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1章 甲申之变 第1章 甲申之变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城西面,北面皆传来了轰隆隆的炮声,炮焰发出的亮光不停闪动,和成千上万正在燃烧的火把一起,将漆黑的夜空染成了微黄色。 这是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麾下的大军正在架炮轰城,企图以此逼迫还在城中垂死挣扎的大明崇祯皇帝献城投降。 如此局势之下,北京城内早已经人心惶惶,便是宫中派往城墙监军的太监,大部分都已经和顺军内外勾结,南面的北京外城,就是因此陷落顺军之手的。 而这距离顺军围城,才不过两日。 且说,鼠疫过后,京营彻底崩坏,自请领兵出征的李建泰又带走了京营中最后能战的数千人马,此时此刻,面对围城的十几万顺军,原本固若金汤的北京城,根本没有任何坚守的可能。 不止是太监,城内的一众明廷大臣,同样早已经蠢蠢欲动,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大开城门,迎接新王了。 在原本历史上,这一天后半夜,北京城就会被李自成的大顺军攻破,而明天一早,崇祯皇帝就会披发覆面,在留下一句“任尔分戮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之后,自挂煤山老树,大明正统也就此亡朝。 但如今,一个来自后世,穿越到了朱慈烺身上的军人灵魂,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正竭尽全力地煽动着蝴蝶翅膀。 两天的时间,随着记忆的迅速融合,以及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历史人物,纵使再荒谬,他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就是崇祯太子朱慈烺的事实。 这个在东非的某次特别维和行动中,意外穿越了数百年时空的现代灵魂,清楚地记得原本历史上,自己的这具身体,以及数以千万计的大明百姓,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悲惨命运。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改朝换代,这是衣冠尽失,亡国灭种的危机,大明一千三百多个县,有清军大屠杀记录的,超过一千个。 如果他不想束手就擒,不愿意接受被顺军俘虏,然后消失在乱军之中,最终生死无踪的归宿,那他就得立刻做出改变。 只要北京内城还没有被攻破,事情便依旧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当兵那么多年,日复一日的苦练和多次实战所形成的战斗素养和心理素质,早已经非同寻常,若是有熟悉周围地形路线的人带路,趁乱突围出去,并非不可能。 到那时,他依然还是大明的皇太子,等到了南京,继承大统,一切便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要知道,原本历史上的南明,并非完全没有恢复山河,北伐中兴的可能,只是因为继承大位的藩王们,法统难以服众,一连串的内斗严重削弱了南方明军仅存的那点实力,最终白白便宜了满清鞑子。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北京东城将军胡同,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之心的府邸内,朱慈烺看着笔直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京营军官,一面缓缓起身,一面微笑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小的姓常,名登贵,是五军营的百总.” 常登贵低着头,抱拳的手臂微微颤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十分忐忑,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路都表现得十分温顺的太子殿下,突然间要把他召进屋内。 朱慈烺闻言,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他缓缓踱步到常登贵的身后,又明知故问道: “常登贵,五军营的百总,天子的亲兵,本宫说得可对?” 常登贵闻言,心中一惊,但还是立马回答道:“殿下说的对。” “那父皇命本宫南下应天府,继承大统,图谋中兴,这一路上的护卫,可是你的职责?” 朱慈烺说着,已经从常登贵的身后,绕到了他的身侧,不断响起的脚步声,使得常登贵的心,一直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 这到底是大明的太子,内里还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现代军人,只要稍稍振作,在气势和心理上,是完全压制常登贵这个小小京营百总的。 “小的和手下的兄弟,便是拼了这几条命,也一定护送殿下安然南下!”常登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斩钉截铁保证道。 “好,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朱慈烺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常登贵的面前,他伸出双手,扶住了常登贵的双臂,语气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现在屋外的院子里有二十五人,三人是东厂的番子,三人是王之心府中的家丁,还有十九人是三大营的精锐,里面有多少是听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素来心思缜密的常登贵,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面前的太子爷想要干什么,只是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可对方握住他两臂的双手,却又那么有力,声音更是沉稳雄浑。 常登贵当即惊恐得想要跪下,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太子爷给硬生生扶住了,最终完全是乱了阵脚道: “殿下,这些都是大明的忠臣啊!” “哼,若是大明的忠臣,为何要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把本宫留在他的府邸之中?”朱慈烺冷笑一声,直接把矛头指明,然后又幽幽道: “难不成,他这小小的王府,能挡得住闯贼的千军万马?还有本宫的两个皇弟,如今又去了哪里?” 常登贵听了,根本不敢回答。 “如今事态紧急,本宫也不和你废话了。” 朱慈烺很快松开手,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他看到常登贵的表情,当即语气坚决道: “若你还有忠君报国之心,带着你的手下,杀了王之心派来监视本宫的那六个人,只要告诉另外的那十几人,还有王之心府上的其他家仆,本宫下令抄家,他的府中有金银数十万,谁抢到就是谁的,这些人自然不会与咱们为难。 若是无忠君报国之心,当兵打仗无非就是想要吃粮求财罢了,这么多金银,你和你手下的兄弟,自去和他们一起分了便是,随便拿上一包金子,寻一处安宁和平之地,今后怎么着也能做个家财万贯的大财主。 本宫只要两匹马,一副甲,一张弓,一柄刀,自己突围出去便是了,如果能顺利到应天府,继承大统,将来你们兄弟无论是谁南下,本宫必定厚待,高官厚禄,决不食言。” 朱慈烺知道自己手上没有筹码,但他皇太子的身份,却依旧是可以好好利用的。 只要能拉拢到其中一个有威望的军头,以此作为亲信,那带着十几个护卫突围出城,完全是可能的。 这些从城内几万京营老弱中千里挑一出来的精锐,根本不会忠心于一直高高在上,对他们一毛不拔的王之心,朱慈烺完全可以策反。 毕竟,只要突围出京,有马有甲的情况下,想要到南方,其实并非不可能,而从龙护驾之功,从此一步登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极具诱惑的。 常登贵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他手下有八个兄弟,在被调来护卫太子爷的二十个,但却分成了六支的京营残兵中,算是实力最强的一支了,这或许也是太子爷选中他的原因。 他面前的太子爷,虽然年纪轻轻,但确实不简单。 “殿下,那若是其他京营的兄弟也要跟上” “不需要他们,咱们没那么多马,而且到时候他们若是不愿意听你的,你又该如何自处?”朱慈烺摇了摇头道,表现出了对常登贵的无条件信任。 “本宫若是能突围出去,那便还是大明的皇太子,江山社稷,金银财宝,什么都不会缺。可若是不能,便是阶下之囚,一无所有。” 他看着依旧低头弓腰的常登贵,顿了顿,又继续鼓动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建功立业,成就不世功勋,生死又算得了什么?这是本宫最后的机会,也是常将军,你和你手下兄弟们最后的机会。 难道,常将军和手下的兄弟们,愿意一辈子岌岌无名吗?就算投了闯,也不过是南下的炮灰罢了,同样是冒着生死,何不跟着本宫搏一搏?” 在朱慈烺的循循善诱之下,常登贵根本做不到不心动,他其实心中很抵触投贼,否则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听调前来护卫皇太子。 而且,朱慈烺说得确实有道理,只要到了南京,他们这些护驾功臣,从此必定是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至于突围出去,只要有马,不遇上成队的闯军哨骑,便有很大机会能成。 ‘那就赌一把!’常登贵咬了咬牙,心中暗暗道。 (本章完) 第2章 重塑天家威严 第2章 重塑天家威严 朱慈烺凭借着对历史和明代军事的了解,在昨日穿越来到这个时空,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心中便已经有了突围南下的大致计划。 北京城很快就会被顺军攻破,而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特别是围城两日,便顺利夺取北京外城这一重大胜利,早就冲昏了李自成的头脑。 这对于朱慈烺来说,是绝境逃生的最后机会。 他看到常登贵的表情变化,面上随即又换上了笑容,安抚道: “现在距离闯贼破城,应该还有两三个时辰,动作快些,等到闯军攻破城西,城北的城门之后,咱们就立即从城东突围。 到时候你们在甲胄外面套一件罩袍,不仔细看,就算被闯军哨骑发现了,他们也只会以为是京中大户的家丁,必定不会大张旗鼓,派重兵追击。 李自成这一路上收拢了那么多我朝降兵,军队扩张到十几万,短时间内必定无法全部掌握,到时候入城,局势一定会出现混乱,城外又没有挖掘壕沟,这是咱们的机会。” “殿下原来早有准备!”常登贵惊讶道,他没想到朱慈烺计划如此周全。 朱慈烺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随即又吩咐道: “王之心原本就想投闯了,还想要挟持本宫,王府你们随便抢,若是能抓到他,便是杀了也无妨。 但告诉你手下的兄弟,只抢金子和马,其他到了南京,想要什么,本宫都自会赏赐你们,绝对不要因小失大,误了时辰。” 崇祯就是死到临头了,也还是没有识人之明,他以为可靠的王之心,栗宗周,王之俊三人,直接把他的三个儿子瓜分了,最得他信任,权势最大的王之心,更是将皇太子朱慈烺握在了手中,打算以此作为投闯和保住身家的本钱。 而所谓总督中外诸军,辅太子的勋贵,成国公朱纯臣,此时正带着家仆前往朝阳门,准备献门投降,为自己在新朝立足纳投名状。 所幸,东厂的番子早已经溃散,王之心召集不到足够的人手,只能从京营中调兵,但又和往常一样,根本不把这些丘八当人看,这才给了朱慈烺逆转局势的机会。 “是,殿下!”常登贵拱手抱拳,毕恭毕敬接令道。 他原本就对天家,对朱慈烺这个皇太子心有敬畏,此时更是不敢有任何轻视。 朱慈烺见状,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 “下去办事吧,动作利索些,东厂的番子和王府的家仆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绝对不会是你们的对手。” 说罢,朱慈烺居然直接闭目养神起来,常登贵拱手抱拳,小心翼翼后退时,偷偷瞥了一眼,顿时对这等临危不惧的气度生出了敬佩,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坚定。 很快,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打斗喊杀的声音,火把闪动的光影倒映在房门白纸上,兵器交锋时发出的响声,摩擦声乒乓刺耳。 不过,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房门白纸上几个人形黑影倒下,几声哀嚎传出,金戈交错的声音也随即停止。 朱慈烺闻声,并没有继续待在屋内,屋外院子里打斗喊杀声停止的同时,他便“哗”的一声推开了房门,然后就看到了剑拔弩张,一脸错愕的两队京营将士。 常登贵手下的八人毫发无伤,地上躺着六具尸体,火把的橙黄色光亮下,乌黑的血水正在不断渗出。 而另外十几个京营将士,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不知所措,他们三五成群,甚至还有孤家寡人,相互间同样警惕着。 不仅如此,随着打斗喊杀和惨叫的声音传出,王之心府中的其他家丁,也持枪带棒,闻声来到了院子的门前。 一开始,这些狐假虎威的王府家丁,还对着院子里面的京营将士张牙舞爪,骂骂咧咧,但等他们看到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之后,便都立即怂了下来,不仅不敢贸然靠前,原本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甚至还惊恐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于是乎,当房门“哗”的一声打开时,所有人都把目光,同时汇聚到了关键时候,推门而出,目光锐利,气势逼人的皇太子朱慈烺身上。 朱慈烺很清楚,这是他重塑天家威严的机会,皇太子的身份给了他天然的优势,但如果什么都不做,这样的优势,就被白白浪费了。 要知道,一个人之所以值得信赖,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他能赢,能给手底下的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而抄王之心的家,便是朱慈烺给手下的京营护卫带来实际利益,树立威信的第一步。“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之心,贪赃枉法,串通闯贼,意图谋反,被本宫察觉,特命五军营百总常登贵诛杀其同伙。 京营众将士听令,即刻擒拿逆臣王之心,抄其家产,充当大军南下开拔之军费。王家上下,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若有迷途知返者,自当为我将士引路,共诛逆贼。 如今局势危急,理应便宜行事,抄家所得之脏产,不必入库,各将士自行携带,立即执行。” “臣遵命,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常登贵闻言,第一个做出了反应。 紧接着,院子里的其他京营将士,也随即高呼“千岁”起来,便是王府那些原本狐假虎威的家丁们,在听到了王之心已经被判为逆贼,而抄家所得,可以由他们自行携带之后,也立马俯首跪拜,然后又马上起身,争先恐后,朝着自家老爷藏着金银珠宝的内院和地窖跑去。 他们在亲眼看到那三个家丁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之后,哪里还有抵抗的胆子? 如今皇太子亲自出来发号施令,他们既名正言顺,又能趁乱拿钱,自然是愿意充当带路党。 王之心有多富,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闯贼马上要破城了,大明王朝都要没了,这个时候不抢他这个大明的太监,什么时候抢? 于是乎,在外围几十个家丁摇身一变,“诛杀逆贼,抓阉党”的呼喊叫唤下,那十几个京营将士,也纷纷跟上,要去抄家。 常登贵当机立断,留下两个甲兵守在朱慈烺身边,又派了三人跟着去抄家,还背着朱慈烺,偷偷嘱咐他们多拿一些金银珠宝,以防万一。 如此局势下,他想要手下的兄弟听话,单单是靠平日里积累起来的威严,还是不够的。而且,要是最后突围不成功,这些金银珠宝,说不定还能买命。 吩咐完这些之后,他才带着三个心腹直奔王之心府上的马厩取马。 朱慈烺看着激动的众人,嘴角微微勾起,然后径直朝着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走去,把掉在对方身前的腰刀拿到了手上,然后完全无视尸体下方渗出的血污,直接徒手卸下那个东厂番子身上穿着的锁子甲。 那两个守在他身边的京营甲兵见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劝阻也不是,可任由堂堂皇太子从尸体上扒下甲胄,似乎更不对。 而最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太子殿下在看到满地的血水和面目狰狞的尸体之后,居然毫无畏惧,这说明对方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杀戮场景了。 换言之,他们要护卫南下的人,至少是见惯了生死的,不是那种见血就呼嚎大叫的懦夫,这让两人对于朱慈烺的信任,不由得加深了一层。 “愣着干什么,你们也去把另外两人的甲胄扒下来,待会放到马背上,突围的时候,刀剑无眼,多一层甲便多一份安全。”朱慈烺扭头看了一眼两人,随即又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跟在本宫身边,职责最重,也最是危险,一定要想方设法护好自己,有命在,才能护本宫南下,明白了吗?” 这两个甲兵闻言,都不由得愣住了,随即又对视了一眼,才齐齐点头,心中激动不已,这可是太子爷要让他们当贴身亲卫,甚至是心腹的意思啊,这是何等殊荣? 而缓过神来之后,他们立即上前,从另外两个东厂番子的身上扒下了他们仅有的一件锁子甲。 至于另外倒地的三个王府家丁,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甲胄,只是手上握着一杆长枪罢了,在真正的野战士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常登贵很快就把王之心府中所有的战马都取来了,一共是十二匹,他看到朱慈烺手中握着一柄腰刀,非但没有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跟着这样勇武的太子,突围出去的希望,无疑更大了。 但这个关键时候,那三个跟着一众人去抄家,搜罗金银的心腹手下,却迟迟未回。 此时的王府,早已经乱成一锅粥,原本在王之心面前,低声下气的家丁们,甚至就是那些丫鬟和老仆们,也都完全不受控制了,正在府中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四处都燃起了火头,惨叫哀嚎声不断。 北京城内的明廷勋贵大臣中,王之心家中的资财,仅次于国丈周奎,在原本历史上,刘宗敏从王之心这里拷打出了整整十五万两白银,以及同等价值的珠宝金器,面对如此财富,王府的家丁和仆人们,又如何能不疯狂? 朱慈烺对于这些带不走的金银,没有任何兴趣,但常登贵等人,就不一样了。不过,他对于这些人的私心,也没有任何斥责,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个,更不是趁机给对方下马威的时候。 “殿下,殿下,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 突然,一声尖利的哀嚎声从院子的门前传来,朱慈烺抬头看去,居然是两个家丁打扮,身材高大,长相凶悍的壮汉,一手拿刀,一手架着被反绑住了双手的王之心到了院前。 (本章完) 第3章 太子亲军 第3章 太子亲军 王之心看到地上的尸体和流淌一地的血污之后,脸上更加惊恐,吓得眼泪鼻涕全都一起流了下来。 而朱慈烺见状,依旧是镇静如常,甚至直接摆了摆手,示意常登贵让人进来。 于是乎,如此局势之下,守在院中,原本就心惊胆战,宛若惊弓之鸟的另外五个甲兵,随即让开了一条道,将这两个家丁打扮的持刀壮汉,放进了院子。 “殿下,殿下,老奴冤枉啊!老奴没有投闯,老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两人很快走到了朱慈烺的面前,完全不顾王之心的哀嚎,同时跪下,为首的那人颇有胆识,对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殿下,小的两个将逆贼王之心抓来了,交由殿下处置!” 与此同时,两个甲兵在常登贵的眼神示意下,立即上前,将王之心重新架了起来,并扯下旁边尸体身上的一块血布,直接把他吵吵嚷嚷的嘴巴给堵上了。 “你们是什么人?”朱慈烺拎着手中的刀直接往前踏了几步,中气十足问道。 “小的原本是王府家丁,刚刚和弟弟一起响应殿下诏令,诛杀逆贼,托殿下洪福,成功擒到了逆贼王之心,如今乃是殿下亲军。”刚刚拱手抱拳的那人面对朱慈烺的问题,丝毫不怯,掷地有声回答道。 “好,本宫如今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朱慈烺听了,心中不由得惊喜,王之心府上的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而这两人胸前还绑着一大包抢来的钱财,一看便知大概率是刚刚劫掠王府的时候,意外撞上了王之心。 但现在,两人很明显是要把王之心作为投名状,跟着自己博个前程,这说明他刚刚的表现发挥了作用,已经在相当一部分人心中建立起了威信。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 “小的名叫林昌峰,是辽东广宁人,这是小的弟弟,林昌平。”林昌峰顿了顿,继续回答道: “殿下临危不惧,气宇轩昂,乃是真英雄,我们兄弟俩想要跟着殿下,建功立业,为父母姊妹报仇雪恨。” “那你呢?”朱慈烺听罢,随即转向了一脸胡渣,长得十恶不赦的林昌平。 “俺,俺也一样!”林昌平一时着急,全然忘记了自家大哥刚刚的嘱咐,吞吞吐吐道。 不过,朱慈烺听罢,对于面前两人做如此选择的原因,也大抵有了猜测。而两人的身手和战力,应当是极强的,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王之心绑来,很有可能之前是军伍出身,于是点了点头道: “你们兄弟俩成功擒拿逆臣王之心,立下了大功,等到了南京,本宫自然会论功行赏,将来北伐灭虏,恢复辽东故土,也定让你们来做前锋。” 说罢,他便直接上前,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任何要听王之心辩解的意思,在对方拼命摇头,身体颤抖不止的惊恐中,抬手奋力一挥刀,一股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王之心的脑袋也随之“嘭”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院子里的京营甲兵和那两个辽东出身的王府家丁,虽然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但此刻还是被如此狠戾的太子爷给镇住了。 而朱慈烺亲手砍了这个祸国殃民,贪得无厌,甚至企图把自己献给李自成的太监之后,随即扭头看向了常登贵,问道: “常将军,你那里还需要人手吗?” 常登贵派去抄家的三人此时还没回来,他正是心虚的时候,虽然刚刚朱慈烺承诺不会再带其他京营将士,但这两人是王府家丁,再加上朱慈烺直接在他面前把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这个在他平时看来,天一样高的大人物砍了,他也根本不敢反对。 “小的觉得,这两位义士有勇有谋,留在殿下身边护卫,最为合适。” 朱慈烺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要从马背上将自己多出来的那套锁子甲拿来,但却被刚刚那两个甲兵抢先了一步。 “殿下,您是万金之躯,不容有任何闪失,用我们的甲衣吧!”说着,两人便把刚刚朱慈烺让他们收拾起来的那两套锁子甲拿了出来,交给了林昌峰,林昌平两兄弟。 朱慈烺此前的赏识,以及刚刚短短几刻钟时间内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天家气度,早已经征服了两人。 这个时代的人,能得当朝太子爷的一句关怀赞赏,心中的触动和震撼,是难以形容的,从朱慈烺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一直到应天府为止开始,他们实际上便把自己当成太子爷的心腹了。 “这样也好。”朱慈烺并没有拒绝两个甲兵效忠的表现,但随即又道:“皇城的仓库里面,还有一些甲胄刀枪,本宫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军无甲上阵。” 而这个时候,常登贵派出的三个心腹,也终于各自背着五六包金银珠宝回来了,他们到底是忍不住贪心,比常登贵交代的还要多拿了好几包。 “咱们当务之急,是护送殿下突围,你们拿那么多金银珠宝作甚?”常登贵快步上前,对着刚刚回来的三人,大声训斥道。 “无妨,到时候咱们突围出城,说不定还有用处。”朱慈烺摆了摆手,语气温和道,但就在几人眉头一松的时候,他又突然话锋一转,下令道: “将这些金银珠宝分开,一人背一包,不能影响骑马和作战,多余的直接扔掉。” 此话一出,常登贵便立马就坡下驴,亲自上去动手,把多出来的六包金银珠宝重重扔到了地上,眼神十分愤怒。而他手下的士兵见此情景,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一刻,看着常登贵的反应,他们才是真正明白了,皇太子的命令,是不容任何违逆的,天家的威严依旧还在! 朱慈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 “常将军,咱们先去皇城里面的火药局,兵仗局,还有御马监看看,若是里面还有火枪火药,甲胄弓弩,提前带上一些,以防不测,特别是战马,至少还要十二匹。 等搜罗到坐骑和装备之后,再直接从皇城的地安门出,到东直门那里等着,只要西面和北面的城门一破,就立即从东直门突围出去。” 若是想要成功突围,仅凭常登贵找来的这十二匹马和他手下八个兄弟如今装备的兵甲刀枪,还是远远不够的。 火枪没有,弓倒是有两张,但是箭矢只有二十几支,每人身上只有一件甲,最重要的战马更是每人只分到了一匹,这样的装备水平,只要一遇上顺军哨骑,恐怕逃都不一定逃得掉。 “可皇城有兵马戍卫,如今天色那么暗,到处又都人心惶惶,小的这几个兄弟,怕是无法取信于.”常登贵犹豫道。 他不确定皇城的情况,若是白跑一趟,恐怕突围的时机就要耽搁了。这是除了早已经知道城破时间的朱慈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担心的事情。 “皇城的兵马早就被疏散了,这一点完全不必担心。而且,顺军不会那么快破城的,咱们还有充足时间。” 朱慈烺到底还是要维护一下皇家尊严的,皇城的兵马逃散一空的事情,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随即环视了一圈院内的披坚执锐的十一人,这就是他突围南下的班底,大明皇太子的所谓亲军,同时也是他逃出生天,南下重建大明的所有依仗。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朱慈烺心中一顿,原本就锐利眼神更加坚定起来,然后对着面前的十一人厉声道: “传本宫的命令,现在立刻出发,前往皇城。” (本章完) 第4章 意外横生 第4章 意外横生 “诺!”常登贵闻言,当即拱手抱拳道。 而其他人见状,也不再犹豫,在皇太子朱慈烺率先翻身上马之后,纷纷行动,常登贵更是亲自领着两骑在前方开路。 林昌峰和林昌平两人驭马的动作十分熟练,很快就策马来到了朱慈烺的身侧,他看着两人,心想自己恐怕还小瞧了这两个辽东猛士。 其实,北京城勋贵大臣们的府中,不少家丁,甚至是仆人,都是抽调的京营精锐。 前兵部尚书,如今的左都御史李邦华在崇祯初年整顿过一次,京营也因此恢复了部分实力,但随着他被贬,这种占役和虚冒的情况很快就又死灰复燃了。 王之心作为崇祯的宠臣,监军中协,提督东厂,王承恩有提督京营,他想要占用几个京营猛士,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很快,一行十二人,十二匹战马便从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的王府大门冲出。他们即将在朱慈烺的率领下,从十几万顺军组成的包围圈中突围出去,这便是朱慈烺穿越以来,一直在谋划的大事! 而王府之外,被燃起的大火吸引而来,正在看热闹的周边百姓,看着他们的装扮,特别是林昌峰,林昌平两兄弟也在其中,都以为这是大太监王之心的家丁马队。 现在的北京内城虽然还掌握在明军手中,但因为京营疲弱,纲纪崩坏,早已经人人自顾不暇,许多达官显贵,商贾大户,都带着家丁,想方设法逃窜出城,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不仅如此,乱局之下,许多地方入夜之后,便开始爆发零星的劫掠,以及随之而来的纵火和杀戮。 崇祯十四年,横扫整个华北的鼠疫传到北京,短短两年时间,不仅仅摧毁了京城的三大营,还使得北京城损失了超过二十万人口,便是江淮的凤阳,安庆,庐州等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这无疑给了原本便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致命的一击。否则,明廷恐怕还能再撑一两年,历史的走向也极有可能会发生改变。 朱慈烺策马疾行,初春的冷风此时正在他的耳边呼呼作响,刮得脸颊的皮肤生疼,他看着除了部分勋贵高官之家,基本上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的北京城,心中不由得叹息。 这可是大明的都城,天下财富贵胄汇聚之地,都沦落到了如此境地,北方各省其他地方,民生之艰,百姓之苦,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的局势,他一个逃难太子,也只能是在心中叹息几声而已。 如果想要改变这个时代,改变亿万百姓的命运,他必须要到南京,重新启动那套沉寂已久的备用国家机器,将南方的财富和人力转换成能够抵御满洲铁骑,改变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军事力量,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罢了。 想到这里,朱慈烺的目光再次坚定起来,随着眼睛的适应,月光下的北京城逐渐变得清晰,一行人马迅速往皇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此时城门虽然还没有被攻破,但局势恶化到了这个地步,把守紫禁城的御林军和锦衣卫的大汉将军,早已经逃散一空,皇城和紫禁城内外十二个宫门,全都无人防守。 常登贵带人在前方开路,根本就是畅通无阻,进入皇城的行动相当顺利,别说遇到强有力的阻挡了,除了不时逃散而出的太监和宫女,一个守军的人影都没看到。 毕竟,这个时候,无论是御林军,还是太监,宫人们,都忙着逃命,谁还会专门绕到皇城一角的火药局,兵仗局来? 不出朱慈烺所料,皇城里的火药局和兵仗局还存放着少量火枪兵甲,单单是崭新的火绳枪,就有十几支,看起来应该是汤若望等欧洲传教士奉崇祯的命令制造的鸟铳。 至于步弓骑弓,箭矢刀枪等传统武器,更是数以百计,甲胄也足足有近百副,只是大部分质量堪忧,其中能用的不过十之二三。 这些装备对于北京城内,成千上万的京营老弱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对于他们这十二人小队来说,已经完全可以说是充裕了。 在朱慈烺的指挥下,一行人很快便将自己武装了起来,除了一人两副甲,一柄厚背刀,一支长枪之外,每一个人还都在身上挂了一张弓或者一支火枪,箭矢,铅子,火药更是挂满了腰间。 这个时候,一连串顺利的行动也使得朱慈烺的威信进一步大增,特别是他的指挥和命令,随行的十一人,已经习惯服从了。 要知道,一开始包括常登贵在内,队伍中原本隶属于京营的九人,对于回皇城补充装备,心中都十分忐忑,但现在的结果,已经证明了皇太子殿下的判断是没错的。对于这些军中之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带着他们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更令人信服的事情,而获得充足的军饷,精良的武器装备,还有准确的战场判断,则是取胜的根本。 朱慈烺现在已经全部做到了,抄王之心家所得的金银珠宝,更是让这些随行护卫的将士不会轻易投降顺军,否则他们好不容易到手的财货,绝对难以继续保有。 不过,御马监里仅存的几百匹马,此时却是早已经被逃散的御林军和太监洗劫一空。 毕竟,这些良马可都是行走的黄金,不仅可以用来逃命,还能用来换银子。 朱慈烺虽然在确定了兵甲火枪之后,便先行一步,带人赶往了御马监,但等他到的时候,只看到几个马术不熟的太监正企图驾驭胯下之马,动作还十分粗鲁笨拙。 这些太监根本控制不住这些脾气暴躁的烈马,很快就有人被甩到地上,甚至是摔瘸了脚,然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快速跑开。 “这些混帐居然敢抢本宫的马!”朱慈烺见状,气愤大骂道,这些马同样是他突围出京的关键。 林昌峰和林昌平兄弟俩闻言,对视一眼之后,随即策马上前,同时在马上张弓搭箭,四十多步的距离,“嗖嗖”几声,他们居然直接将还在马上颠簸,黑夜中身形模糊的三个太监射了下来。 朱慈烺看着惨叫着从马背上掉落的三个太监,心中不禁暗叹两人箭术高超,他此前就判断两人的来历不同寻常,现在更是确信了。 不仅如此,林昌峰和林昌平两人很快就控制着跑开的五匹良马回到了朱慈烺身边复命,而常登贵此时也已经从马厩里面出来,只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殿下,马厩里面只剩下两匹马能用了。” “只剩两匹了?”朱慈烺闻言有些惊讶,但听到城北和城西传来的炮声,他不再犹豫,迅速做出了决定: “把多余的甲和武器全部放到这七匹马上,现在立刻回火药局会合其他人,然后去东直门。” “诺!”围在朱慈烺身边的七人同时拱手抱拳应道,然后便又立即朝着皇城北面的地安门,策马而去。 计划中的马虽然没有找到,但时间却已经不等人,朱慈烺必须要在东直门内侧等着,一旦西面和北面的城门被顺军攻破,他就得立刻行动。 他手上的这点兵力,想要成功突围,就必须要卡好时间,不容得有一点闪失。 一方面,太早了不行,驻扎在城东的顺军还没开始往城北转移,很容易就会被巡逻或者埋伏的哨骑发觉。 另一方面,若是太迟了,同样很危险,城外的顺军在经过刚刚破城时的混乱之后,极有可能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要知道,李自成在城东虽然没有城西和城北部署那么多兵力,但也扎下了几座大营,一两万大军必然是有的,这也就意味着沿线部署着数以百计的哨骑。 朱慈烺现在只有一人一马,就算是把那七匹新马算上,也只有他和另外六人一人双马,能不能突围出去,只能是搏一搏了! (本章完) 第5章 崇祯的价值 第5章 崇祯的价值 夜幕下,“哒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铺成的宽阔大道上回响,朱慈烺一行十二人,十九马,很快就从地安门飞驰而出,沿着街道一路向北,准备在地安门北面的鼓楼绕道,然后直奔东直门。 御马监里没有找到计划中的二十匹马,但又不是一无所获,最终找到了七匹新马,这也就意味着队伍中还有五人,只能是一人一马,极有可能沦落为突围的炮灰。 如此一来,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护卫小队,便不免有些军心浮动了。 若不是朱慈烺此前已经树立了一个战时太子该有的威信,那七匹新马,也全都用来驮兵甲武器了,军头常登贵又忠心耿耿,此时恐怕已经有人趁乱逃走了。 要知道,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些京营的士兵们可没有什么封建主义大无畏牺牲精神,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 不过,朱慈烺还是留有后手的,他昨天离开皇宫之前,便已经让心腹太监出宫行动。 只是,对方有没有将自己的命令传出,以及这道他并不抱什么希望的命令,有没有得到执行,他就完全没有把握了。 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向常登贵等人透露出任何相关的消息。 大饼确实要画,希望一定要给,但绝对不是随便乱画,张口就来的,如果画的饼近在眼前,很容易就能验证,而事情又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要知道,朱慈烺此时的威望还远远不够,只要还在顺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他便不能犯任何决策上的错误,让这些临时汇聚起来的护卫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就是人心! 很快,前方探路的常登贵便带人折返回来了,事急从权,他并没有下马行礼,而是直接勒停了胯下之马,对着朱慈烺拱手抱拳,激动道: “启禀殿下,驸马都尉周世显,此时正在鼓楼候驾,他带马来了。” 朱慈烺听罢,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当即挥手道:“好,快带本宫过去!” 与此同时,原本停在路边等候的另外八个护卫,也随即策马扬鞭,朝着鼓楼奔去,他们本来低落的士气,在听到常登贵说出“有马”二字后,立刻就高涨了起来。 朱慈烺昨日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便将原身在宫中积攒的财物交给了服侍自己的两个太监,让他们分别拿着自己的信件去给巩永固和周世显,然后自行逃命。 这两人一个是崇祯的妹夫,一个是崇祯的准女婿,两个都是大明王朝的驸马都尉,在京城中,也都是有些本事和人脉的。 现在看来,信件至少是送到了周世显的手上,而且周世显这个锦衣卫百户,太仆寺少卿的儿子,是有真本事的,能利用老爹的人脉和关系,弄到马。 “世显,本宫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朱慈烺翻身下马之后,立刻朝着鼓楼下,跪在地上的周世显走去,然后直接扶起了对方。 “你到哪里弄来的马?好大的本事啊,本宫刚刚从御马监来,连那里都没有马了!” “臣,臣昨天晚上找人,找人从御马监借,借来的.”周世显一脸尴尬,吞吞吐吐道,城南的马场早已经被掏空,他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走了捷径。 “.”朱慈烺听了,一时无语,御马监被御林军和太监们劫掠一空,怕不就是你这个“曲线找马”的小子起的头。 “殿下,臣无能,只弄到了三十四匹马,两辆马车,恐怕只够陛下和娘娘临幸了。”周世显见状,赶紧岔开话题,看起来十分激动,而且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想去救驾了。 “父皇已经决意殉国,他最后的遗诏,便是命本宫突围南下,继承大统,中兴大明。”朱慈烺一脸凄怆道。 他并不打算回去救崇祯。 一来,这个时候,崇祯已经杀妻弑女,回去救人早就来不及了。而杀妻弑女之后,崇祯又不敢自杀,早就不知道往哪边逃了,他回去不一定找得到人。 二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若是折返回去,就算最终能找到了崇祯,到时一番拉扯解释,恐怕突围的时间就要耽误了。 最重要的是,到了南京之后,如果还是崇祯来当政,朝堂必定一片混乱,若是因此误了满清两路主力西征李自成,留给南明的那前前后后,只有不到一年时间的战略窗口期,局势恐怕就真的是无可挽回了。换言之,无论是对于大明的半壁江山而言,还是对于朱慈烺来说,活着的崇祯皇帝,都是一个负资产,而英勇殉国,可歌可泣的崇祯皇帝,才会使得大明这艘破船,拥有更大的品牌价值,并为朱慈烺南下继承大统,赚下大大的政治资本。 而且,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朝廷里面,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和和气气的话事人?更别说崇祯此人,还生性多疑,优柔寡断了。 所以,朱慈烺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他的最佳选项里面,都没有回去救崇祯这一条,也几乎没有救下崇祯的可能。 如果早穿越十天半个月,时间上还有这个可能,但现在,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回去就是送死。 不过,他拥有至高无上权力,指挥众人的法理来源于崇祯,对手下的人,他自然得是大孝子,还得和崇祯是父慈子孝,生死离别的那种,感天动地的父子君臣情。 而周世显被他一顿忽悠,也根本不怀疑有他,随即就把自己召集来的家丁,锦衣卫,还有京营的兄弟十二人,包括自己在内,全都交给了朱慈烺。 崇祯皇帝既然已经殉国,那朱慈烺这个皇太子,就是大明的新皇帝,同时也是他的君! 周世显虽然想要回去救坤兴公主,但事情紧急,特别是他也不知道坤兴公主如今在哪里,便只能是暂时放弃,等到突围出京,南下应天之后,再从长计议。 朱慈烺知道坤兴不会死,现在周世显回去虽然能找到人,但想要带着一个断臂的女眷突围,千里南下,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世显,有朝一日,本宫一定带着大军杀回来,光复京城。”朱慈烺拍了拍周世显的肩膀,随即便示意对方上马,跟着他往东直门方向去。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突围南下,只有到了南京,重建大明,咱们才有这个能力。否则,就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周世显听罢,心中纵有不舍,但还是当即唱了一声“喏”,然后便立即下令手下人将多余的马分给了常登贵手下的京营甲兵。 而常登贵则是在朱慈烺的示意下,将那五匹马背上驮着的甲胄兵器分出了一部分,装备周世显带来的十二人,他们身上除了一两件甲胄之外,其他的装备并不充足。 这一番分配之后,两支原本就大部分出身京营的人马,关系瞬间融洽了起来。 不仅如此,皇太子殿下居然还留有后手,无论是常登贵这批人,还是周世显这批人,在看到对方之后,原本悬着的心,都瞬间安稳了不少,朱慈烺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更加高深莫测。 朱慈烺很清楚,只要自己带着这队人马经历一番关乎生死的突围,这二十四人,将会真正成为自己的心腹,誓死追随,永不背叛的那种,南下也便有了保障。 不过,就在他准备下令前往东直门的时候,周世显忽然记起了自己刚刚在路上看到的一个人,随即便向朱慈烺请示起来。 “你是说左都御史李邦华刚刚出现在了文信国祠堂外面?”朱慈烺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没错,臣见过几次孟翁,绝对不会认错。” “你现在过去,时间还来得及吗?” 朱慈烺很明显心动了,若是能带上这个出任过两京兵部尚书,两京左都御史,以一人之力,劝退左良玉数万乱军的老臣,到了南京之后,很多事情会好处理得多。 “如今事态紧急,本宫不能和你一起去,否则军心必乱。若是时间还能赶得上,世显你带着几个心腹,去把人请来;若是赶不及,那就算了,世显你是皇亲,于本宫而言,同样是左膀右臂,国之栋梁,不容有失。” 周世显听罢,心中一阵感动。他自然明白朱慈烺的话,要知道,他原本可是招揽到了几十人,结果因为威望不足,控制不住这些兵马,逃了大半。 偌大的北京城内,确实还有几百上千能用之兵,但如此局势之下,人心早就乱了,根本无法控制。 这种时候,朱慈烺如果临时改变计划,带着所有人绕道文信国祠堂,护卫中必然有人心中起疑,若是分兵,更会出乱子。李邦华虽然是个全能重臣,带走会有大用,但并不值得他冒太大的险。 “殿下,臣带两人去,最多迟一刻钟就赶回。”周世显拱手抱拳道,受到朱慈烺的影响,他的目光十分坚毅。 朱慈烺点了点头:“好,接到孟翁之后,立刻就去东直门,本宫在那里等你们!” (本章完) 第6章 二十五骑 第6章 二十五骑 在原本历史上,北京内城失守的消息传来之后,李邦华心灰意冷之下,对着文天祥的木主作了三个揖,接着便写下一首绝命诗说:“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然后投缳而绝。 可以说,这是一个用命来证明自己忠心和气节的老臣,在满城先投闯,后降清,毫无底线可言的明末官僚中,可谓是一股难得的清流! 而如今,朱慈烺煽动的蝴蝶翅膀,已经使得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常登贵,林昌峰这些历史上不知名的小人物如此,周世显,李邦华这些皇亲国戚,经略大臣,同样是如此。 但因为事发突然,他并没有太多时间筹备突围的事宜,整个过程显得十分匆忙和草率,便是南下重建朝廷的班子,也完全没来得及组建。 所以,当朱慈烺听到周世显的禀报,立刻就有了要带着对方一起南下的想法,李邦华对于他这个皇太子来说,可比崇祯有用得多了。 这点政治敏感度,他还是有的。 同时,朱慈烺也很清楚自己突围南下之后,将会面临的巨大困境,南方同样有他的敌人,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早就已经有人垂涎。 他虽然有着皇太子的身份,在法理上是大明王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他现在手下只有二十四骑,在明末官僚体系中,几乎毫无地位可言,周世显算是皇亲,可地位同样不高。 因此,朱慈烺南下之后,还得想办法拉拢各方势力,为自己所用,否则,很难迅速组织起足够的力量扩军备战。 而德高望重,文武全能,和南京的留守官员,甚至是京营出身的黄得功等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李邦华,便是他十分重要的倚仗,甚至能毫无争议地压倒南京群臣。 东直门西面的大街上,李邦华看到英姿勃发,虎虎生风的朱慈烺,一时激动得难以自已。 他也是见过皇太子骑马射箭的,但没想到对方披甲之后,居然如此有威严,眉目宛如鹰虎一般,气势逼人。 “老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慈烺当即上前将李邦华扶起,一脸欣慰道:“孟翁能和本宫一起南下,实乃我大明之幸也。” “殿下这是折煞老臣了.”李邦华闻言,当即又要跪下。 “孟翁的气节操守,值得本宫如此尊称,何来折煞之说?”朱慈烺摇了摇头,然后又道:“现在局势危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李邦华到底是历尽千帆的老臣了,他也很快就从惊奇中恢复了过来,看了看朱慈烺,又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二十几骑,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 “殿下此番是要.突围出城吗?” 朱慈烺看到李邦华如此神情,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这可是一个知兵的老臣,执掌过京营,十几万人马都治理得卓有成效,对于他二十几骑就想要突围出城的想法,自然是觉得异想天开的。 “本宫奉父皇之命,趁乱突围出京,南下应天继承大统,还请孟翁随本宫南下,辅佐本宫中兴大明,恢复河山。” 朱慈烺语气十分坚决,随即也和刚刚对周世显一样,将崇祯要殉国的决心,说了出来。而想要说服李邦华这样的老臣,他自然还得再借一借崇祯的名。 其实,李邦华并非固执己见的人,也绝对不迂腐。 早在二月,他便秘密上书,请求崇祯皇帝固守京师的同时,仿照永乐旧例,让太子到南都监国。 而好几天没有得到崇祯的回复之后,他又请求把定王,永王分封到南直隶的太平,宁国二府,让他们拱护南京。 崇祯皇帝收到奏疏之后,其实是动了心的,但最终还是因为不愿背负丢弃祖宗社稷的罪名,想要大臣在朝堂上主动提出,以便今后出现争议的时候甩锅而错失了时机。 要知道,这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可全都是人精啊,谁又愿意承当这个责任? 于是乎,李邦华的提议都没能落实,一直到李自成攻破昌平,兵临北京城下,时局再也无可挽回。 但现在,崇祯要殉国,他作为臣子,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大的台阶下。否则,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更别说让其他人闭嘴了。 如果说别人不在乎所谓操守,那一生廉洁奉公,为了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李邦华,恐怕就是真的在乎了。 所以,这个“托孤大臣”,李邦华必须要当,而且也只有当了“托孤大臣”,他才能在南下之后,执掌大权,为朱慈烺实现政治目的出力。 政治上的事情,名正言顺是最重要的,否则一定会处处受到掣肘,特别是朱慈烺的权力,原本就来自于明廷的法统。 李邦华听罢,其实也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蝼蚁尚且偷生,他又如何一心求死呢?而且,他通过刚刚周世显的话,以及对周围这十几个京营将士的观察,已经看出了端倪,至少这个皇太子殿下在操控人心,驾驭部下方面,能力是极强的,否则根本控制不了这些临时召集起来的丘八。 崇祯皇帝他太了解了,王承恩又是个老实人,而王之心,朱纯臣等人,心思全不在忠君报国之上,再加上驸马都尉周世显这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李邦华管过京营,知道那些小军头和老兵油子有多难管控,但若是能让他们服气,这些人远比那些所谓见多识广的中高层将领,更加可靠。 “殿下,突围出京,若是没有劲旅护卫,恐怕就只能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李邦华犹豫一番,最后还是想听听朱慈烺的计划,他始终觉得仅靠这点人马就想突围出京,太异想天开了,根本不可能。 其实,担心的又何止是他?周世显同样心中不安,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还想再搏一搏那一线生机罢了! “孟翁所说的劲旅,需要多少?”朱慈烺沉声问道。 而他话音刚落,城西方向又是一阵巨响,西边的夜空中光线一亮,然后又迅速暗了下去。 不过,不管是朱慈烺,李邦华,还是周围的京营将士,都没有人扭头去看,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炮声。 “至少需要三千精骑,否则绝难突破闯贼的包围。”李邦华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 “顺军围城已经两日有余,天津现在恐怕也已经陷落,南边的运河枢纽静海,估计也已经落入闯贼手中了,想要南下只能是走陆路。那就需要从沿途的驿站获得补给,同时至少保证一人三马。” 朱慈烺听罢,不由笑了笑,李邦华果然是名不虚传,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但这种时候,吴三桂恐怕也没有三千精骑,他要是有,早就杀出城去了,还用得着这般小心翼翼。 要知道,李邦华口中的所谓“精骑”,其实就是家丁骑兵的意思,而关宁军在辽西那么多年,屡屡入关平贼,其实靠的就是崇祯初年练出来的那近万“精骑”,剩下的那几万人马,除了少数披甲战兵,其实大部分是无甲的辅兵民夫。 在原本历史上,“一片石大战”前期,李自成的大顺军之所以攻势迅猛,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吴三桂当时手里只剩下两万余关宁军,其中还有部分是山海关守军,其他都是地方乡绅召集来的壮丁,战力自然不行。 “孟翁,,若是有三千精骑,本宫就不必等到今日了,大可直接在白日的时候突围出城,李自成那几千老本骑兵,拦得住本宫?” “这”李邦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慈烺见状,看着对方,语气严肃问道:“孟翁,我这里虽然没有三千精骑,但有二十四骑赤胆忠心的义士,你敢不敢跟着本宫突围?” “殿下.”李邦华满脸惊骇,朱慈烺有如此胆识魄力,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不知怎的,他心底居然也生出了一股豪气,明知不可为,但却还是想要赌一把,就算是为了报君恩,也值了。 而朱慈烺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是拔出了腰间佩带的云梯刀,直接递给了李邦华:“孟翁,可还能操刀?” 李邦华见状,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苦笑了两声,最后居然是一把接过朱慈烺递来的刀,非但没有任何疲弱不支的模样,力道准度还和常人无异,接着朗声大笑起来。 “老夫两年前还在江南主持军务,随军作战,与士兵同甘共苦,日行数十里,前后数月,斩杀的乱贼逃兵不计其数,操刀算什么,便是策马杀敌,也不在话下!” 说着,李邦华便直接脱下了身上穿着的官服,作势要披甲。 朱慈烺看着这个已经年近七旬的老英雄,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他原本是想让对方坐上马车,拿把刀也不过是防身罢了,现在看来,倒是他小瞧人了,随即也大笑道: “哈哈哈,好,如此一来,同本宫一同突围南下的,便是整整二十五骑了!” 就在这时,鼓楼之上正在眺望城西,城北方向顺军行动的哨兵接连吹响了军号,这两个信号一传出,便也就意味着城西,城北方向都有城门被顺军攻破了。 “殿下,东直门的守军末将已经买通,城门现在已经打开了,咱们走吧!”常登贵闻声,当即拱手抱拳道。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随即面色平静地对着手下的护卫发号施令,等到下完命令,他才看向了同样镇静自若的李邦华,信心十足道: “孟翁,待会突围之时,跟紧本宫,本宫此番南下,还需要孟翁这样的名臣辅佐,方能恢复天下!” (本章完) 第7章 突围 第7章 突围 城门之外,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朱慈烺领着这支包括自己在内,仅仅二十六人,五十五匹马组成骑兵小队,很快就架起了从东直门瓮城守军那里用金子买来的三架壕桥,然后悄无声息地渡过了护城河。 要知道,东直门外六七里的地方,此时正驻扎着一个顺军大营,里面至少有两三千兵马,若是将城门上的吊桥放下,绝对会惊动那些负责巡逻和警戒的哨骑。 现在,城西的西直门,阜成门和城北的德胜门刚刚被顺军攻破,消息还未传开,城东的顺军此时还没有因为破城,出现混乱,自然也不会对城东方向,增强戒备,这对于朱慈烺来说,是必须抓住的时机。 