结果伪郑随州总管徐毅比他动作快,先一步拜见请降,仍留用随州总管,显州总管又授给了李元超,田瓒最后成了豫州总管,
可豫州那是王世充地盘,他只得了一个虚衔。
而现在这兵马抽调、整编,田瓒手下披甲精兵,又要抽调大半。那他仅剩下了两三千人,只能在李逸行营混个总管,连地盘都没了,兵也没了大半,以后钱粮得李逸供应,实际上他什么也不是了。
面对强势的朝廷和李逸,山南这些豪强们也只能听由安排。就如周法明,本来这次来襄阳,路上袭取安州,迫降沔州。
可结果皇帝让李大亮做安州总管,安沔并没有再划回黄州总管府内,他辛苦半天,全是白忙活。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皇帝封他一个黄国公,他都得感恩不已。跟田瓒一样,反复横跳,最后便只得了一个申国公了,连地盘都没了,他起码还有黄府四州呢。
“十天时间,我这边整编兵马,李尚书那里要给我们备好粮草。
十日后,七月十六日,我和武阳公,便要正式出兵河南。”
李弘节硬着头皮应下任务。
因为这次山南用兵太过顺利,大家对于出兵河南伊、豫,并没有什么担心,更不紧张,连周法明卢祖尚等人都没考虑过军事上的困难。
大家更担忧的是这么多兵马,人吃马嚼的问题。
好在南阳和河南虽有伏牛山、方城山等相阻隔,但两边都有河流可船运,只是翻越山隘、垭口要陆运接力,但已经能大大减少运输的成本了,不需要征召太多民夫运输粮草,也不会增加额外的许多消耗。
各州县官仓里都没什么钱粮,大家所能想到的办法,都是只能先找大族,不管是劝捐还是借,只有他们手里才有粮,才有那么多粮。
李逸把任务吩咐下去后,也就不管这些了。
整编兵马的事,有李大亮、李世绩、郭孝恪、李文相等人,钱粮的事,有李弘节和各总管、刺史们。
“李尚书,屯田的事,莫要停下。
我等开拔后,留守的军队,既要加强防备和训练,也要进行军屯。
而招抚流民,把荒掉的地重新垦田,也是必不可少,万不能放松的。”李逸望向北方,“这仗啊,估计一时半会也难以结束,所以得早做准备。”
李弘节意外李逸的这个想法。
“侍中和武阳公各领两万北上,而秦王在陕东率十二总管六万兵出击,那就是十万大军啊,战兵得有七万,披甲都起码四万以上。王世充如何挡的住这等攻击?
更何况统兵者是秦王和侍中公,那还不是摧枯拉朽,一战而定?我估计,等十月金秋收获季节,仗就打赢了,到时入洛庆功了。”
李逸摇头,“你太乐观了,王世充当初被李密围攻了多久,照样一直撑过来了。如今面对我大唐全力进攻,虽然最终必败,但想速战很难,只能一城一池的争夺,
这仗,不打上一年,是难以结束的。”
“一年?”李弘节惊住,“侍中取山南几十州,也才一个半月。”
“那不一样,我们去年四月打刘武周,也是一直打到今年五月才打完,也打了一年多,而且还只是收复河东,代北仍没收复。”
这下李弘节都不免有点担忧起来了,真打上一年,王世充能不能受的了他不知道,但他估计他肯定受不了,上哪弄那么多粮草供军?
“侍中,你可得加把劲啊,争取今年入冬前攻入洛阳吧,否则我真不知道这山南要如何供给。”
李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一起努力吧。”
(本章完)
第377章 月下美人鱼
第377章 月下美人鱼
月华如练。
襄阳行台后衙小院,泳池被帷幕围挡,虫儿在低鸣。
李逸泡在清凉的水中,笑着向她招手。
她披着纱衣跃入池中,荡起涟漪撞碎倒映水面的月影。
她如同一条美人鱼般灵动的在水中游动。
“原来你也会水。”
霍玉在池中一个转身,向他游来,“我家魏州馆陶,就在运河边上,”
水波漫过她的锁骨,左边锁骨下面一点还有一处伤疤。
“那是箭伤。”
刚才缠绵时,李逸看到她身上有数处伤痕,这处最新。那是年初在山东滑州,她们母子设宴杀曹旦失败后留下的。
说到那往事,她还在意,“这箭伤是窦建德的汉东郡公刘黑闼追击时射伤,要不是躲闪的快,就没命了。”
那次失败后,李世绩郭孝恪直接弃她们而逃,她和李文相渡河击败了一支夏军后,也往西撤,结果还是被夏军一路追击,尤其是在卫州杀出来个刘黑闼,
她们全军覆没,霍玉的女营也几乎都战死了,若不是手下女兵拼死殿后,她就不只是留下这一处伤疤了。
“以后见到刘黑闼,我帮你报仇。”李逸道。
“我这浑身伤疤,是不是很丑?”
“不,倒越发显得你有别样魅力了。”
安静的夏夜,风微凉。
霍玉满意的笑着,“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们的事,悄悄的,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不要让文相知道。”
李逸点头。
霍玉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转身扎入池中,潜游很远,然后开始畅游起来。
李逸望着那浪里白条,很是喜欢。
如果可以,李逸愿意在襄阳多呆些时间,这么热的盛夏,行军打仗,真非他所愿。
可皇帝特派使者前来,传达口谕。
突厥处罗可汗这次大怒,已经发起全面进攻,大唐虽然也在求和,但边疆战事还没停息。
甚至可以说北疆局势在不断的恶化之中,
比朝廷预料的还要坏。
岚州已被离石胡引突厥人攻破,甚至石州的稽胡也在叛乱,这都是当初朝廷处置刘季真父子过于急躁轻率的结果。
虽然刘季真反复横跳,但收复河东后,朝廷实不应该那么急着杀刘季真父子,这不免显得朝廷不信任离石胡,突厥人一挑动,他们自然也就又反了。
榆林郭子和也已经在被迫准备弃地南迁延州。
更坏的消息是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率部大举入侵凉州,这位就是后来的颉利可汗了,他本驻牙河套一带。丰州总管张长逊,跟他结拜,曾受他赐封为割利特勤。
他这次没打张长逊,而是出兵凉州,未免也让朝廷怀疑张长逊的忠诚,杨恭仁出击迎战,结果反被莫贺咄设大败,损兵折将退回凉州,莫贺咄设在河西大肆抢掠,掳掠人口牲畜。
皇帝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让长乐王李叔良屯兵原州萧关,同时从山南抽调兵马增援边关。
灵州、凉州等唐军,已经不敢出城野战了。
这种情况下,皇帝只能加紧向处罗求和,一边扛着压力,指望着中原战场能够早点拿下王世充。
罗士信已经率先打前锋,对谷州和洛阳之间的慈涧堡发起了进攻,郑太子王玄应亲率兵马救援。
急先锋罗士信勇悍无双,率部迎战王玄应,两军列阵交战,罗士信采用铁砧战术,以三千步卒列阵正面迎敌为铁砧,待两军交战后,他率千骑化为铁锤,迂回郑军背后冲击。
罗士信更是只率百骑,直突郑太子大旗。
郑军挡都挡不住他的雷霆一击,被他一路冲到纛旗之下,一槊将王玄应挑落马下。
幸好王玄应铠甲好,护卫拼死相救,把他抢回去了。
但这位郑太子也是被杀的吓断魂,慌忙败撤,罗士信以少击多,大胜,斩首上千级。
罗士信趁机追击,夺取硖石堡。
这唐郑首战,打了个开门红。
李渊在长安也大为鼓舞,直接晋封罗士信剡国公,同时催李世民、李逸两军主力加快速度进军。
李逸在襄阳,都能感受到此时皇帝李渊的巨大压力,估计一点也不比王世充小。
王世充此时虽说占据大半河南,可他核心之地也就是洛阳一带,其余地方都是些新归附的军头,全是些墙头草,李密强就投李密,宇文化及北上,他们又降宇文化及,后来又有许多人投大唐,现如今又都投王世充。
王世充在洛阳的核心兵马,也就五六万人。
李唐以十万大军进攻,李渊希望在年前拿下洛阳,到时豫东豫南自然也就能传檄而定。
七月二十一,
李逸兵过方城,唐军通过方城垭口,进入了河南。
前面便是郑军伊州刺史张殷治下,这里原是李密部下张善相控制,后来归唐授为伊州总管襄城郡公。可在去年唐军被刘武周弄的焦头烂额,整修关东都顾不上,王世充派兵攻张善相,张求援无果,城陷被擒,不降遇害。
伊州刺史张殷的轻骑远远的盯着他们,
“这个张殷是什么来头?”李逸问副总管李世绩,河南这块地方,李世绩比他熟。
“这个张殷原是卢明月旧部,大业十一年前后,卢明月聚众十余万,在陈、汝间活动,
后来王世充讨伐击败卢明月,这个张殷兵败被俘,就降了王世充。王世充以从弟王世辩为徐州行台,这个张殷就在其麾下。
去年,王世充调王世辩统兵先后攻伊州、杞州,攻灭张善相和李公逸,张殷便被授为伊州刺史。
这个伊州,以前也叫汝州,大业年间为襄城郡。”
李世绩娓娓道来,“原襄城郡,现在有伊、汝、鲁几州。”
“这个张殷很难打吗?”李逸更关注的是这个。
“无名之辈罢了。”李世绩瞧不起张殷,论当年义军里的江湖资历,张殷给他提鞋都不配。
伊州州城在梁县,位于汝河北岸,这个汝河发源于伏牛山,在伊州北部,流经襄城,经许州入豫州,最后汇入淮河。
从地形上来看,伊州是汝水河谷盆地,其西面伏牛山,北面和登封之间还隔着崿山等,登封和洛阳又还隔着嵩山、少室山等。
伊州与东面的襄城,也还隔着一片丘陵山地,南面的鲁山、叶县,是建在沙河畔。
“我准备先沿沙河攻取襄城,然后我们分兵,我往攻许州、洧州,往汴州滑州打,李副总管则逆汝水而上,取郏城、伊州、临汝,趋兵伊阙,再往东沿颍水攻颍阳、登封等城,最后目标是郑州,切断洛阳东南的粮草补给,我们合力彻底堵住洛阳东南两个方向的援兵和粮草。”
至于李大亮,他沿汝河而下,先扫平豫州,再攻颍、陈、亳,最后目标是徐州。
豫东南诸州,军力很弱,总管、刺史又大多是羁縻归附的地方军头,但这里是重要粮食产区,哪怕隋末打烂了,可平原上种粮总比其它地强,况且还有便利的水运。
洛阳的兵,豫东南的粮,
必须隔开。
洛阳那是主战场,交给李世民他们打,李逸就负责在东南面扫荡王世充的粮饷地。
“会不会铺的太开?”李大亮对李逸这大胆的计划都有些担忧,这是要一口气把半个河南拿下?
这得有连城百座,虽说豫东南是平面的区,可城池也较大,真有那死守顽抗的,只怕也不好打。
“我们这边都是好捏的软柿子,秦王那边才是硬骨头。
李副总管不要越过嵩山就行。”
他手指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三道线,三支兵马,都是从西往东打。
李世绩一路,襄城、伊州、管州(郑州)。
李逸一路,襄城、许州、汴州、滑州。
李大亮一路,襄城、豫州、陈州、亳州、徐州。
这三支箭头,
虽不是射向洛阳王世充,
却直指他钱粮重地,若能成功隔断东南钱粮入洛阳,那王世充就会当初被李密摁着打一样惨。
王世充对李密都胜少败多,缺粮的他又如何面对李世民?
李世绩其实想一路往北,打到伊阙后,就沿伊水直奔洛阳,加入主战场。可李逸军令却是先不管洛阳那边,他们就在这边捏软柿子,打那些乌合之众,揍那些地方军阀们。
李逸的眼里,丝毫没把河南几十州放在眼中。
但李世绩却不敢置疑,毕竟李逸河东战绩无双,在山南更是一个来月就扫平山南。
自己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置疑。
黎阳兵败后,李世绩一直很怀疑自己的能力。
“曹国公,两万人马,咱们一人一半,各领一万。”
李大亮说要把四万人分成三部,他和李世绩各领一万二,李逸领一万六。
“一军万人也够了。”李逸直言。
“那我和郭总管便也和侍中一样,也兵分两路,各领一万人,我攻豫、颍,郭总管攻陈、亳,最后合攻徐州。”李大亮提议。
“我建议你们先拿下豫州城后再分兵,”李逸看着地图,“我们两军先一起攻取叶县、襄城,再分兵。郭总管随你先合力拿下豫州,再分兵去攻陈州。”
对那些地方杂牌,先要打几个漂亮仗,得凶猛且迅速,这样才能有震慑作用,接下来才便于招安劝降。
霍玉直言,“我跟随侍中行动。”
李逸看了她一眼,“陇西王奉慈为曹国公副将,渤海王为武安公副将,温县侯文相为阳翟公副将,平原郡夫人则为我副将。
咱们到时四路齐开,就在这豫东南来个遍地开!”
李文相看着年轻激昂的李逸,余光瞥到母亲望着李逸轻笑,那眼神让他有些陌生。
(本章完)
第378章 凫飞叶县,空余素履
第378章 凫飞叶县,空余素履
洛阳城北,邙山脚下,瀍河东岸,千金堡。
深夜,
一群老弱妇孺举着火把逃到堡下,婴儿声啼哭不止,惊醒守军。
“怎么这么多流民?”
“好多婴儿,得有几十个吧?”
千金堡守军探头望向城下,得有一百多人,火光中隐约看见都是些老人妇女,许多妇女还抱着婴孩。
婴儿哭声一片。
“什么人?”守军大喝。
堡门前,壕沟外,有个老妇人颤抖着道:“我们从樱桃沟来投硖石堡罗总管的。”
刘猛骂道:“你们瞎了眼了,这是千金堡不是硖石堡,硖石堡也只有王总管,没有什么狗屁罗总管。”
老妇人慌乱,对旁边人道:“怎么办,我们走错地了,这不是硖石堡是千金堡,”
周围妇人慌乱出声,“快走,咱们寨子刚被郑军抢了粮,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哪能再入贼窝。”
城下的人便慌乱的往西而去。
巡城校尉王显过来,“怎么回事,城下什么人?”
“禀报校尉,刚城下突然来了群妇女,带着孩童抱着婴儿,说是来投什么硖石堡罗总管。”
另一个道,“听她们话语,这些人当是上游的一个屯寨的大户,被咱官兵征粮,于是就要去投唐军。”
校尉王显皱眉。
硖石堡已被唐军攻破,唐将正是陕州道行军总管罗士信。
瀍河上游,邙山下有大小沟,绵延十余里,盛产樱桃,十分有名,从周朝平王东迁,就开始种樱桃,是王室祭祀珍品。
到如今,都十分繁茂,樱桃沟那个石礓窝,早变成金银沟,还是洛阳一景,被称为瀍壑朱樱。王显知道那边因近洛阳,又加上产樱桃,故此那里既有地方大姓堡寨,也有洛阳权贵的庄园别墅。
这段时间洛阳派兵四处加紧征粮,
瀍河上游有堡寨不肯纳粮被官兵攻打也有可能,他们的家眷妻儿半夜去投唐军也正常。
“有多少人?”
“一百来个吧,但婴儿估计就得有二三十个,那啼哭声一片。”
“有多少护卫壮丁?”
“没看到壮丁,都是妇孺,带着孩子背着包袱。”
王显生出贪念,当即决定带兵追击抢掠。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随我去把这些人抓回来。”
堡外不远,暗地里罗士信披甲执锐在此埋伏。
“总管,这样真能行么?”手下问。
“我老兄弟无逸在河东灵石城就用过这招,非常好用,我们今天也现学现用。”
“可李侍中都用过的招数,不容易再骗到人吧?”
“你懂什么,无逸用此招夺下灵石城,这千金堡的守军又未必知晓。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再说了,成与不成,一试便知,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王显没让罗士信失望,果然就被诱着出城了。
“嘿嘿,无逸这招可还真好使,以后得跟他多学几招,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准备夺门。”
王显的兵马刚冲出堡门,
罗士信这边就带兵从暗处杀出,不过没奔着出堡的郑军,而是直接趁着城门还没关,就猛冲入堡。
速度太快,
千金堡守军完全没有防备,眼睁睁的看着黑暗中杀出一支精骑,踏着吊桥冲入堡中。
堡门被夺,
千金堡再险固,也只是任人宰割了。
一通乱杀,千金堡夺下,罗士信血染战袍,看着这群人顽抗不降,而使自己麾下伤亡不小,红着眼睛下令处决所有俘虏。
站在千金堡城头,
红日初升,漫天朝霞。
“给秦王送捷报,罗某再下一堡。”
朝阳中,他站在堡墙上,能够看到南边横跨洛河两岸的东都,也不知道李逸此时又在哪里。
“剡国公,羊肉汤炖好了,趁热喝吧,忙活一晚了。”手下端来刚炖好的羊肉汤。
伊州,
叶县。
郭孝恪率前军抵达叶县城下,他来到城下喊话。
叶县城头,一群人望着唐军旌旗,心思各异,都是愁眉不展。
叶县,最早在春秋时叫叶邑,楚国的公子封于此,叶公好龙的叶公,就是此地封君,孔子周游列国还来拜访过叶公,据说两人话不投机聊的并不愉快,
据说后来孔子学生就编了个叶公好龙的故事来黑他。
秦国夺过来后改名叶阳,汉朝开始改称叶县,以叶为名,据说是因为此地桑蚕有名,盛产桑叶。
后汉书还曾记载过叶县令王乔,每次去洛阳朝见皇帝总是很快,又没见他车马,于是好奇派人跟踪,发现有两只野鸭子伴飞,悄悄派人逮住一只,居然变成了鞋。
后来有首诗,龙跃平津,实为宝剑。凫飞叶县,空余素履。
但此时城头的叶县令也姓王,但他既不是王世充大郑皇族子弟,也没有能变成野鸭子飞的飞鞋。
他只是一个文人,曾经在洛阳为书令史,一笔字倒是写的极好,能来叶县做县令,他是了许多钱的。
因为洛阳这几年,动不动就断粮、饥荒,连公卿尚书侍郎都经常吃不饱,更别说他这等书令史,
断粮的时候,黄金都换不到粮食。
洛阳城的官吏,都想办法外任,能逃出洛阳城那座大监牢,那是各显神通。
他就是拿黄金贿赂了王世充的兄长这才得到了这个叶县令的任命。
可谁能想到,这县令还没当满百天,唐军就打过来了,他这才吃了三个月饱饭而已。
他目光暗暗打量旁边的驻军将领,这位虎贲郎将脸色凝重。
王县令心想,就他手底下那三千乌合之众,披甲的都只有五百,拿什么守城。
更重要的是,城中大户豪强,有几个会真愿意死守。
现在叶县城头上,
一群人心思各异,他身为县令,但手下只有一群乡壮。中郎将张靖,是刺史张殷的侄子,流贼出身,早年随张殷一起跟卢明月造反的。
手下名义上有三千兵,可只有五百披甲,其余都是新招募之兵。既无训练,也缺铠甲弓弩。
剩下的就是本县豪强大户们,这些地头蛇,才是最不可靠的。王县令上任百天,除了吃上了饱饭,对叶县掌握不了,县吏都是各家的人,完全被架空了。
不管是想征税、还是派役,都是那些各家出身的县吏们说了算。
同样是吏出身的王县令,也只能无可奈何。
现在,
大敌当前,
真正能决策的,还是那些豪强们。
去年王世充攻总管张善相,他们抛弃张善相,迎附王世辩。而如今唐军又来,谁知他们又会依附谁。
郭孝恪喊了一阵,也没有个人来答话,便干脆让人往城中射入上百封提前准备好的劝降箭书。
只要开城投降,城中官吏,官职不变,城中大姓、百姓,也不会受骚扰。
就连守军将士,也会优待。
张靖派兵收缴箭书,
但仍有许多人把箭书藏起来,互相传阅。
夜晚。
叶县城下,郭孝恪前锋五千人,在城外立营。
张靖站在城头就能看到唐军很嚣张,就隔着几里地立营,没有挖壕沟也没树木栅,更没修箭塔,只是一片帐篷,外围立了些柜马。
看着这模样,张靖倒是万分熟悉,
这不就是以前义军们最常见的安营。
“这郭孝恪也未免太嚣张了吧,居然离城这么近,还不设半点防御?”张靖的儿子年轻气盛,忍不住道:“他定是见我们今日不敢应语,这才如此嚣张,
父亲,不如我们出城夜袭唐营,一举歼灭他。”
张靖看着黑夜里的唐营,能隐约听到营中传来的嘈杂声音,似乎在吃酒喝肉。
张靖以前跟叔父张殷是随卢明月造反的,但后来被王世充击败俘虏,就转投了王世充的江淮军。
王世充带兵严谨,军纪严明,他的兵很精锐,张殷张靖跟着打了几年仗,也早不是当年流贼,不论是行军还是安营,又或是布阵、交战,都有丰富经验。
眼前城外郭孝恪这几千人,确实有些太轻敌了。
这样没有坚固营栅防御的敌营,是最容易被击破的。
“有可能郭孝恪是故意诱我出城,好伏击我。”张靖道。
“父亲,机会难得,现在要是不打,那等唐军大部队到来,我们更无机会,而城中这些豪强大户,甚至那个草包县令,都有可能开城投降。”
张靖犹豫,
他手中三千兵,能打的只有五百旧部。
“父亲,搏一把。”
张靖听着风中那嚣张的声音,忍不住咬牙,“好,那就试一试。”
他命令士卒先休息,等子夜时分,三千兵马饱餐一顿,然后悄摸杀出城,人衔枚马裹蹄,
只要能够出其不意,趁其不备,突入营中,
那么唐军来不及披甲,甚至来不及集结,散兵游勇就无法对抗郑军。
那就会是一场屠杀。
父子身披铠甲,骑着战马,身边是一百骑兵,然后是四百披甲步兵,后面是两千五新兵,没有甲,部份有盔,装备着盾牌横刀,或是长矛,弓弩兵也不多。
越来越靠近唐营,
张靖隐隐觉得不安,这唐营怎么没有半点反应,一直是静悄悄的。
他儿子张猛却是猛的挥槊,“杀进去,”
他们轻松的就挑开了长矛扎成的拒马,突进了营地。
一顶顶帐篷就在眼前。
张靖看着毫无反应的唐营,脸色大变,“这是空营,有埋伏,快撤!”
突然,四面传来号角声,
漆黑黑的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杀过来。
“撤,撤回城中。”张靖大惊,猎人已经沦为了猎物。
郭孝恪率骑兵冲杀在最前,足有五百骑。
这次李逸北上,总共有四千骑,既有关中带来的,也有从山南各府州抽调的,四路总管,各分得五百骑。
五百骑猛的冲杀过来,
张靖后阵的亲兵,慌乱万分,被一冲就散。
张靖不敢回头,呼喝本部五百步骑老兵不顾一切的往叶县冲。
好不容易冲到城下,身边只剩下不到三百步骑。
“快开城门!”
叶县城门紧闭,半天也没反应,张靖怒喝。
城门楼上,
守兵举着火把,映照出王县令的身形,他身边还站着一众叶县官吏、豪强们。
“张中郎将,叶县父老百姓,已决意归附大唐矣。本县劝张中郎将,也率部归降吧。”
张靖没想到,出城袭唐营,结果中了埋伏不说,现在连叶县城都回不去了。
“走,去伊州。”张靖没再多废话,叫上儿子,带着身边的几百残兵就往北逃。
身后唐骑追至,
很快步兵就都被落下了,渐渐的,身边骑兵也散去许多,最后只余十来骑跟随父子二人继续向北。
(本章完)
第379章 十天破十州
第379章 十天破十州
战火如荼。
先锋罗士信战慈涧败郑太子王玄应,一槊将其挑落马,差点将其擒斩,随后又破硖石堡、千金堡,直接逼近洛阳城。
怀州总管黄君汉也终于不用再龟缩在柏崖堡了,率兵反攻河阳城。刘德威兵出河东,越过太行经西济州杀向怀州河内城。
李世民更是亲率五万主力出谷州,直奔慈涧城。
慈涧是洛阳的西大门,王世充这两年一直猛攻谷州不下,慈涧就成了他的前哨基地,这里不容有失。太子王玄应第一波增援被罗士信击败,王世充亲率三万兵马来援。
慈涧距洛阳仅四十里地,
两支大军主力就这样对峙于慈涧,
清晨,
李世民吃着胡饼配羊肉汤,中书令封德彝笑着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晋国公已经进入伊州,郭孝恪打先锋,以五千人在叶县城外挑战,半夜守将张靖倾城而出袭营,结果郭孝恪却早有准备,留下空营,全军埋伏于外,”
李世民递给他一个胡饼,
“谢大王,张靖中伏,仓惶逃回叶县城下,结果县令和县中豪强却闭门不纳,张靖父子只得往伊州梁县逃,其部下三千,全军覆没,
晋国公报斩首三百,俘虏近两千七,张靖父子最后也没能逃回梁县,半路被擒俘,叶县开城投降。”
李世民点头,“无逸用兵越来越了得了。”
“不止这个好消息呢,晋国公擒得张靖后,亲自说降他,然后让他带着人马往襄城去,诈说奉伊州刺史张殷令退守襄城,那襄城守将也是张殷旧部,
但比较谨慎,让张靖在城外扎营。张靖便请求让他妾侍带奴婢等先入城中,守将应允,结果那妾侍奴婢等,却是晋国公麾下的平原夫人霍总管率部下女兵伪装,
几十个女人凶悍的很,一进城门就从裙下掏刀,砍翻城门守军,一举夺下城门,然后吹响号角,引张靖率兵突入城中。”
封德彝说的都有点激动了,“襄城可是座要镇,就这么被诈门夺城了。
李逸夺取襄城后,张靖又引李世绩急奔伊州,亲自在城下劝说其叔父刺史张殷开城投降。”
李世民喝着汤,“李密先前叛逃东奔,就曾在桃林县城外令手下精兵伪装成妾氏仆婢,请求入城安置,结果进城就裙中掏出刀来,突袭夺了桃林城。
想不到李逸这回倒是用一群真女兵给夺了襄城,了得。”
“还不止这些好消息呢。”封德彝咬了一口胡饼大口吃着。
“啊,还有好消息?”
“嗯,很多,某先吃几口饼。”
李世民给他要来一碗羊肉汤,“喝汤,别噎着。”
封德彝吃了半个胡饼,喝了几大口汤,见李世民眼巴巴望着,于是赶紧接着讲。
“晋国公接连拿下叶县、襄城、伊州梁县后,东边隔着许州的洧州长史张公谨,劝说刺史崔世枢投降。
张公谨亲自赶到襄城拜见晋国公,送上降表。晋国公便又派霍玉引一军急驰鄢陵,接收洧州。
其南面许州、北面尉州见洧州附唐,都大惊。
郭孝恪亲自赶往尉氏秘见总管时德睿,这时德睿也是中原最早一批反隋的义军首领,本是汴州尉氏豪强,跟阳翟出身的郭孝恪也曾有旧。
时德睿在郭孝恪的劝说下,同意降唐,得到晋国公承诺以便宜之权,仍授他尉州总管后,立马就率杞、夏、陈、洧、许、颍、尉七州降唐了。”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胡饼,嘴巴都惊的合不上了。
“真降了?”
“嗯,七州皆降,不过洧州的崔枢、张公谨先他一步降了。”
这个消息很惊人。
李世民虽知晓王世充把精锐都调到洛阳一带,而豫东南主要是些随风倒的地方军阀们,将不强兵不精,但却也都有不少兵马。
知道李逸能击败他们,却没想到能的的这么顺。
“这么说,李逸开战不到半个月,就已经豪取伊、许、洧、杞、夏、颍、尉八州之地了?”
“不止,还有鲁州和汝州,实际是已经拿下十州了。
而且,只用了十天。”
李世民长呼口气,十天,十州,只打了一场夜战,斩首三百,俘虏两千七,剩下的是诈城、劝降。
他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忍不住伸手挠头,“十州全拿下了?”
“此刻正在派兵进驻,晋国公已经兵分四路了,李世绩往伊阙进军,要去打登封,目标是管州。
李逸则往汴州开封去,要打到黄河南岸的滑州去。
李大亮顺汝河南下豫州,郭孝恪往亳州去,两人目标是会师徐州。”
说完,封德彝拿起胡饼大口吃着,让秦王慢慢消化这些惊人的消息,他其实也被这些消息震惊不已,可看到信是李逸的瘦筋体,又有李逸的大印,来送信的还是他曾在长安李府见过的部曲,自不会有错。
许久,
李世民叹道:“看来我们这里行动还是太缓慢了。”
吃过早饭,
李世民叫来丘孝恭、侯君集,带上五百轻骑便去抵近侦察王世充营地,希望能找出些破绽,也好早点能打破对峙僵局。
再这么僵持,
李逸说不定都把洛阳以外的地方,全都扫平了。
李世民向来艺高人胆大,仗着骑射精通,经常轻骑抵近侦察敌军,这样才能心中有数,更好的制定作战计划。
有时他甚至还会故意以身为饵,引诱敌军出击,然后斩将杀敌,挫其锐气,屡试不爽。
今天,他面对御驾亲征的王世充和他三万主力,仍只带了五百轻骑。
出营后,他们一路就奔着郑军大营而去,这边瞧瞧,那边看看,视郑军如无物,马上指指点点。
郑军大营,中军帐。
金吾大纛下,赤须的郑皇王世充捻着胡须,也在为豫东南传来的急报而忧心如焚,
可面对李世民五万主力,他根本分身乏术,只能任李逸在身后攻城掠地,到处招安劝降。
偏偏洛阳黄河北面还有刘德威、黄君汉二人也展开进攻,
这两人以前都是李密旧部,都是驻守在黄河北岸的,怀州不少二人旧部。
“陛下,”
一名将军匆匆赶到。
“李世民带着几百轻骑,正在我们营外窥探。”
正满肚子火的王世充一听,“李世民有多少骑,离大营多远?”
“顶多五百骑,就在我们营外几百步。”
砰。
王世充怒拍几案,“好嚣张的唐童李二,真欺我大郑无人乎?”
这位虽有西域胡人血统,出身不太好,但多年统兵征战,战绩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难得的是王世充胜过也败过,但他极有韧性,总能很快卷土重来。
气头上的王世充,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有了计划,既然你敢以身犯身,那就休怪我无情。
只要能活捉李世民,那这仗他就能赢了。
“传令,擒斩李二者,赐钱百万,封爵国公。”
单雄信披甲持槊上前,“陛下,臣愿率轻骑先往,免的李世民逃了。”
“哈哈哈,有大将军出马,李世民插翅难逃了这次,若是大将军能擒斩李二,朕拜你为三公!”
做为曾经瓦岗五虎上将,单雄信号称飞将,曾是李密的左武侯大将军,但跟李密早就离心离德,魏郑大战时,主动投降王世充。
王世充对他自然也是欣喜不已,立马就觉得罗士信都不香了,把兄长之女嫁给单雄信,并拜他为大将军。
这个大将军,可是重号将军,还在龙骧、虎贲、左辅右辅等诸号大将军之上,更封他卫国公。
单雄信得了这许诺,把胸甲拍的砰砰响,“臣定将李世民生擒活捉,交由陛下发落。”
说完,兴奋的提槊上马,也不待兵马聚集,只带了三百轻骑就杀出营去。
这边王世充也是调动精锐,随后跟上。
飞将军单雄信率三百骑,速度极快,李世民还在指点郑营,结果单雄信就从一侧杀了出来,
“唐家小儿,休得猖狂!”
李世民的儿时伙伴,秦王府马军总管段志玄认出这人便是飞将单雄信,赶紧大喊一声,“大王快撤,我来殿后。”
说完,便踢马迎了上前。
单雄信眼里只有李世民,根本没把段志玄这年轻唐将放在眼中,手中一杆金漆槊横扫,挡住段志玄的急刺,
二马错身而过,
单雄信马上扭身,一着回马枪,马槊猛扎中段志玄战马后腿。
战马伤腿,速度陡降,单雄信后面的精骑,持弓放箭,段志玄左臂圆盾格挡,
战马悲嘶,
身中数箭,马蹄一软,轰的倒地,段志玄迅速摘镫,滚鞍落马,可还没等他起身,
便是几根绳索抛来,将他套住,
两名骑将打落他头盔,扯住他发髻,将他往郑营拖。
那边单雄信并没有理会落马的段志玄,仍是紧盯着李世民冲去,
李世民挽强弓,在马上左右开弓,连续射中数人。
单雄信手下左建威将军燕琪冲的极快,结果等他冲到李世民近前,才发现左右骑士被李世民和他手下射落大半。
“李世民,纳命来。”燕琪不退反进,大吼着拍马冲近,猛挥马槊来刺。
丘孝恭在马上甩出一支短斧,,“狗奴,先过俺这一关。”
他悍不畏死的冲前,挡在李世民面前,一杆马槊拍砸扫刺,招招不留余地,只攻不守。
燕琪不料这壮汉如此勇悍,提槊与他格斗,
却不料被李世民在后瞅准空子,连放两箭将燕琪射中,燕琪坠马,丘孝恭上前,一脚猛踹他面门,把燕琪喘的满脸如同开了个染料铺,五颜六色,
趁他晕头转向之际,丘孝恭抽出牛皮索将他手捆住,然后栓在鞍上。
“大王,快撤!”
王世充一身金甲,带着三千步骑已经杀到,“李家小儿,休走!”
(本章完)
第380章 裸身救主
第380章 裸身救主
洧州,鄢陵。
周武王灭商后分封天下,此地封为鄢国。
原属许州,如今设洧州。
李逸军入鄢陵,刺史崔世枢设宴款待。
“侍中大驾光临,让寒舍蓬壁生辉啊。”崔世枢一袭紫色雁衔绶带团纹绫袍,带着家中一众子弟前来迎接。
李逸身边是崔玉、卢承庆、张皓,以及牛进达、吴黑闼、张公谨等。
崔世枢没在刺史府设宴,他在城中有一座很大的宅邸。他家就是鄢陵的,鄢陵崔氏,乃是清河崔氏许州鄢陵房的,人称南祖二房。
山东五姓七家里,有两崔两李,清河崔比博陵崔还要强一些,而清河崔氏有著姓六房,郑州房许州房青州房等。
鄢陵房也很兴盛,崔世枢在隋朝曾任过侍郎等,后来出任总管征剿瓦岗,反被翟让俘虏,投降后被翟让百般拷问,索要钱财,崔世枢让家中百般筹措交纳金银,都一直不能让翟让满意,差点被杀了。后来还是李密求情,放了他一马,李密留下他子弟为人质,授他为总管,让他仍回鄢陵。李密败后,崔世枢和杞州总管李公逸一样观望许久,先归郑后又附唐,
等唐军在关东失势,李公逸被攻杀,崔世枢又降郑。
如今唐军来,他又在张公谨劝说下果断再降唐。
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可李逸也知晓乱世时也不能强求这些人,在鄢陵这块地方,这几年不管谁称霸河南,也还是要利用他们崔家的。
管你魏公郑公还是唐天子,他崔世枢都是鄢陵的天。
对于崔世枢,李逸没什么太大好感,倒是对年轻的张公谨挺欣赏,就冲李逸还刚拿下襄城,他就立马敢越过许州,前去拜见李逸这点,就很有胆识。
张公谨才二十来岁,但十分高大魁梧,还挺帅气,骑射精通,胆识过人还有一身好力气,现在虽依附于崔世枢,李逸觉得这年轻人有前途。
李逸进府,他今天也穿的是紫色官袍,没穿绢甲,有意淡化了几分武力。
不过内里还是在霍玉建议下,穿了软甲。
霍玉以前统领义军,可是见惯了各种没下限的尔虞我诈,甚至她之前也在滑州摆下鸿门宴,灌酒曹旦手下二十三名将领,将他们全都杀死,还假传调令,一船船的运夏军到河中心射杀。
不过今天崔家的酒宴,李逸也无需太过担心。
唐军入城,已经接管了鄢陵城防,他还带着三百部曲、亲军来的,张公谨也已经被他征为行营总管,统领洧州兵马随征。
李逸人没进宴会厅,他的几十名亲兵内披甲外罩袍,就已经侍卫在厅中各处了。
更该担心酒宴中途摔杯为号刀斧手冲出的是崔家人。
不过李逸虽不喜崔世枢,但他比时德睿还早主投降,他也仍委任他为刺史,崔世枢也没理由和胆量敢玩阴的。
一顿酒宴,有些中规中矩。
崔世枢敬酒,表明对朝廷忠心,诉说之前不得已,李逸当然是大度的既往不咎。
大家都在演,演技也都挺到位。
接着崔世枢叫家中子弟上来拜见,提出送一些青壮子弟随侍,李逸也接纳了。
然后本地的豪强大姓,也跟着来敬酒,这些人依附于崔家,或是崔家门生故旧,或是姻亲朋友,都表忠心,送人质,
崔家和各家,还主动送出一批粮食钱帛助军,李逸也一样笑纳。
大家都知情识趣,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用不着唱什么红白脸。崔世枢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很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酒至半酣,
事谈的差不多了,崔世枢召来家伎乐舞助兴,还给李逸安排了两个美貌的家伎,多才多艺年轻又漂亮的那种。
他暗里观察李逸,发现李逸酒只是湿湿嘴唇,对美貌家伎也没动手动脚,而他手下将领们也很有素养,挺意外的,他以前也设宴招待过李密的人、王世充的人,也招待过唐使,但都反不如这年轻的侍中。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他招来儿子,“去把璎珞叫来。”
“阿耶,用不着吧,咱们可是清河崔氏,璎珞可是嫡出,这样的五姓嫡女,给李逸陪酒,传出去岂不让山东士族嘲笑我鄢陵房?不如给他送些黄金,再多安排几个年轻歌伎,他如此年轻,岂有不喜欢黄金美人的?”
“你懂什么,大唐虽有两个十八岁的侍中,但另一位可是嫡皇子,你以为谁都有这样的本事能十八岁封侍中,甚至曾封王?
我算看明白了,这天下大势啊,到底是要归于唐,咱们这些山东人,以后地位只怕比在隋朝时还要更低,朝中要是没点靠山哪行?
这位李侍中,还兼着太子少詹事、左卫率呢。”
乱世的时候,五姓女也并没那么值钱了,这些年,山东打成什么样了,五姓七家也经常会保不住自己。
“我可听说太子左庶子、荥阳郡公郑善果,都急着把女儿给李逸为媵。”
相比起已经成功上岸的荥阳郑氏,鄢陵崔氏现在明显还处境堪忧。
那边崔世枢父子还在那里算计着,
这边李逸却让张公谨坐到他身旁,跟他一直聊着天,询问着许洧的情况,他不会在鄢陵呆太久,在这里会征收一批钱粮,甚至是向崔氏等借一批粮食,
然后再接收一批地方兵,以及各家的子弟,就要继续进发。在拿下十州后,他下一个目标是汴州,接着就是滑州,要打到黄河南岸,一刀斩开与豫东南的联络。
“洧州刺史仍是崔世枢不变,其余官吏也不动,但洧州兵得带走一些,当然我也会留一些兵驻扎于此,你跟我去汴滑。”
张公谨有些意外李逸对他的赏识,面对这个机会他也接下了。
“只要我们能够迅速扫平豫东南,那么洛阳那边秦王也会更加轻松,我们今年可能真的能结束战事,不会拖太久。”
两个年轻美貌的歌伎陪侍左右,李逸却一点心神没在她们身上。
“洛阳那边,应当也在大战吧?”张公谨问。
“嗯,总管罗士信、黄君汉、刘德威,还有史万宝、王君廓在外围都已经有攻下城堡,
秦王统五万兵出谷州,驻兵慈涧,我估计此时正跟王世充交战。”
“那侍中以为慈涧之战,会是什么事态?”
李逸笑笑,给自己换了杯茶,“王世充野战连李密都打不过,你以为他能打的过秦王?秦王可是野战连陇右薛举父子、代北刘武周宋金刚都能大败歼灭的,
陇右和代北以骑兵彪悍著称,他们都打不过秦王,王世充有什么?靠江淮弩手,还是排槊兵?”
“那侍中以为王世充会在慈涧大败,一战而没?”
李逸摇了摇头,“那倒也不至于,王世充用兵经验还是很老道的,我判断王世充跟秦王在慈涧可能会少打一两场,知野战打不过,就会主动撤回洛阳防守。”
张公谨感叹,“撤回洛阳?那不是等死吗?”
“嗯,你这句等死说的很精髓,但王世充除了负隅顽抗等死,又还能做什么呢?”
“突厥或河北窦建德会不会救他?”
“也许,可救的了么?”
张公谨不说话了,关中李唐和当初的李密,那是实力完全不同的两个对手。
王世充能赢李密,但难赢李唐。
他也正是看清了这点,才力劝崔世枢降唐。
吃饱喝足,李逸便起身向崔世枢等告辞。
“侍中,天色也不早了,何不就留在府中歇息。家中虽简陋,但也比别处要强些。”
李逸摆了摆手,他知晓崔世枢的那些套路,左不过又是安排美人服侍,甚至可能晚上还要送他点金帛礼物,要是能放下面子,还可能安排个崔氏庶女来陪。
他最近跟霍玉相处的正愉快呢,就不想陪崔家玩那些了。
“还有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崔使君的热诚我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的,回头我也会向长安圣人如实禀明洧州父老乡亲们的大力支持。”
张公谨对崔世枢叉手,“使君,我送侍中回去。”
等李逸的亲军簇拥着他离去,崔世枢有些出神。
“张公谨这是抱上大腿了。”崔大郎不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很正常。”
“阿耶,那璎珞?”
“跟她说声,李逸走了,明日我跟李侍中当面提,我鄢陵崔氏嫡女,愿给他为媵,他岂会拒绝?
若不是如今乱世,我山东五姓嫡女,他做梦都娶不到。”
李逸住在刺史府后衙,
霍玉住他隔壁院子,霍玉一个跳跃就翻越了墙头过来。
“今日崔世枢给你安排的两个年轻美人,你不满意?”
“门阀待客的家伎罢了。”李逸枕在她圆滑的大腿上,霍玉给他按摩着脑袋,很舒服。
“我们十天降十州,会不会太快了些?总感觉有些不太踏实!”
“只要秦王那里不败,我们这边就不用担心这些地方军头豪强们再跳反。”
“秦王真不会败吗?”霍玉问。
当年李密一直压着王世充打,可最后却被王世充一战就打的败逃关中了。
“放心吧,不会的。”
洛阳西面四十里,洛水河畔慈涧堡外。
李世民左右开弓,不断将郑兵射倒,可围上来的兵马却越来越多。
丘孝恭杀成了一个血人,冲着侯君集大骂,“贼你娘的侯三水,还不快护卫大王突围,我来殿后,干你娘的。”
侯君集紧咬牙关,赤红着眼,挥着马槊猛杀,他不擅弓射,可狠起来也是悍不畏死,硬生生的带亲卫骑兵撕开一条血路,“大王快走!”
几百骑且战且退,
李世民一路被射杀三匹坐骑,三次换马,最后丘孝恭把自己的坐骑让给李世民,给他牵着马持槊冲杀,几次单雄信都冲到近前,都是亲卫骑兵们拿命给挡住的。
李世民也早不复淡定从容,灰头土脸,浑身是血污,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敌人的。
就当他以为这次玩脱了时,
突然从洛河岸边杀来数十骑,这些骑兵们都光着膀子,人没穿衣披甲,也也未挂鞍,
他们裸骑而来。
为首一人,膀大腰圆,赤手抓着马鬃奔来。
“休得伤害秦王,”声似空中响炸雷。
单雄信又刺倒几名殿后掩护唐骑,正要追赶李世民,突然见一裸男奔来,都不由愣了下,哪来的这么个玩意。
直接一槊刺去,
马上男子却是闪身避开凌厉一击,然后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槊,竟然要夺他槊!
单雄信一击未中本就有点意外,结果槊被人抓住了。
他可是号称飞将,最擅骑射,马槊更是了得,乃公认用槊高手。结果此时槊被人握住,收不回来。
“来者何人?”单雄信怒喝。
“耶耶便是马邑尉迟恭是也,”黑炭似的壮汉大吼着,手上发力,单雄信一个握持不住,马槊居然被夺走了。
尉迟恭马上夺了飞将单雄信的金漆槊,一记横扫八荒,就接连砸倒单雄信数名亲兵。
(本章完)
第381章 灰头土脸李世民
第381章 灰头土脸李世民
八月初,
李逸率军抵达尉氏城,此城原本是汴州辖下,本地大姓时氏家族的朝散大夫时德睿以尉氏响应李密。
当时整个山东义军四起,祖君彦起昌平,李义满起平陵,綦公顺起青莱,淳于难起文登,徐师顺起任城,蒋弘度起东海,王薄起齐郡,蒋善合起郓州,田留安起章丘,张青持起济北,臧君相起东海·····
中原混乱多年,时德睿倒一直稳据尉氏。
李逸横扫山南,进军河南,时德睿也是果断的又主动请降。
“此地名有何来历?”
尉州总管府衙前,李逸问时德睿。
时德睿四十许年纪,身材魁梧,大业年间曾参与征辽东,留着一副美须髯,站在李逸身侧笑着解释:“古狱官曰尉氏,春秋时晋设此官,春秋时为郑国别狱,为狱官尉氏采食之邑,故名尉氏。”
跟在李逸身边的张公谨也道:“当年周平王东迁之后,跟着过来的郑国大发神威,占据了如今新郑及周边大片土地,现在的尉氏,就被封给了狱官尉氏为采邑,故而有了这个名字。”
隋乱以来,行政区划混乱,小小的尉氏县,因为出了时德睿这么个豪强,周边不少地盘都纳入尉氏,尉氏还升为了州。但南边的鄢陵又有个崔世枢,也立了个洧州,不大的一片地方,设了两个州。
李逸进入总管府,
身后一众文武跟随而进。
“圣有人诏,
置伊州总管府,辖伊、汝二州,授张殷伊州总管,中郎将张靖为汝州刺史。
置叶州总管府,辖叶州、鲁州、北澧三州,授王昌为总管。
置许州总管府,辖许、洧二州,崔世枢为许州总管。
置尉州总管府,辖尉、夏、杞三州,以时德睿为总管。
置陈州总管府,辖陈、颍二州,以张公谨为总管。
置豫州总管府,辖豫、舆、息三州,以田瓒为总管。”
一连串的任命,让在座的一众人,尤其是河南本地新降者有些不太适应。
原来他们大多是刺史之职,现在升总管了,其中王昌百天前还只是洛阳吏部的一个书令史,出任叶县令也才百天,现在居然成了叶州总管?
王昌有些懵。
他刺史都不敢想,结果成总管了。
况且,叶县本隶属于伊州总管府,但张善相被攻杀后,伊州总管府废除了,现在原伊州总管府三州,居然设立两个总管府,还新增了两州。
也有不高兴的,
时德睿心里就不太痛快,他原是李密所授尉氏刺史,后来降王世充仍是刺史,但在杞州总管李公逸被王行辩攻灭后,他曾检校过总管。
这也正是他先前以七州总管之名向李逸请降的原因。
现在是授他总管了,可才辖三州,总共也才六个县。
不大的地方,朝廷硬是设了六个总管府,十五个州。
李逸向众人颁发印信,这是长安赶制好随诏送达的。
不仅是这河南新授六总管,除六总管兼任的六个刺史外,还有九个刺史也一并授印。
另外山南道的黄州总管周法明、随州总管徐毅、光州总管卢祖尚、显州总管李元超,还有邓州总管李世绩、安州总管李大亮的总管印,以及各刺史印,也送来了。
至于诸总管府长史、司马,诸曹军,及各州长史、司马,诸参军,皇帝给李逸便宜之权,让他从原有官吏中选拔升任,空缺位置也由李逸一并选用。
山南六总管二十五州、河南六总管十五州,
李逸颁印都颁了好半天,
简直就是大批发,既有如时德睿周法明田瓒这种原来只是地方豪强的,也有如崔世枢张殷这样的原官员,
当然王叶这种简直滥竽充数的也不少。
以前甚至县令都没当过,也成总管、刺史了。
这种任命看着有些儿戏,甚至不大的地方,设了十二个总管四十个州,有些州仅有一个县。
但里面的底层逻辑李逸倒是早看穿了,一来是这些滥设的总管刺史县令好授官,安抚地方上这些大小军头、大族豪强,
二来嘛则还有个分权的作用,时德睿以七州降,朝廷却分设了三个总管府,伊州之地,原本三州变成二府五州。
铜印、紫绯官袍、金银蹀躞带。
挺正式隆重的样子,
可李逸深知这就是草台班子。
能这么快就刻好这么多官印,已经能显得大唐很正规了。
李逸也得了个新职,东讨副帅,做为李世民的副将。这也让他更方便节制豫东南新占领区。
此时他距离汴州城仅一百五十里,距管州也就一百六十里。
处于河南大平原上,与两城毫无阻隔。
十二个总管,除了邓州总管李世绩、安州总管李大亮分别去了伊阙和豫州,其余十个总管现在都在李逸军前。
他们每人也都领着一支兵马,李逸现在除本部一万兵马,又有了一万多诸总管协从军。
李逸进展顺利,诸总管也都很顺从,让出兵就出兵,让出粮就出粮。
进入八月,天气也开始转凉,行军也轻松不少。
豫东南大量州县归附,李逸现在也不缺粮草,每至一处,都能就地补给,甚至都用不着再从山南转运粮草过来,李逸现在从襄阳到许州,设立了几个军仓,
襄阳、南阳、方城、叶县、襄城、许州、许昌,周边征集的粮草先往这些军仓里储备,同时也在这些地方驻扎关中兵。
有这些军仓储粮,李逸进可攻退可守,甚至还能随时给洛阳的李世民支援粮草。
李逸现在行军,就跟流贼有些类似,流动很快,一个地方粮草还没吃完,就已经到下一地去了。
只是李逸不搞破坏,也不许劫掠,对各地官吏依然留用,甚至加官晋阶,对地方豪强也是不骚扰抢掠,更还授他们官,征他们子弟随军。
这可不是拉壮丁,而是给予出仕机会。
李逸因在每处呆的时间也不长,所以本地供应粮草压力也并不大,总体上跟地方上关系还挺客气。
“汴州刺史王要汉,是王伯当的兄长,王伯当之前随李密归长安,后又随李密叛逃被诛,
想劝降王要汉估计不易。”霍玉说道,“不过我和荥州刺史魏陆熟悉,以前联合作战过,关系还算好,或许可以书信招降。”
荥州,也是从郑州中划出去的,在管州之北,仅有一座荥阳城。
如今王世充设管州总管府,下辖管郑荥汴密溱六州,郑州辖的是汜水和荥泽,管州辖管城、阳武等城,溱州辖新郑、溱水,密州辖密水、零水。
荥州虽仅一城,但紧邻西边汜水关,也就是虎牢,位置还是十分紧要的。
李世绩一路的进展没李逸快,现在还刚和史万宝、王君廓会师洛阳南面的伊阙,想要按计划打到管州,还得等。
他要打的颍阳、登封等地,都是在洛阳外围,抵抗肯定比李逸这边要强的多。
李逸也在考虑,是否修改计划,他先打管郑,这样能最快的堵到虎牢关下,隔绝虎牢关以东向洛阳输送钱粮。
“管州总管郭庆卡在中间,只怕也不好打。”李逸道。
汴州刺史王要汉是王伯当兄长,他弟弟被唐朝诛杀,难劝降。可郭庆更麻烦,此人原是隋朝皇族郇王杨庆,任荥阳太守,颇有政绩,当初杨广猜忌宗室,滕王杨纶等都遭到废黜、流放,唯有杨庆却能一直得杨广信任,很有几分本事。
李密据洛口仓,荥阳各县大都响应李密,杨庆拒守荥阳城,李密频频进攻,却始终打不下来,直到杨广江都被弑,杨庆才接受李密劝降。
杨庆投降后,主动改为母姓,改叫郭庆,也算是骚操作了。等王世充打败李密,郭庆立即又回洛阳,又改回杨庆。皇泰帝杨侗也没怪罪,还授宗正卿。
王世充篡位,杨庆又把自己改名郭庆还带头劝进,王世充对他倒也不错,降封他为郇国公,却把兄长女儿嫁给他,命他为荥州刺史,如今还升任管州总管。
总管着虎牢关以东的管郑六州。
“侍中,我倒觉得郭庆此人,变本宗如反掌,弃慈母如遗迹,是个善变之人,他不会死忠王世充的。”张公谨道。
李逸举荐他为陈州总管,他是非常感激的,十分积极的献谋献策。
“我知郭庆此人善变,但观他以往,形势未明前,他不会轻易倒戈。如今秦王那边和王世充还没分出胜负,郭庆只怕不会马上动摇,
魏陆在其北面,这会让我们很为难。”
虽然这一路来几乎没遇到象样的抵抗,
但现在豫东南这片地方,跟荥郑那边不一样,那里可以说是王世充重心经营之地,想传檄而定不可能,李逸现在手里兵不少,但也不想贸然攻坚。
“先联络魏陆,视情况再定,若是没机会,那我们就先按原计划取汴州滑州,到时再回头打管郑。”
李逸期盼洛阳那边李世民尽快有好消息传来,这样他这边也会更轻松。
洛阳西,慈涧堡外。
幸亏杀出来一个尉迟恭,夺了单雄信的槊将其击退,丘孝恭身上插着十几支箭,仍还为李世民秦马开路,一支马槊也不知道杀翻多少郑军。
李世民马上左右开弓,箭都射光了。
终于,
杀出了重围,
一行人冲到唐营前,
守营士兵一箭就射了过来,
咻的一声,箭支插在李世民马前。
“什么人,安敢闯营!”
李世民指着自己,“我,李世民。”
守营兵看着这个浑身血污,脸上还全是泥土的男人,看着样子有点像秦王,但根本不敢相信秦王这么狼狈。
身上插着数支羽箭都没拔,战马更是插满了箭,连给他牵马的武将也如刺猬一样,身边只有十几骑,几乎人人带伤。
“旭日东升!”丘孝恭嘶哑着嗓子喊出今日营中口令。
李世民战马一声嘶鸣,前蹄跪倒,受伤太重,丘孝恭这匹马也没撑住,轰然倒下,口吐血沫。
丘孝恭及时扶下李世民,看了眼心爱的战马,长叹一声。
李世民拍了拍他肩膀。
那边营中也终于反应过来,当值的张士贵赶到,震惊的看着秦王如此模样,赶紧喝令打开营门。
李世民却没进营,“再给我牵一匹好马来,随我回去接应尉迟恭,救回段志玄!”
力竭的丘孝恭抱住李世民,“大王,你已受伤且力竭,请先回营中治疗,末将领精骑杀回去。”
“你这徒步替我杀出血路,伤的不轻,你先回。”
两人正争执不下,
张士贵让士兵扶他们进营,“秦王,末将前去便是。”
他呼喝一声,带着百来骑就冲了出去。
秦叔宝程咬金等闻得动静赶来,看到秦王这模样也是难以置信,李世民拉着秦琼,“今日应该带叔宝前往,你执槊我持弓,谁能奈何我们?哎,害了志玄,尉迟恭只怕也危矣。”
(本章完)
第382章 尽显英雄本色
第382章 尽显英雄本色
“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叔宝扶住秦王,向来只见秦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甚至是能两天不吃饭三天不解甲,追击的敌人无处遁形,哪见过这等狼狈样子。
“是我大意了,王世充这老狗,反应非常快,
单雄信更不愧号称飞将,这狗贼,来日必杀之。”
李世民嚷着要拔箭换马再战,屈突通赶到制止,让秦叔宝、程咬金率玄甲骑精锐出营接应,他点步骑跟上。
“秦王先回去疗伤,”
屈突通此时也没时间怪李世民轻敌了,现在先稳住局面再说。
段志玄被两名郑军骑将扯着发髻往后拖,
到了洛水河边,泥土松软,马速减了下来,段志玄一直在寻找机会,见马速停下来,迅速站稳身形,果断的发力,反手抓住两名郑军骑将一人一只手臂,猛的将他们扯落马下。
段志玄虽年轻,打小跟李世民在武功一起长大的,能跟李世民做玩伴,他家也是关陇将门,打小也是练习骑射的。
先前虽被单雄信击落马下,可他也仍这比这两骑将要强。
将二人扯落马下,他扑过去抢夺到一把横刀,刷刷几刀将两人捅死,迅速割下二人首级,然后迅速翻身上马,把另一匹马也牵着,踢马便跑。
变故太快,
郑军呼喝着来追,
段志玄从鞍上取下骑弓,连跑边回头放箭。
每一箭射出,身后都有一名郑军倒下。
渐渐的,虽有数百人在后面追,却又不敢靠太近,段志玄仗着骑射了得,就这样一路跑回了唐军大营,还牵回了一匹好马,又割了两员骑将的首级。
虽然他自己头盔掉落,
发髻也散了,身上脏污不堪,可这回归的场面,还是引的唐营将士们为他欢呼。
营中冲出一支步骑接应,拦截追兵。
郑军远远的便转头跑了。
段志玄被一群唐兵抬着手脚举起,欢呼着举到了李世民面前。
“志玄,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失去你了,正为你落泪。”李世民喜出望外。
段志玄虽浑身都疼,跟散架似的,此时却是豪气的道:“单雄信那狗奴,伤了我的马腿,他的左右射杀我马,我被擒走,
好在半路找到机会,将他们拉下马,砍了他们脑袋,夺马而归,几百人追着我,我拿弓射倒了十几个,他们就不敢追太近了。”
他看着浑身缠满纱布的李世民,“大王可还好,都是末将保护不力。”
李世民摆手,“我穿着两层甲呢,虽然中了不少箭,好在伤的都不重,破点皮,流了些血,看着有点吓人而已,
今日是我不对,轻敌大意,连累你了,幸好有尉迟恭及时出现救授。”
段志玄坐下,军医让傔从给他剪断身上箭支,然后卸甲,清创治伤,他眼都没有眨一下,“对了,尉迟恭怎么就出现在那,还光溜溜只穿条犊鼻裤?马都没备鞍!”
李世民也不知道,他现在就期盼秦叔宝张士贵他们能救回尉迟恭。
“先前寻相、张万岁与代北降兵皆叛逃而去,唯尉迟恭没逃,屈突通和殷开山他们都说尉迟恭留不得,说代北兵将都会逃,尉迟恭也肯定会叛逃,还要杀了尉迟恭。
我不信他会反,如今看来他没辜负我的信任。要不是他,今天我必死于单雄信槊下也。”
两人伤包扎好,
那边屈突通遣人回报,秦叔程咬金已经接应到了尉迟恭和张士贵,正在回营,王世充已经引兵退去。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
既为尉迟恭能回来而高兴,也在为今日这般狼狈而愤怒。
一直以来,都是他善于抓住战场,雷霆出击,可这次差点让王世充把他擒斩。
他承认,以前还是有些轻视王世充了,觉得他以前被李密压着打,就觉得他不行。
今日方知,王世充实是用兵高手,极为敏锐。
他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对王世充,一定得多加提防,不能再有半点轻敌大意。
李世民亲自赶到营门口,
把尉迟恭张士贵秦叔宝程咬金等迎接回来。
李世民站在营门口,虽然样子有些狼狈,可他面对四周将士们,却仍是豪情万丈。
“我以五百人到王世充大营前挑战,
王世充全军出击,带着三万人来围攻我,结果也不过如此,我在他三万人大军围攻中,仍然可以杀出来。
段志玄马失前蹄落马被擒,可照样还能手刃敌两将,斩首夺马而归,虽数百人亦不敢靠近追他一人。
还有敬德,就更了不得了。
王世充的大将军单雄信,号称飞将,说是最擅使槊,结果今日,敬德光着身子不仅没披甲,连武器都没拿,
就空手,还骑着没鞍的马,都能在他众军包围中,不仅避开他的槊攻击,还反手夺了他槊,将他打落马下,
要不是他亲兵拼死相救,单雄信这员飞将,就成死将了。”
众人看着秦王和他一左一右的段志玄与仍光着膀子的尉迟恭,惊为天人,齐齐欢呼称赞他们勇悍。
李世民笑着又把丘孝恭拉到面前,
“今日,我的坐骑被敌人射杀,我换了四匹马,四匹马都被射杀,
丘孝恭把他的坐骑让给我,他徒步持槊为我杀出一条血路,他一杆马槊,我一张弓,
郑军无一人能挡住我们!”
“丘将军就算持槊步战,郑军依然没有将领能挡的住他!”
丘孝恭这时也是张开双臂,做出强壮的模样,引的大家又是欢呼阵阵。
本来,
今天秦王被人打的这般狼狈逃回,甚至连守营兵都认不出他来,可现在李世民几人虽缠着纱布,甚至尉迟恭身上还插着箭流着血呢,
但李世民这公开喊话,
顿时就立马塑造出另一种战场形象来。
大家只觉得秦王和段志玄、尉迟恭、丘孝恭、侯君集等人勇悍无双万人敌,
反倒是王世充,堂堂郑国皇帝,带着三万人围攻五百人,结果不仅没能留住秦王他们,反被杀个七进七出。
唐营中,
将士们不断欢呼,
士气越来越高涨,段志玄也把他带回来的两骑将首级拿来,高高举起,引的众将士群情激昂。
李世民又让人把他活捉的左建威将军燕琪带上来。
“此人,王世充的左建威将军,不过如此。”
李世民拔剑,亲斩燕琪,以血祭旗。
全军此时士气达到顶点,
李世民也是不顾屈突通的反对,下令全军出击,进攻王世充营。
“三军将士,士气如虹,正宜出击!”
李世民重新披甲,换上一匹突厥宝马飒露紫。
拔剑向前挥动,“进攻!”
战鼓擂动,
鼓声激昂。
全军五万人,鱼贯而出,迅速展开军阵,在洛河南岸,摆开了十里战线,
向着王世充营缓缓压上。
王世充刚回营中,李世民、段志玄,甚至那个裸奔猛将全都跑了,一个没抓到,他反倒折了一个左建威将军,和两个鹰扬郎将。
这仗打的王世充一肚子气。
正愤怒间,
斥候来报,
“禀奏陛下,唐军出营,全军压过来了。”
王世充赶紧登上营中的望楼,果然,只见远处,唐军如潮水般涌来。
“李世民这是怒了急了,”
王世充观察了一会,得出了一个结论,年轻人输不起,好面子。但在仔细观察了移动的唐军后,王世充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兵法上说主将不该因怒出兵,
可现在唐军这架势,一点不乱。
这个李世民有些本事,今日吃这么大亏,居然还能让士气不坠分毫,反隐隐更加士气强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架式是要拼命啊。
“陛下,是否立即出营列阵迎击?”左辅大将军杨公卿来问。
王世充想到刚才几千人都没能围住李世民,
这唐军的凶悍精锐远超他预料,
真要在这里决战厮杀,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不能在这打。
王世充咬咬牙,“传令,全军弃营后撤,撤回洛阳。”
“陛下,现在唐军来攻,我军撤退,十分危险。”
“留下来更危险,我们不能上李世民的贼当,不能在这跟他打,他五万人我们才三万,跟他野战殊为不智,当撤回洛阳,倚坚城而守,挫其锐气,耗其粮草,
待其粮草不继,士气低落,那时方是反击取胜之时。”
对于撤退会不会变成溃散,王世充不担心,他统兵多年,要是连撤退的本事都没有,那也走不到今天。
“可我们这一撤,慈涧必不能守。”
“不守了,让慈涧守军一起撤回洛阳。”
慈涧是洛阳西边门户不错,可现在情况,王世充也顾不得这些了,既然外围野战打不过,那就把唐军引到洛阳坚城下来。
洛水河边,
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唐军五万人展开十里阵线,缓缓向郑营推进。
而郑军没有出营结阵迎战,也没有守营不出,
而是直接弃营,
全军三万人直接向四十里外的洛阳城撤退,同样是摆开了六七里的军阵,缓缓的后撤。
两军相隔七八里,
这就么缓缓移动。
李世民派出轻骑去抵近侦察,发现王世充虽撤的慢,可戒备森严。
如同刺猬一样,让人无从下嘴。
吃过一次亏的李世民这次没再轻敌,而是克制的让唐军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两军始终相距七八里。
唐军至慈涧城下,发现这已经是一座空堡。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天色,
许久后终于下令,停止追击。
当天,王世充率三万余人,安全撤回洛阳,而李世民也兵不血刃的拿下慈涧堡。
夜晚,
李世民在慈涧堡设宴,招待感谢尉迟恭诸将。
“你今日怎么裸身骣骑?”
“末将当时正在营外洛河边洗澡涮马,听闻呼救,来不及披甲上鞍,便立马赶来,幸好及时。”尉迟恭道。
李世民拉着老黑的手,“今日幸亏你救援及时,先前寻相等代北兵将叛逃,你独留下,好多人不信任你,我是从不曾置疑你的,仍坚持留你在身边,
这真是上天要向大家验证我的判断啊,善福有征,何相报之速也。”
高兴的李世民当众赏赐尉迟恭黄金一箱,银铤一箱。
打铁出身的尉迟恭倒也不矫情,笑着收下了。“当初大家都不信任我,唯有秦王独信任,不仅将我释放,还赐我不少金银,说只要我想走,随时就可以走,那些金银送我,当做相识共事一场的情谊。
我尉迟恭出身贫穷,以前打铁的出身,没啥文化,但也懂得忠义,秦王那般相信我,我便早下定决心,此心必忠心不渝。”
李世民又赐丘孝恭良马十匹,段志玄绢三百段。
今日跟随他的也人人有赏,战死者也优加抚恤。
“明日,便进军洛阳,屯兵邙山,他就算逃到洛阳城,我们照样要将他灭掉!”
众将一起举杯,高呼灭郑。
今日这一战,说到底最后还是唐军得胜,王世充率三万人来援慈涧堡,想守住这洛阳西大门,结果最后还是只能弃堡,唐军夺取慈涧,接下来就能直抵洛阳城下了。
大赚,
赢麻了。
(本章完)
第383章 共此清光
第383章 共此清光
汴州。
开封城,此城最早名为启封,汉代避讳改名为开封。
刺史府中,桂树已经缀满金色的桂,香气袭人。凉亭中,汴州刺史王要汉看着面前的盒子。
犹豫许久才打开。
一盒月饼,一封书信。
王要汉知道这信是谁送来的,正是如今平推山南河南四十州的唐侍中晋国公李逸,一个才十八的年轻人。
此时那位天纵之才就在他南面百余里,麾下数万兵马。
许久后他拿起书信,启封。
“汴州刺史王公台鉴:时维仲秋,金商应律,月满河洛,桂子盈庭,逸驻马尉氏,遥望汴州风物,感公镇守之辛,特遣使奉时令胡饼一匣,佐以伊洛石榴、襄城蜜枣,聊表寸心。
忆昔魏公举义,公昆仲并驰英名,伯当将军白马银枪,武牢阵前裂石穿云,天下谁不倾慕?
然天命有归,神器终属唐室,今圣人御宇,秦王东征,豫东南四十州传檄而定,非独刀兵之利,实乃人心所向也。
公坐拥汴州要冲······”
王要汉一边看一边轻念帖子内容,
“好文采,好字,这就是名满长安的瘦筋体了,铁划银勾确实不凡。”
王要汉是王伯当的兄长,他们祖籍济阳,但少年时就生活在魏州内黄。
跟李逸师兄魏征还是同城老乡,不过王要汉家早年比魏征家可强多了,魏征爹死的早,后来穷的只能去当道士。而王伯当王要汉兄弟却是从小习练武艺,骑射精通。
都说穷文富武,没点家底哪习的了武艺,更别说擅骑射。
放下帖子,
打开精美的锦盒,里面是八个月饼,模具压出很漂亮的八种纹,上面又附帖一张,说明八种馅料。
中秋将至,
这个时候收到李逸送来的月饼,王要汉却高兴不起来。
兵临城下,
先礼后兵啊。
想当初李密兵败,王伯当陪李密入长安,受封大将军,后来李密非要再反出山东,三郎劝说无果也只能舍命相陪。
结果最后却是害了勇三郎。
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大唐。
只是三郎毕竟是他亲兄弟,死在唐军之手,心里哪能没影响。
犹豫许久,他将李逸拜帖重新收好,把锦盒合上。
他没回复。
尉氏县。
李逸最近收了许多月饼,也送出许多月饼,河南管郑汴宋等诸州总管、刺史,李逸都派人送去月饼。
自己人当然也不能少。
尤其是关中来的府兵、子弟们,这趟出征功劳是立了,但太过顺利,没打什么仗,所以功劳其实也不大。
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破城,自然就没什么缴获、分赏。
两个来月,除了行军还是行军,众人斗志都有点消沉了。
府兵们,尤其是府兵子弟志愿从征,可不全是因为一腔热血,除了寻求功名,更多的其实是想打仗发财。
去年跟着李逸征河东的府兵、子弟,可就都发了财,还得了功勋官职。
可谁知今年却不一样。
没仗打,也没战利品,李逸军规又严格,禁抢掠,平时连营门都出不去。
连刘黑子都不止一次来跟李逸说起军中士兵们的牢骚。
好在这一路来粮草供给充足,时不时的还能吃顿肉,夏天也不缺新鲜蔬菜,勉强还能维持住士气、军纪。
“中秋将至,这次我们要给将士们犒赏劳军,人人有份,都有赏赐。”
皇帝给李逸军也下诏嘉奖,所有将士泛勋二转,记功录勋。
但这些满足不了士兵们,大家更想要看的见摸的着的东西,比如钱、绢,或是田地赏赐。
要是能分点奴隶、牛马就更好了。
这些东西长安一时安排不了,李逸就得在前线自己解决。
涉及几万人马,赏赐就是一大笔数字。
但也还是得赏,否则影响士气,甚至会有隐患。
唐初的兵虽不至于说跟晚唐五代的兵一样跋扈,可大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背井离乡来卖命,要是没点好处谁肯干?
府兵可是没有军饷的,自备衣粮来打仗,家里妻儿、田地都顾不上,总不能白干。
既然没机会战争缴获,又不许纵兵抢掠,那就得赏赐。
李逸觉得赏赐比抢掠要好,起码可控。
军队放纵几次,可就难带了。
李逸解决这笔军赏的办法也简单,他现在直接控制着十二总管府四十州,连城百座。
各州县征收一笔,州县没钱粮,就先由地方豪强大户借。
将来由各州县来还。
这办法有点简单粗暴,但也是较为现实可行的,总不能李逸自掏腰包,别说掏不起,就算掏的起也不敢掏啊。
皇帝的兵,你凭什么来养,你想造反?
为了这次中秋赏军,十二总管府四十州百余城,也是都动员起来了,先要筹集钱绢,然后又要购买猪羊鸡鸭酒水米麦面粉油盐等。
普通士卒这次赏赐标准是一千钱两匹绢,一套新秋衣两双靴,其余伙长旗手等老兵,还有增加。
队副以上各级军官,则又逐级提升。
中秋节那天,要设宴犒军,每人至少得有两斤肉两斤酒,此外胡饼、面条得管饱。
一千钱两匹绢,其实已经很少了。
去年河东之战,李逸守浩州,仗打的多,可每次缴获、分赏也多,跟着他们的随军商团,都赚的盆满钵满,浩州豪强们一次就瓜分了一万多俘虏。
战场上缴攻获一匹马,都能分到一二十匹绢,比这不强多了。
可李逸也不能给太多,否则中秋节赏了,那冬至要不要赏,新年要不要赏?
霍玉看着李逸那为难的样子,笑着道:“你这也对士兵太好了,其实你稍松一点点军纪,根本就用不着这样为难。”
李逸道:“那我宁愿为难点,这军纪松了,兵就成了匪,只能打打顺风仗,是打不了硬仗的。”
霍玉凑到他身边坐下,“你现在手底下六七万人,这一人光是一千钱两匹绢,这一下就得六七千万钱,和十余万匹绢了,还要买酒买肉,”
“我给你出个主意,不能放松军纪让他们去抢,那就干脆找座城攻打,兵不能光养着,你也整编了不少山南河南兵,平时供着吃喝,不也得实战练练。
汴州刺史王要汉不是没回复你嘛,那咱们就去打他,他手下兵不多,个人本事更远不如他弟王伯当,但汴州地处中原之中,这里又有运河,总还算是比其它地方强,
攻下汴州,到时三马分肥,士兵们分一份,也就让大家都满意了,斗意也重新昂扬起来了。”
李逸道:“王要汉还可以拉拢,不必急着打,我现在考虑要先打管州。”
“为何?”
因为王世充注意到我们了,特派了他的太子王玄应率军东出武牢,驻军荥郑间。
伪郑太子敢来,那我们就得先打他。”
王玄应虽是王世充之子,但带兵本事很一般,他在西边已经败了三次,一次败于罗士信,在慈涧将他挑落马下,差点擒斩他。
第二次是王世充派他渡黄河去西济州增援,防御黄君汉,结果被唐怀州总管黄君汉大破之。
只好退回洛阳,又被王世充派去洛阳西南的寿安,被唐熊州刺史史万宝败于九曲。
王玄应跟救火队长似的,结果实力不济,走哪输哪。现在王世充又派他出荥阳,明显是防李逸的。
也不知道王世充是不是心太大,这太子明显不是那块领兵的料,偏他就一直使唤太子。
“什么时候去打王玄应?”
“中秋节后吧,先把大家的士气提振起来,也正等等荥州刺史魏陆的回复。”
魏陆在跟李逸暗中书信往来,是霍玉搭的线,魏陆有心想归附大唐,可他西边是虎牢关的荆王坐镇,南面是郭庆坐镇,现在又来个太子。
魏陆就犹豫起来,毕竟苛全性命才是第一。
除非李逸去接应他,否则他只能等。
“要不我亲自去趟荥州?”
“太危险了,再说我也舍不得你走。”李逸笑着拍了她一巴掌。
卢承庆从外面进来,“侍中,陛下派天使来···”他话说一半怔住,没想到会看到霍总管居然坐在李侍中腿上。
“下官急着来禀报,一时忘记在外面请示,下官告退。”卢承庆低着头赶紧退出。
李逸招手,“回来。”
霍玉也是红着脸从李逸腿上起身,走到一边坐下。
卢承庆低着脑袋站在门口,“侍中有何吩咐。”
“一点小事,用不着这么紧张。”
“下官明白,绝不会乱说。”
李逸知道他也是个聪明人,也就懒得多废话了,起身去迎天使,“霍总管一起来。”
皇帝派使者千里迢迢,给李逸送了一盒月饼,还有一盒螃蟹,一筐高昌葡萄,以及一件披风。
又有金瓮银瓶装的美酒四坛。
“这是陛下给侍中亲手所书的中秋帖。”天使又将一张烫金帖递上。
李逸接过,
皇帝的字写的挺好,有二王之风,“中秋在迩,桂香盈室。特赐贤侄胡麻饼铒一奁,并金齑玉脍二色。
露寒霜重,宜加餐饭。
愿与贤侄共此清光,顺祝时绥。”
李逸看着月饼和皇帝的中秋帖,“天天送月饼,怎么就忘记给陛下送上一份。”
崔世枢有些羡慕的看着皇帝给李逸千里迢迢赐月饼,还亲笔写中秋帖,用词还这么亲近。
“侍中出长安,两月便向圣人送上十二总管府四十州的版籍,这些可都是最有诚意的中秋贺礼了。”
“那月饼也不能少,赶紧给长安天子送月饼。”李逸道。
崔世枢又提醒,“东宫太子那份也不能少,还有朝中诸位宰相府上,也得送一份。”
“嗯,有劳崔总管提醒,记得给洛阳的秦王也送一份。”
(本章完)
第384章 臣以十三骑破万敌
第384章 臣以十三骑破万敌
秋风飒飒,
李世民领步骑五万,屯兵洛阳城北邙山,连营十里以逼之。
各路总管也是纷纷领兵从四面迫近,行军总管史万宝自寿安进抵洛阳城南龙门,刘德威出太行围河内。
怀州总管自河阴攻回洛,上谷郡公王君廓奔洛口。
分命骁勇,步骑齐趋。
中秋节前一天,北邙山主力大营里,李世民也在给将士们筹备羊酒、胡饼,准备过中秋。
“报!”
“禀报秦王,怀州总管黄君汉,遣其校尉张夜叉以舟师渡黄河,袭回洛城,克之,俘其守将达奚善定,黄君汉率部毁河阳南桥,周边堡寨二十余座皆降。”
李世民接过黄君汉亲笔写的捷报,越看越高兴,兴奋的直拍大腿。黄君汉也曾是瓦岗将领,但他最早是一狱卒,出身江夏黄氏,曾祖还做过太守,
祖上都是东魏北齐的官,到隋朝时早已家道衰落,黄君汉年轻时也曾应募东征,以先登之功获封立信尉,但隋末时,他却仍仅是东郡的一名狱卒。
东郡法曹翟让坐罪当斩,正好关在黄君汉管的狱中,黄君汉将翟让私放走,后来自己也上了瓦岗。
李密兵败投唐后,黄君汉也在河内上表归附,被授上柱国、怀州总管、汾阴县公,只不过先前朝廷又是打薛举又是打刘武周,顾不上河内,而河对内洛阳又极为重要,不输于虎牢关,故此争夺激烈,
黄君汉这个河内总管,被打的只能退守柏崖堡,苦苦支撑着。
一直以来,大唐朝廷也没怎么太把黄君汉当回事。
谁知道,黄君汉憋了两年,如今这么猛。
“你们可知道这张夜叉有多猛,他仅率七十余人,夜晚以羊皮筏子渡黄河,然后就潜入回洛城,一举拿下。
七十余人啊,郑贼伪宋王王泰率诸骁将猛攻,张夜叉等七十余人戮力而战毫不退缩,终于等到黄君汉来援。”
李世民啧啧称赞,七十二人夺夜袭夺下回洛城,太了不得了,回洛城可是隋朝六大粮仓之一,如今虽然没粮了,仍是一座坚固的堡垒。
“传我帅令,立即加封张夜叉为骠骑将军,回洛守将!”
洛口城在洛阳东北,黄君汉张夜叉这一战,破敌擒将,又烧了南河阳桥,重挫郑军士气,更斩断王世充洛阳和北岸河内的联络。
而史万宝和李世绩断了伊阙,
洛阳脖子上的绳索已经越勒越紧。
“报,”
“王世充从洛阳城出来了,率军进驻洛阳城西北青城宫。”
王世充列阵青城宫外,
李世民笑道:“王世充想打完过中秋?那就陪他。传令,兵马集结。”
战鼓擂动,唐军集结。
大军向西推进,至瀍河东岸停下。
王世充也早率军至瀍河西岸。
两军隔瀍河列阵相望,旌旗蔽日。
王世充一身金甲,策马来到岸边,隔河喊话,“隋室倾覆,唐帝关中,郑帝河南,世充未曾西侵,
秦王为何忽举兵东至?”
李世民不想跟王世充打嘴仗,便让宇文士及上前答复。
宇文士及策马来到岸边,回复道:“四海咸仰皇风,唯公独阻声教,为此而来!”
王世充看着东岸连绵军阵,咬牙,
“不如我们互相息兵讲和,不亦善乎?”
“奉诏取东都,没有命令让我们讲和。”
王世充被堵在半空下不来,一点机会也没有。
于是双方就这样隔着瀍河列阵,
王世充也不敢渡河进攻,李世民却反而不急,就如此对峙,一直到暮色时分,王世充只好下令退回青城宫。
李世民特意等了一会,见王世充军撤退时十分齐整,没有机会可乘,也担心被半渡而击,便也下令撤回北邙山大营。
王世充被围也是围出了许多经验,凭洛阳而守,他自负没能可以攻破他的防御,但一味防守也不行,他得寻找机会,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他就能逆风翻盘,可今天看李世民非常沉稳。
哪怕他今天故意只带了一半兵马出城列阵,李世民也没冲动来攻。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李世民不犯错,他又哪有机会赢。
李世民不急,慈涧吃过一次亏,他现在稳如老狗。
他在等,等外围继续推进,彻底断洛阳补给增援。
“我们在这里牵制住王世充的主力,李逸那边就能横扫无敌,说不定到时不仅汴滑管郑能拿下,甚至武牢关都能夺取。”
洛阳西南,伊水河畔。
史万宝、李世绩、王君廓三总管在此过了一个中秋佳节。
次日,三总管分兵。
史万宝继续镇守伊阙龙门,李世绩则向东略嵩山以南之地,按计划向颍阳、登封进军,目标直指郑州。
而王君廓则在嵩山以北向东行军,目标是虎牢关附近的洛口仓。
“祝诸君武运昌隆!”长安大侠史万宝在城门相送,王君廓、李世绩饮下送行酒,各领本部兵马分头前进。
嵩山,轩辕岭下,轩辕关。
这是洛阳盆地通往嵩山以南的一个重要关口,往南进入登封,就可沿颍水南下许州陈州亳州直抵淮河。
到了登封也可往东通往郑州汴州等地。
夜晚,
王君廓率一支轻骑悄悄抵达山下,他只带了十三人,走小道攀迂回先上轩辕山,再用绳索从山崖上降下。
谁都想不到,这位上谷郡公会有如此胆气,
十三人就敢袭关城。
他们绕过关城正门,从山崖索降轩辕沟内的关城中。
王君廓是并州石艾人,自幼孤贫贩马为生,品行不端经常偷盗,乡里出了名,都引以为患,隋末,他打算聚众起兵,叔叔不同意,他就诬陷叔母与邻居通居,和叔叔杀死邻居,他叔叔也只能被迫为盗。
王君廓拉起千余人,也是出了名的反复无常不讲信义,曾假意受郡丞招安,却暗中埋伏兵马伏击郡丞。
后来联合其它几股兵马打虞乡,遇宋老生围剿,王君廓打不过又示弱请降,等宋老生放松警惕,他半夜逃跑。
之后占据井陉,李渊派人招抚,他表面同意,结果突袭其它要归附的义军,夺他们马匹辎重,自己跑去投奔李密。可在李密那不得重用,他又跑回来投李渊。
好在李渊向来是来者不拒,仍受他官爵,授上柱国,拜郡公,任刺史。说到底,还是他手中有兵。
太行山里长大的王君廓,胆大心狠,谁也想不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潜入关城,入关后他没急着去夺关门,而是直奔关城守将住处。
他直接摸到守将住处,沿途轻易的袭杀多名守军,最后坐到了守将榻上。
打量了守将一番,王君廓一刀抹了守将脖子,然后还从容不迫的四下搜刮了一番,将值钱的东西拿走,这才去关城北门。
杀人夺门,
放信号。
引关外北面埋伏的轻骑入关,血洗轩辕关,将关城中钱粮抢掠一空。
他故意放走了几个守军。
北面缑氏城守将魏隐闻报,立即率部来攻轩辕关。
却不料王君廓早就在关北面的轩辕沟埋伏兵马,待魏隐急匆匆的率兵进入轩辕沟后,王君廓伏兵四起,箭如雨下。
魏隐大败,被王君廓生擒。
王君廓擒下魏隐后,逼令他写信招缑氏城中剩余兵马前来增援,盖上印信,让魏隐的儿子去送信。
“要是敢泄露消息,就等着给你阿耶收尸吧!”
魏隐儿子只好拿着信回去调兵,
结果自然是城中剩下的那点兵又被王君廓埋伏大败。
王君廓便押着魏隐父子伪装成郑军败撤回城,就此一举拿下缑氏城。
进入缑氏城后,王君廓纵兵抢掠城中,不管是公私财物,见到就抢,除了不许奸淫妇人不许滥杀,以及抢掠必须上缴三之二,其余的并无禁止。
缑氏城一片混乱,
王君廓坐在衙堂上给北邙山秦王和长安天子去信,他不识字,便让俘虏的魏隐给他写。
他口述,魏隐笔录。
“臣上谷郡公、辽州刺史、行军总管王君廓,在洛阳缑氏城遥拜天子,臣以十三骑破敌万人······”
魏隐提着笔都有点写不下去了,十三骑破万众,你怎么好意思吹。他在轩辕沟被伏击,那都有起码五千人。
而轩辕关只有几百守军,缑氏城也不过三千人,哪来的万人。
“写啊!”王君廓一边喝着酒,一边怒瞪他,“别以为耶耶不识字,耶耶身边识字的人可不少,敢有半个字不对,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魏隐赶紧提笔原原本本写下来,
王君廓让他念,明明是照他说的所写,王君廓却皱眉不满意,“你有没有读过书,会不会写奏疏,就不能好好用词,要尽显本郡公的神勇······”
嵩山南,
颍水上游河畔的阳城县,
此城虽小,
可在历史记载中却大有来头,帝舜封禹于阳城建立夏朝,史载帝舜在位三十三年时,禅位于禹,后来舜在南巡中逝世,三年治丧结束,禹避居于阳城,将帝位让给舜的儿子商均。
可天下诸侯都离开商均去阳城朝见禹,在诸侯拥戴下,禹正式即王位,国号夏。
不过在此时,嵩山仅是一座小城罢了。
县令王雄看着面前汇聚的情报,各种情报真假难辩,有说唐秦王李世民在洛阳大败郑帝,
有说唐侍中李逸已夺取虎牢关。
还有说唐行军总管王君廓已攻占轩辕关,正奔登封城而来。
还有说行军总管李世绩也已经沿颍水河谷东来。
在这些情报中,还有不少招降信,其中一封是同族王昌来信。王昌跟他同族,皆出自琅琊王氏,不过比起王昌原只是洛阳吏部书令史,钱买的叶县令,他这个阳城县令,却是一步一步升上来的。
可如今王显居然成了大唐叶州总管、刺史,简直难以置信。他买得叶县令都才百来天而已。
王显来信劝说王雄投唐,还说侍中李晋公说了,只要王雄肯降,那么就以阳县、登封、颍阳三县,置嵩州,拜他为嵩州总管、刺史。
阳城令,到嵩州总管、刺史,立马也能跟王显一样一飞冲天。
“阿郎,”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部曲满头大汗的赶回,“嵩山北面的轩辕关确实已被唐将王君廓夺去,据说缑氏城也失守,现在登封城人人自危,有从北面逃过来的百姓说王君廓十三骑破万人······”
“还有,唐将李世绩正在围西边颍水城。”
王雄慌了。
他不再犹豫,连忙提笔,开始给王显回信,表示愿率众献城归附大唐。
轩辕关被攻破,尤其是王君廓十三骑破万的传言传遍嵩山以南后,不仅是王雄投降,登封、颍阳诸城堡,也是纷纷向李世绩投降。
王雄投降快人一步,李逸也兑现了承诺,授封他嵩州总管、刺史。
于是嵩山以南,尽为唐有。
(本章完)
第385章 阅后即焚
第385章 阅后即焚
中秋节赏后,将士们士气果然提振不少。
嵩山以南阳城、登封、颍阳等先后而降,紧跟着东面的管州总管府下的密州、溱州的守官也都以城归附,李逸又置溱州总管府,辖溱、密二州,仍以降官为总管、刺史。
荥泽。
郑太子王玄应驻军于此。
这位郑太子在洛阳西面三战皆败,如今兵出虎牢又来防御李逸,面对着两月横扫四十州的李逸,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李逸军现在何处?”
大将军张镇周上前回话,“回殿下,汴州刺史王要汉派人急报,说李逸大军正向汴州城而去,人马数万,行军队伍数十里长,请求太子发兵救援。”
一身紫袍玉带的王玄应转头问右骁卫大将军张志,“密县、新郑皆已附敌,李逸不会从新郑北上来攻管州吗?”
张志是司徒陈国公段达的女婿,
当初卢楚元文都等谋划兵变诛王世充,段达却暗中让女婿张志将此事密报王世充,后来段达又带头劝进拥立王世充,这翁婿二人也是深得王世充的信任。
张志还兼着太子左卫率之职,他看着地图,“李逸兵马并不算多,在襄城兵分四路,每路战辅兵也仅万人。就算招降纳叛,收编了一些地方兵马,但应当也就两三万人。
如今汴州刺史王要汉既然上报说往攻汴州的有几万人,那么李逸当是要先取汴州再沿运河而上,来攻管荥,最后兵至河阴、虎牢。”
王玄应有些慌,“李逸数万兵马,只怕汴州守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三战皆败的郑太子,现在毫无信心,面对的是至今未曾败过的李逸,很慌。
“如今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派一军往汴州增援,再从荥、郑、管诸州抽调兵马,并召滑州行台邴元真和徐州行台杞王世辩,率军来援。”
王玄应没有主意,便就都依了张志所言。
披着铠甲的张镇周出声,“殿下,臣以为不妥,李逸进军汴州,臣以为不可仓促救援,否则有可能中埋伏,帮人围城打援。
甚至是中调虎离山之计,或许李逸攻汴州是假,袭管州是真。”
王玄应听了直点头,“张大将军所言甚是有理。”
张志反驳,“李逸兵马就那么多,既然出现在汴州附近,就不可能再有兵力来打管州。
更何况,我以为李逸虽连下四十州,但也不过是趁虚而入捡便宜罢了,根本就没打过什么硬仗,李逸肯定不会弃兵少的汴州而来打管荥,那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张大将军多虑了。”
张镇周是淮南舒州人,是朝中人眼里的南人。大业年间,他和陈稜率东阳兵万人自潮州浮海东渡征讨流求,斩流求王渴刺兜,俘万余人而归。
后来官至左屯卫将军,驻守山南。王世充杀卢楚等人专政,让侄子王泰前往山南,召张镇周、苏世长等率山南军队回援洛阳,迎击李密,张镇周后来便一直留洛。
如今是左屯卫大将军,他戎马半生,经验丰富,治理民政更有一套。
可惜,并不得王世充所信任。
他凭直觉,认为李逸攻汴州,不对劲。
“殿下,臣建议不如就请张大将军率两千人,前往增援汴州。”张志说道。
张镇周皱眉,“殿下,两千人杯水车薪,如何能解汴州之急。何况,臣担心李逸围城打援,我这两千人,就更是微不足道了。”
“张大将军,太子殿下现在手中兵马也不多,能给你两千就不错了。况且,也不只你一路援兵,太子马上会下令滑州行台和徐州行台,都出兵增援汴州,你只要谨慎小心些,李逸也伏击不了你,
率兵入汴州据城而守,难道还抵御不了李逸那些乌合之众?”
张镇周想说,李逸虽年轻没错,可人家战河东,抚山南,攻河南,从未败过,他手下的兵,能说是乌合之众吗?
可太子王玄应却已经开口,“孤给张大将军三千人,你紧急前往汴州增援,滑州邴元真和徐州杞王那,我也会调兵来援的。”
张镇周无奈领令。
等张镇周看到张志拨给他的三千兵马后,更是怒火中烧,披甲仅八百,其余皆是新征召的州县青壮,训练不足装备不齐,一群百姓青壮而已。
拿着根长矛,就能称为军队?
如果是去围剿小股流贼山匪,张镇周还有信心,可带着这点人去汴州,小二百里路。
没有骑兵,全是步兵。
真遇到李逸伏击,那跑都跑不掉。
“大将军,太子令,立即南下增援汴州。”一名太子身边的亲卫传令。
出发前连饭都没有一顿。
张镇周率子弟部曲上马,领兵出营。
兵马走出十里地,张镇周勒停马。
“折往正南行军。”
“大将军,我们去汴州该沿运河往东南而行。”
张镇周捋须,“李逸岂不知援军会沿此而行,若是他围城打援,那我们就危矣。”
这话也很有道理,将校们都点头称赞大将军高明。
夜里扎营,
张镇周叫来儿子,“我观王世充气数将尽,天命在唐。”
“阿耶要降唐?”
“嗯,这王玄应什么也不懂,我们此行凶多吉少,只能投唐了。你带一支轻骑南下新郑、密县,我若没料错,李逸主力定不在汴州,极可能正从新郑那边北上,
你寻到唐军,把我的降表交给他。”
“若是李逸没在那边?”
“那你就去密县或新郑城,那两城都已降唐,肯定会有李逸的人过去征兵征粮,你跟他们说我带兵来降,让他们派人带你见李逸。”
事到如今,
张镇周也只能自寻出路了,当初他一直效力洛阳,是因为洛阳打着隋的旗号,可现在都成郑国了,而且这郑国都要亡了,那还有什么必要死守着。
“阿耶以为李逸真的要奔袭管州?”
“我研究过李逸在河东打的仗,此子年少,可用兵有正有奇,如果是一般人用兵,那确实会先打汴州,
但李逸,不能以寻常人对待,郑太子在荥泽,那他肯定会来。”
“那阿耶以为李逸能赢吗?”
张镇周瞪了儿子一眼,“那郑太子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外表还不错,可对军事却一窍不通,要是有他老子两三成本事都不错了,
王世充偏要用他来统领虎牢以东兵马,又派张志这种蠢货来协助,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没他可能还能多守段时间,有他们在,我敢预估,他们在李逸手下撑不过两月。”
“阿耶这般高看李逸?”
“高看?你知晓去年河东之战,李唐多少大将被打的损兵折将,甚至是被俘、被杀,可唯有李逸和李世民打赢了。
再说今年,他短短时间横扫山南河南四十余州,你真以为是捡便宜?”
“好了,你赶紧去吧,我会宣称你是奉命潜行绕道去汴州传信。”
···
荥州,荥阳城。
瓦岗出身的刺史魏陆,面对着太子王玄应的调兵令,愁眉苦脸。
他手下没剩下多少兵了,偏今天王世充来调,明天王行本来调,现在太子又要来调。
荥阳西望洛阳,南眺嵩山,北濒黄河,东接郑州。
有两京襟带,三秦咽喉之称。
隋时这里设荥阳郡,西辖汜水,南管新郑,东治大梁,北领酸枣。
但如今的荥州,仅辖荥阳一县罢了。
他这个刺史,地狭兵少。
原来的荥阳郡,如今是管州总管府,下有管州、郑州、荥州、密州、溱州等。
就他地盘最小兵最少,事倒是不少。
王玄应倒是说的轻松,派人送一道太子令来,就要他派一千兵,和送三千石粮去。
“老子就一城之地,我上哪给他变一千兵三千石粮去?”魏陆气的拍桌子。
“使君,有位自称是六娘仆人者送来一封信。”
听到六娘这名字,魏陆马上就知道是女总管霍氏了,那娘们当年也都是在瓦岗聚义,泼浪凶狠的很,虽说长的高挑漂亮,但是带刺的,一般人都不敢招惹,她的刀下不知道斩杀过多少人。
打开信,魏陆仔细看过,脸上很惊讶。
阅后即焚。
魏陆起身,换了身便服从偏门出去,来到荥阳坊市,走进一间邸店。
“魏三来应霍六娘之约。”
一名健妇对他道:“请随我来。”
邸店后面院里,
霍玉坐在桂树下饮茶。
“魏三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魏陆笑着坐到石桌对面,“六娘倒是风采依旧,还更胜往昔了,你年初在滑州失手,倒是因祸得福了。”
“哈哈哈,当初逃的时候可是狼狈的很,如今倒也确实还不错,这不有好事就想着老兄弟们嘛,毕竟当年瓦岗聚义一场,如今你也挺为难的吧?”霍玉手里抓着一把采下的桂,细嗅。
“哎,”魏陆长叹一声。
“三哥还在犹豫什么呢,我之前来信也跟你说明了李侍中的承诺,你还有何犹豫的?”
魏陆也是痛快人,实话实说,“我夹在这中间,就算有心,也无力啊,稍一动作,就要被郑军夹击,李侍中也救援不及啊。”
“你放心吧,风向变了。”
魏陆望着霍玉,“难不成李侍中已攻破汴州王要汉了?”
“那还没有,侍中说暂时不急着攻汴州,再给王要汉一些时间考虑,但是管州总管已经降了。”
“郭庆降唐了,不可能吧,郑皇把侄女嫁给他了。”
“那又如何,郭庆连姓都能改来改去,祖宗都不要,还会在意一个妻子?”霍玉冷笑。
魏陆无比震惊,可细想一下,杨庆本是隋朝宗室亲王,结果这些年降李密又回洛阳,再依附王世充,一会姓杨一会姓郭,如此反复善变之人,说他又降唐了,还真不是没可能。
“你们那位李侍中还真是了得,这么快就把郭庆劝降了。”
霍玉笑问,“那三哥你呢,还犹豫吗?”
“既然郭庆都以管州降唐了,那我也没啥好犹豫的,只是,李侍中能否兑现此前承诺?”
“当然了,你仍是荥州刺史,而且还能升为荥州总管,辖荥、郑二州,郭庆则仍是管州总管,辖管、汴二州。”
魏陆没料到这次李逸还给他升官了,当下兴奋的道:“我现在就改旗易帜!”
“等一下,侍中让你先不要宣布归唐,暂时仍维持郑荥州刺史身份,还有大用。”
魏陆不解。
(本章完)
第386章 三姓家奴
第386章 三姓家奴
一场秋雨一场寒。
河南,管州管城,总管府后衙,围廊屋檐雨滴如连珠。
郇国公郭庆进入内院,沿着围廊走来,铠甲也还没解下,荥阳郡主王氏听到甲叶响声,出门来迎。
“今日这么大雨,夫君还去巡城了?”
明光甲上淋着一层雨水,磨的锃亮的圆护映出王氏有些苍白的脸色,夫妻二人年纪相差很大,当初王世充为拉拢这位隋朝宗王,为自己篡位站台,便把兄长之女嫁给他。
王世充兄长多,女儿也多,他把侄女们的婚姻都拿来做政治筹码,如单雄信、裴行俨、郭庆,甚至处罗可汗,都被王世充嫁侄女。
王氏身着泥金罗裙,云鬓间插着赤金步摇,她关心的让奴婢给丈夫卸甲,“赶紧给阿郎煮碗羊肉汤,多放些姜丝、胡椒粉,暖暖身子,这秋雨淋了最易伤身。”
郭庆握着王氏的手,纤细的一双手十分冰凉。
“你这几天不舒服,就在屋里多休息,别吹风。”
“不碍事。”
郭庆欲言又止。
王氏见丈夫的样子,“是不是战事不利,夫君担忧国事?”
郭庆点了点头,拉着妻子的手进了屋。
卸完甲后他挥手让奴婢们出去,屋中就剩下夫妻二人。
“夫人,实不相瞒,洛阳将亡,唐侍中李逸屡送书信招降,我思虑再三,决意归附大唐,。”
王氏脸色更加惨白,她惨笑。
“夫人放心,我跟李侍中说好了,我仍留任管州总管,李侍中也说不会因你身份而论罪。归国入唐,你虽不能再保留荥阳郡主封号,但大唐会给你郇国夫人之诰命。”
王氏把手从郭庆手中挣脱,起身走到另一边坐下。
“郑国以妾箕帚以奉公者,原为结公之忠心也。如今公背弃信义反复无常,只顾谋求自身,妾能奈何?
若至长安,到时终不免沦为郭府之奴婢也。
妾不愿落此下场,但求公能送还东都,也算是夫妻一场最后的情义了。”
郭庆走过去想挨着王氏坐,王氏却又起身避开。
“夫人为何不信我呢,我已特向李侍中为你求得赦免了。”
王氏却哪会相信呢,想当初杨庆也有妻妾,可后来也是休妻再娶她,如今他要归唐,郭庆又会改名杨庆,到时又哪还有她的位置。
“夫人不必担忧,我定会不离不弃。”
这话让王氏虽然心中有些感动,可终究没法从容。
待郭庆离去,
王氏召来身边贴身侍婢,苦笑道:“唐兵若胜,我家则危。郑国无危,吾夫又死,进退维谷,何以生焉?”
本想回洛阳,与王家共存亡,可现在郭庆又不许,王氏绝望。
没多久,婢女去外面打探到消息,说郇国公已经正式改旗易帜,宣告投唐,并再次改名为杨庆,唐仍以他为管州总管、郇国公。
得此消息,
王氏拿出准备好的毒药,饮药自尽。
杨庆闻知赶到,王氏已经死去。
她穿着一年多前嫁他时的泥金石榴红裙,裙摆散开如一汪殷红的血,就那样静静的倒在她陪嫁的西域波斯地毯上。
她梳妆整齐,头上插着树宝钗,可七窍流血,面容恐怖。
她的手中,死死的握着一支玉簮,已经断成两半,那曾是他新婚时所赠的家传之物。
看着这个娇弱的女人就那样躺在那,
杨庆鼻子有些酸楚,叹息一声。
下令把王氏收敛,装入棺中,送去荥泽,交给郑太子王玄应。
当荥阳郡主的灵柩送到荥泽,
郭庆叛郑降唐,又改名杨庆的消息也传来了。
王玄应抚着堂妹的灵柩落泪,眼眶泛红。
“该死的杨庆,安敢如此!”
愤怒的太子立即召张志、张慈宝等将领前来。
“杨庆杀郡主降唐,孤绝不能饶恕,立即点齐兵马,夺回管州,诛杀杨庆逆贼!”
谁劝也不行,王玄应咬牙切齿,“我要杨庆死,还要杀他满门!”
张志想了想,“管州确实不容有失,若让唐军前来接收管州,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当即张志等召集麾下,点齐一万多人马,便向管州杀去。
管州南面,新郑。
李逸领着一万两千人悄然抵达城中,
此时确实有一支大军往汴州城去,连绵几十里,但实际上那支大军,并非李逸真正主力,只是以地方军、壮丁等组成的,两万多人,实则没多少战兵。
只是虚张声势,多举旗帜,行军队伍拉的长,看似兵多。李逸特意让他们缓慢行军,一天行军二三十里就行。
真正的主力,是由关中府兵、禁军、以及山南河北的甲兵组成的九千战兵,还有三千辅兵。
他在汴州方向虚张旗帜,却偷偷率主力来到距离管州仅百里的新郑城。
皆因郭庆投降了。
李逸原本以为郭庆还会继续观望一阵子,没想到这家伙倒也是果断,预判出王世充撑不住了,便果断的投降。李逸也是马上以便宜特权授他管州总管,然后自己立马就带兵北上了。
他悄悄的来,就是料定王玄应得知郭庆降唐后,肯定要攻打管州。
他抵达新郑后,并没有继续北上,而是悄悄封锁新郑,静静等候北边的消息。
一名轻骑从城北奔驰回来。
“禀侍中,发现一队轻骑,我们围住他们后,对方自称是来新郑的,说要重要情报告之。”
李逸问,“可查明对方身份?”
“他认出我们是唐军后,自称是伪郑左屯卫大将军张镇周之子,奉父命来见我军,说是张镇周要归附大唐。”
这倒是个意外。
张镇周,李逸对这个名字也不算陌生,“据我所知,张镇周当是在伪郑太子王玄应身边吧?”
很快,李逸见到了张镇周的儿子,被唐军斥候擒获送来,身上还带着些伤。
“听说你要见我?”
张镇周儿子惊讶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唐将,“你就是李侍中?”
“嗯,李逸,兼检校侍中。”
张怀道一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逸拿出自己的印信和官告。
“张怀道拜见李侍中。”
“你是张镇周儿子?”
张怀道从衣服夹层里,取出藏好的密信,用绢写成。
李逸看他这么谨慎小心,倒是又相信了几分,等看过信后,很惊讶,“你父亲带着三千兵马,就在管州附近?”
“嗯,王玄应和张志让我父亲率兵去增援汴州,可说是给三千兵马,实际披甲才八百人。
我阿耶看透伪郑必亡,便率部南下来归附李侍中。”
张镇周这三千人,倒是在意料之外。
不过现在他主动降唐,倒是锦上添了。
“好,我接受张大将军的归附,现在起他就是大唐的人了,仍保留原官衔,并统领旧部三千人马,为我麾下一道行军总管。”
李逸给张镇周手书一封,让他率部到管州附近埋伏。
“我和张大将军就定个口头暗号,就叫金秋送爽。到时我若召他,除了我的印信,还会让人报上这句暗号,便能确定是我军令无疑,便立即奉令出兵。”
张怀道点头,“我立即让我部曲把侍中的信和口令带回给我阿耶,我请求留在侍中身边侍从。”
这是主动留为人质。
李逸说不用,他坚持。
“好,”李逸拍了拍他的胳膊,他留下无疑让双方的信任增加了。
张公谨私下问李逸,“侍中为何不把张镇周和他的三千人召过来?”
“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们可信。”
“那侍中就不怕张怀道的手下回去后暴露我们的行踪?”
张公谨觉得张镇周让儿子来寻找唐军投降,也有可能只是诈降。
李逸倒是相信张镇周不太可能诈降,毕竟他都能预料到李逸可能会偷偷北上管州,他直接让王玄应带兵来伏击更好。
张镇周的行为也很好理解,
树倒猢狲散,管州郭庆降了,荥州魏陆降了,张镇周降了也不奇怪。
在新郑等了三天,
王玄应终于是率领兵马渡过索河,来到管州城下。
郑太子来到城下,
“让郭庆滚来见孤!”
杨庆就在城头,却根本没站出来跟王玄应这个前大舅哥对话。
反正他现在叫杨庆了。
王玄应叫骂了一阵,没人应答,更加恼怒,命令攻城。
张志打量了管州城一番,虽说此城建在平原上,可城池高大,并不好攻。
“请殿下勿急,待我军准备攻城器械后再攻不迟,先围住管州城,郭庆插翅难飞。”
杨庆不急,
他在郑军渡索河前,就已经派了几拨信使南下新郑,禀报李逸郑军来了。
反正李逸就是这样交待的,只要郑军来攻管州,只管派人去新郑送信求援就行了,无需出城交战,交给唐军就行。
接下来一连三日,
郑军轮番上前叫骂,一边准备着攻城器械,杨庆毫不理睬。
第四天,张镇周率着三千人马从管州东南来,派人禀报说汴州城王要汉已降唐,他不得不退回,听闻管州郭庆也降,太子亲自征讨,便赶来会和。
王玄应不疑有它,让张镇周率军入营,一起攻管州。
张镇周在远处,接到营中回信,不屑的摇头,“天要亡郑也。”他挥手,率领三千人马向郑营前进。
夜里,
张镇周率八百甲兵旧部,突然叛乱,营中四处纵火,带兵直接攻向太子中军营。
离管州城十里的郑军大营,火光冲天。
管州城上都看的清清楚楚。
管州南面,
李逸望着那熊熊火光,笑着对张公谨道:“张镇周还是很猛的,一把火奠定了此战胜局,
该我们出动了。”
张公谨披着铁甲,兴奋的喊道:“末将愿为先锋!”
其实已经无所谓先锋不先锋了,
郑营半夜被张镇周来个肚里开,早一片混乱了,唐军紧接着杀到,九千甲兵步骑,面对着混乱的郑营,已经是无人可挡。
可是完备的军营,夜袭也还真不一定就有机会。
但现在嘛,
虎入羊群。
管州城头,杨庆手抚着城垛,看着远处郑营喊杀声越事越响,那营中火光也越来越大,
他知道,定是李逸到了。
“传令,随我出击,杀敌,接应李侍中!”
杨庆打顺风仗,见到大局已定,也是立马就率兵出击,要痛打落水狗。
张镇周三千人,杨庆三千人,李逸九千人,还有三千辅兵在后方。
郑营早已破烂,乱成一片。
三支兵马,在营中四下绞杀。
张志好不容易才护着太子王玄应杀出营,头也不敢回的就往北逃。
(本章完)
第387章 李逸的连环计
第387章 李逸的连环计
月黑风高。
夜袭是把双刃战,既能出其不意,但夜间也更难指挥,尤其是许多士兵还会有雀蒙眼,患有夜盲症,到了夜间视力会严重下降。
但张镇周的营中纵火内应,却是完全改变了这场战斗。
“真想不到仗还能这样打。”参军卢承庆站在李逸旁边,远看敌营火光冲天,也知晓郑军必败。
李逸没有参加夜战,他率三千辅兵,以车为营,留在后方。坐在个小马扎上,心里在盘算着。
“让辅兵烧水做饭、煮汤,”
战斗应当很快就要结束了,果然,很快有轻骑回来禀报,三路兵马围攻下,郑军溃败,已经四下溃逃。
“伪太子擒住没?”卢承庆激动问。
“暂时还没抓到。”
李逸倒是不抱希望,这半夜,想生擒主帅也不易,“没抓到也不要紧,今晚仍是一场大捷。”
张镇周虽率三千兵在营中倒戈,但他手底下可信、能战的也就五百旧部,其余的两千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甚至都不知道主将已经降唐了。
直到张镇周率子侄领五百旧部甲兵突起发难,那些人都摸不着头脑。
可这五百人却让郑营的营防破了。
九千步骑紧接着杀到,郑军再无法抵挡,甚至军心士气瞬间就崩了,许多人都是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初以为是管州城中杨庆来袭,可后面看到却是唐军。
“侍中真是用兵如神。”卢承庆惊叹,一般人可不敢打夜战,而李逸不仅敢打,还打的这么漂亮。
李逸手捧一个保温杯,泡了点参片。
“我们的敌人太弱,这仗没什么可称道的,何况此战关键是在张镇周,要没有他,我也不会轻易夜袭。”
李逸的原计划,是想等王玄应攻管州,先让他打几天,等他兵马疲惫之时,李逸突然杀到,让他们措不及防,到时直接就来个内外夹击,在管州城下将王玄应野战击败。
可有张镇周,李逸也就不会浪费。
今晚的效果也确实极好。
“要是骑兵能抓住王玄应就好了。”卢承庆还是带着期盼。
“那就等消息吧。”
李逸轻啜参茶,“如果今日在此的是王世充,我是断不敢如此用兵的,就算张镇周能入营,事也未必能成。王世充带兵经验丰富,最擅抓住战机,
这夜战混乱,说不定就让他抓到战机,来个反败为胜了。”
真是王世充在此,张镇周也不太可能有机会进营。
王世充隋末以来,转战千里,曾击溃了多少义军,后来入洛阳,对上声势正盛的李密,以少战多,虽败多胜少,可却很少有人如王世充一般,哪怕屡败依然能够屡战,
他手底下的兵将能够始终追随,总能卷土重来。反是李密,围着王世充打,可一朝落败,却就彻底溃败,再无斗志。
仅凭这点,可以说王世充能称的上当世之名将,如果他不想着篡位称帝,那他绝对是个优秀的统帅。他跟唐对决,也只是先天不足,洛阳在如今是块死地。
唐郑实力相差太大了。
时间流逝,
天色渐晓,
郑营的火光也渐熄灭,喊杀声也越来越小,郑军大势已去,四散溃逃,唐军部份在郑营扫尾,其余兵都追出去了。
郑太子仍没被抓住。
杨庆、张镇周也还亲率兵马在追击敌军,已经抓了许多俘虏。
“杨总管派末将来请侍中入管州休息。”
“不急,这里已经做好了早饭,还有热汤,先吃点。”李逸招待杨庆的校尉。
张志等夜里护着王玄应轻骑奔逃,
一口气逃到了郑州荥泽城,身边只余数百骑而已。
王玄应丢盔弃甲,灰头土脸,如丧考妣,这是他领兵以来,第四次兵败了。
出征管州杨庆,结果几乎全军尽没。
“没想到张镇周老贼,居然暗中叛投唐军,害孤大败,张卿,现在该怎么办?”
张志也是丢盔弃甲逃回,一口气奔逃四十余里,惊魂一夜。
此时闻听太子求计,也只能道:“请太子下令,各处调兵来援。”
“要不先撤回虎牢关?”王玄应有些不安的道。
“殿下,此时撤回虎牢,那虎牢关以东的荥郑管汴,就有可能都守不住了。”张志道。
王玄应咬了咬牙,“那就依卿言,”
最后一番商议,
决定张志和张宝慈等四将,分别前往周边的荥阳、汜水、武陟、原武等诸城征调兵马,同时派使者向滑州、汴州、徐州等地召兵马前来。
唐军主力既然在管州,那汴州肯定就是疑兵。
荥州,荥阳城中。
霍玉在后衙喝茶,魏陆对府衙中人称霍玉是老家表妹。
“六娘,好消息,侍中在管州城外大败王玄应,斩首千余,俘虏数千。”魏陆大步进来,笑着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霍玉黄衫绿裙,肩披红帛腰悬长带,绾个单刀髻。
坐在那喝茶赏,也很有几分豪门贵妇的气质。
闻得李逸管州大捷,她一点不惊讶,“李侍中出马,王玄应如何能敌挡。”
魏陆很兴奋,李逸赢了,他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
“我是不是也该改旗易帜了?”他问。
“不急,你这身份留着还有用。”霍玉道。
当天傍晚,右骁卫大将军、太子左卫率张志来了。
魏陆闻讯先来后衙见霍玉,“段达女婿张志来了,他是右骁卫大将军兼太子左卫率,王玄应主要是用他统兵。”
“此人如何?”正在插的霍玉问。
“长的倒是身长八尺,又有副美须髯,骑射倒不错,只不过没啥真本事,不过因他丈人是郑朝司空、陈国公,他才能担此要职。”魏陆直言。
“既然如此,那我随你去见他。”
“一会如何应对?”
“将他生擒。”
“啊?”
张志匆匆赶到荥阳城,只带了五十骑。
“大将军请,”魏陆派儿子去迎接张志,将他请入总管府衙堂,张志的五十骑则被请到外院招待。
“雁门公,恕下官迎接来迟。”魏陆带着霍玉进来。
张志坐在那,“魏刺史,赶紧让人送些酒肉来,一路跑了几十里,又饥又渴。”
霍玉开口,“酒肉马上就来,先烦请张公给写几封信。”
“你是何人?”张志皱眉,看着霍玉打扮,问魏陆,“这位莫不是刺史夫人?”
“我是大唐天子册封平原郡夫人,李侍中麾下行军总管霍六娘是也。”
张志闻言变色,伸手拔刀。
霍玉却是淡定道:“荥州魏刺史早已经归附大唐了,你拔刀有什么用?”
张志咬牙,挥刀冲向霍玉。
魏陆抽刀,几招便将张志刀挑飞,然后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雁门公,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是配合,到时既能保全自己性命,也能护得家人周全,更不失官爵。”
“你们要我做什么?”张志并没有顽抗到底。
刀刃划破他脖颈皮肤,他立马就已经丧了胆,就如同当初卢楚元文都等人拉着段达谋诛王世充,结果段成却懦弱的让张志向王世充告密。
霍玉坐下,
“听说你字写的还不错,你就模仿王玄应笔迹,命令滑州行台、徐州行台的兵都停止前来,都原路返回。”
张志看了眼这个女人,他听说过霍总管大名,没想到今日在此见到。
“好,我写。”
张志模仿王玄应的笔迹和口吻,给徐、滑两行台都写信让他们退兵。
“再给张慈宝写封信,让他率征召的兵马去增援汴州,不必回荥泽。”
张志照写。
“好,你现在再给汴州刺史王要汉写一封信,就说张慈宝和张镇周一样,都已经秘密降唐,回汴州要叛乱,让他斩杀王要汉。”
张志犹豫了一下。
“怎么,你跟张慈宝关系很好?”
“没有,只是或许可以直接招降张慈宝和王要汉?”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你按我话写信便是。”
“好。”张志提笔继续写。
信全写好,魏陆让人把信送出,却没放张志离开。
“我可以回荥泽,夺城擒太子。”
但霍玉却只是让他先留在荥阳城做客。
他的五十骑,被灌醉后逮捕,暂时关押起来。
左屯卫将军兼太子右卫率张慈宝在中牟调得一千兵,又强征了两千壮丁,正要回荥泽,忽接太子手令,说汴州求援,让他先往汴州增援,待与徐州行台杞王王世辩,一起击败汴州方面唐军后,
再北上荥泽。
张慈宝虽然有些疑惑,可最后还是奉令调头南下汴州。
带着三千人赶到汴州,遥见唐军连营数里在西南扎营,倒是没有阻拦他率兵入城。
“北海公远道来援,万分感谢,下官在衙中略备薄酒接风,请。”刺史王要汉迎接。
张慈宝带着手下几员将领前往刺史府衙,手下三千兵则交由王要汉的军官安排。
进入府衙后,
并没有接风酒宴,王要汉拿出一封信。
“太子有手令在此,”
“太子令,张慈宝降唐叛郑,意图汴州作乱,令我立即将此贼斩杀。”
王要汉大喝一声,“来人!”
顿时从外面涌出一群甲士。
张慈宝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和手下将校已经被乱刃砍死,首级被斩下。
刺史府中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有人求见。
“王使君可知你拿到的那封太子手令,其实是张志模仿王玄应笔迹伪造的?”
来人语出惊人。
王要汉大惊。
“王使君又可知张志已经归降大唐,”
“王使君可还知荥州总管魏陆也已经归降大唐?”
王要汉惊的头皮发麻,赶紧拿出太子手令,左看右看,也是越看越生疑,只有太子署名没有用印,但后面有张志附署名和他的印章。当时王要汉也没有怀疑,毕竟此前也收到太子手令,同样也收到过张志的命令。
他惊疑不定。
“王使君,何不降唐?”
自称侍中李逸使者的男子拿出三封信,一封是荥州刺史魏陆写给他的,都是当年瓦岗兄弟,后面还附有一张霍六娘的拜帖。
第二封是张志写给他的,向他劝降,信上也有张志的印和署名。
第三封是李逸写给王要汉的,那上面的瘦筋体很熟悉,中秋节李逸给他送月饼时的帖子上就是这字。
这刻,他终于确信,他中了李逸的计了。
他一直没回复李逸,李逸就让用计让他杀了张慈宝,这下他再也无法继续在郑国立足了。
不降也得降。
不过看如今这形势,他也确实没更好的选择了,管州、荥州都降了,他这汴州也必然守不住了。
“我降。”
“侍中真是高明,在下佩服的心服口服。”
王要汉斩张慈宝率汴州降唐,改旗易帜。
荥州刺史魏陆和张志也先后宣布率部献城投降。
消息传到荥泽,王玄应吓的当夜就弃城,乘商船入黄河,偷偷逃回洛阳,连陆路都不敢走,只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郑州刺史郭士安见太子悄悄逃跑,密、溱、管、汴、荥诸州皆降,于是也宣布易帜降唐。
一时之间,
虎牢关以东的管州总管府,管郑荥汴密溱六州,皆降。
李逸表奏杨庆为管州总管,魏陆为荥州总管,王要汉为汴州总管,郭士安为郑州总管,加上此前所置的溱州总管。
原来一个管州总管府六州,被设了五个总管府,管的还是那六个州。
王世充的郑国,除了洛阳地区的司州,也就剩下了滑州行台和徐州行台了,却还已经被李逸切断与洛阳联系。
九月,
李世绩也率军赶来汇合,他在襄城分兵后,基本上也没建什么功,特别是和王君廓在伊阙出击后,步步都落李逸一步。
他围攻颍阳,结果李逸已经招降阳城令王雄,紧接着登封、颍阳等皆降,李逸设了嵩州总管府。
他刚过阳城,结果李逸又把东面的密州、溱州劝降,设了溱州总管府。
等他到管州,李逸又先一步招降管州总管郭庆,还在此伏击了郑太子。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他终于和李逸在汜水城会师,仗都打完了。
刚到汜水城,还没来的及喘口气,就听李逸告诉他一个惊人消息。
“曹国公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郑州司兵沈悦率一部郑州兵在武牢关协防,经我们劝说,他已愿为内应,我正准备今晚夜袭武牢,里应外合一举夺城。”
李世绩人都麻了,还好赶上了,要不然真是一口汤都没喝着啊。
李大亮郭孝恪好歹还拿下了豫、颍,正在打亳、宋,即将打到徐州。
他可是几乎尽在行军赶路了。
“侍中,某请率部参战。”
“曹国公远来辛苦,不如就在汜水城休息。”
“我们一点不累,愿为先锋。”李世绩真不想再错过了。
“好,那今晚曹国公为先锋。”李逸答应了。
李世绩这时才有机会问,“侍中怎么把武牢关中的沈悦劝降的?”
“他是郑州司兵,家眷族人都在郑州。”李逸笑道。
“哦。”李世绩明白了,李逸拿下了郑州,通过郑悦的家眷给他联络劝降。“郑悦只是一个兵曹,能行吗?”
“行不行,总值得一试。”
“也是。”
(本章完)
第388章 智取虎牢关
第388章 智取虎牢关
金九银十,收获的季节。
长安太极宫北苑,金薯苗已经开始变黄枯萎,水稻更是金黄一片,稻穗沉甸甸。
谷子糜子这些也都成熟。
皇帝今日换了身老农装束,粗布的窄袖短衣加大口裤,两条裤腿在膝上各系条绳,头上也只是扎了条紫抹额。
挥着锄头在金薯地里挖呀挖,挖出一堆又一堆的土豆。
金薯经历数茬种植,如今已经渐在长安贵族家普及,家家都种有,不算稀奇了。
“陛下,今秋金薯亩产得有三千斤。”
李渊直起腰,扶着锄把,看着那一堆堆的金薯,“真是祥瑞啊,朕这片自留地,一年种春秋两季,收获六千斤,”
司农少卿武士兵棱在旁边也是笑着称赞金薯的高产,虽说鲜薯跟麦稻不能直接比,可金薯淀粉含量高,三千斤鲜薯也能制成四五百斤淀粉。
“陛下这自留地土质肥沃,用的肥料也足,加上精心选种、管理,产量很高,比其它的要高产不少,如果以后百姓也种,缺少肥料,或是土质不够肥,可能产量要低不少。”
李渊倒是也知晓这些,“不打紧,就算山坡旱地,产亩千斤,也不错了,弄成薯粉都能有一二百斤。而往常那样的地种谷子糜子,亩产还不到一石呢,”
可粮或菜的金薯,不一定非要制成淀粉,普通百姓可以直接蒸煮着吃,能果腹就是好东西。
现在大唐最缺的不就是粮食么。
“陛下,关东捷报。”
殿中少监独孤晟赶来,满脸笑容,“陛下,关东又奏捷报。”
李渊站在土豆地里,“朕猜,又是无逸上报好消息吧,朕再猜,这次是拿下梁州了?”
独孤晟激动的眉飞色舞,
“陛下神算,一下子就能猜到伪郑梁州总管程嘉会率梁、涡、亳、成、南谷五州向李侍中请降。”
“哈哈哈,今日下一城,明日下一城,无逸真是横扫河南了。这已经下了多少城了?”李渊抚须大笑。
独孤晟笑了一阵又道:“好消息还不止梁州总管投降,”
“哦,还有谁降了?”
“濮州刺史杜才干,怨恨邴元真当初背叛李密降王世充,如今接李侍中劝降信,于是便率濮州兵马前往滑州说是增援,
却在入城后发起突袭,斩伪郑滑州行台尚书令邴元真,擒行台左仆射韩洪,夺取滑州,滑州行台的兴、燕、胙诸州也纷纷响应。
李侍中以便宜委杜才干检校滑州总管,以柳德义为濮州刺史、韦宝为兴州刺史,韩洪为胙州刺史,以其妻兄卢穆为燕州刺史。”
杜才干打着为旧主李密复仇旗号出兵,入滑州杀邴元真,滑濮五州纷纷响应。
李渊暗叹李密在河南仍有这般影响力,开口道:“杜才干义士也,加封其上柱国、闻喜县公,封其妻卢氏郡君。
封柳德义柱国、临河县公,封韦宝柱国、阳城县公。”
“杜才干妻卢氏是范阳卢否?”
“回陛下,卢氏祖父在前朝拜礼部尚书摄吏部事务,封容城县侯,后来卷入苏威朋党案,除名,他是西魏中书监卢柔之子。”
李渊点头,“那就赐封卢穆柱国、容城县公之爵。”
至于韩洪,李渊也没落下他,也封他柱国、韦城县公。“
“李逸真是朕的一员福将啊。”李渊兴奋的在地里画起了地图,王世充原来趁着李唐战河东之际,差点尽取河南地,甚至运河以东,也夺取了一些地盘,还一度把手伸进山南,拿下襄邓。
可现在,李逸短短百余日,不仅为他拿回山南襄邓,还把杨士林诛杀,又震慑了光黄显随诸州。
现在更是席卷河南,而且几乎没什么伤亡。
“陛下,还有好消息,”
“什么?”这下李渊都惊了。
“难不成无逸把徐州也迫降了?”
“徐州那边还没有拿下,但李大亮、郭孝恪已经进入徐州行台地界了,估计很快也会有好消息传来。”独孤晟道。
“那还有什么好消息?”
“李侍中拿下郑州后,通过郑州司兵沈悦家人,和沈悦暗中联络,成功策反,沈悦答应内应。李侍中先派平原郡夫人霍总管携沈家女眷入武牢关,
然后半夜时,令曹国公李世绩发起突袭,霍总管和沈悦打开关门,与曹国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了武牢关,
还将伪荆王王行本和其长史戴胄擒获。”
武牢关,便是虎牢关,大唐避讳虎而称武牢。
李渊都惊住了。
洛阳八关,
有孟津关、轩辕关、伊阙关等,但虎牢关是最重要的。
“这,”李渊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此时武牢关一下,
那王世充也就剩下洛阳和徐州了,河内也早就是在苦苦支撑中,刘德威不久前刚攻破了河内城外城,虽然最后没能夺取河内城,可谁都清楚,都打到这种情况了,河内坚持不了多久了。
李渊蹲下看着自己画的地图。
洛阳和徐州,已经相隔遥远了。
洛阳嵩山以南,虎牢以东,黄河以北,现在几乎都在唐掌握。
开战之初,王世充先派太子守慈涧,再自己亲自迎战,想要天子守国门,把唐军堵在边境。
可却也还是挡不住秦王的攻势,步步后退,如今退守洛阳城外的青城宫。
如果仅是秦王这路兵马,王世充以坚城拒敌的对策没错,耗,唐军未必耗的过王世充。毕竟唐军远道而来,后方粮道很远,王世充把唐军挡在洛阳以西,其大后方能源源不断补给。
可李逸这路出武关的兵马,先取山南,再战河南,这么短的时间,就把王世充的外围全扫平了。
这固然有这些地方王世充占领时间短,控制力不强有关,但李逸确实是猛。
取邓州夺襄阳,收显州战管城,再到袭取武牢,
这些坚城重镇险关,他并不是力夺,而都是智取。
“陛下,武牢关一下,那接下来洛口仓,王世充也守不住了。”
没有了回洛仓、洛口仓两大粮仓,王世充就真的只能等死了。他现在虽还有几万兵马在洛阳硬抗,可怎么抗下去。
“看来这场东征之战要落幕了,”皇帝看着地上划的地图,哈哈笑了起来,“传旨,加李逸河南河北安抚大使,武牢关以东淮河以北、河南河北诸军并受节制。”
“让无逸派兵先夺洛口仓,然后派一军至洛阳,协助秦王攻打洛阳。”
“陛下,益州道行台右仆射酂国公窦轨率领的巴蜀兵也已经到了关中。”卢宽提醒。
李渊想了想,“派人去武功传旨齐王,令齐王与窦轨率益州兵增援洛阳。”
“授齐王为秦王之副将。”
李渊没忘记给四子一个镀金的机会。
“让宇文士及去洛阳,告诉秦王,李逸可是已经横扫山南河南,夺取连城百座,现在洛阳周边皆已扫清,让秦王赶快发起总攻,不要再拖延了。
该死的突厥狼崽子还在边关肆虐抢掠,必须在下雪前平定王世充。”
李渊从地里抓起土豆,在他刚画好的地图上摆了起来,以土豆为棋子,北边从河西瓜州到辽西营州,突厥人到处进犯、劫掠,大唐各地边军几乎都打了败仗,如今只敢退守城中。
李渊又往洛阳、徐州、河内摆上土豆,
他盯着地图看了一会,
河北,
窦建德是个隐患。
如果他是窦建德,此时应当已经没心情坐山观斗了。此前可能还存了让唐郑两军相斗,他坐收渔利的念头。
可现在唐军如此迅猛的将要灭掉王世充,窦建德必然会有唇亡齿寒之危。
不能让窦建德南下,否则这仗会有麻烦。
大唐拖不起。
虽然李逸已经夺取滑州、武牢关,可窦建德此前也渡黄河攻取了济州,击败了曹戴二州的孟海公等。
“得派人出使洺州见窦建德。”
李渊召来宰相们,跟他们商议怎么和窦建德和谈。
“窦建德只怕不会和谈。”萧瑀道。
只要窦建德不蠢,他就没理由这个时候跟唐和谈,但大唐得先安抚住窦建德。
“想个办法,能拖延些时间也好,得争取三五个月时间。”李渊道。
裴寂提议:“陛下,窦建德如今最想要的,是他北面的幽营二州,尤其是幽州。自窦建德起兵以来,屡次攻打幽州,虽也击败过李艺,但却一直没能攻取幽州,
如果陛下提议用幽营,换取他黄河以南的济、曹诸州,窦建德也许会心动。”
萧瑀立马反对,“燕郡王早早归附大唐,一直孤军与窦建德奋战,如今朝廷岂能拿他们当筹码和窦建德做交易?”
“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而已,幽州在李艺手中,朝廷一道诏令,李艺会把幽州拱手让出吗?顶多是朝廷默许窦建德去打幽州。
三五个月时间,李艺应当能守的住的。”裴寂道。
李渊有些心动,“朕可以派考功郎中窦德明出使洺州,让窦德明与窦建德连宗,称窦建德为族叔。”
窦德明是李渊亲娘舅窦照的孙子,窦德明称窦建德为叔,那李渊就可以称窦建德为舅表弟,两人姑舅表兄弟相称。
“只要窦建德肯交好,朕再把徐州也让给他。”
(本章完)
第389章 李逸卖官
第389章 李逸卖官
虎牢关。
李逸站在关城之上,身旁是夺取关城的功臣霍玉、李世绩,以及内应的沈悦,
卢承庆、张公谨,还有虎牢关一战被俘的戴胄也在。
关城雄踞突起的山岭之上,周边山岭交错,南连嵩岳、北濒黄河。
虎牢乃洛阳东大门,虎牢对于洛阳就好比是潼关和长安的关系。
“此关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逸称赞。
做为失败者的戴胄感叹,“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当年吴起就早说过了,德义不修,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
“戴公此言说的甚好,听说当初戴公也深为王世充赏识,授给事中还兼太尉府属吏,可戴公却劝说他不要篡位,可惜他却不听公言,反将公贬出洛阳。”
戴胄四十多岁,隋朝以明经入仕,熟知律法、通晓文案,在门下省做录事时,就深得宰相苏威、裴世矩等的赏识。
连王世充也很欣赏他才能。
虎牢关的失守,戴胄并不觉得是意外,没有沈悦,也会有张悦、王悦,就如同李逸在河南,所到之处皆望风而降。
局势如此,谁又会替王世充死守。
虎牢,曾经周天子牢虎之处。
相传周穆王曾在郑圃游猎时,发现一只猛虎藏于芦苇丛中,勇士高奔戎请求与猛虎搏斗,并成功活捉了老虎。周穆王便将这只猛虎圈养在东虢,此地因此得名虎牢。
秦置关,汉置县,以后这里就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洛阳八关之首,如此要地,唐军却不费什么吹灰之力就拿下,戴胄又岂不明白这郑国将亡。
“戴公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吗?”李逸问。
戴胄想了想,“轻赋役以劝农功,贵粟米而贱金玉。”
“自大业征辽以来,河南百姓苦于赋役,然后就是流民、饥荒、战争不断,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恢复耕作,劝课农桑。
只有收获了粮食,才能让百姓安定下来,否则一切休提。”
虽然这番话有些老生常谈,但当今真正能去这样做的却没几个。
奖励耕织,兴修水利,安抚流民,劝课农桑。
首先还是得有一个稳定的环境,否则你屯田耕种,隔壁军阀、流贼来抢夺,那也是白费。
再一个就是得有组织,有规划。
大乱之后,要安抚流民,恢复耕种,谈何容易。
“先屯田,”戴胄提议,如今的大多数百姓,许多是流民,破产的,根本无力恢复耕种,好多人都不是本地人,没田没地没耕牛种子也没农具,你分他一块地也没法耕种。
戴胄提议先搞集体屯田,连士兵都要发动军屯,荒地到处是,这时需要的是组织,利用朝廷的力量,不管是从其它地方调来种子、农具、耕牛,还是向本地豪强租借,
都得有组织。
“不论是本地百姓,还是流民,先组织屯田,我听闻侍中去年春在周至山南剿贼,然后也安抚流民,编设村屯,组织屯田,
我们现在也可以这样做。”
现在是秋天,朝廷官府给他们提供口粮到明年夏收,这个粮食,可以是朝廷仓库调拨,也可以是朝廷担任,向地方豪强们借。
总之,先得让百姓安定下来,不能再到处流荡,得先让他们能吃上饭,这样就不会再有大量流贼、盗匪,最重要的是,恢复耕种才能会有收获,否则只会恶性循环。
“洛口仓中可还有粮?”李逸问。
洛口仓可是隋六大粮仓之一,洛口仓城周围二十里,有三千窖,每窖可藏粮八千石,洛口仓如果储满粮食,能纳两千四百万石。
这是隋朝最大的粮仓。
当年李密上瓦岗第一件事,就是劝说翟让打下洛口仓,再图黎阳仓,手中有粮,就能号今河南河北各路义军。
大业十三年,翟让派精兵七千,攻取了洛口仓,开仓放粮,迅速增兵至二十万。李密夺瓦岗大权后,增筑新洛城,周围四十里,在这里建立政权,自立魏公。
洛口仓,依托南北大运河和黄河,使之成为天下四方粮食的最大转运仓。
戴胄叹气,“瓦岗攻下洛口仓至今都四年了,四年消耗,哪里还有粮。”
“当初李密开洛口仓散米,只顾收买人心,提振声望,却不顾其它。既无防守典当者,又无文券,取之者随意多少。
结果就是许多人拼命多拿,可离仓之后,力不能负,弃之于路,毫无珍惜。
自仓城至郭门,米厚数寸,为车马所践。
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无瓮盎,织荆筐淘米,洛水两岸十里之间,望之皆如白沙!”
李逸听到戴胄描绘,也不由的摇头。
真是不知珍惜,隋末那种大饥荒人相食的时代,李密打下了天下最大的粮食,不好好管理,而是任人随意拿取,结果就是导致没人珍惜粮食,到处浪费。
不仅是从仓库到城门口,路上全是米,就是洛河边,那些前来的各路义军、家属、流民,也是取了米后在河边淘米,漏的洛河边有了一片米滩。
这是何等的浪费啊。
李密要是好好管理一下,也不至于如此。
可李密不在乎,他打下洛口仓,后来又打下黎阳仓,靠着开仓放米这一招,吸引了无数人加盟,一举成为中原最大的义军。
最终李密没折腾几年,败亡了,粮仓里的粮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王世充击败李密后,也还在用洛口仓等,但早没了大业时的存粮,都是后来河南各地征来的粮,根本没多少。
李逸想要夺下洛口仓后,开仓赈济百姓,安抚流民,恢复耕织,路子不通。
当初李渊太原起兵南下,靠着李孝常献的永丰仓,暂时解决了军需,可存粮也不多,夺下长安后,甚至也只能让百姓去巴蜀就粮,这几年关中也是一直粮价很高。
说到底,杨坚杨广爷俩早年到处征收,积攒在几大粮仓中的粮食,早消耗完了。
而唐军此前怀州总管黄君汉的校尉张夜叉,七十人就夺下了洛阳北的回洛仓,但也没有粮食,否则也不可能没什么兵守卫,能让七十人夺取。
李世民在洛阳,也是靠从关中、河东和陕虢等地转运粮草,左武侯将军党仁弘、检校陕州总管,就专门负责转运粮草,上一任陕州总管于筠就是因粮草转运问题,被贬职,换了党仁弘来。
隋朝六大粮仓,基本没存粮了,永丰仓里,存的也是大唐各地调运的粮食。
其实如今唯一还有粮的,也就是地方豪强大族了。
可这年头粮食比命贵,谁肯轻易借粮?
强征,能征上粮,但有可能引发豪强们对立甚至是叛乱。
洛口仓虽然没粮,
但也还得拿下。
拿下此处,以后方便转运粮草。
皇帝的旨意也从长安送来,同样也是让李逸拿下洛口仓,并让他随后派一支兵马去洛阳协助攻城,皇帝没让李逸亲率兵马去洛阳,而是让他安抚河南河北。
稳定大后方的同时,负责征集粮草、抚民屯田。
毕竟现在到了收获季节了,河南也还是能收获一些粮食的。
“隋德下衰,政荒民散。九州幅裂,四海瓜分。元元无辜,困豺狼之吻。惵惵黔首,罹兵革之灾。
朕祗膺宝图,救其危坠,一物失所,情深纳隍。今赵魏之人,俱承大化,海岱之境,思禀朝章······
右武侯大将军、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益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刺史、兼检校侍中、上柱国、晋国公逸,地惟近属,功参运始,杖节建旟,允当重寄。
可河南、河北道安抚大使,其河南河北诸军事,并受节度。”
上一个大使是李神通,山东道安抚大使,结果现在还和副使黄门侍郎崔民干在窦建德那做客呢,李逸舅父张道源先前任河北道安抚使,是李神通下面的一道之使,相当于大总管和行军总管的关系。
李逸还以为李渊迫不及待又要他去打河北。
好在皇帝还有一道口谕。
李逸的任务是镇守虎牢关,先指挥李大亮郭孝恪他们把王世充的徐州行台破了,
同时防范窦建德南下,不让他增援洛阳,他若有余力,就再派一支兵去河内,协助刘德威、黄君汉把洛阳北面的河内攻取。
“侍中,某愿率本部去攻洛口仓,然后前往洛阳协助攻城。”李世绩主动请战。
这趟出征,他立的功还不如郭孝恪和霍玉,有些急了。
霍玉轻笑,“那我请求率一军去河内,我在那边也算熟悉,还有些老部下呢。”
年初霍玉母子往河内败撤,就是在那里最后全军覆没的,哪里跌倒哪里爬起。
“行。”
李逸一番思索,同意李世绩率本部一万人马去打洛口仓,然后前往洛阳助攻。
霍玉也率一万人马,渡黄河前往黎阳,这里此前是被王世充亲自带兵夺取,如今守将也降唐。
先稳住河北的这个前哨基地,再支持刘德威攻河内。
李逸自己,继续坐镇虎牢关,运河以东的曹州孟海公、兖州徐圆朗、济州张青特、齐州王簿等这些地方军头,可以先派人招降,这些人现在大多是依附于窦建德的,但也都是些墙头草。
不过在洛阳拿下前,他们若是愿意再归附大唐,对唐军也是很有利的。
就算是名义上的投降,那暂时也就不会来攻打或袭扰抢掠,已经降唐的相邻诸州。
马上就秋收了,李逸可不想这些粮食被抢。
“戴公,我任命你为营田参军,你负责协助安抚流民、屯田复耕一事。”
戴胄也没推脱,“愿尽全力。”
站在关城远眺,如今的河南,有点乱,但这是大治之前的乱,不破不立。
滑州总管府、汴州总管府、荥阳总管府、郑州总管府、溱州总管府、嵩州总管府、管州总管府、梁州总管府,
又有伊、叶、许、尉、陈、豫六总管府,
李逸在河南已经奏设了十四个总管府,辖三十二州、七十二县。
郑州总管府下郑州汜水县,城东闻人氏家族,一直都是汜水大姓,族长闻人承宗收到了封信。
河北河南安抚大使李逸的信,信里提了三件事。
征召汜水闻人氏家族俊杰子弟,学文者为文职,习武者为武职,量才授职。能力强的授官,一般的也能授为吏。
第二件事是向闻人氏借粮,借一千二百石粮,有利息。不是征粮,是借粮。今年秋收在即,但李逸已下告示,河南河北新降之地,今年免租调。
闻人家虽有不少田地,但今年不征他们的粮,先跟他们借些粮赈济百姓恢复耕种。
第三件事,如果闻人家仁义慷慨,有余粮愿捐献,捐五百石,可送子弟一人至长安国子监就学,或可追封父祖散职。
捐八百石,可授从九品散职立信尉,从九品到正八品,加一级则加捐二百石粮,正八品怀仁尉需一千四百石。
从八品到正六品,每加一级加捐五百石,三千四百石到建节尉。
而再往上,只能捐到从五品朝散大夫,需要五千石。
闻人氏家族田地不少,虽这些年战乱不断,但他们家族有好几座坞堡,乱世里左右逢源,趁机招纳了许多流民耕种,这两年稍稳定些,粮食就偷偷储备了不少。
“这不就是纳粟买官吗?”闻人德有些惊讶的道。
倒是闻人承宗只是笑笑,老头子见惯了风雨,“什么买官,这如今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官,何况这还是散官,关中的李唐也早把这散官授滥不值钱了。
一个从九品的立信尉,还要捐八百石粮,这就是变相的在征税。”
闻人信倒是没那么激动,“我们闻人家族这几年先附李密,后投王世充,唯独不曾归附李唐,
如今看这形势,天下必将归唐,我们闻人家也得早做些准备。
现在捐些粮买几个李唐散职,看似吃亏了,但我觉得值。”
“我觉得,李侍中向我们借一千二百石粮,按数借给他,另外再拿出五千石给阿祖捐个五品朝散大夫,三房每房拿八百石捐个从九品立信尉。”
老头子掐指头一算,得八千六百石粮,心痛无比,不舍得。
“阿祖,我们现在掏这些粮,还能落得些好处实惠,要是不掏,到时唐人也会想办法来抢,搞不好可就要破家了。”老头孙子闻人信提醒祖父,年轻人,倒是看的通透。
“能不能少给点,一千二百石粮咱借,那官就没必要捐了,捐个八百石就算了,从五品的朝散大夫也不值钱。”
“阿祖,朝散大夫散职现在是不值钱,但我们闻人氏值这八千六百石粮。”
(本章完)
第390章 露水情缘
第390章 露水情缘
深秋夜半,寒霜初降。
月亮隐入云中,朦朦胧胧,虎牢关城原荆王王行本的住宅后院,高大的柿子树上的柿子已经红了皮,
李逸坐在院中凉亭自弹自唱,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
一首改编的敕勒川,原作被称为高欢结算曲,那是跟兰陵王入阵曲一样的北朝名曲。
“篝火映着脸,走马敕勒川,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这寂静的深秋夜,李逸的吉他配这首歌,开始舒缓,中间温柔,后面热烈。
据说当年高欢攻打玉壁不下,吐血回晋阳,让他的老兄弟小金子唱敕勒川,高欢跟着和唱,唱罢便死了。
一曲毕,李逸都似乎有点代入其中,情绪久久难以平息。
霍玉倚在墙头,
“这首敕勒川跟我以前听过的不一样,你这改过后的词,配着这东夷六弦琴,感觉又是一种味道,少了几分豪迈,多了几分温柔。”
“你早就来了?”李逸问。
“本来在描眉,听到你这歌声,我便立马过来了,倚在这墙头听了半天,你没发现?”
“自弹自唱入神了。”
霍玉敏捷的翻墙过来,落地如灵猫悄无声息。
园里没人,刘黑子、陈菱角等亲卫都被安排在外面。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月夜。
“煮了茶,也有糕点。”李逸指着石桌。
霍玉揉着一边眉毛,“你这歌诱的我还有一半眉毛都没描好呢,再给我唱一遍。”
“好。”
“···在天的尽头,与月亮聊天,篝火映着脸,醉了套马杆···”
李逸抒情的低唱,
月亮钻出云层,清冷的月光映在霍玉的脸上,她听的陶醉入迷,不自觉的搂住了李逸的腰,头也依在他后背。
当歌声停止,
霍玉都久久舍不得松开。
“当年斛律金若是给高欢唱的是这一曲,只怕高欢也许就不会郁郁吐血而亡了,”
若是高欢不死,或许就不是宇文泰一统北方。
“真舍不得松开,也不想跟你分别,好想这刻时间停止,就这样到地久天长。”
霍玉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婪了?”
“我也不舍得你去黎阳。”
霍玉松开手,坐到石桌另一边,给两人倒奶茶。
“可惜我们相逢虽美好,却譬如朝露。再晶莹美丽的露珠,朝阳一出也会消散。”霍玉握着李逸的手,“我本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如今倒是伤感起来了。”
霍玉饮了一大口奶茶,
“我不会唱歌,也不会弹琴,便给你舞剑吧,可惜没有带机关的剑器,舞不出好听的声响弦律。”
如今凭军功晋封为温国夫人的霍玉走出凉亭,拔了李逸佩剑,在月下舞动起来。
她身形矫健,动作有力,剑舞中带着几分杀气,却又仍不失柔美。
这确实是一段露水情缘,
李文相如今也进封为平原郡公,他肯定不会愿意自己母亲和李逸这般长期在一起的,一旦发现肯定反对。
军旅之中,李逸和霍玉也不知道怎么对上了眼,或许是她的洒脱,又或许是李逸的大胆?
都不重要了。
两人从一开始也都没有想过要有什么结果。
剑舞毕,李逸称赞连连。
“这次长安不让你去洛阳,是不是有什么深意?”霍玉道。
李逸抿茶,他也能隐约感受到一点,可能是这次他立功不小,皇帝便不想再让他去洛阳分功。
洛阳那边秦王李世民主帅,现在皇帝派了齐王元吉和益州道行台右仆射窦轨前去洛阳配合。
宁舍近求远,不用李逸这支兵马。
如果仅是为了防范河北窦建德南下,或是说想要趁胜追击拿下徐州行台,都还不够充分。
“是不是你功劳立太多,人又太年轻,又并非宗室近亲?”
李逸笑着道:“你不必担忧这些,其实当今天子是个很豪爽大方的人。”
只要不威胁到李渊,他是不在意多分享一些的。
看李渊对待裴寂和刘文静态度就知道了,两人都是元勋功臣,裴寂有明显的短板,就是军事这块不太行,可裴寂在河东败那么惨,皇帝也没怎么真正追究过他。
仍是右仆射。
刘文静却已经化成了一捧土,说到底还是裴寂对皇帝忠心耿耿,刘文静却是让皇帝感受到威胁的。
李逸现在会威胁到皇帝吗?
不会。
李逸识进退,功劳也大,但李逸也没什么根基,还算半个皇族。再有一个,李逸不是地方军头,更不是隋末割据军阀,
跟吴王李伏威、燕王李艺他们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眼下的李逸,皇帝喜欢还来不及呢。
但要说这次不让他去洛阳,肯定也是有些讲究的,只能说皇帝有意无意的,也是做些防范,这种也属于历来皇帝们的基本操作,不足为奇。
“其实我也不想去洛阳。”
“为何?”
“因为我觉得我这次立的功劳够多了,”
李逸这次从山南打到河南,百多天,硬是为大唐打下二十总管府数十州。
不管是拿下襄邓,还是安定显州,又或是横扫豫东南,一举拿下虎牢,可都是大功。
不管李逸怎么拿下的轻松,但这依然是不得了的功劳。
霍玉看他这么自信的样子,倒也轻笑,“那我就放心了,你觉得文相打完这仗后怎么安排好,是回河北谋一个总管,还是留在河南?”
李逸想了想,“我个人觉得,河北河南一时难以真正稳定,肯定也还会有些反复,
尤其是河北,你家虽在魏州,但我个人建议,文相可先入朝,在十二卫任个将军,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李逸的这个建议霍玉倒是没想到过的,“为何?”
“长安很大,更是京师。文相毕竟是河北人,又是义军出身,跟着李密也降过窦建德,所以在京师先漂洗几年,有了这个经历,到时再外放地方,就更能得到朝廷信任,
如果一直在关东地方任职,反于长远不利,难得信任。”李逸直言。
“你战后也应当回长安,你就做你的温国夫人,好好享受太平,当官任职光宗耀祖这事让文相去便是,你让文相赶紧娶个正妻,多纳几个妾,多生些孩子,你帮着打理家业才是正经。”
霍玉笑道:“你就不怕我长留长安,到时去找你,你不怕你夫人察觉?”
“男人风流很正常,她也不会在意这些。”
“呸,你们这些臭男人。”霍玉笑骂。
李文相如今也才十八,也已经有了平原郡公之爵,可以说早几年虽也经历一些颠沛,可现在已经也算功成名就了。霍玉更想不到自己,跟着李逸现在也混到了个温国夫人诰命。
“你觉得洛阳多久能攻下,窦建德会南下吗?”
“不好说,如果一切顺利,以如今局势,我估计今年能拿下洛阳,但也要看王世充的本事,要是他真一心死守,那他凭洛阳再扛个半年甚至一年都有可能。”
洛阳多久能打下来,最主要取决于李世民能不能把王世充的主力,在野战中歼灭,至少要歼灭大部份。其次才是王世充有多能守城,要是主力被野战歼灭了,王世充再能守,也是守不住的。
当然,就算他再有本事,以如今这局面,洛阳就剩下一座城了,他也最多能守一年,粮食顶多撑那么久,甚至可能得饿死一半人才行。
“窦建德有可能南下,但如果秦王速度快,那窦建德可能就来不及南下了。”
战场瞬息万变,一切都有可能。
可大结局是已经注定了的,任王世充如何能扑通,一两次战术上的成功,也改变不了整个战役,更改变不了他战略上的彻底失败。
“文相随郭孝恪去攻徐州,应当没事吧?”霍玉问。
“徐州行台的王世辩现在困守孤城,比王世充形势更坏,不必担忧。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就把他调到武牢关来。”
月亮出来了又隐没了,
霍玉拉起李逸的手,“天凉,回屋吧。”
明天她就要渡河北上,今晚她希望更多些温存缠绵。
······
洛阳。
李世民看到宇文化及从长安带回来的旨意,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李逸的攻城掠地,百天取百城,他在这虽说出兵晚些,可也两个多月了,可看起来进展确实缓慢。
虽然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推进,结果甚至超出他的预料,
可皇帝觉得慢了,
尤其是对比李逸的攻势,
洛阳这边诸总管们都觉得慢了。
可他面对的是王世充,一个很擅长抓住机会,用兵经验丰富的对手,他不敢轻敌大意。
只能是先一步步剪除外围,最好是能够诱王世充在洛阳外围野战,歼灭其主力,
李世民并不想真的打围城战,那样会被拖入漫长的僵持之中。
这段时间,双方都很谨慎的在观察、试探,都在寻找机会,可都没有露出破绽。
其实现在李世民只要拖下去,形势会对他越来越有利,
可皇帝等不及,朝廷国库也等不及,
府兵将士们也不愿意一直这样耗下去。
看着沙盘,李世民眉头紧锁。
该如何破局?
李世民不是没想过联络洛阳城里的人内应夺城,可这段时间已经有十三拨内应,意图夺门却失败被杀。
王世充的谨慎,让李世民是大开眼界,这家伙守的滴水不漏。
明知王世充手中的精锐不超过三万兵,但现在这三万人就是很难歼灭。
直接攻洛阳城,有这样一支精锐在,那李世民这边会在攻城时露出许多破绽,一个不好就可能被王世充抓住机会击败。
犹豫许久,
李世民还是拒绝了立即攻洛阳城的请求。
“罗士信随我移驻金墉城,屈突通代罗士信守千金堡。”李世民在沙盘上移动小旗。
他的主力和罗士信部,往东面金墉城移驻,屈突通去驻防千金堡。
“殿下,主力东移金墉,那在洛阳城北的千金堡可就有些孤立突出了,王世充兵出青城宫,极易袭击千金堡。”从益州赶来的酂国公窦轨提醒。
李世民笑道:“我正是特意制造这么一个机会,做出要集中兵力先打洛阳东面的偃师城的态势,引王世充出青城宫攻打千金堡。”
“那为何又要用屈突仆射换罗总管守堡?”
“因为罗总管勇悍擅野战,屈突仆射则善于守城。”
“王世充会来打千金堡吗?”
“我若是王世充,若看到千金堡兵少,有机可乘,定会来攻,”
既然现在无懈可击,那就得调动敌人,以寻找战机。
(本章完)
第391章 金刚不坏
第391章 金刚不坏
洛阳,
青城宫门前,王世充从洛阳返回,
经右掖门,
随侍鹰扬将军王怀文突然挥槊疾刺,
事起突然,
槊出如电,旁边惊呼声响起,
“护驾!”
“贼子刺驾,”
惊呼声中,王世充闪避不及,槊尖正中胸口。
“铛!”
一声脆响,锋利的槊刃居然没有刺进去,被挡住了。
“大胆!”
王世充一把握住槊杆,这位郑天子魁梧粗壮,臂力也惊人,硬是握住马槊,让行刺者无法再发动第二击。
左右侍卫此时也是怒吼着出击,
几把千牛刀劈砍,
砍断槊杆。
另有侍卫从马上扑倒了行刺者。
王怀文被扑倒在地,很快被五大绑。
所有人望向王世充,王世充惊魂未定,但很快回过神来,“将此反贼立即处死。”
王怀文被当场斩首,
王世充回到青城宫,脱下龙袍,原来他里面穿着宝甲。王怀文那一槊,仓促之下没能破甲,正刺中了胸口的护心镜。
王世充看着护心镜上那道深深的刺痕,也是后怕不已。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该死的狗奴,当初将他俘获,朕饶他一命,还授封他为鹰扬郎将,他却如此忘恩负义。”
原来,王怀文本是谷州刺史管国公任瓌麾下骠骑将军,在与郑军交战中被俘,王世充见他勇武,便施恩赦免,还授为鹰扬郎将。
谁知道,王怀文却在等待机会,要杀王世充归唐。
今日这等待已久的一击,却失败在王世充的小心谨慎上,虽然他经常穿龙袍、便服,可王世充除了晚上睡觉,否则就算军议时都要内穿铠甲。
王世充看着铠甲,
直接拿起刺破的龙袍又穿在身上,然后前去面见大臣们。
他当着众臣的面,把刺穿的龙袍脱掉,赤着上身。
“王怀文那贼子以马槊刺朕,却不能伤朕分毫,这岂非天命?朕即天命所归!”
御史大夫郑颋早看透了王世充喜欢装神弄鬼,当年打李密就喜欢玩这一套,又是周公托梦,又是永通附身的。
他本是隋监察御史,后来上瓦岗,为李密长史,分守偃师,李密兵败后,手下开城投降,也只能无奈归附王世充。王世充称帝后授他御史大夫,郑颋却经常托疾不预事。
自唐军来攻,郑颋更是几次请求要出家。
王世充也知道郑颋三心二意,一直不许。
此时郑颋站了出来接话道:“臣听说佛有金刚不坏之身,陛下遭受槊击却毫发无伤,岂不是活佛转世?
臣愿弃官削发为僧,服勤精进,光大陛下的英姿神明。”
王世充有些烦郑颋的不识抬举,
“郑卿为御史大夫,国之重臣,声望素重,突然出家,岂不使朝野震动?
且待大郑一统天下,四海太平之时,卿再出家不迟。”
王世充重新披上龙袍,
对大臣们道:“朕得到消息,唐童正在调兵集结,欲先攻偃师。偃师城坚,唐童儿一时半会攻不下,
倒是他移师向东后,千金堡便孤立了,而且李世民把罗士信那狗奴调走,换上屈突通来守堡,这下总算是露出破绽了。
朕决定趁他东去,便集中攻千金堡。”
“陛下,此或是李世民奸计,千金堡虽不算大,但也不好攻。”
王世充道,“千金堡距离青城宫极近,青城宫此处储有许多砲车,云梯等也都是现成的,器械齐备,兵马又多,打一个千金堡很容易。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屈突通是唐兵部尚书兼陕东道大行台的仆射,
若是破堡,俘屈突通,再歼堡中几千兵马,也能让唐童伤几分筋骨。”
王世充轻篾的把李世民称为唐童。
这一仗王世充不得不打,原想坚城拒守,谁知道关中出了个妖孽般的李逸,几个月时间把洛阳外围数十州俱扫破,只剩下个徐州和河内城。
这让王世充陷入极大的困境,再守那就是等死。
可对峙许久,又找不到李世民的破绽,
上次好不容易抓到李世民轻敌侦察的机会围住他,还让一个裸黑炭救走了。
再这样僵持下去,河内、徐州也要失守,接着就是偃师,那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屈突通的两个儿子还在我手上,养了几年,如今终于也要派上用场了。”
王世充手里还有筹码,屈突通两个亲儿子一直被他关着,此前怎么写信劝说都没用,这次他准备押着屈突通两儿子到千金堡下劝降。
不降,就杀,一个个杀。
而且他有自信能快速攻下千金堡,用不着让妇人抱孩子骗开堡门,毕竟洛阳城跟李密打了那么久,
各种投石砲车就极多,其它云梯、冲车、壕车等也多的是。
郑颋回到家中,却并没有被王世充的计划提振半点心情。
他对妻子叹气道:“我束发入仕,志慕名节,不幸遭遇乱世,如今流离沦落如此,可叹我智力浅薄,不能自保。
如今洛阳王世充灭亡在即,我不能让整个家族也跟着毁灭。”
于是,
他让妻子替自己直接剃光了头发,披上准备好的僧衣,
合掌,“南无阿弥陀佛。”
郑颋当然也不是什么一心向佛,只是郑国这条船要沉了,他得自保,只能选择出家。
否则他这郑国御史大夫,将来难免也跟着陪葬,还连累家族。
消息很快传到王世充耳朵里。
王世充气的暴跳如雷,“狗奴就认定朕会败给唐童了吗,你以为剃光了毛就能逃过一死?
不杀你,不足制众!”
恼羞成怒的王世充,不仅下令当即逮捕郑颋处死,还诛他满门。
王世充一天内,先杀行刺他的唐降将王怀文,又杀原李密部属的郑颋,而且郑颋在郑朝又是御史大夫这样的大臣。
一时间,也是弄的人心惶惶。
大家都觉得王世充这是把事情做绝了。
这段时间,王世充杀了十几伙人,都说他们是唐人内应,要夺门献城。
隔段时间就要杀一批唐内应,这里面冤杀的肯定也有。
如今连御史大夫要做和尚,就因此把人全族诛杀了,谁不惶恐。
洛阳宫城内,关押了一万多人。
杜淹此时也住在宫城里,他倒不是被关押,而是贬刑部侍郎,关押在宫城里的这些人,归他管。
听闻郑颋全族被诛之事,
杜淹心情沉重,王世充已经有点疯狂了。
此时的杜淹也后悔当初怎么没有离开洛阳,还非要跟着王世充,结果如今这条船要沉了,他还在船上。
晚上,杜淹回到住所,长叹短吁。
郭氏也是愁眉苦脸,“粮价又涨了,现在洛阳黑市上,绢一匹仅换粟一升,布十匹只能买盐一斤。”
今日杜家的晚餐,是带着糠皮的麦饼。
杜淹看着这些根本没有胃口。
“我们家也没粮了吗?”
“自从阿郎被贬为刑部侍郎,哪次发粮给足了的,就这些,还是妾身拿了数件金首饰叫二郎去换得的一些麦子。
现在洛阳金子还没粮食值钱。”
“这宫城里关着一万多人,每天都要饿死几十人。”
本来到了秋收季节,会有新粮转运来洛,大家能吃上新的稻米、小米等,
可如今虎牢以东尽失,连黄河北面的河内,都被打的只剩下一座河内城在苦撑。
哪里还有粮食来洛。
就连洛阳城郊的粮食,都被唐军收割了。
“阿郎,听说十娘的丈夫,短短数月,从山南襄阳一直打到虎牢,夺取连城百座,可是真的?”
杜淹阴沉着脸,“提他做什么,若不是他,我们也不是这个处境。”
郭氏压低几分声音,“阿郎,如今都这个形势了,你还看不明白吗,这王郑怕是没多久了,你得早做打算啊。”
“怎么打算?御史大夫郑颋削发出家,结果被诛满门了。”
“妾身听说如晦现在就在北邙山唐军大营中,无逸在虎牢关。”郭氏道。
杜淹瞪大眼珠子,“你别乱来,近来死了十几批人,罪名都是通唐,每个人都是牵连妻儿甚至是族人。”
“可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偏偏咱们跟如晦和无逸关系都不好,若真等到城破之日,他们又岂会救咱?”
杜淹听到如晦和无逸两个名字就火大,但妻子的话却让他心生无力。
“现在不能跟他们两个有任何联络,否则绝逃不过陛下的眼线,这是取死之道。”
“那怎么办?”
杜淹很不愿意,但也只能无奈的道:“你和老六家的明天去牢里看望下杜楚客,给送点吃食。打点下狱卒,不管如何,要让他活着。”
妻子有些不解。
“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这杜楚客虽跟杜如晦一母同胞,但书读的多,却读的有些迂腐了。我之前没杀他,就是觉得他没什么威胁。
你现在只要稍待杜楚客好些,再说些赔罪、不得已的话,那傻子就会忘记之前的那些事,等城破后,他就能成为我们的护身符,让他去跟杜如晦、李逸交谈。”
“能行吗?”
“当然。”
···
武德三年,十月初七,
王世充率军出青阳宫,猛攻千金堡。
战斗一开始,就极为猛烈。
重砲车可以投掷五十斤重的石头,能抛投出二百步远。
还有八弓弩,箭竿像车幅、箭簇如巨斧,可以射五百步远。
战斗一开始,王世充的重砲、巨弩,就四面排开,猛攻千金堡。
城中的屈突通和窦轨二人,被这重砲巨弩打懵了,头都抬不起来。
看着那无数的冲车、壕车、云梯等涌来,
一个个全都变了脸色。
“快点烽火向秦王求援!”
直接就点起了三柱烽烟。
烽烟传到北邙山金墉城,李世民却并没有马上出兵救援。
“不急,且先让王世充骄狂一会,千金堡还暗藏着窦轨一支益州兵,足以自守。”
李世民让营中宰羊,和麦粉擀面,让即将出击的玄甲骑先吃上一饱热乎丰盛的羊肉手擀索饼。
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霍长孙、张士贵、尉迟恭,秦王府一众大将都很从容淡定,
参谋军事的中书令封德彝,骠骑将军宇文士及则和房玄龄、杜如晦他们一起,在安排辅兵,把玄甲骑的铠甲都给打包装上驮马背,把玄甲骑的战马再饮喂一遍。
李世民抬头望天,
“待将士们饱餐一顿后,玄甲骑乘备马前往千金堡附近,轻骑护卫左右,辅兵用驮马把玄甲骑铠甲驮运过去,步兵随后。”
要让最精锐的玄甲骑在战斗前,保持最好的状态。
开战时才披甲、换乘战马。
“先让王世充得意一阵子吧。”李世民对自己的玄甲骑非常有信心,当秦叔宝、尉迟恭等随自己出现在千金堡下,定能一击破敌!
“殿下,千金堡升起四柱烽烟了!”侯君集跑来禀报,一脸担忧。
李世民还在等手擀羊肉面条,“不急,千金堡能扛的住的。”
“万一屈突仆射守不住怎么办?”侯君集问。
李世民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只要能击败王世充,一切都值得!”
(本章完)
第392章 玄甲重骑
第392章 玄甲重骑
暮色四合。
洛阳城北,瀍水东岸,杀声震天。
无数的重砲车、巨弩车在围着千金堡狂砸猛射,五十斤重的巨石弹,呼啸着砸向堡墙,人头大的石弹砸在城垛上,顿时就砸开一个豁口,碎石飞溅,
砸在堡墙上,夯土筑成的厚重堡墙,也会出现一个坑。
堡下不远处,
二百五十人拽一架七稍砲车,二人定放。
“放!”
随着红旗挥动,五十斤的砲石裹挟风雷之势,呼啸着轻击在千金堡上,激起无数乱石飞溅,尘土飞扬。
三十座七稍巨砲齐射,
后面还有百人拽,发二十五斤重的五稍炮,以及单稍砲等百座。
每一通鼓响,红旗舞动时,
便是弹丸飞射,千金堡上防御的索网、木枋等防御设施毫无用处,就连城上那女墙,也被砸的千疮百孔。
“快给秦王举烽传讯,请秦王速速来援。”
屈突通的脸庞被飞溅的石子划开了道开子,一脸的鲜血,他也没有想到王世充的攻城这么猛烈,几乎是要一鼓气作气破城。
更激烈的鼓声响起,
王世充在金吾大纛下挥手,
八弓弩被推了上来,这比三弓床弩更大,射程更远,用的箭杆更粗。
随着一声喝令,
八弓床弩发出龙吟般的颤鸣,车辐粗的箭杆撕裂空气,巨斧般的箭簇一支支疾射向城堡上。
被七稍砲车砸开的城堡女墙缺口后,一面益州兵举着包铁的大盾,却仍没挡住一击,
巨弩贯穿包铁大盾后,仍直接将身披铁甲的益州步兵洞穿,又将他身后的几人,串成了血葫芦。最后带着几人钉在了后面的女墙上。
八弓弩、三弓八牛弩,伏远弩、木单弩、竹竿弩、大竹竿弩,密集攻击。
屈突通抹了把脸上的血,望着城下如林的郑军。
烽烟第三次被点燃了。
“魏赵之骁骑,江淮之强弩,果然名不虚传!”
益州道行台右仆射酂国公窦轨提着面大盾跑来,“屈通尚书,城头上太危险了,王世充居然有这么多重砲巨弩,堵住城门死守吧。”
屈突通望着堡外远处的王世充大纛,声冷如铁,“秦王正率兵赶来,我们怎么能把城门堵了龟守城中?
王世充有本事就攻进来,正好秦王来了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都第三通烽火了,还没有动静,万一秦王来晚了,我们可就得全战死于此。”
窦轨不是个怕死的人,义宁二年四月,五万稽胡犯宜春,他率部前去讨伐,与稽胡遭遇,稽胡占据高处纵火放箭,窦轨部众退却,他连杀十四名部将,提拔小校代替,亲率几百骑兵督战,战鼓声中,唐军争先冲向敌军,大败稽胡,斩首千余,俘虏两万多。
窦轨这样的狠人,面对王世充的重砲巨弩,也有些胆怯了,他希望能等到李世民到来再反击。
现在城头上都站不住脚了。
“再坚持一会,秦王就要来了。”
城外,
王世充看着摇摇欲坠的千金堡,目光中不由露出几分得意。
他能在洛阳守这么久,当初若不是他从江都北上,带着江淮步槊兵和弓弩手来援,洛阳早被李密拿下了。
守城数年,早也攒下了不少利器。
这些绞车弩、重砲车既是守城利器,同样也是攻城利器。这些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制造出来的,此时拉出来猛攻千金堡,效果极佳。
“打下千金堡,全军犒赏。”
“打进千金堡,今晚吃羊肉汤!”
战鼓擂的更加响彻天地,
王世充把弓弩手也往城下压,步兵们也开始推着壕车、云梯上前,
乌云压城城欲摧。
西天红霞似火,烧红半边天。
战场东边,天色渐暗。
唐军过了白马寺,已经能隐约听到战场的厮杀声,
暮色下,西边千金堡上的求援烽军笔直如柱,四股浓烟,十分紧急。
“停止前进,
披甲!”
两千玄甲骑下马,
辅兵们从驮马上取下一路驮运来的玄甲,开始为玄甲军披甲。
黑衣黑甲黑旗。
玄甲骑的总管秦叔宝更是披上了两层甲,内里波斯铁索子甲,外罩鱼鳞明光铠,黑漆马槊、缠铁大枪,瓦面金装双锏,横刀,短刀,弓两把,弩一支,两壶箭。
盾牌一面。
数十斤的铠甲披戴好,秦琼好像壮了一圈。
各种武器七八样,可谓样样都是杀人器。
那边程咬金、段志玄、翟长孙等也已披戴好。
两千人马,皆黑衣黑甲,
一千精锐轻骑,一千具装甲骑。
秦叔宝、程咬金统领重甲骑兵,段志玄、翟长孙统领一千轻骑。
吴黑闼跟着秦琼,牛进达跟着程咬金。
李世民也披上了玄甲,丘行恭、尉迟恭、侯君集、许洛仁四将随从。
“上马!”
两千玄甲骑上马。
一千轻骑在前,一千重骑在后。
更多的步骑在后面赶来。
年轻的秦王持长弓,充满自信。
两千骑向战场靠近,却只是缓步前行,并没有着急冲锋。
渐渐靠近战场,厮杀声越来越响亮。
他们终于看到了被狂轰乱射的千金堡,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也看到了王世充的大纛,
他的兵马已经压上去了,弓弩手在吊射,
轻步兵已经推着壕车、冲车、云梯靠近堡下,他们已经填平了好几段壕沟,架起了不少壕桥,
已经有云梯推到堡墙下,开始架起来了,
郑军已经开始蚁附攀梯攻城。
如李世民所预料的一样,他来的正是时候,不早也不晚。
来太早打草惊蛇,王世充又会缩回青城宫,来太晚千金堡被攻下,也会让唐军很被动。
现在刚好。
李世民挥手,高举着李世民旗帜的许洛仁,将大旗前倾。
全军出击!
李世民一马当先,冲了下去,尉迟恭提槊、丘行恭持陌刀紧随其后。
玄甲骑战马开始加速!
骑兵们的黑色披风如黑雾弥漫,
铁蹄声起初如细雨打檐,转瞬已化作黄河怒涛,玄色的洪流奔腾,猛的冲向郑军。
王世充扭头,
看到黑潮涌来。
唐军来了,
王世充并不意外,当千金堡点燃第一缕烽烟时,他就知道唐军会来援。
他仔细的观察着,估计也就两千轻骑,不足为惧。
“骁骑将军葛彦璋何在!”
“臣在!”
“你率一千骑上前缠住他们,朕调步兵跟上包抄。”
此时千金堡下,王世充精锐尽出,足足三万劲旅,并不把两千唐骑放在眼中。
李世民一马当先,
上次被围的经历,并没有让这位秦王就此畏手畏脚。
葛彦章率一千骑正面迎击,同样是冲锋在前。
李世民手持大弓,隔着数十步远,搭上四羽箭,凭直觉便射了出去,一箭射完看也不看,又搭弓连射了两箭。
三连发。
葛彦璋避开了第一支箭,第二支箭又飞来,他持槊挡飞,可第三支箭又到了。
闪避不及,
直接射中面门,摔落马下。
李世民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却又张弓搭箭,连发三箭,这次三箭射落三人,一箭射落葛彦璋身后旗手,两箭射杀两名护旗。
战马疾驰,
两军冲近,
尉迟恭挥槊疾刺,连刺倒数人,丘行恭也是马上持陌刀,连斩杀人,两人杀倒一片想要救葛彦璋的郑军,
李世民马上俯身,一把将地上的葛彦璋提起,
本想斩首,
结果发现那支箭射在他眉骨上,虽流了一脸血,可他居然还没死。
便趁他昏迷,掏出牛皮索把他反手剪着绑了,扔给了身后的侯君集。
千金堡上,
屈突通大喊道:“秦王来了,玄甲骑来了,万胜!”
千金堡上的唐军,就看到玄甲骑如黑潮般杀到,在冲过郑军轻骑后,迅速分为两股,往左右绕行。
“是具装甲骑,轻骑后面是具装甲骑!”窦轨大笑。
秦王把重装甲骑一直隐藏在轻骑后面,
此时轻骑向左右分开,具装甲骑终于显露。
人马俱披甲的重装甲骑,已经完成了加速,开始全速冲锋,他们就如同是移动的铁疙瘩,
无人可挡。
葛彦章后面的郑军披甲步兵,仓促之下,也根本挡不住这些浑身包铁的铁疙瘩。
重装骑兵如虎入羊群,一路在郑军步兵中横冲直撞,撞到就死,碰到就伤。
轻骑兵两翼散开,冲入了王世充的砲车、弩车阵地,那些砲手、弩手们,大多都是轻甲或无甲,
哪里经的住轻骑兵的冲击、践踏,纷纷四散而逃。
堡下的那些推着壕车、冲车、云梯的步兵,也是被冲的乱逃。
没有阵形,分散的步兵很难抵挡骑兵的冲击,就算是轻骑兵,也不是散兵能抵挡的。
王世充已经脸色大变,
不料悍将葛彦璋一个照面就被射落,旗也倒了。
更想不到,唐童这么狡诈,轻骑后面藏着重骑,还有那么多。
一千重骑,那是王世充做梦都想拥有却没法得到的。
东边,烟尘四起。
李世民的后续大部队赶到了,数万步骑,李元吉、罗士信、刘弘基、谢叔方等各领部众杀到。
千金堡上,
屈突通大笑,激动的吼道:“打开堡门,全部随我杀出去,杀!”
窦轨也是高呼杀出城去。
内外夹击!
五万唐军步骑,对战三万郑军。
王世充看着那支重骑兵杀穿了他派出去拦截的步兵,又看了看东面靠近的烟尘,
还有千金堡中杀出的唐军。
恨恨的拍大腿。
他明白过来了,这一切都是唐童的诡计,若是正面结阵野战,他三万精兵还可一战,但现在攻城一日,
兵马又全散开,一时也来不及结阵了。
“撤,立即撤回青城宫。”
王世充果决的撤退,毫不犹豫。
可是还有许多人来不及撤,王世充管不了了。
金吾大纛南移,郑军在号角声中慌忙撤退。
(本章完)
第393章 折辱齐王
第393章 折辱齐王
王世充撤退到青阳宫前,却发现宫门紧闭。
任郑军如何叫门,也无人应答。
王世充怒极,涨红了脸,他策马来到门前,亲自叫门。
城头上终于露出一人,却是右龙骧将军刘元气,负责留守青城宫的将领。
“快开城门!”
“我等已决心将青城宫献与秦王,归附大唐矣!”刘元气回道。
王世充差点气晕过去,可眼看唐军将要追来,此时也只能黑着脸调转马头离开,率部退回洛阳城。
千金堡下,
李世民终于停了下来,浑身都已经汗湿透,鲜血染红了战袍。
“殿下,我们大约留下了王世充五六千人,他们已经被包围,无处可逃了。”罗士信上来禀报。
“好!”李世民很高兴。
虽然没能俘斩王世充,但他也知晓那老狐狸本事,能包围五六千人,再加上将斩的上千,这仗已经战果丰盛无比了。
王世充今天出动三万精兵,这一下子折了近两成多。
伤筋动骨了。
“报!”
“禀报秦王,青城宫守将刘元气派人请降。”
李世民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这可真是锦上添。
“王世充老儿呢?”
“已经率部撤回洛阳城中了。”
李世民派罗士信率部前去接收青城宫,屈突通、窦轨他们继续打扫战场。
千金堡下,
秦叔宝、程咬金的部下们一个个都躺在地上,披着重甲率具装甲骑冲锋,虽然无人可挡,但无法持久。
冲几趟就力竭了。
但他们的作用却也是巨大的,冲碎敌阵,后面的事是步兵、轻骑们的活。
辅兵们赶来,开始帮他们卸甲。
然后给他们提供热汤、食物,这一千具装甲骑,对整个大唐来说,都是宝贝疙瘩。
堡下,
辅兵们还贴心的给重骑兵们搭起了帐篷,先让他们降温息汗,然后才卸甲更衣,再吃上热汤热饭。
别的部队还在战斗、打扫战场,
他们已经提前开始享受了。
“大王,一共是俘虏了六千余人,”
“斩首八百余级。”
“缴获了不少重砲、巨弩,”
很快,罗士信也派人回报,已经全面接管了青城宫,刘元气和三千部下俱降。
刘元气的三千兵,不是江淮精锐,属于招募补充新兵,跟着刘元气一起投降了。
“移驻青城宫!”
李世民今天收获可谓满满,一招引蛇出洞,成功把王世充钓出来野战,
斩首八百、俘虏六千余,还意外得到了青城宫,和三千郑军新兵投降。
另外还缴获了许多攻城器械,尤其是那些重砲巨弩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李元吉赶来,
“二哥,咱们得趁胜进攻啊,不能让王世充有喘息之机。”
李世民看了眼李元吉,对皇帝此时派他来有些不满。
“在军中称职务!”
李元吉愣了下,不满的道,“我是该称秦王,还是大行台,还是尚书令,或是你的其它职务?”
李世民不理他。
“难道此时不该趁胜出击,立即进攻洛阳,还要让王世充有喘息之机?”李元吉追问。
李世民看着这个去年弃太原城而逃,使的大唐损失惨重的亲弟弟,“王世充今日损兵折将,还丢了青城宫,他绝不会善罢某休的,
用不着我们去打洛阳城,他必定要重整旗鼓再来争夺青城宫,所以我们赶紧移营青城宫,修复防御工事,在这里准备迎战既可。”
李元吉不信,“王世充已经大败,他不龟缩洛阳城中苟延残喘,还敢来战?”
“王世充不来战,他在洛阳也只能等死。”李世民道。
“我不信。”
李世民懒得理他。
“你不能这样,我是父皇钦授的东征副帅。”
“那又如何?”李世民反问,“你是副帅,我是主帅,这里诸军由我节制,诸将皆得听我军令,你也不例外。”
李元吉恼怒,
可又拿李世民没办法,他发现李世民旁边一个老黑在笑。
“你敢嘲讽本王?”
“不敢。”
“别以为本王不认识你,你不就是刘武周宋金刚手下贼将尉迟恭吗?”
尉迟恭黑着脸瞪着他。
李世民转身过来,“元吉你喜欢舞槊,恰好敬德擅用槊,不仅擅用槊,还善于避槊,要不你们切磋一下。”
“区区贼降将,也配与孤比槊?”元吉不屑,瞧不起尉迟恭。
李世民笑着道:“王世充麾下大将军单雄信,曾是瓦岗大将,号称飞将,最擅使槊。
上次我率轻骑在郑营外观察,王世充和单雄信数千人围住我,关键时候,敬德恰在附近洛河里洗澡,闻得喊杀声,直接裸身骣骑来救,
单雄信挥槊攻击,
尉迟恭却都避开,反手还夺了单雄信的槊,将他刺落马下。
元吉你虽喜欢舞槊,但没上过战场拼杀,我估计你不是敬德对手。”
李元吉怒,“就怕枪棒不长眼,一槊给这贼老黑捅死了,要不我把槊刃取下,让这老黑来夺我槊,能夺到算他有几分本事。”
尉迟恭对元吉也很不爽,直言,“不必那么麻烦,齐王的槊根本伤不到我分毫。”
众人都没想到,尉迟恭会这般不敬齐王。
倒是远远的封德彝和宇文士及两人站一起,封德彝低声点评,“这个尉迟恭倒是个聪明人,他这是在向秦王献投名状呢,秦王让他和齐王比槊,他这般态度,彻底得罪齐王,可却也让秦王更加信任,
从此以后,尉迟恭这武周降将,也就彻底成为秦王心腹了。
看不出来,这打铁出身的尉迟恭,五大三粗黑如炭,倒是心细的很。”
宇文士及也赞成这种说法,“秦王给尉迟恭找面子,尉迟恭则顺势表忠心,呵呵,有意思。”
那边,
双方各去准备,
很快就让出一大块空地,引的无数人赶来围观。
李元吉披上鎏金战甲,骑着康居骏马,手持尚方御造马槊。
当尉迟恭走出来时,所有人都惊讶了。
这个老黑居然只穿了条犊鼻裤,骑着匹战马,连鞍都没配。
他也没持槊。
就这么赤手空手,裸身骣骑。
元吉怒火上升。
“你这是找死!”
尉迟恭却道:“当日我就是这般面对单雄信的,”
“好,好,”李元吉连说了两个好字,便策马持槊冲向尉迟恭,尉迟恭在马上从容应对,
李元吉刺、挑、拍、扫各种招式用尽,也没能碰到尉迟恭一下。
四面围观者无不惊叹。
李元吉涨红了脸。
此时李世民走出来,“敬德,避槊难还是夺槊难?”
“夺槊难!”
“那你给我们展示一下夺槊!”
李元吉暴怒,这是不把我放在眼中,他调转马头,猛踢马腹,纵马一跃,想要一槊刺死尉迟恭。
平时李元吉习槊,有谢叔方等一众人教导,也经常跟他们比试,但这些人哪个不让着李元吉不捧着李元吉,
这让李元吉还真以为自己马槊了得,能天下排的上号了。
却不料今天众人面前出丑,连个贼降将赤着身都刺不中。
那边尉迟恭瞅准机会,一把握住元吉的槊,猛的夺了过去。
槊被夺,
四面响起惊呼声。
李元吉脸涨的通红,却还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尉迟敬德将军这解槊本事果真了得,我看天下用槊者,尉迟敬德将军得称第一。”
尉迟恭马槊第一,他输给第一,那也不算丢人。
只是心里面,却已经把尉迟恭恨上了,甚至连二哥世民也恼上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落他面子,就因刚才自己说要攻洛阳?
宇文士及在远处惊叹道:“这尉迟恭真是勇猛,”
封德彝却道:“秦王麾下不缺猛将,秦叔宝此前曾三次击败尉迟恭,据说几次被秦叔宝的锏砸的吐血。不过尉迟恭敢这般顶撞得罪齐王,能如此向秦王表忠,倒是少有的。”
“你说王世充还真敢再来攻青城宫吗?”宇文士及问他。
“打仗这种事,秦王比你我都更擅长,既然他说王世充会来攻,那肯定会来。就如今天,秦王略施小计,王世充不就果真来攻千金堡了吗?”封德彝很佩服李世民,“看来年前还真有机会拿下洛阳,回长安过年了。”
宇文士及点头,“跟着秦王打仗,确实很爽快,每战先锋,必身先士卒,有勇又有谋。”
“秦王出马,攻无不克啊。”
“这次东征,要我说晋国公功劳也不小,这么短时间,收取连城百座,以一支偏师,却尽取王世充洛阳外围之地啊。”
两人提到李逸,也是都佩服万分,要说起来,他们当初从山东奔洛阳后,还是李逸举荐他们到秦王麾下的。
“你说平定王世充后,晋国公之功要怎么封?”封德彝道。
宇文士及想了想,“他现在兼检校侍中,马上要去掉前三个字了吧。”
明年的李逸,也才十九,十九岁的侍中,还是有些惊人的。
次日。
王世充果然引精锐两万来攻,自方诸门出,凭故马坊垣堑为倚靠,临谷水列阵。
李世民反倒是欣喜不已。
下令屈突通和窦轨率五千步兵渡谷水攻王世充,“待两军交阵,立即点燃烟火传讯。”
他自己则引玄甲骑至北邙山列阵。
“贼势穷困,悉众而出,想要侥幸翻盘,来的正好,就怕他龟缩洛阳城中不出呢。
今日一举破之,洛阳便好打了。”
屈突通、窦轨亲率五千步卒渡谷河,率先发起进攻。
两军交战,屈突通令放烟火传讯。
李世民见烟起,率玄甲骑兵从北邙山杀来,仍是他惯用的铁砧战术,以步兵进攻拖住敌人为铁砧,他率精骑为铁锤,锤打敌军。
不过这一战并不轻松,
王世充也是有备而来,他选择的战场,是一处较为狭窄的地形,并以旧马坊的残垣断壁来保护郑军后背,防止被迂回包抄。
王世充提前摆好军阵,
江淮步槊兵方阵,配合江淮弓弩手,正面硬刚唐军。
前有谷水,后有城垣,地形狭窄,李世民的骑兵并不好发挥,江槊步兵大盾、长槊,配上弓弩,屈突通的五千步兵撕不开防线,李世民的骑兵也无法迂回包抄,
打成了一场消耗战。
李世民也只能带着骑兵在旁边游走骑射,但面对大盾长槊和弓弩,没什么太大效果。
从早上硬是打到了午后,双方都伤亡很大。
李世民率精骑数十想要试探郑军的军阵厚度,寻找破绽,率数十精骑冲阵,直接横穿了郑军,可随后被长堤阻拦,乱战中左右被冲散,他的坐骑也被射杀,
关键时候,还是丘行恭又杀了回来,连发数箭,射倒数骑,然后赶紧把自己马让给李世民,他手执陌刀步战,跳斩挥砍,连杀数人,李世民在马上持弓也是左右开弓,
硬是让两人突阵而出,重返大军。
王世充也是拼了命,虽然自己军阵前后四次被唐军冲破,可仍殊死奋战,散而复合,
等到午后,郑军虽四次重整战阵,可也又饥又疲。
而此时,李世民才调青城宫中一直在待命的罗士信刘弘基率部出击,这支生力军杀到,王世充再也挡不住了。
郑军开始败撤,王世充也制止不住,只得往洛阳城退。
李世民换了马,率兵穷追不舍,一直杀到洛阳城下。
此战,唐军俘斩七千。
而唐军自己也战死三千余。
千金堡、青城宫两战,王世充虽主动出击,可前后伤亡一万三千余,他的三万精锐,折了近一半。
王世充不敢再出城野战,
唐军也趁势围城。
在这段时间,李逸坐镇虎牢也没闲着,派李世绩拿下了洛口仓城,王世充派太子领单雄信来援,昔日的瓦岗兄弟,单雄信和李世绩各为其主,终究还是单雄信败撤洛阳。
而霍玉进驻黎阳后,也出兵河内,增援刘德威。
王世充派到河内镇守的王隆趁夜弃城逃回洛阳,河内守将赵夐投降,紧接着怀州刺史陆善宗也率部投降。
整个黄河以北的河内地区,全被唐军收回,霍玉甚至把窦建德先前夺取王世充的殷州、义州,也给一并出兵拿下了。
曹州孟海公、兖州徐圆朗、济州张青特、齐州王簿等一众军头,也纷纷向李逸请降。
虎牢以东,黄河以南淮河以北,名义上就剩下了一个徐州,还没有降唐。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
(本章完)
第394章 李逸挥刀
第394章 李逸挥刀
日久生情,
李逸很赞同这句话。
和霍玉相处了小半年,确实处出了感情,现在她去了河北,李逸原以为能很洒脱,却不料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十分想念。
他在虎牢关的日子挺轻松,营田的事交给戴胄与各总管府、州协同,整编兵马之事,有张公谨帮他奔走。
日常事务,也有卢承庆代劳。
入冬后,李逸反倒是闲了下来。
“侍中,汜水周氏族长周范先送帖,想要拜见。”
李逸在给皇帝回信,头也没抬:“周家想聊什么?”
“周范先想捐个朝散大夫,另外还想送几个子弟去国子监,”卢承庆笑着道:“周家准备了一万石粮食。”
李逸冷哼了一声。
“之前我让人找周家,他们清高的很嘛,我向他们借粮,他们说没粮。怎么,现在却能拿出一万石粮来了?”
他继续给皇帝回信,
皇帝对洛阳战局十分关注,一边催李世民加紧攻洛阳城,一边也给李逸这边写信,让他暂缓对徐州的进攻,甚至说暂时不要派兵到曹州济州去。
皇帝在和窦建德和谈,
派了表侄考功郎中窦德明出使洺州,让窦德明跟窦建德联宗,称窦建德为叔,这样李渊便跟窦建德也算是姑舅表兄弟,
李渊是表兄,窦建德是表弟。
李渊挺会忽悠人的,想当初他从太原起兵南下,为了能够进入关中,半路给李密写信,跟李密称兄道弟,甚至尊李密为盟主。把李密忽悠的飘飘然,然后李渊就趁虚入关中了。
入关后又跟河西李轨称兄道弟,还拉着他一起打薛举。灭掉薛举,转头就干李轨。
如果窦建德能够头脑清醒一些,他不应当理会李渊。
但现在情况是,窦建德还真跟德明谈的很深入了,唐夏称兄弟之国,窦建德甚至已经派使团回访长安,还把李渊妹妹同安长公主和淮安王李神通也一并送回。
很多事情当然也没表面那么简单,
李渊给窦建德妥协了很多好处,比如让窦德明转告,唐愿意拿幽、营,换窦建德在河南的曹、济,还附送他们一个徐州。
半个河南归窦建德,兖、徐、泗、海、沂、密、齐
淄、青、登、莱,这十一州归窦建德,
郑、滑、济、恽、濮、曹、汴、宋、亳,运河沿线的九州,以及西面河南诸州,都归大唐。
当然,这并没能让窦建德就满意。
据说李渊还口头答应把洛阳北面的河内,还有太原北面的代北诸州,都许诺给窦建德。
李逸觉得这样的口头承诺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就算是李渊肯真的写在国书里,双方缔结正式的盟约,也没有意义。
但窦建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真就信了。
现在窦建德派使者来虎牢关找李逸告状,说李逸不该违背两家君主的约定,擅自接受曹州孟海公、兖州徐圆朗,以及济州张青特、齐州王簿等人的请降,
说大唐天子已把这十一州是划归大夏了。
还有河内的殷、义二州,霍氏出兵抢占,就更有违盟约。
窦建德使者催促李逸改正,尤其是要把殷、义、卫三州移交给夏军。
李逸这边也是收到皇帝派来的密使,详细说明了内情,让他先敷衍夏人,
徐州暂时不打,兵马暂时不去曹兖诸州,但皇帝又指示了,河北卫、殷、义三州不能给窦建德,尤其是黎阳。
先尽量拖延,
只要再拖一段时间,等秦王拿下洛阳后,那大唐也就可以翻脸了。
李逸坐在虎牢,其实也能猜出一些窦建德的心思,他可能是预判王世充起码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
因此他愿意跟大唐和谈,其实也是想先稳住唐军,不要犯境越界,他好专心的打幽州罗艺。
幽州一日攻不下,窦建德这个大夏,也就一日不稳,一旦唐郑再次开战,那窦建德就会腹背受敌,他必须打下幽州。既能稳固后院,也是为了能够打通与突厥之间的往来通道,关键时候还可以引突厥兵为后援。
他现在一边集结十几万大军北上再攻幽州,一边也派兵穿过太行飞狐陉进入蔚州,跟苑君璋抢地盘,目的就是打通跟突厥人的通道,争取突厥人的支持。
窦建德甚至同时向北平高开道和营州邓嵩开战。
李渊和窦建德都是老狐狸,都在抢时间。
都知道必然有一战。
在李逸看来,窦建德犯的最大错误,就是预判错了唐军灭郑的速度,他以为自己还有一两年的缓冲期,还能拿下北面罗艺、高开道、邓嵩甚至是苑君璋,
可实际上唐军速度太快了,王世充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反倒是罗艺,会比王世充还能撑更久。
这样一来,无疑窦建德现在利用王世充来拖延李唐的想法,就很蠢,他应当更积极主动的介入洛阳战场,主动向王世充提供帮助。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
只是窦建德这次的错误有些大。
李逸给皇帝回信,会积极配合皇帝的计划。
听说窦建德这两年在河北,每打下一地,都在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做的还是比较好的,
但是这是逐鹿天下,最关键的还是得能打。
他到现在都还没干掉罗艺拿下幽州,甚至连营州的邓嵩,北平的高开道都吞并不了,
他的基本的决策就是有问题的。
如果李渊到现在都还解决不了陇右的薛举、河西的李轨,那李渊也无法全力东出争雄。
不解除北边的几股势力,窦建德就急着南下,又有什么用。
“侍中要见周范先吗?”卢承庆问。
“你告诉周范先,圣人心忧百姓,这才破例给机会地方大户捐粮以助朝廷赈济百姓,但官职乃国公名器,不能滥授。
汜水县已经没五品朝散大夫名额了。”
卢承庆道:“侍中,朝散大夫不过是五品散职而已,军中队头、旅帅不少都有此散职在身,换五千石粮很划算。”
“错,队头、旅帅虽也能有朝散大夫,但那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是功勋换的。”
“这个周氏啊,我知道是跟闻人氏并列的汜水大姓,傲慢的很,这种人也该抓几个典型。”
李逸在河南推行这个借粮,纳粮赠官和招募大户豪强子弟效力的政策,推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虽也有闻人氏积极响亮,掏了八千多石粮。
但实力比闻人氏还强一些的周氏,就很不配合。
借粮都说没粮,更别说让他们捐粮赠官的事了。
如今唐军虽说声势正盛,但当初李密兵败降唐后,河南大部份地区也都是跟着降唐了的,可后来也是再起反复。
不少地方豪强手里虽有粮,可却藏着粮不敢乱。
或者说,他们手里的粮,拿来放贷给百姓,利息更高,更值钱。
李逸也早有了要收拾几个做典型的打算,
现在周氏可能是听说洛阳那边王世充接连大败,就又主动想来捐个官,可惜李逸不仅没念他们的好,还要拿他们开刀。
“老卢,我要你明察暗访,找出汜水周氏的不法之事,要真实的,不要捏造的,
不管是周氏子弟欺男霸女,还是他们侵占田地,又或是放高利贷逼的别人典妻卖女,又或是周氏欺行霸市,总之这些都可以一一搜罗整理好。”
“侍中真要处置周氏?”
“那是自然,一味的仁慈,有些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卢承庆为周氏默哀,倒也不会可怜周氏,他跟周氏这种地方小豪强又没有什么关系。
他很清楚,就算是崔卢郑王山东五姓,真要查,也个个屁股底下不干净。
就没有谁经的起那般认真查的。
只要李逸派人查周家,周家这次就在劫难逃,而且到时李逸还能站在道德和法律的制高点上,周家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利用规则的阳谋。
你明知如此,也没办法,除非周氏能够找到比李逸更硬的靠山,但现阶段,整修河南除了李世民,谁还比李逸更硬?
就算是找到在秦王那参谋军事的中书令封德彝也没用。
李逸要收拾汜水周家,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但对于周边的这些大小豪强们来说,
这可就不是件小事了。
李逸可以这样踩死周家,当然也可以同样的这般踩死他们,所以他们就得掂量掂量清楚,要不要配合李侍中的计划了。
如果是在汜水县范围里,是汜水县令要动周家,周家有什么办法,可以摆平县令。
可他们摆不平李逸。
层次相差太高。
周范先没能见到李逸,虽然他愿意拿出万石粮食,仍没见到李逸,甚至连卢承庆都没再见到,只有一位牙兵来打发他离开。
回到家的周范先,无比恐惧,这个已经七十岁的老头子,已经隐约预感到了将会发生什么。
后悔,也来不及了。
次日,他再次前去拜见李逸,这次他准备好了两万石粮,这几乎是家中所有的存粮了。
可这次他连门都没能进去,门房的牙兵在收了他的门包后,帮他去转达了愿意捐粮两万石的意愿,
“你回吧,大家都没空,”
周范先失落的回到家,
还没坐稳,就有官兵到来,当面宣读了逮捕令,历数范家侵占田地等十几项罪名,全家男丁都被带走,然后就是查封抄家。
这个案子,直接公审。
一桩桩一件件,物证、人证皆有,李逸以便宜行事特权,直接宣判,然后行刑,都不需要再上报刑部大理寺等复核。
周氏一族男丁皆流放酅州,女子和未成丁的男子皆没为奴,田地、宅院、钱帛、牲畜、奴隶,全部抄没充公。
周范先当天就死在了牢中。
他的粮食他的田地,他的宅子,他的牲畜牛马,他的奴隶,也全都没官了。
周案后,各地豪强大姓地主们,立即就识时务多了,纷纷主动借粮、捐粮,
地多粮多的,那肯定得咬牙捐个五品,地少粮少些的,也要给先考捐个封赠。
或是五百石给子孙捐个国子监生,哪怕二三百石,给州县学捐个附学也好。
现在已经不是这散职、封官、监生值不值那么多粮食的事,而是自家会不会被盯上。
真要被查,谁也逃不过。
好在是秋收过后,各豪强大户家都有些粮食,李逸这边粮食不断送来,也是大大缓解了军需供给的问题,还能马上给戴胄那边拨粮,用来安抚流民,开展屯田。
李逸当然也知道有人在背后骂他,但有时候想做点事,不用些手段也不行。
希望秦王能早点打下洛阳吧。
李逸天天关注着洛阳战况,也一直在往洛阳运输粮食。
可惜带回来的消息却并不好。
李世民在青城宫一战大胜后,四面围洛阳城,昼夜不息的猛攻,结果猛攻半月,伤亡惨重,硬是拿洛阳城没有办法。
城中也是先后又有十余拨人计划内应,结果都被王世充给察觉,统统处死。
猛攻半月,
王世充没动摇,反倒是唐军将领们纷纷动摇了。
刘弘基、屈突通、窦轨诸将,都请求班师,说天寒地冻,将士们劳师远征,旷日持久,不如先班师,等明年开春后再来战。
就连远在长安的李渊,
在知晓唐军攻城伤亡惨烈后,也动摇了决心,他很担心大唐最精锐的兵马,消耗在洛阳城下。
除此外,让李渊改变主意的是和处罗可汗的和谈,始终谈不拢,派了几拨人出使汗庭,
结果越谈越坏,郑元璹他们没谈回来,倒又搭上了长孙顺德等人。
而长孙顺德他们想办法通过泥步设什钵苾传回了秘信给皇帝,处罗可汗已经基本上统一了突厥汗庭贵族们的思想,
处罗可汗要联合苑君璋、窦建德、梁师都等,全面入寇,这一次将比先前的还要规模庞大,由处罗可汗亲自挂帅,他亲自攻打太原,莫贺咄设攻原州自萧关入关中,
步利设、梁师都攻取延州南下,
泥步设与奚、契丹、靺鞨入自幽州,会窦建德之师自滏口西入,会于晋、绛。
眼见洛阳迟迟拿不下,李渊不敢再拖下去,他得抽调精锐,准备迎接突厥处罗可汗的大举入寇。
尽管李渊开出了丰厚的条件,可处罗可汗却一直不肯接受,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和谈的手段无用,李渊也只能准备硬接处罗可汗入侵的山崩海啸。
李逸对武德三四年时,突厥处罗可汗有没有大举入侵之事不太清楚,只记得好像后来莫贺咄设继位了可汗之位,几乎年年入侵,与唐战争越打规模越大,武德九年,甚至在李世民刚即位之初,带兵打到了渭水河畔,迫李世民结城下之盟。
李世民不肯放弃,他让中书令回长安,向皇帝当面陈述他的理由。
“现在嵩山以南虎牢以东,皆被晋国公所破,王世充仅剩下了一座洛阳城,智尽力穷,克在朝夕,要是此时班师,那就是功亏一篑,王世充极可能乘机卷土重来,到时再联合窦建德,北结突厥,就更加难图。”
他一边派封德彝回朝禀明,一边下令全军,“洛阳不破,决不回军,再有再言撤者,一律斩首!”
李世民又给洛阳城中王世充劝降,同时又派人去虎牢见李逸,请他再率一军前来洛阳增援。
“无逸向来足智多谋,且是员福将,他来了说不定就有破城妙法!”李世民顶着巨大压力,跟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谈话时,也已经把速破洛阳的期望寄托在李逸身上了。
(本章完)
第395章 炼丹的火药可破洛阳
第395章 炼丹的火药可破洛阳
虎牢关。
益州道行台民部尚书郭行方奉令赶来,拜见上司李逸。
“秦王请侍中亲率兵马前往洛阳会战。”
李逸这个益州行台左仆射,跟郭行方这个行台尚书还是头次见面,听说郭行方是东宫的人。在益州行台里,行台尚书郭行方、韦云起,和右仆射窦轨关系都不太好。
“洛阳如今战况如何?”
“很不好,四面猛攻城半月,昼夜不休,可伤亡十分惨重,如今一众大将都请班师。”
李逸震惊,能让诸将都请求班师的伤亡,那绝对就是一般的伤亡了。
打了许多仗的李逸,现在也能想象的到,洛阳这样的坚城堡垒,王世充又能将兵,他们还很有守洛阳经验,
遥想当年高欢在玉壁城下碰的头破血流,
攻城真的很容易翻车。
“到底伤亡多少?”
“死伤一万三千余。”郭行方直言,攻城半个月,伤亡一万多,不过好在死伤的不少是降兵、辅兵,关中、益州精锐主力伤亡不大。
可就算如此,这伤亡也让一众大将畏惧了。
守城方有天然优势。
薛举打李叔良镇守的泾州,也是久攻不下。刘武周三攻李逸守的浩州,大半年也没能破城。
还有幽州李艺,从隋末大乱,一直坚守到如今,窦建德率领十万以上规模兵马,都打了好几次了。
洛阳城也是历经李密等多次围攻。
蒲坂之前在孤城守了三年。
理论上来说,只要有两三万人,再加上足够的粮草,再加上王世充这样经验丰富的守将,那坚守个一两年没问题的。
唐军围城猛攻,一天死伤千人,如此连续半个月,虽说死的多是降兵、地方兵、辅兵等为主,
可整个唐军的士气也因此低落无比,
每天看着城下堆积的尸体,谁不惧怕?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还有半个来月就过年了。
大家只想回家,不想再死在洛阳高大的城墙下,不想被那五十斤的石弹砸成肉酱,也不想被儿臂粗的弩箭射成两半。
李世民请李逸赶往洛阳,
现在洛阳城下唐军士气低落,一心思归,连长安天子都秘旨给秦王,让撤军班师。
秦王还在坚持,让封德彝赶回长安陈述情况,又来李逸这搬救兵。
李逸也没什么好办法啊。
但这趟还是得去。
叫上麾下一众总管们,又带上了卢承庆等,李逸精选了三千骑兵赶往洛阳。
没带太多兵,洛阳现在缺的不是兵。
兵多也没太大作用。
相距二百里,李逸一行两天赶到洛阳。
秦王仍驻于青城宫中,史万宝驻军甘泉宫,屈突通驻千金堡,窦轨驻金墉城,刘弘基驻偃师,王君廓驻缑氏,黄君汉驻回洛、李世绩驻白马寺,
此时洛阳城下,汇聚了两王,二十五总管。
而李逸这次来,虽只带三千骑,却还有河南二十一总管府,山南六总管的大多数总管随同前来了。
李逸率一众总管、刺史、将军等到青城宫拜见李世民,
秦王亲自到宫门外迎接。
东征两员大将,这大半年来还是头次会面。
李世民也不玩虚的,直接拉着李逸骑马巡视洛阳城防,“自我领兵以来,还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挫折,猛攻半月,伤亡了一万三。”
“无逸,你足智多谋,定要替我想个破城办法。”
李逸跟着绕洛阳巡视一圈,又随李世民登上北邙山宣武帝陵,登记眺望洛阳。
洛阳城外围有不少行宫,如青城宫、甘泉宫等,也有诸如千金堡、金墉城、硖石堡等堡城。
完整的洛阳防御体系是很齐备的,
但现在外围据点,基本上被李世民夺取了。
王世充只能退守洛阳城,其主力又都在洛阳城西北的洛阳宫,紫微宫四面的几面宫墙,都是王世充的兄弟子侄们带兵防守。
“大王,
洛阳城现在的情况,攻势越急,对方守的越顽强,王世充手里还有两三万人,虽然最精锐的江淮兵,已经损失大半,但看士气依然还行,
现在强攻猛打,只怕一时难下。
不如围着洛阳城,挖壕沟,立营栅,多围几重,彻底围死洛阳,围而不攻,一年半载,不攻自破。”
李世民也知晓这种笨办法,会很管用,但他不想拖这么久。
“我不瞒你,处罗可汗即将五路进犯,这次突厥二十万铁骑要南下,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而且夜长梦多,窦建德也会来援,必须得尽快拿下洛阳,才好全力北上抵御突厥等进攻!”
李逸能理解李世民的那种急迫,毕竟仗打到这份上,他甘心班师?这次东征,李逸是偏师,可从山南到河南,现在都攻取、招安了二十七个总管府了。
他却拿不下一座洛阳城?
“其实挖堑壕立营栅围洛阳城,要不了多少兵,大王可率主力北上,这里留一将就可困死王世充。”
“顶多半年,洛阳城必粮尽,那时不攻自破。”
李世民没法接受。
“说实话,我不甘心,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要破城。”
李逸看着洛阳城,想到了大凌河城和锦州城,明末关宁大将祖大寿先后被清军围困大凌河城和锦州城,都是长期围困,锦州城更是坚守了差不多一年。
当时的后金可是有红衣大炮的,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后金,举国之力围城,祖大寿孤军能仍长期坚守,可知攻城确实不易。
清军在这两战中,都是围城打援,主要目的是消灭明军有生力量,最后断其援兵,迫其投降。
而现在王世充的郑国就剩下一座洛阳城了,没有援兵了,那挖壕沟围困就是了,能坚持多久?
洛阳城大,城中军民也多,这意味着粮食消耗也多,更难持久。
但李世民不能接受这个办法,否则也用不着请李逸来。
挖壕沟围城,是对付守军最好的办法,攻守易势,有了一道道壕沟营栅,守军就算冒险拼死出城来战,也会被限制的死死的,毫无发挥余地,只能被困死。
结硬寨,打呆仗,
看着法子笨,其实成本最低,也最稳固。
只是李世民要的不是这个,他等不及。
用李逸这挖壕围城的法子,王世充最起码能再守半年。
“自东征以来,前后洛阳城中内应五十六次,皆事败,全被王世充所诛,”李世民感叹道,内应夺城是最好的一个方法,可惜王世充对此防范极严,城中前后已经有五十六拨内应被察觉诛杀。
这条捷径走不通。
强攻又攻不下。
洛阳王世充意志坚决,石砲、弩车等器械又足,攻的越猛,伤亡越多。
“我也用了地道穴攻之法,可王世充经验丰富,早有应对之策,他在城内挖了壕沟,又埋了许多缸听音。我们的地道都能被他发觉,每当快挖好,他就会派人反向挖地道,
然后或灌水,或放烟火,致使穴攻士兵死伤惨重。”
强攻不成,内应不成,穴攻也不成,
李世民真是束手无策了。
李逸打量着洛阳,心里倒是有个办法,可又有些犹豫。
“你定是已经有了主意是不是,快教我。”李世民看他表情,立马兴奋的喊道。
“殿下,臣以前随师傅李真人学道炼丹,曾弄错材料配方,意外的导致丹炉爆炸,后来琢磨,发现了火药。”
“火药?”
“嗯,火药在密闭的空间里,引燃后会爆炸,量小的话倒是仅相当于一个爆竿,可如果量够大,能把城墙都炸开一道口子。”李逸道。
李世民瞪大眼珠子,
“把城墙炸开一道口子,洛阳城那样的城墙也能炸开,炸开多大的口子?”
洛阳城墙是夯土版筑,底基宽达近六丈,高四丈八尺。
这样的城墙可不是一般的城池城墙,基宽六丈,全是土层层夯起来的。
高达四丈八,十多米高。
李世民难以想象,这个炼丹炼出来的火药,得有多么的厉害,能够把这么厚这么高的城墙炸开一个大口子来。
“得有足够多的火药,但光有火药也不得,得先在城墙下挖一个爆破室,先用木头支撑,然后下面放上足够多的火药,再砌起密封,只留出一根引线,
这样火药就能爆发出最大的威力,当然,若是能够同时在一段城墙下,挖多个爆破室,安放许多火药桶,那威力就能更大。”
李世民很兴奋,他不认为李逸在胡说八道,既然他说有,那肯定真的会有这样的神器。
李逸话锋一转,“不过刚才大王说先前穴攻,王世充一直能反制,那这个办法未必能行。”
“不一样的,不一样。”李世民激动道:“先前采用的是传统的地道穴攻之法,主要是要挖入城中,这样可突入城中。这种地道,城中直接挖一条壕沟,派兵巡视,就能防御拦截,难起突袭之效。
而虽也有挖到城墙下,先支木柱,然后再火烧,以破坏城墙,可这种法子太慢,往往会被守军埋缸侦听到,就会反向挖地道来破坏。
可如果用你说的这种火药,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火药,需要多少,要用什么材料,我立马派人去搜集。”
(本章完)
第396章 地龙翻身爆破洛阳
第396章 地龙翻身爆破洛阳
穴攻,是一种比较专业的攻城之法。
不是随便打洞挖坑就行的。
而碰上有经验的守城将领,穴攻是费力不讨好很难奏效的。地道难挖,还容易被侦破、反制。
就算成功挖通,但地道狭窄,一般也只能是做为奇袭之用,小股部队通过地道潜入城中,抢夺城门引大军入城,或是在城中纵火制造混乱,或是行刺主将,或是烧毁仓库粮食等。
至于说挖地道把城墙挖塌,那技术难度更大,时间耗费更久,成功性也更低。
之前李世民发动多次穴攻,
次次被王世充发现反制,每次一死一坑的兵。
想挖出足够让城墙倒塌的地道,没个十天半个月也难成功,但王世充的老辣,他们根本做不到。
火药,爆炸。
李世民不知道这种神秘的道家炼丹产物的原理是什么,可他相信李逸,李逸说的什么爆破、密闭空间、瞬间高压什么的词,他完全听不懂。
他觉得这应当就是道家炼丹的一些术语,
他不去想那些具体的东西,而是考虑应用的问题。
按李逸说的制作火药,然后制造爆破桶,再在城墙下挖爆破室,还要砌墙密闭,最好这个爆破室和坑道要转个弯,不能直通。
原理是什么他不管,
他只知道这爆破室听起来,并不需要太大,那工程量就小,就容易完成。
而在李逸看来,火药能爆破城墙,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明末农民军都掌握了这种技术了,更别提当年太平天国时,太平军攻南京城,南京城的城墙,可一点不比这隋朝修的洛阳城墙薄,南京的城墙甚至还包砖呢。
大炮直接轰南京城墙都没用,
可太平军后来挖地道至城墙下,直接拿棺材装火药,密闭地道后爆破,成功炸塌南京城墙。
其实也用不着棺材,
拿小一些的木桶装火药密封,还更好运进地道,关键是要修一个爆破室,把足够多的火药树堆在里面,引燃后是一样的。
李世民催促着李逸,赶紧制作火药。
可李逸也顶多知晓点最简单的黑火药配比,不过也不是制作什么精密的弹药,倒也不用着那么要求高。
“需要什么材料?”
“按我师父李真人传我的《太上圣祖金丹秘诀》伏火矾法,需要硝、木炭、硫磺三物。”
“就只要此三物既可,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要求,木炭要什么木的炭,硝要哪种硝?”李世民有些惊讶。
“精纯一些的即可,我先试验一下。”好久没弄过了。李逸读书时,曾做过这试验,但这都多少年了。
“硝、硫磺,在药店也能买到,马上就去弄。”
有秦王的全力支持,李逸也用不着去刮厕所墙上的硝土熬制,能直接拿到现成的较纯的硝石,
至于硫磺和木炭,这些军中更不缺,也能随时调来更多。
李逸拿到材料,李世民还特意安排了一批人来帮忙。
还特意把硖石堡拨给李逸,让李逸的三千骑封锁硖石堡,他自己又派三千步卒在堡外驻扎守卫。
把三样材料磨成细粉,过筛。
三样粉末按特定的比例混合,装入一节毛竹筒,封盖,留出引线。
引线,李逸用的是麻绳浸硝石饱和液,阴干后裹火药粉。
经过几天的试验,李逸制出了十个火药竹筒。
李世民这些天也没闲着,在指挥唐军围洛阳城挖壕沟,小十万军民一起挖,已经挖出第一道壕堑。
开始在壕堑前栽尖桩,在壕沟后立木栅。
“这就是火药?”
李世民看着普普通通的几个竹筒,心时有点失望。
“去试一下。”
特意来到堡外,
李世民派兵封锁这片区域,不让任何人靠近。
“怎么试?”
李逸先让人搬来一口大缸,很厚实的一口大缸,他点燃一支火药竹筒的引线,扔进缸里,赶紧拉着李世民后撤。
“再退远点。”
李世民退后了二十步,觉得够远了。
“那么一截竹筒,能有什么威力么?”
李逸拉着他又退后十步,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威力,但还是小心些好。
“拿大盾来,挡在前面。”
第一次试爆,
引线特意留的很长。
裹着火绳的麻绳哧溜溜的燃烧着,有些缓慢,李世民脑袋从大盾上方探出,仔细的盯着。
今天跟随李世民来的还有尉迟恭、丘行恭、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侯君集等十来个秦王府将领,
他们看着那缓慢燃烧的引绳,都没太在意。
那么小小一个竹筒,能有什么威力,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过年时的爆竿,顶多声音大点。
当引线燃尽,
却仍然没动静。
尉迟恭大咧咧的从盾牌后面走出,“是不是引线灭了,我去瞧瞧。”
李逸赶紧拉住老黑,“别过去,缸内还有截引线,”
“没事,我就去瞧瞧。”
“敬德,再等等。”李世民发话,尉迟恭这才站住。
“我觉得可能是引线灭了。”尉迟恭等了会,见没动静,笑着对李逸道。
李逸还是比较稳重的道:“再等等。”
侯君集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只听到轰的一声,
然后那口大缸,就猛的碎裂开来,不是普通的碎裂,而是由内向外的爆裂,碎片四散飞溅。
“真爆了,”侯君集道。
“声音挺大,不过爆开一口缸,也算不得什么吧。”
李世民却很兴奋,
真爆了,
虽然仅是爆开一口缸,可用的也仅是一竹筒火药,如果是一百竹筒一千竹筒,或是用这样的大缸或是大桶,装上百桶放在洛阳城墙下,
那又是什么情况?
这时李逸也开始试第二项,
在地上挖了个坑,把一筒火药放在里面,把外面口子堵上,地上还摆上一口大缸。
再次点燃引线,
这次大家都比较有耐心了。
“这引线能不能烧的快一些,太慢了?”
“可以,当然真使用的时候,也不会留这么长。”
砰的一声,
大家感觉这次脚下有点震动,然后一阵尘土四溅,那块地被炸开,上面的缸也炸破了。
一群人围上前去看,
这下没人再觉得这玩意没什么用了,都是沙场老将,能够联想到很多。
还剩下八筒,
尉迟恭、程咬金等人争抢着要试爆,
李世民拉着李逸,“这种火药现在有多少了?”
“还在研究配比,”
“我觉得这种配比已经成了,现在就是要按你说的,准备更多火药,然后试一下,”
李世民提出,要赶紧制作一批,到时先拿硖石堡的城墙实战演练一下,挖地道,修爆破室,真正的爆几段,看看实战效果。
“硝石、硫磺、木炭,我全力给你搜集来,你尽管配制,越多越好。”李世民兴奋无比,他终于看到了迅速拿下洛阳城的希望。
长安。
李渊在听封德彝的禀报,他从洛阳刚赶回来,秦王不肯此时撤军,希望再给他一些时间。
皇帝看着面前的沙盘,
没时间了。
处罗可汗已经离开汗庭,率十万突厥骑兵至马邑,正往并州而来。
突厥真的大举来攻了。
李渊已经不得不又恢复了并州总管府,以襄邑王李神符出任并州总管,让刘世让率军北上雁门,
面对大举南下的处罗可汗,李渊也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开始反击,趁处罗兵还没到,先让刘世让突袭石岭关伦特勤,然后北上雁门,抢占有利地形,据险防守反击。
不能让突厥人直接杀到太原,否则一马平川如何再阻挡突厥铁骑。
“二郎先前屡败王世充,歼其万余精锐,打的很好,可现在猛攻旬余,也损兵一万余,
洛阳城坚,不可强攻。”李渊叹了声气,如果处罗可汗能再给他一年时间,不,哪怕半年时间,他也能先灭了王世充。
可现在,没时间了。
“封卿,草诏,令秦王率洛阳主力,北上太原防御突厥。”
“洛阳,就交给元吉,洛阳还是交给李逸负责继续围攻吧。”
皇帝虽也想一鼓作气拿下洛阳生擒王世充,可权衡之后,还是先全力应付处罗可汗,王世充已经是条死鱼了,不足为惧。
“李逸善守,让他挖壕堑围住洛阳,不出半年,王世充粮绝必降。”
封德彝见皇帝心意已定,也没有再劝说,反而称赞皇帝眼光长远,胸有大局。
李渊叹息,“处罗,大唐心腹之患也,此人一日不死,我大唐边疆一日不宁。”
“辛苦封卿速返洛阳,务必让秦王立即率部北上,洛阳就交给无逸。”
十一月二十一。
洛阳下起了大雪,鹅毛大雪纷飞,给大地披上一层银装。
洛阳城外,到处都是土堆,
那都是挖地道运出来的土,
这些土堆其实真真假假,并不是每堆土旁边都有一条地道,有的土堆边根本没地道,有的地道相距很远,有的则旁边确实有地道。
为了掩护爆破,
李世民在洛阳城下堆了许多土堆,也挖了许多地道,
真真假假,
在不少真地道里,只有小部份是真正的爆破点,修了爆破室,完全按李逸划的图土木作业。
在这些天,唐郑两军围绕着地道展开较量,
你挖我也挖,唐军城外挖,郑军城内挖,
只是这次唐军并没有打算挖入城中,所以仅是挖了小部份地道通往城中,郑军一一都找到,并破坏了,唐军死了些人。
一切似乎和之前一样,
只是郑军不知道这次李世民玩的是另一种战术。
“秦王、侍中,十六个爆破室,我们启用了三个,已经把火药运进去,并封堵好了。按侍中的要求,砌了五道墙。”
虚虚实实,
真正的目的,就隐藏在这些假动作里,唐军这些天挖了那么多地道,也死了不少人,
一切只是为了那三个真正的爆破点。
总共挖了十六个,被郑军毁掉了十一个,依然还保全了五个,现在启用三个足以。
不是不想爆五个,而是火药不足。
一个爆破室,五十斤一桶的火药,足足放了三十桶,一千五百斤,地底下的爆破室很密闭,连接的地道也砌了三堵厚墙。
如果不够密闭气压会泄掉,威力也就小了。
“点火!”
李世民没有犹豫,
红旗舞动,三个爆破室的引线都被点燃,为防万一,还是双引线同时点燃。
知晓这个机密的只有十几名将领,他们全都死盯着前方城墙。
“侍中,怎么还没动静?”尉迟恭没耐心,他觉得好像过了很漫长了。
李逸没理他。
他在心里默默计数,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张大嘴巴,伸手捂住耳朵。
突然脚下一阵晃动,震动强烈,
紧接着耳内嗡的一声,
闷雷般的炸响,
紧接是第二声,第三声,
高大的洛阳城外墙,有三处腾起漫天尘雾,好像蛟龙升空。
烟尘弥漫,根本看不清城墙情况。
战场上,
附近攻守双方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声吸引了目光,
看着那突然的变故,
尉迟恭都不由的咽了咽喉咙。
之前的秘密试爆,他虽然见识过能将城墙轰榻,可小城堡岂能跟洛阳城相比。
“大王?”
李世民拔剑,“擂鼓,此是地龙翻身,天助大唐破城,全军进攻,冲啊!”
地龙翻身。
李世民的亲兵纷纷高呼,
“地龙翻身,天助大唐破城!”
喊声震地,
很快传散到战场各处,今天唐军各部早就接到命令,提前做好了准备。
刚刚的巨大动静,那洛阳城墙的烟雾,
现在这一声地龙翻身什么都解释清楚了。
虽然也有人会奇怪,怎么地龙翻身,就偏在洛阳城墙上翻,怎么其它地方没有。
但此时,哪顾的上其它。
“洛阳城墙破了,冲啊。”
李世民提前准备的跳荡兵,更是持盾提刀,猛的冲向还被尘雾笼罩的洛阳城墙。
洛阳城很高,
洛阳城也很大,
王世充守御虽严,可兵马分守各处,
寻常攻城之法,郑军可以随时调度兵力,但唐军这次,让郑军措手不及。
没有预兆的,城墙就塌了三个豁口,
数丈宽的口子,三个。
坍塌的土块,铺散在两边,形成畅通的道路,虽有些不平,但对进攻的唐军来说,
这已经是坦途。
唐军跳荡早有准备,城墙一塌就发起冲锋,而郑军还没反应过来。
三路跳荡,如潮水般扑进了洛阳城,
后面是更多的唐军。
这一刻,犹如黄河决堤,洪水汹涌而下,再不可阻挡。
王世充正在宫中向河北窦建德写信求援,述说唇亡齿寒的利害,突然侍卫匆忙来报,
“陛下,大事不好,唐军破城,已经杀进城来了。”
王世充抬头,目光警觉的打量这个侍卫,他怀疑这人是通唐的叛贼,试图刺杀他。
“唐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突然弄塌了三段城墙······”
(本章完)
第399章 杀死杜淹
第399章 杀死杜淹
夜幕下的洛阳,
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得胜唐军将士,
李逸坐在洛阳宫殿里参加庆功夜宴,宫外的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齐整,
“这是秦王破阵曲,”旁边的杜如晦告诉李逸,“先前河东之战,秦王屯军柏壁,屡败宋金刚,将士们便以兰陵王入阵曲,以旧曲填新词,赞颂庆功,称为秦王破阵曲。”
“这既是赞歌,也是战歌,慷慨激昂,气吞万里如豹!”李逸连连称赞,在刚结束战斗的洛阳战场上,就在洛阳宫中,听着这数万人的齐声高歌,
那味道绝不是什么宫廷乐舞能比的。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此时最上首的李世民,手端着酒杯,站在那聆听外面的破阵乐齐唱,殿中,秦叔宝程咬金也开始站起来歌唱,
一边唱还一边开始跳舞。
这些膀大腰圆的大将跳起舞来,挺搞笑的。
越来越多人也加入进来,高歌、劲舞,一两个人跳时觉得有些滑稽好笑,但当一群腰围七八尺的壮汉,在那一起跳,
那就是战歌、战舞。
气势惊人。
李世民也忍不住一起唱、跳,房玄龄杜如晦都拉着李逸起身一起加入。
没有宫廷乐舞那么华丽,
可重要的是那种情绪,连齐王元吉那丑孩儿也是放纵的跳着。
此时,大家都是胜利者,没有什么关中府兵、天子元从禁军、河南降兵、益州兵、山南兵、河东兵之分,也不会有人计较你以前是流贼他是土豪或官军。
大家都是胜利者,
这是胜利者的结算时刻。
这场数万人的秦王破阵乐歌舞,足有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停下来。
接下来自然是喝酒吃肉。
李世民今天情绪特别激动,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他,挽着李逸的手,硬是喝了好几杯。
“处罗屡屡与我大唐为敌,此次我定要一举拿下代北马邑定襄,有机会让他也尝尝地龙翻身,直接把他送上天!”
拿下洛阳,手里还有了黑火药这种神秘武器,李世民现在一扫之前的焦躁,变的自信万分。
“上次灭了刘武周,止步太原,吾深以为憾,此次正好一雪前耻!”
李逸一杯酒没喝多少,人很清醒,他还在等消息。
对于李世民这带着几分醉意的豪言壮语,他心里其实知晓不太可能,就看皇帝一惯行事风格,这次哪怕处罗全面入侵,他不得不迎战,
但皇帝也肯定是打一场有限的防守反击战,
现在王世充虽灭,可还有河北窦建德,还有江陵萧铣、林士弘、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以及岭南的冯盎、宁长真等各方势力呢。
“无逸,此次东征,扫河南破洛阳,你是首功,若没有你,这仗起码还得再打半年。光是一座洛阳城,没半年只怕都围不下来。”李世民挽着李逸的手,“你可真是大唐祥瑞。”
不远处,齐王李元吉冷眼看着这一幕。
在这热闹的庆功宴上,他这堂堂东征副帅、齐王、侍中、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结果都没人理会。
同样是侍中、副帅的李逸,却是一群人围着,秦王更是一直挽着他的手,这人明明是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东宫官属却跟秦王走的这么近。
回头定要提醒太子阿兄,得小心这个李逸。
曹国公李世绩端着酒杯来到李世民面前,
他红着眼睛带着几分酒气对李世民请求道:“下官与单雄信乃是结义兄弟,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他为降将,等候朝廷处置。
大王,单雄信骁健无比,如今朝廷也是用人之际,下官愿以自己所有的官爵来赎单雄信,请求大王再给单雄信一个改过自新,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大王即将北征突厥,可以让单雄信将功赎罪!”
李世绩说着流泪。
李世民喷着酒气,听到单雄信之名就皱眉。
他拉起李世绩,“曹国公,战场上单雄信两次追杀我,一次是在慈涧我去郑营侦察,单雄信跃马横槊,穷追不舍,要不是敬德裸身骣骑来救,又有丘行恭让马,我几丧命。
后来青城宫一战,我率精骑入敌阵,与亲骑被冲散,单雄信又来追我,我的爱骑飒露紫就是死在他手下。
我也早立誓,破洛阳必杀单雄信!”
李世绩再三恳请,可李世民都不许。
“破洛阳,有几人我必杀之,除单雄信外,还有朱粲,此贼降而复叛,还敢烹朝廷安抚使,必杀之!”
“王世充之内史侍郎薛德音,为王世充专典书檄,移檄慢逆,必杀之。”
薛德音出身河东薛氏,与薛元敬薛收并称河东三凤,薛德音的堂兄薛收,此时就是李世民的秦王府主簿、陕东道大行台金部郎中,同样也是专门替李世民写檄文布告的。
薛家河东三凤,文笔都非常了得,薛收父亲就是隋朝文坛宗师薛道衡,薛收妹妹还是李渊的婕妤。
但李世民仍要杀薛德音,是李渊早就说过要杀他,薛德音给王世充写檄文,没少骂李渊,骂的还特别难听,檄文作的还特别好,能跟祖君彦替李密檄文骂杨广的那篇磬竹难书名作相比。
反正李渊是记恨上了,管他是不是小老婆的堂兄,早上了黑名单。
除了薛德音,李世民还要杀崔弘丹,理由是他是负责给王世充郑军制作砲车、弩车的,他制作的那些重砲、劲弩,给李世民先前强攻洛阳,造成了一万三千多人的伤亡。
他必杀崔弘丹,给那一万多伤亡将士个交待。
李逸觉得崔弘丹这个必杀有点牵强,反倒是崔弘丹是个打造军械的人才,可李世民坚决要杀。
单雄信、薛德音、朱粲、崔弘丹,还有个王德仁。
王德仁本是汲郡人,隋末时聚众数万,据林虑山,数州之患,后来他归附李密。
李密派房彦藻安抚河北,去招降窦建德,返回途中居然被王德仁杀了。也不知道王德仁哪根筋抽了,居然劫杀李密心腹,据说只为抢夺房彦藻携带的一批财物。
事泄,李密派徐世绩攻打,王德仁战败,只好降唐,被唐授为邺郡太守,后改郡为州,唐朝改授吕珉为相州刺史,改授王德仁为岩州刺史。
王德仁不满,把唐朝派往山东的安抚使宇文明达诱进林虑山杀死,转而又投王世充。
李唐也早把他上了黑名单,列入必杀之列,是世充党罪尤大者。
这五人李世民已经下令,明天出征前,就先押到洛阳河边斩首,以他们血祭军旗出征。
李世绩想为单雄信求情,甚至愿拿出自己的官爵来换,李世民也不答应,他跟单雄信那是有私人恩怨的,两次差点命丧单雄信之手,他的五匹宝马都死在那两次战斗中,
至今还是后怕不已,哪可能放过单雄信。
李逸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今日庆功宴上,出身瓦岗的将领不少,如李世绩,如霍玉,还有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牛进达吴黑闼李君羡田留安常何,甚至是张亮黄君汉贾闰甫等等,
但除了个李世绩站出来为单雄信求情,
向来忠厚仁义的秦叔宝都没出来说一句话,
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含金量挺大。不过李逸也算跟瓦岗秦琼、李世绩等都接触挺深了,也早知晓瓦岗当初也只是个大草台班子。
虽然人多势众,可各个山头派系也多。
李世绩和单雄信、翟让、邴元真他们是创业元老,郭孝恪和黄君汉也是属于这派里头的。
而秦琼、罗士信、裴行俨、裴士基、贾闰甫这些人,是属于官军投降派的。
王伯当王要汉祖君彦杜才干这些人,则是李密一伙的。
至于王君廓、刘黑闼,包括霍玉李文相等人,虽也曾依附李密,但他们都是地方军头。
当年李密杀翟让,单雄信等人跟李密其实也是离心离德,这也是后来李密和王世充大战,形势不利,单雄信就毫不犹豫的投降王世充的原因。
现在单雄信要被杀,
秦琼罗士信他们都不愿意站出来说话,一来当初他在李密还没彻底败亡就转身投敌,甚至战场上按兵不动,而当时秦叔宝等人可都是大战重伤,谁没点怨气。后来秦琼等虽也被迫投了王世充,但谷州一战,他们阵前投唐,单雄信也没跟他们一伙。
若说不熟是假的,但没什么情义是真的。
宇文士及匆匆过来,
“大王,王世充被杀了,还有他兄王世恽,以及他长子玄应次子玄恕都被杀。”
李世民皱眉,“怎么回事?”
“太子千牛独孤修德带族人兄弟假传秦王教,进入关押王世充父子处,将他们四人杀死。”
“独孤修德好大的胆子,”李世民怒,假传他的秦王教?现在这事发生,所有人都只会认为真的是他李世民下令杀的。
“还有,他们杀了王世充等四人后,又去杀了杜淹,说是报仇血恨。”
杜如晦在一旁听到,立即上前急问,“杜淹怎么样了?”
“也被杀死了,还有他次子杜敬同一并被杀。”
一旁的李逸,听到这消息,面无表情,举杯将一晚上也没喝几口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400章 割股啖肉
第400章 割股啖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逸有机会可不愿等十年,更没有以德抱怨的想法。杜淹对他一而再的得寸进迟,太过过份,不仅不念半点翁婿情义,也没给他留半点活路。
自从他在长安弄死杜敬爱后,他就很明白,他们早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
杜淹屡次派人刺杀他,李逸当然得还击。
先前也用过一些计谋,试图给杜淹栽赃一个通唐叛郑的罪名,想借王世充之手除掉杜淹,可惜没能成功。
现在洛阳城破,
杜如晦也是不顾家族叔侄,直接向李世民请杀杜淹,理由自然是此前杜淹还是王世充心腹时,曾经亲自查破了数个通唐案,独孤机独孤武都等不少人就是被杜淹审理后被杀的。
可惜杜楚客硬是要死保杜淹,说什么前者叔已杀兄,今兄又杀叔,一门之内,自相残而尽,岂不令人痛心!以自刭逼迫杜如晦再向李世民给杜淹求情。
杜如晦不敢逼太急,他舍不得这个弟弟再死了。
但李逸可不能就此放过杜淹,
现在放过他,等杜淹喘过气来,到时后患无穷。他可是知晓这家伙很有本事,不仅在王世充这做到吏部尚书,历史上他回到长安,很快就在秦王府也混成心腹,后来还成为李世民的贞观宰相。
独孤修德的那封箭书,便是李逸让陈菱角送去的。
借刀杀人。
死了的敌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对手。
痛饮一杯,
李逸放下酒杯,尽量酝酿出伤心悲切之色,毕竟杜淹是自己亲老丈人,杜敬同是自己二舅哥。
“大王,某想去看下杜公,为他们收殓。”
李世民是很清楚杜如晦、李逸二人,跟杜淹的恩怨情仇的,这时李逸站出来,他也以为只是维持表面。
“好,去吧。”
李世民很生气,独孤修德他们太胆大了,居然假传秦王教令,这是把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虽然他也不喜王世充,
可王世充得押赴长安,由天子亲自处置。
“侯三水,”
“末将在。”侯君集上前。
“你立即带人,把独孤修德,以及他同伙,全都捉拿下狱,听候处置!”
“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这时候,李世民也不管独孤修德是独孤信的曾孙了,跟自己是表兄弟的关系了。
殿上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秦王斩草除根,借独孤修德兄弟们的手,杀了王世充父子。
至于杜淹父子也被杀了,很多人没太放心上,当然也有些知晓先前杜如晦请令杀杜淹,后来又给杜淹求情的,
觉得可能是杜如晦明着不好杀亲叔叔,这是借刀杀人。
没有人联想到李逸头上,
毕竟知晓李逸跟老丈人势同水火关系的人也没几个。
庆功宴提前结束。
李逸和杜如晦一同前往杜淹被杀处。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李逸估计以杜如晦之聪明,当是猜到杜淹可能是他杀的,但这种事没证据不能乱说,尤其是还牵扯到独孤家子弟和王世充被杀之事。
“善恶有报。”
良久,杜如晦长叹口气道,“死了也好,倒是一了百了,免去许多后患了。”
杜淹就两个嫡子,长子敬爱长安行刺李逸,最后死在狱中。现在次子敬同,也一并被杀。
“我不知道该如何给长安十娘写信通报这噩耗了,”李逸道。
两人来到牢中,杜淹父子身上已经盖了块草席。
在这值守的是许洛仁,庆功酒肉吃的正香,被叫了过来,晦气的很。
他让士兵掀开帘子,让两人察看。
杜淹父子死的有点惨。
“独孤修德与堂兄弟共七人,每人砍了杜淹父子各三刀,脸都砍烂了,胸口也戳烂了。”
李逸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老丈人,面目全非。
杜如晦仔细观察一番,“是我四叔杜淹和他次子杜敬同没错,”
许洛仁让人把席子再盖上,“要帮忙寻两口棺材收敛吗?”
“就不麻烦许将军了,我们自己派人来吧。”李逸对他叉手,许洛仁道:“也没啥麻不麻烦的,小兔崽子们能替侍中办点事,荣幸的很呢。”
确认身份后,
接下来的事情倒也简单,
李逸身为副帅、兼检校侍中,很多事情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叫来亲兵、部曲,寻来棺材,先把杜淹父子装上,直接先拉回洛阳城中杜淹原来的住宅,
这里本来暂被查封,李逸一句话,自然就又打开了。
李逸又派亲兵去别处把杜淹的同母弟杜老六杜锐接来,再把在宫城里的杜淹妻子郭氏,以及儿媳韦氏,和杜淹孙子杜从则接来。
杜如晦则让自己随从去把自己三弟杜楚客接来。
很快,
洛阳杜家各房都来了。
杜锐夫妇带着儿女们,杜淹妻郭氏带着二媳妇韦氏和孙子杜从则,还有大女儿和女婿郑世基,杜楚客也带着妻子崔氏和一对儿女来了。
人不多。
当杜如晦宣告情况后,郭氏直接晕倒了过去。
杜楚客站在那怔怔出神许久。
“独孤修德是独孤机之子,先前独孤机与族弟独孤武都和杨恭慎刘孝元等谋归长安,事泄被杀,
据说这个案子就是交由四叔审理的,如今独孤修德兄弟寻仇杀王世充和四叔,也是没能预料到的。”
许久,郭氏才醒过来。
抱着年幼的孙子痛哭。
李逸上前,正式拜见这位丈母娘,这位也出自河东郭氏,已故郭老太婆的亲侄女,原也是名门千金出身,但现在也是瘦的很,没有什么气血。
杜楚客说郭氏经常给他和他妻儿送粮食,自己却也只能是吃糠麸饼充饥,也是因此而极为感动,宁愿以死相逼求兄长放过杜淹。
“你就是十娘的夫婿无逸?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郭氏看着李逸,对这个女婿早是如雷灌耳,如果当初姑母和丈夫不是一直坚决反对十娘的这门婚事,
或许洛阳城破后,有这个身为唐军副帅的女婿庇护,丈夫和儿子也不至于惨死独孤家刀下。
“是小婿来迟!”
“怪不得你,哎,”郭氏把孙子推到他面前,“快叫姑耶,”
杜从则也才几岁,倒是挺大方的上来叫了声姑耶。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李逸也只是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杜淹家,居然就剩下了这么一根独苗。
“先把后事料理了吧。”李逸道。
他对杜淹家没什么可同情的,当初他可是几次差点死在杜淹父子手下,若是他死了,他的妻妾儿女谁会同情?
现在没人知晓杜淹是他弄死的,但郭氏他们却是不会忘记杜敬爱死在长安狱中,就是因刺杀李逸失败被捉住的。
反正郭氏的大儿媳,也是她的侄女郭氏,就一直仇恨的眼神看着李逸,李逸也没理会。
留下些钱粮,又派了几个部曲帮忙料理后事,
李逸就走了,
“侍中留步。”
郑世基赶了上来,他是荥阳郑氏家族的,娶了杜淹长女,这门亲事也是门当户对,郑公子二十多岁,也是官至县令,还在洛阳王世充朝升为从七品殿中侍御史。
可现在郑国亡,他这个五姓子也是前途迷茫。
看到妹夫李逸如今在唐位高权重,便想搭关系。
“我和大娘子当初知晓十娘和你的事后,都是十分支持的···”郑世基上来就示好,李逸轻笑。
郑世基说了一筐箩话,其实还是想让李逸帮忙。
“朝廷会统一安排的。”
“还请侍中能够帮忙。”
“太子左庶子郑善果与你可有亲?”
“说来是族叔,但不是一房的,实是出了五服。”郑世基如实道。
李逸打量这个姐夫几眼,发现长的倒挺高大,还有些儒雅,皮囊不错,能做到殿中侍御史,估计也是有些本事。
“这样,你先帮忙料理丈人、舅子的后事,七七过后,你再来寻我,先帮忙做些事,可行?”
“行,”郑世基连连点头。
李世绩到监牢中去看望单雄信,带上了酒肉。
单雄信看到还冒着热气的烤羊肉,笑着道:“肚子都快饿扁了,”
李世绩给他倒酒,单雄信抓起烤羊肉就大口吃了起来。
“二哥,喝酒。”
“嗯,”
单雄信狂吃猛喝,
吃完烤肉,他问,“三弟,我啥时能出去?”
李世绩落泪,“二哥,是我无能,不能救你出去,秦王指名要杀你,明日就要洛水河边行刑了。”
单雄信愣住。
良久才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是讲义气的,你也一定是拼命为我求情了,不是你不办事,是秦王记仇不肯放过我。”
“二哥!”李世绩大哭。
单雄信此时也有些后悔,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呢,跟秦叔宝他们一样降唐,不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哈哈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二哥临死前还有两个心愿,你帮二哥完成。”
“二哥你说,百个心愿都行。”
“一是我几个孩子还年幼,希望我死后你能收养,帮忙抚养长大。”
“二哥的儿女就是我的儿女,我定待如亲生。”
“行,还有就是刚才没吃饱,再弄点肉来吃,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李世绩闻声,解开衣服,拔刀子直接在股上割下一大块肉来,“生死永别,便以此肉与二哥同归于土矣。”
单雄信看着递来的那块兄弟血肉,红了眼眶,接过大口咀嚼。
一口肉,一口柿子烧酒。
次日一早,
单雄信、朱粲、薛德音、崔弘丹、王德仁五个被押赴洛水河边,当众行刑问斩。
李世绩一瘸一拐的前来挥泪送别兄弟。
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等一众瓦岗旧将也都来了,随着一声令下,单雄信五人被斩首。
程咬金道:“当初魏郑大战,王世充袭单雄信营,我和行俨前去救援,被王世充伏击中围,皆中伤差点身死,单雄信都坐视不救。
后来叔宝你在邙山血战被围,他仍见死不救。
魏公退守偃师,王世充进军,他不但不拦截抵御,反而率部投降,为郑军向导。”说到这些往事,程咬金咬牙切齿,“如今落得这下场,倒是咎由自取。”
秦琼没去再多说单雄信什么,“听说茂公昨日牢中探望,割股肉给雄信啖之,这份兄弟之情倒是让人佩服。”
程咬金却只是怀念起好兄弟裴行俨,可惜早死在了王世充之手。
血祭军旗,
李世民洛水河边誓师,
腊月二十四日一早,率五万步骑,顶风冒雪,从洛阳北上,向太原进发!
李逸一路相送二十里。
“河南就交给你了,小心窦建德。”李世民笼紧斗篷,临别再三交待。
(本章完)
第401章 唐使毒杀大汗
第401章 唐使毒杀大汗
郑元璹身着紫色圆领官袍,腰系金玉蹀躞带,佩着金鱼袋,头上系软脚幞头,因腊月代北寒冷,身上又罩了件皮裘。
他在四名附离狼卫带领下,进入金狼大帐。
帐中烧着数座炉子,十分温暖。
一群突厥萨满巫师正在跳着舞,可敦义成公主正在跟一名高大的男子交头接耳。
郑元璹一眼认出那男子是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他是启民可汗之子,始毕可汗与处罗可汗之弟,原本设牙于河南,也就是河套地区,此时的他应当是在进攻凉州才对。
看到咄苾的那瞬间,郑元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目光迅速扫过大帐内,没看到处罗可汗的儿子郁射设和拓设,也没看到始毕可汗的儿子泥步设和欲谷设,就连处罗的弟弟步利设等也没见到。
倒是看到了咄苾的几个儿子都在。
“郑元璹,听说你还精通医术,甚至会针灸?孤倒是不知晓你还有这本事,正好大汗身体有些不适,你来帮大汗看看。”
这时郑元璹才发现,萨满巫师们转着跳舞的圈内,处罗可汗躺在中间。
附离狼卫推搡他过去,
“赶紧给大汗医治,”
郑元璹上前,巫师们让开了。
处罗可汗躺在那毫无动静。
“大汗一直头痛,便服了些五石散,这会睡着了,赶紧看吧。”义成公主冷冷道。
莫贺咄设站在旁边,冷眼打量着郑元璹。做为数次出使突厥的唐臣,郑元璹对咄苾并不陌生,但总觉得他们父子几人此时出现在这,很蹊跷。
收起心神,
郑元璹打量起处罗可汗,
闭着眼睛十分安静。
他先伸出手指搭在处罗可汗手腕上号脉,手感冰凉。
没有脉动。
郑元璹瞪大眼睛,细看处罗可汗脸,
仍没感受到脉象,只有冰凉。
“郑元璹,不是说你针灸了得吗,赶紧给大汗扎针。”莫贺咄道。
郑元璹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心跳剧烈,他仔细观察,
“可敦、莫贺咄设,大汗早没气息了。”
“你说什么?”
“大汗已经归天了。”郑元璹道:“不信,你们试大汗鼻息!”
处罗可汗尸体都已经冰凉了,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义成公主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郑元璹发出尖叫声:“来人,唐使郑元璹毒杀大汗!”
一群附离狼卫冲了进来。
郑元璹来不及解释,就被一拳打倒在地,很快就被五大绑。
“把他嘴堵起来,拖下去关起来。”
帐外寒风呼啸,帐内气氛肃杀。
很快,马邑随大汗南征的一众突厥特勤贵族、达官近臣,以及一些部落俟斤等被召来。
义成公主伏在处罗可汗尸体上痛哭,
莫贺咄设则向众人宣称唐使趁给可汗看病之机,暗中下毒,毒杀了处罗可汗。
一时间,
马邑乱成一片。
有人高喊着要杀光唐人,
也有人认为此时应当速去雁门请处罗可汗之子郁射设回来继位,
有人觉得郁射设年轻且柔弱,当由处罗可汗次子社尔回来继承汗位。
“我以为应当轮到始毕可汗之子泥步设继承汗位!”
“当初始毕可汗病逝后,诸子年纪,是兄终弟及,由俟利弗设继汗位,如今处罗大汗被杀,诸子年纪,也当兄终弟及,
处罗兄弟中,莫贺咄设咄苾最长,也最类父兄,骁勇且有谋,当立莫贺咄设咄苾为新汗!”
一群特勤达干俟斤等争吵不休,
此时都想支持自己关系好的上位。
相比起其它几位继承人,莫贺咄设最为有利,他人就在帐中。
始毕可汗长子泥步设阿史那什钵苾,处罗可汗长子郁射设阿史那摸末,次子拓设阿史那社尔,人都不在。
莫贺咄设站了出来,
“请可敦出来说话,之前我大哥始毕可汗病逝,就是由可敦义成公主带头推举了我二哥为处罗可汗,
如今,我希望仍由义成公主来带头推举。
不管可敦推举谁来继承汗位,只要支持者众,我都坚决拥护。”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一出,
顿时引的他的支持者大声叫好。
“请可敦推举!”
“让义成公主说话!”
这位可敦虽是中原人,隋朝和亲公主,可毕竟和亲突厥都二十二年了,先嫁启民可汗,再嫁始毕可汗,又嫁处罗可汗,完全依照突厥收继婚制,嫁给父子三人。
做为曾经三任大汗的可敦,
她在汗庭内自然有很大的话语权,尤其是一众可汗近臣达官们,现在都唯可敦是从。
义成公主站了起来,
这位年仅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汉家宫装,与金狼帐里的众突厥贵族们格格不入,
可往那一站,
众人也都噤声。
“我们突厥传统,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皆可,新汗人选,最主要的还是要足够英明神武,能够带领突厥继续强盛。
先前始毕可汗病逝夏州,长子什钵苾年幼,不能继位,乃选始毕可汗之弟俟利弗设奚纯为新汗。
如今处罗刚欲大展雄图,结果却遭唐人毒手谋杀,
处罗大汗长子郁射设年少且丑弱,次子拓设又年幼,皆不适合继可汗位。
如今风雨飘摇之际,
突厥汗国更需要一位长者,一位年富力强,一位足智多谋的长者,来带领我们前进。
我觉得,当按兄终弟及之法,请莫贺咄设咄苾继承可汗大位。”
公主话一落,
就有许多人站出来表示支持,多是可敦和莫贺咄设的人。
“既然拥立咄苾的人多,那我觉得事不宜迟,现在就举行继位仪式,”可敦再次出声,认为眼下是在战时,又在前线,出了这么大事,不能拖延,
就当和去年始毕可汗在夏州病逝后一样,推举出新可汗后,就当立即举行仪式,以免引发汗国动荡和混乱。
也有人觉得,应当把泥步设、拓设、郁射设、步利设等都先召回来,再正式商议一次。
可义成公主却一锤定音,说不能等了。
当天,
咄苾被拥立为突厥新大汗,是为颉利可汗。
咄苾继位大汗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按突厥传统,继娶义成公主,仍立为突厥可敦。
颉利大汗紧接着颁下金狼令箭,
暂停攻唐,各部先撤回草原。册封兄长始毕可汗之子泥步利阿史那·什钵苾为突利小可汗,仍建牙幽州之北,统领奚、契丹、室韦、靺鞨等诸部。
而处罗可汗长子郁射设,改封到颉利原来的封地河套建牙,把这块肥美的草场,以及万帐人马,都归他统领。
处罗次子社尔册封拓设,始毕可汗次子册封为欲谷设,两人建牙漠北,共同统领铁勒诸部。
又封叔父苏尼失为沙钵罗设,督五万帐建牙帐于灵州西北。
又把两个弟弟,延陀设,主管延陀部,步利设,主管霫部。
另外统特勤主粟特胡部,斛特勤主斛薛部。
在一众兄弟侄儿们都不在场的情况下,他匆忙继位,然后给他们也都安排个不错的位置。
一个小可汗,六个设,以及两位实权特勤。
“派使者去长安通知唐天子,唐使郑元璹毒杀处罗大汗,他必须给突厥汗国,给本可汗一个交待,
否则,我将率四十万铁骑踏入关中,骑马踏上他太极宫金殿,当面问罪!”
做完这一切,
当天颉利可汗和可敦义成公主,就开始为处罗可汗办丧事,
一切从简,
颉利可汗和义成公主率领在马邑的突厥人,为处罗哭灵,为了表达哀悼,颉利拿刀子划破了脸。
连可敦义成公主也划破了自己的耳朵,她的两只耳朵,留着数道疤,都是为前三任可汗丈夫划破留下的。
无数的突厥人,
骑着马绕着停灵金帐哭,毁容割耳,泣血嚎陶。
本来这哭灵仪式要举行很久,特别是大汗去世,那不仅是妻妾儿女子侄们来可哭,亲戚臣子,部落酋长们也要来的,
一般要维持很长时间,
最后才会火化,最后再收骨灰、请巫师挑日子下葬。
有时,从停灵到土葬,可能得半年,甚至是一年多时间。
可现在颉利可汗等不得,
当天带头哭灵,毁容割耳后,黄昏就火化了,第二天就带着骨灰返回白道川汗庭。
都没等处罗的两个亲儿子郁射设阿史那摸末和拓设阿史那社尔回来见最后一面。
处罗可汗苦心积虑,谋划许久的南征中原,
结果就因他的突然死亡,而中途夭折了。
李世民收到这个惊人消息的时候,
人还刚走到陕州,
年初一,
李世民还在让房玄龄杜如晦等给将士们筹备羊酒,要给还在外征讨的将士们过个热闹点的新年,提拔一下士气。
“处罗可汗死了?”
“嗯,就在几天前,死在马邑,突厥人说是被我们的使者郑元璹下毒谋杀的,
但有情报说处罗可汗在马邑停留了差不多一个月,可能早就患病。
甚至有说是义成公主和莫贺咄设一起谋杀的,处罗可汗死后,可敦立处罗弟莫贺咄设为新汗,号颉利可汗。”
这连串的消息震惊了李世民,
但相比处罗死了,或怎么死的这些,他更关心的是,颉利可汗继位后,他是继续南下,还是撤军了。
(本章完)
第402章 张婕妤的枕边风
第402章 张婕妤的枕边风
长安。
洛阳捷报传入太极宫中,
“哈哈哈,”皇帝龙颜大悦,眉飞色舞,忍不住直接跳起了舞。
“裴监,一起舞!”
裴寂叉手:“恭喜陛下,收复东都,平定王世充,中原已定。”
“快来跳舞。”李渊拉着裴寂舞蹈。
狠狠的跳了一曲,李渊才稍平复了些激动的心情,拿起露布仔细看了起来,天佑大唐地龙翻身坍塌洛阳郭城东南角三处,唐军因此得以破外城。
继而皇城西南角又地龙翻身,再坍塌一段,助王朝攻入皇城···
李渊看着儿子熟悉的笔迹,却有些不敢置信。
上天如此助佑?
李渊拿起了另一道秦王密奏,仔细看完后才知道这地龙翻身是怎么回事,居然是李逸所献道家炼丹结出的火药。
没想到这种道士炼丹之物,有如此大威力。
六丈宽城墙基,四丈八尺高的洛阳城墙,都能给炸塌,李渊对于道家不由的提高了几分敬意。
“派人把王世充一族押回长安,”
李渊心情澎湃。
晚上,李渊亢奋,在张婕妤那大展雄风。张婕妤一张嘴也厉害,让李渊更是爽快。
待到李渊终于躺下,
张婕妤便侧躺在皇帝身侧,吹起了枕边风,“陛下,洛阳乃是前朝东都,里面定然有许多后宫妃嫔美人,以及诸多御物珍玩宝器,陛下得赶紧派人前去选阅宫人回来充实长安太极宫,
那些府库珍物,皇家秘藏典籍等,也得运回长安啊。”
李渊喘着粗气,终究是年纪大了,“你说的有道理,”
“陛下,臣妾和尹德妃,愿意为陛下亲自往洛阳走一趟,选阅宫人及运回府库珍物。这事可不能拖,要是迟了,只怕被那些兵将糟蹋一空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这事可以派人传旨让洛阳李逸办。”
“陛下,这洛阳宫人,怎能让外臣去办,若是有那绝色美人,不是让别人犯错嘛。再说,将军们也未必能办好这些选阅宫人的事。”
张婕妤使出十八般本事,叫唤的李渊酥酥麻麻的。
“说吧,你有什么小打算?”李渊啪的重重拍了一巴掌,当初裴寂晋阳宫将此宫中二美人献于自己,五年了,李渊还是没腻。
当然,洛阳宫中肯定有更多美人,给太极宫换些新面孔,李渊也乐意。
就算自己用不了那么多,但许多宫人,也可以用来赏赐宗室、大臣们,这也是重要资源。
张婕妤紧紧搂着皇帝的手臂,“陛下也知,臣妾家出身一般,如今也只是想去洛阳,顺便给家里买置一点田地,
这京畿良田臣妾家是没法多置,可洛阳刚平定,肯定有不少空闲田地,臣妾就想着给家里买一点。
顺便再看看,能不能让家里兄弟子侄们,也在洛阳那边谋点差事,也是为国效力嘛。”
要地要官,说的却这么清新脱俗。
李渊哈哈大笑,并不以为意,张婕妤和尹德妃都是他宠爱的,只是尹德妃生下了皇子,母以子贵,进位为德妃。张婕妤还没生育,暂还是婕妤。
自己女人,想要给家里弄些田地,甚至谋点官职,只要不是太过份,李渊都觉得很正当。
“河南经历许多战乱,如今人少地多,田多荒芜,哪里还需要特意置买,
朕给你和尹德妃各写一道手敕,你们拿着到洛阳,找李逸打个招呼,去选田地便是。
你们想要多少?”
“臣妾谢陛下恩赐,陛下赏赐多少臣妾都愿意。”
飘飘然的李渊,当即也是大方的道:“那给你们家各五十顷地吧,”
当初李渊打进长安,给裴寂一次就赏赐田地千顷,现在给两宠妃家各五十顷,不值一提。
战后的河南,还怕没地?
“谢陛下,”张婕妤兴奋万分,当即就要再好好服侍李渊一番。
次日,李渊又接洛阳奏报。
秦王已奉前旨率五万步骑北上太原,齐王元吉和窦轨也奉旨率三万步骑返回关中,
李逸奉旨率两万关中兵,并统领河南、山南兵留守。
“王世充死了?”
看到李世民密奏说独孤修德等独孤子弟假传他教令,杀王世充父子四人,又杀了杜淹父子。
李渊有些惊讶,
但也并不生气。
薛仁杲败亡后投降,李渊仍坚决要求押入长安处死,李轨在凉州兵败投降,也被皇帝要求押入长安处死。
王世充这样僭越称帝者,本来也该处死的。
他倒没想过世民私下出手杀了王世充,没必要,又没什么私人过节。王世充的能力挺强,李渊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也不会养虎为患。
当然,独孤修德兄弟七人这般擅杀肯定也不行。
那没有规矩。
思索一番,李渊下旨,将独孤修德兄弟七人全都免职。
至于王世充的族人,全都迁往蜀中酅州安置,也就是流放。
而王世充伪郑官员,李渊拟了一个名单。
除被李世民已经斩首的五人,另又拟段达、王隆、杨汪、孟孝义、杨公卿、郭什柱、董睿、张童儿、郭善才等立斩,
不必押回长安,直接在洛阳处死。
“至于其它伪郑朝中任职者,全都送来长安,交有司甄选调查,其忠良者量才录用。”
“如今仅剩下徐州一地,让李逸尽快拿下徐州。”
“运河以东,也安抚豪强,派兵驻防,不要让窦建德染指河南。”
前段时间,李渊还主动去找窦建德,派侄外甥去跟窦建德主动联宗结亲,要跟窦建德成为姑舅表兄弟,又是承诺让幽营,又是说送徐州。
可现在洛阳一下,
李渊不装了。
既然你窦建德跟处罗可汗要五路来攻我大唐,那我也没必要再跟你装了。
亮剑吧。
“李逸此次东征,功劳与二郎并列第一,朕先赏他河南、山南田地各百顷。”
新年将至,
恰逢洛阳攻破,河南平定。
但也只是让李渊高兴了没多久,河东并州传来消息,刘世让奉旨北上,在石岭关突袭伦特勤,首战告捷,将其生擒。
刘世让率兵北上至雁门,开始驻军防御。
但刘世让发回急报,苑君璋已率刘武周旧部,出楼烦关,进入岚州,袭扰石州,这是要先取太原右翼。
而处罗可汗之子郁射设,也已经率兵进驻雁门关。
不仅如此,
窦建德派大将胡大恩经易州飞狐陉,越太行山,进入了代北的蔚州,窦建德还设立了蔚州行台,以胡大恩为行台,这明显就是窦建德和处罗可汗联合进攻唐军的一部份。
风雨欲来。
李渊脸上笑容不再,
他最怕的事情出现了,突厥不再是指挥那些割据者攻唐,而是要亲自下场,还是全力出击,
这次连窦建德也跟他们联合了。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因为窦建德派胡大恩进入飞狐,这威胁到了高开道怀戎的侧后,高开道以为窦建德这是冲着他来的。
高开道此前在北平割据,后来跟罗艺、邓嵩甚至是窦建德混战,曾经狼狈的投降了山后怀戎的佛国皇帝昙晟,接受昙晟册封的齐王,但他三个月后就杀了高昙晟,兼并了他的人马,因此也占有了军都关外怀戎一带。
今年窦建德攻罗艺时,罗艺曾向高开道求援,高开道也率两千骑救援了。现在窦建德派胡大恩进入飞狐,高开道认定这是冲着他来的。
他一番思考后,通过幽州李艺,派使者来长安请降。
这是出乎李渊意料的,不管真降假降,李渊还是下旨,授这位燕王高开道为大唐上柱国、蔚州总管、封北平王、赐国姓李。
其实李渊也还派使者去招抚苑君璋,册封他雁门郡王、上柱国、朔州总管,赐国姓李,还赐他铁券。奈何苑君璋却不理会,宁愿向隋王杨政道称臣,甘当突厥人走狗。
李渊端起茶,
要是多几个李逸这样的能臣干将就好了。
皇帝喝了几口茶,又拿出了李孝恭的奏折。
今年夏,本来是要攻萧铣的,可后来因突厥人的威胁,李渊只好先集中力量对付王世充,甚至一度都打算先收兵。
不少山南、巴蜀兵抽调到了洛阳战场和增援西北边防,
现在洛阳平定,李孝恭和李靖联名上书,觉得是时候发兵一举灭掉萧铣了,两人列举了诸多出兵江陵的理由。
洛阳已经平定,杜伏威现在也早归附,
此时确实是打萧铣的好时机。
可该死的处罗可汗,让李渊顾不上荆湘了,必须集中全力跟处罗打这仗,新夺取的河南,也还得防着窦建德南下,以及那些墙头草再倒戈。
他现在既担心李世民扛不住处罗可汗的五路进攻,
也担心李逸镇不住河南。
河南还有一个徐州没拿下呢。
皇帝看着脚下巨大的羊皮地图,二郎此时统领的兵马到了哪里呢?窦建德又会从哪边发动攻势?
是先配合突厥人,夺取并汾,还是说兵出滏口径,先攻入上党长平?再与突厥在晋绛会师?然后直奔关中,又或是渡过黄河,先征讨转投大唐的孟海公、徐圆朗等人的曹、兖、济、齐?
李渊看着那巨大的地图,感觉到处都是破绽,
似乎哪里都有可能成为突厥和窦建德等联军的进攻方向,尤其是河内、河南,可能未必挡的住夏军。
此前窦建德在河北河南横扫降唐诸州,李渊仍然还历历在目,李神通都成了俘虏,这一次李逸总领河南、河北,他能挡的住窦建德吗?
李渊一声叹息,忧心忡忡。
现如今,也只能完全寄希望于世民和无逸二人了。
腊月二十七,
代北,马邑城。
城中树着金狼大纛,
突厥大汗处罗可汗此时就在城中,处罗可汗在此已有半个多月了,自来到马邑后,就几乎没再露过面。
马邑城一处宅子里,
郑元璹、李琛、长孙顺德、唐俭,
大唐皇帝先后派来和谈的四个使团大使,此时都被困在此,处罗可汗拒绝和谈,也不放他们回去,他们成了处罗可汗的囚犯,被迫跟着随军南下。
“我觉得处罗可汗肯定是出事了,也许是病重。”
“甚至可能已经病亡。”
太常卿郑元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何以见得?”长孙顺德问。
“我之前暗中观察,发现有不少突厥萨满巫师来到马邑。”
唐俭来了精神,“若是处罗可汗真的病重,甚至是病死了,那这仗可能就打不起来了,处罗一死,就得选新大汗,郁射设年幼,肯定不能服众,到时突厥贵族们哪还有心思南下?”
李琛对郑元璹道:“我记得莘国公你也熟读医书,还精通医术,不仅能开方用药,甚至还会针灸之术?”
“会一点。”
唐俭一听,“我有一策,可让郑公进金狼大纛一探虚实。”
“唐侍郎有何妙计?”
“一会我装发了急病,引突厥守卫过来,然后郑公帮我诊治,扎几针或是推拿一下,我立马好转,如此神奇医技?
若处罗真的病重,他们岂会错过,肯定要请郑公前去。”
几人一听也都觉得不错,当即决定一试。
(本章完)
第403章 拆了洛阳
第403章 拆了洛阳
站在天津桥上,看着洛阳城西北角的紫微宫,确实有些太过奢华了。
陪同的戴胄向李逸介绍:“洛阳城和紫微宫也是由设计长安的将作大监宇文恺设计,由卫尉卿刘权、秘书丞韦万顷监筑,
当初征兵夫七十万人,耗时仅六十日便把宫城城墙筑成,”
“而城内诸殿基、墙院,又役十余万人,木工、瓦工、金工、石工再役十余万人,总用工数量一百七十万人。”
卢承庆感叹:“宇文恺惴帝心在宏侈,于是东都穷极壮丽也。”
紫微宫城建造奢华壮丽,前代都邑不能比。
李逸也是无比感叹,其实这紫微宫大业元年开始建筑,到如今也才十六年。
这应当是当今世界上最辉煌壮丽的建筑群了,可惜短短十六年,已经易主三次。
从隋炀帝杨广到皇泰主杨侗,再到王世充的郑国,以及如今终归大唐。
数日前地龙翻身坍塌的缺口还在,只是用一些木头围拦。
“如此劳民伤财、穷奢极欲的紫微宫,就当拆除。”戴胄说道。
李逸却道:“费那么多百姓人力物力建起来的,才十六年时间,现在又要再耗费人力物力来拆?图什么啊?
先派兵封锁起来,不得破坏。”
“等新年后,派工匠、招流民,把地龙翻身破坏的郭城、皇城城墙都修补好。”
“侍中,这种奢华之物可不能留,天下未定,难道就要开始享受?”戴胄反对。“如今河南新定,就应当恢复农耕、休养生息,力行节俭。”
他甚至认为应当抑制工商,要让百姓安心务农,男耕女织。
这种想法让李逸有点意外,
杨广营建东都,固然有一些问题,可迁都洛阳后,尤其是南北大运河开通,洛阳早就成为南北交通的中心,更是天下商品流通的中心。
这不仅仅是杨广的政治中心,这还早成为了商业中心,甚至是手工业制造中心,有许多高端的技术制造产业,诸如刺绣、缂丝、印染、锻造等等,
大唐就算一统天下了,也一样离不开这些。
天天喊男耕女织,甚至要恢复井田制的人,要么坏要么蠢。蠢是不知道无商不活无工不富。
而坏,就必然是有些豪强门阀,他们想染指这些工商,就如同明朝官员整天喊海禁,可许多官员就是东南海商的利益代表者,禁的是朝廷海贸,私人海上贸易却大行其道,赚的每个铜板都进入他们口袋。
洛阳的位置,
抑制工商,让所有人种地养蚕?这不是蠢必然就是坏了。
戴胄属于哪种,李逸不好说,戴家是谯郡谯县人,他祖父是州从事,父亲曾任县令,他原来官至五品给事中,见识应当不低。
“如今洛阳新定,休养生息是对的,奖励耕织也是对的,但并不是说就一定要抑制工商,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国家要兴旺,天下要繁荣,士、农、工、商,缺一不可。
离不开士的领导管理,也离不开农业生产的粮食绢布的供给,可没有工商,国家百姓不能富裕,社会也不能互通有无,活跃繁荣。”
许多人总是说无商不奸,商人不生产创造什么,只知道低买高卖,但他们却无视了商人让货物流通。
“战后百废待兴,有的地方缺少粮食,有的地方缺少布匹,有的地方缺少农具,有的地方缺少耕具,还有的地方缺少牛马,
这个时候,商人们组织商货供给售卖,这不是能帮助百姓吗?”
李逸指示,
为迅速恢复河南经济,要暂时取消河南境内商货贩运时的关税、行税,各种设卡收费更要禁止。
各级官员要保证商货流通,尤其是民生所需的粮食布匹盐柴炭等。
洛阳的东市、西市、北市,也要重新开放,一切照旧。
这种时候,管的越死,越是一潭死水,越无可救药。
只能放松一些,让百姓自救,也创造更多的机会,有人可以做小贩,有人可以做工人,不能强硬要求所有人都去种地,这一刀切不现实。
当然,耕种纺织是基本,也不能放松。
“元宵节过后,各州县,就要开始清量田地,普查户籍,到时就要把绝户地、弃荒地、官田等拿出来,均田授地,
要鼓励百姓回乡受田,恢复生产。”
戴胄支持均田,但也提出很现实的问题,大乱过后,许多人背井离乡,一时回不来,还有一些在本地的,则是外乡人。
“不论本地、外乡,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授田、落户。”
戴胄又道:“现在田地倒是不缺,有大量的绝户田、抛荒地等,可大多数百姓就算受田分地了,可也一无所有,难以恢复耕种,有些人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种子、牛马、耕具这些。”
“这个问题,我觉得也并不是不能解决,我之前在关中周至山南安置流民屯田,也是面临这样的问题,
我的办法是让这些百姓先结成合作社或互助组,五户或是更多户组成生产组,大家合力耕作,官府再租借种子、农具等,
先尽量安定、耕种,没房屋,大家先一起盖个简易的居住,没牛马,用人力,一步步来,官府再赈济支持,先活下来。
等收获后,就起码能解决温饱,以后有节余,就有了种子,再置办农具,将来买牛、盖房,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
“长安城不是一天建起来的,好日子也不是从天而降的,要靠大家的拼搏奋斗。”
降官云定兴给李逸拍马屁,“侍中此安邦良策也。”
“云公你也提点有用的建议,拾遗补阙嘛。”李逸不喜欢这种拍马屁。
云定兴察颜观色,想了想,“某以为,侍中的计划是很好的,大乱过后,许多百姓沦为流民、逃户,一无所有,很多人愚蠢短视,或许看不到侍中给他们安排的出路,
他们只会短视的去依附于豪门地主,成为他们的佃户部曲,甚至是甘愿为奴婢。”
云定兴还是说了些干货,许多破产百姓,确实宁愿成为豪强们的佃户部曲,甚至奴隶,这样做虽不再是良民,可也能马上有个预期的日子。
失去良民身份,也意味着逃役了国家课役,虽依附于豪强地主,但给地主交租或是给国家缴皇粮,普通百姓眼里有什么区别么。
真正区别的是给谁交的多,给谁干自己能留下的多。
大多数豪强地主其实也还是挺讲规矩的,甚至是相对稳定的,说好四六开,或五五开,一般也不会变,佃户也能知晓自己能种多少,能收多少,能留多少,除非遇上天灾,或是大兵祸。
但受田,就意味着成为编户,成为课户,要纳课役,不仅成丁要纳,中男也得承担一些。
而在如今这形势下,课役很重。
李逸对此也很清楚,毕竟他家现在就有两千多户佃户,都是弃了朝廷户籍,依附于李家,在各处庄园里给李家干活的。
不用管朝廷的课役这些,专心的给李家打工,李家给的待遇还不错,佃户子弟甚至也能去读三年书,免费。聪明点的,还能被选中进一步的委培,到时就能去做商铺伙计等,将来有可能成为掌柜、管事。
李家对于自家的佃户部曲,也并不强迫,愿意走的听任自由,还可以帮他们落户、授田,但基本上很少有愿意离开的。
在李家日子安稳,
而有了户籍,却未必能日子更好。
“云公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告知百姓,现在河南新定,这次授田分地是难得机会,能授分的田地也会比较多,
先到先得,一开始肯定是足额授田,后面田少了,就不能一丁百亩了。
如今落户授田,虽说可能开始日子辛苦些,但先苦后甜,将来手里有百亩田地,总比世代给人佃租强。”
“还是那句话,现在一无所有不可怕,朝廷分田授地,也会安排好大家结组合作,也会租借种子、农具等帮助生产的。”
“均田,需先量田,到时难免会与地方豪强地主产生矛盾。”云定兴给这年轻的侍中提了个醒。
涉及到田产,这就不是小事,何况是大规模的量田、均地。
李逸却只是笑笑,
“只要他们拿出地契来,就认。如果是他们的地,缺失地契的,也可以补办确权。
但是他们不前来登记确权,那些没确权的地,就都是官地,都可以拿来授田。”
李逸不怕这些豪强们这个时候隐瞒田地,你隐瞒,那这田就会被收走。你登记确田,现在虽免田赋这些,
但别忘记还有一种叫户税和义仓粮,户税是按财产来定等,田产多户税就收的多。
而义仓粮,那更是按亩来收。
“义仓粮每亩二升,”这种粮名义上不是国家税赋,是地方百姓自愿在收获后拿出一些粮食,一起储存在地方义仓里,备灾荒救寡孤的。
可实际上,这义仓粮,如今当然是要由官府甚至是官军管理。
只要地方豪强地主们如实登记,如数纳粮,李逸现在也不在乎他们有多少地,地怎么来的,一切按地契和登记情况说话。
抑制兼并这个事,李逸现在并不会管,也暂时顾不上。
(本章完)
第404章 位列三公
第404章 位列三公
李逸又升官了。
大年初五,这本是后世迎财神的日子。
皇帝使者自长安赶来。
“门下,制曰:
朕闻武以戡乱,文以经邦,故有社稷之臣,必膺鼎铉之任。咨尔右光禄大夫镇军大将军、右武侯大将军、参旗将军、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益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道行台左仆射、襄州刺史、兼检校侍中、河南河北道安抚大使、上柱国、晋国公逸,
襄赞龙韬,平山南而扬天威,总戎豹旅,定河南而振皇纲。既展鹰扬之志,宜加麟阁之荣。
可检校司空,使持节洛州伊州郑州诸军事、洛州刺史,加实封二百户通前共一千二百户。
尔其宣威河洛,绥抚黎元,明赏罚以安中原,修耕战以固耕本。
余如故···”
李逸检校司空,这可是三公之职。
皇帝还赏赐了李逸河南、山南良田各五十顷,黄金百斤。
相当惊人的丰厚赏赐,
不过这次并不只有李逸一人受封赏,秦王李世民在河南之战中,被皇帝评功与李逸并列第一。
这次李世民被加封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尚书令兼中书令,太尉兼司徒。
李世民此时的完整官衔应当是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左右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秦王李世民,食邑三万户。
免去了凉州总管和蒲州总管两职。
可一人不仅兼了尚书令和中书令,还兼了三公里的太尉和司徒,还加十二卫大将军。
虽还没封天策上将,但也已经是位极人臣了。
李逸兼检校侍中、检校司空,显得并不突出,他襄州刺史免去,换成了洛州总管。
而此次东征封赏名单中排第三的,居然是李元吉,李元吉进封司徒,又加右领军大将军加左武侯大将军,还是侍中、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稷州刺史、蒲州总管,赐地百顷,赏黄金百斤。
李渊对这个儿子还真是大方。
灭了王世充,平定了郑国,皇帝对其它大将也赏赐丰厚,使者说这次皇帝一共封赏了三十六个国公。
数量之多,让李逸咋舌。
秦叔宝进封翼国公,程咬金进封宿国公,樊世兴进封营国公,钱九陇进封郇国公,刘弘基进封任国公,殷开山进封郧国公,黄君汉进封虢国公,王君廓进封彭国公、刘德威封滕国公······
至于郡公县公县侯,更是一口气封了好几十个。
简直就是功臣们的狂欢,
国公一时都有点多了,不仅是打洛阳的这些武将们封公,还有许多山南河南降将也封国公,比如田瓒封蔡国公,徐元朗仍封鲁国公,李文相封温国公,时德睿封叶国公,杨庆封郇国公,魏陆封荥国公···
李逸估计现在大唐国公起码有上百个了,封滥了。
地方上这些军阀们,占有一州之地,起码也是个县公,有个几千人马,就能封个刺史、总管,或是县侯。
不过这些大封赏,
都比不过处罗可汗在马邑去世,其弟莫贺咄设继位为颉利可汗来的惊人。
李逸没想到,颉利可汗会是在这个时候上台的。
更想不到,处罗可汗在这种时候挂了。
“突厥人说是我大唐使臣太常卿郑元璹毒杀处罗可汗的?”李逸觉得这种事也许真有可能,毕竟处罗虽然在位仅一年,但把大唐都逼到墙角了,
李渊要是有机会,肯定乐意毒死处罗可汗。
但理智告诉他,郑元璹不可能有机会在马邑毒杀处罗可汗,哪有这么好杀的。
他觉得处罗要么就是得了什么急病暴毙的,要么就是死于突厥内讧中。
但在处罗要率军大举南下之际,死在半路上,这就有点蹊跷了。
先前始毕可汗,就是死在要数路齐攻大唐的路上,当时他率军至夏州,准备大举攻唐,然后就死在夏州了。
难不成,李渊还真有这等本事?
“突厥人说郑元璹毒杀的处罗可汗,那可是要继续大举南下,要替处罗报仇?”李逸问。
使者却告诉了他另一个答案,颉利可汗一边指责唐使毒杀处罗可汗,要大唐皇帝给个交待,
一边却已经直接火化了处罗可汗,然后就撤军回白道川汗庭了。
甚至已经传金狼令箭,命令各部撤军返回部落。
李逸摸着自己的短须,不由的笑了。
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
如果处罗真是被毒杀的,那颉利临危继位,肯定得高举复仇旗号南下,这样才能团结突厥各部,他也好借机攻唐以建立自己新汗的权威。
可他现在却是一边任命了一小汗六设,然后匆匆下达撤军令。
要不是颉利公开宣称处罗是郑元璹毒杀的,李逸都要怀疑是郑元璹联合颉利、义成公主一起杀了处罗,大家各得所需。
颉利得到汗位,大唐也避免了突厥的大举进攻。
现在看来,处罗大概率是被颉利杀的,而且义成公主肯定参与其中。只是他们为何要杀处罗,还是在这个时候杀,一时还看不太清楚。
但这是个天大好消息。
颉利得先稳固自己汗位,一时半会不会再有大入侵。
唐军又捱过一道难关。
怪不得皇帝封赏这么大方,这种惊险逃脱后的喜悦,值得跟功臣们分享。
“尹德妃和张婕妤奉陛下旨意,将要来洛阳检阅宫人等。”
听到这消息,李逸悄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尹张是李渊后宫中很得宠的妃嫔,历史上也是大名鼎鼎,毕竟被李世民说二人跟太子、齐王淫乱。
是不是真的玩的这么大,这个也只是李世民一面之辞,但二人跟太子关系好是事实。
皇帝五十多了,二妃年少,德妃生的皇子还年幼,肯定是想早点交好太子,将来母子们也有个保障。而太子对这两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父亲妃嫔示好,自然也是想她们帮自己吹吹枕边风,可以打探些皇帝情况。
总之各有所需,可真说建成蒸于张、尹二妃,那就有点不合常理,没必要,又不是突厥人,百无禁忌。
稍后几天,
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
突厥果然撤兵了。
郑元璹被突厥人指挥毒杀处罗可汗,但却没杀,只是扣押。大唐皇帝则是派人前去汗庭吊唁,据说还送了十万匹绢帛,又在长安啜朝三日。
秦王李世民人在陕州,得到了新旨意,无须再北上太原,而是先班师回朝。
可能等开春之后,朝廷会再视情况,看要不要对河北发动攻势。
可接连打了河东、洛阳两场大仗,大唐也是府库空虚,如果窦建德不来进攻,
大唐有可能会考虑先取江陵萧铣,这样就能顺江而下,平定江淮,获得更多的钱粮,积蓄实力后再来收河北。
不仅又有新的诏令,
朝廷取消了益州道行台,襄州道行台改称东南道行台。
李逸少了个益州行台左仆射的虚衔,也没什么影响,他仍兼领山南道行台左仆射,也仍是虚领。
他真正的职事,还是河南河北道安抚大使、洛州总管,
至于什么兼检校侍中、检校司空、右武侯大将军、参旗将军,甚至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这些,全是虚的。
河南才是他当前真正的差使。
宇文士及出任洛州总管府长史,张亮为总管府司马,戴胄是户曹参军,卢承庆是兵曹参军。
不少洛阳、河南降官,就在李逸手下任用。
杜如晦安排杜楚客来李逸手下任个仓曹参军,结果这杜楚客也许是在洛阳这几年留下了太多阴影,
选择了带妻儿们去嵩山杜家庄园隐居,好好的过些安静安稳的日子,杜如晦劝不住,也只好随他去了,请李逸帮忙多关照一二。
而杜淹妻子郭氏,则带着两个寡妇儿媳妇和独苗孙子,返回关中。
虽说杜淹兄弟在关中的产业,都被皇帝没收赏赐给李逸了,可郭氏和儿媳妇们也还有各自的陪嫁,房屋田庄都有,
虽在洛阳差点饿死,但她们手里仍还有不少钱帛财产,只是之前洛阳围城,有钱也买不到粮罢了。
她们离开前,杜锐也特意来拜见这侄女婿,态度挺好。
李逸跟杜锐倒也没什么恩怨,他想在洛阳谋个官职,李逸没答应,他现在要回长安,李逸自然也不会阻拦。
霍玉现在是卫州总管,驻守黎阳。她以来叙职为由,过年期间一直留在洛阳,和李逸一起过年。
在这个特殊的武德四年春节,倒也给李逸不少温暖,不至于孤单。
洛阳长安相距也只数百里地,但妻妾儿女们在长安,只能写信给她们。
刘黑子他们今年又陪李逸在外过年,倒是已经习惯了。
今年六月出征,离家半年,但转战山南河南,比出征河东要轻松的多,基本没打过什么仗,更多数时间就是行军,所到之处,无不归附投降。
虽说没什么机会劫掠,但后来李逸和朝廷给的赏赐也不少。
田地、绢帛,甚至是奴隶和牛马等。
刘黑子都已经升为车骑将军了,李存孝四羌将,都升郎将了。
“阿郎,听说司空是三公,一品官!”刘黑子凑到李逸跟前,比李逸还高兴。
官居一品,位至三公啊。
“检校,是检校司空,”
侍中是兼检校侍中,这司空也是检校司空,说白了也就是个虚衔。
但不论如何,兼检校侍中也是宰相,检校司空,那也是正一品的三公。
门戟都能列十六支。
“我听说陛下给秦王赏赐了六千斤黄金,阿郎此次东征,与秦王功劳并列第一,怎么却只赏赐百斤黄金?”刘黑子小声问。
李逸没理他。
罗大富也凑了过来,“真的给秦王赏赐六千金黄金,这得值多少钱?一两黄金值八千铜钱,一斤十六两,就是十二万八千,这六千斤,”
以前罗大富帮着家里卖豆腐,算术自诩还不错,可这时也算不过来了。
“七亿六千八百万钱。”李逸告诉他。
“七亿是多少?一万个一万钱,是一亿,七亿六千八百万,就是七万六千八百个一万钱,七十六万八千贯!”
罗大富和刘黑子都被这天文数字弄晕了,“真有这么多赏赐?”
“我哪知道。”
皇帝给他也赏了一百斤黄金,不止是他,李元吉、秦叔宝也都赏赐了百斤黄金。
李逸现在也还没收到这百斤黄金,所以也不知道是真的一百斤黄金,还是一百斤铜钱。
但他觉得一百斤铜钱也不太可能,那才十来贯铜钱而已。如果是一百斤黄金,那是一千六百两黄金,对应他的身份、功劳倒也匹配。
可李世民那六千斤,就有点太多了。
就算把灭王世充,从洛阳宫府库里查抄出来的黄金都算上,估计也未必有这么多吧。
王世充朝廷府库里要是说抄出个百来万贯价值的财富,很正常,可说直接抄出六七千斤黄金,他觉得也不太可能。
也许只是以黄金计价,实际是赏赐给秦王价值七十多万贯的财物?
他积攒了几年的黄金,也才三千来两而已,不过折合二百斤。
(本章完)
第405章 洛阳新贵
第405章 洛阳新贵
元宵节后。
李逸去接收自己的赐田,秦王赐他河南五十顷,皇帝赐他河南、山南各五十顷。
河南这一万亩赐地,全在洛阳盆地,都在原东都畿内。
武德四年春正月,白雪覆盖大地,滴水成冰。
如今的大唐洛州总管府辖洛、郑、汝等九州,洛州辖河南、洛阳等九县。
打马出城,
雪后的洛阳城银装素裹,街边巷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大战过去,洛阳城也是迎来数年来难得的安宁,没有战争的威胁,也没有城池的封锁,连物资也没有那么短缺。
总管府开仓赈济,官府和豪强大姓都搭棚施粥。
虽然运河、黄河结冰上冻,但仍有商队骆驼、马车源源不断的经过,做为天下中心,当没有战争威胁后,这里的区位优势便迅速发挥作用。
东都的百姓,总算又活过来了,有了人样。
有许多洛阳豪强贵族,前朝官员们,都纷纷迁入关中,希望再不遭受这些罪,也有不少关中贵族豪强,在这个正月里派了子弟、管事等来河南。
回关中的是想远离战乱,想要过上安稳富足日子,不想再担惊受怕吃糠咽菜,
而来河南的,则是来享受战争红利的。
有些旧贵族来重新清点接收自家旧产业,也有新贵族来接受自己获赏的田宅土地奴隶牲畜。
更有嗅到商机的商人,前来这边淘金。
只要没有战争,洛阳就是一片热土。
寒风里,
城外官道上人来车往,
田间地头,也有许多人。
地里的麦子青青,
地方官吏和乡村里吏正忙着量田、确权,
许多田地在战后换了主人,
有获得均田的百姓、流民,也有获得赏赐的功臣将士,
李逸的一万亩地,分散在洛州的九县,洛阳、河南、偃师、缑氏、巩县、阳城、嵩阳、陆浑、伊阙等。
地块都比较齐整,全是原来洛阳伪郑朝王家和大臣们的庄园,现在都成了李逸的。
这就是所谓的成王败寇、功臣红利,
唐郑中原逐鹿,大唐赢了,一众将士就成了功臣,而郑国输了,就成了僭越伪朝,一众郑军官将,也就成了附逆乱臣贼子。
上黑名单的,直接论罪斩首。
其余官将,或除名为庶人,或到长安重新侯选。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逸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其实一个封建王朝,有一个县的人就足够开国了。最后一个王朝建立起来,所谓某某地域功臣集团,并不是这个地方就有龙气,净出谋臣猛将,而只是这个集团赢了。
比如北魏末年,早沦落到爹不疼娘不爱的代北六镇集团大起义,掀翻北魏,出了尔朱浑等一众猛人。而后来,怀朔镇的高欢侯景等人建立东魏北齐,武川镇的宇文泰独孤信等人建立西魏北周。
一个小小军镇的人,就能建立一个王朝。
汉有沛县功勋集团,明有淮西功勋集团。
管你是屠狗的还是吹喇叭的,跟对了人你就是开国功臣,也能位至王侯。
李渊太原起兵,他的十七元谋功臣里,一众人地位原本也都不高,有县令有乡长,有府兵队正、鹰扬府司马等,李渊称帝后,他的家奴钱九陇、樊方樊世兴,女儿家的马仆马三宝等,都能封公侯。
隋末,洛阳也是形成了一个集团,不过中间经历王世充篡位,清洗了一批,剩下的一众洛阳文武,有隋朝旧臣,也有关中贵族,山东士族,甚至是江淮豪强等,他们并不比李唐一众人差,可只因他们带头大哥输了,
于是他们现在就被李唐集团踩在脚下了。
瀍河下游,有李逸的两千亩田地,本地官员已经帮他把地都丈量好了。
“这些地分布在瀍河下游两岸,离洛阳城北仅十里。”
刘黑子看着立好新界桩的地里,雪中仍有露头的青青麦苗,“这地原是谁的?”
“这些地这几年换了好几任主人,最早是元家的地,前几年这地在元文都名下。”
刘黑子问,“元文都是谁?”
卢承庆在旁边笑着解释,“元文都来头也不小,北魏景穆帝之后,炀帝时任御史大夫、东都留守,后拥立皇泰主,拜内史令封鲁国公,他曾建议招抚李密,因此得罪王世充,
后来王世充兵变,杀元文都等。”
黑子笑笑,“没想到还是皇族之后呢。”
卢承庆指着上游不远的北邙山,“知道北邙山埋葬了多少帝王将相吗?洛阳啊,多少朝的都城,曾经的皇族后裔,并不值钱。”
别说北魏皇族,就是隋朝皇族也不值钱啊。
那个绛衣吏陪笑,“后来这地又被转赐给了裴仁基裴行俨父子名下,裴仁基出身河东裴氏,后来兵败投瓦岗,李密败后又归附王世充,王世充看重父子俩勇武,还特意把兄长之女嫁给裴行俨呢。”
裴行俨拿到这块地后,又兼并了旁边一些地,但是裴行俨后来跟宇文儒童等计划诛杀王世充,还政皇泰帝,事泄裴氏父子被诛。
这块地,就被裴行俨的老丈人齐王、尚书令王世恽拿走了,他又兼并了些周边的土地,还从白马寺弄来一些田,补足了两千亩地,
全都连在一起,立起庄园,建立作坊等。
“王世恽我知道,就是先前被独孤修德兄弟七人,杀王世充时一起杀掉的那个?”
“嗯,”洛阳城破前,王世恽还已经加封为太尉、尚书令、齐王。
王世恽死了,他名下的田地,自然也都没为官产,秦王、皇帝赏赐李逸河南一万亩地,当然得优先挑这种地块整齐,亩数又大,土地肥沃,灌溉方便的。
这两千亩地,就在瀍河两岸,上上之选。
“瀍河上游的北邙山,有大小樱桃沟,很有名,王世恽原来也占有一片地,有沟有山,且有庄园别墅。”官吏问李逸要不要买,现在这些产业出售价格都比较便宜。
“行,”
李逸随意应下。
刘黑子很羡慕李逸这片好地,地里都种好了麦子,等夏天就能收获。最主要的是,这两千亩地,原来有不少佃户,现在自然也随着田地,转为李逸的佃户。
在地里转了一圈,
反正一切都弄好了,界桩,田地四至,以及地契都搞好了。
“去庄子里瞧瞧。”
庄子就在路边,约有三十来户百姓,这两千亩地都是他们佃租,他们男耕女织,没有自己的田地,
虽然种着最肥沃的良田,可这几年洛阳乱战,
他们这些人也是朝不保夕,实际上这庄子里人都换了几茬了。只有极少数是在这生活了许久,换了几任主人的老佃户。
李逸进村后到处转了转,
房屋低矮,夯土墙茅草顶,甚至有直接拿柴草搭的棚子,房屋低矮、狭小,雪天很冷,佃户们一家人挤在一起,烤着一点点火。
舍不得多烧柴,河南缺少燃料。
李逸本来想凑在一起烤烤火聊聊天,结果发现哪有什么火,连点温度都感受不到,就灰里一点点炭。
“吃过了没?”
那家佃户很惶恐,还是庄头帮着回答,“冬日闲着也没事,一天吃一顿就成,多吃也是浪费。”
这一天一顿,其实就是点麦麸加点野菜等胡乱煮的,粥不粥汤不汤的,根本看不到几粒米。
饿不死就成,
对于这些佃户们来说,在这寒冬风雪中,有个容棚避风雪,能有一点灰火带来温暖,每天还能吃上几口,这已经很满足了。
这些佃户,大多佃种着瀍河畔的几十亩地,本来种几十亩地,是起码能解决一家人温饱的,
可因为这几年战乱,洛阳一直缺粮,所以种出来的粮食,大多被地主收走了,他们勉强能不饿死就不错了。
“现在洛阳归大唐朝廷了,洛州总管府在均田分地,你们知道吗?”
仍是庄头替他们回答,“知道,县上乡里都来敲锣宣告过,咱现在也是重新按乡里村保伍的编过,也跟我们说过均田授地的事。”
“那你们愿意吗?”
一阵沉默,
许久老庄头才道:“现在这样也挺好,不打仗了,佃租田地也不错,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你们不愿意均田?”
几人不说话。
“做佃户部曲,比官府编户良民好。”老庄头道。
均田,是跟租庸调制绑定的,均田授地,先要编户落籍,有了户籍分了田地,就得缴纳租调和服役。
隋以来,百姓最惧赋税徭役,多少人宁愿自残手脚也要避役,甚至为了逃避税赋,宁愿弃地逃籍,给大户豪强做部曲甚至奴隶。
说到底,还是权力和义务不对等,
朝廷良民的负担,比豪强佃户的负担更高,百姓用脚做出选择。
不是大家犯贱,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活着,
是他们最简单的要求了。
当官吏告诉庄头他们,这两千亩地,现在已经属于李逸,而李逸是长安天子的侍中、司空,是洛州总管、刺史时,
他们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这几年几乎一年换一次主人,有时甚至一茬庄稼还没收获,就换了两三次主人。
给谁种地都是种。
看到他们略带麻木的样子,李逸已经习惯了。
“你们现在是我的佃户了,以后租子会减一些,我家地租向来是五五分,夏麦地里收成,我和佃户各一半。秋季你们种点豆子什么的,我们不收租。”
李逸这话让他们激动起来,这可是实打实好处。
“还有,你们若是不够粮吃,可以跟庄上借,今年情况特殊,借的口粮可免利息,正常年头,借粮是借一石,月利五升·······”
在这个只有三十几户的庄子上转一圈,李逸心头挺沉重,他们日子比罗家堡可差远了。
“黑子,你回头给这庄子上每户先送一石粮来,我借给他们的,不要利息。”
“阿郎真是仁厚,这些人刚成为阿郎佃户,就能有这么好待遇。”
李逸对刘黑子道,“你们这次在河南也分赏了好几百亩地,肯定也是要出租招佃,你们如今虽一个个也成了车骑将军、别将,可别忘了自己也曾是苦出身,待佃户宽仁一些。”
刘黑子把胸脯拍的砰砰响,“阿郎教训的是,我们肯定会牢记的,都是苦过来的,阿郎家租子五五分成,那我们肯定也一样。
阿郎借给佃户粮,我回头也借粮给佃户。”
罗大富罗五等见李逸望来,马是立马拍胸脯表示照做。
“真舍得,还是说一套做一套?”李逸笑问。
“有啥舍不得的,跟着阿郎,咱挣功名,将来还说不定能挣爵位,这点租子、利息什么的算不得啥。”黑子很痛快。
都堂堂六品车骑将军了,哪还会在意这点小利,当然是得紧紧跟随阿郎了。
刘黑子问李逸:“如今手里也攒了些钱帛,阿郎觉得我要不要趁眼下机会,在河南置些田地?”
“可以,有条件可以弄个庄园,种麦种桑,养蚕丝织,甚至是搞点养殖和其它的碾磨坊之类的小作坊,是比较不错的。”李逸道。
对于这些跟随着自己的手下,他还是比较照顾的,“有钱了,买田置地,搞点作坊,最好是弄个私塾,教导子弟进学,把一些田放到族学名下,成为学田。再记得弄块家族墓地,再置一些墓田,
这学田、墓田置办了,就算将来出什么意外,这些田地也不受影响,可以算是留个后路。”
罗大富笑道:“阿郎的无极学堂如今越办越大,总不会不让我们家崽读书吧。”
“你们孩子愿到无极学堂读书当然可以,但你们也可以办个私塾的,并不冲突。”
李逸不介意提携刘黑子、罗大富他们,他们一直以来表现的也还不错,虽说以前出身低没读过书,但他们的优点是认准李逸,对他言听计从,不管理不理解,只要李逸的话,他们就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你们现在身份上来了,有两件事别忘记,一件自然是该置些产业,否则要是啥产业不置,就靠点俸禄养家,早晚是会贪污受贿犯错误的。
其二,你们也得经常读书学习,文化得跟上,你们虽是武职,也得读书,不光是读兵书,儒家道家等圣贤的书都应当多读些。”
“说到读书就头疼,如今也识得不少字,也会写一些,还要学么?”
“当然,要想将来走的远,就得坚持学习进步。你们现在也有条件了,可以请一两个书生门客嘛。”
“阿郎你帮我们一人安排一两个,也省了我们许多事。”刘黑子嘿嘿的道。
“哼,你倒是会省事偷懒,多读些圣贤书,多听些劝,你们如今有这成就,也是风云际会,切莫真以为都是你们自己的本事,就骄傲自大啊。”李逸特别提醒。
“我们哪有什么本事,全是阿郎提携,没有阿郎我们什么也不是。”
李逸并非这个意思,但看他们那拍胸脯表忠心的样,也就懒得再多说了。
“回城吧,”
今天来这田庄转一趟,真切的感受到隋乱以来,中原百姓真是水深火热之中。
(本章完)
第406章 李逸最近在做什么?
第406章 李逸最近在做什么?
“陛下,并州总管八百里急报。”
殿内监卢宽匆匆送上一道来自太原的急报,李渊晃了晃脑袋,昨夜上元佳节,
皇帝举办宫宴,心情高兴,难免多喝了几杯。
此时还有些宿醉未醒,可听到并州八百里加急奏报,还是赶紧晃了晃脑袋,“难道突厥人又南下了?”
卢宽把密封的奏章递给皇帝。
李渊拆封时,手在颤抖,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突厥的消息。
终于拆开信封,李渊却又递给卢宽,“僧奴兄来念。”
皇帝的亲家接过信,目光匆匆扫过,面露惊喜,“陛下,是好事,窦建德的行台尚书令胡大恩,以大安镇来降。”
“甚?”李渊猛抬头。
“襄邑王说如今驻军在飞狐陉西边大安镇的胡大恩,主动请降!”
李渊接过信,反复的看了几遍。
“哈哈哈,”
皇帝大笑,“好啊,先有高开道来降,现在又有胡大恩来降,看来处罗可汗一死,他的联盟也完了。”
“陛下,也有可能是诈降,这胡大恩说想移驻雁门。”卢宽提醒。
李渊却摆手,不以为意。
“快给朕倒杯茶,昨夜酒喝多了些,有点口渴。”
卢宽亲自给皇帝倒了杯蜂蜜水。
“不管这个胡大恩真降假降,都不要紧,他想移驻雁门,就随他意。”
雁门,属代州,现在还是刘武周旧部苑君璋控制,先前李渊让刘世让北上,也只是突袭夺取了石岭关。
“赐封胡大恩为定襄郡王、代州总管,赐国姓李,加上柱国,许他移驻雁门,仍守好飞狐陉。”
“再传旨刘世让,立即拿下并州北面忻州。再传旨张纶,围剿石州叛军,北上收复岚州。”
怀戎的高开道封北平郡王、蔚州总管,如今胡大恩封定襄郡王,封代州总管。
不管胡大恩和高开道真降假降,反正蔚、代都是苑君璋占据,让他们狗咬狗去。
唐军可趁机收复忻州、岚州,稳固并州。
要是两人是真降,那自然是更好了。
“李逸那边还没有消息吗?”皇帝问,
他指的是徐州,破洛阳后,原来郑国就剩下一个徐州了。
但现在徐州孤城一座,王世辩却还在顽抗。
“还没有。”
李渊点了点头,“李逸最近在做什么?”
卢宽不知,李渊便把钱九陇叫了过来。
“李逸最近在做什么?”
“元旦后,晋国公召河南诸总管、刺史到洛阳会面,协商驻军、粮草、均田等事务。”
“可还顺利,那些总管、刺史等,有不去洛阳的吗,尤其是运河以东的孟海公、徐圆朗、王薄、张青特等人?”
“河南诸总管、刺史几乎都到了,不过孟海公和徐圆郎二人称疾未至。”
李渊冷笑几声,“这是仍三心二意啊。”
“李逸洛州总管府裁并总管府、州之事可还顺利?”皇帝又问。
“目前还顺利。”
洛州,原来是王世充的司州,现在大唐设洛州,置总管府。这次与先前诸总管府设置不同的是,
这次的洛州总管府下辖九州,分别是洛、谷、熊、伊、汝、鲁、郑、管、嵩。
其中谷州、熊州,是原来的新安县、寿安县,唐军第一次东征时,夺取后设立的二州。
伊、汝、鲁三州,原是李密旧将张善相的地盘,归唐后设立过伊州总管府,上次李逸招降后,以张殷、王显等在此设立了伊、叶两总管府四州之地,
现在是要取消伊、叶两总管府和叶州。
嵩州总管府、溱州总管府、荥州总管府、郑州总管府、管州总管府,还有密州,也全都取消总管府,并取消密州、溱州、荥州,
仅保留郑州、管州。
等于这一下子要裁撤七个总管府,取消四个州。
虽然此次并未涉及整个河南,只是洛州总管府区域调整,可这也是一次很明显的风向,甚至可以说是试探。
之前为了灭王世充,对归降者是极其大方,授予他们总管、刺史,赐爵国公、县公等,有的只有一州之地,也要升他为总管,只有一县之地,也要硬升格为州,让他做刺史。
但这种混乱的区划,只能是一时权宜之计。
不可能十羊九牧。
现在先从洛阳开始,
这有几分卸磨杀驴的意思,李渊还是比较关注的。
当然,现阶段那些罢除的总管府、州,原总管、刺史等官员,并不会说就直接免职或降职,而是先调回长安,或是平级调任其它总管府、州任职。
一个总管,起码也是三品,入朝后可先在十二卫授个将军什么的,或是直接给个散号将军,比如冠军将军就是三品衔,十等散号将军就是特意为没有职事的武官们设的。
“我还是比较相信李逸的能力的,原本我也考虑过让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镇守洛阳,但大半个河南都是李逸招降的,让他留镇更合适些。
就是有些担忧他太年轻没经验处理这些事。”
“臣观李逸守河东,扫河南,其行事很是稳重。”
李渊点了点头,“给李逸一道密旨,若孟海公、徐圆朗等人继续阳奉阴违,可寻机斩杀。”
洛阳。
李逸每天都会抽时间见上一两位总管,三五个刺史。
也不多见,诸总管、刺史们排队候见,见面时间也不长,让他们带着长史或司马来,当面禀报自己辖下的基本情况,再聊聊接下来安排。
大唐凭一战灭王世充的战绩,以及处罗可汗被杀的消息,让河南一众军头、豪强们都很服帖。
尤其是现在洛阳把处罗可汗的死传的沸沸扬扬,在这传言中,处罗可汗本来召集突厥四十万控弦骑兵,又召窦建德、苑君璋、梁师都等一众枭雄,要五路攻唐,一举打到长安。
结果他在马邑,
被唐天子使者郑元璹,奉旨刺杀。
传言中最惊人的地方,是新继位的颉利可汗,是大唐支持他继位的。这些传言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
大唐天子有把控弦四十万的处罗可汗说杀就杀了,说扶持一个新可汗就扶持一个,
河南这些军阀、豪强谁不畏惧。
洛州总管府的设立,七个总管府的罢撤,显得波澜不惊,很是顺利。
叶州总管王显和嵩州总管王雄这两族兄弟,是最先表态支持的。王显原本就只是洛阳的一个书令史,王雄也仅是个县令,
他们这总管当初当的就有点晕乎乎的,现在李逸要裁掉这两总管府,但也找他们说明了,朝廷授他们银青光禄大夫,这个从三品散职。
金紫的品级还能保留。
可以先回长安侯选,到时有总管空缺,会考虑他们。
当然,也可以留在洛州,可就只能先担任刺史了。
李逸给他们时间先考虑。
今天再次见二人。
“考虑的如何了?”李逸笑问。
王雄道:“我愿留在洛州侍中麾下任职。”
“嵩州刺史之职,已无空缺。”
“下官全听朝廷和侍中安排。”王雄没有犹豫。
这个态度让李逸很满意,也会让朝廷满意。
王显知道自己情况,所以他连刺史之职都没奢求过,很识相的愿意退位让贤,“下官愿去长安,听从朝廷安排。”
王显这种情况,就是到了长安,也不可能真给他安排个什么实职,大概率就是会出任某地安抚使之类的临时性职务。
“司空,徐州武阳公传来捷报。”刘黑子进来禀报。
“徐州降了?”
“司空神算,存孝押王琼至徐州城下劝降,王世辩见到他父亲后,总算是相信洛阳已破、王世充投降的结果,于是率郭世衡等部众开徐州城投降了。”
王世辩是王世充叔父陈王王琼之子,封杞王、徐州行台。
王琼跟王世充他爹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王世充的祖先原本是西域胡人,姓支,后来他的祖父支颓褥迁居到新丰县,早逝后妻子改嫁京兆王氏,生下了王琼。王世充他爹支收当年也是跟着母亲改嫁王家,还改姓了王。
王收后来还官至怀、汴二州刺史,不得不说王世充其实底子还是很不错的。
京兆王氏还是给他不少助力。
王世辩做为王世充的堂弟,在王氏一族中算是比较有本事的,之前带兵攻灭李公逸、张善相两总管,又出镇徐州。
可看到亲爹带来洛阳已破,王世充也降了的消息,王世辩也只能是投降。
李逸对这个结果不意外,王世辩不可能还能继续坚守徐州,就算他愿意,他手下兵将也不会愿意的。
报捷长安!
这算是给皇帝迟来的元宵节贺礼了。
快马奏捷长安,
很快,皇帝得报后发下旨意,李大亮拜徐州总管,而谷州刺史任瓌,接任李大亮的安州总管。
河南地区,再次调整总管府,保留洛州、陕州、怀州、豫州、亳州、徐州,以及青州、齐州、曹州、海州、兖州、汴州,总共十二个总管府。
洛州总管府为上总管府。
一下子砍掉了三分之二总管府,同时大量裁并州县。
许多原来的总管、刺史,在总管府、州被裁并后,都接到了朝廷的命令,要求他们即刻入朝。
洛州总管李逸、陕州总管罗士信、怀州总管黄君汉、豫州总管史万宝、徐州总管李大亮、亳州总管盛彦师、汴州总管李世绩,十二个总管,已经有七个总管是朝廷自己人。
曹州总管孟海公、兖州总管徐圆朗、齐州总管王簿、海州总管藏君相、青州总管綦公顺,此时仍属于相对独立的地方割据势力。
李逸觉得皇帝有点急了,虽然这些事情是要做的,但不是现在。
晚上,他泡在热水池子里,霍玉披着纱衣下水。
“发什么呆呢,舍不得我离开?”
“嗯,确实舍不得。”
霍玉要回长安了,黎州总管府此次也取消了,并入怀州总管府管辖,霍玉回朝,儿子李文相如今晋温国公,拜卫州刺史。李文相能升国公,是霍玉的功劳算到他头上了,霍玉成了温国太夫人,交权退隐。
霍玉很满意李逸这个答复,“那就趁还没走,好好珍惜吧。”
(本章完)
第407章 尹阿鼠的马鞭
第407章 尹阿鼠的马鞭
“尹德妃、张婕妤车驾离洛阳还有十里。”
一名骑士沿谷水河岸驰道奔来禀报,李逸紫袍玉带,外罩貂皮大氅,领一众洛阳文武出城来迎接。
此时已是正月下旬,这两位年前就说要来,结果硬是正月都快过完了才来。
李逸巴不得她们不来才好,皇帝的宠妃,不好应付。
这两个女人肯定要是来寻好处的,李逸也有心理准备,若是差不多还好,就怕胃口太大欲壑难填。
残阳斜照。
车队在寒风中出现,马车上的鎏金铜铃在朔风中发出细碎的脆响。
张婕妤掀开马车厚重的帷幔,望着前方高大的洛阳城,
城头上是鲜艳的唐旗。
披着紫貂裘的张婕妤怀里抱着只雪白的拂菻猧子狗,“这洛阳城看着比长安城还高大!”
当年她被隋朝选为皇帝宫人,原以为能够来到繁华洛阳,结果最后却没被送到并州晋阳宫,时隔数年,她还是来到了洛阳城。
只是这次是以大唐天子宠爱的张婕妤身份回来的。
李逸看着二妃的车队浩荡,
上前迎接。
“李逸恭迎德妃、婕妤。”
马车在李逸身前停下,尹德妃身边的宫人掀开帷幔,留着一道纱帘,尹德妃在车里出声,
“天寒地冻,还劳烦司空出城来迎,先入城吧。”
李逸隔着纱帘也看不清里面,只看到个模糊的身影。
二妃车驾继续前行,李逸也转身上马,率官员们回城。
入城后,二妃直接就进入紫微宫城。
含章殿中,
尹德妃抱着一只狸奴,张婕妤抱一只猧子,对洛阳宫殿的富丽堂华惊叹不已。
宫人被召集前来,
李逸将宫人名册递给尹德妃,这宫里既有宫女,也有隋、郑留下的妃嫔,还有杨、王两家宗室女,
又有不少此前因罪没入掖庭者。
全都统统登记造册,尹德妃随意翻看,李逸站在一侧,发现这位八皇子酆王李元亨之母,还是十分年轻的,二十多岁,正是年轻美貌之时,
今日头上还戴了假髻,上面九树钗,嵌着西域进贡的瑟瑟石,这种产自波斯的瑟瑟,隋乱以来,丝路断绝,中原越发稀有珍贵了。
一旁抱着狗的张婕妤也是年轻漂亮还很有气质,她手腕上有一支很水润的玉镯,一看就非凡品,
“这十二扇紫檀屏风,莫不就是西域职贡图?”她问李逸。
“婕妤好眼力,这正是当年隋炀帝命阎毗用和田玉雕琢的西域职贡图。”
“这十二面屏风很好看,我喜欢,司空,帮我打包好,我准备送给我母亲做寿礼。”
李逸站在那,“洛阳宫中器物,皆已登记造册,婕妤有孝心,到时回长安,跟圣人讨要便可。”
张婕妤冷了脸,“些许小事,何必都要麻烦圣人,你直接把这屏风从登记中抹去便是。”
“婕妤,名册已抄录一份送到了长安了。”
“哼!”张婕妤不满。
李逸陪她们宫中四处巡视一圈,尹德妃请李逸喝茶。
“来前,圣人谕旨,给司空在河南再赐地五十顷,也给本宫和张婕妤家各赐地五十顷,择河洛良田划拨,这事还要劳烦司空。”
李逸惊叹于两人的胃口大,也感叹李渊是真大方。
两宠妃开口要五千亩地,皇帝也是直接应下,甚至还又给他五千亩地。
李渊是真一点不在乎权贵兼并田地这事吗?
“某明日便安排。”李逸应下。
尹德妃招来尚宫女史,要来宫人名册,一边翻看一边道:“来时圣人还交待,要给司空赏赐十名宫人,”
李逸就站在旁边,看着尹德妃跟张婕妤当着他面,在那商量选人。
“得选名门出身的方能配的上司空。”
“元文都孙女可以,洛阳元氏也是北魏皇族。”
“这个长孙安世之女也可以,”
“我记得长孙安世是秦王妃叔父之子?”张婕妤问。
李逸在旁边回答道:“长孙安世父亲是前朝民部尚书长孙炽,长孙炽和秦王妃父亲长孙晟是亲兄弟。”
尹德妃道:“那秦王也真够狠心的,妻子的堂兄,他也不保一下,就这么看着被处死了。”
长孙安世是王世充的内史令,城破后押到长安被处死了,才五十一。
李世民也不是没帮忙,只是安世是皇帝点名要杀的,但安世的儿子长孙家庆和长孙祥都得到了李世民的庇护。
李逸没想到长孙安世还有女儿在洛阳宫中。
两人旁若无人的在那里挑着,元氏、长孙氏、卢氏、段氏、云氏,又挑了杨氏、王氏、韦氏、郑氏、裴氏。
十名宫人,出身都是名门。
这十人,要么原是隋宗室、王世充宗室,要是如元氏、卢氏、裴氏等是因家里谋诛王世充失败,获罪牵连。
也有是出身名门,被王世充选入宫中。
洛阳宫中,名门出身的女子,有罪的没罪的,其实很多。
尹张二妃给李逸这么特意挑十个名门出身的,明显是有意示好。
“去把这十人带来给司空过目,若是司空有不满意者,还可以立马再换。”
当十名年轻的名门出身宫人被带上来,看着鹅黄襦裙的这一排女子,李逸突然有种恍忽感,好像回到另个时空,某次和朋友们出去娱乐时的场面。
燕瘦环肥,各尽其美。
曾经都是名门千金,如今却也沦落任人挑选。
“司空可满意。”
李逸没挑,皇帝赏赐,不合适挑挑选选,况且尹张还特意给他挑了一遍。
“既然司空满意,那就直接把人带回去吧。”
李逸在文书上签署名字,把这十人带回总管府衙。
看着这些不安紧张的女子,李逸将她们暂时安置在后衙,“你们可以先给家人写封信。”
有几人闻声落泪,说已无家人,一询问,这几人有元文都、卢楚的孙女,还有裴仁基的女儿,都是祖、父、兄弟都死在王世充之手的。
“你们也可以给亲戚写信。”
暂时安顿好,李逸便离开了。
次日一早,
卢承庆来报,“司空,二妃派人强闯封存的府库,随意挑拿珍物。”
李逸正在吃早餐,水煮鸡蛋配羊肉汤、蒸卷,再来酸辣萝卜丝,挺开胃。
“不用急,反正所有东西都登记造册,还抄送一份送到长安去了。她们拿了什么,回头清点记录下来就是。”
“不制止吗?”
李逸笑笑,她们非要拿,怎么制止,毕竟对方是皇帝宠爱的女人。
“不要直接跟她们起冲突,宫里的东西随她们,但紫微宫以外的,就绝不能让他们拿,尤其是不能让跟随她们来的父兄们拿。”
宫里的东西,那是皇帝的,
但洛阳府库的东西,是地方的。
给卢承庆要了碗羊肉汤,“先别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了,你一会去找戴胄,把二妃家的这各五千亩地,先落实了,早点把事办好,让她们早点回去。”
卢承庆喝完羊汤,抹了嘴又去办事了。
午后,卢承庆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绿袍官员。
“司空,出事了。”
李逸抬头,“刘参军这怎么还脸上有伤,骑马摔着了?”
洛州总管府仓曹参军刘仁轨愤然道:“这伤是尹德妃之父尹阿鼠拿马鞭抽的。”
“为何?”
卢承庆在一旁解释来龙去脉,他找戴胄给二妃家划地,刘仁轨也去帮忙,结果二妃的父亲对划给他们的地非常不满,尤其是尹阿鼠。
刘仁轨据里力争了几句,尹阿鼠就拿鞭子抽人。
看着刘仁轨那委屈愤怒的样子,李逸也不由皱眉。
刘仁轨出身尉氏刘氏,自小家境贫寒,可爱好学习,就算遭适隋末大乱,劳动之余也经常在地上写写划划努力学习。
此时虽然才二十岁,但其实早有名气,之前就被谷州刺史任瓌征用为吏,后来他看到任瓌一份议论国事的奏疏草稿,帮忙修改,任瓌大为惊讶,于是任命他为参军。
此后经常替任瓌拟奏疏公文,任瓌调任安州总管,李逸特留下了刘仁轨,调他为洛州总管府仓曹。
好歹也是七品职官,居然被鞭打。
“要不是我和戴公拼命拦着,赶紧把他拖回来,刘仓曹都拔出刀要砍尹阿鼠。”卢承庆现在想想都是一阵后怕,这个刘仁轨是真胆大啊,虽然他拉住没砍到尹阿鼠,却砍伤了他的马。
德妃之父,那是能乱砍的吗。
刘仁轨却道:“尹阿鼠仗着女儿为德妃,如此飞扬跋扈,我砍了他也没错。”
“做事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蛮来。”
李逸看他那样子,便让他去趟徐州办差,免的再跟尹阿鼠冲突。他的能力李逸还是挺欣赏的,不想他出事。
安抚好二人,
李逸前去拜见二妃。
一见面,尹德妃的父亲就在旁边倒打一耙,“李司空,你手下人好不懂事,你让他们量田划地,结果五十顷地,分散在河南各州,大的地也仅五百亩,小的更只有百亩,这么零零散散,又都不在洛阳附近,
这是故意欺负?还是这些该死的家伙,想趁机敲诈勒索?”
尹德妃抱着猫,淡淡的问,“司空可是待我有什么不满?”
“德妃和尹公误会了,都是秉公办事,朝廷拿下洛阳后,赏赐功臣将士,分赏了不少田地,接着又推行均田。
洛阳周边的田地,大都有主了,只剩下一些较零碎的土地,以及一些较贫瘠之田,
戴参军他们在划田时,才选在了周边各州,也是尽量选较肥沃和较大片的地,尹公也说了,最小的都有百亩地块,大的有五百亩了。”
这个解释尹阿鼠并不满意,尹德妃也不高兴。
尹阿鼠直接拿出一张地图,指着洛阳西面谷水两岸,“我就看中这里的田地,李司空给我划五十顷地出来便是。”
李逸看着眼地图,摇头。
尹阿鼠冷笑:“司空这是不给我面子?”
“非也,这块地,我若是没记错,应当是在淮安王名下了。”
尹阿鼠怒,“凭什么这地李寿能拥有,我就不行?”
“这地是秦王赐给淮安王的。”李逸道。
(本章完)
第408章 皇帝手敕不如秦王教管用?
第408章 皇帝手敕不如秦王教管用?
尹德妃抚着怀里的狸奴,微微皱眉。
“淮安王奉旨安抚山东,可丢城失地,最后自己也被窦建德俘虏,山东尽失,他有何功劳?”
李逸也觉得李神通没什么功劳,但他毕竟是皇帝堂弟,跟李世民关系还算好。洛阳灭郑前他被皇帝通过和谈要了回来,也算赶上了洛阳之战的尾巴。
当然,最后李神通获赐田地,也是李世民在慨朝廷之慷,借机拉拢李神通。
张婕妤在一边插话,“我记得淮安王也只是获赐三十顷地吧?”
“嗯,婕妤好记性,确实是三十顷地,不过淮安王先前又买了一些地,所以他现在谷水河畔,有五十顷地。”
这也是功臣们动手快,近水楼台先得月,洛阳城拿下,这边赏赐,那边买田,先下手先得。
尹阿鼠对谷水畔的那地最满意,离洛阳城近,而且这里灌溉也方便,又易于管理,地块大,好立庄园,到时还能建作坊,经济价值可远比那些零零散散分布于诸州的几十块地强的多。
“司空,我就看中这块地了,你给调换一下。”
李逸心想这尹阿鼠真是好大的脸,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尹公,那地如今已经换契确权,淮安王握着地契呢,洛州总管府也无权调换啊。
尹公若是真看中这五十顷地,不如找淮安王私下谈谈,交换也好,买卖也行,可以好商量嘛。”
尹阿鼠质问,“我有陛下赐地的手敕,难道陛下手敕不如秦王教管用?”
“尹公可不敢乱说啊,圣人诏敕当然至高无上,但陛下手敕是给尹张两家河南各赐地五十顷,并没有说赐的就是淮安王那块地啊。”李逸顶了回去。
尹德妃觉得很没面子,张婕妤脸色也不好看,尹阿鼠女儿是德妃之尊,都要不来一块好地,她只是个婕妤,更不能替父兄要到好地。
若是尹阿鼠能抢到李神通这五千亩地,她也自然能替父兄从其它功臣手里抢一块好地。
“司空是一点面子不给我们了?”
“其实洛阳现在地都有主了,但可以买卖、交换啊,淮安王不愿意换,可以再找其它人嘛,手里有洛阳大量田地的人可不少,”李逸只能如此提醒他们。
李神通是大唐郡王,皇帝堂弟,人家未必给你尹阿鼠面子,可其它人未必就敢这样硬刚。尤其是此前洛阳朝廷的那些贵族,强抢他们估计不肯,但要是交换,再补点钱,他们说不定愿意。
可尹阿鼠却不买账,就非要李神通那块地。
李逸笑笑,也就懒得理会了。
尹德妃见李逸不松口,便转而谈起其它事。
想要让李逸帮忙他父兄们安排官职,“来时,圣人也答应了的。”
张尹二人的父亲原来多是在宫府任职,任点闲职小官,这次来洛阳,就是想要当点有实权的官,最好是官阶提一提。
尹阿鼠对李逸道:“司空现在安抚河南河北,我也不要你安排个总管,你给我安排个刺史吧。”
李逸看着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尹公,朝廷最近正在河南罢除大部份总管府,裁并许多州县,一下子有好多总管、刺史都没了职事,这时要安排一个刺史,可没有空缺啊。”
“没空缺就撤掉一个刺史,不就有空缺了吗?”
李逸问尹德妃:“陛下吩咐要给尹公安排一个刺史之职吗?”
尹德妃不敢乱说,李逸毕竟深得皇帝信任,又是东宫太子很看重的人,当下笑笑,“我父兄之事,还请司空帮忙,尽量安排。”
“刺史现在确实没缺,不过尹公也不用非任刺史不可,总管府长史,也是正五品官职,照样能穿绯佩银,也迈入通贵之列。”
“长史?”尹阿鼠还有点嫌弃。
李逸笑道:“长史也有不小实权的,何况要是选的地方好,随时也有可能做刺史的。”
尹德妃眼神一亮,“司空说的地方好是哪?”
李逸笑着道:“如今河南裁并总管府、州县,保留十二总管府,其中在运河以东,还有曹兖青齐海五总管府,都是中总管府,其长史皆为正五品上。
现在这五总管,都是隋乱以来起兵的豪帅,不用我说,你们也当清楚,他们早晚也会调走,不可能一直留任。
等他们一走,到时已经熟悉当地的长史,自然就最有机会升任刺史甚至是总管。”
尹阿鼠听了咧嘴笑了起来,已经幻想着自己成为刺史,甚至是总管了。
“那司空安排我去哪个总管府任长史?”
“曹州吧,曹州总管是孟海公,曹州离运河黄河都近,将来孟海公肯定也是最先调离的。”
尹阿鼠兴奋道:“好,那我就去曹州总管府当长史,不过我有个要求,得带上我尹家子弟过去,你得再安排一些参军县令等官职。”
李逸笑着应下,“总管府六曹参军,肯定不能马上安排,先从县尉、州参军事等做起,有位置了肯定也能马上接替。”
张婕妤见尹德妃之父得了正五品上的曹州总管府长史职,马上也为自己父兄们要官。
“张公不如就去兖州总管府做长史?”
张婕妤笑着给父亲应下了。
在长安仅是七品闲职,这来河南,李逸一下子给安排正五品实职,当然满意。
先前因田地不快之事,现在张尹两家也不计较了,都催着李逸这就给赤牒授官呢。
李逸也不含糊,真就当场以他安抚大使特许便宜之权赤牒授官,尹阿鼠授为曹州总管府长史,张宣授为兖州总管府长史,
两家子弟十几人,也分别授曹、兖两总管府下的州参军事、县尉等职。
两家人拿着李逸盖好章的赤牒,喜笑连连。
还非要宴请李逸。
李逸推脱还有公事要忙告辞。
“阿郎为何对尹张两家这么好,难道是怕二妃吹枕头风?”路上,刘黑子忍不住问道。
李逸笑笑,“你不懂,啥也不懂。”
有一招高明的武功,
叫捧杀。
尹阿鼠太过嚣张,丝毫不把李逸放在眼里,那李逸也就没必要对他客气。
所谓安排尹张二妃父亲出任曹兖二州总管府的长史,看似这是从七品到正五品上,连数好多级,平步青云。
可实际上,曹州总管孟海公,手握三万人马,当年是跟着翟让等人第一批起兵反隋的,这些年依附李密、窦建德、大唐,十足墙头草,说白了就是个割据者。
兖州的徐圆朗也是一样的。
曹兖两总管府,这次虽保留了,但李渊的安排,其实很明显,就是要在跟窦建德开打前,先把河南东面的这几个脓包先挑破挤掉。
唐军灭掉了王世充,都已经推进到运河边,那当然不能再允许这些人再割据自立。
要么老实归附,交出兵权,入朝,或是调任他处,要么就要被朝廷征讨,失败就会被灭亡。
这是大势。
可尹阿鼠他们鼠目寸光,根本看不到这些,眼里只知道总管府长史是正五品官,
到任后,身为朝廷派去的官,可以在那些土豪手里谋夺好处,甚至是取而代之。
刘黑子转头问陈菱角,“阿郎这是惧怕这些外戚吗?”
陈菱角呵呵一笑,“屁,阿郎堂堂侍中、司空,又是河南河北安抚大使,国之柱石功臣,岂会惧他们。”
“那阿郎还给他们五品官?”
“怎么,你也想当这五品官?”
“这官不好?”
“呵呵。”陈菱角却是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但看破不能说破。
晋国公当然是顾及张尹二妃是皇帝宠爱的女人,所以才会被迫给他们安排官职,将来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跟晋国公有什么关系。
或是换个角度来说,
曹兖等五总管府,现在朝廷还没真正控制,需要派人前去任职,加强控制,
这都是没有问题的操作。
对李逸来说,把这两家子一下子安排到曹兖,远离眼前,也是甩掉两包袱,免掉很多烦心事。
一石数鸟。
张、尹两家却还得对侍中感谢不已,
这才是高手啊。
杀人不用刀。
李逸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笑着,他们其实理解的还不够透彻,李逸让张、尹去曹兖,
还有更深层的用意,
那就是明知尹阿鼠这两家外戚,很嚣张跋扈,故意安排他们去曹兖,那边是割据势力,
现在还是摇摆不定,拥兵自重,
皇帝意图明显,要提前挤破这几个脓包,李逸让张尹过去,就是要加速曹兖地方割据者与朝廷的矛盾,
激他们提前爆雷,
尹阿鼠和张宣就是工具人。
两人非常适合做这工具人,如果张尹不是这么跋扈目中无人,李逸也并会就选他们。
曹州孟海公、兖州徐圆朗是一定会反的,
他们手里各有几万人马,割据也有好几年,虽说也一直对外依附,但也都是表面依附。
当大唐要动真格的,要收编他们兵马,要拿走他们核心利益时,他们肯定会反抗。
这跟王雄、王显等人不同,他们没那个反抗的实力和胆量,只能听从朝廷安排。
可孟海公手握三万人马,岂会毫无反抗?
尹阿鼠,李逸心中不屑,死不足惜的蠢货罢了。尹德妃张婕妤,照样是两蠢货,虽然长的漂亮,也不过是瓶。
(本章完)
第409章 七十二军府
第409章 七十二军府
二月初,
尹阿鼠等欢欢喜喜去赴任,尹张二妃也终于返回洛阳。
李逸看着卢承庆递上的单子,她们走时把府库珍宝都带走了。“她们私下还拿走了不少,”
“没事,把那些物品拟个单子上奏天子便可。”
尹张看中了李神通等几位功臣在洛阳城外的田地,当然也没有人肯让给她们,两人走的时候也是带着不满的。
她们对李逸倒没多少不满,毕竟也给她们办了实事,只能把一肚子气都撒在淮安王府等头上。
“看她们样子,回京后只怕这事还没完。”卢承庆道。
“随她们去争,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二月了,马上就又要开始春耕了,李逸比较关心的还是均田、春耕之事。
“侍中的仁政,还是让许多百姓喜欢的,如今不少百姓选择落户、授田,以伍、保形式展开互助,”
这话言外之意,就是还有许多百姓,尤其是一些流民,选择做贵族豪强地主们的部曲佃户,甚至是奴隶。
尤其是那些原来的豪强佃户,这次没多少人愿意出来授田。李逸瀍河畔两千亩地的三十几户佃户,随着土地转投李逸名下,就一个也没离开。
特别是李逸借给他们每人一石粮后,越发认定李逸这个新东家仁善,越不舍得离开了。
落户受田,意味着不确定性,也意味着重新负担课役,而许多破产农民,没有生产工具,哪怕官府说朝廷会租借,会组织他们合作互助。
“只要把政策宣传到位就行了,也没必要强求。”
李逸当然也知道,户籍代表着课役,代表着政绩,但眼下大战之后,还是得宽松一些,不能总站在朝廷角度,站在官员角度,说这是为你好,那是为你好。
百姓也确实会有自己的顾虑和难处。
再一个就是官府,现阶段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的组织能力,更无法一下子保障太多新落户百姓的种子、农具、耕牛等的租借。
此时让一些愿意继续跟着豪强地主,甚至是寺庙的百姓,去依附豪强地主,也不是坏事。
这一次,对百姓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机遇,只有意志坚定,有长远目光的人,才能抓住机遇。
这样的机遇并不多见,
均田授地,毕竟得有田可授,也只有像现在这样改朝换代时,才会有这么多田可授。
但过了这一波,
田地会被贵族豪强,被官府军队、寺庙和尚拿走大半,剩下小部份才会轮到百姓,
这轮过后,田地基本上就又都有主了,一般百姓哪里还想得到分田这样的好事。
别看现在田地不值钱,看着好像很多荒地,那是因为战乱等,一稳定下来,
贵族官吏豪强僧侣们,就会马上把这些地都吞掉。
李逸也劝过瀍河庄子里的那些佃户分田,可他们自己都不愿意,不管是何等理由,总是他们自己拒绝了的。
“那些分了田的,缺少种子、耕具这些,各州县官府,一定得要想办法帮助他们把春耕弄好。”
去年冬结束的战争,有些地里种了小麦,但还是大量是荒地,今春要种下粟、糜子等秋收作物。
站在朝廷的角度,李逸可以先不管这些地归属于谁,但这些地得尽量都恢复耕种,都得种上粮食。
“可以叫刘仁轨回来了,”
卢承庆想到刘仁轨敢对尹德妃父亲拔刀,也是既佩服又觉得他太冲动,“不如就让刘参军留在徐州李总管那好了,他太冲动了,虽说刚直,可这种性子,也容易给侍中惹祸。”
“我现在身边,还真就需要他这样的人。只要不是再遇到尹阿鼠这样的,倒也不必担心。”
地方上这些豪强、僧侣,甚至是士家,以及功臣新贵,平时打交道时也挺让人头疼的,有刘仁轨这样的猛人,有时很多事情都要好办的多。
现在整个河南,都在忙着整顿内部。
撤消总管府,合并州县,安抚流民,均田分地,
这里面的利益碰撞太大了,
先不管曹兖那边,反正现在这边的七大总管,都在忙着整顿内部,最大利益冲突,
肯定是大唐朝廷这胜利者,开始空降官吏,接管地方州县,原来那些割据的军头,或是洛阳朝廷派去的官吏,要面临大更换、清洗。
七大总管都手握兵马,有强硬武力做保障,
地方上若是不肯配合,最终难免还是要开打的。当然,这种最终武力对决的情况会比较少见,更多的还是双方各使手段,各种试探和妥协。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权力从来都得自己争取,能争取到多少,就看各自本事了。
反正很多事情都是此涨彼消,很多时候也是曲折迂回,不会一步到位。
关中的众门阀贵族,还有山东依附朝廷的军功新贵们,正在跟河南的豪强们展开一场较量,
上一次是军事较量,唐朝已经大获全胜,这下半场的较量,虽不见硝烟,可也不会轻松。
李逸在河南获得了一万五千亩地赏赐,在山南还有五千亩,他这是朝廷关中集团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表人物,
在本地豪强眼中,他们是外来者,是入侵者,但也是胜利者。
很多本地豪强,在面对这种局面时,大多会选择顺应时势,转头拥抱胜利者,或是投靠,或干脆就是联姻,总之也得重新挤上餐桌。
不能挤上餐桌,那就会成为餐桌上的菜。
没有人愿意被端上餐桌,因此哪怕得付出些代表,也得挤上餐桌。
千百年来,那些门阀、豪强,其实对这一套早就非常熟悉了,没有千年的王朝,但有千年的宗族。
现在就算让出一些利益,但只要能继续坐在餐桌边,他们就能通过剥削更底层,补充恢复。
不碰上侯景、黄巢这种人,门阀世家根本不惧改朝换代,也不惧战乱饥荒。
战乱饥荒会使许多百姓灭绝,可有几个门阀世家因此灭绝的。
“大业中,隋乱之前,河南道有户一百四十万户,人口八百八十万口。”
李逸感叹,而如今统计上来的河南道户籍人口,居然仅有三十万户,人口二百万还不到。
这个数字,李逸知道会有不少水份,隋乱以来,做为天下中心的河南道战乱、饥荒最严重,动荡时间持续也最久。
可也不会一下子没了六百多万人口,
许多百姓是成了没户籍的流民、佃户,依附于豪强、寺庙等,甚至许多人沦为奴隶,这些人口并没有被统计,李逸预计这部份人口,也当还有一二百万户。
不到十年时间的战乱动荡,
河南道损失了五百万人口,损失一半以上,多数是死亡,部份是逃到周边地区了。
户籍人口,只剩下两成左右。
“只要安定下来,三十年时间,人口就能翻上一倍。”卢承庆道,他出身范阳卢氏,五姓七家,很清楚这种治乱循环。
战乱之后,朝廷和世家豪强都在抢夺人口,谁掌控的人口多,谁自然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李逸拿出一道诏令,
“圣人诏令,要在河南设立七十二个军府,如今运河以东的七个总管府,洛州设二十府,其余六总管府,分设五十二府。”
府兵,仍是朝廷眼中最可靠的军事力量。
如今拿下河南,自然也要推行到河南。
建立军府后,士兵和家眷就移驻地团,分田授地,也会从地方整编旧军,或是点选中上户良家子新府兵。
军府有骠骑府和车骑府,就是原来隋朝的鹰扬府,大唐刚建立时曾更名统军府,后来又改大府为骠骑,小府为车骑,各设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统领。
“我们洛州总管府下二十个军府,十个骠骑府,各一千二百人,十个车骑府,各八百人。”
洛州关东中心,皇帝非常重视,给了两万兵额。
现在李逸手下的兵,将成为整个河南道七十二军府,约七万府兵的骨干,以他们为骨架,设立七十二个军府,再整编地方兵、招募新兵等,充实到七十二府。
只要这七十二府建成,
那河南道也就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幸好按侍中的吩咐,提前留了不少田,要不然洛州一下子新增二十个军府,两万府兵,一人就算一百亩,也得二百万亩良田啊。”
李逸笑道:“这是早就能预料到的,这些新军府的府兵军田,不能打折,得挑好田,每人足额百亩。
另外各军府的职田、公廨田也得保障足额给,这是朝廷在河南的根本,不容有失。”
卢承庆点头。
稍后,李逸叫来了罗家堡一众人,还有李存孝他们。
他把朝廷要在河南设军府的事说了,
“对你们来说,这也是个机遇,黑子你现在是车骑将军,随军迁来河南,那接下来升骠骑也快。大富你们身为车骑别将、骠骑别将的,自然也容易升车骑了。”
李存孝四羌将,现在都是郎将了,“我们难道还要降职为骠骑将军?”他们笑道,四个家伙现在汉话说的已经毫无口音,甚至装束上都看不出来了。
“那肯定不会,只是按圣人旨意,河南设立七十二军府同时,也还要保持河南行营,保留两万人马,你们四人留下来统领骑兵,当子总管的,暂时不能回关中。”
“跟着阿郎我们求之不得呢,既能立功又能受赏。”存孝笑着道。
刘黑子他们则有些犹豫,他们舍不得离开长安,想要跟李逸一直在御宿乡做邻居。
“你们籍贯还在万年御宿乡嘛,我李逸现在不也在洛阳为官,家仍是在无极堡。”
军官跟普通府兵还是不一样的,府兵要把家眷迁来军府所在地团落籍安家。可军官是会调动的,仍保留原籍。
“阿郎,是不是要打仗了?”刘黑子问。
“准备,时刻准备着。”李逸如此回答。
聪明的人,都能从朝廷的安排中,看到风雨欲来,战争随时可能到来。
“是窦建德南下,还是咱们北上打窦建德?”大富也问。
(本章完)
第410章 庄园起宏图
第410章 庄园起宏图
罗三一袭圆领袍衫,脚踩六合乌皮靴,头戴黑色软脚幞头,大步迈入洛州总管府。
门口的大富看到他,赶紧笑着迎上前,“三叔什么时候来的?”
“刚进城。”罗三打量着侄子,“你这绿袍颜色变深了。”
罗大富有些得意的道:“我现在是洛州金墉车骑府别将,从六品上,就换上深绿官袍了。”
当初罗家堡十人点选府兵,跟着李逸征河东战平山南战河南,几年时间也都已经立勋受官了。
“去年和今年咱们罗家堡又点了两批府兵,前后又有十三人成为府兵了。”罗三说道,以前罗家堡都是些穷人、佃户,而如今罗家堡有了李逸这么棵大树庇护,
一个小小的堡子,出了二十三个府兵,还有存孝等四个郎将呢。
“都是沾无逸的光。”
府兵要求起码得是中上户,有一定的家财方行,得自备马匹、衣粮这些,罗家堡村民这几年给李逸做事,也慢慢都成了管事,李逸也会让他们接点采购、分销之类的活计,让他们能多赚一些。
两人说笑着进了总管府。
门口有吏好奇,“这谁啊?”
“能直接进咱总管府,还被罗别将这么亲切迎接的,肯定是关中来人,还定是侍中老家罗家堡来的。”
“这人怎么没穿官袍。”
罗三被大富一路迎到李逸处,畅通无阻。
“三叔一路辛苦了,路上可还顺畅?”
“好着呢,洛阳和长安相距也不算远,官路也宽敞,要不是河运还不通,过来更方便呢。”
李逸笑道,“大富现在也是六品的车骑别将,黑子更升为骠骑府从五品下别将了,
当初罗家堡第一批十名府兵,如今最低都是从六品下的车骑别将了。
三叔现在有没有后悔呢?”
罗三哈哈一笑,“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不过倒也说不上后悔,我现在日子也挺好,帮阿郎打理产业,管着柿子酒这么大一块,阿郎每年分我这么多钱,
我现在也有良田千亩,也能呼奴使婢,出入车马,家里也有大院,满足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
兰香丫头和狗剩、石头哥俩如今在无极学堂读书,不再是当初饥饿的苦孩子,续弦的第三任妻子王氏,已经给他又生了一儿一女。王氏甚至还主动帮罗三又纳了一妾,收了一婢,又一人生了一个孩子。
罗三如今有一妻一妾一婢,孩子七个,五子二女,这日子在御宿乡,不知道羡煞多少乡人呢。
虽说无官无爵,但此前李逸守河东,他帮着运盐粮到河东,帮李逸运酒换马,然后又转售给朝廷,也是被朝廷授了个大都督勋,实为三转。
做为李逸信任的管事,罗三在乡里,说话比乡长、里正们管用多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供养儿子们读书,自己倒无意仕途了。
这次罗三来,是亲自送一批牛和武德犁,还有一些土豆种来的,李逸在山南河南新添两万亩地,其中有部份也要春耕,很缺这些。
除了送东西来,罗三还要在这里改造庄园,新建一些碾磨房、油坊、织染房、铁器木器坊等,还会按李家在关中庄园经济模式,养猪积粪,养殖牛羊鸡鸭等。
田地只是基本的载体,要有更高的产出,自然还是要发展庄园经济,养殖和手工业作坊并举。
甚至还要招纳流民、佃户,购买蓄养奴隶等。
一个贵族豪强的成熟庄园经济体,甚至还要搞金融、放贷、抵押这些,李家尽量不搞这些,但其它的不能少。
罗三比较有经验,李逸也信任他。
“瀍河那里两千亩地基本是一整块完整的,上游还有几百亩樱桃沟谷,这里比较方便搞一个庄园,”李逸交待,“我希望呢,你先把瀍河边的三十几户佃户的窝棚推了,
规划新建一个新的庄子,统一建一些三合院子,无需太大太好,胡基墙茅草顶既可,多修几间屋,有厅堂有厨房,还要有茅厕和猪圈、仓库这些。”
罗三点头,“修一些这样的简单三合院子,倒也不费多少钱,佃户们自己出人工,就只需要点师傅,再买些梁柱等材料就行。”
李逸的这些房子,修好后免费给佃户们住,当然产权暂时还是在李家。
李逸让罗三帮佃户改善条件,甚至借给他们耕牛、猪崽,提供点小鸡小鸭这些,
其实也是庄园经济的一环,男耕女织,田里的传统收益之外,创造更多收益,
而收益大头最后还是在李家。
另一方面,佃户们若是能增加些收益,生活条件改善,李家庄园也有更稳定的劳动力。
传统的招佃收租,李逸嫌弃效益太低,而且若是佃户没保障,经常更换也影响田地收益的稳定性。
其实民间很多地主招佃,若不是动荡年月,一般情况下想租地主田,也不容易的,得有一定的信用,有一定的稳定财力,否则地主不会随意把地交给你租。
有些甚至还要先交保证金的。
就算是长工,也一般是优先以本家或亲戚为主,这可是个铁饭碗,一般人当不上长工,只能农忙时打打短工。
李逸家的庄园这两年也有了一套较成熟的管理办法,会多投入成本,带动庄园产业升级,以获取更高的收益。
而不是仅仅靠多收点租子分成,或是靠割佃户、乡民韭菜,给他们放贷压榨,割完一茬再一茬。
那种做法,李逸觉得只是小土老财的手段,太低级了。
“要建立一众作坊,还要搞养牛养猪这些,那现在这三十几户佃户肯定不够的。”罗三提出要再招纳流民,甚至直接买奴蓄养等。
“这些你看着办就行。”
李逸只管大方向,李家有李家的发展方向,以及行事规矩,在这框架下办事就行,具体的交由罗三等去执行。
“洛阳城里有三市,我听说如今也渐恢复兴盛,我们要不要在洛阳先多买入一些店铺,还有里坊地皮房产?”
“可以,我们的柿子酒、香皂、竹纸,还有药铺、医馆以及豆制品,都可以过来开店卖。”李逸点头,也对洛阳的田庄提了两点,“今年要在这边多种一些金薯,
其次就是我们家之前在关中已经开始试种,今年在河南山南也可以多种一些,的加工纺织作坊,也可以先弄起来,
先慢慢掌握种植、加工的经验嘛,
布现在还是稀罕物,布比绢还贵好几倍,我们家现在掌握了这个先机,就得赶紧发展,尤其是纺技术,以后等别人也跟风种植,但加工纺织技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话,这利润大头就还在我们手里。”
经济基础很重要,不管是个人还是家族甚至是官府、国家,想做事情,都得先有经济基础。
“泥步设什钵苾如今被突厥新大汗颉利封为突利小可汗了,他年前还派人来给咱家送了不少年礼,有突厥良马、契丹银鞍、库莫奚的车,又有靺鞨白山老参,黑水靺鞨的貂皮,甚至还送来一只海东青。
牛羊骆驼、羊皮毡毯等也不少。”
李逸对这个草原二弟的热情并不意外,处罗突然暴毙,颉利继位,除了处罗长子郁射设最不满,始毕长子突利可汗也应当是极不满的。
他也是有汗位继承资格的,
颉利跟义成公主联手,把始毕、处罗两汗的儿子都给摆了一道。
什钵苾成了小可汗,但地盘、部众又没变,他对叔父颉利很不满,跟中原的李逸这么亲近,除了要跟李逸继续保持酒马贸易外,就是想在南边找个盟友。
万一哪天颉利要对他下手,或是他想对颉利下手时,又或将来颉利死了,他想要争草原大当家位置,中原有个强力盟友就很好。
现阶段,主要还是想继续搞贸易,特别是垄断李逸的柿子酒。柿子酒在大唐,现在就算进贡宫廷,但其实也只算是中低端中有市场,军人、底层的劳力者喜欢。
文人士大夫是很少喜欢柿子烧的。
可草原上的游牧民挺喜欢,一来传统酒贩过去不易,而且也贵啊。特别是这几年中原饥荒,各地都有禁酿酒令。
而李家这柿子酒,价格上有很大优势,而且这劲大的特点还格外受草原游牧人喜欢,黄酒一壶一顿喝不过瘾,但一壶柿子烧能够一群人喝上一顿,价格还划算,还更过瘾。
突利现在垄断柿子酒在草原的贩销,别的部族都要在这他进货,他这个中间商赚的盆满钵满,自己部族的皮毛、牛马、药材,还能又卖给李逸。
靠着交易,突利都不用去辛苦南下抢掠了。
贸易多轻松,抢掠既辛苦还又危险,一旦失利,部众损失多,还会影响自己的地位,甚至可能被别人攻打。
突利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了,要的柿子酒也越来越多。
李逸现在都开始研究柿子以外的其它原料酿烧酒,桑椹、杏子、梨,甚至是红薯。
季节温度的问题,则通过山洞、地窖等来解决。
酒马贸易,不仅是突利赚的盆满钵满,李逸也极赚,大唐现在又很缺马,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军马、骑乘马、驮马等都需求很大,比贩奴还赚钱。
“那海东青还在?”
“在,突利可汗甚至还附送了四个鹰奴。”
“把海东青和这四个鹰奴,一并献给天子。”
“那些能够用于军马的,都卖给朝廷,价格比市价略低一点。”
“还有,我们跟突利交易获得的净利,拿出一成,进献天子。”
罗三有些惊讶,“这可不少。”
“正因为不少,才要这样做。”
罗三不太理解,但还是无条件的听从李逸的安排。
“这次我来河南,会多呆一段时间,需要再购置一些田地吗?”
“田就先别买了,洛阳、汴州、郑州、怀州、陕州等一些大城里的地皮、宅子、商铺可以先买一些。”
“不买田地?”
“暂时不买。”田地比较容易被人盯着。
“可以多招点流民为庄园佃户、工人,那些东夷西胡南蛮等奴隶,也可以买一些。”
罗三又问,“现在河南这边粮价较高,我们要从关中运些粮食来卖吗?”
“现在青黄不接的季节,我们在关中储的粮有富余,可以拿出部份直接出售,不用特意运来河南,没必要多赚那点差价。”
“还有,乡里乡亲,尤其是我们自家的工人、佃户,如果缺粮,优先卖或借给他们。”
“我们的金薯和红薯,留一些家里种植做种外,其余的可以都卖了。”
现在金薯虽在长安贵族里不再稀奇,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稀奇的,此时出售,也还是很划算的,再过几年,金薯就真成了土豆,会是很普通的作物,毫不值钱了。
“十娘可还好?”最后,李逸才问起妻子。
“夫人听闻父亲和二哥去世的消息,很难过。”
李逸点了点头,杜淹和杜敬同就是他借刀杀的,他动手前也知道十娘会难过,但最终还是下手了。
他不会给杜淹翻身来弄他的机会。
(本章完)
第411章 苏太师
第411章 苏太师
洛州总管府下辖九州,李逸觉得还是有些多了。
伊、汝、鲁三州,完全可以合并为一个汝州,谷州、熊州甚至可以直接并入洛州。
郑、管两州,也可以并为一个郑州。
嵩州其实也没必要保留。
怀州总管府,其实可以罢去,怀州并入洛州总管府。
再省去一些县,洛州直辖二十县,另辖怀、汝、郑三州十七县。
又能减个一总管府、四个州,能精简许多官吏,节省许多开支。
“阿郎,苏威请求拜见!”家将宋义进来禀报。
李逸正低头给皇帝写奏疏,建议洛州、怀州两总管府合并,裁撤伊、鲁、嵩、谷、熊、管,以及怀府的孟州、盟州、西济州、北义州、义州、陟州、平州、殷州、共州、黎州等,
十羊九牧要不得,必须精简州县和官吏。
之前战争时期,只要归附大唐,就授官封爵,大量增置州县,设立总管府,如今战事平定,转向治理,这第一刀就得先砍向这里。
沁河以东的怀州,理应是属于河北,但如今朝廷在河北也就这么一隅,不如直接划入河南洛州总管府。
“苏威?”
“就是王世充的伪郑太师!”
李逸笑了笑,他对苏威当然知道,如雷灌耳。“苏威可不仅仅是伪郑太师,”
这人堪称传奇,北周权臣弑君者宇文护的女婿。
宇文护堪称史上第一弑君者,宇文化及跟他一比啥也不是,宇文护三年杀了三个皇帝,又杀了三大柱国。
苏威是尚书之子,权臣之婿,起家京兆功曹,袭封美阳县公,娶新兴公主,他的人生起点是无数人几代都达不到的终点。
宇文护专权时,苏威早看出来他不会有好下场,就时常隐居山寺读书为乐。
杨坚为北周丞相,征召他入府,知晓杨坚要篡位,跑回老家不参与,可等杨坚受禅称帝后,他又接受征拜为太常卿、太子少保,很快就又兼纳言、吏部尚书。
苏威甚至曾兼任了纳言、吏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卿、京兆尹五个重职。
隋文帝时期位高权重,时称四贵。
在隋炀帝时期,还又恢复了宰相之职,成为大业五贵之一。
后来不管是宇文化及弑君,还是李密称雄河南,又或王世充篡位,都把苏威拿来当吉祥物,
为自己站台,借助于他的威望。
“之前王世充投降,苏威不是说老迈病重吗,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苏威确实很老了,今年八十岁了。
这把年纪了,连李渊都不愿意再降罪于他,平定洛阳后,苏威说病重,李渊也就没再理他,既没有定他罪,也没让他去长安。
“让他来吧,”
李逸考虑一番,决定见见这个老头。倒不是因为他的威望,而是这老头虽说人品不是太好,但本事还是有一些。
特别是当年隋文帝称帝之初,苏威主持改革税赋制度,还是很有水平的。
杨坚曾经评价苏威,志向远大,举贤有阙,其性狠戾,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则怒。
元善则说他怯懦。
苏威和萧瑀一样,一点小事,也喜欢跟人急论不休,毫无大臣之体,最重要的是,苏威这人不像李纲那么刚直,历隋二帝,又经宇文化及、李密、杨侗、王世充,
他好名好权,也能保持清廉,但在大是大非这块,却没操守。
见到苏威时,
这老家伙好像就剩下一口气,随时要挂掉的样子,他由孙子苏勖、苏亶搀扶着,颤颤巍巍。
看这模样,李逸就眉头皱起。
“请侍中恕老朽年迈体弱,不能下拜。”
看到他倚老卖老的态度,李逸就腻歪,不能拜你就别来,还真当自己是太师了?
“苏公今年高寿?”
“刚过八十。”
“真是高寿,”他不拜,李逸也不请他坐,就让他被两孙子搀扶站在那。
“苏公是隋朝宰辅,可国家政治昏聩你不能匡救,遂使生灵涂炭,皇帝被弑,国家灭亡。
你见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却仍拜伏舞蹈行君臣大礼。如今既然老病,那就在家好好休养。”
李逸上来先扣他一顶帽子,
苏威本来自倚威望前来,面对十八岁的李逸,还想摆几分架子,可李逸很不客气,这让他一时下不来台。
如李逸猜测的一样,
苏威出自武功苏氏,虽说是有名的关陇名门,但终究不如山东五姓和关陇六姓,
武功苏氏终究要低了一个档次。
如今天下眼看着要重归一统,天命在唐,苏威也顾不得八十岁了,前来拜见李逸,也只是想给孙子们寻个出路。
他儿子苏夔本来很有能力,可惜几年前病逝。
孙子苏勖苏亶也还年轻,虽然都是自幼聪明,家学渊源,可还得他托举送一程,谁让之前他隋乱以来没能跟随真命天子呢。
苏威看着面前这年轻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在他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逝去的青春年少,曾经自己如这般年纪,也是春风得意。
他推开两孙子,
身体挺直,双手拱于胸前,头微低触到手,“武功苏威,拜见司空。”
这是肃拜,适用于高级官员非正式场合示敬。
八十岁的苏威,向十八岁的李逸,肃拜。
比之叉手礼要郑重一些。
苏威当然也不可能向李逸行跪拜礼,也不用屈揖。
“苏公喝什么茶?”李逸问。
苏威插直身子站在那,微微颤抖。
“谢司空,皆可。”
“两位苏郎,快搀扶你们阿祖坐下。”
苏勖立马主动过来煮茶。
落坐后,苏威也算是松了口气,他低了头,这位李司空也缓和了态度。
李逸直接问苏威治理河南地方的建议,“苏公曾为朝廷宰辅,经验丰富,可有何好建议?”
苏威坐在那很端正,不再倚老卖老,“当年我父亲为西魏度支尚书,奉宇文泰之令改革制度,推行新法。
曾为宇文泰开出两副药方,其一是搜简贤才为牧守令长。北魏末年社会动荡根本原因,还是滥竽充数,人浮于事,上面再好的政策,下面不能执行,也没有用。”
“吏治之难,不在于朝廷,而在于地方,特别是负责执行政策的州县两级,百姓评价朝廷政策好坏,评价的其实是执行效果,而不是政策本身。”
李逸对苏威这话很认同,果然是老江湖。
“那苏公以为该怎么做?”
“州县当政官员,是中央朝廷任免,但地方执政,主要还是靠胥吏。北魏吏治败坏,很大原因是地方官员任用胥吏只看能力,不看人品,
州郡大吏,但取门资,多不择贤良;末曹小吏,唯试刀笔,并不问志行。
有些胥吏,能力突出,可品德不行,任用这样的人,破坏性比贡献更大。
用人当能力和品行并重,甚至贤良比才能更重要。”
选用官吏,才能和品行哪个更重要,这个就好像立嫡要立长还是立贤一样,并不绝对。
“第二副药方呢?”
“合并州县,裁并人员,要打破人浮于事的局面。官省则事省,事省则民清,官烦则事烦,事烦则民浊。
有其人则任,无其人则阙。”
苏威拿出了他爹当年为宇文泰改革的新法六条,先治心、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狱讼、均赋役。
要治理地方,先要治吏。
吏治,一治心,二治身。治心就是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得紧跟朝廷,统一思想。
苏威他爹当年甚至明确提出,对地方官员并不完全要求他们清廉,允许能有一些灰色收入。
治身就是要带头,身体力行。
敦教化,也很重要,这是精神文明建设,强化道德。否则老人倒了没人扶,男盗女娼,这世道就乱了。
最后才是轻法薄刑、轻徭薄赋。
李逸听了连连点头,虽然这套东西都是几十年前的了,是西魏改革之法,但用到如今大唐初的河南,其实仍是对症的。
世上没什么新鲜事,
最基本的需求是温饱,吃饱穿暖,现如今一切应当围绕这些为主。司法公正性也很重要,能维护稳定,有稳定的环境,安稳的人心,才能安心恢复生产。
“赏罚得中,则恶止而善劝,赏罚不公,则民无所措手足。民无所措手足,则怨叛之心生。”
苏威很直接的说明,刑法不是搞创收,不能搞指标摊派,宁可放纵坏人,也不能诬陷好人。
“有四种人是不能饶恕的,深奸巨滑者、伤风败俗者、悖乱人伦者、不忠不孝者。此四种人非杀不可。”
李逸点头。
就好比老头自己摔倒了,别人好意来扶,你却说是别人撞倒你的,反咬一口要讹诈别人。
这种人坏的很,必须得严惩,否则就会破坏风气,以后没人敢扶摔倒老人。
再比如做生意的商人,你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就必须严惩,否则以后都是坑蒙拐骗。
“苏公,你说的这些我都很赞成,可如今战后百废待兴,府库空虚,处处需要钱粮,轻税薄赋,那又如何够开支?”
面对李逸咄咄逼人的目光,
苏威坐在那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如今河南,户籍人口只余两成,家无余财,如果一味向他们征税派役,只会把他们也逼的破产、逃亡,
唯今之计,只能用非常手段。”
“请讲。”
“谁有钱粮就向谁征收,比如家庭财产多,那就按等征收,户等高的多征,而低的少征,最低的两等,甚至免征。
再比如田地,占田者多征,可以按亩来征粮,亩纳一二升。
户钱、亩粮,这些都可暂时解决燃眉之急,待几年休养生息,百姓稍有积储,到时就能恢复正常了。”
李逸笑道:“我如今各处田地加起来有十万亩,如果亩别纳两升,一年就要别纳两千石粮了。”
苏威道:“司空十万亩田,一亩收租六斗,也能获粟六万石,别纳粮两千石,也仅是三十纳一。
而百姓一丁纳粟两石,却可能把活命的口粮给征没了。”
李逸看着苏勖兄弟,“苏大郎若是愿意,可以在洛州总管府先任个参军事,苏二郎可以到下面做个县丞,如何?”
都只是九品小官,
苏威点头,替两个孙子应下,“多谢司空提携他们两个。”
苏勖苏亶上前行屈揖礼拜谢。
(本章完)
第412章 李逸辞帅
第412章 李逸辞帅
长安。
李渊批阅着奏章,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吴王杜伏威奏报,李子通被他征讨,败走太湖,收合亡散得二万余人,袭击沈法兴于吴郡,大破之。之后趁胜而进,连败沈法兴。
曾经吴地最大割据势力沈法兴,居然穷困到投钱塘江而亡。李子通尽收沈法兴之地,北自太湖,南至五岭,东包会稽,西距宣城,自己地盘丢了,就猛龙过江,鸠占雀巢。
而杜伏威尽占淮南,又夺取太湖以北地区。
江淮几大割据势力,又少了一支。
李渊有些急迫了,杜伏威如今越发得势,就怕他夺取江淮后,到时尾大难掉。
看来征萧铣迫在眉睫了。
现在就连岭南也还在不断混战,广州贼帅高法澄、新州贼帅沈宝彻杀隋官,据州依附林士弘,高州冯盎引兵进攻,擒宝彻、智臣等,岭南东部,冯盎一家独大。
“陛下,”
“延州稽胡酋帅刘仚成受梁师都招抚,聚部数万寇边,延州总管段德操请朝廷发兵救援!”
钱九陇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该死的稽胡。”李渊皱眉。
稽胡,这几年就没消停过。朝廷斩杀了离石稽胡首领刘季真父子,龙泉刘师善后,稽胡就闹的更厉害了。
不仅是河东这边的稽胡,关中北边的稽胡也又闹起来了。
李渊正准备要征萧铣,结果这刘仚成又跳出来。
皇帝召宰相和太子、秦王、齐王等廷议。
“太子,刘仚成聚众数万,勾结梁师都寇边,你率师前往讨之!”
李建成闻声大喜,终于又得到领兵出征的机会了。
秦王李世民跪坐殿中,面无表情。
“元吉,你随太子从征,再调于筠、王行敏、桑显和随征。”
皇帝给太子两万人马,战兵一万四辅兵六千,以宫府兵为主。
打个稽胡,出动两万兵马,有杀鸡用牛刀的嫌疑。
殿中青铜兽炉吞吐着烟雾,掺有龙涎香让殿中香气沉沉。
皇帝斜倚御榻上,目光落在次子身上。
“朕决意发兵灭萧铣,收复荆湘。”李渊朗声道。
皇帝的这个打算,大臣们并不意外。本来去年李逸出兵山南时,朝廷就要李孝恭他们出兵萧铣,只是后来突厥压迫,李渊不得不暂停对萧铣的用兵,改调兵北上防御突厥。
如今洛阳王世充已灭,突厥处罗可汗又暴毙,
这对大唐来说是十分难得的机会。
“陛下,臣举荐李逸挂帅征萧铣。”太子立马响应。
秦王也支持:“臣以为太子所言甚是,由晋国公挂帅征萧铣最合适。晋国公去年安抚山南,平定襄邓,安定汉东淮西,晋国公挂帅自襄阳而下,河间王孝恭和通州总管李靖、黔州刺史田世康、金州总管庐江王李瑗等数路并进,顺河而下,定可一举灭掉萧铣。”
太子皱了皱眉。
李渊倚着凭几,“无逸现在是河南河北安抚大使,要安抚河南防范河北,抽不开身。”
李世民立即道:“陛下,臣身为陕东道大行台,安抚河南河北,本就是儿臣职责。
臣以为,处罗死后,我大唐与突厥再无缓和余地,现在颉利无暇南顾,此时正是我大唐一举灭掉河北窦建德的最好时机。
若是等颉利稳定汗庭,那时必然又要插手干预我大唐统一。
臣请求统兵征讨河北,立即出兵。”
太子眯起眼睛,
怪不得刚才老二对他挂帅征稽胡无动于衷,现在又附议他支持李逸挂帅征萧铣,
原来他所图更大,是要自己挂帅征河北。
李逸这个河南河北安抚大使,无疑是分走了秦王陕东道大行台很多权。
秦王让李逸去荆襄,那就是一石二鸟,抢征河北帅印,又拿回陕东道大权。
“陛下,臣以为现不宜出兵攻河北。”李建成立马道。
李渊问:“为何?”
“朝廷连年作战,无力支持连续大战,今年应当是先安抚河南,只用兵萧铣,顺便清剿京北稽胡叛乱。
何况,窦建德和突厥结盟,眼下随着处罗之死,朝廷好不容易和突厥停息战争,若是进攻河北,颉利可汗必然南下,实为不妥。”
李世民反问兄长,“难道太子以为我大唐一味对突厥示好,突厥就不会再来攻打?
先前处罗可汗暴毙,那是天佑大唐,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过?
等颉利理清汗庭,必然还会再南征,我们得抓住这段时间,先发制人。
我大唐和突厥,早就不可能再言和。
突厥绝不可能坐视我大唐统一天下,始毕可汗如此,处罗可汗也如此,换做颉利可汗,还会是如此,
随着我大唐统一加快,突厥人的干预只会更直接粗暴!”
皇帝沉默,
对于突厥人,皇帝比谁都更了解,一直以来对突厥的低头示好,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皇帝考虑的是什么时候能动手,什么时候动手才能打赢。
现在跟突厥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可也不能顾忌突厥,就什么都不做。有些事情,必须做,比如统一天下,突厥反对,大唐也得做。
大唐这几年来对突厥的退让,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先统一天下。
太子无疑不如世民看的透彻。
“秦王以为,现在是征讨河北的最佳时机了吗?”皇帝问。
“陛下,此千载难逢的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得趁颉利刚继位,还无暇南顾之下,一举收复河北,灭掉窦建德。”李世民激动道。
“儿臣请求挂帅征讨河北!”
李渊起身。
“你若挂帅,需要多少兵马,多久能收复河北?”
李世民想了想,“一年足矣。”
皇帝摇头,“一年太久了,颉利不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的。”
“半年,儿臣只要半年时间。”
“要多少兵马?”
“六万人当足矣。”
皇帝背着手在殿上踱步,
太子出声:“陛下,秦王这是在冒险,在赌国运。朝廷这几年用兵不断,府兵常年征战不得休息,甲械弓矢也供应不及,粮食更是紧缺,
朝廷无法同时几线作战,这太冒险了,请陛下三思,不能让秦王拿江山社稷来博个人军功!”
“饭要一口一口吃,仗也得一场一场打,不能操之过急。”
李世民反驳,“太子岂不知战机转瞬即逝乎?现在颉利无暇南顾,正是攻打窦建德的最好时机,若是太子以为仗只能一场一场打,那也宁可先暂不打萧铣,也得先集中力量灭掉窦建德,收复河北。”
兄弟俩在殿上争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步。
李建成认为今年先不要打河北,他北上征稽胡,安稳京北,李逸出征萧铣,夺取荆湘。
先易后难,刘仚成、萧铣较弱,可以先拿下他们。
李世民则认为当先抓住战略空窗期,先灭掉最有威胁的窦建德,不能让窦建德和突厥联手,否则将来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会影响大唐社稷安危。
两人唯一能达成一致的,就是让李逸挂帅征萧铣。
“裴寂,你们也说说自己看法。”
宰相大臣中,裴寂等支持是先争取与突厥和议,暂时不跟窦建德开战,先取萧铣,同时安抚好河南。积蓄钱粮,休息兵将,明年或后年再征河北。
而屈突通、萧瑀等却是支持先攻河北。
“陛下不如派人去洛阳询问晋国公意见。”陈叔达提议。
皇帝点头,今日廷议也暂时告一段落。
三天后,
李逸给皇帝写了几千字的回复。
“李逸支持现在出兵河北,觉得是出兵的良机。”
“他也支持现在出兵萧铣,他还支持太子在讨伐稽胡刘仚成后,顺势率兵北上河套,屯兵丰、胜二州,让丰州总管张长逊、云州总管郭子和入朝。”
李渊惊叹于李逸的回复,这位年轻晋国公也觉得现在突厥内部不稳,无力干涉中原,这正是朝廷大举出击的时候。
不仅要灭了河北窦建德,还要趁机屯兵河套,这是要提前做好跟突厥全面战争的准备。
最后的防御就是进攻。
朝廷不仅要拿下河北,还要把雁门、马邑、五原、云中这些北疆都给拿下,
向北防御。
不能拖拖拉拉,得趁着如今这难得的机会,要一鼓作气,争取一两年内,就彻底统一天下。
这步子大的李渊都有点不太适应,觉得年轻人过于锐利。
两年?
再打五年,李渊都觉得还未必能统一天下。
只是最后让李渊没想到的是,李逸把征萧铣的帅印,推让给信州总管、河间王李孝恭,他愿意仍留在河南,安抚地方,恢复生产,筹备转运钱粮器械,支持南北两线战场。
太子和秦王都推荐李逸挂帅征萧铣,李逸反而让给李孝恭了。
经过几天的廷议,
李渊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时机难得,现在不打窦建德,等突厥人稳定下来,必然又要出手干涉,甚至是直接出兵入侵。
“陕东道大行台,由长春宫移驻洛阳,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秦王世民挂帅征讨河北,齐王李元吉、大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为副,从征河北。
大行台左丞韩良为元帅府长史,行台度支郎中负责钱粮转运。
调秦王府将领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双士洛、田留安、秦武通、张士贵、牛进达、吴黑闼等,
大行台将领罗士信、黄君汉、李世绩等为行军总管、
调河北幽州李艺、营州邓嵩、燕州突地稽率部并受节制,
皇帝还从朝中征调李神通、刘弘基、樊世兴、李寿、王君廓、郭子和王续、李道宗、史大奈诸将从征。
而太子征稽胡刘仚成,皇帝调给的将领是李安远、钱九陇、桑显和、于筠、窦琮、王行敏、柴绍、窦轨、李君羡等。
给李世民六万兵马,将领虽多,真论职位,反倒是只有两万人的太子手下这些人职位更高,秦王府的将领较杂,不少人职位还比较低。
荆襄战场,
主帅是河间王李孝恭,副帅是庐江王李瑗,长史是通州总管李靖,兼行军总管,司马是安州总管任瓌兼行军总管,又有行军总管周法明、卢祖尚、田世康等。
基本都是山南地方军队,将领也都是地方将领。
李逸没有加入三个战场任何一个,仍是河南河北安抚大使、洛州总管,兼检校侍中、司空,仍遥领襄州道行台左仆射。
河南朝廷的七个总管中,李世绩、黄君汉、罗士信三人加入河北战场。
与此同时,朝廷也在完善关中十二道十二军,河南新设七十二军府兵,
也对秦王府和齐王府进行了完善,王府常设官员之外,正式设立了左右六护军府、左右亲事府、左右帐内府。
其左右六护军府,如太子诸率一样是统领府兵的。
左一右一护军府,统军各五人,别将各十人,分掌亲勋卫及外军。左二右二、左三右三护军府,各减统军三人,别将六人。
李世民和李元吉的六个护军府,各有十八个军府,各统外府兵两万人左右。
这是皇帝对两位皇子手中的兵马,进行了整编,由私兵向朝廷正规化改进。
以后两人手下的兵,总共就只能是这十八个军府,兵额限制在两万左右。
比太子的东宫诸卫率统的府兵要少些,太子约有三万人。
这番改动,
对秦王兵马有所削减,而对齐王却是加强了。
秦王麾下超编的兵,就要调离,改隶属朝廷的十二卫、或是关中十二军,又或是调给太子东宫卫率或是齐王护军府。
这次三位皇子出征,
李建成的两万兵马,也是优先调他的东宫外府兵和东宫将领。
李世民征河北的六万军队,秦王和齐王的护军为主,再调陕东道大行台下各总管府、州的兵。
朝廷十二卫的兵调动较少,
尤其是关中十二军,这次轮换休整,
皇帝通过这轮紧锣密鼓的调整,手里终于又有一支可用的兵马了。
内有北衙元从禁军三万人,
外有关中十二军环绕京畿各地,保留有数万人在关中。
禁军和十二军加起来,皇帝手里头有超过十万兵马,哪怕府兵们闲时务农,可都还在关中,随时能够征召起来,皇帝感觉踏实多了。
(本章完)
第413章 山猪吃不了细糖
第413章 山猪吃不了细
洛阳城北,
瀍河畔,原来低矮破烂的窝棚都已不见,换之是整齐的一座座三合院子,前有庭院后有菜园,厅堂厢屋厨房猪圈牛栏茅厕柴房仓库等齐备。
李逸在罗三的陪同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庄园临路沿河,黄土夯起了两丈高的围墙,这些高高的庄园围墙,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庄园内修建了不少院子,这些是建设中的作坊。
比起上次来时,庄园里又多了不少人,有奴隶,也有雇工,有男也有女,绝大多数人是从事体力劳动的,比如锯木、打铁、推磨等,虽然工作辛苦,但一天有两顿饭吃,待遇还算是好的,
连洛阳城里都有人跑来讨活干。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战后的河南,尤其是洛阳地区,依然粮食紧张,虽然比战争时好多了,可市场上粮价很贵。
能找到一份提供两顿饭吃,甚至还能每月赚上一些粮食的活,这是能抢破头的。
相比起大多数体力劳动者,有技术的工匠,或是能读写算会账的读书人,在这里更受欢迎,提供的伙食更好,每季还会提供新衣新鞋,更别说工钱也高,不仅有粮食,还有钱绢。
李逸看着这个慢慢建设中的庄园,
原来三十多户佃民,一户没走,全都留下来了,现在住上了新院子,后园种菜,还养起了鸡鸭,喂起了猪羊。
虽然这一切都是李家提供的,也不是白给,但佃户们看着这些,就仿佛已经是自己拥有了一切。
如今的活更多了,
不是帮忙修庄园盖作坊,就是帮忙搬运、运输,或是喂养这些发下来的牲口家禽,
可越忙碌,庄户们脸上笑容却越多。
“看来大家日子挺充实的。”
罗三笑道:“那是他们前世修的善,今世遇到了阿郎你这么仁善的东家。
啥都替他们想好了,安排好了,只要照着干便是。
不说咱家不要利息借给他们口粮,现在帮着建庄园,中午庄园管一顿饭,在食堂里吃,
能立住筷子的粥管饱,还有汤,有油有盐呢。”
不得不说,这些佃户们很容易满足。
李逸去庄园食堂里逛一圈,食堂供应的免费午餐很简单,粥管饱,但是杂粮粥,虽说能立住筷子,可也是粥,那小米只是脱了壳的糙米,里面还掺了高粱、豆子这些,还有些野菜。
没有菜,只有汤。
其实就是大锅烧开的水里放了点盐,加了点油,放点野菜,这就是深受大家喜欢的油盐美味。
“腐竹豆腐作坊不是已经开张了吗,豆渣可以煮个菜,给大家吃。”李逸道。
“豆渣都不够卖的。”罗三告诉李逸,腐竹、豆泡那是专供给贵族大户吃的奢侈食品,就连普通的豆腐,也不是百姓寻常能吃的起的。
豆渣,都是百姓眼里的好东西。
洛阳的物资还是比较匮乏的,尤其是跟饮食有关的粮食和油盐酱醋等。
如今的洛阳,就像是几年前的长安。
罗三看着现在作坊里的这些佃户,就想起曾经的他,如今苦尽甘来的他,记忆里都总还是有那些饥饿的日子。他现在甚至都还有个习惯,不论何时,身上总会带着些吃食。
不是炒豆子,就是几根肉干,
嘴巴里经常要有点东西,否则就很不自在,那都是以前饿怕了,留下的后遗症。
家里几个孩子,以前兰香和狗剩、石头都是瘦巴巴的,现在全都很肥胖。
但罗三却很喜欢孩子们肥胖的样子,兰香也是白白胖胖的,她自己也喜欢。
以前罗三听李逸说过他晚餐不吃油腻的,要减肥,简直难以相信,有人居然还觉得瘦好,觉得肥不好。
肥胖,那是富态,那代表着富贵。
罗三现在有了一个肚腩,就觉得非常自豪,走路时都要刻意的腆起一些,
腆着肚子的胖罗三,他觉得这是给李庄涨面子的事,要是他这么个亲信的管事,都干瘦瘦的,别人会觉得李家苛刻下人。
“中午我也在庄园食堂吃饭。”李逸道。
“那我吩咐人宰只羊,再杀只鸡···”
李逸叫住罗三,“宰只羊杀只鸡倒是可以,给大家也加个餐,最近大家也辛苦了,尤其是管事、匠头们,
我看到厨房里有不少野菜,荠菜、马兰头、马齿苋、蒲公英、艾草等,鲜嫩的很,
我中午吃野菜,
荠菜煮粥,蒲公英打汤,马兰头拌香干,马齿苋清炒,”
罗三笑道:“那都是些野菜,有啥好吃的,这都是庄园佃户家的孩子们去地里挖的,挖一大篮子,中午可以来换碗粥吃。这些孩子天天去挖呢,太多了。”
这些野菜在青荒不接的时月,是百姓的救命菜,但没有几个真正喜欢吃的,吃的太多了,看到就嫌弃。
当然穷人吃野菜,没有富人那么多讲究和样,更没有那么多调料。
基本上都是往锅里水煮,有的连盐都放不起,更别说油,这怎么能好吃。
李逸的荠菜粥虽说看着简单,也就是荠菜加粳米煮成粥,但这粳米可是上好的米,加青盐调味。
加的那点青盐,都比煮粥的米贵了。
马兰头也是要和香干凉拌,还会加香油、香醋等。
贵族吃的野菜,跟穷人吃野菜,其实可以说不是一个东西。
这是个吃不饱的时代,
上好良田的麦子产量也就两石左右,普通的田地甚至只有亩产一石,而缺水的旱地,不少还种不了麦子,只能种谷子、糜子、燕麦、高粱这些,虽能种,可产量更低,亩产不足一石。
百姓油水不足,副食缺乏,使的百姓饭量又偏大,越发吃不饱,常年饥饿。
李逸觉得种有前景,结果今年想多种些,竟然被不少官员弹劾了。
弹劾他李逸,拿宝贵的粮田种,说他这是穷奢极欲。
李逸庄园搞养殖,养猪养羊也养鸡鸭,李逸拿高粱、豆子,还有磨坊加工留下的米粉细糠喂牲口家禽,
又被官员们弹劾,甚至说他率兽食人。
连李逸家里养的羌犬,一天两盆饭,都有人弹劾。
弹劾他的官员们义正言辞,天下这么多人挨饿受饥,挖草根剥树皮甚至吃土,还有人易子而食,
你却占着千顷良田,把上好的良田拿来种?把宝贵的粮食拿来喂猪羊鸡鸭,
如果是喂牛马,勉强能接受,但喂猪羊鸡鸭他们不接受,牛马是干活的,可猪羊鸡鸭纯粹就是养来吃肉的。
李逸认为很天经地义的那一套,在当今有些却是有问题的。
以粮为纲。
一切都要为粮食生产让路。
有位御史出巡地方,回来奏报,说宣饶二州可凿山冶银,能岁取数百万。
可不但没受到嘉奖,反而被免了官,原因就是采矿冶银,得耗费很多民力,会对农耕造成影响。
中午,
李逸亲自动手,挑了鲜嫩的野菜,做了几道时鲜。
结果只有他自己吃的很享受,罗三就不喜欢,哪怕李逸做的很精致,罗三仍喜欢吃肉。
刘黑子、陈菱角等人也差不多,喜欢大口吃肉,那油汪汪的感觉让他们觉得幸福满足。
“你们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李逸笑道。
刘黑子夹起一大块羊肉:“这块羊肉又大又肥,阿郎居然宁愿吃野菜,我们才是真想不明白。”
荠菜粥很鲜美,还能清肝明目,李逸吃的很香,他可不想变成一个大胖子。
他的审美还停留在以前,喜欢的是健美的身材,要有腹肌,体脂别太高。
更不能有大肚子,这大肚子在唐人眼里是将军肚,可在李逸眼里就只是啤酒肚,是油腻象征。
他会特意的保持身材,甚至有时晚上不吃荤只吃素食水果。
黑子他们自从成为军官后,却是在刻意的增肥增重,努力给自己增脂肪,尤其是要吃出个将军肚来,这样才威武。
顿顿白面,餐餐有肉,这就是他们平时的饮食,这在以前,他们会觉得这是皇帝的御膳。
地主家也吃不起顿顿白面,更别说餐餐有肉了。
“太子和秦王都推举阿郎挂帅征萧铣,阿郎为何自己却拒绝了,”
“是啊,就算不挂帅去打萧铣,也可以随征河北,以阿郎的功勋、本事,那肯定也是副帅啊。”
刘黑子他们吃着肥美的羊肉,一边还是忍不住再提起了这事,不吐不快。
“我打算把手头的事做好。”李逸笑笑,没法跟他们解释太多,他如今都已经是兼检校侍中、检校司空、左光禄大夫了,这么年轻,已立下如此大功,获得如此多赏赐,
没必要还非要那么辛苦去统兵打仗。
功劳也得让别人去立。
萧铣就交给李孝恭、李靖他们吧,甚至等灭了萧铣后,林士弘、李子通,乃至岭南冯盎、宁长真,也交给他们去攻打好了。
功劳立太大,又不全是好事。
功高难赏,功高震主···
他就在洛阳呆着也挺好,享受享受下轻松点的生活。
“这次河南也会抽调兵马随秦王北征,我可以安排你们随征。”
刘黑子犹豫了一下,“算了,我还是留在河南陪阿郎。”
大富几人也说愿留下,他们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李逸会放弃挂帅机会。
“大唐还没有一统天下,如今顶多算夺取半壁江山,这仗还有的是打。”李逸略带神秘的道:“真想打仗,其实既不用去河北也不用去荆襄,就留在河南,
要不了多久,也会有仗打的。”
“真的,打谁?”
陈菱角揉了揉自己那只假眼,笑道:“用脚也能想到,在河南能打谁?当然是运河东边那几个家伙。”
刘黑子嘿嘿一笑,“真能打起来?”
“应当要有动静了。”
大唐如果现在不发兵攻打窦建德,也许孟海公徐圆朗等人还能忍一忍,但既然大唐要出兵攻河北,窦建德这时肯定要想办法拉一些帮手,必然会挑动他们动手。
而这些人有窦建德在后面撑腰,跳反是必然。
何况李逸还给他们送去尹阿鼠、张宣这两跋扈外戚呢。
(本章完)
第414章 祸起后宫
第414章 祸起后宫
李渊看着卢宽呈上的册子,
尹张二妃从东都带回来的洛阳宫珍物,卢宽清点过后,跟李逸上报的对不上数,少了不少东西。
“嗯。”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尹张二妃私拿了不少珍玩财物,拿就拿了吧。
李逸安排尹德妃和张婕妤父亲做曹兖二总管府的正五品长史一事,李渊也让吏部补了正式任命。
“今晚召尹德妃侍寝,”皇帝对内侍道,翻了尹氏的德子。
尹德妃在宫里逗弄着儿子酆王元亨,八皇子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长的倒是更像母亲,很好看。
内侍来传旨,尹德妃很欣喜,把儿子交给乳娘,自己赶紧去沐浴。
“六皇子的保傅崇义夫人许氏是李逸义姊,虽早没了娘,可如今倒反而是诸幼皇子中最受皇帝喜欢的,你说是不是有许氏和李逸的原因?”
尹德妃坐在浴池中,侍女为她洗浴,
肤如凝脂,肌如雪,又白又细腻。
六皇子赵王李元景,生母是莫丽芳,隋高唐太守莫孝恭之女。莫丽芳是江南女子,长的好看性格温婉,还精于女红爱好书法,可惜武德元年产下皇子不久就去世了,皇帝追封为贵嫔,留下年幼的元景。
皇帝没有把六皇子交给其它妃嫔抚养,而是仍由保傅崇义夫人许氏抚养。
这没娘的孩子,反而格外得皇帝的几分喜欢。
尹德妃觉得这定然是因为许秀芝的原因,许秀芝原本只是李逸家女奴,后来碰是羌兵叛乱被掳去,结果她杀了羌首,被赐封崇义夫人,还选为六皇子保傅。
莫丽芳去世后,皇帝将六皇子让许氏抚养。
这次洛阳之行,尹德妃对李逸有了几分清楚认识,名头很大,能力很强,关键是个知变通的人。
如果能跟李逸拉近些关系,无疑很好,将来儿子元亨也有个依靠。只是直接把许氏抢来做元亨的保傅不太可能,“不知道李逸家中可还有如许氏这样的女子,”
一名身边宫人道:“听说李司空滕妾姬氏,曾没入掖庭后被陛下赏赐于他,得李司空宠爱,生了对双胞胎,男封荣国公女封县主,”
尹德妃也见过那位姬氏,洛阳姬氏家族在前朝也曾很显赫,姬氏的身份做八皇子保傅倒是不错,但估计李逸不肯,毕竟为李逸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还是长子。
另一名宫人又出了个主意,“先前独孤怀恩谋反被诛,罪及家人,其家女眷也全赏赐给了李逸,
或许可以从这些独孤家女眷中挑选一两个来做八皇子的保傅。”
独孤家女眷,出身自然也不一般,而且肯定也读过书,她们现在又是李逸府上的人,若是能成八皇子保傅,尹德妃母子跟李逸也多层关系。
夜,
沐浴熏香过的尹德妃,精心装扮,前往皇帝寝宫侍寝。
一番卖力的服侍,
李渊满足的瘫在那喘着粗气,终究是上了年纪,整日操劳国事,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
不过尹妃的反应让李渊很喜欢,总让自己觉得仍是年轻。
“陛下好神勇,奴家都快碎了。”
“哈哈哈,不比当年了。”
想当年,李渊可以跟尹德妃张婕妤一龙二凤,现在一对一都有点吃不消了。
尹德妃低下头,用最温柔的方法帮皇帝清理。
皇帝越发满意。
“陛下,这次洛阳之行,真让臣妾开了眼界了,”
尹德妃趁皇帝高兴,开始依偎在天子怀中说起洛阳之行,很是称赞了一番李逸治理下的洛阳很安稳,一切都在恢复中,井井有条。
给李逸美言不少,
“只是这次陛下手敕,赏赐臣妾和张婕妤父兄的那一百顷地,却没办成。”
李渊抚着那光滑的背,“怎么回事?李逸不给你们办。”
“那倒没有,可我们看上的地,被淮安王抢走了。”
“啊?”李渊惊讶,“神通有这胆子?”
“淮安王胆子大的很呢,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我们拿出陛下的手敕,可李神通却拿秦王教出来,硬是不把地给我们。”
“陛下,难道皇帝手敕,还没有秦王教管用?”尹德妃摇晃着皇帝手臂。
一句话,让李渊脸色变了。
次日一早,
李渊就召来李世民。
正在准备出征的李世民,从城外军营赶回城进宫面圣。
一见到皇帝,就遭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我手敕不如汝教邪?”
李世民也早料到会有这一出,李神通和李逸都先后给他打过招呼,说过尹张二妃在洛阳想抢功臣田地的事。
“陛下,此事有误会,先前平定洛阳,父皇要急召将士们北上抗击突厥,将士们颇有抱怨,儿臣为安抚军心,提振士气,便以陛下赐我便宜特权,
给将士们在河南赐田赏地,
淮安王也得赐了一些田地,后来他家人又购买了一些。
尹德妃和张婕妤是到二月才去的洛阳,他们看中李神通等功臣之地,拿出圣人手敕,洛州总管李逸也愿意给她们如数划量田地,
可她们就要神通等人手中的地,这岂不是抢夺功臣赐田?”
李渊听完,脸上仍面无表情。
“李神通他们仗着你的秦王教在手,就敢无视朕的手敕,朕的手敕现在就是不如你的秦王教管用了?”
李世民顿首,
“陛下误会儿臣了,儿臣绝不敢有此意,功臣将士们也不敢有此心。
儿臣愿意将陛下所赐河南良田,从中拿出百顷,分别让给尹、张两家。”
李渊冷着脸,“你意思是朕赏赐给你的地,又要回收?朕无此意,给尹张两家的地,朕自会安排。”
皇帝挥手,让李世民退下。
李世民走出宫殿,面色也不太好看,今天皇帝表面说的是赐田纷争,但最关键的还是李神通拿着秦王教,以秦王教在先,而不理张婕妤手敕一事。
虽然那手敕只说赐地,没说是要赐李神通那块地,
可这在皇帝看来,仍是天子威严受损,还是儿子秦王让他权威受损,这事可大可小。
今天,
就是一个警告。
斥退李世民,李渊叫来老伙计裴寂,跟他感叹,“此儿久典军在外,为书生所教坏,非复昔日子也。”
李渊把这一切,推罪于秦王府、陕东道的官员身上,觉得是他们带坏了李世民。
裴寂火上添油。
“淮安王所倚之,秦王也。淮安王不把尹张二妃放在眼中,就是欺君罔上。”
“洛阳战后,秦王在洛阳大肆赏赐将士,绢帛钱粮、土地奴隶,功臣将士们只知是秦王教所赐,不知国家也。”
李渊脸色越发难看。
“若秦王征河北再立大功,只怕越发不好管束,其麾下僚属武将,会越发跋扈。”
“不如让太子挂帅,李逸为副。”裴寂出谋。
李渊只是叹了声气。
如果太子真能担的起这重担,他也不会用秦王,用太子还不如用李逸,但皇帝对秦王这亲儿子都不能那么放心,也不可能对李逸就毫无防备。
现在李逸确实忠心耿耿,可做为帝王,不能只让一人立功。
“先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皇帝终于下了决心,等打完这仗,就彻底让二郎闲落,不再给他统兵。
这次让建成征刘仚成,也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看太子在军事这块能不能有所长进,他甚至对老四元吉也还有期望,希望他能够跟着李世民征战成长。
天下不能只倚靠世民啊。
可此战太过重要,李渊也不放心其它人,必须万无一失,还必须得快。
···
洛阳,
皇帝旨意传来,
李渊同意了李逸请求把洛州总管府九州,再裁并谷、熊、伊、熊、嵩、管六州请求,但驳回了把怀州总管府也并入洛府提议。
洛州总管府辖洛、汝、郑三州,洛州辖二十县。
渤海王李奉慈调任汝州刺史,陇西王李博义调任郑州刺史。
李逸对皇族这哥俩倒也挺欢迎,这两人确实没什么大能力,但有自知之明,虽喜豪奢,可人家自己富的很,也不屑贪污,自己没啥能力,就不乱拍脑袋,具体的事务,交给下属官吏们去做。
这样的官,看着很不合格,但对李逸来说,这样的两个下属刺史,能完全遵从他的政策,还是很好的。
霍玉也从长安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呀。”
霍玉见面就拉着李逸去洗鸳鸯浴,在浴室里就把他推倒。
久别胜新婚,李逸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的狂野热情。
“回到长安,虽有豪宅园,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跟那些贵妇们人喝茶、插、烧香,觉得太累了,一点意思没有,
我发现,我现在都离不开你了。
实在太想你,就又回洛阳来了。这回来,我一时半会也不回去了,我也在洛阳买宅置地。”
霍玉也变的粘人了,
李逸倒还是很洒脱,“行,哪里舒服就哪里呆着。”
“长安最近发生了一个热闹事。”
尹德妃的弟弟,把李神通的儿子打了,打的还不轻。尹妃弟弟主动找李神通儿子,约打一场马球。
结果打马球成了打架,双方在球场上只打人不打球,尹妃弟弟有备而来,李神通儿子却真以为是打马球,结果就是李神通一队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李神通儿子都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可是事后,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动静。
李神通没追究此事,尹家也没出来说过半句,就连皇帝也没出声,好像就没发生过一样,只有那位胶西郡王李孝义躺在家养伤,门都不敢出。
李逸惊讶于此事,看来还是上次争地风波后续了。尹家确实挺嚣张的,德妃弟弟,敢这样打皇帝的郡王侄子。而这件事的后续反应,也值得玩味。
按理说,这次李神通脸面全无,可他并没认怂,尹德妃想要他的五千亩地,他就没拿出来,不送不卖不换不理会。
(本章完)
第415章 大哥,我要砍死尹阿鼠
第415章 大哥,我要砍死尹阿鼠
李逸巡视洛阳城外,
突然间涌来大量的饥民,李逸下令赈济灾民。
“这些饥民大都是从运河以东的五总管府来的,也有些是从河北和淮南过来的,如今青黄不接,这么多百姓都涌来,我们也赈济不过来。”卢承庆提议,应当派人设卡拦截,“咱们施的粥越多,这饥民就越往这来,咱们也吃不消啊。”
长史宇文士及也觉得有道理,“咱们自己也顾不过来,都涌到洛阳来,若是没粮,就容易聚众做乱。当令各州县官员,严守各自边境,禁治下百姓流窜外出。”
李逸看着官道上那看不到尾的饥民队伍,
“张司马,你以为呢?”
总管府司马张亮,出身贫寒,上过瓦岗,打仗最是稀松拉垮,也不得李密重视,后来还是靠告密得到李密信任,授为骠骑将军,隶属徐世绩。
后来跟着李密降唐,授郑州刺史,可郑州很快被王世充攻占,他没法上任,就逃到共城山,之后改任检校定州别驾。可随着河北沦陷,他又只能逃跑。
打仗他不行,逃跑他倒是很厉害。
他走了李逸舅父张河的路子,得张河推荐到李逸这来,李逸觉得张亮打仗不行,但搞后勤这块倒还可以。
推举他做了这洛州总管府司马,张亮长的浓眉大眼的,外表敦厚、性格豪爽。
“下官觉得侍中不仅是洛州总管,也还是河南河北安抚大使,更是朝中侍中、司空,目光不能仅限于洛州总管府内,整个河南河北,也该关注。
如今运河以西渐安稳下来,但运河以东还是地方豪帅们治理,那边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
逢青黄不接,许多百姓饥荒,这些豪帅也只能任百姓外出就食。
百姓知道侍中在洛阳,知道这边有粮食,知道侍中仁政,故才都往这边来,如果现在设卡拦截,
那就是要饿死许多人,到时难免有饥民聚众叛乱,甚至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
李逸对张亮的看法挺满意,有大局观。
“张司马说的有道理,既然饥民来了,我们就得想办法赈济,他们都是朝廷的子民,不能见死不救,拒之门外。”
“可是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粮!”
“这就是我们这些官员们的责任了,需要展示我们的能力。没有粮,就开仓,向豪强地主借,鼓励商人运粮来。”
李逸指着那些饥民。
“立马增加施粥点,派官吏、乡壮组织、维持,不能乱。
每千名左右灾民安置一处,设施粥点,每天都要保证有施粥,
一日两顿,粥要筷子插下不倒,毛巾包裹着不渗,绝不许饥民饿死在洛阳城下。”
李逸不许灾民入城,也不许随意流动。
来了,就要分流各处,派人组织维持,要登记姓名,甚至编设伍保甲。”
“其实你们也不要总觉得这些饥民可怕,是负担,这么多人涌过来,只要我们能够安置住了,这都是难得的人口资源。
有人才有一切,有了充足的人口,洛州才能迅速恢复。”
李逸的身份地位摆在这,他说不许拒绝饥民入境,不许饿死人,得保证饥民都能喝上救济粥,粥还能立得住筷子,那大家就得想办法去做。
具体如何做,各显神通。
张亮倒是直接问:“侍中说借粮,请问怎么个借法,利息多少,若不肯借又怎办?”
他这不是甩锅,而是向李逸要一个态度和决心,只要李逸态度坚决,张亮就可以有无数手段从地方豪强那里借到粮。
“跟豪强们借粮有两个办法,其一直接借粮,春借秋还,借一石,还一石半,五斗的利息。
也可以借钱绢,仍是春借秋还,借一千到期还一千五。”
这是好商好量,要是不肯借,那就得上些手段。
具体操作,就需要官吏们把握好尺度,比如大户家里有多少钱粮要有数,得给别人留足口粮,然后再借出部份,不能把人家的口粮都借走。
借钱粮积极,借的多的,还可以给他们追赠父祖散职,或给他们授予散官、勋官,
也可以给他们子弟国子监、州县官学资格。
积极份子,州县吏职、乡里的乡正里长村长等,自然也是优先授予他们。
反之,
地方豪强子弟在官府担任吏职的,你就得摊些借钱粮的任务,完不成,你也别干了。
张亮倒是没想到,李逸决心这么大。
为了灾民,得罪地方豪强官吏,值吗。
“告诉他们,同舟共济,共渡时艰。”
只要能弄来粮,饥民不可怕,反而能帮助洛阳迅速恢复,可以以工代赈,可以组织官屯,
也可以吸纳流民在洛州落户,分田授地,甚至是一众贵族豪强们,也能趁机招收流民为佃户,开垦耕种更多田地,以及开矿、开作坊,都是离不开劳动力的。
现在这么多廉价的劳动力涌入,危机与机遇并存。
就看洛阳能不能抓住。
面对大量涌来的饥民,李逸很淡定,因为早有对策。
曹州孟海公最近却不淡定了。
自从洛阳王世充投降,他也是立马向唐请降,大唐倒也不计前嫌,仍授他曹州总管,还赐封国公、上柱国。
孟海公本以为仍能如从前一样,
可现在他真切感受到不同了。
他以前归附过李密也降过宇文化及、王世充,窦建德兵临城下,他也请降归附,转头又降了唐。
降唐都前后两次了,但以前不管降谁,其实只是名义上归附,自己曹戴二州地盘上,仍是他说了算,自置属吏,自拥兵马。
凭着手头的三万兵马,两州地盘,孟海公也曾一度自称宋义王。
“大王,那尹阿鼠又来寻事了,”
“他又寻什么麻烦?”孟海公皱眉。
这尹阿鼠被李逸授为曹州总管府长史,仗着是尹德妃之父,带着一众尹氏子弟亲戚前来,嚣张跋扈的很。
一来就到处圈田,看上的地就要强买强卖。
不仅如此,又向孟海公等公然索贿。
孟海公送了他不少金银财物,但这人根本就不满足,还要插手总管府事务。
先是要把他麾下三万兵马,裁撤到一万四,紧接着又借口要清量田地,向田主征粮。
曹戴二州现在最大的地主,除了原来的旧豪强们,当然就是现在孟海公及部众。
李逸在河南各地建义仓,每亩田别征两升义仓粮。结果到了尹阿鼠这里,一亩要征五升。
那三升等于是他的火耗。
“尹阿鼠又说要定户等,征户钱,户拟九等,上上户征钱四千,以下每等减五百,第七等一千,第八等七百,最低的下下户也要五百钱。
我们弟兄的庄田,也一样要征,普通士卒都至少是六等户,要征一千五百钱户钱呢。”
“还不止如此,他还说户钱必须纳铜钱,而且必须得交开元通宝钱,娘的,我们哪里找这么多铜钱去,还要开元通宝钱,我们这边见都没见过。”
上上户四千钱,下下户五百钱,孟海公占据曹戴二州六七年了,都没征过这么多钱粮。
“就是减十倍,都觉得这户钱交的多了,他娘的尹阿鼠,这就是来找事的。”
尹阿鼠来到曹州做总管府长史,把自己都当成总管了,今天一道命令,明天一道政策。
孟海公已经有些忍受不了他了。
要裁撤掉他一半多兵马,这可是他的根本。
孟啖鬼气匆匆的赶来,“大哥,我要砍死那个王八蛋尹阿鼠。”
“又怎么了?”
“那个驴草的,跟我索贿,我也没少给,可如今他居然说要裁掉戴州,
他娘的,戴州裁了,那我这个戴州刺史怎么办?
这驴草的,还张口要我拿三千石粮出来,凭什么。”
尹阿鼠上任后,已经裁并了好几个县,现在居然还要裁掉戴州。
“我手下好几个老兄弟,也好歹挂着将军衔号,这些年跟着大哥出生入死,得大哥赏赐了些田地,
现在尹阿鼠逼他们纳粮,一亩要征粮一斗,说是五升义仓粮,五升是皇粮,他娘的最过份的是居然要从武德元年开始征,要我们一次补缴三年的,一亩地得补三斗粮。”
“张贤和高小胡他们都是我左膀右臂,如今只因不满尹阿鼠的征粮,发了几句牢骚,他居然派子弟把两人捉拿下狱,还严刑拷打,最后他们家里掏了许多黄金才算把人接回去。
那驴草的尹阿鼠,只收黄金才肯放人,一人交了一百两黄金。”
“现在张贤和高小胡都已经打算逃亡离开了,大哥,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全完了。”
“大哥,当年我们就是不满朝中昏君奸臣,地方贪官污吏,这才愤而起兵的。”
孟海公咬牙切齿,
他知道手底下兄弟们如今对尹阿鼠极为不满,也连带着对大唐朝廷不满了。
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家都会跟着他再反了大唐。
只是,他得仔细考虑清楚,
毕竟几万兄弟跟着他这么多年了,不能图一时痛快。
夜,
孟啖鬼带了一人来见孟海公。
“孟公,我们又见面了。”来人掀开斗篷,孟海公神色有些复杂,“范将军好。”
来人是窦建德大将范愿,此前窦建德渡河南征,济州张青特兵败投降,李世绩、李文相等叛乱兵败只身逃跑。
窦建德引军南下曹州,孟海公率兵跟夏军打了一仗,结果孟海公完全不是对手,他见机便果断投降了。
窦建德接纳了他的请降,班师又去打幽州罗艺了。
范愿被窦建德授为河南行台仆射,孟海公就归属他麾下,只是后来唐军迅速席卷河南,濮州杜才干杀滑州行台邴元真降唐,郑汴宋陈诸州王世充将领也纷纷降唐,他也就顺势改投唐朝了。
“夏王听说孟公遇到了麻烦,愿意不计前嫌拉孟公一把。”
“夏王授孟公为济阴郡王、曹州总管。”
(本章完)
第416章 郑家不给面子
第416章 郑家不给面子
“兖州徐圆朗、济州张青特、伏德,青州郑虔符、綦公顺,齐州王簿、滑州韩洪等皆已反正,孟公还在犹豫什么呢?”范愿说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全是河南运河以东诸豪帅。
都是隋乱以来起兵首领,能撑到如今不倒的都不简单。
“他们都归附夏王了?”孟海公有点惊讶,这些人跟他一样,之前也都曾依附窦建德,可洛阳之战时,又都转投大唐,谁不是反复横跳。
“李渊无容人之量,别看他封官许愿,而是看他最后是怎么卸磨杀驴的,薛仁杲、李轨、王世充、李密,这些人哪个有好下场了?
他连自己的元谋功臣刘文静、李仲文、赵文恪,赐了免死金牌也一样杀了。
又岂会真对你们好?现在李渊还只是派了一些官员过来,就把你们搅的天翻地覆了,你们要是真顺从了,裁撤遣散兵马,把钱粮都交出来,那你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唐军就会得寸进尺,派驻军队,然后召你们入朝,待你们既无兵权也无地盘,杀你们只需一驿卒而已。”
孟海公觉得窦建德虽有仁名,可也一样杀宰相凌敬、大将王伏宝。
“好,”
一番犹豫,孟海公还是决定反了。
孟啖鬼兴奋的道:“我这就带人去把尹阿鼠那驴草的擒来,拿他血祭旗,咱们立誓结盟!”
洛阳城,
李逸在研究债券的可行性,赈济灾民、恢复生产,恢复洛阳天下工商业的中心地位,都很需要钱。
粮也要,钱也需,处处捉襟见肘。
现在洛阳地方官吏们,都没有俸禄。既没年禄,更没月俸,就是这么牛,不止是洛阳,李唐建立了几年了,只有京官有禄,地方官都没有。
朝廷给的解决办法就是发职田,比京官多给一点职田,甚至职田租子多收一点,还可以官员让家人直接招佃,或是安排人耕种,这样收益能高些。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私底下官吏们也会有办法给自己弄些收入,从放贷公廨钱,再到征收租调时多加点火耗,收些脚钱,到官府办任何事情,都会有收费,纸笔费、草鞋钱等等。
还能通过派役收一笔。
至于工商,更能雁过拔毛,设关收钱那是最基本的。
其实古往今来都一样,只要手里有权,就总能收到钱。
国家正税之外,也可以再收费,收费之外还能再劝捐。
不同地方区别可能只是哪个更狠。
李逸现在也没法一刀切,
他能做的也只是稍加限制,划上一条红线。
比如各种火耗,都没有个标准,各地都不同,越穷的州县,这些加征的火耗其实更大,名目也不统一,有叫鼠耗的,有叫雀鼠粮的等等,多的能加收四五成,甚至一倍都有。
少的往往也有两三成。
甚至是加征的火耗,都还又要耗上加耗。
衙门的公事开销,也基本上都是要摊到百姓头上的,往往就是按人头摊。
李逸现在没法直接砍掉这些,因为这涉及到太多人了,换句直白点的话,官员都没俸禄,胥吏更只有点口粮,这些人不这样弄些收入,
当官做吏的都得饿死,地方衙门也运转不下去。
除非朝廷财政拨款能解决这些,否则这里不弄,其它地方弄。
李逸只能是在一些主要的这些额外征收上,定一个标准,你征粮加收火耗,一石最多加二斗,就相当于是附加百分之二十,用于填补实际上会产生的耗损和用做地方开支。
李逸要求这笔火耗入地方公账,这钱用于公廨开支、官吏补贴等,其实就是把不清不楚的一笔钱,相对规范使用。
除去征收、仓储、转运等正常耗费,大约一成,也就还能剩下至少百分之十,这拿来做为公廨开支、官吏补贴,也是很有必要的。
官吏是朝廷的牧羊犬,得喂饱,否则会吃羊。
以前那些火耗里收三成五成,甚至加一倍收的,现在不行,得按这个新标准,就两成,一成得填补正常损耗,一成用做公廨、官吏福利。
谁敢在火耗这块上再多收,李逸就要拿他们开刀。
无规矩不成方圆。
先立规矩,再追究责任,李逸不搞不教而诛那套。
地方上有额外的公使费用,甚至是修桥铺路、修堤修水利等事,费在上级拨款、劝捐以外的缺口,仍还是只能摊百姓头上。
可李逸也要求了,这项费用,分成两笔征收,一半按人丁摊,只向成丁征收,一半则摊到田亩上,按亩征收。
这其实也是在变相的稍减轻些普通百姓的负担,毕竟人头税这玩意,对穷人负担大,富人相对来说就不算什么。
一半摊到田亩上,田多多征些,田少没田的就少征不征。
这样搞,既让税收相对公平一点,同时也能让这笔钱更好收,毕竟从穷人身上加征,那真是骨头里榨不出多少油的,而富人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了。
“荥阳的郑氏,只肯按每亩别纳两升粮,不肯再多捐,说经历连年战乱灾荒,郑家也没余粮了,说郑家人口多,自己都得从其它地方高价购买运来粮食。”
郑氏这是不给面子了,
当然,是李逸先不给面子的。
太子出面牵红线,让李逸纳郑善果的女儿为媵,结果李逸不肯同意,太子把事情宣扬出去了,人人皆知此事,
李逸无法直接拒绝,却开始拖。
去年拖到今年,以他一直在外为由,就拖着。
本来荥阳郑氏看太子的面子,觉得自家五姓女给李逸为媵,真是委屈了,
可李逸居然还不情不愿,这下郑家已经被一些知情的门阀士族嘲笑了。
荥阳郑家现在已经上了李唐的大船,
郑善果封荥阳郡公、太子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郑元璹封莘国公、太常卿,郑家还出了位太子妃。
李逸不给面子,他们也敢不给面子。
“既不愿借粮也不愿借钱吗?”李逸问。
“侍中亲自上门拜访面谈,估计他们会借一些的。”
李逸要是上门,郑家估计就得让他把郑柔娘给带走,这种被人逼迫的事,让他很不爽。
“既然如此,那先不要理会郑家。”
“可荥阳郑氏这里开了口子,其它各大姓也会有样学样。”张亮凑到李逸耳边,献了一计,“我可以安排人往他们庄园藏一些铠甲、弩、盾,然后说有人检举带人去搜查出来,”
私藏甲、弩,可是重罪。
大唐律,私藏一把弩,徒刑两年半,三把弩和一副甲,流放两千里。
私藏三甲五弩,绞死勿论。
荥阳郑氏这样的门阀,有自己的坞堡,长矛盾牌弓箭等肯定不少,但严格按律法来,也不许拥有甲和弩。
可战乱年代,郑家肯定有私藏甲弩。
张亮用不着去找到他们藏的甲弩,直接栽赃一些就是。
李逸看着这家伙,看着忠厚老实,可这计策挺毒的。
这样做,就是跟荥阳郑氏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
李逸倒也不惧郑氏,可真硬碰硬,他还真未必能占到上风。
“用不着这样下黑手,”他笑笑,“之前我在汜水,县中两大姓闻人氏和周氏,一个很识时务配合,一个却也跟这郑氏一样,你知道后来周氏是什么下场吗?”
张亮自然也是知晓此事的,李逸对周氏,只是正常的查他们,查他们侵占田地、欺行霸市、放高利贷、逼良为奴、逼良为娼等等诸多不法之事,
把以前周家跟别人的纠纷,全都翻了出来,找到原来的苦主,重审这些案子,
最后一桩桩一项项,周家背了一堆的罪,落得抄家流放下场。
对于荥阳郑氏,用不着这么狠,就查他一两件事,把一两个郑氏族人送进监牢,甚至只用把一两个郑氏管家定罪,
郑氏就得知晓李逸的态度,
李逸相信,郑家不可能为了点钱粮,就敢硬刚他。他可是河南河北安抚大使、洛州总管,
现官不如现管,这道理他们当懂得。
“那下官再去跟郑家人谈谈?也许根本用不着这样,”张亮忍不住道,“听说荥阳郡公要把女儿给侍中做媵,侍中收下,不就皆大欢喜吗?”
张亮农家出身,
他老家就是荥阳的,对于荥阳郑氏,那是打小就仰望的。
荥阳郑氏,对他这种草根小民来说,那真是天。
郑家女,还是郑善果的女儿,就算非嫡出,那也是正经五姓女,大宗的贵女。
曾经,张亮甚至常梦想,这辈子若有机会进入荥阳郑氏庄园,当上一小管事,能够娶一个郑氏旁支庶女,就无比满足了,他只敢在梦里这么想。
李逸居然拒绝郑善果的女儿。
要是他有这样的机会,什么条件他都愿意答应。
“纳郑善果的女儿为媵,也不是多大的事,但我不喜欢他们的那种行事风格。”
张亮苦笑着难以理解。
“张司马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好好努力,将来你位至宰辅,别说郑氏庶女,就是崔卢李郑王五姓之女,你也都有机会娶的。”
“不可能的,山东五姓,不与寒门结亲的。”张亮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的,三年前我向京兆杜氏提亲,杜家死活不同意。可你看三年后,比京兆杜氏门第还响亮的荥阳郑氏,已经主动要把女儿给我做媵了。”
“努力吧,一切皆有可能。你好好把这洛州总管府司马干好,几年后有足够的政绩,我助你做上刺史之位。”
张亮脸一下子涨红了,眼中更全是兴奋的光芒,李逸的一番话,成功的点燃了他的野心。
此生誓要娶一五姓女!
晚上,
霍玉和李逸滚完床单,搂在一个被窝里睡。
“之前独孤怀恩家被抄没赏赐给你的那些女眷你没动,上次尹德妃张婕妤她们代陛下选赐给你的十名洛阳宫人,你也没碰,
如今荥阳郑氏女,还是个黄大闺女呢,你怎么也还嫌弃上了?”
“我从来没嫌弃她们任何人好吧,我现在又不缺女人,急什么。”
“男人不是都喜欢占有和征服吗?”
“我又没集邮的爱好。”
霍玉没听懂集邮的意思,不明所以。
“你为了那些饥民,真的宁愿得罪那些门阀豪强吗,值吗?”