常登贵为了防止东直门的守军在关键时候出岔子,直接把自己从王之心府上抢来的那包金银珠宝沿着大街撒了一路。 如此一来,东直门城楼上的那几百个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饷银的京营守军,全都忙着抢夺地上的金银了,根本没有余力关心他们,更别说是背后捅刀子,给顺军纳投名状了。 朱慈烺看到这些,心中对常登贵的评价,也直接提升了一个等级。如此心思缜密,而且关键时候舍得钱财,是个可造之材。 而他们刚刚出城,身后巨大的城门就立马被关上了,甚至朱慈烺都还没穿过城外的护城河,城门之内,便立即传来了叫骂抢夺的嘈杂声: “金子,是金子,发财咧,发财咧!” “狗日滴,这是老子先看到的……你别走,还给老子……老子杀了你……” “别抢,别抢,这是我的.奶奶个腿,这是老子的……”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器交锋的叮当噼啪声,然后哀嚎惨叫声随之响起,东直门内的数百守军,居然直接自相残杀起来,整座城楼乱成了一团。 其实,这群守军原本是商量着等其他方向的城门一破,就立刻打开城门,迎接闯王,然后趁乱劫掠京城,发一笔横财的。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安然无事,甚至连闯军都不正眼看一下的东直门,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队不清楚底细的人马,而且一看那甲那马,就是他们打不过的精兵强将。 这些京营弱兵虽然打仗不行,但是当兵那么多年,眼力劲还是有点的,而且领头的几个军官能带着几百个兄弟,这种时候都还没溃散,能耐自然也有些,强兵弱兵,一眼就能看出来个大概。 原本,他们还想拖延时间,等到闯军追兵赶来,前后夹击这股不明身份的人马作为投名状的,甚至是劫些钱财的,但常登贵一拿出银子,几个小军头便打消了那个不成熟的念头。 常登贵在京营中虽然算不上有什么名声,但也是个狠角色,虎背熊腰,力大如牛不说,如今骑着高头大马,身上披着两层重甲,悬着一张弓,腰间的鞓带上除了挂着一把厚背戚刀外,还有两柄短斧,谁敢招惹?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东直门,并不是某个人说了算,这种时候既然能白得银子,那就不是谁都愿意拼命的了! 朱慈烺之所以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要带着手下的十几个护卫回皇城搜罗兵甲,便是为了关键时候,能威慑住这些小鬼。 不过,他们虽然自觉打不过常登贵,但同样不觉得常登贵手下的这点人马,出了城之后,能突围出去。 这几十骑,恐怕还不够城外的几千闯军一个来回就消灭了,山西宣大数镇,十几万边军都打不过闯军,更何况他们! 只是,这些人万万没想到,常登贵护卫的老爷,居然带了那么多银子,还用抛洒金银珠宝的方式来阻拦他们,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所以,看到这一幕,这几百名官兵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守城?刚刚把城门拉上,以防这股强悍的兵马再回来,便都一窝蜂冲去抢钱了。 这就是当前京营的人心,靠他们守城,怎么可能守得住? 而李自成收编的这些人马,以及这两年来招降吸纳的中原明军,陕西明军,此前也全部都是这个德性,以他们为根本的顺军主力,败给全军出动的满清,虽然有不少偶然因素,但其实并不算冤枉。 朱慈烺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自己此番南下,首要的就是收拾人心,恢复财政,重整军队,否则做什么都是徒劳。 全军渡过护城河之后,朱慈烺随即简单整理了一下队伍,确认人员没有遗漏之后,立即下令常登贵带着手下的精悍骑兵出击,在正面侦探,并拦截任何可能的顺军哨骑。 然后,便是驸马都尉周世显,他的任务是率手下骑兵护卫两翼,必要的时候,阻击城东几个顺军大营间来往的哨骑。 而朱慈烺,李邦华,林昌峰兄弟俩,还有朱慈烺一开始的两个护卫,则紧跟在常登贵所领兵马的后面,早就做好了强冲的准备。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中途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李邦华,周世显两人刚刚虽然受到了朱慈烺的鼓舞,胸中豪情上涌,明知不可为也要冒险赌一把,搏一搏,但现在真的到了战场上,却又不免动摇了。 毕竟,他们只有二十六人,可闯军却是成千上万,突围真的可行吗?若是不行,可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甚至连全尸都没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朱慈烺麾下的五十五马匹,便是马蹄,也用布包了起来,可越静却越是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林昌峰却是个例外,他自大凌河之战后,苟且偷生那么多年,甚至被王之心占用为家丁,好不容易撞到了这样的机会,现在就想要搏一搏,成了将来还有机会杀鞑子,报仇雪恨,输了他也认了。 而且,这可是皇太子,手无寸铁就敢策反京营残兵,谈笑间便杀了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如此英雄豪气,一看便知是雄主的种子,值得他赌一把! 林昌峰相信自己的眼光,而林昌平则是信自己的大哥,两兄弟策马紧紧护卫在朱慈烺身边,没有丝毫动摇。 至少,他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要知道,所谓的“围城“并不是严丝合缝地将整座城池围起来,围城的部队只是在城外选择合适的位置安营扎寨,并以此为据点构筑堡垒,挖掘壕沟,将所要攻打的城池围困起来之后,再展开攻城行动。 如此一来,每个营寨之间,便无可避免地存在很大的空隙,这些地方只能是派出部队和哨骑巡逻,保持警戒。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困死一座城的可能。 而且,北京城地处平原,南北两城周长近百里,顺军到目前为止,仅仅围城两日,城外长期围困的工事都还没来得及修。区区十几万军队,谈何困死这偌大的一座都城? 现在,顺军主力已经从城西,城北入城,城东仅有刘芳亮麾下大军驻扎的三座营寨,驻兵都不过数千,且都不是顺军的老本兵,防务十分空虚。 若是早有准备,这些刘芳亮一路招揽的明军降兵或许还能阻挡朱慈烺的这支骑兵小队,并向周围的顺军游骑报信,形成合围夹击之势。 但现在的局势很明显,朱慈烺率军出城的消息,城东的顺军根本不知道,甚至因为西面,北面城门已破的消息传来,这些守军都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 毕竟,这可是大明王朝两百多年的都城,汇聚了天下大半达官显贵,以及他们搜刮盘剥来的巨额财富。 在李自成的约束下,顺军虽然军纪严苛,但这不代表十几万士兵没人动心,更不代表各营将领们没有私心,首先入城的军队必然是顺军嫡系,真正的老营精锐,但也必定有其他兵马趁乱进城。 而现在留守城东的这些兵马,自然都是新近投降的旧明军,还没吃饱几天饭,军心也不稳,战斗力完全不能和顺军老营相比。 这也是朱慈烺敢冒险突围的原因之一,他手下的所谓京营精锐,如果撞上的是顺军老本兵,还真不一定能打赢。 五十五匹战马在夜色中同时奔驰,马蹄上全都套上了布,马匹在平原上奔跑的细微动静在北京城破的巨大喧哗声,炮声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借着夜色的掩护,朱慈烺故意让手下人绕了一圈,假装是城东北面营寨过来的顺军哨骑,很快就靠近了营寨之间,阻挡他们的关卡。 常登贵带着手下六个骑兵冲在最前面,这些京营最精锐的士兵,每一个都会使用好几种武器,马上张弓搭箭更是不在话下。而在策马往顺军关卡冲去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本章完) 第8章 强冲 第8章 强冲 北京初春的深夜,气温依旧很低,而城外的平野上,北风更是呼啸不止,锐利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此时,城东往通州的官道上,一座简陋的关卡内,二十几个顺军士兵前后分成了两批,有八个披甲战兵正在拒马前后执勤,另外的十几人则都围在了拒马之后,大约二十步之外的三个火盘边上取暖。 随风摇曳的黄色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这些饱经沧桑的干瘦脸庞上,呼呼作响的风声中,不时夹杂着几句不满的怒骂。 现在,北京城已经被攻破,但这些“没爹疼,没娘爱”的非嫡系士兵根本不被允许进城,他们不仅失去了发财的机会,还要守在城外受冻,士气自然大受打击,一个个心里都窝着气,执勤也免不得松松垮垮的。 这二十几个留在城外吃苦的士兵,都是李自成东征以来,一路收拢的明廷边军,虽然顺军军纪严苛,但他们长期缺乏训练和军纪约束,原本散漫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面对满清大军,屡战屡败的原因之一,便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改编这些收拢而来的明廷边军,使得顺军的实力只是在纸面上膨胀,实际上并没能获得真正的增长,反而因为分兵过度,叛军不断,实力被大大削弱。 最终,在几次错误的战略判断和战术指挥下,刚刚建立的大顺王朝接连大败,很快就迎来了灭顶之灾。 要知道,李自成西安称帝之前,可是六破明军主力,最终才扫空了中原地区的明军,以陕西边军为根本的近十万老营兵,战斗力并不弱,但因为在骑兵和火器上处于劣势,很难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于野战中战胜满清八旗兵。 十七世纪,火器还不足以在战场上对骑兵造成碾压式的优势,甚至只有特定的地形,或者是拥有骑兵的掩护,才能让步军发挥出战略打击的作用。 毕竟,拥有骑兵优势,实际上掌握了战场主动权的军事统帅,大部分都不会打呆仗,直接往坚实的步军方阵强冲,冷热兵器组成的步军就算坚守防御能力再强,也会在运动中露出破绽,大部分都最终难逃被击败的命运。 而如今,朱慈烺率领的这些京营精锐,都是一人双马,在装备如此精良的情况下,对付这些军心不稳,人数还不占优的顺军杂牌,他很有信心。 但现在,对于朱慈烺来说,打赢还不行,最重要的是速度! 漆黑的夜色中,刚刚接替守卡的顺军哨总靠在拒马边上,正缩着身子,打着哈欠,看着好几个匹战马从不远处奔驰而来,心中并没有当一回事,只以为又是想要趁乱进城发财的哨骑,他们刚刚已经拦下了好几批,于是直接就朝着身边同样缩着身子的小兵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上前阻拦。 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在攻破城池的时候,围城的各部兵马出现一定的混乱,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等到常登贵率领手下的六个骑兵抵近的时候,那个小兵已经来到了拒马前,他拍了拍打哈欠的嘴巴,现在心情烦躁得很,根本不正眼看一下二三十步之外的人,直接不耐烦地摆手大喊道: “没,没有调令,不得通行!” 常登贵哪里有什么调令? 他只知道皇太子殿下要他速战速决,在顺军哨骑反应过来之前,以最快速度冲破这道关卡。 北京城东此时还驻扎着近万顺军,哨骑数以百计,若是被其中的一二十缠上,那就几乎没有突围成功的可能了。 所以,当他策马冲来,看到值守顺军如此松懈的时候,心中顿时大喜。 而那个顺军小兵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再抬眼一看越来越近的马头,以及黑暗之中,马背上若隐若现的人影,心中立马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常登贵和手下士兵胯下的战马,马蹄都已经用布包了起来,奔驰在平野之上,动静极小,这让值守拒马前后的顺军,都大意了。 等到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小兵发现不对,反应过来,想要呼喊的时候,常登贵手中紧握的长枪已经刺破空气,如同毒蛇吐信般袭来,顷刻间便洞穿了他的喉咙,连带着整个人一起飞向了身后的拒马。 而后,常登贵手中的长枪又猛然往后一收,枪头“噗”的一声拔出,那个被他刺中脖子的小兵,身体依着惯性,继续往前飞去,最后“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脖子处瞬间涌出了大量暗红色的鲜血。与此同时,夜空中,一股顺着枪头飞溅而出的鲜血,直接撒到了靠在拒马边上打哈欠的那个顺军哨总脸上。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常登贵手下的另外一个策马疾驰而来的士兵,手中锋利的厚背刀已经挥下,眨眼间,一颗脑袋便飞出了十几步之外。 紧接着,常登贵双腿用力一夹,胯下之马受力,嘶鸣一声,双蹄猛跳飞起。他抓准时机,借力一挑,面前因为刚刚的撞击,移开了一半的拒马,瞬间歪倒到一边。 而拒马前后的另外六个顺军,同样来不及反应,很快就被马背上的京营猛士用刀枪或者投掷而来的短斧杀死,几乎没能做出反击。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种时候了,北京城都被攻破了,自己还会被明军偷袭。而且,他们不久之前也是明军啊,明军什么时候有夜袭的能力了? 与此同时,周世显率领的两翼骑兵也已经抵近,哨卡之内,那十几个正在烤火的顺军士兵听到动静,刚刚扭头看来,根本还没反应,一阵箭雨便已经袭来。 这些带着破甲锥的箭矢在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即使是骑弓射出的,也轻而易举就破开了顺军身上的那一层轻薄的甲胄。 三轮“嗖嗖嗖”的箭雨之后,那十几个顺军便已经全部倒下了,有的士兵身上足足插了七八支箭矢,其中两处火盘直接被倒下的尸体砸飞了,黑暗中火星四溅,发出了“啪啪啪”的爆炸声。 常登贵凭着一股蛮力,接连挑开了三个拒马,胯下的战马因为受力过大,难以支撑,差点就要垮下了,而他似乎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十分熟练地换上另外一匹马。 全队二十六人,也只有他,周世显和朱慈烺是一人三马的。 而得手之后,常登贵没有任何停顿,随即又继续策马前冲,朱慈烺就在后面,他这个此时颇为得意的前锋大将,当然还得继续往前探路。 朱慈烺在黑暗中策马奔驰,看着前方的战况,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 恍惚间,他甚至突然有些意气风发,就连吹在脸上,犹如刀割的冷风,似乎不再可恨。 不仅是他,李邦华,周世显等人,也全都松了一口气,奋力驾驭着胯下的马匹。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是在向希望冲锋,只要能摆脱顺军,南下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此时,他们再看向朱慈烺坚毅的背影时,仿佛看到南下应天,重建大明朝廷的光明未来,这些原本毫无可能的事情,现在就好像近在眼前,触手可得一般。 很多时候,人心就是这样的,原本再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有了一点好的开始,信心就会迅速得到修复。 在西面,北面传来的炮声,喧闹声,呼啸着的风声和夜色的掩护下,二十六人的骑马小队,迅速通过了这道顺军设置的关卡,朝着东面飞驰而去。 不过,他们刚刚冲出没多久,北面的顺军营寨中,就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震耳的战鼓军号声,然后便是人马集合的骚动喧哗声。 朱慈烺扭头看向背后黑暗中,一个个模糊的光圈正在不停移动的顺军军营,手中握着的缰绳更紧了。他知道,顺军最终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现在,就看谁更快了! (本章完) 第9章 吾皇有雄主之姿 第9章 吾皇有雄主之姿 在这种情况下突围,被发现是无可避免的,只不过是迟一点,早一点的问题罢了。 所以,朱慈烺才会在突围前,想方设法,至少筹集到一人双马,否则稍有意外,他就很难摆脱顺军的追击。 要知道,顺军虽然还没有无敌于世,但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流寇了,整个行军布阵,安营扎寨,警戒部署,都是有一套规范的。 这样的哨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哨骑来检查,放出当夜的执勤口令联络,为的就是避免如今这种情况发生,而大军却毫不知情。 不过,现在因为城西,城北新破,靠近关卡的部分哨骑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趁乱混进了城中,朱慈烺突破那道关卡之后,只遇到了三个伏路军。 而这些伏路军看着猛冲而过的几十骑兵,也都不敢贸然上前阻击,只是朝天发射了红色的信号弹,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朱慈烺带队离开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领兵突围的是大明皇太子,否则无论如何,都要上去搏一搏了! 不仅是为了功劳,让大明皇太子从自己防守的地方突围,这个罪责原本就够杀头了。 常登贵驱马在前,他对付这些前明军老伙计们设置的陷阱,根本就是游刃有余,最终只损失两匹战马,就闯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 至于好一会才发现事情不对的顺军营寨内,几个刚刚投降顺军不久的前明军军官正在拼命掩饰,只说是东直门的守军狗急跳墙,怂恿两个李自成派来监视他们的顺军军官出兵反击,以掩人耳目。 而那两个顺军军官自然不信几人的话,再三逼问之下,终于知道了是城内的残兵冲破关卡,已经突围出城。 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他们乐于看到的,新朝初立,这种时候无功本身就是过,要是还犯错误,他们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于是乎,两人一边派出哨骑追击,一边着手开始反击东直门,想要将功补过。 而被委以重任的前明军军官一听到只派出二十几个哨骑的命令,立刻就明白了两位上官的意思。 追击,必须狠狠地追击! 朱慈烺并不知道这些老兵油子的心理思路,但也丝毫不敢懈怠。 毕竟,他们冲击关卡的时候,表现得太猛了,一看就是京城中仅存的精锐,绝对会引起顺军的怀疑。 一行人马狂奔出了近百里,快要天明的时候,才敢暂时休整,缓一口气。 当然,他也大抵猜到了东直门的守军会成为替罪羊,无论什么时候,锅都是得有人来背的,更何况这还是一群刚刚发了点大财的弱兵。 不止如此,常登贵在天快亮的时候,还按照朱慈烺的命令,又沿途丢下了好几袋金银珠宝,打算以此拖延顺军骑兵的追击。 如果追击的是顺军大部队,人多眼杂,而且可以分兵处理,扔下这些金银珠宝或许没有用,但大部队本来就追不上他们。 若是顺军的小股骑兵,对于这些撒到地上的金银珠宝,恐怕就很难不动心了。 换言之,无论是何种情况,顺军都不可能追得上,除非他们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圣人。 而这个时候,随行护卫的所有士兵,对于身上带着的财物,也不再贪恋,对朱慈烺的命令,更是无条件服从,甚至不再有任何犹豫。 毕竟,突围成功之后,朱慈烺画的大饼都有了实现的可能。与此同时,经过了实战检验,他成功带着众人逃出生天,威信自然也随之牢固地树立了起来。 至于南下路上的其他艰难险阻,看着皇太子殿下一路上都十分淡定的表现,其他人也纷纷吃了定心丸一般。 再接下来,就是南下的路线选择了。 不过,在此之前,朱慈烺看着李邦华,最终还是劝道: “孟翁,你先坐下休息一会,这种时候,不必在乎那些虚礼。” “殿下,老臣没事,老臣……呕——” 一夜奔驰,李邦华下马的时候,走路已经不稳了,如今被朱慈烺的两个贴身护卫扶着,才勉强站立。 毕竟,两年前在江南剿乱的时候,他是一群人前呼后拥,虽然也日行数十里,前后数月,但终究是步军行进,哪里像现在,短短半夜,就策马疾驰了近百里。 朱慈烺见状,也不驳了这个老爷子的面子,直接挥手将周世显和常登贵招来了。“北直隶和山东部分州府,应该都已经被顺军招降了,咱们只有到了徐州,才能算是安全。 不过,从顺军集中在京师外的兵力来看,李自成应该没有分出多少兵力,各州府和驿站应该也只是原本的朝廷地方兵马,可能连衣甲都没换。” 如今,顺军的主力都集中在北京,天津两座大城,以及保定,静海这两个陆路和运河交通枢纽,还没来得及控制这些城池间的中间地带。 朱慈烺突围之后,一开始是计划直接南下位于北京和天津之间的东安,在周边的驿站或者村庄,获得继续南下所需的补给。 当然,东安周边也并不安全,在那里获得了补给之后,他得迅速南下,折向河间府,然后根据沿途驿站的具体情况,再决定是陆路,还是通过运河南下。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要确保不惊动已经被顺军攻陷的各州府驻军,里面驻扎的顺军兵马虽然基本上只有百余人,或者数百人马,但静海还有郝摇旗所部,一旦被缠上,依旧十分麻烦。 换言之,突围出京才是刚刚开始,朱慈烺南下的一路,还得克服重重困难,而且必须在二十五天内南下,否则福王一上位,他这个真太子也只能是假太子了。 “殿下,就怕那些地方官府都已经投了闯贼,咱们要不直接打着闯贼的旗号,说不定一路上也安全些,到了东昌府之后,再换回来。” 常登贵顿了顿,然后又拱手抱拳道:“沿途一路上的驿站,末将担心也没有什么马了,怕是最后还得走运河,在船上到底是行动不便的。” “闯贼有一路就是从河南出发,经由北直隶围困京师的,路上的驿站,怕是都被洗劫一空了。”李邦华渐渐缓了过来,这个倔强的老头子并没有下去休息,而是一直站在旁边听着,此时也忍不住出言道。 而常登贵得了李邦华的肯定,紧接着又道: “末将手下有人是青县出身的,那里的漕帮或许可以一用,走运河虽然有些不便,但日夜兼程的话,到达徐州应该只需要不到十日。 而且,若是路上有漕帮的掩护,也会安全很多。这些漕帮中人,常年走南闯北,沿线的各路豪强,基本上都会给面子,获得补给也会简单很多。” 周世显对这些没什么了解,但他到底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在这样的场面也丝毫不怵,而且会自己给自己找话。 “可惜三千营的精锐夜不收和仅存的战马,大部分都被李阁老带走了,臣此前在京中招揽人手的时候,原本还想招揽一些夜不收的,但一个都没找到。 若是能获得一两百匹京营的军马,咱们直接快马疾驰,一路南下,十一二天就能到进入南直隶了。” “是啊,若是三千营的陈阎罗和他的那队兄弟能护卫在殿下身边,南下之事便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常登贵一脸可惜道:“只可惜李阁老当初誓师出征时,直接将三千营和神机营的大部分人马带走了,陈阎罗名声在外,听说第一个点的就是他。” 其实,要是李建泰不带走京营的那几千兵马,特别是其中仅存的几百精锐,李自成攻破昌平的时候,京营还是凑得出护卫崇祯南下的兵马的。 当然,也仅限于崇祯皇帝,皇后和皇太子朱慈烺,以及另外几个皇子公主,北京城内的各种朝廷机密和国家统治所需的档案资料,自然是带不走的。 大明王朝定都北京两百多年,若是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恐怕没有几千骡马车辆,根本做不到。 朱慈烺听了周世显和常登贵的话,并没有进一步询问三千营和所谓“陈阎罗”的详细情况,李建泰带出去的那支京营兵马,大部分都已经投降顺军了,还有部分逃回了京城和南面,他就是问了也没用。 “此番南下,便是只到徐州,路程也有上千里,艰险和困难自然都是免不了的,本宫从来没想过可以一帆风顺。 但任它千难万阻,本宫自有列祖列宗护佑,逢山便开路,遇水就架桥,任何艰难险阻,都必定能化险为夷。” 朱慈烺心中原本就有了计划,现在只是要集思广益,查漏补缺,最后做出调整和选择,同时也是给手下的这些兵将,再打一打气,振奋振奋他们的信心。 他环视一圈,最终一锤定音道: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京城的顺军大抵是追不上咱们了,这一路上,无非就是两个选择,有马咱们就走陆路,没马咱们就走运河,两者各有利弊,但都可以接受。 南下的这一路,本来就该因势而变,无须拘泥于某个计划。等到了徐州,寻到了驿站,咱们再换马,直接南下中都,寻到兵马护卫,一切便稳妥了。 现在,本宫打算先按原计划去东安,看看那里的驿站情况如何,若是情况不乐观,就直接南下青县,在那里找船.” 朱慈烺的语气依旧沉稳,李邦华,周世显,常登贵三人,以及围在四周林昌峰兄弟俩,京营和锦衣卫们闻言,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如今,只要朱慈烺一说话,他们就觉得心里有底了,李邦华看着临危不乱,即便是彻夜奔驰突围,依旧气度不减,运筹帷幄的皇太子,原本因为彻夜奔驰而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心中更是欣喜——吾皇有雄主之姿啊! 感谢书友2021030110411934220,少年已暮,烈火祥芳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章 黄口小儿,不足为虑 第10章 黄口小儿,不足为虑 三月十九日午时,大顺皇帝李自成骑着披甲的高头大马,在数百名亲卫骑兵的簇拥下,缓缓通过了正阳门城楼,大街两边,此时正跪着数以百计的明廷降官。 李自成如今虽然已经贵为一朝皇帝,但依旧保持着十分朴素的作风,一身毯笠缥衣,非常干练,只是脸上被射瞎的左眼,让他的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 这个时候,北京城内外,大批顺军的士兵正在维持秩序,李自成虽然早已经三令五申,顺军的军纪在这个时期,也算得上优良,但城中还是不可避免发生了多起士兵趁乱抢劫的事件。 当然,这些顶风作案的士兵,立即就有一部分被当街斩首了,还有几个被挂在了城楼上,这让城中百姓对于这位新皇帝的畏惧之心,也大大减少。 顺军东征以来,除了宁武关之外,一路上都十分轻松,从大同,宣府,到居庸关,保定府,再到蓟州镇,整个长城沿线的北方明军都在争相投降,便是北京城的士兵,百姓,也都没有什么抵抗,将士的戾气并不重。 这也是李自成区别于明末其他农民军领袖,特别是与之并列,同样建立政权的大西王——张献忠的地方。 他的军队,是各路农民军中,军纪最好的,经营的豫南-鄂北根据地,也确实为百姓带来了数年的安居乐业。 要知道,这可是一支封建农民军,还是明末这个群魔乱舞,道德底线早已经沦丧的时期,能做到这个份上,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完全称得上仁义了。 不知不觉间,李自成便已经策马来到了紫禁城南面的大明门,大顺中营权将军刘宗敏和天祐殿大学士,丞相牛金星陪伴在他的左右,而这里早就已经跪着几十个太监,领头的是崇祯皇帝此前最为信任的太监之一,杜之秩。 李自成早已经称帝,在某种程度上,和崇祯皇帝有着一样的心境,对于背叛皇帝的太监,他是打心底里厌恶的。 不过,现在正是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杜之秩,而是径直走进了紫禁城,很快就来到了崇祯皇帝平时听政的皇极殿前。 李自成虽然也是经历过好几次大起大落的人,最低谷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十八骑,但现在,终于入主北京城了,心中还是难以掩抑的激动。 这天下,终于姓李了! 大顺终于成功取代大明,成为了天下正统! 他仔仔细细环视了好几圈,原本因为紧绷,看起来有些狰狞的脸庞,也随着映入眼帘的龙椅,终于舒缓了下来。 如今天下已定,明朝廷仅存的野战军团,就只有吴三桂的两三万关宁残军,但这点人马,又没有给养和军饷,拿什么抵挡大顺的强军?传檄可定矣! 要知道,东征这一路上,不过数月,华北山西的十几万明军都投降了! 李自成自然知道关宁军战力要强于陕甘和山西镇的明廷边军,但他也不是没有击败过对方,更何况如今还有这样的兵力优势。 至于张献忠,左良玉之流,李自成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这天下,早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作为即将占据整个北方的雄主,李自成对于天下局势的认知,实在是太过“局限”了,身边更是没有一个真正知晓天下大势的谋士辅佐。 这个时候,他对于关外满清的情况,还几乎一无所知。 而且,受投降的明军将领唐通,白广恩等人影响,顺军上下都以为满清和套虏,西蒙差不多,根本不足为虑。 只能说,李自成作为农民军领袖,是优秀的,但是作为十七世纪,错综复杂局势下,东方大国的新皇,却还远远不够。历史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明廷在围堵农民起义上的优秀制度设计和军事科技的发展,满鞑的存在,都使得他在学会和缙绅同流合污之前,就意外死在了九宫山。 毕竟,这可是十七世纪,李自成不主动和乡绅合作,和地主阶级“打”成一片,却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哪里有不失败的道理? 当然,这个时候的李自成根本不会想这些,他的目光扫过空落落的皇极殿之后,忽然扭头看向了牛金星,问道: “崇祯和太子还没找到吗?” 牛金星闻言,心中一紧,不过他其实并不担心,当即拱手抱拳笑道:“崇祯和明廷太子应当还在城中,仅凭他们两人,想逃出万军围困的北京城,绝无可能。” 而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牛金星顿了顿之后,又道: “宫里的禁军侍卫,太监和宫女,昨夜大都已经逃散,另外周皇后,两个公主,还有好几个妃子,都已经暴亡,尸体正在收殓,两个皇子也已经被抓,现在正在军中。” 李自成听罢,点点头,他已经从投降的勋贵大臣那里得到了消息,崇祯应该是没逃的,只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至于崇祯太子,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能干什么?根本不足为虑,李自成甚至都没放在心上。 但凡事就怕个万一,朱慈烺毕竟是大明的皇太子,还是越早找到越好,随即又对着刘宗敏吩咐道: “派人沿街张贴告示,若是敢有藏匿明帝崇祯和太子者,诛九族!有举报进献者,赏千金!” “是,陛下。”刘宗敏大大咧咧地拱手抱拳道。 李自成现在还不知道昨夜朱慈烺领兵突围的消息,王之心又死了,而东直门外的顺军此时早已经大事化小,将事情掩盖了下去。 至于追击的顺军哨骑,在捡完常登贵沿途扔下的那些金银珠宝之后,便直接回营复命了。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山海关外的那几万关宁军了,朕打算派唐通前往山海关招降吴三桂,如今他全家都在朕手里,倒也不用担心他不降。” 李自成说着,扭头看向了牛金星:“丞相以为如何?” 牛金星投靠李自成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举人,同样没有意识到满清的可怕,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光明前途,当即奉承了李自成几句: “陛下如此安排,甚是妥当,先派人招降吴三桂,和他说明利害道理。若是他识相,直接投降,就急令他率兵来京接受检阅,然后派往南方,充当南下大军的前锋。若是他不识天命,那就是自取灭亡,到时候陛下直接派兵去山海关剿灭之即可。” 这个时候,一旁的刘宗敏闻言,同样满不在乎道:“陛下尽管放心,只要吴三桂那厮不知好歹,末将一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李自成听了,当即仰头大笑道:“就这么办,天下大势已定,一个小小的吴三桂,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过,笑完之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吩咐道: “多派些人去找崇祯和太子,然后让人往南边散播消息,同时注意沿途的任何风吹草动,让董学礼等人,即刻领兵南下。” “陛下的意思是?”牛金星闻言,顿了顿,但又立刻恍然大悟道: “臣这就去办,崇祯和明廷太子,都早已经殉国了!” 如此一来,朱慈烺就算到了南方,恐怕也只能是个“假太子”了! (本章完) 第11章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第11章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短暂的休整之后,朱慈烺再次清点麾下的兵马,同时对身边护卫的将士,做了出发前的新一轮动员,并宣布了更加具体的许诺。 这一次他的大饼,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而是包含田庄分配,基本官职升迁,按功赏赐在内的一整套计划,其中既有最低保障——三百亩水田,一千两白银,连升三级,也有按南下护驾功劳来确定的额外赏赐。 这就很有想象空间了,若是能在南下的途中立下什么大功,原京营将士最高能连升六级,最高到营官,而锦衣卫则是最高能连升四级,到指挥佥事。 周世显,常登贵,林昌峰等人听罢,全都喜形于色,如果不是皇太子殿下就在面前,甚至有人已经激动得跳起来了。 李邦华面上虽然依旧是喜怒不显,稳如泰山,但心里对于未来,也充满了希望,内阁首辅的位置,是多少文官毕生追求的梦想啊? 不仅如此,朱慈烺现在就直接给在场的所有人先连升了两级,周世显成了锦衣卫千户,常登贵成了把总,就连级别最低的京营士兵,也已经是个小队了。 这些都是开拔之前,非常必要的举措,既能鼓舞人心,又能为今后朱慈烺重建京营打下基础。 毕竟,皇太子带了一个五军营的营官,好几个把总,百总,驸马都尉,锦衣卫指挥佥事,百户,还有内阁首辅南迁,总比带着二十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南逃,声威要大得多。 这就是政治! 现在,朱慈烺虽然已经成功突围出京,顺军也没有派来大批追兵,他的处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局势依旧不容乐观,危险随时可能到来。 而且,他从北京城带出来的五十五匹马,已经折损了七匹,若是不能从驿站补充到新马,他南下青县的速度,将会大大拖延。 换言之,如今的局势,朱慈烺除了加快南下的速度之外,别无选择。 他必须尽快离开顺天府,才能真正摆脱顺军主力的威胁,即使这样会让他的队伍在短时间内损失更多的马匹。 这种时候,就需要朱慈烺在定调南下方案之后,主动承担责任,做出真正有风险的选择了。 不能犯错误并不意味着不做出选择,否则他绝对建立不起真正的威望,最终可能只会沦落得和崇祯一样的尴尬处境——大臣们畏惧而不信任。 要知道,在关键的问题上,主动承当责任,是一个优秀统帅最重要的几个素质之一。 朱慈烺领着手下的二十五人很快绕到了东安县城外,但此时城内的官兵早已经改换了顺军旗号,只是还没来得及控制周边。 不过,一行人原本就没有进城的打算,朱慈烺的计划是在城外的村庄补充粮草,特别是马匹长途奔跑之后,恢复体力急需补充的盐和麦豆。 但此时的北直隶,经过清军的数次劫掠,两年前的鼠疫,以及李建泰所领的东征大军溃兵之后,早已经十室九空。 朱慈烺带人绕了三十几里,才终于在东安城西南方向,一条干涸的河边,找到了一个有人烟的村庄。 而这个经过那么多年兵荒马乱,还能存活至今的村子,早就已经结寨建堡,一看到远处有兵马来,也不管到底是官兵,还是乱兵,直接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常登贵主动请缨,前往交涉,但那些村民根本不理会,反而威胁他如果再靠近,便要出手,还从土墙上的垛口中,射出了几支木箭。 李邦华见状,不顾震得生疼的屁股,随即策马上前,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村民卖一些粮草,但不出意外,也被拒绝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起来,林昌峰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周世显同样跃跃欲试,又畏畏缩缩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 其实,如果不是朱慈烺在这里,他们这些当兵的,哪里有那么客气?早就上前威胁了,最起码要放几枪,吓唬吓唬对方。昨夜突围的时候,他们不敢放枪是因为担心动静太大,惊动了顺军大部队,导致突围失败。 但现在距离北京城已经近两百里,周围人烟凋敝,县城也在二十里之外,别说是放枪了,若是有炮,他们甚至敢轰上几炮。 “殿下,要不咱们再去找一个村子,这个村子的百姓,估计是被闯贼吓怕了。”周世显拱手抱拳道。 “下一个村子在哪里?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将士们的口粮只能支撑两日,马的豆料只够一日半。” 朱慈烺面色严肃,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呼出,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叹息一般,林昌峰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也不敢再说了。 “就算能找到,你能确定那个村子就一定愿意卖给我们粮草吗?如今北直隶还有人烟的村子,恐怕都是这个样子吧!” 朱慈烺并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更不愿意承担更大的不确定性,东安距离北京和天津都不算远,在这里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而且,他能等,那些早已经疲惫的马,也不能等了。 “.”周世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朱慈烺轻轻拍了拍胯下因为疲惫,正打着响鼻,不断用前蹄刨地的马,环视一圈手下正眉头紧皱,等着他发话的众人,当机立断道: “就这个村子了,他们不卖也得卖!” “殿下,这可都是我大明的百姓。”李邦华闻言,生怕朱慈烺会做出什么残暴的事情来,连忙开口劝道。 “本宫知道。”朱慈烺没有废话,随即又厉声道:“但现在没有时间了,非常时期就必须要用非常手段。” 而林昌峰早就憋坏了,闻言便当即拱手抱拳道:“殿下,小的愿意去交涉,若是这些刁民不识大体,小的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明白道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大明的官兵可比土匪可怕得多,林昌峰这种出身辽镇,又在京营当过兵的人,自然也沾染了很多类似的恶习。 “不是这个意思!”朱慈烺紧绷着脸,抬手阻止道:“本宫是大明的皇太子,这些都是我大明的百姓,本宫的子民,本宫当然不会滥杀无辜。” “那殿下的意思是?”李邦华听了,心中顿时一松,甚至有些庆幸,原本紧皱的眉头都瞬间舒展开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解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咱们就来硬的。不过,还是得先礼后兵,滥杀无辜本宫做不到,但是吓一吓他们,未尝不可。” 朱慈烺眉头一挑,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他从来不是不懂变通的人,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获得粮草补充,如果下一个地方同样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把事情办妥,万一那个村子更加坚固强大呢? “传本宫的命令,全军立即准备好弓和火枪,再给村子里的人传话,如果他们识时务,我们可以出市价十倍买粮,只需要他们派人把粮草送到村口就行,我们不进村。若是村中粮草确实紧张,少卖一点也行。 但如果他们不识时务,还不愿意卖粮草,就告诉他们,咱们马上就会开始强攻。然后,让将士们先朝村子里射三轮箭,再放三轮火枪,不怕他们还那么强硬!” (本章完) 第12章 明末的现实 第12章 明末的现实 朱慈烺表态之后,周世显,常登贵,林昌峰等人都放开了手脚。 这个时代,可没有“军民鱼水情”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他这个性情还没有被摸透的皇太子和向来爱民如子的李邦华在这里,这些大明的官兵们,恐怕早就已经开始屠村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土寨,外围的土墙还不到七尺高,想要拦住这些身上披着两层甲,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兵将,根本不可能。 而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朱慈烺的预料。 李邦华再次请缨,直接带着一包金银珠宝,到村口前喊话,想要避免这场冲突的爆发,但土墙之后的村民,回应他的,依旧是“嗖嗖嗖”射出的木箭。 他们对于任何官兵和外人,都没有信任可言。否则,在这个乱世之中,也活不到现在。 在明末乱世,和和美美是根本不会存在的,有的只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即便是这些自保的村民,也随时可能转换成抢劫的匪帮,这甚至成为了明末官兵和百姓的一种常识。 朱慈烺虽然想建立一个新世界,但他现在必须得先面对现实。他其实很清楚这些村民害怕的原因,但这个事情,就算是不对的,他也必须要做。 每多耽误一天,他的处境就会越艰难。 要知道,依靠马匹,长途奔驰是不可能携带太多粮草的,特别是他们的马,原本就不宽裕,还需要驮运保命的兵甲。 所以,常登贵之前提议去青县找漕帮,走运河南下的时候,才会特别提到漕帮在运河沿线获得补给方面的便利。 这是后者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信誉,没有这个,就算有银子,也根本买不到东西。 但现在,青县还在两百多里之外,朱慈烺就算想要走运河,也得先获得三日以上的补给,以免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朱慈烺到底是没有这个时期行军打仗的经验,还不到两天,他就意识到了乱局之下,走陆路南下的困难,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所以,他必须尽快南下青县,找到漕帮,否则这二十几个人,极有可能因为补给不足,根本无法穿过山东。 很快,在朱慈烺的命令下,周世显,常登贵便带着麾下的二十个士兵,在距离土墙大概六十步的地方,排成了两排,一边装药填弹,点燃火绳,一边张弓搭箭,准备进攻。 而土墙之上,此时也冒出了许多个脑袋,正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外面的这支官兵。他们的脑袋边上,还有不少举着的长矛和大刀,一些人正在交头接耳,甚至还有两个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发生了争吵。 与此同时,土墙上的村民,看到外围的这些官兵靠得那么近,仅有的十几个弓箭手,也开始张弓搭箭,率先对这些可恶的官兵发起了进攻。 这些村民自制的弓和箭矢,大部分都威力不足,村民选出的弓箭手,同样力气不够,射出的大半箭矢,都“噗噗”扎进了距离朱慈烺麾下兵将面前十几步的地上,就算是意外射中第一排士兵身上甲胄的那几支箭矢,也只是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甚至,还有几个村民手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三眼铳等老旧火枪,在土墙垛口上射击石弹,但这样的距离,三眼铳毫无命中率可言。 不过,这玩意原本就是用来吓人的,他们此前面对土匪,甚至是官兵的时候,都屡试不爽,也吓到过往来的商队,讹了一笔横财,没想到这次,这些官兵这么强横,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很快,刺耳的军号声响起,朱慈烺麾下的这些精锐弓箭手们,用步弓朝着这些村民所在的土墙上射出了威力极强的重箭。 二十支箭矢在一阵弹般的弓弦振动声中呼啸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条优美的抛物线,密密麻麻地朝着土墙猛冲而去。 这些带着破甲锥的箭矢威力极大,在五六十步的距离,射中土墙之后,依旧发出了一声声闷响,同时还带起了一阵阵尘土。 当然,朱慈烺并不想滥杀无辜,他特地示意常登贵指挥手下的士兵们控制射箭的方向和力度,把二十支重箭全都射到土墙垛口或者下方的位置。土墙上的村民看到箭矢射来的瞬间,全都躲了起来,不过还是有倒霉蛋被射中了,墙后传来了一声哀嚎,然后就是一阵惊呼吵闹的声音。 朱慈烺见状,立即喊停了接下来的两轮齐射,直接让林昌峰上去喊了一圈。 不过,那些村民还想讨价还价,继续纠缠,甚至想要和常登贵讲道理。 朱慈烺见状,也不惯着,他做这个事情原本就是强买强卖,根本就没有讲道理的打算。 而且,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只不过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做出毫无底线的事情。 朱慈烺当即下令面前的二十个士兵换上火枪,然后检查弹药和火绳,准备第一轮齐射。 “预备!” “瞄准!” 二十支火绳枪同时放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早已经没有人露出脑袋张望的土墙。 常登贵紧紧盯着那堵发出了嘈杂声的土墙,当即大喝道: “射击!” “砰!砰!砰!!!” 二十条白色长龙瞬间升腾而起,很快又融和成了一堵的烟墙,橙红色的火光在其中一闪而过,爆响的枪声连成一片。 二十颗铅弹呼啸着撞入了那堵土墙之中,发出了更大的闷响声和震动,土墙上瞬间出现了十几个小洞,一朵朵土旋即炸开。 而土墙之后,也瞬间炸开了,一些村民开始喊叫着往下跑去,根本不受控制。鲁密铳已经可以算是重型火枪了,尽管只有二十支同时齐射,当给这些村民带来的震撼,依旧是极大的。 朱慈烺见状,对于手下这支护卫,也更加充满了信心。这次虽然对付的是结寨自保的村民,但同样可以证明这支护卫的实力。 要知道,若是在同等数量上,这些村民的战力,恐怕还要胜过地方的官兵,这就是大明的国情啊!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没有忘记他的目的,随即又派出常登贵前去交涉。他是不希望强攻的,不仅仅是不想滥杀无辜,更是不希望自己的护卫有损伤。 这一次,土墙上的村民头领连说话都结巴了,而且根本不敢再提什么要求,直接就答应了供给粮草和盐巴。 不过,那个村民头领虽然害怕极了,但最后还是吞吞吐吐问了一句买粮草的银子,还会不会给。 朱慈烺听罢,当即策马上前,大声道: “老乡,我们是正经人,不是土匪,不抢劫,买粮草的银子不仅给,刚刚打伤的村民,也一律赔偿,伤一个二十两银子,但必须出来验伤。” 此话一出,土墙之上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很快就传出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而之后那个村民头领再喊话的时候,语气也已经不再那么紧张,甚至变得温和了,直接和朱慈烺隔空商量好了粮草交易的细节。 (本章完) 第13章 京营溃兵 第13章 京营溃兵 经过刚刚的武力威慑,原本态度强硬的村民们,已然变得十分和善,甚至还有些拘谨,最终只有一个被箭矢扎进大腿,躺在板车上的伤员和朱慈烺要求的粮草,一起被运了出来。 朱慈烺让周世显上前清点了粮草和验伤之后,随即按照约定,给了村民头领买粮的银子,以及治伤的二十两白银。 这些村民家中自然没有专门供给战马的上好豆料,但偌大一个村寨,能存活至今,供应二十几人和四十几匹战马两日所需的盐和粮食,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顺利获得了急需的粮草之后,朱慈烺并没有继续在村寨边上逗留,而是继续南下,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了一个荒村过夜。 夜色掩护下行军固然隐蔽,但同时也更加危险,气温极低,冷风呼啸,人马容易冻伤不说,若是星光黯淡,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清楚路,在乡间土路上策马奔驰,那根本就是嫌弃马太多,命太硬了。 而且,一马平川的原野上,只要点燃了火把,隔着很远就能看到,非常容易被发现,四周的京营乱兵可一点不少。 最重要的是,朱慈烺并不愿意冒险拖延。虽然他们现在已经距离北京城近两百里,李自成似乎也还没有察觉到异样,更没有派出大队追兵追击。 要知道,一百里不过是顺军主力精锐急行军一天的脚程,若是骑兵不惜马力,全速追击,恐怕一日就能追一百五十里。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在保定和静海之间,这两个地方驻扎着顺军的不少兵马,局势依旧十分严峻。 与此同时,常登贵派出的三个哨骑依旧在队伍周围十里范围内保持警戒,后方也有夜不收在十五里之外保持预警,二十骑分成了五队,轮流戒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一夜无事,人马都得到充分休息,恢复体力之后,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朱慈烺便在一众将士的护卫下启程,继续南下,同时寻找沿途的驿站。 他现在虽然已经意识到了陆路南下,可行性远不如走运河,但在沿途补充马匹,同样是相当必要的。 大顺军在东征的过程中,虽然已经往沿途各州府中派出了接管兵马,但官道边上的驿站,却还没来得及正式接管,只是派出了少数兵马监督原本驻守的明廷降军,实力并不强。 只是,朱慈烺万万没想到,刘芳亮率军北上的时候,居然能把沿途的驿站全部搜刮一空,其中仅存的马匹,几乎是一匹不剩,全都被带走了。 这使得他沿途捡漏,补充一二十马匹的计划,直接落空。 不过,转念一想,刘芳亮有地方降军为向导,怎么可能不搜刮一空? 要知道,马匹对于此时的军队来说,重要性堪比甲胄,就算不是良马,也能用作运输,提高军队的机动能力。 到了这天傍晚,转过一座小山丘之后,朱慈烺终于看到了坐落在官道边上,一座规格颇大的驿站。 而驿站的角楼上,此时悬挂着的正是顺军的旗帜。 不过,根据常登贵麾下哨骑的回报,这个驿站看样子应该也和一路上其他地方一样,已经被顺军劫掠过,里面同样没有驻扎什么精锐兵马,驿站大门前,只有十几个明军的衣甲还没换的兵丁在值守。 这种情况下,驿站里面大概率是没有什么马匹了,但粮草应该还是有一些的。按照大明的规矩,每家驿站都会设有廪米库和草料库,专门应付来往官员和信使的人吃马嚼。 朱慈烺骑在马上,心里计算着到青县的路程。 这里距离青县还有一百多里,至少还需要一日才能赶到,他原本就有两日的粮草,此前又在村民那里买了两日的粮草,如今补不补充粮草都可以。 要知道,驿站若是有兵马驻守,可不是那些土寨可比的,朱慈烺此前之所以决定要武力威慑土寨,直接强买强卖,便是因为对方实力不强。这种时候,他能不冒险,是绝对不会冒险的。只不过很多时候,局势所迫,他不得不做出选择,那就只能是两害相较,则取其轻了。 如果昨天他没有当机立断,现在恐怕就得冒险强攻这个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摸清底细的驿站了。 要知道,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残破凋零之景,偶尔路过的村庄也大多无人居住,便是有靠近水源的地方,也基本上十室九空。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北直隶,山东,河南的许多州县,要到一个月后,才会被带着百余名顺军士兵的大顺县官们全部接管,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和信息传递方式的局限。 但那个时候,李自成又已经兵败山海关,消息传到这些地区之后,旋即就爆发了无数缙绅和地方豪强联合反抗顺军的暴动,以至于最后明末农民起义的胜利果实,短短数月,便大半被满清摘了桃子。 所以,朱慈烺现在还暂时不需要担心在青县会出现太大的意外,那里已经是河间府的下辖州县,顺军除了县城,根本影响不到其他地方。 “殿下,要不要打,驿站里面的驻兵战力绝对不强,里面就算没有马,粮草应该还是有一些的。”周世显拱手抱拳请示道。 “若是无马,打来也无益,反而容易生出变故来。”李邦华抚了抚胡子,并不赞同周世显的想法,说话间还撅了撅红肿的屁股。 而常登贵汇报完军情之后,则是在等朱慈烺发话,林昌峰兄弟俩,也跃跃欲试的样子。 朱慈烺摇了摇头,当即下令道:“最快速度赶到青县,咱们现在缺的是马,不是粮草。如果里面没有一二十匹战马,打这个驿站,便毫无意义。” 作为整个队伍最核心的灵魂人物,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太子,朱慈烺一发话,事情便定了下来。他现在在这支队伍中,已经拥有了绝对的威信。 于是乎,这队大户人家家丁打扮的骑兵,直接远远就绕开了驿站,继续全速往南面而去。 朱慈烺每隔一个时辰,就会下令队伍停下休息,给马匹及时补充豆料和水分,如此高强度的行军,马的耐力其实远不如人,速度也会先快后慢,特别是,他们现在已经凑不足一人双马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最后也是在太阳准备落山的时候,来到了文安县城西面,距离青县已经不远了,途中都没发生什么意外。 但就在队伍最后一次休息结束,准备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找一个村子过夜的时候,朱慈烺突然收到了前方哨骑传回来的消息,前方发现了一股情况不明的兵马,大概十几骑。 不仅如此,原本在两翼戒备的哨骑,很快也匆匆赶回,同时带来了周边出现情况不明之兵马的消息,而且都是十几骑的规模,甚至后方的夜不收,也很快撤了回来,甲胄上还插着一支箭矢。 如此一来,朱慈烺等人根本就是被四面包围了,周围还有不少荒废的村庄,影响骑兵的移动。 “殿下,这些兵马应该是李建泰那个老狗带出去的,他娘的,听说还没遇敌就基本上溃散完了,京营的脸都被这老东西丢尽了。” 常登贵很快也策马回到了队伍之中,他刚刚和四面围来的那些骑兵周旋了一番,靠近观察之后,基本上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在京营多年,他自然是比较了解情况的,此时忍不住脾气,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这四股京营溃兵,总兵力在七十骑左右,装备还算精良,最重要的是马匹很多,基本上一人两马,甚至三马,看起来应该是趁着咱们刚刚休息的时候,偷偷围上来的。” (本章完) 第14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14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常登贵本身并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相反,朱慈烺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倒是觉得对方胆大心细,不仅做事很有分寸,还懂得揣摩自己的心思,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副手人才。 但李建泰带走京营最后能战的数千精锐,结果除了打下己方的一座县城之外,毫无战绩不说,最后还把这支仅存的京营精华,全都赔进去了,其中大半投了顺军,还有小半成为了溃兵。 这一路上,常登贵派到四周侦察掩护的哨骑,早就发现了不少散落各地的京营溃兵,但大部分都是步军,而且规模不大,多是十几人一伙。 朱慈烺原本就粮草紧张,更不想生出什么变故来,所以一直没有招揽这些人,但李建泰他是没少骂的。 于是乎,李阁老,李督师,自然也变成了老狗,老不死的 但现在,他们很明显是遇到了硬茬,从对方掌握那么多战马,迂回包抄,抵近合围的水平如此之高来看,应该是三千营的精锐了。 常登贵和周世显两人收拢来的京营将士,固然已经是其中的精锐了,但和三千营的夜不收比起来,还是差了些的。 此时,四面的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一个个黑点冒出了,轰隆隆的马蹄声隐隐传出。只需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些骑兵就能围上来。 但如今天又还没黑,想要借着夜色掩护突围,机会十分渺茫。 “殿下,驸马,你们先走,老臣去拖住他们。” 李邦华听了常登贵的话,当即拱手抱拳出言道: “这股兵马虽然原属京营,但此时已成溃兵,还打起了劫掠的主意,殿下乃是国本,绝对不可落入溃兵之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朱慈烺胆子很大,魄力不凡,根本不会畏惧这股溃兵,但他更知道溃兵是无法轻易控制的。若是朱慈烺皇太子的身份暴露,他们既有可能立刻归顺,一路护送未来的圣上南下,同时也有可能会生出歹心,挟持对方去投闯。 毕竟,南下千里迢迢,一路上危机四伏,千难万阻,若是顺军南下,最终还不一定能保住荣华富贵。但把太子劫回北京,那就容易得多了,而且,同样是不世之功。 有功劳和没有功劳,投闯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而京城失陷,太子仓惶出逃意味着什么,对人心士气的打击有多大,李邦华不敢去赌,他宁愿自己代替朱慈烺死。 周世显闻言,也赶紧赞同道: “殿下,孟翁说得对,他们也不过七十多骑,只要分出兵马阻击,绝对追不上,臣立刻分出十五匹马,定能确保殿下顺利突围。” “常登贵,你说说,现在的情况,咱们能突围吗?”朱慈烺眉头紧皱,勒了勒手中的缰绳,胯下之马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然后直接指着常登贵问道。 李邦华面对如此突发意外,实在是太急了,已经自乱分寸,而周世显在军事上的判断和意见,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这伙人若真的是三千营的溃兵,那自然都是京营精锐,装备也必然精良,恐怕不是那么好打的。” 常登贵不敢直接回答朱慈烺,只能是顾左右而言他。毕竟,那如果是三千营的精锐,如此兵力优势,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要知道,京营十几万人马,虽然相当一部分都是充数的勋贵子弟,关系户,但前后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革,就算是瘟疫横行,实力大损,也还是能凑出数千稍微能打的将士,上千核心精锐的。 当然,如果要他们和清军或者顺军主力野战,那就太看得起他们的,但这种小规模战役,就算是同等数量的顺军精锐来,双方也难分胜负。 “本宫明白了!”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立即抬手制止了心急如焚,还想再出言劝止的李邦华,目光坚定道:“其他的话无需再说,你们虽然只跟了本宫三日,但应该也明白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了,就算突围不出去,本宫也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但只要有一线生机,本宫便绝对不会放弃,既然直接硬拼,咱们寡不敌众,那便擒贼先擒王,他们看着咱们的这一身打扮,心中必然轻视,这是咱们扭转危局的机会。” 南下的途中,不出意外的话,那就该出点什么意外了,这原本就是不可避免的,朱慈烺还不至于因此懊悔和失措,他现在正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置之死地而后生。 直接硬拼的话,自己的手下的这支兵马,大概率是打不过的,就算侥幸能胜,由此带来的伤亡,恐怕也绝对不会小,甚至同归于尽也说不准。 而且,这还不一定是死地呢! 他们的这身打扮,很明显是被那群溃兵误以为资财万贯的达官显贵了。 一行人衣料不凡,驾驭的都还是军马,还有内里着甲,弓马娴熟的军士护送,不是南逃的达官显贵是什么? “这种情况下,分兵阻击,反而是万万不可,你们看一眼这周边的地势,就算咱们全部一起上,能阻击得了谁?那可是几乎三倍于咱们的兵马。” 李邦华,周世显,常登贵闻言,都无比惊诧地看着朱慈烺,他们面对如此险境,因为多年来形成的惯性思维,第一反应是逃,逃不了就分兵,反正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至少要把朱慈烺这个最为重要的皇太子送走,以至于自乱了阵脚。 但朱慈烺这个原本最不需要冒险的人,第一反应却是找机会反击。既然几乎没有逃掉的可能,那就没必要再去试了。 反正,都是赌一把,从京城突围开始,他已经赌过好几次了,现在还要继续赌,为什么不赌胜率高一点的那个呢? 对于朱慈烺来说,向那些溃兵表现出自己强悍的实力,然后争取和谈,再找机会反杀,远比分兵阻击,然后自己逃跑,胜率要高得多。 他一走,人心必定散了,而就算分到了十五匹马,也不一定跑得过那些追兵。 这里可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常登贵带着十几个骑兵,哪里拦得住数倍于己的敌人? “而且,这些溃兵,不一定不能招揽,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滞留?为什么成为乱兵?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去投靠李自成吗? 这恰恰说明了他们对于大明,还是有忠心的,只要能够让他们重拾对大明的信心,他们未必不能再成为大明的忠臣。” 朱慈烺面对如此乱局,依旧是稳如泰山,分析的语气稳健有力,丝毫不见一点慌张,这也使得此时正在外围形成防御的其他护卫士兵,信心大增。 这个时候,他们的脑中其实一片空白,但就是相信一路护卫的皇太子,朱慈烺就是他们的胆。 “周世显,常登贵听令,带着你们的兵马列阵,胜负暂且不论,跟着本宫,气势上就绝对不能输。” 朱慈烺的声音铿锵有力,语气更是不容置疑,他的勇气就是手下人的士气。 “孟翁,这些人的忠心,一会还需要你先去试一试,林昌峰,林昌平,你们一会跟在孟翁身边,若那些溃兵胆敢造次,格杀勿论。” “喏!”一众人当即拱手抱拳接令,没有任何迟疑。 而此时,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地平线上的那一个个黑点,越来越大。随着常登贵和周世显开始部署防御,那些溃兵的四面合围之势,很快便彻底形成了,整个过程表现得十分专业。 (本章完) 第15章 同生共死 第15章 同生共死 且说,一开始,朱慈烺面对乱兵,确实心中恍惚,完完全全就是把他们当成了不可调和的敌人。但听完常登贵的话之后,他立马就醒悟了。 如果李建泰这个督师靠谱,真的有领军的能力,这些京营将士能沦落至此吗?如果他们不是还心向大明,至少是不愿意从贼,早就去北京或者天津投诚大顺了。 要知道,身处乱局之中的普通人,其实是看不清楚天下大势的,绝大部分都是随波逐流。 而生来就被灌输的忠君思想,仍旧在这个时代的普罗大众心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一部分京营将士,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愿意投贼降顺的。 至于南下的途中劫杀商队,对于此时的明军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这就是明末的现实! 所以,想明白了这关键的几点之后,朱慈烺当即便转变了策略。 他可是大明的皇太子,很快就是大明的皇帝了,手下还有二十四个战力强悍的精锐甲兵,想要招揽几十个溃兵,特别是这些溃兵,还有他急需的马,无论如何都是可以一试的。 如果他选择放弃手下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一路追随的护卫,独自逃跑,到时候再被抓回来,那时候才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作为大明朝廷当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如今既拥有着武力反击的能力,又可以用江南财富许诺,那何必自毁长城? 而如果能收编这几十名有马的精锐京营,至少可以确保他在面临顺军地方部队围堵的时候,有全身而退的实力。 换言之,若是一切顺利,只需要几刻钟的时间,就能转危为安了,而不是生死相搏,求一线生机。 不过,在试探出这些溃兵对大明的忠心之前,朱慈烺还不能直接暴露自己太子的身份,不然就很有可能自投罗网了。 李邦华曾经是大明的兵部尚书,还主持过崇祯初年的京营改革,大大提升了京营的基层士兵,特别是那些精锐老兵的待遇,他的声望是足够的。 朱慈烺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才决定将李邦华派出,现在除了他以外,唯一还有可能镇得住这些乱兵的,就是这个前兵部尚书了。 至于常登贵,个人勇武确实强悍,但是资历太浅,一个小小的京营百总,如今手上的兵又没有对面的多,凭什么压得住这股乱兵? 而周世显,锦衣卫百户,驸马都尉的头衔,在溃兵之中,可没有什么威慑力。 事情紧急,朱慈烺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考虑,李邦华听后,完全没有任何畏惧之心,当即又拱手抱拳应了下来,一脸决然道: “殿下放心,老臣当初执掌京营的时候,革除弊政,落实粮饷,不曾有失公允,在将士之中,也是有些人心的,今天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绝对不会让他们乱来。” “只要咱们一会足够强势,他们便不敢贸然出手,等找到机会和谈,本宫亲自陪您去,他们绝对不能轻易动您一根毫毛。” 朱慈烺微微皱眉,紧接着又扭头看向林昌峰兄弟俩道: “若是他们对大明还有忠心,必然不会为难孟翁,事情便可以谈,但若是已经毫无忠心可言,那你们两个就立刻出手,直接斩首对方领头的军官。” “喏!”林昌峰兄弟俩眉头都没眨一下,便立刻接下了任务。 “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李邦华听罢,心中猛然一惊,他震撼于朱慈烺的胆识之余,却是当即反对道: “老臣既去,事情很快便能见分晓,殿下千万不可再以身犯险了,那些乱兵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伤着殿下,老臣如何对得住陛下,对得住大明的江山社稷?” 但朱慈烺却是直接摇头道: “局势崩坏至此,哪里还有什么千万不可的?我是大明的皇太子,就算战死沙场,也绝对不做苟且偷生之事,本宫和一路追随,出生入死的诸将士,本就应该同生共死。” 要知道,李邦华虽然德高望重,但在这乱世,如果遇上了硬茬,份量还是不够的,但是如果是他这个皇太子亲自出马,对方或许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纲常法纪,早就根植人心,皇太子的身份虽然不能百分百有效,但一定比李邦华这个前兵部尚书有用。 李邦华的作用,主要是在不刺激那些乱兵的前提下,试探出他们的忠心。如此一来,朱慈烺才好决定是不是要亮明身份。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作为这支护卫小队的实际统帅,必须要拿出气魄来,不然如何能让这些将士为自己效死,杀出一条血路? 朱慈烺不是冲动的人,更不是缺乏勇气和魄力的人,曾经的军旅生涯早已经将他的勇气,魄力和耐性都磨砺出来了。 “殿下.” 李邦华原本还想再劝,但话到嘴边,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朱慈烺说的没错,局势崩坏至此,哪里还有什么千万不可? 而周世显,常登贵,林昌峰,林昌平几人,早就被朱慈烺说服了。或者说,朱慈烺这几日来的表现,早已经在他们心中确立了不可撼动的威信,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太子。 两人说话间,常登贵和周世显手下的士兵全都已经披好两层甲,在朱慈烺四周摆开了阵势,而四面合围的京营溃兵,也已经来到了距离他们两百多步之外的地方, 不过,这些乱兵并没有直接发起进攻,而是缓缓停下来整理了一下队伍。几个全副武装,头领摸样的军官,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什么。 他们虽然占着兵力优势,但除了马多之外,武器装备其实不如朱慈烺麾下的护卫,特别是做不到一人双甲,自然不敢轻易搏命。 这一点,完全在朱慈烺了预料之内,剩下的就看对面的胆识,以及他们的应对了。 “好了,孟翁,时间紧迫,多说无益,按本宫的命令来。”朱慈烺厉声肃目,不怒自威: “一会本宫扮成五军营的百总,和林昌峰,林昌平同你一起过去。本宫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胆子!” “微臣遵命!”李邦华闻言,当即拱手拢袖,弓腰以对。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如此胆识气魄,如此少年英豪,居然是大明的皇太子! 活了七十年,宦海沉浮几十载,可以说是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的李邦华,在满朝文武,衮衮诸公中,都可称之为“忠烈”的李邦华,却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叹。 一方面,有如此英明神武之主,大明终于是有救了! 可另一方面,想到如今的局势和自己的一大把年纪,他又不由得生出几分悲凉来。 若是此君早生二十载,这天下间的宵小如何猖獗至此?东虏又怎会肆虐辽东数十年?千百万黎民又如何艰难困顿,流离失所? 若是自己晚生二十载,又如何不能辅佐明君,征战沙场,封狼居胥,恢复先祖荣光,教那胡马不敢度燕山? 可惜啊! 很快,朱慈烺便披上两层甲胄,手中也换上了一柄打造精良的厚背戚刀,看着对面迟迟没有行动,他随即示意常登贵派人前去交涉。 而不出他所料,对面在听到这是兵部尚书,左都御史代天子南下巡视的队伍之后,几个领头军官之间,当即就出现了分歧。他们在表明自己是三千营的兵马之后,还主动提出了要见一见李邦华。 (本章完) 第16章 走投无路 第16章 走投无路 朱慈烺如今化身成了京营军官,站在李邦华的身后,同行的还有林昌峰两兄弟,以及他的另外两个亲卫。 而他们的对面,过来了两个前三千营的军官,同样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心腹,领头的那个军官一开始并没有通报姓名,朱慈烺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比常登贵还要威猛,气势上也完全不逊色,那个体型就连林昌平这个已经高大得像铁塔一般的壮汉,都比不了。 双方都十分谨慎,相互间保持着七八步的距离,而身后六十步左右,则是各自的兵马。 常登贵看着对面过来的军官,只觉得身影有些眼熟,但那么远的距离,对方又全身披甲,脸上还带着牛皮面罩,他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 朱慈烺留在他后面,主要是考虑到周世显没有指挥骑兵作战的能力,更没有应对战场突发意外的经验,关键时候无法兜底。 而林昌峰虽然勇猛,但还没有在队伍中建立威望,危急关头,指挥不动那些京营将士,这对于朱慈烺来说,将会是致命的。 周世显看着前方已经开始攀谈的几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手中紧紧握着长枪,不时有些抖动,随着天色渐渐开始变暗,他心中也愈发紧张起来。 那个领头的三千营军官认真端详了好一会李邦华,最终还是没能认出来,他上一次见这位前兵部尚书,如今的御史老爷,已经是十四年前了。 “总宪,您说您是奉旨南下的,可有圣旨给小的看一看?” “你在三千营里,是什么官?”李邦华冷哼一声,丝毫没有一点客气,甚至脸上已经带着些许怒意。 “刚刚小的应该已经说过了。”那个军官拱手抱拳又道,但却没有再重复一遍。 “既然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为何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李邦华眯了眯眼,为官多年的气势根本不需要多余语句反而不通顺表现,直接就出来了。 “一个小小的三千营百总,永定河里的红毛王八都比你这种人多,居然还敢想看圣旨?真当老夫糊涂了?” 此话一出,领头那个军官带来的心腹甲兵中,当即就有一人被激怒,想要上前,但刚刚迈步,就被一条粗壮的手臂直接拦了下来。 然后,那个军官点了点头,对着李邦华再次拱手抱拳道:“小的只是担心有人趁着国难,想要冒充总宪,坏了老爷您的名声,还请您明察。” 他看着李邦华背后的五人,又看了看六七十步之外,那二十个披坚执锐的甲兵,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块硬骨头,如果贸然爆发冲突,他是讨不到便宜的。 至于李邦华说的那些话,无论是奉旨南下,还是途中遇到了闯逆,他都没有全信,只是确定了是对方之后,心里有些失落。 毕竟,李邦华廉洁奉公的名声,那是内外皆知的,他们这一次恐怕是劫不到什么财货了。 “你带着这些兵马在此地游走,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北面到处都是闯贼,周边又凋敝破败严重,不如跟着老夫南下,到了南京,老夫再给你们安排职务,南京京营,此前也是老夫在管。” 李邦华出言试探道,他现在已经察觉到了对方敌意不大,可对方身旁的另外一个军官,似乎就有别的想法了,眼神一直飘忽不定,在观察自己这边。 “如今的局势,老夫也不瞒你们,京城已经被闯逆拿下,万岁爷在天津登船,走海路去了南京,老夫就是诱敌的那一路,到了南京之后,必定是重重有赏的。”有些消息是瞒不住的,但很多消息,却又是无法核实的,李邦华必须先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再要给他们一个希望,才有可能让这伙溃兵中忠心大明的那些人占据主导。 “京城果然被闯贼攻破了!”领头的那个军官吸了一口气,眼神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另外一个军官却是蠢蠢欲动,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朱慈烺仔细观察着他们,同时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出马,以及什么时候出马。 要知道,维系李邦华这个御史声威的,是朝廷体制,而支撑他这个太子声威的,同样也是朝廷体制。 这也就是朱慈烺不肯自己突围的根本原因了——朝廷体制表面上靠的是法统纲常,但实质上,是由暴力维持的。 如果他失去了身边的护卫,失去了暴力手段,那他就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在这个大明王朝已经摇摇欲坠的环境中,只能坐以待毙。 “若是你们不愿意南下,老夫也不强求,让出一条路。否则,老夫可就不客气了。”李邦华态度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他从对方的犹豫中,看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机会,但前提是自己的声势必须要足,要唬得住人。 “呵,让出一条路?都走投无路了,还敢在老子面前横!” 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另外一个军官忽然冷笑一声,然后又挣脱了那个领头军官的阻止,直接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后方立即就有十几个骑兵翻身下马,接着取下马背上的步弓,列阵张弓搭箭起来,一副要火并的样子,这些很明显就是他的心腹兵马了。 这支京营溃兵,只是有一个暂时的领头人罢了,但绝对不是完全由那个领头军官控制的,除非这些兵马大部分都是他的部下。 但一个小小的百总,怎么可能在大军溃散的时候,把自己的兵马全部带出? 况且,一个百总麾下,也根本没有那么多人,京营各部的缺额,早就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与此同时,常登贵见状,也立马就做出了反应,前排的八名骑兵取出带着破甲锥的重箭,直接在马背上张弓搭箭,但这又引发了四面其他京营溃兵的反应,双方都毫不相让,眨眼间就演变成了全面对峙。 那个军官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好像觉得自己优势很大,当即上前了两步,对着李邦华得意道: “总宪,对不住了,今天你的这些兵可以走,但是你必须留下,兄弟们不傻,不会信你的鬼话,千里迢迢南下,到时候恐怕还是欠饷,甚至都不一定能活着到南京。 你清高,身上没有银子没关系,老子把你绑了,交给闯王,高官厚禄,绝对是少不了的,兄弟们自然也能有着落。” 朱慈烺闻言,心中也不由得一紧,紧接着目光便转向了另外一边,那个态度和善的领头军官身上,结果却发现对方居然也在看着自己,而且是死死盯着。 (本章完) 第17章 太子的气势 第17章 太子的气势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落日已经开始沉入地平线,而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此时都非常紧张。 这些都是京营的老兵了,那么多年来,打过的仗并不少,他们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如果就这么直接硬拼,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便宜。 朱慈烺对于这些溃兵军心不稳,内部有分歧,并不觉得奇怪。 相反,这些情况基本上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分歧的大小,以及他能不能将之合理利用,转危为安,同时收服这支兵马,护卫自己南下,就是真正的问题了。 不过,那个领头的三千营军官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死死盯着自己,就是朱慈烺始料未及的了。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朱慈烺心中一顿,但目光却没有丝毫躲闪,反而是愈发尖锐威严起来。 而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那个身型高大,气势威猛的领头军官,很快就缓缓别过了脸,朝着身前还在喋喋不休的另外那名军官看去,直接破口大骂道: “李老二,你自个要寻死,别把老子也拉上,这是天家御史,岂是你我可以冒犯的?” “陈福,你什么意思?” 那个被突然训斥的军官闻言,一脸诧异地扭头看向了怒气冲冲的陈福,都打算劫个达官贵人发财了,还在乎什么天家御史? 而且,他原本就不是陈福的手下,只不过在三千营中,威望不如对方,实力也差了一截,所以才一直忍让,如今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心中愈发不服。 “之前我可是一直都听你的,带着兄弟们跟你南下,晃悠了那么些天,结果呢?口粮都只剩下两三日了,南下也不成。 这一次,你得听我的,咱们绑了这个老东西去投闯,否则兄弟们绝对没有活路。若是你不愿意,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你看有多少人愿意跟你继续遭罪。” “你疯了?”陈福听罢,又冷冷丢下了一句话,但却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李老二见状,立马就明白了,对方这是不想动手,把主动权让给了他。毕竟,他陈阎罗若是真的要保谁,阻止什么事情发生,怎么可能只是轻飘飘骂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京营溃败之后,他一直都想争夺这支三千营溃兵的控制权,如今甚至还想把李邦华的二十几个护卫,也一起拉上,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知道,这种局势下,若是手上掌握着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两百多匹战马,只要北上的途中,他随便收拢几百个溃散的步军,再屠十个八个村寨,拉三五千壮丁,投了闯之后,高低也能混个参将。 这可不是异想天开,他很清楚,当年流寇就是这种打法,甚至官兵之中,也已经有人靠这个升官发财,当到总兵官了。 当然,若是陈福想要当这个头领,他是怎么都不敢造次的,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了,陈福的手段之狠辣,他也是见过的。 但现在对方好像因为不忍对李邦华下手,直接把这个立威建功的机会让出来了,这对他来说,可是天赐良机啊。 不过,如果陈福是这个事不关己的态度,恐怕他就得先鼓动对面的那二十几个京营的老伙计了。否则,一会火并起来,两败俱伤,那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他其实也不太相信陈福会那么好心,把这种机会让出来给他,但膨胀的野心又让他不甘心就这样作罢,继续居于人下。 一念至此,李老二当即便又扭头看向了李邦华,准备鼓动对方手下的护卫一起造反投闯。 而此时,李邦华依旧气度不减,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畏惧,他看着面前很明显有分歧的两人,也猜到了一些内情,当即开口离间道: “老夫此番南下,既是诱敌分兵,也是代天子巡视北地,稳住人心,同时沿途收拢大军,以备将来朝廷北伐,恢复河山。 只要能抵达南京,诸位不仅能官复原职,论功行赏,还会连升三级,待到陛下从江南兴兵北伐之时,也将必有重用。 如此大好的前途不要,却偏偏选择投闯,简直鼠目寸光,可悲可笑!陈将军,你可要三思啊,现在除逆,老夫到了南京,亲自为你请功。” “陈福,别信他的鬼话,这老东西说得倒是轻巧。” 李老二一想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当即又上前了两步,但看到两边的士兵瞬间就因此骚动了起来,他心中又忽然有些发虚,随即停下了脚步,并顺势侧过身子斜视李邦华,佯装镇静,然后出言嘲讽道: “李老爷,你当官那么多年,打过几次正经胜仗的啊?还沿途收拢大军,呵呵,老子倒是要问你,想拿什么收拢大军?” 不仅如此,他还朝着李邦华身后的护卫大声喊道: “京营的兄弟们,反了吧,跟着这样的老爷南下,没有活路的,跟老子去投闯,咱们拉起一支队伍,抢一大堆粮食,再抢几百几千个小娘们,到时候咱个个都能当官,夜夜都能玩小娘,何必冒死南下。 诸位也不想想,咱们这些丘八,就算顺利南下了,江南的世界,它能是咱们的吗?这老家伙到底是个文官,和咱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说话能算数吗?恐怕到时别说军饷了,就是吃饱饭都难!” 李老二到底是有些能耐的,简单几句话,就把这些士兵心中最大的欲望都说出来了——升官发财,粮食,还有娘们. “本官奉旨南下,凡我大明官员,何人敢不从?”李邦华根本不接招,但听到对方如此鼓动,很明显也急了,下意识便发挥起了文官的传统技能,在道德层次,大声训斥道: “我大明百姓,多的是拳拳赤子之心,你以为皆是你这般无君无父,苟且偷生,毫无礼义廉耻之徒?” 而说完,他好像又觉得自己的话缺少了什么,不等对方开口,便又急匆匆补充道: “现在,大明可没有亡,陛下马上就到南京了,南京京营还是足足六万之众,各地也还有大批驻军,老夫奉旨南下,说话如何不算数?等到了江南,土地,赏钱,官职,全都会有” 朱慈烺对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毫无营养的辩驳并不感兴趣,李邦华有他文人的思维,李老二同样也自有一套生存逻辑,双方实质上就是鸡同鸭讲,谁都说服不了谁,更别说是动摇对方手下的将士了。 只是碍于当前的局面,李老二实力有限,陈福又在装死,他根本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是想办法取巧获胜,而李邦华则是秀才遇上兵,一时没能好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也没能让对面的士兵动摇。 不过,他没有亲自带起过一支军队,更没有带着一支军队取得过能拿得出手的胜利,却是事实,这也使得他无法轻易压服这些兵痞。 毕竟,可不是谁都吃李邦华“代天子南巡”这一套的,这到底不是真的天子,威慑力和公信力天然不足,这些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没了约束,什么事做不出来? 而原本应该是事情中心的陈福,此时却依旧在一旁静静观察着,目光在朱慈烺和李邦华两人的身上不停转换。 他完全没有参与到李老二的造反大计中,也没有表达出任何意见,和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强势形象,完全不同,看得他手下的心腹,心中都有些迷茫。 朱慈烺一番观察,对于陈福和李老二两人的心思,基本上都有了判断。陈福应该是对大明还有忠心的,而李老二,则是摇摆不定,但又有着和实力不匹配的野心。 不过,李邦华这个前兵部尚书,还不够资格镇住两人,这些京营出身的兵将,很明显对文官的承诺并不信任,那就需要他这个皇太子亲自出马了。 此时,远处的的落日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在天地交际之间,残存着一团放射状的光晕,黑暗即将吞噬整片平野。 而李邦华和李老二两人此时依旧在争论着,一支支火把迅速被点燃,在金黄色的火光映照下,朱慈烺看着缓过劲来的李邦华逐渐占据上风,知道时机差不多到了。 “李邦华,你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敢让手下的护卫出来说一句吗?” 李老二到底只是在军中算得上能说会道而已,就算是把李邦华拉到自己的水平线上,也根本争不过对方! 但陈福没有明确表态,他又想着立威,将这二十多个骑兵收入麾下,自然还是得继续想办法瓦解对方。而争论间,他忽然看到了李邦华身后的朱慈烺正在东张西望,以为对方动摇了,当即便想出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你以为老夫会上你的当吗?” 李邦华自然不会答应,但他还来不及继续说下去,朱慈烺却已经在背后悄悄发声,示意他答应下来。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老夫手下的这些,全都是大明的忠臣,让你问几句又如何?”李邦华话锋一转,立马就给了自己一个舒舒服服的台阶下。 李老二听罢,心中十分得意,当即就指着朱慈烺道: “老子要这边的第二个兄弟出来说话!” 陈福看着朱慈烺从李邦华身后缓缓走出,牛皮面罩下的那双眼睛也愈发深邃,不仅仅是朱慈烺,他同样也在小心观察和仔细盘算着一切,想要为自己的前途,找到最优解。 乱局之下,朱慈烺这个大明的皇太子,李邦华这个朝廷的正二品大臣,和他们这些没品没阶的京营基层军官,短暂都沦落到了同一个权力层次。 而朱慈烺想要逆转局势,就得利用自己的身份,重新统御这些人,回到大明皇太子该在的位置上,掌握他应有的权力。 “这位兄弟,你愿不愿意跟着老子一起升官发财睡小娘们?”李老二开门见山问道,昏暗的光线使得他根本看不清朱慈烺的样貌。 “怎么个升官发财法?”朱慈烺听了,随即开口问道,声音洪亮如钟,自信高昂,不似常人。 “嘶这,这位兄弟,你”李老二听到这个声音,原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态度,立马就降了下来。 “怎么,不能说吗?” “哈哈哈” 李老二哈哈大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现在脑中有些混乱,这人说话的语气,怎么比陈福那狗日的还要咄咄逼人,但他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落入下风的,否则就颜面尽失了。 “当然是按老子刚刚说的,收拢京营的兄弟们,抢几个村子,拉几千壮丁,到时候那李自成必定会招揽咱们到麾下,兄弟你若是第一个来投,老子让你当把总,管几百号人。” “呵,就当个把总,管几百号人?”朱慈烺听了,冷笑着反问道: “咱们这些人南下之后,可是至少连升三级,最高能连升六级,当到营官的,而且最少还能分到三百亩水田,一千两银子。” “这老不死说的话你也信?”李老二气急败坏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所谓的投闯,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 “那你说的话,又凭什么就能信?”朱慈烺突然提高了说话的音量,言辞犀利,针锋相对道: “李邦华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大员,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本事带着大伙收拢到周边的京营兄弟,又怎么保证闯王不把咱们兄弟全都拆开,随便打发了,啊?”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李老二惊慌失措道。 到这个时候,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这个气势,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京营甲兵能有的。 但朱慈烺却根本没理会这个原形毕露的小鬼,一边往前踏步而去,一边继续扬声道:“而且,刚刚那些话,不是李邦华说的,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那是谁说的?”摇曳的火光中,陈福趁着李老二没回过神来的空档,当即开口问道。 不过,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需要最后确认一下,看看这个自己准备追随的人,到底是皇太子,还是皇子。 这一字之差,区别可太大了。若是前者,他完全可以舍命相护,九死一生也值得一试,成了就是一步登天。特别是,对方还有如此魄力和胆识,不仅敢披甲上阵,简单几句话,还直接让李老二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原形毕露了,这不正是话本上所说的古今雄主之气概吗? 朱慈烺闻声,随即扭头看向了陈福,他知道对方当真是心动了,心中笑了笑,然后高声道: “那是本宫,大明皇太子朱慈烺说的!” 此言一出,包括李老二在内的一众三千营溃兵们,瞬间骚动了起来,一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他们刚刚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是当朝的皇太子殿下。 李邦华的话和皇太子殿下的话,份量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便是李老二,刚刚的那股子嚣张劲,也一下子全泄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一个是大明的皇太子,一个是京营的小军官,完完全全就是天和地的差别,他们如此反应,也再正常不过了。 更不用说,朱慈烺铿锵有力的诘问,从昏黑的夜色中披坚执锐走出的形象和孤身上阵的气魄,早就已经将一朝太子那种无所畏惧,无人能挡,杀伐果断的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还有人不信吗?还是说,你们想要抓本宫去献给闯贼?啊?” 此时,踏步上前的朱慈烺,心中已然杀意腾升,既然李邦华镇不住场子,那他就亲自出马,而现在这种情况,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必须快刀斩乱麻。 “陈福!” “末将在!” 士兵只会听从有资格对他们发号施令的人,而现在,朱慈烺就是那个有资格的人。 “擒住逆贼李老二,其余将士听令,本宫只诛罪首从犯,非协从者无罪!” “末将遵命!” 朱慈烺的话音刚落,“哗”的一声立即响起,刚刚一直在边上静静观察的陈福蓦地抽出了腰间的戚刀,而利刃出鞘的同时,他身边的两个心腹也立马出手,直接挥刀杀死了身旁那两个还在发愣的李老二心腹。 火光映照的昏暗夜色中,寒光一闪,站在陈福身前四步左右的李老二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锋利戚刀,四周的所有人也几乎同时开始了反应,原本静止的画面被不绝于耳的刀剑出鞘声打破。 陈福不愧于“陈阎罗”的称号,他不仅自己出手神速,锐不可当,手下的人也在顷刻间便已经控制住了李老二的那二十几个部下,而后者麾下的那些士兵,此时大部分还根本不知所措。 朱慈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护驾猛将,随即缓缓在黑暗中走出,来到了这两个三千营军官的面前,火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半明半暗。 不过,此时两人一个已经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另外一个则是手上握刀,把持着跪在地上之人的性命。 感谢书友20210530213742345,随风随心随月,青木何夕的打赏。 (本章完) 第18章 恩威并施 第18章 恩威并施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李老二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但又不敢乱动,架在脖子处的刀刃冰冷刺骨,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现在的处境。最重要的是,抽刀压着他的是陈阎罗,这更让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其他人一时糊涂,还可以饶,但你李老二,鼓动造反,意图挟持天家御史,还执意投闯,本宫是断不能放过的,否则大明的律法何在,京营的军规何在,天家的威严又何在?” 朱慈烺厉声喝道,说话间更是缓缓拔出了手中握着的腰刀,利刃出鞘的摩擦声使得李老二顿时全身失力,整个人都直接瘫在了地上。 “小的不知道是殿下,小的没想着谋逆,小.”看到映着火影的刀光在头上闪动,李老二惊骇不已,喉结剧烈抽搐几下之后,竟然失声了。 陈福看着走到面前的皇太子殿下居然要亲自动手杀人,心中也不由得有点惊讶。 大明有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太子了? 此时,朱慈烺面上狠厉的神情,身上的杀气,就算没有皇太子殿下这层身份的加持,都让他这个被称作“阎罗”的军官觉得有些胆寒。 “殿下恐怕是见过大阵仗的,至少亲手杀过几十个人,否则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杀气!”陈福心中暗叹道。 不过,心中惊讶归惊讶,看到皇太子殿下走上来,他立马示意身后的两个心腹上前,从后面控制住李老二的双臂,以防对方垂死挣扎的时候,伤到了朱慈烺。 朱慈烺来到李老二面前,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如同战兵在战场上追击丢盔弃甲的敌军败兵那般,左手摁住了李老二头盔的同时,侧身俯下,右手持刀从对方的脖子后伸出,然后在喉结处用力一划,动作娴熟得不像话。 “噗”的一声,血水从李老二的喉结处喷射而出,黑夜中除了那些疲惫的战马正在打着响鼻之外,周边一片寂静,只剩下李老二一人,双手捂着咽喉,在地上扑哧扑哧挣扎的声音。 常登贵和周世显很快也来到了朱慈烺的身侧,周世显此前还没见过朱慈烺亲手杀人,和陈福一样,看着杀人这么熟练,而且果断冷静得就好像是杀了只鸡一般的朱慈烺,心中一时根本无法平静。 他印象中的那个皇太子殿下,可从来不是这样的。或许,从那日朱慈烺下令武力威胁村寨开始,他就该知道了。 而不等他们说什么,朱慈烺随即便扭头看向了陈福,理所当然地命令道: “陈将军,去把李老二手下的那些甲兵处置好,记得不要滥杀无辜,处理好了之后,本宫要亲自见一见,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的兵!” 陈福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顿——看来自己没看走眼,这个皇太子殿下,还真是不简单啊! 当然,他也不笨,自然听明白了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当即拱手抱拳道: “末将遵命,绝不让殿下失望!” 其实,陈福同样也早就想吞并李老二手下的这二十几个甲兵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他一开始就看出了事情不对,但不仅没有阻止李老二,反而鼓动他行事,自己却置身事外,一方面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借刀杀人。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了,不单单是武力超群,能让手下的士兵心服口服,眼光和谋略更是不俗,能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的决定,在战场上不仅可以保住性命,还能反杀敌人。 京营多次抽调兵马,参与了中原的剿匪,陈福就是从大头兵一路厮杀上来的,因为杀人太多,手段狠辣,才被称为“陈阎罗”。 正是因为有了战场上的成功,这支三千营溃兵才会在只剩下了两三天的口粮的时候,依旧对他唯命是从。 朱慈烺自然也从刚刚陈福的一系列表现中,猜到了他的这些小心思,优秀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他是如此,陈福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是大明的皇太子,有着陈福这个三千营中层军官永远不可能具备的价值,这也就决定了他才是这场博弈的主导者。“陈将军是聪明人,本宫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军中的情况,你最了解,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自己定夺便可,不必再请示本宫。” 说着,朱慈烺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幽幽道:“本宫这次南下,果真是有列祖列宗护佑的,能得陈将军这样的忠臣,实乃我大明之幸啊!” “末将能追随殿下,为殿下效命,才是三生有幸!为殿下鞍前马后,末将万死不辞!” 陈福此时心中欣喜若狂。毕竟,朱慈烺现在就差明着告诉他——别担心,本宫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聪明人! 他心里很清楚,如今的局势下,就算是到了应天府,任何文官都不能给他带来确定性的结果,就是皇子也不成,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被牵连获罪。 但皇太子,一国储君,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是真正可以改变时局,掌握至高权力的人。 他自然不信李邦华说的崇祯已经走海路南下这种鬼话,哪有皇帝南迁,不带上皇太子的? 换言之,陈福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自己护着的人,就是大明的未来之君,只要成功南下,那他便是大明的第一功臣。 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相比起来,挟持文官投闯算得了什么? 当然,若是没有朱慈烺在,他便会考虑挟持李邦华南下,然后带兵劫掠运河沿线的官库粮仓,并裹挟纤夫,那些才是一等一的兵源。 而一番君臣之间相见恨晚的真情流露之后,朱慈烺才终于摆了摆手,这次是真的让陈福下去处理李老二麾下的残兵了。 在平野之上待得越久,就越危险,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朱慈烺又必须先把军心安抚好。否则,他只会更加危险。 陈福对手下的人具有绝对的控制力,又请示了一遍朱慈烺之后,随即就将李老二在军中的另外五个心腹以同党罪斩杀,而剩下的二十一人,他也全都缴械,押到了朱慈烺的面前。 此时,寂静的平野之上,茫茫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周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响。 火光映照下,朱慈烺看着跪在面前的二十一人,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了那张年轻的脸庞,他一手握着染血的刀,一手提着李老二的首级,看得这些跪在地上,原本想要求饶的三千营骑兵悚然无声。 “今日在这里,本宫有一句话,是必须要和你们说的。”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二十一人立刻将头伏低,甚至叩在了地上,站在他们的面前的,是刚刚一刀杀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现在一句话便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大明皇太子殿下。 “记住,你们都是京营的兵,是大明天子的亲军,今后便是本宫的兵,本宫的亲军,绝非任何人之私兵。 上级的军官谋反,从犯也都已经伏诛,这事和你们自然是无关了,本宫有罪必诛,但也绝不会滥杀无辜,所以你们无须忧惧。 按理说,你们一直忠心耿耿,没有跟着叛将去投闯,又即将护送本宫南下,本宫是要赏赐你们些什么的。但南下仓皇,本宫也没带什么金银,若是以江南的水田,白银许诺,未免显得本宫太没有诚意了。” 朱慈烺停顿下来,环顾左右的间隙,周围的数十名三千营将士,脸上都露出来惊恐又欣喜的神色,那二十一名原本以为自己必死的士兵,更是傻了一般,甚至有几个在那咧着嘴,也不顾鼻涕水都流进了嘴里。 李邦华,周世显,常登贵,以及陈福几人看着朱慈烺的一手握刀,一手提着首级,一边威慑这些甲兵,一边收买人心,心中都不由得感慨——殿下果真有成祖之风啊! “常登贵,以本宫的名义,向你的弟兄们借一些金银珠宝,越多越好,本宫今日要在这荒野之中,犒赏三军,等到了应天,本宫从内帑中拿出金银,连本带利,三倍还给你们!” 感谢书友2021030110411934220的再次打赏和一个平平无奇的帅哥的打赏,作者菌一定再接再厉。 (本章完) 第19章 军权 第19章 军权 军队的控制权,朱慈烺是必须直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这是他的底线,特别是麾下还刚刚收拢了这么一个在军中威望极高的猛将。 信任是一回事,但若是没有必要的举措,那就是愚蠢了。至于这个过程中尺度分寸的拿捏把握,则是对领导者能力真正的考验了。 而堂堂一朝太子,想要拉拢人心,单靠杀个人,开口勉励几句,绝对是远远不够的,真金白银的赏赐,必须要有,这是最基本,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与此同时,朱慈烺自然还想借着这次“犒赏三军”的机会,亲自接见一下这些新招入麾下的士兵,并让他们消除顾虑——皇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就算借钱,也会给他们赏赐和发饷,其他的承诺,更不是空口白话。 这对于他在军中树立威望来说,至关重要。 李邦华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太子爷这是想要拉拢人心?当即戏精上身,拱手抱拳便上来劝道: “殿下,荒郊野外,危险重重,不宜久留啊!若是让闯贼的哨骑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赏赐之事,老臣觉得还是等到天明之后再行为好。” “怕什么?”朱慈烺闻言,立马会意。 这样的话破城突围那日,李邦华或许还会说,但现在,这个小老头已经完全信服他这个皇太子了,如今这么说,自然是另有深意的。 于是乎,他当即就和对方一唱一和起来: “诸位将士都无所畏惧,本宫又何惧只有?若是这点胆魄都无,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本宫今后还如何统率三军,剿平逆贼?” “末将以为殿下所言极是!” 陈福闻言,心中一笑,随即也拱手抱拳道: “周边十里,末将已经派出四名夜不收,若是有敌情,他们会立刻发出警报,总宪不必担心。” 这一个个,全都是戏精! “好,思虑周全,布置妥当,滴水不漏,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陈将军实乃难得的良将啊!等到了应天府,本宫必要好好提拔你,别说是区区营官了,便是一镇总兵官,一军提督,又算得了什么?” 朱慈烺一开口便是热乎乎的大饼,直接把陈福这种聪明人都给砸晕了,后者连忙单膝跪在了地上,不顾甲胄腰带勒身,直以军礼叩谢君恩。 如此一番表演之后,朱慈烺也随即将借来的金银悉数发了下去,除了李老二和他的七个心腹,其余的六十三人,以及朱慈烺原本的二十四个护卫,全都分到了一份。 而有了这次亲自发赏之后,朱慈烺和这些士兵的关系,也完全不同了。这可是君恩,在这个时代,不容小觑,更是朱慈烺此番南下最大的依仗之一。 很快,在陈福的亲自护卫下,一行人直接就在附近的一个荒村中休整了一晚,朱慈烺亲自安排了当晚的执勤警戒。 与此同时,朱慈烺迅速召集李邦华,常登贵,周世显,陈福,还有林昌峰五人,连夜召开了军议,借着护卫任务分配的机会,立即就对当前军中的三股人马进行了重新的分配。 陈福依旧统领旧部,李老二的兵马朱慈烺也直接划给了他,而陈登贵和周世显同样是继续统领旧部,然后根据护卫任务的分配,补充人马。 朱慈烺这就是赤裸裸的要拆分陈福的部下了,特别是陈福和常登贵两人分别负责队伍的前后两个方向,周世显负责两翼,他至少要从麾下队伍中抽出十个夜不收过去增援。 常登贵从京城突围开始,就一直心心念念的三千营夜不收,这次终于是到手了,尽管他有些担心陈阎罗对此心生抵触。而由于李老二的部下还在陈福的麾下,这一去一来,他在护卫军中的绝对优势,便也就无形中化解了。 毕竟,他麾下也不过三十八人,当初李老二之所以一看到陈登贵和周世显麾下的二十几人便两眼冒光,争着要表现,把两人拉拢过去,便是想着自己的人马加上这支人马,便能压过陈福了。 其次,便是朱慈烺要重新组建自己的亲卫队,从各部中挑选兵马,陈福麾下,李老二的旧部,周世显麾下,自然都是抽调的重点。 而林昌峰,自然就是他的亲卫队统领,这个猛士还有亲弟弟的绝对支持。 陈福当然不是不知道他面前这个刚刚还一口一个良将,要给他总兵官,提督的皇太子殿下,如今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朱慈烺越是这样,他心里才越安稳——雷厉风行,果断利落,这才是帝王风范,他没看错人。 如果这种情况下,朱慈烺还扭扭捏捏,犹犹豫豫,前怕狼后怕虎,他才是真的要考虑一下自己刚刚的选择了。他的命,现在差不多也是交在了对方的手上。 常登贵是听说过陈福有多硬气的,现在看着对方在太子殿下面前温顺服帖,唯命是从的样子,心中十分意外。 他刚刚在听到朱慈烺突然宣布调整兵马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的,殿下不愧是大明的皇太子! 一夜休整之后,第二日,朱慈烺带着这支近一百骑兵组成的护卫兵马,继续南下,直奔青县而去。他现在手上有了那么多骑兵,还是一人双马,就算是遇到了千人规模的顺军偏师,也根本不怕。 而一路上没有了必须要进的城,必须要获取的物资,加上路程也不远,在这日午时,他们便进入了青县地界。 青县位于冀东平原的东部,属河间府,北依静海,南接沧州,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还有大明王朝的经济动脉——大运河在县域内穿过。 而得益于运河带来的便利,以及平坦肥沃的土地,当地物产丰富,商贾云集,在满鞑六次入塞之前,可谓是百业俱兴,人口稠密。 崇祯登基以来,各地的动乱愈演愈烈,在官兵羸弱,无力保护的情况下,青县,沧州等燕齐旧地,民风彪悍的地区,不少乡村宗族都选择了结寨自保,组织地方武装,和朱慈烺此前遇到的那些相差无二,只是规模大了一些。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人投身军伍的,比如到北面临近的京营当兵,这些自小苦练武艺,打熬身骨的乡民,在军中十分受欢迎,大多都会成为将领军官们的家丁亲卫。 而常登贵麾下的那个士兵,便是如此来历,朱慈烺也是在从对方那里了解到青县的基本情况之后,才最终打算在这里上船,走运河南下。 与此同时,他昨夜便已经派人探查清楚了青县的最新局势,如今青县县城内只有一个新来的顺朝县官,带着三百多名顺军士兵和七八百名就地投降的明军,全都是步军,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朱慈烺并没有进城的需要,他现在有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想要买粮,大部分寨子都不敢不给面子,完全不需要去惊动那些守军。 要知道,青县北面不到一百里外静海县,可足足驻扎着数千顺军精锐,领兵的还是明末闻名的悍将郝摇旗,特别是对方麾下有骑兵,要是被这支兵马纠缠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本章完) 第20章 时间紧迫 第20章 时间紧迫 “青县”是大明洪武八年的时候,才开始有的称呼,至今不到三百年,这一块地方,和沧州一样,古属燕齐,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武建泱泱”的美誉,历代薪火相传之下,武风沿袭不衰。 