“我并不是为了那些饥民,我只是按照我的内心行事,我现在身为河南河北安抚大使,又是洛州总管、刺史,我身处其位,便要谋其政。况且做这个事,有许多人都能受益,包括我自己,那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你真是让我越发欣赏了,就喜欢你这样子。”霍玉杏眼迷离。
(本章完)
第417章 刀斩尹阿鼠
第417章 刀斩尹阿鼠
惊蛰过后春耕忙。
李逸也天天往田间地头跑,他给州县官员下了死任务,不许有闲田荒地,都得把地种起来。
他在河南一万五千亩地,多数是去年种了麦子的,剩下些空地,今春会种上粟谷、糜子等,他奴隶、佃户、牛马多,春耕没什么压力。
“好一片忙碌的春耕景象,等秋天收获,就不会再有这么多饥民了。”罗三陪同李逸身边很是感叹。
李逸没有额外再买田置地,只是在一些大的州县城中买地皮买宅院作坊置了些业,他劝罗三、刘黑子们在河南趁机买田置地。
现在地价真的便宜,官府也允许买田,但就一个要求,买了田不能荒,要是荒废就要罚粮,连续荒两年,就要收回。
现在百废待兴,李逸不在乎兼不兼并的问题,他在乎的是地得种上,有足够的粮食产出。
这一轮田地易主,确实是贵族豪强们的狂欢。
不过朝廷和军功集团也是享受了许多红利的,仅洛州总管府下设立的二十个军府,两万新府兵,一人一百亩军田,就占地二百万亩,还基本上都是较好的良田。
各级军官还有职田,各骠骑、车骑府,又还有公廨田,军官们还有官人永业田,获勋的将士还有勋田,
洛州下面诸县,这些府兵将士,就一下子占地十几万亩了。
也有如刘黑子、罗大富这样的,授田之外,也还自己置买了一些。
这让洛州的府兵,立马就成了县里数的上号的自耕农甚至是小地主,成为县中中产。
虽说不少府兵,也是从本地上六等户中点选,但也还有许多府兵和军官是从关中河东调来的。
加上官府的公廨田、官员职田,州县学的学田等,如今田地的产权归属,也是有很大不同。
注入了许多新鲜血液。
地方上的格局都不一样了。
罗三这关中人,也在洛阳几县置地千亩,直接招饥民为部曲佃户,他手头富裕,给招收的饥民修房子,运来牛、犁、种子等,一千亩地,十几户佃户,很轻松的能赶上时令。
“现在河南缺牛马,缺武德犁,几乎什么都缺,”罗三安排人继续跟突利可汗市易,
盐茶酒绢布瓷器,从突利可汗那里换牛马驼羊,还有皮毛药材奴隶等。
马贩来中原很赚钱,尤其是其中可做战马的好马。
牛也很赚,
突厥草原上的牛,贩到中原后,稍加教犁,也能耕地,拉车运输也是可以的。
直接跟突利交易的利润,高的惊人。
哪怕李家商队要沿途打点地方各处,最后还要给皇帝再进贡一成利润,也依然很赚。
不过这生意一般人也确实做不了,都得有很硬的背景关系。
刘黑子和大富他们现在也都调来河南的军府,来这边基本上能提上一级,毕竟新军府。
这些家伙十分相信李逸,建议他们买些地,就都纷纷痛快出手,买地后也学李逸,招流民佃户,盖房子买牛养猪的。
如今一个个也都有族人亲戚,或是雇佣的管事帮他们打理。
无数各地涌来的流民,
都源源不断的被瓜分,有些青壮被官府以工代赈拉去屯垦春耕,有些拉去修补城池、道路,有些去修渠。
还有许多则是被李逸、刘黑子这些官员,和地方豪强大户挑去做部曲佃户,或是长工、短工。
都在忙着春耕。
李逸的武德犁作坊就招了许多流民青壮,流水线赶工造犁。铁匠铺那边也是一样的,各种犁锄等农具订单,忙不过来,不断招人。
野无闲田,
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李逸很喜欢。
这一轮过后,洛府的田也基本上都有了新主人,错过了这轮,尤其是普通百姓,那以后就没机会了。
有人咬牙搏一搏,撑住了,以后手里有百八十亩地,日子会越来越好。
而有些人害怕负担,选择看似更稳妥的佃户身份,那就只能日复一日的给人打工,很难翻身。
这都是各自的选择,
李逸尊重他们的选择,虽然这选择未必就是真正的自主自愿的。
罗大贵也和一批御宿乡的乡党来到洛阳,
这一次,他是以新府兵身份来的,看着二哥大富都已经当上六品骠骑别将,大贵终究是坐不住了。
不顾父母妻儿的反对,跟李逸来信请求帮忙点府兵。
这点小事,李逸打个招呼,大贵就也成了一名新府兵,军府在河南。
“这一次,咱们罗家堡又点了五个府兵,咱兴盛里总共点了二十多个,咱御宿乡总共点了五十多个。”
大贵见到李逸,很是兴奋,他穿着红色的戎服,虽然这一路过来挺辛苦,却仍很亢奋。
如今大唐四处征战,用兵频繁,对兵马需求大增,关中子弟自然是最好的府兵人选。
许多关中子弟也看着这几年关中府兵四处征讨,所向无敌,一个个立功授勋获官得赏,也是极大的激励了他们。
每次点府兵,都会有许多人抢着报名,现在也不像隋朝时那么严格,只要身体年轻健壮,是有户籍的良家子,也就不会特别要求你家里户等、兄弟等条件。
罗大富家本来父子四人,现在父年老,长兄去世,只余兄弟两人,若是隋朝时,他家虽财力足够了,可两兄弟只能一人点府兵的。
但现在大唐就没这么多限制,先统一天下再说,点府兵自然关中府兵最可靠。
大贵就一直有些后悔,当初按父亲的意思,兄弟俩人一人去点府兵一人留下,结果三年时间,大富都已经是正六品的骠骑别将了,他现在却只能是个新兵。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又当舅舅了。”
罗三娘和疏影一前一后,相隔不到十天生了孩子,罗三娘生了个儿子,疏影生了个女儿。
这下李逸有了二子三女。
罗大贵在路上不知消息,听后很是兴奋,妹妹给李逸生了个儿子,那以后在李府地位也算是稳固了。
“我外甥叫什么名字?”大贵高兴的问。
“取小名太平。”
长子小名平安,如今次子叫太平,长女如意,次女取名安澜。
“大名呢?”
唐人取名,还是以单名较多的。
“大郎名琮,二郎名琰。”
李逸三个女儿,长女是养女,小名千灯照,大名李淑,李逸视如已出。亲生的如意家中因此称二娘,大名李婉。刚出生的安澜是三娘,大名李秀。
李逸有些遗憾,每次儿女出生都不在身边。
杜十娘一直没怀上,如今父丧,又得服丧守孝三年,实际也得二十七个月。
这段时间十娘只怕过的艰难,可惜李逸却不在身边。
曹州。
晚春幕色下的总管府衙内,长史尹阿鼠端坐堂上,浅绯官袍腰间系着金銙蹀躞带,佩一枚醒目的银鱼袋。
“张将军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再不从实招来,可休怪我不客气。”
堂上被反剪双手,铁索穿透琵琶骨的是孟海公的征东将军张武。
孟海公坐拥曹戴二州,麾下拥兵三万,这几年也一直没怎么扩充,就守着这么块地,几万人马,既可以说是胸无大志,也是他能力就这么大。
起兵之初,孟海公一直自称录事,杨广被弑后,他在众兄弟们劝说下,才自称宋义王。
称王后,自然也得给手下兄弟们加官。
他把麾下三万人,编为左中右三军,自己亲统中军,长子孟义统左军,堂弟孟啖鬼统右军。
每军各分十府,每府千人。统兵者皆称将军,授予各散号将军衔。
比如翊师、翊军将军,征东征西四征将军,内军、镇军、抚军将军,平东平南四平将军、前后左右四将军,镇远、安远、抚远、平远四远将军,振威、建威、宁远、宁朔将军等。
名号倒是很唬人,
可实际都只统一千人,在隋开皇初的时候,这些散号将军号,都是六七品而已。
张武是右军总管孟啖鬼手下征东将军,还是孟啖鬼的小舅子,他们这些人出身都很普通,底层小人物,隋乱之际,也搏出了一番功名。
也正因这些人都是底层小人物,孟海公他们夺取曹戴二州后,却很仇视士人书吏,见到那些说话引用经、史之人,听不懂就杀掉。
搞的没有士人依附,一直没有做大做强。
孟海公他们还喜欢抢掠豪族大姓,这七八年下来,孟海公和手下这群兄弟们,倒是一个个取代了曾经的地方豪强富户,一个个成了大地主。
这几年日子确实也过的比较滋润,谁料如今来了个尹阿鼠,却是如此作践他们。
尹阿鼠的儿子尹浩提着一支牛皮鞭上前,“姓张的,交一百两黄金,现在可以回去,要是不交,今天就等死吧。”
厅堂外传来一声炸响。
“尹长史倒是好大的官威,堂堂正六品征东将军,你说抓就抓,还敢如此动用私刑?”
孟啖鬼披着铠甲闷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队甲士。
他看到小舅子那凄惨的模样,眼角抽动,咬牙怒喝:“驴草的,找死!”
“放肆!”
尹阿鼠拿起惊堂木重重拍击在案上,“本官奉河南河北安抚大使李司空之令,清量曹州总管府田地,张武侵占官田、民田,还在他府中搜出私藏的甲、弩,还查出他掠卖人口、放高利贷盘剥百姓,
本官现在追问赃款,你敢私闷公堂干涉审案?”
“哈哈哈,驴草的坐那人模狗样,今日老子就要砍下你脑袋当球踢,为为曹州弟兄们讨个公道。”
“大胆,我乃朝廷命官,还是尹德妃的父亲。孟啖鬼,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我什么身份?我这戴州刺史,连戴州都让你撤了,我右军总管,可右军一万将士都要被你裁撤,我现在还有什么身份?
老子现在身份就是要干死你。”
说罢,孟啖鬼拔刀,快步冲上前,高高扬起刀,尹阿鼠惊惧尖叫,举手挡在面前。
刀落,
尹阿鼠手臂被斩断,惨叫连连。
孟啖鬼再次挥刀,一刀将转身要逃的尹阿鼠首级砍下。
“把这些大小老鼠全砍了,”
一众尹氏子弟此时再也不敢耀武扬威,纷纷大喊饶命,有人直接跪下磕头。
孟啖鬼冷哼一声,
手下甲士扑上去,将他们一个个砍翻在地。
(本章完)
第418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第418章 人面桃相映红
长安。
太极宫中,报时博士看着漏壶口箭舟上的箭刻度,声音洪亮的报时。
“辰时,初刻!”
殿内宝座上,李渊拿出黄绫诏令交给中书令封德彝。
皇帝头顶三丈蟠龙藻井,正中一条巨大蟠龙,四周飞腾着十六条小金龙。
“秦王接诏。”封德彝取出象牙黄绫诏书,这是拜李世民河北行军元帅的诏令。
“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雍州牧、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上柱国、秦王世民,
可河北道行军元帅,总制幽易定魏等州诸军事。”
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捧紫檀匣上前,取出里面刻着北斗七星纹的统兵鱼符。
李世民领诏、接符。
右仆射裴寂持象牙笏板出列,“陛下,臣请置河北道安抚大使,督粮秣、抚豪强、恤流亡,以河北士族名望重臣出任。”
李渊看着这位紫袍玉带立在文官之首的老伙计,
眼下河北道有安抚大使,李逸是河南河北道安抚大使,裴寂请置河北道安抚大使,还说要以河北士族名望出身的大臣担任,无疑就是要换人。
“裴监,李逸就是河南河北大使。”李渊道。
“陛下,臣知晓,但如今大军征讨河北,晋国公镇守洛阳,主要安抚河南,河北这边只怕顾不上。还是当另设河北道安抚大使,既安抚豪强、也督运粮饷,
晋国公专心镇守河南便可。”
“那裴监可有合适人选?”
“臣举荐太子左庶子兼民部尚书郑善果为安抚大使,以太子率更令卢赤松、黄门侍郎崔民干为副使。”
郑善果是五姓七家荥阳郑氏当家人,卢赤松是范阳卢氏,也是五姓之一,崔民干是五姓中的博陵崔氏第二房的,
这三人都是山东五姓七望的,本身也是当今很有影响,且在朝中任职较高的。
崔民干上次还随李神通安抚山东。
唐朝的山东和河北,基本上都是指同一个地方,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
皇帝抚须沉吟片刻,
不等秦王等反应,便开口下令准许。
于是乎,李世民为行军元帅,齐王李元吉、大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为副帅,
这边又令郑善果、卢赤松、崔民干为安抚使。
李世民微微皱眉,
这边设行营征讨了,那就没必要再设安抚使,安抚大使本身就有军权,可现在却一边设行营,以他为帅,一边又选了正副三位安抚使。
皇帝还特意说明由安抚使负责督运粮秣,
自己的后勤,由他们掌握了。
这三人有两个是东宫官,崔民干也和东宫关系近。
李世民怀疑,这根本不是裴寂临时提议,是早有谋划,甚至皇帝也早议过此事了。
以后粮秣就都得给东宫官之手。
中书令封德彝当场草诏,侍中陈叔达用印。
再次被授为安抚副使的崔民干拿出一份奏疏,“陛下,此乃山东五姓七望四十四家之谱牒,”
五姓七望到如今,其中影响力最大最具清望的有四十四家。
李渊接过,
翻看起来,这四十四家又称为五姓十家,地位居天下甲族之首。
“北魏陇西李宝之六子,太原王琼之四子,荥阳郑温之三子,范阳卢度世之四子、卢辅之六子、卢溥之六子,清河崔宗伯之二子、崔元孙之二子,前燕博陵崔懿之八子,西晋赵郡李楷之四子,七姓十家士望凡四十四人。”
崔民干献上的谱谍,就是这四十四人家族。
五姓七望,七大门阀,其下四十四个房支,这就是真正的五姓门阀。
哪怕是大唐皇族李氏,虽说自己也出身陇西李,但皇家的陇西李,就不在这十姓四十四家之列。
李宝跟李渊家祖上都是西凉国王之后,可李宝后来迁入北魏,他六个儿子就成为山东士族门阀,
除了李宝六子传下的六房,其余陇西李,包括皇族李,都不是五姓十家之内。
而赵郡李,也专指李楷四个儿子之后的四房。
范阳卢氏占了十四家,清河崔四家,博陵崔有八家。
郑善果、卢赤松、崔民干三人,就都是在这四十四家之列。
崔民干献此谱牒,意思是只要朝廷安抚争取这四十四家,河北便能锁定胜局。
李渊看着这一个个家族,有些牙疼,他很清楚这些家族的影响力,他妹妹嫁入太原王氏,还是给王家子做续弦呢。
他给长子娶荥阳郑氏女,可是极不容易,硬是熬到二十六岁才求娶到荥家女。
“凡是此谱谍上五姓七望四十四家者,虽依附窦建德者,亦不追究,只要归附朝廷,皆授予官爵。”
“秦王征讨河北,注意不要伤及五姓七望,不要损其财产。”
李世民心里很不服气。
裴寂再次出列,“陛下,老臣以为,如今晋国公镇守洛阳,分身乏术,朝廷即将征讨荆湘,此时襄州道行台也得有大臣坐镇,
臣建议以兵部尚书、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屈突通,调襄州道行台右仆射,坐镇襄州,晋国公不再兼任襄州道行台左仆射,改任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坐镇洛阳,兼河南道安抚大使。”
皇帝抚须,
“裴监言之有理,那就调整一下,李逸任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加河南道安抚大使,加兵部尚书。”
“屈突通调任襄州道行台右仆射,兼工部尚书。”
鸿胪卿、驸马冯少卿为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殷开山为大行台兵部尚书、温大雅为大行台工部尚书、郭行方为大行台民部尚书、卢宽兼摄大行台吏部尚书,韩良为大行台左丞,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于志宁、薛收、苏世长、长孙操等人则为大行台诸司郎中。
中书令封德彝为李世民行军元帅府长史,中书侍郎唐俭为司马。
这一连串的调动里面,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李逸和屈突通二人对调,屈突通这几年一直是秦王副手,尤其是在刘文静被杀后,屈突通这位兵部尚书,不论是征河东还是打洛阳,都担任副将,
陕东道大行台,也是他一直坐镇辅佐。
如今却被天子一道诏令调去襄阳,兵部尚书还改成工部尚书了。
李逸则一直被视做是东宫官,毕竟他是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由襄州行台左仆射改陕州大行台左仆射,又加兵部尚书、河南道安抚大使。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皇帝给陕东道掺沙子,
大行台尚书令秦王出征河北,行台事务就由李逸主持,他又是东宫官。
而右仆射冯少师,是皇帝的大女婿,据说和窦诞一样,都跟太子关系更亲近。
温大雅和卢宽都是皇帝心腹。
郭行方也是东宫出身。
这么一来,陕东道大行台,倒是掺进去东宫和皇帝的许多人,不再都是秦王的人。
北邙山下,瀍河上游。
樱桃沟的樱桃树刚谢了白,暮春时节,樱已谢,青色的小果萌发。
郑柔娘的马车碾着地上落驶入庄园。
车帘掀开。
两名女扮男装的婢女扶着郑柔娘下车,她披着天水碧色的薄纱幂篱。
“荥阳郑氏柔娘,特来拜见司空,烦请通告。”
庄园中,
李逸趁旬休携霍氏来这里休假,
听闻宋义禀报,有些惊讶,“郑家小娘子怎么找上门来了?”
宋义道:“阿郎莫不是忘记了,之前让张司马去查郑家,那位郑小娘子同母兄长因一桩伤人案,现在被带走调查中呢。”
“你不说我倒忘了,只是郑家怎么让个未婚小娘子来出面?”
宋义无奈道,“那位郑小娘子,坊间可都传闻跟阿郎订亲,即将入府为媵的。”
霍玉过来,“我刚才去外面瞧了下,虽戴了薄纱幂篱,可隐约能看出当是个美人。”
“哪有这么多美人,”李逸笑笑,“再说美不美人也不是重点。”
“来都来了,就见一见嘛。”霍玉笑道。
樱桃庄园的凉亭中,
李逸跟那位郑娘子见面,
郑柔娘见到李逸,直接取下薄纱幂篱,姑娘说不是什么美人,但看着挺有气质,
梳着随云髻,头上也没过多首饰,只有一支玉簮,两把象牙梳篦,都不是金灿银晃的,很是素雅。
天青色衣裙,外罩一件鹤氅。
“司空已经扣留我阿兄三日了,”郑柔娘声音很柔,“郑家和司空有些误会,我们如今愿意澄清这个误会,希望司空能够高抬贵手。”
“令兄因何事被扣了?”
郑柔娘望着李逸,“郑家如今确实也没多少存粮,我们愿意拿出一千石粮供给总管府,再出借三千匹绢,一千贯钱。”
李逸轻笑的摇了摇头。
这时陈菱角进来,“阿郎,洛阳快马送来的公文。”
李逸打开,是一封军情急报。
尹阿鼠被孟海公杀了,
孟海公以尹阿鼠首级祭旗,率领三万部下,据曹戴二州反唐,归附河北窦建德。
这个消息并没让李逸意外,早在预料之中。
尹阿鼠和一众子弟,全被孟海公杀了,求仁得仁。
“司空,郑家最多能出一千五百石粮,一千五百贯钱和三千匹绢。”郑柔娘见他不说话,咬咬银牙,主动提高价码。
李逸收起公文,目光直视郑柔娘,把她看的耳垂羞红。
“郑娘子如何看待郑家想把你许我为媵之事?”
“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父母安排。”
“你今日见到我了,印象如何?”
郑柔娘红着脸低头,声音很低:“司空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哈哈哈,”李逸大笑。
郑柔娘霞飞双颊。
“今日见面,我对郑娘子印象挺好,你如果对家里安排的这婚事不满意,可以跟我直说,我来出面拒绝便是。”
“并无不满。”郑柔娘抬头望着他道。
“既然如此,那改日我登门拜访郑家长辈。”
“那我阿兄能放回家吗?”
“你阿兄的事只是点小事,罚点铜就行了。不过一码归一码,关于我向郑家借钱粮一事,这是公事,不是什么敲诈勒索,都是为了共渡时艰,
我希望你回去转告郑家,我很清楚郑家有多少粮食积储,也知道郑家有多少田地奴隶和钱帛。
我也不多借,五千石粮,外加五千匹绢。”
“好,我会如实转告的。”
郑柔娘看着亭外的樱桃树,“我来的不是时候,瀍河樱已经开谢,樱桃又还没到成熟之时,瀍壑朱樱也看不到。”
李逸笑笑,“樱谢了,可桃开的正艳,我这庄子后面山谷里,还有百亩桃林,这会漫山遍谷的桃正开,郑柔子要是愿意,我可以陪同去看看。”
“好啊,谢司空相陪。”郑柔娘一点不扭捏高兴的应下。
“那走吧。”
漫山桃很美,一点不输樱盛开,
人面桃相映红,
桃笑春风。
(本章完)
第419章 别让秦王捞过界
第419章 别让秦王捞过界
草长莺飞的三月,
李逸一早来到洛阳城外,今日秦王李世民将率兵抵达。
朝廷最新的旨意已经下发洛阳,李逸的职务调整了,现在他是左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兼检校侍中、兵部尚书、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万年道参旗将军,
河南道安抚大使、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洛州总管、刺史。
头衔很长,官职很高。
这轮调整后,他算是成了河南地区的最高长官了。
城外官道两边,麦苗郁郁葱葱,正是拔节关键期,茎杆能否粗壮,麦穗是否饱满,全看此时水份和温度。
“老辈人常说,发不发,三月看十八。”
“是啊,三月十八雨淋头,种田老农乐呵呵。”
“雨水润土,丰收有谱。”
等候秦王的空隙,一众人在聊着麦子。
“今天看样子会有雨。”
“有雨才好,三月十八若没雨,肯定会减产。”
总管府长史宇文化及居然也对农时这些挺了解,司马张亮本就农夫出身,就更熟悉了。
“就怕此时干旱,都说三月十八晴,四月种湖底,”
干旱会让小麦拔节受阻,茎杆细弱,增加倒伏的风险。
正因如此,百姓把三月十八这天,称为后土娘娘的诞辰,会在这天,春祀地母,以祈丰年。
祭祀时一碗清水、三柱香火,再献上一把麦苗。
李逸在河南有上万亩田种着麦子,再过不久就能收获,接下来要是风调雨顺,那今夏应当能收获上万石麦子,
除去佃户的那份,李家也还能收获起码五千石粮。
宇文士及笑着对李逸道:“郑家的郑善愿已经让人把五千石粮、五千匹绢押到洛阳了,侍中还真是了得,听说郑娘子到瀍川庄园拜见侍中,不知什么时候摆酒宴啊?”
“纳媵而已。”
“这可是五姓女啊。”宇文士及道,他前后两个妻子,前妻是隋炀帝嫡长女南阳公主,如今续弦是大唐寿光县主。虽说都是宗室贵女,却跟五姓女没法比。
在民间,五姓女就是比皇家宗室女还要受欢迎些。
张亮则感叹郑家豪阔,
这种年月,还能随时又拿出五千石粮来,五千匹绢不稀奇,可五千石粮确实了得。
“我听说崔世枢也要把女儿给侍中做媵呢。”
李逸也知现在有很多传言,其中就有李逸当初入鄢陵时,崔世枢把女儿许李逸,李逸也同意了这一条。
这传言李逸敢说就是崔世枢传出来的,这老头挺喜欢算计的,或许是隋末时曾经吃过大亏的原因。
当年崔世枢为隋总管,率兵与瓦岗做战,结果兵败被俘。翟让知他五姓清河崔氏鄢陵房出身,就把他关押逼迫钱财,崔世枢让家里多方筹措,可始终不如翟让的意,
差点要杀了他,还是后来李密劝说才保下了崔世枢,后来还把他放回鄢陵,授为刺史之职。
但这段经历,对崔世枢来说还是难以忘记的。
“曹州孟海公、兖州徐圆朗、海州藏君相、青州綦公顺、齐州王簿,如今运河以东五个总管,反了三个,二十三个刺史,反了一多半,”李逸望着那葱葱郁郁的麦苗,“宇文长史觉得该如何应对这局面?”
宇文化及讪笑两声,知晓李逸这是不愿意谈他的私事,“曹兖等地的叛乱,应当也是在侍中的预料当中吧,
我看侍中早就在往运河一线屯驻兵马,他们反叛,不过是给了侍中一个出兵灭亡他们的机会。”
不破不立,
提前挑破脓疮,是好事。
“宇文长史觉得这场叛乱会很快平定吗?”
“自然,有侍中亲自指挥,我相信不出三月便能让王师直抵海岱。”
河南道这次设立了七十二个军府,有将近七万府兵,万把人到长安番上,宿卫天子。万把人抽调随征河北,仍还有五万府兵在军府。
李逸手头有充足的兵员可用。
司马张亮更是直言,“正好春耕已过,府兵们出征也不误农时,还能立功、抢掠,府兵们可是求之不得呢。”
府兵打仗的积极性一直很高,打仗能立功,能获勋、授官,还能名正言顺的抢掠。
对朝廷来说,运河以东的那五总管府二十三州,原也只是暂时羁縻的地方军头们,朝廷还没能实控。
他们反了,朝廷出兵平灭,也能彻底扫除这些不稳定因素,同时掠夺这些军头的财富,到时顺便抄灭一批叛将贼兵的家产,再打击部份附逆者,
朝廷甚至能大赚一笔。
战争嘛,不就是抢夺。
李逸知晓东边叛乱,确实一点不慌,甚至都期待已久,觉得他们动作有点太慢了。
现在山东五总管府才反了三个,都让李逸意外了。
没有全反,那他就能驱虎吞狼,让綦公顺、刘兰成、王簿、淳于难、蒋善合这些攻打叛乱,他这边再出兵推过去,
内外夹击,那些军阀能坚持多久?
李世民已率大军前来,即将进入河北,窦建德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援助孟海公他们。
河南诸将,这次没机会参与河北之战或是荆湘之战的,现在可算是盼到打仗机会了。
这些人可不像李逸,有机会挂帅还推辞,他们是巴不得有机会领兵上阵。
武将们,不擅于治理地方,最擅长的就是打仗,打仗立功也是升迁最快的路子。
“侍中,怎么打,咱们都听你的,将士们可都是很激动呢。”
连宇文士及居然都直言不讳的让李逸直接统兵东征,他也要跟随。
李逸不需要再立军功了,
但他们需要。
李逸财富自由了,
那些府兵将士们可不满足。
“朝廷在咱们河南新置七十二府府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正是到了用咱们的时候了。”
“对,就那几个叛将,用不着朝廷再调兵遣将,咱们跟着侍中就能灭了他们。
咱们自己的事,自己平!”
潜台词是,这是咱们势力范围内的叛乱,这就是咱们的功劳,谁也别想抢。
几人围着李逸七嘴八舌,讨论热烈,说来说去最后汇成了一句话:黄河以南的仗归他们打,秦王率大军来了,也只管打黄河以北的,别捞过境。
这些家伙。
他们没资格也没胆量敢直接这样跟秦王说话,但李逸是大家的带头大哥,一会见了秦王,就得把这大哥的身份担起来,
得跟秦王好好说明白,河北道行营的将士,别来抢咱们河南道的功劳。
没有李逸,他们也没这么大胆,敢说自己解决。可有了李逸,现在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留镇洛阳,安抚河南,那他们自然有了这底气。
况且,朝廷今年在河南已经设立了七十二军府,虽说刚设立,许多是新兵,但将领军官,来自关中河东。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有李侍中带领大家,新兵也不怕。
事实上,这群河南军府的新府兵们,更渴望战斗和立功,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群新点府兵更浑身是胆。
“河北道行营兵多将广,肯定会想着把河南孟海公徐圆朗等叛乱,一并划拉到他们盘子里去,
侍中,你可得坚持住啊,咱们河南道现在也有七十二个军府呢,就算除去番上和征河北的,也仍还有几万人,
有仗打,有机会立功,干嘛不给咱自己人?”
没有人觉得孟海公那些人叛乱能成什么气候,去年王世充趁大唐战河东之际,一口气把河南都划拉进自己口袋,还抢了邓襄,可有什么用?
李逸领一支偏师,出武关,从长安一路横扫到大运河,连洛阳城都挡不住李逸。
孟海公他们还能比王世充还猛?
天空涌起许多团乌云,
很快遮蔽了天空,
天昏地暗。
一场大雨落下,
豆大的雨点砸落驰道浮尘里,溅起一朵朵粉尘。
“好雨啊,今年的麦子收成有了。”
一骑快马驰来。
“禀报侍中,秦王即将抵达。”
大雨中,秦王领兵冒雨赶到洛阳。
李世民让部下在城外扎营,他也没进城。
等帐篷搭起,就在军帐中招待李逸等洛阳官员。
“无逸,听说曹州孟海公反了,滑州韩洪也反了,兖州徐圆朗反了,海州的藏君相也反了,还有济州的张青特、伏德,青州郑虔符等也全反了?”
“也不是全反了,滑州杜才干、恽州蒋善合、青州綦公顺、淄州刘兰成、登州淳于难等就没反。”
李世民表情很轻松,明显也没把孟海公等的叛乱当回事。
“听说尹德妃和张婕妤二妃的父兄们在曹、兖都遇害了?”李世民说起这事,嘴上更是压不住的笑意。
李逸笑着点头,“先前尹张二妃拿着圣人手敕,让我给她们父兄安排官职,小了还不愿意,我就安排尹妃父亲做曹州总管府长史,张婕妤父亲做兖州总管府长史,
谁知道好心办坏事,倒是让他们身陷叛乱,不幸惨死。”
“真不幸!”李世民差点笑出声。“你得赶紧给圣人写封详细奏疏,好好解释一下这事,别让张尹二妃误会了。”
“孟海公等突然叛乱,倒是有点在计划之外了。”李世民道。
宇文士及见李逸一直不提刚才说好的事,便站出来先提了起来,“秦王无须担忧黄河以南的这点小叛乱,秦王只需按原计划出兵征讨河北便是,
黄河以南的这点叛乱,侍中统河南兵便能平定。”
李世民看了看宇文士及,又望向李逸,“真不需要我出兵顺便剿灭他们?”
“殿下目标是窦建德,当抓紧时间,先平定河北,不要让突厥有插手之机。至于河南,嗯,我们自己能解决,保证不会拖秦王后腿。”
“行。”李世民很痛快的应下了。
一个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河北道行营元帅,一个是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河南道安抚大使,倒是很有默契,并没有如一众河南将领们想象的那样会激烈争夺。
他们大多数人只以为李逸真的是太子的人,却不知其实李逸跟秦王关系极好。
把河南交给李逸,李世民非常放心。
“若是我到时遇到硬骨头啃不动,可能还要派人请你带兵来帮忙。”李世民笑道。
“没问题,秦王尽管招呼,定马上来援。”
几句话,两人就已经达成约定。
接下来,李世民留李逸他们在军营中用餐,吃的很简单,胡饼、粟粥,配碗汤。
秦王没进洛阳城,也不许手下将士离营。
次日一早,秦王就率大军拔营启程,继续向河北进发。
(本章完)
第420章 伤害不高侮辱很大
第420章 伤害不高侮辱很大
三月下旬。
李逸至武牢关,河南两万府兵征召聚集,一众河南总管、刺史、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赶到。
关城中,李逸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
荥阳郑氏做为附近门阀望族,自然也接到邀请。
郑善愿进入大厅,有人上前安排座位。
“你是何人,为何坐我之上?”一个大嗓门在郑善愿身后炸响,郑善愿扭头,见是一个身穿绿袍的武官。
“我乃荥阳郑善愿,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我是登封车骑府车骑将军梁建方,正六品上职,你一袭白袍,可是白身,凭什么坐我之上?”梁建方嗓门很大。
郑善愿叉手:“我是受李侍中之邀请前来,虽暂无官职在身,但有陛下赏赐之归昌县公之爵,太常卿莘国公是我阿兄。”
梁建方却不给面子,“太常卿来了坐我上头我无话可说,可你仅是个白身,凭什么坐我上头。”
“凭我是荥阳郑氏子,有归昌县公之爵位,你可有爵在身?”
梁建方恼怒,“你立了什么功劳,封归昌县公?”
“我荥阳郑氏乃山东士族领袖,太子妃亦是我郑家女,连李侍中都是我郑家婿,我荥阳郑氏效忠大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郑善愿还算有礼貌,后来也压不住火气,直接嘲讽梁建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能跟自己同坐那都是沾光了。
“贼你娘,”梁建方擅骑射,出身普通,原是秦王府裨将,去年从秦王府借调到李逸军中,统领一百精骑。跟着安山南定河南,一路升官,
今年又调来河南,成为登封车骑府的第一任车骑将军。
打嘴仗他不擅长,被郑善愿骂人不带脏字的话给搞的恼羞成怒,直接一把就推了过去。
郑善愿是郑元璹的弟弟,郑善果的堂弟。
他这个归昌公的爵位,其实还是北周时以他父亲郑译之功封赏的,隋朝和唐,也都看在荥阳郑氏的名头上,给他保留。
郑善愿一介中年书生,哪是年轻梁建方的对手,一把就给推了个四仰八叉,
缺少锻炼的他,甚至手腕直接就给摔脱臼了。
抱着手腕在那哀号。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李逸走出来,就见好几名郑家人跑来找李逸告状。
“去请大夫。”
李逸看着郑善愿抱着手坐那嚎,面无表情。
“怎么回事?”
梁建方低着脑袋上前,此时一脸懊悔的样子,老实坦诚一切。
“争位子?多大的人了,你们一个是荥阳郑氏,山东五姓之一,号称士族领袖,郑公四十多岁了吧,还有县公之爵。
梁建方,你也是堂堂正六品的车骑将军,虽然才二十多岁,可也已经屡立战功,统领一千府兵了。
真有本事,战场上争先,而不是在宴会上争座次。”
梁建方上前,
“侍中,末将知罪,不该一时糊涂,争夺座次。”
“哼,你不过立了些微功,才区区车骑将军,就已经跋扈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现在罚你纳铜十斤,向郑公当面赔礼道歉。”
“末将遵令。”
李逸望向郑善愿,“郑公你的年纪都够当梁建方的父亲了,名门出身,饱读经书,不像梁建方只习练骑射,没读过书不懂圣贤道理,
你怎么也跟他一样在堂上争吵,如泼妇骂街呢?
逞一时口舌之利,结果落的手残之祸,何苦呢?”
“你也向梁建方当面赔礼道歉,此事就此揭过,不要记仇。”
郑善愿手疼,面子上更难堪。
堂堂五姓子,
在虎牢关,离荥阳郑氏这么近的地方,受此大辱。
大夫赶到,检查一番,确认郑善愿只是手腕脱臼,当场帮他正位接上,疼的郑善愿惨叫出声。
今天荥阳郑氏的脸面算是彻底丢没了。
“请恕郑某身体不适告退。”郑善愿没法再呆下去了,扭头走了。
李逸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长史张亮坐在那,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敢说今天这个事,绝不是梁建方跋扈没脑子。
再没脑子,再没读过书,当郑善愿报出身份,说他是荥阳郑氏子,兄长是太常卿莘国公时,梁建方就不可能还敢动手,何况这郑善愿也还有县公之爵。
梁建方不过是个六品车骑将军,而在去年,梁建方还仅是秦王府的百骑校尉。
他年轻,可又不是傻。
再看李逸刚才的表现,
张亮以为,这就是李逸事先安排好的,跟梁建方在一唱一和呢。至于为什么如此,他觉得可能是最近郑氏有点自大了。
自从郑善愿运了五千石粮五千匹绢进洛阳城,借给总管府后,李逸也在洛阳跟郑善愿会了面,据说谈了纳郑柔娘为媵之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闹的不欢而散。
具体内情,张亮也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以后,荥阳郑氏有不少小动作,甚至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开始散播一些李逸的小道消息。
比如李逸和霍玉的风流韵事绯闻,就是郑氏传出来的,编排了好多版本。
甚至还传李逸当初杀妻子兄长,气死妻子祖母,抢夺妻子家族千万产业等事。
这些事情也并非他们杜撰的,也是根据收集的一些传闻整理、编排,添油加醋,然后四处散播出去。
这样做,
无疑是惹怒了李逸。
今天就发生了这么一幕,一个出身普通的车骑将军,敢当众打荥阳郑氏的脸,甚至还弄脱臼了郑善愿的手。
伤害不大,
侮辱很大。
甚至这也是一个严厉的警告,
今天当众只是跟你争座位,推你一把,弄脱臼一只手腕。
可下一次,也许就不止如此了。
张亮望着李逸,目光中充满崇拜,高高在上的关东五姓之一的荥阳郑氏,在李逸眼里就这么的不值一提,可随意揉捏吗?
老子什么时候也能娶个五姓女,这辈子要是能上一个五姓女,也值了。
郑善愿带着郑家人离去,
李逸端起酒杯,“来,大家一起举杯,预祝此次平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祝万胜!”
众人全都举杯。
滑州,白马城外,
杜才干率数骑来到城下。
“总管,咱们就五骑,若被逆贼韩洪发现,必死无疑。”手下望着城头上的夏旗,不安的道。
杜才干却不以为意,“取韩贼首级,五骑足以。”
杜才干,出身京兆杜氏,和杜如晦杜淹那是同族,他早年先是参加了杨玄感起兵,后来追随李密上了瓦岗,两年前他娶了范阳卢氏女。
他对李密很忠心,此前李逸打到河南,杜才干就设计杀了邴元真,夺滑州,以滑濮几州降唐。
李逸对这个年轻的杜才干也是很佩服,会面后两人还论了亲戚,杜才干算起来是杜如晦族弟,也是杜十娘族兄,算李逸的大舅哥。
年后,李逸下公文,召这位大舅哥到洛阳商议。
杜才干奉令来到洛阳,不久后朝廷并撤河南一批总管府、州,滑州总管府就被裁了。
杜才干改为滑州刺史,就一直留在洛阳,由原滑州行台仆射韩洪,检校滑州刺史。
这是李逸特意安排,这叫引蛇出洞,也是护这大舅哥安全。
如今韩洪果然在滑州叛乱了。
杜才干此时秘密返回,正是奉李逸之令来的。
“当初我杀了邴元真时,就该把韩洪一并杀了的,这些反复无常的狗贼!”
月上中天。
城南升起五盏红灯笼,杜才干下马,带着四骑来到城墙下。
缒绳入城。
一群甲兵护着杜才干直奔总管府,
暗夜下,
城中数处烟火燃起,不断有甲兵往总管府汇聚。
当杜才干抵达总管府前,
身后已经汇集了八百甲士。
这就是他自信能五骑杀韩洪平乱的底气所在,他虽离开了滑州两个月,
可对这里的掌控,仍远超韩洪。
他曾经一刀砍下滑州行台邴元真的脑袋,然后振臂一呼,滑濮五州皆响应。
如今他深夜潜回白马城,
立马就聚起了八百部众。
“诛杀韩洪狗贼,平定叛乱!”随着杜才干一声令下,八百甲士向着总管府发起猛烈突袭。
李逸的平叛唐军还在数百里外的虎牢关,
韩洪怎么也不会想到,进攻来的如此突然。
更想不到战斗直接发生在总管府。
暗夜的突袭,对杜才干他们十分有利,总管府虽也有围墙,可终究不如城墙。
很快杜才干的部下就翻进了院墙,在院内短兵相接,
总管府大门被打开,
披甲士兵杀入,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韩洪被生擒,这次杜才干没有再饶过他,亲自一剑斩下他脑袋,然后提着他首级四处宣告,
韩洪的亲兵见主将已失,纷纷失去斗志。
总管府夺下,韩洪被斩杀,韩的亲兵投降,
城里其它还搞不清情况的士兵、百姓,也就再掀不起什么浪来,杜才干召见城中诸将、豪强,宣布他回来了。
诛杀了叛将,夺回了滑州。
滑州,再次是大唐的。
杜才干只处死了一些韩洪子弟、亲信,查抄了他们的家,其余将士等并不追究。
清晨,
太阳再次升起,
城头的夏旗,再次换上了唐旗。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怎么变化。
杜才干一边派人向虎牢关李逸报捷,一边宣布李逸的最新命令。
滑、濮、兴、燕、胙五州,合并为滑、濮二州,复设滑州总管府,辖滑、濮、曹、郓四州。
以闻喜县公杜才干检校滑州总管,使持节滑濮四州诸军事。
临河县公柳德义为濮州刺史,容城县公卢穆为曹州刺史,蒋善合仍任郓州刺史,阳城县公韦宝为滑州总管府长史。
杜才干的捷报送到武牢关,郓州刺史蒋善合也派人送来捷报。
孟海公举旗反唐,杀了尹阿鼠后,邀请郓州刺史蒋善合一同起兵,蒋善合答应,率兵南下曹州汇合。
半夜,蒋善合率兵突袭,擒斩孟海公、孟啖鬼、孟义等,夺取曹州城,范愿仓惶逃走。
孟海公三人一死,
蒋善合吞并他们的部众,控制了曹戴二州,向李逸报捷。
孟海公的三万人马,简直不堪一击。
李逸看着一前一后的两道捷报,都有点觉得太过顺利了。
原来三总管府八个州呢,韩洪、孟海公,这旋起旋灭啊。
李逸把好消息通知诸将,一众将领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有点不敢相信。
许久,张亮有些憋不住的道:“侍中,咱们得立即出兵,要不然,这叛乱就要被平定了,咱们汤都捞不到一口了。”
(本章完)
第421章 唐太子诱降杀俘
第421章 唐太子诱降杀俘
春日渭北鄜州的风沙很大。
风沙漫天,太子李建成的帅旗在沙尘暴中若隐若现。
建成的鎏金战甲也失去鲜艳的色泽变的灰扑扑。
他脸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目光望向远处,沙尘中隐现连绵的稽胡营帐。
胡营连绵,依山而建。
李建成手按着腰间鎏金错银的横刀。
“殿下,段总管到了。”副将左武侯大将军桑显和顶着一身土过来禀报。
“来了多少人?”建成问。
“延州骑兵两千,另有郭子和榆林骑兵一千。”
三千骑兵,数量不算多,但对于稽胡来说,对于眼下战场来说,这无疑是一支生力军。
李建成对面的稽胡不下五万。
这些步落稽俗称丹州白窒,胡头汉舌,长的仍是白狄模样,但说话已经是渭北音,经过几百年的杂居,虽然许多稽胡仍还保持着大杂居小聚落,以族内通婚为主,
渭北仍保留着许多稽胡村邑、羌族羌邑,
可也跟塞外游牧部族不同了。
四年前,稽胡就起聚众五万侵犯宜州,窦轨挂帅讨伐,在黄钦山大败稽胡,斩首千余,俘虏两万余男女。
才隔了几年,这些稽胡又作乱了。
这一次,他们是被突厥处罗可汗、梁师都等人挑唆起来的,可等他们联络部众起兵了,处罗可汗却暴毙马邑,新继位的颉利可汗退兵了。
稽胡诸部推举刘仚成为首领,刘仚成却仍领兵抢掠。
建成看来这是不知死活,挂帅来征,有心要用稽胡积累军功,窦轨当初轻易大败五万稽胡,李建成也就没把稽胡放眼里。
毕竟李逸之前在河东,那边的离石胡刘季真刘六儿刘师善等,被李逸玩弄于鼓掌之间。
李建成没把五万稽胡放在眼中,稽胡人所谓五万大军,其实就是各村邑寨子的男女老少集合起来的,五万人都未必有一万青壮战士,披甲者更不会多。
可就是这么一支稽胡部落乌合之众,李建成进军至鄜州洛川,在洛河畔却遭到刘仚成伏击,稽胡登高放箭纵火,四面袭击,李建成军虽有桑显和、于筠、王行敏等大将指挥,且战且退,
可也让李建成觉得大失颜面。
退后至三川葫芦河畔塬上扎营,李建成直接斩了十几名将校,又处死了几百名率先败退的士兵。
几百颗脑袋悬挂于营栅之上。
首战失利,建成也不敢再轻敌大意,急召延州总管段德操和郭子和来援。
这些天他一直扎营塬上,没再出击,任由稽胡挑战也不为所动,甚至任由稽胡四处劫掠村寨。
不是他怕了,
这只是故意示弱,让敌轻心,为的就是等段德操他们到来。
建成遥望远处稽胡连营,露出轻笑:“传令三军,明日出战,只许进不许退,谁敢撤退,立斩不饶!”
“告诉将士们,段德操和云定兴已率五千精骑至,后面还有一万步卒。此战,南北夹击,定要全歼五万稽胡,以稽胡之血,书写捷报!”
一夜狂风。
战鼓声声撕裂黎明,
唐军饱餐后杀下塬,稽胡迎战,
双方在葫芦河畔展开血拼,
当红日跃出云层,绽放万道光明时,左武卫将军、延州总管、鄜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亲率两千延州轻骑,在风沙中突然杀出,迅速撕裂稽胡右翼,
延州轻骑,这是段德操能够数年来死磕梁师都,还能屡次将其击败的底气。
久经战阵,汉、羌、胡等混合,皆是擅骑射之骁勇。
段德操更是名将之后,他爹是北齐重臣平原王段韶,死后追赠假黄钺、使持节、都督朔并定赵冀沧齐兖梁洛晋建十二州诸军事,相国、太尉、录尚书事、朔州刺史,北齐王朝的定海神针。
段德操是段韶幼子,却也得了几分父亲段韶领军本事。
虽仅两千骑,却一举就撕开了稽胡右翼。
李建成站在高处大纛下,看着延州轻骑势不可挡,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放烟火,郭子和也可以出击了。”
右武卫将军、云州总管郕国公郭子和率一千骑兵,见到烟火起,立即从稽胡左翼杀出。
他虽只千骑,可却依然势不可挡。
“郭子和倒是有几分本事的。”李建成点评,郭子和原是隋翊卫,因罪流放榆林,大业末,郡中饥荒,便带着手下十八人擒郡丞,斩杀他开仓赈民,自称永乐王,建年号,派弟弟到突厥为质,受始毕可汗册封为屋利设。
不过郭子和在武德元年,便上表归附大唐,先后受封灵州、云州总管,不过实际地盘仍还是榆林胜州。
因为归附大唐,还暗中探查突厥情报禀报长安,触怒突厥,被迫率部众百姓南迁延州,放弃了榆林。
郭子和没了自己的地盘,虽还有些部众,可钱粮等全靠朝廷,他已经别无他路,只能忠心做个唐臣。
此战,太子亲自统兵指挥,郭子和自然要拿出全力表现。
“刘仚成,不过如此。”
眼看着稽胡左右两翼被段德操和郭子和的三千骑撕破,
桑显和也率骑兵绕到了刘仚成后方,袭击他们的营栅,营中随军的老弱妇女,根本挡不住那位左武侯大将军,
桑显和当年跟随屈突通拦截唐军,可是连败多名唐公大将。
稽胡败了,
刘仚成败走,
日落时,
葫芦河畔,堆着一千多个斩下的稽胡战士首级,俘虏了四千余人。
刘仚成跑了,
他的五万部众,也大部份跑了。
李建成对于这个战果并不满意,俘斩只有十之一,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三日后,
洛川城中,
太子李建成命人将四千俘虏带到校场,
一筐筐还冒着热气的胡饼挑上来。
“松绑,每人赏赐四个胡饼。”
看着胡饼的一众稽胡,还以为是要吃断头饭,这群长着胡人面孔的稽胡,有些人忍不住下跪请降,嘴里汉话流利。
一些大小酋长们也都是纷纷请求饶命。
“先吃饼。”
酋长头领们,每人也是四个胡饼,但却是羊肉馅的。
还给他们赏赐了酒。
“吃吧,吃完再说。”
稽胡们边吃胡饼边落泪。
等胡饼吃完,
李建成道:“尔等虽起兵叛乱,可孤愿再给尔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今日便将尔等全部赦免,
各部落、村邑酋长、头人,各授官职,以后但安心生活,效忠于朝廷便是。”
本以为要被杀头的稽胡们,没想到还能得到赦免,更想不到还能得授官职。
有个白头发的稽胡,向李建成跪谢:“长生天啊,大唐太子仁义啊。”
“尔等各归家乡,告之乡党部族,只要归附朝廷,孤统统既往不咎。
只要归降,孤还要给你们分田均地,授给官职。”
“孤会增置州县,设置乡里,仍以你们稽胡酋长为刺史、县令,仍由你们稽胡担任乡长里正村长等,以后你们自治···”
当天,李建成果然将四千余俘虏全都释放,每人还送了干粮路上吃。
接下来,
稽胡纷纷请降,李建成也一一接纳,并授予他们官职。
刘仚成最后也派子弟请降,并送上了十匹好马。
李建成也当即说要表奏刘仚成为北华州刺史,左武卫将军、洛川侯。
三日内,
李建成派人传令稽胡诸部,
召集诸部青壮,筑造新置州县的城邑,此前降附稽胡,二十一岁以上丁男皆要来服役二十天。
“这州县新城,筑好之后,也是你们稽胡刺史、县令使用,也方便你们部落以后交易货物,于你们增加便利,还能防范梁师都、突厥等南下抢掠。”
“朝廷出钱,你们只用出力。”
“每人仅需筑城服役二十天,筑城期间,朝廷供给口粮。”
命令传下,
刘仚成等也暗里联络,觉得筑城是好事,毕竟他们是刺史县令,以后这新城就是他们的。
“召各部落村寨出人,凡年满二十岁以上,皆要去筑城二十天。”
上次出兵的五万部众中的丁男做为第一批,没参加的胡邑、羌邑村寨男丁,则是第二批。
总之,都得为他们的新城去做工。
刘仚成带着入主新城的美好幻想,很积极的征丁。
很快,他就把先征集起来的六千丁亲自带到北华州城的筑城位置,就在洛水河畔,在鄜州洛州城的北边,这个北华州,就是从鄜州城分割出来的,设有两县。
刘仚成却已经挺满足了。
六千丁陆续抵达,
李建成听说刘仚成也来了,十分满意。
“这些稽胡啊,还是太多了。”
“要立即动手吗?”
“不急,再等等,要动手就得一次解决了。”
又数天,又有六千余稽胡抵达。
上次五万稽胡叛乱,其中青壮也就万余人,阵斩千余,现在来了一万二,差不多都到了。
“今晚设宴,邀请这些稽胡大小首领来赴宴。”
“再给稽胡送些酒,送柿子烧。”
建成冷笑着吩咐。
上次只阵斩了千余,抓了四千多,还多是老弱。
现在他略施小计,这一万两千稽胡青壮就自投罗网了,灭了这一批,尤其是灭了这些酋长,稽胡就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殿下,如此诈骗杀降,是否不好?”
“战场之上,只要能赢就行。”李建成没理会段德操。
是夜,
唐军营设宴,
工地上的稽胡人营中也得到太子送来的酒肉犒赏。
稽胡们一边喝着柿子烧吃着羊肉汤,一边感叹着太子真是仁义大方。
唐营中,
宴会上酒至半酣,李建成起身,“孤去更衣,你们继续喝。”
太子离席,稽胡们还在高兴的吃喝聊天。
唐将们也陆续离席,刘仚成也喝了不少酒,给太子和一众唐将敬酒,但他酒量好,
此时看着许多空位,脑中突然闪过不安的念头。
这种感觉很强烈,
终于,他也起身,“我去放点水,嘿嘿。”
就在他离开后,
便有大队唐军围向大帐,全副铠甲,持盾、持弓弩、执长矛,在远处放水的刘仚成吓的一哆嗦,断流了。
他震惊的发现这些唐军冲进了大帐,然后是无数惨叫声。
刘仚成浑身颤抖,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李建成,卑鄙无耻言而无信。
他惊慌逃窜。
出了唐营,往稽胡营地狂奔,可靠近大营,他又停下了。
只见大营惨叫声更大,火光冲天,无数唐军在营中冲杀,一万两千稽胡青壮,喝了柿子烧,很多人都醉熏熏的,又没铠甲武器,只能任由屠宰。
刘仚成看着这一幕幕血火刀兵,愤怒万分,最后只能咬牙扭头逃进黑暗之中。
天明。
太子左卫率翊卫冯立前来禀报。
“禀太子殿下,昨夜围杀六千余稽胡,俘虏五千余,其稽胡酋长等除刘仚成外皆被斩杀。”
“刘仚成呢?”
“没找到他尸首,可能是没认出来,也可能是趁乱跑了。”
“派人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建成不满的道,刘仚成可是稽胡叛乱首领,没有他这场胜利就不完美。
“那五千余俘虏怎么处置?”
“分赏给此次出征的将士们为奴,”李建成铺开纸开始给皇帝报捷,头也没抬的道:“让诸将立即率兵分道进剿,务必斩草除根。
俘获稽胡,全部赏赐给将士们。”
冯立有些惊讶。
“怎么,觉得有问题?”
“不敢。”
“孤领诏出兵前,圣人就说了,稽胡部落居住在边境地区,这些人习惯于旧俗还没有完全归化,他们潜藏于山谷之中,反复无常,时面寇掠百姓,侵扰边关。
陛下让孤出兵,就要是跨越山谷,翻越山岭,要穷尽他们的巢穴。”
“四年时间,渭北稽胡就两次大叛乱,规模都是五万人以上,你说他们难道不是罪大恶极?
难道不是反复无常?
孤这次来,就是要狠狠的打击他们,这一次,不俘虏五万人为奴,不斩杀万人,孤不回师,孤要让这渭北稽胡,几代人一提起大唐,都不敢再有半点反叛之心!”
上次窦轨俘虏了两万余,
可后来绝大多数都赦免释放了,才过了几年,结果又反了,这次的五万人,只怕很多就是上次反叛的那五万人中的大多数。
冯立出身关陇将门,对于征讨稽胡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也不觉得把稽胡俘虏为奴为什么,
他只是觉得太子用诈,骗稽胡封官授职,诱他们来筑城,然后把他们围杀,这有点不太好。
立了威严,可失了信义。
建成继续低头写捷报,他称赞自己智破稽胡,一举将稽胡酋长们斩杀殆尽,又尽歼稽胡青壮,虽刘仚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建成已经迫不及待的向天子奏捷,并直接说刘仚成也被斩杀了。
(本章完)
第422章 李逸杯酒释兵权
第422章 李逸杯酒释兵权
曹州,周桥。
小荷才露尖尖角,
“那就是孟海城?”李逸持马鞭遥指。
蒋善合在旁边应道:“孟海公当年在周桥聚众,夺取曹州后在此修建了南北二城,百姓称之为孟海城。”
那两座城堡不算很大,但据说里面装饰的挺豪华。孟海公当年也是底层百姓,只是好弄拳棒不喜文字,隋末他在此聚众起事,自称录事。
倒也曾据曹戴六七年,只是此人没什么大志向,起兵后就忙着在这老家修城堡,一心想当个富翁乡豪,看他给自己安的录事头衔就知道了。
“蒋公是洛阳人?”
“嗯,下官籍贯洛阳。”
蒋善合跟孟海公出身不同,他属于官宦之后,家里是将门。大业八年曾从征高句丽,获建节尉,后来任戴州禹城县令。
孟海公聚众起义,很快就有几万人马,当时天下大乱,蒋善合一刚到任的县令,也无法抗拒,最后也只好归附了孟海公,后来他攻下东面的郓州,自称郓州刺史,半依附于孟海公。
孟海公只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是死在蒋善合手里。
李逸的行辕立在济阴城,在白沟河南岸,也是曹州州城。自李逸来到曹州,整个济阴城已经清查过几遍。
城池早就由李逸的牙军接管,城中街道布满岗哨。
辕门外,甲兵如林。
盔甲锃亮,刀枪闪着寒光,六丈高旗杆悬着六面大纛,后面一排认旗,河南道安抚大使、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检校司空、检校侍中、兵部尚书、参旗将军、上柱国、晋国公···
门旗、五方旗,旌旗飘飘,威严肃穆。
蒋善合一直跟在李逸身侧,很是不安。
人都会有些野心,就如当初他只是禹城县令,可后来依附孟海公,见天下大乱,孟海公这样的人都能拉起几万人,夺取两州。他便也自请募兵,然后往攻郓州,打下郓州后,也拥兵上万,独领一州。
如今他杀了孟海公和他的兄弟儿子亲信,夺了他的人马地盘,也想着取代孟海公,成为新的曹州总管。
毕竟他现在手底下,号称拥兵五万。
“司空,杜总管等到了。”
宋义上前禀报。
李逸点头,“请他与麾下诸将校前来,麾下兵马则和蒋刺史一样,先驻于城外。”
等人到齐,
李逸升堂,于白虎节堂落坐。
二门外,立着两面七尺长尖刃豹尾旗,大小军将无令不得擅入,否则立斩。
门内奏响军乐,
亲兵传呼诸将上堂。
一众将领鱼贯入白虎节堂,
这些将领明显的分成三股,最先进入的自然是跟随李逸从洛阳来的大唐将领们,
如长史宇文士及司马张亮,还有伊州刺史李奉慈、郑州刺史李博义,以及卢承庆、张公谨、刘仁轨、梁建方、高甄生等。
另两批则是从滑州来的杜才干、卢穆,以及曹郓这边的蒋善合等人。
一众将校,依照品级,依次向李逸报名行礼参拜。
分两班站立,躬身肃立,静候指示。
“诸位,坐。”
李逸虚按几下。
“河南韩洪、孟海公、徐圆郎、张青特、藏君相等总管、刺史,勾结河北窦建德,降而复叛,反复无常。
某深受圣人隆恩,委以安抚河南重任,誓要讨平叛乱,诸君也都深受圣人恩赏,当同心戮力,以报圣人。
此次杜总管和蒋刺史能够保持立场,为国平叛,某深为欣慰。
朝廷向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圣人特许我便宜行事之权,授双旌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可先斩后奏。”
诸将肃穆。
“杜总管!”
“末将在。”杜才干上前,这位也才不到三十,很是年轻。
李逸招手,亲兵捧出一个箱子。
“某将杜总管平叛除逆之功快马奏报长安天子,圣人龙颜大悦,特下诏嘉奖。
赐杜公银壶一个金杯一对,另明光铠甲一套,鎏金绢甲一套。
说着,李逸又拿出一道明黄诏令。
“特加封杜公为平舆郡开国公,检校滑州总管,使持节滑、濮、曹、郓四州诸军事、滑州刺史。”
杜才干上前谢恩领旨。
蒋善合在下面心里很失落。
曹州总管府废了,戴州撤了,曹、郓划入滑州总管府了,他的总管梦也碎了。
“郓州刺史蒋公。”
蒋善合深呼吸几下,勉强打起笑脸,上前。
他比起杜才干其实也大不了几岁,也才三十出头,身材魁梧,十年前,他曾经受召,前往辽东征讨高句丽,那年去辽东的人很多,都怀着建功立业之心去的,诸如刘武周也是同在洛阳应募的。
“圣人闻蒋公没有跟随孟海公叛乱,还能义无反顾,冒险领兵至曹州诛贼平乱,非常欣慰。
诏加封蒋公为郓城县开国公,使持节郓州诸军事、郓州刺史,加勋九转为大将军。
赐明光铠甲一套,银瓶一个金杯两个。”
蒋善合拜恩领诏。
心里不免失落,仅是个县公、九转勋。仍还是郓州刺史,所谓使持节郓州诸军事,仍是刺史。
刺史例加使持节,只有使持节数州军事的,方是总管。
使持节滑曹濮郓四州的杜才干才是总管,原来八州,现在裁并为四州了。
北周之前,还没有曹州这个名字,是北周把西兖州改成了曹州,当时曹州下设两郡,济阴郡和濮阳郡,每郡各管四县。
曹濮本来才是一体,郓州本是跟兖州一块的。
而滑州地理上,跟汴州郑州更靠近。
要论起来,曹州的地理位置,在如今不如滑州。
皆因现在黄河在滑州北面经过,还没改道经曹州,曹州没成为连接三省的大门,反倒是滑州有重要的黄河渡口。
这么重要的滑曹之地,
这个总管府的总管,甚至是下面的四个刺史,应当由朝廷的人担任最好,尤其是发生了孟海公、韩洪再次叛乱的事。
不过这种事也急不得,只能一步步来。
杜才干、蒋善合他们毕竟才刚立下平叛大功,朝廷不能弄的太难看,毕竟徐圆朗、张青特等还在叛乱,还需要他们手下的人反正。
但有些事却是不能再等。
现在滑州总管裁并为四州,可杜才干、蒋善合他们手里的兵马,却是号称十万,实际上也有五六万,数量太多了。
必须趁这次王师兵至,把这些兵整编了。
当天。
李逸下令犒赏诸军。
杀猪宰羊,各种鸡鸭、蔬菜,一时间把曹州的肉蔬粮食都买的大涨价。
酒水更是全买空了。
李逸犒赏滑州总管府的将士们,他带来的王师与大家联欢。
端着酒杯,他没留在城里跟一众将领官员们喝,而是来到大营,跟一众士兵们喝,
连喝边聊。
聊的也简单,借机问大家的真实想法。
为何会穿上这身军服,
对未来有什么期望和安排。
不管是曹州兵还是郓州兵或是滑州兵,大家都没想到位列三公拜宰相的李公会跟他们喝酒。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问什么答什么,绝不犹豫。
不少士兵还因太激动,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隋季天下大乱,尤其是处于天下中原的河南,大家也是被迫走上这条路,
如今,即将安定,如今你们中有人愿意卸甲归田,那么朝廷会给你们授田均地,一丁百亩,优先足额给你们授田。
你们曾保境安民的功劳,朝廷也不会忘记,会给你们叙功授勋,不仅如此,你们卸甲归田,朝廷还会给你们一笔安家费的。”
李逸走到哪,哪里就无数的士兵围着,
听着李逸说的那些很接地气的话,士兵们也都很激动,都有在认真考虑。
退伍,授勋、拿遣散费、均田,听着挺不错。
也有人习惯了军中生活,想留下的,对此李逸也告诉大家,朝廷也会在州兵中点选府兵,只要经过筛选,其年轻骁健者,都可留用,甚至授予武职,成为军官。
“成为府兵,一样会有授田,一兵百亩地,这地且不用负担租调,只需番上宿卫,战时出征即可。”
“弟兄们,咱们不管是穿上这身戎服,还是脱下这身戎服,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曾经,天下大乱,我们穿上戎衣,保境安民,守护家园。如今,天下将安,我们脱下戎衣,均田授地成为百姓,也能过更安稳舒适的日子。”
“离开的有遣散费,留下的也还能拿到一笔安家费。”
杜才干和蒋善合他们这些地方军将,就站在李逸后面,听着李逸端着酒杯,跟这群底层的士卒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说的这么激昂。
他们岂不明白李逸这些话的意思,
裁了曹州、郓州两总管府,并了戴、胙四州,这接下来就是要裁并他们的兵马了。
心中有几分不舍。
可也知道这是必然,还想再跟以前一样,手握着兵马,掌握着地盘,做一方诸侯是不可能的了。
从韩洪、孟海公一死,手下兵将就都投降,就可以看的出,士兵们也没几个真愿意打仗的。
只要朝廷能够妥善安置,大家还是愿意接受的。
士卒们退伍有遣散费,回乡能均田授地,留下点选的就能成为府兵,有安家费,也能获授军田。
至于军官们,全部留用,但大部份要到长安兵部铨选,以获取新的任命。
李逸各个营都转了一圈,
一圈酒喝下来,也把裁军的意思传达遍了,几乎大多数兵都愿意退伍。
回到城中,
杜才干和蒋善合都主动的表示拥护朝廷和司空的决定。
李逸带着些酒气,脸有些红,他看着他们,笑着道:“天下安定,解甲归农这是大势所趋。
朝廷已在河南新置七十二军府,点选七万大军,原来的地方兵也就没必要再保留太多了。
滑州总管暂精选两千兵留下,其余三州各留一千兵,其余的这次都要尽量裁撤遣散。”
留下的这五千人,也只是权宜之计,下一步就可能要调这五千兵去打兖州等叛军,将来就会留驻他州,而滑、曹几州,会从西面洛豫怀等地移调来河南军府驻扎。
这种做法,就能最快最有效的瓦解地方割据势力。
没有了兵,那就成了没爪牙的纸老虎,以后朝廷要调动这些官员,也就是一道命令的事。
“杜郡公和蒋县公,意下如何?”
“我等坚决支持朝廷和司公的决定。”两人没有表现出半点犹豫,十分痛快。
(本章完)
第423章 后院起火
第423章 后院起火
李逸杯酒释兵权,
曹州城外军营一通酒,裁撤五万军。
滑濮曹郓四州地方兵马,大部份士兵选择退伍,卸甲归农。
临时调来的众书吏,在城外各营摆起桌案,不停的登记造册,手腕都写酸了。
为了遣散这些兵,李逸也是下了血本。
军官都可以保留官阶,也可以退伍。队副以下无品阶士卒退伍,每人可以拿到十匹绢,两千钱和六斗麦。
这个遣散费一公布,士卒们都愿意卸甲,何况回到家还有一百亩地,且能免两年租调。
无数士兵排队,
特别是在第一批士兵登记后,在把武器装备都上缴后,立马就当场拿到了遣散费,十匹绢、两千钱、六斗麦,一点不少,当场付给,签名按手印就行。
他们还拿到了一份河南安抚大使开具的公文,证明他们退伍身份,回乡便可落户、均田,免两年租调。
这个遣散费,
李逸其实觉得给少了,他觉得正常应当给十二石粮、七匹绢,这是隋军边军一年的衣粮待遇。而骁果军的衣粮待遇是边军三倍,一年有三十六石粮、二十一匹绢。
李逸以为遣散这些兵,按隋边军一年的衣粮给,也并不算多。
可宇文士及却向李逸叫苦,掏不出这么多钱。
虽收复了滑曹四州,但府库里钱粮也不多,现在又要裁军,又要征讨。
最后就定了十匹绢两千钱六斗粮,
粮食给的最少,因为现在最缺粮,绢给了十匹,充当钱用,那两千钱,也多是五铢钱。
朝廷铸开元通宝都两年多了,但受限于铜料,铸币量很低。
李逸自己都有一个铸钱炉,同样缺铜料,一年也就铸个一两千贯钱而已,一年也就赚几百贯。
河南这边,开元通宝都很难见到。
李逸觉得给的太少了,
可这些卸甲的兵却觉得给的很多,
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这隋乱以来,他们投这个降那个,哪还有什么遣散费安家费这些啊,打赢了胜仗能允许抢掠一番,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裁军五万,仅士卒这边的遣散费就达到了五十万匹绢,十万贯钱,还有三万石粮。
张亮都是一直心疼的直叹气。
李逸倒觉得怎么算其实都没亏,毕竟这笔裁军遣散费,也没让国库掏,是拿下滑曹八州后,从府库里拿钱粮,甚至抄没孟海公韩洪等叛将们的财产,
更何况,
这五万军队裁撤,各种武器装备,可也收缴了不少,哪怕都不是什么精良装备,
但也是五万人的,何况还有一些战马、挽马、驮马、车辆、船只等,这些东西和武器铠甲等加一起,
挺值钱。
破家值万贯,
这五万军队的装备,何止值百万贯,这么多装备,拿来补充河南军队,甚至用来支持平叛河南,以及供给河北战争,那也是相当于真金白银的。
五万地方兵被裁,拿到了遣散费,回家能均田,这些人手里有笔钱粮,就能安定下来,能成为自耕农,而不是转头就落山为寇成了动乱根源。
不给遣散费,固然眼下能省一笔钱,可回头可能要付出更大代价。
“司空,队副以上军官大部份留用,除地方上留下的五千州兵,剩下的那些军官,怎么安排?”
队副就有从九品下武职了,
一个五十人的队,有正式品级的就有两个,队头、队副。
再往上旅帅、校尉、郎将等等。
孟海公那三万人,管五百人以上的就有将军号了,各种各样的将军好几百号。
这么多的军官留用,确实是个麻烦。
“七品以下的低级武官,可以直接先安排到此次平叛官军里担任副职,队头改队副,旅帅改旅副,队副可改旗手。
至于六七品的中级武官,可以先安排到河南诸骠骑、车骑军府里降级试用。
而五品及以上的,先在我行营参谋军事,此战过后,或留任地方,或去长安铨选。”
先留用,试试本事,到时也是要量才录用的。
杜才干和蒋善合四刺史,李逸让他们自己挑选留用兵马,杜才干身为总管,给两千兵,其余三刺史各只一千。
四人一连几天,
也都是在精选士卒,挑选军官,兵少了,但确实精锐不少。
武器装备、马匹等,李逸甚至也给他们补充更新,让这五千兵加强了战斗力。
杜才干两千总管兵,编了五百骑兵,一千五步兵,其中弓弩手五百,长矛兵、刀盾跳荡兵一千。
蒋善合三人的一千刺史兵,骑兵三百,步兵七百,其中弓弩手三百,长矛、刀盾兵四百。
骑兵双马配皮甲,步兵披甲达到六成。
当然,对这五千保留的地方兵,李逸也安插了不少军官过去。
“杜总管可还满意?”
两千兵少了点,虽名义上那三千兵也归他,但相比起以前,确实兵少了许多,可也精锐了不少。
杜才干道:“多谢司空能够给这么多马匹、铠甲、弓弩箭矢等,又给我们派了这么多有经验的骁勇将校。”
“你也知道,大唐推行府兵制,慢慢的以后都会如此,刺史虽使持节诸军事,但兵权有是限制的,
骠骑府、车骑府统领府兵,但调兵权在朝廷兵部,统兵权归十二卫,选将则归圣人。
没有皇帝诏令,兵部不会发符,而无符令就不能调兵。
刺史和骠骑将军、车骑将军,无军符也不能擅调府兵,刺史更多的时候是监督,以后打仗,更多的还是朝廷派将授符,来调兵征讨。”
“司空说的是。”杜才干也想明白了,乱世时才会那么在意地盘和兵马,现在天下渐归一统,
哪个统一王朝,能够还允许拥兵自重?
“你呢,是十娘族兄,我也跟着喊声阿兄,我也就不拿你当外人,有些话就直说。就如先前,我知道朝廷征河北,窦建德肯定会派人到河南来挑动叛乱,
我特意叫你到洛阳,就是让你避开这祸事,如今你躲开一劫,还反过来立功升官晋爵,
这都是你能紧跟朝廷脚步的原因,接下来呢,我也希望你能够认清形势。”
杜才干很感激他这番坦诚,也连忙表态:“我谢司空提醒,我会始终效忠朝廷的,就算朝廷以后另有安排,我也完全听从。”
“嗯,有这种想法很好,时代变了,我们的思想也要改变,现在不是拥兵自重的时代了,也不可能再做一方诸侯。”
杜才干很上道,这是好事,省了李逸很多麻烦。
“你过几天,就率五千整编好的滑州军返回,分镇四州,尤其是要守好滑州白马渡口。”
滑州北原是黎州,现在并入卫州,隶怀州总管府,是唐军在河北的桥头堡。
李世民已经渡过黄河北上,跟夏军已经开始交战,窦建德暂时应当没能力来河南,但也不得不防。
“派一千兵回去守滑州就行,我可以抽三千人随司空征讨徐圆朗等叛逆!”
“用不着,你们各自守好本州就好。”李逸提醒他,“我知道你们各自境内还有一些兵,这次回去,该遣散的就遣散,可不要再超编了。
遣散的兵卒,均田这事要尽快落实。”
杜才干都应下了。
“徐圆朗此人反复无常,但颇有几分本事,司空要当心。”
就在当天晚上,
就有徐圆朗的消息传来,他联合济州的张青特、伏德,出兵袭击了郓州。
蒋善合率兵来曹州,自己老家倒是空虚,
留守的兵不多,
三家合力,一举就攻破了郓州治城须昌,接着迅速拿下寿张、郓城、巨野等城,三家瓜分了蒋善合的郓州。
闻听消息,
蒋善合匆匆来见李逸,眼睛赤红,他家小可是还在须昌城,如今家没了。
“请司空救郓州!”
徐圆朗动作倒是挺快,当然郓州诸城,几乎没什么抵抗就失守了。
李逸倒是不慌,战争嘛,也不是争一城一池之得失,重要的是大局。
“蒋刺史勿忧,徐圆朗等跳梁小丑一时猖狂而已。”
蒋善合请求暂裁郓州和曹州兵,他率这些兵杀回郓州去。
“蒋公,兵在精不在多,裁军令已经下,弟兄们也已卸甲,不能再朝令夕改又让他们回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调兵立即去夺回郓州。”
聚将议事。
“我决定先派一军顺白沟而下反攻郓州,我则率主力出菏泽,沿菏水入兖州,
徐州总管李公,则负责沿泗水而下,去讨伐海州叛乱。”
话落,
亳州总管、左武卫将军、葛国公盛彦师就立马站了起来。
“司空,末将愿率军立即杀入郓州,把张青特的脑袋拧下来。”
李逸道:“张青特的脑袋不急,先把须昌城打下来再说,东面齐州总管王薄、青州总管綦公顺、淄州刺史刘兰成、登州刺史淳于难等也还忠于朝廷,
我会派人传令他们,让他们出兵配合反攻济州的张青特、伏德。”
其它数员将领也想争去郓州,最后李逸还是以盛彦师先请求,让他率军。
盛彦师毕竟也是一州总管,还是左武卫将军,又有国公之爵,当初他就是靠伏击杀死李密王伯当,而获赐国公的。
这人当初虽是史万宝副手,却能精准的破开李密放出的迷雾,算准他要北上路线,提前埋伏一击斩杀,还是很有本事的。
“亳州总管盛彦师为梁山道行军总管,郓州刺史蒋善合为行军副总管,梁建方、高甄生二将为子总管,
我拨给你们四千兵马,再加上蒋刺史的一千郓州兵,五千战兵,配三千辅兵。”
盛彦师、蒋善合上前领令。
“记住,莫要轻敌,还有,能招抚就招抚,尽量避免强攻城池,真有硬骨头坚守,就先攻取其它城池。”
“再有就是一定要严明军纪,你们是朝廷王师,不是那些流贼叛军,勿扰百姓。”
(本章完)
第428章 长安笑须昌血
第428章 长安笑·须昌血
长安。
北海池,皇帝泛舟池上,弹着李逸进献东夷六弦琴,裴寂伴唱,两老伙计享受着初夏的清爽。
“最近我都快被尹张二妃烦死了。”
一曲毕,李渊端起酒杯跟老伙计诉着苦。
裴寂笑着道:“这也都是意外。”
“可不是,本来二妃的父兄子弟们在长安任职好好的,虽说官职低点,可也清闲不是,非要去洛阳,非要跟李逸讨要官职。李逸安排他们在洛阳,还嫌官职低了。
最后安排个五品的总管府长史,他们满意了,可碰上孟海公、徐圆朗叛乱,被叛贼杀了,现在倒又怪上李逸了,你说李逸冤不冤啊。”李渊替李逸觉得冤。
裴寂也附和着,反正伊张二妃也不在这。
现在李逸又得圣人赏识,他也没必要说李逸坏话。
“司空也已诛杀了孟海公,也为尹妃报了仇,徐圆朗也要伏诛了。”
李渊举杯跟老伙计碰了下,“我就喜欢李逸这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孟徐等叛乱,李逸出兵进剿,这已经先诛孟海公,再败张青特,又俘了伏德,如今收复郓州、济州,攻进兖州,
进展神速啊。”
裴寂附和:“要不了多久,便可平定兖、海了。”
几杯酒下肚,李渊话也多了起来,叫内侍拿来一副地图摊开,开始指点江山。
太子已至灵州,张长逊也已经奉诏南下,一切很顺利。
渭北鄜、丹几州的稽胡,也被桑显和围剿的差不多了,前后已俘虏五万余男女,十年内都不用担心渭北稽胡还能再反。
五万稽胡男女,卖了百多万匹绢,用来赏赐军功,加强京北防御,也是节省了朝廷很大一笔开销。
功劳是太子的,无信义的坏名桑显和背了,好处朝廷得了。
张长逊带着几千户人口南下,安置灵州会州等地,还增加了几千兵马,李渊觉得这也是大赚一笔,至于丰、胜二州放弃,反正也一直没实控过。
荆湘那边,
李靖在大造舟舰,练习水战,而黔州刺史田世康已经开始出兵,接连攻掠了萧铣五州四镇,
而萧铣这边却还在忙着内斗,李渊在长安说到萧铣,都能笑的合不拢嘴。
皇帝目光移到河北。
秦王依然还率主力在邺城与夏军对峙,毫无动静。
李渊都有些坐不住了。
“刘世让出井陉口,夺取了窦建德的黄州,倒是已经撕开了个口子。现在就看燕郡王和北平郡王以及突地稽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夺取易定了。”
看着地图上唐军剪灭一个个敌手,李渊高兴的又倒上一杯酒。
“李逸刚生的次子叫太平郎?”
“是的,其妾侍罗氏所生。”
“平安郎、太平郎,名字取的好,传旨,赐李逸次男太平为浅水县男爵!”
河南。
李逸接到盛彦师的捷报,郓州收复,济州夺取。
速度比李逸预料的还快,而看到具体战报,淄州刺史刘兰成如此了得,更是惊叹。
“这个疯书佐还真猛。”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王薄等许多隋末农民军首领,都是些底层人物出身,如打铁的王薄、当里长的窦建德、农夫孟海公等。
刘兰成是郡书佐出身,硬是被北海郡那些家伙逼的投入流贼。
青州总管綦公顺,本只是个很一般的流贼头领,全靠着刘兰成的加盟,带着他一步步做大。
听说这次孟海公等叛乱,窦建德也是派人联络了綦公顺刘兰成他们,封官许愿,是刘兰成坚决反对依附窦建德,还说窦建德撑不过今年。
李逸笑着翻看盛彦师的报告,看到最后面时笑容渐渐收起。
王薄向谭州征粮,刺史李义满不纳粮,王薄检举他暗通徐圆朗,盛彦师就把他给召到须昌,然后就下狱了?
不纳军粮确实不对,
但李义满既然都到须昌当面说明是州中无粮,那说明他不太可能谋反。
“我记得王簿和李义满有仇?”
“是的,李义满是前朝齐郡通守,负责剿贼,而王簿是隋末第一个揭竿造反的,两人算是死对头,打过不知道多少次。”张公谨道。
“那这个案子就很明显,王簿有公报私仇嫌疑,诬陷李义满谋反。此事当慎重处理,我建议盛总管先把李义满放了,
不纳粮要处罚,但也不能就说是谋反。”
李义满是刺史,虽然如今不再是总管,但还是天子钦封的郡公,一个郡公、刺史,没有真凭实据,盛彦师只是一个行军总管的身份,没有权力直接关押、审讯他。
只有李逸才有这样的权力,但李逸也不会没半点证据就这样整李义满。
现在征讨叛军,对自己人乱来,那影响很坏。
“济州、郓州已平,那么盛总管、王总管和蒋刺史、刘刺史率兵沿汶水进攻徐圆朗兖州北部。”
李逸率军从南北往打,盛彦师他们率军由北往南打,两面夹击。
郓州通往齐州的官道上,
知世郎王薄策马而行,身后是一队轻骑。
残阳如血,把王薄的齐州总管大旗都染成暗红。
李义武狱中自戕这是他没有料到的,那个老狗奴,倒是让他痛快了,可他的心里并不痛快。
他还没有折腾这个老狗奴,以报这些年来的血仇。
他现在匆匆返回齐州,就是在须昌城里说服了盛彦师,李义满死在须昌狱中,那李义满就必须是通徐圆朗的叛逆,否则他们俩都要被朝廷追责。
把所有的过错罪行都推脱到一个死人身上,那自然是最好的。
王簿说服盛彦师,他带人返回谭州善后。
这个善后,自然是要坐实李义满通敌谋反,王簿更是要借机对李义满斩草除根,彻底报了多年来的大仇。
这些年,李义满是官,他是贼,双方官贼大战,早结下血仇,王簿多少弟兄甚至子侄死在李义满官军之手,而李义满同样有许多族人、部下死在王簿之手。
“前面是杨家峪了。”
“那离平阴城当不远了,加紧赶路,今晚在平阴城休息。”王薄吩咐。
杨家峪有一段被称为落鹰涧,十分狭窄,两山夹峙一线天。
进入落鹰涧,立马就昏暗了许多。
一支鸣镝响起,
王薄脸色大变。
山涧两侧滚石轰隆落下,堵住两边口子,
谭州兵曹参军李武意铠甲外披麻戴孝,手持强弓站在崖顶。
二百名弓弩手拉开弓弦。
王薄的战马被绊马索掀翻,
他脑中突然闪现十年前在长白山雕窝峪,他和李义满的第一次交手。
那时他高唱无向辽东浪死歌,揭竿而起,聚众于雕窝峪,李义满带着家丁乡勇,随官军进剿。
那一战,他杀了李义满的一个儿子,李义满杀了他两个弟弟,从此结下死仇。
“王薄,纳命来。”
李武意怒吼。
箭如雨下,王薄身边的骑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被堵在这狭窄的落鹰锏,根本无处可逃。
最终,李武意提着刀一脚踩在被箭射成刺猬,只剩下了一口气的王薄胸口。
李武意的父亲就曾死在王薄手中。
“你倒是来的好快!”王薄吐着血,笑着道。
李武意挥起刀,斩下王薄首级。
这位第一个站出来聚众起义的隋末好汉,最终还是倒下了。
李武意高举着王薄首级放声呐喊,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把狗贼尸体碎尸万段,抛洒山野喂狼!”
次日,
李武意打着招魂幡,带着一群家丁,披头散发的赶着装着棺材的马车来到须昌城前。
“请盛总管许我李家儿郎,为我叔父收殓骸骨。”
盛彦师闻报,眉头皱起。
王薄不是说他能善后吗,怎么李义满的侄儿这么快就带人来了。
人已经来了,此时也不好不理会。
“让他们进城收殓李义满尸体,”盛彦师不想见他们,只安排了个手下去负责。
夜晚,
城中临时停放李义满灵柩的寺庙中,
李武意打开棺材,
里面装着铠甲、弓弩、刀盾等,装的满满的。
李武意脱下孝衣,披甲,再穿上孝衣。
“叔父,我已经杀了王薄那狗贼,但这还不够,盛彦师那狗贼我也要一并杀了为你报仇。
他们不仅逼杀你,还冤枉你和李家通贼谋反,要把我们李家一门赶尽杀绝,枉你还对朝廷忠心耿耿。”
李武意带着手下一队精锐死士悄然摸向刺史府。
盛彦师睡梦中隐约听到有动静,起身,果然听到外面有打斗声。
“来人!”
一名亲兵满身是血的撞开门滚进来,
“国公,快走,贼人杀进来了。”
“哪来的贼人?”
亲兵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贼人,敌人突然就摸进了刺史府,还甲胄齐伍,攻势凌厉,招招凶猛,刀盾、弓弩,配合又默契,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砰的一声,
一名亲兵被踹进了屋,紧接着数名甲士杀进来。
这些人身上还都罩着孝衣。
“你是何人?”
“索你命的白无常!”李武意咬牙切齿提刀上前,盛彦师想反抗,可刀已经架到脖子上。
那刀上还沾满鲜血,血腥味浓烈。
“不想死,就老实配合。”
盛彦师被五大绑,他的亲兵被砍翻。
李武意袭击刺史府,成功生擒盛彦师后,并没多留,而是押着他往城门处赶。
盛彦师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会落的此下场。
他心中期盼着有人拦截,将他救下。
可是到了刺史府外他才发现,城中四处起火,一片混乱,路上遇到些守军,都被李武意他们冲杀过去。
并没能遇到大队人马,
而在东城门,
那里传来打斗声,李武意已经先一步派人夺了此门,城门正在打开。
赶来的守军还能没夺回控制。
吊桥落下,城门洞开,
城外黑暗中,
大夏鲁王、河南道大行台徐圆朗披着重甲,亲率他的精锐兖州豹骑杀了过来。
“看着吧,狗贼,你们诬告我叔父通徐圆朗,诬告李家谋反,好,我就反给你们看,我亲自替徐圆朗打开郓州城门,将你生擒献与他。”
“狗贼,满意了吧?”
兖州叛军如铁流般涌入,
李武意站在城头,有说不出的畅快感。
(本章完)
第429章 兖州豹无间道
第429章 兖州豹·无间道
郓州,须昌城。
朝阳升起,霞光万道,城头的唐旗换成了鲁旗。
刺史府中,
一个魁梧粗犷,身披明光甲的中年壮汉,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他方脸阔额、眉骨高突,长着一双丹凤尾双目狭长而锐利,颧骨如刀削,短须如钢针。
“来人。”壮汉开口,“把盛彦师、蒋善合带上来。”他的嗓门很大,语速快而急躁,带着几分浓重鲁地乡音。
亲兵应声而去,他继续埋头吃着胡饼和羊肉。
盛彦师和蒋善合被五大绑的押了进来,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大王,人带来了。”
徐圆朗继续自顾自的把手头的半块胡饼和一块羊肉吃完,这才抬头。
“还不赶紧给盛公松绑,怎么说也是咱半个老乡。”
盛彦师昂首站在那没理会徐圆朗,
徐圆朗给盛彦师倒了杯酒,“盛公喝酒润润嗓子。”
“我是兖州人任城人,盛公是宋州虞城人,咱们相隔也不远。你前朝任澄城县令,我呢是任城农夫,过去咱高攀不起,
但天下大乱,也给了我一些机会。
盛公,不如跟着我干,我现在是夏王所封河南道大行台尚书令、鲁王,你跟我干,我表奏你为宋州总管,你仍不失国公之位,甚至只要干的好,封个郡王也是肯定的。”
“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岂不逍遥快活?”
盛彦师并没有理会。
徐圆朗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盛家在宋州虞城也是豪门望族,你给虞城盛家去封信,让盛家夺城响应。”
“给盛公拿纸笔来。”
纸笔摆在盛彦师面前,盛彦师提笔开始写信,徐圆朗哈哈大笑,很是满意。
盛彦师提笔写下百余字就放下笔。
“这就写好了?”
旁边一名谋士看了眼信,“大王,盛彦师该杀也。”
“写的什么?”
谋士刘复礼把信念给不识字的徐圆朗听,“仲弟如晤:兄奉诏随李侍中讨贼,本欲荡平兖郓以报国恩,不意兵溃须昌,为贼酋徐圆朗所擒。此獠凶狡,胁我投降。然吾尝读春秋,岂能为臣不忠,誓以死赎罪。
老母年高,素患风痹,弟当亲奉汤药于榻前。
吾死后,勿求骸骨,但立衣冠冢即可。弟须勤勉持家,谨守清白。
临纸怆然,涕泪纵横,兄,顿首。武德四年四月十三日。”
这是一封绝命家书。
徐圆朗刚才还哈哈大笑,听完一拍桌案,“姓盛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我不敢杀你?”
盛彦师挺胸抬头,泰然自若。
徐圆朗瞧他这个样子,又哈哈笑了起来,“盛总管如此气节,我怎能杀你,”
他请盛彦师落座,喝酒吃肉。
“蒋公!”
蒋善合同样是不肯投降。
徐圆朗咬了咬牙,忍住脾气,“喝酒,吃肉。”
盛、蒋二人死也不怕,倒也是淡然的坐下喝酒吃肉,死也做个饱死鬼。
饱餐后,徐圆朗再劝,二人仍是不理,只好把他们送下去,派人软禁起来。
“刘长史,用什么办法能让二人投降?”
刘复礼摇头:“主公,我看此二人一时半会不会投降的,不过他们人在我们手上,主公可以对外宣布,就说二人已降,然后授盛彦师为宋州总管,再授他虞城的子弟官职等。
对蒋善合也如此,授他郓州总管。
唐人也不知道他们真降假降,我们照样能用二人之名,造势。”
“长史果然足智多谋,可还有什么好计策一并说来!”
“徐州刘世彻,出身彭城刘氏,乃南海太守刘权之子,此人有盖世奇才,名动东夏,且善用兵,大王何不招刘世彻来,以其为帅。大王坐镇兖州,让刘世彻分兵攻略濮济,
再让李武意任齐州总管,以谭州兵取齐邹诸州。
重新打通与江北联系通道,方为上策。”
“刘世彻。”徐圆朗当然知道彭城刘世彻,此人手里头有一支兵马,他少有侠气折节好学,倜傥不羁,颇为时人所许。
隋末大乱,刘世彻派人去南海郡见父亲,劝他起兵,结果他父亲刘权居然斩了他使者,仍坚守南海,直到病逝。
刘世彻这几年游走在各方枭雄豪强之间,可惜就如当年李密一样,虽然都敬重他名佩服他才,可又忌惮他的名望本事,没有人真正肯信任他。
如今唐朝大将刘德威、刘德敏兄弟,论辈份就是刘世彻的堂叔。
本来有这层关系,刘世彻应当也归附大唐,可奇怪的是刘世彻这几年一直留在徐州一带。
“若得刘世彻支持,则主公取徐州也会很轻松。”
徐圆朗以前也忌惮刘世彻的名声和能力,但现在李逸率兵进逼,他也顾不得那些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迎刘世彻来。”
盛彦师被软禁在刺史府中,每天吃喝不愁,他每天跟那些守卫聊天,打听些消息,听说徐圆朗要请刘世彻来,还要以他为帅。
当下不由的担忧。
他对蒋善合道:“刘世彻此人,我曾见过,确实很有才能,尤其知兵,若论能力,一点不输于滕国公刘德威刘德敏兄弟。
若是他真的来了,那可能会给侍中造成麻烦。”
“那怎么办?”蒋善后也听过刘世彻的名字,此人在黄淮一带太有名了。
盛彦师对看守士兵说要见徐圆朗。
徐圆朗很快就亲来见他。
“听说徐公要迎刘世彻来,还要把兵马交给他来统领?”
“是有此事。”徐圆朗点头。
盛彦师摇头叹气,“承蒙徐公不杀,又好生招待,听闻此事,我不得不提醒徐公一句。
徐公这定是被人巧舌迷了心窍了,怎么能把兵权交给一个外人呢,刘世彻的大名我也早有所闻,
今徐公迎刘世彻,岂不就是当年翟让迎李密?
翟让是何下场?徐公当年也是亲眼所见的,刘世彻这些年所缺的,就是兵马尔,他有名气又善兵,若得公之兵马,就握生杀大权,公亡无日矣!”
徐圆朗惊出一身汗来。
“那盛公以为我该怎么做?”
“其实当今天下大势早已明朗,徐公又岂看不明白?主动投唐是最好,也是唯一选择了。”
徐圆朗摇头,“我看未必,鹿死谁死,犹未可知。何况,我若不反,大唐也不会给我什么好结果。
裁掉我兵马,再把我召入朝中授一闲职,甚至找个理由把我杀了,我徐圆朗起兵十年,不甘心这个结果。”
“待刘世彻至,公可请他入城,然后夺其兵马,再派他协助公之子出镇关城,让他参谋军事,不直接给他统兵之权,则既能用他之名望、才能,又不用担心他反客为主矣。”
徐圆朗被盛彦师一席话,已经再不能信任刘世彻。
几天后,
刘世彻至,率部众五千人马。
徐圆朗没有出城迎接,只派侄子去召他入城。
刘世彻看着瑕丘城,心中有股不好的感觉,可人已经来了,此时若走,只怕也走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入城。
他一入城,
徐圆朗就派兵围住刘世彻部众,宣布整编兵马,有人站出来反对质疑,结果就被立即射杀。
徐圆朗在刺史府设宴款待刘世彻,盛彦师和蒋善合也被请来做陪。
“刘将军闻名东夏,如今能来加盟,徐某欣喜万分啊。”
“唐贼进犯,战火重燃,好在某夺回郓州,斩杀齐州总管王薄,如今盛总管、蒋总管来投,形势大好。
某决定派大郎前往任城驻守,阻击李逸,这次还要有劳刘将军走一趟,协助大郎。
暂委屈刘将军任兖州司马。”
刘世彻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极不满。
席间,他去更衣。
盛彦师稍后也起身去如厕,两人在东司门口相遇,盛彦师不着声色的将一团纸条塞到他手中。
刘世彻也没声张。
宴席过后,刘世彻就被留在城里休息。
回到房间,他打开纸条察看,脸色微变。
次日,
刘世彻才得知他的五千人马,已被徐圆朗调去郓州。
徐圆朗让他立即随其长子徐启贤前往任城驻防。
刘世彻很平静的依令前往,顺利的让徐圆朗都有些意外。
四月中旬,
李逸率军沿泗水而上,在鲁桥击败徐圆朗守军。
继续北上任城,这里曾是任国。
此处兵家必争,地理位置重要,在宋鲁之间,任城南有个亢父险道,两马难以并行。
只要派百人守住亢父之险,敌虽万人亦难下。
南北朝对峙时代,任城地位更加突出,往北不远就是黄河,而往南就是重镇徐州。
任城在泗水上游,控制任城,就能迅速抵达徐州。
正所谓任城在则山东安。
徐圆郎派了自己长子和刘世彻率一万人增援任城,他自己坐镇北面的兖州城,仍以张青特守郓州须昌城,而让李武意回谭州攻齐州。
任城守军达到一万五千人马。
李逸率军抵达任城下,安营扎寨,此时各种消息传来,郓州失守、谭州叛乱,
谭州刺史李满义被王薄仇杀,齐州总管王薄又被李满义侄子李武意伏杀,还有说盛彦师、蒋善后被俘后已投降的。
一时间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北面大好形势,突然就崩了,李逸都有点无语。
很明显,都是因为李义满死在须昌城中而引发的。
李逸此时也很无奈,甚至也改变不了,南北夹击的计划也只能改成他这一路进攻了。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禀报侍中,斥候轻骑抓到个人,说要见侍中,有重要消息禀报!”
“我们询问,他自称是任城出来的,还说有盛总管的消息。”
李逸听到这,“把人带来。”
军帐中,李逸见到来人。
“你是何人?”
“小的是彭城刘世彻刘三郎的部曲,我家三郎是大唐滕国公刘德威的堂侄,现在任城中协助徐圆朗长子守城。”
刘世彻,这个名字李逸不太熟。
“你说有盛总管的消息?”
(本章完)
第430章 虎符裂徐旗碎
第430章 虎符裂·徐旗碎
李逸终于弄明白了来者身份。
刘德威刘德敏兄弟,那也算是李逸的老朋友了,他们彭城刘家的侄儿,现在就在对面任城城中。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刘世彻居然要请降,他还带来了盛彦师的消息,盛彦师和蒋善合都没投降,只是被徐圆朗软禁在兖州城中。
李逸拿着刘世彻派部曲送来的那张盛彦师亲笔写的纸条,
这张纸条是盛彦师写给刘世彻的,盛彦师说明身份,然后告诉他徐圆朗对他的猜忌和夺他兵马之事。
现在刘世彻把这张纸条送来,也是要表明自己身份可靠。他要降唐,愿意为李逸打开任城城门,帮李逸夺取任城并俘虏徐圆朗长子,并歼灭城中一万五千人马。
刘世彻在兖州城吃了个哑巴亏,
徐圆朗说的那么好听,请他到兖州共商大计,要拜刘世彻为河南道大行台左仆射,还要授他徐州总管这些,结果他拉了五千人马过去,
徐圆朗却直接吞了他们人马,还只给他个兖州司马之职,这口气刘世彻如何咽的下去。
先前还真以为盛彦师、蒋善合投降了,谁知人家根本没降。
“你们说这个刘世彻是真降还是假降?”李逸召开军议,询问诸将。
张公谨稍显犹豫,还是先开了口,“这个刘世彻跟他父刘权一样,在徐兖这一带,还是很有名望的,曾自称琅琊郡太守,后也依附过李密,被授为北徐州刺史,
此前回乡丁忧守孝三年,北徐州被徐圆朗吞并,后又被王世辩夺取···”
乱世里,这个刘世彻还能坚守传统孝道,回家为母丁忧三年,地盘让徐圆朗王世辩藏君相等你争我夺,
可他孝满释服出山,能仍立马招得五千人马相随。
可到了兖州,却被徐圆朗把这五千兵吞了,刘世彻肯定不满。张公谨认为刘世彻主动要投降内应,必定是真的。
“换成是我,被徐圆朗这样弄,我也会反手捅他一刀的。”
其它诸将,也都觉得换做是自己,只怕比刘世彻做的还过份。
“司空,末将愿率先入城,若是确认无诈,夺得城门后,司空再派其它兵入城。”张公谨拍着胸脯表示。
“好,”
李逸笑着应下。
不管是否有诈,都值得一试。
任城虽是建于平原之上,但城池不小,城墙高大,护城壕沟等齐备,甚至这段时间,任城守军还在城外挖了不少陷马坑、栽了不少梅桩等,给攻城增加了不少难度。
李逸向来不喜欢强攻城池,这年头攻城的伤亡太大,又耗费时间。
黑火药攻城之法,不是万不得已,李逸并不愿意再用。
李逸给刘世彻的部曲赏赐了羊肉和茶水,坐在边上跟他聊了一会,最后在暮色下,让他悄然返回城。
这个部曲返不返回城中,都无关紧要,刘世彻已经约定了信号,今夜刘世彻会在西门升三盏红灯笼,
若城外唐军回应三盏绿灯笼,那他就会开门迎唐军入城。
一切就这么简单。
至于刘世彻要如何夺取西门,那是他的事情,在东夏大名鼎鼎的豪侠刘世彻,若是没有这点本事,那还说什么。
李逸给了张公谨三千人马,他负责先入西门。
任务就是待刘世彻打开西门,他就率兵入城,但进城后首要任务是先抢占西门,控制城头等,不急着往里冲,要完全控制西城门在手,防止敌人有诈。
西城门彻底控制在手,才继续派兵深入。
粟米饭、羊肉汤,
三千先头部队,加餐。
夜幕降临。
十里外的任城寂静无声,唐军连营也是很安静。
军官巡营,
军令严格,天黑以后,营中禁止喧哗,禁止走动,各个营盘还有各自的口令,出入要是对不上口令,立即射杀。
营中喧哗,立即斩杀。
敢打架斗殴,那更是立斩不饶。
没有严明的军规,就难以打胜仗。
只有军规严明,才能令行禁止。
这套东西,还是以前李靖讲给他的,打了几年仗,李逸现在也算是很有经验了。
中军大帐里,
李逸也还在检查自己的部署。
等到下半夜时,诸军一起出动。
张公谨直奔任城西门去,而李逸在任城其余三门外,也都会安排一军。
只要张公谨西门得手,东、南二门也会立马堵上,而北门却会放开城门,经典的围三阙一。
北门也会安排一军,而且安排的数量更多,但不是堵门,任务是埋伏于北门外面。
沿途截杀,这会比直接堵门效果更好,更容易让敌军意志崩溃。
营中也还会留人,辅兵看守辎重,还会有一些战兵守营。
“这盛彦师也是胡来,司空都传令他释放李义满了。”
“估计是命令还没来的及送达。”
“总之这次盛彦师难逃干系,因他这个错误,惹出多大祸事?现在郓州失守,王薄被杀,济州、齐州都又有失守的危险。”
李逸听着将领们的议论,没太在意。
事情已经发生,过多追究责任没什么意义,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想的是如何弥补。
当然,问题也不大。
只要今晚拿下任城,徐圆朗损失了这座要城和这支主力,那也只能等死了。
战争嘛,
不可能一切按计划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到了预定出击的时候。
饱餐后打了会盹的张公谨搓了搓脸,精神抖擞。
“辅兵,过来披甲!”
营中辅兵,迅速过来,给战兵们披甲。
战马还要把马蹄裹上,士兵也一人发了一块木头咬在嘴里,人衔枚马裹蹄,都是为了避免声响惊动敌人。
他们甚至得摸黑走十里路到任城西门下。
为了以防万一,
张公谨现在就令全营披甲,披甲摸黑走这十里路,以防敌人半路埋伏等。
宁愿辛苦一些,也不能大意。
好在虽披了甲,但侍中给他们调了马骡,他们可以骑着马骡直抵城下,用不着自己两条腿走着过去。
“出发!”
张公谨带着三千步兵,骑马向北面十里的任城摸黑前进,
今晚的月色不错,
皎洁如玉盘,
倒是方便了行军,否则不打火把摸黑行军,非常不易。
“天公也做美啊。”张公谨看着明亮的大地,非常满意。
一路路兵马,悄然出营。
李逸仍留守营中,
打了个哈欠,李逸看着面前的沙盘、地图,突然扔下了手中的公文,“我去睡了,没有紧急的坏消息,不要吵醒我。”
“要是好消息呢?”
“好消息更不用打扰我好梦了。”
李逸铺开被子躺下就睡。
刘黑子愣愣的看着,“阿郎你还真睡的着啊?”
“别吵。”
“要不要先把甲披上,万一有事也能来的及。”
“刘骠骑,你去外面巡营吧,别打扰我好梦,我要睡了。”
李逸背过身去,很快就发出了酣声。
刘黑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时候,你怎么睡的着的?
战斗就要打响了啊,十里外任城里有一万五千叛军呢。
刘黑子自己是根本睡不着的,哪怕他今晚没参加战斗,只是留守营地,可也亢奋的很。
他连甲都不敢解,全副盔甲。
走出营帐,他对宋义和陈菱角道:“你们俩轮流当值安好大帐,我去巡营。”
李逸这一觉睡的很香。
也没有人敢来打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坐起,营帐里静悄悄的,但外面有说话声。
“来人。”
宋义掀开帐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阿郎,你醒了。”
“打赢了?”李逸问。
“嗯,大捷,昨夜诸将奉阿郎计划行事,一切顺利。刘世彻果真打开西门,张公谨将军率兵入城,第一时间拿下西门······”
“斩首多少、俘虏多少?”李逸打断他。
“统计斩获八百余级,俘虏了一万二,大约跑了两三千人,徐圆朗的长子没逃掉,被刘世彻生擒。”
“阿郎,刘世彻就在外面候见。”
昨晚李逸酣睡时,唐军将士通宵达旦奋战了一夜,主要是忙着追击、搜捕俘虏,
城中的战斗没持续多久,张公谨控制了西城门后,任城就宣告失守了。
唐军不断涌入,
也不知道刘世彻用了什么手段,徐大郎毫无防备,城中一万五千兵马,就跟摆设一样。
唐军这边入城,
刘世彻直接带着一小队人马就杀进了徐公子住的城中富户大宅园,擒贼先擒王,一举将徐公子控制了。
然后他拿着徐大郎的印信,写了一堆假命令,盖上印派部曲送去诸将。
于是乎,城中守军几乎没有抵抗,纷纷突围逃跑。
可唐军早布下天罗地网,一离开任城,到了城外混乱无序,还如何逃的掉,许多兖州军直接投降了。
李逸搓了搓脸,
精神了。
他整理了下头发,理了理衣冠。
当他走出大帐,
此时大帐外侯着一群将校们,还有刘世彻带领的一众兖州军降将,全都站直了身子。
“司空好。”
“拜见司空!”
无数道问好声响起。
李逸笑着道:“大家辛苦了,吃过早饭没?”
诸将七嘴八舌回答,有说胡乱啃了点干粮的,有说还没来的及吃的。
“昨晚这仗打的好啊,夜夺任城,歼敌一万三,大捷。”
“此战,首功当是北徐州刺史刘世彻将军和咱们大行台刑部郎中张公谨将军。”
“刘黑子!”
“末将在!”刘黑子连忙上前。
“弟兄们奋战一夜,你们怎么连早餐都没准备好,赶紧给大家煮热汤煮饭,让兄弟们先填填肚子。
饭后,移营任城,杀猪宰羊,今晚犒赏全军,每人至少一斤肉。”
“那些俘虏,好好看管,也给他们准备清水、米粥。”
打了这么场大胜仗,后续的事情也还很多,要继续搜捕俘虏,要移营任城,还得立马采购猪羊酒菜等准备晚上犒赏。
更别说还要登记战功,记录缴获。
功不可乱,赏不逾时,这些都得第一时间弄好。
(本章完)
第431章 十日之约
第431章 十日之约
四月二十四,小满。
夏天的第二个节气,万物小得盈满,泗水河畔上的小麦逐渐成熟,半熟的麦粒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饱满。
“小满,犹如现在战事。”
刘世彻随李逸坐在船上,“兖州虽还未破,但胜券在握也。”
任城一战后,兖州南面门户洞开,而兖州北面,刘兰成这个疯书佐,杀了个回马枪,设计诱斩伏德,然后再次将张青特围在了郓州须昌城。
青州总管綦公顺也发兵征讨谭州李武意,李武意没能攻下齐州,反被綦公顺偷袭谭州,只得匆匆回援。
兖州战事,真的就如这小满节气一样。
李逸则关注的是泗水两岸,兖州的这些麦田。
“开皇年间,兖州刺史薛胄利用南北朝时所建泗河拦水坝,在坝北河西岸开‘薛公丰兖渠’,闸口称黑风口,引泗河水西流灌溉田地,
后来拓宽后又可行船,
咱们逆泗河而上,经薛公丰兖渠,穿过桃林夹岸的护城河,就能到达兖州城下。”
这条泗河发源于新泰县南的太平顶山麓,可以与长江、黄河相连。
在方与县经菏水连济水,通黄河。而往南则是与汴河相汇,一直汇入长江。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这条泗水河,可以说是兖州最重要的河流,既灌溉了两岸无数田地,又可航运,上游行浮槎、木排,中游行轻舟,过了兖州城往下,就能行较大的木船,尤其是可直通徐州、扬州,带来极大的货运方便。
“以前太平时,兖州泗河上木排与木船在河中穿梭不绝,航道繁华,可惜早不复当年了。”
刘世彻感叹着道。
李逸看着岸边那些快要成熟的麦子,“此战过后,倒不耽误夏收,还能组织百姓垦荒耕种一茬糜子豆子。
只要安定下来,我相信很快就能再恢复往日繁华的。”
从任城到兖州这一段,民间以木排运输为主,船只也只能行较小的船,一船也就载个两三千斤,可借助水利,仍远比车载马驮等陆运快捷和高效,成本也便宜的多。
这年头的航运,大江大河,那就相当于铁路运输,中等河流就是高速公路,哪怕是这种只能通几千斤船的河段,都能相当于是国道省道,比陆运又快又成本低。
“从任城到兖州,这一路泗河落差较大,这是比较影响航运的,以后可以修几座闸,这样就能把一些浅滩水位抬高,能通行更大的船只了。”
运河上就有许多船闸,通过闸门过船,虽然麻烦一些,但能大大提高航运能力。
刘世彻问李逸:“即将抵达兖州城下,司空好像对徐圆朗毫不在意?”
“刘兄跟他算半个乡党,当知晓徐圆朗这人到底有几分本事。不过是趁隋乱之际拉了些人马,能够割据一方,占据州县,这并不是他真有多少本事,
只是风云际会,赶上了风口。
如今大唐统一战争形势下,他所做所为不过是螳臂当车,有什么可在意的。”
“就凭他对刘兄的态度,就知此人不过如此。”
这话让刘世彻心里有点高兴。
“司空以为要多久能拿下兖州城?”
“不出十日,便能拿下兖州。”李逸自信的笑道。
唐军一路进军兖州城下,沿途没有兖州军抵挡。
徐圆朗将兖州兵马召回瑕丘城,意图凭城死守,派出了使者向海州藏君相、河北窦建德等求援。
李逸立营兖州城下。
“让兖州军俘虏围着兖州城挖堑壕,西北南三面挖,东面临泗河那面不用挖。”
李逸打量了一番兖州城,
城池挺高,做为徐圆朗经营多年的老巢,防守的挺严密。
细作说城中大约有两万兵。
李逸也没在意,徐圆朗只是个贼,他比守了蒲坂三年的尧君素、王行本差远了。
说到底,尧君素可以说是愚忠,但有坚定的信念,而徐圆朗这墙头草只是投机。
“这样围三阙一,真能十天破敌?”
“刘兄要不要打个赌?”李逸笑道。
刘世彻也自诩通晓兵法可还真不敢说,面对一座两万兵马守卫的城池,十天就能拿下。
“司空想赌什么?”
“我看刘兄这把剑挺好,若是我赢了刘兄就把此剑割爱。若是我输了,我送刘兄一匹好马。”
刘世彻看了看佩剑,“那我可得提前感谢司空赠马了。”
“哈哈哈。”李逸大笑。
一夜无事,
徐圆朗没敢出来劫营。
次日一早,李逸派那一万多俘虏开始围着城挖壕沟,“每天都有定量,挖够定量才有饭吃,挖的多额外奖励小米。
挖满二十天,就释放回家,
甚至还会给你们一道完役文书,相当于你们今年的二十天朝廷正役完成了。”
对于这一万多俘虏,李逸没打算要。
其中精锐一些的骑兵、弓弩手,一些低级军官,李逸选拔后会留下一些,其余的挖壕沟做役,
做满二十天,放回家。
当然,也没有遣散费这些,他们跟曹州遣散的那五万人不一样。他们身份是俘虏,不是官兵。
“全放了?”刘世彻惊讶。
李逸道:“不放了,留着干嘛,还得耗费粮食。现在粮食宝贵呢,可不能这般浪费。”
刘世彻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脑子里还是原来隋末大乱后地方豪强混战的那套,
得抢地盘,得养兵马,兵马强壮者,自然就能成一方豪雄。
可现在李逸并不需要这些地方杂兵。
“兖州还没下,不是应当先留着这些兵吗?”
李逸只是笑笑,让参军们去宣布他的命令。
一众俘虏们听到这命令,也有些惊讶,自被俘后,一直忐忑不安,不知会是怎么处置。
如今这个处置,挖壕沟二十天,就能放回家,甚至这二十天还算是已经完成今年的朝廷正役?
而当每天挖土的量定下来后,大家觉得并不算重,只要不是故意偷懒,都能完成,那就一天有两顿饭吃。
而如果超额完成,还有相应的小米奖励。
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们可是俘虏啊,怎么弄的好像是朝廷征召的民夫?
带着几分怀疑,第一天结束,这群俘虏把自己挖土换得的木筹,在营中参军们那里去换饭,
还真就如数给了。
完成规定任务的,一块蒸饼,一大碗粥,还有几根咸菜。而超额完成任务所得到的木筹,十根可以换一升小米。
不少人手里头有那么三五根,也有少部份人手里有七八根,甚至十来根的。
十根木筹换一升小米。
还是脱了壳的粟米。
“真能换吗?”
“你现在要换?也可以离开时一起换,随你们。”戴着黑色幞头穿着圆领袍的一名参军回复。
赵胜看了看手里恰好十根筹子,
“能换其它的吗?”
“十根木筹一升小米,或是二十文铜钱,也可以换两块胡饼。”
赵胜想了想,“我换一升小米。”
递过去十根用汗水换回来的木筹,那位参军则量了一升小米,装满,还特意震了几下,刮平,再抓了一小把,堆了个小尖。
赵胜接过这升黄灿灿的小米。
自从在任城被俘后,他暂时一无所有了,铁甲、马匹、武器,连身上的钱,珍藏的几件金银首饰,全都收走了。
除了一件破旧的戎服,啥也没有。
现在,他又拥有了一升小米。
拿块破布好好的包好这升小米,感觉整个人踏实了不少。
一群战俘看到真给换米,不由的惊叹。
接着也有几人来换。
也有许多人想换,筹码不够,得满十根才能换。
第二天,
挖壕沟的俘虏们明显积极多了,基本任务量不变,但超出来都能换木筹。
刘世彻跟着李逸巡视,
对这场面很陌生,甚至有点想不明白。
“这些人是战俘,让他们挖壕沟也是应该的,为何给了他们饭吃,还要额外给奖励?甚至还要算他是在服正役?”
李逸指着那些很积极在挖土的俘虏,“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俘虏。”
“还有呢?”
刘世彻若有所思。
“这些人是战俘没错,可也是百姓,兖州平叛后,要恢复秩序,重新生产,
这些人回到家乡,也仍还是朝廷子民,是朝廷课丁。”
这又不是什么獠蛮、胡夷。
现在宽待点,接下来战后恢复也会容易一些。
一连挖了三天,
俘虏们越干越有劲,现在基本上每人每天,在完成任务后,都还能再挣个一升小米两升小米的,甚至有人能挣上三升的。
李逸说话算话,该多少就奖多少,凑满十根签子就换一升小米。
拿到了小米,他们可以自己煮饭加餐,也可以再拿来换成钱、绢等。
城头上,
徐圆朗看着城外这挖壕沟的火热场面,
唐军也不攻城,就这么围着挖壕沟,可以想象要不了多久,壕沟挖成,那他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是要困死他们啊。
徐圆朗愁眉难展,现在他恨死了刘世彻,早知道就不用此人了,狗贼,居然拿任城和他一万五千兵马,还有他长子献给李逸。
三面挖壕堑,东面又是泗水河。
出城攻击,他又不敢。
李逸的威我太响亮,而且唐军比他还多。
只能等,希望援军能来。
七天过去,
城外三面的第一道堑壕已经挖成,现在他想出城袭击都难了。
只余东面没挖壕堑,可有一条泗水河拦着。
第八天,
又有一支唐军从北面抵达,打的是淄州刺史刘兰成的旗号。
他们抵达后,
很快有人送来一样东西,两个盒子。
徐圆朗派人在城外将那两个盒子取回,结果打开里面是郓州总管张青特、济州总管伏德二人的首级,拿石灰腌着,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随首级还送来一封招降书。
唐军已收复郓州、济州,斩张青特、伏德,李武意也已经被困平陵城。
消息迅速在兖州城传开。
当天,就有十几伙人出城投降,徐圆朗派亲兵守住几座城门,可仍有许多人拿绳索从另处城墙上缒下去投降。
亲兵的刀都快砍券刃了,仍制止不住。
到了晚上,
更多人开始缒城出逃,向城外唐军投降。
徐圆朗根本已经控制不住了,黎明时分,绝望的徐圆朗不甘心坐以待毙,他经过一番伪装,也混在缒城出逃的将士中,趁夜色缒出城,仅带着十余子弟逃跑。
他没敢开城门逃跑,怕被唐军发现。
此时三面挖了壕沟,有马也骑不出去。
只能从西边缒下城,然后悄悄潜行到河边,跳入河中游过河,逃出包围。
提心吊胆的绳索缒下西城墙,悄摸摸的摸到泗河岸边,跳河游水,好不容易到了东岸,赶紧趁着天还没亮往北逃。
他准备逃去河北投窦建德。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天亮,
他们隐藏在一处废弃的村庄里喘息,突然马蹄声传来。
有人顺着足迹追过来了。
徐圆朗一行被发现,他拿出一块金饼想贿赂士兵逃脱。
可金子一拿出来,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是条大鱼,拿下,一个别放跑了。”
徐圆朗抽刀,
可下一刻,就是数支弩箭射向他。
一番战斗,
徐圆朗一家子十几人,全因反抗被射杀当场。
战后搜检尸体,
一名唐军侦骑从徐圆朗的尸体上翻出了一个金印,还有一道象牙轴绫绢告命。
带队的侦骑队长接过,仔细看了许久。
“草,徐圆朗。”
“啥,队头,啥,这难道是徐圆朗?”
“可不就是这狗贼,你们看这金印,是窦建德赐给徐圆朗的大夏鲁王之印。
这告命,象牙崽,是拜封徐圆朗为大夏河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告身。”
几人仔细又搜了一遍,
从这群人身上还搜出了许多金银细软,每人身上都还有着官印、告身等,这些家伙出逃时,还不忘记带上这个。
或许是怕到了河北,在夏军那好证明身份。
这队骑兵看着搜出来的这些东西,
“官印、告身这些,都交出来,不管金印银印铜印,不许私藏。”
“队头,咱也不能白辛苦这趟啊。”
“他们身上的金银细软咱们分一半,剩下一半上缴。”
“还要上缴?”
“这可是徐圆朗,你跟上面说捉到他们,结果身上只有几颗印,一点金银都没有,上面能信?”队头道。
“你们别这鸟样子,咱们可是擒斩了徐圆朗,是伪夏的河南道大行台、伪鲁王啊,咱们这次立大功了!”
一群人也反应过来,是啊,相比起这点金银,这徐圆朗才是大头啊。
兖州城外,
李逸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翻城来投。
今天是围城第九天了,刘世彻现在已经有些相信李逸能在十天内拿下兖州了。
就兖州城现在这个状态,军心彻底崩溃了。
“司空,现在进攻,兖州城可一鼓而下矣。”
李逸仍是风清云淡,“瓜熟自然蒂落。”
正说着,
有人高呼,“禀司空,斥候轻骑在泗水东岸巡查时,斩杀徐圆朗!”
徐圆朗的首级被送到李逸面前,还有一排金银印章。
刘世彻一眼就认出那确实是徐圆朗。
经确认徐圆朗被杀,众人都很意外,谁也想不到他会直接弃城而逃,结果还没逃出二十里就被巡查轻骑杀了。
徐圆朗的首级和金印、官告被拿到兖州城下展示。
那颗大脑袋被插在长枪上,高高举着。
兖州城,降。
围城第九天,徐圆朗弃城而逃被杀,兖州城开门投降。
李逸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兖州,招降两万兵马。
(本章完)
第432章 十年后斗米只要二三钱
第432章 十年后斗米只要二三钱
“弟兄们,”
“酒杯举起来!”
兖州瑕丘城外,泗水河畔。
胜利后的庆功宴,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还有军乐演奏秦王破阵乐。
夏日的微风吹过泗水河畔的青色麦浪,吹过唐军将士们的脸庞。
李逸今天也脱下了鎏金绢甲,也没穿紫色绫袍系金玉带,他就一件红色的唐军夏季戎服。
“今日,我等齐聚兖州城,有跟着我从关中来的老府兵,也有从洛阳来的河南新府兵。
更有来自齐鲁的弟兄们,和徐泗淮上的弟兄们。
数万弟兄齐聚于此,我们共庆平定叛乱的成功,一起分享喜悦。
好多老兄弟,也有许多新兄弟,我也不能挨个敬大家了,咱们杯子举起来,满饮此杯中酒,同贺平叛功!”
“饮胜!”
将士们齐齐举杯。
李逸带头饮下满满一杯麦酒,这酒酿造简单,麦子捣去壳洗净,麦仁下锅煮熟捞出摊开晾凉,撒入酒曲,装入盆中,最后捣个洞,初夏时节的温度,一天一夜就成了麦浮子酒。
麦浮酒子是甜的,不仅酒液好喝,麦仁糟也好吃。
为了这场庆功宴,
特意提前酿了许多浮子酒,今日要饮个痛快。
今天不仅是唐府兵,以及地方上的兵,连同着几万俘虏,也被李逸请来参加庆功。
今日既为唐军将士们庆功,也是要为这些俘虏们遣散送行。
李逸破兖州,刘兰成破济州郓州,綦公顺淳于难破谭州,而李大亮破海州。
从运河东岸,一直东到大海,南至淮河,北到黄河,
河南东部的这场叛乱,已经被基本平定。
孟海公被诛、徐圆朗被诛、张青特被诛、伏德被诛、藏相君被诛·····
一个个墙头草军阀,最终还是为他们的错误选择而自食恶果。
他们的部众,李逸基本上要遣散回乡。
“兄弟们,十年前,隋炀帝征辽东,中原从此大乱,当年王薄长白山雕窝峪聚众起义,自称知世郎,唱着无向辽东浪死歌揭开反隋大幕。
如今十年过去了,中原河南终于又结束了战乱,重归中央一统。
可惜王簿倒在了这胜利的前夕,十分遗憾。
他没能看到河南的下一个十年。
下一个十年是什么样的?有许多人可能觉得迷茫,甚至担心会继续乱下去。
我在这里跟大家敢放下豪言,接下来的十年,是回乱向治的十年,是重新走向繁荣的十年。
百姓能够均田授地,朝廷也会轻徭薄役,
大家会远离战争,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我敢说,十年后,那时的粮食,斗米顶多三四钱一斗,织一匹绢,能换十余石粟。
国家仓库,百姓粮缸,会重新满起来。”
李逸的话,引的一片惊叹声。
斗米三四钱,
无人敢信。
有那年纪稍长一些的,仍记得在开皇年间,号称盛世之时,那时京师斗米也要二三十钱。就算是青齐之间,粮仓之地,一斗米也得二十钱左右的。
二三钱一斗米?
现在徐兖粮食什么价?
如今青黄不接,斗米两匹绢,或是隋五铢五百钱一斗米。
岂不是说十年后,粮价跌百倍不止?
难以想象。
就连刘世彻这样东夏名士,江东豪侠,都觉得李逸这番话有些过于夸张了。
别说二三钱一斗米,真能二三十钱一斗米,那都是又恢复到盛世了。
在他看来,
世道好不好,其它的都是虚的,百姓能不能吃饱饭,粮价便宜,没有战乱,日子安稳,那就是好。
要是大家都饿着肚子,那叫什么盛世。
“刚才我说十年后斗米三四钱,大家都笑,看来都不相信啊。”李逸也笑笑,“但我要说的是,这绝对会是现实。
咱们不妨今日定下个十年之约,
十年后,我们这些人或许有缘再聚,也或许没机会再聚,但大家且试目以待,看那时的粮价,是不是会降到斗米三四钱!
我还要说,十年后,恢复天下一统的大唐,或许还没有完全恢复人口,没能立马进入盛世,
但那时绝对已经是治世。
十年后的大唐,不仅恢复华夏旧疆,我们甚至还能把今日屡在边疆袭扰我们的突厥、吐谷浑等,都打的他们称臣进贡!”
大家哈哈大笑。
不管李逸说的这些能否实现,可听起来确实让人高兴。
“来,再举杯,为十年之约,”
“干杯!”
数万人痛饮麦浮子酒,
甜中带点微酸的麦浮子酒,度数顶多十来度,喝起来口感极佳,不管会喝酒不会喝酒的人,都喜欢喝。
“兄弟们,今天大唐还有一些地方没统一,还有一些百姓还没能温饱,
但是,
我们的明天会越来越好,
明天,有许多曾经被迫从军的兄弟们,会卸甲归田,你们不用担心,回到家乡,朝廷会给你们均田分地,
你们也不用担心分了田地,没有农具种子,甚至是没有新妇,这些河南的州县衙门,会帮助你们。
没田的,给你们分田。
没种子农具的,会借贷种子农具给你们,缺少耕牛大牲口,会组织你们先合作互助,
没房子,大家互相帮助,先搭个简单的住着。
你们没新妇的,官府也会安排官媒,帮你们介绍相亲。谈成的,官府还会给你们送上一点钱帛。”
“明天回家的这些河南兄弟们,我会给你们每人一斗小米,一百钱。大家回到家乡,到县乡报到,会给你们分田授地,帮你们安家落户的。”
一杯接一杯。
李逸喝了许多杯,
这麦浮子酒都差点喝醉了。
宋义刘黑子他们扶着李逸到帐篷里休息,这玩意喝着像是甜酒饮料,可多喝了点,风一吹,居然也让人头晕晕的。
“阿郎,十年后,真的能斗米三四钱?”
“嗯,会的。”
“一匹绢那时换十几石粮?”
“嗯。”
刘黑子觉得难以想象,“那到时种地可就亏了啊,”
李逸哈哈大笑。
谷贱伤农,倒也没错。
但是,谷贱,这仍是盛世铁标准之一了。
李逸躺倒就睡。
等睡醒,已经是黄昏了。
李逸感觉浑身汗黏黏的,便到泗水河里游了会泳。
晚餐仍还有麦浮子酒,但李逸坚决不喝了,要了小米粥,再来青菜汤就行了。
徐州总管李大亮凑过来。
“司空以为,十年后天下真能进入治世?”
“那是当然。”李逸很确定的道。
大唐立国四年了,但现在顶多说占据半壁江山,十年,完全统一天下都还不敢说。李逸却说十年后天下是治世,斗米三四钱,还说那时突厥、吐谷浑等都要向大唐称臣纳贡。
“如果十年后果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还有十年时间呢,足够我辈努力了。你看,我们这次不是用很短时间,就平定了河南东部的叛乱吗?”
前后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呢,叛乱的这三总管十几个刺史,加起来号称二十万兵,不也全被平定了吗?
上次曹州裁军八万,
这次兖州李逸又裁五万,其中兖州徐圆朗部下三万,张青特、伏德部下三万,藏君相部下一万五,李武意部下五千。
点选了约五千兵,其余八万左右都被遣散。
西到运河,东到大海,北到黄河,南至淮河,原来的五总管府二十三州,这次平定后,也是全面调整。
该裁的裁,该并的并。
徐州总管府,管徐、泗、海三州,邳、鄫、仁、北徐州四州裁撤。
齐州总管府,管齐、淄、莱、青、登五州,裁东泰、邹、谭三州。
兖州总管府,管兖、沂、密三州,裁泰州、金州二州。
海州总管府裁撤、青州总管府裁撤,汴州总管府裁撤。
亳州汴州两总管合并,更名为宋州总管,辖宋、亳、汴、陈、许五州。
加上洛州、怀州、豫州、滑州、陕五总管府,河南道最后剩下九个总管府,总共二十七个州。
裁去三个总管府,裁掉三十多个州。
还裁了十三万多兵马。
可这一刀刀砍下去,却已经没人有再站出来反对了。
西起潼关,东到蓬莱海边,大唐也算是真正的统治了河南道。
宇文士及过来,“司空,长安有诏令至,是关于盛彦师、王薄、李义满一事的。”
李逸拿下兖州后,被关押的盛彦师、蒋善合自然也获救,李逸让他们官复原职,盛彦师仍是亳州总管,现在改为宋州总管了,蒋善合也仍是郓州刺史。
诏令自长安经驿站送到,
天使风尘仆仆。
当李逸看到皇帝的诏令时,还是有些惊讶的。
皇帝旨意,处死盛彦师,追赠李义满谭国公。
“怎么会这样?”李逸也没想到,这事的处置这么严厉,盛彦师固然有错,可这处死的惩罚是他没想到的。
长安来的天使转达了皇帝的圣谕,因为盛彦师的草率,导致李义满这位武德元年就归附朝廷的地方大员,冤死狱中,更使的李武意杀死齐州总管王簿,还使的几年来一直忠于朝廷的谭州叛乱,攻打齐州城。
还使的郓州城再度失守,济州也再次叛乱。
这些都是不可饶恕的。
王薄已死,不再追究。但盛彦师罪责难逃,就地处死。
“此事能否容我向圣人上疏奏明详情?”
“陛下旨意,要立即处死盛彦师,还特意派了禁军来执行。”
盛彦师也是堂堂葛国公、右武卫将军,还是宋州总管,曾经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更杀死了李密,就落的如此下场?
天使直接把盛彦师叫来,然后当众宣布诏令。
盛彦师也惊愣住了。
许久都没回过神来,等长安来的禁军要行刑时,他才慌了,“晋国公救我!”
天使铁面无情,“动手!”
盛彦师涨红了脸,想要摸刀。
天使冷笑:“盛总管可得想清楚了,你现在接受朝廷处置,不会罪及家人,你要是反抗,那你可想清楚后果。”
盛彦师只得叹气放手,引颈就戮。
盛彦师被禁军推出去要斩首。
一众官将都不由的沉默了。
“且慢!”
李逸出声。
“司空?”绿袍天使望向李逸。
“葛国公虽对李义满之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如今查明主要责任在王薄。郓城失守葛国公被俘后,也是忠心不二,坚决不降。甚至身为徐圆朗阶下囚,还设下反间计,劝说刘世彻将军反正,助我任城大捷。”
“葛国公有过也有功,请天使高抬贵手,暂缓行刑,先将葛国公关押,待我向圣人详细奏报再说。”
天使犹豫了一会,看着李逸态度强硬,若是他不肯杀盛彦师,那这事就办不成。
“好,既然司空出面,那就听司空安排,不过若是圣人降罪,还望司空担待。”
“放心,有事都由我担着。”
盛彦师都被推到门口,又被带了回来,鬼门关走了一趟,对李逸感激万分。
“先委屈葛国公了,暂时关押,听侯圣人旨意。”
“谢晋国公。”
王薄死,留下的是罪人身份,他的爵位不能传给子孙,皇帝开恩,没牵连他们的家人,也没抄没他们财产。
李义满则还获得了谭国公、齐州总管的追封,他的儿子李君逑,获得平陵县公爵位继承。
陇西王李博义升齐州总管,渤海王李奉慈升宋州总管,李世绩改兖州总管。
“司空,陛下听闻河南东部叛乱已平定,龙颜大悦。
陛下让下官转告司空,河北战事还在僵持,秦王与窦建德军对峙于邺城,没有进展。
希望司空立即率部北上,渡过黄河,进攻河北运河以东的魏博冀贝等地,协助秦王尽快平定窦建德。”
(本章完)
第433章 卸磨杀驴诛功臣
第433章 卸磨杀驴诛功臣
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平定了黄河以南的叛乱,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因为皇帝要杀盛彦师,让气氛都有些变了。
李逸也有些闷闷不乐。
盛彦师那可是开国元勋,李渊起兵之初,身为县令的他就组织了一千多人马,到汾阳主动迎接,因此被任命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军总管,之后一直跟着打进了长安。
此后留镇宜阳、斩杀李密、王伯当,功封葛国公,拜左武卫将军。洛阳大战,也是立下不少功劳,结果皇帝说杀就要杀。
真是一点不把开国元勋当回事啊。
所谓兔死狐悲,大抵如此。
李逸暂时保下盛彦师,可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给这个面子。就算给面子不杀盛彦师,其实也寒了不少人心。
深夜,
李逸回想李渊为人,有其豪爽大方的一面,封王封国公赐姓大方的很,赏田赏钱赏金银,上次平定洛阳后,皇帝给李逸赐黄金百斤,他以为是价值百斤黄金的钱财奴婢田地等,
但后来李渊还真就从洛阳府库中,将一千六百两金铤赐给了他,一百斤黄金一点没打折。
可皇帝也有他卸磨杀驴、事后算账的狠辣一面。
比如当初薛举死,薛仁杲兵败后投降,李世民也接纳了,还授了官职,结果李渊非要把薛仁杲兄弟,以及一众西秦重臣大将拉到长安去斩首。
再比如河西李轨,原先称兄道弟,等他兵败也是毫不留情斩首。再比如当初抵抗他入长安的阴世师卫文升等,李渊破长安后也是把他们全处死了。
还有历史上的吴王杜伏威,暴毙长安,死后还要被安个谋反罪名,妻、子没为奴。
刘文静、赵文恪,可都是太原元谋功臣,比盛彦师地位高多了,照杀不误。
坐在漆黑的房中许久,
李逸理清了思绪,君是君,臣是臣,还是得注意分寸界限,伴君如伴虎啊。
拿起墨条,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水,开始研墨。
李逸提笔给天子上疏,先老实的把李义满之死一事,揽到自己肩上,是自己失察,没能及时处置好此事,导致李义满死于狱中,更引发了郓州、济州再失守,谭州李武意叛乱,攻打齐州一系列事情发生。
为此,李逸向皇帝引咎请辞去检校司空、兼检校侍中、兵部尚书,以及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万年道参旗将军等这一系列兼职。
他仅留下了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河南道安抚大使、洛州总管、刺史几个职务没辞,这几个也辞,那就是直接撂挑子很不负责任,甚至显得是要挟了。
先摆正姿态,
然后再来详细的奏报李义满王薄李武义引发的这一事件的前因后果,罪责主要是在王薄,反正他死了。
盛彦师有失察、处置失当的次要责任。
当然,李义满是被王薄公报私仇羞辱后自杀的,李武意为叔父报仇一时冲动,只是没走正当路子,他应当先向李逸申诉,或向朝廷禀奏,而不应当勾结敌人叛乱。
李逸也称赞了盛彦师被俘后忠贞不屈,身陷敌营还想办法设下离间计,更成功策反刘世彻,助朝廷任城大捷,俘斩一万五,为平定徐圆朗立下大功。
最后写了他安抚河南的一些政策,比如免战后地区一年的租调,但又按户等、田亩临时征收特别两税,以供军需、地方开支等,甚至李逸还能给长安朝廷,和河北秦王行营供应一笔钱粮。
免租调、征两税,这都是权宜之计,目的是既要能取得维持的所需,还得尽量不伤害战乱后的百姓小民,向他们征租调,无疑会逼的更多百姓隐匿不肯入编。
倒不如先向财产多、田地多的豪强大户征收。
日出东方。
写下万言奏疏的李逸眼睛通红,这一夜熬的挺累,写写改改,最后又誊抄一遍,手都写酸了。
去吃早餐时,李逸都还直打哈欠。
与李大亮、宇文士及、李博义等一众人打着招呼。
今天早餐倒挺丰富的,有炖鱼,有羊骨汤,还有小米粥、蒸饼、汤饼等。
李逸没要羊也没要羊汤,只要了两个蒸饼,一碗小米粥,拿出一瓶霉豆腐。
这可是罗三娘亲自做的,李逸存于空间。
霉豆腐配稀饭很不错。
李大亮几人也很不客气的过来夹了一块。
“眼睛红红的,这是熬夜给圣人写奏疏了?”李大亮问。
“嗯。”
李奉慈道:“那盛彦师平时拽的要死,我看无逸你根本没必要救他。”
牛进达等人在旁边听的都不吱声,你们老李家,真不把咱们这些功臣将士当回事是吧?
李逸转移话题,“今天不是有炖鱼和羊骨汤吗,你们怎么都不吃?”
李博义就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先前有辅兵在泗水河里下网捕鱼,结果不少鱼肚里,居然有指甲、毛发,娘的,你说谁还敢再吃?”
“就是,我先前还吃泗河里捞的鱼的鱼生呢,娘的,那天听说剖开鱼肚发现了指甲毛发后,我苦胆都快要吐出来了。”
两位王爷,这两年跟着李逸,征河东平山南定河南,没功劳也有苦劳,何况还是从小被叔叔李渊在家养大的,如今也都升任总管。
虽说这两年常在军中,也没以前那么奢靡享受,但这肚里有指甲毛发的鱼,他们是真不敢吃了。
现在提到鱼胃都有反应。
“我以后可能都吃不了鱼生了。”
“鱼汤我都不想喝了。”
哥俩现在得了厌鱼症。
李大亮等人没那么矫情,但现在也是暂时不吃鱼。
大家都知道那鱼肚里发现指甲毛发是怎么回事,战事频繁,这种事不稀奇。
普通士兵,甚至那些俘虏,他们就不会在意这些,反正又不是亲眼看到的。
相比起饥饿,吃鱼算啥。
大饥荒,易子而食都不稀奇。
羊骨汤他们也喝的很香,其实这羊骨汤就是昨天大家啃完羊肉的骨头,回锅再炖汤。
贵族出身的王公将领们自然喝不下去。
李逸也不愿喝。
“什么时候北渡黄河,征讨河北?”李大亮问。
“马上就是端午了,这河南的麦子也就在端午前后成熟收获,我打算马上出发北上,咱们去帮窦建德收麦子。”李逸把豆腐乳搅散在稀饭里。
“这个好,看今年天气,估计得端午过后才能收麦,咱们正好去河北抢收,就粮于敌。”
窦建德主力还跟李世民对峙在邺城呢,
秦王也真是有定力,不管是泾州打薛举,还是后来河东柏壁屯兵战刘武周,又如是围洛阳城,再到如今河北屯兵邺县。
他都很少盲目出击,都是很有耐心的在寻找机会。
这种对峙,本来应当是对唐不利的,毕竟唐是进攻的一方,后勤补给要难的多。
但现在唐吞灭了王世充,窦建德先前错失良机,大唐河东河南河内包夹着河北,
李世民屯兵邺县,后方补给其实也并不算远,更谈不上困难。
如今麦子将熟,
李逸再率军北上,按皇帝旨意,不需要去邺城会战,直接就跟去年扫河南一样。
他就扫荡河北运河以东的魏博等地,一样要让窦建德难以忍受。
分兵,就会被李世民抓住机会出击,从后方调兵,那北边的李艺就能压下来。
不抽调兵马,那魏博地方上的军队,很难顶的住李逸的攻势。
当然,更让窦建德难安的是唐军几路进军,甚至都不需要攻城,直接先把河北的麦子抢收了,
那窦建德接下来拿什么抵抗?
不得不说,去年唐军攻下洛阳速度之快,是让窦建德君臣都没想到的,他们都以为王世充起码能守到今年这个时候,结果还没过年就投降了。
这速度之快,尤其是唐军没伤什么元气,让河北窦建德措手不及,他还以为有半年的时间,可以让他先拿下幽州。
结果就是幽州没拿下,反而是王世充没了,紧接着整个郑国没了,原来黄河以南投降他的数州也都投唐。
一步错,步步错。
去河北收麦子吃新粮,这是河南唐军接下来的进军口号。
现如今河南道,经过精简裁并后,九总管府二十七州百余县,运河以东的军队,只精选了万余人留下,其余的十几万人都裁撤遣散了。
留下的这万余人,如今也要经过再次整编。
这次这万余人基本上都要渡河北上。
与李大亮等商议过后,李逸决定抽调四万人进攻魏博,分为左右两军,李逸亲领左军两万人,一万四战兵六千辅兵,他从滑州的白马渡河,沿运河而上,进攻窦建德的魏州博州贝州一线。
徐州总管李大亮统右军,也领两万人,他从齐州方向渡河北上,进攻德、棣、沧、冀几州。
李逸副将是杜才干、蒋善合,长史宇文士及。李大亮的副将是刘兰成、綦公顺,长史张亮。
李逸麾下还有行军总管牛进达、吴黑闼、刘世彻等。
“陇西王和博海王,就留镇汴州和齐州。”
淮河以南现在是吴王李伏威的地盘,隶属于东南道行台,也属大唐,虽说是割据势力,可李伏威如今跟李子通在争吴越之地,重心在长江以南,李逸也不用担心李伏威的淮南守将,有胆子敢对淮北有什么想法。
左右两军四万人马渡河,这绝对是让窦建德都要坐立不安的消息。
“兄弟们,打下魏博,过端午!”
(本章完)
第434章 马踏黄河两岸
第434章 马踏黄河两岸
天昏暗,
有雨将至。
李逸提着食盒来到兖州监狱,有他的招呼,并没有将盛彦师关进阴暗的地牢,而是把他暂时关在一间仓房里。
“葛国公,一起喝两杯。”
宋义打开食盒,把几道下酒菜取出,有烤羊肉、有卤猪头,也还有炒肝、炖猪肺、炒蚕豆等。
一壶柿子烧。
摆好酒菜碗筷,宋义便退了出去。
仓房里很简陋,但比起地牢还是好太多,盛彦师也没穿囚服,更没镣铐,他一袭白色的葛布长袍,腰间一条布带。
盛彦师其实也还挺年轻,四十不到。
“多谢司空还能记得我。”
李逸给两人倒上酒,边喝边聊。
出身梁郡虞城盛氏的盛彦师,谈话挺儒雅,他其实是读书出身,也有一肚子学问,大业年间官至澄城县令,也是个文官。
只是后来天下大乱,李渊太原起兵南下,盛彦师慧眼识明君,认定李渊能成大业,于是带着千余人主动北上迎接。
他的眼光不错,得以成为开国功臣。
后来李密降而复叛,逃到熊州地界,史万宝畏惧李密、王伯当之名,不敢出战。盛彦师却说有几千人马,就能灭此二贼。
柿子酒喝起来很有劲道,
几杯下肚,盛彦师不由的话也多了起来,谈及盛家在虞城的名望,说起他年轻时的抱负,
“当年大业初,国家何其兴盛,烈火烹油,可谁能想到大厦陡然倾塌,天下忽然就乱了。”
“隋炀帝竟然让大隋朝二世而亡。”
李逸夹起块猪肺,猪肺炖生米,挺有嚼劲的,他听盛彦师借着几分酒意在忆当年。
李逸笑笑道,“炀帝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但做事太急,尤其是到后来根本听不进下面人的真话,于是那些近侍宠臣就尽睁眼说瞎话,
他到后来,连国家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天下遍地皆反,他都还以为只是有些地方出现小股贼匪,
你说,这样的天子还如何能带领国家继续富强,如何让百姓富足?
他的大业梦,早跟百姓脱了节,就算攻灭高句丽,就算平定辽东三国,甚至把突厥林邑吐谷浑等等全灭了,
那也是舍本逐末。
做事,还是得脚踏实地,他忽视民生,不理会百姓死活,那最终结果,自然就是二世而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再伟大的理想,也得与现实匹配。”
盛彦师愣了下。
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司空这话说的入木三分,我以前确实有些小瞧了司空,我自罚三杯!”
“盛公别着急,咱们慢慢喝,这柿子酒后劲大。”
再说起李义满一案,盛彦师也承认自己确实有些轻率,甚至酒后坦白了自己当时的真正想法,觉得王薄、李义满都是地方军头,他们有旧怨,互相攻击,完全就是狗咬狗。
李义满拒不肯奉令征纳军粮,这事让盛彦师不满,也想借王薄之手略惩治李义满,也算是杀鸡儆猴,可谁想到王薄出手太重,李义满更是直接狱中自杀。
而后续李义满侄子谭州参军居然就暗中勾结徐圆朗,一举夺下郓州,引发那么大的后续祸事,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是我大意了。”
盛彦师做为朝廷官员,对地方军头想打压一番,是没错的,只是没控制好,他就算把李义满下狱,也不该让王薄来审讯,更不能让他用刑和欺辱。
皇帝要杀盛彦师,不是因为他对地方军头打压,而是没操作好打压出了大事件,这才让皇帝起杀心。
李逸不管是在山南还是在河南,他身为安抚使,就一直在打压地方军头、豪强们,
但李逸能控制住局面,打压的结果是对朝廷有利,皇帝只会对他加官晋爵。
盛彦师打压的反叛了三个州,总管刺史被俘,当然得追究责任。
否则以后谁都这样乱来,那还得了。
一壶柿子烧喝完,
盛彦师已经醉了。
菜也吃完了,李逸起身要走。
盛彦师拉着李逸,向他再次拜谢。
“不管这次圣人能不能恕我一命,我都要感激司空为我求情。”
“你我同僚,我自然得替你说话,安心等消息吧,我相信圣人会念及你的功劳,最后从轻从落的。”
李逸回到刺史府衙后院,也是有了七八分醉意。
宋义和陈菱角把他扶到床上,替他脱了靴子和衣服,又拿毛巾打湿替他擦脸。
“阿郎要喝茶吗?”
“来壶绿茶,别太浓啊。”
“知道,沸水冲泡,马上滤出。”
两个家将服侍着,终究有些粗手笨脚。
李逸倚在榻上,捧着茶杯慢饮热茶。
“阿郎何必要把盛彦师的事揽自己身上呢,圣人已经明旨要斩他了。”
李逸叹息一声:“盛彦师是我麾下总管,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尤其他这犯的也不是什么就该杀的罪,我今日要是不管,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更别说将士们也会觉得我这个上官没担当,不能爱护部下。”
“圣人能饶恕盛彦师吗?”
“不好说,有一半可能会不杀吧。”
“要是这次盛彦师没被杀头,他得念阿郎一辈子好。”
“算了吧,我这也不是为了他的感激才出面的。”
兖州城外战俘们挖出的围城堑壕,又被战俘们填平了,挖一遍,算服正役期,超过任务还给小米奖励。填一遍,照样还算正役期,超过任务仍给小米奖励。
一群群战俘,拿着赦免、遣散的文书回家,李逸还给他们每人发了点路费,还有服正役的文书等。
兖州总管李世绩现在还随秦王在河北征讨,
李逸让卢承庆检校兖州总管府长史,暂摄兖州总管府事务。
征讨的兵马,经过一番整编,分为北上的左右两军,以及一部份留守河南的兵马。
晨风中,
李逸和李大亮在兖州城外分别,
李逸顺泗河而下到方与县,再沿菏水往西北至滑州的白马渡去河北。李大亮则沿泗水而上,经乾封过汶水,经泰山孔道至齐州,然后从禹城渡黄河至德州平原县。
“一路顺风!”
两支兵马,一军向北,一军向南,辅兵借助泗水河,以木排、木船运输粮草器械物资,
李逸军是顺流而下,更加便捷。
泗河上,无数木舟、木排,岸边也是千军万马蜿蜒而行。
李逸的牙兵马军举着旗帜巡视队伍,严禁踩踏庄稼。
风和日丽,
李逸便没坐船,而是骑上马跟着部队缓行。
行军速度并不算快,叛乱已平定,但行军也自有一套规矩,借助泗水运输粮草辎重,全军每日行军提到六十里路。
平原行军,又是在境内,不用负担铠甲辎重这些,唯一不好的就是夏天中午炎热,虽还没到端午,可中午已经很热了。
接连行军十日,
五月初一,李逸率两万军从兖州抵达滑州,在白马渡过黄河,进入了卫州境内。
初二,
李逸率军至黎阳,也搜集到了许多河北战事的最新进展。
邺县前线,
可以说依然是没有进展。
两军仍然在邺城对峙,
李世民从三月中渡过黄河,到如今一个半月了,双方玩起了敌不动我不动的游戏。
窦建德夏军背靠漳河,依托邺县、临漳两城,几万人马摆下连营,拦住唐军去路,也护住漳水、运河。
而李世民在收复了相州城后,也没急着进攻,带兵扎下连营对峙。
这长达一个多月的对峙,现在没有半点结束的意思。
谁也不主动进攻,都在耗。
但形势明显对窦建德不利,他的主力被李世民吸引在南边,幽州的李艺已经出兵,南下进攻易州,李开道也率骑两千助阵。
河东的刘世让也率兵出井陉,攻进了恒州总管府下的黄州城,而李大恩也出飞狐陉,进攻易定西面。
现在,李逸李大亮又率四万人马北上,
窦建德已经是四面楚歌了。
邺县。
李逸仅用一个多月时间就先后平定了孟海公、徐圆朗、张青特、伏德、藏君相等人,并迅速率兵北上,已经渡过黄河的消息传来,
窦建德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这位夏王一双粗糙大手狠狠揉搓着脸庞,今年四十九岁的窦建德,曾经不过是个里长,但在乡里极有名望,他父亲去世时,来送葬的人多达上千。
后来征辽东,窦建德还被委为二百人长。
如果不是天下大乱,也许这辈子他就在乡里做过里正、乡长,家中几百亩田地,妻妾儿女,一辈子如此了。
可狗日的乱世道,官府以他通贼匪为由杀了他全家,逼的他只能去高鸡泊投了高士达为道。
十年打拼,他从一个二百人长,到如今的夏王。
每一步都是拿命拼来的,
可终究要输了吗?
这些年他经历了无数场义军流贼间的火并,击败了涿郡通守郭绚、太仆射杨义臣、河间郡丞王琮,还斩杀右翊卫大将军薛世雄。
后来又击败了上谷贼漫天王王须拔、历山飞魏刀儿,又在聊城败弑君者宇文化及,
这一路来,多么不易。
“后悔听信谗言,冤杀了纳言宋正本和大将军王伏宝。”
此话一出,左仆射齐善行、右仆射裴世矩,侍中崔君肃,太常卿欧阳询、黄门侍郎虞世南、内史侍郎孔绍德、行台曹旦,国子祭酒凌敬,大将军高雅贤等一众人都沉默。
汉东郡公刘黑闼站了起来。
“夏王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某以为李逸所谓四万兵马渡河来攻,顶多也就有两万人,其中战兵也就万余。
臣有一计可斩李逸!”
“哦,汉东公快快说来。”窦建德精神一振。
刘黑闼的计划倒也简单,将计就计,继续跟李世民在此对峙,吸引他主力。
然后秘密抽调精锐,前往魏州迎击李逸。
“我观李逸虽有擅守城之名,但其并无什么野战之功,我河北魏赵精锐,可野战将他一举歼灭。
斩杀李逸,再迂回至李世民军背后,可伪装李逸之兵,到时来个南北夹击,一举再灭了李世民!”刘黑闼握坚拳头用力挥动,“然后顺势南下渡河,可一举夺取整个河南,
夏王入主洛阳,可正式登基御极称帝也!”
窦建德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如今虽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下书言诏,设置百官,但还一直没有称帝。
可内心里,又岂会不想称帝。
得河南,入洛阳,登基称帝,君临天下。
窦建德望着刘黑闼点头。
(本章完)
第435章 皇帝圣旨赐婚
第435章 皇帝圣旨赐婚
“晋国公已率军渡大河已入魏州境内!”
“窦建德洺州普乐县令程名振主动投晋国公!”
端午节,长安城中,皇帝李渊收到从河北快马送回的急报。
恶月恶日,皇帝在曲江观看禁军龙舟竞渡表演,文武百官贵族勋戚陪同观看,
曲江两岸也是仕女如云,罗衣成群,银钗映日。
太常寺的乐工们演奏乐章。
“这个程名振是哪人?”皇帝问。
钱九陇回答:“程名振乃洺州平恩县人,曾经加入高鸡泊群盗,后被窦建德署为普乐县令,
这个普乐县是从洺州鸡泽县中分出的,此人任职县令期间,政绩突出很有名声,盗贼不敢入境。”
李渊惊讶,“想不到贼寇之中居然也还能有如此人物,真奇士也。”
钱九陇也道:“晋国公刚入魏州,他便主动率千余人南下投奔,此人很识时务。”
皇帝问:“秦王到河北也有月余,程名振怎么不投秦王,反而是李逸一入河北他就去投奔了?”
钱九陇不知如何回答,“也许是见形势已明了。”
“哈哈哈。”皇帝大笑,“李逸可有举荐此人?”
“晋国公表奏程名振为魏州长史。”
“朕本来打算授程名振一个永年县令,附郭州城,不过既然无逸这般赏识他,那就授程名振为魏州长史吧。”李渊轻笑着道。
心情不错的皇帝,召来老伙计裴寂。
“裴监啊,李逸为盛彦师求情,你们商议的如何了?”
裴寂早已猜出皇帝心思,当下便道:“盛彦师在李义满一事上严重失职,造成了极坏的后果,处死亦不为过。
晋国公上万言奏疏为他求情,说明他被俘后忠贞不屈,还能助晋国公夺取任城,俘斩徐圆朗万余兵马,确实也立了功劳,
将功赎罪,可免一死。
臣与萧相陈相等商议,盛彦师可免死,免其官爵,白衣效力于晋国公军前。”
皇帝看着曲江上十几条龙舟竞赛,龙舟上的鼓手激昂敲打着鼓点,浆手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
那场面真是让人看的亢奋精神。
“那就罢盛彦师亳州总管、右武卫将军之职,葛国公之爵给他留着,让他去河北李逸军中效力。”
皇帝一句话,
盛彦师终于逃过一劫。
“李逸奏疏中给刘兰成请了不少功,此人书佐出身,却勇悍无双,那就授刘兰成柱国、平原县开国公。
他这么能打,那就调去朔方打梁师都,先前鄜州刺史梁礼战死,鄜州稽胡又生乱,
便以刘兰成为鄜州刺史,延州道行军副总管,与段德操一起攻打梁师都。”
“郓州刺史蒋善合,改任陇右扶州刺史。”
“裴监啊,李逸这次在河南平叛,月余时间平定二十三州叛乱,招降十几万兵马,再立大功啊。
可他却上书朝廷,要请辞检校司空兼检校侍中、兵部尚书、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等职。”
“陛下,晋国公为皇室宗亲,虽年轻可才华卓越,劳苦功高,臣以为可不用再加检校二字,
可司空兼侍中。
如今河南平定,陕东道大行台也迁至洛阳,那么可罢撤洛州总管府,洛州汝州郑州等可直属大行台。”
曲江上龙舟飞渡,岸边无数百姓欢呼呐喊助威。
裴寂则趁机向皇帝谈罢撤洛州总管府,
甚至把陕东道大行台的管辖范围,重新划在西起陕州,东到登州大海,北面主要以黄河为界的,南至淮河、伏牛山的河南地区。
也是李逸之前为河南道安抚大使,所整合的十总管府二十七州。
“河东河南都已平定,
如今征讨河北,形势大好,臣以为可以在河北设立山东道行台,以更好的方便战后对河北地区的安抚、治理。
李逸年轻有为,平定、安抚河南表现突出,可以让李逸为山东道行台左仆射,
再以河北安抚大使郑善果为行台右仆射,卢赤松为行台左丞,崔民干为行台吏部尚书······”
削减陕东道大行台范围,新设山东道行台。
而山东道行台的主要官员,都是东宫官员,名义上都兼着东宫官职。
裴寂的提议明显是削秦王之权。
撤了益州行台,撤了显州行台,
襄州行台也称山南行台,齐王兼行台尚书令,李孝恭为左仆射、屈突通是右仆射。
现在新设山东道行台,也就是河北行台,太子少詹事李逸为左仆射,太子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郑善果为右仆射,
陕东道大行台,限定在河南道。
这样的安排,确实很符合皇帝的心思。
河北平定后,最好是把秦王召回长安,陕东道大行台到时顺势撤消,这样也免的秦王势力越来越坐大,威胁到太子地位。
虽然在李渊心中,如今次子确实表现越来越出色,尤其是统兵征战这一块,比大郎强太多。可嫡长继承制,皇帝并不打算改变。
建成在其它方面,其实也很不错。
更重要的是,历来废长立幼,都是取乱之道。
建成做太子,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只要压制住一个二郎,一切都很好。
但要立世民做太子,建成绝不答应,这朝中也会有许多人不答应,甚至定然会有一些野心家会支持太子发动纷争,甚至是战争。
而且,
世民虽然能打,
可这天下马上取,将来治理却不能马上治。
打天下和坐天下不同,
他更看好太子在将来治理这一块的能力。
“李逸推举苏威代他为太子少詹事,你怎么看?”
“苏威八十岁了,太老了,而且相比起李纲,苏威虽有才能,也很有经验,但不够忠直。
可以用他名望辅佐太子,却不能让他来主持东宫事务,可召入长安,三五日一至东宫为太子讲经。”
次日,
皇帝召开廷议,
口出数道旨意,让中书令封德彝草诏。
“齐王元吉进司徒兼侍中,转左卫大将军,加赐两铸钱炉,通前共三炉,其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稷州刺史等如故。”
“魏国公裴寂进司空,擢升尚书左仆射,赐一炉许自铸钱。
为皇六子赵王元景娉裴寂之女为妃!”
“晋国公李逸,进司空兼侍中,迁山东道行台左仆射、迁右卫大将军,加赐一座铸钱炉,通前两炉。其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万年道参旗将军等如故。”
“赐郑善果、崔世枢女为晋国公媵。”
“晋国公长男燕国公平安,授朝散大夫。”
封德彝笔走龙蛇,
一口气连写数道诏令。
皇帝过目后很满意,直接交给陈叔达,“请陈侍中审核用印,然后交裴监尚书省执行。”
新设山东道行台,罢洛州总管府。
李逸免去了兵部尚书、河南道安抚大使、洛州总管、刺史、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等职,
改主政河北。
河北虽然还没拿下,
但皇帝已经提前设立了山东道行台,并设立魏州总管府、相州总管府、定州总管府、幽州总管府、冀州总管府、德州总管府、营州总管府、怀州总管府等八个总管府。
山东道行台驻地,就将设在洺州,窦建德夏国都城。
先前隶属河南的怀州,也划归山东道行台了。
陈叔达对皇帝的诏令,署名用印通过,并没有反对更没驳回。
李逸平步青云,虽然升的快,但实打实的功绩在。
倒是齐王元吉和裴寂二人,前年河东战场大败,一个一口气奔逃六百里,一个是直接弃太原城而逃。
如今寸功未立,一个进司徒兼侍中,一个进司空升尚书左仆射。
但陈叔达还是没反对。
他知道反对也无用,裴寂就算再无能,可皇帝依然是始终信任如一。
秦王在前线带兵打仗,
后方那些人倒是升官晋阶。
胜业坊,
晋国公府。
皇帝特派了宇文昭仪带着几名贵嫔到来,后面是数车的赏赐。
除了金银钱绢这些,
皇帝还特意赏赐李逸家人五彩丝线,赐粽子、雄黄酒等。
粽子、雄黄酒这些李家当然不缺,端午节,下面各个庄子都提前送来不少节礼,
包着各种馅的粽子,
也有庄里自己养的鸭子下的蛋腌制的咸鸭蛋,
庄里也是昨夜就开始煮茶叶蛋、五香卤蛋,
其它什么大蒜子等传统食物也早准备好了。
李府的奴仆们,都还拿到了端午赏赐,每人四个粽子一个茶叶蛋一个五香蛋,还有两个咸鸭蛋,又有四个油炸米果,再加三十个铜钱。
保姆、奶妈、贴身大丫环等,都还有加。
上上下下都是非常高兴的过节,
宇文昭仪她们突然到来,到是弄的李府有点慌乱,打破了原本的欢声笑语,搞的有些拘束了。
“陛下念着这些侄孙儿侄孙女们呢,说无逸在河北征战,不能回家过节,特意让我们来送些节礼,”
说着,又给李逸的二儿三女,每人拿来长命锁、黄金钱、和田玉佩等。
杜十娘仍在为父守孝中,她在务本坊的杜淹旧宅居住守孝,吃素念经,李府的事务都交给了姬令仪罗三娘等人。
她们倒是把家里操持的很好,
平安和如意已经快一岁半了,没原来那么胖了,却更可爱了,现在小辣椒李淑天天教他们说话,三人对话很有意思,老师也教不太清楚,学生又说不清,鸡同鸭讲,叽叽喳喳。
太平和安澜两个也快百天了,还处于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罗三娘和疏影亲自喂养孩子,在府里走路都腰杆硬的很。
杜十娘一心在务本坊那边守孝服丧,也根本没心思再管家里这些事,否则罗三娘生的太平,和疏影生的安澜老规矩也是要放在十娘屋里养,不会给她们亲自抚养。
“也不知道阿郎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去年六月出征,如今已是端午,马上就一年了。”妾侍金玉漱话里带着几分哀怨,看着姬令仪、罗三娘、杜疏影三人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进门最早,却还是只能带个养女李淑,心里总盼着李逸能够回来,让他也怀一个。
“河北战事才刚开打,哪有这么快回来。”姬令仪道,她现在有一儿一女,日子充实的很,夫君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倒也还好。
“这仗打完了,可阿郎又任了山东道行台左仆射,还得安抚镇守呢,”金玉漱鼓起勇气,“阿郎在那边也没有个人侍候的,要不,我带热巴和那扎两胡姬,去河北服侍阿郎吧。”
(本章完)
第436章 玩火
第436章 玩火
月落星沉,
魏州的郊野笼罩在灰蒙蒙的白雾中,树上乌鸦突然惊起,扑翅着掠过驿道。
一骑快马从驿道远处奔来,飞驰而过。
运河东岸渡口,
倒塌废弃长满荒草的驿站院内,大唐检校魏州长史程名振接过骑士送来的急报,目光扫过,脸色大变。
他安插在洺州城中的细作,探得惊人消息,窦建德竟然从邺城前线,悄悄调回五万兵马,正向魏州悄然袭来。
夏军大将刘黑闼率三千精骑打前锋。
程名振从怀里掏出地图,仔细看了会,“刘黑闼已经越过了魏州元城,正奔魏县来,看样子他是想埋伏在魏州南面的魏县附近,待李司空率军至魏州城下,窦建德率大军杀出,
到时李司空寡不敌众后撤,
等退到魏县这里,刘黑闼再杀出,嘶,那我军危矣!”
程名振也顾不得休息了,当即牵出战马,立即南下。
距离魏县仅七十里的魏州昌乐,
李逸率领的唐军围城三天后,成功夺取这座县城,还是围三阙一,射箭书劝降,对城中官吏豪强大户们封官许诺,招式很老,效果依然很好。
昌乐城中并没有多少兵,几百州兵乡勇,又无大将。
只坚持了三天,还是乘夜弃城逃跑,可李逸也早设下埋伏,仍是没能逃脱。
城中官吏百姓,出城恭迎。
这已经是李逸进入魏州后攻下的第七座城了,都很轻松,秦王虽然在邺城对峙近两月,可昌乐以南这几城,已经在秦王侧后方,被黎州、滑州又顶住,夏军也只是重点守魏州,并没有分散兵力在南边这些小城。
“晋国公,长安天使到!”
皇帝的使者从长安赶来,“请晋国公接诏!”
“大唐皇帝诏曰:门下,盖闻周易著师贞之吉,尚书崇懋赏之典。咨尔左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兼检校侍中、上柱国无逸,器宇宏深,风猷峻整。
往以妖星犯斗,徐兖兴氛,尔乃杖黄钺而清六合,秉白旄而靖三齐。斩鲸鲵于泗水之阳,收雉堞于菏泽之野。
戡难之功,冠于列藩,经绑之略,光乎彝鼎。
司空总百揆之衡,侍中掌献替之重。
今天特进尔为司空兼侍中,迁右卫大将军、山东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其参旗将军、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等如故。
赐物两千段,御马十匹,并铸钱炉两座,于河北赐田十顷。
郑善果女柔嘉维则,崔世枢之女婉娩承休,皆德容兼备,特赐为媵,充晋国公后庭。
於戏!昔周勃安刘,功存社稷,尔其克终令图,永固磐石···”
李逸听着一项项封赏,很淡定。
他在兖州给皇帝上万言奏疏,揽责请罪,为盛彦师求情、为刘兰成请功,也向朝廷请辞检校司空兼检校侍中、兵部尚书等职。
不到半个月,皇帝就已经给回复了。
结果有些出乎他意料。
检校司空兼检校侍中没辞掉,反倒减去检校二字,正式进位三公兼宰相侍中了。
兵部尚书、参旗将军、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这四个职事,也就免了兵部尚书一职。
没请辞的洛州总管、刺史、河南安抚大使倒没了。
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换成了新设的山东道行台的左仆射,这是降了一级了。
李逸都有点弄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他从去年六月出长安,那时是益州道行台左仆射,兼检校显州道行台尚书令,然后山南道安抚使,
到后来又进军河南,成河南河北道安抚大使了。
这一年,从山南到河南再到河北,益州道显州道襄州道陕东道山东道,他这换了五个行台了。
他在河南呆的好好的,一切都挺顺的,来河北支援一下,就支援成了河北的军政长官?
他李逸好用,皇帝也不能就只顾着他一只羊薅羊毛啊。
还有,郑善果和崔世枢想嫁女儿给他做媵,这是他私事啊,他跟郑家先前都又闹翻了,也根本没答应过崔家,
怎么皇帝还非要插一脚,给他牵线拉媒赐婚来了。
跟天使打听了一下,
盛彦师逃过一劫,免死,夺职,保留葛国公爵位,调来李逸麾下效力。
他请功的刘兰成,封平原县公,调鄜州刺史了。
这么猛的疯书佐,李逸有些舍不得他走呢,刘兰成最近跟牛进达吴黑闼他们打的火热,一路上可是关系处的极好,都斩鸡头烧黄纸结义为兄弟了。
蒋善合调去陇右当扶州刺史,跟羌人打交道,李逸倒不在乎,蒋善合这人,有些眼光,但没啥本事,跟他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他对自己一岁半的国公儿子,又得了个五品的散职,也没当回事。
皇帝还千里迢迢的让使者给他带来了咸鸭蛋、粽子等赏赐。
大家纷纷恭喜李逸升官了,
援助的客军,结果现在成了河北的主帅了。
程名振满头汗水的从北边赶来,气都没喘匀,把紧急军情递给李逸,同时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窦建德五万主力精锐夏军,正奔我们来?刘黑闼三千精骑为前锋?”
李逸被这消息吓了一跳。
“消息可靠吗?”
“是我留在洺州城中的细作送出来的,不敢说绝对可靠,但可能性很大。”程名振喘着粗气道。
李逸立马举行军议。
“看来窦建德也惧怕我们危及其侧翼,想要先击破我们,五万精锐,这倒是看的起我们啊。”
窦建德在邺城和李世民对峙许久,号称屯兵三十万,但程名振说有十二万人左右。
现在能调五万过来打他,那真是很看的起他了。
“司空,某以为当暂避锋芒,先退回黎阳。”程名振提议。
而刘兰成却道:“既然咱们知晓其阴谋,那咱们不如将就就计,伏击窦建德,吞掉他这五万人。”
“平原公,这可是窦建德的精锐。”
刘兰成不以为然,“精锐?老子专打精锐。”
宇文士及则不敢这么激进,他觉得李逸手头这两万人,面对窦建德五万精锐,只怕没什么胜算,“司空,我提议我们不如立即往西,前往邺城与秦王会师,
咱们联合秦王兵马,先破了邺城留守窦军,然后再来歼灭窦建德这五万兵马。”
诸将各有建议,
说的还都挺有道理。
刘兰成将计就计伏击窦建德的计划太大胆,两万人伏击五万人,还是客场作战,不好打。
退守黎阳,相对保守。
去邺城和李世民会师,倒有点意思。
“先派人快马赶到邺县,禀报秦王窦建德有可能已从他对面,调走了五万人马,让他注意。”
李逸看着地图。
继续道:“多派侦骑,至元城、魏县以及运河沿岸,侦察敌情,刘黑闼三千骑从西岸过来,只要我们仔细些,总能找到他们。”
找不到这三千骑,那窦建德的五万步骑,肯定是能发现的。
“司空,此处离魏县仅七十里,我们是否现在就撤?”宇文士及问。
“撤?”李逸抬头望向他,“为何要撤?”
“传我军令,总管刘兰成、牛进达、吴黑闼三将,你们各率千骑即刻北上魏县,”
“司空,这太犯险了,窦建德有五万···”这下连卢承庆、刘仁轨、张公谨几人都忍不住劝说了。
“我们现在就撤,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窦建德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这仗还没开打呢,怎么能把所有底牌都暴露给敌人看呢?”
魏州昌乐城往西一百五十里,相州邺县东南唐军大营。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加急军情,
“我说这两天对面有些不对劲呢,窦建德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招,白天增兵,晚上撤兵,看着好像是在增兵,暗地里却是调走了五万人马。”
“来人,传令诸将议事。”
诸将赶来,李世民把李逸送来的紧急军情告之。
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窦建德居然敢瞒天过海。
“大王,既然窦建德敢玩火,那咱们就烧火他,趁他调走了五万精锐,咱们直接杀过去,马踏连营,歼灭他剩下的这些兵马,一口气打到洺州城,踏平他的万春宫!”
尉迟恭喊的叫响亮。
曹国公李世绩倒是相对谨慎,毕竟他在窦建德手下吃过大亏,爹都还在窦建德手里呢,“秦王,这消息尚未经证实,也许是窦建德的诡计,故意假做调动,然后诱我们出击呢?
我以为现在还没到决战的时候。”
此次李世民挂帅征讨河北,麾下大将云集,在经过开始的几次试探交手,李世民和诸将也都认为河北军较精锐,而且兵马数量很多,不能轻敌冒进,还是要稳扎稳打,最好是能够让幽州李艺、并州刘世让、河南李逸等诸路齐出。
他们吸引住窦建德主力,把他们拖在洺州附近,其它兵马压过来,仍还是灭王世充的那个打法,这也是较稳妥的打法。
先解决外围,最后决战洺州。
现在摆在李世民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趁窦建德调走了五万主力,就剩下了七万左右人马,那么可以试着发动进攻,若能击败这七万人,那就能一举打到洺州去,起码也能让窦建德伤筋动骨。
这是相对激进一点的打法。
另一个则相对稳妥一些,那就是让窦建德知道他已经知晓他的行动,做出进攻态势,实际是迫窦建德率军回来,继续对峙,让李逸、李艺、刘世让等人按原计划攻打外围。
陕州总管、郯国公罗士信站了出来。
“大王,末将倒是有个想法,末将请授步骑一万直趋洺州,若洺州空虚,有机会末将就袭取洺州。
如果成功,那我军立于不败之地也。
就算没机会,末将也可以让窦建德惊慌,必须回援。”
进可攻,退可守,李世民不由的连连点头。
王君廓也站了起来,“大王,率军突袭洺州,非末将莫属,先前攻洛阳,末将十三人夺轩辕关,大败缑氏一万援军!”他拍着胸脯跟罗士信争夺统兵机会。
罗士信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以五千精兵,伏击敌乌合之众万人,有什么好吹嘘的,是十三骑败万军吗?”
(本章完)
第437章 夜观星象太白犯紫
第437章 夜观星象太白犯紫
子夜,
更夫的梆子刚敲过三响。
寂寥深夜,尚书右仆射裴世矩在洺州城东郊裴屯道祖宫中,夜观星象。
他仰头望着紫微垣方向,
“荧惑守心,太白犯紫,”
太白星竟压在了帝星上方,在天幕划出一道血轨迹。
裴世矩眉头紧皱,紫袍被夜风卷的猎猎作响。
他又看了一遍星象,不由的摇头,环顾四面,心中暗叹,这万祖宫怕是要建不成了。
此处是窦建德迁都洺州后修建的两宫之一。
一座是洺州城内的万春宫,一座是城东郊的此处万祖宫。
这万祖宫本是汉光武帝刘秀所建的道祖宫,据说当年刘秀有次兵败被王莽追杀,逃经此处,人困马乏饥饿难耐,下马休息,忽听后面追杀声渐近,只得上马再逃,结果马腿折断,弃马进了一座道观,昏倒在地。
可奇怪的是,追兵到此,搜遍整个道观,也没找到刘秀。
刘秀醒来,发现观内塑有太上老君像,桌上有供品,刘秀饱餐一顿,逃过一劫。
后来他称帝,派人修缮道观,重塑老君金身,扩建为道祖宫。
窦建德当初看中洺州城易守难攻,此处又号称小江南,于是迁都于此。
窦建德信佛,于是打算把道祖宫改成万祖宫,供奉千佛万祖。李家说道家老君是他家祖宗,那窦建德就改供佛。
此处万祖宫修建许久,耗费不少人力,规模很大,至今还未修成。
裴世矩看天象,这万祖宫怕是要修不成了。
“难道天星预示夏王在魏州兵败?那太白星难道是指唐将李逸?”
西边天际这时亮起火光,
起初只是暗红一点,转眼已经映红半天边。
战鼓声从西边轰隆响起,犹如沉闷的炸雷。
裴世矩惊疑的扭头望去。
很快,
有骑士从洺州城赶来。
“发生何事?”
“禀右仆射,城西二里的大堤处,有上百面战鼓在擂动,还有无数火把,
当是唐军来袭!”
裴世矩被骑士护卫着回到了洺州城,他从东门入城后迅速赶往西城楼,
扶着女墙,他看到城西仅二里地外的大堤上,无数火把汇聚成了一条火龙,
而那巨大的战鼓轰响,扑面而来,震的耳朵疼。
“起码百面战鼓,看那火光,至少三千人。”
裴世矩听着守将的声音,脑中有些混乱。
这大半夜的,这是在弄啥嘞。
有这么突袭的吗,搞这么大动静,这更像是在警告。
洺州城易守难攻,尤其是迁都于此后,更是几经扩建加强防御,想夜袭夺城很难,更别说搞这么大动静了。
“也许唐军发现了夏王率主力去魏州了,那这是要故意迫夏王回来?”
裴世矩虽说曾在大业朝就是宰相重臣,可他擅长的是外交这些,并不擅军事。
思索片刻,他还是下令,派骑士速往魏州,把这里的情况禀报夏王。
至于如何决策,那就看夏王的。
但想到今夜观到的星象,他心中沉重。
王世充败亡前,他夜观星象,也看到了差不多的星象,难道说夏王也要陨落了?
十几支轻骑小队乘着夜色出城,
分别驰往不同的地方,有前往邺城大营,有往魏州夏王处,也还有往周边城堡军镇去。
鼓声震天,
整个洺州城的军民都被吵醒了,这一晚上无人能眠。
裴世矩手抚女墙,想到回城时占的一卦。
坎上离下,水火未济。
魏州边境,洹水城。
夏王窦建德展开羊皮地图,虽早已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下书称诏,可他仍穿着麻布衣,这是妻子曹氏为他亲手缝制的。
方额阔口,肤如麦色,他更像是个农夫,就算在军中,也像是个二百人长,也没什么架子。
当他抬头时,那双眼睛才让整个人威武不凡。
洹水本属魏郡,北周时割临漳县地置洹水县,隋开皇年间割属相州。
此城在运河永济渠东岸,西南距相州一百二十里,距离魏县仅四十里。
“李逸部到哪了?”窦建德开口,声音浑厚。
右武卫大将军高雅贤答话,“侦骑回报,那李逸并没有发现我们,仍在向魏州而来,其前锋三千骑再有一日便抵魏县。”
这位高大将军长的也高大,曾是个马贩子,能骑擅射,勇猛过人。
“那个李逸,被唐人吹嘘的太过,我看也不过如此。”
高雅贤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养子鹰扬郎将苏定方,虽年仅二十一岁,但十五岁就随父征战,胆气超群,在河北被人称为万人敌,他在信都郡率领乡勇,斩张金称、败杨公卿,让叛军不敢靠近。
高雅贤非常赏识,收为义子。
“夏王,末将请求南下,协助汉东公将这三千唐骑歼灭。”苏定方请令。
窦建德笑道:“别急,不可打草惊蛇,咱们这次目标是李逸。”
“报!”
一声急促的禀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裴世矩自一百六十里外的洺州城派来的加急快马,半天时间就赶来了。
窦建德看过裴世矩亲笔信,面无表情。
“看来李世民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昨夜洺州城西二里,现几千唐军,擂动百面战鼓,这不论到底是李世民主力绕过了邺城大营抵洺州,还是只是一支偏师,都不重要,
李世民肯定已经知晓他主力离开邺城,而大概也猜到他是来了此处。
“看来想伏击李逸是行不通了,李世民肯定已经通知了李逸。”
窦建德长叹了一声。
这个李世民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识破他计划。
“夏王,李逸已经送上门来了,咱们先南下灭了李逸,再调头回邺城也还来不及。”行台曹旦嚷声道。
这个夏王的小舅子,位高权重,但高雅贤、范愿一干老兄弟却并不太喜欢他,当初大将王伏宝,可就是被曹旦进谗言而被冤杀的。
还有宋正本,同样是得罪曹旦而死。
要不是当初曹旦在河南乱来,也不会有李世绩李文相孟海公王簿等人的降而复反。
“李逸有擅守之名,当初他初出茅庐守浩州,刘武周可是都奈何不得他分毫,
如今打草惊蛇,想再迅速击败他已无可能,李世民可就在百余里外,随时会来。”
窦建德的各个击破计划,已经被识破,他也就不打算再留下。
“先回邺城。”
“那李逸继续北上,又奈何?”高雅贤问,李逸不仅擅守,他还擅攻啊,河东、山南、河南,李逸的速攻可是非常有名。
“留一些兵马在魏州守城,主力回邺城。”
窦建德也挺无奈,可在李逸和李世民这两人里,他更不敢对李世民轻敌大意。
得看住李世民,
只要能找到机会击败李世民,那么李逸也不用担心。
对峙已快两月,他相信李世民也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刘黑闼接到撤退命令,立即赶回洹水城。
“大王,请给末将两万人,不,一万精兵即可,末将定能将李逸脑袋献上。”
窦建德拍着这个老兄弟的后背,“对付李世民,我还得靠你呢。”
经过一番商议,
最终决定是由刘黑闼的弟弟刘什善率一万兵马留守魏州,张君立为副将。
“你们的任务就是守魏州城,不可轻敌浪战。”
各个击破的计划失败,窦建德也只能分兵防守。希望以坚城拒守,挫唐锐气,耗敌粮草,然后再寻机反击。
李逸两万人,如果不攻下魏州,敢直接深入后方,那他的后勤粮草也必难保证,甚至会被夏军包围合击。李逸要强攻魏州,现在增加了一万兵马协防,也不是那么好攻的。
这是最稳妥的打法,
窦建德不敢在魏州多耽误,真怕李世民分兵袭击洺州,或是干脆就对邺城的七万人发起进攻。
曹旦、刘黑闼,甚至高雅贤、苏定方父子都希望南下先灭李逸,可窦建德很稳,
李逸不是李神通,甚至不是李世绩,此子虽年轻,可有那么多战绩,一人前后攻夺百余州,这种年轻人,不能小瞧。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被李逸拖住,
那邺城那边可就容易出事。
不能赌。
以前窦建德经常赌,那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烂命一条,可如今家大业大,就没必要再赌了。
撤兵之前,
窦建德召来刘什善、张君立二将,“你们协助刺史崔履行守好魏州,切不可轻敌浪战。”
当天,
窦建德便又匆匆率军回师邺城,来时五万,回去四万,留下一万守魏州。
苏定方请求一起守魏州。
窦建德本不同意,可想了想,“便再给你三千人马,你分守魏县,与魏州守望相助。”
送走窦建德,
魏州刺史崔履行笑着对刘什善、苏定方、张君立三人道:“三位将军勿忧,某有奇术,可使攻者自败也。”
三人听了却只是冷笑几声便离开了,谁也没搭理他。
这个崔履行的守城奇术,他们可是见识过的。
他老丈人麴稜原来是隋朝的信都郡丞,武德元年便主动归附李渊,被授为冀州刺史。
窦建德攻破易、定,麹稜独不降,窦建德率军亲自来攻,崔履行跟他老丈人说自己有法术能守城。
结果夜里,崔履行登坛作法,穿上了丧服,杖竹登北城门楼痛哭,又让城中妇女,都上了城墙,四面抖裙子。
让守军全都坐着不要动。
窦建德军猛攻,麹稜要率兵防守,他却不让动,结果自然是城池被攻破。
这种事听来匪夷所思,
但这位崔履行可是博陵崔氏第三房的,正经五姓子。
只看事后窦建德拜麹稜为宰相内史令,而崔履行也先后任冀州刺史、魏州总管就知道这爷俩其实就是在唱一出戏呢。
既想投降,又顾忌脸面和怕下面将领反对,于是来了这么一出,借法术之名,将冀州拱手相让。
谁还真相信让妇人站城墙上抖裙子就能击败敌人,十二级阴风么?
刘什善等人都清楚内情,当然没把崔履行的话当回事,敌人攻城,你别说抖裙子,你就是让所有妇人上城墙脱裙子也没用啊,只会激的敌军嗷嗷叫,攻城更加卖力。
(本章完)
第438章 河北万人敌
第438章 河北万人敌
运河上,
李逸垂钓船头,从洛阳来的霍玉坐在旁边,给他剥粽子。
人说有了媳妇忘了娘,霍玉却是有了情人忘了儿。李文相和李逸都出征河北,一个在邺城一个在魏州,霍玉却是直接来了魏州。
“洛阳呆着不好么?”
“太无聊了,先前觉得长安呆着无聊,结果现在才知道,不是长安、洛阳无聊,是没有你的长安、洛阳无聊。”
李逸哈哈大笑。
霍玉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你倒是没心没肺的。”
“我也是想你的,这不领兵在外嘛。”
粽子还是皇帝所赐,上次李逸给皇帝写信,提了一句赏赐的粽子好吃,尤其是咸蛋黄馅的,结果这次皇帝又派人送来一箱。
陈菱角划着小艇过来,“阿郎,牛总管军情。”
霍玉稍移开一些距离。
“窦建德居然就撤了?我还以为他会留下来跟我干一仗呢。”李逸看完牛进达送回的情报,摇了摇头。
窦建德被李世民在洺州城外一通鼓,就给吓的缩回去了。
“就留下刘什善苏定方一万三千人,这是看不起我们啊。”
霍玉在旁边提醒李逸:“刘什善是刘黑闼的弟弟,也挺勇猛的,就是勇而无谋,倒不足为惧,但那个苏定方你得当心,他虽才二十出头,可当年十五岁就跟着他爹征战,
多少支义军败在他手里,我和文相都曾在他手上吃过亏,苏烈有勇有谋,绝不可小觑。”
苏定方,李逸听过这个名字。
在唐初一众开国大将里,不算有名,但这也是个大器晚成的,他在唐高宗时混成了军方大佬,号称一人灭三国擒三王。
嗯,他还是李靖的徒弟,贞观初为李靖先锋,一起灭突厥擒颉利,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直坐冷板凳很多年。
能够擒三王灭三国的人物,就算现在才二十一岁,那也确实不能小瞧。
“难道我比不过他?”李逸笑问。
“那还是你更厉害,你才十九,可已经武功赫赫名震天下,苏定方再厉害,也只是打一些流贼罢了。”霍玉牵起他的手道。
钓了半天,
一条鱼也没钓到,
女人,
果然不止影响男人拔刀的速度,也影响钓鱼的水平。
不过李逸也不喜欢吃鱼,反正就是打发下时间。
上岸,
召诸将军议。
大家都望向李逸,之前窦建德引五万大军悄悄赶来,李逸结果不退反进。
现在窦建德又走了,大家倒是长松口气,李逸名头虽响,可他们还真觉得李逸有些过于轻敌了。
那可是几乎一统河北的窦建德啊。
“让牛进达吴黑闼刘兰成三将,先在魏县城下驻军,等我们赶过去。也可以试探下魏县的苏定方,要是能引出他来最好,引不出也没关系。”
李逸很轻松。
“司空,我们还要北上吗?窦建德在魏州留下了一万三千人马,加上城中原有兵马,也有小两万人。魏州城坚,不好攻打,要不绕过魏州,我们往东攻莘州,再沿黄河北上博州,然后再攻宗州、贝州?”杜才干提议。
而宇文士及则更直接提议也去邺城,跟秦王会师。
“邺城决战的时机还没到,现在去邺城是下策,我们这支兵马,要扬长避短,拿下魏州才是正经的。”李逸道。
“可魏州这么多兵马,我们攻城没多少胜算。”
“要拿下魏州,也不一定就要强攻城池,我们也可以先诱敌出来,歼其主力,然后再攻,到时空城还不好拿?”
大家觉得李逸说的太简单了,可哪有这么容易。
“我听说刘什善,原来跟他兄长刘黑闼都只是个菜农,此人勇而无谋,可以对付。”
这个时候,李逸战功赫赫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军议时,他的计划,最后大家基本上能够接受,说是一言堂都不为过。
兵马继续北上。
两天后,抵达魏县城下。
牛吴刘三将,率三千骑在城下挑战三天,苏定方城中也有三千人,就是不出城。
“我们夜晚不扎营,这家伙都忍的住不出来,简直是缩头乌龟转世。”
“可不,我昨天城下挑战,派人送一套女人衣裙给苏定方,嘲讽他苏娘子,结果这狗日的,竟然收了衣裙就换上了,还站在城头上谢我呢。”
刘兰成笑话老牛偷鸡不成丢套衣裙,“别说,那个苏定方长的很俊,换上女人衣裙后,居然还挺好看,要是把他擒拿,我还真想睡他。”
这话一出,
连牛进达吴黑闼这样的猛将,都感觉恶寒,全都赶紧退开。“你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有啥毛病,真娘们不好吗,还喜欢男人。”
“你们不懂,这叫分桃、断袖,龙阳之好。”
“滚,恶心。”老牛受不了这个,都有点后悔跟刘兰成结义了。
老刘哈哈大笑,“放心,我老刘虽男女通吃,但也只喜欢细皮嫩肉的俊秀小郎君,你这样大块头粗汉子,我可不喜欢。”
李逸赶紧打断几人这狂野的聊天。
“苏定方在河北挺有名气,号称万人敌,咱们先不要惹他,我们继续前往魏州城下。”
“司空不怕苏定方抄我们后路?”
“他要敢出来,倒省事了,怕什么。”
李逸也没打算真的强攻魏州城,只是要去引诱刘什善出城而已。
连霍玉都知道刘什善勇而无谋,那稍稍挑逗一下,肯定能诱他出来。菜农出身,说明刘什善没读过兵书,而他的副将张君立,听说也是大字不识,盐丁出身。
至于魏州总管崔履行,正经五姓子,博陵崔氏子,但他摆阴门阵守城的事,李逸都早有耳闻,这人不足为惧。
一日后,
李逸军绕过魏县,抵达魏州城下。
苏定方依然没出城。
魏州城挺大,是河北少有的一城里设有两县的城池,城中左贵乡县、右元城县,
城池就建在运河东岸。
李逸骑马观察魏州城,魏州地处河北平原之上,地理位置很优越,尤其是紧挨着大运河,交通便利,向来是军事重镇,隋朝通大运河后,更成为商贸中心。
这座州城,拥有三十二坊,妥妥的大城市。
城中有两市三营坊,两个市场三个城中军营。
安史之乱后,这里兴起了魏博节度使,魏博牙兵更是天下有名,长安天子、魏博牙兵。
最凶悍的一群兵,长安的宦官们能废立天子,魏博牙兵则能废立节度使。
节度使看不顺眼了,就换一个来当。
这些牙兵明明本来是节度使的亲军,结果最后却反而能够随意废立节度使。
而魏博镇,直到后来五代时八千牙兵被屠,才算真正没落。
此时的魏州城,拥有八座城门,南一北二,西三东二。
外城之内还有内城,内城之中还有牙城。
城池周长惊人。
到了晚唐时,更是扩建为罗城、大城、子城、牙城四重,周长达七十二里。
而就算是现在,这座城也显得有点太大了,怪不得城中有两县。
“城中守军小两万,没有个五六万精兵加上大量民夫,和充足的攻城器械,这城池根本攻不下。”宇文士及感叹。
这样的大城,穴攻加火药爆破倒是可以试试。
不过李逸没想过硬攻。
让刘什善来攻他好了。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诱敌来攻?”
诸将各抒已见。
“可故意拖延,不把营栅建成,诱敌夜袭。”
“直接攻城,诈败退走。”
“绕过魏州北上,故意把辅兵辎重放在后面,诱他们袭击!”
······
要引诱一个有勇无谋的将领来攻,似乎可用的办法不少。
李逸听后,决定趁天黑前,先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魏州城曾经被称为河北第一大城,号称天下第三大城,
在窦建德手里也有两年,城防设施完整,城外有壕沟也有梅桩等,李逸直接下令擂鼓进攻,派出一队队士兵开始砍梅桩。
唐军两万人马,战辅齐上,也不扎营立寨,都提着刀斧围着魏州四面砍伐梅桩,要清理外围准备攻城。
城头上。
总管崔履行和将领刘什善、张君立等站在城头上观看。
“这个李逸好嚣张!”
“他们不造攻城器械,就敢来攻魏州城?”
“这么大的城,他们就算砍掉了这些梅桩还能飞进来不成?”
“或许他们是想穴攻,我听说洛阳城就是被穴攻夺下的。”、
“洛阳城不是地龙翻身掀塌了城墙吗?”
“这你也信,地龙翻身还能只在洛阳外城、皇城一角翻,给唐军两次翻开一个口子?”
夏将们议论着。
刘什善看着城下唐军,又抬头看了看天。
“他们这是不打算立营栅了?”
“是啊,天色不早了,他们好大胆子。”
“这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刘什善冷哼,“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找死!”
唐军一直砍伐梅桩到日落,这才撤到城西南二里外,就依着河堤立起帐篷。
没有坚固的营垒。
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就如青楼里年轻红粉脱了衣服在勾引老嫖,刘什善岂能忍住。
他完全把窦建德不许出城浪战的话抛到了脑后。
(本章完)
第439章 前方,便是澶渊
第439章 前方,便是澶渊
魏州城中,
杀猪宰羊,一片热闹。
“唐贼嚣张的很,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不立营栅,依堤搭帐篷,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咱们今晚就把他们都赶到运河里喂鱼去!”
刘什善大声喊道。
崔履行跟在他后面,“刘将军,夏王有旨,安心守城,不得出城浪战啊。”
“我这是浪战吗?”刘什善反问。
崔履行苦笑,“当心有诈啊,李逸也是唐军有名的将领了,岂会犯那么简单的错误。”
“你懂什么,李逸终究年轻,打了些顺风仗,就不免骄纵起来。想那李世绩、李神通不也号称名将名王,还不是被咱打的落流水,
你别总涨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
说到底,李逸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都还没成丁呢,说不定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夏王来过,也不知道咱们增援了魏州,还以为城中就你那几千地方乡壮呢。”
崔履行苦劝。
世人只知他之前曾在冀州摆阴门阵,结果城破被俘,可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不过是他和老丈人唱的一出戏罢了。
“天授不取,反受其咎,崔总管你别多说了,打仗你不擅长。”
魏州城里士兵饱餐一顿,
等到下半夜,刘什善、张君立悄然率领着一万人马出城,人衔枚,马裹蹄。
二里距离,转瞬便到。
河堤下,连绵的一片帐篷,搭出几里地远。
他们一直摸到了营前,唐军都没发现。
刘什善率先策马冲进唐营,见人就砍。
夏军突袭,
唐军果然措不及防,仓惶逃窜。
“把他们赶到河里喂王八!”
夏军纵火,
一点点帐篷被点燃,
许多唐军甲都不及披就被逼的跳入了运河中,
“哈哈哈,李逸小儿不过如此,”
“随我继续杀!”
唐军在崩溃,在逃窜,
有的仓惶逃上大堤,然后冲到河岸边的船上,一条条船匆匆逃走,并不等候那些士兵,
有的直接往南逃。
到处都是逃跑的唐军,黑夜里刘什善率骑兵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将军,唐军败了,他们往南撤。”
唐军水陆败撤,船队沿河南下,剩下的也都往南跑。
“给我追!”刘什善挥槊,“别让他们跑了。”
“将军,要不见好就收吧,击退了唐军也立大功了。”
“狗屁,敌人已溃,咱们现在追过去,就是捡功劳的事,好不容易击溃了敌人,首级都没砍几个,俘虏也没多久,现在就撤,岂不是白尽快活一夜?
那不跟好不容易扒了美人衣裙,你说就要停手一样?”
“都给我追,别给李逸喘息。”
刘什善种菜出身,但跟着兄长征战多年,许多仗都是追击中扩大的战果。
李逸站在运河中粮船甲板上,
看着混乱的东岸。
“你就不担心这戏演过头,真成溃败了?”霍玉在旁边问,女总管又披上了银鳞战甲,英姿飒爽。
“放心,我提前让刘兰成牛进达吴黑闼三将,领着三千骑兵悄悄的在南面埋伏,真要溃败了,还能收拾。”
而粮草、军械,大部份都留在船上,船队早有防备,一开战大船就立马撤到河中心,一些小船留在东岸,接了一批兵也就撤退了。
看似溃败的营地,
其实都是精心布置的一出表演,
当魏州城里夏军杀到,他们就主动的开始弃营逃跑。
伤亡不可避免会有一些,但并不是直接被夏军打的措手不及的溃败,而是主动的撤退。
黑暗里,
夏军一时也没察觉,
他们只看到唐军溃散,丢盔弃甲,弃营而逃。
一夜追击三十里,
刘什善亢奋无比,
手下纷纷报捷,俘虏了起码三千唐军。
“要不是遇到李逸的骑兵殿后拦截,就能直接把这两万人全都歼灭,生擒李逸。”
刘什善坐在树下啃着干粮,衣不卸甲。
亲兵在喂战马黑豆、燕麦。
人马很疲惫,
可刘什善决定继续追击。
“速去魏县,传令苏定方,让他率本部三千人马,出城拦截李逸败兵。
这一次,我要全歼唐军,一个也不放过。”
俘虏三千,斩首数百,还有缴获了许多营帐、器械等,并不能让他满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李逸不过如此,定要将他们全歼,生擒李逸。
吃过干粮,休整半个时辰,继续追击。
等他跑到魏县城下,发现苏定方并没有奉他军令追击。
“苏定方,你敢违我军令?”
年轻的苏定方银枪白马,在城外拜见刘什善,“非末将违抗将令,实是唐军并没有经魏县南下,是从更东面南下的。”
“那你也可以出城拦截!”
“夏王旨意,不得出城浪战!”
“唐贼溃败,你出城拦截,算什么浪战?”
刘什善下令:“现在我命令你率三千部下,随我继续追击,”
苏定方劝说。
“你再敢违抗军令,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苏定方无奈,只好召集三千部下,跟随追击。
让刘什善很恼怒的是,苏定方没能拦截,导致唐军跑的贼快,只能继续追击。
运河上那支船队没法追,只能追陆路败撤那一支。
追了两天,到了昌乐。
唐军已经放弃了之前夺占的此城,往南逃窜。
“继续追!”
苏定方劝说,可刘什善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在昌乐休整一晚,一万余人继续追击。
接下来,又穷追三日。
刘什善率军继续追击,接连收复了观城、顿丘、繁阳、内黄等多城,
穷追不舍,终于追上了唐军。
“前面是何处?”
“回将军,前面便是澶渊!”
澶渊,古时这里是一个湖泊,也叫繁渊,春秋卫国之地,晋齐诸侯曾会盟澶渊。
澶渊过去就是黄河,往南是河南濮州濮阳,往西则是黎州黎阳。
这里在运河以东,黄河以北,可已经出了魏州,到了相州地界。
此处,是五州交界之地,魏州相州黎州滑州濮州。
“将军,咱们已经完全收复了魏州失地了。”苏定方提醒。
魏州城到澶渊一百五十里,他们追了三天四夜。
可刘什善并不在意,他眼里只有一举歼灭李逸这支兵马,生擒李逸。
“全军继续追击,别让他们逃过了黄河了。”
澶渊南黄河大堤上。
李逸听着牛进达派轻骑传回的情报,
“这个刘什善还真是一根筋啊,这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不把我李逸生擒活捉誓不罢休,
都追了几天了,都不肯停下。”
李逸说这话的时候面带笑容,这回还真是钓到条大鱼了,还是那种不松口的,一路溜着很轻松没脱口。
“追了这么多天,刘什善这一万来人,也已经人疲倦了吧。”
该收网了。
为了全歼刘什善这一万余人马,李逸也是费了好大心机,不仅在魏州城下演了一出半夜溃逃的戏,甚至还把三千辅兵给抛弃了。
当然,他有把握赢的这战,三千辅兵先在夏军中做会俘虏。
“澶渊!”
“当真我是跑不动了,让他们追上了?哈哈哈,这澶渊啊,可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很快,他就当知晓了。”
刘什善的一万多人马,向着远处的旗旗,发起全军冲锋,誓要把他们全都拿下,一个不放跑。
越冲越近。
就当离唐旗越来越近时,
有人惊慌大叫。
“发水了!”
“洪水来了。”
刘什善听到喊声,奇怪道,“这几日又没下大雨,哪来的洪水?”
旁边的苏定方眉头一皱,望向远处的红旗,
高高飘扬,那是马颊河堤。
“唐人掘河堤了,他们掘了马颊河堤!”苏定方脸色大变,高声喊道。
马颊河,这是一条有名的古河,不过在隋朝修大运河时,为了分泄黄河洪水,对马颊河进行疏挖,利用古笃马河故道。
此河源此澶渊附近的澶州坡,是一条直接往东南,经无棣注入渤海,长达八百多里的大河。
虽然在上游源头这边,马颊河并不算大,可此时决堤放水,澶渊却是地势低洼的多,这里毕竟以前是个大湖。
马颊河决口,水奔腾而下。
水淹七军。
刘什善追了几天,没想到把自己给追进了死地。
当他面色大变,下令撤退,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块地方可是李逸精心挑选的,水从西面倾泄而下,迅速漫涨。
刘兰成牛进达吴黑闼三将率领的骑兵,这几天被追的憋屈,偏偏李逸不许他们回头战斗,
为了全歼这支夏军,李逸很是费了番功夫,哪愿吃夹生饭。
现在,
终于得到李逸军令,堵住夏军退路。
而等水漫泽国,
不知什么时候,从芦苇荡中划出了许多小船,船上站着张弓持矛的唐军。
澶渊,
古之湖泊,早就淤平,成了田地,可仍是片低洼地。
此时大堤决口,河水倒灌,很快真又成了一片湖泊,虽然水还不深,但对一万余夏军而言,这却是致命的。
他们被困住了。
水涨的很快,
水火无情,
这洪水胜过数万兵,他们疯了似的往远处堤岸上跑,看着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三千唐骑沿河堤拦截,
无数小舟划浆放箭围攻。
刘什善脱了铠甲,抱着马想浮水逃脱,他的亲兵也有样学样,但很快遭到十几条小船的拦截围攻,阵阵欢呼声传来,刘什善等被射杀。
主帅被杀,
水已经漫过胸口,
许多夏军不会水,已经绝望的哭嚎。
无数士兵哭喊投降。
李逸在堤上,听到那洪水中的哭喊,“传令填堵决口,派船把投降的夏军救上来,我们赢了。”
武德四年,五月二十一日,
李逸在相州东南的临河县澶渊,决马颊河堤,水淹刘什善一万五千人。
射杀刘什善,生擒苏定方、张君立,俘虏夏军万人,被水淹死、冲走三千余人,被射杀近两千。
接下来十天,李逸再次率军一路北上。
临河、内黄、观城、顿丘、繁阳、昌乐、平邑,所到之处,纷纷投降,这些城没有兵,
他们看到刘什善的首级,看着被押到城下劝降的苏定方张君立,只能投降。
五月二十八日,李逸夺下魏县,六月初一,魏州崔履行投降,夺取魏州。
李逸派人持刘师善等夏将首级,传檄魏、莘诸县,
十天时间,拿下整个魏、莘、博三州。
前后斩首三千余,俘虏、招降两万余。
邺城,
窦建德接到刘什善在澶渊全军覆没的消息时,就已经在做撤兵打算,他控制住愤怒,没有答应刘黑闼领兵去守魏博的请求。
等到魏博彻底陷落,窦建德终于召集诸将,宣布了撤军命令。
“退回洺州防守。”
魏博已失,再在邺城与李世民对峙,李逸就可能攻打洺州,甚至是把他们包围。
李世民也接到了好消息。
夺取三州,歼敌两万余。
“哈哈哈,机会来了!”
在此对峙两月余,终于没有白等。
“李逸果然从不让人失望,我就知道只要他渡河北上,咱们就赢定了。”
去年河南一战如此,今年河北一战还是如此。
李逸比李艺可靠谱多了,都两个多月了,李艺的幽州军还没见到影子,李逸却已经啃下了一块硬骨头。
(本章完)
第440章 为秦王争功
第440章 为秦王争功
“诸位,捷报频传啊!”
邺城,李世民率军入城后,召诸将议事,满脸的喜色。
李逸澶渊水攻,歼灭刘什善一万五千余人,随后迅速攻取空虚的魏、莘、博三州。
而李大亮也发来捷报,他从齐州北渡过黄河,进入河北德州,也是顺势夺取了德、棣二州,再乘胜攻入沧州。
“幽州燕郡王已经拿下易州,并州刘世让也再夺井州。”
大行台比部郎中,索头辫发大腹便便的长孙无忌第一个站了出来,“形势一片大好,河北收复指日可待,下官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这位秦王的大舅哥站出来,直接为秦王揽功。
“若非大王统兵北上,牵制住窦建德十二万大军,李司空和燕郡王、刘刺史、李总管等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尤其是李司空在魏州,窦建德率五万主力前往突袭,是秦王派罗总管挟百面战鼓至洺州城下擂动战鼓,迫窦建德回师,这才给了李司空歼灭刘什善的机会。”
“如无大王拖住了夏军十余万主力,焉有这些胜利!”
“这些功劳是谁的,当然是秦王的,河北胜利,秦王当居首功。”
“不错。”
大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也是立马接上,“正所谓秦王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才有李司空澶渊歼灭刘什善一万五千余人,连取魏莘博三州,李大亮总管渡河接连攻取德、棣二州,而燕郡王取易州,刘世让刺史取井州,
皆赖秦王在此拖住了窦建德主力也。”
“秦王不损一兵一卒,以六万兵马,硬是拖住了窦建德十二万大军整整两个多月,
这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
坐在邺城县衙堂上的李世民,都被他们这马屁拍的有些飘飘然了。
他摆了摆手,“诸将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我岂能跟大家抢功?”
房玄龄在下面出声,“大王身为河北道行军元帅,入河北作战的所有兵马,都归大王节制,他们的功劳,也都是大王的功劳,怎么能说是抢功呢。”
“这就是大王指挥有方的功劳。”
李世民笑笑,“不说这些,还是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办吧,窦建德撤回洺州,看来是想要跟王世充先前一样耗了,或许是还指望突厥颉利可汗来援。”
行军长史唐俭道:“某以为窦建德只能坐以待毙,退守洺州也救不了他。
他不敢跟秦王正面对决,丧胆气也。
如今他既然退守洺州,那我们可以如当初灭王世充一样,先扫除外围,然后最后来破洺州城。”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也符合他心意,现在形势大好,可窦建德手里依然还有十来万兵马,
不能有半点轻敌大意,必须得盯死他。
“我决定挥师北上,兵临磁州,分兵夺取洺州北面邢州,李逸则进取宗州、贝州,
李大亮攻沧州、冀州,刘世让攻恒州、赵州,燕郡王攻定州、深州····”
进入六月以后,
河北形势发生巨大变化,攻守易形。
李逸澶渊大捷后,其它几路唐军也是加快了进攻的脚步,尤其是先前一直没什么进展的幽州燕郡王李艺,
六月,
李艺连续收复了定、栾、廉、赵四州,加上此前拿下的易州,已经迅速南下。
而李世民在进抵洺州外围后,派出了王君廓和罗士信二将,他们分兵横扫邢州,与刘世让会师于恒州。
六月底,
燕郡王李艺、北平郡王李开道、定襄郡王李大恩、襄邑郡王李神符、检校并州刺史刘艺让,会师邢州。
他们的会师,不仅是打崩了窦建德的北线,而且还使得窦建德与突厥的联系也彻底断绝,
颉利就是想发兵来援,一时半会也过不来了,更别说也断绝了其背面的援兵、粮草。
形势一片大好,李世民多了好几万人马,于是着手准备发起最后总攻。
要破洺州城,
必先取洺水城,洺水城和洺州城隔着一条漳河,洺水城在洺州东面,拿下此城,自然也能更进一步隔断窦建德与东面的联络。
这个六月,
李逸一直在洺州东面的宗、贝二州作战,这里是隋朝的清河郡,窦建德等许多夏国大将,都是来自于这里。
窦建德、曹旦、刘黑闼、高雅贤等一众人,都来自贝州漳南县或周边,
虽说窦建德迁都洺州,
可贝州是他们的龙兴之地,这里对窦建德非常拥护,李逸夺取魏莘博三州后,进入宗、贝二州,攻势就受阻了。
几乎没有再遇到说传檄而定,一劝降就开城投降的情况。
一城一池,都是顽抗坚守。
这让李逸很头疼,他不擅长打这种攻坚战,也不想打这种攻坚战,于是乎在这个六月,
李逸就卡在清河郡了,李逸军沿着运河两岸扫荡,遇到那些抵抗的城池、堡垒也不强攻,先清扫外围乡村。
征收粮食,
封锁运河,袭击夏军粮道,虽然没能攻下几座城,但李逸这两万人马,却也把宗贝二州的夏军全给堵在一个个城堡里面出不来。
夏军各城都有些兵力,但他们缺少精锐主力,不敢出城来战,李逸呢缺少攻城器械,也不愿意强攻坚城,
于是双方在这个夏六月,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对峙。
城外全是李逸控制,各城堡则基本都还在夏军手里,双方似乎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什么战斗,就难得的安静着。
相比起罗艺连取四州,李逸这边就显得停滞不前。
好在夏粮刚收,唐军抢收了不少河北麦子,李逸又夺取了三州,他还有运河运输,因此倒是不担心粮草补给这些。
天热,
李逸干脆休起了假,
他手下的两万人马,当然不愿意在这么炎热的天去攻打那些顽强抵抗的坚城堡垒。
早晚操练一下,午间炎热时就休息好了。
罗三拿着一迭地契来找李逸,皇帝先前河北赏赐了他十顷地,澶渊大捷后,皇帝又赏赐了二十顷,等他连取魏莘博三州,皇帝又赐三十顷地。
前后五千亩,
罗三便替他在魏莘博黎卫五州,各选了一千亩地。
“地都是选在州城和几大县城郊,州城郊外都是选了五百亩的整地,这样也方便建庄园,到时我们还要建作坊、养殖场等。
而每州又在各县郊各选了一百亩田地,可以建个小庄园,到时也会弄磨坊油坊、养猪场这些。”
罗三又拿出一迭地契房契,“这是在五个州城,和一众县城买地买房买商铺的地契房契,按阿郎说的,我们基本每城都买了一些好地段的房、铺,”
罗三办事很利落,现在他手下也有一群管事、伙计,分头办事,最后他来拍板。
李逸只是随意的翻看了一下,便点了头。
“阿郎,何必把地这么分散呢,我们直接就在州城郊买几大块地,建几个庄园不是比这样分散更好打理么,而且州城郊的地也更值钱。”
李逸只是道:“诸州县城郊都弄个庄子,有利于我们家产业的布局,而且同样是五千亩地,这么分散成二三十处,就不怎么显眼,你要是都集中在几个地方,那就显得扎眼了些。”
到如今,李逸早不缺钱了。
赚钱的方式很多,
他现在不仅是要赚钱,而且是还要赚那种别人要称赞的钱。
甚至是赚那些有门槛的钱。
田地不仅仅是可以用来种粮食的,
城郊的田地,可以种菜可以养,可以种果,可以养殖,在当今这个运输不易的时代,新鲜菜新鲜果,甚至是鸡鸭鱼肉蛋奶这些,也大都只能本地供应,
正因此,把地稍分散些,州、县的城郊弄个庄子,不需太大,也能把这块生意做起来。
甚至是李家现在的竹纸、柿子酒、香皂等一些商品,以后也能通过分散各州县的这些商铺,组成一个销售网。
罗三一时不能领会李逸的计划,但他是个很好的执行者,计划那是东家的事,他这个管事依计划做事就是了。
“我每处庄子,招收了不少流民为部曲,优选有家人的青壮,差不多是五十亩招一户流民为部曲,
各处庄子也都起码有三五个作坊,而州城郊的庄子,则是招百户流民为部曲佃户,二十户种地,其余在各作坊和养殖场,以及城里的商铺作事。”
李逸点头。
李家如今每次置地置业,都还要招一批部曲,多是流民、灾民,没有户籍的,
招来安置各地,或种地或做工,还可以临时调度,都是自家的人,用着方便。
这些佃户的孩子,年满六岁,还会挑一些送到李家办的学校读书,每年一考试,有些天赋且努力上进、成绩好的能升级,表现不佳的就退学了。
那些孩子读完三年基础教学,李家就会有相应的作坊、商铺等来挑人,挑中的就定向委培,进不同的培训班学习,一般也是三年。
有学账房的,主要是算数计账这些,也有学医、学药的,那是医馆、药铺定向委培的,三年后回医馆药铺,虽也还要从学徒做起,但比一般的学徒就能上手的更快,也更受重用。
其它的什么打铁、木器、漆器、酿酒、造纸、养殖、兽医、纺织也有不少班,都是李家自己定向委培。
“我们州城郊的大庄园,还会买五十个奴隶蓄养,县城郊的小庄园,则会蓄养十个奴隶···”
这次在河北,罗三帮李家新置了五个州庄园,二十五个县庄园,光奴隶就蓄养了五百个。
而招收的部曲达到一千户。
这个数字,让李逸都有点动容。
“三叔,你觉得招的田庄、商铺招收的部曲佃户和蓄养的奴隶会不会多了点?”
“不多,咱们不仅是种地,除了五千亩地,还有好多作坊、商铺呢、养殖场呢,处处都需人手,现在刚起步,以后做起来,肯定需要更多人。”
“阿郎也不用担心人多了不划算,我们算过账的,人越多咱这庄园经济才能越壮大,光说这蓄奴,就跟养牛马一样,既能做事,还能繁殖,生的小奴隶崽子和马驹牛犊一样,也都是能增值的,划算着呢。”
罗三跟李逸算起这简单的经济账,
李逸听了也只能笑笑,账是这么个账,就是有时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本章完)
第441章 不肯投降的苏定方
第441章 不肯投降的苏定方
盛夏,
七月初一,午后天闷热无比,天空骤然阴晦,乌云翻滚。
宗州张桥店村,李逸看着这大白天陡然变成了黑夜,好久没下雨了,这雨落下,倒是能够凉爽些。
霍玉唤他回屋,“当心打雷。”
“雷霹坏人,我这样的好人,打雷也会避着我。”
“快走吧,雷避着你,雨可不会。”霍玉拉着他进了屋。
紫电裂开天穹,照亮天地,紧接着就是狂雷震耳欲聋。
雨哗啦就落下了,
地上很快就有了股土腥气,
檐角雨帘如同断裂的珠链散落,庭院里迅速积起了一层积水。
雷雨来的快,倒也去的快,不到半个时辰云散雨歇,天复清明。
庭院里积了许多雨水来不及排出,
空气倒是清闲,也很凉爽了。
李逸来到廊下吹凉风,
如果不是李世民的一道军令送来,李逸还真有点舍不得挪窝。
他现在的位置是在永济渠的东岸,临清县南部的张桥店。
这里本是个小村子,但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让这里成为繁华的民间市易场所,虽远离县城,可一座桥横跨渠上连接东西,旁边又有渡口要津,渐渐就成了定期相聚的集市,百姓称为张桥行市。
尽管朝廷有令,非诸州县之所,不得置市,但初时也只是以集市形式,逢三六九赶集,在桥头旁相聚集市,可随着发展,张桥这里就修起了固定的屋舍商铺,商贩们就日日为市。
因离县城远,附近百姓都来此买卖,虽经历战乱,可这里也在富户、商贾们的带头下,修建起了堡墙、堡门,俨然一座城市,窦建德也派兵丁、税吏驻扎。
对付一般的流贼草寇没有问题,只不过李逸大军北上,这处河津渡口,热闹草市却是抵抗不了的。
但李逸自进驻此地后,并没有半点扰民,
这里反而因大量兵马驻扎,各种物资调运,反而市场更加兴盛了。
李逸干脆直接在此新设了个永济县,就以张桥店为县城,把临清县南割为永济县。
这也是李逸目前在宗贝二州,唯一控制的一座县城了。
刘世彻与刘仁轨一同走了进来,
“司空,有个好消息。”
“哦,苏烈愿降了?”
“那倒没有,那家伙拗的很,被俘一个来月了,一句话都不肯说,怎么劝降都没有,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刘世彻说起苏定方直摇头。
“那是何好消息?”
刘仁轨道:“贼将李去惑、李潘买、李开弼三人为刘什善麾下车骑将军、骠骑将军,他们都是洺水县城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劝降,他们听说燕郡王他们已经从幽州打到洺州和秦王会师,
我大唐军已接连夺取河北十余州后,决定投降。”
“这确实是好事。”
澶渊一战,李逸俘虏了一万余人,那些普通士兵,李逸扒光他们武器铠甲装备等,就把他们直接遣散了。
队副以上大小军官,暂时留着。
校尉以下军官们愿意留下的,降级留用,先在军中各级任副职。
而校尉以上军官,愿降的先留行营为参军,不愿降的那就先关押着。
河北的兵,李逸暂时并没有收编,他手上不缺兵,懒得收。
军官不放回去,也是防止他们回去后又回窦建德处,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普通小兵没了武器装备,回去其实也只是农夫。
一支军队里,最难得的还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和军官们,再其次是武器装备,至于最基本的兵员,则没那么重要。
普通河北兵放回去,也未必愿意再去投窦建德。
“司空,那三人都是洺州东面洺水城的豪强大姓,他们愿意回洺水城率宗族子弟夺城,献给大唐。”
“拿地图来。”
洺水城不算大,甚至仅有南北两座城门,但他周边地形却很适合防御,四面都有河,把整个县城包围起来,形成天然护城河,河面宽达五十步以上,深皆三四尺。
最重要的是他的位置。
洺水城处于洺州东面,与李逸现在所处的宗州永泽县张桥店,隔了个平恩县。
洺州城的西南北三面现在都被唐军所有,就剩下东面的宗、贝、冀、深、瀛诸州还在夏军手中,
洺州也依靠着东面的粮草、兵力等,若是洺州城被唐军控制,那他东面虽还有数州之地,但也将被切断联系。
洺州城,也就真成孤城一座了。
“这三个人可靠不?”
“他们还有子弟也被俘,他们愿意留下子弟为质。”
树倒猢狲散。
看来洺水县李氏,这是眼见窦建德不行了,便要自救了。
李逸看过太多豪强们这种选择,丝毫不以为奇。
“走,我去见见他们。”
张桥店南,
一群战俘正在舂米,很繁重的活。
百来个俘虏的夏军军官在埋头干活,这群人都是校尉以及上军官,一直不肯投降的。
李逸没杀他们,但也没客气,让他们负责舂米,每天都有定量任务,完不成要饿肚子。
一进来,李逸目光就搜寻苏定方。
那个年轻高大的身影埋头苦干,李逸俘虏了苏定方后,可是亲自招降了几次,可惜他油盐不进。
“苏将军,”
李逸走过去打招呼,苏定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苏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啊。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你十五岁随父率领乡勇保境安民,攻打流贼,做了许多好事。后来窦建德称雄河北,你归附他也无可厚非,
然如今天命在唐,大唐一统天下之势不可挡。
秦王挂帅征讨,河北连下十余州,如今窦建德被围洺州,败亡就在眼前。
苏将军何必还要继续忠于窦建德呢?
你这样,也只是暂延缓一些窦建德的败亡,并不能阻止,最后只是让百姓多受些战火荼毒,
这岂不与你们父子当初起兵的想法背道而驰了吗?”
苏定方握着木棒舂米的手停下,
但很快又埋头继续舂米。
“苏将军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还年轻,不为自己前途考虑,也为这河北的父老乡亲们考虑考虑。”
他说完转向李去惑几人。
“几位洺水县城的李将军,你们能够弃暗投明,本公非常高兴,欢迎你们投诚,
本公现在以陛下所特许便宜之权,授李去惑为正五品宁远将军,李潘买、李开弼分别授从五品游击将军。”
皇帝李渊设立了散号将军十二等,从辅国、镇军两大将军,到游骑游远五品将军,都是给那些没有正式职事的武官而设。
李去惑三人投诚,原都是五六品骠骑车骑,现在授他们正五从五,也算是官加一级。
李逸直接在作坊里当着众俘虏的面宣布的,
引得许多不肯投降的俘虏军官们望向三人,三人也没在意,被俘后天天舂米,干的比牛马还累,吃的比猪还差,就一点稀粥维持着。
而隔三差五,李逸还会派军官组织俘虏们开会,通报唐军的最新进展,听着唐军又攻下某某州某某城,没有多少人坐的住。
昨天,李去惑他们听说夏王已经从邺城撤退,退入洺州南面的肥乡县。
而唐军在秦王李世民的率领下,继续紧逼,主力仍和夏王在肥乡对峙,还出兵把漳河以北的磁州滏阳、武安、邯郸、成安全都夺取。
洺州的三面已经皆失。
秦王下一个目标就是洺水城。
李去惑几人都是洺水城豪强,以前手里也有一支武装,后来依附窦建德,也官至骠骑、车骑,可现在眼见着大夏要完了,他们在舂了一个多月米后,终于决定投降了。
李去惑年近五十,高大魁梧,没理会其它俘虏的目光,
向李逸拜谢。
“罪将定不辜负司空所望,一定拿下洺水城,否则,提头来见。”
李逸扶起他们,
“我相信你们弃暗投明的真心,走,我给你们设宴。”
“司空,我们想马上出发,待事成后,司空到了洺水城,再设宴庆功不迟。”
“好。”
李逸把李氏子弟全都释放,让他们一同返回洺水城。
这让李去惑等人意外。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去吧。”
李去惑等骑上马,向洺水奔去。
“司空就不怕他们一去不复返?”白衣效力军前的盛彦师道。
李逸笑笑,“形势所迫,他们为了保全家族这才投降的。”
雨后的空气清新,
李逸也开始调动兵马,刘兰成、牛进达、吴黑闼三骑将,仍各率千骑,绕过平恩县,赶往洺水城。
“只要李去惑拿下洺水城,你们立即入城接防,不过也要小心谨慎些。”
“放心,我们会防着点李氏的。”琅琊县公牛进达直言,平原县公刘兰成更是说没人骗的了他。
“葛国公、平舆郡公。”
“末将在。”
“你们领五千步兵也马上动身前往洺水,我部余部稍后过来。”
张桥店离洺水城,不过相距百里。
快马半天可达。
深夜,
李去惑李潘买等带着十几名子弟还有数十部曲赶到洺水城下叫门,
“宗州城已被唐将李逸攻破,我等侥幸突围,快开门。”
城上有守兵认出是自家的长辈,赶紧让打开城门。
李去惑入城之后,立即召集城中李氏宗族子弟,以及姻亲故旧等,很快就召集了数百人,于是迅速接管城门,派人去城外迎刘兰成他们报信。
刘兰成的一千骑为前锋,就紧随在李去惑后面,
他这边派人来报信已夺城门,刘兰成立马就靠近洺水县城。
举火为号,城门打开。
刘兰成先派了一队骑兵入城,先接管了城门,确认安全才率大部入城。
天未亮,
刘兰成便在李家接应下,控制了洺水城南北两城门,以及县衙、仓库等,
牛进达吴黑闼稍后率两千骑赶到,顺利入城。
天明。
许多百姓还不知道昨夜改天换地,
看到城中巡逻的唐骑,还有城头上高悬的唐骑,恍如一梦。
(本章完)
第442章 决战洺水吧
第442章 决战洺水吧
洺州,肥乡县。
窦建德站在城头,天气晴朗,能够遥望二十里外的唐军连营。
看着步步紧逼的唐军,窦建德愁眉不展。
相州丢失,磁州丢失,邢州丢失,大夏都城洺州就要被包围了。
夏军如今退守洺州肥乡县,以漳河南支防守。
隋以来,漳河改道频繁,如今漳河在成安县分成两支,北支北行经肥乡、鸡泽、巨鹿等于沧州南汇入永济渠,南支则经清漳、宗城、清河,经景县最后在弓高汇入永济渠。
南支出成安这段,就是磁洺相魏贝五州边界。
如今窦建德退到肥乡,便以漳河南支为防御,试图阻唐军于洺州以南。
“再派人去突厥汗庭,无论如何,想办法请颉利可汗出兵南下。”
一条漳河支流,挡不住唐军,窦建德看着外围接连失守,终于感受到了去年王世充在洛阳时的感受了。
可恨当时自己不听凌敬等人的建议,没有果断的出兵南下救援,反信了曹宝等人的话,觉得可趁唐郑大战,他们全力取幽州,再夺河南。
结果就是唐军迅速灭掉郑国,现在渡河北上。
悔不当初,
处罗可汗也是死的不是时候。
对峙两个多月,李世民一点破绽都没有,这让窦建德迟迟不敢决战,结果是如今深陷泥潭,越陷越深。
曹宝在旁边道:“要说来都怪刘什善违抗诏令,若是他能够奉诏老实的守好魏州城,也不至于如此。
陛下给他发了数道金牌,他却非要追击三天四夜,最后全军覆没在澶渊,更让魏莘博三州被李逸一举夺取。
否则有魏博二州在,又岂会如此被动?”
刘黑闼站在后面不吭声,刘什善是他亲弟弟,当初也是他提议让刘什善留守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说说眼前吧,罗艺刘世让高开道突地稽邓嵩等集结了五万兵马南下,如今屯兵在我们下游的邢州平乡和巨鹿,
李逸又有两万人在宗贝,虽宗贝二州守住了,但有李逸这两万人在,也阻隔了东面的钱粮、兵员。
必须得破局!”
“夏王,末将请以精兵八千,前往宗贝擒斩李逸,歼灭这支唐军,解除我东面之危,重新打通粮道。”刘黑闼上前请令。
窦建德犹豫。
在罗艺率领五万兵马南下与李世民会师的节骨眼上,窦建德现在兵力上已经不占优势了。
此时分兵去攻唐偏师李逸,打赢了可能对战局帮助不大,打输了则可能更麻烦。
“报!”
一骑快马赶来。
“禀报夏王,洺水县城失守,李逸已入城。”
窦建德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曹宝更是怒斥,“说什么胡话,李逸还在宗贝,他的兵马一个月都没有什么进展,就打下个张桥店,怎么可能突然到了洺州,还拿下了洺水城?
洺水城的东面还有平恩县,其南北还有清漳、曲周,李逸会飞吗?”
“是洺水县人李去惑李潘买等几人,他们原在刘什善麾下为骠骑、车骑,之前澶渊之战被俘,
可突然返回洺水,说是宗州失守,他们从宗州突围回来的,洺水守军里有李家子弟,半夜放他们入城,然后李去惑就召集宗族子弟几百人,夺了城门,接引唐军入城···”
窦建德扶着城垛终于稳住身子,
“快,黑闼你立即率八千,不,你率三万步骑立即赶往洺水,务必夺回洺水城。”
刘黑闼领令。
“你先去,我这边也马上过来。”
南边就是李世民的数万唐军主力,窦建德也不敢大意,必须得盯着这支唐军,缓慢后撤,否则那位能攻能守的李世民,就有可能抓住机会。
漳河南支的南岸。
唐军连营内,
河北道行军元帅李世民也收到了李逸加急送来的信。
“洺水城拿下了?”
李世民不敢相信,他正琢磨着接下来要攻打洺水,然后就可以把窦建德这十来万人围堵在洺州,一举围歼。
不成想,整个六月都没动静的李逸居然不声不响的又奏捷报。
“大王赶紧看看,李逸是怎么拿下洺水的。”唐俭等也很好奇。
李世民打开信,直接边看边念。
念完,
众人都不由的连连感叹,这李逸确实是福将,俘虏里还能碰到洺水的三员将领,不仅主动投降,还愿意帮唐军夺下洺水城,
而他们行动迅速,半天时间就替李逸拿下了洺水城。
“这下窦建德要完蛋了,彻底被我们四面合围了,关门打狗!”
“瓮中捉鳖!”
“哈哈哈。”
诸将大笑,从三月入河北,到如今七月了,他们在河北已有百日,但多数时间是在对峙,仗没打几场,可跟十余万夏军对峙,这压力是巨大的。
大家整天吃不香睡不好的,天天高度精神紧张,时刻得提防着夏军来袭。
这段时间天气又热,实在是遭罪难熬,都巴不得早点结束战役。
现在终于看到胜利曙光了。
李世民放下捷报,
走到沙盘前,盯着沙盘,副帅李元吉拿起一面小旗,在洺水城上插下。
洺州北面是罗艺五万联合军团,
而漳河南岸是李世民他们的六万人军团,
东面是李逸的两万人,而在更东面还有李大亮的两万人。
这下唐军连数量上都占了优势。
“秦王,发动总攻吧。”李元吉兴奋的道。
李世民看了眼丑弟弟,没理会他。
又盯着沙盘仔细研究了一会,“我料定窦建德听闻洺水城失守消息后,必定会派大将分兵前往争抢洺水城,
这是一个机会。”
他手指着肥乡县和洺水县之间,洺水和肥乡都在漳河北支的东岸边,两城中间有座列人城,汉代时置列人县,隋废县,但还有一座故县城在。
“我们可在此伏击!”
李元吉不解,“窦建德十二万大军挡在我们北边,咱们如何绕过肥乡县,跑到列人城去伏击?”
“自然是分兵,”李世民指着列人城,“我们可以精选五千骑兵,沿漳河西岸潜行,在列人城渡河埋伏,待敌经过,则可一举伏击。”
李元吉捋着他的赤须,“我来率五千骑前往。”
李世民直接无视了他,而是看向他麾下的四大骑将。
马军总管秦叔宝、程咬金、翟长孙和段志玄,这四大骑将也是统领着秦王府最精锐的两千玄甲骑。
“我给你们五千精骑,你们前往列人城埋伏,有没有信心?”
秦叔宝拍了拍胸脯,“五千骑?可是从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呢,我在想,有谁能挡的住五千精骑的埋伏。”
程咬金也是笑道:“就是,五千骑兵啊,我的滴亲娘,平原上铺开,那是铺天盖地呢。”
“就算是五万敌人步兵,都挡不住这五千精骑冲击!”
李世民笑道:“你们也别轻敌大意,河北骑兵也多,幽燕之骁骑,魏赵之武士,都不可小觑。
你们的目的是不让窦建德的人马上赶到洺水,
洺水只是一座小城,我们得给李逸争取些时间,让他加固城防。”
李世民没打算让李逸独守洺水,
他这里也会趁势进逼,同时会传令北边的李艺刘世让诸将,让他们沿漳河南下。
“我们就决战洺水!”
决战的时机终于出现了。
围绕着洺水城,会有一场凶狠的争夺战,但洺水城在唐军手上,唐军才是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守住洺水,窦建德这十几万人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为了万无一失,李世民又抽调了一万步骑随后赶过去。
“你们就在列人城附近的漳河边埋伏,若是敌军人少,叔宝他们直接骑兵歼灭,如果敌人兵多,叔宝你们可佯败诱敌至河边,一万步军杀出合力歼敌。”
“刘弘基、李世绩、樊世兴、黄君汉,你们率一万步兵前往。”
这四员皆是中央军大将,也全是国公爵。
八大总管,八位国公,统领一万五千精锐步骑去打伏击。
李世民率剩下的四万五千唐军,盯住窦建德主力。
“无逸给咱们破局了,那咱们就一定得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世民红光满面,
不仅决战时机到了,
而且胜利在望。
等了百来天,不就是等这样的机会嘛。
齐王李元吉不服,
“秦王,我是行营副帅,我要求统兵,不管是步兵骑兵,我要统一路。”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是我的副帅,你在大营随同我。”
“你为何故意不让我统兵?”
“等你什么时候,有了真正让人信服的战功再说。”
白天,
漳河两岸的夏唐两军大营,都没什么动静,十几万人对峙,双方都有无数的斥候轻骑一直盯着对方一举一动。
任何上千人的调动,肯定都难逃对面眼睛。
只能是天黑后行动。
双方都是一样的打算。
半夜,
北岸大营,刘黑闼统步骑三万赶往洺水城,两地距离仅八十余里,人衔枚马裹蹄。
窦建德畏惧李逸善守城之威名,特意给刘黑闼三万步骑,兵少了赶去了也没用。
还得携带一些攻城器械。
宁愿多三四天时间行军,也得到了洺水能够有夺城能力。
南岸唐营,
李世民亲自送秦琼他们出发,五千轻骑先先,李世绩等率一万步兵随后跟上。
“静侯你们捷报!”
秦叔点头,走时也不忘提醒李世民,“我等带走一万五千精锐步骑,大王身边就剩下四万余人马,要当心窦建德,若是他突然杀个回马枪,须得小心。”
北岸窦建德军近三倍于李世民剩下的兵马。
“放心,我营寨可是扎的很稳,不怕他来攻,敢来,正好半渡而击。”李世民大笑道。
洺水城。
李逸手抚洺水城垛,这座城确实不算大,但四面环河,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宽达六七十米,虽不及襄城的护城湖,但相比起普遍两丈左右的护城壕沟,确实防御性大增。
城仅南北两门,各有一条堤路联通对岸。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要攻洺水城,得先把三四尺水深的护城河填出几条路来。
此时城中,三千唐骑,八千步军,外加洺水李氏等宗族豪强子弟部曲乡兵一千。
总共一万两千人马。
东面平恩县未攻下,南面的肥乡、清漳也未拿下,李逸这一万两千人,实际上是深入敌腹,处于夏军包围之中了。
不过他已经给李世民去信,相信秦王不会错失此良机的。
“趁窦建德还没来,赶紧加强防御。”
(本章完)
第443章 巅峰对决
第443章 巅峰对决
大雨后的洺水护城河水上涨了三尺。
宽达五十步的护城河四面环绕洺水城,犹如一座水中城堡。
“不知道是夏军先来,还是秦王援兵先到。”司空李逸站在城头。
葛国公盛彦师仍是一袭白袍,“也许是我们的后军先到,张公谨说不定已经拿下平恩县城了。”
李逸倒没这么乐观,张公谨统领着五千人在东边平恩城下,魏博三州还有四千人。
平恩虽是座小县城,可只要守军坚守,小县城也不好攻。
洺水距洺州城也不过六十里,
李逸他们已经算是深入窦建德老巢,
接下来必有大战,亦是绝战。
“希望早点打完这场仗,也好早还河北百姓一个安宁。”
李逸在河北这段时间,发现窦建德统治下的河北,比起山南、河南,确实强太多了,相对安稳,没有大量的军头,也没有各种流贼盗匪出没,
窦建德是农夫出身,对恢复耕织做的比较好,甚至还修河堤建水渠,加之河北大平原,这几年也没出现什么大的灾荒,百姓已经从隋末大乱中渐渐恢复了些元气。
窦建德在河北士民心中威望也不错。
可以说,如今河北并不比关中差多少。
只是,天下终归要一统,只有真正一统了,百姓才有真正的安定。
洺水南面六十里外。
列人故城,
清晨的漳河上飘着一层薄雾,雨后的漳河水上涨了不少,好在列人渡有座浮桥。
秦琼带着五千轻骑连夜渡过浮桥,埋伏在列人故城后。
清晨的草地上露水晶莹,
五千轻骑已经都披好了甲,更换了战马,骑乘了一夜的那匹马,解了鞍在休息吃干草。
“来了!”
轻骑奔来,带来了夏军到来的消息。
“有多少人?”
“很多,约有三千轻骑,还有无数步兵,又有许多辅兵民夫运输着许多攻城器械,前后连绵二十里不止。”
“估计得有三万人。”
这个数量出乎意料,本以为夏军知晓李逸夺了洺水城,他们会立即发一支精锐迅速赶往。
程咬金在旁边嚼着肉脯,听闻敌军数量后不以为意,“就算三万也不足为惧,干就完了。”
翟长孙点头,“我们在漳河边还埋伏了一万步兵呢,一万五伏击三万,优势在我。”
段志玄在地上划了一条长线,“贼军既然摆开一字长蛇阵,那咱们就先放过前军,等敌中军经过,我们杀出,将他们一分两半,”
这个提议得到秦琼、程咬金、翟长孙三位骑将的赞同。
他们的优势在于埋伏,以及骑兵的快速机动。
别看此处是平原,但埋伏于列人城后芦苇地里,夏军行军虽有斥候侦骑,但骑兵的快速,依然能打夏军个措手不及。
行军之时,士兵很少是披甲的,这就是机会。
突袭、分割、远程打击,这就是骑兵的优势所在。
侧翼包抄,分割敌军,使其首尾不能顾,利用骑兵快速机动,反复分割、包围、射击。
四位玄甲骑将,很快就制订了一套攻击方案。
大战之前,
五千骑兵保持肃静。
时间缓缓流逝。
“报,夏军前锋已至。”侦骑飞奔来报。
果然,远处已经能看到大军行进扬起的烟尘,刘黑闼统领的三万步骑,前锋是一千骑兵开路,然后五千步兵。
接着是中军一万步兵护着辅兵民夫押运攻城器械和粮草,两千骑兵左右护卫。
后军是一万步兵、辅兵。
队伍拉长了二十里,行军速度很缓慢,浩浩荡荡,不论步骑,为了保持体力,基本上都没披甲。
只有十二路斥候轻骑前出探路。
前军步骑六千已经就在不远处,十二路侦骑已经前出散开靠近了。
秦琼踩镫上马,
“出击!”
平原地形,伏击上虽不如山谷险要之处,但却也利于骑兵冲击。
五千轻骑,
全都翻身上马,
下一瞬间,号角吹响,
铁蹄声如雷,
大地都在震动。
五千轻骑从列人城后的芦苇丛中杀出,
黑甲撕裂晨雾,铁蹄碾碎露珠。
秦叔宝一马当先,忽雷驳迅捷无比。
夏军前出的侦骑看到突然就出现在面前的无数骑兵,惊慌喊道:“唐骑,有埋伏!”
他迅速从自己腰间的旗袋里,抽出了红色小旗,猛的摇动起来,边摇边调头后撤。
在他左右和后方,相隔不远,还有侦骑,他们见到前面摇起了红旗,也立即掏红旗摇动。
刘黑闼行军还是比较规范的,派出了十二路侦骑,每路五名轻骑,分散开来,四面前出侦察。
面对五千轻骑的突袭,这些侦骑并没有给夏军争取到多少应对时间。
侦骑调头狂奔,
却还是很快被唐骑追上,身中数箭落马,被铁蹄洪流践踏成泥。
侦骑红旗接递传讯,
很快传到几里外的夏军前锋将领处。
“唐军,前面发现唐军,是骑兵,起码五千。”
前军将领王小胡听到禀报,心中不由一慌。
五千骑,这个数量已经非常惊人,他们是从哪来的?漳河南岸李世民大营的,还是洺水李逸的人马?
“停止前进,”他大声吼道。
“结阵,”
“披甲,”
“快,”
他马上又派人去中军通知刘黑闼唐军来袭。
开阔的平原地带,毫无可以利用的地形,既无山坡也无树林,更别说城池堡垒。
更要命的是他们还在行进中,拉成了一字长蛇,要把队伍集结,披甲,然后列阵,需要很多时间。
而轻骑兵以战斗姿态冲过来,三里距离,连一刻钟都不需要,半盏茶时间不到就能杀到。
这还不是全速冲锋。
这么点时间,士兵连集结聚拢都来不及,更别说披甲了。
王小胡头皮发麻,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五千唐骑。
“快,快,快,向我聚拢,列阵!”
他前军步骑六千,行军时基本上不披甲,只有担任警戒任务的一百骑兵五百步兵披了甲。
这点甲兵,连塞五千唐骑牙缝都不够。
号角声急促。
要是侦骑能够前出二十里就好了,这样也能多些应对时间。
前军慌乱起来,
在田野里聚拢,战兵喊叫着辅兵,喊要铠甲。辅兵们推赶着车,从车上赶紧卸下铠甲,乱糟糟一片。
骑兵转瞬即至。
然而让王小胡惊讶的是,这股黑潮并没有冲向他们,反而是从一侧奔涌过去。
“他们冲中军去了!”王小胡咬牙,可现在他们连甲都没披,人马都还没完成集结,无法拦截,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向中军方向。
“快,赶紧披甲,随我调头杀回去,包夹他们!”王小胡大吼着。
半盏茶不到,
秦琼率领五千轻骑,就已经杀到了夏军的中军。
中军同样还乱着,
绝大多数士兵还在披甲,只有几百名担任行军警戒的士兵披了甲,结了一层薄薄的军阵。
黑潮汹涌而至,
唐骑加速冲锋,远远的已经在马上放箭,
箭雨袭来,许多来不及披甲的夏军,惨叫着中箭。
秦琼举着马槊直指中军刘字大旗。
唐骑就如同烧红的利刃,顺滑的切开了凝结的油脂。
没有完成结阵,连甲都没披好的夏军,
在这五千唐骑面前,脆如薄纸。
无人可挡。
一片惨叫哀嚎。
许多还在穿甲的夏军,被骑兵撞的飞起。
秦琼的一支马槊,刺挑拍砸扫,挨着就死碰到就亡,连尉迟恭都曾三次败在他手上,
何冲是这些夏军兵卒。
战马横冲直撞,
轻骑硬是展现出了具装甲骑的效果,直接杀穿了夏军。
唐骑切断了夏军一字长蛇阵,
很快在田野里调头,重新整队,再次杀向夏军。
秦叔宝、程咬金、翟长孙、段志玄,四位秦王府马军总管,率领五千唐骑,反复分割、冲杀,
没有结阵、没来的及披甲的夏军,虽有三万之多,可拉长了二十里的一字长蛇,
面对五千唐骑的突袭,
只能任人屠宰。
刘黑闼也来不及披甲,持马槊左冲右杀,不断的在吼叫着聚拢兵马。
北面,
王小胡也终于把手下六千前军步骑,披甲完毕,
六千人展开了一里多长的雁翅阵,调头向着中军压了过来。
不断有夏军中军败兵,向着他们奔去。
王小胡喝令他们退到两翼和后面集结列阵跟随,不许冲他军阵。
挥刀连斩几十个乱慌慌要冲进他军阵的败兵,总算是震慑住那些败兵,知道往两翼或是后面去了。
秦琼浑身包铁,面甲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黑漆马槊刺出,迅疾如电,直接将两名夏军贯穿,
用力一挑,尚未气绝的两人被甩飞。
一名夏军校尉策马挥矛刺来,被他反手用槊尾铜鐏击碎面骨,摔落马下。
四面皆是夏军,
秦骑却如入无人之境,
忽雷驳后蹄踢飞一名背后偷袭的夏军,大嘴张开又狠狠咬住前面一名夏军甩开。
亲兵们左刺右砸,护住左右。
刘黑闼一万多人的中军,早已被搅的稀烂,刘黑闼匆忙之间以辎重车和攻城器械,勉强围成了一个简易的营栅,包铁大盾竖起,后面一支支长矛透出,
犹如乱军之中的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
刘黑闼赤膊站在阵中的一辆云梯车上,手持着劲弓,正一箭接一箭的不停射击。
双目赤红的刘黑闼站在高处,在初阳的朝阳映照下,仿佛镀了一层金,他身后刘字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将旗还没倒,他刘黑闼还在,他还没败!
目光望到前军王小胡、后军孟柱都已经集结兵马列阵,从前后包夹过来,
刘黑闼大喜,战意更高昂。
“来吧,战个痛快!”
刘字将旗在腥风血雨中倔强飘扬。
(本章完)
第444章 列人城
第444章 列人城
风萧萧,
秦琼调转马头,重新集结骑兵。
遥望战场中心以车为营,还有那面一直迎风飘扬的刘字将旗。
“想不到刘黑闼还有此等本事。”
程咬金喘着粗气,抹了把汗水,这七月天冲杀半天,盔甲内闷热要命,“当年在瓦岗,也没见到这小子有这等本事啊。”
刘黑闼虽是窦建德同乡,但他早年却是先投奔郝孝德,再跟着上了瓦岗,只不过刘黑闼在瓦岗时,并不得李密重用,只是一员小校。而那时的秦琼程咬金,却是李密最精锐的帐内骠骑的四骠骑将军。
当年四大骠骑分别是秦叔宝罗士信裴行俨和程咬金。
秦琼他们以前在瓦岗,甚至都不知道有刘黑闼这么号人物。
李密兵败后,刘黑闼也降了王世充,被授为骑将,镇守新乡。后来李世绩兵败降窦建德,替窦建德打下新乡,俘虏了刘黑闼。刘黑闼这才归附了昔日大哥窦建德,慢慢在河北军中崭露头角,还被人称为神速将军,获封汉东郡公。
翟长孙催马过来,
“早知道这刘黑闼有这本事,咱们倒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秦琼看着刘字将旗飘扬,夏军前后两军已经集结成阵,往这边压了过来。
“嗯,按计划再冲两阵,然后就往漳河撤。”
刘黑闼如此本事,倒不用演了,中军没能彻底击溃,前后军又围过来,现在五千骑击不溃这三万人了。
五千唐骑穿透敌军,重新整理,然后再次冲向还在混乱的中军。
刘黑闼站在车营,看着自己的中军一万多人被唐骑反复冲击、分割、包围、冲击,
目眦欲裂!
秦叔宝、程咬金、翟长孙、段志玄,其中两个是当年瓦岗的人,那时他只是个小喽啰,秦叔宝和程咬金却是名震中原。
尤其是秦叔宝和罗士信,曾跟随着张须陀,打败了多少义军。他当年跟着郝孝德,就是败在张须陀手上,后来才上了瓦岗。
在瓦岗,刘黑闼只是个小校,时刻需仰望好汉秦二哥。
想不到,如今几年后,他们能够在此对决。
好个秦二哥,五千骑就打的自己三万人如此狼狈。
“前后军聚拢过来,”
“干掉他们。”
刘黑闼高呼。
唐骑呼啸纵横,
刘黑闼目光死死盯着那几面将旗,眼看着终于要将他们围住,忽然唐骑从即将合围的缺口冲了出去,往漳河边跑。
“他们怕了,他们要逃,”
刘黑闼发出怒吼,“别让他们逃了,咬上去,把他们赶下漳河!”
他跳下云梯车,
骑上战马,把破败的中军留给手下收拢整理,他冲到前军王小胡阵前,“跟我来,追上唐骑,他们人马疲惫,冲不动了,别让他们跑了。”
行军半路,被五千唐骑突然杀出来冲杀半天,刘黑闼又羞又怒,急于报仇。
他甚至想歼灭这五千唐骑,把秦叔宝程咬金他们俘虏。
河北夏军还是比较精锐的,
就算遭遇了这么一场袭杀,
仍还能不溃,仍还敢追击。
刘黑闼调集了约两千骑,紧咬住唐骑不放,后面步骑也是不断跟上。
秦琼他们一路往漳河堤边撤退,
在那片连绵的芦苇荡里,埋伏着一万大唐步兵。
一骑快马奔到,
向刘弘基李世绩他们禀报军情,夏军正被诱来。
刘弘基兴奋的拔出刀,
夏日炎炎,
午后闷热无风,
马蹄声如雷,几千唐骑冲过,后面是两千夏骑追着,刘弘基他们早已披甲执锐,
放过这些骑兵,
等待了一会,夏军后续步骑也是如潮水般的追了上来。
“就是此时,”
“侧击贼军!”
刘弘基高呼一声,一面面旗帜立了起来,号角吹响,一万甲士从芦苇荡中冲出,杀向一里外正经过的夏军。
全军出击。
“燃烟!”
战场上燃起三柱烟,
这是约定好的信号,步兵出击后放烟,秦琼他们就会调头作战。
列人故城,
虽然早撤了县,但这座城也还有不少的百姓生活,今日他们也没想到,这座小小的旧县城外,会有如此大战。
先是大军过境,然后骑兵突袭,现在又有一支步兵杀出,
列人城西,漳河岸边,
将近五万大军在厮杀,
列人城头上挤满了人,都在围观着这场大战。
站在城头上,可以清楚的看到,突然无数甲士从河堤下芦苇荡中杀出,正在猛追唐骑的夏军步骑,被这些甲士侧击,
拦腰挨了一刀。
一边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的一万精锐甲士,一边是刚经历了袭击吃了大亏,在盛夏烈日里又跑又追了许久的夏军,
措不及防下,夏军人仰马翻。
秦琼望着烟,
呼喝着率部绕弯调头,猛扑因为追的急,而跟后面部队拉开了很远距离的刘黑闼两千骑。
两支骑兵在平原上厮杀。
列人城头的军民们看的如痴如醉,这样的大场面也许一辈子都只能遇到这一回了。
骑兵穿插,步兵横推,
夏军凭着数量优势,被打的措手不及,却还扛住了这雷霆一击,前军被打散,后面又顶了上来,其它打散的夏军,也迅速的重整。
四万五千人在列人城外鏖战,
从清晨杀到中午,又从中午杀到了黄昏,
刘黑闼中箭坠马,从地上打了个滚,亲兵冲了过来,举盾为他挡下数箭,
一名亲兵把自己的马让给他。
“将军,撤吧,败了。”
这是一场极惨烈的战斗,硬是打了一天,双方都筋疲力尽了,伤亡也非常惨重。
夏军虽有数量优势,两倍于唐军,但两次被伏击,唐军则步骑皆精锐劲旅,硬是补平了数量上的劣势。
刘黑闼四顾,
金乌西坠,西天红霞似火烧红半天边。
残阳如血,
三万夏军此时已经被打崩了,他刘黑闼这几年闯下个神速将军之名,凭的是他迅速穿插,擅长快攻快打,今天这仗,他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望着战场上,那唐骑在唐军步兵两翼掩护着,步兵不断前推,夏军却已经四散,结不成阵了。
这仗没法打了。
今日,夏军七次被冲散了军阵,是他刘黑闼一次次的奔走,把兵马收拢,重新结阵。
但终究还是败了。
“将军,快撤吧,再打下去,全军覆没。”
不甘,无奈,
最终也只能是一声长叹。
“吹角,撤退,”
败兵往肥乡撤退。
当撤兵的号角吹响,刘黑闼此战便也彻底战败,无数绝望的夏军,也终于精神振奋了一些,如同溺水中的人见到了稻草。
没有人再抵抗,
全军往南逃。
暮色下,
列人城头围观的百姓,看的饭都忘记吃,他们看着自家的夏军大溃,无数兵马向南溃败,
唐军却仍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万五唐军,大败三万夏军。
有许多人舍不得自己在城头上的观战好位置,硬是从早上站着看到了黄昏,不顾太阳晒,也不顾肚子饿,
这场大战,似乎也他们无关,
他们只顾看热闹了。
当战斗结束,厮声杀远去,
许多列人城中百姓,纷纷就出城冲向战场。
他们去扫荡战场,去寻找战场上有用的物资,从战死士兵身上的盔甲到地上掉落的刀枪,甚至是箭疾,还有倒毙的战马,他们都不想放过。
只是他们刚冲出去,结果就看到有唐军过来了。
唐军不是所有士兵都追击去了,
仍派人打扫战场,
老谋深算的李世绩还看上了列人城,
虽然这座城不算大,但拿下了也有好处。他故意先把兵撤走,就为引诱列人城中百姓出来扫荡。
等这城中百姓乱糟糟的都跑出来捡便宜,
李世绩带着一队轻骑借夜色掩护就冲到了城人城下,城门来不及关,就被他们一冲而入。
砍翻几个想反抗的,
很快就夺取了这座小城。
李世绩抹了把汗水,“这些鸟人,看了咱一天热闹了。”
“曹国公,咱拿下这列人城,也不用再辛苦立营安寨,不用担心再被夏军突袭了。”
“嗯,今晚可以睡个好觉,这个刘黑闼,还真有几分本事,咱们八大总管猛揍,他居然还能硬抗一整天,了得,当初我都没想到瓦岗上还有这么号人物。”
几员副将陪着上了城头,都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虽又饥又渴还又疲又热,
可大家都没急着卸甲,一是战斗还没结束,二是都是老军伍,深知此时不能卸甲,身体没有息汗,卸甲容易得卸甲风,搞不好要死人。
李世绩也是累的不行,
“赶紧让人做饭,煮热汤,弟兄们今天砍了一天人了,这会都又饿又渴。”
接防列人城,打扫城外战场。
救治自家的伤员,
甚至是派兵砍下敌军首级,
战后的事情还有许多,
“多派些侦骑,这里离肥乡夏军大营很近,别被窦建德摸过来了都不知道。”
“咱们今天也不知道斩首多少级啊?”
“怎么着斩首也有三四千级吧。”
“不止吧,这都打了一整天,我估计得有四五千。”
“俘虏也不会少,估计起码得俘虏个一万多甚至两万。”
斩首四五千,俘虏一万多,基本上刘黑闼今天全军覆没了。
不过唐军这大战一天,伤亡也不会少,伤亡三四千估计也有。
“这些河北军还真是够硬的,要是其它敌军,中午就早溃散了吧。”
“那可不,一般阵损一成,许多军队就溃败了,很有阵损两三成,还能继续打的。”
李世绩手抚列人城头,看着南边肥乡,那里还有窦建德将近十万大军。
如果都是跟今天刘黑闼这样顽强,
接下来还得打硬仗。
想到还被窦建德扣押着的老父亲和兄弟等,李世绩高兴不起来。
(本章完)
第445章 李逸被包围了
第445章 李逸被包围了
夜。
李逸与霍玉正温存着,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家将陈菱角在外喊道:“阿郎,贼人来袭,洺水城外全是火光,刘骠骑说是窦建德率大军来了。”
李逸回了声,“知道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哪能被打断,霍玉剪刀腿紧锁李逸,一声低沉闷哼。
李逸长吐一口浊气。
霍玉轻笑,“你刚好认真。”
“我得走了,”李逸轻轻拍了拍。
霍玉有些不情不愿的松开,“这窦建德来的真不是时候。”
翻身下榻,
李逸简单拿水冲冲,穿上衣服来到外间,陈菱角、宋义两家将在等着了,
亲自帮他披甲,
“外面火光一片,咱们被火光彻底包围了,看架势十万人都有。”
李逸笑道,“你们怕了?”
“有阿郎在,我们不怕,跟着阿郎啥大场面没经历过。”
“杜公他们已经分别镇守各处,南北二门都驻了重兵,城中各街坊里也都是咱的人,
全城宵禁,百姓禁止出门上街,违者立斩。”
李逸要了一杯水,在他们帮自己穿甲间隙补水,人年轻,鏖战一场倒也没啥影响。
等披甲完毕,李逸率牙兵前往南城门。
沿马道上城头,一路上火把照耀下的士兵们,脸上都很紧张,不是谁看着城外那无数火光的场面,都能淡定的。
李逸登上城头,
手抚着洺水城垛目眺远方,黑夜里那无数的火把,星星点点,好不壮观。
李逸突然感觉这一幕,有些像他以前曾在两广见过的火龙果种植基地,夜晚几百上千亩的火龙果园,无数的灯亮起,与这幕何其相似。
盛彦师杜才干蒋善合刘世彻刘仁轨等一众将领围过来。
刘黑子向李逸禀报,“我们轻骑探得,是窦建德亲至。”
杜才干指着那些火光,“起码十万人。”
李逸看着那火光,想的却是秦王现在何处。
这个时代信息还是不够通畅啊,虽然和李世民相距也就百里左右,但敌军阻隔,让信息不畅。
“来的好,”李逸一阵哈哈大笑,将众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他手指那无数敌军,“十万夏军,正好将他们聚歼此城下。你们也知,秦王率六万精锐就在南边,而燕郡王北平郡王定襄郡王刘刺史他们也有五万大军就在我们北边不远。
我们洺水城中一万两千精锐,加上这五六十步宽的护城河环绕的洺水城,
你说他们是不是来的正好?”
这么一说,城头上一众士兵们也都大受鼓舞。对啊,不是我们被包围了,是夏军被包围了。
洺水城不大,城门都仅有两座,但此时却更加有利防御。
五六十步的护城河环绕,加上秋雨后河水暴涨,让护城河又加宽加深了许多。
仅仅两条堤坝联通城门和对面。
火光在动。
那密密麻麻的火光,最后都往洺水城东汇聚。
夏军连夜在城东扎营立寨。
“他们怎么在城东扎营,为什么不在城南城北?”
城南城北各有一城门,城东城西没有门,也没有甬道。
“我以为,定是秦王大军就在后面,所以他们不敢在城西或城南扎营,防止被内外夹南,在城东扎营,既可避免秦王大军直接攻击他们,也还能有利于攻打南北两门。”盛彦师分析。
大家站在城头指指点头,
那边夏军却是一刻不停,一边在城东安营立寨,一边又安排人在洺水南门北门外,开始挖壕沟树栅墙。
“这些狗贼,这是怕我们突围?还挖起壕堑树起栅墙了。”刘兰成骂道。
李逸倒一点不慌。
敌人挖壕立栅,恰说明没把握迅速攻破洺水城,才要这样做围困打算,可李逸他们又不是孤军,李世民李艺南北两路大军肯定也在赶来。
到时来个中心开更好。
这么宽的护城河,窦建德也不好对付吧。
“看,贼军又有动作了。”
夜黑,
敌军都举着火把,他们的动作反倒比较容易看清楚。
夏军又分出了两支人马,在洺水城东北角方向,开始对护城河下手了,
“他们在护城河里填甬道。”
五六十步宽,数尺深的护城河,确实是一道很好的防御,可也不是不能破。
尤其是对于十万大军来说,填出两条甬道并不算难。
很快有军官跑来禀报。
夏军用木柴和沙土填河,这是要直接修两条宽阔的甬道到城墙下,然后攻城云梯等就能展开攻城了。
“顶多一晚上,他们就能填出两条甬道来。”牛进达提醒李逸。
“无妨,我相信明天早上,秦王他们肯定就到了。”
再说就算秦王明天没来,一万两千精兵,也足以坚守城池很久。
仅靠两条甬道攻城,夏军得承受正常数倍的伤亡,攻城难度得提升几倍。
盯着那两条甬道猛干就是了。
李逸在城头上转了一圈,
夏军动作很迅速,那边在城东边立营扎寨,这边在南门北门外挖壕沟立栅,堵住城中唐军出击的那条甬路。
又派人在东北角赶填两条甬道。
夏军没直接利用南北城门外的那两条现成的甬堤,这两条堤只容一车通行,两边水挖的很深,得有丈余深,并不好填。
反倒是东北角那边水仅四五尺深,水面也只有五十步左右。
都说人数过万,无边无际,这十万兵马,更是感觉成了汪洋大海,到处都是人了。
尤其是这晚上,无数的火把,要不是城中李逸等也都是精锐,吓都能吓死。
李逸叫来李去惑李潘买等洺水城投降诸将,指着那城外的汪洋。
“此情此景,什么感受?”
李去惑有点慌,腿都有点打抖,他们可是把整个洺水李氏家族都押上来了,要是城破,对唐军来说,可能伤些元气,但他们洺水李氏却可能要被彻底抹除。
“我洺水李氏宗族数百口,愿与洺水城共存亡。”
李逸拍了拍他的胳膊,“李将军放心吧,很快你就能看到,我大唐是如何在此彻底击败窦建德的,南北十余万大军正在合围而来。”
安抚了他们几句,李逸便没兴趣继续站在城头上了。
虽然夏夜城头凉爽,可是有蚊子,披着铠甲也很不舒服。
“大家分班值守,也不用全都站在这看着,该休息的就去休息,估计明天贼人会来攻城。”
李逸把一万两千人分成三班值守。
他啪的拍死一只偷袭的蚊子,转头下城,回到县衙,卸甲。
李逸先去井边冲了个凉水澡。
卧室里,罗纱帐里,霍玉着轻薄罗纱小衣,卧在藤席上睡着了。
李逸掀帐入内,
偷袭。
手被捉住。
霍玉睁眼,“不是说窦建德十万大军来袭吗?”
“嗯,都在城外呢。”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思呢?”
“刚才没尽兴,咱们来个梅开二度。”
“这么热的天,你也真不怕热。”
······
梅开二度,
李逸也终于心满意足,身体放空,让他很快睡着。
一觉睡到大天亮,
感觉身上黏黏乎乎一层汗,来到井水先冲个凉,顿时浑身清爽,精神抖擞。
胃口大开的李逸,
一口气吃了六个白面蒸饼,再冲碗朱雀汤。
“昨夜夏军在城东北角已经铺出了两条宽三丈的甬道,我们南门和北门对岸,也被挖了三道壕堑,垒了三道栅墙,完全把我们出城的两座门给堵死了。”
李逸点头,“还有呢?”
“他们在城东的大营也已经立好,防御森严,有栅墙,有壕沟,还有箭塔、望楼,扎的是梅营阵。”
刘黑子顿了顿又道:“还没有看到秦王的援军出现。”
李逸笑笑,“放心吧,很快就会到的。”
“阿郎,夏军已经在东北角开始组装攻城的云梯等器械,看样子,他们这次携带了不少攻城器械来,要不了半天,估计就能装好不少,今日午后,可能就会开始沿着两条甬道攻城。”
李逸仍是很淡定。
“我们不也携带了一批砲车、弩车部件来吗,也应当早组装好了吧?”
“都组装好了。”
“那就是,敌人要在东北角进攻,那咱们把砲、弩也多安置在东北角,再多调弓弩手。”
攻城嘛,肯定是先起砲,
唐军守城,自然也是优先用砲、弩还击,打的远威力也大。
李逸这些弩、砲,很多可是从洛阳运来的,把完整的拆散,零件分散运输,
需要再组装便是。
两百五十人拉动的攻城巨砲,直接抛投五十斤的石弹,还能投几百步远,这意味着夏军想渡过五十丈宽的护城河甬道,在那两条三丈多宽的甬道上,
将遭受重点打击,
他们的攻城器械,想轻松运到城墙下,可不会容易。
日上中天。
烈日如火,
战鼓声如雷鸣般响起,夏军开始发起进攻。
东北角护城河岸边,
无数个夏军方阵摆开,一架架的冲车、撞车、云梯车已经矗立在那。
呜呜呜!
远方号角声传来,
“司空快看,城南方向,红旗,那是我们大唐的红旗!”
盛彦师高声大喊。
李逸望向南边,果然城南有处高地,那里红旗飘扬,虽隔着窦建德的千军万马,亦清晰可见。
李逸叫来李去惑,“那处高地叫什么名?”
“回司空,那里距洺水城二十里,那处高地上一处陵墓,被称为段王墓。”
相隔二十里。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但既然唐旗出现,就说明李世民肯定已经到了。
“告诉洺水城中守城的一万两千将士们,还有城中几千户百姓,大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秦王统领十万大军到了!”
“此刻,就在城南二十里段王墓。”
“弟兄们,我们将再次见证历史性的时刻,
全歼十万夏军,生擒窦建德!”
洺水城上无数将士高呼,士气如宏!
(本章完)
第446章 洺水砲战
第446章 洺水砲战
乌云低垂,压着洺水城墙垛。
刘黑闼身上还缠着纱布,那是列人城之战留下的伤。那一战,是他耿耿于怀的奇耻大辱,他以三万步骑来夺洺水城,结果半路被秦叔宝李世绩等八将伏击,
对方只有他一半人马,结果他血战一整天,最终大败,只逃出去不到五千。
折损了两万五千人马。
他还身负十五创。
窦公没有处罚他,反而是称赞他勇悍,能够一人力抗唐军八员上将。
夏王率大军没理会列人城的唐军,直接杀到了洺水城下。
洺水城才是关键,不夺回洺水,那他们就被彻底包围,撑不了多久。
刘黑闼顾不得身,向夏王请求将功赎罪,亲自指挥攻城。
乌云翻滚,
刘黑闼抬头盯着城头飘扬的红旗,唐字大旗、李字大旗。
李逸,就是在澶渊杀死他弟弟刘什善的唐将。
“砲车推上来!”刘黑闼怒吼。
嘿咻嘿咻,
无数辅兵推动着砲车过来,
一辆辆砲车推到指定位置,这些砲车,以大木为床,下安四轮,上建双陛,陛间横括,中立独竿,首如桔槔状。
二三百人挽绳的巨砲,飞大石二三百步远。
真正的攻城利器。
李逸站在城头,
打量着这些砲车,跟唐军的大差不差,都是牵引式杠杆抛石机,这种抛石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落后一些的,尤其是这种能投几十斤石头的巨砲,显得格外的粗笨,
还得用二三百人牵拽。
夏军砲车到达指定阵地,开始展开车上的脚,把脚埋在土地固定。
一辆大砲车,就配一个营的辅兵,二百多人拉,还有几人负责定放,又有人负责搬运石弹。
石弹也是提前打磨过的。
夏军排开了几十辆砲车,让李逸惊叹不已。
一般如果是远征,砲车都是就地伐木取材,派随军工匠就地打造,按攻打的城池大小,造相应的砲。
而窦建德这次带来的砲,都是从肥乡大营搬来的,就算拆开运输,也是十分不易的。
“我们的砲能打到对面砲吧?”李逸问。
盛彦师点头,“放心,咱们的砲比夏军的砲还要强一些,这是洛阳工匠打造的,那都是前朝军器监的工匠。
咱们的砲比他们投的远,也投的精。”
对于精度,李逸是不太信任的。
这些投石车利用杠杆原理,以固定支点为界,横杆一端稍长,以此为阻力臂,顶端套有弹囊,用来放石弹,这就是砲梢。另一端稍短,做为动力臂,尾部牵连绳索。
发射时,众人全力拉下绳索,石弹迅速飞出,凭借自身的重力加速度,对敌人城池、营寨等防御工事和人员造成打击伤亡。
一架大砲车,二到三百人拉索,大概朝一个方向和大概距离抛射,至于精度,那就随缘了。
不可能有什么精确打击的。
靠的就是数量和远距离上的压制。
隋唐时的砲车,李逸感觉进入了一种发展误区,一味的讲究大,讲究投的石头重,投的远,
而汉末曹操改进的霹雳车,是安装底座和轮子,能够机动。
隋唐的就纯粹是大了。
李逸记得历史上投石车后面应当是改为配重式的,那种投的更远,甚至有几个人就能操纵,用不着几百人。
洛阳的守军,甚至有超巨重型砲车,三百人拉索的七梢砲,可以把百斤巨石投到五十步外,绝对的守城重器。
一般野战中,使用较多的是那种轻型抛石车,以单梢砲为主,弹重半斤,两人就能施放。别瞧不起半斤石弹,杀伤力可远超弓箭。
现在洺水城上,李逸手下有十架洛阳带来的零件组装的七梢重砲,需二百五十人拉索,还有十架需二百人拉索的五梢重砲。
另有几十架双梢砲,五十人拉索,也能抛投二三十斤的石弹七八十步远。
重砲太大,
直接就是安置在城内。
每门重砲,在城墙上设一个观察手,观察打击目标的距离、方向等,然后旗语通知城内的观察手,再告之两名定放手,他们负责瞄准,调整方向等,
而那二百五十人就一人拉一个绳索,绳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节,避免打滑。
他们喊着整齐的号子,拉动砲梢,把另一端的石弹抛出去。
昨天夜里,就有将领们提议发砲,李逸没同意。
城中的重砲,可以打夏军一个出其不意,比如现在,当夏军把他们的砲车推出来,
就正好攻击这些城墙毁坏者。
“盯准对面的砲车,砸掉他们的砲,每打掉敌人一架重砲,我都重重有赏。”
这些重砲砸城,要是没点防备,可是破城先锋。
李逸遥望城南二十里的段王墓,
李去惑都不清楚那个段王墓里埋的是哪个段王,李逸猜测这个段王,应当是个姓段的王爷,比如当今大唐延州总管段德操他爹,就是北齐平原王段韶,人称段姥,巨扣无比,但却是北齐辅政元老。
当然,他长子也袭封平原王。
其它姓段的王,李逸一时想不起来。
段王墓在平原上堆起了一座山,是难得的一块高地,
那面红旗一直在风中飘扬,
“司空,段王墓上有信号旗,正在传旗语。”
“那赶紧翻译。”
军中旗语传递信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各个军队都有一套自己的旗语,通过不同颜色的旗帜、配合特定的手势等,表达不同的意思。
李逸看不懂,但军中有专门的旗手,他们懂这些。
很快李世民的旗语就记录下来,并被翻译。
前日列人城大败刘黑闼,斩首三千八百余级,俘虏两万一。
今日秦王亲率大军追击窦建德而来,与窦建德部在城南交战,他会尽快向洺水城靠拢,让李逸务必坚守城池,并告诉他燕王李艺他们五万大军也正沿洺水而下,即将赶来会战。
这一战,要以李逸的洺水城为砧板,彻底将窦建德十万大军锤爆在此。
看着翻译出来的旗语,李逸微笑。
“窦建德又要攻洺水城,又要挡秦王大军,这既要又要,让人心疼啊。”
···
“装弹!”
阵前,
刘黑闼声嘶力竭大吼。
三十架五梢重砲车已经固定好,
夏军把五十斤重的石弹抱进砲梢末端的弹囊里,
每座大砲车砲梢另一端,都有三百名夏军一人拽着一根绳索,两手牢牢握在打节处,双脚叉开站立。
几名定砲手,正在观察距离、方向,
天空突然传来呼啸声,
刘黑闼怒道:“谁让提前放砲的,瞄准了再放,要齐射,重砲、中砲、小砲,还有绞床弩、三弓床弩,以及弓箭手一起,”
“将军,不是我们的砲,听声音是城内放砲了。”
“城里?”
一声接一声的呼啸声响起,渐密集起来。
一名砲官脸色大变,“不好,城中有重砲,很多,将军小心,敌人放砲来砸我们的砲了。”这名砲官经验丰富,一下子就听出了那石弹破空声,是起码五十斤的重砲,而且不下二十台。
“五梢砲,不,还有七梢砲!”
刘黑闼愣了一下。
“放屁,李逸偷袭夺的洺水城,东面恩平城他都没拿下,他怎么可能这么快运来这么多重砲,更不可能在洺水城现场制造这么多重砲。”
“将军,我放了二十多年砲,绝不会错的,敌人在城里藏着许多重砲,昨晚一砲未发,这是一直在等我们的砲车和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
早知道城中有重砲,他绝不会把砲车摆这么靠前。
越近,砲车砸的越准。
呼啸声尖利刺耳,
刘黑闼抬头,
看到从城里飞出无数黑点。
看着好像不太起眼,也好像不太多,但却都冲着他的砲车阵地来的。
轰隆,
一个接一个的巨石弹从天砸落,
正冲着他的砲车阵地而来,
一轮石弹,一辆砲车都没砸中,但砸到了旁边的两架三弓床弩,又砸到了一架重砲后的拉索砲手中。
一片惨叫声响起,
那一堆砲手三百人,石弹落下,直接砸死了几个,石弹弹起,又砸死几个,接着石弹跳跃滚动,
不知道砸断了多少人的腿。
这一下,就砸死砸伤得有二三十个,
那一架砲的砲手直接减员一成。
“反击,快,装弹,反击!往城里砸,砸他们的砲!”刘黑闼黑着脸怒吼。
他的话音还未落,
又是无数尖啸声响起,从洺水城内城头飞起无数的砲,这次的砲看的要小些,但数量更多,几乎是第一轮的几倍,
这是中等砲车和小型砲车的齐射。
大的二三十斤,小的才半斤,
呼啸砸来,
覆盖夏军砲车阵地,
两架砲车这次没有逃过,被石弹砸中,梢杆断裂,车架解体,飞溅的木刺,如同锋利的长矛,把一片砲手钉在地上。
砲石刚过,
弩雨又已升空,
砲车阵地虽在单兵弓弩射程之外,可那些三弓弩、八弓弩、伏远弩、大竹竿弩等,依然能够覆盖。
李逸看着这么一会,
夏军的砲车阵地就已经被一轮接一轮的打击,接二连三有砲车被击中,
砲手死伤更惨重。
刘黑闼脸庞被一根木刺划伤,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将军,快把砲车拖到后面去!”
“不许撤,反击,立即发砲反击!”刘黑闼眼中闪着血红,他挥动横刀怒吼着。
他不顾砲车的损失,也不顾砲手的伤亡,
他绝不退缩,唐人有砲,他也有砲,虽然又被唐人阴了一次,但他绝不退缩。
终于,
在他的怒吼声中,
那些幸运的砲手,也顾不得要齐射了,赶紧装填,装填好石弹,定装手瞄准后就抛石。
夏军的砲石呼啸着,一块块的升空。
洺水城头,
刘世彻迅速下令,“把布幔、草帘撑起来,快,悬到城墙外!”
石弹虽猛,无坚不摧,
但守军也可以布幔悬于城墙之外,以柔克刚,石弹被布幔拦截,能够有效果的吸收其力量。
还可以搭战棚等防御。
早有准备的守军,立即把布幔、草帘悬出城墙外几尺,保护女墙、城楼和士兵。
刘黑闼的不退,拼死反击,几乎都被这些布幔、草帘所挡住。
唐军的砲车、弩车再次完成装填,重新发射,继续发威,死战不退的夏军砲车阵地再次被弹、弩覆盖,这次唐军的砲手打的更准了。
一架接一架的砲车、弩车被砸中,
成片的砲手、弩手被击中,死伤惨叫,哀号连连。
(本章完)
第447章 无尽战场
第447章 无尽战场
刘黑闼骑马赶到城东大营。
金吾大纛旗下,窦建德已经听说了刘黑闼失利,辛苦运来组装的重砲,被洺水城中的唐军砸的稀烂,几千名砲手也伤亡惨重。
“臣无能,再次辜负了夏王信任,请夏王责罚!”
刘黑闼跪伏在帐外,羞愧万分请罪。
窦建德从大帐走出,亲手扶起了他,“胜败兵家常有之事,只能说洺水城中的李逸,确实非浪得虚名之辈,他的擅守名不虚传啊。连我都想不到,他从魏州突然出现在洺水,还能带来这么多重砲。”
扶起刘黑闼,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一刻,仿佛多年以前,那时的窦建德还在村里种地,年轻的刘黑闼却游手好闲,最好赌博喝酒,每次赌博输光了,甚至是欠下赌债,最后就来找窦建德,
窦建德也每次都会帮他,一次次如此,别人都嫌弃刘黑闼烂赌嗜酒,觉得他言而无信,唯有窦建德始终还能信他,帮他。
“砲没了,弩车没了,也一样还可以攻城,”窦建德拍了拍他胳膊,“黑闼啊,咱们这次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南边李世民一直在猛攻,我让高雅贤、范愿、曹旦他们阻击,
李世民亲自率玄甲骑冲阵,今天已经大战第三场了,
咱们河北子弟已经伤亡数千,
但他们还在扛着。”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尽快拿下洺水城,否则就算扛住了李世民,可罗艺高开道也在赶来。”
这番话,让刘黑闼羞愧万分,他咬牙道:“请夏王放心,我一定拿下洺水城。”
“我相信你,去吧。”窦建德把自己的金盔摘下,给刘黑闼戴上。
刘黑闼返回城东北角,
重砲、重弩基本都被摧毁,现在剩下一些小投石车了,刘黑闼咬牙,看着洺水城并没有什么损伤。
李逸,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不得不让他佩服。
“夏王没有怪我们,”刘黑闼召来王小胡等一众部将,“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世民在南边猛攻,北边罗艺高开道又快率兵赶到,
咱们拿命也得把洹水城啃下来,
组织车轮战,弓弩手掩护,冲车在前面顶着,沿着这两条甬道冲过去,把云梯送到城墙下,蚁附攀城,
谁先登城头,赏他黄金千两!”
没有了重砲,
仅靠些弩车,要沿着仅有的两条三丈多宽甬道,通过五十多步的护城河,
这得拿命来填。
可刘黑闼红了眼,
两场大败,他必须得为夏王夺下洺水城,
不惜一切代价。
“河北,是我们河北人的河北,我们不能向那些关中人投降,想想夏王的仁厚,想想这几年河北的越来越安定,我们必须赢!”
刘黑闼确实挺会鼓动人心。
虽刚经历惨败,但很快河北夏军又高呼呐喊,战鼓隆隆,没了砲也就省去了砲战这一步,
直接开始进攻。
蒙着生牛皮有着斜屋顶的冲车,每辆冲车里都藏着一群甲兵,他们在里面推动着车轮滚滚前进,
冲车不够,就用大盾顶上,一排大盾后面,跟着一群甲兵。
那两条五十步长,三丈宽的护城河中甬道,
犹如一条死亡之路,
可夏军却依然奋不顾身悍不畏死的发动了进攻。
城头,李逸摇了摇头。
他已经预见到了胜利了。
窦建德也许在河北很得人心,也许他很俭朴,但争天下最终也还是要凭军事对决。
他错失了很多好机会,
比如此前河东之战,大唐被刘武周打的都快要退守关中的时候,窦建德虽然也积极的横扫了李唐在河北的许多州,可他们却止步于河北,没有更积极的进攻上党或是代北,
又或是迅速南下河南。
窦建德有点小富即安,缺少紧迫感。李渊入关中以来,战争就没停过,一场接一场,哪怕打的长安都没兵了,他也没停下来。
又如去年河南平王世充之战,窦建德跟李渊玩脑筋,想搭着处罗可汗五路伐唐,却不愿意早点出兵,甚至是对河南的孟海公等,也是大军压境,迫他们投降后就撤了,
又跑回去死磕幽州。
如果窦建德去年不是满足于孟海公徐圆朗等人的表面臣服,而是趁机出兵横招河南运河以东诸州,把孟海公王簿等一众地方军头,彻底击败兼并,对那十几州真正建立有效的实际直接统治,
在李唐猛攻王世充时,果断的出兵介入,力保住王世充,起码保住洛阳和河内、虎牢等地,
那李唐也得被堵在河南,而不能短期北上河北。
事实上,
就是今年,
处罗可汗死后,颉利退回草原,唐军进攻河北,要是窦建德果决一点,跟李世民在相州早点决战,
也不会陷入如今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
李逸看来,窦建德或许能当一道安抚使或是数州总管,但在这乱世争霸中,想成就霸业,还缺少了不少枭雄特质。
这就好比萧铣,为了跟手下那群拥立他的军头争权,来了招散兵归农,四十万军队,全都遣散回家务农种地,这不是自废武功是什么。
仗打到这个份上,
现在窦建德是战略上的全面失败,一错再错,战术上的些许胜利,已经无法改变结局了。
况且,现在河北几路唐军,可谓是将星荟萃,阵容豪华无比,河北军哪敌的过。
也许从窦建德杀王伏宝、宋正本开始,他就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敢打敢拼的窦建德,而是成了一个畏手畏脚的夏王。
“杜总管、刘刺史,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李逸把守城任务交给了杜才干和刘兰成,他们当第一班,第二班则是牛进达和盛彦师,第三班是吴黑闼和蒋善合。
刘世彻刘仁轨他们则统预备队。
安排好后,李逸就回县衙了。
接下来的鏖战会非常惨烈,
他不愿意看那种血肉横飞,尸积如山的场面,洺水在护城河里的鱼,估计未来几年都不能吃了。
先去安排好伤兵营和随营医院,做好准备。
城中的药材,基本上都征购了。
回到县衙后院,
霍玉在练剑,看到李逸回来也不意外,“怎么,不愿意看到攻防的惨烈样子?”
“有啥好看的。”
“你也是堂堂司空兼侍中,慈不掌兵,没见过你这么大将军却怕死人的。”
李逸叹道:“倒不是怕死人,是觉得有些看着难受,都是爹生娘养,如今却在这里相互砍杀,
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又得有多少成为残废。”
霍玉倒是挺淡定的,这些年早看淡了生死。
“杀个血流成河,若是能换个二三百年太平,倒也值得。”
李逸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居然对这种杀人游戏有点心里厌恶了。
“陪我下会棋吧。”
“好。”
李逸跟霍玉在庭院里下棋,其实也有点心不在焉,两人都如此。
“你在担心文相吗?”
“嗯,听说秦王率问在城南正跟窦建德的兵交战,文相此刻也许正上阵厮杀,也不知道是否还好。”霍玉叹道。“我可就这一个孩子。”
“没打算再生几个吗?”李逸随口道。
霍玉手捏着枚白棋,抬头望着李逸,“你是要我给你生孩子吗?”
李逸回过神来,“跟喜欢的人,生孩子应当也是喜欢的吧。”
霍玉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要真生了,那这孩子没名没份的也可怜,要是你家夫人带人打上门来,我脸都没地方放。”
“不过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也许我可以收养几个孤儿,嗯,收养几个丫头,阵亡将士家里若是有孤儿没人照料抚养的,或许我可以收养两三个,
到时让她们叫你阿耶。”
李逸想到家里的小辣椒,如今可是晋国公府的大姐大。
“好啊,你给我生几个,我也不介意的。”
“我怕文相介意。”霍玉道,两人的事,先前被人传播出去,其实知晓的人也不少了,但终究两人是没公开承认过的。
双方围绕着洺水城,展开了三方大战。
刘黑闼对洺水城展开车轮战,持续不断的猛攻,一连攻了三天,原本的两条三丈宽的甬道,
现在都被尸体、冲车等把两边又填出数丈宽,
甬道都有十丈宽了。
七夏酷热,
护城河里的尸体很多都没法马上清走,结果三天早就腐烂发臭,
可刘黑闼没停,
让士兵抱来木头、柴草直接铺在尸体上,再铺上几层土,勉强就算处理了,一波接一波持续不停的攻城。
死了一批又一批,
三天时间,攻城的士兵死了有上万了。
可他不敢停。
李世民在城南也没停,强攻三天,战场向洺水城靠近了十里。
现在站城头上,都能清楚的看到南边的唐军。
窦建德都已经亲自在南边指挥防御,
双方无尽的鏖战,
三天,
大小十几战,
数量上占优的夏军,反而是越打越撑不住了。
列人城之战前,窦建德肥乡大营集结了十二万夏军,号称三十万。结果刘黑闼带着三万步骑在列人城中伏,激战一天,最后被俘斩两万五。
来到这洺水城下,
又打了三天,强攻城池三天,伤亡一万一,被李世民在南边猛攻三天,伤亡也差不多这个数。
前后已经损失了四万多人马,
伤亡减员三分之一。
这样的战损,一般的军队已经崩了,可窦建德和刘黑闼还维持着两线作战,还在撑着,不得不说夏军确实挺厉害。
刘黑闼昼夜急攻,
但就是攻不下小小的洺水城,
窦建德兵力比李世民多,却被李世民三天推进了十里。
仗打到这份上,
已经是耐力的比拼,甚至是为信仰而战。
李逸再次登上城头,
刘黑闼攻城已经攻不动了,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味,李逸看到窦建德的防线完全失守,已经被迫退到了城东大营内。
事实上,
夏军已经是崩溃的前夕,他们虽然还有七八万人,但这三天耗尽了他们最后的斗志,士气萎靡,人马疲惫。
而那座临时修建的营寨,也根本不可能挡的住唐军的进攻。
赢了,
唐军赢了,
终于要结束了。
窦建德、刘黑闼,还有范愿、高雅贤、齐善行等一众大夏官将,以及那七八万绝望的夏军,他们都插翅难飞了。
宋义给李逸递上一个面罩,加厚的面罩,戴上总能遮挡些异味。
“这面罩是霍总管亲自为阿郎缝制的,里面还有一些药。”
李逸接过戴上,
看着城外,“这简直是人间炼狱,三天时间,这里起码躺着三万具尸体,三万条鲜活的人命啊。”
一场仗,战死三万人,这已经足以载入史册了。
(本章完)
第448章 八万军前挑战
第448章 八万军前挑战
最终决战开启。
七月十五,中元节当天。
清晨,红日东升,晴空万里。
刘黑闼已停止攻城。
秦王李世民率领近六万大军已经逼近窦建德大营,在城西立寨,背倚洺水城。
李逸出洺水南门,护城河里飘着许多死鱼。
被夏军之前挖壕堑立木栅堵住的路,又被秦王军铺好。一路来到西门外大营,近六万大军扎起梅营阵,士兵们在朝阳下还在加固营栅。
“无逸来了,快上坐,你可是平河北的大功臣。”李世民走到帐口迎接,挽着李逸的手到帐中上首一同坐下。
“澶渊水攻,打的是真漂亮,十日横扫魏莘博三州,更是令人惊叹。更想不到的是,你迅速拿下洺水,截断窦建德粮道和援军。
我在邺城和肥乡与窦建德对峙几月,都找不到机会,你却是刀刀致命啊。”
李逸赶紧道:“秦王率领的方是主力,你们只有六万人,却吸引了窦建德十余万人马,硬生生的让他百余天不敢动弹,这才是真正的了得啊。”
“无逸啊,这帐中诸将,你也都认识吧,”
“嗯,都认识,皆我大唐名将,今日将星璀璨,帐中熠熠生辉啊。”
“哈哈哈。”
帐中确实是猛将如雨,总管就有二十五个。
“窦建德只剩下八万人马了,而我们加上无逸城中兵马,也有六万多。”
李世民认为最终决战的时机到了,
“幽州李艺等五万人马,还有三天就能赶到,是不是再等等?”副帅齐王元吉出声。
李艺等联军五万人马,之前就屯兵邢州巨鹿、平乡一带,就在漳河下游,距离洺水并不算远。
但这么多天,他们都还没到,还说要三天。
李世民对他们有些不满了。
“不等了,”李世民直接道。
他来到沙盘面前,
此时窦建德已经被围在此处,虽还有八万人,可前后数战,已经折损近五万。
这支军队,现在不仅是疲惫,士气也低落无比。
“窦建德起兵以来,没有打过什么真正的大仗,虽然说兵多将广,可打仗又不是拼数量,否则大业末年,那些流贼动不动就喊拥众一二十万,为何却总是不堪一击。”
“我决定,今日就在洺水城下,一战擒窦建德,收复河北。”
“无逸,你意下如何?”
李逸也觉得李世民的看法是对的,打仗又不是晒马,要那么多人干嘛,以这个时代的指挥体系,人越多越不好指挥,罗艺那些家伙先前连取数州,结果反倒是到了近前,却行动缓慢起来了,
明显有几分在观望之意。
这几天夏军越打士气越低迷,而唐军却是越战越勇。
士气可用。
两位主帅达成一致,其它人也没反对余地了。
就算这帐中还有从长安来的中书令封德彝、侍中陈叔达两位宰相,又有河北安抚大使郑善果,副使崔民干、卢赤松,以及副帅齐王元吉、副帅、大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
以及长史中书侍郎唐俭等一众地位很高,可李世民加李逸组合,位高权重,威望且高。
一个是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还是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河北道行军元帅,
一个是司空兼侍中,山东道行台左仆射、右卫大将军、参旗将军。
两人战绩又那么炳彪,不提泾州之战,就说河东之战,洛阳之战,两人合作,可是打的非常漂亮的。
“无逸你觉得具体要怎么打?”李世民直接忽视满帐大将总管们,直接问计李逸。
虽然李逸觉得这仗怎么打唐军都能赢,
但战术肯定也得有一些。
“我觉得窦建德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又是赌桌上输红眼的赌徒,他现在无路可退,必然想要放手一搏。
大王可以先派人给窦建德下战书,约他今日决战。”
“嗯,然后呢,你后面肯定还有什么妙计吧?”李世民笑问。
“也不是什么妙计,一点小伎俩,我看今日天气,是个大晴天啊,约窦建德决战,他出营列阵,摆开架势后,
咱们先不要出营,先在营中休息。”
“晾他,晒他,让他八万人在太阳底下列阵晒上半天。”
“待到午后,晒的他们又饥又渴又疲惫之时,咱们再派千余人马去试探,靠近敌阵,从侧面过去,
若是夏军军阵变动,士兵被我们的这支轻骑引动,那时机就差不多到了。”
李世民听了直点头,李逸说的这些他秒懂。
李元吉不满的插嘴,“窦建德就那么听话?你说挑战,他就出城列阵?我们不出营,窦建德不会退回去?”
李逸笑着没回他,李世民则不屑回他。
反倒是中书令封德彝在旁边解释了几句,“窦建德现在比我们更希望早点决战,那还有一线希望,若是再拖下去,他粮草没法补给,燕郡王的北面军团又要抵达,
那他才是彻底死路一条。
我们主动约战,他一定会来。
这出来后,八万大军,不可能说来就来说撤就撤的。”
八万大军,光是出营后展开阵列,就得耗费很长时间,哪可能等一会就撤。
大概率窦建德摆好军阵,不见唐军按约来战,肯定会派人到唐营前喊话挑战。
李元吉撇撇嘴,“两军交战,堂堂正正对战就是,何必玩这种小伎俩?再说,就算晾晒夏军两三个时辰,又有什么用?”
李世民冷哼一声,训斥道:“你不懂,就多听多看好好学。”
尉迟恭直接嘲讽元吉,“这炎炎七月,中午烈日那么毒,齐王不妨穿上全副盔甲,站在日头底下暴晒个两三时辰,你试试会有多大影响。
只怕还没开打,就晒中暑了。”
元吉怒瞪老黑,老黑不屑的呵呵笑。
李逸的这个提议,得到大多数人赞成,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将们,觉得李逸这招挺狠。
算准窦建德急于决战。
虽然最终还得战斗取胜,可这晒河北军的计谋,却能为唐军提高许多胜率。
别小看这点,一颗蹄铁钉有时都能改变一场战役,终结一位国王性命。
“右武卫将军张士贵何在,”
“末将在!”膀大腰圆的张士贵上前,这位自幼习武,臂力过人,弯弓一百五十斤,左右开弓箭无虚发。
他不是河东元从,而是在隋末虢州家乡聚众起义,攻占州县自称总管,后归附大唐,跟随刘文静麾下做战,因这层关系,成为秦王的人。
李逸打量着他,此人还有个名字,忽峍。
忽峍,不免让人想起旱地忽峍,忽峍在古代指的是鳄鱼,他当初起兵时被人称为忽峍贼,指的就是此人最为凶猛。当年李密和王世充都想拉拢张士贵,可这头鳄鱼却谁都瞧不上,反而主动归附李渊。
攻洛阳时,李渊还特意授张士贵为虢州刺史,说要让他锦衣还乡,战后又封虢国公。
这人是秦王府核心将领。
“你带一百骑去窦建德大营前,先射杀夏军一些游骑哨马,然后把我的挑战书射进夏营,约窦建德来战!”
“大王,末将率十骑前往便可!”张鳄鱼放下狠话,他听出秦王之意,这趟不只是送信,而是要带几分刺激敌人之意。
必须得嚣张,得狂。
人越少,效果越好。
“好,我相信你的本事,去吧。”
带十骑,勇闯八万人的夏军大营前。
夏军可不是全都在营中,营外也是有许多游骑哨马,就是专门拦截那些试图靠近的敌人。
也得防止营中有人暗通敌人,或是有逃兵。
没点本事,这十骑敌人大营都靠近不了。
唐军弓箭手,上力挽一百二十斤,中力九十斤,弓手最低标准是挽六十斤。
张士贵挽一百五十斤,已经非常了得,当然秦王李世民擅用大弓巨箭,他挽一百八十斤,能射穿六层札甲。
挽弓当挽强,李世民堪称这时代最强弓箭手。
张士贵出帐,回营点了十名亲兵,皆是能挽一百三十斤的神射手。
一行十一骑从西门大营出发,直奔城东窦建德营,相距不过数里地,过了南门,便有夏军哨骑在游弋。
张士贵纵马就冲了过去,
十一骑风驰电掣,那五名夏军游骑转身就跑,张士贵他们马好,很快追近,仗着弓强射远,张士贵在马上张弓搭箭,
他的十名亲兵也都张弓,
在后面连连放箭,
片刻之后,五骑皆中箭坠马,张士贵冲过去,亲兵们跳下马补刀,割下首级,再跳回马上。
他们继续往夏营前,
早有营中夏军看到刚才他们猎杀游骑一幕,愤怒的派出了二百骑追出来,张士贵笑着勒停马,故意待敌人靠近他射程,在马上连发数箭,射落数人,这才调头策马跑起来。
他并没有急着逃回营地,
反而是凭借着战马优良,以及他们射程更远,放夏军风筝,边骑边回头放箭,
不时有追击的夏骑落马,却没人射的到他们。
张士贵马经过南门,迂回调头,继续放风筝,
如此反复几趟,夏军二百轻骑,居然折了三四十骑,到后面反被张士贵他们追赶着逃回营中。
张士贵来到营前立定,
“营中的缩头乌龟们听着,我乃大唐左武卫将军、虢州刺史张士贵是也,
奉秦王之令,特来向窦建德挑战,
就在今日,两军于城南决一胜负。”
喊完,张士贵持劲弓,把挑战书射入百步外夏军营内。
他的十名亲兵,每人拿长矛高举着数个夏军轻骑首级,在那耀武扬威。
这一幕,
把夏军守营士兵气的直咬牙。
挑战书被捡起,迅速送往中军营御帐,
夏王窦建德看着李世民亲笔写的挑战书,再听将领禀报说唐将只带十骑,射杀他们数十骑嚣张无比。
窦建德双手握拳,很想锤碎面前的几案。
“欺人太甚!”
(本章完)
第449章 地狱开门
第449章 地狱开门
中军御帐内,
窦建德握着那张洒金战书的手青筋暴起,
“他要战,那便战,今日便与他决战!”夏王低吼。
“夏王,不可。”国子祭酒凌敬出列,出声谏止,“夏王,若要战,早在百日前唐军刚入河北时,便该在相州决战。如今我军接连失利,屡战屡败,士兵伤亡惨重,士气低迷,
如今洺州四面被围,在此决战,那是下下之策。
臣请求陛下率军突围,去陛下龙兴之地贝州冀州,在那边重整兵马,再跟唐军周旋。”
“万万不可此时决战。”
窦建德霍然起身,身上铁甲锵锵作响,“孤自漳南起兵以来,何曾避战?不管是对上涿郡通守郭绚,还是太仆卿杨义臣,又或是后来大将军薛世雄、李景,孤都以少败多,以弱胜强!”
“我军虽数败,可仍还有八万大军,仍数量上胜过唐家李童!”
“夏王,我军先前十余万人马,倍于唐军,可依然打不过,如今只余八万,又如何能赢,突围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报!”
“张士贵又来营前挑衅,还让手下唱着歌谣,窦家郎、困洺水,十八子,坐名堂,将士们都十分愤怒,都喊着出战!”
右武卫大将军王琮出列,“陛下,军心士气可用,可以一战。”
凌敬仍在苦劝。
左仆射范愿冷眼瞥着凌敬,“凌夫子莫不是已被唐军吓破了胆?咱们河北军起事以来,就没有怕死的儿郎。”
窦建德望向高雅贤刘黑闼诸将。
高雅贤直言:“夏王,不能退,现在全军就只剩下一口气尚在,若是现在撤了,那这口气可就散了,到时撤退就成了溃败,还如何战?
何况贝州也无险可守,到时李世民罗艺李逸再围过来,我们又要撤到哪去,倒不如就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日先破李世民,再拔洺水城,然后北上攻击罗艺,尚还有一线生机!”
窦建德一掌重重的拍在御案之上,
“说的好,战,今日便与唐童决战,列位弟兄们,生死存亡,就在今日!”
凌敬被撇在御帐中,独自一人喃喃叹道:“今日七月半,地狱开门,大不吉啊。”
洺水城屹立着,四面洺水如银蛇盘踞,粼粼波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烈日炙烤大地,热浪让空气都变形了。
夏军在百面战鼓的催动下,
从连营中出击,在洺水城南列阵,八万大军齐出,戈矛如林。
空中没有一丝风。
热浪升腾,
夏军全副武装,披甲执锐,没一会就已经全身汗湿透,身上的铁甲晒的发烫,里面的戎衣也焖的没一根干纱。
穿皮甲的士兵一样闷的一身汗。
无数杆旌旗全都低垂着,无风飘不起来。
“都打起精神来,
战鼓继续擂!”
窦建德坐镇中军,身披铁甲手持长刀,铠甲没有鎏金,也没有华丽的纹錾刻。
但他身后的金吾大纛,表明他全军主帅的地位。
大军在平原上展开,虽然太阳毒辣,可夏军也算是训练有素,一个百人大队,就广纵各二十步。
前军一万三千五百人,又分成了左右右三部,每一部军阵展开,长一里二百七十步,
前军三部每部的方阵纵深都厚达一百七十步。
整个八万大军展开后,战场宽度达到惊人的长十二里宽,厚度达三里半。
夏军的这个大阵,其实还是已经尽量比较靠拢,这也是现在夏军劣势情况下的保守阵型,否则一些方阵间还要相隔里许,那么八万人,展开二十里宽都有可能。
天热,无风。
八万大军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越发的闷热。
牛皮战鼓的鼓声,似乎都在热浪中难以传递,声音沉闷。
前排的陌刀手身上的厚甲,虽然外面还罩一件战袍,仍然挡不住那毒辣的阳光,铁甲滚热如烙铁。
骑士牵着马站在阳光底下,
突然一匹马口吐白沫栽倒,这支骑兵小队都躁动起来。
窦建德有伞盖摭阳,
可士兵们只能站在阵中暴晒,
“唐军怎么还没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太阳也越来越晒,
不少夏军已经晒的有些发晕。
许多士兵已经不仅一次的取下腰间水囊给自己灌水了,水也早被晒成的热水,咽下肚解不了半点渴,
反倒是灌一肚子水让人难受,可晒的又总想喝水解渴。
“给马喂水。”
窦建德吩咐。
城西的唐军大营寂静无声,几万唐军仿佛在营帐里避暑午睡。
“夏王,唐军不是在耍我们吧,故意约我们决战,结果却让我们在这暴晒,他们躺在营中避日头。”
“要不撤吧。”
数员大将御前议论。
窦建德虽有伞盖,可也被铁甲闷出一身汗,他心头烦躁,但还咬牙坚持着。
现在撤,唐军出击,那就是给唐军机会。
再则,他渴望决战,
再不战,罗艺五万兵马到来,那真没有一点翻盘机会了。凌敬说突围,不击败唐军,往哪突围也没用。
“再等等!”
太阳越来越毒辣,
辰时出营列阵的夏军,到午时已经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发蔫。
左仆射范愿统领前军,最前面列阵的陌刀队,早已经站不住了,他们跪坐在盾兵的大盾阴影下,丈八陌刀也全扔在了脚边。
大盾手和陌刀手如难兄难弟,紧紧挨在一起,就为了盾牌遮挡带来的那点阴影。
曹旦指挥的骑兵们,也都躲到自己战马的影子下,恨不得能够把身上的铠甲扒掉散热。
另一边的高雅贤在擦拭着自己的长刀,这还是义子苏定方送他的,名匠打造,可惜如今义子却被俘于唐营。
“夏王,弟兄们晒了两个时辰烈日了,已经不少人中暑晕倒了。”
窦建德也看到了,列阵开始,军容齐整站立,两个时辰暴晒后,夏军基本上已经都坐在地上了,
虽然还没有人敢卸甲,可士气已经大跌。
“有的弟兄把带的水都喝光了,现在嚷着要水喝。”
窦建德遥望城北唐营,仍静的诡异。
“派三千人前往唐营前叫骂挑战,让李世民出营来战!”窦建德嘴唇干裂,声音都有些嘶哑。
王小胡接到夏王军令,兴奋的一跃而起。
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拍着自己的战刀,冲着无精打彩们的部下高喊,“跟我去唐营挑阵,骂那些缩头乌龟!”
三千河北汉子顿时全都激动的跳了起来,
拍着自己的长矛大刀怒吼着,他们现在只想一战。
三千步骑冲向几里外的唐营,
跑动起来,终于有了些风,这一刻晒了两时辰头发晕的河北夏军,感觉风是这么的凉爽。
唐军大营,除了当值的,其余的都坐在营帐中休息,
虽然也披了甲,帐中也很闷热,可毕竟挡住了太阳直晒,比起在烈日下披甲列阵暴晒两个时辰的夏军可舒服太多了。
夏军三千步骑杀来,
游骑立马回报,
其实唐营的瞭望箭塔上,也早看到了。
三千步骑在营外百步处,对着唐营叫骂,各种俚语脏话,这群河北壮汉似乎也成了泼妇一般,此刻只想用骂声来发泄胸中不满。
营门陡然打开。
从营中杀出滚滚兵马。
为首一员骑将,黑甲黑马如黑旋风。
黑云卷地,
谁都没料到,唐军面对来挑战叫骂的三千夏军步骑,直接出动了具装甲骑。
秦王府玄甲骑兵中的重装骑兵。
一千骑杀出,
地动山摇,
人马俱被铁甲包裹的只剩下眼睛的一千重骑,横冲直撞,千柄黑漆马槊直接在夏军中犁出一条血路。
前排突刺后斜掠侧翼,
二排趁隙贯入,后排自缺口包抄。
今天带领这一千重骑的不是秦琼也不是程咬金,而是如今秦王身边第一打手尉迟敬德。
王小胡麾下步兵们的长矛,在这些铁疙瘩面前如麦杆般脆弱,刺上去也被撞断。
矛断,人亡。
一千重骑犁开血路,把三千夏军一撕两半,
营中又冲出一千人马,却是张士贵率领的一千弓骑,他们奔走骑射,仗着马快弓利,痛打着被重骑切割的夏军。
三千步骑,
来时战意激昂,只为痛快一战,
结果唐军杀出营两千骑,瞬间就把他们击溃,
没有人挡的住一千重装骑兵的冲击,还有一千精锐弓骑的骑射收割,
王小胡狼狈的往自家阵前逃窜,
夏军也是不顾一切的狂奔,
就几里地距离,
看似很近,
可在一千重骑一千弓骑的反复冲击下,仍有一半没逃回去。
夏军阵前的士兵,眼睁睁就看到自己的三千人马,被唐军蹂躏屠杀。
左仆射范愿脸色大变,
吼叫连连,
“准备迎敌,树盾,”
“举矛!”
“弓弩手准备,”
“敌近百步射击。”
······
唐军追到了夏军阵前一里,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千余夏军败兵,狂奔逃回。
尉迟恭马槊上直接挑着一员夏军校尉,力大无穷的他挑着个披甲敌将,二百多斤,就那样在阵前骑马展示。
范愿很想率军杀过去,
但夏王派人来传令,
军阵不可轻动。
尉迟恭和张士贵阵斩数百,俘虏千余,炫耀一番,便返回,顺便还打扫了战场。
斩下夏军战死者的首级,剥下他们的铠甲,牵走他们的战马,收走武器,把俘虏的夏军绑成一串牵回营中。
唐营中响起阵阵欢呼声。
夏军大阵,
却是死寂般的沉默。
三千人去挑战,结果被两千人大败。
虽然唐军出动了重骑,可夏军就是败了。
窦建德派了一名信使,前往唐营再下战书。
“秦王约战,为何却畏惧不战?”
未时三刻,
太阳仍还毒辣,
张士贵经过一番休整后,再次率三千步骑出营门,似是回应窦建德。
三千人马出现在夏军左翼,
这些唐军府兵,背弓持矛,跟夏军保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就在他们左翼盾墙外打转。
一边转,还一边叫骂。
“河北夏贼,我大唐府兵健儿来战,”
“夏贼来战!”
“来战!”
一声声叫骂,
挑动着夏军的神经,
一名夏军校尉,忍不住张弓朝着唐军射去,箭羽破空,可最终却还是落在离唐军很远处。
唐军仍在叫骂,边骂边向东南而去。
曹旦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幕,再也无法忍受,他翻身上马,提起丈八黑漆马槊,“跟我来,灭了这三千唐贼!”
(本章完)
第450章 玄甲一出谁与争锋
第450章 玄甲一出谁与争锋
申时正刻,
李逸站在洺水南城门楼上,居高眺望战场。
此时下午三点左右,太阳依然热辣,夏军辰时出营列阵,到此时已经八个小时了。
在毒日头下暴晒大半天,中间也只吃了点干粮和水。
夏军军阵,占地十余平公方里,离洺水城南门很近,李逸感觉就是铺天盖地一般,人山人海啊。
此时,
一面张字将旗在一支唐军前飘扬指引,
那是陆地鳄鱼张士贵的三千人马,他在夏军的右翼一侧挑衅。
三千人马挑战八万大军,
数量悬殊,
可站在城头,
三千人同样是铺天盖地,
在充满胆气的贼忽峍张士贵面前,他并没有畏惧八万人,
保持着半里许距离,三千唐军对着夏军各种谩骂。
“动了,”
“夏军右翼动了,”
刘世彻在李逸旁边比他还激动,“夏军右翼的骑兵动了,得有三千。”
“步兵也跟着动了,”
“前军的中军也动了。”
“中军的右翼也动了。”
如同连锁反应,
当曹旦率领麾下三千骑兵杀向张士贵,再也受不了这般挑衅后,右翼的各部兵马,都在动。
站的高,望的远,
在城头上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原本整齐的夏军大阵,右翼的兵马,正在向外扩散,
那些整齐的方阵,变的疏松,
无数的夏军都在骚动着,他们在这晒了四个时辰,又饥又渴,又困又乏,
刚出营时的那股斗志,早就消磨掉了。
现在他们只想动起来。
看到三千唐军靠近,他们只想围上去灭掉他们。
曹旦如此想,
其余夏军也都这样想。
李逸拧开自己保温杯的盖子,里面是冰凉的酸梅汤,喝一口冰凉爽快,那酸甜味道还立马让自己精神了许多,驱赶走了这闷热带来的困倦。
“要起风了!”
李逸笑道。
刘世彻看着仅三千唐军,就把夏军的军阵引动,也是笑着道:“看来司空借烈日熬夏军这招奏效了,
他们已经扛不住了,躁动的很,三千人马就把他们给引动了。
夏军完了,
这一动,八万大军的军阵也就乱了。”
李逸点头,“秦王当要出击了。”
任何敏锐的大将,都不会错过这个良机。
刘仁轨在一旁边也很是感叹,“先前玄甲骑兵出击,打的那真是一个干净利落啊,
夏军三千人,几乎片刻就被杀了个落流水。”
“这次依然还是会用玄甲骑打前锋破阵吧!”
“刘参军说的对,玄甲骑总共才两千,都是秦王的宝贝,尤其是那一千重装玄甲骑,有八百最初还是薛举部下呢,
维持一支千人的具装甲骑,你知道要费多少吗?”
李逸感叹着道:“供养一千具装甲骑的费用,足够供养三万步兵。”
这养的还是全副武装的三万披甲步兵,
不过虽然具装甲骑贵,但贵有贵的道理。
刘世彻道:“四十多年前,齐周洛阳大战,北齐名将段韶率五千具装甲骑,从邙山俯冲,瞬间就击溃了北周三万前锋,”
“铁马嘶风,所当者破,烟尘涨天,莫测多少。”
南北朝时代,也是具装甲骑最辉煌的时代,那时战乱不断,具装甲骑也是各家王牌。
隋朝结束三百年天下分裂,甲兵百万,也曾拥有不少具装甲骑,其中幽州突骑就非常有名,如今的燕郡王李艺,隋朝时就在幽州统领突骑,官至虎贲郎将,手下五千突骑。
重骑兵好用,但太贵了,隋朝统一天下后,重骑兵数量就在不断减少。
大唐现在已经据有大半天下,
但能拿的出手的具装骑兵,也就是李世民手里的一千,李艺手里的一千。
皇帝的元从义军里都只有一支百骑充当仪仗而已,实在是养不起。
一名重骑最少要配三匹战马,因为人马俱甲,所以得是那种爆发强负重强的优良战马。
此外,人甲马甲,也都是特别订制的,比一般的骑兵铠甲费更多。
而且这些重装骑兵行军,还得有车马替他们拉装备,一般的战斗他们也不会参与,还要配辅兵伺候着。
每次战斗,重装骑兵也就能上场一会,冲阵一番就得退下休整,没什么持续作战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兵员也不好选,训练时间还长。
但正如段韶率五千重骑冲锋,直接就把北周三万前锋冲溃一样,这些刀尖用对地方,又绝对很强。
李世民手里现在要是能掏出五千重骑,哪还用着着从相州一路对峙到这里,
早就重骑冲锋,把夏军碾碎了。
重骑不适合攻城、破营,但拿来破阵是最好用了,尤其是现在夏军军阵已经不完整的情况下。
城西唐营再次打开。
秦叔宝身披明光铠手持缠铁马槊,率先杀出了营地。
身后是五千骑兵,呈楔形阵列冲锋。
骑士们胸前的圆护反射着阳光,照映万千光芒。
李逸在城头看的真切,
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翟长孙四马军总管,各率一千轻骑,而在这四千骑的掩护下,
尉迟敬德率领一千具装甲骑就藏在轻骑后面,
那些重骑兵在城头一眼能看出来,轻骑的战马没有甲,而具装甲骑的战马,都配有全套马甲,由六件套组成,从马头到屁股全面防护,面帘、鸡颈、当胸、身甲、搭后、寄生。
骑士更是身穿双重甲。
不是所有的重骑兵都叫具装甲骑,具装甲骑是重骑兵中的重骑兵。
骑士们内衬牛皮甲外披明光甲。
四千轻骑一千重骑,
五千骑兵出击,后面跟着无数长矛兵、刀盾跳荡兵、弓弩兵,只留下辅兵守营。
大唐虽凑不出五千具装甲骑,
但河北战场,
秦王手下骑兵就有八千,经历了这么多场鏖战后,此时依然还一次性拿出了五千骑兵冲锋破阵。
如狂风暴雨,
骑兵从快走到小跑,再加速奔跑,然后冲锋。
五千唐骑如锋矢疾射向夏军阵。
李逸他们在城头上看的清楚,夏军的军阵还在扩散,他们被张士贵三千步骑调动,前军的右、中部约三分之一被调动,中军右翼也有许多兵马已经被吸引诱离了自己的位置。
原本紧密的军阵,
一时间到处都是破绽缺口。
面对突然杀出来的唐军骑兵,夏军反应各异,有将领在喝令各回本阵,列阵迎敌,
有的将领却居然喊着要上前迎战。
一名将军喝令各回本阵,派了亲兵回中军禀报夏王。
本来应当在前军指挥坐镇的左仆射范愿,此时却不在前军,而是不久前被夏王召去中军大纛下议事。
大纛旗下,
范愿、高雅贤、刘黑闼等几十名大夏朝的宰相、大将军、尚书们等正在吃饭喝汤,
一边议事。
没有人想到,四个时辰都没出来的唐军,会在这个时候全军出击,本以为张士贵带三千人来骚扰,唐军不会来了。
窦建德正想着是不是该撤回营,弟兄们今日晒了一天,饥渴疲惫,王小胡营前挑战又大败,士气低落,眼看要不了多久就要日落了,今天可能打不成了。
“报!”
“禀夏王,唐军倾营而出,全军杀过来了,数千骑兵在前。”
窦建德正在啃一枚蒸饼,
闻言三两口把嘴中饼咽下,“列阵,迎敌!”
窦建德忘了此时夏军阵已经不再完整。
诸将各自匆匆骑马返回本阵,
唐骑比他们还快一步。
秦叔宝程咬金他们没有从正面冲击夏军前军中阵,他们选择了侧击战术,
骑兵侧击,这几乎是每个骑将都会的基本技能。
何况此时的夏军右翼,
已经跟个筛子似的,全是空隙破绽。
夏军将领们想指挥散出去的部队回防,
可仅靠令旗、鼓角和传令兵,想把撒出去的兵马上召回来,哪有这么容易,
再能打的将领,也没本事短时间把兵召回来。
需要时间。
而秦叔宝不给他们这个时间了。
轻骑迅驰,离夏军数十步时,马上放箭。
高速奔跑的马上,也不需要什么精准的射术,轻骑兵们对准前面敌人齐射便是,
夏军也张弓还击,
双方箭来箭往,可高速奔跑的骑兵更不容易射中。
何况,秦叔宝也不是来骑射的,面对满是破绽的右翼,秦叔宝射完三支箭,便端起了缠铁马槊。
没有完整的军阵防御,没有那些盾墙、枪阵、拒马,
轻骑兵也可以直接冲阵。
四千轻骑,顺着那些裂痕、空隙,如潮水般涌至,无孔不入。
夏军惨叫连连。
秦琼程咬金他们身先士卒,如入无人之境,无人可挡。
从右翼侧击切入,直杀向中军,当中军夏军盾牌如墙,长矛如林的挡住去路,
秦叔宝挥槊将面前一名刀牌手挑飞,一拍战马忽雷驳的左耳,这匹经验丰富的战马,
便立马调转方向向左翼冲去。
中军盾阵后,
一名夏军陌刀将手持丈八陌刀,高吼着率手下八百陌刀手走出盾阵,要正面迎战秦叔宝的轻骑。
结果唐军轻骑滚滚,从侧面冲过,对着他们射来无数箭矢,头也没回的杀向左翼。
陌刀手们都披双层甲,这些箭倒没伤到他们多少。
“来啊,怂你先人呢。”陌刀将冲着奔过的唐军轻骑大吼。
沉闷的马蹄声接近。
尉迟敬德率领的一千玄甲重骑终于显露身形,
一千重骑跟着轻骑后面出现,
但他们并没有打算也绕向左翼。
尉迟敬德端着长槊,高吼
“凿穿!”
人马俱甲的玄甲重骑兵,就这样直直的撞向夏军的盾墙枪林,没有一丝的犹豫停顿。
八百站在阵前的陌刀手,也被他们无视。
具装甲骑冲阵,
地动山摇。
陌刀手、盾墙、枪林,
三层防御,还有后面的弓弩手。
看着坚不可摧,
可在一千重装骑兵的冲击下,几乎是瞬间被撕开,重骑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钢铁洪流凿开防线,继续前冲。
而秦叔宝他们从左翼冲出后,迅速调头,再次列阵后,仍以楔形阵又杀左翼杀了回来,
这次他们顺着被重骑撕开的防线缺口,也杀进了中军,轻骑在中军一番骑射砍杀,又从右翼杀了出去。
在外面重新整队,从右翼侧击再杀入中军,
尉迟恭率领的具装甲骑不管不顾,只是埋头向前冲杀,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凿穿敌阵。
李逸站在南城门楼上,
那么直观的看着唐军五千骑就把夏军前面三分之一厚军阵给撕碎了,
后面几万步兵才刚赶到,面对着被冲的乱七八糟的夏军,刚赶到的唐军却仍还能维持着较完整的阵列推进砍杀。
“夏军完了。”
李逸感叹,李世民用兵确实了得,战机的把握非常的精准,而且挺明显,唐军不论是士气,还是兵员素质,甚至是装备上,都要强于夏军的。
“此战,司空当居首功。”刘世彻笑道。
“我站在城楼观战,哪有什么功劳,这功劳是下面那些冲杀的将士们的。”
“玄甲骑太精锐了,真是势不可挡。”刘仁轨感叹。
“其实河北骑兵也不少,只是今天夏军指挥不当。”
刘仁轨直言,“夏军今天这表现,毫无指挥可言,根本就是瞎打,张将军三千人马就能把他大阵诱散,失败也是必然。”
“吩咐下去,立即烧火做饭、煮汤。”李逸望着战场,河北军的前军已溃,中军也正在溃败,
神仙也救不了窦建德了!
(本章完)
第451章 李逸一击必杀
第451章 李逸一击必杀
太阳西斜。
风乍起。
城头唐旗飘动起来。
牛进达盛彦师诸将都赶到南城门楼上,
“司空,该我们出击了。”
李逸看着城外远处的战斗,杀的正酣。
“不急,还没到时候。”
牛进达不解,“秦王已经全军押上去了,我们还等什么?”
“等一击致命的机会。”
李逸指着城外窦建德大军的后军,“你们看,窦建德的后军军阵还很完整。”
“那又怎样?”牛进达问。
“所以我们要再等等,现在夏军的中军已经乱了,看这架势,窦建德的中军是扛不住的,他马上就要从后军调兵过去支援。
只要夏军的后军动了,那就是我们洺水城中兵马出击的时候,到时直冲对方后军,把后军也冲乱,则窦建德就再无半点翻盘机会了。”
李逸说这些的时候很淡定,虽然城下现在战斗正激烈,每分每秒都有无数人倒下。
可李逸如今不是战场菜鸟,对指挥也有一些经验了。
那后军,就是窦建德的预备队,
李逸跟李靖、李世民等人那学到一招,就是战场上任何时候都得保留一支预备队。
如果你过早的把预备队投入,那你就再无应变的能力了。
战场瞬息万分,没有预备队就输了一半。
就如眼下战场上,窦建德的中军前军已经乱战一团,窦建德想调动这些兵,也难了。
他还能用的,能够改变战场局势的,也只有后军。
“你们先去准备,顶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该上了。”
十余万大军鏖战,
那么大的战场,胜负不是那么快就能分出来的。
战场形势如李逸所料,
尉迟恭的玄甲重骑,终于还是累了,他们没能一凿到底,最终还是在轻骑掩护开路下,从侧面杀出来,暂时脱离战斗,退到后方去重新修整。
一千重骑,这番无畏冲锋,
最终也只撤回来八百来骑。
这伤亡有点大,李逸看了都心疼,一个重骑顶三十披甲步兵呢,这一会就相当于损失了三四千精锐甲兵了。
好在李世民的几万步兵,此时在刘弘基李世绩诸将带领下,正迅猛推进,
被骑兵冲散的夏军,根本无法跟这些方阵推进的唐军对拼。
犹如巨石撞上波浪,
浪四溅,夏军的前军中军也在四溅。
窦建德的一些大将,甚至来不及返回自己的阵中,就找不到自己的部队了。
而窦建德调集起来的几千骑兵,也被自家混乱的兵马所阻。
窦建德守在金吾大纛旗下,
不顾身边文臣们的劝说,坚持不退。
他知道,大纛旗一退,那还在前面奋战的夏军将士们,就将溃走。
大纛不能动,
他也不能动。
“从后军调兵过来,一定要稳住中军,把打散的兵马,都召集过来。”
窦建德柱着大刀,接连发号施令,哪怕局面已经很坏,他仍表现的很淡定。
只可惜,
在此时想收拾乱军,重整再战,哪有那么容易。
他的传令兵甚至都无法寻找到各部将领,
有的连中军都没离开,就被唐军堵住去路。
窦建德绝大多数命令已经发不出去了,尤其是前军、中军,彻底的各自为战,
只有派往后军的传令兵,成功的把命令带到。
后军将领也不敢耽误,立即奉旨调动了许多兵马往中军增援。
夏军虽众,
大多孤军作战,被分散切割,苦苦支撑。
虽然中军大纛还在原地飘舞,
可已经有一些夏军丧失斗志,他们被具装甲骑冲破了胆,被轻骑兵射没了斗志,
在面对铺天盖地拥上来的唐军步兵,
最终选择了落荒而逃。
失去斗志溃逃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多,
他们向四散而逃,只想尽快离开这绞肉磨盘。
战场上,升起了三堆烟。
这是秦王李世民和李逸约定的信号,烟起,李逸派洺水城中兵马杀出,直奔夏军后阵。
这也是要防止窦建德逃跑。
八万夏军的大阵,杀到此时,李世民部也有些累了,尤其是骑兵。
李逸扭头,看着满脸期待的牛进达刘兰成诸将。
“到我们出手了,
刘兰成、牛进达、吴黑闼,你们各率一千轻骑,出南门,直接迂回攻击窦建德后阵,
先前玄甲军已经告诉我们要怎么进攻了,侧击,斜刺里杀进去,杀出来,再调转马头杀进去杀出来,你们的任务就是最快的速度,趁夏军后阵调动之机,
切入敌军,冲散他们的阵形。
接下来就是盛彦师、蒋善合、杜才干你们率步兵跟上,把夏军进一步切开、包围、收割!”
“末将遵令!”
一众将领激昂接令,兴奋的跑下城去。
很快,
洺水城南门打开,牛进达三骑将率先杀出,三千轻骑紧随其后。
他们通过狭窄的护城河甬道,出现在了南城,他们没有直奔窦建德摇摇欲坠的金吾大纛而去,
而是迂回奔袭夏军后阵,也就是东面。
闪电奔袭。
此时夏军后阵许多兵马被抽调到中军去增援,原有的军阵已经打乱,阵型出现了许多缺口。
还没来的及调整填补,
三骑将已经杀到,
马蹄如雷,红旗飘飘。
他们从左翼侧击杀入,
冲进去,又杀出来。调整马头,又冲进去,又杀出来。
白袍盛彦师、总管杜才干、刺史蒋善合等人率领的八千步兵也已经杀出了城,
同样是迂回到东面,
他们以战斗队形,杀向被冲散的夏军。
骑兵是侧击,反复杀进杀出,而步兵就是横推向前。
一面面的唐旗迎风高扬,出现在夏军的后阵。
这些唐旗,
让夏军慌乱。
尤其是还在中军奋战抵抗的夏军,正面承受的压力巨大,可还心存侥幸,还有后军支援。
可现在后军也已被击溃了吗?
许多士兵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们感觉已经陷入唐军的四面包围之中,前后左右都能看到红色的唐旗飘飘。
一万一千生力军的加入,
还是在后军调动的时候,时机掌握的非常精准,
秦叔宝程咬金他们率领的四千轻骑还在前面冲杀,刘兰成牛进达他们率领的三千轻骑也已经杀到后阵,
张士贵这时率领的三千步骑,也杀到侧后翼。
兵败如山倒。
夏军崩了。
中军的防线彻底崩溃,窦建德不想撤,可从前线败撤回来的小舅子曹旦已经把他推上了马。
“姐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我不走!”
窦建德不肯走,他能走到哪去,他这一撤,就彻底的失败了。
可走不走由不得他了,
防线崩溃,秦叔宝舞着马槊已经向着中军大纛杀过来了。
高雅贤赤红着双目策马迎战秦琼,
不过数个回合,就被秦叔宝一槊挑起,腰腹洞穿。
夏军大将高雅贤被阵斩。
“窦建德休走!”秦琼纵马直冲,无人可挡。
窦建德被曹旦等掩护着在乱军中奔逃,连金吾大纛都来不及带走,秦琼砍断大旗竿,夺取大纛旗。
夏军天子纛旗倒落,
战场上的夏军,也彻底军心崩溃,此刻起,没有人再坚持奋战抵抗,大家都在夺路而逃。
众军合战,嚣尘四起。
尘埃涨天。
接下来的战斗,就成了抓俘虏。
唐军追击三十里,
夜晚,
李逸指挥着洺水城百姓,挑着一担担的蒸饼、热汤等出城犒军。
李世民甲都不及卸,
一手端起一碗蔬菜汤,一手抓了几个蒸饼,就站着狼吞虎咽起来,这位秦王,仍是一贯作风,打仗喜欢身先士卒,虽然今日一开始的骑兵冲阵他被拦着没上。
可后面也还是带着自己的亲兵百骑,在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
至天明。
战果陆续统计出来。
阵斩八千,俘虏五万余,
“窦建德呢?”
“还没找到,不过范愿、董康买、曹湛、刘雅、王小胡等俱已擒获,”
“我军伤亡多少?”
“我部具装甲骑折了一百八,轻骑折了八百,步兵折了两千,晋国公部轻骑折了百余,步兵折了三百余。”
李世民叹了声气,“此役居然折损我军三千余,”
李元吉在旁边道:“咱们斩了贼军八千余,俘虏五万多呢,咱伤亡三千余,不值一提,”
秦王怒瞪这老四。
这次河北之战,打了一百多天了,前期一直对峙没什么伤亡,可从列人城之战到如今洺水城之战,前后伤亡也有七千多,加上李逸在澶渊的伤亡,以及罗士信他们此前攻邢磁等地,
伤亡不下八千。
若是把李艺他们北面军团以及李大亮部的伤亡加起来,那这次唐军起码伤亡上万了。
“你瞪我做什么,你要是心疼伤亡,那干脆把这五万俘虏全砍了。”
李逸出声道:“大王,此战过后,不论窦建德是否逃脱,他也翻不起浪来了,接下来,河北诸州很快就能次第而平。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战后安定,不能再起动荡。我以为,对河北将士还是得妥善安置,
比如这五万俘虏,军官以下的普通士兵,可以直接发放点路费干粮,遣散回家,令地方给他们均田分地,他们原有的田地财产,一定要保全。
以前他们是窦建德所部没错,但现在起,他们就是大唐的河北百姓了。”
李世民听着点头,五万多俘虏,不可能真杀了,也不能关着,一天得耗多少粮食。
“那伪夏的文官武将们如何处置呢?”
“我以为还是得以安抚为主,量财录用。
伪夏五品以上官将,先保留散阶,前往长安参加铨选,量才录用,授予官职。
五品以下的,文官可先留任地方,武官可先编入朝廷官军中使用。”
李逸的这些建议,其实也是入河北后思虑许久的。
历史上李唐在虎牢关一战,就擒获了窦建德,窦妻曹氏和仆射齐善行等也是立即投降了,河北不战而定。
可后来大唐杀了窦建德,派到河北各州的大唐官员们,对那些士家大族倒是很优待,可偏对窦建德当年老兄弟们,也就是河北草莽豪强出身的那批骨干,没有一点善待,
最终就是刘黑闼叛乱,然后一呼百应,甚至在刘黑闼第一次叛乱被平定后,唐军仍没改变自己的政策,于是后来刘黑闼又卷土重来,仍是一呼百应。
可以说,河北人从来就没服过长安,也有了后来安禄山一举兵,河北就全反了,哪怕安史之乱平定后,河朔三镇也是听调不听宣。
李逸觉得大唐对河北的安抚政策出了大问题,不能只优待山东五姓七宗这些豪门士人,也得对窦建德大夏朝真正的中流砥柱的那些寒门庶族甚至是普通百姓优待。
刘黑闼、苏定方、王小胡、范愿等等这些人,虽大多出身于草莽底层,可毕竟在大末以来,也跟窦建德几乎统一河北,又曾施行了还不错的善政,得到很多河北百姓拥护的,
这些人,在河北才是民意代表,怎么能完全忽视他们,甚至一味的打压清算他们呢。
最好的办法,应当是把他们也纳入到大唐的统治阶层,授官赐爵,然后可以调入朝任职,或是调到异地任职嘛。
至于中低层的,部份留在河北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总之就是不能现在搞对抗,否则这些河北人会给大唐沉重一击的。
李元吉在旁边冷嘲热讽,“怎么着,今天这一战咱伤亡这么多,最后没打赢?河北人赢了?”
“齐王,之前天下逐鹿,各为其主,如今既然窦建德已败,那他们只要是不继续顽抗叛乱,只要肯归附朝廷,那从今以后就也是朝廷子民了,量才录用,他们也是为朝廷效力,又何必分那么多呢。”
李世民觉得李逸说的话有些道理。
马上可以打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隋乱以来,各地枭雄豪杰并起,多少人称帝多少人称王,李唐击败了一支又一支势力,也不能就一直分的那么清。
“报!”
一骑奔来。
“禀报秦王,好消息,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追逐窦建德,白士让马槊刺伤窦建德,杨武威箭射伤他,窦建德负伤逃不远坠马,藏于沟渠,
被车骑将军刘黑子、车骑别将罗大富发现,刘黑子挺槊欲刺,窦建德乃自报身份是夏王,说勿杀我,能让汝等富贵。
于是被刘、罗二将擒获,白士让、杨武威寻踪追赶,遇上,四将争夺抢功,共执窦建德来请功。”
李世民听了哈哈大笑,“真是天佑大唐,窦建德终究没能逃脱。至于白杨刘罗四将,也不用争功,
四人皆获擒王之功,全部记跳荡功,加勋三转,进散职二阶,职官升一级,
另各赏马两匹,绢三百匹,钱十千。”
跳荡功啊,大家羡慕,这可是战功最高的了,破万人以下,一次只能授十人。万人以上,每加千人加一个跳荡功名额。
而且每个跳荡功,都必须得是先登陷阵、斩将夺旗这种功劳才行。
白士让、杨武威是秦王府的车骑将军,刘黑子和罗大富李世民隐约有些印象,“刘罗二将,可是你的部下?”
李逸也惊讶于刘黑子和罗大富的好运气,“正是。”
“快把四将叫来,我要亲自嘉奖他们。”
(本章完)
第452章 魏师兄
第452章 魏师兄
洺州,永年城,万春宫。
刘黑闼率数十骑败逃回来,带回来败讯。
洺州留守文武,前往宫中叩见窦建德妻曹氏。
刘黑闼甲都没来的及卸,满身汗酸臭味,他顾不得曹氏面前失礼,直言道:“洺水大败,夏王更不幸落入敌手,
为今之际,我等请立夏王之子为主,继续召集兵马,与唐军干。”
窦建德没有亲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小名红线,是原配所生。早年窦建德在漳南也娶妻生子,可后来官府说他通匪,将他满门抄斩,就逃出了女儿红线。
续娶曹氏,也只生了个女儿,如今才两岁不到。
窦建德有几个养子,可是现在这情况,真奉了夏王养子为主,又拿什么抵抗唐军?
王小胡更是干脆道:“咱们干脆仍回高鸡泊落草,干咱老本行倒也逍遥快活。”
也有来自沧州等沿海的人,直言不如去做海贼。
反正真正想跟唐军继续打的,没几个了。
曹氏抱年幼的女儿,满脸的苍白,丈夫被俘,兄长也不知消息,剩下孤女寡母,如何是好。
“我有几句话要说。”
一个绯袍官员站了出来,众人望去,却是起居舍人魏征。也是河北人,后来是李密记室,再投唐为秘书丞,出使山东,结果最后被夏王所俘,仍授以官职,也有两年多了。
“魏舍人请说。”曹氏道。
魏征出列,“隋末丧乱,河南河北遭受的动荡最为严重,夏王与许多兄弟最开始落草为寇也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我当年为了活命也出家做了道士。
以夏王之雄武,平定河朔,士马精强,可是如今一战兵败被俘,败的太快太轻易了,这难道不是天命所归吗?
此非人力所能争也。
今丧败如此,就算守也没啥意义,逃也避免不了亡国,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祸害百姓呢。
不如降了吧,
不愿投降,想发财的,就把府库金帛都分了,也别抢掠百姓,拿了金帛钱财,各回家乡,安心当个富家翁吧。”
刘黑闼很不甘心,还嚷着要再举兵马跟唐军打,甚至说要救回夏王。
尚书右仆射裴世矩直言:“洺水大败,社稷亡矣,唐军很快就要兵临洺州城下了,夏王落入唐军之手,更无可能再救回。
倒不如主动归降,或许能请唐皇饶过夏王一命。”
“府库中还有几十万匹绢,不如拿出来都分发给洺州的这万余留守兵马,让大家就此散去,也免得他们回家时路上抢掠百姓。”
魏征、裴世矩力主投降,
他们的提议得到了不少人支持,尤其是曾经的隋朝官员,侍中崔君肃、工部尚书何稠、黄门侍郎虞世南、张玄素,太常卿欧阳询、尚书左丞柳调等原都是隋朝官员,不少还都是从江都被宇文化及带着北上,在柳城被俘的。
一个个都身居夏国中央要职。
此时却全都同意降唐。
他们不少人在长安还有族人家眷,在关中有产业,当初归附窦建德也是身不由已,如今当然愿意降唐。
而如刘黑闼等窦建德旧兄弟,此时也没几个,剩下一些河北本地人,不论是官职还是名望都不够高,
他们不想降唐,可又打不过唐军,此时只想着散伙,能分一笔财产散伙最好了。
有的人甚至都做了最坏打算,实在不行干回老本行,当山贼或是海盗去。
曹氏早没了主见,更没有打下去的勇气。
最终便同意降唐,让裴世矩魏征他们开府库,把几十万匹绢拿来当街,分给洺州的这些将士们,然后大家各自散去。
“请右仆射写一封降表,就说是代夏王献土归降。”
裴世矩点头,“臣提议请魏舍人出使唐营,听闻魏舍人与唐司空兼侍中李逸是同门师兄弟,还请魏舍人能和李司空多说些好话,请宽恕河北,优待百姓。”
魏征当仁不让的应下。
于是乎,接下来就是分发钱帛。
此时城中将士已听闻夏王兵败被俘,城中气氛压抑,当曹氏现身宫门,抱着夏王幼女,宣布投降,并要给将士们分发钱帛,让大家返乡时,夏军都不由的动容,甚至有些人哭了。
“夏王败了,天命也。你们拿上这些钱财,不要侵犯百姓,都是河北同乡,回到家乡,安稳过日子吧。”
洺州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留守的一万多名兵士,大家自发的维持着秩序,没有人骚乱抢劫。
府库的几十万匹绢大家帮忙运到宫门前大街上,
然后在百官的组织下,一一发分。
每人分到了几十匹绢和一些铜钱。
东西也许不多,但也算是夏王夫妇留给大家的一点情义了。
“大家可以回家了,不过还请大家留下甲、弩、长矛,各自的马匹、横刀、弓箭可以带在路上护身,
但甲、弩、长矛、大盾这些就留下吧,
这些皆是违禁之物,私藏被发现反是祸事。”魏征站在那提醒众人。
多数士兵也不愿意回家路上还背着重重的甲胄盾牌这些,便很痛快的卸甲留下了,只留了横弓、弓箭,有马的牵马走,没马的就分骡驴。
分发井然有序。
分到钱帛的便立即出城回乡,不准再逗留城中,更不许进百姓家和市场骚扰百姓、商人。
钱帛发放了三天三夜,
期间一直很有秩序,没有半点骚乱,也看的出窦建德的大夏,确实还是比较有纪律,夏王也很有威信。
哪怕如今败亡了,
百官奉曹氏,遣散兵马发放钱财,也还能这么有序。
刘黑闼很不甘心,可事已如此,他又能奈何,不过他不愿意降唐,弟弟什善还死在唐军手上呢。
他接受了曹氏的馈赠,拿了百两黄金离开了。
回老家继续种菜去。
洺水。
七月十五大捷过后,唐军没急着进军洺州,而是在休整。
这战唐军虽伤亡仅三千余,
但也很辛苦疲惫,一时间也有点缓不过来,何况还捉了五万俘虏,要甄别身份,要遣散降兵,整理记录战功,登记缴获物资等等,战后事宜还很多。
不过李逸很悠闲,
那些琐事都不用他管,他这个行营副帅成了撒手掌柜。
如今还是战时,现在河北仍还暂时行营军管,李逸这个山东道行台左仆射,可不会急着要接管,他巴不得能偷会懒。
战后第二天,李逸就搬出洺水了,搬到了二十里外去,洺水住不得了,护城河里还有许多正在腐烂的尸体,
城外那天砍杀死了上万人,尸体清理过后,仍还残留着一股可怕的恶臭味道。
李逸现在住的地方,是李世民新赏赐他的一个庄园,拥有一千亩地,刘黑子和罗大富则在他庄子旁边,各有五百亩地。
这两家伙也是运气好,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那天战后追击,两人举着火把也追了三十里,
结果准备返回时,半路遇到个受伤敌将,看着一身盔甲也不显眼,本以为只是个小校,
见他一身是血,准备一槊刺死砍了脑袋回去领功,谁知道对方自称是夏王。
本来不信,可对方摸出了一枚玉玺和一枚金印,虽不是什么国玺,但一看也不简单。
押回城半路,还遇到追来的白士让、杨武威二车骑将军,非说是他们击伤的,俘虏当归属于他们。
差点还打了一架。
好在秦王豪爽大方,四人皆授跳荡功,还直接赐三转勋二阶散职和一级实职。
刘黑子升为了骠骑将军,罗大富也升为车骑将军。
如今两人一个正五品下一个正六品上。
还得了许多钱绢赏赐,又得了二匹马五百亩地,就在洺水城北面,临着漳河。
他们对赏赐的庄子非常满意,更满意能和李逸的庄子相邻。
天气依然炎热,
两人提了西瓜来找李逸。
刘黑子特意穿了一身绯袍,以显示自己是五品通贵了。
“你这绯袍哪里弄来的?”李逸躺在庄园的凉亭下笑问。
“特意寻来的,了几千钱呢。”刘黑子得意的道:“阿郎,我穿这身绯如何?”
正五品下,浅绯。
许多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仕途顶点,谁能想到曾经的难民,地主家的长工,如今穿上了浅绯官袍,成了正五品下的骠骑将军呢。
真是时事造英雄啊。
“你穿上这身,立马就不一样了啊,威严许多。”
“都是沾阿郎的光,要没阿郎的一路提携,也不可能有我刘黑子的如今。”
李逸笑笑,对大富道:“你离穿绯也就一步之遥了,加把劲,也能穿上的。”
大舅哥倒是很满足,“我以前只是个种地的,闲时磨豆腐,以前想都不敢想,我能当上正六品呢,一般县令都才从七品呢,以前在我眼里,管着百户的里正就是大人物了,乡长、乡佐那都是高不可攀呢。”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
“阿郎,这仗也快结束了吧?”刘黑子问。
“嗯。”
“那我们岂不是要回河南了,阿郎却要留在河北,我们能不能留下来?”
“等河北平定后,朝廷估计也要在河北设骠骑、车骑府,常驻府兵的,以后再说吧。这次班师后,你们也应当能获得一个假期,回御宿乡好好陪陪家人。”
“黑子,你现在也是堂堂正五品的官员,穿绯佩银呢,你应当给自己取个大名。”
黑子笑道:“请阿郎给我赐个名字。”
“刘黑子,不如大名玄烨吧。”
“刘玄烨,这名字听起来好,谢阿郎赐名。”
刘黑子很满意这个名字,谈笑间,宋义过来禀报,“阿郎,有个自称是阿郎师兄魏征的人求见。”
“魏师兄来了,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武德元年,魏征随李密入长安投唐,后来主动请求去山东招抚徐世绩,后来在黎州随李神通等人被俘,
转眼,被俘都快三年了。
李逸赶到庄子门口迎接。
“师兄,好久不见。”
魏征跳下马,打量着李逸,有些感慨的道:“是啊,好久不见,快三年了。”
“师兄快里面请,咱们师兄弟可得好好叙叙旧。”
(本章完)
第453章 金镶玉玺
第453章 金镶玉玺
“师兄这几年在河北可还好?”
李逸把魏征请进庄园的凉亭,一别三年了,魏征在窦建德手下三年都还是起居舍人,看样子是不得重用。
“还不如在李密手下做记室时,”魏征直言道,他也向窦建德提过一些如何做明君的谏议,可忠言逆耳,窦建德也不喜欢听。
“萧十三如今在凉州为录事参军,每次与我来信,总是觉得很愧对你,没有护你周全。”
魏征摆摆手,“萧十三能文允武,是很有本事的人,他当初选择去河西也没错。”
李逸让刘黑子去抱西瓜来切。
魏征娶妻了。
“恭喜师兄啊,终于成家了,嫂子是哪家女子。”
“河东裴氏,”魏征说到妻子一脸笑意,“她家是河东裴氏的旁支,她父亲原在河北任州参军。”
两人的结合也算有缘,
魏征老丈人是隋朝河北地方官员,窦建德破城后投降,但在夏国并不怎么受重视,
魏征也不得窦建德重用,两人恰好又都好点酒,魏征还有祖传的魏氏家酿配方,冬至、清明时都会在家自酿点,裴老丈很喜欢喝,不得志的两个酒友相处的很好,后来裴老丈主动提出把女儿许给魏征。
魏征也四十一岁了,想到自己蹉跎半生,如今因在河北,壮志难酬,不免心灰意冷,也就在酒后答应了这门婚事。
“办过婚礼了?”
“嗯,年后才办的,就在家摆了两桌,请了些同僚等。”
“嫂子怀上没?”
“还没呢。”
“那师兄你可得抓紧点啊,我都二儿三女了。”
窦建德兵败被俘,曹氏等解散兵马投降。
这些李逸都不觉得意外,本是应有之事。
“师兄有什么打算呢?”
魏征有些迷茫,这三年在河北一恍而过,一开始也曾雄心万丈,为大唐东奔西走,可后来黎阳被俘,从此虚渡了近三年光阴。
转眼,他都四十多岁了。
“我现在是山东道行台左仆射,战事已定,接下来就是抚慰地方,若是师兄愿意留下来帮忙,我可举荐师兄为行台左丞。”
魏征有些意外。
“我一降人,担任不了如此要职吧?”
魏征原来是秘书丞出使山东,从五品上,但被俘后做了近三年夏国从六品上的起居郎。
行台尚书左丞品级可不低,大行台的左丞是正四品上和中央的一样,行台的左丞是从四品下,低了一级。
而行台尚书左右丞的职掌也很重要,主要是负责监察和勾检,职责相当于州中的录事参军,县中主簿。
监察、审核,这可是重要职权。
“师兄你之前安抚山东,表现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是河北人,又在窦部几年,你对这边也熟悉,
现在战后,正需要师兄这样能干的人。”
“可我毕竟···”
“都是小事,淮安王李寿当初与师兄一同被俘,但如今回朝不也仍任要职,还有李世绩,黎阳城破时他逃出去了,后来顾念父亲又主动回去投降窦建德,后来又孤身跑回长安,也还是得到重用的。”
魏征笑了笑,“我倒忘记你现在可不得了,司空兼侍中,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山东道行台左仆射、万年道参旗将军、右卫大将军,
这几年我在河北,可都是常听你的大名啊。我有时都不敢相信,那是你。”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魏征跟李密回长安时,再见到李逸,那时李逸是浅水县伯检校宫苑副监,
谁能想到,三年后,李逸居然已经位列三公拜宰相了呢。
九年前,也是在这河北,赵郡,滹沱河畔,鼓城,紫云观,那时的李逸还是个小道童,跟着李道士云游四方。
黑子把西瓜切好端上来,
黑皮红囊,
皮稍有点厚,籽有点多,但在这酷暑盛夏,来了几块却是享受,水份多且甜。
吃完西瓜,
李逸便和魏征又回到洺水城。
魏征先前已经先拜见过李世民了,递交了曹氏、裴世矩他们写的降表。
“曹氏等能如此识时务,倒是也省去一伤刀兵之灾了。”
“无逸啊,山东道行台,就设置于洺州永年城中,这河北战事也算是要结束了,接下来可就要靠你来留守抚慰了。”
洺州主动投降,
让行营将士们都挺高兴,经历了这场洺水大战后,没有人愿意继续战斗。
李世民晚上设宴,招待魏征,也是为将士们庆功。
三天时间,
洺水大捷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也差不多传到长安了。
“明日,我和无逸去洺州城受降。”
李世民的安排是李逸带本部两万人马去洺州,他也会带一些轻骑卫队前往,其余他大营将士,则继续在此休整几日,接下来会有一些分驻河北要地,
更多的则要准备班师了。
窦建德兵败被俘,不仅是洺州曹氏等投降,其余还剩下的宗、贝、冀、沧、深、瀛诸州也是纷纷投降。
夏王和他的十几万大军都没了,这河北谁还有斗志继续反抗呢。
之前张公谨还率部围平恩城,洺水战事一结束,平恩立马就降了。
连李艺他们在洺水大捷后,也是立马就赶到了洺州北面的鸡泽县,李世民让李艺所部停止南下。
河北现在是传檄而定。
七月二十日,
李逸率部陪同李世民等抵达洺州城下。
裴世矩、崔君肃等奉曹氏出城投降,他们将窦建德击败宇文化及所夺取的隋朝传国八玺,以及宇文化及江都带来的各种珍宝,以及夏国的版图户籍、印玺等出奉上。
八枚传国玉玺中,少了一枚真正的传国玉玺金镶玉。
李世民有些不满。
“那枚金镶玉呢?”
“当初柳城击败宇文化及后,就没有找到那枚金镶玉,宇文化及交待说他在江都弑君后也没有找到那枚玉玺。”裴世矩代曹氏回答李世民。
李逸在旁边插话,“我听说,那枚金镶玉传国玉玺,其实是被萧后所藏,已经带到了突厥,如今在突厥所立的隋王杨政道手中?”
“这个我们确实不知。”裴世矩直言。
虽然少了枚真正的传国玉玺,但那八枚玉玺也很珍贵。
李世民受降,接过玉玺等,命手下查验后登记封存。
而李逸也让人把窦建德请了出来。
窦建德那天受了不少伤,好在不严重,今天特意给他换上了一身新的紫袍。
紫袍玉带的窦建德,河北人自己都少见,平时见惯了夏王朴素的一面,他都经常是身着布衣的。
除了气色稍差,窦建德整个人看起来不错。
是李逸主张带他来洺州,并让他亮相的,李逸始终认为,历史上唐朝在战后安抚河北,尤其是在处置窦建德集团一事上,存着很多问题,导致失了河北人心,才有了的来刘黑闼的两次叛乱。
如今要补缺,当然不是简单的派人把刘黑闼抓起来砍了这么简单。
没了刘黑闼,窦建德旧部,也会拥立一个张黑闼的。
他主张是如今要尽量安抚,要优待窦建德,要让河北人看到,大唐的仁善。
曹氏等人看到窦建德,都一脸不可思议。
而当看到范愿、曹旦、齐善行等一众河北大将高官们,也随夏王出现,仍还好好活着,都是惊叹不已。
“孤已向圣人上疏,表奏善待夏王,入朝为官。”
“原夏王部下,也都保留品阶,另有重用。”
李逸站出来,拿出了一张名单,是他跟李世民商量后,暂时留任的窦建德旧部名单。
原夏国左仆射齐善行,检校翼州总管,原内史令鞠棱拜魏州总管,原右仆射裴世矩授行台右仆射,原侍中崔君肃授行台吏部尚书,原工部尚书何稠授行台工部尚书,
左仆射范愿拜洺州刺史、崔履行为魏州刺史,
原博州刺史冯士羡仍留任刺史,行台曹旦任定州刺史,刘黑闼任行台库部郎中。
一半的刺史留任、对调。
李世绩再拜黎州总管兼行台兵部尚书,魏征为行台左丞。
当然,也安排了部份大唐官员出任河北刺史,陈宾君,复任邢州刺史,张志昂再任赵州刺史。
戴元祥贝州刺史,裴晞深州刺史,卢士睿瀛州刺史、雷德备观州刺史、赵元恺毛州刺史,房晃相州刺史,易州刺史慕容孝干,棣州刺史独孤彻等,都是朝廷官员。
李逸把长长的任命名单宣读完,
连窦建德都有些不可置信,更别提被任命为总管的齐善行、曹旦、鞠棱等人,
而其它被留任刺史,或调其它州任刺史的那群窦建德部下,也是愣在当场。
裴世矩、崔君肃、何稠、欧阳询、虞士南这些原江都随驾官员,也没料到转眼又成李逸的行台官员了,还都是仆射、尚书、郎中等要职。
“朝廷将在河北,设立四十八个军府,其中两万人是本仆射所率朝廷兵马移驻,另外将在河北本地,点选三万新府兵。
这次点选三万新府兵,将在原夏王旧部中优先点选。
新府兵将获得百亩肥沃军田,以及免课役之权···”
官仍是原夏王的部下任的多,这兵也是夏王旧部多么,那河北以后也没多大变化啊。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世民暗暗打量着这些河北人的反应,他觉得李逸所说的徐徐图之,慢慢调整,以稳定为主的思路是对的,这决定一宣布,看这些河北人,哪个还是惊讶后又松口气。
有李逸这个山东道行台左仆射镇守安抚山东,
统辖幽、定、相、魏、黎、邢、恒、冀、德九总管府,李世民觉得河北稳了。
“你们可愿意接受此任命?”李世民问。
范愿、曹旦、齐善行这些洺水兵败被俘,在战俘营里吃了几天稀粥的大将重臣们,都很痛快的点了头。
裴世矩崔君肃何稠虞士南等这些原隋朝随驾官员,也都点头了。
秦王目光所及,
窦建德旧部都点头接受了新职,
而没出现在李逸河北官员名单上的降官降将,反倒有点失落,他们大多是要去长安铨选。
(本章完)
第454章 支持秦王夺嫡
第454章 支持秦王夺嫡
秦王李世民在洺水城下,以少击多,军事上碾碎了河北人的建国梦。而李逸在洺州城,一份授官名单,则把河北人又拉拢了过来。
整个七月,冰火两重天。
上半个月,唐夏大战,两军战死数万人,可在下个月,却是传檄而定,河北不论是五姓七宗等名门望族,还是跟着窦建德起兵的军功集团,又或是当初跟着宇文化及北及的那些隋朝官员,
都纷纷抛弃了旧身份,全都接纳了自己的新身份。
河北剧变。
长安朝廷对秦王和李逸联名上奏的河北善后安抚政策,基本上都同意了,只是对总管府、州做了一番调整,趁热打铁,借着形势大好,
直接对整个河北道,划设了一个山东道行台,下辖八个总管府,并将以及裁并为二十四个州。
幽州、定州、冀州、魏州、营州、相州、德州,加上一个怀州。
黎州、邢州、恒州三总管府取消,增加了营州和怀州。
怀州原本属于河南道的,这次划入河北道。
还有大量河北州被撤消。
如黎州、毛州、观州、井州、黄州等三十多州被裁撤。
一行台、八总管府、二十四州。
河北迎来全新的布局。
河北道安抚大使郑善果,副使崔民干,都接到回朝诏令,郑善果仍回朝为太子左庶子兼检校民部尚书,崔民干仍是黄门侍郎。
副使卢赤松留在行台,任山东道行台右仆射。
李逸原表奏裴世矩为行台右仆射,皇帝召他回京授太子右庶子、封安邑县公。
天子的诏令送抵河北,
宣读过后,
河北就算是彻底的安稳了。
李逸和秦王的话,大家还得将信将疑,可天子诏令总不能朝令夕改。
夏王窦建德被皇帝赦免,并赐封他为长城县公,征召入朝。
这样的结果,是大家都没想到的,许多人其实就算自己得了唐官,但心里也都认为窦建德肯定会被杀。
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唐天子李渊得知窦建德被俘后,第一时间想的也是要杀掉窦建德以绝后患。
皇帝对于那些失败的对手从不手软,不论是他当初太原起兵时的副使王威和高君雅,入长安后斩卫文升、阴世师,再后来杀薛仁杲斩李轨,
洛阳之战后,王世充就算不被独孤家子弟所杀,李渊肯定也会动手。
这次没杀,反而下诏拜窦建德县公,不是他变了,是李逸和李世民给皇帝联名上万言书,详细的说了窦建德在河北深得人心,如果此时杀窦建德,弊大于利。
河北极可能再起反复,
如今颉利已经在突厥汗庭稳固了汗位,在边境又开始挑衅。而朝廷在山南又正在用兵荆湘,大战即将开打。
李逸再三进谏皇帝,希望不杀窦建德。
还说当年隋平南陈,不杀陈叔宝,废西梁,也没杀萧琮,大唐如今一统天下,天命所归,大势所趋,无人能挡。
优待窦建德,反而更容易收服河北人心,有利于朝廷在河北迅速建立统治。
或许是颉利带来的压力,又或许是江陵之战要开打,皇帝最终还是按下了杀心,同意了李世民和李逸的请求。
赐窦建德长城县公,征召入朝。
河北的士族名门仍加优抚,而窦建德手底下那些草莽出身的官将也都接纳,
这样一来,
不像是征服,倒像是兼并。
皇帝诏令,还有几条。
定下了九月班师回朝,李逸也要随同返京一趟,到时会有隆重的凯旋仪式,天街阅兵、太庙献俘、金殿授封、宫廷赐宴等。
这次不仅是李逸这个行台仆射要回京,实际上河北的八总管、二十四刺史,也都要随军入朝。
就包括幽州总管燕王李艺、营州总管邓嵩、蔚州总管北平王李开道、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等这些虽早归服朝廷,可实际仍一直是北疆地方割据军头的几人。
河北设立四十八军府一事,朝廷兵部也已经批复同意,并选好军府驻军位置。
总共五万府兵的兵额,
李逸李大亮部下,李艺李开道邓嵩部下,再加上一些河北窦建德旧部,
兵额有点少,
但兵部指定,由李逸李大亮部调驻河北的数量是两万,这两万基本上是关中老府兵。
这就是朝廷在河北的中流砥柱。
窦建德旧部中点选一万,然后就是李艺等几支人马中点两万。
为保障河北安稳,
朝廷还会在秦王的河北河营里留下几支卫府兵暂驻,这些是中央军临时驻扎,
以李玄通、秦武通、张士贵、田留安等卫府将军留守。
总共八名将领留守,每人统兵三千,分驻八总管驻地。
这才是朝廷的最后一道保险,加了这两万四千中央军,那河北就出不了乱子。甚至还能借这八总管精兵,督促河北地方军尽快完成新的整编。
整编裁撤,新建四十八军府。
其余的该撤就撤,该裁就裁。
李艺李开道这些军头手中,兵马都不少,这次都要纳入十二卫体系了。
可以预见,这次整编完成后,那接下来肯定也还会慢慢的再调整军官,甚至以后李艺等也会征调入朝,或是外调他地任职。
进入八月,
天气渐渐凉爽,
李逸最近很忙,忙的都没空跟霍玉多相处。
李世民虽还要等到九月才班师,但现在河北行营已经开始把河北军政交接给山东道行台,秦王现在最主要的事,就剩下一件,就是精选两万四千兵马,分给八总管,让他们率兵前往八总管府进驻。
南到怀州,北到幽州,东到营州。
有了这八支中央军进驻八总管府治城,各地整编裁军就玩不上虚的,接下来的四十八军府的设立,也能严格遵守朝廷命令。
八府二十四州的军政,都压到了李逸头上。
好在山东道行台如今也充实起来了,右仆射卢赤松,左丞魏征,右丞宇文士及,
兵部尚书是徐世绩,吏部尚书是崔君肃,工部尚书是何稠。
各部郎中们,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大体上是行营里三分之一,河北本地人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是朝廷派来的。
行台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均田,
登记户籍、清量田地,清剿流贼,维护治安。
安抚流民,赈济灾民,劝课农桑,恢复工商。
河北的底子还不错,不得不说窦建德出身底层,也更在意百姓民生,他治理下的河北,不乱。
比起孟海公徐圆朗那些人,割据一方七八年,结果地盘上的百姓都快榨干了。
河北没有大量的流民、盗贼,
生产也没有太大破坏,
行台的工作就相对轻松不少,如今主要的就是稳定思想,给百姓吃个定心丸,尤其是那些士族豪强,只要他们安置好了,能跟着大唐,那底下的百姓,其实也是跟着走的。
对那些一辈子可能连县都没出过的小民百姓来说,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天下大势啊,
话语权都掌握在世家豪强手中,别人说的真假他们也不知,还不是说打大唐就打大唐,效忠大唐就效忠大唐,
甚至很多人其实也不关心谁当天子谁当刺史的,他们只关心四季能否风调雨顺,关心田里产出有没有保障,税役会不会轻点。
霍玉回魏州老家去了,李文相也告了假一同返乡。
这趟也算是衣锦还乡,当年被迫揭竿起义,被骂为贼,谁料到如今却是温国公和温国太夫人了呢。
回到老家,早成废墟一片。
只依稀还能认出房屋、水井,以及祖坟等地。
“想不到如此残破了。”
“不要紧,请工匠来盖个大庄园,祖坟也要重修,再在附近买上一两千亩地,马上就能兴旺起来了。”
娘俩转了一圈,
李文相指挥亲兵把粮食从马车上卸下来,搭起粥棚施粥。
“娘,你和李司空的事?”李文相终于有些忍不住的提起这事。
霍玉痛快的点头,“嗯,这事如今传的沸沸扬扬,我也无法瞒着你,确实有。”
“他逼你的?”
霍玉笑道:“傻儿子,你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我要不愿意,谁能逼我?”
“那你们,他跟我同岁。”李文相涨红了脸。
“我也才三十出头,又不是老太婆。”霍玉笑笑。
李文相红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其实我们就是征山南时,朝夕相处,不知不觉就好上了,两情相悦的事,也不妨碍别人,娘这些年也不容易,遇到个中意的,就不行么?”
李文相沉默,这事他有点难以接受,可事已如此,母亲又是自愿的,说不得可能还是母亲主动的,他做儿子的实在不好怎么再多说。
“放心,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你以后见到无逸,还是兄弟相称嘛,咱各论各的。”霍玉笑道。
李文相低头脑袋好半天,
“等九月班师,娘也随我回长安吧,以后就留在长安城。”
“长安太无趣,我打算就留在魏州老家修庄园,以后就留在河北庄园,比长安自在的很。”
李文相心想,是因为李逸会回河北做行台仆射吧,可想想这些年的不易,一介女流却是在义军中成为了彪悍的霍总管,多少次死里逃生,也就只能沉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随她去吧。
洺州城中,
李逸提着两坛柿子烧,两盒精美包装的香皂,还有两刀南山竹纸、两匹李记布,来到洺州永年城中魏征的家中。
一座占地仅有两亩左右的小廊院,很是朴素甚至有点简陋,连堂屋都是茅草顶,院里还种着各式蔬菜。
“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魏征和妻子裴氏出来迎接。
裴氏看起来倒是挺年轻的,可能二十不到,有几分老年吃嫩草的感觉,这家里除了夫妻二人,就只有魏征的一个老仆,以及裴氏陪嫁的一房仆人几口。
“嫂子,经常来打扰,不介意吧。”
裴氏年轻,但为人处事倒是挺大方的,笑着让他到厅堂落坐,“我给你们煮茶。”
魏征今天似有心事,一落座便把李逸带来的柿子烧开了一坛。
“太子派人来信,想请我出任东宫太子洗马,派人给我送了不少礼,两匹好马,长安永兴坊一套占地十八亩的宅院,还有一千匹绢。”
李逸笑道:“看来师兄是心动了?”
魏征摇头,“我现在山东行台为左丞,虽然忙碌但也很充实,特别是感觉到为家乡做事让我自豪,我是担心太子若让朝廷下诏征调入东宫,我无法抗拒啊。”
“如果是这样,那倒不用担心,你在行台为从四品左丞,东宫太子洗马只是从五品职,师兄干的正好又没犯错,哪还能贬降呢。我这边绝不同意放人,你就安心踏实的留在行台吧。”李逸笑着道。
正常来说,从四品的行台左丞,跟从五品的太子洗马,其实太子洗马更有前途,毕竟是东宫官,这洗马就相当于朝中的秘书监了。
李逸不愿意魏征去东宫,那是个坑,还是天坑。
魏征给李逸倒了碗柿子酒,
他家没什么精美的瓷器,虽然邢州的邢窑白瓷很出名,可魏征这几年在河北不得志,这六品的起居舍人俸禄微薄,平时又好酒好收藏图书,没有余钱。
“无逸你身为东宫太子少詹事又兼左卫率,但我发现你似乎跟太子关系一般,反倒是跟秦王走的很近?”魏征明言。
“我确实是东宫官,但东宫官也是朝廷官员,又不是太子家臣。”
魏征抿了口白酒,“可太子是国家储君,未来天子。”
“国家储君没错,未来天子可不一定。”这话很大胆,让魏征都忍不住扭头观望了下四周,见没人才松口气。
“无逸你这话何意,难道你要支持秦王夺嫡?”魏征也是大胆的问道。
李逸端起粗碗抿了大口柿子烧,感受着那辣劲。
“太子年后京北剿叛乱稽胡,先假意招抚叛胡授官,然后以筑城为名将稽胡一万余青壮骗来,再诱杀稽胡部落大小头领数百人,然后袭杀数千稽胡青壮,并俘虏近万稽胡青壮并发卖为奴,又劫掠稽胡部落,抢掠人口贩卖为奴,”
李逸长呼一口气,“师兄觉得太子这事做的如何?”
“言而无信,杀俘、掠卖,实不该是储君能做的。”魏征不由摇头。
李逸又道:“其实之前周至司竹园南山平叛,太子行事就很出格了,把流民当贼寇大肆杀掠,有失仁义信用。他在京北那般使诈,让人叹息。”
魏征追问,“可他仍是太子是储君,秦王就算再有功勋,也只是嫡次子,是亲王,是臣子。”
(本章完)
第455章 自污
第455章 自污
“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也。”魏征抿了口酒,望着李逸,“你如今位列三公,官至宰辅,又何必卷入这其中呢?
你兼东宫官,却又支持秦王,我实在想不明白。”
左右没有他人,
宋义、陈菱角两家将站在远处,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师兄,我也实话实说,我不看好太子,对秦王敬佩,可我并不曾与秦王谋划夺嫡之事。”
魏征却觉得,以李逸如今的官职地位和声势,他这个兼东宫官的重臣,不支持太子,那就是在支持秦王了。
“秦王破薛举灭刘武周,平洛阳又征河北,其功绩已经大到封无可封了。如果秦王有夺嫡之心,只怕天下未定,便要祸起萧墙,内讧一起,恐怕反倒让野心勃勃的突厥有机可乘,
就怕中原再起动荡,百姓又陷于水火也。”魏征叹气连连。
李逸给他再倒满酒。
“我相信陛下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魏征摇头,怎么处理?
立嫡以长不以贤,这是宗法制度,也是最稳固的,一旦废立长贤,那就会引发无尽动荡,就算这次安稳渡过了,那也是开坏头,后世子孙都如此模仿,
那就埋下无穷祸患。
“如果圣人够果决,那么此次秦王凯旋,回朝后就会被夺权。”魏征道,李世民如今官衔一长串,加无可加了。
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上柱国秦王,这还怎么加官晋爵。
加无可加,功勋又这么大,
但凡有点野心的皇子,那都会想要夺嫡,也只剩下夺嫡这个再进一步的路了。
秦王又是皇嫡次子,以如今的功勋地位夺嫡的希望很大。
皇帝要想江山社稷稳固,想让朝堂安定,就两条路,要么顺势顺废掉建成立世民,要么就按死李世民。
建成虽能力功绩不足秦王,但也还算是中上,没理由因为不如弟弟就废黜,魏征认为大概率皇帝是要按住秦王。
召入朝中,先夺兵权,再分散其党羽。
甚至是杀几个死党骨干。
然后加强太子的地位。
李逸不由的佩服魏征,虽然在河北三年,可依然能够把握住长安朝堂的核心问题。
其实李渊早在灭掉薛仁杲后就有意按住秦王了,奈何后来得靠秦王力挽狂澜,不用他不行。
刘武周攻河东,这事可就是最好的证明,皇帝用元吉、用李仲文、用裴寂、用李孝基,用独孤怀恩,就是一直不肯用李世民。
但最后呢,接连大败,差点都要被打的迁都了,不用不行。
结果就是李世民在河东灭了刘武周,威望再增,秦王府兵马更加强壮。
打洛阳王世充,李渊也想用别人,可突厥处罗可汗咄咄逼人,李渊没机会也没时间换帅,只能被迫继续用最可靠的秦王。
一战接一战,一浪推一浪,
是李渊不肯用其它人吗,是李渊发现只有李世民最可靠好用。
可皇帝也一直在试图压制和削弱秦王势力,
比如关中十二军的设置,就是在十二卫体系外,再构建了一套关中京畿军事体系,这十二军不隶十二卫,十二军主将也不隶十二卫,秦王这个宰相指挥不了十二军,他兼任的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同样管不了十二军主将。
然后是完善了秦王、齐王府的左右六护军府,
实则还是在打压秦王势力,压缩他的兵马至两万,还划属十二卫下,多余的兵马,分给秦王府、东宫以及十二卫。
甚至已经把一些秦王府将领调离,再塞了一些人进去。
可是这些动作有用吗?
本来应当是有用的,
可架不住遇事还得秦王挂帅,比如这次征讨河北,六万精锐交给秦王指挥,几十员总管大将跟着秦王征讨,
既给了时间和机会让秦王拉拢亲近,
更因秦王大捷,诸将跟着立功受赏,自然跟秦王关系很好。
平定洛阳后,朝廷封了三十六国公,一堆的公侯,总管、刺史、将军等,这些人可很多都是跟着李世民打仗立功受的赏。
现在河北平定了,
荆湘交给李孝恭李靖李瑗他们征讨,接下来江南、岭南,肯定也是由他们负责。
可这样压的住李世民吗?
除非从此天下安定,但这不可能,突厥颉利可汗已经稳固了汗位,他又开始犯边,
而且历史早证明,颉利会比另两个兄长,处罗和始毕两大汗,对中原侵犯更凶。
可以说,大唐如今虽然差不多已经锁定统一中原的胜局,
可接下来,却也将与突厥全面战争。
以前突厥还只是扶持代理人跟唐朝打,一边还跟唐朝贸易,但如今形势下,颉利不可能坐视大唐这般顺利统一天下,否则大唐到时肯定要北上收拾突厥。
这是必然的,化解不开的。
突厥全面入侵,那比什么薛举、刘武周、李轨、窦建德、王世充等任何一方都更强。
李唐打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都只能靠李世民,那到时打突厥,也许李渊开始还会有其它将领,
但只要战事不利,他就只能启用李世民,那李世民就会凭借战争获得更大的声望和权威,也能把更多的军将拉拢过去。
这种山头形成,
最是尾大难掉。
当有一天皇帝想下决心除掉时,都难了。
这些东西,李逸没跟魏征说。
魏征之聪明,眼下也看不到那么远,他觉得李世民这次回朝,接下来可能会被架空夺权,
但他想不到,皇帝这种策略没用。
“你不能跟秦王走太近了,否则圣人说不定就要拿你开刀,想想刘文静怎么死的,真因为酒后说了几句醉话,说有朝一日要砍杀裴寂,就会被杀?”
刘文静一直都是李世民朝中最有力支持者,可却被皇帝草率杀死。
“我留在河北,朝中的事事非非我远离着。”李逸直言。
现在太子和秦王,还没有真正开始斗争,只是有点苗头。李逸这个重臣,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但已经是在支持秦王了。
魏征仍然还是觉得秦王虽功高,但过于年轻,太子也非太平庸之辈,皇帝不可能废嫡,毕竟隋文帝前车之鉴摆在那,杨广当年各方面看似比太子杨勇强,
可废杨勇立杨广,结果大隋二世而亡。
“将来若是太子继位,无逸你这个东宫官,却暗里支持秦王,那绝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应当谨慎。”
魏征再三提醒他,他觉得李逸还是太年轻,虽位列三公拜宰相,可才十九,终究少了些经历,不知朝堂斗争,尤其是夺储之争的凶险。
中午,
李逸留在魏征的草堂用餐。
裴氏亲自做的几道菜,洺州城如今也算是恢复安稳,有大军驻于此,军市兴盛,无数商贩云集,
各种商货物品,除了价格稍贵点,倒是不缺。
裴氏特意做了个水盆羊肉,配上荷叶饼,又有自家院里种的黄瓜凉拌,为了招待李逸,还特意买了点霜撒在上面。
另外炖茄子,焖藊豆。
菜式说不上多丰盛,可裴氏能弄出这几道来,也费了一番功夫。
“辛苦嫂子了,这么丰盛。”
“粗茶淡饭,无逸不要嫌弃便是,哦,忘了还做了槐叶冷陶,吊在井中冷藏,我去取来。”
魏征对妻子的贤惠很有几分得意,“我能娶到你嫂子,真是三生有幸。”
要不是裴父被俘,魏征也未必有机会能娶到裴参军之女。
毕竟他都四十多了,人家裴氏当时才二八。
战乱耽误了裴氏的婚姻,拖到了十六岁还没嫁人,结果一家人困在洺州,最后也只好嫁给了老光棍魏征,虽然年纪大,长的也不好看,可毕竟也有些名望,
魏家好歹也是出身于士族,巨鹿魏氏在北朝时还是挺有名的。
也是当时士族的一贯观念,宁愿找个破落的士族,也不愿意嫁给那些暴发户,尤其是窦建德手下的许多王公大将,早年不是农夫就是菜农盐贩,不少人还做过贼匪,裴参军是看不上的,倒便宜了魏征。
“师兄如今成家了,就要抓紧生孩子,我这里倒有个好方子,叫五子衍宗丸,师兄要不要,服用后可是龙精虎猛。”
魏征笑骂,“我身体强健的很,用不着这些。”
“既然如此,那我给师兄再送两房年轻美人来做妾?帮你争取一年生三个?”
玩归玩,闹归闹。
说到这方面,魏征还是委婉的提醒他,“我听说皇帝之前特意下了圣旨,把郑善果和崔世枢之女赐你为媵,你怎么还一直没把这事办了?”
“这不是打仗嘛。”李逸道,其实这事本来早办了,可跟郑家沟通时起了冲突,李逸也看不惯他们那种旧门阀高高在上的姿态,便干脆拖着。
这事现在有点僵,跟崔家的也是。
“打仗也没耽误你跟霍总管,说说,这事到底怎么回事,那霍玉年纪比你大许多,你怎么跟她弄的沸沸扬扬?”
“她也才三十出头,女大三抱金砖,多抱几块而已。”
“你们真有事?”
“她一寡妇,我跟她有点啥,又有何妨呢。”李逸笑道。
“你啊你,堂堂司空兼侍中,你也得稍顾忌一些名声啊。”
李逸夹起一块羊肉,“师兄啊,你说我今年才十九,已经司空兼侍中了,立下这么多功劳,如果行事做风还处处滴水不漏,你说这是好事吗?”
魏征愣了一下。
“那你和霍氏有私,和荥阳郑氏、清河崔氏闹的这么僵,甚至是到处买田置地,展露出来的贪财、好色,尚奢侈喜享受这些,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哈哈哈,不是故意装的,我本来确实也这样,只是没刻意隐瞒而已。”
魏征对李逸的看法不由的更上一层楼,对这年轻师弟很是佩服。
原以为是飘了,没想到始终清醒。
(本章完)
第456章 帝国双璧分封建国
第456章 帝国双璧·分封建国
长安。
李渊夜不能寐,
掀开薄被披衣出寝宫,来到外面吹夜风。
桂树已经含苞欲放,
李渊拿玉如意搔头,愁更愁。
这么晚睡不着,满腹心事堆积,也无人可倾诉,因为涉及的是皇帝最不想提也最不能对外人说的事。
一是二郎世民此次河北再立新功,平定河北生擒窦建德,洺水之战打的非常漂亮。
大唐只用了百余天,就平定河北,伤亡加起来也仅万人,这点伤亡相对于如此大捷来说,不值一提。
可皇帝高兴之余又很犯愁,该如何封赏老二?
之前平定洛阳王世充,给他加封为左右十二卫大将军了,又是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还要再怎么封?
可不能不封。
既得加封,又还得考虑到后续,秦王这几年,破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一人平灭四方势力。
战功无人能比,加之起兵之初,就统领右三军,攻霍邑战长安,也都是立下大功。
李渊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秦王此次班师回朝,会不会威胁到太子?
甚至是会不会威胁到他。
当然,除了二郎世民功高难赏,还有一个人也同样让李渊有些为难,一样的功高难赏,那就是晋国公李逸。
坚守河东,横扫山南,镇抚河南,再到从征河北,李逸的军功,也是一桩桩的非常硬。
尤其不是一般的从征的功劳,而是真正的方面之功。
李渊这几年对李逸的封赏也是十分破例了,
现在是司空兼侍中,右卫大将军、参旗将军,山东道行台左仆射等,
三公加宰相,也是位极人臣了。
如果李逸年纪大点,那大不了让李逸回朝,实领宰相之职,入朝辅政。可他才十九,虽说齐王元吉也才十九也是司徒兼侍中了,但毕竟亲疏有别。
李逸只能是封王了。
可李逸之前拒绝过汾阳王之封,李渊其实也不想再封李逸王爵,不是舍不得,而是他挺喜欢李逸。
可一旦封王,情况就不一样了。
皇帝对罗艺高开道李大恩杜伏威等人封王虽爽快,可不会真正信任,甚至早晚要清算他们。
还有个让李渊难以入睡的事,是他现在发现李逸和二郎关系很好,走的很近,李逸身为兼东宫官,却跟太子关系较淡。
从泾州战薛举,再到河东战刘武周,然后是洛阳攻王世充,到这次打河北窦建德,李逸和二郎的配合堪称默契,
这二人接连创造惊人战绩,一个打主力一个扫外围,没有他们打不垮的敌人。
帝国双璧!
这两人走太近,让李渊头疼。
皇帝坐在廊下,
苦思一夜,也没有想到对策。
清晨,
殿中监卢宽前来侍驾,惊讶的看着皇帝身着睡袍坐在殿外廊下。
“陛下?”
李渊抬头,双眼赤红,“昨晚鹿血酒多喝了一杯,有些心绪难平,便在外面多呆了会。”他如此解释了一句。
卢宽送皇帝回去沐浴更衣,然后上早朝。
穿上龙袍的皇帝,重新恢复了威严。
金殿御座上,李渊目光扫过那些供奉官们。
早朝结束,
皇帝开口,裴寂等三省宰相,以及六部九寺的尚书、卿等参加廷议。
“今日廷议,先议一件事,该如何给秦王和晋国公封赏。”
殿中沉默。
众臣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封赏,尤其是秦王。
“阿兄,你先说说。”李渊点了窦抗的名,这位前宰相,现任左武侯大将军领左右千牛备身大将军兼太子詹事。
窦抗起身。
“臣以为可给秦王加司空兼侍中。”
这位国舅倒也直接,上来就提议让李世民一人兼揽三公加三省长官。
李渊没回应。
“裴寂,你也说说。”
“若是按窦公所说,那还不如直接拜秦王为大丞相,总百揆。”裴寂直言。
这话当然是反着说的。
大丞相?
这是要造反?
李渊称帝前,就是自任大丞相,杨坚称帝前,也任大丞相。
是不是还要加九锡赐黄钺?
“萧相?”
李渊又问萧瑀,萧瑀的妻子是李渊的表妹独孤氏,他向来对萧瑀十分信任。
“臣以为,秦王之功,足以裂土分封,建立藩国,可于陇右划设封地,建秦王国。”
萧瑀持玉笏直言,这位萧相出身西梁皇族,他一向倾向于封建皇子,推行皇族分封制,
将成年皇子们分封建国,认为这样既能屏藩朝廷,还能免得皇子们在京争斗。
李渊听了似乎有些意动,
虽然分封也有坏处,比如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当然也有不少好处。
隋朝就没有真正的分封制,虽然杨坚五个儿子都是一母同胞兄弟,但都是出任一方为总管,是官而不是分封建国。
“萧相详细说说,若分封秦王,当封于何处,如何封法?”李渊让他继续说。
“臣以为皇子分封,当封镇边疆重镇。”
他话音没落,便有右仆射裴寂站出来反对,“萧中书令此法,岂不是要效仿当年晋之分封?皇子分封地方重镇,执掌军事民政大权,必是生乱之法。”
萧瑀想了想,“那就不封重镇,只封边疆,为朝廷守边。如秦王分封陇右,可不封于秦州、凉州、兰州等地,而分封于河湟谷地的鄯州,此处西邻青海,南接黄河,
是我大唐陇右与吐谷浑、党项羌等的重要边疆门户,秦王封于此地建国,可为国守边。”
李渊对鄯州也算了解,隋朝在此设西平郡,西以赤岭为界,北以祁连山支脉大雪山为界,南边则是黄河为界。
其西边是青海吐谷浑,北边是凉州,东边是兰州,南面是廓州。
地方不小,
但确实也算边疆,可开发的潜力也不小,因为有河湟谷地,六百里的河湟谷地,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宜牧宜耕。
一直是陇右农耕民族和游牧部族反复争夺之地。
如今青海湖那边是吐谷浑汗国,这吐谷浑本来是鲜卑慕容部的一支,一路从东北西迁到了青海湖畔,征服了本地的羌、氐等诸部,形成了这么一个以鲜卑慕容为统治阶层,联合了羌氐诸部建立的汗国。
也几百年了,实力也不弱,比不上突厥,但也是边疆一霸。隋朝曾灭过,但很快死灰复燃,李唐这几年也以拉拢为主,可他们也经常袭扰。
李渊真的有些心动了。
把二郎分封河湟谷地建诸侯国,也是兑现了功劳封赏,还能为国屏藩,又能避免将来与太子争储。
“萧相你回头写个详细奏疏上呈,”李渊抚须微笑,“现在再来谈谈如何封赏晋国公。”
裴寂出言,“晋国公之功,可封王。”
对这封王提议,居然没人反对。
看来满殿大臣,也都对李逸的功劳很佩服,毕竟从河东再到山南,再到河南,再到如今河北,这位年轻的晋国公确实表现的不输秦王。
反正比齐王强太多。
除了秦王,如今确实好像都没有其它将领,能够有李逸这般大功劳。
李渊见大臣们都赞成封王,
捋着胡须沉吟片刻,也就点头了。
比起二郎,李逸终究是要好安排一些。
皇帝让大臣们商议一个封号。
有人提议仍用汾阳王,也有人提议当以河北邑号,以表李逸河北之功绩。
最后魏郡王、武安郡王等几个邑号列出,请皇帝钦点一个。
“晋封李逸武安郡王爵,加实食封二百户,通前共一千二百户。”皇帝最终选了武安王,而不是魏王。
对于此次河北之战的主要将领,君臣商议了许久如何赏赐,又讨论要如何安置河北降官降将。
廷议结束,
李渊又特召萧瑀跟自己到寝殿,共同用膳,边吃边讨论如何分封皇子之事。
萧瑀对此倒是早有思虑,胸中自有一套分封之法,李渊边吃边听。
“陛下,三代封建而长久,秦孤立而速亡。汉、晋皆立分封,国祚皆数百年。
而前朝一统南北,结果不推行分封也是二世而亡,不可谓前车之鉴也。”
隋和秦一样都是大一统朝廷,也都推行的是郡县制,是中央集权制。
而汉、晋也是大一统,但都推行的是郡国并行制,有诸侯国和中央直属的郡县。
萧瑀说先秦都是分封制,秦开始郡县制,汉、晋郡国并行,到隋又是郡县制,
但从秦到隋,
近九百年历史,国祚能延续百年以上的,也就是汉、晋,也都还分成前后两段,其余的就没有一个超过百年的。
包括秦朝和隋朝。
萧瑀以此为由,说分封制是好制度,有利于国祚长久,比如说周分封,八百年。
再比如汉、晋,也都有一二百年。
国家很大,不管是郡县还是州县二级,管理起来都很难,但州郡县三级又太繁多。
尤其是边疆之地,鞭长莫及。
西域、岭南、交趾、辽东,以及剑南、黔中这些地方,实在是不好管理,朝廷强盛之时不好,稍一势弱,就控制不了了。
萧瑀说倒不如把这些地方,拿来分封皇子,让皇子们在这些边疆建国,成为朝廷屏藩。
李渊皱眉。
“那些蛮荒之地,分封过去,岂不是如同流放?”李渊不愿意,他相信皇子们也不会愿意。
李渊倾向于封在四边的重镇,比如说凉州、幽州、广州、益州,但考虑到这些地方过于重要,如果分封给皇子,这一代还好,皇帝和封王是父子,但下一代,就成兄弟,再一下代,就是堂亲。
这般考虑,封在这些重镇旁边点,比如凉州南面的鄯州,幽州旁边的檀州,广州旁的惠州,并州北面的云州等等。
萧瑀甚至大胆的提出了分封功臣。
如李逸这样的大功臣,将来若是封无可封,那身为王公的李逸,也可以分封建藩,当然封地大小和位置,肯定不如皇子们。
李渊听着这些分封之法,陷入沉思。
(本章完)
第457章 天策上将洺州大总管
第457章 天策上将洺州大总管
东宫。
太子李建成正美滋滋的吃着金齑玉鲙,细切的鲜鲈鱼嫩黄如玉,伴以菰菜调味,菰菜嫩黄如金。
“任粲,今天这道菜做的很不错,当赏。”
建成张口便赏了厨子十匹绢。
“殿下今日心情格外好啊。”任粲躬身在侧,笑着奉承。
“嗯,心情好,胃口也好。”
建成胃口很好,一盘金齑玉鲙很快吃光了。
“爽!”
太子中允王珪来拜见,李建成便与他到殿外沿着回廊散步。
“中允可知,今日廷议之事。”建成笑问。
“臣已听闻一些,萧相提议分封秦王于陇右河湟以酬谢其功,众臣又提议加封李逸武安郡王。”
“嗯,你说二郎分封于陇右建藩,那孤岂不是就此高枕无忧了?”
不料王珪却摇头。
“殿下,此言差矣,臣以为殿下不但不当高兴,反而得担忧才是。”
“担忧什么?”
王珪停下脚步,当面直言:“秦王若是班师后就留在朝中,那么还能在眼皮底下盯着他一举一动,甚至可以将他高高架空不予实权。
可陇右鄯州到长安,足有三千里远。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又是西北边疆之地,鄯州又有六百里河湟谷地,若分封秦王于此,十年,二十年,以秦王之能力,他到时能积蓄出何等力量?
万一将来殿下继承大统,秦王有不臣之心,今日分封建藩容易,他日削藩可就难了,
殿下可别忘记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也。”
“秦王可是最擅用兵,如今又还年轻,就算十年后也才三十出头,二十年后也不过四十出头,正年富力壮也。”
李建成本来心情很好,觉得分封之法,可以把秦王的威胁解除,没想到现在王珪却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殿下,把秦王按在长安,才能困住他,真让他分封陇右,那真是后患无穷。”
“没这么严重吧?”建成皱眉,“二郎在京,我总感觉如芒在背,十分不舒适。把他分封到陇右鄯州那种偏远之地,就算地方大点,也不过是一个州,
他能有什么威胁?
只怕到时他应付吐谷浑、党项羌等都应付不过来。”
“差矣,大错特错啊,陇右鄯州虽偏,可那里却是极好的养马地,出精锐骑兵啊,若是秦王有朝一日再拉拢吐谷浑,那后果就更不堪设想,宁可让秦王就留在长安,也不能让他分封建藩啊。”王珪有些着急的道。
“可此事陛下已经同意···”
王珪立马道:“请殿下立马请裴相出面向陛下反对分封,诉说分封之弊,定能让陛下改变想法。”
建成坐下,
“中允,分封真不行吗?”
“分封制本就不利于国家,而让秦王分封建国更不可取。”
建成被他一番话说的也是改了主意,“好,我马上请裴相帮忙。”
“殿下别亲自去见裴相,安排别人传话即可。”
“好,我让典膳丞任粲给裴相送道金齑玉鲙。”
······
裴寂吃了太子送的金齑玉鲙后,进宫面圣。
君臣海池泛舟,
仲伙时节,天气渐凉,海池上更是微风徐徐,两人先是弹了会琵琶,然后钓鱼。
裴寂有意把话题往分封上引。
“裴监以为分封如何?”
“陛下,时代变了,制度也须改变,实行州县制是必然趋势。萧瑀提议分封,那是食古不化。当今若行分封,就如同结绳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刘、曹之末,那是刻舟求剑啊!”
“如果分封诸王建诸侯国,则卿大夫们都靠俸禄生活,必然导致大量征赋。
另外,京畿赋税不多,原来依靠京都以外,如果都分封给诸侯国,则国家财政顿时短缺。
更何况,封邦建国之后,受封家族以高贵门第自傲,忘记先人创业艰难,莫不一代比一代骄奢残暴。
而且数代之后,皇室一旦衰弱,所谓藩国屏障就会变成仇敌,封国各行其是,强国欺凌弱国,争夺土地人口战事不断。
史书明载,春秋二百余载,略无宁岁也。”
裴寂一番劝谏,令李渊不免陷入沉思。
“不瞒裴寂,朕欲分封,其实也不是如今秦王功高难封,这两年太子和秦王兄弟间已经生间隙,朕担心如此下去,将来手足相残。
朕想保全二郎,才会想到让他分封就藩。”
“陛下,若是因此,那分封就更不能行。秦王若真有夺储之心,分封陇右,岂不是让他将来可以起兵叛乱?这样的事,汉晋可都有许多前车之鉴啊。
秦王分封,有土地有人口,有税赋也会有兵马,到时他岂会甘心情愿的在陇右边疆一辈子?”
“那不行分封,又如何安置二郎?二郎为国家立下这么多功劳,一定得妥善安置方行。”李渊叹气。
“为秦王加官晋爵!”
“难不成真要封二郎大丞相?”李渊苦笑。
“大丞相肯定不行,但是可以新设一个官职,位在三公、亲王、宰相之上,”
李渊捋须,
位在三公、亲王、宰相之上的官职,以前也是有的。
比如北魏时尔朱荣,就以拥立魏孝庄帝有功,拜天柱大将军,位在丞相上。后来尔朱荣败,这个天柱大将军官职也就废了。
而宇文泰等人建立西魏后,就设立柱国大将军,分掌禁旅,最开始就是八位柱国大将军。
只不过到了后来,这柱国大将军授滥不值钱了,如今勋官十二转,最高的就是上柱国,但上柱国铨选,也只能选六品官。
还有侯景曾自封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
侯景本是尔朱荣部下,后来又依附高欢,可他野心大,反复无常,先许诺割让河南六州给西魏,后来再投南朝,以河南十一州全土附梁。被梁武帝封大将军、河南王,可后来河南之地被东魏尽皆夺取,侯景怕被南梁出卖,干脆叛乱自立。
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宇宙大将军,可两年后就兵败被杀了。
天柱大将军、宇宙大将军、柱国大将军,虽然曾经都位在王公、丞相之上,但不适合现在用。
不过按照这般也新置一个倒是也行。
李渊思来想去,
天柱,柱国,宇宙,
“裴寂,你说叫天策大将军如何?”
“天策大将军,挺好,不过若是改成天策上将,感觉更好一些。”
朝廷有许多大将军,十二卫四府各有一大将军,甚至勋官中也有大将军、上大将军的勋。
上将却没有。
天策大将军,听着好像跟左卫大将军等是一个档次,但天策上将,立马就不同了。
“那就册封秦王为天策上将,职位在三公之上,许开府自置属官,天策府位列武官官府之首,在十二卫四府之上。
天策上将掌全国征讨,并总判府事。”
裴寂在旁边一直点头,虽然这天策上将和天策府看似权力大的惊人,但裴寂却知道,越是如此,其实秦王越会被高高架起,不可能给他真正那么大的实权。
“陛下,既然开天策府,那是否罢撤陕东道大行台?”
李渊想撤,北方战事已定,陕东道大行台这么一个战时临时机构没保留必要,可想了想还是摇头。
现在撤了大行台,无疑会给人打压秦王之意。
不如先暂时留着,
“天策府在洛阳开府。”皇帝一番思索后加了一句。
天策府设在洛阳,跟陕东道大行台同设一起,甚至可以把陕东道大行台的官,大部份调到天策府,一套人马两个衙门。
最重要的是,天策府在洛阳,到时把天策上将留在长安,
那么秦王这个天策上将也就废了。
这个时候,李渊的老谋深算还是很了得的。
裴寂这时笑着又道:“河北战事已定,臣以为山东道行台倒是没必要再保留,可以如原先益州道行台一样裁撤。”
“罢山东道行台后,可以在洺州设立大总管府,统洺、磁、邢、赵等八州,武安王李逸任洺州大总管、刺史。
升幽州为大总管府,统幽、易、平、檀、燕、北燕、营等八州,罢营州总管府,以燕郡王李艺为幽州大总管。
幽、洺两大总管府,则各再领三个总管府,洺州大总管府领怀州、魏州、相州三总管府,
幽州大总管府则领冀州、德州、定州三总管府。
河北道仍是八个总管府,两个大总管府,六个中总管府。
战后载撤山东道行台,看似常规操作,可裴寂却是不动声色的削李逸兵权。
原本行台在诸总管府之上,李逸这个行台左仆射,统领河北八总管府二十四州,军政兼管。
但现在罢行台,李逸改任洺州大总管的话,哪怕兼管三个中总管府,他实际也只管四个总管府,
另四个总管府,由燕王李艺总管。
一下子少管了半个河北,行台仆射变大总管,官还降了一级。
裴寂还说先撤山东道行台,也为以后裁撤陕东道大行台做准备。
这话李渊爱听。
行台战时设立,确实方便统筹调度,可战后就显得权力太大了。
“陛下,近来镇守并州的襄邑王李神符屡上奏疏,说刘世让不尊重他,多有冒犯,数以气凌之,襄邑王弹劾刘世让并请求调离。”
“而检校并州总管刘世让也数上疏攻击襄邑王。”
“臣以为襄邑王和刘世让都不适合再留在并州,不如以齐王遥领并州大总管,然后再择一员大将出镇并州。”
一个是宗室郡王,皇帝的堂弟,并州总管。一个是在抵御刘武周、处罗可汗入侵河北,以及征讨河北窦建德都立下不少功劳的刘世让,他还是检校并州总管,
本来皇帝安排这两人搭档,一个是并州总管一个是检校并州总管,其实就是让自己堂弟坐镇,然后军事这块交刘世让,谁知两人冲突厉害,水火不容。
李渊很不满,“刘世让这是居高自傲?以为有些功劳就敢如此轻视甚至以气凌人?
下诏将刘世让削籍流放河西敦煌!”
“召襄邑王回朝任太府卿!”
“陛下,臣举荐以齐王遥领并州大总管,以右领军卫大将军谯国公窦琮为并州大总管府长史。”
窦琮是窦穆皇后的堂弟,他在太原就积极参与谋划起兵,深得李渊信任的,一直担任大将军之职。
让他出任并州,李渊当然放心。
而裴寂之所以举荐窦琮,则是因为早在太原时期,窦琮就向来与建成关系好,而跟表外甥李世民不和。
裴寂这是在替太子争夺地盘。
并州可是龙兴之地,安插自己人很有必要,幽州的燕王李艺,也得多拉拢。
裴寂早看透了李逸,虽一直兼着东宫官,可从来跟太子尿不到一个壶去,既然如此,那就得想办法打压李逸。
不能让秦王留在地方上,
而李逸则不能让他入朝,否则李逸司空兼侍中,那就入朝为相了,只能把他按在地方上,还得尽量削他权。
姜还是老的辣,裴寂打仗不行,玩这种阴招却是极擅长。
(本章完)
第458章 加九锡配享太庙
第458章 加九锡·配享太庙
武德四年,
九月初一,李逸随李世民返回长安。
皇帝派天使至长乐驿传旨,赐秦王世民黄金甲、金辂车,衮冕之服,加羽葆、前后部鼓吹及九部乐,班剑四十人。
赐武安王李逸黄金甲、金輅车,衮冕之服,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
“陛下有旨,请秦王、武安王乘金辂车,率铁骑万匹,甲士三万自正南门入城,巡游天街,献窦建德及隋乘舆、御物于太庙,行饮至礼以飨。”
河北行营一元帅三副帅,还有一安抚使两副使,
可今日入城献俘太庙行饮至礼,皇帝却只给安排了两辆金辂车,秦王李世民一辆,武安王李逸一辆,齐王元吉、和副帅殷开山都没有,甚至连搭车资格都没有。
精选的四万步骑入京接受检校,其余的就在京郊驻扎。
李大亮李世绩等四十八总管从其后。
秋高气爽。
天使带来皇帝所赐的黄金甲、金辂车,以及羽葆、鼓吹、班剑等。
黄金打造的明光铠甲,华丽无比。
皇帝还给李逸赐了二十名虎贲,持虎纹木制班剑为仪仗,又特赐军乐队。
魏征站在李逸旁边,有些惊讶的对他道:“金辂、衮冕、鼓吹、班剑这些可是九锡之一。”
李逸原本还只觉得黄金甲华丽,金辂车更是奢华无比,虎贲持班剑,以及整套的乐队,显得皇恩浩荡,十分隆重,还真不知道这是九锡之一。
“九锡?”
李逸有刹那的慌。
加九锡,那不是往往跟权臣,跟篡位这些连在一起的吗?
“九锡,即为九赐,九种特赐用物,皇帝赐给大臣荣誉之物,一往也只是赐其中几样,比如羽葆、鼓吹、班剑、虎贲。”
李逸听明白了,只是赐其中几件,属于顶级荣誉了。
但如果赐齐九件,那就相当于是篡逆代名词了。
“那我是不是要谢辞?”
“要辞,但三辞之后,若是圣人依然要赐,你便受着。只是以后,越发要小心谨慎些。”
羽葆,是一种纛旗,以翟尾为之。
班剑,别看只是装饰华丽的虎纹木剑,但赐班剑二十,代表着李逸平时有二十名虎贲持班剑仪仗随从,甚至是他上朝,进宫面圣,也是可以带着二十名虎贲持木剑进宫护卫的,这是特别难得的特权。
汉代时班剑是真剑,只是到了晋朝时改成木剑,司马家得位不正,就怕大臣面见时有人拔剑捅了他。
不过历史上好像还真有宫廷政变时,因没有武器,直接拿班剑砍的。
大唐的官员佩剑也有很多规矩,比如整套朝服就有佩剑,不同品级佩不同的剑,一品玉具剑,二品金装剑,三品银装剑,但入宗庙和升殿,都须解剑。
李逸看着那二十名佩虎斑纹木剑的虎贲,一个个高大魁梧,明光铠罩锦袍,感觉这些人可能不仅是仪仗,也许还是皇帝监视他的。
四万步骑在长乐宫前披甲,
穿上新赐的崭新战袍,
然后随同李世民、李逸两辆金辂车之后进长安。
窦建德这位长城县公也一同进城。
李逸站在金辂大车上,这是皇帝五辂车的一种,车身涂着朱漆,红的耀眼,用大量黄金装饰车的各部份末端,车盖也是朱红色的。
车厢各处还描绘着诸多神兽,左青龙右白虎,
车扶手装饰金凤,车顶朱色华盖三层,内里则是明黄色,车辕前端则设有十二金銮。
车子左边插有旗仗,有十二旒,皆画升龙,其长曳地,青绣绸杠。
车子右边则插有戟仗,其仗长四尺,广三尺,图画亚字纹饰黻文,旗首金龙,头衔锦结绶带,垂金铃。
六匹枣红马拉车。
李逸站在上面,总感觉有些浑身刺挠。
这些都是天子的格外加恩,
可是看着这些黄金大龙头,纹路细腻的丝绸坐垫,他有点不安。
李渊把他捧太高了,
他征河南河北,确实也立下不小功劳,加上之前河东山南也立大功。
但再次封王,甚至这次把他捧到齐王之上,
九赐赏赐了四样。
太高了,
此时无数双羡慕、敬仰的目光望来,崛起于草莽,屡立功勋,出将入相,
这让多少人视为榜样。
做为臣子,李逸觉得他应当跟李世绩李大亮等人在一起,这样才不显眼。
身为王公,也顶多驾四才对。
这么一路抵达长安城正南门外。
早有无数官员在此迎接等候,禁军将领引导四万步骑入城。
宽阔的十里天街两侧,
今天站满了百姓,都是早早接到官府的胥吏们安排,前来迎接凯旋将士。
宽达一百五十余米的朱雀天街,相当于标准公路四十车道。
平时只有天子能够在朱雀天街行驶,
据说从天街两侧的坊内,弓弩都无法射到天街中心。
今日,
凯旋四万步骑,还有李世民李逸等一众将帅总管们,也都走在中心天街。
提前黄土垫道、净水洒街。
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在宽达百步的天街行进,许多士兵还是头一次来长安,头一次进入帝国中心。
这个以前常听过的天子脚下,他们今天也终于来了。
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迈着有劲的步伐,接受着帝都百姓们的赞赏欢呼。
李逸今天无疑是最受瞩目的一人。
了两个时辰,走完十里天街,抵达皇城前朱雀门广场,皇帝在那迎接。
朱雀广场很广阔,
四万步骑陆续抵达,在广场前摆开方阵,一个个的在朱雀门五凤楼前经过,向皇帝高呼万岁。
李逸紧跟着李世民的金辂车率先经过后,便被请上了五凤楼。
“无逸快来。”
李渊对无逸比对亲儿子李世民还亲,直接过来拉着他的手。
站在五凤楼上,看着巨大的朱雀门广场,那一支支凯旋兵马,走过五凤楼前,接受皇帝的检阅。
“真雄壮也!”
李渊看着这些整齐的方阵,尤其是那高昂的士气,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有此雄武之兵,朕无忧也。”
就在李逸他们从河北返回长安路上,
突厥颉利大汗对灵州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突袭,驻守萧关的长平王李叔良带兵增援,
督五总管与突厥军在灵州展开大战,结果颉利派精骑突袭他的中军,李叔良兵败,身中数箭。
虽被亲兵救下,可还没退回萧关,就死在半路了。
长孙顺德、郑元璹、李琛等几拨使者还被扣在突厥汗庭,结果现在突厥又大举入侵,还杀死了长平王,李渊是又怒又惊。
好在河北平定,朝廷也算是腾出手来了。
而定襄王李大恩也在代州击败了苑君璋的进攻,河东防线暂时稳固。
李渊拍了拍李逸的手,“朝廷有秦王和无逸你们这样的大将军王,朕用不着再担忧突厥。
颉利听闻你们凯旋,匆匆撤兵了。”
朱雀门广场阅兵后,
皇帝颁发封赏诏令,征讨河北的一众将士,论功行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还是秦王李世民和李逸二人。
秦王册封天策上将,在洛阳开天策府,位在王公、宰相之上,还总掌征伐,可自置属官。
还加食邑两万户,通前三万户,实封三千户,赐玉璧一对,良田千顷,黄金万两。
而李逸晋封武安郡王,加开府仪同三司,加食邑五千户,通前共万户,实封一千二百户,玉璧一对,赐地百顷,黄金三千两。
而齐王李元吉虽没立什么功劳,但皇帝对这亲儿子也是很疼爱的,加食邑万户,赐玉璧一对,良田百顷、黄金三千两,跟李逸一样的赏赐。
至于李世绩、李大亮、刘弘基等四十八总管,赏赐也很丰厚,好几人还拿到了实封,一些郡公晋级为国公,一些县侯县公,也晋封县公郡公。
更几乎都获得上柱国之勋。
田地、绢帛、奴隶赏赐很丰厚。
其余将士自然也都论功行赏,今天参加阅兵的四万步骑,还每人额外得了十匹绢赏赐。
驻于城郊的那些凯旋将士,也同样得到绢钱、酒肉赏赐。
紧接着,皇帝又宣布大赦天下,免除百姓一年徭役。
陕、鼎、函、虢、虞、芮六州,转输劳费,幽州境内因长期受敌军阻隔,均免除二年徭役。
李渊召窦建德上五凤楼相见,历数其罪责。
窦建德今天一袭白袍,站在长安朱雀门五凤楼上,倒是依然很淡定,“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陛下既得之矣,岂可再怨恨与您一同逐鹿之人,问争肉之罪乎?”
李渊笑了笑,“秦王和武安王上万言书为你求情,说你在河北颇有善政,如今你归附朝廷,朕也就既往不咎,
以后,你就留在长安,随侍朕前。”
窦建德这段时间也是思考了许多,如今倒也释然了,欣然接纳了皇帝赐他的长城县公之爵。
“朕给你在长安赐大宅一所,以后你和妻妾儿女就安心在长安生活,也不失富贵。”
“臣谢陛下。”
曾经也只是里长,还曾因犯事而亡命在外,后来获大赦回乡,被点了二百人长去征辽,隋末大乱,被迫落草,兜兜转转,终究是一场空。
好在他也洒脱,败就败了,也不想再折腾了。大唐若能对河北施行善政,也算是他对家乡最后一点贡献。
皇帝带着诚心归降的窦建德等河北降官降将,还有缴获的隋朝传国八玺等诸多御物,与一众功臣们前往太庙,举行了清点战利品的饮至礼,告祭大唐烈祖烈宗。
本来按李渊的想法,平定河北后,就要诛杀窦建德以及他一众党羽,斩草除根,可李逸他们上书力谏,说窦建德在河北很有人心,若是杀窦建德会有诸多后患,不如把窦建德养在长安,优待河北降将以及士族,则河北能安。
“大唐立国第四年,黄河以北,尽皆平定,此皆仰赖祖宗护佑,功臣们的效命。
今日,朕在此册封九位大功臣。”
皇帝亲自册封九位功臣,排首位自然是秦王李世民,第二位则是魏国公裴寂。
第三个名字念出来时,很让人意外,居然是刚封王的武安王李逸。
第四是陈国公窦抗,第五是申国公安修仁,第六是曹国公李世绩。
第七名酂国公窦轨,第八名是凉国公安兴贵,第九名是义安王李孝常。
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中,只有李世民和裴寂上了这太庙九功臣名单,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这九人中,窦抗窦轨是堂兄弟俩,安兴贵和安修仁是亲兄弟俩。
李逸和李孝恭是叔侄俩。
而李孝常、李逸、李世绩三人,又都是属籍宗正。
虽不知皇帝评太庙九功臣的标准,但这九人名字宣布后,大家似乎也没觉得哪个不合适。
安氏兄弟最大的功勋是为朝廷夺取了河西,还不费一兵一卒。
窦抗窦轨兄弟俩,为大唐开国也立下了许多功勋,比如窦抗在平薛举之战中,和李世民功列第一,他还是前宰相。窦轨则也几乎参与了大唐的每一场重大战役,镇巴蜀,征洛阳,战河北。
李逸就更不用说了,如今红的发紫。李孝常则是当初在义军南下时,献永丰仓,这个功劳够他吃一辈子。
李世绩则是当初以河南十郡之地降唐的功劳了。
太庙封功臣,
不出意外,
那这九人,就是皇帝钦定的配享李渊太庙名单了。
功臣配享太庙,这几乎算的上是给功臣的最高荣誉了。
李逸九人,上前接受皇帝诏封,获得太庙九功臣之封,还附送免死金券一张,可恕一死。
李逸前后已经获得三张免死金券了。
可这玩意,他觉得拿着烫手,攒的越多,越让他不安。
这又是封武安王,又是赐班剑,羽葆、鼓吹,还赐那么多田地黄金,这又是太庙功臣,加免死金券,
这些玩意迭的越多,他越不安。
“无逸啊,河北战事已定,惯例呢为方便战时而设的行台就要撤了,你对此可有意见?”
李渊问他。
“臣觉得朝廷裁撤山东道行台及时也很有必要,不过臣有一点建议。”
“你说。”
“河北设立八总管府,其中洺、幽位置重要,设为大总管府很有必要,但现在河北并无战事,臣以为幽、洺俩大总管府,没有必要再兼管其它中下总管府,
八总管府,各自管好自己辖下诸州县便可。”
李渊有点意外望着李逸,原还以为他是对要裁撤行台,免去他行台仆射改为洺州大总管而有些不满,没想到他却要主动再削权。
分管半个河北,变成只管洺州总管府下八州。
“回头朕让大臣们议一下此事。”
“你久征在外,如今也总算回京,就在京多休假一段时间,不急着回河北。”皇帝拉着李逸的手,比对三个亲儿子都亲多了。
李世民站在旁边倒无所谓,太子建成却是一直在李逸脸上来回的扫过,而齐王元吉则一直瞪着李逸,好像李逸抢走了他的父爱一样。
“无逸啊,朕先前下诏,把郑善果、崔世枢两家之女赐你为媵,怎么听说这事你还一直没办呢,怎么,哪出了问题,崔郑两家难道还敢不给朕面子?”
李逸知道皇帝这是说反话,在责怪他没奉诏行事。
“陛下,臣一直在外征战,实在是耽误了。”
“哦,还以为是崔郑两家敢阴奉阳违呢,那现在回京了,正好便把这两个五姓女给接进门为媵,抓紧再生几个孩子。”李渊拍着李逸的手一脸慈祥关切。
(本章完)
第459章 我怕秦王不高兴
第459章 我怕秦王不高兴
李逸骑上马,快马返回胜坊业家中。
去年六月出京,这再回来已是九月,离家一年零三个月了。
九月初,秋高气爽,阳光和煦,长安的街上还能不时闻到阵阵的桂飘香。
禁军开路,部曲护卫,还有二十名虎贲持班剑随同,今天街上人流很多,都是看天街凯旋、朱雀阅兵的京师百姓。
李逸急着回家看孩子,
好在他如今身份,有专门的人开道,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喝道伍百,手持长长的竹竿赶开路人,最开始喝道伍百只有一人,后来增至两人,专为京师宰相王公们开道。但百姓并不说他们是两个伍百,反而仍只称伍佰,于是一人一个二百五,又因手中竿子,也被称为二杆子。
李逸没乘金辂,
虽然皇帝把那辆金辂赏赐给他了,可李逸从师兄那知晓这是九锡之一,哪还敢用。
在太庙就向皇帝当成拒绝了九锡中的几样赏赐,不过最后皇帝还是给他保留了前后鼓吹、羽葆和二十班剑。
隔了一年多再回长安,
李逸发现长安的街道也更平坦整齐了,连唐军刚入长安时砍掉的街边树木,重新栽种后也长的挺高了。
坊墙依然高高矗立,把街和坊隔开,但坊墙也经过修葺粉刷,看着更显气派威严。
街上的百姓,面上也添了几分气血,没那么多菜色,衣服上也没那么破烂,虽大多数百姓衣服上还有补丁,可多数人都还挺干净整洁。
尤其是那脸上带着几分自信,
天子脚下的京师百姓,也因大唐的蒸蒸日上,而底气更足。
长安城的物价这几年越来越平稳,虽还比不上开皇年间,但比起大业末,那又无疑是天壤之别了。
仓廪足而知礼仪,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岁大饥人相食,易子而食这些也就不稀奇了。而温饱之后,人就会注重仪表。
李逸在仪仗护卫下,一路通畅,不论军民、百姓,全都退到路两旁让路。
如今的李逸也习惯了这些,
他走过,后面的路人就会开始议论他。
大多数是赞扬,称赞这位天纵之才,如何文武了得。也有人惊叹于他的年轻。
当然,也有人放低些声音,跟熟人说着李逸的风浪韵事,传他的绯闻,比如跟温国太夫人霍氏在战场上英雄美人的种种,还有人传李逸跟荥阳郑氏、清河崔氏五姓女的各种传闻。
有些是确有其事,有些夸大其辞,但很多是捕风捉影,甚至完全是无中生有,可百姓们以讹传讹,却是兴奋的很。
李逸顾不得那些坊间对他的议论传闻,他这么年轻,几年前还只是个度牒都没的道士,如今才十九,确实自带话题,充满流量。
武安郡王、太庙功臣,这些都不及家中的五个儿女让他想念。
春风得意马蹄疾,
李逸很快回到了胜业坊李宅,
在他回京前,皇帝已经派人敕修武安郡王府,大门外的乌头墙都修高了些,代表阀阅的乌头门自然也加高加宽,更加气派。
而乌头门内的郡王府大门,
同样也是门房加高加宽加深了。
这高大的乌头门,深深的正门房,那新涮的朱漆大门,那门上增加的铜钉数等,
无一不在向外人展示着这个新兴权贵的显贵,这可能是一个新门阀的诞生。
李逸刚到乌头门外,
罗三就已经在那等候着了,见到他回来,便笑着先点头,然后扭头朝乌头门内高喊,“快禀报王妃等,阿郎回来了。”
说完,他跑着迎向李逸,亲自给他牵马。
乌头门外有高大的下马石,雕刻的还很精美,李逸踩着下马,他的照夜白便被牵到一边先系在系马桩上。
杜十娘带着府里一众人迎了出来。
她仍是一身素服,见到李逸很高兴,可神情里也藏着一些哀伤,她父亲的三年之丧还没有过去。
快三岁的小辣椒李淑一点不认生,金玉漱让她接耶耶,她便飞奔向李逸,一把搂住李逸大腿,“耶耶,抱。”
这个曾经在腊月里遗弃在李逸千金堡前的可怜丫头,如今倒是过上了好日子,锦衣玉食,小小年纪顶着个大宁县主的封号,粉妆玉雕般可爱。
李逸一把将她抱起,“还认得阿耶啊?”
“母亲大人常画阿耶的画像,金姨娘屋里也挂着呢,淑儿天天看。”
金玉漱给李逸的信中,经常大篇幅讲小辣椒,说她小嘴最能说,伶牙利齿的,她原本是想到洛阳找李逸的,还说要带两胡姬来侍候李逸,结果李逸出征孟海公等,便让她就留在长安照顾李淑。
李逸抱着孩子来到杜十娘面前,“夫人瘦了。”
杜十娘怀里抱着个胖胖的婴儿,身前还站着一个,“平安郎,快叫阿耶。”
李逸望着她怀里的小胖子,“这就是我家小老二啊,长的跟他哥小时一样胖。”
长子平安两岁零一个月了,次子太平郎也有八个月大了。
“咱俩儿子长的都像你。”杜十娘道。
“嗯,确实像,跟我一样英俊帅气。”
平安和太平的生母姬令仪和罗三娘站在杜十娘身后,对十娘对李逸说的咱儿子,也都没出声。
门阀世家大族,宗法制度越发严格。
一夫一妻,只有一个正妻,自然也就只有一个母亲,媵妾们虽是生母,却也只能被称姨娘。
尤其是杜十娘一直都没生的情况下,家里的儿子,越发讲究身份。他们都只能称十娘为母亲,哪怕将来十娘生了儿子,也不会改变这个情况。
同样的,庶出的长子,也威胁不到将来晚出生的嫡子继承权。
这一套东西,是容不得半点逾越违背的。
李逸把二子三女每个都抱了,认真的打量,跟他们逗笑。
平安和如意这对双胞胎才两岁多点,虽然话没小辣椒多,可也说的很利索,长的很健康,
“阿耶给我们带了礼物吗?”扎着两小辫的如意奶声奶气的搂着他脖子道。
“带了,阿耶给你们带了好多礼物呢,一会自己挑。”
姬令仪笑着对自己生的双胞胎女儿道:“阿耶一路从几千里外回来,一回到长安又是阅兵又是陪祭太庙,很累了,快下来。”
“阿郎,快进屋更衣,先喝杯茶吃点点心吧。”
姬令仪还是那么温柔体贴。
疏影因生了女儿安澜,在这个府里现在地位也高了许多,如今是妾侍身份,站在十娘身旁,对着李逸微笑。
而两个胡姬就只能站在更后面一些,她们没能生孩子又是胡姬,明显就地位差很多。
一群人拥着进了大门,再转进内院。
金玉漱主动的要带李逸去更衣。
更衣的时候,金玉漱就不老实,这里挨挨那里碰碰的。
李逸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老实点,现在可没时间。”
“那阿郎晚上召奴,奴好好服侍阿郎。”
看着她那期盼的眼神,李逸知晓她是想要个孩子,转眼进门四年了,他却常年在外,没有孩子的妾确实也难。
哪怕生了孩子,也只能叫姨,但地位终究是不一样的。
换上宽松舒服的布长袍,李逸回到内院大厅,罗三娘早已经安排下人准备好了茶点,知晓他喜欢不乱添加的茶,
还特意亲自给他煮水,等他更衣出来,才为他冲泡茶叶。
“都坐,”李逸看着这群妻妾,觉得有点愧疚了,一出去就是一年多。
杜十娘还在孝中,平时独住务本坊杜淹旧宅,一心吃斋诵经,家里的事情,其实都是交给姬令仪和罗三娘两个打理。姬氏看顾孩子,主持家务。
罗三娘则更多的是负责府库和李家的工商这块,她会定期去巡查李家京畿的庄园、作坊等,这位以前卖豆腐的乡姑,现在却是很有威严。
能够双手打算盘,很少有人能糊弄欺骗到她。
“前几日宇文昭仪奉旨来咱家,看望太平如意她们,又提到圣人赐郑尚书和崔总管之女入咱家为媵一事,
陛下赐媵诏令都颁这么久了,如今阿郎回来,这事得赶紧办了。
这两日,郑家崔家也都来人谈及此事。”
李逸喝着自家茶庄制的岩茶,这种半发酵乌龙茶,味道醇厚,香气馥郁,高香持久。
“谈什么?难不成郑家崔家要赔门财?”他笑问。
杜十娘听到赔门财,神情一黯,她想到了自己娘家当初,郭老夫人是如何用赔门财为难李逸的,临时索要百万赔门财,加百万财礼,对那时的李逸来说,这就是刻意刁难,可阿郎却还是把自己全部身家拿出来给了。
“郑尚书家和崔总管家都不要赔门财,如今阿郎身份地位,真要赔偿门第,那也是他们。”
李逸笑笑,他如今再怎么得天子赏识,这门第肯定也比不过五姓七家,在五姓眼里,尤其是那四十四家眼里,皇族都比不过他们。
这四十四家嫡系,基本上都只是互相通婚,和其它家族通婚,要么是旁枝,要么就是庶出了。
郑、崔嫁女给李逸为媵,这事确实是两家主动,他们看中李逸的地位,更看重他的潜力,加上皇帝、太子做媒、赐婚,两家也就顺水推舟,只是他们都没料到,之前李逸反而还摆起谱来,
一桩好事,弄的中间一度难看。
李逸是挺讨厌这种联姻的,郑崔这两家,都是太子建成船上的人,这联姻又是太子牵的头,李逸就不想接受,
他拖了这么久,中间还跟郑家闹翻几次,没想到郑家堂堂五姓,硬是不愿意结束这个亲事。
搞的如今李渊都又发话,这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我怕秦王不高兴啊。
杜十娘很愿意早点把郑、崔两媵接进来,这样荥阳郑氏和清河崔氏的五姓名望,能给新兴暴发的万年李家也提升不少名望。
可她哪里知晓,李逸现在只想低调,跟五姓七望搅的太紧,并不是啥好事啊。
(本章完)
第460章 将军营
第460章 将军营
郡王府,马球场。
球场上,李家马球队正和姬家马球队追逐,球场边看台上,李逸和魏征喝酸梅汤吃桂糕。
八月桂盛开时,长安人喜欢收集起来,晾干后保存,可以用来酿桂酒也可做桂糕点,桂香袭人。
“把师兄拉到山东道行台做左丞,谁知还没百日,这行台撤消了,很对不住师兄了。”
魏征倒是很洒脱。
“行台撤消了,我不也还保留了从四品阶来长安。”
“师兄有想去的地方吗?”李逸问。
魏征看着球场上激烈争逐的两支球队,那雄健的骏马,马背上矫健的球手,养这样一支马球队,那可是烧钱啊。
也就是李逸这样的顶级新贵才养的起,他有皇帝赐的三座铸钱炉,只要有铜料自己一年都能铸上一万多贯钱,获利两三千贯。
洛阳和河北两战,李逸得赐黄金就有几千两。
而在中原、河北,许多百姓还在流荡,居无定所,无隔日之粮,哪怕是河北这几年安定不少,可一斗米仍然随时可买到一个妇女。
“若是能重回秘书监做个秘书丞也不错,整理图籍这工作不错,还能读到许多珍籍典藏。”
“东宫若是再征师兄去做太子洗马呢?”