要知道,漕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跑的,和这个时期因为商贸繁荣,时局动乱而兴起的镖局一样,都需要上面有人,手里有刀,“打”通押运货物途中的关键环节,否则寸步难行。 朱慈烺听完哨骑的回报之后,立即派常登贵领着十名甲兵,每人只穿一件轻便的锁子甲,外面套一件这个时期的达官显贵家丁常穿的袍子,护送主动请命的李邦华前往运河码头边上的林家寨,去和那里的林姓漕帮联络,接洽具体的运送事宜。 青县县城里的情况,他可以不用管,但是走运河南下,最关键的漕帮这一块,单单有一个引路人,是远远不够的。 李邦华为官多年,见多识广,派他负责此事,探明虚实,朱慈烺并不担心什么。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这个皇太子亲自出马,他只需要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消息即可。 什么时候要亲自动手,什么时候要把事情吩咐下去,交给手下人去办,其中的分寸尺度,同样是一个皇太子的必修手册! 相比起来,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朱慈烺现在更加担心即将降落的瓢泼大雨。 春夏之交,天气易变,不过是转眼间,半边天空便已经被一层浓厚的乌云覆盖,甚至还大有自南向北,滚滚压来的趋势。 沉闷的雷声一阵阵传来,天色也随之迅速昏暗,朱慈烺策马奔驰,在陈福的引导,林昌峰等人的护卫下,带着手下的兵马迅速找到了一处荒村避雨。 不过,这荒村早已经破败不堪,村中的那些土屋不是屋顶塌陷了一大半,就是四面墙壁倒了两面,剩下的两面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随时要倒塌的样子。 如此疾风骤雨,周世显,林昌峰,陈福这些人哪里还敢让朱慈烺在这种地方避雨,林昌平连忙从鞍囊中取出油衣和蓑笠,给朱慈烺披上,还把自己的那件油衣也给了他。 朱慈烺就这样,背后挨着一堵还算坚固的土墙,被铁塔一般高大的林昌平给壁咚了,后者身上穿着一件蓑衣,周世显还把一顶用油衣包着的斗笠,戴在了对方的头上。 原本,他们还想就地取材,就着两面看起来还算坚固的土墙搭一个简易的避雨棚子,给皇太子殿下遮风挡雨,但还没开始就被朱慈烺叫停了。 “成何体统?”朱慈烺一把推开林昌平,示意对方站到边上,这小子虽然身材高大,强壮如牛,但如此倾盆大雨,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全都躲好避雨,待会雨一停,咱们就直接去林家寨。” “可是,殿下” 周世显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朱慈烺一瞪,就立刻退下了。 “是,殿下!” 毕竟,这个所谓的避雨棚子管用不管用还不知道,可如今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脸上都隐隐作痛,风雨交加之下,睁眼都困难,真要是让十几个士兵冒着这场携寒冬余威的大雨搭棚子,第二天恐怕得倒下一半。 不过,这雨势虽然凶猛,但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到两刻钟,便停了下来,只是军中大部分人,身体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便是最终被五个披蓑戴笠,身着油衣的护卫挡在中间的朱慈烺,身子也湿了一小半。 “陈福,你派人先行一步,去林家寨联络,让孟翁尽快完成接洽,另外准备好御寒的衣服和姜汤。”朱慈烺一看到雨停,便立即下令道。 “其他人,现在马上整理队伍,即刻出发!” “喏!”陈福领命,随即下去布置。与此同时,周世显也立即安排哨骑,去联络刚刚散到两翼的夜不收,十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必须要随时掌握。 一行人快马疾驰,直接朝着林家寨的方向而去,天上的乌云刚刚散去一些,很快又重新形成了,看起来不久之后还会有一场大雨。 朱慈烺带着手下兵马刚刚奔出了二三里地,就看到了前方迎面而来的李邦华,这老头子虽然因为连日骑马,被颠得屁股生疼,骨头都快被震散架了,每天晚上都得敷药缓解,但依旧坚挺着,来去如风,没有一点拖沓。 “吁!”朱慈烺勒马停下,刚刚好停在了李邦华的面前,看到对方身上也有一些湿了,当即问道: “孟翁,长话短说,谈的如何了?” “启禀殿下,事情已经谈妥了,就是林家寨的船已经派出去了两批,剩下的船只一下子运不了咱们那么多人马,咱们可能得分批南下了。 不过,那些都是短程商运,最远的只是送到临清,等两日就能回到青县了,最后应该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道:“到徐州要多久?” “十天,日夜行船,快的话十天就能到!”李邦华顿了顿,然后又接着道:“不过,徐州以南,因为河道淤塞,再行船就困难了。” 如今,春汛已经开始,运河也早就涨水,从静海到徐州全程都行船无碍,但再往南,就得等到五月份了,否则只能是依靠纤夫。 朱慈烺脑中并没有关于此时徐州城局势的记忆,但他能确定顺军在原本历史上绝对还没有控制徐州,这就足够了。 而且,若是顺利行船南下,他麾下的兵马就能得到休整,近百名精锐骑兵在手,南方的那些小军头,也挟持不了他。 “咱们兵马的补给,粮食和豆料,漕帮能解决吗?” “这也没问题,他们在运河上行船多年,最远到过九江,一路上都有熟悉的店家,不过就是价格上,会贵不少。”李邦华拱手抱拳回答道。 “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要快,等咱们上了船,什么都好说。” 朱慈烺如今手中握着兵马,别管什么林家寨,王家寨,都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很多事情,能不硬来就没必要硬来,但需要硬来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有一点含糊。 “李自成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本宫突围南下了,他一定会马上派出嫡系精锐追击,留给咱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李邦华闻言,面上陡然一惊,突围南下之后,路上都没有遇上强悍的顺军,也没有任何追兵的消息,他倒是疏忽了这一点。 于是乎,这老头子也顾不得问一问朱慈烺手上还有没有足够的银子,够不够交定金了,当即扬鞭策马,要为朱慈烺引路。 (本章完) 第21章 顺军骑兵 第21章 顺军骑兵 朱慈烺昨天晚上“犒赏大军”的银子都是借的,现在手里哪里还剩什么钱财?但这并不影响他搭船。 漕帮行船的这点定金,自然是没问题的,甚至他还要慷慨大气一些,把交完定金之后,剩下的散碎银两都打赏出去。 等到上了船,剩下的事情就都好说了,无非就是他这个皇太子要征用民船,或者是路上关顾一下沿途的商业重镇,从县库或者钞关中取些银子来用罢了。 现在,他最大的威胁,还是北面的顺军,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得往后退一退。 陈福被朱慈烺暂时留下在外面,领着十名夜不收在周边侦察和掩护,北面和西面十五里之内,只要有大队人马出现,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常登贵此时正在寨中,李邦华为了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特地让他留了下来。不过,朱慈烺打算到后半夜,就让他带队出去接替陈福的部下。 在李邦华的引路下,一行人马很快就看到了远处的林家寨,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阵阵凉风带着水汽吹来,引得这些刚刚淋了雨的兵将们都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朱慈烺为了避免大批人马进寨的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直接把人马分成了三批,李邦华先带着跟在身边的几人先行进入寨中,再次确定安全,然后他再带着剩下的半数亲卫人马进寨,最后则是周世显领着的后队兵马。 “林家寨”修得极大,外围的院墙坚固齐整,墙上每间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个个石块垒成的垛子,上面探出了一个个脑袋,正吃惊地看着这队不同寻常的人马。 李邦华此时正在寨门外,他的身边除了带来的十几个穿着家丁袍子的士兵外,还站着一个国字脸,嘴边留着浓密胡须,负手而立,昂首挺胸的中年汉子,这便是林家寨的家主了。 不仅如此,寨子刚刚拉开的栅门两侧,还有四十几个举着白杆黑铁枪的壮汉当门排开,看起来气势十足,一派高门大院,深不可测的样子。 朱慈烺来到寨前大概五十步左右,便下马步行了,身上穿着一件十分精致的绸缎,只是看起来完全没有计划中那种纨绔子弟的模样,反而是举手投足间,处处都透着贵气。 他特地嘱咐过李邦华,在上船之前,一定要尽可能隐蔽身份。而李邦华对外宣称的,也只说自己是京城勋贵的管家,带着少爷南下。 这倒不奇怪,至少他们不是第一批了,自一月李建泰东征以来,京城中的达官显贵,早就已经有人开始南下。而随着李自成大军的逼近,南下的富商和官员家属也越来越多,特别是家乡就在山东和南直隶的。 但问题是,这些杀人无数的京营精锐,还有那些军马,以及李邦华作为正二品大员的气场,哪里是掩盖得住的? 朱慈烺吩咐之后,他们便都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凶,没那么强了,但一和那些寨子里的壮丁站在一起,差异根本就是肉眼可见的。 要知道,一众健硕狠厉的军士排开两列,单单是看起来,便已经强悍的不行,再一人牵着两匹马行进,根本就是处处彰显实力。 “李老先生,您和我说实话,您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家主细细打量了一番朱慈烺之后,心中疑窦丛生,眉头更是越皱越紧,最终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李邦华,战战兢兢问道: “我刚刚就觉得您不简单,您可千万别再用那些囫囵话搪塞我了,万一我林家寨一个招待不周,得罪了您家少爷,那可担待不起啊!” 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多少豪强,甚至是一地的知府老爷都见过,但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不安,特别是看到对方的家丁表现得如此沉稳,眼神如此狠厉之后,更觉事情不简单。 府中一个小小的管家,举手投足间,都比他见过的知县老爷要强,这恐怕得是京城某个阁老,甚至是国公家的公子吧? 原本,这笔生意谈妥之后,他还特地把寨子里面最强壮勇猛,抢水械斗都丝毫不怯的四十几个青壮喊了出来充排面,想要向这位贵公子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让对方放心的,现在一看,简直是可笑之极。李邦华见林永安如此紧张,甚至神色中都已经有点惊恐了,知道事情终究是藏不住的,随即也不装了,当即开口道: “林家主,我家公子不喜欢人打扰,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按照他的吩咐,把干净衣服和姜汤食物准备好,银两赏赐都绝对不会短你的,剩下的事情,就当作没看到,明白吗?” “是,是”刚刚还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林家主,闻言立马恭恭敬敬点头道。 很快,林昌峰便牵着马,领着两排同样牵马并行的士兵迎面走来,他脸上的凶悍之气,最是藏不住,狠狠扫视了一圈寨前那些好奇张望的青壮之后,竟无一人敢和他对视,全都缩着脖子扭开了头。 “切,还以为是什么豪强子弟呢!”林昌峰轻蔑一笑,继续往前走去。 豪门巨户,公卿之家,有一两百个健硕强悍的家丁,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林永安去过江南,那里的富商大族,家仆上千,都不罕见,但如此沉稳肃穆,神情漠然,而且个个佩刀带斧的家丁,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虽然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但也还不至于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视线一直跟着正在好几个家丁簇拥下,缓缓走来的朱慈烺,可越看,他就越觉得对方贵气逼人。 要知道,崇祯皇帝可是整整培养了朱慈烺十六年,在原本历史上,朱慈烺便是面对李自成这个雄兵十万的闯王,也同样十分硬气。天朝皇太子与生俱来的气质,再加上身经百战的铁血军人灵魂,两者融合在一起,才有了如今的朱慈烺,哪里是一个见到知县就得点头哈腰的小小漕帮家主能碰瓷? 在一众原本要彰显实力,但最终沦为陪衬的林家寨青壮,稀里糊涂的恭迎下,朱慈烺带着手下的将士很快进入了寨中。 而林家寨迎入了那么一位贵人,根本就是躁动了起来,林永安亲自吩咐,为一行人准备了极其丰盛的晚饭,然后只字不提原本心心念念的行船定金,甚至李邦华主动提出,都被他挡了回去。 这点银子,对于刚刚随手就打赏出去三百两银子的贵气少爷来说,算得了什么? 朱慈烺自然没有参加晚宴,李邦华这个管家直接代他参加了。 只不过,看着自己的饭菜全都被贴身侍卫林昌平试了一遍,而这家伙纯纯就是猪八戒转生的,每一份菜都要试吃一大口,还振振有词说如果量太少了,毒不倒他,会误了大事。 这一本正经,甚至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知道是真憨假憨! 朱慈烺知道这是林昌峰交代的,而这小子又是个死脑筋,特别是对方到底是给他试毒,而他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在确定饭菜安全之后,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风里雨里奔波了大半日,到底是饿了! 而朱慈烺刚刚吃完饭,布置在林家寨外的夜不收,就给他送来最新的消息——刚刚在寨子外暗中监视他们入寨的人,是位于运河对面二三里之外的漕帮——吕家寨来的。 “吕家寨?”朱慈烺皱了皱眉头,一时没想到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但还不等他继续细想,又有一份军报送到了他的面前,来人还是陈福的心腹,而且面色慌张,气喘吁吁,看起来赶得很急。 朱慈烺见状,自然知道事情可能不简单,立马问道:“出了什么事?” “启禀殿下,发现一股闯贼骑兵,大概有一百骑,全都进了吕家寨!” 感谢书友20181107124212127,少年已暮的打赏。 (本章完) 第22章 先下手为强 第22章 先下手为强 “闯贼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朱慈烺眯了眯眼,脑中迅速展开了分析。 “从北面静海县来的,他们距离吕家寨还有七八里的时候,就已经被殿下部署的哨骑察觉到了。” “青县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还没发现!” “吕家寨呢?” “这股闯贼骑兵入寨之后,应该没有再出来,吕家寨外面有人一直盯着。” “吕家寨,静海县,青县,一百多骑,入夜之后才到” 朱慈烺脑中一时有些混乱,他对于当地的局势了解还不够深入,但从这股顺军骑兵出现的时间来看,应该不是冲他来的,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那场雨,导致了他们入夜之后,才抵达吕家寨。 换言之,这些顺军应该是吕家寨请来的,青县县城里面的顺廷新知县或许对此也同样不知情,可出现在林家寨外面的吕家寨暗哨又是怎么回事呢? “林永安绝对隐瞒了什么!” 朱慈烺通过对仅有的几道军情一番分析,很快就对各方的动态和意图,有了基本推断,但这还不足以让他对当前的局势做出最终的判断。 “周世显!” “臣在!” 周世显现在脑子同样很乱,但一听到朱慈烺的命令,当即便条件反射般地拱手抱拳候命道。 “殿下有何吩咐?” 朱慈烺微微皱眉,厉声道:“去告诉李邦华,让他带着林永安来见本宫,不得有任何耽搁!” “喏!” 而不等周世显退下,他又立即对着刚刚回来报信的哨骑道:“传本宫的命令,让陈福时刻注意青县和吕家寨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回来汇报。” “喏!” 事发突然,朱慈烺必须当机立断,既然进入吕家寨的顺军骑兵暂时还没有行动,那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林家寨和吕家寨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 那个在林家寨外面盯梢的吕家家丁,便是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的关键,也是朱慈烺一番分析之后,做出基本判断的线索纽扣。 很快,李邦华和周世显便把“林家寨”家主林永安带到了他们所在的西院,林永安身后跟着的两个儿子,还被挡在了外面。 “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都安分些,贵人有贵人的规矩!” 林永安一边说,一边朝院子外使了个眼色,两个儿子也心领神会,当即拱手抱拳退了下去。 李邦华和周世显自然看到了林永安的小动作,这种时候,他们自然不会让林家寨出乱子,周世显当即也朝着守在院子门口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出手,直接挡住了想要回前院去搬救兵的两人。 “林家主,贵人只是想要见一见你,不要紧张,跟我来就好!”周世显笑了笑,眉头微微一挑,然后又道: “今日入寨的时候,你也应该看得清楚了,这些勇士若是动起手来,你寨子里的这点人,能活几个?” 此话一出,林永安心中顿时惊骇欲死,连忙点头道:“周兄您说得对,是小老头不懂事了!” 很快,林永安的两个儿子,在他的安抚下,也立即安分了下来,乖乖地在西院门口处等着。 而他跟在李邦华和周世显的身后,战战兢兢地穿过西院的长廊,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那么陌生,特别是最后看到朱慈烺所在的房间外,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披甲战兵时,更是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果真是国公勋贵之子啊!” 事已至此,林永安固然心有不安,但除了继续跟着李邦华往前走,也别无他法了,只是每往前走一步,他都感觉脚上的重量似乎增了一分,心中更是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朱慈烺进寨的时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对于林永安来说,那就是天上的贵人,如今又是这般威不可测的气势,他怎么可能心中毫无波澜? 五六十步的长廊,几人很快就走完了,林永安跟在李邦华和周世显的身后,只见那位贵人门前守着四名甲兵,直接挡住了他们进屋的通路。 在将李邦华和周世显两人的话通过门内的侍卫传达,得到了屋内贵人的准许之后,四名甲兵才恭恭敬敬让开了一条通道。然后,守在屋内的侍卫“哗”地一声,将房间的大门从里面拉开。 林永安目光所及,西院正厅左右两边的桌椅后,赫然站着二十多名披坚执锐,人高马大且面目严肃的甲兵。 但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些看起来狠厉跋扈的士兵,此时似乎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正厅主座之上,那个烛光下,正在闭目养神的贵人身上。 “臣左都御史李邦华.臣驸马都尉,锦衣卫百户周世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李邦华和周世显两人当即单膝跪地,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请罪。 “殿,殿,殿下.”林永安原本就提到了嗓子眼上的心,此时根本是要跳出来了,双腿更是瞬间发软,跪倒在了地上。 在后世,有人会觉得奇怪,秦舞阳十三岁就敢当街杀人,为什么见了秦王会直接被吓呆住了? 这就和林家寨的青壮看到杀人无数的士兵,平日里见到个知府都心惊胆战,惶恐不安的林永安见到了当朝皇太子一样。 秦王的威严和霸气使得小混混一般的秦舞阳,心理防线迅速崩溃,朱慈烺此时虽然还远不及秦王,但吓倒一个小小的漕帮帮主,却是早已经足够。 事发突然,朱慈烺必须要以最快速度了解到关于此地局势的实际情况。 如果林永安猜到了他是大明的皇太子,那他暴露不暴露,都是一样的。但如果对方没有猜到,只以为他是个家财万贯的公卿子弟,想要联合吕家寨和顺军,发一笔横财,那他此时搬出太子的身份,威慑力就完全不同了。 李老二敢挟持李邦华,但是并不敢挟持朱慈烺,文官勋贵在这种乱世之中,权势威望大不如前,但皇太子,却依旧是具有天然的权力,可以引得无数人誓死效忠。 朱慈烺自然是深知这一点的,他看着林永安的样子,当即示意李邦华上前安抚,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林永安,本宫问你,吕家寨你可熟悉,本宫明日一早就要南下,你能联系到吕家寨,将船只借来吗?” 林永安闻言,扭头看了看李邦华,又看了看周世显,原本想要回答的,可是吞吞吐吐,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别说是皇太子了,就是左都御史这个官名,他都只是好像听说过而已,更别说身边还站着一个驸马,还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 李邦华见状,当即又安抚道:“林家主,殿下问你话,你好好答,能或者不能,只要答了就是,不必如此紧张。” 听得此言,又见李邦华慈眉善目的样子,林永安这才缓过了一口气,朝着上首的皇太子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殿下有所不知,小民与那吕家寨素有恩怨,若是仅以小民的名义,借船之事,恐怕是不成的。不过,如今殿下亲临,想那吕家寨也不敢放肆。就是,就是” 林永安说到一半,忽然就不说了,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朱慈烺见状,心中一笑,看来自己猜对了。 “可是什么?” “殿,殿下,吕家寨勾结闯逆,恐怕,恐怕早已经对大明有二心。”林永安说罢,直接把脑袋磕在了地上,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哦?”朱慈烺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吃惊。 而不仅是他,李邦华和周世显也同样如此,他们心中早就预设了吕家寨投闯,但林家寨的态度,却还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从吕家寨派人监视林家寨这一点来看,双方的关系应该并不好,而青县的顺军没有动静,静海县的顺军反而出动了,这说明吕家寨很有可能是有寨中子弟在郝摇旗麾下当兵。 朱慈烺对于郝摇旗还是了解的,这个明末的抗清悍将,骁勇是没错,但部下军纪极差,如果不是在李自成麾下,被约束着,烧杀抢掠的事情做起来那是完全没有一点收敛。 现在,李自成的嫡系大军都在北京发财,他作为半路投靠的杂牌军,虽然占着静海这个交通枢纽,但这里的富商官员早已经逃散,而江南运来的粮草,都在通州。 换言之,就如同朱慈烺是在林家寨子弟的引荐下来到林家寨的,郝摇旗的部下,很有可能也是在吕家寨子弟的引荐下,南下的。 林永安早已经被朱慈烺摆出来的架势唬住,但他不愧是走南闯北几十年的人,恢复心神后,很快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 每每政权交替,都是重均财富的时候,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在新的政权中找到靠山,或者是原本就有着某些关系,可以攀附,想要一飞冲天,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青县的两大漕帮,林家寨和吕家寨,便是其中活生生的写照。 吕家寨如今有顺军做靠山,而林家寨只有京营的那点微弱关系,原本和青县胥吏和知县老爷,以及河间府知府老爷积累起来的交情,如今也一文不值了。 一山不容二虎,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吕家寨家主自然不会放过。 这种时候,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顺廷派来的知县一两个月,根本走不出县城,就算是城外发生了什么灭门惨案,恐怕也无暇顾及。 林家寨和吕家寨,好几代人,上百年来矛盾冲突不断,相互间为了争夺船客,多次大打出手,前前后后死过十几个青壮,伤者更众,双方完全就是势同水火。 非常时期,很多事情,都绝对没有想象中的复杂,无非就是把人杀光,把地占了而已。 而一个前朝余孽的帽子,就足以盖棺定论,只要没有利害人物牵扯其中,自然不会有人来查。 乱世之中的家族崛起和衰弱,每一个字都是沾满鲜血的。 朱慈烺听完,心中便已经有了判断,林永安的解释逻辑上说得通,也基本符合事实,如果在郝摇旗军中有关系的是他,恐怕吕家寨也将会迎来灭门危机。 他之所以来青县,而不是继续南下,到更加远离静海,远离顺军的地方,不正是因为到了那里两眼一抓瞎吗? 青县林家寨,他至少还知道一点底细,而南下的一路,都还得依靠漕帮头领管事的助力,完成粮草物资的采购,不是抢了船就行的。 这便是商贸中的“信任”,在乱局之下,更加重要! “殿下,在闯贼没发现咱们之前,咱们得快点走。”周世显听完,便已经坐不住了,一百多个闯贼骑兵,若是知道了大明皇太子就在林家寨,恐怕会疯了一般扑来。 林永安闻言,顿时心下一凉,若是皇太子就这么走了,恐怕会挟持寨中的青壮,不然就是杀自己灭口,林家寨的这些家口,如果没有寨中青壮的保护,在这乱世之中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无助地扭头看向了李邦华,只见对方似乎正在犹豫。 不过,这个时候,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朱慈烺,却是再度开口:“林家主,本宫想和你合作,一同南下,你看如何?” “殿下,林家寨的船只”李邦华刚刚想说什么,但一想到朱慈烺突围出京以来,这些日子的强势作风,刚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永安见状,当即跪地叩首道:“小民全听殿下安排,只求殿下能够带上林家寨的一众老少。” “殿下,闯贼是骑兵,咱们要跑还是得靠马,行船百里之内,闯贼很快就能追上,实在不妥。” 周世显听到林永安这么说,生怕朱慈烺动了恻隐之心,赶紧出言劝道:“趁着现在闯贼还在吕家寨,咱们有夜色掩护,一定能成功跑脱。” “这”林永安一时心急,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这样,他可就毫无价值了。 李邦华见状,当即拱手抱拳,朝着朱慈烺问道:“殿下,您是打算和那股闯贼打一仗?” “没错!” 朱慈烺满意地点了点头,李邦华到底是沉得住气。他收服了三千营的那六七十精锐兵马之后,对于小股顺军,已然毫无畏惧。 这个时候,他不战而逃,确实稳妥,顺军也绝对追不上。但如此一来,他就必须要杀了林家寨中的知情人,同时沿途的补给也会非常困难,到了沧州人生地不熟想要再找到可靠的漕帮,同样危险重重。 “吕家寨勾结闯逆,确实该死,但这支闯贼有百余骑兵,咱们若是要动手,恐怕还得好好准备一番,等布置好了陷阱,到时候再引诱他们进来,一举歼灭.”周世显侃侃而谈,似乎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成熟且谨慎的计划。 “小民愿为殿下效力,林家寨可以用来设伏.”林永安赶紧表忠心。 “准备什么?等什么?”朱慈烺猛然站起身来,目光锐利而威严,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今晚咱们就动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闯贼也不过是一百骑兵而已,此时刚刚入寨,戒备一定十分松懈,那些寨民不堪一击,所谓的寨墙,能挡得住本宫军中的勇士吗?” “夜袭?”周世显惊道,主动出击是他从来没想过的,这实在太冒险了。 但朱慈烺能迅速收拢一批护卫,从京城突围,靠的就是当机立断,敢打敢拼,在权衡利弊,确定胜算很大之后,自然可以出手。 很多时候,先下手为强是绝对没错的,犹犹豫豫,多谋寡断,才是大忌,后下手恐怕就只能等死了! “寨里的船只不是不够吗?吕家寨那里就有,还有咱们南下所需的粮草钱财,战马兵甲,本宫全都要了!” (本章完) 第23章 夜袭 第23章 夜袭 第二日凌晨丑时,天空中乌云笼罩,大地漆黑一片,吕家寨西面大门的拒马前,几个悬挂在木杆上的昏暗灯笼正在呼啸的北风中不停摇晃。 吕家寨大门两边,院墙的垛口上,几个正在站哨的寨丁缩靠在墙后,正杵着长矛打瞌睡,困得就连挖眼屎,都不愿意睁开眼睛,脑子更是一片混沌。 这个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正是一天中人最疲惫的时候,同时也是夜袭的极佳时机。 朱慈烺已经带着手下几乎所有兵马来到了吕家寨外围,只留下了李邦华和几个甲兵在林家寨看管人质,而林家寨的寨丁,也几乎全都集结了起来,跟在大军后面。 周世显和陈福原本还想要分兵保护朱慈烺,让他待在安全的后方,但一开口,就直接被他否决了,这种时候,不集中兵力,一举歼敌,还瞻前顾后,分兵他处,绝对是兵家大忌。 常登贵和李邦华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都已经充分了解了朱慈烺的性格,对这个皇太子殿下,更是充满了信心,最关键的是,两人都是知兵的,很清楚打仗的时候,集中兵力的重要性。 周世显的出发点虽然是好的,万事都以储君为重,但他对于行军打仗,基本上还是纸上谈兵,陈福则是心有顾虑,所以一看周世显当了出头鸟,也赶紧附议。 不过,无论是周世显,陈福,还是李邦华,常登贵,实际上都只有提出自己意见的权力,南下的一切大事,最终决定权都在朱慈烺手中。 而他不仅仅不打算分兵,还将率领护卫军主力直接跟进,亲临一线督战,以振奋士气,完成这关键的一击。 这股顺军骑兵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朱慈烺南下的计划,如果不能歼灭对方,他冒险收拢陈福所部,刚刚获得的一点安全感和主动权,将会瞬间荡然无存。 最关键的是,如果南下的计划遇阻,他无法赶在卢九德拉拢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军头,拥护朱由崧登基之前掌握江北的军队,那南下就将毫无意义了。 吕家寨的布局其实和林家寨相差不大,林永安进去过好几次,对于寨中的情况也基本有些了解,但要完成突袭,还得从吕家寨寨丁那里,拷问出一些关键信息。 朱慈烺的计划并不复杂,打探清楚那股顺军骑兵所在的位置之后,直接突袭歼灭,至于吕家寨中的数百青壮,在披甲的精锐战兵面前,根本不足为患。 陈福,林昌峰都被朱慈烺派做了前锋,两人各领着五名军中最强悍敏捷的夜不收,此时已经摸到了吕家寨大门前五六十步的位置。 林昌峰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身侧的陈福,对方如同铁塔一般高大,比他那个狗熊般强壮的弟弟看起来还要猛,而且身手十分敏捷,现在正得皇太子殿下的看重,这让他多少有些不服气,心中暗暗憋着一股劲。 常登贵和周世显领着主力,跟在了朱慈烺身边,林永安和两个儿子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两百多名寨丁也跟在了后面,这么一大批人马夜袭,从寨门进入才是最快的。 此时的夜晚依旧十分寒冷,前锋的十二人身上除了一件甲之外,还有一件锁子甲,脸上都抹了草木灰,脚下则是套了布,在黑暗中行动起来,没有足够经验的夜不收根本察觉不到。 这些京营精锐对于顺军并不算畏惧,特别是如今敌明我暗的情况,陈福和林昌峰确定周边没有顺军部署的暗哨之后,随即开始往前移动。 呼啸的风声中,十二个人很快就摸到了吕家寨大门两边的院墙下,相互间几乎不用任何交流,就悄无声息搭起了四架长梯,梯子两头都包着厚厚的布,碰到土墙的时候,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福把云梯刀衔在口中,用力轻轻压了一下架起来的长梯,确定足够结实后,才轻手轻脚往上爬去,梯子虽然还是发出了叽叽呀呀的响声,但此时正打着瞌睡的吕家寨站哨寨丁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很快攀上院墙,然后从垛口小心探头出去,确定墙垛后的哨兵全都在打瞌睡之后,随即朝后比了个手势,紧接着就跳上了墙头。 陈福身后跟着的五人也很快上墙,他们先是取下口中衔着的云梯刀,然后悄无声息地穿过面前并不宽敞的院墙通道,摸到了那几个站哨的寨丁身侧。 林昌峰也毫不示弱,他带着手下的人,几乎和陈福同时完成了动手前的战术动作,两人在墙头同时挥手,手下的十个士兵当即动手,一边掐住那些寨丁的脖子,一边用云梯刀刺向他们的心脏,动作干脆利落。 墙头上的八个吕家寨寨丁既无甲胄保护,也没有任何警觉,在睡梦中就被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杀死了,每一个死前都瞪着惊恐万分的眼神,但身体却只能条件反射般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喉咙便被一双双铁钳被猛地捏碎。 在专业的野战军队士兵面前,这些寨丁根本毫无反击的能力。 很快,陈福和林昌峰就带人活抓了寨门后的那三个寨丁,前者负责拷问入寨的顺军情况,后者直接打开了寨门,并出去接应此时正在外面黑暗中蛰伏的大军。 陈福如铁般冰冷坚硬的大手掐着被他压在寨门墙壁的那个寨丁喉咙,全然不顾对方惊恐的眼神和颤抖的身体,一边轻声威胁对方安静,老实交代,一边抬手将云梯刀的刀尖抵到了对方的额头,刀尖轻轻刺入皮肤,伤口处旋即流出了鲜血,顺着鼻子最终滴到了地上。 那个寨丁看到如此高大凶横,黑夜中突然冒出,如同恶鬼一样的敌人,早就已经被吓得哆哆嗦嗦了,此时额头处的刺痛传来,完全就是呆住了,问什么就答什么。 陈福分别拷问了三人,确定几人都老实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情况之后,随即下令将他们杀死,然后和林昌峰一起,把外面的军队迎了进来。 林永安熟悉寨内的布局,亲自带着他们直奔顺军所在的西院而去,陈福和林昌峰依旧是先锋,他们很快就摸到了西院门前,院门口有两个顺军正站在拒马后执勤,里面应该还有好几个在看马的顺军。 吕家寨西院一般是用来接待商客的,现在春汛刚刚开始,客人并不多,里面住着的全都是那支顺军骑兵,院子内带着一个极大的马厩,可以放三百多匹马过夜,必定会有人彻夜看着。 “我带七个人从侧面搭梯翻进去,解决掉里面醒着的闯贼,你带另外三个人在外面扮成吕家寨送东西的寨丁,把那两个站哨的闯贼也解决掉。” 陈福从吕家寨西院院门处收回目光,对着林昌峰吩咐道。这支顺军看起来战力不弱,虽然警觉性不高,但也不算完全松懈,基本的岗哨都部署着,他们必须要小心。 林昌峰虽然心里对于自己要被对方指挥有些不服,但现在大局为重,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而陈福见状,也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就带着七个甲兵扛着长梯冲进了黑暗中。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20181107124212127的打赏,两位书友都是多次打赏本书的了,作者菌一定竭尽全力,写好后续剧情。 (本章完) 第24章 一举击溃 第24章 一举击溃 陈福很快带着手下人翻进了西院里面,马厩边上的一间小房子内此时正亮着灯光,果然是有人在值守,不过房子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这股顺军虽然也有些警惕性,院子内外都安排了岗哨,可真正执行起来的时候,却因为士兵的懈怠,以及监督不力,岗哨几乎如同虚设。 不过,如此局势之下,这倒也正常。 一百多号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对付一群甲胄都没有几副的漕帮子弟,哪里需要紧张? 如果不是朱慈烺麾下的精锐将士领头,林永安带着族中的两百多号青壮,恐怕连夜袭的能力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连夜出逃。 转眼间,八个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马厩边上的那个小房子门口两侧,陈福听到了里面正在赌钱的声音,随即重重一挥手,身后一个甲兵立刻奋力猛冲,撞开了大门,陈福紧跟着他冲了进去。 里面的六个顺军毫无准备,听到声音,下意识就齐齐扭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然后直接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眼神,但他们还来不及喊出声,最外侧的两人就被陈福和手下士兵挥刀砍死在了屋内。 紧接着,陈福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将剩下的四人逼退,让他们没有时间反应的同时,也腾出了空间,让身后的士兵进入屋内作战。 而那些想要拿起武器反击的顺军士兵,只有两个披着甲,而且都只是一件御寒的甲,根本抵挡不住陈福和手下挥舞着的锋利厚背戚刀。 又一个紧接着被砍杀的顺军双手抓着刺入身体的刀刃,发出了痛苦的哀嚎,陈福的铁手往前一捏,手中的刀用力一刺,在捏碎了对方喉咙的同时,刀尖也刺穿了那人的身体,这个被他攻击的顺军士兵口中吐出血水,很快就咽了气。 屋外的另外六人在这短短的瞬间,就冲进来了四个,他们对着剩下的三个顺军士兵连连发动攻击,锋利的刀刃带起了一蓬蓬血雨,泼洒在土色的墙壁上,血迹斑斑。 这些顺军虽然在被砍杀的时候,发出了惨叫声,但因为时间太短,并没有引起院子其他房间里面,正在睡梦中的顺军的注意。 小房子里面的六个顺军眨眼间就被全部杀死了,陈福随即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人给每一个人再补一刀,然后便带人往大院门口的方向走去,准备接应从那里突破的林昌峰。 “敌袭!敌袭!敌啊!” 一个起夜的顺军士兵迷迷糊糊间,隐隐约约听到了马厩边上传来的惨叫声,过来一看,就发现了几个突然出现的黑影。 不过,他刚刚叫了两声,就被陈福一箭贯穿脖子,直接射死了。这可是一个在战场上可以左右开弓的猛人。 只是,刚刚那个顺军士兵的喊叫,以及他射出箭矢的呼啸声,已经远远不是呼啸的风声可以掩盖的了,其他屋内的顺军当即骚动起来。 陈福无奈之下,只能提前吹响口哨,通知外面的大军直接冲杀进来,紧接着便示意两个手下继续去开门,而他带着另外五人,冲向了住着顺军士兵的房间。 这个时候,房间里面的顺军刚刚醒来,还没来得及披甲,是最好杀的,这也是袭击的最大优势。若是等到对方披上甲胄再攻击,就很难以一敌十了。 嘈杂的喊叫声瞬间响彻整个西院,陈福带着手下的五个甲兵,猛冲进了最近的一间房屋,肆无忌惮砍杀里面刚刚从床上爬起,正在披甲或是寻找兵器的顺军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连连响起。 与此同时,西院外的朱慈烺听到哨声后,也当即下令常登贵和周世显带兵冲锋。 林永安刚刚从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惨死在墙后的那十一个寨丁,此时根本不敢带人冲上去。他倒不是被吓破胆了,而是担心自己手下的人死伤太多。 朱慈烺也没指望这些人能帮上忙,没有甲胄的打有甲胄的,只能是添乱,他随即下令林永安带人去接管吕家寨。而随着常登贵和周世显带兵冲杀进去,西院内很快爆发了更大的冲突,最靠近院子门口的四间大屋,四十几个顺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最多就是刚刚穿上一件甲胄,就立刻被冲进屋内的明军甲兵攻击。 不过,西院大门实在太小,一下子冲进来的兵力有限,常登贵只能亲自带着最开始冲进来的一批士兵发起攻击,甚至最后进攻的那个屋子,里面的顺军半数都披好了甲,找好了武器。 周世显虽然战场经验不足,但朱慈烺很快也跟进了院中,他见状立即下令,让周世显带着后面冲进来的那些士兵占据了院中的空地。 他们现在已经来不及突袭院子最里面三间屋子住着的那些几十个顺军,但五六十步的距离,箭矢和火枪,依旧拥有巨大的威力。 在一开始分配兵力的时候,朱慈烺就听从了陈福和常登贵的建议,把近战肉搏能力最强的四十几人安排在了最前面,也就是前锋和常登贵领着的那队人马。 两边的屋子内,惨叫声还在不停传出,在砍杀中反应过来的顺军士兵如今正在拼死抵抗。 郝摇旗麾下的精锐也不少,而几乎都是农民军出身,演变成流寇的士兵。 在这个体系中,马兵是最精锐的存在,一般都是积年老匪或者投靠过来的边军精锐担任,每个马兵往往还有好几个步军和流民伺候着,战斗力不可谓不强。 与此同时,最内侧的三个房间里面,披好甲的顺军士兵也纷纷从门口冲出,或者是从窗户跳出,他们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自然清楚遇到突袭,继续窝在狭小的空间里面,是自寻死路。 但问题是,朱慈烺和手下的几个将领,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同时断定他们必然会不顾一切冲出来。 “预备” 四十五名的弓箭手和火枪兵随即平举手中的步弓和鸟铳,二十一张搭上了破甲锥的步弓和二十四支早已经装好药,填好弹的火枪瞬间瞄准了面前从房间里冲出的顺军士兵。 “射!” 没有任何犹豫,随着周世显的一声令下,二十一个弓箭手和二十四个火枪兵,同时放开弓弦或扣动了扳机。 “嗖嗖嗖!!!砰砰砰” 当那三个房间,四十几个顺军士兵接连冲出房间,刚刚冲出十几步,还弄不清楚情况的时候,他们的瞳孔中,就突然映照出了一排橙红色的火焰,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其中还夹杂着熟悉的弓弦震动声。 橘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伴随着爆响,白色的浓烟迅速弥漫,在火药爆炸的巨大推动力作用下,二十四颗铅弹迅速飞越了五十多步的距离,凶狠地撕开了这些顺军士兵身上的铠甲,一股股血柱喷射而出。 在这样的距离下,再昂贵的铠甲也不堪一击,密密麻麻猛冲而来的顺军士兵在箭矢和铅弹的攻击下,瞬间倒下了十一人,惨叫哀嚎声冲天而起。 二十四支火枪集中发射的威力不算太大,但足以在顺军猝不及防的时候,摧毁他们的军心,一张张惊骇欲死的表情旋即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刚刚冲出房间的顺军士兵瞬间陷入了惊慌之中,然后又立马掉头往回跑去。 (本章完) 第25章 丰厚的战利品 第25章 丰厚的战利品 一轮齐射之后,朱慈烺麾下的火枪手们随即换上了刀枪,往前冲杀而去。这么昏暗的夜色中,火枪兵想要重新填药装弹,然后排枪开始第二轮齐射,根本不可能。 不过,那二十一个弓箭手就不一样了,他们张弓搭箭的步骤并不复杂,长年累月的肌肉记忆使得这些老兵即便是在黑夜的环境下,也依旧能以火枪三四倍的速度,射出箭矢。 于是乎,那些刚刚受到重创的顺军士兵,背对着他们逃跑的时候,很快又被射死射伤了十几人,如此巨大的伤亡,使得这股顺军几乎丧失了反击的能力。 而换上刀枪的明军甲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很快又冲了上去,开始从背后对慌忙间相互推搡挤压,堵在门口,窗户边,还没来得及退入屋内的顺军士兵展开了单方面屠杀。 很快,剩下的那二十一个弓箭手,也都换上了刀枪,冲杀上去,跟着惊慌溃退的顺军,迅速攻入了那几间屋子里面,将退入其中的顺军士兵绞杀一空。 这一百余名顺军士兵,在朱慈烺指挥的护卫军伏击之下,不到两刻钟时间,便已经全军覆没。而此时身处北面静海县的郝摇旗,对此还毫不知情,更不要说及时派兵支援了。 从青县到静海,一来一回就是两日,再加上调兵遣将的时间,等到郝摇旗领兵追击到青县的时候,朱慈烺恐怕已经进入山东地界了。 而一旦朱慈烺离开了郝摇旗的防区,他再想追击,就必须得先上报北京的李自成,否则就是没有军令,私自调兵,按军法可是砍头的大罪。 朱慈烺当初做出突袭决定的时候,便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郝摇旗届时将会进退失据。 正如他所预料的,这一仗,打了,好处极大;不打,坏处极大! 看着战局已经获得大胜,周世显心中激动万分,他们又在皇太子殿下的率领下,取得了一个了不得胜利,当即朝着朱慈烺请示道: “殿下,如今局势已定,是否分出部分兵马去协助林永安,仅凭他们林家寨的力量,恐怕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吕家寨这么多人。” “嗯!”朱慈烺看着林昌峰,陈福,常登贵等人都已经在打扫战场,当即点了点头道: “你带十个甲兵去,若是那些寨丁不抵抗,便不要滥杀无辜。不过,吕家寨家主那一脉,父子兄弟,只要成年的,全部杀光,这件事让林永安去处理,吕家寨其他人也一样,由他来处置。” 朱慈烺不想杀太多无辜的人,但这种时候,该杀的人不杀,只会给他带来新的麻烦。为了南下的安全,他必须瓦解吕家寨的组织能力,和顺军有联络的吕家寨家主一脉,必须全部杀死。 “喏!”周世显得令,立马领着十个甲兵往西院外跑去。 陈福,林昌峰,常登贵等人很快清理完战场,他们此时和周世显一样,一个个心中都十分激动,这一次可是和顺军精锐骑兵作战,尽管是突袭,可如此全胜之仗,是他们此前从未想过的。 甚至,还有一些士兵在割首级,朱慈烺虽然已经说过不会按照这个赏赐,但这些近几年来连连战败,军心士气都在低点的大明将士们,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纪念着这场难得的胜利。 朱慈烺看着麾下的将士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这次虽然只是小胜,可对于这支各处聚拢来的京营兵马来说,恐怕意义非凡啊! 不止如此,这次胜利之后,陈福,林昌峰,常登贵等人,对于朱慈烺这个皇太子殿下,已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说之前从民间土寨要粮,诛杀李老二,在这些强悍的军头眼中,都算不上什么难事,他们自己也能办到。 但现在,面对扑朔迷离的复杂军情,可以如此迅速做出正确的决断,并带领他们击败了原本兵力上占优的敌人,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能做到。 单单是打不打,他们恐怕就得犹豫不决半天,这可是短短两个月,便横扫了山西,北直隶十几万边军的强大顺军啊!一个人想要让别人誓死追随,就必须得有让人从内到外,绝对信服的,可以把命交给他的理由。 现在,朱慈烺又一次做到了! 而突然袭击之下,那百余名顺军最终只有五个人投降了,一番拷问,他们果然是郝摇旗派来的,这支骑兵来青县的目的和朱慈烺猜测的几乎一致,这无疑又使得朱慈烺的威信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不过,郝摇旗要比朱慈烺想象的更加凶狠和贪婪,他们不仅仅是要劫林家寨,还打算事成之后,狠狠勒索吕家寨一笔。 甚至,这支顺军骑兵在南下的路上,就已经劫了两户正在南逃的富商,杀死了数十名无辜百姓,这也是他们入夜之后,才来到吕家寨的真正原因,并不只是躲雨耽误的缘故。 这五个顺军老兵,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收服是不可能收服的了,但直接放走更加不可能。 朱慈烺示意陈福严加审讯后,把他们过往犯下的罪行,全都挖了出来,然后陈福按照大明律法,数罪并罚,直接下令手下甲兵砍了几人的脑袋。 与此同时,常登贵已经清点完了缴获的顺军军马,一共是两百一十八匹,超过了朱慈烺护卫军原本拥有的战马数量。 不仅如此,这百余名顺军骑兵身上的甲胄,还有携带的甲胄,弓弩箭矢,刀枪斧棍,虽然有所损坏,但收拾一番,也足以再装备一支近百人的精锐兵马。 如今,吕家寨已经唾手可得,朱慈烺在坐拥青县两家漕帮的船只之后,想要运送这些缴获的战利品,以及南下所需的粮草,将易如反掌。 吕家寨家主多年积累的财富,寨中的粮草马料,以及那些顺军劫掠的数千两金银珠宝,现在都已经是朱慈烺可以支配的资源了。 看着不过短短一夜,便已经掌握在手中的丰厚战利品,一众将士看向带着他们走向胜利的皇太子殿下时,眼神中又增加了几分敬畏! 从今往后,他们有且只有一个皇太子殿下,同时也有且只有一个皇帝陛下! 而在周世显的支援下,林永安很快解决了吕家寨最后的抵抗力量,得到了周世显的暗示后,他更是直接下令杀光了吕家寨家主一家大小。 周世显原本还以为对方会把小孩留下,没想到一个不留神,林永安就已经把人全部杀光了。 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最忌讳的就是斩草不除根,而林家寨和吕家寨上百年的矛盾冲突,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林家主,殿下有令,绝不可滥杀无辜,剩下的寨民,你切记不可再如此。否则,殿下绝对不会饶你。”周世显威胁道。 而一脸是血的林永安闻言,当即弓腰,对着周世显拱手抱拳,谄媚道: “驸马爷说的是,小民一定谨遵殿下旨令,剩下的那些人和小的没仇没怨,小的自然不会杀,那吕思源当初害死了小民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否则小民绝不会要斩草除根的。” 周世显并不是很相信林永安的话,这些走江湖的人,十句话里面没有一句是真的,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道: “如此便好,我现在回去给殿下复命,你以最快速度控制好吕家寨,把船只,粮草和马料,以及吕家寨的百姓,全都收拾到寨中的空地。” “是,小的遵命!”林永安的腰弓得更低了。 “还有.”周世显顿了顿,示意林永安把耳朵靠到他的嘴边,随即又道:“让你手下的人放出风声给这些寨民,就说咱们是京城南下的公卿之子,准备回济南去的。”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第四次豪迈打赏,作者菌受宠若惊啦! (本章完) 第26章 真正的敌人 第26章 真正的敌人 随着林永安的迅速行动,吕家寨很快就被完全控制,投降的寨民全都被集中在了寨中的空地上,林永安的两个儿子则是在陈福和周世显的监视下,开始将缴获的各类物资搬到船上。 林永安虽然杀了吕家寨家主的一家老小,但对其他寨民,只要愿意投降的,就秋毫无犯。在某种程度上,倒也是讲江湖道义的人。 当然,最关键的是,皇太子殿下的命令,他丝毫不敢违抗。 这一仗打得如此顺利,上百名闯贼眨眼间就被杀光了,他可差不多是亲眼看见的。 林永安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听话,随时都有可能被面前这个看起来儒雅贵气,高不可攀,同时心狠手辣的皇太子殿下杀死,而且毫无反抗的能力。 朱慈烺对于林永安的表现还算满意,他需要的就是听话能干的人,随即将缴获的十匹战马,二十副甲胄,以及配套兵器发给了对方,让他从寨丁中挑选出二十个精锐寨丁装备。 这可是极大的信任,更意味着林家寨从此就是皇太子殿下的人了。 林永安自然是感激不尽,当即给朱慈烺跪了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甲胄和兵器,以及战马,朱慈烺还另有用处。 这些可是他南下徐州的一路上,招兵买马的最重要资本,运河山东段沿线的州府中,虽然还有不少武库,但里面大概率没有什么可以一用的武器装备了。 对于吕家寨的普通百姓,朱慈烺并没有为难,也没有搜刮他们的财货和粮食,吕家寨家主作为整个寨子最大的财主,抄他的家已经足够了。 甚至于,朱慈烺还分出了一部分粮食和银子,给吕家寨这三百多户普通百姓逃难,百余顺军骑兵死在这里,他们如果不逃,按照郝摇旗的性格,必定会屠寨。 而带上他们,也根本不可能。 一来,是船只不够;二来,这四百多户吕家寨百姓的家人,不少都在刚刚的混战中被杀死了,此时怨念极大,只是无力反抗。 这世道,太多事情没有绝对的黑白是非之分,也没有所谓的两全其美之策了,朱慈烺能做的,只是尽量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对于寨中最后多出来的船只,朱慈烺自然也一并带走了,他绝对不可能留下这些船只给南下的顺军。 要知道,若是把这些船只留给普通百姓,最终的结果一定是顺军从他们手里,把船强征过来。甚至,这些船只还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在将吕家寨的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全部征用之后,这支由青县两大漕帮合并而成的巨大船队,已经拥有了十三艘一百料的大船。 而包括林家寨老小在内,已经扩充到了两千余人,拥有四百余战马,其中护卫军甲兵,林家寨寨丁等近五百人的南下队伍,也终于有了充足的运力。 朱慈烺专门腾出来一艘大船,用来安置夜袭战中受伤的六个伤兵,还有林家寨受伤的那十五人,并让林永安专门找来了寨中的大夫照顾。 战死的那个甲兵和林家寨的三个寨丁尸首,朱慈烺则都下令连夜焚烧,把骨灰装进了坛子里,准备带到南京建立祠堂供奉。 军中将士,林永安父子三人,以及林家寨的寨丁们听到这个,一时间都震惊不已,这可是一份极大的荣耀,说是光宗耀祖,也丝毫不为过了! 李邦华在一旁听到朱慈烺的这个想法,心中更是暗暗赞叹——殿下收买人心的手段,简直不露痕迹,令人称奇!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大明皇太子朱慈烺,早已经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的皇家子弟,所做的这些,确实是真心的。 到第二日午时,所有人员和物资都已经准备齐全,这支伪装成商队的庞大船队随即敲鼓吹号,浩浩荡荡出发,沿着运河,一路南下。 而除了运输军中辎重,粮草马料,林家寨的寨民和朱慈烺的亲卫队之外,剩下的兵马被朱慈烺分成了三队,每队二十人,分别由陈福,常登贵,周世显统领,他们需要沿着运河一路紧随,顺便看管部分马匹,并充当警卫,保护船队的安全。当然,这三队人马将会轮番上船休整,以恢复体力,这将确保朱慈烺能够提前知道四周的局势变动。 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动乱,路过沧州的时候,也十分顺利,朱慈烺和他麾下的兵马也难得安宁了几日,到三月二十四日晚间,船队便已经穿过泊头镇。 在确定身后没有顺军追兵之后,朱慈烺也随即开始安排林永安利用他几十年跑运河的人脉关系,收拢沿岸的纤夫头子,并购买队伍所需的粮草马料,甚至是治伤和防止风寒疫病的药物。 这些事情和东西看起来好像只要有银子就能解决,但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没有中间人,其实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办成事情,更别说是买到东西了。 要知道,越是混乱危险的时候,人们的警惕性也就越高,那些紧俏的物资也就越隐蔽,没有所谓的熟人和门路就想拿到货,根本不可能。 而且,不仅仅是买不到东西,更是没人敢这样卖东西,便是你人傻钱多,不担心别人以次充好,甚至是劫财,别人也担心你是来劫货的啊! 