魏征摇了摇头,“虽然那也是管理图书的活,可之前你跟我在河北说的那番话,让我觉得那是个是非之地,估计去了也难得清静。”
李逸掏出一张帖子给魏征。
“你这是何意?”魏征打开发现是一张房契,位于皇城之东的永兴坊,在李逸的胜业坊西北角。
“占地只有十五亩的宅子,以前也是个五品官员之宅,先前长安宅子便宜,我便买下了这里,也没费多少钱。
因为有好些年没人住也无人打理,房屋比较破旧,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收拾,师兄若不嫌弃,就和嫂子搬进去住吧,
我再送师兄几个奴仆,找匠人重新装修一下。”
魏征感叹,“这地段紧邻皇城,可是王公贵族们扎堆的地方,就算是空地皮也不便宜,这礼太重了。”
“只有十五亩地,一般王公贵族还真看不上,顶多是给自家子弟做个别院什么的,又太残破,几乎得推倒重修,有身份的看不上,普通百姓买不起。”李逸道。
“那也得至少几十万吧,太贵了。”
“师兄非要跟我分的这么清楚么,几十万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师兄如今和嫂子要定居长安,总得先有个安稳的地方,这里离皇城近,以后上班也方便些。”
魏征本不想收,可拗不过李逸,而且他手头确实没钱,以前光棍一个倒无所谓住哪,可如今有妻子,也准备着要孩子了。
“我回头给你写张借据,算借你的,以后慢慢还你。”
李逸笑笑,也不再争论。
魏征或许不想跟如今当红重臣李逸走太近,怕人说依附大臣,毕竟读书人有几分风骨,可他跟李逸的这个关系,又哪可能撇的清。
“师兄若不愿去东宫,那官职之事不用担心,我会给师兄安排。”
李逸回京没只两天,就带着一家人回御宿乡无极堡去了。
一则是好久没回乡下了,二则是他回京后登门的客人太多了,络绎不绝,每天门前车水马龙,实在是有些太张扬了。
回乡前,先到城南的家庙祭祖。
三百元从禁军护卫随从,排面还是很大。
悄然出长安,经过神禾塬头将军营,李逸特意到了自己的庄园去巡视一番。
他在这里有一千亩地,许秀芝还有一千亩,李存孝四羌将也各有几百亩。
这座曾经被羌兵叛乱毁掉的村子,
如今早恢复热闹,甚至因李逸家投入经营,让这里更胜往昔,将军营现在有了一条长街,街两边全是商铺,这条街的铺子基本上是李逸家投钱修建的,部份自营,多数出租。
而在这条街不远,就是李逸的庄园。
最开始简单挖的一些靠山窑洞、柴草窝棚,如今已经变成了整齐的一排排三合院子。
当初那些招来的流民佃户,现在佃种李逸的田地,同时还是李家作坊里的工人,农时务农,闲时做工,虽然闲暇时候少了,可收入也增多了。
虽是部曲佃户身份,可这些人已经解决了温饱,住的房子是李家统一修盖的,做工的时候,中午在作坊吃食堂。
甚至他们的孩子,一般也能找到活,聪明伶俐的,能选到作坊、商铺做学徒,甚至六七岁还能免费上识字班,最起码能免费读一年。聪明认真的,还能读三年,到时要是选中为定向委培生,那还能学各种技术,到时出来就直接是伙计了,有工钱,还有光明未来。
不过现在再想进李家做部曲佃户也不易了,各种条件筛选,不像早几年好进。
李逸在庄园各处转了一圈,罗三娘一直陪在身边介绍,她经常到各处巡视,对将军营庄子很了解,各种数据张口就能来。
李氏将军营庄园,包括街市,都已经进入营利阶段,效益还挺不错。
各种人员也都比较稳定了。
“田庄、商铺、作坊里的这些佃户、工人,也要善待,起码得让大家解决温饱问题,
当然,要奖励勤劳踏实的人,也要惩罚极少数那种老鼠屎。”
李逸希望这些给自己做事的人,不管是佃户还是雇工,或是部曲奴仆,都有个发展的空间。
他希望他们也能日子越过越好,这样大家的利益才能更深度的捆绑在一起,也能为李家创造更多的价值,而不是说这么多人凑一起吃大锅饭,最后混日子。
这年头地主家会雇些长工,也会雇短工,其中长工基本上都很认真做事,短工就经常混日子,究其原因,长工是铁饭碗,努力干活才能保住饭碗,才有稳定收益。
而短工都是临时的,干的再好,忙完后地主也不会留你,当然就无所谓努不努力。
因此长工往往又多数是地主家的亲戚等,既得沾亲带故还得信用好,招了就不会轻易换,往往有的甚至几代人都给地主家干长工。
李逸是愿意让那些努力付出的人得到更多回报的。
比如自家的部曲、雇工们,凭借各自的平时表现,以及在李家工作的年限,会给他们相应的信用评级,
若是他们遇到一些急事,需要借钱借粮等,那么李家可以给他们相应的信用借贷,信用越高,甚至利息还越低。
同样的,这些高信用部曲、雇工,也还能得到一些诸如申请让子女在李家识字班读书,定向委培,子女招工、举荐亲友工作等的优待。
别小看这些,
相当实惠的好处。
就说借贷这一条,许多穷人、佃户之所以世世代代只能给人干活,就是他们无法积累,随便一场病,或是婚丧嫁娶,又或是一场天灾等等,就得耗尽积蓄,甚至得借贷。
而借贷,不仅能让人一夜返贫,高昂的利息甚至能让人破产,甚至是沦为奴隶。
这年头,一旦被迫借贷,往往可能就无法上岸了。
李家这样肯借,还能不要高息,这无疑是极难得的。
更何况,李家不论是租地给佃户,还是雇工做事,收的租子都不狠,给的工钱又还不错,更没有那些隐形的附加的东西。
李逸不需要传统的那种压榨剥削,他的庄园多元化经营,能够带来更多收益,稍让利一些给佃户、雇工,好处是人员更加稳定,产出自然也更稳定。
就如同李家搞养猪,养了许多母猪,猪崽直接分给佃户或乡民们养,不收猪崽钱,甚至还会提供一些糠麸、油枯等做饲料。
李家跟这些人搞合作,佃户、村民们拿猪圈粪肥补猪崽钱,或是到时侯猪养大李家回购后,再来分账,大家都有利可图。
将军营李家还建有一家医馆,
这几年也是在持续的扩大中,如今是集药材炮制加工、熟药销售,医师坐诊,以及医师、药师等教学为一体的一家大医馆。
这家医馆,现在里外里有五百多人了,光是坐诊的医师就三十多个,敢说是整个万年县,甚至是雍州最大的一个民间医馆。
药材加工、中成药制作,仅这两块,如今也是业绩越来越多,虽然李逸并不过份追求利润,可这个行业本就暴利,年年扩张,依然年年节余很多。
现在各种委培的学徒就有一百多。
李逸转了一圈,很满意,能够设立住院病房的医馆,还有这么大规模,可以说是大唐头一家。
太医署都没这么多医学生。
现在太医署的许多官方医师,大都是千金医馆的客座老师,一个月抽空来讲几节课,报酬十分丰厚,这些名医,也会在千金医馆兼职行医,有些疑难杂症等,也会请他们来诊治,同样报酬很高。
刘黑子、李存孝等一群罗家堡走出来的人,这几年也一直跟着李逸在外,如今跟李逸这里转转那里看看,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这才几年啊,翻天覆地啊。”
“可不,将军营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医馆呢,”
“想当初,咱在这抢时耕种,帮着招流民来种地,阿郎还因此弄出来武德犁呢。”
刘黑子当年在罗家堡偷李逸东西不成,被吊起来打了一顿赶出郭庄,就是流落到将军营给韦家豆腐作坊做事,谁能想到,如今的将军营,倒不如说是李家营了。
“我怎么感觉,咱阿郎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做着那么简单容易呢?做啥都容易,做啥都成,甚至你看这些佃户,以前咱招来的时候,都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可如今才几年啊,你看这一个个的,昂首挺胸,满面红光,这里甚至都看不到什么面有菜色的,”
罗大富连连点头,“我都看到好几个胖子了。”
胖子,以前乡下哪里见的到胖子啊。
刘黑子凑到李逸面前,“阿郎,这有啥秘诀不?”
李逸笑笑,“其实真没啥秘诀,这就好比你蓄养牛马,你要想牛马能好好干活,不能光靠着拿鞭子抽打,你得先把牛马喂的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这样才能有力气干活,
否则你把牛马喂的瘦骨嶙峋,还想他能给你干出活来?
这牛马要是累死了,那本都折了。相反,你好好的喂养,既能多干活,干好活,还能生犊下崽,繁殖赚钱。
都是一样的道理,我家招来这些佃户或是雇的工,只要好好干,我都会优待,甚至他们遇到点急事难事,我也会借他们钱粮,不收他们高息,这样他们会更努力的为我做事,我也能有更多收益。”
李逸甚至还会给自己家的这些佃户、雇工、奴隶们娶妻生子,就如同将军营庄子里这一排排的三合茅屋,都是李家修建提供给那些佃户、雇工的,为李家做事期间,都免费居住。
做到一定工龄,还可以用较低价格买下来。
刘黑子感叹,“以前都说能给那些大寺佃种田地,或是做工极好,大寺院比那些地主豪强要仁慈的多,但跟阿郎一比,还是差太远了。”
(本章完)
第461章 从此不再是父子
第461章 从此不再是父子
幸福,
是比较出来的。
御宿乡罗家堡的村民,现在就都过的很幸福,因为跟周边的村民们相比,他们现在的日子可是好太多了。
全村几年前一场暴雨垮崖后,剩下了十八户村民,大家在炎炎夏日,也只能在稻地渠边用稻草搭个小棚子生活,白天烈日暴晒闷热,晚上蚊子密集蛙声沸腾,
可几年后,罗家堡现在有了七十二户人家,府兵就占了一半。
有官之家占了十八户。
其它人家就算不是官,没点上府兵,但日子也过的挺好,家里有几十亩地,交给佃户种,夫妻多数是在李逸的庄园、作坊做管事。
收入不低,孩子还在无极书院小学堂读书。
现在的罗家堡,家家户户都盖起了胡基院落,窑洞已经成了放杂物的。
基本上都有奴仆、佃户,有牛有马。
一提起罗家堡,十里八乡谁不羡慕,反正如今罗家堡的人走出去,声音都要大三分。
罗家堡的女儿,附近都争着想娶,罗家堡的男儿,周边女子也都争着想嫁。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无极堡的李逸带来的。
罗家堡大桥边,
听闻李逸回乡,这十里八乡的都来迎接了。
这座木桥,如今也改建为了石桥,更高大更宽阔,再不用担心会被水冲毁,桥上甚至盖上了连廊,成了一座风雨桥。
既能通行,也能休息。
曾经李逸罗三娘他们摆摊卖豆的南桥头,现在大树依然繁茂,而树下的摊子已经升级成了商铺,
从桥头经无极书院,再经郭庄,一直上坡到塬上冯家堡,长长的一条路,两旁都修起了商铺、房屋。
有各种商铺、客栈、邸店等。
大变了样子,这里跟将军营街市一样热闹的很,如今这里隔一日有集市,平时长街商铺也是日日营业。
“咱无极书院现在都有一千多人了,”
桥头树荫下,无极书院的冷秀才董先生跟李逸说道。
小学堂升级为书院,现在有小学部、女子小学部,以及书院本部,还有附属的各个技术培训班,大多是李家自己招的定向委培生,如千金药肆、无极医馆招的医师学徒、药师学徒等,铁匠、木器、漆器、造纸、纺织、兽医等的培训班,
一千多人在这里读书培训,也让罗家堡热闹起来,带动很多消费。
桥头原来豆摊子处,现在是豆店,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喜欢来一碗,毕竟都知道这家店是李司空发达之前经营的,都说路过吃一碗豆,能沾上点好运、保平安。
李逸坐在店外桥头树荫下,也叫了一碗豆找点回忆,书院山长董秀才,郭庄的村长郭二郎,还有背驼的厉害,说话声音倒是嗓门很大的罗二,以及王乡长、冯乡佐等。
一群老熟人,聚坐一桌,
其它人也只能远远站着陪同。
豆做的很嫩滑,可加蜂蜜也可加酱油,甚至可添加一些肉沫等浇头,也可以加醋,反正各种口味都行,
但李逸似乎吃不出当初的那种味道了。
罗家堡变的他认不出来了。
大小无极堡如姐妹一样矗立在桥头,可其它地方全变了。
这里变得热闹,变得繁华,
成了一个热闹的小市镇,就如同魏州的张桥店一样。
那大石拱桥修的很好,堪称神禾塬下一景。
滈河岸边,那一片稻田已经开始变黄,稻穗沉甸甸的,预兆着丰收。
今年秋,滈河畔的那万亩桂球大米,又要丰收了。
董秀才头发已经全白了,可精神很好,如今的无极书院办的很好,名气响亮,无数人来这里游学,京畿许多地主豪强富商,都愿意出助学金让儿子来这自费读书。
许多人只是冲着李逸的大名,就想千方百计的挤进来。
书院的学会,如今越发壮大,会员都有几千,这也算是一件奇事,整个书院学生加起来才一千多,结果捐款成为会员的却反而有三千多人。
就连当初罗三按李逸吩咐,为重修罗家堡桥,搞的罗家堡桥会,现在都有一千多会员。
无极书院的学会,如今名下田地三千多亩,拥有二十二家分店的无极药肆,还有一些作坊,书会现在每年的收益都挺惊人,完全够书院的开支,还仍有节余,
这些节余的钱,书院建了无极校仓,丰年加高点市价收购粮食储备,既用做学校食堂,也用来赈济附近寡孤,帮扶贫困学生,也兼做些低息青苗贷。
校仓每年也还能创收。
学会每年都还会购进一些田地山林等,在这乡里已经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董秀才这山长现在不操心办学经费的钱粮开支,主要是太多人想来,拒绝都来不及。还有就是他很想把书院办的更正规,专研经学,但李逸的办学理念,却更多的是想加强小学教育,以及定向委培的技工培训。
董秀才觉得这样和书院一起办,拉低了书院档次,可李逸却是坚持。
李逸不反对董秀才办书院部研习经学,但他觉得这不是普通孩子能走通的路,特别是许多普通乡民的孩子,能有那个天赋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孩子,李逸希望他们能读上两三年的小学,这样也算开了眼。其中聪明的,让他们再委培学习某样技术,到时直接为某个作坊或商铺工作,对很多普通出身的孩子来说,这是很好的出路。
当然,
李逸也是在给自家培养人才,批量化的培养技术学徒,比起一带一的传帮带,要快太多,对李家的经营扩张是大有帮助的,而且这些自己培养出来的学徒,也更可靠,毕竟多数就是自家的佃户、雇工之子。
“朝廷明年要开明经、进士等科举考试了,听说可能还会开秀才科,”董秀才还是希望无极书院,能够出一些进士、明经工,甚至是出秀才。
但想从科举中取,光有李逸这位司空罩着还不行,还得有真材实学啊,而不论是哪科考试,九经那得学好,起码得通一两经。
董秀才当年就参加过隋朝秀才科考试,只是没能录取而已,他心心念念想让无极书院也更上层楼。
李逸笑笑表示支持。
“以前我还说希望开科举后,你也去考明经或进士,可形势赶不上变化啊。”董秀才感叹。
以李逸如今的身份,司空兼侍中、上柱国、武安郡王,自然是不可能再下场科举。
“七郎可以参加明年的科举啊,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考个明经当很轻松。”
董七郎是董秀才儿子,如今的书院副山长。
这几年老董压着儿子,否则董七郎也早去投李逸出仕了。
郭二郎变化挺大,面对李逸的时候已经再没有了当初的那份随意,坐在旁边甚至都点如坐针毡。
曾经他以李逸叔父长辈自居,可如今的李逸已经是他不敢直视的存在。
李逸倒是还记得这位,虽然郭二郎在他眼里有挺多缺点,为人抠门,还压榨百姓,甚至对乡民放高利等,
但这也算是乡间小地主的通病。
“姑父现在忙什么呢?”
郭二郎赶紧起来,躬着腰说现在他是罗家堡石桥桥会的副会长之一,负责管着桥会会员们捐钱所置的田产,以及桥头的一些铺面,还有桥会的桥仓。
桥会居然也有一千二百亩地,还有一个借贷的桥仓,每年地租、商铺租收益,除部份维护大桥和疏浚河道外,其它的就用来借贷,
因桥会会长是罗三,规矩还是按李逸的来,借贷利息是比乡间的要低不少,也算是帮扶方便乡党,同时桥会资金也能继续累积。
这就是一个专项的基金会,这东西的好处是以后维修桥梁、疏浚河道这些,不需要再跟百姓摊派,桥会的资产能够一直累积增值,甚至桥会的钱还能借贷给百姓便民,粮食储备也能救灾。
有李逸等地主、豪强们带头捐资,然后一直经营,就能减轻乡民不少负担。
这也算是乡贤的一种传统的造福乡里的一种方式。
反正现在御宿乡不仅有罗家堡桥会,还有路会,也是大户们捐了一笔钱,其中李逸出了大头,置地买田等,其收益部份就用来维护御宿乡的这些路。
路会资金多经营好,那么修路这块以后乡民也不用出钱了。
在桥头吃着豆聊着天,
那边无极堡的管事,也早就按罗三的吩咐,去猪场挑猪,今天要杀很多头猪,在无极堡办流水席,吃的其实也简单,就是烂肉面条,十里八乡的乡党,只要来的都可以吃。
这场流水席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也要费不小,但对于如今的李逸来说,一年多没回来了,请乡党们吃碗烂肉面,洒洒水。
乡望,他还是很在意的。
十里外的神禾塬上常宁宫,秦王李世民带着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一行,悄然而至。
这座他为母亲所建的常宁宫,早已经建成,很是气派。
李世民在这皇家寺庙里漫步,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
回京后,他就感受到了那种压制。
父皇在打压他,太子兄长则对他充满敌意。
今天,皇帝下诏,以他的次子李宽过继给五弟智云,袭封楚王。
以他的嫡次子宜都王李泰进封卫王,过继给四弟元霸。
自己两个儿子,都封了亲王,可李世民并没有半点高兴,因为这两儿子被过继到自己早逝的兄弟名下,从此就不再是父子了。
李宽李泰以后喊他伯父,李世民一时很难接受,他提出让皇帝从宗室中另选人过继到元霸和智云名下,可皇帝没同意。
诏令颁下,名份已定。
最让他烦心的不止是这个,还是他已经知晓,这次他回朝后,皇帝就不打算再让他回洛阳了。
所谓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他都不能去洛阳,那这些头衔也只是空衔了。
侯君集过来。
“大王,这塬上好多村民往无极堡去,说是武安王要在无极堡摆流水席,附近乡党去了就有烂肉面管饱呢。”
李世民望向南面,距此也就十里地。
“那我们也微服前往,去蹭蹭他的流水席烂肉面,正好肚子也饿了。”李世民道。
几人换了便服,还特意把马换成了骡子。
“克明啊,你说我如今困局,李逸有没有办法可破?”
杜如晦想了想,“无逸向来有急智,行事不拘一格,说不定还真有好办法可破局。”
他们一行骑着骡子来到无极堡,远远的就已经人山人海了。
“这得来了多少人啊?”
侯君集道:“来了烂肉面就能管饱,这谁不来,知道的都不会错过的,武安王可真舍得,一人吃几碗,这顿得吃掉多少肉和面啊。”
长孙无忌摸着自己大肚皮,“谁不知道武安王富有,几碗面算什么。”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挤到罗家堡。
李逸见到被罗三带进堡内的李世民他们,很是意外,“有事想请教你。”
把人请进书房,
李世民也是开门见山,说了如今自己的困境。
“无逸可有妙计帮我破局?”
“大王是想回洛阳?”
“嗯,长安现在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牢笼,我实在不想困于此,现在太子对我充满敌意,我甚至担心久在长安,会有危险。”
李逸给他煮茶。
“其实回京之前,我就跟大王说过,先蛰伏一段时间,尽量低调,现在情况,不能急着回洛阳,大王越想回洛阳,只怕越事得其反。”
“那我要怎么办?”李世民皱眉。
李逸取出一块茶饼,一边用茶针撬茶,一边道:“我听我老师董先生说朝廷明年要开科举?”
李世民哪会关注这个,表示不清楚。
“如今北方已经平定,河间王孝恭和李靖将军他们已经发起了灭萧铣之战,我估计要不了多久萧铣就会被击败,接着顺势而下,林士弘李子通汪华等也肯定扛不住,
杜伏威更是只需要陛下一道诏令就得进京,岭南么,传檄而定。
今年,天下将次第而平。”
李世民觉得李逸过于乐观了,哪有这么快。
“大王,重点是天下即将一统,朝廷有人可能就要喊偃武修文了,所以我劝大王不如静下心来,在秦王府修个文学馆,接待四方博学之人,以秦王教任命秦王府、陕东道大行台、天策府的一些官员,兼任文学馆学士,
召他们来京,分三班每日轮值,与殿下讨论文章典籍。”
李世民满脸疑惑。
这个时候,读书?
李逸见他一时当局者迷,便直接点破,“陛下不让大王去洛阳,那大王就把心腹召回长安啊,明为建文学馆,与学士们讨论文章,实则···”
李世民悄然大悟。
“大王,我推荐魏征进秦王府和学士馆。”李逸笑道。
(本章完)
第462章 北境三王
第462章 北境三王
李逸家的养猪业这几年搞的很红火,采用的是圈养为主,不论公的母的,小猪时都会阉了,这样猪不仅长的快,而且肉质好没骚味。
加上精选的乌金猪等数个好品种,李家的猪现在长安都畅销,已经有后来居上,反超京兆韦氏养猪业了。
无极堡下,
李家的青壮部曲正在杀猪,从猪场圈里挑那二百斤左右的肥猪,四蹄绑上,板车拖来。
护院充当屠夫,拿着尖刀给猪挨个放血,下面放个木桶接血。
十里八乡的乡党蜂拥而来,比平时两日一集的赶场还热闹,到处是人。
烂肉面管饱太有吸引力了,
携老扶幼,
乌泱泱的人群赶来,每人还自带了碗和筷子,就怕到时李家碗不够而吃不上烂肉面。
“这么多人来,这吃的上烂肉面吗?”
“这一头猪也出不了多少肉啊。”
有李家的管事听到了就大声笑着回道:“今天,咱王爷说了,杀一百个大肥猪,全是二百斤往上的。”
“一百个大肥猪!”
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叹万分。
这两年虽说物价在降低,猪肉也不比羊肉贵重,但毕竟是肉食,在长安如今斗米还要百钱的今天,
猪肉也还得五十钱一斤,像是五肉这种好位置的肉,卖的还要贵点。
除了罗家堡的村民,一月能吃上几回肉,附近乡党们一年也吃不上一回肉啊。
别看十里八乡的乡党,现在大多数帮李家养猪,免费收李家的猪崽,辛苦养一年,也能有两头大肥猪,可这猪谁舍得杀了吃吗?
那都是由李家回购,他们屠宰销售,或是年底做腊肉的。
过年了,买点猪头猪脚,或是猪下水就能过个肥年了。
“咱阿郎今天还准备了一百多石白面呢。”
“不够还有,总之,今天烂肉面给乡党们管饱!”
大家惊叹之余,又满是兴奋。
烂面面管饱五个字,让他们不由的咽口水。
“武安王真仁善!”
“太大方了。”
一百个肥猪,一万多斤白面,那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一笔财富,而今天武安王只是请大家免费吃个流水席。
“咱们李公向来如此嘞。”
“就是。”
今天的规矩是来了就有,不管是良民,还是没有户籍的部曲佃户,就是奴隶、乞丐,你来了也照样吃烂肉面,但有一条,现场管饱,但不能打包带走。
这份豪爽,
也引爆了这秋日里的十里八乡,
一乡五百户,八乡就四千户,差不多是两万余口。
实际上,今天来的人,只多不会少。
李逸在无极堡的堡墙阁楼上,陪着李世民散步,站的高看的远,站在高高的无极堡墙上,
能够看到下面那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的热闹。
“你今天可是破费了。”李世民笑道。
“难得回乡一趟,请乡亲们吃碗面也是应该的。”
人太多,李逸又招手叫来家将宋义,“多派部曲家丁,还有咱家的佃户去维持下秩序,别发生拥挤踩踏事件,
把人都分散点,告诉大家今天会多设些点打面条,人人都有份。”
宋义道:“来的人太多了,还有许多人赶来。”
要不是今天回来才放出消息,只有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能赶来,只怕人还会更多。
“人多不怕,反正也不是办啥大席,再杀一百头猪,从磨坊多拉些面粉来,让咱家的家丁佃户都动手帮忙杀猪、擀面条。”
“好嘞。”
人太多,擀面条也是个大工程,李家今天也是发动许多人齐上阵,面粉加水和面,拌硬后就用木杠压软,反复挤压后,擀平,拿铡刀铡面,铡成韭菜叶宽,
下大锅煮熟捞出过凉水,再浇上煮好的烂肉,美味即成。
这看似简单,可量大,也不易。
“你这一场流水席下来,得百万钱不止啊。”李世民道。
“钱这东西赚了就是的,存在地窖就没啥意义。”
漫步堡墙之上,
刚建的时候,李逸觉得这堡子好高好大好雄伟,
如今几年过后,
再回头看这堡子,觉得挺小一堡子,不过是个大院落四面垒了高墙,上面修了几座阁楼而已。
“北方已定,关中的百姓日子也是越来越好了,你看这滈河岸边稻穗沉沉,今年会是个丰年。”
“可仍还是许多百姓吃不饱饭,东南半壁江山还没统一呢。”
两人聊着天,
李世民直言,“虽然我没有你那么看好孝恭和李靖他们,觉得一年就能收复整个东南,但如今北方已定,南方确实也不用太久就能平定,我所担忧的还是突厥。”
长平王李叔良战死边疆,
这事透露一个信号,大唐和突厥的冲突在升级,而郑元璹、长孙顺德等几拨唐使,到现在都还扣押在突厥汗庭,
都说明形势越发紧张。
这次颉利撤了,
但相信很快又会卷土重来。
其实现在大唐还不能说统一了北方,因为朔方梁师都、代北苑君璋,还有个定襄的杨政道,这都还是突厥人扶持的割据势力。
丰胜二州更是直接送给了突厥。
“这次燕郡王、北平王、定襄王入朝,太子跟他们往来甚密,大力拉拢,李艺也送了太子名马和鹰犬,其弟李寿还已调入东宫率府任职。”说到这,李世民眉头紧皱。
建成毕竟是太子,是储君。
他一副礼贤下士,积极拉拢的样子,有几个能拒绝的了呢。不是所有人都是李逸,能在还是白身的时候就拒绝太子的。
河北平定,李艺这些曾经割据一方枭雄,如今其实也挺忐忑,他们也担心朝廷夺他们权,收他们兵。
现在李艺三人,仍被授总管,但手下的兵确实也要整编削减,如今不像以前与朝廷隔绝,
要是不听话,朝廷要夺他们权还是容易的,就如之前李逸在河南孟海公徐圆朗等人一样,
他们总不能抗拒吧,李艺连窦建德都打不过,哪敢抗拒天威。
太子主动拉拢,李艺自然也是赶紧抱上这条大腿,在朝中找一个坚固靠山。
太子和李艺,那是各取所需的结盟。
李大恩和李开道也是如此,没谁能拒绝的了太子的主动示好拉拢。
李艺之前河北之战时,因为没能早点南下和秦王会师,既错过了洺水决战之功,还被秦王斥责,他入朝后找了他原来老部下幽州司马温彦博,早已入朝为中书侍郎,
温彦博兄弟在朝皆得李渊信任,对朝中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跟李艺分析了下形势,透露了秦王功高,这次入朝后可能会被架空雪藏。
李艺知晓这内幕,再无犹豫,赶紧向东宫靠拢。
北疆三王被太子拉拢,李逸不稀奇。
事实上,这北地三王,除了燕郡王李艺有些威胁,李开道和李大恩,其实不值一提。
北平王李开道反复无常,这人行事风格,估计接下来是不太愿意交权的,那早晚还会反,也必然会被诛。
定襄李大恩,他原是窦建德部下,如今在代州,那里正是和突厥对抗的最前线,以他的能力,只怕也撑不住多久。
“大王暂时收一收,静观其变吧。”
李世民也只能无奈,天下还未一统,他更想统兵征战,南平吴会,北击突厥,可皇帝却早早就要把他按在长安。李逸出主意让他建文学馆,授自己旧部幕僚们为学士,召他们来长安与自己读书。
哎。
猪还在杀,
大锅已经在烧水。
烫皮刮毛,然后剥掉猪皮,开膛破肚,拆骨分肉。
猪皮可以做衣做鞋等,基本上都是剥皮,猪鬃毛都是要收集的好东西。
猪杂、猪骨大锅炖汤,
卸下来的肉就剁烂,肥的瘦的一起剁碎,先把板油煸香出油,然后剁好的肉沫下锅炒。
炒的带些焦黄,喷香。
就可调味出锅。
那边用铡刀把擀好的面条铡成韭菜叶宽,一把把洒入锅中煮。
煮熟捞出过凉水,装桶,送到各个打面处。
隔几十步一个打面点,排队上前打面。
先装上一碗过水的铡面,再舀上一勺炒好的肉沫,最后再舀一勺猪骨猪杂汤,添上点猪杂。
撒一把葱、韭末,
齐活。
“好嘞,吃完再来添,今天烂肉面,武安王给乡亲们管饱!”
一个年轻乡人早早就排队,
看到自己第一个打到面,而且自己那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白面条,还真有一大勺烂肉,又有大勺肉汤,还有些猪心猪肝猪肠猪血添上。
闻着那喷香的味道,
甚至是看到那白的面条,油汪汪的肉汤,口水直流。
“谢大王赏面。”
“快吃吧。”
后面的人也是赶紧叫他让开,所有人都在流口水。
几十个打面点前,都排着长龙。
李逸本想说做桌席招待李世民他们,
“用不着那么麻烦,也跟下面乡亲们一样来碗烂肉面就行。”李世民一点不在意吃猪肉这贱肉,李家的猪肉不骚,那都是如今长安人的共识了。
李逸让宋义送面来。
一行人就在堡墙城门楼上吃烂肉面,李世民大口吃着,“你家这铡面很筋道,肉沫很香,这汤味道也好,就连猪杂也没异味,
肥而不腻,加的这个韭沫、葱,更添香味。”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几人也吃的很满意。
李逸觉得他们可能是饿了,当然也许是李世民烦心事得到了解决,心情好胃口也好了。
当然,更可能是大家经常出征在外,平时也是很能吃苦的,也就没那么骄贵。
换成是太子建成,以他出征在外都要带自己东宫厨子的风格,只怕是吃不下这贱肉的。
秦王甚至捧着个大海碗,直接蹲在地上大口咥面。
吸溜呼哧的,吃的那个痛快啊。
“无逸啊,你家养的这个猪,确实不一般,以后每月给我府上送上一百头,我让管事按月给你结账,不,送二百头。”李世民吃的满嘴是油,他秦王府更是家大业大,一个月二百头还真不多。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他们也纷纷跟李逸订购猪,让每月给他们家送猪,都是数十头起步。
“我家也养猪,但味道跟你家的完全就是两样啊。”
“京兆韦家养的猪都没你家的猪肉味道好!”
夕阳西下,
南山起雾,
神禾塬下滈河岸边,无极堡下足来了两三万人,人人捧着碗大口咥面,好不痛快。
“再来一碗!”
(本章完)
第463章 皇帝赐下两碗面
第463章 皇帝赐下两碗面
太极宫中,
皇帝李渊一袭紫袍,正跟老伙计裴寂,以及中书令封纶、萧瑀,侍中陈叔达等喝茶。
今天主要还是商议天策府开府之事。
封德彝拿着一张拟好的文,“天策府置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并掌通判府事。军咨祭酒二人,谋军事,赞相礼仪,应接宾客。
典签四人,掌宣传导师引之事。
主簿二人,掌省覆教命。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掌书疏表启,宣行教命。功仓兵骑铠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
做为掌全国征讨的天策府,这一套属官,配备还是很齐全的。
说是许自置属官,但主要官员秦王还是请皇帝钦点。
李渊捋着胡须,“天策府长史,就由礼部尚书兼黄门侍郎唐俭担任,天策府司马,就让中书侍郎宇文士及担任。”
此话一出,
宰相们都没出声,唐俭资历很老,元谋功臣,这几年也常在外征讨,劳苦功高,向来深得皇帝信任,他出任天策府长史,理所当然。
只是宇文士及出任天策府司马,有点让人意外,毕竟天策府司马和长史一样,都是从三品职。
宇文士及此前仅是秦王府骠骑将军,
不过他后来给李逸做过洛州总管府长史,这次入朝又刚升为中书侍郎。
但大家知道,皇帝选他,必然更多的是因为其妹宇文昭仪。宇文昭仪为皇帝生下皇十一子,不久前刚册封为宋王,可是深得李渊宠爱。
宇文士及跟皇帝本就是姨表兄弟,两人在前朝时还是上下级,关系向来好,虽说来投大唐较晚,可一直较得皇帝赏识。
之前就一直在秦王府任职,但他是皇帝的人,现在一跃为三品的天策府司马,倒也说的过去。
皇帝嘛,用人向来喜欢任人唯亲,宰相们也清楚。
何况,宰相里还有个封德彝,他跟宇文士及关系好,这事他肯定也出了力。
接下来一番商议,
定下了从事中郎是于志宁、杜如晦,从四品下,军咨祭酒则是苏世长和窦师纶,从五品下。
苏世长也是皇帝的老朋友,之前是王世充之子的襄州行台仆射,窦师纶则是窦抗的儿子。
主簿定的是李玄道和虞世南,记室是薛收、薛元敬。
主要的天策府官职,皇帝大多是安插的自己人,或是新归附朝廷的,原秦王府和大行台的人较少。
议定此事后,
皇帝端着茶杯,又提起下一件事。
“先前武安王说河北设两大总管府,六中总管府,说大总管府没必要再节制中总管府,大总管府、中总管府各统本府事务,你们觉得如何?”
裴寂立马接话:“武安王说的很有道理,如今河北战事平定,行台因此裁撤,大总管府确实也没必要再兼管其它总管府。”
“好,那就下诏,大总管府不管其它总管府。”
萧瑀禀奏,“陛下,灵州总管杨师道奏捷,大破来犯突厥。”
李渊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杨师道是杨恭仁之弟,之前长平王李叔良正是救援他而兵败被杀。现在突厥撤兵了,杨师道派兵在后面跟着,袭击了一小股突厥兵马,斩首几十级,也好意思自称大捷。
不过李渊看在杨师道毕竟娶了自己丧夫的女儿桂阳公主,因此哪怕知晓杨师道能力比其兄长杨恭仁差太远,在灵州也是喜欢游猎宴饮,以诗歌自乐,但还是仍让他出任此要职。
“加封杨师道安德郡公爵,嘉奖灵州将士!”李渊开口。
至于那个倒霉的堂弟长乐王李叔良,赠左翊卫大将军、灵州总管,谥号肃。其长子孝协册封为范阳郡王,次子孝斌为通川郡王。
“陛下,河间郡王孝恭率战舰两千艘东下,长史李靖乘江水暴涨,趁敌不备,拔其荆门、宜都二镇,进至夷陵,萧铣将文士弘统数万精兵屯清江,被孝恭、李靖击败,获战舰三百余艘,杀溺死者万计,追奔至百里洲,
萧铣江州总管盖彦举五州来降,鄂州刺史雷长颖请降。
萧铣交州总管丘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等恰往江陵朝见,闻我大唐天兵至,至郡王军营请降!”
“臣贺喜陛下,恭喜陛下,东南大捷,荆湘指日可定也!”
相比灵州那个大捷,这无疑是真正的大捷。
李孝恭李靖不顾暴雨后江水大涨,反而乘机出兵,一举大败萧铣军,现在萧铣困守江陵城中,只剩下孤城一座和几千兵马,
周边六州投降。
连交趾来朝见萧铣的总管丘和等人,也干脆直接跑唐军营请降了。
萧铣本来据有荆湘,拥有几十万军队,可他跟手下内斗,搞什么散兵归农,现在唐军猛攻,他只能天子守国门了。
可萧铣虽是梁朝皇族余脉,但前朝时也只是个县令,早年在长安靠卖书为生,当初荆湘地方一众军头们举兵反隋,不想做出头鸟,便把他这个梁朝宗室推出来为主,这也导致萧铣一直没啥真正的实权。
斗了这些年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如今李孝恭勒兵围江陵城,梁军一时想征召勤王也来不及了。
李渊抚须哈哈大笑。
在山南布局多年,如今终于收割了。
他也知晓,之前李瑗、李孝恭在山南都没什么大进展,还屡屡兵败失地,如今却这么猛,更多的还是李靖这个长史的功劳。
“打的好,让他们勿要松懈,定要趁胜速战速决,早日拿下江陵。”
“下诏,册封河间郡王孝恭为赵郡王,加封食邑至万户。永康县侯李靖晋永康县公,各赐绢千匹!”
“陛下,燕郡王李艺上书,请求入朝任职,侍奉陛下。”
李渊思索着,
当着几位宰相的面,他直接问道:“你们说燕郡王自请入朝,可是真心实意?”
萧瑀直言,“臣以为,李艺自请入朝,只是表明姿态,若是朝廷真令他入朝,或许他又不愿意。”
北地三王,向来都是割据一方,虽说李艺很早就主动归附,可一直以来,朝廷也并没能真正的控制到幽州。
现在可能也只是感受到朝廷统一河北,所以才这般自请入朝。
李渊抿了口茶。
“如果李艺是真心想入朝,那朕倒是想让他在幽州多镇守几年,可若只是假意试探,那朕就不能让他再回去了。”
“诏拜燕郡王李艺为左翊卫大将军兼太子右卫率。”
“调庐江王李瑗接替为幽州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彭国公王君廓为幽州大总管府长史,协镇幽州!”
李艺想试探朝廷,李渊就干脆顺水推舟,把李艺留在长安。
反正是你主动请求入朝的,你敢再反复?那皇帝到时可就师出有名了。
跟李渊玩这些算计,李艺无疑还是差太远。
议事结束,
皇帝留宰相们吃饭,赐堂食。
饭菜传上来,让宰相们有些意外,居然是一碗面。
大海碗里是韭菜叶子宽的手擀面条,上面浇着肉沫。
“烂肉面,浇的羊肉。”李渊一边剥着蒜,一边笑道。
宰相们倒也不觉得有啥特别的,端起面开始搅拌,萧瑀和陈叔达两宰相是南方人,吃面不吃蒜。
而皇帝跟裴寂、封德彝他们吃面却是要先剥上几瓣蒜,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嘛。
其实皇帝宰相们的饮食习惯,也跟民间差不多。
夜幕降临。
无极堡的流水宴也总算结束了,
乡党们吃了个肚皮溜圆,但没人急着回家,都三五一群的聚在无极堡下聊着天。
正好天气凉爽,
饱食之后,或蹲或站,望着河边的水稻,那个满足啊。
不过这个满足似乎也没持续太久,
有人开始跑桥头的茅厕,如今这茅厕可比李逸最开始修建的又升级了,更大,更干净卫生。
不少乡党平日里稀粥野菜,真是吃糠咽菜,肚子没油水。结果今天放开肚皮吃烂肉面,一吃还吃好几大碗。
舒服是舒服了,
可肚子一时承受不住。
不少人开始跑茅厕拉肚子,
一趟跑完,没一会又跑一趟。
桥头茅厕虽说升级了,街市上隔一段也有一个公厕,但还是爆满了。
等不及的人,就往田里跑。
李逸刚开始听到报告,还以为是卫生不干净,大家中毒了。
后来还是罗三跟他说这只是肚子一时吃不消,拉几次就好了。
这弄的李逸有点无语,他倒是忘记了这茬了。
赶紧让罗三去无极药肆,让药师配些药,拿回来煮,给拉肚子的这些乡党们吃。
好心办了坏事。
不过乡党们倒没人会怪李逸,只是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好不容易吃这么多好的,肚子留不住。
一顿饭吃掉二百头猪,三万斤面粉,大唐要是有吉尼斯记录,那绝对要创纪录。
天暗淡下来。
天使突然驾到。
“今日陛下与宰相们廷议,结束后赐了相公们堂食,因秦王和武安王今日不在长安城里,便特让奴婢将赐食送来。”
精美的紫檀食盒打开,
宦官从里面端出来两碗面,精致的邢窖白瓷烧制的白瓷大海碗,里面是铡面,浇的羊肉沫,有葱、韭末。
像极了今天无极堡吃的烂肉面,只是猪肉换成了羊肉。
最特别的是皇帝送来了两碗,一碗给李逸,一碗给李世民。
皇帝这是要告诉他,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尽在皇帝掌控之中,不仅是他搞这万人流水席,也包括秦王来私会?
“快马送来的,面还没坨。”宦官笑道。
除了面,皇帝还有一道旨意给李逸。
是诏令李逸开国开府,设立国官府佐的。
他这位武安郡王,可置国官府官各一套班子,武安王国可置家令一人、大农、尉各二人,典卫八人,舍人二人,另庙长、食官长、学官长、厩牧长,各一人,丞各一人,典府长、典府丞等各一。
武安郡王府,则可置傅、咨议参军、友、文学、东西祭酒,长史、司马、掾、属、主簿、记室参军、录事参军、诸曹参军、参军事等。
又许置帐内府、亲事府,各设典军、副典军、府、史等。
帐内三百三十三人,亲事一百六十人,校尉、旅帅、队正、队副等统领。
李逸的这国官、府佐的属官,皆为视品,由他征辟请署。
而亲事、帐内两府的五百兵,由是以贵族、品官、勋官子弟担任,军官由朝廷武官担任。
“武安王,陛下让你尽快上奏国官、府佐名单,亲事、帐内两府的武官和亲事、帐内,朝廷会尽快安排过来。”
李逸有些疑惑。
这大唐的王公又不封建,还能开国开府?
他这武安王,还能有五百兵马,和一众属官?
一时不解!
(本章完)
第464章 赐李逸开国 开府
第464章 赐李逸开国 开府
大唐国公以下爵位,都带开国二字。
九等爵中最低的县男,前面也加开国,全称是某某县开国男爵。从北周到隋朝,封爵者,皆开国置国官,而所置国官及数量,又因爵位高低,以及所加散实官有所增减。
“大业朝,隋炀帝推行大业令,把旧有五等爵全部削除,改行王公侯三等爵,不再开国,只把国令改为家令保留,其余国官都废除。
而我朝基本是恢复了开皇旧制,爵位仍行九等,开国置国官,不同爵位开国所置国官数量不同,其国官基本为视品。”
藏书阁中,
杜如晦没随李世民回京,他留在无极堡,面对李逸对国官、府佐的疑问,他耐心解释。
国官视品二字,其实就说明许多问题了。
李逸哪怕身为郡王,所谓开国置国官,也都只是象征意义的,不分封裂土,又哪可能有真的开国,国官更只是名字好听。
亲王们有国令,其余爵的改称家令。
李逸主要的国官就是家令、大农、尉,听着很高大上,但分别是视从七品下,从八品下,正九品下。
“跟下县的县令县丞县尉一样?”
“不,是视品,视流内品,如勋官十二转。”杜如晦道。
这么一说,李逸明白了,上柱国,就是视正二品,并不是真的正二品官。如果只有上柱国勋,没有武职,那么去兵部铨选实职,也只能授六品实职。
大概就相当于享受部份二品官的荣誉,但实际只相当于六品官身。
从七品下的武安王国家令,听着跟下县的县令一样品级,但这只是视品,跟真正的从七品下相差很大。
“这个国官由我自己征辟请署?”
“嗯,你自己征辟,然后上奏朝廷。”
这国官就是李逸的私人属下,自己征辟,朝廷也不会给俸禄,开支都得李逸出。
他的完整国官班子,大约是能置视流内二十余人,视流外二十余人。
什么学官长食官长厩牧长庙长典府长,还各有丞,加上典卫、舍人、录事、府、史人不少。
不过如今朝廷那些有爵位的,也没有几人真正弄这么多国官的,随便表署几个就算了。
而府佐,也就是开府,又有一套府官。
如秦王府齐王府的府官就配备很齐全,品级也较高,如亲王府的傅,那是从三品,长史、司马是从四品,咨议参军是正五,友是从五品,掾、属、主簿是正六、从六,诸曹参军是正七,祭酒是从七等。
但郡王的府官就少许多,品级也降低。而公侯伯子男,府佐更少,品级更低,一般也很有有置齐的。
秦王、齐王还特别有左右六护军府,统两万左右外府兵,又有左右亲内、帐事府,拥有一千多近卫。
而其它的王公们可没这样的待遇。
皇帝这次给李逸配了五百人的亲内、帐事,就很特殊。
“其实你身为司空,本来也是可开府置属的,但是我朝三公实则位崇职虚,并无专门职掌,只是与天子坐而论道。
就算国家举行重要典礼,也都是以朝臣摄三公之事,代行司仪。”
听杜如晦这么一讲,也算明白了,就算三公开府,但三公跟三公府的属吏却没有实际的从属关系,三公府官职,也顶多是临时安置一些官吏的,甚至大多数时间,三公府属是空缺的。
同样的,九等封爵的府官,大多数也是空缺不授,也只有秦王齐王,他们的府官很齐全,尤其是秦王府,府官还尽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以及如萧璟、窦纶、于志宁、颜思古、褚亮、姚思廉、权万春、王达、权弘寿、韦庆植、豆卢宽等人。
这些人许多都是名士,部份是在秦王府兼职。
一般的郡王、国公的府官幕僚都顶多配几个参军,长史司马都不配,更别说什么傅啊友啊,咨议、祭酒这些。
其它的侯伯子男们就更没那些。
现在皇帝特别说要给李逸开国、开府,置官配吏,就很特别。
尤其是居然给他亲事、帐内两府配了五百人,又安排了不少武官来。
“国官嘛,你自己表奏一些人便行,你可以让你自己的管家、亲戚,担任你的家令、大农、中尉、庙长、食官长等,帮你去收食邑租子,经营你的庄园、作坊,管理你的家庙、庄园,负责厨房、马骡、私塾、护卫等。”
“府佐,你就不用管了,朝廷怎么给你安排,你就怎么接受便是,任命谁,任命多少,听从便是。”
这些府佐任命了,也都是协助李逸,是他的私人幕僚团队,李逸不管是在京任职,还是回地方,这些人都可以带着。
傅是负责教导、辅佐的,咨议负责进言参谋,友是陪伴侍从谏议,文学是校对典籍,祭酒负责接待宾客。
长史司马是负责统领府佐,协助李逸处理事务的,掾、属则协助长史、司马,分掌六曹事务。主簿审核、录事监察,记室负责文书,参军事奉命出使,典签宣传教令。六曹参军,分掌各曹事务。
一个完整的府佐班子,作用还是很大的。
毕竟李逸这样高级官员,位高权重,还身兼数职,啥事都自己处理肯定忙不过来,完全依靠衙门官吏肯定也有不便之处。
有一个自己的幕僚团队,当然更方便。
但是,这种私人幕僚团队,不免也会侵占公权,因此朝廷一般也是限制颇多,如今李逸得到皇帝所授开府之权,当然是对他的特别加赏。
皇帝让李逸征辟表署,但杜如晦提醒,让他请朝廷安排府官。
这是表明态度,没有野心。
就算是秦王、齐王这样的成年嫡皇子,他们的府官也都是皇帝安排的,哪里真能自己选。
当初皇帝要调兵曹杜如晦出任陕州总管府长史,李世民为了留人,也是进宫面圣请求让杜如晦兼秦王府属,而不是直接以秦王教让他留下。
李逸感觉皇帝给他安排府官,更多的是加强对他的监察、控制。
不过李逸也不怕皇帝监察。
他连侍中、太子少詹事兼左卫率、参旗将军这些职事都请辞了,哪还怕皇帝派人来当他府佐。
李逸也向皇帝请辞武安王了。
不过再次辞封郡王这事,皇帝很快连续拒绝三次了,让他不要再提。
至于兼侍中等职,皇帝只拒绝了一次就没下文。
“辞了也好,反正你留在河北,又不回朝,你又这么年轻,属籍宗室毕竟不是宗室近支。
齐王司徒兼侍中,遥领并州大总管,还领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等,理所当然。
就是杨恭仁坐镇凉州,检校凉州总管兼侍中,也没多少人反对,资历、威望、年龄摆在那。
而李逸功绩是绝对够拜相的,但太年轻了啊。
“最近杜家可还好?”
“挺好的,”杜如晦笑了笑,“没有了杜淹那狗脚奴,现在家里很清静,杜锐如今外调蜀地任职,眼不见心不烦。
就是三郎一直在嵩山隐居读书不肯回京,让我有些头疼。”
杜家丰乡侯府这一支,因为郭氏,两房不和多年,斗来斗去也总算有了结果。
“独孤兄弟杀的好啊,要不然杜淹那狗脚奴回了长安,还得继续鸡飞狗跳家族不宁。”杜如晦道。
李逸笑笑,“说到独孤兄弟,先前他们杀王世充等俱被免职,听说如今可都又官复原职,甚至还升了,独孤修德还袭爵国公了。”
虽然那件事,最后秦王背了锅,
可无疑做的很符合皇帝心意。
王世充很有本事,这样的人李渊肯定不想留着。
事实也证明如此,就算王世充死了,他的一众兄弟子侄被判流放蜀地,但都在半路上被杀了。
朝廷只说是他们水土不服,病死于道。
可谁不知道这是斩草除根,这个后续也没引起什么波澜。
李逸有理由相信,
如今窦建德虽封了个长城县公爵,在长安还赐了大宅子,但估计他也活不长,李渊先前忍着没杀,是被李逸李世民说服,河北要安稳不能斩窦建德。
可过个一两年,窦建德暴毙长安,到时河北也安定了,他的一众部将大多数都在大唐为官,又还有几人会站出来为他发声,甚至是为他而叛乱呢?
如今王世充一族被杀死在流放路上,王世充旧部不就基本都沉默嘛。
李渊确实很有帝王气质,
能屈能伸,能软能硬。跟突厥能够忍辱负重,对各方枭雄,也能够大方封王授官,对将士们的赏赐也向来大方。
但是,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时翻脸又很快。
李渊这种人,真的充满算计,不会真的跟你讲什么仁义信用的。
太子李建成就遗传了部份,南山剿匪时对流民的残酷,渭北征稽胡时更是诱降杀俘,狠辣无情毫无信用。
反倒是李世民这个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对信用两字却是比较恪守的。
“听说这次阿兄兼任天策府兵曹参军?”
“也许吧。”杜如晦也听到点风声,但也不是太在意。
他现在官职是陕东道大行台司勋郎中、秦王府属兼兵曹参军、陕州总管府长史,建平县开国子爵。
再兼个天策府兵曹参军,也没什么。
“你说圣人能允许秦王在长安秦王府建文学馆,以秦王教任命秦王府学士吗?”
“我听说陛下已下令在禁苑西北,为秦王敕建一座宫殿,殿名弘义宫。”李逸说道,此前皇帝让秦王迁出太极宫的承乾殿,在长安东南赐了一坊之地给李世民建王府。
如今平定河北归来,皇帝又给秦王在太极宫禁苑西北角,新建一座王宫,还是能说明皇帝现在因为限制打压秦王,也是觉得有些亏欠,所以才各种补偿。
这个时候,秦王说自己要读书,建文学馆,请一些文官来做学士,陪他读书,皇帝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王能安心留在长安,甚至不跟那些武将们一起,而是跟文官们读书,皇帝哪有不准之理。
“就怕皇帝顺水推舟,以后就真只让秦王在长安读书了。”
“放心吧,大唐即将一统中原,但外患可还没除,更严峻的考验就要来了,到时侯,还得秦王出马。”
突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可比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萧铣等全加起来都强。
到时李渊还得请这儿子出马,甚至逼不得已还会私下承诺改立秦王为太子的。
现如今,
秦王能打,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本章完)
第465章 日供斗酒马宾王
第465章 日供斗酒马宾王
天蒙蒙亮,
无极堡的家丁奴仆们就已经起床洗漱,迎接新的一天。
李逸昨夜被玉漱那个新罗婢百般奉承,没把持住,梅开二度,早上就起迟了。
等他起来,太阳都已经当空照。
打了个哈欠,外间听到动静的两个胡姬就进来了,服侍穿衣、梳头、洗漱。
两胡姬动作温柔,那充满异域风情的长相,偏偏今天二人还都穿了高腰襦裙,系的高高的,越发衬的雄伟。
故意的,她们一定是故意的。
李逸感觉气血浮动,赶紧克制,怪不得皇帝们都短命的多,整天脂粉堆里,确实很难经受的住考验啊。
洗漱好,
三娘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早餐,亲自下厨。
“这季节有新鲜的荠菜,早上兰香姐弟几个特意去挖的,鲜嫩嫩带着露珠呢。”
吃荠菜有两个季节,一个是早春,一个是深秋。
荠菜不论是煮粥还是凉拌或是包饺子都很鲜美,今天罗三娘就给李逸做了荠菜乌米粥,还有荠菜饺子。
再来上一碗嫩滑的豆。
这早餐很合李逸的心意,清爽不腻。
李逸边吃早餐,边跟罗三娘聊着天,这个曾经的大黄毛丫头,如今真的变化很大。
钱能养人,嫁入豪门几年,她如今也是很有气质。
她就和罗家堡一样,麻雀变凤凰了。
“太平郎呢?”
“王妃带着他和平安郎参观无极书院呢。”罗三娘坐在那很端庄气质,
对于自己亲生的二郎,却只能喊杜十娘为母亲,平时还都是十娘屋里带着,罗三娘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哪怕是单独和李逸相处时。
“阿郎,我们家的柿子酒如今不仅中原闻名,如今连突厥草原也是畅销,甚至辽东高句丽,海东的百济、新罗,甚至是扶桑的商人也争抢,
西北的吐谷浑、党项,还有西域的粟特胡商,都争抢。”
“我们家每年都在增加柿子酒产量,可还是供不应求。眼下秋梨也到了收获季节,以往我们每年也会做些梨子烧,也还蛮受欢迎的,
今年是不是多收购些梨子,多酿些梨子烧?”
李逸对于这些事现在不太放心上,“既然好销,那就多酿点。”
时到如今,粮食依然宝贵,是紧俏物资。
就算是相对稳定的关中,到如今都还没解决禁酿令。私人不许拿粮食酿酒,朝廷的酒坊也是限制酿造的。
李逸拿柿子酿的酒,虽说不如传统的糜子酒啊糯米酒等受欢迎,可不耗粮食,劲大,反而在底层百姓,以及军人,游牧民族等中大受欢迎。
突利小可汗,如今靠着从把兄弟李逸手中垄断了突厥草原的柿子烧经销这块,就赚的盆满钵满了,
颉利今年对唐发动数次入侵,突利就都找理由没参加。他现在根本用不着南下抢掠了,能躺着就把钱赚了,还何必要冒险南下抢掠呢。
李逸反倒是较关心如今李家土豆、、玉米、红薯这几样东西的种植,还有南瓜这些的种植情况。
经过数年时间,如今祥瑞金薯是已经推广的不错了,李家前几年光卖土豆种,都赚了不少。
相较于土豆这个祥瑞,红薯、玉米、,李家就没那么高调了,只是自己在努力的种植着,种植量一年比一年多。
“现在咱们罗家堡家家都种了金薯,塬下滈河滩种桂球稻米,神禾塬上则是种一季麦,再种一季金薯,金薯的产量不错。
这些金薯收获后搭着粮食做口粮,一年能省下许多口粮,也不怕青黄不接的时候了。”
李逸一直希望能够早日实现土豆红薯玉米喂猪养鸡这事,现在还没能实现。
因为金薯虽说在贵族之家不稀奇了,可普通百姓家也还没能普及呢。
罗家堡的村民,也是今年才能一家种上两亩地,至于周边其它村子,也还是只能在菜地里种上那么小块。
收获的金薯,好的做种,差点的留做口粮,煮着吃蒸着吃炖着吃,总比吃糠咽菜强的多。
猪想吃,还早着呢。
李家的猪,现在也只能吃红薯藤,红薯的藤是可以不断剪枝藤喂猪的,甚至适当的修剪,还有利于增产。
李家的佃户、奴仆们,现在倒是已经都吃上这些祥瑞了,蒸土豆,玉米糊、红薯饭,
这些在后世猪食,
这年头李家的部曲奴仆们吃的很高兴,在原本的口粮之余,增加了不少杂粮定量,这让大家都能吃饱了。
原本农闲的时候,一天两顿,其中一顿得是稀的,但现在煮稀粥的米,搭上这些粗粮,就能吃饱。
别人家的奴仆佃户们,可都羡慕万分。
毕竟几年前祥瑞刚出现时,一个都得卖十几两黄金,而如今李家的奴仆都吃上这些祥瑞了。
“红薯没有金薯好,红薯若是不搭着米煮,吃了容易烧心,金薯就不会,不过红薯的产量也挺高,打成淀粉,做粉丝倒也挺好。”
“玉米收获后更好保存,就是不好吃,不管是做成玉米饭还是玉米糊,都不太好吃,但也能填饱肚子,产量不错,对地、水、肥要求也没那么高。”
“咱们家种,老是被官员们劝说占用了田地,影响了粮食收成,弄的我们一直没法多种,
的采摘、去籽加工、纺纱织布等都较为麻烦,但织出来的布,倒是依然深受欢迎,价格也还一直是居高不下,一匹细布能值五匹上等白绢。”
李逸听罗三娘一点点的说着,
她对家里这些产业掌握的很全面,能够摆出数据做支撑。
“咱们的养猪业,特别是跟乡民们的合伙养猪还顺利吗?”
“嗯,这两年咱家这养猪产业翻了很多番了,特别是这合伙养猪推广后,发展很快。
仅是通过养猪获得的那些猪粪肥,给我们的粮食亩产增收了不少。”
养母猪卖猪崽,供应猪肉,腌制腊肉,发展迅猛,利润也挺可观。
最关键的还是,不仅李家养猪赚钱了,还带动着百姓也都增加收入了,李家有养猪的技术工人,还有专门的母猪的产后护理这样的课程,
有专门的兽医团队支持,阉割、治病,为这产业保驾护航。
传统的京畿养猪大户京兆韦氏还主要是散养放牧猪群,李家现在走的是完全不同的合作、圈养模式。
李家的很多产业,跟李逸一样,不走寻常路,但确实都很成功。
就连曾经一度要放弃的腐竹作坊,这几年随着李家地位的迅速提升,这腐竹生意居然还又越做越多,如今不仅是遍地开,还畅销各地,甚至卖到突厥草原去了。
这玩意现在做的人不少,没那么暴利了,可市场需求也还是挺大的,规模化经营后,仍有可观的利润。
饭后,
李逸找来罗三。
“圣人让我开国,表奏国官。我想让三叔来做我的家令,视从七品。”
罗三是家令,郭二郎是大农,而马周是尉,管家富安、账房平安则也分别是大农和尉。
“家令是做啥的?我当不了官的。”
“三叔不用担心,武安郡王国的家令,其实就相当于是大管家,大农和尉,也都是管家。”
罗三他们本就是李逸家的管家管事,加了个国官头衔而已。
倒是被喊来的马周,听说授他为武安郡王国的尉,有些意外。
“马先生愿意否?”
马周愣了会神,“郡王如此赏识马某一介落魄书生,感激不尽。”
他是来自河北博州的一个二十岁年轻书生,家贫,可自幼勤奋好学,长大后挺有才华,尤其精通诗经、左传,只不过有点怀才不遇,放荡不羁,又好饮酒,不被乡人所尊敬。
李逸在河北博州时,也听说了这么一个有才的放荡书生,马周的大名他可是知道的,史书记载的贞观名臣嘛,一介布衣却成为太宗宰相。
论出身,马周跟刘仁轨差不多。
刘仁轨还好歹得到任瓌的任用,马周却是还没找到伯乐。
李逸把马周请来做了自己门客,
这次便干脆让他做自己的国尉,国官里的尉,主管的是护卫这块。虽说仅是视从九品,但好歹也是有了正式的一份职掌。
“宾王兄可愿意担任尉一职?”
“多谢郡王信任,马周愿意一试。”
李逸也愿意提携那些有才华的人,不论是怀才不遇的年轻人,还是因出身贫寒而没机会者,他不介意提携一把。
“以后我的文书这块,也还要多劳烦宾王兄。”
“郡王能信任马周,是我的荣幸。”
李逸跟马周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二十刚出头的马周,除了好喝酒,其余没什么缺点。
文字功夫很不错,可就因出身普通,无人提携,因此也只能在乡里怀才不遇。
李逸愿意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他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只想着好好展示才能,不说将来能被李逸认可,向朝廷举荐他,起码在李逸这里做事,有份很丰厚的报酬。
不说钱绢月粮这些很丰厚,还提供衣装费,车马钱,甚至每日还特供他酒一斗。
门下省的待诏,惯例都只有良酒三升。
河东大儒王通之弟,曾被称为神通的王绩,朝廷征召前朝官员,他以隋朝的秘书省正字原官,街诏门下省,侍中陈叔达特别赏识他,破例给他由良酒三升加到每日供良酒一斗,人称斗酒学士。
王绩可是打小被称为神童,后来官至秘书省正字,虽说官不大,但名声大啊,
这样名动天下的才子,也才能享受每日一斗美酒待遇。
他马周现在寂寂无名,武安王却也愿意每日供一斗酒,还赠他良马代步,马周还有什么理由不为武安王效力。
李逸把自己的国官班子,几十号官吏,拟了个名单,把李家的一众管事都安了个视品国官吏的头衔,然后把名单上表朝廷。
得到任命的李家管事们都挺兴奋。
(本章完)
第466章 小伙伴
第466章 小伙伴
“哒哒,哒哒。”
秋日清晨,李逸在滈河畔骑马溜达,凉爽的晨风拂面,空气里都是草木的清香。
滈河水浅了许多,一泓清水静静流淌。
河岸边的野草和田间的稻禾一样都在变黄,五孔的罗家堡石桥横跨两岸,造型优美。
桥下还修了几级阶梯,水流在这里高低落差形成了小瀑布似的,增加了几分灵动。
天气好,南边的终南山是那么的雄伟矗立。
河边,有牧童在放牛。
走近了才发现几个孩童很眼熟。
“兰香,石头、狗剩,栓子,柱子?”
几个孩子放着一头牛,红色的秦川牛正在吃着带露水的草,大口的嚼着,远处一头小牛犊子跑来跑去,劲头十足。
几人看到李逸骑马过来,脸上高兴,却又有点拘束。
“真是你们几个,怎么在这放牛呢?”
兰香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编了一半的草蚂蚱,脸上满是欢喜,可又站在那没过来,嘴唇动了动,却又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
“兰香,不认识哥了,快叫哥。”
听到他这么说,兰香脸上终于欢快起来,笑着上前几步,“阿兄。”
石头几个也胆子大了,凑过来,“阿兄。”
李逸下马,笑着拍了栓子和柱子哥俩几下,“你们得喊阿舅。”
几年前李逸刚来,在罗家堡跟这几个小家伙也算是关系极好的,一转眼都大变样了。
兰香长胖了,小黄毛丫头变成了小胖妞,刚认识她时十一岁了,却瘦的跟柴火似的,如今也十四岁多了,在乡下这个年纪已经到了说亲年纪,有的甚至已经嫁人。
李逸估计她应当有一米六多,在乡下孩子里个头算高的。当有一百二三十斤,这要放后世,那得说很胖了。
在这时代乡下也很胖,但却反而是让人喜欢的胖。
胖代表着富有,代表着健康。
就就好比中国人以白为美,欧美白人却非要美黑。
乡下许多百姓还没解决温饱,更缺少油水副食,普遍都瘦黄瘦黄的,白白胖胖的兰香,就格外的与众不同,显得鹤立鸡群了。
李逸仔细打量了兰香一会,发现她虽胖,可毕竟也一米六多,胖的匀称,而且这皮肤白里透红,显得健康。
“怎么在这放牛呢?”
“阿兄,今日旬休,书院不上课,这牛阿兄不记得了吗,是当初你买的那头牛啊,这几年都下了四头牛犊了。”兰香说话声音还挺好听。
李逸闻言仔细打量这头秦川牛,怪不得说有点眼熟,居然是他曾经在郭二郎那买的牛。
几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很兴奋的跟李逸说起这头牛。
李逸这几年平步青云,家业日新,做为李逸买的第一头牛,罗二罗三他们这几年对这牛很金贵,早就不让这头牛干活了,就养着。
跟个吉祥物似的,四年下了四头犊子,平时好吃好喝供着。
连她下的崽,长大后都是被其它田庄抢去,也当吉祥物供着。
这头母牛当初买来时,口岁还小,养几年长的正壮,也不干活,油光水滑的。
十四岁的兰香,仍还在书院读书,不过她没学经学,而是在学医。
“学妇科和小儿科。”兰香告诉李逸,语气里有些自豪。将来要做个女大夫,这可是极受人尊敬的,她现在的老师,就是无极医馆,从长安请来的一位女大夫,以前专给贵族高官之家女眷看病的。
“那要好好学啊。”
十二岁的石头道:“我阿耶说要给阿姊找个人家呢。”
“你阿耶这就错了,那么急着嫁人做什么,女子也能学医的,好好学,阿兄支持你,等到十七八岁再嫁人也不迟的,阿兄帮你相个好郎君。”
兰香羞红了脸。
石头几人就大笑起来。
李逸牵着马也在旁边吃草,跟他们聊起来。
石头十二岁了,人很聪明读书也用功,如今在书院读经学,如今主读的是诗经和周易。
十岁的狗剩也在读经学,罗三对这两儿子还是满怀期望的,想让他们将来考科举走仕途,狗剩虽是第二任妻子带来的,他也是一视同仁。
栓子柱子兄弟俩如今也是个头很高,他们母亲秀芝在宫里做六皇子的保傅,又有三品郡夫人诰封,这几年李逸帮着她置办了不少产业,兄弟俩其实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如今兄弟俩一边在书院学经,一边又练骑射,家里请了专门的教头,也是负担的起的。
李逸看着这四个小子,当初他给他们取大名国栋国梁国强国盛,如今都长的挺高大结实的,都挺认真的读书。
他们的未来,确实已经跳出了乡野。
“书院里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规矩多些,但我们学到很多东西,也有那么多同学。”
无极书院一千多学生呢,小学部,统一是六岁入学,每十天旬休一天,初小三年,中小三年,都是每年级淘汰考试,成绩优秀才能继续。
就算是交助学费的自费生,成绩不合格都不能继续读。
而现在校长董秀才全力推动的书院本部,其实就是经学部,学习九经,奔着科举去的,进入这里要求就更严格了。
既得天资聪明,还得成绩好,当然也得有些家底的才供的起,虽然也有奖学金,可毕竟名额有限。
许多乡民以及李家的佃户部曲子弟,读完初小三年,基本上就会被商铺、作坊、庄园等挑选,签约为定向委培生,进各种技术培养班学习专业知识,获得一技之长。
委培生好处是学费、生活费这些都不用自己出,学的好还有奖励,读完三年,就有工作安排,能拿工钱,而且不像是学徒得经历几年儿徒弟没工钱的阶段,这些委培生进去就能拿伙计工钱,得是重点培养的。
虽说书院一千多学生,分成了几大部份,但规矩是一样的严格的,学风很不错。
李逸这几年都没空管,可董秀才和董七郎等把学校管的不错,说到底也是李逸一开始就设立的学会起到大作用,书院不缺钱,手里有钱当然很多事情都好办。
加上李逸一直挂着书院山长之名,那可是金字招牌,这几年也请得许多大儒名师前来讲座,
学会的一众会员,许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望人物。
在民间办学这块,无极书院的规模已经赶上那些门阀士族了。
明年朝廷要恢复科举制度,具体的科目是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五科,还会增加秀才、童子、明医、道举等科。
可以说明年的科举考试,必然会是极为热闹的。
虽说隋朝设科举起,科举取士一直也录取不多,只是国家取士的一个小补充,可这个小补充,却给许多寒门士子打开了一条通道。
哪怕科举一直还是以士族官宦子弟更有优势,毕竟这年头科举也不糊名,主要还是以场外为主,有家世有名声的举子,早早进京四处向权贵官员们投行卷,只要能获得赏识,打个招呼,就能提前锁定中取名额。
若是能在长安宣传自己的文章诗赋,只要能够扬名,考试时考官也大概率会录取的。
除非真的没一点真材实学,连贴经墨义这么简单的都做不好。
现在才九月,离明年春的科举考试还早,
但现在长安已经来了许多读书人,甚至荆湘、江南还没统一的地区,也来了许多读书人,连岭南都有读书人赶来。
都知大唐一统是大势所趋,读书人苦读,那都是货卖帝王家,自然要早早来。
大量的读书人涌入长安,
国子监周边几坊的房租都涨价了,物价都因他们到来而涨了一些。
李逸刚回长安,结果就天天有举子来投行卷送拜帖,各种他们得意的作品,精心抄写送来李逸这。
只要李逸能点评称赞几句,那就能名扬长安,甚至若真能被李逸赏识,到时跟主考打声招呼,就能中举。
而若是能够成为李司空的门生,那就更前途无量了。
没有人在意李逸今年才十九,
毕竟李司空不仅是一笔瘦筋体成为书界开宗立派级人物,其诗赋流传不多,却也很有名,都是上乘佳作。
李逸不喜欢这些投行卷,
真有本事科举考场上见真章嘛,
当然,他也承认,如今的科举确实也会有许多有才能的人因出身等原因遗落,
可他真没那么多心思和时间去看这些行卷。
他现在就是把这些行卷,交给马周等自己的幕僚们筛选,筛选几遍后,选出其中优秀者,有空他来看看。
真正优秀才,他倒也不介意见一见聊一聊,若是觉得对脾气,也可以提携一二。
师兄孙伏伽以前是隋朝的进士,
居然打算明年也要下场科举,仍是要考进士。
他都堂堂刑部侍郎了,居然还要去考进士,李逸也不知道他为何对科举这么有执念。
若说他还是万年县法曹,那么考进士还说的过去。
其实考中进士,哪怕是进士甲等,也顶多外放做个县尉,从九品的官,真正的芝麻小官。
孙伏伽可是正四品实权要职,或许是读书人的执念吧。
曾经他还约李逸一起科举,如今李逸这身份是不可能去考科举的,而且说实话,李逸杂而不精,就说科举必考的九经,任李逸选一二经,他都考不了,贴经、墨义这么简单的填空、解释,他都很难。
李逸身为司空兼侍中,哪怕这仅是加衔,可如今的他不是几年前的他,对朝廷运作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所谓科举,朝廷要的不是什么公平公正取士,科举只是为朝廷统治服务的工具,是安抚读书人的,尤其是安抚那些寒门出身的读书人,现如今国家取士主要是门荫,然后是荐举,说白了就是被那个上层阶级垄断了。
因此朝廷推出科举,给那些寒门士子一点名额,让他们争取,安抚人心罢了。
科举考试主要目的不是真的要选出最有才的人,因此也不需要糊名考试。
这就好比朱元璋的南北卷,科举考试录取的全是南方人,朱元璋就大开杀戒,主考官们再怎么说没有舞弊都没用,因为这结果不符合朱元璋的初衷。
其实隋朝的科举,更多的不是为了那些寒门士子的,而是安抚山东和江南士族,隋朝是关陇集团为核心,征服南北统一天下的,当权的是关陇集团,
对于山东、江南士族当然要安抚一下,于是设立科举,让这些山东、江南士子,尤其是郡姓、豪强们能够通过科举进入统治阶层,把他们拉拢过来。
真正的寒门士子哪有什么机会,怎么跟那些郡姓豪强们争。
如马周这样的读书人,虽有满腹才华,但他要是没有人保举,他去参加科举,考的再好,也很难有机会中的。
科举的名额,考之前就差不多内定好了,哪有他的机会。
(本章完)
第467章 心腹
第467章 心腹
“十三郎想回京城了。”
虞幼娘抱着小女儿,对义弟李逸说道。
“好啊,这两年河西也还算安稳,在那边除了吃沙子,确实也没啥好机会。”李逸抱着她的大儿子,“姐夫回来,可以留在京城,放心,我来安排。”
虞幼玉笑笑,虽说是干姐弟,可她知道只要开口他总会帮忙的,这几年是她人生最难得安稳幸福的日子,与十三郎终成眷属,也生下了一双儿女,
唯一不足的是十三郎常年在外,一年也才能回来一两回,聚少离多。
“十三郎说若回来,他还是想跟着你身边。”
“我很快要回河北,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朝。”
幼娘笑道:“那他也愿意去河北的,”
“阿姐也愿意?”
虞幼娘也只能苦笑,“男儿志在四方,我们女人只好在家带孩子,总不能拖累后腿。”
“阿姐现在常在御宿乡居住,生活可还便利习惯?”
“挺好的啊,托你的福,落户罗家堡,在这塬上塬下,也都置了田产,家里呼奴使婢的,挺好。要是闷了,就去长安住段时间,找十娘她们呆些天。”
虞幼娘对如今的生活挺满意,曾经也是锦衣玉食,可后来家破,沦落教坊,那段陪笑的日子不堪回首。
李逸佩服女人们的坚韧,这么年轻,丈夫却常年在外,就算经济条件还不错,可毕竟缺少个身边人依靠。
但不论是虞幼娘还是杜十娘姬令仪等,这些女人都很贤惠,也很知足,她们不会太多抱怨,只会努力的把持家务。
用她们的话来说,男儿志在四方,女人要支持,相比起百姓,其实该知足了。
那些年战乱,多少人一斗小米就卖了妻子,甚至有人把妻子典租给别人。
“你回来了,也多陪陪十娘,这几年她娘家接连出大事,哎,说来也可怜,这祖母、父亲,两个母胞兄长接连去世,这守孝服丧没停过,
成亲几年了,你们又还没个孩子,其实她心里也苦。”
李逸点头,“我知道。”他心里也觉得挺亏欠妻子的,刚结婚的时候他不愿意她太年轻就怀孕,谁料到后面服丧都得服四年。
杜十娘是大妇,如今还是王妃之尊,可家里现在三女二儿,没一个是她生的,要说没点焦虑也是不可能的。
大妇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后宅里勾心斗角的事也多了去,只不过李家的情况稍好点,没那么公开明显,可暗里地也不少。
偏偏丈夫跟娘家关系又不好,然后娘家现在出这么多事,父死兄长死,娘家虽还有母亲,还有亲叔堂兄,有嫂子侄儿,但终究是家道衰落了。
曾经丰乡侯府,从祖母郭老夫人到父亲兄长,都瞧不上李逸,谁能想到如今李逸却已经到如今地位了。
“哎,十娘还得守孝两年,”虞幼娘有点叹气。
“我给姐夫去封信,他要是想回来我给他安排。”李逸转移话题,萧十三能文允武,本事其实挺强,可在河西杨恭仁那里,并没有得到多少机会,到现在也还是个七品的录事参军。
反观这些年一直跟着李逸的这些人,如刘黑子,那都已经是骠骑将军,罗大富、罗五等也成了车骑将军。
李逸的师兄魏征,刚被朝廷授为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丞,天策府记室,又被秦王授为秦王府文学馆学士,实职四品,还身兼数职。
李逸舅舅张河家的张皓表兄,跟着李逸平山南征河南河北,现在都是六品职官了。
有时,干的好,真不如跟的人好。
当初跟着李逸征河东的四位宗室郡王,现在不是总管就是刺史,还是实职非遥领的那种。
在乡下的日子,其实也很难清静。
都说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话确实没错,李逸现在何止是富,而是贵重无比。
堂堂武安郡王、司空兼侍中,万年道参旗将军、太子少詹事兼左卫率、洺州大总管、上柱国、右卫大将军······
李逸庶出长子,都是堂堂荣国公,庶出次子,都已经是浅水县开国子爵。
他呆在乡下,
那都仿佛是皓月当空,太明晃晃了。
天天都有人来拜访,都是带着各式礼物来。
对他们,李逸让自己新任命的国官们帮他挡着,贵重的礼物一律不收,若是些土特产什么的,就收一点,再回一份李家特产。
李家的特产现在挺多的,不仅有腐竹这样的豆制品,也有柿子烧、梨子烧,香皂、竹纸、布,还有桂球水晶大米、滈河滩荸荠、莲菜等。
当然也少不得李家的火腿、香肠、腊肉、熏鸡板鸭、咸鸭蛋这些。
一般来该的客人,李逸是不见的,不是架子大,而是真要见,那根本见不完。
他宁愿在乡亲们家里转转,田间地头聊聊天,各家胡基院子或是靠山窑的院里吃点家常便饭唠唠嗑。
晚上李存孝就约了李逸吃饭。
知晓李逸也没什么空,四羌将就一起弄了顿饭。
这四个当初从陇右赤排羌部落走出来的羌人,现在也已经成了朝廷里的羌人将军,一个个都是四品的中郎将了。
暂时还在河北驻扎,跟李逸一样在长安呆不了多久,还要回河北去。
做为原来朝廷战俘,后来李逸的家奴,他们这一路走来也挺不易,也是恰逢其会,那次京畿三千羌兵叛乱,四人等到了机会,也是李逸给他们机会,
然后一步步,走到如今。
饭菜倒也挺家常。
“知晓阿郎不喜欢排场,今天做的是些家常小菜,我们家女人都是些乡下妇人,手脚粗笨,阿郎别嫌弃,另外我们几个亲自按我们陇右家乡部落里的风格,烤了一些肉。”
不仅有烤羊肉,也还有坨坨猪肉。
四人当初非要落户罗家堡,这几年家里的宅院都几经扩建,搞的倒是挺大的,相当于是个小堡子。
奴仆挺多。
李存孝他们还特意买了些来自陇右的羌奴,
但他们的孩子,却只让教汉话,身上一点羌人的样子都看不到。
柳条串成的大串羊肉,还有大锅煮的坨坨猪肉,很是豪放。
他们的女人都娶的乡里女子,小门小户出身,当初嫁的时候还有点犹豫,但家里父兄看中李存孝他们给的娉礼多,又看上他们官身,
如今倒确实也是享福,丈夫都是四品武官了,打仗立功赏赐多,跟着武安王投钱经营一些产业,坐着分钱就行。
女人们穿金戴银呼奴使婢,对丈夫自然也是言听计从,主动罗着纳妾收婢。
四个羌将,现在过的挺滋润的,每人孩子都有七八个了,妾婢成群。
李逸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满足,幸福,曾经的野性已经没多少了。看的出,他们对大唐很喜欢,对大唐也很忠心。
现在就算是让他们带兵打回他们陇右赤排羌部落老家,估计这四个家伙也会毫不手软的,他们的血肉身体也许还是羌人,
但他们精神上,早已经认定自己是大唐人了。
羌式烤肉挺好吃,粗犷却豪放。
坨坨肉,煮熟后只是洒上点青盐,就很美味了。
配上点韭菜、黄瓜、茄子等青菜烧烤,简单却又挺美味。
“阿郎,我敬你,没有阿郎提携,我们四个估计早化做了一捧土,哪有如今这好日子。”
“是啊,没阿郎,就没我们如今的妻妾成群,儿女满地。”
“我们这中郎将,那都是沾阿郎的光,从山南到河北,我们也真没出什么大力。”
几个家伙喝酒很豪迈,
最钟爱柿子烧,酒量也特别好,喜欢拿碗装酒,端起来就是几大口。
今天不止李逸来了,罗家堡在家的府兵们都来了。
刘黑子罗大富他们十人,是最早托李逸关系点上府兵的,从征河东,再到山南河南河北,一直跟随李逸,短短几年,硬是从佃户、长工、卖豆腐、烧炭的,成了如今的骠骑将军、车骑将军,都是五六品实职,个个统领着千八百号府兵。
后面几批府兵,现在也多是校尉、旅帅、队头。
真是一人得道,全家鸡犬升天。
黑子他们今天也都来了,同样军官的身份,坐在一起喝酒都格外有感觉。
“我干了,阿郎随意!”
“我也干了。”
李逸看着这些家伙这么猛,赶紧道:“慢点喝,这在家里也没别人,急啥,这么多烤肉、炖肉可别浪费了。”
“宋义,帮我烤个羊三宝。”
气氛更加融洽。
李存孝脸红红的,直接开口,“阿郎,听说圣人让阿郎开府,还给设帐内、亲事二府,给五百亲事、帐内侍卫,两府设有典军、副典军,
我想去阿郎那做个典军,副典军也行。”
李逸咬着块坨坨肉吃,这大块坨坨肉难得是带皮的,皮吃起来挺有韧性的。
“你现在是四品的中郎将,帐内、亲事府的典军才正五品呢,你这是贬降了嘛。”
李存孝嘿嘿的笑道:“俺们就想跟着阿郎,四品五品的无所谓。”
刘黑子也是立马道:“我也想到阿郎身边做事,副典军就行。”
李逸吃完那块q弹的坨坨肉,却是摇了摇头。
“我武安王府这亲事、帐内二府啊,不管是典军、副典军,还是校尉、旅帅、队头等军职,包括那五百名亲事、帐内啊,我都是听从朝廷调派的,
你们啊,是我最信任的自己人,说句家人不为过,但这事不能安排。你们就好好做好你们现在的差事,咱们一家人,你们也没必要非要都到我这来,那岂不是任人唯亲了嘛。”
李存孝刘黑子他们都觉得很遗憾。
“来,今天是家宴,不要谈论那些公事,存孝他们这陇右羌族烤羊肉手法,确实不错,味道很好。这坨坨肉也炖的有讲究,脆而不绵、肥而不腻,都多吃点。”
存孝他们家养了不少羌獒,训的很听话的蹲在远处。
高大威猛,却又温驯听话,好像它们的主人。
(本章完)
第468章 倒反天罡
第468章 倒反天罡
“九月初八是个吉日。”
一身青袍的郑玄度端着茶杯,他挺喜欢李逸家的散茶,相比起各种添加的茶饼煎茶,这种冲泡的散茶更合他口味。
“我家大人说初八让柔娘过门。”
李逸对这个便宜大舅子却只是很冷淡,“秋收已经开始,你看三十里滈河畔那几万亩水稻,忙着收割、脱粒、晒谷,争取赶着这好天气颗粒归仓,现在没时间接柔娘过门。”
郑玄度眉头皱了皱,这位荥阳郡公家的二郎,如今在东宫为太子正字,正是当年李逸曾被授与的第一个官职,只是当初李逸却拒绝了。
二十出头的郑玄度,虽仅是九品太子正字,可这官职清贵,正是他这等五姓子起家的最好台阶。
“司空,陛下赐柔娘与司空为媵,这事拖的太久了,陛下和太子都几次催促呢,
虽说秋收了,可庄田里的事自有管事、佃户、奴仆们去做,也用不着麻烦司空,
初八那天,我郑家发嫁,司空来迎,热热闹闹一场,也不耽误什么的。”
李逸却没理会他,“我家规矩,不论是春耕还是夏收、秋收,我都要带着家人下地的。”
“司空如今都是郡王、三公、宰相于一身,还需要下地?”
“那叫不忘本。”
郑玄度被顶的接不了话,“司空,吉日已经挑好了,我家请帖也已经发出去了,不好再更改。”
李逸打断他,“我虽是奉旨纳媵,但定什么时候接你妹过门,那也是我的事,哪有你家做决定的?”
几句话就让郑玄度脸涨红。
他堂堂荥阳郑氏的五姓子,还是嫡出的二郎,父亲可是堂堂太子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他堂姐是太子妃。
他家把妹妹柔娘给李逸做妾,那已经是极度示好了,这李逸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真想甩袖而走,可想到来时父亲亲自交待过的话,他又只能在袖中捏拳,强压下心中火气。
“司空,请帖都已经发给亲戚朋友了,实不好再更改,还请司空给郑家一个面子,也给我大人一个面子,再给柔娘几分面子。”
“你们要真等不及,那初八那天就直接把人送来这便是。”
“司空不在长安胜业坊武安王府设宴吗?”
“纳媵又不是娶妻,那么张扬做什么,简单点就好,你们把人送来这就行了,也不需要什么仪式,反正纳媵书也早就签了。”
郑玄度脸都气的发青。
柔娘虽非嫡出,可也终是他父亲的媵所生,五姓女啊,多少名门贵族公子想娶都娶不到,如今李逸居然如此轻贱。
“司空何意如此轻贱我郑家,轻贱柔娘?”郑玄度再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道。
李逸坐在那,慢悠悠的喝茶。
“怎么,你难道还想要我李逸给你家三书六礼,然后十里红妆,亲自上门把人接回来,大礼拜堂?”
“你要记住,我李逸有妻子,你妹妹是入府为媵,荥阳郑氏自称士族名门,怎么连基本的礼都不遵守了?媵要盖妻?”
郑玄度嘴大张,却一时无法反驳。
柔娘再怎么是五姓女,是太子左庶子兼检校民部尚书、荥阳郡公之女,可终究也是入李家为媵。
但李逸这么不给面子,确实是他想不到的,十分不满,脸憋的一会青一会紫一会白一会黑的。
“好了,你们要是还想初八让柔娘过门,那就到时把人送来,我呢晚上就摆几桌,亲朋好友聚一聚,柔娘给王妃敬茶,也就算过了仪式。”
“嗯,崔总管千金,我便也让他们初八那天一同送来。”
郑玄度嘴都快气歪了。
李逸自顾自说完,“就这么定了,你还有其它事没,若没有,便回去吧,替我转告令尊郑公,人送来时,记得嫁妆一起送来。另外,陪门财是一百万,一并送来。”
“什么陪门财?”郑玄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李逸笑道:“你们不是自称五姓七家,又说是十姓四十四家吗,相互联姻不愿与外人联姻,偶尔有之,也还需要赔偿门第差。
我觉得这个传统挺好,我李逸堂堂武安郡王,属籍宗正,又是三公加宰相,你来时也当看到我家乌头门阀阅之高大,看到我家门戟之多。
你阿耶只是个三品官,与我差太远了,得赔我门第钱,我也不多要,只要一百万钱,区区一千贯而已。”
郑玄度难以置信。
五姓大宗嫡系确实不轻易跟五姓之外联姻,就算联姻也往往要收陪门财,补偿门第之差。
向来是五姓收这个陪门财,从没听说有人收五姓的陪门财的。
想当初太子建成,还是唐国公世子时,娶荥阳郑氏女,虽没出这笔陪门财,但郑观音都算是下嫁。
李渊妹妹同安长公主,当年嫁给太原王氏,还是给人做续弦。
凭什么,
凭什么李逸敢要郑家的陪门财。
“司空,你可能对门第有所误解,更对陪门财不解。司空就算如今身为三公加宰相,还册封武安王,
但司空原是天水李氏,后来属籍宗室,也只是皇族李氏旁枝。
众所周知,皇族李虽是陇西李氏一支,但并不是五姓七宗四十四家里的陇西李氏。
我家乃是荥阳郑氏著姓房中的洞林房,荥阳郑氏诸房支中最兴盛的,论门第,可远超司空。
就算要给陪门财,也是司空给我郑家。
当初司空娶京兆杜氏女,还给了一百万陪门财,京兆杜氏丰乡房,可比我们荥阳郑氏洞林房差远了。”
李逸呵呵一笑,
“怎么,皇族李、武安王、司空兼侍中,这些居然还不如你荥阳郑氏第三房?”
李逸对郑家还是比较了解的,
郑家显赫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出现了赫赫有名的郑氏四祖。
荥阳郑起自西汉大司农郑当时,在东汉末年,郑家就逐渐发展为高门望族,在魏晋时就已经十分煊赫。
在北魏时,郑氏数代人都在朝中为重臣。
后燕太子詹事郑温生有三子,分为南北中三祖。
北祖郑烨六子,形成了北祖六房,第三房是郑烨三子郑洞林后裔,这一支是如今郑氏最强的。北魏到北周有郑孝穆郑译郑诚,入唐则以郑善果、郑元璹堂兄弟为代表。
郑善果九岁袭爵,十四岁拜刺史,母亲清河崔氏郑州房的,妻子是范阳卢氏。
这人出身好,当官政绩强,名望一直很高,也只是在窦建德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可如今在大唐也是深得皇帝赏识,担任要职的。
他女儿给李逸做媵,居然还要出陪门财?
郑玄度是不能理解的,更不可接受的。
李逸淡淡一笑,“不愿意出赔门财?那这亲不结也行。我李逸家财万贯,缺那百万钱么,那是按传统,你们得补偿的赔门财。”
简直倒反天罡。
颠倒黑白。
郑玄度压不住火气,“要给陪门财也是司空给我荥阳郑氏,我荥阳郑氏洞林房,乃是天下甲姓,门第最高!”
“我堂堂武安王、司空兼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官居一品,不如你家三品?”李逸仍是那个态度,“你回去转告郑公,这门亲事也是你们主动要结的,
既然想要攀附我李逸,这点陪门财都不想出?”
郑玄度要气炸了,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郑家攀附他李逸?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要补赔门财,可那也是娶妻嫁女时才有,谁家纳媵纳妾,还有要媵妾给赔门财的?
郑玄度气的差点摔了杯子,甩袖出门,骑马就回长安去了。
“宾王,再给我换壶茶。”
李逸接着又让马周请出在隔壁的杜如晦。
“让阿兄看笑话了。”
杜如晦坐到榻上,很认真的打量着李逸,嘴角的笑意实在是有些憋的难受。
“无逸啊,你这又唱的哪一出啊?”
“陪门财不是优良传统么?”李逸道。
“可是,找山东五姓要赔门财,我还是头回听说。”
“哈哈哈,”李逸大笑,“其实我就是看不惯郑氏,联姻是他们主动提的,却还始终一副施舍的嘴脸,实在受不了。”
“不止如此吧?”杜如晦道。
“当然,郑家是太子的人,太子妃就是荥阳郑氏,郑家要跟我联姻,幕后也是东宫太子,我不想跟他们纠葛太深。”李逸直言。
他在秦王和秦王的几个心腹面前,从不掩饰他是支持秦王的心意。兼东宫官,那是皇帝任命没办法,但跟太子妃娘家联姻,他是不情愿的。
态度得摆正。
如果郑家不是一直以来始终那高高在上的嘴脸,李逸倒也不介意联姻,毕竟贵族勋戚们联姻都是错综复杂的,跟站队有时也不影响。
“你这样做,岂不是彻底跟郑家撕破脸,甚至是打太子的脸?甚至是违抗圣意?”
李逸一点不担心。
如果他跟太子关系亲密,甚至是跟荥阳郑氏清河崔氏也关系密切,只怕皇帝反而要不高兴了。
当今天子是李渊不是李建成,
李逸就该摆正姿态,他是大唐臣子,是皇帝的臣子,还不是建成的臣子,哪怕兼职东宫,也跟任粲那样的东官属吏不同的。
他和太子,和崔氏郑氏这些山东门阀保持距离,甚至弄出点不和睦,皇帝心里只会是放心。
李逸现在的功勋、地位,要做的是表面上跟太子和秦王都保持距离,跟那些门阀更要保持距离,在皇子间保持中立,对皇帝保持忠诚,就行了。
其余的,
都不是重点。
身为武安王、司空兼侍中,右卫大将军、参旗将军、洺州大总管,要是跟谁都打成一片,到处跟门阀联姻,和满朝官员处的很好,
甚至是跟太子或秦王亲密,
那就可能要成为刘文静第二了,李逸手里攒的三块免死金牌,到时也保不了他。
李逸现在可以私下里暗中支持秦王,但也不能公开站队,对太子也得保持距离,皇帝要始终摆在第一位,还得是明着的。
杜如晦捋须,完全懂了李逸之意,心中暗叹。
“秦王府学士馆这事,圣人已经同意了,目前秦王选了十八位学士,包括你师兄魏征。”
(本章完)
第469章 秋菊
第469章 秋菊
“柔娘,二郎从御宿乡回来了。”
身着齐胸襦裙的侍女小跑着进西厢耳房小院,向郑柔娘通报消息。
郑柔娘在院里给浇水,这处院落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院中一棵石榴树,角落还种着金桂。
这时节桂刚开谢,廊下一排菊却陆续绽放。
八月是桂月,九月则是菊月。
霜打菊开,九月冷香来,郑柔娘种了好些品种的菊,她喜欢菊凌霜怒放,冷傲高洁。
这些菊有的端雅大方,有的壮丽如虹,有的洁白欺霜赛雪,有的龙飞凤舞,冲天香阵。
郑柔娘知晓今天二哥奉父亲之命去御宿乡无极堡见李逸,谈九月初八过门之事。
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柳眉弯弯。
“柔娘,奴婢看二郎好像很不高兴,一进门就骂骂咧咧的,马仆上去牵马慢了点,还挨了两鞭子。”
郑柔娘心中一紧,放下了手中的水壶。
“我去瞧瞧。”
她连身上披的围裙都忘记解下,匆匆出了小院往堂舍而去。
郑家的堂舍也是轴心舍,工字厅。
南北两厅,中间一条走廊相连。
父亲此时在南厅,她一进去,就听见阿兄正在愤愤的跟父亲告状,告李逸的状,数落他的种种无礼。
听到李逸不肯来接亲,让郑家自己送去,甚至还要求嫁妆至少百万,还要百万赔门财。
郑柔娘都有些怔在门口。
郑善果抬眼看到女儿来了,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柔娘来了,进来一起听听吧。”
屋里端坐堂上,大窠纹细绫袍,腰间金玉蹀躞带,他手里握着个巩县窑的青瓷茶杯。
正室卢夫人坐在旁边,满头珠翠,珠光宝气。
郑柔娘记得以前祖母崔老夫人还在时,家风节俭,从老夫人到父亲、嫡母等,全家都经常穿着粗帛衣服,还都是自己缝制的,不是祭祖和招待宾客,家里不会随便有酒肉上桌。
那时的嫡母卢氏,虽出身范阳卢氏,可也仅是插一两支银钗。
但大业中父亲任大理卿时,祖母崔老夫人病逝后,父亲就逐渐奢侈起来了,甚至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清廉,不再完全拒绝别人送礼,上门的客人也多了。
嫡母以及媵妾姨娘们,首饰、衣裙也渐奢侈华丽。
而自父亲归唐回长安,在朝中渐得重用,如今是太子左庶子兼民部尚书,又刚刚兼检校大理寺卿后,
家里更奢侈了一些,比如阿兄玄勖组建了一支马球队,嫡母卢氏也组织了一支女子马球队,光这两支马球队,就费极多。
郑玄度大声道:“阿耶阿娘,你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他李逸仗着自己是郡王是司空兼侍中,居然还要我们给他百万赔门财。
一百万钱确实不多,咱荥阳郑氏北祖第三房,这点钱掏的起,可是没这理啊。
要是咱掏了这钱,那岂不要让天下彻底耻笑我郑氏攀附权贵,连脸都不要了?”
长子郑玄勖也很是火大,“这李逸简直是登鼻子上脸,几次三番,我看他就是成心的,根本不想与我家结亲,故意这般。”
卢氏气的想摔茶杯,“他李逸什么出身?也配跟我们荥阳郑氏要赔门财?他当初娶京兆杜氏之女,还给了一百万赔门财呢,我们荥阳郑氏门第比杜氏强多了,我们是天下甲姓!”
甲姓,天下士族之首。
郑善果脸色阴沉,压抑着心中火气,问了次子许多细节,尤其是李逸原话、当时语气神态等等。
听完后,更气了。
李逸是真不把他和郑家放眼里了,居然说郑家要攀附他。
“我去找太子,请他出面取消这桩婚事。”郑善果何尝受过这等气,也就是当初被迫跟着弑君者宇文化及北上,在河北督军攻城结果失败被俘,
反被农夫出身的窦建德嘲讽他,气的他上吊。
这是他此生遭受的第二次奇耻大辱,之前李逸就几次找茬,在河南甚至还追查郑家,抓了他的庶子下狱,迫郑家出借钱粮给官府。
他看出来了,李逸不仅狂,而且对郑家充满敌意,根本不想结亲。
这条件他要是答应了,那以后郑家的脸都捡不起来了,还如何在士族中立足。
郑家这士族领袖的名声,哪能保住。
郑善果起身,要去更衣,去东宫见太子。
郑柔娘回过神来,急趋快步上前,“阿耶,阿娘,阿兄,柔娘有几句话想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李逸这是故意的,根本不想结这门亲事。”卢氏直言,“你是我荥阳郑氏女,断了这事,回头阿娘给你找门好的,崔卢李王韦杨裴薛柳杜萧沈吴张,随便选一个也比他李逸门第强。”
“阿娘,柔娘想说,此事是太子做媒,陛下下旨赐婚,而且之前已经立契签署,武安王妃也已经给家里送过彩礼,
如今岂有再反悔的道理。”
郑善果皱眉。
卢氏也不满,“你是说什么胡话呢,如今是李逸故意欺我郑家,你怎么还胳膊肘朝外拐,那李逸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是说真如坊间传闻所说,你之前在洛阳,私下去见李逸,你不守礼数,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
郑柔娘脸通红,没想到嫡母这样说她。
她咬着嘴唇,还是坚持道:“娘,纳媵契书都签过了,彩礼也给了,如今也仅是少一道过门礼,可女儿只是李家媵而已,本也没资格有那仪式排场。
不论是按律令,还是传统,我现在都已经是李家媵了。
女儿,初八日自己去御宿乡无极堡就行。”
郑善果气的胡子乱抖,“混账,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阿耶,若无圣旨、纳媵契书这些,女儿去李家算是私奔,阿耶打死女儿都认,可现在有太子为媒,圣人赐婚旨意,家里也与武安王府签了契书,也收了彩礼,
我现在就是李家媵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已经是李家人,死也是李家鬼···”
郑善果手指着女儿,手都在颤抖。
以前他可能疏忽了这个庶女,当初太子提议以他一个庶女给李逸为媵,他也同意了,那时刚归唐,在朝中地位也不稳固,太子的提议,他无法拒绝,也想跟朝中当红的李逸结个亲,多份助力。
谁能想到如今成这局面,
现在连女儿都如此背刺他。
“孽障,我打死你。”
郑柔娘却站在那冷声直言,如那凌霜傲雪的秋菊,“阿耶,如今我是李家媵,阿耶要打死我,那也得先问过女儿夫君。”
“反了,无法无天了。”卢氏尖声,气急败坏道。
郑柔娘却干脆道:“女儿一会就收拾东西去御宿乡无极堡夫家,就不留下气阿耶了。”
卢氏十分恼怒,“你怎么敢忤逆你父亲,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向着外人,你真以为李逸能瞧的上你,
你想私奔去李家,可你有一百万嫁妆,有一百万赔门财吗,什么都没有,李逸会要你?”
“我夫君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在洛阳瀍河庄园跟他见过谈过,他是个温文尔雅很讲理的人,是一个君子。”
一句话,
把厅堂里郑氏一家人都气炸了,父母兄长,都开始骂他,连管家管事也在旁边帮着指责。
可郑柔娘却依然昂首站在厅中,
“阿耶阿娘,还有两位阿兄,诸位姨娘们既然如此恼我,那我现在便出门了,我也不要家中一文嫁妆,更不会要你们出赔门财,也不带走家里的奴仆···”
说完,郑柔娘跪下,向郑善果夫妇磕头,然后又向生母高氏磕头。
磕完头,起身,转身离去。
这决然的样子,把一家人都给惊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郑玄勖怒道:“阿耶,我带人去把她绑起来,”
郑善果脸色阴晴不定,长叹了一声气,“罢了,她愿去就去,自己犯贱,到时被李逸轻贱也是她咎由自取,我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卢氏在旁边急道:“阿郎,可不能任由这贱婢如此胡来啊,咱们荥阳郑氏丢不起这个人。”
郑善果摆手,“不要再说了,到此为止,以后都不许再提她。”
这女儿如此心向外人,就算吊起来打一顿又如何,还能直接打死不成?
打不死,那她要跑去李家,郑家还能去捉人?
有句话柔娘说的没错,虽还没过门,但实际上这庶女是给李家做媵,不过是贵妾,用不着三书六礼,已经给了彩礼,也签了契书,加之太子做媒,皇帝赐婚,
这个女儿确实已经是李家媵,她现在是李家人了,她去李家,郑家都无权把人抓回来。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清楚太子对李逸的态度,哪怕李逸一直以来表现的跟太子保持距离,不冷不淡的,但太子却在意李逸在朝中的地位,尤其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直在拉拢他。
他要是到太子面前请求解除女儿亲事,太子未必同意。太子同意了,皇帝也未必同意。
闹来闹去,除了家丑外扬,闹成全天下笑柄,不会有什么好处。
现在柔娘要去李家,倒不如就让她独自去,到时李逸要是拒绝柔娘进门,或是苛刻欺负女儿,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找李逸麻烦,事情就是另外一个事情了。
说来说去,
李逸家世门第远不及他,但地位权势远超过他,特别是太子对李逸的拉拢态度,让他现在很无奈。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的是,李逸凭什么这样?
别人能跟五姓联姻,纳五姓女为媵高兴还来不及呢,李逸凭什么却要拒绝,甚至是这般得罪郑氏的态度?
郑善果想不明白,难道仅仅是因为之前郑家的态度,还是说李逸在河南要郑家带头捐借钱粮时郑家不配合,然后这年轻人就一直记恨上了?
李逸看着很聪明啊,怎么会因这点小事,就如此得罪荥阳郑氏?
不明白,
实在不明白。
但今天这口气,郑善果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本章完)
第470章 丰登泰平
第470章 丰登泰平
秋高气爽。
神禾塬下滈河畔三十里蛤蟆滩的桂球水晶稻开始收割了,
李家传统,收割时全家也要下田,开镰前先要祭稷神。
“阿郎,今年又有许多朔方的麦客来收稻子,有不少还是往年的老麦客。”如今挂着武安王家令的罗三早早就来了。
李家拥有良田千顷,虽说分散各地,但在关中京畿二十县,就有两万多亩,御宿乡这里也有千亩稻田,将军营又有千亩,神禾塬上还有不少地。
每年夏天收麦时,关中的麦子比朔方陇右的先熟,因此朔方的一些百姓就会成群结队的来关中做麦客。
李家因为向来待麦客好,因此麦客给李家干过活,来年就仍还会来,哪怕是秋天收稻子,他们也会来。
李家有许多部曲佃户,但李家每年也还是会雇佣这些赶来的麦客们。毕竟要抢时间收获,越早收割归仓越好,李逸也不在意给这些麦客们活计。
“还是老规矩,往年来的老麦客,咱优先雇佣,其余的麦客也尽量的用上,伙食要搞好,另外住宿也安排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嘞。”
麦客是很辛苦的,跋涉千里,背着简陋的铺盖,三五成群的来到关中,一路上都是风餐露宿的,就为能用力气换上点粮食回家。
罗三点头。
先前李逸出征在外,家里不论夏收秋收,也都是他负责安排。李家向来宽厚大方,收获时都要杀猪宰羊,还给安排住处,不会让大家直接睡晒场的麦草堆里。
“这几年粮食价格倒是渐渐回落了,”罗三感叹,虽然说粮价跌了买粮的高兴,可对于大地主的李家来说,收益减少了。
前几年一斗米三百多钱,一石米价格高达几千钱,多少人都得忍饥挨饿。
“咱滈河滩的桂球大米啊,产量虽说不算高,但口感好啊,在长安卖的还是很好的,一些乡民把桂球米拉到长安去换小米、高粱、麦子,辛苦一些,却也能换得更多。”
这个品种的米确实挺好,李逸也喜欢吃。
长安的终南山下脚下诸河两岸,是很难得的水稻产区,加起来得有二三十万亩水稻地,一年能产三四十万石稻谷。
大多数都种的桂球水晶大米,
不过多数百姓都舍不得自己吃,都是背到长安城去换。
长安有不少官员,来自南方,习惯了吃大米,但江淮的大米运过来不易,成本增加价格很高。于是关中南山下自产的大米,就格外受欢迎。
皇室、宫廷、贵族们也需求不少。
种大米看似亩产也不高,可价值比小麦、粟谷高很多。风调雨顺的话,还是很划算的。
终南山下那么多稻田,可种稻的百姓,没几个能吃大米的,都是卖掉,或是更麻烦点去长安换麦粟,只为能多换上那么一点。
河滩种稻,塬上种土豆、红薯、玉米。
李家早就成了京畿的大地主和产粮大户,除了种粮,李家也还种菜,河滩地种荸荠、莲菜,这可都是供应长安和周边诸县城、乡集的,细算下来,种菜其实比种粮划算。
但是,
这年头以粮为纲,好的田地不能随意的去种菜种果树什么的,否则官府天天来烦都烦死你。
李逸换上一身短打布衣,
但这身看似朴素的布衣,是细布,价格是绢绸的好几倍,低调的奢华。
家里女人们今天也都穿着布衣裙下地。
李逸先在地头祭祀稷神,供献猪头等,然后他走到地里,拿着磨好的锋利镰刀,第一个开镰。
李逸割了一排稻子,饶是他身体很强健,但没做惯农活,弯着腰割了几十步远,也是觉得腰好酸。
杜十娘她们布包头,提着柳筐,在田埂边拾散落的稻穗。
小辣椒李淑也提了个小篮子,头上包了块头巾,像模像样的跟在后面,而平安郎与如意这对龙凤胎,却没捡几根稻穗,就被地里的蚂蚱、小青蛙等吸引了注意力,
逮蚂蚱捉蛤蟆,甚至稻田裂缝里扣起了田螺。
李逸割完一排,就算完成了任务,撑着腰站在地头,看着一众麦客、部曲们挥动着镰刀刷刷刷的收割,他们动作又快又好。
“今年这稻穗沉旬旬的,基本上没有出现倒伏,也没什么飞虱等虫害,某产起码得三石!”
“那是施的粪肥多,这圈养猪最大好处就是粪肥多,发酵沤好,下到地里,一亩地起码增产了一石。”
别家可没李家这么多粪肥,
李家的养猪场,以及跟百姓合伙养猪,获得充足的粪肥,加上这几条大道边,李家隔二里地就修一座路亭,然后旁边修个公厕,这粪肥自然也归李家。
别小看这玩意,这年头粪不易得,李家的地里有猪粪牛粪人粪,甚至是还会用一些油坊产出的油饼做肥,比起没有粪的地里,增产很多。
好处大家都看的到,但乡民们却没法有样学样。
“再过一段时间,这塬上的土豆、红薯也该收了吧?”
“嗯,那些产量更高,搭着做口粮极好。”
李逸跟罗三说要拿一些做淀粉,到时做成红薯粉条、土豆粉条,这东西现在稀少,所以价格卖的起,也是个赚钱买卖。
李家的面条作坊、粉丝作坊,这几年也是越建越大,既为部曲佃户乡民们提供活路增加收入,更为李家增收。
“我觉得明年咱们塬上的地,干脆就不种麦和粟,全种金薯红薯玉米这些,产量高,更划算。”
现在的这些粗粮杂粮,还是比较稀少,不论是直接卖,还是说做成淀粉,或是做成粉丝,所得收获都远高于种麦粟。
“行,三叔你安排。”
中午太阳很大,天气很热,可没有人叫苦叫累,反而一边在那里喊着特定的呼风号子,一边希望这样的好天气多维持些天。
大家争分夺秒的抢收,
那场面真是热火朝天,广阔的田野里,到处都是抢收的百姓,全家齐上阵,
无极书院也放了十五天的秋收长假,都回家帮忙抢收。
“吃饭喽!”
家里负责做饭的妇人们,已经做好饭菜,送到了地头来。
“今天饭菜如何?”李逸笑着去检查。
小米粥,很稠,金黄黄的上面还有一层米油,筷子插下立的牢牢的。
菜则有肉沫,炖南瓜,烧茄子,焖豆角,冬瓜炖骨头汤,猪脚焖黄豆,有荤有素有汤。
“开饭了。”
把正挥汗如雨干活的众人都喊到渠边树下来,
主食小米粥、蒸饼,菜则有好几样,每人一个大碗,排队打了主食,每样菜舀上一勺,然后田埂上稻地里,就圪蹴着开吃。
忙碌半天,肚里饥饿,
胃口大开。
有些麦客从朔方来的,来了好几年,就冲主家大方,伙食又好,那肯定是先来李家第一站的。
李家干上几天活,这几顿伙食,能让他们回味上一年,直到明年再来。
李逸也跟大家吃的一样,打了一小盆,蹲在一边吃,人多,胃口都变的更好了。
十娘她们则在树荫下,围了个幔子,铺上毡子,带着孩子们一起吃,倒像是郊游野餐。
罗三吃饭很快,看着割倒在地里的那些稻子,“再有个三年这样的好年间,咱关中就不会再愁吃不上饭了,
今年,长安边上的外乡流民都很少了。”
河南河北陇右河西河东,加上山南淮南,如今次第而平,战乱没了,贼匪也少了,那些荒地都恢复耕种了,外出的乞食的流民自然也就少了。
反正现在关中是没有闲田荒地了。
古人常说,连续三年丰收才能有一年余粮,被称为丰。而连续九年丰收积攒三年余粮,被称为登,
连续十八年丰收,积攒六年余粮,被称为平。
连续丰收二十七年,攒下九年余粮,称泰平。
五谷丰登,至少仓里有三年余粮。
天下泰平,那国家至少得有九年余粮。
想要盛世太平,首先得填饱肚子,攒三年余粮,在这个时代,已很不易。
能有一年余粮,那都是不得了,尤其是这样刚经历乱世之时。
李家拥有十来万亩田地,可到现在,都还没攒够一年余粮,他不喜欢攒粮。粮食收获入仓后,他都会拿出大部份用来出借,没想着赚高利。
中原即将一统,
但天下还不会马上太平。
当突厥这个劲敌全面进攻大唐,接下来新生的大唐依然会有很大压力。
而这老天爷,也不会年年风调雨顺,干旱、水灾、蝗灾,这些天灾,总是隔几年就会有一场大的。
“阿郎!”
李逸正跟罗三他们在稻地里讨论着丰收,说着来年,郑柔娘找来了。
她在长安雇了辆驴车,载着她养的几十盆菊,独自一人搭乘着驴车来到了离京三四十里的御宿乡。
虽说这是京畿,这一段驰道也平坦宽阔,可她雇了辆骡车就这样来了,还是让李逸惊讶。
罗家堡石桥桥头,
李逸远远就看到她站在桥头,头插金钗,一身绿色连裳,一副平民女子出嫁的妆扮。
“妾身拜见夫君,”
郑柔娘看到李逸挽着袖子、卷着裤腿,好像个农夫似的打扮,上前屈身行礼,口喊夫君。
李逸之前在洛阳也见过她,印象还不错。
一时也被她弄的愣了下,“你阿兄昨日来过我这,他回家没转达我的话吗?”
郑柔娘道:“夫君让妾二兄转告的话,妾也知晓了,耶娘都很生气。”她把情况简单的说明了一下。
李逸惊叹这姑娘的有主见,居然能不顾家人态度,直接就这么来了。
“你这样,不会后悔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既然已经是签了媵契,那便已是李家人,如果夫君厌恶嫌弃,可以一纸文书将妾赶走便是。”
李逸看了马车上的那十几盆菊,
郑柔娘道:“妾执意要来,只有这十八盆菊为嫁妆了,没有百万嫁妆,也没有百万赔门财。”
李逸笑笑,“你真挺大胆的,不过我倒是挺欣赏,既然你孤身来投,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走吧,我带你回无极堡先安顿,晚上叫上乡邻朋友喝酒,跟大家见个面,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郑柔娘的突然来投,确实打乱了李逸的计划。
可人家姑娘这般有勇气,李逸觉得不能辜负,跟郑家跟太子的事另算吧。
之前在洛阳,她主动到瀍河庄园见李逸,就觉得她挺特别。没成想,这次更厉害。
(本章完)
第471章 笑话
第471章 笑话
九月九,
重阳节。
在大唐这是个很隆重的节日,举家出游登高之日。长安的百姓喜欢在城南乐游原上登高,能够把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
秦王李世民一早就喊上了大舅哥长孙无忌,并通知了秦王府十八学士。不过秦王今天不去乐游原登高,也不去太极宫北面龙首原,他去神禾塬上常宁宫,
既是登高望远,也是祭拜亡母。
“大王可听说了一件趣事?”胖胖的长孙无忌笑着对妹夫道。
“长安又有什么新鲜事吗?”李世民没怎么在意的应道。
“跟李逸有关。”
这句话一下子让李世民提起了精神,刘文静被杀,屈突通调去襄阳,而殷开山又已经病逝了,长孙顺德还被扣在突厥。
李世民这边能够倚靠的朝中重臣,现在还真没几个了。
尤其是宰相中,也就封德彝和李逸二人。李逸不论是能力,还是与他的关系,都让李世民会十分关注李逸的情况。
“武安王出什么事了?”李世民关切的问道。太子有皇帝偏爱,有裴寂老家伙全力支持,萧瑀、陈叔达、杨恭仁等三人,也不会放着太子不支持而支持他一个亲王。
太子虽在京北干出诱降杀俘这样的蠢事,但依然不会动摇他太子之位,皇帝甚至还说张长逊、郭子和入朝是太子功劳。
去他娘的功劳,把河套丰胜二州拱手让给突厥人,这种割地丧权之事,居然还当成功劳了。
可偏偏他是太子,
因此这次入朝面圣的幽州大总管燕郡王李艺,北平王蔚州总管李开道、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都接受了太子拉拢,成了太子一党。
甚至张长逊、郭子和,居然也还支持太子。
李世民挺憋屈。
长孙无忌甩了甩辫发,笑道:“这个事非常有意思,我刚听到时都以为是谣言呢。”
他压低了几分声音,把郑善果本准备在昨日把女儿送嫁李逸为媵,派儿子去御肃乡跟李逸商议迎亲,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说了。
“郑家把请帖都撒的满长安皆是了,结果李逸却一点不给面子,反要郑家给他一百万赔门财,说赔偿他门第之差。
哈哈哈,居然说荥阳郑氏门第不如他,他亏了,哎哟,这位武安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说荥阳郑氏,那是起自西汉之时,魏晋以来显赫,堂堂五姓七家啊,
他郑善果又不是什么旁支庶出,那可是北祖第三房的嫡系,如今荥阳郑氏当家人物,
居然被李逸如此蔑视。”
“李逸真这样索要百万赔门财?”
“嗯,千真万确,这小子莫不是当初娶杜氏女,出了一百万陪门财,就一直还记着,要在这里找补呢?”长孙无忌笑的浑身肥肉乱颤,找荥阳郑氏要赔门财,这种事确实前所未有啊。
“然后呢?”李世民捋着短须,他觉得这事情肯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结果你更想不到,据说郑二郎回家后,郑善果大发雷霆,本来说要面见太子面见圣人,把这门亲事做罢的,谁料他女儿郑柔娘却说已是李家妇,就是死也要做李家鬼,
雇了辆驴车,抱了养的十几盆,就这么独自去御宿乡找李逸了。”
“本来昨天郑家要大摆宴席的,结果就是临时又通知取消了,闹的沸沸扬扬,丢脸丢大了。”
“清河崔氏的鄢陵崔世枢,本来也说昨日送女进李家,李逸也跟他们要赔门财,然后崔世枢派人找李逸悔亲,李逸也痛快写了封书信,算是把崔氏女退还了。”
李世民都有点琢磨不透了。
搞这么大个动静,彻底得罪了荥阳郑氏第三房和清河崔氏鄢陵房,最后又收下了郑氏女,却把崔氏女退了。
“陛下有什么反应?”
“暂时不知,但据说太子是大发雷霆的。”
李世民听说建成大怒,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长孙无忌叹道:“李逸可是真够种的,敢向荥阳郑和清河崔要陪门财,还玩真的,这样也好,彻底撕破脸,咱以后也不用担心他是否可靠了。”
李世民纠正他:“无逸当初还没入仕时,就已经跟我心连心了,他一直都拒绝东宫,这份忠心是不用置疑的。”
风清云淡,天高气爽。
正适合郊游。
十八位学士很快都到齐,李世民很贴心的为这十八位都准备了舒适的马车。
都是双马拉车,车厢宽敞,坐垫舒适。
这十八人,大都是秦王府和天策府的文官,也有兼职大行台的。
最主要的当然是年富力壮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左膀右臂,房谋杜断。
其余一众学士,六十多岁的就有六个,陆德明甚至已经七十岁了,除了原来秦王府旧部,也有不少是这两年灭其它势力后归附朝廷后,安排到他麾下的。
比如陆德明孔颖达,两个大儒,原都是洛阳国子监的国子助教,如今到长安,也还是国子助教,并没在秦王府或天策府任职。
苏世长原也是王世充部下襄州行台仆射。
褚亮曾是薛举黄门侍郎,虞世南是窦建德黄门侍郎,许敬宗、魏征都曾是李密记室,薛元敬薛收,跟在洛阳被斩的薛德音那是叔侄三,被称为河东三凤,李渊后宫薛婕妤的娘家人······
这十八人,都在秦王府兼职学士,原职最高的于志宁是天策府从事中郎,从四品下,然后就是房玄龄杜如晦他们,他们是大行台郎中,五品。
大多都是本官六七品的,记室、主簿、参军、文学、典签等。
也正因这些人原来来自数方势力,本身官职也不高,但名望挺高,大多是些较清贵而不要的官职,李世民拟了这么张名单,说要开文学府,在长安安心读书,
李渊也是痛快的就答应了。
秦王要是留在长安,天天带着一群彪悍武将去打猎什么的,李渊可能都要有些睡不踏实,
可能征善战的秦王要跟一群没啥实权的文官读书,李渊巴不得。
这十八人,有擅长经学的,有号称肉谱的专研究谱牒的,也有编史书的,
还有国子监教书的,当然也有书法极好的宗师,
名声都不错,某一方面还是宗师级人物,但没啥重要职掌。
李世民本来想把孙伏伽、张河、苏威、李纲、云定兴、裴世矩等也纳入学士府的,可李渊直接把这几个名字划掉了,说孙伏伽张河他们职事重要,无暇兼职学士,苏威、李纲、云定兴又太年迈,裴世矩又在东宫任职等。
最后苏威,换成了他孙子苏勖。李纲换成了苏世长,裴世矩换成了蔡允恭···
禁苑西北新的秦王宫还刚在修,
李世民仍还住在长安城西南角上,独占一坊之地,虽说地方宽敞,可城南都号称鬼坊,周边坊全是种着菜、粮、果树,狐狸和狼出没。
出城倒是方便,
出了坊门就是城门了。
李世民骑马,十八学士坐车。
八百秦王府亲内、帐事护卫随行。
“一会去无极堡吗,或是通知李逸来常宁宫?”长孙无忌路上问。
“算了,这两天估计李逸也不安宁,这个时候许多人都盯着他,尤其是东宫,我们就别跟李逸有往来。”
李世民此时很想把李逸喊到常宁宫,好好畅聊一番,但还是克制住了。
“无逸这是为了我才这般故意跟郑善果、崔世枢撕破脸的啊。”李世民感叹着道。
九月初九这天,
李逸滈河畔的桂球水稻已经收完了,人多就是快。他家地虽多,可地块整齐,人多刷刷的割完,然后挑回碾好的晒场,大牲口拉着碡碌来回碾场,
比起手工一扎扎的在桶上摔打脱粒要快的多,就是需要大牲口,一般百姓家没有,只能人工。
收割、碾场、脱粒,晾晒三天,粮食入仓,顺便把地里的晒干的稻草也给全挑回家堆好。
稻子收完,稻地晒一晒就可以翻地,再种一季油菜。
今年李逸水稻收获不错,亩产能达到三石,算是大丰收。
重阳节这天,便带着一家去终南山里的南五台山登高,也算是陪家人度假。
郑柔娘那天就那么带着十八盆茶进了李家,
知晓原委后,杜十娘、姬令仪等妻妾们都没拒绝她,反而觉得她挺可怜的,又喜欢她的那份勇敢,尤其是心向着李家,自然也就接她进门。
哪怕没有带嫁妆,甚至连衣服首饰都没有,但李家也不缺这个。李逸要百万嫁妆百万赔门财,也不过是故意跟郑崔两家找事,要搞黄这亲事。
现在人来了,也留下了,杜十娘她们这个送上一些首饰,那个送上一些,衣服这些当然也不缺。
郑柔娘本来是个凌霜傲雪般的冰冷性子,可也被十娘她们温柔感化了。
昨夜,
原本定好的过门日子,十娘也特意安排青庐,又叫上邻居朋友一起摆了酒席,热闹后,让两人进入青庐洞房。
昨夜洞房烛,郑柔娘事后紧紧搂着李逸,流着眼泪感激李逸。
“谢谢阿郎,我没赌输。”
早上,李逸本想让郑氏留在家,毕竟进山后要登山,怕她身体吃不消,可她却坚持要同往。
昨夜白帛上已绽放了几朵红梅,
她想去南五台山上的观世音菩萨前,上香许愿,就祈求观世音能给她送子。
(本章完)
第472章 被皇帝嫌弃的太子
第472章 被皇帝嫌弃的太子
九九重阳。
皇帝李渊在渭北万寿塬上射猎,忽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白鹿出现,口衔灵草,驻足凝望皇帝。
“陛下,此鹿通身雪白,鹿角更闪着祥瑞之光,此乃天降瑞兽,万众之福祉也。”右仆射裴寂连忙道。
李渊看着那头很有灵性的白鹿,
“传旨,停止狩猎,不要伤害这只瑞兽!”
万寿塬,在三原县北面的塬上,因为李渊祖父李虎葬于此,为永康陵,李渊称帝后此改名万寿塬,如今皇帝高兴之下,开御口赐名白鹿塬。
狩猎提前结束,皇帝心情仍很好。
铺下毡毯,就在塬上饮酒看风景。
太子给皇帝煮茶,找机会提起李逸抗旨之事,“父皇下诏赐郑尚书、崔总管之女给李逸为媵,这是天大的恩宠,可他一推再推不说,如今更是荒唐大胆的很···”
李渊一身猎装,
摘着高昌国进贡的葡萄吃解渴,
李逸的事,如今满长安热议,天子又岂会不知,一开始皇帝也是有点恼,觉得李逸有些膨胀了,也是不给赐婚的天子面子。
张婕妤尹德妃也吹枕头风,说李逸如何如何,李渊反倒是想法变了。
当初他给李逸赐婚郑崔两五姓女,首先是太子做媒,他顺水推舟。其次就是他很看重李逸,又在山南河南屡立大功,皇帝将两五姓女赐李逸有媵,那是很高的恩赏。
再则,郑善果、崔世枢都投唐不久,李渊此举,也是拉拢他们两山东门阀。
算是一石数鸟。
但后来李逸跟崔郑闹不和,李渊也没放到心里去,到如今李逸回长安,他也是催了下他早点把人接过门。
谁知道会出现这么一个意外转折。
李逸是彻底打崔郑两家的脸,把脸打的啪啪响,可细细思量,李渊却觉得这不是坏事。
他拉拢五姓七宗,太子也拉拢五姓七宗,这没问题。
世人都尊崇五姓七宗,可就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李逸这一出,
回过味来的李渊心里有些高兴,旧门阀与新贵起冲突,不比他们好的如漆似胶要好吗?
这就好比秦王泾州大捷后,他立马就把二郎给召回了京。
洺州大捷后,李渊也没让秦王留在河北善后,而是马上召他回朝。
为何?
还不是不想让秦王在大捷之后,趁机拉拢地方势力,扩大影响力吗?
秦王能打,但也要小心控制。
同样的,李逸如今也是朝中仅次于世民能打的,当然也得防范一二。
太子还在喋喋不休,
李渊心里叹息一声,以前觉得长子挺不错,各方面都还很稳重,但如今却慢慢发现太子许多不足之处,
尤其是在跟光芒越发璀璨的二郎相比,就越发显露出许多不足。
李逸跟崔郑闹的不好看,虽然没给做媒人太子面子,但其实太子根本用不着这么在意,
真正丢脸的是郑家崔家,于太子来说,他又有多少损失呢,崔郑要不满,他们找李逸麻烦就是,太子何必掺与,这般上窜下跳的。
没有定力。
目光短浅。
李渊摆了摆手,“今日重阳,登高望远,不说那些。”
建成被堵在那,脸涨红。
午后,
皇帝车驾回京。
殿中监卢宽将几封加急奏疏呈上。
皇帝在辂车上阅览。
第一道奏疏,突厥发兵寇代州,行军总管王孝基统兵五千拒守,全军皆没,突厥军乘胜进围崞县。
皇帝眉头紧皱起来。
“突厥,颉利,该死的。”皇帝低声咒骂。
不久前长平王李叔良战死灵州,如今行军总管王孝基又战死代州,突厥这新大汗颉利,比他的兄长们还更凶悍。
再看第二道奏疏。
杜伏威和李子通正在吴越展开连番大战,而岭南交趾的丘和降唐,其余冯盎宁长真谈猛等也还在各方混战。
一路上,皇帝眉头都没舒展过。
回到长安,
皇帝召来太子。
“大郎,最近北疆不太平,突厥屡屡犯境入寇,我想让你巡抚北疆,你先率军进驻泾州,整备兵马,集结粮草,加强西北边疆防御。”
上次建成征渭北稽胡,就出了很大差错,皇帝最后让桑显和替他背锅,让建成去灵武巡边,事后太子还觉得自己没错,认为兵不厌诈,俘、斩稽胡五六万口,可保渭北稽胡二三十年不能再作乱,些许名声值得。
李渊气的想扇他两巴掌。
“凉州有杨恭仁,灵州有杨师道,延州有段德操,你这次巡抚西北,就是要整合西北边疆,加强对突厥的防御,”皇帝再三提醒太子,“守住边疆即可,现在还没到反击的时候。”
建成点头。
他现在迫切需要军功,二郎已经先后挂帅击败了陇右薛举、代北刘武周、河南王世充和河北窦建德,
而他根本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军功,哪怕王珪、唐临他们劝说,太子并不需要军功。
可世民能立那么大军功,他也不能没有足够的军功。
“父皇,我想让李逸随我北巡!”
李渊摇头,“李逸是洺州大总管,现在暂时在京休假,很快要回河北,河北地方善后安抚还需要他。”
皇帝看着儿子,“这样,让燕郡王李艺随你安抚北疆,再给你调一千幽州重装突骑。”
重装突骑,哪怕只有一千,也让建成欣喜起来。
二郎手里有支两千骑的玄甲骑,其中还有一千是具装甲骑,建成一直就想把这支重骑拿过来,或是归于朝廷掌握,可一直没能得手。
如今,他也要有一千重骑了。
安排太子北巡后,
李渊又召定襄王李大恩觐见。
与这位赐国姓喝着茶,聊了代州的最新情况,李渊让他马上返回代州,务必要顶住突厥的进攻,要守住代州。
“雁门关已失,雁门城和代州不能失。”
为了防御突厥,李渊决定召回之前贬降的刘世让,让他出任武州刺史。
这个武安,处于岚、朔、忻、代四州之间,约在后世神池、武宁间,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北处在长城之南,紧守着楼烦关,东北领雁门关。
刘世让还是比较能打的,之前冒犯宗室襄邑王李神符,李渊把他一撸到底,现在应当也知道错了,再召回来,正好既协防雁门,又可进取马邑。
还合了使功不如使过这条。
“你们两个一个堵好楼烦关,一个堵好雁门关,不仅要顶住突厥进攻,有机会也要进取马邑,灭掉苑君璋。”
一个是窦建德旧部,一个是大业末起兵陇右,这两人搭档一起,李渊也不担心其它。
当天,皇帝又下诏,任命左武侯将军张镇周为淮南道行军总管,右骁卫将军陈智略为岭南道行军总管,镇守安抚淮南、岭南!
就在当天,江东歙州总管汪华遣子入长安奉表请降,他隋末以来,割据歙、宣,最盛时拥有歙宣杭饶睦婺六州之地,如今也还拥有数州。
自称吴王,割据数年,但如今被大唐吴王、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李伏威屡次击败,只余两州之地,审时夺势,只好派子入京请降。
皇帝也不嫌他来迟,下诏拜他上柱国、歙州总管、越国公。
···
三十里滈河畔,
原本一片金黄的稻浪,转眼就全都被收割完了。
李逸在乡下住的很惬意,在这里感觉如鱼得水,每天都被乡党们争请去吃饭,都排长队了。
他忙完了无极堡的稻子收割,还在塬上跟着收了点土豆,又抽空在无极学堂讲了几堂课。
悠闲惬意,
也终于有空陪陪妻妾们,只是杜十娘还有两年孝要守,不能同房。倒是让二媵三妾四婢多了点侍寝机会。
“红绡,唱支曲来听。”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细雨绵绵,天也一下子冷了许多,得添上外套。
在堡中闲来无事,
李逸便让红绡给唱一曲,这丫头当初买来的时候跟个豆芽菜似的,跟着个盲人乐师到处卖唱。
在李家几年时间,已经完全大变样,水灵灵的一颗大白菜,高挑,脸蛋不是很漂亮,但可能是学唱的原因,挺有气质,不俗气。
这几年一直也还唱着曲。
“阿郎,红绡唱曲,我们伴舞。”
胡姬热巴和那扎赶紧也凑上来。
“行。”
李逸抱着小女儿安澜,靠在摇椅上。
妻妾们围着他左右或坐或站,几个孩子也都围着李逸,好不温馨。
红绡唱了一曲龟兹曲,李家的乐班吹拉弹奏伴唱,两个胡姬十分卖力的展示着自己的舞艺,
身材婀娜多姿,旋转跳跃,确实好看。
这次在家这么久,
媵妾们估计又会有一两人怀孕吧。
万年李家,也是越来越兴旺了。
红绡唱了两曲,比以前唱的好多了,歌好听人也好看。
有使者自长安来,
带来皇帝谕旨,也带来了皇帝的赏赐,皇帝赐宫女十人。
说来,李逸得皇帝赏赐宫人好多次了,从最初的姬令仪,到如今,前后得赏赐了五六十名宫人。
多数都是二十左右的。
这些宫人大多数都还是姿色不错的。
只不过到如今,除了姬令仪成了李逸的媵,其余的那些,李逸多数都是安排给妻妾们身边服侍。
之前独孤怀恩被诛,他的家产、女眷奴仆也都赏赐给了李逸,再加上洛阳城破时,张德二妃代皇帝选给他的十名洛阳宫人,李逸家这些女子都过百。
本来李逸意思是愿回家的回家,不愿回家的他可以介绍给自己人做妾,比如如今是中郎将的李存孝他们,或是骠骑车骑将军的刘黑子罗大富,甚至是朋友李德奖等,
可这事她们自己不愿意,杜十娘姬令仪也不肯放,非留着。
于是分到妻妾各房,她们是想着以后跟疏影一样收用,为李家生儿育女,可李逸常年在外,一出征就是一两年,哪顾的上。
“陛下召司空明日入宫面圣。”
那位传旨的天使收了李家的谢礼,也透露了一个消息,河北有数州都发生了窦建德旧部的叛乱。
虽然目前还只是零星的小股叛乱,但突厥屡犯边境,李逸估计皇帝召见,可能是要他回河北坐镇。
惬意的假期看来要结束了。
杜十娘她们听说他要回河北了,都很不舍。
“阿郎这次去河北,还是从家里带上玉漱、柔娘她们吧,再从各房多挑些侍婢过去,阿郎身边总要有人照顾,家里人也用的放心,都年轻漂亮。”十娘道。
李逸看着她,听出话外之音,家里人,年轻,这是在说霍玉?
他和霍玉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家里肯定也早知道,但不管是他在外,还是回来后,都没有人提过半句。
现在要走了,十娘还是终于委婉提起。
姬令仪罗三娘杜疏影,已经生了孩子,就留在家中。没有生育过的几个媵妾,跟着去河北,另外家里那么多赏赐的宫人,还有独孤家的那些妻妾女儿,也可以挑一些去。
“行,你来安排。”李逸对杜十娘道,也没去解释。
“那就柔娘、玉漱、红绡,还有两胡姬随你去,每人再挑四个宫人,到了河北,后衙里就柔娘和玉漱帮着打理家务,服侍阿郎。”十娘做出安排,一口气安排了二十五个。
“行,听娘子的。”
(本章完)
第473章 暴毙长安
第473章 暴毙长安
“给我装些玉米,拿一筐鲜嫩的,再拿一筐老的。”
早上,李逸让武安王家令罗三,帮他准备一些玉米,土豆红薯就不拿了。
塬上的玉米早的已经长熟,不适合鲜食,可以磨粉煮糊、做窝头,也可以碾碎磨成小颗粒的玉米糁子,颗粒大点就是玉米渣,煮粥或煮饭都行。
相比起之前土豆的高调进献,李家种玉米一直是静悄悄的,几年下来,玉米红薯也已经越种越多。
骑马进京,
前呼后拥,亲事、帐内,还有家将家丁,几百人马。
进宫前,李逸还特意检查了下自己,生怕不小心误带了把刀进宫,哪怕是匕首小刀也不行。
“陛下在海池等候郡王。”
进了宫门,内侍特意给他牵来了匹御马,从皇宫南门到玄武门内的海池还是很远的,皇帝特赐他宫中骑马。
一路来到临湖殿,
李渊正在烧烤,裴寂、太子、燕郡王、北平王、定襄王等也在。
“无逸快来。”
李渊招呼他,“你烧烤手艺好,你来烤。”
系上围裙,拿起烤串,李逸倒是很熟悉的操作起来,羊肉牛肉鸡肉鹿肉等在烤架上滋滋冒油,撒上孜然涮上层油,继续翻面。
皇帝端着杯葡萄酒,站在旁边,笑道:“这手艺比裴监可强多了。”
裴寂自嘲道,“臣烤串的手艺,是跟臣的大农康婆学的,不过康婆的手艺都没法跟武安王相比,武安王是做什么都了得啊。”
李逸知晓康婆,长安有名的富豪,一个东迁粟特人,祖上好几代就从西域迁入中原,后来定居洛阳。武德初在关中攀附上了宰相裴寂,为裴寂做白手套,后被裴寂表奏为自己魏国公府的大农。
康婆不仅祖上世代富豪,自己赚钱的本事也很厉害,有了裴寂这个靠山后,那就更霸道了,当初李靖义兄虬髯客张三在长安,就没少跟康婆斗,可豪富的东南海商,也斗不过康婆。
张三在李逸的提醒下,离开长安去南海上寻找香料岛,要做香料生意,甚至是派人去天竺找寻霜的最新加工技术,转眼三年了,也没见张三再回到长安,也不知道是海中喂了鲨鱼,还是说已经找到了香料群岛。
康婆没有了张三这样的对手后,在长安商场更是无敌。
长安很多权贵,尤其是些新贵,都是裴寂加康婆这样的组合,一个朝中权贵,一个富商大贾,组合起来捞金抢钱,无往不利。
像李逸这样能够开辟新赛道,同样无往不利的那是极少数的。
“臣带了些鲜玉米来,正好可以也烤点吃。”李逸看到今天也有素菜,烤韭菜、烤茄子、烤土豆这些。
李渊倒也听说李家除了金薯外,也还种有一些东夷粮菜,夷柿、夷薯、夷椒、夷瓜等。
皇帝笑着点头。
内侍便把李逸带来的玉米奉上,已经有专人检验过了。
鲜嫩的玉米带着青绿的玉米衣,须却已经老了,正常这玉米还要长上半个月,老了再收获才好保存,但此时鲜时不论是炖煮蒸却也是鲜甜好吃。
煮上八根,加点鲜奶一起煮。
然后再把一些剥开砍成几截,串起来烤。
“这就是玉米?”
李渊好奇的拿起一支玉米,剥开柔软的玉米包叶,里面的玉米粒真如玉一样,一粒粒的整齐排列。
鲜嫩的玉米粒,看着更饱满且有光泽,晶莹润泽。
“玉米,这名字起的好,金薯、玉米,绝配啊。”
李逸跟皇帝解释起玉米的基本情况,“玉米和金薯都来自东夷,因此习性相当,都耐旱耐贫瘠,能在山地、丘陵等不适合种植小稻小麦的地方种植。”
李渊听了很感兴趣。
金薯的大获成功,让李渊对金薯这种祥瑞是非常喜欢的,“玉米产量呢?”
“陛下,在能种麦稻的平原,玉米的产量不如麦稻,顶多是跟高粱粟谷一个产量,亩产也就一两石左右。”
听到这,李渊有点失望,土豆亩产可是能够达到两三千斤。
“不过玉米的优势是耐旱耐贫瘠,在那些山地、丘陵,特别是较缺水之地,他也能够达到亩产一石多。”
李渊动容。
那种干旱贫瘠之地,一般只能种粟谷、燕麦、荞麦等作物,但亩产往往是只有七八斗的。
玉米却能亩产一石多,那意味着亩产翻翻啊。
这可就非常了不得了。
“真的?”
“臣这两年,让家里试种研究,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了。”
李逸说起玉米的种植和储藏,还有吃法。
鲜嫩的时候可以做菜,但成熟后收获,晾干后脱粒可保存许久,既能碾碎成玉米糁、玉米渣煮饭煮粥,也可以磨粉做玉米面,做窝头做玉米糊,干玉米粒能保存两三年不成问题。
论耐储藏,虽不及带壳的粟谷能够保存上八九年,但不考虑口感,营养流失,干玉米粒其实也能保存个四五年的,甚至六七年也行。
正常来说,保存期最久的是粟谷,能够储藏十年。然后是小麦五年,稻谷三年,大豆两年。
大唐现在北方粟谷种植量很大,除了许多地方缺水不适合种麦子外,也跟粟谷能够储藏更长时间有关。
李渊拿着个玉米棒子,越瞧越喜欢。
能种麦稻的地方,种玉米不划算,但在不能种麦稻的地方种玉米,那就显得很划算了。
亩产能有一石多,甚至雨水好能有两石,还这么耐储存,看这模样,应当也不难吃。
锅里的牛乳煮玉米,咕嘟了两刻钟不到就好了,
捞起带壳的玉米,剥掉壳叶,煮熟的玉米越发晶莹,玉米的清香夹带着股奶香,扑面而来。
李逸给皇帝剥好一个,
李渊笑着接过,玉米还有点烫,不过皇帝一双老手也是长满茧子,倒不惧这点烫。
咬上一口,
李渊细细品味,再来一口。
“嗯,口感清甜,汁水丰富,还有奶香,确实好吃。”
煮的玉米比蒸的口感要更脆甜,要是蒸的则相对干爽嚼劲一些。
而加料烤的玉米,吃起来外皮微微焦嫩,里面依然脆甜多汁,外面撒的调味料,让玉米口感更丰富,还带有烟熏味道。
裴寂、李建成、李艺、李开道、李大恩几人,也是头回吃,吃的津津有味。
“这真是好东西啊。”北平王李开道一下子啃完一个,他的地盘在李艺的北面,大部分是挨着长城的山区,有一些还在军都关外的怀戎一带。
这些地方虽也有不少山间盆地,河谷谷地,但是缺少治理,没有成熟配套的水利设施,种小麦都只能看天吃饭。
多数山地更只能种燕麦粟谷等耐旱作物,可产量又低。
高开道起兵多年,但一直以来实力没能扩张,除了旁边有罗艺、窦建德、刘武周、突厥这样的强邻,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地盘,人口少,粮食供给也始终不足,瓶颈卡着,兵不强马不壮的。
要是他早就有金薯、玉米这些作物,他敢说他的兵马能翻上两三倍,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被动。
“回头给宫里送一批玉米种子,再派几个玉米种植的庄稼把式来,让他们在御苑的温室里种一些。”
皇帝了解玉米过后,觉得金薯产量更高,应当先大力推广金薯,但玉米也有它的一些优势,也值得推广。
烤了许多肉串,
可今天皇帝太子宰相郡王们,却只吃玉米,牛奶煮玉米,蒸玉米,烤玉米···
玉米啃的正高兴。
内侍送来一道消息。
“长城县公暴毙家中?”李渊声音很大。
李逸一开始还没想到长城县公是谁。
等他想到是窦建德时也愣了一下。
窦建德九月初一,跟他们一起进长安城,今天才九月十五。
前后,没活过半个月。
“怎么回事?”李渊喝问。
“回陛下,赶去长城县公府的大夫上报,说长城县公这几年好长生药,今日误服云母中毒而亡。”
“怎么会误服云母中毒?”李渊问。
“近日,河北屡有其旧部叛乱消息抵京,窦建德内怀忧惧,在家中加大服食丹药,意外误服云母中毒···”
李逸怎么听都觉得皇帝跟那内侍一唱一喝像在表演。
窦建德一个农夫出身,难道真也早早开始好长生药?
就算他好长生药,那之前吃了几年都没事,入京才半个月,就误服云母中毒而亡?
李逸有理由怀疑是李渊杀了窦建德,
窦建德押入京师,河北诸多大员都进京朝天子,这时有窦建德旧部造反叛乱,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皇帝或许不这么看。
杀了窦建德,或许就能釜底抽薪,但皇帝明显也不想言而无信,因此来个服长生药误服云母中毒,谁能查证?
这比李建成公开诱降再杀降聪明的多。
可李逸觉得李渊这样做,很不明智。河北现在窦建德旧部,有一些人叛乱,但都是些没啥名气的人物,有名气的,都被委任官职,甚至这次来了长安。
留下的都是些五品以下的旧部,都是些小喽啰,可皇帝杀了窦建德,那可能会引起不好的连锁反应。
大唐要是连窦建德都容的下,那窦建德的旧部们,不管以前是仆射还是总管,大家也当然很安心。
可窦建德死了,他们就得怀疑,下一个要轮到他们了。
(本章完)
第474章 过河拆桥
第474章 过河拆桥
李逸上前一步。
“陛下,臣以为长城县公突然暴毙,降不永年,朝廷当下旨厚葬,以其幼子袭爵,继国承家,并让在京河北旧部皆送葬。”
窦建德已经死了,
死人不能复活,所以现在重要的是后续,要把影响降下来,尤其是要安抚好窦的旧部,以及河北人心。
他的两任正妻都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但不久前一个妾氏倒是为他产下了一个幼子。
李渊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煮玉米,也很快就明白了李逸的意思。
窦建德死了,李渊自然减去一桩心事,给他点身后名,倒也无所谓。
“武安王言之有理,追赠窦建德夏国公、魏州总管,以夏国公之礼安葬,以其子袭夏国公之爵,令旧部齐善行、曹旦监护丧事。”
李逸心中叹了口气,皇帝就算想除后患,可也操之过急。这入京才半个月就暴毙,河北人谁会相信是暴毙?
所有人都只会认定这是唐皇弄死了窦建德。
窦建德在河北能服众,民望极高,无暴虐及民,无淫凶于己。
这样的人物,最好就是好吃好喝的供在长安一辈子,起码也得十年八年的,那时朝廷才能在河北把窦建德的影响消除到最低。
现在迫不及待的杀了窦建德,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事情发生了,李逸也无奈,本来他返回河北,会很轻松,可现在这么一弄,
虽然不敢说河北就会大乱,但也肯定会掀起波澜。
皇帝派人召宰相大臣们进宫廷议。
李逸发现,皇帝连尚书侍郎们都喊了,偏没掌全国征伐的天策上将、尚书令兼中书令、太尉兼司徒、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的秦王。
武德殿中,
李渊面无表情坐在御榻上。
大臣们到齐。
李渊睁开眼,目光扫了一圈。
“突厥颉利屡次犯边,河东河北诸多盗匪被收买响应作乱,”皇帝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意外。
皇帝抬出突厥颉利可汗犯边,又说河东河北群盗响应作乱,接着就开始调整部署,对外防御边境,对内围剿盗匪。
太子李建成巡抚西北,燕郡王李艺,大将桑显和随行。
定襄王李大恩、北平王李开道各还本镇,刘世让恢复官爵,授武州刺史,协助李大恩守雁门,谋马邑。
庐江王李瑗出镇幽州,拜大总管,彭国公王君廓拜大总管府长史,协镇幽州。
秦王府右二护军、左武卫将军、上柱国双士洛,拜定州总管。
秦王府左二护军、左监门将军、上柱国丘行则,拜冀州总管。
秦王府右四统军、上柱国田留安,拜魏州总管。
大理卿张道源,拜相州总管。
浩州刺史刘瞻,拜德州总管。
皇帝一连串的河北人事调整,
八个总管,一下子调换了六个。
就剩下洺州大总管李逸,怀州总管黄君汉两人没调换,其余之前平定窦建德后的诸总管,都换了。
冀州总管齐善行、魏州总管鞠棱等窦建德旧部所任总管更是被免去。
接着就是河北诸州刺史,皇帝又全面调整了一遍,范愿、崔履行、曹旦、冯士羡等一众刺史,全都改调他职,基本上都是留任京师。
山东行台罢除后,一大批原本授为行台官员的窦建德旧部大臣,因此被免职调回朝中,现在八总管府二十四州刺史大调整,又把剩下的那批窦建德旧部大臣给免去河北职留京。
李逸坐在武德殿中,
皇帝这是有备而来啊。
越发坐实是他杀了窦建德了,
皇帝迫不及待的对河北动手,看来是担心突厥颉利可汗全面入侵,河北窦建德旧部会勾结突厥带路。
皇帝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宣布决定。
燕郡王李艺入朝,随太子去西北,却让个草包李瑗坐镇幽州。
李开道这人反复无常,皇帝居然放他回去。
听着皇帝宣布的那名单,舅父张河出任相州总管,从大理卿到相州总管,从三品到正三品,说来还是升官了。
不过现在河北八总管,两大总管府六中总管府,并无统属关系。
李逸这个从二品的大总管,也管不了隔壁正三品的中总管。
这次八总管,其中三个出身秦王府,双士洛、丘行则、田留安,这三人出任河北总管,不能看做是秦王势力在河北壮大扎根,而应当是皇帝在进一步削减秦王势力。
把他护军府的嫡系武将,调派到地方,把秦王按在长安架空,这是在剥离切割。
冀州总管丘行则,是李逸老朋友丘神俨他爹,秦王心腹贴身保镖丘行恭异母兄长。
黎州总管、营州总管府再被裁撤。
河北道依然维持八总管二十四州的新格局,这应当是比历史上有进步的,历史上河北十羊九牧,总管府、州数量繁多的情况,其实持续到贞观朝。
仅一个幽州总管府,就辖了三十五州之多。
但皇帝这次把河北窦建德旧部,几乎连根拔起,全都留在长安,河北总管、刺史,几乎不用河北人,尤其是不用窦建德旧部,这有点过了。
操之过急。
他挺担心河北再生动乱,
乱子肯定会生,就是不知道能乱到什么地步了。
不知什么时候,廷议结束了。
皇帝留下了李逸。
一张名单递到他手上。
“我给无逸你武安王府的府佐拟了个名单,你若觉得有不合适的就直说,我给你换。”
李逸低头细看。
武安王傅苏威,武安王友云定兴,咨议参军齐善行、东西阁祭酒马嘉运、司马才章。
录事参军张玄素。
长史李客师、司马王琮,掾程名振,属刘仁轨。
主簿邓世隆、记室李仁实、张延寿。
功曹参军事···
完整的一份武安王府佐官,从傅、友,到典签、参军事齐备。
亲事、帐内二府的四名典军、八名副典军的正从五品官,也都安排齐全,
刘玄烨、罗大富、苏定方、刘黑闼四典军,又有八名不认识的为副典军。
这么齐备的王府属官,李逸都很惊讶。
不少属官是河北人,窦建德旧部。
比如王琮,原是河间郡丞,曾经也是坚决抵抗窦建德不降的,后来杨广被弑,他才投降,窦建德对他也不错,授他瀛州刺史。当初郑善果在河北被俘后,王琮就痛骂郑善果身为名门世子,还是大业重臣,结果不但不能忠君报国,反跟着弑君者,把郑善果骂的羞愧自杀。
再比如齐善行,他既是窦建德老乡,还是窦建德妹夫,曾任夏国左仆射。
张玄素,曾是隋朝景城户曹,后来是窦的黄门侍郎。
李客师是李靖的弟弟,原是幽州李艺的兵曹参军。
程名振也做过窦建德县令。
皇帝给李逸安排的这些河北人,虽然也有几个曾是窦建德的宰相、刺史、侍郎等高官,但多数还是些六七品官员。
八十岁的王傅苏威,虽高数朝重臣,但以他年纪,也就是挂个名了。
这些王府属官真正重要的还是长史李客师、司马王琮、掾程名振、属刘仁轨,以及录事参军张玄素这几人。
“河北可能会有一些动荡,朕就交给你们镇抚了。”
八总管下辖四十八个军府,
朝廷又还在河北保留了两万余驻军,
现在窦建德已死,河北的一众窦建德旧部心腹,基本被皇帝扣在长安,
李渊觉得他们翻不起什么浪来。
连他心里比较忌惮的幽州李艺,现在也入朝了,那河北安定,需要的只是些时间罢了。
正因觉得河北已经安定,李渊才会同意裁撤山东道行台,接着又罢撤河北道安抚大使,以及两大总管府不统辖其它六中总管府。
“让你坐镇洺州,其实大才小用了,我本来想让你去并州或灵州,可河北是你和二郎刚平定的,就一事不烦二主,你继续镇抚。
等河北安定,你再入朝。”
“陛下,臣担任洺州大总管,深感肩上责任重大,要使持节八州诸军事,怕辜负陛下厚望。”
李渊笑笑,“所以我这不是给你选了许多官吏,让你开府,由这些府佐协助你总管嘛。”
“陛下,臣请辞去司空兼侍中、参旗将军、右卫大将军、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左卫率等职,臣去河北,也无法兼顾这些职事,不敢尸位素餐。”
李渊看着李逸,
沉吟许久。
“这样,万年道参旗将军、太子少詹事之职,你可暂时放下,其它的你先兼着。”
李逸仍请辞。
“杨恭仁在河西凉州,不也一直兼着侍中之职嘛,齐王元吉在稷州,也同样司徒兼侍中,还遥领并州大总管、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等职呢,”
最终结果,
李逸还是没有辞去侍中之职,也没辞掉东宫的全部兼职。
他如今的官职是开府仪同三司、司空兼侍中、右卫大将军兼太子左卫率,洺州大总管、上柱国、武安王。
“你回到洺州,按你的想法治理地方,大胆放手去做,不管你是要重用河北士族豪强,还是窦建德余部伪官,都授你特权。
我只要有一个要求,尽快安稳地方,恢复生产,若是有人作乱,务必雷霆镇压,不可轻饶。”
君臣对话,
李渊没有提起前提前些天闹的满城风雨的事,郑家崔家被李逸践踏脸面,皇帝根本不在乎。
“今年突厥可能还会大举进犯河东河北,明年定会有更大的战事,朝廷早晚要和突厥决战,河北至关重要,钱粮、兵员,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河北安稳,
决不能朝廷前线和突厥大战,河北后方却叛乱四起。”
李逸能明白皇帝的担忧,
皇帝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御敌于外,希望能再多争取一些时间。让大唐先平定南方,统一全国。
然后积攒足够的力量,再跟突厥决战,不打无准备之战。
可突厥人也知道大唐的心思,他们必然要阻止大唐统一天下,要在这个阶段发动战争,逼唐提前决战。
若仅从军事角度,
皇帝把李世民直接授为并州大总管,坐镇太原。
李逸授为幽州或灵州大总管,坐镇灵州或幽州,再把秦王府那些能打的将领派驻边疆诸总管府镇守,防御突厥是无忧的。
可李渊不敢这样做,
这样虽能防御突厥,但太子就危险了,甚至时间一久,他这个皇帝的宝座都不稳了。
皇帝也不好当,
处处得权衡利弊,就跟走钢丝绳一样。
只可惜李逸知道,皇帝再怎么防也没有用,大唐真离不开秦王,尤其是打仗。
用秦王就如同饮鸩止渴,但不用又无人可替代,指望太子么?事实会证明,
麻绳串豆腐,提不起来。老太太哭女,没盼儿了。公鸡下蛋,没指望。
除非李渊虎毒食子,杀窦建德他们一样杀了李世民,那军功集团,可能才会拥护太子,但李渊也没狠到那地步。
(本章完)
第475章 铁血郡王
第475章 铁血郡王
“去城西长寿坊!”
夕阳西下,李逸站在宫门前向宋义交待。
窦建德入京后,皇帝在城西长寿坊赐宅一所,可窦建德进京才半月就死了,一点也不长寿。
暮色中的长寿坊窦府素幡低垂,白纸灯笼在秋风中摇晃。
李逸翻身下马,腰间金玉蹀躞带上的金鱼袋晃动着。
“武安王到!”门房唱名,拖着长长的尾音。
门内一群河北旧部齐齐望来。
李逸迈步入府,直奔灵堂吊唁。
齐善行在帮忙料理后来,迎上来,先送上一件素服,李逸披上。窦建德义子奉上三柱线香。
李逸接过香,来到灵前拜祭。
皇帝已经派有司前来治丧,追赠夏国公的诏书也已宣下,灵前窦建德遗孀曹氏抱着怀中妾侍所生幼子哭的眼睛红肿。
“夏国襄公魂归九泉兮永安息!”
上香。
“犹记得窦公在洺州曾说天下汹汹,所求者不过碗热粥,但愿河北安定。
请窦公放心,李某总管河北洺州,会让河北百姓早日都能吃上碗热粥。”
“猫哭耗子假惺惺!”
窦建德妻兄曹旦突然出声打断李逸,语气里带着浓浓敌意,“当初你在河北说的那么好听,还保证会优待夏王,优待夏臣,可到了长安,就翻脸无情了。”
李逸能感受到灵堂上一众窦家人和窦氏旧部压抑着的怒火。
他把香插好,行完礼。
对着曹氏道:“节哀顺便,”
曹氏拜礼答谢。
李逸转身望向曹旦,来京前,他被李逸表奏为定州刺史,也是地方三品实职大员。
可来长安,却已经回不去河北了,朝廷授他云麾将军,这虽是从三品,可只是散号将军,没有具体职掌。
更何况,窦建德暴毙,曹旦很慌,他担心下一个就是他们了。
“曹将军可知,窦公因何而薨?”
窦建德妹夫齐善行已接到调令,授他为武安王府咨议参军,正五品上职。
他现在成了李逸的僚属,他在夏为尚书左仆射,来京前被李逸表奏为检校冀州总管,如今却成了李逸的武安王府的咨议参军,落差还是很大的。
心里也挺郁闷,
可齐善行这个窦建德老兄弟,后来还同娶曹氏姐妹的连襟,当年虽也是提着刀造反的,但好歹他以前读过些书。
当年窦建德是里长,他则当过乡佐。
大家都不相信夏王是误服云母而亡,哪怕御医来检验过,得出一样结论,他们也不信。
可信不信又如何,如今大家人都在长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大舅哥曹旦这样质问李逸,能有什么用?若是激怒李逸,那大家更没好结果。
眼见气氛紧张,齐善行立马站了出来。
“阿兄,话不可乱说,窦公是服丹药,误服云母中毒而亡,这事数位名医都有定论了。”
曹旦梗着脖子,“姓齐的,你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
李逸站在灵堂中,
“窦公突然薨逝,陛下听闻也是很痛心,特追赠窦公夏国公,赐谥号为襄,又令窦公之子袭夏国公之爵,继国承家,还赐下东园秘器,赐鼓吹班剑,特缀朝一日,这等待遇已经很特殊了。
曹公莫要一时嘴快,辜负一片圣恩,更让河北诸公跟着受累。”
说完,
李逸也没在窦家多留。
齐善行亲自送到门外。
“大王还请原谅曹旦几分,他这人向来鲁莽。”
李逸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跟他计较的,齐公可接到朝廷调令了?”
“嗯,我听从朝廷安排,只不过,窦公丧事,我得帮忙料理,能否给我些时间,等安葬窦公,我便赶去河北。”
“行。”
齐善行、刘黑闼、苏烈、张玄素、王琮、司马才章等人,都是窦建德旧部,皇帝也让他们送葬。再则,他们是李逸的王府官,不是洺州大总管府官员。
两人在窦家门口分别。
脱下素服,骑马回城东胜业坊。
李逸跟窦建德也没什么交情,来吊唁一下就行了。
回到家,有客来访。
淮阳王李道玄,也有一年多没见了。
“王兄。”李道玄远远的就笑着上来给了李逸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位宗室悍将,又长高大壮实了许多。
原本还挺健美的身材,现在正向着传统的那些大肚子武将变化。
人壮了一圈,肚子更大了许多。
“你怎么在长安?”
“接到朝廷调令,让我任洛州刺史。”
李逸有点意外,李道玄之前在河东表现太过抢眼,后来出任隰州总管了,这才两年,却又总管到刺史?
不过洛州刺史,地理位置重要,倒也不能说是贬降。
“其实我倒更想去洺州,继续跟在王兄身边,想当初,咱们在河东,那段日子才叫热血沸腾,至今回忆起来都激情澎湃呢。”李道玄笑道。
李逸都有些无语,才十八岁的少年,居然就开始忆当年了。
不过历史上,李道玄好像就是在这个年纪战死的,刘黑闼叛乱,这位宗室王为行军总管,统兵出征,他跟长史史万宝说好他亲率兵冲锋诱敌,然后让史万宝掩击。
结果李道玄冲入敌阵,把敌人调动起来,史万宝却按兵不动,根本不把这位年轻郡王当回事,结果就是李道玄被困敌阵,直到战死。
看着这个永远那么激昂的少年,李逸感觉自己好像都老了。
虽然灵魂确实不年轻了。
“走,进屋聊。”
李逸给他泡茶,可李道玄要喝酒,“来壶柿子酒,在隰州那偏僻地方,喝柿子酒都已经习惯了。”
把茶换成酒。
李道玄半杯酒下肚,话也密了起来。
他这次调洛阳,确实有点贬降之意,起因是他在隰州,行事有点过激。
隰州多稽胡,
这几年也是屡屡作乱,
然后这位年轻郡王在隰州为总管,便下起狠手,主动清剿稽胡。
李道玄在隰州总管任上两年,别的事不做,他就专盯着稽胡打。
下令稽胡部落编户齐民,分田授地,纳租服役。
但有不听从者,那他就亲率兵马去征讨。
这位郡王打仗又猛,还真没几个稽胡部落打的过他。他击败稽胡部落后,照例是要砍掉首领脑袋,把首领一家老少全没为奴隶拍卖给随军商队。
其它稽胡,抽签,十一抽杀。
倒霉鬼青壮稽胡,就拉出来杀了。他的家人,也全发卖为奴。
剩下运气好的九成,打散安置。
这种铁血镇压的策略,激起稽胡此起彼伏的反抗,可河东稽胡当初被李逸弄残了,现在也打不过李道玄。
于是征剿了两年,
隰州稽胡要么被彻底打服了,要么就是跑了,有的跑去黄河西岸的延州,有的去投夏银的梁师都,也有的往北跑,跑去石州岚州,还有的跑去朔州投苑君璋的。
李道玄经常越界打击,搞的别说稽胡不满,就是他周边的大唐总管、刺史们也不满。
他不久前,甚至率轻骑深入到了马邑境内,袭击苑君璋和突厥人的后方。
李渊也怕这个侄子出事,又怕他过于触怒突厥,干脆调他到洛阳做刺史。
“对稽胡也不能一味的剿杀,还得抚,剿抚并用才行,否则不给半点活路,他们只能反抗了。”李逸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稽胡就得杀,现在放他们一马,他们假意归降,可将来一有机会就还会做乱的。王兄以前不也说过,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不能客气,
起码不能让他们继续部落定居,得把他们打散,否则根本就没法真正控制管理。”
李逸不得不佩服,他说的挺有道理,只是手段相对激进一些,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就说这些稽胡,最早是匈奴人南迁,汉代时就南迁了,一开始倒还是听话的汉家守边犬,可后来乘汉末大乱,就开始不断南下,基本上就控制不住了。
后来五胡乱华,不就是他们带头开始的。
到如今数百年过去,陕晋八百里山谷里,那些稽胡部落,虽说也跟汉人通婚,可仍还保持着很大的独立自主,根本就是动乱之源。
历朝历代都在打击、治理,可始终就是个清除不掉的毒瘤。
李逸这个后来人来看,
要想彻底解决这些人,说到底就是要彻底打碎他们,这样他们才能融入中原王朝,同化为汉族一份子。
否则,他们仍以部落、村邑形态聚居自治,能还保留他们稽胡的传统习俗,那他们就始终不入华夏,就一直是隐患。
如今的稽胡,
中唐以后他们的基本地盘,后来就成了入迁党项的基本盘了,晚唐五代,到宋朝,党项越发壮大,最后建立西夏。
稽胡不除,那他们也一样会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
“什么时候去河北?”
“这几天吧。”
“那我们同行,我一起去洛阳。”
李道玄又喝了一大口柿子烧,“其实我觉得朝廷应当让你做并州大总管,如今突厥颉利可汗不断入侵,河东形势不稳。
可圣人却相信李大恩、李开道这些人,还让齐王领并州大总管,让窦琮做并州大总管府长史,河东当初是王兄你守下来的,是我们和秦王一起击败了刘武周宋金刚,夺回了河东。
面对突厥,我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舍近求远,放着王兄和秦王不用,反而要再用曾经弃太原城而逃跑的齐王,和没在河东之战中出过力的谯国公,为啥呀?”
“我率兵去马邑袭击突厥人,结果陛下还把我调去洛阳。”
李道玄喷着酒气,很不满。
“你喝多了,别喝了。”李逸不让他再胡说,这些话传到皇帝耳中,可不好。
“我没醉,我就是不服气,就好比庐江王李瑗,你说他立过什么功?他安抚山南,尽打败仗。
王兄你去山南,却能横扫山南四十州。
现在李瑗却成幽州大都督了,凭什么啊,他李瑗的功绩,还不如我呢,我当这个幽州大都督都比他有资格!”
···
(本章完)
第476章 书生意气
第476章 书生意气
离京在即,李逸来到永兴坊拜别师兄魏征。
这座占地十五亩的宅子,还是李逸送给魏征的,门口就一苍发老头看门,进门后发现宅院没什么变化。
“师兄没装修一下宅子吗?”
魏征把他迎进去,“这宅院挺好的,我让人修了一下屋顶,下雨不漏就行。”
十五亩地,其实挺大的,不仅有廊院、堂厅,也还带着园,只不过园早无人打理而荒芜了,如今魏征妻子裴氏带着仆人,翻土种菜,变成了一个菜园子。
“师兄在长安可还习惯?”
“长安大居不易啊。”魏征感叹,三年前他来长安,那时是住在李逸家,一切不用操心。如今带着妻子来长安,虽有李逸送的宅院,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
“长安东西两市商品供应倒是很丰富,比河北物价也低许多,但依然还是挺贵的。
最便宜的米一斗要一百个开元通宝,上等的米一斗要一百五十钱,面粉要二百钱一斗了。
一斤上好羊肉,要七十五钱,半斗米钱。”
李逸拿出自己带来的酒,“这是新酿的地瓜烧,红薯酿的,师兄尝尝。”
魏征好酒,一听有新酒,迫不及待的就取杯子。
“现在长安的物价比几年前要好多了,粮价也都不断下降,其它物资价格更是渐恢复大业初时。”
魏征端起酒杯,捧到鼻子前闻,然后慢慢啜饮。
“甜,绵,柔,嗯,回味又有点苦,香气不错。”
魏征给了地瓜烧不错的评价,但认为相较柿子烧要差点,尤其是柿子烧三年窖藏胜上许多。
“开皇之时,长安斗米不过二三十钱,青齐新粮上市时更只十钱左右。
如今斗米百余钱,还是太贵了。
你知道我上次重阳节带你嫂子郊游,长安城外就还有饥民乞丐,甚至有人公然插标买卖人口,
年轻的妇人姑娘,一个才值十斤猪肉。而那年幼的女孩或是年纪较大的,更只值两斤猪肉。”
一斤羊肉七十五钱,而一斤猪肉五十钱。
十斤猪肉不过值五百钱,一般的大米也只能买五斗。
“一头一岁多的牛,也才值五石米,一头牛可换十个年轻妇人或黄闺女。”
粮价才是这年头物价的参照。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妇人,甚至一个才十五六岁的未婚姑娘,才值十斤猪肉,或是五斗米,这确实无法说如今就是什么好日子。
那些小姑娘更只能值一斗米或两斤猪肉。
“民富才能国强,”魏征直言,“百姓动则典妻卖女,永远不能称为盛世,还得藏富于民,要以民为本。”
“窦建德虽然这几年不思进取,目光短浅,可他在河北却是能推行善政仁政的,百姓的日子也是渐趋安稳。
听说如今河北有不少人开始叛乱,而窦建德进京后又突然暴毙,只怕河北又要再起大乱。
尤其是朝廷不该让李开道再回河北,此人贼盗出身,和窦建德不同,完全是个反复无常之人,我敢放话,李开道绝对会再作乱的。”
“此人为了守住自己地盘和权力,有可能勾结突厥入寇河北。”
李逸佩服魏征的推断,他一个穿越者,当然知道高开道后来反了,引突厥入寇,一直作乱河北还好几年。
“再来点?”
“嗯,这地瓜烧其实回味不错。”魏征笑道。
再添满酒。
魏征喝着酒,谈兴大发,慷慨激昂指点江山。
“朝廷收复河北虽然很顺利,可我觉得朝廷正犯一个大错,虽说连年大战,也需要休养生息。
南方也需要统一。
可现在不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是需要抢夺时间。
拿下河北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不,还有苑君璋还有梁师都,甚至李开道、李大恩也并不能完全信任,
尤其是河套地区还得马上收获,要与突厥争雄,那必须得防御于阴山。
最好是能如当年北魏一样,在阴山北设六镇,出阴山设防。而不是把河套拱手相让,退守长城。
退守长城,那就休想遏制突厥,只能疲于应付突厥的入寇。”
“现在朝廷本应当立即出兵代北,出雁门关,夺回朔州云州蔚州等,防御外长城,
若是能够出兵朔方,把盐夏的梁师都灭了,那么就能进军河套,收复丰胜,继而筑城戍边,图取阴山。
只有把阴山以南都收复,屯兵于阴山以北防御,才能真正的攻守易形,与突厥决战。”
李逸频频点头。
谁说书生就不懂军事?
魏征就挺懂的,他也许不懂战术指挥这些,但人家有大局观,懂战略。
魏征的话听着像是酒后胡言,很是激进。
可李逸现在也算是战略、战术都懂一些,加上他这未来人身份,当然知晓魏征说的很对。
可问题是,
好多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军事和政治是分不开的,而除了国家,还有皇帝呢,国家利益有时跟皇帝利益,他也会相冲突的。
如果以国家利益为最高,那么眼下就应当让李世民出镇太原,率兵北伐,着手先接管李大恩的代州,再出雁门攻取苑君璋的朔云,也就是内长城以外,外长城以内的这大片区域,
最好是顺便把李开道控制的怀戎山后,燕山一线的檀、蓟等地也接管过来。
把这些边塞地区拿下,大唐才能安稳河东和河北,才能御敌于外,不让突厥可以长驱直入,随意抢掠。
同样的,李逸这几年战功了得,仅次于秦王,那么也应当把李逸安排到灵州,让他率兵先灭掉朔方梁师都,这样就能护卫关中渭北,也能图谋河套。
一步步的向北推进,御敌于外,最终把突厥赶到阴山以北。
秦王李世民、武安王李逸挂帅,再次合作,相信大多数人都相信他们能击败突厥,
可皇帝不会同意。
李世民能打,可皇帝却一直在防范着秦王,同样道理,李逸也能打,但皇帝宁愿让李瑗镇幽州、杨师道镇灵州,也不会让李逸再到前线。
都是不想给他们更多立功机会。
“休养生息两年,积蓄力量,打出的拳头也会更有力量的。北方几乎平定,那现在全力平定东南也没错。”李逸也只能如此说。
“现在错失良机,以后可就要费更大代价的。”魏征感叹。
李逸给他再倒满酒,“我再回河北,也是恢复生产,奖励耕织,师兄也说,民富才能国强。
先让河北百姓能安稳下来,起码能填饱肚子,不再典妻卖女,四处流荡,也是很有必要的。
否则大唐打下再大的疆土,可百姓也不会觉得有多自豪幸福。”
“你说的也对。”魏征红着脸,吐着酒气点头。
“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盛世治世,若是百姓饥饿,又叫什么盛世呢。
什么时候,天下数百州千余县,若是粮价都能降到斗米二三十钱,那才是真正的盛世来临了。”
魏征来长安才半个月,
可几乎每天都要给朝廷上一道奏疏,给朝廷进谏,他能看到大唐的许多不足之处,上至皇帝下至小吏,从朝堂到地方,问题层出不穷。
可惜他的奏章几乎都没有什么回音,如石沉大海。
他现在官职是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丞、天策府记室、秦王府文学馆十八学士之一,可人在长安,魏征觉得挺迷茫。
陕东道大行台和天策府都在洛阳,他人在长安,也只能轮流去给秦王讲讲经书,一番接触下来,他觉得那名震天下的秦王,其实各种缺点也不少。
有时觉得秦王还不如李逸好相处。
“我想跟你回河北,不管是你武安王府佐,还是洺州大总管府属,都行,就是想做点事,现在这样我觉得很不踏实。”魏征酒后吐真言。
他感觉在秦王府,并没有得到秦王的信任。
“师兄刚回长安,就好好辅佐秦王,也能多陪陪嫂子。师兄如今也算成家立业了,接下来得抓紧早点繁衍子嗣才是。”李逸笑道。
魏征一时沉默。
心中确实有些亏欠妻子。
跟魏征聊了许久,走时李逸留下了一车酒,还有十个奴婢。都是当年独孤怀恩家的奴婢,李家现在奴仆成群。
魏征家这么简朴,这么大的宅院,却仅有那么几个老仆老妇的。
魏征推辞。
“师兄跟我客气什么?”
出魏征府,李逸又接着去拜访另一个师兄孙伏伽。
孙伏伽如今转任刑部侍郎,他还真的在备考科举,重新拿起九经钻研,还在琢磨诗赋。
相比起魏征,孙伏伽对李逸就没那么客气了。
李逸送他竹纸,送他香皂、送他酒等礼物,他照单全收。
“留在洺州也好,你这几年窜升太快,虽说圣人信任有加,可眼红你的人也不少,何况你这一路也得罪不少人,现在又得罪了荥阳郑氏和清河崔氏,
就留在地方上好好沉淀几年吧,做出一些实事来。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在地方上也没朝堂上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反倒是舒坦。”
孙伏伽向他透露,这两年别看李逸统兵征战无往不利,屡立殊勋,可却一直有人弹劾攻击他,甚至越来越多。
但皇帝一直把这些弹章留中不发。
国难思良将,
李逸屡次力挽狂澜,皇帝当然维护这样一个能打的功臣。可高处不胜寒,功高难赏,等到将来天下安定,或许就是卸磨杀驴之时。
现在李逸留在洺州,看似被打压了,但孙伏伽却觉得这是好事。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师兄如今也是四品实职,为何却还非要考科举,何况师兄还曾是前朝进士啊。”
孙伏伽苦笑两声:“就因我是前朝进士,所以我才要再考本朝进士。我啊,寒门出身,小吏起家,如今虽得圣人赏识官居四品,但你知道我在朝中,有多少人嘲讽我出身吗,我比不得你能有这么多实在功勋。”
人人都把他孙伏伽当成幸臣,个个嘲讽他出身卑贱。
前朝的进士,在本朝又没用,孙伏伽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所以他要再考一次进士,还要考取,证明自己的能力。
别看大唐许多奴隶、小吏都摇身一变成开国功臣,封公封侯,甚至有宦官都封公侯,还有乐工都能封侯。
可实际上,大唐也是极度看重出身的,寒门、流外小吏出身,一直就是孙伏伽身上抹不去的印记,哪怕他做到四品侍郎,别人也总以此嘲讽他。
哪怕他司法这块极为专业,也改变不了那些刻板印象。
“你舅父这次能出任相州总管,我挺羡慕的,若有机会,我也很想能够外放一州刺史。”四品侍郎在长安没什么稀奇,但四品的刺史,在州里那可是父母官一把手。
“师兄若真有此意,回头我帮你想想办法。”李逸直接承诺。
“等我先考完明春的科举,考取进士再说。”
李逸笑着道:“我敢说,师兄明春必能高中进士,甚至以师兄之才能,大可能是进士榜首,高中状元!”
(本章完)
第477章 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
第477章 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
北海。
李逸从皇帝手中接过吉他,
龙舟上,他开场用和弦拨奏,特意选了首前奏极具节奏感的曲子。
音色鲜亮明朗,和谐而宁静的气氛扑面而来。
都说音乐无国界,皇帝李渊擅弹琵琶,可这六弦夷琴乐声也一下子把他带入一段情绪之中。
“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
李逸一边拨弹吉他琴弦,一边歌唱。
自弹自唱,
李渊有些意外,这歌声挺好听,可听不太懂。
李逸用的是普通话,大唐开国皇帝自然听不懂,这既不是关中方言,也不是洛下读书音。后世的普通话,跟此时的大唐话,千差万别,如果词语对照,可能会有一些相似,但头次听普通话的大白话歌曲,根本听不懂。
不过这自弹自唱,曲调歌声却莫名的很有韵味。
李渊眼前一亮,听的很享受。
裴寂和封德彝在一边,也用手在腿上打着拍子,两人目光看向李逸,这小子真是多才多艺,就算不会打仗这些,仅凭这手东夷六弦琴技和他的夷人小曲歌喉,
都能跟宫中几位乐工大家相比,那几位之前都能封爵,李逸自然也能。
真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一曲毕,
李渊还意犹未尽。
“你刚才唱的这曲?”
“回圣人,这是当年随师傅云游至岭南,在沿海遇东夷海船,跟东夷水手学的小曲。”
“曲名叫什么?”
“星星点灯,东夷海船上的水手在大海航行时,看到夜空星星点点,以此为灵感而创造的一首六弦琴曲子,
航行中多惊涛骇浪与风暴,而人的一生也难免会遇到气馁、彷徨、无助的时候,这个曲子就是那些水手们歌唱以励志的。”
李逸把这首星星点灯,用大唐话翻译了一遍。
虽说音不同,但李渊很喜欢。
他拉着李逸几个,一起唱大唐话版星星点灯。
皇帝的乐感很好,能弹会唱,很快就把这首星星点灯唱的很不错了。
他越唱越高兴,仿佛也成了一个星空下的少年。
满天的星星点燃希望的灯火,
天其实并不高,海也并不远,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我现在对这个大海之东的夷国,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李渊感叹着道。
“是啊,以前我还以为海东只有高句丽、百济、新罗、东瀛以及流求等,没想到大海之东,居然还有许多夷国啊,大帆船、海商、香料等各种海货,”裴寂也感叹。
“裴寂,也来一曲龟兹乐。”李渊道。
裴寂便拿起琵琶,也演奏了一首掌握熟练的龟兹乐曲。
相比起神秘而又未知的东海夷国,大唐人对于西夷诸国无疑更加了解一些,毕竟张骞通西域,汉设安西都护府,丝绸之路数百年往来,
西域既遥远,但又富庶。
今日皇帝并不是特意喊李逸来趴踢的,
李逸马上就要离京回河北,皇帝也是特意拉着他来谈谈。
“你和魏征都上疏提出,朝廷当主动先出兵收复雁门关以北的朔代,以及渭北白于山以北朔方夏银等地,”李渊谈起正事。
“陛下,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颉利狼子野心,早已显露。他继汗位以来,频频指使突厥入寇,比始毕、处罗两汗有过之无不及。
我们不能一直被动防御,得打出去。
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
先得灭掉梁师都、苑君璋这两个突厥扶持的傀儡割据者,最好是把定襄的杨政道也一并拿下。
最起码也能打出一片缓冲区来。”
李渊也想打,
可现在又没合适的人选。
他知道李世民、李逸都是派上去都能用的,可皇帝有皇帝的考虑,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他们,尤其是二郎。
“连年征战,将士疲惫,国库空虚,需要休养。
而且现在朝廷重心,是要先平定南方,然后再来与突厥算账。”
李逸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些不过是借口罢了。
皇帝只是现在不用李世民李逸挂帅,手头没有足够让他信任的大将,这几年打来打去,结果就证明了一件事,真正能独挡一面打大仗打胜仗的还真就二郎,再算上李逸也一直没输过。
可其它人,起码还没有经过验证。
打薛举,二郎生病,刘文静和殷开山指挥,结果就是八总管大败。
打刘武周,李仲文、裴寂、齐王、唐俭、永安王、独孤怀恩等轮番上阵,都是是大败。
李孝恭、李瑗他们在山南之前也是屡败。
段纶、窦琎在益州,表现不佳。
“先休养生息吧。”李渊有几分无奈,不知不觉,如今竟是这么副局面。
“陛下,休养生息稳点也好,但臣有一个谏议,北平王李开道、定襄王李大恩,应当留在朝中,改派有经验的大将坐镇边疆,并调精兵镇,
否则若仍以二王的那套人马和指挥,恐怕根本无法防御突厥。”
李逸不说高开道会叛乱会投突厥,只说他们挡不住突厥人。
这个谏议皇帝未必会听,就好比他谏议抓紧出兵进攻代北苑君璋和朔方梁师都,皇帝也不会听,
可他该提还是得提。
尤其是这个北平王李开道,
他现在官职虽是蔚州总管,划在河东道,可他实际地盘却主要在河北道。
从军都关外的怀戎,到幽州北面的檀州、蓟州,基本上就是燕山一线,地盘还挺大。
以前他跟罗艺也是没少交战,后来形势所迫才降唐。
李渊沉吟片刻,最后并没有同意把李开道、李大恩,和李艺一样召入朝,
在李渊的眼中,李开道和李大恩,是无法跟李艺相提并论的,不论是名声还是实力,李艺据有幽州重镇,才是比较让皇帝担忧的。借机让他留在朝中,让李瑗镇幽州,是当务之急。
但李开道一个盐贩出身,李大恩也只是当年跟着窦建德落草的盗贼,两人有些实力,但实力不强。
让他们两人继续统旧部镇守边疆,
皇帝也是有让他们抵御突厥,甚至借突厥消耗他们之意,再一个则也是担心一下子三王全都召入朝,怕这个时候,引起边疆动荡。
一个个来,不想操之过急。
李逸心中有些失望。
说实话,李渊做为开国之君,能力绝对是中上水平,但有些时候,表现又太差。
虽说皇帝不用李世民有他的苦衷,但如魏征所说,错失机会,那就要付出更大代价。
历史上颉利最终能饮马渭水,打到长安城脚下,可以说正是眼下决策的失误导致的。
“如果陛下不打算召北平王和定襄王入朝,那臣还有一个建议。
把蔚州划入代州总管府下,仍归河东道管辖。
北平王所辖之地,居庸关外地设北燕州,和幽州北的檀州,皆划归幽州大总管府管。
而幽州东面的蓟、平二州,和渝关外的营州,分设营州总管府,北平王李开道改营州总管,统营、平、蓟三州。
李渊看了眼李逸。
李开道原来是有四州地盘,沿着燕山东西一线,地盘主要在河北,可之前朝廷授他蔚州总管,隶属河东。
现在把蔚州划入代州总管府,交给李大恩统。
李开道改营州总管,但把幽州西、北的北燕州、檀州划入幽州大总管府,这两州也是突厥入侵河东、河北的一个重要通道。
蔚、北燕、檀三州,交换营、平。
李渊看出来了,李逸认为李开道不可信,这么一调整,李开道以后插手不了河东之事,
甚至他也不再挡在突厥入侵的最前面。
李开道仍留在地方,可又有较大调整,若李开道不肯奉诏,那也证明他不忠诚,如果他奉诏,则朝廷拿到蔚、北燕、檀三州,无疑面对突厥时,可以有更好的部署、防御。
“裴监,无逸这个提议不错,趁北平王还没回去,跟他商议一下按此调整。”
接下来,又谈了洺州大总管府的事。
李逸提出,洺州大总管府所辖八州,有几州也可以裁并的,只保留洺、邢、赵三州皆可。
同样的,相州总管府,其实保留相卫黎三州即可。
而怀州总管府,也只需要保留怀、殷二州即可。
进一步的裁并州县,精简官吏,能节省朝廷开支,也能减轻百姓负担。裁掉那么多衙门、官吏,还能省出大量的公廨田、职田、官人永业田等,可以把这些田分授给百姓。
对于北疆防御突厥,防御高开道,他该提的也都提了。
接下来他更多的还是要关注自己管辖下的洺州大总管府,要做的事也简单,请求到了免租调一年的特旨,暂时没有战事,
百姓可以专心恢复生产,军队一边剿匪,一边屯田。
他准备从关中多带些土豆、玉米、红薯这些种子去河北,今年虽然播种季节过了,可先把地开垦后,明年开春就能耕种了。
没种上麦子的地里,甚至也还可以播撒油菜,明春也能收获的。
洺州大总管,就管着自己洺邢赵三州好了,他自己兼洺州刺史,而邢州刺史,皇帝仍委任了先前朝廷邢州刺史陈君宾,赵州刺史则是之前的赵州总管张志昂。
他们都是大业朝就是邢赵地方官,很早归附大唐,后来被窦建德击败俘虏,如今再回去任刺史,也有基础。而李逸之前在河东时,他们还跟着张道源跑到河东,在李逸手底下协助过一段时间,也算知根知底较好配合了。
大总管府长史是宰相杨恭仁的第弟杨恭道,之前在洛阳朝廷为官,大总管府司马,则还是张亮,李逸也算用习惯了。
在李逸即将离京之际,
山南传来捷报,李孝恭李靖包围江陵城没多久,萧铣听从中书侍郎岑文本建议,打开城门出城投降了。
萧铣一降,梁国各地纷纷闻风归降,梁国灭。
天子下诏,罢襄州道行台。
设荆州大总管府,以赵郡王李孝恭为荆州大总管。
李靖加封永康郡公,授岭南道安抚大使、检校桂州总管,得承制拜授。李靖顺湘江而下,越五岭,过灵渠,直抵桂州。萧铣黄门侍郎刘洎此前奉使岭南,得五十余城,李靖至,以五十余城而降。
隋乱以来,天下割据未附唐者,也仅余代北苑君璋、朔方梁师都,南康的林士弘、余杭李子通、昆山闻人遂安,以及岭南的冯盎、宁长真几人而已了。
(本章完)
第478章 龙归大海
第478章 龙归大海
立冬过后,天渐冷。
黄独带露,红叶已随风。
长安兴道坊中,崔璎珞托腮看着窗外廊下正绽放的菊。
霜降之后,世间当再无如此绚烂的朵了,肌肤轻柔骨骼纤瘦,宛如青衣女子梳着双髻。
不远处庭院中,柿子红了。
高大的柿子树叶已经飘落许多,露出枝头一团团艳红,如红灯笼高悬。
看到红柿子,崔璎珞不由的想到了柿子烧酒,再继而想到全天下独家酿制柿子烧的司空府。
脑中浮现那个让她烦忧无数的身影。
至今她都有些难以接受,她得太子做媒圣人赐婚,武安王妃也已经签下纳媵书。
可还没等她正式过门,结果就被他一纸书信给休了?
“七娘。”
婢女司棋进来,“听说武安王明日离京。”
“哦。”
“奴婢还听说,郑氏的柔娘也会随同往洺州。”
崔璎珞依然托着腮,凝望着窗外的寒菊,绽放的那么绚烂,尤其是带着露珠,越发显得美丽。
“娘子,你怎么还发呆呢。”司棋急道。
崔璎珞叹息一声,“那你要我怎么办?”
司棋道:“要不娘子你也学郑氏柔娘,收拾东西,明日直接偷偷出京去河北。那郑娘子是荥阳郑氏崔尚书的庶女,娘子你可是清河崔氏的嫡女。”
“他都不要我了。”
“娘子,你糊涂啊,郑柔娘跑去奔武安王,武安王不也没再拒绝吗?你就甘心?”
崔璎珞之前已经是经过煤灼还经过圣旨赐婚,又跟武安王立了契,已经是武安王的媵。
后来因要崔家给赔门财这样不合理要求,才闹翻的,武安王确实也写了封休书了。
可司棋觉得不能认下。
“司棋,我要是这样私奔武安王,那清河崔氏鄢陵房的脸面也全无了,我阿耶阿娘得气吐血。”
“可娘子你明明那么钟意武安王,你不能不顾自己一世幸福啊。”
“你要是错过武安王,那以后怎么办?难道随便嫁个人?”
再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是五姓嫡女,可已经算是经历了一次婚姻,偏又不是丧夫做寡,也不是和离,而是被休,甚至还是以媵的身份被休。
李逸又那么位高权重,
郑家也无法再替她选什么更好的夫君的,能选个五姓旁枝庶子做妻,都不错了,说不定还只能给人做续弦或是媵。
司棋觉得这样的路不能选。
宁愿跟郑柔娘一样,不顾家里,私奔李逸。
崔璎珞沉默着,
在河南淯州鄢陵老家,她便见过李逸,那时父亲就主动要安排她与李逸为媵,可李逸拒绝了。
“娘子,你又发呆了,赶紧决定啊,他明日可就走了。”
······
秋风飒飒。
李逸出京,
王妃杜十娘带着众人相送,十娘折柳枝相赠,又给他披上一件亲手缝制的袍子。
“路上小心,夜里注意别着凉。”
金玉漱倒是一脸喜色,“王妃放心,奴一定会好好侍候大王的。”
她如愿以偿跟着去河北,虽然有些舍不得一手养大的李淑,但为了能够生下一儿半女的,她还是把李淑交给十娘她们。
原本两胡姬,还有红绡、郑柔娘也都要去的。
但出发前,胡姬热巴有孕了,就留下了。
这次李逸在家中呆了一个月时间,不仅是热巴怀上了,姬令仪也又怀上了。
一个月忙活,成功播中了俩,杜十娘还是很满意的。
热巴去不成河北了,但原定跟她去河北的四个精选的女人,仍还是去河北,十娘甚至还又添了四个。
郑柔娘四媵妾,加二十四个家姬。
这二十四姬侍,有洛阳宫尹德妃她们选的洛阳宫中名门女子十人,也有独孤家女眷十人,还有四个皇帝赏赐的太极宫女。
都是年轻美貌,出身大家,工于诗书的。
杜十娘的安排是这些女子,跟着去河北服侍,谁要是能被李逸看上临幸,怀孕了,就抬举为妾。
若是能够生中儿子,就抬举为媵。
她们出发前,十娘已经给她们在官府办好了放免为良的文书,现在是依附于李家户籍上的良人。
生女儿就纳为妾,生中儿子纳为媵。
李逸堂堂郡王兼一品三公,他是可以纳媵十人的。
名额还多。
李逸对十娘这么执着的要壮大李氏家族人丁的念头,并不是很喜欢,但考虑到她的情况,也能理解。
她自己还得守丧两年呢,又没机会生孩子。
相较于十娘直接把一堆不熟悉的美人,有些还是以前独孤家的妻妾,或是其它贵族妻女没入官,李逸还是喜欢先有点感情基础,然后一起。
比如罗三娘或是霍玉她们。
太陌生就睡,感觉好像找技师似的。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就算是皇帝,其实一般同时也就那么十来嫔妃。
皇家鹿苑里养了许多鹿,
再雄壮的鹿王,扔进一个二三十头母鹿的鹿场里,刚冲进母鹿场里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在接下来的两三月里,它会废寝忘食的临幸那些母鹿,然后会暴瘦百多斤,最后累的路都走不动,瘦的皮包骨,毛都秃了,
三个月后,那雄骏的鹿王就只能抬着出来,没个一年半载的都恢复不过来。
鹿王这么猛都扛不住三十只母鹿,一月得瘦五六十斤,何况是人呢。
之前皇帝李渊还经常赐李逸鹿苑里的新鲜鹿血、鹿肉等,鹿血和酒,确实是猛,
但也是透支身体。
李逸还是比较节制的,哪怕现在也妻妾成群,可也不会夜夜笙歌,毕竟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好歹两世为人,还是知道年轻时得珍惜的。
就算这段时间在家,面临一众媵妾们期盼渴望的眼神,他也都是做一休二,三天才会来一次。
最多梅开二度,绝不会拼命。
李逸觉得要想人丁兴旺,其实优生优育也挺重要,尤其是怀孕后要养好胎,生产、养育也很关键。
这年头,一对夫妻,往往能生了七八个孩子,但最终能养大的可能也就两三个。有的人甚至能怀上十几个,还有能生十个以上的。
没有避孕这一说,结婚又早,生育年龄很长,生到不能生为止。
但养活养大的不多,甚至不少可能会流产早产,还有许多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几乎每个地方,都有那么一个扔死婴的地方。
哪怕能熬过一岁的,但疾病、饥饿、意外也会再夭折掉不少。
这年头傻子、残疾的孩子也多,既有先天畸形的,也有因疾病导致烧坏脑子成傻子,或成聋子,继而又成哑巴的,还有意外摔残、烧伤、烫伤等等残疾。
隋末大乱,战乱饥荒中,这些可怜孩子往往在饥荒时,最先被抛弃,反而是比太平年月里,傻子残疾变少了。
李逸五个孩子,一个养的四个亲生的,都养的白白胖胖很健康,也是极不容易的,毕竟李家可是有专门的保姆奶妈,还有专门的产妇、助产,甚至是家庭大夫。
就算是一般官员之家,都很难有这么好的条件。
这个时代,连皇家,都会经常发生胎儿流产,婴儿夭折的情况,贵族官员家也不少,
条件越好,婴儿成活率就更高些。
都说越穷越生,
这时代的百姓没什么保障,生儿既能防别人吃绝户欺负,也是将来家庭的重要劳动力,甚至是将来养老保障。
另外拼命生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年头成活率太低,只能多生,就跟种地一样,广种薄收,多撒种子。
生孩子也一样,生个十个八个,总能长大个三五个,哪怕其中还有女儿,但总能长大一两个儿子嘛。
都是被时代所迫,时代环境和生产力,决定了这些。
不像后世,生不生无所谓,结不结婚也无所谓,甚至有没有亲戚、宗族都无所谓,没有那么多需求。
那种对儿女、对夫妻、对家族亲戚的需求,早有国家、社会可以取代了。
生产力改变了一切。
但这个古典的农耕社会,却还得依靠老一套运转。
就是王公贵族、门阀豪强,都越发注意宗族、子嗣传承。
这年头,要是谁家有八个儿子,哪怕是最贫穷的老百姓,甚至是佃户之家,只要孩子成人,那都能在乡里横着走,起码是没有敢随意欺负的。
贵族官员豪强大户,就多纳妾,这样就能优生优育。
普通百姓,那就先生了再说,至于说养和育,能活着就行。
李逸回河北任职,
除了四个妾侍,还有二十四个姬侍。
又有武安王府一套班子的幕僚,以及亲事、帐内五百步骑,又有皇帝从元从禁军调拨的五百步骑禁军。
他有一千精锐步骑随从侍卫。
他舅父相州总管张河张道源也同行,还有洛州刺史淮阳王道玄,也在此列。
邢州刺史陈君宾、赵州刺史张志昂,洺州大总管府长史杨恭道、司马张亮,
这支队伍队伍人很多。
武安王府的四位典军刘黑子罗大富,以及刘黑闼苏定方,负责率八位副典军,与皇帝派来的禁军四位中郎将李存孝,一同负责路上护卫任务。
看着杜十娘满眼都是不舍,
李逸转身拥抱,弄的她满脸通红。
“我不在京,你自己多保重,有事可以写信给我,也可以让三叔找我两个师兄,或是找你堂兄他们帮忙。”
杜十娘红了眼眶,“夫君在外也多保重,我在家会照顾好几个孩子的。”
同一出天京的还有北平王李开道和定襄王李大恩,他们比李逸先走一步,走蒲津浮桥,经河东至太原,然后李大恩去雁门,李开道经井阱去营州。
李开道一早就出发,也没跟李大恩同行,归心似箭,策马奔腾。
当长安城远远的甩在身后,彻底的消失不见后,北平郡王李开道这才放缓速度。
终于离开长安城了,他决定再不来了。
李渊,就没安好心啊。
一想到自己如今成了营州总管,北燕州、檀州被朝廷拿去,换了营平给他,他心里很不爽,但在长安城,他不得不答应。
终于龙归大海虎入山林了。
(本章完)
第479章 左黑闼 右定方
第479章 左黑闼 右定方
“嗨,嗨哟哟,”
“嗬嗨,拖呀,拖。”
长安到潼关的三百里广通漕河上,李逸坐在大木帆船头,秋风飒飒,他的船队顺风顺水浩浩荡荡,在几十丈宽的运河上乘风破浪。
而另一边,是逆水逆风往长安运粮的漕船,只能以纤夫人力拖动漕船。纤夫们喊着号子下着苦力,运河上拉纤,讲究的是万斤一夫。
按漕船上每万斤粮雇一个纤夫,纤夫们把纤绳固牢在漕船的铁环上,排成一排,拉拽着漕船逆流而上。
他们就像是一群老驴,纤绳勒肩磨背,埋头弯腰奋力前行。
时已深秋,纤夫们却都光着膀子在拉纤。
那整齐的号子,有力却又沉闷。
坐在船上的人,很难真正感受到那些岸边纤夫的辛苦。
“听说刘将军曾经也在河北御河拉过纤?”
李逸问刘黑闼。
“嗯,当年隋炀帝征辽东,俺们河北青壮不是去了关东征战,就是在转运粮草,拉鹿车、牛车,还有大运河背纤拉船。”武安王帐内府典军刘黑闼,看着那岸边的纤夫,
目光中满是回忆。
拉纤苦啊,就算肩膀上垫块厚厚的肩垫,但照样会把肩膀磨烂,拉的时间久了,就会形成厚厚的茧,甚至长起一块大肉包。
夏天,他们几乎是全身赤着拉纤,拉纤不时还得跳下水,汗水又多,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便习惯干脆不穿。
“其实俺还挖过御河,”
早年的刘黑闼也就乡间混混,菜农出身,却不愿种地,游手好闲还好赌,大业年间也没逃过挖运河、运粮草。
如今的刘黑闼明显有点迷茫。
窦建德兵败投降,他本来是逃回洺州,拿了一笔钱财回了老家乡下。说是要当个安稳菜农,可他这样的人,也哪可能真正甘于寂寞种菜。
在老家置买了不少田地奴仆,可实际上却是一直关注着形势。
当夏王在河北被大唐秦王李世民和李逸优待,夏王各部纷纷归附,甚至也都授予显官要职时,刘黑闼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弟弟刘什善虽说死于唐军之手,可这种事也没什么可说的。
在家乡煎熬了个多月,
当李逸派了人去招抚,要请他出山,授他官职时,尤其是看到夏王手书来劝,他终究还是出山了。
在河北帮着整编兵马,然后跟着回了长安。
夏王的暴毙,
让刘黑闼措手不及,随之而来朝廷对河北降将的大调整,让他愤怒不已。
可除了怒了一下,他又能做什么呢?
夏王已死,河北大将全在长安。
甚至人心已散,斗志全无。
夏王的头七过后,刘黑闼也接受了新调令,成了李逸的武安王帐内府正五品典军。
原来汉东郡公的爵位也没了。
成了李逸的侍卫武官,落差很大,出了长安,这一路上都迷茫着。
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在河北窦公旧部中,他刘黑闼根本算不上什么,虽说很早就曾跟着窦公,但后来落草,他却不是跟着窦建德,他后来投过李密投过王世充,直到两年前被李世绩击败俘虏后,这才跟了曾经的大哥窦建德。
他也只是一将军。
比起范愿齐善行曹旦曹湛高雅贤这些人差远了,甚至在窦公麾下,奖励都不如高雅贤义子苏定方。
“刘将军,再回河北有什么想法?”李逸问。
刘黑闼却在走神。
关中广通渠上的纤夫号子,跟他们河北御河纤夫号子,喊的相差很大。
“我听说刘将军在窦公的头七时,曾说过要回老家种菜?”
刘黑闼回神。
“那天多喝了几杯酒,柿子酒劲大。”他答道。
“哈哈,种菜其实也不错的,我有田地千余顷,一些在城郊的庄子,也都专门弄些地种菜,供应城中市场,收益比种粮还高。”李逸笑着道,“不过以刘将军的本事,种菜实在浪费了。
菜可以让家里佃户部曲们去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当知晓,你和苏将军,都是我特意向圣人当面求来来的。”
刘黑闼低头。
“窦公已逝,河北也降,我一降将也无用武之地。”
“刘将军此言差矣,在我看来,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天命归唐。要不了多久,林士弦、李子通、冯盎、梁师都、苑君璋等都会被一扫而定,
统一战争很快会结束,
可大唐还有一劫。
草原突厥,始终是心腹之患,还有大战。
这也正是刘将军和苏将军大展本事的机会,先前隋失其鹿,诸雄共逐,可终究是咱汉家人内战,自己人打自己人,打的再好,也不值得多称赞。
但面对异族突厥,我们就得站出来。”
刘黑闼突然直视李逸,“我们河北人跟关中来的唐军打,和跟草原来的突厥人打,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是有不同的,唐夏交战,是兄弟相争,终究是自家人,说句直白点的,谁赢了谁坐皇帝,对百姓来说影响不大。
但突厥入侵,轻者他们抢掠屠杀,抢夺财物牲畜,掠人为奴。重者,他们直接占领土地,从此异族统治。
刘将军以为,异族统治,能真正对我河北汉家百姓好?”
“五胡乱华,教训还不够惨?”
“大业以来,天下纷争,但仅仅数年,大唐就将一统天下,各地百姓很快就会恢复曾经的安稳,
可突厥入侵,可是朝廷败,那就再无宁日。”
“刘将军的本事,真甘心做个菜农?当个富家翁?就不想军中搏取功名,将来青史留名,再不济也有凭这一身骑射本事,为自己挣个公侯爵位,封妻荫子吧。
我大唐天子对功臣向来是大方的,这几年,多少人封官拜爵?我李逸要说骑射本事,那绝对不如刘将军,也侥幸打了些胜仗,封郡王拜三公。
刘将军的本事,将来封个国公绝对是可行的。”
能得到李逸这般评价,刘黑闼还是觉得很受用的。
他可不会以貌取人,觉得李逸没有将军肚,就不会带兵打仗,如今天下,有谁能不承认李逸用兵本事?
“大王真觉得我刘黑闼还能有用武之地?我一河北降将?”
李逸笑笑,他知道河北人因窦建德之死,现在人心很不稳,虽然没有哪个有份量的公然站出来叛乱,河北地方一些小股叛乱,其实都是些贼匪,或是些出身贼匪的窦建德旧部中底层士卒,被遣散后不甘心种地,就又啸聚山林干起老本行。
“刘将军以前也曾在瓦岗呆过,
当初瓦岗那么多将领,李世绩、郭孝恪、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牛进达、王君廓、黄君汉、刘德威等等,这些人不少也还曾跟你一样,在李密兵败后,也曾降过王世充,
但你看看他们如今,
封国公者十余人,其余郡公县公县侯者更多。
陛下并不会在意他们的出身,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过往。
刘将军,我还是那句话,你可是被称为神速将军,极擅统骑兵作战,这骑战的本事相当了得,完全不输那些国公、大将军,你现在只是还欠缺一个机会,
只要有机会,你的本事,必能立下大功,国公、大将军这些,早晚的事。”
刘黑闼苦笑。
他现在只是李逸郡王府的侍卫武官,虽说是正五品,可实际跟罗大富一起才统三百来帐内。
罗大富是李逸心腹,还是妾侍的兄长,自己跟他同为帐内府典军,但肯定无法跟他比。
这样的正五品典军,刘黑闼不知道哪里会有机会。
“你相信我吗?”李逸问。
刘黑闼沉默着,夏王相信你们,结果七七还没过呢。
“刘将军啊,人生呢,前方会有很多道路,我们一定要走对路。你现在也许跟我还不算熟,对我不是很信任,但你可以看看我李逸自出仕以来,那些跟随我的部下,我是怎么对他们的。”
第二天。
船队仍航行在漕渠上。
长安到潼关三百里,
陆路不论是骑马还是乘车,都得好几天,且很颠簸。但是走水路乘船,就舒服多了。
运河漕渠上水浅,不会有什么风浪,是非常舒适的。
三天时间就能到潼关,最重要的是舒适啊。
这年头的马车,短途还好,长途的话,真得有个铁屁股。
“请苏典军来。”
昨天跟刘黑闼开门见山推心置腹的谈了一天,今天该轮到苏定方了。
这两人,李逸觉得是河北诸将里面最能打的,尤其是都擅统骑兵。刘黑闼人称神速将军,最擅长的是奔袭。
而苏定方十五岁就带兵,号称万人敌,同样极擅长骑兵作战。
这是两个宝啊。
现在在河北降将中名声不响,地位也不高,可苏定方将来随李靖灭突厥,坐了几十年冷板凳,在高宗朝大器晚成,大展神威,擒三王灭三国,从高句丽到西突厥,跨越万里,就没有他打不服的。
刘黑闼嘛,知晓唐史的人,谁会不知道他。
单论战术能力,刘黑闼甚至不输于李世民,在窦建德死后,硬是在河北两次反唐,还一度把河北搅的天翻地覆,其军事水准相当了得。
他特意向皇帝请求把这两人纳入他麾下,一是爱才,二就是防范未然。
把刘黑闼弄到眼皮子底下看着,甚至是收服他,那也就少了一个大患。
当然,历史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刘黑闼就算不再反,若是朝廷对河北政策出了大问题,也会有其它人站出来反唐。
可,刘黑闼这么猛的人,毕竟也是凤毛麟角,若是他一心跟着朝廷,那未来形势肯定也会不同。
李逸昨天跟刘黑闼聊,主要还是以功名官爵诱他。刘黑闼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看着当年瓦岗的秦叔宝等一众人,都是国公、大将,岂甘心真回乡下种菜?
苏定方性格倒又不同,一会跟他谈,得换一套话术。
(本章完)
第480章 鬼门关
第480章 鬼门关
木船扬帆三百里,
顺漕河而下抵达潼关渡,在这里黄河、渭河、北洛河三河交汇,犹如三龙共舞。
黄河冲破秦晋大峡谷的雄伟屏障,至此奔腾而泄,忽然九十度折转向东北滚滚而去。
马周站在船头感叹:“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
李逸倒还不知潼关得名于此,只是感叹到了潼关,就得改走陆路,没那么舒适了。
汉武帝击匈奴,关中粮食缺口大,开挖了数百里长的运河,从此每年进入关中的粮食高达四百余万石,甚至有一年破了六百万石,以往从黄河下游的粮食运入长安,最起码要六个月,而运河成,仅需三个月。
而隋朝也修了一条广通渠运河,东起潼关,西接入长安渭河,运河修好,关中大旱,就曾从关东急调三百万石粮入京。
可才几十年,这条广通渠其实已经有些淤积严重,漕船大多得靠纤夫。
三百里广通渠好歹还能航运,
可到了潼关,再往洛阳去,有一百二十里是难以通航的,砥柱激流,简直就是航运的鬼门关,哪怕历朝历代都有治理,但经常船毁粮沉人亡。
不仅有中流砥柱,还有十九处险滩。
关东的漕粮物资,经过陕州这段,都得走陆路绕行。
可陆路也不好走,洛阳到潼关陆路被称为崤函古道,要在崤山深谷中穿行,全长四百里,车不并辕,马不并列。
路窄处仅一丈。
潼关到陕州城这一段尤其险要,出陕州往东,分南、北两道,南道最早,称为周秦古道,也最险。后来曹操西征,恶南道险要,特意开辟了北崤道。
武安王友云定兴指着远处潼关城,感叹道:“三河交汇,使的这里自古便是商旅络绎的交通枢纽,水陆咽喉之所在,
这黄河大拐弯处的渡口,也是黄河上有名的大渡口。”
潼关既是航运枢纽,也是军事重镇。
“可惜黄河砥柱阻碍了黄河航运,否则若是能水路直通洛阳,那当初前朝也用不着营建洛阳东都了。”
云定兴以为,隋朝二世而亡,跟迁都洛阳有很大关系。
杨广迁都,背弃了关陇集团。
可关中偏处一隅,虽说山河四固,但做为一个大统一王朝的京师,有很多严重的缺点,特别是粮食无法自足,需要从关东运来,但仅一个砥柱,
就卡死了漕运,
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转运,而漕运上限还无法突破。
杨广虽修了南北大运河,但洛阳和长安,还是被陕州这一百二十里的险滩卡住,而四百里的崤函道,同样难行。
天气晴好,
潼关渡口,大小舟船往来于河上。
客船、货船、游船,星罗棋布,各式的帆像是给这些船插上了翅膀,飘忽不定,蔚为大观。
秦、晋、豫三地官民往来必经之地,隋乱以来,如今才武德四年秋,这里却已经是一片繁华壮丽之景象了。
从河北入京,又跟着李逸要重返河北的一众河北官员们,站在船头,看着忙碌的码头,一个个心里其实都很复杂。
来了趟长安,确实心境都不同了。
以前觉得夏王治下的河北,欣欣向荣,民心所向,可来了长安才知,关中比河北安稳、富足多了。
天命在唐,
这四个字,是他们现在不得不承认的。
云定兴做为武安王友,这次本来可以不去河北,虽说他名声不太好,出身商人,靠着女儿得隋太子杨勇宠爱,他才上位,后来主动向杨广谏议杀杨勇诸子,包括自己外孙,再得杨广赏识。
可云定兴毕竟当年还是李世民第一次从军时的上司。
云定兴可以和苏威一样留在长安,
但他主动提出随去河北。
“大王觉得洛阳到潼关的漕运可有办法能解决?”
李逸道:“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愿闻其详。”
不仅是云定兴,齐善行张玄素马周等一众都来了兴趣,任何朝廷定都关中长安,都不可避免的要面临着漕运的大难题。
“这段黄河水路难行,陆上崤函谷道也难走,传统的水陆运输,都很艰难,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最简单的,就是节节仓储,节节转运。比起直接从洛阳运粮到潼关,在这四百里地建上多个转运仓,这样分段运输,不论是对民夫还是牛马,都要轻松许多,也不惧雨雪天气。
还可以把民运,改为官运,安排一支专门的运输人马,比如说可以从灾民中招募一批青壮,专门转运,那就可以不受农时等影响。
当然,仅靠节节仓储,节节运输,还是不够的。
等以后有了条件,可以在陕州黄河北岸,挖一条运河,既可避陕州黄河段险滩,也可避崤函谷道难行。”
在陕州黄河北岸挖运河,用来转运漕粮物资,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但是细一思量,还真是可行。
毕竟三门峡北岸比南岸平坦,挖一条几十里的运河不是什么难事,这样远比以往非死磕三门峡砥柱,百里险滩,或是车马难并行的崤函谷道好。
在那条运河两头,设上两座转运仓,运河上打造一批专门的漕船,哪怕是用纤夫拖船,其运输能力,也会大大强过传统的运输方法。
这个时代,
水路船运,那是远超陆路运输的效率的,也极大节省时间和成本。
魏晋以来,三门峡水运不通,主要靠开凿栈道以通陆运,可没啥太大改变。
去年大唐平定洛阳,李渊派人到洛阳运宫府秘藏珍宝、皇家图书典籍等回长安,走的是水路,行经砥柱,就沉了不少船,损失了两成船只、物资。
三门峡,相传是大禹治水,挥神斧将高山劈成了人门神门鬼门三道峡谷,引黄河水滔滔东去。
下船上岸。
潼关渡口有热闹的集市,
这里有一座潼关城,还有一座县城,县城外渡口码头又有市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李逸随行人员多,也就不去住驿站,
直接在码头附近扎营,
天色还早,他便带了武安王府的一众属官,与舅父阿河等一起逛逛。
登临潼关,俯瞰三河。
跻身码头集市,感受市井百态。
码头各种货物很多,物价比之长安便宜许多。
三省的物资、特产,在这汇聚、交易。
不可避免的,这里还有很大的口市,大量人口在这里贩卖,不仅是灾民百姓,甚至新罗婢、西域胡姬、南海昆仑奴,甚至是突厥人、契丹人、奚人、高句丽人、五岭蛮、羌人等等,各式奴隶在这里都能看到。
旁边是牛马市,交易各种牲口,骆驼牛马羊猪,大多牲口比奴隶价格高。
一头牛钱,甚至能买到十个小丫头。
在这嘈杂的市场上,沦为奴隶的人,已经不是人了,毫无尊严可言,任人挑选,
那些商贩、买家,就跟挑牛马一样,扒开嘴,看牙齿,甚至让人脱衣检查。
戴着面纱跟随李逸来游逛的郑柔娘、金玉漱等女子,看到这一幕幕,脸上都没了笑容。
尤其是金玉漱,想到自己被海贼从新罗家乡掳走一路以来的经历,而独孤家等其它原是名门女子,后来因父亲或夫家犯罪而沦为奴的女子们,
看到那些可怜的奴隶,还得庆幸自己遇到了李逸。
奴隶市场草草转了一圈,
李逸和张河等就回营了。
虽说长安城,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奴隶。
“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猪狗不如,可到如今,还有这么多人沦为奴婢贱口,哎。”张道源叹气,曾经皇帝把一些犯官妻女赐给他为奴,但张道源却还把这些女子一一送回家。
“这次回河北,我们的肩上担子很重啊。”
李逸点头。
如今河北有零星的一些叛乱,盗匪情况也多了起来,但长安不论是天子还是大臣们,没有谁放在心上。
他们眼里只盯着五姓七宗等豪门,盯着范愿曹旦齐善行等窦建德手下大将们,
谁会把底层人当回事呢。
都觉得河北已经安定。
“回到河北,你打算怎么做?”张道源问外甥,他是相州总管,原本辖六州,李逸出京前跟皇帝一番谏议后,
总管六州的相州总管府,只辖相卫黎三州了。
同样总管八州的洺州大总管府,也只辖洺邢赵三州了。
“招安盗匪,抚赈流民,均田、屯垦,奖励耕织,扶持工商。”
张河道:“说来简单,可办起来难啊。”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可要办成这些,总离不开钱粮,可如今河北地方上也很空虚。”
李逸对舅父也没隐瞒,“我有个想法,打算在河北发行债券,向本地富户豪强,甚至是两京等地借债,
只要能借到钱,接下来就好办了。
可以拿这钱采购耕牛、种子、农具,再租借给百姓,恢复耕种。也可以直接给百姓发放一笔免息或低息的青苗贷。
还可以给工匠、商贩们提供贷款,扶持他们经营······”
让死水变成活水。
“债券?”张河有些惊讶。
官府向豪强大户借钱这事不是什么稀奇的,但债券他倒是头回听。
“这个债券具体是怎样的?”
(本章完)
第481章 权力变现
第481章 权力变现
债券。
一个很新的东西。
但官府向大户借钱,却一点不新鲜,只不过跟李逸的债券不是一个东西。
放在后世,政府举债,乃是寻常事。
二四年,大丑国的国债总额都高达三十六万亿刀乐了,而联邦年预算赤字就达到了一点八万亿,年财收四点九二万亿,而财政支出却有六点七五万亿。
光是国债利息就突破了一万亿大关,比军费开支八千九百亿还要高不少,是财政开支第三大项。
但大丑国人依然过的挺潇洒。
不仅仅是他们,几乎各国都举债,连那些公司都发行公司债。
在后世,公认政府借债是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但在这个时代,
朝廷一般是不愿意借债的,更愿意加税,就算是遇战争天灾等向富人借钱,其实也大多是名借实征。
张河虽说如今官至正三品相州总管,出身也是名门范阳张氏,但他一直很穷,十四岁就丧父,在家耕读。大业朝也只短暂做了段时间监察御史,后来从龙起兵,官至九卿拜郡公,可却依然节俭,不收礼物,俸禄又救济亲朋乡邻,家无余财。
他对李逸要发行债券这事,第一印象就不好。
他的观念,治国和治家一样,都得节俭,借贷当然是要尽量避免的,有多少本钱就做多少事。
河北已平,
百姓日子虽苦,可忍一忍,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的。
民间百姓,哪个不是一旦借贷,就往往难再翻身,有可能最后只能是破家,甚至沦落贱籍为奴。
“若是立契给券以发债,那利息多少,多久期限?又如何保证?”
朝廷给各衙门一笔公廨本钱,让各衙安排令史捉钱放贷,月利八分,年息翻倍了。
而民间借贷利息也很高。
若是李逸发债,也这么高的利息,那根本支付不起。一旦到期不能偿还,那官府信用何在?
哪怕能偿还的起,可这么高的利息,那也是来自民脂民膏啊。
“年息两分如何?”
“太低了,谁愿意出借呢?豪强大户本就都会放贷,年息几乎是倍息。”
“利息再加一点也可以,比如两年期,可以是年息四分,三年期是五分···”
张河还是觉得李逸的这个想法不靠谱。
月息五分以下,基本上没有人真愿意借钱给官府,更别说年息五分,可就算利息五分,年息都六十了,这么重的利息,到时要怎么偿还?
张河这样传统的官员士大夫的眼里,
朝廷官府是代天子牧民,量入为出,官府不当与民争利,亲自搞什么经营,只要管理好百姓,然后征收粮食税赋,再按照收入来规划安排支出就行。
朝廷府库富裕,就可以适当的拿些钱兴修水利修桥铺路等,国库空虚的时候,那就要开源节流,尽量减少开支。
如今河北战后恢复,
那就应当大家都勒紧裤腰带一起过几年苦日子,而不是想着借债过日子。
这本质不就是寅吃卯粮么。
张河也知道,朝廷向大户借钱,其实往往都是没有利息的,甚至有时都不会还。
他很反对这种抢掠的行为,也不希望李逸打着发债券的名义抢劫。
跟舅父张河话不投机,观念不合,聊不到一起,李逸打住了话题。
时代不同,观念不同,这时代多数人观念还是跟张河一样的。
就好比很多人觉得一切都是零和游戏,一方所赢正是一方所输,结果是零。
但李逸却认为,很多时候是可以共赢的,不一定非要有人输。
接下来四百里,
走崤函谷道去洛阳,过了陕州走南崤道,也就是曹操开辟的那条道路,相对好走一点点而已。
一路颠簸无比,
好在是深秋,
此时天气晴好,不冷不热,算是长途出行最好的季节,少了许多辛苦与麻烦。
每天也就走个几十里,
李逸倒也不急。
他这次还带了妾侍,她们都坐着马车,长安到潼关时一路行舟,倒是很舒适,沿途观风景,而现在一个个颠的早无精打彩。
李逸每天也会跟他的王府属官谈话,
皇帝选给他的这些人,虽有大半是河北人,可确实也都是挺有名望的。
就算齐善行这个窦建德妹夫,虽以前只是个乡吏,但也有些墨水,对河北的情况也很了解。
他跟他们都有透露发债券的想法,
但真正能理解李逸的,反而是云定兴。
不愧是曾经商人出身,
云定兴觉得用发债券来带动河北地方恢复重建,是个很好的办法。至于说这债券利息的负担,他觉得倒不算什么。
“利息可以定低一些,我们又不是放贷的商人,我们是朝廷官府,我们手头掌握的可是实权,可以拿其它来弥补利息之差。”
“说具体点。”李逸笑着道。
“比如说,债券发行,可以分成不同额度,或是再分不同期限,然后给予相应的一些优待特权,
比如说,认领一千贯债券,那么可以给予县官学的官学生名额。认领两千贯,给州学生名额。三千贯,可以给个国子监生名额···
或者,认购债券后,可以获得田额的提升。
比如原本一个无官爵无勋官的平民,一丁只能拥有一百亩田额。如果他能认购一定债券,就能提升田额,或是给予纳妾资格。
其它有散职、勋官等豪强,也可通过认购债券,获得田额的提升。”
李逸点头。
大唐承隋制,推行均田制,在这个制度下,其实是还有一个田额制的,不同身份的人,拥有田地是有上限额度的。
一个平民百姓,一丁最多能拥地百亩,达到额度就不能再买了,当然,若是祖上私产传下来,一般也不会管那么严。
但超额后再想买地,就受限制。
官员、贵族,其实也有相应的田额上限。
这也都是为了抑制兼并。
大唐开国之初,没那么严格,尤其是对勋戚贵族们来说,比如李逸,现在就有田地一千多顷,其实就早超额了,但他的地多是皇帝赏赐,加上他的身份摆在那,也不会有谁会盯着这事。
可地方上一般的豪强大户,若是总管、刺史要管的严一点,却也是拿捏的一个手段。
同样的,现在拿这田额当成是认购债券的一个附赠特权,也是不错的。
云定兴脑子里不止是这点办法。
他还提出了一个狠的,那就是认购了债券,还能获得一些其它资源的交换,比如说盐茶牛马香料白等一些紧俏物资的配额。
许多物资商品,尤其是一些中原不产,或是较紧缺的商品,谁有关系能拿到货,那包赚不赔,利润很大。
就说盐,朝廷虽不禁你晒盐煮盐,也不禁你销售,可实际上从制盐到贩盐,早就瓜分好了份额,一般人哪有机会赚这个钱。
其中朝廷手里的份额是占了很大一部份的。
你买我洺州大总管府的债券,那我把洺州大总管府的盐销售区,划给你一块,或是我给你批文让你能够拿到盐,这不就是商机好处吗?
而对洺州大总管府而言,有些东西一纸批文的事,又不需要掏钱,也不会损失什么。
思路一打开,
那顿时前方一片光明。
按云定兴的这个办法,发行债券根本无需要担心,利息也不需要定多高。
“就算定个年息五分,也不愁没人认购。”
跟民间倍息的年利相比,年息百分之五,那确实太低,但附加的那些东西,才是关键。
洺州大总管府,能够附加哪些条件给大户们,这才是关键。
百分之五的年息,狗都嫌,可要是附加个售盐、采矿,或是香料、牛马等一些紧俏物资的配额等,那可就不同了。
很多生意,其利润可是巨大的。
借贷,一锤子买卖,但有些生意,只要能够进入,那可就是源源不断。
云定兴有句话说的很到位,
洺州大总管府就算府库空虚,一穷二白,但这是二品衙门,是总管三州二十几县的地方政府,哪怕没钱,可依然握有许多权力。
这些权力,其实是很值钱的。
拿出来直接卖钱,那不行,但做为借债的附加好处,就没什么问题了。
像张河这类官员心中,官府就当无为而治,越少折腾越好,放羊,就任羊去吃草好了。
李逸却觉得官府不只是高高在上,也可以积极管理和经营。
后世城市经营的理念早深入人心,河北现在一穷二白,那么多百姓虽说不用经历战乱,但还是没能温饱。
士族门阀,豪强大户,用不着怎么管他们,他们掌握着很多资源,没有战争,日子立马就好过起来。
可许多底层百姓,哪怕战争结束了,可一时也还爬不出泥潭,要是不拉他们一把,他们就会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有恒产者方有恒心,
百姓破产,那光脚的也就再无顾忌,轻则到处流窜,会使的田地荒芜,税赋减少,役丁流失。重则,流民为盗为匪,甚至揭竿而起叛乱。
没有安稳的环境,发展又从何谈起。
因此李逸认为,要想在洺州任内干出一番成绩,首要的不是跟那些士族门阀豪强们交朋友拉关系,而是得关注最底层的这些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有这最底下的人安稳了,那么上层结构也才能稳固,否则就是空中楼阁。
这些底层百姓其实需求并不多,能有一口饱饭吃就行。
李逸现在需要的就是能够弄到一大笔钱,换取许多物资,来安抚,安置这些百姓。
给他们分田授地,给他们落户安家,
给他们租借垦荒种地的种子农具,给他们一笔低息甚至无息贷款,让他们能够先安定下来。
还是云定兴最懂李逸。
李逸也不由感叹,张河是道德典范,士民称赞的好官,云定兴被人骂缺德,可偏偏自己舅舅的张河都无法理解李逸,也不支持他,反倒是云定兴,却能理解他的想法,不仅支持还能提供这么多帮助。
哎,
一个官员,才能和品德,哪个更重要?
李逸站在自己角度,他倒是觉得自己下属,需要能力优先。
(本章完)
第482章 郑家破防
第482章 郑家破防
天下郑氏出荥阳。
荥阳郑氏,关东五姓七宗,号为士族领袖。虽然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肯定是不认的,他们都自称是五姓之首。
李唐代隋,荥阳郑氏出了个大唐太子妃,郑家在五姓七宗里声音都大了几分,天天嚷着自己是士族领袖。
结果荥阳郡公郑善果把自己女儿送给道士出身的朝中新贵李逸为媵,最后却反被李逸索要百万赔门财,最后结果更是让人意想不到,郑氏女竟然抛弃郑家私奔李逸,一时荥阳郑氏沦为天下士人笑料。
郑善果这位郑氏族长据说都气的吐了血,喊着跟女儿郑柔娘断绝父女关系。
不认女儿,自然也不会认女婿。
李逸往河北赴任,过了洛阳,经过虎牢。
路过荥阳时,他主动的找上了郑家。
李逸带着大队人马直奔荥阳郑家,他光护卫随从的亲事、帐内,还有皇帝派的禁军加起来就一千。
来到郑家门前,还特意全军披甲,全副武装。
四大典军,刘黑子、刘黑闼、罗大富、苏定方,更是凤层兜鍪明光铠甲,配丈八马槊,那架势远远的就让郑家人惊慌失色。
“李逸带兵来了,”
“他要做什么?”
任何人看到上千甲兵上门,都得吓的双股战战。
荥阳郑氏,士族门阀,靠的是经学传家,是家望名声,郑家门生故旧、姻戚朋友遍天下,家大业大,但唯独在武力这块一般。
虽然郑元璹知兵,可郑家不是将门,更没有什么精锐的家将家兵。
李逸骑着马来到郑家门前,
郑家大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
李逸下马,让卫队就停在门外,他走到马车前,把郑柔娘迎下车。
郑柔娘一脸紧张,
她从长安郑家离开时,就有了再回不了郑家的心理准备。可这次路过荥阳,夫君却特意要来郑家。
说是陪她回娘门。
她在长安没有婚礼仪式,是自己私奔李家,既没嫁妆,也没有陪嫁的人,
当然,也没有三天回门。
现在都过去许久了,路过荥阳郑氏,李逸却带她回门。
她其实不想回,觉得来了郑家也不会有人欢迎,何况父母兄弟等都在长安,这老家只是一些族人亲戚在。
荥阳郑氏当家的是郑善愿,莘国公郑元璹的弟弟,虽没出仕大唐,可身上仍有个归昌县公之爵。
他听到李逸来了,还搞这么兴师动众,头都痛了。
此前李逸在河南时,他代表荥阳郑家跟李逸打过交道,早深深感受到了这人虽年轻,却一点也不好对付,他在李逸那里几次弄的灰头土脸,甚至被李逸用个小小的车骑将军梁建方,大庭广众之下,抢他的位置,最后他还被迫给梁建方道歉。
“柔娘也来了。”管家禀报。
“你们说李逸携柔娘此行,所为何来?”
郑家一众人都搞不清楚。
这李逸在长安那般折了郑家脸面,本该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现在却又携柔娘来做什么?
“来都来了,咱们总不能不见吧。”一名族老道,毕竟上千号甲兵围着郑府,那架势实在让人惊惧。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李逸的手段他们也是早有见识,不敢得罪。
“开门迎接吧。”郑善愿无奈。
李逸进门后,倒是满脸笑意。
见面后向郑家众人主动问好,还说是陪柔娘婚后回门子。
郑善愿心想,你这是回什么门子,要回也是在长安回,何况这都多久了。
郑家人把李逸迎进堂厅,奉上好茶。
“我回河北洺州上任,路过荥阳,便陪柔娘来坐坐。”
郑善愿摸不清李逸路子,便只是一直面带微笑陪着,说些路上可还顺利,天气真不错等场面话。
李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这茶饼加了香料制作,虽用了许多名贵香料,可反毁了这好茶叶,喝不得了,外表看似光鲜亮丽而已,可惜了。”
郑善愿没接话,这般当面说主人家的茶,未免失礼。
“郑公,如今柔娘跟了我,那我们便也成亲戚了。之前,我和荥阳郑家多有一些矛盾,本来说不想再结亲,可柔娘却愿意跟我,我也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荥阳郑家女婿了。
你们总说天下荥阳出郑氏,郑氏是山东士族领袖,最讲礼仪传统,那我今天路过,前来拜访,也来讲讲礼。
柔娘进我李氏门,你们郑家的陪嫁还没送来。
还有,你们还欠我一百万赔门财,这个也不能少。”
郑善愿涨的满脸通红,他身后的数名族老,更是忍不住开始斥责李逸。
“怎么,想赖账?”李逸冷笑几声。
郑家一众老少,气的想撕碎李逸。
“柔娘的嫁妆,还有这赔门财,你们堂堂五姓七宗之一,可别赖,五姓的脸面可别丢了。”
“当然,今天来还有件事,我知道你们荥阳郑家,还有你们的亲戚,不少在我洺州大总管府治下有许多产业,有田产庄园,也有店铺作坊,还有商队往来,
生意也不小,
以前你们怎么跟窦建德、王世充等做生意,我不去管,但是以后,你按我的规矩来。
现在洺州大总管府准备发行债券,要向豪强大户们借些钱,用来赈济百姓,重振生产。
你们郑家得带个头做个表率,我呢今天也是提前跟你们讲一下。”
郑善愿黑着脸,
之前李逸在河南时,郑家可没少被李逸借钱粮,郑家也被迫捐了不少。
没想到现在又来。
“大王,你年初安抚河南时,我荥阳郑氏可是前前后后的又借又捐的,掏了近万石粮食和上万贯钱绢,这一年都还没过去,
大王总管河北洺州,怎的又向我们郑氏借钱呢。我们郑氏也不会无中生有,地里种庄稼,一年也只能一茬茬的来啊。”
李逸微微一笑。
“我呢是陪柔娘回门,今天主要是通知你们把柔娘的嫁妆补上,还要把赔门财补上。
至于其它,只是顺便通知你们一句。
是通知,不是商量。”
这态度,让郑家集体破防了。
他们可是荥阳郑氏,五姓七宗,长安天子和东宫太子,都对他们郑家十分客气,怎么到了李逸这,他如此轻视郑家?
“其实你们也别不高兴,跟你们借钱,也是照顾你们,别人还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一名族老忍不住问,“武安王这次想借多少,利息还是以往的数?”
“不,这次跟以往不同,这次是发债券,年息是五分。”
“年息五分?”
“对,借一百贯,年息五贯。”
郑家人又沸腾起来了,开什么玩笑,月息五分都嫌少,你还年息五分?
“这么低的利息,不可能。”有年轻人嚷道。
李逸瞧也没瞧他。
“我回洺州后,就要着手全面清查户籍人口,重新丈量田地,庄园作坊、矿山商队等也是要清理普查的,”话只说了一半。
可郑善愿还是听出了这里面的威胁之意。
像荥阳郑氏这样的天下顶级门阀,产业又岂止在荥阳一地,那是遍及各处,触角遍及各个角落,甚至是各行各业。
李逸真要来查,到时肯定会让郑家很麻烦。
可郑家又岂能被李逸如此威胁?
“顺便说一句,这债券一事,虽说是我李逸先想出来的,但我已经跟相州总管、怀州总管、魏州总管、洛州刺史等初步达成了一致,到时都要试行此法,”李逸慢悠悠的又抛出一句。
郑善愿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下子可就扩大到十几州之地,要是都来查荥阳郑家,那可就非常麻烦了。
“武安王为何非要找我郑家麻烦?”
“错,不是找郑家麻烦,这是机缘,我也是荥阳郑氏女婿,有好事也是第一个想到郑家的。”
郑善愿阴沉着脸,这算什么好事?
逼着郑家借钱,只给年息五分,不借就威胁查他们,这算什么好事?
李逸坐了会,便起身离开。
他说郑家的茶不好喝,郑家也不想再招待他饭。
李逸带着郑柔娘离去,
郑家老少爷们开始破口大骂李逸,也有人骂柔娘,各种难听的话,几乎和泼妇骂街差不多,哪有什么士族领袖天下名门的样子。
“我们得马上派人去长安,告诉郡公,李逸这是欺人太甚!”
“必须得弹劾他,此人太过嚣张跋扈,太过狂妄了,我等五姓七宗,岂能任他如此侮辱?”
一名管事进来。
“阿郎,外面有人自称是归德郡公云定兴,要来拜访阿郎。”
郑善愿一听云定兴这名字,眉头皱起,此人先前在洛阳,可是被王世充拜为太尉,最早带头拥立王世充,逼迫皇泰主禅位的。
这家伙在王世充投降后,居然还能又在大唐获得归德郡公、武安王友的官爵。
“请!”
他稍一思索,就想到云定兴肯定也是代表李逸来的。
可能有些话李逸不好说,让他来说?
毕竟云定兴现在是李逸武安王府官。
云定兴曾是商人,眼光最是了得,一张嘴更是能说。
他进了郑府,跟郑善愿单独谈了一盏茶时间。
云定兴也没喝郑家的茶,也没留下来用饭,出门的时候,郑善愿亲自送到大门外。
他出了郑家,来寻李逸。
“谈妥了,荥阳郑家有意认购五千贯债券,三年期,年息五分,一年两百五十贯利息。”
二百五十贯一年,这数字倒是挺特别。
“答应他们什么了?”李逸笑问。
“允许他们郑家仍在洺、相、怀、魏、洛等地经营盐铁茶酒,并许他们开采矿产···”
云定兴谈判技巧挺厉害,当然也是李逸先登门施压,他再去谈条件,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次算是达成大致意向,具体的则是后面完善。
“大王一出马,荥阳郑氏立马就出借五千贯,旗开得胜啊!”
(本章完)
第483章 我皇族李难道不如你五姓七望?
第483章 我皇族李难道不如你五姓七望?
郑柔娘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有股凌霜傲雪的冰冷气质。
晚上李逸便去了她的屋里,唐代的夜晚本就没啥可娱乐的,在这旅途中就更是如此了。
嘿咻……
嘿咻……
李逸伸长手臂,把她揽入怀中。
都这么久了,她还是有些拘束,不太熟悉的样子。
“阿郎真要郑家出一百万赔门财?”郑柔娘靠在那结实的胸膛上,忍不住道。
今天李逸带她去郑家,她是没搞明白为何的。
“要,干嘛不要。”李逸轻笑,手轻轻拍着那细腻的肌肤。她虽没倾国倾城的美貌,可身材和皮肤都挺好。
个头不算高,可带着点婴儿肥,搂在怀里,十分舒服。
“还从没听说过有让五姓七宗出赔门财的。”郑柔娘也轻笑了一声。
“我可是皇族李,难道还比不过五姓七宗?”李逸道。
郑柔娘愣了一下。
皇族李比不过五姓七宗?
若实话实说,肯定比不上,李唐立国也才四年,天下都还没一统,皇族李是陇西李,跟五姓七家里李宝家以前都是西凉国之后,但五姓七宗里可不算李渊家族的。
当然,就算这种观念是当今天下大多数的,可也不好直接拿到台面上说。
尤其是当李逸公然喊出我皇族李难道门第还不如关东五姓七宗时,就算郑善果,也得好好惦量惦量再回答。
上次李逸搞那么大,太子都向皇帝告李逸状了,为何皇帝却一点没提?
太子或许一心只想着给妻子郑观音娘家人做主,而忘记了他跟李逸都是皇族李。
哪怕全天下人都觉得五姓七宗就是门第最高,
可皇帝却是绝对不满的。
当李逸喊出这句话时,他其实就已经飞到了大气层。
“郑家不会出赔门财的,绝对不会。”
“我知道。”李逸笑笑,“他们给不给是一回事,我要不要又是另一回事。”
郑柔娘抬头望着李逸,确实有些佩服他,别人对五姓七宗巴结还来不及,多少贵族名门子弟,都喊平生恨不能娶五姓女。
李逸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纳五姓女为媵,居然还要别人赔门第钱。
这真是丝毫不把五姓七宗放眼里,
看似莽撞无比,可郑柔娘却觉得他是如此有气概。
“知道吗,今天我不仅找郑家要赔门财,还要他们把你的嫁妆送来,另外,我还让荥阳郑氏,给洺州大总管府借贷了五百万钱。”
郑柔娘感叹,“夫君到底是怎么让郑家一而再的对你妥协退让的?”
“因为我是皇族李,我更是朝廷司空兼侍中,还是武安王,洺州大总管。
你们荥阳郑氏,虽说名头大,但在朝中真正有地位的也就郑元璹和郑善果,莘国公、太常卿郑元璹现在还被扣在突厥汗庭,在给突厥人牧羊呢,
他被突厥人指控毒杀了处罗大汗,能不能回得来还两说。
至于郑善果虽说现在深得太子信任,也身兼数职,但官职有我高,职权有我大吗?”
“他能比我更得皇帝赏识重用吗?”
郑柔娘觉得李逸绝不莽撞,只是看似莽撞,可都是谋定后动。
“我选择离开郑家那刻起,就根本不在意嫁妆了。”她道。
李逸笑笑,“我也算是生财有道,不说富可敌国,可养你是养的起的,我找郑家要你的嫁妆,那是因为那是你应得的。”
李逸在荥阳并没多逗留,
次日郑氏派子弟来邀请李逸,说要设宴款待,李逸只是说了一句要赶往洺州赴任没空,便启程沿索河而下至运河,然后又绕回河阴汴口,过黄河入河北。
李逸去洺州,本来并不需要经过荥阳,他是特意过来的,因此还得绕一圈回去。
这一趟绕路倒也值得,
荥阳郑氏已经达成认购五千贯债券的意向,这让李逸的债券,获得了郑氏背书,接下来再找其它豪强大户谈,就可以拿郑氏做例子了。
进入河北,
李逸的债券计划,也跟一众幕僚讨论的有雏形了,而相州总管张河等也勉强接受了李逸的这个计划,决定到时一同试行。
让马周捉刀代笔,给长安天子写了一道地方试发债券以安抚百姓,推动发展的万言奏疏,还特意让云定兴给检查把关。
“大王准备发多少债券?”
“先发个三十万贯如何?”
连云定兴都觉得李逸胃口有些大,洺州大总管府现在实际才辖三州,虽说这洺邢赵地方也不小,但经过裁并后,三州也仅二十八县。
在隋大业五年时,这三州是赵郡、襄国郡和武安郡三郡,当时三郡户数,都是十万户以上,襄国郡七县十万五千户,武安郡八县十一万八千户,赵郡十一县,十四万八千户。
三郡加起来三十七万多户,平均每县都有一万四五千户左右。
但经历隋乱以后,人口损失还是很大的。
现在比大业年间还多了两县,可官府户籍上十七万户都不到,每县平均只有六千户不到。
洺州大总管府这三个州,二十八县,总共十七万户不到,人口八十万左右,李逸居然要发债三十万贯。
“太多了吧?”
现在朝廷征收户税,小年征四十万贯,每三年会加征八十万贯。
小年四十万,大年也才一百二十万贯,那可是整个天下。
而李逸管着三个州二十八县,居然要举债借钱三十万贯,一州十万贯,每县都有一万多贯了。
“我觉得还是少了点,一个县平均下来也才摊到一万贯钱。
现在洺府每县平均有六千户,七八成都是中下户,都需要朝廷扶持帮助的。
而等我们开始安置流民、赈济百姓,相信还会有许多人回来,到时每县万户是可能的。
毕竟平原地带,田地多,宜居住。”
李逸在那算着账,觉得一户就能摊到一两千钱帮扶款,确实杯水车薪。
“要借就借多点,这样我们才能好办事,尤其是安置百姓,恢复生产这事是刻不容缓,
一耽误那就是一季···”
云定兴也自认为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经历大隋三帝,又拥立过王世充,如今再投大唐,算是身经五朝了。
可他不得不佩服李逸的想法,更佩服他的胃口大。
张口就是几十万贯,钱真的这么好借?
还是说五分的年息,就不是利息,就没负担,就不用还了?
要知道,哪怕是荥阳郑氏痛快的答应了五千贯,那也是背后交换了不少特权、利益的。
“想办法尽量多借点,只要能借到,那多多益善。当然,得自愿认购,不管是豪强大户,还是平民百姓,不能搞强行摊派这种事。”
豪强大户看不上债券的这点利息,那就得从其它方面补偿他们,要让他们也得到实际好处交换,他们才会肯借钱。
而一般中产、自耕农,他们可能会看的上这点利息,可他们手头却没多少钱能掏出来。
李逸根本没想过怎么还,还不起怎么办这事。凭本事借来的钱,干嘛要还?这可是大总管府借的钱,需要还?管着三个州二十八个县呢,李逸倒没想着以刑化债,但可以用其它资源转换这个债务的,哪还真需要还?
真要还钱,那就是他李逸没本事。
“我们发债券借来的钱,得先做好全面的预算,一部份得用来修河堤、灌溉水渠,疏浚河道,修桥铺路,
一部份则用来购买粮食保障供给。
剩下的则是用来发展屯田、安置百姓,助民恢复生产等。”
恢复生产是第一,尤其是恢复农业粮食生产,更是重中之重。可以针对性的发放青苗贷,贷种子可极低息,或免息。
再助农贷,用来购买农具、耕牛等,可低息。
百姓若是需要修屋建房,婚丧嫁娶等需贷款,那审核就会严格些,利息也肯定要稍高一些。
青苗贷、助农贷等这些贷款,可以从免息、年息百分之十,年息百分之二十,最高百分之四十等。
“百姓缺牛马,我们就想办法招商,或是直接买来牛马供给市场,百姓缺粮少衣,我们也可以调剂市场。
缺种子农具,我们调度供给,可卖可租,总之,为恢复生产铺平道路···”
“那些小商小贩,我们也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经营资金贷款···”
云定兴由衷的感叹道:“大王考虑的真长远,也是真愿意干实事,换做其它官员,只怕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李逸觉得既然身为地方官员,被称做父母官,那如今这么多百姓都过的不易,那他就应当拉大家一把。
对他而言,
这也是自己的职责。
于公于私,
他都有责任和义务用心去做这事。
当然,做好了对他也是有很大好处,于公,那是能赚政绩。于私,他也能从这轮地方的大变革中,让李家参与进来,不论是开采矿产,还是一些重要商品的经销,又或是如田地这样的重要资源等,都能分一杯羹。
他已经决定让罗三从杜十娘那里,调动一万贯钱,以李家现在几大主要的产业商号之名义,分别认购洺州债券,以名正言顺的换取进入洺州的入场券。
利息上损失的那些,
可以在其它方面获得更多的补偿。
洺州总管府三州是挨着太行的,矿产资源挺丰富,尤其是煤、铁矿,此外还有其它不少矿产,只要能获得开采资格,那就是抱得摇钱树。
再诸如盐茶等商品经销权,同样能带来丰厚回报。
李逸为了能获得更多豪强们的债券认购,他还拟开放商屯,那些豪强大户,可以以商号商会的名义,雇佣或是役奴来垦田,搞商会屯庄,毕竟现在人口还没恢复,
田地还是有不少空置的,荒着也是荒着,先开放商屯,把那些地允许商会承包耕种,虽不给产权,但未来很长时间,粮食都会紧缺。
尤其是未来与突厥必然会有很多战争,北疆会需要大量粮食,河北商屯,种出的粮食绝不愁卖。
李逸不会在治下轻易的出售官田,只会给无地、少地的平民均田授田,对那些已经有很多地的豪强大户,就算给他们增加一些田额换取认购债券,但也不会把官府手里的田卖给他们,
他们有本事可以自己民间兼并田地,
官府手里的公田,李逸只会用来给平民授田,以及拿来给军队屯田,或招商进行商屯。
(本章完)
第484章 姜是老的辣
第484章 姜是老的辣
“隋开皇年间,太行以东的河北平原一片繁荣,幽蓟桑叶暗川原,黎阳仓收储河北诸州粮食,储粮三百万石。”
卫州,黎阳。
李逸一行自运河行船至黎阳,看着黎阳山下的黎阳仓城,大家都很感慨。
当年瓦岗崛起中原,就是靠着拿下了洛口和黎阳两座大粮仓,这才能号令中原各路义军。
黎阳地理位置重要,自古以来水源丰富,境内有黄河、淇水、卫河等,水路交通发达,东汉末袁绍就在黎阳储藏粮食。
后来曹操修建以邺城为中心的漕运系统,南通黄河,北达边塞,更使得黎阳仓吸收河北仓粮的能力大大提升。
从汉到唐,皆在黎阳大伾山北麓置仓城。
“这个位置选的好啊,襟山带河,黄河横贯其境,而位于黄河折弯下游的黎阳津,更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是南北交通要冲。”
汉魏以来,黎阳就一直是军事重镇。
史书记载里,在这发生的战争不计其数。
黎阳仓城距离黎阳县城仅两里,修在大伾山南麓,易守难攻,隋炀帝开通永济渠运河后,仓城西靠永济渠,东临黄河,水运便利。
李逸一行人进入黎阳仓城。
仓城还在,
可已无粮食。
黎阳仓全盛时储粮三百万石,修建有许多地下粮窖,这些地下粮仓,在这里的气候条件下,储粮有很大优势,防风雨,防鼠雀,防水火,防盗贼,
储粟谷,可存十年。
选在大伾山上的黎阳仓,土质干燥纯净,既便于交通运输,又能很好储藏。
“当年征辽东时,连江南的粮食也运来此处,运粮船连绵河上数百里。”
亲历过三征辽东的人,每提到那事都不由的叹息。
大业中的隋朝,那是何等强盛。
国家各大粮仓储粮数千万石,带甲百万,可硬是死磕辽东高句丽,最后搞的民怨沸腾,忽然就亡国了。
曾经黎阳仓积攒的数百万石粮食,
反倒是后来成了杨玄感、李密等人叛乱起兵的本钱。
隋朝当年是真富有,
杨广这才能够东征西讨,又是建东都又是挖运河的。
汉武帝当皇帝几十年,穷尽一生,把国家都快搞的油尽灯枯了,也只做了北伐匈奴这么一件事。
隋炀帝杨广在位十来年,却是搞了无数世纪工程。
马周指着那空空的一个个地下仓,“什么时候黎阳仓中,三百万石粟再积满,天下也就真正又由乱到治了。”
云定兴觉得说难很难,说易也易。
“想当年隋文帝刚称帝时,天下还未一统,经历了三百余年大分裂,可他用了并不算久的时间,统一中原,然后北击突厥,励精图治,进行一系列的改革,
很快全国安宁,户口大增,仓储丰实,南北民众得以休息,社会空前繁荣,开创了开皇之治的盛世。”
“文帝用了八年时间统一南北,二十年间,天下无事,海晏河清,朝野欢娱,人物殷阜。”
大唐现在面对的局面,再怎么说也比当年杨坚那时要好的多。
毕竟大业末虽乱,但也没乱几年,还经历了隋开皇盛世,大业初中期也是很兴盛的。
现在朝中许多大臣就认为,只要拨乱反正,便能重新恢复盛世。
废掉炀帝那些乱七八糟的政策,恢复到隋文帝时的政策。
从郡县改回州县制,再到律法、军事、外交、内政等一系列政策回调,他们觉得就能回到正轨。
租庸制、府兵制、均田制、州县制、科举制,这些都是现成的,照抄就行了。
做为地方封疆大吏,
李逸其实就照着那条路走,会很轻松,甚至能出政绩。
可李逸不管是在河东,还是在山南河南时,他在那些短暂的安抚地方的时候,采用的一些政策,虽说是战时临时性的,却已经显露出与旧制的很大不同。
比如说隋唐基本税制那是租庸调制,以课丁课户为本。但李逸在几地,却是另辟蹊径,减免租调的同时,征收两税,以家庭财产高低立户等征户钱,以拥田亩数量,按田亩征地租。
李逸的这种临时两税,相较传统租庸调,能够更好的征上钱,避免对穷困百姓的压迫,能缓解动荡,但是无疑触及中上阶层。
再一个,这种两税法,相较于只按丁征税法,操作更难,毕竟户税得先定户九等,地租又还得先普查清查田亩,而这些可都不容易。
尤其是容易出现舞弊,
地方胥吏,往往都是地方豪强家出身,或是跟地方豪强们勾结的。
李逸此前也只是临时试行,手里有兵,靠杀鸡儆猴之法,杀一些胥吏、豪强,只要能征上一笔钱粮,他也没要求的那么准确。
反正都是权宜之计。
但现在真正主政一方,就不同了。
如今河北,就跟这黎阳仓一样被掏空了。
李逸就算有办法发行债券能够借来一大笔钱,但具体操作经营,这些钱能不能用到百姓身上,效率能不能跟上,也很难。
云定兴也算是从底层一路走上去的,不是那种世家出身,只知文章的人。
他很佩服李逸的敢想敢干,但也还是愿意提醒一下,他一把年纪还要跟着李逸东奔西走,也是看中李逸如此年轻,身居高位,又很有本事,想着能够跟随李逸在新朝立些功劳,
不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儿孙们考虑。
他不像杨恭仁萧瑀陈叔达窦抗郑善果裴世矩等都是名门世家出身,曾经站错了队现在就得积极弥补。
“千头万绪,大总管打算从哪开始?”
“云公有何建议?”
云定兴也很干脆直接,“如今债券之事,看来是可行了,这也是开了个好头。
但是借来的钱,能不能办成事,关键还在于人。
可以说,更主要的不在于官,而在于吏。”
苏威也曾跟李逸说过,地方治理首要是吏治。
毕竟事在人为。
再好的政策也得有人执行,好经让歪嘴和尚念,好经也变歪经。
政策执行过程中变形,甚至变歪,变坏是很可能的。
现在这河北的情况更特殊些,
官几乎换成了朝廷中央的,吏却还都是河北地方的。
那李逸这个上官的政策,底下这群小吏能否贯彻实行?
不好说。
尤其是当出现重大改革,必然触及许多旧利益既得者,那有人可能就要故意捣乱,阳奉阴违。
“云公定是早有良策吧?”
“一些老生常谈而已,某身为大王的幕僚,就抛砖引玉吧。我提几点,大王在长安向圣人奏请将洺州大总管府由八州改成三州,又把县并撤到二十八县,
我觉得这一步非常好。
接下来我们回到洺州,便可着手立即推行合州并县之事。
八个州的官员,只能留下三个州官员,谁上谁下谁调走?”云定兴笑笑,“大王正好可借此机会,对洺州府来一个人事大调整,
能者上,庸者下。
能理解大王政策的留,不能理解的走。
同样的,借此机会,把各州县的吏也要大调整,罢撤一批,调换一批,优选重用一批,
如此调整后,就等于八个州的官吏里,精选出最好的一群人充实三州。”
改革,吏治为先,苏定兴不愧是曾干到太尉的人,那比李逸现在这个司空位置还高。
确实有几把刷子。
李逸先想到了发行债券,为他的改革新政提供了基础条件,而云定兴则直奔着人事而去。
有好政策,还得有好官吏执行。
借裁州并县之机,
八个州的官吏里精选出三个州的能吏、听话的吏,下面的二十八个县一样的,裁撤、调换,甚至是新征辟。
就是得打破原来的那套体系。
把州县两级理顺了,把官吏理齐了,那才是深入基层乡村,跟那些豪强地主大户们打交道。
当然,在具体的执行上,
肯定也少不了要经历一番博弈,但以李逸的权势地位,他手头既有亲兵卫队,还能调动朝廷驻在地方的中央军,以及地方上的府兵,乡兵等。
掌握着这么硬的枪杆子,
谁不识趣,那找几只鸡杀了儆猴,也是必然的。
而挑选出一些识时务,甚至是以往怀才不遇的人予以重用,立个榜样也是必然。
李逸上任第一板斧,是发债券,是用一些地方官府的行政权力,来跟豪强大户们交换利益。年息五分的低息债券借款,做为启动洺州发展的油料。
而云定兴来河北,献的第一策,是吏治。
俩人还挺默契。
李逸不在乎云定兴是不是以前拿女儿献给隋太子杨勇而上位,也不在乎他后来献计杀杨勇诸子,连自己外孙也没放过,
他更不在乎云定兴做过王世充的太尉。
云定兴现在是他高级幕僚,他看中的是云定兴能不能替他出谋划策,而不是要求他的道德良好。
云定兴三子五孙,之前在洛阳也都有官职,三个儿子都是三品的将军,孙子们也都有五品官职。
但现在归附大唐,
仅云定兴封了个归德郡公爵,授为李逸的武安王友,子孙还闲着。
李逸笑着跟云定兴说,让他去信长安家中,把这三子五孙都叫来洺州,先在他这帮忙,到时做出点成绩来,他也好向天子举荐。
“派人去洺邢诸州通知,八州九品以上流内官员,全部来洺州城。”李逸纳谏如流,决定先治吏。“我要给他们先来一场考试。”
考试既有笔试也有面试,还有对他们以往任内的考核,他要通过这场考试,决定谁留谁走。
决定谁升,谁降。
八州官员考完,接着再考州吏,先考杂任再考杂职,那些胥役小吏先不管。
一层层考下来,换是能用、可用的人。
各州官吏考完,再考各县的官吏。
等把官吏理顺了,才能进入下一轮。
李逸对自己幕府的一众人道:“这次考核得快,不能拖延太多时间,我是主考,你们都来协助。”
(本章完)
第485章 联盟
第485章 联盟
木船航行于运河之上,最后停泊洹河河口码头。
“就此分别,你路上多保重,”相州总管张河跟外甥李逸告别,“到了洺州,做事别急,我知道你想做一番事业,可欲速则不达。
阿舅送你一句话,大事要静,急事要缓,难事要变,烂事要远。事急则缓,事缓则圆。”
李逸把张河送上码头,对阿舅的这番过来人的建议还是很认可的。
“相洺两地相距也不远,二百里不到,有事派人快来来报,一日便可至。
常联系。”
“嗯。”张河挥了挥手,他的船只转入洹水,逆流驶往上游的相州安阳,而李逸和魏州总管田留安等继续沿运河而行。
次日,船队抵达洹水县码头,李逸也该和魏州总管田留安分别了。
田留安继续运河乘船往魏州元城,而李逸则要弃舟上岸,陆路前往邺城,再改走漳河水路,乘船到洺州。
李逸这一路上跟田留安这个魏州总管,也是早达成了一致,接下来河北南部的几个总管府,是要共同进退,政策上也要一致。
比如一起发行债券等。
他跟田留安也是很熟的,当初谷州一战,李逸也算是初出茅庐,那时田留安还是王世充部将,与秦琼程咬金等,最后在李逸和罗士信劝说下,阵前弃郑归唐,
这两年,在大唐也是屡立功勋,他先是调入禁军屯营为车骑将军,后来调来河北在李神通麾下,此后又参与了河东之战,平洛阳之战,再到上次征河北之战。
从李神通麾下,也到了陕东道大行台,最后又成了秦王府右四统军。
如今被皇帝授为魏州总管,总管魏、博、贝三州军事。李逸看的出来,皇帝是要把他从秦王府分割出来,而调来河北,也因此前曾随李神通经营河北,对这边相对熟悉,他原先就短暂任过魏州刺史。
“有事,你直接招呼一句便是。”田留安也没把李逸当外人,毕竟当初在谷州十将是称兄道弟的,那时李逸是大家的老兄弟。
“嗯,你要是遇到摆不平的事,也可以直接送信给我。”
李逸说的摆不平的事,其实指的是高鸡泊。
高鸡泊在田留安的魏州总管府贝州漳南县境内,隋末河北有名的两大反贼巢穴之一,另一个是棣州的豆子岗。
当年窦建德等就是在高鸡泊落草的,高鸡泊旧为漳水所汇,广袤数百里,葭苇阻奥,芦苇丛生。
窦建德隋末为二百人长,他见时事动荡,招诱逃兵及流民数百人,让同乡孙安祖率领,在高鸡泊举义旗,后来高士达也入高鸡泊造反。
窦建德后来被官府杀了全家,罪名就是通匪,其实并不冤。
孙安祖、高士达、张金称、窦建德,隋末许多豪强好汉入此造反,就是因为这地方易于藏兵,不易围剿。
隋末高鸡泊很热闹,孙安祖被张金称所杀,其部几千人归于窦建德。张金称后来又被杨义臣剿杀,余部又大多投窦建德。
窦建德正是从高鸡泊群盗中崛起的,一众带头大哥都先后被杀,他接收了一众人的部下,崛起成新大哥。后来窦建德被薛世雄征剿,率部跑到棣州的豆子岗,之后卷土重来,又吞并了魏刀儿,渐成河北之主。
早年,窦建德在高鸡泊跟高氏一族斗的厉害。
他早年通匪事发家人被杀,只好亡入高鸡泊,却没投孙安祖,而是投了实力更强的高士达。当时高士达与高德政,是渤海高氏家族的,举着渤海高氏大旗,聚得五万人马。
后高士达斩隋将郭绚,却轻敌被杨义臣所杀。
高德政自号东海公,以窦建德为长史。高德政死后,高家人拥高挡脱为东海公,而高家之外的人都更支持窦建德,经历一场火并,窦建德成为新首领。
一些高氏旧部就又奔豆子岗。
豆子岗贼首,最早是阿舅贼刘霸道,当地豪侠,食客都数百人,起兵后很快聚众十余万。刘道霸死后,李德逸继承阿舅贼部,李德逸死,继之是格谦。
格谦为首时,高开道前往投奔,署为将军,后来格谦也被隋将剿杀,高开道就率余部北上沧州,最后一路打到北平,自称燕王。
早年河北义军,主要就是高鸡泊和豆子岗两支,加上一些零散的流贼。
高鸡泊和豆子岗两支人马,最早都是以渤海高氏为首,后来几经官军围剿和内斗,便形成了窦建德的夏,以及高开道的燕。
现在,高鸡泊的盗匪死灰复燃,又有许多人亡命高鸡泊,聚众为盗。
这些高鸡泊盗,还是原来那些人。
只是窦建德兵败,夏国灭了,许多夏军遣散了,可有些贼匪出身的人,不免又重操旧业。
还有些是被遣散回家后,遭受到了家乡豪强大户的欺辱,以前他们做贼造反,成了夏王部众,家乡的豪强大户们不敢惹,甚至反过来被他们报复过。
现在风水轮流转,
夏国灭了,这些人被遣散回家了,那些豪强地主,岂不要落井下石?
有些人还能忍,有些人选择搬离,
但有些人,逼急了就干脆杀人放火,报仇后再入高鸡泊为盗,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嘛。
这种事,这段时间挺多。
而随着窦建德在长安暴毙消息传回,众从河北降将不再回河北任职,引发的动荡更大。
许多地方豪强大户,开始加大了对以前窦建德部的打击报复,他们甚至以为,这是政治正确。
有人是要报仇,
有人则纯粹就是借机侵吞这些窦建德旧部的钱财田地。
毕竟许多窦建德旧部,都是底层出身。
夏国亡了,他们也就失去了靠山。
归乡的窦建德旧部,单打独斗,哪是那些地方豪强大姓们的对手,入高鸡泊为盗的自然越来越多。
尤其是在高鸡泊附近一带,这本就是窦建德集团的大本营,一众心腹大都出自周边,别看窦建德之前在河北挺有民望。
但有民望,也只是更多底层百姓支持,那些士族豪强大户,也不过是被迫支持,
如今一个个都跟还乡团一样凶恶。
“区区一些贼匪,不足为惧。”田留安笑道:“捕贼剿匪,我可是最有经验了,你别忘了,我大业朝和秦二哥和罗大胆,早跟着张将军一起在河南剿匪的。”
田留安骁勇善战,他和秦琼经历差不多,隋末以校尉身份随同张须陀讨捕贼匪,以胆气著称,虽说名气不如秦叔宝、罗士信,但也以胆气著称。
当年他们虽主要在河北剿匪,可现在高鸡泊那点余寇,他真没放在心上。
“我建议还是以招安为主,能抚则抚,只有那些顽抗者方要雷霆镇压。”
李逸认为,
高鸡泊在窦建德治下这两年,都已经没什么大股贼匪了,现在却又出现了,
那就不只是贼匪的事,
贼匪只是果,不是因,要先捋清了因,才好对症下药。
这好比治病,扁桃体发炎高烧,发烧只是症状,扁桃体发炎才是病因,得消炎,光退烧没用。
田留安却有不同的看法,
“管他们为何入高鸡泊为盗,为盗做匪就是不行,就得围剿镇压,先剿平了再来说起因经过。”
高鸡泊毕竟是魏州总管府治下,
李逸这个洺州大总管,现在也并不管辖魏州总管府,因此他也就没再多说。
“若是有需要,你就给我打个招呼,或者我把苏定方借给你用下,他对河北熟悉。”
苏定方冀州人,离高鸡泊也不远,大末初他随父组织乡勇剿匪,跟窦建德那些贼匪不是一伙的。
只是后来窦建德称雄河北,苏定方才随刺史归附了夏王。
李逸没提出让刘黑闼去高鸡泊帮助剿匪,他对刘黑闼还是没那么放心,先留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些。
“司空,别忘了我老刘啊,田总管当世骁将,对付区区贼匪自是不惧,我可是一文臣,你把苏典军借给我用用。”
德州总管刘瞻在一边笑道。
这位也是李逸老朋友,原河东浩州刺史,跟李逸坚守浩州,也是配合默契。
他后来也调到山南任职,如今又新调德州总管,使持节德棣沧诸军事。
他治下的棣州境内有豆子岗,这里负海带河,地形深阻,也历来是强人出没之地。
这本身就是一大片盐泽,太平时煮盐,乱世就为盗。
刘瞻这几年仕途也是很顺畅,从浩州刺史,三年就升为德州总管,不过虽说当年在浩州连刘武周都不放在眼里,可那不是有李逸嘛。
现在他上任德州总管,面对几百里豆子岗的那些越聚越多的贼匪,他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只好向李逸借将。
“刘公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当初在浩州肩并肩战斗。”李逸笑着招来苏定方。
“苏典军,刘总管想借你去豆子岗剿匪,你可愿意?”
“末将听从司空安排。”苏定方道。
“行,那你和罗大富一同前往。”
刘瞻抚须大笑,“有了司空这两员大将,我可就高枕无忧了。”
田留安魏州治下有高鸡泊,刘瞻德州治下有豆子岗,都是贼剿。
其实李逸的洺州大总管治下也并不都是净土,邢州巨鹿有大陆泽,周边也是藏贼聚匪,更别说西边的太行山,那就更是山贼马匪聚匿之地。
窦建德这一死,加之朝廷对河北降将们的不信任,
也都在导致河北的局势在变坏。
李逸目光望向刘黑闼,
这个才是大雷,要是他爆了,可不得了,一定得留在身边,不让他有机会再反。
现在窦建德那些旧部大将,大多被皇帝留在长安,或是派到陇右河西巴蜀等地,釜底抽薪了。
可若是朝廷在河北的政策不能安抚人民,那没了刘黑闼曹宝范愿等人,也会有张黑闼赵宝钱愿的。
秋日的河北大平原,一望无际,大好河山,可平静的水面下,已经暗潮涌动。
“田兄,刘公,就此告别。”
三位总管各奔东西。
(本章完)
第486章 终于等到你
第486章 终于等到你
洺州。
一座坐落在近五万亩洼地里的名城,围绕着洺州永年城的是环绕十里,宽百米的护城河,护城河外皆是湿地。
洼淀常年积水,被称之为小江南。
这是一座放大版的洺水城,窦建德当初选中此为都城,也是看中其易守难攻,周边农耕、交通条件也好。
李逸其实后世也来过这,洺州永年城后世称为邯郸广府古城风景区。
眼下的洺州永年城,跟后世的广府城没太大差别,只是如今城墙是土筑,后世元朝时扩建,明朝时还包了砖。
洺水河、滏阳河、支漳水,三河环绕永年洼淀。
洺州码头,李逸带着马周微服私访。
午间的城外码头浮动着胡麻油香,
“煎、烤豆腐、柿子烧酒嘞,走过路过,来尝一尝。”
李逸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闻声望去。
秋风阵阵,吹动着码头上一个摊子的布幡。
一个推车,上面有炉子、铁鏊,旁边摆着几张方桌,那桌子上也有小炉子。
小炉子上有烤架,上面烤的是豆腐,有客人围坐桌子,自己翻烤着豆腐,然后喝着柿子烧,聊着天。
这一幕好熟悉。
那不是以前东市王氏店的王娘子吗,她爹是泾州老王煎店的老板,李逸头回随军上战场,后来在泾州吃煎时认识了这老头。老王头听出李逸是长安人,便托他给嫁到长安的女儿送信带东西,
李逸上前,那个身影果然有些熟悉。
“王娘子?”李逸叫了一声。
推车后,荆钗布裙的妇人正在铁鏊子上煎,手腕抖动,金黄的煎炸的圆滚滚,上面的芝麻也是香喷喷。
又大又圆,还又薄又空,有名的见风消。
妇人扭头,
看到李逸时露出惊喜神色,
“啊,李公,你终于从长安回来了?”
“你怎么在洺州?”李逸惊讶问,他当初从泾州回到长安,找到了王氏,王氏丈夫病逝,她艰难支撑着东市的煎店。
后来还是李逸帮她出了个主意,兼卖烤豆腐,顺便卖柿子烧、麦浮子酒等。
李家提供专门的豆腐给她店里,
后来生意果然很好,李逸在长安时,也经常会去光顾下她小店,微服探店,坐在小店里,吃着烤豆腐喝着柿子烧,跟食店搭桌,体验市井百态、人间烟火。
王氏用围裙擦了擦手,拿起一个陶碗,给李逸夹了两个刚炸好的煎,“这是刚炸好的,尝尝。”
李逸正好肚子有点饿了,
拿起一个就吃了起来,她的手艺跟她爹一样好,这炸煎的手艺是祖传,十分精湛。
做煎生意的商贩很多,但就算在长安,能跟王氏一样手艺的却不多,王氏煎,被特别称为见风消。
“什么时候来洺州的?”他问。
“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王氏来河北有很久了,大约是李逸出征山南时,王氏就来了河北。
“我之前在长安认识一个书生,是河北赵州人。他是个落魄书生,游学长安,怀才不遇,后来连旅店的钱都付不起了···”
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
长安东市卖豆腐的年轻寡妇,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一个偶然,书生被她店里的烤豆腐和柿子烧吸引,
那天,他对烤豆腐和柿子烧赞不绝口,可后来喝着喝着独自落泪,最后喝的大醉,却不够酒钱,还醉倒在她店里。
“然后呢,你没报官,或是告诉武候或不良人,或是直接把他丢到街上?”李逸笑着问。
马周也是竖起耳朵,他之前也是个落魄的穷书生,对这故事听的很有代入感。
“吃烤豆腐么?我来河北后,也还做着旧日买卖,这烤豆腐当初还是司空你教我的,在这里挺受欢迎。”
“行,来一盘豆腐我们自己烤,还有,就别叫司空了,我今天也是随便转转,你叫我无逸便是。”
“那我还是叫你李公。”
王氏给李逸马周二人安排了一张空桌,把炭弄好。
边自助烤豆腐,一边喝着柿子烧,再听王氏讲她的故事,倒也是这午后难得的休闲了。
王氏说那个书生姓刘,那天她没把他扔到大街上,而是收留了他。
次日,刘书生很感激王氏,便坚持留在店里帮忙做事,以偿还酒钱。一来二去,王氏看上了刘书生,刘书生也喜欢了王氏。
两人便结为了夫妻。
“那怎么又回了河北?”
“去年端午过后,刘郎接到一封河北老家来的家书,说家中老母病重,于是他决定带着我回乡。”
王氏毅然关掉了长安东市的铺子,带着转让铺子的钱,和以往的一点积蓄,跟着老刘回到河北赵州。
回来后,王氏为刘母出钱请医用药,悉心照料,刘母病情好转。后来,刘书生为照养老母,便干脆留在了赵州,年初还托人找了份赵州象城县学助教的差事。
本来生活也还算不错,
可今年唐军攻入河北,夏王兵败···
老刘也挺倒霉的,年初才托关系找到这份助教差事,还了王氏不少积蓄,结果没干几个月,大夏国没了。
变天了,
他这职事没多久也丢了。
麻烦的不仅如此,前段时间赵州衙门的人找老刘麻烦,总之就是找茬,然后索要钱财,说他通贼。
“我家阿郎也只做了几个月赵州象城县学助教,以前在长安飘泊数年,其实跟夏王的人并不熟,
可那衙门的人非说我家阿郎通匪。”
“你丈夫现在人呢?”李逸问。
王氏红了眼睛,压低了声音,说失踪了。
我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是半个月前,那时窦公暴毙长安的消息传来,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的。我家阿郎就因给窦公部下代写信,衙门就把他抓了,我了钱才把他接回来,
可那天晚上有人来找我阿郎,我阿郎出去后就再没回来了。”
“有找过吗,向衙门报过案吗?”
“找了,也报了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衙门的人却说我阿郎是跟着同党入山为盗了。”
李逸听了不由皱眉。
“我之前在洺州时,你怎么不来找我?”
王氏叹气,“那时兵荒马乱,消息不畅,我也不知李郎在洺州。”
刘助教失踪后,王氏多方打听无果,后来听说李逸是洺州大总管,便赶来洺州找他帮忙,可来后才知道李逸去了长安,便在这里摆了个摊,蹲点等候,也以此糊口。
“终于等到你了。”说着她不由的落泪。
她这辈子也是命苦。
出身个做煎小生意的人家,后来嫁到长安,跟丈夫一起开了个煎店,可年纪轻轻丈夫病逝。
一人在长安无亲无故的,后来还是得李逸照顾,日子才好了些。
再后来遇到刘郎,总算又找到个依靠,谁知来了河北,却又遇到这些事。
现在丈夫也无影无踪,她一女流四处奔波。
马周或许是刚才把自己代入到了刘书生角色,这会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看到王氏落泪,不由的几分心疼。
“主公,我派人去帮忙查刘助教的下落。”
“嗯。”
马周立马就站了起来,马上就去办。
王氏抹着泪,对马周感激的道谢,“多谢这位郎君。”
“我是李公的国尉,你叫我马周便是,弟妹你不用担心,我马上去安排,肯定很快就能帮你找回刘助教。”
“多谢马公。”王氏向他屈身行礼,那红着眼落泪的样子,让人可怜。
“我先去了。”
马周匆匆离去。
“这位马公真是个好人。”王氏道。
李逸从王氏夫妻的这件事情中,听到了不少问题。这些问题,虽然之前自己也有所预料,可现在听到当世人讲述,李逸还是觉得有些不一样。
王氏丈夫刘助教,虽说也是窦建德夏国的吏员,可毕竟只是个县学助教,连品级都没有的流外吏,还不是有实权的吏。
可现在赵州衙门,却还有人在弄他。
不管是朝廷调来的官吏在清算窦建德旧部,还是说胥吏在趁机勒索,这都是很严重的吏治问题。
而现在一个大活人,就突然失踪了。
刘助教要么是被赵州衙门的人带走了,或许是关押在哪处牢中,又或许是讯问时不小心弄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如衙门说的,他投匪为贼了。
不管哪种,
都说明现在河北地方上的情况,确实很乱。
刘助教这样本来不相干的小人物,都已经被卷进来了。
王氏也是挺倒霉的。
二婚再嫁,结果成这结果。
“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你丈夫的。”
王氏也只能寄希望于李逸了,如今李逸回洺州了,她也觉得有希望了。
经过轻微发酵的豆腐在炭火上烤的滋滋做响,烤的酥香焦黄后再蘸上一口料汁,那绝对是享受,再配上柿子烧酒,跟几个朋友闲聊,别提多惬意的事。
可今天在洺州再次吃上了这以前的老味道,李逸却没什么心情享受美食。
和王氏又聊了会,李逸叫来暗中护卫的宋义,让他帮忙安排下王氏,他便先回城里了。
窦建德城中的万春宫,拆除了僭越违禁之物,改成了总管府,李逸面色严肃的回来。
“齐咨议,你立即替我拟一道公文,通知下面各州县,原窦建德旧部,不论是留任的官吏,还是解甲返回的将士,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各州县官吏,若敢违令,严惩不殆。
另再拟一份公告,
洺邢赵三州境内的贼匪,只要在年底前受招安的,都赦免其罪,既往不咎。
明年武德五年开始,则对所有山贼马匪水寇等一律镇压剿灭。”
咨议参军齐善行提着笔,赶紧把这两件事记下来。
李逸转头又让人通知大总管府长史杨恭道、司马张亮,以及武安王友云定兴、长史李客师、司马王琮等两套班子的人都叫来。
“诸位,形势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坏,而且还在迅速的恶化,我们必须得立即出手遏制了。
我提议,抽调官吏下去巡视,明察暗访。
设立巡回法庭,深入各县乡,接受百姓的上诉、鸣冤。收集问题,及时处置!”
(本章完)
第487章 封龙山
第487章 封龙山
武德四年十月十八,节气大雪。
昨夜北风紧,今朝飞雪正应大雪节。
赵州元氏县城的城门今日比往日要晚开了小半个时辰,守城士卒取下厚重的城门栓,缓缓拉开城门,狂风猛的灌入,夹带雪。
一名老吏踏雪而来,
在城门口张贴了一纸榜文。
当值的守门士卒怀里抱着硬梆的长矛杆,凑在老吏身后,却不识字。
“赵书佐,这又张贴啥榜文告示了?”
老赵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袍子,昨夜狂风阵阵,气温大降,躺在榻上,被子盖在身上像压着冰块一样,这早上起来鼻涕直流头还有点晕。
没好气的道:“招安告示,武德四年十月,司空兼侍中、右卫大将军、洺州大总管、武安王李示···凡归顺者,田宅产业如故···”
老赵的声音有点哑,含糊不清。
一名抱枪的守门士卒听完,却只是扭头朝地上吐了口浓痰,“阿,忒!”
城门打开,
慢慢有人进出。
虽天寒大雪,本当是拥炉炽炭猫冬的日子,但对于许多手停口停的百姓来说,天上下刀子也得奔劳。
城门口新张贴的告示,
引的不少路过人围观,有识字的便向大家诵读。
一名戴着羊皮帷帽的汉子冷哼一声,“窦公归降,入长安半个月就暴毙了,
说河北官将官职如故皆得留用,可去了长安,就都被扣下了。
倒叫我们相信这鬼话。”
他的话马上得到许多人呼应。
“可不是,当初不也是这个李大总管,说窦公部下,解甲归田,就能分田授地,田宅产业如故么,可结果呢?”
结果,榜下众人都很清楚,结果就是这段时间,河北大地上,窦公旧部,不管以前是官还是吏还是兵,卸甲归田回到乡里后,都沦为了鱼肉,任人敲诈勒索,盘剥抢掠。
一名货郎挑着个担子,说道:“我听说,李大总管已经回到了洺州城,听说他要合州并县,裁撤官吏,还要向大户豪强借钱,然后拿来赈济灾民,安置流民,帮助工商,
还要清查户籍,丈量田亩······”
这话在寒风中飘散,又引来一群人的抱怨。
“这是要逼死我们河北人啊!”
“不过是变相的抢夺我们罢了。”
“那些关中人就没想过放过我们。”
刘威牵着马,带着几人挤在人群中,厚厚的帷帽压的很低,他没有跟旁人一样开口,目光在榜文上扫过,最后落在既往不咎那四个字上。
他嘴角上挑,全是不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已经再不信任所谓朝廷告示了。
城外风急雪大,
刘威扭头离开,翻身上马向着茫茫风雪中离去。
他们一行一路向西,
途经蟠龙湖,
湖面早就结冰,此时冰面上有着许多人在采冰。大雪时节后,正是豪强大户们凿冰储藏于冰窖,留待明年夏天使用的时候。
一块块冰被凿下,然后拖上岸,再装上车,这些人配合默契,顾不得天寒地冻,干的热火朝天,脑袋冒烟。
那些夏日享受这些冰块的人,
此时却在收集枝头新雪,化水煮茶,听歌看舞呢,哪知采冰之辛苦。
刘威一行从蟠龙湖畔驰过,最终登上封龙山。
封龙山,西倚太行,东临平原,又名飞龙山。
巍然崛起,雄伟壮观。
东西连绵二十余里。
传说大禹治水时,把在河北兴风作浪,给百姓带来许多灾害的蛟龙封锁此山,得名封龙山。
此山沟深林密,奇峰怪石。
牵马步行,一路来到了黑龙洞,封龙山上不仅有许多名寺大院,也还有一些贼匪窝。
黑风洞,就是一处山贼窝。
大业年间,刘威本是赵郡栾城县大户,官吏腐败,饥荒不断,刘威被贪官污吏盘剥,被流民贼匪抢掠,最终愤而杀官吏逃亡,上了封龙山也成为了流贼盗匪。
他在封龙山也曾聚集上千号人马,后来依附夏王。
“二哥!”
黑龙洞有人迎了出来。
“赶紧进洞里烤火暖和身子。”
黑龙洞很大,里面大小洞相连,当年刘威一千多号兄弟,都能藏的下。
“二哥,山下什么情况?”
“李逸回河北了,发了招安榜,”刘威把在山下了解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
“二哥,朝廷真要招安?”一名瘦高汉子问。
“狗官们说的话,你也信?当初李逸怎么骗我们卸甲归田的,咱们又是落得什么下场的?
咱们再上这封龙山,哪个不是轻信狗官们后,被他们秋后算账,活不下去了才又上山的,你难道还嫌被骗的不够惨?”立马有人骂他。
瘦高汉子声音低了几分,“欺负我们的都是地方上那些大族,还有衙门里的那些狗官吏,那些人跟李逸也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数人斥责。
瘦高汉子声音又小了几分,“可我们现在躲在这山上,大雪封山,咱们没有存粮,这冬天怎么熬?
官军要来围剿?我们连武器铠甲都没有,又怎么应战?”
有人道:“这些事二哥自有办法的。”
二哥刘威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仓促上得山来,毫无准备,虽说聚拢了百来号旧兄弟,
可要粮没粮,要武器没武器,就靠着那么十来匹马,百来把刀、弓,能成什么事。
他这次下山去,一来打听消息,二来也是想弄些粮食。
可是现在各处粮食管制很严,有钱也不能随意买到粮食。
好在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现在各地有很多他们这样的人,正遭受着他们之前一样的遭遇。
许多人的怒火正在积攒,
只是还有许多人没敢爆发。
“刘先生呢。”刘威问。
“这刘助教身子太柔弱了,感染风寒了,被窝里躺着呢。”
刘威起身去隔壁小山洞里看望刘贤,
“刘先生,身子可好点?”
“用了药,好些了。”刘贤有气无力的躺在那,他此时心中万分思念家中老母和妻子。
想到妻子千里迢迢的从长安陪他回到河北,他心中十分愧疚,现在妻子还不知道如何担忧他。
“刘公,我想回赵州,我老母妻子肯定都在寻我。”
刘威叹气。
“刘先生,当日我兄弟落难,被困赵州监狱中,你对他多有照顾,要没你,他可能就没了。我们去救我兄弟时,恰逢赵州的狗官吏要害你,
我兄弟说一定要救你走以报恩,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也没法再接你老母妻儿来。
现在我们条件艰难,也不方便接你母亲妻儿来,更不好联络,以免被狗官吏们查到,希望你能理解。”
刘贤能说什么。
他一区区县学助教,还没干几个月,结果却也被官府视为窦氏旧部,几次三番的勒索他。
刘威说的没错,要不是那天刘威他们把他带走,他的结果也是被胥吏们敲骨吸髓榨干,甚至可能被弄死。
他心中也确实有怨气,可跟着刘威他们造反,他却既没这个胆气,又舍不得家人,更觉得大势已去,现在造反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机会的。
“刘先生,我想请你帮忙写一篇檄文。
我知道刘先生大才,年轻时就名达乡里,后来还游学长安。
就请先生替我们写一篇反唐檄文,我们要把河北正遭受不公的这些弟兄们都号召起来反唐。
窦公败了,可我们河北人也不会任人宰割,我们依然可以战斗。”
刘贤沉默了。
这封檄文一写,那可就再无回头路了。
脑中浮现妻子王氏,刘贤心情沉重。
一边是遭受官吏欺压不公,一边却又是年迈老母和无依靠妻子。
“先生,咱们这里以前是常山郡,常山赵子龙,可就出身于我们这,我们常山多少赵子龙这般的英雄,
如今岂可那般屈辱窝囊?”
“对,男子汉大丈夫,哪能窝窝囊囊。”众人附和。
刘贤坐起。
他在长安游历数年,虽说怀才不遇十分落魄,最后连旅店钱、饭钱都付不起,可毕竟也是眼界开阔,对大唐是比刘威这些河北人更了解的。
“刘公,我知道大家心中都有气,说实话我也一直憋着股气。可我还是要提醒诸位一句,大唐如今几乎一统天下,河北也已被唐廷控制,
这河北还有两万余中央府兵精锐,又有新整编的四十八军府府兵。
更何况,坐镇河北的李逸、田留安、双士洛、丘师利、王君廓等可都是有名的将领,
尤其是李逸,这可是唐廷中仅次于秦王李世民能打的名将。
刘公欲在封龙山上,以我们这百来号人举兵,不客气说那是以卵击石。”
刘威哈哈大笑数声,
“先生,大业七年时,隋朝强不强,兵多不多,将猛不猛,而知世郎王薄在长白山举义时,他有多少人马,多少刀枪?”
刘贤沉默。
是啊,当年隋朝可比如今的大唐强的多,但王薄等还不是纷纷揭竿起义。
当遭遇不公,当走投无路,当官逼民反,那就反了。
“怕他个球,人死卵朝天,干他娘的就是了,老子当年被逼上封龙山,如今再上封龙山,就没想过怕字。”
“咱们都是七尺男儿,谁要不想让咱们活,那咱就先干死他!”
刘贤被刘威这番话都说的有些热血上头,他在病榻上坐直身子,捏着拳头,也跟着吼道:“反了,干他娘的。”
(本章完)
第488章 观冰戏雪
第488章 观冰戏雪
“北地小江南,转眼便成冰雪大世界,景色真美。”
金玉漱穿着貂裘锦袍,在洺州城外结冰的护城河上乘坐着冰车,高兴不已。
她的家乡在新罗金州,冬季寒冷的时候也会下雪,但不会有这么大的雪,但河面不会有这么厚的冰。
“瑞雪兆丰年。”郑柔娘出来坐冰车,手里也还捧着个铜暖手炉。
洺州雪后的景色确实不错,李逸今天也是难得放下手中的公务,陪着媵妾们出来游玩,也没去太远,就在洺州城宽达百米的护城河冰上玩耍就行。
冰上游玩的人并不多。
本地人不稀奇,遇这大冷天都在家猫冬御寒,谁来冰上吹冷风受这罪。
观冰、戏雪、赏封河,
这得是士族们才有的闲情雅意。
李逸陪着媵妾们坐了会冰车,便让她们自己玩。
王府咨议参军齐善行过来,“大王。”
“人都来了?”
“八州的主要官员都到了。”
南门外护城河冰面上,搭了一些帐篷,李逸今天邀请八州官员来冰钓。
帐篷里防风避寒。
李逸进入大帐,一群官员们都起身迎接。
“大家都坐,别客气,今日大雪,邀大家来冰钓,大家不会骂我吧。”李逸笑问。
赵州刺史张志昂站在那笑道:“难得司空这么有雅兴,肯百忙之中抽空叫大家一起活动活动,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呢。”
邢州刺史陈君宾也表示这冰钓他很喜欢。
冰洞已经凿好,
钓具也备齐。
李逸笑着坐下,把鱼钩从冰洞垂下,等着鱼上钩,一边跟众人聊天。
原来洺州大总管府下八州,一半是河北旧将授任刺史,一半是河北行营的将领留任,比如窦建德的左仆射范愿先前被表奏为洺州刺史等。
如今范愿等一些河北旧将,基本都留任河北了。
齐善行虽回来了,可他原检校冀州总管,现在却降为李逸武安王府的咨议参军了。
只有陈君宾和张志昂两人,先前被李逸李世民联名表奏为邢、赵刺史,仍然不变。
李逸兼任了洺州刺史,如此一来,八州裁并为三州,其它刺史都没位置了。
帐中烧了炉子,
还摆了茶几,
出身于南朝陈皇族的邢州刺史山阳郡公陈君宾,亲自给大家煮茶。
知晓李逸更喜欢散茶,他便烧水,冲泡岩茶。
这茶也是他在长安时,特意从李家的茶庄买的,一两茶叶一两金,来自东南武夷山,称为乌龙茶。
这么贵的茶叶,却一茶难求。
他好不容易才弄得几两,茶庄附送了一套茶具。
杯小如胡桃,壶小如香橼。
散茶无需烤、碾、筛、煮,也无需要添加各种调料。
热水一冲,这岩茶的香气馥郁,茶汤橙红,闻着那香气,陈君宾都有些陶醉了。
确实是好东西。
“司空,饮茶。”
精致的小茶杯,也就是三口茶,细品慢饮,品味岩韵。
相较于陈君宾、张志昂这两位位置不变的刺史,以及秦武通、李玄通、张士贵这几员中央卫府将军的淡定轻松,
其余八州的官员们,可就没那么淡定了。
八州裁并成三州,刺史位置没了。
其余人员也都要精简,以往的政绩考核,加上这次的述职,就要决定谁上谁下。
事关仕途,谁也没法淡定。
一两黄金一两的武夷岩茶乌龙茶,他们也根本喝不出岩韵。
冰钓同样心不在焉。
“最近一段时间,咱们地方上有些混乱,我知道,河北新附,一时人心还未安定,但我们做为朝廷官员,有责任和义务,尽快安定地方。
虽说现在是冬季,可也不能懈怠无为。”
“司空,上鱼了。”左屯卫将军王行敏提醒李逸,李逸扭头一看,鱼咬钩了,提竿,钓上来一条大鲤鱼,很肥,起码六七斤。
“司空钓鱼本事了得啊,一来就钓到大鱼了。”王行敏看着在冰上乱蹦的大鲤鱼,放下自己的鱼竿帮李逸解鱼。
王行敏、秦武通、李玄通三将,都是从三品的诸卫将军,战后,留在河北,分镇洺邢赵三地,手底下各统着三千精锐中央府兵。
李逸跟王行敏那也是老朋友了,河东之战,最初李仲文挂帅,王行敏就是行军长史,两人在河东也并肩作战过,后来他跟着裴寂兵败介休,再没合作过。
王行敏这几年在潞州抵御过刘武周,随太子建成渭北征过步落稽胡,现在又来河北,再次跟李逸搭档了,驻军洺州。
王行敏这几年兜兜转转,功劳也是立过,苦劳也不少,结果却还是左屯卫将军,而李逸早已经是他需要高高仰望的存在。他现在态度也是很明确,他既是朝廷驻于洺州的中央军,更是李逸手中锋利的刀。
只要李逸说让他砍谁,他绝不犹豫。
就指着跟随李逸,能靠着这位再往上升一级了。
李逸看着那条大鲤鱼,
突然就不想再跟那些官员们多费口舌了。
这些个州长史、司马、参军,大部份都是窦建德旧部,基本是四品以下。
对这群人,李逸没啥印象。
大部份都是河北本地人,甚至不少是地方豪强出身,有些还是出身于五姓七家的。
寒门、草根出身的少,毕竟都是些文职,那些草莽出身的多是武职。
“齐咨议,你把考核的结果跟大家公布一下吧。”李逸对齐善行道,这位窦建德妹夫,原夏国左仆射,跟一众河北旧官员还是熟悉一点的。
考核分为上中下三等,每等又分上中下,实际是有九等。
考核包括以往政绩,以及这次来洺州面试的评分,综合好九等打分。
上三等的,保留官职,原职安排在洺邢赵三州,甚至上上等的,可调入大总管府,升官加禄。
中三等的,会降级使用。
下三等的,直接免职,他们得去长安守选。
大刀阔斧,砍的很凶。
齐善行就在冰钓的帐篷里宣读结果,先宣读考核成绩,然后宣布新的调令。
有人升职,入大总管府。
有人平级调动,调到其它州继续任原职。
一些人则降职,更有不少人直接免职。
众官员们表情各异。
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逸也不在意了,反正这刀得砍,而且必须先理清吏治。
这刀不砍,一切都无法顺利展开。
重新调整好的大总管府以及三州的官员,基本上是李逸和云定兴、齐善行等认真铨选过的,
不看出身,不看家世,首先看以往政绩,看他们的才能本事。
能者上,庸者下。
李逸甚至强调,才能第一。
没有能力,就是道德模范,也不是李逸这次选官的首选。
“宋义。”
“大王,”宋义上前。
“把准备好的铜锅拿来,铜锅涮羊肉吃,”
事情宣布完,这饭还是得吃一顿的,既是对升迁者的恭喜,也是对免职者的送别宴了。
大冬天的,在护城河冰上帐篷里吃火锅,涮羊肉,非常不错。
武安王尉马周吃饱喝足,从帐中出来,满脸通红,他有两大嗜好,一好书,二好酒。
今天这顿铜火锅,涮羊肉配上柿子烧酒,吃的他非常满足,甚至感觉有点燥热了,寒风一吹,突然就想到了码头卖煎的王氏。
李司空已经帮王氏在洺州城坊市里租了个铺子,比起在码头上吹风受冻,坊市里的铺子条件更好。
骑上马带着两随从来到东市,径直找到王氏煎铺子,这铺子不是他出面帮忙挑的。
店里今天生意不错,
现在店里不仅有煎也有烤豆腐,还卖一些烧烤,兼卖酒。
“生意不错啊。”马周笑着打招呼。
“啊,是马公来了,快请进。”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老马便是。”
虽然吃饱喝足了,可他还是进了铺子,王氏立马便给他打了酒,又拿来一盘豆腐,还把一盘炸好的蚕豆送来。
“要吃点什么烧烤,荤素都有,手艺新学的,别嫌弃。”
“随意来点。”马周道。
王氏忙碌着,
很快送上一把滋滋冒油的烤羊肉串,
“马公,不知道可有我阿郎的消息了?”王氏在桌子对面坐下,一边拿筷子帮马周翻烤豆腐,一边忍不住问道。
马周面对她期盼的眼神,顿了顿,“我已派人多方查询打听了,现有的消息来看,刘助教人应当还在,
但他人并不在赵州监牢里,也可能不在赵州城中。”
“那我阿郎去哪了,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吧?”王氏急问。
“我有个不好的猜测,你听了别急,也许是我推测错了。”
“马公请说。”
“你丈夫可能跟着贼匪进山落草了。”
王氏呆愣住,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不,这不可能,我阿郎是读书人,他怎么可能进山落草为寇?一定是你弄错了,绝不可能,你不能污他清白,毁他名誉。”
看到王氏涨红了脸,
马周赶紧解释,“你先别急,我说了可能是我推断错了,但现有消息,他最后确实是在赵州跟着一个叫刘威的人离开的,
而我们查到这个刘威,以前是窦建德部下郎将,大业末曾在赵州封龙山为盗,你丈夫现在可能就在封龙山。”
王氏急道:“马公,我阿郎一定是被刘威掳去的,是被裹挟的,你一定得帮忙救他。”
马周安慰道:“你放心,此事司空已知晓,特别指示,派了人去赵州封龙山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传回的。
一旦能确定刘助教真在封龙山,肯定会马上派兵将他解救回来的。”
王氏松了口气,
但马上又不安起来,她犹豫着道:“若是,若是我阿郎被裹挟从贼,那朝廷会不会追究他罪责。”
“司空已颁下招安令,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从贼为盗,只要年前归降,都既往不咎的。”
(本章完)
第489章 髀肉复生矣
第489章 髀肉复生矣
刘黑闼早上起来,坐在那长吁短叹。
妾侍元氏从他背后搂住他的腰,“阿郎何故叹气?”
“我是骑马打仗的将军,常年骑马,身不离鞍,髀肉皆消。刚才忽然发现,髀肉复生矣。”
元氏伸手去摸,笑道:“挺好的呀。”
这女人说着手一移,骑将刘黑闼大怒,“呔,何方小将,竟想夺我长枪,看我不杀你个丢盔卸甲!”
许久没机会战斗的刘黑闼,在李逸送给他的美妾元氏这大展雄风,把她杀的落流水,求饶投降。
待元氏去洗浴,
刘黑闼一人躺在榻上,双眼无神。
现在这日子,每天好吃好喝,还有美人美酒,无忧无虑轻松惬意,可这般舒适的温柔乡,把他意志都消磨掉了。
他不由的问自己,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天天随同李逸左右,充其量不过是一高级护卫罢了。
如今各地都有窦公旧部在起事,自己就这样一直坐视吗?
元氏小跑着回来,娇声道:“好冷啊,阿郎,人家想要买个貂裘,好不好嘛。”
“买,”刘黑闼仍旧望着屋梁漫不经心答道。
元氏又钻入被窝,蛇一般的缠上他,“阿郎,奴想要个孩子。”
“生。”
···
刘黑闼接到宋义传话,司空请他喝茶。
洺州城北大总管府内,白虎节堂中,这曾是夏王窦建德的万春宫金銮殿,经过改建后,拆除了僭越违禁之处。
刘黑闼来前,还特意洗了个澡,跟元氏厮混一天,身上都沾满脂粉味了。
节堂大门外,
刘黑子一身明光甲外罩锦袍,还披了件斗篷。
“黑闼兄今日忙什么呢,一整天都没见到你?”黑子笑着道。
“天寒雪大,下值后就一直在屋里睡觉呢。”黑闼对他笑笑,两人都姓刘,名字都带个黑,偏还都是武安王亲事府正五品典军,于是在李逸玩笑下,便也互换庚贴,结了兄弟。
刘黑闼倒也没瞧不起刘黑子长工出身,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出身,早年也是好酒嗜赌被人所轻视称为无赖。况且他也知道,这刘黑子可是李逸的真正心腹。
“司空待你可不薄,一次送你四个美人,不过兄弟你可得悠着点,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那神仙洞也是棺材缝,切记。”
刘黑闼笑笑,“多谢兄弟提醒,司空怎么突然找我喝茶?”
“你去了就知道了,司空的茶可都是好茶啊,一般人还喝不上呢。”
刘黑闼进了大门,
二门口又有禁军守卫,当值的是羌将李存孝,他听说此人原本是皇帝赏赐给李逸的陇右战俘奴隶,后来立功成为禁军,靠着李逸短短几年,从战俘奴隶成为四品的禁军中郎将。
“李将军好。”他主动打了个招呼。
李存孝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司空在等你呢,快去吧。”
刘黑闼点头,踏过门槛,进入内院走白虎节堂。
望着那节堂,
他心生感慨,曾经这是夏王的金銮殿,如今夏王和大夏国都不在了,坐在里面的是个比他年轻许多的李逸。
可他对这个年轻人,不敢有半点轻视,跟随在他身边这段时间,他对他多了许多了解,也越发的佩服此人。
深呼吸几口,平复了下心情,刘黑闼站在节堂外大声报名。
“武安王府亲事府典军刘黑闼拜见司空。”
“进。”
刘黑闼整理了下衣服,脱靴,入厅堂。
厅堂里很暖和,
李逸用银炭升起炉火,架着把银壶在煮着水。
“黑闼将军来了,快坐。”
他面前摆着茶盘,上面放着只比拳头稍大点的紫砂茶壶和几个酒盅大小的茶杯。
“今天开一罐大红袍,特喊你来一起品品。”
李逸拿起一个银罐打开,里面贮藏着来自武夷山的大红袍。
把茶叶放入紫砂壶中,将银壶里烧开的水注入,用开水把壶也淋了。
两分钟左右,李逸提壶斟茶。
刘黑闼是个粗人,没啥文化,只好酒好赌,对茶不懂,甚至他二十岁以前都没吃过茶。
他跪坐在李逸对面,看着李逸斟茶的动作,他先是在各个茶杯中先斟少许,然后再均匀的巡回斟遍,最后剩下一点向各茶杯点斟。
刘黑闼看着面前的六个茶杯,
有些疑惑,
难道还有其它四个人要来喝茶?
“尝尝这大红袍,这也是岩茶一种,半发酵的。”李逸笑道。
刘黑闼捏起一个小杯子,一口就没了,都没来的及品味。
“不急,慢慢品,品茶,既欣赏茶叶的味道,也还品水的佳劣,赏茶具的好坏,更多的是消遣时光,是风雅之举。”
刘黑闼又拿起一杯茶,这回慢慢的啜饮。
没有酒的醇厚,但确实也有股奇特味道,初开始好像只感觉到炭味、烟味,好像是焦糊了,但细品,好像有回甘,香清甘活。
“在洺州呆的可还习惯?”李逸笑问。
“还好,”刘黑闼斟酌着回答,“再回来这里,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物是人非,好像一切都不同了。”
李逸品着茶,
味道挺好,自家特意在武夷山设茶庄,从采茶到制茶,那都是严格要求。这种茶叶做法,如今还是较少见,属于小众。
可就因他李逸的特别欣赏推荐,如今在长安贵族中也是小有名气,加上量少,反倒是炒起来了。
就他现在泡的这个,
一两茶叶分成六小包,丝布小包,再用银罐贮藏,用紫檀盒子包装,这么一两茶叶卖一万两千八百钱。
一小包就是两千多钱。
而一斤茶叶,价值二十多万钱,但这茶都是一两一两的卖,想买一斤,有钱都不行。
本来只是李逸爱喝,他却硬是把小众,变成了奢侈的代名词,反正许多贵族名门,并不是真的就喜欢某个茶,他们只是要得名茶背后的奢侈属性,彰显地位。
“饮茶能修身养性,黑闼将军以后可多饮饮茶。”
刘黑闼坐在那,心里猜测着李逸找他来喝茶,跟他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到底何意,可猜了半天也还是没猜到。
“司空,是不是黑闼最近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司空明示,俺是个粗人,没读过书,脑子粗笨。”
“俺也不会品茶,以往喝茶,茶具不厌其大,壶盛十斗,直接用饭碗喝茶,
喝的茶叶也都是粗枝大叶蒸压的饼茶,都是先碾成末,再放壶里煮沸,还要加上盐、葱等,所以司空有事就直说,免的俺脑子笨费力去琢磨。”
李逸哈哈大笑。
“大碗喝茶,也自有一股豪迈的,其实茶饼煎煮,加盐加葱甚至加奶,我也喝的惯,尤其是行军、征战之时,来上一碗加盐加奶的浓茶,既解渴也补精气神的。”
刘黑闼连连点头。
“今日喊你来喝茶,其实就是想问问你是否还习惯,我知道你是员猛将,如今闲着,可能有些不习惯。”
“还好,就是忽然发现,髀肉复生了。”
李逸看着刘黑闼,似乎确实肥胖了不少。
“赵州的封龙山你可知道?”他问。
“知道,那也叫飞龙山,赵州的名山,山其实也不算大,二十来里,可很有名,有许多寺院道观,甚至还有书院,也有一些贵族豪强的别墅庄园。
山谷险峻景色很美,而到了山顶,却又很平坦,有大片草场。
大业末,有不少人上山落草,占山为王,还在山上垦荒种地养羊养猪。”
李逸点头,“赵州刘威,此人你可认识?”
刘黑闼摇头。
他解释道:“早年窦公是跟着高鸡泊高士达,而我是投奔平原郡郝孝德,后来随着上瓦岗,魏公兵败后,我降了王世充,带兵驻守新乡,直到被黎阳李世绩袭击俘虏,这才随了窦公,我在窦公麾下时间也没两年。
窦公麾下的大将我倒是都知晓,可刘威此人确实没听过。”
李逸便说了下刘威情况,听说原来只是个郎将,刘黑闼说确实没听过。
“刘威先前解甲还乡,回乡买田置地,想当个地主,结果跟同乡大姓起了矛盾,闹到官府,却被下狱,
总之,刘威后来怒而再上封龙山,如今招集了数百窦公旧部,已经发了反唐檄文,要号召河北窦公旧部起兵。
对这事,你怎么看?”
刘黑闼沉默了一会。
“你尽管说。”
“我觉得刘威他们,也都是被逼的,那地方豪强大户联合县中胥吏,巧取豪夺,借机压迫,要把人逼的家破人亡,刘威走投无路也只能反了。”刘黑闼道,“当年隋末,地方官吏也大多如此,许多人也是被逼造反。”
李逸点头。
“你说的没错,前段时间确实挺乱,所以这次我回来首要就是整顿吏治,那些害群之马都要清除。
刘威不是个例,这段时间出现了不少。
我能理解他,但我不希望刘威误入歧途越走越远,我向各地发出了招安令,只要他们肯归降,都可既往不咎。
他们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冤情,也都可以向巡查组,巡回法庭申诉。
最近苏烈在德州刘总管那边,帮他在豆子岗剿匪,表现很抢眼,接连剿灭了许多不肯接受招安的贼匪。
魏州田总管更是亲自出马,高鸡泊的那些贼匪,被杀的无处藏身。
不过我还是主张以招抚为主,毕竟事出有因嘛,可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重回正途的机会。
你既然感叹髀肉复生,那你过两天随赵州刺史张志昂回赵州,协助他去封龙山招安劝降。
你毕竟也是河北人,又曾是窦公信任的老兄弟,你出面招安,刘威等也许就能信任你。
我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我有一个长安故人,她嫁来河北,她丈夫原是赵州元氏县学助教,如今被刘威裹挟上山了,你帮我把他带回来。”
刘黑闼犹豫了片刻。
“司空,若是刘威等不肯接受招安呢?”
李逸提壶倒茶,先关公巡城,再来韩信点兵。
“机会我已经给了他们,不肯珍惜那就怪不得别人,人不自渡天也难助,
一心为贼,那便只能剿灭。
他是贼匪,你是官兵,你知道该怎么做。”
刘黑闼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劝降招安的。”
“你跟刘威好好说清楚,他的冤枉委屈,朝廷会替他伸张正义的。正义也许迟来了一些,但不会缺席的。
希望他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更不要连累了别人。”
(本章完)
第490章 人心散了就不好带了
第490章 人心散了就不好带了
李逸请张志昂喝茶,
喝的仍是大红袍,张志昂细啜慢饮,赞不绝口。
“品茶不在解渴,而是借以观赏物事的,因此茶具宜小,赏清风、明月、松吟、竹韵、梅开、雪霁···
好茶还得配好水,初次雪水、梅上雪水、三伏雨水,还有江水心、山泉水,有的要现汲现饮,有的要蓄之隔年,还有的须埋之地下,有的需摇动,有的忌摇动···”
“烹茶煮水的火候也有讲究的,一煮如蟹眼,二煮如松涛,水不及沸不能饮,太沸则失其水味、败其茶香,甚至于哪种水用哪种柴来煮也是有讲究的。”
李逸的功夫茶手法,
在这位赵州刺史面前,都有几分班门弄斧之嫌了。
“哈哈哈,还是阿舅懂品茶。”
张志昂,隋末为赵郡太守,出身河北范阳张氏,武德元年,以赵郡降长安李渊,被授为赵州总管。
但武德二年,赵州就被窦建德攻破,总管张志昂和河北道安抚使张道源皆被俘。
窦建德本来要将他们斩首,是国子祭酒凌敬力谏劝阻,窦建德便干脆将他们释放了。
如今武德四年,再回河北重任赵州刺史。
张志昂和张道源,都出身于范阳张氏,范阳张氏是张姓里一个很有名望的士族,虽说不如范阳卢氏,却也是郡姓大族,两人是堂兄弟。
因此李逸也喊张志昂一声阿舅。
相比起张道源少年丧父一贯节俭朴素,张志昂却是有着明显的名门士族的那种风范,有礼仪文化,也好奢侈。
就如这饮茶,他比李逸可内行多了。
不仅是茶、酒,这位堂舅样样都很懂,可能较弱的就是军事,可骑射本事也不差的,李逸之前跟他打过猎,一天射了十几只兔子和数只野鸡,箭术很了得。
张志昂是河北人,还是士族名门,在赵州任职数年,先是赵郡通守,佐理郡务,后来接任太守,投唐后又任总管、刺史。
李逸也对这位堂舅做过点背调,
名声不错,也有才能,甚至之前在赵郡也做出了一些政绩。
若不是如此,李逸在长安的时候,就直接跟皇帝请求换人了。邢赵二州刺史,这可是他总管洺州大总管府的重要助手。
八州裁成三州,自己兼任一州刺史,剩下两州当然得既可靠又有能力的才行。
张志昂对李逸这泡茶手法很感兴趣,
“这叫关公巡城,这叫韩信点兵,此手法最合适半发酵乌龙茶,最能冲出香色味来。”李逸道。
张志昂学这些东西很快,讲了几句就已经明白了。
“你这功夫乌龙茶,才是真正的茶中上品啊,茶汤鲜黄明亮,金黄金黄,甘甜滋润,回甘还持久,真是茶中仙。”
李逸笑笑,
“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煮小鱼,不能多加搅动,得有耐心。治国也忌乱折腾,得有长远眼光,不能朝令夕改。
大业天子亡国,就是太过于折腾了。
我觉得我们这些总管刺史,牧民之官,为朝廷治理地方,其实就跟这功夫茶一样,不光得有好茶好水,还得有好功夫,要有耐心。
煮乌龙茶,活水还要活火,炭得有焰,其势凶猛,最好用冈炭,无烟无臭,敲之如金铁之声,火焰浅蓝,焰活火匀。”李逸借着茶,步入正题。
“现在这河北之民,就如锅中的小鱼鲜,不能乱搅动,否则一搅就烂了。
但要泡出好茶,又得有猛火才行,但沸水泡茶又不能久泡。”
张志昂若有所思。
“阿舅马上就要返回赵州了,我相信阿舅在赵州任官数年,对赵州情况比我更熟悉。
如今赵栾二州并为一州,统领九县。赵州官员,考核后全面调整了,接下来阿舅回到赵州,就是继续考核调整九县官吏,此事大总管府会派人前往协助。”
张志昂点头。
赵州在北魏年间,是从定州相州析置,设立殷州,辖赵郡、巨鹿郡、南赵郡三郡十五县,后来北齐时,避讳太子高殷之名改为赵州。
北齐之前有赵郡没有赵州,殷州最初治所在广阿县,杨坚把州郡县三级,改成州县二级,赵州三郡之地,设了赵、栾二州。到杨广时又改成郡县制,撤栾州并入赵郡,
广阿避讳为大陆县,赵郡治所则移到了柏乡。
此前,废郡县再行州县制,赵州栾州复设,一个治所栾城在北边,一个治所柏乡在南边。
如今两州再合一,
李逸觉得柏乡位置太靠南,紧挨着邢州边境,他提出要把赵州治所,北迁到平棘,也就是后世赵县,这里处于柏乡和栾城中间,居于东部平原。
“既然栾赵二州合并为一,那把州治迁到中间的平棘,也更有利。”张志昂表示支持。
当初他守柏乡,守城苦战几个月,最后还打了巷战,柏乡城破坏还是挺大的。
“平棘位于洨河畔,溯河而上就是栾城,再往上游是恒州的井陉山井陉口,直通河东太原。而从平棘顺洨河而下,便汇入漳河北支,即可可顺河东北往冀州,也可南下邢洺,交通较为便利。”
并州,迁州治,裁换官吏,
这套组合拳,只是给张志昂铺平道路。
要想大治,先要换掉原来那些人,这还不够,眼下许多窦建德旧部叛乱,必须得迅速平定。
比起田留安、刘瞻在高鸡泊和豆子岗的强硬镇压围剿,李逸更愿意先抚再剿。
不解决那些人叛乱的根本原因,那么只会越剿越多。
“栾城有个刘威,大业末上了元氏县西北封龙山,阿舅可知?”
“有所耳闻,”
大业末,贼匪遍地,官府称之为贼匪、流贼,他们自称为义军,那时多如牛毛,刘威这样的小股势力,并不算出名,但张志昂也知道点,算是上了官府的黑名单的。
“如今刘威又上了封龙山,还已经拉起了几百号人马。”
张志昂道:“我回去后,立马请李玄通将军协助,发兵剿灭他们。”
李逸却摇头。
“我跟你说起刘威,不是要阿舅带兵围剿,真要用兵,区区几百号人马,随便派个校尉前往都够了。
刘威上封龙山,我也恰好有所了解,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上山的,解甲归田后,被乡里的豪强大族,勾结县乡胥吏,联合迫害,想抢夺他的田地财产,
而现在这种事,很多地方都发生过,甚至还在发生,
特别是窦建德旧部,这些人以前跟着窦建德打下大半个河北,如今回乡受这种气,多少人是忍不了的,跟一般百姓不同,他们反过,一回生二回熟了。
你回赵州,带领赵州的一众新调换的官吏,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查这些情况,
尤其是刘威的案子,要大张旗鼓高调的办,把那些乱来的豪强、胥吏揪出来,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把这案子要办好,不能有瑕疵,结案后,赦免刘威,请他下山回乡,发还他的产业,甚至给予一些补偿。
要以此立个典型。
清理贪官污吏,打击劣绅土豪,要让赵州的百姓,相信大唐朝廷代表着公平正义,并不只是官官相护,支持士族豪强的,我们以法治国,以德服人。”
“阿舅,人心散了,可就不好带了。
要是朝廷在河北百姓心中失去了威信,我们又如何在这里长久统治?”
张志昂感受到了李逸的那份郑重。
他心里都有些暗暗惊讶,李逸要借刘威立案,更要立威,还要重新构建朝廷的信义公正。
只是,这样却是要对现在地方乡里的真正掌事人发起冲击。
皇城不下县,县以下的乡里,那都是交由豪强大族以及胥吏们来掌控的,他们是基层代理,
这些人也是朝廷控制地方的重要一环。
现在李逸为了安抚窦建德旧部,选择向这些人开战?
这真的是对的吗?
他提出自己疑惑。
“阿舅你把这事搞混了,我不是为了窦建德旧部,向乡里豪强大姓和胥吏们宣战,
我只是向那些不法者宣战,
那些乡贤,仍是我们大唐治理地方乡村的基石。一众县吏乡长里正村长们,也是衙门办事的骨干。”
这一次,李逸让张志昂先借刘威案,发起一项专项治理,也就是针对窦建德旧部相关的吏治问题调查处理。
凡是涉及与窦建德旧部的事情,优先处置,甚至提级处置,还要从严处置。
现在河北有许许多多刘威这样的人,举起了反唐旗号,他们反唐的理由,大多就是为窦建德报仇,更多的人则是遭受到了不公和压迫。
只要李逸能迅速的把这个专项行动开展起来,
那就是釜底抽薪,
刘威等人的冤屈得到伸张,诉求得到解决,那他们还反什么?
他们就算铁了心反到底,又还能再号召到多少人跟随?
无源之水,很快也就会干竭。
相比起简单的围剿镇压,这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窦建德是因有些旧部在河北作乱造反,过于忧虑不安,服食长生药,结果才误服云母中毒而亡的,陛下还特意追赠他国公、总管官爵,还令他儿子袭爵,
河北人不信谣不传谣。
至于有部份人遭受到的不公,那也是某些贪官污吏所致,而这些人大多也仍还是原窦公地方官吏所为。
我大唐绝不容许这些情况发生,将全面清查,必定为所有人讨还公道,伸张正义。”
“那个刘威,我不仅现在就给他特赦,还特别授他为本王的帐内府从六品校尉。”
李逸要把刘威立个典型,树个招安榜样。
他虽说原来在窦建德部下也仅是个偏将,没什么名气,但现阶段,叛乱的窦建德旧部里,本来也没什么有名气的。
再加之刘威的经历,李逸也算调查的比较清楚,两次都是官逼民反,这人呢以前在乡里名声也不错的,哪怕两度上封龙山,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百姓之事。
招安赦免,授予官职,是个不错的宣传榜样。
“这次我会让刘黑闼随你回赵州,他和刘世彻一起负责招安封龙山具体事务。”
张志昂道:“有李玄通将军就足够了吧?”
李逸笑笑,让刘黑闼走这趟,也是他闲置久了,怕他坐不住,也得让他出去活动活动。
最重要的是,李逸借这次机会,也想再看看刘黑闼表现,是否真心归附了。
(本章完)
第491章 自立为王
第491章 自立为王
听言不如观事,观事不如观行。
怎么说的不重要,怎么做的才重要。
刘黑闼这段时间表现的倒还不错,李逸表奏他为自己的王府亲事府典军,送他四个美人,他表现的很驯服。
可他的名头毕竟那么大,
历史上可是两次起兵反唐。
这次让他去赵州封龙山,也不能完全说是试探,他不可能一直这样把他留在身边,刘黑闼这样的猛人,跟过郝孝德、李密、王世充、窦建德,如今再跟随他,这都是五姓了。
饥则附,饱则扬,燠则趋。
刘黑闼论本事,那可能不输于秦叔宝尉迟恭,所以该用还得用,否则太浪费。再则不给他做事立功的机会,他也不可能长久满足于现在这么一个典军侍卫长的身份。
这次去赵州,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试探。
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假如刘黑闼心怀不轨,李逸也不介意灭掉他,但还是那句话,不能不教而诛。
刘黑闼谋反、叛乱了,有确切证据了,诛杀他,河北人也无话可说,但如果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就说他谋反,把他杀了,只会加剧现在河北人对朝廷的不满情绪。
李逸愿意拉刘黑闼一把,若是能够选对路,以后打突厥,这也是一员虎将。
甚至将来打吐谷浑、征高句丽,也能绽放异彩,说不定在历史上就是另一个定位了。
午后,
风歇雪停,太阳又出来了。
李逸换了身便服,特意叫上马周,还喊上了刘黑闼和刘世彻,一起来到坊市的王氏煎店。
洺州的市场,没有长安两市繁华热闹,但店铺也不少,没有二百七十行,却也有七十二行市,
众多商家也是按行市集中经营,年底了,交易繁忙。
王氏的煎店开在餐饮区,生意挺好,她煎的手艺没得说,能煎的的又大又圆,金黄酥脆。
当然,店里如今最受欢迎的还是烤豆腐、柿子烧等,逛市场的百姓,还有市场里里的商贩等,
忙碌之余,来这里烤盘豆腐,喝点小酒,也是放松。甚至还能约上客户,边吃边聊。
马周熟门熟路的先掀开帘子进了店铺,
铺子并不算很大,里面摆了八张桌子,一进来,热气扑面而来,空气中还弥漫着香喷喷的味道。
“王娘子,我又来了,”马周向忙碌的王氏打招呼。
“啊,马公来了,快请坐。”
“李公也来了,还带了几个朋友来。”
李逸他们这时才掀帘进来,王氏看到李逸,脸上表露的是跟面对马周不同的表情,那是更亲切和自然,少了几分客气疏远。
她快步迎上前。
“不打扰你生意吧。”李逸笑道。
“李郎可是贵客,巴不得常来呢,快坐吧。”
她收拾了一张桌子,仔细擦干净,又添了炭,很快烤豆腐、羊肉串等就食材端上来七八盘,又取了酒来。
还亲自帮忙烤。
“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几位明天要随我阿舅去赵州,我委托他们去趟封龙山,若是顺利,很快他们就能把你丈夫刘助教接回来了。”
王氏喜极而泣。
“我,我能随行吗,我想早点见到我家阿郎。”
李逸能理解王氏心情,这个时代的女人,丈夫可就是顶梁柱,没了丈夫那真是天塌了。
“你就在这里安心等待好消息吧,等把刘助教接出来,我会征辟他为我武安王府的参军事,到时你们在洺州团聚。”
王氏泪水盈眶,她此时只殷切期盼丈夫能够平安归来,至于其它的并不多想。
哪怕丈夫回来后丢了助教的差事,她开这个店卖烤豆腐也能养家。
马周坐在一边,为王氏而高兴,心里慕名的很羡慕那位素未谋面的刘助教了,大家原本差不多的出身和经历,怎么他就能找到这么贤惠的一个妻子呢,而他马周现在还是无妻,仅有李公送他的一个侍婢为妾。
刘黑闼有些好奇李逸怎么会跟这么一个煎店女店家关系好,
看着王氏,没三十也二十多,长的也并不算好看。
在接下来的烤豆腐喝酒聊天中,他才知晓李逸和王氏父女相识经过,也知道以前李逸在长安对王氏就多有帮助,那时的李逸还仅是个村长呢。
刘黑闼喝着喜欢的柿子烧,觉得王氏眼光不行,居然选了个手无缚鸡之力,没啥本事的书生。
但又对王氏的有情有义挺佩服。
“这烤豆腐真不错。”刘黑闼很喜欢,以前还真没吃过这种烤豆腐。
“以后刘公常来吃。”王氏赶紧道。
“放心,我一定把你丈夫带回来的。”刘黑闼拍着胸脯道,一个小小的封龙山,刘黑闼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赵州。
封龙山,黑龙洞中。
雪停了,
可依然很冷,
山里更冷,山洞空旷,靠着柴火也抵御不了多少寒冷。
最近陆续又有一些人上山来投靠,
刘威的队伍已经有一千多号人了,
人多了,可粮食的需求更大了。
“粮食吃不了几天的了,现在粮食有钱也难买,二哥,要不咱们下山抢几个寨子吧。”
“要我说,咱们就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那些祸害我们的狗官狗吏,那些欺凌我们的豪强大户,咱们一个个跟他们清算,
咱们打回去,报仇血恨,再夺取钱粮布匹,过个舒服的冬。”
人多了,
声音也杂了。
但大家上山来,多数都是窦公旧部士卒,也有一些是破产的流民,活不下去了,来投奔,想混口饭吃。
这几天山上已经开始减少粮食,干饭变成了稀粥,大家都饿肚子,不满更多了。
许多人喊着要下山去攻打豪强地主的村寨,更有人喊着要去打县城州城。
先前只有百来人,大家还比较务实,很低调小心,就怕官军来剿。可现在上千号人了,一个个胆子大起来了。
刘威召集了三十几个骨干一起议事。
“先生以为,如今情况,该当如何?”刘威问已经病好的刘贤,刘贤一封讨唐檄文,引的上千人上封龙山投奔,让他们声势大振,也让刘威对这位书生十分佩服。
已经把他当成了军师。
刘贤道:“如今刘公已经发布讨唐檄文,引无数人来投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有组织。”
“组织?”
“对,打仗得有军阵,造反也得有组织,否则难以成事。”
马上有人附议。
“二哥应当自封为王,这样才好号令河北。”
刘贤马上反对,“现在不宜称王,可自称将军,或是总管。刘公可以按军队组织山上人马,任命各级军官。”
刘威对刘贤的这番建议很是认同,
现在就千百号乌合之众,就自封为王,那官府还不得立即死命围剿?
树大招风啊。
“那我就自称总管,以二百人为营,分设校尉、旅帅、队头等,行营再设长史、司马,诸曹参军等等。”
刘威决定就用以往军中那套,既熟悉且方便。
他自称总管,任命刘贤为自己的记室参军。
一众骨干,也皆被他授予官职,大家都很高兴。
刘贤也是奉令,当场拿纸给众人都写了一道任命状,由刘威按了手印,分给各人。
“记室,你以后可就是大家的军师了,现在我们虽有组织了,可粮食所剩无已,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人喊着下山去抢,还有人喊去打县城。
更有人提议,先暗中潜入元氏县城,然后再夜半夺门破城,到时抢掠城中官仓和大户,就不再愁粮食,甚至还能获得许多武器装备。
刘贤看着这群激昂的人,
不由的皱眉,
元氏县城虽说不大,可城中却是有驻军的,他们这里虽已聚了千多号人,可都是临时聚起来的,既没配合,许多人以前也没打过仗,
更缺弓少箭的,
哪有这么好夺城。
“总管,某以为,不可贸然攻打县城,还是当小心谨慎,不如先找一个豪强大户的庄园动手,最好是这个豪强名声不好,比如放贵利盘剥百姓,子弟欺男霸女等恶名传于乡里的,
咱们打出替天行道的口号,袭击庄园夺取钱粮,还能获得百姓称赞。”
刘威也觉得这个法子较好,
实力太弱,就想打县城,太过冒险了。
“好,那就挑一个合适的对手。”
日暮时分,
有数骑来到山上,说要拜见刘威。
“我们是贩马的商人,听闻刘公在封龙山举义旗反唐,深感佩服。我等以往也与窦公交易过马匹,深感窦公仁义,听闻窦公暴毙长安,深为遗憾。
我们只是商人,但也愿意尽些绵薄之力。”
来人见到刘威后,一番话让他很是意外。
“我们愿意送给刘公十匹好马。”
“多谢几位。”有这样的好事,刘威不可能拒绝。
而对方不仅是来送十匹马的,他们表示愿意跟刘威合作,他们可以向刘威提供马匹、武器甚至是一些粮草。
刘威现在饭都吃不上了,哪买的起战马、武器。
可对方却表示可以先用后付。
“我们过几天可以给刘公送来一百匹战马,以及刀、矛各一千把,弓三百把,箭一万支,还可以提供一百件皮甲。”
刘威瞪大眼睛,有些警觉的打量这几个‘商人’。
为首的那个带着几分粟特胡相的商人却只是笑道:“这些东西刘公先用,到时攻州破县,缴获了金银钱帛再来支付便可。”
“以后,我们还可以为刘公提供更多的武器装备和马匹等。”
刘威难以置信,这天下掉馅饼了,还有这等好事?
“我们是商人,看好刘公,我们相信这笔生意你我都有好处,都能获利的。”
刘威望向刘贤,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
刘贤也是警觉,“能冒昧问一下,你们来自哪吗?”
“我们来自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愿意支持你们。”那商人道,“一会我们就把十匹战马送给刘公,说好的那些装备,最多三天后送来。只要我们合作愉快,以后还会有更多装备送来。”
(本章完)
第492章 搅浑水
第492章 搅浑水
洺州城墙在冬日晨光下显得巍峨,湿地边的芦苇枯枝在寒风中摇曳。
李逸漫步午后阳光下的洺州城头,转眼就要过年了。
河北的局势还算好,窦建德旧部的叛乱势头,已经被遏制住了,尤其是洺府三州,李逸几板斧下去,给那股小火苗浇了一盆冷水。
天寒地冻,
很多事情也做不了。
“阿郎,城头上风大,还是早点回去吧。”宋义过来提醒,这冬天的太阳根本敌过北方吹来的凛冽朔风。
“嗯。”
李逸也觉得有点冷,阳光照身上一点暖意都没。
回到城北大总管府后院,便见裴氏迎上前告诉了一个好消息,“阿郎,郑娘子早上起来吐的厉害,请大夫来看过,说是滑脉有喜了。”
李逸便直接去了郑柔娘那院,她正在院里廊下晒着太阳,得知怀孕后她欣喜不已,甚至有些措不及防的惊喜了。
郑柔娘见她起来,立马起来,满脸幸福的告诉李逸自己怀孕了。
“刚怀上,要注意安胎,走路更得注意,尽量别在外面吹寒风,有太阳的时候就在院里散散步,天冷,炕烧暖和点。”
李逸笑着叮嘱,郑柔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回头给你抄一张食谱,有助于安胎养身的,你在院里开个小灶,让你院里人给你弄。”
“平时饮食注意些,每旬让大夫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郑柔娘听的一脸幸福。
这年头也没有先进的孕检技术,没法排畸等,可毕竟两人都很年轻健康,孩子应当也会比较健康吧。
陪着郑氏聊了一会,李逸才回书房。
金玉漱给他送炖好的鸡汤,脸上带着些幽怨。
李逸喝着这炭火慢炖的鸡汤,笑道:“我对你们可是一视同仁啊,你自己肚子不争气可怪不得我。”
“阿郎,你还往奴伤口撒盐,奴都不想活了。”金玉漱一副要哭的样子。
李逸哈哈笑。
“阿郎,奴都跟随阿郎四年了,还没有半点动静,是不是不能生?”
“你年纪轻轻身体健康,怎么可能不能生,之前不是已经找大夫给你诊过了,说你很健康吗?”
“那奴为何一点动静都没,这次跟郑氏一起来的河北,结果她就怀上了,奴还没动静,她才跟阿郎不过几个月,奴可是跟了阿郎几年了。”
“顺其自然就好。”
金玉漱跟李逸撒着娇,最后暴露出真面目,她一边给李逸揉捏肩膀,一边说想晚上服侍李逸。
“行,你晚上来我屋。”
刚还可怜兮兮的新罗婢,立马就满面笑容了。
“好了,你先去休息,我也还得忙公务了。”
“阿郎可得说话算话哦,奴去洗香香。”
李逸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这妖精赶走了。
发行债券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就是推进的有点慢。李逸让罗三出面,安排李家诸商号来洺州认购了一万贯的债券。
而且是已经把钱、绢交割进大总管府仓库了。
做为最先掏钱的,自然也获得最优待遇,洺府三州境内,以后关税全免。另外还获得了几个大矿的开采权,罗三提出的商屯申请也得到通过,
直接拿到了一万亩地的商屯权,承租五年,前两年免缴地租,后三年半租。
其实那几个矿的开采权,就很值钱了,只要开采稳赚不赔。而商屯种地,一万亩地包下来种,也是划算的,未来粮价会一直较高,河北靠近边疆,粮食需求更大。
更何况,李家在生药、熟药、盐、茶、酒等好些领域,这次都获得了进入资格,这可是大总管府支持。
今年闰十月,多出了一个月,可李逸感觉自己的时间还是有些不够用。
许多事情看似简单,但真办起来千头万绪,进展缓慢。
对大唐来说,这个冬天朝廷一战灭了江陵萧铣,从山南一直到岭南,传檄而定。
李靖顺湘江而下,越五岭,至桂林,检校桂州总管,带兵安抚岭南,其实就是挟灭萧铣之威,兵巡岭南。
谁不服,就灭谁。
面对这过江猛龙,岭南一众豪酋,皆望风而降。
冯盎、李光度、宁长真等皆派遣子弟求见,并主动送子弟为质,以示归顺,李靖也承制授以官爵,承认这些人地位,让他们担任总管、刺史等职。
连下岭南九十六州,得民户六十余万,岭南悉平。
连一个炸刺的都没有,不管之前岭南豪酋们怎么火并内斗,但面对中原势力,他们表现出天然的畏惧,他们之前向萧铣、林士弘都是直接称臣的。
现在来了个更猛的大唐,没有一个敢说不。
老老实实主动送子弟为人质,送上降表,主动归附,李靖也大方,虽然岭南在隋朝时也才十来郡之地,现在各方豪酋割据,设立了九十六州,李靖也都认。
比如冯盎控制八州,李靖就授冯盎总管,他的八个儿子都授以刺史之职。
其它豪酋也都如此,总管、刺史、县令,长史司马参军,全盘承认。
南方形势一片大好。
岭南九十六州传檄而定,
江南的杜伏威和李子通两人也终于决出胜负了,十一月,李伏威派义子王雄诞攻李子通,双方战于独松岭。李子通兵败烧营退守杭州,王雄诞乘胜追至杭州,再败李子通于城下。
穷途末路的吴国皇帝李子通也只好投降,大唐吴王李伏威派人将李子通和其仆射乐伯通内史侍郎李百药等都押送长安。
李伏威灭了李子通吴国后,转身又派兵攻打昆山的闻人遂安,迫其开城投降。
如今,李伏威占据了全部淮南、江东地区,南到五岭,东到大海,他这个大唐东南道行台,可谓实至名归。
王雄诞也因功拜歙州总管、宜春郡公。
如今整个南方,
就剩下了一个割据势力,便是江西的楚帝林士弘,虽然岭南冯盎、高法澄等都曾依附于林士弘,但林士弘这几年也是王炸开局然后打的稀烂。
兖州贼帅张善安转战淮南,攻陷庐江郡后,渡江归附林士弘,可林士弘一边接纳又一边不信任,导致张善安怀恨在心,干脆突袭林士弘,烧毁了豫章。
林士弘不得不退守南康,
此后萧铣派兵屡败林士弘,夺取了他许多地盘,而到此时,豫章鄱阳等地,大多被张善安所夺取。
林士弘实际控制的地盘,也就剩下大约后世江西南部地区了,贼帅张善安实力都比他强,好歹还掌控了五州之地。
可以说,
隋乱以来,
中原割据的局势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
江南虽还有杜伏威、张善安、林士弘几人,可相信不出一年,他们要么投降入朝,要么就得被剿灭。
历史上,李伏威是明年入朝的,留下兄弟辅公祏镇守,但后来辅公祏不愿归附,打着杜伏威的旗号举兵叛乱,反倒是把杜伏威害死在长安,一个暴毙让这位少年时就纵横江淮的王者落幕,但辅公祏的叛乱也没撑多久就被李孝恭李靖李世绩张镇周等一群人联手剿灭了。
张善安好像是先降唐,后来又叛乱,也是不得善终。
不过历史已经改变了。
他收到的最新消息,是杜伏威把吴皇李子通押送长安后,他也已经在做入朝的准备,他会在年底赶往长安,要参与武德五年的正旦大朝会。
比历史提前了,历史上是要到明年,李世民平定刘黑闼第一次叛乱后,顺便收拾了山东的徐圆朗,然后率军在淮河边耀武,迫使李伏威只得入朝以表忠心,结果一去不返了。
刘黑闼,李逸想到了他随张志昂前往赵州时,给自己拍胸脯表示,定把封龙山的刘威等招安劝降,还说一定把刘助教带回来。
原来的那个历史时空,
此时的刘黑闼已经举起反唐大旗,还在河北大开杀戒,攻城破阵,连败一众唐将,无人可敌。
他在七月起兵,自称大将军,连斩王行敏、李玄通,败李神通、李艺,仅半年时间就恢复了窦建德全部地盘,历史上明年李世民才会被李渊迫不得已再次启用,出兵河北,用时三个月最终洺州大败刘黑闼,把他打的只剩下千余人逃往突厥。
而现在,
刘黑闼却是他李逸的武安王府亲事府典军,现在奉他命令,前去赵州封龙山招安举兵反唐的窦建德旧部刘威。
这次刘黑闼去赵州,不知这风筝会不会断线。
赵州封龙山上。
商人留下了十匹战马离去,约定三天后送武器装备来。
十匹好马。
“这马是战马,受过优良训练的。”刘威仔细的检查了十匹马,都是突厥马,阉过的,而且明显是受训过的,直接就能用。
一匹马要成为合格的战马,也是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各种训练的,不是随便牵来就能用,得经过防惊防火等很多项训练。
刘贤在旁边打量这些马,“这样的好马,一匹得几万钱吧,这一下子就送了几十万钱啊。”
刘威道:“刘记室,你觉得这些人什么来头,可信吗?”
刘贤虽说以前是个落魄书生,但游历长安,见识可不浅,“总管,我觉得这些人绝不是什么商人。”
刘威点头,“哪个商人,能拿出千把刀、矛,三百弓一万支箭和一百副皮甲?还先用后付,我看他们不是突厥人派来的,就是代北苑君璋派来的。”
刘贤却摇头。
“不,我觉得不是突厥或苑君璋派来的,他们与赵州都相距太远,尤其是被唐军阻隔,哪有能力把那么多军械送来赵州?”
被他这么一说,刘威觉得也有道理。
“那你觉得他们幕后是谁?”
刘贤想了想,“赵州的地理,距离边塞还很远,我能想到的能有这个能力的,最可能的只有赵郡李氏。”
“啊?”刘威惊讶出声,“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赵郡李氏是五姓七宗,他们之前虽也有子弟出仕窦公,但更多在长安、洛阳做官,也有在乡隐居的。
如今窦公已死,他们就更不可能再来支持我们这些窦公余部了。”
“可是除了他们,我又想不出来哪个有这等本事了。”
那可是五姓七宗的赵郡李氏啊,西晋时,司农丞李楷定居于赵国平棘县南,后世分东祖、西祖、南祖三大支系,赵郡李氏家庭活跃于赵郡诸县,北朝时,赵郡李氏名载史册的人物尤多,世言高华,是当时最显赫的士族。
赵郡李氏分三祖,祖下没有再分房,不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等一样房支那么多,但赵郡李氏家族的声望地位,乃至家族实力仍然是极强。
那商人答应他们的武器装备等,刘威觉得他们肯定拿的出,可问题是,他们怎么可能会支持他们这些窦公余部,还是在这个时候?
想不明白。
“也许是我猜错了。”刘贤摇头,也觉得不可能。
刘威试探着道:“也许赵郡李氏,只是想借我们之手这河北这潭水搅浑了呢?”
(本章完)
第493章 夺妻
第493章 夺妻
“幽州,好一座雄城。”
北平王李开道勒停战马,在城外打量着那座矗立于平原之上的河北名城。
自东汉以来,幽州皆治蓟城。
大将谢棱道:“此城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十门,周长三十二里之巨,城中三十二坊两市。
想那窦建德称雄河朔,屡次攻打幽州城,数次都是兵马十万以上,可每次都被罗艺击退。
若是让窦建德拿下幽州,他早就可以放下马踏黄河,进军河南,也不会坐视洛阳王世充被关中李唐所灭。”
高开道打量着那座雄城,眼中全是占有的欲望。
别说窦建德,就是他跟罗艺做了数年邻居,又何尝不是一直渴望能夺取这座雄城。
可惜罗艺大业朝就已经名震边塞,手底下五千幽州突骑,让他这个世代煮盐为生的盐户不敢妄动。
如今雄城还在,罗艺却已被留在关中。
这次他虽然回到河北,那也是颉利犯边,可朝廷一纸诏令,就把他北燕州、檀州拿去,改授他个营州都督,剩下营平蓟三州。
北燕州当初可是他假意归附高昙晟,带着五千甲马投靠,后来他了三个月时间,终于找到机会,一举杀了高昙晟这秃驴和尚,灭了他的大乘佛国,吞并了他的北燕州和兵马部众。
现在李渊一句话,就要拿去,还把檀州也一并拿走。
又要整编他的部众,将五千甲兵划入幽州都督府,他却得移驻关外辽西。
而他相信,只要他老实去了营州,交出了这五千精锐甲兵,那要不了多久,朝廷可能一道诏令,又要把他调去河南或是江淮了。
他不甘心。
从一个煮海的盐户,到割据一方的霸主,他深知没有了地盘和兵马,那就啥也不是了。
年少时他就很有野心,不甘心一辈子煮盐,他跟着人贩盐,跑起来能追上奔马。大乱一起,就带着一群贩盐的弟兄,投奔豆子岗的格谦。
后来从平原郡一路北上杀到了渔阳,终于打下了自己的一块地盘。
如今李渊说要拿走就拿走?
腊月的幽州,
朔风凛冽。
燕山和太行虽然挡住了西北的风,却挡不住从渤海吹来的风。
那巨大的幽州城笼罩在铅灰铁幕之下,
城头的旌旗吹的猎猎作响。
“若仍是罗艺镇守幽州城,本王倒也不敢妄动,可李瑗嘛,呵呵,宗室无能草包,不过凭着是李渊六叔之子,就直接任幽州大总管。
呸,此等雄城,李瑗也配?”
牙军总管张金树立马附和,“大王,咱们入城杀了李瑗,这幽州城便是咱的,到时咱北连突厥,再招附窦建德旧部,这河北便是我们的了。”
李开道扭头看了眼他,这是他的爱将,当初他做盐贩时,这小子就跟着自己,跟自己一样有追上奔马,多年下来,如今也成了一员悍将,是他最信任之人。
他这次带来的八百精骑,就是他牙军里的马军,是张金树所统,这八百马军里,还有三百人是李开道收的义子,皆是择军中骁勇健壮年轻,且都是他沧州阳信老家人。
煮海出生的李开道,虽然称王后也对外自称是渤海高氏,但人家渤海高家可不认他这个盐户是自家人,真正的渤海高氏也不可能沦落到世代煮盐为生。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突厥颉利可汗,早已经暗中联络他,愿意全力支持他割据河北,甚至是支持他称帝,建立大燕国。
李开道打着去营州上任的旗号,只带八百马军,从军都关外北燕州来,经过这幽州城,自然要入城拜访。
“一会入城之后,就按计划行事。”
张金树、谢棱等几将应声,大家望着幽州城,满眼热烈,却没丝毫把城中大总管李瑗放眼中。
此时,他们眼里,这座幽州城即将是他们的了。
幽州大总管府内,
这里曾是刺史府,后来罗艺的总管府,再到他被赐姓封王后,这里又成为燕郡王府。
此时,庐江郡王、幽州大总管李瑗正在宴客,宴请的是本地豪强大户及一些大商贾。
新上任不久的李瑗,无心于政务,只喜好游猎、酒宴。
朝廷刚颁布新令,幽州大总管府下诸州进一步裁并,从最初的三十五州,到十七州,再到八州,而现在只剩下了幽、易、北燕、檀、燕五州。
李瑗对此无所谓,
对幽府里又分出一个营州总管府,把北平王李开道调任营州总管,使持节营平蓟三州也不在意。
此时,他正跟一位幽州大商人把酒言欢,他看上了这个商人的妻子裴氏。
他前些天无意中听闻裴氏美貌无比且弹的一手好琵琶。
“田公,年关将近,王长史准备犒赏一下将士们,朝廷卫府驻扎在我们这的六千府兵,还有咱们北平新置的十二府府兵,总不能让这些为国家戍边的弟兄们受冻吧。
可府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也只能找你们帮忙。
田公,你慷慨解囊,借个万八千贯救救急。”
田茂听了这话,心中暗骂,脸上为难。自这李瑗到任幽州,他已经送了几拨礼物了,加起来也得有上千贯了。
可他现在居然开口又要万八千贯,他家虽说是北平大族田家,他帮着族里经营产业,贩盐贩马贩皮毛药材,利润倒也还可以,但一年也顶多就是几千贯利。
“大王,今年突厥屡屡犯边,贸易难做,我家几支出塞的商队都血本无本,”
李瑗只是对着田茂微笑。
田茂咬牙,“田某也愿尽绵薄之力,回去就准备,马上筹集一百万钱来。”
李瑗仍不应声。
“某愿再送八百石粮。”
李瑗摇头,“太少了,这年底既要犒赏将士,还要赏赐官吏,又得给长安天子进献礼物,
你北平田氏,谁不知道富的流油,这样,我也不要你一万贯、八千贯的,你借五千贯钱,再借三千石粮,
放心,是借,不是让你捐献。
我听说武安王在洺州,也到处借钱,利息嘛,年息五分,我也按这个数。”
田茂心里已经在破口大骂了,李逸、田留安、刘瞻、张河等人在河南面边发债券,这事他当然也知道,毕竟田家在南边也有生意,但人家利息虽确实就百之五,
可其它方向有不少补偿的,哪像这个李瑗,贪的无厌,来的时间不久,却已经刮地三尺,索过几回了。
“大王。”
一名庐江王侍卫过来,“北平郡王率部往营州赴任,经过我们幽州,现在城外,说要入城拜见大王。”
李瑗听后一摆手,“哦,来的正好,请他们来喝酒。”
“把北平王的随从,也请进城好好安置招待。”
李瑗在长安的时候,跟李开道也见过几次,都是太子的宴会上,他知道太子建成对边塞这三王很看重,极力拉拢,他也是早就依附于太子的,这么说他和李开道那都是自己人。
听说李开道挺能打,虽不如李艺,但能在这边割据数年,也很有本事的。现在突厥屡屡犯边,他觉得有必要跟这个营州总管再搞好关系,万一突厥大举来犯,说不定还得借助李开道几分力量。
侍卫领命而去。
门口,恰遇彭国公王君廓。
这位大总管府长史听了李瑗的命令后,眉头紧皱,他也正是听闻李开道来了,才赶来见李瑗的,他对李瑗的这宴请没什么兴趣,今天都没来参加。
“这事我来处理。”
王君廓前往幽州西门。
做了一番安排布置之后,他才带着数名官吏出城,来到城门口迎接李开道。
“下官幽州大总管府长史王君廓,代大总管迎接北平王。”
李开道见李瑗没出来,有点失望。
“庐江王可好?”
“大王今日在府中宴请本地豪强大户们,一时走不开,北平王请。”
李开道要带着八百骑入城,
结果王君廓阻拦,“大王,兵马不便入城,请大王只率随从数人入城便可,这些弟兄们,我让人带他们到城南军营中暂住,定会好生招待的。”
李开道皱眉。
“这是何意,庐江王如此待客之道?”
王君廓却只是呵呵一笑,“我这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北平郡王也是朝廷重臣,难道这点规矩也不懂。”
“你教我做事?”
“不敢,但王某身为幽州大总管府长史,就得维护朝廷制度。”
李开道见这王君廓不给半点面子,面色难看,可王君廓根本不惧。王君廓本身就以狡诈闻名,隋乱以来起兵造反,各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没少干,
他也早听闻高开道的不规矩,毕竟他以前就是在太行一带,距离李开道也不算远。
以已度人,
王君廓虽不知道李开道会不会乱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大总管李瑗还是个草包的情况下。
最终,
李开道看了眼城头上闪过的幽芒,
但他没退却。
“行,就劳烦王长史派人带我这些兄弟去城外军营休息,喝口热汤暖暖身子,我进城拜访一下庐江王便走。”
王君廓没把他的嘲讽当回事,
李开道也只带了谢棱、张金树两将,和十名义子北兵迈入幽州城,李开道望着引路的王君廓,心中冷笑,十三骑,照样能拿下幽州城,到时第一个杀了王君廓!
(本章完)
第494章 拔刀斩使者
第494章 拔刀斩使者
李开道只带了十二人进幽州城,却自信可以杀李瑗夺城。只是等他进城后,大门一关,却再没找到半点机会。
那个他瞧不起的王君廓,一路上向他展示幽州城防,街上巡城的骑兵、步兵交替,街头、坊门处还都有街铺守卫,寒冬腊月,这些兵士兵也都披甲值勤,没有半点懈怠。
“幽州兵精锐也。”高开道赞叹。
“哈哈,不过是有功则赏,有过则赏,奖罚分明而已。”王君廓却只是淡然一笑。
一路来到大总管府,也是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岗哨。
“请将武器暂留在外。”一名幽州牙兵校尉拦下李开道一行。
李开道望了眼王君廓,
“大王放心,他们会替你保管好的。”
李开道皱眉,见这王君廓滴水不漏,也只得交出武器进去。
大总管府客厅内温暖如春,美酒美食,还有美人歌舞,李瑗起身相迎,
一场酒宴下来,李开道没寻到半点机会,他的十名义子被安排在外院,厅中就他三人,又没武器,想要拿下李瑗控制幽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酒宴后,
李瑗留他们往总管府,可李开道见无机可乘,便干脆告辞离开。
那个王君廓让李开道觉得如狼在侧,很不舒服。
走出幽州城,
回头望去,王君廓站在城头上相送。
“这个狗奴,坏我大事。”李开道骂了一声。
“以前就听说王君廓无赖贼,想不到他辅佐李瑗镇守幽州,倒也有模有样。”张金树道。
“罢了,这次没机会,以后再说吧。”
赵州,
封龙山下,
到了约定的日子,刘威早早就带人来等候,三天前离去的那粟特胡商,久久未至。
“二哥,那些人怎么还没来,会不会食言了?”
“是不是骗我们的?”
刘威拢了拢身上的羊皮袍子,“他们可是送出了十匹战马,再等等。”
又等了个多时辰,
“来了,”
一名兄弟跑来禀报。
粟特胡商带着一支马队在风雪中赶到,
“刘将军,路上遇到点事稍耽误了些时间,让你久等了。”
刘威望向这支马队,眼神炽热。
胡商笑道:“说好的武器装备,还有马匹,都给你送来了,一千把长矛一千把横刀,还有三百把弓,一万支箭,另外一百套皮甲,再加一百匹战马。”
“刘将军查收一下吧。”
刘威手下迫不及待的去查看,刀枪弓箭皮甲,装备基本都是旧的,可数量没错。
还有一百匹战马。
“二哥,数目都对。”
“装备不错。”
东西虽看着有些旧,也不是制式统一的,可对于现在的刘威等人来说,能有这些装备就很满足了。
拿到这么多装备和马匹,县城不敢攻打,但打个豪强的庄园却是绝没问题。
刘威心头火热,可对于这些人,也越发的好奇身份。
“多谢安公,刘某想问一句···”
“别问,我们只是商人,曾得过窦公一些恩惠,如今得知窦公旧部聚众起事,便送上一些装备。
这也不是白送,只是一个合作,你们先用,回头再付钱,我们呢也略收一点利息,咱们合作共赢。”
刘威闻言,知是对方不肯透露幕后之主。
他们心中猜测是赵郡李氏,猜测李氏是对如今大唐在河北的政策不满,故而暗中支持他们这些义军搅混水。
对方越不肯说,他越发如此认定,心中打算,接下来行事,避开李家的庄园,不得伤害李家族人。
“一个月后,我们再来,不过下次我们来,可得先收了这批货款。”
刘威一口应下,有了这批武器装备,他们已经有一战之力。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赵州刺史张志昂,左武卫将军秦武通已经回到赵州,
赵州治所即将迁到平棘,你们得加紧行动了。”
刘黑闼随张志昂一同来到赵州,一路上对封龙山刘威也搜集了一些情报。
“司空要招安此人,某打算亲自前往劝降。”
“刘典军多加小心。”
秦武通笑道:“我会率部进驻栾城和元氏,派轻骑在封龙山下的接应。”
“多谢秦公。”
刘黑闼收拾一番,只带了十骑便往封龙山而去。
张志昂和秦武通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区区刘威,无名之辈,聚集千把号人,哪用的着这么费劲。”秦武通摇头,“直接派兵上山剿灭便是。”
张志昂笑笑:“剿匪易,但要收拾河北人心,光靠剿是不行的,司空看的长远。”
“可刘黑闼此人,真的可信吗?”秦武通道。
“可不可信,不就马上见真章了吗?”
寒风凛冽,卷着雪粒灌入山洞。
洞中火塘里的松木噼啪作响。
刘黑闼从怀里掏出李逸亲笔所写书信,递给了刘威。
封龙山自封总管的刘威,目光在刘黑闼身上不停的打量着,“没想到汉东公会来替李唐招安。”
“汉东公这么快就忘了窦公恩义吗?”
刘黑闼走到火塘边坐下烤火,神情淡定。
“隋失其鹿,群雄并逐,李唐相争,最后窦公洺水兵败投降,此乃天命也。
我等河北文武随窦公入长安,也是窦公为保全河北百万黎民性命。”
刘威站在那质问刘黑闼:“窦公被唐人害死,你们就没有一人站出来为窦公复仇吗?”
刘黑闼起身,目光直视刘威:“你凭什么就说窦公是唐人害死?窦公是服长生药,误服云母而暴毙。”
“放屁,窦公这么年轻,服什么长生药?”
刘黑闼叹气,“窦公服长生药有一年多了,这事很多窦公老兄弟们都知道。”
“就算窦公服长生药,可之前都没事,一到长安就出事?”
刘黑闼又坐下。
“窦公已故,朝廷追赠他国公、总管,他侍妾为他诞下的幼子,朝廷也特赐袭爵国公,继国承家,窦公遗孀曹氏等也都得到妥善安置。”
刘威摩娑着腰间的环首刀柄,
“我虽然不是最早随窦公起义的,但也向来敬佩窦公仁义,我当年从封龙山率部前往河间投附,窦公赠我这柄环首刀,
说的是河北儿郎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当初隋大业末,河北饱受征辽之苦,多少人家破人亡。那时多少枭雄豪强举兵,可诸多人马自称义军,却只知劫掠,被百姓称为贼。
唯有窦公仁义,在他治下,百姓能够安稳···”
刘黑闼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松柴,
“窦公的仁义天下皆知,朝廷司空李逸,在洺州还特意把城外道祖宫改成了窦公祠,以纪念他在河北的仁义。
李司空在长安为河北百姓请命,求得免除一年租调,回到河北,又裁并州县、刷新吏治,还向豪强大户举债,筹得钱帛,以购买粮食,赈济百姓,帮助恢复生产,
如今河北渐渐安定,这不正是当初窦公所愿吗?”
“你看看司空给你写的信,
你两度上封龙山,都是被豪强、胥吏联手陷害,为抢夺你产业,此事李司空已经派人调查,指示要为你平反。
不止是你,窦公旧部遭受的不公,都会被平反,也不止是窦公旧部,河北遭受不公者,都能得到支持。”
刘威冷笑。
“孩子死了来奶了,还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你们现在造反,成不了事的。如今不是隋大业末年,如今朝廷在河北推行新政,能给百姓安稳日子,让百姓有奔头,
你们造反,有几个会响应?
最后不过是凭白丢了性命,连累了家人。
司空已颁下赦令,只要你们下山接受招安,既往不咎,你们遭遇的不公,朝廷还会为你们主持正义。
刘威,李司空知晓你是被迫上山,也知晓你两次上山,都不曾滥伤无辜,更不曾欺凌弱小,所以特授你为武安王府亲事府正六品校尉之职。
还有刘贤,你妻子王氏现在洺州,你母亲也很好,司空对她们很照顾,王氏现还在洺州东市开了一间煎铺子,生意很兴隆。
司空听闻你才学,特征辟你为武安王府参军事。”
“还有山上诸位,原来在窦公麾下有官职者,都可在洺州大总管府参与选拔,
也可返回乡里,你们的田宅产业,官府都会予以如数发还···”
“诸位兄弟们,当初隋朝无道,窦公与我等才愤而起兵,所求的不过是能活下去,
如今天命在唐,中原重新一统,
大家都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又何必再造反?”
洞外突然传来人叫马嘶。
粟特胡商安伽凌带着十八名护卫上山,他们进入洞中。
“听说封龙山黑龙洞来了位贵客,安某正好赶上了。”
刘黑闼望向来人,“你们是何人?”
安伽凌掀开斗篷,“安某拜见汉东公,实不相瞒,在下乃是突厥颉利可汗特使,
颉利大汗支持河北好汉为窦公复仇。
汉东公,你是窦公的兄弟,勇猛敢战,你应当站出来带领大家反唐。颉利大汗说了,只要汉东公肯站出来,那我突厥将赐封汉东公狼头大纛以及南面可汗,并支持汉东公夺取河北。”
刘黑闼冷笑两声,
突然出手,一把擒住安伽凌,“突厥汗庭离此千里之遥,如何就知晓我刘黑闼来了,还颉利可汗赐封我南面可汗,哈哈哈,鬼话真是张嘴就来。
说吧,你们到底是何身份?”
“汉东公,我们是颉利大汗特使。”安伽凌急道。
刘黑闼抓住他一根指头猛的一扭,
安伽凌手指被折断,吃痛惨叫一声。
“我只听实话。”
安伽凌的手下围过来,刘黑闼却毫不畏惧,又折断了安伽凌一根手指,“让他们退下。”
刘威盯着刘黑闼。
洞中气氛紧张。
当安伽凌右手的五根手指,都被刘黑闼折成了麻后,他终于招了。
“我说,我说,别折了,”
“我是燕王的人。”
“李艺?”
“不,是燕王高大王。”
“高开道?”
刘威等封龙山的人也都不由惊讶,还以为这粟特胡商是赵郡李氏的人,怎么现在却成了高开道手下。
“汉东公,我家高王也不满唐天子,突厥人支持我家高王反唐,高王有意招揽窦公旧部···”
洞外风雪更急。
黑龙洞中,
众人都很惊讶这个结果。
刘威等也没想到,给他们送武器装备的,居然是曾经窦公的对手北平高开道。
想不到这个此前降唐的高开道,现在又要反唐了。
“汉东公,我等确实不是突厥颉利使者,但唐人能给你的,我家燕王也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你是窦公的汉东郡公,投了唐人,却只能给乳臭未干的李逸做典军侍卫,
但只要你跟燕王一起共襄大事,燕王授你洺州大总管,封你汉东郡王,与你结义为兄弟!”
刘黑闼哈哈大笑,
“高开道,他凭什么跟窦公相提并论?一个反复无常,毫无信义的盐贩,也配跟窦公并论?
他要做突厥人的狗,他想一直在河北当王,
就想哄骗我等窦公旧部,为他卖命?
呸?
高开道算个毛,老子宁愿做这大唐五品典军,也绝不会跟着他。”
说完,
他一拳砸在安伽凌太阳穴上,将他击杀。
“刘威,你难道要替高开道卖命,为他的野心而祸乱河北?”
“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初衷?”
刘威站在那,目光冷冽。
安伽凌的部下,看到安伽凌被杀,纷纷抽刀冲了上来。
刘威拨刀。
猛的一刀砍下,
将冲在最前的一名安伽凌护卫砍翻。
他身边的封龙山部下,见状也纷纷拔刀。
片刻后,
十余名安伽凌护卫皆被杀死。
刘贤站在一旁,都还没从这突然的厮杀中回过神来,身子僵硬,双腿战战,这位刘助教,还是不习惯这种厮杀。
“刘威,你不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的。”刘黑闼负手站在那里,这句话,也是对他自己所说的。
刚才安伽凌抛出的那些话,确实很诱人。
不论是他诈称突厥颉利大汗使者,说颉利赐他狼头大纛,封他南面可汗,还是他说自己是高开道使者,说燕王要赐封他汉东王、洺州大总管,与他结拜兄弟这些话,
确实挺诱人的。
可刘黑闼也只是心动了那么一瞬间而已。
如果他没有随窦公入长安,没有在李逸麾下任典军,没有跟着李逸这段时间相处,
或许他就真心动了。
但是现在,
他只想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就凭高开道,也想跟朝廷斗,想跟李逸斗?
(本章完)
第495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
第495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
“阿郎,今日立春。”
早上起来,金玉漱笑着跟李逸道。
立春日,四时之始也,春木之气始至,五行之春生化,东风送暖,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立春要吃春饼食生菜呢。”自从终于怀孕后,金玉漱似乎变成了一个吃货,胃口大开,整天就想着吃,而比她还早些怀孕的郑柔娘,却是食欲不振。
金玉漱都已经丰腴了许多,郑柔娘倒是更加瘦弱纤细了。
唐人对立春是很重视的,吃生菜,卷春饼,剪幡胜,百姓也往往在这天要请春酒,往还酬酢,借以联欢,好不热闹。
“嗯,让厨房多做点春饼,再多弄些下酒菜,我请些同僚来吃春酒。”李逸笑道。
春饼要烙,但烙春饼还得先烫面,若用凉水和面,烙出来的饼,那比皮带还硬,再好的牙口也难嚼。得用开水烫,可也不能烫过了,否则就跟豆腐渣一样没半点筋道了。
春饼不但饼要烙的好,这卷的菜也得丰富多样。
洺州地处河北,寒冬腊月没啥新鲜菜,不过李逸倒不缺新鲜蔬菜,他有温室暖棚。一般士族大家,立春吃春饼,是炒合菜卷着吃,豆芽韭菜鸡蛋胡萝卜丝等,多种食材,口感丰富。
饼皮上还要涂抹一点酱,提升味道层次。
李逸今日请春酒,这春饼当然得豪华一点,派人到温室里采摘新鲜的黄瓜、菠菜、香菜等,
再炒鸡蛋,滑酱肉丝,开几条上好的火腿,薄薄片好。
还准备了熏大肚、松仁小肚、熏肘子、酱肘子、熏口条、熏鸡、酱鸭等,另配几种炒菜,
有肉丝炒韭芽、肉丝炒菠菜、醋烹绿豆芽、素炒粉丝,
多切一些细葱丝。
然后配上萝卜、生菜,以及葱、蒜、韭、蓼、芥五辛盘,这立春的豪华春饼宴就好了。
立春放假一天,
天寒,
洺州大总管府以及武安王府一众官员们,接到李逸的春酒邀请,纷纷欣然而来,
大家都知道武安王好美食,他家的饮食那是样多又好吃,四季不重样。
而其温室暖棚里种的各种新鲜蔬菜和鲜水果,那都是深得洺州士族大家喜欢的,哪怕卖的贵,也有许多人买,
能吃上温室暖棚里的新鲜果蔬,那是身份的象征。
亲事府校尉刘威今天当值,穿着一身明光甲外罩锦袍,检查护卫情况。
这位之前还反上封龙山的赵州栾城豪强,曾经窦建德麾下五品郎将,也终究还是选择了接受李逸招安,他在黑龙洞斩杀了高开道使者,率封龙山上千余人投降。
李逸没有食言,
赵州刺史张志昂当然也不会言而无信,封龙山上的人既往不咎,还得到了妥善安置。
刘威的案子平了,栾城陷害他的官吏、豪强,都被一一查处,按律处置,刘威的家业也都拿回来了,张志昂还给他做了补偿,从那些查处的官吏豪强产业中拿了不少出来补偿他。
刘威案成了一个典型,
他被赦免,还被授予李逸武安王亲事府正六品校尉,但那些曾经陷害谋夺他产业的官吏、豪强,下场就很惨了,因为被列为典型,那是从严处罚,罪加一等。
曾经一直打压他的那乡中豪族,就落了个族长处死,多名族人被流放的下场,其多年来巧取豪夺来的产业,也都物归故主,对他们放高利贷等各种不法行为,一一清查,最终就是被当成了儆猴的鸡。
所有产业的部份物归原主后,其余的都被罚没了。
那些涉刘威案的官吏,官员直接罢免为民,胥吏更是永不录用。
此案大肆宣传后,在河北引得无数人叫好,百姓就喜欢这种青天老爷惩治贪官污吏打击豪强恶霸为民做主的戏码。
他们看不到什么政治斗争,只看到揪出来的这些贪官污吏、豪强恶霸,受到了惩罚,觉得苍天有眼,因果报应。
刘威大仇得报,终于也还是选择来到洺州,接受李逸征辟,成为一名六品武官。
刘贤也回来了,李逸说话算话,让他做了王府九品参军事。
王氏终于迎得丈夫归,
只有马周郁郁不乐了一段时间。
在刘威案后,
河北窦建德旧部的叛乱,也跟李逸所预料的那样,被釜底抽薪,成无根之水,很快就渐渐平息。
如今离武德四年结束还有半个月,但起码在李逸的洺州大总管府下三州二十七县境内,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公然造反的窦建德旧部了。
连大股一点的贼匪都没了。
毕竟赦免的机会难得。
错过这村就再没那店。
现在下山,既往不咎,回家还能分田授地,甚至现在还可以向官府申请青苗贷等无息甚至低息借贷,又可向官府租借耕牛、农具等,官府还会帮大家组成合作社,互帮互助。
大总管府在这个冬天做了许多事情,
发债券借来了许多钱帛,然后买了不少粮食,平民百姓,只要编户落籍,就能拿到一个粮本,按户籍上的人口,授予口粮额度。
凭粮本到官府领取粮票,就能在官府常平仓在各地开的售粮点,平价购买到定量粮食。
虽说定量有限,得粗细搭着吃,可毕竟这粮食可比市面上的要便宜许多,总比买高价的强,更比在地主豪强寺庙那借的高利粮划算。
连这定量平价口粮都买不起,还能办理借粮,利息也是很低的。
而巡查组、巡回法庭等在各地开展的也很轰轰烈烈,每到一处,都能揪出许多贪官污吏,打击恶霸劣绅,给百姓平反冤假错案,深得百姓感激拥护。
李逸在这个冬天,
甚至特意下令,让百姓休养生息,尽量不征发派役。
只对一些必要的工程,比如修固河堤、修理水渠、道路等开工,但也不直接征发百姓做役,而是就地招募雇佣,
优先雇佣本地贫困百姓做工,包吃住,给工钱,实行以工代赈。
既完成一些必须的工程,又赈济百姓,虽然官府雇佣,承担了开支,可反正借来的钱,转一圈到了百姓手中,也是良性循环。
若是传统的征发百姓做役,这寒冬腊月的,百姓还得自带干粮服役,免不得怨声载道,倒不如临时改成钱雇佣,以工代赈。
百姓上工是赚钱的,还能吃顿饱饭,反而会很乐意有这么个赚钱吃饭的机会。
李逸看到刘贤,
“刘参军去把你娘子接来一起吃春酒。”
刘贤客气推辞着。
“我跟你娘子那可是很久的老朋友了,今天我请春酒,当然得请她来,快去吧。”
刘贤回来后,也才知道他能历劫归来,全靠了娘子王氏的奔走,其实当初在长安时,王氏也曾说过与李逸相识,还曾提出带他去李逸府上,请李逸奔忙举荐安排个差事。
那时刘贤以为李逸那么大人物,哪会真正理踩他们这种小人物,何况他一大男人,也有些不愿意靠妻子找权贵替他谋差事,当时李逸领兵在外,也就一直没去。
这次回来洺州,做了李逸参军事,才知晓李逸这段时间对他妻子的照顾,要不是李逸出手,他这个封龙山长史,只怕也早被官军剿灭了。
李逸的春酒很热闹,客人请了不少。
摊好的一张张春饼摆在盘里,一桌子的配菜,荤素都有,十分丰盛,最难得的不是火腿熏鸭酱肘子这些,
这些东西对于官员们来说,倒也不是很稀奇,反倒是桌上的新鲜黄瓜丝等那些新鲜的蔬菜,让人喜欢。
“立春迎春,吃萝卜、春饼,这是老传统了,称为咬春。今天呢,我就借这立春好日子,把大家喊来聚一聚,咬春!”
“今天春饼烙的足够多,大家放开了吃,管够。
配的菜也多,大家想吃什么就自己卷,酒呢有柿子烧也有黄糜子酒,大家想喝什么就自己选。”
李逸对众人也没客气,招呼一番,便也坐下来开始吃。
先咬一口水灵灵的大萝卜,
又脆又甜。
胡姬那扎给他卷好一个豪华春饼,喂给他吃。
大咬一口,饼烙的很筋道,但又不会跟鞋帮子似的咬不动费牙口。饼皮上还刷了黄豆酱,里面卷了韭菜炒鸡蛋红薯粉丝,添了绿豆芽,再加了酱肉丝,薄火腿片、烤鸭、鸡肉丁等,
口感非常丰富。
再看众人,
不论是武安王友云定兴,还是大总管府长史杨恭道、司马张亮,或是武安王府长史李客师、司马王悰,咨议参军齐善射、录事参军张玄素,
或是如左屯卫将军王行敏、王府典军刘黑闼、苏定方、刘黑子诸武将们,
一个个都是忙个不停,
春饼摊开,面前一众配菜盒子,各种荤素配菜,看的人眼缭乱,样样都好吃,不同的搭配起来,还又各有滋味。
春饼有嚼劲,配菜很丰富。
在这个腊月十五的立春日,不再有到处冒出的叛乱,也没有山贼盗匪冬日下山抢掠,
更没有遍地都是的流民饥民,
地方很安稳,物资商货供应也还算充足,一切都挺好,大家忙了这么久,也总算能够轻松一二。
但也有部份官员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北平王李开道勾结突厥谋反的事,现在还没有公开,李逸已经密奏长安天子。
这个雷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爆。
而塞北突厥人在这个冬天也没闲着,代州雁门方向是他们袭扰的重点,幽州北面是小可汗突利,他倒是没有派部众侵掠袭扰,但高开道公开叛乱后,只怕必然会引突厥人进犯。
那时虽首当其冲的可能是北燕州、檀州一线,距离洺州还算远,可战火必然也会燃到易定。
到时哪怕突厥兵和高开道的兵没过来,可幽易等地的难民也会大举南下,冲击洺府。
当然,战事一起,洺州大总管府肯定也得北上支援幽燕。
文官们也不会轻松,年后开春,到时便要忙春耕播种,今年分下去的地,还有租给商屯的田,加上军府、官府的军屯、官屯田等,那都要耕种,
耕牛、耕具、粮种,那可不容易。
李逸觉得那扎包的料太杂,吃完一个后便自己包。
摊开一张春饼皮,放入片好的烤鸭,再加葱丝、黄瓜条、土豆丝,放两片生菜叶,刷点甜面酱,卷巴卷巴,味道刚好。
不能一次放好几种肉,要不味道有些杂了。
“大王。”
吃的正高兴呢,刘威进来,送上一封信。
“幽州大总管府加急送来的,李开道反了,复自立为燕王,他派大将谢棱在蓟州诈降,请幽州派兵接应,庐江王派兵接应,被谢棱纵兵击败,高开道引兵乘机夺回檀州,又暗潜部下至北燕州策反旧部叛乱,夺取了北燕州,
如今高开道引突厥南侵,幽、蔚、易、定诸州都被侵袭。
庐江王派人来向大王求援!”
李逸放下吃了一半的春饼,擦净手,拿过信打开。
高开道攻势挺猛,只是他疑惑的是他在得到刘黑闼从封龙山发回的禀报,知晓高开道勾结突厥人谋反时,在向长安加急奏报同时,也已经给幽州李瑗和王君廓也发了急报,让他们加紧防备高开道。
结果这都还被高开道打的大败,把檀州北燕州又给弄丢了?
李瑗是个草包,王君廊怎么也是个草包?
还是说,王君廓这是故意等高开道反,他想挟寇自重?
(本章完)
第496章 太子殿下何以自安?
第496章 太子殿下何以自安?
“高开道攻入易州,易州刺史慕容孝干战死。”
太极宫中,
皇帝李渊听着奏报,脸色阴沉。
他悔不听李逸之言,此前李逸曾劝说皇帝,不要让边塞三王回去,把他们留在朝中,派人接管他们的地盘和兵马。
可李渊当时想着徐徐图之,怕步子大了扯到蛋,就只把实力最强的幽州大总管燕郡王李艺留在朝中,让李开道和李大恩回燕代。
“突厥颉利可汗派俟斤宋邪那率一万骑入河北助高开道,高贼得突厥援助,贼焰正盛,幽燕易定皆被攻击···”
李渊目光在殿中大臣中扫过,最后落到了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脸上,这位位在王公之上的天策上将,跪坐在殿中似在打盹。
自平定河北归来,二郎世民屡次请求统兵征伐突厥,但都被李渊拒绝了。二郎想回洛阳,也被他留下。
这几个月,二郎实则连门下省的政事堂都进不去,只能呆在秦王府的文学馆读书。
李渊是狠下心肠,把这最能打的儿子雪藏了。
之前颉利入侵并州原州,李渊也只是派窦琮、尉迟恭领军出击,分镇并州和原州。
皇帝还借这机会,把二郎身边最彪悍的尉迟恭调出。
千般算计,
结果北疆局势却控制不住。
如今颉利屡屡进犯,大唐也只能被动防御,只能挨打还不了手,偏偏此时高开道反了。
李渊从御座上站起身,
长袖一甩,
怒声道:“之前武安王急奏长安,意外发觉了高开道勾结突厥,暗中挑拨窦建德旧部叛乱,朕让幽并等地防范,为何却还是到这地步?”
殿中无人回应天子。
李逸检举高开道勾结突厥谋反,但长安却是半信半疑,尤其是太子还帮高开道说话,朝廷没能及时应对。
而最关键的幽州那边,也是迟迟没有动作。
甚至等到高开道手下谢棱诈降时,他们还冒然出兵接应,结果就是中伏大败,损兵折将,继而檀州、北燕州这两个本已经被朝廷接收的要地,又都失守。
北燕州失守,紧接着长城要隘军都关跟着失守,高开道引突厥军杀入幽州,猛攻易定。
短短时间,丢失了檀、北燕、易三州,加上高开道控制的蓟、平二州,他已经控制了五州。
这可是经过全面裁并后的五州,原来那是十几州之地。
中书侍郎、郢国公宇文士及站了出来,
“陛下,高开道叛乱,连夺数州,幽州大总管府难逃其咎,武安王身在洺州,都能提前察觉到高开道谋反,并及时通报幽州,可他们却毫无作为,必须为此负责!”
李渊看了眼这个表弟,又看了看儿子世民。
宇文士及如今还兼任天策府司马,不过他也只是名义兼任,毕竟人在长安,没在洛阳管理天策府中事务。
李渊也知道,宇文士及自从洛阳之战后,便跟世民走的较近。宇文士及妹妹宇文昭仪,如今已经为李渊生了两个儿子。
就在前几日,李渊还刚把宇文昭仪所生长子,他的十一皇子宋王徙封为徐王,并遥领徐州都督。
十一皇子元嘉才三岁多,但聪慧无比,能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他这些年幼皇子中,就没有一个比的上元嘉的。因为宇文昭仪连生了两子,李渊甚至要立宇文昭仪为皇后,只是昭仪固辞不受。
爱乌及乌,李渊对宇文士及却也是越发重用。
宇文士及带头攻击幽府,直指庐江王李瑗。
马上有人跟进,
礼部尚书检校黄门侍郎、天策府长史,莒国公唐俭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幽州大总管李瑗,虽为宗室近支,但以前没在北疆和突厥人打过交道,以往在山南安抚,也不擅军事。
如今高开道引突厥人作乱河北,朝廷当召回庐江王,另择大将出镇,挽救局势,切不可让局势糜烂下去。”
唐俭这个太原元谋功臣,就差点说让秦王挂帅出镇幽州了。
廷议后,
李渊留下了李世民。
父子二人难得独处,“当初悔不听无逸言,若是把高开道留在朝中,就不会有这祸事了。
李瑗看来是镇不住幽州,王君廓虽曾十三骑破万军,但勇则勇矣,看来也缺少方面之才能。
可临阵换帅,也是大忌。
我现在还担忧代州李大恩,若是他也投靠突厥人,那形势可就糜烂了。”
“二郎,你有什么建议?”
李世民在文学馆读了几个月书,由十八学士轮流讲经讲史,如今也内敛沉稳了许多。
“儿臣听说今年草原暴风雪厉害,白灾恐怖,突厥人牛羊多冻死,突厥人这才会在这个冬天还不断南侵,他们想靠抢掠我们而度过这个灾荒。”
李渊嗯了一声,他当然也知晓此事。
草原上以游牧为主,不种粮食牧牛羊,吃穿都靠牛羊,本来每年过冬,就得转移到预留的草场避风过冬,但冬牧场各种限制,养不活太多牲口,牧民们在入冬前,就会提前将大部份公畜和幼崽宰杀,以保证其它牲畜能有足够的草料过冬。
可一场大暴风雪,有时就会冻死无数牲畜,突厥人称为白灾。牲畜大量死亡,那牧民明年就没有足够的奶、肉,得挨饿受饥,甚至一个部族,也面临亡破。
这时,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抢,相互抢掠,大部落抢小部落,或是联合起来南下抢掠中原。
颉利本就一直侵袭寇边,现在草原白灾严重,必然会让他们更加大举南下。
“儿臣请借五万精兵,越过长城,突击汗庭。”
李渊听了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二郎居然还要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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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大唐与突厥几千里边境线,而突厥游牧部族,骑兵来去迅疾,我们想要防住这几千里防线,太难。
倒不如集结精锐,主动突袭敌人汗庭,擒贼擒王,歼其精锐,迫其和议。”
这个提议让李渊都不由心动,
但他很快摇头。
“时间未至,”李渊叹息一声,“太冒险了,这是赌博,而大唐现在还赌不起。”
李渊既没有信心现在突袭汗庭能赢,而且也不愿意让李世民再统兵,输了,大唐承受不起。而赢了,也未必就全是好事。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让二郎挂帅统兵了。
“二郎觉得李大恩还可信否?”李渊问。
反了一个高开道,李渊对胡大恩也没那么信任了。
“陛下,先前定襄王上奏突厥白灾,牲畜多死,代北的苑君璋境内也发生饥荒,他请求出击,趁机取马邑。
儿臣以为,倒是可以让定襄王李大恩率部出击。”
李渊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试探之法。
若李大恩进攻马邑,那自然是忠于唐的,要是能够趁机拿下马邑,那就更是意外之喜。而如果李大恩故意拖延等,那也就暴露他勾结突厥之心。
他甚至想到,让李大恩率军进攻马邑之际,可以调刘世让进驻代州,名为后援,实为接管雁门重镇,不管李大恩反不反,到时都可以把这重镇掌控在朝廷之手。
“那就让定襄王为马邑道行军总管,以殿内少监独孤晟为副总管,集结兵马,一月后进攻马邑。武州刺史刘世让为行军司马,率部至雁门策应。”
“幽州!”李渊犹豫着。
李世民开口,“儿臣以为庐江王确实不擅军事,眼下高开道叛乱,引突厥犯河北,他不适合再镇守幽州,
不如让武安王移镇幽州,负责征讨高开道叛乱之事。”
李渊相信李逸的能力,但他目光在儿子身上扫过后,犹豫了。
李逸跟二郎走的太近了。
“我再考虑考虑。”
李渊让李世民退下,独自思虑许久,还是拿不定主意。
东宫。
太子中允王珪向太子建成谏议,“臣听闻廷议后陛下单独留下秦王,此事可忧也,若陛下再令秦王统兵征讨河北,对太子大大不利也。
殿下但以地居嫡长,爰践元良。然功绩既无可称,仁声又未遐布。
而秦王勋业克隆,威震四海,人心所向,殿下何以自安?
今高开道勾结突厥叛乱,虽声势浩大,然其本不过隋末一盐户,麾下不过两三万人,虽得突厥万骑相援,但其向名声不佳,且粮草不足,如今河北人心思定,附者不多,
若大军一临,可不战而擒也。
太子殿下当抓住这个机会,请旨讨贼,且以立功,深自封植,更可趁机结山东英俊。”
李建成听了王珪这番话,也觉得很有道理,马上又请来左庶子郑善果和右庶子裴世矩二人,
两人也都支持太子亲征河北,一来高开道可比窦建德、王世充差远了,二来如今朝廷在河北也有了根基。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秦王挂帅。
郑善果更是建议太子以燕郡王李艺为副帅,以李艺在幽燕地区的声威,定能很快平定高开道。
太极宫中,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宣。”
李建成进殿后便向李渊请罪,
“儿臣先前为高开道那贼所蒙骗,一时所察,请陛下治罪。”
李渊摆了摆手,“朕也没想到高开道那厮会反,这天下都要一统了,高开道一个盐户出身,居然还不满足于我大唐的赐国姓、北平王、营州总管,这是朕都没想到的。
说实话,李逸说高开道勾结突厥叛乱,我跟你一样以为只是突厥人的反间计呢。”
说到反间计,李渊想到了李仲文。
当初李仲文说杀错了,只是皇帝不能承认罢了。
可现在高开道是真反了。
“陛下,儿臣请求将功赎罪,愿亲自前往河北,讨平高开道,击退突厥!”
李渊看着长子,“你有信心?”
“陛下,高开道一盐贼尔,儿臣请陛下派燕郡王李艺为副帅,并调派大将军钱九陇、刘弘基、窦悰从讨。
半年时间,儿臣定能平定叛乱!”
李渊见太子如此自信,思索一番后,决定让太子出征。
皇帝于东暖阁命中书舍人颜思古拟诏,派太子李建成为统帅。
“其陕东道大行台及河北、河北诸州,并受建成处分,其间经略筹筭,赏罚科条,要在合机,皆以便宜从事。”
齐王李元吉、燕郡王李艺,为太子副帅,从征河北。
钱九陇、窦悰、刘弘基、李世绩并随军征讨。
(本章完)
第497章 该死啊
第497章 该死啊
“这年都过不安心啊。”
洺州东市,王氏煎店里,便服的李逸和云定兴等几位幕僚烤着豆腐。
年关将近,高开道的突厥叛乱,引突厥入侵,战火烧到易定,整个河北都人心惶惶。
豆腐在炉子上慢慢烘烤,不断翻面。
参军事刘贤拿着长筷熟练的将烤到鼓起的豆腐,夹到李逸面前碟中,“司空趁热吃。”
李逸面前还放着两个蘸碟,一个干碟一个湿碟,干碟麻辣咸,他夹起烤的外皮焦香的豆腐,蘸上干碟,趁热吃,咬一口,冒着热气,还带着淡淡的发酵味道,配上蘸料,麻辣咸香。
再来一个蘸湿碟,这个更突出的是香油和蒜香味,豆腐在里面蘸一蘸,调料吸入豆腐绵密的气孔里,味道更加丰富。
“这个店可不能关了了,要不洺州可就少了一道美味。”李逸笑道。
今天煎店没营业,特意清场招待李逸一行。
刘参军笑着道:“三娘也舍不得这铺子呢,不过如今也是官人娘子,总不好再抛头露面,已经说好,就招几个人来经营。”
李逸点头,刘书生日子也是好起来了,虽说先前被掳封龙山,却是因祸得福,如今成了李逸王府的九品参军事。
品级虽低,可却已是流入品官,更何况还是李逸身边的参军。李逸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刘参军确实也有些学问,并不是只知读书的腐儒,也就多安排些事。
马周吃了几块烤豆腐,“怪不得今天的烤豆腐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也不全是换人缘故,”刘参军解释,“我们现在用的豆腐也换了,换成了御宿豆腐坊的豆腐,这新换的豆腐,可比我们原来买豆腐自己发酵的要好,”
这御宿豆腐坊,一听名字就跟李逸有关。
李家现在洺州也是全面进入,千金医馆、无极药肆、南山竹纸、李记香皂、柿子烧酒、万年腊货、神禾车行等商号也都来了,也包括做豆制品生意的御宿豆腐坊。
豆腐坊其实挺赚钱的,尤其是李家的豆腐坊产品多,不仅是卖豆腐,还有腐竹、豆泡、千张、素鸡、腐乳、豆豉、纳豆等,
对于缺少蛋白质的平民来说,吃豆制品就是很好的补充了,各种豆制品美味,一般穷人还吃不起,这是介于肉食和蔬菜之间的消费。
来客了,买几块豆腐,也能当道好菜。
就如这王氏烤豆腐,在洺州就还属于不低的消费了。
“幽州大总管府怎么连个高开道都打不过?”另一张桌子上,是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刘玄烨、罗大富等一群武将,他们喝了几杯柿子烧后,声音不由的大了几分,开始质疑庐江王李瑗。
“那幽州大总管李瑗,虽也是宗室,但跟咱家大总管比可差远了,他在山南数年,连那山南蛮都打不过,而咱大总管当初去山南,可是迅速平定山南四十州,
我听说李瑗在幽州,除了游猎就是宴会,此人看中一平州商人田氏之妻,贪其美色,便找由头把田氏定了个通匪之名,把人弄死了,万贯家财全都夺取,然后将田氏之妻裴氏纳为了自己侍妾。
你说这样的人,打的过高开道么?那高开道虽是盐户出身,可也是大业年间豆子岗厮杀出来,那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最是狡诈。”说这些话的是校尉刘威。
王府兵曹参军刘世彻笑道:“我听闻幽州大总管府长史王君廓,那也是一员悍将,洛阳大战时,曾以十三骑夺取轩辕关,破万军,后来圣人赐他宝马,还特让他骑马出金殿,封他彭国公、上柱国呢,
王君廓也是大业末起兵于太行山,怎么会得到我们提醒,却还打不过高开道?”
“谁知是真打不过,还是假打不过。”刘黑闼冷笑道。
这边桌上,
云定兴翻着面前烤豆腐,笑道:“那些武夫,真是口无禁忌。”
录事参军张玄素直言:“我觉得他们说的倒也没错,庐江王确实不擅军事,但彭国公可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司空都已经提前告之高开道要反,他们不说提前镇压叛乱,却反而被个简单的诈降术骗了,
连已经接管的北燕州和檀州,都轻易的又让夺了,实在是说不通。”
这位张玄素,曾是窦建德黄门侍郎,但他降窦前,只是景城县户曹,属于不入品的流外,他和马周、刘贤一样出身贫寒,本是蒲州人,因擅长文学,以书令史起家,后来做到河北景城县户曹。
窦建德攻景城,张玄素率民众抵抗,城破不降,窦建德要杀他,城中却有上千百姓为他求情,窦建德见他很有民望,放了他还要授他治书侍御史,可他却拒绝,直到后来听说杨广在江都被弑后,才任了窦建德官。
张玄素出身贫寒,年轻时也各处游历,后来在官府为吏,从底层做起,做到了黄门侍郎这样的要职,可以说一眼就能看出幽州这次是有问题的。
大总管李瑗是无能,但王君廓明明很有本事,却还让局势糜烂至此,他就有养寇自重的嫌疑。
张玄素甚至能明白王君廓的意图,大概是借机把李瑗赶走,他好上位。
衙门里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见惯不怪。
王君廓这种行为,该死。
咨议参军齐善行等当然也都能猜到几分,
“司空,如今河北局势,唯有你能挽救,可为何朝廷到现在都还没有诏令传下,让司空挂帅领兵呢?”
李逸笑笑。
朝廷也早知晓了高开道的叛乱,从幽州到长安,快马加急五天就能把消息送到。
一来一回,也就十天诏令就能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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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朝廷迟迟没有消息,要么是朝廷还在争议,要么就是已有了结果,但不是用他李逸。
李逸更倾向于朝廷已经做出了征讨的决策,但不是用他挂帅而已。
放着更近的李逸不用,反而舍近求远,只能说明皇帝不想他李逸再立新功。
要么,让幽州王君廓组织征讨,但现在局面,不太可能让王君廓挂帅,更不可能只让幽州大总管府自己围剿。
毕竟战火现在已经烧到了幽、营、定、代四总管府内。
定州总管双士洛,刚丢了易州,也没资格挂帅。
河北最有资格的本来就他李逸了,但皇帝不用,就只能是从朝中调人。
比李逸更有适合平叛的,那当然是天策上将李世民,但皇帝李逸都不用,哪可能再用李世民。
大概率,要么是让齐王挂帅,再派几员大将辅佐,要么就是太子李建成亲来。
建成亲征,那就是要来抢功的,是给自己镀金。
一个高开道,别看现在闹的挺厉害,但确实不足为惧。他本身实力就不强,哪怕得了突厥支持,一时半会,实力也不会扩张太大。
至于突厥,只要幽并代定几座重镇没失,突厥人也顶多是劫掠袭扰,难以深入河北腹地,否则他们有被关门打狗的危险。
除非颉利真的不顾一切,带着突厥二三十万人入侵,但现阶段,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毕竟突厥草原东西万里,二三十万骑一般情况下,也是得分成数路入侵,不可能集中一处,
要集中一处,其动员准备时间,比中原唐军还耗时间,他们的动员效率更慢。
而且突厥要全面入侵,现阶段而言,河东、河西,也更容易。
“等朝廷诏令吧,相信朝廷的处置很快就会到的。”李逸淡定吃烤豆腐。
窦建德都灭了,罗艺也入朝了,高开道只是河北三流角色,他掀不起多少浪来。
“可是我们什么也不做吗?高开道引突厥到处肆虐,多少百姓深陷水火!”马周急道。
云定兴替李逸回答,“司空只是洺州大总管,使持节洺邢赵三州军事,叛军若引突厥进入我洺府境内,自然迎战歼灭,
可现在离我们很远,那就只能等候命令。”
李逸现在既不是河北道安抚大使,也不是山东道行台左仆射了,他没有越境用兵的权利。
就是派兵去幽州支援都不行。
没有兵部调令,调动二十名以上府兵越境,那都是死罪。
就算是遇叛乱,需要镇压,也那只能是辖区内可先调兵平乱。
现在幽州、定州、营州三总管府内出现叛乱等,李逸别说出兵,连提前集结都不行。
“那咱们就这样看着?”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得按规章制度行事,否则不乱了套。”云定兴道,他也没太把高开道叛乱这事放眼里,不知死活的蠢货而已。
天下都要一统了,你却降而复叛。
至于突厥人,突厥人也不过是趁火打劫,来抢掠罢了。
这一顿煎店的烤豆腐团建,武安王幕府一众僚属们边吃边聊,也发了一些牢骚。
李逸倒是吃的挺满足,回到大总管府,他泡了壶茶,叫来宋义和陈菱角俩家将。
“你们谁愿意去趟燕山北面的突利小可汗牙帐?”
两人这几年一直跟着李逸,统领家兵贴身侍卫,忠心耿耿,如今身上挂了一个武安王国典卫之职,视从七品。
两人一听,都猛的站起来,争着要去。
“如今北面高开道叛乱,又引突厥万骑劫掠,这趟过去路上不太平,居庸关出长城不便,得从檀州出北口守捉,经奚族部落地,前往突利牙帐,这条路几百里山路,不太好行,而且我听说有的奚族部落,也已经跟高开道结盟,也有危险。”
他给两人各倒上一杯热茶。
宋义看了眼陈菱角,“老橹是江淮人,擅长的是水性,不习惯北塞,还是我去,我好歹是北方人,马比老橹骑的好,在边塞也不显眼。”
“你扮成一个去贩马的商人,我会多给你安排一些家兵,也会安排几个跑过突厥塞外贩牛马的同行。你的任务就是到汗庭面见突利,其它的不用理会。”
宋义和陈菱角二人,都没有问李逸这个时候,派人见突利小可汗,是要做什么。
(本章完)
第498章 五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498章 五人之下,万人之上
腊月二十三,
祭灶神的日子。
身在洺州,大家也没忘记这习俗。郑柔娘指挥着大家做灶等,她也终于不再有孕吐反应,人也精神了许多。
王妃在长安,这边自然就是身为武安王媵的郑柔娘当家。
那扎和金玉漱也都跟着在旁边指挥。
金玉漱刚怀上不久,却没事就双手叉腰,时刻提醒别人她怀孕了。
李逸在外面转了一圈,便去了前衙。
今天衙门放假一天,武安王尉马周和参军刘贤在当值,屋里烤着炭火,还在烤红薯吃。
“大王来的刚好,这红薯刚烤熟,香的嘞,吃点?”
“好,”
李逸坐到火炉边,炉子上还架了个小壶,里面煮着茶,添加了烤过的红枣核桃仁等,又加了枸杞盐,边烤火边喝茶,倒是惬意。
马周把一个烤好的红薯拍干净灰递给李逸,“想不到朝廷居然让太子亲征,打个高开道,哪用的着舍近求远?
等他们从长安出发,耽误多少时间,还非下太子令,让我们不得擅动,非得等他们来后听令行事,
这吃相,真难看。”
李逸接到长安旨意时,是一点不意外的。
只能说东宫也不全是草包,还是有些能耐人,知道得压制秦王,不给他再领兵立功的机会,
而他李逸一直跟太子疏远,那自然也得压着。
太子亲征,捡军功,顺便结交河北豪杰,安插自己的人马。
之前太子拉拢高开道,李瑗出镇幽州,也是太子举荐的,现在这两个一个反叛,一个无能,太子也是有些责任的,他亲自来收拾乱局,也显得有担当。
可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掩饰不了抢功劳,和打压秦王和李逸的事实。
把红薯拍一拍,轻轻撕下表皮。
在炭火里煨烤后的红薯,火候控制的不错,只烤焦了一点点。
“这种白薯烤起来比红皮紫皮的要好吃,更粉糯好吃,红的烤起来太稀。”刘贤笑着道,“这真是好东西啊,不输金薯,就是没金薯那么耐旱,可产量也挺高,要是全天下百姓,都能种上一些金薯红薯玉米,搭着主粮吃,口粮可就解决了,不用饿肚子了。”
马周笑道:“红薯比金薯还是差点,不说没那么耐旱,就是吃多了也容易放屁。”
“哈哈哈。”
现在全天下,就李家种这些祥瑞粗粮最多,各处的庄园都在种,趁着还没普及开来,卖种卖苗,虽说不像最初那般黄金贵重,可仍比种麦稻收益还高几倍的。
种的多,也慢慢的能吃上一些了。
红薯粉丝、土豆粉丝,加上淀粉,现在也都是李家畅销的高端产品呢,和豌豆粉、米粉、面条等一样,可是很有名气。
吃着烤红薯,喝着罐罐茶,
聊着如今的局势,
天寒地冻,洺府境内倒还是相对安稳,可已经有从北边南下的流民,不少是易州来的。
定州总管双士洛虽稳住了定州防线,但仍还有数支突厥轻骑,深入到了定恒二州内。
李逸辖下最北的赵州,暂时还安全,边境上也还没出现敌踪。
他也只能先让赵州刺史张志昂和驻扎赵州的中央军秦武通,加强边防,提高戒备。
“太子应当会过完年才出长安吧?等他到了河北,这都得二月了吧?”马周道。
李逸点头,
高开道的叛乱,在朝廷眼里,并不算多了得,北燕州、檀州,本就是高开道地盘,他能夺去不稀奇。
至于说易州失守,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毕竟,整个河北,这几年,反反复复的,甚至全境皆失,如今就丢了一个易州,算什么呀。
至于说老百姓的死活,
在朝堂上的皇帝,和那些朱紫大臣眼中,也就那么回事。
李逸也习惯了,心里也还仍是不满的,
太不把百姓当回事了,真是盛世牛马,乱世猪狗。
这高开道叛乱引突厥入军,蹂躏数州,朝廷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处置,比如让河北各军进剿,或是让李逸北上,也能迅速收拾局面。
可皇帝硬是让太子亲征。
太子亲征就亲征吧,河北这边也可以先打,但李建成却还非要让李逸等不许擅自出击。
还得等他来,结果他还要在长安过完年再来。
这么多百姓命都要没了,太子却还只顾着过新年。
“洺州粮价又开始暴涨了。”
李逸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有战争、天灾,粮价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得控制一下了,”刘贤道,“那些粮商背后,大多是豪门大族,他们本身也是大地主,田多地广,手里有粮。现在趁机囤积居奇,想发战争财。”
李逸却是摇头。
“简单靠行政手段,禁止涨价是不行的,这样做结果就是本地粮商不把粮食拿出来卖,外面的粮商也不会运粮来。”
相反,如果粮价涨了,外面的粮商有利可图,反而会积极的贩粮来卖。
“可是,粮价大涨,有害民生。”
李逸却道:“我们之前不是已经推出了户籍粮本么,按户口设了个口粮额度,可以在常平仓平价购买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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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们常平仓储备的粮食也不多。”
“那就继续采购转运粮食过来。”
马周提议,“要不向本地这些豪强大户,特别是那些涨价的粮商们籴米?”
向大户粮商籴米,其实就是变相的抢掠,在战争时期粮价大涨的时候,以平价籴粮,他们肯定是不高兴的。
“算了,”
李逸摇头,眼下高开道叛乱,对这些豪强大族也不要逼的太过,否则他们就算不敢明着搞事,也会暗中搞事。
好在此前李逸已经储备了一批粮食,又搞了户口粮本配给供粮,虽然给的只是额度,买粮一样要钱,但起码保证了平价。
只是定了量,避免这些好不容易弄来的粮食,被豪强大户什么的收购,再转而加价给百姓。
“就怕流民涌入,到时常平仓的粮又哪够。”
马周又聊到朝廷邸报,岭南俚帅杨世略以循、潮二州归唐,唐使者王义童招降泉、睦、建三州,
而豫章贼帅张善安以虔、吉五州来降,拜洪州总管。
在南方,形势一片大安。
年前,吴王杜伏威便已经入朝,将江淮交给义子王雄诞,并没有交给当初一同起兵的兄弟辅公祏,他只身入朝。
皇帝拜杜伏威为太子太保,仍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位在齐王元吉之上。
杜伏威成为大唐第四号人物,
司空兼侍中、武安王李逸暂时还只能排第六,第七是司空、左仆射、魏国公裴寂。
按说本来杜伏威只是从一品的太子太保,不如裴寂和李逸的正一品司空,
但杜伏威还有正一品的吴王之爵。
不过李元吉是齐王、司徒兼侍中,理应还是在杜伏威之上,可皇帝下诏,让杜伏威位在齐王之上,是给他的特别恩宠。
都在齐王、司徒兼侍中之上了,那李逸和裴寂这两个司空,还有李纲那个太子少保自然,也都在他之下。
其它宰相们更不用说了,中书令和侍中都才正三品,尚书令也不过正二品。
同样是割据一方的枭雄,同样是入朝,但杜伏威就比罗艺强许多,两人都赐了国姓,可罗艺是燕郡王,杜伏威却是国王。一个是东南道行台尚书令,一个入朝授为左翊卫大将军,档次差了一等,说到底还是杜伏威如今占据整个江淮之地,北到淮河,南到五岭。
地盘大兵马多,待遇地位自然就高。
而罗艺虽然武德元年就主动归附大唐,可就守着幽州这么块地盘,一直也没有什么发展,一直被窦建德摁着揍,北边还有强大的突厥,又有高开道、苑君璋这些割据势力,
罗艺都硬不起来,皇帝一道诏令,他就得入朝。
而杜伏威却能坚持到如今,周边势力一个个被灭了,他才入朝。
但李逸知道,
管你杜伏威还是罗艺,这些反王在李渊这都没啥好下场。
杜伏威现在风头比罗艺大,官爵也更高,那他就死的也越快。
延州总管段德操和鄜州刺史刘兰成联兵攻梁师都的石堡城,梁师都亲自率兵救援,段德操城下列阵与战,战至正酣,刘兰成率骑兵杀出,梁师都大败,仅率十六骑逃回夏州。
段德操和刘兰成攻占石堡城后,乘胜进攻夏州,攻克夏州东城,梁师都以数百骑退保西城,眼看要拿下了,突厥援兵杀到,段刘二将只得收兵。
很是可惜。
不久前,天子派汉阳公苏瑰再出使突厥定襄汗庭,颉利可汗态度傲慢,提了许多无理要求,包括让大唐送公主和亲。
苏瑰直接在金狼帐中掀了颉利的桌子,然后他也被扣下了,跟李琛、郑元璹、长孙顺德三人做了伴,成了第四拨被扣的使者。
突厥人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到处袭扰进攻,大唐的边境线都成了筛子。
从河西到灵武,再到代北,又到河北。
处处被动防御,
这样太被动了。
晚上,李逸去浴室泡澡,寒冬里泡热水澡很舒服,反正也有这个条件,不像一般百姓,往往一个冬天都是不会洗一个澡的,一来烧水费水又费柴,二来还容易生病,
这年头,一不小心肺炎,那就极容易见阎王的。
身上结点垢,还能增加御寒能力呢。
李逸光溜溜摆成个太字在浴池里泡着,整个人都舒畅了。
家伎裴氏在外面轻轻唤了声,推门进来。
“不需服侍,我自己泡一会就行。”李逸道。
“郑娘子让奴来侍候阿郎。”
很快,裴氏仅着亵衣下了汤池,有些僵硬的靠近,给李逸按揉肩膀。
这个裴氏看着可能二十还没有,但手劲倒是很大。
“你这个裴是哪个郡望?”
“奴祖籍河东裴氏,出身中眷房···”
李逸没料到,她居然是裴仁基之女,万人敌裴行俨的妹妹,她的父兄欲诛杀王世充事泄而被杀,她也因此没入的掖庭。
(本章完)
第499章 亏本买卖
第499章 亏本买卖
年终岁尾,
洺水县北漳河东岸边的李氏庄园里,庄丁佃户们在为过年忙碌着。王庄头把账本递给洺州来的郭舍人。
“账上还有千余石粮食,另外腊月里杀了二十多头猪腌了腊肉,还做了一些腊鸡腊鸭,这段时间又在漳河里捕了不少鱼腌腊了···”
郭舍人点头,他是武安王府的舍人,虽无品阶,但也是武安王身边近侍,负责奔走传令。最重要的是,他是御宿乡人,父亲是武安王旧人郭村长,还是亲戚呢。
武安王妃,是自己母亲的侄女,自己喊武安王表姐夫。
舍人只是郭大郎的一个起家台阶,先在表姐夫这做个差事。
他目光扫过账单,又打量了下这寒风里的庄园,
“武安王有令,庄园留下到夏收的粮食,其余的都粜给常平仓。”
王庄头听后,皱起了眉,“郭舍人,如今北面高开道叛乱,攻州破县,听说突厥人又大举进犯,战火都烧到定州了,
这粮价现在是一天一个价,猛涨不止,咱们就这千余石粮,也没多少啊。”
王庄头负责李逸的这个千亩庄园,五十多岁的他,换过许多个东家,却一直打量着脚下这片土地,兢兢业业。
自去岁洺水大战后,这片地归了武安王,他仍是庄头,眼看着这半年间,庄园新添了磨坊、油坊,还有养猪场等不少作坊,又新招纳了一些流民为佃户,还蓄养了一批奴隶,
看着越来越兴隆,越干越有劲头,
粮仓里千余石粮食,是王庄头最大的底气,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不管外面怎么纷乱,这庄子里踏实安心的经营着。
“正因如今北面藩镇叛乱,突厥入寇,武安王才让庄园把富余的粮食拿出来。”
王庄头提醒这个年轻的舍人,“如今粮食大涨,还在不停的涨,现在把粮卖给常平仓,价格亏很多。何况,这战乱的时候,有钱都买不到粮啊。
万一明年战事蔓延,或是水旱灾情,那我们也得备粮备荒。
何况,现在粮价高,我们把粮借出去,冬借夏还,或春借秋还,都能借一还二至少,比卖给常平仓划算多了。
万一局势不好,流民南下,那时粮食更宝贵,一斗小米就能买一个青壮男女为奴,甚至还能搭一两个小丫头做添头。
拿粮来买地,也是便宜的很,只要手里有粮,那比金银都好使,买人买地,正好扩大庄园···”
王庄头说的这些,郭舍人很熟悉。
他爹郭二郎以前在御宿乡郭庄不就一直是这样干的,家里几百亩地,佃了些长工,农忙活招短工、请麦客,田地收益其实并不算多。但收下的粮食存着,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借贷给乡里,借一还二,甚至小斗出大斗进,若遇大饥荒,还能借一还三。
若还不上,还能利滚利,到时就只能以人或田宅抵债。
大多豪强地主,都是这么干的。
越是饥荒年头,豪强地主们越是发家的时候,放贷、买人、买地,平常年间可能几百钱一亩地,而到了饥荒的时候,一斗麦子就可能换回来好几亩地。
王庄头管着这片地,给好几个东家做事,以前也都是这般做的,田里产的粮,他不仅仅是粮,他是放贷的工具。
除了留做口粮,就是用来放贷了。
直接卖粮,那才多少钱,就算现在粮价大涨,卖粮也是下下策,更别说卖给常平仓,价格还低。
郭舍人心里也不太赞成武安王的做法,但那毕竟是武安王,是司空兼侍中,是洺州大都督,并不只是他表姐夫。
“王庄头,武安王站的高,也看的远,咱们就不要置疑武安王了,你只是个庄头我也只是个舍人,咱们一老一少,还能比武安王更睿智?”
王庄头听了这话,赶紧道:“小老儿绝没这个意思,”
“行了,依令行事吧,你把庄中所需口粮计算一下,把富余的粮食清点,运到洺水县城,会有常平仓的人和买。”
“你们弄的那些腊肉腊鸡腊鸭腊鱼等,应当也好了,收拾一下,过些天会有王府的管事来收。”
“洺水庄园今年表现不错,收益也还可以,按郡王定的规矩,从庄头到庄丁,今年也都有相应的奖励的,大家再接再厉!”
王庄头叹息一声,觉得这买卖做的太亏了。
一个青壮一个月按六斗口粮,到夏收还有五个月,那就是三石,一百人就是三百石,现在庄子里有一百多号人。
“我们留七百石粮可否?”
“顶多给你们留五百石,我记得庄园不是还有一批萝卜吗,这些萝卜收了,一并卖给常平仓。”
萝卜其实也是个救命粮,生长快产量高也能储藏很长时间,可以把萝卜做成咸菜或是晒成干,也能把萝卜蒸熟后和糯粮捣成糊。
这种糯米萝卜糊既可直接抹在墙上,也能用模具做成砖,为防战乱饥荒,有时大家就会在家里用这种萝卜砖砌成一堵墙,真遇战乱饥荒,可以防止被发现抢掠,
只要凿下巴掌大一块,就能煮成一大锅稀粥。
“大王说,过段时间会给你们运来一些金薯、红薯、玉米、南瓜等的种子,明年开春后,拿出几块地种植。”
王庄头一听祥瑞金薯玉米的大名,不由兴奋,那金薯传说里亩产几千斤啊,“可是我们没种过啊。”
“放心,到时还会派一个把头来教,粮种有限,先每样种一些,等收获后,就能种更多了。要不了两年,此处庄子一千亩地,就都能种上这些高产作物,到时光买种,也能获得很高收益的。”
既然得到祥瑞种子的喜悦,冲淡了要上交两千石粮的忧伤。
王庄头赶紧安排人从粮仓里搬运粮食出来。
五百石粮,
一天时间里,就都送进了洺水县城常平仓中,此时洺水市场里粮铺斗米三百六十钱了,还在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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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这五百石粮,却按每斗三百钱入仓。
“这个时候,能够慷慨粜粮,真仁善也。”常平仓官吏感叹,他们知道王庄头打理的是武安王的一个庄子。
郭舍人把粮食交割入常平仓,跟官吏们聊了一会,了解了下洺水常平仓粮食储备,以及供应百姓的情况。
“还好,有司空的户口粮本这套新规矩,我们常平仓的粮食,都是定量供售,暂时还好。”
洺水县各乡,错开时间买粮。
分为十批,一旬刚好一轮。
常平仓的口粮定量较低,一个青壮月口粮定量只有三斗,一天仅有一升粟麦的量,老人小孩的定量还要减少一些。
这是吃不饱的量,但粮本定量,本就是为防饥荒,保障最基本民生的一个临时手段而已。
是市场粮食供给的一个调节,尤其是对高粮价的一个缓解办法。
郭舍人拿着常平仓盖着印的条子,到县衙又找县令等盖上章。
五百石粮,卖得一千五百贯钱,不小的一笔钱了,
如今长安斗米百钱,这批粮价是长安的三倍。
不过洺水县衙是支付不起这么多钱的,
得到大总管府结算,到时肯定也是部份钱、部份绢,再用一些其它的东西抵,比如矿产、商屯田承包权,或是出售山林等。
郭舍人想着武安王曾多次跟大家说过的话,不出十年,天下大安,斗米仅要二三钱。
他是无法相信的,他阿耶说开皇盛世之时,长安斗米也要二三十钱的,如今斗米二三百钱,降百倍?
要是斗米三钱,他这五百石粮,那才值十五贯钱?
郭舍人走后,常平仓官员忙碌起来。
“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开门售粮,你们眼珠子都瞪大一点,必须凭粮本购粮,定量购买,还得按划好的片区,没轮到的不许卖,没有粮额了的也不许卖,”
一名令史问,“刘仓令,现在外面粮价都三百六一斗米了,咱们卖多少?”
刘仓令冷哼了一声,“咱们是国家常平仓,是保障民生的,司空有令,常平仓按粮本供粮,本月斗米二百钱不变。”
“我们现在收粮都要斗米三百钱了,卖二百钱,一石就要亏一千钱啊。”
“哼,这是上面的政策,咱们常平仓又不是卖粮的铺子,这叫惠民,保民。”
那令史觉得好心疼,“现在这北边战乱,粮价还不知道要涨到什么地步,这些粮店一日三涨,发大财了。”
售粮点的门板被一片片取下来,
衙门派来的丁役拿着棍子维持秩序,门前,早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别的粮铺斗米三百六十钱,常平仓这里斗米才二百钱,百姓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尤其是这北方大战起,百姓都想存点粮。
赵三天刚亮就来抢位置排队,排了许久,离售粮点还有好远。
一名穿绛褠衣的书令吏,带着几名丁役过来。
“都把粮本拿出来检查,没轮到今天购粮的乡里,以及没有粮本的,或是已经用完定量的,都不要排队了,赶紧回去。
要是捣乱闹事,笞杖十下。”
赵三有点慌,
书令史站在他面前,“粮本。”
赵三拿不出来,他是从定州逃避战乱南下投亲戚的。
一番盘问,书令史皱眉道,“你不是本地户籍,又没粮本,没资格买常平粮。”
“官爷行行好,我是定州逃难来的。”
“定州逃难来的?那你应当先到城外的难民安置营报到,那里有施粥赈济,衙门会安排以工代赈。
你也可以选择落户本地,有了户籍就可以办粮本。也可以投靠亲友,或是接受雇佣,这样可以办理客户临时粮本,只是定量减半。”
赵三再怎么哭求,常平仓的人都没有理会,丁役把他拉出了队伍。
队伍中不时有赵三这样的人被赶出来的,有的是跟他一样的难民,也有是没户籍粮本的豪强地主佃户,
也有想混水摸鱼的,被主人派来想买平价粮的奴隶。
还有不少是没轮到自己买粮日,或是已经买完定量,还想再买的。
可常平仓只看粮本说话,粮本上有户籍人口信息,也登记有每次购粮记录,想混水摸鱼,根本行不通。
刘仓令站在粮堆前,看着那长长的队伍,还有不断被赶出去的人,感叹着道:“幸好有这个粮本,要不然咱们再多的粮食,也不够的。”
“是啊,如今有这粮本,好歹能让百姓们有点保障,吃不饱,可也能混个半饱。”
有钱可以再去粮铺买点高价粮,就能吃饱。一般人,有常平仓的这常平粮,起码也能饿不死。要是这常平仓的平价定量粮都没钱买,可以再办一笔常平贷,利息较低。
“武安王此策,生民无数啊!”
(本章完)
第500章 败兴的李世民
第500章 败兴的李世民
长安。
李渊在宫中举行家宴,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还有一众孙儿孙女外孙满堂。
两仪殿中烛影摇曳,
皇帝斜倚锦榻之上,指尖轻叩案几。
一众年轻美貌的后宫嫔妃们围坐皇帝两侧,尹德妃手持波斯夜光杯盛着西域高昌葡萄酒,亲昵的喂皇帝。张婕妤则拿着江南进贡的蜜橘剥开,撕去筋络,把那金灿灿甜蜜蜜的橘瓣送入皇帝口中。
殿中,
十二名西域胡姬踏着羯鼓声旋转而入,石榴裙扫过地板,裙上缀着的银铃清脆响动,泥金披帛翻飞如焰。
乐工们奏起龟兹乐曲,
秦王李世民看着面前鎏金酒杯里的葡萄酒液漾起涟漪,
这好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
河北高开道叛乱,已经夺取了平蓟檀北燕易蔚六州,定莫瀛燕幽诸州也在遭受战火。
突厥还在兵围雁门,
吐谷浑人也在袭扰陇右边州。
看着那些年轻的妃嫔,还有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又不由的思念起早逝的母亲窦穆皇后,她为父亲生下四子一女,早年父亲长年在外任官,母亲在家操劳家事,抚养几个孩子,
却没能看到父亲拥有天下。
目光望到尹德妃和张婕妤依偎皇帝身边,一个喂酒一个喂橘子,他不由的皱眉,
目光转移,与兄长建成碰上,太子的目光冷漠而又带着几分敌意,再望向四弟元吉,这个一母同胞的丑弟弟,却也是冷着脸瞪着他。
父子、兄弟,
居然如此了。
长叹一声,不免流泪。
张婕妤看到李世民在那流泪,扯了扯皇帝衣襟,轻声道:“陛下,你看秦王。”
李渊抬头望去,见在这举家欢聚的日子,二郎居然在那叹气落泪,不由的收起了笑容,很不高兴。
张婕妤趁机道:“陛下,这新年将至,难得家人团聚,大好的日子,娱乐娱乐,秦王却在那唉声叹气,独自流泪,太扫兴了。
天下幸无事,陛下春秋高,秦王这般,正是憎恨妾等。
陛下万岁后,妾等母子必不为秦王所容也,只怕无孑遗矣。”
李渊一听,顿时大怒,一声大喝,
“世民,你这是做什么?”
李世民道:“儿臣只是突然想到母亲,可惜她不在了。”
李渊左搂右抱的正滋润,儿子说这话大煞风景。
齐王元吉看着父亲生气的样子,眼睛滴溜溜一转,起身道,“父皇,皇兄刚才在那叹气说可惜母亲看不到父亲的样子。”
一句话有很多种解读,
李渊听了老四的话,就只感觉到老二是在嘲讽他,是在说他左拥右抱,早忘记了亡妻。
而刚才张婕妤的话,又让他觉得这二儿子是憎恨这些妃嫔。
“败兴!”
李渊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掌重重拍在几案上。
李世民同母的姐姐,嫡公主平阳公主这时上前,来到父亲面前,轻抚父亲的背,柔声劝道:“父皇,二郎也无他意,只是这团聚家宴上,一时思念母亲,二郎是有孝心的人。”
李渊喘着粗气,
“三娘啊,你们母亲走了都快十年了,我难道就不思念,你大哥四弟就不思念?
他偏偏在大家高兴的时候,又是叹气又是落泪的,败兴。”
李渊说完,仍不解气,直接把杯子摔了,“都滚。”
这场家宴就此结束。
李世民无奈的退下,
太子看了眼这兄弟,走向皇帝,扶着李渊,“父皇息怒。”
“大郎随我走走。”
李渊带着太子在廊下散步,看着宫庭中的雪。
“二郎越来越不像话了,开学士府授十八学士,读了半年书,也没读出什么来。”
“我知道,他是想去打仗,朕不让他去,他就心中不满。”
建成趁机向皇帝表态,“请陛下放心,如今河北局势已经暂时稳住了,征讨行营的兵将、物资也在准备中,等年后上元节后,便可立即出征。”
李渊点了点头。
“河北我倒没太大担心,高开道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况还有李逸在洺州坐镇。
我现在最担忧的还是雁门,是定襄王。
突厥草原白灾,颉利集结了十余万人马来犯代州,而灵州凉州方向,也不太平。
若是李大恩也三心二意,并州以北将糜烂。”
叹了几声气,
李渊对建成道:“我已下诏,派元谋功臣,左武卫大将军李高迁出任忻州刺史,统兵镇守石岭关、赤塘关等,一旦雁门有失,也好有个缓冲。”
“另外,你妹夫杨师道不擅军事,我把他召回朝任吏部侍郎,让任城王道宗去接任灵州总管。
道宗虽然年轻,但先前跟着李逸在河东,表现出色,虽不如道玄彪悍勇猛,但指挥防守这块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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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点头,他心里对任城王李道宗出任灵州总管一事,其实不太支持,李道宗跟李道玄一样,都和李逸关系好,他们都和世民亲近。
杨恭仁杨师道兄弟,起码跟他关系也还不错。
但皇帝已经决定了的事,他也就没再反对。
“父皇,定州总管双士洛,此次表现严重失职,丢失易州,还让刺史慕容孝干被杀,儿臣以为,双士洛当撤换。”
双士洛原是秦王府右二护军,李渊之前特意将他调离秦王府,授予定州总管。
这次表现确实不佳,丢失易州不说,连刺史都被杀,而双士洛都没来的及救援。
“儿臣举荐河东辽州刺史独孤开远接任定州总管,突厥近几次入寇河东,独孤开远率部增援,屡立战功,可堪大任。”
独孤开远是李渊的表弟,他是独孤信嫡长子独孤罗之子,李渊母亲是独孤开远的姑母。
对这个表弟,李渊倒也很了解,相比起上次假传秦王教杀王世充的独孤修德等,独孤开远要强的多。
李渊还知道独孤开远跟太子走的较近。
“那就调独孤开远为定州总管,双士洛降为易州刺史。”
李渊突然问起李艺麾下的薛家兄弟,“李艺麾下的薛氏兄弟俱以武略著称,听说现在都被你引入东宫?”