如今这个世道,可没什么规矩,更没什么律法可言,烧杀抢掠,强取豪夺才是常态! 因此,在运河上押了几十年船,送了几十年的货,道上还没人知道他们已经举寨南迁的林永安,仍旧拥有强大的信誉,可以联络到各处的地头蛇,买到船队想要的几乎所有物资,甚至包括火药和少量兵器。 朱慈烺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已经改变了历史,虽然崇祯皇帝同样殉国了,但那么多天过去,李自成一定已经发现他突围出京的事情,并作出了反应。 换言之,历史极有可能会因此发生剧烈的蝴蝶效应,甚至影响到南直隶的局势。 原本历史上“山海关大战”的结局会不会因此改变?清军还能不能顺利入关?南京城内的文武百官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而原本历史上所谓的“江北四镇”,拥护福王的卢九德又会不会为了争回福王一系的正统,派出麾下兵马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半路截杀,这些都是朱慈烺必须要时时保持警惕的事情。 李邦华这个老狐狸,自然也看出来朱慈烺心中有事,特别是看到对方只给林家寨二十件甲胄,一路上还要林永安联络纤夫队伍。 “殿下,您是打算在路上招兵?”李邦华来到朱慈烺的身侧,站在了船舷边上,拱手抱拳问道。 朱慈烺扭头看了一眼李邦华,笑了笑。这老爷子坐船之后,精气神恢复了不少,也没有整天在背后偷偷嚷着屁股痛了。 “孟翁何出此言?” “南京京营老臣管过,账面上有六万大军,可实际上能用来抵挡闯逆的兵马,不到三千,殿下恐怕也早就知道了吧?” 李邦华现在完全摸不透面前的皇太子知道多少事情,但他知道,朱慈烺知道的事情,一定比他预想中的多得多。 “哈哈哈,孟翁果然与众不同,若是其他文官来,恐怕一个个都觉得我大明还有百万雄兵,无需畏惧所谓的闯逆呢。” 朱慈烺轻声笑了笑,但话锋一转,又苦笑道:“如今,咱们虽然暂时安全了,但若是无法在江南迅速组建起一支新军,那局势依旧岌岌可危!” “是啊,闯贼势大,江南如今的那些兵马,绝对无法抵挡!”李邦华也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 “不是闯贼,是鞑子!”朱慈烺摇了摇头,道:“咱们真正的敌人,是关外鞑子!” “鞑子?”李邦华张着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本章完) 第27章 马群之主 第27章 马群之主 “没错,就是鞑子!” 朱慈烺眯了眯眼,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运河边上萧条的村落,回忆道: “去年九月,鞑子入塞劫掠之后,再次出兵辽西,宁远和山海关之间的中后所,前屯卫,中前所三城陷落。十月,数万鞑子兵进攻宁远,虽然被吴三桂击退,但其入关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李自成虽然有十几万大军,但短短两个月,鲸吞了整个华北,兵力分散各州府,若是鞑子再次入塞,他能集结得了足够的兵马,将鞑子击退吗?” “这” 李邦华对于内外的军情,到底是了解的,他也很清楚单单靠山海关一座关城和顺天府北面单薄的长城,无法阻挡满清大军,一旦辽西走廊的堡垒尽数丧失,满清一定不会再费力绕道草原入关。 “这么说,殿下是觉得李自成挡不住鞑子,最终会将京城拱手相让?” “不止是京城,还有北直隶,山东,山西,甚至是河南,陕西,湖广,李自成若是在正面决战中无法击败鞑子,恐怕会原形毕露,和以往那般,开始弃城流窜.” 朱慈烺摇了摇头,又皱眉道: “到时候,九边残余的十几万大军,怕是会像投降李自成的时候一样,被鞑子迅速收编。这方面,鞑子可是经验丰富了。” “李自成有如此不堪吗?”李邦华眉头紧皱,很明显不敢相信,这可是短短四年便席卷了整个北国的巨寇。 “孟翁,你觉得辽镇和陕西兵,谁更强一些?” 朱慈烺早就猜到了李邦华这个明廷中少数知兵的大臣,也同样误判了局势。 “自然是辽镇兵马强一些,鞑子入塞六次,天下勤王军无数,但别说是击败鞑子了,能和鞑子一战的,也屈指可数。 而且,当初孔李兵变,以及此后关内的数次剿逆,实际上也是靠调入关内的辽军镇压,关内的兵马,虽然也有精锐,但总体而已,是比不过辽镇的。” 李邦华肯定道,他自崇祯十二年四月复起,出任南京兵部尚书以来,便开始重新研究这些年来,朝廷大军剿贼和对虏的战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但就算是辽镇,也不是鞑子大军的对手,几百上千兵马之间的战斗倒还能打一打,可兵马一旦过万,便往往会自乱阵脚,指挥失措。 老夫当初在南直隶指挥大军剿贼的时候,对此也是深有感悟,几千兵马,老夫还能统领,但要是超过一万,那就” “那就会有很多人马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了,似乎多余出来了一般,对不对?”朱慈烺笑了笑,从远处收回目光,看着李邦华道。 如果在后世,李邦华的指挥能力,或许就是一个团级,师级指挥官的水平,让他指挥一个军,或者一个集团军,结果一定会很难看。 而大明的将领,大部分都同样只是一个团级或者师级指挥官。明末对清战争的屡屡失败,不单单是军队士兵战力不足的问题,战术指挥问题,也同样存在,而且影响相当之大。 “殿下.”李邦华面露诧异,他自己都没想好怎么形容这种状态,反而是朱慈烺一语道破了。 朱慈烺看着对方的样子,紧接着又道: “若是单纯以双方当前的实力来看,李自成还是能和满清一战的。洪承畴投清之后,他实际上已经是关内首屈一指的,拥有十数万大军指挥能力的统帅。 就算野战不行,据城坚守,伺机突袭,依托山西,陕西的地势坚城,不断消耗清军兵马,也未尝不可,就像当初洪承畴在松锦一样。 但其当了那么多年流寇,都是打不赢就跑,如今又遇上了野战能力远胜其大军的鞑子兵,他敢硬拼吗?” 李邦华听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已经是明廷里面,少数真正知兵,并且真的有领兵打仗,练兵整军能力的文官了,可是对于朱慈烺现在说的这些话,他根本无法判断。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时不时捧着本《练兵纪实》研读的皇太子殿下,居然还真的是一个天生帅才! “所以,本宫才说,咱们就算到了江南,真正的敌人,也还是鞑子,不是闯逆,甚至闯逆,西逆在将来,还能替大明挡住鞑子的凌厉攻势。” 朱慈烺前世当兵的时候,研习过大量军事理论,对于古代军事史,也有过深入的学习,特别是教员点评过的李自成。 所以,他对于大顺军这支刚刚完成正规化建设的中原半骡马化军队,败给满清这样早已经建制成熟的辽东全骡马化军队,丝毫不觉得意外和不可理喻。 如果稍微有些古代军事常识,便知道李自成的失败其实并不奇怪,一群陕西明军就算粮饷充足,又如何能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于正面战场上击败满清主力? 洪承畴在“松锦大战”前期,能有如此优异的表现,靠的就是在特定地形和战场中,通过小规模冲突,以辽镇的家丁精锐不断消耗清军兵马。 那些吹嘘明军只要吃饱喝足就能轻松击败满清大军的,永远都在忽略一个事实——操练和装备,这是军队形成战斗力的关键。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在运动战中,军队的机动力和持续作战力,才是最重要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就能明白满清灭顺的过程中,多尔衮为什么一直下令阿济格猛追猛打了。他跟在皇太极身边那么多年,早就学到了不少真本事,而且在政治上自我反馈和进化的能力极强。 而全面骡马化的满清大军追击半骡马化顺军,结果可想而知。 李自成当了十几年流寇,在跑路流窜方面谁也不服,明军从来没能从后面追上他,但遇到清军之后,他发现自己是真的跑不过了,只要一停下来,清军立马就能追上。 潼关大战之后,原本损失不大的顺军核心主力——东路军就是这样被打光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马群之主”的可怕之处了。 满清征服大明,表面上是三十万的猎人族群征服了一亿农耕人口,实际是则是三十万战马征服三万战马。 崇祯中后期,明军的所有战马加起来,始终不超过三万。而皇太极则早已经通过征服蒙古,成为了东北亚的“马群之主”。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发育又不给你发育,满清滚雪球式的成功和李自成的一溃千里,就是必然的了。所以,明白皇太极为何死磕宁锦那么多年,到死还没成功了吗?明白为什么到了西南,明军又一次能硬起来了吗? 全面骡马化的军队在那样的地形下,机动力受到了严重制约,失去了各种依托于骑兵机动性的战术能力,而对手又是可以一战的兵马,清军就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 换言之,这样的问题,对于此时的朱慈烺来说,只有到了水网丘陵密布的南方,才有解决的可能。 但仅仅依靠水网和丘陵也是不行的,因为从北往南,还有四川,江汉,淮中三个缺口,保宁-重庆,荆州-武昌,徐州-凤阳如果不能把握在手中,危险随时都在。 因此,朱慈烺还需要三支可守,可据城而战主力军团,才有可能成功抵挡住满清南下,同时还得依靠水师,构筑坚固的防线。 至于从正面战场反推回去,北伐复国,以如今火器的威力,单单靠步军,没有骑兵,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的华北,早就不是元末明初时人口稀少的马场了,朱慈烺想要组建真正能和八旗军决战的骑兵大军,还需要伺机夺取一个养马场。 要知道,仅仅靠战场上的缴获,组建起来的骑兵,就算强大,也是一次性的,即使能取胜,也无法持续迅速扩大战果。 “殿下估计.李自成能坚持多久?”李邦华并没有觉得朱慈烺在胡言乱语,这一路上,朱慈烺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使得他的话值得信任。 “或许不到一年,鞑子明年的这个时候,恐怕就会南下应天府了。”朱慈烺直言道: “李自成若是有那个勇气坚守,耗到了春夏雨季来临,气温升高,疫病横生之时,那鞑子两三年内,都将无力南下。但陕西还有那么多兵马都在观望,他恐怕根本没有那个胆气。” 朱慈烺知道,李自成当了那么多年流寇,转进如风,逃出生天那么多次,路径依赖必定是有的。而且,在原本历史上,潼关外的数次偷袭失利,也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若是全无袭扰野战,消耗敌人的实力,坚守城池那就是自取灭亡了。因为围城大军理论上,拥有的是城外的所有人力物力资源。 “不到一年?”李邦华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时间根本不够练出新军。 “北直隶,河南,山东,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最适合的就是骑兵行军。”朱慈烺补充道。 “可江南成建制的大军,恐怕两三万都凑不出,黄得功和左良玉两部,应当可以算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两支了,前者号称三万,后者号称二十万。 但两者麾下真正的战兵,恐怕都只有两三千,黄得功的家丁不过数百,左良玉收拢了大批兵马,精锐战兵应该多些,但真正的嫡系,也只有数百。” 李邦华听到这里,整个人都蔫了。要是局势真如朱慈烺所说的那样,大明就真的是岌岌可危,甚至南京都守不住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应天府虽有长江天堑,东南也还有水师可以倚仗,但鞑子若是兴兵南下,仅靠这些,恐怕还是很难阻挡。” “本宫知道。”朱慈烺语气平静,对此似乎没有任何意外,他扭头看向了船队后跟着的两支纤夫队伍,又道: “所以,本宫才打算沿途招揽几支纤夫队伍,一定要体力和组织性都够强,头领有足够威望的,只有这样的新兵,才能在一年内形成战力。 南北战事一开,山东,淮河以北运河沿岸的数万纤夫,生存处境必然艰难,本宫招揽他们当兵,赈济防乱和抵御鞑子南下,这两难便也就同解了。” 李邦华听罢,心中依旧忐忑,一年时间,练出能和鞑子铁骑抗衡的强军,这可能吗? 不过,等他顺着朱慈烺的视线,看到了那些拖家带口,跟了一天一夜,居然大部分都没有掉队的纤夫,心中似乎又有了信心。 这些人若是装备了甲胄和长枪,恐怕不用训练,也比南方的那些卫所兵强。 . 三月二十六日晚间,就在朱慈烺一路南下,并且已经开始为他的新军兵源布局的时候,紫禁城的建极殿上,大顺皇帝李自成正坐在御案之上,眉头紧皱。 经过这几日的调查,他已经确定朱慈烺在城破的那日,从东直门突围出城。而同时失踪的,还有左都御史李邦华,驸马都尉周世显等人。 李自成为此大发雷霆,隐瞒此事的几个军官,全都被他下旨处死了,便是那些之后参与了攻城,掩饰关卡被偷袭的士兵们,也都被处罚了一顿。 而郝摇旗的加急军报刚刚传回北京,他便确定,自己一直苦苦找寻的崇祯太子朱慈烺,此时已经乘船南下。 辖区内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郝摇旗自然不敢瞒报,损失了百余骑兵,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瞒得住? 当然,这百余骑兵为什么损失,那就完全看他怎么说的了。而他领兵追出二百里,却还是不见所谓船队的踪迹,也只能放弃追击,返回静海县待命。 “陛下,朱慈烺此番一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否则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绝不可能在我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突围出去。” 牛金星站在殿下,看着李自成怒气未消的样子,随即又拱手抱拳道: “如今我大顺已然占有整个北国,各地虽然是新近收复,但人心早已经归顺,百姓皆知陛下乃是天命所归,至于南方诸省的明军残部,完全不足为惧,就算朱慈烺南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陛下不必担心。” 李自成听罢,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他其实也认同牛金星的说法,朱慈烺虽然逃了,但手上没有兵,就算到了江南又如何?不过是晚一些被他抓到罢了。 毕竟,南方明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值一提,到时候直接派一支兵马南下,直取南京,其余地方传檄而定即可。 不过,对于背后策划此事的人,李自成就十分感兴趣了。 京城之中,能在那种时候,组织得了一支军力如此强悍的京营残兵,有这样能力和威望的,恐怕就只剩下那个同时失踪的前兵部尚书,现在的左都御史李邦华了。 郝摇旗在传回的军报中说了那是一场遭遇战,护卫朱慈烺的明军实力不俗,有一战歼灭百余骑兵的实力。 “此人若是能为吾所用,必是新朝之幸也!”李自成心中暗暗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宗敏忽然急匆匆进入了殿中,手上还拿着一份军报,他行礼之后,得到李自成的准许,立马就将军报递上。 李自成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边盯着那张军报,一边咬牙道:“这个吴三桂,他想干什么?”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20181107124212127,暮色寒蝉的打赏,等作者菌时间充裕一点的时候,弄一个楼,到时候三位书友,以及其他打赏支持的书友们,想要在书中设定什么马甲角色,可以在那里和作者菌说,很快就要到南京登基了,到时候组建军队和新的文官体系,会引入不少新的角色。 (本章完) 第28章 征兵地 第28章 征兵地 李自成对于吴三桂和辽镇,一直是十分重视的,开出的招降条件也非常丰厚。不仅吴家父子皆可封侯,全军每人赏赐一两银子,发四个月口粮,还单独赏赐了吴家上万两金银和一千匹绸缎。 要知道,李自成麾下的田见秀,刘宗敏等心腹,也不过只是个侯爷。此前山西,北直隶等地的降将,也不过发放了三个月口粮。 李自成和辽镇兵马打过不少仗,深知对方的实力,吴三桂手下的这支兵马,远不是南面的左良玉,刘泽清,高杰等残兵败将可比的。 而且,此时退入山海关的吴三桂所部一旦有变,直接威胁到的,就是北京了。这对于李自成来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必须立即处理。 “吴三桂难道是知道了崇祯太子南逃的消息?” 宋献策拱手拢袖,说罢又眯着眼睛,进一步分析道: “否则,他不该如此出尔反尔的啊!其部今日一早,便已经抵达玉田县,距离京城不过两日的路程。” “如果整件事情,真的都是李邦华一手谋划的,以他的手腕,这绝对有可能。”牛金星一想到郝摇旗被李邦华一战斩杀了百余骑兵,也随即出言道: “吴三桂其部尚有两三万战兵,其中精悍马兵数千,若是退回山海关,据坚城而守,可不好对付。” 无论是宋献策,还是牛金星,眼界见识都太过短浅,根本没考虑到满清这一强大的力量对局势可能产生的影响。 “恐怕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李自成点了点头,赞同道: “不然,吴三桂这支没有粮饷的孤军,除了朕,还能投靠谁?难不成他还能举兵东进,去投了关外的鞑子?他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 牛金星听着李自成的语气,知道对方动怒了,连忙又献策道: “陛下,既然如此,那吴三桂就断不能留了,他的一家几十口人还在咱们手中,臣觉得可以再让吴襄写一封信,迷惑吴三桂,然后再派一员大军,领军灭之!” 在原本历史上,多尔衮一直到四月六日才起兵,崇祯尸体和朱慈烺都被大顺军俘获了,再加上吴家几十口人都在自己手上,李自成完全没想到吴三桂生出了异心,只以为对方出尔反尔,含含糊糊,是因为想要更好的条件。 殊不知,问题就出在吴襄的那封明褒暗讽的劝降信上,吴三桂看了之后,根本就没有相信流寇起家的李自成许下的任何承诺。 要知道,吴家和祖家,在这十几年间,早就成为了辽镇的实际控制者。 如今,祖大寿都已经投靠了满清,虽然因为年纪太大,没有再亲临战场,但他的子侄,也就是吴三桂的表兄弟们,却是一个比一个积极为满清效力。 而吴三桂父子俩,和祖大寿一直都有书信联络,如果大明没有亡,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投清的,但如今局势大变,满清的强大军力又使得他们无比畏惧,投清也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在吴三桂看来,作为洪承畴的手下败将,李自成麾下的军队,是打不过鞑子的,他就算受封大顺的侯爷,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与此同时,李自成虽然知道辽镇兵马不好对付,但以吴三桂现在的实力,他想要击败,也根本是易如反掌。 而且,现在朱明太子已经成功突围南下,吴三桂对于李自成来说,就不是一定能招降的了。 “宰相说的不错。”李自成目光忽然变得凶狠起来:“吴三桂若是再讨价还价,朕一定不能饶他。” “东征以来,战事太过顺利了,看来还是得打一场大仗,否则这天下的宵小,还真不知天命了。”宋献策随即恭维道。 “陛下,若是那吴三桂还不降,臣一定领军将那支所谓的辽兵杀光,再将吴三桂那狗日的擒到陛下面前。” 刘宗敏此时根本不把吴三桂放在眼里,对方真正的精锐不过是那几千骑兵,但大顺军当前可是有上万骑兵。 李自成听了,脸上的怒气稍稍缓解,随即又对着刘宗敏道: “吴三桂不足为惧,让唐通提高警惕,守住山海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收服南方诸省,特别是江南的钱粮,必须尽快到手。 山东是必须要立即接管的,传朕的旨意,让郭升,赵应元,董学礼三部沿着运河,继续加速南下,以最快速度接收山东,最好是能控制住徐州。” “是,陛下!”刘宗敏听罢,当即应道。 “另外,追赃助饷之事,明日展开之时,务必要温和一些,切记不可操之过急,不要滥杀无辜,用刑也需慎重,以免产生冤案,弄得民怨沸腾。”李自成重新坐回龙椅之上,看着手中的一份奏章,叹气道。 “臣遵旨!”刘宗敏又拱手抱拳应和道。 大顺虽然短时间内接管了整个山西,河南北部,以及北直隶的大部分州县,但基层力量不足的问题,也显而易见。每个州县仅有新任知县带领的数百兵马,这样的薄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压制地方的豪绅。 如今,李自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想着调整政策,稳定内部,可山海关和朱慈烺的事情,又使得他抽不开身来。 “陛下!” 这个时候,牛金星突然出列,一开口就直接震惊了众人: “臣以为,是时候为崇祯帝,前皇后,前太子举行大葬,并将此消息,昭告天下了!” 李自成派往接管山东的郭升,赵应元,董学礼等部明廷降兵虽然相比原本历史,已经提前从北京出发南下,但数千兵马,又缺少船只,速度依旧不快。 此时的山东,因为刘泽清和各州县官员南逃,正处于一种权力真空的状态,大部分地方都是依着惯性在运行。 而且,山东的绝大部分州县,如今名义上依旧处于大明的统治,虽然有不少地方豪绅在不停地打探北面的消息,但如此乱局之下,从北直隶逃难而来的人传出的消息千奇百怪,谁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京城到底如何了,闯贼有没有进城,崇祯皇帝是不是出事了. 临清城外,一艘大船的甲板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抛放锚链的叮当碰撞声,船身随之一阵摇晃,不过很快就慢慢停住了,从船头走来的周世显轻轻敲了敲舱门,在外面拱手抱拳道: “启禀殿下,临清到了。” 临清是继东光,德州之后,朱慈烺南下休整的第三站,这里也是他计划中招揽随行纤夫,整顿兵马的地方。 进入山东,到了临清城之后,整个南下的行程便已经近半,此时北京的顺军主力基本上没有再追得上来的可能。 临清是运河的钞关所在,江南各地运往北京的货物商品,几乎都得经过它,正常年景里,临清一年的钞关收入十倍于山东田税,“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的称号,可谓是名副其实。 朱慈烺打算在此地完成招兵扩军和补给,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自然不会把滞留在临清的钱粮物资留给顺军,所以在下令船队停靠临清之前,便已经让陈福率骑兵先行一步,控制了临清钞关还在当值的官员,随即开始查抄临清钞关的仓库。 与此同时,临清城内仅存的二十几艘官船也随之被征用了,加上一路上搜罗来的各州府船只,林家寨南下船只的回笼,朱慈烺此时的运力已经扩大了一倍不止。 钞关仓库和临清县库中,此时还存有新搜刮的上万两白银,以及数量可观,原本要运往京城的粮草,甚至还有一些布匹,茶叶和烟叶. 若不是山东经过了“吴桥兵变”,这些年又受到了流寇,乱兵的影响,人口锐减,经济也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再加上刘泽清和各地官员南逃之前,还劫掠了一番,临清钞关仓库中的钱粮,还会更多。 要知道,大明的财政体系十分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一笔糊涂账,加之官僚腐败,账本上临清每年的钞税是五六万两,但实际上可能高达五六十万两白银。 这可是大明王朝数一数二的钞关,江南运往京师的无数商货财富都会途经。 而查抄的物资,朱慈烺也不会吝啬,无论是银子,粮草,还是烟叶,布匹,他都打算在招募兵马之后,全部用来犒赏将士。 不过,这些赏赐得集中起来,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统一下发,否则就无法控制军纪,更无法确立威信了。 林永安一路上都在利用自己此前积累的人脉,派出了几十名寨中子弟联络沿途的纤夫头领,如今临清城外的码头附近,陆陆续续汇聚的纤夫和家属,接近五千人。 这些纤夫大部分跟着船队走了数百里,日行上百里,全都是体力,组织度最强的,每支队伍的头领,也都在各自的队伍中,具有极强的威信。 要知道,林永安在联络到他们的时候,只根据家口,提供了走到临清的口粮。从刚刚开始到现在,能跟上船队的,恐怕只有不到三成,大部分都是没有家口的。 而运河沿岸,随着这些纤夫的到来,很快陆续支起了大量简陋的窝棚,使得这座曾经无比繁华的运河枢纽,现在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靠岸,放舢板。” 二十艘大船率先抛锚,李邦华和周世显一起,带着麾下的锦衣卫和京营士兵率先上岸部署,一方面是接管钞关原本的官员胥吏,另一方面则是派人通知林永安,准备征兵的具体事宜。 朱慈烺刚刚走出船舱,便听到了一阵吆喝声,然后在林昌平和一众全副武装的护卫簇拥下,直接往甲板上走去。 湛蓝的天空下,他环视了一圈岸上正在搭建窝棚的纤夫们,以及船队后,还在源源不断跟来的纤夫队伍,嘴角微微一咧,满意地笑了笑。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楓林火山,一个平平无奇的帅哥,杯千万的打赏。 (本章完) 第29章 招兵买马 第29章 招兵买马 朱慈烺要证明自己是真太子,只要能在福王登基之前到南京,有李邦华就够了。但如果他想真正控制南京朝廷,压制住江北的几个军头,以及左良玉,郑芝龙等人,还必须掌握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如今,他麾下只有不到一百骑兵和林家寨的三百余青壮寨丁,这点兵马到南京是远远不够的,他还必须在路上拉起一支队伍。 这种情况下,运河沿岸吃苦耐劳,身强体壮,而且组织度极高的纤夫,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当然,南下的时间依旧紧迫,朱慈烺不可能抽出时间来练兵,他能做的就是沿途搜罗各州府的武库,看看能不能捞到一些还能装装样子的刀枪棍棒,至于甲胄弓弩,火枪马匹,就完全不用想了。 不过,在清军南下之前,他只需要压制住江北的那几个军头即可,手中的近百骑兵加上两三千手握刀枪棍棒的纤夫,便足够了。 这些兵马对付不了鞑子,还打不了你几个残兵败将? 而且,他现在手上还有能装备百余骑兵的马匹和甲胄刀枪。 船队南下的路上,大规模练兵虽然不可能,但从两三千纤夫中选出百余精悍,装备甲胄,在那二十几艘大船甲板上排练阵型,却是完全可行的。 江北实力最强的四个军头,每人手中也不过是数百精锐而已,装备还没有朱慈烺麾下的护卫精良,剩下的几乎都是缺少武器装备,甚至吃不饱饭的士兵,或者是裹挟的青壮,战力远比不上这些原本就是同乡,且组织度极高的纤夫。 只要手里有了这支军队,包括左良玉在内的所有军头都不会再敢骄纵跋扈,他们原本就没有自立的反心。朱慈烺要做的,就是借着手中的军队和权力,在南京京营的基础上,把他们一个个统合,或者是分拆架空。 临清城外,运河码头边的空地上,林家寨的近百名妇人正在卖力地烧着火,五十多口大锅咕嘟咕嘟的往外吐着白雾,锅下的金黄色火苗不停从临时搭建的土灶缝隙里冒出,锅中的粥香更是一阵阵飘出。 很快,粥香就飘进了附近的窝棚里,无数饥饿的男女幼童好像炸了锅似的,从里面疯狂涌出,他们听说今晚钦差老爷要施粥,确定招揽事宜,一个个都在等着,兜里仅剩的那点口粮,完全没动。 朱慈烺自然没有打出太子南幸的旗号,这样太过招摇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李邦华的名号,已经够用了。 隔着一百多名披坚执锐的战兵和林家寨寨丁,这些长则走了数百里,短则也走了五六十里,此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女人,以及他们腰下畏畏缩缩躲在身后的小孩,直接将大锅围得水泄不通,看着飘出香味的大锅,他们都在不停的咽着口水。 而边上,李邦华和周世显按着朱慈烺的指示,在林永安的协助下,将带领着这一千多名纤夫青壮的四十多个小头领,全都集中了起来。 运河沿岸的纤夫,为了出门在外不被欺负和顺利讨要工钱,往往都是按照不同地域来区分亲疏,抱团取暖的。 他们多则百余人,少则二三十人,便会有一个共同的话事人,平时拉纤议价便是由着这个话事人主持,和别的拉纤队伍起纠纷的时候,也由这个话事人带头解决。 朱慈烺要控制这一千多名纤夫,以及他们的近三千名家属,就必须要先控制住这些话事人。否则,仅凭他麾下的数百兵马,南下还有上千里的路程,到了徐州,这些招揽来的人马恐怕一半都不剩了。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等到了东昌府城,济宁州,他还要开始第二,第三次招揽,用第一批挑选出来的精悍和沿途搜拢来的,依旧忠于大明的地方官吏进行管理。 北直隶,山东段运河沿岸的纤夫虽然数以万计,但愿意跟着南下,而且有南下能力的,十不足一。 朱慈烺虽然想带更多人南下,但他的实力不足,只能是沿途将各州县府库搜罗来的多余粮草直接散发出去。 其实,他很清楚相当一部分纤夫领了口粮之后并不会冒险南下,信任不是那么容易建立的。 毕竟,现在虽然南北堵塞,船运不通,他们的生活十分困难,但南下一路千里迢迢,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特别是还有很多人盼望着水涨之后,江南的船队和往年一样北上。而朝廷钦差的旗号,如今也不是那么管用了。 至于一路追随南下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已经别无选择,更何况,还有林家寨在运河上的信誉支撑着。 李邦华和周世显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里面,身后是几名面目严肃,披坚执锐的甲兵。 他们环视一圈面前围过来的四十多个小头领之后,周世显便在李邦华的点头下,直接走了上去,对着这些看起来有些惶恐的纤夫头领大声喊道: “都听好了,我是圣上亲封的驸马都尉,锦衣卫千户,这位是朝廷的左都御史,正二品大臣,今儿个把你们找来,不为别的,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忠君报国,光宗耀祖的机会。” 周世显和陈福,常登贵几人都不同,官宦世家出身的他处事十分圆滑老道,对付这些在运河边上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见多识广的纤夫头领,他知道要怎么说,才能给他们下马威。 而见这些纤夫头领一个个都被镇住了,他又立即改了口气,语气温和道: “总宪在此,只要你们愿意跟随,军饷钱粮,自然是不会缺你们的,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你们每个人到了南京之后,都能领到一两五钱银子的月饷,另外还会根据有无家口,每月支米三至七斗,要是冬天冷了,还有衣发,保证饿不着,也冻不到你们。 但若是想要吃这口饭,穿这件衣,就得投军当兵,跟着总宪到南京,为朝廷效力。否则,现在立马给老子滚蛋!” 此话一出,那四十几个纤夫头领立即就骚动了起来,嗡嗡议论起来,别说是这个条件了,就算只给口饭吃,饿不死人,他们都愿意跟随。 要知道,一两五钱的月饷,还根据家口每月支粮三至七斗,要是不克扣的话,已经能让三口之家吃饱穿暖了。 周世显见这些头领窃窃私语的时候,不断偷偷瞥眼瞄向自己和李邦华,便知道他们都是有强烈意向的,随即又说道: “记住了,这还只是最低的月饷,你们这些头领,根据手下青壮的多寡,每二十人多一两银子月饷,手下的心腹也同样如此,领十人的多五钱,二十人的多一两。 若是谁会骑马的,最低三两银子月饷,至于你们带来的家属,只要等会确定了要投军报效朝廷,便会立即安置到船上,不仅安全,还衣食无忧。 你们也动脑子想一下啊,南京那是什么地方?能有什么危险,最多就是去剿剿流寇土匪,这天大的好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让你们遇上了,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周世显说罢,人群中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发出一阵杂音,其中一个纤夫头领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探出了脑袋,颤着声问道: “爷,你,你真的没骗俺们吗?这天大的好事,咋就让俺们遇到了呢?” “他娘的,骗你们,看看你们这个穷酸样,有什么可骗的,前些日子发给你们的口粮,都比你们的命值钱,老子就是把你们骗去宰了,做人肉包子卖,都嫌你们身上没二两肉。” 周世显听了,直接抬手指着那个纤夫头领,暴喝道: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愿意留下跟着总宪走的,现在就过来领牌子,然后回去带着你们手下的人去登记,就可以喝粥了。 不然,现在就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否则老子手里的刀,可就不客气了!真要骗你们,还能不把你们这些同乡人拆开?” (本章完) 第30章 不同的选择 第30章 不同的选择 周世显的话很直接,也很粗鲁,但却十分有效,他自然可以语气温柔一点,但那就镇不住这些心思活泛的纤夫头领了。 如果是让陈福,常登贵这些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军官来,恐怕还会更加粗鲁简单,甚至凶横,但这并不是朱慈烺想要看到的。 他需要把这些纤夫头领彻底压住,以免让他们觉得什么都可以讨价还价,到时候路上生出了侥幸心理,想着闹一闹讨赏,那可就出大事了。 但他也很清楚,想要真正服人,就必须要用别人听得懂的方式,把道理说清楚,恩威并施,才是治本之策。 这些纤夫小团体都是同乡,具有天然的凝聚力,又在平时拉纤械斗的时候,形成了很好的默契,想要强压他们,最终必然会弄巧成拙。 而在缺乏训练的时候,将他们拆分,重新编排队伍,那这支新军的最终战斗力,必然会大打折扣,这就违背朱慈烺的初衷了。 在周世显暴喝之后,四十几个纤夫头领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原本就对周围士兵举着的明晃晃刀枪心生畏惧,如今见这个年轻的驸马也不是好惹的,哪里还敢耍什么滑头? 不过,那么多人里面,总是有几个胆子大,同时又异常谨慎的,他们就算害怕,也必须为自己和同乡人的命,多问几句。 周世显的态度依旧强硬,他现在代表的是李邦华麾下军队,温和是不可能的,在将这些纤夫招入军中之前,他就得告诉他们——军队从来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必须要绝对服从。 与此同时,李邦华也终于出言安抚了,他一开口,那种朝廷大员的气势,便直接压倒了一切,眼神扫过一圈之后,很多事情直接就定了下来。 那些纤夫头领原本还想借着路程遥远,讨些便宜,多要点米粮银子,甚至是想把家口也带在身边的,但此时都闭上了嘴。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听过军队中,军官克扣钱粮的事,甚至还有的纤夫原本就是当兵的,最后因为没粮吃,不得不趁着军队开拔的时机,逃了回来。 李邦华自然知道面前这几十人心中的怀疑和担忧,他没法自证,也没必要自证,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而且,这种问题,也根本不可能自证清白,所以他选择了以自己朝廷大员的形象,重塑朝廷的威严。 这种时候,哪里容得他们挑三拣四的? “此次朝廷征兵,是圣上宽仁,所以才赐下的天大恩典,若是诸位以为朝廷缺人了,非你们不可,那你们也可以试一试,绝对不会有人挽留。” 李邦华朝着北面拱了拱手,然后又扭过头来,看向了那几十个纤夫头领,神情严肃且恭敬道: “记住了,若是前两日走的稍慢了一些,你们现在绝对没有这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粥已经煮出来了,就在那里,吃不吃,你们自己选,要不是总宪心善,最多要你们一半人,都别不识好歹。 另外,船队明日便会启程,继续南下,到时候可不会再有口粮发放。愿意留下的,拿了牌子就去登记,家口全部转移到船上,这些没得商量。” 周世显同样没有正面回答那些纤夫头领的问题,他虽然算不上骄横,但和这些纤夫此前没有过接触,心底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和这些底层百姓是同一类人,更没必要客气。 “今天晚上入夜之前,每个头领从自己手下的纤夫里面,选出一个最精悍,最机灵的,总宪要带在身边培养,粮饷都是寻常的双倍。到时候会有人去检查,若是不够精壮机灵,到时候便会遣回,从其他队中选人。” 这些要求自然是朱慈烺亲自定下的,带上这些纤夫家口之后,船队所要携带的粮草,也会迅速提升,他们虽然在临清的钞关和县库里面获得了一批粮草,但也就够这七八千人,四百多匹马吃十来天。 那几十个纤夫头领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很快就有一个高大精瘦,皮肤黝黑,看起来十分老成的纤夫头领站了出来,大声道: “既然总宪和将军都这么说了,我赵正东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兵就当兵,到哪里不是讨口饭吃!” “叫赵正东?” 周世显盯着面前的纤夫头领,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还干脆利索地回答道: “是,赵正东,景州人,在运河拉纤五年了,手下有三十七人,都是精干的好汉。” “有家人吗?”周世显看对方的样子,意外中又有些欢喜。 “有个婆娘。” “行了,过来领令牌,然后拿着这个牌子回到你的队伍,带着他们去喝粥,喝完粥之后,有人带你们去那边的空地集合,然后清点人数。”周世显招了招手道。 赵正东闻言,不禁咽了咽口水,随即从周世显手中领过牌子,跪在地上给对方和李邦华磕了个头之后,便立马往那几十口大锅所在的方向走去。 而有人迈出第一步之后,其他四十几个纤夫头领见状,大部分也都一改此前观望的态度,赶紧上前要领牌子,周世显见状,当即下令士兵维持秩序,让这些人排队一个个来。 两刻钟后,周世显看着最后剩下的九人,冷声道: “都想好了吗?若是再不做决定,一会可没有后悔药吃。废话老子就不多说了,要不现在就立刻上来领牌子,要不立马带着你们的人滚蛋,大明不差你们这几个人。” 那九个剩下的纤夫头领此时站成一团,面面相觑,既不敢开口说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此一番犹豫不决之后,又有三个纤夫头领走到周世显面前,领了令牌,最后还有六人似乎还是不信,交头接耳一番之后,选择了离开。他们早就听说了大明王朝岌岌可危的消息,同时也知道了“闯王来了不纳粮”,更是以为其他纤夫一走,运河的生意,以后就全都是他们的了! 每一个在时代洪流中的人,都在做着决定自己命运的选择,只是没人能准确预料到,那个关键时候的选择,会在将来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很快,临清城外的运河边上,到处都是呼喊叫骂声,正在负责登记每队丁口的林家寨寨丁和战兵,隔开了盛满浓粥的大锅和纤夫队伍,一人登记,一人拿着刀枪,防止这些饥肠辘辘的青壮冲撞。 为了更好约束控制这些纤夫,朱慈烺要求李邦华和周世显在征兵之后,立刻对这些新兵和他们的家口进行编制。 林永安手下平时负责记账,商贸和后勤的那些人,以及德州,临清两地收拢回来的十几名官吏,此时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李邦华上船去向朱慈烺汇报征兵的情况之后,周世显便带着护卫,开始在人群中巡查,特别是巡查那些正在登记的士兵和吏员,是否故意为难,私下索贿。 他看着那些已经喝上粥的纤夫和他们的家口脸上露出的笑容,心中颇为得意,这些可都算得上是他的功劳呀! 这个时候,陆陆续续登记完的纤夫队伍都已经围在锅旁,开始盛粥喝,个个难掩心中的喜悦。 而每一次,只要有负责登记的吏员一边摆手,一边喊着‘好了,可以去喝粥了’,同时,举着长枪挡在面前的甲兵撤开武器之后,便会有一大群人朝着离他们最近的大锅蜂拥跑去。 这里面,除了大人之外,还有不少身子干瘦,脸上沾满污渍,头发绞成了一根根麻绳的小孩,三五岁,十一二岁的都有,这些孩子早就已经饿坏了,一个个跌跌撞撞奔向了飘出香味的大锅。 不时就有小孩跑着跑着摔倒在地上,或许是因为太饿了,他们摔倒之后,只是流着泪,根本哭不出声来,然后又立马爬起,但那些年纪小的,大多数摔了一跤之后,就跑不动了,只能被转身回来的父母拉起,踉踉跄跄继续往前走去。 而那些先冲到了锅前的小孩,很多都是拿了一碗热粥,就想直接喝,不少都因为太急,手和嘴被烫得受不了,“啊啊”叫了起来。 周世显看着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失神,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就立刻转过头去了。他此前一直在船上,跟在朱慈烺身边,还不知道这些纤夫那么惨。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纤夫队伍登记完成,每一口锅周围,很快就都挤满了人,那些身材矮小,脸上脏兮兮的孩子们,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了人堆里面。 赵正东第一个领了牌子,此时已经在后面组织手下的人吃东西,他们刚刚都敞开肚子,喝了好几碗浓粥。 “哥,这粥可真稠啊!” 围坐在赵正东面前,一个名叫古德富的干瘦年轻纤夫抹了抹嘴,一脸灿烂的笑容,眼神明亮,只是左脸耳朵前的那道长疤,让他的笑看起来有些诡异。 赵正东闻言,看着刚刚李邦华走向的那条大船,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咱们这次是跟对人了。” “咱们这次投了朝廷,跟了李老爷,怕不是有机会立功呢!”古德富眼神中满是期冀,他很早就不想当纤夫受气了,只不过他爹死前把他托付给了纤夫队,赵正东根本不让他乱来。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世道,能吃饱饭,就是万幸了。”赵正东眯了眯眼,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咕噜咕噜又喝了起来。 古德富平时就喜欢争勇斗狠,每次和别的纤夫队有矛盾,他都是第一个冲上去打架,赵正东对他十分不放心。 这些跟着他的人,他全都要护着的,更别说古德富的爹,还是他带出来的。 而此时,临清钞关收拢的那几个小吏,在朱慈烺的授意下,已经联系上城里的商户,很快就买来了两大板车的白面馒头,还有好几箩筐的肉食。 作为第一个领了令牌的头领,赵正东很快就接到了命令,他们可以第一个去拿馒头。 这可看馋了因为犹豫不决,现在还拿着牌子,在排队登记的其他纤夫们。他们闻着粥的香味,馒头的香味,还有肉的香味,一个个后悔不已,刚刚就应该第一个答应。 不过,那些肉食,他们就无福享受了,这是用来犒劳护卫军甲兵和林家寨寨丁们的。 赵正东带着古德富很快把馒头拿了回来,古德富直接抓起馒头,慢慢咬了一口,刚刚吃过粥,他已经不饿了,此时正在慢慢咀嚼,任由馒头的甘香弥漫整个口腔,他已经好久没体验过这种美妙感觉了。 “哥,这馒头可真香啊!”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20181107124212127的打赏。 (本章完) 第31章 按规矩办事 第31章 按规矩办事 太阳慢慢沉入西面的地平线,在天际留下了一团圆形的放射状光晕,那些留下来的纤夫此时都已经吃饱了饭,正坐在各自的信地休息。 周世显,陈福亲自带着手下的士兵,在每一队纤夫头领的协助下,每五个青壮,选出了一个伍长,两伍选出一个队长,然后又将每个纤夫头领,暂时委任成旗总。 如此一番委任编制,一支由三十九个旗总组成的千余人新军,也随之有了框架,只是队伍中武器装备匮乏,只有旗总和队长发放了刀枪,其他人都是手持棍棒。 朱慈烺打算让常登贵领着麾下的二十骑兵训练他们的行军队列,只要到徐州的时候,能列最简单的方阵,听懂最简单的几个军号即可。 而新军的惩罚方面,则是直接采用了采取连坐制度,一旦发现有一人逃跑,对应的伍长,队长和旗总,全部都会跟着受罚。 惩罚的程度由逃跑的人数来定,扣月饷,打军棍是最基础的,而只要一队有超过三人逃跑,伍长,队长,旗总都会直接砍头,相关的家属也会受到牵连。 当然,惩罚的另外一面,则是奖赏了。如果有其他队伍的纤夫抓回了逃跑的纤夫,便会直接获得对方的月饷,并记下一功。 这些原本就已经具有极强组织度的队伍,其实管理起来并不困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要想彻底管住这样的一支队伍,就需要一点手段了。 所以,不仅仅是队伍的军纪问题,粮草供应方面,也需要精细管理。 明日队伍开拔之后,粮草依旧由战兵押送的运河船只运输保管,每一日在停靠的码头领一次口粮,由李邦华亲自带人监督,严禁任何克扣的行为,一旦发现,无论数额,直接就地格杀。 喝兵血,吃空饷一直都是此时大明诸军的痼疾,也是士兵战斗力疲弱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朱慈烺必须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采取最严厉的手段给予警告,最大限度减少相关情况的发生。 他现在已经把规矩摆在了明面上,如果还有人明知故犯,那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至于那些在刚刚选择离开的纤夫队伍,朱慈烺直接下令,让周世显以朝廷机密为由,带人把他们全部赶走。 只是,周世显经过了刚刚的巡查之后,似乎有些心软了,犹豫了一会,还是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请求道: “殿下,刚刚有三个纤夫头领一起找来了,他们跪在地上,恳求臣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要月饷也行,只要能让他们吃上饭” “你同意了?”朱慈烺沉着声问道,目光扫过恭恭敬敬站在面前的李邦华之后,最后定在了周世显的身上,不怒自威。 李邦华见状,立即弓腰低头,周世显原本就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敢说这事的,现在被那么一问,立马单膝跪地,慌张道: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他们可怜,特别是队伍里还有那么多女人和孩子” “世显,你知道本宫此番南下,倚仗最多的是什么吗?”朱慈烺微微挑眉,轻声问道,只是这个语气还是让周世显有些紧张。 “殿下乃大明皇太子,有雄主之气,南下一路,运筹帷幄,赏罚分明,将士们无不心服口服!” “你说对了两点.一,本宫是大明的皇太子;二,赏罚分明!”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那你说,什么是赏罚分明?” 周世显跪在地上,心里来不及后悔刚刚的冲动,脑中迅速思考,当即又道: “臣,臣觉得是,是,是规矩,有了规矩才能赏罚分明,殿下代表的是大明的体统,故而有千万将士誓死效忠。” “这次说对了一半!”朱慈烺笑了笑,他对周世显的表现颇为满意,这些有关体统规矩的道道,周世显总是有很强的悟性,是个可造之才。 “本宫确实能代表大明的体统,但能否让千万将士誓死效忠,还得看他们信不信本宫能代表大明,是不是一言九鼎!” 周世显一听,立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当即道:“臣明白了,臣一定按规矩来办!” “这就对了,只要不坏了规矩,事情你便看着办好了,但若是坏了规矩,那本宫一定不轻绕!” 朱慈烺轻描淡写地说完,随即挥了挥手,让李邦华和周世显退下: “去把那些纤夫头领都召来,他们现在是我大明的兵了,本宫要见一见。” “是,殿下!”李邦华和周世显得令,行礼后齐齐退出了朱慈烺所在的房间。两人走到外面的甲板上,周世显喘着粗气,缓了缓后,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岸上等他消息的三个纤夫头领,不由得摇头叹气,他是真的觉得那些孩子可怜。 李邦华刚刚退出来的时候,脸上就一直带着笑意,如今看到周世显这个样子,不由得笑问: “驸马,你这是干什么啊?” 周世显见李邦华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得有些奇怪,皱眉问道:“孟翁,那么多可怜的百姓在那里,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李邦华素来爱民如子,太子殿下如此狠心,他怎么会一点也不难过? “殿下刚刚怎么说的?”李邦华看周世显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抖了抖手指,道: “只要不坏了规矩,那便没问题。临清这里不征了,那东昌府呢?济宁州呢?” “啊?啊!啊”周世显听了,忽然茅塞顿开,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咿咿呀呀了好一阵。 看来,殿下还是宽仁的,只不过殿下是殿下,一言九鼎,宽仁之心不可滥用! 而领悟到了朱慈烺话里的意思之后,周世显随即下船,来到岸边,示意这三个回心转意的纤夫头领缺粮的话,去借一日粮食,然后带着手下的人,直接连夜赶到东昌府,在那里等船队。 那三个纤夫头领也知道自己错过了机会,对此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还跪在地上感谢周世显给他们机会。 不过,临清城距离东昌府城超过一百里,没有粮食的情况下,想要一天一夜赶到,难度很大。要知道,他们之中走的最少的,也已经在吃不饱的情况下,连续走了快三日了。 但这就是他们刚刚做出错误选择的代价,朱慈烺若是不这样,其他的纤夫头领们看到了,恐怕就以为钦差老爷的话不作数了。 这就是恩威并施! 周世显处理完了纤夫们的管理问题之后,当即让甲兵敲响了立在岸边的大鼓,然后又将召集而来的所有纤夫头领分成了三批,轮流上船接受皇太子朱慈烺的接见。 在正式征兵之前,朱慈烺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这些都已经是他的兵马,他若是还不接见,亮明身份,那他在这些人心中的威望,就要受到影响了。 大明皇太子高高在上,这些见识还不如林永安的纤夫头领们,听后无一例外,个个大惊失色,匍匐跪地。 而朱慈烺在一众全副武装,威严整肃的甲兵护卫下,独尊一面,然后一个个问询跪在地上的众人,了解他们的基本情况。 很快,这些纤夫头领的底细,他便掌握一清了,其中有一半是来自河间府,真定府的,另外的一半,东昌府,广平府,大名府,济南府都有,基本上都有妻儿。 如果只是招募其中三四十人,朱慈烺或许还需要谨慎考虑地域的问题,将他们和手下人拆分,以避免管理难题。 但他现在有本部兵马压制,而且三十九支纤夫队伍,上千号人,以地域结成小团体,然后再让他们自我管理和相互掣肘,反而有益。 当然,抽调其中的精锐训练成军,同时每一个旗总派出一人监督,还是相当必要的。 这些纤夫头领如今在朱慈烺面前,虽然一个个看起来都很老实,但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朱慈烺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们能舍命上阵。 他把这些人召来,一方面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整个船队中,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另一方面也是正式通知他们,他们的家属都要“安置”在船上,到了徐州才会放下。 这道命令一下来,虽然有人心里很抵触,但他们其实也都清楚,在皇太子面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听令,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而皇太子要从他们的队伍中抽调精悍加以装备训练,那很明显就不是要加害他们了。否则,那些人恐怕会先反击。 朱慈烺亲自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随即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李邦华和周世显来处理,按照他的计划,船队明日午时就会再度启程南下。 与此同时,他还让陈福提前派出了夜不收,快马加鞭南下,然后乔装打扮进入徐州城打探消息。 (本章完) 第32章 殿前军 第32章 殿前军 济宁州城头上,朱慈烺脸上凉风习习,他看着外面哗啦啦飘下的大雨,不禁眉头紧皱。 从临清南下徐州的一路上,船队已经因为下雨,在路上耽误了好几日,为了躲雨,安置那些纤夫和林家寨的家口,他途中还不得不下令李邦华和周世显带兵临时接管了三座城池。 疾风骤雨之下,虽然运河的水位迅速上涨,但根本无法正常行船,特别是这些船只运送的粮草和妇孺太多,很容易发生危险。 而且,朱慈烺沿途从各州府搜罗来的大部分船只,都已经有些老旧,甚至是不小的破损,若是里面的妇孺不转移进城内避雨,恐怕还没南下,就已经因为淋雨病倒了一大片。 在临清征了一千三百多纤夫之后,南下到东昌府城时,朱慈烺又在当地征了六百余纤夫,这次挑选的标准比之前严格了不少,有一半人落选了。 不过,也就是从东昌府城开始,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大雨,而且还是南北几十里内,全都在下,朱慈烺不得不下令大军临时接管府城的两个城门,并让李邦华进驻府衙。 这个时候,东昌府的知府和大小官员,基本上都已经南逃,便是城内的乡绅,也只有部分留了下来,这使得城中的一些青皮混混没了约束之后,到处胡作非为。 李邦华和周世显带着十几个甲兵,五个旗纤夫,在城中乡绅的配合下,很快就把这些青皮混混收拾了,还把他们从武库抢夺来的刀枪全部收缴,整个接管过程十分顺利。 现在这个天气,朱慈烺走不了,他身后的顺军追兵,也同样无法行军,特别是后者还没有船只,只能步行。 只是,每拖延一日,晚一天到南京,中途生出变故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才是他担心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朱慈烺自然不会抱怨什么,停留在东昌府的一天半时间里,他迅速部署了陈福和常登贵继续练兵,李邦华和周世显则是负责安顿好那几千家口。 陈福和常登贵都在府衙和城楼的空屋子里面,继续操练着他们的新兵。 陈福负责操练的是挑选出来的那近百名精悍纤夫,这些都是所在纤夫队平时械斗的主力,在穿上甲胄之后,爆发力极强,而且因为原本拉纤就有组织基础,阵型和号令训练也进展极快。 等过几日到了南直隶,这些刚刚整训的甲兵主动进攻或许不行,但摆开阵势,吓唬吓唬江北的军头和文官,或者是跟着骑兵追击敌方败军,却是绰绰有余了。 常登贵则是继续吩咐手下甲兵,给纤夫们演示持枪突刺,挥刀劈砍的动作,以及最简单的几个军号,朱慈烺对他们的要求更低,只需要能正常行军,听懂基本号令即可。 这么短时间,想要让军队形成战斗力,是几乎不可能的,但这些纤夫原本就有械斗和组织的基础,装装样子,也能和战兵有个七分相似。 与此同时,东昌府府城的武库,也被朱慈烺派人去翻了个遍,结果只找到了一些破旧的刀枪,连一张弓,一副甲都没有,火枪也只是三眼铳。 刀枪朱慈烺全都用来发给那些伍长们了,三眼铳则是没有要,这玩意要是在战场上炸膛了,到时候这支装样子的大军,恐怕会直接原形毕露。 而为了装备大军,朱慈烺直接让李邦华借助城中乡绅的力量,搜罗菜刀,甚至是剪子,这些利器绑在棍棒上,打起来也有些威力。 不仅如此,东昌府城的府库,以及城内的布庄,朱慈烺也全都直接征用了,他还得给麾下的新兵们,尽可能统一制服。 