建成答道:“先前陛下从燕郡王那,调一千幽州突骑隶属东宫,儿臣便向燕郡王暂借了薛万彻薛万均兄弟,来东宫统领这一千具装甲骑。”
李渊道:“薛氏五兄弟,皆勇武过人,尤其是老三万均和老四万彻。
我下道旨意,就让薛万彻正式调入东宫为副率。”顿了顿,“薛万均就授为秦王府右二护军,薛万淑为齐王府右二护军。”
老大薛万述调入屯营为中郎将,老五薛万备则调武安王府为副典军。
薛氏五虎,李渊全从李艺麾下调走,分任五处。
李建成有些犹豫,薛万彻薛万均,是薛家五兄弟里最猛的那两个,他虽说是暂借,实际就是把二人引入东宫,替他统领那一千幽州突骑,是倚为心腹,了很大心思笼络的。
现在皇帝却要把薛万均送去秦王府,这不是助长老二实力么。
当日。
诏令送到政事堂,请宰相署名用印。
秦王府出身的定州总管双士洛降为易州刺史,而亲太子的独孤开远升为定州总管。
接着是皇帝又封宗室子弟十八人为郡王,任城王李道宗改任灵州总管,杨师道召入朝为吏部侍郎。
一系列的人事调动中,
没有李逸,他仍是洺州大总管,高开道叛乱,突厥入侵河北,皇帝仍没有调他统兵。
甚至太子亲征行营,李逸都没有挂个副帅。
···
过年了。
李逸仍在洺州城,
从长安回来后,李逸管着这三州军政,发债券向豪强借钱粮,招安叛乱窦建德旧部,安抚山贼流寇···
除夕夜,
当然得吃饺子,唐朝人吃不吃李逸不管,自家得吃。
和妾侍们齐上阵,人人动手,各种式样的饺子。
郑柔娘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回河北后,带来的几个媵妾都怀上了,郑柔娘、金玉漱、那扎,还有裴氏、云氏两婢也怀了,
从长安出发前,热巴和姬令仪也又怀了。
李逸也佩服自己的本事,一年怀七个。
果真是在河北无用武之地后,转在这方面耕耘,也大有收获了。
师兄魏征来信,妻子裴氏也怀孕了,他要当爹了,已年过四十的魏征,也算是好起来了,飘泊半生,如今在长安官居四品,有李逸送他的十五亩宅院,妻子也怀上了,就是职事有些闲散。
这大行台左丞,却只能留在长安,以秦王府文学馆学士身份,轮流到秦王府讲讲课,好在秦王不是齐王那种纨绔,虽然在他看来也有不少缺点,可是能听劝,是个好学生。
另一位师兄孙伏伽也来信了,他马上要参加武德五年的科举考试,董秀才的孙子董七郎师侄,也一并会参加,看他信中那自信的语气,看来都有很大机会能中。
其实李逸早知道两人能中,他也打过招呼了。
甚至不出意外的话,刑部侍郎孙伏伽,将是大唐首届科举,进士科的状元,董七郎也将成为新科进士。
这次科举,还是老样子,考前基本已经内定好名额了,甚至前向名都内定了。
这不是什么舞弊,而是就是这么一套规则。
现在的科举,可不是什么抡才大典,而是排坐位分果果的一个补充机制而已,更看中的是出身而非才能。
科举名额,其实更多是为了安抚关陇贵族集团以外的山东士族的,而不是给普通的寒门庶族的机会。
这就好比国子监一样,招收的基本是贵族官员子弟,四门学里也招些平民子弟,但那也几乎都是被地方豪强大户子弟垄断了,一般平民子弟,只有那极少的几个名额罢了。
李逸拿开水,把一金一银一铜三枚开元通宝烫了一遍,然后分别包进了饺子里。
“看看今天谁运气好,有吃到这三枚通宝钱。”
“一会吃饺子时可别囫囵吞枣啊,也别咬太用力,要不然可就不好了。”
媵妾们齐笑。
(本章完)
第501章 玉京仙
第501章 玉京仙
年三十,没春晚,也照样吃饺子除旧迎新。
“唔,我吃到钱了。”红绡才吃了两个饺子,就咬到了硬东西,含糊着喊道,满脸欢喜。
“看看是金钱还是银钱还是铜钱。”金玉漱在一旁道。
红绡把半个饺子吐到面前碟子里,顿时露出一抹金黄。
拿筷子扒开,却是一枚铜钱。
这开元通宝虽是青铜钱,但新铸出来时却是呈金黄色,这颜色也被称为吉金。
“啊,是铜开元呢。”金玉漱在旁边道。
红绡却笑道:“奴沾了头彩了。”
这枚铜钱拿茶水一冲,金黄灿烂,背面还有一个月牙纹,这个月牙纹代表着这钱出自李逸的三个铸钱炉,做蜡制钱样时,李逸特意在上面掐了一下。
就留下了一个月牙纹,这就是独属于李家铸钱炉的印记。凡李家铸的开元通宝钱,都带有这个月牙纹。
虽钱其它地方和朝廷所铸开元通宝一模一样,但却多了这个月牙。
李逸特意留下这么个月牙,就是防伪用的,他的三个铸钱炉铸造的钱,合金比例是完全按照朝廷规定的比例的,但为跟其它钱监铸钱炉所铸钱的不同,带着这么个纹,万一有成色不对的开元通宝,也好查证。
红绡把那枚铜钱洗净,又拿手帕擦干,然后拿五彩绳把铜钱拴好,挂在脖子上,要郑重珍藏。
“还有两枚钱,就看谁能吃到了。”李逸笑道。
继续吃饺子。
猪肉馅、羊肉馅、牛肉馅、鸡蛋馅,还有韭菜的、大葱的、白菜的、粉丝的,加上各种样式,完全看不出两枚钱币会在哪。
自己包的饺子就是香。
李逸都吃了一盘饺子,也没吃到钱币。
金玉漱都吃饱了,可为了吃到彩头,硬是又吃了好多个,结果还是没吃到,倒是裴氏一口下去,就咬到了。
“银开元也。”金玉漱羡慕的看着裴氏夹起一抹银色。
最后一枚金开元,被独孤氏吃到了。
这位独孤怀恩之女,在李家连妾都还不是,甚至都没被李逸临幸过,没想到却吃到了那枚金开元。
郑柔娘笑着道:“五娘运气不错,中得头彩,今晚你便服侍阿郎。”
独孤氏家中排行第五,平时称五娘,名琼,字玉京仙,她爹独孤怀恩是李渊的表弟,独孤五娘跟李世民还是表兄妹,可惜独孤怀恩觉得自己三个姑姑都封为皇后,
觉得也该轮到独孤家男人当皇帝了,
结果就是落得个斩首下场,还连累妻儿。
郑柔娘她们随李逸来河北,王妃杜十娘还安排了二十多个出身名门,如今沦为李家婢侍,且又还年轻美貌的女子同来。
但这半年来,李逸也就收用了裴仁基之女和云定兴孙女。
当初李逸也曾给过独孤五娘等人选择,她们可以回到独孤家,毕竟独孤怀恩是没了,但独孤信那么多儿子,孙子更多,李渊对舅舅家的其它表兄弟们并没有牵连。
但她没走。
到底是她自己不愿回去投奔家族,还是说表伯李渊让她留下,这事李逸也不清楚,但皇帝把独孤怀恩家女眷赏赐给他,而这些女人又都没走,大概率可能还是上面让她们就留在李家的。
李逸倒也不在意,到了他这个功勋、地位,皇帝在身边安插点人,也很正常。
独孤五娘脸红了红,偷偷看了李逸一眼,她来李家也两年了。
李逸笑笑,
她的字取的倒挺好听,玉京仙。李逸发现北朝以来人取名字,很喜欢取佛名。
比如李靖字药师,他兄长药王,他弟客师,这都是佛名。再比如李建成表字毗沙门,他妻子名郑观音,而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氏小名观音婢。
再比如隋文帝皇后独孤氏名伽名,隋炀帝小名阿摩,也都是佛名。
郑柔娘也有个佛名,般若蜜。
他还听过许多女子的名字带有佛道意义的,真如海、千灯照、清净智、须蜜多、檀波罗、无量寿、无量力、海无量、波奈罗、宝真空、如莲等等。
“刚收到消息,你堂叔独孤开远,由辽州刺史升任定州总管了。”李逸对独孤五娘道。
玉京仙,他想到的是天上白玉京。白玉京应当是一座仙宫,和广寒宫一样,那这玉京仙,就类似于广寒仙子了。
她听了后却没太大反应,
似乎当父亲谋反被诛,家被抄没后,她和独孤家族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虽然仍顶着个独孤氏的姓,
可不再是皇亲国戚,不再是尊贵的关陇贵族门阀一员。
···
“独孤开远入定州,刚上任便遇高开道亲引突厥军来袭,力战重伤,被迫退守定州城中。
他派人突围来洺州求援,请司空出兵救援定州。”
新年初八,
这年还没过完,北边又传来败讯,年前看似已经暂时稳定的局势,突然就恶化了。
高开道在拿下易州后,故意只是以小股部队袭扰定州等地,造成无力再大举进攻的假象,
然后趁着新年时,突然袭击定州,打了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定州城差点失守,新任定州总管独孤开远虽然暂时守住了城,可自己重伤,损兵折将。
唐县、恒阳等数城失守。
而突厥又来了新的援兵,他们从蔚州经恒岭道,直接穿过太行至恒州境内,
这支突厥骑兵杀入恒州,不仅仅是威胁恒州,或是绕后包抄定州,更麻烦的是若他们拿下井陉口,也就是土门,那么还可以再穿越太行,杀到河东太原背后。
当然,也可以拿恒州当跳板,继续南下赵州邢州等地。
总之,局势一下子就恶化了。
咨议参军齐善行继续汇报:“独孤开远伤的很重,定州来求援的信使说,高开道也在那战负了很重的伤。”
“但现在高开道的燕军和突厥军,仍还在围定州城,又有一部份继续劫掠定州其它县城,而从蔚州新来的突厥兵,则在大肆劫掠恒州。
定州危急,希望我们能够立即出兵救援。
还有,定州缺粮,出现饥荒。定州总管府,希望我们洺府,能够放开边境,许定州总管府下的饥民来求食。”
云定兴看着面前的地图。
“王君廓这么久都没能夺回长城居庸关,不仅没能把突厥入侵道路堵住,现在倒好,突厥人又夺取定州唐县、恒阳和恒州的行唐等城,让突厥人又打通了恒岭道,可从蔚州直通恒州。
这下突厥人来去自如了。”
武安王府长史李客师也是皱眉,他之前在罗艺手下做过幽州总管府兵曹参军,对燕山防线也是比较了解的。
北燕州再落入高开道之手,就已是王君廓严重失职了,居庸关失守,那就更是门户洞开,让突厥人可长驱直入。
而檀州的失守,则让高开道又能引奚人南下。
现在易定恒这边又烂了。
这仗真是难打了,打个高开道还好说,可现在突厥人大举南下,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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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出兵了,最起码得马上守住恒州,把恒岭道堵住。”李客师指出。
大总管府长史杨恭道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道:“可此前太子传令,让我等各守其境,不得擅自越界出击。”
“恒州那是定州总管府的辖境,不是我们防区。”
李客师直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眼下都火烧眉毛了,哪还能顾及这些?
咱们先出兵,稳住恒州,一面上书朝廷禀明情况,圣人和太子也都能同意的。”
一群官员们议论纷纷。
李逸望向大总管府司马张亮,“张司马?”
张亮叹道:“恒定局势确实不得不救,可有太子令在前,又不好擅自出兵。
更麻烦的是定州总管府几州已经被大肆劫掠,现在还没开春,就已经出现饥情,
若是不能马上稳定定府局势,那么在燕军和突厥人的肆虐下,饥情会更严重,到时必然会有许多饥民南下。
我们也好不容易才勉强维持着洺府三州的粮食供给民生保障,这要是定府的流民乌泱泱南下,那我们到时也要发生饥荒。”
大总管府和武安王府两套班子的众人,最后都达成了一致,必须得出兵挽救定府了,否则就算突厥人和燕军不南下,那大量的饥民南下,也会把洺府拖入深渊。
可出兵面临的最大阻碍就是没有诏令。
就算现在上奏请求出兵,八百里加急送信到长安,也至少要四天。哪怕长安直接同意出兵,这一来一回,拿到出兵令也得八九天时间。
八九天时间,就算定州还没失守,可恒定也要被突厥人和叛军肆虐个遍了。
“等不得了,出兵吧。”李逸终于做出决定,哪怕他知道这样有隐患,到时说不定太子他们还要以此做文章,但现在确实等不得了。
“刘黑闼、苏定方。”李逸点将。
“末将在。”两员河北猛将出列。
“你二人为左右先锋,各率一千骑,明日立即北上,直奔恒州,先守住井陉口,然后增援井陉城。
后续王行敏、秦武通、李玄通三位将军会集结兵马北上恒定。”
···
定州,唐县西北四十里左人城中,这里曾是春秋末白狄鲜虞人的故城,北魏末年,鲜于修礼、葛荣等率北镇流民于此起义。
正月里城外的河面还结着冰。
燕王高开道此时有些狼狈,脸颊上插着一支箭矢。
“赶紧给本王拔箭!”
医工上前查看,发现箭镞深入骨中,箭头还是带倒刺的,说拔不了,高开道直接把他杀了,又叫来一个。
那人看了后也不敢动手。
“还愣着做什么?”高开道怒道。
“大王,这箭镞深入骨中,还有带钩,小的实在不敢拔。”
“为何不敢?”
“怕大王疼痛难忍。”
“你不拔,怎知我不能忍?”三攻定州城失败的高开道憋了一肚子火,“也拖出去斩了,这等废物留着何用。”
再传来一名大夫。
“能拔此箭否?”
有前车之鉴,这人壮着胆子道:“能拔,但我需先用刀割开脸皮,再用斧凿开骨头,打入楔子,骨头裂开一寸多的缝,才能取出这个带倒刺的箭镞。”
高开道大笑,“有办法就行,你尽管拔。”
“大王,这会非常痛。”
“老子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怕。”
于是这名大夫便打开医箱,拿刀刀斧凿锤针线等工具。
高开道对义子喊道:“给本王上柿子烧酒,再准备些好菜,得有卤牛肉和酱驴肉,本王边吃边喝。”
“再把本王的乐班和歌舞伎叫来,边喝酒吃肉边听歌看舞!”
大夫做好准备,“大王,小的要开始了。”
“来吧。”高开道淡定道,“给本王把酒倒满!”
大夫拿刀子割开了高开道的脸,他却谈笑自若,喝酒看舞,还一边跟义子、部将们讲着当年往事。
“想当年,我初入豆子岗,投奔格谦,还只是个小卒,一次遭到隋军围捕,中了埋伏,格谦左右奔散,无人救援。
只有我只身杀入重围,独身决战,斩杀隋兵数十人,这才替格谦杀出一条血路,成功逃脱。
事后,我也被格谦提拔为将军。
想当年那一战,我左盾右刀,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那名大夫在他的脸上又割又凿,叮叮当当好半天,高开道满脸是血,却依然还在那边喝着柿子烧,边提起当年之勇。
终于,
带着倒钩深入骨中的箭镞被取下,
大夫开始帮他缝合,穿针引线,如缝补衣服一般,高开道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没喊一声疼。
等缝合包扎好,
高开道却笑着命赏赐大夫二百匹绢,然后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大王,那该死的双士洛,竟敢箭伤大王,我们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对,请大王再发兵攻打定州城,我等这次一定要拿下定州,将双士洛、独孤开远等斩杀!”
高开道猛灌了口柿子烧酒,“够劲,他娘的这酒真合我胃口。”
他目光扫过一众部将,
“赵州方面,还没动静吗?”
“没有,赵州的李玄通,邢州的秦武通,还有洺州的王行敏,都没有动静,
李逸更是在洺州永年城没挪过窝。
什么大将军王,什么大唐双璧,不过如此,跟幽州王君廓一样,面对咱们大王,他们连露头都不敢。”有人大笑道。
高开道却只是又抿了口柿子烧,他跟李逸见过数面,那人给他感觉就是虽然年轻,却如万年寒潭深不见底。
“多派些轻骑在赵州边境,再派些细作去洺州,盯紧李逸和洺府兵马,但有半点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大王,那李逸吓的都不敢露头,何必惧他?”
“盛名之下无虚士,那李逸战河南平山南,又转战河南河北,一人平定百余州,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都败在他手下,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那他怎么一直没有半点动作?”
高开道也有些奇怪,但小心无大错。
(本章完)
第502章 等不急了
第502章 等不急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金吾不禁。
夜晚灯火如昼,宫城前搭起了二十丈高的灯楼,缠锦彩、悬金玉,千盏灯同时点燃,火树银与星月交辉。
宵禁取消,坊门大开,百姓们携妻牵子涌上街头,观看灯。
长安贵族豪门之家,皆早就在家门前搭起了灯楼,造型各异,绚烂无比。
朱雀门上,
皇帝李渊撒下金钱雨,新铸的铜开元一把把撒下,还不时会夹上一把金、银开元,与民同乐。
又撒下一把金钱,李渊转身回到城楼,脸上的笑容也收起了。
“大郎、二郎来。”
李渊落坐,端起一杯葡萄酒,在这喜庆的节日,这西域高昌国王亲自来朝贡时带来的上好葡萄酒,却饮的没什么滋味。
那位高昌国王鞠伯雅跟李渊也是老熟人了,当初伯雅父亲去世,伯雅继位,突厥令他依附突厥习俗,伯雅开始不从,后来迫于突厥压迫只得暂从,心中怨恨突厥,于是遣使交好中原。
杨广西巡,伯雅领头,组织了西域二十七国国王,前往张掖跪道迎接隋帝,又随至长安,他最后也因此得到赐封为左光禄大夫、车师太守,封弁国公,以戚属宇文玉波为华容公主做妻子。
他后来还随征高句丽,回高昌后命令国民解辫,改穿中原服饰。
可他此举,也彻底惹怒突厥,被突厥挑动国内叛乱,伯雅被逐,在武德三年才得以平定叛乱,再登王位。
如今连续两年来长安朝贡,参加正旦大朝。
对鞠伯雅李渊是很赞赏的,但这次来,鞠伯雅已经病重,却还是来了,带来了儿子鞠文泰。鞠伯雅向李渊请求,自己病逝后,大唐能够册立文泰继任国王,甚至想为文泰向大唐请求赐婚。
赐婚之事,李渊还没答应。
东突厥、西突厥、吐谷浑、高昌,纷纷向唐请婚和亲,李渊一直没肯答应,哪怕现在跟东突厥打的这么厉害,还是处于下风,他都没同意送公主和亲,先前也只是送女妓给处罗。
隋朝时对这些胡狄蛮夷,都是赐婚过公主的,有些是宗室女册封为公主,也有些是以皇亲国戚和亲,比如鞠伯雅的王妃宇文玉波。
鞠伯雅病的严重,御医也说可能顶多还有一年之寿。他其实还挺年轻,但说没就要没了,甚至一国之王,也曾经被逐七年。
“父皇?”
李建成见李渊端着酒杯在那出怔怔出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坐。”
李渊收回心神,
“刚收到河北八百里加急军情,定州城失守了,独孤开远、双士洛一路退败到滹沱河北岸的无极县城。”
李世民听到此话,眉头皱起,往向了太子。虽然没直接开口指责太子,但若非太子既要亲征抢功,又迟迟不出征,甚至还下太子令,让河北诸总管、将军不得越境出击,也不会导致如此结果。
李渊也望向建成。
太子愣在那,他没想到上次借易州刺史慕容孝干战死,把秦王府出身的定州总管双士洛贬降,换上了自己人的独孤开远,结果定州却失守了。
“陛下,儿臣明日便领兵出征···”
李渊的目光却盯着次子李世民,李世民嘴张了张,却还是没说什么。李渊知道次子是想请旨挂帅,目光再望向太子。
心里有些失望。
沉吟一番,
“河北的局势比预料的要坏许多,高开道引突厥人入侵,如今不仅是肆虐易定恒,而且还有一部兵马从蓟州南下,抢掠莫瀛沧,最新消息,莫州的文安,沧州的鲁城,还有瀛州的平舒,三县皆被叛军攻破,被抢掠一空。”
李渊下定决心。
“洺定二总管府合并为一,改为定州大总管府,李逸为定州大总管、刺史,统辖易定恒赵邢洺六州,
易州归定州大总管府,幽州大总管府辖幽平檀燕北燕营六州,罢营州总管府。”
“授李瑗为燕州道行军总管,李逸为定州道行军总管,丘师利为冀州道行军总管,各统本府兵马,立即出兵会剿高开道。”
李渊不打算再等建成了,战局等不得,哪怕如此一来,李逸有可能抢先太子平定高开道、击退突厥,但李渊也等不得了。
“独孤开远改恒州刺史,程名振检校洺州刺史。”
这番调整,也是为了更好的应对河北北部的战事,南部暂时安定,那重心就得前压。
定州是隋朝的博陵郡,地理位置重要,如今更是前线,洺定二府合并,不是定州并入洺府,而是合并后设立了定州大总管府,也是突出这大总管府的任务。
幽定两州离的这么近,万一幽州还是发挥不了应有作用,那到时幽府就要换人,让李逸把河北北部重担都揽起来,甚至不排除把定幽二府合并。
建成听罢,有些急了。
“陛下,儿臣明日便出兵···”
“你就算明日出兵,可赶到定州,都得小一个月,等不了你了,先让李逸收拾局面先吧。
朕有些乏了,你们继续赏灯吧。”
李渊起身离开,
留下两儿子在那。
建成看了眼李世民,也起身走了,对兄弟一句话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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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端起一杯葡萄酒,走到城垛前,看着那热闹的元宵景象,长安的百姓正在欢庆节日,而河北如今却有数州之地的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而这一切,本来不应当发生的,却因李瑗、王君廓、太子等人的失职,而让局面不败的糜烂。
一向不怎么喝酒的李世民,端起酒杯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他扭头望向东北方向,
希望李逸能够再次力挽狂澜,尽快平定这场叛乱吧,刚收复的河北,哪经的起那样大战乱。
···
河北,
这个新年,对于河北人,尤其是北部的百姓来说,那是一个提心吊胆,甚至被迫背井离乡,加入南下逃难大军的一个劫。
定州城失守,
官军败撤到无极,定州其余诸县,难以顾及。不少地方豪强,面对突厥和燕军叛军,不顾坚守,也无法坚守,只得开城投降,任由突厥人和燕军大肆抢掠。
天寒地冻,
那些纵横的大小河流全结着厚厚冰层,这让突厥兵和燕军更是来去自如。
大量的百姓,涌入赵州,还有人继续南下,往邢、洺跑,就担心突厥人会继续攻入赵州。
正月下旬,
李逸抵达恒州石邑城,
这是一座春秋战时时期就有名的城池,最早属中山国,因地属太行山麓、井陉隘口,是当时关中通往晋地再通往燕赵齐地的交通要道,晋魏赵争相觊觎,反复争夺。
此城离后世的石家庄,也就二十里。
秦朝起,石邑设县,还曾在这设立武库,打造兵器,转运东北战场。
在武德初,石邑还曾是恒州治所,后来分设井州,不久前恒井栾蠡等州撤并,但恒州治所迁往真定后并未迁回。
可石邑的重要性,仍十分突出。
眼下,石邑城,就成了李逸军的临时大本营。
李客师、张亮、秦武通等一众人把李逸迎入城中,
“司空威名远扬,你这一出洺州,恒州境内的叛军便主动后撤,退回定州泒水北岸了,真是退避三舍啊。”张亮拍着李逸马屁。
李逸进入县衙,
大堂已经成了军议厅,摆上了地图、沙盘等。
屋里烧着炭炉,十分暖和,李逸脱掉大氅,“高开道倒是有些谨慎,看来也不全是没半点脑子。
我原以为他会趁势围攻真定城,这样我们就可以来一个反包围了。”
李客师指着沙盘上的滹沱河,“如今我们沿着滹沱河部署防御,典军刘玄烨驻井陉县城,典军罗大富驻房山县城,
刘黑闼驻于鼓城,苏定方驻于稿城,李存孝驻九门,秦武通将军驻真定····”
沿着滹沱河一线,李逸军各部屯兵驻守,部署了一万多人马。
虽然有些分散,可高开道和突厥人若敢来,那各部间可以迅速支援。
“高开道现在何处?”
“在定州城,其部约有三万,另外突厥人约有一万五。对外号称燕军十万,突厥五万。”咨议齐善行道。
李逸对这种号称的数量不以为然,喊再多也吓不倒人。
“高开道这三万人,有多少精锐?”
“约一万人,其余的大都是在幽易定恒等地裹挟的青壮。”
李逸看着沙盘,
定州总管独孤开远、易州刺史双士洛,面对着这样的敌人,却还能连战连败,连定州这样的重镇要城都给丢失了。
李逸都想不明白,守城还能守不住,突厥骑兵虽彪悍,可不擅攻城,高开道南下,同样也不可能短时间里打造出大量攻城器械,他们怎么能丢失定州城?
不仅是他们,
恒州刺史王公政,前井州刺史现恒州长史成仁重,这两人在恒州行唐城,也是被叛军大败,损兵折将,差点命都没了,好在跑的快,及时逃入真定。
但要是李逸再晚点出兵,
空虚的真定城,可能也要被攻破。
看着沙盘,
李逸倒是不惧突厥人和高开道,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这些家伙一通抢掠,幽易定恒莫瀛沧得有二三十个县被劫掠,
如今大量的百姓往南逃难,这天寒地冻的拖家带口的,这些流民走到哪,哪也抗不住啊。
这些天杀的最大的破坏,不是攻下了几座城,而是这么一通乱搅,河北北部民生经济崩溃了。
李玄通忍不住骂道:“幽州大总管那些人都是死人吗,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戏呢?”
要说李逸之前没动静,那是有太子令在前,而且战火也还没烧到李逸辖区,可幽府却是首当其冲啊。
李逸对李瑗王君廓早不抱什么期望,“不要理他们,咱们打咱们的,先拿出个方略来,我们争取尽快收复定州城。”
(本章完)
第503章 滹沱河截杀
第503章 滹沱河截杀
风雪交加。
石邑城头,李逸纛旗风中猎猎作响。
城外,许多幽易定恒莫深等州难民,看到这杆纛旗也是终于稍安,暂时停下来歇一歇脚。
到处都是难民们搭建的窝棚,天寒地冻的,难民还在不断增加,只能就地取材,胡乱搭起庇护所。
许多人是家乡已被叛军和突厥人劫掠过,甚至有人家破人亡,一路乞讨来的,有些主动逃来的,起码还带了点细软、粮食,甚至带着被褥衣物,还有牵着牲口来的。
“施粥吧,”
城头上,李逸无奈的长叹一声,仗一打,最苦的还是老百姓。
云定兴看着那城外密密麻麻的窝棚,也是不住摇头。
“高开道造孽啊。”
“此贼必诛之,不仅不顺应时势,降而复叛,如今却又还引外族来屠戮劫掠我汉家子民,
这场战乱,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多少人被突厥掳走,又有多少死于刀兵之下,冻饿死于风雪之中。
这一笔笔血债,他高开道都得还。”
云定兴不得不提醒李逸,“这么多难民,我们也拿不出多少粮食来,恒州本也没多少存粮,又被突厥人和叛军劫掠,
我们自己的军粮,都还得从南边转运过来。”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这风雪里能有一碗热粥先续命也好。”
李逸也头痛的是粮草后勤,不仅仅是运输问题,最关键的是后方的洺府现在也没有什么粮食储备,好不容易发债借钱,然后各处买的一点粮食,都还在亏钱供应保障百姓。
“得请朝廷立即想办法转运粮食过来。”
云定兴苦笑,去年初秋才平定的河北窦建德,前年年底才灭了洛阳王世充,这仗一场接一场的打,河南河北平定都还没多久,府库都还空虚,
现在哪里又有粮可运,只能牙缝里抠一点出来。
“这仗得速战速决,不能拖了。”
“可现在河北有一万五突厥轻骑,就算并非都是精锐,但如今河北河流结冰,突厥人在这平原上最有优势,我们洺府的兵并不多,就算如今倾城而来,
可也得小心谨慎。
万一被突厥伏击,那不仅救不了易定,整个河北那都要糜烂了。”
李逸笑道:“当年炀帝被始毕可汗二十万骑围于雁门,云公最早响应,带着秦王率部赶往勤王,那时麾下兵马也不多,可不也仍然冲上去了。”
“老夫当年也只是虚张声势,故布疑兵。”
高开道的三万人不足为惧,但这一万五千突厥兵,却不得不小心,平原野外遭遇,甚至是被伏击,那就危险了。
李逸手头的兵可不多,秦武通、李玄通、王行敏三人各率领了三千中央军,李逸手底下有十四个军府,外加上他的王府亲事府、帐内府以及皇帝派的禁军卫队一千人,总共才两万四千人而已。
加上临时动员的一些乡勇充当辅兵,他这次拉到恒州有三万人。
“我看突厥人这次也只是来抢劫的,他们未必愿意跟我们硬拼,否则的话,也不会我们一出兵,他们立马就退出恒州了。
我相信,只要我们进军定州,突厥人大概率是会继续后撤,高开道就算想守定州,没有突厥人协守,他也未必敢守。”
云定兴道:“话虽如此,可高开道狡诈多端反复无常,突厥人则贪婪成性,若是他们伏击我们,还是不得不防的。”
巨大的后勤压力,尤其是粮草不足的问题,逼迫李逸得速战速决,不能真的以滹沱河为防线,在这里守着。
否则别说铺天盖地涌来的难民,
就是他自己拉上来的三万兵马,也要吃西北风饿肚子。
在外的难民越来越多,李逸也从地方衙门抽调官吏组织安置,对这难民营实行半军事化的管理,每日施粥两次,排队取粥。
营地也要按保甲法临时编组,五户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四大保为一甲。选出保长、甲长,各户有壮丁者要出保丁,轮流协助官吏维持营地秩序,协助施粥、轮值当夜,还要防贼防盗防间谍。
微服难民营地转了一眼,
经过这种保甲法的编制管理后,营地没有那么乱,但条件简陋,许多人还是在风雪中冻的瑟瑟发抖,只能尽量让他们互相帮助,五户一保,尽量去弄些柴草,一起搭个窝棚,生上一堆火取暖。
难民营里有了黑市,有人拿钱绢换粮食,有人用金银换衣被,也有人在典妻卖女,甚至插标自卖。
石邑城不大,
这里做为临时大本营,不允许难民进城,城里涌入那么多兵马物资,也没有地方可容纳难民了。
“得安排人把这里的难民分流,安置到周边其它城镇去,总比在野外强的多。”
云定兴感叹道:“他们起码还是幸运的,至少现在一天能吃上两顿粥,还不用再担心突厥人屠杀与掳掠。”
从难民营回来,
李逸越发有速战速决的急迫感。
尽快把叛军击退,许多百姓还能重回家园,哪怕再破的家,起码也有屋顶有墙,可遮风挡雨。
“我集结战辅两万人,向定州进发,直攻高开道。
而其余几路兵马,则多路出击,收复定州其余诸县。”
“最后我们会师定州城下。”
正月里的定州很冷,不是打仗的好时候,但局势不由人。
大量的难民向南涌来,
李逸率军逆行向北。
半路,
长安天使赶来,送到天子诏令。
洺定二总管府合并为定州大总管府,易州也划给定府了,李逸是定州大总管、刺史,也还被授予定州道行军总管。
皇帝给了他率领定州大总管府境内所有军队的调动指挥讨伐叛军之权。
他自然也拥有了出辖区跨境讨贼的许可。
虽然李逸已经先斩后奏了,可能拿到这正式出兵诏令,也还是让他松口气,这能免掉不少麻烦,也更师出有名,行动就更无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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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打到檀州打到北燕州,甚至打到蔚州去都可以,只要他有这本事。
行营众人上前恭喜。
心直口快的王府录事参军张玄素,甚至直言:“要我说,就该洺幽定营四总管府合并,这幽州大总管府留着何用?”
李逸收下诏令,打断众人议论。
“诸公,圣人出兵诏令已至,我等不可辜负圣人期望,都拿出看家的本事来,早日平定叛乱吧。”
···
定州东南,滹沱河北岸,深泽县郊野。
已是正月下旬,可却还没有半点春回大地的感觉,寒风卷着雪抽打枯苇,
武安王府帐内府典军苏定方坐在枯苇中,嘴里嚼着猪肉脯。棕红色的猪肉脯很有嚼劲,乃是武安王府自家养的猪加工制成,经过腌制、烘烤后经过压制,成为薄薄的一片,携带方便耐于贮藏,还十分美味。
行军打仗时,掏一片嚼着,立马能补充气力,恢复精神。
在他身后,
是一千洺州轻骑唐军。
苏定方一边嚼着猪肉脯,一边望着不远处的道路。
“谢棱从深州过来劫掠深泽县,必然经滹沱河冰面回深州,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便可,到时说不定还能抢夺一批粮草。”
风大雪急,
暮色沉沉。
定州深泽县城中四处火起,浓烟滚滚,谢棱麾下燕军,正大笑着将仓库里最后一袋粟米装上马背。
县衙八字门前,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报!”
无极城派出的唐军,离我们还有二十里。
“是谁率兵前来?”谢棱问。
“打的双字旗。”
“看来是双士洛那狗贼,”谢棱将酒盏摔在地上,如果是别人来,他还打算战上一场,可既然来的是双士洛,他打算直接撤。
这双士洛一身好武艺,骑射了得,连燕王都被他射伤,谢棱可不想被此人缠上。
“烧了深泽县,撤!”
抢完就撤,谢棱所部,带着抢来的粮食、钱帛,还有许多年轻女子。一名亲兵将几大箱金银首饰,分装入几个袋子,背在身上。
那些金钗、戒指、臂钏等首饰,有的上面还带着血渍,不少都是从城中大户家眷手上硬夺下来的。
滹沱河湾渡口,
谢棱一行人抢的满载而归,车拉马驮,还有一群深泽城壮丁肩扛背驮着,
燕军得意的在暮色下唱着歌。
队伍踏冰而行,
长长的队伍渡过一半时,
忽然远处马蹄如雷,迅疾而至。
苏定方率一千骑突袭杀到,马槊挑飞一员燕军校尉,身后五十精锐亲骑,紧紧跟随着他,呈锥形阵迅速凿穿燕军队伍。
雷霆万钧,
千骑卷平冈,
谢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部下抢了太多东西,本以为唐军还相距数十里,根本没有威胁,却不料这里不埋伏了一支精骑。
队伍被唐骑截杀成七八段,
乱战中,
苏定方持槊直奔那面将旗下的谢棱,
谢棱三百轻骑拦截,
却依然无人可挡苏定方。
“苏烈!”
谢棱认出来了,
他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胸口,那里有一道大疤,当年他跟着高开道在河北游击转战,
遇到了武邑苏定方,那个少年万人敌,他为掩护高王,被苏定方一支破甲锥射穿铠甲,坠落马下,又被赶上一槊刺中挑起,
若不是高王返回杀回救他,
那次他就死在苏定方槊下了。
看到挥槊策马直冲过来的苏定方,谢棱心中不由的一颤,当初那难以忘却的一幕幕又出现了,那是他这些年的梦魇。
他手紧紧握住马槊,手背青筋露起,
可最终他咬了咬牙,没有迎战上前。
“撤!”
谢棱胆怯了,他仍没勇气再战苏定方,调转马头便撤。
他麾下三千兵,大溃,刚从深泽县抢掠来的钱粮物资几乎尽皆遗弃。
“典军,燕贼顺滹沱河往深州安平城方向逃了。”
“追!”
苏定方吐出一个字。
(本章完)
第504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第504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寒风潇潇,飞雪飘零。
李逸率大军北上定州,风雪中行军队伍连绵十余里。朔风如刀刮面,眉毛上都结了冰霜。
他内穿天鹅羽绒,外罩貂皮大氅,依然感觉手脚冻的快没知觉。
终于,
无极城在风雪中隐现,
赤红的唐旗在旗杆上猎猎飘舞。
无极县城南门缓缓打开,
定州总管独孤开远、易州刺史双士洛,率一众败军之将出城迎接。
双士洛的明光甲上数道豁口,麒麟肩吞下的箭伤还渗着血水,这位原秦王府右二护军、定州总管,这段时间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惨败。
先失易州,再丢定州。
在他身旁,是接替他任定州总管的独孤开远,这位皇帝的表弟紫袍上还沾着血污,脸色惨白,重伤未愈。
李逸在亲事、帐内等侍卫簇拥下,
催马来到他们面前,勒马。
“末将万死!”
双士洛嘶吼着单膝跪地,“请司空责罚!”
李逸打量着无极县南门前一众将领,朝廷留驻定、易二州的两员中央军将领薛忠、柳濬也是铠甲破损,神情憔悴,身上带伤。
“诸位为朝廷破洛阳收河北,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胜败乃兵家常事,也不要气馁,易州丢失定州丢失,我们再打回来便是。”
齐善行催马上前,捧来乌木匣。
打开,里面是明黄诏令。
“独孤开远、双士洛等接诏!”
“朕闻罚罪录功,王者之通典;责实循名,军国之恒规;定州总管独孤开远,位膺阃寄,职在封疆。而婴城失守,丧师蹙地,有乖委任之重,宜正刑章之典。
念其旧著勋劳,特从宽宥,可贬授恒州刺史,夺其勋官三转。
易州刺史双士洛,左武卫将军薛忠、右屯卫将军柳濬等,并受边寄,同陷败亡,本当正明军法,以肃戎行。朕念及旧勋,网开一面,各降散阶一等,宜令并赴李逸军前效命。
若能摧锋陷阵,当以殊功论赏;如或更蹈前愆,必加孥戮之诛。”
李逸诏令宣读完,
四将都是松了口气。
皇帝处罚并不算严。
“请司空入城。”独孤开远起身。
入城后,烤着炭火,喝上了热茶。
“无极县还有多少兵?”
“还有五千余众。”独孤开远小心的回答。
李逸端着茶杯,闻言皱眉,易定两州,各驻有一支中央军,都是步骑三千。加上还有十二军府,这就一万八千了,战时乡兵、团练等,怎么也都有两万人。
现在居然只剩下五千。
“有多少披甲?”李逸又问。
“三千余。”独孤开远声音又小了几分。
“哼!”
李逸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对他们很失望。
定州失守,跟独孤开远关系很大,他虽是皇帝表弟,但战时接替双士洛出任定州总管,完全是不合适的。
他手头就有独孤开远的一些信息,此人是独孤信孙子,独孤信长子独孤罗的老三,曾随驾江都,任太子千牛备身。
江都之变时,倒也还挺忠心的,力战被俘。被俘后投降了宇文化及,没有被杀,跟着北上,宇文化及兵败河北,他就找机会投奔唐朝,先检校同州下邽县令,后迁使持节、辽州总管。
短短两三年,升迁速度飞快,
若无战事,他来做定州总管,可能还没什么,但如今这局面,他无疑是镇不住的。
正因缺乏经验,高开道三攻定州城,他开始还守住了,后面就不由的有些轻敌,遇高开道诈败退走,便上当追击,结果大败,连定州城都让高开道夺了。
要是守城不出,高开道哪有机会夺城。
他被贬是应该的,甚至就该贬为县令。倒是双士洛有点倒霉,高开道突袭易州,他这个定州总管也鞭长莫及啊,慕容孝干也是轻敌出战而死,连带着丢了易州。
薛忠和柳濬二将,堂堂从三品的卫将军,各有三千步骑中央军,现在打的都只剩下千把人。
以朝廷在幽易定恒等地的兵马部署,完全不该打成这样的,说到底还是各怀鬼胎,先是幽州那边王君廓的不作为,然后是定州这边,又有太子趁机让自己人独孤开远,取代秦王府出身的双士洛为总管,
临阵换帅,还轻敌浪战,才导致定州失守。
薛柳二将,则也是得了太子令,配合独孤开远指挥,结果就是损兵折将丢城失地。
“把这三千甲兵集合,随我前往夺回定州,其余留守无极。”
···
月上柳梢头。
刘黑闼眉毛胡子上都是冰霜,他站在大柳树干后,目光望着夜色下远处的庄园。
那处庄园几天前被突厥人突袭夺取,他们抢掠烧杀后,以此为据点,这几天四处劫掠,夜晚就在此休息。
风中传来烤肉的味道,
还有突厥人的笑声,以及妇人的惨叫声。
这里是距离定州仅七十里的义丰县郊,就在滱水南岸不远,那处庄园看着不高,有高高的夯土堡墙。
“这些突厥人真该死,烧杀抢掠奸淫,无恶不做。”
“典军,庄园西南角,那处防守较为薄弱。”
“好,再等等,待三更后再行动。”
士兵们闻着风中的那烤肉香味,都不由的低声咒骂着,这外面太冷了,狗突厥却在里面吃肉喝酒玩女人。
刘黑闼嚼完一把炒米,抬头看了看月亮。
时间差不多了。
“动手。”
三十名精锐唐军跳荡兵借着夜色掩护,悄然靠近庄园西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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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寂静无声,
那些突厥人吃饱喝足睡的正香。
一队值夜的突厥兵,也都各找避风处蹲着烤火打盹,这里算是后方了。
马厩突然火起,
惊醒了值夜的突厥兵。
他看到马厩的火光里,映出许多人影。
不好,是敌袭,他赶紧摸出腰间的牛角号,可还没来的及吹响,一支箭已经射中他面门,他惨叫着倒地,号角也掉落地上。
庄园门被打开,
刘黑闼率三百骑杀入。
睡梦中的突厥人终于惊醒,这里也就一个百人队。
他们这些天突袭夺取了这处庄园,还四处抢掠,抢了许多财物和女子,本来打算明天就要撤回定州。
百夫长赤着上身提着刀冲了出来,
正好撞见刘黑闼一路杀到此。
百夫长怒吼一声,刘黑闼会突厥语,听出对方骂他。
马槊直刺,
百夫长挥刀劈砍,却没能砍开这重重一刺。
赤身的百夫长,被马槊直接洞穿胸膛,
“我乃大唐武安王亲事府典军,河北漳南刘黑闼是也!”他用突厥语对口吐鲜血的百夫长道。
庄园里一片混乱,
一百突厥兵被突袭,堵在了庄园里杀,
大多数突厥兵都在搂着抢来的妇人睡觉,一时间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更别说披甲。
有些酒都还没醒,
那柿子酒好喝,但后劲也大。
面对刘黑闼三百全副武装的精骑,他们只能被屠杀。
若是在平原上,他们一百骑就算敌不过三百唐骑,可起码还能跑,但现在,被关打狗。
厮杀声渐停息,
唐军把突厥人的脑袋一一割下来,将他们惊散的战马牵回来,铠甲武器也都收集起来。
院子里,首级、装备等堆成了几堆。
还有他们抢掠来的许多钱帛财物。
那些被他们抢来的妇人也被带了过来。
刘黑闼擦拭着武器,“你们赶紧给我们生火做饭,吃完饭每人拿一些粮食和钱,就赶紧散了吧。”
面对着数百名年轻妇人女子,刚大杀一通的刘黑闼,没有乱来。
他深知司空李逸的为人,很重视军纪。
“典军,有几只受伤的狼崽子往西北跑了。”亲内府旅帅罗大贵过来禀报。
“嗯,罗旅帅你带兄弟们把这些首级、物资等都清点登记一下。”
参军云弘嗣提着带血的横刀过来,身上一股血腥味。
“云参军,你一文职比武官还猛啊。”刘黑闼招手他过来烤火。
云弘嗣坐下,“放跑的那几只狼崽子,多久能带人来,我们就在这等着吗?”
刘黑闼脱了靴子在那烤脚,烟气直冒,味道呛人,云弘嗣却没什么反应。
刘黑闼惊叹他的表现,他可是云定兴的嫡长孙,妹妹还给李逸做媵,来他军中却也是什么苦都吃的,打起仗来还那么猛。
听说他祖父云定兴在洛阳为王世充太尉时,云弘嗣也是六品千牛备身。
原以为李逸只是往他这里安插个便宜大舅哥,跟那罗大贵一样,甚至还带着点监视他的意思,没想到出身普通的罗大贵吃苦能干,这出身贵族的云弘嗣也如此。
“这里到定州只有七十里,不出半天,敌人就能赶来。咱们就在这里饱餐后,睡一觉,等他们来。
不过这里有许多战利品,我想让云参军带一小队人,运送回去。”
云弘嗣也脱了靴子烤脚,
“这事典军还是另派他人吧,我留下来一起战斗,刚才就砍了两个突厥狼崽子,还没过瘾呢。”
刘黑闼哈哈一笑,“行,我安排大贵兄弟。”
妇人们很快煮好了饭,
唐军帮忙宰杀的羊,剁碎炖煮,加上面疙瘩,趁热吃,在这寒冷的夜里,全身温暖。
妇人们特意多加了些姜,
吃完后还全身微微出汗,彻底通透,寒意全无。
“大贵兄弟,你们吃饱了就赶紧带着这些首级、装备、钱粮等撤吧。”
罗大贵倒是完全听从军令,一抹嘴便去了。
云弘嗣吃了三大碗面疙瘩羊肉汤,满足的拍着肚皮,“也不知道那几只狼崽子,能带来多少突厥狼。”
刘黑闼笑道:“怎么也得有个两三千骑吧。”
“刘典军不怕吗,咱们这才三百。”
刘黑闼道,“后面不是还埋伏了七百弟兄嘛。”
“那也才一千,真要来两三千骑,我们打的过吗,要是来三五千骑呢?”
刘黑闼自信的道:“三千骑以下,歼灭他们。要是来五千,干他一票再走。真要是来个万八千骑,那咱们有多远跑多远。
当然,现在河北总共才来了一万五千突厥人,还在各处抢掠呢,不可能为了被灭的百来骑就都杀过来,大概可能就两三千骑,正好把他们都灭了。”
(本章完)
第505章 风雪遇故人
第505章 风雪遇故人
滹沱河东岸,饶阳县郊外。
寒夜里,临河乡北善里张庄,老乡长张善护就着松明火修补耒耜,家中老狗突然叫了起来,院里的鹅也在叫。
老乡长放下手里头的活,竖耳聆听。
呜咽的寒风中隐约听到有马蹄踏过冻土的闷响。
“老婆子,赶紧叫新妇们带孩子藏地窖里去。”
这夜晚的马蹄声,让他不安,不管是贼匪还是乱兵,又或是突厥人,那都不是好人。
老妇人慌乱应了一声,赶紧开始各屋叫人。
几个少年郎过来,手里拿着柴刀、长矛和猎弓,这几个少年都是老乡长的孙子,大的十六七,小的才十一二。虽然还年少,可却已经很有担当。
“你们赶紧带你们母亲、弟弟妹妹们去地窖藏着。”张善护赶紧道。
“阿祖,我们守在外面。”
老头看了眼五个孙子,他本是张家大户,早年还在县里做过吏,后来年纪大了不愿意在衙门奔走,就回乡做了乡长。曾经家有数百亩地,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可如今头发须白,这家却败了。
马蹄声靠近。
然后风里有人在敲门。
“张伯可在家,武邑苏烈路过来拜访。”
张善护手里握着把猎弓,听到那句武邑苏烈愣了一下。
他想起一个故人。
犬吠鹅鸣,
外面的人很客气的在敲门,却并没有闯进来。
张善护等了一会,才出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风雪中,有几支摇曳的火把,在那火光中,他看到站在最前面的一年轻人。
“苏邕家的二郎?”
“还以为张伯不记得我了。”
“有几年没见了。”张善护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他后面的人,约十余人,皆牵着高头大马,他们斗篷下披着甲携带武器。
···
“自从大业九年你父亲战殁,后来我就没再见过你了。这饶阳这些年啊,也是换了数茬主人。
先是隋朝河间郡征丁征粮,后来是高士达来征壮丁,窦建德的深州刺史又征钱粮,
去年唐廷尽取河北,倒是告示免一年租调,可如今这又被高开道给占了去,在这新设饶州,他们更狠,直接抢掠,还引突厥人来抢。
不过听说那些家伙刚在南边吃了败仗,如今仓惶逃窜到饶阳城里去。”说这话的时候,张善护还特意望向苏定方。
草堂里泥炉上熬着芜菁粥,咕嘟咕嘟作响。
张善护望着苏定方,他长的跟自己老友苏邕很像。
“二郎你之前在窦公麾下为将军,如今这身装束披甲带剑,这又是在谁麾下?”
看着面前老者,苏定方想起了大业末河北大乱,流贼遍地,父亲组建团练,率领乡勇抵御流贼保卫乡里。
苏烈家乡冀州武邑和深州饶阳,在隋朝都属于河间郡,两县中间也只隔了一个武强县,相隔并不算远。
他随父亲多次来到饶阳追剿流贼,和本地乡长张善护因此相识。那时的张善护还没这么老,带着子弟乡勇一起剿贼,手里的那张弓,也是射的又远又准。
“实不相瞒,我如今效力大唐。”
苏定方说起了去年他在澶渊兵败被俘的事,“澶渊之战后,在俘虏营里舂了两个月的米,后来洺水大战,窦公兵败被俘投降,我也就跟着归附大唐了,
如今是武安王李司空帐内府典军。”
芜菁粥煮熟,张善护请苏定方和他手下十名亲兵趁热吃,“窦公在的时候,勉强还过了两年安稳日子,眼看着日子慢慢好起来,结果高开道叛乱,还引突厥人劫掠,
家里那点存粮都让抢了,只剩下一点芜菁了,别嫌弃。”
看着这没几粒米的粥,苏定方不由的又想起当年那个与自己父亲并肩作战的张乡长,那时他也来张家做过客。
张家人丁众多,仆僮上百,田地上千亩。
如今这宅子,明显曾经被火烧过,屋顶换成了茅草的,张伯身上的衣服也成了打着补丁的旧衣。
“罗大有。”
“典军有何吩咐。”
“你把我们带的炒米还有肉脯拿来。”
队头罗大有转身出去,很快从院里的马上取来了一袋炒米,还有一小袋肉脯干。
苏定方给稀粥里加上炒米和肉脯,
“张伯,你也吃。”
张善护看着芜菁粥里添了金黄的炒米和棕红的肉脯,变的诱人无比。
“二郎你们是冲着饶阳城的那些叛军来的吧?”
“嗯,他们就是被我在深泽县郊击败的,三千人被我打败后,一路败逃到这边来,我衔尾追击,要将他们彻底歼灭。”
张善护有些惊讶,
却又大笑起来,“还是当年那个苏二郎,勇往无前,想当年,我也曾随你父子转战河间等地,击溃了多少流贼啊。”
“不过,饶阳城原本就还有一支叛军,现在城里当不少于三千人,又有城池可守,不好打。”
苏定方笑笑,“除非他们龟缩城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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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解除,张善护便也把藏在地窖里的家人喊了出来。
苏定方惊讶发现,苏定都是些孤儿寡母,没有一个壮丁。
“张伯,我那几位兄长呢?”
“唉。”
说到这,张善护神情哀伤,“老大被拉去征辽东,生死不知一去不返。老二被拉去运粮,因为半路遇雨粮食损坏,怕论罪便逃亡了,也是从此下落不明。
老三则是家里遇流贼来袭,他带庄丁抵御,被流贼的箭射杀。
老四后来被窦公深州刺史崔元逊点兵,随军攻打幽州时,战死幽州城下。
老五,哎,老五去沧州贩盐,想做点生意赚点粮食,结果遇贼匪抢劫,货没了人也没了。”
“老六病死了,老七,”
说到这,张善护落泪,“高开道叛乱,叛军引突厥人来抢掠,老七被突厥人杀了。”
“头七才过。”
不仅是七个儿子没了,这些年,曾经人丁兴盛的张善护家,人口减半了。
整个张庄,如今还留在庄上的,更是只有大业初年三成了。
“如今遭遇叛军劫掠,就算剩下的这些孤寡老弱,没了粮食,只怕又有许多人渡不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春荒。”
苏定方听到这些,也觉得很心痛。
“伯母和几位嫂子,还有这些侄儿侄女们,都赶紧来吃点粥。”
苏定方请他们坐下喝加了炒米和肉脯的芜菁粥。
张善护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孙子张二郎看着苏烈的那身精良铠甲,很崇拜的问:“你就是我阿祖经常给我们讲的少年万人敌苏二郎苏定方?”
“嗯,万人敌不敢当,我正是苏烈。”
“你能收下我吗,我今年十八岁了,我也想参军。”
“你为何想参军?”
“兵来匪往,家业衰败,我不想再这样任人欺凌,我也要当兵,我要保护家人。”
张善护道:“这是大郎家的二郎,他哥不久前也被突厥人杀了,留下一个还没满岁的孩子。”
苏定方拍了拍这个少年,“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我老家冀州邑暂时还安全,
张伯,你带上家人,去武邑苏家庄子上暂避吧,我家庄子也还有些粮食积储,先在那边避避,等朝廷剿灭叛军,到时你们再回来不迟。”
张善护听完后,没有拒绝,如今这里确实是难以生存。
“谢了。”
“张伯跟我客气做什么。”
“我明天进趟饶阳城,帮你们打听一下城中叛军的情况,我在城里也还有一些熟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帮你开城门。”张善护主动道。
加了炒米和肉脯的芜菁粥,
张家人吃得很香。
“我听说诸葛德威如今就在饶阳城中?”
“嗯,他跟着崔元逊一起投了高贼,崔元逊被授为深州总管、刺史,诸葛德威被授为车骑将军,他驻守饶阳城中。”张善护答道,“你认识诸葛德威?”
“他以前是我义父高雅贤的旗手,后来是我义父的亲兵校尉。我义父在洺水被秦叔宝杀死后,他也受了重伤,事后他选择解甲回乡了,没想到这次却去投了高开道。”
张善护倒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既然如此,那我明日进城替你送封信给他,说不定能劝降他。”
“我这有道李司空盖印的赤牒告身,只要他肯降,授他正五品上定远将军。”
谢棱崔元逊败入饶阳城,城门守卫很严,苏定方没机会入城,想到了饶阳县郊的父亲旧友张善护。
“张伯不需亲自入城,找个家丁把信送进城给诸葛德威便行,我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相信他能听我几句劝言。”
次日,
张善护还是坚持亲自前往饶阳城中,怀揣那张定远将军的赤牒,他一路顺利的入了城并见到了诸葛德威。
“刘公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相告?”
“诸葛将军,你也是我饶阳本地人,咱们两家以前也有些来往,我与你父亲也曾是老友,”张善护上来先攀关系。
诸葛德威点了点头,“嗯,张公今日不只是来叙旧情的吧?”
“有个故人之子,托我给诸葛将军送封信。”
“故人之子?”
当张善护把苏威的信,和李逸给他的赤牒递给他看过后,诸葛德威怔怔出神。
“诸葛将军,高开道难成气候,将军又何必明珠暗投,我等河北人虽都怀念窦公,可如今天命归唐,我等也当顺应时势。
如今高开道叛乱,还引突厥入寇,到处烧杀抢掠奸淫妇人,将军也是饶阳子弟,又岂能助纣为虐?
将军当倒戈反正,擒谢棱、崔元逊,开城归唐,换取富贵也。今若错过机会,
高贼等只会越发扰乱河北,废我等生活。
将来叛乱平定,诸葛将军又将如何?甚至饶阳子子孙孙,提起诸葛将军,又将置将军于何地?”
“武安王李司空已经出兵,正在攻打定州,诸葛将军以为,高开道能挡的住李司空?”
(本章完)
第506章 辕门兵变
第506章 辕门兵变
风卷红旗,
唐军铁骑踏过泒河冰面,无数马蹄铁与坚冰敲击出的声音汇聚,如同无数战鼓声响起。
晦暗的天地间只有这沉闷单调的撞击声,和呼啸的风声。
李逸在马上忍不住心里再次骂起李瑗无能、王君廓该死,若不是他们,自己这个时候应当还在洺州永年城的大总管府里享受冬日的闲暇,哪用的着寒风中长途跋涉。
哈气成冰,
胡须都结冰了,脸也麻木了。
那呼啸的寒风无孔不入,不断的带走他的体温。
李建成也该死,不行就别抢功,你让李世民出马,也早就收拾高开道了。
李渊也有责任,总是想着打压秦王,甚至连自己都要压制,总想着平衡,
可他的平衡注定是要失败的。
现在他被迫让自己出马,将来也还得让李世民出马。
只是害了无数河北百姓了。
这一耽误,河北十余州动荡,多少人遭受叛军和突厥人的烧杀劫掠。
泒河北岸不远,就是唐昌县城了。
这一带饱受燕军和突厥人的劫掠,路两旁的村庄大多残破,甚至有些已经荒无人烟,
道路旁还有许多尸体无人收尸。
“有些是饿死的,也有冻死的,还有是被杀的···”
云师端面无表情说道。
“派辅兵,把沿途路上的这些尸体,都挖坑埋了吧。”
“土都冻硬了,挖坑要费不少功夫。”李逸的便宜老丈人提醒。
“咱们是王师,”李逸叹了声气,“都埋了吧。”
他抬头望天,
天还这么冷,“今天好像是二月二?”
“嗯,二月二,龙抬头,过几天就是惊蛰了,可这天却还这么冷。”云师端在王世充郑国做过左武卫将军,如今却只有个云麾将军散号将军衔,他爹云定兴安排他到李逸这来做个高级幕僚,混点表现。
“早点打完这仗,希望能赶上春耕,别误了这季农时。”
云师端直言:“这么多百姓南下逃难,今年必然饥荒。”
一骑如离弦之箭,自朔风中破出。
“报!”
马上翻下一名皮甲轻骑,他滚鞍落马,单膝砸在冰面上,嘶吼着报捷,“报!
典军苏烈定州深泽大捷,伏击叛军大将谢棱部三千人马,阵斩六百,夺粮三千石,俘虏千余。”
李逸精神一振。
“好,苏定方果然万人敌也,一千轻骑,打出了这么好的战果,哈哈哈。”
云师端笑着拱手,“恭喜司空,旗开得胜。”
大军继续前进。
天黑前终于抵达唐昌县城,这座城门大开,燕军已在昨日便主动撤离。
进城打探的前锋回报,“叛军把唐昌城抢掠一空,还掳走了许多壮丁和年轻妇女。”
李逸黑着脸下令部队入城驻扎过夜。
王行敏诸将各去安排防守、当值等。
李逸进了县衙,这里也是被洗劫一空,百姓眼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八字衙门,一片狼藉。
既不见官,也不见吏。
亲兵生起火来,烧水煮茶。
“报!”
骑士带着一身风寒进来,“禀报司空,典军刘黑闼将军深入敌境,夜袭义丰,歼灭突厥游骑百余。”
李逸接过捷报,
“辛苦了,赶紧坐下烤烤火,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参军刘世彻把这好消息在地图上标记,笑道:“捷报连连啊。”
形势确实不错,
李逸出兵以来,叛军和突厥人都一直退避,并没有与他一战之意,而现在李逸派出的几路轻兵出击,却也都是取得胜利。
看着地图上刘世彻做的那些标记。
唐军正全面反击北进,而叛军则在收缩后撤。
“高开道是否有意要把兵马收缩到定州,与我们一战?”李逸问他。
刘世彻摇头,这位徐州豪杰道:“我料高开道没这个胆量,司空你料定突厥人只是来抢掠,并不想跟我们硬拼,更不会为高开道死战,
高开道没有突厥人支持,他哪敢在定州和我们决战?
司空可别忘记,幽州一直没有动静,但幽州手头也有两三万兵,哪怕在蓟州被诈降伏击了一次,但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王君廓定然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高开道只要敢据定州与我们大战,那王君廓绝对会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捅他一刀。”
李逸听到王君廓的名字就来气。
“王君廓若是有担当,他现在就不该龟缩在幽州城不动,他现在应当立即出兵易州,收复易州,再不济也该趁机收复长城居庸关。”
可李逸都已经快杀到定州城了,王君廓却仍没动静。
但李逸相信刘世彻说的,他真要跟高开道大战,最后王君廓肯定要来捡便宜。
正聊着,
又有好消息传来。
“屯卫中郎将李存孝率部在恒阳截杀突厥人,破敌两千,生擒突厥特勤阿史那赤那,斩首五百余级!”
信使继续道,“李中郎恒阳截杀突厥主力,枭特勒首级,斩首五百余!”
这个消息让李逸都不由的喜笑眉开。
破突厥两千,斩首五百,俘特勤一名。
特勤,那可是突厥王室子弟。
这陇右赤排羌跟草原突厥对决,没想到李存孝更猛一些啊,他以一千骑伏击两千骑,结果还能斩首五百,俘捉特勤。
可惜突厥人都是骑兵,跑的快,没能全歼,也没有什么俘虏。
但破敌两千骑,斩首五百这个战果,也让李逸非常满足了。
“看来,来河北的突厥人,说是一万五千骑,但可能大多是些杂七杂八的小部落拼凑的了。”
刘世彻笑道:“这又是一个好消息,敌人接连三败,只怕更无斗志了。”
···
二月初三,
饶阳县城南门,
吊桥在刺耳的吱嘎声中缓缓放下。
城外门,上百辆牛车满载着麦草排成长龙,见到城门打开,车队动起来。
张善护佝偻着腰,身上是破旧的羊皮袄子,他赶着头车。
守门的燕军校尉厉声喝止,
身后燕军士兵端着长矛,毫不客气的在牛车上的麦草上戳来戳去。
“军爷,我们是奉饶州刺史的命令,来送马草的,还请行个方便,这草要是弄乱了,一会还要重新整理,要不然交不了差。”
张善护说着摸出一串钱递过去。
那校尉看到只是几十文五铢钱,有些嫌弃的冷哼了一声,任手下又戳了好几下,这才摆手让他们停下。
他阴着脸把那串铜钱一把夺过,收了起来。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
“动作快点,别让牛在这里拉屎。”
草车摇晃着驶过城门洞。
牛车高高的草堆下,暗藏着木箱,里面躺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甲兵,感受到牛车继续行驶,也都长松口气。
这趟任务,苏典军,安排了一百名跳荡甲兵。一百辆草车,有五十辆车里有兵,五十辆没有。
若是城门守军真的每辆都仔细检查,那还真未必就能瞒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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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张善护人老成精,对付这些叛军很有办法,前面十辆草车都没有藏兵,而他给叛军只送三十文钱礼,也恰到好处。
一个完成官府征草任务的平民老头,若是送上一块金银,那才惹人怀疑。
饶阳县衙,
此时改为饶州刺史衙门,
大堂里,炉火烧的很旺,屋里甚至闷热的让人穿不住衣服。
烤肉的焦香混合着酒香,弥漫屋中。
燕国左卫大将军谢棱踞坐主位,深州总管崔元逊陪坐在侧,两人拿刀子割着刚烤好的羊腿,享受着肥美的羊肉。
厅堂屏风之后,
十八名身着漆黑明光甲,面覆铁罩的燕山库莫奚族武士,手持狼牙棒如雕像般肃立在阴影中,无声无息。
崔元逊削下一块金黄的羊腿肉,目光望向阶下侍立的车骑将军诸葛德威:“诸葛将军,本总管听闻,昨夜你营中,有逃兵?”
诸葛德威身着明光甲,立在那犹如一个巨人,他发出沉闷的回话,“回总管,昨夜末将营中确实有几个孬种,是末将治军不严,然那些逃卒,已全被末将斩首,首级此刻悬于辕门之外,以儆效尤!”
谢棱望着这个魁梧的巨汉。
“听说你以前是给窦建德大将高雅贤扛旗的?”
“回大将军,末将以前确实是高将军的旗手。”
“那你跟高雅贤的义子苏定方那厮很熟了?”
“嗯,确实挺熟,只是并没有很亲近,苏定方年少成名,地方豪强出身,瞧不起我这种做贼出身的。而且,高将军义子数十。”
谢棱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若是苏定方来袭,你可敢出战?”
“末将愿意一试!”诸葛德威回道。
谢棱哈哈一笑,“都说苏定方是万人敌,你不过高雅贤手下一扛旗的,你凭什么敢跟他一战?”
“就凭末将给高将军扛旗三载,无数次出生入死,尸山血海里走出来,不曾丢了手中的将旗。”
“好,是个好汉,待苏定方那厮来了,到时便给你一个机会出战砍了他。”
“大将军,末将有一个请求。”
“说。”
“近来谣言四起,军心有些不稳,天寒,军中粮食薪炭供应也不足,这才导致有人做了逃兵。
末将想请大将军到营中校阅兵马,给弟兄们讲几句,安稳一下军心,若是能再拨一些粮食薪炭,那我手下一千弟兄,都能为大将军,为大燕国,为高王赴死。”
“好,正好吃饱喝足,也要消消食,就去你营中瞧瞧。”谢棱一口应下。
午后。
城南诸葛德威车骑营中,
辕门上还挂着一排逃兵首级。
谢棱、崔元逊等带着一群叛将,还有几名突厥将领,在各自亲兵护卫下进入营中。
诸葛德威将他们请到阅兵台上。
“擂鼓,”诸葛德威大喝一声,“聚兵。”
车骑营一千兵士聚集列阵,接受谢棱、崔元逊的检阅。
谢崔等人的亲兵都被请到一旁观看。
三通鼓后,车骑营军阵整齐。
身披重甲的诸葛德威手按横刀上台,请谢棱上前给车骑营将士训话。
谢棱随他来到阵前,刚张开嘴,
异变突生。
诸葛德威眼中凶光暴射,突然拔出腰间横刀,猛的便刺向内穿皮甲外罩大氅的燕国左卫大将军谢棱。
刀光如电,
谢棱惊觉不对,扭头正看到寒芒一闪,“狗贼,你敢!”他只来的及喊出半句怒喝,剑如闪电,已经刺穿衣甲。
横刀的刀刃,极擅于刺。
皮甲根本挡不住这一击,何况诸葛德威人如铁塔,他的横刀也是特制的。
谢棱只感觉巨痛袭来,吐出一口鲜血,全身力气流失,骂都骂不出来了,诸葛德威拔出横刀,猛的挥刀。
一记挥砍,
谢棱首级被斩落。
“谢棱、崔元逊等勾结突厥,祸乱河北,奉李司空令,诛杀国贼!”
诸葛德威捡起谢棱首级,高高举起,怒吼声响彻整个车骑营。
斩杀谢棱后,他刀一挥,顿时集结的车骑方阵中,杀出百余亲信,随他直扑阅兵台上崔元逊等人。
而此时,
其余的车骑营兵,还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然的变故。
兵变!
台上的崔元逊也没料到,诸葛德威居然反了,还把他们骗来他的营中,一刀宰了谢棱。
他感觉头皮发麻,甚至都忘记跑。
“动手,诛贼!”诸葛德威披着重甲,跑起来地动山摇,却依然迅猛。
“点烟火!”他边跑边喊。
诸葛德威的次子得了命令,马上便跑到早准备好的一座营帐里,那里早堆起了大量的燃烟之物,
很快,
烟火燃起,滚滚三股浓烟直冲天际。
而这边阅兵台上,
那些被请来检阅的大将高官还有突厥将领,正被诸葛德威屠杀,他们的亲兵被阻隔在远处,一时无法靠近。
崔元逊怒吼,“诸葛德威,你敢背叛我!”
迎接他的是诸葛德威的一记铁鞭,他嫌横刀太轻,不好对付将领们身上的甲,干脆换上竹子钢鞭,
管你铁甲皮甲,管你是索子甲还是札甲,一钢鞭砸下去,就得五脏俱碎吐血倒地。
崔元逊以前是窦建德的深州刺史,现在是高开道的深州总管,出身博陵崔氏安平房,做的一手好文章,也会骑射,还舞的一手好剑,但终究是个文人。
哪经的住铁塔巨汉诸葛德威的这一鞭,
直接就被打趴下了,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杀了崔元逊,他又提鞭冲向两个正试图逃出营的突厥将领,“突厥贼子休走,吃俺一鞭!”
当车骑营上空升起三股黑烟时,
南门附近,诸葛德威长子走向张善护,“信号起,该我们动手了,随我来。”
张善护立马把用草车偷运进城的一百名苏定方手下跳荡甲兵喊来,“动手。”
两支人马,共二百人名全副武装的甲士,顿时纷纷站起。
刀盾兵在前,
长矛手在侧,弓弩兵在中间,
他们猛的杀出藏身地,冲向南门。
一路上阻拦者,迅速干掉。
很快就冲到了南城门,守军看到诸葛德威的长子骑马在最前面,还以为他是奉令要带兵出城,
正要打招呼,
结果一支箭咻的一声射来,正中他面门。
南城门的守军措手不及,
很快被他们砍翻,
南城门被夺。
城门打开,
城外,
铁蹄如雷般传来,一军骑兵如一线潮水出现,奔涌而来。
苏定方率领九百骑如决堤洪水般冲来。
几乎是一瞬间,
他们就已经冲到了城门外,
骑兵铁蹄踏过吊桥,呼啸入城。
饶阳城破,
红色的唐旗很快插上南城门楼,然后东城门楼,西城门楼,北城门楼,
饶阳诸门,被唐军夺取,城中三千燕军,八百突厥军被堵住。
(本章完)
第507章 敢不敢赌一把
第507章 敢不敢赌一把
风雪不知何时停歇了。
铅灰色的云层裂开道道缝隙,阳光如金箭刺破阴霾,洒在饶阳城头。
城头已经变换了大王旗,
城中三千燕军,诸葛德威率一千车骑营突然倒戈,斩燕国左卫大将军谢棱、深州总管崔元逊,老乡长张善护老当益壮夺取城门,引万人敌苏定方铁骑入城。
“定方!”
诸葛德威的大嗓门在衙外响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着他进了厅堂,苏定方抬头望向这位义父身边的扛旗大将,明光甲上满是血污。
“阿兄,可有受伤?”苏定方问。
“哈哈哈,一点点皮外伤,没事。”诸葛德威上前,将两颗首级扔到了他面前,“一个是谢棱的,一个是崔元逊的。”说完,他对外面喊道:“老大、老二,把人带来。”
诸葛德威的两个儿子,都是与众不同的小巨人,一人拎了两个俘虏进来。
“那两个,是城中八百突厥人的头领,是什么部落俟斤之子。另两个,是燕山北奚部首领之子,统三百奚人武士,他们是谢棱最信任的亲卫。”
这场战斗战果很丰盛,不仅夺取了一座饶阳城,而且这里还是燕军储备抢掠物资的中转站,大量抢掠来的粮食布匹钱帛都还存在这,甚至还有燕军运来的不少军械装备也还在这。
“此战多亏了诸葛兄,我们斩首叛军八百,俘虏一千三,另俘虏了八百突厥兵和三百奚兵。”
加上诸葛德威倒戈的这一千人。
战果丰盛的苏定方都有些惊喜万分。
“这也是定方你计划的好,还有张老乡长居中联络,甚至亲自持弓上阵夺取城门之功。”诸葛德威谦让着道。
“那些突厥狼崽子和奚兵,全都宰了吧。”诸葛德威主动提出,甚至他提议俘虏的那一千三燕军也都砍了。
苏定方却只是笑笑,“我已派人去定州向司空报捷,如何处置,全听司空安排。”
“诸葛兄放心,你和张伯的大功,我也都如实上禀。”
饶阳至定州,还不到二百里,当天苏定方的捷报就送到了,此时的李逸,刚收复了新乐县城。
不出意料,高开道并没有守城,在他们抵达之前,就提前把新乐城洗劫一空,然后撤离了。
“苏定方又打胜仗了,哈哈哈。”
李逸拿起捷报细看,越看眼睛越亮,真是瞌睡就来枕头,饶阳一战,赢的漂亮,不仅斩杀高开道手下上将谢棱,还把曾是窦建德深州总管的崔元逊给砍了,
让他激动的不止于此,
苏定方居然在饶阳城又缴获了粮食一万八千石,还有许多钱粮、布匹、牲畜等,又缴获了一批叛军的箭矢等器械。
光是战马就缴获了六千匹,驮驴等还有三千多。
这数据,云定兴都不敢相信。
“这是不是写错了?”
饶阳城中,叛军加起来也就四千还不到,怎么战马居然有六千多,驮马等还有三千多?
李逸也有些疑惑,但他相信苏定方不是那种谎报军功的人。
仔细看下去,后面果然既有详细的战斗经过,也有各种俘斩、缴获的具体数字。
“苏定方说,饶阳城中敌军加起来虽仅四千不到,但其中八百突厥骑兵,三百奚骑,而谢棱虽然在深泽被我们击败,可当时他却带走了千余骑兵。
崔元逊做为深州总管,他麾下也有一支二百人骑兵。
这加起来,骑兵就有两千余,饶阳又是叛军的一个中转站,而饶阳一战,关门打狗,基本没怎么耗损战马。”
突厥人一个骑兵配了三匹马,这段时间还抢了一些,谢棱、崔元逊也各有自己的一支亲兵马军,加上那三百奚族骑兵。
饶阳城难得的就有了六千余匹战马,全被苏定方和诸葛德威给端了,若是野外作战,想把这两千骑拿下,很难。
哪怕打赢了,对方也能跑,能俘虏的,多半战马也伤亡严重。
能夺取的战马不会多。
可现在,真是出人意料。
当然,那一万八千石粮食的缴获,更让李逸高兴。
如果一支普通的万人军队,人和马的消耗加一起,一天大概是耗粮五百石,一个月一万五千石,但粮食运输的辅兵消耗、损耗很大。
一万八千石,能供一万人马吃上一个月。
李逸的三万人,都能吃上十天。
前线缴的粮食,节省了运输和损耗的巨大成本,这一万八千石粮,甚至比的上从后方运来的五万石。
如今他最缺的就是粮食,
相比起这一万八千石粮,斩首八百都算不得什么了,当然,缴获六千匹战马,这也绝对是大功一件。
大唐跟突厥交手落于下风,不仅是一直还没能统一天下,更多的也还是战马的缺失,骑兵数量和质量的不足。
大唐如今拥有陇右河西这两个养马地,战马数量在慢慢上来,可骑兵不好养。
何况每次战场,都要损失不少战马。
六千匹战马啊。
高兴之下,李逸直接提笔,“以圣人所赐便宜行事之特权,授苏定方检校深州刺史、饶阳道行军总管,张善护权摄饶阳县令,诸葛德威检校深州司马、饶阳道行军副总管。”
八百突厥兵和三百奚兵暂时关押。
而一千三燕军可暂时编入苏定方行营。
李逸给苏定方新的命令,让他整合兵马后,顺滹沱河而下,向北攻打深入莫瀛沧几州的叛军。
虽然深州隶属冀州总管府,可眼下李逸不仅是定州大总管,也还是定州道行军总管,还获得了皇帝给他的讨伐叛军的便宜行事特权。
深州被叛军所夺,如今苏定方收复,他授苏定方暂代刺史,也理所当然的。
“诸位,
外围几路兵马捷报频传,这说明什么?
说明高开道只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突厥人也只是一群强盗而已。
传令,
明日四更造饭,平明出发,直接杀向定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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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全军士气高昂,雄纠纠的再踏上征程,距离定州城仅四十余里。
一天便可抵达。
“报!”
路上,捷报再传。
“捷报,典军刘黑闼在义丰县唐河畔大败突厥,斩首八百,俘虏千余,缴获战马两千余匹。”
李逸接过捷报,迅速看完后,派出自己的亲兵队,骑马在军中四处宣扬这个捷报,鼓舞士气。
刘黑闼,果然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上次在义丰县歼灭一百突厥骑兵,功劳不算大。没料到这小子并没走,反而是故意放跑了几骑去报信。
他等来了三千突厥骑来追击,
刘黑闼三百骑诈败逃跑,将敌骑诱至伏击处,埋伏的七百骑杀出。
本来,突厥三千骑,刘黑闼总共才千骑,不可能赢,更别说重创歼敌。
可刘黑闼选的伏击地点很好,是一处已经开始化冻松软的泥沼地带,突厥追兵被引到这里时,天色昏暗,一时不察,许多骑兵陷在那块地带,速度全无,
还没来的及挣扎离开那块地带,刘黑闼一千骑围了过来,他们早熟知了这块地形,在外面坚硬的地带骑射。
硬是以千骑大败三千骑突厥,创下了斩首八百,俘虏千余,缴获战马两千余匹,以及许多铠甲刀枪。
突厥只有千骑逃离战场。
大捷消息传遍全军,
全军士气更加高昂,寒风中高唱战歌,奔向定州。
定州州城安喜,
高开道脸颊的箭伤,都还没好全,仍缠着纱布。
风萧萧,
独自凭栏处。
“报,李逸军至定州城仅三十里了。”
高开道没出声,只是南望茫茫大地。
身后侍立的牙将张金树忍不住道:“大王?”
“金树,你跟我征战多年,咱们当初不过是卑贱的盐户,世代煮盐,这盐虽然不便宜,可我们的辛苦却换不得几个钱。
咱们每一步都是拿命拼来的,如今,我们能退吗?”
“我就不信李逸真有三头六臂,咱们在河北也有五六万人马,把兵马撤到定州来,咱们跟李逸在这打一场。
定州城坚,我们倚城做战,李逸急切间攻不下。
我早已清楚,李逸军缺粮,必欲速战。我们就拒守坚城,耗他,待他粮尽,我们再反击,到时将其击败,就不仅易定两州能守住,还能一举把恒赵邢洺,甚至整个河北都拿下。
金树,敢不敢再赌一把!”
“我一步步后撤,就是为了引李逸深入,一城一池之得失,根本不算什么。咱们当年跟隋军打,有在意过城池得失吗?
只要兄弟们在,我们就不惧。”
他手指虚空,“我们就以唐河为防线,我亲守正面定州城,然后左右分守义丰和唐县,后面再守住望都,收缩兵力,只守这四城。
以我们这段时间抢掠来的粮草,拉来的壮丁,我们守个一年都不成问题。
但李逸能在这早春寒风中坚持多久?
我敢说,他连两个月都坚持不住,他的粮食供给不了,这定州啊,现在哪还有粮食,全被我们抢光了。”
高开道不由的得意的笑了起来。
李逸真当他是畏惧他威名,而不断弃城逃跑?
错,那是他故意的,诱敌深入。
让他一步步的深入到这定州城下。
“再过段时间,这冰河解冻,平原上现在的坦途,到时就会被一条条河流阻隔,李逸补给更难,他一断粮,再想撤时,他身后这一条条河流,就都是他的绞命索!”
“哈哈哈!”
“报!”
一名牙兵急匆匆奔上定州城楼,“禀大王,饶阳车骑将军诸葛德威叛唐引苏定方入城,饶阳失守,谢棱大将军和崔元逊总管被杀。”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刘黑闼在义丰县郊伏击三千突厥,斩首八百,俘虏千余,刘黑闼得胜后,义丰县城中豪强开门迎刘黑闼入城,义丰失守了···”
高开道脸上全没了笑容,“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是,唐将李存孝夺取恒阳后,又在左人城大败突厥,斩首五百,左人城和唐县,都开城投降了。”
高开道怔怔出神,
刚还说守四城,拒李逸,两月后待其粮绝反击,顺势夺取河北。
可现在,他的这四城,转眼已经丢了左右两城。
“报!”
又有一名亲兵赶来。
“说!”
“禀大王,城中的突厥特勤突然率五千部众强冲北门,往北而去了。”
高开道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本章完)
第508章 飞狐
第508章 飞狐
红旗飘飘,
两万唐军直奔定州城,金光刺破厚重的铅云,为这支大军镀上一层金色,让王师更加神圣。
李逸感受着那午后的暖阳,终于有个好天气了。
“司空以为,高开道真要与我们定州决战吗?”身侧马上刘世彻问。
李逸看着士气如宏的军队,自信道:“不管高开道原来打的什么鬼主意,现在他只能仓惶逃窜,否则他就要丧命定州城。”
距离定州城仅二十里路了,
一骑在阳光下飞奔而来,“报!”
“禀报司空,定州的叛军正仓惶北撤!”
刘世彻望向北方,“真撤还是假撤?”这句话似在问自己。
骑士道:“先是城中五千突厥人匆匆北撤,半个时辰后,两万燕军也开始北撤,此刻定州城中,已经城门大开,没有叛军留守了。”
刘世彻惊讶,“撤的这么仓促?连留守殿后的都没安排?”
云定兴大笑道:“看来是突厥人临时抛弃了高开道,高贼独木难支,也只好撤退。”
李逸觉得也是如此,也许之前高开道还想放李逸到定州城下一战,但如今李逸主力还没杀到,其它几支偏师,却已经接连大胜,更是连夺定州左右两翼城池。
突厥人又跑的这么干脆,
高开道要是留守定州,那就要被包围了。
他跟檀蓟大本营还隔着个幽州呢,王君廓虽一直没什么动静,但那也是个狠家伙,并不是只有个软弱的李瑗。
李逸召来了右屯卫将军王行敏,
“王将军,高贼已经弃定州而逃了,你率一千轻骑,先赶去接防定州城,维持好城中秩序,别让无赖等趁火打劫危害百姓。”
王行敏有些激动的道:“司空,末将请率本部三千步骑,追击高贼,将其歼灭。”
李逸勒住战马,
“王公,我们曾在河东并肩战斗,也算了解。现在的情况,高开道虽撤的仓促,但他手下有两万兵,还有不少突厥人,
老话说的好,穷寇勿追,归师勿遏,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会跳墙。
你们先把定州收复再说。”
王行敏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李逸直接道:“若是王将军觉得为难,那我就换个人,刘参军,帮我请双士洛和秦武通、李玄通几位将军来,我相信他们一定很乐意先入定州。”
“且慢。”王行敏急了,“司空,末将愿听军令,现在就去接收定州城。”
李逸点头,目光与他对撞。
“王将军,莫违军令,否则军法从事。”
那一眼,让王行敏都感觉到了杀气。
“末将不敢。”
“去吧。”
没一会,双士洛、独孤开远、秦武通、李玄通、薛忠、柳濬诸将纷纷赶到,也都听说高开道撤离定州,想要追击。
李逸全都拒绝了。
如果是李世民统兵,此刻肯定早已经亲自带骑兵先追上去了,大部队都会甩后面。
就跟在河东打宋金刚一样,会一日夜追上二百余里,一天八战,打的敌人毫无喘息之机,一浪接一浪,最后狠狠的把敌人拍死在沙滩上,一点不给他们机会。
但李逸虽也有不少军功在身,可战术这块,比李世民差远了,甚至还不如眼下还没成长起来的李世绩。
李逸才不冒险,
他只要一直这样压过去,高开道就得一路后撤,那他就能轻松的收复易定。
到时把高开道赶到幽燕,
高开道就还得面临幽州军的随时拦截伏击。
而且李逸料定,高开道这一撤,不会轻松,他的兵马越撤就会越慌,到时军心士气崩掉,就有许多半路依附跟随的人逃跑,
甚至他的一些老部下,到时可能都得考虑自己的前程。
一退一追,
这一路五六百里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高开道手下这些兵,好多抢的盆满钵满,这个时候肯定会有许多人带着财物跑路的。
紧咬着不放,会让叛军面临巨大压力,这股压力会让他们分崩离兮,会有人逃亡,有人投降。
而如果现在冲上去撕咬、拦截,那么叛军会做困兽之斗,会拼命,反倒有可能翻车。
李逸没李世民那种本事,所以干脆稳点。
他身后现在没有援军,谁知道李建成还有多少才能到来,军队又缺粮草,万一战事不利,被高开道一个反冲,李逸那才悔之晚矣。
···
高开道醒来,发现自己正在一辆极颠簸的马车上。
睁开眼,头还有些晕。
“义父。”一名年轻校尉见他醒了,赶紧唤道。
“这是?”
义子将他搀扶起来,“义父昏倒后,张总管与诸将商议后,决定先撤回蓟州渔阳。”
高开道要了水囊,喝了几大口水,总算感觉好点了。
感受着身下马车的剧烈颠簸,知道他们正在仓惶北撤。
长叹一声。
“去叫金树来。”
他坐在厚厚的丝绵坐垫上,身上披了一件蚕丝被,脑子里迅速的思虑着。
直到张金树出声拜见。
“金树上车厢来坐,这里暖和。”
“大王,臣就在外面说话便可,大王身体可有好些?”
“好多了,”高开道问起突厥人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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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该死的突厥人正往往西北去,他们要从飞狐道去蔚州,然后回塞外。
末将等派人去追,让他们留下,他们毫不理会。”
高开道沉默。
突厥人有此反应,他也算是接受了。
“你们准备撤回渔阳?”
“嗯,突厥人跑了,我们现在再留在易定也不安全,我们几个商量了下,还是先回渔阳大本营好些。”
高开道摇头,在车厢里坚决反对,“不能回渔阳,现在回渔阳,经过幽州,王君廓必然要伏击我们。
而且就算回到了渔阳,唐人也必然会派大军来剿。
我们得去北燕州,去怀戎,那里在长城之外,紧邻突厥。万一形势不利,我们可先撤去突厥,也有利于突厥救援。”
张金树有些意外,在车厢外问道:“那唐廷若是攻打渔阳,夺我们蓟檀平诸州,怎么办?”
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开道坐在车厢里叹气,他本以为窦建德暴毙长安,李渊出尔反尔,对窦建德旧部留任河北的任命反悔,这些会让河北人怨恨反抗。
年前确实有一些窦建德旧部叛乱,但都是些小喽啰,李逸等总管刺史们,又抚又剿的,居然很快的就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他更想不到,面对河北战后的百姓饥困等问题,李逸联合几个总管,搞出了个什么债券,跟许多豪强大族达成认购协议,硬是弄到了一大笔钱,又从中原弄来不少粮食。
加上均田授地等政策,让河北不但没乱起来,反而越发的安定了。
他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再看准点形势才出手,急匆匆接受颉利的册封,然后起兵,本以为河北是一堆干柴,只差他这颗火星子。
谁知道他引突厥万余人马,又是火又是油的,硬是点不燃这柴。
“立即改道向望都县,走灵丘道,越恒岭至蔚州灵丘,再经飞狐北道至北面安边城,然后顺桑干河谷返回北燕州怀戎。”
这条路,翻山越岭,这条恒山峡谷通道两岸峭立,一线微通,迤逦蜿蜒,百有余里,不仅道路难行,还得绕远路。
比起直接从易州北上幽州,经居庸关出长城至怀戎的道路,又远又难行。
若走这条路,他们抢来的许多战利品,还没法全带走。
可高开道已经决定走这条路了,
突厥人也是从这条路撤退,他们也不敢再走北边,此时不知道居庸关是不是已经被幽州唐军给截断了。
若是北上,到时居庸关不得过,这飞狐道再被堵,那突厥人也回不去,要被关门打狗了,因此突厥人不管不顾的都往飞狐道路。
高开道乱世里能活到现在的枭雄,也不傻。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连渔阳老巢都暂时不回去了,先把这两万人撤出去再说。
从这一路撤到渔阳,五六百里路,这一路肯定不安全。
而走飞狐道,出定州几十里,就是望都县,在县西北就进入恒山飞狐道了,路虽难行,可唐军也不易追击,更不用担心前面被埋伏。
夕阳余晖下,
李逸率军进入定州城。
王行敏早半天入城,已经接管定州各处,并派兵恢复维持秩序,高开道他们撤退的很仓促,城中甚至还有不少物资都来不及带走。
“司空,
派出去的侦骑回报,突厥兵和高开道叛军还没过望都城。”
望都,在定州北面六十里。
李逸看到他目光中追击的渴望,却没有理会。
“将士们连日行军,十分疲惫了。”
李逸也是又累又冷,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换身烘烤过的暖和衣服,美美的吃一顿,然后睡个香甜的觉,做个好梦。
喝了杯热茶,李逸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坚持着先巡视了一遍定州城,然后又去巡查军营,了解将士们入城后的安置,提醒将领们莫要惊扰了百姓,更不能有抢掠、奸淫等事情发生。
最后在营中,跟士兵们一起吃了顿热疙瘩汤,才回去睡觉。
一觉睡到次日上午。
起来后还是感觉很累,吃着羊肉汤、胡麻油煎饼早餐时,刘世彻告诉他最新敌情。
“突厥人和高开道都从望都转向西北,经飞狐道过恒岭,直奔蔚州去了。”
李逸咬一口胡饼,喝一口羊肉汤,“全走飞狐道去蔚州了?高开道也全去了,还是说他只是金蝉脱壳之计?”
“突厥和叛军都往恒山去了,如果高开道没去,那他身边也不会超过百人。”
李逸嚼着胡饼,思索了一会。
“既然他们都跑河东去了,那就先不要理会了,我们把易州先收复再说。”
“不追吗?”
“那飞狐道翻越恒岭,哪有那么好追的,别反倒是被伏击了。”李逸继续吃着胡饼,“我们拿下易州后,派一军北上,先堵住居庸关。不必管高开道,先把他堵外面,我们就可从容的把关内的檀、蓟、平三州收复。”
到时,高开道不过是条丧家之犬,要收拾他还不容易么。
云定兴也打了碗羊肉汤过来,
“云公怎么也才吃早饭?”
“年纪大了,这一路行军跋涉,虽然骑着马,可终究老了,浑身跟散架似的,好不容易才睡着,起来迟了。”他笑着道。
他也听说了高开道和突厥人从飞狐道跑路河东蔚州的事,
“追入飞狐道没必要,暂时更不必追去蔚州,但现在幽易定深等地还有不少突厥人和燕军,咱们倒是可以把飞狐口给堵上,不再后面的这些人再逃进去,
来个关门打狗,清理掉这些叛军和突厥余部。”
李逸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个可以有。”
(本章完)
第509章 暗怀鬼胎
第509章 暗怀鬼胎
幽州,蓟城。
西邻太行北倚连绵燕山,面向辽阔的华北大平原。
不论是沿太行山东麓南下,还是从燕山孔道南下,蓟城都挡在必经之路上。
西北经居庸关、八达岭可和塞外突厥联系,东北方向经古北口也可达松辽平原。
这是座远离朝廷政治中心的边陲重镇,
蓟北三千里的苦寒之地,庐江王李瑗就觉得他来当这个幽州大都督,那是来受罪的,这里比之他之前呆的山南都差远了。
北游幽朔城,凉野多险难。
经年一去不相闻,无复汉地关山月。
李瑗坐在大总管府后院里,听着他从平州商人田茂手里抢来的裴氏弹着琵琶。
边野之地,十分苦寒,这幽州号称重镇,可哪哪都粗糙简陋,大总管府也是既不精致也不舒适。
偏偏他一来幽州,就碰到那高开道叛乱,还引突厥来犯。李瑗喜欢打马球,喜欢射猎,喜欢歌舞,但唯独不喜欢打仗,也不擅打仗。
幽州军在蓟州被叛军诈降伏击大败后,李瑗更是再不敢言战。
“大王,王诜求见。”侍卫禀报。
李瑗手指在腿上敲打着拍子,有些不耐烦的道:“王诜又来请求出兵,出兵出兵,他就知道出兵,他打的过高开道吗?
现在幽州有多少可战之兵,又有多少粮草?这幽州真正能打的兵都是罗艺旧部和那靺鞨突地稽的人,可这些人想打吗?”
朝廷在幽府的幽、蓟二州各派了一员从三品卫府将军,各率三千步骑驻防,一位是皇帝表弟独孤彻,一个是皇帝老相识出身范阳卢氏的卢士濬,但二人在蓟州被伏击,损兵折将,现在根本不敢再提出兵,手下也没剩几个兵了。
幽府新置了十四府府兵,但许多新兵。
“王司马说,武安王在定州大败高开道,高开道已经败走塞外了。”
“什么?”
李瑗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久前他还听他刚结的儿女亲家彭国公王君廓说李逸在洺州没有动静,这才多久?
他就已经跑到定州,还把高开道大败,赶去塞外?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定是王诜那厮想要出兵,就来骗我。李逸手头的兵不比我多,他还有那等本事?”
“不见,”李瑗摆手,继续听起了琵琶,这个裴氏,虽然曾是商人妻,可平州田氏也算是地方大豪族,田茂身为家族庶出,负责为田氏打量产业,娶的这个裴氏也是河东裴氏的庶出,
但名门之女,这琴棋书画倒也是样样精通。
这琵琶技术,更是了得。
在这幽燕苦寒之地,也只能如此苦中作乐了。
一曲琵琶曲还没听完,
王诜闯了进来。
“大王还有闲情雅致在这听曲?”
三十六岁的李瑗,看着怒气冲冲的王诜,倒也没发作,这位王司马出身也不一般,皇帝的老友,出身太原王氏,还是大同长公主的小叔子。
“王司马,快坐。”
“大王可知,武安王已经大败高开道,收复了易定两州?”
“哦,还有此事,司马从哪听说的,这也太过离谱了吧,哪传来的谣言?我前些天还听说高开道都已经攻入赵州,马上都要打到邢州了呢。”李瑗笑呵呵的起身相迎。
王诜不理会李瑗的话,“大王,如今高开道大败,走飞狐陉逃往蔚州,武安王收复易定,
咱们幽州可不能坐视啊,
先前独孤彻、卢士睿轻敌中伏,损兵折将。高开道引突厥入寇,王长史坚持暂避锋芒,守城不战,下官也能理解。
可现在局势变了,
高开道大败,入河北的突厥主力已经逃了。
咱们可得抓紧机会啊。”
“抓紧机会,什么机会?”李瑗问。
王诜气的瞪大眼睛,“自然是立马出兵,夺取居庸关,堵住长城通道,把还在河北的突厥军、叛军关门打狗。”
身着华丽宽袍大袖的李瑗却只是挠挠头,“高开道真败了?”
见王诜要发怒了,李瑗笑着安抚他,“请彭国公、蓍国公和卢士睿等前来商议吧。”
“王司马,也不急于这一时,先把这曲琵琶听完嘛。”
···
幽州大总管府一众主要官将齐聚议事厅,
幽州大总管庐江王李瑗,名义上的幽州一把手,经过调整后,如今使持节幽、燕、北燕、檀、蓟、平、营七州诸军事,不过北燕、檀、蓟、平四州现在还在叛军手中。
而燕州,原是隋朝时就归附中原朝廷的靺鞨族首领突地稽,内迁安置于幽州北面桃谷山,置燕州,治辽西。
这个燕州,其实就是安置靺鞨部所置,类似于侨治州,借地为治所。
若是不算这个燕州,现在的幽州大总管府,实际也就还剩下幽、营两州,可营州还在关外,相隔几百里。
基本上可以说是只剩下一个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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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瑗坐在那,觉得有点尴尬,大总管,还不如人家下总管府管的州多,好歹一般总管府都能管上二三州。
他咳嗽两声。
“彭国公,王司马说武安王已收复易定,你可知消息真伪?”
王君廓一身紫袍,腰系玉带,坐在那却仍有股子桀骜不驯的气势,这位自幼孤贫,品行不端经常偷盗,长大后贩马为生,为乡中之患。大业末,聚众千人,四处劫掠,在太行山中,反复无常,各方势力间来回横跳。
可如今还不满三十岁的他,却还是混到了大唐上柱国、彭国公、右武卫大将军、幽州大总管府长史的高位。
他还跟李瑗结成儿女亲家,为自己儿子攀上了庐江王之女。
不得不说,乱世有时确实给了一些人难得的机会。
就如这次高开道叛乱,
实际主持大总管府事务的王君廓就一直按兵不动,独孤彻、卢士睿主战,他明明看出谢棱是诈降,却还是装作不知,让卢士睿二人率部接应,结果二人中伏大败,六千部下几乎尽没。
卢士睿独孤彻这两位朝廷派驻幽蓟二州,不直接隶属总管府指挥的大将,没了六千中央军,在幽州也就再无话语权,而他们的大败,也让幽府没人再敢轻言出战。
王君廓这段时间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以备战为名,也在加紧对幽州各种兵马的整合,提拔了不少转投他的罗艺旧部上来。
能听他话的提拔,不肯依附他的,那就调整到闲杂职务。
他还在打造一支八千人的直属精锐步骑,其中三千幽州突骑,五千精锐铁甲步兵。
高开道引突厥人四处攻城掠地,王君廓却只守着幽州诸城不动,任他们绕过幽州,西面深入易定恒,东面深入莫瀛沧。
也有人提议趁高开道南下深入,他们幽州军去攻击高开道老巢渔阳。
可这些提议都被王君廓否绝了。
他的理由是叛军引突厥入寇,兵锋正锐,敌人势大,不可硬敌。得先凭城而守,坚守待援,待其深入,兵马分散,那时与朝廷援军南北夹击,一举灭敌。
他这番话倒也有道理。
加上幽州许多罗艺旧将,以及突地稽这样的异族蕃将,还有如卢士睿这样已吃过败仗的,也都不愿跟高开道硬拼。
于是就有了这两月,高开道高歌猛进,幽州却死狗一样一动不动的诡异局面。
而现在,
李逸杀过来了,李逸大胜,
幽州不少将领蠢蠢欲动,觉得这是抢功劳的时候了。
“大王,错不了的,武安王的前锋,都已经越过了幽易边境的涞水,正沿西山北上,要往居庸关去。”卢士睿有些急切的道:“请大王下令,立即派兵往居庸关会师,一起夺回居庸关,咱们来个关门打狗,把那些还没逃走的突厥狼崽子,全都歼灭!”
他之前惨败,此时很想将功赎罪。
哪怕是皇帝的老友,上次三千兵马几乎尽没,也是罪责难逃的。
卢士睿、王诜都主张立即出兵,甚至要抢在洺州兵之前夺回居庸关,还主张全面出击,把幽州境内的突厥军和叛军歼灭。
自己清理门户,不能让洺州兵来。
王君廓抬起眼皮,看着他们那激动的样子,好像真有落水狗可打。
他又瞥了一眼突地稽,这老家伙好像在那打瞌睡。
王君廓却深知这老家伙有些本事,他本是辽东靺鞨里粟末靺鞨的首领,早在开皇年间,靺鞨部族与高句丽交战不胜,
突地稽与其兄瞒咄率领所属的厥稽、忽赐来、窟突始、悦稽蒙、越羽、步护赖、破奚、步步括利八部,部众数千人,从扶余城西北举部南下,请求内附隋朝。隋文帝将他们安置营州居住。
那年正是隋文帝发兵三十万讨高句丽之时,突地稽兄弟以为为了条大腿,不堪战败后受欺迫,被隋使一劝,立马投奔营州。
谁知道,隋三十万大军,海陆并进,结果陆路遇暴雨,加水土不服,兵马多死,海路更遇风暴,船多沉没,连高句丽人都没看到,这三十万大军就几乎全军尽没。
本来还指望跟着隋军打回辽东,甚至成为扶余地区的新当家人,结果隋文帝再不提征辽之事,硬是吞下了三十万覆没的苦果,突地稽兄弟也只能就呆在营州。
大业年间,瞒咄去世,突地稽就接替兄长成了新首领,官拜金紫光禄大夫,隋炀帝数征辽东,突地稽倒是都率部落奋勇参战,可惜杨广没打赢,突地稽也没能回老家。
隋炀帝在辽西划地置辽西郡,封突地稽为辽西太守,封扶余侯,让他们就在辽西安定下来。突地稽兄弟这些年来,对大隋那是忠心耿耿,不仅隋征高句丽,还曾率部勤王雁门,后来还随驾江都,杨广被弑江都,突地稽率部一路逃归,战李密、战窦建德、战王须拔,好不容易才逃归幽州罗艺。
遣使长安朝贡,被封为燕州刺史,唐军攻窦建德时,突地稽从辽西率部来河北参战,虽说没立什么功劳,但忠心可嘉,皇帝下诏在幽州城北划一块地,设辽西县,置燕州,把他们部落迁到了关内。
加封其为蓍国公。
当年归附隋朝的那靺鞨八部数千人,如今也有上万户,突地稽的手里,也有了一支三千人的靺鞨精骑,甚至在关键时候,能拉出一万人马来。
王君廓一直在拉拢这个老家伙,甚至还曾想纳突地稽一女为媵,就是看中他手里那三千靺鞨精骑。
可惜这老家伙,对他的拉拢一直不冷不淡的。
“大王,”
王君廓目光从突地稽脸上收回,“王长史、卢将军等说的很有道理,武安王大显神威,咱们幽州也不能落于人后,
我看可以由卢将军为总管,再以蓍国公为副总管,由王司马为长史,调三千幽州兵,再加燕州三千靺鞨骑兵,以此六千人马迅速出击,趁机夺回居庸关,封堵长城通道,把突厥入侵者一网打尽。”
突地稽望过来,
“王大将军呢,你不亲自统领我等?”
王君廓微微一笑,“高开道败走塞外,趁他病要他命,咱们自然得全面出击,你们去拿下居庸关,堵住他们退路,我率兵去攻渔阳,拿下高开道老巢。”
(本章完)
第510章 国宝
第510章 国宝
武德五年,二月。
李逸横扫太行东麓,恒定易深残敌大多投降。
“定州,古中山国也,曾经千乘之国。”云定兴陪同李逸走在定州城中街道上,“战国之时,万乘之国七,千乘之国五,乱侔争权,盖为战国。”
万乘之国七,就是战国七雄齐楚燕韩赵魏秦。
而千乘之国五个,其中为首的就是中山国,有九千乘,喜猎、尚武、善战,历经两兴三灭,差点就能称为战国第八雄。
李逸笑了笑,“可惜中山是白狄鲜虞建立的,中原华夏诸侯视之为心腹。”
尊王攘夷的春秋战国时代,夷狄当然是不容于华夏诸侯的,那是最好的开疆拓土的理由了。
虽然鲜虞中山被晋国灭亡后,中山武公率领族人离开了贫瘠的太行山区,向东部平原迁移,在如今定州建立了新国都,从披发左衽的夷狄游牧部落,变成了尊崇儒学,学习周礼的诸侯国,并效仿华夏诸国礼制,改革政治军事制度。
可曾经灭过中山国的赵鞅之后,赵国还是灭了中山国。
后来,西汉景帝,封第九子刘胜为中山王,国都就是如今定州。
那位中山王封地很大,据说生了上百个儿子,在东汉末年那位刘备,就自称中山靖王之后。
李逸一行人逛到了定州坊市。
叛军和突厥军被击败,民心也渐安定,难民南逃潮止住了,许多难民又开始往家乡赶回来,
春耕已经开始,大家都不愿意误了春耕,误了播种农时,可就误了一季收获。
市场也又热闹起来,
定州毕竟也是区域大城,尤其是这里还有条飞狐道可通塞外。
边逛边聊,
李逸现在挺轻松,恒易定收复,叛军和突厥人都被赶走,斩杀、俘虏加起来很可观,大功一件。
他没有继承随军北上,只是派了双士洛、秦武通二人率五千人马北上居庸关。
另派出刘黑闼、薛忠、柳濬几将率五千人马去莫瀛沧,协助苏定方继续扫荡残敌。
李逸坐镇定州,
幽州方面也终于动手了,
双士洛回报,说幽州兵在边境设防,不让他们北上,明显想要独自拿下居庸关,甚至想一举收复北燕州,不想让友军分功劳。
而李逸一直关注的王君廓,则率军进攻渔阳高开道老巢。
之前死狗一样毫无动静,现在倒是如狼似虎了,面对幽州如此反应,李逸倒也干脆,让双士洛他们撤回易州,扫荡残敌,维持治民。
幽州大总管府境内,他也懒得跨入。
王君廓他们要抢功,让他们自己打去吧。
倒不如让各军先停下来展开军屯,今年注定会是一个饥荒之年,军队也不能全指望朝廷运粮供给,能自己解决一些更好,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军屯种一石,那胜过从中原运来三五石。
“这有家铜器店,去看看。”
李逸看到一家铜器店,来了些兴趣,确切的说是看到店内有一些器物上面有字。
还是篆字,很优美,让他感觉是古董。
云定兴倒是学识很杂,进去后见李逸直奔一个大鼎,“这是一个铁足铜鼎,看着倒有些年头了,古物一件。”
店家笑着上前相迎,
战后重新开张,这几个顾客一看就不凡。
他没有认出为首的李逸乃是如今定州大总管、武安郡王。
李逸看着这尊长满绿锈斑的铜鼎,他打量着那上面的字,篆书,而且是号称最优美篆书的中山小篆。
“店家,这件东西哪来的?”
掌柜的笑道:“这东西也是我们刚收来的,有个客人送来的。”
云定兴围着打量了一会,“看样子,应当是刚从土里出来的,可能是之前叛军挖了一个大墓,应当是中山国古墓。”
“不是仿造的?”李逸问。
“谁去仿这玩意,铜铁合铸的一个鼎,也不稀奇啊,再说,你看这上面的中山小篆,这可不好仿。”
李逸仔细打量,发现外壁有铭文七十七行,共计四百六十九字。
那掌柜的见他们对这铭文好奇,便道:“小的对中山篆倒是有点研究,这上面的内容我恰好研究了好些天,这上面记载的是中同国相邦司马赒,率领军队攻伐燕国、开疆扩土之事。”
好东西啊。
李逸觉得,这鼎真不真不重要了,光是这段铭文就很值钱,那是第一手历史资料。
或许现在人眼里这玩意可能不值钱,
但李逸挺喜欢的。
云定兴却道:“这东西是一种礼器,肯定出自某位中山国王,按说这应当是一套的,起码得有九个鼎,这怎么只有一个?
掌柜的,其它的八鼎呢?”
掌柜的没想到还有个懂行的,只好讪笑道:“只收到这么一个,”
要是真有一套九个,他也不会摆在这店里了。
鼎高五十余厘米,重得有百来斤。
李逸看上了,这玩意收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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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土里出来的,还只是一套九个里的一个,但光是那上面的铭文就很值得收藏,四百多字呢,一般铜器上的铭文都很少有这么长内容的。
掌柜的见他要买,反倒有点为难。
他们铜器店不假,但这东西其实他是摆在这展览的,并没打算卖,一时也都不知道要开什么价。
“你这还有个方壶,一并卖我了,我给你五十两黄金。”
掌柜的愣了下。
黄金,硬通货啊,五十两黄金,在这乱世也依然很值钱的。
就算如今河北战乱,粮价极高,一两黄金也能买两石大米。
掌柜的犹豫了一番,最后决定把这两件刚收来不久的铜器卖了,反正收的很便宜,基本上就是按铜价收的。
那个大鼎才了二十贯五铢钱,折二两多黄金而已。
咽了咽口水,这还真是个贵客。看他们衣着和口音,掌柜的猜测这几人可能是如今新置定州大总管府的官员,甚至可能是武安王的幕僚。
“小的斗胆问一句,你们是大总管府的人吗?”
“怎么?”
“别误会,若你们是大总管府的人,想请你们帮个忙,能不能把部份黄金换成粮食,现在粮食难购,有钱都买不到。
听说马上定州也要开始实行粮本制,定额配售···”
“要是能弄到粮食,价格还可以便宜一点的。”掌柜的主动道。
“我可以给你十石粮食。”李逸道。
掌柜闻言大喜,“那这两样东西,十石粮食,加四十两黄金就行。”
这掌柜的十石粮食折了十两黄金,等于便宜五两黄金了。
李逸现在倒不缺这点钱,笑着达成这桩买卖。
那个方壶很大,掌柜的说有五十多斤,通高六十多厘米,壶身周正,棱角分明,四面各铸有一条神采飞扬昂首攀爬的立体夔龙。
特别显眼的是壶腹两侧还各有一个兽面衔环铺首,虽兽面狰狞,双睛倒竖,眉须涡卷,可是活灵活现。
当然让李逸看上这壶的并不仅是这造型,
壶上也还有四百五十个中山篆,铭文记载中山王厝十四年,中山伐燕获胜后,用燕国的青铜器熔铸此壶。
这跟那个鼎,其实都明显是出自中山王厝的墓。
铭文的内容也都是记录中山国伐燕大捷的历史。
这些中山篆,字体纤锐修长,结构匀称整齐,笔锋刚柔相济,很是优美。
李逸大方的买下两件中山国铜器,十石粮加四十两黄金,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三两黄金收的,这倒手就赚了十几倍,最重要的还是换到了十石粮。
现在粮食可是有钱也难买啊。
更何况,借此机会还结识了大总管府的几位官员,以后路更宽了。
走出坊市,
云定兴道:“司空刚才若是没那么爽快,让我还价,这两件东西,十石粮食就能换来。”
李逸却只是笑笑,“这两样东西上有上千个中山篆,可堪称国宝,既铭记着一段珍贵的历史,也是战国青铜器铸造,以及中山国篆字的优美艺术体现,
五百两黄金都值。”
不过现在的河北,最缺的却是粮食,那些珍贵的艺术珍宝,在大多数人眼里,那都不如粮食宝贵。
“云公,得尽快在恒易定三州,也全面推行粮本制,让常平仓定量供应百姓,保障民生。”
云定兴叹气,“司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粮本制虽好,但也得常平仓中有粮,可现在易定恒三州,尤其是易定,几乎都被抢掠一空,哪里还有仓粮,
洺邢赵本来也很勉强支撑,经过这次出兵,供应几万兵马也是存粮耗尽了。”
定州大总管府下定易恒赵邢洺六州,现在都缺粮。
“那只能向有粮的借了,以大总管府名义,让常平仓向所有粮商、粮店,还有大户地主们购粮。”
“购粮?”
“嗯,我们可以按市场价,再加一成,向他们购粮。不过粮款只能暂时付三之一,剩下的算借贷,给利息。”
云定兴想了想,“现在这情况,就算加一成价买,只怕也买不到粮,更别说还只能付三成现钱,余下还要借贷。
利息给多少?低了他们不愿意,高了我们也难负担!”
“这样,付一半现钱,剩下一半用债券抵。”李逸道。
“司空,那这就跟抢一样了。”
“抢?这叫同舟共济,若不是王师北上,迅速击败突厥人和叛军,这河北还有宁日,这易定恒三州,还能保全财产?
现在缺粮饥荒,手里有粮的,除了留足口粮,都应当拿出来,我可以接受他们价格高一点出售,
但就是不许囤着粮不售!”
(本章完)
第511章 乱世枭雄
第511章 乱世枭雄
一万两千幽州军越过鲍丘河,攻入蓟州境内。
王君廓骑在皇帝所赐西域康居进献汗血宝马上,看着千军万马向前,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
如他所料,
高开道虽在渔阳留有军队驻守,但当他在定州大败而逃的消息传回来后,蓟州叛军没敢在边境拦截他。
骠骑将军、新兴县开国侯王君愕纵马驰来,这位来自武安的魁梧战将,既是他多年来的副将,也是他的结义兄弟。
两人当年纵横太行山,结为生死兄弟,并肩战斗,生死与共。
当年,两人各领一支人马,因名字相仿而结缘,后来干脆结为兄弟,合并人马,出身邯郸大户的王君愕,其父还曾是隋朝行唐县主簿,比无赖儿王君廓强多了。
但两人结义后,王君愕却很服王君廓,两人相辅相成,配合默契。
魁梧的王君愕滚鞍落马,大步过来。
“大哥,鲍丘河一线,没有叛军踪影,侦骑回报,三河城的叛军也已撤离,
叛军退到了蓟州渔阳。”
王君廓不屑的冷哼一声。
“蓟州留守的叛将,都只是高开道的义子,一群无名小辈罢了。”他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若不是之前顾忌着南下的高开道和突厥人,王君廓早就可以出兵拿下渔阳。
“奚人呢?”
“高开道费尽心机拉拢来的奚族部落军,果然不出大哥所料,他们已经抛弃叛军,往长城外撤退了。
几支奚部军,有的往檀州撤退,定是要经北口出长城,有的则往东北撤,看样子是要走龙卢塞出关。”
高开道手下有不少奚族军,
这些奚人,就是生活在燕山以北的游牧部落,滦河流域的,尤其是中上游山区的,被称为北山奚,游牧狩猎,较为彪悍。而东北护真河流域的奚部,游牧为主,跟契丹关系较密切。
北山奚靠近幽州,跟中原向来往来密切一些,他们还有给中原做雇佣军的传统。
中原太平时,就南下给贵族豪强看家护院,给商队当护卫。这战乱时候,那自然就是既当雇佣兵,也会趁机抢掠。
只要给的价格合适,他们也是愿意卖命的。
高开道在燕山南割据数年,没少跟奚人打交道,又打又拉的,关系挺复杂。
这次叛乱,他也是对北山奚又是承诺许愿,又是金银钱帛,还答应攻下的土地上的钱帛女子,与奚人平分。
北山奚各部,没几个能拒绝的了这样的诱惑,许多部落青壮纷纷背上弓箭挎上刀,骑上马就越过燕山来打工。
在高开道南攻的时候,这些奚人跟燕军并肩作战,很是彪悍,一点不比专注抢劫的突厥人差。
但是现在,
留守在渔阳等地的奚人,见势不妙,也是立马逃跑了。
本来被留守的奚人,就是来的晚的,或是较为弱的,好处没捞到多少,这见势不妙,也是撒腿就跑。
这一切,都在王君廓的意料之中。
他手握马鞭,遥指北方渔阳城,“渔阳是高开道的老巢,但无大将镇守,也没有多少精兵,奚人又跑了,军心动荡,我们正好一鼓作气,先拿下此城。
只要此城一下,其余诸城,也就可席卷而下。”
先啃硬骨头。
蓟平檀三州,蓟州居中,渔阳又在蓟州之中,拿下此城,隔开檀平。
中心开的战术。
王君廓用兵,向来胆大。
但他却双不莽撞,而是狡诈多变,善于计算。
此次出兵,就是他精心算计后的。
王君愕问出了不少将领们的心声:“大哥何不先出兵夺回居庸关?”
“呵呵。”
王君廓看着自己的结义兄弟,打仗是猛,但人心斗争这块还差了点。
“你以为居庸关这么好夺回?
还有,就算拿下了居庸关,就高枕无忧了?
现在残留在幽燕一带的突厥兵马还有数千,而燕军叛军也有数千,加上奚部,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人。
他们不会往渔阳来,肯定是就近往居庸关出逃北燕州。
何况,高开道又没死,他经飞狐陉去蔚州,也是会回到北燕州的。
可以说,夺取居庸关会有一场硬战,运气好,伤亡大点,夺回关城。运气不好,损兵折将,还夺不回关城。
而夺回关城,那被堵在关内的那上万叛军岂不要狗急跳墙?那时他们无路可逃,是不是得猛攻守军?”
王君廓冷笑着道:“可笑那卢士睿,我给他六千兵马去居庸关,李逸都已经派了五千人马到了幽州边境,要去军都关协助,他却派人堵住李逸部下,不让他们入境。
你说这人有多蠢,蓟州一战,都没尿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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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李逸派出的双士洛五千兵,就算付出点伤亡,但还是能夺回军都关,甚至能堵住突厥和叛军,只不过得增加点伤亡。”
王君廓让卢士睿去军都关,就是料到这个任务并不会很容易,所以才想着借这机会,
把幽州那些不肯依附于他的将领,派过去,让他们吃这个亏,借机削弱他们实力。
而他,带着自己整编好的八千精锐步骑,再加上另外抽调的四千人马,一万二千精锐,正好横扫空虚的渔阳等三州,轻松立个大功,
也带着依附于他的那些将领们,立个大功。
尤其是突地稽那老儿,一直不知好歹,这次就借突厥和叛军这把刀,把他的三千靺鞨精锐杀伤一些。
到时他就知道低头了。
“卢士睿这蠢货,倒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没有了李逸的五千人马,那他和突地稽这次伤亡会更大些,
他一拦,还把李逸拦在南边不再派兵北上,也没有人来渔阳跟我们争功了。”
王君愕没料到大哥心思这么复杂,暗暗心惊,犹豫了下,还是出声道:“大哥,可万一卢士睿他们败了,要是再来个全军覆没,
这既放跑叛军,也危及幽州,丧师辱国,到时岂不是也连累我们?”
“连累我们什么?”王君廓冷笑,“我不过是幽州大总管府长史,又不是大总管。我跟他分兵两路,各负责一路。
到时我横扫蓟平檀三州,
他损兵折将,关我什么事?
真要论失职,那也是李瑗的失职,说不定到时朝廷追究,把李瑗召回朝,我还有可能顺势升任大总管呢,那岂不更好?”
饶是王君愕跟着王君廓相识数年,都还是有些惊讶,“可庐江王已经把爱女许配给永安了。”
“那又怎样,李瑗就算获罪回朝,他是皇帝亲六叔的儿子,也不会怎么严惩,换个地方仍能做大官。
他跟咱们这些人可不同,咱们这些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一刀一刀,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每一步,那都是以命相搏。
我们可没有皇帝叔叔,
也不像那李逸,本以为是个野道士,结果人家是关陇名门天水李氏滑国公李景的曾孙,虽说是私生子,
但转眼又被义安王李孝常给拉过去,过继给他二弟了,皇帝还把他列属籍入宗正。
哎,
比不得啊。
李逸在朝中,皇帝赏认宠信,太子和秦王争相拉拢,咱们可没他这好运气。
我们只能靠自己,一步踏差,可就再无翻身机会。”
“二弟,别想那么多了,走,随我一起拿下渔阳,你这新兴县侯封爵有些低了,这次大哥帮你升个新兴县公之爵。”
“说不定,到时还能给你弄个刺史当当。”
王君愕苦笑,他虽说是王君廓的副将,但对于如今能有个县侯之爵也挺满足了。
他家只是武安郡小士族,虽说世代为官宦,但官职都不高,他祖父官至北齐冀州司功参军,他爹官至隋朝行唐县主簿。
隋末大乱,他组织丁勇保卫乡里,王君廓劫掠邯郸,众人畏惧,他却孤身入王君廓军营,劝其抚纳遗亡,待观时变,一番话让王君廓很是欣赏,于是拉着他入伙。
本来最初王君愕是不愿意加入王君廓的,毕竟他是太行流贼,名声也不好,可当时为了保卫乡里不受劫掠,也只好暂从。倒不料,后来两人相处的很好,还结义为兄弟。
多年征战,
王君愕回头看,都没想到,他能成封县侯,成为五品将军。
对于封公,拜刺史,他完全没想过,也没那么大野心。
王君廓却是野心勃勃,
他指着那千军万马,“二弟,富贵功名马上取,咱们手握千军万马,坐镇幽燕要地,
凭什么就不能封妻荫子,甚至不能出将入相?
凭什么他李逸就可以,我们就不行?
李逸这次能扫平易定深三州,我王君廓也能收复檀蓟平三州。”
“这乱世,正是我辈出人头地的好时候,若是太平盛世,我这般出身的人,岂有出头之日?
如今这满朝公卿新贵,多少人出身一般,多少人如我这般草莽,那些宰相,有人以前不过县令,有人甚至只是乡长,那些国公大将军,有人以前更只是家奴,
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
定州,
李逸正在书房抄写坊市买来的铜鼎和铜壶上的中山篆,这些篆书真是优美,是各国篆书中最好看的,一个个就像是艺术品。
边体会这篆书之美,顺便学习篆字,再了解那段中山国伐燕大捷的历史。
马周敲门,
“司空,双士洛将军传回急报,卢士睿率幽燕军攻打军都关,兵败战死。
关内突厥和叛军残兵上万人,与关城守军,南北夹击,击败幽燕军后出关了。”
李逸放下了手中毛笔,右骁卫将军卢士濬战死军都关下,这是他没想到的。
“有具体一些情报吗?”
“卢士濬强攻居庸关,燕军凭险而守,卢士濬伤亡不小,而燕州刺史突地稽率领的三千靺鞨骑却迟迟不肯参加,
等到叛军从背后夹击时,突地稽也是立即率本部三千骑撤离,这才让卢士濬三千幽州兵被围住,全军尽没。”
李逸长叹一声。
稍晚时候,又有消息传来。
却是王君廓率一万两千兵马,进攻蓟州,一举攻破渔阳的捷报。
(本章完)
第512章 李司空的催命符
第512章 李司空的催命符
“阿郎,李司空送来了请帖。”
“这哪是请帖,分明是催命符。”
深州安平城,崔氏宅内,中年男子满面愁容,面对儿子拿来的请帖,却是接都不敢接。
“阿郎,咱们博陵崔氏安平房,五姓七望,李逸就算贵为司空、大总管,咱们又何惧他?”
男子叹气一声,挥手让儿子留下请帖出去。
独坐书房,
男子望着那请帖苦笑,天下五姓七宗,崔氏独占两望,清河崔、博陵崔。这五姓最顶级的核心家族四十四个,博陵崔就占八个。
博陵崔氏在史书中最早提到的先人是崔朝,西汉昭帝时侍御史,生子舒,历四郡太守。
从崔朝算起,至今八百年,起于西汉,盛于北魏。北魏后期,他们博陵崔氏,短短四十年间,位至正三品的有十几位。
北齐时崔暹、崔季舒、崔昂相继为相,世称三崔。西魏北周有崔说、崔谦、崔猷等重要人物。隋朝有崔仲方、崔弘度、崔彭等。
到如今,博陵崔氏最盛的是第二房,当年崔孝芬被高欢所害,他八个儿子死了五个,三个儿子逃奔关中西魏,被宇文泰赐姓宇文,成为关陇名门。
如今朝中黄门侍郎崔民干,就是出自第二房,他们也早是居于关中的关陇核心家族。
而他,是博陵安平房。
虽说一般博陵崔也称博陵安平崔氏,但安平房一般是指东汉崔寔堂兄崔烈的后裔。
一名美妇人送来羹汤。
一双丹凤眼看了眼桌上的请帖,”阿郎还在为此事心忧?“
”怎能不忧,我博陵崔氏,千年望族,出于姜姓,以封地为氏,齐丁公伋嫡子季子让国叔乙,食采于崔,遂为崔氏。
汉以来,我崔氏是儒学和文学世家。博陵崔氏见于后汉书者,就有十二人,在北朝官至一品者,有六人。”
美妇人对崔氏家族的那些光荣历史也早是烂熟于胸,笑道:“李司空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战后,青黄不接,他想找我们要些钱粮,安抚百姓,给他便是。”
李逸此前在洺府发行债券,这事深州也是知晓的。
“没那么简单,”他叹了声气,“三叔的事,不会这么简单的过去的,若只是要钱粮,李逸根本用不着给我们下请帖,直接派个小官下吏,通知一声就行了。”
男人的三叔,
正是不久前在饶阳城被杀的崔元逊,曾是隋朝的通守,后来做了窦建德的深州总管,窦建德兵败后,他没去长安,而是以老病为由回了安平家中。
可高开道叛军攻入深定,谢棱来安平崔家请崔元逊出山为深州总管,崔元逊虽拒绝了几次,可谢棱恼怒,寻由头杀了一个崔氏庶子,崔元逊也不敢再拒绝,只好做了高开道的深州总管。
这总管还没做满一个月,就被诸葛德威杀死在饶阳城中。
现在高开道叛军被苏定方赶出深州,甚至高开道自己都逃到塞外去了,渔阳老巢都被王君廓攻破。
李逸做了定州大总管,
也到了事后清算的时候。
安平房因崔元逊之事,这次想轻易过关哪有可能,当初李逸李世民攻灭窦建德,他们也曾请崔元逊至洺州议事,还要表举他为刺史,可崔元逊却以老病为由回了老家,想要等形势明朗一些再看。
哪知,现在却成这局面。
“苏刺史这段时间对我们崔家不是挺客气吗?”
“苏定方算什么东西,他只是李逸的王府典军,窦建德的余部,他武邑苏家能跟我们安平崔氏相提并论?
他没那个胆子跟我们龇牙。
可李逸不一样,那家伙,荥阳郑善果、鄢陵崔世枢把女儿嫁给他为媵,他都还反要赔门财。
现在这封请帖,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妇人走到丈夫身后,为他揉捏脑袋,崔仁寿脑袋顶在那丰满处,闭上眼睛,暂时忘却烦恼。
“阿郎,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已。咱们博陵崔氏的声望在那,李逸再怎么也得顾忌几分。
我看此人在河北行事,是想做几分善政的,并不是高开道谢棱那种霸道无理之人。
他发行债券也罢,和买粮食也罢,其实也都不是为自己谋私利,而是用之于民,做人还是有底线的。
只要我们配合一些,相信他也不会太为难咱们。想当初窦建德兵败后,那些夏国的仆射、尚书、行台、总管、刺史、将军们,有几个被真正清算的?
好像一个都没有吧?
三叔虽说当初拒绝唐廷征召回乡,后来又做高开道的官,那不也是被迫的吗,这也就做了一个月不到总管,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阿郎去定州拜见李逸后,就主动多认购一些债券,还有,咱们囤的那些粮食,除了口粮,就都拿出来,不管是和卖还是捐借都行,
钱粮都只是身外之物,就算李逸要田地金银,都可以给他一些。
只要过了此关,要不了几年家族便又能恢复元气。
咱博陵崔第二房在关中定居几代,如今也是在朝中较有地位的,李逸也不敢过分乱来的。”
这次开科举,七弟崔仁远,便是通过第二房的黄门侍郎崔民干的帮助,和二房的崔仁师一同考中了进士。
“听说这次科举,李逸的师兄刑部侍郎孙伏伽是进士科的状元郎,李逸老师的一个孙子也中了进士,跟咱家五郎七郎还是同科进士,到时阿郎也可以跟李逸提一提这关系···”
妇人一边替丈夫按摩脑袋,一边婉婉道来。
崔仁寿闭眼享受,
“娘子真是贤内助也。”
“我娘家赵郡李氏,毕竟跟李逸打了一段时间交待了,对这位也算有些了解,就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
“娘子,你说若是李逸要留我在定州,做他幕僚,如何是好?”
“李逸虽年轻,但做他的幕僚倒也不错,若真征辟阿郎,不妨先应下试试看。阿郎也还年轻,如今三叔这般离去,安平房总得有人站起来,我看李逸起码还会在定州数年。”
崔仁寿有点犹豫,“李逸太年轻了些,虽说属籍宗正,可以前只是个野道士,我堂堂博陵崔安平房家主,给他做幕僚,会不会有损清誉?”
“阿郎,李逸是朝廷的司空兼侍中,右卫大将军、定州大总管,再年轻,那也是凭功勋一步步上来的。
当年名震天下的那位天策上将秦王,不也才二十出头?”
“对了,仁远来信,说在长安得二房道贞公引见,拜见了相国江国公陈叔达,得其举荐有可能要外放管州录事参军,你明天取一些金叶银铤,我派人送到长安去,轻便易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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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远在长安得结交关系,处处打点,要是真能外放管州录事参军,虽只是八品小官,但也是很不错的起家之选。”
李氏道:“可惜没能得授正字呢。”
“出了三叔这事,我们家今年不可能得授正字这一清官,但二房的族叔还是帮了很大忙,不仅让五郎考中了进士,还算是拜在了陈叔达名下,成为宰相门生,以后仕途肯定不会差,这次让师仁给陈相多送点礼物。”
妇人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去河南管州做录事参军,倒不如再走走关系,若是能调回河北来,在定州大总管府下任职,哪怕是从九品的参军事做起,也比这管州录事参军强。”
崔仁寿愣了一下。
“在李逸手下做官?”
“阿郎,李逸的前程远大,就算是如今,他的权势也丝毫不弱于陈叔达的,况且,咱家这次走错了一步路,
接下来几年肯定不易,若是五郎能在定州大总管府任职,哪怕是从九品,也不一样的。”
“我再考虑一下。”崔仁寿想了想道。
···
雁门关外,
朔州,马邑。
桑干河畔,
定襄王李大恩策马立于山岗,遥望桑干河北岸,向北就是马邑城了。
山下,代州总管府兵马连营数里,他们已经在此数日了。
“按约定,独孤少监率军出楼烦关,沿桑干河而下,三天前就该到此会师了。”李大恩眉头紧皱,“人呢,他们的人呢?”
李大恩这次把自己的老底都拉出来了,总共拉了两万兵马出雁门关,朝廷诏殿中少监独孤晟,领并石岚方面两万兵北上,在桑干河畔会师,
然后他们趁马邑饥荒,反攻苑君璋,以报去年底颉利率大军围攻雁门一个多月的仇。
可现在他来了,
独孤晟的兵马始终不见踪影。
风萧萧,
桑干河已经化冻,枯浅的河水清澈,草木发芽,一派欣欣向荣的塞外春光。
可李大恩哪有心情欣赏,
快马飞奔而来。
“报,”
骑士拖着长长的尾音,声音沙哑,“禀报大王,突厥,突厥人向马邑派兵了,
斥候回报,数万突厥骑兵正往马邑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
李大恩面色瞬间惨白,眼中全是怒火。
战机瞬息万变,约定的是两路并进,会师桑干河畔,然后突袭马邑城,斩杀苑君璋。
可现在他在这里等了许多日,独孤晟失期不至,错失了大好战机。
不仅是打草惊蛇,还引来了数万突厥骑兵。
再想突袭马邑已经没有机会了。
甚至他这两万人马,都很危险。
“大王,立即撤回雁门吧。”
李大恩当机立断,下令立即拔营撤兵。
可刚走了半天,
又有骑士从南边匆匆赶到,身上甚至还插着一支羽箭。
他带来了一个李大恩最不想听也难以相信的消息。
他的后路被截断了。
“是高开道,他率两万燕军,以及上万突厥兵,出现在我们的身后,拦在了句注山前,
雁门关,回不去了!”
“高开道不是在河北吗,怎么突然跑到河东朔州来了?”李大恩震惊无比。
前有数万突厥大军,后面又有高开道几万人马。
“往西南撤,撤入楼烦关。”
李大恩也算果决,
但两路敌军明显不想放过他,来势极快,先一步堵住了他退往楼烦关之路。
李大恩只得率兵撤入楼烦关西北不远的新城。
他派出十几路轻骑信使突围出去求援!
只能寄希望于援军了,
最近的应当是独孤晟的兵马,远点的有雁门的刘世让,再远些有太原的窦琮。
站在并不算高大的新城城墙上,
看着四面全围过来的敌军,尤其是看到那些高字、燕字大旗,李大恩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河北将领都死绝了吗,王君廓、李逸、秦武通、卢士濬、李玄通、双士洛,这些人到底在干嘛。
为什么能让高开道从河北,杀到了这代北马邑?
还有,独孤晟到底在哪?
亲兵校尉过来,“大王,你说独孤晟失期不至,是不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要借突厥人之手,把我们除了?”
李大恩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他左右看了看,才低沉声音喝道:“别胡说。”可心里,却已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本章完)
第513章 飞鸟尽良弓藏
第513章 飞鸟尽良弓藏
朔州,新城。
残冬的肃杀尚未完全褪去,十万敌军如黑云压城,将这座边陲小城围的水泄不通。
城头唐军赤旗在朔风中猎猎飞舞,
城北,突厥大军中的狼头大纛遥相对峙。
“撤吧,敌军越聚越多,没十万也有八万了,待苑君璋攻城器械运来,我们守不住。”
李大恩身后一名将领道。
另一人马上道:“城中的粮草,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李大恩手按刀柄,如雕像般肃立在那。
“再等等,这里距离楼烦关很近,援军应当很快会到。”
一名将领也反对现在突围,对援军还抱有几分希望,“朝廷不会坐视我们不管的,援兵很快就会到。”
“对,现在突围,如何冲出那些突厥骑兵的截杀?”
将领们吵成一团,
一个个脾气火爆,或是早已乱了分寸,心浮气躁。
独孤晟的失期未至,给众人心里都投下了一片阴影,究竟是路上耽误,还是另有阴谋?
一大队骑兵靠近新城下,
一名骑士扛着旗帜上前,“我奉燕王之令,前来请定襄王会话。”
李大恩看着那面燕字旗,面无表情。
两个月前,在长安时,他和高开道、李艺,还是大唐北疆三王,都是赐国姓,皇帝挽着他们同坐御榻,称兄唤弟。
而如今,
北平王李开道成了燕王高开道,他们刀枪相向。
他手抚城垛,露出半个身子,冲着城下喊道:“高开道,长安天子待你不薄,你为何叛乱?”
高开道策马上前,相隔数十步。
他在马上仰望城头上的李大恩,
“定襄王,你说我为何而反?哈哈哈,说的好,我不反难道等着李渊杀我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定襄王难道没看到,我等入朝面圣,结果李渊却把罗艺扣留朝中,让他那个无能的侄儿李瑗做幽州大总管。
我为他李唐,也算是立过一些功劳,帮着平定了窦建德收复了河北,可他李渊怎么待我的?
刚归附时封我北平王,授蔚州总管,等河北一平,立马就改授我为营州总管,把北燕州、檀州直接夺走。
还要收我的兵权,调走我的精兵强将,我若是再不反,下一步就跟罗艺一样,就得召入朝中。
然后,就和你故主窦建德一个下场,暴毙于长安!”
高开道抚摸着脸上攻打定州时留下的疤,“定襄王莫要执迷不悟了,你以为你今日为何被困于此?”
“你的援兵呢,为何不至?”
“独孤晟为何失期不至,你难道就真没想明白吗?那独孤晟,是李渊舅父之子,区区一个殿内少监,他真敢失期不至?”
李大恩面沉如水,“高开道,你不要挑拨离间了,独孤少监只是路上耽误了,马上就到。”
“哈哈哈,定襄王莫要再自欺欺人了,李渊连李仲文这样的元谋功臣都不信,还会信你信我?
你出兵马邑,为何李渊却让武州刺史刘世让率兵进驻雁门?
你在马邑为何久久等不到独孤晟的兵马,甚至于你都退到楼烦关前了,可也没看到独孤晟一兵一卒?
援兵?
哈哈哈,别等了,永远也不会有援兵的。
你心里早明白了,只是还不愿意承认罢了,但是,你这个窦建德旧部,跟我一样草莽出身的,李渊怎么可能真信任我们。
鸟尽弓藏,借刀杀人,那家伙心黑着呢。
雁门关、楼烦关,早有唐军重兵把守,他们却偏偏一兵一卒不出关来,他们就是要借我们之手杀了你。
醒醒吧,
一起反了那狗日的李渊,颉利大汗许诺,以后你就是代王。咱们一个燕王一个代王,加上定襄的隋王,朔方的梁王,咱们一起干李渊。
有突厥做靠山,咱们也能割据一方,逍遥自在,何必受李渊那鸟气?”
“来吧,咱们联手,打进雁门关,一起抢钱抢粮抢女人,谁也别想夺走我们的地盘、兵马!”
高开道话很能蛊惑人心。
城头上,
一众李大恩部将们,脸上表情已经透露了他们内心想法,他们大多数认可了高开道那番话,唐皇没把他们当自己人,所谓失期是借刀杀人,他们出兵马邑,结果独孤晟却守在楼烦关,刘世让进驻了雁门。
唐军重兵驻守楼烦、雁门两关,那是在堵他们退路。
李大恩本姓胡,原来也是底层草莽出身,他最早并不是跟窦建德的,而是流民中聚起一支人马,在上谷一带抢掠大户以求活。后来,他加入了漫天王王须拔麾下。
王须拔部众一度发展到十几万人马,建国号燕,也被人称为漫天国,后来他在攻打幽州时,中流矢而亡。其部众由亚帅厉山飞魏刀儿统领,胡大恩也继续随他转战于易定一带。
他还曾随魏刀儿别将甄翟儿抢掠河东,跟李渊也是打过几仗,有一次在雀鼠谷还围住李渊,包围数重,要不是关键时候李世民杀到,差点就围杀李渊。
窦建德杀魏刀儿,余部四散,宋金刚投了马邑刘武周,胡大恩则降了窦建德,被授为行台,在蔚州一带行动。
他这支人马,以上谷贼为主,既不是窦建德的嫡系,当然也不是大唐嫡系。在窦建德那,也没怎么受重视,虽授了个行台,但其实仍还是那些人马。
这也是为何河北大战前,他就归降大唐的原因。
李大恩看着铁桶似的敌军,
他的心也有些动摇了。
上谷贼出身的他,这些年见多了尔虞我诈,各种内讧、背叛,他这些年也早厌烦这种生活了。
归附大唐,赐国姓,封郡王,授总管,其实他非常满足了。
这也是他为大唐镇守代州,去年被突厥围攻,还能血战月余不退,是如今主动出击的原因。
草根出身,有如今这样的地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甚至他的一众手底下兄弟们,也都获得了府兵、军官,甚至是封爵。
“大哥,”一名武将忍不住出声,
李大恩直接扭头瞪了他一眼,“闭嘴。”
他知道弟兄们想说什么。
“高开道所言,只是一面之辞。”
“可是,我们在马邑桑干河畔等了独孤晟七天,从桑干河畔撤到新城,又走了八天。
现在,我们在新城又守了三天了,
独孤晟人呢?
他的两万兵马呢?
就算是从楼烦关爬也早爬到这了。”
“是啊,大哥,那些人根本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去年底代州被围,咱们血战月余,死了多少老兄弟,可大将军李高迁在忻州、刘世让在武州,他们隔岸观火,见死不救!”
大家早有怨言。
尤其是朝廷先前要整编代州兵马,要安插朝廷官员过来,
那些还能忍。
可是雁门血战月余,朝廷官兵却只是在外围,如今约好共同进攻马邑,他们却又不来。
去年被突厥颉利十万人马围在雁门,好歹雁门城防坚固,粮草有储备,还能坚守,唐军在外围,也还能牵制些敌人。
可现在,
这是在朔州境内,是敌境,这新城仅是一座小城,他们这两万人,所携带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援兵不见踪影。
多年乱战中活下来的众人,只想继续活下去。
“大哥,咱们不能在这等死!”
“要么降,要么撤,在这就是坐以待毙!”
胡大恩咬牙,
“再等等。”
“再等等看。”
···
定州。
三月草长鸢飞桃开。
李逸这段时间忙碌无比,忙安抚战争灾民,忙春耕播种,更忙着四处弄粮食以度春荒。
“大王,博陵崔氏安平房的崔仁寿,派人把答应的最后一批粮食送进常平仓了,一千石粮食,都已经查验过,足额,粮食也没问题。”
马周向他禀报道。
李逸抬头,“这个崔仁寿还是挺识时务的。”
“是啊,这次总共认购了一万贯债券,还是三年期的,前后又和卖了八千石粮食给常平仓,倒也是言而有信。”
李逸只是笑笑,谁让安平房出了个崔元逊,大唐的官不当,非去给窦建德、高开道当总管,要是没死,投降了还好。偏偏又被苏定方诸葛德威,杀死在饶阳,彻底钉死在反贼的耻辱柱上。
如今河北缺钱粮,李逸要是以此收拾崔家,那是名正言顺。彻底弄倒博陵崔当然不可能,但是收拾一下安平房,让他们大出血是绝对没问题的。
好在安平房倒也识时务,一万贯钱,八千石粮。
李逸很满意安平房的态度。
一万贯钱是认购的债券,以后官府会还的,三年还有一千五百贯的利息,那八千石粮也是常平仓买的,按时价一石四贯买的,价值三万两千贯。
定州大总管府直接付了三万两千贯的债券,也是三年期的,到期利息还有四千八百贯。
看似崔家这次大出血,其实也没付出多少,就能得到李逸的谅解,很划算了。
他拿起两张牒状。
“这道是我征辟崔仁寿为武安王府从九品参军事的,这道是我上表朝廷,调他弟弟新科进士崔仁远为定州大总管府参军事的,你拿给他。”
“我很感激博陵崔氏安平房在这个困难时候,能有如此担当。”
正说着,刘世彻进来,面色有些沉重。
“司空,刚接到的急报,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约与殿内少监独孤晟,共击马邑。
李大恩军至马邑,独孤晟失期不至,颉利可汗遣数万骑与高开道共围大恩,
李大恩退守楼烦关外新城。
援军不至,大恩粮尽,乘夜突围,突厥伏击,大恩兵溃战死,部下战死数千,余皆或俘或降,两万人马尽没代北。”
李逸怔怔失神,良久才问了一句:“高开道怎么跑马邑去了?”
他还有句话没说,高开道这败军之将,能从河北一路跑到代北马邑去,协助突厥人围歼了李大恩的两万军团,那朝廷河北边疆的那些大将,那些兵马呢?
右骁卫大将军忻州刺史李高迁、右领军大将军、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琮、左武卫将军武州刺史刘世让,西河郡公隰州总管张纶,
这些人在干什么?
尤其是那个独孤晟,他不是奉诏统两万兵马要跟李大恩共击马邑吗,怎么从始至终没见到他人?
坏消息不止如此,
几天后,更多的代北败讯传来。
高开道义子引突厥人自蔚州,越瓶形关,进入代州,绕过了雁门雄关,刘世让保守代州雁门城,雁门关城丢失。
突厥大军越过句注山,抢掠代、忻两州。
突厥军势大,李高迁、刘世让二将,也只能保守城池,而那个之前始终没出现的独孤晟,他也没守住楼烦关,退守武州,大股突厥军冲入岚、石境内,大肆抢掠。
这比去年颉利围雁门那次更凶,
颉利这次目标居然是太原。
甚至不止是太原。
“已有十万突厥军涌入忻代武岚石诸州,突厥前锋游骑已出现在太原境内。”
高开道在河北被李逸打的抱头鼠窜,跑到代北依附突厥去兴风作浪去了,帮颉利斩杀了定襄王李大恩,颉利把蔚州赏给了他,他现在虽失了檀平蓟三州,却还保有长城外的蔚州、北燕州。
“听说颉利大言不惭,派人去长安请婚,还说什么若是陛下不嫁公主,他将亲提四十万铁骑亲往长安迎娶公主。”
“颉利还把他扣押的四位朝廷使者郑元璹、李琛、苏瑰、长孙顺德,分别押到各处大唐城池前劝降。”
李逸听了也不由的一拳砸在案几上。
朝廷从颉利继位之初开始,一直试图跟突厥议和,哪怕是屈辱点,也想先休兵罢战。
可是颉利这狗贼,送去的各种好处全都收下,每次也说休兵,可转身就又继续派兵抢掠寇边。
言而无信,甚至变本加厉。
去年底围雁门,可以看做为一次预演,而这次,李逸感觉他是要玩真格的了。
突厥这几年跟大唐打打和和,已经越来越占不到便宜了。
眼看着大唐已经要彻底一统天下,突厥自然也再坐不住。
所有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场决战,颉利明显是想提前决战,这样他优势越多。
“王君廓还没去拿下居庸关吗?”李逸问刘世彻。
“没有,自卢士濬战死居庸关下,突地稽逃回燕州后,幽州就没再攻过居庸关。王君廓扫平檀蓟平三州后,听说正忙着到处搜刮钱粮,敲诈那些豪强大户,根本没管居庸关。”
李逸冷哼一声,“这狗日的王君廓,他要是不那么自私,攻居庸关岂会败?若是居庸关早拿下了,高开道岂敢跑去打李大恩?”
“河东形势不妙,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召集诸将,我打算经飞狐道突袭蔚州,攻打北燕州,抄高开道老巢。”
刘世彻惊讶,“司空这是想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本章完)
第514章 请诸君共赴国难
第514章 请诸君共赴国难
三通战鼓响毕,
军营辕门大开,军议厅中诸将聚齐。
李逸特意换上了一身绢甲前来,鎏金绢甲鲜艳而华丽,甲片以桑皮纸为芯,经桐油反复浸泡形成类皮革硬度,外裹生丝绢帛极为轻便。
护肩装饰鎏金虎头吞肩,大块胸甲上錾刻的狻猊兽双目怒睁,六层绢布衬里暗藏的硬甲片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他按剑步入厅中,
诸将全部起立相迎。
左文右武,
武安王幕府、定州大总管府两套班子在定州的成员,全都来了。
“突厥颉利可汗大举入侵河东,定襄王已在朔州殒落,战死三千将士,两万兵马尽没。
我准备率军经飞狐道突袭蔚州,再取高开道北燕州老巢,绕过军都关长城要塞。”
说完,
他右手空中虚按,让众人落座。
河东败讯,刚刚诸将已经被告知了。
大家还是挺惊讶的。
大总管府司马张亮左右看了看,起身。
“司空,下官对突厥入侵也是十分愤怒,更恨上次没能在定州歼灭高开道那反贼,
只是司空若是想马上攻入太行以西,有些麻烦,我们没有粮草能供应此次作战行动。”
李逸眉头微皱,
定州的家底他是清楚的,洺定二府合并,如今辖洺邢赵恒定易六州,裁并了许多滥设的州后,这六州大抵就是隋大业朝的六郡之地,上谷郡、博陵郡、恒山郡、赵郡、襄国郡、武安郡。
与六郡基本重合,只有博陵郡东南几县,现在是另设深州。
地盘很大,南北八百里,
可是恒定易三州,经历突厥和叛军抢掠,早就抢掳一空,李逸又是发债券,又是向豪强软硬兼施的又借又买的弄粮食,
还推出粮本制来分配粮食,
但依然是捉襟见肘,
不得不削减定量。
“司空,三四月,那正是青黄不接的春荒,尤其是如今,这越飞狐陉出兵蔚州,兵少肯定不行,粮少更不行。
大总管府实在是拿不出粮来供军。”
张亮的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泼到头上。
可这也是事实,现在定府六州,尤其是北三州,到处都是等着供粮的饥饿大嘴。
这一打仗,还是要翻越太行,
那飞狐陉哪有那么好走,光是越恒岭峡谷的那一百二十里,行军都难,更别说转运粮草。
而蔚州境内,也很难取得粮食。
就算把北燕州也拿下,同样也无法就地食粮,还得从山东转运。
军队翻越太行作战,人吃马嚼,还得无数民夫转运粮草,又得人吃马嚼,民夫和牛马耗费的可能比前线兵马耗费的还多。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粮打什么仗?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王府长史李客师这时也站出来说话,“高开道虽出兵马邑助突厥人攻定襄王,可他也不蠢,他上次就是从飞狐道逃回去的,岂会没有防备?
他肯定派兵堵住了飞狐道的西端,
以飞狐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需太多兵马,就能堵住我们。”
其它几员战将,也纷纷发表意见。
李玄通、秦武通、王行敏、薛忠、柳濬这五员中央军三品将军,都支持李逸出兵山西,他们是军人,后勤粮草这事要考虑,但不是最优先考虑的,他们考虑突厥大举入侵隔壁,他们有救援之责。
“末将觉得,还是应当直接拿下居庸关,这样不论是后面粮草运输,还是说出兵,都更方便快捷和安全可靠。”李玄通提出。
独孤开远则道:“我觉得救援河东是必须的,但不能我们一家行动。幽州大总管府,也责无旁贷,若不是他们没堵住居庸关,也不至于让高开道还敢去定襄协助突厥。”
“要出兵河东,幽州大总管府也得先出兵,王君廓刚夺取了檀蓟平三州,听说也夺了不少钱粮,
那这出兵山西的粮草,就得由幽州大总管府供应。”
独孤开远定州总管没当多久,就因丢失定州城而被降为恒州刺史,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认定这就是幽州王君廓先前一直按兵不动见死不救才导致的。
现在也是站出来喊出,兵,幽州要和定州一起出,粮,得他们全出了。
“对,要不是幽州拦着我们,居庸关早拿下了,哪会有这些事。他幽州就得出兵出粮!”
一众官员,尤其是武将们,特别是之前易定恒三州的官将,对幽州大总管府充满怨念。
府库如洗,
要出兵,粮食问题确实得优先解决。
找幽州出粮,倒也不失是一个办法。只不过,王君廓此人,狡诈自私,未必肯出粮。
大总管府长史杨恭道是杨恭仁之弟,那位原本是凉州总管兼侍中,去年底召回朝中,升中书令兼吏部尚书,仍遥领凉州总管。
杨恭道还有个弟弟叫杨师道,是皇帝女婿,桂阳公主驸马,原是凉州总管,也是年底召回朝任太常卿兼吏部侍郎。
他那两兄弟,不管是在西北分任灵、凉两总管,还是入朝同掌吏部,都是挺特殊的,何况他们出身弘农杨氏观王房。
杨恭道来跟李逸搭档,也是带有几分皇帝的特别叮嘱的,他跟李逸一样,也做过宫苑总监。
对于打仗,杨恭道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现在没粮没钱,还要冒险越飞狐道去太行山西打仗,越发不感兴趣。
“司空,
如今突厥颉利可汗大举进犯河东,十万大军涌入代北,蔚州被高开道所占据,必然也是突厥人势力范围内,
我们现在粮草都不能解决,实在不该贸然出兵山西。
定府六州,尤其是北三州还没安定下来,若是在山西遇挫,高开道引突厥人再杀回来,到时奈何?”
“杨长史之意呢?”
杨恭道抚须,“我们守好飞狐道东面口子就行,守好自家门户,防御突厥于太行山西,先安定六州,下官相信,突厥此次进犯,朝廷也必然会有应对之策的。”
他这就是一副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了。
河东战事再怎么样,那也是河东道的事,是并州大总管府,是代州总管府、隰州总管府他们的事,
跟河北道,跟他们定州大总管府有什么关系?
“司空,不是我们袖兵旁观,实在是府库空空,拿什么出兵啊?”
李逸没说话,
杨恭道说的当然也有道理,很多官员都是这种观念,别人地盘的事,为何要插手,干好了未必有什么奖赏,可没干好倒惹一身骚。
多干多错,少干少错。
杨恭道这个大总管府长史,在李逸看来,其实能力偏差了点,虽出身名门,但比杨恭仁差远了,甚至还不如杨师道,杨师道好歹能诗会赋。
杨恭道嘛,则真的只适合做个宫苑总监,管管园工匠。
但谁让人家出身弘农杨氏,三女儿还嫁给了李世民为媵。杨恭道在大业末的时候,遇杨玄感叛乱,进攻洛阳,当时杨恭道这个名门贵族子弟,就跟郑善果儿子郑俨、虞世基儿子虞柔、来护儿儿子来渊,韩擒虎儿子韩世谔,裴蕴儿子裴爽等四十余大臣之子,跑出洛阳城去投杨玄感。
杨玄感也授予他们要职,
岂料杨玄感虽被称为小霸王,可比他爹杨素差远了,哪怕有李密等这些人辅佐,还趁杨广亲征辽东时发起叛乱,结果还是失败了。
杨恭道和李密等逃亡,他妻女等却都是没入掖庭,后来李渊李世民父子打入长安,宫中女子自然也都归了李渊父子。
杨恭道第三女,就赐给了李世民。
等后来杨恭道随兄弟杨恭仁等返回长安,倒是突然变成了李世民的便宜老丈人。
兜兜转转,如今又成了大总管府长史了。
可哪怕做了大总管府长史,官至从三品了,仍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没有格局。
年轻时投杨玄感,就能看的出他的眼光。
现在也不年轻了,依然没格局。
要是这大唐的封疆大吏们,都跟杨恭道一样,那还怎么守好边疆,怎么应对突厥?
全都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那还不让突厥人打出屎来。
上次高开道叛乱,就是因为幽州大总管府的王君廓、卢士濬这些家伙各怀鬼胎,私心太大,这才会导致虎头蛇尾,没能毕其功于一役。
不仅让高开道跑了,还让他祸害了李大恩。
李逸目光扫视众人。
朗声道:“没粮,就想办法解决粮草。
叛军堵住飞狐道,那就打通飞狐道。
困难肯定有,但不能畏难不前,如今是什么形势?颉利可汗率十万铁骑大举入侵,定襄王刚战死朔州新城。
苑君璋、高开道两贼依附突厥,为虎作伥,为异族而攻我族类。
眼下,正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共赴国难之时。
还分什么河东道、河北道?分什么代州总管府、幽州总管府、定州总管府?
突厥人打过来,可会区别对待河东人还是河北人,会因你是代州总管府还是定州总管府的就不同了?”
“我给大家十天时间,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十天后,我会亲率两万兵马出飞狐道攻入蔚州。
杨长史、张司马,你们二人就为本次征讨的粮草转运使,杨长史主要负责征集粮草,张司马负责转运。
我不管你们是找幽州大总管府庐江王要粮,还是向定州大总管府内豪强大户们借,又或是从商人那高价买,
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你们得准备好两万人马的粮草供应。”
此话一出,
杨恭道愣神片刻,他回过神来,感觉头皮发麻,张嘴想叫苦,可被李逸那锐利的目光凝视,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张亮倒是习惯了李逸的做事方式,也没在这费口舌,硬着头皮先应下了。
(本章完)
第515章 李如莲花
第515章 李如莲
已是深夜二更过后。
大总管府司马张亮却仍是毫无睡意,他披衣在院中走来走去,不时唉声叹气。
独自彷徨许久,
晚风寒意透骨,脚步沉重的返身回到屋中。
李逸说要出征,那这事就没有回转余地。
可一万人马每天起码需耗费五百石粮,还得加上许多草料。出兵两万,那一天就是一千石粮食。
怎么也得先准备一个月的粮草,那就要先拿出三万石粮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张亮这个大总管府司马,品级才从五品下,比杨恭道的从三品长史低多了,但是大总管府的事务,李逸只负责大方向,杨恭道呢则更多像是个摆设。
具体的事务,还得是他张罗。
他很清楚知道现在定州粮食储备情况,哪怕有债券,有李逸各种威逼利诱从豪强大户、从商贾那弄粮,但仍还一直是缺粮。
现在又要挤出三万石粮来。
从哪挤?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可怎么办?”
李逸是个很有能力的上司,但在他手下做官,也得有能力才行。交待下来的任务,必须得想办法完成。
思来想去,他觉得要想在十天内,筹集至少三万石粮食,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三万石任务分摊到各级官吏头上,层层摊派,责任包干。
让大家各显神通,群策群力。
级别高的包个千八百石,级别低的包个百八十石,让大家都想尽办法、发动所有关系,把这粮凑上来。
否则,
光靠他张亮,他是没办法一下子从牙缝里抠出三万石粮的。
虽说李逸让杨恭道负责征集粮草,他负责转运,可他知道杨恭道肯定会把这事又丢到他头上,还是得早做准备。
要是摊派分担,他觉得自己应当带个头做表率,起码也得认个一两千石粮。
从三万石,到一两千石,对张亮来说,任务依然艰巨,他不是李逸,总有各种手段弄到粮,不管是五姓七望,还是地方豪强,又或是商人,李逸都能轻松自如的应对他们,甚至还能让双方都满意。
还是得找大户。
可他张亮出身平民,老家又是河南荥阳,打小就知道天下郑氏出荥阳,荥阳郑氏牛皮,但郑氏有几个知晓他张亮的。
找荥阳郑氏借粮不靠谱,就算能借到,十天内也没法到位。
还是只能在定府六州内弄粮。
他掏出一个小本子,是他亲自记录的定府六州境内的大大小小的士族豪强以及大贾富商们。
一个个名字看过去,
没有哪个的交情,能在此时借出一千石粮来。
主要还是李逸已经割过几茬了,实在是也没多少粮了。
不指望一家就能借上千八百石,那就只能每家借个百八十石了,他好歹也是大总管府司马,李逸很信任的下属,这些豪强大户难道这点面子也不给?
小册子翻了好几遍,
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如莲。
看到这个名字,张亮不自觉嘴角上扬,如莲多好听一个名字,那个女人在他心中,也恰如她的这个字号一样,如莲般无暇。
如莲姓李,
丈夫姓卢。
是的,如莲有丈夫,不过病逝了。
她出身赵郡李氏,嫁给了范阳卢氏,经典的五姓七家间的名门联姻,可惜婚后仅三年,姓卢的就短命病逝了。因他身体一直不好,结婚三年如莲甚至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丈夫病逝后,
如莲很自由,她有丰厚的嫁妆,丈夫死后卢家还又给了她分了一份。
张亮也是跟着李逸来洺州做司马后,才偶然跟她结识。
那女人对他一笑,从此再忘记不了她的容颜。
甚至一度朝思暮想,都单想思了。
可惜他很清楚,如莲跟他身份云壤之别,哪怕她现在是一个年轻的寡妇,也不是他能得到的。
但如莲很有钱,是个富有的寡妇,张亮知道李氏名下有不少田庄,也有粮铺,做着粮食生意。
李逸在辖内,对粮食这块看的比较重,这门生意监管较严,如莲便找过张亮,希望能够照顾一二。他自然是一口应允,这段时间来也是十分关照。
他很清楚李氏的粮食生意,明里暗里都做,买卖挺大,在这个饥荒时期,没少赚。但因有张亮关照,又有赵郡李、范阳卢的身份,倒一直很顺利。
“找如莲买一千石粮食做军粮,”他脑中生出这个念头。
不管成与不成,还能跟如莲见一面,聊上一聊。
跟如莲一比,自家那个乡下农夫女儿出身的黄脸婆,真是啥也不是。
他现在也是五品职官了,妻子却还是乡下婆娘的那副样子,不会穿衣不会打扮,吃饭吧唧嘴,睡觉磨牙放屁。哪怕如今有人端茶递水的伺候,也还是又黄又黑。
张亮不再是曾经乡下的张亮了,可妻子却还是从前那个乡下女人。
如果能娶到如莲为妻,张亮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夜难眠,
次日一早,张亮便赶往城外如莲的庄园拜访。
城门口,
张亮意外碰到同样出城的李逸。
“张司马这么早可是要去莲庄园?”李逸笑问。
“司空真是神机妙算,难道司空也要去莲庄园?”张亮说着,心里莫名的有点紧张起来。
他听过一个传言,说如莲经常去拜访李逸,甚至还有流言传出,说如莲甚至公开表示过,若能得李逸看上,哪怕做妾都愿意。
张亮不肯相信这话,认为这绝对是谣言,赵郡李氏之女,范阳卢氏的儿媳,哪可能这样自贱身份。
可他有时又觉得这可能就是真的,毕竟那是李逸啊。
“我去城外驿站一趟。”李逸笑道。
张亮莫名的就松了口气,于是又赶紧解释他去莲庄园的原因,“下官昨夜思来想去,觉得想在十天内至少筹集三万石粮食,实在是不易,最好还是能够发动各级官吏们······”
摊派任务,李逸听后没什么反应,这种算是官员们遇到难题后普遍做法了。
就比如他以前做村长,村长们不仅要负责本村的户籍和治安,也还得协助征税赋,而且上面为了能够更好的完成征税任务,是直接把这个村的租赋,摊到村长里正们头上的。
村里要有人完不成,村长里正就得先补上。有人逃亡也是一样,他的税赋,就得村长补上。而村长大多是大户,肯定不会自己交,他就会让那户的四邻、直系亲属补。
上面才不管你们怎么征上来的租赋,只要能征上来就行。
说实话,这种方式,其实很不合理。
也容易导致更多的腐败等问题。
但在非常时期,也算是非常之法。
“那你去吧。”
张亮告别李逸,往莲庄园驰去,李逸看着他的背影,他知晓张亮的小心思,想舔卢李氏。
对卢李氏李逸不陌生,卢李氏是个年轻寡妇,长的还行。不知她面对张亮时是怎样一副面孔,也许如莲般圣洁无暇,但面对李逸时,是有些妩媚放荡的。
李逸甚至知晓,卢李氏在丈夫还没去世时,就已经有面首了。她丈夫卢氏,根本就是个病秧子,但两人的婚事是从小订下的。
张亮想舔卢李氏,卢李氏却曾对李逸说甘愿做他的妾。
几分真心实意,难说。
卢李氏挺有钱,是个富寡妇,这女人究竟是看上李逸年轻帅气有才华,还是说看上李逸位高权重潇洒,或兼而有之,但李逸对这种不干净的女人,却是不喜欢的。
他也没打算提醒张亮,
看他那样子,就算再提醒他,他也还是会飞蛾扑火的,出身最底层的张亮,五姓女这三个字,就能让他神魂颠倒。
随便勾一勾指头,张亮都能跪下给她舔脚趾头。
人啊,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张亮出身卑贱,就越看中世家名门的那光环。
李逸轻踢马腹,
在侍卫护卫下来到城南驿站。
驿站里,
霍玉刚沐浴过,脸红扑扑的。
“你不是得午后才到吗?”
“迫不及待的想见你了,便快马加鞭来了。”
“粮食呢?”
“哼,这么久没见,你却光顾着惦记粮食了。”霍玉微嗔。
李逸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我也想你了。”
霍玉马上解他腰间蹀躞带。
“嘴上说没用,拿出行动来。”霍玉三下五除五扯掉他腰带,直奔主题。
千言万语,
确实不如来一发。
久别胜新婚,
李逸胸膛剧烈起伏,直喘粗气,太猛了。
刚才如狼似虎的霍玉,这会却温驯如猫,当然不是李逸长安那只狸招财,曾经的小招财,如今已经成了胖虎大将军,在李逸府上那是霸主般的存在,什么羌獒什么细犬什么狮子狗,在它面前通通是小弟。
“粮食午后就到,一共十万石,全是去秋的粮食,一半稻一半麦,都是从江淮那边粮商手里加价急购来的,
走大运河,先集中到扬州码头,再换汴船运到荥阳河阴,换船过黄河后,再走河北运河过来。
运到洹水后,车马转运到邺城,再入漳河北上赵州平棘码头,又转车马一路运来定州,这一路啊两千多里,折腾的够呛,好在一路顺利,总算是不负你的托负,完成了这趟任务。”
李逸听到十万石粮食,终于运来了,激动的把瘫成泥的霍玉捧起就亲了几口。
“来的太及时了,我正要出兵,可却无粮,头痛着呢,你这真是雪中送炭。”
霍玉满脸绯红,“本来按计划,这些粮食早就该运来了,是我耽误你事了。”
“现在也不迟。”
“那你怎么谢我?”霍玉笑靥如。
“那就梅开二度。”
十万石粮食运到,确实解了燃眉之急,而且李逸也能大赚一笔。霍玉亲自跑的这趟江淮,粮食收购到运抵定州,成本很高,尤其是运输费用,合到一石粮三千。
而定州大总管府以每石四千全收购了,一石赚一贯,这批粮净赚十万贯。李逸在这单生意里占大头,霍玉搭了一份子,还有就是李靖儿子李德奖,洛州刺史淮阳王李道玄,滑州总管杜才干,他舅父相州总管张河的儿子张皓几人,也搭了一份子。
十万贯的净利,赚大了。
不过定州大总管府现在也掏不出四十万贯钱来,所以这批粮食钱,十万贯给的债券,十万贯给的绢布,还有二十万贯,给的定府六州内的商屯田地承包权,以及一些煤、铁、铜矿的开采等资格许可等权。
虽不是付的现钱,但李逸当然也不会坑自己,那些东西实际价值绝对是值四十万,甚至是远超的。
李逸费了不少心思弄来这批粮食,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赚钱,定府六州,甚至整个河北,都在闹春荒,处处缺粮,
能运粮来河北,那也是救民于水火,
甚至他这次要出兵河东,这批粮食就很及时。真指望张亮给官吏们摊派筹粮任务,也很不现实。定府六州豪强大户们手里的粮食,都被李逸左一遍右一遍的刮的差不多了,再刮也刮不出多少了。
只能从外面运粮来。
到夏收前,河北都会持续饥荒缺粮,贩粮的路已经打通,接下来这生意还可以继续做。
只要敢接受定州大总管府的交易方式,拿各种矿产、屯田等等来换粮,这买卖就能做。
风险在别人看来可能很大,可在李逸看来,那不叫风险,那叫还能再赚一遍。
别说武德五年河北饥荒,就是接下来直到武德九年,甚至是到贞观三年,大唐都会一直很缺粮,尤其是边疆地区,大唐接下来会跟突厥人持续死磕,战事不会停歇,要一直到天可汗李世民登基后,与颉利在渭桥杀白马为盟,
才会暂时消停两年,然后大器晚成,越老越厉害的军神李靖,一记黑虎掏心,把颉利定襄汗庭老巢掏了,把颉利追到大漠,也把他给请回长安城去给李世民跳舞,北疆才会太平,那时粮食才不会再那么紧缺,粮价才会跌。
因此,河北的粮食生意,起码还有五年六好做。
不管是贩粮,还是在这边商屯垦田,还是说开矿、冶炼,都是前景很好的项目。
“阿玉,这次真太谢谢你了,我再奖励你一次吧。”李逸喘着粗气道。
霍玉彻底瘫在那不动了,“不要,”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来吧。”
(本章完)
第516章 李渊一声长叹
第516章 李渊一声长叹
潼关。
时间已经是三月初,
太子李建成还在潼关,河北叛乱已经平定了。
一骑天使驰至,宣读诏令。
“朕闻太原告警,胡骑寇边。代、忻诸州,烽燧相望,边氓震恐。太子建成地惟冢嫡、义兼国家,器识宏远,韬钤夙著。
可持节充河东道行军元帅,总河东军务,节度蒲、晋、潞、隰、并、代六总管府兵马,备御突厥···”
李建成上前接下诏书,定襄王李大恩战死朔州一事,他也知晓了。
太子中允王珪上前询问天使,“不知天使可知河北是如何安排的?”
“河北叛乱悉以平定,陛下嘉奖了李司空和彭国公等。”
双士洛和独孤开远都被调回朝中,李玄通出任新的易州刺史,秦武通出任恒州刺史,王君愕升檀州刺史,王君廓兼蓟州刺史。
李逸麾下的四大典军八个副典军,这次也都凭战功升官了。
苏定方、刘黑闼都升为了从四品下的中府骠骑将军,那八位副典军,也都升了正五品下车骑将军。
苏定方没能转正深州刺史。
李存孝四位中郎将则是两人加了从三品云麾将军号,两人升了上府骠骑将军。
苏定方、刘黑闼、李存孝三将,还各授开国子爵。
李建成听着天使在那如数家珍似的吹嘘着李逸的功绩,以及他和手下获得的功勋赏赐,眼中有几分不耐烦。
郑善果也烦那个名字,便出声打断天使,询问起河东情况。
“陛下为定襄王缀朝三日,追赠并州大总管,赐谥号襄,并下诏在代北为他修建悯忠祠以祭祀···”
“殿中少监独孤晟,失期论罪当死,八议后减死徙边敦煌。”
送走天使,
李建成眉头不展,
虽然他一直跟李世民争抢统兵机会,可如今真的打突厥的机会摆在面前了,他却犹豫畏惧了。
“这次突厥颉利可汗来势汹汹啊,想不到李大恩两万人,就这样尽没于朔州新城。”
李建成双手十指交叉着,“你们觉得代北诸将能顶的住颉利的进攻吗?”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年前拿到亲征河北的机会,就当立即出兵,那平定河北叛乱的功劳就到了手里。
这一拖再拖,谁料到河北局势突然就大变。
原本还想让幽、洺二府的王君廓、李逸他们消耗一下高开道,让高开道深入河北中南部腹地,这样他兵入河北,便可一战而定。
岂料到,李逸违背他不得轻易出击的太子令,先斩后奏,突然出兵定州,而高开道看似很嚣张很猛,结果都不敢跟李逸交战,直接就不战而逃了。
李瑗倒是不敢出击,可王君廓横扫檀并平三州。
等李建成听闻消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高开道和入侵河北的一万多突厥兵,都逃到河东去了,河北叛乱平定。
他在潼关便干脆的暂停下来,可这一转眼,河东局势大变。
如今一道诏令,
要调他去河东,河北跟他无关了。
“形势不太妙。”郑善果道,朝廷四批使团去突厥和谈,到现在都还被扣着,突厥人去冬大军围雁门,今春又入侵河北,再加上朔方、凉州、灵州几个方向没停过的入侵,
而突厥去冬遭受大白灾,今年只会越发加大入侵抢掠。
“刘世让、李高迁、窦琮三人守不住吗?”
“未必能守住,这次入侵,比此前刘武周引突厥入侵会更凶。”
李建成听闻此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刘武周入侵河东,可是让朝臣们都开始奏请迁都,皇帝都有了放弃大河以西的念头。
他能对付的了颉利?
李建成只感觉头皮发麻,不由的挠头。
“郑卿、裴卿,那陛下让我此时节度河东,抵御突厥,那岂不是把我放火上烤?”
裴世矩一直在观察着这位太子殿下。
他如今官拜东宫太子右庶子,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太子总体还是不错的,但跟他见过的李世民、李逸等相比,却又感觉缺了点什么。
此时越发明显了。
之前河北高开道叛乱,太子以为好平定,就跟秦王抢出征的机会,等抢到帅印了,又磨磨蹭蹭的耽误时机,等到听闻突厥一万多人进入河北,他更磨蹭了。
只想着先让王君廓李逸双士洛等将领先消耗叛军和突厥人,没想过他赶紧去河北迎敌。
而现在,
皇帝把河东防御突厥的任务交给他,他却明显的畏惧退缩了。
唉。
太子建成这个样子,比年轻时的杨广都差远了。
郑善果也看出了太子的退缩,“殿下,这次河北叛乱,我们很可惜错失了良机,
如今突厥入侵河东,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颉利可汗可比刘武周宋金刚强的多,他手头几十万控弦之士,他若大举入侵,至少也会有二十万骑南下。
我们拿什么打,打不过的。”建成叹气,未战先怯。军事上本就是他的短板,面对太强的敌人,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殿下,
想想李逸,当初李逸在河东浩州时,是何等艰难局面,可他也稳住了。
颉利就算二十万骑,可草原游牧部族,擅长骑射,可攻坚非其所长。
我们不要再犯李大恩那样的错误,不要主动与他们野战,就分守坚城,颉利也没什么机会。”
“去年颉利围攻雁门,李大恩万余人守城,颉利不就无能奈何吗?”
郑善果也不擅军事,但这番话也还是较为稳妥的。
李建成却是早被颉利几十万骑给吓倒了,“裴卿,你以为这样守,能守住吗,若是颉利各个击破,又该奈何?若是颉利直接绕城而过,长驱直入,又该如何?”
裴世矩曾是杨广大业五贵之一,他最擅长的是外交,对军事这块比郑善果要强不少。
“殿下所说的都有可能,但如今对突厥,守为上策。若是突厥长驱直入,倒也未必就是坏事,如果敌人深入到泽潞,或是汾晋一带来,那我们能获得更好的战机,
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无数河东百姓要遭受劫难了。”
李建成实在不愿意去面对颉利可汗,但好在皇帝也没让他去太原坐镇,只是让他在蒲州坐镇。
裴世矩其实觉得,李建成手里现在有几万人马,而且还有李艺、桑显和、薛万彻等一干猛将,最好就是立即北上太原,凭太原这座重镇,将突厥挡在代北,不让他们南下。
边疆重镇都不敢战,那河东腹地州县,又拿什么抵御突厥大军呢?
尤其是河东的那几个盆地平原,现在可是朝廷重要的粮食产区,要是让突厥大军过来祸祸了,那损失不可估量。
河北刚被祸害了一半,闹饥荒呢。
河东要是又被突厥抢了,
那朝廷得元气大伤。
可建成根本一句都没提过要北上太原。
长安城里,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已经向皇帝连上数道请战奏疏,可皇帝都没理会,下诏让在潼关的太子坐镇蒲州,节度河东诸军,指挥防御突厥。
李渊叹了声气。
他也知道打突厥,最好是让二郎上。
可非不得已,他不敢再让二郎出战。平定薛举,加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平定洛阳王世充,太尉加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加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平定河北窦建德,加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掌全国征伐。
这要是再出战突厥,立下大功,那要再怎么封?
真加封大丞相?
李渊起身,
背负双手,走到屏风前,观看着河东地图。
高开道反了,胡大恩死了。
这北疆三王的地盘,以一种谁也料不到的方式,大部份被朝廷拿回来了。
但形势没变好,反而更坏了。
高开道还有长城外的北燕、蔚两州,彻底依附于突厥人。
胡大恩战死,损兵两万兵马,蔚州丢失,代州防线也破了。
虽然他提前让李高迁驻守太原北面的忻州,又让刘世让进驻代州,如今又调张纶进驻武州。
可还是没堵住。
几将也不敢堵,
十万突厥骑兵已经倾泄而下,涌入代岚武忻并诸州,
晋北已经大乱。
虽说重要城池还在大唐手上,可那些关防要隘大多失守了。
颉利大举入侵,这边却又派人来长安请婚和亲,要大唐和亲公主。
如今朝堂上宰相们都不信颉利的鬼话,此人言而无信,贪得无厌,一次次的求和,也没有结果,
现在只能先战再和。
最起码得抗住突厥的这轮大举进攻,最好是能获得一些胜利,到时再来谈和,颉利或许才愿意真正坐下来谈。
李逸在河北就击败了几支突厥军,虽然加起来斩首也就千余,俘虏千余,加起来也就三千来数,但明显还不够。
中书令封德彝廷议时举荐让李逸出任并州大总管,或是并州道行军总管,由他挂帅节度诸军,跟突厥战一场。
但这个提议李渊也没同意。
李渊现在已经看出来了,李逸跟秦王私交很好,却跟太子一直不亲。李逸如今功高望重,要是再让他挂帅立大功,也会影响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局面。
站在地图前许久,
李渊一声长叹。
难,本以为天下即将一统,要轻松了,谁知道现在内忧外困,反倒比以往更加危急了。
良久。
李渊回到御安前,提笔。
襄邑王李神符检校并州大总管,窦悰改任晋州总管,黄君汉调潞州总管,刘世让任代州总管。
淮阳王李道玄检校幽州大总管,李瑗改任洛州刺史。
以李逸为河北道行军总管,李道玄、王君廓为副总管,秦武通、李玄通、王行敏、薛忠、柳濬、王君愕、李存孝等为总管,统河北幽定两府兵马,受太子节度,共御突厥。
(本章完)
第517章 十万石
第517章 十万石
定州城北,
李逸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唐河码头,
三月的唐河犹如一条碧玉带,碧波荡漾,蜿蜒曲折,如一条蛟龙,奔向白洋淀。
定州八景之一的唐水秋风,就是在秋季唐河两岸粮田丰收时的美丽景象。
发行太行恒山的唐河,流经定州,是定州的母亲河,不仅灌溉了两岸无数粮田,也还承担着重要的交通运输功能。
“来了,来了。”
霍玉笑指唐河上,
一支浩荡的运粮船队乘风而来,定州段的唐河水面还是比较宽阔的,水流也相对平缓,十分适合航运,几百石上千石的船都能跑。
“现在总该踏实了吧?”霍玉满面春色。
船队停靠码头,
李逸的卫队早已把码头清场。
当第一条粮船靠岸,李逸直接跳上船头,亲自到舱中检查粮食。
一舱的小麦,散装的。
并不是袋装。
霍玉解释了几句,从江淮采购的粮食起运,一路虽水陆交替,但运输时都是散装运输,这样更加方便。
就算是陆路转动时的马车牛车,那车厢也都是经过改装的,一般一车就是十石粮,装满一车厢刚好十石,这样转运时也不需要再称量核查。
而河上行船,一船运粮三百石,同样散装。
李逸不辞辛苦,连续检查了十来条船舱里的粮食,都是去年的粮,保存的也很好,不是陈粮霉粮。
一船三百石,
三百多船,就把这十万石粮运来了。
“本来这批粮计划是运到洺州,我们就在运河洹水码头,转陆运到邺城,然后经漳河到洺州。
结果半路收到你消息粮食改送到定州,我们这又沿漳河一路到赵州,再陆路马车转运到滹沱河。”
“为了早点把粮送来,我们还绕了个圈,顺滹沱河先到了深州饶阳,然后再陆路转到瀛州博野,再入唐河,水运送到定州城来。”
“下次若再要运粮到定州,倒是可以考虑直接顺运河至幽州南,再溯大清河而上至定州,就能全程水路,虽多绕了许多路,可比起几次水陆转运还要快的多。”
李逸抓起一把又一把的粮食,
越看越喜欢。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不过这批粮食,确实有点大费周章,从江淮收购粮食,然后经大运河运来,但到定州,不能全程运河,还得转入漳河、滹沱河、唐河,运输成本超过了粮食收购成本。
要不是如今河北急缺粮,粮价高,这买卖纯亏钱。
“这一路上啊,我可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你知道这一路,这批粮食有多少人想打主意吗?
黑白两道,是人就想扑上来咬两口,幸好你的名号管用,又提前把沿途的那几位重要的总管拉过来了,就是徐州总管李大亮,他帮了不少忙,沿途派人护卫这批粮食安全,却没有要半点好处,公私都没要。
而且我请他家公子入个伙,李大亮也不许。”
李逸点头,“到处缺粮,这粮就是命。”
那么多粮食,谁不想要,饥饿的百姓想抢,那些山贼水寇就更想抢了,连沿途的地方官员都想要。
想李逸那时空的那几年,口罩经过某市时,还被强行扣留挪用了呢,何况是粮。
若霍玉不是本身就有个温国太夫人诰封,儿子是温国公、卫州刺史,而这批粮还是武安王、司空兼侍中李逸的,还有滑州总管、相州总管、徐州总管、魏州总管等有份。
一般的商人,就算能在江淮买到十万石粮,也不可能把粮运到河北,沿途早就被各种手段弄光了,搞不好自己都得下狱,甚至死的不明不白。
两千多里的长途贩货,又是粮食这种紧要物资,还是在这个年头。
“李大亮这人脾气是如此,算了,记着这份人情,以后其它方面关照下他家子弟吧。”李逸也清楚李大亮性格,真正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李逸就在码头上,
亲眼看着一船船的粮食装车,运入码头常平仓库。
这晚,
李逸又好好奖励了霍玉两回。
次日一早,
李逸仍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定州大总管府议事厅,
“杨长史筹粮可有进展?”
杨恭道有点尴尬,他也只能是拆东墙补西墙,但现在河北饥荒,到处缺粮,哪还能一下子挤的出几万石粮食来。
“暂时能抽出三千石粮来。”他有些尴尬的道。
李逸看着他那身紫袍玉带,堂堂从三品的大总管府长史,真的只是个摆设了。
张亮站了出来,“司空,下官斗胆提议,把三万石粮分派到六州官吏们头上,每州派额五千石。然后州县官吏,再按品级分派任务···”
他说出这计划时,就感受到很多道同僚们的目光如刀箭刺来,这是个得罪人的办法,但张亮也别无他法。
杨恭道就算完不成任务,可他出身弘农杨氏,兄长是中书令兼吏部尚书,弟弟是驸马都尉,还是太常卿兼吏部侍郎,他三女儿还嫁给秦王为媵,另几个女儿,也都是联姻名门,
这种人,李逸也不能奈他何,可他张亮不行,他张亮的前途,还得指望李逸这个靠山提携,这个时候自然得替李逸解决问题,哪怕是得罪人。
“下官愿意认下一千石任务。”张亮主动认领任务。
李逸看了他一眼,见他那自信的样子,看来昨天他去莲庄园,是有收获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舔的卢李氏,能够从如莲那拿到一千石粮。这个时候,一千石粮可不少,不管是借还是买,能弄来粮就是很大本事。
杨恭道等人很尴尬。
甚至一个个心里都有点生气。
你张亮一个五品司马,认领一千石任务,那在座比你品级高,那岂不是都得认一千石以上,可大家从哪弄粮?
你他娘的张亮真该死啊。
李逸看着众人那为难的样子,
端起茶慢慢品尝,他手里刚到了十万石粮,但不急着公布。
“张司马说的,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更加积极主动一些,就算摊派了任务,但也不能简单粗暴的再往下摊派、转嫁,更不能欺压、逼迫百姓,
定州大总管府衙外,我可是让人立了登闻鼓,百姓但有冤屈,觉得不公,都可来击鼓鸣冤,大总管府都会接待并调查出结果的。”
李逸望向杨恭道,他正在那出神发呆呢。
“杨长史,”
旁边人扯了他衣袖,才让他回过神来。
“下官在。”
“要有劳你和李客师长史立即去一趟幽州,代定州大总管府拜见庐江王李大总管,
你跟他说,突厥大举入侵河东,代北危急,我等不能袖手旁观。
我请幽府联合出兵山后,幽州出兵攻军都关,夺北燕州,我们定府出兵飞狐道,夺蔚州。
要把高开道那贼,彻底的剿灭,也断突厥一臂,让突厥不敢大举南下。”
“我李逸将亲自率兵两万出飞狐道,并愿意派兵五千北上,协助他攻打军都关、北燕州,
不过定府刚遭受叛军大肆劫掠,如今缺乏粮草。
我们这三万兵马,还要请幽州供应一个月的粮草,就请拨给五万石粮吧。”
杨恭道愣住。
“司空,让幽州供给我们五万石粮,只怕他们未必肯啊。”
“所以我才特意请杨长史和李长史两位亲自前往幽州,当面劝说庐江王啊。
只要杨李二位长史能够完成任务,你们也不用再摊派筹粮任务了。”
“我相信庐江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跟他说,上次因为幽府没能阻拦高开道南下,这才让易定恒深莫瀛沧诸州糜烂,也因他们没守住军都关,这才让突厥人抢掠河北,
最后更因他们没能堵住军都关,让许多叛军和突厥人逃回山后,更因为他们没出兵夺回北燕州,这才让高开道与突厥夹击了定襄王,使得两万大军覆没于朔州新城。
现在,我定州愿意出兵三万,那也是在为他们补救。
更何况,高开道和突厥人杀了定襄王,焉知高开道不会引突厥人再卷土重来?
幽州要是不肯给我们出粮草,那北燕州收不回来,到时高开道再打回幽州,幽州也别再来找我们求援。”
不管杨恭道愿不愿意,李逸还是把这个任务派给了他,并让他当天就动身北上。
议事结束后,
李逸把张亮叫到自己书房。
“城北唐河码头,常平仓里新入仓十万石粮食。”
张亮一脸疑惑的望向李逸。
“这粮食是从江淮贩来的,常平仓一石四千钱全和买下来了,不过暂时也没现钱付,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
现在这十万石粮食在仓中,全都用于此次作战用。你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转运粮食至山西蔚州。
这批粮食来之不易,我们定州大总管府还欠着账没付,我把这些粮食交到你手里,你好好管理,不能有半点差错。
我知道仓储必有仓鼠,会有人利欲熏心铤而走险贪污,
你给我盯紧了,谁敢伸手,你把他脑袋一起剁了。
仓中粮食,若是少一石,我都唯你是问。”
张亮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突然天下砸落十万石粮,他都要幸福死了。
“司空,既然有了十万石粮,那为何还让杨长史他们去幽州要粮?”
“我们出兵,他们出粮,天经地义。现在我们粮食缺口还很大,王君廓刚抢掠了平蓟檀三州,手里有不少粮食,那也有我们的一份。
再则,让他们去幽州,更多的是让幽州出兵山后。
最起码,也得让他们牵制一下敌军,这样我们在飞狐道才更有机会。”
张亮心里还念着那十万石粮,忍不住道:“司空,不知那十万石粮,幕后主人是谁?”
李逸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张亮看着李逸,突然明白了,一时间对这位年轻的上司,越发的佩服,真是通天手段。
(本章完)
第518章 霍小玉
第518章 霍小玉
“我这次去江淮,在扬州收养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孩,才三岁。路边死人堆里捡的,当时就剩下一口气,瘦的皮包骨,父母都是逃荒饿死路边。”
夜里,
霍玉倚在李逸怀里。
“嗯,好好养着吧。”李逸抚着她的一头秀发,说实话这几年,饿死的人太多了,甚至易子而食这种事都寻常见了,人都麻木了。
“我没想到那丫头还能活下来,这一路我雇了乳娘,以母乳滋养她,居然慢慢长好了,虽然还瘦,可活下来了。
我想正式收她做女儿。”
“好啊,女儿是母亲的小袄,贴身又暖心。”李逸笑道。
霍玉侧身望着李逸,很认真的道:“我做她阿娘,你做她阿耶,好吗?”
李逸没有丝毫犹豫,笑着点头,“好啊,明天你把丫头抱来,我正式收她为我们女儿。”
一句我们女儿,让霍玉喜的嘴都合不上了。
一激动,就开始扯李逸衣服。
“你做甚呢?”
“你对我太好嘞,我好好奖励你。”霍玉扑上来。
李逸苦笑,为了感谢她辛苦运来十万石粮,李逸连续奖励她三天了,都有点累了。
这还来,恩将仇报么。
第二天,
李逸感觉腰有点酸,腿有点软。
对着铜镜,李逸觉得镜中那个人憔悴了许多。
戒色,
再不能这么放纵了。
哪能夜夜笙歌纵情声色呢,得自制。
以后最起码也得三天才能一回,要不然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
洗漱好,
霍玉倒是越战越猛,精神抖擞,满面红光,她早早起来,给李逸亲自做了早餐。
枸杞羊肾汤、水煮鸡蛋、葱烧海参、桑椹紫米粥。
李逸看着温柔贴心把早餐端到他面前的霍玉,一口气把这些全干光了。
年轻也得补啊。
吃过早餐,霍玉带了个小丫头进来。
安安静静,眼神小心翼翼的,很瘦。
“丫头,以后我们就是你阿耶阿娘了。”
“娘,”
“耶耶,”
这丫头虽小,可却很懂事,对救了她的霍玉很信赖,虽第一次见李逸,却也不是听话的喊李逸耶耶。
“这丫头自己说叫小玉。”霍玉对这个跟自己一样名字的孩子很喜欢,当初甚至就因她也叫玉儿,她有了要救活她并收养为女儿的念头。
霍小玉,挺好的名字。
“丫头,以后你跟阿耶姓李,叫李玉儿。”霍玉把她搂在怀里,温柔的对她道。
谢玉望着李逸,微微点头。
李逸拿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玉,“你名字叫玉儿,这礼物倒是正好了。”
霍玉听说李逸打算亲率兵马出飞狐道攻蔚州,很是担忧。
“高开道虽不足为惧,可突厥兵强马壮,从定州出飞狐陉至蔚州,有太行阻隔,后勤补给不便,实在太危险了。”
“高开道那厮还在代州呢,现在正是出手的时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们不攻,突厥人就会来攻,所以倒不如以攻代守,还能占据主动,免的被牵着鼻子走。”
“这次出击,我把握还是挺大的,若是能拿下蔚州,则也能策应代州,不至于让代州孤立无援,只要代、蔚在手,颉利就无法太过嚣张,起码河北就能暂时安全。”
太行山东现在情况太糟糕了,
不能再让突厥人把战火烧到河北,否则李逸现在勉强维持的局面将要崩溃。
必须得开辟新战场,
在太行山西打,甚至是通过战争夺取一些资源。
“你不用太担心我,我又不是头次上战场了。这次你就在定州好好休息,也可回魏州老家,或是去卫州文相那里住一段时间也行。”
霍玉道:“你不是还缺粮么?我继续给你运粮去。”
“路子已经趟出来了,沿途各总管关系也打理好,接下来再贩运粮食,就要轻松的多,按着这趟路子来就是,也不需要你亲自再出马,你我各派些得力管事过去便是。”
从江淮贩粮来河北,首先是如今形势所需,河北饥荒,粮价极高,几千里贩粮才有利可图。
其次是李逸主政定府六州,手握大权,才能拿出一个很好的支付方案,否则换成其它人,你能运来粮也收不到钱,这生意做不得。
再就是得有强力的关系网,李逸的权势地位,还有沿途这些总管刺史,李逸能摆的平。
有这些沿途总管刺史们的支持,甚至是入伙,那就不用担心官、匪、民,粮食才能安全。
这些缺一不可。
第一趟路是开荒,最难的。
后续就要简单的多。
霍玉去不去,确实也影响不大。
未来几年,李逸是会继续从南边贩粮到北方的,河北、河东,甚至是关中地区,都会长期缺粮。
河北、河东、关中,这三个地区,反倒是往河北贩粮会更轻松一些,毕竟有南北大运河相通。
而河东有王屋太行阻隔,关中又有黄河砥柱百二十里险滩,崤函谷道艰险。
“既然你要出征山西,那我独自呆在定州也没意思,便再跑一趟江淮吧,这条路也还没理顺,我再理理。
若是打算长期做这个粮食生意,就得更细致些。
尤其是到了河北,水陆转运,几条大河之间的陆路转运,最好是建立仓库,雇佣一批专门的运夫,或是多买些奴隶来负责,还得准备牛车马车、牛马等,以保证陆路转运的能力。”
霍玉不愧是曾经乱世里流民中杀出来的女总管,
哪怕是现在临时来做这贩粮之事,也是能够全局统筹。
“你身边多带些家丁护卫,注意安全。”李逸叮嘱。
“放心吧,曾经战场上千军万马里都能厮杀出血路来,如今贩些粮食,还能翻船么,光是你的旗号,就足够纵横运河三千里了。”
“小心无大碍,咱做这生意,并不只是为了钱,所以该打点的就打点,该舍的钱就舍,
大方一些,多撒些钱,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李逸揽着她的腰道,她的腰上没有一丝赘肉。
“知道,你这么费心思,都还是为了河北安稳,为了百姓不饿肚子,是为了朝廷,赚钱,不过是捎带的。”霍玉笑道。“你在蔚州打仗,记得多抓点俘虏,我们现在拿了那么多矿产,还拿了那么多商屯地,都缺人手呢,
你多抓点俘虏,到时我拿债券来换购,换回来开矿、屯田。”
三月下旬。
正在李逸准备主动出击,以攻代守之时,长安天使赶到定州。
带来了皇帝诏令。
太子不来河北了,去蒲州镇守,改任河东道行军元帅了。
不仅河东六总管府,河北的幽、定两大总管府,也一并划归太子节度。
还有一系列的河东河北的人事大调整。
李逸最看不惯也瞧不起的庐江王李瑗,终于被免除了幽州大总管之职,但继任的并不是王君廓,哪怕他夺取了高开道的三州之地,
但他在高开道叛乱之初表现很差,而卢士濬两次兵败,他也逃不脱干系。
结果就是不罪不赏,仍是幽州大总管府长史兼蓟州刺史。
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人出任了大总管,淮阳王李道玄。
这个才十八的宗室郡王,曾经在河东与李逸并肩战斗,立下不少功劳,后来出镇隰州总管,但因对稽胡过于铁血,甚至屡屡越境袭击苑君璋甚至是突厥,而被皇帝调为洛州刺史。
现在还不到半年,就升到幽州大总管。
李逸对此也有些意外,一来李道玄过于年轻,二来李道玄跟自己关系很近,而且也跟李世民关系很好,皇帝为何还让李道玄出镇幽州?
当然,用皇族宗室出镇地方,也是李渊惯常做法了。
李逸对李神符又出镇并州更意外。
仔细询问了天使一番,才得知了一些内情。
原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悰病的挺严重,在这个时候李渊想让李元吉重返并州镇守,可连裴寂都反对。
左仆射裴寂,右仆射萧瑀,中书令封德彝、杨恭仁、侍中陈叔达,五位宰相全都反对,
这还没算上尚书令兼中书令李世民和兼侍中李逸两人,若是问他们,肯定也反对。
兼侍中的李元吉,估计自己都不好意思,也没胆量回太原。
于是乎,
大敌当前,李渊也只好把病重的谯国公窦悰换到后方晋州任总管,把之前出镇过并州的襄邑王李神符又派上去了。
李神符是李神通的弟弟,李渊叔叔的儿子,同祖父的堂兄弟,他还是很信任的。
“之前李神符镇守太原时,不是跟刘世让矛盾很深吗,现在刘世让升代州总管,又让李神符镇并州,就不怕他们两个再生矛盾误事?”李逸忍不住道。
真没人可用,你派秦王李世民去镇守太原啊,李神符的能力,甚至还不如李逸那个便宜伯父义安王李孝常呢。
对李逸来说,突厥颉利这回明显要全面进攻,玩真格的了,皇帝李渊却还在那琢磨着怎么打压秦王,怎么限制他,怎么让太子还能再获取些军功名望,
实在是有点让人忍不住心里窝火。
这样子,怎么击败突厥?
本来硬实力现在确实不如突厥,你还要这样自废武功。
唯一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一点的,是皇帝在河北这边,吸取了些教训,把李瑗调走了,换了跟李逸搭档过,且关系好的李道玄来。
而且皇帝把河北幽定二府虽也划归太子节度,但也特把二府兵马新设了个河北道行军总管,由他李逸担任,李道玄、王君廓都是副总管。
这么一来,李逸也能指挥的动幽府兵马,甚至是能调用幽州的钱粮物资了。
王君廓也成了他的行营副总管,这个狗日的要是再敢跟上前打高开道那样玩阴的,李逸甚至可以一刀砍了他,先斩后奏。
双士洛、独孤开远召回朝,秦武通、李玄通、王行敏三个中央卫将军,直接改任州刺史,李逸不太在意,双士洛有些可惜,但毕竟他做定州总管,结果局面大坏,也不能说冤枉。
既然拿到了河北道行营总管的鱼符印信,幽定二府兵马归他节度,那之前的有些计划就要调整一下了。
之前派杨恭道去幽州向李瑗讨要五万石粮草,现在,完全可以直接以行营总管身份下令调用。
五万石有点少了,王君廓抢了檀蓟平三州,端了高开道多年积蓄,现在,他说了算。
立马签发一道命令,幽州总管府限期筹集十万石粮草供应军需!
(本章完)
第519章 幽州
第519章 幽州
“好一座雄城。”
定州大总管府长史杨恭道看着面前矗立的幽州城,忍不住在马上出声赞叹。
曾经的幽州总管府兵曹参军,如今的武安王府长史李客师,吹了声口哨,把天上盘旋的海东青召了回来。
海东青落在他的手臂上,雄俊无比。
“那可是幽州啊,隋乱以来,各方势力轮番围攻,都始终屹立不倒的幽州城。”
三十二里周长的幽州城,开有十门,城中三十二坊。
南门前,汉胡混杂。
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路上的车马,多是奚车契丹马。
“李公你说我们这次来幽州,庐江王能给粮吗?”杨恭道毫无把握,定州北上,一路四百二十里,杨恭道头发都挠掉了许多。
“总得试试,五万石也许要不到,但多少总得给个万八千石吧,李司空的面子,庐江王总得给几分,何况司空说的没错,咱们河北不能袖手旁观,坐视突厥攻代北,
否则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杨恭道叹道,“万八千石,也远远不够啊。”
“总比没有强。”外号鸟贼的李客师将门出身,擅长骑射也懂兵法,虽不如兄长李端、李靖,可毕竟关陇将门,不过李客师最了得的其实是一手驯鸟本事,能跟各种鸟交流,从海东青、金雕,再到鸽子、鹦鹉,到了他手里,就能驯的服服贴贴。
正是暮春时节,
幽州城的夯土版筑的高大城墙上,戍卒紧握着长矛,目光警戒的望向前方。
城头幽州大总管府的旗帜,在带着沙尘的春风中猎猎作响,旗帜有些黯淡褪色。
城南永济渠畔,
一支从檀蓟来的船队正在码头卸货,脚夫们喊着号子将船上的粮食搬运下来,在码头上垒成小山。
另一些船上,
押下来大批的人口,那是从高开道故地上抓来的战俘,抄没的叛军家眷等。
杨恭道、李客师一行人来到城门前,
定州军士举着的旗帜,
让城门的幽州兵主动上前迎接,一番对话,验明身份,马上有一位校尉亲自过来接待,将他们请入城中,无需与那些百姓、商贾一样排队检查。
幽州牙城内,大总管府厅堂。
杨恭道李客师二人见到了大总管庐江王李瑗,还有长史王君廓、司马王诜也在,另外六曹参军等也都来了。
看的出来,幽州对于定州一行人很重视。
寒喧过后,谈及正事。
听完来意,李瑗却是先望向了那位魁梧高大的亲家王君廓。
“五万石粮?”王君廓缓缓开口,“武安王要出兵山西,王某很是佩服。但要我们幽州出兵出粮,却是有些为难我们了。
定州缺粮,我们幽州更缺粮。
上次高开道叛乱,我们幽州损失更大,勉强只保全了幽州一州,这战后易州还被划给定府,
先前卢士濬攻军都关大败,折损了三千精兵,损失粮草辎重无数。虽说某出兵拿下了檀蓟平三州,但也伤亡不小,眼下幽州穷的很,
实在无力支持武安王的出兵计划。”
没有兵,也没有粮。
杨恭道苦笑两声,只好把李逸那番话如实转告给了李瑗。
王君廓冷笑,“怎么,武安王这是威胁我们幽州了?”
“彭国公,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啊。高开道还没叛乱时,李司空就已察觉,还特意派人快马告知你们防备,可是···”
王君廓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定州是大总管府,我们幽州也是大总管府,定州大总管贵为武安王,可我们幽州大总管也是庐江王,
幽州并不受定州节制,
关于高开道叛乱一事,我们幽州有没有责任,是非对错,也轮不到定州来评判。
李司空想要立功,那就自己出兵去山西,你们自己出飞狐道便是,我们幽州的事,我们自己决定。
至于粮草,别说我们没有粮草,就算有粮草,也不会供给定州。”
“庐江王?”杨恭道被王君廓这蛮不讲理的样子,气的胡子乱抖,只好望向李瑗。
李瑗哈哈一笑,缓和了几分气氛。
“杨长史,我们幽州刚经历这么大变故,卢士濬前后两败,就折了六千精兵,实在元气大伤。
先前抵御叛军和突厥,各地也伤亡不小。加之彭国公征伐三州,虽平定三州叛军,但也折损了些兵马,更耗费了许多钱粮。
现在我们实在是有心无力,爱莫难助啊。”
“杨长史回去,不妨跟武安王好好解释一下,咱们河北经历此次大乱,元气大伤,不如先谨守门户,休养生息,暂且不要出兵太行山西。
慢慢来嘛,别贪功冒险。”
会谈不欢而散。
回到幽州大总管府给安排的住处,杨恭道也忍不住发了脾气,“这王君廓不愧是无赖贼盗出身,真是嚣张跋扈,居然如此无理。”
本以为五万石要不到,那万八千石总得给。
“我们入城时,还看到那么多粮船运粮来,居然说他们没粮,睁眼说瞎话。”
李客师倒是没有那么生气。
生气又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李公,你以前也在幽州任职,应当有不少人脉关系,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弄些粮食,否则我们也没法回去向李司空交差啊。”杨恭道除了无能狂怒,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让李客师想办法。
鸟贼摇了摇头。
“如今不比从前了,这幽州府也大变了样,以前那些人如今大多入朝为官。”
幽州总管罗艺,现在朝中为左翊卫大将军、燕郡王。
还有幽州长史温彦博,早在武德二年就被征入朝中为中书舍人,如今已升至中书侍郎、西河郡公。
而薛家五虎,也全都入朝为将。
就连他这个兵曹参军,现在也是李逸的武安王府长史了。
刚才大总管府议事厅堂上,李客师甚至都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旧面孔,大总管府的人已经全换了一茬了。
李瑗、王君廓、王诜等人,他都不熟。
“那这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
“马上派人快马回定州禀报司空,听从司空安排。”李客师叹气道。
杨恭道忍不住骂道,“这个该死的王无赖!”
···
“李逸倒是有胆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主动越过太行进攻,”庐江王李瑗望着亲家,“只是,咱们一石粮不给,会不会不好?”
王君廓拿着解手刀切着烤羊腿,吃的满嘴是油,一点也不在乎的道:“大王何必在意李逸,你才是正宗皇族宗室,他李逸不过是附属宗正。”
“可他毕竟深得圣眷,又还是司空兼侍中啊。”
“所谓司空兼侍中,不过是个加衔,又不在朝中政事堂真正参预政务,
定州大总管,管不到幽州。”
“咱们这次从高开道老巢,不是抄了不少粮食吗,要不给个万八千石的打发走他们?”李瑗道。
“大王,这些粮食可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李逸有句话说的没错,高开道早晚还要带着突厥人甚至是奚人打回来的,
我们必须储备粮食,否则若是十万大军围幽州,没有粮食,这幽州城再高大坚固,也守不住。”
王君廓不是不知突厥入侵的危险,
但他选择的是守而不是攻,面对高开道叛军余部,他重拳出击,可却不根本没想过要跟颉利对决,更别说主动进攻,还是跑到代北去进攻,那不是找死吗?
他可不会像李大恩那么蠢,主动出击马邑,可皇帝表弟却失期不至,最后自己落的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不仅自己送了命,也连累了那么多跟随他多年的手下弟兄。
王君廓可不会主动出击,
就算突厥再打过来,他也会尽量守城,万一形势不利,他甚至只守幽州城。
所以,他现在把在檀蓟平三州搜刮来的粮草,都运回幽州城。
就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幽州,城大墙高,他整编一支嫡系精锐,再储备大批粮草,那就能确保不失。
在他心里,幽州城是他的地盘。
“大王,”
侍卫进来禀报,“定州杨恭道、李客师求见。”
王君廓冷哼一声,“大王不要理会他们,我一粒粮食也不会给他们的。”
侍卫去而复返。
“大王,杨恭道说武安王派人送天使来宣诏!”
李瑗愣了一下,
王君廓也停下手中的切肉的动作,天使宣诏,他心头甚至升起一股兴奋,
来了。
天使诏令终于到了么,是否免除李瑗的大总管之职?
自己能否接任大总管?
凭自己夺取高开道三州的功劳,凭借那斩首万余,俘虏几万人的‘功绩’,最起码也是检校幽州大总管了吧?
“速迎天使!”王君廓大喊一声,把李瑗都吓了一跳。
杨恭道、李客师拥着天使再入幽州大总管府议事大厅,
李瑗王君廓已经再次召集幽州大总管府主要官将们一同迎接诏令。
“大唐皇帝令,门下,制曰···”
风尘仆仆的天使宣读诏令,
李瑗心情忐忑神色不安,他有预感,自己会被追责问罪,果然随着天使的宣读,李瑗听到了自己的处置,
贬降为洛州刺史。
王君廓听到亲家李瑗被贬,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双眼瞪大。
“洛州刺史、淮阳王李道玄授幽州大总管,使持节幽燕檀蓟平营北燕七州诸军事···”
“裴晞授蓟州刺史、房晃授平州刺史、潘道毅授檀州刺史、王君愕改授北燕州刺史、戴元祥授营州刺史,
左屯卫将军张士贵、中郎将薛万述率三千关中府兵驻渔阳···”
王君廓的瞳孔陡然放大,
一脸不可置信。
他为朝廷连取高开道三州,斩首一万余,俘虏几万人,结果却连兼的蓟州刺史都免除了?
幽州大总管的位置,被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李道玄给抢了?
甚至他好兄弟王君愕也由檀州刺史改北燕州刺史?
那北燕州,现在还在高开道手中呢。
幽府七州,除了燕州刺史还是突地稽不变,其余六个全换了。
好不容易弄死了卢士濬,和一众不肯听他话的将领,皇帝又派了张士贵和薛万述来,还又带来三千兵驻扎。
王君廓感觉这都是冲着他来的。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听到天使继续宣诏,组建河北道行营,李逸为行营总管,李道玄和他都只是副总管,幽定二府,都受河北行营节度。
而河北行营,又受坐镇蒲州的太子建成节度。
天使宣读完诏令,王君廓还感觉脑袋嗡嗡的。
杨恭道上前,“新的幽州大总管淮阳王还在路上,但李司空马上就要奉诏出兵山西,
特传令幽州大总管府官员,令长史王君廓、司马王诜,立即筹集十万石军粮,五万石运至定州望都,五万石运至昌平。
定府出兵两万,幽府出兵两万,兵分两路,定府经飞狐道攻蔚州,幽州攻军都关,夺北燕州···”
“幽州大总管府长史王君廓、司马王诜等闻令立即执行,违令失期者,斩!”
杨恭道念完李逸军令,感觉浑身舒畅,目光带着几分嘲讽看向王无赖。
王君廓感觉头皮发麻,怒火腾腾,差点爆炸。
他恨不得立即拔刀砍了这狗使者和狗杨恭道等人,然后干脆反了。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咬着牙床,硬着头皮,
上前接下皇帝诏令和李逸军令。
杨恭道笑呵呵的望着王君廓,“王长史,淮阳王到任前,幽州大总管府事务,可就要劳烦你先暂代主持了。
这十万石军粮,李司空可是要的急。
十天时间,我要看到五万石粮食启程送往定州望都,也要看到五万石粮送往昌平。
王长史能否做到?”
看着洋洋得意的杨恭道,王君廓想一拳砸碎他的鼻梁骨,打他个满脸开。
“我们会想办法的。”
“光是想办法可不行,必须十日内看到粮车出发,否则军法无情,立斩不饶!”
“除了十万石粮,幽府还要出兵两万,负责拿下军都关,夺取北燕州。
李司空可是特别交待,这次出兵再攻打军都关,必须由王长史亲自带兵。
司空给王长史半个月时间,务必拿下军都关,否则,军法从事!”
(本章完)
第520章 站队
第520章 站队
定州。
云定兴和儿子云师端在对弈。
“李司空这是下了一着好棋啊,王君廓是条饿狼,野心勃勃,想要踩着李瑗坐上幽州大总管宝座。
却不料到被司空绝杀。”
云师端点头,“他现在跳入无解杀局,交粮则自断爪牙,出征则九死一生,抗令则万劫不复,他根本没的选。”
云定兴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王君廓这人野心勃勃又桀骜不驯,但打仗能力还是不错的,
仅仅是这次迅速横扫檀蓟平三州,就能看出他的打仗能力,而且对时机把握的也很好。
甚至他在三州又夺又抢的,把粮食都控制起来。
可惜他遇到了李司空。
李司空轻松就拿捏住他了,把他辛苦抢来的粮食轻松拿过来,还要逼着他去攻下军都关夺取北燕州。
有军令悬在头顶,王君廓不敢不交粮,也不敢不出兵,甚至还必须得用命夺下军都关。
这么一来,幽州兵能够吸引高开道留守叛军的大部份注意力,我们定州兵出飞狐陉,就更轻松一些。”
“阿耶觉得王君廓能在半个月内拿下军都关?”
“当然,军都关虽扼守军都径,十分险要,可你要记住,关城虽险,却也得看掌握在谁的手上。
如果是高开道亲自坐镇军都关城防守,王君廓说不定还未必能半月拿下。
但现在高开道在代北,军都关并没多少兵,甚至北燕州也没多少兵。
王君廓可是头恶狼,他要是拼起命来,军都关必能拿下。
你别忘记,伐王世充时,王君廓带着十三人,就拿下了洛阳八关之一的轩辕关,这家伙还是很有本事的。”
云师端捏着枚黑子,看着棋盘,父亲老当益壮,这棋艺越发了得了,“阿耶,我总感觉王君廓此人,充满变数。这次司空这般压他,只怕此人未必就会那么配合,
我觉得他可能会搞事。”
云定兴抿着茶,对李逸送的这岩茶很喜欢,“哼,搞事?王君廓这种乱世里草莽出身的武将,胆子倒确实一个比一个大。
但要是看不清形势,那不过又是一个高开道罢了,他王君廓甚至还不如高开道,高开道好歹成名已久,早有自己的地盘和人马,
他王君廓有什么?
他现在这幽州大总管府长史、河北行营副总管,那都是朝廷给他的,朝廷也能一道诏令收回。
他手底下那些人马,有多少是真跟他一条心的?
只要他敢反,又有几个肯跟随?
这都武德五年了,全天下也只还剩下了几个小势力尚在割据,败亡却是早晚的事。
但凡聪明点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还造反。”
“可如果王君廓玩阴的呢,阳奉阴违呢?”
“司空让王君廓统两万幽州兵进攻军都关,这很关键啊,不管什么原因,最后只问结果。他王君廓是这路兵马主将,那要是出了问题,唯他是问。
还想如上次那般,坑卢士濬,那他就要先被问罪。”
“王君廓狡诈,但在李司空面前,还是差太远了,咱们这位李司空,才是真正有成府的人,千万别因他年轻就小瞧。”
云麾将军云师端点头,跟这女婿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是深为佩服的。
“你家那丫头,怀孕也半年多了吧?”
“嗯,这丫头也算命好,当初在洛阳,被尹德妃张婕妤从洛阳宫中选给李逸,一起十人,她却还能得李逸宠幸,又这么快怀孕。”
“你真以为是丫头命好?那都是因为我这老家伙在用心用力的为李司空做事,他为了拉拢我们云家,这才宠幸你家丫头。
不过也好,咱们云家当初毕竟跟错了人,想要在长安重新站稳得势,那就一定得找好新靠山。”
云师端道:“阿耶,我一直有个疑惑,我们为何不投东宫?”
“那位太子殿下可瞧不上我们,嫌弃我云定兴出身卑贱,加之我曾与秦王有旧,就算投东宫,也得不到重用,这般热脸贴冷屁股又有什么用呢?”
“那为何不直接投秦王?”
云定兴放下茶杯,“那位太子殿下的储位,如今虽说看着也并不是很稳固,将来未必就真能继承大统。
可秦王虽功高勋著,但毕竟是嫡次子,如今仍还是远不及太子。
形势未明,我们这么早早的站队做什么?
去挡刀枪吗?”
他教训儿子,“站队很重要,可站错了队更要命,形势未明前,不要轻易下注站队。
李逸待我还不错,跟着他,既有靠山,也不至于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云定兴经历过隋朝的夺嫡,更曾站错过队。
后来他是用亲外孙的性命,才又换得一次重新站队机会的。
隋末时他依附王世充,其实也是没得选择。
洛阳投降,这大唐可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了,必须得一步步的重新往上爬。
每一步都不会容易。
现在看来,李逸确实还是个不错的靠山。
“阿耶以为李逸这次出兵山西的计划如何?”
“事在人为,要是独孤开远、李瑗、双士洛等人提出这样的计划,那失败的可能更大。
但李逸提出来的,我还是比较看好的,他有这个能力。”
“你们兄弟几个,这次也都随司空出征,把你们的孩子也都带上,这是难得的立功机会,别错过了。”云定兴交待。
权力从来都是要争取来的,
出门在外,身份也是自己给的。
王君廓想当幽州大总管,处心积虑,既坑害了卢士濬,坑了两次,最后把他坑死军都关下,也还坑死了六千大唐将士。
他连儿女亲家李瑗都一起坑,把他的大总管职位坑没了。
但机关算尽,
最后得利的却并不是他,
皇帝一道诏令,空降了一个十八岁的淮阳王李道玄来当大总管。
直接调来六位刺史,还派了秦王府出身的张士贵率三千兵驻渔阳。
他辛辛苦苦算计、忙碌,
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愤怒、不甘,
最后却都只能隐忍下来。
他没有掀桌子的本钱,只能暗地里搞点手段。
李逸。
王君廓已经把这个名字列入了他的黑名单,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不是君子,这个仇更得报。
李道玄还在来的路上,李瑗已经心灰意冷的乘船自运河而下。
踏上船离开幽州,李瑗看着身边的琵琶侍妾裴氏,哈哈一笑,“这趟幽州之行,倒也没白来,走的时候,起码还有美人你。”
不止是美人裴氏,还有大量的金银。
李瑗在幽州任期不长,钱财没少搜刮。
腰缠十万贯,乘船回洛阳。
别了,这个该死的苦寒边塞之地,他要回那繁华的中原洛阳,享受世界了。
突厥人、奚人、叛军,还有那些饥民、贼匪,这些该死的东西,就通通交给李道玄吧。
王君廓站在码头挥手相送,
李瑗叹息一声,觉得挺对不住这个亲家的,是自己连累他了,明明立下那么大功,结果什么赏赐也没有。
定州。
李逸给幽州下了征粮十万石、出兵两万的军令后,就没再管那边了。
兵分两路,
他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自己这边。
派出斥候入飞狐道侦察敌情、察看地形。
集结兵马,调度粮草、器械,
每次出兵打仗,都是一个大工程,好在他现在对这一切已经很熟练了。
为了此次作战,
他特意把刘黑闼、苏定方两员悍将召了回来,加上李存孝,上次立功授封开国子爵的三将,
他们将成为前锋三骑营的前锋骑将,各领两千骑。
秦武通、李玄通、王行敏三将如今改任刺史,那用起来就更方便顺手,也在此次出征名单中。
家里留云定兴、陈君宾、张志昂等看家。
胜利得靠自己夺取,不能指望别人。
王君廓是员悍将,但这人不可信任,李逸更多的把右路幽州军,当成一支佯攻部队,吸引叛军注意力。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幽州军攻军都关,吸引燕军,他好暗渡飞狐渡偷袭蔚州。
突厥很强,
兵马很多,
可该打的仗还得打,
甚至越是如此,越得主动,不能被动。
战场上夺不到的,谈判桌上更拿不到。
连长安政事堂那些宰相们,一个个都早已对突厥抛弃了幻想,统一意见,要先战再和。
否则,颉利永远喂不饱,会一直得寸进尺。
这些宰相眼光格局都是有的,可惜却没有人能劝皇帝启用秦王镇太原征代北。
天黑下来。
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三将到来,
“来的倒刚好,菜刚做好,今天这几个菜都是我做的,你们别嫌弃。”
简单做了七八个菜,
配上一坛子好酒。
也别其它人,李逸今晚单请他们三个。
上次战事,这三人表现最佳,获得全场mvp,三人光是战马缴获就有一万匹,那可是战马,还大多是突厥好马。
李逸给长安天子送去五千匹,自己留下了五千匹。
李逸打开封泥,给三人倒满酒。
“你们上次立功很大,赏赐说实话有些低了,”
三人立那么大功劳,每人只率千骑,却都夺取数城,斩首上千,俘虏几千,还缴获了那么多战马。
尤其是苏定方,饶阳一战,就缴获了六千匹战马。
可最后,苏定方和刘黑闼,也仅是升了四品的中府骠骑将军,授了一个开国子爵。
李存孝这个中郎将,更是只加了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号,职事没升,也只获一个子爵。
好在皇帝另给他们每人一千亩地加一千匹绢赏赐。
“这次出征山西,我给你们加一倍兵马,每人两千骑兵,好好表现,争取再立新功。”
“来,举杯。”
三人看到李逸亲自做菜,又还特意安抚,也都是深感荣幸,连刘黑闼都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黑闼一亮杯底,豪迈的道:“这次攻蔚州,黑闼愿为先锋,率先攻入蔚州。”
李逸笑着给大家又倒满酒,“蔚州的燕军我是不放在眼中的,此次过太行,我们的敌人是突厥人,是颉利可汗。
我们动手要快,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蔚州,拿下飞狐、灵丘两县,还得第一时间拿下蔚代两州之间泰戏山的瓶形关。”
李逸举着酒杯,“我有个计划,你们三人各率两千骑,为前锋,第一波突入蔚州,
进入蔚州后,先别管飞狐和灵丘两城,这些交给后面的人马。
你们三人,直接奔赴瓶形关,把此关突袭拿下。
这样我们就能拒突厥于外,对蔚州之敌来个关门打狗。”
定州望都,到蔚州飞狐,要穿越飞狐道翻越恒山,全程二百四十里,飞狐城到瓶形关,还有一百八十里。
六千骑,从定州望都出发,直奔瓶形关,这可是四百二十里。
不仅要穿越险要的飞狐道,还要绕过飞狐、灵丘两城,去突袭攻打蔚代间的交通要隘,
这是很冒险的行动。
苏定方三将,也都很清楚,可三人却毫无畏惧,反而十分兴奋。
“我刘黑闼,就喜欢打这样冒险的仗,刺激!”
苏定方则提出了更冒险的计划。
“我们有六千骑,不如兵分三路,一路突袭蔚州西边的瓶形关,堵住代州通道。
另一路则在飞狐城,走北道,直抵飞狐北口的蔚、北燕州边境,把飞狐北口关夺取。
剩下一路,则夺取桑干河支流壶流河上游的峪口直谷关。
瓶形关、北口关、直谷关,这三关拿下,则整个蔚州,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我们可以从容的围歼整个蔚州之敌,一个也不放跑。”
苏定方的这个计划,
比李逸的六千骑奔袭四百多里外瓶形关更大胆和疯狂。
骑兵虽快,
可奔袭四百多里,也得三天,且深入敌后,面对的三关,虽说守军不会多,但关隘险要,却也易守难攻。
万一突袭不下,那敌人援兵包抄,就麻烦了。
而分三路攻三关,一路就只有两千骑,风险更大了。
不过风浪越大鱼越贵,
高风险也代表着高收益。
三关若是能一举拿下,
李逸后续的一万多人马,就能从容的攻打蔚州的几座城池,尤其是蔚州境内的燕军叛军,以及突厥兵,那就一个都别想跑。
(本章完)
第521章 抢三关
第521章 抢三关
猛将之所以称为猛将,便是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三位开国子爵,手中都只有两千轻骑,可他们却好像握着十万铁骑般豪迈。
“苏兄这提议好,咱们三个正好兵分三路,夺取三关,关门打狗。先扫清蔚州,然后咱再席卷代北。”刘黑闼猛的一拍桌子,激动的面色涨红。
李存孝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甚至喊道:“三关?我看咱们拿下三关后,干脆再各取一州,代州、北燕州、云州···”
李逸看着这个赤排羌,这才刚喝了两杯柿子烧,他的酒量自己是知道的,虽然喝多了会发酒疯,但一斤的酒量是有的。
他拿出钱袋,
从里面挑出金银铜各一枚开元通宝钱,
“抽签吧。
三枚钱,摸到金开元,就去北口关,去北峪口,要经过四十里黑风洞,逶迤蜿蜒四十里谷峪,最宽处也不过三十丈,最窄处可错过一辆牛马骡驮,只能见一线天。
而到了北口,山势更是如同千夫拔剑,露立星攒,山路回首万变,如珠曲蚁穿,高处有如天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是易守难攻。
要想夺此关,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有半点走露风声,让北口关守军有了防备,别说两千骑,就是再多几千骑也不够。
若是打草惊蛇,搞不好还会被敌人据险设伏。”
三将却都争着要去夺北口关。
“别急,谁抽到金开元,谁便担此重任。”李逸把三枚钱,分别装进了三个袋子里,让他们选。
北口关最险,拿到金钱的去,而瓶形关最远,拿到银钱的去。中间的直谷关相对轻松些,拿到铜钱的去。
三将一人抓了一个钱袋。
刘黑闼最迫不及待的先打开,直接掏出那枚钱,却是银灿灿的。
“哎,没抽到头彩,瓶形关归我了,路远点,正好我跑的快。”
神速将军的名头,在河北也是很有名的。
李存孝也赶紧摸出自己的钱,一开始瞥到一眼金色,高兴的以为自己拿到头彩,
“铜开元。”刘黑闼在旁边笑道。
李存孝仔细一看,果然是铜钱,不是金钱。“这新钱倒是跟金子一样黄灿灿的,害我白高兴。”
苏定方笑着摸出自己的钱,果然是金开元。
“看来我运气最好,这四十里黑风洞一线天,就由我去领略一番了。”
刘黑闼道:“定方兄,这北口易守难攻,要不还是换我去吧?”
“怎么,黑闼兄这是瞧不起我苏定方?要不,我们先在这里打一场,我的马槊,倒是想跟刘兄的大刀比试一下。”
刘黑闼大笑道:“俺这种菜的无赖出身,不像定方兄豪强子弟出身,打小就学骑射还有马槊,俺年少时只会舞刀弄棒,砍柴刀伐木斧倒用的不错,
后来跟着反隋,用大刀倒是习惯了。
今日,便跟苏兄讨教一二。”
两人说干就要干,
李逸连忙叫住二人。
“有力气,留着战场上对敌人用,待凯旋后,庆功宴上,再来切磋一二不迟。”
“来,吃菜。”
李逸把酒倒满大家杯子,举杯。
“诸位,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此去封侯万里!”
刘黑闼高举酒杯,“好,功成封侯爵,或马革裹尸还,不成功就成仁!”
苏定方举杯,“期待我们不久后,凯旋相会,还能喝上司空亲自做的菜。”
“嗯,等你们凯旋,我定亲自给你们做上一桌丰盛大餐,为你们庆功!”
接下来没再喝酒,
边吃菜边商量了一些作战计划,比如若拿下关城,便放烽火传讯。若是失败,也放烽烟传讯,约定好不同信号。
不过三将都非常有自信。
两万兵马出飞狐,
三将各领两千轻骑先行,李逸则与秦武通、李玄通、王行敏诸将率八千战兵步卒随后,最后是四千辅兵携带辎重粮草等。
三将夺三关,这是很大胆的计划。
但李逸也还有b计划,若是不能夺取关城也没关系,他率领的中军越过恒岭,进入飞狐盆地后,便要把飞狐县城拿下,只要有了这个据点,进可攻退可守。
定州军就控制住了飞狐道的南段,不论是北上攻北燕州,还是往西攻入代州,或是向西北攻入云州,都有选择。
都能牵制突厥兵力,甚至是阻断高开道回援。
只不过若是a计划成功了,收获会更大而已。
这三路轻骑,一人配双马,每人携带一包炒米,配上两袋水,再驮上马吃的豆麦盐精料。
他们可以七天无需补给。
“阿郎,俺也想去。”
三将走后,刘黑子帮忙收拾,等到收拾干净,终于还是忍不住对李逸开口道。
李逸笑着招呼在旁边磨蹭着的罗大富,“阿兄帮忙烧壶水煮茶。”
刘黑子红着脸道:“俺知道俺本事不如刘黑闼、苏定方和李存孝他们三个,但俺对阿郎绝对忠心耿耿,
俺也想参战攻打三关。”
“我当然知道你们忠心,你们从泾州就开始跟随我了,一晃眼数年,我的每一场战斗,你们都参与了。
你们的能力也都得到了战场磨练,只是这次出兵三关,打的是出其不意,所以用轻骑,他们三个都是骑将。”
骑将,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刘黑子和罗大富,曾经的打长工、卖豆腐的,这几年运气好跟着李逸,如今也都是正五品的典军,打仗带兵的经验有,但不多,而统带轻骑,几百里奔袭这种经验就更欠缺。
实话实说,他们确实跟那三将有些差距的,虽然之前刘苏二将也跟他们一样是典军。
“我知道你们也想立功,但不急于这一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统带骑兵,他们更擅长,刘黑闼可是号称神速将军,苏定方更是十六岁就统兵征战,李存孝陇右赤排羌出身,他们六七岁就骑羊,十岁时母亲缝战衣,父亲扶上战马,开始学习骑射砍杀了。”
“阿郎,俺知道比不过他们,但俺也想参战。”
李逸拍了拍黑子肩膀,“我身边四典军,现在刘黑闼、苏定方虽还兼着典军之职,却也另授为一府骠骑将军,
你们现在也要离我而去么?那我安全怎么办,我可是最信任你们的。”
这话一出,
刘黑子马上道:“那我留下守护阿郎。”
“俺也一样。”旁边煮茶的罗大富也赶紧道。
“放心,仗还有的打呢,这回跟突厥贼子们,估计得打很久。夺三关,这只是个开始。”李逸感叹道。
尤其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还他娘的是太子李建成,这让李逸觉得这仗更难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选李建成为元帅,还坐镇在大后方的蒲州,这就意味着,表面上河东河北八个总管府整合起来了,
可实际上元帅相距上千里,这怎么指挥?
人家老蒋喜欢微操,都还知道坐飞机空降前线指挥,这时代相隔千里指挥,那跟李渊在长安太极宫指挥有什么区别。
一千里,信息一来一回,都得两三天,什么战机都延误了。
颉利很会挑时机,
虽然历史上不出十年,他就被李靖邀请到长安给天可汗李世民做了宫廷首席伴舞,但现在他没被大唐君臣的那些金银财宝甜言蜜语给迷惑,
能够认清形势,在大唐彻底一统天下,还未恢复过来时,盯着大唐猛打,
这人确实有些眼光,跟着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这三位父兄,也确实是学到了些东西。
敌人很强,
队友却还在内耗。
身处河北,
李逸却不能只盯着河北,
正如他对部下们所说的那样,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现在不主动出击,那等颉利扫平代北,就要来攻河北了。
必须把战场放到山西,要把蔚州、北燕州抢过来做缓冲区,最好是能把战火烧到代州、云州,要能威胁到定襄汗庭才最好。
围魏救赵。
幽州的王君廓是员猛将,手底下也有一支能战的幽州兵马,论起来幽州兵要比定州兵底子更强,
可李逸没法信任王君廓,尤其是他之前在幽州的表现。
哪怕现在他拿到了节制幽州兵马之权,他也没时间慢慢整合了。
必须争分夺秒的立即出击,否则代州若是被突厥人攻陷,那可就没缓冲余地了。
李逸都没指望王君廓接到军令后,真能夺军都关,拿下北燕州,他能带兵至军都关下,吸引一下山后燕军注意力,就已经算是帮他大忙了。
仗,还得自己来打。
李道玄这个新幽州大总管虽然可靠,但太年轻了些,也等不及他来了。
李逸仰望星空,
三月末的定州夜晚很凉,
不知道几千里外的长安星空下,秦王李世民此时是否也夜不能寐,在看着星空发愁呢。
真英雄无用武之地,
却要让他这二把刀赶鸭子上架。
这个时候,李逸心中萌发了一个念头,要不让玄武门宫变提前上演吧。
继续让李渊玩平衡,这耗的是华夏气运,伤的是亿万天下子民啊。
不过这个念头终究也只是一闪而过。
眼下,天下都还没一统,秦王的威望也还不足够,时机未到,准备不足。
真要造反、宫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怕,李世民自己也都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吧。
攘外必先安内,
可现在,还是先一致对外,打退颉利的进攻再说吧。
(本章完)
第522章 拦路虎
第522章 拦路虎
武德五年,四月己未。
唐河上游河谷里,一支商队正沿着飞狐陉而行,大山里还有才绽放的桃。
商队里骡马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在山谷里回荡。
他们从定州唐县出发,沿唐河河谷而行,走在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陉南道。
商队有二百余匹骡马,满载着各种商货,商队首领是一名突厥人,索头辫发,带着约五十人。这支商队首领是突厥人,还有搭伙的粟特胡商,以及各自的突厥、粟特伙计、护卫。
“从唐县过来走了有百余里了,前面不远就是有名的倒马关,山路险峻,马到此都经常摔倒。”队伍里一名河北向导说道。
“倒马关,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戴着高顶毡帽,穿着绿色长衫,深目高鼻卷发浓鬓的粟特胡商嚷道,“就不能取个吉利点的名字吗?”
向导笑道:“这倒马关不是本名,原本很久以前据说叫鸿上关,汉代时称为常山关,北朝时叫铁关,可大家反倒是习惯称为倒马关,你要说鸿上关、常山关、铁关,好多人反倒是不知道了。”
“咱们先在这歇歇脚,那倒马关可不是白叫的,它依峭壁、傍深涧,一半在沟谷一半在山上,唐河水从西、北、东三面环绕而流。”
突厥商人首领下马,“那倒马关现在可还有兵马驻守检查,是否征税?”
“有的,这倒马关啊,在太行东麓,原本是隶属于咱们定州唐县的,也是咱河北与河东的分界,往北就是河东蔚州飞狐县境了。
但因之前高开道叛乱,这倒马关为燕军所占,现在还在他们手里呢。
关城里现在驻守的是燕军,这些人对过往商队盘查很严,而且征的税也多,十抽一。”
粟特胡商听了,连忙大叫道:“十抽一?有这么狠的吗,现在河北定州府内,说为战事临时筹款而征收厘金,也不过是值百抽一。他们居然要值十抽一,这不是抢吗?”
胡商们都是极为不满。
伙计、护卫们也在议论纷纷,一名挎刀背弓的突厥护卫,却只是站在角落里没吭声。
这名高大的大胡子护卫,却是漳南县子爵、骠骑将军刘黑闼,他抽到的任务是四百二十里奔袭蔚代间的瓶形关,
但挡在他面前的第一道关卡却是定蔚间的倒马关。
倒马关也是易守难攻,距离定州唐县一百二十里,他得先拿下此关,而且必须速战速决。
好在出发前,武安王给他安排了这支商队。
几名突厥商人粟特商人组成的商队,那名为首的突厥商人,更是很有来头,他居然持有突利可汗所赐令牌等。
这次这支商队,就是贩运了许多盐酒绢布茶,还有一些锅碗瓷器等回塞外草原。
这个突厥商人就算在高开道率军攻入易定的时候,都还在往来贩货,就因为他既有突利可汗给的令牌,也更在李逸那边有关系。
这人本就是突利的人,做的就是与李逸的生意。
贩着牛马羊驼皮毛蘑菇药材等南下,再运回茶酒盐粮瓷器丝绸等,突利赚的盆满钵满,哪怕就是再打仗,他也不愿意停掉这生意。
商人们骂骂咧咧,
他们千里迢迢奔波,穿梭于战区,还不就是为了赚钱,可过一个倒马关,就要值十抽一,那回头还要经过其它关,是不是也要值十抽一。
这样搞,那还怎么赚钱。
定州大总管府内,现在也对商人征临时税,称为厘金,才值百抽一。
刘黑闼抓了把炒米嚼着,
一些护卫也靠近。
他这次就带了二十名麾下魏赵之精锐,冒充突厥护卫。换上突厥衣服,倒也真假难分,本来经历北朝这么多年,河北胡化还是曾经比较严重的,大量汉胡通婚混血。
想当年,宇文泰这个鲜卑人跑到关中创业,因手底下大多是汉人,于是搞汉化。
而高欢这个汉人,在关东创业,因手底下人大多是鲜卑等,主动鲜卑化。
河北人本身也长的高大魁梧,他手下这些兵多少有点混血的,换上突厥衣服,不仔细看确实难分辨。
商人休整了半个时辰左右,大家吃了干粮,喂饮了马骡,休整好后,便重新把货物装上马骡,继续向着倒马关出发。
刘黑闼拍拍屁股,也翻身上马。
他扭头朝来时路望去,山林寂静,什么也没有。
但他知道,在他后面不远,是他的一百亲兵,再后面,是两千轻骑。
走了一段时间,向导在前面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注意了啊,前面就是险要的十八盘岭,小心马骡啊,路窄险峻,一不小心马骡就要摔倒,要是摔入沟谷,可就马和货都损失了。”
众人全都又下了马,拉开了些距离,放缓速度前行。
刘黑闼打量着这条路,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被称为灵丘道,北魏太和年间,曾调集五万人修治此路,北起云州平城,南越恒山,自灵丘以下,略循唐河谷道出太行,南抵定州。
这是一条要道,倒马关就扼守在太行以东的唐河谷地,是必经之路,堪称灵丘道的咽喉。
小心翼翼的翻过了十八盘岭,终于抵达倒马关前。
这座关城,还分成了上下两关。
下关在沟谷,扼守当道,上关在险峻山上,易守难攻。
刘黑闼打量半天,此关只能智取,不可硬夺。
上下两城相去三里许,互为犄角。
高开道从定州败撤,就是走的此灵丘道,过倒马关后,还留下了三千人驻守。
因此关城易守难攻,李逸也一直都还没出兵来攻夺此关。
而现在,
倒马关就成了刘黑闼建功立业的拦路虎。
他望向突厥商队,希望能借助他们的掩护。
唐河在这拐了个大弯,两山夹着一谷,关城就在必经之路上。
战国时,中山国为抵御山西的赵国入侵,在此修建鸱之塞,但最终还是没能挡住赵国,赵国夺取此关城后改为鸿之寨。
想当年白狄鲜虞从陕北东迁穿过太行进入华北平原建立中山国,走的也是唐河道。
倒马关向北,其实有两条路,一是沿唐河谷道,走灵丘道往西北一直到灵丘县,而另一条是往北至飞狐县。
两条路,一条是灵丘道,一条是飞狐道。
飞狐县是一个山间小盆地,地方虽小,可这个小盆地却四通八达,太行八陉里的飞狐陉和蒲阴陉都接通此地。
刘黑闼此次目标蔚代间的瓶形关,其实也可以不经飞狐县,过了倒马关,便可沿唐河谷地,直奔灵丘城。
这条路跃然有一段要更难走,但好处是北面出口没有险要关险,而走飞狐道,北面还有一座关城。
离下关还有数里,
便有数骑飞奔而来。
关城燕军很警惕,
突厥商队首领挥手,全队停下,他上前迎接。
“我乃突利可汗的人,奉可汗之令到中原采购一批商货。”
说着掏出了自己的腰牌等。
燕军看到是个突厥人,一来就报出突厥突利小可汗的名字,当下也没敢嚣张,态度变的客气不少。
本来高开道原来占据的地盘,就紧挨着突利。
一个在燕山之南,一个在燕山之北,平时也没少往来,还好突利可汗这几年忙着做贸易,倒没什么兴趣南下抢劫了,这也让高开道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以往突利可汗的人南下北往的贸易,高开道也是尽量比较照顾的,税也抽的少。
这次也是一样。
突利小可汗的名头一报出来,几名燕军立马客气的很,随便的检查了一下商队,货物都没敢要求查验。
按马骡数量随便估了一个数收税,
一匹马骡的货,估税五十钱,二百驮也才一万钱。
“有没有盐茶布匹这些货,可以用这些抵税钱。”燕军军官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对突厥商队首领道,“要是有粮食就更好了。”
他们驻守在此,也挺困难的。
正是春荒时节,也缺粮,盐茶等物资更缺。
小小的关城,硬是驻守了三千人。
大家也是苦不堪言。
蔚州比定州更闹饥荒,粮价更高。
突厥人道:“我们也没携带多少粮食,但可以给你们匀点盐,现在定州的粮价都是斗米五百了,斗米斤盐,这一万锐钱,我就给你们二十斤盐,如何?”
一万关税,二十斤盐抵。
燕军守军们不但没有不高兴,还挺欢喜。
自兵败定州北撤后,这条往昔很热闹的灵丘道,也是越来越冷清,
倒马关前那络绎不绝的商队,也很少见到了,唐军虽没来夺回倒马关,可也在南边设卡驻军,一般商队是过不来的。
而粮食盐铁等就更别想了。
商队被燕军引入下关,
刘黑闼全军贯注,寻找着机会。
上下两关相距三里许,上关在山上,易守难攻,下关在沟谷,若是能拿下下谷,立即放烟火信号,后面的亲兵赶到,应当能在上关守军赶来前守住。
而等后面的兵一到,上关守军也就不足为虑,甚至仅需留下一二百人,就能暂时守住下关,等后续中军来接防。大军一到,上关也废了。
下城远处看着不大,走近了才发现其实还是挺大的。
在突厥商人和燕军的交谈中得知,这下关周长也有五里,城墙高宽两丈,高三丈,城墙是黄土夯筑外砖石头,有东西北三个城门。
下关虽不如上关险,
但仅凭两千轻骑,还真没法硬取。
整个下关城,三面环水绕关城而流,一面又倚峭壁,山、水、关城、互为险阻。
而两山对峙夹一深谷,这也是绕不过去的必经之路。
骡马的铃声中,
刘黑闼带着二十名手下精兵,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下关城门,那一块块石头砌筑的坚固城门,就那样大大敞开着。
不少驻守的燕军当值士兵,直接围了上来,向商队询问有哪些货物,想要购买一些。
这些燕军之前跟着抢掠河北,手里有钱帛,甚至有金银,可在这里得不到补充,缺少生活物资,粮盐茶酒布,都缺。
刘黑闼看着这些毫无防范的燕军,嘴角露出冷笑,手摸到了刀柄上。
“动手!”
刘黑闼拔刀,一边大喊,一边挥刀就将一名燕军校尉砍倒,那人还正在跟突厥商队买茶饼,措不及防被砍翻在地。
东门大乱,
很快烟火信号升空。
刘黑闼率领二十名亲兵突然发难,迅速砍翻东门守军,一举夺得下关东门。
突厥商队首领一脸懵逼,
这时在定州跟他们半路搭伙的粟特胡商,却也纷纷拔刀,他们的粟特伙计和护卫也都或拔刀或张弓。
就剩下突厥首领,和他十名手下,愣在当场。
“弄啥嘞?”
(本章完)
第523章 浑身浴血立朝阳
第523章 浑身浴血立朝阳
长安。
怀远坊一大宅里,西市请来的胡姬,正在乐工的乐声中,旋转跳跃,
那些胡姬肌肤雪白,黛眉斜飞入鬓,双颊若霞染桃枝。
“这些碧眼狐狸儿。”李子通倚着凭几,赞不绝品。
葡萄美酒夜光杯,配上这西域胡姬美人儿,真是逍遥快乐似神仙,让人乐不思蜀。
羯鼓炸裂如惊雷,琵琶迸音似冰裂。
美人翩翩起舞,上着绯红金缕窄袖衣,腰束蹀躞带悬着银铃,下裳碧绿绫裤飘若流云,赤色鹿皮靴尖上还缀着瑟瑟宝石。
乐伯通看的也是如痴如醉,“左旋似雪爆坠崖,右转如蓬草离原,千周万匝不见停歇,裙裾绽成青莲,真是赏心悦目,妙不可言啊。”
舞毕。
李子通大声叫好,“西域胡旋舞果然名不虚传,当赏!”
每人赏钱三千。
胡姬、乐工们香汗淋漓,喘着粗气,满脸欢喜的谢赏。
摆摆手,
让胡姬们退下。
李子通端起酒杯,啜饮着葡萄美酒。
“长安好啊,让人沉醉。”
乐伯通也已经半醉。
两人一个曾经是吴国皇帝,一个是吴国仆射,兵败杭州,被杜伏威押送长安,李渊倒也待他不薄,赐了这座大宅,又在城外赐田庄五百亩,还赏赐了许多钱绢、奴仆等。
除了偶尔奉旨入宫侍驾,其余时间就在这豪宅里享受美人美酒。
挺惬意的。
李子通出身并不算好,家乡东海郡,少年时贫困,以渔猎为生。因少年经历,他既有乐善好施的一面,见到头发白的老人提携重物,必定代为效劳,家有余财,则周济别人。
但却也有心胸狭隘一面,与他人结下极小的怨仇也必定报复。
大业末,民不聊生,左才相占据齐郡长白山反叛,自称博山公,李子通便前往依附。因他勇力过人,且对乡人十分照顾,只要有同乡加入义军,他必定护理周全,于是不到半年,就有上万人依附他,惹的左才相猜忌,
他只得率部南渡淮水,联合另一支义军杜伏威,可两人很快生怨,李子通袭击杜伏威,杜伏威重伤落马,差点死掉,还是义子的妻子背着他逃得一命,从此李杜二人也是结下死仇。
此后多年,李子通转战江淮,从自称将军,到后来自封楚王,再到夺取江都,建立吴国称帝。
却又被杜伏威所败,一路逃到苏杭,击败沈法兴后,又重振兵威,但最终还是败在杜伏威手下,被擒送长安。
回想这些年,
从最初的贫苦少年,到后来义军中崭露头角,再到另立山头自称将军,然后是称王、称帝,
李子通不由的有些恍惚。
“昨日入宫侍驾,见到了杜伏威那厮!”李子通抿着酒,“那厮居然还嘲讽我,却不知道他时日无多矣。”
乐伯通问:“哦?为何?杜伏威如今得赐姓封王,还官拜太子太保,位在齐王之上,在朝廷,那可是仅次于太子和秦王啊。
连那常胜大将军王李逸,都还在齐王之下呢。”
“那又如何?朝廷若真信任他,岂会不让他回江南,反而是来了就不让走?
东南道行台,北至淮河,南至五岭,这么大地盘,杜伏威来了长安,却还一直让他的义子们掌握着军政,一点也没有交权之意,
他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敢料定,他活不过今年了。”
李子通抿了一大口酒,“杜伏威一死,江淮必乱,辅公祏早被杜伏威夺了权,但此人在江淮军中威望还是很高的,杜伏威的那几个义子压不住他。
若杜伏威一死,江淮军必乱,辅公祏也必反。
乐兄,咱们的机会来了啊。
如今突厥颉利可汗大举入侵河东,皇帝派太子挂帅,却不用能打的秦王,连李逸都不用,这又如何挡的住突厥的进攻?
我敢说,河东必定要溃败,只怕要比武德二年刘武周那次,还要狠。
唐廷要在河东陷入泥潭,一时半会抽不开身了。
甚至接下来几年,只怕都得陷入和突厥的苦战中,说不定河东河北朔方河西,都要被打烂。
这是咱们的机会啊。
我们找个机会,悄悄出逃长安,只要回到江淮,振臂一呼,旧部必然再聚,那时,杜伏威死于长安,辅公祏王雄诞等内讧,
咱们正好一统江淮,不说一统天下,起码也能划江而治,南北分立。
李唐在北,我李吴在南。”
乐伯通感觉脑子有点晕晕的,他在隋末时在丹阳拉起了一支义军,也有一万多人,曾接受过隋朝招安,还依附过宇文化及,后来宇文化及北上,李子通败陈棱夺江都,败沈法兴、杜伏威,一时风头无俩,便干脆率部归附,得授吴国左仆射。
李子通想逃回江南,再举反旗。
乐伯通听了居然有些兴奋。
他在江南,好歹也做了几年义军首领,自称总管,归附李子通后更是成了左仆射。而被俘押来长安后,他的待遇可不如李子通,无官无爵,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只能住在李子通府上,成了他的门客。
由简入奢易,可由奢再回简就难了啊。
这长安城,遍地勋戚贵族,无权无势的南方降人,在这里可是寸步难行。
李子通想回江南反唐,他第一想法竟然是很好,大干一票。
有这念头,除了在长安不得志,更重要的是李子通确实打过翻身仗。
当初李子通称帝后,在丹阳与杜伏威大战,结果大败,被一路追杀到了太湖,几乎地盘尽失,只剩下两万人马不到。
可他后来出兵把沈法兴打的投湖自尽,尽夺其兵马地盘,在杭州重新又支棱起来了,只是可惜最终还是被杜伏威所败。
如果江淮没有杜伏威,杜伏威的江淮军也内讧了,那李子通回到江淮,确实大有机会东山再起。
“乐兄,跟我一起走,咱们东山再起,到时我仍是吴皇,你是楚王!”
长安虽繁华,
西姬虽美貌,
这高昌葡萄酒虽甘醇,
可终究不是家乡,
还是更习惯江南水乡,
当然,做主人永远比寄人篱下强。
幽州,
太行八陉最北的军都陉,恰好处于太行与燕山之间。
王君廓站在猎猎风中,遥望关城,目光如钩。
关城上燕字大旗迎风飘荡,
长矛大刀在垛口后闪着幽光。
雄关如铁。
李逸命令他半个月内务必拿下军都关,否则军法从事,斩他首级。
卢士濬不久前才战败关下,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他回头望向一侧,
那是燕州刺史突地稽的三千靺鞨轻骑,上次这老家伙跑的快,朝廷居然没处罚他。
“擂鼓!”
他大喝一声。
一面面牛皮战鼓在关前炸响,
雄浑激昂的战鼓声在山谷里回荡。
北燕州刺史王君愕亲自在关前指挥,无数幽州兵将扑向雄伟的军都关南关城。
刹那间,砲石弩箭,漫天飞舞。
双方的远程武器你来我往。
箭雨泼洒,
幽州军顶着盾前进,仍是伤亡不断。
“长史真要这般强攻?”王诜忍不住问道。
王君廓嘴角扯动,露出冷笑,马鞭指着关城,“李司空的军令,谁敢违抗?十五日内不拿下军都关城,不仅我的脑袋要被砍,王司马你的脑袋也不保。”
王诜脸色难看,上次他随卢士濬来攻过军都关,知晓此关易守难攻,虽说这次背后不会再有叛军包夹,
可这样的关城,得拿多少血肉去填。
攻城半日,
天已暮色,
鸣金收兵,幽州军除了耗费无数石弹羽箭,还伤亡了数百兵卒。
饭后,
军帐议事,
诸将都直言这样强攻,伤亡太大了。
“你们这是在置疑李司空吗?”王君廓冷哼,“区区一座军都关,就能挡住我们幽州两万兵?
我们幽州兵难道全是酒囊饭袋?”
“要是到期拿不下关城,可休怪司空的军法无情!”
议事结束,
王君愕也忍不住留下询问王君廓的真实想法,“阿兄,真要拿命填吗?”
“当然不,李逸的军令我们不能违抗,但我们又不是只能强攻硬打。实不相瞒,我早就掌握了一条采药人小道,可以绕过军都关城。
他手指关城西侧云雾缭绕的峰峦,看到那抹青灰没有,采药人说那里藏着条阎王道,
那条路非常难行,可却能绕到军都关北。
我打算今夜率八百善于樊山越岭的轻兵,走这鬼门关阎王道。
明日,你继续大张旗鼓的攻城,吸引敌军注意。
我绕后突袭夺取北关。”
这个计划很冒险,但打仗哪有不冒险的,不能强攻那就智取。
“那路能行吗?万一被守军发现,那你们就会被围困在关北,可就插翅难飞了。”
“放心,当初夺洛阳轩辕关,我才带十三人,攀登峭壁索降入关内呢。”
军都关扼守了燕山和太行山之间的峡谷山隘,不拿下此关,大部队以及物资根本过不去。
翻越山岭的小路,仅支持小股部队,终究还是得拿下关城才行。
可能翻越过去,不代表就能拿下北关,毕竟北关城,也会有燕军驻防。
但王君廓却决定冒险一试。
八百善于攀越的士兵,不带甲,不带长矛,仅带上横刀小盾和弓弩。
赌的是叛军想不到他会从这条采药人小径翻越到关北,赌的是这八百连甲都不带的轻兵,就凭刀盾弓弩能夺取北关城。
若是赌输了,这八百人就是自投罗网。
“李逸让老子十五天内拿下军都关,他以为我拿不下吗?他想借机砍我脑袋?哼,做梦吧。
我倒是要看看,我三日破关,然后夺取北燕州,他李逸又是否能率定州军拿下蔚州?
我看他可能连倒马关、白壁关都拿不下,连蔚州都踏入不了。”
倒马关、白壁关、军都关,便是有名的内三关,每一座关都是非常险要。
不拿下此三关,便无法通过军都陉、蒲阴径和飞狐陉,也就无法进入太行山西。
夜晚,
王君廓亲自率领八百死士出发,
他们一路翻山越岭,历经险阻,在五更时分,终于摸到了军都关北口关城背后。
天未明。
雄关倚崖而建,夜里寂静无声。
王君廓带着人潜伏在附近山谷里休息,清点人数,出发时的八百人,此时只剩下了七百二。
有人滑落山谷,有人摔下山涧,还有人受伤掉队了。
这可是最擅攀登的八百轻兵,有人出身猎户,有人是山民,可仍还是损失这么多。
休整一番后,
王君廓便率着剩下的七百余人摸向北北城。
绳钩甩上关墙城垛,
王君廓口衔横刀,率先攀登。
北关城上静悄悄的,
守夜的燕军缩在敌楼里面打盹,躲避夜里的寒风。
因南关城战幽州军来攻,
关中守军,大多都在南关城,这北关城没剩下多少兵。
王君廓迅速攀登,
终于到顶,手按住垛口,一跃而上。
先登!
伸手把口中衔着的横刀握在手中,他守在城头稍等片刻,便有十来人也跃上城头。
“夺门!”
他一声低喝,
率先冲向下城的马道。
身后,是越来越多登上城头的幽州兵。
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王君廓的钢刀将一名放水的燕军砍翻,然后继续冲向关门。
沉重的关门栓被取下,
厚实的包铁大门被拉开,
等候在外的数百幽州兵如饿虎扑入关城中。
七百余人全都入关城后,
幽州兵把关城门又关了起来,加上沉重的门栓。
城头,
烟火燃起,
那是得手的信号,也是让南关下王君愕发起进攻的信号。
战鼓很快如惊雷炸响。
幽州军在南关城下猛烈进攻。
而王君廓也率着七百余人,在关城内,由北向南杀去。
许多守军还在睡梦中,就被砍了脑袋。
乱了,
全乱了。
关城的燕军们看着从背后杀过来的幽州军,目瞪口呆。
这简直是神兵天降。
让人难以置信。
再坚固的军都关城,也经不住这样的内外夹击。
一轮红日,
从东方云层中跃出,
红光万丈。
王君廓带兵杀到了南关城门洞,
城门被打开,
幽州军如潮水般涌入。
军都关,仅一日夜,便被幽州军攻破。
王君廓站立军都关城头,
浑身浴血立朝阳。
(本章完)
第524章 拿下
第524章 拿下
李逸驻马山岗,
眼前满是紫色,紫色的海聚散绵延山间。
漫山遍野皆是紫色点缀,山腰天然瀑,让这宛如仙境。
这些都是紫荆,
盛开在紫荆岭上。
而在那美丽的海中,还有一座雄关锁钥,便是白壁关。汉代名为五阮关,而在明清时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紫荆关。
居太行八陉第七陉蒲阴陉,自古便是进出太行的交通要道,连接蔚州飞狐和易州,号称天下九塞之第四。
苏定方骑马过来,停在他身侧。
“一关雄踞中间,群险翼庇于外,山谷崎岖,易于戍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的眼里,只有那土石砌成的关城,完全没有那美丽的紫荆海。
关城下临拒马河,雄踞紫荆山上,
要登此关,还得周回五转,盘旋五个大拐弯,也被称五回关。
“回头我一定要找几棵漂亮的紫荆树移栽到定州大总管府的后院去,”李逸却是对那片紫色海喜爱不已。
“司空,可是早有拿下此关妙计?”苏定方问。
原本最初计划,他们三将要夺蔚州三关,是走灵丘道,然后先至飞狐县,再兵分三路。
可最后出发前,李逸却又更改了计划。
刘黑闼和李存孝两支人马,先从唐县出发,经唐河河谷走灵丘道,至倒马关,夺关后,刘黑闼沿唐河河谷向西北,直奔灵丘,往瓶形关去。
而李存孝则走飞狐南道,去飞狐县,再往北直谷关。
苏定方却不跟他们行动,而是李逸也带了两千人马,随他一起行动,先从定州北上至易州,走蒲阴陉,经这紫荆关,然后抵飞狐县,再走飞狐北道,经四十里黑风洞,至北峪关。
李逸这样做,一是防止万一飞狐道倒马关或哪关一时打不下来,全军被堵在太行以东,分兵走蒲阴陉,也多一份把握。
当然,他没告诉苏定方的是,他在紫荆关,早就安插了间谍。出兵前,倒马关和紫荆关两条路,他都又各安排了商队。
这商队里都有他的细作。
打仗嘛,多用几招总没错。
“升起三柱黑烟!”李逸对刘黑子吩咐。
很快,三柱黑烟在这边山岗升起,直冲天际。
苏定方盯着远处拒马河畔紫金山上的关城,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惊人的想法,
难道司空已经策反招降了白壁关守将?
没有多久,
那被无数紫包围的关城中,果然也升起了三柱烟火,却是青烟。
李逸面露微笑,“走,入关。”
苏定方震惊不已,“司空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自高开道败走山西,我便安排人跟这几处关城守将接触,暗中策反招安了。
这白壁关的守将,策反的挺顺利的,不过倒马关那边却不太成功。
所以我才特意安排你走这边。”
当苏定方陪着李逸,骑马到了关城下,还是不敢相信。
这白壁关南门有三道,
但现在唐军前锋已经顺利的一路经过三重关门,进入到了关城内。
关城中的守将也出关城来请降。
“如此雄关,若是强攻硬打,敌人只要有千余精兵,我们就算十倍兵马,都难以迅速拿下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高开道甘愿做突厥人的狗,他麾下将士却也并不是人人想跟着做突厥人的狗的。”
紫荆关守将,乃是井州人冯伯让。
他率领关中守军出城请降,
李逸自然是欣然接纳,暗中策反此人其实也没费多大力气,他本来是井州人,就是现在并入恒州的井陉人。地方豪族大户,曾经依附窦建德,为夏军的一个骠骑将军。
后来解甲归田,结果也是遭受了地方官员的清算,待高开道攻入恒州,他便聚众响应,拜了个井州刺史。
可谁料李逸发兵北上,高开道不战而撤,冯伯让也只好率部跟着跑路。
最后被高开道安排镇守白壁关。
这段时间他早后悔了,尤其是听说井陉并入恒州,如今定洺二府合并,李逸对他们这些夏王旧部,以及河北豪强们都很优待,再看看高开道都跑去给突厥人做附庸,自己却只能守在这紫荆山上,
要粮没粮要饷没饷,
冯氏家族抛家舍业的,后悔万分。
李逸派出使者藏在商队里,跟他秘密接触,第一次他就动心了。几次劝说后,他就已经决心反正。
可李逸却让他别急着易帜。
如今,
李逸亲至。
他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改旗易帜了。
“冯将军能够弃暗投明,本王还是非常欣慰的,”说着,他递给了冯伯让一张赤牒。
授他游击将军号。
虽只是五品的散号将军,但也代表着得到大唐的认可了。
白壁关号称有兵六千,其实是老少都算进去了,青壮之兵也就三千,还多是冯伯让在井陉的宗族亲戚佃户部曲等新兵,还有许多是撤退时裹挟来的壮丁。
这些人被扔在这,连饭都要吃不上了,靠打猎捕鱼挖野菜等勉强度日,有家不能回。
现在,
这些人终于可以返回河北家乡。
李逸把白壁关中的兵马,精选了一千人留下,其余的遣散。
苏定方在关城中吃了一顿热乎饭菜,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率两千骑精神抖擞的继续往北而去,
往北沿着蒲阴径直抵飞狐县盆地,就再无阻碍了,在飞狐县可以再转入飞狐陉北道,直抵北峪关。
李逸则在这里稍事休整,然后前往飞狐县。
他的两千步兵和冯伯让的一千步兵,三千人留下一千人镇守关城,其余两千去飞狐,与秦武通他们率领的那八千步兵汇合。
“也不知道倒马关那边情况如何,是否一切顺利过关呢?”
“放心吧,就算倒马关遇挫也没关系,我从白壁关杀到飞狐县,背后再杀到倒马关北边,也可以把倒马关攻下,只是多费点时间。”
“那这样一来,瓶形关就不好偷袭了。”
苏定方有点担忧倒马关,李逸倒不担心,虽说倒马关守将是高开道义子,没接受策反,但利用突利手下商队夺取关城,也是有很大成功机率的。
拍了拍胸膛,苏定方率部向北急驰而去。
紫荆岭上,紫沿着山势蜿蜒伸展,是那么的灿烂夺目。
跟冯伯让谈话,得知飞狐县城中并没有多少兵马。
“倒马关、白壁关,各有三千兵防守,高开道可能觉得扼守此两关,便扼住了飞狐陉和蒲阴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飞狐城反倒没多少兵。”
“高开道此前接到颉利金狼令箭,匆匆率两万兵马去攻打李大恩,北燕州和蔚州,都没多少兵了。
都是守在边关一线,内部反而空虚。”
他说的这些消息,倒跟李逸这段时间派人收集到的情报差不多。
高开道败撤山西,丢了檀蓟平三州,损失还是很大的,但也还有三四万人马,可被颉利召去助战,却也拉走了两万精锐。
留下的反倒是老弱,又在内三关部署了一万兵马。
这样蔚州、北燕州诸城,反只是些老弱,而且数量很少。
李逸出兵的时机确实选的好,
高开道还在代北,一时间还没这么快回来,或许他也根本想不到李逸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这个时候出兵了。
他现在就算回来,也来不及了。
不管倒马关情况如何,
反正现在紫荆关被招降,蒲阴陉畅通,可直插飞狐盆地,蔚州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冯伯让投降,拿到了一张五品游击将军的散将军号赤牒,并不满足,他想更进步。
“司空,飞狐县城只有千余老弱之兵,末将愿意为司空拿下飞狐城。”
“怎么拿,诈城吗?”
冯伯让点头,现在白壁关开关投降的事,飞狐县城守军还不知晓,他带上百来人去飞狐城,
随便找个理由,守军也未必就会拦他。
“飞狐城里有些我的熟人,应当能入城。只要一进城,末将凭百人就可夺取城门。”
李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值得一试。若是拿下飞狐城,我记你大功一件。”
不成,李逸也没什么损失,但成了,李逸可就赚大了。
冯伯让担了风险,但也能搏取更高收益。
沿着拒马河谷西行,约一百二十里至飞狐县,也就是后世的涞源。
山路不好走,
可这已经是翻越太行山较便捷的通道了,巍巍太行八百里,这般的孔道却只有八条,号称太行八陉。
飞狐县,就连接了两陉,
那座小小的塞外小城,并通五路。
西经代州通太原,北接云州大同,东北经飞狐峪通北燕州、坝上草原。
西南经倒马关沿唐河河谷至定州,东路则经紫荆关至易县,东南路则是经五回山至顺平。
飞狐县,虽小,
所处的盆地也小,但堪称交通枢纽,李逸必须率先拿下此城。
冯伯让带着几名子弟,率领一百精锐亲兵,便急急赶往飞狐县城,李逸率两千人在后。
“这个冯伯让能拿下飞狐吗。”刘黑子问。
李逸走马观,“你看他那么自信,定能拿下。”
沿途的紫荆美不胜收,李逸没想到此次出兵,居然还能赏到如此美景。
一切不出他所料,
冯伯让没让他失望,
他一行人用了两天时间,走完了一百二十里蒲阴陉拒马河谷,来到了涞源盆地的飞狐城。
飞狐县城正闹饥荒,没有什么人,城中千余留守的老弱士兵,甚至也大多出城打猎和挖野菜、捕鱼去了。
他带着一百部下奔至城下,守城当值的军官恰是他熟人,打了个招呼就放他入城,根本就没有拦。
冯伯让也是没客气,跟这位老乡熟人说了归附大唐一事,劝他一起。
“贺拔乡,咱们既是同乡又是亲戚,我这也是拉你一把。”
贺拔通闻言,毫不犹豫的就反正了,“他娘的,早就不想跟高贼干了。”
贺拔通带着冯伯让闯入城中军营,先擒了留守的那员骠骑将军,然后又把衙门里的县令捉了。
没遇到什么抵抗,
这支留守的杂牌老弱部队的军官们,也不是什么嫡系精锐,见状纷纷投降,县中官吏就更不用说了。
士兵们也是痛快的倒戈反正。
城头升起烟火信号,
李逸才刚率军走出山谷。
“飞狐县城拿下了,”刘黑子望着那烟火,高兴的禀报。
李逸看着那几缕烽烟,也是露出了笑容。
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
刘黑子在旁边拍起了马屁,“阿郎你派那三将去夺三关,结果倒是阿郎亲自出马,先夺了一关一县。
阿郎出马,一个顶三。”
(本章完)
第525章 一将功成
第525章 一将功成
军都关城上。
王君廓在吃马肉,锋利的解手刀将大骨上的马肉剔下,大口的吃着。马肉味道远不如羊肉牛肉,连驴肉也不好。
尤其是在这军中,伤了蹄子的马失去了价值,直接宰杀剥皮,马肉同骨头就大锅炖煮,除了放点盐也没有香料。
那肉除了腥膻还带着点酸味。
可堂堂彭国公,却是大快朵颐吃的津津有味。
他出身穷困,少年时偷鸡摸狗,长大偷牛偷羊,其实也都是生活所迫。
王君愕从外面大步进来,身上铠甲血渍还没擦去。
“二弟快来,刚炖好的马肉,赶紧趁热吃。“王君廓招呼。
王君愕将自己的马槊放在一旁,拿起个马扎,一屁股坐下,战斗半天,确实饿了。
将头盔一摘,放到旁边,腰间摸出小刀,扎起一大块带骨肉就开吃。
一连吃了三块,肚中饥饿感总算减轻些。
“这战,咱伤亡上千人。”王君愕道。
王君廓却仍在不停的吃着肉,丝毫没停,“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不是昨夜翻山越小道,突然攀城入北关,这军都关再攻半个月也未必能拿下。
这关城,确实够险,卢士濬上次死的不冤。”
昨日王君廓选的八百死士,七百二十人入关城,最后活下来不到三百。
虽是精锐,可突入关城中,又无甲胄在身,死亡很多。特别是最后他们掩护王君廓一路杀到南关城门,更是惨烈。
一将功成万骨枯。
王君廓一日夜就拿下军都关的彪悍战绩,是一千多幽州兵精锐死伤换来的。
“把他们马革裹尸送回幽州城吧,伤兵就留在军都关城中疗养。”
“我们一会就出兵,趁胜进军,争取打北燕州怀戎城一个措手不及。”
他把剔除干净的马骨扔到一边,“对了,让王诜给李逸报捷,李逸让我们十五日破军都关,否则军法处置,我现在倒是很期待李逸看到我们捷报时的反应,
可惜相隔太远看不到,说不定他还在倒马关前头痛呢。”
王诜赶到,
倒是立即取来纸笔,当场写了一封捷报,他太原王氏出身,文采还是不错的。
写完念给王君廓听。
王君廓听不懂那些华丽的骈文,直皱眉头,打断他,“我们破的是军都关,你写成居庸关了。”
王诜心中鄙夷王君廓的没文化。
“彭国公,军都关也叫居庸关,其得名始自秦代,相传始皇帝筑长城时,将囚犯、士卒和强征来的民夫徙居于此,取徙居庸徒之意,故名居庸关也。
吕氏春秋也记载,山有九塞,居庸为其中之一。”
“三国时,此关又名西关,北齐时改称纳款关,隋又称蓟门关、军都关等。”
王君廓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笑了笑,“王司马不愧是五姓子,这家学就是好。
咱们血战拿下了这居庸关,接下来趁热打铁夺取怀戎城。
这里就留给王司马善后,把战死幽州弟兄尸体送回去,还有他们的遗物也记得送回,他们的功绩也得记录好。
伤兵先在此疗养,你弄些药材来。
那些燕贼俘虏,重伤的就都砍了,免的浪费粮食和药材,砍下脑袋记录为斩首战功。
轻伤的,就和那些老弱,一并卖给随军的幽州商团,赶紧处理了,能卖几个钱是几个,到时用来抚恤伤亡,奖励军功。
至于青壮者,我要编为协从营,随我去攻怀戎城。”
王君廓的战后处置很直接,尤其是对敌军俘虏,物尽其用,重伤的砍了算军功首级,轻伤和老弱直接卖钱,还能节省口粮。
至于青壮,编为仆从军,充做攻城炮灰。
没有什么怜悯,也没有什么仁慈。
若不是那些老弱、伤兵能卖钱,若不是青壮俘虏还能充攻城炮灰,他会直接把他们全砍了脑袋,算成阵斩军功。
“来人,把突地稽唤来。”
王君廓吃饱马肉,让亲兵给他煮了一壶茶,又黑又硬的茶砖,拿刀削砍下一些,直接壶里煮,加上盐。
突地稽闻讯赶来。
“彭国公。”
王君廓抬眼皮瞧了他一眼,“来了,坐。”
他对突地稽曾很是拉拢,可惜这老不死的东夷,却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
这老家伙,
一身精致的明光鱼鳞甲,一口汉话,平时也是喜欢穿汉人衣帽,根本看不出什么靺鞨蛮夷的样子。
皇帝将他安置幽州之北桃谷,设置辽西县和燕州,地盘不大,可他统领靺鞨八部,却有万余户部众,手中精锐靺鞨骑兵三千。
不仅如此,
这家伙原来居于辽西,一直做着边市贸易,财力雄厚,家中奴仆数千,财力雄边。
他很想向突地稽讨一女为媵,以此拉拢两人关系,可惜老家伙不接招。
“蓍国公,今日一场大战,可惜你麾下三千靺鞨精骑,却是骑兵,没有用武之地,没能立功啊。”
突地稽对王君廓很防备,这家伙跟狼一样让他不安。
“不过,立功的机会还是有的,一会我们就出兵怀戎城,还有有劳蓍国公率三千燕州骑兵打前锋,可否?”
突地稽也是一口应了下来。
“好,你去准备吧。”
王君廓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李瑗贬去洛阳,李道玄将来接任大总管,
这个老家伙,对自己越发疏远了。
收回目光,转头对王君愕笑道:“二弟,咱们也准备一下,阿兄送你去北燕州上任,
这刺史你当定了。”
···
飞狐县西南。
云麾将军李存孝率两千骑走出飞狐南道山谷,进入了飞狐盆地,前面豁然开朗。
“立即派出十二路游骑,前出侦察,务必保证我军行踪隐秘。”
李存孝在倒马关跟刘黑送分别后,率军沿飞狐道继续北上。
在进入飞狐盆地前,经过白石堡。
仍还是用的破倒马关的老法子,让突利手下的商队首领,带着他和一支跳荡精锐,就那么打着突利可汗的旗号,大摇大摆的进了白石堡。
白石堡靠近飞狐县,扼守着飞狐南道的北口,但因在后方,所以这里的兵不多。
因补给不足,很多兵还得去打猎挖野菜,
李存孝入堡后拔刀砍人夺门,
结果没砍几个,守军就直接弃械投降了。
他们一个比一个扔的快。
倒是让李存孝有些始料不及,本以为有一场血战,却是才刚大吼一声,横刀挥舞的还没热身,就结束了。
夺取了白石堡,稍休整了一下,
他是等到黄昏,这才往谷外来,想着悄悄的绕过白石县城,不打草惊蛇,就偷偷的钻进飞狐北面的山谷,直奔直谷关去的。
他就两千骑,哪怕白石堡降军说飞狐县城也闹饥荒,驻军主力被抽走,只剩下些老弱,
可李存孝也没打算节外生枝,
留给后面的大军来夺取飞狐城便是,他的任务是北上拿下直谷关,封堵蔚州北境。
出直谷关,既可以进入蔚县盆地,也可以向北翻山进入云州大同盆地。
因此这个关隘,也是第一批目标。
人衔枚,马裹蹄。
夜幕降临,
李存孝两千人就这么悄摸摸的北上。
一路来到了拒马河畔,
此时桃汛期,水还挺深,不过他们沿着南岸西行,到上游再过河北上便可。
飞狐县城,就建在拒马河的北岸。
浓浓夜色里,
前方突然响起一支鸣镝。
李存孝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做好战斗准备,因为要经过飞狐城,所以他们刚才出发时,已经披了甲,以防遭遇战。
骑兵们迅速变化阵形,从一字长蛇行军阵列,
变成了防御的雁翅阵。
又派出了几支侦骑前去打探情况。
很快,骑兵回来。
还带了几骑过来。
“拜见云麾将军,我们是武安王麾下···”
当李存孝看到他们递上的腰牌,反复查看后,才很震惊的接受了这个意外消息。
武安王明明比他们绕了远路,走白壁关蒲阴陉来飞狐,可怎么却反而跑到他们前面了,
甚至是已经把飞狐县城都给拿下了。
“白壁关和飞狐县,都是不战而降,不费一兵一卒。”
“武安王现在就在飞狐县城中,苏骠骑已经进入北飞狐道了。”
听闻这些消息,
李存孝佩服万分,让全军在拒马河畔暂时休整,他带了几名军官和一队亲兵,赶往附近的飞狐县城中拜见李逸。
李逸在城中,也已经得到游骑回报,说在拒马河畔等到了李存孝一行。
“好,看来他们也很顺利,我还以为一时半会等不到呢。”
李逸不仅在拒马河畔派兵等候,也还派了游骑往飞狐南道去察看,若是他们真被挡在白石堡或是倒马关前,那李逸还得出兵南北夹击,帮他们打通道路。
现在拒马河边来了喜讯,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煮上一壶茶,
再备上一些点心。
李存孝匆匆赶到。
“看来你们一路斩将夺关,也没有半点耽误啊。”李逸笑着拍着他的胳膊,“喝茶。”
李存孝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先喝了口茶,又吃了块糕点,“还是多亏了司空安排的突厥人商队,让我们有机会夺取倒马关和白石堡的城门,否则还真的难以迅速过关。”
迅速交换情报,
倒马关、白石堡,都是迅速拿下,没什么伤亡。
而李逸和苏定方走蒲阴陉,经过紫荆关夺取飞狐城,更顺利。
“好,好,非常好啊。
这次咱们迅速出机,抓的时机好啊,打了高开道一个措手不及。”
李存孝吃了几块糕点,把杯中茶喝完,便起身要走。
“苏骠骑和刘骠骑都在连夜奔袭,我也不能耽误了,也得马上出发,司空等我好消息吧,
明日,定要夺下那直谷关。”
“行,你继续带着突利可汗的手下,若能诈开城门最好。若是没机会,你视情况决定是否强攻。
我在飞狐城这里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直谷关城里现在只有约三百老弱。”
李存孝一听信心大增,“区区三百老弱守关,就算硬打,我也一定给司空拿下此关。”
(本章完)
第526章 夜枕星河
第526章 夜枕星河
夕阳逆光。
暮色下的拒马河泛着碎金般的光斑,黄土夯筑的飞狐城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显得高大威武许多。
城外河畔柳树下,李逸提起钓竿,一条大鲤飞扭动,张大着嘴,仿佛要一口吞下落日。
远处白鹭惊动,振翅飞起,掠过水面,姿态优美。
“太行为雄,燕山为幽,这拒马河也称涞水,你看这涞河两岸,也是一片沃土啊。”
这里的景色真不错,
在群山环绕中,还有一块并不算小的盆地,拒马河又灌溉着两岸平原,可耕地有数十万亩,还有几百万亩山林。
这里潜力很大。
但现在的飞狐县,饥荒使的人都快逃光了。
马周拿抄网,帮李逸抄起那条大鲤鱼,“得有六七斤重了,司空这钓鱼本事真了得,这都钓了数条大鱼了。”
“钓鱼嘛,既要选的位置好,还得有好饵料,然后就是耐心等待鱼上钩了,不能漂一动就提竿···”李逸笑道,他以前也喜欢钓鱼,虽说后来时间少,但每月也总要去钓上几回的。
刘世彻从远处过来。
“司空,捷报频传啊,骠骑将军刘黑闼已经夺下瓶形关,扼守住了蔚间和代州间的泰戏山要道。
中郎将李存孝也拿下了直谷关,还有苏定方将军也拿下了北峪关。”
李逸继续上饵料,再抛一竿。
三关顺利拿下,他没太激动,意料中的事。
高开道把主力都带走了,蔚州并没多少人留守,又因饥荒,导致守军根本无心抵抗。
“蔚州三个县,如今拿下了一个飞狐县,灵丘县也被我们围住了。”
刘世彻有些兴奋的道:“苏定方将军派人请示司空,是否让他攻打安边城!”
安边,也就是后世的蔚县,在飞狐口外,蔚县也是一块山间盆地,比涞源盆地和灵丘盆地都要大不少,这个盆地里主要就是桑干河的支流壶流河流域。
也因这条壶流河,使得蔚县盆地并不是很封闭,在盆地东北,壶流河与桑干河汇流,与大同盆地相接。而其往东,桑干河下游就是怀戎盆地北燕州了。
在幽、代之间,有不少这种山间小盆地,一块一块的不大,可却是交通跳板。
尤其是游牧民族南下,往来晋冀之间,都要经过这些盆地。
先取飞狐,再取灵丘,然后攻蔚县,把这三个小盆地拿下后,李逸在山西就有了立足之地,进可攻退可守。
接下来不论是夺取北燕州,还是进攻大同盆地,或是雁门盆地,又或是从北燕州出张家口到塞外,
那都可以。
这不仅是能灭了高开道,还威胁苑君璋和杨政道,甚至是能直接威胁到草原突厥。
这才叫攻守易势。
“我们的中军主力到哪了?”
“秦武通他们已经率中军到了倒马关,后军辎重粮草也沿灵丘道过来了。”
李逸点头。
一切如计划的那样,逐步推进,进展顺利。
远处有骑士策马赶来。
驰近,却是王府参军刘贤。
“司空,幽州军发来捷报。”
李逸微微惊讶,难道王君廓这么快拿下军都关了?
接过快马送来的信,发现是由幽州大总管府司马王诜写的。
“一日夜攻下军居庸关,伤亡千余。”
这战绩让他都不免惊叹,这次王君廓拿出真本事来了,那家伙,不给他点压力,他还真不肯用力了。
要是上次他亲自带兵攻军都关,那也不会有卢士濬兵败战死,覆没三千精锐,放跑许多叛军和突厥人的事了。
“还有封捷报,是燕州刺史突地稽送来的。”刘贤又掏出一封捷报。
这封捷报居然是由突地稽这个靺鞨人亲笔所书,一手毛笔字写的挺好,更让人意外的是突地稽在北燕州打了个大胜仗。
他在军都关受命率本部三千靺鞨轻骑打前锋攻北燕州怀戎城,这家伙并不鲁莽轻率。
而是带着三千骑悄悄的埋伏在怀戎通往军都关的半路,
兵马隐藏于妫河芦苇丛中。
派了手下冒充百姓逃到怀戎城下,说幽州军正猛攻军都关,关城形势危急。
留守北燕州怀戎城中的是高开道一个义子,城中也就剩下一千老兵和两千新征召的青壮新兵,
听说军都关危急,
便点齐三千人马,倾城而出,前往增援。
军都关若失,怀戎城这点守军肯定也守不住。
不料这正中突地稽下怀。
待燕军半渡妫河,
突地稽亲率三千靺鞨轻骑杀出,
虽然上次打军都关,突地稽跑的比兔子还快,而且在之前燕军叛乱攻打幽易时,这些靺鞨人也一直没动静。
可这些靺鞨轻骑勇悍不输幽州突骑,突地稽在隋朝时一直被安置在辽西,可是没少跟高句丽人、契丹人打仗。
甚至大业末他随驾江都,杨广被弑后,他更是直接率领着自己子弟、部族兵,一路从江都千里迢迢的杀回幽州,硬杀回去的,
连李密、窦建德都挡不住他,虽说最后在上谷被王须拔所败,那也是因为手下兵太少。
“这个突地稽确实有些本事,这招倒是厉害,用间、围点打援、半渡而击,
一举击溃了北燕州城中三千兵马,然后赶着溃兵就冲进了北燕州城。”
行云流水,
毫不拖泥带水,赢的那叫一个干净漂亮。
如果说王君廓正面佯攻军都关,自己率八百死士趁夜翻越险峰,绕到北关城后,再潜入关城一举夺下居庸关,相当彪悍。
那突地稽这一战,就相当有谋略。
一个辽东蛮夷,他居然玩起兵法来了,还玩这么溜。
“幽州军这次大发神威啊,比我们还要猛,不仅一天一夜就拿下了军都关,突地稽仅用三千骑兵,半天功夫就夺取了北燕州城。”
马周刘世彻刘贤几人也都很意外。
本以为李逸这边两路并进,然后连夺五关一城一堡,就够快够猛了,谁知幽州军这次一点也不拉稀,贼猛。
“既然北燕州提前拿下,那倒是锦上添了。
让李存孝、苏定方,出兵围安远县。”
安远县中也没多少兵,如今幽、定两路高歌猛进,安远成为孤城,城中仅一些老弱,又缺粮,只要招降,他们大概率是会降的。
刘世彻问李逸:“拿下蔚州、北燕州后,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
“要出兵代州,增援雁门吗?”
“不急着决定,先把蔚州北燕州彻底扫平再说。”
蔚州做为前进基点,得先屯兵储粮。
又是一尾大鱼上钩,李逸满载而归。
“这飞狐饥荒,许多田地都荒着,得安排人把地种下去。”
虽然已经是四月,但仍还可以种上谷子糜子等。
李逸回城时跟马周、刘世彻等人吩咐,要组织灾民屯垦,这是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夜枕星空银河,
晨观日出云海。
登上飞狐县白石山顶,站在山巅看那日出云海的奇观,体验这个北方张家界的美景。
太阳出来了,
定州军主力也从飞狐南道走出来了。
八千定州军沐着晨光,雄赳赳气昂昂。
李逸站在山巅,看着那鱼贯而出,蜿蜒如龙的军队,看着那红旗招展,嘴角上扬。
他挥一挥手,
山头便点燃了烟火,
烽烟直冲云霄,山谷走出的大军都看到了这烟,这是约定中胜利的信号。
李逸下山,
来到飞狐县城,迎接大军到来。
“司空,我等来迟了。”
秦武通、李玄通、王行敏三员大将,以及云师端等一众将校,看着那位年轻的司空,除了佩服就只剩下佩服了。
三天时间,不仅拿下了倒马关、白壁关两座雄关,又拿下了白石堡、飞狐城,甚至连瓶形关、直谷关、北峪关也全都拿下了,
而这五关一城一堡夺取,却几乎没有损兵折将。
反倒是招降整编出了三千兵。
“将士们辛苦了,都来尝尝咱们飞狐煎饼。”
飞狐煎饼,大如盖,薄如纸,色如金,筋如绸,乃是本地一绝,煎饼摊好后,卷上切碎的肉,配以椒、大料等调料,再翻烙至外皮酥脆,一口咬下,肉香、葱香、煎饼香交织一起,绝了。
新赶到的八千唐军,
每人分到两个热乎的飞狐煎饼,里面卷的是马、骡的肉,军中损伤的马骡,有些治不好的就直接宰了,炖烂后面切碎卷在饼里,别提多香。
“咱们这一路几百里行军,一仗没打,司空带弟兄们给咱们开路打头阵,现在还给我们做煎饼,
俺们可真是吃的不好意思了。”
秦武通叹道。
“有啥不好意思的,接下来灵丘县城、安远县城,还有广灵堡、定安堡等,可就还得是你们来拿下。”李逸给他递上两个卷好的大煎饼。
秦武通把胸脯拍的砰砰响,“这个请司空放心,区区几座小城,我们吃完这煎饼,就出发去拿下。”
李玄通、王行敏也纷纷表示,可以兵分几路,分头去夺取。
就在飞狐县城门外,
几员大将边吃着筋道的飞狐马肉煎饼,一边商议好兵分四路,分取两县城两堡城。
八千人,兵分四路,秦武通三位刺史,再加上云麾将军云师端,四人各领两千步卒,立即出发前去攻打。
“速战速决也好,
你们拿下这两县两堡后,便驻守城堡戍守边境,同时分派兵士展开军屯。“
李逸决心拿下蔚州后,就先缓一缓,
加强防御同时,储备粮草,看清代北局势后再做打算。
八千兵出发前,
李逸又让人给他们送上了一些飞狐特产枣云糕做干粮,这是用黍子去成磨面,蒸成黄糕,再卷枣切片煎成枣云糕,状如云朵,外焦里嫩。
每个士兵都分到了一点。
虽不多,却也能体会到司空的一番关爱。
李逸将八千将士送别。
小小的飞狐城,
天高云淡,河水粼粼,草色青青。
真是一片绝美的好风光。
要是没有那该死的突厥人就好了。
(本章完)
第527章 反将一军
第527章 反将一军
谷雨前的拒马河畔,
李逸赤脚踩在老牛刚刚深翻过的田垄上,弯腰将裹着草木灰的土豆种块埋进那肥沃的土地里。
山谷的风掠过河面,带走他身上的闷热。
罗大富罗大贵兄弟从隔壁地里走来,“阿郎,那块玉米地已经种完了。”
“我这也种完了。”
手里的土豆、玉米不多,也只能先种了这么两小块地,其余的地还是以种谷子、糜子等为主。
远处河上是载着粮草器械的木排。
河两岸,是放下武器,忙于军屯耕种的士兵,以及被组织起来的灾民们。
“三个月后,糜子就能收获了。”
如今还没到谷雨,此时还是播种的窗口期,谷子糜子都能种,春小麦也还能种。
不过为了能够早点收获,李逸还是选择了耐旱耐贫却成熟最快的糜子为主,然后才是谷子。
糜子的早熟品种,三个月就能成熟收获,而谷子往往得四个月以上。
虽说糜子产量低,
可这是边疆,谁也不知道未来几个月是什么情况,能一个月收获也是好的。
栽完最后一块土豆种,李逸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攥着,
这土地挺好,维修一下水渠,就能利用拒马河水灌溉,拒马河可是一条常年不断流的河,水是山泉水,水质极佳,好水能浇出好粮。
这样的土地,本来最应当种小麦,秋种夏收,产量也高。
“可惜人手、牲畜都不足啊,否则这飞狐县就能开垦出四五十万亩地来,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屯田储备粮食供军需。”
而蔚县盆地、灵丘盆地,都比飞狐盆地要更大,可垦耕地也更多。
整个蔚州,仅这三块盆地,都能轻松供养个两三万军队常驻,还能在这落户个三五万户的。
罗大贵则道:“最可惜的是金薯、玉米种不够,要是红薯种多点也行啊,特别是金薯、红薯,产量那么高,要是种上几十万亩,咱哪还用愁军粮,
根本不用再从太行山东面那么辛苦的运粮来。”
大富笑着对兄弟道:“金薯这样的祥瑞庄稼,现在京畿的贵族庄园都种的还不多,哪可能有那么多种子送来这边关种。”
“放心,慢慢的就会有的。”
土豆红薯这都是粗粮,百姓搭配着做口粮,倒是好东西,但这东西并不能取代主粮。
缺少油水的时代,一个青壮一顿敞开了吃能吃上好几大碗饭,但如果是吃红薯,那吃几斤也不经饱,吃多了这玩意不仅屎多屁多,还容易烧心。
土豆情况好点,也好不到哪去。
但反过来说,虽不如小麦大米小米,可也比草根树皮观音土强千百倍啊,真正能活命的。
李逸庄子上这几年可是在拼命的推广种植,每年收获的土豆、红薯、玉米一半拿来卖种推广出去,剩下一半自家继续种。
现在是越种越多,从京畿到整个关内的庄子,甚至往陇右山南河南河北河东淮南各地的庄园,也在开始种。
早晚有一天,李逸的庄子上,能够拿红薯土豆来喂猪。
飞狐还处于长城之内,
还在那条农耕线内,
这里是恒山、太行、燕山三山交汇地,名山拱翠,层峦迭嶂。
又是涞水、易水等河发源地,清泉萦绕,气韵灵动。
“山水相拥共生,江山秀丽壮美,还有丰富厚重的历史文化,南连倒马,东接紫荆,内拱幽州,外拒云朔,当两关之肩背,通两道之血脉,
扼冀晋之咽喉,树燕燕之屏障!”
“好地方啊。”
虽说这些年来,突厥人把这里当成他们后园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导致这里如今人烟稀少,土地荒芜。
但现在李逸来了,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要守卫这个明珠,开拓这块宝地。
不仅是开军屯,他还特意让武安王府的管事过来,组织安排李家在这边买田地,并同时以千金堂、无极馆等商号名义,在这边租地搞商屯。
这里大有可为。
既是铁马雄关交通枢纽的兵家必争之地,更是种田好地方。
四月暮春,
这仍是耕种的季节。
李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山西,这是没有请示那位坐镇蒲坂的皇太子殿下的。
而成果也是喜人的。
幽定两路兵马,都是势如破竹,分别横扫蔚州和北燕州。
一个比一个的快,一个赛一个的猛。
李逸七天时间,全取蔚州,伤亡只有个位数,却还收降整编出了三千青壮精兵。
王君廓的幽州兵也只用了几天时间全取北燕州,伤亡也就一千多人,主要是在打军都关时折损的,突地稽妫河伏击北燕州军,乘胜夺取北燕州怀戎城,也就伤亡不到百骑。
李逸在飞狐城,给幽定两军四万将士,下了一道全军休整的命令,让他们一面加紧防备,一面展开屯田,运输粮草储备。
突然就这么静止下来。
北燕州,
王君廓在鸡鸣山狩猎,
一箭将一只跳跃的鹿射倒,王君廓脸上却没半点开心。
原以为自己拼命,一日夜拿下军都关,再加上突地稽又意外的迅速夺下北燕州城,
该震惊一下李逸,反将他一军了。
谁料到李逸那边比他还先拿下蔚州,甚至连夺五关三县三堡,都几乎没有伤亡。
人家根本不需要那般拼死拼活,管他白壁关还是倒马关,那都是轻松拿下。
甚至连蔚代间的重要通道瓶形关,他也能悄无声息的夺取。
直接把突厥人挡在关外。
要知道,此时他得到的消息,颉利可汗已经率领了多达十五万骑进入了代北。
若是李逸没悄无声息的拿下瓶形关,
那就近在咫尺的颉利可汗和高开道,若闻知蔚州失守,岂会坐视,肯定要派大军来攻,那李逸扛的住?
可现在,
李逸派了刘黑闼、秦武通二将镇守瓶形关和灵丘城,总共才四千兵,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颉利愣是只能望关兴叹。
蔚州安静的很。
“派去蔚州的人,可有消息回报,李逸在做什么?”
“潜去蔚州的细作回报,李逸最近真的在屯田,不仅让手下士兵军屯,也发动百姓民屯,还招商去蔚州商屯,
到处都是在垦荒种地,忙碌的很。”一名魁梧校尉答道。
王君廓听到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种地?
幽定两府出兵四万,跑来这山西种地?
“李逸这是畏惧突厥颉利可汗,不敢战了?”
北燕州刺史王君愕道:“我倒觉得眼下虽夺取蔚州、北燕州两州之地,但暂时缓缓也好。
如今忻代几州,也都只是退守诸城,避敌锋芒。
若是我们就这样进入代忻等地,反倒容易为敌所趁,我们补给线太长,而且突厥兵多势众,容易野外被袭击···”
王君廓不满的对结义兄弟道:“二弟怎么还帮李逸说话?”
“如今颉利虽领十五万大军南下,又在灵、凉等地派兵入寇,这反而是我们出兵的好机会啊。
尤其是河东这边,颉利十五万人马都过了雁门关和楼烦关,有的兵马甚至都已经深入到了太原,
这样一来,苑君璋的朔云之地,反而空虚。
我们现在已经拿下了蔚代,已经打通了进入云朔的通道,咱们沿着桑干河,可直攻云州、朔州,甚至奔袭定襄,这岂不是立功建业的好时机?”
“若是颉利后院失火,他是不是得撤兵回救?那咱们不就是那啥围啥救啥来着?”
“围魏救赵。”王君愕补充。
“对,围魏救赵,那时颉利撤兵,雁门之围也就解了。”王君廓从胡禄里又抽出了一支羽箭,瞄准了一头被赶的慌不择路冲来的鹿。
一箭射出。
鹿一声惨叫倒下。
“幽定四万精锐之师,不趁机攻打敌人,却一时全留在山后种地,可笑。
种地马上有收成吗,有那个时间等上半年吗?
还不如直接杀进云朔,杀去定襄,咱们直接抢突厥人、抢苑君璋、抢杨政道,
抢牛羊马匹,抢人抢肉。”
王君愕小声提醒义兄,“阿兄,听说淮阳王已经到了幽州,马上就会赶到这里了。
还有,就算淮阳王来了,咱们幽州军,也依然归河北行营总管李逸节度。
在太子没有直接下令我们行动前,我们都得听李逸的。”
王君廓听到李道玄、李逸的名字就有些烦躁。
不仅李逸能压着他,马上李道玄也要压着他。
一想到,马上自己就得听一个十八岁的郡王的话,他就心头火起。
好不容易把李瑗踢走了,结果大总管却让李道玄当了。
“李道玄还要段日子才能到,”他咬了咬牙,“二弟,我若是现在下令进攻云州,你可愿支持?”
王君愕担忧的道:“阿兄,你这是公然违抗李逸军令,到时只怕会有很多人不同意的,起码燕州刺史突地稽就不会同意。”
王君廓也想到了那个老家伙,
“如果,我们的斥候发现在桑干河上游,有一支突厥军队出现,我率出前去搜寻、追击,很合理吧?”
“阿兄,可我们的斥候早就沿着桑干河前出二百里侦察,并没有突厥军踪迹。”
“那我说错了,在于延水上游三百里的延陵堡,斥候发现突厥军在集结,随时可能入侵我们北燕州,或是蔚州。
我们必须得马上调兵防御,我集结兵马前往总没错吧?”
北燕州怀戎城,有四条河流汇流至此,分别是东边的妫水,西南的涿水,西边的桑干河,以及西北的于延水。
于延水,因水量充沛,水流汪洋,也称洋河,干流经过宣化、张家口,在北燕州怀戎与桑干河合流,往下就称永定河。
从北燕州出发,既可沿桑干河进入大同盆地,走这条路,北燕州到云州大同,四百余里,但现在北燕州和云州中间一段,属于蔚州,虽然没有什么设县乡,也没什么人口。
而经于延水往西北行,经其支流南洋河,也可以进入大同盆地。
王君愕听到这,哪里还没明白义兄之意,什么斥候发现突厥军,什么延陵堡敌军集结,
那都是假的,
是义兄想以此以军情紧急的由头出兵,他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云州,甚至马邑、定襄。
“阿兄,这太冒险了,没有必要,万一事后追究,这可是谎报军情加违抗军令擅自出兵的大罪啊。”
王君廓咬牙切齿,“我不甘心,我不能任他们摆布,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若攻下云州,解代北之围,这功劳够不够我当个大总管?若是我再攻下朔州呢,或者我突袭定襄,攻击颉利汗庭呢,够不够当大总管?”
“若是我有幸擒得杨政道和萧皇后,夺回传国玉玺,你说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封王?”
(本章完)
第528章 血战雁门
第528章 血战雁门
代州,
午后,闷热无风,
雁门城头旌旗低垂,死寂无声。
天空乌云密布,层层堆迭。
乌云压城城欲摧,无声无息的吞噬着最后一线天光。
铅云里闪过一道雷电,
一道闷雷炸响。
“呜!”
警报的号角急促的响起,
代州总管刘世让快步走到城垛前观看,
西北方遥远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潮。
一开始只是细细一条线,
不停的蠕动、堆积,如洪流涌来。
“狼骑!”
突厥狼骑,遮天蔽地而来,无边无际。
顶盔贯甲的刘世让如铁塔般矗立在城头,面无表情。
这次来的突厥狼骑,比前几次的更多。
大地在呻吟、碎裂,
马蹄声汇聚成席卷天地的雷鸣,
黑潮汹涌而至,越来越近。
那是数不清的突厥骑兵,密密麻麻,如同闹蝗灾时的飞蝗过境。
马嘶人吼,
他们的刀枪散发着幽光,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总管,当是颉利可汗亲至,突厥骑兵太多了,我们能守的住吗?”一名校尉有些绝望的道。
任谁看到那铺天盖地的突厥骑兵,都得颤抖。
刘世让脸色凝重如铁,腰背却依然挺直,面对手下的畏惧,他只是发出了冰冷的命令,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擂鼓,
刀出鞘、弓上弦,准备战斗!”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城墙上士兵们跑动,刀剑碰撞,弓弩上弦,嘈杂的备战也削减了几分压力。
无数突厥骑兵中,一面巨大的大纛在缓缓移动,那是面绣着狰狞金狼的白色大纛,
代表着颉利大可汗!
大军如潮水般涌至雁门城下,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骤然停下。
两军对垒。
高大的塞北军事重镇雁门城,在这十万突厥大军包围下,也显得孤立而脆弱。
在无数突厥人的鼓噪叫嚣中,
那面金狼大纛之下,
颉利可汗策马缓缓而出,
他身披鎏金錾银的华丽绢甲,外罩一件织金披风,
身形魁梧,气场强大。
阿史那·咄苾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雁门城,带着居高临下审视猎物般的冷酷,
这座边塞雄城,似已成他囊中之物。
去年冬,他率十万骑围了这座城一个多月,李大恩拼死抵抗,他也准备不足,未能拿下,最后无奈撤走。
但这次来,李大恩已经死在了楼烦关外的朔州新城,他的两万代州军,战死三千余,其余的也都成了他的俘虏,此时不少代州军就编在军中,成了突厥仆从军。
这一次,
他对雁门城志在必得。
李大恩已死,就这个刘世让,挡不住自己。
颉利嘴角上扬,露出得意微笑,
他抽出腰间镶着宝石的金狼刀宝刀,刀尖直指雁门城楼,他看到了城头上有个铁塔般的铠甲战将,
那定然就是新的代州总管刘世让!
呜!呜!呜!
三声凄厉而悠长的牛角号撕裂长空,
号角声瞬间引爆了突厥大军的狂暴,无数把刀出鞘,对着雁门城张牙舞爪。
天地为之变色。
雁门上空的乌云,彻底摭蔽天光,
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突然,
黑暗中划过一道惨白的、扭曲的闪电,
如同天神掷下的巨矛,狠狠刺在厚重的铅云之上,
紧随其后,
一道撼天动地的闷雷轰然炸响,
震得人耳朵疼。
暴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裹着狂风,狠狠的砸落在下方的唐突两支大军身上。
雨水如瀑,
似天河决堤。
雁门城头,
刘世让就站在城垛前,仰起头,张开双臂,迎接着这暴雨,瞬间就浇透了,可他却大声的笑着。
这雨来的及时啊,
刚刚鼓噪喧嚣的突厥大军,在雨幕中都看不到人了。
雨,滂沱,将整个世界浇成一片混沌。
大雨中,
颉利被迫下令撤退,
这样的大雨,无法攻城。
···
三天后,
暑气裹挟着血腥味笼罩着雁门城,这座依山而筑的雄城,此时就像是被困于群狼中的伤者。
夯土城墙外两丈多深,十二丈宽的护城河里,战死的突厥人尸体交错堆积,来不及收拾,引来成群的苍蝇,天空也盘旋着乌鸦。
城头的唐字大旗,也被箭矢撕成缕状,却依然在灼热的风中不屈的翻卷。
面对颉利亲率十万突厥大军进攻,
刘世让毫无怯意,凭借着这座八里边塞重镇,跟突厥人血战三日。
好在代州城虽失了北面雁门关,但本身依然坚固,不仅有八里长的州城,四门外还各有一道翁城和一座逻城。
雁门城东西长南北短,形如丑字,故称卧牛城,城外东西北三面,还各有关城一座,呈鼎字形屏藩州城,三座关城分别为周长四里、三里、四里。
州城中央有鼓楼一座,又称边靖楼。
刘世让在这里派兵以烟火为讯,指挥联络各处城门、翁城、逻城、关城。
暴雨后,突厥大军来攻,
刘世让在城头指挥,血战三天,他没下过城头。
好在突厥虽众,却缺少攻城器械,而雁门城防高墙坚,护城河引活水环绕,又宽又深,
突厥打了三天,除了留下无数尸首,并没有多大效果。
“总管,”
一名将军上前,“箭矢消耗太快了,而且这三天,攻城的大多是仆从军,多是被俘投降的李大恩部众,其余少数人也是突厥的附属部落的,没多少真正的突厥人。”
“颉利阴险狡诈的很,咱们血战三天,杀的却大多是咱自家人。”
刘世让赤红着眼睛,
声音如铁,“当他们投降突厥,听从突厥之令来攻城,那他们就是敌人。”
“若是我们手软,雁门城破,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刀屠杀我们。”
这话是事实,一些俘虏投降敌人后,反而比异族对自己人更凶狠。
“总管,我们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
刘世让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突厥这次十五万大军杀进来,还有苑君璋、杨政道、高开道的几万附庸军,加起来足有二十万。
他们破雁门、楼烦,如潮水般涌入代、忻、岚、石、并等地,虽然还没有攻占什么大城,
可面对突厥如此进攻,诸将根本不敢野战,只能退守大城。
一些小城也只能放弃,任突厥人抢掠。
刘世让这个代州总管,也只能守代州雁门城,他估计忻州总管李高迁,可能也是一样。
并州守将,只怕同样也只能守太原城了。
他有句话没对手下将士们说,如今镇守并州的不再是窦悰,而是曾跟他有怨的襄邑王李神符。
李神符就算的手中有兵,只怕也不会来救他的。
他们只能靠自己。
好在代州北据雁门之险,南绕滹沱之胜,城垣壮阔,拥有三关城四翁城四逻城,
护城河又宽。
城中此前也储备了不少粮食,再坚持个三五个月不成问题。
西城门外逻城,
逻城与瓮城处于护城河两侧,设有吊桥,铁链悬吊起落。
逻城就是为守护吊桥而设,是城门的第一道防御。
逻城的城墙仅有州城的一半,才两丈高,并不算大。
敌楼里,几名弓弩手正在互相包扎伤口,他们的脚下是备用的弓弦和几捆箭矢。
“贼他娘,没完没了。”
一名老兵忙里偷闲在啃着麸饼,为了长期坚守,粮食都是限量供应,麦麸都和面做饼。
“他们也是身不由已,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他们也知道,这三天攻城打头阵的,大多是李大恩率领出征马邑的部下,这些人都是汉家子民,太行山中子弟为主。
太行山里本来就土地少,又缺水,生活贫困,大业末就更加难以生存,许多人不是外出逃荒,就是成了山贼马匪,李大恩当年也是这样出身,手下旧部也多是如此。
如今,他们从大唐代州官军,变成了突厥人的敢死队。
老兵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大业末以来,中原各方群雄相互厮杀十年了,又有谁会心慈手软。
我不杀你,你就杀我。
突厥军阵裂开,
一队附离狼骑侍卫,押着一人来到城下。
西逻城里的弓手们侧身站在箭孔旁,透过那外窄内宽的射孔,打量着来人。
“那人是谁?”一名弓手问。
老兵眼神很好,突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是郑元璹!”
“郑元璹?”
“官拜左武侯大将军、鸿胪寺卿,爵封莘国公的郑元璹,五姓七宗荥阳郑氏的郑元璹,太子妃的族叔。”
“伙长认得他?”
“他先前数次出使突厥,几次路过雁门,见过几次。”
一名弓手道:“不是说郑元璹在突厥汗庭,毒杀了处罗可汗吗,那可是咱大唐的英雄好汉,怎么不活着?”
另一人道,“他是要干什么?”
老兵冷笑一声,“那还用说,看这样子也知是来替颉利劝降的。”
“啊?”
城外。
正是郑元璹,骑着匹突厥马,身上穿的不是大唐紫袍,而是件突厥袍子。
他被一队可汗附离狼骑拥着来到城下,
郑元璹抬头望着城上残破的唐旗,眼神复杂。
“刘总管!”
郑元璹大声喊话,“颉利大汗令,十万狼骑围城,势不可挡,为满城生灵计,速开城投降,可保百姓无恙。
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城头,
刘世让不动如钟,
看到郑元璹为颉利劝降,他怒不可遏。
“住口!”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瞬间让整个战场安静。
“郑元璹!”
“你五姓七宗世族名门出身,身为大唐重臣,身受国恩,为国出使北胡,如今竟身着胡服,为虎作伥,敢来城下为北胡摇唇鼓舌?”
声如金铁,字字千钧。
刘世让猛拍胸口铁甲,“我刘世让,生为唐臣,死为唐鬼,大丈夫立于天地,保家卫国,死则死矣!”
“我身后这一万多将士同袍,亦绝不会屈膝事贼,为蛮夷犯我汉家河山!”
“郑元璹,你滚回去,告诉颉利,雁门城,有死刘世让,无降刘世让,要取雁门,除非我等死绝!”
雁门城头,
瞬间爆发山呼海啸,无数唐军高呼,“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郑元璹面如死灰,被刘世让那一声声斥责,如鞭子抽打灵魂,他望着那残破的唐旗,和旗下那铁塔般的将军,
身子一晃,眼前一黑,栽落马下!
雁门城上,死战的高喊声经久不息,大唐将士们的士气不断高涨,士气如虹!
睥睨十万狼骑!
(本章完)
第529章 侮辱
第529章 侮辱
夜风清凉。
雁门城外突厥大营,中军金狼大帐中,颉利可汗面色铁青,拔出刀子狠狠的插在面前的烤全羊上,一刀切下一条羊腿,抓起来狼吞虎咽。
附离狼卫掀开帐门,
带进来四位唐人,襄武郡王宗正少卿李琛、薛国公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莘国公左武候大将军鸿胪卿郑元璹,以及礼部侍郎汉阳郡公苏瑰。
颉利鹰隼般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一眼,继续吃烤羊肉。
四位唐使就这样被晾在帐中央,
站在那看着颉利大吃大喝。
烤羊肉很香,
那只烤全羊只卸了一条腿,架在那冒着热气金黄喷香诱人。
四人是大唐四拨使团的使者,先后代表大唐来与突厥议和,结果都被颉利扣下。
被扣在突厥的日子里,也吃了不少苦。
这四人都是朝廷重臣,不是出身宗室,就是名门,在突厥人这里,却被强迫着为突厥牧羊,甚至只能跟羊住在一起。
每个人都瘦了许多,穿着肮脏的羊皮袍子,不复尊贵优雅。
颉利吃完一条羊腿,才擦了擦手,望向四人。
“今天这羊肉烤的不错,十分肥美,火候也刚好,”他目光如刀,“郑元璹,本来这羊肉有你一份,可惜让你去劝降刘世让,你反倒是被一个武夫给几句话气晕落马,
这羊肉你不配吃。”
郑元璹被颉利公然侮辱,气的胡子乱抖,脸色灰暗,满眼都是屈辱之色。
颉利再望向长孙三人,“你们谁能替本汗招降刘世让,劝开雁门城?”
三人也都不说话。
“谁明日愿意一试,我赏赐他肥羊美酒!”
李琛望着颉利,挺直着腰背,“大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这般侮辱我等大唐使臣,是一点礼仪都不讲究了吗?”
颉利冷笑两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柿子酒。
“我只尊重强者,当年隋文帝纵横捭阖,我父兄等为可汗时都是万分尊崇,称臣进贡朝天子。后来隋炀帝无能,我阿兄始毕可汗就直接率二十万骑将他围于此雁门城,差点将他首级带回草原做成酒器。”
“我们草原不讲究什么礼仪那一套,只敬强者。
如今的唐国,自称大唐,可有那个实力称大吗?
李渊起兵之初还得得我突厥兵马相助,约定好了称臣进贡,这几年越来越不听话,那我突厥便自己来取该得的那份。
甚至,打进长安,再把隋王杨政道送去长安再复隋国也是可以的。”
长孙顺德怒道:“颉利可汗所倚仗着不过是轻弓快马,在这边塞倒是能够逞一时之利,若是深入,真以为还能无往不利,就不怕有去无回?
何不与我大唐缔结友好盟约,从此互不相犯?”
颉利哈哈大笑:“盟约?老子才不信那玩意,擦屁股都嫌硬,老子只信服刀枪。李渊当年承诺我突厥的,早就食言了,我如今亲自去取。”
苏瑰瞪着颉利:“可汗,我大唐已经把河套丰胜二州割让,并同意兵马不出雁门关,连可汗想要和亲,陛下也已经同意选公主和亲,
而且愿意每年赐下钱绢,可汗又何必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呢?”
“哈哈哈!”颉利起身,望着这四个硬骨头唐使,“拼个鱼死网破?你们也配?
李渊拿什么跟我拼个鱼死网破?我突厥纵横万里,控弦四十万骑兵,李渊拿什么与我战!
说什么兵马不过雁门关,那李大恩为什么出兵马邑?
还有李逸刚刚还夺了蔚州,王君廓夺了北燕州,这又该做何解释?”
四位使者被扣留许久,很多消息不通,他们也才从颉利口中知晓蔚州北燕州被河北唐军夺取,心中振奋。
颉利见他们神色,不屑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李逸王君廓不过是趁虚而入罢了,本汗已经派兵前往,很快就能将他们歼灭!”
“他们要是运气好,还能留下一条性命,来这里跟你们做伴。”
颉利挥手,
“给他们上菜。”
有附离狼卫很快提了一个木桶来,
四位唐使每人面前摆了一个盆,狼卫从桶中给每人面前的盆中舀菜。
不是烤羊肉,也不是炖羊肉。
而是炖熟的羊心羊肝羊脾羊肺,白水煮熟,什么调料也没放,简单的切成大块。
“给他们点盐。”颉利又切了一条烤羊腿,自顾自吃起来。
四位大唐的王公,却只能吃这些下水。
李琛他们却是早已习惯突厥人的无礼,他们席地而坐,拿起这些下水洒上点盐就这样吃起来。
很难吃,
放在以往,他们是绝不会吃这种毫无烹饪加工的食物的。
羊的心肝脾肺,其实经过仔细的清洗和精心的烹饪后,也是美食,但需要很多调味料,以及精细的烹饪加工,而不是喂狗一样的做法。
四人尽量保持着贵族用餐的优雅礼仪,哪怕穿的是肮脏的羊皮袍子,吃的是这些下水。
但刚刚听到李逸夺取蔚州,王君廓夺取北燕州的消息,还是振奋了他们。
看来,朝廷对突厥的大举入侵,已经开始了反击。
拿下蔚州、北燕州,代州的雁门又还能坚守,颉利这次入侵,看来要被顶住了。
只要能顶住颉利的攻势,那么接下来就有机会和谈了,他们也许真的就能回到长安了。
四人,心中不约而同的,都对李逸王君廓寄以厚望,尤其是对就在代州隔壁蔚州的李逸,更是充满期望。
那可是大唐开国以来,战功仅次于秦王,还从未曾一败过的大将军王啊。
代州南面二百里,忻州城外。
一骑飞奔入营。
骑士滚鞍落马,风尘仆仆,“快带我见燕王!”
高开道正跟突厥执思部酋长,执思淹颉利发商议攻打忻州的办法,他们奉颉利可汗之令,联军三万来攻李高迁镇守的忻州。
两人面对忻州城,倒没急,这些天一直忙着先扫荡外围,其实就是大肆抢掠。
忻州只是处于代州和并州之间的小州,四面皆山,牧马河流域有个小盆地,仅有两县。
但却是并州北面门户,有数道重要关隘。
高开道和执思淹没急着攻忻州,各自分兵抢掠,抢的盆满钵满,最后才再合兵忻州秀容城下。
“大王,”
骑士被带到高开道帐中,声音嘶哑的喊道:“定州李逸、幽州王君廓,突然出兵,他们已经夺取蔚州和北燕州了,”
“李逸出兵突然,攻势迅猛,还派兵抢先夺取了瓶形关,我不得不绕道云州再经朔州过来报信···”
刚才还在为这次抢掠收获颇丰而得意的高开道,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的望向骑士。
“你说什么?”
“大王,蔚州、北燕州,全丢了,所有关隘城堡,全丢了。”
“怎么可能?”高开道腾的站起身,眼睛瞪大如铜铃,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这三条通往山西的要道,我都派兵驻守关隘,
军都关、白壁关、倒马关,每关都有起码两千老兵,又派了新招募的三千新兵,另外北燕州、蔚州的城中,也有几千人,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逸他们难道肋插双翅,会飞?”
可那信使说军都关只守了一天一夜,白壁关、倒马关更是唐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
牙军总管张金树在旁边道:“大王,事已如此,接下来怎么办?”
高开道烦躁的很,想砍人。
上次在河北,他被迫撤到山西,结果王君廓那狗贼,趁机连抢他三州。
他就剩下山西两州之地,一州原来还是李大恩的。
本以为,分兵把守三陉通道,李逸他们攻不过来,一时也无力来攻,他带兵来协助颉利攻代北,在这边抢掠补充,也是在颉利面前展现忠心和作用。
哪知,
后院失火,还一下子家当才没了。
哪怕是再偏僻的山后两州,那也是他如今仅剩下的地盘了。
没有了地盘,他可就成丧家之犬,手底下就这两万兵马了,连个家都没了。
强压怒火,
仔细询问详情,高开道是既惊且怒,真的被偷家了。
虽说他把精锐都带来了,留守的都是些老弱,以及新拉的壮丁,而且还缺粮。但凭险守关,也不该被唐军如此轻易夺取二州。
可事实就如此,
甚至因为李逸第一时间偷袭夺取了瓶形关,堵往了来代州的道路,这信使还是绕了极远的路来的,李逸攻夺蔚、北燕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该死的李逸。”他咬牙切齿,当初在定州,也是此人,让他大好局势而尽丧,现在更是把他家都彻底抄了。
还有王君廓,那狗贼更阴险,先前夺檀蓟平三州,现在又夺他北燕,正面不敢战,就敢耍阴招。
“大王,现在怎么办?”张金树等一众将领都问,他们虽人在这里,可许多人妻儿老小,可都已经落入唐军之手了。
砰!
高开道一拳砸在几案上,
“传令全军,立即收拾,杀回蔚州,我们一路打回去,把我们的地盘夺回来!”
执失淹听闻高开道要立即撤军,连忙前来劝阻。
可高开道却不理他,“执失俟斤,我们的家被偷了,儿郎们的家人落入唐贼之手,我必须马上夺回城池和将士们的家眷,否则全军就要散了。”
当天,高开道不顾阻拦,独自率军匆匆北撤。
执失淹和其它几个突厥酋长,带着万余人马留在忻州城下进退两难。
半夜。
忻州城门悄然打开,右武候大将军、忻州刺史、江夏郡公李高迁,率领城中兵马突然杀出,
这位太原元谋功臣一马当先,手持马槊直冲突厥军营。
他的斥候已得知高开道两万多人马北撤,不管是何原因,现在城外就万把突厥杂部,因为高开道的突然撤离,剩下的突厥人来不及调整营地部署,处处是破绽。
执失淹被孙子执失思力叫醒,“阿祖,城里唐军杀出来了。”
“哦?这个李高迁倒是有些胆量,不过来的正好,咱们将他围歼。”
执失思力苦笑,“阿祖,有两个小部落已经弃营而逃了,咱们还是先撤吧。”
执失部做为突厥四大嫡系部落之一,部众很多,这次出兵不少,但主力却由执失思力的父亲率领,在雁门城下颉利可汗处听令,
执失淹穿戴好铠甲,来到帐外,翻身上马,刚点齐亲兵,就见唐军已经一路杀过来了。
数个突厥小部落,已经直接弃营逃跑。
执失淹愤怒叫骂了一阵,最后眼看无人肯迎战唐军,自己当然也不能做这冤大头。
“撤,”
这一万多人,分属许多个突厥附属部落,抢掠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猛,这打仗了,结果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阿祖,都怪高开道,要不是他,咱们大营也不是那么好攻的的。”执失思力在旁边道。
执失淹一听,觉得孙子说的很有道理,到时就这样跟颉利大汗说,都是因为高开道擅自退兵,这才导致唐将李高迁有机可乘。
李高迁率忻州将士在突厥营中左右冲杀,无人可挡。
一支接一支突厥人马仓惶败撤,
李高迁却也没有轻敌追击,踏平突厥营地,斩获了三百多颗首级,夺取了许多营帐,缴获了不少突厥人来不及带走的粮草、牲畜,还有他们掳掠的百姓女子。
朝阳升起,
忻州城外敌营,已无突厥军踪影,只有打扫战场,满载而归的忻州唐军将士,个个扬眉吐气,喜笑颜开。
李高迁望向北方,对身边的将校们疑惑道:“你们说高开道抛下突厥人匆匆北撤,
这些突厥人也是一击即溃,纷纷逃窜,
这是为何?”
一名参军猜测:“高开道撤的这么仓促,是不是跟他有关?莫不是蔚州或北燕州被袭击,他这是赶回去救援?”
李高迁捋须,“有几分道理,那么说应当是河北方向出兵了。”
“我猜测可能是武安王在攻打蔚州,或是北燕州,高开道怕老巢有失,这才匆匆撤退。”
回到忻州城中,
李高迁也是赶紧向并州报捷,同时派人去北边打探消息。
有将领提出,是否出兵增援代州刘世让,但这个提议被诸将一起否决了。
忻州才五千兵,昨夜出城袭营,都是冒了很大的险。
而代州现在到处都是突厥大军,这点人马北上,半路上就得被突厥大军围歼了。
能守好忻州就是大功一件了。
他又不是李逸,没他那么能打。
(本章完)
第530章 弄璋
第530章 弄璋
端午将至。
罗三带着好消息千里迢迢从长安赶来蔚州,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他一进灵丘城见了李逸,便笑着向他恭喜。
“恭喜阿郎,又喜添麒麟儿。”
“三叔一路辛苦了。”
家中报喜的家书通过驿站快马,比罗三早到了几天,他已经知晓波斯妾热巴为他生下一子。
李逸这几天已经把这三郎的小名都想好了,就叫北平郎,大名一个璘字。
算算时间,姬令仪也快生了。
“三郎长的白白胖胖,生来七斤多呢,跟阿郎长的很像。”罗三看到李逸儿女渐多,人丁兴旺,也是特别高兴。
李逸也只能听着罗三的描述,
听起来,他的基因比较强大,虽然母亲是波斯胡姬,可三郎生下来就是黑头发,但皮肤很白,鼻梁生来就高。
李三郎天生一对碧眼。
黑发碧眼白皮肤,一个混血儿。不过中国人讲究的是以父族血脉为主,所以母系是胡人,是汉胡混血并没关系的。
就好比北朝以来,鲜卑汉化,与汉通婚,许多名门士族也与鲜卑通婚,比如独孤家、窦家、宇文、元氏、长孙氏等,他们都是鲜卑族。
李渊母亲独孤氏,李渊妻子窦氏,李世民妻子长孙氏,都出自鲜卑,但没有人会说李渊是鲜卑人,也不会有人说李世民是鲜卑人,
甚至都不会有人说他们是鲜卑血统,
他们就是汉人。
这是开不得玩笑的,谁敢乱说,后果很严重。
热巴是波斯姬,但她嫁给李逸,生下的儿子,虽是黑发碧眼白皮肤,那也是华夏陇西李氏。
“三郎出生时,正好阿郎率幽定兵马越太行,夺取了蔚州北燕州,抄了高开道贼子老巢,圣人接报,龙颜大悦。
特意下旨,赐封三郎为灵丘县开国男爵,还赐地五百亩,赐洗三钱一万。”
刚出生三天,就赐封开国县男爵,李小三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呢。
突厥颉利可汗大举入侵,河东危急,
定襄王李大恩战死,两万兵马覆没,继而代北数州被入侵,代州雁门、忻州等被围,
突厥还分兵攻打灵凉延诸州,
李逸出兵山西,一举夺下两州,而且几乎没什么伤亡,就把高开道最后老巢抄了,
这消息传到长安,
可谓是震动朝野,甚至宰相们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反复验证各方消息才敢相信。
这可是在李逸指挥下打的,甚至是没经太子的指挥,功劳当然也是李逸为主。
李逸现在是司空兼侍中、武安王、大总管,也不好再封赏,给他刚出生的第三子封个县男爵位,正好。
李渊的嘉奖诏书,也先罗三送来了灵丘城,皇帝虽让李逸统领河北幽定两府兵马,受太子节制。
但皇帝更看重的是结果,
只要能打赢,其它的都不重要。
皇帝派来宣诏的天使,还带来皇帝的口谕,希望李逸能够审时夺势,再接再厉,能够出兵代州,救援雁门,保太原。
但皇帝没直接下正式诏令,而是以口谕形式传达,就是让李逸能够更灵活的安排。
有机会就上,没机会也不强求。
罗三还从长安带来了一些粽子,“粽子是王妃和几位娘子包的,路上这么多天,我特意加了冰块,都还好着。”
为了带这些粽子来,可是费了一大番功夫,罗三还特意带了特制的冰箱,这种冰箱就是带有可储冰的夹层,这样就可低温保温。但需要沿途更换冰块,成本很高。
基本上只有大城,当地豪强大族才会储冰,凭着李逸的权势名头,上门讨要一点冰块当然没问题。
“为了这些粽子,也太辛苦三叔了。”
“都是王妃她们的一片心意,淑娘带着弟弟妹妹们,也都亲自动手给阿郎包了些呢。”
相隔几千里,妻儿们这般挂念,特意送来端午粽子,李逸心中暖暖。
安排罗三先去沐浴更衣,然后亲自下厨,给罗三接风洗尘。
把刘黑子罗大富等罗家堡出来的将校也喊上。
相比起并代那边战火四起,
蔚州现在反而是一片宁静,李逸如今从飞狐县城移驻灵丘县城,更靠近代州,灵丘盆地也比飞狐盆地要大很多。
“这灵丘城我之前跟突利可汗酒马贸易,也过来几次,以前挺荒凉冷清的,如今居然这么热闹了?”
“这里现在可是我河北行营的大本营,各项军资也是源源不断运来此处,
又在这里屯田、开矿等,人多了许多,也就热闹了许多。”
灵丘城,也称赵国城,因为赵国的赵武灵王安葬于此,得名灵丘,从汉高祖时开始正式设县,也是历史悠久。
灵丘城和飞狐一样,那也是一个山美水美的好地方。
此处是唐河源头,巍山立足,古称赵邑,东通幽燕,西扼雁云,南控忻府。
烽台高矗,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栈道凌空,从来商贾不绝。
要想安稳北疆,跟突厥争雄,
那第一步自然是要把长城内的这些边地,牢牢的掌控在手中,不仅要驻军,还得移民实边,恢复屯垦,既要自给自足,还得工商兴盛,这样才能有本钱,跟突厥在边地打持久战,而不是只能依托内地转运,否则成本太高,是扛不住的。
接了李逸的通知,
刘黑子罗大富罗大富罗五等一众罗家堡出来的将校,都早早赶来了。
“黑子,你挑只肥羊宰了,处理干净。”
“大富、大贵,你们帮忙灌血肠,炖骨头。”
“老五,你把这几只野鸡收拾干净。”
“存忠、存义,你们负责穿串、烤串。”
···
李逸给众人安排好活,他负责烹饪,水盆羊肉、槐叶冷陶,当然冷修羊肯定也要吃,野鸡炖汤。
他还挑了两只较嫩的家鸡,给大家做了道白切鸡。
最后做了灵丘本地特色的苦荞凉粉,这里荞麦种的多,苦荞吃起来略苦,但滑润爽口,在本地很有特色。
和关中人爱吃的槐叶冷陶有的一拼。
野菜凉拌香干,木耳拌腐竹,冷修羊、白斩鸡,再加上水盆羊肉、荷叶饼、烤羊肉、烤豆腐。
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后院凉亭里,边吃边聊,气氛很好。
黑子等人都来敬罗三,
一个个的现在都是将军了,骠骑将军、车骑将军、游击将军、游骑将军。
“今天也没外人,我也就托大,不跟你们客气了。”罗三笑道。
酒过三巡,
刘黑子忍不住问李逸,“阿郎,咱们攻入山西也这么久了,现在天天不是训练就是屯田种地,听说代州那边打的很凶,咱们什么时候出兵啊?”
“是啊,那些突厥狼崽子凶恶的很,听说在代北到处烧杀抢掠。”
河北军夺取了蔚州、北燕州两州,
现在很多代州忻州的百姓,往这边来逃难,李逸只是令严格盘查,对那些战争难民,也并不拒于门外。
反正现在这季节,荞麦、谷子、縻子也都还能种植,灾民来了就分流安置,组织他们屯田耕种,也算是以工代赈,生产自救。
青壮或开荒屯田,或去加固城池堡垒,或是去河北运输物资来,跟妇女老弱分开,也是釜底抽薪之法,这样就能避免青壮难民作乱,或是奸细挑唆作乱。
大量忻代难民涌入,反倒成了现在蔚州建设大军的一员。
难民们来了后,对蔚州的安置还是能接受的,很是感激,也越发的怨恨突厥狼。
甚至难民们都希望蔚州的河北官兵,能够早日打到代州忻州,击败那些突厥狼,把入侵者赶走。
刘黑子这些将校,这段时间天天听着这些突厥人的暴行,自己却整天不是练兵就是屯田、修堡的,
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不止是他们,现在蔚州两万定州唐军,都盼着反攻代州。
尤其是上次攻入蔚州的行动,甚至都有点过于顺利轻松了,让不少人都有点轻敌之心。
李逸把包着羊尾油的烤羊腰子,一连消灭几串,才回了一句,“时机未到。”
“阿郎,弟兄们都很渴望出兵,不能任突厥狼崽子们这样祸祸代北了。”
“是啊,咱们可是有四万兵马,总不能就坐视不理。”
李逸对现在代北的局势一直密切关注,比他们更清楚现在代北的局势。
“我们河北行营,在蔚、燕北二州有四万人没错,但颉利现在代北有二十万人,其中突厥兵马就有十五万。
二十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就算我们四万人出兵代州,一招不慎,就都可能万劫不复,被全军覆没。”
他顿了顿,接着道:“最重要的不止是兵力悬殊,而是粮草。我们上次出兵,靠的是从江淮贩来的那批粮食。
我们要进入代州、忻州作战,粮食补给仍是大难题。”
除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打突厥,那得整个战局一盘棋,得通盘考虑,全局调度。
而不是说各自为战。
现在能做这个全局调度的,也只有长安天子,以及仍在蒲州坐镇的皇太子李建成,他才是河东道行军元帅,李逸只是受太子节度的河北道行军总管。
面对二十万突厥大军,必须得全局统筹,各部配合,还得解决粮草器械的供应补给等问题。
什么都不准备,就冲了上去,
那不叫勇敢,那叫鲁莽。
从定州到蔚州,四百里补给线,尤其是要翻越太行,运输十分不易,粮草更是紧缺。
要是再把战线拉长到代州、忻州,那可就是七八百里。
尤其是出了瓶形关后,粮草运输可就难以保障安全,如何应对突厥骑兵的拦截、抢夺?
蔚州出兵,
其它各路兵马怎么配合?
这些事情,李逸没有权限操作,得等长安或是蒲州太子的安排。
李逸拿起酒壶,给几人都续满酒杯。
“弟兄们想打仗,想立功,想为国杀贼,这心情我是能理解的,但大家再耐心准备,
其实也不用久等,若我所料不差,高开道也该率部杀回来了。
咱们就守着蔚州,以逸待劳,杀他个落流水片甲不留!”
刘黑子等人一听,都眼睛一亮,露出兴奋之色。
“高开道还敢回来?”
“他肯定要回来,不来,可就彻底成丧家之犬了。金窝银窝,也不如有个自己的狗窝,高开道必来,而且就在这几天就该到了。”
高开道杀回来,瓶形关就是他面对的第一道关。
李逸,已经在这里准备许久了。
(本章完)
第531章 明君 昏君
第531章 明君 昏君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薄雾,洒在灵丘城墙上。
李逸漫步城头,
一行白鹭飞往西南,蓝天白云,岁月静好。
县西南,便埋葬着那位胡服骑射改革的赵武灵王,这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军事改革家,他灭了中山国,统一了赵国南北疆域,还收服了林胡、楼烦等游牧部族,北拓领土至云中、雁门、代郡,修筑了阴山赵长城。
可就是一位这么了得的人物,却又在政治上犯下致命大错,壮年就退位让次子继位,自称主父专管军事,引发长子和次子的权力之争。
沙丘之乱中,想调解二子冲突,反被围困行宫中三个多月,最终活活饿死。
死后被追谥武灵,武功盖世,但灵可是就极大恶谥。
微风拂面,
李逸想到了如今的皇帝李渊和太子建成、秦王李世民,太子和秦王的关系,已经影响到了大唐朝廷,
而李渊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
如果不是皇帝要一意压制秦王,那么早让秦王镇守太原,以李世民的本事,不说现在就能北伐突厥生擒颉利,但起码守住雁门关,保全内长城是没问题的。
李渊犯了跟赵武灵王一样的错误,不仅误了自己,也害了建成,更误了国家。
做为一个军功贵族,李逸对皇帝李渊还是很感激的,这是一个待他很好的皇帝,但在太子和秦王之间,如果说以前他只是单纯的崇拜未来的太宗皇帝。
那现在,他身处边疆,面临着突厥人的屡屡入侵,看着山河破碎,突厥铁蹄践踏边疆,
他越发倾向能打的李世民了。
如果是李世民为河东元帅,他此刻肯定早就到了太原,甚至是到了忻州,自己也肯定会立马出兵配合。
可现在,
他率河北军连夺蔚州北燕州,抄了高开道老巢,打了这么漂亮的仗,都这么多天了,
身为河东元帅的李建成,
居然连一封信都没有来,也没派一个人过来,既没嘉奖,也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指挥命令。
不闻不问。
李逸希望建成这个元帅,能够发挥他应有的作用,统筹各种兵马,全局调动,跟突厥人打。
而不是任由各自为战,
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更别说,太子这个元帅,到现在一点钱粮器械的支持都没有。
没有粮草,李逸如何敢单独出兵代州,
颉利在代州十余万人马,李逸要是孤军前往,那岂不是要被围城打援?
北疆形势已经很坏了,
可边疆将士们浴血奋战,太子这个中枢大脑,却好像中风了。
城墙上转了一圈,
李逸想了许多事,越想越心烦。
下了城墙,回到行辕。
今天有本地特色的灵丘黄烧饼,色泽金黄,薄如铜境,特点是薄和脆。
份量十足的油酥成就了饼的酥香,轻薄的厚度则让饼更脆,李逸一口咬下去,饼就碎裂成好几块,太脆了。
得轻轻的咬,还得拿个手托着。
胡麻油、熟芝麻,香得嘞。
再来个灵丘熏鸡、苦荞凉粉,再吃碗羊肉汤,饱了。
天大地大,吃饱肚皮最大。
美美的吃饱,李逸便率兵前往瓶形关。
瓶形关,因处于恒山和五台山中间的泰戏山孔道上,山形如瓶,称瓶形岭。
岭上原先是设有军寨,驻兵把守关隘。
原来守军不多,也就八百。
寨子也不算多大。
刘黑闼突袭拿下瓶形寨后,这段时间一直在加固扩建。
还在瓶形寨的北面,新建了麻谷寨和梅回寨。
三寨都是雁门十八隘之一,堵住了雁门通往蔚州的通道。
东控太行,西屏雁代,
关北恒山高峙如屏,关南矗立五台山,两山都是陡峻,中间是一条不太宽的地堑式低地,瓶形岭就位于这条带状低地,中部隆起,地势险要。
正因这里位置突出,地势险要,
李逸在定州出兵之时,就把此关列为第一攻击目标。
刘黑闼也不辱使命,奔袭四百二十里,飞夺此关。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抢修加固,运输储备粮草军械,增驻兵马,
为的就是等高开道来反扑。
这是李逸出兵之前,就预设好的战场。
从灵丘县城到瓶形寨六十里路,
李逸率军抵达,刘黑闼、秦武通前来迎接,李逸之前也来过两次了,对这里并不陌生。
关口狭窄,附近山势险要,地形崎岖,溪涧纵横,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三千骑兵、五千步兵,还有两千辅兵,另有新收编的三千原蔚州兵,
李逸手里的兵力挺充足,
这一万三千人,拉到眼下的代州去,可能不够突厥人塞牙缝,但放在瓶形岭上,驻守瓶形寨以及梅回、麻谷两寨,那可就太充足了。
唐河、滹沱河两大河流,都源于此分水岭,一向蔚州东南流入河北定州,一向西南,经代州忻州出河北恒州。
“高开道真的会来吗?”刘黑闼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加固城寨,在两边峰岭上还修了不少烽台。
他现在对这里了如指掌。
也很清楚,这里是如此的易守难攻。
高开道若真的来攻,那就是自寻死路。
“瓶形寨是代州入蔚州的必经之路,也是最近的路,高开道急着夺回地盘,这是优先选择。”
高开道当然也可以选择先出雁门关,进入朔州,沿桑干河而下,经云州再到蔚州北燕州。
但得多绕上好几百里。
他又怎么可能舍近求远?
何况,攻打瓶形寨,背后就是雁门,那有十余万突厥大军为后盾呢。
别说高开道仅是个盐贩出身,就算是换成其它人,大多数也会来打瓶形寨的。
李逸与诸将巡视关口,
这里距离代州繁畤县有一百三十里,重新扩建加固后,关门城台上建三间单层门楼,内侧建百米见方的瓮城。
关门后便是瓶形寨,
隋代重修过的长城,在山脊上蜿蜒起伏,到山顶依山就势折了个大弯,相当于顺坡沿下来两面墙,于是在低处又另建两道墙连接,就形成了一座扼守长城关口,形状不规则的城堡,以周围地形如瓶,而称为瓶形寨。
在这个瓶形寨的西南二里许外,还有一座屯堡,周围九百余丈,占地数百亩,据说原本是隋朝时修建长城时所建,修长城的工匠民夫等居住于此,
后来驻军、屯垦。
而现在,被刘黑闼拿下后,经过抢修加固,这里成为长城关隘瓶形寨的外围城堡。
屯兵驻守,城堡四向置门,南北二门外还有瓮城,并各有大城楼一座,小角楼两座。
这堡城虽不如瓶形寨更险,可也是依地势而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瓶形寨、屯堡,双重防御。
屯堡外,是刘黑闼忙里偷闲,组织人刚开垦的一块块荒田,抢播种下了荞麦、糜子等庄稼。
“我们播种了两千来亩地,”刘黑闼指着那一块块的田地,时间有限,只能是粗耕粗种。
简单整理了下田地,撒下了希望的种子,等到秋天,多少总能有些收获。
各处巡视一番,
李逸信心十足。
晚上,他住在瓶形寨里,吃着荞麦碗托,这荞麦碗托一点不输苦荞凉粉。
“色泽青翠,口感柔韧筋道,滑嫩细腻,这味道真不错,怎么做的?”
“也挺简单,咱这地就是荞麦种的多,把荞麦去壳碾成糁子,再经过浸泡、锤打、搅拌、过滤,蒸熟后就成碗托了。
不过刚蒸好后还要用筷子奋力搅动,这样能更筋道,最后晾凉,拿刀划成小条条,就能吃了。要是佐上蒜泥,放上咱河东的醋,那就更美味了。”
李逸吃了一碗还嫌不够,又来了一碗。
正吃着呢,家将宋义匆匆进来。
“阿郎,关城堡城点燃了烽火,敌人来袭!”
李逸继续吃着碗托,“几柱烽火?”
“四柱!”
“来敌万人以上,方点燃四柱烟火,看来高开道终于到了。”李逸三两下把剩下的荞麦碗托吃完,一抹嘴,起身前往关城门楼。
夜色下,
一条火龙从南边蜿蜒而来,一眼望不到尾。
关前二里的屯堡,也燃起了无数火把,已经备战了。
“高开道这大晚上来,却又打着这么多火把,跟我炫耀他兵多?”
李逸倒是冤枉高开道了,实际上高开道因为李逸此前迅速拿下瓶形寨,封锁了通道。
高开道留守的兵马只有少数漏网之鱼,结果道路不通,只能先逃到云州,然后再沿桑干河到了朔州,再出雁门,找到忻州。
这前后耽误的时间太多,
使的高开道接到被偷家的消息时,李逸在蔚州田都种完了。
高开道急匆匆率军杀回来,一路上昼夜兼程,晚上都在赶路。
是真的只想早点杀回蔚州、北燕州,夺回这最后的地盘。
他率军赶到这里天黑了,也没休息,打算一鼓作气的连夜作战,把瓶形寨拿下。
无数火把汇聚到了屯堡前。
鼓躁攻城。
李逸隔着二里地,在关城门楼上,都有点看傻了。
高开道,你也好歹是堂堂隋末一方反王,能坚持到如今,那也算是大浪淘沙有些本事的吧。
你就这表现?
赶了这么多天路,这半夜了,你们也不休整,也没攻城器械,就要这样四面围攻。
哪怕这屯堡占地才几百亩,但他也是一座城堡啊,又不是一个村庄。
那三丈多高的堡墙,还有两道瓮城,城墙四周深深的壕沟也不是摆设,
更何况,现在城堡里可是有三千守军,刘黑闼亲自坐镇呢。
“司空,高开道亲至,起码有两万人来袭,是否派兵去增援屯堡?”李玄通等诸将,也是纷纷披甲赶来。
李逸看着那无数火光,冷笑了几声。
“高开道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般攻城不过是送人头,让他们攻吧,撞个鸡飞蛋打,就知道痛了。”
李逸根本没派兵去增援,
这黑天黑地的,派兵出去,还容易被拦截伏击。
李逸根本不担心高开道这乱拳能打死老师傅,这可是一座城堡,又不是一座临时军营,靠着人多就能冲破?
“宋义。”
“阿郎有何吩咐。”
“你叫人搬张桌子来,再搬个炉子来,我在这里围炉煮茶,看他高开道好好表演。”
反正一时也睡不着,就在这关城门楼上,居高临下的遥看表演吧,那无数火把,星星点点的也挺热闹。
李玄通和王行敏、云师端诸将见李逸如此淡定,倒也是放轻松许多,王行敏甚至笑道:“光围炉煮茶也没啥意思,不如宰只羊拿来烤串,边吃烤羊肉串,边看戏!”
李逸从谏如流,“对,去宰只羊送来烤串。”
晚风中传来战鼓声、喊杀声,还有弓弩的射击声等,还真是一出大戏开演。
(本章完)
第532章 地狱火
第532章 地狱火
瓶形岭上,
关门城楼,炭火烧的正红,壶里的水已经烧开。
夜风陡然转厉,
呜咽着刮过垛口,卷的红旗猎猎作响。
关城远处,那片无数火把组成的火龙,正在包围屯堡。
高开道那边已经在四面围攻了,后面还不断有兵马赶来,小小的屯堡,被那巨大的火龙围住。
声势骇人。
屯堡城头,
刘黑闼魁梧的身子套上明光甲后越发高大,在摇曳的火光里如天神下凡。
他看着城下四面围攻,不停的放箭的燕军,冷笑不止。
“擂鼓!”
“把牛皮大鼓都擂起来,春风吹,战鼓擂,都是河北出来的,我刘黑闼还惧他高开道一个盐贩子不成!”
刘黑子也在城头,他正按剑巡视城头,喝令守城士兵们把火把熄灭。
外面火把亮如白昼,敌明我暗更好打。
咚咚咚!
战鼓如闷雷猛的炸开,比城外燕军的鼓声更炸裂,更振奋,将他们的喧嚣与狂暴压了下去。
“弓弩手,都把敌人放近了再射,
这些叛军都举着火把,一个个那么醒目,都是来送死的,看准了射!”
有两丈多宽的壕沟,有三丈多高的城墙,
这屯堡可不是那么好攻的。
夜空里,无数的羽箭乱飞,可守军有女墙掩护,占有天然优势。
城下,
燕军将领打算凭借兵多,一举破城。
面对两丈多宽的壕沟,和三丈多的堡墙,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准备。
“挖土填壕,填出路来!”
“弓箭手,给老子压制城头。”
“大盾,把大盾集结,顶在前面,夺取城门···”
夜色下屯堡外一片混乱,
那些高开道的将领们在声嘶力竭的吼叫,挥舞着刀枪喝令驱赶士兵进攻。
城头上的唐军,似乎被他们的弓箭手压制住了,
“快,”
“冲,快上去,”
“快,快,快。”
高开道的燕军将领们,用的是他们这段时间在忻代等地抢掠的那套法子,他们面对着豪强庄园、地主大院,甚至是兵力空虚的县城、屯堡时,就是这样打的。
围住,鼓躁,猛冲,
让敌人防不胜防。
壕沟虽宽虽深,但直接填土,也是很简单的解决办法。
刘黑闼看着壕沟前,那密密麻麻的敌人,
直接笑出了声。
这个距离,可刚好是弓弩手们的射程之内。
对面那么多火把,照的那亮如白昼,这么近的距离,真是活靶子,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几个。
“放箭!”
“瞄准了射。”
“射他娘的!”
屯堡城头,响起了短促锐利的梆子声。
这是放箭射击的命令。
弓弩手们早已引弓待发,闻令毫不犹豫的放箭。
嗡嗡的声音不断,
箭如飞蝗,
自那城头黑暗中突袭而出,
居高临下的俯射,
箭如雨下,密密麻麻的泼洒向壕沟前的那同样密密麻麻的敌人。
噗呲噗呲的声音不停响起,
血肉被穿透,
中箭的燕军发出惨叫,
有人坠入深深的壕沟,
有人跌坐地上。
火光中,
壕沟前成片的燕军倒下,
哀嚎声四起,
“盾牌!”
有人嘶吼。
这时燕军军官们才明白,原来城头上的唐军,并不是真的被他们的弓箭手压制了,
他们只是等他们被挡在壕沟前时才放箭。
风在吼,
人在吼,
一场混乱的攻防战,在黑夜里持续着,
风中的血腥味越来越弥漫,
城壕里的尸体在不断的堆积着。
当燕军用无数伤亡,终于拿尸体和泥土柴草填出了一条条甬道,终于触摸到夯土堡墙了,
他们并没有马上迎来胜利,
而是迎接到了更可怕的伤害。
城头上,
刘黑子挥手,顿时士兵们搬来了许多黑坛子。
打开封口,
对着城墙下的敌人就倾泻而下。
黑乎乎的还粘乎乎的,味道刺鼻,
那是石脂,也被称为石漆、脂水等,一旦点燃不溶于火且不会被水浇灭,可持续的燃烧。
不少地方的地下会冒出这种石脂,比如延州那边就多见,百姓把这种石脂拿瓦罐装回家中,拿来做饭取暖。
但用来守城,却也有奇效。
就比如此时,守军储备的石脂从坛子里倒下城,浇了那些燕军一身,还没等他们搞明白这粘乎乎的是啥玩意时,
头顶扔下来一支支火把。
燕军纷纷避让,
火把落地,
有不少却落到了地上的石脂上,然后迅速引燃,地上火起,那些身上淋了石脂的燕军,
不少人也被火引燃。
惨叫声四起,
没有人想到那玩意这么恐怖,他们在地上打滚,却也滚不灭那火。
打滚的燕军,引燃了更多石脂,
闯过壕沟射过箭射的燕军,却在这猛火下惨叫连连。
一道火墙蔓延开来,
火光冲天,
犹如地狱之火。
关门城楼上,
隔着二里地,
李逸都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你们把肉烤糊了。”李玄通还以为是在宋义、陈菱角他们烤羊肉串烤糊了。
李逸坐在那,却从风中传来的惨叫声中,知晓那应当是石油焚烧燕军的焦糊味。
身前的小炭炉上,又一壶水烧开了。
马周把碾好的茶沫扔进壶中,加入盐、胡椒继续煮,茶香味溢出。
另一边,
宋义等家将家兵正把新鲜的羊肉串烤的滋滋冒油,
“李刺史,我们的烤肉串烤的正好呢,没糊。”
王行敏倒是也看出来问题了,惊叹道:“司空,刘黑闼这是用的什么燃烧之物,这火怎么烧的如何厉害?”
“一种地底下流出的黑油,燃烧后水都浇不灭。”李逸道。
有名将领听后惊呼:“难道是地狱之火?”
李逸无语。
茶煮开,马周给大家倒茶,李逸突然觉得有点恶心感,看来今晚这烤肉是吃不下了。
轻吹茶汤,细细啜饮一口,压下那股恶心感。
王行敏惊叹,“刘黑闼这把火,可烧的真痛快,不过高开道只怕是心在滴血了。”
“烤肉好了,”宋义把刚烤好的一把羊肉串端过来,现宰的新鲜羊腿肉,还夹了点羊尾油一起烤,又撒了孜然粉等。
李玄通抓起一串就塞进嘴里,一口就把一串给全撸进了嘴中,嚼的满嘴冒油,含糊不清的赞道:“果然没烤焦,烤的刚刚好,外焦里嫩,滋滋冒油,撒的调料也刚好。”
“司空,你赶紧也来几串,大半夜的坐在这城头吹着冷风,看叛军攻城,都看饿了。”
李逸没胃口,
他慢慢啜饮着茶水,
目光投向二里外的屯堡战场,
高开道的反扑,
终究还是在这早就精心准备好的陷阱,撞的头破血流。
他的表现,有勇无谋,十足莽撞。
小小的屯堡,
却也是两万燕军撼不动的铜墙铁壁。
看了这么久,没有看到突厥人。
城头观战的唐军将领们心情很好,一个个胃口大开,烤肉串吃的赞不绝口,宋义等李逸家兵,都烤不过来了。
屯堡下,
石脂火墙,终于还是慢慢燃尽熄灭了。
高开道来到阵前,
他脸色铁青,双眼赤红。
那座小小的堡垒,挡在他的路上,本以为一冲即下,想不到却这么凶猛。
“拿下此堡,打回蔚州,救回父母妻儿!”
“第一个登上城头者,本王赏他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他咬着牙床,眼神凶恶无比,“敢有后退者,杀无赦!”
他的牙兵,立马变成了督战队。
数十架用马车和盾牌临时赶制成的盾车推了上来,士兵们奋力推动,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缓缓向前。
而马车装上砍伐的树干,改装成的撞车,也在盾车掩护下推了上来。
壕沟已经填平了许多段,
他们要攻打瓮城,抢夺城门。
还有临时制成的简易长梯,也抬了过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重赏和督战队的弓刀,让他们暂时压制了恐惧,再次发出了猛烈攻势。
无数燕军弓手也是拼命的向着城头放箭,
而且这次还夹杂着许多火箭。
刘黑闼手里提着一面大盾,顶在头上,将数支箭挡住。
看着叛军并没有撤退,再次发起了攻势,他只是冷笑。
不见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们一程。
“床弩盯着这些攻城器械,别让他们靠近!”
这些攻城器械虽然简陋,
可屯堡也并不高大,若是让他们靠近,依然会有很大威胁。
屯堡瓮城城楼和两侧角楼,
突然传出了猛烈的弓弦震动之声,那是绞床弩射击了。
儿臂粗的巨弩杆,如同一支支长矛步槊,猛的弹射而出,撕裂夜空,发出破空尖啸,
猛猛的射向那些缓缓移动的盾车、撞车,
还有被许多士兵抬着的长梯。
一支巨弩射中了一辆盾车,那临时搭在马车厢上的大盾,面对儿臂粗的巨弩箭,直接被撞裂炸开,
一架架床弩不停的装填、射击,
燕军只能看到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攻城器械,在一轮轮的射击中,接二连三的被摧毁。
那些推动着盾车、撞车前进的燕军士兵,
有运气不好的被巨弩射中,直接就毙命,甚至有一弩穿透两三人,把他们串成血葫芦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燕军的围攻没有停过,可却始终无法拿下这座小小的城堡,
他们甚至都没法登上城墙。
太缺少攻城器械了,
而守军的数量和凶悍,都远超他们的预估。
石脂烧完了,
城头又开始把熬的滚烫的金汁倾倒而下,
还有热油、开水。
城墙下的燕军尸体,层层迭迭,硬是让堡墙短了几尺。
(本章完)
第533章 俘虏两万
第533章 俘虏两万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朝霞尽染江天红。
小小的瓶形关屯堡下,早已血流成河。
对于燕军来说,昨夜的攻城就仿佛是一场恶梦。
马蹄如雷。
大地在震动。
赤红着双眼似梦魇的高开道扭头,只见那太阳升起的方向,在那轮如血红日下,一支骑兵猛的冲过来了。
高开道恍惚,刹那间失神。
呜呜的牛角号悠长而激昂,
养精蓄锐的唐骑,如怒涛般自关城中倾泻而出,战马喷吐着白气,铁蹄敲打着土路,溅起阵阵烟尘。
骑兵长矛的寒芒在朝阳下反射着明光。
关城和屯堡,相距才两里余。
骑兵出关,转瞬便到。
屯堡下的燕军,经过一夜的厮杀,早已疲惫不堪,士气最跌到谷底。
当大地震颤,许多人只是茫然的扭头四顾,
只有屯堡东面的燕军,才看到如赤潮般冲来的唐骑。
他们俯冲而下。
势不可挡。
为首骑将,却正是河北万人敌,李逸的先锋骑将苏定方。
三千轻骑直接撕裂了屯堡东面的围城燕军,
苏定方一马当先,精骑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了凝结的油脂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距离太近了。
燕军都来不及结阵防御。
没有军阵的散步兵,在集群骑兵面前,那只是土鸡瓦狗,他们砍瓜切菜一般乱杀,
甚至轻骑把自己当成重骑一样,直接冲入敌阵。
骑兵长矛刺穿燕军步兵的胸膛,马蹄撞飞弓手,马蹄踩断骨头。
如风卷残云,
骑兵们根本不给燕军集结反击的机会。
东方的朝阳下,
关城里又杀出了一支步兵,李玄通、王行敏、云师端各统一千披甲步兵杀出。
号角激昂,
关城上,李逸让士兵点燃了红色的烽烟信号。
那是全面反击的命令。
屯堡城头,
刘黑闼虽一夜未眠,眼睛赤红,却格外的亢奋。
这一夜大战,
让他仿佛回到去年河北大战,他带兵猛攻李逸所守洺水城的时候,那时他攻,李逸守,他领着数万人马强攻,还有许多砲车,但却被李逸完虐。
李逸手握大量砲车,却故意隐瞒不发,等到他把夏军砲车弩车攻城车等都推到阵前,李逸却后发先至,用砲车弩车抢先摧毁了他的这些攻城利器。
昨晚,
他是守城的一方,高开道两万人攻他三千人,
可在弓弩、石脂、金汁、开水、床弩、砲车的诸多犀利手段反击下,仓促攻城的高开道除了留下无数尸体,并没有什么进展。
唯一的进展,应当就是燕军用尸体把那深深的壕沟差不多填平了,尸体在城墙下都堆成了坡。
“擂鼓!”
“城中骑兵,集结,随我杀出去。”
要不是武安王事先有交待,昨夜刘黑闼就不止一次想杀出城了。
他刘黑闼,岂是那种任人攻打之人,
他才是那个主动进攻的人。
被围攻了一夜,
终于可以痛快发泄了。
“杀!”
南北屯堡的城门、瓮城次第打开,吊桥放下。
一千轻骑分成两股,从南北两头杀出城去。
刘黑子站在城头接替指挥,
发现燕军在唐军的凌厉反击下,如雪崩一般,几支骑兵冲到哪,哪里就崩溃。
“燕贼败了!”
城头上的唐军士兵们欢呼。
刘黑子看到燕军正纷纷转身撤退,
兴奋的大吼一声,“随我杀出去!”
已经不需要守城了。
关城杀出来六千步骑,燕军已经败了,
这个时候还等什么。
刘黑子从城头上沿着马道就往下冲,身后跟着一群守兵,嗷嗷叫。
这是猎杀的时刻,
这也是收割的时刻。
是斩首级、抓俘虏,缴获敌人旗帜金鼓,缴获敌人战马、武器的时候,
还等什么。
攻守易形。
高开道两万多人马,攻了屯堡一夜,缺砲少械的他们昨夜伤亡不小,但大概也就死了千把人。
事实上他们人数上,仍是占有很大优势,
但此时,人数多已经没用了。
燕军士气早就跌落谷底,疲惫不堪。
唐军再从关城杀出六千精锐步骑,关上还旗帜如林,早就把燕军给吓的面无人色。
屯堡中又杀出两三千人。
燕军大溃,
如退潮一般奔逃,却被几千唐骑往来截杀,
鲜血染红了初升的太阳。
高开道在逃窜,
如丧家之犬,
后面是几千唐骑穷追不舍,
为了能够逃离这地狱般的战场,高开道把他的鎏金明光鱼鳞战甲,他的织金披风,他的凤翅兜鍪,
一件件的全都丢弃了。
他连自己的部众也顾不上了,
就在几百义子的护卫下,奔路狂奔,向几百里外的代州雁门奔去,那里有颉利可汗,有十几万突厥大军。
唐骑追击三十里,
停止追击。
苏定方刘黑闼几位骑将,在孤山下封锁拦截。
一面滹沱河,一边是山,中间还有一座孤山,孤立在沟谷,几千骑兵往那一堵,
还没来的及逃出去的燕军,
就都被堵在了群山环绕的巨大口袋里。
投降不杀。
后有唐军步兵在追击,前面还有唐骑在拦截,又有轻骑在搜捕驱赶,燕军叛军绝望,
跑不动了,
肚子也饿的吐酸水。
身处绝境的叛军,面对唐军喊出的投降不杀后,不少人都扔下了手中刀枪,选择了投降。
瓶形关口城楼上,
好消息不断传回,
又一名士兵送来捷报,宋义将他拦下。
“司空一夜未眠,这会睡着了,不要打扰。”
他叫来一名牙兵,带着骑士去找马周和刘贤他们。
李逸是天亮后燕军溃败后才睡的。
大局已定。
熬了一夜,实在是困了。
后面那就是垃圾时间了,追击三十里,拦截搜捕、招降缴获,打扫战场。
交给诸将就行了,
不需要他这个总指挥再亲自盯着。
初夏的关城楼上,山风轻拂,李逸睡的很香甜。
一觉睡到午后,
肚子饿了。
“情况如何了?”李逸问。
马周他们已经汇总了战果,笑着跟李逸禀报。
“战果十分丰盛,总共斩首一千五百余级,其中约千级是昨夜叛军攻城时被击杀于城下的。
另外俘虏了有两万人,他们被刘、苏二位骠骑将军堵住,绝大部份都投降了,
只有部份逃脱。”
“缴获了不少马匹、铠甲武器等,还有一批粮草。”
李逸点头,“还不错,高开道抓到没。”
“没有,捡到了他的鎏金铠甲凤翅兜鍪织金披风等,这反贼当是丢盔弃甲而逃了。”
“有点可惜,不过经此一战,他的兵马尽没,手底下估计也就逃出去千八百人的,已经死狗一条了。”
刘世彻过来,
“高开道必然逃往繁畤县城,那里距此一百二十里,是否追击,将他擒俘?”
“没必要。”李逸摆手。
他对宋义道:“弄点吃食来,再煮壶茶。”
李逸吩咐,就以孤山为界,唐军不要越过此线,可以派出一些斥候轻骑,前往繁畤县附近侦察敌人动向。
打扫战场,
登记战果,
记录功勋。
一场大战下来,敌我双方都有许多伤马,宰了炖马肉,分赏将士们加餐。
等到晚上,
诸将陆续都返回到关内瓶形寨堡汇报。
李逸给大家准备了酒水和烤肉,
边吃边谈,气氛轻松愉快。
“这一战,打的非常好,一战尽歼燕贼,大功告成!”
诸将汇报、总结,都说是司空运筹帷幄。
“我们准备充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高开道这次急了,莽了。本来高开道是挺擅长守城和攻城的,他的部队以往就挺擅长打造攻城器械,擅于攻城。
但是这次,他因为家没了,
急欲夺回蔚州北燕州,面对一座小小的屯堡,没有摸清情况,就在没有攻城器械,甚至没有砲车的情况下,强攻硬打城池,
高开道把屯堡守军,当成了地主庄园来抢,还是以往抢掠的那一套打法,还带着流贼的气息,
碰上的却是精锐中的精锐,
崩掉满嘴牙,一点也不稀奇了。
任何时候,轻敌大意,那都得付出代价。
就比如李大恩在朔州,
也是犯了轻敌大错,这才导致了自己全军尽没于新城。虽说独孤晟失期未至也得担很大责任,可他做为一个决策者,也必须得根据战场形势调整计划的。
深入敌境,就那样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然后一直延误战机,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秦武通问出了不少将领们关心的问题,大家对这些燕军很愤怒,他们反复无常,抢掠河北,不少人都不想放过他们。
“蔚州还有许多地没有耕种,把这两万俘虏组织起来屯田,每二百人编为一屯,屯田五千亩。”
两万俘虏,编为一百个屯,屯田五十万亩。
现在的条件,军屯粗耕粗种,亩产可能只有七八斗一亩。
但去除种子等,如果一亩有六斗那都也不错了,毕竟五十亩万也能收三十万石。
这可是蔚州边地,而且还是战区战时,
收获的粮食,可免除转运的巨大成本。
二百人开一屯,耕五千亩,相当于一人才耕二十五亩。
算下来,屯丁自己的口粮一年得七石半,差不多还能剩下个七石半上缴。
那这两万屯丁,一年还能缴余粮十五万石。
依然还是很可观的。
“告诉这些俘虏,在蔚州屯田,等秋收后,他们就可以返回家乡。也可以留在蔚州安家落户,到时每人分他们一百亩田,若家中还有余丁,每丁也给百亩。”
在这里屯田一季,就相当是于为他们叛乱过错,劳动改造了。
刘世彻认为这样的惩罚也太轻了些,“司空,一般军屯,惯例都是每屯丁耕五十亩地,一屯百人,屯田五千亩。”
“蔚州现在条件不足,一人耕五十亩有点多了,耕二十五亩先,以后条件成熟了,可以多屯耕一些。”李逸摆摆手道。
没必要上来就要求那么高,慢慢来。
当然,田屯的少些,那农闲时间,也还可以组织做些其它的,修堡修路伐木开矿运输,都可以利用。
(本章完)
第534章 想来捡便宜
第534章 想来捡便宜
高开道一口气逃了一百三十里,
直到坐骑都跑不动了,这才在繁畤县城停下。
虽然后面早没有唐军追兵的影子,他们却依然如惊弓之鸟,一路风声鹤唳。
繁畤城,
原来的驻守的唐军,早随李大恩出塞,一去不返。刘世让进驻代州后,也还来不及顾的上这里,突厥人入雁门关,刘世让也只能收缩兵力守雁门城。
繁畤城无兵可守,官吏、大户纷纷出逃,被突厥人占领,洗劫一空,城中成了一支突厥部落的临时驻地。
高开道入城,
狼吞虎咽。
埋头大吃一顿,高开道才感觉缓过来了。
“燕王前两日刚率军过去,怎么现在这般回来了?”突厥思结部颉利发很疑惑。
高开道双目无神。
吃饱了喝足了,暂时安全了,他也才终于能够静下来好好反思。
到底哪出了问题?
为何他派兵留守太行三关,明明堵住了太行三陉,可李逸王君廓他们却能如此轻易的攻破,还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蔚州北燕州也夺了。
为何瓶形屯堡,原来只是一个驻守瓶形关的士兵军屯,和家属居住之地,
怎么这次他两万人,却败的这么惨?
明明早上,唐军也才出动了不到万人,可他却会彻底崩溃呢。
他以前在河北也是一号人称,哪怕不如窦建德,甚至不如罗艺,但也应当能排河北第三。
那也是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可怎么面对李逸时,却败的这么惨。
他在打李大恩的时候,不赢的就很轻松吗?李大恩以前也是一路豪杰,现在也是大唐的郡王啊。
李大恩是郡王,李逸也是郡王,甚至他原来也当过大唐的郡王,大家都是郡王,都是总管,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思结部俟斤还在旁边问他话呢,
可高开道却还在怔怔出神,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李逸又没长三头六臂,也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
这瓶形屯堡这一战,怎么就败的这么惨。
“燕王?”
高开道扭头,看向大胡子思结颉利发。
“多谢思结颉利发招待,我得走了。”
“燕王,到底发生何事?”
高开道看在对方招待了他一顿饱饭的份上,“我昨夜与唐军在瓶形寨大战一夜,今晨被李逸亲率大军突袭,大败而归,全军几乎尽没。
我得去雁门见可汗,
劝颉利发一句,早做些防范,李逸随时可能杀过来。
繁畤县城,未必挡的住李逸。”
思结阿温大为震惊。
“燕王两万余大军尽没?”
高开道长叹一声,“确切的说是三万人马。”
他率两万人马来协征突厥,从朔州到岚州,再到代州忻州,不仅抢掠了不少钱粮,也还拉了不少青壮扩充兵马。
他从忻州急撤回蔚州,就带着三万人马,其中有一万是这段时间在代北强征的壮丁。
可今日大败,这些新兵得负主要责任。
昨夜大战,这些新兵填壕死了不少,今早唐军突击,这些新兵几乎都是触之即溃,调头就跑。
他们不仅没起到任何抵御唐军的作用,反而是倒卷珠帘,反冲散了自家河北军士,影响了集结列阵,导致最后全军被唐军冲溃。
要是没有那些该死的代北兵,
也许他还不至于输,起码还能一战。
高开道向思结颉利发提出借马,思结阿温一脸为难的样子,高开道只好让义子们把随身携带的黄金凑了八百两,又把他们的疲马留下,
向思结部换来一批马。
此时高开道手底下,只剩下了八百来人,其中义子三百倒是大多跟在身边。
八百两黄金,和千余匹马,就换来八百多匹马,那些马还都一般,不如高开道他们原本的马好。
可高开道也顾不得了,
骑马上就奔着雁门而去。
留下思结阿温看着那些黄金和好马陷入沉思。
“高开道真的全军覆没了?”他儿子问。
“应当是的,你看高开道那狼狈又恐惧的样子,他已经斗志全无,眼里只剩下恐惧。
看来那位武安王李逸,还真是了得。”
思结部,并不是突厥人,他们是铁勒人,是铁勒十五部之一,也属于回纥联盟,外九姓之一,他们部落在漠北。
去年草原白灾,漠北尤其严重。
思结部虽说漠北铁勒十五部之一,可面对严重白灾,也面临生存危机,颉利可汗召诸部落南侵大唐,思结部那是毫不犹豫就点选各部青壮南下。
这种大灾之后,不抢掠是活不下去的,抢周边部落,还是去抢中原,其实大家更倾向于抢中原,
毕竟他们在漠北,南下虽远了点,可抢完后不用担心中原报复,如今的中原还内乱着,中原又富庶。
抢周边部落,别人也活不下去,抢他们会拼命,还抢不到什么东西。
思结部落这次来了不少人,就是冲着抢劫来的。
越大漠过阴山,
穿越长城,经过雁门关,这一路也挺不容易的,进入雁门关内后,终于可以放开抢了。
思结部抢下了繁畤、五台两县城,又抢掠了周边乡里,收获颇丰。
“这些中原汉人的王,一个比一个没用,什么定襄王、燕王,狗屁不是。
我觉得这什么武安王,也不会强到哪去。
之前这蔚州是高开道的地盘,颉利大汗有令不得侵犯,可现在既然被唐人夺去,
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去抢了。”思结俟斤的儿子长的很是魁梧,正是年轻,十分彪悍,“李逸再有本事,可听说他在蔚州也就两万人马?现在他歼灭高开道三万人,
估计也是两败俱伤了吧?
那我们现在出兵杀过去,岂不是正好把他们灭了?
然后这蔚州就是我们的了,到时还可以经飞狐陉,去河北抢一圈,听说上次宋邪那俟斤去河北,可就抢了许多好东西。”
年轻的思结少主,一点没把中原唐将放在眼中。
他眼里有的只是贪婪。
思结颉利发则要稳重一些,主要还是高开道败的太快了。
虽然他透露的细节不多,可一晚上加一个早上,三万人尽没,还是足够让他警惕。
见父亲犹豫,他便道:“儿子愿意率千人前往瓶形关亲自查看,若有机可乘,便派快马回报,请父亲率部攻打,杀入蔚州大抢一笔。”
“乌碎,莫要轻敌,高开道前几天可是带着三万人从这里经过,可今天只有八百来人逃回来,眼里还全是恐惧。”
“父亲,咱们是来中原抢掠的,哪里能畏手畏脚,有机会不抢,别的部落可就上了,到时肉都被他们吃了,我们只能喝汤。”
思结阿温想了想,“好,你带三千人前去瓶形关前查看,定要小心。
若是唐人跟高开道是两败俱伤,我们就趁虚而入,要是李逸伤亡不大,关城守的严,咱就不去硬攻。
反正蔚州也是边僻之地,没什么人口钱粮可抢的,我们到时随颉利可汗去太原去晋州等地抢掠,那边人口多,钱帛牲畜人口也多。”
思结乌碎却是嫌弃父亲有些过于谨慎了,听说那李逸也才十八九岁,这般年轻,能有多了得,不过是汉人自己吹捧罢了。
瓶形屯堡,
燕军俘虏又新添了不少,唐军又搜捕抓获了不少。
“这俘虏都已经两万五千余人了。”
李逸看着马周送上来的这份统计,有些惊讶了,“不是说高开道总共才两万人吗,怎么这还越抓越多,
不会是有人抓良冒功吧?”
李逸表情变得很严肃。
一旁的刘世彻赶紧解释道:“司空请放心,这些都是经过再三核对的,我们已经查过了,
高开道来袭,部下并不止两万,而是足有三万两千人。
其中有万余,是他在代北抓的壮丁扩编的新兵,这些新兵,不少是高开道的辅兵,帮着运输抢掠的战利品,运输粮草器械,替战兵看马、扎营、守营的。”
听到这个解释,李逸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原来如此,若是有人敢抓良冒功甚至杀人冒功,我可是绝对要军法严惩的。”
“既然有一万多是刚从代北各州强掳的壮丁,那么这些人就都遣散还乡吧,发点干粮和路费,让他们回家去。”
刘世彻问,“这些人可是有一万两千,虽有些战死和逃跑,但七八千肯定还有的,全放了?”
“放了,”
“也可以先留下来屯田啊。”
李逸却道:“他们不是高开道的旧部,是被掳来的壮丁,本是朝廷百姓,现在自当解救放还。
再则,我们把差不多两万高开道部下留下屯田,数量够多了。
再多的人,一时也没那么多农具种子,何况,屯丁也得要口粮的。一人一月六斗口粮,一万人一个月就是六千石,四五个月后才有收获,那就得先供给三万石口粮,现阶段,还是有些划不来的。
保留两万左右的屯丁,就已经够了。”
这次新设一百个军屯,屯垦五十万亩地,李逸要求是都设在瓶形关以东的蔚州境内,关西面那是代州繁畤县内,哪怕现在这边几十里内都是他们控制区,
但李逸不愿意在这边屯田,万一被敌人抢收了,岂不白费力气一场。
“报!”
派去西边一百三十里外繁畤县打探敌情的侦骑传回消息。
“禀报司空,
高开道已经过了繁畤县城,继续往雁门城而去,
占据繁畤县城的是铁勒思结部落,今日一早,思结部落集结了三千骑左右,正向瓶形关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
李逸放下手中的折页战果统计,
“思结部,仅来了三千骑吗?”他捏着下巴,捋着蓄起的短须。
“司空,某以为这思结部估计是想来窥我虚实,高开道三万大军刚覆没于此,思结部可能以为我们也必然损伤不小,想要来捡便宜的。”刘世彻道。
“哈哈,有可能,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李逸呵呵一笑,“不过既然他们来了,总得好好招待一下。”
“宾王,你去通知诸位将军们速来议事,三千骑,来了就别走了。”李逸目露杀机。
什么人都想来咬一口吗,那就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了。
“我记得先前刘黑闼和苏定方就是在孤立扎紧了口袋,最后让高开道的这两三万人,都被装在了里面没逃出去,
你们说,这次我们能不能也把思结部这三千骑,也给扎在口袋里?”
(本章完)
第535章 将在外
第535章 将在外
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
端午时节,新任幽州大总管,淮阳王李道玄骑马出居庸关,带着万石粮草,还有给将士们的端午节赏赐,来到怀戎。
“发现大量突厥兵集结延陵堡?”
李道玄抵达北燕州怀戎城,发现王君廓并不在城中,连北燕州刺史王君愕也不在。
幽州大总管府司马王诜留守,他把李道玄迎入城中,连忙说明情况。王君廓率领两万人马,前往了延陵堡。
“彭国公得到的斥候消息是如此,他担心突厥要从雁门水顺河而下来攻,所以才集结兵马前往防御。”
李道玄要来了山后地图。
从北燕州的怀戎城到延陵堡,差不多是三百里。沿洋河往西北行,然后进入其支流南洋河,也称为雁门水。
雁门水的北面山脉,就是云中外长城了。
这个延陵堡,已经进入桑干河盆地了,在隋朝的时候,南洋河这段支流两岸,隶属于雁门郡。如今也是划在河东道蔚州境,只是本就边塞荒野,隋乱以来,突厥强势,
这一带也早就是突厥人牧马了。
“彭国公如果要防御突厥,那他应当守住雁门水入于延水的河口这里,”李道玄指着地图,那里正是从大同盆地进入张家口盆地的一个山口。
那里名为柴沟,一条天然隘道,以前朝廷也在此修筑有柴沟堡,王君廓只要派兵加强柴沟堡防御,那就可以堵死从大同盆地顺南洋河进入北燕州的道路。
柴沟堡易守难攻。
这条路堵了,突厥军要入北燕州,那就只能走更南边的桑干河谷道,或是洋河另一条支流托台谷水,这是条季节河,道路比雁门水河谷道更难行。
而且被牧民们称为水沟口河的这条河谷,在下游同样有关堡扼守隘口,在此有怀安堡。
再往南的桑干河通道,也设有深井堡、水泉堡。
四座堡寨,扼守住了云州通往北燕州的三条河谷通道,王君廓手中有两万兵,
每堡派了一两千兵,然后他再驻一些兵在于延水河畔,驻兵屯田,随时可以支援各堡,突厥人哪这么容易能打进来?
更用不着直接出北燕州境,甚至越过蔚州,攻到云州境内去。
“王司马,你跟我说实话,彭国公是不是想趁虚攻入云州?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突厥大军在延陵堡集结?”
王诜愣了一下。
他是真的相信王君廓所说的话,根本没怀疑过延陵堡没有突厥人这事,毕竟是要假的,那可是谎报军情啊。
“不会吧?彭国公岂敢谎报军情?”王诜惊道。
李道玄却是已经看穿了王君廓意图,他本身也是个胆大的,之前随李逸守浩州时,他曾经可是雪中裸衣,率三千人就敢出城截杀刘武周大军的。
而他为隰州总管时,更是经常深入到朔州境内袭击苑君璋和突厥兵马。
“颉利集结二十万大军于忻代,剑指太原。
他没理由还派一支大军到于延堡来,从于延堡进攻北燕州?那不是舍近求远?
突厥人真要进攻,那也应当是攻打李司空夺取的蔚州。”
李道玄指着地图,简单的分析一番。
代州忻州,才是现在颉利的第一目标,打通这里,能够直接夺取太原。
太原不比北燕州香?
就是兵出楼烦关,夺取太原西侧的岚州、石州,也比打北燕州更合适啊。
李道玄敢肯定,延陵堡不会有突厥大军集结,那里顶多是少量突厥兵,也只是防守,而不是进攻。
他们是防御幽州军拿下北燕州后,顺于延水、雁门水杀入云州,乘虚而入,但也肯定不会有很多突厥兵驻守。
“彭国公看来是不满足于拿下北燕州,还想趁突厥颉利可汗和代北苑君璋都主力南下了,想要趁虚攻打云中,”
王诜为这年轻郡王的分析而惊讶,“王长史不敢如此吧,李司空可是特意传令北燕州,令幽州军不得擅自出击。”
“正因有武安王这道军令,王君廓这才会打着突厥大举屯兵延陵堡,将要大举进攻北燕州的旗号,以紧急御敌为名,调兵北上。
否则,他如何敢公然违抗军令,擅调兵马?”
王诜觉得李道玄这番话很有道理,他跟王君廓共事以来,发现那确实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大总管,那现在怎么办,要赶紧下令他撤回吗?”
李道玄看着地图。
“王君廓胆大包天,但眼光还不错,如今颉利、苑君璋、高开道都在雁门一带,这云中倒确实空虚。
可以掏一下。”
王诜猛的望向这位年轻郡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也是个胆大包天的。
之前就因为镇守隰州时,对稽胡镇压太狠,加之屡屡越境出塞袭击苑君璋和突厥的军队,被皇帝给调离边疆。
现在来到幽州,结果仍还是这样子。
“大总管,武安王有军令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道玄觉得有机会,那就得上,不能白白错过。“王司马,你继续留守北燕州,负责柴沟堡、怀安堡、深井堡、水泉堡的防御。
我现在去延陵堡和王君廓会合。”
“大总管,”
“不用说了,你给我向武安王写封信,禀明此事。真要追究下来,我担着便是。”李道玄交待完,也不休息,当即就叫上亲兵卫队,骑马便往三百里外的延陵堡而去。
王诜就这么看着这位年轻郡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回到刺史府,
王诜提笔,一时却不知道要怎么向李逸报告了。
一个王君廓已经胆大包天了,没想到再来个李道玄更是无法无天啊。
趁虚攻打云中?
怀来到延陵堡三百里,而延陵堡到云州城还有二百里。
五百里远啊,
步兵日行五十里,那得行军十天,最麻烦的还在于北燕州偏僻穷困,出了怀戎城往此,于延水流域,并没有什么城市村庄,难以补给。
而从幽州运粮,一来幽州到怀戎还有二百多里,二来要穿越太行,运输不易,最重要的是幽州现在也缺粮。
李道玄和王君廓,只顾着自己疯,倒是把这补给任务全都扔他头上了。
王诜感觉头皮很痒,忍不住放下笔挠头。
越挠越痒。
赶紧写信告诉武安王,让那位李司空头疼去吧。
蔚州,瓶形寨。
李逸在长城上观风景。
这长城隋朝时重修过,大致是原来赵长城,瓶形关这一段,有一百二十里长,一面恒山一面是太行,
秦藩晋冀,锁钥幽燕。
长城经过此处瓶形岭,在山岭上折了个弯,于是在山下修一段城墙把这大弯围成了一座城堡。
瓶形岭堡、瓶形关口、瓶形屯堡。
站在长城上,
关北恒山如屏高峙,关南五台山巍然耸立。
两山间那条地堑低地变成了必经之路,
出关向西,屯堡所在平原豁然开朗,但往东二三十里处,有一处两山包夹河谷的窄处,形成了一个开然的口袋。
李逸站在长城上,
居高远眺,
今天万里晴空,可以看到东面那二十余里外的孤山,甚至还能看到孤山上的孤山寺。
孤山不大,孤立在小滹沱河边,把本就不宽的那个袋口,堵的更窄。
“刘黑闼部两千骑,藏在北边磨峪沟,苏定方两千骑,埋伏在南面老窝沟。
秦武通率五千步兵,埋伏在孤山后面。”
刘世彻站在李逸身侧,“李玄通、王行敏和云师端,各率两千人,驻守在关前屯堡里。
我们这次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要思结部三千骑兵,越过孤山,来到屯堡前,那后面的口袋就会扎紧。
在这二十里方圆,
他插翅难飞!”
站的高,望的远。
站在山顶长城上,给李逸一种尽在掌控的感觉。
“思结,铁勒。”李逸念着这个名字。
网已布好,
就待猎物上钩了。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打完这仗,正好用这胜利庆贺端午。”
刘世彻遥望西边,“也不知道雁门关能不能守的住。”
雁门关守将刘世让,跟刘世彻名字仅一字之差,两人并非兄弟,如今的处境更是云泥之别。
午后时分,
天闷热无风。
飞骑来报,突厥思结部三千骑来了。
很快,李逸便在长城上看到西边扬起阵阵烟尘,如同春日里的沙尘暴。
思结人很轻狂自负,
三千骑一路杀到瓶形关前几里地的屯堡下。
“这些铁勒人还真是骄狂自大啊。”
知道思结人杀来了,李逸午饭都没吃,只能吃几个粽子充饥。
“这粽子味道真不错。”
李逸吃的这粽子,是罗三从长安送来的,是杜十娘姬令仪等李逸妻妾们亲手包的。
用菰叶裹黍米,并用碱水煮成的,也称迷角黍,味道真的不错。砍黄荆树烧成草木灰,做成碱水,用来浸泡米,煮出来便是碱水粽子,色泽橙黄,更加软糯,筋道有嚼劲还很清甜。
站在长城上一边吃粽子,一边看着三千思结骑兵钻入陷阱,
感觉真不错。
思结骑兵还在围着屯堡肆无忌惮的打量时,
李逸身后的长城墩台上,燃起了三柱青烟。
这是收网的信号。
王行敏三将,各率两千步兵自屯堡中杀出,倚城列阵,思结骑兵还很嚣张的游走骑射,
但六千步兵聚集结阵,背倚屯堡,三千思结轻骑却也无处下嘴,试探了一番,也不过是丢下了十来具尸体。
倒是王行敏三将展开雁翅阵,主动前推。
号角声中,
关城里又有李存孝、云师德率两千骑杀出。
思结乌碎见状并不畏惧,
不过七八千步骑,野战他们这些马背上长大的草原汉子岂会畏惧。
敢出城来战,正好。
“这些南蛮子刚和高开道大战完,此时必然外强中干,碾碎他们,拿下关城,马踏蔚州!”
思结三千骑,仗着弓马娴熟,开始游走骑射。
上万人马,在屯堡外平原上奔走交战。
呜呜号角声再次响起,
隐藏于孤山后的秦武通,率领五千步兵,从西边背后杀来。
思结乌碎见到那乌泱泱一片的连绵军阵,眉头皱起。
“撤!”
乌碎没想到唐军早有准备,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当机立断便下令撤退。
号角声更激昂。
想撤,已经晚了。
左刘黑闼、右苏定方,
又是四千精骑从他们背后杀来。
唐军四面合围。
六七倍于思结部。
当李逸吃了六个口味不同的粽子,终于饱了。
长城下的战事,
也已经结束了。
乌碎想跑,但这个口袋阵,这两万唐军,又岂能让他逃脱。
东冲西撞了个多时辰,最终也还是被包围、切割、绞杀,切割、包围、歼灭。
李逸亲眼看着这三千思结轻骑覆没,
斩首上千,其余皆被俘虏。
“恭喜司空,又获大捷!”刘世彻等纷纷向他道贺。
思结三千轻骑,一人双马,这一战下来,可惜伤了不少,估计还能收获四千匹好马。
余下的部份伤马能养好,
但估计也得折损几百匹,战场上马的伤亡太大了,伤个马蹄都得废掉。
“那些伤废的马,刚好宰了,大家过端午节的肉有了。”
几百匹马宰了吃肉,瓶形关两万唐军,一队五十人能分到一匹马的肉,一匹马可是能出三四百斤肉的,这下可以痛快过个端午,好好吃上几天肉了。
可惜现在是夏天了,要不然腌制风干,还能慢慢吃。
(本章完)
第536章 借刀
第536章 借刀
夜晚,
瓶形关,
两万唐军都吃上了炖马肉,每人都能吃上大块的炖马肉,撒上点盐,对于出征在外的将士们来说,那也是难得的美味。
“突厥人,也不过如此嘛。”
一名唐军抓着一大块马肉,狠狠撕咬下一块,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可不,什么三千突厥轻骑,什么铁勒十五部之一,什么漠北大族,嘿,还以为真的有多了不起呢。
结果就这?
咱们今天摆那么大阵仗,结果那些家伙一个时辰都没坚持到。”
“才砍了一千颗首级,那些人就一个个跪地投降了,真孬!”
“听说这次带兵的是思结颉利发的儿子,他们的少族长呢。”
“什么少族长,就是族长来了,族长他阿耶来了也没用,咱们武安王自统兵以来,不曾一败!”
马肉剁成坨坨大块,连着骨头,一起炖,炖熟后撒上点盐,拌匀,趁热开吃,
军营中条件简陋,但大家也不在意。
大口吃肉的感觉,真香。
炖好的肉用柳筐,装了一筐又一筐,各队的队长叫上伙长去抬肉,抬回来往中间一摆,
大家围着这筐肉,开吃。
随便吃,放开了吃。
反正这天气,肉也难以保存,恰又逢端午,那就痛快吃吧。
连带着之前被俘的燕军屯丁,也分到了马下水,心肝肠肚骨头脑袋四蹄,这些炖熟后,连汤一起也算是难得的加餐开荤了。
至于思结部俘虏,
他们只能吃点炖马肉的汤煮野菜。
碰上端午节,打了大胜仗,又有这么多马肉吃,全军上下都是高兴不已。
有不少士兵一边吃肉,一边笑着喊道:“跟着武安王,就是有肉吃。”
他的话,引得无数人赞同附和。
跟着武安王李逸打仗,不仅有肉吃,最重要的是每次都是既能立功,还伤亡很小。
就说今年年后出兵,先是收复恒定易深等州,连败叛军,可唐军却没什么伤亡,高开道和突厥人的主力,更是不战而退。
等到再越太行攻蔚州,
也是非常顺利。
大家边吃马肉还边总结出来,跟着李司空打仗,就是得能走,大多数时候就是在行军行军行军,迂回包抄,百里奔袭。
那种伤亡惨重的硬碰硬仗打的少。
每次总感觉是以多打少,以实击虚。
关城里,
李逸也设庆功宴招待将军们,
他看着马周刘贤他们加急赶出来的战果统计表,这战收获不错,光是战马就缴获了四千余匹,都是突厥马。
这些马头大劲短,体型较小,可四肢粗短蹄质坚实,以出色的耐力著称,还耐粗饲,能适应草原、沙漠等各种地形,可以说是较优质的战马。
光是这四千余匹完好的战马,李逸就大赚了一笔了。
受伤改挽马,或是伤太重和战死直接被吃掉的那些,那都属于额外赚的了。
这三千思结骑兵身上缴获的装备,
倒是让李逸有点失望。
这些人也算是思结部此次南下抢掠的精锐了,可身上的铠甲却是破破烂烂的,
一些过时的铁札甲,还有不少是皮甲。
相比起大唐府兵的制式铠甲,差远了。
他们的武器也并不是很统一制式,各式各样的刀枪矛,短兵的鞭锤斧头骨朵,就连用的箭,也是五八门的,还有骨箭石箭。
而斩杀、俘虏的这些思结轻骑,他们自称族中精锐,但李逸也发现有十多岁的少年,也有五六十的老头。
这和他想象中的青壮精锐相差很大。
那位领兵的乌碎少族长,年纪比李逸也没大多少,二十出头,挺桀骜不驯的。
庆功宴后,
李逸让人把他带上来问话。
“思结部本是漠北铁勒部落,游牧于漠北,与我大唐相隔遥远,为何却要为虎作伥,与颉利一起侵犯我大唐疆土,抢掠我汉家百姓?”
乌碎的手被背绑着,
站在那却依然很不服气,
他不明白为何李逸能在击败高开道三万人后,依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高开道不是说唐军攻入蔚州的是定州军,仅有两万人吗?
可今天,埋伏围攻他的唐军也有差不多两万人,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他甚至都怀疑,高开道是不是已经又投降了唐朝,才会在繁畤城那样骗他们。
一名突厥译语人,把李逸的话如实翻译给乌碎听。
乌碎瞪着李逸,不肯回答。
“给这位乌碎少族长松绑。”
李逸已经知晓,思结部是漠北铁勒十五部中的强部,跟回纥、仆固、拔野古、同罗、薛延陀几部一样,首领都是被突厥可汗授封为颉利发。
颉利发地位在俟斤之上,俟斤在酋长之上。
乌碎的父亲,就是现任首领阿温,封号颉利发。
这几大部落人口都很多,比如薛延陀从西域东迁漠北,部众七万帐。
拔野古有六万帐人口。
回纥有部众十万口。
同罗和思结都是有两万帐人口的。
草原上一帐就相当于一家,起码有五六口人,有的还会有奴隶,两万帐,意味着至少十万口。
能够有一万兵,甚至最多能暴两万兵。
思结部能有两万帐,那么他也能有起码一万兵。
两万户,放在大唐内地,仅关中京畿二十二县,随便一个县也有两万户了。
但放在边疆,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期,一个县也就几千户,甚至现在整个蔚州,下辖三县,加起来也都没一万户。
思结部确实还是挺强的。
他们全民皆兵,能暴两万兵,那可是轻骑兵。而蔚州,把青壮都拉出来当兵,也顶多能拉出三五千乡兵。
这也正是草原部落,南侵中原边疆,总能无往不利大肆抢掠的原因。
要是没有朝廷的正规官军,
边疆人口稀少,种地的是打不过那些放牧的。
“乌碎,你现在已经是我大唐的俘虏,别搞错了自己身份,你要是如此不识时务,那本王不介意,把剩下的这两千思结俘虏,全都砍了脑袋,就在这瓶形关前,用你们的头颅,和上泥土,垒成一座京观。”
当译语人翻译完这段话,
乌碎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们这些南蛮全是骗子,你和高开道联手欺骗了我们思结部落,你别得意太早···”乌碎少族长愤怒道。
兵败被俘后,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他为何会败,还败的这么惨,三千人马尽没。
思来想去,他想到一个可能。
高开道在蔚州北燕州被唐军夺取后,成了丧家之犬,在瓶形关前,面对李逸自知不敌,那个该死的家伙于是率部投降了唐军。
却跑来繁畤城说什么是全军尽没。
这让他们以为李逸跟高开道两败俱伤,他跑来捡便宜,结果落入埋伏。
一定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跟乌碎没法沟通,李逸让人将他带下去。
“司空打算如何处置那两千俘虏?”
“杀了吧,留着还浪费粮食,放了更是放兽归山。”
不少将领都主张杀了,这些人手上可都沾着大唐子民的鲜血。
“司空,杀了多可惜,这可是两千胡骑。虽然也不全是青壮,也有老少,但毕竟是两千人。
不如拉到灵丘城军市去卖了,那些随军商队都愿意要的。
一个换几千钱,也能换上一万贯钱,拿来赏赐功勋,抚恤伤亡,采购粮草物资,不也挺好。”
经过一番了解,
李逸也才知道,乌碎的这三千骑,其实是一千精锐,带着两千家丁。也就是一名战士,带着两名随从,一人看营牧马,一个打草谷掳人丁。
这种一带二,也是草原游牧部族出征的传统,草原游牧部族打仗,本就是以抢掠为主。
青壮战士是打仗的主力,带上一老一少,是出征的帮手,小的一般都是子弟,带着随军慢慢教授经验,以后长大了自然也就是一名有经验的战士了。
乌碎这三千骑,理应算是一千精骑,配了两千辅兵或是家丁。
思结部这次响应颉利可汗金箭传令,首领阿温颉利发率万骑南下,实则应当是三四千精锐,带着六七千打草谷家丁。
乌碎在这里折了三千,哪怕精锐只有一千,也可以说是让思结部伤筋动骨了。
“给繁畤城的思结部颉利发思结阿温送封信去,告诉阿温,他儿子兵败瓶形关,三千人马尽没。
如今他儿子乌碎和两千部下成了我的俘虏。”
“司空是想跟思结部谈和还是?”
李逸看着桌上的地图,“通知一下阿温,看下他的反应,当然,顺便借思结部,把高开道了结了。”
“了结高开道?”
“那乌碎不是一口一个高开道骗了他们,说高开道降了大唐,却骗他们思结部来攻,才中了埋伏么?”李逸笑着道。
刘世彻眼神一亮,“哈哈,司空这是要使离间计?”
“有枣没枣打两杆嘛。”
突厥人就挺喜欢对唐朝使用离计间,之前还给李逸送狼头纛离间过他,没有成功,后来离间李仲文,却是成功让他被皇帝斩杀。
高开道这种投靠异族,为异族带路侵略的狗贼,那就是汉奸,这种人哪怕是如今成了丧家之犬,就剩下千八百号人了,李逸也不想放过他。
“让乌碎派他手下替我给繁畤县城里的阿温颉利发送封信,告诉他乌碎和两千思结骑兵在我们手上。”
刘世彻明白,关键是在那个送信的乌碎手下。
乌碎肯定会把他认定高开道已降唐朝的猜想让手下转告阿温,思结这次吃这么大亏,阿温岂会不找颉利告发高开道?
颉利是信高开道还是思结部颉利发阿温?
不管阿温有没有真凭实据,已经成丧家犬的高开道,颉利需要证据么,他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一脚踩死岂不一了百了。
李逸从始至终,
都没担心打了乌碎,又引来阿温,他给阿温送信,甚至还隐隐期待阿温真的能引兵来攻。
坐镇瓶形关,以逸待劳,可比主动去进攻繁畤城稳多了。
繁畤县城距离代州雁门城,可就八十里了,如今颉利十余万大军就在雁门城下,李逸可不想冒险。
(本章完)
第537章 雁门
第537章 雁门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都是些废物,”
雁门城下,颉利暴怒,一座雁门城,攻了两个月了,仍然没能拿下。
天气渐热,颉利的耐心也一点点流逝。
“把这些该死的家伙,统统拖出去砍了。”
狼头大纛下,
一群降将跪地求饶,颉利不耐烦一挥手,一群附离狼卫便将他们拖了下去。
高开道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个被拖死狗一样拖下去的降将,心中不由生起几分兔死狗烹的凄凉。
“执失思力!”
颉利端起酒杯大饮一口,对站在下首的执失思力招手。
突厥执失部颉利发之孙执失思力赶紧上前,“思力拜见大汗。”
颉利倚坐在那,打量着思力,
“思力,你也是我狼卫出身,你如实告诉我,为何在忻州不战而逃?”
“大汗,冤枉啊,我们也是被高开道那贼所害。”执失思力曾是颉利可汗做设的时候当过其侍卫的,关系也算亲近。
当即便开始把责任都推到了高开道头上,说本来围攻忻州城多日,攻城器械也打造的差不多了,结果高开道听闻蔚州北燕州被李逸所攻取,
不顾他们的反对,立马便独自撤军,带走了三万人。
剩下万余突厥诸部孤军作战,好几个小部落半夜撤离,这才导致被李高迁突袭而败。
反正责任都是高开道和那几个偷偷跑路的小部落的。
而他们执失部却还在他祖父执失淹的率领下,打退了李高迁的袭击,收拢了败兵,撤往南边重要关隘石岭关,
守住了这座通往太原的重要门户。
石岭关距太原城可就仅八十里,是云中山和系舟山的一道天然豁口,虽然石岭关不如雁门关那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这座关隘也是非常重要的。
执失思力这番辩解,倒是让颉利脸色稍转。
“高开道!”
颉利目光如箭,射向站在远处的高开道身上。
“罪臣在。”
高开道赶紧上前,直接跪拜在地,“罪臣高开道,拜见大汗。”
“高开道,你既然知罪,那便自刎以死谢罪吧。”颉利声冷如铁。
高开道咬咬牙,
“臣罪该万死,本该以死谢罪,然见雁门城久攻不下,诸路唐军四面合围过来,实在是为大汗担忧。
李逸攻蔚州,屯兵瓶形寨,王君廓攻北燕州,剑指云中。
刘世让守雁门,李高迁驻忻州,还有张纶守离石、李神符守太原,
近来延州段德操又屡败朔方梁师都和我突厥兵马,灵州换了李道宗为总管后,也是击退了我突厥的进攻。
大汗,形势渐渐不利我突厥啊。
雁门关虽破,可雁门城却攻了两月未下,如今忻州也不能拿下,若是再顿兵于此,就有被唐军合围之险。
可如果直接引大军南下,劫掠并晋,可到时唐军堵住我们退路,那又奈何?”
颉利冷眼盯着高开道。
忻州城下擅自撤兵,至执失部等兵败。瓶形关前又轻敌进攻,更至三万人马几乎尽没。
如今带着八百骑来雁门,一条丧家之犬,在颉利眼中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
“大汗,雁门、忻州,都必须拿下,否则我大军南下就有可能被堵住退路。”
颉利冷声,“你难道有办法拿下雁门城?”
这雁门城是战争堡垒,易守难攻。
州城外还有三座关城,城门外还有瓮城、逻城。
突厥骑兵彪悍,但确实不擅攻城,打了两个月,也还是无可奈何。
颉利让投降的李大恩部将,率领降兵,以及掳来的青壮蚁附攻城,死伤惨重,仍是奈何不了刘世让。
他派郑元璹等被扣留的唐使去劝降,刘世让根本不理会,郑元璹等也并没真心劝降。
现在颉利在这里是进退两难。
不打下雁门城就南下,让他有些如梗在喉,也不放心南下。可要拿下,却又实在束手无策。
“大汗,罪臣对于攻城倒是有一些心得。凡攻城,必先起砲,多大的城,就得起多大的砲。
攻城,先起砲,且要砲攻角。”
颉利来了些兴趣,“赐燕王座,再给燕王上酒肉,边吃边说。”
高开道终于有一席之位,
“大汗,无砲攻门,有砲攻角。”
他拿起几块羊排,围成一个方形,“大汗且看,这就好比是一座城池,砲虽粗笨,但只要用的好,就能废掉守军的守城优势。”
他说着,又拿起两块羊肉,
摆在了那羊排城墙的一个角上,这两块羊肉摆的很有讲究。
正好是把砲对准一条城墙,两个砲阵,几乎就能封锁这个城角的两条边。
“砲车抛射的石弹,是会弹跳的,尤其是落在坚固的城墙顶上,城墙顶上并不是很宽,我们的砲可以打一条线,石弹落下,不论是弹射、还是溅射,
都能给予城头上守军更大的杀伤。
这比起把砲摆在正面,砸城墙,或是砸城内,杀伤力更强。”
这种砲打角的办法,其最大的威力不是能直接杀伤多少人,而是把那个角的两边城墙守军,打的无法保护那个城角。
角一般来说,是最坚固的,有的甚至是包石包砖。
但把砲摆在角上,对着两边猛打,那这个角,就会成为一个防御的死角。
这时,攻城一方,再进攻这个角,把攻城云梯、冲车等推过来,就不会有太大的干扰。
面对一个死角,那还难攻吗?
这时就不用再担心城头的反击,只需要盯着守军冲出城来破坏攻城器械就行了。
颉利看着那一块块摆着的羊肉,起身,大步来到高开道面前,盯头仔细看着。
“你再说一遍。”颉利声音很大。
高开道于是又边摆边解说,
其实这种砲打角的战法,在中原不稀奇。
攻城先起砲,那是常规操作。而无砲攻门,有砲打角,那些将门子弟谁不知道?
不过真正要操作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说起砲,得有相应的熟练工匠,要根据城池的大小,起相应大小的砲。
砲少了还不行,得多。
那些七梢砲五梢砲,都很大,制作不易,操作也难,光是牵引拉拽的砲手,一门重砲就得二三百人。
但攻打一座如雁门城这样的重镇堡垒,
没有砲肯定是不行的,那高高的城墙深深的壕沟,还有那防御森严的逻城、瓮城,把城门保护的死死的。
城门防御最强。
而城墙,居高临下,有壕沟有敌楼,也是易守难攻的。
所以说,攻城往往得数倍兵力围攻才行。
颉利现在十余万人围雁门城,围两个月都没进展,就是缺少攻城的手段。
颉利点头。
他听明白了,高开道确实比他手下那些特勤、俟斤们强太多了。
“很好,
现在开始,你来负责起砲攻城,只要你能拿下雁门城,本汗既往不咎。”
“谢大汗宽恕,罪臣需要征用全军的工匠,还需要些人手。”
“给,都给你。”
“罪臣还需要一些时间,伐木造砲,除了砲车,还得造攻城和各种器械,如云梯、冲车、撞车、弩车等等。”
颉利大手一挥,“都满足你,本汗给你一支金箭,你需要什么,尽管调集。”
“还要什么?”颉利问。
高开道咽了咽喉咙,“罪臣还需要一些时间,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并训练砲手,这些都需要一些时间。”
“多久?”
“三个月。”
颉利眼一瞪,
“两个月。”
颉利仍是不满,“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
高开道一咬牙,“一个半月时间,罪臣还有一个提议,可分一军至忻州城下,两边同时围城,同时起砲,一起打造攻城器械,如此一来,代州、忻州两州城一起破,
这样虽了一个半月时间,其实也是省下了一个半月时间。”
颉利被高开道的这个算法,逗笑了。
捋了捋胡须,在高开道紧张的目光中,咧嘴哈哈大笑,“行,本汗就听你的,十万人围雁门城,分兵五万围忻州,再派五万人去各处扫荡打草谷收集粮草,
一个半月后,我要代、忻两城都被攻下。”
高开道心里也没底,可知道颉利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大汗,罪臣还知一个攻城之法,穴地攻城,想请大汗再给臣抓一些矿坑的工匠来,这些人擅长挖坑道,
训练一批挖坑道的人出来,不仅能帮助攻打忻代,到时打太原城更用的上。”
“燕王好好干,待攻下忻代,钱帛女子归突厥,土地归你,本汗赐封你为南面设,赐狼头纛,代州总管,总管忻代蔚应北燕五州诸军事。”
颉利拍着高开道的肩膀,“只要你忠心突厥,本汗不会亏待你的。”
“谢大汗!”
忻定盆地的西北,距离雁门城八十里的繁畤城中。
思结部颉利发思结阿温,见到了儿子乌碎的侍卫,才一天没见,这名斯结部落小头领的儿子,狼狈万分。
他只穿了条犊鼻褌回来,赤着膀子,身上都是伤,头发都让唐人给剃成了个秃头。
“颉利发,少族长兵败瓶形关,全军覆没,少族长也被俘了。”
阿温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高开道那贼,他降了唐将李逸,却骗我们说是跟李逸大战瓶形关,最后全军覆没,
可瓶形关唐军,一点损伤都没有,我们三千骑一到瓶形关下,就被两万多精锐唐军四面合围了,骑兵就有六七千,还有一万多披甲步兵。”
“乌碎少族长带领我们拼死血战,可也没能突围,战死上千兄弟,其余差不多两千人,全都被俘虏了,乌碎少族长也没逃出来。”
“唐将李逸让我回来问颉利发,想要他怎么处置乌碎少族长和那两千族人。”
思结阿温,只感觉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
“狗贼高开道,我绝不放过你!”
(本章完)
第538章 沉默
第538章 沉默
“恭喜司空,弄璋之喜,麟趾呈祥。”
瓶形岭堡,将军们闻听李逸又得一子,纷纷道贺。
李逸哈哈大笑,也是心情大好,媵姬令仪新诞一子,母子平安。这是他的第四子,姬令仪来信说这小子生下来六斤四两,刚好一贯开元通宝重量。
“咱家四郎叫啥名字啊?”刘黑子提了几只野鸡野兔,都是新猎得的活物。
“这小子生来刚好一贯通宝重,小名就叫元宝,大名为珪。”
四郎李珪李元宝。
李逸诸子,琮、琰、璘、珪,那都是玉字旁。
“咱四郎这次听说也得爵了?”四郎的舅舅参军姬思忠问。
“嗯,圣人赐封四郎雁门县男爵。”
“真是天恩浩荡啊。”姬思忠跟姬令仪是同父异母兄妹,如今随在李逸军中做个九品的参军,也算是有了出身。
端午已过,
瓶形关无战事,
天气渐热,两万多唐军,如今大多时间倒是在忙着给军屯的庄稼除草。
可明明一百二十里外,就驻着上万的突厥思结部落,再往西八十里,是颉利大军,仍在围攻雁门城。
形势就是这么的诡异。
思结部少族长乌碎和两千骑被李逸俘虏,如今被迫在蔚州屯田、修路,一天一顿饭,又累又饿,迅速减肥中。
可繁畤县城里的阿温颉利发,却毫无动静。
甚至都这么多天了,连个使者都没派来交谈一下。
他沉的住气,李逸更沉的住气,他就按兵不动。
坚决不出瓶形关。
哪怕雁门城刘世让派了几拨人过来求援,李逸也没理会。
“司空,刘总管说突厥人在雁门城下,大造器械,希望司空能够出兵救援,咱们真的不出兵吗?”王行敏忍不住问。
“时机未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逸叹了声气,没有回答。
稍晚一些时候,李逸巡视关防,刘黑闼和苏定方二将,都忍不住请求领兵出击。
李逸手抚长城墙垛,
远眺西边。
“说实话,我也很想出击,但面对突厥二十万大军,必须得谨慎再谨慎,我原本想以乌碎引诱繁峙城的思结阿温来攻,
这样我们就可以跟上次一样,以逸待劳,在这瓶形关前将他击败。可现在看来,阿温比乌碎要稳重的多。”
刘黑闼直言,“司空,既然贼不来攻,那我们攻过去。”
“斯结阿温,我倒不放在眼中,可繁畤城离此一百二十里,离雁门却仅有八十里。
我们以瓶形关设伏诱敌来攻,安知颉利可汗或斯结阿温,又不是在张网以待?”
敌人二十万众,
没有半点容错空间,一招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那咱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
“不,我们在等待机会,得有耐心。”
李逸虽然说得有耐心,可他心里也快没耐心了。
他出兵山西,都一个多月了,太子到现在都没有来过一封信,也没下过一道军令。
对河北道行营的四万兵马,简直就是不闻不问。
这个元帅,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这可是四万兵马,而且位置又是在敌人左后侧。
这样一支数量不少,且很能打的兵,太子李建成居然不知道用。
而且李逸在瓶形寨,也很关注河东战场,但到现在为止,各部都是各自为战,根本看不到有半点的配合。
刘世让在雁门城守了两个月,没见一兵一卒的救援。
李高迁守忻州,同样没有援军。
这样的结果,就是从二月份李大恩全军覆没新城,到如今五月初,将近百天了,
虽雁门、忻州这两座重镇还在,可忻代两州重要的门户雁门关、石岭关都落到突厥人手中,
两州四十一座城池堡寨,被突厥军已经占领了三十九城。
而楼烦离石这两地,也被攻占了许多城池堡寨。
从雁门到太原,这几百里方圆,乡野那就更是任突厥骑兵在抢掠,突厥附庸定襄的隋王、马邑的苑君璋等,也跟着突厥人到处抢掠。
各地除了龟缩退守一些重要城池、堡垒中,根本看不到有什么积极的应对。
李建成仍然还在蒲州,离雁门一千二百里之远。
这样的元帅,怎么指挥全局?
最起码,也应当是坐镇太原,再不济也应当呆在汾州或晋州,你呆在蒲州,跟呆在长安有什么区别?
可哪怕是人在蒲州,也得指挥调度啊。
李逸看不懂,不理解太子在下什么大棋,可不管下什么大棋,也没有把李逸这四万人置之不理,不闻不问的,
这憋的就是一肚子坏水。
在这样的局势下,
让李逸这支孤军去雁门救援,李逸也不敢去啊,那不是明摆着要被围城打援?
出了瓶形关,那就进入了忻定盆地。
沿着滹沱河而下,
这忻定盆地可不小,从瓶形关到忻州石岭关四百余里,看似挺狭长,但实际也有几十里宽。
这样的地形,
特别是如今整个忻定盆地,四十一城,被突厥人占了三十九座的情况下,
李逸过去,很容易被突厥骑兵给伏击、迂回包抄等。
“司空,如今突厥人大举入侵,四处抢掠,百姓陷于水火,咱们不能按兵不动袖手旁观啊,
末将请求,率领一支轻骑出关,在繁畤县附近,寻找突厥外出抢掠的队伍,袭击他们。”苏定方仍然希望主动出击。
李逸一番考虑后,“你们可以率轻骑出击,但不得越过繁畤县西,这边虽然是铁勒思结部占据,但也得小心谨慎,不可轻敌。
敌人都是骑兵为主,须得提防被包围。”
两将欣然领命,迫不及待便各自前去点兵准备。
李逸站在长城上,他扭头问马周,“宾王兄,你说朝廷为何是这般迟缓的反应?”
马周也有些看不懂,
“也许是路途遥远,情报难以及时传递。又或是太子一时也无良策可破敌,故此也只能是先观察局势,以寻找机会。”
李逸对这样的解释,当然是不能接受的。
“说什么山高路远,但我们入山西都一个多月了,情况走飞狐陉到河北,再从恒州过井陉到太原南下蒲州,或是干脆从河北南下到洛阳,再到蒲州,
十天半个月就能送到,再十天半个月也能有消息传来。
为何却一直没有半点动静?
我们送到长安的捷报,天子都早收到了,我家四郎一出生,天子还以我在平形关败高开道之功,封四郎为雁门县男爵。
太子殿下还在关东呢,为何却一直没消息来?”
马周见左右也无他人,悄声道:“听说太子以前一直拉拢司空,可司空都没怎么回应,反而是和秦王走的较近?”
李逸没说话,这事很多有心之人都知道。
马周继续道:“或许正因此,太子对司空的捷报,才故意不理,到现在连个嘉奖也没有。”
“其实这倒不是坏事,若是太子一道军令,让司空立即率军至雁门城,司空又该当如何?”
李逸眺望远方,面无表情的道:“若太子令我出兵雁门,我会视具体情况行动。如果是数路兵马齐出,我肯定也会全力以赴,与诸路大军会战雁门。
可如果仅是让我孤军前往,那我就得稳步推进,先拿下繁畤,慢慢迫近雁门城,步步为营。”
马周点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司空这样想没错。”
“如果司空是行军元帅,节度诸军,司空又打算如何应对如今局面呢?”
李逸想了想,把自己代入李建成的角色。
“我若为帅,定然是马上率军进驻太原城,太原绝不容有失。否则整个河东,突厥人就要顺畅南下,直接饮马黄河。
先增兵太原,守住这个关键。
然后派兵增援忻州、代州,只要忻州代州两州城未失,哪怕两州四十一城失了三十九城,
突厥人也得顾虑退路,不敢大举深入。”
打防守反击,依托坚城重镇,要敢于出击,突厥人嚣张轻狂,四面出击,到处抢掠,人虽多,但也较分散,可以伺机出击。
当然,李逸和王君廓的这四万河北军,也是一张王牌。李逸的定州军屯瓶形关,可侧面支援代州,威胁颉利左翼。
王君廓的幽州军,则可以绕后进攻大同盆地的云州、朔州,甚至是进攻定襄。
最重要的还是得全盘统筹,要联动,不能各自为战。
甚至延州的段德操、刘兰成,他们也可以配合反击梁师都,攻打河套的突厥人,灵州总管李道宗,当然也可以出兵北上攻河套丰州。
“我听说朝廷已经答应了突厥的请婚,要送公主嫁到草原和亲。长安也已经把扣留的突厥使者热寒特勤等送还,还秘密送了许多金帛、女妓等给颉利。”马周道。
李逸叹息一声,“你倒是知晓的挺多。”
“司空有没有想过,太子一直没动静,除了没有破敌之策外,也许正因太子知晓朝廷在与突厥议和,且达成和亲、赏赐的一些约定,料定突厥人可能会满足,
天气又热起来,突厥人马不耐热,夏天战马也易掉骠,可能也呆不久。
或许再抢掠一阵子,自然也就退回草原了。”
李逸摇头,“什么和亲、赏赐,那是纳贡送女求和,之前还割让河套丰胜二州,靠这样不停的妥协退让,能换来真正的太平吗?
只会让突厥人得寸进尺,就算这次抢够了退兵,可秋高马肥之际,他们又会再来。
那时又该如何,明年他们再来,又该如何?”
“突厥人是不是得到满足的,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只要战场上击退他们,再去和谈才有可能。
战场上都得不到,谈判桌上拿什么得到?”
“所以司空明知王君廓违抗军令,谎报军情,擅自出兵云州,却并没有阻止?”马周道。
“我不让幽州军攻云州,是担心王君廓粮草难继,深入云朔,有可能被突厥人伏击围困,特别是王君廓太胆大妄为。
我如今睁只眼闭只眼,是知道淮阳王又往北燕州运送了一大批粮食,他们的粮草补给暂时没问题了。而且,我已经掌握了确切的消息,苑君璋的主力都被颉利调令随征,现在云朔空虚,
王君廓此时乘虚袭击,倒也正好。”
“云朔空虚,就让王君廓和淮阳王去闹一闹,我们定州军不要动,就屯兵瓶形关,盯住雁门。”
这两万人就算不出关,可相距仅二百里,轻骑一日夜可达,也能如一把悬在颉利头顶的利剑,给突厥人压力,甚至得时刻分兵提防着李逸。
(本章完)
第539章 我若为太子
第539章 我若为太子
长安,
皇帝李渊为二儿子世民在西苑营建的弘义宫,终于是建好了。
出长安西内苑的西云龙门,往北不远便是弘义宫了。
今日天气晴好,皇帝在朝会后,特召宰相重臣们随从,与秦王来参观这座新落成的宫殿。
“朕以秦王有大功,故于宫中立山村景胜,雅好之。”
“二郎,可还满意乎?”
一身紫袍的秦王李世民随同在皇帝身侧,对于这座特意为他而建的行宫,却是并没有怎么在意。
“儿臣谢陛下恩赏。”
相较于太极宫,弘义宫显得冷僻和单薄,较宫城的宏大气势,这里倒更像是一个园林别墅。
不过毕竟是在宫苑之西,比起之前秦王从承乾殿搬去的长安最西南的坊中,却又要强很多。
原来秦王府在长安外城最西南的坊,虽占据一坊之地,可此时南面诸坊,那都号称鬼坊了。
殿中监卢宽也是替皇帝向李世民介绍着一应宫殿台楼。
宫中有弘义殿、垂拱前殿,又有戢武殿,修文殿、翠华殿、祭酒台等。
“弘义宫南面三门,中曰应天门、左曰左掖门,右曰右掖门。北面一门,曰玄武门,西面无门,东面门曰集禧门。
弘义殿前曰仁寿门,左曰日华门,右曰月华门。弘义殿后是宜明门,又北曰政和门,门内为仁政殿···”
弘义宫中还有瑶池,池之东北是蓬莱阁。
李世民陪着皇帝,在弘义宫中各处参观。
之前皇帝说这弘义宫修的仓促,是山村胜景,可实际上这就是小一号的太极宫,也有三大殿,各处偏殿配殿,甚至还有人工湖瑶池等,整个弘义宫,不比东宫小。
皇帝在他灭掉王世充后,就开始为他营建这处宫殿,这么快就建好了,速度已经够快了。
说实话,这里比他当初居住的太极宫承乾殿可大多了。
也远比南西南的那占一坊之地的秦王府,距离皇城、大内更近。
但李世民心思根本不在此处。
卢宽口水都要说干了,他面上也没半点喜欢。
“陛下,”
终于,当皇帝提出要瑶池泛舟,然后中午就在蓬莱阁与大臣们宴饮时,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了。
“陛下,突厥颉利可汗二十万众侵入代北,定襄王李大恩战死新城,两万人皆没。
如今刘世让继为代州总管,两万人守雁门城,血战百日矣。十余万突厥大军围攻,却没有一兵一卒增援雁门城,
代州忻州四十一城,如今已陷三十九城,仅余雁门、秀容两座州城,也是岌岌可危也。
朝廷的援兵在哪,为何刘世让会孤军奋战!”