否则,一群流民随驾,大明皇太子南幸的气势,便要落后一大截了! 但大军在东昌府城停留的时间太短,布匹刚刚搜罗完,雨就停了,朱慈烺不想耽误,随即下令大军开拔。而后,他还没到济宁州,便又遇上了雨,最终只能冒雨到了城外,等到雨势变小的时候,才开始进城,同时让周世显和林永安开始筹划在济宁州的最后一轮征兵。 周世显和林永安带着训练得颇有成效的甲兵和寨丁迅速又收拢了一千精悍的纤夫,这次基本上只要了汇聚到此处的三成丁口,特别是其中家口少的,剩下的人朱慈烺发了几日从济宁州缴的口粮,便让他们自行南下淮安了。 船队一路上虽然收拢了一个知县,三十几名小吏,还有林家寨的几百人协助,但真正要约束军队,靠的还是那八十多名骑兵,以及正在整训的近百名甲兵。 如果不是一部一部接受,且这些纤夫原本就有组织,只需要控制纤夫头领,便能实质掌控,朱慈烺手下的这点人,还控制不了近三千新兵。 而这三千新兵的家口,已经超过六千人,林家寨和吕家寨的船只,加上朱慈烺下令沿途搜罗来的一百三十多艘各州县残余官船和民船,也不过是勉强能运载而已,其中还有近千妇人要开始下船步行。 因为大雨,朱慈烺又在济宁州休整了两日,此时他距离徐州,只剩下了不到三百里。 至于李自成派往接管山东的郭升,赵应元,董学礼等部,这个时候才刚刚进入临清,他们缺少船只,又受到了大雨的影响,行军速度非常缓慢。 与此同时,因为路上的耽搁,朱慈烺派出去的夜不收,在济宁州附近打听到了崇祯,皇后,以及大明皇太子已经全都殉国,并于京师下葬的流言。 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必多说了,消息传到了顺军还没实际控制的济宁,恐怕也已经传到了淮安,甚至是南京。 在原本历史上,也大抵是这个时候,崇祯皇帝殉国的消息传到了徐州,如今李自成特地派人往南散播,消息自然传的要更快一些。 朱慈烺注意到军中同样有流言传开,人心惶惶,最终在李邦华的建议下,在济宁州提前向全军公布了自己的身份,那些纤夫头领们此前早已经知道,但几乎都没敢泄密。 这个消息一出,原本就已经从嘴不严的甲兵和头领那里听到各种似是而非的流言的新兵们,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顿时不慌了,甚至还因此士气高涨起来。 他们现在追随的,可是大明的皇太子,未来的圣上! 而且,济宁州很安全,距离南直隶已经不远,这护驾之功基本上是稳妥了! 不仅如此,朱慈烺还给了这支护卫大军赐了一个新的名字——“殿前军”,并让船上两百多个手巧的妇人连夜赶制了二十几面大旗。 从今天开始,朱慈烺决定不装了,他要摊牌了! 四月三日,天气一晴,朱慈烺便立即下令大军开拔,下了两天的雨,道路泥泞,无法搭船,也没有马的那三千多纤夫新兵,行军速度因此大大放缓。 不过,近三千名衣着一致的士兵沿着运河缓缓南下,官道上行军队列连绵数里,二十几面大旗迎风招展,不断有骑兵策马奔驰而过,看起来气势恢弘,整齐有序,让朱慈烺不由得有些惊喜。 这就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亲军,从王之心府邸的十一骑,到突围的二十五骑,再到现在的三千兵马,其中披甲二百有余,骑兵近百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少年以暮,20181107124212127,20231002222407358的打赏 (本章完) 第33章 局势不明 第33章 局势不明 官道上,赵正东正带着手下那个旗的士兵往南行进,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因此获得了朱慈烺赐予的举旗机会,还被当着全军的面勉励了几句,看得其他旗总都十分羡慕。 在常登贵麾下甲兵的棍棒之下,第一第二批征召的纤夫,此时都已经从一开始的脚步混乱,勉强能排成一队行进,变成了队列整齐,令行禁止。 这三千新兵,几乎每一个都挨过棍子,第一第二批纤夫此时情况要好许多,第三批刚刚征来的,只在济宁州城内整训了两日,此时拉出来在宽阔泥泞的官道一走,便立马原形毕露了,很快就有人被打得嗷嗷惨叫。 古德富眼角看着面前之人的后脑勺,一点也不敢分心,他听到身后不时传来的嚎叫声时,心中都不由得发怵,脖子更是肌肉记忆般微微一缩。 一开始从临清出发的时候,他脾气还很冲,没走出十里,就因为左右不分,脚步混乱被打了一顿,甚至还和监督的甲兵发生了争执,紧接着又被打了二十军棍,并连累全队被罚了一钱月饷。 如果只是单单被打军棍,古德富是不会服气的,可因为自己连累兄弟,还被一直视为父兄的赵正东训斥了一顿,他也不敢不服从。 赵正东知道自己跟随的是皇太子殿下,哪里还敢对这个小老弟有一点点纵容?生怕对方犯了大忌! 只是,左右不分,也没有那么容易改,古德富和其他同样左右不分的人一样,此后又不断挨棍子,三天内前前后后被打了六次,才终于走对了。 那一刻,他心中居然涌出了一股满足,甚至觉得很有成就感,对那个连续三天,天天都要打他几棍的甲兵,怨恨也轻了许多。 而现在,古德富意识到被打的不是自己之后,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正东举着的大旗迎风招展,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心中十分骄傲。 他记得太子殿下刚刚亲口说——这是属于他们整个旗队的荣耀! 原本,因为亲眼看到一开始没有选择投军,之后又后悔的三队纤夫到处借粮,然后连夜赶到东昌府的狼狈,这些纤夫们对于李邦华和周世显,就十分畏惧。 现在,他们知道背后的这一切,都是一言九鼎的皇太子殿下决定的,心中更加敬畏。 要说,周世显也是老道,他被李邦华点醒之后,明白了太子殿下想要立威,所以才故意给那三个纤夫头子出了借粮的主意,将事情彻底传开。 于是乎,当队伍中留下来的纤夫们在东昌府看到那三队纤夫因为淋雨发病,又有人没被选上的时候,心中都十分庆幸自己的选择,当时更是对招揽他们的李邦华和周世显感恩戴德。 同时,他们也都十分担心自己若是做的不对,犯了规矩,会被赶走,死在荒郊野外,一个个都比此前更加卖命了。 因为连续的大雨,官道路况实在过于糟糕,殿前军从午时一直走到太阳西沉,才往南走了不到二十里。 而随着天色渐渐昏暗,朱慈烺很快就下达了扎营的命令,赵正东也随即带着麾下的兵马按照上官安排好的位置,安营扎寨。 他们刚刚忙活了一会,古德富便突然瞪大了眼睛,抬手指向了东南方向,赵正东扭头看去,只见远方有两个很大的黑点从地平线冒出,在灰蒙蒙的天幕映衬下,十分显目,而且越来越大。 “哥,有骑兵从南面来了!”古德富好奇道。 不过,赵正东似乎没有兴趣,脸色一横,立马扭头回来瞪了此时同样在朝着东南方向看去的几个手下一眼,道: “这和咱们无关,继续扎营,否则军法处置!” 此话一出,包括古德富在内,所有人都和触电了一般,迅速收回目光,继续干着手中的活。他们都被军棍打怕了,月饷更是扣了不少。而另一边,朱慈烺终于等回了派去徐州打探消息的第一队哨骑,这些日子的大雨,不仅大部队无法行动,就连骑兵,也处处受限,比计划中晚了两日才返回。 朱慈烺很快就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徐州,淮安,以及凤阳等州府的基本情况,知道了原本历史上的弘光帝福王朱由崧,以及其他从北方逃难而来的潞王,周王,崇王等地方藩王,如今都汇聚在了淮安府。 不过,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路振飞碍于礼制,并没有让他们进城,也算得上处置得当。 朱慈烺对于路振飞,此前只能算是有所耳闻,如今因为李邦华和对方是老友,经过这几日的交谈,他已经知道对方是南方少有的军政人才,而且为人十分刚正,重情重义。 自去年秋上任以来,路振飞便利用自己总督漕运的便利,支持淮扬各州县地方团练乡兵,短时间内便在两淮间训练出了近万乡勇。 当然,这些乡勇防贼是够的,指望他们来抵御李自成的大顺军,或者说清军,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在正月李自成进攻山西的时候,他便派遣麾下大将分防徐州,泗州,宿迁至安东,沭阳等地河道,以防万一,可以说是极有远见。 而从山东溃逃的刘泽清和从陕西溃败的高杰南下进入南直隶之后,也都是路振飞亲自安排人马接洽的,这两支人马如今一支安置在了淮安府,一支主动去寻凤阳总督马士英的庇护,被派往了徐州驻防。 不过,关于卢九德和马士英,以及他们手中掌握的凤阳府兵马动向,还有南京方面的情况,第一批哨骑还没能打听清楚,只知道高杰大军已经开拔南下,前往凤阳。 “殿下,老臣觉得可先派骑兵到淮安府,联络路振飞,让其准备迎驾,同时再派一员大将,前往南京报信。”李邦华听到路振飞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激动,当即拱手抱拳道。 “殿下,臣愿往南京,南京城内,有人可以证明臣的身份。”周世显也随即拱手抱拳请命道。 朱慈烺虽然带了太子印信,但必须找一个德高望重,有信服力的人,他的印信才有可信度,才能让南京群臣迅速行动,而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争论分辩印信的真假上。 而随行的其他军官,甚至就是周世显和半路投靠而来的那个知县,级别都太低了,就算到了南京,恐怕也无法取信于人。 但看着面前依旧泥泞的路况,朱慈烺心中十分犹豫。 一来,李自成的假消息早就传到了南直隶,南京群臣恐怕现在已经在筹备拥护福王,还是潞王了,自己和李邦华,如果不亲自露面,根本无法取信于人。 二来,按现在的速度,殿前军到徐州恐怕还需要六日,甚至七日,到淮安或者凤阳,那就更久了。 若是派出哨骑,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居心叵测的人提前准备。而他直接带几十名轻骑前往,那就风险太大了。 现在,高杰大军已经南下,他不知道南京什么时候就收到了假消息,卢九德准备到了什么地步,那些军头此时是否已经在凤阳皇陵宣誓拥福。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李邦华,周世显,陈福,常登贵,林昌峰,林永安等人都在看着朱慈烺,等待着他做出决策。 (本章完) 第34章 刻不容缓 第34章 刻不容缓 “淮安需要人去,南京也需要人去,先派哨骑去通报本宫南幸的消息,然后” 朱慈烺环视一圈,脑中不断回忆着原本历史上卢九德勾结黄得功,高杰,刘良佐等人在凤阳皇陵宣誓拥福的时间,最终把目光定在了李邦华身上: “孟翁,你亲自去找路振飞,联络到他之后,让他带着标营去凤阳,在城外淮河南岸占据一个可渡船的码头,没亲眼见到本宫之前,绝不可离开军营,本宫在那里与他会合,同时让他派人护你去南京,找史可法。 若是本宫猜得不错,七天后等本宫到徐州的时候,高杰,黄得功等人,已经带着他们的兵马到凤阳了,到时候江北的大部分兵马,都会在那里.” 朱慈烺已经记不清原本历史上几个军头在凤阳皇陵宣誓的具体时间了,但是按照殿前军现在的速度,他赶到凤阳,至少是十天之后了,就算是抛下大军,轻骑前往,不惜马力,那也得三天以上。 他的出现,已经使得历史的轨迹发生改变,北京失守的消息至少提前了十日传到南直隶,这也就意味着卢九德和朱由崧,很有可能会提前行动。 “殿下是担心江北的兵马被奸人利用,趁机作乱?”李邦华闻言,也不由得皱眉道,特别是他忽然想到了卢九德这个当初从福王府出来的凤阳镇守太监。 “李自成故意传出那些消息,便是想要给本宫使绊子,让我大明内斗,他好捡便宜。”朱慈烺点了点头,随即又道: “南直隶的兵马原本就不多,根本经不起内讧。否则,到时候闯贼或者鞑子南下,本宫根本无兵阻挡。” 李邦华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前两日朱慈烺问他的那些话,现在终于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 且说,黄得功,刘良佐虽然名义上都是两年前复起的,凤阳总督马士英的部下,但凤阳监军却是知兵的卢九德。而黄得功虽然在京营履职了四年,可同样四年前就南调到了卢九德麾下,还跟着对方打了好几个胜仗。 李邦华在北京京营有老部下,前两年又刚刚管过南京京营,这些微妙的关系,他复起之后,在南京,北京任上时,便一一摸清楚了。 原本历史上马士英约束不了麾下的兵马,卢九德却一呼百应,关键原因就是这个,如果没有李邦华提供的内情,朱慈烺现在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进而决策。 换言之,如今被李自成那么一搅和,朱慈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军队,否则就是羊入虎口。 就算卢九德不是福王府出来的太监,除了王承恩等少数人之外,这半年来背叛崇祯投闯的大太监,也早就数不胜数了,并非人人都可信赖。 若是手上没有兵马,他就算是真太子,也会变成假的。 因此,无论发生什么,殿前军在哪里,他就得在哪里,这才是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最稳妥的选择! “闯逆居然如此阴险,若是将来落到臣手上,臣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周世显恨恨道。 他虽然不了解南直隶的情况,但这种时候,总是要说点什么的,否则就和其他几人一样了。 “李自成如此算计,也不过是徒劳罢了,对付其他人或许有用,但对付本宫,那他就是痴心妄想。”朱慈烺冷笑道。 周世显听了,随即点头赞同,然后又提议道: “殿下,臣倒是觉得,如今的局势,凤阳的那些兵马,大可先不管,任他们撒野。殿下直接由殿前军护送南下,登基继承大统,才最为稳妥。有路振飞在,那些人应该都不敢肆意妄为!” “世显,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虽说只要孟翁到时将本宫南幸的消息传到南京,南直隶便出不了什么大乱。但本宫若是现在就直接去南京登基,那江北的这些兵马,恐怕就真的无人能管制了。高杰,刘泽清两人,连父皇的圣旨都敢违逆,私自领兵到南直隶,刘良佐也已经无惧朝廷威严,若是放纵下去,这三人迟早会和左良玉一样跋扈,不听号令,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臣”周世显不敢再说。 朱慈烺不仅仅是想要尽快到南京登基,他还得为自己登基之后,整军备战,守住这半壁江山提前做好军事政治上的准备。作为大明王朝这艘残破巨船的未来掌舵人,他必须要做到走一步看十步,甚至百步。 只要卢九德没来得及说服那几个军头,让他们在皇陵前宣誓,那他收服这些人,便没有什么困难。但如果他先去南京,等确凿的消息传到凤阳的时候,恐怕已经迟了。 到那时,这几个军头已经宣誓拥护福王朱由崧,就算最终成了一场闹剧,那君臣相疑,也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朱慈烺又叹了口气道: “如今局势危在旦夕,大明已经没有时间再折腾下去了!” 李邦华知道朱慈烺这话的意思,他其实也一直担心这个问题,只是之前一直都想的是皇太子登基,掌握大权之后,再徐徐图之。 而常登贵,陈福,林永安等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顶多就是听过一些传闻,哪里又出现了乱兵而已。 看到朱慈烺坚定的目光,李邦华想到路振飞和卢九德关系匪浅,当即宛转提议道: “卢九德颇为知兵,是个干实事的人,路振飞和他倒是志气相投,殿下到了凤阳,或可重用路振飞,说不定能为朝廷挽回一员干臣。” 朱慈烺自然是清楚李邦华此前心中想法的,也听明白了对方刚刚的话,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徐徐图之了,只要自己还活着,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多尔衮,缓过神来之后,一定会穷追不舍,不死不休。 因此,他明年要是不能直接在江北顶着顺军或者清军南征,那就只能在被追击的途中,身首异处,就如同原本历史上,阿济格马不停蹄,一定要杀死了李自成一样。 “大明如今可用的兵马,大半都在凤阳,本宫必须去那里。否则,将士们如何知道,他们的皇太子,即将要效忠的皇帝陛下,是本宫?今后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压制得住那些军头?” 朱慈烺说着,目光再一次变得锐利起来,就如同南下的这一路,他每每要做出决断的时候。 “本宫必须要掌握那几支兵马,本宫要告诉他们,本宫是大明的皇太子,是他们的君,他们是本宫的将,本宫的兵,只能听本宫的!” 此言一出,周世显,常登贵,陈福,林永安几人纷纷被镇住了,他们都感受到了朱慈烺语气里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便是唯一一个能在这种大事上说得上话的李邦华,都无话可说了。 如此内忧外患之下,天子若是不掌握兵马,又如何能是天子呢? 李邦华不是那些迂腐幼稚的文臣,他知道很多人认体统,但他也知道,很多人不认,所以他才会一贯到底的支持朱慈烺在路上招兵买马。 “殿下放心,路振飞和南京方面,老臣定不辱命!”李邦华被朱慈烺的气势感染,当即拱手抱拳,立下了军令状。 (本章完) 第35章 假太子 第35章 假太子 凤阳城府衙内,三十八岁的福王朱由崧刚刚吃饱喝足,心情十分愉快,原本一路漂泊,衣食无依的他被卢九德寻到之后,终于又过上了富贵无忧的日子。 甚至,托他的福,他的叔叔潞王朱常淓,以及周王朱恭枵的世子,崇王朱慈爚,也都作为贵客,住进了淮安盐商的豪华大庄园里面。 三年前,李自成大军攻陷洛阳,曾经良田千万顷,富甲天下的福王府,一朝而毁。而他的父亲老福王朱常洵,在迎恩寺中被李自成部下搜出,传言还和几只鹿一起,被做成了“福禄宴”。 若不是在两个太监的帮助下,朱由崧成功缒城而逃,前往怀庆避难,恐怕也早就已经死在了河南。 到今年正月的时候,局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怀庆也被顺军攻下,朱由崧只能继续西逃,进入卫辉。 但是一个月前,卫辉也传来了贼兵将至的消息,他便又继续一路南逃,来到了淮安,随行的还有他的那些藩王亲戚们。 若不是父亲的亲信太监卢九德突然出现,并立即给他安排了住处,或许现在朱由崧还在淮安城外,路振飞临时安排的船上呢! 当然,最让他振奋不已的,还是卢九德前两日带来的——“崇祯和太子殉国”的消息,而且言语中,还不断透露出要拥护他为新君的意思。 这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如果当年不是那些东林党人使坏,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有太监来通报,说是卢九德求见。朱由崧闻言,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卢九德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来人正是卢九德,身后还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甲兵。 “北面传来确切的消息了?”朱由崧看到身上披着红色大氅的卢九德,当即扭动着肥胖的身子上前,迫不及待问道,那可是皇帝之位啊! 卢九德看着面色红润的朱由崧上前,心中十分欢喜,甚至语气还有些激动道:“小王爷,老奴来给您请安了!” 他只要一想起前几日朱由崧在淮安城外,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眼泪就差一点要流出来了。 要说做奴才,卢九德是真的做到骨子里去了。不过,这个奴才却又有骨气,有胆气,对老福王一脉忠心耿耿。 朱由崧看着卢九德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鹰钩鼻子,以及那副异常坚毅的面容,心中又安稳了几分,这个凤阳的镇守太监,三十年前在他爹手下办事的时候,还伺候过他一段时间。 “卢公公,只要一见到你,孤就觉得安心了。”朱由崧抓着卢九德的手,语气亲和道:“若不是公公及时出现,孤都不知道要沦落到什么地步呢!” “小王爷莫要这样说,这些都是老奴该做的。”卢九德赶紧弓腰谢恩,随即话锋一转,又迫不及待地说道: “王爷,如今天下局势大变,闯逆猖獗,大明不可一日无君,您既已袭爵,便万万不可推辞,要主动担起这个责任啊!” “果真是北面传来了消息?”朱由崧激动地问道,身上的肥肉都跟着抖动了起来。卢九德匆忙飞奔而来,自然不只是为了来请安的,朱由崧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 卢九德点了点头,忽然阴森森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爷您猜得没错,前些日子,北面就传来了消息,说是京城已于上个月十九日被闯逆攻破,崇祯,皇太子,定王,永王都已经落入贼手,此后帝后太子三人,皆死于京城之中。 老奴这几日又派出人马,寻到了北面逃来的官员,他们都能证实闯贼围了京城,这消息大抵上真的。”“那,那”朱由崧终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王爷,老奴已经联络了驻守徐州的总兵高杰,还有麾下的黄得功,刘良佐两个总兵,以及凤阳府标营,他们都愿意护驾南下。”卢九德看着朱由崧的样子,随即又掷地有声道。 听到这话,朱由崧顿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那张胖脸也登时胀得通红,他紧紧握住了卢九德的手,身子前倾,好像想要说什么,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可哆哆嗦嗦,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崇祯皇帝和皇太子身死,另外两个皇子也都落入李自成的手里,那如今大明王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他,新福王朱由崧了。 “那,那”朱由崧酝酿了许久,可一时之间,还是结结巴巴说不直话。 这可是皇位啊,原本应该属于他父亲,属于他的皇位,代表着天下至尊,无上的权威和财富的皇位,他又如何能不激动? 只是,堂堂藩王,竟如此不堪,养气功夫甚至不如一个太监,实在毫无人主之气! “那,那些兵马,什么时候能到?”朱由崧终于问了出来,他虽然不堪,但也知道兵强马壮才算真天子。 “黄得功和刘良佐今日一早,就已经领着兵马到凤阳了,高杰刚刚派人传来塘报,两日后就能到。”卢九德笑了笑,信誓旦旦道。 这些日子,他派出手下心腹,在凤阳,徐州,淮安,应天等州府,不断散播崇祯和太子殉国,以及两个皇子被李自成抓获的消息,已经成功笼络到了江北的三个军头,高杰匆匆南下,便是因为他的拉拢。 不仅如此,为了以防万一,卢九德还派人散播了李自成要派假太子南下,篡夺朝廷大权的阴谋,在南直隶引起了轩然大波。 朱由崧听了,心中顿时大喜,甚至哈哈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满面忧愁地问道: “北面传来的消息,真的无误?” 卢九德一看,就知道是朱由崧犹犹豫豫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这个三十八岁的小王爷,一直以来,都那么胆小软弱。 “千真万确,绝对没有错,若是有南下的队伍,也绝对是闯贼派人假冒的,为的就是扰乱人心,谋朝篡位!” 朱由崧听罢,微微一怔,但也只是一瞬之间,他就立刻明白了,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精干冷酷的卢九德,然后嘴角慢慢扬起。 卢九德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什么真的假的,假的真的,都不重要。反正,京城被流贼功破,帝后太子均已罹难,诸皇子又已被俘,这些都在情理之中. “不过,南直隶不是还有其他兵马吗?”朱由崧兴奋之余,又皱眉问道:“提督南京京营的史可法,还有淮安的路振飞,刘泽清,他们到时候会拥护孤吗?” “王爷放心,京营只是虚壳一个,能战之兵不足三千,史可法又不知兵,还是个犹犹豫豫的废物,路振飞和老奴是挚友,更是深明大义之人,只要老奴去劝他,他一定会支持王爷的。 如今,南直隶兵力最强的高杰,黄得功都在老奴手中了,刘良佐也是老奴手下的老将,刘泽清一个山东跑来的,脚跟还没站稳,绝对不敢造次。 而且,他手下的四大总兵中,马化豹和柏天馥两个曾经都在老奴手下打过仗,他若是不识相,老奴的刀子可就不认人了!” 卢九德信心满满道,整个南直隶的兵马,几乎都在他手上,夺位之事,完全就是十拿九稳!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20181107124212127的打赏 (本章完) 第36章 太子登场 第36章 太子登场 四月十日午时,朱慈烺终于领着殿前军到了徐州城外,随即下令周世显带人进城,联络城内的驻军将领。 李邦华三日前便成功联络到了路振飞,现在已经向南京继续进发,一人四马,接连不断赶路,日行百二三十里,此时应该已经差不多到南京了。 如果是周世显,还能更快一些,只不过周世显地位不够,南京城里的那些所谓文武大臣们连凤阳总督马士英都看不上,周世显一个年纪轻轻的驸马都尉,认识几个书生,算得了什么? 而且,李邦华除了传回自己已经成功联络到路振飞,对方忠心耿耿,会立刻起兵前往迎驾的军情之外,还特地说了淮安城内的流言,特别是关于“假太子”的。 路振飞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李邦华,恐怕也不敢相信,真太子沿运河南下了,甚至还告诉李邦华,这则假消息早就已经传遍南直隶,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不过,他们都以为这则假太子的消息,同样是李自成派人四处散播的,根本没想到事情背后的主使是卢九德。 而卢九德前两日还接连派人在徐州,淮安,凤阳等州府假扮朱慈烺,引起了百姓的骚动,使得假太子的传闻,更加深入人心。 朱慈烺一直到昨天在徐州城西北方向的曲里铺,才从派出的哨骑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他面对的敌人,看来不仅早有预谋,而且是想要把事情做绝啊! 不过,这同时也意味着,对方其实并没有轻易取得南直隶各部兵马的共识,所以才需要提前造势,好怂恿各部拥立新君。 换言之,当前南直隶域内的各部兵马,恐怕都还在观望局势,等待北面传来的确切消息。 毕竟,拥立新君,可是天大的事情,选对了是从龙之功,选错了,那可就是形同造反,满门抄斩了! 朱慈烺一番分析之后,更加确定了去凤阳的决心,假太子喧于闹市,这应该是卢九德的手笔,同时也意味着,对方拥立朱由崧之事,还在筹备之中,至少要等消息全面传开。 这是关键的时间节点! 想到这里,朱慈烺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一下,他没来迟,接下来就看徐州城中留守的将领,知道多少高杰大军南下凤阳的内情了。 只是,周世显派进城传令的塘马,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 “啥,这次不是太子了,是驸马?” 一个满脸横肉,浓眉大眼的壮汉扭过头,瞪了一眼来通报的亲兵,这就是高杰的外甥李本深了,他便是高杰留下的徐州守将。 “啊”那个亲兵顿了顿,赶紧道:“来人说他是驸马,叫什么周世显的,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前来通报的,让将军立刻领兵出城迎驾!” “狗日的,又是太子,又是驸马,想消遣老子?”李本深愤愤骂道:“到底是谁他娘的活的不耐烦了?” 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信,前两天城里就出现了假太子,现在又冒出个驸马,无论谁第一反应都是这样的。 “可”那个亲兵欲言又止,他看到周世显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来,每人身上披着的甲,手中用的武器,比他还要精良,而且那个自称驸马的年轻人,一看就气度不凡,不像是假的。 李本深看着面前亲兵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也起疑了,高杰带着兵马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叮嘱过他万事要小心。 “可是什么?快说,不然老子抽死你!” 那个亲兵闻言,随即将自己的所见一一说了出来,李本深听后,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毕竟,能有那么多骑兵的,来历一定不同寻常。 “难道传言是真的,李自成真的派了个假太子来?”李本深眉头紧皱,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杵着下巴,细细思考了起来。 那个亲兵见李本深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可又一句话都没说,悻悻道:“那咱们还出城迎驾吗?若那些人真是闯贼假扮的”李本深闻言,也不管那个亲兵后面要说什么了,当即打断道:“他说要老子领着兵马出城迎驾?” “对!”那个亲兵点了点头。 “说不得真的是闯贼,想要引诱咱们出城,然后夺下徐州城!”李本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顿时有些慌了,自顾自说道: “一定是这样的,什么太子,什么驸马,都是幌子,老子到时候一出城,绝对就被伏击了!” 想到这里,李本深看着那个同样面露惊恐的亲兵,又问道: “那个自称驸马的家伙呢?抓起来了吗?可别让他回去通风报信了,这恐怕是闯贼派来刺探军情的,里应外合,可是李自成最惯用的招。” 李本深原本就是李自成麾下的兵马,只是跟着高杰一起叛投了朝廷,对于顺军的那些招数,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我让人看着了,他们还在城门外。”那个亲兵说罢,顿了顿,犹豫了一会,然后又道: “不过,那几人听口音,还有那个甲胄兵器,也不像是咱们陕西的老兄弟,要不要小的再去核实一下?” 李本深听到这话,又犹豫了起来,无论是哪种情况,他弄错了,都是掉脑袋的大事,他根本不敢不小心。而且,若对方真的是京城来的太子,他不出去迎驾,同样是大罪,他同样担待不起啊! “这样,咱们出城迎驾,但就在城外!”李本深思考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去告诉那个啥子驸马,就说南京兵部有令,本将军只能在城外迎驾,让他们自己过来。” 那个亲兵一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当即奉承道:“将军果然高明!” “哼,想要让老子去见他,没那么容易!”李本深听到奉承,心中十分得意:“说什么狗屁的太子,狗屁的驸马,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是谁,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个时辰后,徐州府城城墙上,一众士兵目瞪口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城头的李本深,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在他的西北方向,一支数千人马的大军正浩浩荡荡而来,四周哨骑往来呼啸,气势汹汹,而和这支军队并列而行的,还有江面上樯橹风帆遮天蔽日的大小数百艘船只。 随着大批身着统一服饰的步军源源不断开进,徐州城西北方向的原野上,很快就飘扬起了几十面旗帜。从城上看下去,似乎有小半兵马都是兵甲齐全的,阵前的那些精锐骑兵头戴明盔,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异常醒目。 “狗,狗日的,真是太子?”李本深看着城外如此整肃盛大的军容,已经被震慑住了。 在旗号和鼓乐声中,来到城下的兵马迅速整队完成,所有士兵皆是肃然挺立,阵线上寂静无声,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李本深看得眼角一抽,只觉得心惊胆战,眼前的军队,真真是有强军的气势啊! 而很快,他就看到殿前军方阵侧翼,跑出了十几个骑兵,当先那人身着闪亮的山文甲,身后两个骑兵举旗追随,从步军方阵前策马奔驰而过,迅速引发了一阵山呼海喊。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本章完) 第37章 出意外的路振飞 第37章 出意外的路振飞 听到底下大军海潮般的呼喊声,李本深也不再有疑,旋即带着麾下的亲兵出城接驾。 毕竟,这支兵马若真的是顺军假扮的,他们绝对不敢高呼:“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而朱慈烺领兵入城之后,也没有逗留,一问清楚高杰南下的细节,就立刻下令,直接让李本深带上城中的精锐,跟着他一起南下凤阳。 在原本历史上,这个时候,李自成派出的董学礼,郭升等部,已经准备进入徐州,城内的守军不战而逃,将这座江淮的桥头堡,拱手让给了顺军,甚至淮安府北面的屏障——宿迁,也被董学礼带兵攻下。 不过,董学礼,郭升等部人马,原本就是刚刚投降顺朝的明军,战斗力并不强,而且一路南下,沿途不停攻略州县,分兵过多,到徐州和宿迁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最终直接被路振飞派兵赶跑了。 所以,朱慈烺并不担心徐州城的得失问题,特别是沿途的船只早已经被他搜罗一空,董学礼等人南下的速度,必定会大为放缓。 而且,朱慈烺并不认为李自成能打赢满清,只要对方一败,这支冒进的顺军孤兵,就算占了徐州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很快就会北撤。 那时候,他正好领兵北上,夺回城池,在江北的这些军头面前,真正树立起马上天子的威信。 多尔衮,李自成,江北的这几支明军打不过,但是一个小小的董学礼,想要击败,还是易如反掌的。 现在,对于朱慈烺来说,最关键的是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兵马,去凤阳除掉那些居心叵测的逆臣,夺回大位。 而面对这天降的富贵,李本深当然不能放过,他好歹也跟着高杰走南闯北十几年了,哪里能不知道皇太子的份量? 至于这个皇太子是真是假,他已经毫不怀疑,朱慈烺刚刚在城下摆出的架势,已经完全震慑到他了。 若不是大明王朝的皇太子,能有这种唯我独尊,傲视天下的气势? 朱慈烺对于这个纳头就拜,看起来服服帖帖的明军将领,也没有轻视,直接将其带在了身边,以视恩宠,和高杰联络,他还需要这么一个牵线人。 或许是朱慈烺平日里言行举止间,处处都透露出了一个皇太子该有的高贵冷酷,甚至是狠厉威严气质,周世显,常登贵,陈福,林永安等人,在他的面前,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恭敬。 而这种气氛,毫无疑问影响到了李本深,使得他虽然看到了一个和善儒雅的皇太子,但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要跟在朱慈烺身边,便时时刻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根本不见一丁点平日的懒散傲慢。 四月十二日傍晚,经过两日急行军,又有李本深引路,朱慈烺终于到了固镇,并派出了前锋赶在了天黑之前渡河,殿前军主力则是在镇上休整了一晚。 李本深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主动请缨,派出了心腹家丁快马南下,想要提前一日联系到高杰,好早做准备。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派出了塘马随行,一面是联系路振飞,一面是监视李本深的家丁,以免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 不过,因为殿前军原本就是急行军,而徐州和凤阳之间河流众多,骑兵也快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朱慈烺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人,都已经汇聚到了凤阳,刘泽清还在淮安,应该是因为和卢九德没搭上关系,所以并没有被拉拢进来。 毕竟,拥护新帝这种事情,不是亲信,定然是信不得的。而高杰则是因为此前改投了马士英,同属卢九德监军范围,再加上他的军队实力在江北最强,卢九德自然要拉拢。 朱慈烺麾下的殿前军,若是摆开阵势,正面对决,绝对是打不过高杰的,但他有太子的名分在,还联络到了路振飞,高杰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动手。 毕竟,若是几十骑倒还好,悄悄围歼,然后毁尸灭迹即可,但几千人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打不过是一回事,但跑却是轻而易举! 弑君这种事情,要是做了又不彻底,那可就是陷入天下共诛之的死地了。而且,凤阳如今各方人马汇聚,那么多人看着,高杰不傻,其他人也不傻。所以,朱慈烺在掌握殿前军之后,才会计划直接南下凤阳,接管各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朱慈烺和李本深派往联络路振飞和高杰的塘马,终于回到了固镇,只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十分令人吃惊。 “殿下,路振飞没联络上,塘马在凤阳城外抓到一个巡抚标营外出打柴的火兵,好像是卢九德亲自来到军营,路振飞被他请走了。”周世显收到塘马汇报的第一时间,就赶忙来到了朱慈烺的面前。 朱慈烺听罢,登时眉头紧蹙,问道:“什么时候请走的?” “现在算来,应该是昨日午时后,路振飞大军刚刚在凤阳城外扎下大营的时候。” “那高杰呢?” “咱们派去监视的那个家丁担心事情有变,没敢让李本深的人去见高杰,就直接回来了。”周世显又拱手抱拳道。 “若是高杰包藏祸心,因此惊动了卢九德,局势恐怕会更糟。” “嗯!”朱慈烺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然后又道:“路振飞应该是忠心的,但卢九德的野心和决断,本宫还是低估了,他居然连路振飞也敢直接挟持。” 朱慈烺根据掌握的信息,基本上对此事做出了判断,卢九德既然“请”走了路振飞,那距离他接管淮扬巡抚标营,恐怕也不远了。 不过,只要路振飞没有屈从,那他想要直接接管巡抚标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路振飞这种老狐狸,一定早有准备,更何况同室操戈,需要名正言顺,可不是几个心腹就能办了。 “传令下去,派出哨骑侦察前路,全军立刻集结,继续南下,今天入夜前,殿前军必须立营于淮河北岸!” 周世显闻言,心中一惊,失去了路振飞这个巨大的倚仗,他对于南下凤阳充满了担忧。 “殿下,咱们现在改道去南京,也是来得及的,凤阳现在恐怕都是卢九德的人了!” “来得及?”朱慈烺呵呵冷笑了两声,语气坚定道: “最迟不过天一亮,咱们大军的踪迹,就会被卢九德派出的哨骑发觉。他们在南,咱们在北,相隔近百里,如何来得及? 而且,凤阳的那些兵马,本宫若是不去,才是卢九德的人,本宫若去,那就是本宫的人!” “可”周世显还想再劝,他依旧十分担心此去的安危。 “立刻去传令!”朱慈烺厉声喝道,这种时候,他必须当机立断。 “喏!”周世显无奈,只能拱手抱拳应道。 “另外,把李本深叫来,本宫要见他!”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鹿鸣叶静羌的打赏! (本章完) 第38章 择雄主 第38章 择雄主 这日傍晚时分,殿前军成功在淮河北岸立下大营,而淮河南岸,凤阳城内,卢九德和麾下的几个军头,面对突然开到的数千兵马,根本就是猝不及防。 卢九德虽然三个时辰前就收到了哨骑的消息,但此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准备,只是让麾下兵马把北岸船只全部搜罗到了南面。 他没想到一百里的路程,这支兵马居然不到一日就赶完了。 而且,他派出去的哨骑,不过三个时辰,就直接被对方截杀了小半,剩下的十几骑,一直被追击到了淮河北岸,才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除了一开始传回的几道军情,他对于北面的那支军队,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此时天色已黑,南北两岸的兵马虽然隔河对垒,但都没有展开什么行动。这倒是给了卢九德周旋的时间,让他能够从容应对这一突发意外。 但高杰,黄得功,刘良佐这些军头,一个个都不傻,特别是他们麾下的哨骑,看到了殿前军的军容之后,全都惊诧不已,回来禀报的军情,都是北岸大军成千上万,锐不可当。 成千上万倒还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朱慈烺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掌握着兵马的皇太子,大明王朝皇位当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于是乎,当卢九德召集诸将,想要直接动手,把事情做成定局的时候,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甚至是原本已经答应他配合的淮扬巡抚标营都督王会,都反悔了,一个个不动如山。 毕竟,他们之所以来到凤阳,便是以为崇祯皇帝和太子,以及几个皇子,全都没了,福王是大明王朝当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对面的人,现在可是宣称自己就是大明皇太子! 高杰,刘良佐虽然都已经不听朝廷调令,可让他们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赌一把,他们是不可能愿意的。 这一个个,都是人精,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是来捞一把从龙之功的,不是来谋反的。 卢九德一番动员,甚至开出了更加诱人的条件,但无论是高杰,还是他视为心腹的黄得功,都无动于衷。 他也很快清楚了几人不好忽悠,随即转换策略。 朱慈烺突然出现在凤阳,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尽快促成两军交战,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对他越不利。 毕竟,他能拉拢高杰,黄得功,刘良佐,除了凤阳镇守太监的身份之外,靠的其实是一早的舆论造势——崇祯和太子早就死了。 如今朱慈烺高调登场,毁掉的就是这个。 福王的价值大小,并不由自己的身份决定,而是由崇祯父子的生死决定! 很快,在卢九德暗示和挑拨下,刘良佐和王会两人,立即心领神会,开始转移矛盾,想要逼高杰出战,成为明日大军北攻所谓“假太子”的前锋。 高杰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架不住两人同时排挤他,卢九德还有意促成此事。 而且,卢九德给的确实太多了,开出了丰厚到他难以拒绝的条件,这让他很难不心动! 江北诸军里面,他的实力固然是最强的,但也绝对敌不过卢九德,刘良佐,王会三人同时压制,黄得功又一直没有表态。 而且,高杰心里一直都是渴望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卢九德又以监军之名,给他下了死命令,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最终不得不先在明面上答应下来。 军议结束之后,高杰立即回到了本部兵马在城外的大营,随行的还有卢九德派来监视的一队人马,他虽然心中颇有微词,但也只能接受。 刚一进入大帐,高杰便立即屏退了左右,然后径直上前,抱着帐内一个身材丰腴,面容娇媚如的美妇人,愁眉苦脸地抱怨了起来,双手还非常不老实,直接伸进了鼓胀胀的衣服里面。 那个美妇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虽然冷得哼了两声,故作生气的姿态,但高杰手一拿开,她又一边哼,一边直接抬手,制止了对方,娇嗔道:“暖一暖!” 高杰的那双大手继续在衣服里面揉捏着,同时还不停地说着卢九德和黄得功等人刚刚对他下套的事情。 邢氏出身大户人家,当初便是李自成所部大军的军需女官,素有多智之名,她和高杰勾搭在一起,便是高杰来往军需营帐交付验合的时候。 毕竟,高杰在此时也算得上美男子,不仅高大威猛,精气神十足,而且夜里的真功夫,也比李自成强得多,再加上见色起意,两人很快就偷摸在了一起。 而邢氏这个闯王曾经执掌军需的妾,在高杰叛逃投明之后,也成为“翻山鹞”的正妻和军师,高杰每每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都要问过邢氏的意见。 “江北的那支兵,不是好对付的,卢九德那个阉人,还有刘良佐那几个混货,分明就是想要算计俺老子。” “狗娘养的,要是把俺老子逼急了,大不了再跑一次,看看他们哪一个跑得过咱!” “就是现在北面是李自成,咱们只有往南面去了,这回怕是得过江.不过,过了江,就更加没人是咱的对手了!” “其实卢九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太冒险了,万一那是个真太子”“时间也确实来不及了,咱们总不能连夜跑吧,卢九德那没卵子的家伙,胆小得很,还派了百余号亲兵看着咱,黄得功,刘良佐那边也是,他的中军都快空了” 高杰不停抱怨,同时也是想让邢氏给个主意,他不想过江,南直隶已经人生地不熟了,南面更甚。而且,卢九德给他开的条件,确实诱人,他很心动。 “这个卢九德,看起来倒是个说话算数的,就是那王爷”邢氏冷笑了一声,脑中浮现了福王的圆脸,摇头道: “看起来不像是个能成事的主!” “不成事才好啊,要是能成事,咱们可就折腾不起来了!”高杰听了,嘿嘿笑道。 “那你看贺人龙,孙传庭能成事吗?咱们跟了,有前途吗?”邢氏把高杰的双手从她身上拿开,然后缓缓走向了面前的桌子,给高杰倒了一碗热茶,随即又道: “现在咱们是有机会选,那自然要选能成事的主,黄得功,刘良佐这两个混蛋既然都不愿意上,说明江对面那个,也不是虚的。” “可江北那个,到时候给的,不一定有卢九德多。而且,江北的兵马太少了,虽然看起来是精锐,但绝对没有成千上万” 高杰忽然犹豫了,他其实明白,无论是帮哪一边,赢了都是从龙之功,所以关键就是,选择赢的那一边。而现在,凤阳这边,很明显占着优势,南直隶的数万大军,都在这里。 邢氏听出了高杰的犹豫,但她并不认为凤阳的这一盘散沙有优势: “兵马可不能看账面上的数,黄得功,刘良佐这些人,能动才算数,你刚刚不是还说,连没了路振飞撑腰的王会,都不愿意当那个前锋吗?” 高杰听了,顿时皱眉,沉默不语,看起来好像正在权衡利弊。 邢氏见状,挽了挽耳边的乌丝,随即又正气道: “既然还有的选,为什么不选个能成事的雄主呢?暂时吃点亏没事,最怕的是,跟错了人,那才是要命的,咱们已经从陕西逃到了南直隶,还能往哪里逃?” 高杰听罢,眉头愈发紧蹙,他和邢氏都见过福王,一眼就看出了对方不是雄主,甚至远不如卢九德一个没卵子的阉人,更不要说和李自成比。 “可卢九德.”高杰真正担心的是他。 “卢九德到底只是个阉人!”邢氏语气坚决,她虽然知道卢九德有本事,但也丝毫不怯。 “但江北那个,听说不过十五六岁,恐怕是有雄才伟略的大臣护送,不然绝对逃不到南直隶来。”高杰又道,但心中依旧没有底,还是犹豫。 “必须先派个得力的人去看看,一探虚实。可这个时候,派谁去呢?此去恐怕九死一生,胡茂桢得留下领军,李本深又不在,李成栋.” “这种事情,自然是老娘去。”邢氏嘴角微微勾起,妩媚一笑:“是不是雄主,老娘看一眼便知!” “你去?”高杰并不愿意,这可是他的心肝。 “赌上身家性命的事情,交给别人,你能放心?”邢氏冷哼一声,“所谓的王爷皇帝,老娘又不是没见过,也不过如此罢了,去看看又如何?当初李自成如何凶悍,老娘还不是说让他当王八,他就得当王八了?” 高杰一听,脸上立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翘了大哥的女人,大哥如今还当了皇帝,这事他能吹一辈子。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人来报:“总兵,李参将求见!” 高杰和邢氏闻言,脸上先是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然后相视一笑,齐声道:“李本深来得正是时候!”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20181107124212127,远方的秘密的打赏。 ps:有书友反应比较强烈,这里解释一下黄得功的问题。 第一点首先要说的是文中的人物决策,基于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人物做出的反应,是在这个基础上推演的,因为是作者的推演,必然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第二点是,因为文中历史应该发生改变,所以不同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也会有所改变,这些信息点,会在前文中展现,但是比较分散,因为是随着情节发展,一点点出来的。(比如之前提到的卢九德和黄得功的关系,黄得功的履历,包括刘良佐等人的,其实都有。然后卢九德背后的小动作,李自成的改变带来的影响等等)所以虽然部分书友觉得啰嗦,但是很多解释其实很有必要,不然逻辑链就缺了,如果没看,就以为作者菌没写了。 第三点是基于这些基础上,角色在他仅能接受到的信息上,做出的决策和判断,他不是读者或者作者,不可能全知,所以他只能根据文中自己知道的信息,做出选择。而且人都是有私心,有畏惧的,不可能说我怎么想就怎么说,肯定会有顾忌,想要做事情,也得有时间和合适的条件,毕竟不是现代,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行了。 (本章完) 第39章 擒贼先擒王 第39章 擒贼先擒王 江北的殿前军大营内,朱慈烺正召集麾下大将商讨军务,他很清楚卢九德明日一早,必定会想方设法挑起战事。 从凤阳各部兵马的表现来看,他并没有来迟,此时各方绝对没有宣誓拥福,否则不会是这种观望拖延的态度。 朱慈烺选择在午后即将日落的时候,抵达淮河北岸,就是为了自己能有更加充足的反应和判断时间,也是为了让凤阳各方,有一夜的时间反应,不会在仓惶之间出兵决战。 他相信,这些都是聪明人,打仗或许不行,但察言观色,判断形势,却是足够的。 随着朱慈烺高调亮明身份,留给卢九德的时间,也就不多了。只要两边没有开战,时间拖得越长,对福王越不利。 卢九德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骗,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让其他地方的军队和官员反应过来,真太子的身份被证实,他的谎言自然一戳即破。 所以,只有双方开战,局势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了,率先参战的一方必定会拼尽全力,赢了就是从龙首功,输了就是诛灭九族。 至于其他各方,自然是谁赢就帮谁,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选择了! 这个时候,同样意识到局势危急的周世显,倒是豁出去了,主动请缨要做前锋。但他的战场经验,如何做得了前锋? 朱慈烺自然不会那么用人。 陈福和常登贵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此时虽然颇为紧张,但都一致认为,只要击败了南面大军的前锋,后者就会失去战心,所以打算集中兵力,一拳打出。 朱慈烺也知道自己麾下的这支兵马,只是看起来强悍,锐不可当,实际上他并没有把握在正面决战中击败南面的明军兵马。 刘良佐还好说,但高杰和黄得功两人战死后,麾下的大军在原本历史上投清之后,表现可谓突出,特别是高杰麾下,堪称绿营名将辈出。 这些纤夫在各自头领的统率下,身边又都是亲友同乡,到了战场上,有督战队的话,应该会十分拼命,但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一打起来,恐怕很快就会自乱阵脚了。 这样的军队,只能打顺风战,打不了逆风战! 要知道,再优秀的指挥官,再完美周密的作战计划,如果手下的士兵根本没有实力执行,那也只是徒劳而已。 朱慈烺虽然对局势有信心,但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明日若是真的开战,他必须要一战取胜,威慑住那些军头。 而诸事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之后,李本深也终于从南岸回来了,不仅带回了高杰的亲笔书信,还把邢氏也带到了朱慈烺的大帐之中。 朱慈烺原本还想联络黄得功的,但他的军中完全没有与黄得功熟络的人,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想要取信于对方了,那么短的时间,就是过江进入黄得功的大营,也是个难以跨过的坎。 陈福,常登贵虽然是京营中的人,可他们和黄得功都没有交集,就算过江,黄得功恐怕也不敢信。 黄得功这四年来,一直都是跟着卢九德的,他现在也还在犹豫,是否要派人过江确认朱慈烺的身份。 不过,随着邢氏进入朱慈烺的大帐,他已经失去了先机。 高杰原本还十分犹豫的,但看到李本深极力劝说他,而且一副信誓旦旦自己遇到了千古雄主的样子,最终点头同意邢氏代表他偷偷过江。 而他自然是要在大营中的,卢九德派来的人,还在军营中监视着呢! 邢氏坐船过河的时候,又仔细问了一番,最终推断朱慈烺十分有胆识,气势应该也不是那个臃肿的圆脸福王能比的。 至于其他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大抵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她连李自成都不怕,还能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 只是,当邢氏进入帐中,第一眼看到朱慈烺的时候,心中却是一阵荡漾,只觉得那个一身干练戎装的少年郎,真真是俊朗不凡,而后又是一惊,因为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十步之外,朱慈烺俊朗的眉宇间,是睥睨万物的威严。而朱慈烺看到进入帐中的美妇人,虽然姿态上恭恭敬敬,但眼神一开始居然没有任何畏惧,甚至还能看出些轻佻的时候,也有些吃惊。 “民妇高邢氏,参见殿下!” 邢氏身子微微前倾,胸前顿时倾泻而下,腰间曲线更是夸张,看得此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的周世显双目发直,他还小,虽然见过世面,但那都是些小丫鬟,这阵势他真没见过。 不仅是他,便是常登贵,陈福这些胭粉常客,也没见过这样的妇人,或许是出身富贵人家,又被高杰护在营中,养尊处优,邢氏此时看起来依旧年轻,娇嫩可人。 朱慈烺心中不由得一动,但面上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声说了几句安抚体恤的话,然后便直接进入正题了。 “殿下,凤阳诸营中,唯有黄得功所部可以一战,若是能将其收服,卢九德,刘良佐,淮扬巡抚标营等部兵马,完全不足为惧。” 邢氏也是直率,拱手坦言道:“只要殿下能把黄得功收服,刘良佐,王会等人,也必然全都来降,卢九德便不攻自灭了。” 她已经从李本深大概那里知道了所谓“殿前军”的实力——不过二三百甲兵,心中惊讶于李本深居然明知对方虚张声势,也愿意追随的同时,更明白仅靠高杰一部,想要完胜,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殿下,如此一来,便相当于砍掉了卢九德的手脚,到时候他除了乖乖受死,别无选择!”