“陛下,定襄王奉诏出马邑,等不到约定的兵马,被包围覆没。如今,刘世让这两万人马,难道也只能孤军奋战,直到最后兵尽粮绝而亡?”
李渊收起脸上笑容,
扭头看着次子。
李世民却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是越发激动的道:“陛下,儿臣既是陛下皇子,也还是朝廷大臣。是尚书令兼中书令、太尉兼司徒,是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更是掌全国征讨的天策上将,还兼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儿臣以为,如今代北局势,已经岌岌可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救援雁门。”
李渊长呼一口气,“二郎,今日是来看你这弘义宫的,至于与突厥的战事,朝廷自有决定。”
李世民涨红着脸,“陛下,儿臣既然还是尚书令兼中书令,太尉兼司徒,是十二卫大将军,是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那为何现在这些军国大事,
儿臣却不能参与商议?
太子殿下挂帅,可先前亲征河北,仗打完了他都还没出潼关。如今河东局势危急,一百天了,太子仍还在蒲坂,距离前线千余里。
儿臣以为,太子实在不适合挂帅统兵。
儿臣请求替代太子为帅,亲自赶往太原坐镇,指挥诸路兵马,与突厥颉利可汗,决战雁门,将他们逐出长城!”
“陛下,”
“够了。”李渊黑着脸打断了秦王的话,“你在秦王府建学士府,征召了十八位名士为秦王府学士,让他们轮流到王府为你讲经授课、整理图籍,
可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静书读书。”
“太子挂帅抵御突厥,坐镇蒲坂指挥,那是朕的旨意。李大恩兵败新城,是独孤晟失期,朕也将他流放敦煌。
如今忻代等失陷多城,那也是无奈之举。
朝廷如今已经与突厥达成和议,马上襄武王李琛和太常卿郑元璹等人也将被突厥送还,
颉利会撤回长城外。”
李世民红着脸道:“陛下真的要向突厥割地纳贡和亲?”
“我大唐如今已经一统天下,为何却还要对突厥卑躬屈膝?父皇,儿臣以为,这仗可以打,我们为何要不败而败,未败而投降呢?”
“住嘴,称呼朕陛下。”李渊动怒,“军国大事,岂是你说打就打?满朝诸公文武,难道就都不如你李世民?”
“陛下,儿臣愿立军令状,若是不能赢,到时自刎以谢天下!”
“胡说,你带兵打败了,自杀了有什么用,那时突厥马蹄洛阳长安,李唐国家社稷都亡了,你死了又有何用?”
“陛下,突厥人反复无常,最是言而无信。现在和亲纳贡,突厥人只会得寸进尺。
他们不过是用谈和来欺骗我大唐,
陛下若不信,可否让颉利在谈和期间,停止攻打代州忻州,可否让他下令停止劫掠代北诸州?
能否让他把掳掠走的我大唐代北边疆数以万计的百姓放还?
他不会,
他只是在骗我们,
他仍在加紧进攻,他还在到处抓工匠,日夜赶工打造攻城器械,
待雁门城破,待忻州城破,
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太原城,若是太原再丢失,
陛下,那整个河东可就危矣,
那时候,突厥人才真正要饮马黄河,直指洛阳,甚至是要劫掠关中。
陛下,那时就悔之晚矣。
请许儿臣出战,儿臣可以不要元帅之名,儿臣愿意只任一道行军总管,亲自往太原坐镇,率兵至雁门城下增援刘世让。
只要陛下让蔚州李逸、北燕州道玄、隰州张纶等诸道一起出兵,儿臣定击退突厥!”
李渊看着涨红脸的儿子,
“你这是要赌国运,”
“你挑个吉日,搬来弘义宫居住,好好静下心来读读书。”
皇帝说完,甩袖离去。
李世民站在那,怔怔出神。
他没想到,皇帝会这般干脆且无情的拒绝他,哪怕他愿意让太子继续挂帅,他只是做太子麾下一行军总管,皇帝都不肯让他领兵。
和亲、纳贡、议和。
可笑。
战场上不能击退突厥,靠送女人送钱帛,就能让突厥退兵?
怎么可能?
颉利那般贪婪且没有信义的人。
颉利只是在拖时间,他要的是攻下雁门和忻州。
雁门是一座坚城,当初始毕可汗率二十万骑,围攻三十三天都没能攻下。
但如今,颉利可汗围雁门已经围了百天了。
去年冬还围了一个多月。
也许朝廷觉得颉利攻不下雁门,但李世民却觉得朝廷若不积极增援,那雁门坚守不了多久了。
雁门城一失,那整个太原以北,可就彻底要沦为突厥人的牧马场。
河套的丰胜二州,已经被割让给突厥了,难道忻代二州也要送给突厥?
那样的话,并州可就再也没安宁,甚至很难守住。
难道到时太原也要送给突厥,
那汾州、晋州、绛州、蒲州,整个河东是不是都要送给突厥?
他实在难以理解皇帝的想法,更无法忍受太子挂帅的不作为。
朝廷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李逸王君廓的四万河北兵在山后,甚至还能从河北拉出两三万人过去。
李逸在蔚州大败高开道和思结部,充分的证明了这位大将军王的用兵才能,他在瓶形关,就如同一把抵在颉利腰上的一把尖刀。
李道玄王君廓出云中的两万幽州军,其战斗力也是毋庸置疑的,王君廓率领这支兵马,曾迅速扫平高开道三州,也仅用一天一夜,就硬攻下了天险居庸关。
而李道玄虽然刚调过去,但他曾经在浩州在隰州,也是勇悍绝伦。
有这样两支精锐在侧后,就有了基本保障。
若是让他领兵出击,他只要在太原集结两三万人马,那么北上先解忻州之围,就可与几路人马合围颉利,
在石州在延州,可是还有张纶、段德操的几支人马,也很能打。
明明可以战场上把失去的夺回来,
皇帝却偏偏要在谈判桌上求和讨饶,
可这种求饶有什么用。
良久。
李世民长吐一口浊气,
对着来寻他的大舅哥长孙无忌道:“辅机,你说我若是太子,代北如此局势,我向陛下请战出征,
陛下可还会再如此拒绝我吗?”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看着一脸严肃的妹夫,赶紧左右观望了一番,“二郎,当心隔墙有耳。”
李世民惨笑两声,“陛下防我到如此地步,竟然连国家安危都不顾了。”
长孙无忌叹了声气,“谁叫他是嫡长呢,自古以来,立嫡以长不以贤。”
“不过,也不是所有皇太子最后都能当上皇帝,也不是非嫡长子就不能当皇帝。”长孙无忌压低声音,凑到李世民耳边轻语。
那几声轻语,就如同恶魔低语,让李世民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这大隋朝,可不就是活生生的现成例子么?”
(本章完)
第540章 易储 换帅
第540章 易储 换帅
世上最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中,永远不相会。
长安襄武郡王府上,
崔璎珞上门,拜访好友李五娘。
“阿五,你怎么哭了。”崔璎珞一进后院,便看到李阿五眼睛通红,犹带泪痕。
“璎珞姐姐,我以后可能再见不到你了。”
“怎么了?”崔璎珞疑惑,李阿五可是皇族宗室,虽然父亲西平怀王已故,长兄李琼也病逝。可还有四位兄长在,二哥襄武王李琛,虽出使突厥被扣留,可早晚也定能回来的。
最小的七哥李孝恭,是河间郡王,如今还是荆州大总管,朝廷五个大总管之一,为朝廷夺取了东南半壁江山。
三哥李瑊四哥李瑰,一个济北郡王一个汉阳郡王,虽说他家不如李神通李神符兄弟俩家,封了十七个郡王。
但毕竟四个兄长都是郡王呢。
“我听到消息,圣人要把我和亲突厥颉利可汗,马上诏书就要送来了。”
李阿五不愿意和亲突厥,金枝玉叶的天潢贵胄,长安多繁华啊,谁会愿意和亲嫁到草原去,而且颉利可汗年纪那么大了,还有个隋朝义成公主可敦。
如今唐突关系又不好,她若和亲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
“璎珞姐姐,我不想和亲突厥,我不想住帐篷,更不要嫁给又老又丑的颉利可汗。”
李仙穗哭的梨带雨,楚楚可怜。
正哭着,
天使前来。
“圣人诏令到,请县君接诏。”
李阿五心中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先迎接诏书。
“朕膺乾御极,绥靖四方。西平怀王忠贞贯日,勋著旂常。其女李氏仙穗,毓质金枝,含章兰畹。柔嘉维则,克秉礼训之方,婉嫕有仪,夙彰闺闱之范。
今突厥颉利可汗输诚献款,愿结姻盟。是用特绛纶音,崇其位号。
可册封为长平公主,赐汤沐邑三千户,备礼舆服···”
李阿五听到这,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过去。
郡王府众人慌乱,
赶紧去喊大夫。
宣诏的天使也吓了一跳,跟着忙活半天,好在只是一时昏倒,很快醒来。
天使回去复命。
李阿五卧榻休养,依然是忍不住哭泣。
诏令已下,
此事也再难改变。
崔璎珞看着好友,想不到不仅她做为五姓女婚姻不自由,凭白就成了个被李逸休掉的女子,
连有四个郡王兄长的阿五,如今也落得要和亲塞外突厥的命运。
“璎珞,为什么突厥人侵犯我大唐,朝廷却还要跟他们和亲?”
“若是朝廷在代北打赢了颉利,是不是我就不用和亲塞外了?”
崔璎珞无法回答阿五。
她听说这次突厥入侵代北,打的很凶,先有定襄王全军覆没于雁门关外,如今刘世让又被十万大军围在雁门。
岌岌可危。
阿五的二兄,出使突厥而被扣,选她和亲,或许也是要救回她阿兄。
“若是我七兄在就好了,我七兄那么能打,他若率兵北上雁门,定能击败突厥,那样我就不用和亲突厥了。”李阿五哭道。
四个兄长,二兄和七兄是最疼她的,长兄曾袭得家族爵位,但隋末就没了,二兄袭了家族的襄武县公爵号,大唐开国后,晋封为郡王。
她这个没出嫁的妹妹,自然也就跟着继承家族的二兄。
三兄四兄都是指望不上的。
七兄人在荆州,也一样指望不上了。
李阿五看着小姐妹,突然拉起她的手,“璎珞,你男人在蔚州,都说他是大将军王,常胜将军,未曾一败。
不久前翻越太行,飞夺蔚州,还在瓶形寨歼灭了高开道几万人马,又败了突厥思结部骑兵。
离雁门很近,
璎珞,你能不能让你男人出兵雁门,击败颉利可汗,这样我就不用嫁给他了,也不用跟你分别。”
崔璎珞脸不由的红了。
那个名字,那个男人,曾经让她仰慕过,动情过,但后来被那般休掉,也让她死心,让她怨恨。
那是一个如今她提都不想提及的名字。
一个不愿意触及的伤疤。
“阿五,别在我面前提他,我跟他再无瓜葛。”
太极宫的深夜,
李渊夜不能寐,
披衣而起。
“陛下?”
“你睡吧,我外面走走。”李渊让宇文昭仪继续睡,他走出寝殿,来到殿外。
独自庭中,
让宦官和宫人离的远远的。
他想静静。
今天在弘义宫,二郎那些话,还是让他意难平。
他其实也知道,代北局势危急,雁门城危急,忻州城危急,甚至太原也危急。
他当然也知道颉利可汗是什么样的人。
但他还是无法决心让世民再次领兵,除非他能下定决心易储。
可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也。
况且,大郎建成,除了不擅领兵打仗,内政各方面表现都很不错,跟着处理政务几年,已经挺成熟稳重了。
虽然也会犯错,可人哪里不会犯错,他毕竟也才三十出头。
皇帝不会打仗,这根本不是什么缺点。
这江山,他用了五六年时间,已经差不多一统,剩下几股小势力,他很快也能平定。
他才五十多岁,身体也还强健,依然还在生孩子,再做十年皇帝也是可以的。
有十年时间,他能为太子把一切路都铺好,把天下各方势扫平,那将来天下,太子无须再马上治。
而二郎领兵打仗是好手,但反而是这几年一直领兵打仗,内政这块反而欠缺经验。
江山马上打,却不能马上治,李渊觉得建成更适合继承他的江山,这江山将来也更需要一个建成这样能偃武修文的皇帝。
杨广喜欢打仗,南征林邑,东讨辽东,连海中的流求国都不放过,往西灭吐谷浑、灭伊吾,北疆的突厥、契丹等他都打过,
可又如何呢?
三征高句丽,亡国了。
二郎喜欢打仗,若他做了皇帝,是否也会去征高句丽?
那个易储的念头,也只是稍一冒头,就被他打消了。
可他今晚却睡不着。
他对突厥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这次突厥能够满足,和亲、纳贡。
朝廷宰相们此前说颉利不可信,要先战再和。
可李大恩全军覆没,颉利来势汹汹,忻代四十一城,百天丢失了三十九城。
太子主张议和,
裴寂也改了口风说要先议和。
封德彝说河北经高开道叛乱,现在饥荒,缺乏军粮供李逸在代北大战。
代北雁门类、楼烦关、石岭关诸要害皆失,忻代只剩下了两座孤城,朝廷要出兵反击,可河东也缺粮。
而且现在没有人有把握,出兵能打赢或击退颉利。
封德彝杨恭仁他们担忧,粮草不足,难以供应大军。而没有足够多的兵力,又没有把握击败代北二十万突厥大军。
要是打败了,那可能太原都要丢。
所以趁着雁门还能坚守,趁着李逸也算是打了几个胜仗,现在跟颉利议和,把郡王女册封为公主和亲突厥,再多赏赐些钱帛,
让他们撤兵,先把眼前危急解决。
虽然这样的议和,大唐既丢面子又丢里子,可起码能有喘息之机,待突厥退兵,重整旗鼓,驻兵屯田,恢复代北防线,储备粮草器械,时机成熟后,再与突厥开战,把失去的里子面子都夺回来便是。
没有人提出让秦王统兵出战,
甚至都没人提出让李逸接替太子挂帅主持战事。
几位宰相都清楚皇帝的心意。
可今天秦王自己说出来了,还说的那么直接。
甚至喊出若是不胜愿自刎以谢罪的话来。
李渊确实有一些心动,
若秦王能胜,也许,可以一试。
毕竟,万一和亲、赏赐,都不能满足颉利,他只是缓兵之计,他要趁机攻下雁门、忻州,那后果可就更麻烦了。
但不到万不得已,李渊又还是不想让秦王统兵。
就是这么的纠结。
至于让李逸挂帅,主持大局,李渊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夜风习习。
李渊的身影拉的很长,惨白的夜色下,只有孤影相伴。
孤家寡人。
易储,
换帅,
或许可以再让世民先出镇太原,打完这仗?
又或许不用世民出战,只是让他坐镇太原,就能威慑颉利,迫他和谈退兵?
还是说,让李逸挂个副帅,节度代北诸军,再打几个小胜仗,多压一压颉利?
思绪纷纷,
李渊一时也难以决定,
每一步踏出,可能都会带来无数新的变化,而那些变化,是他不想面临的。
李逸为什么就跟大郎合不来呢,
大唐对李逸也挺看重的啊,可偏偏李逸却跟二郎走那么近。若是李逸能够真心辅佐大郎,那么如今让太子出镇太原,李逸挂个副帅负责指挥,也许局面又不一样了。
睡不着,
心烦乱。
李渊叫内侍给他取来琵琶,
月下弹奏一首凉州曲。
曲含悲凉,音带感伤。
初听典雅大气,悠扬抒情,可实则越听越能感觉到那曲调音律里的悲凉,风沙漫漫,孤雁悲鸣,战马嘶吼。
月满西楼,
满腹忧愁谁人知。
次日,
皇帝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朝。
群臣拜礼。
李渊扫过群臣,缓缓开口:“突厥入寇而复请婚求和,和与战孰利?”
太子左庶子兼民部尚书,检校大理寺卿郑善果上前,
“陛下,战则怨深,不如和利。”
中书令封德彝则说:“突厥恃犬羊之众,有轻中国之意,若不战而和,便是示之以弱,以后将复来。
如今刘世让坚守雁门,血战百日,颉利无可奈何且伤亡不小。李逸飞夺蔚州,瓶形关先败高开道,再破思结部,歼敌数万。
忻州刺史李高迁,也击溃围城之敌。
还有延州总管段德操、灵州总管李道宗、幽州长史王君廓等,都先后击败突厥兵马。
臣愚以为,
有此数胜,而后与和,正是恩威兼施也。”
李渊听从他们意见,决定与突厥全面议和,待突厥兵撤过雁门关后,朝廷便将送长平公主至突厥。
“遣秦王出镇原州,”
“武安王李逸为河东道行军元帅长史,兼河北道行军总管,协助太子节度代北诸军,幽定代并隰五总管府,并受节度。”
皇帝最后却口出两道令人意外的旨意。
(本章完)
第541章 麦子熟了
第541章 麦子熟了
端午过后,转眼便到了芒种时节。
“芒种,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谷子快种,忙收又忙种的季节到了。”
灵丘城外,唐河畔田野上。
去年秋天灵丘人种下的麦子,已是金黄一片,风吹麦浪,让人心情愉悦。
就是可惜去年种下的麦子有些少。
否则,光是唐河畔这十万亩地,那也能收获许多麦子了。
今年李逸率军入灵丘后,在这里军屯、官屯、商屯,并组织百姓春播,种下的苦荞、糜子、小米等,倒是已经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片,不过离收获,却也还有两三个月。
恒州刺史秦武通望着那些金黄的麦子,“司空,如今河北的麦子也熟了,这里战事没有进展,将士们都想回家收麦、种豆种谷子嘞。”
易州刺史李玄通也跟着道:“是啊,现在蔚州的屯田也忙完了,暂时也不打仗,大家都闲着,家里却是又要忙收又要忙种,都担心忙不过来。”
如今两万定州军驻于蔚州,大多集中在瓶形关,
忻代烽烟滚滚,可这里却一副岁月静好。
“收麦要紧,种豆更是一天不能耽搁,这俗语说晚种一宿,秸矮二指,晚种一天,秸矮粒扁。”
“过了芒种,不可强种。”
农时很重要,民以食为天嘛。
尤其是从去冬到今夏,河北一直饥荒,百姓都盼着夏粮收获,如今麦子熟了,士兵们也都想回家收麦子,这关乎接下来半年的口粮。
大唐的士兵已经算是小中产了,大多属于小地主、自耕农阶层,日子算好的,可这刚开国,战乱灾荒仍频繁,谁也不敢错过一季麦子。
李逸在田间地头走过,
麦穗还算沉重,只可惜去年种的少,收获了也不够供应在蔚州的两万多兵马,还有两万多的屯丁。
检校蔚州刺史的王行敏忍不住道:“朝廷还没有命令下来吗,这雁门城,咱们出兵还是不出兵?
太子难道也没有半句指示?”
回河北割麦子,还是出兵雁门?
李逸心里苦笑,怎么就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可对他,对两万定州将士们而言,朝廷和河东道行军元帅一直没有命令下来,他们最好的选择,确实是回家收麦子。
与其天天这样耗子,回家先收了麦子再来。
“连你们几位刺史都喊着回家收麦子,看来将士们确实都归心似箭啊。”
面对颉利的二十万大军,定州两万将士,并不愿意就这么莽上去,尤其是现在各路都没动静的情况下。
如果太子调动诸路救援雁门,那定州将士当然也不会退缩。
可现在不是没命令么,那不如回家收麦子。
这两万定州军里,其实有不少是中央军驻河北的,原来从邢洺赵到恒易定,共派了五位从三品的卫将军,各领三千人分驻各要地。
柳濬、薛忠那六千人被叛军打的伤亡惨重,可秦武通王行敏李玄通那九千人,在李逸指挥下可是既立了功又没什么损伤的。
现在李逸麾下两万驻蔚州的兵马,其中就有一万是中央军,剩下一万是定府下新编的二十四军府里抽调的府兵。
中央军主要是关中府兵,从关内抽调到河北驻防,原本这种也是临时戍防,等河北情况稳定就撤回的,可因高开道叛乱、突厥入侵等,一直延期了。
这一万关中府兵,也想回家收麦子,但相距遥远,暂时也是不可能的。
可河北军府的府兵回家收麦子,倒是有这个条件的。
“我看,不如把一万定州府兵拉回河北,先把麦子收了,把豆子糜子种了,前后要不了一个月,也还能再来。
到时,还能顺便运粮过来,也不耽误什么。”
李逸的心情有些糟糕,从这些高级将领们的话里,他能感受到现在定州将士们的迷茫。
明明雁门城刘世让在孤军血战,都坚守一百多天了。
明明他们两万定州军就相距二百四十里,可他们就在这一个多月没有往前挪一步。
最近苏定方刘黑闼倒李存孝几将,倒是率轻骑出击,但也只是对付那些劫掠乡间的突厥小股兵马,他们甚至都不会靠近繁畤城二十里。
将领们没了血性了。
李逸自己也一样,他现在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朝廷、太子有没有命令。
他渴望出兵雁门,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就他这两万人拉到雁门战场,于大局没什么帮助,反而可能让局面更坏,
若他是颉利,现在就盼着他赶紧离开瓶形关这个天险,离开蔚州这个根据地,赶紧去雁门平原上决战。
二十万突厥大军呢,来两万人,也只是送菜的。
“云州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王君廓出兵桑干谷地也有段时间了,李道玄也跟着去了,幽州军也出动了小两万,
可却没有什么动静。
李逸期望王君廓的幽州军团,能在大同盆地闹出些动静来,这样就能迫使颉利可汗,或是苑君璋调些兵力回防。
雁门城的压力也就能小一些。
若是太原、离石等地也能出兵,那他这里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出兵响应。
不说直接杀到雁门城下会师,起码各路齐出,向雁门方向收缩,也能给颉利不少压力的。
“没有收到云中的消息。”马周回答。
“再派几支骑队,出直谷关,去桑干河谷、白登河谷、雁门水河谷寻找幽州军,我要知道他们的位置,以及进展。”
李逸觉得现在回河北收麦子,这过于消极了,真要有战事,哪里能马上又把人拉回来。
“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雁门刘世让那里,撑不了太久的。”李逸感叹一声。
突厥虽说游牧部族不擅攻城,但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也一样会抓工匠打造攻城器械,也一样会填壕、会挖地道的,
朝廷不出兵救援,就任颉利这样围攻雁门城,雁门早晚要陷落。
雁门若失守,下一个便是忻州然后太原,而瓶形关,也会是突厥人的目标。
“繁畤城的思结阿温,还是没有动静吗?”
“嗯,最近思结部外出抢掠的部众,有几股被刘苏李三位将军袭击后,已经减少了外出抢掠,他们已经很少到繁畤县以东来了,而且繁畤城里的思结部众也增加了。”云师端告诉李逸。
“看来思结阿温这是在防范我们袭击繁畤城,可他真舍的他这个儿子?我可是听俘虏交待说,乌碎可是他嫡子,而且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被称为少族长的。”
“再放个思结俘虏回去,告诉阿温,我要拿乌碎换繁畤县城,加上乌碎等重黄金。”
几员大将闻言,都不由的精神一振。
“司空这是要出兵雁门了?”
“嗯,虽然朝廷和太子一直没有命令,但我们也不能继续这样坐等了。
先拿下繁畤城,向雁门推进一百二十里。”
“可如果只是我们孤军深入,繁畤只是一座小城,万一也被颉利围了?”
李逸微微一笑。
“繁畤城虽不大,也没什么险要,但颉利若分兵来攻,我们也分就减轻了雁门围城攻势。”
至于说他们守不守的住繁峙,
刘世让能守雁门一百多天,他李逸守个百来天应当也不成问题,何况他北边还有李道玄王君廓的幽州军团。
必要时,李逸也还可以从河北再动员个两三万人过来。
而且他不相信,朝廷真的就对代北不闻不问。
他率定州兵出兵繁峙,李道玄率幽州军出兵云中,李建成总不能还装死狗吧。
繁畤城距离瓶形寨一百二十里,就在滹沱河畔,群山环而拱之,故曰繁畤。
繁畤县最早其实不是在滹沱河畔,而是在北边应县浑河畔,后来迁入滹沱河畔。
春秋属晋,战国属赵,西汉置卤城县,后来置霍人县,
东魏时于繁畦县设繁畤郡。
隋开皇年间,于霍人县故治置繁畤。
李逸手指在地图上一圈,
正式宣布,“繁畤县从现在起,划属蔚州。”
繁峙居山之麓、河之源,太平年间,那也算是米粮川,又居交通要道上,往来商贾货物多,十足的好地方。
王行敏笑看李逸地图开疆,“多谢司空,给我这蔚州又增一县。”
“让弟兄们准备一下,咱们去繁畤收麦子!”李逸道。
繁畤县城里,
斯结阿温在发脾气,又有几支外出打草谷的人马,被唐军袭击。
“一个都没跑出来?”
“唐骑来的太快,而且四面包抄,咱们人少。”
阿温没心情听这些解释,他看着羊皮地图,这次被伏击的几支百人队,都是在繁畤县东二十里内被伏击的。
本来这段时间,唐骑袭击,都是不靠近繁畤城二十里。
这种情况被思结部认为是一种默契,
结果现在唐人不讲武德,突然就越过了那条默认的线,一下子就围歼了他们好几支百人队。
“报!”
一名斯结部骑士匆匆闯进县衙,“颉利发,唐骑,唐骑杀到城外了。”
“来了多少?”
“得有几千骑。”
思结阿温赶紧前往城头,
站在城头上,果然城下数千唐军,赤旗招展,甲光耀眼。
“他们在做什么?”
只见唐军距离城池只有百余步,在那里忙碌着。
“颉利发,那些该死的唐骑,在拿我们思结部的勇士首级在筑京观。”
京观,
思结部人并不陌生,战场上将敌人首级,和上泥土等层层堆砌起来,以炫耀武功。
“这些唐人欺人太甚,颉利发,请让我们出城将他们全都杀了。”
阿温铁青着脸,却没有出声。
他打量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唐骑,
唐军举动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名唐将策马奔到城下,“城上的斯结阿温老儿听着,不要以为你缩在繁畤城中就能当缩头乌龟,
我乃李司空麾下骠骑将军刘黑闼是也,奉司空之令,特来传话。
明日,司空将押乌碎少族长前来,与阿温老儿你交换,用乌碎换取繁畤城,再加乌碎同等重量的二百斤黄金。”
说完,
刘黑闼也不理会,调头便走,一声呼啸,苏定方李存孝也各率骑兵离开,
三千唐骑滚滚而去,
只留下了五百颗思结部首级垒起的三座人头京观,
以及一道李逸明日将用乌碎来换繁城和二百斤黄金的消息。
阿温站在城头,眉头拧出几道深壑。
身后一名部族将领嘀咕着:“咱少族长明明有两百五十斤。”
“那唐人只按二百斤要金子,咱不是还赚了?”
阿温扭头,眼神锐利,吓的两人赶紧闭嘴。阿温想到小儿子,心不由的滴血,儿子被俘这段时间,已经瘦了五十斤了?
(本章完)
第542章 赎金
第542章 赎金
“立即传令,城外诸部,全都撤回繁畤城来。”
“颉利发,咱们要跟唐人在此决战吗?”
阿温瞪了那个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家伙,唐骑三千都直接杀到繁畤县城下了,在外抢掠的那些人马,再不撤回来,脑袋都得让唐人砍了,然后摆在这城前。
“派人去把那三个京观毁了,把部族勇士的首级烧了。”阿温指着那三座京观。
唐人京观垒的很潦草,一层首级然后填一层泥,再摆一层,下宽上窄,就这么层层垒砌。
三个京观,每个有一百六七十个首级,总共五百首级。
五百人啊,哪怕这些人并非精锐,只是打草谷的家丁,可也是思结部落的人。
一下子就被唐骑灭了五百。
再加上乌碎那覆没的三千,还有这段时间在繁畤县东被唐骑袭杀的上千人,
不知不觉,他在这里居然损失了近五千人。
这是一个让他想起来就难以呼吸的巨大损伤。
“都是高开道那狗奴!”
阿温愤慨着他已经把高开道勾结唐人的事实上报给颉利大汗,结果颉利可汗仍还在重用着高开道那狗奴。
而他向颉利请求发兵攻打瓶形寨,救回儿子乌碎的请求,也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颉利根本连个回信都没有。
“繁畤,多好的一座城池啊,这滹沱河谷,也是极好的牧场。若是我思结部,能够一直占有这里多好。”
阿温抚着城垛,看着这两山对峙中的滹沱河谷地,满眼都是不舍。
“你们有谁知道汉人的繁畤到底是何意思吗?”阿温问左右。
可惜他身后的思结部将领们,一个个都是二三百斤的壮汉,骑马射箭,摔跤搏斗,全是勇士,甚至能力搏虎豹,但要说起这些,哪怕这些人也在这呆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却没有一个说的出来的。
阿温懂汉话,甚至还识得汉字,他曾经也多次随突厥始毕可汗朝见隋天子杨广,甚至曾随御驾征辽东。
有一段时间,阿温甚至有些迷恋上了中原,喜欢中原的繁华,喜欢中原的文化,喜欢中原的一切。他甚至还买了不少中原汉女为妾,费重金,特意挑选那种出身大家很有文化却沦为伎妾的女子。
他喜欢她们平时穿着汉家衣裙,喜欢她们说汉话,不惜重金给她们买来汉家丝绸锦绣,给她们配上汉人奴婢仆妇,给她们买书。
似乎这样,他也升华了。
一名繁畤城破后投降的士人谄笑着上前解释:
“这繁畤啊,乃是汉代始置县,最早县治在北面百里的浑河南面朝,以前那叫崞川水,那里也是水草丰美,最宜放羊牧马之地。
晋朝时,铁弗匈奴和白部鲜卑作乱,太原刺史刘锟联合漠北的鲜卑首领拓跋猗卢,屠灭两部大营。为感谢出兵之情,刘锟将雁门关以北之地赠予鲜卑,将繁畤徙于石城县境。
到隋开皇年间,又把县城徙至滹沱河南岸。
这繁畤县城,北依恒山,南面五台,又有滹沱河在城北绕城而过,滹沱河两岸皆是肥美之地,小米莜面苦荞,美景胜地米粮川。”
阿温捋须感叹道:“若是我思结部能够据有此地,何愁不兴旺,又哪还用担心什么白灾黑灾黄灾呢?”
千里滹沱第一县。
可惜,如此宝地,思结部却是无法占有。
“颉利发,真要把繁畤县让给唐人?”
“如果用一座唐人的城,换回乌碎和我们思结两千勇士,你觉得不值吗?”阿温反问那位思结部落的小头领。
“值。”
反正这只是抢完的空城一座。
除了阿温对这座繁畤有几分舍不得的占有贪念,绝大多数思结部人,从没想过要永远占有他,他们想的只是大肆抢一把,抢完就走。
事实上,有些人甚至早就觉得繁畤县已经被他们抢空了,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想着去忻州,甚至是太原抢掠。
他们可是早听说,太原才是繁华之地,几十里周长的超大城池,还有皇帝的行宫,有无数的钱帛美人。
可雁门未攻下,他们思结部也就得守着繁畤。
出兵前夜,
李逸把乌碎喊了过来,请他在灵丘县衙里吃了顿饭。
乌碎少族长瘦了,
刚被俘时他体重二百五,如今却堪堪仅有二百斤。李逸给阿温去信,让阿温用繁畤城和黄金来赎这位少族长,
等重的黄金。
这段时间乌碎几乎没再吃到肉,天天不是小米粥就是野菜汤,种地、修路、搬货,真的就跟个卑贱的奴隶一个待遇,
乌碎少族长一开始也低不下高傲的头颅,毕竟他们思结部在漠北,那也是铁勒十五部之一,是排前的铁勒九姓,堂堂两万帐呢。
部众十万。
可唐军却不会管他什么乌碎少族长尊贵身份,司空李逸吩咐过了,好好劳动改造,和其它俘虏一视同仁,
吃的一样比猪狗还差,干的一样比牛马还多。
不听话就抽鞭子,活得照干,还得罚饿肚子。
几天时间,就把这位少族长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可是真正的劳改。
二百五,一下子就瘦的不到二百了。
要是再干一段时间,他就可能只有一百五了。
李逸准备了几样小菜一壶酒,还有灵丘苦荞凉面、飞狐煎饼。
小麦穗鱼裹粉油炸,红烧棒鱼,泥鳅烧豆腐,鲫鱼汤,香煎草鱼块,
烧田鸡、炖野鸡、麻辣兔丁,最后是一个冷切羊头肉。
乌碎被带进来,眼睛就在那些食物上移不开了。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
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名叫饥饿。
以前乌碎二十多年来,从没有受过饥,而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是饿着,一直在消耗着脂肪甚至是肌肉。
看到这些油炸的、香煎的,看着金黄的煎饼,他感觉喉咙里都要伸出一只手来了,口水都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来,乌碎少族长,坐。”
乌碎一身汗臭味,身上也早换成了粗麻布衣,跟那些奴隶没啥两样。
李逸给他倒了一杯麦浮子酒,
“别客气,吃吧。”
乌碎看了眼李逸,自他被俘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见李逸,这段时间,他对这个唐将,心里诅咒了千万遍。
“你有什么话就说。”乌碎用汉话说道,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碰那些美食,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你会说汉话?”
“会,我还有四个汉女侍妾,还曾是官宦士族家女子。”乌碎道,他的汉话带着点口音,但能听明白。
“汉话说的不错,边吃边聊,放心,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
乌碎眼神里闪过惊喜。
李逸给他倒了杯酒,“来,干杯。”
乌碎看李逸那满脸笑容,心里有些不踏实。
“实话告诉你吧,你阿耶同意拿繁畤县城,还有二百斤黄金来的换你。”
乌碎闻言,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举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那是种无以伦比的感觉,酒醇香甘甜无比。
他直接伸手抓起一条油炸的麦穗鱼,大口嚼了起来。
酥脆无比,
连骨头都炸酥了,嚼起来又香又脆,特别是那油在口中的威胁,对这些天吃着稀粥野菜的他来说,简直是让人灵魂都颤抖了。
李逸笑吟吟的看着乌碎如饿鬼投胎般的吃样,
这人饿急了,还真就顾不上礼仪了。
乌碎一口气把一桌子菜,一扫而空。
那飞狐黄煎饼、灵丘苦荞凉面他也没放过。
“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叫人上。”
乌碎打了个饱嗝,满意的道:“饱了。”
这顿饭他估计吃了得好几斤,李逸笑道:“早知道让你吃几天饱饭,再送回去,这样能多要个一二十斤黄金呢。”
“我父亲真答应给你二百斤黄金?”
“嗯。”
乌碎忍不住嘲讽,“堂堂唐国司空,居然还玩绑票勒索。”
“二百斤黄金,你也真敢要。”
“多吗?不过三千二百两黄金,折两万来贯钱,你们思结部南下抢掠,抢夺了我大唐多少钱帛财富,又掳掠了多少人口?”
“光是黄金,你们也不止抢到三千多两吧?”
乌碎摸着饱胀的肚皮,瞪着李逸:“我的两千部下,你得一起放还。”
“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还是命令我?”李逸笑问。
“三千多两黄金加一座城,换我和两千部下,你仍然赚了。”乌碎咬牙。
“哼,”李逸不屑,“繁畤本就是我大唐的,就是那二百斤黄金,那也是你们从我大唐抢来的。
想要我放回的两千部下,你们得再拿筹码来交换。
一个思结战俘,就换十个你们掳去的大唐百姓。”
乌碎愤怒道:“一换十,亏你说的出口,最多一换一。”
“你跟我讨价还价?当这是做买卖?”李逸冷笑。
“一换二,不能再多,我们过雁门关后,也只抢了繁峙、五台两县而已,并没有掳多少人。”
“放屁,你们掳的还少了?”
“一个思结俘虏,换回一户汉民,至少得五口,不足五口的一户,得另补上。”
一换五,这是李逸的条件,两千思结部俘虏,换回一万被掳百姓。
“我们根本没有掳掠这么多,手里顶多有五千掳来的人口,我们难道再去其它地方抢五千人给你?”
“不够的你们拿其它的抵,牛羊牲畜、钱帛粮食,皆可。一口人就算十匹绢,一户按五十匹绢,或是一万钱计算,也可以拿两匹马或五头牛抵。”
乌碎脸涨红,“你们这是打劫!”
“放屁,是你们从漠北迁里迢迢来到大唐抢劫,”李逸怒拍桌子,“你换就换,不换,明天这两千俘虏全都砍了筑京观!”
乌碎紧咬牙床:“你得把我们的战马、武器铠甲全还给我们。”
“休想!”
“我没把他们大拇指或是大脚趾砍了才放还,就算是网开一面了,你还想要回战马和武器盔甲,还想继续抢劫吗?”
(本章完)
第543章 劝退
第543章 劝退
繁畤县东二十里,游越谷口。
李逸与斯结阿温会面。
两军隔着二里列阵,双方首领各只带了数骑到中间碰面。
阿温看到了被带来的儿子乌碎,儿子真的瘦了,都瘦脱形了,最让阿温难以接受的是乌碎被剃了个光头。
“这是怎么回事?”思结阿温的手指着幼子的头,手都颤抖了。乌碎是他的小儿子,却是阿温认定的继承人。铁勒人跟突厥人差不多,都有幼子守灶的传统,大的儿子们一般较早就分给牛马,让他们分家另过了。
而小儿子则是一直留在身边,甚至将来继承家业,那些酋长头领,还会让幼子继承自己的酋长头领地位。
阿温对乌碎可是最喜欢的。
而草原上铁勒部族可是不剃头的,最早草原上的匈奴人是披发,后来鲜卑人则是索头,扎小辫。北魏立国后,改革汉化,但他们辫发传统,却是在草原上广为流传。
不过突厥前一任草原霸主柔然人倒是剃头,原因嘛则是他们的祖上,最先是一个奴隶,被鲜卑拓跋部的可汗拓跋力微取名木骨闾,这个木骨闾是个秃头。
在拓跋力微的孙子拓跋猗卢统治草原的时候,这个秃头因战功赎为骑兵,又因获罪,联合了一百多个罪犯叛逃出了鲜卑部,投靠了纥豆陵部落,这个部落就是后来改姓窦的那个部落,李渊老婆窦穆皇后祖上的部落。
那位秃头奴隶能征善战,到他儿子时更是部众越来越多,还强过了纥豆陵,就干脆自己成立了一个新部落,因他爹当年也只是奴隶出身,没有尊贵的姓氏,便干脆用木骨闾为部落名,这个部落后来成为柔然的核心部落。
因为老爹以前是秃头,他的部众们也都跟着大哥剃发,于是柔然诸部,后来也是纷纷剃头,不过有许多人原是鲜卑,或鲜卑小弟,习惯了扎小辫,所以他们就只剃掉头顶,留边上一圈头发扎小辫,或是只剃的留下两个小辫。
秃头哥的后人社伦东征西讨,建立柔然汗国,被拥为丘豆伐可汗,剃发的传统也是随着柔然汗国在草原各处推广。
但是,铁勒人哪怕被柔然人几度征服,可他们坚决不剃头。
他们保留着索头辫发的传统,
甚至是在柔然人的传统中,男人越勇武,功绩越高,那留的头发越长,扎的辫子也越大越长。
乌碎被剃了个光头,比以前鲜卑人那种头顶剃光,边上留一点的还要彻底,一根头发没留。
“天热、乌碎少族长的长辫容易出汗,也没时间清洗打理,长虱子了,太痒,就帮他都剃了。”李逸很淡定的道。
阿温看着光光的乌碎,心都碎了。
这么个光头,在他们铁勒部落里,那是奴隶们犯罪后的一种严厉处罚,能让一个男人彻底脸上无光,抬不起头。
奚、契丹那些家伙,都好歹也跟柔然人一样,只剃头顶,还留下一点头发扎小辫呢。
怎么能把他最心爱的儿子头发剃光呢。
“阿温族长,黄金带来了吗,乌碎少族长本来二百五十斤,我只收二百斤,可是给你少收了不少,要是少族长那大辫子还在,都有几斤重呢。”
阿温没好气的道:“李司空,你的要求太过份了,居然要二百斤黄金赎我儿。”
“哼。”李逸轻笑,“上次高开道从你那路过,用一千匹好马,换你八百匹一般的马,结果你可还收了人家八百两黄金呢。”
“怎么,现在你们思结部少族长,不值个三千两黄金?”
“你们好歹也是十万部众的漠北大部落,铁勒九姓之一呢。”
阿温望着李逸,心想这高开道贼子果然是早暗中降了唐,否则李逸怎么连这些都这么清楚。
“我可以把繁畤城给你,
另外我手里的五千汉人人口,也可以给你,
你把乌碎和两千被俘的思结部士兵放还,我接了人便立即撤离繁畤城。”
李逸摇头。
“阿温族长,你真当我们这是来边市做买卖的,还讨价还价?我的条件早就转告你了,
你们退出繁畤县,二百斤黄金赎乌碎。
另外两千思结俘虏,一人换五个被掳的汉人或是一万钱,也可以是两匹马或五头牛,亦或是五十匹绢。
要交换,那就全都换,我也不接受只换乌碎或是换部落贵族。”
阿温的脸色很难看。
“其实阿温族长若不愿意换,那就别勉强。
你们斯结部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我们早就在乌碎少族长这里见识过了,说句不客气点的话,很一般般。
我可以率兵轻易的击败你们,收复繁畤城,到时说不定阿温族长,也得成我的俘虏。
繁畤城和城中被你们掳掠的人口,抢夺的钱帛,自然也通通都是我们的。”
“回去吧,阿温族长,你可以考虑下是一会就在这里决战,还是你退回繁畤县城,我率军来攻。”
李逸这般态度,让阿温气急,却又暗自心惊。
看来李逸很有底气,能够拿下繁畤城了。
此时,阿温心里全是对颉利可汗的埋怨,为何到现在也没出兵来援。
李逸能在一天内,先击败高开道,让他投降,又接着歼灭乌碎三千骑,这个实力,确实让阿温忌惮。
现在李逸越是表现的这么淡定,他越发不敢轻易翻脸。
“阿温族长莫不是还在等颉利的援兵?
呵呵,
我劝阿温族长还是别等了,颉利要真派援兵,这些天早派来了。
可到现在都没有一兵一卒过来,说明什么?说明颉利正盼着你在繁畤跟我大战一场,甚至还盼着你能主动进攻瓶形寨呢。
不管你输还是赢,他都不亏。
你输了,损兵折将,他又没损失,损失的是你铁勒思结部。你赢了,那他更高兴。
颉利只想坐山观虎斗,甚至巴不得我们两败俱伤才好呢。”
“你们思结部是铁勒人,又何必替突厥人这么卖命呢?”
阿温当然也不想。
谈判就是讨价还价,李逸当然也是愿意通融通融的。
最后一番商议,
斯结阿温决定退出繁畤县,并把他们抢掠来的五千人口交给李逸,除此外,再给李逸一千六百两黄金,三千匹马一千头牛,外加一万匹绢布。
李逸眼看着阿温的脖子青筋突出,满面涨红,完全到了要失控的边缘,也就没再加码。
他最初开的条件是繁畤县、三千二百两黄金,以及一万被掳汉人,换乌碎和他的两千手下骑兵。
两千俘虏,要换一万被掳汉人,现在相当于是一千俘虏换回五千汉民。
剩下的一千,应当值五万匹绢,或是两千匹马,或是五千头牛。
而如今这一千俘虏换两千匹马。
剩下的就相当于是乌碎的赎金,一千六百两黄金,一千匹马,一千头牛,和一万匹绢布。按李逸开的价,一千匹马折两万五千匹绢,一千头牛值一万匹绢。
马、牛、绢,折一起为四万五千匹绢,折一千一百二十五两黄金。
加上那一千六百两黄金,李逸相当于还给阿温减了四百七十五两黄金,乌碎的赎金减到了两千七百二十五两。
应当把乌碎饿到一百七十斤。
“阿温族长、乌碎少族长,我这人够意思了吧,本来是一文钱都不能少的,现在给你们少了四百五七十五两黄金啊,
匹绢二百钱,这可是要折一万九千匹绢,能换七百六十匹好马呢。”
阿温快要暴走了。
这汉人一通账,左折一下,右算一下,算的他头晕脑胀,也不知道最后居然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一千六百两黄金,三千匹马,一千头牛,还有一万匹绢布,再加上一个县和五千掳来的奴隶。
他感觉心在滴血,
怎么就答应了呢。
他们这次南下抢掠这么辛苦,这一下子差不多都吐出去了。
黄金、绢布、牛、奴隶,虽然都是在中原抢的,
可那三千匹马,那是思结部自己带来的啊。
上次三千人兵败,如今赎回来两千人,可他们的六千匹坐骑可都没了,还有三千人的铠甲装备等也没了。
阿温想反悔了。
要不是上次高开道路过,讹了他八百两黄金,他都拿不出这一百斤黄金来。
“阿温族长,你们这次南下,也抢了不少了,就算吐一点出来,可现在就返回漠北的话,也还是能带回去很多的。
倒不如见好就收,咱们演场戏,你呢就当是被我突袭击败,你就此返回漠北。
你若是现在不走,说不定可就走不了了。”
阿温脸上阴晴不定。
自李逸拿下瓶形关,思结部守在繁畤也是倒了大霉,先是乌碎损了三千人马,然后是苏定方等唐将,轻骑出击,反复袭杀思结部外出抢掠的人马,前后损失加起来也有两千了。
如今就算赎回两千,
可还是折了三千人,哪怕这三千人大多是打草谷的,并非精锐战兵。
但对一个只有十万人口的漠北游牧部族来说,也是伤了元气,再打草谷的家丁,那也是男人。
“我建议你们就从这里游越谷口北撤,不要退到雁门,否则颉利不会让你们走的,到时颉利抢的盆满钵满,你们思结部却可能要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雁门十八隘,
繁畤和北面的应县间,就有五大峪口相连。
游越谷就是后世的茹越口,其它的还有北楼口、大石口、小石口、马岚口,从这里经茹越峪,便可到北面浑河的应县,顺浑河而下就是桑干河谷的大同盆地。斯结部可以绕过雁门,直接北上过阴山经大漠回漠北。
思结阿温有些犹豫,付了这一大笔赎金后,如李逸所说的,思结部还有七八千人,手里抢来的东西也还不少,出来几个月了,现在撤倒也没算白来。
若是回雁门,还有机会跟着颉利去抢太原,甚至深入汾晋,但也有可能唐军几路合围,颉利打不下雁门,不敢深入太原,会如去年一样被迫撤兵,那样的话,可就啥好处也没,万一被颉利降罪,让他们去攻雁门或忻州坚城,到时还得损兵折将。
可是就此撤退,万一颉利可汗怪罪也麻烦。
他想到李逸说的配合演出戏,假装李逸突袭繁畤,思结部兵败溃逃北撤,这倒也是个北撤的理由。
看着李逸那淡淡的微笑,阿温总觉得心有不甘。
(本章完)
第544章 杀到颉利眼皮子底下
第544章 杀到颉利眼皮子底下
武德五年,夏五月。
芒种。
思结阿温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撤了。虽然为了赎回儿子和两千骑兵,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那些本来也都是抢来的,不论是族长阿温,还是各部头人,又或南下来抢掠的部众,
大家也都还是有不少收获。
见好就收吧。
实在是那个年轻的李逸给他压力太大了,而且这段时间思结部为颉利守繁畤,也损失了三千人了。若是这两千人不赎回,那就是损失五千。
人口十万众的思结部,也扛不住这样的人丁损失。
让阿温真正决定要撤的,还是颉利既要他们思结部挡住蔚州的唐军,甚至还想要他们去打瓶形关,可却又不出一兵一卒。
再留在这,那就有可能继续损兵折将。
思结部人马,就从茹越峪谷穿越恒山,进入大同盆地的浑河谷地,然后再折向北,在黄堆分岔向西北经紫河河谷出长城西口北上,越阴山过大漠回漠北老家。
一手交钱帛牛马,一手交俘虏。
“思结部还真挺讲信用的啊。”
游越谷口东面二十里的南峪口,李逸军营。
一百斤的黄金,还有三千匹马一千头牛,一万匹绢布,这些东西堆在营中占了好大一块地,尤其那四千头牛马。
黄金有金铤金锭,也有各式黄金首饰、碗盘壶杯等,看的出都是抢掠得来的,马周和刘贤等参军,还特意找来了金匠,鉴定金子真伪和成色。那些鎏金的、包银的,肯定不能算。
一番鉴定下来,斯结部还又补了一包金器。
“差不多就行了,也没必要那么较真。”李逸看着那摆了一地的各种金银器,倒是十分大度的样子,气的阿温脸色又红了,你真不较真那早点说,非让他们补足了数,你现在又说差不得得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三千匹马,一千头牛。
也有军中兽医检查过了,数量都对,就是质量不是很好,马多是普通的马,做挽驮是可以的,部份也能骑乘用,但想直接用做战马,多数不行。既没受训过,也不够优秀,耐力、爆发等不足。
牛嘛,明显也都是在代北乡里抢来的,大大小小老少都有。
李逸手一挥,只要斯结部不是故意混点病牛在里面,其它的倒无所谓了。
反正这一匹马才折五千钱,一头牛更是才折两千钱。
一万匹绢布,也都从代北抢来的,现在一车车拉来。
李逸对阿温的讲信用挺喜欢的,为此他还特意让马周跟阿温到一边谈话,主动提起等阿温返回漠北部落,以后可以跟李家的商队继续贸易。
李家用盐茶酒丝绸瓷器锅碗以及药品,跟思结部交换牛马驼羊、皮毛、药材、蘑菇甚至是奴隶。
价格好商量。
阿温本来憋了一肚子气,可被马周那三寸不烂之舌一通说,居然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买卖,于是口头答应了以后贸易合作。
五千被思结部掳来的百姓,也都送到了唐营,多数是年轻的妇人女子,以及一些青壮男子。
女人抢回部落,是可以生孩子的,青壮男子则是去牧牛放马,还能跟着上战场打草谷看营。
李逸也知道思结部手里除了交出的这五千,其实还有不小部份,可思结部宁愿拿牛马绢布来抵,也不愿意把那些交还。
乌碎带着两千手下离开时,
红着眼睛目带仇视,李逸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
占了他那么大便宜,总得给个微笑,他带着三千人来打他,结果最后被扣在蔚州干了半个月苦力,一个个累饿的脱了形,从草原膘肥体壮的大汉,全饿的排骨突起,
更别说,他们还给李逸贡献了四千匹战马,
就是那些伤马死马,都让定州将士们端午节痛快吃了几天肉,淘汰的上千匹带伤的马,也成了军屯帮手。
更别说扒下来三千套武器装备,虽说质量差点,可好歹也是装备。
最后乌碎和两千活着的俘虏,又还卖了高价,一个战俘,可是卖了两匹马或五头牛,或五十匹绢布呢。
李逸都有些心疼当初瓶形屯堡下,围杀的太狠了,斩首一千级啊,要是都活着,可以换两千匹马,或是一万贯钱呢。
终于,
一切交割完毕,
思结痛快的带着手底下七八千人从茹越峪口走了,
李逸派出的侦骑,看着他们全都撤离,也知晓他们走的时候,还是带走了许多战利品,有隐藏军中的年轻美貌的女子,以及一些工匠,
另外他们还带走了不少牛羊马匹等抢来的牲口,以及各种大车小车,也都是满载着绢布粮食等。
那些思结部的战士,每个人都带了许多东西,满载而归,这些家伙连抢来的锅碗瓢盆都带上了,恨不得连桌椅板凳都带上。
繁畤县城估计被他们搬空了。
李逸早有预料,也只是冷笑一声。
“要我说,咱们就该直接围了繁畤,把城池攻破,这些思结贼,全都得成为咱大唐的官奴隶!”
“就是,让他们就这样离开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李逸听着有些将领们的议论,也不理会。
他对现在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思结部毕竟还有六七千人,还有一座城,背后八十里就是雁门,颉利的十几万大军在那。
李逸强攻繁畤思结,反倒有可能是被颉利来个黄雀在后。
现在这样能让思结部撤回漠北,李逸兵不血刃拿下繁畤城,还换回五千被掳百姓,又拿了那么大笔赎金,很赚了。
当前首要任务,还是解雁门之围。
当思结部全都进入了茹越峪,李逸便率军前往接收繁畤城。
繁畤县本来是设立在恒山北面应县浑河畔的,如今的繁畦县以前是霍人县,可后来晋朝把雁门关北割让给鲜卑人,将繁畤县内迁侨治于雁门,到最后反而是鸠占鹊巢,如今只有繁畤县而早没了霍人县。
“司空,繁畤只余一座空城了。”
这座被思结部抢掠一空的城池,就在滹沱河的南岸,在一片突起的台地上。
城周不过数里,
但他的地理位置很重要。
其北面有滹沱河,有恒山,还有五条峪谷可穿越恒山,抵达大同盆地的浑河谷地。
五个峪口,都属于雁门十八陉,瓶形关其实也是雁门十八陉之一,原来也都建有堡寨的。
李逸率军入城,
果然空无一人,
思结部占据了两个多月,把这座城里不论公私,能抢的都抢走了,就差走时一把火了。
“城池土地收回来了,被掳的人口也换回来了,有地有人,损失了钱帛牛羊,也不怕。”
人和土地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
“就是可惜这滹沱河畔的麦子,被思结部当成了牧场,吃了两个月,如今收获季节,可也没剩下多少了。”
李逸让人安置赎回的百姓,
外面的麦子,能收回一点是一点。
“刘骠骑、苏骠骑、李中郎将,”李逸把他麾下三大先锋叫了过来,给他们一个任务,从北面的峪口进入陉北,拿下浑河两岸。
后世的应县、浑源这两县,如今分属朔州和云州。
浑河下游汇入桑干河,虽然下游与大同盆地是开口相连,但浑河北面有一道连绵山脉,是恒山北支六棱山,其西段也被称为熊耳山,东段延伸到蔚县,称南山。
熊耳山和恒山包夹着浑河谷地,形成一个狭长的口袋。
李逸准备趁机,出兵进入这片地区,这里在汉代时先后设立过崞县、繁畤县,但如今崞县和繁畤县,都早从浑河谷地迁到了忻定盆地。
崞县和繁畤在雁门城的一东一西,分处于其滹沱河的上下游。
“你们出兵浑河谷地,把崞县、繁畤县故地拿下,无须去打马邑、善阳,我你们控制了马邑东北的浑河谷地,同样能威慑到马邑。”
派几千游骑到恒山北面,既能威慑马邑,还能保护繁峙北面的五个峪口通道,防止繁畤城两面受敌。
同时,李逸也是想与幽州军团,能够连接。
“我决定,在浑河谷地,新置应州,在崞县、繁畤故地,分别新设浑源县、应县。”
李逸委任云麾将军云师端检校应州刺史,他本身品级高,能力也还不错,又是自己媵的父亲。
刘黑闼苏定方他们品级还低了些,暂时专负责带兵打仗。
“谢司空栽培!”便宜老丈人云师端非常感激李逸给的这个机会,哪怕这个应州是临时设立,他这个检校刺史能干多久还不知,但这毕竟是个机会。
“应州的地形,你们也看到了,两山夹一河谷,西南敞开,这个地形还是相对易守难攻的,你们背靠恒山,有五条孔道与我繁畤相连,浑源往东,就是壶流河流域的蔚州直谷关和安边县,还能与瓶形寨相通。”
李逸是打定主意,借此机会,也正式在大同盆地,插上一根钉子。
“马参军。”
马周上前,“司空有何吩咐。”
李逸提笔写下一道赤牒,任命马周摄繁畤县令。
这位武安王国尉,有些意外。
“赶紧接着,你的能力我是很欣赏的,现在给你一个施展的机会,繁畤县的情况你现在也看到了,被抢的空荡荡的,接下来你得把这副重担挑起来。
需要什么,也尽管开口,我会让人尽量配合。”
“仗我来打,颉利来了,有我们两万将士顶在前面,但这繁畤县的恢复与治理,就要看你的了。”
马周激动的面色涨红,颤抖着手接过赤牒,“属下定不负司空所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接下来李逸又任命了自己的媵姬令仪的兄长姬思忠,以及自己参军刘世彻,分别摄浑源和应县县令。
“你们自去挑选吏员、充实县衙人手,赶紧把衙门运转起来。”
坐在空空如也的县衙,
李逸知道,当颉利知晓思结部北撤,他占据了繁畤,甚至还出兵浑河,颉利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也许,他们马上就得面临跟刘世让一样的局面,被铺天盖地的突厥大军包围。
必须加紧对繁畤的城防加固,多储备粮草、弓弩箭矢,甚至是得开始造砲造弩了。
他手里两万多兵马,瓶形关放上五千,往陉北应州放上三千骑,茹越峪等五堡,再放上三千,
手头就只剩下一万二了。
一万二千人守一座不大的繁畤城,兵力倒是够了,就是现在粮草不足,得加紧调动。
一番思索,李逸还是派人带着刚从阿温那勒索来的一千六百两黄金,一万匹绢,回河北定州,再调一批粮草,并再征调八千战兵过来。
不打无准备之仗,
李逸先按跟颉利在繁畤打半年围城战来准备。
他亲守繁峙,战辅两万兵。
瓶形关五千人是总预备队,
陉北应州的三千骑,和五峪堡的三千步,是外围机动力量。
这个部署,他应当能吸引并扛住颉利的五六万人马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刘世让在雁门城压力大减,应当还能再坚持更长时间,而他也不相信,朝廷到了这份上,总不能还是没半点动作吧?
实在不行,
也还有已经进入大同盆地的李道玄王君廓两万人幽州军团。
繁畤,距离雁门城仅八十里,
李逸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司空坐镇瓶形关就好,繁峙城让我来守。”
“我来守。”
“我来。”
几员入了三品的大将,都争先要替李逸坐镇繁畤。
“都不用争,我亲自坐镇繁畤,”李逸摆手,“我现在不怕颉利来攻繁畤,反倒是担心他不来攻。”
雁门城形势已很危急,
可李逸也不敢贸然直接杀到雁门城下去,进驻繁畤,甚至出兵陉北,都是为了逼颉利分兵来攻。
李逸倚城而战,总比跑去雁门要强。
只要颉利分兵来,哪怕多来点,来个五六万,他都还能守,也能给雁门减轻压力。就怕颉利不来,听在雁门往东面方向立营防御,仍全力猛攻雁门城,非要各个击破,
那才是让人头痛的。
得想办法,确保颉利会怒,并且派兵来夺繁畤才行。
“诸位,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刺激一下颉利来攻吗?”
(本章完)
第545章 我阿耶跟皇上打江山
第545章 我阿耶跟皇上打江山
“我阿耶曾跟皇上打过江山,从太原从龙起兵,一路打进了长安城。”
繁畤城中,一名男子拿着块胡饼狼吞虎咽,噎的直翻白眼,但说出的话却是够大。
摄繁畤县令的马周看着他,“喝点水,别噎着了,慢慢吃。”
“真的,我阿耶跟随当今天子起兵,从龙入关,打下长安后,随秦王征讨渭北,中流矢战死了。我阿兄就补了元从禁军,父死子替,留在长安了。
我呢就在繁畤老家,在县衙做个司户佐。”
这位自称边郡良家子刘弘,说家是本县大户,原是县中司户佐,先前率乡民守繁峙抵御突厥,奈何没有官兵协守,又缺少箭矢等,城破被俘。
“马使君只要派人打听一下,就能知晓我所说是实,多亏司空将我等从突厥手赎回,如今北虏仍在,刘某愿意协助马使君,尽几分绵薄之力。”
司户佐,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杂任。
但繁畤县仅是一个下县,县令也不过从七品下,县丞主簿县尉全是九品,
县尉以下都没品级,县里也只设有户、法两曹,各两位佐史管理。
这个司户佐看似不入流,但在县里其实职权不小。
而刘弘家明显还是繁畤本地豪强大户,有这样的原县中司户佐协助,倒是能给他帮助不小。
“自突厥入寇,就有许多百姓逃入恒山或五台山中去了,尤其是大户豪强,更是避往山中。他们不少在山里有坞堡山庄,率子弟家丁可抵御一般胡虏。”
刘弘吃完几个胡饼,抹了把嘴,“某是县衙司户佐,职责在身。”
“原县令主簿县丞县尉等人呢?他们也还在吗?”
“死了,全死了,斯结部攻破城后,把他们全处死了。”刘弘叹了一声气,他侥幸逃过一劫。
可如果不是李司空赎回他们五千人,他的下场也会很凄凉,被带到漠北草原给思结人做奴隶,也许因他年轻还能读会写,或许能被颉利发安排个小管事啥的,但终究是奴隶,从此老死异国他乡。
“做梦一样,真的,忽然间,突厥人涌过来,县城就被破了,我等就成奴隶了,又忽然间,李司空来了,思结部仓惶撤走,我们得自由了。”
“司空真英雄也。”
刘弘饱餐一顿后,便被马周恢复了县司户佐之职,他在被赎回的五千百姓中,找到了几个原来繁峙县衙里的吏,两个史、三个帐史,还找到一位市令一位助教,几个问事、白直,以及一个典狱。
这五千赎回的人,大多是繁畤县人,不少就是繁畤城中的。突厥这次入关的快,一些豪强大户倒是跑的快,逃进山中。
而一些百姓来不及逃走,或是没地方可去,有些人还逃进了县城,结果就是城破时被一锅端。
也有些是在乡野,消息滞后或是没地去被打草谷的思结人掳来,这五千人以青壮男子和年轻妇人女子居多,一般老弱的突厥人都懒得掳掠,
甚至在城破后,思结人还把不少繁畤城中老弱给赶出城,任自生自灭了。
刘弘家人就大多是逃进五台山了。
五台山,在百姓眼中,山峦巍然,以为仙人之都,北台之山,终年冰雪,亦称为清凉山。东晋僧人道安以及他的弟子慧远,在繁峙、雁门一带活动,开辟了五台山道场,从此让五台山佛寺大兴。
据说五台山一带,佛寺一百多座,其中繁畤县境五台山上就有三十二座大寺,五台县境五台山上有二十六座。
五台山佛寺大兴,寺院经济也很富有,一遇饥荒战乱,百姓都往五台山里跑,
向寺院借粮借钱,
寺院也会施粥放贷。
当然,山里除了寺院,也有一众豪强大户们的坞堡庄园。
有刘弘帮着找来的一众原衙中胥吏,加上临时征召的壮丁,还有马周从军中挑的一些文吏等,繁畤县衙倒也有模有样。
参军刘贤代县尉之职。
马周这位县令面临的最大难题,还是手中没粮,要安置五千赎回的百姓并不容易,繁畤被抢掠一空,五千人都成了难民。
司户佐刘弘提议,派人向山里的寺院、坞堡、山庄的和尚、大户们借粮。
“繁畤已成一座空城,倒不如把这五千百姓,让他们进山,各谋出路。”
各谋出路,也就是不管他们了。
芒种已过,种点早熟的糜子倒也还行,只是突厥大军就在几十里外,此时也难以安心种地。
李逸到施粥点视察,
正排队打粥的难民们,见到他来了,全都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站好,向着这位年轻的司空,满怀感激的喊道:“司空好。”
一声声司空好,都充满着对解救的感恩。
李逸不仅解救了他们,甚至还拿出宝贵的军粮来施粥,一碗热粥,在这战乱之时,那就是活命的机会。
应州刺史云师端、蔚州刺史王行敏,还有繁畤县令马周等都陪同着。
“粥还是太稀了点,再加些米。”
李逸转了一圈,做了指示。
蔚州刺史王行敏为难的道:“咱们要储备粮食准备迎战突厥来攻,粮食宝贵呢。”
“司空,要我说,突厥人马上会来攻,这些百姓留在繁畤城也无益,不如让他们去瓶形关以东,在那边还可以屯田也可以开矿等,起码能有份活计,谋得一份衣食,也更安全。”
摄县令马周则不赞成把人都送去灵丘飞狐等地,“这五千百姓确实不宜都留在繁畤城,
下官建议,有族人亲戚在山里或是蔚州的,可以去投亲奔友。若是没有的,县里组织,把他们带到五台山或恒山里安置,暂时向山里寺庙、庄园借些粮食,然后打猎、垦荒,官府再给他们赈济些粮食,尽量渡过这难关···”
李逸已经派出游骑在繁畤县西四十里侦察。
盯着雁门城下突厥大军一举一动,他们若来攻,李逸会第一时间知晓。
暂时颉利可能还不知道思结部已经从繁畤撤离,
但繁畤城已被唐军控制的消息,封锁不了太久。
如今李逸在加紧往繁畤县运粮,可蔚州也并没多久存粮,还得从河北易定运来,繁畤城的粮食十分宝贵。
五千赎回来的百姓,确实不能留在这。
“挑选一些工匠,木匠石匠等手艺人,挑一些留下,协助打造守城器械等,若是有医师药师兽医,还有读书识字会算账的也留下。
其余的分散安置吧。”李逸思考后道。
“司空,要不把壮丁留下协助守城,这五千人里,大多是青壮男女,男丁可以选出两千人。”王行敏道。
李逸却是摇头,
“没有训练,也没多大用处,我们军中也有辅兵,毕竟有经验,只挑那些工匠医师读书人留下吧,其余的就转移安置。”
“有亲友在山中的,可以进山投亲奔友,有亲戚在蔚州的,则去蔚州。
其余的,尽量还是往蔚州转移,毕竟有瓶形关挡着,更加安全。”
如今的繁峙县的思结人虽走了,但这一马平川的也并不安全。
至于刘弘提出的向山里寺院、庄园借粮这事,李逸让刘弘这个本地人,负责试试看。
估计也借不到多少,就算有他这个司空的名头,也难借到多少的。
李逸现在也没什么精力派人进山,跟这些人动真格的,眼下首要任务,还是迎战突厥。
在繁畤转了几圈,
也跟刘弘这样的本地豪强深入了解了一番,他才发现,这繁畤县不仅是原来从陉北迁来的,
就是迁到忻定盆地后,县址也是几经搬迁过了。
如今的繁畤县,春秋时是霍人邑地,汉朝置霍人县,东魏时,置武州,领吐京郡、齐郡、新安郡,寄治繁峙城,北齐改为北灵州。
这个时候的繁畤县城,在现在县城的滹沱河对岸的水头村。
到隋开皇十八年,繁畤县城因地处平川无险可守,便迁去了东面六十里的大堡戍。
等到大业朝,又移于最早的武州城。
然后就是经历杨广雁门之围后,繁畤城被突厥人所破,抢掠一空,还被一把火烧了,
于是战后又把县城东移,仍在滹沱河北岸,这次选的位置较要险要,城三面枕涧,东接峻坂,极为险固,在先前,曾从代州析分出来,分置坚州。
可后来,刘武周夺取代州,其兵败后,李大恩从蔚州进入代州,繁畤县城又毁于战火,李大恩把繁畤县城移于石龙岗,城于山麓、群山环而拱之。
如今这座城,原来是滹沱河南岸的一座城堡,并不算大,经过扩建,也才城围三里,高三丈二,护城河深一丈五,开有三道城门。
滹沱河畔的繁畤县城,从武州城到水头村,再到大堡戍,然后是坚州,再如今河南岸的石龙岗,先后换了四座县城,这还没算上恒山北浑河畔的那座最早的繁畤故城。
一个边塞县,居然有过四个县城。
不得不说也是很特别,都是因战乱而换的治所。
“武州城、坚州城、大堡戍,还有如今这石龙岗城,”李逸道,“除了现繁畤县城,其余三地我也都去过了,除了旧武州城水头村,其余二地,位置都不错,虽经历战火,但之前也都有屯兵戍防。
我打算把那三个城堡也利用起来,分兵屯驻,这样突厥若大军来犯,这位于滹沱河北岸的三座旧县城,就能成为我们繁畤城的外围屏障堡垒,
可屏藩繁畤城,还能威胁突厥侧后,并能与连接应州五峪的五座堡寨,成犄角之势,守望相助。”
守城,
也不能死守。
就好比守大城必野战,守城不能堵死城门都是一个道理。
两万人都缩到繁畤城里,那就只能被动挨打,在外围分守城堡,更为有利。
虽说这样也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可那三座城,与繁畤县城都只相距不远,一字排列滹沱河北,东西最远也才六十里。
单独守一座城,
肯定不如多层次的防御体系,外围城堡,既能迟滞敌军,分散敌军兵力,减少主城的压力,
最主要的是,有外围城堡在,守的一方就不只是被动防守,也可以灵活出击,战术上也能掌握更多主动权。
滹沱河在繁畤县城这里,宽达六七十丈,但非汛期时的水并不深,也就半米左右,步骑都可直接渡河。
但毕竟有那么宽,打仗的时候,也是比较好迟滞敌人的,能成为繁畤县城的一道防线,而李逸要是把河北岸的三座旧县城也给分兵把守,
四城包夹着滹沱河,那依托城池、滹沱河,就能建立多层次、更立体的防御体系。
“往这三城,各放一千五百步兵,五百骑兵,一千辅兵,诸位以为如何?”
河北的八千后续援兵到达的话,那李逸在繁畤城,仍有战辅兵两万。
而北岸三城,战辅兵九千。
再往北是恒山五个峪堡,各六百兵,也是三千人。
而更外围的陉北应州,有三千轻骑,后方瓶形寨,五千步骑。
如此一来,以繁畤为中心,一百余里范围内,多层防线体系,总共四万战辅兵。
诸将听完李逸的计划,都能感受到司空这回是真要在这里憋个大的了。
(本章完)
第546章 大将军炮
第546章 大将军炮
“传说,文殊菩萨原来是龙种上尊王佛,他在海里度众生,后来他来到五台山传道,从龙宫借来了清凉石,五台山才变成了清凉山。”
繁峙城头,李逸对几位刘弘从五台山请来的僧人道,这几位都是大寺的管事僧人,负责庄院钱粮这些的。
刘弘亲自跑了一趟山里,向三十二家大寺,挨家挨个登门拜访,提出想借点钱粮,并暂时安置点百姓在他们的寺院、庄田。
可大多数都是各种推脱,只有七家寺院派了人来。
他们都只是送了几车粮食,和一点钱绢。
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诸位大师,文殊菩萨都能从龙宫借来清凉石,清凉山上的一众寺院,就不能也借我些粮食吗?”
“这也是普渡众生,救世济民啊。”
“我是借,不是向你们劝施募捐,说句实在点的,若是朝廷不能击退突厥,若让颉利可汗夺取了代州忻州,那以后五台山还能再清凉吗?
真当突厥人不会进山抢掠?”
李逸说完,摆了摆手,让马周和刘弘带他们去商议借粮事宜了。
五台山、恒山都有许多寺院,不少寺院规模不小,拥有不少寺产,此时也有不少储粮,李逸找他们借粮,也是无奈之举。
哪怕有霍玉替他去江淮一带采购粮食,可千里迢迢,哪怕有南北大运河的便利,一趟下来也需要很长时间,到了河北,又还得翻越太行山。
一支支兵马,正开拔出城。
李逸的纵深多层次防御体系,得到了众将支持,颉利不来则已,若是来,那绝对是数万大军前来。
万一雁门城没守住,那颉利破了雁门后,更是会全军扑来,那可就是十万以上的大军。
这座繁畤城,虽然北枕滹沱河,建立在南岸的高岗上,但毕竟是座小城。
西望长安,
仍没等来蒲州太子李建成的军令,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城里,
辅兵、工匠,正在劈树锯木,打造砲车。
攻城必起砲,守城同样严重依赖砲。
砲,主要还是人力拉拽的抛石车,七梢重砲,能抛射三百斤的石弹,但需要二三百人拉拽。
也有如弩车一样利用弹力的弹射投石车,也称弩砲,弹射的石弹就要轻不少。
越是大城攻防战,越离不开砲,尤其是重砲。
守城方最大的倚仗就是高大的城墙,而攻城方的云梯、冲车、盾车、壕车等都是对付城墙、壕沟的,
那些攻城器械,往往会披覆生皮牛,一般的箭弩都没什么杀伤力,只能用投石车、重弩车打击。
城内工匠、辅兵正在加紧打造砲车,
而城外也在忙碌着,三座城门外,都在赶工加筑瓮城,并在城门护城壕沟对岸,再修筑一座逻城。
而在那道护城壕沟外,士兵们正在埋设尖木桩。
在距离城墙仅八尺宽处,
一根根腿粗的木桩斜斜的深埋地中,然后上头削尖,高出地面半米,埋设五道。
这些尖土桩也被称为鹿角,
在这五道尖桩之外,士兵们还在担木夯筑土墙。
这道土墙也并不算高,半人高而已,被称为羊马墙。
三丈二尺高的城墙、五排鹿角尖桩,一道半人高的羊马墙,然后是两丈宽一丈五深的护城壕。
如果时间上来的及,
李逸还计划在护城壕沟外,再安排上五排鹿角尖桩、半人高羊马墙,然后再撒上蒺藜,
甚至还可以再挖上许多陷马坑。
不过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了,突厥人不可能不来。
城周三里,
绕城一周,这么几道防御,其实也挺费时间的,
但现在多流点汗,战时就能少流许多血,
每一道防御工事,都不会是无用功,
敌人需要层层推进,守军就可以利用城墙居高临下杀伤敌人。
也可以出城作战,背倚城池。
刘世让在雁门城,去年颉利率十万人攻城,李大恩坚守了一个多月,如今颉利率更多兵马来攻,刘世让守雁门更是已经守了三个多月。
这既说明李大恩和刘世让都挺擅守,也说明雁门城防御工事很强,
侧面说明了颉利和突厥人是真不擅长攻城。
李逸现在准备了四城五堡一关,颉利更得头疼了。
天越来越炎热了。
都说游牧部族不喜酷热,
李逸也不喜欢,更不喜欢在这种暑热季节打仗,光是披上全甲就能闷一身汗,更别提披甲战斗了。
这个季节,让攻守双方的战斗力都下降了不少。
晚上,
马周来向李逸汇报,说那几家大寺管事僧已经口头答应,愿意出借一批粮食,最少的愿意出八百石,最多的愿意出三千石。
“繁畤境内五台山三十二座大寺,我准备亲自再去拜访一遍,想向司空借三百甲兵,
直接把这里的几千难民,护送进山,分别安置,顺便跟各寺借粮。”
李逸笑着道:“他们不借,你准备派兵动刀吗?”
“应当用不着动刀,三百甲兵,足够让他们清醒和大方。”
“要真有不识时务的呢?”
马周轻笑,“刘司户佐在县衙多年,甚至他爹当年也是繁畤县司户佐,后来率子弟响应圣人,从龙入关,刘司户佐对各寺的情况很了解,
这些寺庙这些年,都有不少案子,有侵占民田的,有放高利的,甚至是伤人、人命官司的,
许多案子被压着不了了之。”
李逸听明白了,
以前嘛,地方县衙跟这些大寺关系很好,特别是涉及到跟一般小民的官司,县里都会维护,不管是收了钱,还是顾及寺院的人脉关系,
一般的事情都是尽量和稀泥,偏向他们的,甚至一些案子,也是直接压着不处理。
但马周现在是摄县令,
他可以再重启这些案子,不是办不了,只是以前不愿意办。
可如今谁不给马周面子,那马周也可以不给他面子。
“你自己把握好尺度,别急。”李逸交待了几句,他向来是对和尚们没太大好感的,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寺院,越是大寺,越发的不务正业,一个个富的流油,藏污纳垢。
历史上几次灭佛,可不冤。
“我会把这事办好的,出了事某一力承担。”
李逸任命他代县令之职,哪怕现在是临时的,但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从武安王尉这样的幕僚,到如今的县令,只要他能干出成绩,那就算不能转正,
到时放一个县丞、县尉总是大有机会的。
马周没打算混一段时间,他想要干出成绩来。
“你大胆去干,真有什么事,也是我担着。”李逸笑道。
马周告辞。
李逸低头,继续在纸上画图。
纸上,是抛石车的图纸,但不是传统的人力拉拽或弹射式的,而是配重式抛石车,
这种抛石车可以更节约人力,甚至更精准。
要知道,有的配重式抛石车,历史上甚至能抛射九百多斤的弹体,威力巨大。
李逸现在画的这款,
是吊杆长约十五米,平衡重锤为十吨的,能将二百斤的石弹,抛射约三百米的距离。
这种抛石车不是最大的,但也已经能达到七梢重砲的威力了,但却不需要二三百人牵引。
只需要一个十人左右的班组就能操作。
甚至是他的配重、吊杆、石弹等,都可以采用标准式的,这样就能让射击更精准,而不是二三百人拉拽很难有精准性可言。
这种砲,
中国古代也有。
南宋时,蒙古人军中大名鼎鼎,号称回回砲,据说就是蒙古军中的阿拉伯回回工匠传入。
抛射二百斤石弹,射程三百米,
这玩意性能上甚至已经超越七梢砲了,绝对的大杀器。
不过李逸看着自己的图纸,
一时半会,估计是赶造不出来了。
而且砲需要有一定数量,才能发挥很大的杀伤力,弥补精准不足的弱点,得靠齐射覆盖打击。
还是先造一些小点的先,
李逸重新画图,
那些重砲虽猛,但工匠们以前没造过,估计没个两三个月都造不出来一台。
还是先造小点的,
发射石弹重一百五十斤,射程约二百五十步,
石弹重量少五十斤,射程还增加了几十米。
相比之下,此时的七梢砲,用二百五十人拽,二人定放,放五十步外,石重九十斤。
九十斤石弹,射程五十步,对比一百五十斤石弹,射程二百五十步,确实相差有点大。
一台砲车,还能少用二百多人。
一个配重箱,就能取代二三百人,这绝对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发明。
不需要什么精密的零部件,直接就地取材,伐木就能制造,再加上沙、石配重,就能造出这些攻城利器。
李逸提笔又画了一款更小一点的配重投石车,发射六十斤的石弹,射程二百米左右。
在没有火炮的时代,这玩意比起传统的人力拉拽的投石车,那可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颉利可汗,
可以第一个尝尝这种配重式投石车的威力。
这东西傻大粗笨的,也没啥高精密的,会造传统砲车的工匠们,摸索一番,应当也能造出这种新砲。
不能再叫回回砲了,当然也不能叫法兰克式。
李逸看着几张草图,
取名无逸砲,
还是红衣大炮,或是神威炮,或是将军炮,
红衣神威大将军炮?
(本章完)
第547章 蓝突厥
第547章 蓝突厥
颉利可汗得知思结部败撤时,已经是李逸进驻繁畤城的第十天。
思结阿温已经带着他的七八千人,经茹越峪翻越恒山,悄悄的从马邑东北绕过,进入云州西面,从苍头河谷出长城参合口出塞了。
颉利听到这消息时,正在吃水盆水肉。
天热,掳来的汉人厨子,做的水盆羊肉,在这热天却是非常不错,比烤羊肉好吃多了。
这水盆羊肉精选的羊大腿根往上,小肚子那一块肉,煮好的肉块瘦则红润肥则雪白,汤清而不浓厚,吃起来又鲜又清爽,既不油腻还不胀腹。
“大汗,长城参合口的苑孝武派人急报,说思结部颉利发思结阿温,带着思结部众已经越过长城出塞去了,阿温说他在繁畤县被唐将李逸突袭,城中有汉人内应,
繁畤城破,思结部伤亡惨重,本欲退回雁门,奈何李逸早有埋伏,他们又被击败,只得改走恒山茹越峪谷北上至朔州,
李逸骑兵一路急追,堵住他们欲往马邑之路,部众大溃,无法号令,只得一路往北撤,
阿温说思结部伤亡太重,部众都要回漠北,他也只好先回漠北休养。”
颉利突然感觉这水盆羊肉也不鲜爽了。
细细追问了思结败撤的时间等,颉利眉头皱起,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很多问题。
但一时也顾不得这些了,
阿温说他们部落,在繁畤前后损失了三四千战兵,已经伤筋动骨,不得不返回漠北。
也许是真的,也许没伤亡这么多。
但思结部这次奉令南来,出动了一万人,现在他们撤返漠北,已经出了长城,追都追不上了。
最重要的是思结部本占据繁畤、五台一带,是他的左翼。
如今就这么突然撤了,
而且他知晓消息都是十天后了。
怪不得这些天没有繁畤的消息,颉利本来还没怎么在意,现在不得不头痛起来。
原本李逸还在瓶形关,距雁门城还有二百余里。
可现在他夺取了繁畤城,距离雁门可就八十里了。
若是李逸再繁畤西面的一些堡寨驻军,那还能再推进二三十里。
六七十里的距离,步兵急行军半天多都能杀到,更别说骑兵了。
这已经能威胁到他了。
砰。
颉利一掌重重的拍在几案上,怒火中烧。
“这个该死的阿温,回头我定要拧掉他的脑袋。”
颉利长吐一口气,他推测阿温被李逸袭击丢了城池不假,但绝不可能说无力约束部下,更不可能不能退到马邑或雁门来,
那个该死的家伙,肯定是借此机会回漠北,估计抢也抢了很多了。再则,定是那老家伙因为他儿子先前打瓶形关兵败被俘,一直请求自己出兵攻打瓶形关救回他儿子,自己没出兵,他这才撤了。
“把高开道和苑君璋叫来!”
看着面前吃剩下的半盆羊肉,他也没胃口吃肉喝汤了,让人撤了下去。
高开道和苑君璋匆匆赶来。
“燕王,攻城器械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回大汗,雁门城高坚固,每座城门又都有瓮城、逻城,且外面还有三座关城,
要想一举拿下雁门城,还得多造些攻城器械方行。”
“我问你还要多久?”颉利不耐烦道。
“大约一个月。”
“嗯?”
“加快点,二十余天应当能完成。”高开道心里骂娘,突厥人只有打草谷的看营帐看俘虏的,却并没有会造攻城器械挖地道的辅兵。
全靠从掳掠来的汉人百姓中寻找工匠,
雁门城又坚,不论是造砲车还是云梯、壕桥等,那都得是很大的,光是那种七梢砲车,造一辆就得很多人手,更别说要造很多。
还有那云车,既得要带轮子能够推动,又得上面搭载能折迭展开的长梯,还得蒙生牛皮等防火,哪一个容易啊。
他高开道擅攻城,可也不是工匠,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工匠不足、材料不足、技术不足,他整天忙这些事也是头都要挠秃了。
“李逸击败了思结阿温,夺取了繁畤城,距离我们只有八十里了。”颉利声冷如铁,“思结部已败撤回漠北,李逸一部已经越恒山,进入了朔州境内,
苑将军,李逸的兵都杀到你马邑了,你怎么还一无所知?”
苑君璋大惊。
自刘武周死后,他得到突厥人扶持,继承了刘武周代北的云朔两州,成了定襄隋王杨政道的大行台。
但突厥可汗派子弟带兵进驻监护,他这行台其实也是各种不自由。
可乱世之中,若不依附于突厥,之前的李大恩都早灭了他。
“大汗,臣请率部回防马邑。”
颉利摆手,“去吧,守好马邑和云中,别再让李逸给趁虚而入了。”
苑君璋率两万兵马随颉利南征,朔州是留儿子苑孝政守城,让大将高满政协守,云中则是让儿子苑孝文镇守,云州西北的重要长城关口参合口,则是让儿子苑孝武镇守。
各处留守的兵并不多,
真要让李逸绕后,以李逸的本事,几个儿子还真未必守的住。
眼看苑君璋要带着两万手下撤走,高开道倒是急了。
“大汗,臣打造器械,还得借助苑公的兵马工匠,若是他们都走了,只怕不能按时完成任务。”
颉利看着苑君璋,“那你留一万人,把工匠辅兵都留下。你率一万战兵回防马邑,当足够了。”
颉利对高开道再次强调了必须按时完成攻城器械,挥手让他们退下。
“去请阿史德部、舍利吐利部、苏农部、执失部、拔延部五部的颉利发前来。”
突厥尚蓝,
其最核心的部族,也称为蓝突厥,阿史那,意为高贵的狼,也具有蓝色之意。
蓝是其至尊之色,也是其至高神长生天。
突厥最尊贵的部族,自然就是阿史那氏。而阿史德氏,则是突厥汗国传统的可敦家族,阿史那阿史德世代联姻,可敦基本出自阿史德氏。
再往下,蓝突厥还有舍利吐利、苏农、执失、拔延四核心部族,也属于蓝突厥。
这六大部落里,只有阿史那氏是王室,汗位只能是阿史那。
蓝突厥之下,还有黑突厥或是称苍突厥,那就是他们的附庸部族,但跟铁勒等部族又不同。
铁勒部族,只能算突厥汗国的人,不算突厥部族。
黑突厥有贺鲁、绰部等十二部族。
颉利把蓝突厥其它五部首领都召来,
跟他们通报了李逸突然出兵,夺取了左翼繁畤城的情况。
“阿温无能,败撤漠北,回头本汗自要追究他的罪责,但是现在还是得先派人夺回繁畤,以免他妨碍我们攻打雁门城。”
颉利坐在金狼大帐中,指着掀开的帐门外远处的那座雁门城,“这次我们歼灭了胡大恩,又围了刘世让一百多天,
此城,我誓在必得。
拿下雁门,才好放心大举南下再夺太原。
李渊言而无信,这次我突厥必须要让他尝到背信的苦果。
你们五部,谁愿意去夺回繁畤城,保护左翼?”
五部首领都有些惊讶,一时间没人主动请缨。
实在是李逸的名字,在突厥人这里也挺响亮了,不少突厥部落已经在他手下吃过亏了。
就说年初,高开道在河北叛乱,突厥就派了几支小部落,总共一万五千人进入河北,说是协助高开道,其实就是趁机抢掠。
结果好几支部落在河北,遭受到李逸部袭击,前后损失了小三千人。
对于一些小部落来说,可能损失五百一千骑,都伤筋动骨了。
现在听说思结部在繁畤损兵折将,折损了三四千人,他们也很震惊。思结可是漠北铁勒大部,两万帐十万人口呢,这次来了一万人,本来想好好抢掠一把,
结果现在折损了三四千青壮,这可是元气大伤啊。
思结部一万人马,结果都折损这么多,他们这几部,虽说实力都不弱于思结,
可都不愿意跟李逸硬碰硬。
他们是来抢掠的,可不是来送人头的。
颉利目光扫了一圈,
见无人应答,有些很不满。
“执失淹,你去吧。”
执失淹一脸愁苦,“大汗,我执失部上次在忻州城,折损不少,元气大伤,只怕难以承担如此重担。”
颉利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提忻州城,上次的事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这次你就将功赎罪吧。”
执失淹如丧考妣,
这是把他往火坑里赶啊。
“大汗,没有攻城器械,让我部攻城,实在束手无策啊。思结部一万人,守着繁畤城,都被李逸击败夺城,我们去攻城,实在是没把握。”
颉利狼一般的目光盯着他,
“我让夹毕特勤思摩,率一万粟特等杂胡协助你,你们两万人马,你别说还不行。”
执失淹听说给他增加了一万人,还把汗庭那位辈份尊崇的夹毕特勤也派来了,倒是心里轻松了一点,可表面还是说没攻城器械。
“你和思摩先带兵前往,繁畤只是小城,有机会就夺取。若无机会,你们就屯兵繁畤城西面的堡寨,把李逸部挡住,别让他靠近雁门城。
等本可汗拿下雁门城,到时再挥兵把繁畤城破了。”
执失淹听到不用强攻繁畤,当下赶紧应下任务。
两万人攻下一座县城,和两万人立营挡住唐军靠近雁门,这两个任务,难易可是相差巨大的。
(本章完)
第548章 终究是怂了
第548章 终究是怂了
“颉利在干甚呢?”
繁畤城中,一众将领们围着地图,都不禁发出疑惑。
这思结部跑了都半个月了,怎么相距仅八十里的颉利却没动静,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情吧?
李逸倒是比较淡定。
这十五天的时间,倒也让李逸的四城五堡一关防御体系成型了,三里周长的繁畤城墙外,五重鹿角、两道羊马墙,还增建了瓮城、逻城。
虽然砲车还在赶工中,尤其是新设计的配重式抛石车也还在做模型,可从蔚州陆续运来了不少粮草,这才是让他最有自信的。
李逸有预感,颉利应当快来了。
“司空,又有一大批粮食运来了,还有长安天使也随同到来。”
听到天使来了,所有人都不由的精神一振。
这么久了,终于听到朝廷的消息了,他们都进入代北快两个月了。
“走,迎接天使去。”
繁畤城东,
又一支浩大的运粮队抵达。
“李郎,这是五千石粮食,今夏河北刚收的新麦,奴家这一路可是翻山越岭啊,飞狐陉有几段路,连马车都通不了,只能用骡子驮运转输,十分辛苦呢。”
李逸没料到的是,送来这批粮食的既不是定州大总管府司马张亮,也不是长史杨恭道,更不是留守后方的武安王友云定兴或是长史李客师,
来的是如莲,赵郡李氏那位妖媚的寡妇,范阳卢氏都管不了的儿媳妇。
“李郎好像很意外啊?”
“确实有点。”李逸还真没想到,“不过我这里正好缺粮,李娘子这批粮食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奴听闻李郎缺粮,便自告奋勇购粮运来了,李郎要怎么感谢奴呢。”
“我愿以高出市价两成收购这批粮食,另外李娘子若是还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我会尽量满足。”
“当真,我可以随便提要求么?”
李逸看着这个狐狸般的女人,看在这五千石粮食的份上,“李娘子但说无妨。”
李如莲却只是吟吟一笑,“来的路上正好碰到长安天使,便一道同行,李郎还是先去见天使吧,透露一下,是好消息哦。”
皇帝的使者从长安出发,蒲津桥过黄河,经晋汾抵太原,再转井陉进河北恒州,北上定州,再由飞狐道绕到蔚州来到繁畤,可以说是绕了一个圈。
这一路上了不少时间,
不过接听诏令的李逸等,听到皇帝授李逸为河东道行营元帅长史,兼河北道行军总管,协助太子节度代北诸军,幽定代并隰潞六总管府,并受节度时,众人满是都是喜悦之色。
连李逸惊讶之余,也都不由的精神一振。
皇帝这是知晓太子烂泥扶不上墙,指挥不了这场战役,又不肯用秦王李世民,于是在纠结了这么久之后,让他挂个长史名,实际统领诸镇兵马,来打这场仗了?
印信、兵鱼符。
天使是位中书通事舍人,六品文官,出身于赵郡李氏,是天策府仓曹参军、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李守素的兄长李守玄。
“圣人还有密谕要传给司空,请。”
密谕,自然不能公开。
李逸把他请到自己公房,屋中只有二人,李守玄便北面而立,以皇帝口吻宣读谕旨。
“无逸啊,突厥颉利可汗此次进犯十分凶猛,定襄王不幸战没,幸有你等打了几个胜仗,挫了颉利的嚣张气焰。
如今朝廷与突厥议和,同意颉利请婚,将宗室女和亲突厥,双方互相放还扣留的使者,颉利也同意退出长城。
不过颉利此人向来没有没什么信用,须得防他只是以议和行缓兵之计,因此你在代北节度诸军,既不要激怒颉利,也要提防他言而无信继续攻打雁门忻州等,
你要在挑衅激怒颉利的情况下,确保雁门诸城安全,督促颉利尽快撤兵。”
“切记,如今突厥兵多势众,而我大唐连年征战,暂无力与突厥决战·····”
李守玄以皇帝的口吻,恕恕叨叨的说了一大通,看的出皇帝很无奈,很纠结,既愤怒于颉利的大举入侵,可又担心打不过突厥,只能忍辱负重委屈求全。
把李孝恭的妹妹册封为公主,和亲给颉利,并答应雁门关以北的苑君璋,以及朔方的梁师都,大唐都不进攻。
非常屈辱的条约,
可李渊打不过,只能如此。
他让李逸做李建成的长史,在代北节度诸军,并不是要让李逸挑大梁,统领诸军跟颉利打,只是让李逸做个保险,防止颉利言而无信,一边假意和谈,一边却继续攻雁门忻州等。
皇帝需要李逸能够做出一些威慑,比如李逸向雁门逼近,皇帝又让李道玄王君廓的幽州军,绕后进入云州。
隰州总管张纶,则出兵威胁朔州。
段德操、刘兰成,则要摆出进攻梁师都,灵州总管李道宗做势进攻丰州,
这些都是逼迫颉利早点如约撤军。
颉利若是敢欺骗大唐继续进攻,那唐朝也要反击。
虽然这些反击未必就有用,但总得做出一些表态。
“李司空,陛下再三交待,为了大局,切莫冲动,一定要谨慎克制。”
李逸长叹一气。
李渊终究是怂了,其实没必要怂的,人家都这般欺负到头上了,那就战到底,你怂又有何用?
可皇帝宁可认怂,也不把李世民派出来。
这种时候了,居然把李世民派云原州,说是镇守萧关,总领西北。
可颉利主力在代北啊,这里二十万人马呢,西北那边才多少?
“我从长安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司空败了高开道,又败了思结部,更没想到,司空还能豹中夺食,把繁畤城拿下,将颉利的一万部众打回漠北老家了,
若是陛下听闻此消息,定也非常欣慰的。
司空如此英雄,颉利定不敢反悔吧?”
李逸心想,朝廷就算送公主认怂,颉利只会得寸进尺,怎么可能就退兵。
他退兵,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军事上没有进展,或是遭遇重大挫折,否则他若是能赢,他怎么可能退军。
皇帝是一厢情愿。
“突厥使者热寒特勤等,已经放还了?”
“嗯,已经放还了,突厥也已经答应放还襄武王等。”
“那长平公主呢,应当还没送去吧?”
李守玄摇头:“虽然已经答应了和亲,但长平公主肯定是要等颉利撤兵之后,再准备出塞的,还得颉利先送来娉礼,所有礼仪一点不能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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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位赵郡李聊了一会,
打听了一些长安最新情况,多事之秋,北方突厥大举入寇,另一边吐谷浑和党项羌,也接连进犯陇右诸边州。
颉利可汗的生母慕容氏,正是出身吐谷浑,是吐谷浑公主。如今陇右吐谷浑和党项的犯边,无疑是颉利的影响。
而刚一统的南方也不太平。
先是占据江西洪饶等五州的洪州总管张善安降而复反,朝廷派舒州总管张镇周出兵讨伐,张善后突袭孙州,擒俘总管王戎。
紧接着就是吴王李伏威的老兄弟辅公祏反了,在丹阳称帝建宋,并与张善安联合,封他为西南道大行台。
朝廷又调黄州总管张法明出兵讨伐。
那位吴王李伏威身在长安,暴毙而亡。对外说是李伏威忧惧万分,服食丹药过量而亡。
跟窦建德一个死因。
可谁都清楚,才四十岁的李伏威,绝不可能是吃长生丹过量死的。
虽然造反的是他的老兄弟辅公祏,杜伏威留在江淮统领兵马的义子王雄诞还被辅公祏所杀,但朝廷不可能不相信李伏威的。
只是如今辅公祏、张善安先后叛乱,大半个江南都乱了,朝廷派的张镇周、周法明,都是讨伐不利。
如今朝廷已经派出荆州大总管河间王李孝恭为帅,李靖、李世绩、阚棱为将,正在调集兵马,准备平定江南叛乱。
可能也正因南北皆乱,
皇帝才越发的不敢与突厥决战。
相较于原本的历史,好像很多事情都提前发生了。
派人带这位天使去沐浴休息,
李逸又让人把李如莲请来,五千石粮食,从河北运来这里,确实是帮他大忙了。
“那位李通事舍人,你怎么称呼?”李逸问。
“那是奴族兄呢。”如莲一会不见,已经又换了一套衣裙,这夏日炎热里,罗裙,又薄又透,隐隐约约的,很是妩媚诱人。
不得不说,
李如莲虽是个寡妇,可也就二十来岁,传闻中这是个浪蹄子,甚至丈夫没死就养有面首,
但她长的确实漂亮,尤其是身上的那种风情万种,妩媚诱人。
李逸对李守玄不太了解,但知道秦王府学士的李守素,那位号称肉谱,对于当今天下名门望族的谱序最是了解,就是一本人肉谱。在如今这个讲究门第的时代,
有很多人研究族谱,跟研究九经一样,地位还挺尊崇。
当今天下研究族谱牒学最有名的两个人,一个是李淹一个是李守素,没想到这李如莲,居然还是李守素的堂妹。
“不知道李娘子这批粮食,想换什么?”
李如莲素手托腮,一双桃眼望着李逸。
“听说李郎击败思结部,俘虏了他们少族长和两千骑兵,最后思结部的颉利发,可是了好大一笔钱赎回呢。”
“你要黄金?”李逸问。
“黄金谁不喜欢啊,虽然俗了点,但俗物也有它的好处,这年头啊,就是黄金这等俗物才能跟粮食一样好用呢。”
“换黄金也行。”李逸很痛快。
“李郎莫急嘛,就这么不愿意跟奴相处么。”李如莲居然伸出一只手,放到了李逸的手背上,轻轻摩娑着。
这个妖精,以前就跟李逸直言说愿意做他的妾。
李逸那时当然没答应。
李逸收回了手,“还有什么要求,李娘子直说无妨。”
李如莲轻轻一笑,笑的酥胸乱颤,真的是好有份量,引人侧目。
“我听说思结部除了黄金,还给了司空三千匹马一千头牛,不如把这些牛马换给奴,如何?”
五千石粮食,在如今的代北,十分值钱。
今年春天时河北饥荒,市面上粮食都卖到一石四五千钱了,如今虽刚夏收,但战争仍让粮价居高不下。
何况这里是代北前线。
若以四千钱一石,这五千石粮值两万贯钱。
思结部那三千匹马一千头牛,李逸是按马每匹五千钱,牛一头两千钱折算的。
当然,这是边疆的马价,不是内地马价。
隋末以来战乱原因,导致中原的马价格较高,如果是战马八千到两万都有可能。
如果以李逸跟阿温折的钱,那这四千牛马,只值一万七千贯,而李如莲这一万石粮至少值两万贯,还差三千贯。
李氏笑吟吟道:“一头牛折半石粮,一匹马折一石半粮,这三千匹马一千头牛刚好换我五千石粮,不过奴还有个额外请求。”
“请说。”
“奴一介女流,还是没了丈夫的年轻寡妇,长的又有几分姿色,又出身五姓家,许多人觊觎,
奴知道配不上李郎,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毕竟李郎连清河崔鄢陵房嫡出女都拒绝了。
奴只想今晚陪李郎度过难忘一夜,仅此而已。”
李逸看着她,这是想拿他来当挡箭牌,还是说要借用他的权势?很明显,她这个陪一夜,肯定不会是不声张的,而定是要让外人知晓。
“那三千匹马,并不是什么良马,三千匹马一千头牛,换你五千石粮,这交易你亏了几千贯。”
“不,能跟李郎合作,奴怎么会亏呢,李郎也不会让奴亏的。”
“你还搭个身子,岂不更亏?”李逸道。
李氏身子前侵,右手再次放到了李逸的手背上,“能服侍李郎一夜,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李逸这次没抽回手,
他目光直视李氏,“不瞒你说,那批牛马,已经拉到蔚州屯田去了,我可以给你调来一千五百匹好马,你若贩到中原,一匹能卖个两万钱。
繁畤县有不少优质的铁矿,我可以再给你一个。”
李氏轻笑着摩娑着他的手背,伸出纤长手指与李逸十指紧扣一起,“李郎安排便是,奴都愿意。”
(本章完)
第549章 节度诸军
第549章 节度诸军
夜晚。
李逸在繁畤城设宴招待天使李守玄,那位风情万千的赵郡李氏寡妇如莲,也因送来五千石粮拥军,而成为李逸的座上宾。
席上有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范阳张氏等在军中的名门子弟相陪。
五千石粮,能让繁畤城守军增加十来天的口粮。
李逸也是当着众人面,向如莲敬酒致谢。
酒宴很热闹,
但更热闹的莫过于李司空醉了,然后那位美丽的寡妇居然亲自上前搀扶着他回了后衙院里。
这一幕,无数人看到,既有行营武将们,也有文官们,其中不少还是如李守玄、崔仁寿这样的河北五姓子,甚至有李如莲夫家范阳卢氏的人。
可大家都只是惊讶的看着这对男女进了后院。
这一晚上,有很多人失眠了。
虽说李氏名声不好,但那相貌那身材,甚至是那媚态那风情,还是让许多人心底很喜欢的。
次日,
日上三竿了,后衙院北房卧室的门都还没开。
李逸睁开眼,
发现李氏坐在他的榻旁,一脸幽怨的望着他。
“啊,早上好。”李逸招呼。
“这马上都中午了,司空昨夜醉的可真厉害,一回来倒头就睡,这一睡就到大中午,奴没想到,司空的酒量这么一般,奴看司空也没喝几杯啊。”李氏肤色很差,眼睛都有黑眼圈了。
昨晚虽然李逸进屋后让她留下了,
可是李逸呼呼大睡了一夜,她主动爬上榻,却被李逸似无意的把她给推下了榻。
她坐在那一晚上,硬是没想明白。
李逸伸了个懒腰。
“行了,你昨晚想进这间卧室,不也进来了。现在出去,谁又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没发生什么。”
如莲气急,
这番话让她感觉颜面尽失,咬着牙恼怒道:“原来司空昨夜不是真醉,只是嫌弃奴残败柳蒲柳之姿?
司空也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一脚把奴踢到榻下,让奴在这榻边守了一夜。”
李逸哈哈一笑。
“我这人吧,太陌生了下不去手,得熟悉了,相处出感情了才行。”
如莲脸色一转,“原来如此,那奴就先不走了,正好司空如今身边也没有个女人体贴照顾,奴就在这里伺候着。”
“这里可马上就是战场,兵荒马乱的,万一城破,你可就要被突厥人掳到漠北去了。”
“有李司空在,繁畤城还能破么?”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
“真要城破了,司空也会带着奴吧。”
“带着你一起去塞外草原给突厥人放牛牧马么?”
“只要跟着李郎,放牛牧马也行。”
李逸搓了搓脸,昨晚上他其实也没睡好。
“你以为在塞外草原,蓝天白云,牛羊成群,生活很美?到了那里你会发现,草原上的生活并不美好,挤不完的奶,捡不完的牛粪。
连个茅厕都没有,
还得经常转场搬家,
背水、拾粪、挤奶、打酥油、剪羊毛、纺线、织毡,
天晴的时候,得去草场上,把那牛刚拉的稀粪,扒开散开了晾晒······”
李如莲听到这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李逸笑道:“这就怕了?你若是被突厥人掳去草原,那就是奴隶,你这么年轻漂亮,那就得服侍突厥男人,甚至用来待客。
你得给他们部落生儿育女增添人丁,甚至在遇灾荒时,可能被转手卖给其它人换些牛羊粮食···”
如莲噗呲一笑,“司空还挺会吓人的,不过奴相信司空的本事,而且我堂兄可是说了,朝廷跟突厥议和了,要去草原的,是那位长安城中的金枝玉叶公主。”
李逸打量着她,
她也抬头望着李逸。
那目光仍然那么勾人。
李逸伸出两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鹅蛋脸、水杏眼,比起那些千篇一律的锥子网红脸,倒是更有味道。
“赶紧去洗漱一下吧,一会陪我吃早餐。”
如莲嫣然一笑。
“那奴先去收拾,一会见。”
女人扭动着那水蛇腰缓缓而去,
李逸感觉她故意那么扭的。
真是个狐狸精。
李逸洒然一笑,也自去洗漱收拾。
家将宋义欲言又止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老宋?”
“阿郎,那个女人名声不好,阿郎何必沾惹她呢,她可是赵郡李氏女,又是范阳卢氏媳!”宋义小声道。
“老宋啊,人家千里迢迢给我送来五千石粮食,五千石呢,现在这个时候,这粮食多金贵?”
“阿郎不是答应给他一千五百匹好马吗,还再送他一个铁矿呢。”
李逸笑笑,“这可不是简单的生意这么简单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李氏这时送来粮食,对李逸来说,确实是雪中送炭,就算她也有自己的目的,明显是想抱李逸大腿,借他的权势,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李氏是直接当面跟李逸说明的,并不是自作主张的扯他虎皮做大旗,更没背后算计他。
不久后,
李氏便换了一套漂亮的衣裙出现,身上还带着一阵香风,甚至连发髻和首饰都换了一套。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为了能陪李郎吃早餐,那自然得动作快一点。”
一顿简单的早餐,
李如莲倒是吃出约会的感觉来了。
“那一千五百匹好马,还有那个铁矿,我会安排人跟你交接,你接收后也赶紧回河北吧,这里是战场。”
“说好留在这陪你的,交易的事奴安排管事去便是,”李氏笑的灿烂,“我在河北河南河东几地收粮食,马上第二批粮食也能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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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点头,“多谢了。”
“奴现在可是阿郎你的女人,我的财产、生意,自然也是阿郎的,阿郎这里需要粮食,奴自然要全力支持的。
虽然奴身份地位不如温国太夫人,可奴也能为阿郎送粮来。”
李逸笑笑,“随你便吧,我要忙公务去了,接下来也不会有时间。”
“阿郎忙去吧。”
李逸去前衙大堂,李如莲在后面道:“阿郎中午想吃什么,奴的厨艺也还上的台面的,想吃什么,奴给阿郎做。”
当李逸来到前衙厅堂,
一众将领官吏们,看着李逸的眼神,都带着点男人都懂的意思。
贼盗出身的蔚州刺史王行敏更是笑道:“这都日上中天了,我等可真为司空担忧呢,生怕司空被榨干了身子。”
大家一起哄笑。
李逸也只是哈哈一笑而过。
“马县令,那五千石粮清点入库了没?”
“回司空,李氏的五千石粮都已经查验过了,都是今夏收的新麦,粮食很好,数目也无误,已经入仓了。”马周起身应道。
现在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了。
因为有皇帝的旨意,知晓朝廷跟突厥已经达成了和议,大家心情也都比较轻松。
虽说还在做着战备,备粮备战,可毕竟觉得这次朝廷都已经要和亲公主了,看来是谈成了,可能突厥马上就要撤走了。
“怪不得说咱们进繁畤城一晃半个月,就在八十里外的颉利可汗都没半点动静呢,
原来是要议和了。”
“这颉利应当马上就要撤兵了吧,”
“应当是,正好现在马上六月了,天气又热,颉利围了雁门快四个月了,他不撤还留着做甚呢。”
大家笑着,
李逸倒是没有那么轻松。
他不相信颉利,
咳嗽几声,
众人肃静。
“颉利一日没率突厥军退过长城,我们一日不能掉以轻心。
如今太子殿下坐镇蒲州,总揽大局,圣人授我为元帅长史兼河北行营总管,统领如今代北战事。
我们不能完全指望突厥人,必须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刘兵曹,我记录一下我的部署。”
刘世彻起身应令,拿出纸笔记录。
“首先,派人前往雁门城,面见颉利可汗,告诉他既然和朝廷已经达成和议,那么他就应当立即停止在我大唐境内的任何进攻和劫掠行为,
并马上退出大唐领土,否则我唐军有随时自卫反击的权力。”
“再派人去云州联络幽州大总管李道玄、长史王君廓,命令他们对苑君璋的云州发起进攻,
不论是进攻云州城,还是其它堡寨,在突厥人没有撤出长城之前,他们都要奉我命令进攻,而不许擅自撤兵。”
刘世彻迅速记下这一条条命令。
王行敏忍不住问道:“既然已经达成和议,现在还让幽州军进攻云州,是不是不太合适?若是激怒颉利,惹他反悔,那这后果谁来承担?”
李逸哼了一声:“只要颉利一天没有停止对代州雁门城、忻州秀容城的进攻,一天还没有从已经攻占的忻代两州三十八城撤离,
只要突厥军还在岚武石并诸州劫掠,
那这战争就还没结束,这和议就还没正式生效,那就还是在战争期间,
此时若放下武器,那就等于是伸长了脖子让人砍。
“刘兵曹继续记录我的部署,”
“好。”
“让应州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三将,率骑兵扫荡朔州马邑,不用进攻朔州马邑、善阳等大城,可攻打其乡野,袭其堡寨,劫其粮草,要让突厥后方不宁。”
“派人向并州大总管李神符、隰州总管张纶传令,让二人务必派出精锐骑兵,对深入武岚石并诸州的突厥军,进行拦截打击。”
“令隰州总管张纶派兵增援武州楼烦关,令并州大总管李神符派兵攻打石岭关,然后增援忻州。”
连续下了多道命令,
一改之前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甚至是各个按兵不动的态势,李逸要求诸路齐出。
不仅是要出击那些深入的突厥兵马,还要向雁门合围,一步步推进。
就是李逸在繁畤这边,
也要派出轻骑向雁门推进。
以打促和,打才是关键,还得打赢。
颉利若肯退那最好,不退,那就打,打到他退为止。
皇帝不打敢,
太子也不敢打,
他李逸敢打,
他不能容许朝廷跟突厥人谈来谈去,各路兵马袖手旁观,最后眼看着雁门失守。
忻代四十一座城,之前失守了三十九座,如今他夺回来了一座。
接下来,他要把剩下的三十八座,一一收复。
颉利不退,那就让幽州军夺了云州,让应州军劫掠朔州,大唐诸路兵马,在长城下,跟突厥人痛快战一场。
既然颉利不讲武德,那就战场上见真章。
“颉利要和,那他就赶紧撤出长城。
如果他拖着不走,那咱们就把他打走!”
(本章完)
第550章 李逸的胃口
第550章 李逸的胃口
一个人独自坐了许久许久,
心绪依然有些难以平静。
今日他拿到皇帝授予兵权,立即就调动诸路兵马,一副不惜大打特打的态度,引的诸将担忧。
李逸并非好战,也不是那种喜欢制造边衅而建功的边将。
他只是明白,
一味的妥协,换不来和平。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狼只有感受到威胁,甚至只有受伤才会退。
这不是简单的心理博弈,
而是唯有以战方能求和。
“早晚,要犁庭捣穴,真捣黄龙!”
李逸捏紧拳头,突厥一次次入侵,让本就经历隋唐交替战乱的百姓,更是遭受灭顶之灾。
多少边疆百姓,被突厥人掳掠为奴。
甚至多少人,死在突厥马蹄之下,成了无人收殓的尸骸。
造成了多少孤儿寡母。
这都是一笔笔血债,将来都得血偿。
“阿郎,张司马来了。”
张亮进门,沉默着一声不发,面色很黑。
“坐。”李逸抬头,看到他的样子,已经了然几分。
张亮站着没坐,欲言又止。
李逸也不理他,继续看着面前的地图,如果诸路齐出,向雁门合围,甚至不需要各路兵马来雁门会师,只是向外围推进,就能给颉利极大的压力。
李道玄王君廓张士贵率幽州军出云州,云师端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率应州军出朔州,隰州张纶屯武州楼烦关,并州李神符攻石岭关,
他李逸屯于繁畤,派轻骑靠近雁门附近,
这数路兵马加起来,也有小十万了。
这难道还没有一战之力,这还不能让颉利感受到几分压力?
而如果秦王在原州,能够拿到真正的指挥出战权,那以河西凉州兰州,以朔方灵州延州之兵,再加上泾州豳州等兵,向河套进军,说不定还能一举收复丰州呢。
无需攻坚,甚至都不用正面硬碰硬,拿出这个态势来,颉利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司空。”
张亮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了两步,站在那跟个柱子似的,吱吱唔唔道:“属下听说,听说,”
“你听说李娘子昨晚睡在我那,是不是想说这事?”李逸抬头。
张亮那张黑脸,瞬间就涨红了。
他对李如莲的那份心思,不少人都知道,当然许多人只当是看笑话,张亮一个荥阳乡下田舍郎,靠着隋末这大乱,上瓦岗投李密,再归附关中长安,然后是跟着李逸手下做事,靠李逸提携,如今有了个五品的大总管府长史之职。
勉强迈入通贵之列,能称一句关东新贵。
可在长安关陇门阀贵族眼中,这还是个刚洗干净脚的泥腿子,而在关东五姓七家眼里,那就更是连高看一眼都不会。
任张亮如何跪舔,也没人相信张亮能舔到。
哪怕是被人私下称为荡妇、破鞋的李如莲,那也是赵郡李氏女,范阳卢氏媳,哪是张亮这种泥腿子能染指的。
张亮涨红了脸,
他从定州征集了一批粮草,千辛万苦的运来繁畤。
结果刚把几千石粮运进城,就听到一个消息,李逸把如莲睡了。本以为是传言,他还愤而跟那位官员争吵。
可结果却是众人一起嘲讽,
蔚州刺史、右屯卫将军王行敏过来拉开他,更是直言李司空睡她,那还是因那位送来了五千石粮呢,否则李司空还未必愿意睡呢。
人李司空定州后衙,还有一位刚生产的五姓荥阳郑氏女,还曾直接休掉了位清河崔氏女呢。
张亮脑子都差点炸裂,红着眼想揍王行敏那贼匪。
可一众官吏们的表情,让他知道这可能不是什么绯闻传言,于是气冲冲的来找李逸。
他想在李逸这里得到否定的答复,
哪怕可能睡过了,但他想听他说没有。
谁知,李逸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坐,这一路送了五千石粮来,也够辛苦的了。”
张亮失魂落魄的站在那,“是,是莲娘主动的?”
李逸轻笑,“张亮,你在我心里,那是一个很有抱负,也很洒脱的人,怎么,如今却这副模样?”
“我跟李娘子的事,不管谁主动,你也用不着如此失态吧?我可没听她说过你是她相好,难不成,你们是相好的?”
张亮红着脸摇头,
他想成为她相好的,可其实也就借着公务,勉强接触过几面而已。
“她是一个年轻寡妇,你不是她相好,也不是她夫家人娘家人,你这管的未免有些宽了。
你也不是定州大总管府的录事参军事,难道还要监察我?”
“司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很爱慕她,然后就不容他人染指?”
张亮脸涨通红,本来他相貌还不错,长的也算高大,除了黑了点,出身卑微,倒也是个英武帅气的壮汉。
李逸起身,过去拍了拍张亮的胳膊,“坐,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实话跟你说,李娘子,你把握不住。”
张亮嘴张了张,最终还是颓然的垂下了脑袋。
他张亮拿什么跟李逸比呢。
“昨夜,是她主动的吗?”
“嗯。”
张亮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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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交接好,就赶紧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张亮有些失神落魄的离开,
一路上,脑子里全是如莲,回到住处,张亮冲了个凉,躺在榻上胡思乱想,
他出身卑微,如莲这样的五姓女,对他而言,那真是高高在上让他仰望的存在,或许是她身上的那层五姓女的光环,又或许是她确实长的好看,
张亮自见过她后就迷恋上了,那那些坏名声,反而让张亮有了勇气产生那些念头。
他心中也有过若能得美人亲睐,将来能得到赵郡李氏提携的野心。
可是现在,
梦碎了。
他渴望而不可求的如莲,却主动给李逸送来五千石粮,还主动把自己也送出去了。
而李逸却是那么淡定的态度。
就如同当初在河南,清河鄢陵崔世枢,要把嫡女许给李逸,荥阳郑善果也主动把媵出庶女给李逸做媵,李逸也是这么一副超然的样子。
门被敲响,
然后推开,
一名梳着双环髻,身着齐胸襦裙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
“张司马,奴是奉司空之命令前来服侍张司马的。”
张亮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子,峰峦如聚波涛如怒,不由的一阵躁动,”那我就却之不恭笑纳了。”一把将这个奴婢拉了进去。
繁畤城门,
又一批运粮车队抵达,
县令马周和司户佐刘弘带了三百甲兵进山,向那些寺院、庄园借粮,效果还是不错的。
马周做了两手准备,
先礼后兵,先好声好气上门借粮,如果不借,那他就要翻旧账,他们此行特意挑了一家大寺,这家寺庙上次在刘弘前去拜访借粮时,态度很不好。
马周知晓他们不会借,还是先来找他们。
果然他们仍是不借,连山门都不让马周进,马周便开始派人敲锣打鼓,现场办案。
将此寺过往涉及的许多桩旧案,翻出来当场重审,不少案子并不是没证据,只是过去压下去了。
现在马周要审,那自然是铁证如山。
也不用寺里人出来,
缺席审判。
当场宣判,然后派甲兵入山抓人,查封寺院。
寺中所有粮食自然也都充分,包括他们放贷的长生库、香积厨,抵押的质库等,抄没的钱粮很多。
马周又把这些账本拿过来,对超过月息六分、总利过倍的那些,将超过的部份取消,利息最多偿还一倍。
这下可以说是获得附近不少山民百姓们的感激称赞。
寺中那些僧人,有度牒的,无犯罪的,允许到其它寺去,但没有度牒的,管你是僧徒、还是武僧还是什么其它名义的,统统得下山还俗。
马周只用了一天时间,
把繁畤五台三十二寺中最大的那座寺给连根拔起,杀了几个、抓了一批,其余有僧牒的到其它寺出家,没僧牒的全都勒令还俗,
寺产自然也全都没收,钱、帛、田地,以及牛马、作坊等等。
仅是这家寺院,马周就抄出来数千石粮食,还没算钱绢牛马和奴隶,以及别人欠寺院的债。
不得不说,
这个老鼠洞挖的,确实很肥。
有了这个好开头,
接下来马县令就顺利多了,
先派人持帖登门拜访,一面开口借粮,一边送上一封信,信里会提及该寺的一些旧案重启,需要补充调查。
马周的帖子好用的很,
这些大寺,能有如此这么大,除了善男信女多,更重要的是经营,谁不放高利贷,谁没点争田抢水,甚至是因追债、占田、抢水等问题跟百姓发生冲突过。
那家最大的寺转眼就没了,
现在可是战时,
这些握着兵的官,才是最可怕的。
马县令又是李司空的心腹,这个时候告状都没地方告。
只能破财免灾,
好在马周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粮食,各寺有多少储粮他也有数,也不全要。
借一半粮,再借点钱,这事就暂且过关。
夕阳西下,
天边火烧云绚烂无比。
一名骑士满身霞光在夕阳下策马奔回繁畤城。
“报,两万突厥兵马,正从雁门向繁畤城而来,距离繁畤城还有四十里。”
“秦武通将军如今驻军滹沱河北岸马峪河口,距突厥军二十里。”
“今日我军游骑与突厥前锋游骑展开哨战,共出动二百余骑,斩得敌首十余级!”
听闻突厥军终于来了,
李逸精神一振,
可等听到只来了两万,李逸却反而是有点失望了。
颉利此时派兵前来,大抵能说明两个问题,这头突厥狼没打算遵守和议,否则都要撤兵了,还派兵来繁畤做什么。
另一个,则是颉利明显重心仍在雁门城。
只调出来两万人,加上思结部一万人撤走了,那雁门城下,仍有十余万人。
刘世彻在旁边,“司空,颉利果然言而无信,他这是铁了心要攻破雁门呢。”
“刘兵曹,既然颉利只派两万人来,说明他还是很轻敌骄狂的,你擅于谋略,可有办法,让我们歼灭这两万突厥兵马?”
刘世彻捋须,“司空胃口有些大啊。”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想个办法,咱们就算吃不下这两万人,也得重创,斩首他三五千的,让颉利在雁门也知道痛!”
(本章完)
第551章 司空无情
第551章 司空无情
军议后,李逸回到后衙。
如莲已经亲手烹饪了一桌子好菜,煮的菰米饭,十分细长的米粒,其实就是茭白的种子,如果感染了一种真菌就会长茭白。到了后世菰米也还是餐桌的食物,只不过特别贵,此时却是与麦稻共称为六谷。
素炒的葵菜、藿菜,凉拌的黄瓜、蒸的茄子。
“还有水盆羊肉和槐叶冷陶啊,看来今天很有口福了。”李逸夸赞。
如莲颈间系着条攀膊,把两袖缚定挂起,露出两支雪白的手臂。
腰间还系了条围裙,倒是一副素手做羹汤的贤妻良母角色了。
“听说李郎不喜欢吃鱼,今日便没做鱼,其实我做的鱼鲙也不错的。”
“下次你可以做点油炸的,这滹沱河里有不少小鱼,裹上粉油炸又香又脆又酥。”李逸洗手,坐在餐桌前。
分餐,
摆盘也很精致,餐器都很漂亮,并不是原来用的,明显是她带来的,有金盘银碟,还有青瓷、白瓷的碗碟,甚至有极漂亮的漆盘。
筷子还是象牙的。
就这一套餐具,都极奢侈了。
就两人用餐,
却有一群奴婢站立服侍。
李逸忙了一天,也确实饿了,不再言语,认真干饭。
厨艺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做的。
水盆羊肉很鲜嫩,尤其是清汤不腻。
槐叶冷陶做好用冰镇过,冰冰爽爽。
就连大豆嫩苗炒的这道藿菜也很清甜,而唐人们不太喜欢吃的冬葵菜,也处理的很好,吃起来也不感觉黏乎。
李逸一口气干了三碗菰米饭,
这种菰米产量极低,但唐人却非常喜欢吃,价格较贵,属于贵族饮食了,许多唐代大诗人都在诗中盛赞,称为雕胡米。
饭饱,漱口。
盘碟撤下。
婢女又送来一套精美的茶具,李氏亲自烧水泡茶。
她居然还自带了散茶,李逸一眼就看出那茶叶包装,正是李家的茶庄所售的,属于极贵的那种,一两茶叶一两金。
她很娴熟的烧水泡茶,而不是传统的煎茶法,看来真是早有准备的。
“我祖父也曾任总管、刺史,爵封郡公,不过他去世的早,祖父死时,父亲才二十四岁,那时还在洛阳国子监读书呢,后来降一等袭了县公之爵。”
李氏一边冲泡岩茶,一边娓娓道来。
“我父亲娶过三位妻子,纳了十几房妾侍,儿女也多,生了十四个儿子,九个女儿。
我是父亲第二位妻子所生,女儿中排行第二,家中惯常称呼二娘。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是很宠爱我的,可惜我母亲跟大娘子一样是命薄的,在我才四岁时便死了,
没多久父亲又续弦娶了第三房,来自名门范阳卢氏女,也是他的舅家表妹,我这位继母,后来做主,把我许给了她那个病秧子侄儿······”
茶水冲泡后香气袭人,
李逸端起茶,一边品茗一边听她讲故事。
这比什么好赌的爸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的故事强多了。
如莲虽出身五姓,还是嫡出,可生母死的早,兄弟姐妹又多,继母又出身名门,所以年少时虽衣食不缺,甚至能说的上锦衣玉食,但却缺少关爱。
后来婚姻由继母包办,嫁给了个病秧子表兄。
“你知道吗,我那丈夫,打小就是个病鬼,跟我成亲后,连碰我的能力都没有,偏偏家里居然还催着生孩子,可笑,后来还一直怪我不能生,
哼,那我就找个人帮他们家生一个,可是真找了,卢家又不肯了。”
“孩子到底没生成,我的名声也坏了。”
“没两年,他也终于病死了,我算是解脱了,后来我发现,做个寡妇也挺好的,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甚至有点无聊,后来我开始经营生意,倒是不那么无聊了。”
李逸慢慢啜饮着茶汤,并不插嘴,也许她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可是这生意做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总有人觊觎,卢家想要,李家也想要,他们嫌弃我败坏了家族名声,倒是对我的钱财不嫌弃,
哼,我谁也不给。”
如莲给李逸续茶,目光灼灼:“我知道我这么上赶着跟你睡,显得很不要脸,可李郎如此英雄,谁见了不心动呢,又能求得李郎庇护,终究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一壶茶喝完,
李逸笑了笑,“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你想做生意,那就去做,有自己的产业,总有几分底气。
突厥从打来了,马上这里也是战场,你明日一早便回河北,正好张亮也要回去,你一同走,也有个照顾。”
“有战无不胜的李司空在,我用不着走。”
“你就不怕万一,还真想去草原晒牛粪啊?”
“要是跟着李司空一起,草原晒牛粪也甘愿。”如莲笑道。
李逸却只是摆摆手,“我很感激你能雪中送炭运来粮食,你想要的庇护呢,我也给你了,还是快回吧。”
“我以后可以对外称是你的女人吗?”
“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
如莲嘟起嘴唇,“可是这样有名无实耶,司空就这么嫌弃人家吗?”
“不是嫌弃,只是太生不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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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扑哧一笑。
“那我就在这里跟司空处熟一些。”
“我说真的,马上开打了,繁畤只是小城,这打起仗来,刀枪无眼,我也顾不上你,你赶紧回河北吧,我还期望你能给我多采购些粮草送来呢,
放心,亏不了你的。”
“司空可真无情,真当人家千里迢迢运粮来战场,是为了赚那几个铜板呢。”
“这可不止几个铜板,我给你那批好马,你出手也能赚上几千贯了,那个铁矿,开采后,也能源源不断的赚钱呢。”
“司空,别赶奴走。”
“我喜欢听话的女人。”
“好,奴明日便走,但今晚司空能不能真的宠爱奴一次,奴虽是个寡妇,可年仅双十,姿色也还可以的。
其实坊间那些传闻,大多是些以讹传讹的谣言,我确实养过面首,但也仅养过一个,那时只是想要个孩子···”
李逸摆摆手,他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夜风习习,
刘世彻率一队轻骑,在夜色下渡过滹沱河,赶往城西二十里外的马峪堡秦武通营地。
“秦将军,”
“刘兵曹,两万突厥人,就在我们西边二十里扎营,前出雁门四十里了,司空有何指示,
我们能不能干他一下?”秦武通是个身材魁梧的将军,腆着个将军肚,腰围九尺,虽然膀大圆腰肚子胖,却是位好战的猛将。
曾经孤城坚守三年,唐军换了几位主将都没攻下的蒲坂城,最后就是秦武通攻取的。
面对着突厥人,
秦武通迫不及待的想大干一场了。
“秦将军,我来正是传司空军令的,司空说,得想办法把这两万突人吃掉。”
“嗬,司空这胃口很大啊。”
秦武通想的是干一下子,结果李逸却想的是吃掉这两万人。
“司空胃口可不仅是这两万人马而已,司空要的是歼灭这两万人,然后引来更多突厥军。”刘世彻笑着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走,咱们商议一下如何打。”
“司空肯定早有计划,直接吩咐便是,俺们按司空的计划行事。”秦武通倒是姿态端正。
“那我们今晚夜袭突厥营地如何,挫一挫他们锐气,引他们继续深入?”
“我看行。”
秦武通这里仅有三千骑,
可说去夜袭两万突厥军,他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是一名将军,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不是决策者,他只是执行者。
李司空说打哪,他就打哪,李司空说怎么打,他就怎么打。
这除了是官职决定的,更重要的是李逸常胜不败的威名,以及他和李逸相处久后,对他的越发信任。
“司空说了,秦将军久战沙场,打仗的事是内行,所以这前线就由秦将军全权决断。
能打就打,要是没机会也不用强求。”
“俺老秦明白,放心吧,我一直派人盯着突厥人营地,这些狼崽子嚣张轻狂的很,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可说实话,我也没把他们放眼里,两万突厥人,营帐把是扎了好大一片,可一万是在忻州城兵败的执失部,另一万是那个长的像杂胡的阿史那思摩率领的粟特等杂胡一万人马,
这么两万人马,有何可惧的,
要不是我手中只有三千骑,我都敢说一战灭了他们。”
拿到了李逸出击的许可,
秦武通摩拳擦掌,立马召来军中将校,先传达了李司空的指示,然后迅速做起夜袭部署。
虽然李逸让刘世彻转达秦武通的话,这场夜袭主要目的是挫其锐气,激怒突厥人,把他们引到繁畤去,
李逸要在颉利攻破雁门城前,把这两万人马给解决掉。
今晚的夜袭,能不能马踏连营不重要,杀伤多少人马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突袭行动。
可秦武通手握三千轻骑,拿到夜袭许可,岂会只是走个过场?
“突厥贼子自围灭定襄王两万人马以后,嚣张轻狂,他们只分兵两万来,就可知他们有多私骄狂。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这次咱们就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晓,咱们中原并非无人。”秦武通一拍几案,“各去准备,半夜出击,四更袭营!”
南北朝以来,非常流行劫营。
尤其是南朝军队,最擅劫营。南北交战,北朝军多骑兵,就有对付南军劫营的办法,那就是白天利用骑兵对敌军骚扰,到了晚上,快速转移阵地,要距敌百里安营。
这样一来,南军就算去劫营,这百里地走到也快天亮了,反而容易被骑兵反包围。
劫营这种战术,没啥太大技术含量,成功与否,全看对方守将本事,是否有防备。
如果碰上优秀的将领,劫营基本上没啥作用,反而可能被算计。
两万突厥军,就在秦武通二十里外扎营,而据侦骑探知,他们的营帐连绵一片,却并没有如唐军一般营垒坚固,说白了还是突厥人很狂妄轻敌。
(本章完)
第552章 神机劫营
第552章 神机劫营
刘世彻走出营帐,
感受着夜风方向,笑着对秦武通道:“秦将军,夜袭三要,敌倦、无备、顺风,我们今晚都占据了。”
“李司空还有一样大杀器送给秦将军,助将军一臂之力。”
刘世彻挥手,便有一队士兵搬来一个个木箱。
“都动作轻些,这里面可都是宝贝。”
当秦武通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还有些不解,可当刘世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会,秦武通的眼神越来越亮了。
“还有此等神物,真是宝贝也。”
一队队轻骑,出营巡察,要肃清十里以内,不让突厥游骑靠近,避免走漏风声。
堡寨大门紧闭,
不许士兵进出,就连营中,若是没有口令乱走,也会被军法处死。
天黑后就睡,等到半夜时被唤醒,已经做好了饭,三千人马饱餐一顿。
三千人马衔枚而行,锐进急出,
往二十里外敌营奔去。
秦武通有劫营经验,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突破敌营,他把三千人马,分成了左右各三营。每营五百人,左三营突袭敌人大营左面,右三营突袭敌人大营右面。
六路突袭敌营,
但却留出两个方向,八面只攻六面,不是兵马不足了,而是用兵讲究围三阙一,劫营当然也得留有通道。
这样才能让敌人顺着这缺口溃逃,能最好的瓦解敌人斗志。
刘世彻也是很懂军事的人,对于秦武通的部署也是很赞同的,劫营嘛,并不是乱打一气。
首先还是要形成合击之势,然后是围三阙一,并不是集中力量攻其一点,
夜袭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趁夜袭击,要的就是制造混乱和恐慌,要让敌人乱起来,甚至让他们冲出大营,
那么无营、无阵的慌乱敌人,就能成为更好攻击的对象。
一般情况下,夜袭劫营,四面合攻,先放火箭等制造混乱,但今天秦武通还有更猛的杀器。
二十里路不算近,
三千骑兵出营时并没有披甲,只有担当前锋的一营骑兵披甲,其余的都是把甲放在备马上驮着,主战马都是空着保持体力。
一路摸到了敌营几里外,
人衔枚马裹蹄,突厥人并没有发现唐军。
这些突厥人的营地就临着滹沱河滩而扎,潺潺流水声,倒是很好的掩护了唐军。
夜半三更。
三千唐骑停下,
抓紧吃干粮喝水撒尿,
然后披甲。
把跑了二十里路的备马留下,
大家骑上主战马,披甲执锐。
几里外突厥大营很安静,但营中也有一些灯火,这让座营地影影绰绰显现。
营地很大,但既没壕沟,也没有木栅,只有一些拒马。
甚至营内的帐篷等,也都比较杂乱,不像唐军安营时,还会有各种扎营阵法。
突厥人确实轻敌狂妄,或许是见李逸拿下繁畤城后,半个月了也没有向雁门移动,便以为唐军根本不敢离开城池。
六位子总管,各领一营五百骑,如六支离弦之箭,向着突厥大营左右包抄,
空出了南北两面,其中南面临着河。
平原地形,其实并不是很好的夜袭劫营的地形,这让袭营者没有很好的掩护,
如果是一位谨慎的守将,夜晚在营地四周多派巡骑,那在平原地带想悄无声息的靠近大营,是非常困难的。
可现在,六营人马,悄无声息的一直摸到了大营边上,也没有人发现。
刘世彻看着近在咫尺的突厥军营,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一般情况下,劫营应当先让轻步兵上,放火箭,呐喊、敲锣击鼓,砍伐木栅,甚至是填平几段壕沟,既要制造恐慌,还要打开缺口。
真正的精锐主力,应当就部署在营外四周,当敌人逃窜,或是营栅已打开缺口时,精锐才出击。
当然,这都只是理想状况。
夜袭,始终是个小以搏大的事,风险大,机遇也大。
火攻,是夜袭法宝。
但是今天,
武安王给突厥狼崽子们准备了更好的宝贝。
来自定州大总管府的牙兵,从他们的胡禄里掏出了箭,不一般的箭。
旁边的士兵好奇的看着这伙士兵手中的箭,
“这是我们牙军神机营的神机箭。”那名牙兵颇为自豪得意的说道。
神机箭,便是火药箭,箭上带一个火药筒,用布卷成,内卷火药,尾部插有引火线,连接筒内火药。
火药铜绑在箭头附近。
那十名神机营士兵,点燃引线,然后用弓射入营中。
“这跟一般的火箭有啥不同?”骑兵越发好奇了,一般的火箭是直接在箭头上沾上火油或是挂个松香、油脂等制成的燃烧包射出去,就能纵火。
但是这些牙兵们的火箭点燃后,却是滋滋冒着火星射出去的。
面对他的疑问,神机营火长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果然,
那些带着火星的神机箭飞入敌营,下一刻,便听到营中传来一道巨响,犹如打雷。
他下意识的望向天空,
夜空低垂,
但并没有见到闪电。
可雷鸣爆响却接二连三,
“是那些神机箭?”
“没错。”
神机营士兵接二连三的向敌营射入神机箭,
爆响连连。
每声巨响后,必然还伴随着一阵阵火光冲天。
“这些神机箭比一般的火箭强太多了,”
“这声响,真跟打雷一样,那火也比一般火箭强。”
“咱们也赶紧放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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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支神机箭落入突厥营地,
一声声爆响,声如雷霆,然后便是天女散发般的火,夏日天干物燥,突厥人的帐篷也很容易被点燃。
四处火起,
最要命的是突厥人的马受惊了。
哪怕一般的战马,都会经过防惊吓训练,可一般也只是防的锣鼓号角吼叫等声音,哪受过防雷爆声啊。
刘世彻带来的神机营士兵并不多,也就是一百人而已。
可他们射出的一支接一支的神机箭,却是让整个突厥营地都惊了。
古代军营,
最怕的不是劫营,而是营啸。
一旦营啸,神仙也控制不住了。
一般营啸,都是容易发生在那些流民军中,精锐的正规军,因为军规严格,营啸出现的极少。
可这支突厥人,由在忻州兵败的执失部,和粟特等各部杂胡组成,人数两万,很多,但是很松散的许多部落的联合。
游牧部族,虽说人人皆兵,但本身仍只是牧民,彪悍却又少纪律。
这好好的一个夜晚,
却突然不断的响起霹雳惊雷,然后是漫天火雨,许多突厥人梦中被惊醒,看到这一幕幕都呆住了。
无法理解。
只听雷响,却不见电光。
而每道雷在营地炸响,便是火光四起。
有人已经惊慌的跪地祈祷了,
他们觉得这是天降神罚。
也有人发现了营外出现了敌人。
有人劫营。
营地开始混乱,
靠近营地边上的突厥人,提着刀要反击,可战马却都受惊了。
秦武通的六营人马,也都在猛烈进攻,拉倒拒马,策马冲入营中,四处纵火。
突厥大营,八个方向,有六个方向都在起火和砍杀。
那神秘而猛烈的霹雳惊雷与火雨,让许多突厥人和粟特人,恐惧万分,有一些人甚至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
有人去牵了马,想要骑马反击,可战马受惊严重,在那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完全无法安抚,更别说骑乘,
许多马脱缰,在营中乱闯。
神机营的神机箭,
秦武通骑兵营的火箭、火把,
大营乱成一片。
秦武通带着亲兵更是在营中凶猛冲杀,
执思淹的营帐在全营的中心位置,睡的正香,被那一道道雷霆爆响惊醒,
“打雷了,要下雨了?白天看云,不应当这几天都是大晴天么?”
执失淹还以为是打雷要下雨了,甚至还坐在那考虑要不要移营,下大雨会不会让滹沱河涨水,会不会淹到大营。
“颉利发,不好了。”
一名亲兵跑了进来,“天罚,长生天发怒了,降下无数雷霆,还有漫天火雨,
整个大营都在燃烧,快跑吧。”
执失淹才不相信什么长生天发怒降下天罚,一脚把那亲兵踹翻在地,他急步走出帐蓬,
夜风很大,
风中有烧焦的味道,还有血腥味。
霹雳声更密集,黑暗里许多火光。
“敌袭,这是唐人敌袭!”
执失淹也想不明白怎么光打雷不见闪电,不明白打雷会有火光四溅,但他听到了喊杀声,
敌袭!
另一边,
统领一万粟特等杂胡的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也被叫醒,同样看到了让他难以理解的一幕幕。
“快,披甲,牵马,准备战斗,敌人来袭!”长了副粟特胡面孔的这位特勤怒吼,他是突厥开国可汗吐门曾孙,论辈份还是颉利的族叔,当年突厥内乱时,他也曾被部众拥立过可汗的,但是后来他主动把汗位让给了颉利的父亲启民可汗,毕竟启民得到隋朝的全力支持,
而他,遗传了母亲粟特胡姬的血统,长了一副与突厥人完全不同的胡相,被突厥所瞧不起。
到如今,也一直只能做个特勤,连分封一方的设都没机会。
但思摩只是被排挤,能力却不弱。
一眼看出这是敌袭,敌人用了某种比一般火箭更厉害的武器。
思摩大喊,“牵我马来,给我披甲,随我反击。”
他的话音未落,
却是一侧响起了更大的爆炸声,如天崩地裂一般。
还有巨大的火团升起,几乎把黑夜照亮如白昼。
又是几道巨响,肢体横飞,血雨飞洒。
“天罚,长生天降怒了!”
喊出这话的,却是刚扔出一个炸药包的一名神机营士兵,他用突厥语大喊不停。
跟在他旁边的那名骑兵队长,已经震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比神机箭可猛太多了,这又是什么?”
“这个,叫神机雷,怎么样,猛吧?”神机营士兵兴奋的满脸涨红,这玩意炸起来比神机箭可猛多了,男人,就该玩这种猛的。
越猛越好。
长生天降怒,天罚。
随着爆炸声不断响起,火借风势越烧越大,长生天发怒,降下天罚的话,也被许多突厥和粟特士兵传播着。
马惊、人慌,
许多杂胡部落,最先开始逃跑,然后粟特部落,接着一些突厥人也开始跟着跑。
大营四面八方,只有两面没有那些可怕的爆炸和火光,他们下意识的就往那两边跑了。
执失淹和阿史那思摩都在喊着反击,可逃跑出营的却越来越多。
三千轻骑加一百神机营,左右两翼六路合击,硬是撕开了突厥两万人营地,
神机箭和神机雷开路,势不可挡。
突厥人一触即溃,被炸的掉头就跑,被骑兵冲杀,溃不成军。
(本章完)
第553章 长生天之怒
第553章 长生天之怒
神机营的神机箭和神机雷,让突厥人炸营了。
营啸。
这虽不是真正意义的营啸,但此时也差不了多少。真正的营啸,往往是高度紧张的士兵,半夜突然因某人癔症精神崩溃,而引发的全营崩溃。
特别是那种经历惨败的部队,精神崩溃边缘的情况下,最容易发生。
而现在,
突厥人也炸营了。
却是因为那些剧烈爆炸的神机箭和神机雷,有人听到说长生天发怒、降下天雷火雨天罚,信以为真,也跟着大喊,甚至有人跪拜祈求。
马受惊严重,到处乱跑,
引得许多惊惧的士兵也在逃。
这股恐惧慌乱在迅速蔓延,
三千骑兵趁乱冲杀,硬是杀出了三万人的效果。
炸了,
彻底炸了。
唐军用火器炸突厥人营,突厥人自己恐慌炸营。
提前预留好的两处通道,
此时发挥了极好的作用,恐惧惊慌的突厥兵,都在顺着那两个孔逃跑,犹如泄压阀一般。
好似大河决堤,水自然就顺决口冲出。
这决口,吸引着营中士兵逃跑,
没有人愿意抵抗,
他们明明看到了唐骑杀进了营,却仍还在喊着长生天怒了,降下了天罚。
秦武通大杀四方,
他都没有想到,这次夜袭效果会这么好。
虽然他们的战马,也受到了些影响,可早有准备的他们,比炸懵的突厥人好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声停了,
火势却越发大了。
今晚风很大,
借着风势,突厥人大营,彻底成了火海。
营中突厥人早就顺着两个缺口溃逃出来,
南面缺口外是滹沱河滩,一片松软的烂泥地,无数突厥人溃逃出来,惊慌之下,甚至忘记了这片河滩,
仍往前冲进了黑暗中的烂泥地,被陷住,
后面的人还推着前面的人往前冲,
结果更多的人冲入河滩,连许多受惊的马也冲进了河滩,
一时间,踩踏无数,
人踩人,马踩人,
却仍有许多人还在惊慌尖叫着逃离那个被降下天罚的营地,他们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往前冲,
有人一直冲进了河里都没停下。
越来越多的人冲进河里,或是被挤到了河里,
许多突厥人不会游水,
此时的滹沱河水并不算深,但人挤人的黑夜里,不会水的人在水里很容易就摔倒,
一摔倒,就胡乱挣扎,再也起不来了。
不会水的人,倒在膝盖深的水里,都能淹死人。
从北面冲出去的突厥人,情况倒是好很多。
秦武通率部合击,把突厥营踏平后,
也开始对溃败出去的北面之敌开始追击。
黑夜里,
突厥人、粟特人、步落稽胡等,早就乱成一团,溃不成军。
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天生的轻骑兵,此时却大多只能步行逃跑,他们的马都惊跑了,追都追不上。
没有马,
黑夜,
溃逃,
这就是死亡之夜、死亡之路。
三千轻骑重又汇集,衔尾追击,
不断的冲杀着,每次截下一大段溃兵,然后侵害、砍杀,接着继续再截下一群溃兵。
周而复始。
秦武通都砍的有点麻木了,
越来越多的突厥人投降求饶。
刘世彻的马槊也都浸满鲜血,他追上秦武通。
“我们已经追了二十里了,不能再追了,再追就要到雁门城下了,停止追击,在这里拦截后面的溃兵,迫他们投降。”
秦武通喘着粗气,双眼赤红。
天已微亮。
过来的路上,伏尸遍地。
他抹了把脸,汗水混着血,都快糊了一层。
“好,多派几队轻骑,前出十里侦察,盯紧雁门城,一旦雁门有兵马过来,赶紧来报。”
昨夜的劫营,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本以为只是趁其不备夜袭敌营,挫其锐气,杀伤一些敌人,激怒敌人追击到繁畤,好将他们围歼。
谁料到,
这三千轻骑,反倒是一举击溃两万敌众。
这还追击了二十里。
见好就收。
“刘兵曹,咱们这样会不会坏了司空的计划?”
计划是要灭掉这两万人,可现在敌人溃败而逃了。
虽还没统计战果,可秦武通估计,昨夜斩杀的数量不多,就算俘虏,也应当不会太多。
可惜昨天要是多几千人马,那就好了。
“先打扫战场再说吧。”刘世彻倒是觉得这仗打的够好了。
天光大亮。
以营西二十里为界,逃过去的,唐军不再追击。
但还没逃过去的,唐军便开始扫荡了。
缺马少斗志的突厥溃兵们,被一伙伙的唐骑围剿,大多选择了投降。
反倒是那些惊散的突厥马匹,反倒是更费功夫。
当太阳出来时,
轻骑来报,说雁门城下突厥大营开出了一支大军,约有数万人,正向东而来。
秦武通听说起码有四五万人,知晓颉利是已经知晓败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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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这次颉利怎么反应这么快,还有这么多溃兵没抓,那么多战马没抢回来呢。”
刘世彻倒是挺乐观,一夜激战,仍还兴奋无比,“慢慢东撤吧,咱们可没实力再战几万突厥兵马。”
缓缓东撤,
等到中午时分,秦武通三千人马,已经撤回到了昨夜大战的敌营处。
初步的战果也统计出来了,
“战果很丰硕,各营报上来的斩首数足有三千余级,另外俘虏数更多,多到让人难以置信。”
“足有五千余俘虏。”
秦武通瞪大眼睛,“不可能吧,咱们就三千来人,一夜斩首了三千余级,还俘虏了五千余,哪个王八蛋谎报军功?”
“谎报军功,也不敢谎报这么多,确实是斩俘很多,秦将军亲自看看便知晓了。”
斩首三千余,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三千多颗首级。
这些斩首,大多数是在营南河滩斩的,昨夜突厥、杂胡自相践踏死伤的就有一千多了。
还有一些淹死在河里的,
都便宜了唐军将士,轻松获得首级军功。
俘虏的则是来不及逃出去的,被唐军截住投降,主要还是因马受惊跑了,让这些突厥人粟特人被堵住,这些溃兵斗志早就没了。
“可惜大营被彻底烧了,帐篷、粮草等可是很多啊。”
秦武通也觉得有些可惜,“战马缴获了多少?”
“大概得有四五千匹,还在围捉呢,这些马受惊严重,不好捉。”
当秦武通看到堆积如山的首级时,
也顾不得异味冲天,
“赶紧把这些首级运回繁畤城,一颗都不能少。”
“还有俘虏、战马,也赶紧押送走。”
那些可都是军功,尤其是首级军功,必须得送到繁畤验证,否则谁相信这一晚上,他们三千来人,就踏破了两万突厥人大营,还俘虏五千多、斩首三千余,
他自己刚才都不信,
必须把证据摆在大家面前。
秦武通亲自殿后,
好在颉利派出来的那几万人马,行军很缓慢,或许是早上逃回去的执失淹、阿史那思摩他们述说的战况太过于离谱,
但两万人一夜大溃,执失淹说是李逸亲至,还说李逸引发天雷天火,三四万唐军猛攻,他们才大溃的,这听着离谱,又好像很合理。
反正阿史那思摩说昨夜袭击他们的唐军,顶多五六千,都是骑兵。但他们用了某种能爆炸、燃烧的火器,比一般的火箭更厉害。
这种鬼话,连颉利都不信。
六千唐骑,就能夜袭大败两万突厥军?
哪怕其中有一万杂胡,可毕竟另一万可是执失部,执失部那是蓝突厥四大嫡系部落。
至于唐军手里有能发出雷霆般巨响,还能爆裂火的武器,甚至能够把人马都炸飞、炸烂的武器,颉利也不信。
可要说是长生天降下天罚,他更不信,凭什么长生天帮唐军?
颉利搞不明白,但他还是派出了五万人马过来。
但那几位统兵的颉利发,一路行军缓慢,他们没敢急进。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恐惧的。
搞不明白执失淹他们两万人,是如何一夜间崩溃的,他们不敢轻敌冒进了。
于是乎,
四十里路,
这五万人走了一天,才走了二十里。
然后早早就开始安营扎寨,这一次,立栅、挖壕,
立拒马、撒蒺藜,
广派游骑巡逻,
一个个戒备森严,
甚至五位颉利发,还各统一万人马,分开立营。
五个营地,硬是扎成了一朵梅。
五营相连,既独立,又相连。
之前执失淹他们过于轻敌,而如今这五部又过于谨慎小心了,这倒是给了秦武通他们更多时间。
让他们又抓了不少俘虏,收了不少马。
次日,
五部终于又缓慢推进了二十里,来到了执失淹他们兵溃的大营,
但这里早烧成了一片白地,
河滩、道路、田边,到处都还有干涸暗红血污,还有许多来不及掩埋的尸体,
脑袋都被割走了,
身上的装备、武器、衣服也都被扒光了,
夏日里,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甚至蛆虫翻滚,
乌鸦、老鼠,都在享受着饕餮盛宴。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幕,
一众颉利发、俟斤,甚至是颉利可汗派来的达干们,全都沉默了。
“看来思摩真是糊涂了,这是五六千轻骑能干出来的事?”
“执失淹说了实话,前天肯定是李逸亲至,而且起码是率领了三四万人马来袭,”
“看这营地样子,唐军确实用了火攻。”
一众颉利发、俟斤、达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诸位,李逸看来已经撤回繁畤县城了,咱们现在怎么办,继续进军至繁畤城,还是在这里扎营?”
这位颉利发的话,立马引来一片反对之声。
“这鬼地方,哪还能立营?”
“就是,全是尸臭,而且此地不祥。”
“要不,撤回昨日营地,然后向大汗禀报这边情况,请大汗再做定夺吧。”
“好,先回昨日营地。”
没人愿意在这个鬼地方扎营,更没有人提议继续向繁畤城进军。
能一夜间灭掉两万人大营的唐军主力就在繁畤,且起码三四万,甚至更多,有可能是幽定两支河北军在繁畤聚扰了,现在他们这五万人过去,也不安全啊。
“把那些无头尸首收殓,烧了吧。”
他们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本章完)
第554章 鸳鸯戏水
第554章 鸳鸯戏水
三千骑兵凯旋。
落日黄昏下,
骑士们排着长龙,雄纠纠气昂昂回到繁峙。
滹沱河岸边,
李逸率一众文官武将亲来渡口迎接,还有许多本地百姓也都赶来欢迎王师凯旋。
“嘿,这凯旋骑兵们,怎么人人长矛上顶着个什么玩意啊?”
“好像是颗首级!”
“嘶!”
前面的骑士们开始渡河,好久没下雨,河水并不算深。
当他们踏过滹沱河,来到南岸,
迎接的众人,终于看清他们骑枪上的东西是什么了,真的是首级。
有索头辫发的突厥人首级,也有深目高鼻的粟特胡首级,还有一些绿眼珠蓝眼珠灰头发甚至红头发的杂胡白狄等。
“每个骑士的长矛上都顶着颗首级,”
“嘶,这是斩杀多少?”
议论纷纷,震惊无比。
李逸却是提前接到了刘世彻和秦武通联名上表的捷报,知晓了整个战事的详情。
斩首三千二百余级,俘虏五千三百余级,
缴获战马六千七百余匹,
虽然执失淹执失思力、阿史那思摩等一些大鱼都跑了,可李逸对这份战果,也是意外惊喜。
刘世彻和秦武通都把首功推到李逸头上,说此役大捷,全亏了他派去的神机营和他们的神机箭神机炮。
可神机营才去了一百人,带去的炸药包、火药箭其实也不算多。
这一战,既有火器出其不意,更有秦武通他们指挥有方,也有三千将士们的奋勇向前,
当然猪一样的敌人,也是这场大捷不可或缺的关键。
总之,
我们赢了,赢的漂亮。
三千骑士,人人骑枪上顶着颗首级,马后面绑着一两个俘虏,甚至还带着两三匹缴获的战马,马上还驮着铠甲弓刀等。
每一个得胜归来的骑士,都是高昂着头颅。
李逸站在渡口,
对秦武通和一众将士们,也是不吝惜赞美之词。
“此战,尔等以三千破两万,夜袭劫营,大破敌军。
此乃以少击众,为上阵。
斩首三千余,俘虏五千多,斩俘近九千,斩获已达四分五,远超四分,乃是上获!
“再按尔等劫营破敌之表现,分论个人军功,凡上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五转。第二三等,勋各减一转。”
“另,先锋破阵者,优先三人授跳荡功,选六人为先锋功。”
“此次神机营皆授第一等功!”
“此次每转勋,授勋田二十亩,世为永业!”
随着李逸每一条宣布,都迎来一阵骑士们的欢呼。
司空赏功,还真是赏不逾时,当场就宣布赏赐。
此次战功,最少都能获得三转勋。
三千破两万,还是打的突厥,最重要的还是斩俘近九千,杀获达到四分五。
这样的战绩,堪称惊人。
三千破两万,本就难得,更别说不但打赢了,还能有如此惊人的杀获了。
获得跳荡、先锋功的那九人,不仅每人得到五转勋,而且跳荡还每人获得两匹马、一百匹绢的赏赐,先锋每人一匹马、六十匹绢,跳荡额外还有一百亩地、先锋额外六十亩地。
此外,一般士兵获勋,并不能马上得到实职,还得在兵部番上,有时可能得番好几年,每年去跑腿当差几十天,年限满了参加考试,通过了才有机会授予实职。
而现在,凭着他们的跳荡、先锋之功,直接免去番上、守选这步,李逸直接给这九人,破例直接升职。
三名跳荡,其中一人原是校尉,两人原是队头,直接各晋两阶。六名跳荡,也基本上都是校尉队副,他们也是引战者,冲的最猛。
直接实升一级。
一名骑兵,此次最少得三转勋,也就是至少有六十亩永业勋田,李逸还额外再赏赐他们每转勋二十匹绢,又是六十匹绢赏赐。
这还没算上他们缴获了那么多马匹、武器等,这些也是还要算他们一份,最后折现给他们的。
可以说,
不仅一战功成,
而且一战发财了。
李逸是不吝惜赏赐的,
不但得赏,还得立马兑现。
在他宣布了那一系列的赏赐后,果然,士气高昂。
不仅是那三千余凯旋将士们欣喜欢呼,就是其它士兵们,也一样为之欢呼。
唯有那些被牛皮筋索捆住手,拴着骑士们马后的那五千多俘虏,最是苦涩和惶恐。
一百牙军神机营,全都获得第一等功,人人五转勋,但没有一人觉得李逸这是偏心。
秦武通甚至直言,跳荡、先锋功,也应当给他们几个名额。
甚至直言,跳荡应当授十人,先锋授二十人,而神机营起码得占一半。
但李逸还是觉得此战仅三千人出战,跳荡三人,先锋六人,已经不少了。
“这些首级,怎么处置?”
三千多颗首级,全都带回来当面验功,不过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烂。
李逸本意,是直接挖个坑埋了。
但秦武通却认为,还是留着比较好。
“末将建议,挖出脑髓,填入石灰,然后外面再用生石灰腌一遍,用车载送到蒲州,
请太子殿下派专人验功记勋,免得将来扯皮什么的。”
李逸看着那些已经开始烂的首级,再一想到秦武通说的那处理方式,也不由的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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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让那些突厥鬼魂永不升天啊,
尸首分离,然后现在更还要遭受这样的处置,
不过秦武通是沙场老将,对有些东西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一场如此辉煌的大捷,
如果没点实实在在的首级证据,确实容易被人怀疑,甚至是将来扯皮。
“那一事不烦二主,还得烦请秦将军再辛苦处理下此事。”
老秦拍着胸脯,“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们了,这都是我们的功绩呢,我们可不敢大意。”
至于腐烂、臭味,这些算个屁。
那是弟兄们的功绩是兄弟们的赏赐。
勇士入城,得到英雄般的待遇。
晚上,
李逸举行庆功宴。
“阿史德颉利发、达干康苏密等人已经后退至我们四十里外安营了,看来北虏已丧胆,一时半会到是不敢马上过来了。”
李逸举杯,心情轻松。
这一刀,砍的够深,颉利也肯定很痛。
看阿史德颉利发等人不敢来的样子,就知道现在突厥人是真知道痛了。
就看颉利选择了,
是继续围攻雁门,一意孤行,还是说见势不妙,赶紧履行和议退兵。
李逸心底里,倒隐隐还有几分期待颉利别怂。
现在这态势,颉利继续硬下去,那大唐反而有可能要扭转局势,打翻身仗了,谈判桌上失去的东西,能在战场上再拿回来。
要是颉利就此借坡下驴,撤兵出塞,那进行已经答应的和亲等条件,一时半会还真不好直接撕破脸。
刘世彻高兴,很快喝的半醉,拉着李逸的手,“司空的神机营,真是神仙一般啊,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利器。”
“有此神机,突厥只怕要退了,咱们在繁畤布下的这四城五堡一关的防御,看来倒是要用不上了。
也好,颉利若是真的率十几万人来攻,我原来还真担心咱守不住。
最怕的是其它各种兵马,不会听从司空调令,那时咱们孤军奋战,可就要陷入跟雁门刘世让一样的艰难处境,
想不到,司空还有这样一手,看来我是多虑了。
来,司空,我敬你一杯。”
刘世让虽然在打兖州时就跟随李逸了,但他没随同参加洛阳之战,也不知道李逸面对秦王请教破洛阳坚城之策时,便拿出了火药。
最后一个地龙翻身,把洛阳外城、皇城的城墙破了,提前迫使王世充投降了。
李逸也是进入蔚州之后,才给皇帝上了道密奏,请求调拨一批火药给他,以备万一。
这还真就用上了。
有了火药后,他的定州大总管府牙军,就挑选精锐弓手,新编了一支神机营,数量也不多,就五百人。
但这次滹沱河一战,却是大放异彩。
别看这火器简陋了点,是最原始的火药箭加炸药包,连投掷手雷都没有,也没有那些复杂的什么百马奔腾等火箭,
但仍然是立下大功。
突厥人天生的骑兵,出征人人两三匹马,高机动、擅骑射,就是他们天然的优势,
可这次夜袭,一百神机兵,仅用这些很土的炸药包、火药箭,就把两万人大营搞崩溃了。
看来还是得增加火器部队,以及加大火器的应用。
先把神机营扩充到一千吧,左右神机营。
庆功之余,李逸也没忘记增派游骑,监视那五万突厥兵。
夜,
李逸带着酒气回到后衙,
如莲便迎到内门,“阿郎好大酒气,奴给阿郎煮了解酒茶,赶紧喝些,等酒醒一点,奴服侍阿郎去沐浴。”
她主动搀扶着李逸进入内院堂舍,
又是倒茶,又是在旁边扇风。
李逸闭着眼睛靠在那,旁边美人在侧,香风阵阵,她身上有股好闻的栀子香,
不过他脑子里此时想的更多的还是突厥。
若是颉利再不撤,
那可以趁机大捷,发起反攻了,但各镇兵马,能否接到他命令后,奉令推进合围呢?
李逸也没多大把握。
而如果颉利撤退呢。
他觉得也许颉利此时正头疼要不要撤退了,或许可以再干颉利一把。
“阿郎,奴服侍阿郎去洗浴吧。”
李逸睁眼,对着这美人微笑,任由她搀扶着去浴室洗浴。
心情大好,微醺半醉,
浴室里,水汽氤氲,如莲仅着纱罗下水,
气氛渐渐变的旖旎暧昧,
如莲为他擦洗,
李逸也不再客气,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如莲娇羞一声,顺势倒入。
顿时一对鸳鸯戏水,
满堂春色。
良久,
云收雨歇,
美人满面潮红,春韵久久不退。
“原来,竟是这般滋味,欲仙欲死!”如莲咬着嘴唇,“就算现在死了,也值了,不枉来人间一趟。”
李逸疑惑,“你以前不是?”
“休要提起往事,不堪回首。”
“你这个坏人,倒是让我死去活来的。”如莲媚眼含春,看着李逸,眼里尽是喜欢。
(本章完)
第555章 金狼帐
第555章 金狼帐
战士有功,将吏有劳,随事犒劳。
破敌战功各有差等,一场大捷,数千人获勋,但授官升职的机会却不多,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得有空缺了才能填补。
好在李逸这个主帅大方,授勋之外,又有物赏,赐田赏绢。
缴获的战利品拿出三之一折现分赏给将士们,对于伤亡的抚恤更厚。
“这次缴获了许多马,你还愿不愿意吃下一些?”
吃早餐时,李逸问如莲。
“奴有资格吗?”
“那些马,优良的战马,肯定是要上缴一部份朝廷,然后充实一部份军中,另外一些差点的、受了点伤的,要处理掉。”
所谓差点受了点伤的,肯定有,但到底多少,这还是看需求来的。
李逸要赏赐将士,钱帛不能都指望朝廷,也不能指望地方,最好还是自己战场缴获出售。
一匹好马,在中原能卖上万钱,而在缺马的江淮,还能卖到更贵。上次李逸就把思结部赔的三千匹马分别卖给了几家商队,
又把缴获战马中的一千五百匹好马,给了如莲,折了五千石粮价。
“你要的话,一万钱一匹,可以给你千匹。”
如莲笑着道:“多谢阿郎照顾了,这一千万,是折粮还是折钱、折绢?”
“折绢吧,我犒赏功勋,抚恤伤亡用。”
一千匹战马,换得五万匹绢,这买卖李逸当然很赚,而如莲也绝对不亏。
毕竟这可都是好马,就算运回河北,都能立马出手,要是运到河南、淮南,甚至江南,那更赚。
“你能拿的出这么多绢吗,我这可要现绢。”
“放心吧,区区五万匹绢而已,我手里有这么一千匹好马,还怕调不来这点绢么。”
如莲甚至都不需要找什么合作伙伴,自己就能把这些马都吃下。
“阿郎这次俘虏回五千多突厥、粟特等,是否要发卖为奴,若是要卖,奴也想买些。”
战俘奴隶也很值钱,都是青壮。
李逸却摇了摇头,“这些战俘,暂时还不能卖,战后可能要跟颉利换俘。”
五千多俘虏,若是让颉利赎回,一人换个两三匹马,还是很划算的。但突厥这次入侵后,唐军损兵折将,丢城失地,有许多将士被俘、百姓被掳。
换俘,是要优先考虑的。
雁门城下。
颉利看着那座雄城,在这里围了小半年了,居然还是没办法。
他把高开道召来,一通破口大骂,把高开道骂的青筋突起,却又只能紧捏拳头忍着,谁让他如今成了丧家之犬呢。
“你的攻城器械,还没有造好吗,一群废物!”
“大汗,请再给小臣一些时间。”
颉利咬牙切齿,他哪有那么多时间了。
李逸步步逼进,先在瓶形关大败高开道,打的他成丧家之犬,不仅北燕州、蔚州最后地盘丢失,最后三万人也被打的只剩下八百轻骑逃跑。
紧接着是思结部先是三千人兵败瓶形关下,然后阿温连繁畤城都丢了,损兵数千人不说,更是被打的直接溃逃北撤漠北了。
如今执失淹和阿史那思摩两万人再败,折损了近万人。
阿史德颉利发率五万人前往,结果却连繁畤城都不敢靠近。
左翼已经出大问题了。
颉利必须得正视李逸,
李逸派人来送信,语气很不客气,让他立即遵守和约退兵,否则将指挥大军,十面合围,雷霆打击。
颉利觉得信中的雷霆打击,是意有特指。
那些溃兵说长生天发怒降下天雷、火雨,颉利不信,但很多人都这样说,让颉利也暗自疑惑,现在李逸信中特意说雷霆打击,那不就是故意吗?
雁门城久攻不下,
斯结、执失、粟特先后大败。
颉利迷茫了,
突厥人真不擅攻城啊。
当初他大哥始毕可汗,率二十万骑突袭北巡的杨广,也是把杨广围在雁门城,
雁门郡四十一城,被他们攻占三十九城,
但最终还是没能拿下雁门,不得不撤回关外。
他去年率十万军围攻雁门,被李大恩守了月余不得下。今年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把李大恩两万人歼灭于雁门关外。
乘势再围雁门,本以为李大恩死了,雁门城唾手可得了,谁知这个刘世让,比李大恩还能守。
午后天气闷热,颉利烦躁无比。
高开道的攻城器械打造的太慢了,
尤其是砲车,离完工还有很久,没有砲,没有很多砲,这座门城很难攻下。
可现在,唐军不再是坐视不理,李逸一步步逼近了。
“谁有办法可劝降刘世让?”
颉利可汗的话,没有人接。
对刘世让的劝降一直没停过,各种各样的丰厚条件,从最初的封特勤,再到封设,甚至后面颉利都许诺封他南面可汗了。
这个南面可汗,突厥都许诺过好几个人了,但也算是突厥能拿的出手的最大的封赏,可刘世让不为所动。
什么南面设,什么雁门王,通通不感兴趣,就算封南面可汗、晋王,刘世让都懒得搭理。
每次面对劝降,就一个字,战!
虽然这些年许多中原枭雄向突厥称臣,接受狼头纛和册封,可偏偏这李大恩、刘世让却硬的很。
劝降不成,强攻不下。
徒奈何也。
颉利让人把几位唐使请来,
还特意用烤全羊招待。
他之前跟李渊已经达成口头和议,李渊送公主和亲颉利,两国休兵友好,颉利可汗成李渊的女婿。
当然,李渊答应每年赏赐金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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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坚持用赏赐二字,颉利则在意的是金帛的数量,他知道中原人好面子,但草原人更看重实惠。
是赏赐还是进贡,用什么说法不重要,重要的给多少。
李渊开始答应每年赏赐十万匹绢,但颉利要求三十万匹绢和十万贯钱。
最后达成的结果是每年二十万匹绢,以及三千两黄金。
另外就是大唐继将河套的丰胜二州割让给突厥牧马后,再把雁门关外的云朔二州也割让给突厥。
原本颉利还要大唐把蔚州、北燕州一并割给突厥。
突厥把云朔交给苑君璋,把蔚、北燕州交给高开道,这两个割据势力,成为突厥附庸,甚至让他们都向隋王杨政道称臣,二人成为后隋朝廷的行台、封王。
这朔方的梁师都一起,成为突厥人的三条看门狗。
只不过,李渊有李逸在蔚州,心中有底气,不肯在这方面让步。
最终也只是同意不再出兵雁门关以北。
当然,这个和议,其实只是颉利的缓兵之计,
他倒是真心想娶大唐公主,
可却不打算马上撤兵,他想攻下雁门城,然后率军至并州,若有机会,就洗劫太原,甚至南下汾晋,大抢一通,到时迫李渊签城下之盟,
进贡,甚至称臣。
没机会打下太原,那就抢完再走不迟,到时太原以北,便交给苑君璋、高开道等人。
“诸位,请坐。”
四位唐使进来,颉利难得面带微笑很客气。
襄武王李琛对颉利的微笑没半点好脸色,朝廷跟突厥议和,结果他被扣在突厥近一年不说,现在居然还把她妹妹阿五和亲突厥了。
李琛坚决反对,但可惜这次和亲,没有人问他意见。
“我与大唐天子已经达成和议,天子也答应了我的请婚,并已经把襄武王的妹妹册封为长平公主,将嫁给本汗。
襄武王,你以后可就是我的妻兄了,咱们是一家人。”
李琛冷着脸,出使突厥,被颉利扣押,甚至后面受尽折辱,牧羊放马,睡羊圈里,颉利的宴会,经常被带去,让吟诗跳舞,还只给白水煮的羊下水。
现在还有脸喊他阿兄。
“大汗不是按突厥传统,收继了可敦义成公主为妻吗?
义成公主也曾是中原公主,虽说先后嫁过大汗的父亲启民可汗,和兄长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如今是嫁第四次,
可义成公主也还挺年轻,可汗这是要休妻再娶?”
“对了,我忘记可汗在继承汗位前,其实也是娶了阿史德氏为妻,后来做了大汗,继娶义成公主为可敦,便休了原妻。
现在要娶我大唐公主,便要休掉这位隋朝公主吗?”
一番话,
让颉利脸上笑容收起,
颉利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收继婚制是我突厥传统,义成公主是本汗可敦这不会变的,
待襄武王妹妹和亲草原,那时我封她为小可敦。
义成公主是大可敦,长平公主是小可敦,隋唐两朝公主,皆为本汗可敦。”
“哈哈哈。”
这番话,
引的四位唐使脸色都不好看,若颉利休掉义成公主,娶大唐公主为可敦,这事还算面子好看。
可如果让大唐和亲公主为小可敦,那不就是做妾吗?
大唐公主岂能做妾,还是给隋朝公主做小?
“阿兄啊,咱们也是一家人了,你去劝劝雁门城中刘世让,让他投降吧。”
“若是再不降,城破之后,本汗定当屠城,全城鸡犬不留。”
李琛怒而拍案,“可汗既然与我大唐和议,为何不立即撤兵,还要再攻雁门城,这是言而无信吗?”
颉利露出凶相,
“我是答应了李渊和议,可李渊不送个真公主和亲,却册封个侄女为公主来和亲,这很没诚意,
本汗决定,太原以北,忻、代、蔚、北燕、云、朔六州,本汗都要了。反正忻代四十一城,如今本汗也占了三十八城。
云朔蔚北燕也一直不是你们大唐所有。”
“你跟刘世让说,我攻城器械已经造好,若再不降,便屠尽满城。”
说完,
颉利又转头对郑元璹道,
“郑公你下毒谋害我阿兄处罗可汗,本来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足泄愤。如今本可汗请婚大唐,缔结友好,便宽恕你。
你去繁畤城,替我转告李逸,立即退出繁畤,退出代州,并把俘虏的我突厥部众,全部交还,还有他们的战马武器等,否则,本可汗攻破雁门后,便将亲提二十万骑,踏平繁畤!”
颉利恶狠狠的威胁。
“报!”
一名驸离狼骑将一名满身尘土的骑士带了进来。
“报,”
“禀报大汗,唐将李道玄王君廓率两万幽州军,正在攻打云州云中城。
唐将云师端刘黑送等,正在袭击朔州马邑城。”
唐将张纶率军出楼烦关,攻入朔州,已经夺取新城。”
“云朔告急,苑大行台请大汗速速发兵救援!”
金狼大帐中,
突然死寂一片,
落针可闻。
颉利胸膛起伏,面上一会青一会白的变幻不定。
倒是李琛、郑元璹、长孙顺德、苏瑰四位唐使,脸上都是不加掩护的喜色。
(本章完)
第556章 长孙入雁门
第556章 长孙入雁门
长孙顺德单骑来到雁门城下。
“我乃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我要入城亲见刘总管!”
雁门城南门逻城上,几名守军探出脑袋,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来人。
五马,紫绫袍,
腰间金銙玉环蹀躞带很是耀眼。
有人靠在城头女墙上,不屑的冷笑了两声,“又来劝降的?”
旁边一人拿砺石在细心打磨着手中横刀,“这段时间颉利派了多少人来劝降了,也不嫌烦。”
另一名左眼缠了块黑巾的独眼老兵往城外吐了口口水,“紫袍玉带五马,大将军国公爷,好大的威风,还是关陇将门,却来给突厥人劝降,丢仙人脸呢。”
长孙氏,关中大名鼎鼎啊。
“听说这长孙氏是鲜卑人,还是北魏皇族分支?”一名弓手问。
“这个我知道,我家以前也是河南人,”一旁弩手赶紧接话,“这长孙氏,确实是鲜卑人,源出北魏皇族拓跋氏,在孝文帝时,拓跋嵩因开疆拓土而被赐姓为长孙氏,
说是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的曾祖拓跋郁律有两个儿子,长子沙莫雄为南部大人,号拓跋氏,次子什翼犍就是拓拔珪的祖父,拓跋珪建立北魏后,因沙莫雄是曾祖长子,就赐他的儿子拓跋嵩为长孙氏。
这个拓跋嵩后来官至太尉,封北平王,其后代世袭为北魏王朝的王族,就算后来历经西魏北周隋唐,仍是门阀贵族。
城下那位薛国公,不仅是左骁卫大将军,他还是太原元谋功臣,他侄女还是秦王妃呢。”
长孙氏,如今有济河、河南两支。
长孙顺德,就是河南长孙氏,也是因为当年随北魏南下,定居洛阳。
“这么说,这长孙家虽是鲜卑人,可在中原历经数朝,享尽荣华富贵,那也是咱华夏了。”
逻城上的守兵们,对城下的长孙顺德没什么恭敬之心,因为大家被困在这里快半年了,缺衣少食,伤亡不小。
个个肚子里憋着一肚子怒火,
来替突厥人劝降的长孙顺德,当然也被他们鄙夷甚至迁怒。
不过骂归骂,
但城头的校尉,还是把消息传到护城河对面的瓮城,通知城中。
“长孙顺德要入城见我?”
刘世让皱眉,本来不想见,但想了下又叫住了亲兵,“算了,把长孙顺德吊上城来。”
“总管,定是又来为颉利做说客的,这小半年来,那四位被颉利扣留的使者,可是轮番派来劝降的。”一名骠骑将军在旁道。
“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何况每次他们也没真替颉利劝说,走个过场而已。”
“那总管还要见他?”
“我感觉最近城外的突厥人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似乎调动频繁,我们被困在这里,也不知道外面情况,隔绝消息已久,若是能从长孙顺德这里知晓点外面消息也好。”刘世让感叹着道。
骠骑将军也是叹声,“咱们这次都守了一百多天了,为何朝廷援军还没到?
难道朝廷真放弃我们了,咱们一万多弟兄们在这浴血奋战,伤亡了几千人了。”
刘世让沉默,
现在消息隔绝,也不好胡乱猜测,
或许朝廷出兵了,但被突厥人挡住了。
又或许,来援兵马,被突厥人围城打援击退了。
“希望长孙顺德能透露点好消息吧。”
被围的跟铁桶似的,
想派人出去求援、打探消息,也根本出不去。
就算是有传说中的信鸽,都别想飞鸽传信,突厥人有海东青和鹰,会把城中飞出去的鸟都给捕了。
幸好之前李大恩以雁门为大本营,储备了不少粮草,刘世让奉命进驻雁门,又带了不少粮草。
有着战辅两万余人马,才能在被围后坚守一百多天不失。
可现在就算站在城头上,
也能看到远处突厥人营中那些高大的攻城器械,越造越多,越造越大,
当那些攻城器械成形,也许就是雁门城破之时。
援军,
援军在哪?
雁门城守军没有打开城门,哪怕他一人前来,也只是放下了一个吊筐,将他吊上城。
刘世让就在雁门南城门楼上与他会面。
长孙顺德一身紫袍玉带,就是有些皱有些脏,他被困突厥这段时间,一直给突厥人放羊,穿着破羊皮袍子,
紫绫官袍和玉带,早被收走,也是今天来劝降,才又给他的,也来不及清洗慰烫了。
刘世让则特意穿着一身铠甲,不是绢甲,而是明光甲,没那么华丽,却带着几分杀气。
“弘农公,”
长孙顺德主动叉手行礼打招呼。
刘世让点头,回了个礼。
“薛国公请坐,这雁门边城,又被颉利围城百余日,城中物资紧缺,还请恕招待不周。”
没有茶叶,也没有酒水,更没有水果、糕点,
自然也不会有歌伎舞姬和乐班,
就在南城门楼里,摆了两张几案,两个蒲团。
大家对坐。
外面就是大队士兵。
案上只有一壶白水。
长孙顺德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某知道,这段时间让弘农公见笑了,可也是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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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今日某特意要来城里面见刘公,不是来给颉利做说客的,更不是来劝降的,
而是知晓了好消息,忍不住一定要进城来当面告知大家。
刘公,
还请再坚持一二,
援军马上就到。”
刘世让听闻此消息,精神一振,目光炯炯有神。
“薛国公,请细说。”他扭头对站在不远处的亲兵校尉喊道:“去把我珍藏的柿子烧拿一坛来,再弄几个下酒菜来,城中教坊的女妓,也叫几个来。”
长孙顺德也没有因刘世让这态度的急转而有什么脸色变化,仍是端着陶杯饮着白水。
“说出来,可能刘总管都不信,此刻,武安王就在东边八十里外的繁峙城中,”
“李司空亲至了,这下雁门有救了。”刘世让一听李逸来了,顿时更加欣喜。
“不止呢,”长孙顺德也是激动的把他所听到的那些都讲了出来,什么突然出兵翻越太行,奇袭夺取高开道蔚、北燕二州,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就全拿下。
然后是后面在瓶形关阻击高开道,一天一夜击溃其三万人马。
“你知道吗,高开道三万人马去攻,结果仅一天一夜,就只带着八百轻骑侥幸逃回雁门,
其余人马物资,尽落入武安王之手。”
“夺取繁畤的思结颉利发阿温之子乌碎,带三千骑想去捡便宜,以为李逸跟高开道是两败俱伤了,结果也是一去不返,连乌碎都成了俘虏······”
一桩桩一件件,
长孙顺德说的都是口水横飞,
刘世让听的更是兴奋连连。
“执失淹和阿史那思摩,两万人马居然在雁门城东六十里处,被李逸大败,俘斩近半?这怎么可能?”刘世让惊叹。
“可不是,更离奇的是,阿史那思摩还一口咬定,那晚劫晚的唐军,最多也就四五千轻骑。”长孙感叹道。
酒菜上来,
教坊女妓也来了。
刘世让挑了最年轻漂亮的两个,让她们坐到长孙左右,然后亲自给长孙倒酒。
“赶紧唱个曲跳个舞来给长孙公助兴。”
有女妓弹起琵琶,有女妓吹起箫,
有女妓翩翩起舞。
肃杀的雁门城南门城头上,一时倒是气氛欢快不少。
“听说圣人下诏,
授武安王为河东道行营元帅府长史,兼河北道行军总管,让他节度诸军,
武安王也是拿到了此节度之权,这才挥兵出关,直逼雁门,而且还号令诸镇齐出。
现在淮阳王道玄和王君廓率幽州军攻云州,李司空又分兵越恒山攻朔州,
连隰州总管也率兵出楼烦攻夺新城,
就连一直没动静的检校并州大总管襄邑王李神符,也已出兵至石岭关下,
而忻州的李高迁大将军,也出兵配合。
现在是诸路齐出,十余万大军向雁门合围了。
而朝廷也已经答应了颉利的请婚,以襄邑王和河间王的妹妹为长平公主,和亲颉利,
现在思结部折损几千人马,败撤回漠北。
高开道更是失地又折兵,成了丧家之犬,苑君璋的云朔之地,正被三路大军猛攻,
你说颉利还能再继续围城下去吗?
他即将解围撤兵而去也。”
长孙顺德端起刘世让倒满的美酒,满饮一大口,柿子烧很烈,很烧,可长孙顺德却觉得非常痛快,
这段出使的屈辱经历,那些郁结心中已久的苦闷,也都随着这酒解开许多。
刘世让怔怔出神,
他有些不敢置信。
可长孙顺德这反应,也不像是假的。
颉利不可能让长孙顺德编这么离谱的故事,来劝说他振作精神继续坚守城池吧,那颉利图什么?
可如果说这些都是真的,
那也真的太让人惊讶了。
武安王趁高开道来代北,夺了蔚州北燕州,倒是很有可能。
说他后来在瓶形关大败高开道,甚至是歼灭了思结三千骑,也可能,毕竟他以前可是在河东跟李逸并肩战斗过,还在他手底下受过一段时间节度,李逸当年在河北,创造的奇迹比这个还猛呢。
他最有些不敢相信的,其实还是执失淹和思摩两万人马,在雁门东六十里处,被唐军俘斩尽半。
两万人马,损失了九千。
这还是在颉利眼皮子底下,这是怎么做的到的?
可如果是真的,
那雁门城真的有救了。
“如今和议已成,武安王又强势挥兵合围,颉利除了解围出塞,没有别的选择。”长孙顺德对李逸也是万分佩服,他觉得李逸也不是真要跟颉利大打,
只是做出合围态势,迫颉利按照和约立即退兵而已。
“弘农公,雁门之围将解,我也终于能解困回长安了,来,干一杯!”
“干。”刘世让举杯,一饮而尽。
目光望向东面繁畤方向,炯炯有神。
(本章完)
第557章 退无可退
第557章 退无可退
高开道难色难看的回到自己营中。
烈日高悬,帐内闷热,高开道衣衫被汗水湿透。
天气热,心头更热。
刘世让再次拒绝了劝降,颉利要求三天后就要对雁门城展开全面进攻,
可攻城器械只造出部份,那些五梢七硝重砲更是数量严重不足,哪怕是这段时间由他亲自组织训练的穴地营,也还不能熟练掌握穴地攻城之法。
可颉利说了,三天后攻城,他要亲自带着攻城器械打头阵。
这不是要他高开道的命吗?
苑君璋留下的代北辅兵,突厥人掳掠来的壮丁,还有那些工匠,就这么两三万人打头阵,
填壕、挡箭还差不多。
可他多说了两句困难,就挨了颉利一鞭子。
“人呢,都死哪去了?”
高开道脸上那条鞭痕红肿,火辣辣的赤痛,那汗水流过,更是如伤口撒盐般。
一名义子从外面进来,
高开道一脚将他踹翻,“都死哪去了?”
“回阿耶,午间天太热,大家便寻阴凉处乘凉午休,没想到阿耶这么大太阳回来了。”
高开道又是一脚将他踹翻,
怒声道:“死到临头了,还乘凉午休,就是你们这些混账,整日害了我。”
“张金树呢?”
“张总管去河里游泳去了。”
“赶紧叫回来。”
牙军总管张金树被迅速喊了回来,一进帐,便挨了高开道一马鞭。
“混账玩意,让你督促训练兵马、打造器械,你却去游水,狗肉上不得台面,
三日后攻打雁门城,你打头阵,要死你也第一个死。”
气急败坏的高开道,对这个心腹牙将连抽带踢,张金树连挨了好几鞭子。
“大王,器械还没造好,怎么突然要攻城了?”张金树左右闪避,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没时间了,如今李逸杀入繁畤,连败突厥兵马,已经如一把尖刀抵在了腰肋上。
而李逸还获得唐天子李渊的授令,节度诸军,那李逸不是李建成,躲在千里外不敢北上,手握兵权也是不敢乱动半分。
李逸那厮虽年轻,可凶悍的很,
已经调集诸路兵马围过来了,兵力十万不止。
颉利可汗要么现在就攻下雁门城,到时凭此关城之险,说不定还能来个中心开,各个击破,然后顺势去取太原,再不济也能从容不迫退走。
若是不攻城,那就得立马撤退,否则真被围住了,还顿兵坚城之下,那时想走,不死也得脱层皮。”
张金树惊讶,现在营中各种小道消息,什么长生天怒了,什么天雷火雨,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确实人心惶惶了。
高开道知晓的消息,当然更新也更准确,他没想到局势这么快就坏起来了。
“那何不先撤回关外呢?”
“自然是颉利可汗不甘心,打败仗的又不是他,何况这雁门城围了快半年了,也打了这么多攻城器械,
现在撤,不全是无用功了吗?”
“大王,可攻城器械只完成了部份,三天后攻城,实在太仓促了,雁门城之坚,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肯定是难以攻下的。
咱们打头阵,那都得死在这雁门城下。”张金树虽说当年小盐丁出身,跟着高开道一路走来,也不缺胆气,
但能从草莽中杀出血路,在隋末乱世中活到现在,那都不只是幸运,也还很有头脑。
他不蠢,更不想死。
“大王,要不,咱们再归附朝廷吧。”犹豫着,张金树还是小声道。
高开道眯起眼睛,目光如毒蛇一般的盯着他,张金树曾是自己邻居家孩子,也是他的小跟班,后来成为自己心腹,一直让他担任着自己牙兵总管。
“你想投唐?”他低沉着声音道。
“大王,我是为大王考虑,若三日后攻城,肯定攻不下,到时颉利必然怪罪,甚至我们可能还可能被颉利逼着蚁附攀城而战死,
倒不如干脆投唐,总好过死于雁门城壕沟中。”
高开道冷哼一声。
“你觉得李渊还能容纳我?”
高开道此时心中确实有一些后悔,年初听信了颉利的挑唆引诱,就头脑一热反了李渊再称燕王。
可这半年而已,
他已经到了如今要被逼着去填壕的下场了。
但没有回头路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跟着颉利,也许未必就会死,但现在再投降李渊,肯定会死。
“王世充、窦建德、李子通、李轨、薛仁杲,这些败于李渊之手,向他投降的,或是主动归附他的杜伏威、李密,你看他们现在可还在?”
只能跟着颉利一条路走到黑了。
张金树低声道:“大王,可是颉利此人也非良善之辈,大汗便看刘武周兵败去投他的后果便知,那时刘武周好歹还有云朔两州之地,而如今我们连一城一堡都没有了,
也没兵马部众,颉利如今待我们就视如奴仆。”
“你不要说了,”高开道喝断他,“赶紧去安排,准备三日后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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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树低头退出大帐,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
夜幕降临。
张金树召来自己的十余名心腹军官,
营帐中有烤羊肉有麦子酒,
甚至还有一群掳来的妇人。
三日后即将攻城,这个任务已经下达,大家眉间都带着一抹忧色,能百战余生,都不是蠢人。
他们身为军官,也都知道如今器械未足,都知道雁门城难攻,
而他们将打头阵,九死一生的任务。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左搂右抱,
可气氛却始终有点压抑。
酒喝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那些妇人的衣服已经十分凌乱,
张金树拍了拍巴掌,“兄弟们,别那么猴急,长夜漫漫,一会有的是时间,我让人把她们送你们帐中去,咱们先聊点事。”
挥手让亲兵把那些妇人带下去。
张金树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我跟着高王多年,从八九岁时就开始跟着他煮海、贩盐,后来则投阿舅贼,一起跟着格谦纵横平原郡。
转眼多年,
往事不用多提,这些年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过来的。
你们呢,也都是我这一路上相识的兄弟,一路走来,都是缘分。
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我呢既为自己,也为兄弟们的性命和前途,今天咱好好商议一下对策。”
这十几人都是张金树的心腹,也都是他的部下,是高开道牙军的军官们,有的是校尉,有的是车骑、骠骑,还有仅是旅帅的。
瓶形关大败,
他们因为是牙兵军官,紧跟在高开道身边,倒是逃过一劫,突围出来了。
“阿兄有话直说,咱们都唯阿兄马首是瞻。”
一名壮汉年纪比张金树大多了,但仍称他为阿兄,其余人也纷纷点头,“咱们都听阿兄的。”
张金树叹口气,“咱们都是山东人,或是平原郡的,或是渤海郡的,也有的是河间郡的,
但说来都是山东河北的。
以前咱们随高王转战河北,后来在渔阳,离家乡倒也不远,但现在咱们没了地盘,只能依附于颉利可汗。
但这些突厥人却没正眼瞧我们,如今更是要让我们攻城填壕,这就没打算让咱们活啊。
咱们虽然也是军官,也许能活,
但以后呢?
我看这次突厥人攻不下雁门,要不了多久就得撤出长城,到那时,咱们这些山东人怎么办?
我们去给突厥人做佣兵,还是去给他们放羊?
将来咱们还能回到家乡吗,百年之后,咱们真要成为草原上的孤魂野鬼吗?”
一名年轻的旅帅低下头,“自定州兵败,匆匆越过太行西来,与河北家中再无通信,
也不知家中父母妻儿如何了。”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不由沉默起来。
他们虽出身大多卑贱,可跟着高开道,也一个个成为武官,也有了妻儿,不少人父母兄弟尚在。
以前家人也跟着沾了些光,
可如今,家人们却不知是什么情况了,是否因是叛军亲人而被杀害或流放?
“兄弟们,我不想再跟着颉利了,我更不想去草原,不想百年之后成为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而且我想念父母妻儿了。”张金树抒了抒眼睛,眼睛通红。
“高王要再投唐廷吗?可唐廷还能接纳我们吗?”一名骠骑将军问。
“我今日劝说过高王,可高王却执迷不悟,攻打雁门城,自然不会让高王亲自上阵填壕攀城,甚至就算咱们这些部下都死光了,高王在汗庭金帐,仍还能有一席之位。”
这话让大家又沉默了。
终于,那位年轻的旅帅抬头,“阿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跟大伙说,咱们都跟着你。”
张金树目光扫过其它心腹,
这些都是战场上过命的兄弟,多少次的出生入死。
“我们都听阿兄的。”
“好,我还是那句话,一路走来不容易,咱们在大业末那乱世中都活下来了,如今眼看着天下安定了,
咱们不能就这么死了,
咱们也不能就抛下河北的父母妻儿们不顾,
高王不愿去投唐,那我们自去投。”
众人咬牙,一齐点头。
这一步,不好跨出,但隋乱里活下来的这些人,哪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大难临头,肯定是先得活命。
“阿兄,咱们什么时候走,今晚还是明晚?”
张金树摇头,
“我们不能就这样偷偷的逃,就算逃去繁畤也没什么用,到了那边,还是叛贼,咱们得将功赎罪,戴罪立功。”
他眼中露出凶猛的神色,一不做二不休。
投降,那就得带着投名状。
“咱们砍下高开道首级,然后烧掉雁门城外这些打造好和还没打造好的一众攻城器械,然后去繁畤城投武安王李司空。”张金树捏紧拳头,声音低沉。
杀高开道投唐,这并不是因为高开道抽了他几鞭子,而是他想活,想好好的活下去。
(本章完)
第558章 背刺
第558章 背刺
阿史德颉利发率领的五万突厥兵马,距离繁畤六十里便不再前进了。
李逸等了两天,不见这些突厥人动作后,便干脆主动前出繁畤四十里的马峪堡。
这里就是先前秦武通三千人所驻营之地,
上次执失淹被劫的大营,就在马峪河入滹沱河口,与马峪堡相距并不算远。
不过一个在河畔,一个在山下谷口。
步骑八千,进驻马峪堡,与阿史德的五万人大营,只有二十里地。
“咱们面前这条河,便是马峪水,又称马兰河,源出马兰峪谷,这条峪谷是通往岭后的要道,在汉朝时,就在此谷驻兵,是一座重要关隘。
这条峪谷里现在还有七个村寨,北面的白堡寨,之前还有屯兵。”
李逸看着面前的这条河,
从山谷里流出,曲折蜿蜒,由北向南,河水十分清澈。
这条河的水量并不算小,听说每遇夏秋汛期,还屡屡暴发山洪。
马峪堡寨,只是在南面峪口的一个堡寨,真正的马峪关,是在北面十余里的白堡寨,建在一座台地上,基为石山,顶有黄土,易守难攻。
峪口的这座马峪堡寨,虽不如白堡寨险要,
但既能扼住马峪南口,也还当着通往瓶形关大道上,因此以往这座马峪堡,更多的还是个屯兵设卡,检查商旅、征收关税的地方。
虽没那么险要,
可小城堡依山面水,也是不错的军事堡寨。
“阿史德颉利发还没动静?”
“没有。”
李逸对那位阿史德颉利发不由的失望,好歹也是突厥的后族,阿史那阿史德,一公一母,那是突厥最核心的部族,然后才有执失等四大部。
再有十二苍突厥部,其次才是铁勒、契丹等附属。
李逸不知道那位阿史德颉利发的名字是什么,但他应当叫乌龟,真的很能忍。
李逸只带了八千人,跑到他眼皮子底下,就相距二十里,进驻这么一个小堡寨。
阿史德手握五万人马,背后还有十万颉利大军,结果他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是王八,阿史德是王八无疑了。
反正连着四任可汗,都是立隋朝的义成公主为可敦,没他们阿史德什么事了。
“这马峪堡寨,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这马峪河出了马兰峪,河面冲涮的非常宽,水量也挺大,突厥骑兵,也无法从西边河面过来,而北面是山。
西临河,北靠山,
剩下南和东两面可展开进攻。
这城不大,李逸八千步骑驻守,很好守。何况北边马峪口还通应州,那里还有刘黑闼等,甚至还有机会跟进入云州的幽州军联络。
东面是繁畤故城,滹沱河南岸又是现县城,各驻兵马。
东边沿着恒山,还有四堡一关驻军。
“阿史德真是胆小心鼠啊,属乌龟的,干脆给他送两只乌龟去吧。”李逸很不满的发起牢骚。
他可没忘记他现在一系列动作的根本,就是为了解雁门之围。
哪怕上次俘斩九千,
但仍还没解决根本问题。
颉利要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先拿下雁门城,那可就麻烦了。
阿史德五万人,就在雁门城东二十里扎营下寨,一动不动如王八,那李逸也只能望雁门方向兴叹。
“咱上次神机营太猛,把突厥狼崽子们全吓着了,
据说上次逃回去的那万余人,有许多得癔症了,甚至有睡着了半夜突然跳起来,胡言乱语,大喊长生天怒了,降下天罚。
执失部和杂胡好几个小营都啸营了。
虽说不是很严重,
那些发癔症炸营的,都被突厥人第一时间就镇压,砍了不少脑袋,但听说现在突厥人挺慌的。
李逸惊讶,“刘兵曹,你这打探到的情报够细啊,连突厥人炸营都能知道?”
“都是前锋营的侦骑,咱们离突厥人这么近,每天都少不了哨战,总能抓些活的舌头回来,一些不是很机密的消息,还是能知晓的。”
一百神机兵,上次给突厥人带来的恐惧,超出李逸的预料。
两万人,一场劫营,被斩首三千多,俘虏五千多,折损四成五,这样的战损,说实话,放在古代,尤其是野战,还是夜战的情况下,哪怕是强汉、盛唐的军队,都顶不住的。
野战能扛住一成的伤亡不退,能顶住两成伤亡不溃,那都已经是相当精锐了。
折损近半,那任何一支军队都早崩溃了。
突厥人崩溃了就很正常,他们现在心里还满是阴影也很正常,他们说是长生天发怒,降下天雷火雨,其它突厥人听了也相信。
结果就是现在阿史德,上次在那处留下三千多具无头尸的马峪河口营地,深深恐惧,没能敢过河,也没敢留下,而是后退二十里扎营。
如今,唐军再次屯兵马峪河口,
阿史德更不敢来了。
面对阿史德的畏惧,李逸这边也没人再提议说夜袭劫营。
一来,对面早有防备,这几天把那营栅,都修的跟半永久工事一样了,二来对面足有五万人马,这可不是比两万多三万这么简单。
最重要的是,阿史德的营地,跟颉利的就相距二十里而已。
这可以说两军是能算成一体的,毕竟二十里路,突厥轻骑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
对方早有准备,那这劫营就失败一半了。
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让劫营反而充满危险。
越往西,越危险,
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突厥人围住。
最理想的还是让突厥人来攻,李逸准备了这么多城池、堡寨,打防守反击才最有优势。
还能拉开与颉利主力的距离。
但现在阿史德过于谨慎保守,缩进龟壳里,根本没有机会。
“他们不来攻,还挡住了我们救援雁门的路。”李逸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云、应、武、并、忻,诸路兵马还没有消息传回吗?”
他们是否奉令出兵,进展如何,相隔太远,消息传递太慢,李逸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这让他对局势接下来的部署,有些迷茫。
“现在只知道云刺史率领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等,正在袭击马邑,至于其它几路,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刘世彻如实道。
李逸站在马峪堡城头,看着面前那清澈的马峪河水,不禁感叹,“难道真的无法解救雁门之围,只能眼睁睁看着颉利将其攻破吗?”
“给阿史德送两只乌龟,再送一套女人衣裙去。”李逸生气道。
刘世彻不由的轻笑,“只怕阿史德不会被激怒,司空可能要折了乌龟又赔衣裙。”
“那就送他两副龟壳。”
要是阿史德仍不被激怒,李逸也无他法了,他现在的兵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得了。
要让他杀到雁门城下去,根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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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不是李世民,也不是李靖,没他们那等本事。
何况就算是李靖雪中袭定襄汗庭,那也是几百里奔袭空虚的汗庭。
而不是现在十五万人马聚集在雁门,这种情况,李靖也没那个胆量往里奔啊。
这可是真虎穴。
日落西山,
雁门城渐被夜色吞没。
城南二十里外,这是高开道的营地,数万人在此,有苑君璋留下的一万辅兵、工匠,也有原李大恩被俘投降的旧部,以及高开道新拉的一些壮丁,
还有许多被掳来的年轻俘虏、工匠,也都被扔给了高开道管理,这段时间一直高强度的在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山里砍树伐木、拆房子取木料,
锻打需要的各种铁器,以及加工牛皮马皮等各种皮革,
数万人的一个大营地,无数的降兵、工匠、俘虏。
高开道当初从瓶形关下被打的只剩下八百骑逃来,三百义子五百牙兵马军。
在这里,他也是迅速又招募了不少新兵。
手里重又有一万麾下,只不过这一万人马,缺甲少械,好多人以前不是农夫就是商贩或家丁奴仆。
高开道手里真正能倚重的,还是他那八百人,三百义儿五百牙军。
虽然他在这雁门城下,又新招了二百义儿,也从新兵里精选了五百人充裕牙军。
明日这营里几万人就将负责打头阵攻雁门城。
今夜营中,
气氛很肃杀。
那高大的雁门城,一想到就让人头痛,那不仅仅是一座城,那还有三座外关城,
雁门城四座城门,还都有瓮城,城门外的护城河不仅有吊桥,对岸还都有一座逻城守卫着。
护城河很宽,那不是壕,是河,十几丈宽。
始毕可汗突袭杨广兵围雁门,二十万骑也没能攻下,那年其实距今也不远,也就是七年前而已。
去年冬,颉利可汗率十万人围了雁门一个多月,没拿下。
今年,更是从春围到夏,马上又快要入秋了。
一百多天了,仍没拿下。
在城外这些围城者的眼里,
这就是一座无法攻夺的铁壁城。
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无法强攻硬破。而城中粮食充足,也没办法靠围城困死他们,
更要命的是,唐军就在几十里外,还已经屡败突厥军。
明天,当太阳升起,他们的生命又还有多久,能否在那铜墙铁壁的雁门城下,活着见到明晚的月亮?
一想到,明天也许会有无数人死在城下,
进入城下百步,就可能被弓弩射杀,当他们填护城河时,会被弓弩射杀,当他们攀登城墙时,会被弓弩射杀···
不,也许明天,根本连护城河都过不去,填出通道过去也没用,没有足够的云梯、砲车,他们只能望着高大的城墙叹气,或是被射杀。
没有人睡的着。
高开道也睡不着,他在帐中喝酒,左拥右抱,怀里是他抢来的河东年轻漂亮的女人,沦为他的玩物。
美酒、美人、美食,以此麻醉自己。
在他的大帐四周,是他五百义儿的营帐,这些义子,其实高开道也认不得几个,义儿们更多的是他的近侍亲兵,在身边呆上一两年,相处熟了,平时也会传授点打仗的兵法等,然后下放到军中,从队头、旅帅或是参军等干起,这也是他掌握军队的一种手段,义儿们相对较可信,在军中既能掌握底层士兵,也还充当他耳目,监视那些中高级将领。
义儿营帐外围,则是一千营军,五百步军,五百马军,这也是他的直属亲卫部队。
再外围,则是好一万新兵。
张金树和高开道的几名心腹的义子,也在大帐中陪高开道饮酒作乐。
夜色下,
外面义子营里,张金树的心腹们今晚也提了酒肉,与他们吃肉喝酒,称兄道弟,说不出的热情。
月亮悄悄隐没于乌云之中,
中军大帐里,高开道被张金树敬酒敬的有些醉了,
外面义儿营里,一个个营帐中的义儿们,也被牙军灌的醉了。
夜深,
高开道晃着脑袋,“今夜就喝到这吧,明日还要攻城,不能误了正事。待拿下雁门城,我买上好酒,备上好肉,与大家再来痛饮。”
“金树,你让外面的人也都散了。”
张金树起身,作势要扶高开道起身,等靠近了,却突然将袖中所藏短刀,狠狠的刺入高开道的腰肋。
这一刀,正中要害。
高开道吃痛,惊讶的望向张金树,“为何?”
虽然他没认张金树为义儿,却向来是视他为兄弟的。
张金树面对着高开道那震惊的目光,却只是一言不发,抿着嘴唇咬着牙,拔出短刀,又猛的捅了几刀。
高开道眼神渐渐涣散,
仍在质问,“为何?”
张金树扶着高开道,慢慢将他放倒在地,“高王,兄弟们不想死在雁门城下,不想去填壕沟,也不想给突厥人挡箭,
更不想去草原成孤魂野鬼,
兄弟们都想回家。”
高开道死不瞑目,这个隋末反王,曾经能够返身冲入敌阵,砍杀十几人,救出主帅格谦。也曾在面颊中箭后,让医师拿凿子凿开骨头,钉入楔子,撑开骨缝,取出箭镞,仍能一边看歌舞一边吃酒肉而面不改色。
这曾是张金树的好大哥,
但现在,他亲手杀死了他。
帐中,
张金树的几名心腹骠骑将军,也突然拔刀,将高开道那几名心腹义儿刺杀。
张金树起身,低头瞧了眼躺在地上的高开道,他身上淌出一大片鲜血,如一朵盛开的死亡彼岸。
收回目光,张金树的眼中冰冷无比。
火并、杀人,于他而言,其实早就是寻常事。
“割下高开道的首级带走,把这帐篷里的金银、细软等都带走,”
“按计划行事,”
这个数万人的大营很快就彻底混乱起来,
营中四处火起,到处有人在高喊着唐军杀进来了。
还有人喊颉利可汗已经遇刺身亡,突厥人正在向北逃。
大营里的工匠、俘虏、李大恩的降兵等,被惊醒后,都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然后在有心人提醒下,
全都做了鸟兽散,向着营外黑夜中逃窜。
那些耗费了无数人力和时间的诸多攻城器械,全都被一把火引燃,在黑夜里熊熊燃烧着。
燃烧的大营,
四散奔逃的人马,
有数百人悄然离营,先向南,然后向东疾行。
(本章完)
第559章 黑夜里的一把火
第559章 黑夜里的一把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深人静,
马峪堡寨,李逸正提笔写家书,脸上还带着微笑。
转眼已经是六月了,留在洺州的几位媵、妾,也都先后传来喜讯,先后生产。
郑柔娘给他生下了五郎,胡姬热巴为他生下第四女,新罗婢金玉漱也终于得偿所愿,生下了一个儿子,家中排行六郎。
云定兴的孙女,给李逸生下了第五女,而裴仁基之女,给李逸生下了七郎。
如今,洺州也就是独孤氏还没到产期。
如今的李逸,七儿四女,亲生的,还收养了李淑李玉两个女儿。
可惜如今战事正在关键时候,他也没空回洺州永年城陪媵妾儿女们。
只能提笔给她们多写些信了。
好在现在河北相对安定,夏收过后,饥荒也得到缓解,李逸在河北大搞屯田,安抚百姓,效果也还是很显著的。
如今蔚州三万多兵马,也还要依靠河北粮食支援。
一下子新添了三儿二女,这种喜悦之情难以言表,郑柔娘等人也都有文化,亲笔给李逸写信,说了许多孩子的情况。
五个孩子出生相隔时间都不远,都是五月底六月初所生,男孩女孩子生来都很健康,最少也有六斤重,胡姬热巴生的丫头,更是八斤多。
写好信,
李逸端起茶,慢慢品味。
外面更夫的梆子声在安静的夜里很清脆响亮,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不耐烦的一遍遍提醒着。
放下茶杯,起身伸了个懒腰。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阿郎,王刺史、刘兵曹,还有李骠骑他们来了,”
“何事?”
李逸感觉可能是发生紧急事情了,难道阿史德颉利发率兵来袭?
门打开,
王行敏和刘世彻、李存忠等站在门外,李逸目光迅速扫过他们脸上,发现这几人脸上表情严肃。
“司空,有烽火。”
在马峪堡西面山上还有不少烽燧。
如今半夜烽火直冲天际,
四柱烽火。
白里放烟,夜晚放火,建立在高山峻岭上的烽火台,三十里一个,是传递信息最快的。
三十里,快马都得跑很久,
但烽火转瞬就可以把信息传递下去,一燧接一燧,转眼就能传递到数百里外。
不过烽燧传递信息量有限,
此时,
马峪堡诸将,看到西面三十里外山上烽燧传出的四柱火光,也一时搞不清到底是敌人来袭,还是其它。
大家都当成是敌人来袭,四柱火光,那必然还是万人以上敌军来袭。
“难道我送阿史德的乌龟壳和女人衣裙起作用了?”李逸倒是一点不慌,真要激将成功,那是好事啊。
紧张却又期盼。
好在早有预案,
就是今晚看来不用睡了。
李逸让宋义给自己披甲,
“先安排一半人披甲守卫,派出二百骑出城侦察,其余将士,继续休息。”
雁门城南,
仆从军大营,火光冲天,早已乱做一团。
颉利的大营安置在城西,
与高开道指挥的仆从营相距有十里地,
两营并不相连。
明日就要攻城,颉利今晚睡的较早。
养精蓄锐,明日定要给刘世让个厉害瞧瞧。
睡梦中,颉利被推醒。
“大汗,”
颉利猛的坐起,赤红着眼睛,一脸凶相,想要杀人。
“大汗,城南仆从营大火,骚乱,那边火光冲天,好像整个大营都烧起来了。”
颉利一听,猛的一惊,
“李逸劫营?不,李逸面前还有阿史德颉利发率领的五万人挡着,就算他有本事击败阿史德颉利发,可距此就二十里,不可能这里一点不知。
难道是忻州李高迁和李神符率领忻并兵马,联手杀过来了?
可忻州城下,也有我突厥大军啊,并州与忻州间的石岭关,也还在我突厥手中,”
颉利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攻城器械。”
颉利不在乎那几万仆从军,以及那些掳来的工匠、汉民的死活,也不会在意高开道的死活,
但他在意那些费了许多时间打造的攻城器械,
前后打造了几个月,
明日攻城,可都指望这些攻城器械。
颉利一边嚷着让附离给他披甲,
一边喝令连连,让附离带着他的金箭,向各营、各部传令,让他们赶紧向城南仆从营杀过去。
不是救高开道和仆从军,而是救攻城器械。
不管来的是哪支唐军,
颉利认定来的不会太多,他们威胁不到雁门城下十万突厥大军,他们选择仆从营动手,肯定也是为了烧攻城器械。
“高开道狗奴,若是攻城器械有失,本汗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镶上黄金做成酒器!”
当城西大营的突厥军赶到,
城南仆从大营已经是一片火海,几万人的大营,此时做鸟兽散,人差不多跑光了。
没有看到来袭的唐军,
也没看到抵抗的仆从军。
只有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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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巨大的木制攻城器械,砲车、弩车、云梯车、壕车、壕桥、冲车···
全都在黑夜里燃烧着,
浑身烈焰,仿佛是地狱里窜出来的火兽。
敌人呢?
仆从军呢?
狗日的高开道呢?
懵了,
脑瓜子嗡嗡的。
当颉利赶到时,
这把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那些费无数时间、人力、物力的攻城器械,都已经被烧毁了。
颉利脸色铁青,
气的浑身颤抖。
明天就要攻打雁门城,结果今天半夜攻城器械全被烧没了,几万准备用来打头阵的炮灰仆从、俘虏,也都跑光了。
“大汗,”
“我们估计是高开道那厮反了,烧了攻城器械,打开营门,自己跑了,也把那些仆从、俘虏给全放跑了。”
颉利捏着拳头,咬着牙床,几乎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般的喊道:“给我追,四面八方,全面追捕拦截,绝不能放过他们,
一经发现这些叛贼,统统杀光。
我只要他们的脑袋,我要把他们的脑袋全都做成酒器!”
颉利血往脑门冲,简直要气炸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雁门城里的刘世让,
也是被半夜叫醒。
他和一众将士们,站在雁门南门楼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十余里外敌营大火。
“那是高开道的大营吧?”
“对,原来是苑君璋那贼的,后为他突然就撤了,应当就是长孙公所说的幽州军应州军在攻他云朔,他赶紧回援去了,苑君璋走后,那大营就是高开道统领,包括原来营中打造攻城器械的一众辅兵、工匠、掳掠来的百姓,”
“这把火烧的有点猛啊,十分突然,火势极大,这根本不像是失火,应当是有人故意纵火,同时在营中各处点火,甚至还加了油脂、硫磺等引火之物···”
城头上,一众将校坐山观火,脸上都露出喜色。
没理由不高兴,
他们在城头上,就能看到那营中的攻城器械,每日打造中。大家都清楚,当突厥人有了那些攻城器械后,雁门城也就很难守了。
现在眼看着要造好了,突然一把火烧没了,
这简直是上天庇佑他们啊。
柳暗明,绝处逢生。
刘世让也一直在观察着火光中的敌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营中内乱,非是我们援兵来了。”
可不管是内讧还是什么,总之这把火烧的好,烧的妙,让他们又能继续坚守下去了。
没有人提出要出城袭击突厥人。
大家都很清楚,这场火,并不能让他们火中取栗。
站在城头看敌营大火,
比任何热闹都好看。
要不是城外还有许多敌军,他们此时真想开酒畅饮。
他们就在这看着那火越烧越大,
看着那营地里无数人仓惶出逃,却并无人拦阻。
黑夜里,
也有一些人从大营中冲出来后,往雁门城来,但刘世让却吩咐,今晚诸门紧闭,不得放一人入城。
若有人叩城门,警告他们立即离开,
警告无效,可直接放箭。
小心无大错。
这种情况下,刘世彻哪怕知晓来的可能是李大恩被俘的旧部,是突厥人在代北掳掠的官民百姓,
但他也不敢冒险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哈哈哈!”
等那经久不熄,眼看着那些攻城器械,都毁于一炬,刘世让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么多攻城器械全毁于一炬,
突厥人再没没能力短时间内攻下雁门城了。
他之前能守一百多天,现在就还能再守一百多天!
“颉利不出三日,就得撤兵了。”
“这几天,让所有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来,得防着颉利恼羞成怒反扑。只要咱们挡住了他这最后一击,他必然就得撤兵。”
一名骠骑将军问,“看今夜情况,难不成是高开道又反正了?”
“有可能,但可能不大。”刘世让抚着城垛,闻着空气中那灰烬的味道,感觉无比陶醉。
烟火气味随风飘荡,
一直飘向雁门东面。
一支数百人轻骑披星戴月,身上带着那烟火味一路策马狂奔,绕过了阿史德颉利发的大营,冲向雁门东六十里的马峪堡。
在马峪堡外几里地,被唐骑发现。
“不要放箭,”
“我是张金树,从雁门城下来,我们斩杀了逆贼高开道,烧了颉利的攻城器械,放走了突厥抓来的几万仆从、俘虏,
我们狂奔六十里,特来投奔武安王李司空的,
这是高贼的首级,请带我去见李司空!”
(本章完)
第560章 臣服
第560章 臣服
待到东方红日喷薄而出,
李逸才让人传张金树入城相见。
夏日凉爽的晨风中,张金树特意卸了甲,换上了一袭白袍,也没有带亲兵护卫,只是挑了四名心腹骠骑将军一同入城拜见。
连佩剑都没带,空手入城。
麾下千骑,就在马峪堡外数里的河畔,同样都主动卸了甲,武器也都扔在了地上。
他们就如同那狗,躺在地上,把柔软的肚皮敞开了。
城头,
李逸看着这五人入城,
也看到了漫天美丽的朝霞下,那一千卸甲缴械的骑兵。
“张金树,”李逸对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不过跟随他一同来的四人中,有一人曾是李大恩旧部,有一人则原是窦建德旧部。
“高开道的首级应当没错。”刘世彻在旁边道,昨夜张金树率千骑至马峪堡下请求归附,唐军也是并不相信。
可他拿出高开道首级,还说放火烧了颉利打造了小半年的众多攻城器械,又将仆从军大营烧了,把几万人全放了。
这消息还是过于惊人了。
但首级连夜送入堡中,
见过高开道的人不少,李逸自己在洺州、在长安也都还跟高开道打过交道,
那颗首级也是刚斩下来的,虽怒目圆睁死不瞑目,但确实还很新鲜,保存的很好,一眼就能认出。
但李逸也不排除这可能是个替身,高开道想诈城。
张金树他不熟,
可有些将领听过此人名字,说他是高开道心腹,一直替他统领牙军。
李逸昨夜还是让人紧守城门,甚至只派了二百轻骑在城外监视着那千骑。
直到天明,
更多的消息传回,
昨夜雁门城下,确实发生大火,虽具体细节还不明。
张金称也是个懂事的,昨晚没有半点轻举妄动,就老老实实的在河边喂了一夜蚊子。
天明后,主动下令全营解甲缴械,
连战马都给交出去了。
这等于是把性命完全交于唐军之手了。
好在他赌对了,
李逸没有下令屠杀他们,反而是下令给他们送去了热粥、热汤,张金树也接到入城的命令。
马峪堡的南城门楼子,
这里比不得雁门城、太原城门楼的高大威武,
略显矮小,但毕竟也是城门楼,依然是能够一览风光。
“张将军是山东人?”李逸负手站在城头,眺望东方。
张金树从马道上来,很恭敬的拜倒叩见。
“罪将老家山东沧州阳信,世代煮海为生,大业末年,赋役繁重、灾荒连连,活不下去了,便跟着高开道投豆子岗格谦了···”
张金树跪在那,把自己底细一五一十的说的非常清楚。
“李逸转身,
看着这个年轻的汉子,长的有些黑,也不算很魁梧,很精练,眼里有股子锐气。
“昨夜,到底是什么情况?”
“罪将等也是不得已,”张金树依然很坦诚,从弟兄们都是山东人,担心亲人,思念家乡,到眼看李逸连点皆捷,一路打到了雁门附近,朝廷各路兵马合围过来,
而他们打造的攻城器械还没完成,颉利便要迫不及待的发起进攻,他们不想被颉利派去填壕,不想死在雁门城下。
最重要的是,他们觉得颉利连一座雁门城都打不下来,突厥军在李逸面前屡战屡败,
突厥人也只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而大唐已经统一中原,这天下终究是大唐的天下。
他们这些人,跟着颉利是没有前途的,不死在雁门城下,回突厥草原放羊也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我等也劝高开道再归附朝廷,奈何高开道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我等思虑再三,决定反正。
昨夜便寻机先灌醉了高开道和他的义儿营,然后罪将手刃了高开道,斩杀高开道义儿,火烧了那些攻城器械,打开了仆从军营,把几万人全都放跑了···”
李逸静静的听完,
伸手将他扶起,“张将军,你的决定是对的,回头是岸。
如今的大唐,就如同这初升的朝阳,以后只会越来越红火的。”
“司空,罪将只想带兄弟们找一条活路。”
李逸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可是立下大功了,你们何止是找到了一条活路,你们是走上了金光大道。”
“现在起,你就是我河北道行营的营总管了,授你宣威将军。”
宣威将军,李渊所设立的散号将军之一,为从四品上阶,这是给那些没有职事的高级将领们的。
张金树之前跟着高开道归唐,身上可是还挂着个刺史头衔,被大唐授了个左骁卫将军,是从三品。
但如今再投朝廷,就不一样了。
李逸现在能授他个从四品上宣威将军,也是手中权力极限了。最终,还是要看朝廷安排的。但他毕竟斩杀高开道这个反王,还相当于解了雁门之围,将功赎过,若是有人保荐他,不说保留原来的从三品之职,但给他从三品的将军号是大有可能的。
就看他识不识趣,能不能找到靠山了。
他的一千牙军轻骑,李逸笑着说仍归他统领。
“这都是你带惯的兵,你继续带着吧。”
张金树连忙又拜伏在地,“罪将只是一盐丁出户,早年跟着高开道格谦他们也只知劫掠,没读过书,也没学过兵法,虽通些骑射,可不会指挥,
这些兵,还希望能够分派到各位将军麾下,也让弟兄们有机会将功赎罪,立些功劳,挣些赏赐。”
张金树主动提出把他带来的这一千骑打散,分插到唐军各部中。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刘兵曹,你一会等那些骑兵们吃饱休息好后,就安排一下。”
张金树手下四位骠骑将军,李逸也授予官职,他们原是从四品上,现在降三级,授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散号。
至于其余的军官,也大多如此处置,降三阶使用,甚至有可能还要改任副职。
不过对于这样的安排,不论是张金树,还是那四位跟着来的骠骑,都没意见,
他们本来出身卑微,不是盐丁就农夫,大业末基本都成了流贼,跟着高开道、窦建德等人乱世里幸存下来,还侥幸成了军官。
本来跟着高开道归附大唐,这天下一统,他们也算是圆满了,谁知道高开道又会反了,结果还落的如今下场。
他们这些人,走到这一步,也确实是无路可走。
现在这位李司空还能接纳,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别说降三级,就是贬为庶民,他们也没啥不满的。
四品、五品将军,反而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若真能就此过关,以后也还是有好日子过的。
尘埃落定,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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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树这一千骑,有五百是跟着高开道从瓶形关逃走的嫡系精锐,后来招了五百,也都是从李大恩旧部中挑的精锐。
唐军各骑兵营总管们,都过来抢人。
很快一千骑,就被他们瓜分一空了。
以队为单位拆散,分散编入各骑营中。
接下来,
李逸派出的一路路侦骑,也是把越来越多雁门情况带了回来,还有许多从雁门城仆从营逃出的仆从军、被掳工匠、百姓,也逃来繁畤,他们的话,也进一步证实了张金树说的情况。
数天后,
突厥从雁门解围北撤。
一路路突厥兵马,潮水般开始向北退去。
原本深入到太原一线的突厥各部,都匆匆撤返。
六月中旬,
殿后的阿史德颉利发,也拔营后撤。
他们撤离前,
还特意派了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带着襄武王李琛、薛国公长孙顺德、莘国公郑元璹、汉阳公苏瑰来到马峪堡。
要不是思摩自称是突厥夹毕特勤,还是颉利可汗的族叔,李逸还以为他是个粟特胡呢,完全就是个粟特胡的模样,深目高鼻还绿眼珠子,一点突厥人模样都没有。
思摩送四位使者前来,是要来跟李逸重申大唐已订立友好盟约,要和亲的,希望李逸这位元帅长史,能够下令节制诸路唐军,不要拦截、追击、袭扰突厥兵马。
“此次议和,是唐天子主动请求,我家大汗答应,两家还即将和亲联姻,
以后长城为突厥和唐边界,
希望大唐不要越过边界,破坏友好盟约。”
除了此事,
思摩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上次李司空在滹沱河击败我军,俘虏了我突厥五千余人,现在两家和好,希望李司空能够将这些被俘的突厥将士放还。”
李逸接待了思摩,
对于他提出的这两个请求,各自立即收兵罢战,释放突厥俘虏,他呵呵一笑。
“关于休兵罢战,既然两家议和,颉利可汗也退兵了,那本王可以下令不再拦截、追击、袭扰,但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突厥军撤离时,不得对沿途大唐百姓有任何的袭扰、抢掠等,否则我大唐军队,有责任和义务反击,将这些强盗贼匪歼灭!”
“至于释放俘虏,可以交换。
你们突厥把这次入侵抢掠的大唐百姓,还有俘虏的大唐士兵,全部放还。”
思摩皱眉。
这次突厥东西两线,出动了三十万人不止,仅代北,就出动了二十万人马。
虽然雁门城没攻下,但忻代两州,四十一城池堡寨,就攻下了三十九座,突厥骑兵还深入到了太原、楼烦、离石等地。
要不是李逸出兵快直逼雁门,突厥游骑都能深入到上党泽潞一带。
突厥人俘虏的唐军、抢掠的百姓人口,很多,远超李逸手中的五千余俘虏,十倍都有了。
互放俘虏,突厥人肯定吃亏,而且突厥南下,各部抢掠所得,除上缴一部份给大汗,其余的都是各部所有。
现在让他们把抢掠的战利品放掉,他们自然不愿意。
“一换一,如何?”思摩开口。
“哼,你们突厥精骑就这么不值钱?一个精锐骑兵,就换一个大唐边民百姓?你们不常说突厥一骑可抵我汉兵十人吗?
而我们常讲,一骑兵抵五步兵,一个步兵那得抵五个平民。
按这样算,一个突厥骑兵俘虏,换回二十五名大唐子民吧,零头就不算了,你们送还十二万五千名掳去的汉民来就行。”
思摩苦笑,哪有这样算帐的。
一番争讨。
李逸道:“隋乱以来,被你们突厥铁骑践蹋而死的汉民何止十万?历年被你们入侵而掳掠回塞外的,又有多少个十万?
现在让你们送还十万,你们还这个不愿意那个不肯,既然如此,那就让颉利可汗别走了,咱们继续在这里打,
这长城内外,皆是战场,咱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都别怂就是了。”
“李司空,有话慢慢说,莫伤了和气嘛。”思摩倒是先怂了。
不过五千俘虏换十二五千汉民,这种事当然不可能。
他答应了,颉利都办不到。
“最多以一换二,”
“一个骑兵换两个唐军骑兵,你们手中若没那么多我唐军骑兵,那两个步兵抵一个骑兵。百姓,则青壮男女两个抵一个步兵,老人孩童两个抵一个青壮男女。”
思摩听李逸的这算法,头痛的很,这大唐的李司空,倒像是个跑草原上贩货的中原商人,精明的很。
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两个唐军战俘,换一个突厥战俘,汉人百姓,则不论男女老少,三个换一个。”
最终,思摩步步退让,头晕脑胀下,说出了一个交换条件。
“我们的战马武器···”
“什么战马武器?我没看到,你们的马当时都受惊跑了,你们被俘的这些骑兵,都是半夜睡梦中惊醒,赤着逃跑的,别说盔甲武器,他们连衣服都没穿一件,有的家伙连犊鼻褌都没穿一条,我们放他们回去,还得搭一身衣服···”李逸不客气的道,进嘴的东西,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会谈半天,
宗正卿、襄武王李琛,太常卿、莘国公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礼部侍郎、汉阳郡公苏瑰,
这四位原来朝廷出使突厥的正牌使者,全程都没能插一句话,就看着李逸在那里把颉利的族叔,土门可汗的曾孙,夹毕特勤给牵着鼻子走,
最终思摩答应了换俘,五千突厥战俘,换回五千唐军战俘,加七千五大唐被掳百姓。
五千换一万二。
李逸觉得他换亏了,他跟斯结部的阿温换,可是一个思结部骑兵俘虏,换回五口被掳汉民,或是两匹好马或五头牛,又或一万钱,或是五十匹绢的。
跟思摩换,却只能一个突厥俘虏换三个汉民或两个兵。
亏大了。
不过上次斯结部还有个少族长在他手中,阿温也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他的条件。
协议谈成,思摩是一点也不想再留在这,马上便返回了。
李琛等四位唐使也终于得以重回大唐,脱离了突厥人的囚禁,重见天日。
“噩梦终于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
四人激动的都差点落泪,这近一年真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侮辱,终于解脱了。
唯有李逸,却笑不起来。
这次颉利撤走,他并没什么损失,反倒是大唐在这次突厥入侵中,损兵折将,丢城失地,更有无数百姓背井离乡逃难,甚至是被掳掠往塞外。
李逸始终觉得,
不该和议,朝廷完全可以在这里跟突厥人大战一场。
可现在朝廷一道诏令,和议了,休兵罢战了,让那些抢够了的狼崽子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返回草原了。
可送公主和亲,每年赏赐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这样得来的议和,又能坚持多久呢?
下次颉利再来,又该如何应对?
(本章完)
第561章 我还会再回来的
第561章 我还会再回来的
盛夏的雁门关,
浸在如血残阳中。
颉利勒停战马,回望雄关,天下九塞,勾注其一。
“此关为何叫雁门?“颉利沉声问。
左右一群突厥大将都不知晓,半天没有回答。
“那个南人大个子,你可知晓?”
被点名的是员年轻英俊将领,跨坐马上手持一杆陌刀,催马上前,“末将是大隋千牛备身萧嗣业,这雁门之名,乃是因两山对峙,山形若门,而飞雁出于其间。
雁门山群峰挺拔,只有过雁峰两旁道比较低矮的山峪,每年春来,北雁南飞,口衔芦叶,山高风大,只能在低矮的山谷通过,故名雁门。”
颉利望着雁门怔怔出神。
六十里雁门山谷,
西面便是西陉关,雁门关城便坐落在山峪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六十里雁门谷的东面,还有一座东陉关。
遥望雁门关,山高不可攀。
在过去这几年,
曾经高不可攀的中原边塞雄关,
却任由他们突厥来去自如,
可过的了雁门关,却打不下雁门城,
七年前,大兄始毕可汗围杨广于雁门城,没能攻下。
去年,他率十万骑围李大恩于雁门城月余,没攻下,今年卷土重来,直接二十万众围雁门,围百余日,结果最后仍只能铩羽而归。
望着这道雄踞山峪,高耸入云的关城,
颉利手按着金狼头刀柄,咬咬牙,生出几分无力感。
“我还会再回来的!”
颉利也只能望着雄关,抛下这么一句狠话,扭头踢马向北而去。
无数突厥部众,带着他们抢掠来的战利品,钱帛牛羊牲畜和男女人口,队伍蜿蜒如龙,迤逦而行。
“我还会再回来的!”
···
李逸率军西进北上,抵达雁门城。
代州总管、弘农郡公遥见那面李字大旗,率领城中文官武将,出城十里相迎。
雁门城几万人口,对这位李司空都是心怀感激,若不是李司空,只怕雁门城还真就守不住了。
一旦城破,这几万军民,必遭灭顶之灾。
“末将刘世让率代州众将士,恭迎司空!”
“弘农公临危受命,接防雁门,能够在颉利二十万大军围攻下,仍能坚守半年,真朝廷砥柱也。”
“末将惭愧,只守住了一座雁门城,若不是司空来援,只怕也难逃败亡。”
李逸真心夸赞他,“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总管以两万之众,能硬扛住二十万突厥兵半年,已经是非常不了得了。
如今颉利不也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撤出关外了吗,丢失的忻代三十九城,也尽数收回了。”
颉利一撤,不仅是忻代丢失的三十九城收回,
雁门关、石岭关等也都是全收回了。
颉利原本还想留兵占据雁门西陉关,刘世让亲自带兵至关下,放出狠话,若突厥军不撤,他便要强攻。
最终突厥兵还是撤了。
李逸随刘世让入雁门城。
这确实是边塞雄城,短短七年间,顶住了突厥三次十万人以上的围城猛攻。
雁门城跟太原相比,只是一座边陲小城,但雁门城还有三座关城,品字形在外屏障。
这就是一座战争堡垒,小却更利于防守。
真要是太原那么大的城,刘世让在颉利二十万大军面前,他那两万战辅兵,还真很难守的住。
“现在都感觉恍如一梦啊,谁能想到,年后定襄王出击马邑,结果最后会全军尽没于朔州新城,然后就是颉利二十万众猛扑过来。
现在回想,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守住的。”
长叹一声,刘世让问李逸,“司空,朝廷真跟突厥和议了。”
“嗯。”
不仅是和议,还和亲、赐钱。
又承诺不再兵出雁门关、楼烦关,差点把蔚州北燕州都割给突厥了,实际上还是等于把云朔州给割让了。
割地、赔款,还搭上个公主。
李逸觉得这根本不能说是胜利,这就是投降求和。
刘世让也是愤愤不平,被颉利围攻这么久,别提多憋屈了,如今还让颉利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夜晚,
雁门城中,两军会师,也摆了个庆功宴。
刘世让他们被围小半年,城中粮草还有些,但各种物资也还是比较紧缺的,粮食也早是限量供应。
新鲜的蔬菜瓜果更吃不上。
李逸军这次带来不少瓜果蔬菜,甚至还赶来不少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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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们也是难得饱餐一顿,雁门守军守了这么久,伤亡还是不小的,这还是颉利后面在等攻城器械,围而不攻,
否则那两万战辅兵,加上万把城中青壮,估计都得耗尽。
夜空群星璀璨,
风过雁门。
恒山北麓,
浑河畔的应州应县,
云师端看着手里头司空李逸派人传下的军令。
不由的皱眉。
先前他们出兵袭马邑城,迫苑君璋从雁门城下率万人回援,刘黑闼苏定方三将来了个围城打援,
半路伏击苑君璋,斩首千余,小胜一场。
不过他们兵力过少,最终没有更好的机会,也只好从马邑撤兵,苑君璋却也不敢追来浑河畔。
唐突和议,颉利撤军。
本以为他们也要从恒山北撤回,谁料现在接到的最新军令,却是要他们守住山北的应州。
他召来刘苏李诸将校。
“诸位,颉利大军已经都撤出雁门关了,如今雁门关以南,司空皆率军收复,
我大唐与突厥和议,休兵罢战了。
不过,司空让我们继续留守应州,不打算把浑河流域交还给苑君璋。”
云师端也知晓和议的内容,以长城划界,这恒山自然也成了边界。山北,仍归苑君璋所统,可如今李司空却不放手应州。
他一时也有些不明白。
倒是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这三将,闻言笑道:“这应州是咱们打下来的,自然不能还给苑君璋,
再说了,大唐和突厥谈和,关他苑君璋屁事,咱们这夺的也是苑君璋的地盘,又不是突厥人的地盘。
那苑君璋是刘武周的余孽,当初击败刘武周后,就该趁胜收回代北的。”
三员悍将,一个比一个态度强硬。
就是不让。
有本事苑君璋来攻。
“司空会向我们这里再增兵,我们背后的五个峪口堡寨,也会增兵。司空的意思,一定要守住应州,不容有失。”
···
桑干河谷,
云州,云中城。
幽州军仍还包围着云州,苑君璋派儿子留守云州,兵马虽不多,但这里也有突厥、粟特部落在此牧马。
云中城也是易守难攻。
淮阳王李道玄和王君廓会合后,顺着雁门水、白登河,一路杀到了云中城下,开始确实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却仍还是没能突袭夺取这座边地要塞,
偷袭不成,
王君廓和李道玄都没有再强攻硬打,而是来了个围城打援。
李道玄让王君廓率军多立营帐、旗帜,虚张声势围城,他则率轻骑出击。
两个人这段时间配合的也挺好,
幽州大总管李道玄年轻,但十分骠悍,率领轻骑四面出击,扫荡云州外围,连突厥、粟特部落一起抢。长史王君廓用兵老辣,带着步兵围着云州城死死的。
这段时间,他们倒是抢的盆满钵满的,也没什么伤亡。
李道玄把云州四周都抢一遍了,都打算南下朔州,甚至是去定襄汗庭抢一票了。
正商议着,
李逸的军令到了,这位武安王获得天子诏令,成为行营元帅府长史,可节度诸军,抵御突厥。
王君廓是羡慕的牙痒痒,李道玄则为王兄李逸高兴。
李逸拿到指挥权,便要诸路兵马合围雁门,解雁门之围,迫突厥退兵,李道玄自然是完全支持。
他们幽州军的任务,就是攻打云州,甚至是向朔州进军。
可还没等他们来的集结兵马,出征朔州,李逸新的军令又到了。
“颉利雁门城下损兵折将,攻城器械尽毁,思结阿温、执失淹、阿史那思摩等先后大败,颉利已经同意和议,率兵撤离?
休兵罢战了,司空令我们幽州军撤回北燕州?”
刚要开拔南下,
结果现在议和了,突厥退兵了。
李道玄有点不满意,他还准备南下雁门,跟王兄李逸再并肩作战,大破突厥呢。
这裤子都脱了,你又说这。
“还是武安王了得啊,咱们幽定两军,一起出的兵,他们出飞狐陉,我们出军都陉,他们夺蔚州,我们夺北燕州。
可这后来,我们在云州这么久,也就抢了点牛马羊驼,破了几个堡寨,掳了点人口。
武安王却是一仗接一仗,立下一功又一功啊。
如今颉利都退避三舍,主动撤兵了。”王君廓嘿嘿笑道。“咱们之前确实还是太谨慎了些,如今军令已下,咱们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年轻的淮阳王听着王君廓这些酸溜溜的话,眉头紧皱。
“王长史,咱们现在就这样撤了,确实有点不甘心啊,要不,咱们再干一票大的再走?”
王君廓却故作犹豫,“大总管,弟兄们也都不想这样撤离,可李司空军令已下,军令难违啊。
况且,朝廷和突厥已经和议,颉利也撤出雁门关了,咱们再出击,这样不好吧?”
李道玄拍着胸膛,“朝廷若要降罪,自有本王承担,王长史莫不是不敢吧?”
(本章完)
第562章 太子北上了
第562章 太子北上了
六月二十,
进入中伏,东南风阵阵,最难熬的高温高湿天气。
人就算不动都能闷出一身大汗。
好在战事结束,否则这样的天披甲行军、作战,那更要人命。或许,颉利撤兵,也是受不了这伏天。
李逸如今暂驻雁门,也是除了早晚凉爽时出门,其余时间都在行辕不愿出门。
“算上昨日这批,我们河北定州军,进入山西的四万人马,已经撤离了两万,目前在恒山北的应州和恒山五峪堡还驻有一万二,瓶形关、蔚州还有八千。”
参军小舅子云弘嗣跟李逸汇报。
仗打完了,自然也要陆续撤军,几万人马在山西,人吃马嚼,粮食还得从河北拉过来,耗费太高了。
“蔚州和应州,真要移交给代州总管府吗?”
李逸喝着冰镇酸梅汁,在屋里也只穿了件纱罗半臂,轻薄凉爽透气,手里还拿了把蒲扇一直在摇着,
天太热,也只能是在屋里摆两盆冰块,然后不停摇扇子了,这还是他身为郡王才能享受得到的降温待遇,冬日的冰储到夏日来用,可是很奢侈的。
“蔚州应州都在太行山西,本就不是我们定州大总管府辖区,如今仗打完了,该移交就得移交。”
云弘嗣其实是代表着许多定州军问的,
大家当初出兵飞狐陉、蒲阴陉,突袭夺取蔚州,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况且大家还在蔚州屯了不少田,过两月,也就该秋收了。
李逸道:“今年屯田的收益,还是归我们定州府的,这个刘总管已经主动表示了。”
刘世让也很感激定州军出兵解围,自然不会再打军屯收益,其实刘世让还恳请李逸能够继续驻兵蔚、应,这样他压力也小很多。
被围城小半年,他也损兵折将不少,代州总管府这次被突厥人打的仅守住了两座城,元气大伤。
缺兵少粮,
哪怕收回雁门关,但也还怕突厥人杀个回马枪。
有定州军帮忙防守,他们才能睡个好觉。
“弟兄们此次入山西做战的功劳,一笔笔我也是都如实记功录勋,并已上报朝廷兵部吏部,等核实后,有司就会授勋授田,该升官的升官,该赏赐的赏赐,一个都不会少的。”
定州军出力多,但功劳也大。
而且伤亡很小,
前后出动了四万兵马,可夺蔚州,瓶形关战高开道、战斯结、战执失淹阿史那思摩,夺取应州,前后数场大战,加起来歼敌六七万,斩首就过万了,前后俘虏了小四万人。
就算跟突厥人换出去八千多俘虏,也是很惊人的战绩了。
许多士兵获得了六七转的功勋,军官们也有直接升两三级的。
朝廷那里还有份勋赏,而行营这里李逸也给将士们赏赐了好几次了,这场仗定州军上下,都是越打越兴奋,越战越猛,他们也是最不愿意突厥人撤军的。
李逸派兵留镇应州,没有一个反对的。
现在听说要把蔚、应移交给代州总管府,他们都有些不舍,既有些不舍屯田收益,也还是想继续留在代北赚军功。
府兵嘛,都想打仗,
尤其是跟着李逸出兵山西,打了这么多胜仗,伤亡又很小的情况下,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谁愿意撤。
何况如王行敏、云师端,还都检校蔚、应刺史,如姬思忠、马周等还代县令,这可都是实打实好处。
“司空,军中不少将士,都想直捣马邑,灭了苑君璋,拿下代北的云朔二州。”
李逸笑笑,轻摇着蒲扇,“我也想趁机灭了苑君璋,收复云朔,打到外长城。
可是,朝廷已经和议,颉利也撤兵了,咱们现在留兵浑河畔,硬是抠出一个应州来,其实都已经有点违令了。”
李逸坚持留镇浑河谷的应州,也是为了留一手,既是前出屏障蔚州,也是对马邑直接威胁。
突厥人和苑君璋,都已经几次派人来抗议,要求李逸立即把恒山北浑河谷地的兵都撤回,把城池交还。
李逸也一直打哈哈敷衍着。
出兵云朔,那可就很过份了,朝廷肯定不会允许,毕竟这次损失这么大,好不容易让突厥退兵了。要是因打苑君璋再惹的颉利发怒出兵,可就难以应对。
定州军士气高昂,不惧突厥,可朝廷肯付出那么大代价求和,当然是不想打了。
他这个河东行营元帅府长史兼河北道行军总管,也得从大局出发。
李逸心中对朝廷诸公,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了,但也不能太乱来。
“接下来,应州的一万两千人,先暂时留守一万人,蔚州的八千人,要尽快分批撤回河北。
撤回去的三万人,也都解甲归田,让大家好好休整。”
从去年冬出兵恒定,再到年后出兵山西,从冬天打到快入秋了,仗打的够久了。
也该好好休整一下。
好在战绩喜人,将士们既挣了功勋,也得到赏赐,还分得不少战利品,士气还是很不错的。
否则府兵征战近一年,也确实耽误家中农时,影响收入的。
如今大家满载而归,倒是大赚一笔。
说完公事,李逸跟云弘嗣也聊了些媵妾云氏,和她生的女儿。
“司空给小五取名字了没?”
“小名就叫阿五,大名还没想好呢。”李逸笑道,隋唐人给女子取名,习惯以贞淑德贤为主,强调的是品行。同时,也延续北朝遗风,大量取佛名,什么伽罗、观音、总持、波罗蜜等。
李逸前面几个女儿,名字就是淑婉秀玉。
“你是当舅舅的,你觉得叫名李丽如何?”
“李丽,这名字很好。”云弘嗣称赞。丽字古文,是由鹿和两张兽皮组成,最早指鹿皮好看,后来也指美丽之意,还有成双成对之意,
因此后来订婚时,男方除了要对一对大雁,还要送两张鹿皮给女方。
“你这一年,从平高开道,救援代北击突厥,也是立了不少军功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想走武职还是文职?”
李逸之前安排云弘嗣随刘黑闼征讨,刘黑闼反议云弘嗣这个读书人很彪悍,骑射精通,知晓兵法,最关键是不怕死,也能跟底层士兵打成一片。
“我听司空安排。”
“你若是喜欢文职,我可以安排你为县丞,就在这代州,如今忻代诸县很多官职空缺,安排一个八品的县丞是没问题的,
现在这边战后较乱,但要是能收拾好乱摊子,也比较能出成绩,升迁也快。
你若是愿意从武职,我也可以安排你到骠骑府做个八品兵曹参军。”
云弘嗣现在是总管府的九品参军事,不论是做骠骑府的八品兵曹,还是八品县丞,
这都是直接升了好几级。
毕竟九品不仅有正从,还各分上下,从九品下,到从八品下,实际上是相差四级。
他爹云师端,现在检校应州刺史,便是由云麾将军这个没实职的散号将军,成了实领一州的边疆大吏。
虽然云麾将军从三品,而应州刺史仅正四品下,但一个散号,一个实职,谁都愿意干刺史,哪怕加检校两个字,哪怕是边州,那也愿意,毕竟有实职就有实权。
云弘嗣认真思考了一会,
“我愿意留在代州做县丞。”
县丞虽说仅是八品,但在一县之中,仅次于县令,是协助县令总管全县政务的,别看品级低。
大唐现在重开科举,新科进士们参加吏部铨选通过后,也只能从县尉、主簿做起,县丞还当不上。
对于有能力的自己人,李逸向来是举贤不避亲的。
“司空什么时候回河北?”
“再过段时间吧。”
李逸也很想马上回洺州看望刚出生的几个儿女,但一时半会还得留下来帮忙稳定局势。
毕竟河东道行营还没罢撤,他李逸仍还是行营元帅府长史。
云弘嗣有些崇拜的看着这个妹夫,
年纪比他还小几岁,可人家做出的功绩,已经足以名载史册,官爵更是已经让他仰望无比。
“朝廷当会召司空回京封赏吧?”
李逸笑笑,按说应当如此。
突厥退兵的消息,也早传回长安了,也许现在朝堂上也正在讨论如何封赏此次有功将士们呢。
哪怕这次战事,实际上是大唐完败,被突厥大举入抢,大肆抢掠,最后朝廷还得割地赔款嫁公主,
但丧事喜办,是历来传统了。
朝廷自然要大力宣扬如何击退突厥,斩首多少级,俘虏多少人,缴获多少马匹等等,
这也是为了安定民心,鼓舞士气,总不能说被突厥攻破了多少城,洗劫了多少村寨,掳走了多少人,杀死了多少兵吧。
肯定要宣传刘世让两万人顶住颉利二十万大军半年的围城,宣扬李逸如何率河北军飞夺山西的蔚州、北燕二州,
如何将叛贼高开道彻底歼灭、斩首,
宣扬李逸是怎么屡败突厥,甚至李高迁在忻州城下斩首突厥几百人,那也得大肆宣扬一番的。
同州,长春宫。
河东行营元帅太子李建成,从在潼关接到帅印兵符,到如今突厥颉利率兵撤出了雁门关,
李建成这位统帅都没有亲临前线,反而是从河东的蒲州,移驻到了河西的同州长春宫中。
不过听闻颉利率部已撤出雁门关,回到阴山下汗庭后,李建成立即召来一众部属。
“孤决定明日启程北上,前往雁门。”
太子此话一出,太子右庶子裴世矩差点没崩住,孩子死了你来奶了,仗打完了你要北上,早干嘛去了。
之前他也劝说太子北上太原,亲临前线,节度诸军抵御突厥,可李建成反而是从河东的蒲州,移驻到了黄河西岸的同州长春宫。
哎,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裴世矩对这位太子很失望。
(本章完)
第563章 云中城下幽州骑
第563章 云中城下幽州骑
繁畤县司户佐刘弘来雁门,送来了五千两黄金。
金子全都由金匠熔铸成猪腰子金铤,装了十箱子。
“五台山、恒山诸寺庙,这次整肃非法,对于通晓佛法而没有僧牒的僧侣,予以考核后重新发放度牒,四万钱一张···”
五两黄金就给办一张度牒,可以继续出家,没有度牒,那就要还俗。五台山和恒山寺庙众多,仅五台上山繁畤和五台两县境内的大寺,就有五十多所,还没算那些小点的寺院。
而山下也还有很多寺院。
“想不到,这里和尚这么多。”
卖了一千张度牒,进账五千两黄金,整整四万贯。
和尚们真有钱啊,也是真舍得。
不过要不是突厥入侵,刘弘带着兵上山,这事还真不能办的这么快。
“这些黄金,就用来买粮,安置代北百姓,灾后重建吧。”
刘弘有些意外,
这可是五千两黄金啊,李司空居然一点不拿?
他亲自护送着这些黄金前来,甚至具体账目都还没跟别人透露过,就是考虑过司空可能要拿一些。
谁知道李逸一点不要,
甚至这黄金都不带回定州,而是要用在代北。
“这笔钱,要设立专账,专款专用,每一笔都要记录下来,最后要核查的。”
刘弘点头,李司空不拿,那他这个刘司户佐自然也不能拿,甚至这钱虽用在代北,但得定州官员来使用安排,不会直接交给代州官员。
这些钱来自寺院,是和尚们收租放贷,以及接受的香火钱,如今用于百姓战后重建,倒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积德行善了。
接下来几天,便陆续有商人前来见刘弘,绢布换黄金的,出售粮食、牛马、耕具的,
五千两黄金看似一大笔钱,但放在代州总管府下诸县,战后重建,安置灾民,就并不多了。
霍玉、李如莲、罗三等都运来了粮食,四千钱一石,一两黄金也就能买两石粮,一张度牒的钱,可以换来十石粮。
不过如今代北最缺的就是粮食,
有了粮食就能安稳百姓,展开灾后重建,否则这些百姓就得成为流民,向河东河北各地乞食,甚至会有人饿急了铤而走险,成为流贼、盗匪,祸乱乡野。
“辛苦了,往返几千里运粮。”
雁门长城上,李逸和霍玉漫步。
一别数月,霍玉又从江淮运来大批粮食北上。
“先前说南下购粮北上,支持你平高开道叛乱,结果我这趟粮运来,你连突厥颉利可汗都给击败了。”霍玉看着李逸,眼里全是崇拜。
“这算什么击败,颉利不过是抢够了后,不愿意再拼命,主动退去了,我们大唐还得搭个公主,以后年年得给他‘赏赐’,一年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
长城蜿蜒如龙,
可却挡不住突厥铁蹄,这几年任突厥人来去自如。
霍玉安慰他,“其实你做的够好了,想想看,年后高开道叛乱,你没有朝廷的兵马、钱粮支持,却迅速击败了高开道,安定了恒易定深诸州,
四月又出太行,收复蔚州北燕州,端了高开道老巢,然后在朝廷诸路兵马都按兵不动的时候,
又是孤军挺进,一直杀到了雁门城附近,还屡败突厥。
若不是你大展神威,颉利也不会急着攻城,张金树等也就不会因此斩高开道烧攻城器械归附,颉利也不会就此退兵了。
你凭一己之力,解了雁门之围,击退了颉利,为朝廷收复了忻、代、蔚、北燕诸州,解救了多少百姓,
光是最后用五千突厥俘虏,就换回来一万两千大唐将士和百姓。”
如果眼光放长远,
大唐对突厥这几年确实表现不如意,可考虑到大唐从起兵到现在,也不过五六年间,一边扫平中原诸雄,一边还要顶着突厥的巨大压力,确实也不容易。
而且这几年,大唐跟突厥间,看似吃亏了,实则也是在不断反推。
就比如蔚州、北燕州,甚至忻州、代州,此前都不是大唐所掌控的,是在刘武周、高开道、李大恩等人手中,
每次跟突厥大战后,看似突厥人抢的盆满钵满,可大唐总能向北扩张,
岚、忻、代、蔚、北燕,
如今虽云朔还没拿下,可大唐的脚步已经逼近了。
下一场唐突之间的战争,可能就要解决马邑。
从整体的态势看,大唐确实还行,甚至未来代北肯定能收复。
大唐需要的是时间,
留给突厥人嚣张跋扈的时间不多了。
高开道、胡大恩,这些原本的北地割据枭雄,也在唐突的大战中被绞杀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苑君璋,肯定撑不了多久了。
这也是李逸不顾朝廷命令,坚持在山北留下应州这个桥头堡的原因。
“天气越来越热,五台山十分清凉,你带着小玉儿,不如就在五台山避避暑。”
江淮贩粮的事,反正路上关节已经打通,从采购到运输,已经很顺畅了,不需要霍玉再那么辛苦的去奔波。
“小玉儿倒是十分乖巧的,现在都会背诗了呢。”
霍玉很喜欢这个养女,三岁多点的孩子,去江南贩粮也带着,好在基本是运河上乘船,倒没那么辛苦。
“孩子还小,读书写字这些慢慢来。”李逸笑道。
霍玉望着李逸,“还要恭喜你呢,又喜添了六个儿女。”
洺州的独孤玉京仙,也赐生了,生了个儿子,李逸有八个儿子了。
李逸牵起她的手,“怎么,吃醋了?”
“吃醋?何意?”霍玉水杏大眼眨了眨,有些不解。
李逸哈哈一笑,倒是忘记了,吃醋这个典故,发生在贞观之时,是房玄龄妻子卢夫人。
贞观宰相房玄龄妻子卢氏,十分刚烈,坚决反对丈夫纳妾,李世民赐房玄龄两个美人,卢氏不肯让房玄龄领回家。
李世民故意试探,便赐下一壶毒酒,让卢氏在喝下毒酒,和让丈夫纳妾中选择。
结果卢氏毫不犹豫的就喝下了毒酒,不过毒酒其实是醋,经此事李世民也就收回成命,不强让房玄龄纳妾了。
这个吃醋的故事,不同时代的人能读出不同的深意。
如今的李逸,就从中读出了卢氏的强势,皆因他出于范阳卢氏,是五姓女,而房玄龄出身的清河房氏,虽也是郡望士族,但比卢氏要差一档次,
要不是房玄龄的母亲是赵郡李氏,房玄龄哪有资格娶到范阳卢氏。
因此婚后,房玄龄很怕老婆,其实惧的是范阳卢氏家族的名望地位,当然传闻卢氏对房玄龄也很敬爱,卢家对房玄龄帮助许多。
年轻时的房玄龄进士出身,授官县尉,但当时已天下大乱,房玄龄上任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眼看着无法医治将死,房玄龄让年轻的新婚妻子在他死后改嫁,
结果卢氏却回屋把自己的一只眼睛剜了下来,拿给房玄龄看,表示绝不改嫁。
说来也神奇,房玄龄的病居然奇迹痊愈了,可能是吓出一身汗就好了。
后来房玄龄弃官,主动去投了李世民,辅佐秦王,最后成为贞观名相。
对妻子卢氏,从此也是敬爱有加,连妾都不纳,皇帝赐美人都不要。
晚上,
小别胜新婚,李逸和霍玉也是干柴烈火,抵死缠绵,这个时候方知少妇之好。
放的开,有默契。
李逸也是难得的打了个三番战。
累趴了。
这年轻的身体,三次都有点极限了,也不知道那些喊着七次的,一次两小时的,是什么天生圣体。
每天吃牛鞭羊宝鹿血?
李逸气喘吁吁,
霍玉更是彻底瘫软成一滩泥。
许久,
两人才缓过神来,
那种彻底释放,掏空身子的感觉,难以言明。
“那个如莲怎么我一来便走了,我还说跟她喝喝茶聊聊天,以后做个姐妹也有伴呢。”霍玉依偎在李逸胸口。
李氏在代北陪了李逸一段时间,听闻霍玉来了,便赶紧走了。
就是为了避霍玉的。
可能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吧,虽然霍玉也并不是李逸妻妾。
霍玉对李氏挺好奇的,想不到李氏这等身份,却也甘做李逸的情人。
桑干河谷,
李道玄、王君廓统兵两万,在云州城外白登山下,等来了来援云州城的苑君璋、高满政和突厥步利设率领的五万联军。
面对两倍多的敌人,
淮阳王李道玄却是丝毫不惧,反而是亢奋无比。
“彭国公,这回咱们钓上来一条大鱼啊,苑君璋三万代北人马,步利设两万突厥兵,
咱们在此,将他们一并歼灭!”
王君廓捋须,“我等唯大总管马首是瞻,大总管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
李道玄道:“敌虽众,然我观之,皆土鸡草狗尔,乘敌新至,士马疲备,
一会我率骑兵直冲敌阵,彭国公督军继进,咱们一鼓气直接冲垮敌人!”
王君廓高声赞扬,“淮阳王真是第二个秦王也,这先登陷阵的气势,就无人可匹敌,
末将相信,敌军必然会被大王一举冲溃!”
“听闻大王当初在浩州,大雪裸衣上阵,以三千轻兵,破刘武周万众,今日,必然也能再建功勋!”
年轻的郡王挥手,率五千幽州骑兵向着敌军五万人率先发起进攻!
彭国公王君廓统领着余下一万五千人,看着他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脸上笑容更盛。
(本章完)
第564章 见死不救王君廓
第564章 见死不救王君廓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也照在年轻的淮阳王李道玄身上,为他的铠甲镀上了一层金。
猎猎风中,旗帜飞扬,五千唐骑铺天盖地的冲上了去。
李道玄一马当先,黑漆马槊直指苑君璋。
五万敌军,背依云中城列阵,更是乌泱泱一片。他们摆出了个雁翅阵,颉利可汗之弟步利设统两万突厥轻骑居中后,而大行台苑君璋三分人则分为左中右三阵。
很明显,突厥人让苑军顶在前面,他们在后面掠阵。
苑君璋三万人做三阵,如雁展翅张开。
这阵型摆的倒也中规中矩,
他们却不料唐军会是如此大法,
以五千骑直冲向苑君璋的中军,那杆大行台的纛旗,在风中那么显眼。
“那旗帜,是李道玄一马当先?”
身披宝甲的苑君璋看着那狂冲而来的唐骑,眉头皱起,“这是什么打法?”
他的白色狼头纛旗下,一名持陌刀的骑将道:“听说李道玄年轻彪悍,最是勇悍,几年前随李逸守浩州,还经雪中裸衣,三千轻兵突袭汉王的数万大军,
看来,今日他身先士卒,是想直接冲破我们,步军再掩杀过来,这是浪打浪。”
“某听说萧将军少年时便随侍大业天子,能在马上将陌刀使的出神入化,人称陌刀将,”苑君璋看着这位萧后娘家人,“萧将军可有破李道玄之法?”
萧嗣业白马银甲陌刀,望着唐骑,“破李道玄并不难,其所恃唯一鼓作气,
所以不可与其硬碰硬,我观李道玄这是想直冲大行台,想斩将夺纛。那我们就设个口袋,
让步利设的两万骑,散开到两翼。
我们的两翼待敌近前,也向两面展开,放李道玄这几千骑进来。
大行台则率部且战且退,诱敌深入。
正所谓一鼓气作,再而衰、三而竭。
李道玄再猛,最多也就五千骑,而我们有五万。
待李道玄的这五千骑冲进来,我们把他往后拉,然后左右两翼合围,将李道玄和他的万余后军步卒隔开。
大行台,
你说五千轻骑,被五万兵包围住,当他冲不动的时候,结果是什么?”
苑君璋抚须,
他家马邑豪强出身,他年轻时也喜游侠,好结交朋友,与刘武周相识,后来结为好友,还娶了刘武周的妹妹,一起杀官造反。
他弓马娴熟,也知晓些兵法。
当初刘武周执意要南下争雄,苑君璋却劝刘武周就依靠突厥,割据代北,可惜刘武周非听宋金刚的,结果就是很快兵败身亡。
如今他依附突厥,控制着刘武周云朔旧地,也还有几万人马,可终究代北偏僻,人口稀少,经历过刘武周之败后,代北实力大损。
也只能是听从突厥之令,他向定襄的隋王杨政道称臣,做了大行台。
但他也知道,隋王杨政道就是个孩童,是突厥人的傀儡。
苑君璋没有刘武周那样的大志向,没想过要当皇帝,能够割据一方,偏安一隅,就算是得依附突厥人,他也很满足了。
他这次倾城之后来云中,说实话并不想跟幽州军拼命,他只想赶走唐军就行了。
与唐军硬拼,到时损兵折将,难免会蹈刘武周、高开道他们的下场。
刘武周兵败后去找突厥借兵,下场就是首级被突厥可汗割了送去长安。
萧嗣业的提议,苑君璋很想拒绝。
他不是畏惧李道玄,而是不想跟唐军硬拼。
“萧将军,我们直接后撤至云中城下如何?”
萧嗣业面无表情,“大行台,此时后撤,可就士气尽丧,甚至正中李道玄下怀,他狂飙突进,到时还真有可能让他把我们冲溃,
要么直接正面硬顶住李道玄,
要么就诱敌深入,
此时不宜撤退。”
苑君璋还在犹豫。
“大行台今日若不击败李道玄,只怕以后李道玄就会觉得大行台软弱好欺,会得寸进尺,那时云朔将永无宁日也。”
“那便按萧将军所说吧。”
十余名传令兵,纵马向各处传令。
五万兵马,开始变阵。
代北左右两军向外移动,
中后方的突厥军也分成两部,分别向左右移。
中间就剩下了苑君璋的一万中军,
大纛缓缓后撤。
平坦的白登河平原上,烟尘四起。
李道玄身先士卒,
骑兵在不断加速。
他眼里没有向左右散开的敌人,
只有那杆白色的狼头大纛,那是突厥颉利可汗赐给苑君璋的,苑君璋明明是定襄隋朝廷的大行台,旗帜却用白色,还打着突厥狼纛,
每时每刻,都在向人们宣示,他们是突厥附庸。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李道玄只有一个目标,斩将夺纛。
敌人变不变阵,他毫不在意。
五千骑,
已经是一支足够撕开敌人阵形的强大武力,何况他的后面,还有王君廓率领的一万五千人。
只要他们这五千骑冲开敌人阵形,后面王君廓率军跟上,就能一鼓作气冲溃敌人。
他伏在马背上,风在耳畔刮过。
近了,
近了,
越来越近了。
那面白色狼头大纛越来越清晰,狼头狰狞。
李道玄恨不得立马斩落这面狼头纛,苑君璋该死,汉儿却甘为突厥走狗,引突厥人入寇。
当初在河东,这苑君璋留守朔州,没机会碰到,否则那时就得斩了他。
白头狼纛在向后移动,
苑君璋这是怕了?
向前,
向前,
奋勇向前!
战场东面,
王君廓立马高岗,遥望西边战场,
站在此处,能将那边战场形势一览眼底。
五千骑扑上去,
敌军居然没有正面拦截抵挡,反而散开。
狼头大纛甚至在后撤。
王君廓皱眉。
在他身旁,北燕州刺史王君愕惊讶的道:“五千人吓退五万兵?”
“不对,”
本来皱眉失望的王君廓,却发现情况有变。
狼头纛在往后撤,
可左右两翼,却只是向两旁展开,并没有后撤。
这是?
这是张开口袋。
王君廓心头一热,猛然暗自惊喜,没错,苑君璋和步利设这是要布口袋阵,
不仅前面的左右两翼张开了口子,
原本在中后方押阵的步利设突厥骑兵,此时也在向左右两翼展开。
白头狼纛所在的中军,
变的好像在孤军作战,在畏惧后撤,可他站在这里能清晰的看出来,这是诱敌深入。
王君愕也终于看出来了,
“阿兄,情况有变,敌人这是在设口袋阵,咱们得赶紧率军跟上,否则敌人扎上口袋,
淮阳王的五千骑就要被包住了。”
王君廓眺望战场,
正如王君愕所说的一样,那就是个陷阱。
可他却捋须道:“二弟莫急,淮阳王勇冠三军,军中都说他是小秦王,连李司空都称赞他勇悍无双。
淮阳王在河东,屡立战功,代北军更是数败于他手,他岂会不知苑君璋的底细,
会看不出苑君璋的陷阱?
可你看淮阳王还在奋勇急进,这说明什么?
说明淮阳王胸有成竹,他这五千骑可以杀穿苑君璋的中军,敌人设口袋阵,可如此一来,兵力摊薄,也容易被击穿。”
“阿兄,我们不赶紧出兵跟上吗?”
王君廓却摇头,“淮阳王以五千骑咬住苑君璋中军,敌人必然合围,看似对淮阳王不利,
但到时也无法再变阵,
我们那时再出击,才是最恰当时机,现在就跟上,只会让我们也被包围在其中。
我们得等敌人合围后再出击,这样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王君愕觉得义兄的话也有些道理,
“阿兄,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弄险了,万一淮阳王有个闪失?”
“呵呵,这是战场,淮阳王年轻,可也是战场主将,也不是头次上战场了,
他选择率骑兵打头阵,就明白其中凶险。”
“战场之上,得全局谋划,不能因担心个人安危,而置全军于不顾。”
号角声中,
李道玄率领的骑兵直奔苑君璋狼头纛而去,双方已经开始交战。
漫天烟尘中,
狼头纛旗若隐若现,仍在向后不断移动,
一个猛冲猛打,一个边打边撤。
就这样不断的向西而去,
“阿兄,看,敌人合围了。”
苑君璋的中军在不断后撤,李道玄的五千骑也紧随深入,
两翼的代北军,也终于开始全围,截断唐骑退路。
“阿兄,是不是下令全军出击?”
“再等等。”
“等什么?”
“等淮阳王和贼军撕缠在一起,等到他们疲惫之时,才是我们发起致命一击的时候。”王君廓手扶着鞍,看着那渐被合围的五千幽州骑兵,
眼神冰冷而又无情。
半个时辰过去,
数名将领赶来向王君廓请令,
“王长史,淮阳王五千骑兵已经完全陷入敌军包围之中,他们已经疲惫,冲不动了,该我们上了。”
“彭国令,请立即下令出击。”
“再等等,时机还没到。”王君廓声沉如铁。
又过了一会,
更多的将领请求出兵。
站在高岗上,能看到幽州骑兵,已经被敌人围的跟铁桶似的,且包围圈越缩越小,
幽州骑兵已经冲不动了。
不断有人倒下。
王君廓长叹一声,
“我没想到啊,
淮阳王先前夸下海口,说能一冲溃敌,咱们步兵继进,一起掩杀敌军。
可是现在,
他向敌人口袋阵一头撞了进去,我本以为淮阳王是有信心能撕开敌人包围的,
没想到啊,”
“彭国公,赶紧出兵吧。”
王君廓摇头,
“来不及了,你们看,骑兵已经被挤在一起,动都动不了。我们这一万五千人,还有四千辅兵,其余皆是步卒。
如何还能救的了。”
此话一出,
所有将领都不由愣住了。
拖来拖去,结果最后就这样坐视五千骑兵被围歼?
“诸位,淮阳王轻敌了,我等也轻信了淮阳王,如今不仅是淮阳王五千骑危险了,我们这一万五千人也危险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能保一个是保一个,趁淮阳王还吸引了敌军,我们立即后撤,再不走,只怕一个都走不了,要全军覆没于此了。”
诸将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本章完)
第565章 李司空神兵天降
第565章 李司空神兵天降
残阳如血。
白登山下,已成血肉磨盘。
五千大唐幽州骑兵,被五万代北和突厥联军包围,死死的挤压在白登河滩与缓坡间的狭小地带。
河滩湿泞。
幽州骑兵人挨着人,马挤着马,许多马蹄深陷泥泞,已经冲不动了。
冲势早已耗尽,
只剩下绝望的困兽之斗,
无法再冲锋、游走的骑兵们,此刻甚至还不如步兵。
四面八方,全是密密麻麻的敌人。
突厥人的箭不断的射来,
代北军的长矛不停的刺击,
李道玄甩了甩头,从血污泥泞里站起来,
矛杆折断的脆响,刀锋砍入骨肉的闷响,
还有垂死战马的嘶鸣,
以及伤兵们凄厉的嚎叫,
在四面突厥人、代北叛军兴奋的欢呼呐喊下,
形成了让他头痛欲裂的混响。
这位年轻郡王那身华丽且坚固的尚方御造的明光铠甲,此刻早已经糊满了血泥和碎肉,
还插着数支箭,
来不及拔箭,只能简单的折断箭杆。
他的那匹来自大宛国的骏马,被刺中了好几矛,腹部还有一支折断的长矛插着,战马倒在地上,还在喘着粗气,却是已经将死。
他的亲卫骑兵,
已经倒下了大半,
剩下的,人人带伤,却都还拼死护卫在他左右。
李道玄又甩了甩晕炫的脑袋,
眼睛赤红,死死盯着那面就在不远前,可却咫尺天涯的白色狼头大纛!
亲兵校尉举盾为他挡下一支疾射来的羽箭,
他扭头冲李道玄大声道:“大王,该死的王君廓跑了,他带着一万五千人抛下我们跑了,
那个该死的家伙,他们跑了。”
高大的校尉此时也成了一个血人,盔甲上还插着多支羽箭,他又急又怒,“大王,突围吧。”
李道玄也早发现了不对劲。
他发现了苑君璋摆下口袋阵,可他还是冲进去了,他把后背交给了王君廓,相信王君廓能够跟上。
可是当他紧咬着狼头纛不放时,
王君廓却一直按兵不动,
他本以为,王君廓只是等时机。
谁知道当他们彻底被围住后,王君廓没有率兵杀上来,反而是立即向东撤离了。
他们还在厮杀,还在搏命,
王君廓手里还有一万五千人,不算几千辅兵,也还有上万战兵,可他却一箭未发就撤了。
抛下他们。
甚至利用他们拖延敌人,自己加速逃跑。
李道玄以前跟李逸并肩作战,从没曾经历过这样的队友。
后悔已经晚了。
他们成了被重重包围的孤军,
如果,如果他早认清了王君廓的面目,他也不会带着五千骑直冲敌人中军。
甚至在苑君璋变阵时,也不会继续冲。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李道玄咬牙,握紧了马槊,“今日,唯死战尔!”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突围?
往哪突?
何况现在被五万人围的跟铁桶一样,挤在这块狭小的河滩地上,根本无法突围。
太阳要落山了,
他李道玄也要落幕了。
要死在这了。
只是,终究还有些不甘心呢。
不是怕死,
只是觉得这次死的憋屈。
李道玄喉咙里吼出野兽般的咆哮,带着一丝血的甜腥味,他举槊挤到前面,奋力荡开几支刺来的长矛,猛然用力将一名代北长矛手刺中,
那人倒下,
马上又有人补上。
密密麻麻的敌人太多了。
一名魁梧的敌人挥着一支狼牙棒向他猛的砸来,李道玄举槊格挡,一股巨大冲击,把他砸倒在泥泞的血地上。
凤翅盔滚落,
露出那年轻的面庞,和燃烧着不甘的眼睛。
亲兵们举盾上前,替他挡下数道刺击,一名亲兵被刺穿腰腹,吐血倒地身亡。
李道玄从地上爬起,
捡起马槊狠狠的刺出,又击杀一敌。
可敌人无穷无尽,
被抛弃的他们,全军覆没也只是迟早的事。
“呜呜呜!”
远处有号角声传来。
那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如同刺破乌云的利箭,从战场西南方向传来。
号声激昂。
杀红了眼的李道玄,也不由的一震,扭头往西南望去,可惜他目光所及,尽是挤压在一起的幽州骑兵,还有四面的代北军、突厥军旗。
可那声音,还是给予人希望。
“西南传来的号角,也许是援兵到了。”
李道玄喃喃道,虽然此时西南不可能有援兵这么恰好的出现,但多少让人振奋。
狼头纛下,
苑君璋坐在马扎上,正在喝着奶茶。
他都不敢相信,今天这战场局势会变化如此之快,本来以为能击退幽州军,解云州之围就满足了。
谁能想到,最后网住了一条大鱼,
幽州大总管、淮阳王李道玄和五千幽州轻骑,被他们团团围住,而剩下的一万五幽州军,居然跑了。
这让苑君璋都难以置信。
可看着那支唐军迅速往东北方向撤去,苑君璋没让人追击。
就连突厥步利设也没有追击的打算。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伤其十指,也不如断其一指。
能把围住的这五千骑歼灭,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胜利来的就是这么突然,苑君璋喝着刚煮好的奶茶,觉得无比的舒畅。
突然响起的号角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的往西南望去。
然后,
苑君璋怔住,
双眼瞪大如铜铃,嘴巴大张着,
只见西南低矮的丘陵线上,
烟尘如同翻滚的土龙,
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战场卷来。
在那股黄色的烟尘中,
一面巨大的战旗,赤红如血,高高飘扬,在落日的余晖中猎猎招展,
如同烈火,灼痛了苑君璋的眼睛。
“红旗,”
“是唐军的红旗,”
苑君璋身旁,一名高大的亲兵,忍不住喊道。
苑君璋当然也认出来了,那是赤色唐旗。
可是,西南怎么会出现唐旗。
明明王君廓率一万余幽州军,往东北方向撤走了。
呜呜的号角声还在响彻天地。
包围圈中,
有幽州兵高呼,“援兵,援兵到了!”
他声嘶力竭的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红旗如展。
一支精骑狂飙突进,
红旗下,当先一员大将,身披明光甲,手持丈八马槊,槊锋在夕阳下闪烁着寒芒。
他的身后,是一千河北轻骑。
如同一股龙卷风,席卷而来,直冲代北军包围圈。
“苏!”
将旗上的苏字,十分醒目。
“撕开包围!”苏定方的咆哮如同炸雷,一千名骑兵齐齐拿起角弓,张弓搭箭,
迅速驰近代北军后,在马上抛射出一片漫天羽箭。
苏定方箭如流星,手速齐快的接连发箭。
连续射出六七箭后,
他换上了马槊,挺槊带头,以无可阻挡的凿穿之势,狠狠的扑向敌人。
就在两军相碰撞时,
轰隆隆,
大地传来沉闷而有力的震颤,又一股烟尘,如同奔流,从另和个方向席卷而至。
这股烟尘前方,
也是红旗招展。
还有一面刘字将旗猎猎作响。
旗下一员铁塔般的将领,身披玄甲,手持马槊狂奔而来,他便是河北神速将军刘黑闼。
他的身后,也是一千河北轻骑。
刘黑闼对于自己比苏定方还晚了一步杀到战场,很是不满,咆哮着道:“随我破阵,碾碎他们!”
这支只比苏定方晚到一步的骑兵,势头却更猛。
狼头大纛下,
苑君璋手里的奶茶都从杯子里洒出来了,也没有注意到。
此时他看着这两支如同神兵天降般杀到的唐骑,满脸不可置信。
他们从哪来的?
这可是云州。
如果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唐军援兵,那为何王君廓还带着幽州军跑了?
为何要把五千幽州骑兵,任他们包围砍杀?
一时想不明白。
但他已经从刘、苏两面将旗,还有他们来的方向,大约猜测到了这支兵马的来头。
应当是驻于恒山北浑河畔的应州军。
那个该死的李逸,不顾和议,硬是占着那块地不放,那本来是他朔州所属之地,李逸却在此前战争中,趁机从繁畤出兵夺取,新设了个应州。
战后,也不肯撤兵。
“刘黑闼、苏定方,此前他们就趁机攻过马邑,该死的家伙,现在又来了。”
苑君璋看到来援的两支唐军,各只有千骑,但是稍又松了口气。
赶紧下令,分兵去拦截。
“今日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
“来了就别走,跟李道玄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包围圈中,
幽州骑兵爆发了震天狂吼,“援军,是咱河北援军来了,李司空的定州军,李司空来了!”
原本摇摇欲坠的士气,立即振奋起来。
绝境中的困兽,
爆发出要撕碎一切的狂热。
李司空,
这个名字,幽州骑兵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呢?
那可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不曾一败的大将军王。
李道玄眸子中猛的亮了起来。
原本已经力竭的他,陡然间又精神抖擞,抄起身边阵亡亲兵的横刀,嘶吼道:“武安王率援兵到了,随我杀出去!”
本以为必死,
现在却还有了一线生机。
哪怕只来了不多的轻骑援兵,可仍给了大家巨大的希望和勇气。
在那山崩海啸般的怒吼中,
战场南方的地平线上,一面更加巨大,更加威严的纛旗出现了,
金乌西坠,将天穹染成一片血红。
唐军大纛出现,
纛旗后,还有许多面认旗,上书着主帅的官阶封爵等。
“武安王!”
“司空!”
“侍中!”
“上柱国!”
“右卫大将军!”
“参旗将军!”
“河东行营长史!”
“河北道行营总管!”
“定州大总管!”
“定州刺史!”
······
旌旗如云,
无数的官衔,彰显着来者的不凡。
李逸一身山文字明光铠甲,跨坐御赐良马,面沉如水。
在他身后,
是一万定州兵马。
更远处,烟尘弥漫,无数旗帜在烟尘中若隐若现,鼓角声铺天盖地,仿佛十万大军滚滚而来。
“嘶!”
狼头纛下,
苑君璋伸长了脖子,面色沉重的打量着那面唐军纛旗,还有纛旗下那个挺拔的身影。
“李逸,他怎么来了。”
苑君璋的声音中,带有几分不安。
本以为只是驻在应州的刘黑闼和苏定方率轻骑来援,没想到李逸居然也来了,
而且看那后面的烟尘,
可能代州刘世让、忻州李高迁,甚至并州李神符也都来了。
远处白登山下,
正在休整的突厥军中,
吃着烤全羊的步利设听闻李逸率大军杀到,吓的刀子都掉落地上。
他咽了咽喉咙,“李逸亲自赶到了,带了多少兵马?”
“烟尘滚滚,旌旗摭天蔽日,看样子最少也得有好几万人马。”
步利设忍不住骂娘。
恐慌和不安,在代北军和突厥军中蔓延,
李逸,这个名字在他们心中,那已经是不可战胜的代名词。
蔚州城下,瓶形关前、滹沱河边,
一次次的大败,无数的死伤,让他们对李逸十分恐惧。
“长生天啊,那个人怎么来了?”
步利设眉头紧皱,大感头疼。
“步利设,苑君璋的军心在动摇,他们要挡不住唐军的内外夹击了。”
步利设也看到了,
苏定方和刘黑闼杀到时,苑君璋还分出兵去拦截,但当李逸的大纛出现,
以及后面那如云旌旗,
已经让代北军心开始动摇了。
步利设目光紧盯着南边,那烟尘滚滚,旌旗如云,让他不停的琢磨着。
难道李逸真的率领几万人马杀过来了?
“动了,李逸大纛动了,往这边压过来了!”一名突厥将领喊道,声音里充满着紧张。
步利设起身,“牵我马来,全军撤回云州城中。”
“啊?”有人惊讶,“可苑君璋还在围攻幽州军。”
步利设叹息一声,“可惜了,李逸来的太快了,否则就能把这五千幽州骑兵全歼了。”
“走!”
步利设是颉利弟弟,这次奉颉利可汗之令,率两万突厥军协助苑君璋解云州之围,
可没想过要把自己搭进去。
面对李道玄、王君廓,步利设不惧,可面对李逸,他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步利设走的很干脆,两万部下本就已经在一边休整,围杀幽州骑兵的脏活都交给了代北军。
现在见势不妙,拔腿就撤,
走的跟王君廓一样果决。
“大行台,不好了,突利设跑了,突厥人跑了!”
狼头纛旗下,
苑君璋眼睁睁看着李逸大纛前压,
然后突利设带着两万突厥骑兵跑了。
(本章完)
第566章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第566章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代北兵军心大乱。
苑君璋如坠冰窟,他紧咬着牙床站在那。
眼看着自己的右翼,在苏定方、刘黑闼两支精骑的突袭下,人仰马翻,最可怕的还在于当李逸大纛前压,已经有代北兵转身而逃。
他看向包围圈中的幽州骑兵,只要再给他两个时辰,他就能把五千幽州骑兵尽数歼灭。
可现在,到嘴的肉还是飞了。
只绞杀了数百骑而已。
该死的步利设,跑的比兔子还快。
“贼他娘的李逸,来的这么恰好。”苑君璋的声音里充满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这可是当初将大哥刘武周和妹夫宋金刚击败的人。
他声音嘶哑,充满苦涩的下达军令,“鸣金收兵,撤回云中城!”
面对着扑来的李逸军,他没敢下令迎战,突厥人跑了,就算他下令死战,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会听。
苑君璋也不敢有半分犹豫,
扔掉手中洒了大半的奶茶杯子,踩镫上马,猛的一夹马腹,在亲兵护卫下,
率先头也不回的也向云中城撤云。
那杆颉利可汗所赐,象征着他权柄的白色狼头大纛,也在护纛营的保护下,紧随其后,向云中城撤退。
大纛后撤,
鸣金声响,
本已跌落谷底的士气,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代北军纷纷撤退。
很快,
争相而逃的撤退,就变成了溃散。
唐军这边,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和呐喊。
外面的定州军向前猛冲,包围圈里的幽州骑兵则在李道玄的带领下,向外拼命冲杀。
终于,
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幽州骑兵再次跑了起来,
红旗飘扬,
马蹄如雷,
幽州骑兵重获新生,顾不得疲惫,此时只想狠狠冲杀,一扫胸中之郁气。
疏肝泄郁,荡气回肠。
代北军争先恐后的向云中城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几万人甚至自相践踏,
无一人肯殿后。
金乌坠落白登山后,
落霞满天。
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捞出来的李道玄,率领着幽州骑兵对着代北军穷追猛打,
刘黑闼苏定方率领的定州轻骑,在战场上如两把利刃,也在反复横切。
李逸的大纛旗指引着定州军前压,
却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型,速度也不算很快的推进着。
这是短暂却又漫长的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幽州五千骑被围困,覆没在即。半个时辰后,定州军神兵天降,突厥军撒腿就跑,代北军也是不敢应战。
幽州骑兵活了,
代北军溃了。
不仅到嘴的鸭子飞了,他们还损兵折将。
纛旗下,
李逸勒停战马,
遥望着那座云中城,
城不大,却很坚险,
“传说中,赵武侯最初在黄河西岸尝试筑城,但城墙刚筑起不久便崩塌了。后来,他决定在黄河东岸寻找新的筑城地点,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白天目睹了一群天鹅在蓝天白云中翱翔,其中一群天鹅整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的上空盘旋,而其下面的地面上则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赵武侯认为这是吉祥之兆,于是决定在此筑城,并命名为云中城。”
李逸听着云师端的讲解,笑着点头。
“鸣令收兵吧,这些狼崽子和代北兵倒是撤的快。”
“那是司空威镇边陲,你的大纛一现,五万敌人就望风而逃了。”
李逸扭头看了眼身后那滚滚烟尘和无数旌旗,笑道:“这招虚张声势倒是挺好用的,一下子吓退五万兵。”
“还是司空威名响亮,否则真来数万大军,也未必能吓倒敌人。”王行敏称赞。
李逸长吐一口气,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还好。”
“是啊,咱们要是晚来半天,幽州这几千骑兵可就没了,淮阳王也危险。”
“司空,淮阳王怎么会陷入如此险地?幽州其它兵马呢,王君廓呢?”
纛旗下,
将领们眼看大局已定,也都轻松下来,但对于幽州骑兵陷入如此处境,都很意外。
当然,大家心里更好奇的是,李逸之前是怎么神机妙算到这一步,坚持出兵赶来,而且恰当好处的赶上了的。
自赵国设立云中郡以来,云中历来成为边陲重镇。
北魏时期,云中城设立了云中镇,作为驻守大青山以南的重要据点,同时,在云中城东建立了云中宫,供北魏皇帝北巡时休憩之用。
还在云中城东北方的山谷口兴筑了白道城。
云中向北四十里,便是横亘连绵的阴山山脉,这一段也被称为大青山。
在这片天似苍穹,笼盖四野的苍茫之地,云中城周围十六里,三面环山,御河横穿南北。
不愧是北边边陲军事重镇了。
几万敌军退入云中城,想要攻打却是不易。
此前王君廓李道玄的幽州军趁虚而入,可云中不多的守军,依然把城池守的固若金汤。
李道玄他们也只能是围城打援,扫荡外围。
这次倒是等来了援兵,结果却差点把自己给送掉了。
李逸也只能望城兴叹,
“这座云中城,和赵国的云中城不是一座城,赵国修的云中城,应当是如今颉利可汗所在汗庭定襄。”李逸道。
“还是司空见多识广。”
李逸摆了摆手,
鸣金声中,唐军终于渐渐停下,
李道玄如同一个血人,铠甲上还插满了箭支,他一路冲杀到了云中城下,
冲着城头叫骂挑战,
可惜城门紧闭,吊桥高高拉起,
城头守军,根本不予理会。
叫骂了好一会,
有李逸的牙军骑兵过来,请他收兵去见。
李道玄对着云中城狠狠吐了一口血沫,调转马头走了。
唐骑冲着城池谩骂着,也都离开了。
李逸下令各部收拢兵马,打扫战场,
然后在暮色中缓缓后撤,
沿着御河一路向南,连夜赶路。
苑君璋和步利设以为李逸是带着数万大军来的,可实际上李逸只带了一万两千人马来,这还是他留驻应州之兵。
暮色下,
兵马顾不得疲惫,向南疾行。
李道玄骑马来见,
“王兄,”李道玄见到李逸,忍不住哽咽落泪。
“赶紧让军医给你拔箭,清创包扎下先。”他身上插着不下十支箭矢,甲叶破碎,连那张年轻英武的脸,都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那双眼睛里有倔强,有委屈,更有愤怒。
御河畔,
亲兵帮李道玄卸甲,
军医为他拔箭疗伤,先剪断箭杆,然后还要划开皮肉,再拔出箭镞。
有些血肉得直接剜除,有些要缝合。
清创、缝合、上药,
李道玄坐在小马扎上,没有叫一声疼,还在跟李逸汇报着此次被围的前因后果。
“王兄,我定要杀了王君廓那狗贼,他临阵逃跑,置友军同袍生死不顾。”
李逸也听出来了,
李道玄有些莽,而王君廓却是在故意捧杀这位上司,当李道玄拿出他五千骑直冲敌阵,让王君廓统后军继至,要一战击溃敌人时,王君廓是没反对的,还各种称赞李道玄勇猛。
结果等李道玄冲入敌军,被敌军包了饺子,王君廓却迟迟不出兵,李道玄也因此仍按计划行事,
可最终当他们冲杀到疲惫万分时,
王君廓却带兵跑了。
李道玄此时也是终于醒悟过来,看清了王君廓的真面目。
恨的牙痒痒。
包扎完后,李道玄继续上马骑行。
“王兄,你怎么恰好赶到的?”李道玄问,今天李逸出现的太及时了,晚一个时辰,他们可能都覆没了。
“先前我派人传令于你,让你们退兵。可你们却要再干一票大的,我听闻后,便有些担心。
一直派人盯着马邑苑君璋,
得知他集结了三万人,而且颉利还派步利设率两万突厥兵协同北上,我便很担忧你。
我也没想到,王君廓会如此卑鄙,因此我也只是调了留驻应州的一万两千人北来。
一直尾随着苑君璋后面呢,
否则哪有这么巧呢。”
李道玄沉默了。
“是我鲁莽了,我应当听从王兄军令撤兵的。”
李逸点了点头,“下次定要吸取教训,今天就算王君廓没跑,你们两万人对阵五万人,也还是有点莽撞了。
这还是在云中城下。”
李道玄轻敌了,没把苑君璋放眼里,甚至没把步利设的两万突厥兵放眼里,更没把云中城的守军放眼里。
“我轻敌了,更错信了王君廓,本以为此人勇悍,谁知却如此卑鄙。”
说这些也晚了,
李道玄付出了很大代价,浑身大小二十余处伤口,自己的亲卫死伤大半。
五千幽州骑兵,战死八百余,
其余几乎人人带伤,
战马损失了一千多匹。
这还是李逸救援及时,否则今天这五千骑,全都要葬送在此。
想想就感觉后怕。
“吸取教训吧,”
李道玄咬着牙,“我会向圣人引咎请辞幽州大总管之职,但我也绝不会放过王君廓,他休想踩着我爬上大总管之位。”
李逸安慰他,“此次虽小挫,但好在伤亡不大,我们也杀伤敌人不少,此战斩首有三千,
是我们赢了。”
“我会和你一起弹劾王君廓临阵脱逃,陷害上司的。”
一万余兵马,
一路南撤七十里,渡过了桑干河以后,只是简单的休整了一个时辰,包括伤口、吃干粮、喂马,
然后甲都没卸,继续连夜向南撤退。
新月如钩,
李道玄扭头望着桑干河北面,咬着牙在心里发誓,今日之耻,他日必报。
云中,
他还会回来的!
(本章完)
第567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567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夜风呜咽,
站在云中城头,仿佛四面八方的漆黑夜色中,有无数的亡魂在低泣。
夜黑风高,
苑君璋手抚城垛,满脸凝重。
“李逸在哪?”
虽然黄昏时,他站在城头看到李逸的大纛南移,连带着幽州骑兵也跟着往南撤了。
但苑君璋和步利设,都没敢出城追击。
树的影,人的名。
李逸今日突然出现在战场,还是在那么关键的时候,这让两人对李逸的忌惮更加重了。
“斥候骑兵回报,夜半时李逸军已经撤过了桑干河,好像在南岸扎营休整。”
“斥候还探到,李逸部下只有万余人,加上幽州李道玄骑兵,也不到两万。”
可对这份情报,
苑君璋根本不信,
步利设也不信。
他们还记得今日黄昏时,李逸出现在战场时的那个景象,哪里是万人,那旌旗数量起码得有五万人。
他也不信李逸是虚张声势,因为李逸的定州军确实有好几万到了代北,而雁门刘世让手里也还有一万多兵马。
还有忻州李高迁、并州李神符、武州张纶呢。
“大行台,或许李逸今日真只是多布旗帜,虚张声势呢,现在他们解了李道玄的围,便立马跑了。”
苑君璋冷笑一声,“你把李逸想简单了,你当李逸是什么人,这几年小瞧李逸的,大多已做了土。
李逸的招数,岂是你轻易能看破的?
这黑夜就是最好的掩护,
也必然隐藏着李逸最凌厉的杀招。
桑干河南岸只有一万多人马,这肯定是诱饵,我敢说,就在那附近,肯定还隐藏着一支人马,正等着我们去呢。”
步利设从马道登上城头,
听到苑君璋的话后,接道,“不止如此,我现在看明白了,今日就是李逸设的一个杀局,
李道玄就是诱饵,
王君廓不是临阵脱逃,他也定是李逸精心安排的杀招。
此时,他肯定没有走远,就藏在白登河畔某处,若是今日我们不是撤的快,
那么王君廓就会率领那一万余幽州军,绕后包抄,截我们退路。
就是现在,
王君廓肯定也又摸到我们云中城附近了,正伺机而动呢。”
步利设捋着胡子,指着那黑漆漆的城外。
“不能出城,城外是陷阱,李逸正等着我们呢。”
苑君璋深表同意,
“对,李逸正在诱我们出城呢,他是什么人,带着一支人马,可是敢一路杀到颉利大汗眼皮底下,
颉利大汗二十万大军他都不惧,会惧我们?”
“我们不能上当,让李逸今晚在外面喂蚊子,让他们埋伏,咱们就不出城,就不上当。”
斥候轻骑说只看到了不到两万人马,一路退到了六七十里外的桑干河南岸,撤退的十分匆忙,都没有在战后休整。
可苑君璋和步利设,都不相信斥候们的话。
李逸这是故意在演呢,在诱他们出城,还一口气跑到六十里外,演的真相,
明明就是故意好引诱他们去追,到时云中城防空虚,正好定州军半路埋伏,而王君廓的幽州军则趁虚攻城。
李逸再杀个回马枪,
他们这五万人,就得交待在这,连云中城都要守不住。
“别信李逸,
咱们就守在云中城里,这城虽仅八里,可曾是北魏都城,后来鲜卑人虽迁都洛阳,但这里也一直是军事重镇。
只要咱们守在城中不出,李逸再有本事,没有攻城器械,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苑君璋连连点头,“对,咱们赶紧通知颉利大汗,李逸破坏和议,先是占领了陉北的应州不撤,如今又和幽州军来袭,
今日我们损兵折将三千余,还损失数千匹战马,李逸必须负责,唐国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步利设捋着大胡子,“咱们在这里拖住李逸,请颉利大汗发兵来围堵李逸,把幽定两军歼灭在代北。”
“杀了李逸,咱们顺势再南下雁门,这一次,没了李逸,谁还能再救雁门?”
“夺雁门,攻太原,饮马黄河!”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传令,紧闭城门,没有本设和苑大行台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浪战。”
那漆黑的夜晚,
让两人很是不安。
越想越觉得今日一战,完全就是李逸的诡计。
毕竟战后统计,他们只围杀了八百余幽州骑兵,而他们自己却付出了三千余伤亡,
这还是他们撤的快,
如果当时没有当即立断的撤回城中,而是稍有拖延,只怕就被李逸重重包围,然后就不止是三千伤亡了。
好可怕的李逸,好可怕的算计,幸好他们够谨慎小心。
两个大聪明,站在城头上,互相吹捧了一番。
南边六十里外,
桑干河南岸,
一万六千余人,正在抓紧休整,
家将宋义、陈菱角,还指挥着家丁,挖了个简易灶,架起小锅烧水,
炒米、熏鸡、腊肉,还有一把野菜,
很快就能煮出一锅香喷喷的粥了。
再沏上一壶茶,
在那火把摇曳的火光中,
加紧补充恢复。
留在后面的轻骑,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禀报一次敌人动静。
好在这么久了,
敌人都没有出云中城。
“司空威名,吓的五万敌军城都不敢出。”李道玄虽然浑身都疼,可却硬忍着,还能一边吃着粥,一边说话。
“小心无过错,谨慎一点也好,你看今日战场上,我们一出现,这步利率带着两万正在休整的突厥兵,不是马上过来迎战拦截,反而是撒腿就撤往城中,
根本不管苑君璋正在激战,
这充分说明,苑君璋虽是突厥人豢养的一条狗,可他们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这五万人马,实则两家互不信任,如今态势不明,自然就更不敢冒险了。”
李道玄听出李逸话里,还有点他之意,自己就是没认清王君廓这个家伙,否则也不会被围。
要是小心谨慎些,五千轻骑,怎么可能轻易被围,要被围,也是王君廓率领的步军辅兵被围才对的。
一口气吃了三碗粥,
总算感觉人又恢复了不少力气。
“此地不宜久留,休息了一会,就继续赶路吧,万一敌人回过神来,或是壮起胆子来追,咱们还是有些危险的。”
五万敌军,
李逸手中仅有一万六,野战的话,确实还不好打。
尤其这里已经是深入敌腹,
万一颉利调更多兵马来围,就非常麻烦。
还是尽快返回应州的好。
接下来,
日夜兼行,
好在云中城的敌军,始终没有追来。
而朔州马邑等代北军,也没有来拦截,
他们就这样一路撤回到了浑河川的应州。
回到应州城中,全军也都是松了口气。
李道玄一进城,也顾不得沐浴更衣这些,而是立马开始向皇帝写奏疏,路上他已经写了一道简单的奏报。
现在他要写一道详尽的,既要把此次事情前后经过说清楚,更要弹劾王君廓。
李逸倒是不急,
进城后,马上先去泡了个澡,从头到脚,把身上的脏污汗渍全都洗涮干净。
换上一件凉爽的半臂,
李逸又沏上一壶好茶,这才开始研墨提笔。
北燕州,柴沟堡。
王君廓那日果决的抛弃了五千幽州骑兵同袍,头也不回的带着兵马往东北急撤。
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顺白登河、雁门水,提心吊胆的最终撤回到了北燕州,
军驻柴沟堡。
到了此时,王君廓才终于能安下心来,思考接下来该应对的局面。
这些天,
王君廓一直严密封锁着云中城下的战事消息,特别是他们撤退后李逸就率军杀到,击退了敌军的消息。
他严格封锁,
一万多兵马,还真以为大总管李道玄已经全军覆没在云中城下,以为敌军正在身后追击,
一路上丝毫不敢停留,跑出几百里回到柴沟堡。
到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淮阳王没有殒落,五千幽州骑兵袍泽也没战死。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消息早晚会传来。
王君廓面临着一个很棘手的困境,不管怎么说,那天他没有按约定行事,坐视李道玄被围,没有救援,还率军脱离战场撤离。
如果李道玄死了还好,死人不会辩解,他可以把许多脏水往李道玄身上泼,把责任全归究于他,
他还能给自己弄一个挽狂澜于既倒,保住了一万多兵马的功劳。
可现在,
李道玄没死,
甚至那五千幽州骑兵,伤亡好像也不多。
人在雁门的李逸,都带着万余兵赶到了战场,还直接杀过去了,从敌人重围中解救了幽州骑兵,解救了宗室淮阳王。
可他却带着一万五千人临阵而逃了。
这要怎么解释,
如何向皇帝交待,
又要怎么面对李道玄的怒火。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李逸,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家伙横插一脚,他的计划会很完美。
李道玄一死,五千幽州骑兵覆没,他带着剩下的一万五千人撤回幽州,
那时朝廷难道还不让他主持幽州大局?他坐上幽州大总管之位,将来未必不能跟罗艺、李逸、李大恩他们一样封王。
现在全被李逸毁了,
不仅毁了他的大总管之梦,
甚至他还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
若朝廷严格追究他的责任,那可能要掉脑袋。
该死的李逸,毁了他的一切。
现在,李道玄和李逸的弹劾奏疏,只怕已经正在快马送往长安的路上了吧。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本章完)
第568章 空城计还是美人计
第568章 空城计还是美人计
恒山北面,应州城中。
炎热七月,浑河畔的应州城倒是很凉爽。
自从云中救援李道玄撤回来后,一直很平静,李逸感觉这有点暴风雨前的感觉。
早上起来,
来上一份本地特色的面皮,再配上皮烂肉嫩的熏肉,再来一碗羊杂汤,美滴很。
正吃着早餐,宋义将一份册子递过来。
“阿郎,这是长安咱家的人抄送来的邸报。”
身在边塞,却也一直关注着朝中动向。
“吐谷浑寇洮、旭、迭三州,岷州总管李长卿率军征讨,岐州刺史柴绍出兵协助,一起击退吐谷浑。”
“柴绍与吐谷浑交战,被包围,吐谷浑人占据高地射箭,箭如雨下。柴绍派乐伎弹琵琶,让两个胡姬面对面跳舞。
胡人惊奇,停止射箭聚在一起观看,柴绍趁敌不备,偷偷派精骑绕到敌后出击,吐谷浑军队大溃。”
李逸看着从长安抄来的这个消息,也不由的惊奇道:“柴驸马这招到底是空城计还是美人计啊?”
刘黑闼听闻啧啧称赞,“以前只听说平阳公主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统领了一支娘子军,不料这平阳驸马倒也还有此等本事,
莫不是公主卧室里教授的兵法?”
“哈哈哈!”
平阳公主李三娘,那是人人敬佩的,倒是她丈夫柴绍,开国之初名声不显,甚至因为当初李渊起兵初,他抛下关中妻子,独自去太原投老丈人之事,而饱受诟病。
翻过这页,
“瓜州土豪王干,斩贺拔行威归唐,朝廷改沙州为西沙州,以瓜州原属下的常乐为沙州,设总管府,辖瓜、西沙、肃三州,任命原沙州长史贺若怀廓为总管。”
“房陵迁州人邓士政执刺史李敬昂以反。”
“荆州大单管河间王李孝恭为大总管,李靖为副总管,齐州总管李世绩、徐州总管任瑰、越州总管李大亮,以及光州总管卢尚祖、黄州总管周法明、舒州总管张镇周等七总管,共同征讨张善相、辅公祏叛乱,
辅公祏遣冯慧亮、陈当世率舟师三万屯博望山、当涂,以陈正通、徐绍宗率步骑三万屯青林山,并在梁山连铁锁以斩江道,筑却月城,绵延十余里,成犄角之势阻击唐军,
李孝恭大军被阻不得进。”
···
早餐吃完,最新抄送来的邸报也基本看完了,仍是多事之秋。
好在河东主战场,顶住了颉利大军,颉利退兵了。陇右战场,吐谷浑人的进攻,也被李长卿和柴绍击退。
反倒是江西张善安、江东辅公祏的叛乱,却还陷入了胶着中,战事没有大的进展。
还到处有人叛乱造反。
李逸能想象李渊坐在太极殿上,面对着这些,是如何心力交悴。
但这仍不能改变李渊正在犯大错。
早餐后,
李逸巡视军营,
李道玄正裸着上身在营中认真训练,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尤其是左脸颊上那道长长的伤口,缝线后如同趴了一只蜈蚣在上面,让本来很英俊的郡王,增添了几分狰狞。
四千余幽州骑兵,暂时还驻在应州,也在积极训练。
大家都在准备应对随时可能杀来的突厥军。
“你伤还没好,应当多休养。”
李道玄拉开硬弓,一箭接一箭,狠狠射向百步外的靶子,把那靶子当成了王君廓死命射着。
“不能一雪前耻,哪有脸休养。”
李逸拉着他到树荫下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才十九岁,有的是机会。”
“知道你肯定还没吃早饭,给你带了,赶紧吃吧。”
李道玄放下弓,也顾不得满身汗,打开食盒开吃。
“突厥人还没来吗?”
“云中城的苑君璋和步利设都没动静,没有兵马出城,斥候一直盯着呢,也许是在等颉利派兵。”
“这么胆小?”李道玄意外。
李逸倒是能理解他们,毕竟云中城下一战,明明是要大捷,能歼灭五千幽州轻骑,甚至还有可能把王君廓那一万多幽州兵也一并歼灭的。
可最后呢,战果却是自己战死三千余,换得斩敌八百。
这样的结果,任谁也得小心谨慎。
“不过,马邑倒是有动静。”
“马邑,驻守马邑的是高满政,难道他敢来攻应州?”
李逸轻笑,“恰相反,高满政想献马邑城归降。”
“啊?”
李道玄惊讶的都忘记吃早餐了,紧接着便是兴奋万分,“真有此事,那太好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朝廷已经和突厥和议停战的事。
李逸其实也不会因唐突和议,就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会不会是诈啊。”
李逸摇头,“如今马邑军民并不愿意顺服于异族突厥的统治,尤其是如今中原即将一统,
现在马邑明面上是刘黑闼旧部苑君璋所统,但苑君璋只是突厥人的一条狗,他这个定襄隋廷的大行台,实则处处都要听突厥的,
甚至突厥还在云朔派吐屯带兵监护,
既要征收税赋,还在云朔作威作福,此次颉利退兵,也让马邑百姓看透了突厥人实则虚弱的本质,特别是他们抢掠成性,马邑军民苦其久矣。”
李逸暗里派人去马邑渗透、策反,就选中了高满政。
高满政原也是刘武周大将,本身也是马邑豪强,跟苑君璋一样都是本地坐地户地头蛇,在马邑有一定名望,也有实力。
一番接触下来,
高满政也算是接上了头,他也对如今的局势很有危机感,于是在李逸使者的承诺下,准备换船。
正好如今苑君璋把马邑主力,都带去了云州,马邑城空虚,高满政做为留守大将,决定放手一搏。
“我已经跟高满政承诺,若是他率城归附,某向朝廷举荐他为朔州总管、刺史,让他取代苑君璋,总管云朔。”
李逸堂堂司空兼侍中、武安王、右卫大将军,更还是河东行营元帅府长史,兼河北行营总管、定州大总管,他的许诺,当然让高满政吃了一颗定心丸。
尤其是云中一战后,
高满政更是看透了突厥人的外强中干,也看到了李逸的了得。
如果他不早点投唐,
那马邑接下来首当其冲,南面有雁门唐军,西南有楼烦关武州唐军,东南则是被唐军侵入的应州。
马邑是撑不住的。
“高满政派心腹前来,说如今马邑城中三千兵,大多其部属,突厥监护的吐屯手下只有二百突厥骑兵。
另外苑君璋之子留守,手里也仅有八百兵。”
高满政自己一力就能斩杀突厥吐屯和他的二百骑兵,以及苑君璋之子的八百兵,夺取马邑城。
他所惧的也只是夺取马邑后,苑君璋和步利设的反扑,所以他需要唐军出兵支援。
“我愿率麾下四千幽州骑兵,前往马邑接应。”李道玄毫不犹豫的道。
“不急,这里离马邑也并不远,等高满政把突厥吐屯和苑君璋之子的首级送来,你再出兵不迟。”李逸不急。
虽然他相信高满政是真要降,但小心些总没错,必须得先看到投名状。
看到突厥吐屯和苑君璋儿子的首级,那高满政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我这里早做准备,随时准备进驻马邑城。”
李逸却是摇头,“高满政真献城归降后,你也不用去马邑城。”
“王兄难道想驱虎吞狼,还是要借刀杀人?”
“不,我们玩一票大的。这回咱们假装不知情,高满政杀突厥夺城投降,到时苑君璋必然是最急怒的,
儿子被杀,老巢被夺,他会怎么办?”
李道玄眼前一亮,“他必然立即率兵南下攻打高满政,要夺回马邑。”
“没错,既然我们都能预料到敌人动向,接下来还不好办吗?”
“半路伏击?”
李逸终于点头,年轻的郡王兴奋的大笑,结果牵动脸上伤口,只得收敛了一些,“好,王兄这招好,进马邑城,那是被动防守,咱们半路伏击,就是掌握主动。”
李逸在树荫下拿起根树枝,简单的划了几道,
应州、朔州、云州,
桑干河,
“这次,我们不仅要拿下马邑,还要歼灭苑君璋的主力,甚至是把步利设也给重创。
只要击败他们,那么顺势拿下云中城都不是没可能。”
年轻的李道玄对李逸的这个大胆计划,非常的支持,他现在迫切的希望大干一场,以一场辉煌的大捷来一雪前耻。
如果是他自己决策,可能刚经历惨败后,还会犹豫,但既然是李逸决策,他很痛快的支持。
至于朝廷刚和突厥停战和议,
马上要送公主和亲,还要赏赐金帛这些,
李道玄根本不去管,也不想理会。
但他担心会影响到李逸。
“王兄,如今朝廷和突厥和议,我们这样会不会影响朝廷大局?到时会不会有人弹劾我们破坏和议,擅启边衅?”
李逸只是冷哼一声,“和平不是谈判桌上谈来的,更不是用女人和金帛买来的,只能是战场上打下来的。
我们有机会不打,难道要等颉利这次抢饱了回去休整好了再来攻?
马邑、云中,那是代北门户,必须得控制在手中。
我们得打的颉利求和,而不是我们用女人和金帛,向他们求和。”
“可朝廷若追究?”
“我李逸愿意担这责任!”
“王兄,算我一个,朝廷真要有追究,我李道玄一并扛下。”
(本章完)
第569章 李逸挥兵出塞外
第569章 李逸挥兵出塞外
雁门城中,
代州总管刘世让听完李逸的话,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幽州大总管、淮阳王李道玄胆大包天,在云州擅自在和议后攻突厥,现在定州大总管、武安王李逸更大胆。
“年初时,前任代州总管李大恩,就是谋攻马邑,最后兵败身死,两万兵马尽没雁门关外,还引来颉利可汗二十万众大举进攻。”刘世让望着李逸,“李司空真有把握能赢?
而且不怕颉利更凶猛的报复?
若是战事再开,朝廷责怪破坏和议呢?”
李逸端着茶杯慢慢啜饮,“弘农公,我们几年前就在河东并肩对战过刘武周了,甚至早在武德元年,我们还一同在泾州秦王麾下战过陇右薛举父子,以我对弘农公的了解,弘农公可不是畏战惧事之人!”
刘世让哈哈一笑,“我刘世让不是胆怯之人,只是怕误了朝廷大局。”
“弘农公这次被颉利围了半年,麾下的忻代两州,四十一城被破了三十九城,
若非某及时来援,张金树又一把火烧了高开道打造的那些攻城器械,弘农公以为,你真的能坚守住雁门城吗?
还是以为,除了我,朝廷还会有谁能杀到雁门城下解救?”
“太子坐镇千里外的蒲州,没有调动一兵一卒来援。
长安朝堂诸公,更只是一味的想着和亲公主、赏赐绢帛,甚至是割让土地,以求颉利退兵。
说句直白点的话,
也只有我冒死一路从河北杀到了雁门,也只有我最终真正解了雁门之围,否则就算朝廷和亲公主、赏赐金帛、割让土地,颉利也不会这么痛快的退兵的。
是攻城器械被尽毁,是我大胆调动各种兵马出兵合围过来,这才让颉利最终退兵的。”
“否则,说句不客气的,雁门城此刻,只怕已经陷落,弘农公也怕已殉国牺牲了!”
“而朝廷也顶多是跟对定襄王一样,给你追封官爵,赠个谥号。”
这番话,虽然不好听,
但刘世让却是微微点头,他在雁门苦苦支撑的这半年,援军在哪?
现在来看,朝廷当时确实是有放弃雁门之意了。
自然也是放弃他和城中两万将士和那些百姓。
“刘公,咱们是边将,自然得守卫边疆,我们并非是要制造边衅,云朔本就中原疆土,我们现在主动出击,也只是为更好的防御。”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你我应当都清楚,突厥人永远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就算送公主和亲,每年赏赐大量绢帛金银,甚至是高价买他们的马,
就真能换来太平吗?
不会,
颉利这次退兵,明年还会再卷土重来,甚至用不到明年,等秋高马肥,他们又会再来的。
刘总管守住了这次,那下次,下下次呢,难道就一直这样被动挨打,次次任突厥人劫掠,
我大唐的代州总管府,就成了他突厥人随意抢劫的牧场。”
刘世让听的连连点头,脸都涨红了。
“司空说的对,是我格局太小,只顾个人得失了。司空说怎么打,我全力配合,咱们干他娘的,就算把这条命豁出去了,也要跟他们干。”
李逸笑着给他续上茶,
“弘农公,只要咱们打了胜仗,颉利除了犬吠几声,反而不敢胡乱。这次我的计划也很简单,咱们借着高满政反正的这个机会,于云朔之间的桑干河谷,半路伏击苑君璋和步利设,
幽州大总管淮阳王道玄,会率他麾下的四千余幽州精骑一起出击。
还有我定州府留在应州的一万余人马出动,
但人马还是有些不够,又不能再去河北调兵,那样会打草惊蛇,因此我希望弘农公的代州兵也能一起行动。”
刘世让咬牙,“我手下还有一万多兵,除留一些守雁门城和雁门关,我还能率一万人随司空出击。”
“忻州的李高迁,手里起码有五千步骑,是否也调来?”
“还有武州的张纶、并州的李神符,是否召他们一起?”
李逸对此也早就想过了,“忻州李高迁大将军,倒是可以拉过来一起,但并州的襄邑王李神符和在楼烦关的西河郡公张纶,就算了吧。
一来我们也用不着那么多兵马,兵马越多,调动起来越复杂,咱们要的就是迅速和隐秘。”
李道玄幽州骑兵四千二,李逸驻应州的定州军一万二倾巢而出,再加上刘世让的一万代州军,加起来已经两万六千多了,李逸觉得兵力已经够了。
当然,若是李高迁愿意率五千步骑协助,那就更有胜算一些。
刘世让听完李逸的完整计划,激动的热血沸腾,整张脸都涨红了,一拳头重重锤在桌案上,“干,干他娘的,咱不能任他们来去自如,更不能他们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这一次,咱们也要干他一记狠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先打了再说。”
朔州和云州之间,
桑干河北岸,有黄岭,又被称为黄瓜堆、神堆。
这片川地上耸起的冈梁,魏晋以来,却是有名的古战场。
北魏时,拓跋猗卢在黄瓜堆修筑新平城,派长子驻军镇守,成为军事重镇。北齐文宣帝高洋,也曾率军至黄瓜堆讨伐柔然。
高洋两千骑,被柔然一万多骑兵包围在黄瓜堆,高洋利用有利地形,出奇制胜,大破柔然军队,俘柔然头领庵罗辰妻子及人口三万多。
这里地处战略要冲,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朔州和云州的边界,
黄梁,黄梁,昔日狼烟古战场,火山高坡风沙狂,碱滩井水苦断肠,西口路上叹凄凉。
李逸连战场都已经预设好了,就在这个黄梁上。
忻州刺史李高迁很快亲自赶到了雁门,与李逸一番面谈,李道玄、刘世让、王行敏、云师端等一众大将,都赞成此次出兵计划。
有李逸挑大梁,诸将也都很有自信。
“诸位,只要我们打赢此战,那么诸位就都有功无过。”
雁门关外,
朔州马邑城,
这里曾是李靖做郡丞之地,也是刘武周当鹰扬校尉杀太守起兵之地,
在大隋还强盛之时,突厥恭顺,马邑成为热闹的边市,突厥、粟特、汉人等各族商人,带着各种商货来此贸易,热闹非凡。
可这几年,
马邑一日比一日的萧条,
人口锐减,边市凋敝。
城西,曾经热闹的市场里,现在冷清无比。
一家挂着高记的货栈后院,
扮装马商的刘世彻走进门可罗雀的货栈,亮出了约定好的信物。
那位本来打着瞌睡的掌柜,不由的精神一振,连忙将他往里请。
“阿郎,约好的客人来了。”
“请进。”
客栈后院的那间仓房里,
刘世彻再次见到了高满政,
“见过刘兵曹!”高满政起身相迎,这位代北豪强,高大魁梧,一身便服。
刘世彻叉手见礼,“奉司空之令前来协助高公反正,今日事成后,高公便是朔州总管,使持节朔云诸军事,
而某便是朔州总管府下附郭的马邑县令,以后还要请高公多提携照拂。”
寒喧过后,进入正题。
高满政很详细的把自己的计划说明,“万事俱备,今夜便起事,马邑军民,人心皆向大唐。
现在有刘兵曹前来指挥,就更万无一失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道李司空的兵到了哪里?”
“高公不必多虑,开弓哪有回头箭,尽管放手去做。”
高满政略微沉默。
“放心吧,李司空是言而有信之人,只要今晚事成,把城里的突厥吐屯和苑君璋之子的首级,送去司空那,他自会替你解决苑君璋和步利设的反扑。”
魁梧的高满政眼里闪过一抹决绝,“请刘兵曹放心,我不会临阵退缩,更不会辜负李司空期望,今夜,便见分晓。”
“请刘兵曹暂且委屈在此等候。”
“高公还是给我找副铠甲和一副弓刀,我也带了一队好手进城,便随高公一起行动,也略尽几分绵薄之力。”
“行。”
两人又聊了一会,很快天完全黑了下来。
夜幕降临,
一场风暴也随之展开。
天黑后城门紧闭,城中实行宵禁,高满政的人马迅速集结起来。
他与刘世彻带着大队全副武装的兵马,直接冲向城北突厥吐屯的驻地。
远远的,就闻到酒肉香味,还有突厥人的大声喧哗。
今日傍晚,高满政给突厥吐屯送来了许多酒肉,还把城中女妓都送来吐屯营中。
此时的突厥吐屯,和他的二百突厥部下,正在烤肉、喝酒,搂着妓女玩乐。
柿子酒很好喝,
可他们却不知道这酒里,已被高满政下了毒。
虽然不是那什么一喝毙命的毒,
可随着酒喝下去,也会慢慢毒发。
高满政是算好了时间来的,
当他带兵围住突厥营房时,里面已经有些突厥人开始发作了,有人腹中绞痛,有人呕吐不止,
一时间营中乱起,
高满政抽出两支竹节钢鞭握在双手,脸上满是杀气,“随我来!”
突厥派驻马邑监护的吐屯,是步利设之子,刚才左搂右抱,吃着烤肉喝着烈酒,正得意快活,谁知突然腹中绞痛无比,然后就吐了血,
他惊慌恐惧的喊着找大夫,
营房大门猛的被踹了开来,
一排高满政亲兵顶着大盾在前,后面是弓弩手、长矛手等紧随其后。
他们冲进去,
便是一阵弓弩齐射,瞬间带走了多名突厥兵。
没有甲胄在身,也没有战马,甚至连武器都没在手上,
不少人还毒酒发作,在地上打滚,其它人也慌成一片,许多人在恐惧的抠着嗓子眼,
结果就被冲杀进来。
弓弩齐射,长矛乱捅,
如一座小山般的高满政,更是挥舞着双鞭,左右开弓,冲向突厥人,一鞭一个。
这六七斤重一条的竹节钢鞭,看着挺细,可砸在没有披甲的突厥兵身上,
砸到手臂腿脚就折,砸到脑袋就碎,打到腰就断。
这二百突厥骑兵,
若是拉到城外开阔处,想围歼他们并不易,可此时,高满政他们却像是在屠鸡宰狗一样,
很快,血腥味弥漫,
二百突厥兵,包括步利设儿子,那位吐屯,全都倒在了地上。
“把首级全都割下来,”
高满政说完,没有再停留,带着刘世彻又杀向大行台府,那里有苑君璋的长子在。
这就是一场屠杀,甚至是谋杀。
对大行台府的围攻,也很顺利,当高满政到达时,他的心腹已经带兵突袭攻入府中,同样是在大肆屠杀。
八百牙兵,仓促下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很快就被屠杀一空。
苑君璋的儿子苑孝文向高满政求饶,喊他高叔父,可惜高满政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是亲自上前,挥起钢鞭,一鞭就把苑孝文的胸膛都砸塌陷下去,将他一击打杀。
“把他的首级也割下来,记得保留完整,别弄毁了,这可是要送去给李司空过目的。”
说完,他扭头望向刘世彻,“刘兵曹,马邑拿下了,现在起,你就是马邑县令了,这城中民政后勤这块,我可就都交给你了。”
刘世彻看着正在割苑孝文首级的高满政亲兵,再看着另一个亲兵手里提着的那枚突厥吐屯首级,微微一笑,“赶紧寻石灰把这两个首级腌好,我让人快马送去给李司空。”
(本章完)
第570章 太子的撤兵令
第570章 太子的撤兵令
太原。
太子李建成从长春宫出发,沿汾晋大道一路北上,在六月末抵达了并州太原。
检校并州大总管、襄邑王李神符率一众官员出城迎接。
“殿下,刚从北边传来的消息,李司空策反了朔州苑君璋大将高满政,
高满政杀苑君璋子和突厥吐屯,夺取马邑归降。”
李建成眉头一皱,
“朝廷好不容易和突厥达成和议,李逸这是要做什么?”
“我在路上,还听说淮阳王在云中和突厥人还开战了,并且现在淮阳王还在弹劾王君廓,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可知晓?”
李神符对这位堂侄太子苦笑着道:“此事说来话长,太子请先入城,沐浴更衣,臣已备下接风酒宴。”
一行人入城,
太子直接住进了晋阳宫中,
在行宫宫人的服侍下,沐头浴身濯足,
洗去一身尘埃与疲惫后,更换上了新衣。
李神符也早等候多时,
殿上,有冰块降温,还有冰块镇的饮子等。
李建成也有些饿了,便拿起些茶点吃了起来,“王叔,把你知晓的情况细细说与孤听。”
云中一战,
其实也不是那么复杂,就是年轻的幽州大总管李道玄不听李逸撤兵军令,非要在云中城围城打援,想要立功。
结果是苑君璋和步利设,五万人马杀到云中,而李道玄和王君廓仅有两万兵马,李道玄不退反进,甚至亲率五千轻骑直冲敌阵。
“你是说,王君廓敢阴道玄?”
“淮阳王已经上书弹劾王君廓,要不是李司空及时赶到救援,道玄这次可就要战死沙场,他得救后,据说已经喊出誓要斩杀王君廓的话,这事大抵不会有假的。”李神符道。
“王君廓好大的胆子,这个贼匪!”李建成皱眉,李道玄是他堂弟,道玄的祖父是李虎的第五子,被追封为雍王的李绘,那是李渊的五叔。
道玄的父亲是李绘的长子,河南王李贽,可惜死的早,就留下了道玄、道明两个儿子。
而李神符李神通兄弟俩的父亲李亮,是李渊的八叔。
建成跟李道玄毕竟是堂兄弟,同一个曾祖,还是很亲的,虽说道玄向来跟秦王较亲近,
可宗室郡王,岂能被王君廓这样的臣子所欺辱。
“王君廓现在何处?”
“云中城下抛弃淮阳王临阵脱逃后,率着一万余幽州兵退到了北燕州的柴沟堡,目前还在那没回幽州。”
“派人传孤的太子令,立即召王君廓前来太原,孤要亲手斩了这个贼寇。”李建成阴沉着脸,冷冰冰的说道。
一个是自家堂弟,一个是太行贼寇出身的将领,李建成自然是要帮亲,何况道玄虽才十九,但勇悍能战,又担任着幽州大总管的要职,正好借此机会,把他拉拢过来。
侍女端上来一盆酥山,
夏日炎炎时,这可是贵族们最爱的奢侈享受,李建成没想到太原也能吃上。
酥山的做法要先把酥加热到近乎融化、非常柔软的状态,然后再准备一个精美的碗盆,把冬季储好的冰,在碗里做成一个冰山,
再把加热的酥滴淋到冰山上,淋出更精美的山峦造型,最后还要再放到冰窖里再冷藏定型。
最后吃的时候再插上鲜、水果装饰,
甚至不仅有白色的酥山,还可以做出贵妃红、眉黛青等红、绿色的酥山。
李建成拿银匙挖了一勺,送入嘴中,十分凉爽、甜腻。
“想不到太原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酥山。”
吃着酥山,李建成又接连下了几道太子令。
召司空兼侍中,行营长史定州大总管李逸、幽州大总管李道玄、代州总管刘世让、忻州刺史李高迁、隰州总管张纶等前来太原。
李神符道:“只怕一时半会他们来不了,我听说李高迁、刘世让,都秘密调动兵马,应当是随司空李逸和淮阳王一同出兵关外了。”
“出兵关外?”建成动怒,“朝廷已经与突厥和议了,李逸为何还要擅自出兵,这是要制造边衅吗?”
“难道上次淮阳王在云中城下擅自出击,差点被围歼,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太无法无天了,他们眼里还有朝廷吗?
谁给李逸的权力,让他擅自策反马邑高满政,谁让他此时出兵雁门关外?
他就没想过后果,
朝廷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议,颉利可汗好不容易才退兵,他这是又要引突厥入寇吗?”
说到激动处,李建成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把那盆酥山都给震的塌了。
燕郡王李艺坐在旁边,呵呵的笑了几声,“太子殿下,河东行营还没罢撤,武安王仍是圣人钦封的行营长史,甚至还握有节度诸军的旨意,他确实可以调令诸军。”
李建成铁青着脸,“可朝廷已经与突厥议和,他此时出兵,岂不是与朝廷唱反调?”
李艺大口吃着清凉的酥山,却还在火不浇油,
“边将嘛,总想着建功立业,只看到自己眼皮底下那一块,哪管朝廷的一盘棋,武安王又年轻,胆子自然更大了。”
“无法无天!”李建成冷哼,“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见李逸,让他立马撤兵回关内,
他是行营长史没错,可孤这个太子,更还是行营元帅。
我既然来了太原,那现在起,代北所有兵马皆归孤节度,所有行动,都得听孤指挥!”
“真当颉利撤兵,是他李逸的功劳?若不是朝廷与突厥达成和议,他那般鲁莽的擅自进军至雁门,
那就是给找死,
是朝廷和议,救了他李逸和他的几万河北军,否则他的轻敌冒进,已经跟李大恩一个下场了。”
“现在还敢擅自出雁门关,真是狂妄!”
燕郡王李艺坐在那捋着虬髯,“只怕太子令也召不回李逸,要不殿下亲自往雁门走一趟,当面解除李逸军职,剥夺他兵权?”
李建成没接话,
能从长春宫一路赶来太原,那也是因为已经议和,颉利的突厥军也全都撤到了雁门关外,他这才来巡视前线,顺便向大家宣示,他是河东行营元帅,
这场大战,河东顶住了颉利可汗的大举进攻,守住了雁门,首功自然是他的。
刘世让、李高迁、张纶守住了雁门、楼烦和忻州,李逸数败高开道和突厥,李道玄、王君廓袭扰敌人后方云州,
这些功劳,当然也得归功于他这个元帅。
但现在李逸他们胆大妄为,又启边衅,前线局势随时会恶化,让他这个时候去雁门,甚至还有可能要出关去找李逸,
这是他所不愿意的。
李建成倒不是懦弱怕死,
而是他一想到颉利可汗控弦数十万骑,随时能杀过来,他就生出无力感,根本不敢出关。
他可是太子,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怎么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先派人传令给李逸,召他率兵退回关内。”
“至于朔州马邑城,那个高满政既然已经反正了,就让他率部一起撤回雁门关外,马邑城,还给苑君璋。”
“刚达成的唐突和议,岂能转眼就背信弃义?”
说这话的时候,李建成倒是完全忘记了他当初在鄜州,是如何对投降的稽胡背信弃义,诱杀他们的。
···
黄瓜梁,处于云朔之间,连绵六十里,
黄瓜梁下,便是金沙滩。
出雁门往北,到了这是个岔路口,往西北去,便是出杀虎口,也叫西口,进入河套平原,如今那里是突厥汗庭。
而往东北,则是去往云中,沿着桑干河谷,也可以往西北出塞,或是经太行山和燕山的口子,从居庸关进入幽州,或是经飞狐、蒲阴入易定。
天很蓝,
李逸骑马登上黄梁,在山岭上能看到下面的一个小村子,这个村名岐道村,
一条往北到大同,再经洋河出张家口,便是坝上草原。一条路往西去右玉,过了杀虎口,便是河套草原。
岐道村据说历史悠久,胡汉混杂,这里的人也许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这个小村子却一直在。
南来的、北上的,到了这个岐道村,总要在黄梁下歇歇脚。
黄梁郁郁葱葱,连绵的松林。
北魏的郦道元描述雁北之地,大山乔木,连跨数郡,万里林集,茂林阴翳,而黄梁这一带,则是尼松饰岩,列柏绮望。
鲜卑拓跋南下,建都平城,也就是如今的云中,曾在黄梁砍伐树木营建宫室,让这里减了几分苍翠。
这里还曾是北魏皇家贵族们的猎场,
又是见证过历史兴衰的战场。
“司空选的这个地方倒真不错,一处天然的伏兵场,别说咱们三万兵马,就是十万兵马,也能埋伏于此处。”
刘世让看着这连绵六十里的山冈和森林,不由称赞。
李高迁则道:“此处是云中南下马邑,必经之地,咱们埋伏于此,居高临下,俯冲之势,绝了。”
高满政已经成功夺取马邑城,并斩杀了步利设的儿子,和苑君璋的儿子,连他们的一千心腹,也尽被斩杀。
这个高满政还是很狠辣的,有几分刘武周之风范,拿下马邑城,那一千人马,他一个没饶过,全都斩了,把他们的首级,连同苑君璋之子和步利设之子的首级,送到雁门关验查。
本来这次伏击苑君璋和步利设,李逸没算上高满政,但高满政还是主动来了,
带了五千兵来,其中他旧部三千,又在马邑新招了两千兵。
高满政见了李逸后,拍着胸脯说的话是,他如今反正归唐,是李司空所授检校朔州总管,这场仗又是在朔州黄瓜堆打,
那他自然得全力以赴来协助。
这乱世,从来不缺狠人,
很多时候,他们只是没机会。
(本章完)
第571章 黄花岭上显威名
第571章 黄岭上显威名
武德五年,
秋七月,甲申,初五日,宜出行、搬家、结婚、求子,忌掘井!
一支骑队,出了雁门关,走了两天路程,来到了云朔边境的岐道村,
村后便是松涛如海的黄岭,这里路分两条岔道,一条往杀虎口,一条去张家口。
当然,此时杀虎口和张家口这两个地名还没有。
往西北越长城口去的是颉利的定襄汗庭,在阴山下、敕勒川。
而往东北去,那里被称为无穷之门,进入坝上草原,便是突利小可汗的牙帐所在。
东宫车骑将军、武安县公薛万彻刚靠近岐道村,便闻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这里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做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将,薛万彻一下子就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
“这血腥味,战斗结束没多久,这仗伤亡很大。”
他的旁边,太子右卫率铠曹参军唐临皱眉,“难道我们还是来晚一步了。”
此行,
唐临是来宣读太子令,命令李逸将兵马撤回雁门关内的,而薛万彻是带着一百轻骑,护送他来传令。
薛万彻还手握一道太子密令。
“武安公以为,这战果是好是坏?”
薛万彻打量了此处地形,黄梁、金沙滩,几十里的山冈、密林,云中南下马邑的必经之路。
“以有心算无心,这里确实是个伏击的好地方,李司空集结了三万人马,只要不走漏消息,云中苑君璋和步利设匆匆南下,只有四五万人的话,那他们败的可能更大。”
“看来薛将军对李司空也很看好,难道是因你们的封爵邑号都是武安之故?”唐临听他说李逸赢面更大,心里也是轻松不少,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看到李逸兵败。
李逸要败了,那代北防线又毁了。
“我可不能跟李司空相比,他是武安郡王,我只是武安县公。”薛万彻身材魁梧,将门子弟,薛家五兄弟,在隋末号称幽州五虎。
他爹薛世雄可是隋朝名将,攻伊吾镇北平,可惜后来战死,兄弟五个就跟着罗艺守幽州,在那几年,他们击败了多少进攻幽州的敌人,王须拔、历山飞、甄翟儿、高开道、昙晟、窦建德,
尤其是窦建德几次挥兵十余万进攻,
薛家兄弟,尤其是薛万均、薛万彻兄弟,那是屡屡战场建立奇功,兄弟俩将门子弟,却也真刀真枪的干出了一番功名,也向来是有点狂,天不服地不服的,以前也只有罗艺镇的住他们。
但薛万彻对李逸,却难得有些佩服,服的不是他的官职爵位,而是他这几年那累累战功。
越往前行,血腥味越浓烈,
等过了岐道村,发现前方伏尸遍地,战场上遗留着许多残破的旗帜,折断的刀枪,还有插满地的箭支,好像黄梁那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了许多羽箭草。
还未死透的重伤兵在呻吟,
倒地不起的战马在悲鸣着,
“是代北军,”
“还有突厥人,”
“还有粟特和铁勒人,”
“天啊,几乎都是突厥汗国的兵将,居然死伤如此惨重。”
薛万彻骑马慢慢穿行战场,仔细的打量着那些遗留在战场上的尸体、伤兵伤马,还有各种残破的武器等,
连战场都还没来的及打扫,
“看来这场仗是几个时辰前才发生的,这战场上我军尸体很少,更没有我军伤兵,”薛万彻得出结论,“这仗还没打完,李司空在此成功伏击了突厥军,敌人溃逃,李司空还在追击!”
战场上伏尸无数,一眼望不到头。
一众从太原赶来的人,无不吸了口冷气。
薛万彻所料没错,
战事正是今天午后时开打的,李逸率三万余人马,在此成功的伏击了苑君璋和步利设的五万联军。
这支由代北军、定襄后隋军、突厥步利设所属的突厥部众、粟特部众、铁勒部众,甚至是一支奚军的联合军,
他们根本没有料到,李逸会出现在云朔中间,这里已经算是苑君璋的腹心之地,
两人都急着杀去马邑,要为子报仇,诛杀高满政夺回马邑城,然后就在此遭遇十面埋伏。
一心要一雪前耻的淮阳王李道玄,和要献投名状的高满政,他们打头阵。
高满政率他的五千朔州步骑,率先杀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苑君璋看到高满政还敢来此伏击,当即红着眼睛便挥兵急冲。
高满政率五千人也顶上,双方大战,
战不多时,高不满政这五千人就顶不住了,毕竟寡不敌众,而且他的五千兵里,还有两千新招的兵。
高满政兵败退走,苑君璋是策马直追,曾经两家都是马邑豪强,两人也都是边郡游侠儿,一起也算志同道合,后来还一同加入了刘武周起兵,
可不知何时,两人生隙,如今更是刀兵相向。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高满政逃的很仓惶,不是做戏,而是他这五千兵,真打不过苑君璋,何况苑君璋两万余大军后,还有两万多突厥各部联军。
要是跑的不快,就要被包饺子了。
高满政引的苑君璋穷追猛打,把他们引到了李道玄的幽州骑兵阵前。
李道玄见敌人引来,便率四千余幽州骑兵,从黄梁俯冲而下,加速冲锋,
直接将苑君璋那因追击而拉成一字长蛇阵的兵马,截成七八段。
高满政这时也率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马邑军,又杀了个回马枪。
九千人马,联手作战。
在后面行军的步利设,听闻前面高满政和李道玄联手伏击,不仅没有退缩,
反而是第一时间就率兵杀了上来。
丧子之痛,让这位步利设双眼被仇恨所蒙蔽,
而此前云中之战,
这些天他们也基本上弄明白了,那天李逸真的只带了万把人来援,而王君廓也是真的一口气跑了几百里,跑回了北燕州。
那晚李逸连夜南撤,也是一路撤回了应州。
他们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把李逸想的太神机妙算,觉得李道玄轻敌冲阵被围,是故意以身为饵。把王君廓抛弃友军,临阵脱逃,当成是要迂回包抄,
更误信了李逸的虚张声势,以为唐军大军来援,早就设计好的这一切,
于是他们五万大军,退守云中城里,追都不敢追,甚至因此没能及时回防马邑,
这才导致了高满政叛乱,杀了苑君璋和他的儿子夺城投唐。
现在,面对高满政和李道玄这不满万的人马伏击,步利设已经不去费脑子猜测了,
干就完了。
可这回,他又弄错了。
当他率领人马杀上来,咬着牙吼出把高满政和李道玄这不满万人马全都围歼于此,一个不留时,
李高迁和刘世让率领的忻代联军一万五千,出现在了他们后面,截断了他们退路。
前后两军都被伏击,
首尾不能相顾,
王行敏、云师端率领定州步兵又杀向中军,
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三骑将,带着轻骑也杀入战场。
苑君璋五万余联军,被李逸刘世让等三万余唐军伏击,反而是众不敌寡。
伏击突然,
突厥和代北军,大多都没有披甲行军,
又被唐军切割成数段,
而李逸一支又一支的兵马这么杀出来,还在黄岭松林里,虚插了旗多面旗帜,
人嘶马叫,
好像还有千军万马在后,
一支奚人小部落,最先被击溃,他们扛不住刘黑闼和苏定方这河北双骄的骑兵猛冲,
他们接受突厥征召随颉利抢南边,颉利退兵后又把他们划给步利设,跟随援云中,现在又去援马邑,本来就心里多有不满,他们是想来抢掠的,不是来跟唐人死磕硬拼的。
当被突然伏击,伤亡大增,又看到四面八方好像全是唐军,
尤其是看到李逸的大纛出现,
这支奚人小部落的首领,终于忍不住逃了。
黄梁上,
李逸就站在大纛旗下,
还特意穿了一身华丽的鎏金战甲,无比的醒目。
大纛旗左右,各十二面牛皮战鼓。
十二名壮汉,赤着上身,奋力的擂动着战鼓,鼓声如雷,激昂万分,响彻战场,
唐军将士们在这一声声战鼓中,热血沸腾,奋勇争先。
五万联军,
成分复杂,
战事不利的时候,便成了乌合之众。
奚人小部落先溃逃后,便有其它的奚人部落、粟特部族军也开始溃逃,
很快,连苑君璋手下的代北兵,也有逃跑的,甚至有人干脆临阵倒戈。
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
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开始逃跑,
溃逃成风,兵败如山倒。
唐军大举掩杀,衔尾追杀,
一路追杀三十里,
敌军伏尸三十里,
鲜血染红残阳,
当暮色下唐临、薛万彻骑马找到了李逸时,李逸已经换掉了那套骚包显眼的鎏金战甲,
换了套轻便些的犀牛皮甲。
一众将领正向李逸汇报战果,一群参军正在奋笔疾书记录着。
“步利设和苑君璋逃了,没能俘斩。”
“不过还是俘虏了三万余,收获颇丰。”
“阵斩数量还没有清点出来,仍在打扫战场,等稍晚些时候应当就有结果了,估计斩首不少于三千。”
“敌人最多有一万五千人溃逃出战场,若不是只许追击三十里,一路追击到云中城下,还能斩俘更多。”
“战马、武器、铠甲等也缴获不少···”
高满政的铠甲上血渍凝固来不及擦拭,听到这些斩俘数字,激动的满面通红,“司空,末将愿率本部为前锋,为司空攻取云中城。”
刘世让、王行敏、云师端等也是不甘落后,纷纷请战,连李高迁都喊着要一鼓气作,夺取云中。
正在此时,
在外巡查的轻骑来报,东宫使者到来。
“来人自称是太子右卫率铠曹参军唐临、太子左卫率车骑将军薛万彻,前来向司空宣读太子令!”
李逸闻言,眉头不由的皱起。
(本章完)
第572章 李司空要抗令吗
第572章 李司空要抗令吗
血染残阳。
金沙滩上,得胜的唐军将士忙着在搜捕俘虏、收割首级、收拢战马、武器等。
还有专人把自家的伤兵送到临时病儿营,交由军医和傔从治疗、看护。
有士兵们唱着欢快的曲调,打水烧火,把战场上死马分割下的肉拿来炖煮。
唐临和薛万彻一行,走在这个营地里,
虽然血腥味浓烈,可全军上下那股子喜悦之情,连他们也被感染。
一路过来,
敌军伏尸三十里,
他们大为震撼。
本以为李逸军以少击众,能取得大捷,必然也会损伤不小,
可如今看到的情况,却出乎意料,伤亡好像并不大。
尤其是这士气格外的高昂。
来到中军大纛旗下,
那位李司空身着犀皮甲,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将校分坐他下首左右。
一过来,
就听到了斩首三千余,俘虏三万二千余的这个惊人战果,
唐临张大着嘴,一时都忘记向李逸见礼,
那位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武安县公薛万彻,也是深深震惊。
许多道目光向他们望来,
唐薛二人这才回过神来。
唐临上前行礼,“下官东宫右卫率铠曹参军事唐临,拜见李司空。”
“太子左卫率车骑将军薛万彻拜见大王。”薛万彻也上前行礼。
李逸看着两人,
“两位辛苦了,”
“薛将军,你五弟身体可好些了?”
薛万彻五弟薛万备,此前随李艺入朝后,被皇帝授为武安王府帐内府副典军。
但是,老三薛万均接受调令,去了秦王府任职右二护军,老四薛万彻也到了东宫为车骑将军,老大薛万述去了屯营为中郎将,老二万淑去了齐王府为右二护军。
可唯独这个老五薛万备,被授予武安王府副典军后,却一直没来上任。
理由是打马球时摔断了腿,在长安养伤。
李逸不相信薛家五虎中的老五,会打个马球就摔断腿,大半年都还一直在长安养伤。
他更相信是薛万备不想来给他李逸做事。
薛万彻也没料到李逸见面就问这个,只好道:“大夫说五郎腿伤到骨头,要多养养才不会留下后患。”
李逸点头,“那就好好休养。”
唐临拿出太子令,
“李长史,如今唐突厥达成和议,颉利可汗也如约退兵,两家好不容易化干戈为玉帛,
殿下亲自北上巡视边关,犒赏功勋抚恤伤亡,安抚百姓恢复生产。
刚到太原,便听闻了淮阳王违抗撤退军令,在云中擅自再启边衅,还导致被重围,差点让两万幽州军尽没。
虽然得长史及时相救,可这却也是严重破坏了朝廷与突厥的盟约。
现在李长史又擅自出兵关外,
这实在是有些太过草率和鲁莽了,完全没有考虑大局。
太子令,立即免去李逸河东行营元帅府长史之职。
命令李逸回太原当面向太子解释,
出关各军,由诸将立即率返本镇。
接令后,立即撤兵,不得有片刻延误,更不得再抗令擅自出击!”
“大唐与突厥的和议,来之不易,不容破坏。”
···
李逸听完唐临宣读的太子令,面无表情。
其余刘世让等诸将,也都皱起了眉头。
良久。
李逸缓缓开口,
“唐铠曹是从太原来的?”
“正是。”
“那你来时,太子只知某率兵出雁门,也料不到某已经在此黄梁大败敌军吧?”
唐临沉默着。
“太子更不知此战能大捷,斩首三千余,俘虏三万二千余,缴获战马、武器无数,
更料不到敌人五万联军却如此不堪一击,如今虽有万五漏网之鱼,可许多人已经惊慌溃逃,
能跟苑君璋、步利设逃回云中城的,只怕一万都不会有。
太子也想不到,现在的云中城,是何等的虚弱吧。
某现在率领这三万余兵马,北上云中,有很大机会夺取云中。
拿下云中,那我大唐便一举恢复了云朔二州,把防线由雁门关,向北推进数百里,推到外长城。”
唐临叉手,
“下官来时,太子确实没料到此战如此快有结果,
但太子也交待过下官,再三强调,此时不是争一城一池之得失,而是要考虑全局。
如今江南叛乱,战事僵持。
北边好不容易跟突厥达成和议,让颉利退兵,若是再起边衅,现在河北、代北、朔方都空虚,
既无强兵、也无粮草储备,如何能战?
若贪一时之功,而引颉利震怒,再引军来攻,那时又将如何应对?”
“那时万千生灵涂炭,百姓于水火之中,司空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李逸负手,
直视唐临,面对着这个太子的年轻心腹,他也不毫不客气的直言:“难道太子真以为和亲、赏赐,甚至是割地,就能满足突厥?
颉利可汗这次撤兵,不是因为和亲才撤兵的,是他的攻城器械被烧了,他攻不下雁门城,也拿不下忻州,所以不敢主力深入。
是朝廷诸路兵马向雁门合围,是突厥军数次战败,天气又炎热,颉利这才答应和议退兵。”
“雁门关外,那也是我汉家故地,岂能割让?
如今有机会重创敌人,夺回云朔,为何却要自缚手脚?
真的非要等到颉利秋高马肥时再度南下?
那时又要拿什么满足颉利,怎么向他求和?”
薛万彻在旁边道:“李司空,太子的命令很明确,立即撤军。”
“薛车骑,你也是员战将,你当知晓,战机瞬息百变,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战机,要这样浪费?
云州城,现在唾手可得。
整个云朔,都能一举收复,你们要放弃?”
“这是太子令,司空要抗令吗?”薛万彻的声音低沉。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传太子令!”
两人针锋相对,薛万彻仅仅是个东宫车骑,却毫不畏惧李逸。
这时李高迁上前打圆场,“唐铠曹、薛车骑,你们来传太子令没错,可现在形势大变,
夺取云中城的机会确实难得,
不如你们派人快马回太原,把这里情报详细奏报太子,或许太子另有决定呢?”
刘世让更是直言,
“太子刚从长春宫来,对代北前线局势还不了解,现在好不容易拿下了马邑,击溃了敌人联军,
云中城仅万把溃兵,现在不取,那以后是要后悔的拍大腿的。
你们先去请示太子,我们先把云中城拿下再说,不能贻误战机。
等我们打下云中城,斩了苑君璋,
到时太子再考虑如何决定也不迟啊!”
薛万彻冷哼一声,
“你们都要抗令?”
刘世让脸色一黑,对着薛万彻破口大骂道:“干你娘的,老子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听不懂是吧?
小小的车骑将军,拿着鸡毛当令箭,扯着豹皮当大旗,到我们这耀武扬威来了?”
薛万彻眯起眼睛,他块头比刘世让还要高大几分,冷眼直视着他,“太子令,代州总管刘世让立即率代州军回驻雁门关内,刘世让,你奉不奉令!”
右武候大将军、江夏郡公李高迁赶紧拉开刘世让,“息怒,薛将军也只是奉令行事,你跟他生什么气。”
李高迁做为太原元谋功臣,既是皇帝心腹,也跟太子关系较好。
此时主动站出来缓和气氛,但刘世让倔脾气也是上来了,指着薛万彻的鼻子破口大骂。
甚至还把薛万彻兄弟当初在幽州跟窦建德做战,结果被俘虏,还在阵前被剃了光头这事说出来。
这是薛万彻的逆鳞,视为奇耻大辱。
虽然当初,他们兄弟俩也是相当勇悍,这种情况下,还在敌阵中找到机会,又杀了回去。
但毕竟被俘,还剃光头,这事确实耻辱。
谁敢说,他就跟谁急。
可刘世让就故意挑这伤疤揭,
“薛老四,你不过是有个好阿耶罢了,否则你于国家有何功勋,也能封县公授车骑?
老子虽出身为如你,可也是凭真本事一刀一枪挣得这弘农郡公、代州总管的官爵,你官职爵位都远在我之下,凭什么敢跟老子横?”
李逸任由刘世让指着薛万彻鼻子破口大骂,
他需要个人搅局,
可惜唐临似乎看破了他的打算,
再次站出来,重申太子令。
“司空,请立即交出行营长史的印信和兵鱼符,并立即返回太原面见太子。”
“这里的兵马,交由诸将立即率返。”
李逸没出声,他目光看向诸将。
刘世让是一百个不服,甚至已经在撸袖子,要揍薛万彻。
王行敏、云师端这两个刺史,他们是李逸的人,此时倒是没怂,态度鲜明的站在李逸这边,唯李逸马首是瞻。
可李高迁却在那调和,
明显他不想违抗太子令。
太子既是储君,眼下也还是河东行营元帅,各镇兵马都由他节度,他才拥有诸镇兵马的最高指挥权。
他下令各军撤兵,
李高迁不想抗令。
再往下的苏定方、刘黑闼、李存孝等这些中级将领,一个个都面色难看,这一场惊人大捷,没有得到夸赞,却反而是要他们立即撤兵。
甚至还要解除李逸的行营长史之职,收他的兵鱼符,这太过份了。
这不仅仅大家出生入死共同作战的袍泽之情,
更是因为李逸是统帅,这仗是他决策、指挥打的,若是李逸无功还有错,
那就是否定了他们所有人的功劳,甚至大家也无功有过了。
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这要涉及到所有人切身的利益,
谁甘愿?
李逸目光瞥了一眼高满政,他其实最希望李逸马上攻打云中城,最好是能一战拿下云中城并斩杀苑君璋,这样他这个朔州总管才当的稳。
可现在太子也给他下令,让他立即率马邑军民,撤入雁门关内。
那他这朔州总管、刺史,还当什么?
可他新降之人,又不是刘世让这种封疆大吏,哪敢硬顶太子令。
“司空,咱们此次黄梁大捷,俘斩三万五,战果够丰厚了,不如就此收兵。
免的万一云中城坚固一时拿不下,引的颉利亲率大军来援,那时大战又启,反而麻烦。
不如见好就收。”李高迁在旁出声劝说道。
高满政也只能无奈附和,“不如暂且退兵吧。”
有人打了退堂鼓,人心不齐,要再继续进攻云中城,只怕也不易了。
而且李建成派唐薛二人来,已经直接解除了长营长史职务,收了兵符,不让他指挥了。
他要再进军云中,那就确实是违抗军令。
看薛万彻那态度,似乎李逸若抗令不遵,他还有后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李逸此时心里熊熊怒火燃烧,对李建成这个太子失望到极度,
若李世民为太子,岂会如此糊涂?
(本章完)
第573章 拖后腿的太子
第573章 拖后腿的太子
“天要黑了,将士们又刚血战过后,兵马疲惫,还是先好好休整一夜,明日再议吧。”
李高迁见李逸脸色不善,而薛万彻则和根柱子似的杵在那,赶紧打圆场。
唐临也是心中苦涩,
这一众将领,也就李高迁和高满政表态撤兵,其它诸将可都明显不愿,若是李逸现在不肯交兵符撤兵,难不成薛万彻真要把李逸抓起来不成?
就算他敢,可是他能做到吗?
长呼一口气,唐临勉强打起笑脸,“江夏公说的对,将士们血战一日,也是兵马疲惫,天也黑了,现在也不便撤兵,明日天亮再拔营退兵。”
今日晚餐,
就是炖马肉加粟米饭。
马肉很多,
击溃五万大军,追击三十里,这一路死马、伤马无数。
伤马可以先留着,
死马直接剥皮后,分割后炖煮,反正这敌境,又是战场,这么多的死马,天气又热,不可能拿到市场出售。若是在驻地,少量的战马死伤情况,还是会便宜出售给市场,或是贱卖给将士们。
这战场上,直接给将士们加餐。
李逸和一众将领们,也吃炖马肉。
缺少调味料,士兵们战场上炖出来的马肉,味道也好不到哪去,可刚大战一场,
此时大家又饥又疲,
这马肉倒是吃的很痛快,再怎么不好吃,毕竟是肉食,谁还会再想着那句驴肉香、马肉臭,打死不吃骡子肉呢。
李逸也是干了得有两斤炖马肉,再来三碗粟米饭,浇上炖马肉的汤汁,吃的饱饱的。
饭后,散步消食。
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等几将跟随一起。
“司空,那个薛老四太过嚣张狂妄,刚才那架势,这小子居然想要强逼司空交出兵鱼符,
等夜深,我去弄死他。”刘黑闼似乎在说碾死一只老鼠似的简单。
那可是一位车骑将军,五品武职,尤其还是东宫太子的心腹,身上还有个武安县公之爵。
他一漳南县子爵,竟然这么大胆。
李逸揉着肚子,表情很淡定。
刚才饿急了,吃的有点多,结果现在饱胀,却又觉得那马肉确实味道不好。
甚至有点腻了。
“薛万彻不过是个传令的而已。”李逸道。
苏定方担忧的道:“司空,太子就算下令时不知我们已经大捷,可看他命令中把突厥退兵,都归功于朝廷和议,对刘世让坚守雁门,我们挺进深入救援的功劳只字不提,
就算快马禀报在黄梁大败了苑君璋和突厥军,
只怕太子也依然不会改变态度,还是会让我们退兵的,他绝不会同意攻打云中,甚至有可能要把马邑再让出去。
我觉得,司空没有必要坚持出兵云中了,那毕竟是太子殿下,就算我们打下云中城,可太子非要放弃,到时又能奈何?”
苏定方认为于公于私,都没必要再出兵云中了,一来军心已经动摇,二来李逸也不能硬顶太子,强违军令。
李存孝直言,“咱们这位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挂帅后,一直缩在蒲州不动,
对前线也没有半点指挥命令。
这仗打完了,颉利退兵了,他倒是马上就跑到太原来了。
可现在咱们抓住机会,收马邑、歼敌军,太子却只知道让我们撤兵,连已经归降的马邑城,他都要放弃。”
李逸已经对太子失望透顶了。
历史上的建成,不是没统兵的机会,从太原南下,到安定关中,再到出兵洛阳,再到后来巡京北,再安抚河北,其实李渊给了李建成非常多的建军功的机会。
而如今与历史早有了很大的不同。
比如说历史上眼前这位刘骠骑,可是在窦建德被斩于长安后,两度起兵反唐,
李建成就抓住机会,到河北挂帅讨刘。
历史上那次李建成平定刘黑闼一战,其实表现的也很差,先是让罗艺、李世绩、李道玄等数路唐军跟刘黑闼打,
死了许多位总管、刺史、将军,几乎整个河北都被夺,李建成这才珊珊来迟,但李建成毕竟是刘黑闼二次反叛时才出手的。
真正难打的还是刘黑闼第一次反唐,是李世民平定的。被李世民击败后刘黑闼跑到突厥,投奔颉利可汗,帮着颉利先是在代北歼灭了李大恩,后来才借到兵再杀回河北。
可那个时候,刘黑闼和河北反唐势力都大不如前,尤其是缺乏粮食,民众支持也大不如前,
等李建成率军来攻,刘黑闼也是外强中干,民心又思定,最终很快被平定。
这也让李建成镀了层金,获得不错的军功,不管怎么说,刘黑闼二次反唐,也闹起了那么大声势。
但在如今,
窦建德并没有出兵救援王世充,还没等他出兵,王世充先被平定了。等窦建德反应过来晚了,李世民率军入河北,李逸也在平定河南东部后北上,最终一起剿灭了大夏。
之后的一些安抚河北新策,避免了河北大规模的叛乱,刘黑闼都成了唐将。
高开道叛乱,本来太子也抢到挂帅机会,
可他磨磨蹭蹭的,想让河北地方上先消耗下高开道,结果就是他还没来的及来河北摘桃子,李逸、王君廓先平定了河北。
太子不仅没捡到功劳,还丢了个大脸。
此次颉利攻代北,李渊又让建成挂帅,可他胆怯的连太原都不敢去。
所以说,错过了河北平叛那个军功,
太子建成到现在,身上都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军功。
他也在统兵打仗这块,没有什么自信。
而李逸却屡立大军功,偏偏他怎么拉拢,李逸就是不理睬他,无疑,这就让太子对李逸很不满。
现在李逸要出兵打突厥,要收复云朔,
太子就不给半点支持,不仅不给支持,还要以朝廷大局的名义压李逸,甚至要趁机夺他兵权。
既然你不识抬举,不肯站我这边,非要站世民那边,那我就把你踢下去。
以李逸对太子的了解,能大致理清这背后的真相。
太子不是一个没能力的人,但太子不擅军事,这是他的短板。
如今对突厥,是战是和,各有一派,但还是以和为主。
李建成有些优柔寡断,缺少魄力。
这次的事件,半夹着私人恩怨,一半也是他认识有限,心中始终畏惧突厥,才有所谓大局为重的态度。
李道玄匆匆赶来,面色愠怒。
“王兄,太子派人来收你兵鱼符,解你职?”
他刚不在营地,而是带幽州骑还在外搜捕敌人溃兵。
一回来,结果就听说此事,要不是李高迁拦着,他就要拿马鞭抽薛万彻。
“是有此事,”李逸点头,“太子已经到了太原,派人来召我等前去拜见,
让我们立即撤回雁门关内。”
李道玄脸上尽是不满,毫不掩饰,“之前颉利在的时候,太子殿下怎么不来太原?现在仗打完了,他来了。
他畏惧突厥,还不让我们打突厥?
现在咱们打赢了,也还要撤?”
“岂有此理!”
“别动怒,我已经想好了,既然太子已经下令解我职,收我兵鱼符,那我也不能再公然抗令。
明日,便撤军吧。”
“云中城不打了?”李道玄急了,“那云中城现在顶多就万把溃兵,咱们趁胜进攻,定能一举拿下。”
“王兄,拿下云中城,我们可以把云朔二州全部收复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李逸摇头,“李高迁和高满政都动摇了,他们撤军,那我们就少了一万兵马。
何况,现在太子这个态度,我们就算拼命攻下云中城,太子到时再拱手送还,那我们也不是白忙活一场?”
“好在他的命令晚来了一天,我们已经大败苑君璋,俘斩三万余,苑君璋就算退守云中,也是被彻底废了。”
李道玄怒气冲冲,“咱们这是不败而败,胜而不胜了?”
当他听说,太子要高满政率马邑军民退入雁门关内,把马邑让给苑君璋时,气的咆哮起来,“绝不能把马邑拱手让人,就算高满政听太子令,我也会带麾下骑兵,进驻马邑城,绝不让出。”
“我要向长安圣人上奏,太子大错特错!”
回到营中,
李逸还是再次召集了营中将校,也把唐临和薛万彻请来。
他向大家宣布,明日一早撤兵回雁门关内。
此消息一出,
唐临和薛万彻的神情,明显都是放松了许多。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李逸不听太子令,非要来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他们就会骑虎难下。
他们就一百轻骑护卫,难不成还敢在李逸大营里,直接把李逸拿下?
哪怕李高迁、高满政同意撤兵,但他们也不会帮忙拿下李逸的。
这晚上,
薛万彻却是让手下一百轻骑,衣不卸甲马不解鞍,就这么在营帐里枕戈待旦,
他生怕晚上会被让刘世让,或是李逸下黑手。
这可是关外,李逸的军营,弄死百来号人并不难。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倒是唐临,
却很放松,他说相信李逸,既然说明日撤军,那肯定就会撤,更不会在营中对他们下黑手。
天明,
一夜无事。
薛万彻红着眼睛,一夜没怎么睡。
早上继续吃炖马肉和粟米粥,
太阳升起,高高照在桑干河上,
并没有什么节外生枝,
各军吃过早饭后,便开始拨营撤军,陆续南下。
三万唐军,带着三千多颗首级,三万余俘虏,还有许多缴获的马匹、物资等,浩荡南下。
将士们高唱着凯歌,雄纠纠气昂昂凯旋。
黄梁一战,唐军以三百余阵亡,千余轻伤,损失不过两千余匹战马,换得这击溃敌军五万,斩首三千余,俘虏三万两千余的战果,
又是上阵上获的大捷,士兵们只知道打了大胜仗,又能得到诸多功勋赏赐,大家并不知道为何没再去攻云州城,这么快就撤军。
反正这次功劳够了,早点收兵也好。
(本章完)
第574章 嫡长制没有必要
第574章 嫡长制没有必要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这套嫡长继承制,李逸觉得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如今开国之初,国家都还没统一,突厥、吐谷浑等外患又严重,还死守着嫡长制这套,没有必要。
特别是如今有个那么贤的秦王,只因是嫡次,皇帝便处处压制秦王,强扶太子,甚至都已经到了不顾江山社稷的地步了。
从黄堆返回雁门关,
一百六十里路,并不算远。
商旅驼队仅需两天路程,但大军押送俘虏、运送物资,每天还得早早扎寨安营以做防备,倒是走了四天。
在经过马邑时,
高满政很犹豫,
他不敢违抗太子之令,可又很不甘心就这样把刚到手的地盘舍弃,于是只能用乞求的目光望向李逸,向他求助。
此时的李逸,已经把行营长史的兵鱼符交给了唐临,既然都撤军了,也没必要再留着这个兵符。
交出鱼符的那刻,李逸就不再是代北诸军的指挥,无权再节度诸军,他仅被保留了河北道行营总管之职。
李道玄是他的副总管,但刘世让、李高迁、高满政诸将,就不再是他部下了,甚至如今检校蔚州刺史的王行敏,检校应州刺史的云师端,还有留驻应州的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几将,
也不再归他管辖了。
三万余大军,仅有李道玄的四千幽州骑兵,还在他麾下。
可这一路返回,
每日安营扎寨后,诸将还是都到李逸军帐聚议。
薛万彻对此有意见,可唐临劝他不要多管,反正李逸很配合的撤军了,那其它的都不重要。
“太子令要放弃马邑,让高总管将马邑军民都撤入雁门。但太子下此令时,毕竟是在黄梁大捷之前,那时苑君璋和步利设正率五万大军来夺马邑,太子此令,也是稳妥起见,欲保全马邑军民,
而如今苑君璋大败,躲在云中城苟延残喘,根本不暇也无能力再来夺马邑,
我看,高总管便随我等先至太原面见太子,当面说明情况。到时是撤是守,请太子再做定夺。”
李逸开口,
他也不希望马邑这个重要的关外支点就此放弃。
薛万彻反对,要求高满政执行太子令。
李道玄怒瞪着他,“你只是个传令兵,别总自以为是。我麾下四千幽州骑兵,回幽州之前,便暂驻马邑城。”
“淮阳王,太子有令,让你也去太原。”
“本王没说不去太原,本王只是让麾下四千骑暂驻马邑,怎么,也有问题,太子没有明说让我把这四千骑也带去太原吧?你敢假传太子令?”
李道玄云中一战脸上留下的那道伤口,如今留下一条暗紫的长疤,一动怒,长疤更是紫涨起来,如一条狰狞蜈蚣,这给才十九岁的郡王,增添了几分彪悍之气。
唐临拉开了薛万彻,笑着向李道玄拱手,“李司空的建议也没有错,淮阳王要将麾下暂驻马邑当然也可以,
如今苑君璋和突厥一时半会,也无力再来攻马邑,就等诸位拜见太子后,请太子定夺吧。”
于是乎,
高满政的五千人马,李道玄的四千余人马,经黄岭一战减员后,仍还有九千人,进驻马邑城,加上留守的,一时城中倒也有万军。
摄马邑县令的刘世彻带着城中父老居民迎接,牵羊送浆。
对马邑人来说,王师黄堆大捷,苑君璋大败,这是个好消息,终于能安生一段日子了。
李逸下令大军就在马邑城外安营过夜,将士不得入城骚扰百姓,只派人入城采买猪羊酒菜等,晚上犒赏军队。
士兵与民秋毫无犯,
可太子要放弃马邑的消息也迅速传播开来,
城中豪强、大户、商行,纷纷派出代表,来到军营请求面见李逸,希望朝廷不要弃守马邑。
而李逸并没有接见他们,只是派人告知他现在已经解除兵权。
“你们应当去找太子右卫率铠曹参军唐临和太子左卫率车骑将军薛万彻,他们是来传太子令的,你们应当把自己的请求告诉他们,请他们为你们转告太子。”
宋义代李逸把一群人送出来后,好心透露了一些消息。
并指明了薛万彻、唐临的军帐所在,
于是这群本地代表,便全都去找二人,围住两人,哭诉请求太子不要弃守马邑。
刘世彻没跟着他们去找薛万彻,而是来见李逸。
李逸挺热情的招待了他,
笑问道:“这马邑县令当的如何?”
从曾经自封北徐州总管,到后来被徐圆朗拜为兖州总管府长史,再到成为李逸的参军事,然后是定州总管府兵曹参军,先前又代应县令,而现在成为马邑县令。
担任的职务一直都不高,可深得李逸信任。
“马邑在大业年间,曾经边市兴盛,人口繁多,尤其是在太守王仁恭和郡丞李靖治理下,但自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割据,马邑是一年不如一年,
刘武周死后,苑君璋继承其旧部,但苑君璋比刘武周差太远。”
李逸问他高满政在马邑的名声等如何。
“此人和苑君璋一样,都是马邑豪强大户出身,苑君璋父亲曾任代州长史,高满政的父祖也都世代边将。
高满政曾经跟苑君璋关系不错,但刘武周死后,高满政受到苑君璋的猜忌···”
刘世彻担忧的道:“太子真要放弃马邑?”
“嗯,咱这位太子啊,算了,不说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向圣人写了奏疏,眼下情况与先前不一样了,马邑岂有再放弃之理。”
“你就好好做你的马邑县令,一年半载的做出些成绩来,到时我再帮你提升一下。”
刘世彻笑笑,“我自己当不当这县令倒无所谓,我主要还是比较担心司空你,你这次在黄梁大捷,可现在太子这态度,比较麻烦。”
“你不用担心我,没多大事,我是打了大胜仗,又不是打了败仗,太子不喜,可还有长安天子呢。”
这次李逸放弃了攻打云州,
但他此前越恒山设立的应州,肯定会力保,这朔州马邑,当然也不能放弃。
太子倒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但李渊虽然在两儿子的事上糊涂,但在对付突厥方面并不糊涂,妥协绥靖,并不是真的懦弱,只是李渊的一个策略而已,
太子才是真懦弱。
李渊反倒是能屈能伸,一边谈一边打,打赢了那就得寸进尺,打输了赶紧道歉赔款。
打不赢,公主都送,可有机会,也是立即要咬一口的狠人。
若是先前李渊北巡到太原,听说李逸带着三万人出关,还一举击溃敌五万兵,那李渊绝不会说让李逸撤军,只会让李逸趁机夺取云州,以掌握更多筹码。
李渊是圆滑世故,绝不是懦弱可欺。
李世民就没他爹那么圆滑,更直接一些。
因此别看李建成现在吆三喝四的,李逸其实并没多担心,还有长安天子李渊在呢。
“司空以为,苑君璋和步利设这次大败,颉利会否出兵报复?”
“肯定会的,而且我估计顶多八月,等天气稍凉快些,颉利就该出兵南下了。”
“那到时司空岂不是有麻烦了,肯定会有人借此弹劾司空。”
李逸笑笑,“其实有没有这次黄梁之战,或是有没有上次云中城之战,都不会改变突厥今年还会再来犯的结果。
这次突厥大举入侵,可以说是这几年里抢掠的最丰厚的一次,还迫使朝廷答应和亲公主,岁赐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
这只会让颉利越发猖狂,休整过后,就要再来。”
刘世彻担忧的道:“可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认为是司空破坏了盟约,导致激怒了颉利再来进犯的,甚至有些人明知并非如此,也会以此做文章,尤其是太子的人。”
李逸没太担心,
到时或许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不会有真正的危险,李渊是能看清真相的人,皇帝也还需要李逸这样能打的臣子。
他又不谋反,不触及皇帝的核心底线,就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
顶多皇帝到时借那些人的弹章,敲打敲打一下李逸,帝王术嘛。
“秋高马肥,突厥再次入侵,那时能挡的住吗?”刘世彻眉头皱成川字,他这马邑县令,到时可是首当其冲啊。
“也不用太把颉利当回事,去冬围雁门城月余,今年围了小半年,可结果是我们都打出雁门关了,在关外有应州、朔州两地。
颉利下次得先攻朔州和应州,连雁门关都没机会再摸到,我们的北燕州、蔚州,也还能危及云州。
形势大不一样了。
今年别看颉利他们抢的多,但钝刀割肉,他们败了数场,从年后到现在,从河北到代北,从雁门到黄岭,颉利可汗损失了超三万人。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是附庸的铁勒、粟特、奚契等,还是有多少打草谷的仆从军,
终究是损失三万人,哪怕他赎回去五千,也还是损失了小三万。
哪怕是号称控弦百万的突厥,这三万也是伤了几分元气。
朝廷现在加强代北防御,颉利秋后再来,只会伤亡更大,突厥东西万里,可人口部众并不多,这样的放血他们扛不住的。”
“眼光放长远些,这场唐突战争,最终赢的必是我们!”
云州。
云中城内,
苑君璋惨败回来后,一病不起,又怒又惧,吐了不少血。
长子孝文被杀、马邑老巢被夺,
黄岭又遇伏惨败,如今手头只剩下几千人马,唐军若来攻,这云中城根本守不住。
最可恨的还是步利设,兵败后直接就带着部众远遁出塞,毫无盟友的互帮互助。
老三苑孝政进来探望,
“父亲,昨日又有数十名士兵逃亡,城中还有几户豪强也逃出了城,如今城中人心惶惶,
步利设带着突厥兵跑没了影,关键时候突厥人根本靠不住,
不如降唐吧,若真的被唐军打过来,到时连这云中都没了,阿耶就算能突围逃去突厥,可只怕也是如刘阿舅一般下场。”
刘阿舅,说的自然是苑君璋的大舅哥刘武周,势穷去投突厥,结果反被颉利杀了,将首级送去长安。
苑君璋躺在那,有气无力,面色苍白,犹豫不决。
“阿耶,如今失了马邑,又没了兵马,这云中城兵少粮荒,人心又离,不及时决断,恐生变矣,儿实不忍见此惨祸发生。”
可苑君璋却依然犹豫不决。
苑孝政失望离去,当天单骑出城,往南奔去。
只留下一封书信给父亲,只有四个字,“南归大唐!”
(本章完)
第575章 你可知罪?
第575章 你可知罪?
七月的残阳炙烤着塞北的黄土,
李逸从北方一路南下,驰近这座千年雄关时,首先撞入眼帘的便是那道绵延在崇山峻岭间的灰黑色城墙,
那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将游牧的苍茫与农耕的葱郁硬生生的劈开。
箭楼高耸,雄关矗立。
望着这雄关,心中不由头生出股回家了的念头。
关城下,凯旋士兵排成蜿蜒长龙,无数马驼跟随着。
关城上,赤红旗帜烈烈作响,
风掠过,带起细细碎沙。
李逸勒停坐骑,看着那面代表太子的大旗,那位皇太子殿下,已经亲临雁门关。
一队骑士出关,向他们奔来。
“司空,太子殿下派我等前来迎接,请。”
李逸点了点头,
此时入雁门关的军队有刘世让的一万代州军,李高迁的五千忻州军,还有三万余俘虏。
五千朔州军、四千幽州骑兵,都留驻马邑。
而一万二应州军,也直接回到浑河畔,并没有南来。
李逸身旁的淮阳王李道玄把麾下四千骑留在马邑,只带了一队亲卫骑兵,他看着关楼上那个身影,冷笑道:“那身绢甲鎏金錾银,倒是好不显眼。”
他对太子堂哥,心里头憋着股气。
“走吧。”李逸给他个眼色,让他不要当着东宫骑士的面乱说。
太子那是一国储君,储君也是君,而他们身为郡王,那也只是臣。
一日储君之位未废,那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的。
雁门关楼上,
李建成亲临关楼,还特意穿上了一身华丽绢甲,望着那支蜿蜒长龙,李建成面无表情,神情凝重。
东宫典膳丞任粲小声惊叹,“那么多的俘虏、马匹,没想到李逸真的在黄梁大捷。”
太子左庶子郑善果皱眉,“李逸不顾朝廷大局,擅自出击,破坏和议,让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议,又面临崩坏,这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一旦引的突厥颉利可汗大怒出兵,又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李逸恃功自傲,无视太子令,实在嚣张跋扈。”燕郡王李艺更是直言。
“颉利可汗的报复只怕就在眼前,到时数十万铁骑南下,又该如何收拾呢?”
李逸黄梁大捷,斩首三千余,俘虏三万多的消息传回太原时,李建成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数字太离谱了。
五万代北、突厥联军,以骑兵为主,步兵都大多是骑马的。李逸集结了数支人马,虽达三万之众,可哪怕是伏击,
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战果。
苑君璋和步利设,又不是什么流民马贼,他们不会跑吗?
你能斩首三千,倒是可能,俘虏三五千,也可能。
可你斩首三千,还俘虏三万二,这怎么可能。
你就算是袭击了一个突厥游牧部落,那些人也不可能任你捉。
正常情况下,两军野战,一旦一方失利,损失个一成左右,往往就已经败逃,要是达两成,早溃不成军。
五万人,折损三万五,高达七成的俘斩?
朝廷记功,杀俘四分以上,就算上获,上获多难得,李逸这都七分五了。
当时在太原城,
不仅是李建成不信,
一众东宫僚属就没有一个相信的。
甚至有人说李逸把俘虏三千二,写成了三万二。
但随后唐临和薛万彻派快马回报,奏明详细战况,仍是斩首三千余,俘虏三万二,甚至数字都精准到了个位数。
俘斩里以代北军为主,突厥粟特、铁勒、奚、契丹等也不少,还有一些突厥阿史那部等,各部的具体俘斩数字,一笔笔很详尽。
唐临、薛万彻可是东宫官,不可能为李逸谎报军功。
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战果,
李逸真的在黄梁立下惊人战功,
但很快李艺等将之归于苑君璋无能,说此战被俘斩的多是苑君璋的兵,代北军在刘武周败于河东时,精锐尽失,如今麾下多是些老弱和新兵,
步利设手下的一些附庸部落兵,在代北军溃后,跟着溃逃,才会让伤亡如此之大。
说来说去,不是李逸太厉害,而是苑君璋太弱,突厥附庸们太弱。
而且就算俘虏三万余,那有什么用,
俘斩的不过是突厥附庸,但却破坏了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议,将引来颉利怒火。
总结起来,李逸的黄梁大捷,不算什么大功,不仅没功,还有过。
必须严惩。
否则以后,边将们为了战功,都无视朝廷,擅启边衅,那还了得。
此次不仅李逸得追责,
跟随李逸出战的将领,也得一并追责。
兵马入城,
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鲜和掌声,更没有牛酒和赏赐。
“太子令,各军六品以上将领前往军议,六品以下军官,统带营兵,立即各返本镇。”
各骠骑府的骠骑将军,上府正四品上,中府从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
而车骑将军,上府从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从六品下。
长史、诸曹参军、校尉、旅帅,一般都是七八品。
这一句六品以上,也就把军中的子总管级军官全都留下了。
听到这命令,刘世让最先忍不住了,“大军得胜凯旋,从黄梁连续赶了五天路,这才进雁门关,连休整都不让,就要返回本镇吗?”
“这是太子令!”东宫骑士披着明光甲,冷声答道。
李道玄怒道:“将士们出塞作战,大破敌军,又来回行军,这十余天都没有轻松过,如今终于回到关内,不说马上论功行赏,
可总该犒赏牛酒,让将士们在此先休整个两三日,然后再返回本镇吧?”
那骑士被这位脸上带着长疤的年轻郡王气势迫退几步,脸色青白,再次重申,“此是太子令,我等也是奉令行事。”
李道玄跳下马,猛的甩了一记马鞭,“我找太子理论去!”
一众将领们面色也都不太好看,
唯有李逸倒是面色淡然,他早就料到了。
可心里对太子的评价不由的又降低了几分,再怎么说大家也是打了大胜仗,
太子于公于私,都要犒赏将士们,
这也是很好的拉拢这些将领的机会啊,
现在却来这一出,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缺根筋的人给太子出的主意。
你李建成只是太子,又不皇帝,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啊。
一行人面色难看的跟着东宫卫士,前去拜见太子。
六品以上军官,数十号人,呼啦啦铁甲锵锵。
太子没在关城楼上召见,
而是让他们去关内军营拜见,
此时军营中,驻扎的是太子的卫率,
超乘、旅贲、直荡的军旗飘荡,代表着统领东宫外府兵的其中六率,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
营门口,则有太子左右监门率的人把守。
“入营请卸甲、解剑!”
监门率的兵架起长矛,挡住将领们。
“面见太子,卸甲,解剑!”
李道玄怒,李逸赶紧拉住他,没必要。
他带头卸甲,解甲,就在营门前,他身上只穿了犀皮甲,解甲倒也方便,佩剑也摘下。
至于弓、槊、锏这些,都留在马上。
李逸带头下,数十名六品以上将领,便在太子营前齐齐卸甲、解剑。
叮叮铛铛,
各自亲兵抱走铠甲、佩剑。
李道玄身着戎服,冲着监门率兵喊道:“还不让开!”
监门率兵收起长矛,让开营门。
李逸诸将入营。
但太子却并没有在营帐里等他们,
他们进帐后里面空无人一人。
“太子呢?”
“请稍等,太子马上就来。”
这个马上,
足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太子才珊珊来迟,他们被晾在这干等半个多时辰,连杯水都没管。
“太子殿下到!”
帐外终于传来太子到来的声音,
李逸起身,
“诸位,孤刚才在巡视关防,慰问伤兵,一时来迟,还望见谅。”
李建成仍还是那身华丽绢甲在身,
这七月天,也不嫌热,
李建成径直来到李逸面前,一脸笑容,“无逸,一路辛苦了。”
“职责在身,为国效力,不敢谈辛苦。”
李建成上来挽着他的手,来到上首同座。
“诸位将军们也都辛苦了,都坐。”
李道玄杵在那,“太子殿下,我等得胜凯旋,将士们入关,为何连在关城休整几日都不许,
这眼看着都要天黑了,却还让将士们赶路,
这是何道理?
我等难道是丧师辱国的溃兵败将不成?”
李建成望向这个年轻的堂弟,
脸上那道疤那么狰狞,
“六郎,过来与阿兄一起坐,你这脸上伤疤可还好,回头我让东宫的药监给你配药,祛除疤痕。”
李道玄站在那,“区区疤痕祛不祛也无干系。”
建成点头,“留着也好,以后常记这教训。云中城下一战,你不遵令退兵,执意擅自出兵,将两万幽州将士陷入险境,
最后无逸冒险来救,可仍还是折损了八百精骑。
六郎啊,
你虽是皇族宗室,可上了战场,那也是朝廷将领,身为幽州大总管,兼河北道行营副总管,就更得考虑全局,而不是为了个人出风头,抢功勋,
就无视军令。
你只是脸上留了一道疤,可却有八百幽州精骑在云中城下,因你而丧了命!”
李建成冷了脸色,“淮阳王,你违抗军令,擅自出兵,致使损兵折将,可知罪?”
帐中突然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谁都想不到,太子居然在诸将凯旋时,当众问罪淮阳王。
(本章完)
第576章 六郎,稍安勿躁
第576章 六郎,稍安勿躁
李道玄脸颊上的那道长疤,越发紫涨。
他双目赤红,怒视太子。
“我何罪之有?”
“我在关外率幽州军攻云中,奉的是陛下的诏令。”
李建成冷着脸质问,“朝廷已与突厥和议,颉利也已经撤兵,李逸让你退回幽州,你为何抗令,你眼中有没有李逸这个河东行营元帅府长史,有没有他这个河北道行营总管?
你这个河北道行营副总管、幽州大总管,眼里有没有朝廷,有没有行东行营元帅府,有没有李逸?”
“战场抗令,孤现在就可以斩了你!”
李道玄紧咬牙床,怒吼道:“我李道玄为国而战,突厥人都没将我在战场上杀死,现在太子却要在雁门关内将我定罪处死?
好,那就来吧,现在就斩了我,把我首级送到长安给陛下!”
这位郡王怒声咆哮,
太子冷眼相视,
而关外归来的诸将,却也都冷着脸,太子在这个时候问罪淮阳王,无疑让大家都感受到了太子的打压。
这不仅是在问罪淮阳王,
也是在问罪李逸。
毕竟指责淮阳王违抗军令,擅自出击,也可以放到李逸头上,放到他们头上。
若淮阳王被定罪,那他们黄岭大捷,也都将无功有罪。
甚至连李逸率兵救援云中李道玄那一战,也是有罪无功的。
无声,
不是默许支持,
而是在抗议。
李逸坐在太子旁边,一只手臂还被他挽着,
他能感受到太子在说李道玄有罪时,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两眼。
哼。
愚蠢啊,
李建成难道是想以此,就杀杀他们的威风,先罪后抚,先打后拉?
这种拉拢的手段倒也是别出心裁,
可用这种手段对付十九岁的李道玄,那可是会适得其反的。
看李道玄那副怒目圆睁,紧捏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李道玄此时对太子有多不满。
“殿下。”
李逸出声打破了那难堪的死寂。
“淮阳王身为行北道行营副总管,统领幽州军,分兵一路,奉旨袭扰云州,身处敌后,虽有军令撤兵,可他身为大将,也有审时夺势便宜行事之权。
突厥苑君璋、步利设数万大军至云中,当时淮阳王若直接撤返幽州,也有可能被他们追击拦截,毕竟敌人恃弓马之利,更加快捷。
云中之战,淮阳王折损八百骑兵,主要责任也在王君廓,他未能按约定率主力随后跟上,反而是临阵退缩,率兵脱逃。”
“若非如此,淮阳王那日也大有可能击败敌军。”
李建成扭头望向李逸,“无逸你就别替淮阳王说好话了,违抗军令是事实,兵败折损八百骑也是事实,他是幽州大总管,这责任怎么能推到长史身上。
何况,
你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辞,
孤已经派人将王君廓召来,他已当面向孤禀明那日云中城下之战的详情,
你撤军令传到幽州军中,是淮阳王一意孤行,执意要违令出战,彭国公等诸将力劝未果。
而两军交战,也是淮阳王狂妄轻敌,率五千骑冲敌五万人。
在敌人变阵后,仍然一意孤行冲阵,导致被包围。
王君廓手中战兵万人,加上几千辅兵,想救也来不及了,选择撤退,也是为保全一部份幽州军,而不是为救轻敌被围的淮阳王,而把所有幽州军都搭进去。”
李道玄怒喝一声,打断了李建成的话,
“放他娘的屁,当时我决意打步利设和苑君璋,王君廓是第一个带头支持的。
而作战计划,也是与他一起拟定的。
说好我率轻骑先冲,王君廓率主力随后跟上,要一鼓作气,撕开冲散敌阵,
可当我率骑冲阵,他却迟迟按兵不动。
敌人变阵,他仍不出兵,一再延误战机,这才使我五千骑陷入重围。
王君廓随后更是临阵脱逃,置友军于不顾,见死不救,罪大恶极,该杀!”
“哦?”李建长拖着长长尾调,“可彭国公说的话却跟淮阳王你的截然不同呢?”
“他撒谎!”
“是吗,但彭国公手里却有北燕州刺史等多位将领的证词。”
“淮阳王如何解释?”
“谁不知道北燕州刺史王君愕是王君廓的结义兄弟,他当然会替王君廓说话!”
李建成只是轻笑两声。
“正好幽州大总管府长史彭国公王君廓,北燕州刺史王君愕也都在,就让他们来与淮阳王当堂对质一下吧。”
他令太子千牛前去传唤王君廓二人。
很快,
王君廓二人进帐。
李道玄一看到他们,脸上那道长疤更是紫涨了几分,直接就要扑上去厮打,
“休得放肆”
太子一声喝令,
薛万彻、李安俨二将,便立马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了李道玄。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李逸冷眼旁观,
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没想到之前一直缩在北燕州柴沟堡没动静的王君廓,居然已经到了雁门,还倒打一耙。
“六郎,稍安勿躁,坐。”李逸出声。
本来还在奋力挣扎,嘴里怒骂着王君廓的李道玄,闻声停止了挣扎,咬着牙站住。
李逸目光望向王君廓,
这家伙往那一站,倒是高大魁梧,相貌堂堂。
可他却很了解此人,
一个充满野心,桀骜不驯,狡诈无德的家伙。
不说他打小偷鸡摸狗,长大作奸为盗,就说他隋末要聚兵马为盗,想拉着他叔父一起,结果只因叔父不肯,他就诬陷邻居与叔母私通,与叔父一起杀死邻居,搞的他叔父也只能破家散财随他亡命江湖,聚众为盗四处劫掠。
而历史上,王君廓在隋末时曾反复横跳,多次诈降,甚至投唐都投了两次,降而复叛。
后来随李瑗镇幽州,攀附结成儿女亲家,可玄武门之变后,他却挑唆亲家李瑗举兵叛乱,然后他跳出来斩了李瑗平乱,用亲家首级做投名状,
在新帝李世民那换得个幽州大总管之职。
看王君廓站在那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应当是已经向太子表忠心,成功加入了东宫阵营了。
也不知道李建成看中王君廓什么了,
李道玄和王君廓之间,难道不应当选李道玄?只因李道玄跟他不是很亲近,现在就要这般动手了?
是不是傻。
“彭国公,
现在淮阳王也来了,
这里还有李司空等在,你就把云中之战的情况如实道来。”李建成出声。
“是,殿下。”
王君廓的口才不错,虽然是个无赖出身,但当着众人面,把云中一战的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李道玄身上,他自己只是说话不得上司听取的下属,
李道玄年轻、跋扈,还搞一言堂,
打仗的时候,他劝说李道玄身为主将,不要率骑冲锋,让他就在大纛下主持中军,可年轻的郡王却非要冲锋,这也导致了最后的被围困···
“王君廓,你他娘的放屁,你嘴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吗,你怎么敢信口雌黄,张口就来?”
“郡王,敢做要敢当啊。”王君廓被骂,一点不恼怒。
李逸很佩服这家伙的素质,李道玄就是太年轻,太冲动,缺少这种冷静的心理素质。
能在乱世里杀出来,王君廓确实有些本事。
这种当众颠倒黑白,还说的面不改色的本事,一般人就没有。
李逸望向王君愕,
“王刺史,淮阳王和彭国公,如今各执一词,你也是幽州军中大将,当时也都亲眼经历了那些,你来说下当时情况。”
王君愕,犹豫了一会。
“太子殿下,武安王,末将是北燕州刺史,当时也确实在军中,亲身经历了那些事,
可末将与彭国公是结义兄弟,请求回避。
不论我说什么,大家也许都会怀疑我所说的可信。”
他的话,
倒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连王君廓都望了他一眼。
李建成起身,
“虽然淮阳王和彭国公各执一词,但淮阳王违抗军令、损兵折将俱是事实,
至于彭国公是临阵脱逃见死不救,还是审时夺势保全幽州兵马,此事孤会上报朝廷,由朝廷派人详细调查。”
他在帐中负手踱步,
“现在,我以河东行营元帅身份,暂停淮阳王李道玄幽州大总管、幽州刺史、河北道行营副总管之职,
立即派人送返长安,交由圣人处置。
幽州大总管之职,暂由彭国公检校代理。”
李逸起身,
“殿下,这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淮阳王身为朝廷五大总管之一,职位紧要,岂能轻易罢停。况且,太子殿下的行营元帅身份,可罢免淮阳王河北行营副总管之职,但罢其幽州大总管之职,
未免有些过了,
不如先免其河北行营副总管之职,让他返回幽州,殿下上奏朝廷,请陛下圣裁。
是否罢免大总管,还是得由圣人亲自决定。”
李逸这番话,无疑是在当众质疑,他这个太子没有直接罢免一个二品大总管的权力。
更是直接驳掉他让王君廓检校幽州大总管。
“殿下,王长史是否临阵脱逃,确实还需要有司详细调查,但他现在也是有嫌疑的,让他检校幽州大总管,实在不太合适。”
“我建议,不如请王长史回京接受调查,若无罪过,也能早日洗清嫌疑。”
李道玄站在那,挺直着身子,“真金不怕火炼,我愿意和王君廓同回长安,一起在金殿上对质,请圣人亲自裁决。
我们俩人,一个都不留下,等回长安查清楚再说。”
王君廓本来欣喜终于能执掌幽州,
却不料李逸会这般横插一手,
李道玄更是要拉着他同返长安,
这让他心中怨恨起来。
李建成望望李道玄,又看看王君廓,最后目光落在李逸身上。
“武安王和淮阳王说的都有道理,那么淮阳王和彭国公明日便回长安,
幽州大总管事务,”
他目光在诸将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一旁的燕郡王李艺身上。
“便有劳燕郡王,重返幽州,暂时主持大总管事务。”
“太子中允王珪,暂代幽州大总管府长史之职。”
李逸不由皱眉,李渊当初好不容易才把李艺留在朝中,调离了他的老巢幽州,
太子现在却要放虎归山?
就不怕李艺是另一个高开道?
他望向那个满脸愤然的李道玄,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三言两语就被李建成激的主动回长安,把幽州大总管这个要职给让出来了。
刚才李逸都出声提醒他了,幽州大总管可是如今大唐天下五大总管之一,这么重要的职位,他只要不让,太子李建成也不可能就夺他职。
云中之战,就算追究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毕竟只折损了八百骑兵,反而是李逸赶到后斩首敌三千余。
李道玄又是皇帝侄子,他又没谋反叛乱,这算什么大事呢。
可李道玄居然轻易的就交出大总管之职,哎,太年轻,好在他硬带走了王君廓,也还不算太坏。
只是不知道太子接下来,又打算要怎么对付他,也是对付李道玄这套?
(本章完)
第577章 雁门兵变
第577章 雁门兵变
“武安王!”
太子转头望向李逸,神情严肃起来。
李逸心道,太子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殿下?”
“朝廷已经和议,你为何却还要擅自出兵,擅启边衅,意欲何为啊?”
建成上来就扣帽子。
李逸却依然面带着微笑,十分淡定。
“殿下,臣是奉圣人诏令,节度代北诸镇兵马,抵御突厥。”
“马邑高满政将军弃暗投明,愿反正归附,我自当为朝廷接纳。而苑君璋、步利设率五万兵马来袭,我岂能见死不救?
与其被动守城,倒不如半路伏击,黄岭一战,我们成功击败敌军,斩首三千余,俘虏三万多,马邑之围也立解。
若非太子派唐参军和薛车骑收走我的兵鱼符,此刻云中城都已经拿下,云朔尽复也。”
李建成皱眉。
“无逸你到现在,还没认识到你的错误吗,你不顾朝廷大局,擅自出兵,这引发的后果,你能承担的起吗?”
“后果?”李逸冷声回复,“朝廷和突厥这些年打打和和,都议和多少次了?
此前又是赏赐钱帛,又是割让河套丰胜,哪次颉利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可哪一次他又真正遵守了?
都是拿到好处,吃干抹净,转身又来侵扰。
云朔本就是我中原疆土,如今高将军献马邑归附,我身为代北诸军之首,难道要坐视不理?”
李建成冷哼,
“朝廷决策自有道理,无逸你岂敢背道而驰?
是战是和,身为将领,都需按照朝廷旨意行事。”
“念于你违抗军令,现在孤解除你职务,你与淮阳王一同返回长安,当面向圣人解释吧。”
李逸缓缓道:“抗令?殿下说我抗的是哪个令?”
“你违抗军令。”
李逸却丝毫不让,“先前雁门危急,殿下在蒲州坐镇,相距千里,圣人派通事舍人李守玄到繁畤传诏,
授我为河东行营元帅府长史,并节度代北诸军。
圣人还给了我一道口谕,朝廷与突厥颉利可汗虽达成和议,但要防颉利言而无信,因此让幽州军出云中,让我进军雁门,并赐我临机决断便宜行事之权。
因此,我接受马邑高将军的归附,并出兵黄岭阻击苑君璋步利设的反扑,
毫无问题。
至于太子派薛万彻、唐临来传令,不许我出兵,却是晚了一步,他们抵达时,我军已经在黄岭大捷。
本来,我们是要趁胜收复云中城的,可是薛万彻强收我兵符,我也只能收兵回来,
这哪里有抗令之举?”
不卑不亢,
但在太子听来,这却是李逸丝毫不给他面子,毫不尊重他这个储君。
“殿下,
我有圣人诏令在前,这才出兵。
而太子抵太原,派人传太子令,要收我兵符、调诸军撤退,我等也都是遵奉太子令了,
敢问太子,我又哪里违令,又有何理由解除我的职?”
“你!”
李建成气急,
可李逸有理有据,一时他居然无法反驳。
要怪,
就怪他这个元帅,之前一直在蒲州后方,
这才让李逸得皇帝授行营长史之职,还让他节度代北诸军,在他这个元帅没抵达前线之前,
李逸在代北的所有军事行动,都在其职权范围之内,哪怕是朝廷和议了,李逸还出兵关外,他也有皇帝口谕,可便宜行事。
建成脸色阴沉下来,
他没料到,皇帝之前居然还给了李逸如此大权。
这让他刚才那番话,再用无处。
李建成没理由,也没资格,直接解除一位大总管,毕竟李逸既没谋反,也没叛乱。
但李建成还是坚持解除了李逸行营元帅府长史之职,之前收走的兵鱼符也没还给他。
“武安王,还是早点返回定州吧。”
“战事已结束,河东行营也没那么多事,就不留武安王在代北了。”
李建成还解散了河北行营,
李逸这个河北行营总管,自然也就一并罢撤,他也就不再有权节制幽州兵马。
“高满政,”
“臣在。”高满政刚才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没料到这大军凯旋,太子居然跟武安王淮阳王等如此不对付。
“朝廷现在与突厥和议,不能再启边衅。不过你既然已经反正,朝廷也不会抛弃你,
你明日便返回马邑,将马邑军民尽数迁入关内安置。
孤授你为检校蔚州总管,使持节蔚、北燕二州。”
李建成不仅要放弃马邑,连李逸此前所置的应州,也下令一并罢撤弃守。
应州驻军,仍返回河北。
李逸任命的应州刺史云师端,自然也就罢撤。
连蔚州刺史王行敏,也被免除,仍回河北统兵,把刚归降的高满政授为蔚州总管。
高满政一脸为难,他很不愿意离开马邑,
更愿意做朔州总管,
可现在唐太子命令他弃守马邑,他不敢不从。
他可不是李道玄和李逸,人家那两位是宗室,是郡王,是战功赫赫的功臣,他只是一个刚归降的降将。
李逸冷眼旁观,
李道玄已经是忍不住发彪,“马邑好不容易收回,应州好不容易设置,现在太子一道命令,就都要拱手让人,真是好大方。”
代州总管刘世让也是咬着牙道:“殿下,马邑绝不可弃啊。”
只可惜,
众人的话,李建成根本听不进去。
他还要派人前往云中城,告知苑君璋,将马邑归还给他。
“派人携礼物前往定襄汗庭拜见颉利可汗,重申两家友好,黄岭之战只是误会,
我大唐愿意将俘虏放还!”
“且慢!”
李逸出声打断了太子,“殿下,黄岭砍下的三千余首级,是三万将士们的功劳,
那三万余俘虏,同样是将士们的功劳。”
“这三万余俘虏,不能就这样放了,最起码也得让突厥人拿掳去的汉民来换,
这三万两千余俘虏,得换回十万被掳汉民!”
“否则,我不答应,此次黄岭之战的三万将士们,也不会答应的。”
李建成冷眼望着他,
“无逸,你现在已经不再是行营长史了,”
“那三万多俘虏,让突厥人拿掳去的汉民来换,十万口,少一个都不行。”李逸毫不退让。
这么辛苦赢下的战争,
那么辛苦抓到的俘虏,
怎么可能就这样给太子做人情放掉?
“我不同意。”李逸再次道。
“我也不同意。”李道玄大声喊道,坚定的支持李逸。
刘世让也上前一步,“太子殿下,我刘世让也不同意放掉这些俘虏,不管是苑君璋的部下,还是步利设的人,那都是将士们拼命作战抓到的俘虏,绝不能这样放了。”
王行敏和云师端二人也出声反对,“臣也一样。”
“臣反对。”
右武候大将军李高迁没出声,
高满政不敢出声。
刘黑闼、苏定方、李存孝诸将,本来只有四五品,没资格说话,但这时也还是站在后面大声响道,“俺也反对,”
“反对!”
“不能白放了他们。”
李建成听着那一道道声音,
那哪里是反对放了俘虏,那都是在反对他,在挑战太子的权威。
最终不欢而散。
李道玄出了营帐,就扭头吐了口唾沫。
“走吧,”李逸拉上他,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那毕竟是储君,不能硬顶。
“你刚才不该一时冲动,就主动回长安,这正合了某些人心意了。”
李道玄愤愤不平,“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可是储君,怎么却会如此,真令人失望,
若是秦王,便绝不会如此,想当初河东之战,秦王可是两天没卸甲,三天没吃饭,一昼夜追击二百余里,战数十合,一直追溃敌军。咱们这位太子呢,打仗的时候,缩在千里之后,打完了,到是来指手划脚。”
“咱们打了大胜仗,倒打出个错来了,现在又是要拱手相让马邑,又是要把刚俘虏的三万余敌人放还,凭什么?
这胜仗白打了?”
李逸苦笑,他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但他相信,
军中将士们,此时的心情跟李道玄差不多。
“我就是不服,我要回长安,向圣面当面告御状,太子又怎么了,太子就能如此胡来?
军国大事,如同儿戏?”
“不会打仗,就老实呆在长安好了。”
“王兄,你今日为何如此忍让?”
李逸道:“斗争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简单粗暴的这般顶撞,那样做没什么用处。”
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况李建成还是太子,
但李建成这个太子,上面也还有个皇帝呢。
李逸用不着硬顶他,有事情还可以找皇帝嘛,他相信皇帝不会跟李建成一样糊涂的。
“王兄,你说若是秦王是嫡长子,那多好啊,根本就不会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李道玄抱怨。
“噤声,祸从口出,别给自己招祸,还连累了秦王。”
李建成在帐中发脾气,
本以为凭太子身份,借着李道玄、李逸他们擅自出击一事,扣他们一个不听朝廷命令破坏和议的罪名,
然后解了李逸、李道玄、刘世让、王行敏、云师端等这些亲秦王将领的职,顺势安插上自己的人。
如此一来,幽州大总管府、定州大总管府、代州总管府,都能成为他的势力范围,
谁料想,会如此不顺。
目无储君,
肆无忌惮。
正怒火中烧,薛万彻匆匆进来。
“殿下,不好了,刚入关的那些兵,正在骚乱。”
李建成大怒,“他们想造反吗,立即派人弹压,谁敢带头闹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
(本章完)
第578章 来人,拿下
第578章 来人,拿下
士兵骚乱只因不公。
当代忻一万余兵马入关后,一众将校被召去见太子。
众兵士兴高彩烈的入关,本以为迎接他们的是太子的嘉奖和丰厚的钱帛赏赐。
可谁料到,还没来的及歇口气,太子使者前来传令,让他们不得在关内逗留,立即过关返回本镇。
这些凯旋将士几乎是被驱赶着立即动身,不得逗留。
士兵们一肚子气,可此时六品以上军官都不在,群龙无首,也只得奉令出关。
不过有一部份代州军,原本就是驻雁门关的,按太子的返回原驻地,他们自然是要回自己关内营地。
但此时,关城内的军营,都被太子带来的东宫兵和并州军所占据。
东宫兵反客为主,不让他们回营,而是让他们到关外去立营驻扎。这让那些雁门关守兵越发不满,双方爆发了些口角。
恰好此时也到了饭点,
军营开饭,
东宫兵和并州军不仅有粟米饭,甚至还有羊肉汤的赏赐。
雁门兵一路行军回来,腹中饥饿,有人就提出先吃饭,然后等总管刘世让回来指示。
他们向营中要求给他们饭食,
结果东宫兵的军官根本不予理会,说那粟饭羊汤是太子赏赐给东宫兵和并州军的,并没有他们的份。
这话越发激怒了大家,
恰好又有人往营中送酒,一名雁门兵怒而拦下,将酒抢夺,站在车上高声向袍泽们喊道:“弟兄们,咱们离开父母、妻子、儿女,先是在雁门城坚守数月,对抗颉利可汗二十万大军,
然后又出关,黄岭血战,以三万大破敌五万,
斩首三千余,俘虏三万多,这可是以少敌众,杀获众多的上阵上获!
我等往来奔走,以命相搏,
抛头颅,洒热血,
终于凯旋,
可如今我们刚进关城,没有嘉奖,没有赏赐,甚至就连一口粟饭一口麦酒都不给我们,
反倒是这些东宫兵、并州军,他们可曾立下寸功?
雁门被围数月,他们在哪里?
现在,他们大摇大摆来了,还占了我们的营房,让我们出城去扎营,
他们在这里吃香喝辣,我们却得饿着肚子出城,眼看天黑了,睡的地方都没有,
兄弟,
夺回我们的营地,把这些东宫兵、并州军赶出去,
还有那些粟饭羊汤麦酒,也该是我们的。”
这名魁梧的雁门兵,并非军官,仅是个伙长。但长的高大魁梧,雁门军中也是挺有名的,是个喜欢闹事的刺头,以前还曾做过马贼,后来招安成了官兵。
今日,他受了不这个鸟气。
众士兵也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
有人带头,于是纷纷响应,
他们冲入军营,抢夺酒肉,
东宫兵和并州军,自然不肯,于是双方就此打了起来。
好在都是兵,
也没人动刀动枪,都只是拳脚相向,
但双方加起来几千人,很快就由推搡谩骂,变成了大群殴。
事情传到太子面前,
李建成没有仔细调查事情前后因果,而是直接下令弹压,还要把带头闹事的就地正法,斩首示众。
如果李建成能够稍有些耐心,问明情况,甚至是先安抚,给士兵们赏赐些酒肉饭食,
那这事就能大事化小,很快平定。
可李建成的弹压令,
却引起了更大的骚乱。
当薛万彻带着太子令来到军营,并宣读太子令后,
雁门军士越发的愤怒了,
尤其是带头闹事的那个火长刘滔,他本来就是贼盗出身,且还是离石胡,
如今听到太子要将带头闹事的就地正法,斩首示众,
心中也有几分后悔,但更多的是已无退路。
他一拳砸翻几名东宫兵,大声吼道:“弟兄们,没法活了,咱们把这些鸟官打翻,一起到去找刘总管、李司空,请他们为我们主持公道!”
众军士鼓噪,
薛万彻见状,
没有出声安抚,
而是直接拔出了腰刀,“敢有再鼓噪闹事者,就地正法,立斩不赦!”
可此时,
他的拔刀,他的强硬,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反弹,
刘滔见状,也是红着眼睛豁出去了。
事情只能闹大,越大越好,否则他没法活着走出这军营。
刘滔也拔出横刀,“突厥人都没能拿走耶耶的命,你们这些狗贼,我们跟你们拼了!”
双方都拔了剑,
立马有更多的人跟着拔刀。
原本还只是拳脚群殴,这一动刀就立马变味了。
刀是杀人的,不是拿来看的,
尤其是几千人大乱斗的情况下,
很快就见了血,
鲜血刺激,
许多人的眼睛也赤红了。
薛万彻看到有人倒地,冷着脸怒喝,“持刀者,视为造反,杀无赦!”
此话一出,
更加激发众怒。
刘滔挥刀相向,怒吼着,“砍死这个王八蛋,”
薛万彻也早锁定了此人,
提着刀就迎了过去。
离石胡兵痞刘滔,对阵将门虎子薛万彻,
可仅仅几刀过后,
刘滔便被薛万彻砍倒,
薛万彻大步上前,一脚将要爬起来的刘滔又踹倒在地,上前一脚重重踩在他胸膛之上,
面无表情,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贼兵痞,找死!”
说完,一刀扎下,刺穿了刘滔的胸膛,刘滔口吐鲜血,咬着牙怒瞪着他,
“老子,死也不服,你们这些狗奴!”
薛万彻抽刀,
一手扯住他的头发,一手切下了他的首级。
提着刘滔首级,薛万彻高高举起示众,喝令雁门军士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可刘滔那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首级,
反而刺激了雁门军,
他们怒吼着挥刀冲向薛万彻。
李逸听到消息时,
正在给天子写奏疏,黄岭捷报,已经在战后第一时间上奏天子,现在他写的是太子的不当处置。
他坚决反对将马邑拱手再送还给苑君璋,
更不同意把三万余突厥俘虏就这样放还,他再次支持李道玄,弹劾王君廓。
正写着,
宋义匆匆进来,
“阿郎,兵变了。”
李逸陡然一惊,笔尖一顿,在纸上留下一笔重墨。
“兵变?”
李逸惊声,“怎么会?”
兵变二字可不能随便乱说的,那是要掉很多脑袋的大事。
“刚传来消息,说刚从关外回来的原雁门守军,在军营门口跟东宫兵和并州军打起来了,先是群殴,后来直接就动刀枪见血,
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死了许多人了。”
死了许多人,
那就真的是兵变了。
李逸也不由的脸色大变,赶紧放下笔,“赶紧过去。”
等李逸匆匆赶到军营,
这里的混乱仍没结束,刘世让、李高迁等也都赶来了。
他刚到,李建成也面色铁青的赶来,穿着鎏金绢甲,左边是燕郡王李艺,右边是襄邑王李神符,后面跟着左庶子郑善果、右庶子裴世矩等东宫官。
“竟敢叛乱造反,还不速速镇压!”
“还有持械不跪伏投降者,统统就地斩杀。”
建成杀气腾腾的喝令。
“太子殿下,且慢。”
李逸出声,他上前几步,来到建成面前,“殿下,臣听说眼下骚乱,皆因些许小事引起,
是并州军占据了雁门军士营房,雁门军士刚从关外出击凯旋,结果回来自己营房被占了,他们却得去城外安营,尤其这马上天黑了,大家又累又饿,
军营里开饭,有酒有肉的,雁门军士想先吃完饭再走,可并州军不肯,双方因言语冲突,最后到群殴,
虽然动了刀,可绝非是兵变叛乱,还请殿下明察。
眼下,还请殿下先下令赦免群殴的士兵,先把骚乱平息下来,最后该打军杖的打军杖,该降职处分的处分。”
李逸一番话,
先把情况说明,尤其是不能让太子定性为兵变叛乱,得咬定只是一起冲突,一点斗殴小骚乱,而且起因也很明显,是太子安排失当,而占据雁门军营的并州军也有错,双方才起冲突。
“李司空,事情这么明显的摆在面前,这就是雁门兵哗变,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看这些人就是无法无天,燕郡王、襄邑王,立即率兵包围他们,将这些叛逆全部拿下,
敢有持械拒不跪地投降者,统统就地格杀。”
刘世让上前,
“太子殿下,他们绝无谋反之心啊,只是觉得不公,才跟并州军发生冲突,
这不是叛乱哗变,只是斗殴。”
李建成冷眼盯着刘世让,“刘世让,你身为代州总管,那些哗变士兵都是你的部下,
我不相信,没有人幕后指使,一些小兵敢公然哗变。
刘世让,他们可是受你指使哗变,你要谋反吗?”
被太子怒斥是哗变幕后指使,刘世让脸涨的跟猪肝一个色,“殿下,臣一进雁门关,便被殿下召去议事,怎么可能幕后指使谋反,更何况,这些士兵也并没有谋反,
他们刚刚为朝廷坚守雁门城百余日,
又在黄岭血战五万突厥,
将士们浴血奋战,如今凯旋,怎么可能叛乱?”
“太子殿下,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啊!”刘世让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牙都要咬碎了。
可李建成却丝毫没有理会,
“刘世让,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的部下正拿着刀枪在攻击孤的东宫兵,他们的刀上还沾着血呢,你敢说与你无关?”
“来人,把刘世让拿下,”
刘世让悲愤的喊道:“殿下,我为朝廷东征西讨,受过伤流过血,刚刚在雁门城以两万人,顶住颉利二十万人进攻半年,还随李司空出关,在黄岭歼敌五万,
我对朝廷忠心耿耿,我为大唐守卫边疆,我怎么可能谋反?”
“有没有谋反,朝廷有司自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太子挥手,
顿时几名太子千牛侍卫上前,就将刘世让拿下。
李逸等都为刘世让求情,
“殿下,事情未清,岂能就给将一位功臣拿下?这岂不是要寒将士们之心?更会激起动乱。”
李建成冷着脸,根本不理李逸。
刘世让脸色极其难看,想反抗,可最终还是任由东宫千牛将他锁拿。
李道玄忍不住站出来,
“太子殿下就是这样对待边疆有功将士的?
就不怕圣人知晓后怪罪吗?”
李建成冷冷道:“你在教孤做事?”
“道玄不敢,只是提醒殿下,被你称为谋反的这些人,他们都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刚刚从战场归来,身上还带着伤呢,
你别寒了万千将士们的心!”
说完,李道玄也不再理会这位太子堂兄,径直走向正在乱斗中的军营里,
他横冲直撞,冲进军营,
跳上了营中的校阅台上,放声大吼,“全都住手,”
连续数声大吼,
乱斗的士兵们,终于渐渐的停了下来。
李道玄冲着那乌泱泱的士兵们,“混账玩意,窝里横算什么本事,有使不完的力气,那就留着去杀北虏,
而不是抽出刀对着自家袍泽。”
李道玄站在那里一通破口大骂,效果倒是出人意料的好,原本打上头拔刀提枪乱捅的士卒,
都被骂的低下脑袋,扔掉了手中武器。
刚才薛万彻他们拿刀都砍不服的雁门军,这会却是都清醒了过来。
(本章完)
第579章 昏君
第579章 昏君
七月流火。
大火星西流时,季节便从盛夏进入初秋。
太极宫却依然温热,李渊烦躁的很,看著御案上摆的那一堆的奏疏,那张本就满是褶皱的脸越发像是婆婆面。
“胡闹。”
李渊將手中那份太子奏疏扔回案上。
“陛下,秦王在外求见。”殿中监卢宽道,
“不见。”
“秦王说陛下若不见,便一直在外候著,还说代北的事,太子处置失当··.”
“让他滚。”李渊怒道。
感觉头晕,亲家卢宽赶紧换扶皇帝在榻上坐下。
“僧奴兄,你对代北发生的这些事,怎么看?”
卢宽帮皇帝煮茶,
代北最近发生了许多事,頡利撤军,淮阳王云中被围,王君廓拋弃淮阳王,李逸率军救援,以及李逸率军黄岭大捷,
太子亲临前线,
结果却是引出了雁门兵变。
太子把淮阳王李道玄这幽州大总管撤了,把李逸这个元帅府长史、河北行营总管撤了,把刘世让这个代州总管撤了,还一口气撤了多个刺史。
兵变都搞出来了,这不胡闹是什么。
李逸、李道玄,甚至王君廓、李高迁、刘世让等人的奏疏,李渊也都看了,
很仔细的看。
哪怕是身在千里外长安的李渊,也能清楚的感受到现在代北的混乱。
太子弹劾李逸破坏和议不顾大局擅启边畔,弹劾李道玄鲁莽衝动违抗军令,弹劾刘世让阴谋造反:::
李道玄弹劾王君廓临阵脱逃,
李渊从这一道道奏疏里,基本上能发觉基本事实。
可建成是皇太子,
李渊得维护太子的名望。
这就是让李渊为难的地方,他也知道二郎世民为何在外面求见。
一边是太子,
一边是宗室、功臣、边將们。
李渊也是左右为难。
殿中监卢通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给皇帝烧水煮茶。做为天子近臣,他当然也知晓代北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不管各方是怎么爭吵的,有脑子的人,其实都会自己思考,都能透过表象看本质。
说刘世让谋反兵变,这无疑是没人相信的。
“来人,召裴监来。”
殿外,
卢宽走向李世民。
“大王,陛下请大王回府。”
李世民站在那不肯走,“代北发生这么多事,如果朝廷处置不善,那就是自毁长城,
卢监,我要面见圣人,当面陈说。”
卢宽摇头,“大王,陛下此刻心情不好,刚派人去召裴监,一会还要议事,还是请回吧。”
卢宽离去。
李世民倔强的站在那,
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
殿中,
李渊问裴寂,代北之事如何处置。
司空、左僕射、魏国公裴寂,手里捧著茶杯,“雁门兵变,此事须严厉处置,否则先例一开,
后患无穷。
代北诸多乱象,其实都是边將抗令。
淮阳王道玄不听將令,擅自出击云中,李逸也是不顾和议,先是不肯撤回应州之兵,又出兵云中,再策反马邑高满政,然后又在黄岭伏击突厥,
这都是抗令。”
李渊啜饮茶水,让裴寂继续说。
“臣以为,武安王確实有军功,但在頜利撤兵后,他的诸我行为,却很不合时宜,
朝廷费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跟頜利达成和议,就算他有不同意见,那也不能跟朝廷对著干。
策反马邑高满政,黄岭伏击五万突厥军,这些並不是好事,突厥也已经派使者曹般陀至太原向太子发出了警告,
若是我大唐不能够严厉处置擅启边畔的李道玄、李逸、刘世让诸將,那頜利可汗將会立即集结至少四十万骑南下。”
李渊沉默。
现在朝廷大臣们,都认为在黄岭大捷和马邑高满政投降后,必然会引发頜利的报復,
頜利即將再次大举入侵。
上次突厥东西两路入侵,大唐可是吃了许多苦头,仅是东路,忻代就陷落三十九城,被掳走无数百姓。
最后是和亲、赏赐才让頜利退走的,
这頜利现在找到理由,將再次入侵,朝廷怎么办?
没有几个主张打的,
唯有秦王李世民喊出打。
但李渊不想打,朝廷大臣们也不想打,
一来这也刚跟突厥打过,除了李逸贏了几场,其它人没打贏过。
更何况,现在南方辅公祐、张善安叛乱,李孝恭李靖李世绩李大亮诸將征討,还一直陷入僵持之中。
李渊不想打无把握之仗。
李逸敢打,李世民想打,
但李渊得考虑失败的后果未胜先虑败。
“那些边將太跋扈了,得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否则目无朝廷,那还得了?”
“陛下想想高开道、想想辅公祐等人。”
李渊放下茶杯,“裴监以为该如何处置?”
“杀一做百。”裴寂道。
七月十五,甲午。
望日大朝,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全部参加望日朝会。
比起平常的常朝,今日朝会官员眾多,连殿外的广场上都站满官员。
皇帝入帝,
百官山呼万岁,舞蹈。
皇帝高坐御座之上,却是面无表情。
今日有大事发生。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大事会有这么大。
“代州总管刘世让,与突厥可汗通谋,谋反作乱。”
“按律当诛,乃诛斩刘世让,传首边关,並籍没其家!”
弘农郡公、代州总管、刺史刘世让,他的被诛杀有些太过突然,有些人之前隱约听闻雁门发生了譁变,但更多的人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怎么突然就暗通突厥谋反叛乱了呢。
不少人下意识就觉得这有问题,毕竟先前頜利可汗围攻雁门半年,刘世让死守雁门血战到底,
都没投降。
现在刘世让守住了雁门,还刚跟隨李逸出关在黄岭歼灭五万突厥军,立下大功,
却谋反了?
这说不通啊。
“陛下,臣有疑惑!”
殿中,一人出列。
是身著緋袍的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丞、天策府记室兼秦王府文学馆学士的魏徵魏玄成。
“陛下,代州总管刘世让年后进驻雁门,坚守雁门城百余日,面对頜利二十万兵马围城,不曾通敌投降,
李司空率代北军黄岭伏击歼敌五万,刘世让隨征,他也没有通敌谋反。
为何如今凯旋,刚回雁门,却通敌谋反叛乱?
这根本说不通,他要通敌谋反,就用不著坚守雁门城,也不用著在黄岭大战敌军,
臣以为,这定是突厥人的离间计,还请陛下详察,切勿中了突厥人的诡计!”
魏徵的话,
也是此时许多人心中所想。
刘世让没理由在这个时候通敌叛乱,这更可能是敌人离间之计。
可御座上的天子,
却没有理会魏徵的话。
“刘世让通敌谋反,在雁门关发起兵变,证据確凿。”
通事舍人又捧出个檀木盒,打开,再取出一道詔令。
幽州大总管李道玄,违抗军令轻敌败师,免去幽州大总管之职,召回朝中。
定州大总管李逸,有人检举与刘世让通敌谋反案有关,特召还京师。
接著又拿出一檀木盒。
右武候大將军江夏郡公李高迁破敌有功,任代州总管。
燕郡王李艺,拜定州大总管。
庐江郡王李瑗,復幽州大总管。
高满政授朔州总管、刺史,赐封寧国公。
王君廓调任忻州刺史。
魏徵再次出列,
认为皇帝对刘世让的处置太过草率,应当深入调查清楚再做决定。
皇帝不满,
当殿免去魏徵天策府记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丞之职,贬为从五品秘书丞,直接把魏徵赶出大殿。
七月十五的这场望日早朝有些石破天惊。
代州总管刘世让被定谋反罪,诛杀,籍没全家,妻子儿女为奴,家產没官充公。
定州大总管、武安王李逸,幽州大总管淮阳王李道玄,皆免去大总管之职,召还京师。
秦王李世民今日没有参加早朝,
因为皇帝昨天特意传旨,让他今日不必参加朝会,他依然还是来了,但在宫门前被拦下了。
没能参加朝会,
在得知了朝会的结果后,
李世民气的脸涨红,再次闯宫门,仍被拦下。
无奈返回弘义宫中,
李世民气的破口大骂。
“昏君!”
“为了偏袒太子,连脸面都不了,置国家於不顾。”
长孙王妃匆匆赶来,难得见到丈夫这么愤怒的一面,连忙拉著丈夫坐下,为他按摩头部,等他稍平復了些心情,
便又给他烧水煮茶。
她没有问丈夫因何发怒,也没有出声劝说。
李世民胸膛剧烈起伏著,愤愤难平。
“太子在边关胡作非为,陛下不但不纠正,居然还如此偏祖。刘世让乃是国家功臣,頡利二十万大军围攻半年,都奈何不了,如今却要死在太子的诬陷下,
最可恨的是,圣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太子诬告,最后却还是要冤杀刘世让,
还有道玄虽然年轻鲁莽了一些,可也没犯什么大错,却要將他召回。
尤其是李逸,此次代北能够退敌,不是靠和亲送公主赐金帛,主要功劳都是李逸。若没李逸夺取山后,击败高开道,一路杀到雁门,頡利会就此退兵?”
“昏君!”
李世民忍不住又骂道。
秦王妃长孙氏泡好茶,又为丈夫按摩脑袋,
李世民骂著骂著,忍不住落泪。
“观音婢,你说怎么会这样呢?
魏徵只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圣人居然就將他贬降。”
“以前圣人並不是这样的,可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他的眼里,难道只有太子?太子做错了,他不惜一错再错也要维护吗?”
李世民现在很迷茫,甚至绝望虽然身上官衔一长串,但他如今却只能呆在这弘义宫中读书练箭,尚书令兼中书令,却进不了政事堂,也无法到尚书省和中书省办公。
他这个天策上將、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也不能回洛阳去主持。
至於雍州牧、左右十二卫大將军、太尉兼司徒这些,也仅仅只是虚衔,没有实际执掌。
他被皇帝完全架空了。
连参预朝政之权都没有。
如今甚至连与他关係较好的无逸、道玄、刘世让等,也在遭受打压,刘世让甚至丟了性命。
而他,却连替他们向皇帝说句好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才二十三岁,
心中实在不甘。
难道以后几十年,他就要这里被困在这小小的弘义宫中,眼睁睁看著他们乱折腾。
“来人,去请玄龄、克明还有辅机他们来。”李世民满眼的不甘。
第580章 密拥秦王为储
第580章 密拥秦王为储
八月初二,辛亥,秋分。
仲秋时节,秋高气爽。
“残暑终,昼夜平,草木染黄,雁字横秋。”李逸回望雁门关,神色复杂,
山间野柿一朝红,满树石榴一夕熟。
李逸离开雁门,踏上返京的道路,是带著满肚子愤慨离开的。
跟他一同返京的还有淮阳王李道玄,两个黄岭大捷的功臣,大唐五大总管里的两位,现在却都被解除了大总管之职,召还京师。
李道玄是违抗军令擅自出兵损兵折將,李逸则是被人检举涉嫌谋反。
“刘总管死的冤枉。”李道玄红著眼睛道,“说他通敌谋反叛乱,那些人睁著眼睛说瞎话。”
李逸转过头,催马上路。
“那些冤枉他的人,比谁都知道他有多冤枉。”
“王兄,我没想到,长安朝廷,会听太子的话,斩了刘世让,更想不到,他们一点机会都不给,在雁门关便就地斩杀,更可恨的是,他们居然把刘总管的首级,交给了突厥步利设!”
李逸也嘆了声气。
“刘总管確实死的冤,”
好在皇帝最后没有同意太子李建成要把马邑、应州再还给苑君璋,没把三万余俘虏还给突厥。
马邑没让出去,皇帝授高满政为朔州总管、刺更,赐封寧国公。
而原来榆林国公郭子和,自率军民南迁延州故城后,如今被皇帝赐姓李,授蔚州总管、右武卫將军,驻应州,统应、蔚、北燕。
三万余突厥俘虏,长安提出跟頜利换回被掳去的汉民,頜利只同意一换一。
頜利派阿史那思摩去长安见唐天子,问罪唐廷破坏和议,夺马邑、占应州,在黄岭伏击突厥军队的罪行,要求大唐给个交待,甚至是索要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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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是原来一年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的赏赐要加倍,长平公主需立即送往突成亲,
每年唐廷需向突厥购买一万匹马,每匹马易绢四十匹,
绢马互市,看似突厥人卖马给大唐,是好事,可实际上这个约定里,並没有说卖的是好马战马,病弱之马运到边市,大唐也得买。
四十匹绢一匹马,其实就是一两黄金一匹马,
若是好马,这个价不算贵,可如果是突厥人运什么马来,你就得照章全收,那这个价格就不便宜了,尤其是一年一万匹的数量。
这就要拿走四十万匹绢,或是一万两黄金。
而大唐每年还得赏赐给突厥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现在翻倍,六千两黄金加四十万匹绢,
要是再加这强制的一万匹马价四十万匹绢大唐就得背上一年六千两黄金、八十万匹绢的沉重负担。
阿史那思摩去长安见天子,执失思力则来雁门给太子施压。
頜利要求大唐把李逸、李道玄、刘世让等破坏和议,擅发兵袭击突厥的几个罪魁祸首交给突厥处置。
最终,
皇帝下詔,诛杀刘世让,將首级给了突厥。
这就如同当初,大唐被迫答应处罗可汗,把西突厥泥处罗可汗带到门下省后院,交给突厥使者杀死一样。
这背后是航脏的交易。
他们出卖的是功臣刘世让,以向突蕨和。
李逸和李道玄被解除大总管之职,召还京师,也定是这幕后航脏交易的一部份。
如今代北的朔蔚代並,到河北的幽定,这几个北疆总管府,从总管到刺史,都换上了李建成的人。
幽州大总管李瑗、定州大总管李艺、并州大总管李神符,
天下五大总管,三个直接被太子拿下。
而荆州大总管李孝恭、交州大总管丘和,也在太子的拉拢中。
对皇帝的这番安排,李逸心里是很不屑的,完全就是为了强扶太子了。
刘世让之死,就是杀鸡做猴,谁是猴?自然是他李逸、李道玄,甚至是李世民。
他们这些不肯依附太子却跟秦王走的近的军功新贵,
不仅被太子视为威胁,现在连皇帝都要亲自出手敲打了。
“王兄,这次回京,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李道玄不是怕,是气愤。
李逸也不怕,他这次被召回京,虽然是以谋反嫌疑回去的,但他相信李渊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顶多是藉机敲打敲打他。
先敲打后安抚,帝王术嘛。
但他也清楚,就算不会有什么真的危险,可他和李道玄,接下来大概率是要被架空、雪藏了,
就跟秦王李世民现在一样,
被高高架起,一点实权都没有了。
“李高迁做代州总管,李璦復任幽州大总管,再加上李子和做蔚州总管,和高满政的朔州总管,”李道玄摇头嘆息,“再加上李神符任并州大总管,李艺做定州大总管,
这突厥人若是真的再大举进攻,他们能守的住这北疆吗?”
李逸不觉得他们守的住。
朝廷换了將,可又没换兵。
这代州將士们死守雁门,出击黄岭,立下那么大功,最后却落得个暗通突厥谋反叛乱的罪名,不仅总管刘世让被诛,那天斗殴的雁门军,许多军官也被定为刘世让谋反心腹党羽一併被诛,
其余军官也大多或贬或罚,
土兵也都受了处罚。
就算李高迁做了新的代州总管,可兵还大多是原来那些兵,突厥人再攻来,
这些雁门兵就算不降敌,但又岂还会再那么卖命?
有功不赏反受罚,凉了的心哪还容易再热。
李建成总想著绥靖,想著妥协,朝廷也想著和议,可太平是买不来的,除非硬实力能压过对方他们总带著幻想,肯定是要吃亏的。
但李逸已经被免职,
他的话也没有人听了,哪怕他离开雁门前,还是特意去见了李建成,提醒他突厥很可能再次入侵。
可李建成根本听不进去。
李建成只想拉拢他,自以为是,以为李逸这次栽了,他带著高高在上,以胜利者的姿態来拉拢李逸。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逸也只能告辞。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
看到李建成脸上的笑容凝固,脸色变的非常难看。
可李逸头也没回的走了。
“王兄,突厥真的会再次入侵吗?
李道玄心里倒没几分把握,对这纷乱的边疆局势,他看不太懂,但他相信李逸说的,突厥狼子野心,这些人光餵是餵不熟的。
“一个月內,突厥必然入侵。”
“这一次,首当其衝的必然是马邑城,等著看吧,也许我们还没回到长安,马邑就丟失了。”李逸嘆息。
李建成现在把代北上层全换了一遍,可他根本没有突会来进攻的意识,也毫无准备。
甚至从李建成一直想放弃马邑、应州的態度,就能想到,一旦突厥进攻马邑,李建成极可能不是出兵救援,而是放弃。
夜晚驻营野地,
李道玄提了壶酒来李逸帐中,
“喝两杯。”
“我煮了茶。”
一个喝酒,一个喝茶,各喝各的。
李道玄心中烦闷,憋著一肚子气,一个人喝酒,结果也很快把自己喝醉了。
“王兄,以前我觉得太子成熟稳重,各方面都挺不错的,可现在我觉得太子真是一言难尽,他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尤其是跟秦王一比,相差太远了。
你说,为什么秦王就不能成为太子呢?”
李逸饮茶,也不回答他。
“王兄,”李道玄凑近,压低声音,他瞪著大眼,“咱们扶秦王为储吧,”
李逸看了他一眼,“六郎,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很清醒,我看看明白了,太子骨子里就懦弱,他今天杀刘世让,明天又要杀谁?
也许早晚会轮到我们这些不喜他的人。”
“不仅仅是我们的性命,大唐要是交给他,他未必就能守的住。”
李道玄是皇族宗室,跟太子和秦王那都是堂兄弟,以他的身份,就算这次免去大总管之职,可早晚也还会再出任要职。
哪怕不做官,那也是郡王,哪怕李建成当了皇帝,他只要不谋反叛乱,也不会怎么弄他。
当个富贵王爷是不用愁的。
但李道玄对太子李建成是积攒了满肚子的怨气和失望,已经到了想要冒险去拥立秦王易储的地步了。
十九岁的郡王,在战场上敢打敢冲,
如今下了战场,依然愿打先锋。
李逸其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从始至终是支持李世民的,毕竟知晓歷史走向。但以前他只是预知这个结果,提前站好队。
而现在,他和李道玄一样,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支持秦王,不只是口头支持,而是要开始行动。
现在离武德九年,还有四年。
李逸都已经等不及了。
皇帝李渊和太子李建成,各有其优秀的地方,但现在他们在犯的错误,李逸越来越难以忍受了当他一次次拒绝太子时,他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李逸可不想成第二个刘世让,
刘世让堂堂开国功臣,如今落的个身死抄家,妻儿为奴的下场。
接下来,李逸和李道玄继续南下,
数日后他们过太原,抵达了他们几年前曾战斗过的浩州,如今已更名汾州。
在这里,
他们受到了汾州百姓热烈的欢迎,一眾曾经並肩战斗过的豪强大户,更是亲自带头迎接。
哪怕李逸现在有个谋反嫌疑在身,
可汾阳人却没在意。
设宴接风洗尘,
任、郭、曹、韩、张、李、孟,各大豪强,对李逸非常热情,这既有当初李逸守住浩州保住各家的功劳,也有他们各家后来得到李逸提携,许多子弟都在李逸军中效力立功,或是得到举荐、徵辟出仕,
他们还跟李逸在商业上也是有合作往来的。
可以不夸张的说,汾阳的这些豪族,现如今都是依附於李逸的,毕竟李逸的大腿足够粗,且有不错的旧情义。
他们也听说李逸为何被召还京师,但大家都不认为李逸会有事。
接风宴上很热闹,各家都还推出些年轻子弟,想让他们跟隨李逸同往长安,隨同侍从,若能得到李逸赏识提拔,那自然是前途无量。
还有人把家里年轻美貌的女儿,想送给李逸为妾的。
推杯换盏间,
宋义进来,凑到李逸面前,“阿郎,刚收到消息,苑君璋带突厥兵,突袭马邑,
朔州总管高满政率兵於腊河谷伏击,大败苑君璋。
突厥大军来援,高满政退守马邑城,向代州总管李高迁求援,太子派李高迁率兵增援马邑,
可李高迁进入马邑后,发现頜利可汗亲来,突厥兵锋极盛,竟然连夜率兵斩关逃回雁门关內。
太子又派蔚州总管李子和从应州出兵救援,可李子和见突厥兵眾,不敢向前,只屯驻於应县。
突厥大军日夜猛攻马邑,高满政率兵死守,可苑君璋却暗里招降了高满政的副將杜士远,杜土远半夜兵变,杀高满政开马邑城门投降,马邑失守。
如今頜利率突厥军,兵临雁门关下,又分兵攻应州,李子和不敢拒守,弃守应州,退回恆山南面繁峙。”
“如今,雁门关外,朔、应两州尽失。”
李逸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长嘆一声,將手里的酒杯放下,虽然有料到这一天,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败的这么惨。
第581章 突厥铁骑入关中
第581章 突厥铁骑入关中
秋夜微凉。
李逸心情鬱闷,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
宴会结束,任家招待李逸一行就在家中休息,任鷺还要把自己妹妹送来侍寢,被李逸拒绝后,
便又安排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家使。
那家年轻美丽还胜任骂妹妹几分,並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难得的还是完璧之身。
贵族豪强都喜欢养家使,平时教导歌舞琴棋,她们最大作用就是用来招待客人。
若是贵客招待后喜欢的,也直接送人。
李逸心中烦躁,並无心情,让那家使退下。
任鷺还以为这个家使不合李逸心意,又送来一个,李逸只好把他喊来,跟他当面聊了几句。
“刚才宴上才得知的消息,突厥人再次大举入侵,短短时间內,雁门关外的朔、应二州俱失,
马邑城中兵变,高满政被杀。”
任鷺很惊讶,“怎么会如此?”
是啊,怎么会如此,李逸刘世让等人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局面,一朝尽丧。
突厥来袭,打的是李逸他们破坏和议的由头,
可有没有黄岭之战,有没有马邑投降,突厥人这个秋天肯定是还要再来入寇的。
太子北巡雁门,
杀刘世让、罢李逸李道玄等,把刘世让首级送去突厥,这些並没能让頜利可汗息兵,反而只是让他觉得大唐软弱可欺。
尤其是李建成把李道玄留驻在马邑的四千幽州骑兵撤走,又把原留守应州的一万定州军给撤回河北,
关外应朔二州,防御很虚弱马邑军跟著高满政杀苑君璋、步利设之子献城投降,还跟著在黄岭大败突厥,可太子並没有给他们赏赐,
黄岭之战有过无功,
可以说正是因此,这才会让高满政的部下极其不满,当突厥大军来袭,他们仍还主动出击贏了腊河谷一战,
但李高迁来援马邑,看到突厥兵眾,却连夜率兵逃遁,马邑军孤军守城,
苑君璋暗中策反旧部,高满政的副將才会兵变,將高满政刺杀並献城投降。
任鷺对朔、应失守,很惊讶,却也没太慌张。他觉得有太子亲自坐镇在雁门,頜利这次的报復,应当在夺取应朔二州后满足。
“突厥人攻不进雁门关,毕竟太子在。”
李逸心想,正因太子在雁门,只怕这次雁门难守。
以他对李建成的了解,太子绝不是那种有胆魄在前线亲自坐镇指挥的人,
大有可能,此时李建成已经从雁门撤到太原了。
看看这次代北诸將表现,李高迁率兵援马邑,结果突厥大军一到,他便拋弃马邑友军,斩关夜遁,临阵脱逃,跟上次王君廓卖队友一样。
而蔚州总管李子和呢,率军就在应州观望,根本不敢出兵救援马邑,等马邑一失,他连应州也不敢守,直接弃城而逃。
这样的代、蔚两总管,
加上李建成这个软弱的太子,能指望他们什么?
別看雁门关、楼烦关號称天险,可雁门、楼烦也还有诸多孔陘可翻越关山的,
应州后面的恆山,就有五条孔道可通繁时。
年初李大恩战死朔州新城后,雁门、楼烦这两关城,可就没挡住突厥人。
“任兄,
汾州虽离雁门关很远,但我看这次突厥人大有可能深入,你们也要早做提防。”李逸道。
任鷺这回有些紧张了,“突厥人去冬、今夏,两次破关但都没能攻破雁门城也未能攻破忻州,这次就算关外二州失守,可匆忙间也攻不下雁门城吧。”
李逸道:“突厥人就一定要攻下雁门城吗?他们两次围攻雁门未下,这次大有可能会绕城而下並不是所有城池,一定要攻破的。
不攻破城池,绕关而过,这样有很多隱患,可如果敌人兵马够多,实力够强,有时一样可以绕过关城。
这样的战例太多了,
尤其是对於游牧部族入侵来说,往往不打大城,只到处劫掠,欺的就是防守一方缺乏野战能力。
歷史上,后金打晚明,后来就是绕过关寧防线,绕过山海关,不仅敢围北京城,还敢深入到山东,一抢大半年,最后才满载而去,可明朝却依然束手无策,只能看著一座座城池被攻破,无数乡村被劫掳,
就连济南、充州这样的重镇大城都被后金攻破、藩王被杀。
之前頜利两次大举入侵,
可都在死磕雁门城,雁门城两次都守住了,也让许多人下意识的以为,頜利可汗再来攻,肯定也要先攻下雁门城再大举南下,否则只会派一些游骑、小部落南下,也顶多就是进入到太原一带,
不敢更深入。
“有备无患,小心提防一些吧。”
任骂点头,別人这样说任不信,可李逸这样说他就不得不认真对待。
“司空明天要返回雁门吗?”
“我现在这身份,哪能更改行程,就算我执意回去,太子也不会待见。”
现在突大举入侵,李建成只会越发的认为是他破坏和议导致,更要弹劾他,他回去了也不可能用他。
太子李建成现在只怕一心想的是如何向突厥人妥协退让,想著怎么再和议,
主帅都没有战斗之心,
各部兵马將领,又怎么能眾志成城。
李高迁、李子和此次怯战表现,可能就跟太子的態度有关。
上次主战的李逸李道玄免职回京,主战的刘世让被诛杀,率部投降的高满政孤军守城被杀,
谁还主战。
黄岭大捷,那么大胜仗,一点赏赐没有,谁还愿意再战。
一夜辗转反侧,
天明,
李逸顶著两个黑眼圈,继续启程。
李道玄也是一夜没睡,红著眼晴与李逸並而行,一直嘟著大好局面尽毁。
南下途中,也是不断收到坏消息。
半路上,也听不到第一手的最新消息,往往都是比较滯后的,但全是坏消息,没有好消息。
等李逸一行,中秋节前两日抵达长安李逸现在是被检举谋反,所以回来后主动到御史台接受调查。
好在只是例行问话,
御史台也没人为难他,出来后又到门下省,跟政事堂的宰相们谈话。
也是简单的问询,没人为难。
一盏茶的功夫,问询就结束了。
“诸位相公,不知道代北的战事如何了?”李逸问。
中书令封德彝回答了他,
“形势很不利,頜利率十五万大军,夺取朔、应两州后,又攻入了雁门,
这一次頡利来势汹汹,亲率主力南下,直抵太原城下。”
上次頜利主力是留在雁门城下,
而这一次,頡利直攻太原城上次坚守未失的雁门、忻州两城,这次也都破了,
因为代州总管李高迁和忻州刺史王君廓,都奉太子令率兵护太子退回太原城,虽没直接弃守雁门和忻州两城,
可都只留了些老弱守城。
等太子他们一撤,两城都没守住,毕竟城池再坚固,也得人来守。
“现在頜利率主力围了太原,分兵抄掠汾晋、泽潞、石等,”封德彝说著也是长嘆一声,“整个河东,现在大半都在突厥铁蹄践踏下,应朔代忻嵐武石晋汾泽潞·::::.”
“被突厥攻破的城池堡寨已过百座,被掳夺的百姓何止十万。”
坏消息还不止如此,
这次頜利仍还是东西两路齐攻,西路派了驻牙河套的郁射设阿史那摸末和驻牙灵州西的沙钵罗设阿史那苏尼设,统兵十万进犯原州灵州。
上次,
只有郁射设出兵灵州,李道宗镇守灵州防住了,李世民也短暂的出镇原州。
和议达成,郁射设也退兵了,李世民也被召回朝而这一次,
頜利把叔父沙钵罗设苏尼失和侄子郁射设摸末,都派了出来。
而谁都没想到,
就是这路偏师,
这次却比頜利可汗还猛,他们一路抄掠,自灵州向南,先攻入原州,然后继续沿著陇山南下,
一路攻到了陇州,
並和陷了陇州的大震关,
距离长安城,仅五百里。
朝廷虽守住了萧关,守住了涇河河谷,却没料到突厥人这次顺陇山而下,把陇州大震关夺取,
当初薛举攻唐,也曾走过这条路线。
如今数千突厥前锋轻骑,已经出大震关,进入关中平原。
而河东的頜利,不仅围住了太原,还分兵抄掠,
其中中路,从太原南下,经介休、过雀鼠谷,打到了晋州。东路打到了路州,西路打到州。
这比之前刘武周宋金刚入侵河东,攻势还要猛。
李逸一路上听到了许多坏消息,
但都比较滯后,甚至有些怀疑消息是夸大了的,
现在门下省政事堂內,听到宰相封德彝当面说的最新战况,难以置信。
怎么败的这么厉害,
东西两路,突厥人长驱直入,没有半个人能拦住吗?
“太子现在被围大太原城中吗?”李逸问。
右僕射萧璃在一旁接话,“太子不在太原,突厥围并州前,他便在李高迁护送下,一路快马南下,
如今在蒲州城坐镇指挥呢。”
坐镇指挥四个字,萧璃说的很重,看的出来,这位萧大炮,也对太子很不满意。
倒是左僕射裴寂一声不,
太子这番跑路速度,简直跟裴寂当年如出一辙,唤起了裴相很多不好的回忆。
当初他在河北就是被宋金刚打的一口气跑了八百里。
正在眾人沉默时,
一名小黄门进来,皇帝召他立即入宫勤见!
看来李渊急了。
第582章 非秦王莫属
第582章 非秦王莫属
跟著小黄门进宫,
一路上,李逸也没料到局势败坏如此,但都是李渊咎由自取的。
他为了维护太子,顛倒黑白,诛杀功臣刘世让,就已经种下了因。
如今,结下的苦果自然也得他自己尝。
李渊在海池临湖殿召见李逸,只召见他一人,一同回来的李道玄没被召见。
“上柱国、司空兼侍中、右卫大將军、武安王李逸勤见!”
內侍在殿外唱名。
李渊从殿內走出,穿著一袭紫袍,“无逸,你总算回来了,”皇帝亲热的上前挽住李逸的手臂。
“臣:::“
李逸刚要行礼,李渊却拉著他进殿,“咱爷俩就別这么客气了,也没外人。”
“无逸啊,这些天我是夜不能寐啊,愁的头髮都一把一把的掉,哎,朕一直盼著你能早点抵京。”
李渊拉著他同坐御榻,挽著手不肯放。
“无逸啊,上次幸赖你击退頜利,没想到頜利这么快又再次进犯,而且这一次来势更汹。
頜利围太原,攻普州。郁射设和沙钵罗设的前锋更是杀到了陇州,攻陷了大震关,已经叩开了关中平原大门。”
李渊確实有点急了,
李逸看到皇帝上火了,口腔溃疡,嘴唇上烂了几个孔。
“陛下,突厥蛮夷,向来言而无信,畏威而不怀德,他们入寇,臣倒是不意外,
只是这次他们为何能这么深入呢?
尤其是原州为何没有半点防御,任由突厥经灵凉,过原州,长驱陇州,还攻破了大震关?”
李渊无奈的嘆气,牵动嘴巴溃疡,痛的他也只能手抚著。
“谁也没料到,这刚达成议和,頜利却这么快反覆。”
李渊並没有提起李逸策反马邑高满政,黄岭伏击突厥之事,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抵御住突进攻,而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李渊也很清楚,突厥的入寇,虽打著的旗號是李唐背盟毁约,可实际上有没有这事,也不会改变頜利入寇的计划。
“无逸啊,你可有何退敌良策啊?”
“陛下,突厥虽囂张,来势汹汹,可也只是外强中乾。所倚恃者不过马快而已。
唯今之计,议和是不行的,要议和也得先战再和,得先战场上打掉他们的囂张气焰,把他们打退了,頜利才会肯和议、退兵。”
“如何战?”李渊问。
“水来土淹,兵来將挡,臣以为,突厥並不可怕,要击退他们也不难。
首先要上下一心,不能摇摆不定,得坚定决心,与突厥人战。”
李渊摸著嘴唇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不打也不行了,只能硬著头皮战,
这也是李渊一听说李逸回来了,马上就召见的原因。本来李渊借著有人检举李逸谋反这种烂藉口,把李逸召回京师,就是想敲打敲打他,甚至说不定还要冷藏一段时间。
可谁料到,突厥再次进攻,这次还来势如此猛,而在边关的太子却是表现如此不堪,只顾得跑了。
李渊现在哪还顾得及其它,
先把突厥人挡住再说吧,否则真的要兵临长安城下了。
李渊跟太子很大不同就在於多谋善变彼一时此一时,
形势变化,李渊也是迅速调整,当前突厥是最大危机,自然就得先围绕打贏突厥这一目標来行事。
“还有呢?”
“陛下,肯战、敢战、能战,朝廷肯战,士卒敢战,將军能战,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诸如粮草器械等等,倒反是其次了。”
“请恕臣斗胆,眼下局势,首先还是陛下得能下决心与突厥战,先战再和。
其次,便是土卒敢战,將军能战,
太子殿下並不擅长军事,如今局面,必须得马上换一位擅於军事,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大將来指挥,
臣以为,河东战场,非秦王莫属。
请派秦王前往蒲州接替太子,节度诸军,统一指挥。当初刘武周宋金刚大举入寇河东,形势万分危急之时,也是秦王领兵出击,最后一举破敌。”
李渊没有马上表態。
“这次突厥入寇突然,太子也没有防备,”李渊看著李逸,犹豫著道:“临阵换帅军中大忌,
朕打算让你返回河东,辅佐太子防御突厥,仍和先前一样,
太子为元帅你为长史,
太子坐镇蒲州,你去太原节度诸军,如何?”
李逸没有出声。
他可不想再给太子擦屁股了,况且,局势如此之坏,就算皇帝让他来做河东元帅,
李逸也没有信心能打好这一仗。
太子不擅军事,他李逸也同样並不是很擅长於军事。
真正擅长於军事的是秦王李世民。
“陛下,臣不擅將兵,若是令臣守一城尚可,可让臣现在节度河东诸军,臣实在能力不足,不敢误军国大事。”
李渊头疼。
“除秦王外,大唐就无人可將兵抵御突厥了吗?”
“桂州总管永康公李靖,倒是可以为帅,齐州总管李世绩,也可守太原。”李逸举荐了两个人。
可皇帝对这两人,並不是很看好。
李靖自去了山南,倒是辅佐李孝恭平荆湘取江南收岭南,可李渊以为南方没有什么像样的对手,
哪怕平定南方,
可这也並不能说明他们用兵本事了得,想李逸当初平山南收河南战河北,不也是连下百余州,
对手还比萧铣等强多了。
至於李世绩,他的战绩败多胜少,李渊更不看好。
面对这次突厥入侵的巨大压力李渊心里可用的將领也只有李世民、李逸、李艺三將,其余的將领都是没能证明过的。
在刘武周攻河东那一战中,李渊吃过用不擅统兵將领掛帅的大亏,现在可不敢乱来了。
突厥两路大军,一路杀到了晋州,一路杀到了陇州,搞不好,东西两路到时就要会师长安城下。
“平阳公主駙马,歧州刺史柴绍,先前战党项羌一战,也打的很了得。”
李渊嘆了声气,
柴绍在军事上並没有辗露太多的才能,或者说没有经歷什么大战,他觉得柴绍也担不起方面统帅之职,当一路总管还行。
“河东,非秦王掛帅不可了吗?”李渊端起一杯茶,可喝茶那溃疡也疼。
“陛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今面临突厥頜利可汗的大举入侵,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
必须得赶紧击败突。
若是让頡利攻破太原,那后果不堪设想,整个河东都將糜烂。而不能把陇州原州的突厥军打退,关中陇右也都要烂。
必须得快,还得一战成功。”
李渊又想到了当初刘武周入侵的河东之战,他先用李仲文掛帅,再用裴寂,然后又用了李孝基等,可最后就是打的差点要迁都。
现在局势比上次还坏,若是再败,那长安也將震动。
李渊想让李逸辅佐太子,稳住河东局势,这样也能稳住太子声望,可李逸態度也十分明显,他不支持。
將帅不合,这仗肯定也不能打。
“朕悔不该因为有人检举你谋反,便特意把你召回京师,朕並不相信那诬告,召你回来也是想亲自替你洗涮这污水,可不料却导致代北局势崩溃,”
李渊拉著李逸的手在那里嘆息,
李逸可不会相信皇帝的鬼话。
要不是頡利这次捲土重来,还攻势如此猛,他李逸回到长安后,可就不是这待遇了。
估计就是三司联合调查,甚至弄不好他还得在大理寺狱,或是门下省关上几天,
然后皇帝再装模作样的来安抚他,最后才閒置起来。
国难思良將,
现在李渊知道念他的好了。
在临湖殿没有呆太久,李渊派人送李逸回家,特意派御攀送回去,还拉了很多车礼物赏赐。
金瓮一对,银瓶六只,瓶瓮里还装满了金银铜开元通宝钱,又赏赐御造织染的各种高级丝织的锦绣等百匹,新铸开元通宝十万钱还赐了四个宫人。
以及十四个各五百亩的庄子,这是给他八子六女,每人一个京畿的庄园,不仅有五百亩良田,
还有庄院作坊,以及十户奴隶。
八子六女,包括两个养女,都一人一份。
李逸和霍玉收养的小玉儿,跟家里都还没说过,可皇帝也已经知晓並也给了一份。
坐著御金络,
左右屯营禁军护卫。
仪仗浩大,排场惊人。
可坐在金车上的李逸只觉得很不自在。
刚才他大胆的向皇帝提议,让秦王取代太子掛帅,出镇河东,抵御突厥,皇帝没表態。
李逸估计皇帝最后也没的其它选择,
他倒是推荐了李靖、李世绩组合,可皇帝明显对他们没多少信心。
李逸又不愿意担起大任,那最后也只能是让李世民出山了。
金格很豪华奢侈,
车上是皇帝新赐他的四名宫人,在车上替他湖茶。不是传统煎茶,而是泡的散茶,看来她们来时,已经受过一些相关的特別培训,都是按李逸爱好来的。
茶是好茶,宫人也很年轻漂亮,
金络里不熏著香,
那是龙涎香。
浩荡的队伍,驶到胜业坊大街,无需入坊,占据了坊十六分之一的武安王府,直接就在坊墙上开有大门。
郡王府前,早得到消息的一眾人,
已经在乌头墙外排队等候。
门夫老王看到队伍过来,赶紧叫自己两个儿子,抱来爆竿燃放。
特別加工好的竹筒,在火盆里燃烧后爆响,
砰砰砰的一声声巨响,
迎接著家主的回家。
李逸下车,
妻子杜十娘便带著妾、儿女们上来。
“阿郎一路辛苦了。”十娘上前,她一身素衣,为父服丧三年之期还有一年。
李逸上次是年前立冬后出的京,这转眼也是离家快一年了。
“你们在家操持也辛苦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快来让阿耶抱抱。”
杜十娘问丈夫,“阿郎这次回京,年前不走了吧,金氏郑氏等在洺州的胜妾、孩子们,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在路上了,正好现在秋高气爽,路上也没那么辛苦。”李逸道。
“那我派管事带家丁到洛阳去迎接,好几个小娃娃呢,路上寧愿慢点。”十娘体贴道。
李逸把几个孩子都抱抱,举高高,还贴脸亲亲。
最后挽起杜十娘的手,对姬令仪、罗三娘等道:“走,进门,回家嘍!”
进了家门,先去沐浴更衣。
换了身舒適的布衣出来,就见宋义过来,“阿郎,刚收到的消息,右武侯大將军、代州总管、江夏郡公李高迁,被圣人下詔,因在马邑临阵脱逃,以及丟失忻代,损兵折將而被削除官职爵位,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李逸对此不意外。
有些感慨的是最近三任代州总管,李大恩战死朔州,刘世让被朝廷冤杀,如今这李高迁只落得个贬为庶人流放岭南,还算是不错的了。
第583章 一死一流放
第583章 一死一流放
李逸进家先去沐浴,杜十娘亲自服侍。
浴池里,她一边擦洗一边仔细的检查著丈夫身上各寸地方,等確认没有伤疤后才放心。
“我在北边打仗,也不衝锋陷阵,都是在后面坐镇指挥的,用兵不像秦王和淮阳王他们身先土卒勇猛在前,哪会受伤。”
李逸捉住她的手,
“你倒是肌肤丰腴了些,越发白腻了。”
杜十娘脸红髮,轻声道:“我还有一年多才能丧满释服。”
“为你心疼,连守两个大丧。”
家里儿女都十四个了,亲生的都八男四女了,杜十娘心里自然也不可能无动於衷,可礼制如此,她又岂能在父丧未满时同房怀孕生子呢。
只能忍著等著。
再过一年多,等武德六年的冬天过完,也就能除服了。
“家里可都还好?”
“好著呢,”杜十娘其实如今也不怎么管家,平时都住在务本坊的杜氏旧宅,一心吃斋念佛的。
胜业坊郡王府,姬令仪和罗三娘当著家,姬令仪管有,罗三娘管钱,疏影管帐,而那扎管著厨房餐饮等。
几个妾倒是一边带孩子,一边把家打理的很有条理。
罗三娘还兼管著外面的商铺、庄田,经常去巡查,又有罗三等帮著打理產业,確实各处都很好。
李家虽是新贵,
可李逸如今贵不可言,只要他不倒,李家自然只会是蒸蒸日上。
洗浴过后,
李逸夫妇一起来到工字厅,
在京的胜妾和孩子们自然也在这里等他,
“阿耶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呢,”
李逸让人把从河东带的礼物取来,分发给大家。给正妻杜十娘带了貂皮、珍珠还有些金饰。
姬令仪罗三娘那扎等妾,也有金银首饰、皮草等。
长子平安郎李琮已经三岁了,头上扎两小辫,虎头虎脑,围在父亲身边,看著分礼物。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匹小马。”平安喊道。
“你会骑吗?”
“我可以学,將来也要跟阿耶一样骑马打仗做大將军。”
“哈哈哈,好,回头阿耶给你买匹矮脚的果下马。”
李逸给儿子们带的礼物是玉,女儿是珍珠,也还带了些貂皮。
已经四岁多的长女小辣椒,对於珍珠倒是挺喜欢的,这些珍珠都挺大颗,亮晶晶。
“这些娃,转眼都这么大了。”
杜十娘道:“孩子出了肚皮,见风就长呢。”
她这个嫡母,其实也没费什么心思养孩子,虽说孩子都是在她名下,可还有亲娘和乳娘、保姆等一大群人,家里又还有有家庭大夫,隨时侯著。
李逸一会抱抱平安郎,一会抱抱太平郎,几个丫头更是举高高,引的孩子们咯咯笑父亲常年在外,可一回来就能跟他们玩,孩子们也是很快就跟父亲玩的分不开。
那扎生的老三北平郎李,带著点混血,皮肤白眼晴大,十分可爱。
跟平安一母双胞的小如意李婉,则跟平安很像,不愧是双胎胞。罗三娘生的次子太平郎李琰,
也一岁多,话说的很好,就是喜欢流口水的习惯还没变。
疏影生的三娘李秀,还有姬令仪生的四郎元宝李,都胖嘟嘟的很可爱。
妻妾成群,
儿女满堂。
李逸坐在那,不由的想,现在的生活其实已经让人满足了。
家有万贯財產,良田千顷,不愁吃不愁穿,
日子就这样过著,多好。
如今他的权势地位,他的財富,完全足够他躺平,就安心的做个富贵閒人,当个閒散的郡王挺好的。
和孩子们正玩的高兴,
宫里来人了。
皇帝赏赐给李逸五千亩地,五十名奴隶。
那位小黄门宣完旨,便把地契、奴契一併交给了李逸,户都过好了。“这些地和奴隶,原本都是江夏都公李高迁的,他如今被流放岭南,”
那小黄门压低声音,“听说正是他上疏检举大王谋反,如今已查明是诬告。”
小黄门走的时候,怀里塞了一本小册子,一篇千字文,里面夹著薄薄的金叶子,总共五两金。
李逸看著书房案上的地契、奴契,脸上的笑容消失。
这个传旨的小黄门,绝不敢私下乱泄露重要消息,他这番话也只能是奉令带给他的。
不是正式的告知,而是用这种方式,看来李渊还是想要几分脸面。
毕竟李高迁检举李逸谋反,估计也是太子授意的,李渊肯定也清楚,但之前还是以此为由召他回京,还免他大总管、行营总管之职,
现在又想让李逸再去前线收拾烂摊子,確实李渊也有些不好意思。
李高迁马邑临阵脱逃,又弃守雁门,虽然这些也都可能是太子之意,但李渊得维护太子的名望,
只能把李高迁流放岭南。
现在让人给李逸透露是李高迁诬告,再把原来李高迁家名下的五千亩地,五十奴隶送来就是想把召李逸回来这事就此揭过了。
李高迁流放岭南,一点也不无辜,但冤有头债有主,李逸前线有功不赏,反而被夺职召回京,
这幕后操纵者是太子建成,然后皇帝李渊是一直支持的。
现在就都推到李高迁头上,未免太过儿戏,
刚刚还在想著回京从此躺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悠閒富贵生活,可现在李逸却被这无情的现实又给抽醒了。
高处不胜寒啊。
如今的他,处於这样的位置,外人看似高高在上,却不知道已经如履薄冰,谁知道哪一步冰面就破了。
刘世彻、李高迁,这不久前还並肩作战,打下黄岭大捷的战友,也都是总管、大將军,
现在一死一流放。
步步惊心啊。
皇帝也许还要倚仗他,可太子却绝对是已经对他断了拉拢的念想,开始想著如何弄倒他了。
刘世让的死,就是前车之鑑。
也许,
唯有把太子李建成掀翻,將李世民扶上去,才能安全吧。
五千亩地,五十个奴隶,
这点东西李逸现在都不放在眼里了,他这两年已经儘量不再到处兼併田地了,
尤其是京畿之地,基本上不让家里买了。
李家现在拥有千顷之地,已经有点多了。
树大招风,田地毕竟是重要的生產资料,占多了容易引的人凯。
他寧愿让家里以商號之名,在人少地多的边地搞些商屯,僱佣、蓄奴,屯垦种粮,趁著如今粮价还高,尤其是边地缺粮,这商屯还是挺划算的,
屯种的粮食能卖不错的价,赚上一笔,甚至可以在边地拿到一些军用物资的採购、战利品的收购单子,也能跟边疆的总管府、州县,用粮食换取一些矿產等的开採权等,里里外外能赚上好几道。
商屯,本质上就是租地而已,边疆地多人少,因战爭等粮食需求又大,偏偏粮食运输成本又高,
这个时候去边疆搞商屯,收益很高,当然风险也大,万一敌军入侵,不仅商屯的僱工、奴隶有可能被掳,田地產出也可能被抢,或践踏,
而种地还会遇到天旱、水涝、蝗虫等灾害,都是有可能歉收或绝收的。
不过这种模式很適合实力雄厚的李家,
本钱充足,在边疆地方上关係也够硬。
李高迁啊,
在黄岭,他就开始倒向太子李建成了,可结果却落得个流放岭南的下场。
皇帝想让建成继续掛帅,节度河东战场,还想让他李逸去辅佐太子。
李建成继续蹲在蒲州,却要他李逸去代北前线,
到时真打退了突厥,这主要功劳却成李建成领导之功,这种屁事李逸绝不愿意。
这次突入侵,
倒也是个机会,
李建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頜利入侵时,他在雁门呢,结果他从雁门关退到雁门城,从代州撤到并州,从并州又一路撤到了蒲州。
再退,可就是黄河,是关中了。
现在从雁门到晋州,
几百里沿途,甚至包括雀鼠谷,满川满谷都是突厥兵马,
太子毫无作为,
这下朝中谁看不到太子的军事无能?
此时,
支持秦王出来掛帅,正是机会。
此时的秦王,
应当也能看到机会。
这一夜,
李逸没有睡安,
独坐书房整夜,
姬令仪罗三娘杜疏影那扎等妾,都很想侍寢,可看到李逸书房的灯一直亮著,
也没人敢去打搅。
只有杜十娘半夜时,送去一碗参汤。
看著李逸把参汤喝完,
她帮李逸按摩了一会头部,然后点上一支香,便端著参汤离去了。
快天亮时,李逸才和衣躺下眯了一会。
太阳升起,
宫里来人。
皇帝在武德殿举行廷议,召宰相和一些重臣前往。
李逸被皇帝召去参与廷议。
“真是片刻不得閒啊,刚回长安,还想著多陪陪妻妾儿女们,然后回御宿乡呆些日子呢。”
杜十娘让婢女把李逸的官服熨烫好,给他更衣,“阿郎是朝廷重臣,如今突入侵,自然要请阿郎这位屡败突厥的能臣前往。”
李逸简单洗漱,隨便吃了点早餐,然后更衣出门。
今天的廷议,皇帝应当会决定由谁来掛帅抵御突厥了。
宫门前,
李逸碰到了李世民。
两人相视一笑。
李世民头戴黑色软脚头,一身紫袍,笑著道:“听说你刚回来,朝廷便已查明,是李高迁诬告你谋反,妒忌你军功?”
“嗯,圣人昨日还派人,从李高迁的財產中,划了五千亩地、五十奴隶赏赐给我。』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信號。
“对突厥再次入侵,你怎么看?”
“打,奉陪到底。”
“怎么打?”
“自然得秦王掛帅,唯有秦王才能挑起大梁,打贏突厥。”李逸直言。
李世民微笑,“走吧,进宫。”
这番简短的谈话,
已经让他心里有数,心中大定了。
今日,
他有李逸支持,一定要爭取到掛帅出征河东的机会!
第584章 改立汝为太子
第584章 改立汝为太子
李逸在內侍引领下,来到武德殿。
殿外脱靴,唱名入殿。
大殿里人不多,一眼望去皆是紫袍。
李逸被引到一个蒲团前,他发现旁边便是齐王、司徒李元吉。秦王李世民的位置则在最前面,
彰显著他天策上將位在王公之上,仅在太子一人之下的特殊。
李逸的位置也挺靠前,他的位置仅次於李世民、李元吉,以及司空、尚书左僕射裴寂,
在杜伏威暴毙长安后,李逸在大唐百官中现排名第五。
第一自然是太子李建成,他是储君,真正的皇帝以下第一人。
第二则是天策上將、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將军、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雍州牧的秦王李世民,位在王公之上,仅在太子之下。
第三是司徒、并州大总管、侍中、齐王李元吉,也有三公头衔的亲王。
裴寂排在第四,是因为他也有三公头衔的司空。
李逸也有三公衔,故排第五。
而如右僕射萧璃、中书令杨恭仁、封德彝,侍中陈叔达等,虽都是宰相,且有国公之爵,但没有三公,或东宫三师三少之衔,
其宰相的品级,也只是三品,自然得在有三公衔的几人之后。
太子不在,
拥有三公衔的李世民、李元吉、裴寂、李逸那就是四大天王了。
做为百官第一梯队,李逸却是瞧不起李元吉和裴寂二人的,李元吉自不用说,不仅长的丑,能嚇哭小孩子,尖嘴猴腮的,关键还无能。
不仅无能吧,还喜欢胡搞,镇守太原的时候,尽搞些没名堂的事,这种人说实话就该圈禁起来,放出去就是作乱。
偏偏李渊还挺喜欢这嫡出的老四,到现在都还兼著并州大总管,还掛了个大將军衔,又兼宰相侍中。
李逸只能说,这亲儿子確实就让李渊放心,尤其是这亲儿子还无能,就更让李渊放心了,太有能力的李世民,就让李渊很不放心。
至於裴寂,
除了会討李渊欢心,能经常陪皇帝弹琵琶跳舞喝酒,还有什么本事?
宰相里,隨便拉一个出来,萧璃、陈叔达、封德彝、杨恭仁,哪一个不比他强呢,就是当初李渊把妻族竇家的两人拜相,也要比裴寂强裴寂更適合当个殿中监,
四大天王坐在大臣们前面可却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李世民更是低著脑袋似在打盹,李元吉则东张西望,目光数次在李逸身上打量。
李逸却没有理他其它几位宰相,也都是在静静等候。
终於,
皇帝到来。
“诸卿,
朕刚接到的八百里加急,
西北吐谷浑又来犯边,这次伏允老贼亲自统兵袭击岷州。总管李长卿大败,岷州城正被围攻中,岌岌可危。”
李元吉接话,“这该死的吐谷浑,甘愿做突厥人的走狗,每次突厥入寇,吐谷浑也跟著袭扰陇右,
当初就不该把吐谷浑太子慕容顺放回去。”
李渊没理会这个长的丑的老四,“诸卿,吐谷浑如今不仅屡屡入寇,还要向我大唐请婚,
入寇而復请婚求和,你们以为该如何应对?
裴寂答道:“战则怨深,不如和利。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当先安抚突厥,
对於吐谷浑,暂无精力应付。
倒不如选一宗室女,册封为公主,送到吐谷浑和亲,如此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解决陇右之危。”
李世民直接出言反驳裴寂,
“裴相以为突厥人还能安抚吗,頜利言而无信,根本不能讲和,朝廷当放弃幻想,跟頜利打。
唯有战场上击退突厥,才有可能和议。”
裴寂举著板,
“陛下,上次朝廷已经与突厥达成和议,頜利也如约撤兵。是有人故意无视朝廷大局,擅启边畔,破坏和议,这才引的頜利再次大举入寇,
臣以为,当追究其责任,把这破坏和议的罪魁祸首交给突厥人处置,並儘快把长平公主送到汗庭,以重修两家之好,让突厥再次撤兵。”
李渊没有出声。
封德彝暗里察顏观色,却是看到刚才裴寂提出妥协时,皇帝一直在皱眉。
皇帝明显是不赞成裴寂的这妥协之法的於是举起象牙板,
“陛下,臣以为,突厥倚仗兵多马肥,轻视我大唐。尤其是上次入寇,抢掠得许多,又得到我大唐许多赏赐。
如今秋高马肥,便借著黄岭一役为由,再来入侵,本质还是来抢掠,甚至要藉机再敲诈我大唐,再提高赏赐钱帛数量。
不管他们打的什么旗號入寇,现在突厥得势,朝廷便不能跟他们马上议和,否则他们只会越发狂妄,
还是得先战,取胜以后再谈和,那才是恩威並重。”
李渊问,“那吐谷浑呢?”
“陛下,吐谷浑趁火打劫,不能轻饶,若是轻易答应吐谷浑的无理请求,那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念,也会让突頜利更加轻视我中原。
可立即从陇右、巴蜀调兵,救援李长卿,反击吐谷浑。”
李渊对此提议赞同,
连吐谷浑都趁火打劫,若是对他们也百依百顺,那还得了。
“詔益州行台右僕射竇轨、渭州刺史且洛生、岐州刺史柴绍,发兵救援岷州。”
李逸跪坐蒲团上,
已经看出来了,皇帝今天上来就定下了基调,
要战。
裴寂这个皇帝心腹,居然没事先得知消息?
“陛下!”
就在此时,李世民举出声。
“儿臣愿意前往陇右,率兵救援岷州,討伐吐谷浑!”
一语惊人。
殿中大臣们都很意外,连李逸一开始也很意外。
秦王这是要以退为进?
李逸瞄了眼御榻上的皇帝,嗯,看到李渊微微皱眉。
“区区吐谷浑,有竇轨他们足以。”李渊说道,“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击退突厥,秦王可有何良策退敌?”
“陛下,頡利可汗要战,那我大唐便陪他战到底,水来土淹,兵来將挡而已。”李世民很乾脆的道。
李渊又问,“可突厥势大,这次东西两路皆突厥边塞关防,长驱直入,形势很不利。”
“陛下,突厥越是深入,越好击败。”
“若让你统兵,你要多少兵,有几分胜算?”李渊也终於打开天窗说亮话。
“现有河东之兵河北之兵足以,儿臣不需再添兵,只想请陛下能派几员大將。”
李渊起身,“兵任你调,將任你选,朕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击退頡利。”
最起码也要以打促和,让頜利回到谈判桌上来。
李世民也没客气,
“儿臣举荐武安王无逸为行营副帅、并州道行军总管,并州大总管。”
“举荐淮阳王道玄为幽州道行军总管、幽州大总管。”
李世民在殿上立马推举了刚被夺职召回京的李逸、李道玄二人。
然后是陕东道大行台、秦王府的一眾將领举荐罗士信为晋州总管,举荐秦叔宝为代州总管、
举荐尉迟恭为朔州总管,
程咬金、段志玄等为行营总管。
李逸看到李渊有些犹豫了,他自己刚回来,其实更愿意留在长安。但如果李世民能掛帅河东,
他也愿意助李世民一臂之力,早点把突厥狼崽子赶回去。
李渊在殿中步,
许久后才道:“打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次頜利来势汹汹,不能轻敌大意,须全力以赴。
二郎啊,这次你们三兄弟一起上,大郎为元帅坐镇蒲州,你和老四为副帅,前往太原指挥。
无逸为行军长史兼併州道行军总管,屈突通为行军司马。
燕郡王李艺,授幽州道行军总管,淮阳王道玄为雁门道行军总管·::”
李世民猛的抬头,望向父亲。
没想到刚刚还答应的好好的,什么兵任你调,將任你选,结果这转头就变卦了?
仍是要让太子继续为师,让他去打下手,跟元告一起为副师?
都到这种时候了,皇帝都还不忘要继续扶太子。
李世民脸涨红,
一口气在胸中难受无比。
“陛下,儿臣突感身体不適,请许儿臣告退。”
李渊愣在那。
没想到秦王反应如此激烈。
“二郎,”
“陛下,儿臣要去看医,”
说完,李世民便起身退出武德殿,
满殿的紫袍宰相、重臣们,都惊讶的看著这一幕。
连李渊都愜住了。
“二郎!”李渊回过神来,呼喊。
可李世民已经退出了武德殿,头也没回的走了。
这突然的一幕,
使得殿中一片死寂。
李逸也有些意外,李世民这次这么刚,估计既是心凉,也是以退为进,毕竟如今的局面,李渊也没有其它的办法,更无其它人的人可用。
这正是李世民可以给皇帝施压的时候。
主角都撤了,
这戏也就唱不成了,
李渊无奈的摆手,廷议提前结束。
“无逸,”
李渊叫住了他,“陪朕去弘义宫看看二郎去。”
李世民称病,李渊就去看病。
父子俩倒是起演技来了。
两人出了太极宫,经西苑西门,来到弘义宫秦王府,李世民还真就躺榻上了。
是真气到了,气的肝疼,浑身颤抖。
李渊进来,见李世民躺在那脸色惨白浑身冷汗,也很惊讶。
问了几句后,李渊让李逸先出去,
屋里就留下父子两人。
“我已决定,让太子出镇州,负责原州陇州入寇的突厥军。河东,全权交由你来节度。”
李世民躺在那,“陛下,儿臣可能暂时无法统兵上阵了。”
李渊在旁边坐下,拉起李世民的手,“二郎啊,此次突厥入寇,东西两路,直指长安,
大唐江山社稷都已经发发可危。
我也知道大郎担不起这个重担,如今能拯救大唐的唯有二郎你了。
若你能领兵击退突厥,则李唐江山都因你而保全,待你凯旋,立你为太子!”
此话一出,
李世民的瞳孔都不由猛的收缩。
第585章 总摄戎机
第585章 总摄戎机
八月十五,中秋。
清晨,在京文武九品以上皆入宫朝会。
金殿之上,
中书通事舍人李守玄捧出明黄綾绢捲轴,宣读詔令。
“论道勛邦,任惟勛德·:,”
“天策上將太尉领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雍州牧领左右十二卫大將军上柱国秦王世民,宇量凝,志识明动,爱使缔构,功参鼎业。
廓清秦陇,茂绩以彰,戴定周韩,戎威遐畅。河朔余寇,取若拾遗···宜加恩宠,式兼常秩。总摄戎机,望实惟允。
可领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兼凉州总管,
拜河东行营元帅,河东、河北诸道总管,及北討诸府兵,並受节度,余官悉如故。”
李逸很认真的听著李守玄诵读的詔令每一句,除了例行的夸讚嘉奖之词,最关键的內容,
果然是让秦王掛帅北討,正式授予元帅之职。
有些意外的是,李渊还给李世民又加了两个官职,一是曾经担任过的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另一个也是他曾兼任过的凉州总管。
这个时候,把这两个李世民曾经兼任过的官职再给他,明显是有几分对秦王的提前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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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世民这个天策上將,官衔已经够多了,再加这两个兼职也没什么。
昨日在秦王府,皇帝对李世民私下的立太子承诺,当然不会在殿上公开。
不过李世民昨天听了李渊的承诺,那是立马一口应下领兵战突厥任务。
李渊走后,
李世民也没瞒著他,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知李逸。
当时李世民那激动的样啊,李逸也不想泼他冷水,等打退突厥,李渊大概率会食言。
但能拿到北伐帅印,对李世民如今的处境大有帮助,等击退突厥,这份功勋,更能涨他威望,
也能衬托太子的不足。
想要这么简单的就让李渊易储是不可能的,总得一步步来。
“秦王接詔!”
“臣领詔。”
李世民满面通红,起身上前双手高举恭敬的接过了詔令。
这不是一道简单的出征詔令,
这是皇帝的承诺,
击退突厥,立汝为太子。
李渊坐在御榻上,
对著儿子微笑。
李世民,越发激动了。
李逸把这父慈子孝的一幕看在眼里,李渊確实是会画饼,李世民也还是比较年轻,终究是才二十三岁,哪怕这两年经歷了许多架空,累积了不少失望,但仍还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武安王李逸接詔!”
李守素又拿出了一道詔令宣读。
紫袍玉带的李逸起身上前。
皇帝也给李逸加了几个官职,陕东道大行台左僕射、并州大总管、河东征討行营副帅,并州道行营总管。
还给加了三百户实封。
如今他李逸的官衔,是司空兼侍中陕东道大行台左僕射并州大总管右卫大將军上柱国武安王,
河东行营副帅兼併州道行营总管。
实食封一千五百户。
“臣李逸奉詔!”
接过詔令,能感受到殿上无数目光望来。
谁能料到呢,
这位武安王在代北被太子免职,还以涉嫌谋反之罪召回京师,结果回京第二天,就获得如此重的作用,还加了三百户实邑,实实在在的的大唐实封並列第一人。
秦王实封也是一千五百户。
裴寂、安兴贵兄弟,只有六百户,其余几个实封功臣,更只有三百户实封。
太子的行营长史,如今是秦王行营的副帅定州大总管,改任并州大总管。
并州大总管原本是齐王遥领,襄邑王李神符检校,现在由李逸接任了。
继续宣读詔令。
礼部尚书,天策府长史检校黄门侍郎唐俭,授行营长史。工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为行营司马。
齐王李元吉为行营副帅,
淮阳王李道玄授代州总管、雁门道行军总管。
李道玄没有恢復大总管,他抗令一事,还是多少有些影响的。
襄邑王李神符,调任幽州大总管,而原来太子任命燕郡王李艺为幽州大总管,这次皇帝改授李艺为涇州总管,涇州道行营总管。
罗士信为普州总管,尉迟恭为朔州总管::
最后,
皇帝派太子出镇州,率燕郡王罗艺,以及大將军竇琮、桑显和、薛万彻等击西路突厥郁射设、沙钵罗设军。
基本上,
皇帝也放弃了让李世民或是李逸等去辅佐太子守河东的打算了,这次让李世民掛帅,统领的虽还是河北河东两道兵马,但將领,却基本上调了天策府、秦王府、陕东道大行台的將领,
原来秦王府的那些嫡系將领,屈突通、段志玄、翟长孙、秦琼、尉迟恭、程咬金、张士贵、双土洛等,也全都隨秦王征討。
现在顾不得其它了,
一切以击退突为前提。
不说大败突,起码也得要打几个胜仗,遏制突攻势,然后才能迫他们谈和退兵。
至於其它的,顾不上了,打完再说。
这个时候,重新启用秦王李世民,可皇帝却还是让太子去州,仍还存了一些希望,希望太子能在李艺的辅佐下击退西线突厥军,也立些功劳。
大敌当前,
李渊也没有心情举办中秋宫宴,
对李逸来说,这倒是个好消息,他刚回京,更愿意多陪陪妻儿们。
朝会结束,
李渊特意把李世民李逸等行营官员留下,与宰相们一起商议用兵之事。
“秦王有何退兵之策?”
面对皇帝的询问,李世民淡定自若,胸有成竹。
“陛下,如今突厥人夺取了朔应代忻,代北防线崩溃。
并州也被围困,突厥人甚至如潮水般南下,突破了雀鼠谷,从介休到晋州,一路数百里,儘是突厥兵马,满川满谷。
而东面泽路,西面石,也都有突厥分兵抄掠。
好在并州、汾州、潞州、武州、石州、嵐州、州这些大城还未失守,
河东、河北的主力也没有大的损失。
因此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挡住突继续南下的攻势,然后就是寻找战机,將他们逐一击破。”
李世民不惧突厥,
突战线拉的越长,兵马撒的越稀,这就越是反击的机会。
“儿臣率一军,先在河东泰州龙门集结,挡住突厥南下的前锋,绝不让他们过黄河。
而无逸则北上,经由州至汾州,寻机切断雀鼠谷通道。”
李世民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指点。
李渊看著地图上那几个小陶兵,“二郎莫不是想切割雀鼠谷,然后把南下的突厥军包围歼灭?”
“陛下圣明,一眼识破,儿臣確实是如此打算。”
太子在河东畏手畏脚不敢打,从雁门一路撤到太原,唯一比李元吉强一点的,也就是没把太原的兵全带走,他跑去蒲州,仍还让李神符率兵留守太原。
如果太子胆大点,代忻两州,不说全守住,起码两座州城能守住。
李世民却不惧突厥,
他並不只是想的防守,一上来就打算与李逸联手,把南下的的那些突厥兵围歼了。
“不可轻敌,须得小心。”李渊提醒。
“陛下放心,儿臣绝不浪战,我们若能在普州歼灭敌人数千,便能打压他们囂张气焰。
迫使突不敢再分兵到处劫掠。
现在已经是中秋,頜利若是攻势受阻,那也不会逗留到寒冬之时,大概初冬之时就会退兵。”
突厥人打仗,说白了还是劫掠那一套。
现在秋高气爽马也肥,突厥人南下抢掠最是痛快,可等到冬天,野外无草,马要掉,突厥人缺乏攻打大城的能力,又得畏惧唐军主力,自然会抢饱就撤。
李世民很清醒,
他並没有提出,要集结各路兵马,直接杀到太原城下跟頡利决战,而是提出了更稳重的打法,
先包围其南下深入的一些兵马,集中力量歼敌一部,这就是在局部战场,集中兵力,达成局部优势,这样一来,李世民都不需要抽调太多兵马,
照样能分割包围歼敌。
积小胜为大胜,
以点破面。
“西面陇州之敌,二郎有何退敌之法?”李渊问。
“据儿臣所知,这次郁射设和沙钵罗设联手,虽兵马十万入寇,但灵州、兰州、凉州等重镇,
还有原州、萧关等也都未失。
突厥深入原州,但並未能攻破重要关城,他们派了几千骑沿陇山而下,突袭了陇州大震关,
但毕竟只有几千骑,不足为惧。
派一员大將前往拦截便可。”
原州攻不下,突厥也不敢深入关中平原。现在凉、灵两总管府兵又没什么损失,只要稳妥点,
不轻敌野战被伏击、或围歼主力,西路翻不起什么浪来。
陇州只是小股敌军,原州的西部主力,其实也只是偏师。
真正的战场还是在河东。
李渊听著次子的淡定的语气,也是不由的心中镇定了许多。
说不担忧是假的,
毕竟东西两路,这次来的太快了,攻的太猛了。
“无逸,你前往汾州,可有把握能切断雀鼠谷?”李渊望向李逸。
李逸是支持李世民的作战思路的。
没必要急匆匆跑到太原去决战,太原二十七里坚城,代北的兵马,现在大多在太原,让李神符王君廓他们先守一守。
他们先外围砍几刀。
“陛下,汾州还叫浩州时,臣可是在那里奋战了一年多,对那里可谓是十分熟悉了,臣定配合好秦王,不负圣人期望。”
第586章 秦王党
第586章 秦王党
“舅父。”
中秋节,李逸带上礼物,到舅父张河、伯父义安王李孝常、师兄魏徵、孙伏伽等家中拜访送节。
“来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来做什么。”
张道源带著儿子们到门口迎接外甥。
李逸拉了几车的礼物前来,桂球水晶米、南山竹纸、细白布、柿子烧酒等李家特產堆的满满当当。
“是我牵连舅父,我来赔罪的。”
张道源先前和李逸一起出京赴河北任职,李逸是洺州大总管,张道源是相州总管。他在相州任职表现还是挺好的,可此前太子一个李逸涉嫌谋反,就把他赶回长安,张道源也因此受牵连,被太子调回长安。
他刚接到太僕卿的任命,以后留在长安倒也挺好。
迎客进门,厅堂饮茶。
张皓等几个堂兄,这两年李逸也挺照顾,带在身边立了功勋,也都步入仕途。
张河这个堂舅,因两家走的近,关係倒是比李逸那几个亲舅还好。那几个亲舅,李逸也帮他们,但相处的並不亲。
“无逸,你如今是彻底站到秦王这边了吗?”
张河把几个儿子赶走,厅中只留下二人,说话也很乾脆直接,“秦王毕竟只是亲王,太子才是储君啊,你现在这般得罪太子,公然支持秦王,舅父为你担忧啊。”
李逸捧起茶杯,苦笑著道:“阿舅,我也是捲入其中,迫不得已啊。”
张河直言:“我观太子一直拉拢你,可你为何却一直拒绝,反而主动亲近秦王?”
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个做过道士的外甥,是不是会相面之术什么的,算到秦王能做皇帝才这般。
李逸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说是性格相投。
“我已向圣人推举阿舅为定州大总管府长史,去定州辅佐庐江王李璦。”
张河道:“留在长安做太僕卿倒也挺好。”
“这次河东大战,也还得防著突厥分兵入寇河北,我和秦王都不太相信庐江王,飞狐陘、蒲阴陘得守好。
阿舅回到河北后,到时还得劳烦你节度定州军再出太行,进驻蔚州,侧面牵制代北突厥军。”
“我们儘可能会让李璦暂时留在长安,舅父去定州主持大局。”
张道源笑笑,“我一书生,你们这么相信我?”
“阿舅,带兵打仗,到时可交给秦武通、李玄通、王行敏、柳、薛忠诸將便是。”
李逸和李世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统一策略,共同进退的人,而李瑗儒弱无能,绝担不起这样的大任。
“你这样一来,倒是把我也拉上秦王的战车了。”张道源苦笑,他深知捲入这种爭储斗爭中有多凶险。
“罢了,我这老骨头也没两年好活了,便再回河北顶一下,等击退突厥,我再回长安。”
喝完一壶茶,
李逸便起身告辞。
“知道你还有很多地方要拜访,我也就不留你了。”张道源把他送到门口。
“阿舅留步,这回我想让张皓表兄再隨我军中北上,不知阿舅可同意?”
“阿皓这两年跟著你,都已经是正六品职了,也確实得到歷练,你要是看的上他,就带上吧。”
“定州那边,到时还要劳烦阿舅了。”
“放心,定州大总管府会全力配合河东行营的。”
李逸离去后,
张道源也把儿子们叫来了。
张皓把一张礼单送上,“表兄送来的这几车东西,价值不菲。”
“收下吧,外甥给舅舅送中秋礼没人可说的。”
张河虽爵封范阳郡公,官居三品亲贵,可却日子过的清贫,俸禄总是用来接济亲朋邻居。
这两年张皓几兄弟在李逸帮助下仕途顺畅,倒是让张家经济情况好了许多。
“我马上要回河北,任定州大总管府长史,大郎则跟无逸去并州。”
这个消息,倒是让张家几兄弟很高兴。
相州总管回来做太僕卿,明显是贬降了。如今又回河北做定州大总管府长史,还是主持大总管府事务,那就是再获重用了。
“阿耶,表兄这是要跟秦王走到一起,我们家也要站队秦王吗?”
张河捧起茶杯,“我张道源是朝廷官员。”
张皓问父亲,“阿兄为何会这般坚定的支持秦王而舍太子呢,难道阿兄真能窥破天机?”
张道源瞪了儿子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阿兄怎么选择是他的事。”
“可阿耶是无逸的阿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次太子把无逸罢回京,不也牵连到阿耶,免了相州总管,贬回京做太僕卿吗?
而如今秦王受重用,不仅无逸拜行营副帅、并州大总管,阿耶不也又授定州大总管府长史了吗?”张皓却不那么认为。
张道源低声道:“做好自己便是。”
李逸来到永业坊,拜访师兄魏徵。
魏徵宅子没什么变化,厅堂仍是草堂,园里种著菜。
裴氏抱著个小男孩,“快叫叔父。”
魏徵夫妇俩衣著朴素,儿子有点偏瘦李逸送来的礼物里,就有两头奶羊,“嫂子可以让僕人每天挤羊奶,给我这小侄儿吃。”
魏徵抒著鬍鬚,“每次来都送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我这宅子都还是你送的呢。”
魏徵请李逸喝茶,却是用的榆叶茶,裴氏自己制的。
“师兄,秘书丞这职事如何?”李逸笑问。
“不错,可以安安心心读书。”魏徵道,
上次殿上置疑刘世让通敌谋反,出言力諫朝廷不可草率决断,被皇帝免去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丞、天策府记室之职,贬为秘书丞这閒职。
“这次要请师兄出山,这悠閒读书的日子要结束了。”
恢復魏徵天策府记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丞之职,並授他河东行营记室之职。
“行。”魏徵对於要上战场,並不抗拒。“突厥人畏威而不怀德,朝廷一味的想议和,靠和亲和赏赐是换不来太平的,只会把頡利餵的慾壑难填。”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李逸点头。
榆叶茶採摘嫩叶,经过晾晒蒸製等工序製成,喝的时候加盐,比饼茶口感要淡点。
“可惜刘世让被冤杀了,”魏徵直言,“若太子不跑到雁门指手划脚,有你和刘世让等在代北,马邑不会失,高满政也不会死,雁门更不会丟失。”
“现在朝廷再让你们出战抵御突厥,虽说是亡羊补牢,可代北糜烂,损失太大了。
这次北上,你有多少把握?”
“事在人为嘛,不过秦王很有信心击退突厥,我觉得问题也不大。突厥人,其实一直都只是南下抢掠,他们並不想真正的抢占关內城池土地,
只要能够歼灭其几千人,他们就会撤了。”
魏徵嘆息,“如今突年年入寇,一年甚至数次入寇,从河西到幽燕,几千里北疆,早成了筛子,他们想来就来,
现在更是都已经深入到关中了。”
“放心吧,要不了几年,我大唐便能反击攻入塞北汗庭,犁庭扫穴,把頜利擒回来宫廷宴上伴舞。”李逸道。
魏徵笑笑,没把这话太当回事。
如今的突厥確实骑在大唐脖子上拉屎拉尿,勉强能够防守都算不错了,谈何犁庭扫穴。
“江南的叛乱,也还陷入僵持之中,朝廷好兄弟腹背受敌,必须早日结束北边战事,
否则两线作战,任何一线崩掉,都是大祸。”魏徵提醒。
李逸点头,“我觉得南边,有李孝恭李靖李世绩李大亮任瑰张镇周周法明卢祖尚等在,应当很快能打开局面,平定叛乱的。”
魏徵却没这么看好,
“河间王李孝恭,其实也並不擅统兵,先前平江陵等,也主要是依託李靖、许绍等人。
他们手中主要是南方的兵,缺少关中河南的精锐。”
李逸也没跟魏徵过多探討江南战场,辅公祐和张善安,如今虽声势挺大,但终究是对抗不了大唐朝廷的。
萧铣王世充竇建德徐圆朗李子通林士弘等一个个都被击灭,他们怎么可能还敌的过大唐,一时失利也影响不了大局。
从魏徵家出来后,李逸又去了师兄孙伏伽府上。
他在年初中得进士榜首,成为大唐开科举后的第一位状元郎。
也由刑部郎中升为大理寺少卿。
“什么时候出京北上?”
“我明日便走。”
孙伏伽皱眉,“这么急?”
“突厥这次入侵,兵然甚猛,如今前锋都已抵晋州。太子一路退到蒲州,这代北无人指挥,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只能各退守大城,根本不敢阻拦突厥,任由其抄掠,
整个河东,如今都在突厥铁蹄下颤抖,耽误不得了。”李逸直言。
孙伏伽对太子也是不满,“不是你擅启边畔破坏了和议引突厥再次入侵,实是太子自毁长城,
使局势糜烂至此也。”
孙伏伽擅长的是律法这块,可如今也上疏请求去河东打突厥。
“本以为討平了薛举李轨王世充萧铣竇建德李密李子雄林士弘等梟雄,这天下终要归於一统,
百姓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
可谁料到突厥年年入寇,地方上叛乱又四起,
这太平也不知道何时能来。”
“快了,也就三五年,必然天下太平。”李逸安慰孙伏伽道。
可孙伏伽却有些悲观,“我觉得,没有个十年,中原无法平定,现在江南有辅公祐张善安等,
岭南又有狸獠酋帅叛乱,这北边还有朔方梁师都、代北苑君璋这两割据势力,
十年內平定这些势力就不易了。
而突厥控弦数十万,要击败他们更不易,只怕二十年都未必能压制突厥,稳定边疆。
也许我这代人,都未必能看到突厥称臣纳贡求和的那一天!”
李逸想著,歷史上樑师都直到贞观二年才平定,苑君璋是在贞观元年降唐,
而定裹的后隋小朝廷,更是在贞观四年,李靖生擒頜利灭东突厥后,杨政道和萧后等才投降大唐。
如果按歷史原本轨跡,那么中原一统,还需要六七年,击败突厥还要八九年。
但如今歷史已经改变了,比如刘黑阔就没反唐,高开道、徐圆郎这些人也没折腾起什么浪,
已经被击灭。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要不了八九年,三年应当就足以击灭突厥。
这次重回河东,再返代北,李逸可没想著小打小闹,俘斩个两三千人,就跟突谈和,他既然已经拿到李渊出战詔令,后面又有秦王押阵,他自然得使出全力,
不俘斩突万人,頡利会知道痛?
第587章 秦王嫡系
第587章 秦王嫡系
李逸回府,
门前车水马龙,都是来拜访送节的。
他没下车与他们打招呼,径直进门。
杜十娘见他回来,便给他湖茶,她今天也到送礼,母亲郭氏那里,还有堂兄杜如晦那,又去了舅舅家。
姬令仪进来,生了三个孩子的她越发丰了,“来拜访送礼的人很多,不过按阿郎的吩咐,只有最亲近的几家亲戚好友才接待,其余人只收了拜帖,却是不曾收礼。”
“对了,陇州刺史的几位公子早几日便来登门拜访,还拉了几车礼物来,照例没有收,今日一早,他们又来登门,这会还在门口。”
“陇州刺史?”李逸倒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陇州刺史是谁。
“就是隋滑国公之后。”姬令仪提醒。
“哦。”
陇州刺史李芝,是李逸的渣爹,为攀附权臣杨素,於是拋弃怀有身孕的订婚未婚妻,娶杨素之女。
当初还碘著脸来认亲,要李逸认祖归宗,被李逸拿著横刀在大街上追砍,
最后皇帝出面,让李逸过继到李孝常弟弟名下,属籍宗正,跟李芝也算是彻底划清界线。
“李芝的儿子们?”
“嗯,他们逢年过节都会来拜访,每次也都送礼,不过我们都没有见过,也没收他们的礼,可他们仍然每次都会来。”
那几人也算是李逸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可李逸不跟那边来往,当然也从没认过这些个兄弟姐妹。
李芝生的儿女还不少,尤其是还有许多在外的私生子。
“不用理会那边。”
李逸交待。
“知道了。”当家的姬令仪记下。
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拜访,李逸都懒得理会。
锦上添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地位越高越得避些嫌,
他连秦王府都没去拜访,也没给秦王送礼,反正他们的关係,也用不著这些,
倒是给杜如晦送了礼,毕竟是妻兄。
但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那就没送。
反倒是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牛进达他们府上都送了份礼,毕竟当初谷州一战,李逸招降的他们,
还曾义结十兄弟,有这层关係在,保持往来,別人也不好说什么。
况且,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这些人,都是比较乾脆爽快的武人,李逸跟他们相处感觉也很不错。
夜晚,
月亮升起来,中秋节的月又圆又亮,如一轮玉盘当空。
院中桂树下,
点上灯,摆上月饼等,
一家子赏月共度中秋。
“可惜郑氏她们带著孩子还在路上,赶不回来中秋团聚。”杜十娘道,看著一群孩子围绕著,
她也感觉到很欣慰,李氏家族也是越来越兴旺了,
这不是洺州那边还有好几个妻妾和孩子没赶回来,要不更热闹。
看著孩子们在李逸身边跑来跑去的可爱样子,杜十娘又不免有些心酸,婚后转眼五年了,却还没能有一儿半女。
虽然並不是不能生,主要还是连续两个大丧耽误了,如今夫妻本就聚少离多,她却还得为父守丧一年多。
“我明天便出发了,你们在家互相照顾。”李逸看著这温馨的场面,心里也挺不舍的。
“这在家总共就呆三天,千里迢迢奔波,也太辛苦了,不能晚几天再走吗?”杜十娘握住丈夫的手。
“打仗嘛,军情如火,没办法的事,放心吧,肯定能早日凯旋,回家过年!”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丹桂飘香,明月皎洁,家人一起吃月饼赏月的机会难得。
“阿郎可得记得这约定,我们在家等阿郎回家过年。”
“嗯。”
赏月到很晚,
大家似都不捨得回屋,
尤其是几个女人,终於耗到那些小傢伙们玩累了困了,让保姆抱去睡觉了。
然后女人们大眼瞪小眼的,都想爭夺丈夫离京前这最后一晚的陪侍。
杜十娘虽有孝在身不能同房,却也想多陪陪丈夫再聊聊天。
“阿郎明日还要赶路,你们就都早点回房歇息,別扰了阿郎休息。”十娘发话,
姬令仪等妾们不由的心中失望,却又不敢置疑大娘子。
只好不依不舍的起身,
“知晓你们心思,谁这几日日子正好的?”十娘笑了笑。
几个女人闻言,都赶紧推算各自月事的日子。
最后倒是疏影日子刚好,便赶紧说了。
“你可別谎报军情啊。”十娘见其它几人日子还远,便对李逸道:“就让疏影丫头今晚服侍吧,不过阿郎明日便要出发,不要太晚睡。”
“奴先去洗漱。”疏影已育有一女,可心里也想再生个儿子,哪怕平时叫自己姨娘,可有个亲儿子,在府里地位也肯定不一般。
看姬令仪,为阿郎生了二儿一女,其中还有一对龙凤胎,大儿子虽是庶子,却因是庶长,封了荣国公爵位。
这生的二儿子,虽是庶四子,也凭父功封了县男爵位。
大娘子平时在务本坊那边,这郡王府可都就由姬氏当家,靠的还不是生了两儿一女,长子还是荣国公么。
皇城,尚书省兵部衙门。
李世民坐在衙堂上,
一名名大將登堂,
河东行营元帅李世民,今日在此召集行营诸將,援兵鱼符、行营总管印。
李世民一身御赐金甲,猩猩红织金披风,端坐主位。
副帅李逸、李元吉都披上御赐银甲上前接符信,李逸排在元吉之前,元吉有些不满。
他是齐王、司徒兼侍中,左领军大將军,本来还是并州大总管,可现在那大总管之位给了李逸,他却改授为州总管。
李元吉很不满,现在出征河东,和李逸同为副帅,却还在李逸之后。
两人上前领符印,
元吉领完符印,却径直走向李世民下首左侧。
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大唐以左为尊,左僕射要高於右僕射。
李逸和元吉同为副帅,一左一右两个位置,当然是李逸坐左边,可元吉却抢座位。
李世民眼晴一瞪,
“齐王,你位置在右边。”
李元吉不满道:“同为副帅,我司徒兼侍中,不比他司空兼侍中大,我还是亲王,他只是郡王李世民可不惯著这个丑弟弟,
“圣人詔令,两副帅无逸在前你在后,让开!”
元吉坐那不肯动。
李世民动怒,“你既不奉陛下詔令,也不遵我这个元帅之令吗?”
“我位在李逸之上,这个位置就该是我的。”
“你滚,我河东行营不需要你,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李世民指著大堂门口,
喝斥他滚出去。
李逸站在一边看戏,慢悠悠出口,“元帅,齐王既然要爭,那便让齐王坐,一个座位而已反正齐王也不是爭的并州大总管之职,爭的不是并州道行军总管,更没有要爭先北上去打突厥。”
李元吉怒瞪李逸。
李逸笑道:“齐王若是要爭并州大总管、并州道行军总管,要把这北上截断雀鼠谷、並撕开頡利重围,进入并州的任务爭过去,
我也愿意一併相让。”
李元吉当然没那种本事,更没那种胆量,否则当初也不会弃太原城而逃,
虽说过了几年了,他也已经二十来岁,但虚涨了几岁年纪,本事可没长。
李元吉被两人的又羞又怒,
“起开。”李世民指著他。
李元吉咬牙切齿,最后却也只得起身让坐,走到右边坐下。
他现在走出去,估计这个二哥还真会把他踢出行营。
屈突通、罗士信、秦叔宝、尉迟恭、薛万均、丘行恭、程咬金、段志玄、张士贵、双士洛、翟长孙、张公谨等一眾武將止不住笑著看李元吉出丑,可没有谁会为他发声。
而唐俭房玄龄杜如海宇文士及长孙无忌魏徵这一眾文官,却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看元吉出丑。
一个小插曲,
兵部堂上的这次聚將授印,倒也十分顺利。
將星璀璨,
谋臣如云猛將如雨。
李渊这次也是彻底放手,李世民得以把自己的最强战力班底拉了出来。
“此次抗击突厥,我们河东行营的任务很简单,一个月內,想办法把雀鼠谷以南,深入到晋州的突厥军包围歼灭,
至少要歼灭三五千骑。”
李世民望向李逸,“我们这第一阶段的任务,关键在於无逸,你从龙门北上经州至汾州,在那里集结兵马,截断雀鼠谷,
这样我们在南边,才能关门打狗,围歼深入之敌。”
“你有把握吗?”
李逸点头道:“事在人为,頜利现在很囂张也很狂妄,此次十五万兵马入寇,连取朔应代忻诸州,一直打到太原,太过顺利,便让他轻狂的很,
把兵马撒的到处都是,跟摊煎饼一样。
既围太原,又分兵劫掠泽潞、石,连蔚州北燕州都不放过,甚至他们还准备分兵入河北劫掠。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只要我迅速北上,在頜利没反应过来前,把雀鼠谷截断,頡利想反扑夺回,一时半会也休想。”
李世民笑道:“別人说这话,我可能还得怀疑,可无逸的话我信,当初刘武周入寇,
无逸仅凭著几千人,都能夺回雀鼠谷,一直扼守著这条要道,如今无逸带兵经验更丰富,自然更没问题。”
面对河东这烂摊子,李世民倒是很淡定,没有急著北上太原,而是很有节奏。
一眾文臣武將,也都没人反对李世民的这个计划。
唯有李元吉,在那里阴阳怪气,“太原危急,秦王倒是不急不缓啊,就不怕太原失守?”
“这个时候了,还想著封锁雀鼠谷,要围歼普州之敌,就凭李逸,他能封锁的了雀鼠谷?
只怕他连汾州城,都进不了。”
李逸倒也是不客气的对李元吉道:“齐王若是觉得李逸不行,那不如齐王你上!”
“哼,”李元吉不接话了,他当然没那本事,所以才觉得李逸也没那本事。
淮阳王李道玄看不下去,出声嘲讽,“齐王若是不敢去就算了,我陪司空同行,保证能完成任务。”
第588章 不拜太子
第588章 不拜太子
隨同李逸同行的除了淮阳王李道玄这个代州总管外,还有朔州总管尉迟恭、蔚州总管王行敏、
应州刺史云师端、介州刺史程咬金等人。
秦琼这两年跟著秦王一样被閒置著,倒是把身体的旧伤养好了不少。他拍著李逸的胳膊,笑著道:“我倒是挺想跟你一同去汾州的,这机会让老程给抢去了。”
老程摸著他那胖肚皮,“秦王身边的玄甲骑,总得有人统领,你可是秦王魔下第一猛將。”
蔚迟老黑听了这话,免不得望了秦叔宝两眼,他也是秦土府大將,但当初在河东,被秦叔宝儿次伏击,数次击伤,虽然觉得是被伏击,真论个人骑射本事,他未必输秦琼,
可毕竟输了好几次,秦琼又是国公上柱国,平时待人也不傲气,老黑倒也没去挑战过秦叔宝。
但跟程咬金倒是较量过几分,单论马上使类的本事,程咬金是要差他几分的。
罗士信也围了过来,他授普州总管,也马上要出发,率兵进晋州城增援,待秦王和李逸截住雀鼠谷,展开包围后,他就要来个中心开。
程咬金对著李元吉远去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他娘的,终於轮到咱们这些傢伙上阵了,
都是瞎折腾,
要是先前让秦王掛帅,哪有这么多破事。”
罗士信也是直言,“咱那位太子殿下,要是就一直呆在蒲州,不去绕那么一圈,现在云朔二州也早就都拿下,頜利哪还能再打进来,
有咱老兄弟在,頡利都过不了长城。”
这群山东將领,本来平王世充战刘武周败竇建德,那都是衝锋在最前面,立下赫赫战功的,
可是这两年,却跟看秦土一起被閒置。
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人都先后拒绝过太子的拉拢,结果就遭受到了狠狠的打压排挤,
秦琼程咬金罗士信三人都是上柱国、国公,可却只能当个护军统军,而那些依附太子的,功勋不如他们,却做了总管、刺史等。
閒的发慌。
一个个正当壮年,
明明能征善战,却不能上战场。
“咱们这次,有秦王和无逸领兵,咱一定要打到定襄汗庭去,要把頜利赶过阴山,让他们回漠北老家去。”程咬金喊道。
罗士信更是放下豪言,“咱为什么就不能把頡利生擒活捉,把頡利捉回来,以后就养在长安,
让他平时侍从天子,宫宴上跳舞助兴!”
以前西突的泥处罗可汗,不服中原大隋帝国,最后不就是被杨广扶持了射匱,把泥处罗可汗打的只能东投大隋,最后成了杨广身边的一个摆设。
一眾將领,憋的久了,
这次都准备大展身手。
太子不敢打的仗,他们敢打,太子打不贏的仗,他们能贏。
李建成从雁门一路跑到了蒲州,不敢樱其锋。
而秦程诸將,却准备要杀进阴山下的汗庭,要把頜利捉回来跳舞。
一群武將叫,兴奋的很。
根本没把突厥当回事,什么十万二十万,在他们眼里,那都是军功。
可李逸能看的出来,
他们並非是轻敌狂妄,而是一个个身经百战,十分自信。
打仗,他们真的不忧。
尤其是跟著秦王和李逸打仗,那可是两个常胜將军,不败的神话。
大唐军界的两颗明星,帝国双璧。
跟著太子、齐王、裴寂这样的人打仗,那才让人头疼。
蒲州。
天使快马前来宣詔,
李建成接到詔令,几乎不敢相信。
皇帝在这个时候调他去州,却把秦王调来,而且还是取代他河东行营元帅一职。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他在河东的人事调整,几乎被皇帝全面否决了。被他以涉嫌谋反罪罢免回京的李逸,被安上违抗军令擅自出击的李道玄,
又得重用。
李逸成了河东行营副帅,还拜并州大总管。
连李道玄,都授代州总管。
他换掉的蔚州刺史王行敏,现在直接成了蔚州总管、刺史,应州刺史云师端,也官復原职。
李建成的脸色铁青。
他举荐李艺为定州大总管,结果现在皇帝让李艺跟著他去西北,做涇州道行军总管。
“此次突厥入侵,皆因李道玄李逸二人贪功而擅启边所致,圣人竟然还被他们蒙蔽,不仅不追究他们罪行,
反而还要重用他们。
眼下不想著如何安抚突厥,与他们重修和议,反而还要举兵?
南方叛乱未平,
这北方拿什么跟突厥打?”
李建成咆哮,
旁边的人纷纷后退,生怕触到太子的怒火。
“陛下被他们骗了,现在只能议和。”
“李世民要是打输了,想过后果吗?”
可不管李建成如何愤怒,
詔令已至,河东变天了。
皇帝令他接到詔令当天,就得动身回长安,然后去州镇守。
詔令中皇帝还要求李艺、王君廓、张纶、竇琮、薛万彻、桑显和诸將,要一併返京。
李高迁那傢伙更倒霉,落得个削夺官职流放岭南的下场。
李神符也调去幽州。
“朝中宰相公卿们,怎么能看著陛下被蒙蔽呢!”
“擅外必先安內,江南叛乱不定,此时岂能与突厥大战,
一味好战,必受反噬!”
接连高呼数声攘外必先安內,李建成气到吐血晕厥,引的眾人慌乱,慌忙喊大夫。
好在並无大碍,只是一时急怒攻心。
“回京,我要立即劝諫陛下,决不能此时开战!”
八月十六,
李逸出京,
这次回京,真是来也勿勿去也勿勿,
并州距离长安一千三百六十里,快马也得十天。
说实话,返京的疲惫都还没洗去,家里的妾们都还没能一人轮上一晚,
几个孩子也都没能跟阿耶去乐游塬、去曲江,去御宿乡等地走走玩玩,连东西市都没能去,
就得离开,心里確实也有些遗憾。
可军情如火,一刻也等不得了。
突厥兵都打到晋州来了,
真是欺大唐无人了。
李逸策马急驰,李道玄、程咬金、尉迟恭等猛將隨行。
秋风讽讽,
突厥一再欺迫,
大唐退无可退,被逼到墙角的李渊终於亮剑了。
大唐最锋利的剑已出鞘,此次不饮血不回。
对李逸他们来说,
这一次不仅仅是反击突厥,也是一次向太子权威的挑战。
机会已经爭取到了,
就看能不能在战场上击败突厥,打出亮眼战绩了。
要是跟李建成一样打不贏突厥,那一切都白谋划了。
好在,李逸很有自信。
有秦王在后坐镇,
李逸在前线也更有自信。
龙门渡口,
李逸从蒲州渡黄河而来,恰好碰到太子李建成从龙门渡河回关中。
两支人马相遇,
可李建成也没有召李逸去,
李逸更没主动凑过去。
“军情紧急,没空拜见太子了,太子也赶著渡河呢,走吧。”
李逸率诸將策马而过。
李建成没派人去跟李逸打招呼,却以为李逸会来拜见,於是特意在渡口等候。
结果左等右等没见到人,
最后眼看著李逸的队伍向北而去。
“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李建成本来还想著,等李逸来拜见,他到时不见。
他可以不见李逸,但李逸不能不来拜见,现在他就这样过去,太过无礼了。
“尔等把此事记下,一会就都写奏疏弹劾李逸无礼!”
李逸没空理会那位皇太子殿下的想法,
眼下他眼里只有打贏这一仗,別无其它。
八月底,秋高气爽,天不算炎热,李逸跨下战马四蹄翻飞,魔下轻骑如利箭般在晋南大地飞驰旗手高举著一面面旗帜,
“河东行营副元帅,”
“并州道行军总管!”
“司空!”
“侍中!”
“右卫大將军!”
“并州大总管!”
“李!”
旌旗风中猎猎作响,
这支轻骑,从龙门渡口踏过浊浪翻滚的黄河,经州片刻未停,日夜兼程,披星戴月,
直扑烽火连天的汾州前线。
从州进入汾州后,沿途上便能看到许多被突厥劫掠、攻破、烧毁的村寨。
村庄化为焦黑废墟,
残垣断壁间散落著无人掩埋的尸骸,乌鸦盘旋其上,野狗红著眼睛出没。
侥倖逃生的难民们,拖家带口向南购,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他们看到李逸这支南来的兵马时,眼里才有了一点振奋。
他们向李逸哭诉突厥人的凶猛残暴,骂著胡狗、狼子。
看著这些失去家园,甚至失去亲人的百姓,一眾將士们都咬著牙。
那一双双绝望的眼晴,一声声哭诉,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烙在眾人心头。
年轻的淮阳王李道玄嘴唇紧抿,胸膛剧烈起伏,死死捏著拳头,恨不得现在就锤死那些突厥狼崽子们。
而家乡在雁门关外朔州的尉迟恭,那张本来就漆黑的脸,越发的黑了,握著马的手青筋直露指节发白。
他的家乡,如今早已沦陷。
就连家在山东济州的程咬金,也完全收起了笑容,眼中怒火燃烧。
“父老乡亲们,
我李逸在此向你们承诺,
一定让突厥狼崽子血债血偿!”
难民们让开道路,自送他们向北驰去。
一直等这支王师消失在远方,
这些难民们才继续南下。
带著满腔的怒火,李逸快马加鞭,奔往汾州。
风仇敌气的杀气,无声的在铁流中凝聚
第589章 乙利达干
第589章 乙利达干
汾州隰城县城出现在视野中城头红旗高悬。
汾州城还在唐军手中,这是个好消息,否则李逸都无根据之地。
兵曹参军张皓策马奔向城池,带来了王师援兵到的好消息。
城头上爆发一阵骚动,继而化作震天的欢呼。
汾州司马任鷺抚著城头,探出脑袋,认出了城下的张皓,那是李司空的舅表兄,不久前从这经过南下时还见过面喝过酒。
“果然是李司空来了。”
“援军,朝廷的援军到了。”
“快去稟报萧刺史。”
汾州刺史萧正在刺史府中挠头,上次頜利围雁门,虽有些游骑杀到太原,但好在没有出现在汾州。
可这回,頡利围雁门,其前锋都杀到晋州去了,距离太原仅二百里的汾州,更不能倖免。
他武德三年上任汾州刺史时,汾州有户五万九千四百户,口三十二万。他到任后,引文水南入汾州,灌溉两岸无数良田,劝农课桑也算颇有政绩。
再干一年,
他也许能得个优良考评升官。
可突厥的入侵,使唤的汾州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眼看著很快要秋收了,可现在粮田成了突人肆意践踏隨意放马的牧场了。
“李司空回来了?太好了,快隨我前去迎接。”
出身兰陵萧氏,当朝右僕射萧璃的堂弟,文治还行,但打仗非他擅长,面对铺天盖地的突厥骑兵,他也只能固守城池了。
赶紧骑马出城迎接,
在城门外见到李逸时,这位名门出身的刺史,眼眶都红了,有些失態的喊道:“司空来了,汾州安了,
几千突厥轻骑,沿著汾水东岸一路烧杀,气焰囂张无比。下官无能,不能退敌。”
李逸勒马驻足汾州城下,
重回曾经奋斗的地方,也是心情感慨,武德二年他隨李仲文北上抵御宋金刚的入侵,
结果半路上,李仲文兵败雀鼠谷,所部全军覆没,只余李逸后军。
李逸毅然北上,最后在汾州扛起了大旗,三次浩州保卫战,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如今浩州更名为汾州,
刺史也由刘瞻变成了萧,
可李逸对这城墙、城门楼、瓮城,仍是那么的熟悉亲切。
他翻身下马,
铁甲鏗鏘。
这熟悉的城池,这熟悉的战场,
他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对手换成了突人。
打刘武周三守浩州城时,也有突人,但那时突蕨只是配角,每次大战,突人都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李逸甚至还在此跟突利小可汗,结成了异姓兄弟。
“请司空入城!”
李逸入城,登上城门楼,
秋风捲动他的披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外苍茫原野,
远处是豌的汾水。
“萧刺史,最新的敌情通报一下。”
声音冰静,不容置疑。
萧对这副態度,倒反而觉得心中安定不少。
“地图,任司马。”
汾州司马任鷺,这位太原义军元从,三次浩州保卫战的经歷者,这几年从兵曹升到了司马,立刻呈上羊皮地图,然后指著地图稟报军情,“稟司空,突厥骑兵约三千,以粟特杂胡为主,其主將是頡利可汗的一名近侍达干,十分狂妄,他们沿汾水而下,一路烧杀抢掠,
其应当是奉頡利之令,抓工匠、壮丁、掳妇人,抢掠钱財,夺取粮草。
乙利达干如今就驻在汾州城东南三十里的柳林渡一处庄园之中。”
李逸对汾州周边十分熟悉,不用地图也记得柳林渡在哪。
柳林渡,野狐滩。
那里河道拐了个大弯,东岸滩涂宽阔,芦苇深可没人,西侧有连绵土丘,形如口袋。
“乙利达干倒是会选地方,
那可是个伏击的好地方,天然的口袋阵,他这是直接给钻里面了,这是替自己选好了葬身坟地了。”
李逸手指在地图上轻敲。
“三千打草谷的杂胡,正好拿来祭旗!”
诸將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匯聚於地图上的柳林渡。
程咬金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司空,区区三千杂胡,就让俺老程出马便是了,三十里地,要不了多久,正好夜袭。”
尉迟恭晚了一步,可也紧跟著喊道,“让俺去,给俺一千骑,俺给司空把乙利达乾的脑袋拧回来。”
李逸笑笑,
“你们也不必爭,既然都想上,那就一起。”
“程咬金。”
“末將在。”老程大步出列,甲叶哗啦作响。
“命你率汾州步军三千,前往柳林渡乙利达干营地夜袭,你的任务是诈败,把敌人引出庄园营地,诱入野狐滩,记得演得像些,別上头。”
“末將听令。”程咬金虽然对自己领了个诱敌的任务,有些失望,可还是很痛快的应下。
“尉迟恭。”
“末將在。”老黑声如洪钟,吼著大嗓门答应,
“你率八百骑兵,伏於野狐滩土丘之后,待老程把敌人引入,你便率军杀出,衝散他们,
直取乙利达干首级,斩他將旗!”
“诺!”
尉迟恭已经兴奋起来了,一对沙钵大的拳头碰撞,砸的砰砰响。
“王兄,不能把我忘了,这仗可不能没有我。”年轻的淮阳王急忙喊道。
“不会忘记你的,
淮阳王率八百轻骑,伏於东侧芦苇盪中,待敌乱,便全力杀出,包抄侧后,锁死口袋,断敌归路,一骑也不许逃脱,
我们要全歼这三千杂胡!”
“得令!”
李道应大声应令,眼中燃烧著对胜利的渴望。
“任骂、郭解愁、张皓,你们各率五百步卒,外围警戒、斥候遮蔽,贼若溃败,你们在外围张网拦截。”
“诺!”
李逸目光扫过诸將,
“诸位,此是我河东行营反击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不仅要贏,还得贏的漂亮,
贏得乾脆,
我们得让頡利小儿知道,
我大唐並非无人,
河东,是大唐的河东,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放牧场!”
“大唐万胜!”
诸將也齐声高吼大唐万胜,杀气冲霄,战意燃烧。
面对三千打草谷的杂胡,李逸还是调动了六千余步骑,两倍於敌,甚至还设计了一套连招战术,並不轻敌。
萧刺史赶紧张罗著生火造饭,特意给出征的將士们加餐。
老程喝著羊肉汤,就著蒸饼,跟亲兵们道:“区区几千粟特杂胡,无逸这是杀鸡用牛刀,
其实给俺老程一千骑,俺老程一人就可以灭了这些杂胡。”
才过中秋,秋老虎依然热的厉害。
六千余將士饱餐一顿后,抓紧休息,等到天黑后,才开始出兵。此时气温降下来,凉快不少。
夜色还是他们最好的偽装。
李逸站在城头目送他们出发,人衔枚,马裹蹄,大军静默前行。
这场夜袭伏击战,
李逸並不隨行。
他是主帅,在汾州坐镇便可。
三十里夜路,
唐军小心前行。
夜半时分,他们抵达汾河东岸的柳林渡附近。
程咬金让自己魔下三千步卒,开始休息。
休整过后,开始披甲。
一队轻骑斥候返回,“狼崽子营地的防守很鬆懈,』
听到这个结果程咬金並不意外,他们这次南下势如破竹,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自然不免轻敌狂妄。
“按计划行事。”程咬金吩咐。
“宿国公,杂胡轻敌无防备,咱们三千兄弟,直接杀进去灭了他们便是,哪还用的著那么麻烦的诈败,把他们引到野狐滩,给尉迟他们送功劳啊?”
“就是,这功劳咱们自己赚。”
一群將校胆子也大,都想独揽这三千杂胡的军功。
程咬金拍了拍將军肚,“司空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打,你们还想战场抗令不成?”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就能灭了这些杂胡,可他对李逸还是很尊重的。
一切就绪,
程咬金挥动马,率领三千步兵直扑庄园。
突厥人占据的庄园不大,不是坞堡,没有高大的城墙,也没有深深的壕沟,
更没有箭塔敌楼这些。
乙利达干带著自己的五百嫡系住在庄园里,里面还堆积著许多抢掠来的钱財。
更多的杂胡兵马,是围绕著这个庄围搭帐篷住。
帐篷胡乱搭著,东一堆西一块,到处是他们抢掠来的壮丁、年轻妇人,还有牛羊骡马猪,粮食布匹等。
白天出去抢掠,晚上回到这里。
天黑后他们烤肉喝酒玩女人,
折腾到很晚,这才沉沉睡去,大概要在这里再抢上几天,才会把这些战利品运到太原城下,然后再出来抢。
夜半三更。
寂静的夜,
突然被唐军的袭击打破。
程咬金指挥著三千唐军,三面围攻。
悄悄摸进突人营地旁,
然后鼓譟突入,一边吼叫,一边纵火。
尤其是李逸派到老程军中的那一队神机营土兵,他们点燃了神机雷,还有人用弓射出了神机箭。
当那神机雷被扔进突人帐篷,轰然炸响的那刻。
在突厥人中流传的那个长生天降下天雷火雨的传说,在一眾突厥人脑中都浮现了。
老程征战多年,劫营的经验很丰富。
可这次劫营顺利的仍让他有些惊讶,那些杂胡们居然在他们三千步卒的衝击下,
很快就开始四处溃逃。
说好的劫营失败,诈败诱敌至野狐滩伏击呢。
夯土墙围著的庄园里,满脸虱髯的达干乙利猛然坐起,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两个妇人。
竖耳聆听。
天雷滚滚。
“来人。”
亲兵队长急步进来,
“外面发生何事?”
“不好了,达干,敌人劫营,”队长脸色惨白,说话都结巴,“天雷、火雨,长生天降怒了。”
乙利达干抓起衣服开始穿,“帮我披甲。”
甲还没穿好,
外面又衝进来一名亲兵。
“达干,外面的人马已经溃散了,请达干速撤。”
话音未落,
接连几道剧烈的爆响传来,就在庄园里面响起的,紧接著就是火光大作,
有房屋猛的燃烧起来了。
乙利达乾麵色变的惨白,手也颤抖起来,几个帮他披甲的亲兵同样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甲怎么也披不好。
乙利一脚踢开他们,“走!”
三千杂胡溃散,他们下意识的从程咬金空出的那个缺口,爭先恐后的往外逃,
此时顾不得马匹,也顾不得抢来的人口、钱帛、牲畜,甚至都来不及披甲,
抢到一匹马,就赶紧衝出去,
似乎冲入那无边的黑夜里,就能逃脱一般。
程咬金驻马高坡,手提马,眯眼看著前方那四处起火的突蕨营地,杂胡们的丑態毕露。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一名校尉问,“宿国公,现在怎么办,咱还诈败?”
老程无语,“这还怎么诈败?杂胡们都溃营了,改变作战计划,把杂胡驱赶往野狐滩计划改变,
程咬金三千步兵,居然开始驱赶著三千杂胡骑兵。
这简直是老鼠在追赶猫。
那队神机营士兵,还在兴奋的拋炸药包,射火药箭,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扔,效果极好。
炸的那些突厥人狼哭鬼豪,魂都嚇没了。
人没咱死几个,但被嚇的四处乱跑踩踏死的倒是许多。
程咬金部一边驱赶一边砍杀,
居然很快斩首五百余级,缴获数千匹马驼,还解救了几千被掳掠来的人口。
“宿国公,杂胡们都已经被赶到野狐滩那边去了。”
“很好,接下来就交给尉迟老黑和淮阳王他们了。”
第590章 牛刀杀鸡
第590章 牛刀杀鸡
夜风清凉。
汾州湿城的东城门楼里,点燃著几盏灯笼,李逸围炉烤肉煮茶。
银炭小火慢烤,一边还坐著壶烧水。
再烤些红枣、核桃等。
香气慢慢飘散。
汾州刺史萧却是心不在焉,坐一会,就要走出去眺望东边。
“萧公,等天亮,捷报自来,快来喝茶。”
萧抚著城垛,东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转身回来,苦笑著道:“司空太淡定了,就一点也不担忧吗?”
李逸给他倒上杯茶,
“程咬金走的时候,说咱这是杀鸡用牛刀,说的確实没错。尉迟恭和程咬金可都是秦王府最顶级能打的猛將,再加上咱们皇族里最彪悍的淮阳王,
又有任司马郭兵参等本地驍勇,
还是两倍於敌的兵力,这仗不用担心。”
萧端起茶杯,
“话虽如此,可总还是觉得不踏实,司空见谅我一介文人,实在不懂军事。”
“要不萧刺史回去休息,睡一觉捷报也就到了。”
“我现在手都是颤抖著的,哪里睡的著啊。”
李逸就很淡定,一边烤肉一边喝茶,秋夜凉风习习,根本不担心这一战,有心算无心,六千人突袭三千杂胡几员上將,再加上他派去的神机小队。
等不到天亮,就该有捷报传回了。
野狐滩,
柳林渡的几千突厥杂胡,顺著程咬鑫留下的包围缺口,全都溃向野狐滩,
当他们听到身后没有了什么追兵,以为终於逃脱出来时,
突然黑夜里蹄声如雷,大地震颤。
尉迟恭率领的八百精骑,就这么突然的杀了出来,呼啸著冲入这些以为逃出生天的溃兵。
野狐滩开阔的河滩地上,砂砾湿软,芦苇丛生,杂胡们刚放慢了脚步,正大口喘息著,
尉迟恭黑夜里如黑无常出现,鬚髮戟张,双目赤红,手中黑漆缠铁马前指,
炸雷般的吼声响彻战场,
“杀胡!”
八百精骑在此等候已久,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他们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踏著震天的鼓点,骑枪如林,轰然杀出,猛的就撞进了那些溃兵之中。
人仰马翻。
八百骑兵一路衝撞,
那些溃兵毫无防备,直接被骑兵犁出一条条血路。
许多杂胡被撞飞,然后被践踏。
尉迟恭身先士卒,马刺、挑、拍、砸,每一下都能干翻一名杂胡,有时甚至一挑起好几个,好似穿羊肉串。
每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他甚至专挑敌人军官、骑手斩杀,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几乎同时,
东侧无边的甘蔗盪仿佛活了过来,李道玄一马当先,挥舞著马衝出,
“儿郎们,隨我杀胡!”
“血债血偿!”
他们突然出现在突杂胡溃兵的侧后方,一出现就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八百骑土,远远的朝著敌军迅速开弓放箭,漫天箭雨在黑暗中落下,杂胡们惨叫连连,密集聚在一起的杂胡们,遭受了惨烈伤亡。
前方突袭,
侧翼绞杀。
被程咬金击溃,驱赶至此的两千余杂胡,怎么也没想到,逃到这里不是逃出生天了,
而是彻底进了死亡猎场。
轻鬆的河滩,奔腾的河水,
两支不断衝锋绞杀的唐骑,
前面无路,
想回头也无处可逃。
惊慌绝望的杂胡四处溃逃,想借著夜色的掩护逃离,可好不容易逃出的溃兵,
却又遭遇了外围拦截的唐军。
埋伏在暗处的张皓任骂郭解愁三部一千五百人,手持弓弩,静静的等待著猎物上鉤。
箭矢带著摄人心魂的尖啸,將那些好不容易逃出的溃兵,射杀当场。
泥泞的河滩,已经化作了沸腾的修罗场。
当程咬金率部赶到,战场再无悬念。
那两千余突厥杂胡,被三面夹击,再无处可逃,
就算有少数溃兵逃脱,但外围还有一千五百步兵四面埋伏著。
乙利达干在混乱的暗夜里,挥舞著骨朵,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已经绝望了,只能做困兽之斗。
骨子里的凶悍完全被激发出来,他身边的百名亲卫,也紧紧簇拥在他周围,疯狂的劈砍。
可这些又有何用。
尉迟恭在远处,看到这块聚集起来的阵地,抹了把脸上的血渍,“他娘的,还想翻盘?”
黑铁塔般的他大吼一声,“隨我来!”
马长指,
任何试图聚拢、结阵的行为,在尉迟恭眼里那都是在找死,必须第一时间衝破他们,
绝不给他们一丁点机会。
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另一边,程咬金也看到了那块硬骨头,更被那面將旗吸引。
“看来胡虏主將就在那了,儿郎们,斩將、夺旗,杀啊。”他率领著魔下,向著那將旗便猛凿了过去。
口中不乾不净的谩骂不停,手中马却是刁钻无比,专挑敌人衔接薄弱处猛刺。
他和尉迟恭都盯上了那面將旗,都知道敌主將必在旗下,
都要斩將夺旗。
乙利达乾的挣扎徒劳无功,
在秦王府两员上將的突击下,那些勉强聚起的溃兵,又很快被凿穿。
李道玄没来凑这个热闹,
他仍率领著骑兵,在反覆的穿插切割,
把一团又一团的敌军衝散,不断的扩大著战果。
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两千余突溃兵,
已经越战越少,
他们连像样的抵抗都维持不了,
被冲的东奔西跑,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乙利达乾的亲兵已经差不多死光了,那面將旗虽还没倒,可那只是因为旗下堆满了户体,让这面旗帜一时如生根了一般。
可旗下,却已经没有几个还能战的人了。
“达干快走。”
一名亲兵让乙利把自己的头盔取下给他,两人交换头盔,“达干往河里去,只有那里还有一线生机,逆水往上游去,上游沙河那边,还有我们的一支人马,只有那还有一线生机。”
乙利达乾眼中也满是绝望,
发出不甘的狂嚎,
“快走。”
乙利最终还是把自己那顶可汗刚给的那顶镶金牛角盔跟亲兵队长换了,
连那满是血污的半套鎧甲也脱了。
亲兵队头戴上那顶华丽威武的牛角盔,挣扎著来到旗下,扶著旗站起,
衝著四面八方的唐军拍打著胸脯狂吼。
十几名受伤的亲兵,用血肉替乙利杀出一条缝隙,
乙利带著十几名忠心的手下,丟盔弃甲,也捨弃了战马,向著河里衝去。
天渐渐亮了,
战场一片狼藉,
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许多无主的战场在哀鸣。
散落的刀枪,残破的旗帜,
血腥味浓的化不开。
尉迟恭和程咬金带著部下在清扫战场,
昨晚那面將旗,最后还是被尉迟恭先一步夺得,可他们却没发现乙利达干。
只缴获了他的金牛角盔,可戴那盔的只是他的一名亲兵。
尸堆里翻了几遍,也没找到乙利达干。
“淮阳王可有抓到乙利达干?”
“问过了,也没发现,”
不仅李道玄部没抓到,外围的张皓三將也没发现。
“居然还能让他逃了?”
“估计是趁混乱衝进汾河,顺河而逃,这傢伙狡诈的很,没有上岸,而是从河里逃遁,这天黑混乱,一时让他漏网了。”
“沿河追,他逃不远。”
野狐滩早成了修罗场,脚下的泥全都染著血,粘稠无比。
尉迟恭、程咬金、李道玄三將碰面,
战果其实还是不错的,
昨夜程咬金袭营,不仅袭破敌营,还斩首了五百余级,缴获了两千余匹马驼。
而敌人被赶到这,也没能逃走几个。
野狐滩一战,斩首一千,俘虏了一千三百余。
乙利达干部三千人,只逃走了百来人。
在这里还缴获了战马两千余匹,
唐军的伤亡却不算重,
敌军溃败,根本没有什么反击能力,一夜战斗,唐军六千余人,战死者不过百余。
加上柳林渡的斩首。
昨夜这一战,总共斩首一千五百余级,俘虏一千三百余,缴获了战马三千多匹,还有许多牛羊驼驴等,更解救了数千被掳百姓,
以及大量突人抢掠来的绢布钱粮等。
“可惜乙利达干跑了。”
“咱们有负司空所望,未能全歼这三千杂胡啊。”
尉迟恭不甘心,“这仗还没结束呢,乙利达干又不是鱼,没有了马,顺著河能游多远?”
“报!”
一骑飞驰灭变,
“报,摩现乙利达干逃窜方向,他们逃向汾河东岸上游的沙河一带,我们还摩现在那里有另一丹突蕨游骑在活动人数更多,可能有五千余骑。”
尉艺老黑眼中精光暴射,他望向程咬金和李道玄,“大王、知节兄,这不机会就来了。
咱们立即乘胜追过去,
把沙河这五千突厥人马一併灭了,把乙利脑袋摘回来,顺便把沙河敌將脑袋一起拧回来。”
程咬金嘿嘿笑了两声,“这乙利达干倒是会给咱带路,那咱岂能客气,杀过去,把他们一併令下。”
昨晚这场战斗,歼敌三千,可他们阵亡也仅百余,战斗力仍完整。
李道玄也很意动,不过经歷过云中之战后,他现在倒是变的为慎了一。
“我马上派人回汾州城凛报司么,打还是不打由司么断。我们现在抓紧打扫战场,
然后始整补充。
只要司么说打,咱们立马就扑去沙河。”
程咬金却是摇头。
“这里离汾州城还有三十里,一来一回,都半天了,乙利达干都逃进敌营了,到时就打草惊蛇了。
战机稍纵即逝,可犹豫不得半分。
趁乙利还没逃远,也趁沙河突厥敌人还没察觉这边情况,咱们现在就杀过去,
快刀斩乱麻,速战速。”
李道玄望向尉艺恭。
老黑很直接的道:“我支持宿国公,沙河离这不远,三十里不到,咱们还可以一战,
区区五千人,用不著等司么断,咱们这六千人可以令下。”
“是啊,別让大鱼歌了。
趁敌不备才好,若是等敌人摩觉,可就不那么容易突袭了。”
李道玄见状,终於点头。
“行,马上派人去稟报司么,我们这里也加紧打扫完战场始整一下。”
“再派出轻骑去拦截乙利达干,不能让他通风报信打草惊蛇了。”
尉艺恭大喊道:“我去追乙利绝不让他逃脱报信。”
天光大亮,
唐军將士一扫疲態,战意重燃,
李道玄把清理战场、搜捕逃敌、转缴获的任务交给了张皓、任鷺、郭解愁三將。
丞李道玄尉艺恭程咬金三部四千余人,则抓紧时间吃乾粮始息。
很快,
三人四千余人马,便精神抖擞的迎著朝阳,向著汾水东岸上游的沙河追击丞去。
骑士沐浴著金色朝阳,快马驰抵汾州城下。
“大捷,”
“稟报司么,大捷。
宿国公柳林伍夜袭敌营,斩首五百余级。野狐滩,与淮阳王、尉艺总管再斩首一千,
俘虏一千余,
三千突厥杂胡,几乎全歼。”
萧听到这消息,疲態一扫求么,熬红的双眼也是精光闪闪,“司么,贏了,全歼敌军。”
李逸笑著点头,这是个並不让他意外的结果。
不贏才奇怪。
“稟司么,淮阳王他们摩现在柳林伍北边不远沙河,有另一丹突厥军约五千余人活动,淮阳王他们已经趁敌不备,前往突袭,定要歼灭他们。”
李逸微微皱眉。
稍稍思考,“来人,点齐城中剩下的三千步骑,隨我前去沙河增援。”
第591章 转战百里
第591章 转战百里
李逸率三千步兵赶到汾水东岸野狐滩时,已经是午后了。
表兄张皓上前迎接,“司空,尉迟总管他们闻知沙河那边有一支五千人的突厥军,已经杀过去了。
我们这边刚打扫完战场,也正准备去支援。”
这处战场上,一千三百余突厥粟特胡俘虏,全都被剥的只剩下一条裤头。
收拢的马匹成群,鎧甲刀枪成堆。
任騭过来,“司空,被斩杀的一千五百余突厥杂胡,能否验过首级后,在此筑一座京观?”
李逸看著那些俘虏们帮著收集起来的尸体,一千五百多具,已经堆了几大堆了。
不过京观不是简单的堆砌。
“把首级全都砍下来,送到汾州城,用石灰醃製,记得把左耳割下来。”
首级要醃製储存在汾州,以备行营查验登记。
而左耳要送去长安报功。
涉及將士们的军功,麻烦也有必要,这可都是真凭实据。
“割首后的尸体,就堆筑京观吧。”
京观,一般是全尸京观,把敌人尸体堆成小山,用土夯实,砌成一座土山。
既炫耀武功,也是埋葬尸体。
也有少数是堆个人头山。
具体的都是一层层堆砌,中间填土,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
“记得远离汾水,別弄出瘟疫来。”
听闻李逸要带这三千人赶往沙河增援,张皓三人也要同往,都没兴趣垒京观了。
“你们打扫战场,把伤兵、俘虏、缴获的马匹、物资,还有解救的百姓,都送回汾州城,我带人前往就行了。”
在野狐滩稍事休息,还抽时间看望伤兵,慰问了下被解救的百姓,李逸便又匆匆率三千步兵,赶往几十里外的沙河。
···
尉迟恭李道玄各率八百骑,如同嗅到猎物血腥的猎犬,风驰电掣向北狂飆,
距野狐滩不到三十里,汾河东岸支流沙河横亘在前。
秋日里河水不深,却因连日晴热,两岸淤积了大片湿滑的泥沼。
就在沙河畔,
是俟斤宋邪那率领的五千人马,在这一带打草谷。
此人年初高开道叛乱时,曾被頡利可汗派往河北劫掠。
如今,又来介州劫掠。
乙利达干一行並没能逃到这来通风报信,他们丟盔弃甲舍了马沿汾水逃离战场,可並没逃出多远,就被尉迟恭带领的轻骑擒住。
宋邪那俟斤,此时正在沙河畔的一座村庄里午睡。
他的五千部下,大多数都分散出去劫掠,白天村子里只有他的几百骑,
几名突厥人在河边饮马,
突然有游骑疾驰回来,
“敌袭,唐军来了。”
宋邪那俟斤被叫醒,甩了甩脑袋,“唐军还敢出城来袭,介州的唐军还是汾州的唐军?”
“从西边来的。”
“来了多少人?”
“大约千余骑。”
“哈哈哈。”听闻只有千余骑来袭,宋邪那不由的哈哈大笑,“这些唐军一直龟缩在大城之中,我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现在怎么突然胆子就大了,敢出城来了?”
倒是有一名突厥军疑惑道,“千余唐骑就敢来袭,不可能吧,会不会是唐军主力来援。”
“主力?唐军哪来的主力,代州军还是并州军?介州军还是汾州军?全他娘的缩头乌龟,还主力,我们从马邑一直都打到晋州去了,那唐太子一口气逃了千里,
谁敢与我们一战?”
虽然不知这支唐骑从哪冒出来的,可仅仅千余的数量,让宋邪那丝毫没在意。
“既然来送死,那就成全他们,派人把附近的骑兵叫回来,灭了这些傢伙!”
有名粟特將领提醒:“咱们这里只有几百人,唐军千余骑,兵比我们多,要不要先后撤一下?”
“撤?”宋邪那不屑一笑,“真当唐將个个是李世民、李逸了?除非是李逸亲来,否则来多少就灭多少。”
牛角號吹响。
宋邪那把村庄这的几百骑召集起来,
在这个太阳高照的午后,
一群在休息的突厥兵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披甲,天天打草谷,虽然没遇到唐军抵抗,抢的很痛快,可东奔西跑的也挺累的。
约五六百骑人马,才刚披好甲聚拢起来,
远处已经马蹄如雷声般传来,唐骑已经杀过来。
“来的好快,急著去投胎么?”宋邪那打著哈欠道。
在他的对面,
尉迟恭也看到了这支数量並不多的突厥骑兵,他们在路上抓住了几个突厥游骑,知晓了这里只有几百骑,於是便决定不等天黑,直接擒贼先擒王。
“趁敌不备,擒贼擒王,先把那个俟斤擒下!”
“隨我冲!”
直取敌军將旗。
他麾下八百骑没有减速,反而开始加速,
宋邪那看著急驰而来的唐骑,眯起了眼睛,他感受到了一丝不安。这几百唐骑,气势很足,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他这次入侵河东好久没见到了,上次见这种唐军,好像是年初在河北,在李逸的部下刘黑闥苏定方李存孝那几个猛將那见过。
他娘的,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支彪悍的人马。
“放箭,拦住他们!”
宋邪那俟斤厉声下令。
突厥骑兵张弓搭箭,等唐骑冲入射程便开始放箭,数名唐骑落马,
可却丝毫没能阻止尉迟恭这头猛虎,
他身先士卒,在马上伏低身子,左手盾牌护住头颈,右手提著马槊,双腿控马,催马加速衝锋,
犹如离弦之箭,
八百骑就这样一头扎进了刚刚集结,似乎没睡醒的突厥人中。
这样直接硬撞进来的打法,
宋邪那惊住,突厥兵也都惊住了。
两支骑兵,不应当是奔走骑射吗,哪有这样直接衝撞进来的,就算你数量多几百,也没这种打法的啊。
突厥骑兵被迫迎战,
两支骑兵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突然,远处又杀来一支骑兵。
淮阳王李道玄率领著另外八百骑也杀到了。
八百骑侧击突厥军,
沙河畔,
宋邪那几百突厥兵,顿时陷入了两麵包夹的困境中,
唐骑是他们三倍有余,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宋邪那想跑,可为时已晚,被尉迟恭咬住,又被李道玄围住,明明是天生马背上的部族,一个个都是天生骑兵,
可此时他们却被唐骑包夹,跑都跑不起来。
突厥骑兵的优势,在这里发挥不出半点。
尉迟恭的目標只有一个,那个穿著明光甲的將领,这套甲明显是隋军制式,而且还是大將级別的,
在草原上肯定更加珍贵,不是很有身份的人定然无法拥有。
此人,肯定就是那个俟斤。
他策马横衝直撞,一桿马槊无人可挡,就如同是烧红的尖刀刺入牛油。
宋邪那也看到那铁塔般的骑將衝来,
面黑如炭,魁梧如牛。
这是一头黑牛成精了吧。
他的亲兵红著眼睛,层层拦截,
可无人能够阻挡他。
宋邪那慌了,
“拦住他!快!”
为时已晚。
尉迟恭勇悍无双,他身边还有一队同样魁梧如小山的亲兵,个个都似小尉迟,这队亲兵组成了一支最锋利的箭头,
狠狠的刺入突厥军中,然后一直凿穿到了宋邪那俟斤面前。
宋邪那的亲兵,根本不是这支彪悍骑兵的对手,很快就被杀的人仰马翻,
尉迟敬德如同狂暴的凶神,
一直杀到了宋邪那的面前。
宋邪那的那身明光鎧甲太过显眼了,在一眾突厥军中是那么的与眾不同。
宋邪那不仅有一套精良的明光甲,他手上还有一桿同样来自中原武器名家出品的黑漆马槊。
“啊!”
宋邪那看著如泰山压顶般的黑面唐將,咬牙挥槊疾刺。
可他这全力一刺,
却没刺中。
不仅没刺中那黑面將,反而被对方把他的马槊给夹住了。
宋邪那用力拉扯,想收回马槊再刺,但马槊被那黑面將夹在腋下,他怎么也抽不回来。
“拿来吧你,”
黑面將大吼一声,猛一发力,他的马槊就这样被夺了过去。
宋邪那惊的面无人色,
在他一愣神之际,
尉迟恭却已经挥槊反击,
宋邪那是俟斤,是一部落之长,也是部落里的勇士,可已经老了,过了最勇猛的年纪,
面对著这槊刺击,他本能的闪避,他自以为能闪过,
可肩胛处传来剧痛,让他知道被刺中了,
紧接著他就感觉自己飞上了天。
“那黑面唐將是谁,怎的如此勇猛?”
宋邪那耳中呼啸,下一瞬间,便被甩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挣扎著想要爬起来,
可背心传来剧痛,
尉迟恭已经一槊將他钉在了地上,
宋邪那珍爱的那件明光甲,也没能挡住这一记马槊的刺击,喷出一口鲜血,宋邪那毙命当场。
临死前他还在想,那人究竟是谁?
尉迟恭的亲兵跳下马,迅速割下了宋邪那的首级,另一名亲兵,则挥刀砍断了宋邪那的旗帜。
斩將,夺旗。
“俟斤死了!”
“宋邪那俟斤死了!”
突厥人惊恐的尖叫著,恐惧如同瘟疫迅速蔓延战场,
士气大跌,
心胆俱裂。
这几百突厥兵彻底崩溃,再无战意,开始四散奔逃。
主將毙命,將旗被夺,
面对著三倍於他们的唐骑,还有那么勇猛的唐將,他们彻底崩溃,再无斗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尉迟恭、李道玄,他们就如同两头狼王,率领著狼群在惊恐的羊群中尽情追杀,
不断扩大战果。
很快,
那不过五六百骑突厥军,就被他们尽数歼灭在沙河畔,
血水染红了沙河河面。
尉迟恭和李道玄碰面,“老程这回可是没能赶上啊,连汤都吃不上了。”
李道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尉迟总管,突厥这五千人马的主將已被我们斩杀,现在余下几千人正分散在周边几十里抢掠呢,
咱们趁热打铁,不要给他们聚集和逃跑的机会,
我看,咱们兵分两路,分头突袭扫荡这些狼崽子,把他们各个击破、歼灭。”
尉迟老黑大笑道:“俺以前就是打铁的,趁热打铁的道理我懂,就该如此。”
“派人通知下后面的老程,让他不必来此,直接去寻周边的突厥人马,
是吃肉还是喝汤,这回就看他自己速度快不快了。”
日落黄昏,
李逸赶到沙河畔时,
尉迟恭、李道玄、程咬金他们那四千余人马,却已经是连战皆捷,又接连歼灭了数支突厥人马。
李逸率领的三千人马,赶上收尾,也喝到了点肉汤。
这场绞杀,一直持续到次日天明,
宋邪那五千人马,几乎尽没。
红日初升,霞光万道,李逸向记室参军口述,让他书写捷报,“臣李逸於介州向陛下报捷,幸不辱命,先於汾水东岸设伏,大破乙利达干部,俘斩三千。又於沙河北岸乘胜追击,阵斩宋邪那俟斤,全歼其部五千人马,
前后共缴获战马六千余匹···
此皆赖陛下洪福,將士效死,李道玄、尉迟恭、程咬金等诸將身先士卒浴血奋战,
一日夜转战百里,连歼突厥两部八千人马,重挫突厥囂张气焰,初定汾介。
八百里加急,捷报飞传!”
(本章完)
第592章 我又回来了
第592章 我又回来了
残阳如血,江山如画。
李逸望著落日余暉中的介州城,不由的感嘆。
“介州,我又回来了!”
曾经裴寂八万大军攻介休,结果惨败。
欲控制雀鼠谷,介州就是必爭之地。
介州和汾州,隋朝时都属於西河郡,大唐以汾水为界,分为两州。
夕阳下介州城头唐旗飘扬。
这座城池,这几年屡遭陷落,反覆易手,但在这次突厥的大举入侵中,它还在大唐手上。
突厥主力还在太原,前锋都都深入晋州了,但对介州这样的州城,暂时也还没有攻夺能力。
太子一路跑跑跑,却是也使的河东群龙无首,虽有不少兵马,却根本没有发挥出作用,面对突厥大军,各路兵马,也只能退守在各个大城中。
李逸的得胜之师出现在介州城下,
看到红旗翻卷,
数千大唐军,驱赶著如云般浩荡的突厥俘虏,以及成群的马驼,后面还跟著许多解散的百姓,
城头的守军从刚刚的慌乱不安中,转变为狂喜。
“李司空,是李司空率军来了。”
自太子经介休南下,介休的官兵百姓,也是一日三惊,面对著成群结队呼啸而过的突厥军,他们根本不敢出城攻击,
也只能看著那些突厥军狂妄凶残的扫荡著四野,到处劫掠。
各种传言,一会说雁门丟了,一会说太原失守了,介州城里惶恐不安,想逃也不敢逃,可留在城里,却又担心突厥大军来攻。
这般苦苦煎熬著,
没想到先来的不是突厥军,反而是李司空。
介休人对李逸可不陌生,毕竟刘武周入寇,距今天也不过三年,当初也是李逸拯救了他们,如今李逸又来了。
城门大开,
介州官员带领著百姓出城迎接,
簞食壶浆,以迎王师。
程咬金向介休官民展示了乙利达干和宋邪那俟斤的首级,还有他们的旗帜、盔甲,
然后向他们宣布朝廷的任命,
“现在起,我程咬金便是介州刺史,持节介州诸军事。”
原来的介州刺史是个五十多岁的文官,听到程咬金来取代他,反而是心里长鬆了口气。
这负重担总算卸下了。
他来到李逸面前,欣然奉詔。
野狐滩、沙河两战,歼敌八千,將士们得意自豪的向著介州百姓们宣扬著战绩,
介休士兵们羡慕无比,更带著无比的敬佩。
他们这段时间,只敢守在城里,在城头上看著突厥人囂张的往来,根本不敢出城,可李司空从长安赶来,
仅率著几千人马,一天两夜,却连歼了两支突厥兵马,还是全歼,八千人啊。
“大唐万胜!”
“司空威武!”
“淮阳王威武,尉迟总管威武、程刺史威武!”
欢呼声浪直衝云霄,
满城百姓都狂喜,好似过大年。
老人激动的涕泪纵横,妇人掩面而泣,孩童们也跟著蹦蹦跳跳。
终於,逃过一劫。
劫后余生的这种喜悦,尤其是那种刚经歷了无尽绝望,然后陡然重获希望的那种大起大落,让眾人都不免失態。
介州城上空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李逸率將士们入城,受到了英雄的待遇。
“宿国公,你现在是介州刺史,这可是你地盘,可得好好招待得胜的將士们。”李逸笑著对程咬金道。
“放心,”
连续两天的奔走、战斗,將士们也很疲惫了。
李逸也担心返回汾州路上遇袭,於是便乾脆来到介州休整。
宰马、燉肉,
一场大战过后,最不缺的就是死马、伤马了,李逸他们来的时候,把死马皮剥了,肉也都卸了运回来了,伤马也带回来了。
一些伤了马蹄治不了的更是直接宰了取马肉带回来。
这次不仅前后缴获了六千多匹战马,还缴获了许多突厥人抢掠来的牛羊马驼猪。
一场大战下来,
伤马死马太多了,许多马受伤都是伤了腿,马腿最易受伤,却也最难治,
往往只能宰了剥皮吃肉。
接下来几天,都能饱吃马肉。
“幸好缴获了这么多战马,”尉迟恭感嘆著道,唐军总共出动两千骑,折损的战马超过了六百匹,
要不是打贏了缴获这么多,立马可以补充,这对骑兵战力的影响还是极大的。
一匹军马很值钱,既要优选好马,还得经过良好训练,但在战场上,可能一场战斗下来就死了、伤了,
甚至是日常训练,损伤都不小,行军也能损失不少马。
骑兵確实是吞金兽。
好在打贏了,
他们损失六百来匹马,但缴获了六千多匹战马,还没算上那些可做骑乘、驮载的马。
黄昏下,
介休城上空炊烟裊裊,
李逸下令,
今日不仅得胜归来的將士们吃燉马肉,还把那些马下水分赐给百姓们。
虽是下水,可清洗后燉煮了,也是一锅肉食。
伤兵们的待遇更好,
不仅立马住进了乾净的病房,而且李逸还给他们拨了羊,他们病號饭是羊肉、汤饼。
一圈巡视过后,
李逸回到州衙,
程咬金把两个盒子提到堂上,
“司空,已经让工匠把乙利达干和宋邪那俟斤的首级,醃製好了,那匠人是个老皮匠,醃製的手艺不错,栩栩如生,而且保证送到长安后,还能不坏。”
他打开盒子,露出两颗首级,
两天前,这两人还在肆虐汾河东西两岸,可如今,却都已经尸首分离。
老皮匠手艺確实不错,
处理后,看著还以为是个腊像呢。
两人脸上还遗留著临死时的恐惧、不甘。
“派快马从隰州送去蒲阪,呈送秦王,由秦王再呈报长安吧。”
厅堂上,
一眾將领都很兴奋,
首战告捷,局面也是立马打开了。
这汾介两州,境內最大的两股突厥势力被歼灭,一时间也没有什么突厥兵了。
接下来就是重新建立汾晋防御,把雀鼠谷再次封控起来。
“老程你接下来就率三千人马,驻守介休城,要控扼雀鼠谷,介休绝不容有失。”
程咬金把两个装首级的盒子扒拉到一边,一屁股坐下,“司空,咱们要不要趁胜追击,再扩大战果?”
这一战的战果非常丰厚,可程咬金却还有些不满足。
“弟兄们虽然有些疲惫,但並没伤亡减员多少,休整一夜,便又精神抖擞了,
介休、离石等城堡也都还有兵,
咱们把这些兵聚起来,也是能够立马拥有一万多人马,我感觉咱们还可以趁突厥崽子们没反应过来时,再干上几票。
要是再歼灭几支人马,那得痛快。”
“想法不错,”李逸笑著点头,“可以先派人侦察汾介吕三州境內敌人情况,若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各个击破,聚小胜为大胜。
这五千那三千,甚至几百几百的歼灭,加起来也是很多的。
別看突厥这么凶猛强横,可草原游牧部族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口不足,突厥可汗们总吹嘘什么控弦百万,
可实际上突厥汗国总人口,也就二三百万,还得加上附庸们。
就比如之前被李逸打的交赎金跑路的思结部,號称铁勒九大部之一,但也不过两万帐部眾,人口也就十万。
而且这个人口,其实是很难突破的,生產力水平上限了。
頡利可汗喊控弦百万,但他全面动员,把老少爷们都拉著南下抢掠,顶多也就四十万。
这其中还有许多是打草谷的。
真正的青壮精锐骑兵,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这种消耗放血战术,突厥人更耗不起。
上次跟思结部交手,为了赎回两千骑,思结阿温堂堂頡利发,可以说是委屈求全,任李逸狮子大开口,甚至最后都不顾頡利,直接赎了人就跑路。
哪怕他赎回两千俘虏,但他上次南下仍损失了將近三千人。
哪怕精锐战士只损失千把人,但对一个只有十万人口的漠北部落来说,这都是大伤元气了。
李逸这一战,
直接掏了頡利八千人马,哪怕其中多是附庸的杂胡部落,是粟特胡、步落稽、库莫奚、铁勒等,
但那也是八千能骑马上阵的男人。
李建成其实用不著那么惧怕突厥,根本用不著跑,
李大恩、刘世让都曾经在頡利大军围攻下,守住了雁门城。
突厥人並不擅攻城,只要李建成不是很鲁莽的出城去野战,完全是可以打的。
頡利你要是集中大军,我就退守坚城。
你要是敢分兵劫掠,那我大唐完全可以依託各个城池,出兵袭击。
哪怕缺少正面决战的能力,但在大唐的主场上,也是五五开。
李逸很快调整了部署,
程咬金率三千人守介州,汾州仍由萧顗和任騭他们防守,
李逸则带兵去灵石城驻守,这里更靠近雀鼠谷的北口。
张难堡、永安堡、贾胡堡、阴地关、冷泉关等重要关城堡寨,李逸也会加强防御。
这仗,
得按李逸的节奏来打。
太原,
李逸並不会去增援。
他现在就盯住西河郡这块地方,把汾介吕三州肃清,將雀鼠谷切断,把已经南下的那支突厥人先截断,
堵住他们的退路,
那支兵马,自然就会有李世民、罗士信、秦叔宝、屈突通这些猛人收拾。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頡利你主力围太原,分兵抄掠各地,步子迈那么大,把兵撒那么广,那李逸和李世民就要把他的触手一支支斩断。
晚餐,李逸也吃的燉马肉,
不算好吃,但还是很管饱的。
夜深人静,喧囂散去。
李逸登上城头,巡视值夜,夜风微凉,吹动衣袍。
他的脸上並没有太多胜利后的喜悦,目光北望太原,那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頡利可汗正亲率十万大军围太原,虎视眈眈,太原城的李神符能不能守住城池,他也不敢打包票。
正常来说,李神符手里有兵,太原城又坚固,他守城应当没问题。
可三年前,李元吉就弃城而逃。
如果太原城失守,那李世民和李逸的计划,也很麻烦。
(本章完)
第593章 国本动摇
第593章 国本动摇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长安,
一场秋雨一场寒,陡然降温让李渊感染风寒,咳嗽不止。
终究是年纪大了。
宇文昭仪给皇帝端来秋梨膏,“陛下病体未愈,还是多休息几日,把龙体养好要紧。”
李渊接过秋梨膏三两下喝完,苦笑道:“时局艰难啊。”
“刚刚陇右急报,吐谷浑攻陷了洮州。”
宇文昭仪体贴的为皇帝表兄按摩头部。
“河间王在江南与叛军对峙许久,一直僵持著,钱粮耗费巨大不说,叛军气焰越发囂张了。”
南方的叛乱不仅没能马上平定,现在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李孝恭他们被阻拦不得进,长江以南,已经大部份被辅公祏占有。
北方突厥长驱直入,西北吐谷浑又为虎作倀,现在江南的叛乱又平不定,
內忧外患,李渊头痛万分。
他已经在跟裴寂秘密商议,是否要迁都了。
“陛下已经派了秦王和武安王前往河东,定能击退突厥的。”宇文昭仪道。
“但愿吧。”李渊嘆气,闭上了眼睛,真的很累。
按著按著,
李渊睡著了。
殿中监卢宽脚步匆匆入殿,“陛下,大捷,河东大捷。”
李渊陡然惊醒,
宇文昭仪无奈,本来还想让皇帝睡一会。
“僧奴兄,快过来说。”李渊腾的站起来。
“好消息,陛下,秦王从蒲州派人快马奏捷,武安王李逸破突厥於汾东,先战於野狐滩再战沙河,击破突厥乙利达干和宋邪那俟斤两部,俘斩八千啊!”
“什么?俘斩突厥八千?”李渊兴奋的瞪大眼睛,“我就知道无逸那小子能打,没想到这快就建功了。”
“具体情况,快细细道来。”
李渊眉开眼笑,兴奋的在殿中迈著小碎步绕圈。
连宇文昭仪听了都不禁高兴起来。
卢宽呈上露布。
这道露布是李逸记室所写,把整个大捷前后经过以及战果都详细的写明,那位记室乃是博陵崔氏第二房的五姓子,还是今年春的新科进士一甲的崔仁师。
他的文笔很不错,全篇露布採用駢文体裁,分战前李逸部署、程咬金突袭驱赶、李道玄尉迟恭骑兵合围,以及乘胜追击沙河,还有战后处置等几部份展开,
他详述了李逸马不停蹄赶到汾州后,是如何立即出击,一天两夜大破了两部突厥八千人,
俘斩八千,斩名王两人,缴获战马六千余匹。
弯弧而凶党土崩等对仗句式强化了战场描写,並引用如北极列象等典故来彰显王师正统。
这篇露布既融合了军事奏报的纪实性,又有駢文的修辞技巧。
既记载斩首三千余,俘虏五千人的辉煌战果,也阐释以德服人以武镇边的思想。
李渊一口气看完,非常满意。
“无逸这仗打的真漂亮,这个记室的露布写的也好,让朕仿佛亲临其境。”
“都该赏赐。”
念头通达,浑身舒畅。
连风寒都好像减轻了许多,一时间都不咳嗽了。
李渊激动的浑身冒汗,
“无逸有本事啊,一出手就斩首三千,俘虏五千,缴获战马六千余匹,哈哈哈,如此一来,雀鼠谷马上就能截断。
南下吕晋的一万余突厥贼子,这回成了瓮中之鱉了。”
豆卢宽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頡利贼子,刚覆没八千人,马上这万余人马,又要被秦王歼灭了。
一下子损失两万,頡利也要伤筋动骨了。”
李渊高兴了一阵,出了一身汗。
“可以安排人准备北上去见頡利议和了,仍让郑元璹去吧,他多次出使突厥,对突厥和頡利都比较了解。”
皇帝此时仍还比较理智,
虽刚歼敌八千,但他没因此就忘记现在的艰难局面。
以打促和。
李渊还是希望能让頡利退兵,这样朝廷可以腾出手来先平定南方叛乱,再收拾吐谷浑。
“你们说,朕该怎么赏赐李逸呢?”
豆卢宽笑著道:“李逸已经官至三公爵封郡王,倒是不好再加官晋爵,但可以荫封其子,或是赏赐其钱帛田地奴婢等。”
李逸已有八子,长子封荣国公,次子封浅水县子,三男封灵丘县男,四男封雁门县男,都是李逸功高,便荫封其子。
“那便赐封李逸第五子汾阳县男爵,第六子介休县男爵,再赐李逸十万钱!”
“再派使者前往蒲州,告诉二郎,抓住机会,围歼雀鼠谷南的这万余突厥抄掠人马。”
有了汾水之捷,只要二郎再歼灭这一部,那李渊就有把握迫頡利回到谈判桌上来,
到时再稍给頡利些甜头,加些赏赐,頡利也就有了退兵台阶。
果然还是得二郎出马啊,
心中的喜悦很快又被另一重担忧所取代,为了让二郎出征,他可是已经私下许诺击退突厥后,立二郎为太子。
到时二郎凯旋,
他又该如何面对,难道真的要兑换承诺?
李渊又不由的头痛起来。
太子乃是国本,
若只是不擅统兵打仗,就要易储,这不免儿戏,要动摇社稷根本啊。
可若食言?
泰州,龙门。
李世民升帐聚將,
他身披金甲,满脸的喜色不加抑制。
“诸位,副帅无逸只带著千骑北上,一到汾州可就打了个大漂亮仗。”
秦琼、段志玄、张士贵等一干大將,全都摩拳擦掌。
牛进达对秦琼道:“老程这次倒是露了个大脸。”
“哈哈,是啊,这仗打的漂亮,一天两夜,转战百里,斩三千俘五千,自己伤亡才三百余,这仗没得说。”
老牛以前经常跟程咬金配合,长期在他手下搭档,这次没能跟著先头北上,拍腿错失了大好立功机会。
李世民拍了拍桌案,
“诸位静一静,你们也別光顾著羡慕程咬金他们,诸位也都是万人敌的猛將,
接下来就轮到咱们了。”
他让人掛起地图,“现在无逸已经进驻汾介,堵住雀鼠谷,如今深入晋州的这万余突厥兵马,跟并州頡利的主力,已经被隔开切断。
他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诸位,这正是吃掉他们的大好机会。”
武將们兴奋的叫喊,巴不得现在就出发。
李逸在北边歼敌八千,那他们就在南边歼敌万余。
万把突厥人,別说李世民没放在眼里,秦琼张士贵段志玄丘行俭等一干大將,哪个会放在眼里。
他们围在一起,很快就制订了好几个歼敌计划。
口袋已经扎好,
现在是狩猎的时候。
···
李逸进驻了灵石城,
对这座小城,故地重游。
几乎是当初对付宋金刚的那套老战术,分兵驻守各城堡,依託烽火和轻骑传递讯息,汾介吕三州,几百里內各军联动,守望相助。
让突厥人再难以自由通行。
李逸把雀鼠谷一堵,
南边的那万余深入的突厥军,退路就被堵了。
李逸也没有率军南下,参加合围狩猎,那是李世民的猎物,他守好北边,扎牢口子,不让南边的猎物逃跑,也不让北边頡利的兵南下救援就行了。
郑元璹奉旨北上,秘密前往会见頡利。
他昼夜兼行赶到汾州,特意又南下来到灵石。
前来宣读皇帝的嘉奖詔令。
李逸率诸將接詔,听到自己两个儿子各承荫封县男之爵,还得了十万钱的赏赐,李逸倒没太大动容。
唐初这虚封的爵位,其实没太大含金量。
皇帝这次很大方,不仅是李逸两个儿子赐封男爵,程咬金尉迟恭李道玄任騭诸將都有奖赏,
几千將士也个个获得加勛、赏绢、赐钱的赏赐。
“郑公这是要去和頡利议和?”
接完詔令,李逸奉茶招待,直接问道。
郑元璹无奈的苦笑了几声,“如今內忧外困,朝廷也是焦头烂额,不仅是军事上,经济上也是如此,府库空虚,粮草器械不足,
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如今幸得武安王连胜两场,又围住了万余突厥在南边,正好跟頡利谈和。
若能再次达成和议,化干戈为玉帛,对我大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李逸知晓朝廷现在大多数是主和派,
既担忧打不过,也是府库空虚,南方叛乱未定。
又有吐谷浑为虎作倀攻击陇右,还连连得手,甚至连河西走廓的沙州,持续三年的叛乱才刚平定,又有人叛乱了,这种情况下,朝廷宰相们想猥琐发育的想法,能理解,
但,李逸不支持。
“莘国公,如今前线形势正好,朝廷为何就这么急著议和呢?
战场上都拿不到的东西,你们谈判桌上就能拿的到吗?
頡利一次次的入寇,就算谈成了和议又有什么用?只有打怕了打痛了,突厥人才不敢乱来。”
郑元璹先后五次出使突厥,还被突厥人栽赃嫁祸他毒杀了处罗可汗,把他扣在突厥放了很久的羊,可他对突厥的实力也很了解,確实很强,“武安王,武力是最后一张筹码,万一用兵不利,到时可就连一点谈判的筹码都没了。”
“打仗可以冒险,可治理国家,怎么能处处冒险赌博呢。”
李逸给他倒上茶,
“郑公,这不是赌博,此次出兵,有秦王掛帅,將士们都有信心能打贏这一仗,可以强硬的把突厥人赶出去,
又何必再卑躬屈膝的去向突厥求和呢?
最起码,你先等等,等秦王他们歼灭了南边那万余人,你再去见頡利,你手里也多些筹码,底气也更足。”
“一路奔波辛苦,郑公就先在灵石好好休整几日再说。”
郑元璹捧著茶杯,许久后才点了点头,“好,我就在这里休息几日,但愿能等到捷报。”
“放心吧,秦王出马,区区万把突厥,插翅难逃。”
正事谈好,李逸正准备离开,
郑元璹叫住了他,“柔娘还好吧?”
(本章完)
第594章 八百勇士
第594章 八百勇士
“怎么李逸又回来了?”
胡禄达官吐谷浑邪闻报眉头紧皱,他此时就在晋州临汾城下,看了看城头上那面罗字將旗,
他很快做出了决断,“赶紧派人把外出劫掠的各部都召回来集结,我们得撤回去了。”
反正这次他率一万余人马南下,也早抢的盆满钵满了。
无需攻打晋州城这样的坚城,也不用跟罗士信这样的守城悍將死磕,他这一路南下反正就是抢掠乡村,都已经大发横財了。
“抢够了先撤。”
吐谷浑邪面上倒淡定,可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在打鼓了。北面传回急报,那个曾屡败突厥军的李逸,又返回了河东,还突然出现在汾介,並一举歼灭了在汾、介抢掠的乙利达干和宋邪那俟斤,俘斩八千。
两部人马全军覆没。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吐谷浑邪却没怀疑。
李逸,
现在突厥上层,早已是人所皆知,甚至都有点小儿止啼的威名。
虽说他手下有一万来人马,但他也知晓自己这些兵马並非精锐,现在李逸堵住了北边,李世民又接替了李建成。
这一南一北,李世民加李逸,可比李建成强太多了。
招来数名心腹將领,把乙利和宋邪那被李逸斩杀的消息通报。
引的一群人都不相信。
“这是假消息吧,怎么可能啊。”
“管他真假,咱们反正也抢够了,先撤。”
诸將虽觉得这消息不靠谱,但还是很听从吐谷浑邪的话。
吐谷浑邪在突厥官职是胡禄达官,也叫胡禄达干,跟乙利达干一样,都是汗庭里可汗的近臣,是汗庭中央官员。
而吐谷浑邪的名字,也看的出他不是突厥人,而是吐谷浑人,他是頡利可汗的母亲婆施氏从吐谷浑嫁到突厥时,陪嫁过来的。
頡利出生后,甚至就一直是吐谷浑邪带大的。頡利可汗跟吐谷浑邪,那是亲如父子。
吐谷浑邪不仅仅是靠著是頡利母亲陪嫁这个身份,统领上万人马的。他的狡诈、谨慎也很有名。
他的动作很快,
迅速召回四处抢掠的各部,准备立即北返。
···
“想跑?”
李世民正率军沿汾河北上,接到罗士信派人传回的消息,驻山马岗,冷笑了几声。
秦叔宝上前请战,“大王,末將愿率轻骑迅速北上,绝不让他们跑了。”
“他们跑不了,无逸已经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了,他们现在是瓮中之鱉!”
不过李世民稍做思考,还是决定不给吐谷浑邪集结的机会,就得以快打快,不让他们集结起来。
分散的更好各个击破!
秦叔宝、段志玄、翟长孙、双士洛、牛进达、丘行恭,六员秦王府骑將,各率一千轻骑,加速北上。
晋州、襄陵县內,
一支千余人的突厥部落,正在撤退北上,他们抢掠了太多的东西,钱帛粮草布匹、青壮的男丁年轻的女子,还有牛马等牲畜,
对於南下抢掠的游牧部族来说,中原什么东西都是好的,锅壶盆碗,到衣服布匹,甚至是那些陶碗木盘他们都喜欢,
每一个突厥兵,带著他们打草谷的僕从,都是拉著一长串的俘虏,抢来的马骡身上,还满载著各种战利品。
东西太多,
让他们行军速度很慢,甚至影响了阵列,乱糟糟的像是牧民转场一样。
这支人马的头领,
却是抢的最多的那个,
正当他们慢悠悠的往晋州城下集结,
突然马蹄如雷,
南边一条黑潮奔来,
號角声响起,
赤红唐旗迎风猎猎,秦叔宝一马当先,领著麾下一千玄甲骑杀到了。
一千对一千,
可那一千突厥人此时不像军队,而是像转场的牧民,带著无数笨重的家当,
另一边却是久经战阵,大唐最精锐的骑兵之一的玄甲骑。
领兵的更是秦王府第一猛將,取上將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秦叔宝。
正得意满载而归的突厥人,惊骇的看著唐骑直扑而来。
“集结,”
首领大叫著,
可那丰厚的抢掠所得,严重影响了他们。
他们还没完成集结,
秦叔宝已经率部如锋矢般刺了进来。
一支利箭呼啸而至,
把还在吹角的那名突厥兵射翻落马,
紧接著又是一箭,
百步之外射来,仍准確的將惊骇的首领也射落马下。
秦琼第三箭,
射翻了突厥人的旗手。
三支箭,
直接把传令號手、旗手、以及主將射落马。
“跑!”
有人惊惧大喊,
可绝大多数的突厥人,都捨不得他们这段时间抢掠来的这些战利品,那一驮驮的钱粮布匹,那些铁锅瓷盘陶碗,那些牛马、奴隶。
哪一样也捨不得丟啊,带回草原,那可都是值钱的东西啊。
他们的犹豫中,
错失了最后一点机会。
秦琼冲入敌群,
如虎入羊群,
更似砍瓜切菜。
再想跑,已经没机会了。
千余骑突厥人,
一个也没能跑掉。
他们辛苦很久才抢掠来的这些战利品,临死都没捨得拋弃,也全都被秦琼缴获。
三千余被掳来的壮丁、女子,也被解救了。
秦琼看著他们抢来的那些东西,忍不住骂道:“这些该死的塞外强盗!”
···
夜幕下的晋州城头,
晋州总管罗士信站在城头,看著城外远处的敌营。
“狼崽子们倒是消息灵通,已经准备要撤了。”
罗士信来晋州上任总管,只带了二百骑来上任。
可此时看著城外突厥营地,却还是打算干一票,个子並不高大的罗士信,乾脆直接跳上了女墙,
迎风站立。
“狼崽子们的营地有点乱啊,他们要撤退了,可却依然还很猖狂,我看可以弄一下子。”
“集结人马,今夜出城劫营。”
有將领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冒险,晋州原本做为后方,並没多少兵马。
就算是大唐根本的关中,置军府二百六十一,府兵二十六万。可一州也没有几个军府,河东的军府远不及关內。
“外面现在就几千人马,你们也怕?”罗士信不屑的笑笑,乾脆解开腰带,对著那远处的敌营就尿了一泡。
“有种的今夜隨我出城,怕死的就留下守城。”
那名校尉不由的涨红著脸道:“属下不是怕死,只是提醒总管要小心,咱们何不等南面援军赶到,再出兵夹击。”
“嗯,你的谨慎没错,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但是,我今晚还是要行动,不会在这里硬等。
战机稍纵即逝,就那么几千杂胡,我们就畏战不前了?
有机会咱们得上,没机会,那咱就製造点机会,实在不行,也可以骚扰下敌人,总不能让他们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好过。”
“可咱们兵没多少。”
罗士信系好腰带跳下来,在那校尉身上擦了擦手,
“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则有兵少的打法,
关键不在於兵多兵少,而是狭路相逢,敢不敢於亮剑。如果连剑都不敢亮,呵呵。”
校尉羞愧的低下了头,
“挺胸,抬头,今晚跟我出去,干他娘的。”
校尉吼道,“干他娘的。”
“这就对了嘛,咱们背倚坚墙,北面是李司空,刚以几千人马,俘斩了八千突厥,还斩首一个达干一个俟斤。
咱南面是秦王,那是天策上將。
你说咱们这样的条件,还怕个球啊。”
晋州军官们都被点燃热血,
晋州城中兵很少,府兵才一千多,剩下的是州兵、乡勇,罗士信只精选了八百府兵。
“打仗,兵贵精不贵多,尤其是夜袭劫营,更得精锐。”
罗士信觉得八百人足矣。
这位將军里的算的上矮小的,却是十四岁就上阵杀敌了,从张须陀的执衣中男,到征剿先锋,和秦叔宝是多年的黄金搭档。
“想当年,我和叔宝曾隨张总管,五骑破流贼两万人!”
不是罗士信轻敌狂妄,
而是他有这样的资本。
胡禄达干吐谷浑邪在等各部返回,然后一起北上返回并州。
“这些该死的傢伙,怎么这么磨蹭,传令下去了,才回来两支队伍。”
“达干消消火,肯定是各部抢掠缴获较多,所以赶路慢了点。大家好不容易来到这么富饶的地方,抢到的东西哪能拋弃嘛。”
“也不急於这一时半会的,唐人也没那么快的。”
美酒,烤肉,还有美人。
秋日里,这天气也好,说实话,这些突厥人都乐不思蜀了,就是他们也有些不太愿意北撤。
吐谷浑邪也是左搂右抱,虽说也一把年纪了,可老当益壮,一树梨还能压海棠。
“还是中原汉人女子好,这皮肤多白、多滑嫩,一点也不粗糙。”
“身上还有股子香味。”
帐中一群突厥將领们齐齐鬨笑,各自左搂右抱,捏捏摸摸,发出放荡的笑声。
吐谷浑邪其实是个鲜卑人。
吐谷浑汗国,其可汗和统治上层,便是当年从东北西迁的鲜卑一支,那支鲜卑部的首领便是吐谷浑,
后来迁到了河西,然后在青海建立起了汗国,后人便以吐谷浑为部族名。
吐谷浑邪年轻时就做为頡利母亲的陪嫁,到了突厥草原,一呆就是几十年,也早就成为了一个突厥化的吐谷浑人。
有个满脸卷鬍子的粟特武將,把怀里的女子摸的连连求饶,“乙利达干和宋邪那俟斤,怎么会全军覆没?
八千人啊,就是八千只兔子,撒在草原上,一时半会也捉不完啊。”
吐谷浑邪直接骂道:“那两个蠢货,要不是他们这般无能,我们也用不著还要往回撤。”
“回去后,就把他们的部落、家人全都弄来做奴隶!”
吐谷浑邪突然放下酒杯,让所有人噤声。
他將箭胡禄放地上,然后趴下將耳朵贴上去仔细听。
“不好,”
夜空中猛的传来喊杀声,
有突厥侍卫跑来,“敌袭,唐军劫营!”
吐谷浑邪带头衝出大帐,只见大营四面的黑暗里,无数火箭射进营內,喊声杀四起,
一时间也不知道黑暗中到底有多少敌人袭来。
(本章完)
第595章 已报生擒吐谷浑
第595章 已报生擒吐谷浑
“让胡虏见识下神机火箭,给他们开开眼。”
罗士信挽弓,搭上一支点燃的神机箭,猛的一箭射出。罗士信的箭术算不上特別好,但他天生神力,能挽一百五十斤弓。
一箭射出,还带著烟火。
这一箭,
射出一百五十步之远。
这样的距离,就算是张士贵、李世民这样的神射手,也很难有准头,何况是夜里。
可罗士信无须准头,他这一箭是神机火箭,是会爆的。
暗夜里,敌营上空,
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然后是一朵火炸开。
“长生天之怒!”
有突厥兵惊慌大喊。
与唐军交战时,会出现天雷火雨这种事,早在已经在突厥军中传播,很多人都说这是长生天之怒。
至於为何长生天发怒,帮唐军惩罚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各种传言沸沸扬扬。
吐谷浑邪也嚇了一大跳。
可紧接著,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紧接著就是空中火绽开。
“这是唐人的火攻武器。”吐谷浑邪咬牙喊道。
更多的神机箭在突厥营地里炸开,那四溅的火,也引燃了多处帐篷。
火光四起。
外面暗夜里喊杀声更响。
已经有营柵被砍开了一段,唐军举著盾牌持著弓弩横刀衝杀了进来。
这些唐军极其彪悍,
横衝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吐谷浑邪身后的大帐,也被点燃,开始燃烧起来,火光熊熊。
他拔出了宝刀,怒吼著,“把那缺口堵住,砍死他们!”
“集结!”
他喊破了喉咙,
但向他集结靠近,向那缺口拦截的突厥兵並不多,
许多突厥人被那些火箭的爆响,还有火焰,嚇的六神无主,嘴里不停念著长生天之怒,甚至有人直接跪下了。
营地人並不多,
只有三千左右,
自他们来到此后,吐谷浑邪带著万人挑战晋州唐军,唐军不敢战,突厥人也没强攻,在城外十里扎下营地,
然后分兵去抢掠,因晋州唐军不敢出击,突厥人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妄轻敌,分出去的兵也越来越多。
一万两千余人,结果到现在只剩下三千人守营了,倒分出去九千。
这段时间唐军也没敢来犯,
谁料今晚唐军却带著雷电和火焰前来,把他们打懵了。
“达干,快走。”
亲兵们眼见形势不妙,赶紧过来簇拥著他撤离。
吐谷浑邪挥著宝刀嘴里大喊著战斗,可两条腿倒是丝毫没停留,在亲兵们的簇拥下迅速向后撤离。
罗士信一手盾一手刀,
他原计划只是有枣没枣的打两竿,他虽仅带著两百轻骑来的,城中也只有府兵千余人,
可他罗士信是从来不会畏战的,既然来都来了,肯定要出击。
何况知晓城外敌营才剩下三千来人,
罗士信岂有放过这块肥肉的道理,
想吃肉就得自己爭取。
不能等叔宝他们杀过来了,到时汤都吃不到一口了。
当然,他来时,也没想过说带八百人,就能破敌,反正先试试,试试又不会死。
敌人若有防备,那就袭扰一下,怎么也不亏。
若是敌人无备,那说不定能斩获一些。
可现在,
敌人居然溃了,
那神机火箭確实效果惊人,
“吹號角,杀进大营,杀!”罗士信久经战阵,实战经验极其丰富,一见敌营中突厥人的这混乱的状態,立即就意识到机会来了。
狼行千里吃肉,
有机会就得扑上去,绝不能犹豫,犹豫,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全部跟我冲!”
他化身为最锋利的箭头,
二百精锐亲兵紧隨其后,营外的六百晋州府兵精锐,听到號角后,也都全都嗷嗷叫扑了上去。
晋州府兵不孬,
可这段时间他们退守城中,隔三差五的被突厥人来到城下羞辱挑衅,早憋了满腔怒火。
可主將不许出击,他们也无可奈何。
如今,
最彪悍的罗士信带他们出战,
他们也全都化身为了过河猛卒!
把积攒已久压抑著的怒火,全都化为战意宣泄出来。
兵熊熊一个,將熊熊一窝。
一头狮子带领的羊群,能打败一只绵羊带领的狮群。
跟著罗士信这么彪悍的主將,士兵们也有了主心骨,冲就完了。
吐谷浑邪已经老了,
虽然頡利可汗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但岁月不饶人,曾经的吐谷浑勇士,现在仓惶而逃,
连战死的勇气都没有了。
或许是如今地位高了,享受惯了,捨不得轻易死。
他被亲兵扶上了马,向北疾逃,
回头望,
大营已成一片火海,
突厥部眾更是失了主心骨,一片混乱。
“完了,”
吐谷浑邪达干心里刺痛了一下,可却丝毫没有停留,反而是双腿猛踢马腹,跑的更快了。
罗士信一刀將面前一名乱跑的突厥兵砍翻,冷扫扫过战场,敌人已经溃不成军,正四散而逃。
他没有急著去追,而是继续在营里砍杀,要把敌人的意志彻底砍崩溃,
当敌人军心完全崩溃,剩下的只是简单的追击而已。
罗士信杀的尽性,
那些原本凶悍万分如狼似虎的入侵者,此时却早成了惊惧万分的待宰羊羔。
他没有手软。
这些人抢掠、屠杀、姦淫的时候,也从没手软过,
如今,不过是报应。
营地已破,
罗士信带领亲兵,来到看马地,翻身上马。
“趁胜追击!”
他在马上整理了下自己的战利品,一长串的鼻子,血淋淋的,大的小的高的塌的,得有三十余个。
这是他的一个战场习惯,
他不喜欢割首级,甚至不喜欢割耳朵,他就喜欢割取敌人的鼻子。
人有两只耳朵,但鼻子只有一个,不用那么麻烦的还去分左右,也不用像首级那样不便携带。
秋夜微凉,
罗士信却热血沸腾著,
一声呼啸,二百亲骑紧隨其后,追杀进茫茫夜色。
天明,
罗士信在一百三十里外的吕州霍邑城郊,追上了吐谷浑邪,並將他团团围住。
这位胡禄达干,一夜奔逃,丟盔弃甲,头上的白髮都又添了许多。
“达干,我们殿后,你快撤。”
吐谷浑邪苦笑著道:“已经被围住了,哪还逃的掉,马也跑不动了,”
看著逼近的唐骑,
吐谷浑邪乾脆跳下了马,
“我是突厥汗国的胡禄达干吐谷浑邪,请问对面是哪位將军?”
罗士信提起弓,
一箭射他在脚下,
“要降就降,要战便战,少废话。”
吐谷浑邪苦笑著丟下了手中镶著宝石的刀,
“我们愿降,还请善待我等。”
罗士信催马上前,
居高临下的打量著这个很狼狈的老头,
“吐谷浑邪?可有什么凭证能证明你的身份?”
“有,我凭证,我有可汗赐的金箭、银印。”
一名亲兵上前从他手里夺过金箭、银印,递给罗士信检查。
罗士信也看不懂,但这两样东西的材质和做工,一看就不简单,再加上这人虽拋弃了鎧甲,但衣著也不凡,
何况,还缴获了胡禄达乾的將旗。
“把他们都绑起来,
我们去霍邑城中吃早饭。”
霍邑城,吕州的州城,也是罗士信这个晋州总管辖下。
因近来突厥南下,
霍邑城也是早就戒严中,每天只在中午会开两个时辰的城门,放一些百姓出城砍柴之类的。
朝阳下,
霍邑城门紧闭著,守军很警惕的值守在城头。
突然,
一支人马过来。
城头守军紧张的盯著,
当罗士信他们几百骑,押著二百余骑抵达城下,亮明身份时,城头守军都有些不敢相信。
吕州刺史和城中的將校,都很快赶来。
站在城头,反覆確认了来的是唐军后,他们才敢开城门。
“罗总管?”
吕州官员也还是头回知晓,罗士信已经成为新任晋州总管,原来的那位譙国公竇琮竇总管,已经离职。
“赶紧给准备吃食,把马也好好饮喂,记得加餵精料。”
“这人是突厥胡禄达干吐谷浑邪,好好看押,他手下这二百余降兵,也都看牢了,先不要给他们吃饭,给点水就行,饿两天再说。”
“不过他们的马,虽然跑了一夜很疲惫,但休养一下还是好马,好好照料著。”
一夜追击一百三十里,
罗士信也累的够呛,
进城后等汗水熄了,这才卸甲,擦拭身体后换了身乾净舒適的衣服,这时食物也送上来了。
小米粥、煮餺飥,还有蒸饼、胡麻煎饼,
以及羊肉汤。
这次突厥人虽然长驱直入,但入寇时间还不算长,过雀鼠谷的兵马也不算多,
吕州城里虽然不安,可各种物资也还算充足。
吕州刺史亲自送来食物,站在一边陪著这位小个子的彪悍总管,不时的询问战况,
他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
罗士信居然把那一万多南下突厥的首领给生擒了。
“全面反击了,”罗士信咬了一口蒸饼,喝一口羊汤,这滋味太爽了,“你们天天关著城门,躲在城中,啥也不知道。
如今秦王掛帅征討突厥,武安王为副帅,先前经隰州北上汾州,已经在汾水东连破突厥两部,俘虏八千,汾介突厥已被肃清。
现在秦王也率兵北上,
俺老罗既然出任晋州总管,当然也不能弱於人后,昨夜率八百精兵出城夜袭敌营,一举击溃了吐谷浑邪大营,
然后追了一夜,把这老傢伙给追上了。”
吕州刺史吞咽口水,眼珠子瞪的如牛眼,八百兵夜袭敌营,一夜追击一百三十里,
最后把敌酋吐谷浑邪胡禄达干给生擒。
这是全歼敌人啊。
“总管,这胡禄达干,手下可是一万多人马啊。”
“那又如何,不照样被我击溃,连这老傢伙也被我生擒活捉么?”他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蒸饼,“別把突厥人想像的有多厉害,他们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也是爹生娘养,一枪捅过去,照样是个窟窿,脑袋掉了也活不成。”
“对了,你赶紧替俺老罗给秦王上道捷报,顺便再给北边的武安王也抄送一份。”
(本章完)
第596章 弃子认输
第596章 弃子认输
李世民骑马进入晋州临汾城。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虽然从龙门一路北上,连日行军,可捷报频传。
进入总管府,
诸將匯聚,唯独缺了此地主人晋州总管罗士信。
“各位,我以茶代酒,先与各位干一杯,”
“饮胜!”
秦叔宝等诸將纷纷举起手中茶杯。
“兵出龙门的时候,我与诸位说过,突厥人外强中乾,没什么好怕的。
可我也没想到,他们是这般的银样蜡枪头,这么的中看不中用啊。
一万多突厥人,敢一路深入到晋州,距离太原頡利主力六百里,还以为这些人如此囂张,肯定也多少有些本事的,
谁知道,就这!”
“哈哈哈!”
一眾文官、武將,一起鬨堂大笑。
黄脸的秦琼笑道:“確实不堪一击,我率领一千骑,突袭一支千余的突厥人马,
憋了一股劲,结果一触即溃,真的,一触即溃啊。
那些傢伙,遇到我们杀来,居然还捨不得抢掠来的那些东西,
我们只折了十来人,就全歼了这千余突厥狼崽子,一个都没放跑!”
段志玄也是拍著桌子道:“可不是,我带著一千人找到那伙突厥人时,我们一个衝锋,他们就逃了。”
突厥人比他们想像中的弱,
大家都奇怪,怎么太子之前就打都不敢打,守也不敢守,弃马邑弃应州,连雁门都不肯留兵坚守。
堂堂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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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敢留守太原,一路跑到蒲州。
可是前有李大恩刘世让守住了雁门,有李逸在繁畤在黄梁大败突厥,也有李道玄敢深入敌后。
现有罗士信八百人破三千,李逸一日两夜俘虏八千,还有他们接连击败了七八支突厥兵马,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过雀鼠谷深入吕晋的一万两千余突厥军,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被斩首三千,俘虏了九千。
连胡禄达干吐谷浑邪都被罗士信在霍邑生擒活捉,那既是頡利可汗的心腹,甚至还算是他的养父。
武將们庆功兴奋时,都不免对太子李建成越发的质疑起来,
突厥人又不强,太子为什么这么惧怕突厥,自己不敢打,又不敢守,却不让別人打,
甚至別人打的好,太子还要告御状要弹劾。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这么一对比,
还是秦王英明神武啊,还是跟著秦王爽快。
这两年秦王府这些嫡系大將,也是被压制的厉害,连外放出去的双士洛等人,都先后遭太子的打压,不是贬官就是罢职。
甚至如刘世让这样跟秦王走的近的,还丟了性命。
“诸位,
第一阶段的任务,我们算是提前完成了,而且完成的非常好,一万两千南下的突厥军,
已经被我们全歼,斩首三千、俘虏九千,缴获战马万余匹,解救无数百姓。
而我们阵亡士兵不满百。”
歼敌一万二,阵亡不满百。
这样的战损比,说出来都没人信,可这就是真实的。
“还是秦王指挥的好,咱们这通乱拳,各路出击,直接把突厥人打懵了。”秦叔宝笑道。
敌人说是一万二,可却分成了十来股,最大一股三千人,在晋州城下,轻敌无备,被罗士信八百人给歼灭了,说来敢信?
而其它大的几股,也都只有千把人,被秦琼他们各率千骑,突袭歼灭。
每一战都打的很轻鬆,全是主动突击。
掌握主动。
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甚至是建立局部的兵力优势,突袭、分割、歼灭。
真要是等敌人一万两千人聚集起来,两军会战,不可能以不满百的阵亡,换取全歼敌人的战绩。
同样的,罗士信要是率八百人正面挑战突厥三千人,也不可能贏的这么轻鬆。
战爭,不是简单的算数题,
而李世民和秦叔宝、罗士信等人,无疑都是这方面的老手。
在太子眼里,只有突厥几十万骑这么个巨大的数字,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根本不敢迎战。
但在李世民他们眼里,
真有几十万人也不可能都堆在一起,
兵越多,破绽越多,机会越大。
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太子不懂。
打仗,他更是个外行,尤其是这种大军团作战,无从下手。
而在李世民这,
一万两千敌人,却通过十余场分散的战斗,轻鬆歼灭敌人,一个没放跑。
“敬秦王!”
秦叔宝举起杯,
段志玄牛进达丘行恭纷纷举杯。
李世民大笑著也举起杯,“同饮!”
此次奉詔出征,对李世民还有著特別的意义,皇帝已经许诺,只要击败突厥,凯旋之日,立他为太子。
哪怕他也知道这个承诺,兑现的可能不大,
但这仍是一份希望,极大的刺激著他。
他当然也想成为太子,尤其是皇帝下詔册封他为太子。
他在这里打的越好,那凯旋时立太子的希望越大。
接下来就是挥师北上,与李逸在介州会师,跟頡利在太原对决了。
这一战,必须贏,还得贏得漂亮。
九月初一,
又到了秋收的季节,
田里的穀子、高粱、豆子等秋收作物陆续成熟。
这是丰收的季节,
可惜突厥人却还在入侵。
“郑公,听说了吧?”
金秋送爽,
今日天气晴好,轻风拂风,李逸约鸿臚卿、左武候大將军、莘国公郑元璹到灵石城头下棋。
城楼里,李逸手执棋子,轻鬆落子。
郑元璹看著棋盘,心不在焉。
“听说了,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任谁听了南边传来的消息,都得怀疑,可接二连三的捷报送来,还有详细的经过。
郑元璹少在戎旅,精通军事,也曾多次领兵,因此他这个鸿臚卿却还掛著一个左武侯大將军之职。
他从那些详细的战报上,就已经相信了这些捷报了,秦王他们这仗打的漂亮,打的那一万突厥人毫无招架之力。
“以百人不到伤亡,歼敌一万二,古往今来,也少见啊。”
“秦王统兵,已臻化境。”李逸笑著道,郑元璹那颗棋子许久未落,他也没催。
城外金黄一片,
许多作物都成熟了。
谁能想到,从领旨出京,再到如今突厥南下军团的覆灭,居然只用了半个月时间。
估计就算现在把消息送给頡利,頡利也不相信吧。
郑元璹望著李逸,“秦王和武安王联手,半月时间,便歼灭突厥两万人马,自己却没什么伤亡。
这份战绩,实在彪悍。
我想明日便动身北上太原拜见頡利可汗。”
形势大好,谈判桌上自然也好谈。
“我觉得郑公不急著北上,再等等,过几天秦王就到了。”李逸端起茶杯,慢慢啜饮,很淡定的道:“等秦王来了,我们带兵一起送郑公去太原,”
郑元璹微微皱眉。
“我觉得见好就收,这次能吃掉頡利这几支人马,斩首六千,俘虏了一万四,
我们手里的筹码已经足够了,
可以迫使頡利回来和议,並让他撤兵。
没必要再与突厥大战,
打仗有风险,何况突厥虽折损两万人,但实力依然很强,把他逼急了,不死不休,那弊大於利,边境就永不得安寧,我大唐又如何休养生息,恢復强盛?”
李逸直言道:“强盛不是靠求和就能得到的,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能武力压制,这种强盛是假的,繁荣更是虚的。
唯有以武止戈,以战促和。”
郑元璹把棋子放下棋盒,摇头道:“治国哪里能只想著打打杀杀,
隋煬帝好战,东征西討,结果就是亡了国。
大唐与突厥,完全没必要不死不休的战爭,突厥是游牧部族,他们打下我们的城池,也不可能长期占据,
而我们打贏突厥,难道还能去草原牧马?”
“郑公这话就不对了,突厥打下我大唐疆土城池,確实不会长驻,更不会留下来牧马,但他们会抢掠走我们的人口去草原为奴替他们放牛牧马,
会掳夺走我们的牛羊牲畜、钱帛盐米。
他们会把我们当成地里的庄稼,一茬茬的来收割。
不把他们打服,不打到他们从此不敢跨越边境,如何能有真正的边疆安寧?
现在突厥人还入侵在我们的领土上,
现在议和,不过是求和,能得到真正的和平吗?”
“我们得打到頡利可汗主动来谈和,到时才能占据主动,这次反击,难得取得这么好的战果,正应该胜胜追击,
宜將剩勇追穷寇,岂可沽名学霸王?”
郑元璹目露惊异,
李逸最后那句话,他虽不赞成,但確实很霸气。
“再等等吧,现在该著急的是頡利可汗了,不是我们。”
被歼灭两万人马,
就算是頡利可汗,也是元气大伤。
他此次入侵號称是率领了十五万兵马过雁门关,现在没了两万,这损失可不小啊,没了一成三。
最关键的还在於,唐军歼灭他这两万人马,並没耗费多大代价,几乎是没什么损伤,
这意味著大唐仍然战力充足。
郑元璹很认真的提醒李逸,“頡利可汗折了两万兵马,但这绝非其精锐,
雁门关以南,他手中仍有十余万人马。
武安王莫要轻敌,若是太原兵败,你可想过后果?”
“还有十余万?頡利分兵抄掠石隰、泽潞,东西两路,起码各有万余人马,那他在太原附近,最多只剩下十万人。
十万而已,何惧之有?”李逸轻轻一笑。
这盘棋,郑元璹弃子认输,都没战到最后。
(本章完)
第597章 秦王出局
第597章 秦王出局
金秋九月,
秦王李世民率领三万兵马,正迅速北上,要去太原会一会頡利可汗。与此同时,晋州大捷的露布,也正八百里加急,沿汾晋大道南下前往长安。
晋州到长安,七百二十里路,
沿途换马接力,
一日夜便驰入巍巍长安城。
骑士前插竹竿,以绢帛书写的报捷文书没有封检,就张於其上。
“大捷,晋州大捷!”
“秦王晋州歼灭突厥一万两千人马,斩首三千,俘虏九千,获马一万余匹,雀鼠谷以南,入寇突厥全军覆没!”
“大捷,大捷!晋州大捷!”
“秦王歼敌一万二,仅自损七十二卒!”
···
报捷骑士,背著露布,经过城门的时候,特意高声宣扬。
骑士如风般驰过,
留下城门前排队进出的士农商贩,一个个瞪大著眼睛。
“刚才那是露布?”
“你们听到没,晋州大捷。”
城门守军的队头,掏了掏耳朵,对身边的手下士卒道:“你们刚才听清楚没,”
“听到了,晋州大捷。”一名持长矛的士兵道。
“我知道晋州大捷,我是问你听到那句没,秦王歼敌一万二,自损仅七十二卒,这句,你们有听到没?”
“七十二卒吗,我没听清楚,不可能吧,是不是七百二,或二千?”
一名穿著圆领袍的中年士人接话,“我適才也听到是自损七十二卒。”
“歼敌一万二,自损七十二卒?”
惊嘆之声四起,尤其是城门的守军们,他们可都是兵,深知战场上刀枪无眼,就算再怎么以多击少,这两军交战,打起来可就血流成河。
哪有歼敌一万二才自损七十二的。
“是不是敌人直接投降了?”
“什么投降,你没看到斩首三千吗?”
“也许是杀俘呢?”
那名持矛的粗壮士兵嘀咕,“你当是太子呢,还杀俘三千。”
队头听到这话,怒瞪持矛兵,“闭嘴。”
一群城门守军,站在那开始不停的討论,秦王到底是怎么做到以七十二换一万二的。
想不通,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捷报直入宫中。
皇帝李渊看到露布,太过高兴,低著头边看边走,结果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跤,却依然笑的合不拢嘴。
“速召诸位宰相们前来。”
皇帝心情好,还特意召宰相们到海池议事,一边龙舟泛池,一边谈事。
“恭喜陛下。”
左僕射裴寂一上船,就是连连道贺。
萧瑀、封德彝、杨恭仁、陈叔达等四位宰相,也是满脸喜色,最近这段时间,宰相们压力也大,內外交困,军事上数面受敌,经济上也是崩溃边缘。
皇帝添了许多白头髮,
他们一个个也都憔悴不少。
如今河东再传捷报,怎能不高兴。
“二郎出马,果然不负朕望,打仗这块,天下第一。”
“先有无逸沙河歼敌八千,如今二郎又歼一万二,这加起来,可就歼敌两万了。”
李渊捋须,那婆婆面上的满脸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裴寂笑道:“陛下,这两仗打的漂亮,臣以为,正好趁此大捷,立即与頡利和议,让他遵守前约,退回长城外。”
李渊有点犹豫。
难得让二郎出马,配合李逸,这仗打的扬眉吐气,最关键是两战唐军都没损失什么,
李逸歼敌八千,损失了几百。
而世民歼敌一万二,更只损兵七十二。
世民和无逸二人,马上就能会师介休,到时他们手里能聚拢四万兵马,加上张纶、李神符等人手中兵马,
就有六七万可用之兵,
完全有和突厥一战之力。
甚至说不定,还能大败頡利,那就攻守易形,主动完全在唐。
往大一点想,万一世民生擒頡利呢?
那到时頡利向他称臣,形势可就彻底改变了。
“陛下,见好就收,南方叛乱还在僵持,陇右吐谷浑又连陷边州,不能再跟突厥战下去,万一失利,到时想和谈都难了。”
李渊捋须,
一时纠结。
“你们几位是怎么看的?”李渊望向萧瑀、封德彝等。
几位宰相一时沉默。
“封相?”
“陛下,”封德彝被点名,只好起身,“臣以为眼下虽取两胜,但未伤及頡利主力,
还是当谨慎决策。”
“此时决战,为时尚早,但趁现在这两场大胜,与頡利议和,让他退兵,臣以为倒是比较稳妥。”
封德彝的態度,萧杨陈三人也基本同意。
宰相嘛,得稳重。
君臣一番討论,
最后得出的结果,不是趁胜追击,而是趁胜议和。
为了能够顺利议和,早点让頡利撤兵,他们甚至觉得可以维持上次和议的结果,比如將长平公主和亲草原,每年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的赏赐。
甚至若是頡利想多要点赏赐,也可以答应,先让他退兵最重要。
“陛下,雁门关以外,还是仍维持原样,交由突厥,苑君璋也可以留著不打。
仍以雁门关长城为界,互不侵犯。”裴寂道。
李渊想了想,点头。
这时裴寂又道:“陛下,如今南方平叛陷入僵局,河间王无法破贼,老臣以为,不如召秦王回京,
授他为江州道行营总管,由秦王替代河间王负责征討江南叛乱。”
李渊望向老伙计。
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此举的另一层含意。
此时和议,最大的阻碍不是突厥頡利可汗,反而可能是秦王。
他可能不想结束战事,想继续打,这样会很冒险。
秦王愿意一试,但朝廷不能赌。
何况,
李渊也不想兑换那个承诺。
把二郎调去江南平乱,秦王系的將领留在河东,將帅分离,也比较好。
“若是让二郎去江南掛帅平乱,那河东,尤其是代北要交由谁来负责?”李渊问。
按理,李世民这个元帅离开,那就得由副帅接掌。
两位副帅,李逸和李元吉,一个郡王一个亲王,李逸排在前,元吉排在后。
正常情况下得由李逸接任,但皇帝却还偏问出这句话,无疑是不想按这个来。
“陛下,臣以为,可以让齐王元吉为并州大总管坐镇太原,让彭国公王君廓和西河郡公张纶分任大总管府长史、司马。”
“那无逸呢?”李渊又问。
裴寂回答,“可让武安王入朝辅政,或是再回定州任大总管。”
“边疆未寧,还是先让无逸去幽州任大总管,让庐江王去定州。襄邑王神符,就留在并州不动,辅佐齐王···”
“淮阳王道玄,去隰州做总管,”
“让邢国公刘政会去代州做总管。”
龙舟上,君臣两人一唱一和,
倒是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根本没有真正问几位宰相的意思。
河东人事,全面调整,而上一次调整,也才不到一个月而已。
封德彝一句话没插嘴,他很清楚这不是问他们意见,肯定是皇帝和裴寂早就商量好了的。
秦王出局,李逸出局。
连李道玄都出局。
江州道行营元帅李世民,幽州大总管李逸、隰州总管李道玄。
而李元吉为河东行营元帅并州大总管,李瑗为定州大总管,刘政会代州总管、李神符并州大总管府长史、张纶并州大总管府司马。
很明显,摘李世民他们桃子的,是站在东宫这边的。
“让襄武王立即北上,和郑元璹儘快与頡利和谈,让他们退兵。
只要和议达成,便让世民立即回朝。”
“只要頡利兵马出长城,朝廷便派人把长平公主送出塞。”
九月初六,
李世民出雀鼠谷,抵达灵石城,与李逸顺利会师。
距离上次分別,其实也才短短二十天。
可局势已经大不同。
上次出京,河东局势危急,甚至突厥西路前锋都突入关中平原了。
那时他们立下军令状,要击败頡利。
而现在,他们短短半个月,已经歼敌两万了。
“頡利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世民笑著对李逸道。
“一直派人盯著,没什么大动作,他立营太原城下,但並没有攻城,也没要打造攻城器械,只是派人不时喊话劝降。
我看頡利也没想过要拿下太原城,只是盯住太原城中李神符的守军,好分兵四下抢掠并州诸县。”
李世民骂道:“这些该死的强盗,这一次,绝不让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必须得扒他们一层皮。”
两人携手进城。
两位元帅,一人歼敌八千,一人歼敌一万二,各斩首了三千级。
免不得要互相恭维一番。
“无逸有什么好的作战计划吗?”李世民问。
“頡利在太原一带,仍有不下十万部眾,不太好打。我建议,还是先剪其羽翼,
如今我们吃掉了他南下的几支人马,但他还分兵抄掠西面的隰石,东面的泽潞,
大约都只有万余人马,数量不多,可以想办法先將其歼灭。”
李世民点头,很认可这个思路。
“太原城暂时无虞,那我们也不急著北上。”
虽然有驱逐胡虏的迫切需求,可打仗不能急,得有战略定力。
“要不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各破一路?”李世民笑道。
郑元璹一直站在旁边,可李世民从城门口到入城后,一直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大王,下官认为,从大局著想,还是当马上与頡利和议。”
“下官明日便北上太原去见頡利,还希望在和议期间,大王能够暂停进攻。”
(本章完)
第598章 宣誓效忠秦王
第598章 宣誓效忠秦王
李逸手捧著一杯茶,安静的坐在那。
心绪却难以平静,他余光落在李世民脸上,他面无表情的也捧著一杯茶,静坐如雕像。
可李逸很清楚,此时面色平静如湖的他,心中当是惊雷激盪。
任谁收到皇帝的这道詔令,也难以平静的,李逸就一肚子火。此前他对太子李建成是失望万分,现在对李渊也越来越失望了。
这乾的都是什么事。
前线將士们高歌猛进,皇帝在后方不下詔嘉奖赏赐,却是紧急派人来传旨,要求休兵停战,
朝廷要议和!
灯火映照在李世民的脸上,更显肃穆。临危受命,掛帅出征,短短半个月时间,就把太子败坏的局势,收拾起来了,
歼敌一万二,只损七十二卒,李逸还歼敌八千。
可皇帝难道看不到?
现在休兵议和?
“议的鸟和!”
一声怒吼炸响,震的李逸耳膜都嗡嗡作响。
爆发的不是秦王李世民,他双手紧紧握著杯子,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直露,但却还在极力控制著自己情绪,那个杯子还没被捏碎,他还保存著几分理智。
那声议的鸟和,
是年轻的淮阳王李道玄怒吼出来的,十九岁的李道玄难以接受议和。
“定是有奸佞在圣人面前蛊惑,蒙蔽了圣听!”
李道玄红著眼睛,
“大好形势,议个鸟和,不议,我们不答应。”
灵石县衙大堂上,
秦叔宝、尉迟恭、程咬金、牛过达、罗士信、双士洛、云师端、段志玄、张士贵、屈突通、翟长孙、丘行恭、张公谨一眾武將,也是个个瞪著眼捏著拳。
而如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徵宇文士及等文官们,也是黑著脸。
长孙无忌道:“形势大好,正当趁胜追击,就算要议和,也不是现在,哪有现在停手的道理。”
一向沉稳的屈突通都忍不住道:“想当年隋煬帝征高句丽的时候,几十万大军围攻辽东城,每每城池將破之际,高句丽人便向隋军请降。
煬帝便令停止进攻,可城中却利用这段时间修补城防,喘息后继续顽抗,如此反覆,隋军始终未能攻下辽东城,等到雨季到来,后方粮草难济,隋军也只得撤军。
以战促和,还没到时候。”
满堂文武,都对朝廷此时叫停进攻,急不可耐的主动议和不满。
你一言我一语,
大家都表达著不满。
最后眾人都开始围著朝廷的两个议和代表襄武王李琛和鸿臚卿郑元璹要个说法。
两个被喷的满脸口水,却敢怒不敢言。
“秦王,还请奉詔行事,以朝廷大局重。”李琛劝道。
李道玄瞪著这个堂兄,“你亲妹子都要送到草原,去给頡利做小,你还这么积极的去和议,你倒是真大方!”
“真是个好兄长啊。”
“李琛,我李道玄看不起你。”
李琛被年轻的堂弟骂的脸色涨红,皇帝要把阿五和亲塞外,他又岂愿意。可是詔令已下,他又能奈何。
他也不想来和頡利议和,但这是圣旨。
眾人纷纷攘攘,
李世民却始终没有吭一句,他就握著茶杯,好像神游天外。
这里眾人的爭吵,似乎与他无关。
可这怎么可能无关。
这次出京,於公於私,他都是必来的。
抵御突厥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击败突厥立为太子,更是无法拒绝的。
现在一道停战议和詔,
让他终於醒悟过来了。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父亲也还是那个父亲,
他绝不可能立自己为太子的,
那个承诺,只出得皇帝之口,入的他耳,没有第三人知晓,皇帝不承认,那谁又能证明有过。
而现在皇帝一道詔令停战议和,
那突厥真撤了,也不是他李世民打败击退的,而是朝廷谈和退兵的,跟他李世民有什么关係?
“够了!”
李世民苦笑。
满堂肃静,李世民起身离开。
当天,李琛和郑元璹便离开了灵石城,前往太原议和。
夜里,
李道玄提著坛酒来到李逸房间。
“王兄,陪我喝两杯,心里憋的慌。”
李逸放下手里的家书。
“光提著酒不带点下酒菜来,干喝啊?”
他起身,“我去弄点下酒菜来。”
出门后一会回来,往桌子上摆了风乾马肉、酱驴肉、熏鸡,还有炒蚕豆、炸生米等好几样小菜。
“王兄这大半夜的,哪弄来这么些好吃的?”
“你只管吃便是了。”他笑笑,这些东西,其实是他从空间里拿来的,他的空间就相当於是一个超大號的储物间,东西放进去不会有变化,热的放进去,不管多久拿出来还是热的,
冰的放进去,不管多久也不会融化。
李逸平时也没少往里存储各种食物,生的熟的,冷的热的,经常出征在外,这不是很方便的。
李道玄拍开封泥,
李逸拿了两个酒杯过来,
“王兄,换碗喝,不想小酌,就想痛快的喝一回。”李道玄憋著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只想痛快喝一回。
“行。”
李逸换了两个陶碗摆上,李道玄提起酒罈哗啦哗啦就倒了满满两大碗。
放下酒罈,他端起面前酒碗仰头吨吨吨的就猛喝了起来,一口气就喝完了这一大碗。
他放下碗,又倒满一碗,端起来又要喝。
李逸赶紧按住他的手,
“这满桌子下酒菜你看不见啊,急什么,慢慢喝。”
“王兄,我气啊,憋的慌。”
李道玄赤红的双眼,居然淌泪了。
“打输了,要议和,和亲岁幣割地,都忍了,咱忍辱负重,找机会再打回来。
可现在咱们打贏了,而且贏的这么漂亮,正要兵分两路,再歼灭頡利两翼抄掠的几万人马,再狠狠捅頡利一刀,
朝廷这个时候叫停,是何意思?
现在急著和议,这我想不通!”
“我憋屈,我难过,打不贏,我们这些武將无能,可现在打贏了,为什么还这样?”
“我不服,”
李道玄端起酒碗又一饮而尽,將酒碗重重的在桌上一放,“王兄,我们不能任朝中裴寂那等奸佞胡来,
將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咱们继续按原计划出兵,明日便出兵。”
“李琛他们去谈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去他娘的和议!”
“不把頡利打的伤筋动骨,谈再多次和又有什么卵用!”
“王兄,你是副帅,你劝劝秦王。”
秦王的態度很关键,
但现在秦王一声不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道玄左一碗右一碗,
喝了一碗再来一碗,
满桌子下酒菜,却没吃一口。
很快,李道玄醉倒了,嘴里还一直喃喃念著弊屈。
李逸嘆息一声,把他扶到榻上。
他看著一桌子没动的下酒菜,乾脆装回食盒,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提著半坛酒,去找李世民。
李世民也还没睡,他睡不著。
“殿下,喝两杯?”
“好。”
平时不怎么饮酒的李世民,今天难得愿意喝两杯,甚至有醉一场的衝动。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下酒菜摆上,酒倒好。
李世民喝酒不急,小酌慢饮,他对李逸带来的几样下酒菜很满意,尤其是那炸生米。
“这落生也是你师傅当初从东海夷手手里弄来的种子吧?”
“嗯,这生也是好东西,既可榨油,也可做菜,带壳炒著吃、滷煮了吃,
或是去壳的燉排骨,也可以煎炸著吃,
特別是好下酒。”
“你师傅功德无量啊,金薯、玉米、红薯,还有这生等,都是能填饱万千百姓肚子的好东西。”李世民吃著这香脆的生米,感嘆不已。
慢慢吃,慢慢谈。
数杯酒下肚,李世民的话也不免多了起来。
“將领们对朝廷此时休兵议和,都很不满,刚才六郎更是直言,要不理朝廷詔令,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们议他们的和,咱们打咱们的。”
李世民哪里不知道將士们的心情,
他自己一样不想理会。
可这两年在京被架空閒置的经歷,让他多了几分沉稳。
皇帝的詔令不是那么那违抗的,
后果会很严重,
尤其是皇帝对他那般防范的情况下。
“你怎么想的呢?”李世民问他。
“我的想法跟六郎差不多,就算如今无法一战灭了突厥,可如今和议也还为时过早。
咱们得再歼灭頡利几支人马,才能在谈判桌上握有更多主动权。”
李世民抿了一大品酒,觉得很苦涩。
“可陛下让我等休兵罢战,不得进攻,我们若公然违旨,后果严重,”他望著李逸,“我也不瞒你,我如今处境有些为难,
这次出京前,圣人让我掛帅,我称病不肯,那天你隨圣人来我府上,圣人单独和我谈话,
曾许诺,此次只要我击退突厥,凯旋之时,便是立我为太子之日。”
石破天惊的秘密。
可李逸听完一点都不震惊。
“你不惊讶?”李世民反倒有些惊讶。
李逸给两人续满酒,“其实秦王有资格立为太子,大唐也更需要秦王这样的太子,而不是现在那位。
若秦王为太子,岂能容突厥这般囂张?
我相信,秦王若为太子,那才是江山社稷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我完全支持秦王为太子,相信行营的將士们也都愿意支持秦王为太子。”
李世民借著酒意,吐露一个天大秘密,未尝没有试探之意,虽然早在数年前,李逸就主动的选择与他亲近而疏远东宫,
但毕竟是爭储这种抄家灭族的事。
李逸的权势地位,他的才能本事,甚至在军中的威望,都是李世民需要拉拢的。
他需要李逸的支持。
借著酒意说出皇帝承诺立储这秘密,这也是毫无保留的跟李逸交底了。
而李逸没有丝毫犹豫的表態支持,確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毕竟这么大的事,一般人都得好好考虑一下。
“我敬你,”李世民举杯。
(本章完)
第599章 你就是怕了
第599章 你就是怕了
太原城下,
頡利可汗接连收到败讯,又惊又怒。
初时收到李逸突然北上汾介,斩乙利达干和宋邪那俟斤,歼灭两部八千人时,頡利是狂怒,准备亲自南下歼灭李逸小儿。
李逸三番五次的击败他突厥部眾,实在可恨,必欲灭之而后快。
正集结兵马,
突然又有败讯传来,这次却是李世民北上,胡禄达干吐谷浑邪在晋州全军覆没,一万两千人皆没,连吐谷浑邪都成了俘虏。
頡利愤怒之余是震惊。
震惊的是李世民歼灭他一万二千人,自己只损失不过百。
金狼大帐中,
頡利不由的想起吐谷浑邪那老狗,他是母亲从吐谷浑带到草原的陪嫁,忠心耿耿。
頡利出生后就是吐谷浑邪照看著长大的,
頡利的童年、少年甚至是青年,直到如今壮年,都离不开这个老狗。
很小的时候,骑在他脖子上,稍大些,吐谷浑邪抱著他骑小羊,再大些扶他骑小马,
他七八岁时,
吐谷浑邪压著马头扶他上战马。
小时候,吐谷浑邪给他草编各种玩具,大点带到射兔子打旱獭,他就是个贴身又忠心的老狗。
父亲启民可汗女人多、儿子也多,根本顾不上頡利,很多时候,是吐谷浑邪充当了他父亲的角色,伴他成长。
如今,吐谷浑邪居然被李世民俘虏了。
也不知道那老狗是否受伤,被俘后有没有饭吃,天凉了,有没有衣穿。
可敦义成公主走了进来。
“大汗,何日南下?”
頡利抬头看著这个女人,中原隋朝尊贵的公主,嫁到草原也很多年了,曾是父亲的可敦,后来又做了兄长始毕可汗、处罗可汗的可敦,如今是他的可敦。
对这个女人,頡利又敬又畏。
是她助自己坐上了可汗的宝座。
他和她是盟友,他们一起毒死了处罗可汗,成为可汗后,他按照突厥传统,收继她为可敦。
心里对这个女人也一直有些畏惧。
毕竟一个中原女子,二十不到就来到草原,一呆那么多年,曾经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到敢毒杀可汗,再扶立新可汗,这种本事,有几个女人有。
就是草原上的女人,看似粗壮彪悍,但谁及这女人的疯和狠。
他父亲启民可汗,其实娶过两个中原隋朝的公主,但第一位公主嫁到草原,处处不能习惯,还没一年就病死了,於是隋朝又送了一个过来,
没想到那位义成公主,却是那般的厉害。
“可敦,秋风起,草木枯,我准备撤兵回塞外了。”
义成公主挑眉,目光直视頡利,如两把刀子。
“可汗这是怕了?”她冷声道,语带嘲讽。
頡利可汗很平静的道:“这次出兵,战果也足够丰盛了,我们也报了仇,可以收兵了。”
“可汗就是怕了,我一妇人都不怕,可汗怕什么?
李世民、李逸,都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汗却这般畏惧他们?
那李唐言而无信,与我们议和,待我们撤兵,李道玄攻云中,李逸更是再出兵雁门外,
夺取马邑,在黄岭设伏,俘斩我三万余人马。
马邑城中死的吐屯,可是你亲弟弟步利设的儿子,那黄岭被俘斩的三万余人,也有数千突厥汗国的部眾子民。
你身为突厥大汗,必须得率兵南下,狠狠教训唐国。”
頡利抬头,望著早不再年轻漂亮的义成公主,“我出兵了,也狠狠教训了唐国,
东西两路,出兵二十五万,
不仅夺回了马邑,也收回了应州,更是首次攻破了雁门城,
大半个河东,都被我突厥各部的铁骑踩踏蹂躪,诸部復了仇,也抢了许多战利品。
现在撤兵,没什么问题。”
“以后雁门关以外,仍是归我突厥,李唐每年仍得给岁供,公主照样要送来和亲。”
“你就是怕了。”可敦面若寒霜。
頡利起身,请义成公主落坐,“中原不是有句老话,见好就收。这次我们南下,已经战果丰盛。
天气转凉,我们不能等到下雪,现在满载战利品回去,正好转场过冬。
等来年初夏,我们还可以再来。”
“可敦,我们突厥人自有突厥人的打法。”
义成公主不坐,
“我不同意现在撤兵,现在吐谷浑已经在陇右连战皆捷,夺取了唐人数个边州,
郁射设和沙钵罗设联军,前锋更是攻破了大震关。
而现在江南的辅公祏等反唐,占据了大半江南,唐军迟迟不能平定,这正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在不打,难道可汗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腾出手来平定江南叛乱,再去击败吐谷浑,然后北上反击我们?
李渊这个篡权夺位者,如今正是虚弱之时,绝不能给他喘息之机。”
“我不会给他们喘息之机的,从去年冬,到今年春、秋,我们已经连续三次大举进攻,
明年,我们可以继续如此,
河东朔方河西陇右,都是我们突厥的牧场。”
“你就是怕了。”
不论頡利怎么说,可义成公主就一句你怕了,这让頡利很是恼怒。
“唐使李琛、郑元璹正在来和议的路上,我会跟他达成和议,到时会让李渊把岁幣翻一倍,至少一年得五千两黄金加五十万匹绢,
每年还得至少买我突厥马一万匹,开放边市···”
“你就是怕了。”
頡利已经没办法跟这个疯女人说下去了。
“咄苾,你別忘了,你曾答应过我,要支持我杨家恢復大隋,要打下并州,以太原城为大隋北都!”
頡利面色沉了下来,
“我答应过你的当然不会忘记,杨政道如今不是在定襄做著隋王吗,我不也把几万在塞外的汉人,都交给他统领吗?
可现在就要迁都太原,未免太急。
你看看那太原城,多大,多高,多紧固。
一座雁门城,我们打了多少次才拿下,那还是李建成弃守。
就算有十几万兵马,可没有攻城器械,拿什么攻?”
义成公主不屑的道:“太原城大就攻不下?那刘武周几年前不就拿下了太原城?
刘武周才多少兵马,可汗你又有多少兵马?”
“那不一样,刘武周拿下太原,是太原城中豪强主动內应开城投降,如今你能叫太原城內豪强再开城门投降吗?”頡利怒道。
頡利怒气冲冲的离开,骑马去打猎,是一刻也不愿意跟这个疯女人多呆。
他可不会为了这个疯女人的復国梦,而为她火中取栗。
对頡利来说,她確实是帮自己坐上了汗位,但那又如何呢。
南蛮子撕破盟约,出雁门关,夺马邑,埋伏黄岭,頡利必须出兵,否则苑君璋、梁师都这些附庸以后还如何再跟著突厥。
他要不出兵,
突厥各部也会对他置疑。
所以必须出兵,还不能耽误,因此六月结束的战事,他八月便又杀回来了。
如果没有吐谷浑邪、乙利、宋邪那三人的兵败,
这次的南下,会是非常完美的,东西两路都大破唐军,各部也抢的盆满钵满,
上上下下都会非常满意,他頡利可汗的个人威望也能更高。
本来他就没想过打下太原,
他甚至没想过拿下雁门,
想著大肆抢一把就撤,谁能想到李唐把能打的李逸、敢战的李道玄撤回去了,甚至是把刘世让那硬骨头杀了。
太子李建成带著李艺李高迁等驻守代北,结果他们节节后退,倒是让他捡了许多便宜。
各部首领们一时也有些得意,纷纷嚷著继续南下,继续抢,頡利可汗也有些得意轻狂了,
便同意了,这才有了他率十万人马在太原,而其余五万人马,满天星似的散开,吐谷浑邪率一万两千人,直接跑到离太原七百里的晋州,
乙利和宋邪那也进入汾、介,还有几部首领,带著约三万人马分成几路,抄掠石隰、泽潞。
頡利也没料到李渊居然又把李建成那怂货调走了,把李世民和李逸又给派了出来,这两人还这么快就杀过来了。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確实是一记闷棍。
但頡利最初的愤怒过后,
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哪怕他养父一般的吐谷浑邪被俘了,他也没再想著要立即率兵南下。
没必要。
或者如可敦那疯女人说的一样,他確实有些怕了。
两万人啊,就这么没了。
吐谷浑邪那老狗是有些本事的,頡利很清楚,他的骑射本事,甚至是带兵打仗的本事,大多都是吐谷浑邪手把手教的。
李世民歼灭他一万二千人,听折了七十二个兵。
頡利能不怕吗?
而李逸同样是让頡利不敢掉以轻心的人,繁畤之战、黄岭之战,这些都早验证过,那小子也是李世民般能打的。
没必要跟他们拼命。
李渊要议和,那就议和,见好就收,要是打输了,那可就威望大减,甚至之前议和谈好的那些好处,也拿不到了。
“得赶紧把南下泽潞和石隰两路的兵马,全都撤回来,万一再让李世民和李逸给围歼了,那谈判桌上也会很被动。”他心里寻思著,
这次虽折损了两万兵马,可主力未失,既然李渊急著停战求和,那说明李渊更输不起,他到时可以在和谈时,把条件提高些。
释放吐谷浑邪,以及被俘的一万四千余突厥部眾。
岁赐得从原来的每年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至少加到五千两黄金和五十万匹绢。
嗯,还得马上赔偿三千两黄金和三十万匹绢,做为此次战死突厥將士们的赔偿。
太原石岭关以北,忻代蔚三州,以及幽州军都关外的北燕州,都要让李渊割让给突厥,就和之前割让河套的丰胜二州一样,还得让李渊承诺不得攻打苑君璋、梁师都。
頡利在营中漫步,想著等唐使来了后要提的条件。
只要大唐能同意这些条件,那他立即撤兵。
至於公主想让他打太原,哼,怎么可能。
(本章完)
第600章 奔袭頡利
第600章 奔袭頡利
“大唐鸿臚卿左武候大將军莘国公郑元!”
“大唐宗正少卿检校刑部侍郎襄武王李琛!”
太原,悬瓮山下,普祠难老泉,
两位大唐使臣前来拜见頜利,请求和谈。
頡利可汗在难老泉边烤羊,难老泉水从一丈深地下石岩中涌出,长流不竭、
清澈如玉。
如此宝地,
頡利却弄的烟燻火燎,羊腹味乱扬,
“来的倒是挺快,先让他们在外面候著,等我这羊烤好了再说。”
故意晾了两位唐使两个时辰,
頜利不仅把羊烤好了,还把烤羊肉都吃完了,这才让人把两位唐使喊来。
“两位,又见面了啊,吃了没?”頡利一边剔著牙,一边笑问。
一头烤全羊,就剩下点骨架子。
郑元不由的想起之前被扣押在突蕨的那段日子,牧羊放马睡羊圈,每次頡利宴会,还把他们几个叫去做陪,却只给他们一盘自水煮的牛羊內臟下水,还经常半生不熟的。
那真是噩梦般的日子。
做为曾经数次出使过突厥的人,郑元很了解突厥,也很了解頡利可汗,甚至是他的那一家子。
“大汗,本使奉大唐皇帝旨意,前来出使突厥,希望唐突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重修旧好。”
“行。”頡利可汗吐出剔下来的肉渣,“想和议,行,但本汗可记得很清楚,上次你们口口声声要和议,本汗答应了,
可转身你们就背盟出兵袭击,
咱们先来把这笔帐算了,
上次出兵,是谁的主意?
总不能是长安天子前信弃义吧?”
郑元站在那,赶紧道:“上次的事情都是误会,陛下当然不会毁约。”
“误会?”頡利一口老痰吐到了郑元的靴子上,让郑元变了脸色,却只能强忍著噁心。
“李逸策反马邑高满政,李道玄袭云中城,”
“还有黄岭伏击,”
“你说这是误会?”頡利站起来,怒声道:“先把背盟弃信的李逸李道玄交由我突厥处置。”
“然后是立即释放被俘的突厥勇士们。”
“你们还得赔偿,每个战士送回来时,得有三匹战马,外加铁甲两套,弓刀矛盾一套,
外加一百匹绢赔偿···
顏利狮子大开口,郑元却不意外,来之前就做了这个准备的。
頜利漫天要价,他们就地还价嘛。
頜利还在说,
“你们还得先赔黄金三千两、绢三十万匹,以表歉意诚心,本可汗才会跟你们和谈。
等到你们把歷次被你们俘虏的突厥勇士都送到太原来,我才会撤兵。”
“以后每年岁赐是黄金五千两,绢五十万匹,我突厥则向唐国出售一万匹马,以及羊牛骆驼等··.”
“你们皇帝答应和亲的那位长平公主,也要马上送来太原,不见公主,本汗不撤兵。”
李琛听著頡利那囂张的態度,心中愤恨,尤其是他索要的和亲公主,那是他亲妹妹阿五。
“以后河东就以石岭关国界,其北都归我突蕨,包括石岭关。我突蕨可以把並、石、嵐、湿、泽、路、介、浩、吕、晋诸州都交还给唐国。”
李琛听到这再也忍不住,出言道:“大汗说的石岭关以南诸州,现在是突厥占据?”
“就算石岭关以北的忻代蔚诸州,可汗觉得就能占据?”
“大汗若是不速速退回塞外,只怕未必能轻鬆走的了。”
气氛陡然紧张。
頜利盯著李琛,如狼一样凶狠,
李琛也挺直站著对视,並不畏惧。
“哈哈哈”頡利突然大笑几声,“襄武王倒是会开玩笑,本汗控弦数十万,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真要是惹怒了本汗,便要率部下去长安亲自会会李渊。”
第一场会面,不欢而散。
两人被带到一座帐篷休息,
一名突厥附离送来了一桶食物,里面是白水煮的羊肝马肺。
看到这样的食物,两人立马都想起了之前被扣押在突厥时的日子。
“这该死的恶狼。”
郑元也忍不住开骂,这是故意侮辱他们,揭他们的伤疤。
甚至是在威胁他们,可以再扣押他们。
“也许,朝廷该考虑让秦王再打一打,若是能再打上一个大胜仗,甚至哪怕打几个小胜,再歼頡利一些部眾,他也不至於还这么囂张。”
“嗯,以战促和,得打痛了他们才愿意谈。”
“狼是永远餵不饱的,”
李逸驻马山岗,看著豌北上的唐军,“就算是从小时开始养的狼崽子,小时还算老实,但等长大了,突然哪一天就会重归野性,自会遁归野外,甚至是反噬主人。”
“別想著把狼当成狗养,餵不饱,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世彻看著面前的这位武安王,在心中又拔高了几分。
皇帝已派人去太原和议,下旨停战。
可这位却还敢和秦王抗旨,悄然发兵北上。
“如果頡利跟郑元他们达成和议,愿意撤兵呢?”
“那又如何?”李逸霸气的道,“这几年我大唐和突厥和议还少了,反反覆覆,你们见突人有把和议当一回事吗,在他们眼里,和议擦屁股纸都不如,
每次和议,不过是抢够了之后,再顺手敲诈勒索大唐一笔。
等到下次,他们继续南下抢掠,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和议。”
“突蕨人如此,我大唐为何不能如何?真正能维持和平的,不是那一纸协议,而是实力对比。
只有实力强大让突厥畏惧,他们才会认真对待。”
刘世彻这位马邑县令,这段日子过的很狼狐。
苑君璋领突军杀回马苑,他这个县令负责留守,总管高满政和李高迁迎战於腊河谷,还大胜了一场。
可隨著突厥大军增援,李高迁首先就带著代州军跑了。
然后就是高满政的副將,暗中与苑君璋联络上,发起兵变把高满政杀了,夺了马邑城投降,刘世彻也算是在隋末乱世里闯荡过来的,
那晚发现不对,便立即就趁乱逃出城了。
“如果朝廷怪罪下来?”刘世彻有些替李世民和李逸担心,更担心李逸。
李世民毕竟是皇帝嫡皇子,只要不谋反,大不了也是召回京閒置。可李逸却有可能被皇帝杀了,
刘文静、刘世让、李仲文,被皇帝杀的功臣还少吗?
尤其是如刘文静和刘世让,死的更显草率。
属籍宗正的武安王,终究並非皇族近支。
有些事情,皇子能做,他这郡王就做不得。
“这一仗必须打,有进无退了。”李逸道。
“郑元和襄武王还在頜利处,我军突袭,也会置他们於险境的。”刘世彻再次提醒。
那两位使者,一个是鸿臚卿、左武侯大將军还是莘国公,更是五姓中的滎阳郑氏,还是太子妃的族叔。
而另一位襄武王李琛,那是皇帝的亲叔父的儿子,他兄长是河间王孝恭,因平定东南而闻名。
要是这两人因李逸突袭頡利,而被突厥人所杀,那这笔帐最后免不得还是要算到李逸头上的。
李逸遥望北方,
那是龙城太原的方向。
“战爭总是要有人牺牲,凭什么只能牺牲將军土兵?
一个宗室郡王一个朝廷大臣,死於王事,也是为国牺牲了。”
刘世彻暗暗心惊,
看来武安王和秦王,这是不成功便成仁,彻底豁出去了。
“頜利在太原还有十万兵,左右两翼还有起码三万人正在撤回太原,北边还有许多部眾。”
他提醒李逸,太原城虽不在大唐手中可太原更像是頡利的主场。
他们並没什么优势。
“打仗又不是比人头,刘参军难道还不清楚这个?”
刘世彻毕竟是徐州名门之后,父亲还曾是隋末南海太守,他在隋末也曾拉起一支人马,自称北徐州总管的,
直到此时,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李逸带著五千骑兵,现在居然要去太原,突袭頡利金狼大帐。
而秦王李世民,带著两万人就在后面。
五千骑为先锋,
进攻太原的十万突军。
这得是多么疯狂大胆的举动,尤其是皇帝还下旨让他们休兵罢战,派人去和頜利议和中。
这甚至有点不讲武德,
一边跟頡利议和,
这边却又出兵来偷袭。
向来稳重的武安王李逸,这次怎么如此疯狂,而秦王李世民,居然也跟他一起疯。
“放心吧,虽只五千骑,可你看看这是什么样的五千骑。”李逸望著行进军的骑兵,很是自信。
统兵的是他李逸,下面五个总管,全是当世猛將,秦叔宝罗士信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
五员大將,各统一千骑。
其中尉迟恭统领的是一千具装重骑兵,秦琼、程咬金统领的是各一千玄甲精骑,另有两千轻骑。
兵是精兵,
將是猛將。
这五总管大將手下,各还有两员副將,那也都是牛进达、吴黑阔、李君羡这等级別的悍將。
何况,
为了这次突袭,
李世民和李逸还把压箱底的大宝贝,神机雷和神机箭,也全带上了。
说孤注一掷可能夸张了点,
但李世民確实无法忍受此时和议,李逸也不能接受更何况,李逸还接到了封德彝派家人送来的口信,太原和议一达成,皇帝就要调秦王去江南平乱,任江州道行军元帅。
他李逸则要调任幽州,道玄调任湿州。
让李元吉做河东元帅、并州大总管,李瑗为定州大总管,刘政会代州总管。
这个消息震惊了李逸,也同样震惊了李世民。
两人都知道,没有退路了。
唯有放手一搏。
第601章 传奇的诞生
第601章 传奇的诞生
郑元璹、李琛二人在太原备受頜利的冷待,
每天不是羊肝就是马肺,尽用些下水招待,好在不用再跟羊一起睡圈里。
两人忍辱负重,每天得被頡利辱上好几回。
谈判並不顺利,頜利狮子大开口,他们一点点的討价还价。
“大唐与突厥以长城为界,突厥必须立即退出雁门关,忻代蔚北燕皆归还我大唐,大唐则同意把朔州、应州交还给苑君璋。
待突厥撤兵后,大唐会將公主送至汗庭,两家和亲。
岁赐每年三千两黄金、三十万匹绢。”
“双方交换俘虏,一换一。”
“大唐赏赐突蕨十方匹绢。”
秋风凉爽,
普祠成了頜利可汗的临时汗庭,
頜利在收拾一只鹿,他亲手猎到的一头雄壮而漂亮的鹿,他手拿著刀子,正在熟练的剥皮。
他很有耐心。
郑元说完大唐的和议条件,
顏利也不理会,自顾自的一点点把张完整的鹿皮给剥下来,没伤及半点。
“这张鹿皮可以做件不错的皮裘,再做双好靴子。”
“今晚吃鹿肉,这鹿心鹿肝也挺好吃,两位大使也换换口味。”
一提到心肝肠肺这些,郑元两人就有点反胃。
“大汗,只要和议达成,秦王和武安王便会被召回朝,吐谷浑邪等今年前后被俘的五万突厥部眾,也会分批送到太原、雁门换俘。”
頜利呵呵冷笑几声,把剥好的鹿皮扔到一边,
握著刀划开了鹿,开膛破肚,从里面取出了鹿心,就那么生吃,吃的一嘴鹿血。
然后割了块肝给郑元和李琛二人。
“你们想和,那就按我的条件来,要是不答应,那便继续战,本可汗不急。
这晋祠挺好,本可汗都捨不得走了。”
頜利生吃鹿心倒是挺享受的样子,可郑李二人就受不了生鹿肝,但頜利捧著个鹿心一边吃,一边让他们赶紧吃两人最后也只能忍著噁心,吃了几口生鹿肝。
边吃边心里骂頡利,茹毛饮血的胡蛮。
回到住处后,两人都赶紧漱口,却依然感觉满嘴的腥。
“頜利到底怎么打算的?”李琛嘆道。
“突厥人囂张跋扈,惯来如此。”郑元道,“不过我看頡利也有意退兵了,他已经派人召回南下的几万人马,估计是待他们撤回来。
现在不过是想摆足姿態,好再讹我大唐一把。”
做为数次出使突厥的老使臣,郑元能看破頡利的真面目,但那又如何呢,
頡利咄咄逼人,气焰囂张,却有囂张的本钱。
大唐的北疆防线,在突厥铁骑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他们可来去自如。
战场上打不过,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秦王还没打痛頡利,朝廷若能下决心,让秦王再打一仗就好了,咱们也用不著每天在这吃肝吃肺。”李琛嘆道。
郑元无奈苦笑,“朝廷已有决断,要儘快和突蕨和议,然后好让秦王去江南平乱呢。”
李琛愤愤不平,“我阿兄在江南平叛足矣,哪里还真需要秦王去江南?”
郑元不接这话茬,他当然知晓朝廷这决策背后真正用意。
但滎阳郑家,早就跟东宫太子绑定了,当然得全力支持太子,对秦王必须得防,还得打压。
晚餐的时候,
頜利心情不错,烤鹿排多吃了两块。
只有可敦义成公主一直面无表情,頜利也不在意,还主动的跟公主说到谈判进展,
“看郑元和李琛的反应,这次李渊是真急了,急於和议,不敢与我突厥再战,趁著李世民李逸偷袭打了个胜仗,便以为手里有了筹码。”
“只要我不退让,那李渊就只能退让。”
他甚至跟可敦透露了自己的谈判底线,“忻代可以还给李渊,但必须得出金帛来赎,
雁门关为界,云朔仍要交给苑君璋,並且承诺不得再兵过雁门。
每年岁贡五千两黄金加五十万匹绢,这是一点不能少的。
今年因唐军背信出兵袭击,李渊得给双倍岁贡。”
公主毫不关心,很优雅的吃著烤鹿排。
頜利笑笑,虽然他心里骂公主是个疯女人,但表面上还是得维持好关係,这女人在草原这么多年,先后嫁给他们父子四任可汗为可敦,在草原关係也很强。
他需要她的支持,况且他虽然不会为了她復兴杨隋,可杨隋却也是一张不错的筹码。
擦了擦嘴,頡利问侍立一旁的执失思力。
“唐军现在何处,尤其是李逸和李世民在哪?”
“回大汗,李逸和李世民先前在灵石会师,然后李世民移驻了介休,李逸则移驻汾州。”
頜利听了明显比较轻鬆,“汾州离此二百二十里,介休离此两百六十里,尚远。”
轻骑兵一日夜能急行军一百六十里,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编。
“大汗別太轻敌,那李逸用兵神鬼莫测,且最擅突袭。而李世民用兵,则最擅追击。
汾介到太原虽有二百余里,可一马平川,最易奔袭,不可不防。”
頜利也学过汉人兵书,大笑道:“公主妇人,不知军事。孙子兵法云,是故券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则擒三军將;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而一至,请问,这句何解?”
公主放下手里的银刀子,
“这段是说,卸下鎧甲,日夜兼行,以加倍的行军速度跑一百里云爭利,会弄得强劲的士卒先到,疲惫的土卒落后掉队,最后全军只剩下十之一的兵员到达战场,会丧失战斗力,被敌人擒三军將也。”
“嗯,公主解释的跟当初教我孙子兵法的那位汉人老师说的一样。”
“百里而爭利,这是自寻死路,何况我这里可是有十万大军,他们百里来袭,最后疲惫万分,岂不是羊入虎口?”
“哈哈哈,我还倒有些期望他们这般冒险,要是能擒下李世民、李逸,哪怕是其中任何一个,我都得让李渊割让太原於我。”
义成公主拿起丝幣擦拭嘴唇,“如果大汗真能擒住他们中任何一人,我都劝大汗將他们立斩,
他们价值远超一座太原城。”
頜利嘿嘿一笑,“我得先让李渊割让太原,然后再弄死他们,也可以留著那个李逸,带去草原牧马,那么年轻,打熬他个十年八年,然后再以我阿史那贵女相嫁,再授他一个南面设,如那汉李陵,哈哈哈。”
义成公主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并州西南文水县,距离太原一百六十里。
李逸的五千骑正是从此出发,杀向太原,他要在一日夜时间里,奔袭一百六十里,一剑直刺敌人心臟,要掏頡利心窝。
军利为危,军爭为利。
用兵爭利,既有危险的一面,当然也有有利的一面。
一般人,很少奔袭百里,更別说一日夜奔袭一百六十里。
就算赶到战场,也会兵马疲惫,万分危险。
可险中也藏著机会。
为了这次突袭,李逸和李世民大胆设想,小心谋划,积极准备。
一人三马,每人携带了炒米、肉乾和水,马也备了燕麦黑豆粟米盐等精料。
五千人,直插十万人中心。
这是置之死地於后生。
頜利此时正是得意骄狂之时,大唐又主动求和,
议和之际,他绝想不到唐军会来袭,
李世民和李逸想法是一样的,唐突年年打年年谈,议和就跟狗屁一样,所谓和议,在突厥人眼里用来擦屁股都嫌硬。
因此对突厥,就不能用常规那一套,
只要能杀伤敌有生力量,能打痛对方,那比谈和更有效。
至於说突报復,
不打他,他就不来侵犯了吗?
既然谈与不谈,打与不打,他都要来入侵,那就打吧。
况且,
封德彝传来的消息,
让他们也別无选择了。
在代北这里干一票惊天动地的,李世民再回长安,才有更多筹码,甚至能得到更多支持,尤其是军方將领们的支持。
太子掛帅河东,懦弱无能,一口气逃八百里。
而秦王一路高歌猛进,从龙门杀到太原,俘斩数万,甚至直捣敌穴。
这样的对比,可就明显了。
这一仗,
跟李道玄云中城下一战一样,他以五千骑直衝五方敌军。
不同的是,
李道玄后面的王君廓,故意陷他於死地,然后就带兵跑了。
而李逸五千骑的后面,是李世民的两万精锐步骑,就在后面,他绝不会拋弃前锋的五千骑。
秋风讽讽,
五千骑一路向北。
李逸不敢想像,万一这五千骑全军覆没,將是多大的损伤。
李逸李道玄秦叔宝罗士信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牛进达吴黑丘行恭,
秦王府的大將,笛乎都在这了。
最精锐的玄甲骑也全在这。
要是这五人马没了,李世民都没了爭储的底气。
天黑了,
暂停休整。
“距离太原还有多远?”
“离頡利驻扎的晋祠,还有六十里。”
李逸点了点头,六十里,最后的六十里。
借著夜色掩护,大唐最凌厉的一记反击开始。
李道玄走过来,
“王兄,你就带队亲兵留在这,我带弟兄们杀进去找那頡利老儿,提他脑裕回来。”
李逸一边嚼著肉互,一边笑道:“怎么,瞧不起我,怕我给你拖后腿?”
李道玄嘿嘿一笑,“我也是怕有丞万一,咱不能全搭里头。”
“今晚这仗,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留在这,那何必来,直接留在汾州不就好了。
今晚,可是要载入史册的一战,岂能没我?”李逸大笑道。
嚼完肉互,李逸拍了拍屁股,“走吧,见证歷史性时刻到了!”
“接下来,我们每一步,皆是传奇的诞生!”
第602章 金狼纛落下
第602章 金狼纛落下
武德五年,
菊月、戊子日。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秋霜已降,太原盆地的枯草凝著白霜,在月色下一片银灰。
风掠过旷野,
五千骑月下急行。
李逸勒马立於高坡,玄甲在月色下流淌著幽暗之光。
他的身后,是秦王掏空家底的五千把利刃。
“司空,距晋祠还有二十里。”
李逸点头,
再往前,就隨时要遭遇突厥军。
“全军休整,换马、披甲,准备战斗。”
今夜的战斗,目標明確,剑指頡利可汗。
所以无须跟外围敌人纠缠恋战,只管往里面捅,必须得快、准、狠。
“頜利的金狼大帐就在晋祠,他在太原附近虽有十万部眾,可十万人分散著,
晋祠的金狼大帐附近,並不会有太多兵马。
只要我们够快,頡利外围再多的兵马,也救不了他。”
他猛一挥手,
“今夜,就让我们告诉那头狼王,大唐的疆土,寸步不让。敢犯我大唐,虽远必诛,虽强必戮!”
五千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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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水出发,已经跑了一百四十里,人人疲惫,但没人叫苦,更没人放弃。
他们都是精锐,
是精锐中的精锐,
是秦王一手打造出来的百战精兵。
所有人都在做著最后的准备,披甲前赶紧去方便。
肉乾、炒米,就著水干吃,
战马也饮水、餵精料。
补充完毕,披甲。
一切就绪,
沉默的洪流再次启动,
骑士们换马,主战马却还空著,这些马將在战斗开始前才启用。
换下的疲马,给马腿上马绊,就把它们散放在这片地方休息、吃草,战后再来收拢。
月华如霜,
夜风如刀。
李逸嚼著最后一截肉乾,咸腥还柴,待得胜后定要烤羊肉吃,羊腿肉夹上羊尾油,烤的滋滋冒油,撒上孜然、辣椒、细盐。
尉迟恭如铁塔般的身躯走来,“让末將的具装甲骑为先锋撞营。”
李逸摇头,“出发前就定好的,罗士信和段志玄的轻骑营是在最前,用神机火箭率先突袭,製造混乱。
然后叔宝和咬金的玄甲精骑,为你们开路。
你们这一千具装甲骑,是我们最厉害的杀招,得隱藏好。”
“郑国公!”
罗士信正往身上披第二重甲,小小的个子成了个铁疙瘩。
“破营第一击,就看你们神机营了。
今晚月色很美,
你们再给添些火树银,要响,要亮,要霹雳惊雷,要烧透半边天!”
罗士信抖了抖身上的两层甲,让亲兵把束甲绊再系牢点。
他冲李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无逸放心,有这些好东西,定要给頡利老小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记得多往他们的马群里射神机箭、拋神机雷,
没有马的突厥人,啥也不是!”
“诸位,预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铁流再次涌动,
夜清冷。
晋祠,难老泉畔,
顏利可汗的狼头大蠢在月色下低垂不动。
营地的篝火也早熄灭,
值夜的突厥士兵在打瞌睡,
连续的胜利,和唐人的主动求和,磨钝了他们的警惕。
頜利可汗正在大帐中醋睡,
梦里,
郑元和李琛答应了他的所有要求,李渊派人送来了年轻美貌的大唐公主,
还有一箱箱的黄金、一车车的绢布。
他挽著大唐公主的手入青帐::
正做著美梦,
地震动起来,
震动越来越大,
頜利从美梦中惊醒,隔著波斯精美地毯,他感受著那股震动,那是大量马蹄在敲击著大地。
有大批的马靠近,
绝不会是马群,这是骑兵。
“来人!”
頡利喊来值守帐外的附离狼卫,“有大股骑兵靠近,怎么回事?”
难道是南下劫掠的部眾回来了,可怎么是这半夜时候回来。
提前也没收到消息他们到了。
难道是他们半路被唐军拦截,败逃回来了?
頜利阴沉著脸,
派人去查探。
想起被打断的美梦,頡利再无睡意。
派出去的駙离狼卫还没回报,
突然一声沉雷如滚雷的闷响,骤然撕裂深夜。
轰!
紧接著是第二声,
第三声,
那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不是从天边传来,而是就从营地外围响起。
頜利脸色大变,
他想到了什么。
李逸,
他想到了突厥几次遭遇这种惊雷,
他赶紧走出金狼大帐,
果然,
大营外围方向,不仅有巨响传来,还有火光闪烁。
“李逸率军来袭!”頡利喃喃自语。
所谓长生天发怒,降下天雷火雨,这事頡利早派人仔细调查过,那是李逸手中的一种秘密武器,
“快,吹角,唐军来袭,叫醒所有人!”頜利既惊又怒。
李逸不是还在二百多里外的汾州吗,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李渊不是主动停战求和吗,
李逸怎么又来袭击?
这不由的让他想起上次的黄岭之战,李逸策反马邑,然后埋伏在半路,把南下收復马邑的苑君璋、步利设的五万人马打的大败。
“长生天发怒了!”
营地里,
一名突厥兵惊恐尖叫,让恐惧蔓延。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唐军的突袭。
頜利没想到,
突士兵们也没想到。
可他们就这样出现了,
神兵天降,带著雷霆与天火。
罗士信和段志玄的两千轻骑,猛的从黑夜里扑出,將一支支拖著刺眼尾焰的神机火箭,
射入突厥人营地中,
火箭引线燃尽,爆响、炸裂,声如滚雷,火四溅,引燃一座座帐篷,惊惧一个个士兵。
帐篷被引燃,
马草堆被引燃,
更可怕的是唐骑在射出无数神机火箭后,迅速鉤开了第一道营柵,然后他们奋力的掷出神机雷。
这些製作简陋的炸药包,
爆炸时候,威力却一点不简单,远超神机箭。
这一个个的神机雷被甩进马群,甩进密集的土兵中,
轰然巨响中,火球翻滚升腾,
战马惊狂,四处狂奔,
有的战马带著火种乱冲,点燃更多的营帐、草堆,也惊嚇更多的马。
悽厉的號角已经响起,
可在那些爆炸声中被淹没。
撕开营柵后,
罗士信和段志玄的两千轻骑,便没再继续深入,而是绕著大营继续放火药箭、甩火药包,
两千人在疯狂的纵火,
他们不断的製造著恐惧。
秦叔宝和程咬金这对老搭档,带著两千玄甲精骑,如利刃直插敌营,他们的后面,
是在进攻前一刻,才披甲的尉迟恭一千重装骑兵。
人马俱甲,
最精锐的甲骑,
此时却依然还隱藏在玄甲轻骑后面,准备著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頜利的附离狼骑在营中不断奔走,
传达著頡利的一道道命令。
突厥兵在惊慌中,向頜利的金狼大帐聚拢,
秦琼和程咬金的两千骑,將沿途的散乱突厥兵冲开,一路杀了过去,
当他们抵达大营中心附近,看到了前面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敌军,
许多突厥兵甚至没有披甲,也没有马,
他们本能的向金狼大帐聚拢,
“具装甲骑,破阵!”
尉迟恭如雷般大吼,他放下挣狞的鬼面铁罩,手中丈八长的马直指金狼大帐。
一千具装甲骑,
开始加快速度。
有秦琼程咬金的两千骑,为他们扫清了一条通道,让他们得以直衝大帐。
两千玄甲骑左右散开,
最终一击交给他们。
頜利大帐前,
密密麻麻都是人,里三层外三层,足有数千,还有人在连断匯聚。
可尉迟恭的眼里,
却如无物。
一千具装甲骑,如同他当年打铁时,那熔炉坩蜗里倒出来的铁水。
在他的带领下,成为最锋利的矛。
沉重的马蹄滚滚碾过,
无人可挡。
突厥人连停的朝著他们放箭,
可漫天箭雨也连能迟滯他们分毫,甚至都伤连了几分。
面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突军尉迟恭就这样带著一千具装甲骑一头撞了过仗,
人仰马翻,鲜血飞溅。
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拦这钢铁洪流,
那些突蕨兵,就如同撞上礁石的粮,瞬间粉身碎骨。
他们硬乍乍的犁出了几条血路。
直插金狼大帐。
秦琼、程咬金率领的左右玄甲骑,两翼绞杀。
被冲溃的突厥军,
成了他们收割的目標。
晋祠,难老泉营地,頡利有两万部眾护卫。
可却艺连住五千唐骑的突袭衝击。
“挡住他们!”
頡利豪叫,
他双目业红,
难以置事的看著眼前的这一幕幕。
具装铁骑,
外围的突各部,都是死人吗,
唐军泥具装铁骑都杀到他汗帐了。
从汾州到太原,二百余里,居然一人都没发现唐军动向,任他们就这样摸到了汗帐?
他嘶吼著,
愤怒著,却也恐惧著。
措连及防的突蕨军,艺连住具装甲骑价可怕的是,唐军连仅把具装甲骑拉到了这里,还有那让无数突蕨兵恐惧的面色发白的天雷、火雨。
每一声爆炸,每一道火光,
都让突厥部眾的心在颤抖。
么士事和段志玄率领的两千轻骑,绕著大营炸了一圈后,也开始深入营中。
看著围绕著頜利大帐的那些突兵他们开始把神机箭、神机雷向他们狼狠的招又。
顿时,密集的突厥部眾人仰马翻,惨叫泥泥。
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天渐渐亮了。
普祠的頡利营地一片狼藉,李道玄手捧著头盔来见李逸,
“翻遍了营地,没见到頡利老儿,应当是趁乱逃了,”
“连过倒是抓到突厥可敦,那老女人偽装成风女奴,还想矇混过关呢。”
李逸嚼著肉乾,
面色平静,心里其实很弗动。
这场一百六十里的奔袭,最终还是成功了。
虽然此时大家都是精疲尽,却都六奋无比。
頜利十万军,
却也没艺住他们这五千骑的全此一击。
他们真正的书写了欠史。
“我已派人仗追頡利老儿了,定连让他逃脱。”
李逸倒是很淡定,“跑了也无所谓,此战过后,頡利安敢再欺我大唐无人?”
“赶紧打扫战场,我们进太原城。”
昨夜战斗开始后,李逸其实就派人仗太原城,还拿了李世民和他的手令,希望李神符出兵接应。
但李神符紧守城门,
面对他派仗的兵,没有理会。
这种行为,也可以称录为谨慎,但也可以说是有几分故意。
李逸也连管他那些但现在天明了,他李逸带著兵亲至太原城下,李神符就再无拒绝的可能。
他不仅要进太原城,还要正式接掌并州大总管府。
他现在是并州大总管、并州道行军总管,
封德彝透露的消息,皇帝是要等和议一达成,就调李世民南下任江州总管行营元仞,李逸则调任幽州大总管。
但和谈还没谈成,
皇帝的这些安排也自然还没公布。
李世民的两万人还在路上,
李逸这五千骑一日夜奔袭一百六十里,现在已经很疲惫了,必须得赶紧进太原城休整。
万一頜利杀乱回马枪,那他们就可能要被围歼。
昨夜只是趁其连备,並连是就有能横扫頜利十万骑的本事。
“对了,那老女人著要见你呢。”
“现在没空,带回太原城再说。”李逸哪有空现在跟义成公主扯淡,虽然他確实也想见见这甩传奇的女人,可现在没空。
一轮红日升起,
万道金光洒下,
晋祠难老泉四周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面金狼大蠢旗在晨风中,被唐军企倒收缴。
无数唐军將士们看著这狼落下,欢又叫好。
李道玄大笑道:“王兄,頡利也连过如此!”
“是啊,连过如此!”
第603章 杀死公主
第603章 杀死公主
石岭关。
頡利进了关城,才终於停止了逃跑的脚步。
一口气逃了一百五十里,
金狼大纛丟了,金狼大帐也丟了,甚至连金狼盔甲、金狼宝刀都统统丟了。
留守石岭关的是阿史那思摩,因上次繁畤兵败,这位頡利族叔夹毕特勤,此次南下被安排了守石岭关这么个閒职。
在这里无所事事,部下们没机会南下痛快抢掠,都是怨声载道。
思摩看著頡利狼狈的样子,震惊万分,
“大汗,发生何事?”
頡利被扶下马,腿都有些打抖。
“赶紧弄些吃食来,还有水。”
狼吞虎咽的吃下一条烤羊腿,頡利总算是好了点。
面对思摩的询问,
惊魂未定的頡利可汗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昨夜就如同是一场噩梦降临。
他身后一名特勤咬牙切齿的咒骂唐人没有武德,不守信用。
“他们一边派人来和议,可却又背地里发兵偷袭。”
思摩疑惑,
頡利可汗在太原有十万骑啊,
唐人就算偷袭,还能直捣中军,把頡利打的这么狼狈。
頡利坐在那怔怔出了一会神,
才好似终於回过魂来。
“立即传我金狼令箭,”
“该死的李逸昨夜突袭,其兵马並不多,令各部包围这个该死的兵马,一定要將他们围歼,不要放走一人。”
頡利咬牙切齿,“有擒斩李逸者,本汗赐他马百匹、牛千头。”
“还有,若发现唐使郑元璹、李琛者,直接斩杀。”
頡利现在不仅恨李逸,也把郑元璹和李琛恨上了。他现在认定,所谓的和谈,根本就是唐国上下演的一齣戏。
李渊假意停战求和,
还派了两位大臣来出使,就是为了让这齣戏看起来更真实。他们討价还价,麻痹了自己。
让頡利还真以为李渊怕了,一心求和了。
谁知道,李世民李逸却暗里调动兵马,甚至用上了那鬼神莫测的神秘火器。
这一刀,
捅的是真狠啊。
李逸该死,郑元璹、李琛更该死。
“此仇不报,我咄苾誓不为人!”
···
晋祠,
朝阳升起,唐军迅速打扫完战场,开始向太原城撤离。
又充当起李逸参军的刘世彻,拿著一捲纸过来。
“司空,大捷,昨夜司空以五千骑,一百六十里急行军奔袭頡利,袭破其两万人大营,
斩首千余级,俘虏三千余。
获战马上万匹,杂畜数万头,缴获金银布帛粮草无数。”
“並生擒可敦义成公主,擒突厥特勤、达干、俟斤等三十余人。”
李逸听了也很欣喜,
凭这一战,他李逸也能名载史册了。
大唐军界,他的威望也再上层楼。
“我军伤亡如何?”
“阵亡、重伤残疾者约八百,其余轻伤不计,战马损失超过三千匹。”
马损失不小,这次调动了五千精骑,一骑配三马,调动一万五千匹马,一百六十里急行军奔袭作战,一场战斗直接损失了三千多匹马。
这个数字,正常损失。
好在打贏了,缴获了一万多匹战马,损失完全弥补回来了。
八百精骑的损失,才更让人心痛,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骑兵啊。
斩首千余,俘虏三千余,加起来也就五千左右。
约一万五千敌人溃逃了,包括頡利可汗、步利设等人。
“李逸,你出来!”
远处,有两个紫袍者一路衝过来,被陈菱角带著亲兵拦住,便在那大喊。
“是郑元璹和李琛,他们昨夜运气挺好,没死在乱军之中。”刘世彻道。
“让他们过来。”
陈菱角带两人过来,
二人有些狼狈,身上的紫袍满是脏污。
见了李逸,
郑元璹手指著李逸,便破口大骂起来,“李逸,你好大的胆子,擅自出兵,破坏和议!”
李逸也不怒,“郑公,昨夜受惊了,好在人没事就好。菱角,赶紧给莘国公和襄武王寻匹马,回太原了。”
郑元璹浑身颤抖著,
仍然怒声质问李逸,“李逸,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给朝廷一个解释。”
“郑公,在灵石城我便跟你谈过多次了,唐突这几年议和多少次了,郑公先后六次出使突厥吧,
结果呢,突厥什么时候把和议当过回事?”
李逸指著战场,
“你再睁开眼看看这四周,这里昨夜是頡利的汗帐,要不是他运气好,今日他便也跟可敦一样成了我大唐阶下囚了。”
郑元璹此时不想听这些,
他愤怒李逸的大胆,“你李逸还是不是大唐臣子,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朝廷,”
李逸不想再听这些,“菱角,护送两位回太原。”
他转身离开,把郑元璹的那些指责拋到了后面,李琛追上来几步,面色复杂的望著李逸,
“司空留步。”
“郡王也要骂我一顿?”
李琛摇头,“虽然你的突袭,差点让我昨夜交待在这,可说实话,看到頡利大败逃跑,我心里很痛快。
我过来,是跟你说声谢谢的。
昨夜这战打的好,没想到居然能一日夜奔袭一百六十里,以五千人直杀进十万大军之中,击溃頡利两万人大营,
这份胆魄,
这份本事,
真让我佩服万分。”
李逸没想到他赶来是说这些的。
“昨夜让郡王陷於危难之中,抱歉。”
李琛摆摆手,“你这仗虽然打的好,可没有朝廷旨意,还是赶紧向圣人上疏解释吧。”
他佩服李逸,也不怪罪他,可却也担心朝廷降罪,甚至太子、裴寂等肯定会藉此攻击李逸的。
李琛转头离去,“可怜昨夜司空没能擒住頡利,否则我今日定要招待他一顿狼心狗肺!”
頡利的金狼大帐正在拆除,
这大帐將和金狼大纛一起,成为此战的重要缴获,將来要送往长安,陈於太庙展示的。
“司空,义成公主杀死了我们一名战士。”
尉迟恭过来,脸上带著恼怒。
“怎么回事?”
“她私藏了把匕首在身上,我们看押他的士兵,见她是个女子,又还是咱汉家女子,倒也没怎么为难她,也没搜她身,也没绑她,
结果这个女人,却趁士兵不备,拿匕首偷袭刺死了看守的士兵,想要逃跑。”
李逸跟著尉迟恭来到正在拆除的金狼大帐,
大帐里,
义成公主手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站在华丽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一大群將士围住她,
看到李逸进来,
她抬眼望了眼,把手里的匕首扔在了地毯上,抬手仔细的扶正了头上那支有些歪斜,镶著硕大珠宝的树冠。
九树冠,和太子妃一样规格。
那满头金灿灿摇动的树,大小株布满全冠,那些树、,全是金银、珠宝所打造。
李逸看著她这身树冠,甚至身上的礼衣有些奇怪,
义成公主在突厥营地里穿这身?
可敦平时当然也不这样穿,这身还是当初隨始毕可汗朝贺北巡的隋天子杨广时,被大业天子所赐,树冠乃是由皇家工匠精心打造的。
昨夜乱起,
义成公主见到大营被攻破后,便在喊杀中,淡定从容的梳妆,换上了九树冠和翟衣礼服。
来的虽是中原故乡的兵,
但却是灭掉她杨隋的唐军。
这是仇敌。
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袖里藏的刀,其实本来是想等到唐军主將见她时,用来行刺的。
可奈何,唐將不见她。
“你就是突厥可敦杨氏?”
“本宫乃大隋义成公主!”
她扬起下巴,
珠光映著她苍白,却依旧高傲的脸。
这张脸不再年轻,却仍维持著皇家体面。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休得折辱!”
李逸看著地上那具士兵尸体,
“为何杀人?”
公主冷声道:“是她想要折辱本宫,那把刀,本是为你准备的。”
李逸看著地上那具士兵尸体,当有三十多岁,面容黝黑,十分粗糙,身材粗壮,当是位老府兵了。
“折辱你?”
“此人不仅想要抢夺我头上的九树冠,还淫言秽语不敬。”
李逸倒也不怀疑她所说的真实,
府兵,本就有抢掠的传统。
改朝换代,许多府兵出身更复杂,既有豪强地主,也有商贾小贩,更有流贼强盗等。
大战过后,
看守的府兵,想抢那看著就很值钱的树宝冠,甚至想对风韵犹存的突厥可敦占点便宜,甚至是想弄她,
都很正常。
总有些胆大包天的傢伙。
“请可敦隨军返回太原。”
“宋义,你亲自带一队人,护卫公主回太原。”
义成公主冷笑几声,
“回太原?是不是接下来还要送我回长安?”
“確实如此。”
义成公主摇了摇头,头上的树摇动著,
“长安,一別已经二十三年了,曾经魂牵梦縈的故乡啊。”
公主落下两行泪,
她笑了笑,头颅依然高傲的昂著。
“如今的长安,家国不在,我又何必再回去呢。”
“你便是李逸对吧?”
李逸点头。
“请给本宫三尺白綾,让本宫体面的离开吧。”
“恕我不有答应,我会派人送你回长安,交由陛下发落。”
杨氏突然扑向李逸,
“司空小心,”宋义高呼,提刀护在李逸身前。
尉迟恭却是凌空一记鞭腿,將扑上前的义成公主一脚踢飞,
轰隆一声,
杨氏倒地,闷哼一声。
头上的九树冠也掉落,有几朵珠散落,在刀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脆弱的光芒。
杨氏躺在地上,
口吐鲜血,
浑身跟散架似的,哪哪都疼,
尉迟恭那可是军中万人敌,他那一脚,力大无穷,柔软的她哪经的住。
李逸看著她,
这变故太突然,他想叫停都来不及。
尉迟老黑可没留余力,
这一脚就是一名精壮战士,可能都扛不住,更別说是她。
公主咳著血,
那张脸却依然高傲的扬起。
终於,她眼神渐渐黯淡。
“回家,”
“带我回家,安葬於长安咸阳文皇帝和独孤文献皇后的泰陵旁。”
她对李逸发出最后垦求,
此时,她不再是突厥可敦,也不再是隋朝的义成公主,只是一个十几岁时被送到塞外和亲,
一別故乡二十三年的在外游子。
落叶归根。
魂归故乡。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
气息渐无。
李逸有些复杂的看著这位女子,不曾想她是这样的结局。
“公主安息。”
“李逸会送公主遗体回归故乡长安的。”
他叫来宋义,“临时钉个棺材,收殮公主,先运回太原,再另寻好的棺木。”
(本章完)
第604章 宣詔夺权
第604章 宣詔夺权
太阳高高升起,
照在周长二十七里的龙城太原上。
西城门楼上,
襄邑王李神符已经在城头上站了半夜了,
数骑自西南飞驰而来。
派出去的斥候带回了消息。
好消息是昨夜李逸果然领兵突袭了晋祠頡利营地,坏消息是昨夜来城下调兵的人不是假的。
“昨日,武安王率五千精骑,一日夜奔袭一百六十里,於晋祠大破頡利兵马···”
“结果如何?”李神符急问。
“突厥军溃,頡利连狼头大纛都丟弃了,突厥可敦,和十几位突厥特勤、俟斤、达乾等被俘,
武安阵斩千余级,俘虏三千余眾,缴获战马、杂畜等无数。”
“眼下,武安王正率军前来太原城。”
李神符挥了挥手,让骑士下去休息。
手抚城垛,
李神符不由的心中感嘆,这真是出乎意料。
仅是片刻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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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招来亲兵,“去通知彭国公、西河郡公他们,隨本王出城,迎接李司空凯旋。”
代州总管王君廓在城下迎接,
“郡王,你对昨夜晋祠之战怎么看?”
李神符看了眼这个已经完全丟失了代州的代州总管。
“武安王晋祠大捷,我们自然得开城门迎接。”
王君廓並不满意这个结果,“郡王,昨夜来的人,说的那些是真的吗?朝廷让李逸做了河东副元帅、并州大总管、并州道行军总管?”
李神符整理了下蹀躞带上的玉具剑,平静的道:“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可就算朝廷派秦王掛帅河东,让李逸为副帅,但现在莘国公、襄武王正在跟頡利和谈,
李逸出兵袭击汗帐,此事不妥吧?”
妥不妥自有朝廷评断,李神符不想在此评说。
朝阳下,
晋祠大捷的唐骑,高举著红旗出现在城外。
他们鎧甲上的鲜血都还没来的及擦拭,
每个人疲惫万分,风尘僕僕,可却又精神抖擞。
无数的首级、战俘、战马、牛羊驼马等缴获物资。
頡利的狼头大纛、金狼大帐,甚至是他的金狼鎧甲,也都展示在凯旋队伍中。
李神符看著这场面,
不由的仍是万分惊嘆。
不管李逸这一战是否是擅自出击,可他確实贏的精彩。
整理了下衣袍,
李神符带头迎了上去。
“恭迎司空得胜归来!”
李逸翻身下马,
“襄邑王叔,吾奉圣旨,出任河东行营副元帅,并州大总管、刺史,并州道行军总管。
昨日某派兵前来传令、调兵,
襄邑王叔,为何不奉令啊?”
尉迟恭、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段志玄等一眾彪悍大將也都下马过来,
一个个杀气腾腾的。
李神符苦笑,
“请司空见谅,昨夜月黑风高,我等担忧来人是突厥人假扮,一时难辩真偽,
不敢轻信,为防太原有失,方才没能出兵。”
李逸板著脸,
“幸好五千將士们拼命,昨夜这战,我们打贏了。若是昨夜有半点闪失,襄邑王和城中將领就得承担所有后果。”
王君廓站在李神符后面,“朝廷派了襄武王和莘国公正与突厥和议,李司空出兵偷袭,此事只怕是擅自出击吧,真正要怪罪,也是朝廷怪罪司空。”
李逸只是瞥了一眼他。
“襄邑王叔,还有太原城所有官將们,现在我正式向你们宣读朝廷的詔令,
即刻起,
我李逸接任并州大总管、刺史之职,同时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左僕射,河东道行营副帅、并州道行营总管,并州军將,皆由我节度。”
“襄邑王李神符,调任幽州大总管。”
“淮阳王李道玄,上任代州总管,而原代州总管王君廓,改代涇州总管府司马。”
“竇静出任并州大总管府长史,张亮为并州大总管府司马···”
李逸当眾向太原官员们宣读了朝廷詔令,
接过了并州军政大权。
并州城中的兵马,昨夜没有出城支援,现在都成了李逸节度,诸將望向李逸,都有些不自然,甚至暗暗担忧。
兵马进城,
李逸这才终於鬆了口气。
昨天一百六十里长途急行军,又打了一夜,五千破頡利两万,虽然击溃敌军,可李逸也一直紧绷著根弦,
就怕頡利逃走后,立马去调集周边兵马,来个反扑。
好在晋祠就在太原附近,
打扫完战场就撤入城中,到现在还没看到突厥大军影子,只有战场附近出现了一些突厥游骑。
进了城才安全。
真要是在野外,
他们剩下这四千二疲惫之兵,被突厥人缠住了,就可能要全军覆没了。
李世民的两万人,还没那么快赶到。
这时就体现出突厥人劫掠作战模式的一个弱点了,他们缺少攻坚能力,擅长野战和劫掠,
他们也习惯了抢掠,而不是攻坚,每次南下,一般都很少攻大城。
在一般情况下,唐军也不敢出城野战。
可现在,当唐军突袭反击,这一座座坚固的城池,就让唐军能够迅速入城获得安全,而突厥人却只能望城兴嘆。
入城,
卸甲,
八百阵亡的將士,也全都马革裹尸而还,
一时城中棺材都被军队买空。
只得徵用工匠,再临时赶製棺材。
许多將士们卸了甲后,倒头就睡。
包括李逸自己,也是交待一番后,也大睡了一场。
一百六十里的急行军,一夜的大战,
再年轻,也都扛不住。
在城外的时候,还都打起精神坚持著,可进了城,安全了,鬆懈下来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一觉睡醒,
都已经是夜里了。
醒来后,感觉浑身粘乎乎的,而且肚子饿的咕咕响,听到动静,宋义进来。
“阿郎醒了。”
“有吃的没,弄点吃食来。”李逸起来,“我先去洗个澡。”
九月十六的夜晚,月亮比昨晚的还圆还亮。
李逸在院里痛快的洗了个澡,宋义早给他准备好了热水备著,泡完后浑身舒畅。
宋义给他拿来乾净的衣服,“晚上襄邑王本想设宴庆功,但阿郎你们都睡了,便没弄。”
“秦总管、罗总管他们都早起来了,如今接管了城防。”
李逸换好衣服,赶紧吃饭。
宋义给他留好了饭,羊肉汤、铡刀面,还有只烧鸡呢。
饿的狠了,李逸吃起来也是狼吞虎咽。
“弟兄们的晚饭都安排好没?”
“都安排好了,有燉马肉粟米饭,伤兵还有羊肉汤小米粥。”
“伤兵也都住进了病儿营,安排了大夫医治和傔从护理。”
李逸终於吃饱了,
“突厥人呢?”
“黄昏时,有突厥轻骑出现在太原城外,但没有大部队出现,估计突厥人现在畏惧阿郎威名呢。”
“秦王的部队到哪了?”
“天黑时有秦王的兵来,说秦王已经知晓阿郎昨夜晋祠大败頡利,因此秦王今日便在太谷驻扎,暂时就没再急行军赶来太原。”
李逸摸著胞胀的肚皮,一时吃多了点了。
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標已经达成,
因此现在反而要求稳了,不能太浪被反一波。
李逸进驻太原城休整,李世民则进驻太谷城休整,两城直线距离一百二十里路。
说远不远,
说近不近。
急行军一天路程,慢点也就两天。
如今在太原周边,还有很多突厥兵马呢,頡利两万部溃散,除去被俘斩的五千,也还有一万五,
因此太原周边至少还有九万五突厥军。
这个数量还是有翻盘的实力的。
必须得小心谨慎。
如果盲目自大,以突厥骑兵的高机动性,被野外伏击,那就危险了。
该冲的时候得冲,
该稳的时候还是得稳。
“阿郎,頡利这次逃脱了,肯定会举兵报復吧?”
“咱们还怕頡利报復么?”
现在急的反而是頡利了,李逸这次突袭晋祠,虽没把頡利生擒,俘斩也才五千余,
但这一巴掌,
把頡利可汗继位以来的威望全扇没了。
他十万人在太原,大营两万人马,结果李逸五千骑就把他大营端了,他连金狼大纛、金狼大帐,甚至是金狼甲,
以及可敦义成公主都给丟了。
这脸面丟尽了。
他还有什么脸讹诈大唐?
他要想捡回面子,那就来战,可李逸进驻太原,李世民进驻太谷。
主战派现在主持河东战局,
又增加了几万精锐唐军,
頡利再想占便宜,哪那么容易。
战场上頡利捡不回面子,
那他想从谈判桌上捡回去就更难了。
李世民可不是李建成,不会那么畏惧突厥。
谁会对手下败將畏惧呢。
更不会让手下败將来占便宜。
刚睡醒,吃饱喝足,
李逸也不困了。
月色正好,
便乾脆罩了件袍子,让宋义带上亲兵,开始巡视城防。
城头上,碰到了同样睡不著的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几人,尉迟恭和段志玄等则轮班休息。
“城外的突厥游骑不少,来来回回的,看来頡利还不死心。”秦叔宝笑著对李逸道。
罗士信则道:“我已经派了斥候骑兵出城去侦察,有机会的话,咱们再干他们一票。
頡利既然还不服,那咱们就一直干到他服为止!”
本就是沙场老將,昨夜那战更是让大家对突厥人越发自信了。
程咬金抱著膀子,“这吃饱喝足閒著无事,倒还真希望頡利来攻,昨夜咱们攻他,今夜换他来攻嘛。”
罗士信鄙夷的道:“你当人家頡利傻吗?这太原城周围二十七里,你让他来夜袭太原,他就算是十万人一起上,也没卵用啊。”
“还得是咱们出城去找他。”
李逸望著天上明月,
也不知道这轮明月下的长安城太极宫里的李渊,此刻在想什么呢,不知道几天后他接到晋祠大捷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就此改变詔令,不再调李世民南下,也不再急著跟頡利和议。
还是说仍坚持与突厥立即和议呢。
还有涇州的太子李建成,他若是听到这大捷的消息,不知道又作何感想?
未来,
还是有些扑朔迷离啊。
(本章完)
第605章 唐天子回心转意
第605章 唐天子回心转意
长安。
李渊望著宫庭里那棵柿子树,
柿叶黄了,隨风飘落,树上的柿子一个个红了,如同一盏盏小红灯笼。
“陛下,河东急报。”殿中监卢宽进来。
李渊猛的回头,动作太快,脖子都发出了咔嚓一声。
“陛下?”卢宽有些担忧的上前。
李渊摸著脖子,有些扭著了,酸痛,“无妨,是何急报?”
李逸和世民两场大捷后,他派出李琛去和郑元璹一起与頡利议和,希望早点让突厥退兵,好腾出手来平定江南叛乱,並安定陇右河西。
手里的筹码不多,
二郎好不容易给他贏回一点,他也迫不及待的就全押上桌了。
“可是郑元璹与頡利达成和议了。”李渊期待的问。
卢宽摇头,
李渊的脸阴沉了下来,摸著拗著的脖子,“难道河东又节外生枝了?”
“是捷报,”卢宽赶紧道,“八百里加急,九月十五日夜,武安王李逸率李道玄罗士信秦叔宝尉迟恭程咬金等將,领五千精骑,一日夜奔行一百六十里,从文水城奔袭并州太原晋祠頡利大营。”
李渊瞪大了眼睛。
“谁给他的许可,李逸如此大胆?”
卢宽苦笑,“武安王確实胆大,五千骑百六十里奔袭,还是直接杀进十万敌军中,
可武安王贏了。”
“贏了?”李渊惊讶,“有何战果?”他眼睛里全是期望,隱带兴奋。
“大捷,武安王击破頡利两万人大营,差点生擒頡利可汗,
頡利连狼头大纛都、金狼盔甲都丟弃了。
斩首一千余,俘虏三千多。”
听到頡利跑了,李渊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很是遗憾。
“武安王生擒了突厥可敦。”
“隋朝义成公主?”
“正是,不过,杨氏被俘后,暗藏匕首意图刺杀李逸,被尉迟恭一脚踢死了。”
李渊感觉有些口渴。
这还真发生了不少大事。
义成公主是前朝和亲草原的公主,虽然也只是宗室女册封和亲,但毕竟在草原先后嫁了四任大汗。
这几年突厥不断入寇,
这个义成公主没少在后面煽风点火。
现在被俘,然后被踢死了,倒也让李渊有些痛快。
待亲家卢宽把河东的这场大捷讲完,李渊沉默了许久。
“僧奴兄,陪我喝两杯如何?”
皇帝亲家要喝,卢豆自然奉陪。
於是柿子树下,
皇帝叫內侍送来一坛好酒。
不过皇帝看到送来的酒是新丰酒时,却不满意,“换武安王家的柿子烧来,他家不是也进贡了一些上好柿子烧吗。”
柿子树下,喝武安王家酿柿子烧,听武安王在河东的大捷故事,
挺好。
四凉四热八个下酒菜。
君臣二人对饮。
李渊啜饮著柿子烧,几次张嘴,最后又把话咽下。
说实话,晋祠大捷,完全打乱了李渊的计划。
他得重新评估当前形势。
“无逸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上次策反马邑,然后黄岭伏击苑君璋和步利设五万兵马,俘虏了三万多。
这次更是在朕下令停战议和后,却还直接一百六十里奔袭頡利大营。
可惜啊,没能擒获頡利可汗。”
卢宽静静坐在那,並不插嘴,但心里对李逸是真的佩服无比。
但他也相信,这次突袭頡利事件,肯定不是李逸一人决策,一定是秦王支持,甚至是秦王策划的。
“我其实也知道,二郎和无逸都一直反对议和,军中不少將领也反对议和,
可朕还是决定议和,实在也是输不起。”
李渊轻轻敲击桌面,卢宽给他又倒满酒。
“我也不是不知道頡利言而无信,只是一时应付不过来,只好忍辱负重,太子和裴监他们一直说攘外必先安內,
先统一中原,休养生息,然后再討伐突厥。
这其实也没错,而且更加稳重。
倒是二郎一直主战,但如今刚经歷大乱,天下也还未一统,此时跟頡利打,並没多少胜算,
一旦失败,江山社稷都有危。”
李渊又抿了口酒,感受著酒的烈。
“可现在无逸和二郎,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似乎在证明他们的主张没错。
倒是太子一味妥协绥靖,可换来的也只是頡利的咄咄逼人。
李渊一口接一口,
一下子就喝了几杯酒下肚了。
他的脸有些泛红,
“也许,该改变下策略了,或许,可以採用二郎他们的態度。”
“頡利也並不是他所表现的那么强,无逸和二郎面对他,一场接一场胜利,还不曾败过呢,
这次晋祠之战,更是暴露了頡利远不如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
或许,
可以一战。”
卢宽仍只是在旁边静静的坐陪,他的存在,似乎只是充当一个倾听的角色。
李渊饮完杯中酒,放下酒杯,双手搓面。
皇帝喷吐著酒气,
仍还很纠结。
攘外先安內,这是裴寂、太子等朝中大多数的意见,认为这样更稳妥,暂时对突厥忍让,忍辱负重,韜光养晦,
休养生息十年,
则定可北伐突厥,攻守易形。
李渊也是较倾向於这个政策,毕竟光嘴上喊打没用,得真的能打贏突厥才行。
汉高祖刘邦也曾想过要在马邑设伏重创匈奴,可最后却是自己被围於白登山,
最后也只得是汉匈和议,
直到后来汉武帝之时,才北伐匈奴,打了几十年才算击败匈奴人。
不爭一朝一夕,眼光放长远。
但这確实让人憋屈。
突厥一次次入侵,大唐一次次跟他们谈和,一次次的送给金帛,但突厥仍是背信弃义,一次次的入寇。
现在,
二郎世民不但对突厥喊打,
而且他们確实屡败突厥了。
这让李渊看到了扬眉吐气的希望。
晋祠之战,
让李渊看到了突厥的外强中乾,看到了頡利的无能。
自己真的要对突厥,对頡利,继续步步退让吗?
“无逸上次回京,曾跟朕说过一句话,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
也许,这次可以狠狠的打一拳出去。”
皇帝放下酒杯,
眼神变的坚定起来。
“僧奴,我要回去睡一觉先。”
卢宽赶紧叫来內侍,扶皇帝去休息。
次日,
晋祠大捷的消息,早已经传遍长安,满城鼓舞欢欣。
但朝中大臣,却许多人对此忧心忡忡,甚至有不少人,开始著手动笔写弹劾李逸的奏章,称他擅自出兵、破坏和议等等罪名。
李渊昨天睡的很早,
今天起来也很早,精神抖擞。
早朝时,李渊在金殿上亲自宣布了晋祠大捷的消息,还当眾讚赏了李逸的功绩。
亲自定了此战五千將士,上阵上获之勛。
正常功勋赏赐之外,皇帝还下詔所有士兵赏赐绢二十匹,军官们赐绢五十匹,六品以上军官,还加一季禄。
对阵亡的八百將士,也都厚恤。
这般表態,无疑是大有深意。
早朝后,
皇帝在武德殿举行廷议,宰相等重臣参加。
武德殿中,
皇帝更换了一身紫袍来议事。
因金殿早朝时皇帝的那番表態,
司空、尚书左僕射、魏国公裴寂,把准备好的话都烂在了肚子里。
原本裴寂是准备联合一些大臣,要弹劾李逸,甚至是弹劾秦王的。本以为是大好机会,谁能想到早朝时皇帝居然如此表態。
“诸位爱卿,
晋祠之战你们也看到了,秦王和武安王配合的好啊,非常默契,这仗打的漂亮,
五千骑冲入十万突厥军,击溃两万人敌营,把頡利打的落流水,丟盔弃甲,真是扬眉吐气。”
“如今局势大变,诸位爱卿以为,朝廷是否也需要调整部署呢?”
李渊没有上来就说不议和了,要打,反而是先问大臣,可却又先通过金殿早朝,还是透露了自己的態度。
中书令封德彝最会察顏观色,
此时哪里还没看出来皇帝心思,
於是主动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既然优势在我,那便当趁胜追击。再多打几个胜仗,然后再与突厥议和,
到时主动权尽在我,突厥也不敢再胡乱勒索。”
右僕射萧瑀也支持,继续扩大战果,为和议爭取更多筹码。
这些宰相,也都是些老狐狸,没有谁会迂腐死板,有机会不上,还等什么。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李世民李逸在前线確实打的好,他们才敢有这样的想法。
否则,跟先前太子掛帅时一样,没有一个宰相敢说打。
陈叔达、杨恭仁两宰相也支持再打一打,不急著马上议和,反正优势在我,
就算不能再扩大战果,
也能逼迫頡利退步,少提一些条件。
裴寂此时也是隨风倒,改变了態度,表示坚定的支持皇帝的英明决定。
李渊笑看宰相们统一了意见。
“好,那就趁胜追击。”
暂停和议,那么此前所定下的要调李世民去江州任行营元帅討伐叛乱,让李逸去幽州等安排,自然通通做废。
李世民仍是河东元帅,负责討击突厥事务,李逸也仍是河东副帅,且是陕东道大行台左僕射、并州大总管、并州道行营总管等职。
李道玄也不必去隰州做总管,甚至也不再是代州总管,而是復任幽州大总管。
李神符改任定州大总管,李瑗则出任襄州总管。
升秦武通为代州总管,张纶復任隰州总管。
不仅是人事重新大调整,最重要的是皇帝终於给了河东行营放手去打的旨意。
以打促和,只要能打贏,就儘管放手去打。
西路,
皇帝却召太子回朝,
李渊下旨给灵州总管李道宗、弘州总管宇文歆等,让他们也主动出击,
甚至还派出了前灵州总管、女婿吏部侍郎杨师道,为朔方道行军总管,和涇州道行军总管燕郡王李艺一同率兵前往增援李道宗。
皇帝要趁胜追击,
扩大战果,
最后迫頡利主动来谈和。
那时,主动权可就在大唐手里,条件也自然不同。
殿上一眾宰相大臣们,都在为此时召回太子,而是让年轻的宗室任城王李道宗和女婿杨师道主持西路战事,而暗暗惊讶。
此时召太子回朝,蕴含何等深意呢?
是不信任太子的军事指挥能力,还是不满太子一惯的攘外先安內,对突厥的议和態度?
(本章完)
第606章 皇太子
第606章 皇太子
长安西北八百里,
关中四大门户之一的萧关城头,
远处烽火台上,四柱烽烟滚滚。
太子李建成站在关城上,眉头紧皱。
“报!”
“稟报太子殿下,突厥兵马,从陇山东弹箏峡,顺著汭河河谷攻入了涇州,
临涇县被攻破了!”
“什么?”
李建成大惊失色。
临涇县,就在涇州城北面不远,因临著涇河而得名。
此城距离萧关,五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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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建成大惊失色的是临涇城是在萧关东南五百里,不是在萧关北边五百里。
这意味著,敌人已经绕到他身后了。
“朝廷不是在华亭屯兵,扼守弹箏峡了吗,怎么还让突厥人过来了,华亭守將是谁?”
建成大怒。
此前突厥人顺著陇山西侧南下,已经就轻兵偷袭,夺取了大震关,打开了进入关中平原的道路,这样就能绕过关中西北门户萧关。
朝廷马上出兵岐州、陇州,不让突厥军顺渭水而下。
可现在,
突厥人又偷渡弹箏峡,还一路绕到他背后五百里的涇州,攻下了临涇县城。
临涇离长安,也就四百余里了。
“华亭守將是驃骑將军刘宝。”桑显和沿著马道上城,他告诉太子,“刘宝是刘世让之弟。”
李建成愣了下,
刘世让可是在雁门被他以叛乱罪拿下,然后被天子下旨诛杀的。
“叛贼兄弟,为何还担任如此要职,为何没有罢撤?”
桑显和道:“武德元年,浅水原之战,八总管兵败,刘世让和兄弟刘宝皆被俘,他假装投降,暗中设法放刘宝逃回,报告敌军內部详情,受到陛下赏赐。
上次刘世让被诛,陛下特旨刘宝不受牵连。”
“刘宝因兄长被诛,就心怀怨恨,趁机投靠突厥,引突厥军攻入涇州,夺取临涇城?”李建成怒问。
“现在传回的消息,並不是刘宝开关降敌,他是兵败被俘的。”
刘宝被俘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本来率领三千人驻守华亮,看著弹箏峡,可李建成从河东调到豳州镇守后,
他北上原州萧关,
从涇陇豳邠寧庆弘诸州调了不少兵马至萧关加强守卫。
刘宝的三千华亭守军,被调走了一千。
剩下两千,又有一千人被调往南边拦截从大震关突破的突厥军。
手里头就剩下了一千兵。
弹箏峡,是六盘山侧三关口,又称金佛峡。
这可是最重要的一条通道。
酈道元水经註里说,涇水经都卢山,山路內常有如弹箏之声,又云,水流风吹滴崖,响如弹箏之韵,因名之。
从弹箏峡到三关口约二十多里的狭长地带,左右两山绝壁,深谷险阻,易守难关,
与六盘山、崆峒山相连形成了关陇交界处的天然屏障,
是一道重要的关隘。
而华亭城,也自然成为歷朝屯兵扼守弹箏峡的军事重镇。
离开此地东进,再无天险,西退再无掩护屏障。
可就这样的一个要地,
居然丟了。
甚至丟失的大半责任还是太子李建成,他出镇西北,不仅没派兵加强华亭驻防,反而是先调走一千人北上萧关,接著又调一千人南下。
如此一个涇河川区的重要门户,就这样丟了。
陇山这天然屏障,如今跟筛子似的,
突厥人先破大震关,又过弹箏峡。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障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桑显和顾不得太子的黑脸,出声提醒,“殿下,必须得回防涇州,还得赶紧增援华亭,把弹箏峡这个缺口堵上。”
沙钵罗设、郁射设的十万兵马,现在主力还在萧关外,南下的突破大震关、弹箏峡的兵不多,只是奇兵。
但危害却大。
萧关如今反而是腹背受敌了。
“末將请率兵五千,前往夺回临涇,將这支突厥兵马赶回陇东,增防华亭,扼守弹箏峡。”桑显和请战。
李建成犹豫。
“五千人能否击退这支突厥兵呢?”
他担心桑显和五千人不够,但又不敢分兵太多,毕竟萧关外是突厥两大设的主力。
“请燕郡王来。”
一盏茶功夫,
李艺赶来,脸上带著几分古怪神色。
“太子殿下,刚长安八百里加急传信。”
李建成有些担忧的道,“八百里加急?难道河东形势反覆,頡利率大军南下了?”
“都不是。”
李艺拿出一封信,“李逸率五千骑一日夜奔袭一百六十里,从汾州突袭太原晋祠大营,
打贏了,斩首千余,俘三千余,突厥大营两万人溃散,頡利丟盔弃甲而逃,突厥可敦被俘。”
李建成瞪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他声音陡然提高,还破了声。
李艺也感嘆著道:“听起来匪夷所思,可这是陛下派人送来的捷报,不可能有假。
只能说李逸是胆子真大,頡利也確实是过於轻狂自大了。
十五万大军南下,结果现在被李世民左一刀右一刀的,俘斩都两万五了,頡利金狼大纛都丟了。”
李建成接过李艺递来的信,
很认真的看著,脑袋嗡嗡作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頡利率十五万大军南下,他一路后撤,先丟马邑,再失雁门,然后太原被围,突厥前锋直抵晋州,
他这个河东元帅,在頡利面前就显得不堪一击。
可他好歹还能说一句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起码保存了唐军主力不失。
但现在,
李逸五千骑,一百六十里长途奔袭,闯入十万突厥军中,一战袭破两万人的頡利大营,
杀的頡利落荒而逃,还俘斩五千,自己只损失了八百骑。
这么一对比,
他一路败撤,从雁门到蒲州,后撤千里。
李逸再次领兵河东,却能在汾水东,先以数千人马,两战俘斩突厥八千,接著现在又以五千破两万。
汾水东那两战,他还能说李逸打的是突厥杂胡,是打草谷的僕从。
可现在,
李逸直接挑了頡利的大营,不仅五千破两万,把頡利的王后都生擒了。
李建成感觉头阵阵发晕,
他知道,此战过后,他李建成必將声威大降。
咬咬牙,
建成囁嚅著道:“李逸太好冒险了,朝廷不是已经下詔停战议和吗,他为何还出兵?
他这是趁著朝廷与突厥议和,頡利无备偷袭才侥倖取胜,
他这是拿大唐的威信,拿大家国家社稷在冒险,为自己搏取功名。”
李艺和桑显和,站在一旁都没接太子的话,两人虽说如今是站在太子这边,但他们也是一员武將,
深知这一战有多难得,心里对李逸还是十分佩服的,至於说趁和议劫营,突厥人这些年背信弃义的事干太多了,劫他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李建成越说越怒,
“李逸这般劫盟,和议还如何再继续,頡利必然报復,边境再无寧日矣。”
···
三天后,
参军唐临匆匆来见太子。
“殿下,长安天使到,陛下召殿下还朝。”
李建成阴沉著脸下城去迎接天使。
皇帝詔令太子立即回长安。
“陛下要跟突厥全面开战?”李建成难以置信。
李逸乱来,陛下怎么也乱来,现在跟突厥全面开战,如何打的贏。这几千里北疆,如何防御突厥?
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江南的叛乱还没平定呢。
此时哪里能开战!
可皇帝的詔令明明白白,太子立即回京。
设立朔方道行营,灵州总管李道宗为行营大总管,駙马杨师道、燕郡王李艺为副大总管,各领一道兵马,共同反击西北的郁射设、沙钵罗设的兵马。
朝廷由议和,完全变成了主战。
李建成怔怔了神。
就算朝廷要战,那他在萧关,也当是由他掛帅统兵,主持西北战事。
可现在,皇帝却一道詔令,直接召他还朝,把西北兵马指挥权,交到了年轻的宗室任城王李道宗手里。
连他那个只知道诗和酒的姐夫杨师道,都出京领副帅之职。
这个时候却让他出局。
无疑,
这是来自皇帝父亲的一记响亮耳光,
是对他此前在河东失败的处罚。
而这一切,
都因为李世民、李逸能折腾,乱胡来。
他们大著胆子赌国运,把大唐江山社稷当筹码搏军功,
可那押上去的是他的江山社稷。
大唐,將来是他的大唐。
他们押上赌桌倒是一点不在意,可他是大唐的未来天子,岂能也这样胡来?
传旨的使者將詔书交给李建成,“太子殿下,陛下交待,太子接詔后立即动身返回长安。”
皇帝已经知晓了突厥轻骑突破弹箏峡,並攻下涇州的临涇县之事。
对此也迅速做了最新部署,
燕郡王李艺为朔方道行军副大总管、天节將军、涇州总管,带兵清剿越过陇山,进入陇州涇州的突厥兵,令他收復临涇,加强萧关守卫。
而桑显和出任陇州刺史,增兵华亭,收復大震关。
大唐与突厥全面开战,
皇帝詔令,各路將领都要伺机而动,寻找机会歼敌。
李建成想不明白,
怎么皇帝一夜之间,態度转变如此之大,难道就因为李逸趁和议偷袭打了个胜仗,
可李逸此战也仅仅斩首千余,俘虏了三千多而已。
皇帝凭什么就认为,大唐现在就打的过突厥了?
治国如烹小鲜,
岂能弄险赌博?
(本章完)
第607章 皇帝的腰杆直了
第607章 皇帝的腰杆直了
“頡利老儿派人来下战书。”
太原城中,罗士信巡城回来,把一封羊皮战书扔到李逸面前。
李逸瞧都没瞧一眼,
頡利所谓下战书,不过是想要找回几分面子,可他现在却並没有那份真正挑战的勇气。
他一边天天来下战书,可一边却又把兵马向太原北面三关撤退,明明是草原游牧骑兵,却也据守险关。
都不敢再来太原城下。
他能理解现在頡利的处境,又恼又惧。
想找回场子捡起脸面,却又没底气,只好远远的狂吠,可叫的越凶,越说明他的恐惧。
“无逸,咱们跟他打啊,把军队拉到城外,摆开来干啊。”罗士信端起茶杯一口一杯,连喝了几杯。
“秦王意思,咱们先晾一晾頡利。”
李世民还在向太原一带增兵,从河北、从河南调兵,頡利想打,有的是机会陪他打。
待唐军在太原一带,集结至少十万兵马,到时頡利想怎么打都奉陪到底。
“我还是想打一打,就算不决战,咱也可以小打几场嘛。”罗士信道,“你给我些骑兵,我出去寻些机会。”
李逸摇头,给他又倒了杯水,
“哪有什么机会,頡利叫的是响,一天一封挑战书,可现在他的人马都退到忻州,守著太原北面的三关呢。
南下石隰、泽潞两边抄掠的突厥兵,也都已经撤回去了。
现在三关以南,就只有一些突厥斥候游骑,打草谷的都没了,你堂堂一晋州总管,去逮这些游骑,岂不杀鸡用牛刀。
让咱们的游骑跟他们玩就是了。”
双方肯定还有一战,
否则頡利也不甘心就此议和,得大唐再狠狠抽他一耳光,让他知晓厉害,他才会老实的和议。
但想一巴掌把頡利抽老实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世民並不轻敌,李逸也很谨慎小心,
上次是偷袭,这次頡利聪明了,退到忻州,还学汉人守关,再想偷袭就难了。
頡利如今集结了差不多十三四万人马,不好打。
李世民集结十万人马,也是力求稳妥。
这一战,李世民可是要为自己挣个太子之位的。
双方都在积聚力量,大战隨时爆发。
李逸心態挺好,只要朝廷不拖后腿,他一点也不惧,跟李世民搭档,还怕頡利那老小子?
“秦王什么时候来太原?”
“等准备的差不多了,秦王自然就来了。”
集结十万兵马,並不容易,而要打贏一场二三十万人的大仗,各项准备就更不轻鬆。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
太原倒是平静的很,
可李逸清楚,这只是风暴前的寧静,而太原,就是那风暴之眼。
十月了,
留给頡利的时间不多了,他不可能把十几万人一直留在长城以南,第一场雪落下前,他们差不多就该撤了。
他现在肯定也想贏一场,
哪怕是小贏一场,也能有个台阶下,跟唐军议和。
可现在李逸在太原,李世民在太谷。
唐军驻守在这些坚城重镇里面,頡利对这些城池根本毫无办法,想围城打援,却都还没从兵败中缓过神来。
现在一道道挑战书,不过是强行挽尊,甚至是希望唐军能够走出太原等大城重镇,去攻他们守的三关。
或是离开大城去与他们野战。
頡利原本也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右路。
他的叔父沙钵罗设阿史那苏尼失,和侄子郁射设阿史那摸末,这次居然在右路打出了让人意外的好战绩。
先是沿陇山而下,突袭拿下了大震关,兵入陇州,进入了关中平原。然后又找到防守薄弱处,经弹箏峡过陇山,再沿汭河河谷进入了涇州,夺取了临涇,绕到了萧关背后。
如果西路唐军再这般守不住,
那萧关这个门户就有可能被前后包夹打开,到时郁射设、沙钵罗设的十万联军,就能沿著涇河河谷长驱直入,那才是真正的威胁长安。
好在李渊不愧是开国之君,
李逸和李世民的先斩后奏,晋祠大捷后,李渊並没有追究两人擅自出击,也没有说他们破坏和议,
而是迅速的调整了战略,腰杆挺直了,派人来嘉奖將士们,给了二人一颗定心丸。
让他们打,放开了打。
这是极其难得的,也是李逸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这道放开了打的詔令,比皇帝给他们十万精兵都管用。
审时夺势这块,李渊確实强。
以前是能屈能伸,能喊李密为盟主,也能称呼李轨为兄弟,回过头来砍他们脑袋也是毫不留情。
现在看頡利拉跨了,也是毫不犹豫的就下狠手。
这种转变的收放自如,李建成是差远了。
此时,李渊寧愿让李道宗、李艺、杨师道、宇文歆、李幼良诸將联手抗击沙钵罗设等,也不让李建成留在西北主持。
看来建成之前的几次表现,是真伤了老李的心。
尤其是刘世让这件事,老李也是硬著头皮帮他维持太子体面,寧可冤杀了个刘世让。
但太子最后没能控制住局面,尤其是让突厥人长驱直入,而建成却只会一路南逃。
这无疑让李渊没办法再容忍了,
及时止损,改换秦王和李逸上场,甚至连西北也不让建成呆了,现在不是维护太子声望,甚至是给他镀军功的时候,
现在到了大唐生死存亡的时候,顾不上太子了。
前面私下跟李世民承诺立其为太子,现在为了振奋李世民之心,把太子又召回朝,
这就是让李世民可毫无顾虑的放手去干了。
不过李逸不觉得,李渊就此放弃太子了,易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此次確实已经撬动一角了。
太子的地位已经鬆动了。
在太原准备决战的这些天,李逸忙碌之余,也在考虑战后的事情了。
李渊若是不肯兑现承诺立李世民为太子,那肯定会想办法再架空冷藏李世民,甚至是对秦王系更大的打压,他李逸经此后,必然是彻底打上秦王心腹標籤,到时肯定首当其衝。
退是没有退路了。
得想办法扶秦王早日上马,李渊要是不肯给,那就抢。
不能再等上几年,武德九年玄武门兵变,那次已经是危险到了极点,亡命一搏了。
虽然成功了,但也太危险,没必要再这样。
而且李逸也不想再等几年,真等武德九年,意味著接下来四年时间会很难熬。
何况,頡利这次就算败了,肯定也还会捲土重来,歷史上接下来几年,突厥入寇一次比一次厉害,
唐军损失也一次比一次大,比如武德七年,頡利和突利十万大军就突入了豳州南面的五龙坂,直逼长安。
而武德八年河东太谷之战,张瑾率领的七万唐军,几乎全军尽没,行军长史中书侍郎温彦博都被俘虏到草原放羊,只有李靖一军得到保全。
武德九年,頡利再次攻入关中,更是饮马渭河,兵临长安城下。
若仍按照歷史走向,那太憋屈了。
武德后期,大唐对突厥的战略是很失败的,特別是用將这块,如果李渊能够真正放手让李世民上,肯定不能让頡利这般囂张。
初来大唐的李逸,曾经以为只要提前站队李世民,其它的什么也不用做等著就行了。
可现在他捲入太深了,
真就那样等著,也许李世民能熬到武德九年,他却未必了。
刘文静、李仲文、刘世让等许多大將,虽然都是以谋反罪被杀,可没谁是真正谋反的,
储位之爭,那可是最高权力斗爭,一不小心,身死、族灭。
他现在跟李世民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係了。
“张亮拜见司空。”
李逸招呼张亮坐下,一边给他沏茶,一边笑道:“听莲娘说,你跟她堂姐好上了?”
张亮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笑。
李逸也佩服张亮,对五姓名门女似乎有股特別的执著,之前看上了如莲,结果如莲根本看不上他。
可谁知道这傢伙如今还是跟赵郡李氏一位寡妇弄到一起了,不过这位可比如莲差多了,三十多岁徐娘半老,长的也没如莲漂亮,最重要的是名声更差。
连如莲都说她这个堂姐不行,可张亮能舔上赵郡李氏女已经非常满足,根本不在意那些。
“最近辛苦你了。”
李逸对张亮提醒过几句,可他听不进去,李逸也就懒得多说。张亮这人,虽说这方面脑子有问题,可平时办事,尤其是负责民政后勤这块,他还是乾的不错的。
也算是李逸从河南一路提携上来的,算是他心腹,早打上了李逸標籤的。
“辛苦的是大王,我只是打杂的。”张亮笑道。
“明天你再去趟太谷见秦王,张公谨会隨你同往,你们俩暂时就留在秦王那帮办后勤。”
张亮上次也奉李逸命令去过一次太谷,他知晓李逸是把他举荐给秦王,
这是让他也登上秦王这条船,对此张亮很是感激。
他一农民出身,想往上走,光靠舔赵郡李氏放荡寡妇也不够的,还必须得有更硬的靠山,比如司空李逸,再比如秦王李世民。
上次太谷见秦王,李世民对他印象也算不错。
正聊著,
师兄魏徵来了。
这位天策府记室、大行台的尚书右丞,是从太谷秦王那刚来到太原的。
“司空,刚收到长安送来的消息,灵州总管李道宗、弘州总管宇文歆、交州刺史权士通、行军总管杨师道在三观山击败郁射设,斩首千余级。
紧接著宇文歆又在崇岗伏击突厥,再斩首千余级。
郁射设已撤兵北返,而沙钵罗设也撤兵了。”
魏徵很是欣喜,“西路十万突厥军撤了,东边頡利这十几万兵也肯定得撤了。”
李逸听闻这消息也鬆口气。
西面安稳了,他们这里就可以更安心的揍頡利了。
(本章完)
第608章 废长立幼谈何容易
第608章 废长立幼谈何容易
“秦王勋业日隆,可也暗藏祸端啊,此次出征功成凯旋之日,只怕就是无逸你祸事临头之时啊。”
夜里,魏征和李逸秉烛夜谈,
围炉煮酒。
太原已入冬,
夜风很冷。
魏征在炉子上煮着妻子从长安送来的魏氏家酿,
酒香很浓。
颇有几分煮酒论英雄的感觉。
李逸叹道:“太子身边也有不少能人,不过我觉得曹操评袁绍的话,倒也有几分适合他。”
魏征端着酒杯,立马接道,“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载,曹操说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
李逸笑笑,
他其实说的曹操评袁绍的话,不是三国志这段,而是三国演义里的那句: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李建成各方面都应当算是中上水平了,
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李世民是五百年一出的。
老李这一家子,还是非常精英的,李渊能文允武,不仅是个神射手,权谋手段很了得。
李建成擅文治,而李世民眼下军事无双,最丑的老四元吉,虽说有勇无谋,但一杆马槊确实了得,相当彪悍。
八柱国家,并非浪得虚名。
“师兄并不看好秦王?”李逸问。
魏征抿了口酒,他从河北回来后,先在秦王府做学士,给李世民讲课,也经常随从进谏。如今又跟着来河东,参谋赞画,对比他曾经辅佐过的元宝藏、李密、窦建德等,
李世民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虽然有时也有一些不好的表现,但这年轻的亲王,却是能听的进劝的。
可魏征还是摇了摇头。
“秦王再贤,却只是皇嫡次子。
建成是嫡长子,如今三十出头,除了不擅军事,各方面表现也还算不错,东宫支持者也多。”
他的意思挺明显,
立嫡以长不以贤,李建成也都当了五年太子了,何况现在三十出头,正是年青,
除了军事上表现不如李世民,其它方面都不错。
朝中许多大臣,甚至关东很多士族,也都支持这位东宫太子。
李世民就算能打,
可这又有何用?
魏征提醒李逸,自己得小心,他现在和秦王靠的太近。
“秦王此次出征前,陛下带我去过弘义宫,跟秦王许诺,击败突厥,凯旋之日,便是改立他为太子之时。”
此话石破天惊。
魏征都不由的怔住,放下酒杯,“当时你在场,亲耳听到?”
“当然不曾,这是陛下私下对秦王所说。”
魏征点了点头,
“秦王还对你说这个,是真没跟你见外。”
李逸笑笑,“我跟你说这个,也没跟师兄见外。”
“你这是拉我跳火坑啊。”
“为了大唐,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这天下亿万百姓。太子哪都好,就是不懂军事,对突厥人也太软弱。
而我们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个膝盖软的太子,
我们得要一个既敢战,又能打,更能关怀百姓民生的太子,这天下动乱已久,百姓思安矣。”
魏征摇头,“治理江山不是打仗,皇帝并不需要能打,打仗是将军的事。”
“但皇帝得敢打。”李逸道。
“如今天下尚未一统,周边异族又一直入侵,不能打,谈何发展?谈何百姓安居乐业,民富国强?”
“这几年突厥一次次入寇,一年甚至要入寇数次,边疆有一日安宁乎?那么多边疆百姓,被突厥人掳去塞外做奴隶,为他们放牛牧马。”
魏征叹气,
“秦王确实是个很不错的贤王,可他不是太子。”
“想易储,哪有那么容易,就算天子真的对秦王承诺改立太子,可这种承诺,你也清楚,有时连厕筹都不如。”
“别说只是私下的一个口头承诺,就算是真写成一道密诏都没用的。”
“而且以我对圣人的了解,极大的可能是等这突厥人击退,这危机解除,秦王也就重要被架空闲置了。”
“而你,却可能有性命之忧,远有刘文静,近有刘世让啊,长安那位天子,虽然有时不吝赏赐很是大方,可有时杀起人来,却也是毫不讲理的。”
李逸给魏征续上一杯酒,
“师兄你足智多谋,你帮忙想想对策。”
“无解。”魏征摇头。“内忧外患之时,陛下不得不用秦王,甚至还得私下许以立太子之诺,可等危机解除,陛下就会反悔。”
“废长立幼,自古取乱之道,皇帝不可能不知晓这些,尤其是前朝废长立幼二世而亡,教训就在眼前呢。
当年隋晋王杨广,也是人人称贤啊。”
“你们若是想走前朝废储另立的那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魏征道。
李逸捧着酒杯,看来也只能走那条路了。
魏征看他的样子,吃惊的压低声音,“你莫不是想要···”
李逸呵呵一笑。
两人都同时沉默着。
许久,
魏征叹声,“你又何必呢?”
魏征对于李逸今晚说的这些惊人话语,倒是挺淡定,毕竟刚从隋末乱世过来的,
造反、叛乱,称王称帝,见的太多了。
他只是觉得,李逸他们没什么机会。
越扑腾,可能结果更坏。
婆婆面李渊,平时笑呵呵,可手狠起来却是相当无情,他觉得李逸这样下去,会步刘文静后辙。
魏征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还能跟颉利再大打一场吗?”
李逸摇头。
“颉利现在都缩在忻州,守着三关不敢出,光送挑战书却不敢来引兵来攻太原城,
这西路的沙钵罗设、郁射设受挫退兵,
颉利就更不敢战了。
不出三天,
颉利肯定就要派人来谈和,我们不给他台阶,他也会自己寻个台阶下的。”
“不过颉利并不会真心服口服,
这次吃了亏,可也只是伤了些元气,撤兵后只会心怀怨恨,明年地继续来犯的。”
颉利就跟狼一样,凶狠却又狡诈。
李逸和李世民一样,都希望颉利能跟唐军在太原决战,如今突厥士气正低落,唐军则士气正高昂,
这季节天气也好,
突厥兵力也不多。
在太原城下决战,对唐军很有利。
可现在看来,受伤的颉利,并不会跟唐军决战,他只是在虚张声势,想威吓讹诈大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魏征也主张要对突厥强硬,“这次当趁胜追击,最起码把马邑收回。”
李逸也跟魏征透露,李世民现在还在集结兵马,其实真正的目标并不是突厥,而是苑君璋。
颉利如今张牙舞爪的,
可大概率是打不起来的,
李世民此时集结十万人马,就是要迫颉利撤退后,再剑指苑君璋,趁颉利暂时不敢与大唐决战,
或迫苑君璋投降,或直接武力夺取云朔。
颉利想要靠威吓,来迫使大唐还按先前的条件妥协结束战事,这不可能。
李世民不是李建成,
和平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不会被颉利讹诈。
苑君璋不降,就打他,颉利敢来救,连他一起收拾。
这是一个难得的战略窗口,此时不打,等颉利这口气喘过来,到时可就又麻烦了。
何况,皇帝此时的支持也是非常难得的。
更何况,若是此时一路北伐,拿下雁门关外的云朔之地,这对李世民来说,可就又添巨大军功。
败突厥、收云朔,这功绩岂能错过。
寒风萧萧,
雪纷飞。
十月十八,大雪时节。
雪纷纷扬扬,从灰蒙蒙的天空飘洒而下。
雪落冬藏。
颉利可汗坐在石岭关城内的牛皮帐篷里,
这顶帐篷虽然也用料不错,可还是远不如他的金狼大帐那么华丽和宽敞。
“大汗,下雪了。”
“嗯。”
颉利坐在地毯上,发着呆。
“唐人还没来求和吗?”颉利抬起眼皮。
旁边侍从的达干康苏蜜回答道:“还没有。”
他看到颉利眼中闪过失望神色,自晋祠兵败撤到忻州后,颉利可汗几乎天天都要问上一遍,
可惜的是,
唐人再也没有派使得来求过和了。
“今天的挑战书,送去太原了没?”颉利又问。
“一早就送过去了。”
沉默。
颉利每天派人给太原城李逸送一封挑战书,让李逸出城来战,可他自己却把兵马都撤入忻代,还派兵守住石岭等三关。
一边是下战书挑战,一边却又天天询问唐使有没有来求和。
身为颉利近臣的康苏蜜能理解他,
现在的大汗骑马难下,进退两难。
就这样撤军,不甘心,脸面上过不去,可让他去打太原,他也毫无把握,甚至晋祠兵败后,他现在有些畏惧那位年轻的武安王。
“大汗,执失淹颉利发求见。”
“让他进来。”
执失部首领执失淹是来询问,何时撤兵的。
“大汗,太原已经下雪,我们草原上也下了雪,各部勇士们,都想早点回部落了。”
下雪,天寒。
突厥士兵思乡了,
部落里此时也还有许多事做,要转到冬牧场,甚至要在寒来临前,提前宰杀掉一些公畜、小畜,这样才能让剩下的牲畜更好的度过这个寒冬。
他们不在家,家里女人父母孩子就会很辛苦。
当然,他们这次南下,只要是幸运的没被唐军攻击的这些部落,没死没伤没被俘,那他们其实都抢到了不少东西,自然想早点回部落,哪里愿意寒冬大雪到来后,还呆在南边。
只想回到冬牧场,在帐篷里一家子团聚猫冬。
执失淹当然也想回撤兵回部落了,今年前一次南下,他在雁门被唐军袭击,损失惨重,可这第二回南下,他就抢回本了。
颉利跟执失淹聊了一会,
“叫思摩来,让他去趟太原,议和吧。”
为了表示诚意,这回颉利不再像之前在晋祠对郑元璹、李琛那么狮子大开口了。
“只要唐国能够继续遵照六月雁门达成的和议盟约,那本可汗愿意既往不咎,撤兵返回关外。”
颉利重申雁门和议达成的条件,送公主和亲草原,每年岁赐黄金三千两、绢二十万匹,每年绢马贸易,突厥向唐卖马一万匹,每匹马一两黄金或四十匹绢。
大唐不得攻击朔方梁师都、代北苑君璋。
颉利不再提什么割地、赔款,甚至是让交出李逸等那些了。
北风呜咽,
雪越下越大了。
(本章完)
第609章 李世民的三个条件
第609章 李世民的三个条件
大雪纷飞,
天地白茫茫一片,李世民顶着一身白进入太原。
李逸准备了紫铜火锅接风,
这寒冷的天里,没有什么是比吃一顿羊肉火锅更让人温暖的了。
“颉利终于是坐不住了,主动请和了。”李世民涮着羊肉,吃的很爽快。
阿史那思摩前来请和,可惜他们自以为很好的条件,李逸看不上,李世民也看不上。
“还是六月议和的条件,那我们这几场大胜仗不是白打了?颉利梦还没醒呢?
谈可以,但得按我们的条件来。”
晋祠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李世民在冷静的寻找战机,可惜颉利缩在三关后面,天天下挑战书,却远离太原,想偷袭都没机会,颉利也不来会战。
双方都在等对方露出破绽,都想让对方主动来攻,
可都很能忍。
这忍的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了。
李逸往锅里又下了一盘羊肉,
两人都很能吃,没谁一片一片的涮,都是一盘一盘的涮。
“颉利老狗挺能忍的,叫的响却缩的远,这仗看来是打不成了。”
“嗯,议和就议和吧。”李世民点头,这次晋祠之战,已经够出乎意料的好了。
等颉利撤兵,唐军也还可以趁机北军把苑君璋灭了。
这几次和颉利代北大战,突厥人损失不小,但损失更大的其实是苑君璋,不仅兵马几次损兵折将,马邑城都还丢失过。
大唐和突厥这两神仙打架,夹在中间的苑君璋却是先被磨灭了。
这也是必然的。
刘武周死后,代北这个小割据势力,丢失了雁门、楼烦等地,就剩下云朔两州,人口稀少,钱粮不足,夹缝里挣扎,又能挣扎多久。
“我听说苑君璋的儿子苑孝政早前来投降了?”
“嗯,苑孝政劝他爹投降大唐,苑君璋犹豫不决,于是他就单独南下来投。苑君璋派兵把他追回,软禁云中城。前不久,他寻机逃出云中城南下来投,此人倒是有些见识的,知晓大势难逆,可惜苑君璋却还执迷不悟。”
“不过我跟他聊过几次,感觉苑君璋也有些动摇,只是在颉利眼皮子底下,一时有些身不由己,若时机成熟,他也不会顽抗到底的。”
这些割据者,到了如今,大势所趋,要么顺势归降,要么逆势抵抗被灭亡,不可能还能割据下去。
锅里加汤,
下些蔬菜,可惜这里是太原,此时也没什么新鲜蔬菜,只有冬瓜、萝卜、白菜,再下点木耳、香菇,
豆腐、腐竹、豆皮、豆芽,
还有李家的特产的红薯粉丝、土豆粉条。
将就着吃吧。
阿史那思摩,被李逸晾了三天了,这位土门可汗的曾孙,颉利的族叔,也挺憋屈的,来了连李逸面都见不到,递上颉利可汗的信,附上突厥谈和条件,
接下来就只能一天天等候。
同样是颉利叔叔辈的,沙钵罗设阿史那苏尼失,就能建牙灵州西北,拥有部众五万帐。
而阿史那思摩,却一直以来只是个夹毕特勤,几任大汗,都不曾封他为设,不能建牙。
现在甚至还得在这受这鸟气。
听说秦王李世民到太原了,
思摩也是赶紧前来求见,结果是坐了一个多时辰的冷板凳,思摩倒不是很怕冷,
可这冷遇实在让人难堪。
“阿史那思摩!”
终于有人叫他了。
他赶紧上前。
那名唤他的唐军武官,上下打量了他几遍,“你是阿史那思摩,突厥夹毕特勤,颉利可汗的求和使者?”
“我便是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突厥开国大汗伊利可汗的曾孙,当今颉利可汗的族叔,奉大汗之令前来与唐和议。”
那唐将道:“你这长的一点也不像狼家的人,一副粟特胡相呢?”
思摩这辈子就毁在这类胡上了,因母亲是粟特女奴出身,被他父亲咄陆设临幸,可生下的他却一脸胡相,从此他就被突厥人骂为杂种。
这些年,这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甚至就因为这个长相,他在汗庭被边缘化。
哪怕曾经始毕可汗很信任他,却也始终没让他出镇建牙。
思摩捏拳隐忍着。
“秦王和武安王要见你,随我来吧。”
思摩来到温暖的屋内,
闻到了香喷喷的羊肉味道,
屋中一张桌案上摆着个铜锅,下面还有燃着炭,锅里煮着肉。
不过看样子,
李世民和李逸刚吃饱。
“思摩,颉利天天下战书,又不敢来战,是何道理?
你回去告诉颉利,就说我李世民已经到了太原,带着十万大唐精锐来的,
前来应战。
颉利要战便战,如若不敢战,也别再一直狂吠,赶紧滚回草原去吧。”
思摩站在那,被这一通话弄的不知如何作答。
李世民说完,却是不再理他,挥了挥手,“退下吧。”
思摩咬牙,
“尊敬的秦王殿下,我家大汗也有意化干戈为玉帛,欲两家重修旧好···”
“停,”李世民扭头,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些废话没用,颉利想战,那便来战,我在这等着他。
他若想求和,那就按照我大唐的条件来。”
李逸这时笑着起身,
“夹毕特勤,我也不让你白跑一趟,和议的条件,其实也很简单。
其一,突厥不得再越界入侵我大唐,其二,突厥不得再干涉我中原内政,代北苑君璋、朔方梁师都,这都是我中原自家内政,突厥以后不得再包庇他们,不得阻拦大唐统一代北和朔方。
这其三嘛,”
李逸拿起茶壶,给李世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没给思摩倒。
“这其三,就是突厥交还河套丰胜二州,交出前朝萧后和杨政道等,并将历年掳去塞外的汉家子民放还。”
“以后突厥每年给大唐进贡一万匹马,大唐赏赐给突厥二十万匹绢,唐突可以在边界开放互市。”
“条件就这三个,要谈,颉利只要能做到,那就会盟、立誓、签立盟约、勒石刻碑。”
思摩眉头紧皱,
这李唐开出的条件,跟颉利开的条件,相差太远了。
甚至他们都没提和亲之事。
提不提也不重要了,
思摩觉得条件相差太大,颉利不可能答应的。
“秦王、武安王,我突厥真心诚意想和谈的,还请大唐能够开出真心诚意的条件。”
李逸打断他,“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所以马上回石岭关去禀报颉利吧,
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一些,你们这十几万人还留在这喝西北风呢?赶紧让颉利来谈好,然后撤兵回塞外猫冬去吧。”
“再呆下去,到时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呢。”
思摩无奈退下,
当天就带着手下顶风冒雪赶回百多里外的石岭关。
颉利等了五天,
才见到思摩返回,
“谈的如何了,李世民可答应了?”颉利见面便问。
思摩身子都冻僵了半边,
热奶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大汗,我在太原等了三天才见到李世民和李逸,
可是见面却还没一盏茶功夫,
李世民和李逸态度很强硬,说要战便去战,要和则按他们的条件和。”
说着,他转述了李逸所提的条件。
颉利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借坡下驴,就此和谈,收兵返回。
“唐人好嚣张狂妄,真当我不敢开战吗?”
阿史那咄苾怒喝连连,气的一脚把旁边匍匐着的一名奴婢踢飞。
“既然他们要战,那便战,传令,明日便南下太原。”
思摩赶紧劝谏,“大汗,李世民已经集结了十万兵马,云集太原一带,如今天寒雪大,实在不适合会战。
各部思归,军心厌战,士气低昂,请大汗三思。”
颉利气的发抖,
“欺人太甚,李世民、李逸二贼,太嚣张了!”
让颉利答应那些和议条件,
那岂不是刚被狠扇了左脸后,又把右脸凑过去让唐人再扇一巴掌?
这样的议和,
以后他颉利的威望何在?
“大汗,不如以天寒为由,直接撤兵,不用跟唐人和谈,等到明年,我们大可重整兵马,卷土重来。
其实和谈不和谈的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现在占据的忻代蔚诸州,我们也不可能留兵驻守,就算交给苑君璋他都守不住。
咱们直接撤回,李世民敢越过长城追击吗?
他要真敢追击,那反倒是我们的机会啊。”
思摩这一番话,让颉利不由的眼前一亮。
确实如此啊。
突厥每次入侵中原,
就算打下城池,也不会长期占领,他们是游牧民族,南下是为了抢掠,不是为了占领。
那些中原的坚城重镇也不好攻打。
南下抢掠,然后回草原,这才是突厥各部上下的共识。
现在既然谈不成那就不谈,不想打就不打,他们撤回去便是了,反正他们突厥天然占据优势,进退自如。
李世民敢追到长城外来吗?
颉利还真希望他们出塞。
这次吃了大亏,可回头休整过冬,明年便可再来。
到时再找场面子便是。
“还是思摩足智多谋。”
思摩连撤兵的台阶都给他找好了,天寒大雪、将士思归。
“思摩,你率粟特、奚、契丹等诸部一万人,与苑君璋一起留守三关。本汗先率兵返回汗庭,待大军出塞,你再率兵出雁门。
然后就驻扎马邑,在那过冬,以备唐军出关袭击马邑。”
“思摩啊,你对汗国忠心耿耿,我父兄都曾对你很是赞赏,好好干,明年我率军杀回来,到时拿下太原,赐封你为咄陆设。”颉利给族叔画下一张大饼。
(本章完)
第610章 请殿下先下手为强
第610章 请殿下先下手为强
“陛下,左领军将军安兴贵在甘州击败突厥,斩首五百余级。”
“右武候将军桑显和在陇州击败突厥,斩首千级。”
“颉利可汗兵马已撤过雁门关北,派阿史那思摩率万余骑协苑君璋守马邑。”
“岐州刺史柴绍和岷州总管李长卿、益州道右仆射窦轨等,在岷州击败吐谷浑军,解岷州之围。”
·····
连串的好消息,
在这个冬日里,一扫阴霾带来阳光。
“颉利可汗真的已经撤兵了?”
“入寇河东的十五万兵马,除被俘虏的两万六千余,其余的都已经撤到雁门关以北。约万余人留守云朔外,其余的则都返回草原。”
李渊长呼一口气,
满面通红。
颉利今年两次大举入寇,尤其是这第二次,东西两路,都是长驱直入千里腹地,长安都震动。
好在关键时候让秦王出兵,终于是击败突厥。
李渊起身,负手殿中踱步。
“派使者速往太原,慰问秦王、武安王等行营将士们,传旨郑元璹,让他出使定襄汗庭。”
李渊觉得还是得安抚下颉利,让给郑元璹准备黄金千两,各种丝织物共万段,并女妓四人。
“让莘国公和颉利可汗好好谈谈,订立盟约。”
裴寂立即出声赞成,还提出应当维持六月时达成的协议,准备将长平公主和亲草原,同时用金帛购买突厥马匹,开放边市等。
右仆射萧瑀立马站出来反对,“陛下,臣以为此战过后,恢复和谈确有必要,但彼一时此一时,我军大胜,岂还能依旧原来的条件谈?
如今义成公主已死,朝廷可以将长平公主送往草原与颉利和亲,但其余的条件就得改一改。
这每年三千两黄金、二十万匹绢的岁赐,得减,或干脆用岁赐换突厥之马,价格也得由每匹四十匹绢,换成二十匹绢易一匹上马,送来的马都得经我们挑选,好马才能要···”
中书令杨恭仁则认为,当趁此机会,向突厥提出收回马邑。
马邑和朔州归还大唐,
云州可以暂时留给苑君璋。
“我大唐既然大胜,岂能毫无收获?”杨恭仁直言。
裴寂道:“此次也只是小胜,突厥并未伤筋动骨,不可逼迫过甚,否则来年突厥必然卷土重来,报复更甚。
还当予以安抚,和亲、岁赐、边市,并立即召秦王班师回朝。”
攘外必先安内,
这是裴监一贯主张,既然颉利退兵,那就趁机和议。
把朝廷精锐兵马,调到南方,先把张善安、辅公祏等叛乱平定先。
“臣以为江南平叛陷入僵持,许久没有进展,非秦王南下挂帅不可。”
江南的叛乱,僵持许久,形势不利。
黄州总管周法明带奉旨带兵平叛,与张善安在夏口交战,周法明军驻荆口,登战舰饮酒,结果张善安派出刺客伪装成渔民,居然很轻易的靠近了周法明的战舰,上船刺杀他后还从容离去。
而涪陵人张大智叛乱,刺史弃城而逃。
蜀地邛州獠又叛乱。
辅公祏派大将徐绍宗攻入海州,陈政通攻入寿阳,战火已经燃烧到了淮河边上。
整个长江流域,现在都很乱。
造成这种情况,原因也比较复杂。
既有大唐在短时间内讨灭了原来江南各方势力,一时间还没完全消化。
二来则是李渊有些急,比如在长安杀了杜伏威。
杜伏威入朝后被留在长安,他的好兄弟辅公祏在江南叛乱,这个时候本不该杀杜伏威的,
哪怕不让杜伏威回去平乱,只要杜伏威还站在朝廷这边,江淮军内部都得分裂不稳,可偏偏李渊让杜伏威暴毙长安,
这下反倒是让江淮军内部团结起来了。
江西张善安的叛乱,其实也是朝廷动手有点急有关,张善安本来早已经率五州投降,授为洪州总管,他实力很强,想要整编他的兵马接收他的地盘,也得徐徐图之才行。
再则,朝廷精锐都在北方应对突厥人,在江南的兵多是收编的各路地方军,一时间战力也还不强。
李孝恭李靖李世绩李大亮他们,能够控制住局势,没让叛军的叛乱更加扩散,已经算不错了。
明眼人也都看的出来,
前期控制住叛军的攻势,那接下来叛军肯定拼不过朝廷的。
江南的形势应当说还好,甚至会越来越好。
但裴寂却说的江南局势即将崩溃,十分危急的样子,目的就是要召李世民回朝,并让他去做江州道行营元帅。
等江南平定后,裴寂等甚至都安排好了,安排秦王为扬州大总管,或是越州总管这些,
让他远离朝廷中枢。
接下来,对秦王府一众嫡系文官武将,将他们折分,或拉拢到东宫,或外放各地。
李渊在殿中踱步,
良久后道:“既然突厥已撤兵,那便召秦王班师还朝。”
河东行营原地解散。
将归十二卫,兵返各军府。
李逸并州大总管、李道玄幽州大总管、李神符定州大总管,代州总管秦武通、隰州总管李元吉、晋州总管罗士信、潞州总管黄君汉。
西路的杨师道、桑显和诸将也班师还朝。
长乐王李幼良检校凉州总管,燕郡王李艺检校泾州总管,各镇守一方。
廷议结束。
李渊满腹心事,
打退突厥了,心中终于是放下一个大包袱。
接下来安抚突厥,边疆暂时无事,朝廷可全力对付南方叛乱。
可二郎出兵前,给他的承诺,又该如何?
当时形势紧急,突厥随时都有可能杀到关中来,李渊也是无人可用,也只能让二郎挂帅。
二郎称病,他也只好许立太子。
可现在击退突厥,真要改立二郎为太子?
李渊不由觉得头痛,说实话,二郎各方面都不错,可大郎也挺好。
大郎是嫡长子,无明显大过错,又岂有废长立幼呢。
等二郎回来了,先让他去南方平定叛乱再说吧。
到时,或许便按裴寂所说,让二郎留在扬州为大总管,甚至干脆让他去做越州总管甚至是广州总管。
“陛下,杨美人生了,生了位皇子。”
内侍迎上来报喜。
李渊听了抚须大笑。
前几日张美人刚为他生了位皇子,现在杨美人又产下一个皇子。
这是他第十三和第十四个儿子。
真是喜上添喜。
赶到杨美人处,看到刚出生的老十四,白白胖胖的,眉目间有几分他老李年轻时的英俊样子,
倒不似元吉那丑样,李渊倒松口气。
称帝五年了,
他也五十多岁年纪了,可当皇帝后,年年都还有皇子皇女出生。称帝前,他只有五个儿子,称帝后才五年,却已经添了九个儿子。
这说明他身体还好着呢。
现在没必要急着改立太子什么的,二郎很优秀,大郎也还行,他身体也还好着,不急嘛。
再看看。
以他的身体,怎么也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抱着刚出生的十四子,李渊觉得自己都又年轻了许多。
东宫,
太子李建成听说父亲又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太大反应。
父亲起兵前,只有五个儿子,四个嫡子一个庶子,三弟玄霸还早逝,女儿也不多。
那时,父亲常年在外为官,跟母亲窦穆皇后能生下四子一女都很见感情好了。
可自入主长安后,父亲的后宫里也就不断添人,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生。
短短五年,生了九个儿子,十一个女儿。
而且看样子,还会继续生不少。
不过李建成对这些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倒无所谓,年纪太小,又影响不到他。
能威胁到他的,唯有二郎李世民。
突厥颉利可汗撤兵,
长安上下都为之欢欣鼓舞,却唯有李建成听到这消息后沉默了许久。
他为河东元帅时,用了半个月,就从马邑败撤到蒲州,一路败撤千里,突厥军长驱直入,一直打到晋州。
而世民接替他为河东元帅,仅用半个月时间,就两次大败突厥,歼灭其南下的两万人马。紧接着又与李逸配合,以一场令人惊叹的长途奔袭,将颉利可汗打的丢盔弃甲而逃。
前后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把突厥军全都赶到了雁门关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和李世民前后这一对比,完全把他比下去了,甚至显得他怯弱又无能。
而他在西北坐镇,也没有打出战绩,反而是让突厥人从弹筝峡突入陇州,继而绕到他背后泾州,攻下了临泾县城。
等他被召回朝,
李道宗、杨师道、宇文歆、权士通几人,居然就在三观山、崇岗镇连打两个大胜仗,斩首加起来两千余,俘虏战马、牲畜等许多。
可这些却跟他无关,
甚至桑显和都打了个胜仗,斩首数百,李艺他们也收复了临泾。
都是在他被召回后。
感觉处处与人作对似的。
“殿下,郑左庶子来了。”
郑善果神色匆匆,眉间满是忧色,
“秦王即将班师还朝,殿下有何想法?”
李建成苦着脸,只是叹气。
“我也没想到,颉利可汗也只是外强中干,先前我若是亲自坐镇雁门关,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郑善果道:“殿下,现在说这些有何用,还是说说眼前吧。秦王功业日隆,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武有李逸、李道玄、秦叔宝、尉迟恭等猛将,文有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一众名士,
殿下与秦王的矛盾无解矣。
为了避免重蹈前朝废太子杨勇的覆辙,还请殿下先下手为强,设法除掉秦王!”
除掉秦王四字如一道霹雳落下,
让李建成怔怔失神。
一时间,满脑子都是郑善果那句先下手为强,除掉秦王,这句话不断的在回响着。
“若是让秦王南下平乱,战后就授为扬州大总管,留在江南如何?”
“殿下,万万不可!”
(本章完)
第611章 拥兵自重
第611章 拥兵自重
雪后的雁门长城,银装素裹,如巨龙盘旋。
兵过雁门关,
前面便是苍茫辽阔的塞外。
风急雪大,旌旗猎猎。
这本该是躺在这中烤火猫冬的日子,几万唐军却踏雪出关。
千峰暮雪勾注山,风骨威烈雁门关。
李逸站在猎猎风中,
此时季节出塞作战,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李世民和他都没的选,趁胜追击,不仅要的是军功,
更是拖延班师。
封德彝再次派人传来密讯,皇帝已经决定班师。
河东行营罢撤,兵马班师。
秦王调任江州行营元帅,前去主持江南平叛。
陕东道大行台也随时可能会被罢撤。
待江南叛乱平定,秦王可能就会被留镇江南。
这个消息传来,
李世民红了眼睛。
他找到李逸,密商对策。
“陛下那日到弘义宫让我统兵征突厥,许诺击退突厥,凯旋之日,便是改立我为太子之时。”
“其实我知道这个私下许诺,并不可信,”
“可我还是抱有几分希望。”
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李世民也得争取。
但现在,希望破灭了。
皇帝食言了。
李世民不仅太子梦碎,还要被踢去江南,那相当于流放了,远离了朝廷中枢,在江南更没机会争储。
有本事,有功绩,不争不甘心。
两人一番密议,
李世民决定挥兵北上,按计划拿下云朔,既积攒更大功劳,也是再拖延时间,先不能让他们这支人马散了。
一旦散了,再聚拢可就难了。
尉迟恭策马奔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裘袍的汉子。
“司空,这人是雁门人元普,是苑君璋从舅。”
中年汉子上前恭敬行礼,
“小民雁门元普,拜见司空。”
元普是雁门大户,祖上也是鲜卑拓跋,北魏皇族旁支,他家跟马邑豪强苑家是姻亲。
雁门马邑相隔不远,两个家族世代联姻,关系不错。
苑君璋的母亲,是元普的堂妹,以前元普甚至也还到马邑随苑君璋加入过刘武周。
不过后来他见形势不对,便归隐田园,其实就是提前下船。
“元公,你是苑君璋的娘舅,找你来,就是让你去趟马邑城,跟苑君璋谈一谈。
秦王承诺,只要苑君璋率军归降,朝廷既往不咎,定为他向朝廷请封国公之爵,并仍授他为总管,继续镇守云朔。
若他犹豫,秦王还可以请圣人赐他丹书铁券。”
“我知道代北如今兵少粮缺,颉利兵败仓惶北撤,也顾不上他了,还是早做打算吧。”
李逸对元普也是给了奖励,
征辟他为行营参军,官虽不大,可这样也就能进入大唐官场了。
将参军的赤牒递给元普,又拿出李世民给苑君璋的劝降信。
元普接过,仔细的看了,郑重收下,“谢司空赏识,属下定认真劝说。”
尉迟恭道:“苑君璋若不识相,我自率军踏平马邑。”
元普匆匆离去。
“敬德将军,准备好上任朔州总管吧。”
马邑,李世民志在必得,苑君璋识相投降,那自然也不失个国公爵位,甚至是个总管之职。可如果他不识相,正在北上的唐军会将他歼灭。
马邑城里的阿史那思摩,和他麾下的那点杂胡,李世民没放眼里,李逸也没放眼里。
苑君璋就这么点刘武周旧地旧部,这两年已经被颉利当炮灰消耗的差不多了。
如今还饥荒缺粮,
此时不拿下他,还待何时。
“司空以为,苑君璋是否会投降?”
“不好说。”
风雪中的马邑城,
越发萧条。
大行台府内,炭盆烧的很暖热,
苑君璋看着儿子苑师本送上的书信,眉头紧皱着。
元普是他娘舅,以前还曾是他部下,在刘武周的大汉任过侍郎之职。
可是后来刘武周死后,元普就和许多关内的将士,一起脱离他们或投唐朝,或归隐家乡。
他与元普倒也还有联系,也几次派人请这娘舅出山相助,可元普一直不肯来。
现在元普来了,
却是为大唐劝降来的。
一番犹豫过后,苑君璋对庶子师本道:“去把你舅公请来,记得别让人看见了。”
这城中,现在还有一万突厥兵呢。
一想到那些突厥杂胡兵,苑君璋头更痛了,那些杂胡如今驻扎在马邑,吃喝全得他们供养,还总是跟马邑军民起冲突。
这就是养了一群祖宗。
可马邑这几年用兵不断,塞北偏僻苦寒之地,民生凋敝,经济崩溃,甚至一直粮食不足,
不断有百姓逃往关内,
甚至是麾下的官员将士,那些家在关内的,也大多脱离南下。
以前好歹有突厥罩着,起码还是安全的。
可现在,不仅财政、粮食不足,安全也没保障了。
元普被悄然带来,
苑君璋起身前去迎接,“舅父冒着风雪前来,辛苦了。”
元普也挽着苑君璋的手,“老了,从太原到马邑,一路上骨头都快颠散了。
可你我两家世代联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马邑苑家灭亡啊。
外甥啊,你苑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了,你可不要再糊涂了。
颉利可汗连战皆败,如今自顾不暇,根本顾及不了你。”
苑君璋拉着元普坐下,
亲自给舅父煮奶茶。
如今的局势,用不着元普过多提起,苑君璋自己比谁都清楚。
“舅父,实不相瞒,我也还是心有顾虑。”
他先是随刘武周起兵,后来武周兵败,他依附突厥,现在名义上他是定襄后隋朝廷的大行台尚书令。
不管是跟着刘武周,还是跟着突厥人,他这几年可一直跟大唐作战。
就怕投降后,被李渊事后清算。
“其实你也不必多虑,那五原的张长逊、榆林的郭子和,以前也跟你一样割据一方,可归附朝廷后,不也都是国公、总管,那郭子和还赐国姓李,
还有幽州罗艺,归附后也赐封燕郡王、赐国姓,再远点如徐世绩,也是赐国公赐国姓拜总管···”
“秦王说了,你若是犹豫,他可请圣你赐给丹书铁券。”
苑君璋苦笑,“阿舅,丹书铁券这东西,也只是摆设,皇帝真要杀你,这铁券又有何用?
那刘文静没丹书铁券吗?那杜伏威没丹书铁券吗?”
元普见状,
也是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当知晓,秦王已经率军出雁门关,正往马邑而来吧?”
苑君璋点头,一脸苦涩。
“那你以为,颉利都挡不住秦王和武安王二人联手,每战必败,最后主动求和,秦王都不理会,只得仓惶返回草原去了。
你又拿什么抵御秦王和武安王的大军?”
苑君璋叹气,“马邑城也算坚固···”
元普打断他,“马邑城难道比洛阳城不坚固?王世充守洛阳,那也是中原百战精兵,可不一样在那两位的联手下被攻破了。”
“马邑只是一座小城,别说强攻硬打也能拿下,真的等秦王兵到,用的着强攻吗?
这马邑,这几年多少人脱离南下。现在还留在马邑的,又有多少人肯随你死战到底呢?”
“只怕秦王大军一到,就有的是人争相内应开城投降。”
这话让苑君璋无法反驳。
“马邑还有阿史那思摩的突厥兵。”
“那些杂胡吗?颉利的嫡系兵马,都打不过李逸,两万人顶不住李逸五千,
阿史那思摩那点杂胡管什么用,你别忘记了,夏天时,思摩已经在代州败在李逸手中一次了。”
“那我退往云中,云中地势险要、城墙坚固,背靠突厥,可以坚守。”
元普摇头,
“糊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守,守着有何意义?天下谁人还不知晓,这中原江山已经归唐,
突厥人也阻挡不了,
你就算依附突厥,可也守不住这云朔之地,若是迟迟不放手,最后只会落的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趁现在大军还没到,你归附大唐,也不失高官厚禄,马邑苑氏家族也能得以保全。”
“别犹豫了,再迟,就晚了。”
苑君璋被元普这番喝斥说的无言反驳,低着头思索了许久。
奶茶已经煮好,他一时也没注意到。
元普提起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赶紧派人去迎接秦王吧。”
苑君璋抬头,“可是马邑还有思摩和突厥兵。”
“这有何难,你设个宴,宴请思摩等突厥将领,然后把他们一锅端了,打开城门,放信号接应唐军入城,
那些突厥杂胡,又有何用?”
“我麾下将领,也有人一心依附突厥者。”
“那还不容易,到时宴会上,一并擒下,或有反抗,直接砍了。”
苑君璋最后被说动了,
他现在也是山穷水尽,
以前还能依附突厥保全这一隅之地,可现在颉利大败,让他也失去了依靠。
苑君璋分次秘密召来自己的嫡系心腹,宣布他决心投唐,这几员心腹大将,也都愿意跟随他。
一番密议后,
他派出儿子师本随元普出城去迎接秦王,并约定好里应内合。
风雪中,
行军路上李逸见到返回的元普,身边还带着苑君璋之子。
“属下幸不辱命,已经说服苑君璋归附。”元普兴奋的递上了苑君璋的降书,
苑君璋为表诚意,甚至把代北云朔二州的地图、户籍账册一并送来了。
还特意送来了三千两黄金。
这些,都代表着他归附的诚意。
“你就是苑总管之子?”
“小的苑师本,拜见司空。”
询问过后,知晓他是苑君璋庶子,长的倒也高大健壮。
“那有劳元公再跑一趟马邑城,苑师本便留在我这,授为行营参军事吧。”
“尉迟将军。”
老黑上前,“末将在。”
“你准备一下,今晚苑总管会开城内应,你率部加速前进,务必拿下马邑城。”
(本章完)
第612章 鸿门宴
第612章 鸿门宴
马邑,
当年秦始皇派蒙恬率大军三十万北击匈奴,在此筑城养马,故得名马邑。
北齐文宣帝高洋将朔州治所迁到马邑城内,重筑州城。
马邑城靠山依水,背靠洪涛山,南临雁门关,左右有桑干河、洃河。
此城虽不临边,然处云中之南,宁雁之北,地方平漫,虏骑易驰,实为三云要害之地,两镇适中之会。
班超、张辽,刘武周、尉迟恭,皆来自马邑。
北临桑干河,南依洃水,城墙相距都只有一里,处于两河夹角中,取水较为便利,也有利于防御。
此时冬季,河面结冰,却也让马邑少了两道防御。
天寒,阿史那思摩也懒得出门,就在城中吐屯府中喝茶烤火。
这府第,是原来派驻监护马邑的突厥贵族所居处,地方倒也宽敞。
郁射设、步利设等驻马邑时,都是住在此处。
“夹毕特勤,”
一名突厥兵将苑君政之子苑孝武带了进来,
苑孝武上前行礼,呈上请帖。
“特勤,我阿耶新纳一妾,今晚设宴,邀请特勤前去喝两杯。”
思摩接过请帖,“嗯,知道了,我晚上一定到。”
待人走后,
思摩将请帖抛到一边,冷笑道:“这时候还有心情纳妾宴请。”
谢幕落下,
思摩带着一众驻守马邑的突厥将领来到大行台府。
冬里无事,倒也无聊,
有酒宴参加,倒也能解解闷。
什么由头的酒宴倒无人在意。
苑君璋亲自来到门口迎接,
“特勤光临,寒舍蓬壁生辉啊,快请。”
府内张灯结彩,
思摩笑问,“大行台今日纳的这妾,定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让特勤等见笑了,闲来无事,纳一小妾尔。”
将众人请到厅堂,自有酒水招待。
苑君璋走到后院,
“阿舅,思摩等突厥大小头领都来了。”
元普捋须笑道:“那些突厥贼子骄狂惯了,却是毫无防备,今晚正好一锅端了。”
“你手下那些依附突厥者,可准备好了?”
“坚持依附突厥的以云中人郭子威为主,我也已经都请来了,一会摔杯为号,将他们与思摩等一并拿下。”
“李司空的兵马?”
“你放心吧,这次来的是尉迟恭,也算是你的老熟人了,天黑后他便会借夜色掩护来到城下,
到时你点起信号打开城门,他便率军入城。”
苑君璋听说是尉迟恭领兵前来,点了点头。那黑大个以前是马邑铁匠,力大无穷,但祖上也是边将,虽破落了,仍舞的一手好马槊。
后来也成为刘武周麾下一员先锋大将,
当年南下河东,尉迟恭和宋金刚一路快打到黄河边上。
风雪夜,
觥筹交措,好不热闹,
炉火、烤肉,
乐班演奏着各式乐器,年轻的歌妓唱着曲,舞姬旋转跳跃,
推杯换盏,
好不热闹。
“大行台,快把你新纳的美妾带出来给大家瞧瞧啊。”
大行台兵部尚书郭子威带着几分酒气笑着喊道,这位云中豪强出身,把妹妹嫁给了步利设为妾。
是他手下中最主张依附突厥者。
“好,我这就去叫出来。”苑君璋手里端着酒杯,可里面却是水,今晚他看似来者不拒的喝了许多酒,其实喝的全是水。
苑君璋看着众人喝的差不多了,便来到后面。
“孝武,差不多了,你带你开门接应尉迟恭入城。”
在半个时辰前,
苑孝武就亲自出了趟城,寻到了尉迟恭。
唐军已如约抵达。
“好。”
苑孝武有些兴奋的悄然离去,
苑君璋站在后院庭中,看着雪飘飘洒洒落下,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想到之前手下大将高满政劝他降唐,他不肯。高满政便趁他带兵救援云中,在马邑发起兵变,杀了他长子孝文,夺了马邑投唐。
如果自己仍不肯降唐,
只怕李逸在城外只要一通劝降,城中便会有人如高满政一样要兵变投降,那时被杀的可就是他苑君璋,和他苑家满门了。
早知今日,
还不如当初高满政劝说的时候,便投降了。
也不至于白白送了长子孝文的性命。
收起心思,苑君璋强装笑容,往前院而去。
苑孝武带着一队亲兵悄然来到南门,这里已经提前都安排了心腹。
北风呼啸,
大雪纷飞,
这个寒冷的冬夜,苑孝文却亲自点起了信号。
城上点起了几堆火,
很快,南边的洃河对岸,也有火光升起。
“打开城门。”
苑孝文下令。
千斤闸门被绞起,包铁的木门也被推开,
吊桥放下。
城门、瓮城门、逻城门依次打开。
在这个肃杀的夜里,
张开了大口。
很快,
城南结冰的洃河上传来了声音,
苑孝武知道,那定是尉迟恭兵马踏过冰面的声音。
唐军来了。
没有火把、没有喊杀,
尉迟恭率领的五千前锋,就这样悄然而至。
苑孝武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尉迟将军,请。”
尉迟恭看着这座熟悉的城池,兜兜转转,南下四年了,又回来了。
“进城!”
尉迟恭用力的挥动手臂,
一支百人轻骑率先入城,
尉迟恭带着大军等在城门外。
片刻后,逻城、瓮城、南城门上都晃动着火把,先入城的轻骑,回复一切正常。
尉迟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给尉迟将军带路。”苑孝武道。
“不用,马邑城我熟悉的很。”
五千唐军,
雪夜入朔州。
马邑城东面,
桑干河与恢河交汇处,
秦叔宝、程咬金率领五千人隐匿在黑夜里。
寒风如刀,
士兵们一声不吭的蹲在雪地里,只能依靠彼此挡些风。
不能生火,
也不能照明。
就这样静静的守候。
牛进达嚼着梆硬的肉干,“也不知道老黑那边怎么样了。”
程咬金也在嚼肉干,既能打发点时间,也还能增加点能量,“老黑本事还可以的,何况他就是马邑人,以前可是刘武周手下先锋大将,这回算是回娘家了。”
“我是担心城里的突厥人。”
“阿史那思摩那个杂胡,和他手下的一群杂胡?”程咬金不屑的道:“听说上次繁畤之战,无逸派秦武通带几千人,就把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淹两万人马大败,
你说阿史那思摩有什么用?”
“说不定老黑直接把他们全堵马邑城里俘虏了。”
程咬金笼了笼战袍,
说是如此说,可李逸安排他们在此埋伏,天再冷也得蹲着。
毕竟思摩手底下有一万人马呢,
就夜半三更的,就是捉一万只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思摩若突围出城,肯定是要经过这里的。
“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若是突厥人突围出来,咱们可得兜住,别让他们跑了。”
坚固的堡垒总是容易从内部攻破。
马邑城虽不算太大,可苑君璋手底下也有小两万人,加上颉利留下的思摩一万人。
在这寒冬腊月想攻破这座城,可不容易。
最好的办法,是围困。
可若长期围困,距离不远的突厥颉利则随时能来增援,长期围困对于唐军来说,后勤压力也是极大。
正因如此,
思摩本以为这个寒冬,留守马邑不会太艰难,顶多就是有些无聊。
却没想到,
暗伏杀机。
众人都在起哄喊着让苑君璋带新纳的小妾出来瞧瞧。
苑君璋出来了,
可身后跟着的不是娇滴滴的美人,
而是全副武装,披着铠甲,手持着刀盾长矛弓弩的牙兵。
无需摔杯为号,
这群牙兵围了上去,嚷着伏地不杀。
半醉的郭子威双眼圆睁,“大行台,这是要做甚?”
苑君璋被一群亲兵簇拥着,
他冷冷的望着郭子威,“我已归附大唐,尔等若是随我一起归唐,仍不失富贵,若是不识时务,便休怪我不念往日兄弟之情了。”
思摩惊的头皮发麻,
酒意一下子尽去。
“苑君璋,你好大的胆子,敢背叛突厥!”
他话音刚落,
苑君璋身后的元普抬手就是一箭射出,
思摩肩膀中箭,血流不止。
思摩吃痛,却也意识到自己处境,“大行台,你可切莫自误啊。”
苑君璋声沉如铁,“伏地投降不杀,负隅反抗者统统就地斩杀!”
思摩身边一群突厥将领,有几人拔刀冲上来,却被苑君璋的牙兵,乱箭射杀当场。
看着刚还把酒言欢的那几位突厥将领惨死面前,
思摩脸色惨白,
他是突厥开国可汗的曾孙,是启民可汗的族弟,是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的族叔,
虽然只是个夹毕特勤,
但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面对着那一张张弓弩,
思摩果断的举起了手,
“大行台,我投降!”
思摩带头,余下的突厥将领也纷纷投降。
这些人,大多数是粟特、奚、契、铁勒等突厥附庸部落的小首领,他们也许不失勇气,可都不想白死在这。
而郭子威虽咬着牙,
但看到苑君璋连突厥将领都杀,也意识到今晚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降了。
苑君璋看着牙兵们很快控制了大行台府中的一众宾客,总算是松了口气。
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几分。
外面传来了如雷的马蹄声,
唐军入城了,
唐军包围大行台府了,
唐军进府了。
尉迟恭手持马槊,在苑孝武的带领下,领着兵杀气腾腾冲进来。
苑君璋赶紧迎上前去,
“尉迟将军,阿史那思摩等突厥大小头领,皆已拿下了。”
老黑目光扫视一圈,看到了已经被五大绑的阿史那思摩等人,这个长的一点不像突厥人的突厥特勤,他见过几次,认得。
“很好,”老黑点头,叫来一名校尉,让他带兵‘协助’守卫大行台府,他自己则转身离开,要带兵继续清剿城中突厥兵马。
马邑四门已经关闭,
昨日都还是高高在上的突厥兵,此时被关门打狗。两万代北军和五千唐军,联手围剿一万突厥军。
逃都无处逃,
关起门来打,夜半三更,原本的盟友,突然就成了敌人,许多突厥人都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送去见长生天了。
(本章完)
第613章 可取而代之
第613章 可取而代之
迎着初升的太阳,
李逸骑马抵达马邑城,
风歇雪停,
金光万道洒下,
尉迟恭、苑君璋、秦叔宝、程咬金诸将带头迎接。
暖阳打在脸上很暖和,马邑大捷的战报听在耳中更让人心中暖和。
昨夜,关门打狗,
突厥驻军的将校,以及本土亲突厥派都被苑君璋一锅端了,清剿的很顺利。
斩首千余级,俘虏九千。
一个都没能逃出城去,全堵在城门。
斩首千余,其实也是因为天黑混乱,那些突厥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被斩杀了许多。
马邑军和尉迟恭五千先锋,都没怎么损伤,也就折损千余。
尉迟恭部更是只折损了不到三百。
程咬金有点没精打彩的,昨夜他和秦叔宝他们率五千人在城外东北部埋伏了一夜,
结果吹了一次北风,
连只兔子都没等到,别说突厥突围兵马了,全让尉迟恭老黑给堵马邑城里了。
熬了一夜,毫无收获,这让老程没精打彩。
阿史那思摩、郭子威等一众人被押了上来。
全都五大绑着,
苑君璋的牙兵,将他们按倒跪在雪地里。
“夹毕特勤,上次繁畤一战,没能相见,甚是遗憾,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李逸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阶下囚。
此人历史上名头还是挺响亮的,并不是因他是伊利可汗曾孙,也不是他是颉利族叔,
他在历史上有名,是他比较识时务,在大唐灭东突厥后,这个长的一点不像突厥人的突厥特勤,对大唐对李世民忠心耿耿,
被李世民所重用,用来管理投降的突厥部众,
甚至在后来漠北薛延陀崛起后,李世民还复东突厥汗国,让思摩来做可汗。
思摩也是少有的被大唐赐封郡王还赐国姓的突厥人。
估计能得李世民这般重用,除了思摩识时务外,就是他这张粟特胡的脸吧。
因为这张脸,思摩这位王族嫡系子弟,却不被阿史那所接纳,一直被排挤。
在颉利被擒,东突厥灭国后,不管是郁射设还是突利小可汗,又或是沙钵罗设、拓社、欲谷设、步利设等突厥顶级贵族,
肯定都不能让大唐真正信任,
而扶思摩出来,就不用这般担忧,他这长相,根本得不到突厥人真正的拥护。
思摩羞愧低下头。
败军之将,如何言勇。
李逸跳下马,亲自为他解开了捆绑,并把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
“夹毕特勤率部归附大唐,识时务之俊杰也,我会立即派人送特勤等前往长安朝见圣人,圣人也定会十分高兴特勤归附的。”
思摩不想去长安,
他想回定襄汗庭,他虽然一直没能建牙封设,可也有自己的一个小部落,也有妻妾儿女们,
可由不得他。
马邑城已经完全被尉迟恭接管。
进城后,
苑君璋主动的把马邑,以及他整个行台的户籍、账册等都交给了李逸。
李逸简单的翻了翻,皱起了眉头。
苑君璋这个割据势力,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代北百姓多逃亡,还有不少被突厥人掳走。
年年打仗,就这么点地盘,几年时间经历了刘武周兵溃河东,以及苑君璋跟随突厥南下入侵,几次都是充当炮灰,被消耗不少兵力。
这几年代北不是干旱就是早霜,
加上长年出兵,青壮劳力征用耽误农时,
而以往马邑本来是一个热闹的边市,靠着贸易也是受益不小,但这几年边贸基本断了。
苑君璋空有云朔两州,顶个大行台尚书令之衔,但用不着唐军来攻,他自己都很难再撑下去。
这个冬天,饥荒会让马邑更难。
现在投降了,苑君璋反倒是彻底松了口气。
不用再苦苦支撑着了。
其实自刘武周南下兵败后,代北这个小割据势力,就已经病入膏肓,难以再起死回生了。
上次高满政兵变降唐,给了苑君璋致命一击,哪怕靠着突厥夺回了马邑,但也免不了马邑被突厥兵抢掠一空。
这次颉利让思摩率万人协守马邑,更是让他雪上加霜,本就缺粮,现在还得优先供应着这一万突厥祖宗。
现在好了,所有的麻烦,都交给大唐,交给李司空吧。
李逸看着这空壳,确实也头痛,连出塞的三万唐军的粮草都供不上。
“把这九千突厥俘虏,押回代州雁门。”
“代州两万余兵马,得马上整编精简一些,我看留下一万人足以,其余的遣散吧。”
“禀报雁门关的秦王,请秦王调配运输一批粮草前来。”
一连做了几个安排。
苑君璋主动交出马邑大权,李逸也并不客气,一边说向朝廷为他请功请封,
一边让尉迟恭走马上任朔州总管、刺史,
而刘世彻也重返马邑,这次不再是马邑县令了,李逸授他为朔州司马,正六品下。
苑君璋的几个成年的儿子,李逸全授他们为参军,有河东行营参军、并州大总管府参军、朔州总管府参军等。
大行台府中,
苑君璋把主位让给李逸,
昨夜血色宴会上的痕迹已经被收拾干净,可仍还有些血腥味。
“司空,
下官愿率本部前往云中城。”
云中城,随着苑君璋的投降,其实已经用不着费力了,甚至只要苑君璋派人给留守的儿子送封信就行了。
尉迟恭直言,“云中是你儿子守着,你去封信便行了。”
“司空,咱们就该趁现在颉利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发兵突袭定襄汗庭,生擒颉利。”
程咬金本来有些打瞌睡了,听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
“对,司空,咱们就跟晋祠一战一样,再来一次。
还是五千骑,再来个长途奔袭出其不意,擒贼擒王!”
李逸却是摇头。
想法是好的,够大胆,但现在条件不成熟。
就从马邑城出发,到定襄汗庭,都有四百里路。
关键是这四百里路可不好走,先北上黄岭,然后岐道村分道向西北,经杀虎口出长城。
这一路几百里,基本上都是在山谷里穿行。
如今可是冬日雪后,
最重要的在于,马邑城刚拿下,连补给的物资都还得从太原转运过来。
上次突厥可是把太原以北的忻代全都夺取,抢掠一空了。
从太原到定襄,还有四百里,这长达八百里的补给线,还在寒冬里,太难。
定襄那是颉利的老巢,跟晋祠情况也不一样。
“正因困难,颉利才会没防备啊。”老程喊道。
李逸却一点这个想法都没有。
这次的作战目标是攻灭苑君璋这个代北割据势力,趁突厥败撤之机,收复云朔。
午后,
李逸拉着思摩在廊下晒太阳,
背着风,晒的暖洋洋的,
再煮上一壶茶,
难得的午后悠闲时光。
阿史那思摩有些提心吊胆的,明日他就要被送回雁门关,在那里李世民会跟他见一面,然后再送去长安见天子。
茶砖末在壶里煮的沸腾,李逸往里面添加了牛奶和盐。
一人倒了一杯。
茶汤颜色漂亮,香气四溢。
配上点奶渣、炒米、烤红枣,非常不错的下午茶。
“听说前朝开皇十九年,突厥是都蓝可汗在位,颉利可汗之父启民可汗时为突利小可汗,隋忌恶都蓝,全力扶持突利小可汗染干,下嫁宗室女给染干,
都蓝深恶染干与随交好,乃与之大战于长城之下。
染干兵败,部众散亡,只余五骑随长孙晟入朝,被隋天子封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安置于长城内,筑大利城以居。”
李逸把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思摩捧着茶杯,也不由的陷入往事回忆之中。
开皇十九年,那已经是二十三年前了。
那年,在晋祠被俘的那位可敦义成公主,还不是公主,也没有和亲,和亲突利的是安义公主。这年,安义公主随启民可汗南迁大利城,病逝。
隋朝才又把义成公主送到草原,仍和亲启民。
启民可汗,人一妻中原两公主,这份恩宠,也唯有他一人了。
在隋朝的全力支持下,后来复徙五原,游牧于夏、胜二州之间,势力日渐强盛,都蓝可汗、达头可汗等,皆被启民可汗和隋朝联军击败。
遥想那时草原,
五汗争夺大汗之位,草原连年混战。
当时的他也还正年轻。
李逸抿着茶,看着思摩那一脸追忆的模样,笑着又道:“听说当年,染干兵败南奔,
漠北诸部皆拥立你为可汗?”
思摩点了点头,
确实曾有过此事。
思摩曾祖是突厥开国的吐门可汗,他祖父是达拔可汗,父亲咄六设。开皇十九年,草原乱战。
突利小可汗兵败南奔,漠北诸部就拥立了思摩为可汗。
不过在染干得到隋朝支持,又杀回草原后,思摩主动去除汗号。但在染干父子四任可汗手下,思摩都并没有得到重用,始终不曾封设建牙。
说他相貌类胡自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肯定也跟他当年曾得到漠北诸部拥立为可汗有关,染干父子一直提防着他呢。
李逸看着思摩头上都有不少白头发了,却还只是个特勤,也挺为他不平的。
“你可是开国伊利可汗的曾孙啊,”
“说实话,如今颉利种种行为,早惹的我大唐极为不满,深恶之。”
思摩暗自揣摩着李逸跟他谈起这些事的目的,隐约猜到一点,又有些不敢相信。
“颉利父亲启民可汗,当年也只是突利小可汗,受封于突厥东部。后来也是因为都蓝可汗行事太坏,与隋交恶,隋朝这才转而和亲突利,扶持他成为突厥大汗。
若没有中原的大力扶持,突利小可汗当年如何击败都蓝与达头可汗他们,坐上突厥大汗的?
颉利忘本了。
隋朝当年能扶持小突利可汗,册封他为启民可汗,助他成为突厥大汗。
如今我大唐,当然也可以另扶持一位阿史那,取代颉利。”
思摩舔了舔嘴唇,呼吸有些粗重。
“特勤能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吧?”
思摩点头。
“特勤在二十三年前就能被诸部拥为突厥可汗,如今大唐也可以扶持你为突厥大汗,
取颉利而代之。”
(本章完)
第614章 天家无父子
第614章 天家无父子
雪后朔州,
白雪皑皑中散发着灼灼风姿。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李逸把李世民迎进了马邑城。
“程咬金、牛进达二将,已经率三千骑进驻了云中城。”
两人并辔而行,脸上都是胜利的喜悦。
李世民点头,“这次出塞非常成功,有劳你亲自出塞指挥,当记首功。”
一路骑马到了大行台府,此时已经更名朔州总管府。
围坐在炉子前,先沏上壶热茶,暖暖身子。
李世民捧着暖和的茶杯,“陛下的旨意送到了雁门,果然如封德彝透露的一样,要调我南下平乱。”
李逸观察到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倒是很稳定。
“我已告诉使者,战事尚未结束,我们已经招降了苑君璋,夺取了云朔两州,并俘虏了特勤阿史那思摩,斩突厥千余,俘虏九千。
接下来颉利可汗可能会出兵抢夺马邑,我暂时不能班师。”
李逸点头,
这都是他们此前商议好的对策。
“郑元璹也来了,陛下让他去定襄汗庭和谈,开出的条件还很优厚,要继续和亲,还要继续赏赐。”说这话时,李世民有几分不满。
他们在前线打了胜仗,朝廷却还总是膝盖软的,就不能硬一回。
“颉利还没有反应吗?”
“没,这大雪天,消息传递的慢。”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李逸他们夜袭马邑,苑君璋里应外合,把思摩一锅端了,都没人逃出去。
时间长了,颉利那边跟这边断了联系,肯定会察觉到不对,但现在时间还短,这寒冬大雪的,颉利自然以为只是天气原因。
“咬金和敬德他们,都喊着要趁突厥不备,再来一次奔袭,说要直接突袭颉利汗庭。
我觉得距马邑四百里,这天寒大雪,有些过于冒险,就没同意。”
李世民轻啜茶水,
“寒冬大雪,倒也是个机会,不过你的决定是对的,我们刚拿下云朔二州,不宜过于冒险。”
哪怕面对突厥,他们取得了接连的胜利,可不论是李逸还是李世民,都很清楚,突厥军事上仍还有很大优势。
尤其是野战。
唐军起兵以来,就一直很缺战马,骑兵严重不足。
这几年在平定了陇右薛举河西李轨等势力后,倒是获得了些养马地,可骑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出来的。
而年年大战,战马的损耗却非常大,这就使得大唐的骑兵一直受限。
突厥骑兵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完全碾压唐军,这也是这几年唐军在漫长的北部边境线上,如此被动的原因,
突厥每次入寇,动则十几二十万,唐军很难跟他们野战,只能被动的守城。
守城算是唐军的无奈之举,却也是勉强可以对抗突厥的办法。
“下次,只要我们做好准备,总还有机会的。”李世民道。
这次大雪出塞,
也是看准机会,一来趁突厥败撤,赶紧把代北收复,二来也是借助战事,来逃避皇帝调他们南下。
“郑元璹还要去汗庭吗?”
“嗯,他说奉朝廷诏令。”
李逸想了想,“如果他坚持要去汗庭,那我们也还得做点事情。”
李世民听出李逸话中之意,
这次出塞,有些过于顺利了,苑君璋投降,思摩等突厥兵被一锅端。
要是颉利被吓破了胆,真就跟郑元璹达成了和议,那李世民到时也没理由再留在北疆。
所以还是得搞点事情。
至于江南平叛,李逸相信没李世民其实也可以的,历史上李世民就没有真正的去江南上任。
江南的对峙僵持,不会太久的,李孝恭手底下李靖李世绩李大亮,这都是能打的,再加上任瓌、张镇周等,僵局也差不多是时候要打破了。
李世民此时南下,估计也是赶不上。
更可能的是被继续雪藏在长安。
倒不如先留在代北,一来李逸相信颉利吃了这么大亏,不会甘心,他明年肯定还要卷土重来。
代北经历了这几年的乱战,现在千疮百孔,也确实不好对付颉利,总不能每次颉利率兵南下,唐军就只能退守在几座大城,
任由突厥人抢掠代北诸州,把代北百姓掳去当奴隶吧?
这样持续流血,大唐也是吃不消的。
对突厥的防御打法,肯定得变,最好就是得有李世民这样统帅来指挥全局。
“我看,在郑元璹还没出关前,我们可以先对突厥发动一波进攻。当然,我们打出的旗号,可以是伐隋,而不是攻突厥。”
李世民念着李逸说的伐隋二字。
伐隋,当然不是杨广那个大隋,而是被突厥人扶持的傀儡杨室小朝廷,
隋王杨政道,一个江都兵变时,还没出生的孩子,他是杨广的孙子,其子齐王杨暕的遗腹子。
在宇文化及弑君北上的路上,杨政道出生,被萧后抚养在身边。宇文化及兵败河北,杨政道和萧氏等都落到窦建迁手中,
武德三年,是突厥可敦义成公主,说动处罗可汗派兵到窦建德处,将她们接到了突厥。
处罗可汗和可敦还把留在东突厥境内的中原官吏、百姓,分配给杨政道管治,复立大隋,设置百官,全部依照隋朝制度,拥有部众一万多人。
后来刘武周败亡,
在可敦请求下,可汗让苑君璋统领刘武周旧地旧部,归属于后隋朝廷,封他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如今苑君璋已降,
但那个傀儡的后隋小朝廷还在。
那位隋王杨政道才四岁,他的祖母萧后已经五十五岁了。
“据说,隋朝的传国玉玺,是在萧后手中。”
“我们如今已拿下云朔,当然要趁胜剿灭隋朝余孽。大王可派兵越过长城,攻打这后隋余孽。”
李逸拒绝出兵突袭颉利汗庭,
现在却说要出兵进剿后隋。
可萧后和杨政道的小朝廷,就是在颉利的定襄汗庭。
李世民哪里听不出这话中之话,
如果是打颉利,那就是真打,得悄然行动,数百里突袭,斩首行动,要一剑封喉。
可出兵征剿后隋,
其实就是个假打,要雷声大雨点小,象征性的派点兵马,越过外长城,随便转一圈回来都行。
“不错,我们出兵攻前朝余孽,朝廷也没有人可以指责不是。”
打后隋,跟打突厥,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尤其是眼下。
但效果,却是一样的。
颉利刚吃了很大亏,憋了一肚子气返回的草原,
现在唐军还得寸进尺,先是悄悄的夺取马邑,歼灭他们一万人马,现在又杀出外长城,打到他们汗庭来。
哪怕只是一些游骑出现在汗庭附近,
这也绝对是颉利所不能容许的。
突厥汗国的权威,他颉利大汗的权威,都被严重冒犯,他必须得立即反击。
不管真反击假反击,他得做出声势来,表明态度。
而李世民和李逸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态度,
颉利摆出这个反击的姿态,
那代北立即就进入战时状态,河东行营自然就不能撤,李世民这个行营元帅当然也得继续留下主持,
河东行营的几万将士,也不能班师还朝。
说好听点,这叫拥兵自重,说难听点则是养寇自重。
他们需要时间。
想要夺嫡,有文武两道。
文的,那就是跟杨广一样,想办法搞臭太子的名声,让皇帝对太子失望,下诏废除太子,另立新太子。
这是最理想的,也是最难的。
哪怕李渊已经对李世民承诺过立他为太子,但突厥危机一解除,皇帝就不认账了。
文的不行用武,更难。
用文的,那就只要对付太子就行。
可如果要用武,那就意味着李世民真正要击败的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就如上次雁门关,士兵哗变,虽事起突然,可只要胆子够大,趁乱把这骚乱真变成一场兵变,也不是不可以,
借兵变之乱,让太子死于乱兵之中,也是做的到的。
但这样做,没有谁能扛的住皇帝的怒火。
除非连皇帝一起拿下。
玄武门之变,
并不是杀了太子和齐王,李渊就只能立李世民。
恰相反,那天的政变,主战场在宫内,李世民派了心腹尉迟恭、侯君集他们先控制住了李渊,然后伏击了太子。
最后尉迟恭提着带血的马槊到海池龙舟上告诉李渊,太子谋乱被诛,
宰相们请李渊立秦王为太子时,
李渊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余地了,他若不立李世民为太子,那他也要暴毙,甚至最后他的死,还会扣到太子齐王头上,说他们弑君谋反,秦王出定叛乱,诛杀乱臣贼子。
要是没控制住李渊,李世民别说杀了两个兄弟,就算把李渊剩下的儿子全都杀光,李渊也不会立李世民为太子的,只会一刀把他砍了。
天家无父子,皇室不亲情。
现阶段,
李世民有争储之心,但也还仅仅是想着如何改变皇帝态度,让皇帝废建成而立他,现在根本就没想过要弑兄杀弟囚父,搞宫廷兵变。
李逸现在跟李世民说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很难接受。
不过借机在外领兵,却可以打造自己的心腹班底,在长安,多少双眼睛盯着,在这边疆,却完全不同了。
“大王,我之前跟思摩谈过,暗示只要他肯站出来,大唐可以扶持他做突厥大汗,可我看他虽有些心动,但终究是胆量不足。”
李世民道:“他那粟特胡长相,突厥阿史那氏都说他是杂种,扶他当大汗,也没多少人拥立的。”
李逸则笑道:“正因如此,才挑他扶持,真要是一个野心勃勃又有威望者,那扶持他做了大汗,到时肯定又是头白眼狼。”
扶持一个新可汗,目的不过是要分化突厥,充当个搅屎棍的作用。
突厥人可以扶持杨广的孙子杨政道做隋王,那大唐当然也可以扶立一个阿史那做突厥可汗。
“可以再劝劝思摩,但如果他真的没这胆量,也不用强求,可以再换一个人。”
“倒也是。”李世民点头。“你觉得突利小可汗阿史那什钵苾如何?”
(本章完)
第615章 风雪汗庭
第615章 风雪汗庭
大雪中的汗庭,
如一片银白的世界,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壮美而又静谧。
突厥牧民也都在猫冬。
雪下了几天了,积了厚厚的雪,那美丽的雪此时已经变的危险,再这么下着,就要成为让牧民恐惧的白灾。
中原人最惧怕水灾旱灾蝗灾,草原上牧民们则惧怕白灾黑灾和黄灾。
白灾就是雪灾,雪灾在草原上的危害比中原更大,大雪会冻毙牲畜,伤及牧民的根本。
今年南下抢掠两次,不少部落牧民也算是满载而归,
可也有不少牧民战死、被俘,真要细算起来,突厥还吃了亏,尤其是那些被唐军攻击的部落。
上次在太原晋祠被袭击,连金狼大纛都丢失后,颉利没能反击,最后以天寒为由撤兵,让他威望大损。
大帐里,几个火盆燃烧着,让宽敞的大帐里很温暖。
颉利听着他的一众达干们的汇报。
汗庭里没了义成公主那个疯女人,颉利倒是感觉轻松了不少。
可达干们禀报的这一项项事务,又让他觉得烦躁。
颉利可汗好重用胡人,手底下的几十名达干,协助他处理汗庭事务,管理这偌大的突厥汗国,粟特胡、吐谷浑、铁勒等出身的达干们,反比突厥本族人更受他重用。
也不是颉利非要用胡人,不要亲族,实在是突厥汗国本身是个部落联盟,汗国比较松散,哪怕是大汗,也没有如中原皇帝那样大的权力。
各部落各行其事,
颉利自己就是和可敦义成公主弄死兄长处罗可汗上位的,因此对突厥,尤其是王族更为防范。
不仅汗庭官员主要用胡人,就连附离狼骑近卫,甚至都大半是胡人,吐谷浑、粟特、奚、契丹、霫、室韦诸部战士深受他信任。
“你们说说,今年两次南下,为何接连失利,是何原因?”颉利头戴黄金冠,满头披散的小辫上都绑着宝石。
窄袖皮裘腰间系着蹀躞带,却是十三玉环金狼头钩。
康苏蜜等一众胡人达干,纷纷进言,各抒已见。
颉利听了半天,他们的意见大致是三点。其一就是颉利可汗是突厥汗国最高统治者,必须要加强权威,得和中原汉人帝国一样,要中央集权。
不能再现在这般松散。
“今年大汗两次南下,东部的突利小可汗阿史那什钵苾,却不奉大汗金令箭出兵,找理由推脱。
可据臣的所知,突利小可汗之所以不出兵南下,完全是因为他现在跟南边私下贸易,手中握着茶盐布瓷器铁器等诸多贸易,有些买卖还是垄断的,
每年往南边贩卖的牛羊驼马也是众多,
他市易赚的钱太多,根本就不愿意南下抢掠,甚至不想破坏跟南人关系。”
康苏蜜直接攻击突利小可汗。
康苏蜜是粟特胡,他的背后就是突厥汗国内的诸多粟特胡部、胡商,现在突利小可汗跟唐人大肆贸易,甚至垄断了不少汉人紧俏商货在草原的经销,这实在是大大侵犯了粟特商团的利益。
现在抓到机会,自然要攻击突利。
康苏蜜带头提出,要加强中央集权,效仿南边汉人国家,突厥那些小可汗、设,以及诸部的颉利发、俟斤、酋长等,都得要完全服从汗庭。
在各个小可汗、设、颉利发、俟斤们的领地上,要设立吐屯等官员监护、征税。
颉利捏着酒杯,
“继续说,”
“大汗,我们突厥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我们的骑兵。而骑兵强大,靠的优良的战马。
唐人缺马,也就缺少精锐的骑兵。
我们要想压制住唐人,首先就得把优良的马匹控制起来,各部落不得私自与唐人交易马匹,尤其是能做为战马的好马。
其次,骑兵是我汗国根本,因此得由可汗选派将领,统领、指挥。”
原本突厥全民皆兵,打仗的时候,各个部落征召青壮,带着弓刀等参战。
各部的大小首领,就直接是军队的各小军官。
而现在,
康苏蜜等达干,居然提议要军政分开。
各部落的首领,平时各管着自己的部落、牧民,但统兵指挥,得可汗另派将领。
这个将领不一定就是各部的大小头领们。
而更可能是由可汗从汗庭授派的各级将领。
这些将领,只听从可汗和汗庭的命令。
比如东部的突利小可汗,管理着汗国的东部地区,甚至还兼管着奚、契丹、霫几个附庸部族。
现在东部的突厥部落、奚契等附庸,部众兵马都是归突利统领,今年突利就找理由不来参战。
如果统一兵权,
那在东部突利辖境,编制兵马,从汗庭调派将领前往统领,平时也负责监视突利,并征收税收等,闲时还能组织训练军队。到了战时,他们统领兵马,受汗庭统一调派指挥。
这个提议,颉利很喜欢。
“再则我们突厥汗国,得建立起完善的税赋制度,不仅是各部首领得向可汗纳贡,
所有的部落牧民,也都该向可汗交税。”
统一税赋制度,增加汗庭财税收入,
这样才能更好的统治突厥,训练兵马、打造军械。
康苏蜜提出,突厥牧民不仅要纳税赋,还得服劳役,要学习中原汉人国家模式。
他甚至都已经拟好了一些税目,畜牧税、金银税、商税、关税、草税等等。
畜牧税又称为牛腿税,每养一头牛,牧民交四分之一的税,其它牲畜也是如此。
“我们要把突厥各部的帐户人口数量清查,然后编立军府,把突厥汗国划设东西南北中五大军区,每军区再下辖东西南北四个万户府,每个万户府下再辖十个千户所,
这样我们就有五军区、二十万户府,二百个千户府,拥有一支二十万人的精锐大军。”
“大汗分派将领担任军区总管、万户长、千户长等,就能统一指挥。”
这是抢夺那些小可汗、设、颉利发、俟斤等的权力,但颉利很心动。
自己委任的将领,肯定比那些分封的小可汗、设等,更好调派。
也有几位达干,则认为要完善汗庭中央,也要仿制中原汉人国家,也建立起类似三省六部这样的中央机构,来协助大汗管理整个汗国。
中央集权、统一税赋、统一兵权。
颉利听得很兴奋。
要是真能做到这三个,那他这个大汗,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大汗了。
颉利准备先拿侄子突利小可汗开刀,这个家伙跟唐人私下贸易,赚的盆满钵满,却一点不上贡,而且今年的两次南下,他都找各种理由不来,甚至他麾下的部落兵马也没来几个,随便派了点奚、契丹附庸部落兵前来,
颉利不爽许久了。
眼下兵败而归,权威受损,倒是正好拿突利立立威。
“选一位达干,拿我的金箭前去东部,召突利前来定襄汗庭。”
“让他带上该缴的税赋。”
康苏密趁机进言,“以后汗国统一设立边市,派专门的官员负责对外贸易,各部不得私下贸易,否则视为走视,一经发现,必将严惩。”
“对,统一设立边市,由汗国派官员负责,各部不得私下贸易。”其余达干们也都纷纷赞成。
颉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很是高兴。
而达干们又有人提议,划设了五大军区、二十万户府、二百个千户所后,各部兵马都要由汗庭选派将领前去统兵,
各部小可汗、设、颉利发、俟斤等,若无可汗的金令箭,以及各将军的印信,都不能调动兵马,更不得出辖界···”
颉利已经在幻想着,待他改革完成,汗国实力定然大增,那到时再南下攻唐,
便不会如以前一样乱糟糟的各自为战,
甚至出现如思结部那样,私自与唐将媾和撤兵的情况。
颉利总觉得,突厥兵虽众,骑兵虽利,可每次都没能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诸部只顾着抢掠,一遇到劲敌,都只顾着跑。
更有如突利这样的,完全不听号令,只顾着自己跟汉人贸易,闷声发大财。
外面北风呼啸,
雪飘飘。
颉利端着酒杯,待明年夏天,战马膘肥,他便要再调兵南下,一雪前耻。
到时李渊求和他都不答应。
“报!”
大帐被掀开,寒风夹着雪猛的灌了进来。
一名附离狼卫脸冻的通红,胡子眉毛都结了冰。
“禀大汗,唐军,唐军李逸杀过雁门关,马邑苑君璋降唐,他们里应外合,把驻守马邑的我突厥一万部众,全给歼灭了!”
“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等亦全被俘虏!”
“唐军,唐军已尽取云朔,”
“他们,他们的前锋骑兵,还已经越过了长城,直奔定襄汗庭而来!”
颉利可汗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
酒水洒在了那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颉利感觉心头发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一时都忘记了思考。
“大汗!”
颉利在康苏密等达干的呼唤下终于回过神来,
“唐军前锋多少兵马,带兵的可是李逸!”颉利发问,声音尖锐。
“已探得唐军中有尉迟、秦、罗、程诸面旗帜,未见李逸旗帜。”
颉利喃喃道,“尉迟、秦、罗、程,那定是尉迟恭秦叔宝,还有罗士信和程咬金,”
他长吸了一口冷气,很多不好的回忆又浮上心头。
太原、晋祠,
难老泉畔的黑夜里,
正是李逸带着这几员猛将,五千精骑一百六十里奔袭,杀的他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该死的唐人,这是又要再来一次吗?
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要奔袭定襄汗庭。
马邑到这里可是四百余里。
这里可是突厥汗庭!
他们怎么敢的!
“传我金狼令箭!”颉利声音都颤抖着,“速召各部前来定襄汗庭集结,
本汗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一个都别想回去!”
(本章完)
第616章 两难的天子
第616章 两难的天子
风雪交加,
红旗在风雪中猎猎飞舞。
尉迟恭望着眼前的关隘,若非苑君璋投降,让这处关隘也随之落入唐军之手,想要过关可不易。
他眼前的雄关,便是通往定襄汗庭的重要关隘,白狼关。
“北朝称之为苍鹤陉,道出其中,亦谓之参合口,此地数水复合,河流较大,草木丰沛、大雁、苍鹤经常迁徙停留。”
突厥强盛,汗庭南迁阴山之下,
此处关隘,也被称为白狼关,关城上,常悬白狼纛。
近些年,突厥人每每入寇,主力都经此往返。
尉迟恭是朔州人,对此关很熟悉,年轻时曾跟着商队走西口,就是出此关,到河套草原上去做买卖。
贩过牛马,也卖过针线。
曾经大隋还强盛时,这处关城上可没有白狼旗,那时这里有隋军重兵把守,突厥人根本不敢乱来。
倒是商货不绝,十分热闹,守关的将士光是收过路商人好处,都肥的流油。
风雪中的白狼关,
地形险峻,东依塘子山,西傍大堡山,北依雷公山、庙头山,长城由东北向西南延伸而去,像个半圆形围墙把白狼关围在里边。
东西两侧山岭崖陡壁立,苍头河由南向北贯穿其中,
构成了一道宽六七十丈,长六七里的天然险关。
隋朝开皇年间修建的土堡,方圆二里,高三丈五。大业年间,又筑新堡一座,后来在两堡中间,门东西筑墙,将两堡合二为一,前后开门四座,周围五百四十丈。
新旧两堡相依,北面通往塞外,设有栅门,恰与长城之城头堡相连,地势险要。
在隋乱以来,刘武周、苑君璋先后控制代北,但都依附于突厥,此处实际成为突厥控制,倒是成了一处重要的边市中心,突厥人还在这里派人收税,
关税斗金斗银。
曾经,尉迟恭多次往返这里,还交过不少税。
如今再回来,
他却已经是堂堂朔州总管,现在还带着一千骑要出西口攻击突厥。
“那白狼旗怎么还没换掉?
立即撤下来,换上我大唐的红旗。
还有,以后这里不要叫白狼关,仍叫苍鹤陉或是参合口。”
他麾下梁建方笑道:“咱们出关杀胡,不如干脆叫杀胡口。”
“杀胡口。”
名字不错。
“出关,杀胡!”
此次李逸给他们的任务是出长城,进入突厥汗庭外围,转上一圈就回来。
梁建方就被授为参合关的镇将。
李逸总共派了五千骑出关,统兵的就是上次奔袭晋祠的五总管,秦叔宝、罗士信、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
派出如此顶级的秦王府五虎上将,
也是怕阴沟里翻船,
毕竟马邑到定襄汗庭四百余里,此时又是寒冬大雪,几千人马跑到敌人腹心,
一个不好,就回不来了。
五虎上将,肯定更有把握。
既有威慑挑衅突厥,还得能安全返回,一般人可未必有这本事。
千骑出关,
人皆双马。
玄甲,白袍。
寒风刺骨,
可出关的将士们却都热血沸腾。
哪怕此行任务不是真正的突袭定襄汗庭,可能够出关深入突厥腹地,对将士们来说,也是值得激动的。
这几年,北疆如筛子一般,突厥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每一个大唐将士,都深以为耻。
现在,
他们出关了。
这一路,他们跟随李司空,出雀鼠谷,出石岭关、出雁门关,如今又出了这白狼关。
血债必须血来偿。
他们做为第一批出关的唐骑,
出关后便面临着关外的一个小寨子,这里是突厥人南下来贸易休整之所,也有粟特胡商等在此收购牛羊马匹,存储皮毛药材等。
小塞子不大,此时寒冬里也没多少商人,周边围了一圈木栅,里面一些木头房商铺、仓库。
风雪中,
孤寂冷清。
尉迟恭一千骑杀到,四面围住。
马蹄打破了平静。
一群粟特胡和突厥人被惊醒,跑出来就看到骑兵溅起无数雪雾。
还没来的及弄清是怎么回事,
就有许多支箭飞了过来。
一名粟特胡商惨叫一声,中箭倒地,死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旁边的胡商们惊慌四散,
唐骑已经直接跃过木栅,跳入了这个小寨子。
没有劝降,
只有冰冷无情的攻击。
片刻后,这个寨子就破了,
杀死了七八人,俘虏了三十余,
尉迟恭留下一伙骑兵,让他们将俘虏押回参合口,并让关城派人过来运走这寨子里的商货。
在寨子里稍稍休整一下,
继续北上。
马邑城,
李逸和李世民把五千骑撒出去以后,
就在城里猫冬了。
出关的三万人马,也分驻各地,云中城驻军五千、应州驻三千,朔州驻五千,另外各处关隘堡寨也分兵驻守。
“五千精锐骑兵这么一网撒出去,说实话我挺不放心的。”李世民在给皇帝写奏疏,详细说明如今代北‘战况’。
李逸也在一旁写信,
却是给妻妾儿女们写,这个年有可能没法回家团聚了,说好年前回京,要食言了。
他能理解李世民的这种担忧,
毕竟这五千骑可是秦王手中的嫡系精锐,那几员大将,就更别说了,全是心腹啊。
这要是有半点损失,李世民都得心疼死。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这几位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让他们去拿下颉利,很难。
可只是让他们在汗庭外围搞点事,这可就算不得什么难事。
我相信他们能在汗庭搅动风云,然后还全身而退的。”
反正参合关也已经驻守了几千兵马,他们退到关城,就安全了。
出关的都是骑兵,
不用担心被突厥骑兵包围。
“你说陛下会如何反应?”李世民问。
虽然他们想出了这个拖突厥下水的对策,但皇帝是否会如他们所愿也不好说。
“就算陛下真要一心和议,非要召大王回京,我们不理会便是。”李逸笑着道。
边疆有警,
大将守边不回,皇帝还真能派人来绑着人走?
他真敢这样干,
就不怕突厥再次破关而入,到时河东又一发不可收拾?
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啊,
夏天李逸刘世让他们好不容易击退突厥,还在黄岭设伏,俘斩数万。
形势一片大好之际,
太子北上,
硬是闹出士兵哗变,然后把功臣刘世让斩了,把李逸李道玄赶回京,
结果就是颉利可汗杀了个回马枪,
从马邑到晋州,
突厥长驱直入千里,
大唐损兵折将,甚至长安都面临危险。
这才过了几个月。
李渊敢再来一次?
长安。
太极宫里,李渊看着从代北发回来的急报,眉头紧锁。
那张婆婆面上的褶皱更多了。
“陛下,何事如此忧愁?”
张婕妤拿着盒江南进贡的蜜橘进来,娇媚的依偎上来。
李渊放下手中奏疏,在张婕妤那丰满的身上抓了一把。
“边关不宁,如何不忧啊。”
“臣妾给陛下剥个橘子,这是江南西产的蜜橘,甜如蜜,陛下吃两个就忘记烦忧了。”
抚州南丰蜜橘,确实好吃。
李渊被张婕妤投喂了好几个,“九郎喜欢吃橘子,给他留了没?”李渊笑着道,第九子周王李元方,是他和张婕妤所生,去年五个儿子同时册封为亲王。
“给九郎留了呢,不过不敢给他多吃,怕咳。”
和张婕妤聊了会,李渊便让她回去,
自己依然得头痛的面对着那一摊子事。
虽然自己吃到了江南西抚州南丰蜜橘,但占据洪吉等五州的张善安,仍还反叛朝廷,并不久前还把黄州总管张法明杀了。
如今李大亮负责去攻打张善安,恢复江南西,可也还是没进展。
李孝恭李靖他们对阵辅公祏,仍还在僵持。
李渊都恨不得御驾亲征江淮了,
本来眼看着河东稳住了,可以调世民南下,既可让二郎迅速平定江南叛乱,又可以把二郎安置在江淮镇守,免的他们兄弟相争,岂不两全其美。
可现在代北又打起来了。
世民和无逸率兵出关,居然招降了苑君璋,收复了云朔。
如今更是兵出参合口,要去攻灭前朝余孽杨政道等。
李渊还没法指责他们,
因为他们率兵出塞的时候,比他的圣旨抵达太原还早些。
李渊和议、撤兵的诏令还没到,二郎和无逸就已经杀出关了。
就这么巧,
苑君璋以前就是不降,这次却直接投降了,整个代北云朔地区,这次毫无抵抗。
甚至颉利留在马邑的阿史那思摩一万人马,也被一锅端了。
又一个大捷。
首次拿下代北云朔地区,
还斩首突厥千余级,俘虏九千。
可李渊却高兴不起来。
夺取了云朔地区,颉利岂能善罢甘休。
夏天与突厥达成议和,颉利退兵后,就是因为李逸招降了马邑高满政,兵变夺了马邑城投降,引的苑君璋和步利设率五万大军南下,
李逸黄岭埋伏,俘斩数万,引的颉利又率十五万大军再次南下,并且西路还集结十万兵马,连陇州大震关都袭破了。
现在眼看着颉利退兵,和议有望。
这又开打了,
没完了。
两次,都是围绕着马邑,都是李逸挑起的。
李渊头痛的很,
说李逸不顾大局,说他违旨抗令,可他又这么能打,屡建奇功,一次次击败突厥。
何况,这朔州云州好不容易到手了,李渊是真不想再吐出去。
可如此一来,就又得跟突厥在代北开打。
有二郎和李逸在,李渊倒是不那么担心战事,可如此一来,他的部署又要改变了。
他现在很为难,
让二郎继续在代北领兵,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要是二郎真跟突袭晋祠之战一样,也来一次斩首战术,突袭定襄,擒斩颉利,
这到时二郎的威望,可就真压不住了。
而万一要是二郎冒险失败,后果李渊同样承受不住。
此时让二郎继续去江南平叛,他又担心李逸一个人在代北扛不住。
真是左右为难。
给了太子许多机会带兵,可他不中用啊。
倒是这二郎,每一次出马,都能建功立业。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李渊独坐殿中,一声长叹!
(本章完)
第617章 拥兵十万
第617章 拥兵十万
门下省,
诸位宰相皆在,政事堂上生着炭炉,紫袍宰相们入座,小吏上茶。
“诸位相公,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静在外候见。”
“请进来吧。”裴寂道。
并州大总管李逸上疏在代北驻军屯田,并招商屯,以省军粮运输,此事交付廷议,宰相们都认为过于麻烦,不批准。李逸再三上疏请求,如今李逸他们出人意料的收复了代北云朔之地,再请驻兵屯田。
还特意派了长史窦静入朝当面请求。
皇帝便让窦静今日亲至政事堂,与执政的宰相们辩论此事。
一身此袍的窦静在堂下吏引领下入政事堂,向一众宰相们行礼。
几位宰相对他也挺客气,不仅因他是三品的并州大总管府长史,更因他父亲是已故开国宰相陈国公窦抗,他弟弟还是皇帝的襄阳公主驸马窦诞。
扶风窦氏,虽说其实是鲜卑改姓,自称是汉代窦氏后裔,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西魏以来,这窦氏可是代代联姻皇族,兴盛的很。
“窦长史,陛下让你来讲讲河东屯田之事,你就详细说说吧。”
裴寂为首的宰相们,反对屯田,是因为此前北疆不宁,突厥屡屡入寇,在代北屯田,那就是浪费力气。
还不如从南边转输粮草储备于坚城重镇之中。
可李逸坚持要求屯田,甚至还有个很大的军屯加商屯计划。这涉及到很多东西,首先就是朝廷在代北的信心。
“诸位相公,”窦静行礼,然后开始解说。
“今年,突厥两次大举入寇,但两次都被击败,赶出关外。
如今,在秦王和武安王的带领下,我大唐将士们更是收复了雁门关外的云、朔之地,
内外长城包围的这块代北之地,首次纳入我大唐统治,可这些年代北被突厥铁蹄反复蹂躏,
地广人稀。
接下来朝廷要守好边疆,不让突厥人再年年入寇,就得驻兵镇戍,可代北偏远,粮草转运极其不便。
运输成本过高,实在严重影响着边军驻防。
因此大总管李逸提议,要在代北屯田,从云朔应三州,到北燕州、蔚州,再到代州武州,以及并州、岚州、石州,
整个屯田计划,总共是涉及十州。
这是过去饱受摧残,人烟稀少之地,如今要加大驻军,要维持军需,最好就是屯田。
既要军屯,更兼商屯。
武安王计划,在朔州总管府下云朔应三州,驻军一万二,屯田二十四屯,每屯五千亩,屯田十二万亩。
代州总管府下代忻蔚三州,同样驻军一万二,屯田十二万亩···”
窦静拿来了一个很详细的计划书,
大致便是代北这十州之地,隶属并、代、朔、石四总管府,朔代石三府,各驻戍兵马一万二,屯田十二万亩,而并州驻军两万四,屯田二十四万亩。
这样总共就是四府驻兵六万,屯田六十万亩。
这样相当于每名镇戍士兵人有十亩以供粮,六十万亩军屯田的收益,一年也有四五十万石粮,差不多就能够这六万镇戍驻军的基本口粮。
再加上招商户屯垦补充,和地方上田赋的补充,
那就可以就地供应这六万边军,无须再从中原内地转输,节省大量人力、物力,减少粮食消耗。
关于商屯部分,
李逸提出了一个特殊的方案,
朝廷河东解池的官盐,拿来招商屯田。商人在代北屯田,向边军输粮,然后给他们解池官盐仓的取盐凭证,纳粮后就能换取盐引,到解池去取盐贩销。
因为售盐较为有利,故此这招就能吸引商人到代北屯田,毕竟就地屯田种粮,然后交给边军,可比从内地运粮过去更划算。
代北有的是地,这乱世里也不缺廉价的雇工,甚至大量蓄奴屯田成本还更低。
而唐初盐法虽和隋朝一样,不禁私人采盐卖盐,可大都被官府垄断。
现在放开个口子,
屯田纳粮换盐,自然是双赢。
而六万士兵驻防,屯田六十万亩,平均一人十亩。实际则是三分防守,七分屯种。四千人防守,八千人屯田。
当然这些兵大多是内地调来的府兵,是轮戍的,农忙时种地,闲时也要训练巡逻守城的。
而其中四千精锐战兵,则专注防守。
这么算下来,一个屯田兵,也只耕种十五亩地,六七人耕百亩,也不算负担重。
屯田也和打仗一样,有奖有罚,订立任务。
裴寂抿着茶水,
他是反对代北屯田的,根本原因不是屯田的收益种种,而是此前他一直都是主和派,
和太子都是一样的观点,攘外必先安内。
认为当务之急是先平定内乱,统一天下,然后休养生息,待实力强大后再来与突厥争雄。
现在嘛,先议和,甚至暂时退让一些,也是有必要的。
故此他和太子都认为,雁门以北的苑君璋可以先不打,和朔方的梁师都一样,这两条突厥人的狗,可以先放一放。
而关内忻代等边州,
则是以守城为主,突厥人来了,就退守城中,不跟他们野战,说白了就是他们要抢,就让他们抢一抢好了,反正代北边州也残破,也没多少人和财物可供他们抢的。
朝廷守住一些大城重镇,不让突厥人长期占据代北就行。
这种观念下,他们怎么会愿意在代北搞屯田这些。
可现在皇帝让窦静来政事堂跟宰相们辩论,就已经是态度在转变了。
这一切,
自然是因为李逸他们拿下了云朔,
这是出乎朝堂众人意料的事。
上次李逸策反高满政,也拿下过马邑,还在黄岭设伏,歼灭南下苑君璋和突厥联军。
可马邑最后也还是被突厥人夺了去。
但这回,似乎不一样了。
“陛下先前已经下诏秦王班师,解散河东行营,为何武安王还又再次挑起边衅,在此时出兵策反苑君璋,这不是又要引突厥来攻?”裴寂打断了窦静的话。
窦静道:“裴相,长安距代北千里之遥,陛下诏令还刚出长安,武安王便已经率兵出了雁门,
诏令还没到太原,云朔皆已拿下矣。”
一句话把裴寂想要扣李逸违抗诏令的帽子挡住了。
萧瑀问,“李司空这计划倒是做的好,代北十州之地,军屯六十万亩,商屯四十万亩,
一百万亩屯田,年可收粟至少七八十万石,供养六万边军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想法是好的,但真要军屯六十万亩、商屯四十万亩,也不是一张纸几句话说能办成的吧?
耕牛、农具、种子如何考虑的?
若是突厥再次入寇,这屯田是否打水漂?”
几位宰相轮流问话,
可大家都很清楚,今天讨论的不是屯田的事,真正的问题核心是屯兵。
李逸要在代北十州之地,屯兵六万。
这可跟河东行营几万兵马不同,行营是战时设立,打完就撤。而这六万兵,那就是要长驻的,府兵们轮流替换戍防。
加上地方上的军队。
这意味着,代北十州之地,能有小十万兵马。
常驻军队十万。
这很惊人,也很敏感。
尤其是现在那位秦王还借着战事为由,仍在代北。
李逸虽是并州大总管,可他也还有个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衔,这意味着李逸是可以把并代朔石四府十州兵马都管起来的。
屯田能解决粮食转运问题不错,
可他们更关注的还是驻军的问题。
“我认为,代北没有必要长期驻守那么多军队,雁门、太原驻军两万左右,加上地方州兵、土团,已经足够了。
增加更多驻兵,朝廷也难支撑,就算屯田,可也需要耕牛种子这些,何况驻军开销又不仅是粮食。”
裴寂也是干脆摊开了说,
反对驻扎这么多军队在代北,自然也无须搞那么多屯田。
李逸那个什么开中法,输粮边军换盐引,更没必要。
窦静看着一众宰相,
很诚恳的道:“诸位相国,我赴任并州,随军北上,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啊,代北大好河山,可许多地里鸡犬不相闻,白骨露于野。
突厥一次次的入侵,把诸边州摧残的不成样子。
如果朝廷不驻军,那就没有边防。
没有边防,那突厥只会得寸进尺,要不了多久,代北诸州就沦为他们牧马之地,再往后,他们就会继续南侵,到时并州、汾州,甚至是晋州,又要放弃吗?”
“武安王在马邑时说,我华夏虽大,可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我大唐是华夏正朔,自然要守住祖宗留下的每一寸土地。
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戳我们的脊梁骨啊。”
裴寂反问,“武安王难道能保证,十州驻军六万,屯田百万亩,就能守住边防不失,就不再让突厥入寇?”
窦静挺身直言,“没有谁敢拍胸脯保证说能边防不失,可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放弃边防要好。”
不待裴寂再开口,
右仆射萧瑀先接话,“说的好,做总比不做要好,我认为既然武安王已经收复了云朔,那也是时候重建代北边防了,我支持武安王的驻兵屯田计划。”
中书令封德彝笑着跟上,“确实如此,我也赞成武安王屯兵守边。”
杨恭仁和陈叔达两宰相也都支持,云朔收复,谁敢轻言放弃,那以后谁就得被戳脊梁骨,甚至若是宣扬一番,那这相位都要坐不稳。
何况,今日皇帝下旨让窦静来政事堂和宰相们辩论,已经足以表明皇帝的态度。
政事堂上,
罕见的出现了裴寂一人反对,萧瑀陈叔达杨恭仁封德彝四宰相都支持的场面。
此结果上奏皇帝,
于是李渊决定同意在代北的屯田计划。
屯田计划同意,屯兵计划自然也同意了。
(本章完)
第618章 刺杀
第618章 刺杀
李建成听闻政事堂通过了李逸的屯田策,立马召来左庶子郑善果、右庶子裴世矩,以及太子中允王珪、太子舍人徐师谟、右卫率铠曹唐临,还有东宫武将薛万彻、冯立、杨文干、李安俨等。
太子一脸憔悴,顶着对黑眼圈。
“你们听说了吧?”建成无精打彩道。
“殿下说的是陛下同意在代北驻军屯田的事?”王珪问。
“嗯,就是此事,没想到陛下朝令夕改,已经下诏罢撤河东行营、召回秦王,可现在又取消前诏,纵容秦王他们在代北再挑起对突厥战事,
现在还要在代北长期屯驻六万兵马。
江南叛乱还未平,陇右吐谷浑还在入寇,此时好不容易能与突厥和议,可秦王却故意挑起边衅,这是心怀不轨!”
郑元善道:“秦王定是提前知晓了朝廷要召他回朝去南方平叛的消息,才会这么恰好的出兵关外。
如今他拿下代北,陛下又岂能把这刚到手的云朔二州再轻易让出去。
而秦王打着清剿前朝余孽的旗号,再出参合口,朝廷也无法指责他。
但他确实是在制造边衅,重新挑起与突厥的战争,
秦王居心不良,就是为了留在代北,甚至是为了继续手握着这行营十万兵马不解散。”
郑善果不愧是历经数朝宦海半生,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质,虽然这些判断只是推断,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如何应对?”李建成急切问道。
郑善果也没有好办法,那是阳谋,无解。
秦王先是击退了颉利可汗,然后趁势拿下了代北云朔二州,紧接着再出兵攻后隋余孽,
这一连动作又快,特别是在朝廷诏令班师前已经完成。
皇帝既不甘心把把云朔放弃,
而且也不敢在与突厥重开战事的情况下把唯稳住局势的秦王召回,
召回秦王,换谁上?
况且太子两月前的糟糕表现还历历在目呢。
就算召回秦王,只让李逸镇守,皇帝都无法放心,何况是其它人。
召回秦王基本上是不可能了,起码短时间内不可能。
“殿下,如今唯有想办法与突厥和议,只要和议达成,战事停止,边疆安定,那秦王也就没有理由再留镇代北,河东行营也可解散。
到时就算李逸还留在河东,那他也仅是并州大总管。
再想办法,在代北调换几个总管刺史将军,也能慢慢转变形势。”
李建成有些失落,
“这种情况怎么和议?李逸和秦王这般屡屡挑衅,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扇颉利耳光,上次颉利直接撤兵,已经够怂了。
现在李逸夺了云朔,还出兵到定襄去,
颉利要是再怂,他还如何号令突厥各部,他要是不出兵,这大汗也不用当了。”
建成有些暴躁,
李世民领兵在外,很多事情就做不了。
比如原计划待李世民回朝,让他去江南挂帅平叛,东宫这边就要着手推动罢撤陕东道大行台一事,借着罢撤大行台,到时对秦王府嫡系文武,或拉拢,或外放,
要把他们打散。
可现在李世民挑起了与突厥的战事,他连河东行营都无法解散,秦王手握河东十万兵马,聚集着大批文官武将,那群人跟着他立功升官,只会跟秦王关系更紧密。
甚至借着镇守河东之机,秦王还能在大唐龙兴之地深度经营,拉拢河东士族豪强。
最让建成担心的还是若秦王守住了代北边疆,甚至万一他还击败了突厥,
那李世民的个人威望将更上层楼,对他的威胁也会更大。
而他却错失了洛阳之战、河北之战,河东之战还让他搞砸了。
这几年,李世民平薛举灭王世充,擒窦建德败刘武周,而他李建成却没什么像样的军功,平渭北稽胡,诱降杀降六千?
必须得阻止李世民再立军功了,
可他却毫无办法。
“实在不行,就派人刺杀,人死了,就什么也争不了了。”薛万彻突然出声。
屋中突然死寂,
落针可闻。
连建成都有些惊讶,虽然他现在很恼恨这个兄弟,但用刺杀这种手段,他还没想过。
“他毕竟与我一母同胞,又有大功于国,刺杀之事将来若泄,陛下如何看我,天下百姓如何看我?”
建成倒不是舍不得这个兄弟去死,
而是不想自己沾上兄弟的血,不想名声受累,更不想因此被皇帝责罚。
“还是得早做准备,人无伤兽心,兽有伤人意,殿下不得不防啊,臣建议召四方骁勇,并募长安恶少年,畜为宫甲,分屯东宫左右长林门,号为长林兵。”
薛万彻的这个提议,倒是让李建成动心。
此前他也曾从幽州李艺那,调了一千幽州突骑到关中。但那些重骑兵,不可能驻于长安城中,更不可能屯于东宫。
因此还是驻于长安郊外,隶属于东宫卫率下。
这长安城里,东宫的兵主要还是东宫三卫侍从宿卫。
“我寻个机会,跟陛下请求一下,就募两千人守长林门,相信陛下也不会不肯。
秦王和齐王都有左右六护军府,也还有亲事、帐内两府,我招募两千人值守东宫长林门,并不过份吧。”
···
江南西,洪州。
安抚使李大亮率军讨伐叛乱的洪州总管张善安,两军隔水列阵,遥相对话。
“张总管,你可知晓,秦王不久前在代北大破突厥,颉利可汗丢盔弃甲大败逃回塞外,连金狼大纛、金狼盔甲都丢弃为我唐军所获。
秦王连战皆捷,不仅尽复雁门关内,还收复了关外的云朔二州。
苑君璋已率代北军民献城归降矣,陛下已授其为芮国公、陕东道大行台民部尚书。”
“如今北疆已平,陛下已诏秦王班师,诏授秦王为江州道行营元帅,不日即将率北伐胜利之师南下,
张总管,你难道还要负隅顽抗吗?
你以为你比突厥颉利可汗还兵多势众,以为你的部下比突厥骑兵还要更精锐?
何不效仿苑君璋,早日投降,仍不失富贵呢?”
张善安站在船头,
听到这些话,也是内心不安,他一河南兖州人,微山湖畔的渔民出身,大末业聚众为盗,流窜淮南,后来收编孟让残部,渡江依附江西林士弘,又因受猜忌跟林士弘火并。
后来归降唐朝,受封洪州总管,可又很快叛乱,接受辅公祏册封,任西南道大行台,联手对抗大唐。
此前,还刺杀了黄州总管周法明。
但现在他也听到了北边的消息,都说秦王接替太子统兵后,与李逸在河东大败突厥,
他是将信将疑,可李大亮现在这般说,未免让他觉得此事大可能是真的。
李世民若是南下挂帅,
那他就真要完了。
这段时间他和辅公祏虽然都挡住了唐军的进攻,可却也无力反击,继续这样下去,先撑不住的肯定是他们。
今天来会面对话,
其实他也是生了投降之心。
流贼出身嘛,打不过就归顺,很正常的操作,但一有机会仍反叛,也是寻常。
“李公,
善安本没有反叛之心,皆被部下所误也,如今想归降又怕朝廷不能赦免。”
李大亮遥望那个魁梧的叛将,安抚道:“张总管既有归顺之心,回头是岸,犹未晚也。
我奉旨安抚江西,只要张总管肯回头,和我就是一家人了。”
李大亮说完,
更是直接一条小舟渡江,
独自来到张善安的阵地,
张善安也没想到这位武阳公如此胆识,倒也十分佩服,上前迎接。
李大亮拉着张善安的手亲切交谈,极力安抚,让他率部归降。
“朝廷定会既往不咎的,你看苑君璋归附,朝廷不也赐封他为芮国公、大行台民部尚书吗?”
张善安笑着道:“我也不奢求朝廷高官厚禄的封赏,但愿能继续留下总管洪州,为朝廷效力就好。”
“张总管一番报效之心,自然是没问题的。”
张善安于是笑着同意归顺朝廷。
“李公,秦王在代北真的大败突厥颉利可汗?”
“那还能有假,中秋节后,秦王和武安王奉诏出京北上,武安王你们知晓吧,就是此前曾安抚山南的李逸。”
“知道知道,那位哪能不知道,当初他来山南,可是横扫山南,短短时间,山南数十州就都扫平,端的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张善安连连点头。
李大亮笑道:“嗯,李司空北上汾州,仅以六千步骑,一天时间转战百里,歼灭了突厥两部八千,而且是全歼。
随后秦王又在晋州歼灭了南下的一万二突厥人马。
紧接着,李司空率五千精骑一日夜急行军一百六十里,夜袭颉利大营,一举将他击溃,夺了他们的金狼纛金狼盔金狼帐,连他的王后突厥可敦都俘虏了···”
李大亮说的这些,也都是从朝廷邸报上知晓的,当初看到这些消息时,也是激动的拍掌叫好。
如今跟张善安他们说起时,都用不着添油加醋,仍是把张善安等江西的叛将们惊的一愣一愣的。
五千人,奔袭一百六十里外,杀进十万突厥人中,击溃了两万人大营,差点生擒颉利。
而颉利十五万人南下入寇,结果被秦王和李逸打的丢盔弃甲逃回塞外,主动求和都被秦王拒绝。
“告诉你们一个机密消息,
武安王如今不仅收复了云朔,还出兵正在进攻颉利的定襄汗庭,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听到消息,擒斩了颉利可汗了。”
“嘶!”
张善安倒吸一口凉气,惊骇万分。
一个李逸一个李世民,这两人搭档,已经如此勇猛吗,颉利都被打成这样。
自己投降,那也还算明智了。
怪不得苑君璋背靠突厥,却还要投降,估计也是被这一战吓到了。
不久后,
张善后就带着一队亲兵,送李大亮返回江对岸的唐营。
进入唐营,
李大亮挽着张善安手进中军帐,跟他开始细谈投降后的事宜。
“洪吉五州兵马,须立即整编,老弱得遣散,择精锐者与朝廷兵马整编后,顺江南下协助河间王、永康公他们平定辅公祏叛乱。”
张善安没想到李大亮这么快就要整编他的兵马,甚至要把他的兵调去平叛。
他一脸为难,当初他降而复反,就是因为朝廷要调他入朝他不肯才反的。
“李公,
你刚才答应我继续做洪州总管的。”
李大亮给他倒了杯茶,“张总管别急,我李大亮当然说话算话,你仍是洪州总管,使持节总管洪吉等五州诸军事。
但这也并不影响整编兵马,裁汰老弱啊。
下游辅公祏的叛乱须尽快平定,江淮各镇兵马都有抽调,洪州总管府的兵当然也不能例外。”
“张总管,你现在是朝廷官员了,这江州总管府,也是朝廷的总管府,你得改变一下心态啊。”
张善安面色有些难看。
话虽如此,可谁愿意这么快把手中权力交出去呢。
“李公说的是,我这就回去整编兵马。”
李大亮笑道:“张总管就留在我这,整编兵马的事交与其它人去做便是,
待兵马整编好,张总管随我一同率部顺江而下。”
张善安的脸色瞬间变的铁青。
他起身想走,
李大亮放下茶杯,
门口的亲兵拦住张善安,把他堵在那。
“李公?”张善安铁青着脸扭头。
“张总管,你现在是朝廷的官,就得听朝廷的令,你要抗令吗?”
张善安看着已经把刀拨出一半鞘的李大亮亲兵,
只得咬牙转身退回来坐下。
李大亮派人去张善安营地传令,说张善安已归附朝廷,并留在唐营中,接下来要整编洪州兵马。
其部下将校们闻讯,认为朝廷这是扣留了张善安,有人鼓躁起来,甚至有人喊着要出兵救回张善安。
“诸位,李大使说,并非扣留张总管,而是张总管忠心归附朝廷,说如果返回营地,怕有些将领不肯降,到时会受裹挟钳制,因此才留在唐营。”
此话一出,自然是有人不信,但也有人觉得张善安已经被扣在唐营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意义,倒不如就投降了唐军。
结果两派人马反倒是先内斗了起来,
李大亮趁机出兵,
张善安部溃散,许多不肯投降者溃散而去,其余大多数直接投降,李大亮全都将接受他们的投降并赦免。
“向长安天子报捷,江南西平定矣!”
(本章完)
第619章 马邑之谋
第619章 马邑之谋
腊月初二,癸卯。
宜求财,忌修造。
“今日大寒。”
一大早,杜如晦端着李逸送他的保温杯进了朔州衙门大堂。
大寒是一年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个,寒气之逆极,谓之大寒。
“大寒须守火,无事不出门啊。”
李逸也端了个保温杯,笑道:“该冷的时候就得冷,瑞雪兆丰年嘛。这大寒要是不寒,人马就该不安了。大寒时就得冻的透透的,虫才能冻死。”
“今年的天可够冷的了,这马邑城外的桑干河可都冰冻三尺了,雪是一场接一场。”杜如晦落坐。
李逸拿出一包枸杞,往保温杯里加了一把,“阿兄也来点?”
“好,最近天天猫着烤火,上火了。”杜如晦打开杯子,加了两把。
房玄龄和魏征一前一后进来,看到他们两个保温杯里泡枸杞,便也都要添。
魏征拍了拍身上的雪,
“今年这塞北的雪是真大啊,突厥人这是大白灾了,照惯例,又要大举南下抢掠了。”
李逸倒不怕突厥人南下抢掠,
“朝廷已经批准了咱们在代北驻兵屯田计划,代北十州,屯驻六万精兵,再加上整编的地方州兵、州县团练,我和秦王计划是十州十万兵,
把这边境篱笆扎好,
突厥狼崽子再敢来,就狠狠的收拾他们。”
因为一连串的胜利,现在不仅是河东行营的兵将们敢战,就是房玄龄杜如晦这些文官,都一样嗷嗷叫喊着要打。
信心都是打出来的。
既然屡战屡胜,那谁还惧战。
“听说思摩到了长安,陛下赐封他为和顺郡王,还赐国姓李?”
“嗯,他入朝面圣,上引升御榻,亲切慰劳,赐姓封王。”李逸笑着点头。
这是阳谋,
李逸派人把阿史那思摩送去长安时,也上奏一疏,提出要分化瓦解突厥,建议朝廷赐封思摩为可汗,以此分化突厥,削弱颉利威望。
等思摩到了长安,李渊最终并没封思摩为可汗,而是赐封他为和顺郡王、赐国姓李,还册封他为突厥右贤王。
同时,下诏册封突利小可汗为北平郡王、赐国姓李,册封为突厥左贤王。
这就有点意思了。
突厥本没有左右贤王这官职,
而且突厥又不是大唐的藩属,恰相反,自李家起兵以来,突厥一直是一副凌驾于大唐之上的态度。
总想让大唐称臣进贡。
如今两家交恶,
此前大唐一直处于下风,每次被揍便要求和,一心忍辱负重,攘外必先安内。
可如今,风向变了。
在李世民李逸李道玄李道宗这些强硬主战派的引导下,尤其是他们对突厥的漂亮战绩下,
李渊现在也改变态度了,
和亲之事暂停,
虽然还派郑元璹他们去和议,可条件完全不同了,之前是求和。现在是反过来条件苛刻,不急着和了。
以前求和让出去的,现在都要突厥人还回来。
包括河套丰胜二州,包括让突厥不得再包庇朔方梁师都等。
以前突厥对中原各路割据势力,大肆册封为小可汗、设、特勤,甚至封皇帝、天子,
现在大唐反过来,开始册封突厥贵族为贤王,甚至赐大唐国姓。
这就是战绩撑腰。
谁战场上厉害,谁谈判桌上的声音也更响亮。
“颉利最近在做甚呢,怎么雷声大雨点小?”
“这寒冬腊月,就算冬雷阵阵,也不会有雨的。”
尉迟恭等五路兵马出塞,在关外足足搅动了一个来月,简直是翻江倒海,
他们兵分五路,每路只有千骑,
在草原上来无影去无踪,颉利暴怒,调兵围追堵截,可反而是损兵折将不少,
甚至秦琼和罗士信这对老兄弟,还联合起来,对汗庭发动了一次突袭。
虽然没有成功,
可也杀到了颉利牙帐二十里外,
把颉利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自那以后,颉利调了不少人马增守牙帐,对那些唐骑,也不敢追的太紧。
要求各部发现唐骑行踪后,要先聚集足够多的兵马再追。
可如此一来,耽误良机,每次都迟了一步。
五千唐骑,就这么在汗庭周边折腾了许久,然后在腊月初陆续撤回了长城内。
这五支人马,
几乎每支人马都满载而归,
总计斩首三千余,掠夺马匹万余,这还是因为在汗庭附近,不好携带俘虏和牲畜,否则缴获更多。
这又给了颉利一个沉重打击,
不仅损失了许多部众、马匹,最重要的是攻守易形,以往都是突厥南下,想怎么抢就怎么抢,结果现在唐人杀过来,硬是游击月余,他们却对唐骑无可奈何。
损失这么大,颉利的脸都丢光了。
本来他继位时间也不长,
可接连失败,先是连可敦都被唐人擒去杀了,自己狼头纛也丢了,现在更是让人打到汗庭牙帐,都无可奈何,偏偏这唐军还只有几千骑而已。
颉利当然想报复,
他发金令箭,征召各部兵马,迫不及待要发兵南下找回脸面。
可是,
他的使者带着他的金狼令箭奔往突厥各处,
响应出兵的却没几个。
首先东部的突利小可汗,又找借口称病不来,不仅自己不来汗庭,也不出兵,他上次派去召突利来汗庭,突利就不来,让使得去征税赋,突利也不给。
甚至要求他禁止与唐私下贸易,以后要由汗庭派人负责互市、征税,突利也不理会。
他派去的整编突利兵马的吐屯,还有征税的达干,都死了。
突利说他们吃了有毒的蘑菇。
见鬼,大冬天的他们去哪吃有毒的蘑菇?
明显就是被突利杀掉了。
不仅是突利不肯奉令,
漠北铁勒诸部,也都不肯出兵,有说天寒大雪,他们遭受了严重白灾,牲畜马匹多冻死,甚至部族子民多冻死,无法出兵的。
有说大雪封路,没法南下的。
总之,都不肯来。
连他分封漠北的拓设和欲谷设,也都不肯来。
拓社阿史那社尔,是颉利兄长处罗可汗之子,郁射设的弟弟。欲谷设则是他长兄始毕可汗之子,突利小可汗的弟弟。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暗中串连,两人都找理由不肯发兵南下。
而分封于河套,占据肥美草场的郁射设,也不肯来。至于更西面的沙钵罗设,颉利的叔父倒是回话说会派儿子联合梁师都伺机进攻灵州。
颉利这段日子可谓是糟糕透顶,
一边是自己汗庭腹地,被几千唐骑搅的天翻地覆,一边是他调兵却调不来。
虽然汗庭周边,也有突厥不少部众,可颉利没胆量带这点兵南下。
万一兵败,那他这大汗真就坐不稳了。
正因如此种种,
颉利这段时间一直叫的挺凶,
喊着要集结四十万骑南下,还说要分兵五路,从河西到幽州,几千里战线上同时反击,
不打到长安都不罢休。
可实际上,光听他对着郑元璹等唐使叫嚣了,实际上连颉利都没离开定襄汗庭半步。
他调集的那点兵,都聚集在汗庭,守卫他自己了。
马邑城中的刺史府里,
李逸他们现在其实挺闲,
寒冬大雪,
也没什么事可干。
喝茶、聊天。
李世民倒是很忙,每天不是巡视各处军营,就是去各镇戍烽堡慰问士兵。
他每天都要亲自面见几位将校,就连晚上,也是轮着跟将领们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每次出巡,还要抽空去见本地的豪强大族,稍有点名气的肯定也接见。
许多本地豪强和其子弟,都被李世民征召录用。
就连以前那些什么游侠好汉马贼盗匪,李世民都没放过,让张亮张公谨刘世彻马周等人去帮他联络拉拢。
李世民这般拉拢人的手段,显得简单直接又粗暴,连李逸看了都得说野心勃勃路人皆知了,
可这效果确实是好,
军中上下,将士们哪个不说秦王好,爱兵如子,体恤下情。
就是地方豪强大族们,又哪个不说秦王贤良,毕竟秦王给他们大开绿灯,破例征召了他们入仕啊。
又能约束部众,不会骚扰地方,还为地方申请到减免租调等等。
大家巴不得秦王长镇河东。
现在代北军中,
新添了大量河东河北的官吏,大多是走的李世民和李逸的征辟路子,不经朝廷吏部的任用流程,
天然的就跟秦王亲近。
就连太原王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等山东五姓,如今都有不少子弟也接受秦王征辟了。
虽然他们未必就因此支持秦王,但这也是个不错的局面。
一个强大的藩镇势力正在成形,
十万能打的兵马,就是骨架,而地方豪强大族,就是填充的血肉。
秦王是当之无愧的旗帜。
天高皇帝远,
很多事情做起来方便多了。
外面雪飘飘,
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还以雪为题做起了诗,都很有文采。
李逸捧着保温杯看着那雪,想到的却是白灾,
突厥人今年大灾,
明年不管是颉利要找回颜面,还是为了生存,突厥人肯定会有一波大举入寇。
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能扛的住突厥明年的大反攻,李世民功绩威望再上层楼,
要是打不过,那就会被一起清算。
“无逸,你来也一首。”
李逸捧着保温杯笑着吟出一首,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都不见。”
李世民推门进来,带进来阵阵冷风,他拍打着身上的雪,笑着道:“刚来就听到一首好诗,无逸这首诗没有一个雪字,可却是上佳之作,好诗。”
他身后胖胖的长孙无忌笼着手,
“嗯,这诗有点意思。”
李逸笑着道:“秦王不如也来一首。”
李世民摆手,“没那个闲情雅致,有个好消息传来,李大亮招降了洪州张善安,洪吉等五州叛乱平定。
舒州总管张镇周在猷州大败辅公祏叛将陈当世,桂州总管李靖在枞阳击败辅公祏部将,
江南形势正在好转,数路突破,捷报频传啊。”
说起这些好消息时,李世民是很轻快的,皇帝召他南下挂帅平叛,他在代北主动对突厥发动进攻,
若是江南形势败坏,李世民肯定心里有愧疚。
现在江南形势大好,李世民也就放下负担了。
(本章完)
第620章 不可许以不臣
第620章 不可许以不臣
“恭喜陛下,天佑大唐!”
太极宫武德殿内,宰相们齐齐向皇帝道贺。
在武德五年这个寒冷的冬天,一切似乎都变的好了起来。年年入寇的突厥,今年遭受大唐反击,惨败。
颉利可汗甚至派出执失安前来请婚求和,送来一百匹良马,还有千两黄金。
以往只有大唐不断的向突厥‘赏赐’金帛,何曾还能收到突厥的进贡?
可现在颉利口口声声说唐突夏天时已议和结盟订下和亲,希望唐天子管管秦王管管李逸。
那边吐谷浑见突厥败了,更是见风使舵立马就从陇右撤兵,派使者进贡金银良马,也来请婚。
吐谷浑这一认怂,
原本依附于他们的西羌,白兰羌和白狗羌两部,也是立即遣送入朝进贡。
这两西羌,风俗略同党项羌,实力都不同。白兰羌右接多弥,左邻党项,胜兵万人,擅制兵器。
白狗羌实力也不弱。
李渊当然乐意看到这两西羌来降,
诏以白狗羌降户置维州,姜维故城置,当年姜维讨汶山羌于此。
以白兰羌置恭州,
各授羌酋为刺史、将军。
就连辽东高句丽国,国王高建武都遣使来到长安,请班历书,以示奉正朔。
唐军击败突厥的影响力,让李渊都有些意外。
大唐周边诸蕃邦异族,却都已经感受到了中原帝国的崛起。
春江水暖鸭先知,
这些异族,全都想起了当年隋帝国全盛之时的强大,带甲百万,南征北伐东攻西讨,谁不曾在隋朝军威下瑟瑟发抖?