李本深也当即进言道。 朱慈烺让见识到了他麾下大军“徒有其表”的李本深过江,其实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好在自己太子的声威,终究是有用的。李本深不仅过江回来了,还带来了邢氏,这也就意味着高杰是真的动心了。 “嗯,你们说得没错!”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又挑眉问道:“可以卢九德的才智,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咱们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弄巧成拙吧?” 邢氏闻言,微微一惊,又拱手道:“殿下英明,卢九德确实将手下标营亲兵分成了五部,其中四部都派出城监视各军了。但” 说罢,她立马就想到了什么,心中大骇,这个俊朗不凡的皇太子殿下,看来是真的一点不简单,怪不得李本深仅仅几日,就已经誓死追随了。 邢氏不愧是高杰的智囊,她心中不仅仅是大骇于朱慈烺的勇武,放着拉拢各方势力投效这个最安全的方法不选,而是选了最直接有效的“擒贼先擒王”,更是惊骇于朱慈烺背后缜密的考虑,以及这份考虑背后所代表的胆识魄力。 她并非想不到这一招,只是从来没想到朱慈烺敢用这一招! 要知道,若是朱慈烺“擒贼先擒王”,不仅能直接平乱,还能从根本上压制住各方势力,各方所谓的拥护从龙之功,就绝对没有争取他们投靠,然后依靠他们平乱来得大了。 毕竟,卢九德一覆灭,那圆脸福王没了依靠,又能干什么?他有皇太子殿下这样的勇气和魄力,有数百甲兵拼死效力吗? 而他们这些臣子,除了效忠拥护,俯首称臣之外,又能如何? 如此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看来皇太子殿下,真的是李本深刚刚所说的英武伟略,九州雄主啊! 一念至此,邢氏不再有任何犹豫,当即拱手道:“但民妇愿为大军掩护,入城直捣黄龙,取那阉人的脑袋!” 功劳大自然好,但若是跟错了人,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说不得还得掉脑袋,邢氏分得清楚自己该怎么选! 女人,天生喜欢在规则里面游戏,朱慈烺这个皇太子的身份,对女人的威慑,其实远比对男人要大得多。 (本章完) 第40章 中都平逆(书友们除夕快乐) 第40章 中都平逆(书友们除夕快乐) “哈哈哈,好,本宫正有此意!”朱慈烺朗声笑道,一时豪情万丈,这个女人有点东西。 “殿下!”大帐内的一众将官闻言,立刻就明白了皇太子殿下又要亲临阵前的意思,当即齐齐拱手抱拳,想要劝说。 李本深见状,心不由得一提,只觉得莫名的紧张,他其实并不知道朱慈烺和手下将官们的“默契”,但直接被这种气氛震慑住了。 而邢氏却依旧面无变色,只等朱慈烺发话,她已经确定了这是个雄主。 “本宫去杀一个想干涉我大明皇位的阉人,一个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他的脑袋,有本宫的刀子硬?” 朱慈烺横眉冷对,不怒自威:“立刻去准备,堂堂八尺男儿,都不如一个女子来得爽快!” 邢氏闻言,心中猛惊,她完全没想到皇太子殿下要亲自出马。不过,她并没有不合时宜地劝阻,而是当即跪下,抓住机会朝着对方拱手恭维道: “殿下神武伟略,必是一代英主,大明中兴有望了!” 朱慈烺做选择,从来都不看哪个最稳妥,最安全,而是看自己的目标和实力。他不想成为弘光帝那样的傀儡,那就必须要压制住这些原本就是残兵败将,甚至罪当论斩的军头。 卢九德也完全没想到朱慈烺一个少年郎,居然有这样的胆识和勇气,敢谋划夜袭,甚至还打算亲自领军,来取他的脑袋,所以才在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将亲兵外派监督。 他不知道的是,吕家寨以少胜多,全歼顺军骑兵的一战,已经重塑了这支京营残兵的士气! 一个在战场上能打胜仗,运筹帷幄的皇太子,足以让这些军士们誓死追随! 而邢氏的反应,不仅让朱慈烺有些惊喜,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有这个内应在,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就胜了一半。 不过,他此前是真的没想到,邢氏会如此果断,甚至因此还有些怀疑,这是卢九德和高杰联合设下的陷阱。 但转念一想,邢氏如此聪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真太子若是在福王登基之前,死在他们的手上,他们也绝对不得好死。 毕竟,朱慈烺一开始并没有说自己要亲自去指挥夜袭,这样的陷阱意义不大,而李本深绝对已经告诉他,李邦华到南京了,路振飞就是李邦华叫来的。 如此一来,只要朱慈烺出事,卢九德就必须要找一个替罪羊出来,平息南京群臣的怒气。 换言之,风险依旧有,但朱慈烺就是这种为达目的,敢想敢做,敢冲敢杀的皇太子,他的强势凌厉和福王的怯弱畏缩,正是邢氏宁可牺牲眼前的小利,也决定追随的原因。 夜幕下,南渡过河的小船上,邢氏偷偷瞄了一眼正坐在船舱外侧,神色泰然,昂首赏月的朱慈烺,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紧张。 此前,卢九德想要拉拢高杰的时候,一直说福王身上有太祖起兵创业时的那种豪气,乃是中兴之明君。但现在一看,真正同时具有君王贵气和英雄豪气的,分明就是她面前的皇太子殿下。 邢氏有高杰在背后撑腰,原本渡江过岸,是想好好谈条件的,但如今一看到朱慈烺,又想到毫无雄主之气的福王,根本没有再谈什么条件了。 她知道,只要面前这个皇太子明日一早不被卢九德杀死,事情便已成定局,现在是她最后能把握的机会。一行人在高杰派来的接应人马掩护下,避开卢九德亲兵的监视,分成两批进入了凤阳城外的高杰大营,陈福带着一队甲兵和李本深一起打头阵,以确保安全。 卢九德派来的这些所谓标营亲兵,实际上战斗力并不算强,只是在南直隶算得上精锐罢了,此时虽说是来监视的,但表现得十分懒散,直接就被高杰送上的三百两银子和一顿酒肉贿赂了。 朱慈烺见到高杰之后,没有废话,在对方领着手下将领恭恭敬敬行过大礼后,立即许下了一系加官进爵的承诺,然后又立刻下令对方出兵剿灭卢九德派来监视的那百余名亲兵。 他既然已经领兵到了淮河南岸,凤阳城外,就不会再束手束脚,凤阳城的城防在卢九德的错误判断下,已经一片空虚,正是他出手的好机会。 高杰原本还因为事发突然,有些犹豫,但一看到邢氏的眼神,对面前这个皇太子的旨意,立马就全都答应了下来,还亲自领着两百多名心腹家丁出战,不到两刻钟,就将卢九德派来的兵马绞杀一空,纳了投名状。 不仅如此,他还派出心腹家丁,去联络了黄得功,刘良佐和王会,通知他们带兵平乱护驾。 这几个人原本就在观望,他们一开始对北面传来的消息深信不疑,但刚刚的军议结束之后,这三个在南直隶领军多年的人精一合计,便立刻察觉到了问题不对,心中已经起疑。 但事发突然,双方又隔着一条江,卢九德还时时提防着,他们很难找到机会核实,只能是继续静观其变,特别是三人都同样没有相互袒露心声,说话也都是半遮半掩,点到为止,分明就是担心对方在背后使坏。 而这个时候,朱慈烺已经带着陈福,周世显,邢氏,李本深,胡茂祯,以及高杰分出的近两百名家丁,总共近三百名精锐甲士,直接杀向了凤阳城。 邢氏和胡茂祯骗开了凤阳城长春门之后,和陈福等人里应外合,近三百名精锐甲兵很快夺下了城门,然后陈福,胡茂祯就直接带兵杀向了卢九德所在的府衙。 “殿下有令:平乱剿逆,活捉卢九德,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凤阳城最外围的城墙长达六十余里,城门九座,水关十八座,马士英被史可法请去南京商议拥护新君的大事之后,卢九德虽然控制了标营的所有兵马,但那么大一座城,他不可能面面俱到,更不用说现在手下的精锐都被派出去盯着三个总兵,一个都督了。 陈福,胡茂祯长驱直入的同时,朱慈烺在一众骑兵的护卫下,很快从长春门策马入城。 卢九德在城中只剩下百余亲兵,而且战斗力堪忧,剩下的都是南方明军中那些只能用来守城的兵马,完全不值一提,城门一开,局势便已成定局。 凤阳作为大明王朝的中都,禁垣城内,还有一座皇城,政治意义十分重大,这也正是朱慈烺不在城外召集各部兵马,几大总兵,而是要先进城的原因。 他既是要以最快速度抓住卢九德和朱由崧,以免夜长梦多,也是要在城内那些代表着大明皇权的建筑映衬下,召见这些军头,如此才能有足够的威慑力,获得最大的政治利益。 (本章完) 第41章 颅血佐酒,君臣一心 第41章 颅血佐酒,君臣一心 陈福根据胡茂祯的指引,迅速杀到了凤阳府衙,卢九德在城中置办的私宅,也在附近。 不过,因为局势突变,卢九德此时正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一直都在府衙大堂内左右踱步,思考应对之策,甚至还去见了被他软禁起来的路振飞一面。 他很想早点发起进攻,但两支兵马之间还隔着一条淮河,无论是他麾下的标营兵马,还是高杰和黄得功手下的那两支强兵,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时候,都不可能执行得了进攻的命令。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等到天亮,再想破局之法。 好在,他不能采取行动,淮河北岸的那个所谓太子和他的殿前军,也同样如此,这是当前唯一能让卢九德感到些许欣慰的地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朱慈烺早已经不是那个他印象中恪守成规,丝毫不敢逾矩的皇太子了。 就在他还忧心忡忡明天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平静了大半夜的凤阳府城,突然间爆发了骚动,等他听到动静时,陈福和胡茂桢已经领着骑兵杀来了。 陈福在城门的时候,便已经从卢九德派去巡查的亲兵那里问到了他的位置,所以压根没有分兵,直接就领着麾下精锐朝着府衙所在的位置突袭而来。 府衙内外此时只有卢九德麾下的几十个亲兵,还有百余名甲胄不全,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普通兵丁,哪里挡得住陈福和胡茂桢率领的上百名精锐? 前者是京营的三千营夜不收,后者是陕西剿抚镇精锐,战斗力绝对不是南兵能比的。 于是乎,卢九德还没来得及反应,更别说是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凤阳府府衙外围便已经被攻破,若不是府衙内空间狭小,卢九德的亲兵又拼死抵抗,胡茂祯已经领兵杀进去了。 双支甲兵在府衙大门内外一番缠斗,陈福见胡茂祯一时无法突破,当机立断,迅速分出兵马堵着了府衙的另外几个出口,以防卢九德逃跑。 不过,朱慈烺很快也领着剩余的几十骑兵赶来了,诛杀卢九德,擒拿福王,他怎么可能不亲临一线? 陈福原本还想着让胡茂祯的家丁消耗卢九德麾下的亲兵,但一看到皇太子殿下来了,不敢再拖延,直接翻身下马,准备带着身边最精锐的几个甲兵冲杀进去。 但胡茂祯也听到了马蹄声,他看到朱慈烺带兵赶来,当即一边大喝,一边持盾提枪,亲自上阵。 那些家丁听到胡茂祯喊的话,顿时士气大振,他们都明白此战意味着什么,若是能在皇太子殿下眼前立下大功,从此一步登天,也不无可能。 于是乎,原本就是苦苦支撑的卢九德亲兵们,在胡茂祯亲领的这一轮猛冲下,直接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而一被冲散,进入大院,这些南兵便再也无法组织起反击了,胡茂祯一路猛打猛杀,连手臂的甲胄被砍崩了一道也不管不顾,直到将呆若木鸡的卢九德擒住。 卢九德才刚刚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思考应对之策,就再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而这个时候,他分派到各军监视的亲兵,虽然已经有所反应,但赶回来已经来不及,便是分派到各个城门上巡查的那三四十号人,零零散散,刚一赶回来,就被府衙外,朱慈烺亲领的骑兵击溃。 而黄得功,刘良佐,王会收到高杰家丁的通报之后,虽然早就已经迟了,但三人还是亲自带兵,想要去拦着那些回援的兵马。 他们在高杰刚刚动手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动静,只是一时不明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高杰传出了确切的消息,他们哪里还敢怠慢? 这种事情,高杰既然已经大张旗鼓在做,那北岸的那个太子,恐怕就不是假的了。他们可以不相信高杰的人品,但却不会不信高杰愿意拿命赌的东西。而胡茂桢抓住卢九德之后,立马又从对方手下人的口中拷问出了福王所在,然后汇报给了陈福,陈福收到汇报,嘴角一抽,但也只能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前往监视,等到确定福王确实就在那里之后,才派人去向朱慈烺禀报。 朱慈烺当即下令陈福把违反宗室规定,擅自进入中都,勾结地方镇守太监的福王朱由崧抓了起来,然后直接领兵进入府衙,卢九德此时已经被五大绑在他面前,而路振飞也很快就被解救了。 此时,凤阳城内,乱兵四起,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卢九德麾下的标营亲兵被击溃后,残兵已经窜入了城中。 陈福虽然逼降了三人,让他们去找到标营的其他军官,收拾残局,但一时还没有见效。 两军对垒,城内原本就人心惶惶,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又突遭兵祸,城外也是喊杀声大作,哪里能不乱? 但朱慈烺此时手中兵马太少,根本无法迅速掌控全局,而且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收拾这些乱兵,而是拨乱反正。 府衙大堂内,福王和卢九德一起被绑着跪在了朱慈烺的面前,周世显,陈福,路振飞,邢氏,胡茂祯等人分列左右,两排全副武装的甲兵肃然挺立,从府衙大堂一路到门口的石狮子,气势森严。 夜幕下,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王会等人先后赶到,看到堂上的皇太子和跪在地上,依旧硬气的卢九德,以及泪流满面的福王,皆是大骇,行礼之后也都跪在了地上。 早有准备的高杰自然是第一个赶到的,黄得功手下的家丁战力强悍,直接在城外控制住了卢九德派来监视他的标营亲兵,但刘良佐根本不管这些,直接就领着亲卫,入城表忠心了,速度还要更快。 黄得功第三个才赶到,一进入府衙大堂,就看到了高杰和刘良佐战战兢兢跪在了地上,他一路上都在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懊悔,此时也只能跟着跪地,全程胆战心惊。 朱慈烺等到淮扬巡抚标营都督王会赶到,行礼跪地之后,直接让周世显宣布了卢九德的罪行,即刻处死,同时还有福王朱由崧身为藩王,勾结地方镇守太监,擅自进入中都,不仅仅是逾矩,更是大罪,但现在还不是判决宗室的时候,朱慈烺留着还有大用。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直接杀了卢九德,而是直接将这个图谋不轨的太监一脚踢到了三个总兵,一个标营都督的面前,紧接着从周世显腰间,拔出一把厚背腰刀扔到了被五大绑,正横躺地上的卢九德身下。 朱慈烺一言未发,但四人却是已经会意,高杰反应最快,直接拿起刀一把捅进了卢九德腹部,刘良佐紧随其后,争着表现自己的忠心,王会也唯恐落后,拔出插进卢九德腹部的刀,朝着对方心肺的位置刺去。 卢九德被插了三刀,血水渗出衣服,已经流到地上,剧烈的疼痛已经使得他面容扭曲,但是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而黄得功此时也不再犹豫,接过王会的刀,又朝着卢九德的身体,刺了进去,他在军中本就以勇猛著称,一时心急,用力过大,直接就刺穿了卢九德的胸膛,没到了刀柄。 朱慈烺看着面前几人争相表现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面色严厉走下去。他从黄得功手上接过刀,看着这个面色忐忑的大将,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扬声道: “不愧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 说罢,两个侍卫上前,将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的卢九德扶起,朱慈烺立刻挥刀,直接劈裂了对方的脑袋,然后大喊道: “拿酒来!” 周世显立刻将刚刚从外面酒家找来的一坛酒水拿来,同时身后跟着的五个亲卫,还每人手持两个碗,立在了侧面。 朱慈烺将卢九德的颅血滴入酒中,然后径直往那十个碗中倒入,一坛酒几乎刚刚好倒完。他随即端起第一碗酒,对着已经接过酒碗的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王会,路振飞,周世显,陈福,李本深,胡茂祯九人道: “今日,在大明龙兴之地,列祖神灵之前,本宫以此逆贼颅血佐酒,同诸位共饮。从今往后,诸位便都是我大明的赤胆忠臣,咱们君臣一心,卫我大明江山,护我大明社稷,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再造盛世,定我大明万世之基!”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20181107124212127的持续打赏,同时也感谢所有书友自开书以来的一路支持,作者菌预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遂发财,大吉大利! (本章完) 第42章 君臣博弈(书友们新春快乐) 第42章 君臣博弈(书友们新春快乐) 凤阳府城府衙内,随即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喊,不仅是府衙大堂前的这九人,在场的一众将士闻得此言,也都齐齐单膝跪下,齐声大喊道: “殿下神武,我等定誓死效忠殿下,誓死效忠大明!” 事成定局,在朱慈烺的命令下,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王会等人,也随即领着各自心腹家丁,开始整顿城内乱局。 高杰此时在另外三人面前十分嚣张,邢氏是他正妻,李本深和胡茂祯是他部下的两员大将,在这次平逆中都立下了大功。 黄得功和刘良佐原本就瞧不上他这个贼寇出身的败将,此前处处排挤,如今因为从龙慢了一步,地位大受影响,在高杰面前根本不敢再摆谱。 至于王会,原本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巡抚标营都督,如果不是路振飞被卢九德软禁,卢九德为了收买他,抬他起来,他可没有这种机遇。 于是乎,四人在整顿城内乱局的时候,都十分卖力表现,就连刘良佐,也不惜派出全部心腹家丁,在自己负责的区域,竭尽全力搜罗乱兵。 只不过,他的实力和王会差不多,根本抢不过高杰和黄得功,一遇到卢九德溃散的亲兵,只能是仗着朱慈烺这个皇太子的大旗招降。 高杰搜罗了几十名卢九德麾下溃散的亲兵,还有数百名普通营兵,原本还想偷偷吞下一些,扩充自己实力的,但立马被李本深告诉邢氏,劝阻了他。 他虽然最终交出了那些兵马,但心中依旧有些不服气,作为当前南直隶诸军中,平逆的第一功臣,高杰心中对于朱慈烺,敬畏并不大,如果不是邢氏和李本深同时劝阻,他可不会松口。 黄得功知道自己落后一步,便完全没有这些小心思了,他虽然已经和朱慈烺共饮血酒,但还是十分担心自己的前途,不愿被高杰压过一头。 四个人的明争暗斗,从拜入朱慈烺麾下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这便是此时大明的旧派军队,最普遍不过的表现!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这三个总兵,一个标营都督,才终于基本整顿好了城内的局势。 凤阳标营的溃兵除了部分逃出城外,或者死于乱军,两千多人被找回,其中还有四百多个甲兵,其中一百多人是投降的卢九德亲兵,剩下的那些则是马士英留在城中的亲兵。 朱慈烺当即又给几人记下了一功,然后便下令他一路记功升官,此时已经是京营营官的陈福,暂领凤阳标营,带着麾下甲兵,整理这些标营的残兵。 与此同时,此时已经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驸马都尉的周世显,也随即在四人的协助下,搜罗船只,把江北的三千殿前军,接到了凤阳城中。 朱慈烺一直心心念念的甲胄刀枪,在凤阳府城的武库里面,终于找到了部分。不过,甲胄依旧很少,刀枪倒是十分充足。 路振飞见状,当即表示淮安府的武库里面,还有一批甲胄刀枪,到时候可以运来装备大军。他在任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积极督办军务,其中军备和粮草便是最重要的两项。 朱慈烺听罢,赶紧继续询问了淮安府和江淮各城的军资储备情况。 他昨夜到现在,一直忙着处理卢九德谋逆的残局,以及思考如何处置此时还在淮安的宗室和他们从北方带来的金银珠宝,直到殿前军进城之后,才得以抽出时间,筹措军备。 路振飞在南方诸臣中,已经算得上能臣了,而且并不热衷于争权夺利,他当然十分热情,这样的臣子,今后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当然,路振飞这种老顽固,一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轻信卢九德请罪,朱慈烺直接要免他的罪,他还不愿意,如今只能是换个说法——戴罪立功。 在掌握了南直隶的绝大部分军队之后,朱慈烺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到南京登基。相反,他还要南京群臣,到中都凤阳来请他,他才能动身。 军权是朱慈烺当前最看重的东西,但仅仅有这个,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掌握整个朝局,以确保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调集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训练新军,整顿和扩充南直隶和湖广原本的几支军队。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南京群臣之间,还有一场没有硝烟的君臣博弈。 在大明现行的体制下,朱慈烺现在虽然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但他要的是整个朝局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对他的旨意完全贯彻,绝对不能存在崇祯朝和弘光朝那样的阳奉阴违和无休止党争。 在派人前往南直隶各地,特别是淮安和南京通报太子南幸之后,朱慈烺一方面派出路振飞,继续统筹江淮的钱粮,让周世显准备祭拜皇陵,另一方面,则是亲自督练殿前军,任命和选拔基层军官。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刘泽清收到消息之后,居然直接带着麾下的四个总兵和几十亲卫,快马加鞭,两天两夜,便直接赶到了凤阳。 当初李邦华到淮安,路振飞带着标营出动的时候,他便派出了哨骑,观察两边的动向,现在行动起来当然十分迅速。 刘泽清当初虽说以各种借口不去北京勤王,可现在皇太子殿下已经来到了南直隶,还杀了卢九德这个凤阳镇守太监,手握江北三大总兵,两大标营,他哪里还敢再拖延下去?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权,绝大部分都天然敬畏,更何况朱慈烺还展示出了强大的实力,刘泽清心中一番权衡之后,早已经发慌。 而且,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他还不敢多带兵马,只带了随行护卫的几十骑,他很清楚这种时候,皇太子绝对不会因为当初勤王的问题,就下旨杀他。 为了安抚人心,顾全大局,朱慈烺自然在凤阳亲切接见了他,当前的局势,他依旧有很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一切都得从全局出发。 至于刘泽清,看到高杰,黄得功等人服帖乖巧的样子,也十分收敛,不敢表现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对于高杰的跋扈和实力,是清楚的,当初两人几乎是同时逃进的南直隶,对于黄得功的战绩,也有所耳闻,若是高杰和黄得功都已经服从这个皇太子,那他就没有嚣张的资格了。 与此同时,朱慈烺看着江北最后一个手握重兵的军头前来表忠心,南直隶诸军最后的一点隐患,也随之消散,倒是对南京方面的反应,有些失望。 按理说,刘泽清都已经赶来了,李邦华亲自前往南京证明自己的身份,史可法等人应该行动很快才对啊! 难不成,李邦华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一个平平无奇的帅哥,少年已暮的打赏。 (本章完) 第43章 荒唐闹剧 第43章 荒唐闹剧 朱慈烺从凤阳派的信使不分昼夜,一路奔驰,依靠沿途的驿站,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最终在平逆结束之后的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抵达了长江北岸的浦口大营。 此时,因为北面不断传来的消息,南京京营也早已经沿江有了防备,过往的船只都需要盘查,这些信使的身份被确认之后,负责江防的诚意伯刘孔昭丝毫不敢懈怠,立马派出了一艘大船,亲自护送几个信使渡江进城。 李邦华因为日夜不停,长途骑马,最终还是病倒在了路上,原本应该五天前,也就是四月十日就到南京的,但他因为骑马剧烈颠簸,不慎肛裂,只能换上马车,继续赶路,一直到昨日傍晚,才进入南京城。 在此之前,李邦华也派出了信使,提前赶到南京,传达了太子南幸的消息,但南京群臣果然对此产生了怀疑,特别是北面的崇祯皇帝和太子殉国的消息,如今早已经在南京传得沸沸扬扬。 最终,只有史可法召集了南京京营的兵马,想要去凤阳迎驾,但出发前,因为凤阳,徐州,淮安等地发现假太子的消息传来,他又放弃了这次行动。 这些焦躁不安的大臣们,虽然对外“禁止讹言”,但私底下,对于这些传言,其实早就信了,一个个都在想着拥护之事。 毕竟,北京城已经被闯贼攻破,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北面又传来了那么多听起来“无比真切”的消息,崇祯皇帝此前还一直没有南迁的计划,他们如何没有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很多事情,心里可以想,但嘴上却是一点不能说的,否则就麻烦大了! 而且,无论崇祯皇帝是死是活,无论是拥立新君,还是迎接南迁的皇帝,南京这个副都,都必然转正,在这里坐了许多年冷板凳的各部大臣,勋贵后代,甚至是太监们,也都即将翻身,迎来泼天富贵。 于是乎,明明是国破家亡,但南京城内的大臣们,暗地里却大部分都兴高采烈,在盼望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而由于朱慈烺的出现,李自成加快往南散播北京城破,崇祯和太子殉国的消息,历史轨迹早已经偏离,钱谦益也比原本历史上更早来到了南京城。 他现在虽然只是在籍,还不算是正经的官身,但在文坛的声望,还有早年为官的资历,就摆在那里,南方的东林党一派官员,此时隐隐有将其当作党魁的趋势,“拥立新君”这样的大事,他当然不会错过。 如今的南京朝堂之中,可谓是“东林党”人遍布,史可法之下的兵部侍郎吕大器,便是其中之一。此前,他还亲自出面,邀请了当前南京朝堂上的实权高官们,商议新君的人选问题。 且说,钱谦益这次专门从常熟赶来,便是为了主持其事,为自己今后重返朝堂攒下资本。 为此,他还到处游说,同时立场十分鲜明:坚决反对拥护福王朱由崧,支持迎立潞王朱常淓,以贤君中兴大明。 而他游说的人中,除了韩赞周这个指掌兵权的南京守备太监外,还有南京的户部尚书高弘图,左都御史刘宗周,右都御史张慎言等人。 换言之,在南京这个大明的备用京城里面,几乎所有实权人物都在里面了,若不是他们都看不起地方大臣和武人,或许凤阳总督马士英,南直隶当前的四大总兵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也会在这里。 南京的这些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们,因为与福王一脉结怨太深,担心朱由崧一旦登上帝位,会对他们展开报复,于是便打算以“立贤”的名义,反对迎立福王朱由崧。 而朱由崧也确实不算什么好东西,在是世子的时候,就因为贪婪好色而出名。 史可法在原本历史上,还在拉拢马士英的信上,直接写下:福王“贪、婬、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桩罪,最后被马士英当作了把柄和打击他的有力武器。只能说,史可法这个当前南京的第一实权人物,在政治上是极度幼稚的。 昨晚,当这些人正在府衙中议论纷纷,钱谦益还得到了户部尚书高弘图的认可,眼看就要说服所有人的时候,兵部的一个官员就忽然从外面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便结结巴巴大喊道: “殿下南幸,已,已抵凤阳,现谕南都各部大臣,即刻起北上觐见,不得有误!” 吕大器原本还想训斥对方不懂规矩的,但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太子没有殉国,不仅没有殉国,还已经到了凤阳,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迎驾啊! 眨眼间,屋内就乱作了一团,钱谦益这段时间奔波了那么久的,终于就要说服所有人了。但随着李邦华的到来,他登时成了一个笑话。 而这些自诩为国之栋梁的大臣们,刚刚还在热烈讨论该拥护福王,还是该拥护潞王,顺便一起嘲笑史可法的迂腐,一直坚持要等北面的所谓确切消息,现在反而是他们的“拥福拥潞之争”,成了荒唐可笑的闹剧。 如今不过转眼间,这些大臣们,便都已经成了坚定的拥护太子派,一个个争相为自己刚刚“拥福拥潞”的言论辩解,甚至还相互攻讦起来了,简直丑态毕露,可笑至极! 不过,这些所谓的大臣们,经过一夜的协商和所谓准备,还没有出发。 一方面,他们担心史可法抢了首功,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这个一直坚持等待北面消息,忠心耿耿的“迂腐家伙”;另一方面,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争论到底是太子殿下来南京,还是他们去凤阳迎驾,以及该以什么样的礼仪规格迎接。 毕竟,这可是新君和他们之间的第一场较量,这些大臣此时还没认清楚局势。 于是乎,迎驾的事情,南京朝堂上手握权柄的衮衮诸公吵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个定论,谁也不满意自己迎驾时候的排序。 而史可法这个时候,也已经见到肛裂的李邦华,得到了消息。 直到此时,南京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们,为了不让史可法抢了首功,才最终下了决心,要去凤阳迎驾。 但此时,刘孔昭也不合时宜带来了朱慈烺“中都平逆,号令诸军”的消息。 听到卢九德这个凤阳镇守太监被处以极刑和江北诸军汇聚凤阳的消息之后,便是史可法和马士英,也都惊的瞠目结舌! 狼狈逃难? 这个皇太子殿下的出场方式,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新年事情比较多,作者菌还是老时间一天两更哈。 (本章完) 第44章 局势 第44章 局势 凤阳城内,如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巡逻兵丁,朱慈烺带来的的殿前军,陈福新领的凤阳标营,在城里城外形成了重重戒备森严的关卡。 林昌峰披着一身闪亮的银白色铁甲,肃立在凤阳府衙的大门,周边前来觐见皇太子殿下的那些文武官员们,都需要先通过他的核验之后,才能进入府衙,这让他心中十分得意,每每都不由得感慨自己当初跟对了人。 朱慈烺这几日在城中除了接见一些地方官员和德高望重的老者之外,便是巡视军务,殿前军和凤阳标营如今都控制在了他的手中,常登贵和陈福两人正在选拔军官,后者还需要进一步淘汰老弱。 与此同时,此时滞留在淮安府的宗室们,也是朱慈烺需要迅速处理的一大问题,特别是卢九德谋逆,福王朱由崧勾结太监,擅入中都这两个罪名可遇不可求。 福王虽然资财尽散,但此时淮安府盐商园林内的那些宗室,在逃难的途中,依旧带着大批家财和仆人,朱慈烺如今盯上的,正是这笔价值百万的军饷。 不过,这到底是宗室,大明的法统在那里,他虽然继位名正言顺,可是要处理这些宗室,依旧需要谨慎。 当然,这种事情暂时还是急不来的,而且朱慈烺还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新君,在这个时代,对内必须要足够“宽仁”! 而除了军务和宗室问题之外,北面大顺李自成的行动,也是朱慈烺当前最担心的几大问题之一。 奉李自成之命南下的董学礼大军,在十七日终于到了徐州,但因为李本深前一日便已经带着家丁回到了城中,率众坚守,董学礼并没有和原本历史上那样,轻易攻下这座淮北的桥头堡。 而一路上分兵各处,已经接受了运河山东段沿线各城的董学礼,也没有选择硬碰硬,反而是往青州府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他还派人回北京报信,向李自成求援,声称前朝太子已经南下,在徐州负隅顽抗,非上万大军,无法降伏。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李自成已经亲率大军东征山海关,讨伐吴三桂了,甚至大军前锋已经进抵永平。 早在四月四日,吴三桂察觉到刘宗敏率领的大队骑兵接近,便突然率兵返回了山海关,还在第二日设下埋伏,重创了刘宗敏大军的前锋。 关宁骑兵是松锦大战期间,洪承畴和清军小规模交锋的最大倚仗,战力和清军精锐不相上下,大顺骑兵在被埋伏的情况下,根本不能与之为敌。 刘宗敏见识到吴三桂的实力之后,也不敢继续冒进,而是派人回北京告急,同时率兵继续跟进。 于是乎,随着高第反叛,山海关失守,唐通逃到一片石,历史在短暂偏离原本轨迹之后,似乎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回来。 朱慈烺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但他清楚李自成的实力,加上自己成功南下,恐怕对方更加不敢坚守北京城,牵制清军。 而如此一来,那顺军兵败如山倒,不到一年,迅速溃亡,就不可避免了! 现在,朱慈烺最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能不能在未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练出一支强军,然后驾驭江北的这几支大军,依托江淮地形,完成对南下清军的阻击。 他这几日通过私底下和路振飞,黄得功等人的谈话,已经基本了解到了南京朝廷和南方各省的大体情况。 大明南方诸省相对于北方,受到农民起义和天灾瘟疫的影响较小,生产力并没有遭到太严重的破坏,财税和人口基础也都还在。 最关键的是,湖南,江西这两大产粮区,目前还在大明的控制之下,而江北等地,也因为瘟疫,出现了大量刚刚抛荒的田地,十分适合招揽流民屯田,加上有长江水系的连接,这意味着朱慈烺只要处理得当,并不缺训练大军所需的大批粮饷。 这对于训练新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产粮区,根本不可能养出强军。在这个运输落后,损耗严重的时代,靠外界输入,且不说成本高昂,军粮的可靠性也根本无法保证。 要知道,野战军和卫戍军的粮草供给标准是不一样的,这个时代强军需要保持战力,最基础的三天一小操,五日一大练,士兵吃饱喝足所消耗的粮草,就要远超普通卫戍军了,更别说战马对于豆料的巨大需求了。而如果想要在这个基础上加大训练强度,那肉食油脂的供给,就必不可少了,那将是更大的一笔财政负担。 不过,朱慈烺也清楚的记得,小冰河的影响在甲申年之后,将会逐渐减弱,整个东亚都将迎来相对风调雨顺的时期,原本历史上孙可望能在云南经营成功,练出十几万强军,便是得益于此。 这也就意味着,朱慈烺只要建立一个合格的政权,确保其运行,他就能从南方各省源源不断获得各项物资供应。 大明此时虽然失去了北方各省,但同时也摆脱了十几万边军的巨大财政负担,除了左良玉,江北四镇,南京京营和各地的标营之外,南京朝廷并无巨大的财政负担,朱慈烺如今可以把钱粮都用在刀刃上,训练新军也便成了可能。 根据路振飞提供的信息,如今仅仅是南京太仓,就有存银上百万两,米粮也有数十万石,这其中许多都是因为战乱,漕路断绝,原本要供应北方的钱粮,如今都尽数滞留了。 当然,除了这些好消息之外,坏消息也不容小觑。 路振飞此时依旧是乐观的,根本在于他觉得大明的税赋之基依旧健在,除四川已成瓯脱,其余南方诸省,自两淮到云贵,武昌到广州,都还在大明治下,钱粮俱有,工商繁盛。 但朱慈烺远没有那么乐观。 首先,云南很快便会大乱,沙定州并不会因为朱慈烺的到来而改变,他远在南京,也根本顾不上云南,顶多就是派人提醒沐天波加强防备。 其次,湖广也将成为主战场,那里的局势,在朱慈烺解决清军南下的危机之前,也根本顾不上。 而两广山高水远,福建实质上已经是郑家的地盘,不使点手段,恐怕很难控制,也不可能要求郑家将海贸利益,赋税钱粮悉数上缴。 郑芝龙虽然并无雄心壮志,但却是一个老滑头,不给够好处,想让他为抗清出死力,是不可能的。 但朱慈烺在江淮阻击清军,又需要郑家的水师助战,才能最快迫使清军退兵。 不过,这样的老滑头,也很好拿捏,只要朱慈烺挡得住清军,再许予其高官厚禄,甚至是联姻,郑家还是会听令的。 至于郑森,那可是一个可造之才,朱慈烺必须加以重用,提拔赏识,将其收入麾下,若是不出意外,此子将来必能独当一面。 换言之,今后一段时间,真正在南京朝廷直接控制下的,大抵只有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两广虽然也受控制,但必须派出得力大臣,使其为抗清提供部分钱粮。 而除了地盘和财税以外,朱慈烺现在面临更关键的问题,依旧还是军队! 一方面,南方几乎没有现成的可战之兵,另一方面,北边丢掉的那十几万边军,极有可能和原本历史上一样,随着李自成的战败,迅速转投满清,那局势可就十分不妙了。 要知道,这十几万边军现在是疲弱之师,可是满清一让他们吃饱饭,整肃军纪,严加训练,这些士兵可就不弱了。虽说依旧打不过满清的八旗兵,但是打左良玉,高杰,黄得功之流,却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朱慈烺心中一时不由得忧虑起来,他必须迅速扫除一切障碍,在两淮击败清军,稳住局势,为练出更多兵马争取更多时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渡江北上的南京群臣即将到达,朱慈烺收到塘报之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甚至为了显示自己对武人的恩宠,在群臣抵达凤阳的前一日,还带着陈福,常登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等人在淮河江畔打猎。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45章 本宫要北伐 第45章 本宫要北伐 凤阳府城西面,涂山和淮河交界处的芦苇荡边上,数百骑兵纵横往来,外围还有大队步军列营戍卫,场面可谓盛大。 朱慈烺正带着麾下的一众总兵狩猎取乐,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纷纷带着心腹家丁上阵表现,策马射箭,使尽了十八般武艺。 而在他们的助力下,朱慈烺大展神威,不到一天,就创下了射杀三十六只野鸭的绝佳战绩,甚至还有一次,一箭射下了两只野鸭。 当然,这比起满清的那些皇帝,一箭射死两头黄羊,勇武差点胜过郭靖的皇太极,“兔子终结者”康熙,朱慈烺的战绩,还是不够看的。特别是后者,号称一天射死了三百一十八只兔子,并自诩为千古一帝。 在这场狩猎活动中,高杰和黄得功又暗暗较起了劲来,两人麾下都有数百精锐骑兵,此时是谁也不甘示弱。 刘泽清虽然实力也不算太弱,但和两人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他虽然也想好好表现,但风头完全被高杰和黄得功压过了。 至于刘良佐,他麾下的家丁虽然也有马,但战力和王会的巡抚标营骑兵差不多,一直都是跟在黄得功后面,以防露馅。 要知道,江北四镇中,刘良佐麾下的大军是唯一败过给百姓的,可谓惨不忍睹。 而他的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朱慈烺,他早就让陈福找人盯着了,四个总兵的实力在这次狩猎之后,他便有了更准确的判断。 在朱慈烺之后的扩军计划中,除了殿前军,南京京营之外,湖广的左良玉,江北的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都会得到一定的扩编,并以此为条件,让他们按要求完成“兵民”分离,淘汰老弱为基础的整军。 但每一部的粮饷额度和兵额,朱慈烺都必须细细斟酌,一方面要确保各部能整顿出足够的能战之兵,另一方面也有利用粮饷和兵额,达到重新控制这些兵马的目的。 除了从龙之功居于首位的高杰之外,黄得功这个忠臣勇将,也是他要扶持起来的,而左良玉麾下有大批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和士兵,只要稍加整顿,就可以发挥出不错的战力,同样是他要兼顾的。 这次狩猎,便是朱慈烺摸底江北四大总兵的一次行动,他将会在此基础上,确定明面上的兵额分配,以及通过阶段训练效果核查等方式,进行奖惩,以达到他计划中的兵额分配目标。 如此一来,朱慈烺的整军计划便会在一开始获得足够的支持,而实力较强的高杰,黄得功,也将能通过后续的奖励,从刘泽清,刘良佐这里抢到一部分兵额。 而这种竞争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会使得朱慈烺更加容易掌控这几支军队,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完成整军,最终改变当前这四支兵马,兵为将有的状态。 当然,刘泽清和刘良佐若是表现得过于拉胯,他们也将会在后续被调离江北,然后逐步架空,朱慈烺对于两人的忠诚,始终十分怀疑。 到了傍晚,朱慈烺带队回凤阳府城的时候,居然在途中遇到了独自策马而来,而且浑身污泥,狼狈不堪的马士英。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马士英得了李邦华的嘱托,实在担心他的安全,又见不得南京群臣拖拖拉拉,一路上不停耽误时间,所以才先行一步,赶到了凤阳。 而他刚刚距离朱慈烺大概五六里的时候,由于连夜赶路,过于疲惫,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最终滚进了河道边上的淤泥之中,这才成了如今这副摸样。 朱慈烺看着这个忠心耿耿,令人动容的凤阳总督,心中大抵猜出了事情的原委,但他并没有挑破,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嫌弃,反而亲手为马士英擦起了身上的污泥。 然后,他这才发现马士英这个人精也是真的够狠,连胳膊都摔伤了,刚刚不仅没主动说出来,现在还忍着说不碍事。 不过,朱慈烺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人,史可法这种自我道德追求极高,不能藏污纳垢的忠臣他需要,马士英这种底线灵活,见风使舵的奸诈忠臣,他同样需要。在大明朝堂上,朱慈烺想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就得在内阁中放几个聪明人,也不需要做什么实事,只要在关键时候,全力支持他的决策就行。 到了第二日,南京群臣终于到了凤阳,朱慈烺也随即让马士英这个凤阳总督协助周世显率领的锦衣卫主持接见。 首先进城觐见的,是南京城内各部高官和勋贵们,他们跟着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鱼贯而入,很快就见到了坐在高位,身着戎装,此时正神态威严的皇太子朱慈烺。 南京各部的高官,由史可法领头,户部尚书高弘图,左都御史刘宗周,右都御史张慎言,兵部侍郎吕大器等人都已经赶到,李邦华因为伤势过重,最终留在了南京。 而勋贵则由魏国公徐弘基,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和等人领头,他们祖上都是大明开国功臣,功勋世代沿袭,如今一个个还都在南京京营中挂着空职,几乎占据了所有重要的位置,南京京营疲弱不堪,他们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勋贵集团的力量便一落千丈,他们虽然还在京营中挂职,但在那些文官书生们的眼里,早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甚至有的还受冷眼。 因此,这些勋贵对朱慈烺具有天然好感,特别是看着对方一身戎装的时候。 毕竟,如今谁都已经知道,大明出了一个有着成祖遗风的皇太子,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必然是倾向于武人一派的。 对于这些勋贵们表现出来的热情,朱慈烺自然是照单全收了,他还需要这些人来制衡南京的文官们,而且,到时候整顿南京京营,也还需要有人配合。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些勋贵大部分都是些没脸没皮的家伙,在原本的历史上,大部分都带头出城,投降了多铎率领的清军,堪称“汉奸大杂烩”。 如果不是为了制衡文官,改变武将们卑微的地位,以及维系朝堂平衡还需要他们,除了少数几个还算有些能力和骨气的,他根本不会接见这些人。 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朱慈烺完全不会和他们客气。 而这些勋贵们,此时在地上跪成了一片,无不以泪洗面,痛哭流涕,好像谁哭得大声,谁就是最忠心的一样。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赤胆忠心,一个个都说着若是知道太子殿下在此,早就身先士卒,前来迎驾了。 朱慈烺看着他们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可笑,这些人当初迎降多铎那个刽子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装模作样,丑态尽露呢? 不过,可笑归可笑,朱慈烺的目的,如今也都达成了,仅仅是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泪痕,紧张的神情,惶恐的面容,以及额头两鬓不断流出的汗,他便知道——君威已立! 相反,如今来觐见的那些文官们,能力虽然不算顶尖,但大部分都是有骨气的,南京城破之后,依旧坚持抗清,最终基本上死在了抗清的奔途之中。 朱慈烺象征地安慰了几句,询问了一些关于南京城内的文官各部各府各道基本情况的问题之后,便开始了他“欲开窗户,必要先掀屋顶”的真正计划。 他环视一圈面前的一众大臣勋贵们,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微微收敛情绪,一脸欣慰道: “之所以要在中都接见诸位,而非南都,便是因为父皇殉国之前,嘱托本宫到了南都,寻到忠臣良将之后,一定要出兵北伐,恢复江山,剿灭作乱之逆贼东虏。 今日,本宫看到诸位,这诚惶诚恐之心,才是真正安稳下来了,诸位都是忠勇之臣,一定都不会让父皇失望,会支持本宫即刻兴兵北伐吧?” 有点事情,迟了些。 (本章完) 第46章 十万强军 第46章 十万强军 朱慈烺问询之时,神态真诚无比,满是期待的眼神中,甚至还有些炙热,就好像真的是一个历经磨难,终于找到了依靠,要为君父家国报仇雪恨的赤子一般。 但听到这句话的一众大臣勋贵们,却是直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止是史可法,徐弘基,赵之龙,吕大器,高弘图等人,便是刚刚还因为自己昨日的当机立断,得到了皇太子殿下恩宠,得意洋洋的马士英,也着实被朱慈烺的这一波突然袭击打晕了。 而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武将,听到这话,同样顿时就蔫了,纷纷低下头,不敢再昂首挺胸,好像生怕自己会被这个虎狼一般可怕的皇太子殿下注意到似的。 这便是“以臣就君,恩威必显”了,这些大臣勋贵,甚至是武将们,此时都根本不敢再产生任何轻视之心。 朱慈烺掌握了主动权之后,随即面色一变,又厉声问道:“难道,诸位是怕了闯逆和鞑子,所以才不愿意支持本宫北伐?” 大堂上,一众人面面相觑,百般无奈之下,最终只能由史可法硬着头皮开口道: “殿下,非臣等心生畏怯,不愿支持殿下北伐,恢复江山,雪耻国仇,乃是当前天下大乱,南直隶人心惶惶,北伐之事,实在是得从长计议啊!” 史可法刚刚说完,勋贵之首,魏国公徐弘基,也当即拱手抱拳出言道: “史部堂说得没错,北伐之事,着实需从长计议,当前最紧要的,便是巩固南方各省民心,择首辅,组内阁,使各部运转如常,恢复朝廷威严,然后才是选名将,扩军备,议战守,严赏罚.” 而随着史可法和徐弘基这两个文臣和勋贵之首出言,左都御史刘宗周,右都御史张慎言,兵部侍郎吕大器,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等人,也齐齐出言应和,便是刘泽清,都跟着说了几句敌情不明,粮草不足的话。 由于此前朱慈烺选择了直奔凤阳平逆,而非南下,等待诸将的拥护,此时便是所谓从龙首功的高杰,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敢跋扈,只能是小心翼翼地跟着应和几句。 毕竟,现在朱慈烺就算马上要登基,这天子也不算是他们立的,相反,若是要追究他们当初在消息未明的情况下,企图拥立福王的罪责,他们也只能担着。 而不只是他们,南京的那些文臣勋贵们,也同样如此,他们此时都没有拥护之功在身,便也就没了原本历史上在朱由崧面前嚣张跋扈的底气。 “南方诸省不是还有数十万大军吗?难道都不能一战?”朱慈烺依旧没有松口,甚至继续搬出了所谓的崇祯遗言来压服众人: “若是不能北伐,恢复江山,本宫岂不是成了一个违逆父皇,对不住祖宗的不肖子孙?这南下登基,继承大统,又有何意义?” 此言一出,大堂之上更是鸦雀无声。 朱慈烺必须要第一时间确定“北伐”这一政治正确和南京朝廷的第一准则,此时已经殉国的崇祯皇帝,还有他的所谓遗言,是这些文臣武将们,无论如何,都不敢出头违逆的。 而此时被朱慈烺三言两语,便震得心惊胆战的诸臣,谁也不敢站出来再说什么了,特别是那些文臣勋贵,几乎都不知兵,他们是真的以为南方还有数十万大军的。 至于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一个个此前都虚报了兵马数目,想要骗取朝廷的钱粮,这个时候更不敢当出头鸟。“怎么,难道南方真的无兵可用了?”朱慈烺看着沉默的众臣,语气突然加重,咄咄逼人道。 “殿下,南方有兵。”正是此时,高弘图忽然出列,拱手抱拳,扬声高呼道: “臣以为,此时闯贼在山东立足未稳,朝廷应该立即派兵进入山东,以示大举讨贼之心,同时减免山东,北直隶田赋,收拢人心,然后再图收复京师!” “南方真的有兵?”朱慈烺终于等到了主战进取之臣,当即又确认道。 “真的有兵,而且单单是江北,就有十数万可战之兵!” 就在此时,马士英突然出言,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猝不及防间,就突遭背刺了。 “高杰所部便有甲士三万,骡马九千,黄得功所部也有三万大军,刘泽清南下途中,招揽了山东各部兵马,麾下四大总兵,大军也有数万,刘良佐同样如此。这些兵马数目,都来自于此前四人向臣索要粮饷时候的奏对,文书就在府衙之中。 而且,高部堂说的没错,山东如今人心未散,只要殿下高举兴复大旗,必定义军群起,喜迎王师,有江北四大总兵,十余万强军为基,闯贼根本不足为惧! 殿下,如此大好时机,断不可错过啊,若是此番不抓住机会,举兵北伐,等到人心尽丧,恐怕没有一二十年,不死千百万民,是万万不能恢复北国江山的。” 朱慈烺看着马士英,微微一怔,这家伙反应那么快,那么聪明的吗?这就猜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并且丝毫不畏惧那几个实际上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中的总兵,以破釜沉舟之姿,成为了当前力挺北伐的第一臣,高弘图这个已经称得上激进的大臣,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等胆识魄力,如此聪明才智,难怪马士英能在原本历史上,在拥福拥潞的对决中,迅速调整自己的站位,立于不败之地,短短数月,就从一个地方总督,登顶成为了弘光朝的第一权臣! “真的是如此吗?”朱慈烺这次目光转向了高杰,轻声询问道。 只是,这话传到高杰耳中的时候,却让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久久不敢作答,往日自诩从龙第一功臣的那股子跋扈劲,似乎顿时烟消云散了。 “黄得功,你说,你麾下有三万大军吗?”朱慈烺见状,随即又扭头看向了驻军江北的第二个总兵。 “刘泽清,刘良佐,你们呢,你们麾下能战的兵马,有三万吗?” 如此一来,朱慈烺在即将开始的整军计划中,也完全占据了主动权。在他这个亲自平逆,手握兵马的正牌太子面前,所谓的江北四镇,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本章完) 第47章 军政大权 第47章 军政大权 “高杰,难不成你此前奏报的有兵三万,骡马九千,都是蒙骗本官的?” 马士英一句话,就直接把自己撇干净了,顺带还卖了黄得功一个人情。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不仅看出了高杰的跋扈,也已经知道对方和黄得功矛盾重重,而黄得功和他交情不浅,两人去年四月,才一起平定了河南永城的叛将刘超,他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拉拢的。 而朱慈烺听罢,已经大抵猜到了马士英的目的,看来这家伙和原本历史上一样,是看准了时机,想要入阁拜相,成为新朝的第一权臣。 对于朱由崧这样的皇帝,马士英自然是避战的,但面对朱慈烺这样背负着国恨家仇,态度鲜明的皇太子,他就必须换个说法,成为忠勇无畏的主战派了。 马士英在军事政务上的能力,都算不上出彩,但在关键时候的决断,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敏锐,就远超史可法,高弘图等人了。 “高杰,本宫知道你是忠心的,有什么难处,都说出来,本宫必定不会怪罪于你!”朱慈烺逼问之后,并没有继续高压。 他当然知道高杰没有那么多兵马,但对方具体有多少能战之兵,他也同样不清楚。借着这次机会,他既要好好打压一下高杰嚣张气焰,也要摸清楚江北四个总兵的实际兵马数目。 高杰闻言,喉结紧张地蠕动了几下,他没想到马士英做得这么绝,更没想到面前的太子爷,手段竟然如此狠辣,最终只能拱着手忐忑道: “臣部下确实有兵三万,但多是各地的乱兵,民兵,不愿从贼,所以才跟着臣南下的。至于真正具有甲胄军械,能野战拒敌的,只有堪堪万人。 而骡马九千,其中大半都是驮马骡子,还有一些毛驴,军马只有近两千,不过因为豆料补充不足,这些军马真正能战的,也不过千余。 若非如此,臣必然不会仓促南下,一定北上勤王。南下实在是因为闯贼追的紧,而各地历尽数年大灾,根本无法供应军需” “原来如此,高卿也是为难了!”