当年突厥可汗,都得亲自给北巡的隋天子割草开路。
林邑国的祖宗金像,都被隋军抢回了长安城。
一直与大唐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辽东高句丽,主动遣使来长安示好,很担心中原汉人在统一天下后,力压突厥,然后又要打辽东的主意。
“高句丽主动请班历书,倒是很识时务。”李渊哈哈大笑,当即决定遣使出使辽东,“就册封高建武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丽王,
在中国之高句丽人,随使者送还辽东,而在辽东之汉人,让高建武也都送还中国。”
裴世矩道:“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朝玄菟郡耳。魏、郡已前,近在提封之内,不可许以不臣。
且中国之于夷狄,犹太阳之对列星,高句丽称臣于隋,我大唐乃继隋统,高句丽亦我大唐藩属也,此关系不可改变。”
中书侍郎温彦博也认为,是时候重新与高句丽建立起宗藩关系。
过去一时顾及不了,所以这些年也不与高句丽往来,但现在起,得将辽东三国重新纳入宗藩体系。
李渊觉得挺有道理,
大唐暂时没有余力真正插手辽东,但这个名份不能丢。
“那便把扶余、新罗二国国王也一并册封,”
“册封百济扶余璋为上柱国、带方郡王、百济王。
册封新罗国金真平为上柱国、乐浪郡王、新罗王。”
“遣刑部尚书沈叔安为大使,出使海东三国,前往册封三王。”
李渊还让沈叔安给三国送去道教天尊像,并带上一群高道前往,宣传道教,为三国讲老子。
只要高句丽老实不跨过辽河,
李渊现在没兴趣去真正管高句丽这个曾让隋朝碰的头破血流的蛮夷。
他来请班历书,那李渊就册封高建武为辽东郡王、高丽王。这两个封号也是比较有讲究的,辽东郡王,这是大唐的郡王爵位。而高丽王,是大唐册封他为高句丽国王。
高句丽的国王,又受封大唐的郡王,这说明高句丽国王的地位,仅相当于大唐的郡王而已。
突厥颉利遣使进贡求和,
吐谷浑可汗伏允遣使进贡请和求婚。
高句丽国王遣使进贡请班历书,
白兰羌、白狗羌更是直接派了酋长之子来朝,直接请求内附。
这一系列的变化,
让李渊真正感觉到扬眉吐气。
而江南的叛乱,也已经捷报频传,李孝恭上书说即将讨灭辅公祏叛乱。
在几个月前,
李渊还焦头烂额中,
突厥两路并进,西路都突破大震关,杀进了关中平原,而东路颉利亲率十五万兵马围太原,下晋州。
整个长安都震惊万分,一片恐慌,长安粮价一日数涨,甚至有官员已经上书提议要请天子狩猎华阴暂避。
吐谷浑也是大举入寇陇右,连破数州。
江南的叛军更是气焰嚣张,建立了大宋朝。
可谁能想到,他让二郎出兵后,形势反转的这么快。
而就在不久前,他甚至还想着见好就收,下诏秦王班师,让他去做江州行营元帅,派郑元璹去跟突厥议和,甚至都做好了被颉利再讹一笔的准备。
但世民和无逸二人,大胆的出兵北上,一举招降苑君璋、收复云朔,又出兵定襄,仅以五千骑,就扰的颉利狼狈不堪。
突厥的外强中干尽皆暴露,
甚至几场大战下来,让颉利这个大汗颜面扫地,威望全无,都已经有些号令不动汗国一些实力派。
这一切,
都是秦王世民和无逸的功劳啊。
“陛下,执失安天天到鸿胪寺求见,颉利想让他把长平公主迎回定襄,
他们还想重新恢复夏日的那份和议。”
李渊哈哈一笑,
“这几年,突厥的三任大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再到颉利可汗,他们三兄弟,与我大唐的那些约定,又何曾遵守过。”
李渊起兵之初,就跟突厥合作过,有求于突厥,购马、借兵,甚至借了突厥的声势,
但也付出了很大代价,给了许多金帛。
可突厥人胃口太大,根本难以满足,双方这几年的关系越来越差。
但李渊却还一直很克制,一直在隐忍,他在统一天下之前,不想彻底得罪突厥,更不想跟突厥全面开战,
这个策略让李渊前期迅速入主关中,继而短短几年时间,先后扫平了多个势力。
但也让李渊被突厥人欺压的很憋屈,可为了大局只能一直隐忍。
也反击过几次,但每次都没什么好结果。
说到底,还是实力上差距。
打不赢,就只能求和,只能割地赔款甚至答应和亲。
可是现在,
打赢了。
换到颉利来求和了。
裴世矩道:“陛下,今冬突厥草原发生了严重的白灾,牲畜多冻死,而颉利南下,前后损兵折将甚多,其威望大受损伤。
特别是始毕可汗的儿子突利小可汗、欲谷设,处罗可汗的儿子郁射设、拓设这四个汗国实力派,
如今都开始不太听颉利号令,
颉利现在来求和,其实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可能等明年,他们喘息过来后,就又会撕毁和议来犯。
臣以为,现在可以跟颉利可汗一边谈,一边让秦王在边疆继续伺机而动。
咱们一边谈一边打,
而且条件得完全按照我们的来。”
裴世矩在隋朝时就是负责外交这块的,当年杨广雁门被围,就有裴世矩很大的责任,他先是谋划册封始毕可汗之弟为南面可汗,结果不成。
又谋除始毕可汗负责贸易的宠臣史蜀胡悉,密约至马邑互市,伏兵诱而斩之,事发后又以讨叛为由,谎告始毕可汗,被识破,引发同年雁门之围,隋突关系也彻底交恶。
“颉利若要和议,则首先要把河套地区丰胜二州,交还我大唐。
其次,须将收留在定襄的前朝余孽,都交给我大唐。”
“其三,突厥须将历年掳掠到塞外的我中原数十万百姓,全部交还。”
“并且承诺以后约束部众,不得再越过边界南下犯我大唐疆土。”
裴世矩还提出以颉利秋季南侵为由,解除夏天和议时达成的所有和议约定,比如和亲一事。
唐突绢马互市可以保留,但上马一匹易绢二十匹,互市交易的马匹数量,也按大唐所需决定,大唐要多少就买多少,什么等级的马就什么价格,
不可能再跟此前突厥提出的那样,一年大唐要买突厥一万匹马,每匹马还要价四十匹绢,甚至都没约定马匹的品质。
突厥每年须向大唐天子进贡宝马千匹。
这千匹马,大唐朝廷到时也会回赐给突厥千两黄金。
裴世矩提出的这个最新和议盟约,那是对大唐极为有利的,既得面子又得里子。
对突厥,就有点苛刻了。
可谁让现在颉利主动求和呢。
本来李逸大胆上疏提议,让朝廷册封突利小可汗为突厥大汗,赐给鼓纛,
再把拓设、欲谷设、郁射设、沙钵罗设,这四大实权设,全都册封为小可汗,
让突厥内乱起来。
不过此提议没得到李渊同意,或者说宰相们也并不是很支持,觉得步子有些大。
唯有裴世矩倒是很支持,甚至提议把原本许婚和亲颉长平公主,改和亲给突利小可汗,扶持突利跟颉利内战。
就如当年隋文帝扶持启民可汗与都蓝可汗斗一样。
太子李建成一直沉默着,
在这带着几分欢快气氛的武德殿上,他似乎被遗忘忽略了。
他目光落在裴世矩身上,这位隋炀帝的宠臣,归唐后倒是仕途顺畅,从殿中侍御史到太子右庶子,
如今天子每召大臣议事,也必召裴世矩参加。
裴世矩正在那提议联合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陛下,正所谓远交近攻,东西突厥虽都是突厥,可双方却早是仇敌。
和亲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正好牵制东突厥颉利可汗,若是能够与西突厥联手发兵,共同出兵讨伐颉利,就更好了。”
李渊捋须,
这几年其实大唐也一直有遣使与西突厥联络,关系还算不错,甚至有过共同出兵攻颉利计划,但最终并没能实行。
西突厥距离大唐甚远,难以有什么真正实质上的联手,李渊觉得跟他们和亲,也不能得到什么真正的帮助,一时倒是犹豫不决。
裴世矩却提醒皇帝,
只要与西突厥和亲结盟,都不用西突厥出一兵一卒,这个结盟,就一样能对东突厥形成威慑。
当然,他认为双方和亲结盟后,西突厥也是有很大可能与唐共同出兵攻打颉利的。
李渊同意试一试。
“陈国公病逝后,东宫太子詹事一职还空缺着,裴公便升任太子詹事一职吧,好好辅佐太子。”
李渊说着,目光终于望向了今日一直被他忽视的长子李建成。
李建成目光对上父亲,可李渊的目光很快就移走了,他再望向裴世矩,已经七十六岁的裴世矩,白发苍苍,比之前的那太子詹事李纲强不到哪去。
最重要的是,李建成在裴世矩这老家伙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当初李逸一样的反应。
裴世矩身为东宫官,却跟他不亲近。
这样一个七十六岁,又不跟他亲近的老家伙,来做东宫太子詹事,成为东宫官属之首,
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看着世民在河东坐大,可他却在朝中毫无办法。
现在还让这么个老家伙来做太子詹事,李建成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
(本章完)
第621章 云中三结义
第621章 云中三结义
踩著契丹战士的背下马,
突利將马鞭递给自己的附离狼卫,他望著面前的那座关城,认真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
紫貂皮的大擎奢华无比,防寒保暖又彰显身份。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靴子,有点脏了,便招手叫来一名奚族士兵给他仔细擦乾净,擦的鋰光发亮,他才满意的往关城而前。
朔风中,
关城上的那面红旗很显眼。
此时是武德五年腊月二十三,唐人祭灶过小年的日子。
面前的关城,是云州城东的牛皮关,建在牛皮岭上。
这座牛皮关城城,正好处於青坡道上。
青坡道和阴山白道,都是两条通往塞北的有名行军道。
突利对云中並不陌生,
以前这里是隋朝的云中郡,隋朝在此设立恆安镇驻军。刘武周一度占据著马邑、云中。
但现在这里尽归大唐,
就在这个月初,唐朝把隋朝的云中郡一分为二,从云州里又分置了一个北恆州。
时间早过了午时,
天空的太阳仍被厚厚的云层挡著,
在牛皮关前,却还有许多等候通关的商队,他们牵著骆驼赶著牛羊马匹,骆驼上驮著满满的货物,大多是皮毛药材等。
这些商人,大部份来自突利所辖的突厥东境,既有突厥商人,也有粟特胡商,还有奚、契丹商人。
这些胡商里的队伍里,也夹著一些汉商,不过汉商们在这享有特权,关前维持秩序的唐军士兵,给他们单独开了一个通道,不需要排那么长的队,
不用在这里吹那么久的寒风。
可这些胡商,不论是突厥人还是粟特人又或是铁勒人,契丹人,奚人,霍人,他们对此都並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一个个都很老实的排著队,甚至没有人大声喧譁。
突利可汗在附离狼卫的簇拥下,就这样踩著他那双刚擦的亮的靴子过来,
有不少商人认出了这位排场很大的贵人。
暗暗惊讶他怎么出现在此。
毕竟现在大唐和突厥还在战爭期间,
可也有跟突利牙帐较熟的商人,知晓突利小可汗一直在跟唐人做买卖,甚至许多紧俏的汉货,
他们还得从突利手下商人那里拿货呢。
突利板起脸孔,
面无表情的从这群商人身边经过。
商人们小声的交头接耳,很快大家都知晓了他的身份,於是一个个全都站好了,转身向著他弯腰行礼。
突利没有回应他们,
继续向前关城走去。
关门前的守兵,也注意到了这支人马。
好在有几个唐骑主动的上前,先出示了自己的军牌,然后道:“请报告关城的匹娄將军,突利小可汗到了。”
守门土兵往那边看了眼,他並不清楚为何突厥的小可汗会出现在此,但对方只带著百来骑护卫,又还是唐军骑兵带来的,肯定不是来攻城的。
於是点了点头,“请兄弟稍候,我去稟报。”
牛皮关內,
驻守此关的守將是匹娄武彻,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位鲜卑人。事实上匹娄武彻祖上可是很了得的,
他家就是代北豪门,世代將门。
由代北南迁洛阳的,匹娄武彻的祖父北齐封异姓王,位歷三朝,父亲袭爵广安郡王,后来在隋朝官至鹰扬郎將。
匹娄武彻挺年轻,但是秦王府库真出身,如今是驃骑將军,镇守牛皮关。
真正的秦王嫡系。
自收復云朔后,秦王已经迅速在代北部署军队,各处紧要地驻扎,原来苑君璋的部眾,老弱裁撤,其余也都打散编入各军。
完全掌控了整个代北,现在朔州总管尉迟恭,使持节总管云、朔、蔚、应、北恆五州诸军事。
这北恆州刺史刘黑阔与应州刺史苏定方、蔚州刺史李存孝,號称李司空魔下三大先锋,跟隨李司空,官职节节高升,一路做到了刺史。
匹娄武彻这个秦王府驃骑將军,虽是名门出身,又是秦王府嫡系,可功劳不如刘黑阔这个河北降將,他现在只是云中守捉將,镇守牛皮关。
不过匹娄武彻倒也挺佩服刘黑阔的,是个有真本事的,武人就佩服那些有真本事的。
他相信凭自己的本事,
爭取到了这个云中守捉的位置,肯定有立功的机会。
刘黑一降將,菜农出身,可就因为能打,再加上跟对了人,如今也得李司空一路提携为四品刺史了,
自己这驃骑將军也是四品,品级並不差多少,现在欠缺的只是机会而已。
他们匹娄家可是世代將门,他祖父匹娄睿那可是凭战功封异姓王,成为当时朝中异姓八王之一当士兵来报告说突利小可汗来了的时候匹娄武彻一点也不惊讶,“知道了。”
应了一声,他便来到关前,亲自把突利小可汗阿史那什钵芯迎进关城。
突利隨从的二百轻骑,被要求留在关外,只让带十名隨从。
“行。”
突利很痛快的答应了,简单的安排了一下,便隨匹娄武彻进关。
“秦王和武安王现在是在马邑吗?”
“秦王有交待,只要小可汗一到,便让我带你前去相见。”
匹娄武彻没过多透露信息,直接便点了一队轻骑,然后就带著他出关南下。
牛皮关距离云中城並不算远,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
他们就来到了云中城。
当他们抵达时,云州刺史云师端在城门处等候了。
“突利可汗请隨我来。”
突利有些好奇他怎么知晓自己来了,看了眼匹娄武彻,估计是此人先前派了快马先一步来通知了。
进了云中城,
被一路带到了刺史府。
“武安王在里面等候可汗。”
突利站在门口,看了眼脚下的靴子,这一路过来,又沾上了泥浆了。
他看到云师端和匹娄武彻脱靴,便也跟著脱下靴子,还主动的解下了腰间的刀。
推门进入,
屋內很温暖。
很宽暖和的屋里,有两人在对弈。
一位是他的结义兄弟,大唐武安王、并州大总管李逸。
另一位,突利也认识,那是大唐秦王、天策上將李世民。
李逸扭头,对著进来的突利招手,
“二弟,快来。”
突利对这个称呼还有点不习惯,愣了一下,上前几步,对二人行礼道:“什钵芯见过秦王殿下,见过武安王。”
“二弟啊,这又没外人,那么见外干什么,还称什么职务。”
三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往那一坐,倒也没那么多讲究,
“大王,当初浩州之战,我和什钵芯也是不打不相识,还因此结为了异姓兄弟。”
李世民笑著对突利点头,然后拿出一道黄綾詔令给他。
“陛下给你的詔书,册封你为大唐上柱国、北平郡王,突厥左贤王,並赐你大唐国姓李,列名属籍。”
突利证在那。
李逸笑道:“还愣著做什么,现在起,咱们可就不再是异姓兄弟了,咱们同是大唐皇族李氏,
论辈份,你是皇帝的族侄,跟我同辈,咱们还是兄弟。
你跟我一样,都得称秦王为王兄。”
李世民笑呵呵的看著突利倒是让突利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阿史那什钵芯,现在改叫李什钵芯了,还成了李渊的侄子,
李世民的王弟?
“秦王,陛下给他赐了国姓,没有赐名,这叫李什钵芯也不太顺口,不如秦王给他赐个名。”
“什钵芯,世忠如何?”李世民道。
世民、世忠,
这名字还真是取的有点意思。
突利还在那愜愜出神呢,唐天子封他大唐的郡王,还册封他为突厥左贤王?
甚至是赐国姓,属籍宗正。
现在李世民又给他取名李世忠,
太突然了。
虽说这次前来云州见李逸,心里头也有一些准备,可也都是因为他那个大汗叔父最近有些狗急跳墙的要对他动手。
“二弟啊,咱们三以后就兄弟相称,论年纪,秦王最长,以后就是大兄,我稍次,我是二兄,
你年纪最小,便是三弟了。”
李世民也点头,“嗯,咱们都是大唐皇族一份子,以后就兄弟相称。”
突利看著那道詔书,犹豫不绝,
李世民给他倒了杯茶,“听说頜利最近在草原上威信尽失,有点眾叛亲离了,可他却还宠信胡人,要在你们草原搞什么中央集权,要在各地分派吐屯、万夫长、千夫长来分你们的权力。
又要统一税赋,禁止你们对外贸易之权,
你还被頜利列为第一个动手的目標,你现在处境可有点堪忧啊。
无逸跟你拜过把子,知晓你处境不妙,特意向朝廷提议扶持你,这才有陛下赐你国姓,册封你为都王,还要扶你为突蕨左贤王。
頡利想对你下手,你不用怕,我们支持你,大唐支持你。
李逸也趁机在旁边敲打边鼓,“你祖父启民可汗,你父亲始毕可汗,本来始毕可汗去世后,就该轮到你继位。
可是义成公主杨氏从中作梗,却非说你年幼不能担此重任,让你叔父处罗可汗继任大汗。
处罗死后,本来也该你了,可她又和頜利联手,夺了本该属於你的汗位。
你可是启民可汗的嫡长孙啊,也是你父亲始毕可汗的嫡长子,不论是按你们突厥的传统,还是按我们中原的传统,这汗位就该是你的。
你祖父启民可汗,他在被隋朝扶持册封为大汗前,就是突利小可汗。如今你也是突利小可汗,
当年你祖父敢站出来反都蓝可汗,你如今难道就没有勇气反頜利吗?
你要坐以待毙,等著頜利带兵把你抓回汗庭囚禁,甚至把你处死?
还是说,你甘愿把你的兵权、財財,甚至是你贸易的权力都拱手交给頜利?”
突利当然不愿意,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么寒冷的冬季,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冒险来到云州了。
“三弟,有大哥和二哥支持你,你怕什么?”
“你完全可以取代頜利成为突厥新的大汗!”
第622章 各取所需
第622章 各取所需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边陆云中城內,
“大哥!”
“二弟!”
“三弟!”
三王结义,兄弟相称。
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也是当今名震天下,极有权势的三个年轻人,
此时三双大手紧握在了一起,
同盟诞生。
“哈哈哈,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逸笑著取来酒杯,倒上三杯酒,带头刺破手指,滴入了血液。
李世民和突利小可汗也都依样滴血入酒。
三杯酒中,都混入了三个人的血。
这是血酒,饮下便结成血盟。
血为盟。
三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这可真是生死与共,谁要是有啥传染病,这不就容易传上了。
大事谈成,
其余的都是小节。
李逸张罗著为突利接风,也是庆祝三人结义。
这寒冬腊月,自然是涮羊肉火锅最好。
鲜嫩的小肥羊,使劲涮吧。
紫铜火锅、银竹炭火,
让突利大为震惊的是李逸请他吃火锅,却不仅是吃羊肉,还有各式酸菜,牛肉鱼肉这些他倒不稀奇,
李逸居然还摆出了许多新鲜的蔬菜,不仅有萝卜白菜冬葵这些,还有菘菜、油菜等一些绿叶菜,水灵灵鲜嫩嫩的,再配上冬笋、鲜蘑菇等,
加上好几种口味的蘸料,
让在草原上称汗一方的突利,那是大开眼界,这可是他在草原上有钱都享受不到的啊。
美味,
每一样都是美味。
边吃边聊,
气氛很轻鬆。
不过当李逸把话题引向頜利可汗要对他动手时,突利有些无奈的嘆气。
“二弟,別担心,你现在可是我大唐北平王,还是天子册封的突厥左贤王,
頜利倒行逆施,公然违背突祖制,想要从你们手中夺权,这种事情我大唐都看不过眼。”
突利也叫起了苦,
这几年他闷声发大財,跟南边大肆贸易,舒服的嘞,躺著就有源源不断的进帐,哪里还用的著那么辛苦的南下冒险抢掠啊。
突利成了草原上最大的二手贩子,
收购各部的牛马驼羊,皮毛药材等,转手卖给南边,大赚一笔。又从南边购入各种汉货,什么丝绸瓷器,布匹药品等等,
他甚至开了许多个贸易市场自己组织一手货源,同时还坐地抽税,日子別提多瀟洒。
契丹、奚、霍,甚至室韦人,高句丽人,都不少商人跑来他这交易。
现在頡利眼红,
说要把对外贸易权统一收归汗庭,还要派税官徵税,又是要派吐屯、万夫长等来收他的兵权。
是可忍,孰不可忍?
頜利数道金箭召他回定裹汗庭,居心不良,突利是不可能去的,这一去估计就別想回他的燕北牙帐了。
“頜利召你去汗庭,你千万別去,否则定遭他毒手,有去无回。你就守在东部牙帐,不必理会他的徵召。
頜利派吐屯等来夺你兵权、税权,你就赶走便是了。”李世民很喜欢火锅里的海带结,也不知道李逸从哪弄来的,滑滑的又脆脆的,味道很鲜甜。
那虾滑也好吃。
他吃出了一头细密的汗,却停不下来。
突利嘿嘿一笑,“頜利的险恶用心我早看出来了,他派来的第一批吐屯和税官,都是他宠信的粟特胡,仗著得頡利宠信,到了东部囂张的很,我当天就让他们全都去见长生天了。”
“你得小心頜利,他阴险的很,我们获知,当初你叔父处罗可汗暴毙,並非病死,而是被頜利和义成公主联手毒死的,却嫁祸到我唐使郑元身上,
试问,郑元一个使节,哪有机会毒杀处罗可汗。更何况,事后頜利做了大汗后,此事也是不了了之。”
关於頡利和可敦毒杀处罗可汗一事,早就在草原上隱隱传开了。
郁射设和拓设这两处罗可汗的儿子,也是因此跟頜利不睦。
“我若是去了定襄汗庭,绝对有去无回,頡利就算不敢公开杀你,可让你暴毙也是必然的。”
突利咬牙切齿,“那该死的傢伙,我早晚要砍下他的脑袋。”
李逸下了两块鱼唇,
“頜利召你不动,大有可能要对你发起攻击,很可能会突袭。你也不必过於担心,我们早已派人监视著定襄汗庭一举一动,他的行动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只要他出兵,我们也会立即出兵。
到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三兄弟来一个內外夹击,让頜利有来无回。
“拿下頡利,你就是大汗了。
你可是启民可汗长子长孙,始毕可汗的嫡长子,又是如今頡利之下的小可汗,汗国地位最尊,
谁还能比你更有资格做突厥大汗?
突利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很郑重的对两位义兄行了个大礼,“小弟在此先谢过两位兄长,若我能成为突大汗,以后唐突友好,我绝不再让部眾南下犯边。”
李逸突然问,“你的可敦是义成公主的侄女?”
突利可汗的妻子,是隋朝的淮南公主。
不过她並不是杨广和亲嫁给突利的,而是杨广江都被弒后,跟隨著萧后一起北上,最后被义成公主和处罗可汗派人接到草原,
她也不是杨广之女,只是隋朝宗室女,在处罗可汗暴毙,頜利继承大汗后,頜利册封始毕可汗长子泥步设什钵芯为突利小可汗,义成公主则把娘家侄女册封为淮南公主,下嫁给了突利。
义成公主也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復辟隋朝,
突利也没隱瞒,便把当初頜利和义成公主做主,把杨氏女册封为淮南公主,然后嫁给他的事说了。
“你们关係如何?”
“不好不坏吧,她对草原生活不太习惯,也不喜欢,我们,还不太熟。”突利道。
不太熟,
李逸听了觉得有几分好笑,但细思量,又觉得那位杨氏也挺可怜,从江都被宇文化及裹挟著北上,一路不知道遭受多少艰难,河北落入竇竇建德之手,然后又被突厥接到草原,
再被嫁给突利,根本由不得半分自主。
一个从小生活在中原汉地的皇族金枝玉叶,
突然来到草原,嫁给一个突贵族。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传统习俗,生活方式都完全不同,甚至能沟通说话的人都没几个。
突利和公主结婚三年了,
还不熟,
“有孩子了吗?”
突利摇头。
都不熟,哪有孩子。
他端起酒杯,“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跟公主成婚三年了,可她还没让我碰过,她头上髮髻上插著三支髮簪,却是三把特製的短剑。
她怀里还天天揣把短剑。
突利有次酒后想要强上,就被公主刺伤,差点没让阉了,他揍了公主一顿,
从此两人更是形同陌路,
突利有了心理阴影,也就再没去自討没趣。
李逸给他捞了块豆腐,“既然如此,要不你乾脆把杨氏送回来吧。”
李世民给他捞了块羊排,“你把杨氏送回来,朝廷把长平公主嫁给你。”
突利看著两位义兄夹给他的豆腐和羊排骨,都是美味。
“长平公主,是先前朝廷要和亲頡利的那位吗?”
李逸笑著道:“怎么,你还嫌弃不成?”
“不敢,不敢。”突利连忙道,“就是,长平公主不是要和亲頡利吗?”
“頜利也配?我大唐和亲公主,自然也得挑一位忠心大唐的。”
突利有些晕乎乎的,
这火锅吃的太热,脑子有些发涨,皇帝赐封他北平王、突厥左贤王,李世民跟他结义兄弟,
现在又要嫁公主给他。
这好事倒全让他赶上了。
不过突利虽然年轻,可也不傻。他心里也知道,大唐的这些好处,也是有条件的。
就如当年他祖父也是突利小可汗时,接受隋朝的公主和亲,就得站出来跟都蓝大汗打,也一度被打的孤身南奔隋朝。
但最后靠著隋朝的支持,也击败了都蓝可汗、达头可汗,成为了五汗爭霸中最后的胜利者。
甚至隋朝公主都娶了两个。
当年祖父做的事,他也可以做,
祖父成了突厥大汗后,一直对隋朝忠心耿耿,突利觉得这没什么,他做突厥的大汗,草原上的主人便可。
中原,让汉人们去统治。
一顿火锅,吃的三人都出了一身汗,身上带著烟火气。
不过三人都很高兴。
突利可汗不虚此行,得到了大唐的坚定支持,有了跟頜利硬刚到底的底气。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付出。
他的付出,便是向唐称臣纳贡。
走他祖父启民可汗的路。
除了结盟、和亲、军事守互相助外,李逸还跟突利谈成了更进一步边市贸易之事。
大唐与唐利的边市贸易扩大,以后不跟頜利那边贸易,与突的贸易,都跟突利来做。
今年草原大雪成灾,
牧民牲畜多冻死,严重的白灾。
李逸就跟突利谈好,牧民冻死的这些牛羊,突利可以收购运到边市来,大唐组织商人收了,然后在边境上加工,或是直接趁天寒运回中原內地。
冻死的牛羊牲畜的肉,虽有些影响,可这天气也不容易坏,运过来便宜些,也是不错的商品,
还有皮子当然也不会浪费。
突利希望能换些粮食,李逸答应会给他们运一些来。
战马、牛羊、皮毛、药材,这些换大唐的绢布、瓷器、盐茶、粮食、药品等。
各取所需。
“现任幽州大总管是淮阳王道玄,他会屯兵燕山边境,你回去后跟他多加联繫,頜利要是敢去攻打你,你给他送信,他会马上来援,
我和秦王也会马上赶来。”李逸交待。
突利兴奋的脸涨红,连连点头。
頜利可汗,
是他们共同的目標。
突利此时,甚至已经十分期待頜利率兵来打他了,这样他才有机会掀翻頜利,甚至把这傢伙擒斩,
自己取而代之!
第623章 易储之心
第623章 易储之心
长安。
胜业坊武安王府,一早便在忙碌著。
今日家庙祭祖,
年底了,家主李逸回不来,但家庙里的祖宗还得祭祀。
头上插著金釵的姬令仪来到工字厅向王妃杜十娘请示,“按祭祀少牢礼,猪、羊各一头已备好。”
“咱家八位小郎,也都提前沐浴更衣。”
杜十娘点头,家中现有八儿六女,今日家庙祭祀,家主不在,八个儿子就要担起祭祀之礼。
本应是嫡长子主祭,诸子从祭。
可现在家中还没有嫡子出生,按例便由庶长子的荣国公平安郎李琮主祭。
姬氏安排的有条不紊,杜十娘听完匯报也挑不出错来。
“咱家家庙现在有多少祭田了?”杜十娘问,一旁伺立的罗三娘回答,“回王妃,奉旨建家庙时,阿郎置了三千庙田,这几年每年都增加五百亩,现在有五千亩了。”
杜十娘道:“咱家现在有八个儿子,那就再添置三千亩庙田。”
庙田,和坟田一样,属於一种很特別的產业。
置办庙田,租给佃户,所收田租,主要用来维修家庙,供给家庙祭祀开支,若有剩下,也可部份拿来再购田储粮,部份接济族人等。
这就是份家族基金,是族產,哪怕个人犯罪,这种田和坟田一样,一般也不会没收。
当然,李逸也早立下规矩,李氏庙田不允许买卖,甚至以后不允许李氏子弟租佃。
设有专门的管理人员,
以后庙田收益不仅用做家庙维护、祭祀开支,也还能拿来做点慈善,以及用来救济族人等。
每年按丁男来分一笔家庙的分红,口粮、衣料。婚姻、丧葬、读书都还有一笔费用补贴。
李家现在虽说用不著这个,
但长远打算,將来人丁繁衍,族人后代多了,肯定情况复杂了。
八千亩地,一年租子就有几千石,光是维护城南永乐坊那十亩地的家庙,用不了多少钱,每年的家庙祭祀开支也没多少,还是有很大一笔剩余的。
买地、储粮、甚至买点商铺,然后出租、借贷,这钱就能良性循环,还能不断增长。
如今李逸八个儿子,每人一股,一年还能领不少丁钱。
哪怕这几个小郎君不缺,可这个头开的好。
正说著,
崇义夫人许秀芝来了,
这位六皇子的保傅是跟著宇文昭仪一同来的,还有宦官、宫女、侍卫等。
皇帝让宇文昭仪过来看看李逸妻妾儿女们,送来不少赏赐。
除了丝绸锦绣貂皮人参这些,
还有给李逸第七子、第八子的封赏,
赐裴氏所生第七子为定襄县男爵,独孤氏所生第八子为云中县男爵。
李七郎和李八郎都还半岁,被各自生母抱著接旨,黄綾赐封詔令放到他们怀里,他们只是好奇色彩鲜艷。
二人的生母倒是极为高兴,抱著孩子谢恩不断。
皇帝特別詔令,为李逸家庙增立为五庙。
此前李逸达到立家庙品级,也仅是按制立三庙,而现在却立五庙,这已经是臣子能立的最高规格了。
父永安赠定州大总管,祖李圆通赠并州大总管,曾祖李景赠幽州大总管,高祖李超赠应州刺史,始祖陇西太守李崇,
形成始祖庙和四亲庙而成五庙,
比之先前,把李景、李超也请进了李逸家庙。
增添两庙,代表著李逸地位的上升。
当今天子李渊,太庙里也一样只祭祀五庙,一祖四亲。
一般的大臣,都只能祭祀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
这次为李逸立五庙,皇帝还下旨让有司给李家永乐坊的家庙明年扩建,从十亩家庙扩建成二十亩。
官给牲牢、祭器、床帐,
这次李家祭祖,还特派礼官相仪以祔。
李逸八子,如今庶长封荣国公,庶次为浅水县子,其余六子皆封县男,
这份恩宠,也是一时无两。
皇帝特意给李逸八子都赏赐了御造的紫袍緋袍。
长子李琮赐紫袍,其余诸子皆赐緋袍。
小小孩童,一个个穿紫服緋,贵气逼人。
武安王府的祭祖,格外的隆重热闹,义安王府那边也派了人过来。
从胜业坊武安王府,到城南永乐坊李逸家庙,这一路,李家庞大的队伍走过,
引得无数百姓惊嘆。
李逸五千骑一日夜急行一百六十里,杀入十万突厥军腹心,直捣頡利大汗两万人精锐大营,把頡利杀的落流水,狼头大纛都被缴获,妻子可敦都被俘虏,
这个事情现在长安早传的人尽皆知,
李逸因此也被长安百姓视为了霍去病式的战神、英雄。
太极宫中,
李渊喝著茶,听內侍稟报李家城南祭祖一事。
“无逸是我皇族宗亲,朕的族侄,他如今为朝廷镇守北疆,你们要多帮朕关顾一二。”
“陛下,苑丘侯府子弟常去武安王府拜访,每次被拒见,可依然常往。”
李渊放下茶杯,
“苑丘侯?”
“苑丘侯就是陇州刺史李芝,宫里杨嬪的姐夫。”
这么一说,李渊想起来了,李景的孙子,杨素的女婿,也算他半个姐夫嘛。
李芝还是李逸的亲生父亲呢。
但当初为攀附杨素,把订婚还怀孕的范阳张氏弃了。
“李芝还在纠缠不休呢?”
他冷哼了一声,“他身为陇州刺史,上次却坐失大震关,朕这个帐还没跟他算呢。
传旨,以李芝失大震关之罪,贬迭州司马。”
“再派个人去苑丘侯府警告他们,若是再敢纠缠武安王府,后果自负。”
李渊这也算是看在杨嬪的面子上,否则李芝这个侯爵都保不住。
“要过年了,给还在代北守边的无逸,送点年货吧。代北天寒,貂裘锦袍多送几件,告诉他家中一切皆好,安心守边。
待明年边境稍好,便回长安来庆功。”
新年在即,
突厥的威胁解除,形势一片大好。
江南辅公祏叛军,也接连被击败,眼看著被剿灭也要不了两月。
李渊在太极宫中喝著茶,看著面前的关中地图,
最后决定,
把设立数年的关中十二军,以及天星十二將,罢撤。
当初刘武周南下,横扫河东,
局势大坏,李渊甚至打算放弃河东,仅保守关中。
当时局面崩坏,关中兵力空虚,李渊不得不招募新兵,甚至为了保卫关中,他著手建立了关中十二军,划设了十二个军区,派十二將以天星为將名,各统一块区域,融合区內原分隶属於十二卫的各府兵马。
以好统一兵权,以应对最坏的局势,万一敌人打到关中来,到时就得下放军权给將领们。
十二军特殊时设立的,虽然最终刘武周没打到关中,被李世民带兵击败,可也发挥了很大作用。
十二军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更好的整合兵马,迅速反应,以保卫关中大本营。
但其弊端则是兵权过於集中,尤其是在京畿之地,缺少如十二卫那样麾下各卫府相互交错,互不统属的那种特点。
十二卫下辖的各驃骑府、折衝府,都並不是集中一起的,而是相互交错,平时各府的驃骑將军、车骑將军统领,各也只统千把兵力。
而更高级的卫府將领们,平时在京城卫府衙门,却是不能直接领兵。
这样关中数百卫府,二十多万府兵,皇帝却不用担心。
而十二军,却是围绕长安的十二个军区,军区內的军府都统一指挥,这无疑就不够安全。
一个驃骑將军造反,手底下最多一千二百人。
一个十二卫的大將军造反,甚至手底下都没有兵。
但一个天星將军造反,手底下却有一两万人,而且就在长安边上,李渊肯定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罢撤关中十二军,
仍由十二卫分统。
等明年边疆局势稍稳,召二郎回京,他虽是天策上將、领左右十二卫大將军,可也只是虚的。
等再过几年,
天下安定,
便要著手开始把总管府陆续罢撤,
总管手握军政大权,权力还是大了些,尤其是大的总管府,掌握著十几州军政。
这几年为了能够早日一统,在地方上大量设置总管府,
如今有並幽定荆益五大总管府,中总管府下总管府百余个,几乎大唐所有的州,都纳入了各级总管府下。
甚至到现在还保留著陕东道大行台和益州道行台以及襄州道行台,三个行台尚书省。
这些都是接下来要逐步取消的。
“马上就是武德六年了啊,不知不觉朕起兵已七年,入主长安都这么久了。”
回望这一路走来,李渊也不由有几分得意。
短短七年,
他已经基本统一天下,
而且还把突厥都已经击败,攻守易形。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李渊听到內侍稟报,不由的皱眉。
这段时间,他对太子很冷淡,他想让太子好好反思自己,这几年他对太子是大力扶持的,太子其它方面表现也还不错。
唯有统兵是弱点,但储君不擅打仗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正让李渊现在对太子失望的是他在对突厥人的態度上,攻守易形了,太子却还转不过弯来,
一直主张和议,甚至主张妥协退让。
“形势变了,太子却还不知变通,哎。”
李渊一声长嘆,满是对太子的失望。
相比起太子,二郎世民在北疆,却能主动出击,掌握主动,夺取一个个胜利。
易储,
这个念头不由的升起。
(本章完)
第624章 頡利入彀矣
第624章 頡利入彀矣
夜半三更,
頜利可汗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金狼大帐里,炭火还在燃烧著,一排附离狼卫守卫著,他们內穿铁札甲外罩索子甲,手持著长矛如雕像般立著。
頜利大口的喘著粗气,满头大汗。
自从晋祠一战后,頜利便时常会做恶梦,甚至经常如鬼压床一般难以从恶梦中醒来。
“水。”
頜利坐在那瞪大著双眼,喉咙嘶哑著喊出一个字。
大帐一角,跪坐著几个汉人奴婢,闻声立即有一人起身给頜利倒了一杯温水送去。
頜利端起来喝了一口,却一脚把那柔弱的婢女踢翻。
“甜水。”
婢又被踢的打了个滚,却不敢一声,最近大汗脾气暴躁,动则打骂奴婢,甚至不少奴婢因一点小气就被打杀。
立马又有一名婢女,赶紧又倒了杯温水,还往里面添加了蜂蜜,小心翼翼的端到頜利面前。
頡利接过,喝了一口,又把这个婢女也踢翻了。
他摔了杯子,“要加霜的甜水,不要加蜂蜜的,加蜂蜜的是蜜水,甜水是加霜的,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
又一个婢女赶紧去取霜,可一紧张,不小心打翻了霜瓷罐。
頡利怒道:“都拉出去砍了,这些该死的蠢货,这么一点事情都干不好,留著何用。
你们知道那一个瓷罐值多少钱吗,那可是洛阳巩县窑產的琉璃绿瓷,这还是何稠亲手製作的,
这可是我用十匹好马换来的。
还有那一罐霜,那是粟特胡商从遥远西域贩来的,原產地天竺,这罐霜,也是十匹马换的。
你们这些该死的贱奴!”
在頜利的怒骂声中,
那雕像般的铁甲附离狼卫动了,他们扑向几个惊恐求饶的奴女,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们往帐外拖。
“大汗饶命。”
頜利毫不理会她们的求饶,
三个婢女被拖走了,
帐中剩下的女奴都在瑟瑟发抖,
頡利扫了她们一眼,不耐烦的挥手,“这些也全都拖出去砍了,换一批聪明点的来。”
当新换来的奴婢,终於给他端来一杯加了西域贩来的天竺霜时,頡利突然又不想喝了。
“拿酒来,要柿子烧。”
牛油灯燃烧著,
頜利独自喝著闷酒。
他往琉璃绿瓷杯里倒上满满一杯,一仰头,整杯酒全灌进了肚里,这一杯二两。
柿子烧入喉,
腹中立马就好像燃烧起来,
脸也通红。
他长吐口气,
又倒了杯,
这一杯开始慢慢喝。
当他倒第三杯的时候,他已经不急著喝了,
他开始坐在那思考。
两杯下去,彻底从恶梦中清醒过来,脑子也格外的清晰了。
他是突厥大汗,
突厥控弦百万、东西万里。
他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才对,南边那个皇帝,就得对自己卑躬屈膝,就得把公主送来和亲,就得年年进贡。
那几千里漫长的边境线,那数十边州,就应当是他突厥人的牧场,秋高马肥之时,他们就可以集结起来,南下抢掠。
就好似一场盛大的游猎活动。
可是令他感到气愤的是,中原皇帝李渊都低头求和了,那个李逸就偏不肯,一次又一次的违抗李渊的旨意出兵来攻打。
繁时之战、黄岭之战,然后是普祠之战甚至还派骑兵打到汗庭附近来了。
中原皇帝李渊才是识相的,
太子李建成也不错,是个软弱的怂货。
可怎么就出了个李逸这么头铁。
现在李世民也跑来代北不走了。
更可气的是,李渊居然敢册封突利为突厥左贤王,还赐他大唐北平郡王。
又把在马邑俘虏的思摩送到长安,赐封他突厥右贤王,赐他和顺郡王,
还把突利和思摩,都赐姓李。
岂有此理。
他们是阿史那氏,一个是小可汗,一个是特勤,都是伊利可汗的嫡系子孙。
现在却跟唐人姓?
两个背宗忘祖的傢伙。
他们可是高贵的蓝突厥,现在却认唐人为主了。
早就知道思摩不是真正的突厥阿史那家的人,他那长相就是个粟特胡,那就是他杂种。
柱自己那般信任他,
而什钵芯也是吃里爬外的傢伙,几次南下他都不来,一直与唐人贸易。
如今徵召他来汗庭,一直称病不来。
派了汗庭官员前去接管兵权和徵税、主管贸易,结果死的不明不白。
这个傢伙已经反了。
頜利喝下第三杯酒,
酒劲上来,头脑昏昏沉沉,他倒下呼呼大睡。
次日一早,
頜利召来自己一眾心腹达干们议事,儘是些胡族,並没有蓝突厥。
连阿史那家族的特勤们他都没叫。
达官康苏蜜道:“思摩这是已经降唐了。”
康阿利达干道:“听说李渊都封他和顺郡王,他也接受了赐姓李,甚至李渊还把个宗室县主嫁给他,又在长安赐他豪宅、奴婢,他自是乐意。”
頜利不想多谈思摩,
人在长安,真降假降已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突利。
“突利拒不奉我金狼令箭前来汗庭,派去东部的汗庭官员,也都死的不明不白。
现在李渊又赐封他为上柱国、北平郡王、突厥左贤王,他这是也投靠了唐人。”
“本汗要出兵征討突利。”
阿悉烂达干说,“也许这是唐人的离间计,我们以前也这样对唐人用过离间计,比如授封李逸为南面设,只是这傢伙很谨慎。
但对李仲文用的离间计,李渊就上当了,斩了李仲文。刘世让被杀,也有咱们的几分功劳。”
“若这是唐人的离间计,那咱们对突利出兵,就正中计了。”
康苏密达干瞪了他一眼,“若真是唐人的离间计,突利难道没长嘴,不知道辩解?
可他到现在,一句辩解也没有。
甚至可汗召他来,他一直不来。而且每次南下,他都找藉口不出兵。
暗里一直跟唐人贸易,
我看他是早就暗里投降了唐国,如今见我们吃了几个败仗,就公然站出来造反,想取大汗而代之了。”
“对这种吃里扒外的傢伙,必须得出兵征討,绝不能给他机会。”
一群达干们,意见並不统一,
但大多数都认为突利私通唐国,对可汗不忠,得討。
一群粟特胡达干,也喊著攘外必先安內。
他们没人说出兵攻打南边大唐,
反而都难得意见统一,
认为如今汗国那几位分封各地的小可汗、设,都不服號令。尤其是如今,必须得重振大汗的权威。
重振的方法不是南下击败李世民李逸而是先把敢公然不遵可汗命令的突利小可汗收拾了。
杀鸡做猴。
“大汗,臣以为无须大汗亲自出兵討伐突利。”康阿利达干献了一策,“臣有一策可制服突利。”
“哦,快说来听听。”
“大汗,突利居汗国东部,主管契丹、奚、勒诸部,大汗可以派人以突利可汗名义往各部徵税徵兵,就说是替突利可汗徵收,
到时诸部必然怨恨,
大汗再让突利可汗出兵镇压各部·:.”
頜利听的直皱眉,
太复杂了,太麻烦了,而且也未必见效。
他要的是立即教训突利,杀鸡做猴,让汗国其它分封各地的那些设,和各部的頜利发、俟斤等,看清楚敢对抗可汗的下场。
他要率兵击败突利,然后当眾鞭打教训突利,甚至要废掉他的小可汗之位。
“中原有句话,叫赏不逾时,罚不迁列。
本汗没那么多时间慢慢折腾。
必须雷霆万钧之势击败他,惩罚他。”
頜利决定,就在这个冬天,他亲提几万人马去东部攻打突利。
除了教训突利之外,
頜利此次出兵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就食东部。
大雪白灾,
就连占据最肥美阴山下敕勒川草原的頜利本部,也遭受到很严重的损失,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南下抢掠。
可现在,李世民和李逸坐镇代北,苑君璋又率部降了唐。
唐军驻防长城一线,
頜利可汗哪敢轻易南下。
晋祠之战,还让他一直恶梦不断呢。
不能南下抢,
那就只能找其它人替代。
思来想去,只有对漠北铁勒,或是东边突利动手。
在铁勒诸部和突利之间,頜利打算先收拾突利。
他觉得突利年轻,应当更好收拾。
等收拾完突利,补充后,再来收拾铁勒,先收拾思结部,思结阿温那老狗,上次敢私自撤兵,
秋季这次又没奉令南下,必须严惩。
一个个收拾,
重树大汗权威,
整合突厥诸部,按康苏蜜他们所说的那样,汗庭中央集权、统一兵权、统一税赋,
到时他再挥师南下,
就不只是抢掠了,
他完全可以和当年鲜卑拓跋一样,南下入主中原,成为草原和中原共同的主人。
頜利决定立即出兵,
从定襄汗庭到燕北突利牙帐,约有八百里,冰天雪地並不好走,但頜利却觉得这样正好打突利一个措手不及,
上次他就是这样被唐军打个措手不及的。
除夕夜,
北恆州刺史刘黑拿著急报来见李逸李逸和李世民正在亲自动手包除夕夜的饺子。
“秦王、司空,”
“突利可汗派人前来求援,说已得到汗庭內应消息,頜利正率兵杀往燕北突利可汗牙帐。
突利可汗请求出兵救援!”刘黑將突利的求援急信呈上。
李逸没接,
李世民也没接,
两人继续包著饺子,一个擀皮,一个包,屋里还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徵等一眾人,正为年夜饭忙碌著呢。
李世民两手用力一捏,一个有些丑的饺子就包好了,“无逸,你怎么看?”
李逸熟练的擀著皮,笑道:“不急,让頡利的箭再飞一会。”
现在出兵,可能打草惊蛇,让頜利缩回去。
而且,总得让突利挨上頜利一顿毒打,他才能坚定的反叛頜利,投入大唐怀抱。
让頜利、突利这大小可汗叔侄俩先干一仗坐山观虎斗,大唐晚点出手,尤其是等到突利被打痛的时候,大唐出手,这才更显珍贵。
李世民拿起一块饺子皮,挑起一块长孙无忌调好的肉馅,两手一捏,又一个饺子完成,“咱们先开开心心,把武德五年的年夜饭吃了。
至於其它的,明年再说了。”
房玄龄在旁边笑道:“李司空,赶紧擀皮啊,接不上了。”
李逸把刘黑阔拉过来,“刘刺史来的正好,这擀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625章 秦王党
第625章 秦王党
塞外的寒风格外的冷冽,
云中这座边陲小城,相距长安一千八百里。
武德五年的除夕年夜饭,简单却又热闹。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虽然这个年不能回长安陪父母妻妾儿女,可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倒也挺热闹,一时忘记了思乡。
年前皇帝的嘉奖詔令加急送到,行营的文武官员,以及十万將士,都得到了赏赐。
李逸就有两个儿子封男爵,
尉迟恭、刘黑闥、苏定方、李存孝,皆得封侯爵,连李世民的侍卫队长侯君集和许世洛都赐封子爵,晋车骑將军。
相较於上次黄岭大战后,太子在雁门对待凯旋的將士们態度,李渊这回確实豪爽多了。
不仅是大將们封公封侯,不少中级武官也得封县子县男,晋阶加官。
行营的一眾文官,也有不少获封县男县子爵。
十万行营將士,人人皆有赏赐。
这顿除夕饺子宴,
满屋子的王公侯伯子男,大將军將军总管刺史。
李逸举杯,
“诸位,我提议大家一起举杯,敬秦王一杯。敬秦王率领我河东行营十万將士,击退突厥,收復代北失地。
敬秦王带我们建功立业,获勛受赏!”
眾人皆起身,全都端起了酒杯。
李世民笑著也起身,“大家客气了,我敬大家,多谢你们鼎力相助,生死与共,这份荣耀是大家一起取得的,
共饮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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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喝著柿子烧吃著饺子,觉得这顿年夜饭也不错,他目光在厅中眾人身上扫过,
文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徵韩良於志良薛收褚亮戴胄等,
武有屈突通秦叔宝罗士信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张公谨丘行恭王行敏等,
这济济一堂,
真是谋臣如云猛將如雨,
最重要的是,经过一场场的出征,一场场的胜利,这群文官武將,这几年地位也是节节高升。
如今许多人都是位至公侯,官拜將军、刺史。
这可都离不开李世民啊。
就连李逸、李道玄、唐俭、宇文士及这些朝廷重臣,都同样跟李世民关係紧密。
秦王系已成,
大家利益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觥筹交错,
眾人频频向秦王敬酒,
这一杯杯酒,代表著不仅仅是对秦王、天策上將的尊重,更是对李世民这个带头大哥的认可。
李逸看到李世民的领袖气质。
一个带头大哥,就得既能带著弟兄们立功受勛升官,更还得能维护自己的弟兄。
这方面,太子无疑比秦王要差许多。
太子在渭北诱降杀俘,出了事却让桑显和背锅。將士们黄岭大捷,太子不仅没有慰问嘉奖將士们,反而还苛刻士兵,引的士兵骚乱,
最后把刘世让这个功臣大將给冤杀了。
秦王党已成,
眼下的秦王党,还不敢说都能跟著李世民造反兵变,但起码已经匯聚起来了。
现在又有了代北这个大本营,
李渊再想拆分这股势力,可就不易了。
这战事一天未停,頡利一天没被擒,突厥一天不灭,河东行营、代北边军,一天不太可能解散的。
从这方面来讲,
与突厥的战事不能停,
绝不能让朝廷议和。
在与突厥不断的战事中,秦王府主导的河东行营,这十万將士,才能积攒更多军功,获得更多赏赐,
也能为秦王建立更高威望。
这就是军功新贵集团利益共同体,大家不会愿意朝廷和议停战的。
这仗必须打下去,
打到俘斩頡利,灭亡突厥为止。
饺子的馅料有好多种,
李逸吃的很满足。
大家吃饱喝足,
一起守岁,
辞旧迎新。
“今年长安城除夕一定是很热闹吧?”李世民道。
击退了突厥,
叛军也节节败退,
吐谷浑、党项羌,甚至高句丽、西突厥等都纷纷遣进贡,这自然是极好的一年。
大唐开国五年了,还从不曾有过这么好的形势。
李世民想像著,天子在宫城门楼上,与民同乐,赏灯,看戏舞,最后撒下金、银、铜开元通宝钱。
炭炉上架著银壶,
煮的是砖茶,
咕嘟咕嘟的煮著,茶香诱人,在边塞常吃奶肉,又缺少新鲜蔬菜,倒是对这茶需求很大。
“无逸,你说突利能挡的住頡利这一击吗?”李世民问。
李逸摇头,
“突利虽在定襄汗庭有眼线,及时获知了頡利的动向,可突利一来兵力远不及頡利,二来頡利毕竟是大汗,他只是小可汗。
再则突利年轻,没有什么用兵经验。
因此我以为,突利必败,而且大概率会败的很惨。
极可能,他会狼狈的败逃到长城內。”
李世民的推测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突利必败。
“天寒地冻,突利这一败,估计就是一败涂地,甚至可能得孤身南来了。”
两人不久前才刚跟突利歃血为盟,结义兄弟。
但都没有此时为突利拼命的意思。
突利是个工具人,
此时也是一个诱饵。
頡利出兵攻突利,李世民不会直接派兵出塞救突利,已经派人让突利南下,
唐军会在北燕州长城关口接应,
明天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牛进达以及薛万均段志玄张士贵翟长孙,八总管,就会前往北燕州,配合幽州大总管李道玄,
准备阻击頡利可汗。
而李逸,则会率领尉迟恭刘黑闥苏定方李存孝王行敏秦武通李玄通云师端等八总管,前往杀虎口。
李逸带兵趁机去抄頡利老巢。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向来是李世民和李逸的用兵之道,绝不被敌人牵著走,得掌握主动权。
不出兵到突利牙帐增援,而是让他南下,
李道玄带兵,埋伏在南下北燕州的必经之路坝上草原,
埋伏地点都选好了,张家口外坝上草原的野狐岭,
歷史上,蒙古铁木真十万铁骑在野狐岭大破五十万金军,这也是金国亡国之战。
野狐岭伏击,这是李逸选的伏击战场,
李世民也大讚这个地方选的好。
夜半三更,
眾人守岁,都还很精神。
作战计划已经颁布,
大家都很兴奋。
连李世民眼里都有藏不住的兴奋,
“若是野狐岭能够擒斩頡利,则突厥可一战平定,到时扶持突利为可汗,则一直压在我们大唐头顶的威胁就去除了。”
李世民压低了几分声音,“出京前,陛下许诺击退突厥,改立我为太子,
我直接灭亡突厥,陛下岂能不兑现承诺?”
李逸却知道李世民高兴的太早,
突厥大军压境,无人可以抵挡时,李渊就会想起这个能打的二儿子。可只要危机解除,李渊又还是会想著立嫡以长那套。
李渊甚至会觉得皇帝太能打仗不是好事,尤其是第二代天子,更需要的是文治本事。
想跟杨广一样,让天子废储另立,难於登天。
正因杨广成功夺嫡,然后二世亡国,会让李渊这个亲眼见证者,更难以废长立幼。
李建成糟糕的军事能力,並不会在李渊那丟太多分。
李逸取下茶壶,给李世民倒了一杯浓茶。
有些话,
不適合李逸说,更不適合现在来说。
就算他说了,李世民现在也未必信,信了,又如何?如今的李世民,並没有其它的选择。
劝他造反?
玄武门宫变?
李世民没被李渊一次次辜负、毁诺,没到万不得已,又怎么可能直接造反。
他现在只能劝李世民多些准备,
两手准备,两手硬。
有些话现在不能说,更不能做。
这就好比朋友处了个渣女,你看穿了,可你那恋爱中的朋友却身在局中看不穿,非得一次次受伤,最后伤痕累累才会认清现实,
在此之前,你的好心提醒,並不会得到半点感激,搞不好还会怪你破坏他们感情,弄的朋友都没的做。
现在李世民父子的情况,就是如此。
疏不间亲。
李渊私下许个立太子之诺,李世民就会抱以希望,哪怕上次李渊已经毁诺,都下詔要调李世民去江州了。
但李世民仍还是会一直抱著希望的。
李逸也同样抱著一丝希望,
“生擒頡利,押送长安,扶持突利为汗,让突厥从此臣服大唐,大王此等本事、此等功绩,理应被立为太子。”李逸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也觉得太子非他莫属。
“待我为太子,你便是太子太师、东宫太子詹事。”李世民笑著也许下一个诺言。
燕北,
突利的牙帐设立在坝上草原,滦河上游的渜水河畔。
渜水越山林,过湖泊,迤邐前行,曲致如带,此地又名金莲川。
遥想当年,十万蕃骑饮滦河,莽莽草海虎鹿藏。
尤其是每年夏季的时候,这里风景优美,而且气候宜人,凉爽无比。
这里山清水秀、天蓝云白、鸟语香、牛羊肥壮。
突利小可汗建牙此地,不知道多么逍遥自在。
可此时,
刚从云中返回不久的突利,正焦头烂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手里李逸给他的回信。
李逸接到他求援信后,却回信说天寒大雪,唐军难以迅速集结出塞,还说出塞难以补给,又说唐军与頡利战於塞北难有优势。
让突利率部立即南下,先退入长城內的北燕州暂避,那里有长城,有城堡,可有效抵御頡利。
突利脸色惨白,
这刚结拜的大哥,居然不来救。
既然大哥二哥不来救,那就自救,頡利在这寒冬里顶著风雪,八百里来袭,到了这也是疲兵一支。
自己已经知晓他来袭,便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突利不想怂,他觉得頡利屡败於唐军之手,本事也就那样。
自己主场作战,还打不过頡利吗?
实在不行,再退往北燕州。
突利召来狼卫,让他们持自己银狼令箭,前往各部召集人马,迅速前来牙帐集结,他要在此生擒頡利老贼,
夺回本就该属於自己的大汗之位。
七天后,
突利可汗什钵苾策马狂奔,身边只余数十附离银狼卫,
一路雪中狂奔,
终於来到了北燕州边境,
看到前面白雪覆盖的城堡上飘扬的那一抹红色,突利激动的泪都下来了。
终於逃出生天了。
来到城堡前一箭之地,
突利大声喊道:“我是大唐天子亲赐上柱国北平郡王,赐国姓的李思忠,突厥右贤王、突利小可汗!”
“快开城门,给我们几匹马,我要去见淮阳王。”
七天前还要生擒叔父頡利可汗的突利,
却在半夜被頡利乘著风雪突袭了他的营地,突利大败,落荒而逃,狼狈万分。
(本章完)
第626章 頡利,还不速速投降
第626章 頡利,还不速速投降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突利觉得叔父頡利可汗不行,大哥李世民和二哥李逸能把頡利打的丟盔弃甲,那自己也行。
谁知道,他的兵马都还没召集起来,
叔父頡利就比他预计的提前了三天抵达,他还在睡梦之中,就被頡利的精锐骑兵突破了营防。
这几年,他跟大唐做边贸易,赚的盆满钵满,他吃肉手底下人也跟著喝汤,好几年不曾去抢掠了。
快活的久了,倒是疏忽了武备,荒废了训练。
突利败的很惨,
他的叔父頡利可汗哪怕一再败於李逸之手,可那也曾是分封一方的莫贺咄设,
他不知道自己在汗庭的眼线,頡利早就知道了,却还是故意让眼线报信,等信发出,頡利就把他眼线控制了,然后提前出兵。
一路昼夜兼行,
顶著寒风大雪,八百里奔袭,硬是拼了。
这一战,突利输的不冤。
他安逸享受了几年,哪知此次頡利出兵,是憋了一肚子火。
頡利为自己的名誉威望而战,打响可汗保卫战。
突利却还轻敌自大,终尝苦果。
他在突袭的混乱中,甚至都没想到要死战,很快就仓惶南逃。
直到败逃的一路上,
突利才明白原来頡利可汗也並不是自己想像中无能,
这也越发让他惊讶於大哥二哥的厉害,他们能把頡利打的一败再败。
突利败入北燕州的消息,
风雪中轻骑快马送到了李世民手里时,他正在野狐岭上的个石屋里烤火喝茶,
屋里还有幽州大总管李道玄,以及秦叔宝程咬金几员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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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岭,
在幽州城西北四百里,战国时称之为无穷之门。
这里是北连漠北,西通西域,南接中原的天然屏障。
华北平原和蒙古高原交界之处,地势骤然升高,北燕州平原海拔在五十米以上,蒙古高原却在千米以上,宛如一条大坝,界线分明。
北燕州以北,张家口外,便是坝上。
突利牙帐就在坝上草原,
如今他狼狈的逃往坝下的北燕州。
却不知道,
跟李世民擦肩而过,
李世民率领的三万兵马,埋伏於野狐岭,这是去北燕州必经之路。
野狐岭北山嘴,又名獾儿嘴,此处山势险要。
“果然不出所料。”
李世民喝著热茶,獾儿嘴的山风凛冽无比,人埋伏在这冰天雪地里,十分遭罪,可好在没有白受罪。
突利兵败南逃,
頡利已经在追击来的路上。
“頡利追的有些急,看来实在不想放过突利这个侄儿。”屈突通道。
“那正好,就怕他不来,咱们弟兄们在这里臥冰饮雪,可不能白遭这罪。”
“准备战斗吧。”
“都隱蔽好,把頡利放进埋伏圈,这野狐岭,就是頡利葬身之地。”
秦叔宝罗士信等八大总管齐声应诺。
李世民给他们每人倒上一杯热茶,
以茶代酒。
一杯加奶加盐的热茶饮下,
八总管豪迈的走出石屋,各回本部领兵。
李世民听著那呼啸的山风,捧著茶杯,一切如他和李逸计划的一样了,
“毕其功於一役!”
只要能擒住頡利可汗,或是阵斩他,
那大唐就可扶持拥立突利为新大汗,而以突利的年轻,定难服眾,到时稍一暗中挑拨下,突厥的几个有实力的设,定然会有人不服,要爭夺汗位。
还有漠北的铁勒诸部,也可以暗中支持他们反突厥。
如此一来,
突厥的险患就解除了,大唐能安心发展,不出十年,就能北伐横扫突厥,彻底安稳边疆。
天很冷,
李世民心头很热。
也不知道此时李逸又到了何处,是否已经兵过杀胡口,到了定襄汗庭呢。
“给我披甲!”
侯君集、许洛仁两位亲兵校尉亲自给李世民披甲,
整装完毕,
李世民上好弓弦,拉开试了试。
走出石屋,
站在野狐山巔,
面前是白茫茫一片雪。
頡利可汗数万骑踏破了突利的牙帐营地,正追著突利而来。
他要生擒突利,
甚至也还有著要突袭北燕州,给唐国一个教训的念头。
一石二鸟,
他要让唐人知道,突厥仍然不是唐国可以惹的起的,就算要和,也得站著和,不能跪著求和。
李世民却早看透了頡利的心思,
站在这山巔,
面前野狐岭的险峻,加上伏兵出其不意,既能克制頡利骑兵的优势,还能发挥出唐军以步兵为主的优势。
何况,
还有李逸的神机营,在这里更好用。
頡利以为他算计到了突利,
还能再攻入北燕州,教训一下唐国。
可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风急,
雪大。
铅云低垂,天光黯淡,
頡利为了他突厥大汗的威望而战,
他李世民则为了爭夺储君之位而战,
拿下頡利,凯旋长安,
父亲总该能看到他和太子的巨大差距了吧,父亲总该兑现承诺立他为储吧。
上一次晋州之战,他只歼灭了一万余突厥杂胡附庸,
可这次,他若擒得頡利,攻破頡利汗庭老巢,父亲难道还不该兑现承诺吗?
野狐岭地形险峻,
而此处獾儿嘴,一条狭道,更是咽喉。
埋伏於此,
頡利几万人南下,
那就是把命脉放到了李世民手里。
黄昏时分,
頡利可汗终於率领兵马在风雪中出现了,
队伍拉的很长,
几万人马,经过八百里的连日风雪急行军,又还对突利牙帐夜袭,虽然取得完胜。
但此时也是疲惫万分,
頡利驻足道旁,看著远处的野狐岭。
强打起精神,
“加快行军,过了眼前这野狐岭,便下了草原,进入中原北燕州了。进了唐人的地界,任大家抢掠,
到时吃烤羊肉,睡汉人女子,美美的痛快个三天三夜不封刀!”
頡利把执失思力喊来,
“你带一千轻骑,加快行军,一定要追上什钵苾那个叛徒,绝不让他逃到幽州或并州去。”
頡利催促著眾人打起精神,加快速度,
要求在天黑前下坝,
在北燕州境內休息。
风雪狂舞,
頡利率领著人马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
李世民就在山巔冷眼观看著,犹如一个精明的猎有看著猎物上套。
“约有三万骑。”
“数量不多。”
“他们后军还押了有几千突利部俘虏,赶著许多牛马羊驼等牲畜等战利品。”
李世民看了一会,越发胜券在握。
頡利这行军毫无防备。
“按原计划行事,我亲自在山头镇守。”
“秦叔宝、程咬金等几个骑將,待突厥人大部进了獾儿嘴山口,便点燃烟火为讯,令他们率骑兵从两边埋伏的山谷里杀出,切断敌人后路。”
“屈突通、罗士信、张士贵几將,则率步兵,从山坡杀下去。”
野狐岭,獾儿嘴,
十面埋伏。
风雪中,
頡利也不得不下马,牵著马往山上走,
积雪深厚,山路难行。
只要越过山隘,便可一路通往中原北燕州了,
擒回突利,踏破北燕。
頡利喘著粗气,
这该死的突利,该死的唐人,该死的李世民,该死的李逸,
若不是他们,
自己在这个该死的鬼天气里,应当在定襄汗庭温暖的金狼大帐里,愜意的喝著酒,搂著美人,听歌看舞吃烤肉,
而不是现在这样鬍子都冻的结了冰茬子。
等杀进北燕州,
他一定要找个豪强大宅,好好的泡个热水澡,然后再···
正当他还在幻想中,
突然有突厥兵高呼,
“烽烟,山顶燃起了烽烟,”
頡利猛的抬头望去,
果然,烽烟燃起,滚滚冲天。
“这该死的地方,怎么还有烽燧?”
这烽烟一起,那他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了。
頡利咒骂了几声,
“看来这次想出其不意的偷袭北燕州的城池是有些难了,只能抢掠乡野了。”
“快看,后面山口也燃起烽烟了。”又有人惊呼。
頡利猛的扭头,
果然,他们刚才经过的山口,也燃起了几股烟柱。
不对劲。
頡利心咯噔一下。
若说山上烽烟,是有唐人在此设立了烽燧警戒,
可身后山口的烽烟,绝对有问题。
山谷间突然四面爆发起一声声战吼。
號角声响彻山谷,
“快看,山顶上。”
山顶上,
一面红旗高高树起,
紧接著又是一面將旗举起。
“秦王。”
又一面旗立起,
“天策上將,”
接著又一面,
“河东行营元帅!”
更多的旗帜升起,
这一面面的旗帜,都在传递著一个信息。
山上,
是大唐天策上將、秦王李世民。
頡利感觉喉头髮紧,突然莫名的心慌,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晋祠那一夜。
那一夜,
他差点被俘。
“有埋伏!”
有突厥兵后知后觉的慌乱喊叫起来。
山顶有秦王將旗,
山谷口也果然是杀出了无数唐军,拦截了他们退兵。
在突厥人的慌乱中,
山谷里的也是伏兵四起。
那些沟沟谷谷坡坡,突然间就到处都是唐军杀来。
神机营率先攻击,
他们在山坡上向前谷中的突厥军射出神机火箭,用小投石器拋射神机雷,
爆炸声在山谷突厥军中响起,
火四溅。
山谷道路狭窄,
突厥军挤在狭长的山谷里,难以挪移,十分拥挤,此时被包围伏击,成了密集的活靶子。
伏兵四起,
罗士信手持长槊,如猛虎下山,似风捲残云,率兵直接就冲入突厥军中,大开杀戒。
张士贵身披重甲,手持马槊,率部直奔狼头纛下的頡利可汗而来。
頡利心悸、胸闷、气短,甚至腿脚都感觉无力。
他惊惧万分,没想到唐军居然在此设下十面埋伏,
急令护卫。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整个野狐岭的三万余突厥军,后军押著俘虏带著缴获的那几千人,被唐军骑兵拦腰切断,堵在了山谷外面。
谷內被围住了两万余人。
可谷內狭窄,还是上坡,突厥骑兵挤在里面,跑都跑不起来,还不如唐军步兵。
被唐军四面衝杀,很快就被切成了许多段,首尾难顾,只能各自为战。
可早疲惫万分的突厥军,
哪里还挡的住以逸待劳,气势如虹的唐军,
神机营的火器更助唐军威势,
很快,突厥军便如雪崩,
頡利身边勉强聚集了千余兵马,可已经无力回天,他连转身逃跑都难,
獾儿嘴山谷,已经被堵死了。
山谷內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山巔红旗招展,唐军的战鼓如雷。
頡利且战且退,
剩下千余人马,被挤压在一个狭窄的山谷角落,士气低迷,兵马疲惫,
无比的绝望。
最后一丝暮色里,
李世民骑马穿过尸横遍野的从山谷战场,
一路来到了頡利军前,
这千余人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唐军。
“頡利,还不速速投降!”
(本章完)
第627章 大雪龙骑破汗庭
第627章 大雪龙骑破汗庭
暮色如墨晕染,
最后一缕天光被铅灰色的云层吞噬,
也把頡利的光明吞噬。
他的天塌了。
朔风卷著雪粒在冰冷的砸在脸上。
正月的獾儿嘴山谷,成了他頡利落幕之地。
漫天的鹅毛雪片在朔风中旋转,頡利可汗的狐裘大氅早已结满冰凌,他没有想到继位大汗才两年,
他就已经败亡了。
这位曾经统领突厥百万之眾,控制东西万里疆域的塞外霸主,
此刻在无数的唐军弓弩刀枪的对准下,
最终跪下了。
向著那个比他年轻许多的秦王李世民跪下,
膝盖砸进被鲜血染红的冰雪里,
黄金打造的狼头金盔,被他摘下来放到了地上,他解下自己的金狼宝刀,
托举在双手中,
他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向李世民投降,献刀。
“草原上的苍狼,向长安的龙之子低头,”
已经先一步投降的执失淹,看著这一幕,內心突然一阵悸动,一个时代落幕了。
大业十一年,始毕可汗率数十万骑突袭杨广,围隋天子於雁门。
那年虽没能攻破雁门俘虏隋天子,可那一战,也让臣服中原十八年的突厥,从此不再向中原称臣,
反而是开始借隋之乱,频频武力入侵,还册封诸多隋反王为附庸。
可现在頡利可汗跪地向唐投降,
算算时间,
其实距离雁门之围,才仅仅七年而已。
七年,突厥经歷了三任大汗。
武德二年,在位十年的始毕可汗病逝於南侵中原的路上。
武德三年,在位仅一年的处罗可汗又暴毙於南侵路上,
现在武德六年的正月,继位也才两年多的頡利可汗,又败於南侵路上。
长生天不佑突厥啊。
短短七年间,改天易地。
突厥汗国並没能好好抓住隋乱的机会,
反而是大唐仅立国六年,便已经几乎一统天下,如今还將頡利擒获。
这一刻,
亲眼见证頡利跪地献刀投降歷史一幕的诸多突厥贵族们,个个心绪难平。
頡利跪地请降,
他身后,
千余名残兵,也相继跪倒,
刀枪扔在雪地上,
这些突厥狼,面对著大唐將士,去除了武装,把生死都交到了唐军手上。
李世民下马,
缓步来到頡利面前,弯腰扶起了这位狼王。
“可汗请起,”
天黑了,
风歇了,
雪停了,
四周火把点燃,
火光摇曳,
映照著頡利那张比死人还难看的脸。
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当李世民接过了頡利献上的金狼刀,
山谷中响起直衝云霄的欢呼声,
这一刻,
每个参与此战的大唐將士们,都无比自豪,热血沸腾。
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集体欢呼的大唐將士,一边却是低下头颅神伤的突厥人。
此战,双方数量相当,都是三万人马。
可结果却是,大唐完胜。
唐军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了两万多,
被切断拦在谷外的那几千突厥后军,以及被頡利俘虏来的几千突利部眾,
在这边大局已定后,
也没能逃脱,
很快被秦叔宝程咬金他们的玄甲骑兵追上,在得知頡利大汗被击败投降后,他们也只好投降。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当一切尘埃落定,
北燕州的宣化堡中,
李世民和一眾文臣武將,相视良久,最终爆发出一阵大笑。
开战之前,虽然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
可谁敢確信,真能生擒頡利?
“哈哈哈!”
“玄龄,你赶紧向陛下露布告捷。”李世民都有点恍然如梦感觉。
长孙无忌在旁边道:“一定要用心写,得把咱们这一仗的了不得突显出来,
这一仗可是生擒了突厥大汗啊,咱们斩首三千,俘虏三万,生擒頡利,缴获金狼纛,咱只损失了八百人。”
程咬金也笑著道,“房公你可是进士出身,一定要把露布写的团锦绣,文四駢六的,多用点一看就高大上的典故。”
这对房玄龄来说,当然不是问题,齐州歷城房氏,那是清河房氏南迁,是仅次於五姓的山东士族,他爹既是书法大家还是有名御史,房玄龄少年就中隋朝进士,一手文章可是相当了得。
李世民道:“派个人去无逸那,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
正月里塞外的寒风如刀,
李逸带著两万人马出马邑,沿金河北上,出杀胡口,一路向定襄汗庭而去。
这一路天气很冷,道路很难行。
可全军上下,没人叫苦。
有的只是建功立业的兴奋和激动。
頡利东去,
汗庭老剿空虚,
李逸来抄家,任务可比秦王轻鬆多了。
尉迟恭他们上次来这里游击了一个月,早已是轻车熟路。
“司空以为秦王能成功吗?”
“能。”
休整时间,李逸在林子里避风,就干嚼炒米和肉乾,条件艰苦,可行军途中也只能如此。
此次出关,就一个要求,快。
打敌人措手不及。
累了,停下来休息一会,饿了,吃点炒麵肉乾,渴了,喝点冷水。
“希望能击败頡利。”尉迟恭道,他都没敢想能生擒或斩杀頡利,能击败頡利东进之兵,就已经足够好了。
马邑到定襄四百多里,
风雪中行军艰难,
大家咬牙坚持,每日仍行军百里。
三天后,距离定襄汗庭仅相隔百里,他们已经突袭了好几个突厥人过冬营地。
“司空,我请求率部打前锋。”应州刺史苏定方提议轻骑先行,以免对方被打草惊蛇,提前逃跑。
北恆州刺史刘黑闥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也上前请战。
李存孝尉迟恭几总管也来爭。
“你们別爭了,不如抽籤,谁抽到就去。”
李逸折了八根草棍,一长七短,捏在手中,让八位总管抽。
“说好了,抽到的,就带两千轻骑先行,没抽到的也不要爭了。”
八总管,都是有本事的。
尉迟恭八人依次上前抽籤,
最后把各自抽到的草签一比划,
苏定方笑著道:“多谢诸位了。”
李逸拍著苏定方的肩膀,“这任务交给你了,你率两千轻骑先行,若是敌人没准备,你可以突袭汗庭。
若是防备较严,那你就先绕到营地北边,封锁他们退路,待我率大军来了一起进攻。”
苏定方点头,
李逸看他样子,估计他到了后,肯定还会突袭汗庭,除非汗庭真的已经发觉了他们做好了准备。
想了想,
“我再给你一千轻骑,让李存孝隨你同往。”
“谢司空。”
李逸拍拍他胳膊,“注意安全,有机会就上,但没机会也別强求,等我来。”
“嗯。”
李逸叫来李存孝,这位羌人战俘,如今也是混的风生水起,都已经封侯,还拜了刺史。
官居正四品,差一脚就进入三品亲贵之列。
他的出身,以及他的仕途履歷,都让他深深的打上了李逸的烙印,他对李逸也很忠心,李逸当然也不吝惜提拔他。
“你带一千骑隨定方一起行动。”
“谢阿郎。”
“军中称职务。”李逸笑著砸了他胳膊一砸。
“是,司空。”
休整过后,
苏定方、李存孝二將,率领三千轻骑率先开拔。
风雪中,
三千唐骑如龙。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突厥的实力仍然很强。
可此次出兵,不是一般的出师北伐,而是突袭。
还是趁頡利八百里去奔袭突利之际,抄他老家。
这是不对称式的作战,
没有摆明车马的对阵,
战爭本就如此,
用兵的核心,就是在局域集中优势兵力,然后就容易击败对方了,说以少胜多,以弱击强,那也都是在局部形成优势。
很少有真正的以少胜多的。
想达到局部优势,那就得通过兵力的调动,最好就是出人意料,趁其不备。
出兵的时间、路线,都是关键。
正常中原与草原交战,都是秋冬时节,游牧部族南下抢掠,春夏时节,中原王朝北伐反击。
这是自然环境天气等决定的。
可打仗,有的时候就得反著来。
黄河结冰,秋高马肥,草原部族最喜欢南下抢掠。
中原王朝则喜欢在草没长好、马没长膘的春夏季节反击。
这是常规打法。
但有时剑走偏锋,效果更好。
此时,
就不是出兵塞外的好时机,
但唐军一直屯兵马邑,还监视著定襄汗庭,又有突利这个鉤子在引诱頡利,
当頡利被钓出窝,去奔袭八百里外的突利牙帐,
一个巨大的破绽就显露在李逸面前了。
这么好的机会,
李逸要不动手,那才是傻。
军爭之难者,
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如果頡利不是带著三万人马杀向八百里外的突利汗庭,
李逸想抄頡利定襄汗庭老巢,並不容易。
此前,李逸派五总管,各领千骑,五路出关,在汗庭周边游击了一个月,
五位总管就都没有找到机会袭击頡利汗庭。
歷史上李靖攻定襄汗庭,並不是一场简单的突袭。
而是持续数月的一场战役,李靖先是在头一年的冬十一月,出兵突袭了定襄南面的恶阳岭,
以几千兵马突袭占据了这处险要之地,屯兵驻守。
控制了恶阳岭,就控制了定襄汗庭南下的通道。
在此后几个月时间里,
李靖驻恶阳岭这几千兵马,一边屯守险要,一边派轻兵不时突袭部落,抢掠他们牛马,
弄的突厥人一日数惊。
甚至还派出了间谍,暗中策反頡利身边人,其心腹康苏密就向李靖投降了。
等到次年春,
李世绩又出兵前往阴山白道封锁,
定襄汗庭军心动摇、阵脚大乱。
直到此时,
李靖都还没动,
而是等朝廷使臣唐俭前往汗庭跟頡利会盟,
这时李靖才发起了最致命的一击,借著大雾掩护,当頡利以为大唐有意停战议和时,
李靖杀到了,
頡利措手不及,大败逃跑,最终却在阴山遭遇拦截,再次大败,最后好不容易逃到大漠磧口,还是被抓到了。
李靖破定襄,是一环扣一环,长达数月的作战。
李逸现在却完全不同,用不著那么麻烦了。
定襄空虚,
正好趁虚而入。
苏定方对李逸答应的很好,
可一出发立马把那些拋到脑后。
没困难要上,有困难也得上。
好不容易抢到这齣兵机会,这攻破汗庭的首功,他岂会让人。
快马加鞭,顶风冒雨,
百里行军,
苏定方直指汗庭。
天寒风冷,
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什么突厥人,
就这样杀到了汗庭附近。
苏定方在汗庭南边的山谷里休整了两个时辰,等到深夜这才借著夜色,杀向汗庭。
汗庭空虚,
毫无防备。
就这样被苏定方三千骑杀了个措手不及,
三千唐骑,如虎入羊群。
“报,已擒住頡利母亲和其儿女侍妾。”
“报,拿下前朝余孽杨政道和萧后。”
“报···”
一座座帐篷在寒风中燃烧,点燃夜空,
定襄汗庭陷落。
苏定方站在猎猎风中,抹了把脸上的血渍,“派人回去给司空报捷,定方不辱使命,已拿下定襄汗庭,擒得頡利家眷,並將前朝余孽一网打尽!”
顿了顿,苏定方看著眼中那枚玉璽,“告诉司空,我们缴获了萧后保管的传国玉璽。”
(本章完)
第628章 金狼帐中萧皇后
第628章 金狼帐中萧皇后
“这真的就是传国玉璽?”
定襄汗庭,
李逸从苏定方手中接过那枚玉璽时,一眾將领全都凑过来围观。
传国玉璽啊,这大名谁不知晓,但真正见过的又有几个呢。
魏徵顾不得一路隨军的疲惫,盯著玉璽目光火热,“司空,让我鑑定一下,我对传国玉璽有几分了解。”
李逸觉得传国玉璽看著挺一般,不过倒確实是金镶玉,有一角用黄金镶了。
“魏记室给掌掌眼。”
魏徵小心翼翼的接过,生怕给摔著碰著了。
拿到手后左右上下的仔细打量,
“这玉璽十有八九就是传国玉璽了。”
“真的吗?”
魏徵欣喜的向大家解释,“首先你看这玉用黄金镶了一角,这正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用蓝田玉雕成的那块传国玉璽的特徵。
史载王莽篡汉,向王太后索要玉璽,被王太后用玉璽砸击,摔掉了一角,后来便用黄金镶补,这也就成了金镶玉。”
“再其次,你看这材质,確实是蓝田玉,而且这上面的印文,用的是虫鸟篆,看著像是虫子和鸟,不是一般的篆书,这八个字便是『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李存孝问,“这八个字啥意思?”
大家鄙夷的看著他。
魏徵笑著解释,“这八个字,意思是我始皇帝受上天的任命,所以必然国运长久昌盛。”
“秦皇贏政自称始皇帝,要让大秦万世传承,可惜秦朝却二世而亡。”
李逸对这玉璽也挺好奇的,毕竟名头那么大,好像谁拿到了就一定能当皇帝一样。
三国演义里,孙坚率部进入洛阳,从井中打捞出了这方失落已久的国之重器,便私藏起来。
孙坚死后,孙策用这枚玉璽向袁术借兵,开启江东霸业。而袁术四世三公,拿到玉璽后悍然称帝。
得玉璽者得天下,可惜袁术却被群起围攻,最后兵败身死。
甚至在隋唐演义里,李密也是费尽心思的谋夺传国玉璽。
不过现实里面,
传国玉璽重要,却也没有那么重要。
王莽、袁术都得了传国玉璽称帝了,可也没能既寿永昌。
孙坚號称江东虎,可得璽即亡。
璽方四寸,上纽交五龙,缺一角,金镶。
挺不起眼的。
“你们看这,”
魏徵指著璽肩,那里也有一排铭文,
“魏所受汉传国璽。”
这行字,是当年曹丕篡汉时让工匠所刻,以此彰显其正统。
“那边也还有字。”尉迟恭眼神好,指著玉璽右边道。
魏徵点头,“对,这也有四个字,天命石氏。这是五胡十六国时的后赵石勒让人刻上去的,他得到了传国璽,添上这行字,也是想藉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李逸看著魏徵指出的那两处后人增添的铭文,还真就跟那个金镶的角一样,充满歷史味道啊。
甚至有种看乾隆皇帝喜欢给书法作品上盖章题名一样的感觉。
魏徵熟读史书,对於传国璽的传承了如指掌。
他告诉大家,
当年曹丕篡汉,在传国玉璽上刻下那行字,可曹魏却很快被司马家所篡。
晋朝经歷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后,匈奴人刘渊抓住了晋帝司马炽,並夺走了传国玉璽。
司马睿渡江,在江东称帝,可却没有了传国玉璽,被人蔑称白板天子。
传国玉璽在前赵也是几易其手,后来后赵石勒得了玉璽,刻下天命石氏,但最终后赵还是被冉閔所灭···
兜兜转转,苻坚败亡后落到姚萇之手,苻坚却说已把玉璽送到东晋。
刘裕建立刘宋时,从东晋朝夺得了传国玉璽。
在北魏太武帝时,曾在鄴城的寺庙中意外发现了传国玉璽。
在陈霸先建立南朝陈后,有个和尚向他献上一块玉璽,据说是侯景的儿子曾经扔进井中的。
於是在当时,南北朝,北周北齐南陈三国,各自拥有一块玉璽,都说是传国玉璽。
后来隋朝一统天下,三块玉璽都落到杨坚手里。
当初竇建德被俘,其妻曹氏投降,就献出了一块玉璽,这块玉璽就是隋朝手中的三块传国璽中的一块。
而如今萧氏手里获得的这块,也是隋朝拥有的三块璽中的一块。
到底哪块,才是传自秦始皇的那块?
“应当是这块才是真正的秦汉传国玉璽,不仅是因为这块镶金了,而且这块上面比竇建德妻所献那块,多了天命石氏四个字。”
当年隋朝三块玉璽,
如今大唐已得其二,另一块则仍不知所踪。
李逸让魏徵把这块玉璽好好保管,李逸还特意派了十名亲兵保护。
除了传国玉璽,
这次攻破汗庭,收穫还有很多。
斩首千余,俘虏男女万余口,获杂畜数万,擒获頡利母亲婆施氏,又其子迭逻施等。
更是把后隋小朝廷一锅端了,
才三岁多的隋王杨政道,还有已经五十多了的萧皇后。
頡利的金狼大帐能容纳数百人,
里面相当豪华,
地上铺的波斯地毯,帐內到处装饰著黄金掛饰,相当奢靡。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生起炉子既暖和,却又还没什么异味。
李逸吃著烤羊肉,煮奶茶,
见到了那位萧皇后。
野史记载,贞观初,李靖破突厥,获萧后,送还长安,李世民居然跟萧后有了一腿。
李逸一边吃著烤肉一边观察著萧后,觉得那个野史,简直野的没边了。
萧后现在都五十出头了,若是到贞观初去长安,那都得六十了。
六十岁啊,而那时李世民才三十岁。
女大三抱金砖,这女大三十送江山吗,但李世民自己打江山,哪还需要六十岁的萧后送。
此时的萧后,在定襄汗庭已经居住了快三年了。
虽然她妆扮下仍雍容华贵,很有气质,但確实是老了。眼角的鱼尾纹很明显了,甚至有了不少白头髮。
皮肤也算不上好,
这塞北的风,可是很厉害的。
“喝茶,还是吃点烤肉?”李逸问。
“来壶奶茶吧。”萧后声音平静。
这是一个经歷了无数大风大浪的女人,出身西梁皇室,孝明帝萧岿之女。
据说就因为出生於二月,而江南风俗认为二月出生的女子不吉,就被交给了萧岿的六弟东平王萧岌收养,可萧岌夫妇收养她不到一年双双去世,越发好像证实了不吉之说。
她被转给舅舅收养,可舅舅张軻家贫,萧氏从小跟著操劳家务,直到开皇二年,隋文帝出於政治考虑,於西梁国为皇次子杨广选妃,可是梁国诸公主的占卜皆不吉,
最后从张軻家接回萧氏,占卜为吉,选中为晋王妃。
萧氏嫁给杨广后,夫妇俩还是很恩爱的。
可经歷雁门之围、江都之变,萧氏命运也变的坎坷起来,被弒君者宇文化及裹挟著北上,又在河北落入竇建德之手,
好在小姑子义成公主派人把她接到突厥,虽然塞外苦寒,但起码有了个安身立足之地。
在这也能安心抚育孙子政道。
可这安定的生活,这么快又被打破了。
小姑子义成公主去年冬死在太原晋祠,
如今唐军又攻破了定襄汗庭。
好在萧氏这几年,做过宇文化及的阶下囚,也落到过竇建德手中,再到突厥客居,
习惯了。
一壶奶茶送过去,
杨氏喝的挺优雅,
李逸吃著烤肉,没想过要得罪她。
虽是前朝皇后,
可她亲弟弟萧瑀在大唐可是宰相右僕射,兰陵萧氏天下名门,就是西梁这一支,在朝中为官者也很多。
人家跟皇族李家还是亲戚呢。
萧皇后的前女婿宇文士及,现在也是中书侍郎,封郢国公。
而李世民王府后院里,也有好几个杨氏,其中一个就是杨广之女,虽非萧后亲生的,那也是女儿,她也算李世民半个丈母娘。
李逸也没什么话可跟她聊的,
好好派人看护,別再弄出上次义成公主那档子事了,义成公主死就死了,但萧后死了,李逸回长安后,肯定会很麻烦。
那个隋王杨政道,李逸也没想过为难,更没想著杀了。
他只是杨广的孙子,杨暕的遗腹子,江都之变时还没出生,现在也仅是个三岁的孩子,啥也不懂。
“李司空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喝完一杯茶,见李逸並不理会她,萧后忍不住问。
李逸放下切肉的刀子,拿丝巾擦了擦嘴,端起茶喝了两口。
“请放心,我会派人將你们一路安全送回长安的。”
萧后请求道:“多谢李司空,我希望能给我们留些侍从婢女。”
“没问题。”
“能否让我侄孙嗣业带一支护卫隨从?”
李逸想了想,“他可以挑五十名部下充当你们的护卫,但每人只能配一把横刀,不得配盔甲弓弩,也不得配战马。”
萧后微微皱眉,可最后还是点头谢过。
她起身告辞离去,
离开前,又问了一句。
“李司空能这么恰好的在頡利大汗不在的时候突袭汗庭,想必是早知晓了頡利大汗去向了吧?”
李逸微微一笑。
萧后见状,心中已经印证了那个猜想,“頡利还能回来吗?”
“我只能告诉你,秦王早就在东边恭候他了。”
话落,
家將宋义进来,送上一封捷报。
李逸看完,脸上也不禁露出喜色。
“最新消息,秦王在北燕州的野狐岭大败頡利可汗,俘斩三万余眾,頡利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被生擒活捉了。”
萧氏对李逸道:“恭喜司空,你们贏了,大获全胜。”
李逸笑道:“是我们贏了,这是一场华夏与异族之战,我们华夏贏了,北疆终於能得到安寧了。
自大业十一年雁门之战以来,这七年来,千里北疆,年年遭受突厥入寇,百万边民遭受蹂躪,
此战过后,
百姓终於可以喘息了。”
萧氏屈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李逸坐在那又道:“义成公主死前,一直呢喃著两个字,回家。
你比义成公主幸运,她在草原二十三年,最终也没能回家。而你,仅三年后,就可以回家了。“
萧后的身子一顿。
她转身,对李逸道:“谢李司空让我们得以回家。”
李逸点头,“大唐会让每一个流落塞外的游子回家的。”
(本章完)
第629章 双王一战定突厥
第629章 双王一战定突厥
“一战功成”
“诸位,秦王在野狐岭全歼頡利三万余人马,生擒頡利。”
李逸召集来诸將,在定裹汗庭金狼大帐中宣布了这个消息,满帐欢呼。
他们袭破了汗庭,俘虏了万余人,缴获数万杂畜,端掉了后隋小朝廷,还缴获了传国玉璽。
可这些对突厥的打击並不算很重。
现在頜利被生擒了,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这次不仅是生擒了頜利,还擒住了頜利汗庭一眾心腹达干,还有诸多隨征的阿史那王族特勤,
又有诸如执失淹等頜利发、侯斤们。
李逸以茶代酒,与诸將共饮庆贺。
既然李世民那边成功了,那他这里的行动也要稍调整一下,不急著撤回长城內了。
頜利这一败,汗庭的一眾达干、特勤隨征被擒,汗庭一时可谓群龙无首,
也不用担心有人回援汗庭了,
唐军可以在汗庭再扫荡一些周边部落,多俘虏些人口,多抢掠一些马匹和杂畜。
胜者通吃,
仗打贏了,自然得抢资源。
兵马一动,耗费的可是无数钱粮物资,必须得在突厥人身上赚回来。
李逸召集尉迟恭刘黑等八总管。
“长城以北,阴山以南,定襄汗庭周边三百里內,你们分头扫荡。”
尉迟恭哈哈大笑,“对,趁他病要他命,也终於轮到咱们抢他们了,哈哈哈,放心,这回绝对抢个够,谁敢反抗,统统屠灭。”
李逸道:“別那么戾气重,儘量把人和畜都带回来,要是天寒缺草,杂畜带不回就杀了取皮、
肉带回来,咱们运回去,也都是能吃能卖钱的。”
至於突蕨俘虏,正好开春后在代北屯田、开矿。
也可以拿来跟突厥、铁勒诸部换回汉人奴隶。
再不济,直接卖给奴隶商人,也是值钱的。
“赶紧通知那些隨军商队,让他们赶紧喊人来,这次定襄可要热闹了,会有无数战利品等著发卖,
能不能吃下,能吃下多少,就看他们的能耐了。”
对待敌人,没有什么好仁慈的。
李逸希望,阴山以南,最好不要有突厥部落了。
“这汗庭,当恢復我汉家定襄之名。”
苏定方主动请缨,“我愿率一千人马,堵住阴山白道,不让突厥人逃到阴山以北去。”
刘黑閒则道,“那我去汗庭西面堵著,不让他们去河套投郁射设和沙钵罗设。”
“可以。”
现在汗庭这里的突厥部眾,没了骨干,都是待宰牛羊,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至於西边河套的郁射设,李逸打算先不动他,一来相距甚远,二来郁射设这次没隨頜利行动,
他的实力未损。
郁射设可是有五万帐部眾的“派人去河套见郁射设,告诉他頜利可汗已被我大唐生擒,汗庭也被攻破了,
让他莫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若是引起刀兵之灾,勿谓言之不预!”
“突利小可汗什钵芯和夹毕特勤思摩,如今都已归附我大唐,希望郁射设也能够识时务。”
“只要他能够率部归附大唐,从此称臣纳贡,朝廷也不会亏待他的,到时封王赐姓,也少不得。”
“告诉全军弟兄们,
缴获所得,三分之一都会分赏赐给將士们的。”
“他们疯了吗?”
狼山下,河套。
郁射设的牙帐,
突郁射设阿史那·摸末见到风雪中抵达的唐军使者,听完使者转达李逸的话,愣了许久,然后便喊出他们疯了的话。
所有人都疯了?
頜利身为突厥大汗,为什么要出兵攻打突厥小可汗的突利?
突利可是始毕大汗之子,是頜利的亲侄子。
而唐军也都疯了?
李世民居然在这个寒冬,还是汉人的新年正月里,带兵跑到了燕山北野狐岭埋伏頜利,
李逸更是带著两万人马就敢直接攻入定襄汗庭。
而唐人这些疯狂的举动,居然全成功了。
这世界疯了。
他以为这是假消息,可隨唐使来的人中,有一个是汗庭的特勤,一个是汗庭的达干,他们都成了李逸的俘虏,现在隨同过来劝他投降大唐。
就在去年,他们突厥还两次大举攻入唐境呢。
现在突厥汗庭被攻破,大汗被俘虏了?
他郁射设去年都联合族叔祖沙钵罗设,打到原州,甚至有两支骑兵,一支破了陇州大震关,一支则越弹箏峡杀到涇州破了临涇县。
虽说后来被李道宗杨师道他们小胜了一场,可也仍是抢的盆满钵满的。
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疯了,全都疯了。”
突利降唐疯了,頡利大雪攻突利疯了,唐军正月两路反击更疯了。
唐使张皓特意让那两位特勤、达干留下,跟郁射设单独聊聊。
郁射设揉著太阳穴,很是头痛。
他的年纪比突利可汗还年轻些,他是处罗可汗之子,他父亲在位才一年多,就暴毙了。
頜利说是唐使郑元下毒谋杀的,可也有传闻是頜利与义成公主谋杀了他父亲。
父亲死后,本来该他继承汗位,却被义成公主联合頜利夺了位。
事后虽然分封他们兄弟俩一个为郁射设,设牙於河套,一个为拓设,设牙於漠北。
可摸末从来没有感激过頜利,只是一直带著怨恨。
若非太年轻,实力不够,他早就反頜利了。
突利是他同祖父的堂兄,分封东部,实力比他强几分,这两年他看著突利在东部不理会頜利,
心里也是很羡慕和敬佩的。
他看著面前那两人,
一个也是金狼家族的王室子弟,他叔父步利设的儿子。一个则是粟特胡,在汗庭担任达干之职。
“唐使张皓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默特勤跟郁射设般也很年轻,都是不满二十,他心有余悸的道,“回郁射设,大汗很有可能兵败被俘,
我们在定裹汗庭被李逸攻破后,见到了隨大汗东征突利的执失思力。他说大汗全军覆没,兵败被俘投降了。”
郁射设阴沉著脸,“定襄汗庭是怎么被攻破的?”
“大汗带走了汗庭的兵马,周边部落战士也大都带走了,三万人八百里征討突利,
谁料唐军李逸后脚就杀了过来。
他们突袭汗庭,我们措手不及·:.”
“够了,一群废物。”郁射设破口大骂。
可是骂了一阵后,郁射设也只能颓然闭嘴。
最后无奈的摆了摆手,让人带两人下去休息。
他叫来自己的一眾心腹,把事情告知,“你们以为,唐人接下来会来攻我们吗?”
一眾人面面相。
皆是大为震惊。
有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郁射设,此事当真?”
“不会错的,頜利这狗贼,这回彻底栽在唐人手里了。那唐国的秦王李世民和武安王李逸,真的好本事,也才二十来岁,比我也並没有大那么几岁,
可居然有此等本事,实在是可怕。”摸末嘆气。
面对此等英雄人物,他儘是无力之感。
一名他父亲处罗可汗留下的老臣,也是嘆气连连,“现在先好好招待唐使,我刚打听了下,这位唐使张皓,是李逸的舅表兄。
得好好招待,不能得罪了。
不仅要好吃好喝,还得安排些年轻漂亮的女子伺候,再送他些黄金、骏马,多从他嘴里套些消息。”
“然后呢?”
“然后么,”那老臣苦笑几声,“如果頡利可汗真被俘了,那突厥將大乱,
唐朝出了秦王那等英雄人物,咱们最好还是莫与之爭。”
“要我投降么?”摸末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只感觉满嘴苦涩。
“最好是先观望,莫轻举妄动。”
唐军此次,如此雷霆万钧之势击败頜利三万东征军,还把他生擒,又袭破定囊汗庭,
深深震忆了河套郁射设一眾人。
他们连頜利可汗都不敢反,何况如今这般轻鬆击败頜利的唐军。
突利就明显的早投了唐。
郁射设问了一圈,
结果一个敢战的都没有。
頜利被擒,汗庭被破,已经嚇破了他们的胆。
他们自认为不论是能力还是实力,都远不如頜利大汗的,郁射设分封河套,是为南面设,统领五万帐,人马不少。
但比頡利可差远了。
頜利大汗兵败被擒,突利小汗投唐。
这还怎么打。
草原人实力为尊,
当大唐展现出超强的实力后,郁射设等很自然的就认怂了。
称臣,並没有什么稀奇的,郁射设的祖父启民可汗,当然就是向隋称臣,得其大力扶持,才从都蓝可汗、达头可汗手里抢到了大汗之位,
在那场五汗之爭里,笑到了最后。
哪怕后来成为大汗,却也一直对隋恭敬无比。
“选一峰野骆驼,给咱们的唐使贵客好好招待一下。”
郁射设让手下给张皓烤全骆驼招待,这可是比烤全羊更高的待遇。烤的还得是野骆驼,选那个头大又肥的。
把鸽子蛋塞进天鹅肚子里,再把天鹅塞进羊肚里,然后把羊又塞进骆驼肚里烤制,
数层烧烤,多种滋味,
这是比唐朝宫廷菜浑羊歿忽还奢侈的菜。
再来一个驼峰炙、驼蹄卖,
当张皓被请到郁射设大帐赴宴,看到这奢侈的骆驼宴,心中大定,知晓这次出使,事成矣。
第630章 我当为皇兄手刃之
第630章 我当为皇兄手刃之
“天助我大唐!”
李渊坐在殿上,看著面前的捷报。
三道捷报,几乎同日抵京。
赵郡王李孝恭破辅公祐於芜湖、拔梁山等三镇,安抚使任破扬州城,广陵城主龙龕投降,李靖乘胜攻破辅公祐老巢丹扬。
秦王李世民於北燕州外野狐岭邀击頜利可汗,俘斩三万余,生擒頜利可汗。
武安王李逸率八总管袭定襄汗庭,俘斩万余,获马万余匹,杂畜十余万。
李渊一会拿起荆州大总管赵郡王李孝恭的那份捷报,一会又拿起秦王李世民的那份捷报,
一会又把并州大总管武安王李逸那份拿起来看。
左看,右看,
怎么也看不腻。
一眾宰相们纷纷赶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待诸位宰相都贺喜了一番,才看到太子珊珊来迟。
“大郎,快来,突厥败了,世民生擒頡利,无逸捣破汗庭,孝恭在江南也已经攻破了辅公祐丹扬贼穴,
哈哈哈,
还有突利小可汗和郁射设都向我大唐请降了。”
建成勉强而笑。
李渊高兴的手舞足蹈,也没留意到建成的不自在。
三份捷报摆在那,
李渊让中书令封德彝一份份跟大家详细通报。
“先是辅公祐遣其將冯慧亮、陈当世率舟师三万屯於博望山,”封德彝一边说,还一边让人拿来一副江南沙盘。
在当涂县西南三十里,有天门山,夹江对峙,东曰博望,西曰梁山,他在沙盘上指示位置。
“陈正通、徐绍宗將步骑三万屯青林山。”
当涂县东南有湖,湖西青林山。
“叛军於梁山连铁锁以断长江,筑却月城,延绵十余里。又结垒江西以拒朝廷官军,
赵郡王孝恭与李靖帅舟师至舒州,李世绩帅步卒一万渡淮,先拔寿阳,次石。
慧亮等坚壁不战,孝恭遣奇兵绝其粮道,慧亮等军乏食,夜,遣兵袭孝恭营,孝恭安臥不动。
后集將议事,诸將都认为叛军占据水陆之险,坐拥强兵,不能速战速决,不如直指丹扬,掩其巢穴。孝恭从其议,而长史李靖却认为,辅公祐精兵虽在此水陆二军,但他自己在丹扬也还有不少兵马。
不先拿下博望,就算直接杀到丹阳,可辅公祐据守石头城,也很难一时拿下,到时唐军反而腹背受敌,十分危险。
敌將只想拖垮我们,我们则必须正面突破敌军。”
封德彝根据李孝恭的详细捷报,向皇帝和大臣们復盘了此战。
李靖先用老弱进攻敌人营垒,让李孝恭统领精兵严阵以待。老弱之兵进攻后伴装败退,诱敌追击,然后唐军精锐伏击。
关键时候,江淮军大將,杜伏威的义子闕陵出现在叛军阵前,摘下头盔,亮明身份。
江淮军中有许多他的旧部,被他阵前一番劝说,说他们被辅公祐所骗,不少他的旧部真就临阵倒戈,
叛军士气大降,
李靖又率精锐掩杀,敌军大溃,唐军追击百余里,博山、青林的两处六万叛军皆溃,
许多叛军甚至落江淹死,被斩杀和淹死者一万多人。
李靖穷追不捨,率先杀到了丹扬,辅公祐还有几万人马,可却不敢迎战,弃城而逃。
辅公祐一路东逃,部下沿途逃散,李世绩率兵一路追击,辅公祐逃到句容时只剩下了几百人,
他手下將领意图擒拿他献给唐军,被他察觉后带著几十名亲兵逃跑,逃到武康,被当地豪强率乡丁围攻,
被擒住押送到丹扬,被李孝恭处死,悬首示眾,江淮辅公祐的叛乱,也几乎就此平定。
之前叛军锁江对峙,朝廷一直催促,担忧万分,还一度下詔要让李世民南下掛帅平叛。
想不到,这叛军败起来却也这么快。
一战而平,再无波澜。
李渊看著沙盘,
大笑著道:“李靖真是萧铣、辅公祐之克星也,二人皆为李靖所杀。”
有功,自然得赏,还不能拖延。
於是高兴方分的李渊,当即下詔。
以李孝恭为东南道行台右僕射,李靖为行台兵部尚书。
“改天下各总管府为都督府,扬州升为大都督府,赵郡王孝恭为东南道行台右僕射兼扬州大都督。
李靖为行台兵部尚书,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而山南道行台,裁撤以李孝恭之弟汉阳王李瑰接任荆州大都督,原行台右僕射刘瞻为囊州都督。
此战后,江南基本平定,李渊也算是鬆了口气。
“裴监,你一直说攘外必先安內,可如今看来,也可以是一边攘外一边安內啊,哈哈哈。
赵郡王孝恭、永康公李靖、武阳公李大亮、管国公任、曹国公李世绩等人,只用南兵,也照样平定了江南叛乱。
而秦王世民和武安王李逸、淮阳王道玄,他们也能在北疆屡败突厥,如今更是一举頜利生擒,
攻破虏庭。”
“封相,你把世民和无逸他们这两场大捷,跟大家好好讲讲。”
“这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两场仗。”
皇帝对李世民和李逸不吝讚美之词,太子跪坐在殿中,却是感觉每个词都异常刺耳。
甚至皇帝调侃裴寂的那句话,李建成也觉得皇帝是在嘲讽他。
毕竟攘外必先安內,就是他李建成一贯的主张。
他一直是对突议和派。
而如今李世民不仅击退突厥,甚至在这个寒冷的正月里,生擒了頜利,那个一直拉拢不过来的李逸,也袭破汗庭。
又是他一向看不惯的军事冒险,
可偏偏他们又一次成功了。
他们的成功,越发衬的他的议和主张,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显得他之前在河东的撤退,是多么的无能。
现在再说什么冒险、不顾大局等,都只会显得他的无能。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建成有些出神,
突然听到皇帝笑著说,“无逸改封为代郡王,为并州大都督,道玄改封为魏郡王,为幽州大都督。
降定州大总管府为定州中都督府,张道源为定州都督。”
並幽荆益扬交六大都督府。
罢撤益州道行台和襄州道行台,暂时保留陕东道大行台、东南道行台两个行台。
“南北大捷,大赦天下!”李渊哈哈大笑,难以抑止。
建成起身,
“儿臣恭喜陛下解决突厥之患,”
“河东行营將士们当班师凯旋,回京受赏。”
“突厥边患既除,也无须在代北维持十万边军矣,可陆续將府兵撤回,
正好春耕在即,不误府兵农时,也能好好回家休整,
在代北保留两三万驻军,朝廷一年可减少七八万人的供养。如今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之时:::”
皇帝的笑声夏然而止。
太子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不管他说的有没有道理,此时应当討论的是论功行赏,不是其它。
尤其是这话不適合太子来说,
他说出来,未免就有几分妒忌秦王军功之意。
“此事稍后再谈。”李渊收起笑容,“裴监,朝廷当立即派出使臣,前往代北、江南抚慰得胜將士们,
记录功勋、赏赐御酒。“
李建成离开的时候,脚步虚浮,头很晕。
回到东宫,
叫来典膳丞任粲,“弄几个下酒菜来,再来一壶桑落酒。”
“殿下何事心忧?”
“快去。”建成很烦,对平时很宠信的任也没了好脸色。
酒菜上来,
李建成刚喝了两杯,李元吉来了。
“阿兄这是在这喝闷酒呢?”丑孩儿李元吉一屁股坐到建成对面,拿起象牙筷子便开始夹白切羊肉往嘴里塞,“我也正烦闷著呢,我陪阿兄喝。”
李元吉这个河东行营副帅,在年前就被李世民以让他回京奏报代北军情为由,把他踢回了长安。
本来回来的时候,他还挺高兴,代北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愿意留在边睡过年,哪有长安繁华热闹啊。
可谁知,
二哥李世民是真没把他当亲兄弟啊,
他这刚南下,
他们就兵马出塞,收復代北马朔云中。
这功劳他没得到也罢,
可这年刚过,
这二哥和李逸又干了票更大的。
生擒頜利,攻破汗庭,两路开,各建奇功,一起俘斩五万余突厥军。
河东行营不没解散呢,
他这个副帅回趟京,
结果李世民他们连立了几个惊天大功,可却跟他什么关係也没有,他一点功劳没捞著。
李元吉心里那个气啊,他回京时,可是一点关於要收復云朔,甚至是攻頜利的消息都没听到啊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呢。
一壶蒲州桑落酒下肚哥俩都对李世民满腹牢骚,太不地道了。
元吉酒劲上来,拍著桌案道,“阿兄,老二他这是要夺你储君之位啊,你可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理了。
想想前朝,太子杨勇是怎么被晋王杨广夺了储的。”
李建成呼著酒气,红了眼。
“他李世民把李逸、李道玄李道宗他们当成亲兄弟了,咱们倒好像是外人。
要我说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只要死人才不会威胁到阿兄的太子之位。”
李建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红著眼睛对元吉摇头,“不可胡说,我们和世民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能手足相残呢。”
李建成心里想,却文还顾忌著名声。
何况他是太子,眼下也还没到要动手杀弟的程度。若是真动手了,就算事成,去除一大威胁,
可也留下了去除不掉的污点,甚至还可能要承担天子震怒降罪废储的风险。
“阿兄若是不愿亲自动手,我当为兄手刃之。”元吉咬牙切齿说道。
建成仍摇头。
李元吉急道,“我这都是为阿兄著想,於我何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阿兄,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第631章 定襄 云中都督府
第631章 定襄 云中都督府
定襄做为汗庭,
突厥部眾还是有很多的,
阴山下,敕勒川,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本就是最肥沃的牧场,突厥把汗庭从漠北迁到此,核心的几大蓝突厥部落也迁到此。
可如今,却也因此遭受灭面之灾。
好在李逸约束唐军,不得滥杀,只要投降就不杀。
定襄后隋还有不少汉人,约有两三万人,是隋乱逃入塞外,或是被突厥掳来的,处罗可汗和义成公主把萧后和杨政道接来,在定襄立后隋朝廷,
把汗庭的两三万汉人,都交给这个小朝廷统领。
如今,
这些人,也隨著萧后杨政道的被俘,身份巨变。
对这些人,李逸也是区別对待的,不管是官吏兵士,还是百姓,都视之为流落在外的自家人。
定襄,后隋小朝廷的隋王宫,
一座小堡。
李逸带著一眾將领进了这个小堡,来到那简陋的金殿,后隋朝廷的一眾百官,躬身站立迎接。
李逸目光扫过,
殿上落坐,
几名头髮都白了的老臣,送上了数份图籍名册,有百官名册,也有將士名籍,还有宫府库藏,保留的皇家典籍等等。
李逸把百官名录翻了翻,没看到什么熟悉的名字。
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萧嗣业了,萧后的侄孙,后来也是员名將,官鸿臚卿兼单于都护府长史,可惜最终好像因討伐突厥叛乱兵败而被流放岭南。
至於其它后隋官员,虽有不少是当初隨驾江都的官员,但大多原本品级不高。品级高的那批,不是在河北投了竇建德,就是半路投奔长安,也有投奔李密和王世充的。
剩下的都是些小官小吏,被突厥人接萧后时,一起接过来了。
方仅三岁的隋王杨政道,
站在萧后旁边,手捧著那方传国玉璽,向李逸投降。
之前降过一次,
今天再正式的投降一次。
在萧后的教导下,杨政道穿著袭白衣跪地请降。
李逸接下那方玉璽,然后把他扶起。
小小年纪,倒也挺懂事了。
“我大唐继承隋统,对於杨室,向来优待。陛下听闻你率部归附,很是欣慰,特詔,授封你为员外散骑侍郎。”
说完,李逸招手。
便有亲兵拿来一件緋袍,还有一条金銙蹀躞带。
员外散骑侍郎,是从五品的官职。
单从员外二字,就知晓,这是正员之外增置的,同时散骑侍郎的职事,本就閒散,因此这是一个十足的閒散之职。
可也毕竟是五品,
这意味著大唐接纳了这个三岁隋王的投降。
起码,
这一路可以安全的回到长安城。
听到这个结果,
一眾后隋官吏也都明显鬆了口气,
李逸重新把那枚金镶玉璽收起,
目光在这些后隋官吏身上扫过,看的出他们很迷茫甚至恐惧。
大唐攻破汗庭,对於他们来说这或许是救赎与解脱,也可能是灭亡。
李逸微微一笑,
在这些人期待的目光中,宣读朝廷对他们的处置。
既往不咎,一律赦免。
甚至皇帝还十分宽宏大量,仍保留他们官身,此次一同返回长安,在长安侯选。
参加吏部銓选,量才录用,授以职事。
这个结果,
让许多人喜出望外。
后隋朝廷统领的塞外几万汉人,在中原有家人的,可以选择返回家乡,李逸会给他们路费,派人把他们一批批送到中原。
当然,若是那种隋乱中家破人亡的,中原已无亲人,也不想再回去的,也可以在代北安置,给他们授田。
而那些原本被突厥人掳来为奴的汉家百姓,
李逸宣布全都恢復自由的良人身份,想回中原家乡,或是就留在代北安家,皆任由选择,回家给路费,留下来也给安家费。
树倒猢猻散,
頡利兵败被擒,汗庭被攻破,
而执失部、阿史德部等几大核心蓝突厥部落的頡利发们也都隨著頡利被擒,
让如今阴山下的定襄汗庭,以及周边诸部,全都成了一盘散沙。
有的部落面对唐军的来袭,选择了顶著风雪出逃,有往阴山北逃的,有往西面河套逃的,
可大多又被苏定方、尉迟恭等人拦截伏击,损失惨重。
在这个寒冬里,
想仓促间带著部眾和牲畜迁移,哪有那么容易。
本就遭受白灾,牲畜多冻毙,这一出逃,更是牲畜多死,就算逃出去了,部落接下来也难熬过去。
无路可逃,
不少部落只得投降。
李逸有令,投降不杀,他们投降后,也確实没有杀降。
但做为降人,也不可能再如之前这般自在。
暂时,李逸只对这些降人做了三件事。
其一,各部中的汉人奴隶,不管是买来的还是抢来的,统统都被带走,他们会重获大唐良人身份。
哪怕是有的人在突厥为奴数十年,甚至已经是几代奴隶之后,唐军都统统把他们带走放免为良。
甚至只要身上有汉人血脉,都能得到放免为良的待遇。有些父亲是汉人,母是粟特胡,又或母为汉人,父是铁勒奴等,现在都按照汉家子民对待。
对突厥降部,李逸下的第二道命令,是收缴他们的武器装备,允许他们保留弓、刀,
但收缴他们的鎧甲、弩、长矛、盾牌。
千人部落,允许保留一队五十人的卫队。
李逸还下令对突厥各部徵收牛腿税,牲畜的四分之一徵收。
他不杀突厥降部,但也要抽走他们的根基。
“告诉投降的诸部,不仅要征牛腿税,四畜抽一,还要征丁。每十帐要征一壮丁隨军效力。役期一年,役满轮换。”
李逸在定襄隋宫接受了杨政道的献降后,
召集了执失思力等投降诸部的贵族们,
“上苍有好生之德,圣人也对你们宽仁,但你们不要就因此怠慢朝廷的命令。
牛腿税四畜征一,徵兵令十帐抽一丁,这些必须完全落实。
谁想跟我玩心眼,阳奉阴违,那也休怪我翻脸无情。”
“各部落手里的鎧甲、弓弩、刀枪,还有战马,数量都要仔细清点,然后如实上报,甲、弩、矛,都要上缴。”
“各部只许保留弓、刀,不得私藏甲弩矛。”
“暂时,你们可以继续留在此放牧。”
李逸端起一杯茶,慢慢啜饮,让那些投降各部的贵族们好好领会。
也不怕他们不答应,
现在他们就是案板上的肉,哪有资格拒绝。
若不是考虑眼下突厥实力还很强,虽擒了頡利破了汗庭,但也只是斩首战术的成功,
现阶段主要就是得防止突厥各部联合反攻,得瓦解分化他们,重点是打击頡利本部,
对突利、郁射设、沙钵罗设、步利设、拓设、欲谷设这些分封一方的突厥实力派,暂时以安抚为主,不去招惹他们。
而对頡利本部,
那就要边打击边拉拢,要趁机削弱他们的力量。
既不能逼的他们狗急跳墙,
但又不能让他们还保存实力。
这个度得拿捏好。
“经我与秦王商议,向长安天子奏请后,朝廷同意暂时在定襄,设立定襄都督府,下置阿史德州、执失州、苏农州、拔延州四州。
另置云中都督府,下置阿史那州、舍利州、绰州、思壁州、白登州五州。”
突厥蓝突厥,核心五大部落,阿史那,以及阿史德、执失、苏农、拔延。
李逸给李世民的建议,却是五部分设两都督府,下面分置九个州。
除了阿史那五部,各置一州外,还从五部中分出一部份人,又新置了四州。
分而治之。
传统的蓝突厥核心四部,一起设立定襄都督府。
而阿史那部,却跟从各部分出来的新置四部一起,设为云中都督府。
九州,实际就是九部,每部约万帐。
九州,便是九个万户。
朝廷授九部部落首领为刺史,
每州,下面各又分左右两部,各置一县,每部下置五个千户。
阿史那和阿史德的首领,赐封为两个都督府的都督。
两都督、九刺史,十八个將军,九十个都尉千夫长,全都由朝廷授封任命,
都督並不能直接任免自己手下的刺史、將军、都尉们,他们可以向朝廷举荐,但要朝廷通过授封才为合法。
每十帐抽一丁,这九万帐,要抽九千壮丁为唐军服役。
每千帐,可保留一队五十人的卫队,可保留全套武器装备。
其它的部眾,就只能拥有一般弓刀,不能拥有鎧甲大盾长矛弩这些装备了。
羈縻,
羈,马的笼头,縻,牛的鼻绳。
李逸建议对突厥实行羈縻统治,先大致控制,给予他们相对较高的自治权。
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会坚决反对,大唐才有操作空间。
现阶段,想直接把突厥人赶到阴山以北,也不现实。
“诸位,
朝廷已经给你们指引了一条金光大道,你们照著走便是,千万別踏上岐路。”
“不要学頡利可汗,
想当初启民可汗得中原朝廷支持,这才能成为大汗,他也得以统一草原,最后还得善终。
而启民可汗的三个儿子,始毕可汗、处罗可汗、以及如今的頡利可汗,他们三兄弟忘本负义,上天都遣责。
始毕可汗死在南侵中原的路上,在夏州暴毙。处罗可汗也同样死在南侵路上,死在马邑。
再如今頡利,也是败亡在入侵北燕州的野狐岭。
这不是天遣是什么?”
一群投降的突厥贵族,个个心头沉重,李逸的要求过份吗?听起来挺过份的,
四畜征一的牛腿税,
十帐抽一的服役。
甚至是设立两都督府、九州,万户、千户,全都要由唐朝来授封,插手他们的內政。
可,
他们现在是战败方,
大汗兵败,三万兵马全军覆没在野狐岭,汗庭被攻破。
突利、郁射设都已经向唐称臣投降。
他们这几大部落,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唐人还是给他们留了一线余地。
只是个个心头复杂,
自雁门之围后,他们突厥终於把凌驾於他们头上的中原王朝掀翻在地,吐气扬眉。
可这才几年啊,
中原汉人又要骑到他们脖子上了。
代表执失部的执失思力犹豫著道:“我们执失部如今处境艰难,接连战败,损失了许多青壮部眾,又刚经歷严重白灾,牲畜多毙,
这次动乱,又死了许多牲畜,
我们执失部面临严重饥荒,还请李司空能够让执失部活命。”
其它几部也纷纷服软求饶。
李逸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朝廷自然不会不管你们的,你们把冻死的牛羊等送来,我会组织中原商人来收购,换给你们粮食以度饥荒。
你们也可以把你们的马驼,赶来交易,换取布帛粮食盐茶。”
“我甚至可以给你们充当中人,让你们先借粮食,来年再用牛羊皮毛等偿还,只收一点点利息就好。”
李逸面带微笑一脸仁善的告诉他们。
冻毙的牛羊牲畜,以及他们的战马、骆驼,还有皮毛、酥油等来换粮食盐茶,
这听著是个很善良的提议,帮他们渡过这场白灾和兵灾后的饥荒。
可这里却藏著陷阱,大唐的粮食可不是那么好换的,他们的战马、骆驼会被低估,冻死的牛羊肉会被贱卖。
那借的粮食,这笔债务的利息,也不会低。
(本章完)
第632章 狼牙
第632章 狼牙
“南蛮子的要求太过份了,牛腿税四畜征一,徵兵役十帐抽一,頡利可汗都不曾这样对诸部,他们是怎么敢的?”
牛皮帐中,执失武揉著太阳穴,看著兄弟子侄们在那愤慨议论。
“思力,你怎么看?”
“父亲,中原人有句话叫成王败寇,如今唐人贏了,他们提的要求就算苛刻,我们亦无力反抗。
眼下兵败加白灾,我执失部稍有不慎,可能就要亡族,还是先存活要紧。”
“那你意思是接受唐人的任命,也接受这些苛刻的要求,纳牛腿税服十一役?”
“父亲,这是祖父的意思。”
执失思力此话一出,帐中他那些叔父、堂兄弟们也都闭嘴了。
执失淹现在还是执失部的頡利发,而他隨頡利东徵兵败被俘,现在还在唐人手中。
执失武是暂时当执失部的家,
他看著面前的那张赤牒,
司空、代郡王李逸,赤牒授他为定襄都督府执失州刺史。
他的父亲执失淹,则已经被唐天子授封为怀化大將军、康国公,隨頡利入朝为官。
执失家要入朝的不止是他父亲执失淹,还有他几个兄弟子侄,他们被授予將军、中郎將等职。
执失武又拿起一张赤牒,那是给他儿子执失淹的。
授执失思力并州大都督府的参军事。
与执失思力一同被李逸徵召的执失家子弟还有十几人,都授予了参军、旅帅、队头等职。
他拿起那十几张赤牒,交给族中子弟。
说是赤牒授官,在并州大都督府任职,实际上就是人质。
执失思力直接接下,没有犹豫,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跟李逸也接触过好几回了,对他印象还不错。
他一个堂兄长的很彪悍魁梧,却不肯接那旅帅的赤牒,“我们执失部可是堂堂四大蓝突厥部落之一,拥有两万余帐人口,
现在只是败了一仗,就算頡利大汗被俘,我们也可以另拥立一位可汗,我们为何就这样降了,怎能任他们摆布?”
“我执失部现在被一分为二,本部就剩下万帐。这以后不仅要缴牛腿税,四畜征一,还要十帐抽一的服兵役,一年要抽一千壮丁去给唐人做役。”
“这你们也能答应?”
执失思力看了眼这位堂兄,彪悍敢战骑射本事强,只是明显脑子不太好用。
“阿兄想拥立谁为大汗?突利小可汗?他早已降唐。还是郁射设,也已经降唐了。”
“再说,阿兄莫忘了,祖父和你父亲还在唐人手中呢。”
“就算我们现在想起兵,你以为挡的住唐人的一击吗?”
执失思力堂兄很不甘心,“我们执思部,从此难道就沦为唐人附庸?”
“阿兄,想当年启民可汗亦曾依附中原隋朝,始毕可汗也曾亲自为大业天子割草千里开道,如今我执失部暂时依附於唐,又有何妨。”
思力的一位叔父嘆道:“唐人的这番安置好手段啊,汗庭这几大部族,现在分为两都督府、九个州。
我执失部,一分为二,那一半跟其它几部打散,新置四州。
这都督、刺史、將军、都尉,却都由唐天子授封,
他们还把族长召到长安侍从,又召了一些我族子弟入京为官,还把不少年轻子弟召到李逸那做侍从,
加上抽调的一千青壮前去服役。
我执失部若是就此答应,那就再无反抗之力了。”
执失思力直言,“叔父,连突利小可汗和郁射设都直接请降了,我们执失部又有什么本事反抗?不如顺势而为,暂避锋芒,以求生存。”
“哎。”
帐中一片嘆息声。
这声音里有不甘心,却更多是无奈。
执失思力倒是看的挺透,接受这张九品参军的赤牒,去并州做官,实际就是做人质,但那又如何。
执失部分出一半,与他部另置四州,又如何。
胜者为王。
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起码他们还算保全了,只是要缴牛腿税,要服役,要由唐朝授封官职,要派子弟到长安、太原侍从为质。
但部落保全了,也还有自治之权。
叫执失州也好,执失部也罢,他们也还会继续在这游牧。
他看了眼父亲,
执失武对儿子点了点头,“当初唐天子太原起兵之初,向我突厥借兵,父亲便奉始毕可汗之令,亲率一支骑兵南下协助,这也算是一个渊源了。
如今唐天子对族长也算优待,赐封康国公、怀化大將军,去长安也算是去享享福。
族里选派子弟五十人去长安,或为天子禁卫,或为朝廷武官,也不算坏事。
思力等五十名年轻子弟,去并州或为近侍隨从,或在军中效力,也不用担心。”
老族长执失淹入朝为官,
现在他儿子执失武得到唐人授封为执失州刺史,部族里自然是他统领。
他们父子主张接受唐朝的安排,
其它执失部贵族们,纵然有意见,但也没有別的好出路,最终也都只得同意了执失武的话,接受朝廷的安排。
一眾执失部贵族,也都有了唐朝的官职,或是在长安做国公、大將军、將军、中郎將,或是为禁军侍卫。
又或是在草原上做刺史、將军、都尉,也有去并州,做参军、旅帅、队头等的。
执失部的贵族,分成了三拨,一部隨老族长去长安侍从天子,一部份年轻子弟去太原从军,剩下的留在部落。
不仅是抽调百名子弟去长安、太原,还要抽调一千壮丁去服役。
执失武也起了点私心,
把族里一些辈分高威望重的叔伯等,安排去长安做將军、中郎將侍奉天子,
把其它各房的一些年轻子弟,也送去长安、太原为质。
这样一来,他也能更好的接掌执失部,坐稳这个执失州刺史之位。
“思力,去太原的这五十名族中子弟,还有部落一千壮丁,你亲自挑选,儘快落实,带到代王那去听令。”
“是,父亲。”
“到了代王那,好好侍从,李司空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好好学点本事。”
执失部很顺从,
没有抵抗之心。
这既与族长执失淹和族中不少有威望的贵族一起被俘有关,也跟如今突利、郁射设等纷纷向唐投降有关,
更別说白灾与兵灾迭加一起,
执失部现在困在阴山南,也无力脱困了。
不管是要他们派出子弟去长安、太原为质,还是要把部落一分为二,以及交税、服役这些,他们都接受了。
把非嫡系的部眾分出去,保留万帐部落。
“这次天灾加兵乱,我们执失部损失不小,好在代王答应救济,拿冻毙的牲畜去换粮食。
也可以用皮毛药材,马匹骆驼换粮食。
甚至是可以先借粮欠帐,来年用牲畜抵,加点利息。
你们各自回去后,都赶紧安排,先度过这个寒春再说。”
“族长,我打听了下,唐人粮食换咱们冻肉,给的价格很低,他们的粮价却很高,就算是牛马骆驼、皮毛药材,这些也都压价不少···”一名族中贵族开口抱怨。
“蠢货!”执失武破口大骂,“你当现在是正常的边市贸易,是以往那些汉商来草原做买卖,咱们占著主动討价还价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
都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有粮食换给我们就不错了,还嫌换的少。”
那人被骂的闭了嘴。
执失武继续道:“能换的就抓紧换了,趁著天气还冷,这些冻死的牲畜赶紧换掉,真等天暖和了,就全坏了。
其它的皮毛等也儘量卖了,多换点粮食在手里才稳当。”
以往,出现大灾,那肯定是南下抢掠,或是攻打其它部落,但现在这个情况,执失部还能南下抢掠?
就是抢其它部落,也不现实。
还是抓紧换点粮食在手里才安全,至於价格吃亏,吃亏就吃亏本吧,要是动作慢了,想吃这个亏都没机会呢。
草原部族向来信奉强者为尊,
倒也不觉得向强者低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二天一早,
执失思力就选了五十名族中年轻子弟,带上点选的一千执失部壮丁,前去唐营报到。
定襄汗庭,
此时原隋王城现在成了李逸临时行辕,
外面是热闹的隨军军市,
一眾隨军商人那是乐开了,生意火爆的很,还有许多商人正闻讯赶来。
大量的物资在此聚集、交易。
各种冻肉、牲畜、皮毛、奴隶、粮食、盐茶、布匹等等。
正月里塞外的寒风依然冷冽。
城堡门外,
新设的突厥两府九州,九个刺史已经选派了年轻子弟来唐营。
九州,也就是新的九部,各派出了五十人。
总共四百五十名年轻的突厥贵族子弟排列九个队伍。
李逸从城堡中走出,
执失思力带头拜见。
李逸听到他名字很熟悉,这位歷史上接替他父亲成了执失部首领,跟著頡利打到渭水,与唐签订了渭水之盟。后来定襄之战后,归降唐朝,还被李世民嫁了妹妹九江公主给他,成为大唐駙马都尉,担任左领军卫將军,协领宿卫,奉命招抚过铁勒部落,征討过吐谷浑,封安国公。
也是归降大唐的突厥贵族中混的比较好的,
李逸跟他接触过几次,是个比较识时务的年轻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归附大唐,如今来我并州大都督府效力,皆为俊杰。”
“现在起,你们这四百五十人,便编为并州大都督府牙军下,营號狼牙。”
李逸给这支突厥贵族子弟营,派了五十名唐军的中低层军官。
驃骑將军刘黑子兼任狼牙营子总管。
“执失思力,授你为狼牙营长史,好好协助刘將军统领营务。”
执失思力有点意外,他这九品的大都督府参军,居然成了这支突厥子弟营的长史。
当然他更意外的是,李逸没把这四百五十名突厥贵族子弟打散,反而是將他们编为他的牙兵一营。
“思力多谢代王赏识,定不负代王所望。”
李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本章完)
第633章 劝进
第633章 劝进
“好一幅春耕图啊。”
雁门关外,李逸陪著李世民走在桑乾河畔的田野上,二月里早春,军民正在忙著春耕。
驻守关外的士兵,本地的百姓,还有从关外接回来的汉民,原本荒芜的土地,重新恢復耕作。
在田野里,还有许多突人。
这些突人有两部份,一部份是战败的俘虏,李逸建议,这些俘虏不能直接放回去,得为大唐服役一年,役满放还,这也算是小小惩戒。
而另一部份,则是从新置九州里征来的壮丁,他们是附庸军身份,现在协助屯田。
九千徵召来的突厥壮丁,还有三万多的俘虏,现在分別安置在代北十州之地屯田。
每州三四千人,倒也不多。
“这些人会种地吗?”长孙无忌摸著大肚皮笑著道。
“种地也没多难,就是辛苦,有庄稼把头教,跟著做便是了。”
这几万突厥人,农忙时种地,閒时放牧,遇战时还可充当附庸协从,挺好用的,更重要的还在於一下子抽出来这么多突蕨壮丁,也削弱了突蕨的实力。
“多了这几万突厥壮丁屯田放牧,我们代北今年要新增几十万亩屯田呢。”
这些突厥人屯田放牧,已经能解决他们的口粮了,还能有剩余储备为军粮。
“突利什么时候回来?”李逸问。
“可能还需一段时间吧。”
如今突利和顏利叔侄俩都在长安,
李逸和李世民上疏建议朝廷,把頜利可汗就长留在京,册封突利为突厥的新大汗,然后让思摩当突厥左贤王,再把頜利弟弟步利设封为右贤王。
其它几个设,可以挑其中识时务者授封为小可汗,
给頜利一个大將军虚衔,让他从此成为大唐宫廷第一伴舞,多好。
但不知为何,
頜利都进京有段时间了,可朝廷那边却还没有商量好对突的处置。
长孙无忌不屑的道:“政事堂那些老傢伙,都是糊涂虫,我们在前线打的这么好,生擒突厥大汗,攻破突厥汗庭,迫使突厥诸部投降了,
他们居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
这难道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尉迟恭在旁边道:“要我说,朝廷就当趁胜追击,把漠南的突厥诸部,全都赶回漠北去。”
他这话,引的程咬金等好几员武將应声支持。
但李世民和李逸都没当回事,这次胜利带著几分冒险性质,虽然贏了,可也还没有能力一口鯨吞漠南诸部。
能够迫诸部投降就算不错了。
天气已经转暖,
去年大雪,今年的土地墙情不错,虫卵也大多冻死。
中午,大家露天席地,
摆上毯子,野餐。
李世民有些心不在焉。
隨便吃了一些,李世民起身,“无逸陪我走走。”
两人漫步田间,让隨从都离的很远。
“我得到消息,裴寂老贼,正和太子主张放回頡利,让頡利在长安对著渭水南山立下血誓,不再犯唐,便让他返回。
頜利把代北云朔二州,河套丰胜二州交还大唐,不再庇护梁师都,大唐还要把长平公主再嫁给頡利。”
说到这,李世民声音低沉,掩饰不住怒火。
李逸估计这消息又是封德彝传来的。
对於裴寂和太子的这猪队友神操作,李逸都见怪不怪了。
之前太子和裴寂一直主张和议,还能说的过去,可现在这情况,他们还要和议,那就纯粹是坏了。
那是奔著李世民来的。
“无逸,我打算回长安,这边就全交给你了。”
李逸想了想,“殿下是想回朝阻止太子他们的和议主张?”
李世民点头,“战场上已经打完了,现在我大唐虽还没能力直接灭掉突厥,可如今占据这么大优势,挟大胜之威,正好可迫突厥称臣,扣住頜利,另立一个忠於大唐的可汗,
起码能得二十年边疆太平。
现在谈什么和议,放頜利回去,那这仗白打了,頜利肯定会席捲重来,那时边疆永无寧日。
頜利绝不能放回。”
“將士们的血不能白流,这次的机会也不会一直有。”
“大王说的对。”
李世民转头看著李逸,“我视你为心腹,有些事也不瞒你,这次回京,我希望能够挟此大胜之功,让陛下立我为太子。
我知道这事不会一帆顺利,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去试试。”
李逸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大王此次立功虽大,但想让陛下直接易储,几无可能。”
李世民嘆气,“我也知道,可总得试试,不然呢?”
有些话,李逸並不適合来说,甚至说了后还会留下不好印象,但他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大王想走前朝杨广夺嫡那个路子吗?”
杨广夺嫡,首先靠的是他嫡次子身份,其次是多年来立下的贤王人设,然后拉拢了朝中杨素等权贵,想尽办法抹黑太子,甚至是收买了太子东宫的官员比如姬威等,站出来诬陷杨勇。
最后也確实是成功的夺取了太子之位。
可是这条路,李世民不太好复製,他也是皇嫡次子,也是贤王,军功更大。
但关键不在於他贤不贤,而是太子李建成,现在的李建成哪怕几次领兵表现糟糕,可其它方面表现的还不错。
最主要的是,支持太子的势力不小,既有滎阳郑氏清河崔氏等关东士名门,也有京兆韦河东裴等关陇土族。
而且李逸也早看出来,李渊对李建成很维护。
杨广夺嫡能成功,是得到独孤皇后极大宠爱支持的,杨反杨勇多內宠,和云氏等妾侍生了十个儿子,气的独孤氏直骂猪儿狗崽,她亲自给太子挑选的太子妃元氏,太子却没跟她生孩子,还暴亡,独孤皇后认定是杨勇妾侍谋害。
杨广能得到皇后支持,甚至杨坚也渐渐不喜太子杨勇。
可如今李世民却没这条件,倒是太子建成和皇帝后宫宠妃张婕妤尹德妃等关係很好,两妃还经常在皇帝面前说李世民坏话呢。
“大王,我担心此次回京,东宫可能会出手谋害大王,或许是刺客,或许是下毒,更可能是裴寂、张尹二妃等在圣人面前进谗言构陷。”
“我在朝中也有些支持者,政事堂几位宰相,也多支持我。”李世民道。
李逸却摇头,“萧璃陈叔达杨恭仁三位宰相,他们是陛下的人,封德彝虽多次向陛下传递机密,但他也是陛下的人,
几位宰相,没有谁是真正把身家性命赌到大王身上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大王。大王若想走前朝杨广那条夺嫡之路,只怕是很难的,
大王的根基在军中啊,军功新贵们才是大王真正的最有力支持者。”
李世民瞳孔陡然放大。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著李逸。
他听出了那话外之音。
这是劝他宫廷政变夺位吗?
第634章 谋反
第634章 谋反
魏徵提著一坛酒走进李逸的院子。
“去年冬至酿的冬酒,开春后烧过,你嫂子特意让人从长安送来的。”
魏徵熟练的拍开酒罈上的封泥,顿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他陶醉的闻了闻,笑道:“就是这个味,快去拿些酒菜来。”
李逸笑著转身出门,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两个食盒,取出一个个的下酒菜。
滷牛肉、酱驴肉、白切羊肉、烧鸡、烤鸭、生米···
“就知道你这里什么时候都不缺好下酒菜。”
魏徵给两人各倒上满满一大杯,先美美的喝上一口,然后就夹起一筷子凉拌腐竹,边吃边赞。
李逸端起酒抿了一口。
这魏氏烧酒,也叫烧春、春酒,但跟李逸家的柿子烧不同,柿子烧是蒸馏白酒。而唐人的烧春,实则为低温加热的发酵酒,度数跟米酒一样並没有提升,只不过烧春酒通过低温加热法处理后,可以达到灭菌和延缓酸败的作用。
冬季酿酒,春天烧。
“秦王现在回京,是一个错误的选择。”魏徵扯下一个烧鸡腿啃了起来。
李逸觉得魏家妻子裴氏烧的这春酒,口感確实不错,比市面上常见的烧酒口感更醇正。
“那师兄觉得秦王应当留在代北?”
“留在代北有什么用?这可是爭储啊,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不管秦王爭不爭,他现在都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太子的储位,
甚至是对圣人都有几分威胁了。
秦王就算留在代北,甚至是他不急,可太子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说实话,秦王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著头皮往上冲,哪怕那条路九死一生,也得冲。
否则,绝不会有半分好下场的。”
魏徵把啃剩的烧鸡腿骨头扔到一边,又揪下一支烧鸡翅膀,“你跟秦王早绑定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王若不能上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逸端著酒杯也是头痛。
如果他是李世民,那肯定拋弃幻想准备战斗,可他跟李世民的谈话来看,李世民还是存有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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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觉得凭自己的战功,
可以让皇帝选择他为太子。
可自古以来,立太子,都是立嫡以长不以贤。
军功高又有何用。
他都已经暗示李世民,手握兵权才是王道,军功新贵们,这些跟著他南征北战,因军功而成为大唐新贵族们的这些將领,才是他真正的有力支持者。
暗示李世民,可以兵变夺位。
奈何李世民听后很震惊。
“秦王这次回京,最终还是要失望的,他会被困在那小小的弘义宫中,纵然头顶著长长的官衔,可却不会有半点实权。
尚书令兼中书令、太尉兼司徒,天策上將加陕东道大行台尚书、领左右十二卫大將军、雍州牧、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凉州都督等等,都毫无意义。
他连政事堂的门都进不了,
只会比此前更被架空。”
魏徵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你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吗?秦王嫡系,都会被清理。
或调出天策府秦王府外放各地,或是贬降,又或是直接给个閒职架起来。
你无逸现在是秦王党旗手,必然首当其衝。
等秦王被架起来了,也就该到你了,这并州大都督肯定是不可能再当,极大可能也是要召回京,就当你那地位尊崇却又无实权的司空。
当然,太子肯定会对你下手,若是一个不好,你可能就要落的跟刘文静一样下场了。”
李逸感觉裴氏酿的烧春有点苦了。
他觉得魏徵倒也没夸大其辞,这种爭储的斗爭是极其危险的。
“我这个天策府记室、陕东道大行台左丞,这次回京,可能又得回秘书省校对图书了。”
“也未必。”李逸夹起块金钱腿,“在我看来,秦王並非毫无机会,只要他肯下决心,便能瞬间翻盘,掌控局势。”
魏徵摇了摇头,
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你莫不是想让秦王兵变造反?就算现在代北十万大军,可若是造反,那就成了叛贼,
儿子造父亲的反,你以为秦王能成功吗?”
“圣人一道詔令,到时又有多少人支持秦王?眾將士们家眷多在关中,他们能够拋弃妻子跟著造反?”
“师兄,你还是想法保守了,谁说一定要在代北造反呢?”
魏徵坐直身子,放下了手里的烧鸡,
“说说你的大胆想法。”
李逸给自己添满酒,
“我看天子心思,秦王立再大功勋,他也不会废掉建成立秦王为储的,或许是以前朝为鑑吧。
秦王想走前朝煬帝夺储的路子行不通,那就换一条。
皇帝不肯废太子另立秦王,那乾脆就宫变控制天子,迫天子废太子別立秦王为太子,待掌控朝堂稳定四方,那时再恭请陛下退位为太上皇!”
李逸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魏徵沉默许久,
端起酒杯默默的把酒喝完。
“你这想法確实大胆,甚至有点逆天啊,你有没有想过,在代北造反,这十万將士大多还能跟著反。
可回长安宫变,谈何容易?
秦王这个领左右十二卫大將军,实际根本调动不了诸卫兵马。
而皇宫的禁卫,
更以天子元从禁军为主,包括宫苑北的屯营,都是陛下元从。
秦王府的左右六护军,以及亲事、帐內二府,虽也有几万兵马,可都不在长安城,
哪来的机会呢?”
魏徵摇头,觉得李逸想法大胆,大胆的过头了。
“都是造反,在代北造反,跟在太极宫造反有什么区別?反正都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在太极宫造反,成功率还大些。”李逸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大口。
魏徵也没心情喝酒吃肉了,
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还悄悄走到门口开门往外瞧了瞧。
“放心吧,我早派家將守住了四面,不会有人靠近偷听到的。”
他们谈论的话,有只言半语传出去,那两人可都是要掉脑袋的,甚至家族都保不住,李逸又哪会大意。
魏徵关上门,
“我劝你还是谨慎一些,宫廷造反,可比你突袭汗庭更艰,这层层防守,门门把关,三內卫、四府、十二卫等互相牵制,
哪一道宫门都难进。
在京畿调动兵马,就更难了。
就怕还没动手,就消息泄露,然后被禁军围捉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师兄你也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现在就算躺平,太子又岂会放过我等,倒不如放手一搏。”
魏徵在屋中踱来踱去,神情激动起来。
“那就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谋定而后动,绝不能轻举妄动,机会只有一次。”
李逸笑道:“师兄倒是比我还激动呢。”
“我也早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况且,我也早对太子他们的绥靖之策很不满了,若是秦王为太子,甚至是天子,
能更快的终结这乱世,还天下一个泰平。”
乱世走出来的这些人,就是野性,这要是太平年间的文臣,听到谋反叛乱,早嚇的两腿战战了,哪还敢这么积极,这么兴奋呢。
魏徵坐下,
又扯下一个烧鸡腿猛吃,“你说的对,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趁现在皇帝和太子还没来的及对秦王的人全面清理,还有机会。”
李逸点头,
正是这个道理,
机会只有一次,
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既然李渊不肯废太子,那把他一起废了。
李渊待他不薄,但如今他跟李世民深度捆绑在了一起,真要到了李渊要对李世民下手的时候,他李逸首当其衝难逃一劫。
他会在李世民成功后,劝他善待老李,多给他送些年轻美貌的宫人,多给些美酒。
和魏徵喝完酒,
李逸有些心绪难平,
是啊,没必要再等了。
李世民可能还犹豫,或许是还对易储抱有幻想,又或许难以下决心兵变,失败风险大,成功了也要背负不好的名声。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走这一步呢。
提著剩下半罈子魏氏家酿烧春,又取了些下酒菜,李逸去找大胖子长孙无忌。
若有人最希望李世民成为太子,成为天子,那长孙无忌肯定要算一个。
这位也才二十多岁,可肥胖如熊的上党公,对李逸登门拜访有些意外,他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回长安了。
“上党公,一起喝两杯?”
“代王今日怎有空找我喝酒。”长孙无忌笑著放下手中的东西。
长孙主动给李逸倒酒。
边喝边聊,
几杯酒下肚,两人话也不免多了起来。
“秦王这次回去有危险。”
“我们都是秦王的心腹,一荣俱荣,秦王可不能有半点差迟。”
长孙无忌对这话很赞成。
“长孙公是否觉得,秦王更有资格做大唐太子?”
长孙无忌点头道:“那是自然,当初太原起兵,也是秦王力劝。起兵后,更是统兵南下,奋勇爭先。大唐建立后,又东征西討,灭薛举败刘武周破王世充定竇建德,
如今更是擒頡利破突厥汗庭,
这大唐江山,大部份都是秦王打下来的,他自然更有资格为太子。”
“长孙公说的没错,大部份人都这般认为,可皇帝、太子,还有裴寂等却不愿意,
他们甚至会在这次太子回京后,打压清算秦王府的文官武將。
长孙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我等跟著秦王四处征战,屡立功勋,难道最后落的被清算下场?”
长孙公忌一口把杯中酒喝尽,“代王,你足智多谋,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李逸凑近,压低声音,
“不能束手待毙了,咱们得行动起来,实在不行,那就兵变,夺取太极宫玄武门,进入太极宫中控制天子,然后下詔太子入宫,擒下太子,
到时召三省宰相们入宫,让他们在立秦王为太子的詔令上署名,传詔天下,便大事可定也。”
长孙无忌听了这番话,不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长孙公,有些事情,秦王不方便做,或是还没下定决心去做,这个时候,我们就得替秦王下决心,甚至帮他去做了。”李逸给他倒满酒。
(本章完)
第635章 玄武
第635章 玄武
启程回京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三月初一。
杜如晦还特意看了下日子,这天是个宜出行的吉日。
李世民对此次回京,也是忧心忡忡,可还是决定回京。虽说房玄龄也跟他说了,回京是下策,中策是留在代北。
至於上策,长孙无忌和李逸都暗示过秦王了。
只是秦王依然还是没有下定这个决心。
不过身为秦王党核心,李逸和长孙无忌约了房玄龄、杜如晦,加上魏徵、高士廉凑在一起秘密聊了半天。
一壶茶喝完,
六人也达成了一致,这次秦王回京,得替他做好两手准备。一手自然是试试能不能让秦王得到天子的赏识,直接让天子易储,另立太子。
如果这条路不通,甚至秦王要被打压,还有危险,那就只能启动备用计划,鋌而走险了。
六人一起制订了备用计划,代號玄武。
李逸的主要任务,就是继续镇守代北,掌握著代北的十万兵马,与突利可汗拉拢好关係,保持密切同盟。
若是李世民万一在长安有失,可立即回河东来,到时李逸还能起兵响应。
李逸在代北,还能给李世民招揽豪杰,输送侍卫等。
比如他刚组建的牙军狼牙营,李逸就打算让他们这次跟隨李世民南下,这个营仅五百人,多数是突厥贵族子弟。
可正因是塞外胡族,跟长安朝廷没什么关係牵连,关键的时候,可能更好用。
既然已经押注了秦王,就不有再犹豫了,
直接梭哈,全力以赴。
李世民现在可能还没下决心,甚至根本没想那么远,可身为秦王党的核心,李逸和房杜他们得提前做好预案。
这不仅是为了李世民,也是为了大家,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说到底,现在这是大家的事情。
李世民上去了,那鸡犬升天,李世民要是上不去,可就是都要跟著遭殃。
就算现在李世民真的想退让,不想当太子,不想当皇帝了,也晚了。
这么多跟著他的人,所有人身家都押他身上了,怎么能让他退。
不想爭太子也得爭,不想当皇帝也得当,
大家会逼著他坐上那个位置,
哪怕那个位置,最终需要弒兄杀弟囚父,也得上。
这就如同晚唐的那些藩镇牙兵一样,大家会推著你上位,哪怕最后给你强行来个黄袍加身,由不得你了。
李世民是大家的旗帜,
他不能退,更不能倒。
造反,失败是身死族灭,
可为何一定就是失败呢?
这种事,本来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六人背著李世民,已经帮他谋划好要如何夺太子之位,甚至是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了。
如此大事,
主角没参与,甚至没告诉他。
六人谋定,开始各自去准备。
李逸接下来在李世民出发前,跟秦王麾下的一眾大將里的山东系的,挨个喝酒聊天。
当初谷州一战,十结义的那几位兄弟。
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牛进达吴黑闥五將都在,
刘德敏田留安二將在河北任刺史,
李君羡常何在长安禁军屯营。
直接拿来几罈子柿子烧,摆上下酒菜,李逸跟这五位把兄弟也是开门见山。
他们几个都是山东人,论出身肯定不如关陇军功贵族。
罗士信秦叔宝,以前是隋將,跟著张须陀在河南剿流贼的,秦叔宝跟房玄龄是歷城老乡,秦家也算是歷城豪强,但罗士信出身就很普通,早年是官府徵召的中男,给张须陀做执衣。
张须陀死后,他们隨裴仁基降了瓦岗,跟了李密一段时间,后来又降了王世充,再投大唐,这种经歷也是比较复杂的。
如今都是勛加上柱国、爵封国公,那都是跟著秦王立下的功勋获得的官爵。
程咬金地方豪强出身,隋末组织乡勇,后来上了瓦岗。
牛进达是县令的儿子,也是组织团练剿匪,最后上了瓦岗。吴黑闥是濮阳主簿的儿子,后来跟了翟让上瓦岗。
这些人都是山东人。
如今五个人,三个国公,两个县侯。
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我听说,太子对几位义兄可是十分欣赏,这次回京,太子肯定会重用你们。”
罗士信不屑的道:“那个怂包太子,要他欣赏个屁。”
“可他是太子,是储君。”李逸道。
“还只是储君,又不是成了君主,就他那样子,能不能坐上皇位还难说呢。”罗士信在兄弟们面前,也没藏著掖著。
李逸对著罗士信道:“太子虽然只是储君,却也是君,你若是不接受他的拉拢,那就得面临他的打击,你这个晋州都督,可就要干不成了。”
“他能说了算?”罗士信冷哼,“我们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难道只因不想理那怂包太子,就要不赏反罚?”
“没什么不可能的,那是太子。別说是我们,就是秦王这次回京,只怕也会很麻烦,甚至是危险。”李逸嘆气。
“危险,秦王立下如此大功,怎么还会危险?”罗士信问。
“正因立下不世之功,才危险。
程咬金皱眉,“你是说太子会容不下秦王,认为秦王危及他储君之位?”
“秦王出征前,我隨陛下至秦王府,陛下亲口对秦王许诺,击退突厥,立秦王为太子。”
此话一出,
秦叔宝等五员大將,都很惊讶。
牛进达道:“秦王功绩確实强过那位只会跑路,还冤杀大將的太子强太多了,立秦王为太子,圣人明英啊。”
秦叔宝也是点头。
程咬金更是直接道:“立秦王为太子,我等都坚决拥护。”
李逸给五人倒满酒,“可我收到消息,秦王回京后不仅不会被立为太子,还会被彻底架空。
陕东道大行台会撤消,
秦王府的六护军府也会罢撤,秦王府的一眾府属將领,都会外调。
你们要是不改投东宫,
那大概是要调去诸如岭南、剑南、陇右等地做个刺史,甚至是个长史、司马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吴黑闥怒拍桌案。
“是啊,”李逸端起酒杯喝了两口,“我劝几位兄弟一句,回京后,若是太子拉拢,就赶紧接受吧,也不失荣华富贵。
隋乱以来,阿兄们也是百战余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十分不易。”
秦琼皱眉,“无逸你这是什么话?”
“就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们跟著秦王也四五年了,秦王待我们可不薄,说句掏心掏肺都不为过,
如今我等岂能那么自私?”老程瞪著李逸。
罗士信拿起酒壶给李逸倒满酒,“无逸,当初咱们谷州十结义,你是老小,咱喊你老兄弟,
今天这也不是公堂之上,我就喊你无逸,不称你大王不叫你司空了。
你向来足智多谋,秦王也很信任你,现在这个局面,你得出来帮助秦王。”
“对,你得帮忙。”老程嚷道。
李逸没端酒杯,坐在那挪了挪屁股,
“现在的局面,很难,可以说是死局,皇帝食言,不改立秦王为太子,那自然就要维护太子,会把威胁太子的秦王彻底雪藏,
甚至秦王可能会被人刺杀、下毒等,这样就能彻底剷除威胁。”
“这怎么能行!”罗士信怒道。
秦琼那张方脸上也动怒,不再镇定,“你肯定有办法。”
“办法是有,只是,得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
“而且,万一失败,那不仅要掉脑袋,还要牵连妻儿老小。”
李逸的话,並没有让五人退缩,罗士信直接拍了桌子,“你瞧不起谁呢?”
“就是,咱这些年一路过来,不都一直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闯过来的吗?”程咬金也道。
秦琼对李逸点了点头,“你有办法就直说,我们不是那种自私自利之人。”
李逸看著他们,
“办法只有一个,既能保住秦王,也能保住大家,”
“你快说,別磨蹭。”程咬金急脾气,都想揍李逸了。
“办法就是我们拥秦王夺嫡,必要的时候,兵变也要拥秦王上位。”李逸这句话说的很缓慢,但却低沉有力。
字字千钧。
就算是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秦琼等五员大將,也不由的微微变色。
他们都明白了李逸的意思。
“几位阿兄,路只有这一条,而且是充满荆棘,最为难走的道路。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一步踏差,就万劫不復,尸骨无存。”
程咬金嘿嘿一笑,“你小子嚇不倒我们,我知道你肯定是办法,就算真到了那步,也能帮大家过关。
你说直接说要我们怎么做吧,我们这些人舞刀弄枪行,玩这些计谋比你差远了,连頡利那老狼狗,都能让你给弄的去长安跳舞,
太子那怂货,绝非你的对手,你就直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秦叔宝和罗士信、吴黑闥、牛进达也都点头。
李逸见他们这態度,也是微笑点头,虽然来时心里有准备,相信他们会站在秦王这边,但亲耳听到他们的承诺,无疑更放心了。
“几位阿兄要做的很简单,假如真到了那一步,亮剑便是。”
(本章完)
第636章 金刀赠常何
第636章 金刀赠常何
常何接到调令,
调任左屯卫翊府中郎將。
接到这道调令的时候,常何正驻守在西北原州,他是河南汴州人,大业年间风起云涌,也上了瓦岗,凭著驍勇善战,被李密授为上柱国、雷泽公。
后来在谷州被李逸劝降,仍被授上柱国、雷泽公,还授以清义府驃骑將军。
只不过当初谷州和秦琼九將归唐,九將还和李逸结义。但入唐这几年,秦琼程咬金罗士信他们几个一直跟著秦王,击刘武周平王世充灭竇建德,早积功为国公。
而常何这几年则在东宫,先后隨刘弘基、宇文颖等出征,功劳却没多少,这几年官职也没怎么动过。
倒是这体重增长了许多,
四年前他刚降唐时,还不到二百斤,如今却已经胖了好几十斤。
说实话,
秦琼罗士信程咬金他们封国公了,常何挺为这些老兄弟们高兴的。这几年,他本来也有机会的。
毕竟当初叔宝他们进了秦王府,他却是进了东宫。
而太子这几年掛帅领兵机会也不少,可偏偏每次太子掛帅,他每次满怀期待的跟著出兵,结果最后总是没能立功。
河北如此,河东不是如此,来原州还是如此。
常何出身普通,连寒门都算不上,只是平民小户,跟张亮出身差不多。
天下大乱,胆子很大的他主动上瓦岗,凭著勇猛敢战,给自己挣了个雷泽县公之爵,还给他死去的爹挣了个五品朝散大夫的追封。
他爹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一辈子,甚至都不曾拥有一块自己的田地,做了一辈子佃户。
年轻时,常何不甘心一辈子种地,更不甘心一辈子做佃户,忙忙碌碌一年,连肚子都填不饱。
地里收成大半要给地主缴租子,甚至每年还得给地主帮很多工。一碰上点天灾,或是生病,那就得借债。得向地主磕头求情,最后背上沉重的利息。
常何不甘心,
隋末大乱,看著种了一辈子地的父亲,最后饿死,还死守了一小袋种子不肯吃。看著年幼的妹妹,被迫一斗小米就卖掉。
常何最终一狠心去投了流贼。
一晃十来年过去,
曾经那个瘦弱如竹竿般的佃户之子常何,如今是驃骑將军。
还刚刚升了正四品的中郎將,要调回长安了。
以前种地的时候,常何几乎没吃过饱饭,一天两顿稀的,农忙的时候,能有顿乾的。
吃惯了各种各样的野菜,就不曾见过细粮白面。
后来上了瓦岗,拿命搏杀,慢慢有了地位,白面蒸饼不再缺,甚至肉食也不缺了。
他块头也壮了起来,他本来个头也较高,身上有了肉就魁梧起来。
而这几年,
比较閒散,肉长的更多了,甚至长出了一身肥膘来。
以前一天最多两顿,
现在常何一天要吃四顿。
而且顿顿有肉食。
如果不跟当初谷州一起降唐的九位兄弟比,他也算功成名就了。
雷泽县开国公、左屯卫翊府中郎將,还有个上柱国的勛。
一妻数妾,
这几年閒著,孩子倒是生了一堆。
家里也置办了一些田宅產业,可以说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不过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
常何睡不著的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当初跟叔宝他们一起进的是秦王府,
自己现在不说封国公,但晋封郡公总可以的。
看罗士信早升为总管,程咬金也做了刺史,自己当个刺史总也可以的。
原以为进东宫,跟的是储君,前程更好。
谁知道,
这几年蹉跎如此。
太子,並非自己贵人。
回想起这些年,自己第一个贵人应当是李密,是他的赏识,让自己成为將军,封为贵族。
第二个贵人是谁?
肯定不是王世充,也不是太子。
算来应当是李逸,谷州之战,自己还在王世充的手下,李逸那时也官职不高,大家被李逸说服,一起弃郑归唐。
短短几年,
他常何原地踏步,李逸却是青云直上,如今已是属籍宗正的代郡王、三公之司空,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左僕射、并州大都督。
当年穀州十结义的小兄弟,现在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
常何收拾东西,准备回京赴任。
左屯卫翊府中郎將,总算也是升官了。
常何更想当刺史,年轻的时候,他在家乡的官道旁见过刺史出行,那场面何等威风。
那时他心里暗暗的想,
这辈子要是能成为替刺史执杖开路的差役,都威风不得了了。
哪曾想,天下大乱,他一草民,也有成为开国县公之时。
他这驃骑將军,手底下也有一千二百名府兵呢。
如今回长安的左屯卫,成为翊府的中郎將,统领的翊卫,那都是贵族高官子弟,將要宿卫宫禁。
成为天子仪仗。
“將军,外面有人自称是將军老家人,求见將军。”
常何听到没太在意,
他发跡前,很穷,亲戚们自然也都穷。
发跡后,穷亲戚们也多来投奔,或是来打秋风,常何倒也没嫌弃,能帮的都帮。
只是如今他人在西北原州,怎么还有老家人寻到这来。
他让亲兵去把人带来。
“去弄几碗汤饼来,剁点烂肉在里面。”
等亲兵把人带进来,
是个不太起眼的男子,约摸三十出头,
常何给他倒水,招呼著他坐下,问起对方是乡党还是亲戚。
“请常公摒退左右。”
常何有些疑惑的望著眼前人。
那人压低声音,“我是李司空的家將。”
常何闻言,立马让亲兵退出,並替他在外面守卫好,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扰。
屋中只剩下二人。
常何盯著那人。
“在下宋义,李司空家將,奉司空之令来给常公送封信。”
宋义拿出了自己的公凭,是他从河东一路来到原州的身份凭证。
“常公先看信。”
常何接过他递上的信,那是一封帛书,只是常何识字不多,这些年也学了些字,可这封信还是看不懂。
“这封信加密过,我先给常公翻译一下。”
这封信上的很多字,都是用其它字替代了的,所以直接读起来,就牛头不对马嘴,
可当宋义把那些字重新转换,
顿时就不再混乱了。
看到宋义这么小心,常何也意识到这封信不简单。
“你帮我读一下,我识字不多。”
信是李逸写给常何的,开头简单的敘旧,说起谷州十结义。
常何坐在那听著,脸上露出微笑,这几年李逸跟他一直走动的挺近,虽不常见面,但一直有书信往来,逢年过节,两家女眷也会互相拜访,互送礼物。
甚至李逸家的诸多產业,还有些带上了常何一份子,让常家也跟著赚了不少钱。
接著听下去,常何的笑容收起。
李逸说他这次调回京师,
並非太子安排,也非朝廷安排,而是他暗中安排的。
还告诉常何,此次调他回长安,特意安排他进左屯卫,任翊府中郎將,就是要安排他进左右屯营,
他回京后,会在玄武门长上,担任太极宫北门的轮值宿卫。
信念完,
宋义又递给常何一块玉牌,以及一道口令。
“长安西市有家叫高昌吉利的邸店,常公可凭此玉牌和那道口令,在邸店取黄金百鋌,每鋌重二两。”
“李司空这是何意?”常何如今虽说也是县公、四品將军,但二百两黄金,那也是一笔极大的財富,现在的金价,至少一百六十万钱,还得是新铸的开元通宝钱,换隋开皇五銖钱,能换二百万钱。
“司空说,常公回到长安任职中郎將,到时多结交点朋友。”
给二百两黄金,让他结交朋友。
而他这个中郎將职,又是李逸给他调动的,又是个宿卫宫门的要职。
常何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些问题了。
都是乱世里杀出来的將领,不会那么迟钝。
他欲言又止,
如果是当著李逸的面,肯定有些话就好直说,但现在这人只是李逸的家將。
宋义也在打量著常何,
观察了一会后,
主动道:“这钱,並不是司空的,是秦王的。”
常何终於全明白了。
李逸、秦王、左屯卫翊府中郎將、玄武门长上···
全都串连起来了。
“无逸要我做什么?”
“司空说,他与常公是在谷州喝过血酒的结义兄弟,如今有个难得的富贵机会,自然不能忘记常公。
大事若成,
秦王定不会亏待常何,少不得一个国公之封。”
常何感觉心跳加速,
安逸了几年,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已经知晓李逸和秦王要做什么了。
“常公,”
“这枚金刀子,原是秦王一直佩带身上的,秦王特让司空转赠於你。”
这枚金刀子也就是一把二两重的金剪刀,掛在蹀躞带上,起辟邪之用。
秦王的这把金刀子,更加精美,还镶嵌有宝石。
这把金刀子,起码能值十两黄金。
但现在送给自己,就不仅仅是值十两黄金的意思。
收下这金刀子,和那百鋌黄金,那就意味著他接受了李逸的安排,接受了秦王的拉拢,上了那条船。
而那条船上的人,正在谋划一件失败了就会抄家灭族的大事。
常何吞咽了下喉咙,
饶是经歷了许多大风大浪的他,此时都感觉有些紧张。
並没有犹豫多久,
常何把那块玉牌,还有金刀子,都接了过来。
“你回去转告无逸,算我常何一个。”
(本章完)
第637章 盯紧杨文干
第637章 盯紧杨文干
三月中,穀雨。
春將尽,夏將至,穀雨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雨生百穀。
柳絮飞尽,杜鹃夜啼。
牡丹吐蕊,樱桃成熟。
李逸每天巡视代北屯田、慰问边军將土,远在长安的天子,快马给他送来了长安白鹿塬上皇家樱桃园种植的樱桃。
刚成熟的樱桃,快马传递运输,仅用了三天,就从长安送到了太原。
隨著那一筐新鲜樱桃送来的,还有一些刚绽开的牡丹。
牡丹又叫穀雨。
人们利用这些开时令,掌握家事安排。
清明断雪,穀雨断霜。
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热起来,降雨也多了起来。
代北百万亩屯田,因多了几万的突厥俘虏、壮丁,以及从突厥回来的十余万汉人百姓,垦种的很顺利。
穀子、糜子,还有蕎麦等纷纷播种,
今年代北十州,还种了一些土豆、玉米、红薯等新作物。
罗三穿著衫,仍还是副很朴实的农夫模样。
他笑著跟李逸匯报著李家在代北的屯田情况。
“阿郎你说不要多买地,因此代北十州,咱家各只买了五千亩地,因是边地,地广人稀,我们肯买田並垦耕,地方官府都是十分欢迎的。
咱们置庄子,招长工短工,又拉来一些奴隶,
每个庄子一千亩地,都是连片的整块地,每庄子今年都种了百亩的新作物,二十亩红薯、三十亩金薯、五十亩玉米·::”
李家在代北的商屯地拿的更多,
每个州拿了两万亩地商屯,都是跟州衙签订的契约,承包十年。政策还是挺好的,租地几乎不要钱,只需要每年每亩地至少上缴五斗粮,这五斗粮是州衙统购。
价格是提前约定的统购价,但如今整个大唐的粮价还偏高,代北的粮价就要更高一些,商屯的收益还是很高的。
为了能够儘快自给自足,李逸主持的并州大总管府,以及陕东道大行台,都出台了招商屯垦的优惠政策,减租减税,欢迎这些大族豪强、商行等前来屯种。
这比起从南边运粮来,可要划算多了。
李家名下的各个商行,在代北招標承包屯田,拿地时虽是以各种商行名號,但拿到的地,李家也是统一管理的。
总共二十万亩地,
因积极响应政策,这地拿到的也都是较好的地,一年亩產一石肯定没问题,
而李家今年在代北开始种植新作物,十分之一的地种了新作物。
五万亩私田,二十万亩商屯田,总共种了五千亩红薯,七千五百亩土豆,一万两千五百亩的玉米。
罗三原本还想在代北种,毕竟能纺纱织布,比麻葛丝等有优势的在於它的良好保暖性,而代北冬季又寒冷,
种能为边军製造很好的御寒衣服,跟军粮一样重要。
不过李逸否决了在代北种的计划,需要光照长,气候较温暖的条件。
代北全年温差大,並不太適合种,
不过在太原以南,晋中地区,倒是能种,可晋中那是重要的粮食產区,可没有那么多耕地能拿来种。
今年李家的这二十五万亩地,能够都开垦种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怕头年广收薄种產量低一些,但以现在的粮价,这都是个赚钱的买卖。
何况大都督府为了招商屯垦,不仅前三年几乎不要地租,签契约定的粮食统购价也还不错,更重要的是,还搭了一些矿產开採权,食盐售卖权等。
另外与突厥人的边市,许多牲畜皮毛等物资,商屯的商行,也能优先获得一些贸易配额。
唯一的风险,
不是天灾的水旱蝗灾这些,而是战爭。
要是突厥人再如这几年一样的入侵,代北守不住,任由劫掠,那么屯田再好的政策,也会是竹筛打水一场空。
到时连屯田的僱工、奴隶,甚至是牛马、犁锄都让突厥人抢走,那就是血本无归。
也正因此,
商屯开出的条件极好,但招商时,还是有许多人犹豫,这个时候,就看谁有胆量气魄了。
高风险自然也伴隨著高收益,
李家进场是最果决的,虽然罗三也觉得有风险,可李逸对自己有信心。
李家这儿年在河北、河南也屯由不少,都吃到了许多红利。
现在代北虽说有突厥威胁,可頜利都被擒去长安当宫廷伴舞了,接下来並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大规模的入寇,代北的屯田,绝对有干头。
一边屯田卖粮食,一边还能拿到煤、铁矿的开採权,解池的食盐销售权,还有边市的贸易份额,
这么多好处,手慢一点都是吃亏啊。
李家如此大魄力,出手就是二十五万亩地,还是震惊了不少人的。而有他这位大都督的出手,
也还是给了其它人不少信心,也跟著包地屯垦。
原计划四十万亩商屯,实际上远远超过了。
太原王氏等这些顶级门阀,眼看著李逸都这么下血本,那自然说明这有利可图,一个个也都赶紧跑马圈地。
火热的商屯,都还带动了代北的奴隶交易,大族屯田,自然优待用奴隶最划算。
现在不仅不突厥奴隶、铁勒奴隶、粟特奴隶、契丹奴隶等北虏在代北卖的好,
南方来的什么五溪奴、五岭奴、羌奴、猿奴等也照样抢手。
代北,
今年春天火热无比,
到处都是屯垦种田忙。
李家调来诸多土豆红薯玉米种,也是跟著又大卖了一波,赚了不少。李家这几年一直在不断的扩大这些新作物种植,从关中一直推广到各地,光是卖种就赚了许多了。
李逸很重视屯田,
屯田是代北根本,没有粮食就没法维持一支足够力量的驻军,没有足够的军队,代北就无安全红薯土豆玉米这些杂粮,正適合现在屯田,
“岭南的瀧州、扶州獠人叛乱,朝廷令南尹州都督李光度等出兵进剿,平叛战事比较顺利,擒获了大量疗蛮,
这些撩蛮正被大批运输北上,三叔你安排人去买一批来。”
骑马返回太原城,
太原已经完全恢復了生机,凭藉著其河东第一重镇的地位,这里又是欣欣向荣。
城门前进出的车马络绎不绝,
边患一解除,太原立马就兴盛了。
自大唐开国以来,
太原城一直不怎么安定。
李渊起兵之前,突厥人就曾进入太原,李渊玩了出空城计把突厥人嚇退。
可他攻入长安,把太原交给元吉镇守,李元吉各种胡作非为,惹的满城怨恨,最后刘武周来袭,太原豪强直接开门引武周军入城,太原失守。
唐军击败刘武周后,
虽收復了太原,但接下来几年,突厥几乎年年破关入寇,每次突厥游骑都抄掠到太原附近。
虽然太原城没被破,但太原城郊也是屡次被掠,而且每次突厥人一来,太原就得封城,道路也阻断,商贾不通。
回到大都督府,
同马张亮迎了上来。
“秦王来信,说已经回到了长安。”
李世民回长安路上一切顺利,但李逸知道,长安才是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代王,我一直派人盯著东宫和齐王那边,刚得到消息,东宫右虞候率可达志,私下从镇守涇州的燕王李艺那里,调了三百幽州突骑,將他们安置在东宫东面的几个坊內,准备补东宫长上。
齐王府护军宇文宝,最近正四处招募人手,许多都是亡命之徒、有罪之身,齐王对他们赏赐极丰·::“
李逸点头,
对这些消息也不算意外。
“让你盯著中书令封德彝,可有什么发现?”
“齐王暗里送给封德彝十车金帛財宝,封德彝收下了。齐王还给宫中的张婕好尹德妃等各送了许多金帛,並给乡尹两家子弟安排了官职。”
张亮好奇,“封德彝一直亲近秦王,数次给秦王通风报信,怎么如今却又接受齐王厚礼?”
“封德彝此人,可没表面这么简单,厉害著呢。別人都以为他亲近秦王,可实际上他跟太子也一直保持秘密往来,太子也认为他是自己人。
封德彝甚至还跟齐王也关係不错,
但其实,封德彝是皇帝的心腹。”
张亮大惊,“如此两面三刀?”
“你以为呢,封德彝最早是依附杨素起家的,后来又依附裴世基,江都之变后跟著宇文士及,
后来到了长安,甚至还来走我的门路,”
他初到长安,李渊很厌恶他,都不给他授官,让他回老家。可封德彝却能在很短的时间內,改变皇帝心意,甚至得到皇帝信任,这份本事,可不一般。
他现在明面上跟秦王亲近,暗里又跟太子和齐王也交好,可实际上他却又是李渊的心腹。
他甚至还能让秦王、太子、齐王、李渊,都认为封德彝是只忠於自己的。
脚踩四条船,都还能不翻。
“代王怎么发现封德彝有问题的?”张亮好奇。
李逸当然不能说他是穿越者,封德彝隱藏极深,死后李世民还以为他是个大忠臣,追封他为司空。直到后来,有人揭发他两面三刀,曾跟建成、元吉私下往来极密,这才让李世民发现他真面目,气的要剥夺他的封官赠諡。
“你亲自去趟长安,把这些当面告诉秦王。”
“还有件事,我听说杨文干外放为庆州都督了?”
“嗯,不久前才授为庆州都督。”
杨文干是太子李建成的亲卫出身,在东宫也做到四品卫率,如今外放庆州都督,並没哪不合適。
“你多安插一些人手,盯著这个杨文干。”李逸交待。
“还有司农卿宇文颖,此人也要派人盯著。”
张亮虽然不知道为何要盯这两人,但都应下了。
“之前让你联络关东豪杰好汉,你这次进京,也悄悄带一些可靠的人进京,记住一定要隱秘。
“万一你失手了,”李逸看著张亮,
张亮立马拍著胸脯道:“万一失手,我会扛下所有,绝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第638章 亡命
第638章 亡命
苏义是河北人,如今在代北安了家。
他今年刚过三十岁,五大三粗,但因脸上有道长长的疤,人称疤面儿,显得格外的凶蛮。
新建起的屯庄里,他推开自己的茅屋柴门,邻居扛著把锄头正要出门下地,见他穿了一身乾净整齐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浆洗的还很硬挺。
“苏三你这是去哪?”
“进太原城呢。”
“今天不去地里锄草么,这雨一下,地里草蹭蹭长呢,去太原做啥?”
苏义笑著道:“这不春耕忙完了么,我进城採买点东西,请人给写几张请帖,趁农閒摆几桌酒菜,把婚事办了,到时还得请二哥帮忙啊。”
二连声应著。
苏义屋里走出一个突女子,递给他一个搭,连说带比划的。
“嗯,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义进城,
主要还是要去见苏烈,应州刺史苏烈来太原了,昨天还派亲兵给他送了些东西。
苏义和苏烈,都是河北武邑苏家庄人。
苏义论辈分,还是苏烈的族兄,只不过早出了五服。
想当年隋末大乱时,苏烈的父亲苏邕组建乡团征剿流贼,苏义还是苏定方的亲兵,那时年少的苏定方,还被他救过命。
转眼十二年过去了,
当初那个勇武少年苏定方,如今爵封侯,官拜应州刺史,还是代王李逸极为赏识之人。
而他,
苏义摸了摸脸上那道疤痕,苦笑了一下,他现在却只是并州太原城郊屯庄的一个屯民。
十二年前,
他还和苏定方並肩作战,那时苏定方只是个新兵蛋子,但家传的马使的极好。
苏义不会用马类,他打小学的是大枪,一桿一丈零八寸的六合大枪,拦拿扎挑各种招式,十分嫻熟。
六合大枪共有六合,每合有六著,合著便是三十六著,外加闪绽六处。
凭著这手打小练就的枪法当年大枪之下,不知挑杀多少流贼草寇,也是闯出了一番威名的。
按说苏义就算不如苏烈混的好,
但十余年的军伍,混个驃骑將军或是车骑將军总可以的。
可惜苏义虽有几分本事,战场上也敢冲敢杀,可用苏定方曾说过的话,说是他总管不住自己裤襠里那玩意。
下半身总给他惹祸。
几次因这事差点被砍了脑袋,
就说这一次吧,本来在突袭定裹汗庭之战中,苏义也是统带数百人的校尉子总管,打进汗庭也立下功劳。
可这傢伙犯了旧病,
战后衝进一个突厥人帐篷,砍死了里面的突厥男人,把突厥女人上了。
这事情发生在李逸军中,是不被允许的。
记室魏徵知晓此事后,要求执行军法,把苏义处死,以正军法。
这事苏义不是初犯,他以前跟著苏烈父亲苏邕时,就犯过几次这种错误,每次军杖、鞭抽,还降职,但这傢伙狗改不了吃屎,总是会再犯。
后来隨苏定方投了竇建德,又犯过,竇建德也不容许这种事情,差点没把他砍了。
他还喜欢吃喝赌,等到投唐的时候,仅是个队副。
但这傢伙也確实够勇猛,打仗时十分敢冲敢打,总能很快立功升职。
苏义就是个老兵痞,说实话要不是有苏烈一直护著,十条脑袋都不够砍的。
定襄这次,还是苏定方找到李逸求情。
最终念在他破定襄时功劳很大,免死,杖四十军杖,剥夺一切官职,赶出军伍了。
苏义选择就在并州落户,授了一百亩田地。
太原城里,并州大总管府中李逸和苏定方正在喝茶谈话,陈菱角给苏定方送上一张请帖。
他看后不由的笑了。
“代王可还记得苏义?”
“苏疤面?”
“嗯,正是他,这个傢伙要成亲了,送来喜帖呢,还说要邀请代王去喝喜酒。”
李逸对苏义印象挺深的,不仅是他身高八尺如同铁塔,那一身脂包肌更是夸张。
而且脸上那道长疤,让人过目难忘。不过真正让李逸能够一直记的他,还是这傢伙一面是勇悍无比,能打敢冲。可一面总犯错不断,不仅是吃喝赌样样俱全,关键还总管不住那玩意。
这样的兵痞子,挺让人头痛的。
以前乱世时,多数將领对这种部下,打归打骂归骂总也还会留著。
可如今,李逸却还是把他开革了。
这样的兵痞,不適合留在军中。
“他在外面?”
“嗯。”
李逸让陈菱角把苏义喊进来。
这傢伙进来后,见了李逸,上前行礼,却也是嬉皮笑脸的。
“喝茶,还是喝酒?”李逸笑问。
“俺站著就行,不渴。”
“新妇哪人?”
“突厥人。”
“突厥人?”
“嗯,就是上次被我杀人男人祸祸过的,我前段时间在太原又碰到她了,
她没了男人,带著几个小的,家里的牛羊都没了,看著有些可怜·::”
李逸有些意外,“然后你就要娶她?”
“我给她娘几个送了几次粮食,一来二去的也熟悉了,正好我分了田地,光棍一条,她呢带著三个小娃,无依无靠··.”
李逸只能说一句臥槽了。
这苏义是真大胆啊,当初攻破汗庭,他杀了那突厥女人的丈夫、公爹,甚至是小叔子等所有男丁,还强上了那个女人。
现在他居然说要娶这个女人。
“那突厥女人也愿意?我可警告你,你这个傢伙现在虽然革出军伍了,但也还是大唐子民,也得遵守律法。
你要是敢再乱来,人头不保。”
苏义笑道:“代王,俺承认俺这人品行不好,尤其是打起仗来就头脑犯浑,打仗杀人见血后总控制不住自己,
但这回我可没有犯浑,一点也没有强迫过她。
我给她娘几个送粮食,也是觉得愧疚,她主动来帮我缝缝补补洗衣做饭,一来二去的,她主动提出愿意跟著我的·::”
李逸道:“我回头会派人去调查的,若真如你所说,那这也算是桩好事,到时我去喝你喜酒。
可你若是敢乱来,可休怪国法无情。”
“代王隨便查,说实话,俺也是看他们可怜,要不然我想成家,其实娘们隨便挑,俺不是有些积蓄的,嘿嘿。”
苏定方在旁边骂他,“你有个屁的积蓄,这些年你吃喝赌样样都来,拼命挣下的那点钱,早折腾光了。要不你现在用的著在这里做个屯民?
你直接回河北武邑老家买田置地,做个大地主不好吗,你都没脸回老家了。”
苏义只能嘿嘿的笑。
李逸看著这个傢伙,十足的滚刀肉,兵痞子,但本事確实不差,要不是管不住自己,他虽不如苏定方了得,但论本事当比刘黑子罗大富他们要强的。
刘黑子他们都封开国子,授驃骑將军了。
刘黑苏定方他们更是已经成为开国侯、刺史。
这样的傢伙,如今去种地,確实有些浪费了。
“苏义啊,”
“代王叫我老三便是。”
“老三啊,你这要成家了,一下子要养新妇,还要养三个娃,担子挺重吧你也三十了,也得生自己的娃,光靠这百亩田地,有些难啊。”
苏义倒是洒脱,“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养不起女人孩子么,地里活忙完,我可以去找点活计,不管是跟人贩牛马,还是贩皮毛,总是能赚一些钱的。”
李逸笑笑,给他倒了杯茶。
“你十几岁就开始当兵打仗了,十几年来一直都在军伍中,除了打仗,你也不会其它的吧?”
“你这身本事,去贩牛马,倒是真浪费了。
虽说你曾犯了不少错,但我挺欣赏你这身本事的,看在定方的面子上,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事情办的好,不失荣华富贵。
別说养妻子儿女,就是授官封爵也大有机会。”
苏义愣了一下。
在军中打滚十来年,无数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哪里不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赏赐越高,就意味著危险越大,
这就好比军中的敢死队一样,想拿重赏,得拿命来搏。
“我看你也不甘心以后就做个农夫吧,你还年轻,才三十出头,一身本事,在田地里可就浪费了。
何况,种百亩田地,就想丰衣足食,可是很难的。”
这些话触动了他,
苏义自被军营革除,在并州落户,分到了百亩田地,放下刀枪拿下锄头,可確实並不容易。
他不擅长种地,
现在又多了四口人要养。
“代王有何差遣?”
“张司马要回长安了,你隨他回京,听他吩咐。”李逸拿起笔,写了一张条子,叫来陈菱角,“一会你拿这个,去给苏义置买三百亩地,再给他一百贯钱。”
三百亩地、一百贯钱。
苏义知道这趟去长安的任务应当不简单。
“这只是给你的安家费,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苏义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对他点了点头,“这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代王能用你是看的起你。”
苏定没有犹豫,
“代王能看的起我苏老三,那是我的荣幸。这活我接了,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苏老三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我就有一个要求,万一我出什么意外回不来,还请帮忙照顾吉思勒她们娘几个。”
李逸拍拍他的胳膊,“放心去长安吧,你的这身本事不该就此埋设,去挣个拜將封侯,封妻荫子!”
第639章 齐王凶狂
第639章 齐王凶狂
当秦王凯旋入城,
半个长安的百姓都去天街迎接时,裴宣儼却正在卖房。
宅子不在城东也不在城西,东富西贵,他一个从八品的典签也置不起宅院,他这处宅院在城南。
典型的廊院布局,外院横长,內院方正,还带著一个养马、放杂物的偏院。
此处离皇宫有些远,以往他去齐王府上直骑驴也得好半天。但这里也有个好处,就是永安渠就在隔壁,向北而流。
他当初还了不少钱,又打点关係,把永安渠水引入宅中后院,让宅子后院有了一汪流动的水。
宅子住了十年了,虽说也就二亩大小,可收拾的很好。特別是院里种的那几棵树长的很茂盛,
东柿金,西榴银,前槐枣后杏榆。
后院墙下不仅有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如牢牢的靠山一样矗立著。
东边柿子树,西边石榴树,也都是既好看,寓意又好。
夏天石榴开,火红无比,秋天石榴硕果满满。
院中还有一棵高大的桂树,每到八月中秋时,桂飘香半个月。
“三百贯,隨时可以过户。”牙人前前后后都转了一遍,对这个宅院很满意,“三百贯,包括屋里家具,还有院里的这些树。”
裴宣儼皱眉,
“这个宅子十年前我买下来时,就了五百贯钱,而且你看这房龄还很新,这十年我陆续又添置了许多家具,仅是这前后的十来棵树,也值不少钱了。”
“还有你看那从永安渠引进来的这渠活水···”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牙人打断了,“地段太偏了,这里到皇城得小半个时辰呢,而且院太小。”
“裴典签,你这急著出手,这个价已经不错了。要不,你再给我些时间,帮你再慢慢寻买主,说不定还能再多卖几万钱。”牙人笑著说道。
裴宣儼听了这话泄了气,他哪有时间再慢慢的等。
阵阵欢呼声从坊墙外传来,
裴宣儼知道,那是眾人在迎接秦王凯旋。
他没去迎接秦王回京,事实上他如今刚被免去了齐王府从八品典签之职,被迫要卖房离开长安,一切源头正因那位被万眾欢呼的秦王。
咬咬牙,
裴宣儼决定还是把房子卖了,早点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我急著归乡,没时间慢慢寻合適的买家,三百贯就三百贯卖吧,不过有一条,我要现钱,而且回乡钱穀携带不便,最好是金银轻货。”
牙人见一桩买卖达成,笑滋滋的点头。
“若折成黄金,那么西市陈二郎十分金鋌,按如今行情,是三十七两半,一两一个的小金鋌可行?”
“可以。”
“那我就约买家来了,到时到衙门立红契过户,缴税给牙钱,齐活了。”
裴宣儼听到这有点牙疼。
本来急於出售,这房子就贱卖了,原本至少值五百贯,现在只卖三百贯,结果契税还得纳百之五,十五贯,牙人的牙钱还得再出一笔,几万钱就这样没了。
可他不敢再逗留长安。
这一切都源於如今那位刚进城的秦王,秦王在代北再立大功,太子深为忧虑,而齐王却上窜下跳。
裴宣儼身为齐王府典签,官职虽低,但却能接触机密。
他和齐王府记室荣九思都发现了齐王在谋划的事,那位派护军宇文宝等暗中四处招募亡命,秘密隱匿於长安诸坊內。
齐王还让裴宣儼负责这些人的销用度,定时给他们送钱粮。
裴宣儼是河东裴氏出身,河东裴氏中眷房,只是经歷隋乱,他这一支也家道中落。
但好歹也是名门子弟,
察觉到齐王招纳亡命,是打算要谋刺秦王时,裴宣儼害怕了,他也不想捲入这种事情之中。
於是他和记室荣九思几番商议后,向齐王元吉劝諫。
可惜元吉不听,裴宣儼只好请辞。
元吉一怒之下,直接免了他签官职。
裴宣儼在齐王府任官也有三年,对这位齐王也算有些了解,荣九思曾暗里评价齐王,说齐王凶狂、喜乱。
李元吉的凶狂,在他留守太原的时候,是表现的淋漓尽致的,什么常令奴僕姬妾数百人披甲交战,相互刺击,以致死伤甚重,什么当街乱射观人避箭以为乐,什么夜潜民宅猥褻姦淫妇人等等事数不胜数,惹得满城生怨。
而他的喜乱,则说的是他在太子和秦王两个兄长之间,有刻意挑拨之举。
他这般做法,荣九思觉得是元吉也有爭储之心,但知道正常爭不过太子和秦王,所以才会故意挑动太子和秦王相爭,
到时才好乱中取胜,有那么一丝机会。
可荣九思和裴宣儼都觉得,齐王就是个没长脑子的傢伙。
齐王府护军薛实曾对元吉说,大王之名,合之成唐,大王终主唐祀。李元吉居然信以为真,十分高兴,酒后当著裴宣儼等人面说,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耳。
彻底暴露了其野心。
不仅仅是支持太子,投注未来,而是想要乱中夺嫡。
裴宣儼也正是听了这话,嚇的决定离开齐王府。
太子和秦王谁能贏,他还不好说,但齐王这种蠢货凶狂的傢伙,绝不可能贏的,跟著他,最后肯定被连累。
乱心无厌,何所不为?
过不多时,
牙人引了一个汉子进来,隨意的看了下宅院,便点头同意了这桩买卖。
一两一个的小金鋌,
那汉子直接数出了三十八个。
“这宅子不错,我挺喜欢,半两黄金就不用找了,你的那份契税、牙钱,我也一併帮你交了。
这宅子,要不是急著出售,五百贯都未必买的到啊。”
立下白契,再到衙门,一起盖章,就成了红契。
契钱、牙钱,果然都由那个汉子一併付了。
这让裴宣儼少出了几万钱,对这汉子很是感激。
“三天时间,我们就把房子腾出来。”
那汉子笑著把他请到一边,“能去你家喝杯茶否?”
“好。”
跟牙人打了个招呼,两人又往城南裴宅来。
一人骑马,一人骑驴。
三间五架的裴宅厅堂里,
裴宣儼叫婢女蒲桃煮茶,又喊奴僕胜奴去打酒来。
分宾主坐下。
那汉子笑著道:“在下云弘义。”
裴宣儼听到这个名字,试探著问,“代王友云公,和兄台什么关係?”
“那是家祖,家父云州刺史上讳云下讳端。”
裴宣儼没想到买自己宅子的会是云定兴的孙子,云师端的儿子。
他心思一动,
那两人可都和李逸关係极近,而李逸现在谁不知道是秦王掌旗手。
这宅子买卖,怕没有这么简单。
云弘义將刚到手的宅契掏出,又推到了他的面前。
“云兄这是何意?”
“代王是我姐夫,是他让我来买你这宅子的,”
裴宣儼更疑惑不解了。
“不过我姐夫让我把宅子买下来,再送给你。”
“为何?”
“具体缘由我也不知,但他说你现在遇到了个坎,需要有人拉你一把。
说你其实用不著离开长安,不必担忧。
齐王府呆不下去,可以引荐你去秦王府,正七品的秦王府仓曹参军事。”
裴宣儼心头有些不安,
感觉好像自己被人扒光了一样,毫无隱私。
看著面前的房契,
只要他点头,
这座他住了十年的宅子,就能重新回到手里。
说话实,他也很捨不得这里。
当初买下这里时,他才刚娶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如今十年过去,有一妻二妾,七个儿女。
十年生活,点点滴滴,
十年,他也才做到从八品的小官,可生活还算温馨。
离开,还真不舍。
妻妾儿女们也很不舍离开。
“代王要我做什么?”
云弘义见他这样说,便知他心动了,於是笑著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里面倒出十二个小金鋌。
房契还给他,
先前买房的三十八两黄金送他了,现在又送十二两,前后可就是五十两黄金。
如今朝廷发行的开元通宝铜钱,那是最受商贩百姓接受的好钱,五十两能换四百贯。
“听说齐王让护军宇文宝、薛实二人,暗里招募亡命之徒,那些人多是些有罪之人,如今藏匿在长安城诸坊中,
这些裴兄当知晓一些吧?”
裴宣儼苦笑,“代王不是已经全都知晓了么?”
“那不一样,代王知晓,跟你这个当事人是不一样的。”
“代王莫非是要我出来检举齐王?”
“不,”
云弘义笑著把十二根小金鋌推到他面前,“这事用不著你直接出面检举,等到恰当的时机,你再恰当的站出来做个证就行。”
裴宣儼有些犹豫,
他想回老家。
“裴兄,你跟了齐王三年,当知道他的性格,他现在把你免官赶出齐王府,可未必会对你放心啊。
你卖了宅子回河东老家,也未必能安寧。
倒不如留下,进秦王府任职,自有秦王护你周全。
我听说裴兄满腹经纶,在齐王府却並不得重用,实在可惜。来秦王府,秦王是很重用人才的。
以你的才华,相信这正八品的仓曹参军也只是个过渡,很快就能更上层楼,將来服緋穿紫,前途不可限量啊。”
裴宣儼问:“代王这安排,秦王知道吗?”
“当然,否则你就是代王府仓曹,而不是秦王府仓曹了,只要你同意,告身午后便会送来。”
“你也不用担心齐王报復,我会给你这里留几个人,都是百战老卒。”
裴宣儼一番思索,最后点头同意了。
果然,
午后,吏部就来人通知他,去领取官告,“记得带钱输朱胶綾轴钱!”
裴宣儼出门,
门口走来数名彪形大汉,嚇了他一跳。
为首一员壮汉,脸上一道长疤,满脸凶恶样,对著他拱手,“某是从太原来的苏义,云九郎安排我来的,裴郎唤我苏三便可,以后我就是裴郎的隨从,隨从护卫、看家护院这些事,就交给我和兄弟们了。”
(本章完)
第640章 钩吻之毒
第640章 钩吻之毒
秦王凯旋。
李渊是既高兴又有些担忧。
高兴的是突厥这个大患解决了,如今颉利可汗,成了宫廷宴会上的舞者,每次宴会,李渊都喜欢让颉利跳舞助兴。
他的舞跳的还不错,充满塞外草原桀骜不驯的狂野。
李渊一高兴,不仅不杀颉利,还封了颉利一个右卫大将军,赐封归义郡王。
在长安城赐下豪宅一座,赏赐了不少奴仆婢女,在长安也算是衣食无忧。
虽然太子和裴寂主张,让颉利和长平公主在长安成婚,唐突盟誓友好,然后送他们回塞外。
可李渊在接到世民和李逸的数道坚决反对的上书后,最后还是决定让颉利就留在长安宫廷伴舞好了。
最终选定了册封突利做突厥可汗,把长平公主赐婚给突利。
谁能想到,
一直压在他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突厥,
突然就轰然倒塌了。
二郎还真是武勇了得。
这份勇武,大大超出了李渊的预料,甚至让他隐隐有几分担忧起来。
这几年,他和世民的父子关系并不算好,甚至有些紧张。
之前,他是为了维护太子权威,怕二郎军功过高,到时兄弟相争。
可现在,
李渊开始为自己担忧起来了。
这几次与突厥作战,二郎每战必胜,可回头来看,二郎打的这几仗,其实都不是按他的旨意打的,甚至是抗旨打的。
结果都打赢了。
结果虽是好的,可过程很曲折。
如今政事堂几位宰相,甚至已经大多数都偏向二郎了。
这北疆又有并州大都督李逸、幽州大都督李道玄、灵州都督李道宗也都是坚定支持二郎的。
光是李逸手中就握有十万兵马。
二郎凯旋,
自己要如何面对世民?
曾经许下的立太子诺言,要怎么解释。
不立他为太子,
那他立下如此大功,又该怎么封赏?
上次是加封二郎天策上将,让他总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还是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
现在又要怎么加封。
李渊头痛。
他知道,不兑现立太子承诺,只怕再怎么加封,二郎也不会满意的。
上一次,
他加封二郎为天策上将,洛阳开天策府,却把他留在长安,将他高高架起。
可这一次,再想这样收二郎实权,让他再关在弘义宫读书,只怕他未必肯了。
李渊不由的又想起了之前萧瑀曾提议的分封之议。
让秦王分封出去建藩开国,是否可行?
“陛下,”
殿中监卢宽进来,“殿下,齐王求见。”
“老四来做什么?”
李元吉上殿,“父皇,二兄凯旋,我想在齐王府设个家宴,请父皇和大兄二兄还有姐姐姐夫妹妹妹夫等一起来,
这几年大家都忙,一家人倒是聚少离多。
尤其是与二兄,也不知何时起,都有些疏淡了。”
李渊有点意外,
但见元吉能这样说,还是挺高兴的,一家人和和睦睦,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才是对的。
他一口应下,
“行,那今日咱一家子就都去你府上吃顿家宴。”
“你和二郎的那点误会,借这机会好好讲明白便过去,你们三个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元吉笑着应下。
走出太极宫,这位四皇子殿下脸上的笑容便再无半点。
因秦王早搬出太极宫承乾殿,齐王李元吉如今也搬出了武德殿,不过武德殿的后院,倒也还为他保留着。
今日家宴,
便在城东隆庆坊齐王府。
从皇宫至隆庆坊,走朱雀门街要经过胜业坊。
胜业坊,是代郡王李逸宅所在。
这次没随秦王回来,便宜他了。
一回到隆庆坊齐王府,李元吉便立即叫来了心腹宇文宝和薛实两护军。
“今日府中设宴,秦王会来赴宴。”
宇文宝兴奋道:“我立即把刺客安排进来,只要秦王踏进王府,就休想再活着走出去。”
薛实道:“大王,裴宣俨今日午后到吏部领了官告,得授秦王府仓曹参军事。
此人知晓王府许多机密之事,
就连我们招募的那些游侠好汉,他也知晓。
他现在明显是已经投靠了秦王,我担心他会出卖大王。”
李元吉勃然大怒,
“这个狗娘养的,老子看在河东裴氏的面子上,只是免了他的官职,放他一马。他居然敢吃里扒外,去投靠秦王。
这是自寻死路。
你们既然知晓此事,还留着他做什么,弄死他,赶紧。”
“就怕他已经把咱们的机密出卖给秦王府了,否则哪可能这么快就得到秦王府七品仓曹之职?”宇文宝在旁边道,“狗日的,倒是卖了个好价钱!”
李元吉黑着脸,“不管他是否已经把机密卖给秦王府,此人断不可再留,必须立即弄死。”
宇文宝道,“我这就安排刺杀去灭了他满门!”
“等下,”薛实叫住他,“听说那家伙上午卖了房本来要离开长安,估计他早有警惕,甚至可能秦王府也有可能派人暗中保护。
听说裴宣俨喜好辟谷,经常只食黄精饭代替五谷。
我这里有钩吻之毒,可以掺入黄精中,殿下派人赏赐给他,就当是恭喜他升官了。多送几样礼物,这黄精隐于其中···”
钩吻,
这既是一味药材,更是一种毒药,有断肠草之称。
炮制入药外用可消肿拔毒、袪风止痛还能杀虫止痒,内服有剧毒,尤其是其根茎干粉,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致人死亡。
黄精也是一味药材,经九蒸九曝,做成黄精饭,可以代替五谷,用来辟谷。
许多贵族士人爱养生,都有食黄精饭辟谷的喜好。
把钩吻之毒下到黄精饭里,比直接派刺客能更悄无声息。
“听说中了钩吻之毒,肠子都会烂,剧痛无比?这个好,就得让那直娘贼不得好死。”元吉同意了。
要不是今日家宴,不适合上黄精饭,他都要给秦王准备一份,让他也尝尝这钩吻断肠之毒。
“大王,太子殿下到了。”
李元吉前去迎接,太子李建成带着太子妃郑观音,承徽杨舍娘等妻妾,领着儿女们到来。
“皇兄。”元吉迎上前,李建成始终板着脸,连他的儿女们都不敢靠近。
“二郎来了没?”
“还没到呢。”
齐王妃杨氏则上前迎接太子妃等人,妯娌们关系倒是较好,齐王妃跟杨氏还同出弘农杨氏家族。
不过太子承徽杨舍娘出身较低,她家这支父祖都不显赫,而她又是庶出,因此到李建成被册封为太子时,她也仅得了个五品的太子承徽,没得到良娣良媛这样的册封,哪怕是为太子生了一儿一女,这封号也没变过。
出身实在太低了,李渊父子四人都纳了弘农杨氏,李渊和李世民还都纳了好几个杨氏,
却只有杨舍娘出身最低。
齐王妃挽着杨舍娘的手,“太子殿下好像不太高兴?”
“嗯,这几天都是如此。”
李元吉拉着李建成进了王府,直接去了书屋,“阿兄闷闷不乐,还在担忧秦王威胁储位呢?”
建成不语,只是叹气。
“秦王这次回京,确实是威望增添不少,进城的时候,几十万长安军民都去迎接呢。”元吉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今日只要他踏进这王府的门,就休想再出去,”他压低几分声音,“我已经让护军宇文宝调来刺客埋伏于府中,今日便要他死。”
建成惊讶,
虽然第一反应是兴奋,可很快他又担忧起来。
“你别乱来,今日家宴,陛下也要来,会有禁卫随侍,你在这里行刺秦王,岂能成功?
事情发生在你府上,你岂能逃脱干系?
到时一追查,还得连累到我。”
李建成摆手,“况且,秦王终究是我们一母同胞的兄弟。”
李元吉听到他这话都气笑了,
“皇兄,他都要抢走你的储位了,你还在这优柔寡断呢?
真要是被他夺了储,你以为你会是什么下场?历来这被废的太子,可有一个好下场的?
都你死我活的份上了,先下手为强,还管其它?”
“不行,”
李建成皱眉,“今日秦王若是在此被刺,你我都难逃干系。”他缓和了下情绪,“我刚才进宫见过父皇,陛下跟我说,他有意将秦王分封于外,
或是建藩于巴蜀之南的南中,于滇池之畔建藩国。或是分封于交趾,在日南建国。
都是离京四五千里之外,我觉得这样安排也好。
不管是去南中滇池,还是交趾日南,二郎这一去都不会再回来了。”
李元吉听了却是冷笑两声,“阿兄倒是想的简单,就算父皇真把秦王分封到那什么南中或日南,就算距长安四五千里,
可你别忘了,他未必会答应。
就算他真去了南边建藩,你以为就高枕无忧了?
秦王练兵打仗的本事,可是比我们强太多了,父皇再的时候,也许他还不会乱来。
可若是等你继承大位,你说秦王会不会起兵叛乱,到时你能不能镇压的了?
何必留下那心腹大患,
现在除了他,岂不是一了百了?”
李建成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今天是家宴,你不许乱来。”
(本章完)
第641章 苦肉计
第641章 苦肉计
裴宣俨骑着匹突厥马回到家,随从保欢得意的冲老门子阿福喊道:“瞧见没,突厥骝敦马,黑鬃黑尾身子枣红,才六岁口,还配了副契丹鞍呢。”
头发白的阍者阿福惊讶的看着这匹大马,“阿郎下马小心点,这马比咱家原来那头青驴可高大的多。”
裴宣俨笑着下马,伸手抚着这匹大马,很是满意。
骑马和骑驴的感觉可不一样,在街上引的关注都不同。
欢奴比裴宣俨还高兴,“听说这样的一匹骏马,至少得小两万钱,黄金都得二两余呢。”
这几年,朝廷收复陇右河西,有了养马地,对突厥的战争也打赢不少,马价下跌不少。
一般驮马也就三四千钱,好点的骑乘马要七八千,至于骏马也就得一两万了。
“阿郎,明个找工匠给咱家门口也安个下马石,这样阿郎上下马就方便多了。”
阿福好奇裴宣俨骑了十年驴,怎么突然换马了,还换的这么好的马。
“这马不是买的,是秦王赏赐的呢,阿郎去吏部输钱领了告身后,便去了趟秦王府,虽没见到秦王,可秦王却是已经准备了这匹骝敦,还赏赐了二十匹绫呢。”保胜得意洋洋。
裴宣俨也是满面红光,
这骏马、绫,代表着秦王对他的赏识看重。
他想起,此前在秘书省做九品正字数年,一直怀才不遇,后来改朝换代了,却仍还是无出头之日。
三年前被选中到齐王府,升为八品的典签,以为能施展才华,谁料齐王从来就没重视过他的才华。
想到进言劝谏,反被齐王免官,
他离开齐王府时,一众同事三年的同僚们,除了记室荣九思相送,其它人竟都没一句送别话。
人情冷暖啊。
主仆三人说着话,刀疤苏老三骑着裴宣俨的那头驴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兄弟,
云弘义在裴宣俨这安排了五个人,苏义为首,三人跟着裴宣俨,两人看家护院。
“裴郎,今晚吃水盆羊肉。”苏义笑着下马,他的驴子上还驮了只羊,这羊也是秦王赏赐的。
“好。”裴宣俨高兴,一口应下。
苏义笑着揽下宰羊的活。
几人进门,
裴宣俨穿着浅绿色的圆领官袍进后院去见妻子,
一进内门,婢女蒲桃看着他这身绿,便笑着迎上来,“见惯了阿郎一身青衫,一下子换了这身绿袍,还差点没认出来呢。”
“怎么样?”裴宣俨问。
“这绿色官袍,比青色的显得更沉稳大气一些呢。”蒲桃笑着道。
裴宣俨哈哈大笑,走路带风到了厅堂,“娘子,我回来了。”
裴柳氏看着丈夫这身新换的浅绿官袍,也觉得好看,丈夫十年的青袍,终于换成绿袍了。
“今日虽没见到秦王,可秦王赏赐了我一匹骏马,还赐了绫,我相信我这身才学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
十年,十年后我定能把这身绿袍换成绯袍,到时为娘子挣个诰命。”
蒲桃进来,“阿郎,娘子,胜奴说外面来了不少人,既有阿郎原来在齐王府的旧僚,也有秦王府的新僚,连坊里的坊正、邻居们都来送礼道贺阿郎升迁呢。”
裴宣俨愣了下。
还真是雪中送炭者少,锦上添的多啊。
他先前被免官,连送别的人都没一个。
“阿郎快去见一下吧,来的都是客,尤其是这秦王府的新同僚,更不能怠慢了。”裴柳氏赶紧道。
她为丈夫整理了下衣襟。
裴宣俨来到门口,
这里居然都排起了队,许多来送礼道贺的,有以前秘书省的旧同事,也有齐王府的前同僚,还有秦王府的新同事,
另外不少是坊中邻居,也有一些是他不认识的。
大家一见他出来,纷纷围上来,拱手道贺。
什么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大展鸿图,各种好听的话不断。
那一张张面孔,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恭喜裴郎高升啊,”
裴宣俨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齐王府记室参军荣九思,他在齐王府三年,唯一一个算是朋友的同僚。
荣九思也是一身绿袍,却是深绿。
他这个齐王府记室,是从六品。
“荣兄这是?”
裴宣俨看到荣九思送来不少礼物,很是惊讶。
“我也是个穷官,可送不起这么多礼,这些都是齐王让我送来的,说你在齐王府三年,很感激你的付出。”
“齐王这次送的礼可不轻啊,不仅有丝绢百匹,还有文房四宝一套,还送了胡椒、黄精、霜、茶叶等。”
裴宣俨看着这些东西,香料、药材、丝绢、笔墨,加起来估计百贯不止。
在齐王府三年,可没享受过齐王这等待遇。
荣九思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齐王让我转告你,既然离开了,齐王府的事,就都烂到肚子里。”
热闹了许久,
直到暮鼓声响起,
城门坊门开始要关闭了,一众人才陆续告辞离去。
裴宅前院,
宅门关上,
礼物都堆成了小山。
各式各样的礼物,
不过还是齐王的那份最为贵重。
刀疤苏三特意把那些礼物拿出来仔细检查,
丝绸、笔墨这些自然没什么好太仔细检查的,但香料、药材、茶叶,这些却都全打开。
“老白,这些你全都仔细的检查一遍,尤其是这个黄精。”
“黄精有什么问题吗?”裴宣俨有食黄精饭辟谷的习惯,对黄精也算有些了解,齐王送的这些,一看就是上品。
苏义指着老白,“这是千金堂的坐馆,对药材最是了解,有没问题,让他看过就知道了。”
苏义此时心里很震惊,
因为代王李逸,早早安排他来裴宣俨家,还提前从千金堂医馆调了个老药师给他,并交待过若齐王送来黄精,一定要仔细检查。
没想到,现在齐王还真送黄精来了。
他不知道代王远在千里外的太原,是如何能未卜先知预料到这些的。
他现在心里,已经把代王李逸视若神人了。
代王说要检查齐王送给裴宣俨的黄精,那他自然就得仔细检查。
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
老白不愧是千金堂的老药师,
一下子就从那些上品黄精里发现了问题,
“这些都是九蒸九曝的上品黄精,可是全有毒,这上面被人下了钩吻之毒,
若服用,必死无疑,神仙难救!”
此话一出,
裴宣俨顿时瞳孔放大,面色惨白。
他有服黄精饭辟谷的习惯,甚至不仅是自己服用,还会和妻子一起食,甚至连妻子的贴身婢女蒲桃,他的书僮胜奴,也经常让他们一起吃。
这要是自己食用了这些黄精,
那就全得中毒而死。
他浑身颤抖着,“这黄精怎么会有钩吻之毒呢?”
苏义呵呵一笑,“那还用说,自然是有人下毒,要谋杀你。”
面对着这盒剧毒的黄精,
苏义很快就派人去联络云弘义,
云弘义是他在长安的上线,而云弘义的上线是张亮。
很快不仅云弘义来了,张亮也来了,两人都是伪装过的。
确认黄精有毒,而且就是齐王送的后,云弘义和张亮对视一眼,也和苏义之前一样震惊。
一切竟然都在代王李逸的预料之中。
代王是怎么早就预料到裴宣俨会离开齐王府,又是怎么料到齐王会用黄精来毒害裴宣俨的?
暮色下,
张亮悄然来到弘义宫面见秦王。
他先是按李逸预先的安排去见了长孙无忌。
“苦肉计?”
长孙无忌看到李逸留下的锦囊计,不由惊叹。
越看越佩服李逸。
他起身去找舅舅高士廉。
高士廉看完,捋须长叹。
“代郡王此计确实厉害,就是不知秦王是否愿意了。”
秦王此时正在齐王府参加皇室家宴呢。
长孙无忌抚着大肚子,有些兴奋的道:“我觉得无逸此计甚好,齐王和太子现在联手,秦王步步危机,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们得主动反击破局,
无逸此计,正好破局。”
高士廉点头,“刚得到的消息,陛下似已决定,要把秦王分封到交趾或是南中去建国,”
高士廉隋末可是被贬到交趾去当县主簿,在那天之南海之角呆了好几年才回来。
交趾日南,那已经是最南端了。
南中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是由诸爨氏控制的南蛮之地,诸葛亮七擒孟获,可正是在那里。
长孙无忌涨红了脸,“这是什么分封建国,根本就是流放,秦王绝不能答应,我们也不会答应。”
“无逸说的对,本就不该再抱有一丝希望。”
舅甥两个密议了一会后,把张亮叫来。
“你觉得代王这个苦肉计难行吗?”
“真的要让秦王中毒?”
“肯定得中毒,否则瞒不过御医,陛下肯定会派御医来检查医治的。”
高士廉有些担忧,“可这钩吻是剧毒。”
张亮道:“钩吻确实是剧毒,但代王让千金堂的老医师,调配了一份,服用后会有钩吻中毒的症状,只要及时服用解药治疗,不会有危险。”
“还是有些危险!”高士廉就怕万一。
倒是长孙无忌咬着牙道:“现在已经是陷入死局,唯有以身入局才能破,我看我逸此计可行。”
现在摆在三人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先告诉秦王,还是先把秦王瞒着。
(本章完)
第642章 毒发身亡
第642章 毒发身亡
齐王李元吉的王府,在隆庆坊,占据了半坊之地。
李世民携带长孙王妃等妻儿在王府亲事、帐内两府侍卫的护卫下抵达,齐王府的人立马上前迎接。
四岁的秦王嫡长子承乾,看着那奢华的府,“阿耶,四皇叔的府邸比咱家的更大更气派呢。”
李世民一把抱起儿子,看着这奢华的齐王府微微皱了皱眉。
一家人被齐王府的人迎进门,
王府内部更加奢侈华丽,甚至有些地方都明显有些逾越了。
奴仆成群,
姬妾婢女皆服绫绮。
“二郎,快来。”
一名英气的贵妇人向李世民招手。
“三姐,听说你最近身体不适,我刚回来正打算明日去府上看望。”
贵妇人却是李世民同母的亲姐姐平阳公主李三娘。
“也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瘦了。”平阳公主看着了弟弟,很是心疼。
长孙王妃过来向公主行礼,平阳拉过承乾的手,摸出几块麦芽,“跟弟弟妹妹们分去。”
“谢姑姑。”
李承乾高兴的接过,寻弟弟妹妹们去了,杨氏等赶紧在后面跟着。
“听说先前元吉跟你去河东打仗,你们兄弟俩闹的很不愉快,”公主叹气,“四郎年少不懂事,你是兄长要多担待一下。这次他主动跟父皇说设家宴,也是想跟你赔个不是。”
李世民摇头道:“元吉比无逸还要大一点,比道宗道玄更大了几岁,可是他的表现比他们三个差远了。
早几年镇守太原时那些混账事,就不提了,那时年少。可现在二十多岁的人,孩子都好几个了,还能说年少不懂事?
就是缺少管束,过于纵容他了。
他干的那些事,要不是皇子身份,脑袋都不知道掉多少回了。”
公主苦笑,“阿娘生下四儿一女,三郎早没了,娘又走了,如今咱姐弟四个,更要相亲相爱。
元吉知道错了,你也就原谅他,以后他做的不对,你教导他改正···”
“还有,”平阳欲言又止,拉起他的手,挽着一起散步,“二郎,太子是长兄,起兵以来,也为国家出力不少。
你如今功绩声望日隆,真要跟太子争储吗?”
李世民沉默。
姐姐平阳公主的劝说,让他很为难。
皇帝带着一众妃嫔和年幼的皇子公主们驾临齐王府,
整个王府顿时热闹起来。
“元吉,开席吧。”
李元吉准备的家宴很丰盛,甚至有点过于奢侈了。
居然总共一百零八道菜,
菜名华丽,材料珍贵,烹饪精致,极尽奢华。
有冷盘有热炒有烧烤,还有面点、汤羹、甜品。
美味陈列,佳肴重迭。
李世民看着这一道接一道的美食,却心不在焉。
边关的战火刚停熄,
江南的叛乱也才平定。
北主的边防将士们还缺少御寒衣物,许多百姓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可长安齐王家宴,却如此奢靡。
这些山珍海味,太奢侈了。
甚至席上一道看菜,名为素蒸声音部,用素菜和蒸面做成一群蓬莱仙子般的歌女舞女,总共七十二件一套,堪称巧夺天工。
皇帝坐在上席,
看着厅中,儿子女儿,还有他们的妻妾、丈夫、儿女,这么一大家子齐聚一堂,
李渊笑的合不拢嘴。
红羊枝杖、水炼犊、光明虾炙,皇帝胃口大开,吃的很香。
李世民只吃了点葱醋鸡。
热菜上完,
李渊已经差不多吃饱了。
趁着心情好,
他把建成、世民、元吉三个成年嫡皇子叫到了面前。
“四郎,给我和二郎倒杯酒。”
酒倒好,
李渊先拿起一杯递给李世民,自己再拿起一杯。
“这杯酒,我敬二郎,北击突厥,卫我大唐!”
“皆是陛下护佑!”李世民举杯。
李渊举杯饮酒,李世民一口饮尽。
“今天,趁着家宴,一家人都在,我呢也宣布一件大事。”李渊笑着道。
李世民心砰砰的跳动着,
他望着父亲,仿佛已经听到父亲当众兑现他许下的诺言,对大家宣布改立他为太子。
虽然这种可能也许只有万分之一,但从代北南下,一路上他都没法放弃这点希望。
哪怕李逸再怎么暗示,皇帝会食言,甚至可能要打压他,太子和齐王甚至可能要谋害他,
可他总是怀着那点侥幸。
太过激动,
一时耳中全是鸣响,都听不到皇帝在说什么。
他努力的想听清,可越是如此,耳中的鸣响更大,越发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看到皇帝的嘴一上一下的张合着,
无数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可是那些目光的所有者,脸上的神情,却让他不安。
终于,声音在恢复。
他也如溺水者终于浮出了水面,得到了喘息之机。
“二郎?”
皇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陛下?”
李渊看着次子那茫然失神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若是你不想分封交趾日南建国,也可以跟元吉换一下封地,
分封南中,在滇池昆明建藩。”
李世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是改立太子吗?
怎么是分封交趾日南?
失望,彻底的失望。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不复存在。
李世民面如死灰,双目无神。
“二郎啊,自古以来,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你和大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大唐开国,你们兄弟二人都立有大功。大郎主要在朝中辅佐我治理国政,而你则多次领兵出征屡立战功。
如今天下一统,边疆平定,
朕自然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特赐你裂土分封,开国建藩之恩赏。
交趾日南、南中昆明,任你选一地建国,许你子孙世袭···”
李世民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晃了晃脑袋,李世民咬着牙,“陛下,儿臣身体突感不适,请恕儿臣失礼,儿臣先行告退。”
说完,便不理会皇帝的惊讶目光,
直接就躬身退下,
他步伐有些虚浮,直接走了。
长孙王妃牵着承乾过来向皇帝告罪,也追着离去了。
本来正欢乐的宴会,
就突然冷了场。
其实当皇帝宣布要让李世民去交趾日南分封建国时,气氛就变了。
绝大多数人也是才知晓此事,都很震惊。
毕竟秦王立下盖世之功,
可皇帝的分封策,却好像是在流放。
李渊坐下,
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
他想过许多种二郎的反应,却没有料到这一种。
他居然直接就走了。
这个儿子,
已经是越来越跋扈了。
在外领兵打仗,不听旨意。如今回京,家宴上甚至也能直接这样扭头离开。
太子上前,“陛下,是否派御医去秦王府看看?”
李渊放下酒杯,“大郎,给我满上。”
“四郎,让乐班继续奏乐,二郎身体不适先回去了,我们继续!”
音乐再次响起,
平阳公主来到父亲身边。
“阿耶,让二郎开国建藩,也不一定要选那数千里外的边疆蛮荒之地啊,
为何不能选一个好些的地方让二郎建国呢。
交趾日南,南中昆明,
那都是蛮荒,与流放何异,这太委屈二郎了。”
李渊对嫡女笑着道:“我把二郎分封于边疆,也是看中二郎善战能镇边,他是皇子,分封建藩也是为了藩屏朝廷中央。
当然,若是二郎实在不愿意去那两个地方,封地可以再选嘛,怎么能说是流放呢,他可是朕的嫡次子,又于国有大功。”
“阿耶,我记得先前萧相也议过皇子分封,那次萧相是提议将二郎分封到陇右河湟谷地建藩吧,
陇右河湟建藩,也比那交趾、南中要强啊。”
李渊笑呵呵的道:“好好好,回头我就跟二郎商量,只要他愿意,去陇右河湟建国也一样。”
一旁的太子李建成听到这话,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没有了秦王的家宴,
气氛有些怪异。
“陛下,”
殿中监卢宽神色匆匆。
“陛下,出事了。”
李渊放下酒杯。
卢宽凑到皇帝面前,压低了些声音,尽量不让旁人听到,“秦王回到弘义宫后,突然发病,喉如针刺,疑似中毒。
秦王妃赶紧请医师诊治,医师诊治中了钩吻之毒。”
“什么?”
李渊腾的站了起来,手不小心将桌上酒杯扫落地上,
铛啷铛啷,
皇帝如此失态,引的无数目光投来。
李渊目光锐利,
直接扫向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
“速派尚药局的奉御前往弘义宫为秦王诊治,快。”
李渊叫来太子和元吉,让他们随自己一同前往弘义宫看望世民病情。
“怎么会突然中毒?”李渊似在自语,又似在审问身旁的太子和齐王。
建成听到李世民中毒,下意识的就望向了元吉,这个动作,却都落入了皇帝的眼中。
李元吉听到钩吻之毒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他让人给裴宣俨送下了钩吻毒的黄精,怎么秦王刚从他的家宴上离去,就中了钩吻毒?
是宇文宝还是薛实擅自主张,没请示他就动手了。
心中隐隐兴奋。
这要是毒死了,那倒是正好。
从隆庆坊齐王府前往宫苑之西弘义宫的路上,右监门大将军钱九陇上报了一个最新消息。
“裴宣俨夫妇和两个奴婢,刚刚也都中了钩吻之毒,其中一个男仆已经毒发身亡。”
钱九陇小声跟皇帝禀报着,“裴宣俨原是齐王府典签,数日前被齐王免官,如今新授秦王府仓曹参军,今日午后才刚在吏部拿的告身,”
李渊皱眉,“裴宣俨怎么中毒的?”
“据说,今日裴宣俨升迁,不少人去他家送礼道贺,齐王也派记室送去了不少礼物,其中有一盒上品黄精。
裴宣俨夫妇有食黄精饭辟谷之好,今日正是食用了齐王所送黄精后出现中毒症状的。”
“裴宣俨中的钩吻毒,和秦王中的毒,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李渊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出了声,“元吉这个孽畜!”
此时他的脑中,浮现出二郎在家宴上称身体不适提前离场,走时脚步虚浮。
当卢宽禀报秦王中钩吻之毒消息时,旁边的太子听到后望向元吉,而元吉先是愣了下,然后暗喜的模样。
再加上裴宣俨这个前齐王府典签,新调到秦王府,结果吃了齐王送的黄精,就中了和秦王一样的钩吻毒。
李渊自认为已经知晓了真相。
(本章完)
第643章 太子私调兵马
第643章 太子私调兵马
皇帝车马抵达弘义宫时,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巨大的雷炸响,大雨哗啦啦的就落下来了。
狂风、暴雨。
弘义宫门前的一棵大树被风吹断了树梢,差点砸到了皇帝的马车。
李渊担心儿子的安危,顾不得大雨,直接冲过雨幕,进了秦王府。
“二郎如何了?”李渊顾不得浑身都被雨淋湿,见到肥胖的长孙无忌,便大声问道。
长孙无忌一脸慌张,哭丧着脸答道:“秦王一回来就发病,喉如针刺,我们赶紧请医师,
医师还没到,秦王就继发腹痛、咽喉灼热还呼吸困难,幸好医师来的及时,且诊断出是中了钩吻之毒,立即用药催吐洗胃,然后又用黄莲黄芩黄柏甘草等配的黄汤服用解毒,
用药后本来症状缓解,刚松口气,不料秦王又发作,呼吸越发困难,还吐了很多血,人昏厥过去···”
李渊听到吐血昏迷,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
“二郎,”
李渊哀叫,踉跄着奔向儿子屋内。
外面雷鸣电闪,狂风暴雨,
李世民的寝室内,
灯火通明,
围着数名大夫,既有秦王府请来的,也有皇帝派来的,他们围在秦王的榻前,
秦王妃紧握着丈夫的手,
可秦王却在榻上昏迷不醒,
衣襟上还有血污。
李渊闯进来,
看到儿子那样子,不禁老泪纵横。
自己这个儿子十六岁带兵,
战场上天生的统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喜欢轻骑抵近侦察,打仗时还总喜欢身先士卒,
多少次战场上身陷重围,
他的坐骑都在战场上死了好多匹,
可他却一次次在战场上活下来,并赢得战争。
可现在,
他却在刚凯旋后,在兄弟的家宴回来后,
中毒躺倒在这,昏迷不醒。
看着那惨白如纸的脸,看着那昏迷中仍然紧皱的眉头,李渊心痛万分。
这一刻,他似乎想起当初他在做荥阳太守时,
年少的二郎世民忽得眼疾,双目无法视物,成了一个瞎子般,他带着世民到处寻医问药,
他就是儿子的眼睛,
父子俩天天相伴一起。
后来,二郎的眼睛终于医好了,可那段日子李渊忘不了,甚至此后他转任各地,身边也总带着世民。
只是自打建立大唐,他登基称帝后,
父子的关系渐渐疏远了,尤其是这两年,他为了稳太子,有意的在打压二郎。
甚至就在不久前的家宴上,
他还迫不及待的宣布要把二郎分封去交趾的日南。
那可是在岭南之南,真正的天南海角。
他不仅没兑现给二郎改立太子的诺言,甚至担心他如今已经能威胁到自己。
可现在看着他躺在那,
李渊心痛,
他才二十出头,
大唐开国以来,几乎每一场大战,都有他的身影,都有他的功劳。
“二郎,你醒醒,阿耶来了。”
李渊抓住李世民的手,大颗大颗的泪水掉落在儿子的手上。
“奉御,还不立即为秦王解毒?”
满头白发的尚药局老奉御,是最有名望的老御医,赶紧颤声道:“陛下,已经给秦王用了黄汤解毒,”
“那怎么还没醒?”
“钩吻之毒太过剧毒,虽及时发现用药,可···”
李渊明白御医的话,
就算用了解药,可这毒太厉害,能不能救回来,也全凭天意。
李渊要来毛巾,帮秦王擦脸,把嘴角吐血残留的血污仔细的擦干净。
陪着儿子坐了好一会,仍没见醒来。
他走出卧室,
来到外面的廊下,
风急雨大,
雨吹进连廊,
李渊却站在那任凭雨打风吹,
皇帝很愤怒,也很自责。
“父皇,回屋吧。”建成在一旁劝道。
李渊扭头,看着建成,目光冰冷,“大郎,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太子被皇帝盯的心慌,“父皇,二郎中毒,儿臣也非常伤心,一定会派人严查此事。”
“查?怎么查?查谁?”李渊一连三问。
建成无法回答。
李渊扭头望向站在太子身后的元吉,
突然上前两步,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四儿子脸上。
这一巴掌打的元吉有些措不及防,捂着半边脸惊愕的看着父亲。
“你这个孽畜,”
“当年你出生后又弱又丑都说养不活,是你母亲侍女陈善意偷偷抱回秘密抚养,才没让你活了下来。
她是你的乳母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可后来只因她制止你胡作非为,你居然一怒之下命手下将其拉死。”
李渊怒视这个尖嘴猴腮的丑儿子,也许当初妻子窦氏在他生下来时,要将他弃养是对的。
天生坏种。
当初连救命恩人加乳母陈氏都杀了,现在敢对亲兄长下毒手,也就不奇怪了。
还有什么事是这孽畜做不出来的。
“若是二郎有个三长二短,你这个孽畜得陪葬!”
元吉想反驳,可张了张嘴,牵动那被扇的半边脸更加火辣辣疼,“阿兄中毒,与儿臣何干,”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李渊抬手怒指着他,
“郇国公!”李渊唤来钱九陇。
“把这孽畜拘禁在门下省内,不许离开半步,也不许他与任何人相见。”
钱九陇来到元吉面前,“齐王,请吧。”
风雨依旧,
李渊又召来了卢宽,“裴宣俨一家情况如何了,御医去了没?”
“回陛下,早已安排了尚药局的医师前往,刚得报,裴宣俨夫妻症状有所好转,
但其僮仆胜欢确实已救治无效身亡。”
听了这个消息,李渊心头一颤。
“调屯营的元从禁军,把裴宅看好了,让人看好裴宣俨,别让人灭口了。”
说这话时,皇帝目光还瞥了眼太子。
李建成喉咙发干。
他现在也确信秦王和裴宣俨中毒,都是元吉干的。
那家伙,原本都准备在家宴时安排刺客直接刺杀秦王的,还真没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太无法无天了。
心里很乱,
可又隐约有点希望秦王就此不要再醒来。
李渊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回去看秦王了,留下李建成一人站在廊下,
风吹雨打。
李渊在病榻旁守了一整夜。
众人劝说,他也不走。
“陛下?”
李渊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二郎?”
李世民醒过来了,睁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陛下怎么在这?”
“你不记得了,昨日你家宴回来,突然毒发,昏迷了一整夜。”李渊牵着儿子的手,满是欣慰,“御医,”
守在角落的两名御医赶紧过来。
把脉,
检查舌苔,询问身体感受,
一番详细检查后,
御医们松了口气,
秦王的毒已经解了,症状好转,接下来没什么大问题了,继续用药调理恢复便是。
李渊也是长松一口气。
李世民问,“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渊长长叹息一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解释。
“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待,”
“你就安心在家疗养,至于分封建藩一事,暂时放下。”
长孙王妃闻讯,带着承乾赶来看望丈夫。
“还提了个食盒。”
“父皇守在这一夜,肯定也饿了,新妇炖了乌鸡参汤,父皇趁热喝。”
李渊接过长孙递来的鸡汤,越发觉得愧疚。
“承乾,你跟阿祖一起喝。”
他又问御医,李世民能不能喝,得知暂时还不能喝,又让人给儿子喂水。
李渊喝完鸡汤,又陪了会李世民。
“你好好疗养,”
李渊离开时,满脸都是怒容。
坐上御车,
便召来钱九陇。
“查到了什么?”
“我们在裴宣俨家搜查到齐王送的黄精,里面确实有钩吻之毒。顺着这毒黄精,我们抓了齐王府记室荣九思,他交待黄精等礼物都是齐王护军薛实安排的,
我们又抓了薛实。”
“向裴宣俨询问后得知,齐王曾让护军薛实、宇文宝秘密招募亡命,藏匿于长安诸坊,计划谋刺秦王。裴宣俨劝谏齐王反被免官,在裴宣俨调入秦王府后,
齐王便给他送了毒黄精在内的升迁礼物。”
薛实虽然嘴硬没招,
但从裴宣俨这得到的消息,钱九陇派人顺藤摸瓜,成功抓获了一批齐王招募的亡命。
李渊冷着脸,眼中满是杀意。
“好大的胆子。”
“薛实不招,那就用刑,还有那个宇文宝,一起用刑,让他们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对齐王府的官员,从上到下,彻底清查一遍。
但凡跟此投毒案有关者,主谋者直接处死,参与者夺官流放岭南!”
李渊让钱九陇继续查,深挖到底。
“还查到了什么?”李渊见钱九陇欲言又止的。
钱九陇和樊世兴一样,原来都是隋朝贵族将领,后来获罪贬为奴,发配给李渊为奴。
如今都是国公,也都担任着监门大将军要职,都极得李渊所信任。
钱九陇低声道:“我们查到,薛实、宇文宝招募亡命,东宫右虞候率可达志也参与其中,可达志还暗中从泾州燕郡王李艺那里,秘密调回来三百突骑,分散回到长安,如今秘密安置在东宫东面几坊中···”
李渊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齐王招募亡命藏匿京师,太子私调边军精锐入京,
这些都已经触及到皇帝的禁地了。
加上秦王在家宴上中毒,李渊手都有些抖。
这两个逆子,胆大包天。
“你立即带禁军把可达志和那三百名私调入京的幽州突骑抓起来,可达志、宇文宝、薛实,全都处死。”
钱九陇小心提醒皇帝,这三人全是关陇贵族豪门出身。
“审讯完三人,全都长流岭南交趾,终身不得返回!”李渊指示。
(本章完)
第644章 请陛下退位
第644章 请陛下退位
弘义宫。
长孙无忌对侯君集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进秦王卧室。
侯君集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卧室内,一股草药味。
李世民靠在那正对着王妃手里的药直皱眉呢,“这黄汤也太苦了。”
“这黄汤里不仅有黄芩还有黄莲,自然是苦的。”长孙王妃哄着他喝,“喝完药汤,妾身给二郎调蜂蜜水。”
长孙无忌笑着道:“我这有个好消息,二郎听了心里就不苦了,齐王府护军薛实、宇文宝,还有东宫的右虞候可达志,都被流放岭南了。
还有,齐王府网罗的罪犯亡命,东宫从泾州私调的三百幽州突骑,已经全被禁军拿下,”
“齐王现被关在门下省,齐王府正鸡飞狗跳呢。”
长孙无忌说的口水横飞,
秦王妃催李世民把药汤喝完,然后把蜂蜜水递给丈夫,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中,待丈夫喝完,她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扶我下榻走走,”李世民伸手,
长孙无忌扶起妹夫,小心翼翼的。
“这事陛下已经查清楚了?”
长孙无忌眼神闪烁了一下,“嗯,应当是的,齐王可是真够大胆且狂妄的。”
李世民问他,“齐王典签裴宣俨,为何突然调来秦王府做仓曹,而且那边刚被齐王免官,这边就进秦王府了,那么巧合?”
“这我就不知道了,”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停下脚步,扭头望着索头辫发的大舅哥,“辅机,这事不会这么巧合,我觉得你应当知晓内情,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长孙无忌被妹夫那锐利的目光看的低下了头。
李世民走到榻边坐下,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太多凑巧的事了。”
长孙无忌想了想,“其实我们也没想瞒着你。”
“你们?都有谁?”
“我和阿舅,还有房玄龄杜如晦,以及魏征和无逸。”长孙无忌也不再瞒着,“我们也都是为了你。”
“回长安前,李逸找我们几个喝茶,说你这次回来,圣人定会毁诺食言,还说圣人会夺你兵权,太子和齐王也会落井下石攻击你,
说你这次回来是九死一生,
你想做太子,你的功绩也足以,
可皇帝不会同意你做太子,建成和元吉更不会愿意你做太子。
你就算是想走前朝杨广那条路都行不通。”
李世民沉默,无力反驳。
在代北的时候,李逸也几次明示暗示了,可他总还抱有一丝希望。
但现在,
事实胜于雄辩,
李逸所说的那些都应验了。
皇帝食言了。
“这毒是怎么回事,元吉真要谋害我?我和他可是亲兄弟。”
长孙无忌在一边坐下。
“陛下派钱九陇抓了薛实、宇文宝、可达志等人,据说用了大刑,严加讯问。
最后薛实他们都交待了,
大王可知道,
昨日齐王府家宴,齐王已经在府中安排了刺客,准备刺杀大王?后来是太子怕牵连到他,才没同意在家宴上动手的。”
“现在宇文宝已经交待,安排的刺客也被抓获了,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李世民皱眉,
但他还是仍问道,“先说说中毒的事。”
“昨日中钩吻之毒的除了大王,还有原齐王典签裴宣俨,他们夫妇是吃了昨日齐王送的黄精中毒的,除了他们夫妇,还有两个仆婢也服黄精中毒了,
奴仆没救过来,圣人已查明,就是服用齐王所送黄精中的毒,而薛实也交待了,本来齐王是要让宇文宝直接杀裴家满门灭口,是薛实提议在黄精里下毒···”
李世民却摇了摇头,
“先说我这毒是怎么中的,我在齐王府上没吃什么东西,就吃了点葱醋鸡,齐王总不可能在那道葱醋鸡里下了钩吻之毒吧?”
他直视长孙无忌。
“毒是在你回来喝的那杯茶水里的,但那毒虽是钩吻之毒,可是并不强。”
李世民听了并没生气。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杯茶水里的钩吻毒,跟齐王下在裴宣俨黄精里的钩吻毒不同吧,
而且也不是齐王的人下的毒吧,
元吉应当还没这个本事,能在我府中下毒。”
“毒是我下在茶水里的,”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望着他,“我有些意外。”
长孙无忌又道:“那毒,是杜如晦从李逸那拿来的,特别调配过的钩吻毒,虽然中毒后症状看着挺厉害,可实际上并不会很严重,有些症状,是其它药引发的···”
面对李世民的追问,
长孙无忌也干脆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这是李逸安排的一出苦肉计,没提前告诉你,是这样会在陛下面前更真实。”
“这么说裴宣俨也是这计里一环了?”
“嗯,李逸早提前知晓齐王会免裴宣俨官,甚至早知晓齐王会灭他口,连齐王会用下了钩吻毒的黄精去杀裴宣俨都提前知晓了,
所以才会以裴宣俨为引子,设下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可无逸说了,
此计也只能保大王一时,免大王马上被陛下夺去权柄贬出长安,为大王争取得一些时间。
大王还是得早做决断,
否则下一次,可就未必还能过关了。”
李世民皱眉,“无逸提前知晓了这一切,他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早在齐王府中有眼线?”
“也许吧,无逸这人,我有些看不透,是个很有本事的,我觉得他说的对,”长孙无忌劝说妹夫,“大王难道还继续对陛下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吗?
你看看元吉现在是怎么行事的。
再看看建成又在做什么?
一个招募亡命为刺客,一个私调边军精锐秘密入京,
他们想做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想等皇帝回心转意改立你为太子,这绝无可能了。再等下去,可能就是元吉的暗箭和毒药,
甚至是太子的致命一击。”
“如今这地步了,你想退,也退不了了。更何况,多少人追随大王,大王忍心抛弃他们吗?”
李世民低头,
双手捂脸。
沉默许久,
“你们要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长孙无忌直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事到如今,只能更进一步了。
这大唐天下,大半是大王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既然陛下糊涂,
那就请陛下退位,传位于大王。”
李世民猛的抬头,双眼瞪大。
“你想让我谋反?”
“不是谋反,是拿回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
李世民觉得口干舌燥,还有些口苦。
“水,”
长孙无忌给他倒水,调入蜂蜜。
李世民一口气喝完一大杯水。
坐在那,瞪大着眼睛,喘着粗气。
长孙无忌站在一边,也不打扰他。
就这样许久,李世民苦笑着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反,”
“还把我给瞒在鼓中。”
“大王,我知道你顾及亲情,也不想走到这一步,还报有希望。可是你身在局中,当局者迷。
我们这些局外人,倒是早看的一清二楚了,
那条路走不通的,太子也绝不会让你走那条路的。
这长安城,是太子经营多年的,这满朝上下,支持太子者众。
大王的根基不在长安,更不在朝堂,而是在军中,在地方啊。”
“大王要坐天下,又何必去哀求,
他们不给,大王直接去拿便是。”
李世民长叹一声,
“看来你们商议已久,甚至可能都有一个计划了?”
长孙无忌点头,“没错,这计划就叫玄武。”
“玄武?”
“除了你们六个,还有谁参与?”
“不多,但也不算少,秦王府嫡系文官武将,加起来十几个吧。”
“大家都是忠于大王的,都誓要拥立大王。”
李世民起身,
“你们瞒的我好苦啊,十几个人谋划这么大事,
却把我给完全瞒在鼓中。”
“无逸说,得做两手准备,还说大王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等你回到长安,发现被陛下骗了,发现被逼到墙角时,
自然会同意我们的做法的。”
李世民在卧室里踱步,
眉头紧皱,
“你们说的容易,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这是长安,是京师啊。”
“这京师光是天子元从禁军就有三万,
关中有二十余万府兵,加上外地府兵,轮流到京番上宿卫的,长期有六七万人。
你们想的容易,
想在长安起事,兵从何来?
如何控制长安城,如何控制皇城百司百官,如何控制太子,如何控制···宫中?”
李世民连串发问。
句句直指兵变夺位的核心。
任何一环失误,
都将万劫不复。
这历朝历代,皇子造反的事多了去了,但真正成功的又有几个。
造开国皇帝的反,
更是难上加难。
长孙无忌直接反问,“难道大王就甘愿去那什么交趾日南当个藩王,做一群猴子的王?
还是说,就这样等着哪天被齐王或太子杀死?
大王就不想想你的妻妾儿女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大王在战场上,是多么的多谋能断,为何现在却如此犹豫不决,当断不断呢?”
李世民望着大舅哥,
“辅啊,你可想好了,这条路踏上了就无法回头,若是失败,是何下场。
现在这样,就算我无法争到储位,你和长孙家族仍不失富贵。”
长孙无忌直言道:“我等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大王又还有何好犹豫的呢?”
李世民长吐一口气,“把你们的那个玄武计划,完整详细的告诉我。”
(本章完)
第645章 你也想当太子?
第645章 你也想当太子?
武德殿。
齐王李元吉在门下省后堂被关押了三天后,带到了武德殿。
这是元吉居住了数年之地,现在武德殿后院,也还为他保留著。
李渊一袭紫袍,背手站在殿中。
五十八岁的天子,经此变故,突然苍老了许多,略显老態。
他七岁袭爵唐国公,十六岁成为隋朝千牛备身,五十二岁在长安称帝,这几年李渊一直觉得自已还年富力强。特別是称帝之后,短短几年,竟生了九个儿子,更让他觉得仍强健。
可经歷了三天前世民中毒事件,让他觉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几子们已经在抢班夺权,也意味著他已经老了。
“陛下,齐王带到。”
右监门大將军郁国公钱九陇票报。
李渊转身,
“元吉没有承认是他下毒谋害秦王吗?”
“齐王不肯承认。”
“那宇文宝、薛实等人可有招供是他们下毒谋害秦王?”李渊又问。
钱九陇如实答道:“宇文宝和薛实只招供了为齐王招募亡命,毒害裴宣儼之事,
他们也招供,那天齐王让宇文宝带刺客埋伏王府內,准备刺杀秦王,但后来齐王又取消计划,
可却否认是他们下毒谋害秦王,说不知道齐王有此安排。”
缺了一环。
可其它旁证,
都证明了齐王要谋害秦王,齐王府毒害裴宣儼,也是鉤吻之毒。
虽然钱九陇事后严查了齐王府的后厨、食材,府中僚属奴隶等,都没查到齐王府家宴秦王是如何中毒的。
但齐王仍难逃嫌疑。
李渊愤怒难消,
“宇文宝、薛实、可达志已经在流放路上没?”
“已经勒令出京了。”
李渊抬起手,竖起手掌做了个砍的动作,“朕不想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钱九陇明白,
这是要三人死在半路上了,皇帝顾及他们的家族,也还给东宫和齐王留了点余地,
他们的案子並没有公开的审查。
但皇帝並不想放过他们。
一道秘令,
流放路上的某个驛站,就是这三人的最终丧命处了,一条白练或是一壶毒酒,
他们永远到不了流放地了。
“叫元吉进来。”
钱九陇退下,
片刻后李元吉进入殿中。
宽的武德殿中,香菸裊,
父子四目相对。
看著那张丑陋的脸,李渊心中越发厌恶。
“瞧瞧你这个样子,尖嘴猴腮,不仅长的丑心术还不正。你们三个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太子和秦王有矛盾,你做为亲兄弟不仅不帮忙调解,还在中间煽风点火,挑拨是非,
你想做什么?
你也想当太子?”
李渊怒骂老四。
元吉从小长的丑,甚至因生下太丑连亲妈都嫌弃不想养,是婢女陈氏偷偷藏起来养著,一直养到在外做官的李渊回家,才算逃过天折命运。
但这丑样,確实从小就让他极为在意。
皇帝说他丑,元吉也无法接受,
“丑,丑也是你们生的,也是李家和竇家的血脉,我丑,陛下也不是什么美男子,
隋煬帝就常呼陛下为婆婆面,不比我好看到哪去!”
“孽障!”李渊大怒。
李元吉却梗著脖子,不管不顾,“陛下眼里,只有大哥和二哥,何曾有过我?
都是陛下生的儿子,都是嫡出,凭什么我就得处处不如他们?
大哥是嫡长子,他做太子天经地义。
可秦王只是嫡次子,他能爭夺储君之位,我凭什么就不能爭?”
李渊气笑了,
“你瞧瞧你,长的丑,想的倒美,建成是嫡长子,世民於国家有大功,你占了哪样,你也想当太子?”
元吉反问,
“陛下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你是隋天子什么人?隋朝的皇位,陛下有何资格继承吗?
不也是抢来的?
陛下能抢,我又为何不能抢?”
李渊扭头左右望去,
他想找把剑,一剑刺死这个浑帐。
“这么说,你终於承认你为了谋夺太子之位,故意挑拨太子和秦王矛盾,甚至借家宴之机,暗里对秦王下毒了?”
元吉被关在门下省三天,
来之前,封德彝给他传递了一个口信,告诉了他一些情况,如宇文宝、薛实已被流放等。
元吉一直以为,秦王和裴宣儼中毒,都是手下人干的。现在见两人都被流放,越发认为皇帝已经知晓一切。
此时也就乾脆破罐子破摔了。
“敢问陛下,隋恭帝杨有怎么死的?”
“王世充又是怎么死的,还有竇建德、杜伏威他们怎么死的?”
李渊气的一脚將元吉端翻了。
元吉的这话,无疑是已经承认了是他对秦王下毒了。
得到元吉的亲口承认,李渊失望无比。
手足相残。
他恨不得一剑砍了这孽畜,
可最后又心软了,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
“你也別呆在长安了,”
李渊怒指著元吉,“朕贬你为日南王,去交趾日南做个藩王,无詔不得再回京!”
“现在给我滚,回门下省后院继续反省。”
元吉把身上的袍子一脱,往地上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
“孽畜!”
“当初就不该留下这孽畜!”
李渊大骂,骂完一屁股坐在大殿中间,喘著粗气,不禁落泪。
儿大不由娘,
也不由父了。
建成和世民爭,这元吉也凑进来。
把元吉踢去交趾日南,
可老大和老二,又该怎么处置。原本计划是秦王回京后,便果决的將他分封於南疆,
不管是日南还是南中,都是离京数千里之遥,
可经歷了此次中毒之事,
李渊觉得对二郎很亏欠,他立下如此大功,却遭受如此不公。
更重要的是,李渊经过此事,发现太子除了不擅军事外,还暴露了不少缺点。
既不够仁德,也缺少能力手段。
在李渊看来,建成是太子,自己维护他,他根本用不著用下毒这样的手段对付秦王,更別说是联合元吉。
而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还失败了。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决定,
真要继续让建成做太子吗?
可如果改立秦王为太子,李渊心头又升起另一个犹豫,经歷了这些事,若改立了世民为太子,
他將来能放过建成和元吉吗?
歷来被废掉的太子,难有善终,建成虽有诸多不足,可李渊並不想看到嫡长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总共四个嫡子,天折了一个,剩下这三个。
他不想看到建成和元吉將来被杀,甚至是他们两人的那些孩子也被杀。
隋太子杨勇被废后,杨勇和他的十个儿子,最终可都没逃过一死。
李渊甚至忍不住想,以世民如今的功绩威望,若是改立他为太子,只怕要不了多久,朝廷大权就会尽在他手中,
自己这个天子恐怕都会被架空,
头痛。
李渊召建成覲见。
“世民是你亲兄弟,你为何容不下他?”李渊直接质问长子。
这三天,李建成过的相当煎熬。
秦王中毒,齐王被禁。
紧接著东宫右虞候率可达志被带走,然后他从涇州李艺那私调来的三百幽州突骑,
还来不及转移,就被钱九陇率禁军围堵,一一带走。
这三天他是吃不下睡不著,
整个人憔悴无比,
甚至都长出了白头髮。
当听说秦王醒来,症状好转,李建成心情更加复杂,既鬆了口气,却又有些遗憾。
“陛下,儿臣只是为自保。”建成落泪。
面对著这句回答,李渊突然说不下去了。
良久后,
李渊嘆道:“元吉行事太过狂狠,我已决定將他贬到交趾,改封为日南王,让他就在那边建藩“二郎,”
“二郎於国有大功,你今后能否容的下他?”
建成抬头,“父皇,儿臣已知错,今后定会善待二郎。”
“那你说,二郎要怎么安置?”
李建成心里咯瞪一下,听皇帝言外之意,是要悔改那天家宴上分封秦王去边疆的旨意了。
可此时他也一时顾不得那么多,能够先保住自己的储位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
“若是陛下继续实行皇子分封之策,那儿臣以为二郎功大,当分封於富饶之地,日南、南中都太偏远不合適。
儿臣建议可分封於蜀地,改封秦王为蜀王,將整个剑南蜀地都分封给秦王建藩,镇藩益州。”
“蜀地富饶、天府之国,二郎分封蜀地,也算补偿,將来二郎子孙世袭,永镇剑南,也能一直享受这富饶。”
这个安排,李渊觉得倒也还好。
只是刚经歷了中毒事件,李渊觉得现在不太合適马上把秦王分封出去。
“还有其它的吗?”
建成心里又咯瞪一下,若是分封秦王到蜀地,有些隱患,但也不失是解决当前危机的一个办法。
可皇帝如果不满意,要留下秦王,那麻烦就大了。
秦王一天不离开长安,
那他这储位一天就不安全。
他犹豫著,“天策府和陕东道大行台都设在洛阳,或可让二郎去洛阳主持天策府和大行台事务“出镇洛阳么?”李渊喃喃念著,觉得这倒也不失是一个不错的安排。
“大郎啊,我老了,即將甲。
將来,你登基称帝,你打算如何安置二郎和其它弟弟?”
建成想了想,“儿臣继位,定会善待一眾皇弟,二郎於国家有大功,儿臣可让秦王任选一块富饶之地分封建国,许子孙世袭罔替。
其它年幼弟弟,儿臣也定厚待,成年后选富饶之地分封建藩。”
第646章 太子心腹
第646章 太子心腹
当听到元吉將取代他分封於交趾日南时,
李世民正在计算著长安城中自己手中能用的兵力。
他这个天策上將、领左右十二卫大將军、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雍州牧,划拉一圈,
发现在长安城里,真正可用之兵也就八百护卫。
他的左右六护军府,有三万余兵马,可都遍布在关中河南各地。现在朝廷对府兵管理严格,哪怕是隶属於秦王府六护军府的几十个军府,没有朝廷的调令、兵符,他也无权调动。
就算造反,一时都远水难解近渴。
八百人,还是太少了。
“二郎,好消息。”
长孙无忌兴匆匆跑来,“陛下已经下詔,改封齐王为日南王,分封於交趾日南。
令朝廷工部、將作监等派官吏先往日南,为李元吉营建王城、王宫等,明年便要正式就藩之国。”
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並没有多少喜悦,
“太子呢?”
长孙无忌摇头,没有听到皇帝处置太子的消息,“今日陛下在武德殿,先后召见了元吉和太子。
“东宫右虞候率可达志私调三百幽州突骑入京,隱匿在东宫旁诸坊中,这么大的事,难道就只流放一个可达志?”李世民面对著妻兄,也是不再隱瞒心中不满。
这都能算的上是谋反作乱了。
“还有太子在长林门,屯驻两千长林兵,此事陛下为何睁只眼闭只眼?”
两千长林兵,也是太子挑选的边军精锐,
虽然他走了几道手序,先把这些李艺等人手下的精锐,正常手续调到了东宫的诸卫率军府,然后再从诸卫率抽调到东宫番上当值宿卫。
但太子的这些动作,也並不规范,
现在这两千精锐长林兵,就是李世民想要兵变的一大阻碍。
他不但得对付宫禁宿卫,还得对付这两千精锐东宫长林军。
他手底下仅八百护卫,
这两千长林兵,对他威胁极大。
三百幽州突骑,皇帝已经收拾了,但这两千长林兵,还得想办法解决掉。
可开弓哪有回头箭。
元吉分封去日南,对李世民来说並不是好消息,这不仅意味著皇帝仍偏祖建成、元吉,也意味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皇帝看来仍还是要实行分封制下一个就该是他了。
本来应当是他去日南的,李逸的苦肉计给他爭取到了一些时间,但这时间不多。
也许过段时间,皇帝就要分封他去南中。
巴蜀之南的不毛之地,氏掌控数百年。
他去了,又岂有翻身机会。
分封,那就是流放,
“裴宣儼身体如何了?”李世民问。
“已无甚大碍了。”
“派人给他送些人参阿胶、丝绢银钱等,这次他也算是被我所连累了,让他安心在家疗养,待身体好了再说。”
长孙无忌道:“他还得感谢二郎你呢,要不是无逸早得了消息,提前安排,裴宣儼就被元吉灭了满门了,他能逃过一劫,那都是因为吃的黄精已被我们换过了,否则就不只是死一个家奴。”
李世民嘆了声气,“给裴宣儼再赏赐四个奴僕。”
“若是无逸在长安就好了。”
面对复杂的局面,李世民如履薄冰。
左屯卫翊府中將常何这几天值守玄武门,下值后,邀请魔下的校尉、旅帅、队头等军官一起喝酒,
“近日新纳一妾,我晚上在家摆几桌,大家一起来喝酒。”
“大家都来,但不许送礼。”
魔下的军官们对这位新上司的邀请答应的很痛快,常中郎將人豪爽又大方,待魔下很好。
经常邀请大家喝酒不说,谁手头有点困难,或是家里遇点难事,他都会慷慨解囊。
上次校尉乔公山跟人赌钱,输急了眼,在赌档按手印借了一笔高利,一时还不上,被人催逼,
常何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把这笔十万钱的赌债给他先还上了。
而旅帅杨宇老母突发重病,常何知晓后也是立马帮他请了长安有名的千金堂医馆的老坐馆医师上门,他手头紧,诊金药费,也都还是常何先垫的。
“洪奕!”
常何招手叫来队副洪奕,
“常头,有啥吩咐?”
常何摸出两个小金键,“你帮我去城东李记酒铺买酒水,记得买点三年窖藏以上的柿子烧啊。”
“常头,上次我家小子不小心衝撞了任家的人,还是常头帮我说情调解的,这酒水我来买便是了,常头把钱收起来。”洪奕笑道。
“我纳妾设宴请客,哪还能让你掏钱,赶紧拿著,你家小子上次惹事,赔了人家一匹好马,最近肉都捨不得吃了吧,这两键金子,你留一键给你新妇家用。”
“上次那事,也不能全怪你家小子。”
洪奕推辞了几遍,常何还是让他收下了,“你跟老子那么客气做什么?给你就收著,你小子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便是,我不收你利息。”
常何新纳的小妾,
原是西市一个卖酒的胡姬,金髮碧眼,充满异域风情。常何大老粗出身,跟同意来西市喝酒,
也是一眼看上了。
几链黄金拍出来,
酒肆的粟特店东,便笑著同意把这卖酒的胡姬卖给常何了。
常何把这胡姬带回家,是越处越喜欢,现在乾脆便给她放免为良,要正式纳为妾侍。
城西,
怀远坊內,
雷泽县公府邸,张灯结彩,
中郎將常何纳妾,许多人前来道贺。
毕竟,据说这位现在可是深得太东宫子赏识,前途无量。
左屯卫和屯营的一眾同僚都来了,
太子也特派了东宫典膳丞任前来送礼道贺。
綾绢百匹,突蕨骏马一匹。
“恭喜雷泽公,”
“任公客气了,快里面请。”
美酒、佳肴,
最后常何带著新纳的西域美人亮相,引的一眾將校们纷纷羡慕。
次日,
常何轮休,
一大早,常何推开怀中西域美人。
“阿郎,別走。”胡姬伸手揽腰。
常何笑著拍了一掌,“还有正事要去办呢,晚上再来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洗漱,更衣。
常何带上精心挑选的礼物,骑马去东宫拜谢太子。
踏进东宫大门,
常何望著那宏伟的宫殿,略微失神。
任前来迎接,领他去见太子建成。
建成看起来有些憔悴。
见到常何起来,起身相迎,挽著他的手,笑著道:“昨日新纳的胡姬听说是个大美人?”
“蛮夷罢了,汉话都说不太利落呢。”常何道,
“任,取一饼好茶来,就拿今年蜀中新进贡的蒙顶石来。
常何赶紧道:“殿下,臣就一粗人,根本不懂得茶的好坏,別浪费了。”
茶饼取来,
李建成亲自开封,拿茶针撬开茶饼,
烤、碾、煎···
太子煎茶的手法很嫻熟,
茶香很浓郁,
茶煎好,建成分茶。
茶很香,茶器也很精美。
“那批鎧甲还好吧?”建成问。
“请殿下放心,三百套鎧甲,臣分批藏好了,不过,长安城天子脚下,这些东西还是得儘快妥善处置,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建成点头,
他捧起茶杯,慢慢啜饮,那三百套鎧甲,是太子私下调运进京的,原本是给私调入京的那三百幽州突骑准备的。
三百幽州突骑,从涇州燕王李艺那调来的,
右虞候可达志一手操办,
可谁想到,因齐王家宴,事情败露,三百隱匿在东宫东面诸坊里的突骑,全被皇帝派禁军围了。
好在那三百套鎧甲是跟兵分开的,可达志也算嘴硬,一直没交待。
私藏三百套鎧甲,那可一点不比私调三百精兵入京的罪名轻。
建成看著常何,对他越来越满意了。
他派人把三百套鎧甲交给常何藏匿,常何毫不犹豫就应下了,事情还办的很可靠。
大唐律,私藏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或弩三张以上,即处绞刑。
私藏三百套甲,被发现那就是死罪一条,甚至还有可能被满门抄斩!
可常何却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你有什么建议?”
三百幽州突骑,被皇帝一锅端了,他从封德彝那打听到,皇帝可能要把这三百精锐,全都发配沙州敦煌。
常何想了想,“臣以为现在这些甲再放在长安,很不安全。当找机会,儘快运出京。”
建成皱眉,
这批鎧甲从涇州运进长安城,可是极为不易。
现在正在风头上,要运出去也同样不易。
但常何说的对,再留在京城,同样容易被查找到。
“运往何处?”建成问。
“要不再运回涇州,这批甲是从涇州燕王那运出来的,就怕陛下顺著那三百突骑再查到燕王头上,现在悄悄运回去,也能以防万一。”常何建议。
李建成摇头,“这个倒不用担心,这批鎧甲並非是登记在涇州甲仗库中的军械,查不出来的。
现在运回涇州,反倒有可能被发现,我怀疑陛下已经派人盯著涇州,运鎧甲返回,反倒是自投罗网了。”
“那换个地方?这个地方得离长安较近,不能太远,否则路上久了不安全。
而且接管的人得是绝对忠诚可靠者,就算这批鎧甲到时被发现,也得能和可达虞候一样扛下来,不吐露半个字。”常何道。
建成脑中想著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
许多名字在他脑中浮过,
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
庆州都督杨文干,自己的侍卫出身,绝对忠诚可靠。而他如今是庆州都督,庆州在长安北面几百里而已。
第647章 赌命
第647章 赌命
当再次输的身无分文,还又欠下了一屁股赌债,乔公山走出乌烟瘴气的赌坊,
门外的夏风一吹,
乔公山终於恢復了几分理智。
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就戒不掉这赌呢。上次欠下许多赌债,被人逼债,最后还是上司中郎將常何替他还的。
常何人是真不错,
他自己也答应的好好的,从此戒赌。
可今天休沐,下意识的又转来了这里,本来说只瞧瞧,后来进去了,就想著下几个小注。
不知不觉就又陷了进去,身上钱输光了,赌档的人放贷给他,借条上按上手印拿了钱继续赌。
当时赌上头了,根本不在意利息,什么一旬为期,九出十三归,到期回利为本统统没在意。
可当他输红了眼,不知道第几次要再借钱时,赌档的人不肯再借了。
他已经借了赌档十万钱。
十天后,他要还十三万钱,实际他刚才只拿到了八万。借出九万,一万抽水。
八万钱,十天后还十三万,到期不能偿还,就要利滚利。
“十天后,要是不能还钱,到时我们上门收房子。”
赌档的安阿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道,乔公山却知道这傢伙是个笑面虎,心狠手辣著,想赖他们的赌债不可能的。
他们后面有靠山,据说是左僕射裴寂的大农康婆。
乔公山老家在代北朔州,
雁门之围时,家破,他们一家背井离乡南下,到了太原乞食谋生,靠著年轻有两膀子力气,乔公山勉强在太原城外搭了个窝棚住下来。
后来当今圣人起兵,招兵买马。
乔公山便去报名参军,原也只是想混份安家费,在军中能吃个饱饭,不料几个月时间就打进了长安城。
战后许多河东士兵返回家乡,乔公山和三万人留了下来,成为了天子元从禁军。
他们还在渭北七县分了田地,都是好田好地,乔公山也分到了一百亩白渠边的水浇地良田。
他去信太原,让父母带著家人南下关中。
前几年,乔家日子还不错,虽说一切重头开始,但有了自己的田地,乔公山又是禁军,还授了勛。
日子渐渐安稳,乔公山也娶了妻,妻子也是渭北元从禁军的女儿,都是代北来的。
成婚第二年,妻子生產,本以为能抱上大胖小子当爹,结果妻子难產,一尸两命。
乔公山无法接受原本恩爱的夫妻,突然就阴阳两隔,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出生就夭折了。
那段时间他借酒浇愁,不仅酗酒还跟著去赌博,渐渐染上赌癮。
仅仅一年多时间,他就欠了许多赌债,连那一百亩良田,都给赌掉了。
最后一家人搬进了长安城,这是他以前军功得的赏赐,在长安置的一处小宅。
位置在城南,宅院也只有一亩大小,地段很偏。
但毕竟是在长安城里,他原来置买这宅子,是想著要经常进京宿卫,妻子儿女们接到京一起生活,省的他掛念。
这宅子买下,妻子也很喜欢,还拿自己的嫁妆,请工匠把宅院里外里都装修了一遍,添置了不少家具。
啪,
他又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几年,他也凭作战勇猛升官至七品校尉,但七品校尉的俸禄很低。
一年禄米七十石,还给的是粟。
另外职田三百五十亩,这是直接由官府出租给租子的,到手亩租二斗,一年也是七十石粟。
此外,也就是点食料钱等微薄补贴。
但他要养一家人,身为武官,他还要自备战马武器等。
这几年他酗酒、赌博,这都是很费钱的。
要不是国初战事频繁,每次打仗都还能缴获,立功又有赏赐,他也很难坚持到现在。
可是上一笔十万钱的赌债高利贷还是常何替他还的,
现在他又欠了十三万了。
又抽了自己一耳光,乔公山觉得自己没救了,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十天,
只有十天时间。
他不想宅子被人收走抵债,那宅子里有著他曾经的美好幸福,屋里的家具都还是妻子的陪嫁。
可十天时间他去哪弄十三万钱,
他顿时泄了气,又扇了自己一耳光,脸都扇肿了。
此时他后悔的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
鼓声响起,
乔公山猛然想起,今天他要值守玄武门,昨晚赌了一夜,这都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可不敢误了正事。
也没时间回城南家里骑马,便在坊口叫来一个赁驴人,“赁头快驴,送我去宫北。”
赁驴的是个老头,身上衣服打著补丁,倒也还乾净,那头大青驴也涮的乾净。
老头要他先付钱。
“身上没带铜钱,等到了地,自会给你。”说著,他摸出自己的腰牌。
老头见是位元从禁军校尉,不敢得罪,便请他上了驴,牵著往北走。
大青驴驮著个壮汉走的仍很快,老汉牵著驴却也不落半分。
一路上,
乔公山都在头痛赌债的事,
宅子必须得保住,但十三万钱,他实在拿不出来。
要不再找常头借点,可上次的十万赌债就是他帮忙还的,当时自己答应的好好的,不再赌,再赌是狗。
可现在,哎。
骑驴抵达宫城北门,看到手下队副洪奕,赶紧招手,“老洪,帮我把赁驴钱先付一下,回头还你。”
洪奕看他憔悴模样,还赁的驴来的,猜到昨夜可能又在哪个赌坊赌了一夜,赌的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了。
不由的无奈的摸出钱袋,给老汉付了驴钱。
“多给五个开元。”乔公山道。
洪奕又摸出五个金灿灿的开元通宝,老汉没想到还真有赏,赶紧谢过,牵著驴返回了。
旅帅杨宇跟他打招呼,“吃了没,校尉。”
乔公山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一个蒸饼,大口吃了起来,“还没呢。”
他一边吃著蒸饼,一边问,“常头来了没?”
“刚到,好像遇到啥难事了,正愁眉不展呢。”
乔公山想了想,还是去寻常何了,现在也只有常何能拉他一把了。
杨宇待他走了,问洪奕,“乔校尉一边脸肿的老高,明显是个巴掌印,这一大早被谁打了?”
洪奕摇了摇头,“看他这样,昨夜估计又去赌钱了,可能又输光了,出来狠扇了自己几耳光。”
“不是说再赌就剁手么?”杨宇道。
乔公山这人,嗜酒好赌,但在战场上却是个可靠的队友,作战勇猛,平时也很豪爽,可惜就是染上了这恶习。
乔公山找到常何,他果然愁眉不展的样子。
“常头,吃了没?”
常何道:“在家吃了出来的。”
“常头遇到啥麻烦事了,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儘管开口。”乔公山道。
常何抬头望向他,
也看出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你这副样子,昨夜是在城东平康坊哪个勾栏一夜未归,还是又去城西的赌坊耍钱了?”
乔公山不好意思的道:“昨个本来去西市採买,结果遇到右屯卫的几个军官,喊著一起吃酒。
结果酒后他们拉著去赌坊耍两把···”
常何轻笑,
“你个狗日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说吧,昨输了多少?”
“常头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输了。”
“十赌九输,十赌九诈,你去赌坊赌钱,还想贏钱?那是什么地方?你平时要是跟营里自家兄弟耍耍,那纯赁运气,可你去赌坊里赌,那就是给人当猪杀,狗日的。”常何骂道,“输了多少?”
“欠了十三万钱,十天后还不上就要收我城南的小院。”
常何摇头,这傢伙真是没的救了。
“嗯,不错,还有个宅子能抵债,不过你上次的债还是我帮你还的,你那宅子要抵债,也当先抵给我吧?”
乔公山任由骂著。
“十万加十三万,二十三万钱,三十两黄金了。你那宅子,地皮连带房子家具全算一起,顶多值十二三万。”常何嘆气。
“渭北的良田也输掉了,现在长安城里的宅院也要拿去抵债,你就没想过再娶妻成家,生儿育女?”
乔公山也很后悔。
“老乔啊,我能拉你一次两次,可我不能一直拉你啊。”
乔公山红了脸,“常头,再帮我一把,我,我今日切掉一指立誓,以后绝不再赌。”
说著就要去拿刀。
常何踢了他一脚,“切一指算个鸟,有本事你把脑袋砍了,一了百了。”
“常头,我那宅子地契我回头就取给你,就抵先前你替我还的十万钱了。”
“那你现在这十三万的债怎么办?”
“我把马先抵给他们,慢慢还吧,我是禁军校尉,他们也不敢太过份!”
“人家知道你是禁军校尉,还敢九出十三归的放贷给你,你以为人家怕你?
这长安城,七品的校尉多如狗,连根毛都不算。”
乔公山道:“大不了他们把我这条烂命拿去抵债。”
常何摇了摇头。
“你这条命没那么不值钱,我倒是可以再拉你一把,”
“而且这次你若是把事办成了,不仅你的这二十三万钱的赌债都能解决,而且还有机会升官晋阶。”
乔公山一听,眼中顿时放出光芒,“常头,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干了。”
“倒也用不著上刀山下火海,就是东宫郎將尔朱焕要从我们这借调几个人,押一批物资去趟庆州。”
乔公山不解,“东宫还要从我们屯卫借人?”
常何看著他,神情变的严肃,左右观望了一圈,压低几分声音,“因为这趟任务得保密,不用东宫的人更方便。”
“常头,运什么东西需要这么保密,还有那么大的好处?”
“为太子秘密押运三百套鎧甲给庆州都督杨文干。”
轰的一下,乔公山的脑海炸了一下,他面色瞬间变的通红,心跳也开始剧烈跳动著,常何那句话,让他一下子明白为何说会办好这趟差,不仅能解决二十三万赌债,还能升官晋阶。
他感觉喉咙发紧,“常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刚才不是说上刀山下火海都干吗,不敢了?”
乔公山望著常何,“这事如果与常头有关,那我干了。”
(本章完)
第648章 东窗事发
第648章 东窗事发
四月梅子熟,稀叶阴薄。
东市李记酒铺的梅子酒也新上市,青梅能解毒,梅子酒带有果香柔,还能开胃,格外令人沉醉。
“罗掌柜,前天预订的上等梅子酒可已备好?”
屯营禁军队副洪奕走进酒铺,酒香扑鼻。
柜檯后长衫掌柜的抬头,看到是他,笑著出来迎接,“洪队头啊,都已备好,请隨我到后面品验,全是最上等的。”
个头高大的洪奕跟著罗掌柜往后面前,
李记酒铺的布局也是前店后坊,前面数间店面打通,酒柜上存了许多酒,他们家的酒以烧酒最为有名,柿子烧、红薯烧、玉米烧等,也还兼卖一些果酒等。
后面有酿酒的作坊,还有存酒的仓库,以及地下酒窖。
掀开帘子,来到后院,
罗掌柜带著他直接到地下酒窖。
酒窖里有著许多酒罈,比较阴凉。
罗掌柜带著洪奕到了里面,留下盏灯,自己便出去了。
没片刻,罗掌柜又带了个疤面进来,然后又走了。
“洪兄。”
“苏兄。”
酒窖里只有两人,两人却明显也是相熟的。
“洪兄,情况如何?”
“好消息,太子果然召常中郎將见面,而且谈到了那三百领鎧甲之事。
三天后,东宫郎將尔朱焕和屯营校尉乔公山,將秘密押送这批鎧甲前往庆州,交给庆州都督杨文干。”
苏义听闻满脸喜色,
“哈哈,真是全逃不过代王的掌握。”
“来,开一坛梅子酒,庆贺一下。”
苏义拍开封泥,一人倒了一碗酒。
洪奕喝了两口,“这酒真不错。”
“那自然,这可是贡酒,咱们今天也算有口福了。”苏义笑道。
洪奕不好酒,也觉得这酒很好喝,兼有果香的甜柔又有烧酒的浓烈火。
“还有个好消息,
这次押队的校尉乔公山,是常將军的人,我也会去。”
“那就更尽在掌握了。”
不久后,
洪奕提著两坛上等梅子酒离开酒铺,而苏义也提著一坛高粱烧出了门。
疤脸出门后,直接去了平康坊,在中曲一间不算大,但还算雅静的院子。
“酒来了!”
雅静小院今日被人包了,
苏义直接提著酒上了楼。
楼上,
张亮和云弘义在聊天,
既没有姑娘陪酒,也没有唱曲弹琴的。
“李记梅子酒,贡品。”苏义把酒放下,“我品过,绝对好酒,回味无穷。”
张亮问,“可接上头了?”
“嗯,是好消息,一切如代王计划进行著。”
听到结果,张亮云弘义都兴奋不已,“赶紧倒酒,如此好消息,当痛饮几杯。”
当天,
张亮易容换装,悄悄前往房玄龄家,秘密会见了房玄龄。
“房公,计划顺利。”
身为秦王府第一谋士的房玄龄长鬆口气。
留给秦王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按眼前的形势发展下去,明年齐王要前往交趾日南就藩之国,秦王也大可能要出京就藩。
哪怕因此次事件影响,不会再去交趾、南中,但大概也可能是马蜀、陇右或是河西,也有可能是黔中、汉中等。
总之,分封去哪都不是好结果,也不是最终结果,最终是要让秦王党彻底分崩,再威胁不到皇权。
太子,就是皇权的一部份。
想要让皇帝废储另立已经不可能了,但利用这批鎧甲,还能再给秦王爭取一些时间。
若是能够让皇帝对太子不满,进而取消东宫的两千长林兵,那就更好了。
张亮有些兴奋的道:“房公,你说能不能借著这三百套鎧甲之事,逼庆州都督杨文干起兵造反?
若是杨文干反了,太子也难独善其身吧,万一太子头髮晕叛乱,那皇帝岂不是只能立秦王为太子?”
房玄龄捋著鬍鬚,
“逼反杨文干倒是可以,三百套鎧甲,只要事发,他必死无疑,但想让太子也造反,几无可能。”
“汉武帝的太子不就造反了?”张亮道。
“不一样。”房玄龄並没有对此抱什么幻想,现如今,一切都得是精密部署精心计算,那些幻想没有半点好处。
两人商议许久,张亮才悄然离去。
次日一早,房玄龄精神抖擞前往宏义宫,秦王仍在疗养中,自然而然,也没有担负任何职事。
房玄龄身为秦王府记室,又是王府学士,倒是每日前来王府。
李世民的病已无大碍,不过仍还是一副中毒未愈的模样。
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秦王府的几个幕僚,和学士们轮流来讲经学,秦王也不见外人。
“这个乔公山可靠吗?”
“此人代北朔州贫民出身,天子元从,作战很勇猛,如今是七品校尉。但嗜酒好赌,欠下许多赌债,常何帮过他不少···”
李世民皱眉,心里对这种赌徒很不喜。
“请大王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李世民点头,最近他看似在宫中养病,连一眾旧部也没见,但实际上他却加快了谋划。
通过房玄龄杜如晦魏徵这些秦王府学士,利用他们的身份之便进出弘义宫,与外面联络交通。
由张亮、云弘义等暗中奔走。
平静的水面下,早就是暗流涌动。
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房玄龄走后,李世民独自站在书房內,看著面前屏风上的地图。
大唐已经几乎一统天下,
但也还有朔州的梁师都还未平定。
頡利可汗已经被击败俘虏押来长安,从此就留在长安做右卫大將军,突利小可汗將被册封为突厥可汗,是臣服於大唐的突厥可汗,並休掉原可敦隋朝淮南公主杨氏,迎娶大唐长平公主为新可敦。
大唐,终於威加四海。
可他这个开国功臣,却是寸步难行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要向父兄亮剑,实非他所愿。可他一次次的心存期盼,一次次的忍让,也只是换得一次次的辜负。
他不想走到如今这一步,
但他已经无路可退。
是他们逼自己的。
···
天空阴沉,
“又要下雨了,”
“下雨也得出发,不能耽误了日程。”
长安城南,
东宫左卫率翊府左郎將尔朱焕看著这鬼天气不由的抱怨,天热,还一直下雨,路泥泞难行,且闷热无比。
这种日子出远门,还要押运货物,无疑是个苦差事。
时间还紧,
五百里路,太子要求五天送到。
日行百里啊,这可真是要命。
堂堂正五品上的左郎將,实在是不想接这等差事,可太子安排的他也无法拒绝。
尔朱焕在东宫诸將里,並不显眼,跟薛万彻、冯立、李安儼等人相比差远了。
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他在东宫没啥名气,这趟差事才会安排到他头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趟押运去庆州的,不是普通的粮草,而是要命的三百套鎧甲。
“乔校尉,东西全都装好没?记得要铺油布,不能让雨淋湿了。”
乔公山站在那里,神色如常,
货都已经装好了,车队里大部份车上装的是粮草,但有些车里装的却是鎧甲。
东西都是他亲自看著装好的。
他也清楚这趟任务的危险性,一旦事泄,那就是死路一条。
私藏甲一领,都要流放两千里,私藏甲三领,那就是绞刑。他这偷偷的运三百套甲,被发现后绝无活路。
“尔朱將军,全都安排好了,出发吧。”
肥胖的尔朱焕点头,骑上马吆喝著出发。
乔公山看著这个傢伙,心里鄙夷,他早打听清楚了这傢伙的底细,全凭的是有位妹子在东宫,得太子所宠,才一路混了个正五品的太子左卫率翊府左郎將之职。
看他那肥胖的样,摔下马都爬不起来。
尔朱家先祖是匈奴族契胡部落酋长,世居尔朱川,遂以居住地为氏,当然也有人说尔朱氏是羯胡,讳羯为契。
北魏末年,尔朱氏的尔朱荣拥兵自重,率军南下,控制朝堂,可惜太过囂张残暴,最终被北魏孝庄帝元子攸亲手斩杀,可以说尔朱荣也算是权臣里死的比较草率的一人了,后来北周的宇文护跟他差的差不多。
再后来,鰲拜也是这样死在康麻子手里的。
这方面,他们就都远不如曹操谨慎小心。
虽说后来尔朱氏俘虏绞杀,可尔朱氏残暴,最终还是覆灭了。
很多尔朱氏族人,都纷纷隱姓改姓。
如今姓尔朱的倒是少见了,不过这个尔朱焕跟当年囂张跋扈的尔朱荣兄弟等差远了。
队副洪奕拿著蓑衣斗笠过来,递给他一套。
“没想到这趟差事还有你。”
“常头帮我爭取的,这趟差办好了,赏赐不少,可以给我老娘买点党参、阿胶等补补身体。”
队伍在风雨中出发,一路向北。
几天后,
队伍进入豳州境內。
夜晚在驛站过夜,
洪奕买来一只烧鸡,提了一壶酒来找乔公山和尔朱焕。
“这一路上,天天下雨,一直走烂泥路,总算快要到庆州了。”乔公山道。
洪奕拍开封泥倒酒,
还主动给尔朱焕扯了个鸡腿,
洪奕道:“尔朱將军,我们这趟运去庆州的是粮草对吧?”
尔朱焕大口吃著烧鸡腿,吃的很满足,“嗯,没错。”
洪奕跟乔公山对了个眼色。
乔公山给尔朱焕倒满酒,“尔朱將军,今天路上,有一辆车陷入泥坑,怎么也推不上来,洪队副便让人先把车上的粮食先搬下来,
可结果却有意外发现。”
“哦,啥意外发现?”尔朱焕一口烧鸡一口酒,吃的满嘴是油。
“那辆车上,装的不是粮食,是鎧甲。”
尔朱焕吃的正高兴,
突然愣住。
“甚,你说甚?“
“鎧甲,足足十套,我们看过了,不是一般的鎧甲,而是重装骑兵的鎧甲,包括马甲。”
朱尔焕手里拿著半个烧鸡腿,就那么举在那,整个人都有些愣住,好一会才笑著道:“你们这笑话可一点不好笑,
这酒才刚开始喝,怎么就说醉话胡话了呢。”
“尔朱將军,我们还没喝呢,既不是醉话也不是胡话,我们现在可以带你去看那些鎧甲。”
尔朱唤见两人那一脸严肃的模样,
脑子轰的一下,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车上藏了十套重骑兵的鎧甲?”
“確切的说,那应当是幽州突骑的鎧甲。”乔公山道。
洪奕接话,“不止十套,那辆车上是十套,但事后我们整个车队都查了一遍,粮车队里总共是三百套鎧甲。”
尔朱焕已经惊的面无人色了。
私运三百套鎧甲,这可是大罪。
一时六神无主。
可接下来洪奕的话,让他更是差点晕死过去。
“豳州驛的驛丞,杜凤举已经发现了我们运输的这批鎧甲了,而且,他骑快马出驛,往南去了。”
“我估计他是去长安告发我们了。”
尔朱焕惊慌的道:“你们怎么不拦住他,这可怎么是好!”
(本章完)
第649章 太子,你要篡位吗?
第649章 太子,你要篡位吗?
“尔朱將军,事到如今,你也不能再瞒著我们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本来只是给庆州都督送一批粮草,结果却暗藏了三百套重骑鎧甲?”
乔公山冷声质问。
尔朱焕肥胖的脸庞上,汗如雨下。
他眼中满是慌乱和恐惧,“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得到的命令,只是押运这批粮草去庆州。”
“这些粮草,都是乔校尉你负责装车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朱尔焕跳起来,大声反问。
乔公山冷笑一声,“我是借调来帮忙的,东西是东宫的,现在出了事,朱尔將军倒是推的乾乾净净,
只是,等驛丞杜凤举把事情举报到朝廷,
尔朱郎將真以为自己能撇的清干係吗?你可是这次运输的主官,货也是东宫的,你也是东宫的郎將,出了事你说自己不知道?
尔朱郎將觉得朝廷会信吗?”
洪奕道:“私藏甲一领就流放两千里,三领就是绞,这三百套鎧甲,还是重骑的全套鎧甲,咱们得死多少回,甚至咱们的妻儿老少,能逃的脱吗?”
尔朱焕已经崩溃了,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只是一趟苦差,別人嫌弃,才落到他头上的。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洪奕嘆道:“看样子,尔朱郎將你也是被人蒙在鼓里,当枪使了。”
“咱三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乔公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吐了口酒气,“如果杜凤举没发现,也没走,或许我们还可以慢慢商量。”
“可现在,我们没时间了,必须得马上拿出个应对之策。”
尔朱焕一脸惨白,“我全听你们的,你们说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洪奕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我觉得这事情其实也很简单,明显就是太子殿下给他的心腹庆州都督杨文干秘密运三百套鎧甲,
你们应当也听说了,不久前太子右虞侯可达志,从涇州燕王那私调了三百幽州突骑进京,
然后被查了吧?”
尔朱焕点头,他好岁也是东宫武官,自然也知晓。
“三百幽州突骑,现在这里刚好三百套重骑鎧甲,你们不觉得这很巧吗?”
尔朱焕已经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这些鎧甲为何又要运去庆州都督那?”
“自然是不想被朝廷再发现这些鎧甲,而杨文干是太子的心腹,”
乔文公和洪奕你一句我一句,让尔朱焕差点当场尿了裤子。
“现如今,我们只有自救,否则杜凤举告发到朝廷,那东宫可能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们头上,那时我们不仅性命难保,还要连累到妻儿老小了。”
“你们说现在要怎么做才行?”
“立即上报朝廷,就说我们意外发现了这批粮草中暗藏了三百套鎧甲。”洪奕道。
乔公山摇头,
“如果仅是这样说,我们仍难逃其咎,必须得戴罪立功才行。”
尔朱焕一脸惊恐,“怎么立功?”
“向圣人告发,太子暗通庆州都督杨文干,私送鎧甲欲举兵谋反!”乔公山一字一句道。
尔朱焕大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一脸惊惧,
突然,
他轰然倒地,
居然嚇晕过去了。
乔公山和洪奕对视了一眼。
两人端起酒杯,举杯对饮。
“我们真能置身事外吗?”乔公山问。
“富贵险中求,”洪奕道。
乔公山望著他,心里仍有许多疑问。
常何明明是太子的人,可现在却要他们告发太子与杨文干谋反。他心里隱约知道了点什么,只是一时不敢相信。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就算他们告发太子谋反,真就能置过关吗?
他想到了那个驛丞杜凤举,
此人,怕也是早安排好的吧。
环环相扣,厉害啊。
自己一个禁军校尉,却只是这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棋子,身处局中,却根本看不清局势。
乔公山又喝下一大口酒,
然后对著地上的尔朱焕猛的喷下,
尔朱焕醒来,
失神落魄。
他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结束了。
可现实却是那般残酷,他必须得马上做出决定。
“我们真要检举太子和杨文干举兵造反?”他颤抖著道。
“想活,只能如此。”洪奕道。
尔朱焕不想死,
他虽然官职不高,本事也没啥,但日子过的还是很愜意的。
“可是,”
“可是,那是太子啊,我们告发太子谋反,陛下能信吗?”
“要不,我们就只说杨文庆谋反?”
乔公山冷笑几声,“想活,就別犹豫。”
尔朱焕终究还是咬牙下了决心,他不想死,
想活。
就在州驛站里,
由东宫左卫率翊府左郎將尔朱焕,提笔写下一份检举状,告发太子建成私运三百套鎧甲给心腹庆州都督杨文干,意图举兵谋反。
写好,
三人都刺破手指,按上血指印“我留在这里看守这三百套鎧甲,洪队头陪尔朱郎將立即快马进京,最好是能赶在杜凤举之前“尔朱將军,开弓没有回头箭,出发就別再犹豫了,记住,我们都只是为了自救,
这也是唯一一条活路了,若是犹豫反覆,那我们可就万劫不復,而且家人也不保。”
尔朱焕无力的点了点头,
眼里已经没有了半分神采。
“走吧。”
洪奕和尔朱焕一人带了三匹马,调转方向,向著来时的长安,快马加鞭赶回。
天气又闷又热,
太极宫里越发湿热最近遇到这么多烦心事,皇帝打算离开长安,去个凉爽的行宫住段时间,也打打猎。
李渊特意来到弘义宫看望次子,
打算带上他一起去行宫度假。
“身体可好些了?”
“医师说毒差不多清掉了,只是还需要休养段时间。”
李渊看著儿子仍有些苍白的脸,“你最近很憔悴,好好休养,別胡思乱想。”
“我打算过两天去华阴金城宫度假,你也隨我同往,出去散散心。”
李世民一口应下。
“就让太子留在长安监国,”
“带上三娘,她身体最近一直不好,也一起去散散心。”
至於老四元吉,继续幽禁反省。
这三个儿子,都不省心,李渊打算让他们暂时分开,省的再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把长孙氏和承乾他们全都带上,”李渊道。
父子俩坐在庭院树荫下,聊著过往,尤其是当年他身为滎阳郡太守时,带著眼疾而暂时失明的世民到处寻医问药的那段往事。
滎阳大海寺,
滎阳郑氏。
一连串的往昔记忆,转眼都过去很多年了。
“陛下,”
殿中监卢宽匆匆赶到,打断了父子间难得的温情怀旧时光。
李渊皱眉不满。
卢宽来到皇帝面前,“陛下,钱九陇有急事稟奏。”“
“何事?”
“万分机密之事。”
听到卢宽用了万分二字,李渊也有些意外,他站起身,“二郎,我先去看看。”
李渊隨卢宽往外走,
过了一道门,
“到底是何急事,不能在二郎面前说?”
“州驛丞,寧州人杜凤举快马入京,告发太子谋反。”
李渊听到此话,停下脚步,扭头很认真的看著卢宽。
卢宽接著道:“东宫翊府左郎將尔朱焕和屯营校尉乔公山,也刚快马入京,揭发太子秘密送三百副鎧甲给庆州都督杨文干,意图起兵谋反。”
李渊的脸色变了。
卢宽也是赶紧继续稟明,情况並不是很复杂。
李渊召钱九陇来,又详细的询问了一遍。
已经能確认的事情是,太子派东宫郎將尔朱焕,押送一批粮草去庆州,但在这批粮草里,却暗藏了三百套鎧甲。
这些鎧甲在运至州时被意外发现,州驛丞杜凤举在发现后立即来京揭发。
而负责运送的尔朱焕和乔公山,居然也赶到长安来揭发太子暗通杨文干谋反。
李渊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他很快就想到了上次可达志私调进京的那三百幽州突骑,现在恰好是三百副骑兵鎧甲。
上次私调边军入京,
这次又私运盔甲到庆州。
就算太子不是真的要起兵叛乱,
可这也已经是接连的越线了。
太子想干什么?
“贵璋,”
“臣在!”钱九陇应声。
李渊脸色难看的下旨,“你立即去东宫,把太子请至太极殿,』
“不,”他说完又摇头。
“僧奴兄,你去东宫请太子至太极殿来见我,就说朕过几天要带二郎去华阴避暑,叫他来安排一下留守监国之事。“
“贵璋,你待太子离开东宫后,立即率元从禁军,解除东宫长林兵的武装,將他们全都押往长安郊外军营看守。”
“两千长林兵,一个不许漏掉。”
“再传旨司农卿宇文颖,让他立即前往州,先將那批鎧甲查封,然后去庆州,召杨文干回京来见朕。”
想了想,
李渊又让人把杜凤举、尔朱焕等,全都带到门下省內,派兵看护。
“事情查明之前,他们不能有任何闪失!”
“让左右屯营,各调一千屯营禁军,立即接管东宫宿卫之职。”
李渊立即返回太极宫。
没多久,太子李建成奉旨来面圣。
太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一踏进大殿,
看到铁青著脸的皇帝对他怒目而视,李建成心里咯瞪一下。
“先是私调边军入京,隱匿坊內,如今又交结边將,私运鎧甲,
太子,
你要谋逆篡位吗?”
李建成脑子轰的一声,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第650章 起兵勤王救太子
第650章 起兵勤王救太子
“你是不是想趁朕带著秦王去华阴金城宫避暑,便要召庆州都督杨文干率兵入京,里应外合夺取长安,谋朝篡位?”
“和你一起谋逆的还有谁?四郎元吉?燕王李艺?政事堂诸相里,有谁是你的同党?”
“你在长安城里,除了那两千长林兵,以及被逐出的三百幽州突骑,还暗藏了多少兵马?”
巨大的太极殿中,
只有天家父子二人,
阴雨天,
殿中显得昏暗,
空气中浮动著让人室息的味道,
建成跪伏殿中,在父亲一声声喝斥指责声中,已经是嚇的魂飞魄散,面色惨白如纸,浑身不可控制的抖动,如筛糠一般。
他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来,
“你说!”李渊看著儿子的模样,越发的失望和愤怒,忍不住指著建成咆哮。
“儿臣,儿臣不敢,儿臣没有。”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欺君罔上!”
“三百套鎧甲,私运给庆州杨文干,现在被人揭发,你说没有?”
“这三百套鎧甲从何而来,你说!”
李建成来时並不知道东窗事发,现在也没法找人商量对策,面对皇帝的喝问,
他脑中迅速的转了几圈。
死不承认,明显不行。
可承认,又承担不起后果。
面对勃然大怒的皇帝,建成最终咬著牙道:“陛下,儿臣不敢欺君,秦王凯旋,功高震主。
他的夺储之心,路人皆知。
儿臣因一时害怕,才听信属下之言,从涇州燕王处,选调了三百边军回京,准备让他们加强东宫宿卫,以防万一。”
“此事是儿臣处置不当,未能先向陛下稟奏清楚,儿臣原本是要稟奏陛下的,可谁知出了秦王中毒之事,儿臣一时犹豫,
待陛下把那三百边军流放岭南,
儿臣因害怕陛下降罪,因此想把这三百人的鎧甲悄悄运走,不敢运回涇州,便想著先送到庆州。
庆州都督杨文干是儿臣亲卫出身,且庆州去年遭受突厥两次入侵,兵马、器械都损失不少建成跪在殿中,声泪俱下,大声懺悔。
十分坦诚。
交待了从涇州私调三百边军进京的事,也交待了那三百套鎧甲私运去庆州的事,
甚至两千长林兵,都是从各处边镇挑选的精锐,先调入东宫六率军府,再入京宿卫东宫,驻於左右长林门等全都如实交待。
这一切,
都只是为自保。
是秦王功业日隆,对储君之位虎视耽耽,他无奈之下的自保手段。
“陛下,儿臣是太子,怎么可能会谋反。”
李渊嘆气。
那怒火也消了不少。
其实李渊又何曾不知道,建成招募四方驍驻守东宫长林门,还是从李艺那调三百幽州突骑进京,都不是衝著他来的。
建成头重重碰到地板上,
“陛下,儿臣不爭了。
儿臣愿意把太子之位让给秦王,秦王功高·::”
李渊弯腰扶起太子,
“说什么混帐话,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这太子之位岂是能爭来爭去的?
再说,二郎虽有不小军功,可你辅佐朝政同样有功。
马上打天下,但不可马上治天下。
如今天下一统,又击败了突厥,国家正是要大治之时,需要的是偃武修文·:·
李渊为儿子整理衣襟,他看著太子,“你是太子,行事要堂堂正正,私调兵马,暗送鎧甲,这些事情岂是能做的,何况还都被人告发,
就算朕相信你不是要谋反,可也要落个识人不明,用人不善、御下无方的评价。”
太子身份敏感,私自结交边將,而且还偷运鎧甲,数量还不少,这是严重越界的行为,哪怕李渊相信太子不是要造反,但这事仍很严重。
不过因为有李世民的存在,反倒是让李渊没有急於要严惩太子。
建成的行为暴露,形同谋反,但並非谋反。
李渊也相信他这都是在防秦王,是大郎二郎在爭储。
让李渊態度转变的一个重要原因,还是建成能够主动坦白。
他的坦白、认错,甚至是主动请辞太子,都让李渊不再追责太子。
太子刚才有句话说的对,秦王凯旋,已是功高震主。
李渊都已经感受到了秦王的威胁,
太子是皇权的最后一面盾牌。
李渊现在也很头痛,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想立秦王为太子,觉得秦王更有能力,
但却又始终过不去自己那道关卡,总觉得废立立幼是取乱之道,尤其是有隋朝杨广夺嫡后的前车之鑑,李渊不敢轻易废立。
“你是嫡长子,你这太子之位是朕册封的,谁也抢不走。”
“你也不用担心二郎,等过两月,朕让二郎分封建藩,派官吏工匠去他封地营建王城王宫,明年便出京之国就藩。”
先斥再抚最后李渊叫来殿中少监陈福,让他带太子去承乾殿暂住。
“这几天你就先在承乾殿看看书,暂时不要回东宫了,朕要替你好好整顿一下东宫。”
把太子打发走,
李渊独立殿中许久。
心里对太子有太多的失望。
门下省,堂后院。
朱尔焕一直在不停的步绕圈,好像是只被圈太久的狗一样。
洪奕却是坐在那里淡定的看书。
“洪队头,你就一点不担忧吗?”
“尔朱將军,淡定。”
尔朱焕哪里淡定的了,几百里急驰回京,举报太子与杨文庆要举兵谋反,
他偏偏还是东宫郎將,又是太子妾侍的兄长。
洪奕安静的看书,
接到常何给他的任务,他就已经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常何给了他一笔安家费,还请名医为他母亲治病,又给换了个宽的宅院,还在郊外置办了一百亩地。
这些足够买他一条命了。
况且,
也不一定就要送命。
搏一搏,也许还能搏出个功名。
富贵险中求嘛。
洪奕早想明白了,此次不论成败,他也无后顾之忧。
这么久,没有结果,也许就是好结果。
司农卿宇文颖接了旨意后,把自己关在书房许久。
“阿宝啊,”
齐王府护军宇文宝,正是他的儿子。
可现在,儿子被皇帝流放,刚出长安,才过了几驛,就被驛卒绞死了。
是自己害了儿子。
自己与齐王交好,才会安排儿子阿宝进了齐王府,一路做到了护军。结果,最终却因为齐王谋害秦王,而落的被绞死於流放路上的悲惨结局。
“我宇文颖绝后了。”
宇文颖咬牙切齿,他们宇文家族可是关陇名门,修建了隋大兴、洛阳两座都城的,正是他的叔父宇文愷。
他父亲是隋朝许国公宇文善,他以门荫入仕,大业年间官至司农少卿。
后来隨李密归唐,从小小农圃监做起,靠著结交齐王,才能够一路升迁,如今官至司农卿、封化政郡公。
可是儿子阿宝死了。
经歷了隋乱,他的儿子死的就剩下阿宝一个,现在阿宝也没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
为儿子悲伤许久,
宇文颖收拾行李,带著家丁出长安。
西渭桥,
有人拦住了宇文颖一行去路。
“化政公,我家阿郎请去喝杯茶。”
“你家主人是谁?”
“雷泽公。”
听到是雷泽公常何的名字,宇文颖有些意外,但还是下马来到了路边一座茶铺。
常何今日休沐,一身常服。
“化政公,这是要去庆州?”
“常公怎么知晓?”
常何给他倒茶,“武德三年,我与化政公也一起统兵扫平夏县,相处也还算不错。”
宇文颖看著常何。
“如今我效力太子,而化政公与齐王交好,我们也算是一条路上的人。”常何道。
“常將军有话不妨直说。”
“好,”常何招手隨从,让他们在外警戒。
他压低几分声音,“化政公可知陛下为何派你去召杨文庆入京面圣?”
宇文颖沉默。
常何继续道:“化政公可知,如今齐王被幽禁武德殿后院,而太子今日被陛下突然召入宫中,
然后就被软禁在承乾殿了吗?
有人告发太子私运鎧甲给庆州都督杨文干,意图举兵谋反。
杨文干被召入京,必死无疑。”
“杨文干一进京,太子和齐王也危矣。
如今,唯有拼死一搏,化政公赶到庆州后,还请將朝中情况如实相告,让杨文干在庆州立即举兵起事,挥兵南下,入京救太子。”
宇文颖目露惊色。
“庆州离京数百里,他起兵又有何用?”
常何低语,“既然是放手一搏,又怎么只有杨文干一路兵。”
“陛下已经下旨,派人去涇州召燕王李艺回京,改授他左翊卫大將军,还有利州都督李孝常、
凉州都督李幼良等,都要一併召回京,
而他们,都是太子的人,陛下这是要彻底清洗太子一党。”
“化政公,等他们倒下,就该到我们了。”
“我们只能自救,各路同时举兵,一起杀进京,到时直接拥太子登基即位,我等便都是拥立之功。”
常何凝视宇文颖,
“是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
宇文颖想到了自己儿子阿宝,被绞死在流放路上的驛站里,自己却连尸首都不能去接回来安葬李渊让他绝后了。
常何说的对,也许自己也要被清算,也要被诛杀了。
“化政公,请你为自己,也为大家,到了庆州后如实相告,请他千万別回京,
立即起兵南下,燕王、长乐王、义安王等也都会发兵进京,我在玄武门为大家內应··.
“救太子,也是救我们。”
“功高莫过於拥立,事成之后,我等不仅能逃过这一劫,而且还將成为新帝拥立之功臣,到时功名富贵何愁?”
宇文颖终於重重点头,“愿与雷泽公共襄大事!”
“请化政公速速赶往庆州,一定要说服杨文干举兵,多一支兵马就多一份力量,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第651章 清君侧
第651章 清君侧
宇文颖在西渭桥茶铺和常何分别,
过了桥,便向庆州一路急驰,他没有丝毫怀疑常何所言。他和齐王元吉交好,自然也算的上东宫一党,在东宫太子处,见过常何数次。太子亦曾对他们说常何是他心腹。
此时,他哪里会想到,常何敢瞒天过海。
所谓的齐王、太子皆被软禁宫中,诸位边镇郡王同时起兵进京,共拥太子夺位,
这种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做了。
宇文颖一路上,心里甚至有股子将为儿子报大仇的痛快感,李渊杀他儿,他就要掀翻李渊的皇位。
功高莫过于救驾、拥立,
待太子夺位成功,那他宇文颖也能恢复祖上许国公的爵位。
他年纪比李渊还大几岁,
李渊还能年年生儿育女,他也还能再生,实在生不了,也还可以从家族里过继族侄为继子。
时间已进入了五月。
渭北泾河两岸,麦子黄了。
风吹麦浪滚滚,关中人的端午是收麦。
那些大小的塬上,全是黄了的麦子,塬上的平原上,这两年大量种植祥瑞粮食,金薯、玉米、红薯等,好一片丰收景象。
五月槐香,
宇文颖快马加鞭,
他迫不及待的要和杨文干挥师南下了。
诸王挥兵进京,拥太子迫李渊退位,
想想就能让人全身热血沸腾,已经快六十的宇文颖,都感觉自己仿佛又年轻了许多。
昼夜兼程,
一行人很快抵达豳州,
城外的豳州驿站,
宇文颖带着豳州刺史,以及豳州军府的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带兵包围驿站。
乔公山整理了下衣襟,
这几天有些难熬,
但他记住对常何的承诺,他虽嗜酒、好赌,但为人讲信义。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守住这批铠甲。
司农卿宇文颖向他宣读圣旨。
“屯营校尉乔公山忠于王事···”
乔公山心跳的厉害,当听到忠于王事这几个字时,他心中大喜,看来有功无过。
果然,皇帝加封乔公山为玄真府车骑将军,晋勋骑都尉,赐田百亩,绢百匹,钱十万,良马两匹,奴隶两口···
听到这一连串的赏赐,乔公山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恭喜啊,玄真府是中府,其车骑将军乃正六品上之职。”
乔公山原是校尉,从七品上,这一下可是连升四级了。
“谢陛下恩赏!”他激动的接旨。
宇文颖问,“那三百套铠甲呢?”
“属下一直带人守卫着,就在此驿站中。”
“我奉圣人诏令,现在起,这批铠甲都移交给我,你可以带着人返回长安了。
回长安好好接受赏赐去吧。”
乔公山谨慎的查看了公文命令,确认无误,很痛快的交出了三百套铠甲,
三百幽州突骑的重装铠甲,骑兵甲和马甲都是全套的,相当精良,都是崭新的。
宇文颖派人清点后接收,还给乔公山开了一张单子。
乔公山把盖有印章和宇文颖署名的单子贴身收好,长舒一口气,这烫手山芋终于是交出去了。
他一刻也没再停留,立即就带人返回长安。
他知道自己参与了什么事,也知道其危险,现在能暂时脱身,求之不得。
至于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对他这个小人物来说,已经管不了了。
骑上马,快马奔驰,满是痛快。
这一趟出来,自己的二十三万赌债解决了,来时常何还给了他一百亩地契加十万钱,
那是安家费,也是买命钱,他当时也没的选择,只能接下,还得感谢常何。
来时,也没想着还能回长安,更想不到还能升官得赏。
正六品的车骑将军,
还有一百亩地、一百匹绢、一百贯钱,又有两匹马两口奴隶,
真是一下子就富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
宇文颖拿到了三百套铠甲后,也没在豳州多留,跟豳州刺史和几位府兵将军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这批铠甲直奔庆州而去。
豳州刺史都有些不解,一头雾水。
可宇文颖是司农卿,更是天子派来的特使,他也只能听从。
庆州,
州治合水城,因以岭水和白马川水在此处汇合而得名。
地处陇东黄土高原中部,庆州城因三面环山、二水绕城,形似飞凤,又名凤城。
隋大业朝,改庆州为弘化郡,大唐建国后,恢复为庆州。
这里也是关中渭北防御的一个重镇。
在陇东,有一处狭长的陆地通道,被关陇紧紧夹在中间,穿过这个通道,便是一片形似大尾巴的辽阔地带,
庆州就坐落在这个大尾巴的东端。
在如今朔方盐夏被梁师都割据的情况下,庆州恰位于唐梁边界南侧不远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地处黄土高原之北,六盘山之西,子午岭之东,与长安所在的关中平原仅有一线之隔。
马岭河,作为泾河的重要支流,自庆州蜿蜒南下,最终汇入泾河,再由泾河向东南流入渭水。倘若梁师都得手庆州,便可顺泾河谷地长驱直入关中,长安的安危岌岌可危。
去年突厥两次大举入侵,
庆州也是他们重点袭扰方向,太子李建成从河东移镇原州,自然也就在西北大力安插自己的人马。
东宫侍卫出身的杨文干,就是在当时被安排到庆州镇守,先是行营总管,后来做了刺史,再升为总管,今年改为都督。
先前太子的两千长林兵,就有一部份是杨文干从庆州军中挑选送去的。
三百幽州突骑出事,留下的三百副铠甲,李建成也是第一时间想到送来庆州杨文干这里。
宇文颖一行风尘仆仆的赶到庆州城。
杨文干赶紧出来迎接。
当着庆州都督府一众官员的面,宇文颖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召令杨文干火速进京面圣。
杨文干领旨,
“辛苦宇文公了,下官已安排酒宴,今晚为宇文公接风洗尘。”
宇文颖此时哪有这些心思,
“陛下还有口谕要单独给杨都督,可否去书房宣读?”
“好。”
两人来到书房,宇文颖派家丁在外守着。
“宇文公喜欢喝什么茶?”
“不用煮茶,先说正事。”
宇文颖看着杨文干,“太子出事了,被软禁于西宫承乾殿中,”
杨文干伸向茶盒的手愣在那,猛的扭过头来,“甚?”
“齐王也被禁于武德殿后院。”
宇文颖声音低沉,“秦王还朝,在齐王设的家宴上回去后中了钩吻之毒···”
他迅速把这段时间长安的一些秘辛透露,
“太子派郎将尔朱焕押着那三百副铠甲来庆州,谁料尔朱焕惧罪,在豳州便驰回长安告发,说太子和你谋反,要举兵叛乱···”
“陛下让我来召你进京,
你一进京,就必死无疑,甚至逃不过抄家灭族的下场。”
“如今,只有放手一搏,起兵,打进长安,救出太子,拥立太子登基!”
杨文干喉咙发干,
脑子嗡嗡的,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你放心,不仅仅是你这一路兵,泾州的燕王李艺,凉州的长乐王李幼良,利州的义安王孝常,以及扬州的赵郡王孝恭,荆州的···他们都会率军进京,共同拥护太子登基御极···”
杨文干晃了晃脑袋,
感觉头很晕。
“杨都督,事到如今,还有何可犹豫的呀。
迟则生变,将再无转圜余地了呀!”
“怎么会这样呢,”杨文干喃喃道。
宇文颖催他举兵。
杨文干仍有些犹豫,他在庆州做都督时间还不到一年,手中确实有守边的万余人马。
但没朝廷的兵符、调令,就发兵长安,就算他敢,可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肯从。
“矫诏!”
“就说我给你带来了皇帝的密诏,让你出兵长安。”
“理由呢?”杨文干问。
宇文颖已经替他想好了,“就说秦王在长安兵变叛乱,陛下急诏各地将领出兵进京勤王!”
“别犹豫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放手一搏,若是成功了,还能搏个公侯爵位,挣个封妻荫子。
你可是太子的心腹,如今太子和齐王皆危在旦夕,你岂能犹豫?”
杨文干咬着牙,脸色阴沉如水。
他认同宇文颖的话,他要是奉旨进京,那绝对难逃一死。
也许太子不会死,可他却没活路了。
“泾州的燕王和凉州的长乐王他们真的也会起兵吗?”
“自然,都是东宫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太子被废,秦王立为太子,他们岂会放过我们。”
杨文干一拳砸在桌案上,
“好,起兵,进京勤王!”
杨文干和宇文颖谋定,
召集庆州都督府一众文官武将,
杨文干怀着一腔愤懑对众人道,
“秦王李世民在长安阴谋作乱,圣人派司农卿宇文公前来传诏,
召我庆州都督府将士立即起兵进京勤王,清君侧!”
“圣人有旨,讨平叛乱,所有勤王将士,皆加勋三转,官升一级!”
在一众文官武将还在震惊之中,
他又紧接着宣布,今日誓师,明日出兵。
“出兵前,勤王士兵每人赏钱一千、绢布两匹,另赏赐酒一斤、肉两斤。”
庆州都督府长史站起来,有些惊惧的颤声问:“杨都督、宇文公,此事当真,可有陛下勤王诏书?”
杨文干怒视他,“事发仓促,宇文公传的是陛下的口谕,你敢置疑陛下谕旨,莫非你是秦王党?”
“敢反对出兵进京勤王者,定是秦王叛党,统统先斩后奏!”
长史赶紧摇头退下。
“既然再无异议,那就各去集结兵马调集粮草,明日出兵。”
(本章完)
第652章 万一,自立为王?
第652章 万一,自立为王?
端午。
代北的麦子熟了。
塞外的风吹进长城内,灰色的杜鹃站在枝头上不停的鸣叫着。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杜鹃在催促着大家赶紧收割。
李逸走在太原郊外的麦田中,听着那熟悉的四声杜鹃的叫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关中神禾塬下的罗家堡村。
每到麦熟时,这些小鸟便如期而至,一声声的算黄算割,欢快而频繁。
麦子开镰后他们叫的会更欢,白天黑夜都不停,一直持续到夏至过后一段时间才停止。
麦浪翻滚,
所有人都投入了抢收的农忙中,地主们也会亲自下地。
驻扎于代北的士兵也加入抢收中。
争分夺秒,趁着好天气割麦、打场···
粒粒皆辛苦。
“今年夏麦收成不错,可惜去年突厥入寇影响了播种和管理。”
马周站在李逸身旁,看着那一块块金黄的麦子被割倒,感叹着道。
今年的屯田,是从春耕开始,这些麦子却是去年秋播的。
只有蔚州情况好些,去年李逸在蔚州就推行屯田,今夏蔚州屯田大丰收。
“老家也在收麦子了吧?”
“嗯,关中麦子收的早些。”
一般都是关中麦子先熟,陇右朔方麦子熟的晚些,因此每年都会有许多陇右朔方的百姓下关中做麦客,
辛苦一季,只为能够挣点粮食回家。
餐风露宿,
白天烈日底下一直弯着腰拼命的割麦,夜里却只能随便在晒场的麦草堆里过夜。
找到活的时候还好,拼命干活,有工钱,也还有饭吃,碰到大方的主家,还会有点荤腥。
就怕下雨或是没找死活计,背着铺盖卷到处揽活,却连饭都舍不得吃。
神禾塬下无极堡的李家,自然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每年要的麦客多,吃的好,给的工钱也好,甚至很少会跟麦客计较田多一分少一分这些,
要是有麦子倒伏了,还会加点工钱。
许多麦客,来过一次,第二次肯定还会再来。
“庆州都督杨文干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率兵南下已攻占宁州了,司空就一点不担忧吗?”马周很佩服李逸,这个时候了,还能戴着顶草帽,穿着套短衫,来地里看收麦。
李逸手握着代北十万边军,
此时却一点调动都没有,将士们大多在参与夏麦抢收。
“麦子熟了,就该割了。”李逸抬头抹了抹额头汗水,五月,确实是恶月。“杨文庆起兵,对我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杨文干一起兵,不管他打什么旗号,都坐实了他叛乱的事实。
而且还把太子给拖下了水。
而现在他还打出清君侧这么可笑的旗号,矫诏称秦王要谋反,皇帝密诏他入京勤王。
如此虽然暂时能够蒙骗一些不明真相的官兵,
甚至现在还能突袭拿下了庆州南面的宁州城,
可根本用不着担心他,
皇帝一道诏令,一位朝廷使者,
就能让庆州勤王军倒戈,杨文干在庆州时间不长,他的心腹也不会有很多。
绝大多数将士都是被欺骗了,当他们明白真相后,为了将功赎过,也是为了自保,
肯定要砍下杨文干的首级以赎罪。
杨文干不反,那三百套铠甲爆出来,对太子的威胁并不算大,皇帝不会因此真拿太子怎么样。
可现在皇帝召杨文干进京,结果他却矫诏举兵要入京清君侧。
太子这下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是真正的严重越线,并且危及到皇帝了。
现在东宫在外的重要心腹杨文干,必死无疑,而且其它跟太子密切的在外统兵大将,也必然要面临一次大调整。
更别说,在长安城内的东宫兵,和太子系的将领。
镇守泾州的燕郡王李艺,他这个泾州总管肯定是当不成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会易储吗?”马周带着一点期望。
他是李逸心腹,自然也是知晓玄武计划的,甚至为李逸出谋划策,他很清楚这个计划的胆大和疯狂,更知晓其危险。
如果可以通过这次事件,让皇帝废掉太子,立秦王为储,那无疑比玄武计划更好。
李逸扯下一根狗尾巴草,扎着草蚂蚱。
他摇头,十分清醒的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了,必须得坚定意志,不可动摇。
一切按计划进行。”
这次太子会被皇帝收拾,但不会废黜,
而他们筹划这些,也没指望皇帝废掉建成,只是想争取时间,并借机清除掉一些障碍。
太子调进京的三百幽州突骑、以前驻守东宫长林门的两千精兵,
以及齐王隐匿在长安城的一些亡命之徒,和齐王府明面上的侍卫力量。
这几支兵马,可不能小瞧。
历史上李世民铤而走险,逼到绝处后以八百侍卫发动玄武门之变,可是差点功亏一篑,差点就被薛万彻、冯立、谢叔方等人带领的宫府兵给坏了好事。
连秦王府,都差点让宫府兵攻破,长孙王妃和杜如晦,都得帮忙给王府墙头守卫的侍卫搬运弓箭。
若是现在能把长安城中东宫和齐王府的兵给削去,
甚至是把薛万彻、冯立、谢叔方、李安俨,以及如王珪、郑善果、唐临这些东宫文臣武将给赶出京,
那到时会轻松的多。
中午,
李逸就在田间地头树荫下,吃了顿野餐。
看着地里那些收割的麦子,在阵阵麦香里,饭都吃起来香多了。
代北边军放下武器,换下戎服,在田间地头夏忙抢收,一派祥和景象,
代北的军民们,丝毫不知长安城如今的暴风雨来临。
夜里,
李逸看着从长安快马飞传过来的情报,
他和长安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嶲州都督府长史韦仁寿,在南中承制置七州、十五县,上命设南宁州都督府,以韦仁寿检校南宁州都督,韦仁寿带兵巡视,召蛮、夷筑州城、修官廨,授封其部族豪帅为刺史、县令,蛮夷各遣子弟入贡···’
这是一则看似普通的消息,
这个新设的南宁都督府,西汉时设味县,蜀汉的庲降都督府,晋代是南中宁州,而北周设为南宁州,隋朝设立过南宁州总管府。
这里是南中东部的核心,位于后世的曲靖。
在这条看似普通的消息后面,有一条备注。
“皇帝意明年分封秦王建藩南宁州。”
现在韦仁寿召蛮夷们修建的新州城,也叫石城,其实正是为秦王藩国所建的王城。
皇帝并没因李世民中毒一事,以及太子私调边军入京、私运铠甲给庆州都督等事影响,
明年,秦王将和齐王一样,分封建藩,出京就藩之国。
一切都没有改变。
所以马周、张亮他们心里的那点点幻想,很可笑。
皇帝的皇权,如今受到了威胁,太子的威胁并不算大,真正让皇帝感受到极大威胁的是秦王。
因此秦王很快会被分封南疆,远离中枢。
什么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什么太尉兼司徒、尚书令兼中书令,什么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等等,那些头衔,全都将成为虚衔。
甚至随着秦王就藩之国,
这些头衔到时也会被收走,或许仅保留个太尉之类的衔头罢了。
西宁、豫、西平、利、南云、磨、南宁七州,这也许就是以后李世民的封国之地,听起来七州很大,
可尽是些蛮夷,这里的蛮夷们真正听命的是爨氏,那是统治了南中三百年的土皇帝。
真要去了那里,李世民就算是废了。
李世民只有一条路可走。
次日早上,
李逸顶着黑眼圈在公廨食堂吃早饭,
刘世彻给他端来一杯奶茶,“喝点茶提提神。”
水煮鸡蛋、蒸馒头、小米粥,就着点小咸菜。
简单的早餐过后,
李逸去散步,刘世彻跟着。
“看你好像有话要说啊,有话直说,憋着做什么。”
“司空,咱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杨文干起兵都已经攻下了宁州了,万一燕郡王李艺也在泾州起兵,到时两军南下,真要是兵临长安城下,
会不会翻船啊?”
“我们要不要也集结兵马南下勤王?”
“不,我们不动,一兵一卒都不动,让太子党唱这出独角戏吧,咱们就安安静静的收麦子,不要引起长安天子的任何注意。”
“万一呢?”刘世彻都有些不淡定,“我觉得眼下杨文干起兵叛乱,咱们出兵勤王,正好,说不定还可以来个乱中取胜,直接扶秦王上位。”
“杨文干成不了事,他的兵出不了宁州,很快便会被平定的。
至于李艺,那家伙其实精着呢,不见兔子不撒鹰,不会轻易出手的。”
李逸轻轻甩着胳膊,“至于我们,不能动,哪怕就是随便调动点兵南下,必然会引发陛下的无尽猜忌,只会影响秦王。”
从代北出兵去长安勤王,兵出少了,起不到作用,反而会引的皇帝的猜忌,到时说不定秦王也要被扣个谋反罪名了。
出的兵多,那皇帝更不安了,到时也绝不可能让他们进京。
强行进关中,那就形同叛乱,秦王还在长安呢,这不是把秦王往死路上逼吗。
代北这十万兵,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一举一动都时刻会被上报给天子。
他们这里不动,才是对秦王最好的支持和掩护。
天越来越热,
长安城这股风暴,也将来临。
以一场宫廷政变,来夺取帝国最高权力,完成一场权力的交接,或许能让这个新生的帝国,不再内耗、混乱,能够赶紧昂首前行。
这天下已经乱的够久了,老百姓也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赶紧抢收麦子吧,
麦收后,抓紧整地,再种一茬玉米、大豆,或是谷子、糜子、金薯、红薯都行。
手中有粮,才心中不慌。
边疆有储粮,国境也才安全。”
刘世彻压低几声声音,“假如,我是说假如,万一玄武计划失败,秦王遭遇不测,我们怎么办?”
他们手握代北十万边军,李逸还有个已经被册封为突厥大汗的结义兄弟,刘世彻想知道,如果李世民失败,甚至是身死,李逸是否会起兵。
到时是打着为秦王复仇的旗号杀进关中打进长安城,还是在代北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李逸冷笑两声,摇了摇头,
他望着那轮初升的红日,虽然才升起的太阳,却已经让人感受到它的炽热。
“没有什么假如的。”
“我是说万一呢?”
“也不会有万一。”
(本章完)
第653章 陛下还要糊涂到几时?
第653章 陛下还要糊涂到几时?
“杨文干反了,已攻占宁州。”
太极宫中,
李渊召太子前来,声音冰冷如铁。
太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杨文干的举兵,无疑是让他有口难辩。
“陛下,儿臣绝没有让文干举兵。”建成叩头请罪,脑袋磕在地上砰砰响,
头磕破了,鲜血直流。
李渊皱眉,咬着牙,仍怒视建成,怒气难消。
“朕派宇文颖召文干来京,可他却直接起兵叛乱,你让朕如何再相信你?”
愤怒的李渊不听建成辩解,命殿中少监陈福把太子带去临湖殿看守。
“不许任何人见太子,膳食只给水和麦饭!”
“陛下,儿臣绝无谋反之心,杨文干叛乱与儿臣无关。”
李渊挥手,不想听建成那无力的辩解。
召来诸位宰相,还特意让人去请秦王李世民来。
“诸位爱卿,朕很心痛!”
李渊白发又添了不少,整个人憔悴无比。
秦王李世民进殿后,就很安静的跪坐在那里,甚至未发一言。
不过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却并不平静。
自回京来,李逸的锦囊妙计,一个接一个的成功,现在杨文干真的反了。
虽然中毒那个苦肉计,一开始瞒着他,这让他事后有点小不满,不过结果倒是很好的。
现在借由那三百套铠甲,通过常何、宇文颖等,又把杨文干逼反了。
环环相扣。
他现在对玄武计划,也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右仆射萧瑀进言:“杨文干叛乱,朝廷当速派兵平定叛乱,以免糜烂地方。”
李渊揉着脑袋,
“遣右监门大将军钱九陇、吏部侍郎杨师道率兵讨伐!”
侍中陈叔达进言,“先前陛下已召泾州总管、燕郡王李艺入朝为左翊卫大将军,但李艺迟迟未动身,请陛下立即再派使者催其入朝,遣大将代替坐镇泾州,节制泾州兵马。”
这是暗示皇帝,李艺和太子交往密切,要防止李艺也起兵叛乱。
“授右卫大将军张瑾检校泾州都督。”
“中书令宇士及检校凉州都督。”
李渊目光扫过几位宰相,最后落到裴寂脸上。
裴寂低头不语。
李渊又看向次子李世民,他也是低头沉默。
胸闷气短,
李渊挥手让宰相们退下,
又是雷雨天,
太极宫中闷热,高温高湿,李渊心烦意乱。
“陛下,太子少保李纲求见。”
“他来做什么?”李渊对李纲没啥好态度,他当初选李纲为太子詹事,结果李纲并没能尽职,如今东宫出事,李渊觉得李渊责任很大。
尽管李纲早在几年前就已辞去东宫职,连朝廷的礼部尚书之职也辞去了。
本来不想见,
最后李渊还是对内侍道:“带他到海池。”
天闷热无比,
李渊不想再留在殿中,
叫人牵来马,宫中骑马至北面的海池,坐上龙舟,泛舟湖上。
湖上有风,总算胸口没那么闷了。
李纲被辇抬到湖边,登上龙舟。
“你是要为太子求情吗?”李渊问。
李纲拜见过皇帝后,直言道:“老臣此来,并非为太子求情。”
“那你来是何意?”
李纲缓缓道:“当年老臣曾为隋太子杨勇东宫师,杨勇被废,老臣曾极力反对,盖因老臣以为,杨勇性是常人,还是可以规谏训导,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才智为器,人品为性,相比起才智,老臣以为储君最重要的还是品德。”
“然当今太子建成,才智只算中庸,远不及秦王。而其品性,更不如秦王。
太子疏骨肉、害贤良,甚至于置国家社稷危亡于不顾,如此实难当大任。
现如今,闹到这个地步,陛下还没醒悟吗?
再这样下去,祸起萧墙,手足相残,到时悔之晚矣。
唯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就借这个机会,正式下诏废储,改立秦王为太子。
太子有大过,废储降为王,分封于外,也能保全。
若是陛下再这样执迷不悟,必将酿成更大祸端。
那时,悔之晚矣。”
李渊脸色阴沉,没料到白发苍苍的李纲,会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皇帝不语。
李纲提高了声音,“陛下还要糊涂到几时?你现在继续保太子,实则是害了太子。”
“废长立幼取乱之道也。”李渊叹气。
“太子德不配位,必招灾祸!”李纲道,“借此杨文干叛乱,事牵东宫,下诏废太子,册立秦王为太子,这才能免除一场大祸!”
李渊道:“朕已经决定,明年便分封秦王于南宁州,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李纲摇头叹息,“陛下这是自欺欺人,将来必后患无穷!”
“除非陛下能下决心杀了秦王,否则就算封秦王于南中,以秦王的本事,待陛下百年之后,也必然要起兵争位,那时谁又能压制的了秦王?”
李渊道:“南中皆是蛮夷,世民分封于南宁,难成气候,就算朕走后他要起兵,蜀地兵弱,建成也能平定。”
李纲直叹气。
李渊又心烦起来。
把李纲赶走,
拿起琵琶想弹一曲,结果刚拨几下,琴弦断了。
李渊气的摔了那名贵的琵琶。
站在甲板上深深的吐了几口气,看着岸边李纲那萧瑟的身影,
“召秦王前来。”
李纲的话还是深深的刺激了李渊,身为东宫师的李纲,说建成品性不行,才能也不行,还说他疏骨肉害贤良,好像将来把江山传给建成,这大唐就要二世而亡了一样。
李纲走时,说就算把秦王分封南中,将来建成登基后,定不会放过秦王。
李世民被召来海池,
李渊让侍卫把龙舟划到池中的蓬莱岛,父子俩在蓬莱阁中对坐。
“此次杨文干谋反,你怎么看?”
“陛下,杨文干竖子,敢为狂逆,并不足惧。庆州府僚当已擒斩,就算他一时蒙骗官兵,可只要钱九陇等抵达,宣读诏令,也是手到擒来,立时可平。”
李渊摇头。
“朕不担忧杨文干,所忧者是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尤其是泾州都督燕王李艺、凉州都督长乐王幼良等,都与建成关系甚密。
必须尽快平息,你亲自走一趟!”
李世民抬头望着父亲。
李渊叹气,“刚才李纲来见朕,说了许多话,朕觉得这江山,还是交到你手里更合适。
等你安定西北,回朝后,便立汝为太子。”
李世民再次听到那句立汝为太子时,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已经不再相信皇帝的承诺了。
被辜负一次就够了。
李渊拉起李世民的手,“我不能效仿隋文帝自诛其子,
到时,我把大郎分封到南中,贬降为蜀王,封建南宁州。
蜀兵脆弱,
我百年之后,你继位大统,建成若是能够事你,你还要保全他一家。
万一,他不肯事你,你平定也易。”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渊仔细的盯着次子,观察着他的反应。
李世民很平静,
“陛下,臣以为杨文干虽出身东宫侍卫,但其叛乱当与太子无关。大哥是太子,岂有太子造反的。”
“儿臣愿往宁州,平定叛乱,将杨文干生擒回京,让他向陛下交待清楚。”
李渊有些意外。
父子俩又聊了一会,李世民乘龙舟先离去,李渊独立岛上阁楼,看着二郎远去。
李世民上岸,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四人在等候,还有侯君集许洛仁丘行恭张公谨几将。
“陛下突然又召大王来,是何事?”
面对这几个心腹,李世民也没隐瞒,便把刚才皇帝的话说了。
“这定是试探!”杜如晦直言。
李世民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
几人往玄武门走,经过临湖殿。
太子此时就暂时软禁于此。
“秦王,”
东宫典膳丞任粲见李世民到来,眼中闪过慌乱,直接就扑到李世民面前,跪捧着李世民的脚表起忠心。
李世民识得此人,其兄长任瑰是太子建成的老师,如今是徐州都督。
任粲一直都是东宫心腹。
此时,这位东宫心腹跪伏在地,
捧着李世民的脚,“大王,今日之事都听秦王的号令,若遣我等除去太子,眼下就是好时机。”
“小的愿为大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世民听着他这番话,不仅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是厌恶的踢开他,大声喝退,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长孙无忌小跑着跟上,忍不住道:“杨文干为太子举兵作逆,已是天下皆知,假手于东宫僚属除去建成,正合天意啊。”
李世民却只是摇了摇头。
房玄龄在后面道:“长孙公糊涂,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这任粲当着十余人的面说那番话,就算他真动手除掉了太子,
可这事不还得落在秦王头上?
陛下岂会坐视不理?”
真当杀了太子,秦王就成太子了?
那还有个皇帝呢,
敢直接除掉太子,那结果绝不是皇帝立秦王为太子,而是秦王或被幽禁,或贬为庶人流放。
甚至有可能被处死。
他们的玄武计划,李逸早告诉过他们,皇帝才是第一目标。
杜如晦道:“长孙公焉知,任粲或许也是陛下所安排,故意试探秦王的呢?”
(本章完)
第654章 可先斩后奏
第654章 可先斩后奏
天色已晚,
李渊还在海池蓬莱岛上神伤。
“陛下,”
张婕妤、尹德妃带着宫人寻到岛上。
李渊忙在夜色下以袖拭泪。
“陛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宫?”
李渊强作笑颜,“刚才来这岛上转转,微风徐徐,便在这打了个盹,不想一下子睡了许久,竟然已经天这么黑了。”
“陛下还没用膳,肯定饿了吧,我们带了饭菜来,还都是热的。”
几个食盒摆上来,打开,四冷四热还有糕点、主食、羹汤,也很是丰盛。
李渊笑着道:“肚子还真饿了,那就在这岛上吹着湖风用餐吧。”
宫人们挂起灯笼,围起帷幕,焚香,插。
李渊拿起象牙筷子,倒是胃口不错。
“啊,在这里用餐倒是挺不错,吃饱了。”
张婕妤看着还剩下许多的菜,一边拿出毛巾给皇帝擦嘴擦手,一边似漫不经心的道:“臣妾听说太子这几天就在临湖殿住,”
“嗯。”李渊不想多说。
尹德妃道,“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杨文干虽曾是东宫侍卫,可如今叛逆,也不能牵怒于太子。”
“是啊,太子为人宽厚,陛下还是要多体谅。”
两宠妃你一言我一语的,
“酆王元亨、周王元方年幼,将来还得依靠这位长兄呢,陛下莫太过苛责太子了。”
李渊吹着晚风,
两位年轻的宠妃一个搂着他左胳膊,一个搂着他右胳膊,摇来晃去,轻声软语的,
“太子就有这么好?”
“我们只是妇人,不懂外面的军国大事,但太子对元亨元方这两幼弟,可是极好的,对我二人,也很来礼貌有加。
对陛下,更是向来仁孝,这样的太子当然好了。”
“二郎呢?”李渊问。
“秦王啊,都说打仗了得,带兵有方,爱兵如子呢。可是对我们就不客气了,之前平洛阳时,我们奉旨去洛阳,拿陛下敕旨,要一些田地给父兄,
可秦王却根本不理会,连他手下的李神通、长孙顺德等人,也都只认秦王教而不认圣人诏敕。
元芳元亨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秦王什么时候把他们当自己亲兄弟啊。
秦王连同父同母的齐王都容不下,又眼岂的下元亨元方。
对我们两个,就更是不放在眼中,若是将来陛下百年之后,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就更要受秦王欺负了。”
李渊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
“陛下在的时候,秦王都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何况将来陛下百年之后呢?”张婕妤道。
晚上,
张婕妤侍寝,使劲十八般功夫,把李渊服侍的浑身舒畅,趁机吹了不少枕边风。
次日早朝过后,
李渊召诸相议事,封德彝察颜观色,见皇帝心意有所变动,于是也见风使舵,为太子说了些好话。
并顺势将罪责都推到了东宫官员头上,
“东宫太子中允王珪、太子左卫副率薛万彻、太子舍人徐师谟、太子詹事主簿赵弘智、典膳丞任粲等身为东宫官,未能劝导太子,致使其兄弟失和,皆有罪。”
李渊也把兄弟不睦的责任都怪罪到他们头上。
先前清理了齐王府,这次自然也得清理一次东宫。
封德彝所说的王珪等五人,全部流放嶲州。
皇帝也传旨,让太子重返东宫,好好反省。
端午节次日,
李世民率军出京,讨伐杨文干叛乱。
皇帝亲自到郊外送行,
这次,皇帝只是提醒秦王要提防泾州李艺,却没再提平定叛乱后立李世民为太子之事。
李世民也没在意,
如今早就心坚如铁了,皇帝的鬼话已经哄骗不了他了。
“如果李艺有任何异动,你可先斩后奏!”李渊拍着李世民的胳膊道,“自己亲儿子再出格,李渊也还要忍一忍,可对李艺这样原来的割据者,李渊是最没容忍度的。
借着这次杨文干事件,
李渊要把燕王李艺的兵权彻底剥夺,召回长安闲置,他要是敢有任何犹豫,就让秦王顺手把他诛灭。
赐国姓的燕郡王,终究不是皇族李家人。
这些隋末的割据者,李渊一个都不相信。
派秦王挂帅出征,本就不是冲着杨文干去的,有钱九陇就能对付杨文干了。
李渊是奔着李艺去的,还有长乐王李幼良,都要借此次机会,把他们换下来。
夏日炎炎,
宁州,
百家堡,
右监门卫大将军钱九陇、吏部侍郎杨师道,兵临城下。
城堡中的气氛很紧张。
庆州的将士们是听从都督杨文干和司农卿宇文颖的,是奉诏起兵进京勤王,要讨平谋逆的秦王的。
可是现在,
朝廷的兵马却来讨伐他们。
一个是右监门卫大将军,一个是吏部侍郎还是皇帝女婿。
而钱九陇,大家都知道他以前是皇帝的家奴。
这是皇帝心腹。
庆州将士们迷茫了,
那他们是谁?
他们是起兵勤王讨逆的,怎么现在他们成了那个被讨的逆贼?
一众将领校尉们齐齐围住了杨文干。
“都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文干看到朝廷兵马那么快就来了,内心也很慌,却还是强装镇定,“这些人定是已经投靠了秦王,一起谋逆造反了!”
可这个话,
已经没有多少人信了。
杨文干要率兵出城对战钱九陇等,
可众将士都不肯从。
一众庆州军将虽还没哗变,可杨文干已经号令不动了。
如此集体沉默三天后。
秦王李世民率军抵达。
杨文干一直宣称的泾州都督燕王李艺、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他们没率军南下勤王会师,
反而是等来了那位他们要去讨伐的谋反秦王。
随秦王来的,还有朝廷新授的检校泾州都督的右卫大将军张瑾,这位是皇帝在前朝时的同僚好友。
以及检校凉州都督的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那是皇帝的姨表弟,也是皇帝后宫宇文昭仪的兄长。
殿中少监陈福,
策马来到百家堡下,
自报家门,
亮出诏书。
陈福嗓门很大,站在城下当众大声宣读诏书。
杨文干起兵叛乱,秦王奉诏讨伐。
“那是伪诏,谋反做乱的是秦王,放箭,射杀那敢假传诏令者!”杨文干怒吼。
可是城头上,
他左右的将领全都沉默着。
李世民策马来到城下一箭之地,摘下头盔。
“我是秦王李世民,
杨文干矫诏谋反,罪在不赦,其余人若是被欺骗、胁迫而从乱者,只要反正,皆可从轻发落。
有擒杨文干、或首开城门归降者,另有赏赐!”
李世民话音刚落,
城头上杨文干左右的庆州将校们,已经全都目光如狼的盯住了杨文干。
“你们不要被逆贼蒙骗,
我们是奉天子秘诏进京勤王的!”
他话音还未落下,
已经有一名车骑将军直接拔刀。
呛啷一声,横刀出鞘。
这声音,也立即激发了其余诸将的动作,
纷纷拔刀,
杨文干大声喝斥,“你们要造反吗?”
“是你在造反,”
一名校尉直接扑了上来,杨文干伸手拔刀,结果身后伸手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拔刀。
杨文干的亲兵在犹豫,
场面一度很混乱,
说时迟那时快,杨文干的刀终究没拔出来,他的亲兵也还在犹豫,
已经有一把横刀,刺进了杨文干腰腹。
接着斜刺里又是一把刀刺过来。
一刀两刀,
三刀,四刀,
杨文干被捅了不知道多少刀,鲜血横流,他无力的倒下,目光最后在人群中寻找着,
落在了宇文颖身上。
司农卿宇文颖一直在发愣,
自从三天前钱九陇他们出现后,他就知道事情失败,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不知道为何泾州的李艺没出兵会师,
但他知道,他和杨文干彻底完了。
现在,
看到李世民出现在城下,
看着那夏日烈阳下,那旌旗猎猎,他知道自己下场只会是跟儿子阿宝一个样,
甚至比阿宝还惨,阿宝还只是被秘密杀死在流放的半路驿站里,对外只说是病死。
而他,必然是要被定罪的,是谋反叛乱者,不仅难逃一死,还要牵连家族。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杨文干,
宇文颖一脸麻木。
直到,一把刀明晃晃的刺过来,他甚至没有去闪避。
宇文颖倒下了,
百家堡的大门,轰然被打开。
一万多庆州将士,
高举着杨文干和宇文颖的首级,
向秦王请降。
没有费一兵一卒,
叛乱平定。
宁州、庆州,也全都收复。
燕王李艺,率十余骑赶到庆州城拜见秦王,向张瑾移交了泾州都督的印信。
“燕郡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杨文干一死,宁庆平定,燕郡王就来了。”
随军的长孙无忌对这个太子党没有半点好感,直接出言嘲讽。
李艺问,“不知长安可还好?”
长孙无忌又道:“你是想问太子可还安好吧?”
李艺确实是想问这个,他在泾州,与长安毕竟隔着几百里远,消息也没那么通畅。
听闻庆州都督杨文干举兵,他也是吓了一跳。
特别是听到杨文干是打着奉天子诏,举兵进京勤王,讨伐谋反的秦王李世民,清君侧的旗号时,
李艺暗暗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怀疑。
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太子党怎么一点消息没收到。
这些天,他就在泾州城等着,按兵不动。
而现在结果,他也算逃过一劫。
可如果太子被废,他处境也会很麻烦。
李世民拉着李艺的手坐一起,“虽然朝廷先前已召郡王入京任职,可遇到这种地方突然叛乱,
郡王留守泾州,稳定一方,也是有功无过的。”
“长安城,一切如常,十分安定,燕郡王勿忧也!”
(本章完)
第655章 册封
第655章 册封
“司空,”
刘世彻快步来见李逸,“长安来的消息,秦王已经平定杨文干叛乱了。”
李逸正在查看夏粮入仓,
带着麦香的新收麦子一车车运进粮仓,代北十万边军今年粮食不愁了。
李逸一点也不意外杨文干这么快就平定了。
但刘世彻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他意外了。
皇帝不仅把泾州总管燕郡王李艺、凉州总管长乐王李幼良召回长安,派了张瑾、宇文士及检校两都督,
还又下诏,
罢撤益州道行台、东南道行台和陕东道大行台,取消了现存的三个行台。
召扬州大都督赵郡王李孝恭、检校荆州大都督汉阳王李瑰,
幽州大都督魏郡王李道玄、并州大都督代郡王李逸,
一并入朝。
天下六大都督府,四个大都督召还朝中。
三个行台,全部罢撤。
刘世彻有些担忧的道:“陛下这个时候召你们入朝,这是何意?”
“风雨欲来!”
暴风雨就要来了。
次日,
皇帝召李逸还朝的诏令果然就快马送达,
不是召入朝中面圣、述职,而是他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并州大都督、刺史,以及河东道行营副帅,
都免去了。
陕东大行台罢撤了,河东行营也罢撤了。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窦静,暂时主持都督府事,齐州都督曹国公李世绩检校并州大都督。
徐州都督任瓌检校荆州大都督。
刑部尚书邢国公刘政会,检校幽州大都督。
黄门侍郎武士彟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主持扬州大都督府事。
永康县公李靖检校代州都督、秦武通授朔州都督···
“陛下已经在长安册封突利为突厥可汗,沙钵罗设苏尼失册封为小可汗,李思摩和郁射设分为突厥左右贤王···”
李逸从天使的话中,听出了些有用信息。
突厥如今已经臣服大唐,颉利被押到长安宫廷伴舞,突利入朝面圣。
有实力的一众设,沙钵罗设、郁射设、欲谷设、拓设、步利设、吐屯设,已经全都向大唐遣使进贡称臣,并派子弟入京侍卫天子。
这番姿态,当然是让朝廷欢喜。
于是在定襄、云中两都督府九州外,那六位设,以他们的部众,各设一都督府,将整个突厥都纳入大唐羁縻体系中来,不仅册封他们突厥的小可汗、设,还册封他们为大唐的郡王、国公、都督、刺史、将军。
自大唐建立以来,一直悬在大唐头顶的那把利剑,就此解除。
北边的威胁没有了,
皇帝自然也就可以重新调整边疆的人事。
陕东大行台、河东行营的罢撤,也意味着,代北十万兵马,不再是一个整体了。
分属于并代隰朔幽五个都督府,
而且没了河东行营,也就不再有战时权限,想调动这些兵马,那就难上加难。
按大唐律令,无紧急之事,不先上报,私自调遣府兵十人以上者,百人以下者,判徒一年。满百人叛徒一年半,超百人罪加一等,七百人以上流放三千里,私调千人处绞刑。
想调动十名以上府兵,按正常程序,得先报州刺史衙门,由他们上报朝廷中书和门下二省,经审核后呈报皇帝批复,最后颁布诏书、授予兵符,
军府统兵的骠骑将军或车骑将军,与刺史手中兵符合,再配合调兵令,才能调动兵马。
这一道道枷锁,
堵住了私调兵的任何可能,敢私调兵马那就是谋反叛乱。
皇帝要求他们接到诏令后立即入京,须日驰十驿。
一天三百里,这十分紧急。
和李逸一样要入京的还有朔州都督尉迟恭、代州都督王行敏,他们也被召入长安,李靖和秦武通接任代州、朔州都督。
李世绩来出接任并州大都督,李逸是有些没料到的。
“我感觉陛下是不是要对秦王动手了?”
太原城头,马周担忧的道。
刘世彻也赞同这个说法,如果太子因杨文干事件受牵连,甚至是要易储,那他们秦王一系的人马,没理由调动。
虽然李艺、李幼良是太子系的,也被召回长安,可大家都看的出来,幽并军团,那可是秦王嫡系。
“不用担心,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能拨开乌云见明月了。”李逸知道这刻终于还是要到了。
李渊的性格,注定了李世民没有其它路可走,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相较历史,
只是这一次,提前了三年。
天下更早的平定,河东河北也没打的那么烂,甚至突厥被提前了七八年就给打服了。
而当李世民被拥上那个位置,
大唐提前进入贞观治世,
不会再有大唐七万兵马全军覆没的太谷之战,也不会再有颉利兵临渭水迫李世民签订城下之盟,
更不会有百万边民被掳。
马周和刘世彻都决定随李逸一同进京。
尉迟恭、王行敏,还有罗士信、张道源这几位都督也被召回朝中,此时回京,也不全是坏事,
正好给秦王增加一些人手。
没有了东宫的两千长林兵,这一次的玄武计划,应当能够更顺利吧。
张亮在长安,一直给他秘密传信,长安的动静他基本上也算了如指掌。
皇帝明面对秦王说要封建成为蜀王,改立李世民为太子。
可一边又已经做好了李世民一平定杨文干叛乱回京,就要改封他为蜀王、南宁州都督了。
李渊还真是作死啊。
一次次的言而无信。
他要是真能听从李纲的劝谏,借着杨文干叛乱一事,把李建成贬去蜀地做蜀王,或许还真能保全建成、元吉这两家人。
就此立了李世民为太子,那李世民也就用不着兵变,他李渊还能安稳的继续做他的皇帝,
也许他的皇位以后不会那么稳当,权力可能要被太子李世民拿走许多,可起码能继续当皇帝,
总好过退位当太上皇强。
可惜李渊执迷不悟。
但凡有一点点可能,
李逸都相信,李世民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兵变夺位,就算成功了,
甚至他手上不沾一滴血,
可也会背负万世骂名。
但,李渊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也只能是走这条路了。
其实,
大唐虽立国才五六年,但秦王东征西讨,功勋巨大,手底下早有了一个强大的军功新贵集团。
相比起李世民的犹豫,
秦王府这些人可没有一个犹豫的,大家都是毫不介意兵变的,只要成功,怎么成功的又有何干系。
只有秦王才会在意夺位正不正,
将士们只渴望建拥立之功,渴望在朝中更进一步,渴望封公封侯,把那些当朝权贵们拉下马,换自己上去。
如果不是秦王顾虑这些,那几年前平定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后,秦王党就愿意拥立秦王夺位了。
就算到了这一步,李世民决心武力夺位,
但他还是选择了难度最大的宫变,就因为这样的冒险,能避免更大动乱,能把损失降到最小,避免新兴的大唐再因内乱而伤筋动骨。
如果不顾虑这些,
李世民完全可以选择一种更加安全的方式,比如直接在太原起兵,到时打一个清君侧的旗号进军长安,
谁能阻挡?
可如此一来,从太原到长安,到时必然会有无数场战斗,
会有无数大唐将士,被迫同室操戈,
会有无数人流血死亡,
无数的百姓也会陷于战争的水深火热。
“精选五十骑随我进京,明日便出发。”
皇帝召诸总管进京,想要彻底解决儿子们争储之事,只怕想不到,这反倒是让他的皇位更加不稳了。
一众秦王党大将进京,每人就算家兵三五十,也能给秦王一下子增添数百上千的精锐。
···
长安,
太极宫金殿之上,
文武百官云集,
天子坐于御榻之上,
“宣,”
“宣突利可汗上殿!”
阿史那什钵苾身穿大唐的紫袍玉带上殿,连那索头辫发,都换成了大唐的簮发梁冠。
侍中陈叔达捧出一道明黄诏令,交给通事舍人崔敦礼宣读。
“於戏!”
“突厥部众,代居沙漠,元戎才举,龙城克定。三部种类,十角酋渠,咸袭冠带,俱为臣妾。”
“朕光宅六合,亭育万品,爰降大造,存其亡国,既复故庭,乃树君长。
惟尔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驸马都尉李思忠,器量明远,识用宏通,地称贵种,望高赐姓。
忠孝之节,简於朕心,明智之材,重於蕃落。
朕用是命尔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传之子孙,为唐藩屏······”
崔敦礼的声音宏亮,
册封突利为突厥大汗的诏书,宣读的是抑扬顿挫极富情感。
“上鉴自古,下观近代,守诚节者,咸保其国人,为凶恶者,必及於覆败。往,钦哉!
尔其鉴兹往事,祗听朕言,奉国以丹赤为先,御下以信义为本。勉正尔身,勤恤尔众,无昵邪佞,无远忠良,无恣骄奢,无趋贪暴,兢兢业业,以绥尔疆土。可不慎欤!”
突利跪伏殿中,认真聆听。
那一通册封诏书,他听的云里雾里,但也听的出这里面有警告之意。
当崔敦礼宣读完,
突利还撅着屁股伏在那好久,
直到崔敦礼提醒他接诏,
他赶紧大声谢皇帝恩封。
“臣李思忠,谢陛下恩封,臣等罪人,本当化为尘壤,幸遇陛下保全我们,而立臣为可汗,
愿千秋万代永远侍奉陛下、忠于大唐!”
皇帝笑着让他平身。
突利伏地再拜,“蒙恩立为部落长,只望世世为国一犬,守吠天子北门!”
(本章完)
第656章 鸟尽弓藏
第656章 鸟尽弓藏
李世民勒停坐骑,驻马渭河北岸。
渭桥前,殿中监卢宽奉旨前来迎接。
皇帝下旨嘉奖秦王讨平叛乱。
“请秦王和燕郡王、长乐王一同随某回长安,其余将士就驻于渭北咸阳。”
平叛兵马,不得过渭河。
皇帝派了大将军杨毛前来接管兵马,又送来许多羊、酒、钱、帛。
李世民回头看了眼身后兵马,面色平静点头,“走吧!”
···
太极宫,
裴寂入宫,皇帝正在弹着琵琶。
“陛下,秦王和燕郡王、长乐郡王已经进了长安城,平叛兵马都留在渭北,已经由大将军杨毛接管。”
李渊停下动作,抱着琵琶出神。
杨文干叛乱平定了,
燕王李艺也奉诏入朝了,
可李渊的神情却没几分轻松,反而是眉头更紧了。
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一些。
“无逸到哪了?”李渊问。
“代郡王在龙门渡过黄河,已进入河西同州。”
“他带了多少人回京?”
“代郡王只带了五十骑,还有数名僚属,不过前朔州都督尉迟恭、前代州都督王行敏、晋州都督罗士信与他同行,尉迟三人,也各带了五十骑随从。”裴寂禀报。
“不过,”
李渊望向裴寂,
裴寂马上道:“定襄、云中两羁縻突厥都督府,有数十名突厥各部子弟入京朝贡,是随代郡王同行的,这些突厥各部酋长子弟,也带了些随从,
还有些胡商随同,加一起约有三百余人。”
李渊放下琵琶,
“派个人到长乐坡去迎接无逸,他们的随从,还有突厥贵族的随从以及商队,就都留在灞桥。”
“臣明白。”
李渊摇摇头,“无逸的随从,还是让他带回京吧,他是朝廷的大功臣。”
“这次匆匆召他入朝,这一路风尘仆仆也辛苦了。”
李渊拿起案上的一份奏疏,“右仆射说要使国祚绵长,那就必须要行封建之事,封宗亲,也封功臣。”
“长存之道莫若周朝,封邦建国存世八百年,至若汉朝,封建诸侯后也得以享祚四百年。
朕觉得右仆射的话很有道理,
以诸王为世封都督,以功臣为世封刺史。
齐王分封于交趾,日南郡建国,秦王则分封于南中,世袭南宁州都督。
代郡王元逸、赵郡王孝恭、魏郡王道玄、燕郡王李艺皆有大功于国,朕欲皆封为世袭刺史,
裴监觉得该分封于何州?”
裴寂道:“臣以为,若封功臣为世袭刺史,则当和皇子一样,分封于四边。
代郡王李逸,可分封于海南珠崖岛,世袭振州刺史!”
世袭刺史,也不算是多新鲜的东西,在秦朝以前,十分常见,叫世卿世禄。
秦统一六国,官员统一由中央委派。
到了北魏后期,国家衰弱,世袭官又开始出现了。
比如北齐的奠基人高欢,那位有名的大帅哥,他就官至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增封九万,并前十五万户。
西魏开国元老梁景睿,被封为世袭河州刺史,使持节、都督河渭部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而镇压过葛荣起义的北魏宗室元天穆,也因镇压起义有功,被封为监国史、录尚书事、开府、世袭并州刺史。
自北魏末年以来,世袭官开始多了起来,不仅是那些顶级权臣得世袭大州刺史,
甚至也有一些军功封侯者,还世袭县令。
北魏的建节将军泉景言,假宜阳郡守、世袭本县令、封丹水侯。他儿子泉企十二岁时袭侯爵,也世袭了县令之职。到泉企儿子泉元礼时,已经改朝换代了,
但北周皇帝在他立功后,也还是封他为卫将军、车骑大将军、世袭洛州刺史。
一直到后来周武帝灭齐,统一北方,重订制度,令世袭州郡县者改为五等爵,州封伯、郡封子、县封男。
隋朝一统天下,连地方州郡官征辟属吏的权力,都收归中央,直接由朝廷委任,当然也不会搞世袭官制。
现在右仆射萧瑀,主张大唐实行分封制,不仅分封宗室皇子,也分封功臣。
皇子世袭都督,功臣世袭刺史。
李渊的第一份世袭名单,总共六人,二皇子李世民、四皇子李元吉,以及功臣李逸、李孝恭、李道玄、李艺。
裴寂清楚皇帝此时采纳萧瑀的分封策,真正的目的还是要保太子,彻底解决秦王,顺带清洗一下最有威望,功高震主的那几位。
萧瑀的分封策,不是现在才提,大唐刚建立他就提过许多次了。
皇帝在此时要分封皇子为世袭都督,分封功臣为世袭刺史,用意还是非常明显的。
裴寂也是不客气,上来就给李逸选了个最偏远的地方,真正的天涯海角的海南岛,
振州,就是隋朝在海南岛所设的三郡之临振郡,在后世的三亚一带,海南岛的南端。
大唐武德五年,朝廷在岭南冯冼两家归附后,也算是对海南岛宣示了主权,在岛上设立了崖、儋、振三州,把隋朝的儋耳、珠崖、临振三郡,改成了三州。
不过那实际上,完全都是由岭南豪酋冯家、冼家控制的,岛上也基本上都是獠、狸。
朝廷在岛上设立了崖州都督府,授实际掌控的狸人豪强冼氏为都督。
那就是个没怎么开化的海外蛮荒之地,
真要把李逸分封于振州,做世袭振州刺史,那李逸也就彻底被踢出朝堂中枢,甚至让他在那岛上随便折腾,他都对朝廷,对皇帝、太子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把同样亲秦王的魏郡王李道玄,分封去黔中大娄山的夜郎···
世袭都督、刺史最狠的一条,
是分封之后,皇子、功臣,就要就藩之国,不能再留在朝中,得去封地建藩、镇守,
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如此一来,功高震主的秦王也好,功高难封的李逸、李道玄他们也好,或是以前是割据一方的李艺,这些让皇帝忌惮的人,都可以全都踢出中枢,
直接踢到最偏僻的边疆,甚至是蛮荒,
让他们整天得面对那些蛮夷们,自顾不暇。
世袭都督、世袭刺史,李渊只是借了萧瑀分封策的名,实则并不是酬谢宗室、功臣的功勋,而是一种变相的打压。
是对权力的重新洗牌。
既然下定决心要保太子,那就得把秦王踢出朝堂,更得把秦王党也给清洗了。
手握重兵,功勋大,威望高,还非常能打的李逸,自然得第一个处理好。
“嗯,那到时就改封李逸为临振郡王,”
李渊的功臣世袭名单里,暂时只有四位郡王,没有老伙计裴寂的名字,也没有其它宰相们的名字,
裴寂却是一点也没在意,
他可不想上那个世袭刺史名单,
上了那名单是祸不是福,那是变相的流放,彻底的踢出朝堂中枢。
这甚至不是一般的外放,
那是要把整个家族都迁到鸟不拉屎的蛮荒去,
远离中原,远离朝堂中枢,这个家族也就算是完了,很快就会被边缘化,三五代后,就彻底要沦为蛮夷一般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于一场蛮夷的叛乱中。
“裴寂你把此事好好安排一下。”
“陛下,若是李逸等不肯接受世袭刺史呢?”
李渊冷哼了一声,不用多言,意思很明显,若是他们不想体面,那也就用不体面了。
六月初一,
李逸抵达长安城东郊的长乐坡,
驸马窦诞奉旨前来迎接。
皇帝甚至派了金辂车来接李逸。
尉迟恭罗士信王行敏几人的随从被要求留在长乐驿,李逸的五十骑随从却得到特许入京。
“陛下说司空也是离家许久,回来了就先回家先休息两日,好好陪陪家人。”
窦诞把李逸送到胜业坊代郡王府门前,便告辞离去了。
家里也早知晓李逸今日回来,
也是早早就在等候了。
一晃出去大半年,
家里妻妾儿女们围着,有说不完的话。
八儿六女,倒是又都长大了不少。
疤脸苏义,现在是代王府的车夫,暗里传递信息、保护代王家眷。
李逸在门口对他微微点头。
夜里,
李逸提着一壶酒来到外院,
“来,喝两杯。”
李逸把苏义招过来。
“长安呆的还习惯不?”
“长安城很大,也很繁华,不过规矩也多,一座座坊,一面面高墙,把长安人分的那么清楚。”
李逸给他倒酒,“张亮和云弘义他们给我信里都对你很多夸赞,你立功不小。”
“我苏义说到做到。”
“我有个活给你,要是办的好,回头少不了丰厚的赏赐。”李逸笑道。
“阿郎吩咐便是。”
“好,痛快人,明天我会让人安排你进雍州监狱。”
“进雍州监狱?”
“怕了?”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司空有事尽管吩咐,可是让我进监狱杀个人?”
李逸摇头,
“不是进监狱杀人,
雍州监牢里关押着好几百人,有不少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我给你几天时间,你在里面多认识点人,多交几个朋友。”
苏义愣住,进雍州监牢去交朋友?
“我会让人配合你,到时钱帛、酒肉,都给你送去,你想办法在里面混个脸熟,若是能几些朋友更好。”
苏义问,“是需要这些犯人做什么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
“行。”苏义也不再多问。
对李逸来说,这也许是一步伏棋,也许只是一个闲子,可也许关键时候能有大用。
长安城有很多监狱,雍州狱、长安、万年县狱、御史台狱、武侯狱、徒坊、大理寺狱等等,
监狱多,囚犯自然也不少,
如果安排妥当,这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雍州衙门和雍州狱,也早就安插了人,
苏义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挺适合那个地方。
(本章完)
第657章 图穷匕现
第657章 图穷匕现
“后天,是常何当值玄武门!”
“那就后天行动。”
弘义宫秦王府中,今日是魏征来给秦王讲经。
夏日炎炎,
蝉鸣阵阵,
长孙王妃送来了亲手制作的槐叶冷陶,特制的冰碗,让这槐叶冷陶更加凉爽好吃。
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高士廉四人也来了。
六人就在廊下,吹着夏风在蝉鸣声中吃冷陶。
时间不等人,
李世民已经从封德彝那里得到了消息,今日李逸入京,等过几天,李道玄、李孝恭也抵京后,皇帝就要宣布分封。
他会被分封到南中的南宁州,李逸则会被分封到海南的振州,道玄会被分封到黔中的夜郎。
皇帝再次食言了,他带兵平定了杨文干叛乱,也让李艺入朝了,可皇帝不仅没有兑现承诺立他为太子,
甚至不打算让他再留在朝中,也不让他去洛阳,而是彻底的将他踢去南宁州。
那是乌蛮的地盘,是爨氏统治了几百年的蛮荒之地。
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高士廉道:“要不再占卜一卦,看看吉凶?”
魏征很喜欢长孙王妃做的槐叶冷陶,味道很好,特别是这个冰碗盛放,让冷陶更是一直保持着冰爽的感觉,可听到高士廉的话,他还是放下了筷子,
“高公此话大谬也,占卜是用来决断疑难之事的,现在这事还有何疑难之处呢?
现在占卜,难道占出个不吉,还要停止行动不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谋划了这么久,一步步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也没有犹豫、后退的地步了。
再等下去,
李渊就要金殿宣诏,分封李世民为世袭南宁州都督,甚至可能改封为南宁王。
李逸会被改封为临振郡王、世袭振州刺史,李道玄改封为夜郎郡王,世袭珍州刺史。
到了那时,
一切都晚了。
魏征的话,让李世民也点头。
三两下把冰碗里的冷陶吃完,抹了把嘴,“玄成说的对,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就后天行动。”
计划是早就已经制订好的,
现在只需要按计划执行就好了。
太子和齐王的宫府兵,已经都顺利解决了,王珪、薛万彻等也被流放出京,
而常何会在后天值守玄武门,
敬君弘、吕世衡两员禁军将领,后天在玄武门外屯营当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一切准备妥当,现在只需要一个引线引爆这一切。
必须得将皇帝、太子、齐王,三个一网打尽,全部控制住,才能成功。
漏掉任何一个,都会非常危险。
李世民把自己的秦王印拿来交给魏征,“玄成把秦王印送到无逸手上,后天黎明我由玄武门入宫,
让无逸持秦王印,前往皇城,控制三省六部五寺九监。”
“玄成,你到时随无逸同往。”
“玄龄、如晦,你二人到时帮我留守秦王府。”
高士廉如今担任雍州治中,雍州牧是李世民兼任,实际不理事。而二把手雍州别驾是宰相杨恭仁兼任,因此高士廉这个治中,在雍州衙门实权不小。
“阿舅,后天一早,你把雍州狱打开,组织囚犯向北直奔芳林门。”
芳林门是长安城北三门里最靠近宫城的,不过他是外郭城的城门,比不上玄武门的重要性。
但李世民现在居住的宏义宫,是在太极宫的西面,从宏义宫进太极宫,走北门玄武门最近,芳林门就在宏义宫与玄武门之间。
芳林门,
其实是一道计划中的撤退之门,
一旦这冒险一搏失败了,那就必须立即撤离长安,前往洛阳,甚至是河东太原。
控制住芳林门,能为秦王府撤退争取些时间。
而雍州衙门在城西,从这里到芳林门较近,拿下芳林门,还可以从此增援玄武门,或是协守宏义宫。
雍州狱中的囚犯,也是此次行动中的一招伏棋。
那狱中不仅有囚犯,还有李世民这段时间暗里安排进去的人。
“无忌协同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一同随我入宫。”
“叔宝和士信去皇城汇合无逸,第一时间控制十二卫衙门。”
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天策上将,此时很冷静,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什么可再犹豫的了。
犹豫就会败北。
李世民给大家各倒了一杯茶,
举杯,
“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无需多言,
大家的命运已经跟秦王绑定一起了。
封德彝透过的消息里,
秦王将分封南宁州,李逸等秦王党人,也都或分封蛮荒,或外调边疆,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都会贬到岭南为一州司马。
长孙无忌、高士廉这秦王的妻舅、妻兄更不用说,直接会贬去沙州敦煌。
就连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恭罗士信段志玄张士贵等一干秦王府大将,也都会贬外,
也许三五年十年后,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还能再调回来,也许则永远得留镇边疆了。
大家早就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了。
大事若成,
李世民不会忘记大家的。
喝完茶,
李世民拿出了一道奏疏,
“你们再替我仔细看看,是否还有遗漏。”
奏疏在几人手中传递,
其实这道奏疏本就是大家一起商议许久后拟写的,几人都对里面的内容十分熟悉。
不过这道奏疏的内容,却不免有几分石破天惊、骇人听闻了。
这道奏疏上呈天子,
那就真的再无回转余地了。
“大王,这奏疏不必更改一字,等明日呈上便可。”
李世民从魏征手里接过这道奏疏,再看了一遍。
傍晚,
暮鼓已经响起,
长安的城门、坊门又要准备闭门了,
路上行人匆匆,
等到城门坊门关闭后,长安城就要实行宵禁,到时还在街上可就犯了夜禁,要被武候杖责,甚至有可能被扔进徒坊劳役,严重还可能被扔进雍州狱或是武候狱中。
“最近犯宵禁的人不少啊,怎么回事?”
“是啊,听说现在雍州狱都快人满为患了。”
“可能是天气炎热,大家脾气也燥。”
街角,武候铺,两名当值的武候站在铺外乘凉,一边闲聊。
“狱中还关了好多突厥人呢,”
“那些狗日的突厥人,还当是以前呢,他们跟着主子来长安,那也是臣服来降,就算主子在长安授了官,可也不能还高人一等,
一些突厥贵族的子弟,甚至是奴仆而已,居然还敢在长安作威作福,不是酗酒打架,就是强买强卖的,甚至还敢公然调戏良家妇女,真是找死,
这些人根本用不着关到狱中,直接贬降为奴,拉去渭北挖石炭好了。”
长安人讨厌突厥人,
甚至唐人都讨厌突厥人,
这些年,突厥人年年入寇,对大唐赞成了多大的伤害。
现在突厥被击败了,颉利大汗,以及许多突厥贵族都来到长安,朝廷授他们官职,这些人却还不知收敛。
魏征骑马经过,
听到武候的议论,也只是摇摇头,继续前进。
一路来到胜业坊,无须进坊门,代郡王府占据了坊一隅之地,还直接临街开门。
魏征虽只带了一个随从,
但王府的门丁,却是一眼认出这位是阿郎的师兄,当朝四品的魏征。
无须通传,
门房直接叫了家丁送魏征去见阿郎。
魏征进门看到王府外院,有一队彪悍健壮的大汉,穿着戎服,在舞刀弄枪。
“后天动手。”
魏征接过李逸泡好的茶,抿了一口道。
“后天,六月初四?”
“嗯。”
李逸听到这个时间,有片刻的失神,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说是历史的必然,
居然又是这个日子。
提前了三年,却依然还是六月初四。
魏征捧着茶杯,问李逸,“你真的确定陛下看到秦王那道奏疏后,真的会召集宰相,然后让太子、齐王来与秦王当面对质?”
“这是肯定的。”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被人戴绿帽子,尤其还是自己儿子。
李逸接过魏征递来的秦王印,打量着这方并不算大的金印。
六月初三,
早朝后,李世民求见皇帝,
李渊本来不想见,因为他无法兑现李世民出征前他给的立太子承诺。
可李世民让卢宽转告,说此事万分重要且机密,必须立即面奏天子。
李渊犹豫再三,还是让李世民前来。
“陛下,请先看过这道奏疏!”
李世民呈上奏疏。
李渊有些疑惑,将信将疑的接过奏疏,打开折册,结果越看越震惊,双眼瞪的如铜铃,呼吸都急促起来。
“二郎,你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吗?”
“陛下,儿臣这上面所写,句句是实,绝非捕风捉影。太子和齐王与张婕妤、尹德妃偷偷淫乱,并非一次两次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
儿臣都能知晓此事,
那宫中知晓这丑事的人绝对不少。
陛下只要查,绝对能够查的一清二楚,也可以直接把太子和齐王,还有尹张二妃召来当堂对质。
儿臣敢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李渊气的眼前发黑,
秦王居然告发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经常私下与尹德妃、张婕妤私下淫乱。
李渊知道太子的东宫与太极宫有小门相通,一直没堵起来。
以前元吉也一直住在武德殿,到现在武德殿后院,其实都还为他保留着。
这意味着,他们确实是有这个机会的。
可李渊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二郎,你应当清楚敢诬告捏造此事的后果!”
李世民道:“陛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建成和元吉不仅和二妃淫乱私通,而且尹张二妃所生的酆王元亨、周王元方,也极可能并非陛下之子,”
“够了,”李渊怒喝,打断了李世民的话。
李世民却继续道:“陛下若不信,那不妨明日请诸位宰相来审理此案,我愿与他们当殿对质,若是此事不实,儿臣愿接受任何处置!”
李渊咬牙切齿,“好,好,好,那就明日当堂对质!”
“明日朕亲自审问此事,你及早来。”
(本章完)
第658章 八百勇士玄武门
第658章 八百勇士玄武门
夜寂寥,
李渊无眠,
秦王那道奏疏翻来覆去的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李渊长叹一口气,待天明,便召诸位宰相前来,让秦王和太子、元吉当面对质。
若太子与齐王真的淫乱后宫,那就废储,将二人贬降为郡王,分封偏远南疆。
后宫尹张二妃,自然也留不得,甚至那两个小的也不能留。
可如果秦王诬陷,那秦王留不得了。
再次拿起已经磨娑的卷边的奏疏,李渊心里隐隐有些相信次子。谁敢拿这种事诬告兄弟和庶母,甚至诬两个幼弟非皇帝血脉。
更何况这种事可是很好查证的,若是诬告,秦王应当清楚后果。
这不是让人在外面私传的谣言,而是秦王亲自上奏。
要是没点证据,秦王敢这般乱说?
肯定是手里有证据了。
一想到平时尹张二妃,没少替建成元吉说好话,本以为是二人年轻,想着结交太子,为将来找个依靠。
谁料到,居然敢做出这等丑事。
是自己太过犹豫了。
东方一抹鱼肚白,李渊熬了一夜,困了。
“朕睡一会,半个时辰后叫醒朕。”
宫城北门,
玄武门城头,中郎将常何全副甲胄,手按腰间横刀,清晨的凉风拂面,常何神情肃然,没有了平时的笑脸。
这是赌上自己身家性命的一天。
乔公山和洪奕走来,“常头。”
常何对两人点头,经历了上次的运铠甲一事,两人现在也是深得常何信任,如今乔公山升了六品车骑将军,洪奕也由队副升为七品旅帅。
“都安排好没有?”
“嗯,已经把最信任的弟兄安排到位了。”
“都打起精神来,不容有任何闪失。”
乔公山和洪奕也清楚今天会发生什么,心中激昂。
常何远眺东方,
很快红日出东方,照耀大地。
宏弘宫,秦王府。
李世民也是一夜未眠,
“二郎,汤饼已经煮好。”长孙王妃提着食盒进来,里面是李世民点名要吃的煮手擀面,加了羊肉羊杂汤,一端出来香味就扑面而来。“二郎赶紧趁热吃吧!”
李世民却道,“我去外面跟弟兄们一起吃。”
秦王府中,
八百卫士,今天当值不当值的全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羊肉汤饼好了,大家一起吃。”
李世民来到王府的马球场上,八百卫士已经在此悄然集结。
长孙王妃带着王府厨房的人,抬着一桶捅羊肉汤饼前来,王妃亲自给大家舀面条。
手擀的白面条,配上昨晚现宰,然后熬了半夜的浓汤、烂肉,撒上葱,调上胡椒粉,
这一碗羊肉汤饼,诱人无比。
特别是在这个黎明时分。
李世民也拿了个大碗,让妻子给自己舀上一大碗,然后也圪蹴在侍卫堆里,一起大口的吃着。
吃了三大碗,李世民拍拍肚子,感觉浑身都是力气,精神十足,一点不困。
尉迟敬德那大肚子更像是个无底洞,一碗接一碗,吃了八大碗。车骑将军侯君集也没少吃,吃了七大碗。
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诸将,也都是放开了吃。
能吃才能打。
今日随秦王行动的十将,长孙无忌和侯君集,一个是秦王的大舅哥,一个是秦王儿时玩伴,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后来归附朝廷,加入秦王府的。
如刘师立、张公谨都曾是王世充部下,后来投降李逸,最后被李逸引荐给秦王。
李孟尝和杜君绰都曾是瓦岗农民军出身,公孙武达、独孤彦云、郑仁泰都曾是隋将,关陇出身,较早加入秦王府。
武人们能吃,吃的也快,很快就吃饱喝足。
天色还早,
“披甲!”李世民抬头看了看天,发出命令。
这是一场斩首突袭战术,
要的是稳准狠。
他亲率十将、八百兵,突袭皇宫、控制皇帝,擒俘太子和齐王。李逸则去控制皇城百司。
杜如晦他们留守秦王府。
高士廉会放出雍州狱的犯人,控制芳林门。
整个长安城都是战场,
但最核心的还是太极宫。
擒贼擒王,斩将夺旗。
只有控制住了皇帝,才能成功。
兵缠丹掖,沴集紫辰。
长孙王妃帮丈夫披甲,内藏软甲,外罩明光。
李世民没有穿官袍,今天他就没打算跟太子三堂会审当面对质。
披甲完毕,天仍还未明。
距离天明,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李世民招手叫来侯君集和郑仁泰,“我们进入玄武门后,按计划,你们二人直奔陛下寝宫,宿卫禁军里有我们安排好的人,到时会接应。
务必第一时间控制陛下,将其接到海池来。”
海池在宫北,紧邻玄武门。
劫持皇帝,带到海池龙舟上。
“孟尝、君绰,你二人去武德殿,把齐王带到临湖殿来。”
李孟尝本赵郡李氏出身,但在隋末时破家沦为饥民,逃进太行山,后来投了王君廓,跟着投瓦岗归唐朝,加入了秦王府,倒是跟王君廓分道扬鏣了。
杜君绰是京兆杜氏出身,跟杜才干是堂兄弟,也曾投瓦岗。
李杜二人,也都非常骁勇,如今都已是上柱国、开国侯。
“齐王亦十分勇悍,若是他反抗,”李世民咬了咬牙,“就地格杀!”
一切就绪,
出发。
李世民率长孙无忌、尉迟恭十将,统八百卫士,借着晓色,向着太极宫急驰而去。
当初李渊让李世民迁出太极宫,在城南建府,后来又以功大,特于宫苑西营建了宏义宫,那时的他只怕想不到,
宏义宫在宫苑西边,虽较为偏僻,却为今日兵变提供了许多便利。
宏义宫与太极宫玄武门并不算远,
玄武门北的宫苑,驻有左右屯营。
今日当值的是左屯营将军、黔昌侯敬君弘,加号云摩将军,曾祖是北齐的右仆射,也算是将出名门。
下半夜的时候,敬君弘就让副手中郎将吕世衡把几路巡逻禁军撤回营了。
从宏义宫到玄武门,这一路上已经畅通。
“差不多时候了,你带上些心腹弟兄,亲自去接应一下。”
中郎将吕世衡应声,“放心吧,早就提前调换好了,我现在就带一营兄弟过去。”
敬君弘拍了拍他胳膊,“吕兄,功名富贵,可就看今日了。”
吕世衡拍着胸脯,“我看今日之事,已是十拿九稳了。”
“小心无大错,我们得把自己的份内事做好。看好营中当值的军官,尤其是亲近东宫的。”
“亲近东宫的,早提前就调换了时间,今日不当值。”
吕世衡望向南面的玄武门,“那里也都安排妥当了吧?”
“嗯,今日常何镇守玄武门。”
长安人都以为常何是太子的人,可少有人知晓,他其实是秦王的人。
吕世衡带着百骑来到秦王必经之路上接应。
一支人马穿破白雾悄然而至,人衔枚,马裹蹄。
晨间有雾,
白雾茫茫,却也成了最好的行动掩护,天公做美。
尉迟恭一马当先,手中马槊随时待发。
吕世衡额头、手臂上,都已经扎了条红巾,他身后百骑部属,也都已经扎了红巾。
“左屯营中郎将吕世彻,前来迎接秦王。”
尉迟恭警惕的打量了他们一圈,
吕世衡道:“这些都是信的过的兄弟,都是曾经跟随过秦王东征西讨的,都愿意为秦王效力。”
尉迟恭终于露出一点笑容,说了句好,然后骑马转身回去,很快,李世民在侯君集几人护卫下过来。
吕世衡上前拜见,
李世民笑着道:“铠甲在身,就无须多礼,辛苦你们了。”
“大王,此去玄武门,一路都已畅通无阻。”
吕世衡带着一百臂缠红巾的屯营骑兵,为李世民开路,一路护送至玄武门下。
张公谨来到城下叫门,
常何早就等候多时,立马下令打开了玄武门。
秦王府八百甲士鱼贯入城。
“弘慎,你和世衡留在此处,协助常何把守关门,待太子入宫后,立即关闭玄武门,不管发生任何事,今日没有我手令,都不许再开门。”
张公谨点头应下。
侯君集、郑仁泰率兵直奔皇帝寝宫,李世民则带着尉迟恭在玄武门内不远的临湖殿附近埋伏。
东方渐晓。
长安城的晨鼓也响起来了,
整个城市也醒了过来。
皇城东,胜业坊。
代郡王府里,
李逸还在呼呼大睡,姬令仪轻轻的唤醒他。
“阿郎,天亮了。”
李逸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坐起,伸了个大懒腰。
姬令仪倒来茶水给他濑口。
下榻后,李逸先去冲了个凉水澡,这大夏天睡一夜后,身上总感觉有点黏乎乎的。
冲完澡,神清气爽。
疏影拿来衣服,服侍他穿戴。
李逸脑子已经清醒,今天是个大日子。
走在庭院中,抬头看向东方天空,朝霞漫天,红日欲出。
好兆头。
今天是兵变的日子,可他不急。
宫里宫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李建成连长林兵都没了,甚至他原来的东宫卫士,也多被皇帝换成了屯营禁军。
李元吉的齐王府兵,也同样都被撤出京城了。
长安城中的这几千宫府兵,才是李世民兵变的最大阻碍,现在都没了,甚至连薛万彻、冯立、李安俨、谢叔方这几员宫府兵悍将,也全都贬外了。
李世民哪还有敌手。
京师是皇帝李渊的地盘没错,可也架不住外科手式式的精准斩首战术。
李世民可是战无不胜,用兵打仗这块,李渊不是对手,更预防不到。
晨鼓响,
长安城门、坊门次第打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李逸不急,先美美的吃了个早餐,水煮玉米,煎鸡蛋、一盅枸杞羊肉,再来两馒头。
营养又美味。
早餐还没吃完,
师兄魏征来了,魏师兄一脸憔悴,顶着两个黑眼圈,见李逸还在那悠闲的吃早餐,忍不住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早餐呢。”
李逸笑道:“看来师兄昨夜不仅没睡好,今早也没吃好,来,再吃点,今天可能会很忙,到时可就没时间吃饭了,先吃饱了再出门。”
魏征压低声音,“你就一点不担心?”
“谋划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多,剩下的就看天意了,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
见魏征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李逸递给他一个水煮蛋,“放心,天意早现,前日,太白经天,就已经预兆秦王当有天下!”
(本章完)
第659章 李逸奉天子敕令
第659章 李逸奉天子敕令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逸在魏征的催促下,吃完早餐,去往府里的大马球场。
五岁多的小辣椒李淑拉着快四岁的平安郎李琮,远远的看到李逸便喊,“阿耶,”
李逸看到自家的长子长女,一个牵着只大猫一个则拖了条小黄狗。那只大猫挺眼熟的,好像是他以前养的招财。
“这是招财?”
小辣椒小步跑过来,抱住李逸大腿,大猫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到李逸叫它也只是抬头打量几眼。
“阿耶,这是小。”
这时罗三娘带着几个奴婢跟过来,见状笑着道:“阿郎,这就是以前在罗家堡养的招财,这猫性子野关不住,先前送回御宿乡下了,上次我们回乡下,淑娘就喜欢上它了,天天跟它玩,说来也奇怪,这招财也愿意跟淑娘玩,
回京时淑娘哭的眼泪哗啦的一定要带它回来,大娘子也只好同意了,淑娘还给招财改了名字···”
桀骜不驯爱自由的胖虎大将军,没想到也有这样的时候。不过听罗三娘说,李淑非常喜欢这只猫,一小人一大猫倒似成了好朋友。
“那这只狗子?”
“平安郎也喜欢招财,可招财却只跟淑娘玩,平安郎就从乡下带了只柴狗崽···”
李逸伸手去撸招财,招财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过倒也没拒绝,还算给面子。
“这大猫除了淑娘谁也不让碰呢,没想到还记得阿郎呢。”三娘笑道。
“阿耶,你们是要去马球场吗,我们也要骑马,打马球。”李淑抓住李逸的手摇晃着。
“明天,阿耶今天还有事出门。”
李淑翘起小嘴,但还是点头,“那可说好了,明天阿耶陪我们骑马。”
平安郎也雀跃着,“阿耶答应明天陪我们骑马。”
李逸对罗三娘道:“一会我出门后,府里要闭门,你们也都不要出门,看好孩子们。”
罗三娘看他认真的样子,虽不知缘由,还是点头应下。
倒是罗三娘身旁的妾侍独孤氏,反倒是从李逸的神情中,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李逸把李淑抱起举高高,平安在旁边跳着大声喊,我也要我也要,阿耶举我。
两个孩子一人举了几次,李逸转身离去。
独孤氏小跑着上前来,拉住李逸的手,“阿郎,千万小心,你是咱家的主心骨、顶梁柱。”
“放心吧,没事。”
李逸和魏征远去,独孤氏怔怔出神。
罗三娘问她,“怎么了?”
独孤氏摇摇头,“没什么。”
她父亲独孤怀恩本是皇帝舅表弟,为朝廷国公、工部尚书,因谋反而被诛,牵连抄家。
女眷也没为奴隶。
想起近来与贵妇们往来时听到的一些消息,心中深深不安。
马球场上,
此时站着一百骁勇,
五十人是李逸从代北带回来的精锐边军,都是骑射了得的老兵,其中还有二十五名突厥、契丹、粟特、奚、靺鞨诸部胡人。
场上另五十人,是李家的家丁护院,也都曾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都很年轻骁壮,只是有些人带着些残疾,有缺胳膊的,也有少眼睛的,但身上都还有着股杀气。
五十人披着甲,
五十人无甲。
“司空,都准备好了。”刘世彻迎上前。
“弟兄们都吃过没?”
“已经饱食一顿了,大白面蒸饼,炖羊肉。”
马周抬头看天,“太阳就要出来了,今天肯定是个艳阳天。”
宋义拿来件软甲,“阿郎,这是犀皮制成的软甲,很轻薄,但防御挺好,穿在衣袍里面。”
李逸也没托大,脱下紫袍,把软甲穿在了里面。
“弟兄们,一会我们要去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功高莫过于拥立,事成之后,都少不了大家的富贵。”
他一挥手,家将陈菱角便带人抬来一个箱子。
打开,金灿灿一片很耀眼。
“每人五个金铤,事成之后,每人还有五个。”
一两一个的小金铤,看着很小,却很值钱,如今长安物价稍稳定,新铸的开元通宝铜钱也较值钱,一斗米价一百文开元。
这一个小金铤能换八石米,
五铤,都能在长安城南买块地盖个小院子了。
事后还有五两,前后十两黄金的赏赐,让马球场上的一百边军、家丁都呼吸急促了几分。
更何况,
今日事若成,还是从龙拥立之功。
李逸带着魏征、马周、刘世彻,率领着这一百打了鸡血般的部下,直接从王府在坊墙上开的门出去。
此时街鼓声中,
坊门还没有打开,
李逸外有五十甲兵开路、殿后,中间有五十家丁护卫。
街上的武候们看到这支人马,
暗暗惊讶,却无人来阻拦。
晨风凉爽,武候们退到街边,“这街鼓刚响,坊门都还没开,代王这么早就出门了?”
“大人物,自然是日理万机,事务繁重,还能在家睡懒觉啊。”
“真羡慕啊,代王也才二十几岁吧?”
“听说代王武德元年才还俗,被秦王征召随军打薛举时才十六,如今短短六年间,却已是位极人臣了。”
“哎,大丈夫当如是。”
几名武候站在街边,看着那排场架势,小声的议论着,言语中全是羡慕和崇拜。
毕竟和长安城中那些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关陇贵族子弟们不同,李逸名满天下,他的出身大家都知道,正因出身底层,他的成就才更让人崇拜。
李逸经过,
几名武候全都立正身形,向着李逸行礼。
李逸在马上对他们微笑点头。
“代王对我等都如此没架子呢。”
胜业坊就在皇城东,相距很近,沿着朱雀横街,一行人很快就抵达皇城大门。
左右卫和左右骁卫、屯营禁军、监门卫等几支人马在此共同驻守。
李逸带兵抵达,
当值的将领赶紧迎上前来。
今日值守朱雀门的还是老熟人,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
“长孙公!”
“李司空。”
两人一个眼神交流,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
“我奉敕入皇城办事。”
“好。”
长孙顺德都没要求查看敕令,更没半点怀疑的样子,直接放行,还让李逸带着这一百手下进去。
“我派一队左骁卫随司空进去,协助办差。”
“多谢。”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事谈妥。
其它几员将校,虽然觉得不妥,可一个是司空兼侍中爵封代郡王,一个是左骁卫大将军爵封薛国公,又是今日朱雀门当值的主官,都不敢站出来阻拦。
只有一名左监门卫的官员站了出来,“代王,下官能否查看一下敕令,若无敕令,代王带兵入皇城,不合规矩,下官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逸打量着他,一个年轻的武官,看官袍颜色,也只是七品,这么年轻估计可能是出身于贵族,或者他是元从义军出身。
“我奉的是陛下密敕!”
“那请代王在此稍等,我派人去请示。”
长孙顺德大声喝斥,“我在此当值,你还要请示谁,退下!”
那人还要辩解,长孙直接一招手,身后站出来数名左骁卫士兵,直接拿着槊杆把那人打倒在地,拖到一边。
“代王请先入皇城办差,此人我会先绑起来,等候发落。”
李逸点头,压低声音对他道:“今日皇城,许进不许出,还有劳长孙公了。”
“放心吧。”长孙顺德道。
他是秦王妃的族叔父,本来就是亲近秦王,若秦王倒下,他也难逃清算的。
做为太原元谋功臣,他当初拥立李渊起兵,南下入长安称帝。
如今,
他选择拥立秦王。
和荥阳郑氏支持太子一样,长孙家自然是要支持秦王,联姻的关系,注定了一荣共荣一损共损。
一队左骁卫士兵,加入李逸队伍,让他的队伍又壮大了。
进入皇城,李逸带兵先直奔皇城中书外省。
宰相们的政事堂在门下内省,处于宫城之中。
但在皇城里,门下和中书两省,也还各有一个外省,有官吏办事。
中书是朝廷拟诏发令机关,必须第一时间控制印章,不能让他们传出任何影响夺位的诏令。
李逸带兵走进中书外省,太阳还没出来,
中书外省的官吏,也大多还没到。
“奉皇帝敕旨,现在起,皇城百司,皆由某暂时控制。”
当值的官吏,
听到李逸的话,大惊失色,都是中枢官吏,哪怕品级不高,也都十分敏感,深知李逸这番话暗含之意。
带兵控制皇城中枢,
这是要做什么?
一名绿袍官员小心的问,“代王,能否查看敕旨?”
李逸直接道:“等中书令、中书侍郎来了,敕旨会给他们看,你无权查看。”
“现在起,任何人不得离开,中书省拟的每道诏令、公文,都需要先经我审核。”
直接留下十名边军十名左骁卫守住中书外省各门,
李逸便又去了门下外省。
在这里越发顺利一些,因为他还兼着门下省侍中之职,哪怕从来没来门下省任职办公,
可这毕竟顶着个侍中衔,
当陈叔达不在,他这个侍中就是最高长官。
只是让门下外省官吏们没想到的是,李侍中会是带着甲兵前来。
中书外省、门下外省,尚书省,然后是左右十二卫衙门、六部衙门、九寺五监等诸衙。
李逸仅用一百五十人,就把大唐朝廷的中枢给控制住了。
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左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左监门大将军樊世兴则负责控制皇城诸门。
官吏们一早从家中来到皇城上值,进皇城门的时候还一切如常,只是觉得今日皇城门守卫似乎增多了。
可等到了衙门,才发现衙门里有甲兵守门,堂上都有甲兵,印信都被甲兵接管了。
这时才知道发生大事了,可进了公廨门,就不许再出去,人不能出,公文、私信也不许出。
一问,
那些甲兵只冰冷的回复说代王李逸奉天子敕令,暂时控制皇城百司,所有人不得擅离。
违者,杀无赦!
许多老吏都猜测这可能是一场正在发生的兵变,可面对那些披甲按剑持槊的彪悍甲兵,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本章完)
第660章 擐甲持矛圣躬安
第660章 擐甲持矛圣躬安
李渊昨晚三更后才睡下,
睡的迷糊中被小黄门唤醒,“陛下,醒醒。”
李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寝宫内昏暗,几个小黄门脸色惊恐的围在御榻前,
“陛下,”小黄门声音中带着惊恐的颤声,牙齿都在打战。
李渊眼睛酸涩刺痛,伸手揉搓,天还未亮就被惊扰,让皇帝十分恼怒,“何事惊扰?”
小黄门结巴着道,“陛下,外···外面有···有叛军,叛军杀进寝宫了,请···请陛下快走。”
李渊愣住。
“陛下,快走。”又一名小黄门道。
李渊恍惚果真听到了刀兵交加之声,一脸不可置信。
“谁,谁造反了?”
小黄门也是一脸茫然,突然就有兵杀到,而宿卫宫门的禁军,居然也有人倒戈。
现在已经杀到寝殿外,
李渊慌张的起身,抄起一件袍子披在身上,还没等走出殿门,
许多火把已经围了过来,
一群身着铁甲,身上带着血污的甲士,提着长矛、刀盾、弓弩,已经堵住了门口。
一名小黄门惊恐的尖叫,“护驾,来人,快护驾!”
侯君集抬起弓,就放了一箭,结果那箭却没射中尖叫的小黄门,反而把他旁边的一名宫人射中,那宫女惊恐惨叫。
侯君集丢下弓,“什么破弓一点不准。”
李渊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宫女,身体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居然敢在他面前放箭伤人,
“尔等是何人?”
侯君集上前几步,铠甲上的血污,散发出强烈的血腥味道。
“陛下,臣秦王府车骑将军、全椒县开国子侯君集,太子、齐王谋反作乱,臣奉秦王教,特来勤王护驾!”
“二郎的人?”李渊脸色苍白,他记得侯君集这个名字,好像是世民少年时在京西武功别院时的伙伴,侯家也是关陇将门。
以前世民还曾跟他说过,伙伴侯君集骁勇敢战,擅于冲阵,却不擅弓箭,怎么也练不好,当做是个玩笑话讲给他听。
今天,他却是亲眼看到了侯君集的不善射,瞄准个宦官,却射中了个宫女。
但李渊觉得侯君集是故意的,
敢射皇帝身边的近侍,那就是对天子的大不敬。
罪当死。
“陛下,太子和齐王谋反叛乱,眼下宫中有不少叛党,十分危险。臣请陛下暂时移驾海池龙舟之上。”
李渊眯起眼睛,凭直觉,他觉得造反的不是太子和齐王,而是老二秦王。
李渊不语。
宫庭中火把摇曳,气氛紧张。
皇帝扭头看了眼身旁的一个中年宦官,眼神示意。
中年宦官大着胆子站出来,“侯君集,你速带兵退到外面守卫,莫要惊扰了圣驾。”
侯君集打量了那宦官两眼,咧嘴嘿嘿冷笑了两声。
突然,眼神一变,
伸手从旁边甲士手中夺过长矛,用力掷向那宦官。
白面无须的中年宦官,眼中露出惊恐,还没来的及反应闪躲,
几步外的长矛,就已经射中了他,一股巨力刺中胸膛,穿透而过。
鲜血飞溅,
温热的血液溅射到了天子脸上,
有一滴还溅入李渊眼中,让他那只眼睛的视野内,全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侯君集当着天子面又杀一名宦官,
拍了拍手,“还是长矛投的有准头,”
李渊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乱臣贼子就在眼前。
“陛下,那老狗定是太子贼党,请陛下立即移驾海池!”
李渊呼吸急促,强自镇定。
打了一辈子猎,今日反倒被雁啄了眼。
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
昨日秦王奏告太子和齐王淫乱后宫,要求今日宫中当面对质,看来是早有预谋。
可恨,自己却没能看穿。
李渊沉默着,
侯君集皱眉,
他眼往他最开始箭射的那个小黄门一指,“陛下,此人也是附逆贼党!”
他对左右甲士道,“将此贼拿下。”
两名甲士上前,
小黄门尖叫着,“陛下救命。”
甲士抓住小黄门,拖拽着到廊下,
火光摇曳,
此时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侯君集抬手,“斩!”
一名甲士高高挥起横刀,把挣扎着乱叫的小黄门头颅,一刀砍下。
血飞溅,
李渊身边的宦官、宫人们齐齐惊恐的惨叫着,
“陛下,此处不安全,请速移驾海池。”
李渊看着短短时间,侯君集在他面前连杀了三人。
他知道,
再不走,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可能就会再掷出一根长矛,
但那根长矛可能会误射到自己身上。
这些人已经宫变造反,弑君也未必不敢。
想到此,李渊一脸苦涩,“二郎在哪?”
“殿下听闻太子齐王作乱,已经赶到玄武门,眼下就在临湖殿。待陛下转移到海池安全后,秦王定会来面圣请安。”
“走吧。”
李渊一声叹息。
堂堂大唐开国天子,如今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他现在才想起李纲不久前的那番话,要么废太子立秦王,要么保太子杀秦王,否则必大祸临头。
不成想,一语成谶!
侯君集持槊上前,抓住了李渊手臂,“臣搀扶陛下。”
李渊咬着牙,由着他近乎挟持的搀扶。
侯君集都没让皇帝回去换好衣服,只是留下一名校尉,让他带几名宦官宫人去里面为皇帝拿衣服等随后跟上。
一行人就这样挟持着皇帝往北面海池而去。
天已微微亮,
李渊看到从寝宫向北到海湖,一路上都还有倒地的尸体,
血迹斑斑,
刀剑遗留。
路上,郑仁泰带着一支人马接应。
李渊沉默着一言不发,
在这些悍卒的‘侍卫’下,一路来到了海湖。
湖边,有一队甲士守在岸边,那里还有一条大龙舟。
李渊没见到李世民,
被侯君集几乎是拖着上了龙舟,
只留了一名小宦官和一名宫人随侍天子上船,
甲士划动龙舟,驶入海池中央。
甲板上、船舱里,全是披甲持矛,佩刀背弓的精锐甲卒。
李渊坐在舱中,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东方渐晓,
天要亮了。
玄武门前,
太子李建成带着一队东宫侍卫在晨光中抵达,皇帝旨意,今日一早要在临湖殿中召见。
临湖殿离玄武门近,太子出东宫北门,从东来到玄武门。
骑着马,建成心中还在猜测皇帝今日召见是何事。
自从王珪、薛万彻等被流放后,他身边连个可商量的心腹都没有,连元吉都还被幽禁在宫内。
难道是皇帝今日要宣布将世民分封于南宁州一事?
晨风轻拂,
玄武门就在眼前。
中郎将常何迎上前。
“殿下,”
“秦王来了没?”
“还没有,殿下是最先到的,几位宰相也还没到。”
李建成对常何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辛苦了。”
常何在前面引路,送太子进入玄武门,他身后的那队东宫侍卫,依例被留在了宫外。
常何目送着李建成往临湖殿而去,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心中也长松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从玄武门到临湖殿这条路,李建成也常走,甚至不久前,他还因杨文干叛乱一事,而被皇帝软禁在临湖殿多日。
走着走着,李建成觉得今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在此时,
前面树林中居然一骑驶出,
那匹骏马之上的人,不是世民又是谁。
“阿兄!”
李建成听到那声叫喊,只感觉毛骨悚然。
常何不是说秦王还没入宫吗,他怎么出现在自己前面。
心中警惕,
建成直接调转马头就走。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前方突然又出现数骑,为首一员黑大个,便是曾空手夺齐王马槊的尉迟恭。
李建成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立即离开此处,离开皇宫。
他猛踢跨下西域康国进贡的汗血宝马,那匹千里马立即加速,
尉迟恭见他不停反冲,
也策马对冲而来。
两骑冲近,
尉迟恭直接伸出一只大手,
李建成惊怒,
可经过玄武门时,早已将佩刀等武器全都解下。
此时下意识的去拔刀,却摸了个空。
尉迟恭大手一把抓住了李建成,一用力,就硬生生的将他从马鞍上提了起来。
如老鹰抓小鸡。
李建成只感觉云里雾里,然后下一刻已经被尉迟恭按在了马鞍之上,战马奔驰,颠簸不已。
尉迟恭擒下太子,
带着他纵马来到李世民马前。
“大王,拿下。”说完,尉迟恭抽出一根牛皮索将李建成双手反绑在一起,然后拎着扔到了秦王马前。
李建成被摔了个狗啃屎,一嘴的泥。
气的怒骂不止。
李世民跳下马,扶起建成,
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阿兄,为何谋逆造反?”
李建成瞪着双眼死盯着李世民,
“你贼喊捉贼,带兵入宫谋反叛乱的是你!”
李世民摇头,
“不,今日是阿兄和元吉谋逆造反,宫变作乱,意图挟持陛下,谋权篡位。
我得知消息,率秦王府侍卫赶来勤王,在宫中忠义之士的协助下,将叛乱平定,生擒了阿兄和元吉,救出了陛下。”
李建成涨红着着脸,“你颠倒黑白!”
李世民拍了拍兄长身上的泥土,又拿袖袍替他擦拭干净脸,轻声叹道:“胜者为王!”
尉迟恭对着李世民比划了个砍的动作。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把太子送到临湖殿,好好看护!”
东方,
一轮红日跃出云层,绽放万道金光。
侯君集策马奔来,满脸喜色。
“大王,陛下已经泛舟海池!”
李世民大喜,“齐王呢?”
“齐王顽抗,杀伤我们几个兄弟,但还是被我们拿下了,已经押到临湖殿中。”
李世民看着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长吐一口浊气。
他对尉迟恭招手,“你去海池拜见陛下,就说太子、齐王谋反作乱,我已带兵平定。恐中外骚乱,请陛下降手敕,令宫内外诸军和天下兵马,并受我节制,以护卫天子、安定社稷!”
李世民顿了顿,又招手叫来大舅哥长孙无忌。
“辅机你立即去皇城见无逸,就说宫内已定,让他请诸位宰相一同进殿,来临湖殿商议大事!”
(本章完)
第661章 逼宫海池龙舟上
第661章 逼宫海池龙舟上
武德六年,癸未。
六月初四,这不是一个好日子。百姓都说六月怕初四,这天被视作不吉之日。
皇城,门下省。
庭院廊下,
李逸和魏征、马周他们刚还在欣赏着美丽的朝阳,结果突然就是一道惊雷炸响。
“六月初四,雷公发威!”随着魏征这句话落下,
天地变色,
突然就便飞沙走石、电闪雷鸣,然后倾盆大雨落下。
这天真是变幻莫测、喜怒无常。
侍中陈叔达被淋了个落汤鸡,结果刚跑进廊下,就看到黄门侍郎温大雅正陪在李逸身旁。
陈叔达有点意外,
余光又看到廊下还站着一排擐甲持矛的甲士。
李逸笑着拿出一块毛巾递给陈叔达,“江国公,你来迟一步啊。”
陈叔达接过毛巾擦拭雨水,“这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代王今日想起来自己还是司空兼侍中,记得来门下省了?”
李逸呵呵一笑,“嗯,奉旨行事。”
温大雅上前帮陈叔达擦拭雨水,一边简单的介绍了下李逸奉敕旨接管皇城百司的事。
陈叔达眉头一皱,
“司空,老夫可否看一下敕旨?”
李逸道:“是密敕口令。”
陈叔达望向温大雅,可温大雅一声中吭。
“这不合规矩。”陈叔达摘下淋湿的幞头,目光直视李逸,“代王要做什么?”
李逸看着那接天瀑布,“江国公,变天了。”
陈叔达拢好头发,便叫人拿伞来,他要进宫面圣。
“江国公,皇城已经封锁,只许进不许出,任何人暂时都不得离开。”李逸道。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陈叔达喝问。
温大雅赶紧拉着陈叔达,“大貂,先进公房换一套干衣服吧。”
“你也跟他们一起?”陈叔达质问。
“代国公也是奉敕行事。”
“奉敕?敕令呢?”陈叔达很愤怒,双手捏成拳头,整个人高度紧张中。
温大雅是河东并州人,三兄弟曾被称为河东温氏三雄。
他曾在隋朝做过长安县尉,后来丁忧回乡,李渊出镇太原,温大雅被李渊重礼延聘,入幕后成为李渊记室参军。
为李渊典掌机要,筹划方略,制订兴兵反隋计划,成为李渊心腹。
李渊入主长安后,便成为黄门侍郎,执掌机要,后来他兄弟温大临亦入朝为中书侍郎,兄弟俩同在中枢。
他恐兄弟同掌机要为人非议,主动请辞。
先是调任工部侍郎,后来又出任陕东道大行台工部尚书,也正是调入陕东道大行台后,温大雅与秦王渐渐亲密,最后坚定的站到了秦王这一边。
如今皇帝罢撤陕东道大行台,温大雅入朝,复任黄门侍郎。
陈叔达也很清楚,这是皇帝对温大雅这两年跟秦王亲近的不满表达。
温大雅苦笑,拉着他不放,“江国公,先进屋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老头执拗的要走,
李逸站那没动,
刘世彻招手,便有四名甲士过来,把陈叔达团团围住。
“李逸,你要干什么?”
“陈大貂,稍安勿躁!”
雨倾盆而下,不时还有雷鸣电闪。
天地一片昏暗。
陈叔达破口大骂,门下省一众官吏,却只敢远远的观望,没有人敢上前来。
李逸的威名,
还有那擐甲持矛的甲士,
再加上那真伪难知的敕旨,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有人也跟陈叔达一样,猜到了某种可能,但却没有像陈叔达那样站出来。
这门下外省里不少官吏,有的还是隋朝过来的,他们这些年经历过的事很多,
今天注定又会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
风雨中,
数人从雨幕中奔来。
“代王。”
李逸认出来人,是李世民身边的贴身侍卫队长,曾经武功别院儿时伴侣,跟侯君集、乔轨、段志玄并称为幕府四旧的许洛仁。
许洛仁虽说官职不高,此时也仅是个车骑将军,
可也是关陇将门出身,他兄长许世绪,还是李渊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之一。
许洛仁最擅音律和相马,李世民好几匹名马,都是出身他手。
“代王,”许洛仁浑身被雨淋的湿透,但一脸的兴奋掩饰不住,“代王,秦王让我来告诉代王,宫内已定,
请代王与诸位宰相一同进宫。”
虽然这是李逸预料中的结果,但真听到这好消息,也还是不免长松口气。
他也是赌上全部身家性命的。
他示意许洛仁来到一边,询问具体一些的情况。
许洛仁压低了嗓音,可仍是难掩激动。
听到太子和齐王都已经被控制,并没有死时,李逸点了点头。皇帝也还好,估计受了不少惊吓。
这场玄武门政变最关键的三个目标,皇帝、太子、齐王,太子是拿下的最轻松的,
尉迟恭一只手就把他擒下了,没有流血。
他今日只带了一队东宫侍卫前来,被留在玄武门外,被太子擒下时他们都还不知晓。
事后,李世民派人通知了玄武门外的敬君弘、吕世衡二将,他们带兵直接包围了那队东宫侍卫,缴了他们的械。
兵不血刃。
倒是侯君集和郑仁泰进宫去请皇帝和齐王时,都动了刀兵流了血,而且战斗还很凶险。
好在皇帝的宫禁侍卫中也有不少曾是随秦王征战过的,不少人早就安排好了,关键时候反戈一击,才能迅速控制局面,把皇帝和秦王带走。
不过这点流血,相比起秦王在外起兵带来的伤亡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嗯,我马上请诸位宰相们过去。”
李逸转身来到陈叔达面前,“陈相,你不是要见陛下吗,请吧。”
陈叔达疑惑的看着李逸,又望向许洛仁。
“你是秦王府的人?”
“在下秦王府车骑将军许洛仁。”
陈叔达扶额,差点晕倒,他与秦王关系还算不错,可此时并不想听到这个消息。
“温公,你扶陈公去换套干的衣服再进宫。”
大局已定。
李逸特意让许洛仁带人往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十二卫诸衙通知。
三省的几位宰相,
全都请进宫,
其余的仍还得留在皇城诸司衙门,不得擅自离开。
风停雨歇。
这夏日雷雨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天清如洗,
太阳又高高悬在空中。
地上是还来不及排走的积水。
皇城北门,
左仆射裴寂、右仆射萧瑀、中书令封德彝、中书令杨恭仁、中书令陈叔达,
再加上兼侍中的李逸,
除了尚书令兼中书令的李世民外,其余宰相全都到齐了。
而司徒兼侍中的李元吉,上次因秦王中毒一事,已经被皇帝夺去所有官职,一直关在武德殿后院反省。
五位宰相,
都是被李逸手下士兵请来的。
裴寂的紫色雁衔绶带绫袍,好像还被撕破了一块,屁股上还有个大脚印子。
这位司空、魏国公、左仆射吹胡子瞪眼,盯着李逸的目光恨不得撕碎了生吞了他。
李逸只是还以一笑。
裴寂估计还想在那些兵面前摆首相架子,可那些甲兵,好些都是草原胡人,他们只认李逸,哪管你裴寂是什么大唐宰相。
不肯配合,就拖,再不走,大脚踢屁股。
裴寂吃了一脚,就识时务了。
“诸位相公,请。”
封德彝凑到李逸身边,面带着几分亲切的笑容,“代王,这是发生了何事?”
其实他差不多能猜到,但还是想在李逸这确认一下,也好为接下来的表现做选择。
“太子和齐王谋逆作乱,试图宫变谋害天子篡位,秦王察觉阴谋,及时率兵讨平叛逆,
如今太子和齐王皆已被擒,其宫中余党也大多被诛,
陛下已经安全,此刻正在海池泛舟,急召诸相前去商议如何善后呢!”
李逸这番话,说的很大声,
裴寂等人竖耳聆听,全都听的清楚。
几人全都面色大变,
虽然心里有准备,可真听到这结果,还是不免大受震动。
尤其是裴寂,更是面色惨白如纸,如丧考妣。
什么太子齐王作乱,什么勤王护驾,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秦王赢了,
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了。
裴寂一双腿不停的在打颤,都无法迈开。
李逸眼神示意,
最后是两名突厥甲士一左一右,几乎是抬着他走的。
雨后太极宫海池岸边,一条龙舟驶来岸边。
李逸带着几位宰相到来,
龙舟靠岸,
宰相们登船。
李渊犹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呆坐龙舟中,他的龙袍就放在旁边,可皇帝不肯穿戴。
“陛下!”
裴寂上船,看到皇帝的样子,不禁老泪纵横,一下子扑倒在皇帝面前,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几分是真情实意,还只是担忧自己的未来。
陈叔达和萧瑀等都怒斥船上甲兵对皇帝无礼。
李渊摆摆手,
“几位爱卿坐吧。”声音里透露着疲惫与无力。
李渊看了眼李逸,目光挪开。
他拉着裴寂坐到自己身边,叹道:“不料竟至此等地步,现在该当如何?”
裴寂只是低头叹气。
那船头甲板上,还站着个擐甲持矛的铁塔悍将尉迟恭呢,长矛上还沾染血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事已至此,还有何可说。
封德彝上前,“陛下,当初起兵之时,建成、元吉皆不在太原,本不预义谋,后来大唐百战开国,二人也无功于天下。
却妒忌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
今谋逆作乱,秦王讨而擒之,
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事矣。”
李渊抬头,怒视封德彝。
封德彝这是迫不急待的向李世民表忠心了,居然把太子和元吉说的一无是处,还要将此事定性为太子元吉作乱谋逆,秦王平逆勤王。
可恨。
李逸上前,
“陛下,”
“突生变乱,中外未安,请降手敕,令中外诸军并受秦王节制。”
李渊不作声。
封德彝苦劝,
连萧瑀此时见事已如此,也来劝说皇帝。
陈叔达之前其实也还劝过皇帝,不要把秦王分封去什么南宁州,进谏说秦王有大功于天下,不可贬黜,且秦王性刚烈,若加挫抑,恐不胜忧愤,或有不测之疾,陛下悔之何及。
其实就是明示皇帝,李世民功高望重,势力强大,若是逼迫过急,那秦王铤而走险,可就会有很大危险。
现在真的就一语成谶了。
长叹一声,陈叔达也劝皇帝下诏。
“裴相,你劝劝陛下!”李逸对裴寂说道。
裴寂看了眼李逸,已经带着几分畏惧。
杨恭仁也劝说皇帝,事已如此,当立秦王为太子。
最终,李渊无奈的道,“朕早有意改立秦王为太子矣。”
于是皇帝便当场令中书令封德彝草拟诏书,令秦王李世民节制中外诸军事,诸军并受秦王处分。
诏书拟成,中书令杨恭仁联署,侍中陈叔达、兼侍中李逸审核署名。
“裴相、萧相,诸署名!”
尚书省的左右仆射,也都在上面署名用印。
最后再交到皇帝的手中,皇帝画可。
一套正式的流程,最短的时间里完成。
在李逸的建议下,李渊同意,让黄门侍郎温大雅前往东宫,与太子詹事裴世矩一起宣旨晓谕东宫官吏,罢散东宫将士。
又派天策府长史、检校黄门侍郎唐俭自东上阁门出宣敕。
等几人持诏敕前去宣布,
李渊仿佛全身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歪靠在船舱里,有气无力的道:“现在,
让二郎来见朕。”
(本章完)
第662章 斩草除根
第662章 斩草除根
李逸从天子手中,拿到了让秦王总领中外诸军的敕旨,告辞后便往临湖殿而去。
一路上,秦王府侍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雄纠纠,气昂昂。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兴奋,大事已成,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回报会有多丰厚。
临湖殿就在海池边,
李世民站在殿门口亲自迎接李逸。
“大王,陛下诏敕,令中外诸军并受秦王处分。”李逸举起皇帝诏敕,朗声说道。
李世民满面红光,挽着李逸的手大步迈入殿中。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一众秦王府谋臣武将,纷纷围了过来。
“请无逸宣读圣人诏令!”
李逸走到上首,面南而立,高举着诏令道:“此诏令乃是由中书令封德彝草诏、中书令杨恭仁附署,侍中陈叔达和某一并审议,通过后呈陛下画可,然后交由尚书省左仆射裴寂、右仆射萧瑀签署发出的正式诏令,
请秦王接诏!”
李世民上前,“臣李世民接诏!”
“乾道统天,文明於是驭历;大宝曰位,宸极所以居尊···”
这道诏令虽是封德彝在龙舟上临时拟就,但却彰显其文笔了得,几乎是一气而就,不加修改。
房玄龄杜如晦等一干秦王府文武,也一个个肃立两旁,认真聆听诏令。
“秦王世民,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
自云雷缔构,霸业伊始,义旗之举,首创成规,京邑克平,莫非其力。
乃皇极已建,天步犹艰,内发谋猷,外清氛祲。英图冠世,妙算穷神,伐暴除凶,无思不服。
薛举负西戎之众,武周引北狄之后······”
封德彝在诏令中历数李世民的功绩,一桩桩一件件如数家珍,李唐天下,说的好像完全是李世民一个人打下来的。
“格功穹苍,德孚宇宙,雄才宏略,振莫摸俦,造我大唐,系其是赖。
既而居中作相,任隆列辟,百揆时总,三阶以平。
······
令中外诸军并受秦王处分,
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秦王处决,然后闻春!”
当李逸宣读到这的时候,
殿中已经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成了,
真正的成了。
他们不仅以八百勇士,潜入宫中,控制皇帝、太子和齐王,还顺利的控制了皇城中枢,让皇帝和宰相们,颁下了这道交接权力的诏书。
对于李世民这样功高望重的名王,
发动一场宫变并不是太难,
但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局势,甚至是顺利的交接中枢权力,那才是最难的。
而现在,
每一步虽都如履薄冰,
却全都顺利通过,并且都是最小代价取得了最好的结果。
而如果当初李世民在代北起兵,或是在洛阳起兵,都只会被定性为叛乱,皇帝尚在,一道诏令,天下兵马勤王讨逆,
哪怕李世民打赢了,
但代价也会十分惨痛。
而现在,
长安城的几十万军民,一夜醒来,甚至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大唐帝国最高权力,已经平稳的交接了。
这场最高权力的交接,死伤的人只有几十人而已。
有了这道诏令,
京师长安,已经彻底拿下了。
而以李世民的军功、威望,地方上也不会有什么阻碍,谁敢站起来反对?
更何况,皇帝不久前还刚下诏,召几大都督进京。
亲太子的泾州都督李艺、凉州都督李幼良,还有扬州大都督李孝恭和他兄弟检校荆州大都督李瑰等,都被召回了京城,
这倒是替李世民省了许多麻烦。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当李逸宣读完诏令,把诏敕递给李世民时,李世民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这位战场上战无胜的大将军王,终于如愿所偿。
“谢谢你,无逸。”李世民对李逸点头,眼中居然还闪着泪。
李逸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陛下召大王前去相见。”
李世民收好诏书,挽起李逸的手,“说实话,此刻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陛下。”
殿中都是自己人,李世民也就没那么见外。
长孙无忌红着脸道:“大王,木已成舟,如今咱们成功了,还有何不知面对的。要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趁胜追击,斩草除根,不留隐患。
建成、元吉现在就在临湖殿后院,此二人绝不能留,当立即诛杀,永绝后患!”
侯君集仗着昨夜功劳大,也是嗓门大了起来,“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不仅要诛杀建成、元吉二凶,东宫、齐王府那些人,也不能放过,郑善果、薛万彻、李艺、李瑗、李幼良、李安俨、冯立、谢叔方、唐临····这些宫府党羽,全都得清除,”
长孙无忌与侯君集喊的凶,
但他们的话,却也得不到殿中不少人的支持。
今日虽事成,
可大家也都是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如果今日败的是他们,那他们都得掉脑袋,妻女还得被没入教坊和掖庭为奴。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都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李世民拉着李逸坐下,
“无逸,今日,你是首功。”
“现在局面,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怎么办,首先还是如何处置李建成和元吉,特别是太子。
其实看李世民没在玄武门内直接把建成杀了,而是擒回来关在临湖殿后院,就能看的出李世民的一些心思。
今日虽是造反,是宫廷兵变,
但李世民还是想要名,
不想背负弑兄夺位之名。
但心中肯定也还有一些顾虑,怕有后患。
历史上的玄武宫之变,是在三年之后,那时斗争更加激烈,李世民和建成元吉明刀暗箭的交锋了许多次,双方各使招数,
什么毒酒、刺客,甚至是安排烈马等,都是想置李世民于死地。
宫变那天,更是蹀血玄武门,几千人玄武门前对砍,李世民的秦王府也被攻打,差点被攻破,
死伤众多。
那天情况,李世民也顾不得留余地,见面就是生死相搏,建成被射杀,元吉被刺死,流了太多血。
最后李世民不得不把建成和元吉的一众儿子们,也全给杀了。
但今天,
情况要好得多。
做为今天成功的首谋功臣,李世民现在对李逸既感激又信任,他想听李逸的意见。
“我能理解长孙公和侯将军他们斩草除根的想法,今天的胜利看似轻松,但也是来之不易,大家也是铤而走险如履薄冰,
是拼上了身家性命的,
如今成功了,当然不愿意再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李世民静静听着,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也都望着他。
“可是,”
李逸话头一转。
“如果大王担心局势难控,那就宁背负骂名也要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如果大王有自信能掌控局势,那就没必要斩草除根大清洗,引发动荡,先赦免以后调整便可,这样动荡会最小。”
李逸直白的道:”臣觉得大王完全能够掌控局面,根本不用担心还会再有什么反复,建成、元吉,用不着杀,皆废为庶人,先在京师圈禁几年,
将来贬到交趾、南中监视居住,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
杀建成、元吉,是防止这些人再翻盘,但李逸认为,他们根本没那个本事。
建成在如今李渊这么保他的情况下,他都败了,难道他以后用一个废太子的名头,就能号令天下反叛李世民?
李渊都没那个本事。
历史上,李渊被迫让位,可还做了九年太上皇。
也就李世民即位之初,李孝常李幼良李艺李瑗等人谋划过造反,也是被三两下就平定了。
历史上那次,李世民当时是情非得已,战场上容不得留情,可现在建成、元吉都成了俘虏。
李世民听了李逸的话,
认真思虑着。
一个被废为庶人的太子,还能威胁到他吗?
今日过后,
自然是建成被废黜,他被册立为太子,
能宫变夺位,且威望巨大的新太子,会怕一个废太子?
最重要的是,李世民清楚,就算暂时他不会称帝,但皇帝已经不再是真正执掌天下的皇帝了。
没必要背负弑兄杀弟的万世骂名。
心中一股豪迈之情升起,李世民哈哈大笑,终于不再纠结,“无逸说的对,
建成是太子时我尚不惧,他被废为庶人,我还何惧之有?”
魏征也趁机劝谏,希望李世民能够海纳百川,包容天下,不要对东宫、齐王党羽清洗追究,“大王是要开创万世之基业的圣王,岂能无容人之量?
郑善果、王珪、薛万彻、李安俨等人,过去是宫府党羽,但只要大王能够不计前嫌,他们自然也能成为大王的助力。”
李世民问李逸,“真的一点不追究吗,建成有今日,少不得宫府僚属从中挑拨离间。”
“大王,我以为当请陛下诏赦天下,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废黜他们为庶人,至于其余党羽,
当统统不计前嫌,全部赦免不究,如此才能够最快的安定下来,免的有些人惶惶不安,然后狗急跳墙,生出乱子来。”
“大王,过去您是秦王,是天策上将是尚书令,但如今,你将是大唐的太子,即将执掌整个天下,
与过去完全不同了,以前王珪他们是东宫官是对手,但以后王珪他们只是大唐官,是大王之臣属!”
李世民在殿中踱步,
转了有十几圈后,拉起李逸,“无逸你陪我去面见圣人。”
(本章完)
第663章 带头劝进
第663章 带头劝进
武德六年,六月初四。
太阳初升,
太极宫北部的南海池西岸,幽静的咸池殿,尉迟敬德披甲持槊,带着二百名精锐秦王府侍卫,把这座偏殿围的水泄不通。
雨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紧张感。
皇帝已经被从海池龙舟上请到了咸池殿中,
李渊拒绝沐浴更衣,他穿着睡袍,那绣着龙的白色睡袍上还残留着黎明时内侍被射杀时喷溅的血迹,已经变的暗红,仍有血腥味。
本就被称为婆婆面的李渊,脸上皱纹更深了,那位曾叱咤风云激昂指点江山的天子,
此时失神落魄的坐在那,垂头散发,就只是个头发白的老人。
几名宰相,坐在殿中,也都在出神。
外面传来脚步声,
李逸陪着李世民来了。
尉迟恭在门口大声唱喝,“秦王、代郡王觐见!”
李渊抬起头,看着两个高大的年轻身影进殿,他的眼神中有愤怒、失望,也有失落和忧伤。
父子俩的目光隔空碰撞在一起。
空气都仿佛凝固,
李世民停下脚步,站在那愣了一会。
“二郎,”皇帝先开了口,声望嘶哑。
李世民快步奔向父亲,一下子跪倒在李渊面前,“父皇,儿臣,别无选择!”
说着,李世民落下泪来,心中只觉万般委屈,一把扑进了父亲怀中。
李渊只穿了件睡袍,好在六月天倒也不会冷。秦王就如乳燕投林,扑在父亲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帝的睡袍被李世民蹭的散开,
露出了大唐开国天子那特别的龙躯,唐天子生有三乳。
李世民伏在皇帝怀中痛哭,倒似好像在跪而吮上乳。
李渊有千言万语,想要当面斥责次子,可看他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一时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其实李纲、陈叔达,甚至是萧瑀、封德彝等都明里暗里劝谏过他,要么保太子,要么立秦王,不能左右摇摆搞平衡。
否则必生内乱,甚至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贻讥千古。
可惜那个时候的李渊总以为自己能平衡的好。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其实是必然的,错的根源在他,他又怎么怪罪世民,怪也晚了。
“哎,”
李渊叹气,
“大郎、四郎他们?”
问出这话的时候,其实李渊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是蹀血宫门的兵变,是谋逆造反,是夺权篡位。
太子和齐王落入到秦王手里,被害是极大可能的。
可他还是带有一丝侥幸。
李世民抬头,
“父皇,太子和齐王就在临湖殿,只元吉受了点皮外伤。”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他们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你母亲生下四子一女,如今你三姐病重,你三弟早逝,你们兄弟三个···哎!”问怎么处置太子他们,其实也是在问李世民,要怎么处置他这个父亲。
经历黎明前的那宫廷蹀血,李渊也不知道儿子底线在哪,只能借此试探询问。
李渊拉着李世民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李世民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父皇,”
李渊拍着儿子的胳膊,叹息道:“近日以来,几有投杼之惑。”
这话一出,
其实已经表明了立场。
李逸站在一旁,目睹着这难得一见的父子相拥而哭的场面,李渊那句话,是有一个典故的。
投杼之惑是秦国左丞相甘茂在出兵攻打韩国前,给秦武王讲的一个故事,孔子的弟子,儒学大家曾参,事母至孝,母子感情深厚。
但也经不起谣言的考验。
曾子和其母曾在费邑居住,有天,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犯了命案,一些人不知详情,以为犯事的是曾子,不断的跑到曾母那通风报信,说他儿子杀人了。
一开始曾母在家织布头也没抬,说儿子不可能杀人。
但当第三个熟人跑来说曾子杀人了的时候,曾母扔下了织布的梭子,翻墙逃跑了。
李渊此时说投杼之惑,
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先前李逸来找他下诏敕的时候,他也被迫的说本就早要改立秦王为太子了。
现在又说投杼之惑,就是说我本来就要改立你为太子的,但因为老有人欺骗蒙蔽朕,朕才因此对你产生怀疑,迟迟没有改立你为太子。
我也是听信了太多的谣言、谎言,才动摇了对你的信任,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能怪我。
说到底还是甩锅,说是被人蒙蔽,不说自己玩平衡玩砸了。
李世民当然不能说,我早知道你一直辜负我,还要把我流放到南中去跟蛮夷为伍。
他也只能抱着皇帝再次痛哭起来。
大殿中,
李逸跟一众宰相都默默的看着这对父子,两人确实有真情流露,但表演痕迹也挺重。
好一阵后,
父子俩人这才分开。
李渊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李世民道,“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国法无情,论罪当诛。儿臣恳请陛下能够赦免他们死罪,只废为庶人。
其余党羽,以及家人,皆不追究。”
这个回答让李渊都有些意外,盯着儿子好一阵,“好,好,”他边说边伸手抚着李世民的后背,“你能有如此宽宏大量,朕心甚慰。”
不过李世民这番回答,却也划了条线。
太子和元吉可以不死,但必须废为庶人,连贬降出京为藩王这条也路也堵死了的。
李逸这时也在旁边适时的开口。
“陛下,建成、元吉谋逆,幸得秦王勤王护驾,
还请陛下废太子,立秦王为储!”
封德彝赶紧也跟着站起来,劝皇帝废建成、立秦王。
萧瑀、陈叔达、杨恭仁也跟着请求。
事已如此,
也别无第二条路,
要是皇帝不肯体面,那事情可就要闹的不体面了。
唯有裴寂一直丢了魂似的在那发呆。
李渊看着这场面,最后也只能是一声长叹,让封德彝当场草诏,废太子建成。
封德彝赶紧让内侍取来笔墨纸张,当场就开始草诏。
他才思敏捷、书法极佳,
一篇废太子诏迅速草拟而成,李逸估计他刚才可能一直就在打腹稿,早就料到会有这刻了。
“请陛下御览。”
李渊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杨相,你读一下吧。”
杨恭接点头,接过封德彝的草诏,朗声诵读,
他的声音在咸池殿中回响着,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
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
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
皇太子建成,地则居长,情所钟爱,初登大位,即建春宫,冀德业日新,隆兹负荷。
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惩衅,难以具纪。
但百姓者,天之百姓,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
建成及其男女为郡王、公主者,并可废为庶人。
顾惟兆庶,事不获已,兴言及此,良深愧叹!”
“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平,特此诏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这道诏书不长,
以皇帝口吻所写,却是把建成写成了一个不仁不孝,无才无德,亲昵小人,信任奸佞的不肖子。
建成的儿子安陆王承道、河东王承德、武安王承训等诸子、女,全都一同废为庶人,太子妃、妾侍等也俱褫夺封诰。
李渊面无表情的听完,
只是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字,“可。”
“封相,还请再写一道废齐王元吉为废人的诏书呈给陛下过目。”
封德彝挥笔而就,同样是把元吉狠狠的数落了一通,把他批的一无是处,甚至连他以前镇守太原时的一些胡作非为的事也都写上了。
李渊扔只是说了个可字。
废太子建成为庶人诏,废齐王元吉为废人诏,
紧接着又草拟了一道大赦天下诏。
今天的封德彝,那支笔杆子是没停过,这场突然的政变里,他倒是如鱼得水,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三道诏书,
宰相们一起签名用印,
皇帝也画可,并盖上了玉玺。
李渊无精打彩,感觉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封相,”
“臣在!”
李渊抓着儿子李世民的手,又看了眼李逸,“再草拟一道诏书。”
“立秦王世民为皇太子诏!”
李世民立即推辞,但李渊还是让封德彝写。
封德彝倒也是立马就再提笔,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
天策上将太尉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蒲州都督领十二卫大将军中书令上柱国秦王世民,
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
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为重任,以安万物。
王迹初基,经营缔构,戡翦多难,征讨不庭,嘉谋特举,长算必克。敷政大邦,宣风区奥,功高四履,道冠二南,任总机衡,庶绩惟允。
职兼内外,彝章载叙,遐迩属意,朝野具瞻,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可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时册命。”
一道废太子建成诏,一道立秦王为太子诏,
同出自封德彝之手,
可一个踩一个捧。
把太子建成贬的一无是处,把李世民捧的那是古今未有。
可咸池殿中,
皇帝李渊对两道诏都只说了个可字,
其余宰相们也无一人有异议,
就是草拟好的诏书给同为中书令的杨恭仁看,他也没改一个字,
而送到侍中陈叔达、兼侍中李逸手中,负有审议封驳之权的两人,同样不改一字给皇帝,皇帝直接画可盖玺。
“二郎,”李渊指着三道诏书,“都给你了。”
“朕困乏了,想回寝宫歇息了。”
李世民不肯接立太子诏,李渊直接指着李逸。
“代郡王,诏书你先收着,明日朝堂上宣告,然后你再送到秦王府宣诏。”
“要是秦王不接,你就后日再去宣诏。”
说完李渊起身,问李世民,“朕要去歇息了。”
李世民招来外面的尉迟恭,“敬德,你立即护送陛下回宫休息,亲自为陛下宿卫值守!”
说完,他又对李逸道,“无逸,还请你暂时当值宫中门下内省。”
这位即将成为大唐皇太子的皇子,目光在殿上诸位宰相身上一一扫过,“也烦请裴相萧相、封相杨相和陈相,暂时与无逸一起留守宫中内省。
特殊时期,还请几位相公理解。”
李逸自然是一口应下,虽然他此时很想下班回家,但也知道这几天是关键时期,马虎不得。
其它五位宰相,也只能口称奉秦王教。
(本章完)
第664章 中书门下
第664章 中书门下
午后,
蝉鸣阵阵。
宫中门下内省廊下,马周送来了午餐。
昨夜就已下锅连骨炖的水盆羊肉,汤清肉嫩。再配上冰镇冷藏的槐叶冷陶,再搭配几个荷叶饼。
简单几样,在这个特别的午后,倒是给五脏庙特别的慰劳。
“家里一切安好,长安城还在戒严中,”
“已经宣告京师百姓,
东宫和齐王府都已经控制了,京师安定,没有乱。”
李逸擦净手,问:“雍州狱放出去的那些囚犯呢?”
“早上高治中放他们出狱,打开甲仗库发给武器,然后就直奔芳林门。
守卫芳林门的右武侯大将军凉国公安兴贵,没有阻拦。”
今日宫中顺利,皇城顺利,
其它几处也很顺利。
李逸现在有些担心的是放出来这么多囚犯,怕他们趁火打劫,虽说雍州狱的一些囚犯,其实是李逸他们提前送进去的自己人。
可不少囚犯那是真亡之徒,甚至是秋后待决的死囚。
“安兴贵和高治中在芳林门,约束那些囚犯,并没有人趁机进坊市抢掠作乱等。”
那些囚犯只是一支奇兵,
好在今日一切顺利,没有东宫的长林兵也没有了齐王府护卫,玄武门外并没有爆发战争,这些奇兵也就被约束在芳林门待命。
“高治中在芳林门杀羊炖肉,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些人,又承诺大赦,安抚住了。”
“秦王府也很好,没有受到骚扰冲击。”
李逸点了点头,心情大好,觉得那庭院树上的蝉鸣似乎也很美妙动听了。
“裴仆射、萧仆射、封令公、杨令公、陈大貂,你们也当饿了吧,今日廊食是秦王妃安排的,有水盆羊肉,闻着就香看着就鲜呢。”
就在宫中门下内省的廊下,摆了六张几案。
六位宰相,
一人一案,各有一份堂食。
今日的堂食却不是光禄卿做好送来的,而是秦王府做好由马周送来的。
这是特供给几位宰相的,
其余宫中的秦王府士兵的午饭,也都是秦王府做好送来,不吃宫里食物。
很是小心谨慎,在未完全掌控局面之前,小心无大错。
李逸招呼着几人坐下,
先喝了一碗羊汤。
裴寂看着李逸喝的美滋滋的,犹豫几分,也还是舀了碗汤也喝了起来。就算真下了毒,此时也没别的选择了。
他心里隐隐觉得,既然秦王他们宫庭政变成功后,连太子和齐王都没杀,那也没理由再杀他们这些宰相。
此时已是午后,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几位宰相也是饿了,都低头不语闷声干饭。
李逸年轻,吃的更是格外香,胃口特别好。
如风卷残云,
很快一扫而空。
这六月天最适合吃水盆羊肉。
封德彝吃完后主动跟李逸闲聊起来,“这水盆羊肉不愧是咱们关中的六月鲜,
眼下正值盛夏,水草丰茂,养出的山羊肉质紧密,肥瘦相宜,煮出来的最是美味。
而且这从医家来讲,羊肉益气补虚,暖胃健脾,经常食用,还能延年益寿。”
裴寂还在喝汤,
听着封伦那带着几分讨好的话,心中对他暗暗鄙夷,不过又有几分佩服这家伙见风转舵的快。
武德三年随宇文士及来长安归附,天子开始对他厌恶,不给他官职,他却还是能在很短时间内得到天子赏识,很快就做上五品中书舍人,然后中书侍郎、中书令。
现在,
秦王兵变夺权,他又迅速的投到胜利者这边,甚至此人之前还一直跟秦王关系不错工,甚至又还能让皇帝和太子一直信任,确实有本事。
不愧是能从隋到唐,一直不倒。
那边封德彝提起浆水壶,来到李逸案前,替李逸倒了一杯。
相较起水盆羊肉,酸爽的浆水,其实才是关中百姓们真正的大众喜爱。
羊肉贵重,一般百姓饭都吃不上,哪吃的上羊肉,甚至是水盆羊肉。
浆水就制作简单多了,是天然的发酵美食,解暑发酵的好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常,制作起来其实也挺讲究。
荠菜苦菜等野菜都可以用来制作,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王公贵人,关中人都爱喝。
“今日这浆水不错,清冽酸爽着咧。”
李逸点头,端起来慢慢喝,水盆羊肉汤清不腻,不过这盛夏里,饭后来上一碗浆水,尤其解腻开胃。
“要说这水盆羊肉啊,最早在秦汉时叫羊肉臐,后来称之为山煮羊。
还有个故事呢,南北朝时,战争不断,有个关中人毛修之被俘到了南宋,他有一手好的烹调手艺,向宋武帝献上了水盆羊肉,汤鲜味美,得宋武帝称赞,
一下子由俘虏变成了太官令,后来甚至高升至南郡公,堪称传奇。”
”毛修之还留下了水盆羊肉的做法,羊作脔,置砂锅内,除葱椒外有一秘法,只用捶真杏仁数仁,活水煮之,至骨亦糜烂。”
“水盆羊肉吃法粗犷,做法却挺细腻讲究,羊要选山羊,肥瘦相间,低脂无膻,半夜现宰杀的羊肉,要先冷水里浸泡一个时辰以上,然后不加任何调料的,再炖个把时辰,先武火后文火再武火,肉煮好了捞出来控水晾凉,汤还得继续熬两时辰,直到把骨髓熬出来,经汆、煮等十六道工序,才能吃到这汤鲜味美的水盆羊肉。”
李逸笑道:“封相真是学富五车,连一道水盆羊肉也有如此了解。”
“略懂一二,这水盆羊肉啊,还得搭配荷叶饼才是绝配呢。”封德彝滔滔不绝。
蝉鸣声声中,
廊下吃肉谈天,
气氛变得很轻松,
很难让人相信,长安刚改天换地。
饭后,
李逸拉着五位宰相,开了个政事堂会议。
大唐七位宰相,尚书令兼中书令李世民已经飞升了,此时已经前去东宫接掌。
进入门下内省的政事堂上,
向来是主持政事堂会议的左仆射裴寂,今天却不愿意再坐那个位置了,
他主动开口,“李司空上坐,你来主持堂议吧。”
李逸笑道:“裴公是司空、左仆射,我只是司空兼侍中,之前又一直在外,不曾在中枢任职,也不熟悉政事堂的议事流程。
还是裴公来主持吧。”
政事堂,隋朝时原是尚书都省,设于尚书省内,几位宰相一起议事,尚书令自然是首相,但后来因尚书令权重,故而常空置,以左右仆射领尚书省,
都省内,也以左仆射为首。
大唐把都省迁到了门下省,改称政事堂。
这也是为了加强中书和门下的权力,削弱了尚书省之权,特别是因为门下省负有审议封驳之权,
故此政事堂设在门下省,更方便于诏敕的审议,朝廷重大决策,宰相们在政事堂一起商议后,也可在门下省直接审议,或是被驳回,也能继续讨论调整,避免了三省扯皮,纠缠不清的问题,能提高效率。
也正因此,大唐的中书门下二省,是比隋朝时的中书门下二省权力要大的。
但一直以来,因为裴寂跟皇帝的特别关系,他一直是政事堂的秉笔宰相,主持宰相议事,总其记录,并更直承旨。
这就让他位在其它宰相之上了。
现在裴寂要让位,
李逸没接。
他坐到了陈叔达的旁边。
不过李逸却还叫了马周和刘世彻二人进来,“跟诸位相公们介绍一下,
他们二人原是并州大都督府的功曹参军和兵曹参军,秦王让他们直门下省。”
直门下省,就是在门下省当值行走,是李世民派来的联络员,也可以说是监督员。
马周和刘世彻对着宰相们行礼,
然后一人拿了一卷纸和一支笔,坐在李逸身后。
裴寂坐在上首老位置上,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支笔,
那本来是一支还算普通的笔,但因是他这个首相所执,也就不再普通,被称为政事笔。
他也就成了秉笔相公。
这政事堂宰相议事,向来是由他执笔记录,
执了这笔杆子,自然也就有了权。
可现在,
李逸虽没坐他的位置,
却在身后安排了两个人,一人一杆笔的记录。
裴寂面色有些难看,
他端起茶杯,结果发现没有他喜欢的湖州紫笋,便招来堂后吏一番怒斥。
李逸淡定的看着裴寂发了有十几分钟火,把那堂后吏骂的狗血淋头。
心中不由冷笑,
这是指桑骂槐,借题发挥呢。
李逸也懒得理这老家伙,李世民曾评价过裴寂,说他毫无能力,还妒贤忌能。
刘文静的能力比裴寂强多了,可最后却被裴寂构陷而死。
不过李世民和李逸都很清楚,李渊那么信任裴寂,可不仅仅是感激他当初以晋阳宫的铠甲武器和美人相送,
也不是因为两人有许多共同爱好,
只是因为裴寂确实对李渊很忠心,对于李渊来说,宰相里安排一个忠心耿耿的,绝对比一个有能力但并不是绝对忠诚的人更好。
平庸但忠心的裴寂,其实就是皇帝意志的延伸。
而现在,
皇帝李渊都被夺了权,
毛之不存,毛之焉附?
裴寂现在就是条失了势的老狗,只是现在还暂时不能动他,仍还需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而已。
等他骂了一盏茶时间,
李逸也没开口,反倒是封德彝见状,站出来当道:”裴相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咱们还是先议事吧。
代王肯定有秦王的最新指示吧!“
杨恭仁也道:“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上上下下都要理清一遍。”
连萧瑀也挥手让那堂下吏退下,“先议事吧。”
只有李逸一直在那喝茶,一声没吭。
裴寂喘着粗气,
冲着那被骂得满头大汗的堂下吏怒瞪一眼,“滚!”
等那倒霉的小吏走了,
李逸这才放下茶杯,
“裴公,可以开始议事了吧?”
裴寂看他那架式,虽坐在最后面,可却一副主持姿态了,也只能心里憋着火点头,“开始吧!”
(本章完)
第665章 入主东宫
第665章 入主东宫
政事堂外庭院树上的蝉鸣停了下来。
门下省的小吏用粘竿粘捕掉了这些烦人的蝉。
政事堂上,
五位宰相都望向坐在下首的李逸,
这位年轻的代郡王、司空兼侍中,一直长期在外典兵,此刻终於来到政事堂,但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而是那位已经取得大唐最高实际控制权的二皇子。
李逸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几人,五个宰相都是成精般的人物,不过今天他们的表现,也还算不错。
都是识时务者。
这政事堂,也就还给他们保留一席之位。
“太子、齐王作乱,幸好秦王及时发现討平。如今陛下受到惊扰,需要静休一段时间,留有詔令,自今军国庶务,悉委太子处决,然后奏闻。”
“所以,为了不打扰陛下静休,明日起,门下內省和中书內省,便暂时迁到东宫,
这样既不打扰陛下,也能及时把军事庶务及时奏报太子。”
裴寂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这也是应有之事。
今日秦王兵变成功,
不仅仅是夺储废太子,实际上更是夺了皇帝至尊大权。
裴寂听出来这是要封闭太极宫,把天子囚禁於宫中,但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难道还能幻想著皇帝继续手握著那至尊权力?
封德彝笑著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我等身为朝廷宰相,现在朝中发生这么大变故,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一切安稳要让秦王平稳顺利的入主东宫。”
“秦王今日辞立太子,我们就得带头去劝说。”
萧璃等人都清楚,李世民今日当皇帝面辞太子,不是真不想当太子,只不过是按例做出姿態,
三辞方受罢了。
李逸坐在这,就是代表秦王的,
有些话就得他来说,得他来催。
“三日后,六月初七是个大吉之日,正適合秦王正式受封为皇太子,我们须在后天之前,劝说秦王接受太子之封。”
封德彝道:“秦王仁孝,此时还再三推辞,可国不可一日无储啊。太子可是国本,我等还得劝说秦王早点接受,最好是今天就能接受。”
“后天的大吉之日不可错过,储位也不能一直空悬,早点商定此事,也好抓紧准备册封大礼。
號萧璃、陈叔达、杨恭仁自然也没意见,裴寂也只能点了点头。
其实在咸池殿,
皇帝当场颁下的那几道詔令,废太子建成为庶人詔、废齐王元吉为庶人詔、立秦王为皇太子詔、大赦天下詔,
已经算是板上钉钉、尘埃落定。
现在,
不过是中枢牵头,把这些落实下去而已,
与其说是宰相们在政事堂商议,倒不如说是李逸在这里通知大家。
“走吧,去东宫,请秦王接受册封。”
李逸起身,
裴寂等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骂小吏都骂了一盏茶功夫,结果李逸半盏茶功夫就把会开完了。
他手里拿著那支政事笔,还一个字没写。
李逸道:“刚才堂议记录,就交给马周和刘世彻二人吧,我们现在去东宫,此事不能拖延。”
封德彝带头赞同,起身来到李逸身旁。
其它四位宰相,也只好起身。
於是乎,
李逸就带著五位宰相,出了太极宫南门,直奔东宫而去。
他们一出政事堂,
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段志玄四员大將就进了政事堂。
他们带著披甲持矛的秦王府侍卫,通知政事堂官吏,中书和门下两內省官吏,立即离开。
自即日起,他们改在东宫办公,部份人则回皇城中书外省和门下外省办公。
把这些宫廷內省官更全都赶走,
四將开始全面接管太极宫的守卫,无秦王手令,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太极宫。
皇帝也不行。
免不了有些混乱,
但早已经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东宫,
更加混乱一些,
早上,太子建成还刚从东宫前往太极宫,结果上午黄门侍郎温大雅突然到东宫点名见太子詹事裴世矩。
两人一番单独面谈后,
裴世矩召集东宫官吏,宣读了一个让他们感觉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太子与齐王谋逆作乱,如今已被皇帝拿下囚禁。
天子下詔废太子。
所有东宫官都惊住了,以前只觉得身在东宫,將来太子继位,他们也就鸡犬升天。
哪里想到过,
开国就被立为储君,已经六年的太子,突然就被废了。
好在裴世矩紧接著宣布,皇帝只处置建成、元吉二人,其余不究。
但也还有些忠於东宫的官员,对此表示质疑。
只是在那三省宰相齐齐署名,皇帝画可加盖玉璽的詔书面前,这些置疑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重要的是,太子建成已经被囚禁宫中,
东宫就算有对这结果不满的,但又能奈何。
太子那些心腹如王、薛万彻、唐临、李安儼、冯立等人,上次都被流放了,杨文干更是被抄家灭族。
右庶子郑善果虽然是太子妃族叔,在朝中也还兼著民部尚书、大理卿等要职,
但他今天在皇城办公,並不在东宫。
就算在东宫,他一个文官,又能做什么?
以前东宫左右长林门外,还常驻两千精锐的长林兵。
但这两千精兵,上次也被皇帝全给罢去,连东宫里当值宿卫的亲勛翊三卫等近卫,上次都大换血,基本都换成了左右屯营的禁军。
此时,
东宫里职位最高的是太子詹事裴世矩可裴世矩却没丝毫置疑,痛快的和温大雅一起来宣读詔令。
这个上午,
东宫大乱,
皇帝詔令,解除了东宫兵马,全都调往京郊军营。
秦王府的侯君集、许洛仁带著秦王兵进驻东宫,接替防卫。
东宫的后宫,也是乱成一团。
听到消息的太子妃郑观音、太子承微杨舍娘等,惊惧慌乱,却六神无主。
一介女流,面对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办法。
好在裴世矩和温大雅请太子妃相见,告之秦王之令,罪止在太子、元吉二凶,余皆不问。
太子的妻妾,以及儿女,都不牵连问罪。
但,
也都和太子一样,俱贬为庶人,甚至是绝属籍。
连皇族宗籍都被开除了。
这东宫自然也是不能再呆了,后面在慌乱的收拾著,免不得有人哭哭蹄蹄。
李世民是在中午时来到东宫的,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一眾人拥著他到来,
听说后面在收拾,有些乱,李世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过去,“多给她们些时间,不必著急慌乱,
派一些兵过去护卫,免生什么意外。”
既然决定不杀太子,那李世民自然也不会为难太子的妻妾、儿女们。
“通义宫那边也多派些人手。”
太子的妻妾儿女,暂时会安置到朱雀街西的通义宫。
通义宫原是通义坊,是李渊隋朝时长安旧宅,称帝后加以增扩改建,就成了通义宫。
现在暂时用来安置废太子的妻妾儿女们,倒也挺合適的。
李世民进入东宫,
便在显德殿开始办公议事。
政变成功了,
但要办的事情还太多。
好在千头万绪,也有房玄龄杜如晦等得力干將帮忙。
宫里那边又还有李逸帮他镇著。
李世民忙的饭都顾不上吃,捧著杯浓浓的奶茶,边聊边喝。
“殿下,
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即调集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的三万兵马,马上赶赴长安。”杜如晦提议。
这次兵变,李世民手中的兵並不多。
他秦王府左右护军府有约三万兵马,但都分布在关中各地,十分分散不说,没皇帝詔令、兵部鱼符等,他这个秦王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否则视同谋反。
但现在,
他已经可以调动这支精锐了。
长安城中的许多將校官兵,虽也支持秦王,但毕竟还比较复杂,哪有自己的嫡系力量更可靠。
“此事马上去办。”李世民点头,原计划里,本来也就有这个,只要在长安举兵,不论成功,
都会立即调秦王府的这左右六护军三万人马进京。
房玄龄也提出,要马上著手调整京师重要衙门的人事。
就算不能马上换人,也得立即换上自己的人去担任副手等,或是派人去监督。
“殿下,代王和诸位宰相前来。”许洛仁稟报。
李世民放下茶杯,起身来到殿外相迎。
李逸前来,
当著眾人面,再宣皇帝的立秦王为太子詔,李世民拒辞。
“殿下,臣已將中书內省和门下內省迁来,以后就在东宫办公了。”
“好。”
李世民拉著李逸漫步东宫,
侍卫们在后面跟隨,
单独和李逸相处,李世民感觉紧绷的弦也终於鬆了一些。
“无逸,我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我们成功了。”
“本以为会是九死一生,却不料反而有些轻鬆。”
李逸笑笑,“殿下功高望重,本就该为太子,陛下一直糊涂。如今拨乱反正,也是人人乐见,
自然大家都极力拥护。
殿下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想这些了,只要想好要怎么开创一个盛世,將来史书留名,比肩秦皇汉武,彪炳千秋万载既可。”
李世民苦笑两声,“说实话,我现在有些茫然,好像突然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了以前也曾幻想过这一天,可如今真梦想成真了,却反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李逸道:“轻薄赋、休养生息,恢復国家统一,安定边疆。
让官尽其职、民尽其力、物尽其用,让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开创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政治清明、民富国强的大唐盛世!”
“我相信殿下,一定能够做到的。”
李世民停下脚步,“过去东征西討,马上征战天下,我从未畏惧过,但现在要接手这么大一个国家,却不能马上治天下,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殿下放心,治天下,可远没有打天下难。殿下能马上打江山,这下马治江山更不用担心。”
李世民拉起他的手,“无逸,安定国家社稷,你是首功之臣,齐王国司金帛什器俱赏赐予你。
还记得我以前曾跟你说过的吗,若我立为太子,你便是孤的太子詹事。
现在起,你就是太子少保兼太子詹事,司徒兼侍中仍不变。
李世民擬了个名单,
“宇文士及为中书侍郎兼太子少詹事,长孙无忌与杜如晦为太子左庶子,高士廉与房玄龄为太子右庶子,
尉迟恭为太子左卫率、程咬金为太子右卫率,魏徵为太子洗马。
秦琼为左武卫大將军、罗士信为右武卫大將军、程咬金为左武侯大將军、尉迟恭为右武候大將军:::”
名单很长,
参与兵变的秦王心腹,一个都没落下,俱有安排。
这还只是初步安排,待他成为太子,甚至继位为皇帝,那时肯定还有更丰厚的赏赐。
第666章 论功行赏
第666章 论功行赏
黄昏时分。
东宫显德殿的庭中石亭里,
那日太原一起谋划玄武计划的六人,此时再次匯聚一起。
李世民对六人笑道:“今日看似波澜无惊,实则惊心动魄,忙碌起来饭都顾不得吃,
这是王妃亲自烹飪的几个菜,大家一起简单吃点。”
这是王妃特意给李世民做的,却招待著大家一起共享,李逸看著那几道菜,一看就很不错,
色香俱全,味道肯定也不会差哪去。
一道葱醋鸡,一道鸡鹿同炒的小天酥,还有一道炒羊肉丝的羊皮丝,还有用肉末和鸡蛋做成如绣球状的汤浴秀丸。
还有名为御黄王母饭的盖浇黄米饭,以及醋芹和素炒菠菜。
长孙王妃这厨艺確实不错。
魏徵最喜欢吃醋芹,一看到石桌上那盘醋芹喉头都在鼓动了。
“赶紧吧。”
李世民动了筷子,大家也就都纷纷开动。
李逸中午吃的挺饱,水盆羊肉、槐叶冷陶吃的很高兴,不过人年轻,这会也到了晚饭点,肚子是又饿了。
他对那道葱醋鸡很喜欢,
鸡蒸熟后,调上葱、醋,十分鲜嫩有味,感觉和白斩鸡差不多,肉色洁白,皮黄带油,一口下去,能吃到鸡肉原汁原味的鲜美,蘸上葱醋,相得益彰。
这道菜看似简单,其实挺考验本事的,既要选择新鲜的食材,处理也很讲究,先得小火慢煮刚刚熟透,还要捞出过冰水,这样才能鸡皮紧致,口感爽滑。
当然,最后斩切也挺考验刀功的。
魏徵则是一直在夹醋芹,对这道菜爱不绝口。
这道菜其实没用醋,是用芹菜醃製发酵,酸如浸醋,调以五味,佐酒下饭,堪称一绝。
那味道,跟浆水的酸,有点相似。
“玄成怎么只吃这道醋芹?这鸡肉、鹿肉、羊肉还有大肉丸,不喜欢吗,还是说玄成吃素的?”李世民有些好奇。
魏徵吞下嘴里的醋芹,答道:“臣並不只吃素,不过確实钟爱醋芹,臣以前贫困,就常醃製醋芹佐酒下饭,多年来都成习惯了,离不开这一口了。”
魏徵属於老来得子,巨鹿魏氏虽说也是河北望族,但他爹仕途不畅,一把年纪还贬为县令,
魏徵年少时,父母就已亡故,他过了一段苦日子,后来乾脆去当了道士。
醋芹对於魏徵,就如同是一些人学生时代常吃的老乾妈、涪陵榨菜等一样,有些特殊意义了。
李逸夹了几筷子醋匠,觉得这味道挺特別,初尝觉得太酸,但多吃几口又觉得很不错。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葱醋鸡,
鸡胸和鹿肉同炒的小天酥也很美味,特別是裹了层粉炸过后再炒,就是美味小酥肉。
大肉丸子跟狮子头差不多,鲜嫩多汁。
他还是喜欢吃肉,年轻,肉食动物。
李世民今天胃口很好,
也许是真饿了,那大肉丸子就吃了四个,好在长孙王妃送来的菜份量很足,李逸估计可能是早给他们也准备了。
“无忌你明天开始去吏部,”
李世民揉搓著肚饱胀的肚子,一面对大舅哥道。
“不过暂时还不能安排你做吏部尚书。”
李世民今天三辞太子不受,姿態做足了。
但也只是表演下三拒而已。
这並不影响他现在就开始组建自己的东宫官班子,东宫一府二坊三寺诸监,还有东宫六率四府。
组织机构是非常齐全的。
原来李建成的那些东宫僚属,肯定不能用了。
李逸是詹事,宇文士及是少詹事。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都是左庶子,高士廉和房玄龄则是右庶子,
詹事府、左右春坊,就相当於朝廷的尚书省和中书、门下二省。
左春坊职责是参照门下省设置。
让长孙无忌做左庶子,其实已经是给他內定了一个宰相名额,等李世民登基,长孙无忌自然也就是宰相。
但现在,朝廷宰相还不能马上换,甚至六部尚书也暂时不能马上动。可中枢大权,又得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於是,
李世民让长孙无忌做太子左庶子,然后去尚书省吏部办公,没有吏部官职,可是太子特派进驻,暂时也是可以的。
“克明,你去兵部!”
李世民转头又对杜如嗨说道,
“诺!”
房玄龄安排去中书省、高士廉和魏徵则安排去尚书省。
李逸自然还是坐镇门下省,並暂时主持政事堂会议。
武將们,则尉迟恭负责太极宫,秦琼负责皇城,程咬金负责东宫防卫。
侯君集升为左卫將军兼太子左卫副率,和许洛仁、丘行恭等负责侍卫隨从李世民。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两人,既是李渊的元谋功臣,在此次则也是立下大功,和安兴贵、
樊世兴,四人分別负责长安外城诸门。
“陕东道大行台,暂时不撤,让屈突通任陕东道大行台左僕射,坐镇洛阳。”
“魏郡王道玄仍回幽州,继续任幽州大都督,刘政会回朝授光禄卿。”
“郑国公罗士信则出任凉州都督,宇文士及回朝,中书侍郎兼太子少詹事。”
先內后外。
今日长安已经全都拿下,
皇帝、太子、齐王,中枢三省六部和几位宰相,都很顺利。
但长安以外,
还存在未知。
必须得防止有人趁机叛乱。
魏徵咂巴著嘴,“殿下,臣提一个建议。”
“玄成有何好建议?”
“殿下已经请陛下大赦天下,不追究建成、元吉以外之人,但臣以为还不够。
之前因杨文干一事,东宫的王、唐临、李安儼、薛万彻、冯立,还有齐王府的谢叔方等皆被流放,
这些人当初也只是忠於自己所事奉之人,也算是忠臣义土,如今既然大事已定,倒不如殿下奏请皇帝,將他们全部特赦,召回长安,仍授官录用。”
“而如原太子詹事李纲、裴世矩,左庶子郑善果,鸿臚卿郑元等这些东宫官和太子姻亲,也可以另授职重要。
如此一来,世人皆称讚殿下仁厚,
而原来曾亲近过东宫、齐王的官吏、勛戚,也就不再紧张不安,
大家都能摒弃过往,安心事奉殿下。”
长孙无忌一听就不意了,不趁机清洗诛杀东宫、齐王府的心腹党羽就法外开恩了,
怎么还要重用他们?
那大家拼死拼活的,算什么?
长孙无忌的思绪,还是原先斗爭的思绪,秦王、东宫、齐王府,甚至陛下,几分势力,区分的很开。
李世民望向李逸,
“无逸,你觉得呢?”
李逸跟王、薛万彻等人倒没什么仇什么怨的,也就跟滎阳郑氏关係不太好,但也还是纳了郑善果女儿为。
郑柔娘还给李逸生下了第五子呢。
“三天后,殿下就是我大唐的皇太子,代天子监国。”李逸提醒。
李世民若有所思。
杜如晦点头,“无逸说的对,以前分我们、他们,分秦王府、东宫,但是如今不同了,
往后殿下是皇太子,就不应当再分的这么清楚了,
不分彼此,都是大唐官员,都是殿下的臣子。”
李世民点头,
以后不能再继续站在秦王的角度来看事情他即將是皇太子,是监国,甚至很快就会是大唐天子,他得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
他不能只能秦王府的这些人来统治大唐。
他看到长孙无忌很不服气,
明白秦王府的潜邸旧臣们,肯定也还是得安抚好,这是自己核心班底。
“今日之成功,离不开你们的功劳,我永远不会忘记。”
李世民当场宣布,
李逸为元谋首功,赏赐绢一万两千匹。
尉迟恭和侯君集有翊戴大功,分別赐绢一万匹。
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和魏徵长孙无忌五人,也有协谋之功,各赐绢八千匹。
而同隨秦王进宫的九將中郑仁泰、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杜君绰、独孤彦云、
李孟尝七將,再加上玄武门守將常何、左屯营將军敬君弘,以及暗中奔走的张亮,十人为翊卫之功,各赐绢五千匹。
长孙顺德、刘弘基、屈突通、秦琼、程咬金、罗士信六將,各赐绢三千匹。
这个赏赐很丰厚,
总共五档二十四功臣,最高的李逸一万两千匹绢,还没算上李元吉的金银什器那些。
往下是一万匹、八千匹、五千匹、三千匹四档。
李逸是拥立首谋,独占第一档。
第二档的尉迟恭和侯君集,明显是因为一个擒了太子建成,一个挟持了皇帝李渊,这脏活累活乾的卖力且漂亮,当然得赏。
“把先前被流放的王哇等人都召回来吧,
授王为太子詹事主簿,唐临授万年县丞。
薛万彻、谢叔方、冯立、李安儼俱授郎將。”
李世民想了想,“韦挺流放也有好几年了吧,这次便把他也召回来,让他先在京畿做个县尉吧。”
“无逸觉得如何?”
韦挺也是建成的人,当初跟李逸有过节,李逸借剿司竹园山贼之机,给韦挺设了个局,最后把他给弄的流放州了。
李世民此时提到召回韦挺,自然不是要噁心李逸,而是要拉拢京兆韦氏,毕竟京兆韦氏,可是关陇六姓之首。
李世民自己后宫里,就有韦氏两堂姐妹呢,虽然都是年轻寡妇纳进宫,可韦家在关中的在朝堂的影响力都很大,
眼下,李世民需要拉拢京兆韦氏。
“臣无异议,相信韦挺在州数年,也改过自新,得殿下召回,定会感恩戴德,忠心耿耿效力。”李逸回道。
以前的他,韦挺都斗不过,现在的他,韦挺回来了又能怎样,更加斗不过。
要是韦挺回来后不开眼,李逸再出手,就不再是流放州几年这么简单了。
第667章 夜宿皇宫
第667章 夜宿皇宫
这是漫长的一天。
早是红日出东方,可很快又暴雨倾盆。大雨来的快也去的快,很快雨过天清艷阳高照。
可很快满城戒严,
一时间人心惶惶,代郡王府里,李逸留下的家丁不少,大多都曾是战场余生的老兵,
虽说许多都缺胳膊少腿的,可守卫一座百来亩的王府,却都很自信。
女眷孩子都集中到了內院,家中的健妇都拿著棍棒守卫內门和院墙。
老兵们带著奴僕们分巡各段院墙。
午后,代王妃杜十娘换了装束,特地更换了一件窄袖修身的长袍,在外面还罩了件丈夫的鱼鳞细甲,头上扎了条红色的抹额她把家里的八儿五女,全都带到了北厅堂中,亲自带在身边。
姬氏郑氏独孤氏等一眾、妾,也都集中在这,
八郎的母亲独孤氏来到杜十娘面前,“王妃,今日长安或有大乱,王府也有可能遭受衝击,
妾担忧家丁们无法护的周全,”
“你有什么话直说。”杜十娘说道,她的手边,还放著一支弹弓,掛著弹兜的弦已经拉上,还有两袋弹子。
独孤氏是经歷过家破的,
虽然今天的情况与她家当初不一样,
可她心里也有些数,
“王妃,得以防万一,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咱家阿郎八儿六女,除了一位养女外面那位带著,
其余的全都在这,有个万一,可就危险了。
最好是把八位小郎,分开一点。”
杜十娘听后,目光在十几个孩子身上扫过,最大的李淑,是收养的女儿,如今也才五岁。
而姬令仪生的庶长子平安,才四岁。
其余孩子也都小。
今日外面正发生什么事,杜十娘知晓的比独孤氏多,她知道丈夫此刻正在皇宫。
丈夫说不用担忧,一切尽在掌握。
但独孤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怕万一。
万一乱兵衝进来,
万一和秦王谋划的事败了呢。
想了想,
他招手把家中八个儿子的生母们叫到面前,安排她们带孩子到其它处。
分散开来,
真要有乱兵,或是有无赖趁火打劫衝进来了,那也能免的被一锅端了。
四岁的平安郎李琮牵著自己的小黄狗,正跟姐姐李淑的狸猫阿挑畔,
阿趴在那,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不理会小黄狗。
姬令仪招手叫他,
“姨娘,”李琮牵著小黄跑到生母面前。
姬令仪牵起他的手,“你和四郎隨我去西院藏书阁,姨娘带你们看画本。”
李琮望向杜十娘,“母亲?”
杜十娘伸手揉了揉李琮的脑袋,又揉了揉四郎李小脑袋,“平安和元宝,你们俩隨姬姨娘去藏书阁吧。”
“我可以叫大姐一起去吗?”孩子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以。”
很快,
孩子们就被他们的生母带走,暂时分开。
杜十娘依旧留在厅堂。
十几个孩子们一下子都走了,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这几年为祖母为父亲连守了好几年孝,如今孝满除服,
丈夫也回来了。
等这次安定下来,就得赶紧怀孕生子。
庶子庶女十二个,加上两个养女,家里都十四个孩子了,正室却一无所出,这哪行呢哪怕家中规矩,庶出子女也只能称他母亲,生母也都是叫姨娘,但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
太阳西斜,
宋义返回王府,也带回了好消息。
大事已定,成功了。
杜十娘脸上也终於露出了微笑,心中长鬆一口气。
长安全城戒严,
李逸宅在皇城旁的胜业坊,这里的街上也很快增加了兵士巡逻,连守街的武侯也多了。
万年县,也都特意调派了一位县尉带著法曹、不良帅,带著一队白直、不良人来协助守卫王府。
长安城的消息总是很灵敏的到了午后,消息灵通的人,基本上已经都知道了今日发生的大事。
变天了。
太子被废、秦王监国。
而代郡王李司空,是首谋拥立。
万年县自然得好好表现一番,绝不能让任何人犯了代王府。
代王府无人敢犯!
雍州府很快也派了位兵曹带队来站岗,
然后左右卫、左右驍卫、左右武候卫等诸卫的大將军、將军们,也派了些番上府兵来胜业坊。
这就是元谋拥立功臣的牌面。
黄昏时分,
殿中少监陈福来了,
带著一支长长的马车队。
“秦王称讚代郡王今日有安定社稷大功,因此將齐王国司金银什器全都赏赐与代郡王。”
陈福拜见杜十娘,十分客气,
足足几十车的財物,不仅有金银饼,也有各式金器银器,还有许多值钱的瓷器、漆器、琉璃、水晶、象牙、玉石、翡翠、珊瑚,以及各式香料,还有綾罗绸缎,铜钱等。
齐王李元吉很有钱,光是黑胡椒,就抄出了百石,还有五百两钟乳。
黑胡椒是粟特胡商沿丝绸之路,从遥远的西域贩来,前些年打仗,丝路不畅,黑胡椒的价格也是十分昂贵。
粟特胡商从西域贩来的香料,大抵有四个等级,胡椒最便宜,龙脑香高一档。
最贵的时候,长安一两龙脑香卖二十五贯铜钱,三倍於黑胡椒。
因此那时一两黑胡椒,最贵也能卖到七八贯钱一两,差不多就是一两黄金一两黑胡椒。
被人称为黑金香料。
不过到如今,丝绸之路早已恢復通商,黑胡椒的价格也慢慢恢復,可一斤黑胡椒仍能值一两黄金。
百石黑胡椒,价值一万多两黄金。
一斤黑胡椒能换两三头牛,
李元吉府中居然囤著百石黑胡椒,可知他可能都垄断了长安的黑胡椒生意了。
现在这笔价值万两黄金的黑胡椒,隨著秦王的一句话,就全都赏赐给了李逸。
要是加上其它的金银、金银器、丝绸瓷器等,
这真是好大一笔財富。
杜十娘都暗自惊讶,一时都不敢接受。
“王妃请放心,这是秦王当面赏赐给代郡王的,代郡王已经谢恩接受了,现在请王妃派人查验接收。”陈福一边说,一边拿出了具体的清单来。
光是各式金银器都上千件了。
听到这话说,杜十娘便也接过了册子,越看越心惊,乾脆不看了,交给姬令仪和罗三娘两人去接收。
这边刚接收完,
府中眾人正震惊著,
结果秦王又派人来了,
这次送来一万两千匹生绢。
拉了十车。
“代王有大功於社稷,秦王特別赏赐·::
李逸的妻妾们看著这些,一时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
独孤氏拉著儿郎,
总算是安心了,
这些赏赐代表著,尘埃落定。
自家阿郎押对了,贏了。
胜者通吃。
如今的李家其实並不缺这些金银什器香料丝绢什么的,但这些东西,代表著李家的地位越发稳固了。
坊门关闭前,李逸派陈菱角给家里送了口信,告之自己要暂时在宫中值守,一切安好,勿念。
杜十娘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李逸的情况,有没有受伤,吃过饭了没,晚上住哪。
“赶紧给阿郎拿些换洗的衣服,还有晚上睡觉盖的毯子等,洗漱用的,还有茶叶啊都带上。
问下厨房,再给准备些吃食带去。”杜十娘吩咐著。
“跟阿郎说,家里一切安好。”
小辣椒拉著狸猫阿过来,“阿耶晚上不回来吗,他说好晚上要给我讲故事的。”
金玉漱把她拉到怀里,“你阿耶今晚有事不能回来,明天晚上给你讲故事。”
夜幕降临,
李逸值守皇城中,
门下外省公翩庭中,烧一炉炭,煮一壶茶。
马周、刘世彻陪著他一起值守。
夜空繁星点点,
皇城中安静的很。
白天时,皇城里百司衙门无数官吏在这办公,到了夜晚,只留下少数值班的。
而今晚又比较特殊,
“宾王你是愿意留在门下省,还是去御史台?”
李逸问马周。
曾经一介落魄穷书生,这两年跟著李逸,也算是终於出头了。
“我听司空安排。”马周挺痛快的道。
李逸点头,“御史台那边,肯定也要调整,你也是拥立功臣,是信的过的自己人。
“去台院还是殿院、察院?”马周问。
御史台做为监督机关,也是朝廷的重要衙门,官吏一百多人,具体的有三院,分工各不相同。
“你去台院做侍御史。”
察院的监察御史,品级较低,只有八品。台院的侍御史,却是从六品的。
台院置有四个侍御史,资歷较长者为知杂事侍御史,称杂端,他总判台事,犹如台院的长官,故又號台端。台端之下的第二侍御史称为知弹侍御史,列第三、四的侍御史称知推侍御史。
台院的侍御史主要职责是推狱讼,弹举百僚,知公事。
朝廷审理案情重大或牵涉五品以上官员案件时,多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审理,称为三司推事。
弹劾违法官吏是侍御史的基本职能,对五品以上官,尤其是京官,基本都是由侍御史仗弹。
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
安排自己人马周进御史台台院为侍御史,是非常有必要的。
谁敢不效忠新太子,
谁敢不配合朝廷新政策,
那就弹劾他,让他挪位置,甚至是清算他。
御史台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哪怕什么也不做,那也如一柄利剑悬在每个官员头顶,让他们行事时三思而后行。
刘世彻则被安排去中书省,授以中书舍人之职。
这可是一个要职,號称储相,
中书省的中书舍人是五品官,而且置有六员。
六位中书舍人按尚书省六部分工审读章奏撰写处理意见,用五云体草书署名,形成五式文书,
中书六舍人分押尚书省六曹的政务,经中书侍郎、中书令审覆后交门下省驳正,最后交由尚书省执行。
“如此要职,属下不敢接受。”刘世彻很惊讶,他虽说名门出身,世代显宦,父亲是隋朝的尚书、太守,他隋末也拉起队伍自立为北徐州总管,
而且后来投李逸较早,这几年在河南河北河东都辅助立下不少功劳,可毕竟此前也仅是任些参军、代县令、总管府兵曹等职。
中书舍人,这可是真正的实权要职,而且还是正五品官。
“这也是秦王的安排,你这个中书舍人,到时负责分押兵部章奏。”
李逸给两人倒茶,“这既是论功行赏,也更是给你们委以重任,御史从六品台侍御史和中书省的正五品中书舍人,可都十分紧要,你们去了,就一定得干好。”
第668章 秘密任务
第668章 秘密任务
夜已深,
白日的酷热已经慢慢消退,微风轻拂,带来丝丝清凉。
明明很困,
可李逸却睡不著。
手捧一杯茶,就坐在廊下仰望星空。
此刻,应当也还有许多人没睡著吧。
慢慢啜饮著茶水,
身处这大唐朝廷的权力中枢的皇城政事堂中,李逸开始思考自己的今后了。
相距不远,
东宫。
大唐帝国储君所在,
一天之內,东宫易主。
早上,太子李建成出门而去,就再没能回来。
午后,秦王进驻东宫。
李逸与诸相奉敕劝进,李世民三辞而受,成为了大唐第二位太子。
此时,李世民的妻妾儿女们仍还在弘义宫秦王府中,废太子建成的妻妾儿女,已经被迁出东宫,安置於通义坊的通义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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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今晚就留在东宫,
就在显德殿中,
夜深,殿中仍灯火通明。
大案上,
摆著许多章奏,
东宫的显德殿,已经成了大唐新的权力中枢,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十二卫等衙门,宰相尚书等百官,军国庶务,皆由新太子处置。
突然一下子,
面对著朝廷的这些事务,李世民都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半夜了,
他还在宵衣肝食的看著奏章做著批示。
虽然朝廷百司百官,各有职赏。
三省分工,中书决策、门下审议、尚书执行。
地方三百余州、京司百衙,各种事务层层上报,中书省的六位舍人分押六部,给出了处置建议,中书侍郎和中书令审覆,然后交到门下省,由六位给事中先审议,再经黄门侍郎、侍中审覆,
一些重要的事务,还会先在门下省政事堂由群相商议,先统一意见。
送到皇帝面前的奏疏,
基本上中书省都有了处置,甚至门下省还已经替他审议过了,宰相们达成了统一意见,
这无疑能让他能轻鬆许多。
但初接手这些的李世民,却並不轻鬆,而且有点难以適应。
他很认真,也很小心,
每个章奏都要认真的阅读和研究,不管是原本奏疏內容,还是各部门的处置,他都看的很认真,
如此一来,就不免太费时间和精力。
初次面对这些的他,就如同是个初次扛著长矛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哪哪都不习惯,处处笨手笨脚的。
看到了半夜,
並没有批阅多少,甚至好些看了后也犹豫著一时也没结果。
反倒是弄的自己眼晴都了,头也晕了。
头昏脑胀。
从没想到,太子也不好当,
这大唐帝国的当家人更不好当。
宦官张九难进来,
“殿下,夜很深了,该歇息了。”
李世民看著这位从太原时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宦官,放下了手中的笔,
苦笑著道:“阿难啊,我从没有想到,原来面对这些奏疏的时候,会这么头痛。”
张阿难给李世民披了件衣服,
“我隨殿下初次上战场时,也一样很紧张不安。”
李世民乾脆披著衣走出来,
出了殿门,来到庭院。
外面风很凉爽,空气也很清閒,
头脑倒是一下子轻鬆了许多。
李世民漫步宫庭中,笑著对跟在身后的张阿难道:“我记得义兵初起时,你隨在我军中一同南下,那次我到敌营前侦察,遇到埋伏,你拔剑挥砍,
可是凶悍的很。”
张阿难,本是隋普阳宫中一宦官。
却也参与了晋阳起兵,跟著李世民一路南下,甚至在战场上衝锋陷阵过,
硬是在军中搏得了一个剑圣的外號。
別看张阿难乾瘦,可战场上那把剑確实凶悍。
“阿难啊,这一路走来,你也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我觉得你仅仅是做一內侍,太委屈你了。
既对不起你的功劳,也委屈了你的才干。
我准备授你为银青光禄大夫,加上柱国,封你为左监门將军。”
张阿难现在是內侍省的內侍,从四品上。
但这品级虽不低,却是內官。
而左监门將军不仅是三品官,还是朝官。
並且,还一步跨入紫袍大员之列。
“殿下,奴只是个阉人,能在殿下身边服侍就很满足了,哪有本事做左监门將军呢。”
“不,你的功绩、你的本事,还有你的忠心,都足够做这个左监门將军。
我不仅要授你三品官职,回头还要给你封候呢!”
张阿难推辞,李世民转身,“钱九陇、樊世兴二人,为陛下的左右监门大將军,执掌宫禁多年,他们以前也都只是陛下的家奴而已。
可他们有本事,有战功且忠心,陛下便封二人国公、大將军。”
监门將军这个位置非常重要。
大唐十二卫四府,其中二府便是左右监门卫府,虽然此二府不掌外府兵,但却负责都城及皇城各门的守卫与符契核验,十分重要。
他这次能成功,
其实也是渗透进了左右监门卫,比如左监门卫將军樊世兴,他父子是皇帝家奴出身,
本是皇帝心腹,但在两年前,樊世兴父亲樊方捲入了一桩谋反案中,樊方被杀,樊世兴被削夺官爵,
后来是李世民召入自已军中,带著征王世充討竇建德等,让他再立新功,又恢復了官爵,樊世兴也因此就成了李世民的死忠。
今天李逸进皇城时,樊世兴可就十分配合协助。
现在李世民夺位成功,
他肯定要把那些漏洞堵上,监门卫这样重要的位置,肯定都得安插上自己最信任的人。
张阿难,虽是个宦官,却既有能力且还忠心,十分让李世民满意。
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左监门將军,加上封侯,张阿难感动的跪下了。
虽然他只是一个阉人,
可阉人也同样渴望建功立业,渴望封侯,渴望名载史册。
“起来吧,”
李世民拉起他,然后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张阿难这个左监门將军上任后,將专门负责太极宫的宫门守卫。
“陛下的安全十分重要,绝不容有失!”
“臣明白。”
“有一件事你替我办了,张婕妤、尹德妃二人,与建成、元吉狼狈为奸,蛊惑圣人,
绝不能再让她们留在陛下身边,祸害陛下。”
张阿难点头。
张、尹二妃,是皇帝宠妃,还都生了一个皇子,但她们向来与废太子他们交好,帮著谋害秦王。
如今自然要清算二妃。
夜半三更后,
太极宫中,
皇帝李渊仍是毫无睡意,躺在御榻上,睁著一双眼晴在发呆。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自己堂堂大唐的开国天子,
当了六年的天子,
一天时间,
甚至只有半个早上的时间,
就被二儿子兵变夺了位。
这场兵变是这么突然,这么迅猛,
他曾以为,在长安城里,二郎再能打,再勇猛,可手里就剩下几百侍卫,根本翻不起浪来。
哪成想,
悄无声息,
他就成了二郎的囚徒。
这是一场堪称完美的斩首战术,
就如同二郎打的那些胜仗一样,自己甚至不如二郎曾经的那些对手,薛举父子曾让二郎浅水原八总管兵败,
王世充能在二郎手下硬抗了大半年。
就是刘武周,也能让二郎小心谨慎屯兵柏壁大半年不敢出击。
连竇建德一个农民出身,都能和二郎对时数月。
可是自己,
大唐天子,
睡梦中就被二郎俘虏了。
他原以为,
建成用兵不如世民,
却不曾想,原来自己也这般不堪。
他可是七岁继承唐国公爵位,十六岁成为隋文帝的千牛备身,十八岁就带兵打仗了,
几十年宦海歷练,
最后太原起兵,在天下诸多反王中,几乎一统了天下。
现在却被二十来岁的儿子,悄无声息的夺了皇位。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还几次许诺骗二郎立他为太子,一边又准备將他分封於南中边荒。
那时二郎答应的那么好,
原来他早已经看破一切了。
恍恍惚惚,
恍如一梦。
辉煌的太极宫,已经成了他的囚牢。
他想起了李纲、陈叔达他们曾劝自己的那些话,说自己会悔不当初。
哎,
他现在后悔的腿都早掐青紫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刻,
他甚至想到了自尽,
可终究也只是念头一闪而过罢了。
死,
更需要勇气。
他老了,
拼命都不敢,
死更不敢。
长夜漫漫,
漫漫煎熬。
太极宫里,还有人比李渊更煎熬。
北海池南岸凝阴阁,
四面皆有重兵把守著,阁中就关押著废太子李建成,如今只能被称为庶人李建成。
身边只有一个老宦官。
李建成失去了一切,仅剩下了一条命。
可现在的处境,让他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白天被关在南海池西岸的临湖殿,
晚上转移到到北海池南的凝阴阁。
李建成无法接受这般的失败,夜半三更,他还在大喊大叫,可惜没人理会。
他被囚禁在这小小的凝阴阁里,除了清水和麦饭,別无其他。
无人理会,
任他如何咆哮叫骂,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个老宦官缩在角落里,跟个聋子瞎子似的。
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侍卫们就跟一群雕塑似的毫无动静。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照在李建成的脸上,惨白。
喉咙已经喊哑了,
泪水都已经流干了,
望著那小小的窗,关住的不仅有月光和他的自由,更让他彻底远离了东宫储位。
“老二,早知你如此阴险狠毒,那日齐王家宴上,我就不该拦著元吉,
我恨啊!”
“那日就该亲自將你手刃!”
第669章 罪己詔
第669章 罪己詔
五更时分。
漆黑的夜幕还未褪去,
李逸已经被宋义唤醒,皇城门下省內已经亮起灯火。
打了个哈欠,李逸只觉得还没睡饱。
可是该准备上朝了。
常朝官苦啊,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然后赶去皇城门外排队,等宵禁结束皇城门开启,核验身份入皇宫。
住的离皇宫远的官员,有的还得赶上十里路,遇颳风下雨就更难受了。
好在也不是所有京官都需要上朝,除了初一十五朔望朝京官九品以上都要朝参,平时日常早朝,也就是五品以上职官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才需要每日朝参。
李逸现在是司空兼侍中,
自然得参加早朝。
“今日早朝在东宫显德殿举行,阿郎你不能迟了。”宋义提醒他。
李逸问了下漏刻时辰,
嗯,此时才凌晨三点。
就算是夏天,这也还太早了。
几个家兵帮李逸更衣,宋义在一旁絮絮叨叨,今日虽是六月初五,不是朔望朝,也不是每年的那几个大朝会,
但毕竟发生了宫变大事。
现在秦王还没正式成为太子,但也已经以监国秦王的身份,处理国政。
皇帝受了惊扰,要在太极宫静养,
因此早朝改到东宫显德殿,由监国秦王主持。
今天是秦王第一次监国早朝,
所有在京文武百官都必须参加朝会。
这是秦王的正式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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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官看来也不好当啊,”
都说周扒皮半夜学鸡叫,骗长工们早早下地干活,这在京城当官,一样起的比鸡早。
凌晨三点啊,就得起床。
偌大的皇宫,静謐无声。
寅时起床,
卯时入宫。
臣见君为朝,君见臣为会。
大唐朝会有三朝,外朝、中朝、內朝,分別安排在不同的宫殿朝会。
太极宫承天门及东西两殿为外朝,是举大典、询眾庶之处,太极殿为中朝,两仪殿是內朝。
今天一来只是內朝,只有常参官参与,是在两仪殿举行。
但现在情况,
李渊不能朝会,李世民监国,肯定不能让皇帝现在见百官。
太极宫,
现在就是李渊的囚笼,同样也还囚禁著废太子建成和庶人元吉。
李世民入主东宫,暂时是不会去太极宫的。
天空繁星点点,
李逸等到卯时,皇城门打开,也才得以出了皇城往东宫而来。
此时天已大亮,
东宫大门前无数官员等候。
这里没有给朝臣们准备的待漏院,不论品级高低的官员,也只能露天等候著。
长安城中,九品以上职事官员很多,今日特殊,连没有实职的散官、勛官也都奉令而来。
就连所谓的二王后,也就是北周和隋朝的介国公、酅国公也来了。
当李逸被护卫著抵达宫门前,
立即无数目光投来。
这可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拥立功臣。
事情才刚过去一天,
可秦王昨日把齐王国司所有金银什器都赏赐给李逸之事,长安这些贵族官员们大多已经知晓了。
据说拉了几十车金银財帛,光是黑胡椒都有百石。
一斤黑胡椒至少值一两黄金,一两黑胡椒甚至能换一只羊。
金银器据说上千件。
还不止如此,
秦王定六月初四功臣,先赏赐了二十四人,定为五档,李逸独占头档,得赐一万两千匹绢。
一万多匹绢挺多,但对许多高官贵族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可这拥立头等,就不一样了,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
六月初四以前,
朝中最得宠,最有权势的是司空、左僕射、魏国公裴寂。
但今天开始,
就是这位代郡王、司空兼侍中的李逸了。
而他还这么年轻,比天子都还年轻几岁。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原本拥护的宫门前,
百官纷纷自动让开了一条大路来。
程咬金带著牛进达、李君羡等几名武將过来,“代王早安。”
“宿国公今日当值啊?”
老程笑著点头,“嗯,今天百官朝会,得加强警戒。”
“人手充足不?”
“咱秦王府左右六护军三万人马,虽然只有部份近的到了长安,但也已经足够了。”老程指著东宫南门,“两千精锐,已屯驻左右长林门。”
“对了,现在不叫左右长林门了,监国刚改了名,如今叫重光、宣明门。”
东宫的南门,隋朝时叫宏礼、嘉福门。
后来叫左右长林门,先前建成就是私召四方驍勇並募长安恶少年两千余人,屯驻左右长林门,號为长林兵。
这是他们先前谋划的极大阻碍,李逸先是借三百幽州突骑之事,然后引爆了三百套鎧甲私送杨文干,最终让皇帝废掉了这支长林兵。
而现在,
李世民入主东宫,
自然也要加强东宫防御,
尉迟恭这个太子左卫率、程咬金这个太子右卫率,负责分统这两千精兵。侯君集、张公谨为左右卫副率,协助统领。
这两千精锐,是秦王府左右护军里的核心战力,玄甲军。
“维持好秩序,官员们的车、马、隨从,都安排好,別乱糟糟的。”李逸道。
所有京官到东宫来朝会,还是头回。
程咬金应下。
他现在也是红光满面十分有干劲,原来跟著秦王屡立战功,虽也封为上柱国、宿国公,但官职不高,先是秦王府左三统军,才是个正四品下,
去年在河东,这才升任总管,迈入三品。
但太子步步紧逼,若是秦王分封南中,那他们这些秦王府嫡系將领,也得去蛮荒边州做个司马、镇將了。
而现在,
秦王上位,
他老程立马就加封为右武侯大將军,兼太子右卫率。
他老程已经成为了朝廷真正的新贵了。
这一切来之不易,当然要全力守卫。
宫门前,
原秦王府出身的官员,都是很亲切热情的过来拜见。
而原东宫系的官员,虽已经得到詔敕赦免,却也远远的缩在角落处,不敢过来,一个个仍是心中不安。
而其余官员,则大多想跟这位司空亲近亲近。
终於,
宫门缓缓打开,李逸也算得到解脱了。
今天完全是按照朔朝会的规格,礼仪非常隆重。
显德殿上,
设黼扆、躡席、熏炉、香案,依时刻陈列仪仗,
御史大夫滑国公皇甫无逸领属官,促百官就班。
监察御史引导百官,按品级於殿庭就位。
因为官员太多,
所以绝大多数中低级官员,只能在殿外站立,遥望大殿。
文左武右,分班站立。
最前面的,是二王后的介国公、酅国公,
然后是宰相。
后面是一品班二品班三品班等,品阶分明,以品级为首,然后同品按爵高,再相同则再论勛级,最后论年龄、姓氏,国姓就能排前面。
这一套位次非常重要,丝毫不能错乱。
李逸位置就很靠前,
除了那两摆设性质的吉祥物二王后,他们六位宰相是在最前面的。
宰相排在诸王公前,这也是李世民的交待。
虽说宰相品级並不算高,但职权重。
六位宰相中,李逸位次第一。
他这个侍中,还是正一品的司空,六位宰相里,也仅裴寂同样有司空衔,但李逸还是代郡王,裴寂只是魏国公,
因此裴寂也只能位在李逸之后。
以往朝会,
平时常朝,裴寂位置上都是在最前面的,今天他下意识的也站到了最前面。
监察御史权万纪提醒,“左僕射,你的位置在这边,那是李司空的位置。”
权万纪的声音並不算大,可落在裴寂的耳中却无比刺耳。
这时,
另一位监察御史张蕴古正好带著李逸过来。
李逸站在旁边,一脸微笑。
裴寂老脸涨红。
“裴相。”权万纪再次出声提醒,此时殿中已经有不少目光望来了,都是些站位靠前的紫袍大臣们。
裴寂感觉心中憋著股气,头髮晕。
权万纪却还又再次催促,“裴公,別耽误时间,误了早朝。”
“哼。”裴寂冷哼一声,让开了位置。
李逸则不急不缓的站过去。
虽然仅仅相差了一个位置,
但身份却相差巨大,此刻裴寂深深的认识到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
殿上,
多了不少新面孔。
百官就位,
监国李世民始出就御座,
百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
从进宫门唱籍验符,到早朝仪式毕,
耗费了大约半个时辰。
总算是结束了,
皇帝赐坐。
大家总算不用再一直站著,否则一些老傢伙们真的要站不住了。
殿上紫緋大臣们赐坐后,便到了进言陈事环节,也就是上书。
一般情况下,早朝只是礼仪性质,会宣敕降旨,很少具体討论政事。
但今天,
並不是一般情况。
通事舍人奉旨宣读敕旨。
第一道,废太子建成为庶人,第二道废齐王元吉为庶人,第三道大赦天下,
第四道立秦王为皇太子。
连续四道詔令宣完,
通事舍人又捧出一道詔令。
皇帝罪已詔。
“朕识人不识,致使上天示警,太白贯日,酿成宫门惨变,建成、元吉谋逆作乱,几乎顛覆社稷····”
皇帝把这场宫变,定性为自己识人不明,太子、元吉妒忌秦王大功,阴谋作乱,想要篡夺大位,幸好秦王及时察觉,率兵勤王护驾,平定了这场叛乱。
现在废太子、齐王,余者不究,
立秦王为太子,
明敕文武王公,“自今日起,军国庶务,盖决於太子,朕不復闻!”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百官大多数其实心知肚明,
可胜者为王,
谁又还会站出来说什么,何况秦王不仅是胜者,他还向来功高望重,这样的一位有威望的皇子,迈出那一步,还成功了,谁会反对?
指鹿为马也好,顛倒黑白也罢,
满朝文武,集体默认了这个结果。
六月八日,將正式为李世民举行太子册封典礼。
第六道詔令捧出,
朝廷正式確定散官二十八阶,最高为开府仪同三司,为从一品,特进正二品,光禄大夫从二品,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银光青禄大夫从三品,最低为將仕郎,从九品下。
“授代郡王李逸开府仪同三司,授司空裴寂特进,授燕郡王李艺特进,授赵郡王李孝恭特进,
授房玄龄金紫光禄大夫、杜如晦金紫光禄大夫、长孙无忌金紫光禄大夫、高士廉金紫光禄大夫,魏徵银青光禄大夫·····”
李世民高坐御坐,
目光在殿中一眾大臣身上扫过,
最后落到了裴寂头上。
裴寂似有感应,抬头望来,君臣目光相撞。
当通事舍人宣读完詔令,
裴寂起身,
“当初起兵太原,臣曾与陛下约定,天下平定之后,准臣辞职归田。
如今四海太平,请陛下准许臣致仕!”
(本章完)
第670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第670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裴寂请辞,
在殿上百官看来,或许更像是表达不满。
李世民坐直身子,摆了摆袖子,“裴相今年刚过五十吧?”
“回殿下,臣今年五十有一。”
李世民点了点头,问中书令封德彝,“封相,朝廷制度,官员多少岁致仕?”
“回太子殿下,朝廷典制,诸职事官,年七十以上,听致仕。”
“嗯,裴相啊,你有佐命元勛,朝中总百揆辅政亦六年矣,如今方年过五十,这可正是年富力壮之时,孤治理朝政,还需裴相辅佐。”
裴寂坚决请辞,“臣年十四,以门荫补为本州主簿,十八岁,郡察孝廉,以门资授左亲卫,后来释褐歷任齐州司户、侍御史、晋阳宫监等职,
太原隨陛下起兵,
转眼已经五十多岁,身体病弱,老朽不堪,
臣实不敢尸位素餐,占据高位,还请殿下准许致仕回乡荣养。”
李世民皱眉。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稳定,
因此朝廷高官要职,都是儘量先不动,以免人心动盪。
他没马上罢换裴寂,这老狗倒是给脸不要脸,这第一天朝会,就直接当殿请辞。
李世民好心又劝留,裴寂就是不肯,倒跟耍脾气的小孩子似的了。
“既然裴相身体不適需要疗养,我也不能不顾裴相健康而强留,”李世民盯著裴寂,缓缓做出决定,“裴相保留司空之衔,左僕射之职暂时免去,
遣尚书员外郎一人每日更值裴府,再加赐实食封三百户,通前共一千五百户真封食邑。”
裴寂愣在那,
他的请辞,並不是真的请辞,也只是摆摆老资格,甚至想以退为进,爭点脸面。
谁知道,
这位新太子这般不给面子,
劝了几句,就顺水推舟的免去了他尚书左僕射之职,仅保留了个司空衔。
司空虽为三公之一,与天子坐而论道,但毫无实际职掌。
说是派个尚书郎去他府上当值,实际就是说裴寂以后都不用再到朝堂去了。
“谢殿下准臣致仕,臣请返回蒲州老家。”
李世民冷声道:“司空就在京师安心疗养吧。”
因裴寂的这一搅和,
倒是打断了原本的节奏。
本来今日朝会,宣读一下詔敕,与大臣们会个面,也就要结束了。
但裴寂这一搅和,
李世民决定乾脆就再动一动。
“左僕射一职空缺,如此要职,不可缺人。”李世民目光扫过殿中大臣,也不跟他们商议了,直接安排,“右僕射萧瑀,迁尚书左僕射。
中书令封德彝,迁尚书右僕射。”
“太子左庶子房玄龄加中书令。”
“中书令兼吏部尚书杨恭仁,授光禄大夫,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主持大都督府事务。”
“太子左庶子高士廉加中书令。”
“太子右庶子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太子右庶子杜如晦为兵部尚书。”
“魏徵为尚书左丞。”
“司空兼侍中李逸,加太子少保、雍州牧、左卫大將军。”
“罢陕东道大行台,屈突通加光禄大夫,拜洛州都督。”
······
李世民原本计划是等两三个月,他登基称帝后再来调整。
但现在,乾脆先调整一波。
朝廷七个宰相,他立为太子自然不再兼宰相,裴寂辞相,杨恭仁罢相外放扬州,
而萧瑀、封德彝仍为宰相,却也都挪了位置。
只有李逸和陈叔达还在门下省为相。
房玄龄、高士廉升为中书令,接管了这个决策、擬詔的中枢部门。
加上门下省还有李逸,
尚书省只是执行,让萧瑀、封伦二人为左右僕射,但也让长孙无忌、杜如晦担任了吏兵这两个最重要的尚书。
还有魏徵做尚书左丞,尚书左丞在尚书省內,是负责监督的。
左右丞共同分司纠正尚书省事务,监督稽核六部二十四司政务,负责覆审詔敕,有权封驳不当政令。
这个官职看似四品,但权力是很大的。
尚书省这个执行机关,六部二十四司做事,都要经过左右丞的审核。
一系列的人事调整,
让人有些眼繚乱,
陕东道大行台的撤消,倒不让人意外,毕竟先前皇帝其实已经撤过一回了。
如今秦王做了太子,当然也没必要再保留他这个陕东道大行台。
甚至天策府,肯定也是要罢撤的,不可能再授第二个天策上將。
果然,
李世民又宣布罢撤天策府,
还接著把幽州大都督府、交州大都督府,都降为中都督府。
李逸坐在殿上,很淡定。
早调整,晚调整,早晚都要调整。
如今李世民的掌控力,早点调整其实也没多大影响。
当然,过几个月理顺了再调整其实更好。
太子又给他加了两个官,
雍州牧、左卫大將军,要说实权也都是实权要职,可这种官职权太重,因此往往有时也並不实掌,只是兼领。
杨恭仁原来就是中书令兼领吏部尚书,还遥领凉州都督,加左卫大將军,十二军没撤的时候,他还兼了个天星將军。
在一眾宰相里面,杨恭仁算是仅次於裴寂得到皇帝赏识的,虽他入朝为相最晚,却后来居上超过封德彝、萧瑀、陈叔达他们了。
而现在李世民直接把他罢相,一脚踢去了扬州。
不能说是对他的完全不信任,只能说宰相位置就那么几个,要往里面安排人,总得有人出来。
杨恭仁是原来几个宰相里,除了李逸外资歷最浅拜相时间最短的。
弘农杨氏,尤其是观王房一支,跟李唐皇家关係极好,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甚至李元吉,爷四个,每人都有好几个杨家的女人。
李渊的大小杨嬪,李建成的太子承微,李世民的大小杨,元吉的齐王妃、妾杨氏等,虽不全是出自观王房,但都是弘农杨家女,也有好几个出自观王房。
杨恭仁以前跟李世民关係还可以,但他跟皇帝跟太子甚至跟齐王关係也都很好。
而且,杨恭仁的弟弟杨师道,还娶了李世民那个死了丈夫的姐姐,成了李世民姐夫。
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也不能完全是贬降,也是一份信任和考验,因为扬州大都督李孝恭也是不久前刚召入朝,原长史李靖则调任代州都督,
皇帝派了心腹黄门侍郎武士彠出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现在,
李世民选杨恭仁去接替武士彠,召武士彠还朝,也是费了心思的。
换別人去,未必能管好扬州大都督府这么大摊子事,而杨恭仁之前做了几年凉州都督,又是重开丝路,又是平定叛乱、防御突厥,能文能武,表现不错,
杨恭仁跟武士彠又还是亲戚,武士彠娶了杨恭仁的堂妹做续弦,
有这层关係在,武士彠也能更相信他,交接权力回朝,避免东南再生变乱。
早朝延长了。
李世民不急著结束早朝了,
“来人,送裴司空回府。”
李世民让人以肩輦把裴寂抬出东宫,用太子的马车送裴寂回府,给足他面子。
但也是彻底的一脚把他踢出了权力中枢,
连这场早朝都让他们参加完了。
早朝继续。
李世民让百官上书言事。
有啥想说的,直接殿上进奏。
早朝的上书言事,一般也分为两种,如果是机密事项,装在黑色口袋中,贴双重封条呈进,这叫封事,另一种就是当面呈奏。
但一般情况下,早朝时是不直接封事的,要等天子朝毕后面奏,甚至封事还要先向中书门下奏报。
御史弹事,亦先进状。
很少有大臣能在早朝时跳出来,喊一句,臣有本启奏,或是哪个御史跳出来,臣要弹劾某某某的事情发生。
否则这朝会就失控了。
那么多重要官员,哪能天天把时间都耗在早朝上。
除非是万分紧急的兵马要事,须当面陈奏,其余的常务,都是要走流程的,先写好章疏,递到中书门下,
宰相们先看,给出些处置意见,再呈报天子。
不会什么事都捅到天子面前的。
所以宰相的重要性这时也体现出来了,
若是宰相不是皇帝的人,那皇帝就极可能被宰相们蒙蔽甚至是欺骗,你看到的,都是宰相们筛选过的,让皇帝看的,不想让你看的,你都看不到。
据说隋煬帝后来在江都时,天下到处是流民,到处是叛乱,可杨广居然不知道,全被虞世基等人给欺瞒了。
李世民打破常规,
让大家畅所欲言,有啥想说的就当面奏陈,甚至当面討论。
这一弄,
又是两时辰。
本来半个来时辰就结束早朝,官员们各自回自己衙门去处理公务,结果今天全耗在这了。
殿上的这些紫袍緋袍的高官们还好,毕竟殿中也算阴凉,还能坐著。
外面的广场上的那些绿袍青袍的官员们可就受苦了,太阳早就升起来了,
这六月的太阳可是很晒的,大家只能站在那里硬挺著。
大家凌晨三点就起来准备早朝,饭也不敢吃水也不敢喝,就怕早朝的时候想上厕所,
现在倒好,一下子两个多时辰,从昨晚到今天还没吃东西呢,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有些年纪大的官员,
又晒又饿,
直接就晕倒了。
李世民在殿上还正让大臣们提意见,听的认真呢,结果內侍来悄声稟告,说外面好多官员晒的晕倒,
李世民这才恍然发现,这朝会都开了两个多时辰了。
“所有五品以上职事官员,散朝后,都必须上封言事。”李世民给百官布置了个作业,才总算结束了这第一次早朝。
李逸起身,准备离开。
李世民叫住了他,
“几位宰相,就陪我一起用朝食,我也饿了。”
李世民还让光禄寺给今日所有早朝官员,都安排一份朝食。
宰相们陪太子用早饭,
裴寂、杨恭仁两人免去了相职,自然也都没资格一起。
房玄龄、高士廉两位新拜宰相,陪太子廊下用食。
尚书左僕射萧瑀、尚书右僕射封德彝,中书令房玄龄、中书令高士廉,司空兼侍中李逸,侍中陈叔达。
政事堂新班子六位宰相。
吃早餐时,李世民似不经意的跟六位宰相说道,“以后政事堂就暂时设在东宫了,
政事堂会议呢,便暂由无逸主持,执政事笔!”
萧瑀听了,放下盛著黍臛肉羹的碗,直接抗议,“殿下,三省长官於门下省商议军国大政,最终由皇帝裁决,也是为了提高三省协同的效率,
政事堂是三省长官联席会议之所,诸位宰相各有职责,这政事笔也当轮流秉笔,
若只由李司空执政事笔,那诸相岂不是要沦为李司空的属下?”
“此万万不可!”
(本章完)
第671章 东风压倒西风
第671章 东风压倒西风
“臣才疏学浅,久在地方,初入中枢,经验不足,不敢独执政事笔。”李逸放下手里的筷子,接上陈叔达的话,“臣以为萧相说的好,按惯例诸相轮流秉笔较好。”
李逸態度谦逊,萧璃对著他微微点头。
早听说萧璃脾气执,甚至有点刻板极端,跟同僚下属关係都搞不好,经常跟同僚们爭的面红耳赤,把属下骂的狗血淋头,据说有时爭急了还擼袖子动手,
实难想像这位宰相以前还是西梁皇子。
这老头还是个虔诚的佛信徒,跟他祖宗梁武帝有的一拼,虔诚到堂堂宰相国公,虽然不能自己出家,却把三个女儿都送出家了。
长女,才三岁就被他送出家为比丘尼,法號法乐。
然后,第三女刚出生时,就许愿要把她供佛,养到十三岁,让她出家,法號法愿。
第五个女儿,武德四年才出生的,今年才三岁,萧璃也已经在佛前许愿,说以后要送她出家。
他不仅送三个女几齣家,萧璃甚至把一个儿子也送进寺里出家去了。
不是那种带髮修行居家修士之类的,是真正的让他们姐弟四人都出家了。
大唐建立后,
朝堂上佛道相爭,萧璃就是坚定的挺佛派。
太史令傅奕道士出身,上书指出佛教藏污纳垢,诸多非法,请求整肃非法,沙汰僧尼,萧璃就在朝堂上跟傅奕激烈爭执,甚至骂傅奕是魔鬼。
李逸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那是陈叔达的声音,也是位皇族之后,南陈陈宣帝之子,陈后主之弟,少封义阳王。
在隋朝,他跟萧璃就共事中书省,他是內史舍人,萧璃是內史侍郎,据说两人那时就不和。
归唐后,萧璃拜內史令,总掌政务,陈叔达则拜纳言。据说萧璃草擬的詔令,在门下省陈叔达这总通不过,两人经常殿上爭吵。
两人年纪差不多,陈叔达五十一,萧璃四十八,从隋朝爭到唐朝,老对头了。
李世民轻轻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轮值政事笔,”他目光在六位宰相身上扫过,“我给政事堂再加个人,
中书侍郎、太子少詹事宇文士及检校侍中。”
一个门下省,
三个侍中,
也是头一回了。
宰相增至七人,旧宰相就剩下萧璃、封伦、陈叔达三人了,而李世民这边补了四人进来,
东风压倒西风,人数上就占绝对优势了。
陈叔达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李逸瞬间明白过来,这位老陈,看来是感受到压力了,他肯定认为新太子让宇文士及检校侍中,那就是奔著取代他来的。
裴寂、杨恭仁两宰相被踢出中枢,这第三个就是他了。
吃过早饭,
李世民就拉著几位宰相继续议事,
廷议。
第一项,自然就是承监国太子意,草詔拜相。
不论是李世民要拜房玄龄、高士廉为中书令,还是让宇文士及检校侍中,或是让裴寂致仕养老,或让杨恭仁出镇扬州,
这些都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新太子一句话,宰相们负责承旨草詔便是。
廷议开的特別顺利,
没有爭议,
没有斗爭,
太子面前,斗不起来。
於是仅用了一盏茶时间,
新的中枢確立了。
宣麻拜相,
一日罢二相,拜三相。
廷议结束,
李世民请几位宰相喝茶,
“后天的太子册封大典还是设在东宫显德殿吧。”
萧璃问,“那是否还要请至尊临轩册封?”
正常情况,册封皇太子,当然少不了皇帝。
而且,肯定是要在太极殿举行大典,先册定吉日,再著手布置太极殿,御设御崛坐太极殿的北壁之下,朝南而立,这是给天子准备的位置。
然后於东朝堂北面设位,面朝西方,这是给受封的皇太子安排的位置。
其次是参与典礼的群臣,位於东西方两个朝堂。
册封前一日,朝臣官员的位置、地点、仪仗、鼓乐设施都要准备到位,甚至还会准备一套备用补救的应急之策。
册封当天,天明两刻钟之前,皇太子和东宫官属都要准备完毕,庶子负责『中严”『外办』之礼。
所有官员到齐,最后由侍中主持典礼。
最后才是皇帝服袞冕,御舆出场。
等侍中主持一套礼仪过后,中书令和中书侍郎给太子颁授册书、璽綬,
尚书左僕射代天子念册命詔书。
这一套太子册封的典礼,很繁琐也很复杂,但不容马虎。好在李世民並不是大唐的第一个太子,在他之前已给建成册封过一次太子了。
也才相隔六年,一切仪式都还熟悉。
甚至太子的璽綬这些都是现成的。
李世民其实很想也在太极殿接受册封,请皇帝亲自来援封。
可是,
皇帝这两天谁也不见,
皇帝这个状態,李世民也不好强求,甚至还担心到时李渊在太极殿册封太子大典上,
对百官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思来想去,乾脆不在太极殿册封,就在东宫显德殿举德大典,也不请皇帝来了,
让宰相们主持大典。
萧璃面色微微一变,迟疑著道:“皇太子的册封大典,真不在太极殿举行,真不请圣人?”
“圣人上次受了惊扰,最近身体不適,需要安心休养。”李世民摆手说道。
封德彝赶紧笑著道:“那就不打扰至尊了。”
六年前李建成的太子册封典礼,也很隆重,皇帝亲临册封。
而六年后,李世民的太子册封大礼,將没有皇帝亲临,可这又有什么。
皇帝六年前册封了建成为太子,他照样没能坐稳太子之位。
而如今的新太子,是先有太子之实,才来补这个太子之名。
有没有皇帝亲临册封,都不重要了,有那一道册封詔书就足够了。
明日典礼上,
要由侍中主持,
李世民看了眼陈叔达,却点名让李逸主持,陈叔达协同,把这位陈相公气的鬍子乱抖。
他的资歷威望当远在李逸之上,
可现在皇帝先是要让李逸独掌政事笔,又让他来主持大典,无疑是让李逸这个侍中,
位在他之上了。
以后门下省三位侍中检校侍中宇文士及肯定应当排在两位正式侍中之后,
现在李逸这个后进晚辈又排他之前,
陈叔达脸面实在搁不住。
乾脆脸一沉,
起身向李世民请辞。
“裴寂五十一岁请辞致仕,陈相与裴寂同岁,怎么也要请辞致仕?”李世民声音冰冷,明显不满。
“殿下已经安排了宇文土及检校侍中,再加上李司空兼侍中,门下省也用不著我这老傢伙了。”陈叔达直言。
“无逸是司空,还是太子少保,又是太子詹事,还兼著雍州牧、左卫大將军,再兼侍中,一人身兼多职门下省的事务,肯定也忙不过来,因此我才安排宇文士及检校侍中,也是协助无逸的。”
可陈叔达那股劲上来了,李世民怎么说,他都要请辞。
“我母此前病逝,只服孝三个月陛下便夺情起復,如今臣请殿下,让臣回去继续丁忧守孝,尽到儿子的孝心。”
年轻的太子殿下,
盯著这位元老,
两人目光碰撞,互不退让。
其他几位宰相,也没有人劝说。
李世民点了点头,“我大唐以孝治国,陈相这颗孝心,当然得支持。陈相回去继续为母守孝吧,
待丁忧孝满,再恢復宰相之职。”
一个要辞,
一个也没想留。
本来李世民不想那么急著动几个宰相,只要他们肯配合,那留著也很好。
可这才一天,
裴寂跳出来请辞,
陈叔达又跳出来请辞。
既然如此,那就如他们意。
他李世民还能离不开他们,就算几个元老全致仕,李世民照样能够过。
陈叔达直接解开头上的头,然后还要脱身上紫色圆领袍,李逸伸手拉住陈叔达,
老陈你还想裸奔啊。
“陈相,你要回家尽孝道,殿下肯定不能拦著,等三年孝满,陈相你再回来。”
李逸说著,转头对李世民道:“陈相的孝心,朝廷得好好嘉奖,殿下当多加赏赐!”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陈叔达还算是比较通透的,看这架势也知道李世民不可能重用他们这些老傢伙,
乾脆主动回家。
陈叔达这一退,
政事堂又只剩下六位宰相,
三省各两位,
可旧宰相,就只剩下了两人了,左僕射萧璃右僕射封伦,
中书和门下这两省,四位宰相全是李世民的心腹。
中书、门下,这可是掌握决策的,
如今尚书省的职权越削越弱,中书和门下早就是越来越加强,
现在中书门下两省还全换成了李世民的人,
萧璃眉头不由的紧皱。
“明日册封典礼,百官皆具服参加。”
李世民招手,
內侍送上来几套冠服,
都是崭新的。
不是平时穿的头配圆领袍的常服,而是具服。
又称为朝服,是很隆重的一套官服。
大朝会、重在典礼时穿戴的,虽不如祭祀时穿的祭服更隆重,但也是礼服,也称法服。
朝服的冠,还根本不同职事,搭配不同。
比如中书令和侍中,朝服的冠,就是武弃加笼巾,还要配貂尾和玉蝉。
中书令貂尾插在冠右,侍中貂尾插在冠左,文臣帽子上还要插支白笔。
最早的时候,官帽上插貂镶蝉,那只是侍中。
侍中,是皇帝近侍內臣。
隋朝开始,中书令也戴貂蝉冠了。
而尚书左右僕射,以及其它官员,就主要载的是进贤冠,又称梁冠。
御史台的官员,则戴的冠。
李世民打开衣箱,取出貂蝉冠给李逸,
“貂毛依顺,色泽纯亮而不昭彰,外表柔润內在刚劲蝉生於污泥,脱壳化蝉后飞上高枝,居高饮露,惟食洁物,无口而鸣,清虚识变。
此二物都是高洁之物。
这顶貂蝉冠,戴上之后,有文而不自耀,有武而不示人,即光而不耀,武而不显,识大体、性高洁、顺时变、谦卑自养其德。”
李逸从太子手中接过貂蝉冠,
这顶冠上金鐺,饰有玉蝉,插有紫貂尾,彰显不凡。
貂蝉冠,这可是中书门下近臣才能戴的。
特別是这金鐺玉蝉紫貂,更是中书令和侍中这品级才能戴。
看到这冠李逸就想到个成语,狗尾续貂,西晋末年,司马伦继位,滥封爵位、大行赏赐,凡是追隨他的,就算奴僕杂役也封爵,甚至一口气封了七十多个侍中。
以至於上朝时,头插貂尾的有半数之多。
封的侍中太多,貂蝉冠製作所用的貂尾不足,只好狗尾续之,
司马伦金殿朝会时,殿上插貂尾的,插狗尾的,乌决乌决的,
他的江山,也只做了不到三个月就被逼退位了。
后来一直到南北朝,
光禄大夫、散骑常侍这些近侍之臣,也会被赐以貂蝉。
貂蝉冠配的对襟大袖絳色衫,內搭白纱中单和白长裙,还有配套的綬带和玉具剑等。
“无逸这俩日你也辛苦了,今天就早点回府。
后天的大典,还得你来主持呢。”李世民笑著对李逸道。
本来准备了三套侍中的朝服,现在陈叔达请辞多出了一套,李世民乾脆把那套新做的也一併赏赐给李逸了。
第672章 小貂蝉
第672章 小貂蝉
李逸走出东宫南门,
张阿难带著小黄门在后面叫住他,“大貂稍等,”
“汶水侯。”李逸对这位封侯授上柱国拜监门將军的宦官很客气,他可是听说这位看著乾瘦的宦官,还被称为剑圣。
曾经战场重围里杀出个七进七出的狼人。
更是李世民绝对心腹。
“大貂你的貂蝉忘记带了。”张阿难笑道。
李逸指了指家將宋义、陈菱角两人手里檀木衣箱,“貂蝉冠都在里面,两顶。”
“不是这个,还有一个貂蝉。”
李逸一头雾水。
“还有一个貂蝉冠是郢国公的啊。”
“大貂隨我来便是了。”
李逸跟著这位传奇宦官往里走了段路,心里猜不透他说的遗忘了一个貂蝉是啥意思。
不过当他看到张阿难带他来见的是一位美人时,更奇怪了。
那女子很年轻,也很美丽。
“很美吧?”
“张將军这是?”
“这位美人可不是一般的美,长安传她是小貂蝉。”
“她就是小貂蝉?”
张阿难嘿嘿一笑,“看来代王也早听过她了。”
“嗯,京兆韦氏女,勛公房舒国公韦匡伯之女,郧国公韦孝宽的曾孙女。”李逸道。
这位小貂蝉在长安很有名,既因为其美貌,也因她出身。
李逸还知道她还有个姐姐韦尼子,隋末嫁给了王世充的太子,成了郑太子妃,后来破洛阳,韦尼子跟她堂妹韦,两个年轻美貌小寡妇都进了李世民的后院。
“听说这小貂蝉不是订婚弘农杨氏子吗?”
“嗯,早年韦匡伯还在时,把长女嫁给了京兆杜氏,次女嫁给了郑太子,这第三女则是许给了杨汪之子。”
杨汪,还是隋朝宗室,大业朝曾任大理卿和国子祭酒,后来却拥王世充篡位,被拜为郑朝吏部尚书。
杨汪和王世充两人的儿子,都订娶韦匡伯女。
不过几年前韦檀特还年轻,因此订婚后並还没成婚,王世充就败亡了,杨汪也被大唐诛杀。
“此女今年年芳二八,』
“韦家本来想把此女送进东宫,太子却还惦记著代王功高,特意赐给代王。”
韦檀特,字毗耶梨,貂蝉之美相继,兰菊之芬不绝。
韦匡伯死的早,
京兆韦氏勛公房的族人倒还很多,韦匡伯儿女也多。韦家很擅长联姻,当初,韦匡伯不仅把长女嫁到了京兆杜氏,还曾想让次子韦思齐娶京兆杜氏丰乡侯府的杜淹之女杜十娘。
只是这个事情,后来被李逸破坏了。
韦家还因此出手搞过李逸一次,但后来他们也没占到便宜,陪了夫人又折兵,里外里搭进去很多。
没想到,
这兜兜转转好些年,
这韦二郎,现在亲妹妹都得给李逸做胜妾了。
当年韦家的管事,都敢瞧不起李逸。
现在,韦家娇贵的三小姐,都得给李逸做妾了。
李世民倒是会做买卖,
把韦家千金赐给李逸为妾,人是韦家的,他却用来拉拢心腹。
当然,李世民也是付出了的,毕竟,原本这韦三娘子,订婚的是弘农杨氏杨汪之子杨政本,
洛阳郑朝灭亡后,杨汪被诛,韦家就不愿意再继续这门联姻了,等这韦三娘子十四五,越发美貌后,韦家想把她送进东宫,给李建成做妾。
谁知还没来的及,
这李建成就成了庶了,
韦家赶紧补救,让李世民后宫里的韦氏姐妹出面,想把韦檀特也送进李世民身边。
李世民却有点嫌弃,
觉得韦家人做事噁心。
韦檀特再怎么美貌,那又如何。
在真正的权势面前,美貌从不是什么稀缺品。
韦檀特既美貌还有身份,李世民却都不稀奇,看破韦家心思,李世民直接把韦檀特赐给李逸为。
明知李逸跟韦家当初有旧怨,偏就赐给李逸。
李逸看著远处那个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姿的韦檀特,
这也算是李世民小姨子了。
“张將军,我妻妾眾多,”
张阿难笑著道,“代王正年轻呢,多纳些美妾美婢,岂不乐哉。听说赵郡王回京后,
这才几天,王府就新增美妾美婢美姬十几人呢,现在天天在家欣赏美人歌舞。”
新太子的赏赐,不容拒绝。
“这事,不需要经过韦家同意吗?”
“需要韦家哪个同意?韦匡伯死了十年了,韦家那几个小郎,谁能当家做主?
太子殿下於公是君,於私是姐夫,还当不了韦家的主?”张阿难嘿嘿笑了两声,“人我可是交到代王手上了,我还要到太极宫当差监门呢,就先不多耽误代王时间了,
回头有空时,我去代王府上討两杯酒喝。”
这傢伙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
不等李逸过去,韦檀特主动过来了,看她神情,她也是早就清楚眼下情况。
“毗耶梨拜见李司空。”
美人向李逸屈身施礼,不仅长的好看,这声音也动听,
天生自带夹子音。
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
但韦檀特绝对是能让人人称讚的大美人。
“毗耶梨是何意?”李逸问。
“毗耶梨是梵音,佛经中也常指毗舍离,在梵语中本意是稻田广博严净,在佛家经典中,被记载为佛陀涅之地,汉语也常译为广严:·:”
以离身心相,起毗梨耶波罗蜜。
李逸终究还是把小貂蝉带上了,
这可是新太子的小姨子,赐给了逸做滕,他能拒绝?
回家的时候,
排场极大。
前有雍州衙门派出的喝道伍百和差役开道,又有不良人著便衣暗中警戒。
左右武候的巡骑,
左右卫的刀盾手护卫。
最內层是屯营禁军,和李逸的家丁。
浩荡三百余人。
路上所有行人都得退到两边,恭敬的低头行礼,让这位李相先行。
这架势,
连李逸都觉得过於排场和招摇了,
但这是李世民亲自安排的,
李逸几年前在长安城可就遭遇过刺杀,
现在这个特殊时期,长安平静的水面下,仍还有暗流涌动,李世民可不敢大意。
当然,
李逸做为拥立元谋首功之臣,现在头衔也很多,多带些护卫也是应该的。
开府仪同三司、司空、太子少保、侍中、雍州牧、左卫大將军、太子詹事、上柱国、
代郡王,
隨便一个头衔都足够惊人了。
回到胜业坊府中,
杜十娘对李逸带来的韦檀特並不在意,
反而还很亲热的拉著韦氏进门,跟她介绍起家里的女眷,还马上给安排了一个院子,
又张罗看给奴婢侍女僕妇,各种吃穿用度。
晚上,
一大家子共进晚餐,
这是李逸在家时,必有的传统,
只有当他不在家时,各院才会开小灶,他一回来,这晚饭肯定是要在大餐厅,全家老少一起用餐的。
在李逸看来,这样热闹。
而且他现在长期在外,
妻妾眾多,儿女成群,在家的日子少,回家了也忙,晚餐的时候一家人不仅热闹,也能多些接触,尤其是跟孩子们,
否则,他真担心这些孩子长大后不亲。
韦檀特也加入晚餐,
她还有些不太习惯,甚至是有些害羞。
杜十娘对她挺热情,其它的滕妾们倒也客气,京兆韦氏的名头,这些女人也並不是太放在眼中,
毕竟大多出身名门贵族,
独孤氏,那是当今太子表妹,她家那是八柱国家。
郑柔娘,是滎阳郑氏女,五姓女,她爹虽说原先是太子党,现在肯定不如从前了,但关东五姓的名头在那。
裴氏,那也是河东裴··
饭后,
家僕们抓来许多萤火虫,
李逸便从空间里拿出一个玻璃水壶,在里面装上一些草,然后把萤火虫装里面,盖好把屋子里的灯吹灭,
顿时萤火虫一闪一闪,如同是小星星。
孩子们兴奋的欢呼雀跃。
每个孩子都想拥有那个装有萤火虫的玻璃水壶平时向来和睦的兄弟姐妹,居然爆发了第一次大战,你爭我夺,好不火爆。
李逸劝都劝不过来,
最后只好喊孩子娘过来,各自带走各自娃,可听到一个个在那里哭的叫,李逸只好又从空间里掏出小些玻璃水杯,
每个杯子里面装了些萤火虫,拿布蒙住杯口,顿时一个简易的萤火星星杯就做成了。
“一人一个,不许再爭再抢,你们可以互相交换著玩。”
孩子们破涕为笑。
每人抱著自己那个,宝贝似的,赶紧要吹灭屋里灯火,好看那萤火虫闪亮。
“孩子好纯真,虽有爭爭抢抢,可马上就又和好如初了。”
“阿郎,你说咱家的孩子们长大后,也会爭的那么凶吗?”
李逸笑了笑,“咱家有什么可爭的,这爵位那是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其它人想爭也爭不了。
这门荫入仕之权,也都是有限制的。
能爭的,也就是点钱財土地的家產了,但这些大唐律令也早规定好了。
家资產业,对面分张,地舍园林,人奴半分。“
这个家庭財產的继承制度,其实还是出乎不少人意料的,李逸刚来大唐时,就以为子多分,庶子少分,甚至分不到呢。
结果才发现,嫡庶均分,只有私生子才没的分。
嫡子,或者说嫡长子,他能多继承的是诸如爵位,门荫授官等一些特权,又或是宗桃之权。
但对於绝大多数家庭来说,既没皇位要继承,也没贵族爵位要继承,能继承的也就是財產了。
当然,实际上,也並不一定就能均分。
大唐律法不允许別籍异財,就是父母尚在,兄弟不得分家分產。但是,为了孩子將来財產分割纠纷,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会提前预分財產,这就相当於提前立遗瞩了。
父母还没死,这財產还是共有的,但提前都分好了,等父母死后,就按照提前分好的来分配,一般这种预分的,都还要请来舅老爷、村长、里正、同族叔伯等共同见证的。
这么一来,肯定有的分的多些,有的分得少些。
女儿没有独立的继承权,但女子的嫁妆属个人,不在家庭財產分配中。
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三个为了爭夺皇位,能置对方於死地,但李逸的儿子们,顶多也就是爭点財產,而且李逸不提前分好,那將来就是兄弟嫡庶均分。
“我今天突然把韦氏带回来,你怎么也不生气?”李逸问杜十娘。
“京兆韦氏郧公房的女儿,给咱阿郎做胜,那是给咱司空府贴金呢。”
杜十娘依偎进李逸怀中,声音都变的温柔似水,“韦三娘进咱府,我高兴著呢,但今晚,阿郎得去我屋里睡。”
她娇声道:“阿郎今晚就得给我种一个。”
李逸楼住她的腰,笑著应下。
也不去算什么日子了,得好好陪她疼她。
“你有些瘦了,身上没多少肉,得多补补,要怀孩子没营养怎么行呢,你身上有肉肚里孩子才有营养,將来生下来也才有奶水·::”
杜十娘满脸羞意,“好,明天就好好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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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长孙家提亲
第673章 长孙家提亲
事后,
杜十娘赶紧拿来枕头垫起,
那枕头上还绣著一对鸳鸯,绣的活灵神现的。
李逸身上全是细密的汗水,躺在那喘著粗气,十娘拿起蚕丝被给他盖住肚子,“別著凉了。”
“你也盖著点。”
夫妻俩上次敦伦还是四年前呢,
看著十娘那股认真劲,李逸倒也希望她能一炮而中,做为正妻,这婚后都六年了,却还没一儿半女,哪怕说因为连续守孝耽误了四年,
可別人也不会管这么多,只会盯著正妻无出。
十娘压力肯定是很大的,家里八儿六女,没有一个是她生的,能不急么。
刚才她甚至都有点疯狂了。
“阿郎,要不再来一次?”十娘跟只小猫似的搂著他的胳膊。
李逸轻抚著她的秀髮,“我听说次数多生女儿。”
“那明天吧。”杜十娘也喜欢女儿,但心里却又渴望著为李家生个嫡子。
李逸低头亲了她一口,她羞的赶紧扭过头去躲避著。
“我帮你算算日子吧,比你这垫起来的法子可管用多了。”
夏夜静謐,
夫妻俩说著悄悄话,
李逸给十娘推算日子,今日倒正好在那两三天里,十娘听的满脸欣喜,
“阿郎,要不再来一次吧,別错过了这好日子。”
“其实这两三天都行,”
杜十娘犹豫纠结起来,既不想错过一个月一次的好日子,却又怕做多了生女儿。
“哈哈,”
“阿郎坏死了,还笑。”
清晨,
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杜十娘这才醒来,一睁开眼见这么晚了,不由的急了。
“哎呀,怎么睡这么迟,阿郎也不叫我,得被她们笑话死了。”
“谁敢笑,你可是王妃,是府中的主母,睡个懒觉怎么了,何况我不也跟著你一起睡的懒觉么。
娘子昨夜辛苦了,多睡会才美容养顏。”
昨夜,杜十娘最后终究是不想错过好日子,来了个梅三弄。
至於做多了是不是更容易生女儿,一时也顾不得了,先生一个再说。是女儿也一样喜欢,总比没有强。
杜十娘赶紧起来,坐在梳妆檯前对著铜镜收拾。
“娘子今天气色不错,”
女人果然还得滋润。
“我帮娘子化眉。”
唐代女子,尤其是贵族女子喜欢画眉,各种眉型,不过大多数李逸都不太喜欢,好多眉毛又粗又浓,甚至只有一坨。
什么宽月眉,远远看上去像眼皮上掛了两条黑黑的毛毛虫。
而八字眉就更难看了,什么莫画长眉画短眉,又短又粗,还画成了个倒八字,也不知道好看在哪。
李逸喜欢的是细长疏朗的眉毛,喜欢更自然一些,又细又长的远山眉,甚至柳叶眉都不错。
府中婢女们,之前也跟风潮,把眉毛画的越来越粗,
画眉尚阔,画时尚的宽月眉,被李逸紧急叫停,堂堂郡王,管起了家中婢女们的眉毛,不让画粗眉,还特意选了十款他喜欢的眉型,扳正了婢女们那胖眉。
可能她们觉得胖胖的宽月眉,有几分雍荣富贵之意,唐人渐崇尚丰腴,甚至都向著肥美去了。
但李逸还是不太接受这些。
李逸给十娘画了远山黛眉,淡薄如远山的黛色细长眉。
“娘子,好看吗?”
杜十娘看著丈夫为自己画的眉,“好看,就是如今长安的贵人们眉型尚阔,
最近都流行蛾翅眉和乌唇、椎髻呢,我这细长淡眉,跟她们的好不合。”
“可千万別画什么蛾翅眉、乌唇啊。”
蛾翅眉和蛾眉听的相似,可眉型相差巨大,蛾眉,很淡的细弯眉,李逸挺喜欢。
但蛾翅眉,画出来就是个倒八字,就好像是飞蛾张开的双翅一样,在眉毛处有两大片黑,又宽又黑,
这可能也是现在向丰腴为美的转向。
但李逸可真不喜欢。
那乌唇,就是把嘴唇涂的乌黑或是朱紫色,根本不知道好看在哪。
杜十娘出身名门,京兆杜氏本就是关中六姓之一,虽排在六姓最后,但她现在可是新太子拥立首功之臣李逸的正妻,
现在的杜十娘,在长安的贵妇圈里,可是炙手可热,每天都有无数邀约。
“阿郎,”杜十娘接过李逸给他的唇膏,玫红色的,显气色好,“最近长安不少贵族名门,都想跟咱家结亲呢。”
“咱家淑娘都才五岁,平安郎也才四岁,
下面的更小,结亲还太早了。”
那些名门望族,都讲究门当户对,搞政治联姻,只看重的是门第,儿女们往往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订亲。
现如今,
无数名门贵族,主动的想跟李家结亲,不也还是看中李逸那身份地位么。
哪怕李逸只是个新贵,可附籍宗正,又是郡王、宰相,这些都足以让那些名门,可以忽略他的道士出身。再说了,李逸虽做过道士,可人家以前也是滑国公李景之后。
“想结亲的很多?”
“多,当然多,咱家这八儿六女,你要是鬆口,一天就能全订亲。”
李逸摇头。
“不急,孩子们还小。”
“也不早了,想找一门真正门当户对的也不容易,毕竟既要门户相当,又还得年龄相符,最后还得相貌才识等要好···”
李逸笑著打住妻子,“停,婚姻是大事,慢慢挑吧。”
“昨日去拜见长孙妃,她也提起联姻之事呢。”
李逸愣了下,“我现在也是皇族,我们李家哪还能跟太子家联姻?”
“不是我家与太子家联姻,是与太子妃家。”
长孙氏还没被正式册封为太子妃,但也是早晚的事。
“跟长孙家联姻?长孙妃主动提起的?”
“嗯,昨日高相的夫人还有长孙公的夫人也都在,长孙妃说把齐国公家大娘子许给咱家大郎。”
齐国公,便是长孙无忌,李世民妻兄。凭著协谋拥立之功,如今是太子左庶子,刚刚由上党公晋封为齐国公,
拜吏部尚书,还兼了一个左武侯大將军职。
既是国戚,又是勛臣。
虽然还没白麻宣相,进入政事堂,
可谁都清楚,长孙无忌进政事堂为相那是早晚的事,他现在身兼三个要职,吏部尚书、太子左庶子、左武侯大將军。
他的舅舅高士廉先他拜相,中书令兼太子右庶子。
“齐国公长女,乃是庶出,生母是高氏,齐国公舅父高士廉之女···”
杜十娘也是打听了些消息的,长孙妃提出来结亲的这个长孙氏,今年已经七岁,比李逸庶长子荣国公李琮还大三岁。
是长孙家的庶出长女,长孙无忌跟舅表妹生的,高氏身份是媵。
庶长女嫁庶长子。
这不仅是长孙无忌和李逸的联姻,也是新太子加强和李逸的关係。
“听说,太子的长女,有意许配给左僕射萧相的长子萧锐。”杜十娘又说了个消息。
李世民这也是玩联姻这套了。
自己后宫里有弘农杨氏、京兆韦氏、滎阳郑氏、兰陵萧氏、太原王氏、渤海高氏等顶级名门的,也有如阴氏、燕氏、徐氏等也出身贵族大姓的。
现在他又开始给儿女们也搞联姻了。
庶长女,许给左僕射萧瑀儿子。
跟李逸是同族,便把外甥女许给李逸儿子。
以前都说山东五姓七宗,最喜欢搞联姻,甚至嫡系子女,还只在这个小圈子里联姻。关陇贵族则尚官爵,崇尚军功。
可现在,太子也开始搞政治联姻了。
“我觉得跟齐国公家结亲,倒也不错。”十娘直言,她心里挺满意这门亲事的。“长孙夫人还邀我过两天去她家喝茶呢,到时我看看长孙家千金。”
“那么小,能看出来什么?”李逸道。
“长相、聪笨总看的出的,甚至性格也能看出一些。”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只要不是太差就行,关键还是门第。
李逸和长孙无忌,那都是新贵,两家挺门当户对的。
“这事是长孙妃主动提出的,也不好拒绝。”十娘道。
“长孙千金,比咱家大郎还大了三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嘛。”十娘笑著道,“长孙妃和长孙夫人主动提起,咱也不好拒绝啊。”
长孙家的庶女,那也身份不一般,若不是李琮是李逸长子,还有个荣国公爵位,长孙家还未必愿意这门亲事。
李逸感觉有点头疼。
李世民昨天把他小姨子韦檀特赐给他为媵,这边长孙妃又要把外甥女长孙氏,许给他家长子。
他心中就算觉得现在谈儿女亲事太早,可却也是当今的传统了。
“阿郎,我觉得这门亲事確实不错了。”
“嗯,先看著。”
为妻子画好眉,
李逸肚子都咕咕响了,“先去吃早餐吧,昨晚出大力了,肚子饿的咕咕响,得赶紧去填饱。”
十娘羞红了脸,要伸手却掐李逸。
李逸哈哈笑著先跑出去了。
今天休假一天,不用早起上朝,也不用在衙门忙公务。
他一出门,
罗三娘就迎上来了,“给阿郎燉了汤,”
李逸喝著汤,罗三娘便拿著帐本跟他匯报,“太子赏赐的齐王府金银什器等,还有那一万两千匹绢,都已经登记入库了,
赏赐里,还有黑胡椒、钟乳等香料,光是黑胡椒就有百石之多,这些要如何处置?”
“黑胡椒和钟乳,就以市价出售给长安的香料商人们,不用留著。”
“若是都出手,那万金不止,这么大笔钱,怎么安排,是否拿出来买地?”三娘问。
买田置地,无疑是最简单也最稳定的一个投资了。
买田,蓄奴,搞种植和养殖,再弄些手工作坊,庄园经济,那是稳赚不赔,可持续发展壮大的。
“別买地了,现在家里的地已经够多了,甚至太多了些。接下来,咱家还得把京畿和中原的地,慢慢的出让一些。”
他这话一出,罗三娘急了,京畿和中原洛阳一带的地现在多难买,价格而且还在不断的上涨,是最优质的资產了,怎么不仅不买,还要把手里的出让?
(本章完)
第674章 高处不胜寒
第674章 高处不胜寒
“我们家现在总共有多少田地了?”
李逸问罗三娘,他只知道现在地很多,但到底有多少也並不清楚。
“除去商屯那些,阿郎名下的田地,已过万顷。”
嘶!
李逸不由的惊讶,这土地兼併的速度未免太过了点。他发家这才五年多时间啊,居然就有万顷田地。
一顷百亩,
坐拥百万亩田地,
还没算上用商號名义买、租等的商屯地,以及不算私田的祖坟田、家庙田等祭田,以及族学的学田,这些田地可也不少。
另外用桥会、路会、学会等等所谓会会的名义,也买了不少田,虽名义上不属私有,可从出租到收益、分配等,通通也是李家说了算的。
有土地,就能控制人。
从佃户到奴隶,再到长工、短工,就能建立起人身依附关係,而土地集中起来,还能建立庄园,种植之外还能搞养殖,还能建立手工作坊,
庄园还能搞放贷,放贷粮食、钱帛,甚至是做典当,
那些世家豪门,正是建立在这些基础上的。
李逸发家的速度,让他都有点惊心了。
短短几年,赏赐、买卖,趁著王朝更替、大乱之后,土地便宜等条件,李家兼併了太多的地了。
“地太多了。”
“阿郎,地多不是好事吗?”罗三娘以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家里从地主家佃了些稻地,平时一家人磨豆腐卖,对於土地那是最嚮往的。
手里但凡有点余钱,那肯定是捨不得吃捨不得喝,也得攒著看能不能买上二亩地,有了田地,才有了立命安身的根本,否则做別人家的佃户,既要交租,还得经常给地主家免费干活,
甚至说不租就不租了,一切得看人脸色。
“过犹不及,我们家这几年地扩增的太多了,树大招风。”
“可是这些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咱家可从没干过那巧取豪夺抢百姓田地的事啊,都是买来的···”
李逸笑了笑,“有时,过程並不重要,別人看的是结果,现在结果就是我们家田地万顷。
这个数字有些惊人了,被有心人抓住,就会拿来做文章,成为攻击我们的把柄。”
“那又怎样,阿郎现在可是代郡王,还是三公、宰相,是拥立太子的元谋首功大臣。”
李逸听到罗三娘的话,微微皱眉。
虽然她讲的也是事实,可如果李家人都是这种想法,那就有些危险了。
高处不胜寒,
越是功高,越得小心谨慎。
一举一动,无数人盯著,哪怕是一点瑕疵也会被人放大无数倍。
土地,
在封建王朝,向来就是稀缺资源,自然也容易成为眾矢之的。
“我们得调整一下,田地虽好,但也不能咱们都霸著,如今天下一统,田地价格也渐回升,
尤其是京畿、中原的田地,不愁卖。
慢慢的把一些零散的地,先卖了。
每州、每县啊,不要留太多地,我们把地整合一下,留下一些规整些的良田,整合成庄园,发展庄园经济。”
居安思危。
如今的李逸,外人眼中风光无限,一举取代裴寂,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级新贵。
可高处不胜寒,
还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呢。
搞多元化的庄园经济,比起单纯的买地,把地佃租给百姓收租,李逸觉得要更有前景。
適量的放出一些田地,转型庄园经济,他这个顶级新贵,也能做个好姿態,免的被人攻击大量兼併田地。
武德朝,那是开国统一,顾不上內政。
但如今李世民上位了,接下来肯定更多要转向內政,那么土地兼併问题,肯定也会是內政的主要矛盾之一。
他得提前防范。
三娘很是不舍,
“如今还有许多人想把土地依附於我们名下呢。”
“万万不可。”李逸严肃道,他知道这种操作,为了逃避赋役,有人寧愿不当朝廷的良民,
不入籍就不是课户,不用缴租纳赋,哪怕如今的租庸调製度,看起来负担减轻了,落籍入户,还授分田地。
可实际操作下来,
中原內地,往往授田不足,土地大多在贵族豪强、地主们手里,朝廷可拿来授分的公田不足,不少公田还得做为公廨田、学职、官员职田,另外官员的永业田、將士的勛田,以及军府的府兵军田等等又要占不少,
关中平原,前几年授田分地,
一户往往也只能分到三四十亩地,不是一个壮丁分到那么多,而是一家人只能分到这么多,其中半口分半永业。
地狭人多,没那么多田可授,而且越往后,可分的地越少。
可不管能分到多少亩地,朝廷的租庸调製却是不变的,是按丁来征的,这意味著一家如果丁多地少,那税赋负担就很重。
刚经歷乱世,许多百姓一贫如洗,分到个几十亩地,也缺牛少犁。因此有些人寧愿不入籍,不成为良民,也就不是课户,不用承担赋役。
而有些人自己有地,可能不多,但好歹也是个自耕农,结果他们也不想为朝廷缴赋服役,於是就钻漏洞。
把自己的土地献给贵族豪强,或是寺庙,当然並不是真的就白送。
一般就是把自己田地寄名別人名下,地自己仍然种,但得给別人好处费,比如约定每年田地收成的一两成收穫或者是多少。
豪强白得了一份租子,百姓则不用服役纳赋,坑的是朝廷。
以前寺庙就最喜欢玩这套,
百姓把地捐献给寺庙,然后成为寺庙佃户,寺庙名义上拥有这些田地、佃民,却是一点税赋都不用交,那些百姓也逃避了赋役。
一座座寺庙,名下田连阡陌,佃户无数,但有很大一部份都是这种有猫腻的。
如今,
代王府,
也成为了许多眼里的一棵大树,有许多人也想依附於李家之下,
自愿把田地甚至是作坊、商铺等附於李家名下,交保护费,然后就能逃避国家赋役税收了。
“大家都这么干的,我算过,若是我们接受这些人的投附寄名,名下增加个千顷田地,就算一亩只收一二斗的租子,那一年也能多收一两万石租粮。”
“阿郎你如今真封食邑一千八百户,已经是功臣中最多的了,每户真封食三丁之租调。
而食邑三分法,食邑封丁三分之一租调是上缴国家,只三分之二归封家。
算下来,实则是每年可得三千六百丁的租调,按律,课丁每年向国家交纳粟两石为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为调。
这真封食邑每年得租七千二百石粟,一千八百匹绢,和一千八屯绵。”
罗三娘心算很快。
“阿郎一年的真封食邑收得,还不如这寄名田粮的租子多。”
“帐不是你这么算的,可別钻进钱眼里去了。”
听到李逸这么说,罗三娘突然眼眶一红。
“怎么了,跟你开玩笑,並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管家里帐目也挺辛苦了。
不过別家是別家,咱家不能玩投附、寄名这套,这是挖朝廷墙角,我们树大招风,没必要。
就是咱自家的地,也慢慢的要转出去一些。
我先提几条吧,
给咱家做事的管家、管事、庄头、掌柜、家將,族学的老师等等,可以让他们优先买咱家地,还可以价格適当优惠一些,
甚至一时钱不足的,也可以分期还嘛,也算是给咱自家人的一点优待。
再然后乡邻、亲戚,也可以把一部份地售卖给他们···”
罗三娘抹了抹眼睛,低头道:“妾都听阿郎的,不过妾建议,也拿一些地出来,以路会、桥会、学会等名义,建会置地,这地成为公田,不再是我们家名下,
但实际这田地不管出佃还是收租、借贷,所有还都是我们所控制。
这些我们控制的路会桥会学会等,我们用这会田收益,拿来修桥铺路办学等,也能帮助百姓,为咱家贏得名望。”
李逸点头,
“这个可以,各地办点小学堂、医馆药铺,也可再办点孤儿院、漏泽园,用来收养孤儿、弃婴,安葬贫苦者骸骨。”
“育婴堂、孤儿院可以多办几个,既是积德行善,將来也能为自家培养人手。”
罗三娘把李逸的话都记下了。
“別的勛戚贵族,甚至皇族宗室都在拼命买田置地,也就咱家,居然还要把地卖出去。
尤其是这京畿的田地,多少人都盯著的抢手货。”
李逸哈哈一笑,“这就是格局,你家里要是也想买地,正好可以优先买点。”
“不过这田地啊,虽是好东西,但儘量在自己能力范围內,別买太多了。
以前乡下人不是有句老话嘛,家有三件宝,丑妻薄田烂夹袄。
人生三大忌,家贫而妻美,无权而多財,势弱而早慧。”
“你两个兄长,如今虽说也立了些军功,有了六七品的武职,可在京畿,六品算不得什么。
买上千八百亩的地就行了,置几个庄子,好好用心经营,不要贪多。贪多就容易让眼红,如人妒忌。”
罗三娘道:“在京畿六品武职確实不算什么,不过不是有你这个一品的妹夫么?”
“哈哈哈,千万別打我招牌,我这树大招风呢。”
“等忙完这阵,回御宿乡去住些天,好久没回去了。”李逸感嘆。
罗三娘笑著告诉他,“无极堡现在可大变了样,过了滈河桥头,就是热闹的街市,罗家堡、郭家庄、碾弯村、三家村、冯家堡还有高家堡,全都已经连成一片了,
咱罗家堡原来那十八户百姓,这几年跟著咱家,可都是已经富起来了,男人女人都在咱家田庄或作坊、商铺里做著管事,谁家名下都有百八十亩地,自己不种,都交给人佃种,或是招了长工来做,
小的孩子放在无极学堂里读书,大些的进作坊学手艺,日子啊是一天比一天好。”
“那就好,圣贤说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能把本村乡邻们先带动起来,让他们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很好。”李逸真恨不得现在就去御宿乡,看看他刚来时的那片地方。
当初的那个小村子,
如今成了一个集镇,甚至罗家堡和周边的村子,有几十个青壮当上了府兵,甚至隨同李逸东征西討立功受勛,甚至是当上了武官。
如三娘的两个兄长大富大贵,现在就成了六七品的武官。
刘黑子更是已经封了开国子爵,成为五品驃骑將军。连当初赏赐给李逸的羌奴李存孝四人,现在都是一县侯三子爵,都是四五品的武將了。
神禾塬下不仅走出了个李逸,也带出了一大群乡党。
(本章完)
第675章 心生退意
第675章 心生退意
难得休假一天,
李逸可不想浪费在那些迎来送往中,不理会那拿箱子收上来的名刺拜贴,换上身布的儒衫,
踩著老布鞋,李逸便从马球场的侧门离开。
“阿郎,去哪?”陈菱角揉了揉那只假眼。
“去新昌坊乐游原上。”
坐上马车,直奔城南新昌坊。
在新昌坊南隅,有一座建於隋开皇二年,但在武德四年被废的灵感寺,
此寺地处乐游原上,地势高峻、风景幽雅,占地一百二十亩。
曾经也有过香火鼎盛之时,不知为何却在唐初被废。
经歷了大业天子迁都洛阳,以及隋末天下大乱,长安城的城南,一直都没能发展起来,大片大片的坊区,被黄土坊墙围著,里面却没有房屋、住宅和百姓,
有的只是大片的空地,
被种上了麦子、蔬菜和果树狐狸、野猪出没,甚至还有狼。
城南也只有一些坊中的寺院、道观,比较特別。
但也有些经歷改朝换代而没落或荒废。
现在还没人知道,歷史上这里后来改为观音寺,再后来又成了青龙寺,甚至后来还成为密宗祖庭。
只是如今,这里已经悄然变换了身份,那废弃的灵感寺,如今成了一座私人园林。
当年,杨坚建隋后,修建了新的长安城,取名大兴,营建新都第一步,便是清理新的都城基地,把规划內的坟墓全都迁走,为此特意在乐游原东面最高处,修建了灵感寺,为那些被迁葬的亡灵祈求冥福。
宋义等家兵家將们开始还奇怪李逸来这荒废的破寺,
结果到了后才发现这里別有洞天,
哪还有什么败破荒废的古寺,有的只是一座私人家丁看守的园林。
他们正好奇这是谁家在城南有这么大一座庄园,
结果李逸只是从马车里掀开车帘露了个面,那青衣护院便恭敬的上前行礼,
“阿郎来了,快请。”
“阿玉在家吧?”
“太夫人在家,正在和小娘子在打双陆棋呢。”
李逸下了马车,漫步上去。
谁能想到在长安城南,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
风光绚丽,地势高,可俯瞰长安、遥望长安。
欲把一魔江海去,乐游原上望终南。
李逸也还是头回来到这里,边走边看。
一个声音笑著传来,“你来的晚了,要是春日时来,这园子里遍植的数千株樱盛开,那才叫漂亮。
漫步园中,枝烂漫、如云似霞,极为壮观呢。”
远处,
樱树枝叶后,转出一大一小两女子。
“阿郎还记得我们娘俩呢!”
李逸笑道:“回京数日,今日始得閒,这不赶紧就来了,小玉。”
梳著两小辫的小丫头,侧著脸打量了李逸一会。
“不认识阿耶了?”李逸笑著招手。
“耶耶,”小丫头衝著李逸,撒腿奔跑过来。
霍玉在后面担心的喊道,“慢点,小心摔著。”
李逸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小丫头,高高举起。
小丫头嘻嘻的笑著。
“又长高了。”
小丫头不仅长高了,还长胖了长白了,脸上也有了些婴儿肥。与当初霍玉从半路边的难民尸体中捡到的那个可怜孩子,完全不同了。
就连气质都不同了,欢声笑语不断,天真无邪。
举了会,李逸一只手抱在怀里,问霍玉,“知道我回京了,怎么也不来家里?”
霍玉白了李逸一眼,“我可不敢登门,我算什么呀,还敢去你府上,你家娘子可是王妃,到时不得带著你那七八妾的把我脸撕烂。”
“那不会,我早跟十娘说过了,她可是早说过欢迎你去家里。”
“还是算了吧,你回来了有时间,就带上小玉回家去玩玩,也认识下她的那些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
李逸抱著小玉儿,
大玉儿则挽著他的胳膊,
两人漫步在园中,
虽然错过了春日好时光,没有了绚烂的樱,可这地势好,仍然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园子弄的不错。”
“从江淮运粮到河北代北,赚了些钱帛,听你的买下这座废寺,请了不少匠人设计规划和改造也费了不少精力,好在这里確实条件好,稍予改造,就成了个好园子,现在还在改造,等全部完工,肯定就更好看了。”
霍玉带著李逸参观这园林有樱园,也还有梅林、桃园和竹林等园子,又有藏书阁、观星楼等。
她凑近低声道:“还特意修了个泳池,夏日可以畅游,还有室內的浴池,冬日也可洗热汤。”
“好,一会正好洗个鸳鸯浴。”李逸话刚说完,腰上就被霍总管给揪了一下。
小丫头在李逸怀里问,“阿耶,啥叫鸳鸯浴啊?”
“鸳鸯知道吧?”
“是不是水里的野鸭子,羽毛五顏六色很好看的那种?”
“嗯,算是吧,都是成双成对的。”
夏日炎热,
但这乐游原上,却很凉爽。
他逸的到来,
让霍玉这个温国太夫人满脸都是笑意,走起路来都扭的大些。
她亲自下厨房给李逸做菜,还准备了好酒。
“少喝点,喝多了可別怪我一会躺下就睡啊。”李逸看著一桌子好菜笑道。
“那喝点糟,这个不醉人。”
“太甜,不喝,我就喝点汤吧。”
说实话,霍玉以前是位义军女总管,战马上策马衝杀英姿讽爽,做菜这块就差了点,还没李逸水平好。
可刚才她不让李逸帮手,李逸便一直陪著小玉儿玩,他带来了一些小玩具,七巧板之类的,小玉儿跟著一起玩的很开心,都不愿意洗手吃饭。
“有甜甜的糟,快去洗手,一会给你吃点。”
小孩子就要哄,小玉儿马上便蹦跳著去洗手了。
“这孩子真听你的话,我现在有时都喊不动她了。”霍玉抱怨著道。
“这是好事,说明这孩子现在已经渐渐遗忘那段记忆,从那阴影中走出来了,她要是对你唯唯诺诺,那就是还没把你当母亲呢,现在这样多好。”
霍玉望著远处洗手的小玉儿,“这孩子平时总念叨著你呢,你今天来她最高兴了。”
“你不高兴么?”
“高兴!”
一家三口,齐乐融融的吃完了这段饭。
饭后,两只大手牵著一只小手一起散步。
傍晚的夕阳无限美好,
乐游原上也很凉爽。
晚风徐徐,
“你们胆子可真大,居然在长安城兵变,就不怕万一吗?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办,
小玉儿怎么办?你府上那些妻妾婢们怎么办,那些孩子怎么办?”
霍玉还是有些忍不住出声责怪起她来。
“这不是衝动也不是鲁莽,是谋定而后动,我和秦王又岂会打无准备之仗?
再说,也是退无可退了。”
霍玉感嘆著,“你们男人啊就是胆子在,若是我,真退无可退,也只会想著在洛阳起事,或是在太原举兵,你们倒好,八百人就敢在长安城动手。”
“不是成功了么。”李逸笑著道。
霍玉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又承认这男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记得当初兵出长安,隨李逸征抚山南,一路上就是被他这份特有的魅力一步步给吸引和征服的。
“接下来你有啥打算?以后就在朝中辅政吗?”
李逸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现在这情况,他策划拥立,功论第一,太子对他很信任,肯定是要让他留在朝中,留在政事堂的。
但说实话,
李逸有几分想退休了,
朝堂就是角斗场,不是那么好呆的,
何况他都已经如此功成名就了,还在朝堂那么辛苦干嘛,还要爭什么?
倒不如往后退一两步,
也更閒散舒適,当然也能减少些猜忌攻击。
就算现在李世民信任他,但不代表著永远信任,掌握的权力太大,必然就会引发这般那般的猜忌的。
有些人是权力动物,手中有权,便一刻也不想再放手。
可李逸,倒是想好好享受下生活。
权力固然得有,否则其它的財富美人田地等就都是空中楼阁没有根基支撑。
“我把文相调回京城来,安排他先在十二卫做个將军,在长安呆上几年,到时再外放个都督。”
李文相现在也是都督,
但没进过京的都督,跟进过京当过卫將军的都督肯定不一样,尤其李文相出身还是隋末义军將领,曾上过瓦岗,降过竇建德。
“我这次回长安前,也特意路过滑州跟他谈了许久,他不是有些不想来长安。”
“为何,难道不信任朝廷?”
李文相原先是滑州总管,现在改为滑州都督,入京做卫將军,算不上升迁,但这份履歷会很重要,能让他走的更远。
霍玉有几分无奈,
“文相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出来了,他不想来长安,不是因为其它,主要是因为你和我。
他不想来长安面对你,更不想在长安听到別人流言语和指指点点,乾脆就留在地方。”
李逸和霍玉的事,不算什么秘密。
本来知道的也不少,后来郑家还特意传播了一番,故此更是人尽皆知。
李文相跟李逸年纪可是差不多的。
“好吧,我能理解,滑州都督府马上要裁撤了,这样,怀州都督正好空缺,我安排他出任怀州都督吧。”
霍玉对这安排很满意,“茂公派他弟来了长安,早上刚来过我这,想托我安排他见你一面,
还准备了份厚较,非先放我这。
十匹配了契丹银鞍的突厥宝马,
还有十习年轻亻貌的新罗婢,以女十么广州那边运来的昆令奴,还都是去势过的高大温驯的。
还有一箱金银。”
李逸闻听只是摇头笑道,“李世绩跟文相是结拜兄弟,称你为母,那他该称我什么?叫阿耶还是干耶?
他倒是知晓我喜欢金银个人和宝马。
无功不受禄,他送这么份大较,是想什么?”
霍玉对李世绩这么干儿子的种象並不是特別揉,“茂公现在是接替你,价值太原,检校并州大都督,我估计他也是產闻长安大变,
因此想结交下你这位新太子的心腹,
可能还想坐稳并州大都督这么位置,想把检校半字去亏吧。”
“希望你能在新太子面前,替他说些好话。”
第676章 春风得意
第676章 春风得意
张亮走出东宫,翻身上马。
鲜衣怒马,嘴角上扬,是压不住的得意。
左卫將军、长平郡开国公。
他一滎阳农夫之子,如今获得了紫袍玉带金鱼。
春风得意马蹄疾,张亮没有马上回家把这好消息分享给妻儿们,而是直奔胜业坊。
代郡王府乌头门高大,
乌头墙內摆著两个戟架,左右各列著一组门戟,
左八枝画漆门戟,右八枝画漆门戟,
张亮一支支的数著这两排门戟,门列十六戟,这可不是一般的荣耀。
天子用二十四戟,太子十八戟。
而开府仪同三司、郡王、若上柱国、柱国带职事三品以上,雍州牧、大都督门列十四戟。
李逸既是开府仪同三司的从一品散官,还是代郡王,又是上柱国,带侍中、左卫大將军职,还是雍州牧,
但他还有司空兼太子少保,
这让他有资格门列十六戟,
这是如今整个大唐百官里的独一个,
其它的什么赵郡王李孝恭、燕郡王李艺、魏郡王李道玄等,也只能是门列十四戟。
张亮满是羡慕,
不过他马上也能向礼部申请门戟了,刚授封左卫將军,乃是从三品。
拥有职官三品,就可以申请门內列戟了。
紫袍金鱼、门內列戟,这才是真正迈入了大臣之列。
加上长平郡开国公的封爵,
他张亮站起来了,也成了长安一员新贵。
不过他心里牢记著,他能有这一切,不能忘记恩主李逸。
当初他隨李世绩降唐,大唐虽授他个郑州刺史,可郑州当时是王世充所有,他根本无法上任,
后来也只谋到个州司马职。
是遇到了李逸,得其赏识,委以重任,一步步积功,加上李逸的提携,才能一路升上来,最后还將他举荐给秦王,如今功成名就,
李密算是张亮的第一个贵人,
而如今李逸是他最大的贵人。
乌头墙外,张亮早早下马,也没让隨从拿拜匣取烫金名刺。
他整理了了下衣襟,亲自来到乌头门前,向代王府的护院家丁客气道:“张亮特来拜见司空。”
门房的管事认得张亮,这位常来,跟自家阿郎关係也还不错,当下也出来迎接,“张將军来的倒是巧,我家阿郎一早出门,这会刚会呢,这就给张將军通传一声。“
张亮笑著摸出个门包,里面是打成书页式样的页子金,足有一两。
门房管事摆手笑道,“老朽我是府里三娘娘家的远房亲戚,以前在御宿乡下也帮阿郎管过点事,如今大了,来这看个大门。
但家里也有三百来亩田地出租,还种了桑养了蚕,也有牛羊。来京城王府里,待遇也丰厚著呢,不仅有月钱,年节还都有赏赐。
我知道別家贵族高官家的门户,都要收门敬门包,尤其是求人办事,否则通报都不给,
但咱家不同,门房是不收门包的,不管多还是少都不收。”
这姓罗的老门头面对著一位三品,说话也照样很硬气,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也不是乱说的。
何况这老罗,家里还有个儿子也点了府兵,还已经是个九品队正了。
放在乡下,老罗也是有身份的人。
可他还是愿意来长安替李逸做点事,哪怕看大门也行,况且他看大门也是门房管事,並非杂役。
张亮默默的又掏出了一张金页子,
老罗有些生气了,“张將军,看你也是跟我家阿郎熟,我才不见外的,你再这样我可就真生气了。
別说二两金页子,你就是二十两,我老罗也不会要的。
咱王府的人,没那么见钱眼开。”
张亮没想到这门房老头,居然还真不把二两黄金放在眼里,这在京郊乡下,都能盖上一座小院了。
他曾经可是土里刨食过的,知道这笔钱对於普通人有多贵重,一般的平民百姓,別说金子,平时铜板都见不到几个,根本存不下现钱,年景好的时候,也顶多存点粮食攒点绢布。
他觉得可能还是自己掏的少了,
毕竟谁不知道李司空富可敌国,又位高权重,如今更是炙手可热,可能平时来拜见的人送的门包丰厚,把胃口餵大了。
他又摸了一张金页子。
这下老罗头真生气了,哼的一声,扭头就走了。
留下张亮愣了半天。
他堂堂从三品的左卫將军,还是刚封的长平郡公,居然被一个乡下来的门房老头给鄙夷了。
这是狗眼看人低,还是仗势欺人?
这种事,他也不是没经歷过,之前去头李寡妇家,登赵郡李家的大门,
李家的门房也一样鼻孔朝天,收了厚门包都照样说话阴阳怪气瞧不起他。
有些尷尬的站在门口等著,
堂堂三品职的郡公,也不敢在李逸门前摆架子。
好在也没让他久等,
老罗头回来了,“阿郎让你去马球场见他,隨我来吧。”
张亮对老罗头笑笑,赶紧跟上。
李逸家的马球场很大,占地数十亩,这在长安上东城的胜业坊,越发显得奢侈了。
几支马球队同时在训练,
一排的马球训练场上,马蹄翻飞,骑士们身披著藤製护甲,挥舞著月杖追逐著,
这些马球手多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
打起马球来,也带著几分凶猛。
这样的马球,虽然技术上可能没有那些专业的打的好,
可激烈的碰撞,
却能让人看的热血沸腾,观赏性极高。
“司空怎么没上去打打?”
张亮过来,笑著说道。
“天热,打马球,有点遭罪哦,这天气,我还是喜欢游泳,正好我准备要去游会,一起去。”
张亮自然是相从。
就在马球场里,李逸还修了一个很大的泳池,这夏天,游泳可是非常愜意的。
游泳也是个很好的锻链身体的方式。
他並不太喜欢家里那些家將家丁们的训练方式,他们更注重的是力量训练,
猛吃,猛练。
一个个的都练成那种蒙古摔跤手的样子,大块头,浑身脂包肌,力量、耐力、爆发等各方面都很强。
李逸不喜欢这种,主要是觉得跟自己的审美不太符合,他还是喜欢健壮点,而不是那种巨大块头,特別是那个將军肚,他不太喜欢。
匀称些,他更喜欢,而游泳,就有挺好的朔形作用。
李逸掌握各种泳姿,
张亮只会狗刨,看著李逸如浪里白条,羡慕不已。
“本来殿下想授你太子家令的,我跟殿下说让你当个东宫大管家有些屈才了,
举荐你去御史台,先做个治书侍御史。”李逸游了一圈,回到岸上,躺在竹躺椅上。
太子家令是从四品上,太子家令寺与太子率更寺、太子仆寺並號东宫三寺。这东宫三寺,职能上是仿朝廷的九寺。
家令寺掌饮膳、仓储。总食官、典仓、司藏三署。
而治书侍御史虽然品级只是正五品上,但却是御史台的次官,甚至在御史大夫空缺的情况下,
往往实际主持御史台事务,是个要职。
此职原本叫御史中丞,隋朝避讳中改为治书侍御史,后来到唐高宗时避讳李治名,又改回御史中丞,中唐以后,御史大夫常空置,御史中丞就成了御史台实际长官,品级也升为四品,但御史中丞却往往能够加衔为宰相。
“现御史大夫皇甫无逸,他是陛下的人,早晚要换下来的,你先去做个治书侍御史,慢慢的主持台中日常事务。”
张亮有点意外,
“太子刚授我为左卫將军,”
“这並不影响,你左卫將军算是个兼任,有了此从三品职,你也能穿紫袍戴金鱼袋,你主力精力还是在御史台。
你看我不也还兼了个左卫大將军嘛,可你看我几时去过左卫衙门?”
张亮马上道,“我都听司空安排。”
“这不是我的安排,是太子殿下的安排,也是政事堂群相同意通过了的。”
朝廷官制,
三品以上官任命,权力在皇帝手中,五品到三品官的任命,一般是在宰相手中,而六品及以下,銓选任命是在吏部。
张亮的从三品左卫將军,就是监国太子李世民直接提名,然后政事堂通过,交更部发官告。
而这正五品上的治书侍御史,则由李逸在政事堂会议上推荐,宰相们商议后上奏监国太子,由他同意后再正式下詔任命。
不经中书门下,
李世民就算是监国,他直接任命张亮为治书侍御史,那是非法,属於墨敕斜封。
必须得经过中书草詔门下审议,然后交付尚书执行,这一道流程都不能少。
好在如今政变后,
中书和门下的四位宰相,都是新太子的人,门下省两位僕射虽是老宰相,但他们左右不了政事堂。
“下次你来我家,別再给门房送门包了啊,別搞的那么见外,更別带坏了我家的人。”李逸笑骂。
张亮赶紧应下。
“听说你要休妻另娶?”
“嗯,到时定要请司空赏光喝喜酒。”
李逸对著他摇了摇头,“古人说的好,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怎么能富贵之后,马上就休掉原配髮妻,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张亮咬咬牙,
“不是我嫌弃糟糠之妻,实在是这个女人又蠢又贪,我如今刚富贵,她就背著我干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甚至是犯法的事。
背著我收別人的礼,纵容她娘家人在乡里胡作非为,甚至打著我招牌招摇撞骗了,
什么钱都敢收,什么话都敢答应,这种蠢女人,我再不休掉,只怕我就要被她毁了。”
李逸知道张亮的妻子是他当年还没发跡时娶的,当年的张亮,农家子,娶的当然也是个平头百姓的农户女,
长相一般,粗手笨脚是必然,缺少见识,陡然富贵,一时贪婪也是必然。
可张亮没想著教导其改正,只想著要休妻另娶,
说到底还是他要娶的李氏,是五姓七宗里的赵郡李氏女,哪怕是个寡女,名声还不怎么好,张亮也不在乎了,
他想娶五姓女,哪怕是个寡女,名声还不好,他依然要娶。
休妻也要娶。
李逸劝说都不管用。
见状,李逸也只能是皱皱眉头,没再劝说,但心里却在思量著,张亮这般富贵后就拋弃原配去跪舔五姓的人,
並不太適合去主持御史台事务,御史负有监督大责,本身就是要监督百官的,你自己道德品行都不行,还怎么监督別人。
要不,乾脆让张亮外放做个都督,在地方上先歷练几年。
治书侍御史此职,还是换个人吧。
他想到一个人,代王府的录事参军张玄素,也是出身寒门,从流外吏做起,隋末做到河北景城户曹,被竇建德俘虏后,先后授他治书侍御史和黄门侍郎。
后来李逸隨李世民平河北,张玄素成了他的王府属官,虽仅是录事参军,但这几年表现很出色或许,
可以推荐他给李世民,让他来做治书侍御史,也好过现在一心要休掉糟糠之妻,另娶赵郡李氏寡妇的张亮要强。
第677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677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六月初七,
大吉。
天还没亮,李逸便已经起床,疏影已经早早为他熨烫好了朝服。
李逸起来后沐浴更衣,
换好朝服,戴上貂蝉冠。
“阿郎穿上这身朝服好威武,比常服的幞头圆领袍更加威严呢。”杜疏影眼里都是崇拜。
李逸接过玉具剑,佩带好,对著铜镜打量著,相比起日常穿的圆领官袍,李逸觉得这套很復古的朝服有些繁琐了。
不过今天是个大日子,李世民的太子册封大典,他这个司空兼侍中还是典礼的主持人。
今日以后,
李世民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监国执政。
太极宫,
甘露殿中,李渊月下饮酒,自弹自唱。
“至尊,”
宇文昭仪前来,“酒喝多了伤身,”
李渊无所谓,“困在这太极宫中,还谈何至尊。”
“我连我枕边人都保不住了,”
宇文昭仪默默的替李渊整理衣襟。
“尹张二人,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宇文昭仪只是摇了摇头,
昨天,张阿难突然將尹德妃和张婕妤从太极宫中带走,不知所踪。
其实,她们的结局早已註定。
可真当这天到来,李渊还是无法接受。
“二郎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他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在太极宫为他举行太子册封大典,所以就派张阿难带走尹氏张氏,”
宇文昭仪柔声劝道:“陛下若是愿意,明日也还可以前往东宫,在显德殿为二郎册封!”
李渊黑著脸甩开她的手,“你兄长被二郎拜相了,你就向著二郎说话了?”
宇文昭仪默默的站在一旁。
李渊愤怒乱弹琴,琴弦断开。
琴声戛然而止,
皇帝操起琴猛的砸在地上,名贵琵琶四分五裂,
皇帝咆哮,“不去,朕不去,朕绝不会去东宫显德殿为他册封!”
“朕绝不去!”
老皇帝的声音在殿中迴荡不绝,那愤怒里带著无奈的发泄。
东宫。
一群宫女正在为太子更衣。
长孙王妃端著面铜镜,
李世民看著铜境中的自己,左瞧右看,对自己的鬍鬚还有一些不满。
“还要再修饰一下。”
“臣妾觉得殿下今日神姿英发。”
二十四岁的太子,確实风华正茂,雄姿英发。
李世民让宫人按他的意思,把鬍鬚又修饰了一番,对著铜镜左右观看,这才满意点头,
“听说,你跟代王妃提亲,要把无忌的长女许给无逸的长子?”李世民似不经意的说道。
“嗯,上次代王妃她们来拜见,正好就聊到了这事上,我阿兄家长女跟代王长子倒是年龄相仿,我就帮著牵个线。”
李世民嗯了一声,就没再提了。
长孙王妃端著镜子笑道:“咱家丽质跟我阿兄家冲儿年纪也挺合適的。”
丽质是长孙所生的女儿,也是李世民的嫡长女。
武德四年出生,三岁还不到。
李世民刚把庶长女许给了左僕射萧瑀的长子萧锐。
现在,长孙妃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的嫡长女,许给自己的兄长长孙无忌的嫡长子长孙冲,
亲上加亲。
李世民没有马上接话,
长孙无忌是他大舅哥,这几年也是他的心腹,如今他上位了,长孙无忌自然要重用,但他又有几分担忧,长孙虽是心腹,但一直以来功绩不显,
又比较年轻,
若是过於重用,不免容易惹朝野非议。
若是无忌有无逸这样的功绩,那么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直接拜相。
再则,如今他已经把妻子的舅舅高士廉拜中书令了,也不好政事堂上,外甥和舅舅同为宰相。
至於联姻,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丽质是嫡长女,如今还小。
“我记得无忌的长女,比无逸长子,要大三岁吧?”李世民道。
“民间不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嘛。”长孙妃笑著说道,“我觉得倒是挺合適的,无逸无忌都是殿下的心腹,也是国家功臣,
两个孩子都是庶长,正是门当户对呢。”
“这事也不得看无逸和无忌的態度。”李世民道。
“我嫂子和舅妈她们都很赞成的,那天代王妃杜氏也没反对,”
“嗯,回头我跟无逸和无忌谈谈。”李世民让长孙妃收了铜镜。
天明,
宫门开启,
京师文武百官,齐至东宫,
显德殿上,
皇帝的位置空著,
虽然位置设好,但天子始终没来。
不过今天,
皇帝来与不来,並不会影响这个大典的进行,
头戴貂蝉冠的侍中李逸,
是今日大典主持人,
大典一项接一项有条不紊的进行著,
终於,
中书令房玄龄將册封詔书颁授给李世民,
另一位中书令高士廉將太子璽印颁授给新太子。
礼成,
李世民率宰相和文武百官前往太庙,告祭李家烈祖烈祖。
下午,
祭祀太庙、祭祀昊天过后,返回长安,
李逸被太子李世民请上自己的车,
长孙无忌也被邀请同乘。
车上,
李世民一脸笑意,今天的太子册封典礼很圆满,
“我听长孙说,她还给你两家牵线拉媒了,想促成代王府和齐国公府的好事,不知道你们两个当耶的是何意思啊?”
胖胖的长孙无忌直言:“只要代王不嫌弃我家大娘是庶出就好。”
李逸今天起了个大早,忙活了一天,这主持大典的活可不好干,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会是又累又饿,
本来想在回城的马车上眯会,结果还被李世民给拉到他车上来了。
和长孙家联姻这事,李逸心时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长孙无忌是国舅爷,是太子心腹,会有二三十年的煊赫,可李逸是知晓长孙无忌歷史上结局的。
虽然歷史走向可能会不同,但长孙无忌这人的性格却不太可能会变。
这胖子不是啥好人,
贪权,
度量还小,心胸较狭窄,睚眥必报。
李逸是不太愿意跟他结儿女亲家的,杜十娘把这事跟他说了后,他也只是说考虑考虑,本来也是想拖一拖,慢慢不了了之。
谁料到,
现在李世民都亲自开口了,还当著长孙无忌的面,长孙无忌又已经表態同意,
现在他要是反对,可就要同时得罪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兄妹三人了,
长孙无忌那小肚鸡肠,
真要拒绝了,估计也就得罪他了。
“犬子能得殿下和长孙公看中,那是他小子的福份,这门亲事,可是我家高攀了。”
“哈哈哈,咱们都是殿下心腹元从,以后就该多亲近,咱两家结亲,那是正好,
你放心,我会给我家大娘多准备些陪嫁的。”
长孙无忌大笑,李世民微笑,李逸则有点苦笑。
一桩婚事就这么约定好了。
谈笑著回到长安,
李逸只想早点下班回家,
这六月天,穿著的朝服,可是热的很。
“司空请留步!”
东宫,李逸被喊住。
一个年轻人小跑著过来,
一身蛤蟆绿。
相距还有十余步,几名代王府侍卫拦住了年轻人去路。
“司空,在下殿中省尚衣直长韦思齐。”
李逸听到这名字,知道来人是谁了,招手让侍卫带他过来。
“韦二郎,有何事?”
韦思齐向李逸行礼,“拜见司空,以前韦二无知,多有得罪,今日是想和司空谈一下小妹的事情。”
“黄瓜侯有话直说。”
韦思齐就是当年那个韦杜两家想联姻,让他娶杜十娘的那位韦二公子,
父亲是隋舒国公韦匡伯,他的曾祖是大名鼎鼎的韦孝宽。
这小子名门出声,年轻时名声不太好,可也袭了黄瓜县侯爵,在洛阳朝廷,也还得过六品官职。
而那时的李逸,跟他年纪相当,但却只是个刚还俗的小道士,
在乡下搞了个腐竹作坊做点小生意,
可偏偏杜十娘居然跟这小子好了,而拒绝了他。
韦思齐和韦家都难以接受,
派管事阴李逸,结果最后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有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放在李逸和韦思齐身上还真合適,
都不用三十年,
仅仅六年时间,
韦思齐从当初洛阳朝廷的六品官,到如今大唐的七品尚衣直长,官越当越小了。
甚至那黄瓜侯的爵,在大唐也没能袭承。
而李逸呢,
已经是韦思齐需要仰望的存在,
官居一品,爵封郡王。
政事堂里执政事笔的宰相。
今天这场大典,他韦思齐是那个在后面负责太子衣冕的小官,而李逸呢,是主持大典的侍中。
“李司空,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过去的事,还望你多原谅。”
李逸打量著这傢伙,“你有话就直说吧。”
“好,是这样的,殿下把舍妹三娘赐婚给代王为媵,虽然舍妹此前和弘农杨氏有婚约,但殿下做主,我们韦家也是依从。
只是,舍妹毕竟也是京兆韦氏郧公房的嫡女,是国公之女,她就算是给代王为媵,
那也得有亲迎等礼仪过门的·····”
韦思齐说了半天,意思倒也明了,韦家想把小貂蝉韦檀特先接回韦家,
然后搞个热闹隆重的婚礼。
他们京光韦氏,关中六姓之首,
堂堂嫡女,怎么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著李逸回家了,什么礼仪都没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韦三娘私奔李逸,
韦家的脸面何在?
“请司空放心,我们韦家给小妹的陪嫁不会少的,三百亩的庄子,陪嫁六个,还陪嫁钱百万,绢三千匹,以及奴隶二十房······”
李逸打断了他,“三娘都已经进我家门三天了,何必又费那么大劲再接回去又送回来,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扔下愣在原地的韦思齐,李逸离去。
京兆韦氏,不过如此。
(本章完)
第678章 韦氏三姐妹
第678章 韦氏三姐妹
韦思齐望著李逸远去的背影,
年轻的尚衣直长紧咬牙关,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
东宫门口,无数官员正散去,
夏六月的风带著热气,让人心头燥热。
“那不是黄瓜侯吗,盯著李司空马车干嘛?”
有人对旁边的同僚笑道。
“你还不知道么,韦家那个小貂蝉,三天前就已经不声不响的进了代王府,成了代王的媵了。”
“啊?”
这话立马吸引了好几位官员,小貂蝉韦檀特的芳名,长安几人不知?
“小貂蝉不是早就跟弘农杨氏子订婚了吗?”
“是订过,可那不是过去的事了吗,当年杨汪也算是朝中有权有势,可谁让他大业末站错了队,先是在洛阳拥立皇泰主,后来又拥立了王世充,
这洛阳城一破,他就跟段达一样被押到洛水河边斩首了。
杨汪一死,他儿子杨政本,又哪还能娶的到小貂蝉。”
这话大家都懂,人走茶凉,世態炎凉,本就如此。
“那小貂蝉怎么又进了代王府呢?”
“听说是殿下赐婚。”
小貂蝉在长安很有名,不仅仅是因为美貌,更因为是京光韦氏郧公房的嫡女。
京光韦氏有三姐妹最美,
韦圭是韦韦圆成之女,韦尼子和韦檀特则是韦匡伯之子。
她们都是韦孝宽的曾孙女,祖父是韦总。当年韦总死后,爵位本来是长子韦圆成继承了,但他早亡,
爵位又到了韦匡伯头上,甚至韦圭也从小是韦匡伯抚养长大的,跟韦尼子和韦檀特都是一同长大的。
身世、美貌、才气都不缺,故此韦家三姐妹很早就非常有名了。
长大后,
韦圭嫁到了渤海李氏,成了隋朝大將军李子雄的儿媳。而韦尼子,则在洛阳时,嫁给了王世充的儿子,成了郑太子妃,
韦三娘,则许给了弘农杨氏,吏部尚书杨汪之子。
这三门亲事,都称的上门当户对。
不过,
最终韦圭、韦尼子都在隋末成了寡妇,然后被李世民收入后宫,就一个韦檀特,前几年年龄还小。
本来大家都以为,如今韦檀特十六岁了,估计也要入新太子的东宫,
谁料现在消息传出,居然赏赐给李逸了。
“韦氏嫁女,怎么一点动静也没。”
“给代王做媵,说白了不就是妾吗?有什么好大操大办的,再说了,韦三娘子和杨政本当年可是订过婚,交换过婚书的,到如今杨家也没退婚,
韦家这般悔婚,又给代王做媵,估计也不好意思大办吗?”
这时又凑来一个青袍官,“你们怕不知道吧,当年这位韦二郎,还曾向杜家求娶杜十娘呢,”
“杜十娘,难道是代王妃?”
“对,正是。”
一绿袍官认出青袍的那老头,“这不是半酒王学士吗,你可別说醉话啊,代王妃的名头也能乱说的?”
王学士红著脸道:“今日一大早说来参加大典,一滴酒都还没喝,哪来的醉话?
再说了,代王妃尊贵,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这事长安多少人知晓,当年代王还未发跡,尚在神禾塬下办私塾呢。”
他这话还是给李逸留了几分面子,实际上那时的李逸刚还俗,正在卖腐竹豆泡呢。
王学士这番话,大家將信將疑,
这老头看著脸红红的好像一天到晚醉不醒,人人喊他王学士,其实他本职是秘书省的九品正字,被陈叔达借调到门下省当值,
人称王学士,实则仍只是个九品。
但这位王学士確实非常有才华,写的一手好诗,出身更是河东太原王氏,他还是隋朝大儒文中子王通的弟弟。
因此別看他现在混的不好,喝个酒蒙子似的,但一般人还真和王学士坐不到一桌。
对於代王,摘走了长安的那朵最美的,
大家更多的是羡慕,
没有谁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只有韦家是最恼火的。
韦思仁回到家,
把话一说,
韦家几兄弟,还有族里的叔伯们,都炸了锅。
太子突然把三娘赐给李逸,这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李逸直接把人带回了家,连个招呼都不来打,更是让韦家始料未及,甚至面上无关。
可这事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办了,
虽然韦家人也清楚,这事太子是有几分故意噁心韦有的。毕竟,谁让韦家之前看不清形势,明明韦家有两姐妹都在秦王府中了,
可他们居然还想著把三娘送进太子建成的宫中,
还想两头下注,左右观望。
结果六月初四,
太子直接以八百人就兵变成功了,
韦三娘虽还没送进东宫,可这事已经传进秦王耳中,
他们想著补救,把三娘送进新太子东宫,將功赎罪,就让三娘常往宫里走动,
谁料反倒是被新太子直接把人赐给李逸,带到代王府。
这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韦家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了。
现在主动找李逸,也是想找回点脸面,看李逸能不能配合下,搞个风光点的迎亲送嫁,
谁知道,李逸居然是这般的回答。
“这个李逸欺人太甚!”
“我们得把三娘接回来!”
韦思言摇了摇头,
“李逸如今风头正盛,我们跟他硬来,討不到半分便宜,最后只会是我们韦家灰头土脸,更加丟脸。”
韦思齐对大哥的话很不满,“那我们就这样夹著尾巴算了?韦家的脸面就不会丟了?”
“你也不小了,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大喊大叫的能解决什么事吗?”韦思言怒斥弟弟。
几位叔伯们,见这位嫡长子发威,也只好暂时闭嘴。
“大郎,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咱总不能真就这么啥也不管不顾了吧,那京兆韦氏郧公房的脸丟尽了,其余几房的脸都要跟著丟尽。”
韦思言年纪也不算大,
现在也仅是个六品官,不过他这六品,却是六品的员外郎。
”解铃还须繫铃人,这事归根到底,还是我们韦家有些人眼皮子太浅,
若不是先前想著两头下注,恶了新太子,也不会有这些事的。“
厅堂中好几个族中叔伯脸不由的变红了。
之前正是他们一直说秦王要流放南荒,
韦家得赶紧向太子建成表忠心,是他们主张把韦三娘送进东宫。
当天,
韦思言就让妻子进宫见妹妹韦尼子和堂妹韦圭。
韦家妇倒是顺利的进了宫,也见到了韦氏姐妹。
韦珪带著个女孩,是和前夫所生。
韦思言的妻子上前行礼,暗暗打量下了这两个姑子的腹部,依然平平。
“三娘现在代王府,糊里糊涂的,也不是个事啊,咱们韦家,那是京兆名门,三娘可是家里嫡女,就算是殿下作主赐婚代王,可这y该有的礼仪总得有,”
“咱家也是给三娘准备了许多陪嫁的······”
韦尼子坐在廊下,
听著嫂子那碎碎念,只是看著远处天边云捲云舒,
所谓世家名门,什么门当户对的联姻,韦尼子也是从那一路过来的,当初她嫁给王世充之子,也全是家族的安排,根本没有人管过她的意愿。
洛阳城破,
又是家族安排,把她送到秦王府中。
韦珪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还是带著个女儿进的秦王府。
两人进府也好几年了,可却还没一儿二女。
妹妹韦三娘,若能进东宫来,她们也是反对,但也並不是很支持。
“其实,
家里这两年若是不一直拖著三娘的婚事,就按之前的婚约,把三娘嫁到杨家,
也未尝就不好。”
韦思言妻子赶紧道:“跟杨家那亲事,以前確实是门当户对,可如今的杨家,尤其是那杨政本,哪里能配的上咱家三娘,
咱们不能眼睁睁把三娘往火坑里堆啊。”
韦尼子扭头,“那现在这样的结果,你们满意了?”
“哎呀,三娘现在嫁入代王府,也不能说不好,若是代王能给三娘该有的脸面,
那还是一桩不错的联姻的。
代王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啊。”
韦思言妻子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韦尼子已经听不下去了,
“这事,我在宫里什么也做不了,你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韦尼子说完,不再理会这个嫂子,开始拿起一捧,自顾自的修剪起来,往瓶里插放。
倒是韦珪,
虽然跟韦思言韦三娘不是亲兄妹,但此时也还是认真的给了些建议。
“三娘进代王府做媵,只要代王能好好待三娘,就足够了,至於什么风光的婚礼,排场脸面这些东西,
也只是一时风光。”
“三娘的事,已经惹的殿下很不高兴,现在就这样也好,就不要再去翻搅了。”
“哎呀,三娘既是我妹子,更是你们妹子啊,何况三娘这事,不仅关乎她,也关乎京兆韦氏郧公房,甚至关乎整个京兆韦氏家族,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看我们看笑话呢···”
“嫂子,那又如何呢?”韦尼子插话。
“嫂子替我给阿兄带个话吧,以前咱家跟代王就有些过节,有二郎惹下的,也有韦挺招下的,
总之也怨也还没化去,
这次三娘进代王府,未必就全是坏事。
让大哥不要总事事站在韦家这边看,
如今的李逸,也是我们韦家惹不起的,借著这机会,多送些礼,赔礼道歉,说不定误会消除,还能真走出一门亲戚来,
我看李司空在朝堂,起码也还有二三十年的权势,咱韦家儘量交好万勿再结怨生仇了。”
(本章完)
第679章 外室登门
第679章 外室登门
李逸坐著马车回胜业坊,
一路上前呼后拥的,数百人护卫隨行,这排场李逸並不是太喜欢,可太子特意交待,
几位宰相每人都派了禁军护卫,
而李逸更是得到百名禁卫护卫,代王府还有一百名禁军轮流值守。
甚至李世民还特意让李逸最近少骑马,上下朝最好是坐马车,这样也更安全一些。
车驾所过,
百姓纷纷避让,
这场面让李逸不太喜欢,太高高在上,与群眾分隔了。
回到府里,
家里来了客人。
让他意外的客人。
李如莲登门拜访杜十娘,
“李氏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个多时辰了。”
府里其实也都知道李逸在外面有霍玉和李如莲这两个女人,这两人也非一般的別宅外室,
毕竟霍玉是温国太夫人,自己曾经也是义军首领,归唐后还做过总管,她儿子跟曹国公李世绩是结义兄弟,自己归唐后也积功为温国公:
而李如莲来头也不小,出身赵郡李氏,嫁的范阳卢氏,如今不仅是个年轻漂亮的寡妇,还是个非常有钱的寡妇。
李逸有些担心十娘跟如莲吵起来。
“王妃和李氏在哪见面呢?”
“在南厅堂喝了会茶,这会正在北院的小球场,李娘子带了支女子马球队来,要跟咱家的女子球队切磋,
这会正在赛球呢,李娘子的球队確实很厉害。”
李逸问,“她们没爭吵什么的吧?”
“没啊,王妃跟李娘子谈的倒挺愉快的,哦,李娘子还带了她的堂姐来,据说马上要跟长平郡公张亮成婚了,那位李氏还特意拿了请帖来送。”
“这李氏姐妹俩大方的很呢,请帖都是纯金的,足有二两重。她们进府后,见人就打赏,赏的是黄金钱,
一个足有二钱重·::”
罗三娘说起这些,还有点酸溜溜的,一个外面的女人,敢大摇大摆的来家里,
甚至还这么大把撒幣。
李逸也不知道李氏今天这是何意,不过见人就赏黄金,这有点豪横啊。
二钱黄金,价值一千六百开元通宝钱呢,能买一石多的米。
李逸笑著对罗三娘道:“她有没有给你金钱?”
“她敢,她要真敢赏我金幣,我就直接砸她脸上,真欺我们府上没人了么?”罗三娘道,虽然她也只是家中的妾侍,但对於外面的女人,也还是跟王妃態度一致的。
李如莲没那么不懂事,当然不会给府中的妾们也赏黄金,她带了礼物,还是精挑细选的,
府里上到王妃,下到妾侍罗三娘等女眷,人人都有一份精美礼品,价值还都不菲,
府里的小郎小娘,也都是一个不落的准备了礼物。
罗三娘收了礼物,但对李氏仍然不喜欢,“听说她之前做粮食买卖,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从江淮收粮贩运到代北,又从代北贩马匹牛羊皮毛南下,甚至是战俘奴隶贩运南下,
赚的何止万贯,
可还不全是靠著阿郎的关係么,现在倒是充大方,来我们府上撒幣。”
听到没打起来,李逸倒是鬆口气。
跟如莲这事,確实不好拿到十娘面前来说,更不好把人直接带回家来。
李逸进门,匆匆换下貂蝉冠和朝服,便来到小马球场。
这个马球场是单独围起来的,主要就是用做女子打球,长安人喜欢打马球,也喜欢看,不仅男人喜欢,女人也一样喜欢。
有女子马球,也还有女子骑驴打马球的。
李逸一进来,
就看到赵郡李氏那对年轻寡妇姐妹,打扮的很显眼,这两女人確实年轻漂亮,而且很会打扮。
两人陪在杜十娘身边,有说有笑的。
姬令仪、郑柔娘等妾也都相陪,
马球场上,
两支女子球队,正骑著骏马在场中飞驰,挥舞著月杖抢夺,一点不输男子。
幣幗不让鬚眉。
“莲娘子什么时候还组了支这么厉害的女子马球队啊。”李逸笑著过去。
杜十娘看到他来了,笑著起身相迎。
“阿郎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卢家的李娘子和她阿姐一起来做客了。”
如莲姐妹也起身,
李如莲对著李逸微微一笑,“一直说要来看王妃妹妹的。”
没打架就好,
李逸呵呵笑著看马球,
虽说是切,但都打的极为精彩。
一边看马球,一边竖著耳朵听一群女人聊天,表面和谐,但言语间也有点你来我往的意思。
只要不打起来,李逸就当听不出来。
“咱家啥时也有支女子马球队了,还这么厉害?”李逸笑著问旁边的郑柔娘。
“早就弄了,长安顶级勛戚贵族之家,基本上都有马球队,咱家有这么大马球场,当然也不能少,既要有男子马球队,也得有女子马球队。”
马球队销不小,
既得有好马,还得有好球员,
训练、比赛还经常伤马伤人,
因此家里养一支马球队,那就是豪门实力的象徵,顶级的勛贵玩马球队,
一般的贵族,那就只能养个女使乐班了。
李家的实力,
现在养了两支男子马球队、两支女子马球队,都是一支主力一支后备。
顶级的贵族,
都有各种烧钱的玩意,
乐班、球队,
还有就是猎犬、打猎等。
真是路有饿死鬼、朱门酒肉臭。
哪怕如今长安的粮价,依然还是斗米百钱的高价,但对於贵族们来说,
他们啥也不缺,仍能享受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一个几百亩上千亩地的田庄,一年的租子等收益,可能还不够他们买一匹好马的。
“听说代王又纳一,还是京兆韦氏的小貂蝉,今天奴特意来瞧瞧呢。”
李如莲胆大的很,
一场马球打完,她邀请李逸夫妇一起去给两支马球队赏赐,趁十娘上前发赏,她就凑到李逸旁说起了话。
“哦,感觉怎样?”
“確实美若天仙,不过韦氏明珠,你就这样带回家了,一点脸面也不给韦家啊。”
“韦家要什么脸面,他们自己都不要脸,还要我给他们什么脸。”李逸不以为然。
“你这样岂不是要伤小貂蝉美人的心?”
“韦家早把她的心伤透了。”李逸直言。
“那小美人,这么快就跟你交心了?”
杜十娘为两支马球队员颁赏,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今天两支球队的女球员们,每人都得到了十匹绢和一千钱的赏。
两支球队表现最好的前三,还有额外的绢钱赏赐。
而除了代王妃这个东道主的赏赐,看台上的一眾贵妇人们,也纷纷还有打赏。
“你们已经洞房烛过了?”如莲倒是好奇心十足,“小美人润不润?”
李逸轻笑,“就昨天在她那喝了壶茶,她煮茶的手法不错,不过我並不太喜欢煎茶。
聊了会,我觉得她离开韦家倒是解脱,韦家只把她当成联姻工具,早早与弘农杨氏订婚,后来又想著把她送进废太子宫中,等六月初四后,又想送他进新太子宫中,
这般反覆横跳,把如今的新皇太子都噁心到了,这才会赏赐给我。”
“那你捡了个大便宜啊,这小貂蝉的美名满长安皆知。”
李逸笑道:“你也风韵万分。”
“那阿郎也把奴接进王府,奴做妾就行,不奢求能做。”
李逸摇了摇头。
“你还真愿意来王府?”
“我还真想来呢,只是赵郡李和范阳卢这两家,怕不太愿意呢。”
李氏伸手轻掐了把李逸腰间,“阿郎回京这么久,都没来看奴一眼,心里都没有奴。”
“忙。”
“哼,那阿郎怎么有空去见霍总管?”
『难道奴还比不过霍氏,她可比我大许多。阿郎给霍氏在城南乐游原上建那么大个庄园,却是一点不记得奴。”如莲依在李逸身上,撒著娇摇晃,“奴也要一个。”
“你相中哪,就买地营建一个便是了。”李逸笑著道,他不缺钱,李如莲一样不缺钱。
如莲笑嘻嘻的道:“好,我明天就去找地,找到了喊你一起去看,看中了就开工营建,到时就是我们的爱巢。”
爱巢两字都出来了,李逸也是忍不住笑出声。
“阿郎,我也想跟霍氏一样,领养个孩子,不,多领养几个。”
李逸看著她,她还那么年轻,“你要真喜欢孩子,那我们直接生几个不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领养。”
如莲愣在那,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眼神里全是激动,甚至都泛起泪来了,做为女人,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嫁了个短命鬼,做了寡妇也没能有一个孩子。
如今固然家財万贯,可又如何。
“真的?”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只要你愿意,那就生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咱都年轻,生唄。”
李氏舔了舔嘴唇,“你真愿意让我生孩子,生咱们的孩子?”
“嗯,当然。將来这孩子,你要愿意,也可以让让认祖归宗,要是不愿意,就让他在外自成一支也行,反正我们给他些財產,也够用了。”
“好好,我愿意生,我要生。”李氏激动的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杜十娘正好颁完赏,一下子听到了。
不过她也只是微微一,便恢復了脸上笑容,走了过来。
李如莲反应过来,脸色大窘,这毕竟是代王府,当著代王妃的面,说要跟代王生孩子,確实容易被撕烂嘴挠脸。
“你们聊什么呢?”杜十娘笑问。
“李娘子说想跟我生几个孩子。”李逸道。
“这是好事啊,阿郎还年轻,多添些子嗣,也是为家族开枝散叶嘛,记得孩子到时带回来认祖归宗,咱代王府的家业,將来也有他们一份的。”
饶是李如莲脸皮厚,此时也觉得脸皮发烫,不敢直视代王妃了。
第680章 虬髯客的好消息
第680章 虬髯客的好消息
晚餐后,
杜十娘很霸气的宣布,阿郎今晚在她院里歇息。
饭后陪孩子们在月下玩了会老鹰抓小鸡,杜十娘便来催他说早点歇息。
衝过凉,
杜十娘便迫不及待的拉著他研究生命起源去了。
第一回合毕,
李逸还淡定从容,她已经是满面红韵,
她仍牢记著小偏方,赶紧拿出个垫子来,今天用的还是个特意绣了胖娃娃抱金鲤鱼的新垫子。
“阿郎和霍氏养的那个女娃叫什么名字?”
“小玉儿。”
“什么时候带回家来认认人,以后也让她们兄弟姐妹常来往。”
李逸枕著手臂,忍不住好奇,“你不生气吗?”
“有什么可生气的,有本事的男人女人多,何况阿郎这般有本事的男人。
霍氏、李氏,都是没法接回家来的,否则我会亲自把她们接回家做妾的。”
名门大家出身的杜十娘,很清楚身份的差別。
她是李逸正妻,这个身份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威胁到的,家里那些同样名门出身的郑柔娘、姬令仪、独孤氏等不行,罗三娘、杜疏影这些妾侍自然更不行了。
而霍氏、李氏这些只能算是別宅妇,更不可能威胁到她。
至於说孩子,不管是收养的还是亲生的,哪怕同意认祖归宗,也顶多是个庶出罢了。
她没必要因为这个就生丈夫的气。
与其生这个气,还不如抓紧机会自己先生一个。
这宝贵的三天时间,她一定要怀上。
“其实顺其自然就好,你不用这么焦虑,这个月没怀上,还有下个月嘛,我这一时半会也暂时不会离京,有的是机会。”
“我就想早点怀上,然后早点生,还想先生个小郎,阿郎的代王爵位,得有嫡长子继承。”
嫡长子继承的不仅是爵位,还有宗桃。
杜十娘用个彆扭的姿势,躺著跟李逸聊天。
“听三娘说,阿郎打算要把家里的田地,转卖掉一些?”
“嗯,咱家现在私田万顷,太多了,我打算关陇留个千顷就够了,河南、山南、江淮、河北、
河东等地的田產,也出让一批,留个三四千顷地就行了。”
杜十娘听了有些担忧的道:“这满朝勛戚贵族,都在到处买田置地,我们可以不再买地,用不著把地都卖掉吧。”
李逸把他跟罗三娘说的那些话,和十娘说了。
“田地特別容易被人关注,我们不一定非要把著那么多田地,可以投入到其它一些地方。”
“永康公家的二郎,你记得吧。”
“李德奖?”
“嗯,他师父崑崙奴张三,下南洋好几年了,如今终於回来了。”
虹髯客张三,那年隨李靖父子去涇州战场,与李逸同行,也算是交了个朋友。
张三本身是大海商,来长安跟粟特胡商等竞爭。
李逸跟他建议去南洋群岛中寻找香料群岛,直接找到一手香料原產地,从那边找到一条新航线,贩运香料回广州,然后运回两京。
如果这条香料贸易路线能打通,那以后张三他们跟粟特胡商竞爭,可就占有太大优势了。
粟特胡商的香料,可是经手了许多中间商,万里迢迢经丝路运到中原,成本不知道加了多少倍,售价也高。
前几年丝路不畅时,黑胡椒甚至能卖到一两黑胡椒一两黄金,就算如今,他们也能卖到一斤黑胡椒一两黄金。
还有诸如天竺產的霜,运来中原也是卖的极贵。
张三决心去寻找香料群岛,打通这样一条香料航线,结果一去就是五年。
如今,他终於又回来了。
他打听到了一些香料群岛的消息,只是还没能直接找到,但已经在南洋找到了一些土著香料商人,
从他们手里,也能拿到较便宜的香料。
从南洋运回交广,再北上两京,能获得很大利润。
只不过,这是条新航线,有风暴、有暗礁,也有海贼,和其它竞爭的海商,
要想趟出一条成熟和安全的新航线,张三还得往里面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要造更多海船,招募更多水手和护卫。
甚至是香料船到了广州,再进入內地两京,沿途也需要强大的靠山保护。
在两京,更得和原本把持著香料市场的粟特胡商们竞爭。
“这事听著有些玄。”杜十娘道,南洋,香料群岛,海船,这些对她而言,確实有些遥不可及,深不可测。
“我挺看好这个生意,我觉得咱家可以投入一笔,在这里面搭一股。
造船、航海、贸易,
只要这条航线稳定了,那就是源源不断流金淌银,
並且除了香料贸易,也可以贸易其它商货,潜力巨大,大有可为。”
除了这些,
李逸觉得,就张三所说的现在南洋的情况,虽然也有不少国家,但实力较弱,还有更多是蛮荒一样的世界,
说句不夸张的话,
李家將来都可以在那边搞点小规模的殖民,沿海占个港、占个岛,不管是搞港口贸易,还是在那边捕奴贩卖等,都是有搞头的。
这甚至还能为家族留一条退路。
海洋贸易,从唐到宋,那都是未来很有发展潜力的,风险大,但收益也高。
风浪越大鱼越贵嘛。
舶来货,都很赚钱,
岭南那种蛮荒之地,偏偏广州、交州,从汉代时起就很富有了,为何?
不就是因为有港口贸易嘛。
“我们可以在广州、交州那边,派些人手过去开拓,屯田、贸易,造船、海贸,都很不错的。”
杜十娘虽然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可还是道:“全凭阿郎做主,妾听阿郎的。”
李世民兵变前,
李渊打算把李世民分封到南中去做南寧州都督,而李逸李孝恭李艺李道玄四郡王,也分封为世袭刺史,李逸分封去振州。
振州,便是在海南岛的三亚那边。
那个地方,现在很荒,几乎没怎么开发,也就沿海一带,有岭南的冯氏、洗氏两个家族在那边有些开发,內陆地区,几乎都是生番了。
如今李世民上位了,
分封功臣为世袭刺史之事,自然也就取消了。
李艺等人当然是很庆倖免於被流放蛮荒,只有李逸有时觉得若真有那么一块封地倒也挺好。
世袭刺史啊,
这意味著李逸和他的子孙后代,都能享受这块封地,
能成为封建主啊。
想想播州土司杨氏,也就是在晚唐时进入的播州,然后就从此占据播州当了七百年的土皇帝。
长安的那些勛戚贵族们,没人愿意接受这所谓的分封功臣世袭刺史,觉得这是变相的流放。
振州,那就是三亚啊,这可是好地方。
碧海蓝天,洁白沙滩,还有椰梦长廊。
歷史上李世民在贞观朝也搞过功臣世袭刺史,但没搞几年,就在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功臣们的坚决反对下又取消了。
长孙无忌他们只想留在朝廷中枢,不想离开中枢被边缘化,
可事实却是,长孙无忌虽然后来成了辅政大臣,亲手扶著李治成为皇帝,还曾掌朝廷大权十年,
但权倾朝廷十年后,长孙无忌的下场却很淒凉,不仅自己落的个身死流放驛站下场,长孙家还被抄了。
房玄龄也没啥好结果,他虽善终,但儿子们却捲入谋反,房家也完了。
京师,
是权力中枢,
更是角斗场。
李家要卖地,
还要卖很多地,
这消息在长安传开后,
人人都以为是假消息。
你说裴寂要卖地,別人还觉得有几分真,毕竟裴寂失势了。
可李逸正得势啊。
京兆韦氏勛公房,
韦思言正和族中叔伯、兄弟们议事。
“李逸得罪不起,”
“三娘就暂且不接回来了,但嫁妆咱们不能少,还得多置办一些方行。”
“原先定的那些不够,得再添些。”
韦思言做为当家人,在妻子进宫带回了两个妹妹的话后,他决定还是忍让一二。
京兆韦氏,数百年的名门,也没必要爭这一时长短。
“把渭北白渠一带最肥沃的庄子,再拿三个,凑够三千亩地陪嫁,再把一座碾础一同陪嫁。”
“钱、绢、牛、马、奴僕,也再多添三成。”
“若是三娘能在代王府站稳脚,甚至能討得代王欢心,那也算因祸得福,咱们韦家在朝中能多添一个强大助力。”
厅堂中,
勛公房一眾韦家男人们都闷声不语话虽如此,可想想心里就窝火,他们可是京兆韦氏,关中六姓之首。
李逸一个新贵,却如此踩他们。
“大家有没有异议?”
韦思言问了三遍,
没有声。
“既然都没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还有一事,咱们韦家逍遥公房那边,说愿意为三娘添妆八百亩地,八百贯钱和十口奴隶、二十头牛。”
逍遥公房和勛公房关係很近,勛公房始祖是韦孝宽,而逍遥公房始祖是韦孝宽的兄长韦復,他是北朝隱土,北魏北周两朝皇帝十次徵召他做官,均不听命,因此號称逍遥公。
逍遥公房添妆这么多,並不完全是因为两支关係近,
全因逍遥公房有个韦挺,韦挺少年时就跟废太子李建成交好,后来官至太子左卫驃骑將军、检校太子左卫率,
但他几年前跟李逸交恶结仇,结果被李逸设局流放州,要不是太子力保,当初命都没了。
如今新太子赦免韦挺,还召他还朝,逍遥公房自然高兴,但却又担心李逸。
如今便借这个机会,为赐婚给李逸的韦三娘添妆,实则也是自己找台阶下,想跟李逸缓和下关係,低头赔个不是,希望李逸能够放过韦挺一马。
公房出三千亩地做嫁妆,逍遥公房出八百亩地添妆,他们自认为还是很有诚意的。
韦二郎道:“我听传言说李逸正要卖地,说是要把地卖掉一半甚至更多,
咱们现在送地,会不会马屁拍到马脚上?”
一名族叔道:“那肯定是谣言,谁好好的卖地?李逸如今这般得势,他就算有万顷田地,那也不会嫌多,如今有权有势,只会大肆买田置地,岂会卖掉?”
“就是,咱给三娘带去三千八百亩关中的良田,还有碾一座,绝对够诚意了。”
第681章 叛乱四起
第681章 叛乱四起
早朝过后,
李世民给宰相们安排了廊下食。
朝光瑞气满宫楼,彩纛鱼龙四面绸。
显德大殿廊下,光禄寺官员把准备好的膳食摆上,宰相们的廊下食標准还是不错的,
“列位相公,太子赐食至!”小黄门引著光禄寺的官吏和杂役,挑著食盒过来,给宰相们加菜。
哪怕如今刚开国,百废待兴,仍也还有羊肉、鸡肉供应,还有鱼,以及冷陶、粉粥,以及饭后的当季水果。
布置食案、放坐席,
杂役抬水来伺候宰相们洗手,
厨役把食盒里的菜一道道摆上。
六位宰相也是心照不宣的走向自己位置,坐次是不能乱的,裴寂上次可是因站位搞的回家去了。
入席坐定,举筷开吃,
还能边吃边聊。
虽然宰相们朝会后的廊下食,还会有殿中侍御史站在一边看著,但只要不是太失礼,也还是能比较轻鬆的。
“听说代王要卖地?”
中书令高士廉一边吃著槐叶冷陶,一边问李逸。
“嗯,家里这几年买了不少地,有些多了,便打算卖掉些。”
“真要卖地啊,还以为是谣传呢。”
“前几年,天下未安,大量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家里买了恢復耕种,而如今,流离在外的百姓也陆续返乡了,天下也安定了,
人多地少了,我呢也不好再占著这么多地,出售一些也好。”
萧瑀赞道:“李司空的格局就是大,肯拿出土地出售,也能让许多无地之人拥有田地,有安身立命之根本。”
封德彝则道:“天下安定,这田价也渐恢復,此时出售,司空倒也还能获利不少,於公於私,都是好事呢。”
边吃边聊,
吃一半时,
李世民还又让小黄门来赐水果。
今天菜有李逸喜欢的鸡鹿肉同炒的小天酥,还有一道大肉丸子汤。
廊下食毕,
宰相们也没各回衙门,
监国太子召几位宰相继续议事。
经歷了这场几乎没流血的兵变,朝廷中枢也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理清,
李世民现在要考虑朝廷接下来的方向。
“隋乱以来,各地割地称雄者,如今只余一个朔方梁师都尚在。”李世民身著明黄圆领袍,头戴黑色幞头,鬍子修饰的很漂亮,“过往梁师都得突厥支持,故而能够一直割据朔方夏银诸州,
如今,突厥已向大唐称臣依附,
这梁师都也到了该收拾的时候了。”
左僕射萧瑀听出李世民是想出兵武力攻灭梁师都,马上出言:“殿下,臣以为,梁师都失去了突厥人支持,已经不成威胁。
用不著徵召兵马武力討伐,只需派一使臣前往夏州招抚劝降便可,只要梁师都肯降,朝廷也可以授以他官爵,
这样不费一兵一卒,不耗一粒粮草,朔方便可收復矣。”
李世民皱了皱眉,
“梁师都顽固的很,自頡利被擒以来,圣人也派了几拨使者前往招降,可此贼都不为所动。
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没必要再跟他客气,直接发兵討灭之。”
李世民可不想拖下去。
他刚兵变夺位,虽然一切顺利,可也迫切的想要立马再立新功,展现能力。
梁师都是一个很好的立功立威的对象。
房玄龄、高士廉都明白太子的意图,直接出声支持,
李逸也支持打,有些人不打不行。
六位宰相,
宇文士及当然也支持太子。
於是就剩下两位左右僕射了,
封德彝见状,立即出声赞同用兵。
只剩下封德彝仍反对出兵,认为一使者便可平定。
商议间,
內侍递进一封急奏。
李世民看后,脸色阴沉难看。
”你们看看吧!“
”南州刺史庞孝泰、南越州民寧道明、高州首领冯暄俱反,陷南越州、进攻姜州,合州刺史寧纯引兵救援,遇伏兵败,急奏求援。“
李逸看到这个消息,也不由皱眉。
南州,是武德四年以岭南合浦郡之南昌、合浦地置,年初,刚改名白州。
合浦郡旧置越州,隋改合州,武德四年復越州,加南之以区分会稽之越州。
而姜州,在桂州总管府下,以合州之封山县置姜州。
这道急报上的这几个州,
都在岭南,后世的广西博白等一带。
庞孝泰、寧道明、冯暄等人,也都是岭南地方豪酋,此前李靖率兵南下岭南安抚,这些人也都率土归附,也都得授总管、刺史等职。
说白了,整个岭南地区,虽然在几年前归附了朝廷,但实控很弱。
仍还是那些地方豪强们控制著。
现在,几个刺史反了,
因为什么反了並不重要,这几年,其实一直有岭南的豪酋们叛乱,理由各种各样,但基本上还是和朝廷中央爭夺控制权,不愿意让出手中的权力。
这次叛乱的这几个刺史,涉及到了岭南两大顶级势力,分別是寧氏家族和冯氏家族。
冯暄,就是冯盎同父异母的兄长。
寧道明则是寧长真的侄子。
这次的叛乱,其实也不复杂。
在去年,朝廷分合浦郡地置越州、南合州、姜州,以寧道明为越州刺史。
寧长真则仍是钦州总管。
年初,寧长真按惯例派人进贡合浦大珠,但是这次皇帝李渊拒绝收受。
合浦大珠天下有名,
李渊拒绝,並不是嫌寧长真进贡的珍珠不好,而是李渊要改变岭南的格局。
原先李靖安抚岭南后,整个岭南其实还是地方割据,刺史县令等官都是那些地方豪强,他们各拥兵马,
朝廷既没法真正派官执政,也没法徵收税赋,
岭南的这些豪强,象徵性的向朝廷进贡点土產而已,他们徵收税赋,一文钱都不会上缴给朝廷。
李渊不收寧长真进贡的珍珠,
就是要改变过去的这一套规则,要改土贡,为徵税赋。
站在中央朝廷的立场,这是必须的。
可天高皇帝远的岭南豪强们,不乐意了。
你在长安当你的天子,我们在岭南管我们的子民,井水不犯河水。
想征我们的税,甚至要派官派兵来,不可能。
寧长真深感不明,觉得不能任朝廷这样干,
於是岭南最顶级的豪酋之一的寧长真,立即暗中联络溪峒狸獠首领们,
还联络了另一大家族冯氏的冯暄,
要起兵武力反对朝廷,迫朝廷让步。
於是一番串联后,寧家的寧道明、冯家的冯暄,以及狸獠蛮酋庞孝泰、谈殿等就起兵了,
但寧长真这个钦州都督没动,他缩在幕后。
寧纯带兵抵抗,其实是寧氏家族內部的爭斗,
这就跟冯氏家族里,冯暄和冯盎兄弟俩就一直不和一样。
这场叛乱,
说白了,还是岭南地方豪强们,在对抗中央的集权。
寧长真还没出手,也只是给自己留点余地。
李世民也看明白了这场叛乱的本质,
”岭南狸獠蛮夷不知天高地厚,孤决定徵发江淮甲卒十万,征討岭南,不服王化者,將灭之!“
太子霸气的很,
解决问题就得抓住根源,
岭南现在的情况,说到底就是朝廷还没能实控,那些豪强蛮酋们表面归附降归,可既不纳税,又不听令,
这样的归附有什么用。
现在朝廷刚有点动作,准备要在岭南清查户、徵收税赋,他们就反了。
必须得武力平定,然后驻军岭南镇压。
李世民觉得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快刀斩乱麻。
萧瑀再次站出来坚决反对。
”殿下,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靠兵马武力解决的,国家初定,不可擅兴兵马,
兵马一动,钱粮耗费无数,还得徵发无数民夫,劳民伤財,国家承受不起。“
”岭南遥远,地势险恶,又有瘴气瘟疫,难以驻扎大军。
且王者兵不宜为蛮夷动,胜之不武,不胜则为辱。
当怀之以德,予以安抚。“
李世民不满道:”安抚?现在安抚,叛逆只会以为朝廷软弱可期,更会得寸进尺,朝廷在岭南威信何存?“
”必须得打,他们都已经举兵叛乱了,那就没有余地可言。“
李世民才不会怕什么路途遥远地势险恶,他连强大的突厥都敢直接打,何况区区岭南蛮夷。
正说著,
又有內侍来报,
陇右急报,吐谷浑入寇洮州、岷州!
李世民眉头紧皱,咬著牙,
他本以为,突厥都被击败征服了,
这天下將很快平定,
可现在朔方的梁师都硬抗者不肯投降归附,
岭南的这些豪酋又起兵叛乱对抗朝廷,
连之前老实了一阵的吐谷浑,居然又再次寇边。
他刚受封为太子,
这四方形势,居然越来越恶劣了。
李世民想喊打,可此时面对著萧瑀等宰相,他也喊不出口了。
总不能同时四面出击吧,
他是优秀的军事统帅,也知晓朝廷不能这样做。
“无逸,你有何意见?”
李世民望向李逸,这也是位不曾打过败仗的常胜將军。
“殿下,兵来將挡,水来土淹。朔方梁师都割据顽抗不降,岭南豪酋不服王化叛乱,
还有西北吐谷浑再次寇边,
这是三件独立的事情,可以分头处置。
梁师都,那是统一战爭,必须得打,而且得快,不能拖。
以雷霆之势,將梁师都打掉,收復朔方,统一天下。”
李世民笑著点头,
起身在殿中踱步,“无逸说的好,统一不能有片刻的犹豫,你继续说。”
“殿下,
其实打梁师都这条死狗,朝廷甚至都用不著出多少兵。”
”甚至,朝廷不出一兵一卒,也都可以平灭梁师都。“
这话,让几位宰相都坐直了身子。
连被特別召来的吏部尚书、左武侯大將军长孙无忌,兵部尚书杜如晦也都露出好奇神色。
梁师都就在朔方割据了这么多年,离长安不过数百里,
虽说主要是靠著突厥人的支持,但本身也是还有不错实力的。
”李司空,我很好奇,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把割据朔方这么多年的梁师都灭了?“萧瑀问道。
”很简单,突厥的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还在长安,
如今突厥诸部归附,朝廷以突厥各部设立了九个都督府,突厥百万之眾,皆我大唐臣妾。
如今梁师都叛乱割据,
朝廷擬一道詔令,徵召突厥部眾,为朝廷出兵討灭梁师都,难道不可以?“
”突厥九都督府,轻鬆可徵召起数万兵马,还解决不掉一个梁师都?“
”朝廷只需派一位使臣,持节督领突厥兵马进剿朔方即可,不用费朝廷一兵一卒,也不用耗一粮一草!“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都一时没想到这里,无逸所言甚是!”
“善!”房玄龄击掌叫好。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也都交口称讚,有突厥这么好的免费僕从军,为何不用呢。
(本章完)
第682章 一半忧鬱一半快乐
第682章 一半忧鬱一半快乐
长安,
城东亲仁坊中,通事舍人崔敦礼带人叩开了一座大宅。
门后索头辫髮的突厥男子警觉的打量著来人。
“吾乃朝廷通事舍人崔敦礼,奉太子令前来传詔,请右卫大將军阿史那咄苾迎接詔令!”
“天使请!”
崔敦礼进入大宅,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里面。
这座不起眼的大宅里,住的却是曾经威震天下的突厥頡利大汗。
突厥附离狼卫带著使者往里走,
走到大宅的厅堂处,却没往里走,而是往后面绕去。
在工字形的轴心厅堂后面,居然搭了好多顶帐篷,
“大汗住不惯房屋,便搭了帐篷住。”附离解释。
頡利可汗不仅在庭院中搭起帐篷,
还在许院里养了奶牛奶羊,
崔敦礼看到頡利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认错了。
那位頡利大汗,被俘送到长安时间也並不算长,
平时宫中有宴会的时候,頡利也总会被邀请入宫,那时頡利也是紫袍玉带,如汉化胡人。
但此时,
頡利却穿著羊皮袍子,索头辫髮,
坐在帐篷前一边纺著羊毛,一边在唱著歌。
仔细听,
哼唱的好像还是敕勒川。
敕勒川,阴山下,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
崔敦礼驻足,
静静的听著,
他感觉到此时的頡利,虽然身处长安,却心在草原,好似草原上的一个游牧汉子,牧羊时,顺便纺羊毛。
他等到頡利唱完,
这才上前。
“右卫大將军阿史那咄苾接詔书!”
頡利抬头,看到出现在他帐篷前的绿袍唐官,微有不满。
长嘆一声,
放下手里的纺锤,頡利起身。
“臣咄苾迎接詔书!”
朝廷给頡利的詔书是封赏,加封他为归义王,授虢州刺史。
“监国太子殿下说,虢州靠山,多有獐、鹿等野兽,郡王去那任官,可以射猎自娱。”
頡利却没有去接那道詔书,
而是当场拒绝了。
崔敦礼回去復命,頡利之子迭罗支问父亲,“父汗不喜欢长安城,也不习惯住在那木土垒成的房子里,更不喜欢时常被唐天子召去宫宴跳舞陪酒,
如今终於有机会离开,父汗为何不去呢?”
頡利可汗在宫宴上跳舞、喝酒,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可实际上上他回来后,总是鬱鬱寡欢,人早瘦了一大圈。
曾经膀大腰圆膘肥体壮,现在却跟个大唐文人似的。
“儿啊,这长安就是我的牢笼,我又怎么可能离开呢。如果唐人打开牢门,那不是真要放我离开,而是要试探我,我若真走出牢笼,那就是被杀之时。”
“为何?”迭罗支不解。
“因为我曾是突厥大汗。”頡利仰望天空,草原早已回不去了。
草原上的天空,似乎也比长安的天空要好看的多。
虢州靠山多野兽,哼,自己真要敢答应,那自己就要成为那被射杀的猎物了。
拿起一把羊毛,
頡利坐在帐篷前,继续纺起来,一边纺,一边哼唱著敕勒川。
旁边的帐篷里走出了几个突厥女子,她们拿著木桶,去挤奶。
敕勒川,阴山下,天苍苍,野茫茫,
当頡利听说了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谋乱被秦王平定,他就知道自己永远回不去草原了。
他甚至仅凭那短短的一句消息,就大概猜到唐廷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那位二皇子秦王贏了,贏的那么乾脆漂亮。
长安的暮鼓声中,頡利嘆气起身钻进帐篷里,
“突厥,亡了!”
“李世民执掌大唐,突厥再无机会了,我没有翻身的机会,突厥汗国也没有了。”
突厥还有大汗,
那便是曾经的突利小可汗。
如今是突厥大汗。
但这位突厥大汗,也一样住在长安。
事实上,自从他来长安朝天子后,就没回草原,一直被唐天子留在长安。
现在,长安城都换了新主人,
突利也还住在长安。
相比起頡利对长安的处处不適应,突利倒是对长安的生活挺適应,甚至有些喜欢。
他在长安受到的约束也没頡利那么多,
他不仅可以在长安自由出入,甚至还能带隨从去京郊打猎,只是没有唐天子的允许,他也无法返回草原。
长安好啊,
灯红酒绿,
无比繁华。
比起草原,可好太多了。
突利甚至有些乐不思蜀了。
美酒美人,锦衣玉食。
“大汗,天使来传大汗前往东宫面见太子。”
装饰奢华的北平王府里,突利左拥右抱,享受著美人投喂,听著龟兹琵琶,欣赏著康国胡旋舞,
正美滋滋的,
听到侍卫来报后,倒不敢耽误,赶紧推开美人,“快去取本汗的紫袍玉带来,服侍本汗更衣。”
突利更衣后匆匆赶到东宫,
来了后发现他的两个结义兄弟,太子李世民和代王李逸都在。
“王弟来了,快坐。”李世民笑著招手。
突利行礼,坐下,“不知皇兄召臣弟来是何事?”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过去突厥人餵养的一条狗梁师都,如今还抗拒天威,不肯归附,
我本欲发大军討灭,无逸提议说用不著如此兴师动眾,说只需王弟你发几支金狼令箭,
突厥各部徵召几万人马,便能为朝廷踏平梁师都。”
突利身子半倾,只坐了半边屁股,一听这话,马上起身,
“臣弟还当是多大事,原来只是这个,这区区小事,不足殿下掛齿。臣弟这就发令箭,九都督府各发兵一万,便可为殿下討平梁贼。”
李世民笑了笑,“坐著说,梁师都以前是你们突厥养的一条狗,现在不听话,还得你们这狗主人来打。”
“王弟啊,你来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当早思念草原了吧?”
突利闻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瞒皇兄,在长安住著,是越住越喜欢,这里繁华富庶,样样都方便,比草原上可好太多了。
草原上除了到处是草,就只有蚊子、旱獭、兔子了。”
李逸一直在观察著突利,
发现这傢伙半年多不见,居然肥胖了不少,看他那副样子,好像真喜欢上长安了。
李逸並不太喜欢长安,
觉得长安城的设计理念,不太宜居,一个个坊市看似规整,可就像是个监牢一样。
有城有市,可市场集中东西两市,每日午后才开。
街道都被高高的坊墙隔著,除了孤零零的路边树,没有热闹的街市店铺,
一到太阳下山就关闭城门、坊门,晚上要宵禁,毫无夜生活可言。
长安城又大,
处处都不方便。
有钱人,还是住在乡下舒適,没那么多拘束。
当然,长安城也有些好的地方,比如物资丰富,比如平康坊等娱乐发达,更別说很安全。
“听说頡利可汗住在长安很不习惯,殿下授他虢州刺史。”
突利愣了下,
“殿下怎么能授頡利刺史呢,他一离开长安,肯定会逃跑的,”
李世民道:“頡利拒绝了。”
“思忠啊,你是突厥可汗,也不能一直住在长安,你准备一下,回草原去,回到定襄汗庭,为朝廷统领突厥诸部,也统领九都督府,
这次討伐梁师都,
朝廷会让駙马柴绍掛帅,你则徵召三万突厥骑兵,前往朔方协同柴駙马剿灭梁师都。”
突利犹豫著。
李逸笑道:“放心吧,梁师都不过一野狗,这次朝廷之所以要调你们突厥从征,
也只是要检验下诸部的忠诚。
九都督府,每都督府出兵三千,再加上你这个可汗的直属兵马三千,总共三万骑,
打梁师都不是手到擒来么。”
···
“你觉得突利是真在长安住喜欢了,还只是在偽装?”
待突利领詔离去后,李世民端著茶杯问李逸。
“臣观突利,没有太大野心,贪图安逸享受,倒是真喜欢长安的这奢侈享受生活,
不过,
他肯定更愿意回到草原,毕竟回去了可是大汗。”
李世民抿了口茶,“真要放突利回草原?”
“相较来说,突利还是比较亲附朝廷的,如今的突厥诸部,群龙无首,並不安稳,
让突利回去,也能替朝廷稳定各部,不让他们出什么乱子。
有他这个大汗在,
不管是沙钵罗设还是欲谷设、郁射设、拓设、步利设等等,就算有什么野心,一时半会也难以號令诸部。”
“那你觉得这次让突利徵召九部三万人马去打梁师都,能成功吗?”
“梁师都唯一能倚仗著,就是突厥。现在他的主人要出手来打他,他要么投降大唐,要么就只能等死,哪怕是挣扎,也只是徒劳的。
至於突利率三万突厥军攻梁师都,能不能拿下,这个也不用担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反正都是突厥兵,有损伤也不用担心,两败俱伤,对朝廷也只是有利而无害。”
李世民点头。
“若是九部中有人不奉詔,不肯出兵呢?”
“那就记著,等灭了梁师都,到时再来秋后算帐,以此为由,號令诸部共同围剿。”李逸道。
利用胡人做僕从军征战,这可是歷史上唐朝最拿手的操作了。
如今,倒成了李逸首先提出来的了。
“先前,虽一战擒了頡利,破了汗庭,可我担心他们並不会真心臣服我大唐,
突厥,早晚还会成为朝廷心腹大患,无逸,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对付?”
“臣有两策,一就是扶持如突利、思摩这样亲唐者统领突厥部眾,分化突厥內部。
其二,则可扶持漠北铁勒诸部,可以暗许他们脱离突厥,自建汗国,到时漠北漠南分立,
突厥应对铁勒都自顾不暇,又哪还能威胁到我大唐。”
“以夷制夷?”李世民眼前一亮,“这招確实妙。”
太子哈哈大笑,
“用突厥人打梁师都,驱西羌诸部攻吐谷浑,让冯盎、寧纯出兵討伐寧长真、冯暄、谈殿等,用的都是同一条计策啊。”
“殿下,一招鲜吃遍天!计谋无关高下,能对症管用就行。”
(本章完)
第683章 请受孤一拜
第683章 请受孤一拜
东宫,
李逸陪著太子散步,
“这闷热的夏季也不知道还要多久能过去,”刚入主东宫的新鲜感兴奋劲已经过去,李世民现在感受更多的是疲惫,甚至有点不喜,他想离开东宫,
去行宫避避暑,打打猎。
李世民喜欢骑射,也好打猎,这好长一段时间没打猎了。
可他又不敢放纵,努力的在克制著自己,要做好这个太子,这让他最近很憔悴。
“打梁师都,我想让无忌和柴绍同为行军总管,你觉得如何?”
李逸听出皇帝这是想给长孙无忌镀镀金,长孙是李世民大舅哥也是了心腹,擅权谋,但眼下虽官拜要职,可却缺少军功。
而大唐最重军功,
没有军功,在朝堂上说话都不硬气,哪怕长孙无忌现在是太子左庶子、吏部尚书、左武侯大將军,別人背地里也说他有这一切只是因为妹妹是太子妃。
长孙无忌將来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甚至拜相,肯定得有一定的军功才行。
就如李逸,
身兼数个要职,司空兼侍中,领雍州牧、左卫大將军,还是东宫太子少保兼太子詹事,但有谁会说李逸不合適?
“殿下,要么让柴绍为总管,要么就让齐国公为总管,不能同时有两个总管啊,
我建议齐国公这次可以做行军长史,隨柴绍一起平定梁师都。凯旋后,下次征吐谷浑,可以让齐国公为总管。”
“也行。”李世民对大舅哥的军事水平,其实也没多大信心。而梁师都,是大唐统一的最后一战,不容有失。
不仅要贏,还得贏的迅速和漂亮。
“你觉得让冯盎出兵討伐岭南叛乱,此事有几分把握?”
“臣观冯盎此人,既有武略也有格局,他在开皇年间协助隋廷平定过王仲宣之乱,大业年间入受徵召入朝,在內地做过太守,也在中央做过左武卫大將军,
他的眼光格局,比寧长真要高明,是能识时务者。
寧长真、冯暄、谈殿等鼠目寸光,妄想事实割据岭南,冯盎却是比较清醒的。
因此朝廷只要对冯盎加以优抚,冯盎会出兵为朝廷征剿叛军的,而且岭南如冯盎者,也还有不少,比如瀧州陈龙树,他们陈家,在岭南就是与高凉冯冼氏、钦州寧氏並称岭表三大酋长,
但陈家在隋朝因叛乱而破家,陈龙树被迫避居钦州,依附於寧长真,如今陈龙树被朝廷设为南扶州刺史,重回陈氏故地。
但陈家旧地,大多被狸獠蛮酋谈殿和冯家的冯暄二人占据,
陈龙树回到故地这几年,便高举著我朝廷大旗,在狸獠蛮控制地,设州置县,致力开疆,
可也因此与谈殿、冯暄等一直有衝突。
冯暄虽是冯盎兄长,可两人多年来一直不和,大业末,冯暄和冼智臣等联合,可是与冯盎兵戎相见,打的头破血流的。”
寧家的寧纯,其父寧宣是寧长真的叔父,同样是因为內部爭夺地盘而不和。
“朝廷对冯盎、陈龙树、寧纯加官晋爵,让他们组建討逆联军,为朝廷平定冯暄、谈殿、寧道明等人叛乱。”
利用岭南这些豪强內部的矛盾,
拉拢一派打压一派,
冯盎势力最强,武德五年他接受李靖招抚檄文,率部归附后,朝廷就在他辖地设立了高罗春白崖儋林振八州,任命他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封吴国公,后改封越国公。
八州刺史,都是他的兄弟子侄。
他的地盘还是挺大的,包括海南岛和高罗等地。
其中海南岛,是冯家世代联姻的狸獠酋长冼家的地盘。
这几年,冯家有冯暄,冼家也有冼宝彻冼智臣等不服冯盎,乱的很。
“把冯暄的罗州刺史之职,剥夺后授给冯盎之子,再徵召冯盎一子入朝,授予显官厚爵。”
···
以土人制土人,先平定叛乱再说,扶持冯盎、陈龙树、寧纯三人做代理人,朝廷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平定岭南反叛者,只会让朝廷威信布於岭表。
等后面再来推进驻军、徵税等事,也不迟。
根本用不著朝廷出一兵一卒。
李世民对著岭南地图看了许久,
“改封越国公冯盎为耿国公,使持节、都督高罗八州诸军事,高州刺史。徵召其嫡子春州刺史冯智戴入朝为卫尉少卿。”
“加封鄱阳县陈龙树为宋平郡公,使持节、都督南扶州等诸军事,南扶州刺史,徵召其嫡子陈集原入朝为太子千牛备身。”
“加封寧纯为合浦郡公,使持节、都督南越州等诸军事,南越州刺史,徵召其子寧孝节为太子千牛备身。”
冯氏家族是在岭南东部的东南沿海一带,寧氏是在岭南道的西南沿海一带,
而陈氏家族是在珠江中下游。
只要能在这三大家族里,找到適合的代理人,那岭南就能控制住。
当然,中央王朝一直以来,岭南也有几个地方是一直直接控制不放手的,那就是广州、桂州和交州。
桂州就是桂林,自秦始皇修灵渠入岭南,桂州就是中央进入岭南的第一站。而广州因海贸之利,从秦汉到隋唐,也一直是经济发达。
交州,则控制著红河平原,兼有海贸之利。
如今桂州都督和交州都督,都是隋末时朝廷命官,交州都督丘和、桂州都督李袭志,在归附大唐后,也仍被任命镇守。
“殿下,广州都督如今空缺,广州是控制岭南东道的关键,必须得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
控制岭南,既能镇慑岭南地方豪强,也还能发展海贸,海上贸易能够带来很大利益,舶来品贸易,以及把我大唐的瓷器丝绸等出口,打开一条海上丝路。”
“广州都督你有什么好人选推荐吗?”
“臣倒有两个人选,一是丰州刺史平原郡公刘兰成,他是北海人,曾在鄱阳郡做过书佐,也算是熟悉江海,去广州任都督当可。
另一个则是左武候將军太子家令定远郡公张公谨,他出身敦煌张氏,祖上定居河北,他年轻时在江淮任职,大末业任洧州长史。
刘张二將,都起家州县,能文能武,且对殿下也是忠心耿耿,都適合做这广州都督。”
李世民道:“右僕射封德彝向朕推荐冯立出任广州都督。”
冯立原是太子建成的东宫翊卫车骑將军,为建成器重,也很有本事,但毕竟是旧太子的人。
“冯立一直担任武职,且又是关中人,出任广州都督,还是有些不太合適。”李逸道,他举荐的刘兰成和张公谨,都是与他关係较近的,尤其是张公谨,
那算是他在安定河南时招纳过来的,这几年也一直在他麾下。
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广州都督是个要职,李逸还打算与张三合作南洋海上香料贸易,广州港有个自己的都督,当然是最好的。
而交州港,那里已经有人了。
交州都督谭国公丘和,那是他小妾丘氏的祖父。
“那就让刘兰成去广州,张公谨刚任太子家令,不好马上又调动。”李世民决定。
两人走到一处大树荫下的凉亭坐下。
李逸掏出两张纸呈递给太子。
李世民接过,看后很是惊讶。
两张纸,一张是李逸向太子献地一千顷,一张是李逸向朝廷献地一千顷。
“无逸你这是何意?”
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亩地,虽並不全是关中河南的地,可这数量实在是不少。
李逸笑道:“前几年天下未安,无数百姓流离失民,大量田地拋荒,臣也就买进了一些荒地,招纳流民开垦,
既是救济了他们,自己也收穫不少粮食。
而如今天下一统,渐趋安稳,百姓也都返回家乡,朝廷为百姓均田授地,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但大乱过后,田地兼併比较严重。
朝廷的均田令,尤其是在关中河南河北河东等地推行並不理想,这些地方战后人口恢復迅速,
地狭人多,
尤其是大量田地在私人手中,
可供官府分配的官田並不多,因此一丁授田百亩,实际很难办到。
就雍州府的二十二县,
这种情况尤其严重,本来当一丁授田百亩,但武德初年,百姓还能授田五十亩,能授到足额一半。
可这两年,已经往往是只能授一半的一半。
甚至有的地方,因为已经无官田可授,因此只能等,但等到什么时候有田可授,已经很难了。
一户人家,有三丁以上者,可能有百亩田地,而如果仅有一二丁者,也就二三十亩地。
这田地数量,已经难以维持一家的吃用开销,更別说还得承担租调,还要服役。
太平年景,还能勉强维持,一旦遇到点天灾,或是生病什么的,就得借债,而债务,会让许多百姓抬不头,甚至最后被债务压垮破產,连手里的那点田地也都失去,
只能成为逃户、隱户。”
李世民拿著那两张纸,听著李逸的话,也不由陷入沉思。
均田令,按丁授田,一丁百亩,这是个理想的状態,可实际只有边疆之地,地广人稀,才能有这条件授田,但也往往授的是生田、荒地。
而如腹心之地,哪有这么多田地可授呢。
李逸道,“以前战乱,许多田地拋荒无人种,臣就收地耕种,乱世粮食贵过黄金,是救命的。
多种一亩地,多收七八斗粮,就有可能多活几条人命。
如今,大家缓过来了,许多百姓却无地可种。
我呢,也不好占著这么多田地,因此打算把部份田地出让,尤其是在地狭人多的腹心之地,少点些田,多退些田给百姓耕种。”
这两千顷地,一千顷给太子的,以后收成可以做为东宫的內库开支。另一千顷地,交给官府,按均田令授田给无地百姓。
“臣家里剩下的田地,也还会拿出大部份,售卖出去,优先卖给那些无地或地不足的百姓。”
李世民听完这番解释,不由的大为惊讶与感嘆。
“先前陛下赏赐裴寂良田千顷,也不见裴寂想到半点百姓,无逸你能这般想,我真的很受感动,”
说完,李世民起身,“请受我一拜,”
“你给我这一千顷地,孤一亩也不留做皇庄,也全拿来授给无地或地不足的当地百姓!”
“不仅如此,孤还要再拿出一些名下的田地来授分给百姓。”
“无逸啊,我觉得你刚才那番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贫者无立锥之地,豪强贵族却地连阡陌,
田地兼併,確实是个大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予以限制呢?”
(本章完)
第684章 长孙无忌的胃口
第684章 长孙无忌的胃口
李逸卖地,
成了这个六月里的街谈巷论的热点,甚至高於初四的那场政变。
六月初四的宫变,长安坊间少有谈论,既因政变的太顺利没什么波澜,也因为这事可是政变,上面並不希望底下人胡乱谈论。
坊间百姓对內情也知之甚少。
倒是李逸卖地这个事,满城热议,开始都以为是假消息,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早朝时,
太子特別在殿上把李逸献地两千顷给朝廷的事公开,並当眾宣布,这二十万亩地,將给大唐一万户授田不足百姓,每户补授二十亩田。
二十亩看似不多,但如果已经授了三四十亩地,多出二十亩可就不同了。
二十亩地,能產出一家几口人的口粮来。
太子殿上赐封李逸第三子为灵丘侯。
早朝结束没多久,消息就风一样传遍了长安的一百零八坊了。
二千顷地啊,
而且听说李逸还要再拿出至少三四千顷地出让。
五六千顷田地,
就是那些所谓的世家名门,手里头都未必拿出这么多田地。
好多人都看不懂了。
“李逸要干甚呢?”
“田多烧的?”
还有人疑惑,“李逸起家也就这么几年,他怎么攒下这万顷田地呢?”
“是啊,几年时间,置地万顷,我的个天啊。”
“这田是大风颳来的吧,说献就献,说卖就卖?”
也有人打起了这地的主意。
现在天下安定,田產可不好置办了,尤其是京畿之地,长安城南的良田,最贵的卖到了一两黄金,到折八千钱一亩。
而那些边疆之地,有的荒地一亩都要不了八十钱,相差百倍。
但,长安的好地,你拿黄金都未必就买的到。
尤其是一些整块的地,那种几百亩地,还带个庄子,有牛马、奴隶、作坊的,基本上都很少有人卖。
真有人出手,也都不会流入市场,都是立马就有亲戚熟人接手了。
现在李逸要再拿出三四十万亩地来卖,哪怕京畿洛阳出售的地不会多,但怎么也会有个万八千亩吧。
这么大口肥肉,谁不想咬两口。
他们可不管李逸发什么癲要卖地,谁还跟李逸一样嫌地多?
李逸没想到,
最先找上门来的居然是长孙无忌,
这位长孙现在虽还没成为国舅,但也已经是当朝新贵了。不过长孙无忌家虽说也是关陇老牌贵族,但是,
他上面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母亲高氏是长孙晟的续弦,虽也是妻,可毕竟是续娶的,前妻可是留下了几个嫡子。
长孙晟去世后,长孙无忌和长孙太子妃还小,结果娘三就被几个兄长给赶出了长孙家,被迫寄住在舅舅高士廉家。
高家虽说是渤海高氏名门还是北齐宗室,高士廉父亲曾是北齐乐安王,可长孙娘三被赶出门时,高士廉在隋朝官小,並且又遇捲入了一桩谋反大案中,很快被贬到交趾当个县主簿,
长孙娘三也是生活陷入困顿。
回忆起那几年,长孙无忌长长嘆气。
要不是舅父贬去交趾前,还给他们留了座小院,和一点钱財,他们孤儿寡母的都撑不下去。
好在舅父早年,给妹妹选了门好亲事,和唐国公的嫡次子订亲。
“亲家公,不怕你笑话,
直到大业九年,我妹妹嫁进了唐国公府,我们家的日子才算是真正的衣食无忧了。
这几年,我跟著太子左右,条件好了些,
钱帛积攒了点,但田地没多少。
亲家公你要卖地,正好转给我,要金银轻货,还是绢布粮谷,都行。”
做为新贵,还是太子的大舅哥,长孙无忌手里头確实有不少绢帛,也还有金银,
但缺的是田地。
做为顶级勛贵,怎么能缺少田地庄园呢。
李逸要卖,
他正好要买,
这不巧了么。
夏日炎炎,
井里冷藏过的西瓜,加冰的绿豆沙,
长孙无忌倒是不客气,捧著瓜就啃。
“这瓜冰爽,就是得加点霜才更好吃。”
李逸对长孙无忌的吃法直摇头,难怪这位还这么年轻,可已经如此肥胖了,再这么吃下去,估计得得尿病了。
长孙无忌却觉得这是贵族的奢华体面。
吃西瓜加,还得是西域运来的天竺霜。吃羊肉,就得加胡椒,还得是整粒的往里加。
天竺產的那霜,黄不拉嘰的有什么高档可言。
李逸原本想著,
出售一批土地,甚至卖掉手上一半的地,免的被人天天盯著,这些地优先卖给自家的伙计、佃户等,然后是亲戚、乡邻。
他想的是儘量分散点,多卖些人。
可现在长孙无忌的样子,胃口大的很,想要直接吞下李逸要出手的地。
长孙胖子有点贪心啊。
“关中陇右还有山南河南,我各给齐国公一万亩地如何?”
长孙无忌把啃完的瓜皮放下,抹了把嘴,“才四百顷吗,亲家公不是打算要出让四五千顷地吗?”
“你放心,地价你就隨行就市,甚至加一点也无妨。”
如今的地价,普遍是偏低的,也就是京畿,大城周边的水浇良田,才稀缺。
大多数一般的粮田,可能也就几百钱一亩,甚至有些偏远的贫瘠的山坡旱地啥的,可能百钱都不到。
一万亩算的上好的地,也就几千贯,四万亩地,万贯就能拿下。
对如今的长孙无忌来说,这点钱他还是拿的出来的。
“我手头的地虽有不少,但比较分散,还比较零碎,这次大概要出手五千顷左右,
现在已经献给殿下和朝廷两千顷了,
约还能出手三千顷地吧,但关中陇右河南山南的地,並不多,给齐国公四百顷,也不少了,
剩下一些,也得留些给其它亲戚朋友,甚至是家里的管事伙计等。”
长孙无忌伸手又端起杯冰镇绿豆沙喝起来,
“两千顷,你给我两千顷地,也不管是山南还是河北的,零星不零星的我也不在意,价格你直接说个数,咱是亲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李逸笑了笑,微微摇头,
“这样,八百顷吧,江淮河北也匀些。”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摸著大肚子,“凑个整吧,一千顷。”
“行。”
李逸稍做考虑,还是答应了。
长孙胖子满意而归。
“等將来我家大娘子嫁进你家时,陪嫁肯定不会少的,哈哈哈。”
“具体的操办,我让管家来办。”
李逸倒不担心长孙无忌会在买地钱上赖他帐或是少他钱,长孙胖子还没这样不要脸。
杜十娘过来,听了后,“一千顷地真就让给长孙家了?”
“他要,就给他,反正也不白给。”
杜十娘还是有些无法理解李逸的打算,“这地是能传子孙的家业,钱帛只是死物啊。”
“阿郎又向来不许咱家放贷收高息,这么多钱帛堆著也浪费啊。”
李逸笑了笑,
“不要总盯著那点田地了,人人都盯著呢,这钱帛啊,用好了,作用大著呢。”
“咱拿著这些钱帛,可以去边疆搞商屯,照样种地,租地几乎不要啥本钱,种了粮卖给边军,获利不少,还能搞边市贸易。
也可以去岭南,在那边造船、海贸,甚至是在海外建立贸易站点。”
杜十娘苦笑道:“阿郎说的这些,妾身实在是听不懂,也难以理解。不过既然阿郎决定了,那妾身全都支持。”
“出手五千顷,也还有五千顷,也不算少了。”
李逸道,“未必会留五千顷,儘量只保留一些优质些的田產,其余的都转出去,
当然,也可以跟地方官府商量,我们把地转让给官府后,我们再租回来商屯。”
地在如今这样的农耕时代,非常稀缺,是宝贵的资源,人人想要。
李逸却要卖。
主要还是手里地太多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功臣之家也不能搞的太多了。
“咱家的伙计、佃户们,想要买地的可以优先,在咱家乾的时间越长,表现越好的,还可以只付部份地钱,以后分期偿还,利息低些。”
十娘道:“佃户若是都有地了,谁还给咱家种地?”
“放心吧,佃户就算买地,一下子能买多少亩?还是得要佃种田地才够养家餬口的。
再说了,这世上啊,永远不会缺佃户的。
没有佃户,还会有奴隶。”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这世上真正稀缺的是田地吗,並不完全,真正稀缺的是穷人。
有了穷人,才会有富人。
把地卖给自家佃户,或是乡邻村民,分期也不会亏,还能转手再赚笔利息。
哪怕李家不放高利贷,但正常的借贷利息也是不错的钱生钱。
把分期拉长一些,
那原来的佃户,就算有了自己的地,也得继续给李家干很多年,甚至是一辈子。
长孙无忌从李逸这拿到了一千顷地的消息,也很快在贵族圈里传开了。
於是,接下来无数贵族都爭相登门,想从代王府分到一杯羹。
小貂蝉韦檀特,看著嫂子特意来见面,说家里给她准备了五千亩地嫁妆,还有不少钱绢。
“咱家你几个兄弟给你准备了几个庄子三千亩地,逍遥公房那边也添妆了八百亩,其它几房也添妆了,加起来有一千二百亩地,
五千亩地的陪嫁嫁妆,这就是各家勛戚名门家,也都是少见了。”
韦三娘听著大嫂在那里说个不停,
有些厌烦的打断她:“大嫂和阿兄们难道还不知道,代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田地吗?
代王可是向太子献地两千顷,又刚转让给齐国公长孙家一千顷?”
韦思言的妻子杨氏笑道:“听说了些,今日我正也想让你帮忙问问代王,
能不能也转让些地给咱们韦家,价格好说,我们可以高於市价一些,我们也不要太多,
咱京兆韦氏各房,加起来买个几百顷就好。”
韦三娘道:“咱家还缺地吗?”
“谁还能跟代王一样嫌地多啊。”杨氏道。
(本章完)
第685章 秘密任务
第685章 秘密任务
“韦三娘进门也有好几日了,今晚你就在她院里歇息吧。”
杜十娘一连霸占了丈夫五天,也让丈夫操劳了五晚,现在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真不给她办个酒宴仪式吗?”
李逸轻笑,“没必要给韦家这个面子。”
“就怕委屈了韦氏。”杜十娘道,她跟韦三娘其实挺熟的,京兆韦杜两家都居住在长安城南,一个在韦曲一个在杜曲,相隔不远,两家世代联姻。
杜十娘的嫂子就是韦家女子。
说来杜十娘跟韦三娘也还算是亲戚,属於是表姐妹,只是没那么亲罢了,但也算是从小常玩的。
当初,杜十娘也差点就嫁给韦三娘的二哥韦思齐了。
“她也挺討厌韦氏那一家子的。”李逸道。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咱家现在也不用处处看人脸色,偶尔不给人面子,也是可以的。”杜十娘笑著道。
晚餐一家人吃饭时,
杜十娘便当眾宣布,“今晚韦氏早点洗漱收拾好,阿郎晚上在你那歇息。”
韦三娘正在夹伸筷子去夹面前的西红柿炒鸡蛋,闻言手顿在那,脸上泛起两朵桃。
“若是有不懂的,我让疏影去你房里教导。”
韦三娘听了脸更红,
虽还未经人事,但名门大家,到了婚嫁年龄,其实也会派专门的女子教导这些,有的甚至还会有专门的图册学习。
韦三娘似懂非懂,不是完全不懂。
可让一个黄闺女,头一次的时候,让一个丈夫的妾在旁边全程指导,她觉得实在难为情。
餐桌边的媵妾们,都是过来人,见韦三娘这满脸羞红的样子,倒是觉得好玩,轻笑不已。
这下,韦三娘饭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先回屋了,”说完,低著脑袋就赶紧离开。
杜十娘笑著对疏影交待,“你带几个僕妇婢女过去,帮著沐浴、开面、盘发,
该教的教一下。”
这些东西本来韦三娘身边的贴身奴婢会负责,但她被李逸从宫里带来,身边一个贴身的人都没带来。
韦家先前还想著李逸把人送回去,再安排个热闹隆重的仪式,到时自然也会陪嫁来许多奴僕、婢女和嫁妆。
“知道了,王妃。”疏影笑著应下,她以前跟著十娘身边,和韦三娘也多有往来,也算是较熟悉的了。
李逸倒不是头回纳妾了,
所以饭常吃,茶照饮,
饭后跟妻妾们喝茶,然后院里乘凉赏月,陪著儿女们还一起玩了会游戏。
等到天实在不早了,玩闹的孩子们也都睡著了,
杜十娘都催他好几遍,他这才笑著起身往韦三娘院里去。
“阿郎,韦三娘已经沐浴更衣好了。”杜疏影笑著迎上来,还特意小声的说了声,“沐浴的时候,奴查验过了,三娘还是完璧之身。”
“嗯。”
“需要奴一旁服侍么?”疏影倒是越来越胆子大了,这生过孩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看她那样子,似乎还挺期待的样子。
“韦三娘子头一回,奴怕她不堪韃伐,阿郎不能尽兴,到时奴可接替。”
“行。”
李逸看著她越来越丰腴的身材,伸出大手往那丰臀上拍了一巴掌,“先服侍我沐浴更衣。”
长安夏夜,有些闷热,那一堵堵城墙、坊墙,阻碍了风的流动。
浴池里泡了会,再冲淋乾净,更换衣袍,李逸来到韦氏房间,轻轻推开房门,
屋里燃烧著红色的喜烛。
甚至还布置了不少红色的喜庆装饰。
虽然没有仪式没有宴席,也没有宾客朋友,
可杜十娘还是让疏影做了番布置,
韦三娘换上了青色的大袖连裳,素纱中单,配蔽膝、大带、革带,青色的韈、履,
头上釵,覆笄,配两博鬢,金银杂宝装饰著。
这是一套婚服,
就是等级有些低,是六品以下九品以上女嫁服。
本来韦三娘名门之女,已故父亲更有国公之爵,可毕竟是做媵,一切从简。
韦三娘手执著一把扇子摭住了脸,
手微微抖动著,看的出很紧张。
李逸来到榻前,
杜疏影在旁边笑著让他做首却扇诗,这倒难不到李逸,信手拈来,出口成诗。
“阿郎好有才,这诗大好。”
同牢、合巹,
两人一起吃了冷切羊肉,又共饮两瓢酒,
杜疏影为两人各取一缕头髮结在一起,最后剪下来,交给韦三娘用玉盒珍藏起来。
一切从简,
杜疏影看著紧张的脸上冒汗,把妆都有些弄的韦三娘,轻笑道:“礼成!”
接下来便是行周公之礼了。
韦三娘子坐在那不知所措,
杜疏影上前先替李逸更换睡衣,然后再来替韦氏更衣。
韦氏双手紧捏著衣服,全身僵硬著。
“韦娘子,
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耽误了。”
她终於鬆开手,任由疏影帮她更衣。
······
清晨,
李逸睁开眼,
发现韦三娘正盯著自己,
“你这么早醒了?”
韦三娘子一下子满脸通红,赶紧扭过头去。
李逸伸手將她拉过来,“天还早,一起聊聊天,昨晚都没顾的上聊天,你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
在他引导下,韦三娘子倒是没那么紧张和害羞了,后面还主动的提起了韦家给她的嫁妆。
“奴嫂子说,家里置办了五千亩地,还有价值三千贯的其它陪嫁。”
“嗯,京兆韦氏不愧是关中六姓之首,出手就是阔绰啊。”
“其中有些地是韦氏其它房添妆的,其中逍遥公房添了八百亩地,韦挺就是逍遥公房的。”韦三娘直接把情况说明,没有隱瞒。
李逸摩挲著她腰间的细皮嫩肉,“这些我都知道,韦家以前可没把我放眼里,如今倒是恭恭敬敬了。
既然是你娘家给你的嫁妆,你就都收著,田庄、铺子这些若是缺少人打理,可以找罗三娘,她也叫三娘,你让她帮忙安排便是。
你这些嫁妆的收益,全都归你,你自己收著。”
“你娘家给你准备这么丰厚的嫁妆,有没有对你提什么要求?”
韦三娘犹豫了会,还是说了。
“韦家希望代王不计前嫌,”
“还有呢?”
“韦家听说代王卖地,也想买些,愿意高市价购买。”
李逸笑笑,
“韦家想买地,也行,卖谁家不是卖呢,不过想买咱家地的人多,就给他们一百顷吧,至於具体的事,让他找咱家管事们去谈吧。”
韦三娘没想到李逸这么痛快,“其实,阿郎若不想卖,也不用同意,就是那些嫁妆,我也可以一文钱不要。”
“你的嫁妆,你就好好收著,
至於买地,我要卖他要买,这也是刚好,只要价格合適就可以买卖嘛。”
“至於说韦挺,以前我是跟他不对付,但现在太子殿下都赦免他回京了,只要他以后不要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计较的。”
吃早餐时,
罗三娘听到李逸让她安排人跟韦家谈买地的事,惊讶问,“还真要卖给韦家?”
“卖,但是只卖给他们最差、最散的地,但价格要提高一些。”
罗三娘笑了,“嗯,好,这事交给奴来办。”
“记住,市价上加个两成就行了,也別加太狠了。他们答应,就卖,不答应就算了。”
想买李家地的人很多。
张亮也来拜访,送上黄金请帖。
“定了八月举行婚礼,到时还请代王光临。”
李逸收下了请帖,翻看了下,“以后那咱还成连襟了?”
这话让张亮笑的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跟代王成为连襟,那以后跟代王的关係自然是更进一步了。
“听说司空要卖地,我跟二娘想买些。”
张亮倒也直接,
他以前是个穷佃户儿子,地都是佃租地主的。
如今发达了,成了朝廷新贵,当然也要置田买地,而如今他又要娶赵郡李氏的寡妇。
这位李寡妇,虽不如她堂妹李如莲身家丰厚,可手里也有著一份很厚的嫁妆,甚至还从死去的丈夫家分到了一份。
李氏对张亮休妻娶她,也是很满意的。
现在愿意从嫁妆中拿出一大笔钱来,为张亮从李逸这买地。
张亮自己其实没多少钱,
毕竟以前跟著李密的时候,也没那个条件,后来归顺大唐,也是直到投到李逸麾下,仕途才顺畅起来。
这次秦王上位,他也是有功之臣,可比李逸就差多了。
李寡妇给了张亮几千贯钱来买地,挺大方。
不得不说,张亮也是挺有本事。
“行,你既然也想买,那我叫管事安排。”
“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有变,”李逸给他倒了杯茶,“本来准备让你这个三品左卫將军,去御史台做个五品的治书侍御史。
不过后来觉得不太適合,有些委屈你了。
正好怀州都督空缺,我看你可以先去做上了一任,好好干出一番政绩来,也是向大家证明下你,到时再回朝,那时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做御史大夫了。”
张亮愣了下,
这个变化有点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他都准备一个多月后,就要在长安与李氏举行婚礼了。
“怀州都督可是正三品职,比你左卫將军的从三品,还提了一级,你还有何可犹豫的。
这可是我亲自为你向太子殿下力爭来的,
本来这个位置,是要授给温国公李文相的。”
张亮知道李文相是谁,曹国公李世绩的把兄弟,最重要的是李文相母亲霍氏,那可是李逸的相好。
“司空,温国公的位置,我怎好抢。”
“不是你抢,是朝廷安排给你的,好好珍惜,做出点实绩来。我在朝中给你撑腰,你也得给我挣脸面。”
张亮听到这放心下来,拍著胸脯表示,一定要干出一番成绩,不负司空的提携。
一下子又提升一级,跃升为正三品怀州都督,张亮心中也是难掩激动。
“到了怀州,首先做好两件事,一是稳定地方、维持治安,二是劝课农桑、鼓励工商。
民生得搞好。”
“我明白。”
“还有件事,我听说京兆韦氏此前有不少人依附洛阳王世充,在河南多有侵占民田渔肉百姓之事,有百姓上书告状,你到了怀州,明察暗访,仔细调查清楚。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若是百姓所告为实,你把证据收集好。”
张亮心中一动,
赶紧点头应下,“下官明白,到了怀州立即查办此事。”
(本章完)
第686章 广州
第686章 广州
“广州地处东、西、北三江与南海交匯处,水网密布、海岸线曲折,素来是海上贸易大港,
未来大有可为啊。”
胜业坊代王府马球场。
两支马球队在场上飞驰爭逐马球,今日是代王府马球队和永康公府马球队的切磋。
看台上,
代王李逸、左卫翊一府左郎將李德奖、海商张三,以及即將出任广州都督的平原郡公刘兰成一边喝酒,一边看球。
今日阴天,
倒还算凉快,
场上爭逐的激烈,不时有极精彩的球,
李逸一边看球,一边在聊著广州,聊著海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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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个局,也是他组的。
张三是岭南的地头蛇,海商头子,刘兰成將要去广州赴任,当然也愿意结识他。
何况还是李逸引见,张三又还是李靖的结义兄弟。
有这几层关係在,他得给这个面子。
“广州人素来善造舟,山海经里都提番禺始为舟,广州人上古时代就会剑木为舟,绝技是放火造船。”张三说道。
李逸笑道:“岭南要想发展,就离不开海上贸易的带动。岭南本地的土產,还有南洋的舶来货运到中原来,中原的丝绸瓷器等也可从广州、交州港出海,
我是非常看好的,完全可以打造出繁华的海上丝绸之路。
这內地商贸,还得先修路,海上可不用修路。”
张三捋了捋自己的虬髯,“海上不用路,造船便可,广州造船技术可是很了得的,我们的海船早就能够航行到狮子国甚至是天竺,以及更远的泰西。”
其实西汉时,就已经开闢了海上丝绸之路,南海巨舶在广州和古罗马阿杜利港之间运送丝绸、珠宝、香料、矿物等大宗货物,
南北朝时期,广州港起航的商船,也能直抵阿拉伯半岛西南的亚丁港。
在以往最兴盛时,每年驶入广州港的海船多达上千艘。
李逸可是穿越者,岂不知海贸之利。
大航海时代,可是造就了几个日不落帝国。
要航海,就要先造船。
广州海商现在的海船也还不错,以载重量大、抗风力强而著称,比较適合南方海阔水深、多岛屿的地理环境,特別適合南洋深水航线。
“我打算投钱在广州建船坊,搞海贸,到时可得你们两大力支持啊。”
刘兰成自然表示欢迎,李逸肯投钱,那也是他的政绩。
张三则是李逸的未来合作伙伴,更是欢迎了。
他笑著跟李逸和齐兰成介绍起现在他航行南洋的船只,“主要是苍船和木兰舟两种,苍船长二十丈,能载六七百人,木兰舟则能载千人。
海船用材上以岭南硬木和荔枝木、樟木、乌婪木为主,用铁钉连接铆牢,船型首尖体长,吃水较深,梁拱小,甲板脊弧不高,有较好的適航性能和较大的续航能力······”
刘兰成老家北海,也就是山东青州的,那里虽也靠海,也有海船,但都是近海航行,而且北方渤海黄海的海岸较浅,他也曾在南方的鄱阳郡做过书佐,那里的船更是內河船。
李逸虽然不太了解这时代的海船,但也知道些歷史上的海贸船只。
他就提出了些诸如水密隔舱等建议,
让张三这行航海行家听了都拍腿叫好。
海上贸易虽然风险大,
但利益也高,
有时就算跑十条船出海,一条船成功,也仍能大赚。
更何况,
现在张三可不是去南洋贩什么犀角、象牙、珊瑚、崑崙奴这些,他是去贩香料,
那利润更高。
李逸不仅要去岭南造船下南洋运香料,
他还要在岭南种甘蔗製。
粟特胡商从丝路贩来天竺人的霜,在长安大赚特赚,可他们號称如霜雪一样白的,在李逸看来却一点不白,太黄,跟滋了尿一样。
蔗脱色技术,好像並不是太难,
普通的蔗,提炼脱色一下,身价翻十倍不止,
不能让胡商一直来割大唐的韭菜,让他们大把赚这钱。
李逸可以在岭南多搞些庄园种甘蔗,製售卖,大唐可是个巨大的市场,对蔗的需求巨大。
他甚至还计划要在岭南种。
別看后世两广基本上不种了,
但歷史上,广东云浮三罗地区,曾是重要的產地。
后世一般提起种植,想到的肯定还是新江,那里气候適合,大量种植。
其实中国有五大產区,不仅有西北地区,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华北、华南也都是產区。
两广、海南等地,亚热带、热带季风气候,土壤肥沃,是高產量的优质区,长江中下游,从两湖到两江,明清时更是成为商品核心供应带,支撑起了江南发达的纺產业。
这几年,
李家一直在种,
但规模產量不算大,
也慢慢建立起了一套纺產业,
虽然还不如高昌国的白迭布有名,但品质已经不输,甚至工艺上还有所改进提高。
李逸一直看好和產业,
以前大唐没有,高昌国產的布,胡商贩到中原来,卖的比丝绢还贵好几倍。
李逸觉得这也是在割韭菜,
种织布,又不比种桑麻织布织绢高明到哪去。
布和麻布的种植加工上,不会有太大技术差別,但使用上,加工,可强过麻布太多。
不管是织成布,还是做成保暖的衣被鞋帽。
在岭南种甘蔗种,最大的优势就在於那边现在天高皇帝远,地广人稀。
有条件搞大规模的种植庄园,
这在內地是並不方便的,內地人多地少,尤其是太平之后,更是要优先保证粮食生產。
没条件让你大规模的种其它经济作物,
李家之前小面积的种种药材,都总有官府来提醒,若不是身份在,地方官府甚至会直接拨了你田里的其它作物苗子,强行让你种粮。
朝廷能允许百姓大量种的,也就是桑、麻,以及枣树榆树了。
在岭南搞种植园,就没那么大限制了,
在那边甚至还能弄到更廉价的大量种植工人,可以直接蓄奴种植。岭南的狸獠蛮,东海流求岛上的岛夷,南洋群岛上的崑崙奴,
更南边的中南半岛上的那些土著等等。
这些產业有很好的条件做大,
且不用担心马上被人打压限制之类的。
毕竟岭南天高皇帝远。
甚至將来有条件,李家还能往东海上的大岛流求岛,南边的琼崖岛上发展。
“我这次卖了几千顷地,
准备把卖地钱,都投到岭南去,造船、种甘蔗、。”
刘兰成以为李逸在说笑,
可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试探著问,“代王真要下这么大本?”
“嗯,我看好岭南,將来依託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前途无量。而且岭南是块还未完全开发的宝地,
去的越早,就能占到更好的位置。”
张三对李逸的这种远见卓识和胆魄是佩服万分的,他土生土长的岭南人,还是个崑崙奴的后代,
如今的岭南看著乱,
可確实是未经开发的大宝地。
“代王有远见,有魄力,张三佩服,你信的过我张三,愿意与我合作,我也绝不会让你失望。
我张三別的不说,但航海这块,那绝对是行家。”
李逸点头,“这我是绝对相信的,你负责从南洋把胡椒、肉桂、丁香等香料,还有玳瑁、犀角、象牙、珊瑚等贩回来,我呢从中原內地安排瓷器、丝绸、茶叶、纸张等唐货输送到广州、交州港,你再船运出海贩出洋···”
“刘都督你要做的,就是维护好码头,建立一支水师舰队,保护沿海,不受海贼劫掠。
到时就能抽分收税,享受这海贸之利了。”
李逸和张三赚钱,刘兰成得税收、政绩,
这官商合作,正正好。
“你们大胆的放手去做,我在朝堂中枢,为你们撑腰。”
刘兰成听了这话,也对即將南下赴任添了底气,但也还是请求,“如今岭南叛乱四起,广州绝不容有失。
我此次南下赴任,都督广州诸军事,还是想请朝廷,能够给我几千兵马,长驻广州,既能护卫广州安全,也还能震慑周边豪酋。”
李逸对此自然支持,
“我会在政事堂上提出此事的,爭取给你两三千兵马镇戍广州。你到了那边以后,也还可以徵召当地百姓,组建州兵、团练,鎧甲武器这些,我会儘量为你爭取。”
张三在旁边提了个建议,
“广州三江匯聚,面向南海,组织一支水师很重要,在东南沿海,有一群以船为家,永远生活在水上的人,
被称为艇户或疍家,这些人散居沿岸海上,水性都非常了得。
刘都督到了广州,倒是可以从这些疍家中招募一些年轻驍健者为水师兵。”
刘兰成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人,听到还有这么一人群体,倒是挺感兴趣的,向张三询问了许多具体情况。
岭南地方,散居海上的艇户疍家,而內陆平原地带的多称为狸或俚,居於山区的称为獠或峒僚。
都是些贬义性的蔑视称呼。
经歷过晋室南渡和南朝宋齐梁陈等的开发,岭南的汉人其实也不少的,如高凉冯氏、瀧州陈氏、钦州寧氏,其实都是南朝时南下的汉人豪族,
在当地落稳脚跟,与当地豪酋联姻,形成了强大的地方势力。
若是中央势弱,那他们就有可能跟云南的爨氏一样,成为真正统治一方几百年的土皇帝。
而冼氏,就是岭南东道西南沿海一带的俚人首领,冯盎的祖母冼太夫人,当年能被称为岭南圣母,正因其家是岭南俚族第一大家族,而夫家冯氏,是北燕皇族南渡,在高凉郡崛起,冯冼两家联合,自然就成了当地最强。
最不服朝廷的自然是那些俚僚蛮夷,而如冯寧陈几大豪强,其实也未必就完全效忠中央,也是各怀心思。
好在刘兰成去的是广州。
李逸提醒他,“刘公到了广州,坐山观斗便可,不要轻易下场。”
(本章完)
第687章 太子一怒
第687章 太子一怒
李世民看著面前的奏疏,面沉如水。
“召御史大夫皇甫无逸、检校大理寺卿郑善果、刑部尚书刘德威来见孤。”
“请政事堂六位宰相前来共同廷议。”
显德殿中,
大唐皇太子李世民目光凛然。
殿中监卢宽侍立在一侧,暗暗打量著这位监国皇太子殿下。卢宽本姓豆卢,原是鲜卑慕容氏一支,后魏北地王慕容萇投降北魏,授长乐郡守,赐姓豆卢,鲜卑意为归顺之意。
他是隋文帝的外甥,隋末任梁泉县令,隨太守萧瑀一起归顺大唐,因与李渊是旧友,得授光禄大夫,后来奉詔去豆姓卢,先任岐州刺史再任殿中监,次子还被皇帝选为女婿,他成了皇帝亲家,
一直也是皇帝心腹。
如今虽还站在这殿中,
可他心里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不可能再担任这个重要的內侍之职。
豆卢宽侍从过隋文帝、隋煬帝,如今又侍奉过大唐武德天子和如今的监国太子,
他心里默默对比著这两对父子、
都是关陇贵族名门出身,都是文武精通。
李渊父子的武艺,比杨坚父子的武艺更强一些,
杨广的文才比李世民强,不过杨广更加刚愎自用。
太子目光扫来,
“豆卢公觉得代郡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豆卢宽神情一动,凛然应道:“代郡王天纵奇才,尤其军事上仅逊於殿下,堪称不世出名將。
殿下用兵爱用险,代王用兵擅用奇。用险者兵家谓之不败,用奇者兵家谓之不可胜。”
李世民笑道:“看来在你心中,李逸打仗的本事还在我之上。”
“各有千秋,不过他用兵更稳当一些,而殿下的用兵之法,无人能效仿。”
李世民点了点头,“还有呢?”
“代王识大体知进退,虽功高而不自傲,时刻谨慎,以他这个年纪,非常难得。
仅仅是这次他卖田一事来说,就没有几个能效仿。”
李世民点头,“是啊,一下子就把一半多的地出手了,五六千顷啊,而有的人,为了几十顷地,都能把官司打到圣人枕边,
有的人,甚至为了那么几百亩地,都能不顾王法,巧取豪夺各种手段使尽。”
豆卢宽听出来,这里说的人中有尹、张二妃,如今这二妃已经没有了音信,不知所终。
当初李世民打下洛阳,尹张二妃主动向天子请求去洛阳清查洛阳宫中物品名籍以及宫人等,向李世民索要过洛阳田地,看中了几千亩好地,结果那地却被李世民已经赏赐给淮安王李神通,
为了爭这块地,可是闹腾了好一阵,最后二妃还在天子面前告御状,说秦王的教,比天子的手敕都管用。
这事李世民到现在看来也还耿耿於怀呢。
“李逸出仕朝廷数年,可却立下无数功劳,可如今却有人上告,列他二十一条大罪,
告他贪污,甚至是谋逆!”
“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豆卢宽心道,怪不得太子脸色这么难看,还要召三司长官和宰相们前来,
那个告发者也实在太蠢,
別说人人皆知李逸生財有道,最会理財,富裕无比,根本用不著贪污。
就算他贪污,
可李逸是拥立元谋功臣,
这太子刚受封,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因为么点事治李逸之罪?
至於说谋反,
这更不可能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傢伙,居然如此愚蠢。
又或者,
这是某些天子心腹旧臣,不甘寂寞的试探?
但豆卢宽知道,不管幕后是谁,这次都惹怒太子了。
今天,
看来不会善了。
很快,
皇甫无逸、郑善果、刘德威这三法司长官闻令赶来,
六位宰相也被请到。
还有秘书监萧璟、內侍监韦庆植,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兵部尚书豆卢宽、民部尚书唐俭等六尚书。
李逸进入显德殿后,就感受到李世民很不高兴,
那不满直接就掛在了脸上。
等人到齐,
太子冷冷开口,
“有人告司空李逸二十一条大罪,说他贪污,告他谋反,”
“孤看过后很愤怒,现在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审问无逸有没有罪,
而是要下令立斩此人。”
“此事特事特办,不经三省,也不经三法司,我现在就要斩了他。”
太子这番话,
让人惊讶。
萧瑀皱眉,站出来问道:“请问太子殿下,告发李司空者何人,他所告发的罪名,可有证据?”
“臣以为,此事还是当交付法司调查,若真是诬告,也能还代王一个清白。”
李世民冷哼一声,
“告发无逸者名为卢阶,此人在太原从龙起兵,为陛下大將军府参佐之官。
如今已致仕在家养老,现在却突然上书诬告朝廷功臣,
这么明显的诬告,还用审?
难道我还信不过无逸,朝廷还怀疑无逸?
若是开了此例,隨便某个人站出来诬告朝廷功臣,朝廷都要调查,那岂不是要寒功臣之心?”
萧瑀力爭,“有人告发,就该审理,如果查明是诬告,该怎么反坐处罚就怎么处罚,
但不能不查。”
“我信的过无逸,”李世民大声打断萧瑀,“这种胡乱嘶咬,必须严惩,杀一儆百!”
李逸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自己这段时间卖地,搞的满长安热议,还真就惹的有人眼红妒忌,居然上书告发。
你告就告,告点其它的也好,你居然告我谋反?
真是不知死活。
李世民这个时候不可能受理此案,要是真让三司调查,那就会传递出错误的信號,
到时只怕就会引来无数旧臣,对新朝功臣们的撕咬。
李世民生气就生气在这,
这人直接攻击的是拥立他的第一功臣,这就是在打新太子的脸。
绝不容许。
因此李世民连该有的程序都不走,就要直接处死那人。
还必须是把宰相和三司大臣叫来,当面宣布这个决定。
萧瑀出来反对都没用。
必须杀一儆百,必须拿人头立威。
哪怕这个卢阶,是隨皇帝起兵的元从,曾是大將军府的参佐,是做到四品郎中致仕的也不行。
管是原来是天子元从,还是出身范阳卢氏。
眼下,他都必须得死,而且必须得是不审而诛,才能展露太子的强硬態度。
李逸看明白了,
其它大臣们自然也都看不明白了。
但萧瑀不肯退让,
郑善果也坚持要启动调查程序。
皇甫无逸也觉得直接斩杀卢阶,不合適。
只有刘德威没吭声。
李世民站了起来,
负著手在殿中踱步,
片刻后,他回到御座前,转身望著一眾大臣。
“孤对你们很失望,尤其是对郑善果和皇甫无逸你们二人。”
“是非黑白都不分了,明知是诬告,却还要查,查什么?”
“玄龄!”
中书令房玄龄上前,“臣在。”
“立即擬詔,贬郑善果为岐州刺史,贬皇甫无逸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
“权弘寿检校大理寺卿,崔君肃检校御史大夫!”
太子直接就免掉了这两位紫袍大臣,
然后望了眼刘德威,
“刘德威转太僕卿,赵郡王李孝恭为刑部尚书。”
权弘寿和崔君肃,都曾是秦王府长史,內侍监韦庆植曾是秦王府司马,
包括如今殿上的殿中监豆卢宽,其实也兼任过秦王府司马。
“豆卢宽迁礼部尚书,加右卫大將军。”
李世民乾脆藉机,又调整了一波中枢高层的人事。
“授裴怀节为殿中监。”
这个裴怀节曾是隋朝的太守,后来归附大唐,此前在秦王府为录事参军,官品较低,有些屈才,但裴怀节还是兢兢业业,李世民也看在眼中,
如今直接提升为三品殿中监。
殿中省、秘书省、內侍省,三位长官称监,李世民全换上了自己秦王府的人。
而最重要的三法司,
御史台、大理寺、刑部,这次也一步到位,长官全换了。
“將卢阶押到狗脊岭当眾腰斩,头颅悬於西市坊门示眾,籍没全家!”
“卢阶家產,田宅、钱帛,以及没为奴的妻妾女儿,统统赏赐给代王!”
李世民走到李逸面前,拉著他的手,一同到御座坐下。
“无逸与孤,情同手足,无人可间。”
太子今天,霸道无比,
甚至有点蛮横不讲道理,
可就是这般,
让萧瑀这个拗相公也无法招架,难以破解。
郑善果、皇甫无逸、刘德威,更是为卢阶的诬告,而被贬职,调离中枢。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杜如晦等太子心腹们,
却是感到了久违的熟悉感觉,这就如同太子以前用兵,好用险。
看似冒险不应该,可却总能打敌人措手不及。
长孙无忌更是只觉得痛快无比,这些傢伙,就该这样,何必跟他们那么客气。
今日敢诬告李逸贪污、谋反,
那明天就敢来弹劾我长孙无忌外戚弄权了,这还得了?
李逸跟李世民同坐於御座,
坐在上面,
跟站在下面,
视角不同,感受也不同。
李世民的维护,他很感动,但也明白,他们此时是君臣一体,一荣共荣的,
虽然玄武门兵变,没有流什么血,但依然不能改变这是宫变夺权上位,
李世民平时朝堂的温和面孔下,其实也还没完全放鬆警惕。
今天他的大怒,並不是过激反应。
必须得时不时的亮一下爪牙,否则有些人还真忘记了他是怎么成为太子的。
(本章完)
第688章 抄斩
第688章 抄斩
务本坊,
已致仕的前工部郎中卢阶在宅中园亭中欣赏著荷,
小荷才露尖尖角,
肥胖的锦鲤在莲叶下嬉戏,
远处游廊下,是家中女眷们在插聊天,今日是妻子生辰,出嫁的女儿们也带著孩子回家来,
卢阶几年前在太原也只是并州的一个七品的参军,从龙起兵,打进长安,授官工部郎中,得了正五品实职。做为范阳卢氏旁支庶出,六十多了,还能有机遇,也算难得。
干了几年,年初年满七十后,他便请致仕,朝廷也批准了,致仕后就住在京师,还能享受半禄的待遇呢。
如今京中安享晚年,孙儿绕膝,女儿们也都嫁的不错,时常能带著孩子来看望,卢阶对如今的生活是非常满意的。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阿郎,不好了,”
管家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一不注意脚下台阶,还摔了个狗啃屎。
“慌什么?”
卢阶看到莲叶间的锦鲤全都受惊散开,顿觉打扰了兴致,不满的喝斥。
“阿郎,门外,来了好多禁军,他们说奉旨捉阿郎,押赴闹市斩首,还要查封咱家···阿郎,你快去看看吧,禁军已经闷进宅院了。”
管家顾不得摔了一嘴泥,慌张的稟报。
卢阶愣住。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喧闹声,
卢家的家丁,没敢阻拦那些凶恶的禁军,一路退了进来。
大批禁军,
都是披甲执锐,
就这样一路闯了进来。
“卢阶何在?”
卢阶看著那明晃晃的鎧甲、刀枪,感觉头髮晕。
“老夫便是卢阶,你们是何人,为何私闯老夫宅院!”
这时从外面又走来一员將领,大群甲兵簇拥著。
那人一路过来,
扫了他一眼,
“你就是卢阶?”
“敢问是哪位將军?”卢阶看到对方身上的甲冑不俗,上前询问。
“旅賁军副率常何,奉监国太子令,捉拿罪犯卢阶!”
卢阶腿不由的抖动了起来,
旅賁军,那是东宫六率中的左右司御率府的別称。常何,他听说过,以前瓦岗的,后来投唐,废太子视为心腹,谁料那日他当值玄武门,却把太子堵在宫中。
“请问我有何罪?”卢阶心里已经明白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犯了何罪你自己清楚,代王岂是你能乱咬的,卢阶,你一把年纪了,头髮都全白了,你说你放著这好好的致仕生活不过,为何要发昏呢?”
常何看著这老傢伙,
务本坊在长安城里也算是较高档的地段,因国子监在坊內,坊內的地皮都很值钱,住的官员也多。
这卢阶的宅院占地得有二十亩左右,前后几进还带有跨院,园假山荷塘鱼池,
营造的也是很典雅的,
都致仕了,还要作死。
“带走。”
卢阶不敢相信,“李逸二十出头,野道出身,为官不过数载,就拥有田地万顷,这些不是贪污来的怎么可能···”
常何冷笑几声,
对身旁的旅帅使了个眼色,那壮汉便走向卢阶,狠狠的甩了两个大巴掌,打的卢阶那半口牙又掉了好几个,脸立时肿了起来。
那旅帅却还没放过,伸手直接就把卢阶的下巴给一拧,便让他脱臼了。
这下,卢阶张著嘴,再也合不上,却也说不了话了。
常何可不想听这卢阶废话。
他只是奉太子令,將此人立即押赴长安城中狗脊岭处斩。
无需审问,
也不用等到秋后问斩,
更不需要什么覆核,
今天就斩,
斩立决!
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范阳卢氏,也不过如此。
常何看著这个狼狈而又惶恐,眼神中满是绝望的老傢伙,十分不屑。
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下场便是如此。
“赶紧查封卢宅,让弟兄们都轻手轻脚一些,別搞的一塌糊涂,这里已经被太子殿下赏赐给代王了,
不仅是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
也包括这宅子里所有的奴僕、马匹,
还有卢家的所有女眷,现在都是代王的奴隶了,
谁要是粗手粗脚,损坏了这里的物件,小心老子拿鞭子抽。要是谁敢起坏心,偷拿府中財物,甚至敢动这府里的女人,
老子可不会跟他客气,一会直接拉到狗脊岭,和姓卢的一起砍了!”
抄家,
本来肯定是要顺手牵羊弄点好处的,
可现在这里已经不再姓卢,而是属於代王的,
一眾旅賁军的將士,便都老实了很多。
不仅仅是因为代王的官爵崇高,也因为代王在军中的威名,那可是跟太子一样战无不胜,带著唐军打了无数胜仗的,
哪个当兵的不崇敬太子和代王呢。
代王的东西,当然不能乱来。
远处廊下尖叫声四起,
撕心裂肺的,
是卢氏女眷们的违章,
在廊下插聊天的卢阶老妻,和他妾氏,以及儿媳妇、女儿们,刚刚亲眼目睹了禁军闯入,卢阶被打倒的景象,
嚇得惊声尖叫。
常何大骂,“哪个狗日的乱来,都说了这里的女人一个都不能碰。”
“將军,咱们弟兄没乱来,是她们自己乱叫。”一名队头喊道。
常何翘首张望,
“带兄弟过去,把这些女人控制起来,別让她们瞎叫了,叫也没用,喊破喉咙都没用了,
谁让姓卢的蠢呢,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现在还把一家人给害了。”
从官宦人家的女眷,
到即將沦为卑贱的奴隶,
常何为这些老少女人们嘆息一声。
卢阶想要说话,可下巴脱臼了,根本说不了。
他一把老骨头,也无力反抗,
被旅賁军直接拖著走。
拖出大门,
乌头院墙外,扔上准备好的囚车,直接押往狗脊岭。
长安城处决犯人的主要刑场有两个,一个是狗脊岭,一个是独柳树,这两个地方,分別在长安的东市和西市。
处决犯人,一般要求在闹市处决,也就是当眾处决,起到震慑作用。
狗脊岭就在东市西北角的高坡上,形似狗脊而得名。
东贵西富,
其实东市的人流量要比西市少些,
但卢阶家所在的务本坊离东市很近,因此直接拉到狗脊岭处决。
刚刚还在安享晚年,
转眼间就被扔在囚车里拉到了东市,
很快,卢阶被拉到狗脊岭那块高坡上,
那里因为经常处决犯人,被称为凶煞之地,平时东市里商贩,都不愿意靠近。
旅賁军敲起铜锣,
东市的市吏得到通知,也立马跟著宣告。
听说要斩人,
斩的还是一位前正五品官,又是范阳卢家的,
於是商贩百姓都纷纷赶来瞧热闹。
一位这么尊贵的官人,平时可是连亲自入东市都不允许呢,走在路上还有仪仗开路。
现在却要被砍头了。
百姓总受看热闹,
什么热闹都愿意看,杀鸡杀鸭,杀猪杀羊,这杀人更喜欢看。
甚至有两军交战,百姓不顾安危,跑到城外战场边上观战的,结果被士兵衝击的,
当年战神韦孝宽都这样干过,驱赶著来看热闹的百姓,去衝散敌阵。
很快,
刑场前,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头。
那些百姓兴奋的嘰嘰喳喳,
甚至还有人跑去蒸饼店买来了蒸饼,手里高举著蒸饼死命的往前挤,就等著人头落地,好立马拿蒸饼去蘸人血。
人血蘸蒸饼,据说吃了能治不少病,尤其是肺病,有奇效。
这种民间偏方,总是有很多人信的。
一位五品官的血,还是五姓七家范阳卢氏的血,
在那些人的眼中,
肯定更有药效。
常何抬头看天,
也不管时间有没有到中午了,
“宣告卢阶罪行,然后立即行刑!”
卢阶的罪名很简单,就是诬告当朝司空兼侍中的代郡王李逸。
“行刑,立即执行,腰斩!”
“斩!”
一声令下,
专门行刑的刽子手上前,
卢阶脑袋被按在木桩子上,不能动弹,那看著那木桩上的暗红,也不知道斩过多少人脑袋了,
这一刻,他后悔万分,为何要去写那道弹章。
只因找他的人,是卢氏本家大宗嫡系?
恍惚中,
他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安化门內乐安坊,该坊靠近上东门,也距离皇城很近,是许多高官府第所在。
司空裴寂,便居住在此坊中。
“阿郎,”
裴律师几乎是一路跑著进了父亲的书房,年轻的裴律师脸色苍白,十分难看。
“何事?”裴寂正在打谱,手捏著玉石棋子。
裴律师咽了咽口水,
“阿郎,就在刚刚,前工部司郎中卢阶,被抄家了,卢阶已经押去东市狗脊岭处斩,估计这会已经被腰斩了,
卢阶的妻女子妇,也全都被籍没为奴了。”
空气中突然很安静。
啪嗒,
裴寂手中的棋子掉落,
砸在棋盘上违章很脆响。
卢阶,
跟裴寂当年在晋阳还是好友,两人甚至还是儿女亲家,裴寂的一个庶子,就是娶了卢阶的女儿。
他几乎不敢相信儿子的话。
“你说什么?”
裴律师又赶紧重复了一遍,他没想到他那个未婚妻的兄长,会如此狠。
只因卢阶一道弹章,都不经审讯定罪,直接就立斩之。
还抄家。
“为何?”裴寂失神落魄。“为何会这样,不是让卢阶弹告李逸贪污,巧取豪夺大肆兼併百姓田地而已吗,怎么就会如此?”
裴律师道:“听说卢阶列举了李逸二十一条大罪,其中还有谋逆造反的大罪。”
裴寂听闻,吹鬍子瞪眼,一把將面前的棋盒棋盘全扫了。
稀里哗啦,
一片狼藉!
(本章完)
第689章 请陛下传位太子
第689章 请陛下传位太子
侍御史马周乔迁新居,
搬进了务本坊,李逸下值后也是特意前去道贺。
“鶯迁乔木,燕入高楼,恭喜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马周站在门口满脸笑意,二十二岁的他,就在长安有了一套自己的宅院,占地十八亩,还是在务本坊,
这里可是勛戚云集,
国子监也在坊中,
坊为要衝,地当贵里,地价每亩几万钱。
马周这宅子,二百万。
马周非常喜欢这里,隔壁就是国子监,这氛围他特別喜欢。
他出身贫寒农家,父亲死的早,母亲支撑著家,他年少聪明,靠在学堂外旁听启的蒙。
像他这样出身,这个年纪,哪可能在长安买的起如此豪宅。
也是风云际会,本来在河北地方州学为助教,拿著微薄俸禄,结果遇到李逸点名徵召,从此进入李逸幕府,几年时间,他居然也步入京师,成为六品侍御史。
如今还有了这么大一处宅子。
这宅院仅地皮每亩就三万钱,他这宅占地十八亩,地价就五十四万,这宅子原本是五品工部郎中卢阶宅,营建装修的都非常不错,仅是那园的假山奇石、树木草就值很多了。
二百万拿下,那纯是友情价。
“我到现在都有些做梦似的,不敢相信我在长安居然有了如此大宅。”马周嘆道。
这处宅子前主人是工部郎中卢阶,因诬告李逸,被押到东市狗脊岭腰斩,家眷籍没,財產查封,转赐给了李逸。
李逸转手卖给了马周。
当然,马周一时也掏不出这么多钱来,
他这个六品侍御史,刚刚得到了朝散大夫的五品散阶,太子对他很赏识,赏赐了他一千贯钱,用以购买住宅。
李逸便把这套刚到手的宅院卖给马周,就要价二百万。
马周先付了一千贯,余下的慢慢还。
其实这宅院,三百万都会有人抢著要,卢阶把这宅院营建的真不错。
“卢家原来宅中的奴僕婢女,你要是喜欢就都留著,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换一批。”李逸笑道。
马周请李逸入宅,
他刚获得五品散阶,因此卢阶的这处宅院,几乎不需要做更改,他也能直接入住,不会有逾越之处。
乌头门的高度,大门的进深,这些都合他品阶。
“这府里的奴僕婢女实在是很多,还有崑崙奴新罗婢波斯舞姬呢,我可消受不起啊,
司空你都带走吧,我有个老僕一个小僮带过来,足够了。”
“你如今在京城为官,接下来也当把母亲接来,这么大住宅里外都不是需要人的,看门的閽者,赶车的车夫,餵马的马夫,护院的家丁,厨房还得有厨娘,浆洗得有僕妇,还有端茶倒水的丫环,隨从的护卫、书僮,打理园的园丁等,
另外內外管事,还有帐房也是少不得的。
我看啊,这府里的奴僕等你就都留下,今后要是哪个用的不顺手,你就再换。”
马周苦笑,“这宅子里那么多人,说实话我可用不起啊,几十號人呢,光是管他们吃穿就好大一笔开销了。
我这侍御史,俸禄也並不高。”
“之前在河北、代北的时候,军中不也给你分赏了不少么。”
“寄回老家,盖房置地,还给老娘买了几个奴僕。”
大宅里,
原来卢家的奴僕婢女,还有养的歌舞姬乐班等,都在庭中站著,忐忑不安的看著他们到来。
卢家人,则都被带走了。
男丁流放岭南,女眷为奴赏赐给李逸。
李逸来到他们面前,
卢阶以前生活还是比较奢侈的,远超五品京官水平,这也因他是太原元从,又是范阳卢氏。
虽不是大宗嫡系,可毕竟也顶著五姓七宗的名头,其底蕴不是马周这样贫穷农家子出身的年轻人可比的。
如今,这一切都便宜马周了。
李逸对马周很大方,也是赏识这个旧部。
他资助过不少人,师兄孙伏伽,师兄魏徵,以及现在的马周等,
“从现在起,你们就不再是我李逸的人了,你们以后是侍御史马周的奴僕,
好好忠心於马御史。”
马周打量著这么多奴僕婢女,“暂时仍按照从前安排,各司其职吧,回头有空,我再跟你们单独谈话。
现在,来人书房侍候,煮一壶茶。”
卢阶的书房很宽敞,装饰的也很典雅,还有很大的靠墙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
光是那一个个捲轴的书,就不下千卷,能值很大一笔钱了。
“这些书,我回头整理好了,便给司空送府上去。”
马周爱书,但也知道这些书很值钱,没想著留下。
“你留著看吧,我府上有个藏书楼,如今都藏书万卷了,但说实话,我现在却没什么时间看书了。”
“这怎么好,这些书很贵重。”
“哈哈,都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这些书,赠给你这个爱书的才子也是正合適的。”
进来煮茶的婢女很年轻美貌,
一问果然是新罗婢,
不是什么高句丽、扶余、东瀛人冒充的假新罗婢,是真正从新罗国来的,温驯乖巧。
“奴从海东来大唐六年了。”
十岁时被贩来,转眼就六年了,如今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煎茶的手法,更是相当的嫻熟专业。
动作行云流水,
极具观赏。
美婢、好茶。
茶分好,马周挥手让她先出去。
“司空,我查到,卢阶是裴寂的亲家,他的一个女儿嫁给了裴寂的庶子,两人关係向来很好。
此次卢阶诬告司空,好像正与裴寂有关。”
李逸端著白瓷茶杯,慢慢啜饮茶水,传统的煎茶法,跟宋代抹茶有些类似,
味道都更浓郁。
“裴寂这是不甘寂寞啊。”
马周道:“现在还没有確切的证据能牵扯到裴寂,不过我身为御史,可以风闻奏事,把这事捅出来。”
李逸摇了摇头。
“对付裴寂这样的傢伙,得看风向时机,现在还没到时候呢,暂时不要动他。
待起风了,
你再弹他。”
李世民才刚当上太子,都还没登基呢,
现在能把裴寂踢出政事堂,就已经不错了,真要彻底收拾裴寂,这影响不好,
不利於大局稳定。
因此,別说没证据,就算马周手头真掌握了证据,现在也不適合动手。
“现在这阶段,稳定压倒一切,
得团结,
儘量不要引起新旧对立。”
做御史的,更应当会掌握风向,他们就是天子手中剑,不能乱砍。
“太子什么时候登基?”马周问出了一句无数大唐子民都想知道的话。
李逸呵呵一笑。
“殿下刚刚受封为太子,总得还有个时间缓衝,得把朝堂中枢理顺了,甚至是地方也安抚调整好了,
才是陛下禪让退位,殿下登基称帝之时。”
“那要多久,我觉得宜早不宜迟啊,早一天登上大位,也就早一天人心安定,也不会再给人有其它想法机会。”马周道。
“嗯,看情况吧,迟则两月,快则一月。”
李逸和李世民也早商议过此事了,长孙无忌其实早在宫变成功后,就嚷著要请李世民登基了,巴不得当天就让李世民太极殿称帝。
不过房玄龄杜如晦等,还是觉得要有个缓衝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当然,也不能拖的太久。
李世民早点成为皇帝,也才能让天下都更安定下来。
李渊一天还是皇帝,
那也许就总还有人心不定。
···
太极宫门前,
裴寂一身白袍,
身著紫袍的监门將军张阿难过来,
“裴司空是进宫?”
“嗯,进宫面见圣人。”
说著,裴寂递上一道手令,是太子手令,许他进宫面圣。
张阿难有些意外,仔细的检验著这道手令。
“张將军请放心,我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偽造监国太子的手令。我刚刚从东宫出来,已经拜见过太子,得到太子许可的。”
张阿难仍是仔细查看完毕后,这才道:“我送裴司空进去。”
他把裴寂送到了皇帝所居的甘露殿。
现如今,
大唐天子不仅出不了太极宫,甚至平时也只能在甘露殿这组宫殿活动,要去北海泛舟,都还得先派人通知张阿难,得到他的允许,由张阿难亲自带兵护卫隨侍才行。
甘露殿里,
李渊抬眼,冷冷的打量著这两人。
“张將军,怎么把朕的老伙计给请来了?”
李渊对老伙计笑问,“怎么一身白衣,你的紫袍难呢,这才几天啊,裴寂你的官爵难道就被罢免了?”
裴寂道:“陛下,太子已准许臣致仕归家,不在朝为官了。”说完,他扭头看张阿难,“今日我来看望陛下,与陛下聊聊天敘敘旧,张將军要一起吗?”
张阿难看了看这君臣二人,
肃容道:“陛下,臣先告退,在殿外侍候,有事吩咐。”
待张阿难退下,
殿中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李渊长嘆一声,
裴寂也是跟著嘆气。
“陛下,卢阶死了,他弹劾李逸贪污等罪,太子大怒,不经审讯便立斩於东市,家眷也一个没放过,男的流放岭南,女的发给李逸为奴。”
说著说著,裴寂落泪。
“陛下,卢阶也是太原最早追隨陛下起兵的,是大將军府的幕属,如今七十致仕在家,结果还是落的如此下场。”
李渊再次嘆气,
“二郎如此霸道?”
裴寂抹了把泪,“陛下,如今为天下计,为朝廷计,为宗室计,亦为陛下自身计,
还请早日传位於太子。”
李渊瞪大眼睛,盯著这个老伙计半晌,
“我还以为裴监今日是来看望我这个老朋友的,没想到,却是来为太子做说客劝说我退位的,
裴寂啊,我是真没想到啊,有朝一日,你会为二郎来劝我退位!”
(本章完)
第690章 太上皇帝
第690章 太上皇帝
“至尊此时心情,老臣能够体会。”
“只是,局面已然如此,至尊还是要往前看啊。”
裴寂缓了口气,“卢阶之死,是太子在杀鸡做猴,表面上做的那只猴是老臣,
可,说句冒犯天顏的话,这又何尝不是太子党在向至尊亮爪牙。”
“陛下当初就不该以秦王为帅,让他东征西討,这让秦王声威越来越高,魔下聚集了大量谋臣猛將。
后来更不宜设陕东道大行台和天策上將府,
秦王功盖天下、权倾朝野,自然就会生出非分之想。
事到此处,顺水推舟,改立秦王为太子是唯一选择,可至尊又犹豫不决,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这才有了六月初四之祸。
否则,若是废太子立秦王,那秦王也不会键而走险。”
李渊哀嘆,“事已如此,现在还说那些又有何用呢。”
“是啊,事已如此,陛下又何必再留著这至尊虚名,何不早日传位於太子呢。”裴寂道。
“朕现在就剩下一个虚名了,连这甘露殿都出不去,甚至身边的尹张二妃,被他们带走后也再无消息,
怎么,现在二郎才做了几天太子,就连这个虚名也不肯给朕留著,这么急著要做天子?”
裴寂抹了抹眼泪,
他今天拜见太子,来太极宫面圣,也是为自保。
亲家卢阶的死,让裴寂也慌了,没想到这位太子是如此的果决狂辣。
他现在就怕顺著卢阶,查到他头上来。
到时太子跟弄死卢阶一样,都不经三司审讯,直接立斩闹市,他裴寂又能奈何?
谁还能保他?
只能自保,只能將功赎罪了。
他去东宫好不容易见到太子,
当他劝进,甚至说要去太极宫劝皇帝传位时,本来对他一脸厌烦的太子,终於是正眼瞧他了,
还给他赐茶。
“太子果决,但也非无情之人,陛下若是现在不想退位,他断然不会逼迫太甚,但是他手下那些人,多是寒门庶族、反王降將出身,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拥立太子登基称帝,
功莫大於拥立啊,
都等著太子登基后大封群臣,太子若迟迟不即位,这些人自然就著急。”
李渊一下子就想到了六月初四那天,
侯君集闯入甘露殿寢宫,当著他面杀伤三名官官宫人,血溅到他脸上的事,
还有尉迟恭甲持塑,来向他请手敕让秦王节制內外诸军时的凶悍样。
皇帝的脸变的惨白,
“哼,难道二郎还敢再带著那些骄兵悍將,跑到这太极宫甘露殿来,一剑將朕杀了不成?”
“哈哈,一剑杀了也好,省的朕困在这囚笼里。”
裴寂赶紧劝说,他今天可是带著任务来的,是將功赎罪,不是来刺激皇帝的。
“陛下,这不是赌气的时候,留著这虚名也无益,传位给太子,让一切尘埃落地,
到时陛下父子关係也能缓和恢復从前。”
李渊沉思半响,
“一个虚名其实朕也不在乎了,
二郎能够保全建成和元吉,朕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
说来说去,
二郎想要这个皇位,
总该亲自来见朕,当面跟朕要。”
“有些话,总该还要当面说明白了好。”
李渊本来看到裴寂老伙计挺高兴,还想敘敘旧聊聊天,喝喝小酒弹弹琵琶,
可是此时只觉得心力憔悴,
无力的挥了挥手,“朕睏乏了,你告退吧!”
“臣告退。”
裴寂退下,
殿外,张阿难守在那。
裴寂点了下头,便出宫直奔东宫而去。
李世民听完裴寂的稟告,沉思许久,“陛下真愿意传位?”
“是的,陛下让殿下去太极宫相见详谈。”
李世民起身,背著手步转圈,
“大位传授,可有前例可依?”
裴寂早有准备,道:“陛下可先下敕宣布退位,仿汉高祖太公例,称太上皇帝,而后殿下登基即位为新君,
如此,则诸事定矣!”
李世民看著一身白袍的裴寂,“裴公是太原元谋功臣,建国以来一直总领百,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朕若顺利登基,裴公当论功第一。”
得了李世民这个许诺,裴寂满脸通红,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本来想趁机把卢阶的事提一嘴,为自己申辩一下,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裴寂走出东宫,
由东宫的马车送回了裴府,太子还赏赐裴寂两坛御酒和一百匹丝绢。
这点东西对裴家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这是东宫所赐,意义不同。
次日早朝后,
太子召几位心腹们议事。
左僕射萧璃居然没被召往,非常不满,当眾发起牢骚,说太子不该如此。
李逸没管这位萧大炮,
与杜如晦边走边聊。
今日议事,
人不多,
就是当日谋划玄武计划的六人,
六人如今有三个是宰相,还有两个尚书,一个尚书左丞。
全是紫袍。
“陛下愿意退位了。”李世民高兴的跟大家宣布。
今天就是要商议下,怎么大位传授。
长孙无忌听了是最积极的,“陛下这是终於想通了,那太好了,宜早不宜迟,越快传位越好,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这几天吧。”
李世民笑了笑,望向李逸、房杜几人。
“如今中外也算是理顺了,朝野安定,只要陛下愿意传位,时机是成熟的。”李逸也支持早点登基。
歷史上,李世民玄武门兵变,弒兄杀弟囚父,还把十个侄儿一狠心全斩草除根了,
兵变三天后封太子,然后过了两个月登基称帝。
而如今兵变早了三年,而且更加顺利,也没有见什么血,建成元吉,和他们的儿子也都没杀。
京师朝堂和地方上都是比较安定的。
现在情况,李世民確实不用继续等,完全可以提前登基。
“挑个吉日。”
李逸道:“就七月四日如何?”
七月初四,刚好是玄武门宫变满一个月。
“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
今天已经六月底了,跟初四仅有四天。
房玄龄授须笑著道:“臣倒觉得四天后时间上还是很宽裕的,而且这天也是个大吉之日。”
宫变后半个月,就登基称帝,
挺好。
四天时间,足够准备好一切了。
长孙无忌更是巴不得明天太子就登基。
连魏徵也赞同七月四日登基,觉得宜早不宜迟。
李世民也希望早点登基。
“七月四日登基可以,但我有一点要求。”李世民看著几位心腹谋臣,“登基大典,仍就在东宫显德殿,不在太极宫。
还有就是我登基之后,仍居於东宫临朝视政,不入太极宫。
陛下退位之后,仍居於太极宫中,不打扰陛下。”
长孙无忌道,“这怎么能行?
殿下如今居住东宫,那是因为殿下是太子。
可登基之后就是天子了,怎么能仍居住东宫,让百官来东宫朝会呢?
登基之后,即位天子,那就该住在皇宫。
陛下退位之后,就当迁出太极宫,臣以为可以请太上皇移居宏义宫嘛。
还有废太子建成、罪庶人元吉,也当幽禁於皇城之中,迁出宫城。”
李世民摇头,
“此事不用再议,我意已决。”
“玄龄、克明,你们著手安排登基大典之事,无逸,你隨我去太极宫面圣!”
自夺位也有快一个月了,
但李世民还没去过太极宫,
父子俩那日临湖殿见面后,就一直没再见过。
李世民一来很忙,日理万机,二来也羞於见父亲。
可今天,
皇帝已经通过裴寂向他透露愿意传位,但要跟他先见一面,当面谈一谈。
他必须得去这一趟,
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只好拉上李逸同行。
坐上太子的络车前往太极宫,李逸和太子同乘,
“无逸,你觉得陛下真愿意退位吗?”
李逸心想,皇帝怎么可能真心愿意退位,这不是被兵变赶下台的吗,他又有什么选择。
如今,
愿意退位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殿下,陛下愿意退位,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一路上,
李世民都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看的出,
这位虽然下手时果决,但其实也还一直背著包袱。
甘露殿中,
两人到来时,
李渊抱著支琵琶在自弹自唱。
见到二人,皇帝没停下来,直到一曲悲凉的凉州曲弹唱完,这才放下了琵琶。
“二郎来了,坐。”
“无逸也坐。”
两人刚坐下,
李渊便盯著儿子问,“二郎,尹德妃、张婕妤带哪去了?”
李世民沉默不语。
“活著还是死了?”李渊语气加重。
李逸出声,“回陛下,先前內侍监找二妃问话,调查一些事情,二妃自知罪责深重,惧罪之下,趁人不备,悬樑自尽了。”
“太子怕陛下伤心,所以一直没有上奏。”
听到两个宠妃果然已经没了,
李渊脸色难看的坐在那一言不发。
许久后,
李渊长嘆一声,
“|可以退位给你,隨时都可以,可是你能不能给|一个承诺,不杀建成、元吉,更不要杀他们的儿子,
建成、元吉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留他们一条性命!
把他们贬降为郡王,分封到岭南亥南中蛮荒之地,终身不许他们再回京便是。”
李工民看著苍老了许多的父亲,
“陛下,儿臣承诺,不杀建成、元吉以及他们的子女。”
李工民只承诺不杀,但却不肯同意以后还授给二人丙爵,分封地方。
第691章 胆大包天
第691章 胆大包天
七月初一日,
朔日大朝会,在京文武九品以上职事官,皆至东宫显德殿参朝。
司空裴寂今日亦上朝。
朝仪后,
裴寂出列,
“臣裴寂有事稟奏,
昨日臣入宫拜见陛下,陛下手写詔书赐臣,詔曰朕当加尊號为太上皇!”
此言一出,
显德殿中安静。
距那场宫变才二十余日,秦王立为太子也才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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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深宫中的皇帝就要退位为太上皇了。
对这殿中许多官员们来说,有点太过震撼了,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更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话居然是裴寂来宣布的。
这位已经致仕的裴司空今日出现在早朝上,已经够让人意外了,没想到却是来传达皇帝的这道手詔:
皇太子李世民高坐於御座,
目光缓缓在殿中群臣中扫过,
最核心的班底已经定下了三日后登基,但今日大朝会上,还是要走一遍流程。
李世民起身,
“先前建成、元吉谋逆作乱,孤率八百侍卫勤王护驾,平定逆乱,陛下受到惊嚇,更是对建成元吉失望备受打击,没想到就此一不振,”
“孤临危受命,监国摄政,
如今也才短短半月不到。”
李世民嘆气,“请裴司空转告陛下,让他安心在宫中休养,朝廷庶政孤会处置,然后奏闻,
陛下才五十多岁,春秋正盛,待龙体好转,大唐仍要由陛下统御。”
李世民拒绝接大位,
有人惊讶,
然后马上醒悟过来,
这是要按惯例,三辞方受。
果然,
司空兼侍中李逸站了出来。
带头劝进。
可太子仍然坚辞。
早朝结束后,
李逸奏请开廷议。
隋朝以来,廷议与百官朝议和宰相堂议不同,廷议只有三省宰相、宗室亲王、左右卫大將军、
雍州牧、御史大夫、六部尚书等重臣可以参与。
廷议上,
李逸再次带头劝进,太子仍然拒绝。
午后,
政事堂又举行堂议,
太子也来到政事堂听习政务。
今日堂议,李逸轮值政事笔主持会议,仍还是劝太子登基。
李世民也是按愤例,坚持三辞,
最后才终於同意,
於是中书擬詔,
詔告天下,
三日后,
武德天子退位,加尊號太上皇,传位於监国太子李世民,登基继位。
堂议结束,
六位宰相神色各异,
李逸、房玄龄、高士廉和宇文士及这四位宰相,那是太子的人,自然是满脸高兴。
萧璃和封德彝两位旧宰相,则明显脸色有些复杂,
太子这么快就要登基称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许他们就要跟裴寂、杨恭仁、陈叔达一样被踢出政事堂了。
中书舍人刘世彻进来,
“诸位相公,有一道急报从益州刚送到,八百里加急的。”
李逸都要下班了,
“是何急事?”
萧璃问,“莫不是西羌叛乱寇边,还是党项羌或吐谷浑进犯?”
刘世彻却把急报递给了李逸,
萧璃愣了下,
他本以为会先给他的。
李逸接过,打开迅速看了一眼,有点意外。
“是益州大都督竇轨奏报,”
倒不是蛮夷叛乱,也不是吐谷浑犯边,而是竇轨杀了韦云起和郭行方二人。
“他称韦云起和郭行方是废太子党羽,意图谋反,因此將他们斩杀了。”
“什么?
萧璃大惊,“太子不是早就传詔四方,罪止建成、元吉,余者不究吗,竇轨怎么能乱杀人?”
李逸为韦云起有点可惜。
那是位儒將,出身京兆韦氏彭城公房,师从大儒王颇,开皇年间,考中明经科出仕。
大业初年,他迁六品通事謁者,逢契丹入寇营州,詔令韦云起出使突厥,令突出兵协同討契丹。韦云起任务只是出使传詔,可这位文臣,到了突厥却向启民可汗直接借兵两万,
亲自指挥这两万骑,对外诈称是借道前往柳城和高句丽人交易,悄然行军至契丹营地五十里地,突然发起进攻,大破契丹,俘获其男女四万余口。
这场行动,可谓是相当了得。
一个六品的文官,只身一人,借兵两万,大破契丹,俘获四万余。
他靠的不仅是大隋的威名,
也还有他的指挥能力,他把那那两万突兵分为二十营,四道並进,每营相隔一里,不得交杂,闻鼓而行,闻角而止,突厥有酋长违犯他军令,
直接斩杀,
提著脑袋传首诸营,把一眾突厥首领都震的服服贴贴。
又能用突厥借道契丹去柳城和高句丽人交易之计,麻痹契丹,得以接近敌营大破。
这既有胆识也更有谋略。
就是这样一个猛人,
在李渊入长安称帝后,於长乐宫謁见,被授以司农卿之职。武德初,还曾统领过州涇州等地防务,
被杀前是益州道行台兵部尚书、遂州都督。
益州行台罢撤后,他是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遂州都督,而行台左僕射竇轨,与韦云起向来不和,一直对朝廷奏称獠人叛乱,要发兵严厉镇守,可韦云起和行台民部尚书郭行方就一直反对,
这三人是水火不容。
不断上书朝廷,互相攻击。
六月初四日事变后,朝廷消息传到了益州。
韦云起的堂弟韦庆俭、韦庆嗣之前都是东宫任职,算是太子党人。
竇轨把韦云起和郭行方二人召到益州,称建成、元吉谋逆作乱,益州大都督府从此受秦王节制韦云起不肯相信,想要查看詔书,
竇轨就说他是废太子党羽,如今又不奉詔,反意已显,於是摔杯为號,顿时亲兵涌入,擒下韦云起和郭行方二人,
这大都督府的长史、司马,也各还兼任一个都督之职,
也是堂堂三品大员,
结果就这样被竇轨咔掉了。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
益州大都督、赞国公竇轨,杀了自己的长史韦云起和司马郭行方。
事后,还顺便又杀了韦、郭二人的一些族人。
包括流放鄢州,得到赦令后,高兴的返回长安,半路途经益州,来拜访下同族的韦云起,
结果正好撞到竇轨刀上,
竇轨正以韦郭谋反余党罪名,搜捕他们的族人呢,韦挺一头撞上来,於是竇轨把他也杀了。
“这个竇轨,简直是胆大包天!”萧璃骂道。
竇轨这人,带兵是有些本事的,但也確实很凶狠,他带兵打稽胡时,被伏击,部眾败却,竇轨一口气连杀十四名部將,火速提拔小校代替,重新作战,亲自率骑兵在后面督战,硬是扭转战局,
反败为胜。
他作战,手下作战有畏敌者,立即斩首,將士虽犯小过,也要鞭打的流血满地。
他初入蜀中任职,带外甥在身边为心腹,可就因他要外出,外甥没能按时前来,便被他斩首示眾。
他曾不许家奴外出,结果自己派家奴出外取东西,等家奴回来,他却说家奴不守他的命令,將他处死,监刑官觉得这样不合理,竇轨把监刑官一起斩了。
行台郎中赵弘安,那是当今名士,结果竇轨瞧他不顺眼,动不动就抽他鞭子,有事没事抽赵弘安,一年被抽了几百鞭。
可这样一个酷吏,
却在蜀中一直做著最高军政长官,
说到底,还是蜀地偏远,改朝换代之际,不好治理,此前皇帝女婿段纶镇守蜀中,就控制不住局面,
只好用竇轨这个酷吏,
他动不动就带兵征討镇压那些不听话的獠人,甚至是对地方官吏鞭打,效果还是不错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
他胆子这么大,
连两个三品的大员,都直接给砍了。
还扣人家一顶谋反罪名。
“这个竇轨,不能再让他留在蜀中了,必须得召回朝中问罪!”萧璃怒道,他跟韦家关係不错韦云起的叔父韦澄,武德初任国子祭酒,跟萧璃还是亲戚。
李逸觉得韦云起死的有些可惜,但韦挺杀的好,省的他回京来噁心自己。
“左僕射,
竇轨此事处置的確实有问题,
但是,
太子马上就要登基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地方稳定,
眼下益州大都督府的长史和司马都死了,蜀地六都督,没了两个。
这个时候,再马上把大都督竇轨调回来,那益州大都督府岂不是要乱套?
等皇甫无逸抵达益州接任大都督府长史,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再说。”
竇轨有错,
但稳定压倒一切,
不能影响到新皇登基。
“我看,还是先商议一下,由谁补任益州大都督府司马,以及遂州、会州两都督之职的空缺。”
益州道行台,原来统领六都督府,
现在撤行台,改设益州大都督府,做为天下五大都督府之一,都督西南地区,是十分重要的。
巴蜀之地可乱不得。
竇轨这几年在蜀地確实有点残暴,但他嘎嘎乱杀,也確实震住了獠人。
新皇登基,
稳定压倒一切。
等一切稳定之后,再慢慢调整也不迟。
萧璃很不满意李逸这种处置,
可房玄龄、高士廉、宇文士及都是立马支持了李逸,
封德彝看了看,也出声赞同先不处理竇轨。
如此一来,
政事堂六个宰相,五比一。
萧璃反对也没用。
“把此合议结果,奏报天子吧!”李逸结束了此事的商议。
第692章 晋封蜀王
第692章 晋封蜀王
就衝著竇轨杀了韦挺,李逸都要保他一下。
东宫,
正在试穿皇帝袞冕。
天子服饰十四,袞冕是仅次於大裘冕的礼服。
天子践降,便要穿袞冕。
冕冠上有十二珍珠,袞服上有十二章纹。
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玄衣,裳,
黑中带赤的上衣,黄而兼赤色的裳,
不是明黄的龙袍,
十二章纹,八章在衣,四章在裳,
金饰的袞冕,垂十二白珠。
配素纱中单、白罗大带、黄蔽膝、赤等。
另有黄、白、赤、玄、縹、绿六彩大綬和小綬,玉鉤、玉佩,金鉤、玉环。
“无逸,你看孤穿这套可还得体合身?”李世民一边打量著镜中的自己,一边问李逸。
李逸看著李世民这身,跟平常穿著黄色、紫色圆领袍相比,真是威武霸气,极有气质。
不愧是从先秦就流传下来的帝王服饰。
充满了华夏的礼仪之美,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李世民真是这套服饰最好的模特了。
“陛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再配上这套袞冕,真是昊天上帝早就为我华夏亿兆子民选中的人皇。”
二十四岁的李世民,
正是一生最风华绝代之时。
“哈哈哈。”李世民听了这夸讚,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谁都喜欢听好话,何况他也觉得这身天子袞冕,真的很合身。
天子六冕,是周礼为天子適用於不同礼仪场合设计的,
袞冕可谓是最华丽的了,尤其是夏季並不適合穿大裘冕。
皇帝祭祀社稷、告宗庙、遣將出征、天子亲征、登基即位、冠礼、娶妻、正旦大朝等重要场合都穿袞冕。
“孤看著镜中的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李逸笑著提醒,“现在开始,陛下当自称朕而不是孤,从今往后,您就是这万里江山的皇帝,
是大唐的至尊!”
“臣等臣工,以后也都要改口称陛下而不是殿下。”
李世民笑笑,“待登基大典过后,再改口也来的及,你的礼服试过了没?”
大唐百官服饰比皇帝的各类还多,有二十二种。
其中祭服、具服也都属於礼服,
李逸官居一品,他也有跟皇帝袞冕配套的礼服,也称为袞冕,只不过他的是冠上九,衣裳上则是九章纹。
服色自然也不能用上玄下,而是青衣絳裳,配白纱中单,絳纱蔽膝,白袜乌靴。
二品官员穿冕;三品官员穿鑫冕;四品官员穿绣冕;五品官员穿玄冕。
自天子而下用九、七、五、三,再往下弃服无。
百官重大场合穿礼服,
这些礼服造型庄重精美,色彩搭配和谐,彰显崇高威严,但也只有在盛大典礼中才能使用。
置办这样一套礼服,那也是相当麻烦且费钱的。
李逸这样官居一品的三公、郡王、宰相於一身的重臣,当然不需要他自己置办这身礼服。
但一般官员,
那可就跟拿告身一样,还得交钱,而且费用还不低,有些普通出身的官员,有时还得借钱来交。
歷史上,
到了中唐以后,官员就不再穿这种礼服了,免的尊卑相乱,同时也是一年穿不了几回,故此后来基本上就穿朝服或常服参加祭祀、典礼等了。
就好比自唐高宗起,也基本不再穿大裘冕,重大场合全都穿袞冕了。
“试了,挺合身。”
“哈哈哈。”
准皇帝笑的很灿烂,一口大白牙。
“竇轨杀了韦云起和郭行方,还顺便杀了不少韦郭的子弟,包括从州获救回京路过益州的韦挺。”
“甚?”李世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李逸再说了一遍,他眉头紧锁,“竇轨这是要做甚?”
竇轨以前就是支持李世民的,
现在竇轨杀的是旧太子党,
李世民虽然不满,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李逸把政事堂合议的情况告诉了他,“先让竇轨暂留益州安抚局面,陛下选派官吏过去,等局面稳定,再把竇轨召回朝来。”
“也只能如此了。”
李世民嘆了一声气,“只怕宫府旧部,会以为竇轨是受我之意诛杀的韦郭等人。”
这黑锅一下子扣到脑袋上,洗都洗不清了。
“其实陛下也不必过於忧虑,如今大局已定,些许波折,也不影响大局了。”
话虽如此,但这还是让李世民心里很不舒服,
他请詔大赦天下,不究建成元吉余党姿態做的那么足,甚至连薛万彻、韦挺、王等人都要召回来重用,连李艺李幼良等也还加官晋阶,
不还是想让宫变的影响降到最小嘛。
他也很清楚自已確实得位不正,
这才这么宽怀,
可竇轨这一通乱砍,
把他的苦心废了一半。
“无逸觉得派谁去益州接任这个大都督合適?”
益州大都督府,原是益州总管府,后升格为行台,最盛时行台下辖六个总管府,不仅是巴蜀,
还包括了长安西部的原会诸州,堪称是西部大军区。
武德四年初置总管府时,管辖益、绵等十七州,益州则辖成都等十三县。
到如今,罢行台,置都督府,督益、绵等十州,並督鄢州、南寧州、会州、利州、遂州都督府,兼领戎州、南金州都督府。
实际上益州大都督府,总管督领三十八个州军政。
真正的西北第一大政区。
虽然现在陇右、京西的府州不再归益州大都督府管,但仍然还是极地盘大、权力大的都督府,
偏蜀中富饶,与外交通不便,相对隔绝,獠蛮又多,
最不好控制,
要是一不小心,隨时可能失控。
这大都督品级又高,还是个从二品的实职。
“要不,你来兼领益州大都督,你之前也兼过益州行台僕射。”李世民道。
李逸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的试探,还是说只是真这样想,但他可没打算去蜀地,
兼职遥领就更没啥意义,当即马上拒绝了。
“臣以为,陛下可以让皇子为大都督,遥领此职。然后再精选几位能臣干吏前往,
另外,虽罢撤了益州行台,但如今的大都督府还是有些过大,臣建议把利州、遂州都督府划出来,
鄢州都督府、南寧州都督府、会州都督府,还有戎州都督府、南金州都督府,其实也可以不再由益州大都督府兼领。”
益州大都督府,只督十州。
其余的中、下都督府,各自督自己的州。
益州大都督府和其它中下都督府,不再是上下隶属的关係。
皇子遥领大都督,
实际大都督府事务,就是长史和司马一同主持了,现在前御史大夫皇甫无逸已经去益州赴任长史了,
现在还差个司马。
当然,李逸建议,把益州大都督府拆分一下,再缩小一点,只管直辖的十州,其余的几个中下都督府就別兼管了,
让各都督自己管去。
这样一来,
把益州这个大盘子拆分后,一来好管一点,二来真要出事,危害也没那么大。
各都督府,可以相互牵制。
“你推荐几个人。”李世民觉得李逸这建议不错。
“太府卿李袭誉是汉中人,对蜀地情况相对了解,他也曾担任过路州总管,可以做大都督府司马,或是遂、利、会等的都督。”
“还有人选吗?”
“那原刑部尚书,现太僕卿刘德威,也可以。”
刘德威出身彭城刘氏,隋朝將领,大业末隨裴仁基上的瓦岗,跟秦琼那是老战友,后来归唐,
李渊还把侄女嫁给了他,娶了平寿县主为续弦,他还曾出任过李元吉的并州总管府司马。
后来入朝为官,做到刑部尚书,也是能文能武,又还是李家的侄女婿。
“三郎长沙郡王李恪,杨氏所生,如今五岁,英武果敢,待朕登基后,晋封其为蜀王,遥领益州大都督如何?”
李逸记得歷史上的李恪有些悲剧,
听说是个挺不错的贤王,但他生母是隋煬帝杨广的女儿,他又只是庶出的老三,
跟嫡长子李承乾和嫡出的老四李泰,根本爭不过,最后被李承乾李泰哥俩的亲娘舅长孙无忌,
给弄了个谋反案,给弄死了。
现在才五岁,跟李逸大儿子李琮差不多大。
这个年纪,
不管是封蜀王,还是拜益州大都督,其实没啥实际意义。
就是占了这个从二品的位置,
李逸自然不反对。
“那就皇甫无逸为大都督府长史,刘德威为大都督府司马。
李袭誉为遂州都督,李寿为利州都督。”
“至於竇轨,”
李世民犹豫了一会,“到时就召他回朝,授他右卫大將军吧。”
右卫大將军正三品,而益州大都督是从二品,最重要的是,十二卫的大將军在京师,很多时候是没有实权的。
不过终究是自己人,
哪怕他在蜀地残暴,甚至这次直接把韦云起郭行方两人给斩杀,李世民也並没有想过就要怎么处置他。
说到底,
竇轨杀他们两人,虽有一直以来的矛盾,但这次诛杀的理由,还是二人是建成党羽,不奉詔。
“来人,召內侍监韦庆植来。”
韦庆植,曾任秦王府司马,如今是內侍监。他是前国子监祭酒韦澄之子,跟韦云起是同祖父的堂兄弟。
韦云起就这么被杀了,
这对京兆韦氏,尤其是彭城公房来说,必然是难以接受的。
得安抚一二。
第693章 晋尚书令
第693章 晋尚书令
黎明,起床。
李逸翻看皇历,
今日七月初四,处暑刚过。
处暑,出暑,酷热难熬的天气也终於到了尾声,只剩下了几只秋老虎要熬。
秋意渐浓。
今日是个大日子,
天子登基。
韦三娘和杜疏影等妾侍们早早起来,为李逸更衣。
今日参加大典,李逸要穿戴最隆重的礼服,七七章的一品袞冕。
全套穿好,对著铜镜,
恍惚间,好像今天他要登基一样,头上那七珠七的冠,跟皇帝的通天冠没啥太大不同,只是珠子数量少了。
怪不得后来取消了臣子的冕服,只用公服常服,確实容易乱了尊卑。就有种大明朝后来,官员太监穿各种袍一样。
韦三娘看著丈夫穿戴好冕服后的这气度,满眼著迷。
“你回头带些礼物,回韦家慰问下韦云起、韦挺两家。”
“嗯。”
韦挺家上次还给韦三娘添了八百亩地、八百贯钱的嫁妆呢,如今韦挺倒霉的死在赦免回朝授官的半路,做为亲戚,该有的礼还是得有的,虽然李逸听到那消息时,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只是可惜了韦云起,此人能力非常了得。
王妃杜十娘也在妆扮,今日要换上釵鈿礼衣树冠前往宫中拜见,有外命妇品级的李逸,也都同往。
一群妻、滕,满头树珠翠。
世人常说,男儿大丈夫,千里觅封侯,要封妻荫子。
李逸如今爵封郡王,妻子也获郡王妃浩命,还有十名,也得视从六品,
八儿六女,
两个女儿赐封县主,
一儿国公,两儿县侯,还有五个男爵。
这等恩赏荣耀,
足让天下人羡慕。
东宫。
天未亮,
李世民已经沐浴,长孙氏亲自服侍丈夫更换袞冕,
今日登基,李世民昨晚几乎一夜未眠。
不过此时的他却依然精神抖擞,
穿戴好冕服,李世民对镜中的皇帝很满意。
“我打算让辅机入值门下省,侍中兼吏部尚书,你以为如何?”
长孙氏手抖了一下,“陛下已经和外臣们廷议过此事吗?”
“还没有,无忌是你兄长,也一直是我心腹,如今我登基称帝,便让他为相。”
长孙氏摇了摇头,“陛下,臣妾女流,不懂朝政,何况后宫本不该干政。
无忌是臣妾兄长,他还年轻,只怕不能胜任宰相之重任。”
李世民笑道:“朕也才二十四岁,无逸还比朕小两岁呢,辅助还比朕大些呢,年龄不是问题。”
“是,年龄不是问题,代郡王年轻,但功勋著著,战功赫赫,封疆多地,也是政绩隆厚。
可无忌却无代郡王这般军功、政绩,又是臣妾兄长,並不合適。
再则,
门下省如今有代郡王和郢国公为侍中了。”
“我打算让无逸拜尚书令,房玄龄为左僕射、杜如晦为右僕射,你阿舅高士廉和封德彝做中书令,无忌和宇文士及为侍中。”
长孙听了后不由的微微皱眉,“萧相和封相呢?”
“这两人位置要调整一下,萧璃执,总跟同僚不和,这样子怎么能做左僕射?朕打算让他外放一任州刺史,先让他脾气改改。
至於封德彝,朕如今方知,此人奸偽。先前居然暗中依附建成,骑墙观望两边下注。
陛下此前欲改立朕为太子,封德彝却力諫保建成。
如今他和萧璃为尚书省左右僕射,每与萧璃商议政事,都表示赞同,可到了朕面前,他却又说出相反主张。
如此奸诈,朕岂能继续用他为右僕射,让他也外放刺史吧。”
“陛下,如此一来,太上皇的宰相,可就全都罢去,如此会不会太急?
还有,尚书令位高权重,总领百官,过去一直由陛下亲领,那时也多是虚领,此职本朝,实际一直没有实授过。
代郡王確实功高,
可尚书省若由房杜二人分任左右僕射,
若再授无逸尚书令,是否合適呢?”
“而陛下让我阿兄做侍中,让我阿舅做中书令,如此一来,中枢两位宰相,皆是臣妾外戚。
自古外戚掌权,皆是大忌,甥舅同朝为相,更加不妥。
臣妾知道陛下这般安排,是对臣妾,对无忌他们的信任,可若真让他们都在中枢为相,
这只怕对陛下,对朝廷,对臣妾,对臣妾兄长、阿舅都没有半点好处。
臣妾以为,宰相之位非常重要,关乎国家气运,为天下瞩目,陛下为天子,不能如此草率,这样会让天下人以为陛下公器私用。”
李世民愣了下,
他打算登基后调整宰相班子,这个想法也还没对外人说过,没想到长孙居然反对了。
“辅机是你兄长,也是朕心腹,如今朕坐上这位子,可心里其实仍还有几分志芯。
朕骑马打天下,哪怕是对面十万敌军,也从不曾有半点畏惧。
可现在坐江山,朕面对著那些奏疏,说实话,有些心虚。朕怕当不好这个皇帝,
朕甚至有次做梦,梦到自己成了隋煬帝。
武德朝这些宰相、大臣们,朕大都信不过,现在最能信任的也只有无逸无忌玄龄克明他们了。”
“他们都是朕的心腹,无忌还是外戚,就算遭忌,被攻击,那些人总还得有几分顾忌。”
长孙氏握住丈夫的手,“陛下千军万马亦不曾畏惧过,如今坐在金殿上,又何须担心。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陛下多些耐心,多纳諫,臣妾相信千头万绪总能一件件理清的。”
李世民转身,將长孙拥在怀里。
“朕很欣慰,一路有你相伴。”
李世民今年虽然才二十四岁,可十六岁便娶了当时仅十三的长孙,夫妻俩相伴,一路已经八年了。
少年成婚,如今也算是老夫老妻了。
若是別人当了皇后,当然愿意自己兄长、舅舅做宰相,也只有长孙,不仅从来不为兄长、舅舅们求升官,反而会在此时劝止自己。
大唐武德六年,七月初四日,
东宫显德殿,
朝廷举行隆重的登基大典,
监国太子李世民继皇帝位。
百官山呼万岁,声冲云霄。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君临天下。
李逸身穿袞冕礼服,率百官朝拜,看著那位年轻的天子,不由的想起一些传闻。
开皇十八年十二月,当今天子生於武功別馆,时有二龙戏於馆门之外,三日而去。
后来李世民四岁时,有书生自言善相,来拜李渊,说公贵人也,且有贵子,见到李世民,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济世安民矣。
李渊害怕此言泄露,引来灾祸,准备杀了他,结果此人突然消失无影踪,后来李渊还是采济世安民之义为儿子取名。
这些传闻,近来在京中四处传播。
李逸觉得,
这可能是李世民让人秘密传播,好为自己称帝增加点天命法理,或者也有可能是有人主动为皇帝加戏。
看著那位新天子,
李逸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因为有他,
李世民比歷史提前三年称帝,
因为有他,
大唐比歷史早了七年擒頜利灭东突厥。
通事舍人將一道詔书捧出,交给了中书令房玄龄。
房玄龄今日身著冕,冠七珠,衣裳七章纹。
“改元贞观詔!”
房玄龄宣读天子登基后第一道詔令,
“朕遐观方册,歷选前王,大道既隱,至公斯革···自肃奉神器,亟移灰律,属三正在旦,
万国来庭,长世之术既宏,惟新之命方始,体元居正,今则其时。
可改武德七年为贞观元年。”
贞观,
这个年號,是在先前廷议上,李逸率先提出的。
原时空这个年號谁提的,李逸不记得,
但如今,肯定是他先提,
只能用贞观这个年號。
贞观之治,岂能错过。
其它宰相们也都提了些年號,但当李逸提出贞观后,最终李世民选了贞观。
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此二字,有澄清天下,恢宏正道之意。
李世民多少有些得位不正,所以对这个以正示人的年號,很喜欢。
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
得位不正,那就要以正示人。
“司空、代郡王、侍中李逸接旨,”
皇帝遣李逸柴告於南郊。
李逸被派去南郊烧柴,这是天子登基时特有的仪式,柴燎告天。
天子登基时的祭天典礼,
在南郊,堆起许多柴火,燃烧以稟报昊天上帝,
新的天子继位了。
通过升腾的烟火,象徵著人间信息抵达天界。
当天,
新帝下詔大赦天下,武德元年以来责情流配者並放还,
关內地区以及蒲州、芮州、虞州、泰州、陕州、鼎州六地免除租调两年,其余各地免除役一年。
又下詔赐文武官职事五品已上先无爵者赐爵一级,六品已下加勛一转。五品以上子为父后者民爵一级,民八十以上粟帛,三日。
普天同庆。
新皇登基,又是大赦,又是免除许多地方的租调还给所有五品以上职事官,无爵者赐爵一级,六品职事以下加勛一转。
甚至连那些五品以上职事官的继承人,也都赐民爵一级,也就是加勛一转。
子为父后者,即继承人,一般指嫡长子,没有嫡长子,那其它庶子、嗣子也可为继承者。
李世民这次的封赏確实大方,甚至有点滥了。
只要有职事官,就有封赏,五品以上赐爵一级,六品以下加勛一转,五品职官的继承人都赐勛一转。
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也都有赏赐。
“晋司空、代郡王李逸为司徒、尚书令!”
当李逸听到这道詔书时,没有惊喜,只有惊嚇。
第694章 论功行赏实封功臣
第694章 论功行赏实封功臣
显德殿上,
李逸出班上前,並没有谢恩接詔,而是当殿坚辞司徒、尚书令的加封。
“陛下,自大唐开国,尚书令一职便由陛下任之,陛下由尚书令而天策上將而储君而皇帝,
此职已非人臣可任,
臣建议,以中山王承乾领尚书令!”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捋须,
微笑著道:“承乾一个五岁的娃,怎能当此大任。”
封德彝暗暗打量李逸,又偷看皇帝,一番思量,发言道:“陛下,臣倒是赞同代王所言,
尚书令为百官之首,职权过重,又是陛下龙潜之时所任之职,前隋杨素任此职之后,也不再授予臣子。
中山王为陛下嫡长子,可领尚书令职。”
萧瑀直接出声反对,“中山王是嫡长子,接下来自然是要册封为皇太子,太子是储君,怎能兼任臣职,这有违国家制度。”
李逸也是再次请辞,“陛下,尚书令此职,本朝仅陛下一人担任过,臣当避讳,太子是储君,也不適合任此职,臣以为可虚置其衔,例不轻授,
今后尚书省以左右僕射为长即可。”
年轻的皇帝,
捋著须轻声重复著李逸的话,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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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宰相纷纷表態,“臣无异议!”
皇帝最后同意收回拜李逸尚书令詔令,但晋司徒之詔不撤。
“我大唐最重军功,你的军功仅次於朕。”
李逸当然不止是军功大,更重要是拥立之功,但这个不用放到檯面上说。
裴寂都能拜司空,李逸晋为司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李逸觉得,自己对大唐真正最大的功劳,应当不是这几年东征西討,也不是拥立了李世民,而是他给大唐带来了土豆玉米红薯,还有南瓜生葵子西红柿辣椒等,
尤其是玉米红薯土豆南瓜这几种作物,可粮可菜,特別是它们的高產和適应性,能大大提高粮食產量,
这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带来的不仅是祥瑞,更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这五六年间,这些祥瑞作物,正全面推广中,这些年,都不知道救了多少飢饿的百姓。
从这方面来讲,他晋封司徒理所当然,
其实司徒虽为三公,但只是个虚衔,没什么实际职掌。
跟尚书令相比,司徒不算什么。
看李世民在殿上那么从諫如流的收回拜尚书令的詔令,李逸也看出来了,今天李世民並没真正打算让他当尚书令。
但这一授一辞一收,
却是做足了姿態,
给足了李逸的面子,
也坐实了他贞观朝第一功臣,第一重臣的地位。
萧瑀这个左僕射,就没被授尚书令,房谋杜断,还有李世民的妻舅、妻兄高士廉长孙无忌,也没授尚书令,
独授给李逸,自然就是更加突显。
现在就算辞而不受,可也与眾不同。
晚上,
照例举行盛大的宫廷宴会。
尚书左丞进諫反对宫宴过於隆重铺张,还因此弹劾左僕射萧瑀和右僕射封德彝,
但李逸笑著劝说师兄魏徵,
“就是乡下百姓,这婚嫁等喜事,也要热闹张罗一番的,陛下登基御极,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宫宴热闹些也是应当的啊。”
长孙无忌就不太喜欢处处唱反调的魏徵,“巨鹿县男,李司徒说的很有道理,这天子登基,那是何等大事?”
“魏左丞,不也因陛下登基,而赐爵一级获封巨鹿县男爵吗?”
离晚上宫宴时间还早,
李世民叫了元谋六臣,请他们吃鸭子。
“咱们民间有处署吃鸭子的习俗,老鸭味甘性凉,吃鸭子好。
今天长孙还特意做了好几道鸭子,有白斩鸭、子姜鸭、荷叶鸭、核桃鸭、百合鸭、烤鸭、党参老鸭汤等。”
“这些鸭子还都是无逸庄子上送来的,养在十里滈河蛤蟆滩,肥美的很。”
忙活一天,
李逸也是饿了一天,
城里城外两头跑,李逸饿了。
长孙皇后准备的这几道鸭子,確实都很不错,样挺多,一看便是色香味俱全。
先来碗党参老鸭汤,
这党参,是上党人参,跟后世的党参可不同,现在其进贡的上等品很贵重,比辽参可贵的多。
李家养的三年老鸭子,配上这党参煲汤,
还是一早就燉的,果然味道鲜美。
“朕打算把政事堂再调整一下,让萧瑀和封德彝都外放刺史,无逸你来做左僕射、无忌做右僕射。”
此言一出,
李逸余光瞥到长孙无忌喝老鸭汤,嘴角都漏汤了。
“陛下,尚书省总领行政,臣没有在尚书省任职的履歷经验,实在难以胜任此要职。”李逸直接拒绝,
长孙无忌却没有出声,明显,他是想当这个右僕射的。
房玄龄杜如晦也没吭声,高士廉欲言又止。
只有魏徵站出来反对。
“陛下刚登基,就尽罢太上皇宰相,不管出於何考虑,不免让朝野猜忌,
有清洗武德朝旧臣之嫌疑,这不免引发人心震盪,
万万不可。
况且,李司徒確实功高,但其久在地方,擅长军事,初入朝堂,並不合適就任左僕射之职。
还有长孙尚书,他虽一直隨从陛下,可过去职事也不高,现在若和无逸同掌尚书省,还是有些不合適。”
长孙无忌脸色不太好看了。
魏徵却没在意他,仍在进諫。
白斩鸭子也不错,这道做法,不如李逸家的好吃,不过这蘸料调的不错。
李逸低头吃鸭子。
魏徵认为李逸和长孙无忌太年轻,而且萧瑀、封德彝两宰相又没什么大过错,
就这样罢相,换上李逸和长孙无忌,实在是说不过去。
更担心两人接不下尚书省政务。
毕竟,尚书省总领行政,千头万绪,十分烦琐,是务实的部门。
“换,”
“必须得换掉萧瑀、封德彝二人,萧瑀执拗,不能容人,与同僚难以相处,他跟封德彝搭配,也是处处矛盾。
而封德彝此人,实则奸偽。”
李世民跟几个心腹说了封德彝两面三刀的事,“此等人,朕既然已识破,又岂能还让他在中枢为相?”
“无逸,你的才能,朕相信绝对能胜任左僕射之职,本来朕是想让你做尚书令总领政务的。”李世民道。
李逸放下鸭子,
“陛下,臣確实怕辜负陛下的信任。”李逸再次推辞,“臣举荐房公为左僕射,长孙公为右僕射,他们二人也向来是陛下左膀右臂,对於政务这块也很熟悉。”
李世民捧著汤碗在那思索,
良久,
“那玄龄为左僕射,无忌为右僕射,宇文相公迁中书令,与高相同掌中书省,克明检校侍中兼吏部尚书,仍总管东宫兵马。
无逸你这个侍中便兼兵部尚书。”
萧瑀贬岐州刺史,封德彝则贬江州刺史。
裴世矩为民部尚书。
刘林甫、顏师古为中书侍郎,温彦博、唐俭为黄门侍郎。
魏徵对皇帝急著换掉萧封二相,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李世民心意已决。
“魏公能积极进諫,朕很满意,你以尚书左丞升秘书监。”
尚书左丞是四品,秘书监则是三品,魏徵一番劝諫,升官了。
以戴胄为尚书左丞,杨纂为尚书右丞。
长孙无忌兴奋的谢恩,
接下来更是胃口大开,烤鸭卷了一张又一张。
李逸挺淡定,
每种鸭子做法,都尝试了一下味道,还是老鸭汤最得他喜欢。
鸭子宴吃完,
天色还早,李世民要去休息一会。
“克明、辅机,你们二人去跟萧瑀和封德彝谈一下。”
谈一下,
就是让他们主动辞相,
这样双方脸面也好看一些,尤其是封德彝,他之前投机行为,李世民极为討厌,
现在念在以往的一些情面上,网开一面,不予深究,仍愿意外放他一个刺史。
但要是他不识时务,不肯痛快离开京师,
那后果就严重了。
皇帝不愿意亲自跟他们谈,让这两位新宰相去谈,他们也是前任现任吏部尚书。
夜幕降临,
宫宴开启。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都不辱使命,成功的完成了任务,一番谈话后,萧瑀和封德彝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很痛快的递交了辞表。
而新皇用最快的速度,跟这两位武德老臣,在半天时间里就来了三次挽留方才同意请辞。
显德殿夜宴。
宴会一开始,
殿中监裴怀节便向赴宴群臣,宣告了这一消息。
萧瑀、封德彝辞相,
房玄龄任左僕射、长孙无忌任右僕射,高士廉、宇文士及为中书令,李逸、杜如晦为侍中,
魏徵升秘书监。
这个结果,
很出人意料,
谁都没想到,天子登基当天,
把最后两位太上皇时的宰相也给全罢了。
真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子更换了一身常服赴宴,明黄色圆领袍、黑色软脚幞头,相比起白天那套十二旒十二章的袞冕,这套显得更亲切近人许多。
“郢国公,”
宇文士及上前,“臣在。”
“朕草擬了一份功臣封赏名单,你殿下唱名公布一下。”
说完,天子还对著殿中大臣们道:“朕敘卿等功劳勛赏,如有不当之处,可以各自申明!”
宇文士及捧著封赏名单,上前宣读。
百官纷纷竖耳朵聆听。
“代郡王李逸晋司徒,食实封一千八百户。
司空裴寂实食封一千五百户。
长孙无忌进封齐国公,食实封一千三百户,拜尚书右僕射。
房玄龄进封邢国公,食实封一千三百户,拜尚书左僕射。
杜如晦进封蔡国公,食实封一千三百户,拜侍中兼吏部尚书。
尉迟敬德进封吴国公,食实封一千三百户,拜右武侯大將军。
······
长顺顺德、柴绍、李艺、李孝恭,李道玄、李道宗食实封一千二百户,
侯君集封潞国公,加右卫大將军,食实封一千户,
张公谨、刘师立、郑仁泰食实封一千户。
李世绩、刘弘基九百户,
高士廉、宇文士及、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魏徵七百户,
安兴贵、安修仁、唐俭、竇轨、屈突通、萧瑀、封德彝、刘义节六百户,
钱九陇、樊世兴、公孙武达、李孟常、段志玄、庞卿惲、张亮、李药师、李大亮、元仲文四百户,
张长逊、张平高、李安远、李子和、秦行师、马三宝、常何三百户。
封赏的名单很长,
不仅有李世民夺位成功的元谋六臣,也有当日宫变立下汗马功劳的尉迟恭、侯君集、郑仁泰、张公谨、常何诸將。
更还有如裴寂、萧瑀、封德彝这些太上皇老臣们。
这一次,不仅仅是对拥立之功的臣子的论功行赏,也是对朝中各派系的大安抚。
排排坐吃果果,
各方势力都照顾到了。
当然,新皇嫡繫心腹们,肯定是更受照顾。
一共十个档次,
最高档是李逸,独列第一档,裴寂排第二,也是独列一档。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四人,也仅排到第三档,而当初被论为功並列第一的侯君集,已经滑到第四档了。
这一次封赏,
最重要的其实就是这个食实封,
就是上了名单的,不仅赐爵,还给真封食邑。而一般情况下的封爵食邑,只是封虚,这个真封,是能拿到封丁上缴的租调的三分之二。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侯君集尉迟恭等这些人,之前都是爵位较低甚至没爵位,这次全都赐封国公,给了千多户的真封。
这份功臣名单很长,新皇也还照顾到了各方势力,新旧臣子都有份。
可仍然还是引起了诸多爭论,
一时殿中议论纷纷。
就在这议论声中,
有一人站了出来。
幞头下是白鬚髮,
“陛下,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大唐开国以来,也是领兵东征西討,
如今论功封赏,李逸功列第一,臣很服气。裴寂功列第二,臣也服气。
可房玄龄、杜如晦等专弄刀兵,却功居臣上,
臣窃不服!”
“如此长的封赏名单,为何却没臣的名字?难道臣连那马三宝、常何的功绩都不如?”
此话一出,引无数目光投去。
御座上的李世民倒也早有心里准备,
李逸也闻声望去,
嗯,那么大口气跟皇帝说话,
原来是淮安王李神通,李神通名寿字神通,李渊的堂弟,当今天子堂叔。
他和他弟弟李神符,兄弟俩都封郡王,两人一个生了八个儿子,一个生了七个儿子,也全都封为郡王。
他家,就封了十七个郡王。
可谓是皇族宗室里封王最多的。
要说资格,李神通確实资格挺老,但要说功劳,李世民可不觉得他有多少功劳。
虽然李神通以往也是偏向他的,
可今天这样日子,李神通不该第一个站出来爭功,反对他的这份封赏名单,
因此李世民很不客气的道,
“义旗初起,叔父虽首唱举兵,也是为了自营逃祸。及竇建德吞噬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山东再合余烬,叔风更是望风奔北。
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理当居叔父之前。
叔父乃国之至亲,但朕也不能以私恩滥与勛臣同赏!”
(本章完)
第695章 赶紧起来,装什么死狗
第695章 赶紧起来,装什么死狗
显德殿上,
有人发出了鬨笑声。
还不止一人。
李神通老脸涨红,他刚才竖耳听了半天,结果长长的实封名单居然没他的名字,
一时恼怒,这才站了出来。
却不料,新皇帝如此不给面子,当眾说他是常败將军。
常败將军,
倒也没错,
李神通当初在关中起兵,也拉起了一支队伍,可打仗还不如侄女平阳公主,后来也是把队伍交给李三娘统领。
等到大唐建立,他得堂兄李渊信任,让他出镇山东,给的权力很大,可他既打不过瓦岗李密,也打不过洛阳王世充,连北上的宇文化及都打不过,更別说河北竇建德,
他几乎丟掉了李唐在山东的所有地图,自己都成了竇建德的俘虏。
李神通不仅是常败,关键是很多败仗本来不会败,比如打宇文化及的聊城之战,宇文化及军粮耗尽派人乞降,可李神通居然拒绝,理由是他要攻下城池,然后宇文化及他们从江都携带北上的所有財物等,就都是他们的战利品了。
打就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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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贝州刺史赵君德率部攻上城头的时候,只因他是归附的山东农民军首领,李神通不想让他抢了头功,不想多分赏赐,就下令撤兵,
结果就是这么一耽误,竇建德率大军杀到,李神通错失良机,大败而归。
李渊把山东交给李神通,
结果就是他折腾几年,把几乎整个山东尽失,连李世绩跟著他,因此把老爹都给被竇军俘虏了,自己也只能投降。
李世民对李神通的评价是很中肯的,
“玄龄、克明二人,很早就跟隨朕,屡从征伐,房谋杜断,岂是虚言。”
李世民越说脸色越不好看,
乾脆站了起来,
“叔父当初在关中举义旗迎接王师,確实也有功劳。
可太上皇开国后,也是立即加封叔父为郡王,不仅是叔父,叔父的弟弟神符也加封为襄邑王。
而在同年,又加封了你们兄弟的数个儿子为王。
到如今,
你们兄弟二人一共十五个儿子,俱封为郡王。
请问叔父,他们又有何功勋?
甚至他们中年幼者才几岁?”
“既然,今日叔父非要论功爭封,那朕今日便也乾脆把这事再好好议议。
朕以为,太上皇当初分封的宗室太滥了。
不仅本支子弟大多封王,许多血缘关係非常远的李氏子弟,没有什么功劳,也都封王。
这么多的宗室王,没有什么功劳而锦衣玉食,耗费国力。
尤其是那些尚是孩童就封王者。
朕认为,
那些没有军功,血缘关係较远的宗室王,当降其爵位为郡公、县公,
那些还未成丁者,又没军功者,就当全都罢撤其爵位,待將来成丁后,再授封低等爵位,將来有军功,再晋升高等爵位。”
“淮安王,你是朕五服以內的宗室近亲,你於国家就算没功劳也是有过苦劳的,
你和李神符的郡王爵位,朕可以保留。
但你的八个儿子,襄邑王的七个儿子,都还年少年幼,於国家並无功勋,受封郡王,就过了。
將他们通通降为县公吧,你以为如何?”
李神通站在那,
脸早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时愤怒,站出来反对这封赏,
结果最后会换来这么个结果,
不仅被皇帝指责的毫不脸面,
现在还要把他兄弟俩的十五个儿子的郡王爵全给降为县公。
郡王到县公,
那是直接降了三级爵位。
“陛下,
李逸虽有军功,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皇族宗室,他一旁族,附属宗正,为何却能封王?
反倒是自家宗室,陛下却这般见外?”
“你要和无逸比?你拿什么比,你比不了。
你不仅比不了无逸,你就是跟义安王孝常,燕郡王李艺,你都比不了。”
“叔父若非是太祖景皇帝之孙,凭你的功绩,能封一个郡公就不错了。”
“以后只有皇帝的兄弟、子侄,才能直接封王,其余宗室旁支,都需要有足够的军功才能封王。”
这话含义,你淮安王李神通和襄邑王李神符兄弟俩,朕给你们保留郡王爵就已经是非常优待了,你们也別想要什么实封食邑了。
甚至你们兄弟的十五个儿子,都降为县公,也属於特別优待,否则以他们的年纪,还有他们的功勋情况,都可以不封爵。
借著这机会,
李世民拿李神通做典型,
挥刀向著那些皇族宗室旁枝们砍去,
李渊以前对李氏子孙非常豪爽,几乎太祖景皇帝李虎的孙子、曾孙们,几乎都封王了。
李渊不仅是对自家人大方,对所有人都很大方。
他那时是打江山,爭天下,到处封官授爵也属於很正常。
而如今,李世民即位称帝,天下只剩下一个梁师都在苟延残喘了,他面临的主要问题不是爭天下,而是如何治理天下。
这些大量的宗室王公,无疑也是个巨大的负担。
李世民狠起来自己亲兄弟都砍,还会在意这些旁枝么。
李神通也没想到,自己这几乎是捅了马窝蜂了,心中后悔不已,可又有何用。
这只出头鸟被打了后,
刚才殿上还有许多对那封赏名单不满的,这会也不敢跳出来了。
谁能想到,李神通这样的宗室郡王,也算较有资歷威望者,都能被皇帝驳的体无完肤脸面全无,其它人上去,还能有好?
其实名单虽长,
可也终究只有部份大臣能上榜,
没上榜,得不到实封的才是大多数。
就说宗室那么多王,可能上榜的几个?
也就赵郡王李孝恭、魏郡王李道玄和任城王李道宗三人而已,
刘弘基都没能上榜,前宰相杨恭仁、陈叔达不也一样没上榜。
太上皇当初的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上榜的还没一半。
面对这张赐食实封功臣榜,
不管心里还有没有意见的,
有了李神通这个榜样在,接下来都没有再敢站出来了。
李世民问了几遍,
让宇文士及又宣读了一遍。
“既然再无异议,那便按此封赏。”
李逸得实封一千八百户,相当於每年能得到一千八百户课丁交纳的三分之二租调,
其实这点收入並不算多,一丁一年的租调是两石粟,绢半匹,绵三两。
就这点粟、绢、绵,还得李逸这个封君派他的国官,前往封地和地方官员一起徵收,徵收后三分之一归朝廷,三分之二归封家。
这还得自己运回来,或是在当地卖掉。
基本上封臣们的食邑,都不在京畿之內,李逸的封地就在河北。
可除了能收点租、调,其实那些封户跟他这个封君,並没有丝毫的依附关係。
正常一户食邑,能挑选三丁之户,这么算下来,一户实封食邑,一年其实也就能得到四石粟,一匹绢和六两绵罢了。
李逸出租十亩地,都有这个收入了。
一千八百户,也就两三千亩地的租子收入罢了。
但,
肯定不能只算经济帐,
实封功臣,和没有实封的封爵功臣,肯定是两个档次,
而有爵和没爵的,又是分档次。
李逸做为实封功臣之首,
还是意义非凡的。
多少人,连实封三百户都没混上。
李神通刚才可是气的跳脚。
而正常情况下,皇子们,也只实封八百户,公主们实封也才三百户罢了。
而且公主的实封,一般是要等出嫁了才正式封给。
別看亲王食邑万户,郡王食邑五千户,国公食邑三千户,那全是虚封,没有半点实际收益。
宫乐奏起来,
皇帝宣布,
今日宫宴,实封功臣们赐坐前排。
李逸这位司徒、侍中、雍州牧、左卫大將军、太子少保兼太子詹事,当之无愧的坐在了最前面,
司空裴寂排他后面,
然后就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恭等人了。
侯君集在玄武门之变中本来功劳跟尉迟恭一样,和长孙无忌他们也是功並列第一,
但这次授实封时,他虽也得了潞国公、右卫大將军官爵,但实封还是排到了第五档,获得千户真封,比长孙顺德他们还少二百户。
十档真封功臣,
往前坐。
不得真封者,则按职官、散阶、封爵、勛官等大小排序。
吴国公尉迟恭实封第六,真封一千三百户。
他得封吴国公,心情也是大好。
想当初他在隋朝时,打铁出身,后来投身军伍,也只是得了一个小散官,跟著刘武周造反,倒是成了个先锋大將,
但没两年,也成了唐朝的战俘,被迫降唐,秦王待他很好,可在秦王府中,秦琼程咬金那都是国公、上柱国,他却连个男爵都没有,品级也只有五品。
在长安,
那些当朝权贵,有几个瞧的起他尉迟恭。
甚至有次在燕郡王李艺军营,还被李艺抽了马鞭。
如今终於扬眉吐气了。
他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黯然神伤的淮安王李神通,
被李世民一通话,弄的脸面全无,站在那失魂落魄下不来台了,他甚至一时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哪。
李神通如今在朝中的官职是左武卫大將军,
尉迟恭是右武侯大將军,
因此先前站班都在一块。
“让开。”
尉迟恭见李神通一直站那不让道,大声喝道,李神通耳边似响了道炸雷,嚇了一跳,扭头看到是那块大黑炭,
顿时恼羞成怒,
你一朔州铁匠,安敢欺到我头上了?
新皇斥责他,他只能挨著。
你尉迟老黑,有什么资格对我唱斥?
“放肆,你个边塞杂胡,安敢对本王不敬!”
尉迟恭听到这老傢伙敢侮辱他,挥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过去。
一个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立人的万人敌猛將尉迟恭,一个是年过半百的宗室郡王李神通,
李神通甚至都没想到,尉迟恭敢在这殿上打他。
措不及防,
已经被一拳砸倒眼睛上,
“哎哟!”
李神通惨叫一声倒地,
尉迟恭看著躺倒在地的李神通,也愣了下,“赶紧起来,装什么死狗,
你想讹俺不成!”
(本章完)
第696章 诛功臣
第696章 诛功臣
殿上的喧闹惊扰到了李世民,
皇帝皱眉,“发生何事?”
內侍监韦庆植上前,“陛下,吴国公和淮安王发生爭执,口角后,淮安王被吴国公打倒在地,
眼睛好像伤的很重,满脸是血。”
李世民愣了一下。
“韦监,你说什么?”
韦庆植又重复了一遍。
李逸离皇帝最近,也听到了韦庆植的稟报,確实有些过於惊骇了,刚封的国公,把宗室郡王给打了。
只是,
李逸记得歷史上尉迟恭不应当打的是李道宗么,而且也不该是这个时间节点上啊。
难道因为如今李道宗功高,是和道玄一样实封一千二百户的名王,还是说李神通就这么倒霉,
刚被皇帝一番训斥,这转头又挨了尉迟恭的拳头。
又或是,
老黑过於耿直,
见李神通刚才敢跳出来反对那份功臣封赏名单,现在就替皇帝收拾一下他?
可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些?
他也不太喜欢李神通,李神通跟李渊有点像,旧贵族作派,但却没李渊那样的手腕本事,
可总体来说,倒也是个识时务的傢伙,有些傲慢罢了。
倒也不至於在今天这宫宴殿上揍他啊。
皇帝走下御座,
李逸、裴寂、房玄龄杜如晦等三公宰相们跟著,
李世民大步来到李神通面前,
尉迟恭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还站在那里骂李神通老狗,是在装死狗,想讹他,要他起来。
“敢骂我边塞杂胡,你个老狗起来与我决斗!”
“尉迟敬德!”
李世民一声怒喝。
尉迟恭扭头,看到皇帝怒气冲冲,大眼珠子瞪著他,赶紧躬身行礼,“陛下!”
“混帐,”李世民气的手发抖。
他刚才可以对李神通毫不留情面的训斥,甚至藉机说要改宗室封爵。
但李神通仍还是朝廷的宗室郡王,是他的族叔。
论实职,现在也还是左武卫大將军。
又是在他登基之夜的宫宴之上,
尉迟恭打人,还把人打伤,这太不像话了。
李逸上前,“赶紧叫御医,为淮安王医治。”
李神通的模样有点惨,
一张脸全是血,地板上都还有不少血,眉骨上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鲜血淋漓,
“淮安王?”
李神通是又痛又羞又惊,躺在地上不起来。
“陛下,臣,臣的右眼看不见了。”
李世民听了大惊,赶紧蹲下来检查,这打伤,跟打瞎一只眼睛可不同。
场上有些慌乱,
这时尉迟恭也才有些慌了,他本以为李神通只是喊的凶,没想到这简单一拳,这老狗居然眼要瞎了。
“陛下,臣,臣只是打了他一拳,他辱骂臣杂胡在先,臣也没想到他不躲,
这么轻轻一拳,就把他打倒了,
臣真不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李神通的眼睛不要瞎了。
尚药局的御医倒是来的很快几个老御医一番认真检查,
清理伤口血污,
“眼睛,淮安王的眼睛如何?”李世民关切的询问。
“吴国公这一拳,不仅伤到了眉骨,而且也伤到了眼球。”一名老御医嘆道。
另一人道:“眉骨打骨折了··.”
“赶紧医治,一定要治好淮安王的眼晴。”李世民交待,侍卫进来,把李神通抬出去。
尉迟恭站在那小声嘀咕著,“还左武卫大將军呢,轻轻一碰就碎。”
“尉迟恭!”
李世民怒指著他,
皇帝气的手都在抖,
他铁青著脸怒批尉迟恭老黑这时才知道这次惹的事有些大,赶紧低头认错。
“朕以前读汉史,还觉得刘邦滥杀功臣,开国功臣少有善终保全者,觉得刘邦不可共富贵。
可是今天,
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才知道韩信、彭越被夷戮,並全非汉高祖之过。
国之大事,惟赏与罚。
横恩不可数得,你好自为之,莫要將来后悔莫及!”
这番话,
已经是非常严厉的警告了。
拿汉高祖刘邦诛杀功臣来说事,
尉迟敬德可正是刚获得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的功臣。
你尉迟恭功劳再大,还大的过汉高祖的韩信?
可韩信、彭越这些人曾封王,后来是啥下场?
他们被诛杀,是刘邦不肯与功臣共富贵吗?不是,是这些人居功自傲,飞扬跋扈,不把皇帝和朝廷律法放在眼里。
李世民也不是说要学刘邦,
只是提醒尉迟恭,你是朕钦封的功臣没错,可你要是也飞扬跋扈无视国法,
那你以后別追悔莫及。
宫人忙著擦洗地板。
尉迟恭脑袋低垂,
李世民指著他,
最后却也只是拿话警告了他一番,
“你现在就回府,闭门自省!”
“你最好祈祷淮安王的眼睛没事,若是眼睛瞎了,朕夺了你的爵位,收了你的实封,还要把你贬去岭南成边!
皇帝一挥手,
也不许尉迟恭再辩解,就让他出去。
今天这么个重要的、喜庆的宫宴,没他份了。
李逸在旁边,
看的出来,李世民其实对自己人还挺好,自己堂叔被打成这样,他依然很护短,別看骂的挺严厉,
可实际上仅是一个闭门自省,
少吃了一顿宫宴罢了。
自省,根本算不得什么。
既没降爵,也没减食邑,更没贬官。
这可是殴打了一位郡王。
地板上的血跡很快擦洗乾净,
李神通被抬去医治,尉迟恭则被赶回家反省,
宫宴继续。
有了这么个插曲,
倒是让今天这宫宴多了个热门话题。
魏徵对皇帝这般护短的行为很不满,
“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是百姓小民,斗殴伤人,也要依律处置。
大唐律,凡是殴人,皆立辜限。”
打伤人,官府立限,责令被告为伤者治疗。
不仅要治疗伤者,同样也还要承担刑罚责任。
魏徵对律法条文很熟,
直接在皇帝面前背读条文,“大唐律、斗讼律,诸斗殴人者,答四十,伤及以他物殴人者,答六十,伤以拔髮方寸以上,杖八十。
若血从耳目出及內损吐血者,各加二等。”
诸斗殴杀人者,绞。以刃及故杀人者,斩。”
“吴国公打伤淮安王,伤及眼晴,按律则是杖八十加二等,则当是徒一年。”
大唐刑罚是五刑法,、杖、徒、流、死,五刑各五等。
杖八十加一等是杖一百,再往上一等,就是徒刑了,最低徒一年,后面每级加半年,最高三年。
“吴国公可议功议贵,流罪以下,惯例可减一等处理。则吴国公殿上殴伤淮安王,得杖一百。
北李世民很烦躁。
今天是他登基的大喜日子,
夜宴上公布了封赏功臣名单,本意也是安抚朝中新旧大臣们。
谁料却出了这些事。
现在魏徵却又还揪著不放。
“臣以为,法不可废。吴国公不但得杖一百,臣还要弹劾他身为实封国公、实职大將军,
却宫宴殿上因小事殴打郡王,
这种行为绝不能轻饶,
当削夺尉迟恭爵位食邑,贬降其官职,以敬效尤、以正视听!”
尉迟恭今天的行为確实很过份,
可李世民也很清楚,知道自己得位不正,全靠的尉迟恭侯君集这些心腹们拥立夺位上来的,
如今刚登基,
位置也並不是很稳,
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基本盘废了。
尉迟恭再怎么跋扈,终究是自己心腹,今天也只是打了李神通一拳,又不是敢对皇帝不敬。
所以才刚才虽喝斥的大声,结果却仅是把他赶回家,让他反省。
李逸在旁边看的很明白。
师兄魏徵这次也是晋封为巨鹿侯,还得了几百户实封,也在封赏名单上,
他做为秘书监,也属於皇帝近臣,进諫也是他本职。
但此时,
李世民確实也不好一边封赏功臣,一边却又重罚自己的心腹们。
“魏监!”
他站了出来打圆场,“此事明日再议,今日宫宴,就暂时搁下不提。”
长孙无忌也站出来维护尉迟恭“那只是个意外,吴国公朝廷大將,这手重了一些,正好又是碰到眉骨上::·
在秦王府集团內部,长孙无忌其实是不太瞧的起尉迟恭的,他是关陇贵族,尉迟恭是代北铁匠出身,
还是半路加入的刘武周旧部,一个降將。
在秦王集团的武將中,尉迟恭地位还远不如山东归附將领们,如秦叔宝程咬金这些人地位都远在尉迟恭之上,
就是之前侯君集许士洛丘行恭这些秦王府中品阶较低,但出身关陇贵族的將领,也都不太瞧的起尉迟恭的。
想当年打洛阳时,
刘武周旧部降將,大多数趁机逃跑,如跟尉迟恭一起投降的寻相等,当时许多李世民魔下將领,就喊著要杀了尉迟恭。
李世民拿了一大箱金银给尉迟恭,说你想走就带上这些钱財,也算相识一场。尉迟恭没走,愿意留下,后来几次战场救下李世民,也因此成为李世民心腹,贴身保鏢。
长孙无忌平时瞧不起老黑,
可是现在,
他们是一体的,都是秦王府旧部,都是拥立新皇的功臣新贵,
要是现在任由老黑被攻击,甚至被处置,
那就会开一个不好的口子,
到时朝中就会有许多刀箭射向他们这些新贵了。
维护尉迟恭,也是在维护自己。
连房玄龄都站出来和稀泥,
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
新皇刚登基,
他们仍还面临著很大的挑战,
这个时候必须团结一致。
“无逸,你觉得该怎么处置吴国公?”李世民问。
“陛下,臣觉得今日之事,確实也只是个误会和意外而已。让吴国公在家好好反省,罚禄半年,再让他给淮安王登门赔礼道歉。
吴国公勇冠三军,为朝廷屡立战功,
不能因为这点意外,就要毁掉一位功臣大將,陛下和朝廷还是要多有些包容之心。
臣也相信,尉迟將军会改过自新,约束自己行为的。”
李世民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住点头。
第697章 军礼下葬
第697章 军礼下葬
“陛下,”
实封功臣第四档,获得一千二百户实封的霍国公柴绍端著酒杯过来。
“公主近来病情加重,臣想辞去征討梁师都行军总管一职,留在长安陪公主。”
李世民看著这个姐夫,招手他坐到身边。
“三姊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吗?”
柴绍嘆气。
平阳公主那是幣幗英雄,当初李渊在太原仓促起兵,平阳公主和丈夫柴绍还在关中,柴绍去太原投奔老丈人,路途遥远,没法带著妻儿。
李三娘主动留下,
等丈夫走后,她却也没逃避隱匿,而是散尽家財,招兵买马,主动联合了几路武装,甚至收编了几支反军,最后硬是在关中拉起了一支七八万的大军。
可惜这位女中英雄,
这几年却病魔缠身,各种名医寻遍,病情却是越来越重了,如今已经病入膏育,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柴绍当初拋下妻儿去太原,如今无法再次拋下妻子去出征,
这一次,
可能就再见不到妻子了。
李世民嘆息。
平阳公主是同母姐,向来待他极好,甚至此前他和太子关係极坏时,平阳公主还一直在皇帝面前维护他。
“无逸。”李世民招李逸。
“陛下。”
“朕还记得当初浅水原之战伐薛举,朕染上疤疾,是你给朕的药,让朕迅速好转。
你现在还有没有那样的灵药,可治疗平阳公主?”
“陛下,臣当初所献之药,是家师李真人留下的,臣並不懂医药,家师也没有留下能治公主症状之灵药。”
李逸要是有那本事,也想治好李三娘。
事实上,柴绍不止一次请他到公主府上去看诊过了。公主的病,其实是李家的遗传病,风疾。
公主的症状表现为头痛、眩晕、肢体麻木,如果按现代医学看,这个御医诊断的风疾,其实应当就是心脑血管病。
这种病,以唐人的医疗水平,尤其是公主的症状已经那么严重的情况下,
確实药石难医,回春乏术了。
“我听闻终南山中有神医,被百姓奉为药王,名叫孙思邈,霍国公可曾寻访到他?”李逸问。
“药王行踪难觅,
不过我曾找到他的门人弟子,请他来府上为公主诊治过。
他诊断公主如今除了气疾外,还有命门火衰。
“命门火衰,阳气虚弱,心失温养,心神无力振奋,故精神萎靡不振·:.”
李逸听了一会,
大概听明白了一点这个命门火衰,其实应当就是肾病的症状了,公主的情况不是一般的肾炎肾虚什么的,应当是已经肾功能衰竭了。
命门火衰,早期宫寒不孕,如今已经危及生命了。
连孙思的亲传弟子,都救不了平阳公主,李逸又哪有那本事,更没有那灵丹妙药。
如今公主的肺、肠胃也不好,
还是靠孙思弟子开的一道药王偏方,才稍稍缓解些公主的痛苦。
牛乳煎毕,牛乳性微寒,可补虚损。草性温热,能温中散热,两者结合调和寒热。
可这也是治標不治本,
公主这副病躯能维持到如今,说实话也都是各种名医各种灵药才能撑到现在,可也已经是大限已至。
宫宴还没结束,
李世民也无心再坐在这里,
便拉上李逸,带著长孙无忌隨柴绍前往平阳公主府上,深夜探望自己的三姐。
“公主还没歇息。”
留在公主府上当值的尚药局医师,告诉皇帝,公主最近病情严重,饱受折磨,几乎很难入睡,
整天昏昏觉觉,
时日已经无多。
李逸隨李世民见到公主时,几乎认不出来她就是李三娘了。
之前李逸也见过公主,
可此时的公主已经不成人形,头髮白,形容枯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李世民一看到公主这个样子,赶紧扭过头去,他看到皇帝眼眶中盈著泪水,看来他们姐弟真的情深。
皇帝偷偷抹了眼泪,强露出笑顏,来到公主病榻前。
“三姊,
今日是我登基之日,
特来看看你,跟你聊聊天,还给你带了好几道宴会上的点心呢,都是你喜欢吃的。”
平阳公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伸出手,
“二郎,来,坐。”
公主的手,骨瘦如柴,
她伸手拉著弟弟的手,又叫丈夫也坐到一边。
“二郎,阿姊要走了,別为我伤心难过。”
“阿姊有几件事交待你,你如今做了皇帝,那过去跟大郎的那些事就都让他过去,
建成、元吉,跟我们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放他们一马。”
李世民点头,拉著姐姐的手,“阿姊放心,我也早答应过阿耶,建成、元吉,暂时幽禁宫中,
等过几年,或让他们去个边州生活,定保他们一世平安衣食无忧。』
李三娘用力握了握兄弟的手,
“阿耶已经传位於你,你要孝顺阿耶。”
“嗯。”
公主最后望向丈夫,“柴郎还年轻,我走后,你续弦再娶,也可多纳胜妾,多生几个孩子。
哲威、令武也多些兄弟姐妹相伴。”
“二郎,以后,替我多照顾下这两没娘的孩子。”
公主和柴绍,也就生了这两儿子,后来身体不好,再没生过。如今即將撒手西去,心里也终究是还放不下这两个孩子。
聊了许久,
御医端来牛乳煎华汁,
柴绍要喂,李世民接过药碗,亲自餵给姐姐喝。
公主现在每天几乎就只喝点这个,已经吃不下其它了。
一碗药,吃的少,吐的倒多,
最后公主昏沉沉睡去。
李世民拿手帕,仔细的为姐姐擦拭乾净嘴边的汤药。
回宫的时候,
李世民在马车里对李逸感嘆,
“元吉这种该天收的倒是身体强健,反倒是三姐却时日无多,老天真不公啊。”
次日早朝,
朝会还没结束,
一道消息急送入宫。
平阳公主了。
李世民听闻消息,愣了许久。
“平阳公主,以军礼下葬,赐前后部羽葆鼓吹、大络、魔幢、班剑四十人、武賁甲卒。”
皇帝抹著眼泪,宣布要以军礼安葬公主,
此话一出,
让殿上官员们大为惊讶,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礼部尚书豆卢宽提醒皇帝,女人下葬与鼓吹与礼制不合,更不曾有女子以军礼下葬者。
李世民起身,
负手站在御座前,
目光扫过殿中大臣们。
“鼓吹本就是军乐,
过去公主在司竹园举兵以应义旗,身先士卒,亲执金鼓,统领出一支赫赫威名的娘子军,有克定之勛。
周之文母,列於十乱。公主功参佐命,非常妇人之所比也,
从古到今,又何尝有过这样的女子?
如今以军礼安葬公主,又有何不可?”
李世民坚持破例以军礼下葬姐姐。
並亲自选了昭为公主諡號。
“明德有功曰昭。”
平阳昭公主。
下朝后,
李逸也特意前往公主府吊。
等回到家,
杜十娘她们听说平阳公主,也都很是感慨,都说公主人很不错,尤其是相比起其它公主而言。
歷史上,李唐公主名声不好,
乱政的太平公主、淫乱的高阳公主,公主们普遍骄奢淫逸。
太平公主实封满万户,田园遍及京畿,做生意更是远至岭南、巴蜀,安乐公主侵占百姓田地,
甚至想让皇帝把皇城內的昆明池赏给他,
皇帝碍於制度没给,安乐公主就带人在昆明池旁边挖了一个新池,取名定昆池。
想当皇太女的安乐公主,后来甚至乾脆毒死了她的父皇唐中宗。
平阳公主的妹妹,永嘉公主就在婚后,还跟自己姐姐长广公主和杨师道的儿子杨豫之私通,被发现后与駙马离婚,后来再嫁贺兰僧伽,依然品性不改,风流淫荡。
歷史上李唐的这些公主们,一个比一个飞扬跋扈,甚至许多风流成性,搞的没人愿意娶公主,
尤其是山东五姓七宗的大宗嫡系子弟,一听说皇帝看中想嫁公主,立马就逃离长安。
相比起那些公主们,
平阳公主真的是一个非常让人佩服的公主了,跟丈夫柴绍关係很好,就算平时与杜十娘等勛戚贵妇们往来,
也从没有过说飞扬跋扈摆架子的事,
更別说欺压百姓,侵占民田这些。
李渊这一家子啊。
谁说天家无情呢,
李世民跟平阳昭公主就姐弟情深。
长安的百姓,
见证了一场最奇特的葬礼,
一个女人,
一个在很多人眼中甚至是短命的女人,
却是以最隆重的军礼下葬。
满朝文武送葬。
鼓吹、班剑。
这一天,
无数曾经公主的娘子军旧部,
都来相送。
超过二十万军民,三十里送別。
李渊站在太极宫的宫门楼上,拄著龙头杖远眺相送。
老泪纵横。
唯一的嫡女,才这么年轻,就突然离去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原以为会送走建成或元吉,
不曾想却是先送走了女儿三娘。
皇帝一直在宫门楼上站到了天黑,
“陛下,天晚了,请回宫吧。”张阿难前来劝说。
李渊望著女儿安葬的方向,
“你去跟二郎说,
朕不想再住在太极宫中了,
这太极宫太大,
我住的太孤单了,把原来朕给他建的弘义宫稍修整下,朕搬去那住。
他是皇帝,总不能一直住在东宫,他也该册封皇后和太子了,
老子不能一直占著儿子的地他不能占著承乾的东宫,我也不能占著二郎的太极宫。
朕老了,只想过几天清閒安稳的养老日子。”
第698章 权宠过盛
第698章 权宠过盛
皇帝为平阳昭公主輟朝三日,
封德彝和萧璃被贬出政事堂,外放刺史,
封德彝挺不甘心的,来找李逸的门路。
还准备了许多礼物,李逸没收,但也提醒了他为何会被罢相贬职,“当初封相不该收庶人元吉的十车金银,更不该在太上皇要废建成时替他说好话。”
话点到为止,
封德彝失魂落魄,
他自以为多方下注,事做的隱秘,却不料如今新皇已经知晓。
“封相啊,陛下还是很念旧情的,否则若是换做其它君王,封相以为现在是何下场?”
能让你继续保留著国公爵位,甚至这次还给你上了实封功臣名单,可见李世民確实是不错了。
换成其它君主,你敢这么两面三刀,赐你三尺白綾或是一壶毒酒都算是仁慈,给你个体面了。
封德彝歷经大风大浪,这次也慌了。
“大王,我当初確实不该贪心,收了元吉的十车金银財物,也不该替建成说话,悔不当初啊。
还请大王以后能在朝中替我说几句好话。”
“元吉送我的十车金银,我回头让人悄悄送到大王府上。”
“別,千万別。”
李逸摆手,十车金银钱帛,估计怎么也能值上几百万钱,甚至更多,可李逸又不缺钱,
这钱还很烫手。
“封公怎么还有些执迷不悟呢,那十车金银,包括此前建成送你的財物,你以为朝廷不知道,
陛下不知道?
这些钱帛,封公最好是原封不动的全部上缴。
还有,封公这几年在京畿也拿了不少地,有些听说还与百姓起了不少纠纷,至今都还有人告状。特別是封公家有七座碾,每年都要与百姓爭水。
我这个雍州牧,都已经收到不少告状了,
你这一贬,接下来就会有更多人来告状,甚至会有御史言官趁机弹劾,
所以啊,你最好是赶紧善后一下。
该退的退,该献的献。
切莫因小失大。”
“谢大王指点迷津,封伦以后还要多依靠大王照应。”
封德彝的姿態倒是放的很低,
其实这人向来並不討厌,当初他隨宇文士及来长安投唐,被李渊不喜,不授他官职,他找到李逸家,送上厚礼,態度恭顺。
后来得势,中书舍人、中书侍郎,甚至到中书令,可对李逸也都一直较客气,甚至逢年过节,
也从来没有落下过那份节礼。
这人相当会为人处事。
就是有点阴险,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跟萧璃在尚书省没搭档多久,就已经把萧大炮折磨的破防,几次要擼袖子干他。
李世民也厌恶他两面三刀,但他也確实帮过李世民不少,尤其是几次关键的通风报信,也才能让李世民躲过几次大劫。
“封公还年轻,在江州安稳呆几年,干出一番成绩来,將来也还是有机会重返朝堂的。”
封德彝苦笑,
他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终结了,能不能安稳做江州刺史都难说,若是皇帝要清算他,
那他接下来可能就会一贬再贬,越贬越远,越贬越官小,最后贬死边荒。
封德彝欲言又止的,
他想让儿子封言道拜在李逸门下,可也知道此时他这身份实在说不出口,
最后也只是嘆息一声。
“封公有事直说,”李逸笑著道“也没什么,就是犬子年幼,想托大王照顾一二。”
封言道,是封德彝和杨素堂妹生的嫡子,今年才八岁。
不过小小年纪,却已经订了婚,对象正是他姨母之女,也就是今年初刚被册封的淮南公主李澄霞,
是李渊和杨嬪所生的第十二女。
现在虽说太上皇退位了,封德彝贬外了,可这门亲事也不会因此就退掉。
八岁的封言道也是李世民的准妹夫,有这层关係在,应当是不用担忧的。
也是封言道运气好,李澄霞年初册封为淮南公主,不久后李渊就把她赐婚给封言道,
这门亲事订了没多久,
李世民就宫变夺位,李渊就成了太上皇,然后封德彝迁右僕射没多久,就让李世民发现他两面三刀的事了。
要是晚上个半年,封言道就不可能跟淮南公主订婚了。
当初,李渊也是为了增进与宰相们的关係,这才先后与裴寂、封伦、竇诞、豆卢宽等联姻的。
封德彝其实先前,也跟李逸提过想两家联姻,封家女嫁李家儿,或是李家儿娶封家女都行,但李逸以儿女尚幼为由,说不急著谈婚姻之事。
如今,
想谈也没法谈了。
“我今天就得离京驰驛赶路了,那些钱財、田地、碾,我让家里全都清点,烦请大王为我转交给朝廷和陛下。”
一开始,
封德彝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给李逸,想换取他的保护。
可现在也明白了,
乾脆痛快的舍財了。
钱財毕竟都是身外之物了,他封德彝当年得杨素赏识,不仅提拔重用,还把堂妹嫁给他,靠的不仅仅是本身的智识过人,还在於他擅揣摩。
“此事,你让你家人找雍州衙门,到时我安排吏员接手。”
萧璃和封德彝贬出长安,
走的时候甚至静悄悄,
晨鼓声中,
长安的城门刚打开,他们就出城而去。
做为被贬的官员,一般都是有严格时间限制的,有的甚至接到贬令,就得立即动身,甚至都不许回家跟家人告別,也没机会收拾行李。
而一般情况下,也是要求三日內出发,
且每日需驰驛十驛,一天得赶三百里路。
这是相当要命的。
但贬官,又哪有什么好待遇。
一个出西城门,一个出南城门,
都只是带了一个忠僕,在数名官差的陪同下赶路。
回首望长安,
巍峨高大,
此去一別,
不知何时能再回长安了。
李逸派人给两位贬出京的前宰相,都送了点肉乾和一壶酒。
他没亲自去送,
如今的身份,不適合。
輟朝的日子,李逸倒是不用起那么早,
上午先去政事堂,跟宰相们合议政事,然后回自己的门下省公房里坐班,
下午还要去太子詹事府。
隔两三天,他还要去城西的雍州衙门和兵部转转。
身兼太多要职,根本忙不过来,
好在李逸不喜欢揽权,
他还有意的偷懒,
他身为雍州牧,结果管理著长安城和京畿二十二县的雍州府,大事小事他都交给別驾和治中,
他几天才去一次公翩,听他们做个简报而已。
身为左卫大將军,更是一旬才去一趟,也不管事。
连东宫詹事府的事务,他也主要由少詹事宇文士及,以及詹事主簿王硅他们去负责。
他习惯了做个甩手掌柜。
也就是门下省和政事堂这边,他相对认真一些,
李逸的这表现,
好多人都看不惯,
有人觉得李逸权宠过盛,一人身兼数个要职。也有人认为李逸恃宠而骄,怠政瀆职。
但李逸依然我行我素,
他不像长孙无忌那般好权,当上右僕射了,那是大事小事一把抓,事事都要过问,事事都要经手,
捨不得放一点权。
甚至现在升为右僕射,这吏部尚书都交给侍中杜如晦兼领了,他却仍然还在人事上指手划脚。
政事堂新班子,六位宰相中,李逸跟长孙无忌都极得圣宠,可两人行事风格却截然不同。
李逸的这种散漫,李世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特意召他面谈,
见面地点在李世民的寢殿臥室之中,
这样的谈话场合,
突显著皇帝对李逸的信任,
李逸也还是头回到李世民的寢宫臥室呢进去后也才发现,
其实皇帝的臥室装饰的也挺简单,甚至也是个挺小的房间。
皇帝也只穿著凉爽轻便的罗睡袍。
“你看看这个!”
李世民把一叠奏疏放在他面前。
那些奏疏都装在皂囊中。
李逸如今也是宰相,自然一眼识得这是封事。
也就是密奏,
这些封事,是官员向皇帝呈奏的一种机密奏疏,为防泄密,以黑色帛袋密封,
直接递给皇帝,只有皇帝才能启封,故称上封事。
不像一般奏疏,其实是要经过三省,並不直接送到皇帝手里的,百官奏事,经由尚书省六部,
然后中书门下,要经很多人手,
內容没什么保密可言。
而且普通奏疏,也都是要经过三省、宰相们审阅,甚至是给出相应的处理意见的,大多数都还不够资格送去给皇帝批阅。
而上封事,就相对特別些。
一般也就五品以上职官,才有资格上封言事。
李逸这位司徒、侍中,也不能察看这些封事。
而现在,皇帝直接让李逸看。
他拿起一封打开,
有人弹劾他权宠过盛。
再打开一封,
有人弹劾他懈怠职事。
一连十几道奏疏,
都是弹劾他的,基本上就围绕著两条,他李逸权宠过盛,官太大权过高,以及他身兼多个要职,可却玩忽职守,不理职事。
这么多人都认为李逸这是户位素餐。
朝廷公器,怎么能这般滥授李逸,让他占著茅坑不拉屎呢。
这些弹劾者,都是朝中五品以上职官,不少还是熟悉的名字。
有文官,有武將。
有太上皇旧臣,甚至都还有新皇的人马。
这是惹了眾怒?
觉得他抢占了太多蛋糕,触犯到大家利益,成眾矢之的了?
有些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皇帝会把这些给他看,
甚至那些弹劾者的名字,也没做半点遮掩。
李世民这般把那些人出卖,
自然是表示他对李逸的绝对信任。
“陛下,这些官员所弹之事,也確实是事实。臣得圣人信任,深感荣幸,可臣年轻才浅,一人身兼数职,实在是难以顾及,深表惶恐。
臣请求陛下,许臣辞去雍州牧、太子詹事、左卫大將军等职。”
李世民拉著李逸坐到龙榻上,
“今日召你来,並拿这些给你看,不是要让你辞职,朕对你是完全信任的,
朕能有天下,你尽忠效力,出力最多,功劳最大。
朕今年二十四,你比朕年轻两岁,咱们君臣都年轻,正是擼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时候。
你可別忘记你跟朕说过的话贞观,我们要开创贞观盛世!”
第699章 君正则臣直
第699章 君正则臣直
“今晚別走,就睡朕这。”
皇帝要跟李逸秉烛夜谈,然后抵足而眠。
夜宿皇宫,这事李逸没经歷过,更別说夜臥龙榻了。
跟男人睡觉倒没啥,军中征战的时候,寒冬野外宿营的时候,为了御寒,將士们都习惯两人睡一起御寒取暖。
“我让人送点酒菜来,咱们喝点,慢慢聊。”
李世民初登大位,
感觉这皇帝不好当,尤其是靠宫变夺位,心里总背著包袱,越是如此,越是暗暗下决心,要干出一番成绩来。
可千头万绪,
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甚至是有力不知道往哪使。
还要平衡朝中各方势力,
竇轨杀了韦云起郭行方韦挺等人,就有许多人暗里传这是新皇在清洗旧臣,
加之裴寂、杨恭仁、陈叔达、萧璃、封德彝五位武德宰相,尽被罢去,越发被人认定新皇清洗老臣。
可偏偏如此了,
房玄龄和杜如晦等还跟他说,秦王府旧部们,有不少人发牢骚有怨言,觉得大家拼命跟殿下干,
结果如今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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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旧臣们仍在他们头顶,甚至连宫府党羽,都还能身居高位。
特別是如侯君集多次公开发牢骚,
那天他可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闯宫,挟持了天子去海池,那天秦王说他功並第一,结果这次实封,却排到了好几档后。
尉迟恭更不用说,已经给他一千三百户真封了,他都还能在殿上殴打李神通,
“还好淮安王这眼晴是保住了,可这事实在是影响极其恶劣。”
李世民端著酒杯,慢慢抿著糜子黄酒,有些话憋在心中许久,也是不吐不快。
可这些话,也不好都对观音婢说。
观音婢不愿意跟他谈论政事,除非涉及到无忌和高士廉才会多说几句,她总说鸡司晨惟家之素。
母鸡在早晨打鸣,这个家就要破败,妇人不可干政,她牢牢守著这条底线。
『无逸啊,朕有时也觉得左右为难。
朝中旧臣说朕大清洗,只重用潜邸私人,而秦王府许多老部下,却抱怨封赏的官爵低,抱怨朕重用旧东宫和齐王府的人,却不重用他们。
连玄龄和辅机,都再三提醒。”
“无逸啊,朕能做皇帝,多靠你出力,今天这是朕的臥室,也没旁人,咱们不论君臣,只论兄弟,
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在皇帝寢室里喝酒吃肉,李逸也还是头一回,
糜子酿的黄酒很不错,下酒菜也很硬,没有宫乐伴奏、美人伴舞,但也还不错。
“陛下其实不必烦扰古称至公者,是指宽容公正而无私心。丹朱、商均是尧、舜的儿子,而尧、舜废黜了他们。
管叔、蔡叔是周公的兄弟,而周公却把他们杀掉了。
由此可知,作为治理百姓的君主,要以天下为公,不存偏私之心。
从前诸葛孔明,只是蜀国丞相,犹说吾心如称,不能为人做轻重,何况如今陛下治理决决大国乎?
治理国家,首要是选贤任能,人尽其才。”
李世民端起酒杯,跟李逸碰了一个,“你这话说到朕心坎上了,朕与公等衣食出於百姓,此则人力已奉於上,而上恩未被於下,所以择贤才,为求安百姓也。
用人就当看是否能力胜任,岂能因亲疏、新旧关係而区別?
如果才能不能胜任,岂因是旧人而先用?
如今玄龄、辅机、如晦他们不论其能不能,而只说他们有怨言,实在让朕有些失望!”
“朕让百官上封言,
有人便上封,请秦王府旧兵全都授予武官,补入宫中为禁卫朕以天下为家,不能偏私。
况古人云,兵犹火也,不控制將引火自焚。”
皇帝一口喝完杯中酒,
李逸又给他再倒满,“陛下,吃菜。”
白切羊头,滷牛肉、烧鹅,还有凉拌海带丝、卤香乾、炸生米等,
看的出,李世民最近为这事挺烦恼的,
要说完全大公无私也不可能,
毕竟李世民能当上皇帝,可就是靠著手底下的兄弟们帮他抢的皇位,
肯定得照顾好这些老兄弟们。
但是,
他现在又是天子,不能只顾著秦王府的旧部,
以前皇帝旧臣,
甚至是建成元吉的宫府党,也不能就不用。
这次的实封名单,秦王旧部,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秦王旧部意见很大,
特別尉迟恭、侯君集等武將,
当日八百侍卫,李世民后来也都授勋,不少还授官加阶,可也还有大多数没有直接授官的。
原来秦王府六护军三万多人,
更不可能人人加官晋爵,
可就有很多人天天喊著要让秦王府旧部兵马,全都授以官爵,还全要调来长安。
李世民也是头一次当皇帝,
想要一碗水端平,
可哪容易。
“现在还天天有人上书弹劾尉迟恭,要求严惩,尤其是你师兄魏徵,恨不得朕拿尉迟恭开刀问斩,以震一下秦府旧部。”
李世民对李逸也不免发牢骚,“我觉得你那个师兄,有时好像缺根筋似的,一点顏面都不给朕留。”
李逸咽下嘴里的酱肘子肉,
“陛下,臣以为陛下身边有魏秘书监这样的官员,其实是好事。”
“烦的很。”李世民直言。
李逸放下酒杯,“陛下,臣闻君为臣纲,君正则臣直,君偏则臣邪。其实,绝大多数的官员,
是缺少真正的原则的。
他们不会真正坚持是非,只会阿奉於皇帝心意,
臣子是直是邪,很大程度取决於君。
陛下为天子,虽有百官辅佐,可如果皇帝只想听好听的,凡事只想依著自己心意,不问是非对错,
那么大多数官员,必然也慢慢的只会顺从天子,久而久之,那就不再有是非对错了。
就如隋煬帝杨广,
曾经也被称为贤王,能文允武,但他刚忆自用,听不得异议,后来身边大臣便都一味奉承,
结果就是天下大乱,流民四起,杨广却不肯信,而虞世基裴世矩等人也只说是小股盗贼而已,
直到江都兵变,杨广都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裴世矩,大业五贵,被天下称为奸侯之臣,但他归唐以来,却又得到许多好评。
裴世矩在隋朝为奸侯,在我朝却成了忠直。
其歷经四朝而不倒,有人说其奸足以亡隋,其直反以佐唐,说是惟奸人多才能,与时而成败也。
也有人说他於隋而忠於唐,非其性有变,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君乐闻直言,则侯化为忠。”
绝大多数官员,都是裴世矩、封德彝这样的人,皇帝喜欢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只有绝少数人,才是魏徵这种,有原则,能坚持,不管你皇帝喜不喜欢,都一如既往。
“陛下,裴世矩、封德彝这样的官员,固然能让君主喜欢,可是,真正难能可贵的是魏徵这样的官员。
就算魏徵的諫言难听,可忠言逆耳,
哪怕他的諫言,有时也並不全对,可陛下得留著这样的异议存在。
有魏徵这样的諫君,
有他那些异议,
朝堂上百官,才会知晓陛下能纳諫,能听的进不同的违章,他们也才敢於做第二个魏徵,
而不是人人只做裴世矩、封德彝。
如果满朝官员都是裴世矩、封德彝,一味的迎合皇帝,那最后陛下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听到自己想听的,而看不到听不到其它。
可是这並不是事实全部,
陛下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片面的,甚至错误的,那基於此做出的判断,治国的方略,用人的选择,那就都会出问题,
杨广就是这样亡国的。”
皇帝臥室里,借著几分酒意,李逸也是把话说的很直白。
九五至尊的天子,其实更容易被矇骗也不能完全说是矇骗,而是会进入一个信息茧房,天子的喜好偏爱,就会导致百姓会根据偏好进言,
就跟后世软体算法一样,久而久之,他能接收到的,就全是你偏好喜欢的了,完全被信息茧房包裹了。
“你觉得裴世矩是个奸之臣吗?”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问。
“臣以为,裴世矩是个很有真材实学的官员,也是个非常能踏实肯干事的人,
但是裴世矩歷经几朝,担任要职,深受重用。可是他在很多关键时候,都没尽到忠直之职,尤其是做为杨广的中枢大臣,是其军事外交政策的制订者,更是如何,
完全依附於杨广的心意,没能实是求是。”
“你继续说。”李世民坐直了身子,面色也严肃起来,本来只是酒后抱怨几句魏徵,跟李逸这个魏徵师弟说几句,
没想到李逸却能说出这么番大道理来。
“陛下,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而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陛下身边,魏徵可为人镜。”
李世民举杯,向李逸敬酒,
肃然起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一番话,真是让朕茅塞顿开啊,以前,朕还从没有想到这一点。
来,这杯敬你。”
李逸笑著举杯,跟皇帝碰杯。
“你觉得裴世矩当重用吗?”
“嗯,君正则臣直,裴世矩这人,確实是有真材实料的,而且为官多年经验丰富,虽然如今已七十多岁了,可身体还很健康,仍还可再任事几年。”
“那你觉得他適合担任何职?”
“臣以为裴世矩精通典制,经验丰富,正是如今政事堂诸相所欠缺的,可以检校侍中兼太子詹事。”
李世民摇头,
虽然六月初四时,身为太子詹事的裴世矩,很配合率东宫官奉詔,但毕竟曾是建成东宫太子詹事。
“也可让裴世矩检校侍中兼民部尚书。”
李世民道:“侍中之职,朕以为你比裴世矩更適合,你可別总想著挑子啊,裴世矩都快八十了,你还让他身兼数要职,你想累死他啊。”
“陛下,裴寂萧璃封德彝等太上皇宰相如今尽皆罢出,政事堂中全是新宰相,
此时让裴世矩入政事堂,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有好处。”
李世民想了会,点头道:“让裴世矩检检侍中兼民部尚书也行,但你这个司徒也得继续任侍中“给魏徵加个参预朝政衔,让他也入政事堂如何?”
政事堂是宰相合议政事之所,能进来议政的都是三省长官。
大唐的宰相,也就是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的长官,尚书令、左右僕射、中书令和侍中。
武德朝,也会有检校、兼中书令、侍中的,也都是宰相。
但还没有过以他官为宰相的,
现在魏徵的官职是秘书监,这是內三省长官,是没资格入政事堂的。
皇帝给他加参预朝政衔入政事堂,就成为不是三省长官,却也能行宰相之权了。
“陛下,魏徵是臣师兄,臣当避嫌,陛下可授魏徵为侍中,臣任司徒,陛下有时隨时召唤,臣侍从参谋便可。”
李世民摇头,
“让魏徵以秘书监参预朝政吧,朕身边需要一个忠直之人,政事堂里也同样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第700章 朕欲亲征
第700章 朕欲亲征
“朕欲亲征梁师都,打完这统一的最后一战。”
龙榻上,李逸和天子抵足而臥。
皇帝的龙榻躺著也没啥太大不同,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躺著榻上一时也睡不著,继续谈话。
柴绍妻子平阳公主病逝,他无法再掛帅出征。
李世民也不太放心让长孙无忌独挡一面,居然想亲征。
“陛下,您这是杀鸡用牛刀啊,梁师都负隅顽抗,不过是苛延残喘,如今谁都知道他时日无多,他的部下在不断的逃奔我军。
隨便择一员战將,都能灭掉梁师都。”
李世民没提让李逸统兵討灭梁师都这最后一个反王,之前也没提,现在也同样没提,
李逸也从没有主动请战。
君臣很默契。
李逸军功够高,现在梁师都这死老虎没必要再出手,功劳留给別人吧。
再立灭国之功,还功高难封。
“就让灵州总管道宗为行军总管,延州总管段德操为副总管,齐国公为行军长史,再让尉迟恭为行军司马,足够扫平梁师都了。”
李世民在那头道,“梁师都在朔方经营也有十年了,朕担心任城王打这灭国之战,还是经验不足。”
“臣再举荐一人。”
“谁?”
“代州总管、永康县公李药师,他擅长兵法,用兵了得。辅佐赵郡王破荆襄下江淮,率兵巡抚岭南,东南半壁江山依次而平。
而且李靖曾任马邑郡丞,也熟悉北兵。”
“李靖会不会年纪太大了?”
“他身体还是挺健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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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也实话实说,“朕想选一个大將,打完梁师都后,可以继续打吐谷浑。”
隋朝曾灭过吐谷浑,以其地设立了四郡。
但慕容伏允当时只是败逃,並没被擒斩,待隋军撤后便捲土重来,趁著隋末大乱,重新復国。
这几年,
经常劫掠陇右、河西,
大唐对吐谷浑也是厌恶到了极点,可以前有突厥这个大敌,还有中原各路割据势力还没扫平,
朝廷也只能是儘量安抚为主,
打打和和,一直在忍著。
但现在,
东突厥被灭了,西突厥相距遥远还是结盟状態,
那打完梁师都,肯定就要收拾吐谷浑。
“吐谷浑必须得打,而且得一劳永逸。”
“不过吐谷浑地跨两千里,想要歼其主力,俘斩可汗伏允,却不容易。”
谈到打仗,那就是李世民的长项,他吸取隋朝灭吐谷浑失败的教训,认为必须得擒贼擒王才行。
得擒灭可汗伏允,最好是跟此前打頡利一样。
斩首战术。
李世民很想亲征,
打梁师都只是热热身,关键是灭吐谷浑。
可李逸给他泼了盆冷水。
“陛下,不管是打梁师都,还是打吐谷浑,都不劳天子御驾亲征。
天子亲征,弊大於利,实无必要啊。”
“朝臣也不会同意陛下亲征的,择一上將足以。”
那边沉默了会,
李世民翻了个身,
“那你来掛帅。”
“陛下,臣其实不擅用兵啊,尤其不擅进攻,臣还是举荐李靖为帅,李道宗、李道玄、李艺、薛万彻、李世绩、李大亮、秦叔宝、程咬金等皆可为一路总管。”
李世民在那边没吭声。
李靖辅佐李孝恭,为大唐打下了南方半壁江山,但是南方的这些战斗,並没有几场真正的大战。
就连打辅公袥叛乱,他们都拖了小半年才贏下。
突厥、吐谷浑这些游牧部族,实力那肯定是远在南方那些割据势力之上的。
李世民对李靖,也不是太相信。
他觉得李靖缺少一场真正的大战检验。
“你为何这么相信李靖?”
“臣以为,李靖用兵本事,当仅在陛下之下。”
“哦,你这么看好他,与李世绩相比呢?”
“李世绩还欠缺些歷练。”
李世绩如今实在没啥拿的出手的战绩,堪称常败將军,胜少败多。
“那秦叔宝尉迟恭程咬金罗士信诸將与之相比如何?”
“这几位都是万人敌的猛將,衝锋陷阵无人可敌,然若统领方面,独挡一面,就还欠缺一些。”
李逸看来,秦琼他们那是大將,
但统领方面的,得是指挥人才,是帅。
李靖、李世绩无疑都是帅才,李世民自然更是。
只是如今的李世绩火候还不够,但李靖却已经是大器炼成了。
歷史上,贞观年间,能称为帅才的还是薛万彻、李道宗、侯君集,到了高宗朝,则还有苏定方。
如今,
薛万彻李道宗侯君集,还有苏定方和刘黑闥,都还太年轻,没有足够的歷练,
没资格成为灭国统帅。
燕郡王李艺倒是可以独领一面,但皇帝不信任他,包括如今不受新皇待遇的彭国公王君廓。
朝廷不缺將,
缺的是帅。
既有能力,还得有威望资歷的,更缺了。
李逸的功绩、资歷和地位倒是够了,
可皇帝也不是真想让他去,李逸自己也不想去。
“陛下若对李靖还有所怀疑,那就让他领兵灭梁师都,看他表现。”
“既然你这么推崇李靖,
那朕就让李靖为朔方道行军总管,无忌为行军长史,尉迟恭为行军副总管,
任城王道宗为盐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为银州道行军总管,
再按原计划,让突利可汗率突厥兵马协从征战。”
“若是李靖这仗表现的好,
那年底或是明年,就让李靖掛帅征吐谷浑。”
···
七月的夜晚,
倒也不算太热,
只是皇帝今天酒后话多,
东拉西扯的一直也不睡,李逸也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理著。
从征討吐谷浑,李世民说到將来国家富强后,定要再征高句丽,报中国子弟之仇,收復汉之辽东故土。
又讲到对突厥的治理,
李逸也说要发展海上贸易,还说东南沿海,不仅有珠崖这个大岛,在广州东北方向海上,也还有一座大岛,比珠崖岛甚至还大些。
不过距离大陆则是要远些,相隔二百余里。
李世民说他知道这个岛,叫流求岛,说隋朝大业年间,曾发兵渡海征討过,擒回了他们的大小王,还抓回来上万的岛夷俘虏。
李逸也说三国时东吴孙权,也曾发兵渡海,想在流求岛上垦田。
两人围绕著流求岛聊了很久,李逸说流求大有可为,值得开发。李世民却只说流求对面的建安郡,都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边荒,难以交通。
更別提还隔著二百多里海峡的流求岛开发了。
李逸说流求岛比珠崖岛更有发展潜力,那边的气候,以及西面沿海有很多平原,岛上土著又很原始落后。
李世民问他是不是他师傅李真人以前去过岛上。
皇帝对一个能够设立数州的大岛並不感兴趣。
朝廷真要有那个余力,
可以直接开发建安郡,也可以开发岭南,还可以开发黔中南中地区,甚至是剑南西部,还有河套、河湟等等地方,
哪个地方不比那隔著海峡二百多里的海外强呢?
这年头,
別说五岭之南,
就说长江中上游的荆湘地区,以及汉江中上游地区,那都是大片大片还未开发之地呢。
大別山里,都还有许多土著蛮族。
珠崖岛之所以能在秦汉时就开发,那也是因为珠崖海峡只有三四十里宽,
往来还算方便。
但流求海峡可就太宽了。
皇帝对流求不感兴趣,他又不是杨广,派兵征流求、林邑,想威加宇內,四方朝贡。
唐人对於海还是很畏惧的,
连天子李世民也不例外,他们对海洋很陌生,也很畏惧。
想要转变观念,很难。
李世民对突厥,对塞外草原的兴趣更大些,他们的威胁也更大。
中原王朝的最大威胁,从来是在北方,而不是南方,更不是海上。
皇帝睡著了,也会打呼嚕。
呼嚕声还很响。
好在皇帝脚不臭,
否则这抵足而眠就很煎熬。
不知何时,李逸沉沉睡著。
等他醒来时,
天已大亮。
龙榻上,
皇帝李世民已经不在,
听到动静,有小黄门带著宫女进来侍候更衣。
“陛下天微微亮便起来了,特別交待,不要打扰司徒睡眠。”
漱口后,
小黄门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新衣,
然后领他去吃早餐。
李逸本来想直接离去,可小黄门说这是皇帝交待的。
早餐有煎鹿排、朱雀汤,蒸玉米和土豆泥等。
李逸吃饱喝足,才在小黄门带领下去见皇帝。
显德殿外,
皇帝带著侍卫在练习弓箭,
“戎狄侵盗,自古有之,边境稍安,则人主逸游忘战,是以敌入来犯则难以抵御。
今朕,不使汝等穿池筑苑,专习弓矢。
朕只要有空閒,便来亲自教习尔等箭术。
外敌若是寇边,尔等出征御敌於国门之外,建功立业,天下百姓也能享受太平日子。”
当值东宫的侍卫们,
被李世民亲自教导射术,李世民亲自指导这些士兵们射箭,纠正他们的动作,传授技巧,还要评定他们的成绩,
凡射中靶心较多者,还能获得御造弓、刀,以及绢帛的赏赐。
甚至各自带队武官们,也会按各自手下的士兵成绩,而获得不同奖罚。
殿外庭院,
士兵们练的热火朝天,
皇帝亲自指导动作,传授技巧啊,哪个士兵不激动,练的不起劲呢。
李逸在旁边看著,皇帝很轻鬆的跟士兵们打成一片,没有半点架子,这確实是李渊和建成都做不到的。
“无逸起来了,快来射几箭。”皇帝笑著对他招手。
能入宫侍卫的士兵,本就是精锐,现在皇帝这个神射手还亲自教导训练,这些士兵的射术肯定能够大涨,更重要的是,李逸相信,这群经过皇帝亲自教导的兵,
那可就多了一层天子门生,天子亲军的身份,
將来仕途上肯定更顺畅,而他们在大唐军中,也会成为忠心耿耿於天子的骨干。
(本章完)
第701章 天子百骑
第701章 天子百骑
李逸的箭术中规中矩,弓力也只一般,但还是比侯君集要强些。
六十步距离,
李逸射固定的靶子,连射十箭,都中了靶。
但在场的士兵们,水平都在他之上。
“朕打算挑选擅长骑射者百人,分二番於北门长上,朕出行时隨从警卫。”
李逸马上想到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百骑。
这是大唐北营禁军之始,百骑,后来还有千骑、飞骑,到玄宗时还有万骑,不断扩大的禁军部队。
经歷过玄武门夺位成功,仅靠八百侍卫就轻鬆的入宫控制了皇帝、太子,这让李世民意识到宫禁防卫的薄弱。
他需要一支特別力量,人数精干、绝对忠诚、行动迅速、只听他个人的私兵。
除了他,谁也不能调动这支力量,不论是太子还是宰相都不行。
这支兵马就驻守於玄武门外,轮番当值,可以替他监视玄武门禁军,也在他出宫时,隨侍左右。
“臣觉得陛下这个想法很好,可以挑选年轻驍健擅骑射者百人,於玄武门分两番长上,
平时也可以如现在这般,受陛下的亲自教导骑射和兵法,
这样他们既是陛下最贴身勇猛的卫士,將来也可以外放为军官,统带兵马,一步步成长为大唐优秀的武將。”
李逸的回答,让李世民很满意。
太上皇李渊入主太极宫后,也有一支禁军,
號为父子兵的元从禁军,数量更是多达三万人,多是当初从太原跟著起兵打进关中,然后不想再回河东的部下。
李渊给他们在渭北白渠畔七县,挑了最好的田地分赏给这些士兵,並许他们父子、兄弟相替,世代为禁军。
可这支数量如此庞大的元从禁军,在关键时候,並没有保护到武德天子。
李世民也有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三万旧部,
但这些,仍还不够。
这才有了想组建一支百骑精锐的念头。
武德天子的左右屯营禁军,此前早被李世民渗漏的跟筛子似的,在夺位成功后,也是立即就派心腹周孝范、程咬金、张士贵、常何、敬君弘等统领,
並调整了不少人员。
但,
左右屯营,並不是一支独立的队伍,仍是隶属於左右屯卫之下。
虽然如今屯营从上到下,都换成了自己人。
但,
李世民仍觉得不够。
尤其是缺乏机动性。
百骑,
就是李世民要补上的漏洞,填补机动护卫的不足。
甚至在人选上,李世民也有特別的想法。
首先得出身正统,得是秦王府旧部或元从禁军,或是他们的子弟,优先从中选拔。
其次就得擅长骑射,不仅得身材高大健壮,还要能骑擅射。
“选长六尺阔壮者,试弓马四次上,翘关举五,负米五斛行三十步者方可。”
这些条件,
就连许多现役府兵,可都完不成的。
“陛下,臣以为,百骑隨侍出行还不够,还可选材力驍壮士兵,成立北衙七营,每月一营,轮值皇宫。”
这个北衙七营,就和百骑一样,是不在十二卫四府之內的,直接隶属於皇帝亲领。
百骑是隨侍机动,七营则是定点守卫。
两支天子亲军,选拔更严格,人员也更加固定可靠。
左右屯营仍还在,但左右屯营是隶属南衙序列,属於十二卫府的。
可这百骑和七营,却是脱离了这个体系,独属於天子统领。
李世民听完后,觉得很好。
···
李逸迈入政事堂,
堂后吏知晓他不喜欢煎茶,便只给他烧好了水。
政事堂为供应各种贡茶,
李逸却还是喜欢自己带茶叶。
他喜欢喝散茶,尤其是绿茶。
不过如今散茶只是极小眾人喝,並且散茶不易保存,也只有如李逸这样有个神奇空间,
新茶採摘制好,快马运到长安送到他手上,他放进空间,茶叶放进去如时间停止,茶叶比放冰箱保存效果还好。
根本不用担心变质,影响口感。
开水一衝,绿茶鲜香四溢。
杜如晦笑著过来蹭茶,
“你这茶保存的可是真好,不管何时,总是那么鲜爽。你送我的散茶,就保存不了这么鲜。”
长孙无忌捧著杯奶茶过来,他不喜欢这种冲泡的散茶,“听说代王昨夜在东宫住的,与陛下同榻而眠?”
“嗯,陪陛下聊点往事。”
长孙无忌道:“我还是陛下登基前,陪陛下睡过。”
房玄龄笑道:“我可没代王和齐国公这般,能出入陛下寢室,还能同榻而眠呢。”
杜如晦接道:“我也没。”
长孙打量著李逸身上的紫袍,“代王这身官袍是崭新的,莫不是陛下所赐?”
“嗯。”
“这身袍子可不简单啊,你这袍子所用的綾,还有这上面的纹,这一件当的上平常綾袍几十件了。”
长孙无忌当然也不缺一件袍子的钱,
他挺羡慕李逸这般得皇帝的宠信。
“代王,柴駙马辞了伐梁师都將印,该由谁来接替呢?”长孙无忌很想自己掛帅。
李逸抬头,目光扫过堂上。
六位宰相都到了。
“既然诸位相公都到了,那咱们议事吧,正好今日有几件大事,我奉旨宣告,大家合议。”
长孙无忌等各回位置。
今日本该是长孙无忌轮执政事笔,由他主持会议。
可李逸有皇帝旨意要传达,大家也只能等李逸开口。
“首先,霍国公柴绍辞將印,伐梁师都一事,陛下意思,是调代州都督永康公李靖为行军总管,齐国公长孙相公仍为行军长史,吴国公尉迟恭为副军副总管,
此外,灵州都督李道宗、延州都督段德操分別为盐州道、银州道行军总管。
突利可汗和左贤王李思摩率突厥军协同配合。”
“此事,诸位相公觉得意下如何,”
“谁支持,
谁反对?”
长孙无忌想掛帅,可皇帝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也没办法,何况他对自己掛帅也没多大信心。
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出声支持了。
房杜二人也同意。
高士廉和宇文士及稍有犹豫,觉得李靖年纪大了,用他是否合適。
“没有其它更合適的人选么?”
“其它人选?”李逸笑著道:“陛下本来想御驾亲征梁师都的,要亲自打完这统一最后一战,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劝消陛下这个念头,最后举荐了永康公掛帅。”
听到李逸说是他举荐的李靖,
两人也笑著同意了。
还真能让皇帝亲征啊,那可就麻烦了。
倒是长孙无忌,对他道:“让李药师掛帅,还不如代王你亲自出马呢。”
“我还是算了吧,去朔方吃沙子,哪有在长安呆著舒適。”
第一个议题就这么顺利的通过,接下来就是草詔走流程了。
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润润嗓子。
李逸便接著传下一个旨意。
“陛下有意让裴世矩检校侍中兼民部尚书,秘书监魏徵加参预朝政,入政事堂。”
这短短一句话,
倒是让其余五位宰相愣了一下。
长孙无忌最先反对,“先不说裴世矩是建成的太子詹事,就说他年纪,今年应当七十七岁了吧?
这个年纪,还拜相?还检校侍中兼民部尚书,他干的动吗?”
“还有魏徵,是不是升的太快了?行台左丞到尚书左丞,再到秘书监,如今又要入政事堂。
再说,
我大唐政事堂是宰相议政之所,入政事堂者皆三省长官。
什么时候,他官也能入政事堂参预朝政了?
秘书监入政事堂,从未有过的先例,这不合制度。”
大唐的宰相,
指的是尚书、门下、中书三省的长官。
什么时候,其它官也能称为宰相?
秘书监是秘书省的长官,但秘书省与內侍省、殿中省这三省,是內三省,跟尚书三省的权力差別巨大。
“没有这样的先例!”
房玄龄杜如晦他们也都对皇帝的这个决定很疑惑。
真想让魏徵拜相,那授他三省长官之职便可,也可以是加检校或是兼字。
宇文士及就是检校中书令,现在裴世矩也是检校侍中。
李逸是司徒兼侍中兼兵部尚书。
直接以秘书监参预朝政,这还真是头一个。
“魏徵这算什么,不是宰相来政事堂参预朝政,那他是宰相还不是宰相?
是否也有资格轮值政事笔呢?”
李逸承旨,自然就得传递到位。
“长孙公,陛下的意思,就是让魏公以秘书监之职,入政事堂为相。虽非三省长官,但参预朝政这个头衔,就是为入政事堂参政而设的。”
政事堂其它宰相,都有三省长官职,在政事堂合议政事,各自也还管著一省,一些重要事务,三省长官一起沟通,就能加快效率。
魏徵不是三省升官,可现在入政事堂,也有了参预政事的权力,只是他並不能直接管理三省而已。
新皇帝的权威,在政事堂是很强的,尤其现在六位宰相,都是新皇的人。
房玄龄杜如晦都马上表示了支持。
一个左僕射一个中书令都同意了,而李逸这个侍中也表態支持,这等於三省都通过了,其它几人,也还是很快通过了。
李逸提笔记录下来。
“最后还有一件小事,
陛下要精选擅骑射者百人,赐名百骑,分两番於北门番上,陛下出行时,隨侍左右。
另再组建北衙七营,月番一营,驻於玄武门外。
百骑和七营,皆不隶於南衙十二卫四府,直属於天子的亲军。”
“百骑和七营军费开支,俱全天子內帑中拔付。”
这又是一件不按制度来的事情,
可这次反而没有一人犹豫,全都直接表示赞同。
皇帝的旨意,
在政事堂得到了完美的奉行。
当天,
流程便走完了,
朝廷颁詔,裴世矩检校侍中,兼民部尚书,以七十七岁高龄还拜宰相,堪称传奇。
而他起家北齐,任北齐北平王兵曹从事,后来北齐灭亡,被北周定州总管杨坚徵召为记室,隋朝建立,以杨坚潜之臣,拜给事郎。
隋文帝、煬帝两朝,裴世矩都参预朝政,深得信任,执掌大权。
甚至在江都兵变后,还被宇文化及授为大许国的尚书右僕射,后来被竇建德所俘,仍被拜为大夏朝的尚书右僕射。
竇建德兵败后,他归降大唐,七十多岁了,从殿中侍御史做起,这短短几年,又做到检校侍中兼民部尚书了。
在满长安的惊嘆声中,
裴世矩没有拒绝皇帝的拜相,他痛快的接受了白麻宣相,然后上了一道谢表。
谢表里,裴世矩把自己名字改了,去掉了中间的世字,改名裴矩。
然后他还把自己兼领的民部,请求更名为户部。
倒是魏徵,接到拜相詔书后,上表拒辞。
李逸听到消息,也不禁感嘆裴世矩不愧被人称为奸佞。
李世民早就下了一道二名不偏讳令,只要世与民两字不连读,既不用避讳。
裴世矩又不是叫裴世民,根本用不著避讳改名,民部也没必要非改成户部。
可裴世矩就偏偏上书,把自己用了七十七年的名字拿掉一个字,还第一个请求把民部改户部。
怪不得能从北齐干到北周,从隋朝再到唐,甚至中间还给宇文化及的大许国,竇建德的大夏朝,还都干过尚书右僕射呢,一人歷经六朝啊,確实是挺有本事的。
尤其难得的是,他一把年纪了,身体还好的很,再干上三四年估计都没问题。
政坛不倒翁,朝堂活化石啊。
这样的老滑头,估计也是李世民选他入政事堂为相的原因所在吧,宰相里有个不是秦王府嫡系的老臣,也显得好看一些。
又不用担心,这不是秦王府嫡系的老裴,会在政事堂搞破坏。
(本章完)
第702章 军神崛起
第702章 军神崛起
七月中旬,
代州都督、永康公李靖从雁门赶回了长安,他一进京没先回家,直奔东宫门下內省拜见李逸。
“听说是司徒大力保举我掛帅征梁师都的,非常感谢。”李靖风尘僕僕,可脸上却儘是兴奋神色。
这位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却还闻战而喜。
李逸给他泡茶,
李靖爽朗的接过茶,“犹记得六年前,你买下我家隔壁宇文士及別院,咱们做了邻居。
你被秦王徵召隨军,还特意推荐了我隨征。也正是那次涇州行,让我有机会上了战场立了功劳后来才有了机会去山南。
说起这些,李靖对李逸很是感激,他虽说出身关陇將门,少年时就被舅舅韩擒虎说是將种,年轻时杨素也对他极为欣赏。
可后来家族在朝廷党爭中失败,他遭受牵连,十余年时间三任县令,蹉跎岁月,甚至还因当初要去江都告发李渊谋反,差点被李渊砍了,是李世民保下了他。
李逸说来是他的伯乐了。
若没李逸大力推举,他可能就要在长安一直坐冷板凳到老了。
“是啊,挺怀念当初咱们两个隨秦王征薛举的那段日子,都没啥职事,很閒。”
“那段时间,咱们整天除了研究点吃食,我也跟你学到不少兵法战术,受益良多,
永康公算是我兵法老师。”
李靖笑著摆手,“这可不敢当,有些人天生就是將材,司徒便是如此,有特別的天赋。你这些年屡次掛帅统兵,可是不曾一败啊。”
“不值一提,我打的仗,都平平无奇。”李逸笑道,
李靖却是很认真的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司徒的仗越打的平平无奇,才越说明用兵本事高明,我对司徒用兵,也是多有研究,司徒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將军决胜岂止在战场。”
“圣人打仗威风赫赫,但那种打法可没几个人能学的了。
司徒用兵,却是胜在平稳。”
能得到军神的称讚,李逸也不由的有点飘飘然。
如今的李靖,虽为大唐几乎打下了东南半壁江山,但在朝堂诸將中,名头也並不算大。
只因南方军阀,向来低人一等。
李靖没在北边战场刷出战绩,总是还难以服眾。
这方面李逸反而占便宜了,不说抚平山南河南,转战河北河东,就说他最后与皇帝一起灭了頡利踏平了汗庭,就已经足够让万千服眾了。
“其实梁师都虽然在朔方割据十年了,可他的实力你我都清楚,並不算强,尤其这两年,眾叛亲离,手下都快要跑光了。
他还杀了此前兵败投奔他的稽胡首领,引的稽胡诸部纷纷离去。
如今没了突厥为靠山,
也只是死狗一只。
知道陛下为何特別用你为帅吗?
李靖笑著道:“陛下和司徒想用梁师都称量下我的本事,若是这仗打的好,那接下来朝廷打吐谷浑,或许就要用我。”
不愧是未来军神,
居然完全猜中了。
“永康公真是了得,不过確实是如此。这次打梁师都,是试將,也是练兵,
更是检验突归附后的忠心诚意。
要看看我大唐与突厥军的配合默契度。
梁师都好打,
说实话,就算真让长孙无忌掛帅,给他配上尉迟恭为副將,再让灵州李道宗、延州段德操,也足够灭掉梁师都了。
但陛下特意召你,
就是希望这一战,不仅仅是灭掉梁师都,还得快速,且伤亡很小。
最重要的是,得让突人能够默契配合。
因此,
这一战,你是主將,
但兵,朝廷不会给你太多大唐府兵你要用突厥兵灭梁师都,收復朔方。”
李靖听了这些,一点也没为难,笑著道:“不算什么麻烦事。”
他是真没把梁师都放眼里,
其实若不是梁师都一直依附突厥,大唐打狗看主人,不想太得罪突厥,否则梁师都哪可能撑到如今。
陇右薛举、河西李轨,这些大唐关中外围的势力,可是早早就被討平了。
梁师都能撑到现在,不是因为他多强,反而是因为他最弱。
对大唐构不成真正的威胁,所以才会一直留著。
大唐出兵巴蜀,攻打山南,爭夺关东,跟刘武周在河东大战,都一直没怎么理梁师都,
每次也是梁师都勾著突厥来犯,唐军才进行反击。
梁师都家是夏州朔方人,家族世代豪强,大业时,梁师都担任鹰扬郎將,跟刘武周、郭子和等人都差不多,也是边郡豪强加边將的身份。
趁著隋末大乱,杀郡丞造反,攻占雕阴、弘化、延安等郡,早早的建梁称帝,並接受了突厥始毕可汗的狼头大蠢,和大度毗伽可汗、解事天子称號,实际上是完全依附於突厥。
虽称帝早,
但梁师都这些年却是被限制在朔方,
他也屡次进攻唐朝的灵州、延州,但屡战屡败,大梁国甚至越打地盘越小。
朔方盐夏之地,本就物產不丰,人口稀少,这些年下来,更是人口锐减,甚至屡屡饥荒,百姓、土兵都不断逃亡。
这样的对手,
李靖可以说拿脚都能打贏。
“永康公有什么作战计划吗?”李逸问。
他现在也还兼著个兵部尚书,这也是李靖一回来就先见他的原因。
“要灭梁师都很简单,朔方其实无险可守,梁师都更无战略纵深。民寡兵少,又无大將。
如今没了突厥靠山,甚至突厥还要奉我大唐詔令攻打他们,
可以说还没开战,偽梁军心士气已尽失。”
“我看到时,可以多路齐进,利用兵力优势,以雷霆之势打到朔方城下,
数路合围,
偽梁山穷水尽,必然人心惶惶,到时便可再劝降招安,定有人愿意投降。
甚至,还有敌將可能会斩梁师都开城投降,以求保全。”
李靖从巴山杀到岭南,这一路击败了多少割据势力,见多了这种大树倒散的场景。
只需一道赦令,或是一个封赏承诺,有的是人愿意提故主首级来降。
“朝廷真要出兵吐谷浑吗?什么时候?”李靖问。
李逸拿起银壶,又冲了一泡茶,
“永康公觉得要多久能討灭梁师都,出兵吐谷浑何时最好?”
李靖捧著茶杯,“灭梁师都,三月可矣。主要是行军费时,特別是要调突厥兵。
善后倒是可以交给灵、延两都督府等。
现在七月半,寒冬前差不多就能结束战事了。
不过今年肯定是来不及出兵吐谷浑了,吐谷浑毕竟也是个大国,因此得做好充足准备,
出兵时间,我觉得等到明年夏季五六月时最好。”
李逸抿了口茶,“永康公若指挥击吐谷浑,打算用何等战术?”
“分道合击,擒贼擒王,歼其主力。”
吐谷浑虽也修有王城,可他们本质还是游牧民族,不能擒俘可汗,歼灭主力,那进攻和占领就没有意义。
隋朝当年灭吐谷浑没成功,根本原因就是没能歼灭吐谷浑主力,也没能擒其可汗,只带回一个年幼太子,
在吐谷浑地盘上设置几个郡,又有何用。
打吐谷浑,就得跟打突厥一样。
“其实,
征吐谷浑,司徒最合適执掌帅印,你有灭突厥之战绩,打吐谷浑是手到擒来,
调派各路將领,肯定也都能信服。”李靖说道。
他自然是愿意掛帅征吐谷浑,但威望这块,肯定不如李逸。若是多路合进,
到时各种行军总管,未必会服他这个糟老头子。
当然,李靖倒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问题。
执掌帅印,统兵出征,还能节制不了魔下將领,那还叫什么帅,
“吐谷浑那鬼地方,其西南是黄河之源,但那里有雪山冰川,都说汉人到了那里,容易晕倒。
我特意找人研究过,
其实是因为那里地处高原,地势极高,这地势越高啊,空气越稀薄,咱们中原汉人,
突然过去,一时无法適应那里的气候,就会出现头晕脑胀气短等症状,严重的甚至会死亡。
这就好比夏日雷雨前的池塘,鱼都冒头一样。
都是缺氧,此症名为高原反应。”
李逸提前把吐谷浑高原反应的症状告诉李靖,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既然是要擒敌主力,
那免不了追击、包抄,
吐谷浑高海拔地带可不少。
追击或是迁回包抄行军时,就容易穿越这些地带,要是没准备,那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在陇右和吐谷浑的边境上,有赤岭,
这赤岭古道上,就有一地名叫汉哭山,
说汉人途经此地就会哭,说那里非常险要,汉人难以適应,其实就是海拔太高,从陇右內地过来的汉人,到了这里往往就会有严重的高反。
“我正在让医师们研究药剂,用以缓解这种症状。若是能顺利配製出此等药剂,到时也能给你们帮助不小。”
李靖还真没研究过这些,听了后记下此事。
“永康公啊,陛下可是对你寄以厚望啊,三个月拿下樑师都,这个计划很好。
不过实际用兵,你也別太过强求,只要今年內能灭掉梁师都就已经可以了。
此战重点,是要用突厥兵灭梁师都。明年打吐谷浑,到时也还要徵召突厥兵从征的。”
李逸笑著对他道:“等你明年灭掉吐谷浑,便回朝来接任这兵部尚书之职。
李世民克制著今年不出兵吐谷浑,很不容易了。
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天天能收到一堆將领的请战书,都要求为君解忧,为国杀敌,带兵去灭了吐谷浑呢。
都想拿吐谷浑刷军功,都有点轻敌狂妄了。
好在李世民还是比较谨慎务实的,否则说不定唐高宗时的大非川十万唐军覆没的惨败,就要提前上演了。
也有许多人提议让李逸掛帅征吐谷浑,
李逸才不会同意,別的將领都爭著抢著要打,唯有李逸是坚决不愿去的。
而皇帝其实也不会让他再掛帅征吐谷浑的。
这是君臣的默契。
第703章 此子断不可留
第703章 此子断不可留
齐国公府。
义兴郡公高士廉带著妻儿来外甥长孙无忌家做客。
“这个你看下。”
高士廉將一道封事递给外甥。
胖胖的长孙近来心情很好,晋封尚书右僕射,实封一千三百户。他还趁封德彝被贬,从封家以低价买下了一万亩地。
这一万亩地可比买李逸的那些地更好却更便宜,封家几乎是半卖半送了,就为了能够得到国舅的庇护。
人一高兴,又胖了不少。
长孙无忌看到那皂囊封事,笑道:“舅父给陛下上的封事么?”
“你先看。”高士廉皱著眉头,神情严肃。
长孙无忌折开密奏,看著看著,脸上笑容全无了。
这道封事不是他舅父高士廉写的。
“王的密奏,怎么在舅父手上?”
王原是建成的心腹,曾任太子中允,后来因杨文干一事被流放,六月初四后,被救免召回,
先授他太子詹事主簿,又刚升右諫议大夫。
还获得隨宰相们一同入宫廷议的资格,多次进諫,都得到採纳。
諫议大夫是諫官,在諫官体系里属於中级。虽不如从三品的散骑常侍,但也远高於七品的补闕,八品的拾遗,是正五品上的官职。
如今諫议大夫又获得廷议资格,职权很重。
大唐的諫官,跟言官一样,都是很不好招惹的一群人。
大唐諫官和言官是分开的。
諫官,专司諫净之职,所谓諫言不咎,諫官不罪。
但,諫官也有规矩,便是諫言不露。
諫官言事,要密陈其奏,潜献所闻。
唐朝的諫官,分设於中书和门下二省,左散骑常侍、左諫议大夫属门下省,右散骑常侍、右諫议大夫属中书省。
王是右諫议大夫,因此他是中书令高士廉的属下。
今天,
他有一道密奏諫书要上呈天子,刚好中书令高士廉要去面圣,便托高士廉帮他呈递天子。
“我听省內老吏密告,王最近在搜集你相关之事,我怀疑他的密奏是对你不利,便私启看了,果然如此。”
长孙无忌看著手里的这封事,感觉既气愤又麻烦。
王刚升諫议大夫,居然就盯上了他,这密奏告了他很多条。
比如他最近半价从封德彝家拿了一万多亩地,再比如他在关中大肆买地兼併,甚至在关中的水渠河道上修了不少碾础,甚至说他经党营私,任用私人,先前为吏部尚书就提拔了许多自己人,如今为右僕射入政事堂,更是如此::!
“这个该死的王,就该让他永远留在鄢州,竇轨怎么没把他跟韦挺一样杀了。”
高士廉道:“你如今是右僕射,国家宰相,今后行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諫官,职责更多的是諫君过,諫朝政得失。
而现在王这封事里涉及长孙无忌,也並没有越职,因为王列举长孙无忌诸多问题,说这些都是因为皇帝用人不当,重用妻兄,任人唯亲。
既諫皇帝,又弹大臣,更諫如今朝政之失,
长孙无忌阴沉著脸,“此贼子断不可留,定要把他赶出朝堂。”
他想不到,王这个废太子党羽,应当跟个丧家之犬似的夹紧尾巴,居然还敢向他乱吠。
“陛下就是对这些人太过宽容了。”
长孙无忌恨的牙痒痒。
“你应当多学学李逸,”高士廉劝外甥。
长孙无忌却不以为然,“要我说,陛下就是听多了李逸、魏徵等人的鬼话,才会对建成元吉饶怒,甚至对王这些宫府党人,也这般宽仁,
李逸这根本就是妇人之仁,
就该杀了建成元吉,连他们的崽子全都处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王唐临等人,就算不杀,
也得长流边荒!”
高士廉也觉得李逸有点过於大方了。
“听说李逸把卖地的钱,投到岭南去了?”
“嗯,他要在广州建造船场,要跟李靖那个崑崙奴义兄一起搞海贸,说是要从南海贩运香料来,
可笑,
谁不知道长安的香料,甚至整个大唐的香料,基本上都被粟特胡商所垄断了,香料都是他们万里迢迢从西域贩来的,
南洋海上贩香料?
这事我觉得根本不靠谱,李逸还说要在岭南蓄奴垦荒,种甘蔗种,要制霜、纺布,呵啊。”
长孙无忌听闻些消息,主动跟李逸提起过此事,李逸也就向他发出邀请,问他愿不愿意一起投些钱到岭南。
长孙无忌自然是拒绝了,还劝李逸別拿钱打水漂。
他觉得李逸脑子有问题,
居然把中原的数千顷良田卖了,跑去岭南开荒,还要造船去海贸,那风险多大?
高士廉授了授鬍鬚,
他曾被贬交趾,做县主簿,在那里可是呆了很长时间,对於岭南、海贸算是比较了解的。
“我倒觉得李逸这是在谋划退路呢,
岭南蛮荒,瘴之地,可也是未开发之地,天高皇帝远,如今岭南三大豪族,高凉冯氏,钦州寧氏还有瀧州陈氏,他们在六七代之前,也都是南迁的士族,
高凉冯氏,还是北燕皇族,当年一支从高句丽渡海南下,在广州登陆,后来在南朝为官,世居高凉,与厘族豪酋洗氏联姻,
由此成为岭南第一大豪族势力。
李逸现在布局岭南,或许也是在安排条后路。”
长孙无忌愣了下,“李逸可是深得圣眷,先前卢阶弹劾他,结果圣人都不让有司审问,直接下詔立斩。那卢阶不仅是致仕五品,也算是太原元从,更还是裴寂的儿女亲家,
陛下说斩就斩了。
李逸还能直接出入圣人寢室,还与圣人同榻而眠,
他身兼数个要职,
权宠之盛,谁能比?”
高士廉摇头,“正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李逸虽年轻,可观此人做事却老成的很,陛下让他做尚书令他坚辞,让他做左僕射他仍拒,现在虽身兼数要职,
可你看他除了在门下省坐班,参加政事堂会议,他平时会管雍州衙门、兵部衙门甚至詹事府的事吗?
甚至现在就连政事堂会议,
李逸也很少发言。
他不爭权也不揽权,甚至都懒政怠职了。
但你当了解李逸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一个率兵打仗本事仅次於陛下的人。
如今种种啊,都是他故意为之。
不论是卖地,还是懒政,又或布局岭南,
这些都是谋划长远,
也可以说是故意在向圣人表明心意呢。”
长孙问,“表明什么心意?”
“李逸功高,如今位极人臣,可他比陛下还年轻两岁,现在也才二十出头,
但已爵封郡王,位居三公。
他自然得防人主猜忌。
天子最忌什么?
忌的是功高望重的权臣。
前朝杨素助隋煬帝夺嫡爭储,扶他登基,还为他掛帅亲征平定了汉王叛乱,
也官至尚书令、司徒,改封楚国公,食邑两千五百户。
但杨素下场呢?
位极人臣,深受猜忌,大业二年就死了,杨素臥病在床,杨广一边派医送药,一边却总暗里问医师他什么时候能死,
而杨素知道后,便拒绝服药,最终病情加重而亡。
他死时,也才六十出头。”
“没有杨素,可以说杨广很难夺嫡成功。”
而如今天子,也在朝堂上对满殿大臣说李逸是拥立首功,说自己能有天下,李逸功劳最大。
“李逸是不想落的跟杨素一样下场啊。”
长孙无忌不太认同舅舅的看法,“李逸这么年轻,能有这么深的心思,甚至有这么大魄力捨得放下这些?”
“有些事无关年龄的,陛下十六岁统兵,十八岁起东征西討再无败绩,多少打了一辈子仗的將领,拍马都赶不上。
李逸呢,打小被道士收养,跟著学道,十六岁隨征战场,却对统兵有极大天赋,战谷州、守浩州,平山南、安关东,战河北、征代北,你看他这一场接一场的胜利,贏的多漂亮!”
“想当年杨素也是出將入相的本事,李逸这方面丝毫不比他差啊。可杨素在杨广登基时都六十一了,而李逸如今辅佐陛下登基,他才二十二啊。”
长孙无忌轻笑几声,
“这傢伙太畏手畏脚了,年纪轻轻倒跟个老头子似的。我们辅佐陛下,当初也是冒著满门抄斩的风险的,如今终於成功了,陛下也酬功拜相了,正是我辈大展鸿图的时候,”
“怎么能跟李逸这般?”
“我辈拼命,不就是为了如今这大权在握吗?”
“要是如李逸这般,那当初还何必冒那么大风险呢?”
“阿舅,咱们还是想想,如何把这直娘贼王给弄翻再说。”
王的那道封事,
高士廉走的时候,留在了长孙无忌的书房。
次日早朝过后,
王在门下省內遇到高士廉时,问了下他的那道封事有没有转呈给天子。
“已经替你转呈陛下了!”
“多谢高令公。”
几天之后,王发现了不对劲,便在侍从皇帝时,当面询问皇帝,为何对他的上封进諫,没有回覆。
“陛下说只有君臣相得,天下才能太平。说汉高祖以武功取天下,能够传国久远,就是因为任用贤臣之故,还说希望臣子们能够直言纳諫,使天下安定。”
“而如今臣上封言事,万言直諫,为何这么多天了,陛下却一点回復也没有?
难道只因事涉国舅,陛下便要循私祖护?便对臣的諫言,置之不理?”
李世民疑惑的望著神色愤然的王,
“万言諫书?朕没有收到。”
“臣將諫书当面交给高令公代为转呈,事后也询问过高令公,他说已经呈给陛下,怎么可能没收到?”王毫不退让,觉得皇帝只是隨口敷衍。
“陛下若能广开言路,虚怀纳諫,臣等必竭心尽力,然若只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岂不是寒了臣等进諫之心?”
李世民皱眉,
起身,背著手步。
“王卿,你把这件事细细道来,朕確实没收到高士廉转呈你的諫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事情也並不复杂,
听完后,李世民当即召高士廉前来。
“高相,这是怎么回事?”
高士廉也没料到这事翻船了。
他犹豫片刻,不承认王给过他那份封事。可谁料,王还有份手稿,甚至他把封事交高士廉转呈时,中书省还有两个吏员看到了。
事情水落石出,
李世民对高士廉很失望,先是將密奏扣下,现在还再次欺君。
“高相,你先停职回家反省,听候发落吧。”李世民长嘆一声,摆了摆手,让高士廉退下了。
看著王递上的那份封事草稿,看著上面事涉长孙无忌高士廉的諫言,
李世民陷入深深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