朱慈烺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却没有放过其他几人,随即又看向了黄得功问道: “黄得功,你麾下有多少真正能战的兵马?” “臣麾下有近三万能战之青壮。”黄得功听到高杰主动交代之后,朱慈烺对他的称呼都变了,心中更加紧张,也随之老实交代道: “只是甲胄军械匮乏,骡马严重不足,披甲战兵不到一万,且大部分都是旧甲,劣甲,军马也仅有千余.” 刘泽清听罢,唯恐落到最后一个,情急之下,直接跪地,全盘托出道: “臣麾下原本有兵马三万余,但同高总兵一样,大部分都是山东各州府不愿从贼的将士,因为山东群贼并起,一路南下途中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下了两万余,军中辎重同样是损失惨重,将士们缺少兵甲,若是此时就要出兵,恐怕只有不到万人能战.” 而刘良佐当初虚报最多,生怕自己会因为兵强马壮,成为北伐前锋,但他一直都在南直隶,想要找借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他看到刘泽清居然抢在前面跪下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现编了一个理由: “臣麾下也本有兵马两万余,只是前段时间殿下平逆期间,被乱兵袭击,损失颇大,此时只剩下了一万余兵马,由于常年与贼寇作战,兵甲马匹同样紧缺,此时能战之兵,怕是只有五六千了” 史可法,高弘图,刘宗周,吕大器,徐弘基,赵之龙,刘孔昭等大臣勋贵,看着这一个个平日里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甚至敢纵兵劫掠州府的军头,此时在皇太子殿下面前,全都战战兢兢,争先恐后地交代自己麾下兵马,根本就是惊讶不已。 他们一开始听到朱慈烺在中都平逆的时候,心中都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还猜测是某个军头胆大包天,挟持了皇太子殿下,史可法,高弘图,徐弘基等人,还为此忧心忡忡。 但今日一看,殿下果真是有帝王之气,那些马士英,卢九德都无法完全制约的武人,殿下居然只是动动口舌,便已经降伏了! 与此同时,听完麾下所谓四大总兵的交代之后,朱慈烺对于自己的麾下掌握的兵马数目,以及将来各部的钱粮额度分配,也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而不是和原本历史上一样,一年费数百万军饷,养不出一支可战之兵。 他知道,只要淘汰老弱,严肃军纪,加强训练,确保军饷粮草,兵甲军械的供给,这些兵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他们在原本历史上投清精简之后,当了绿营军能战,面对八旗兵,还不至于连守城都做不到。 “这么说来,江北实际上可战的兵马,只有不到三万,骑兵不足三千?”朱慈烺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狠狠地扫了一圈面前的众人,又幽幽质问道: “北伐闯逆鞑虏,恢复江山,为父皇报仇雪恨,这点兵马,能够吗?”“南京京营还有六万大军,或许可堪一用!”马士英得罪了四个总兵之后,又朝着实质执掌京营的文臣和勋贵们开炮了,他已经基本确定了朱慈烺所谓北伐的目的,并下了决心要做一个孤臣。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从龙救驾的机会,现在想要入阁,这是唯一的办法! “京营因为瘟疫,如今能战之兵也不多了!”史可法赶紧解释,他虽然不知兵,但眼睛不瞎,经过之前两次半途而废的北上勤王,他已经知道南京京营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南京附近,也需要留下兵马防卫,殿下若是要北伐,恐怕只能调出万余兵马,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倒是” “本宫知道了!”朱慈烺抬手制止了史可法,随即道: “军务上的事情,本宫是知道一些的。这点兵马别说是北伐灭闯了,若不是江淮地势险要,坚城众多,有天堑可守,恐怕我朝当前就是自保,也困难重重。”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殿下是知道当前北伐万万不可的。但一个个也都不敢说话了,谁都担心这笔账算到自己的头上。 而朱慈烺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忽然间变得温和了起来,对着众臣缓缓问道: “按高卿和徐卿刚刚所言,若是要北伐,恢复江山,就得先重建朝廷,稳住人心,之后才是从财税军需,兵马名将这几个方面下手,徐徐图之。本宫说得对吗?” “殿下文韬武略,洞察天下大势,所言极对!”马士英也不管是不是问他,当即拱手奉承道。 史可法,高弘图,徐弘基,刘孔昭等人见状,心中对马士英更是鄙夷,如此趋炎附势的小人,太子殿下可别被他蒙蔽了。 “殿下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殿下要速速登基,如此方能号召天下,收拾大局!”史可法偷偷拉住还想说什么的高弘图,然后立即进言道。 他现在十分担心朱慈烺下一刻又改了主意,要继续北伐,那可就糟了。 高弘图虽然有着强烈的进取之心,但他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刚刚听到了江北各部如此不堪之后,此时也不敢再高呼即刻北伐了,史可法担心的事情,他也同样担心着。 “臣附议,请殿下速速前往南京登基,号令天下,收拾大局!”高弘图紧接着道。 “臣等附议,请殿下速速前往南京登基,号令天下,收拾大局!”一众文武大臣见状,也纷纷附和道。 只要皇太子殿下不坚持北伐,即刻前往南京登基,他们愿意做出任何让步。这个时候北伐,分明就是送死啊! 但谁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否则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朱慈烺自然注意到了史可法和高弘图两人的小动作,但他并不是真的要即刻北伐,而是要借此把所有人逼到角落里面,然后顺理成章地夺回一个战时皇帝该有的军政大权,再徐徐图之。 “如此也罢!” 朱慈烺深深叹了口气,但就在一众大臣悬着的心刚刚放下的时候,他又突然站起,厉声喝道: “既然你们要本宫先前往南京登基,再徐徐图之,那从今往后,朝中的政务人事,财税军需,凡是有关北伐的一切事宜,都必须放在首位,本宫都必须一一过目,亲自裁决!”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48章 入主南京 第48章 入主南京 四月底,朱慈烺带着南京朝廷当前的一众实权大臣议定并亲自部署了江北防线,解决了这一迫在眉睫的要务之后,又领着他们祭拜了凤阳皇陵,然后才开始起驾南下,准备登基,继承大统。 堂堂大明王朝,连一支可用的强兵都没有,北伐之事,如今自然是无从谈起了。 毕竟,没有兵马作为后盾,高弘图所谓的减免田租,收拢人心,以及猜测中的山东,北直隶义军群起,喜迎王师,便都只是毫无根基的空中楼阁罢了。 董学礼所部虽然只有两千兵马,但他的背后是十几万顺军,在李自成山海关大败之前,便是四大总兵中实力最强的高杰,也不敢贸然北上。 不过,出兵北伐虽然暂时搁置了,但朱慈烺也借着这次虚张声势,将南京朝廷的重心,真正转移到了整军备战,北伐复国之上。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他这个不久之后的一国之君,是否真正掌握了朝廷的军政大权。否则,所谓的北伐,便只能是一个永远落不到实处的口号。 同时,他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告诫南京群臣,今后建言献策,务必实事求是,不要再言大明尚有数十万雄兵之类的笑话了。 不仅如此,朱慈烺还乘胜追击,立刻提拔了一批能臣干将,以示君恩。 周世显,陈福,常登贵,林永安,以及一开始突围出北京城的另外二十二骑,这些原本地位不高的从龙元勋和南京众臣中,表现得最为忠心的史可法,位高权重的徐弘基,反应敏锐的马士英等人,也直接得到了提拔重用。 而此前表现平平,既没有和史可法一样数次带兵北上勤王,也没有徐弘基那样的深厚资历,更没有马士英这么敏锐,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反而是在拥福拥潞上横跳的那些大臣们,便毫无意外受到了冷落。 当然,其中的不少人,今后朱慈烺也都是要用的,只不过现在他还得敲打一番,让他们知道今后面对新君的时候,要如何做。 除了这些北上的大臣之外,那些从淮安府转移南下的宗室们,朱慈烺也专门派出了常登贵和林永安领兵护送。 常登贵和林永安两人之前都因为被留在了淮河北岸统领殿前军,没能和陈福一样,参与平逆,更没能喝上血酒,朱慈烺此番便是要给他们机会表现的。 前者是一早就跟着他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极好的副手人才,朱慈烺不可能冷落,而后者,懂得漕运,也了解运河和江南的不少商贸内幕,今后还有大用,同样需要再给些功劳,才好继续提拔。 福王朱由崧和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勾结谋逆的消息传来之后,滞留在淮安的宗室们,此时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敢有任何异动。 常登贵带着殿前军的三百余兵马来到了卢九德给滞留淮安的宗室们安排的庄园之后,很快就制服了庄园中的守卫,然后亲自带人进去查抄脏产。 从北面南逃的那几个宗室,身边仅存的十几个家仆原本还想反抗的,但被常登贵直接活劈三人之后,便都安静了下来,乖乖躲到了角落里。 常登贵和林永安带来的士兵们见状,也不再畏手畏脚,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来查抄逆臣家产和逮捕同党的,便是杀人,也名正言顺。 只不过,由于心理惯性,常登贵不动手,他们也都不敢罢了。 等到常登贵和林永安带着手下人抄家,将一箱接着一箱财货往外搬的时候,这些家仆就好像是担心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之后,会被灭口一样,全都不约而同地把脸扭到了墙边。 而那些宗室们,看着倒在园中的家仆尸体,心中都十分后悔当初接受了朱由崧的好意,搬进了和卢九德交好的盐商园林之中,他们此时面对查抄脏产的军士,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看着自己从封地带来的银子被搬走,那些宗室一开始还有放声大哭,甚至是以命相搏的,但全都常登贵以妄图谋反的名头喝住,然后被军士们架走了。朱慈烺不着急给福王定罪,还要找证据,论公道,便是等着这个时候了。若是早早就定了罪,结了案,那他还怎么借题发挥啊? 这些宗室从封地好不容易带了些金银珠宝逃出来,少的也有好几万两白银,多的甚至超过十万两,还有许多珠宝,在失去了田地之后,他们基本上就打算靠着这笔钱度过余生了。 毕竟,当今朝廷,早就靠不住了。 可如今,这笔钱突然被当成了脏产没收,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但常登贵一顶通贼的大帽子扣下来,又有圣旨加持,在他的示范和暗示之下,其他的甲兵也都是气势汹汹的样子,甚至对着那几个跟着一起闹事的太监大开杀戒,这些软骨头的宗室们,又还有哪一个敢放肆? 于是乎,一直等到常登贵和林永安押着他们和那些缴获的脏产一起南下的时候,他们还在叫嚷着要去告状,要向皇太子殿下讨回公道。 紧接着,他们的家产就在被转移的过程中,一不小心随着侧翻的船只,全都沉入了洪泽湖之中,常登贵和林永安虽然尝试打捞,但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而这一次,王府的那些家仆们,全都被动员起来打捞了,一个个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船确实沉下去了。 至于朱慈烺,在南下到浦口,受到南京礼部率百司迎接的时候,才终于收到了这一消息。 于是乎,他当即下了一道旨意,安抚这些如今身无分文的宗室们,以示皇恩,同时还每人赏了一百两银子,并承诺了会在南京给他们修建新的府邸,安排他们入住。 至于他们哭着喊着要面圣讨的公道,朱慈烺自然要给的,宗室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他当着那些大臣们的面,不可能狠狠摔到地上。 当然,查,是肯定要查的,一旦查出来,严惩也必须是要严惩的,朱慈烺还当着一众大臣的面,直接下了旨意,态度可谓是十分坚决严厉,只是没有安排具体的人去做这件事而已。 很快,先一步回到南京的魏国公徐弘基便率领一众勋贵渡江来迎接了,朱慈烺在浦口大营登船,数百艘大小船只横渡长江,浩浩荡荡,宛如从天际而来。 过江之后,船队停在了观音门燕子矶,朱慈烺在舟上接见南京百官。然后,便是三劝三退,最终朱慈烺碍于局势,勉为其难,同意登基了,并策马前往孝陵和懿文太子陵拜谒。 五月初一,朱慈烺率殿前军从朝阳门浩浩荡荡进城,一个月前的那三千余纤夫此时都装备上了甲胄刀枪,又在凤阳城的军营中训练了小半个月的鼓号队列,此时可谓是铁甲森严,队列整齐。 朝阳门城楼上的京营士兵们看着这支号令统一,气势威严的入城兵马,全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军队。 而道路两旁,此时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甚至沿街的民宅酒楼上,都站满了人,一个个正探头张望,想要一睹皇太子殿下的真容。 只是,当这些久不经战事的百姓们,看到面前铁甲铮铮,刀枪如林,气势如虹的军队,一时间全都怔住了,还是此起彼伏的步鼓军号声,又把他们给震醒了。 朱慈烺骑在马上,很快穿过了城门洞,他看着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西面皇城城墙的街边,无数双充满好奇,畏惧,敬畏的眼睛,此时都在看着他。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福王,弘光帝了,这将是一个新的大明,新的时代!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千寻暮晨曦的打赏。 (本章完) 第49章 新班底 第49章 新班底 徐弘基,赵之龙这两个南京守备的大员指挥着麾下的兵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秩序,生怕有任何意外发生。 不过,他们看着骑在马上,神采飞扬的皇太子殿下,以及随着皇太子殿下领着身后披坚执锐的骑兵中军出城门洞后,街道两边,全部跪地高呼,喊声震天的百姓,又不觉得自己还需要小心什么。 如此神武伟略之君,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可不是什么狼狈的落难太子,又哪里会有宵小胆敢犯上作乱? 两人在凤阳府衙内,都领教过面前那位此刻正骑在马上,看起来儒雅温良的皇太子,真正的面目,心中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而此时同样正在迎接皇太子殿下入主南京的史可法,高弘图,张慎言,姜曰广等文臣,也同样是心中敬畏不已。 “敬”的是朱慈烺大明皇太子,未来大明之君的身份,“畏”的则是这个未来马上天子这些日子和如今展现出来的帝王气势。 不过,除了敬畏之后,史可法,高弘图等人心中也是喜忧参半。 一方面,他们都知道当前的危局,只有这样具有雄主气魄的君王,才能力挽狂澜。而朱慈烺身披战甲,策马行进,统领大军的样子,完完全全符合他们心中对于中兴之主的想象。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希望朱慈烺太过独断专行,更担心对方任用奸佞,特别是此时跟着一起进入了南京,正得意洋洋的马士英。 此前的一番直言进谏,已经让马士英获得了平步青云的政治资本,他得到了朱慈烺的赞许之后,如今正坚定的一步步往孤臣的方向奋斗。 而这些自诩忠良,一心为公的文臣们,不仅仅对朱慈烺重用奸佞感到担忧,对于他重视武人,以至于冷落了文臣,更是忧心忡忡。 若是如此发展,将来大明必会重蹈汉唐亡朝覆辙,生出武人割据的动乱来! 远的暂且不说,就单单是跟着入城的高杰,黄得功等人,此时便是趾高气扬,虽然对皇太子殿下毕恭毕敬,不敢有一点违逆,但对于他们这些文臣,完全没有了此前的恭敬畏惧。 高杰经过那日的策问鞭挞之后,连背后对朱慈烺阳奉阴违,也得再三考虑,根本没有一开始还想私吞兵马的那种胆气。 不过,作为江北四大总兵中的从龙第一功臣,他此时对于那些姗姗来迟的文官,依旧没有任何敬重的意思,除非那是朱慈烺下令派来整军的。 而现在,高杰看着百姓们跪地高呼的样子,看着威严整肃的殿前军队列,以及骑在马上,身披鎏金山文甲的那个背影,心中更不敢有任何一点不敬。 甚至,他每每想起当初被李本深和邢氏成功劝止,心里还有些庆幸。不然,他现在恐怕根本没有机会和周世显,陈福,常登贵那三个从龙元勋一教高下了。 想到这里,高杰偷偷瞥了一眼身前的三人,他很清楚自己若是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在军功上胜过那三人了。 至于和他并驾齐驱的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高杰并不放在眼里,便是曾经忌惮的黄得功,此时他也不觉得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从龙救驾这种事情,慢了一步就是慢了一步! 周世显,陈福,常登贵三人,面对街道两侧,无数百姓的跪拜和注视,此时都高傲的昂着头,脸上满是兴奋和骄傲,这便是他们跟随皇太子殿下,一路披荆斩棘,历尽风雨,带出的大军。 曾经的犹豫,彷徨,踌躇,此刻都化成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他们此时都毫不怀疑,跟着皇太子殿下,能够中兴大明,恢复北国江山。 陈福心中更是高潮澎湃,眼中好像看到了将来封狼居胥,马踏燕山的辉煌。不仅是他们这些高官将领们,这个时候,赵正东也带着手下的那队纤夫,走在进城的队伍中,他身上已经披上了一重银白色的铁甲,高举着一面大旗,面对着潮水一般涌来的呼喊声,同样激动地昂起了头,脸上的横肉上,都跳动着兴奋。 在他身后那个军容严整的旗队中,古德富手中举着长枪,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那面代表着“殿前军”的旗帜,听到两边百姓的山呼海喊,他其实双腿有些发软,但心中更多的是激动和喜悦! 而殿前军全军将士,无不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离开北直隶和山东,更是第一次以这样昂首挺胸的威武姿态,进入京师。 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这种激动,兴奋,骄傲的心情,使得他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心中更坚定了誓死效忠大明的决心! 在百姓潮水般的呼喊声中,朱慈烺骑马经朝阳门入东华门,谒奉先殿,而后又出西华门,最终以南京内守备府为行宫,暂时处理朝中的公务。 此时,南京的宫殿还在修缮,登基大典也还在筹备之中,距离最终登基,还有一段时间,但江北的军务,南京京营的整合,却刻不容缓,各部大臣也都在等着新的任命。 第二日,为了部署御敌,运转朝堂和筹备登基大典,朱慈烺依照之前和大臣们商议的结果,在行宫——南京内守备府颁布了南京朝廷各级官员的暂时任命。 原左都御史李邦华为东阁大学士,遵先帝遗诏,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入阁办事;原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入阁办事;原户部尚书高弘图加东阁大学士,仍兼户部尚书,入阁办事;马士英加东阁大学士,兼右都御史. 与此同时,南京原本的各级官员也做了些许调整,魏国公徐弘基晋升为左柱国,掌管左府印,知经筵,原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为礼部左侍郎,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以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其他衙门官员也同样先后作了安排。 按照李邦华,史可法,高弘图,马士英等大臣的意思,这是要让“正人”占据要津,如此才能使得新朝有新气象,时局真正得到改善。 当然,如此分配,除了人尽其才外,实际上还是因为朱慈烺要兼顾北都从龙随驾重臣和南京一派的势力,同时以江北新扶持的心腹平衡朝局,以免朝中的局势脱离自己的控制。 朱慈烺自然不是朱由崧这样的软骨头,他手中有兵马,又没有依赖群臣救驾,驾驭群臣完全不在话下,如今的安排,既然已经让不少人都得以如愿以偿,也平衡了朝廷的力量,确保了朝局将来一段时间的稳定。 而文官暂时安排妥当,组成了内阁和各部的新班底之后,就轮到了军事上的安排了。 原本历史上的“江北四镇”,因为朱慈烺的到来,除了高杰之外,都没了所谓的拥护之功,同样也就没了原本的威风,加上朱慈烺麾下大军的威慑,现在如今一个比一个乖,都在等待朝廷的安排。 朱慈烺根据当前的局势和江北各部的实力,在驻防地上,稍稍做了一些改变。 四镇中实力最为强悍的高杰所部,驻扎在凤阳府北面的州县,以及徐州府,手下兵马较强,也忠心耿耿的黄得功被分配在了淮安府,两人互为犄角,结成江北的第一道防线,抵御来自北面的敌人。 而刘泽清则是调到了驻守庐州府,同时分兵凤阳府西南,暂任凤阳总兵的陈福领着兼并了路振飞巡抚标营和凤阳标营的一个新营,两人共同防范来自河南方面的敌人,甚至刘泽清部署在凤阳府的那支兵马,必要时候,也要接受陈福的指挥。 至于巡抚淮扬的路振飞,此时则是负责统一供应江北各部大军粮草,协调民夫,修缮各州府城防,同时督粮各地民兵。 而实力最弱,原本历史上还直接率麾下大军投降的刘良佐,则是被调到了江南的镇江府,名义上自然是为了更好的给他补充兵员,恢复实力。 至于扬州府,应天府,则成了殿前军的驻防地,这支兵马已经初具规模,而且有了基本训练,朱慈烺打算亲自统领,此时由已经成为京营营官的常登贵,暂时领着训练。 (本章完) 第50章 重建京营 第50章 重建京营 这些文武官员的任命,诏书上虽然都写明了只是暂领,但无论谁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新皇登基之日,便是他们转正之时。 而且,这还只是公布了部分关键位置的任命,其他的各部各司,甚至是内阁的空缺,都看这些官员们在这段时间的表现,或忠心,或能力,或胆子 总之,满朝文武,在错失了从龙拥护之功后,都得想办法为自己的前途,争上一争。 如此一来,朱慈烺想要控制朝局,任用贤能,就大大方便了。偌大一个朝廷,明升暗降,借着战时统筹诸事之机,开设新府,都师出有名,易如反掌。 在大明的体制内,一个真正具有能力的君主,是完全可以掌握朝局的,便是崇祯,想要换内阁首辅,斩杀督师,也不过是一道命令的事情。 但如何杀人,才能令人信服,才能真正有利于局势,如何借此威慑群臣,确保自己的命令得到贯彻执行,就是真正的帝王之术了! 朱慈烺之前在凤阳的时候,已经把这些官员敲打得服服帖帖,而在凤阳的小半个月,原本南京堆积如山的政务,在他宵衣旰食,夜以继日的批阅之下,最重要的几件大事,如今也已经基本处理完毕。 “卢九德谋逆案”的余波依旧还在持续,淮安的盐商因此受到了沉重打击,朱慈烺直接让路振飞暂时接管了盐政,妥善处置,一方面严格限制打击范围,另一方面又迅速扶持起了新的盐商,以免市场被邻近的扬州盐商占据。 朱慈烺确实要借此敛财,树立威信,但他也要告诉天下,大明的新皇帝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只要你不破坏规矩,那谁也动不了你,朝廷也会保护你的财产,但若是谁敢坏了规矩,就绝不轻饶。 这关乎着地方士绅的支持,更是大明合法性的保障,大明的基层控制全都靠地方乡绅,他在掌握足够强大的基层力量之前,必须要做出妥协,团结地方势力。 否则,那就是自掘坟墓,给已然入关的满清可乘之机了! 但盐政可是大明朝廷的一大收入来源,若不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朱慈烺还无法直接大刀阔斧改革,他必然是要彻底改革的。 朱慈烺如今真正缺少的,是自己扶持起来的大批亲信官员和一场可以让各方相信南京朝廷实力的大胜,这些都是改革所需要的契机。 军事上的胜利才是一个政权生存的根本,朝廷是暴力机构,这是一切政治行动的保障! 而路振飞现在虽然只是暂时接管盐政,但他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还是锻炼出一支可靠的官僚队伍,朱慈烺将来还有大用。 等到满朝都有了朱慈烺扶持起来的臣子,那就到了他真正要对大明这个一只脚已经迈进鬼门关的病人,全面动刀子的时候了。 现在,还只是借着“北伐备战”的契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但这个过程,涉及人力物力财力的调度,正是朱慈烺组建自己班底的实践。 此时,整个南京朝廷上上下下,除了中央的大小官员之外,还有不少周围省份的部分巡抚和将领,也都受诏,前来觐见皇太子,或参与登基大典,或来京商议军国大事。 朱慈烺还发了“招贤纳士”的诏书,准备根据记忆,提拔一批地方的文武能人到南京,参与到备战的过程中。 而湖广和江西两个方向,即将要应对顺军余部和左良玉两股军事力量,朱慈烺也必须早做准备,堵胤锡和何腾蛟两个财政和地方治理上都不俗的大臣,必须要尽快提拔任用。 当然,军事上的问题,就不能完全依靠他们了,这两人都不算知兵。 相比于何腾蛟,堵胤锡在全局战略上具有独到的眼光,也具备一定的练兵能力,但战役战术级的领军打仗,训练野战强兵,就不是他的专长了。 周世显这段时间一直连续往返于南京和浦口之间,他奉朱慈烺的命令,一方面要负责登基的准备工作,另一方面,也要筹备锦衣卫的重建,此时他已经暂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 对此,史可法,高弘图,甚至是徐弘基等一批南京的旧臣勋贵们,自然是联名上书反对的,生怕锦衣卫掌握大权,会使得朝中告密内讧成风。 但马士英嗅到味,立刻就两眼冒光,跳了出来,对重建锦衣卫表示支持,同时引得朝中大批还想升官的大臣们纷纷附和。 而李邦华这个当前实质上的内阁首辅,又没有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甚至还试图言明利弊,说服史可法,高弘图,只是根本没用。 不过,朱慈烺可不是朱由崧,想让他自废手脚,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他也不会像朱由崧一样,任由马士英排除异己,独占朝纲。 这朝局上的制衡,原本就不能任由任何一家独大,如今李邦华居中调和,马士英这个没有根基的江北“奸佞”对垒南京“正人”,是最好不过的。 于是乎,事情朝着朱慈烺计划中的方向,得到了落实,只是史可法和高弘图等人,心中依旧不服气。 而朝中的大事基本处理完之后,朱慈烺又借着督促演习事宜的理由,带着“正人”之首史可法,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周世显和一众江北调来的将领,突然前往检阅南京京营。 此前,朱慈烺已经借着临时任命,拉拢提携了一番南京京营里盘根错节,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处置的勋贵们,这让他们纷纷放松了警惕。 毕竟,对付这些虫豸,他这个大明王朝的新君,只要稍稍示好,抛出橄榄枝,立马便会有人直接跪下,要跟随他建功立业。 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说不得一辈子就这一次,别人就是想跪,恐怕也没这个地跪! 而检阅的结果也没有让朱慈烺失望,京营里的这些勋贵,基本上全都是废物,便是徐弘基这样稍微能做事情的,也有心无力。 朱慈烺看着来不及失火的京营资料房,马房,辎重房,粮仓,武库,当着史可法的面,大声赞扬了周世显办事得力。 为了保留这些证据,周世显刚刚进入南京的时候,便开始部署了,他的身份和那些勋贵,天然熟络。而锦衣卫此前的做事风格,也使得他的试探,根本不被怀疑。 史可法来之前,心中便隐隐不安,现在终于明白皇太子殿下是想干什么,但他如今似乎要争口气一般,依旧不愿意承认重建锦衣卫的必要性。 而那些几乎全部擅离职守,此时不是刚刚赶到京营,就是还在秦淮河返回路上的勋贵们,心中就惊恐万分了。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周世显已经带着手下人基本清点了一遍京营仅有的战马数,粮草数,还有武库里面的甲胄刀枪,火器火药,更加详细的账目,兵册,还没来得及检查。 朱慈烺看了看周世显呈递上来的京营家底,又抬眼看了看校场上,此时全都跪在面前,甚至有不少人颤抖着身子的京营军官和勋贵们,缓缓开口道: “京营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一众勋贵,甚至跟着朱慈烺来的高杰所部李本深,胡茂祯,黄得功所部田雄,刘泽清所部柏永馥等人闻言,都不敢大口喘气,他们对于这个年轻太子的权威,不敢有任何挑战。“前些日子,本宫在南京内守备府问你们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朱慈烺眯了眯眼,再度发问,他当初要给这些勋贵们赏赐的时候,已经得到过他们肯定的答复。 “甲胄战马虽然因为近年剿贼,损耗巨大,但仍能装备两万五千大军,现在要本宫念出来吗,偌大的京营,府库里面还有多少东西?” 校场上,跪在地上的京营军官和勋贵们全都把头磕到了地面,他们看到朱慈烺带来的兵马时,就感觉大事不妙了。 如今,除了林昌峰带的禁卫军,周世显带的锦衣卫,李本深,胡茂祯,田雄,柏永馥四人带的家丁,也全都在京营中。 这种情况下,朱慈烺便是想要直接砍了他们,他们也毫无还手之力。 史可法看着那些勋贵们心惊胆战,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此前他统领京营的时候,这些人是如何嚣张跋扈的。 一时之间,他有些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皇太子殿下的威严,还是锦衣卫真的有如此作用? 他此前也明明知道这些问题的存在,但根本不知道如何搜查到证据,就算有证据,恐怕这些勋贵,也不会畏惧他 “李本深,胡茂祯,你们来看看!”朱慈烺随即下令道。 而李本深和胡茂祯两人得令,也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就上前,接过了朱慈烺递过的几张纸,两人很快就看得眉头紧锁。 “你们都是领军多年的人,说说看,京营还有什么补救之法?”朱慈烺沉声问道。 李本深和胡茂祯早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两人闻言,赶紧一唱一和,配合了起来。 “殿下,如此大的缺额,想要补上,恐怕得上百万两白银,非一年半载可行啊!”李本深拱手抱拳道。 “江南工匠众多,工坊遍布,又有河道联通各处,免去了运输损耗,补充这些甲胄刀枪,应当五六十万两白银即可,时间也不会多久。”胡茂祯紧接着拱手抱拳道。 “不过,那么多银子,这.” 这几乎是明示了,银子被谁贪的,谁就得吐出来。朱慈烺此番是局势未稳,所以没有下死手,这样的机会抓不住,那就怪不得他了! 于是乎,一众跪地的军官和勋贵们,立刻乞饶,纷纷表示自己愿意戴罪立功,为国奉献家财。 而朱慈烺也自然顺水推舟,直接下令李本深,胡茂祯全权负责此事,田雄,柏永馥配合,周世显带着锦衣卫监督,诸事直接向李邦华禀报。 南京京营到底是要精简,甚至重建的,这些没有能力的勋贵们,也到底是要继续挂职,然后管着几个空营,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朱慈烺接管的,虽然是一个实质上已经半瘫痪的朝廷,但这个朝廷依旧建制完善,而且带有沉重的历史包袱。 他虽然通过自己的一系列决策,甩掉了其中的一部分包袱,在军政上都掌握了主动权,但剩下的那些,依旧需要谨慎处理。 当初跟着他突围出京的二十五骑,李邦华已经入阁,居首辅高位,周世显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从殿前军中抽调了百人重组锦衣卫,陈福领着江北的两个标营,成了总兵,常登贵则是领着殿前军,两人麾下的军官士兵们,也都成了各级军官。 大明历经两百多年,此时已经形成了“一大功”和“累小功”两种封爵模式为主的封爵制度,其中“一大功”封爵是在战事中立下匡扶社稷的重大功劳而被封爵,周世显,陈福,常登贵等人,便是属于前面这种。 换言之,这些可都是大明未来新的勋贵,朱慈烺就算是为了拉拢人心,显示自己善待勋贵的态度,也不可能在明面上对南京的勋贵们动手。 不过,架空是必然的,只是还得再利用一番,等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朱慈烺才会让他们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尸位素餐,付出代价。 其实,只要朝廷的军政大权掌握在手里,他就有无数种办法从治下的勋贵富商手中筹集军饷,单单是放宽科考限制,增加科考名额这一项,就足以让各省士绅富商挤破脑袋捐款。 而如此一来,朱慈烺也能获得朝中大臣们的支持,借机改革科考,改变如今早已僵化的科考体制,真正意义上选拔出有能力治国的人才。 毕竟,他也并非是要与文官作对,那并不全都是他的敌人,这些都是他为了重建朝廷,快速实现自己练兵计划的准备。 这一次,借着突袭检阅军营,发现了军营内一系列严重疏漏的机会,朱慈烺也顺势重新安排了殿前军和南京军营的部署和训练,并把京营还能一战的数千战兵,都调入了殿前军,扩充殿前军兵马的同时,也是彻底挖空京营。 如此一来,朱慈烺调入南京京营的李本深,胡茂祯,田雄,柏永馥,则能领着各自的家丁,重新招募新兵训练,组建新营了。 而那些勋贵在失去了原本的老部下之后,也不会再有阳奉阴违的实力,李本深,胡茂祯等人为了自己的权势,也必然会全力逼饷。 朱慈烺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军官不足,陈福和常登贵麾下提拔上来的军官,可以带一个司,三四百人,但是让他们一下子统领数千人,必定是会出大乱子的,而那些士兵,最多就是当到百总了。 不过,抄了滞留淮安的宗室和盐商之后,他已经多了近两百万两白银军饷来练兵,而江南的手工业生产能力,还有广东,福建的冶铁,火器制造能力都十分强大,只要朱慈烺有足够的银子,想要购进武装强兵的军备,并不难。 这个时代范畴里的强兵,无非就是用钱砸下去,同时让真正经历过辽东,辽西,至少是中原战场,有实质带兵经验的将领统领。 朱慈烺若是仅仅是守江守淮,还不需要太多骑兵,从高杰,黄得功,刘泽清麾下调来的部分将领,他们一年练出来的军队,已经足够守城了,甚至据城反击了。 要知道,原本历史上,这些将领在军饷充足,军纪严苛的情况下,局部小战役,是相当能打的,只不过都不具备统领数万人大军的实力。 朱慈烺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南京京营,在他亲自指挥训练的殿前军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其他各部兵马,都不合适太过强大。 他真正要重新塑造,不让明军旧派军官污染的新军,还是殿前军,那才是真正的“天子亲军”!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凌乱的回忆o的打赏。 (本章完) 第51章 殿前军的编制(二合一) 第51章 殿前军的编制(二合一) 朱慈烺在南京京营驻地停留了两日,原本送往行宫的公文,也接到命令直接送到了军营。 李本深,胡茂祯,田雄,柏永馥四人虽然带了家丁,但他们招募新兵和军需供应,还需要兵部派人来组织和接洽,这些都是朱慈烺亲自安排的,京营他同样要牢牢掌握在手中。 不仅如此,四个新营的名字,他也亲自赐下了,分别是“武威营”,“武勇营”,“武耀营”,“武奋营”。 这个时期,明军的军队编制颇为混乱,京营,边军,地方标营,卫所各有一套体系,甚至还有地方将领个人喜好的影响,这使得各地方军队相互之间的配合作战,更加困难。 不过,各地方军队或多或少都参考了戚继光当初在北方的练兵方略,甚至就是战场军阵的布置,也能可以看到当年北方戚家军的影子,南方的军队同样如此,只不过因为作战任务不同,地理形势相异,双方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李本深,胡茂祯的统兵之法来自陕西边军,田雄是宣府军出身,柏永馥则是辽镇出身,他们各自领着家丁组建的新营,也必定各具特色。 而朱慈烺安排好南京京营重建的钱粮要事后,第三日便立即启程,赶往了南京城外的殿前军驻地。 路上休息的时候,他见史可法心里还是憋着事情,特地把对方叫到了边上。史可法现在因为马士英的针锋相对,已经成为了朝中的忠良之首。 现在,南京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朱慈烺并不希望这些主战且能做事,又颇有底线原则的大臣,和原本历史上一样负气退隐,使得朝中的位置被奸人所占。 “还觉得本宫重建锦衣卫不对?”朱慈烺看着这个倔强的大臣问道。 “臣不敢!”史可法微微弓腰,拱手抱拳回道。 “若是不敢,那你这个脸色,是摆给谁看的?”朱慈烺冷哼一声,随即又道: “现在锦衣卫还没重建呢,周世显便能有如此成果了,若是今后重建,你觉得对于朝廷,对于北伐,对于大明中兴,没有更大的助力吗?” “臣只是担心”史可法顿了顿,最终还是道:“到时候锦衣卫欺上瞒下,朝中人人自危,反而会坏了大事” “有本宫在,周世显有几个胆子,敢纵容锦衣卫做乱?”朱慈烺以完全不可置疑语气喝道,不过,他很快又收敛了情绪,幽幽道: “史阁老,看来你是不相信本宫能够驾驭锦衣卫啊!” “臣不敢!”史可法听到朱慈烺故意尊称他阁老,心中顿时一惊,回应得十分笨拙,但他顿了顿,缓过神来后,又立即道: “殿下于危难间南幸,拨乱反正,乃是千古难得之圣君,但治理天下,当以德服人,才能四方归心,何须如此末端?” “以德服人?”朱慈烺看着拱手抱拳,弓腰以对的史可法,随即又摇头笑道:“圣贤书上的话,史阁老难道没看全吗?哪个圣贤说过,单单是以德服人,不辅以威,不辅以利,能平定天下的?” “.”史可法一时无话可说。 “事在人为,锦衣卫到底是本宫中兴大明的利器,还是祸端,终究还得看本宫如何是运用的。 就如同马士英,你史可法觉得很可恶,但对本宫来说,却是个可用之才,将来入阁的,可不仅仅是南京的官员们,到时候说不定,你也会觉得马士英有好的一面.” 史可法听明白朱慈烺这话的意思了,内阁不可能永远都是和他政见相同的人,甚至原本和他政见相同的人,也会因为某些事情反目,只是他依旧不能接受马士英那样的奸佞。 “臣明白了,锦衣卫之事,臣一定摒弃成见,至于马士英,臣也一定与他摒弃前嫌。”史可法虽然面上那么说,但心里依旧不认可。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此番也并非是要说服你,只是想让你安心做事,为国为民谋福祉。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朱慈烺叹了口气,然后苦笑道: “所以,本宫才需要锦衣卫,才需要马士英,也需要你史可法,需要高弘图,更需要孟翁.” 史可法闻言,忽然感觉到了朱慈烺话中藏着的丝丝苦涩。但不等他说什么,朱慈烺便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往殿前军驻地了。 重建京营,检阅殿前军,这些都是朱慈烺在登基之前,必须要做好的事情,这才能在登基的时候,确定下各部人马的任命,以示君恩。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南京城北面,殿前军的驻地。常登贵虽然也没有提前接到命令,但殿前军军纪严苛,军营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朱慈烺一行人在外围就被拦下了。 最终,一路通报之后,常登贵领着各营新任命的把总,亲自出营迎接,并向朱慈烺汇报了殿前军各营当前的建制情况。 “殿下,随军南下的三千多纤夫,还有最终走到淮安的另外两千多纤夫,以及南直隶招揽的三千多青壮,近八千兵马都已经完成重整,当前各营兵马暂不设置千总部,而是以司和局为基本编制。 殿下钦赐的天威中营,天武左营,天奋右营,天骑后营如今都已经基本组建完成,各营的营官暂时还没任命,但是各旗队,各局,各司都已经任命了暂领的军官。 这些军官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臣和陈总兵麾下的军官和精锐甲兵,主要担任把总,百总,另外一部分是南下过程中表现优异的各纤夫头领,主要担任旗总,少部分担任百总。” 在常登贵这个殿前军总兵官的一番调整下,各营都已经基本上搭建起了组织框架,只是最终的军官选拔,还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殿前军下辖三个战兵营,一个骑兵营,从北京突围开始,跟着朱慈烺千里迢迢奔赴南京的主要将官,都得到了升迁,只是他们若是想要更进一步,还得在三个月后,经过朱慈烺的亲自考核。 这些军官和士兵虽然大部分都有战场经验,但是否具有领兵才能,朱慈烺得亲自看过,才能确定。 毕竟,营官,千总和把总级别的军官,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家丁就能胜任的。 “各营预备军官识字的情况如何,还有兵书看得怎么样了?”朱慈烺听完常登贵的汇报,随即问道。 “戚少保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还有《练兵实纪杂集》,南京周边能买到的,都已经买了,现在就是大伙都不怎么认字,许多训练的细则,都是靠以往的经验。”常登贵又拱手抱拳道。 这些书籍在明末十分流行,各处都能买到,特别是大明的武官,凡是识字的,都会买一两本来读。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随即又命令道: “军官认字的事情一定要尽快,除了军官任免的具体要求要全部通知到位之外,再弄一个排名,以一旬为限。 预备军官的那些人,若是排在前面五名,无论等级,都有机会在三个月后,直接面见本宫,若是最后五名,最终无论如何,最高只能升到旗总,同时还要罚三个月军饷。” “喏!”常登贵拱手抱拳,对朱慈烺的命令没有任何质疑。朱慈烺当下首要解决的,还是军官的培养和任命问题,这也是为了确立自己对这支军队的绝对领导权。 这个时候,爵位只是唬人用的,虽然按照功劳,常登贵和陈福都可以封一个国公,但实际上不能那么用,否则今后立了功,就没法再加封了。 “另外,士兵先训练最基础的队列和体能,个人技艺训练也加紧,先让他们听得懂军号鼓声,剩下的后面各级军官选出来之后,再展开训练。 具体的训练,你们根据自己的战场经验和兵书所记载的展开,记住,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三个月内,本宫必须看到他们完全不一样的面貌。” “喏!” 朱慈烺前世虽然受过现代军事训练,也学习过不少兵法,但他所处的时代和明末距离太大了。 这个时期,还是冷热兵器混合使用的时代,骑兵也仍旧是战场之上的最强军力,朱慈烺后世学的那一套,不能说完全没用,但许多东西确实毫无用武之地。 毕竟,任何练兵,用兵之法,都是需要和士兵的素质,武器装备相联系起来的,而实用性极强的戚继光兵法无疑是最符合这个时代的,也是当前大明最为成熟有效的练兵之法。 朱慈烺打算以此作为基础,将招募来的那些纤夫和京营挑选出来的青壮,练成麾下的第一支强军,然后再结合他后世所学,以及对这个时代军事变革的前瞻性,对军队进行改良,其中包括了标准化,体系化训练士兵,培养军官,建立训导部队 当然,“大明皇家军官学堂”的建设,后续也会逐步展开,现在还没有建立的人才基础。 南京朝廷当前的财力,还不足以在供养南方各省各部近十万大军的前提下,再有余力让朱慈烺一下子练出十万雄兵。 而且,练兵可不只是需要钱,还需要人,朱慈烺现在只有不到一百个老兵,以及这些老兵刚刚带出来的新兵,还有凤阳标营,淮扬巡抚标营,南京京营里面挑选出来的一些军官,他最多也就能练出一万新军。 要是再吸纳更多的旧派军官,其他军队的恶劣习气,必然会被带到殿前军,而且不受遏制。 按照朱慈烺的建军计划,殿前军作为他麾下最核心的主力野战军,要由战兵营,骑兵营,火器营组成。 战兵营以步卒战兵为主,目前主要以火枪,长枪,刀盾为主要武器,并配备虎蹲炮,弗朗机炮等轻型火炮,满编人数在两千六百多人。 虎蹲炮,弗朗机炮是大明工匠就有能力生产的,至于今后威力更强,更适合野战的四磅炮,还需要等到官员把广东,福建,甚至是澳门的工匠招募来。 骑兵营则是弓,长枪,刀斧为主要武器,在今后还将配备有重量较轻,发射霰弹的虎蹲炮,基本编制和战兵营差别不大。 甚至,朱慈烺还计划今后给一部分骑兵营配上火枪,但现在火器工坊的生产力还远没跟上,这个计划目前和四磅炮一样,还停留在了设想阶段。 而且,以朱慈烺目前拥有的战马,除去各军所需的哨马之外,他最多只能凑出一个千总部的骑兵来。 除此之外,他的部队还要有辎重运输营,水师等,这些都是主战部队之外必要的兵种补充,在大战中或许不显眼,但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否则战兵,火枪火炮兵,骑兵的威力都难以发挥。 其中,水师方面,朱慈烺还没有头绪,南京水营他是信不过的,那些船可以用,但兵就不堪一用了,他打算拉拢郑家之后,把福建的郑家水师调来南京。 郑鸿逵和郑森两人,一个有威望,一个潜力无限,到时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水师,绝对不成问题。 如今,对于大军整编而言,最紧迫的还是对应的火器配备问题,虽然南京武库里还有不少刀枪,但里面那些陈旧落后的火炮火枪,大多都不堪一用,无论是大型火炮,还是将来配备到各营的中小型火炮,还是得朱慈烺想办法组织生产。 不过,这种事也急不来,朱慈烺还得协调各部,从广东,福建招揽工匠,特别是派出使者,启程前往澳门招揽一支雇佣兵,协助他在江淮建造棱堡,训练火器部队。 现在,殿前军的建设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大军的训练,补给,武器装备,都是朱慈烺需要解决的问题。 特别是军队及随军家属的安置,本来就和原本的地方百姓,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万余大军和随军的两万多家属,如今全部被朱慈烺安置在了各州县的城郊,基本上以营为单位,后续将会分散到周围几个州府训练。 而他们的营地建设,粮饷供应,以及配套的武器装备,军服帐篷,名义上则由南京朝廷统一拨给。 朱慈烺要最大化利用这些人,也要思考减轻部队负担的事情,如果孩子超过十四岁,他也是算作丁口的。 毕竟,这些男丁再养两三年,就可以拉上战场或者到工坊做工了,军队的抚恤压力会小很多。而且这样出来的兵,必然绝对忠诚。 当然,户部拨下的款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根本不能满足大军的全部需求,朱慈烺在明面上,还无法直接提高殿前军的军饷,只能通过内帑补充。 否则,其他各部大军的军饷标准,他也得有所提高,不然军心必定动摇。 要从无到有培养一个精锐战兵,第一年至少需要三十五两白银,骑兵则是五十两,但大明当前的军饷标准,根本不够,特别是按照强兵要求训练的时候。 户部拨下来的银子,如果要满足强军的装备标准,就得饿死士兵们,如果要让士兵吃饱,他们手中武器装备就不能一用。 若是军官们再贪腐的话,士兵们可能不仅得挨饿,还没优质的武器可用,更不用说保持高频度的训练了。 这也就是明末将领养家丁的原因了,他们领到的军饷,除了孝敬上官,自己贪污之后,就真的只能装备一小部分家丁,然后就是百余家丁带着上千名甲胄兵器不齐的“流民”去打仗了。 这个时期的野战军,训练和维护的费用是极高的,十万的常规部队,一年至少需要四百万两白银,才能保持训练和作战。 而当前大明的财政体系,国库每多增一百万税,至少得有两三百万先进了官绅们的口袋,辛苦收上来的税,还有一半以上要被各级官员贪污,而那些从国库发出的钱粮,能有一半到军队士兵的手中,也已经算是万幸了。 这也就是大明的财政问题,朱慈烺必然是要改革的,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问题他一时半会还无法解决。 好在,他还有近两百万两热心的朱家宗室,淮安盐商捐赠的军饷,在他重整南京朝廷的财税体系之前,这些军饷和户部拨下来的银子,足够他从无到有组建一支万人规模的强军。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52章 新浦口大营 第52章 新浦口大营 应天府长江北岸,江浦县西面,原本南京京营的浦口大营边上,密密麻麻的茅草窝棚连绵不绝,而大营之中,一间间崭新的砖瓦房正拔地而起。 周围县城和村落的许多青壮,在春耕之后,都被官府征召来服徭役了,而殿前军天武左营将士们的家属,也在其中,他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江浦大营的重建,然后翻新周围荒芜的土地,为下一季的耕种做好准备。 朱慈烺检阅殿前军之后,随即抽调出了一营兵马驻扎在了这个从北面渡江的关键位置,原本的浦口大营正在重新修缮,此时只能安置部分兵马。 这个位置对于危急时候,南京防务的部署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朱慈烺必须安排自己的亲军驻守。 常登贵接到了朱慈烺和李邦华的命令之后,亲自负责此事,他在安排妥当手下军官带着新兵们训练的计划之后,便亲自渡江,前来查看军营的建设情况了。 浦口大营原本就有营房和校场等一系列驻军和练兵的设施,此前李邦华提督南京京营的时候,还征发民夫修缮过,只是随着他为父亲守丧调离,大部分规划都没有得到落实,稍有改善的浦口大营几年之后,又恢复了破败的样子。 朱慈烺对自己的亲军,自然是慷慨大方的,军队的住所,待遇,装备,地位和战场上的胜利一样,都是士兵荣耀感和归属感的一部分,被称作“丘八”,叫子式的军队,是很难有强悍战斗力的。 现在,经过近万名徭役和士兵家属十多天的建设,浦口大营的新营房就差最终盖瓦了,练兵校场,点将台的平整和修复,也基本完成。 朱慈烺下令各州府的官员征发徭役民夫来修缮军营,而不是直接用士兵,便是为了让士兵加紧训练。 同时,他还让兵部负责此事的官员就近从州府县城内,当地乡绅官吏的店铺中购买军需物资,为此费不菲,这也使得大军和这些地头蛇的矛盾有所缓解。 既然有钱赚,那许多事情也就很好谈了,原本他们因为殿前军的部署,强占了周围的不少抛荒地,心怀不满的,如今因为军需从他们这里采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损失不大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其实,这些抛荒地原本就因为租税过高,佃户逃荒和战乱,以及瘟疫等问题,许多年没有耕种过了,现在就算重新开始平整土地,肥田,前面几年的产量也不会高,还需要巨大的人力投入。 但这些大部分拥有免税权力,平日里横行乡里的乡绅官僚们,看着原本自家能占的地,被一群北面来的丘八占了,哪里咽得下那口气? 若不是他们听说了这是刚刚在中都凤阳平逆,砍了威风凛凛的镇守太监卢九德的皇太子殿下,大明新君麾下的亲军,恐怕就不是心怀不满那么简单了。 而朱慈烺本着“应占尽占,能占就占”的原则,一点也没有客气,这些土地原本就不是附近官绅的。 他正愁没有机会整治地方乡绅,若是有人把脖子洗干净,伸到了他的面前,他根本不介意一刀砍下去。 不过,朱慈烺也知道这些乡绅不敢招惹大明的新皇帝,他们再贪心,也知道他是大明的君。这就是殿前军最大的倚仗了,敢告他,那就是告朝廷,谁有这个胆子? 士兵们的营房修建好之后,被征召来的徭役们,还要接着修建训练场,以及被褥军服,武器锻造的工坊,修缮周围荒地水利的工作,朱慈烺则打算交给新兵。 此时,南直隶还没有经过满清的屠城,受到战乱和天灾的影响相对于北方,也比较轻,人口依旧十分稠密,征召徭役十分方便。 而朱慈烺也改变了以往官府责民夫自带干粮的徭役之法,以赏赐之名,管了这些民夫们服徭役期间的每一顿饭,让他们能有力气干活。 至于发工钱,那就不可能了。在这样的时代,人是最不值钱的,朱慈烺这样做,已经算是仁政了。 除此以外,在浦口大营外围的荒地上,建设的每十个大村屯,朱慈烺还打算修一个小学堂,到时候请教书先生和认字的工匠来,把这些士兵们的孩子中,有天赋的一部分培养成基层官员,工匠和管理人才,那将会是一股永远忠诚于他的核心力量,也将是他将来全面改革的人才根基。 那些新建的被褥军服工坊,抛荒的土地,是安置大军家属们的地方,武器工坊,则是为即将请来的工匠们准备的。这种时候,朱慈烺可不打算当什么大善人,男人当兵,那就是当牲口练,女人干活,就当男人用,孩子学不成手艺,也没有认字天赋的,就去种地,帮女人干活。 经过那么多年的战乱,特别是流寇席卷了数次,又有瘟疫传播,江北的荒地非常之多,江北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三个总兵麾下大军的家属,此时都被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庐州府,安庆府等地。 这些地方的田地虽然荒废了几年到十几年不等,但周围河流众多,水利设施修建简单,想要重新耕种,并不困难,成了朱慈烺安置那十几万随军家属的最好地方。 这三个总兵麾下三万余能战之兵,全都登记造册成了军户,平均每家都能分到三十多亩地,地里的产出除了交什二税以外,免除了其他的所有租税和杂役,收入十分可观。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守得住江北,否则那些土地,房子,还有地里面的收成,都将会变成清军的缴获。 朱慈烺通过这种方式,才算是成功掌控住了江北三大总兵的兵马。他们的家人,刚刚分到手的土地,正在新修的房子,通过新建村屯安置,保甲编户的方式,如今都在朱慈烺手上控制着。 朱慈烺不仅要把养军的成本降到最低,还需要把这三支军队的方方面面,都和江北的存亡,绑在一起,确保他们的忠诚可靠,也确保他们的战斗力。 这些都是必须要做,随着今后他以这些兵马为基础,进一步扩军,土地还要更多。 那个时候,北方因为战乱产生的大量荒地,也就成为了他安置军队,封赏士兵的一大土地来源。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比土地更能让普通百姓安心的东西,特别是没有多余租税杂役附加在上面的土地。 就算是职业士兵,家中分到的土地,也完全可以租给佃户耕种。 常登贵看完营房的建设之后,又去检查了天武左营的后勤,几十个火兵正准备到附近去购买物资,米粮盐肉,都在他们的采购范围之内。 士兵们如今保持着三日一大操,两日一小练的训练强度,需要补充足够的盐分和油水,特别是大操的时候,必须是要吃炖肉的,这些物资只能从附近采购。 甚至,还有一些附近的乡绅和商户看到了商机,主动和大军的后勤总官联系,想要定点供应米粮和肉食。 视察了一圈之后,看着即将建成的军营,常登贵心里很满意,然后又回到了被暂时用作训练场的抛荒地,各级军官正在协调那些新兵站队列,走阵型。 这些纤夫原本就有组织,纪律性也很好,在军官们的军棍和口号之下,很快就适应了新的队伍,训练也进步极快,体现了纤夫作为兵源的优良性。 不过,因为现在除了一些刀枪和盔甲以外,其余的装备都没有下发,士兵们还是穿着原本的那件临时军服,气势上看起来还是缺点什么。 队伍里,赵正东带着麾下的士兵们正在训练,一直到旗队士兵的队列训练勉强达到兵书上的要求之后,他才宣布休息一刻钟。 古德富此时已经练得满头大汗,但刚刚停下,他便跑到了赵正东面前,着急问道: “哥,能不能和把总说一声,今天早点练完,咱们晚上回去之后,趁着天黑偷偷把剩下那块地锄了,看看种啥好,嫂子一个人干不过来啊!” (本章完) 第53章 郑家 第53章 郑家 在朱慈烺的部署下,南京京营重建,新浦口大营修缮,还有殿前军在应天府的其他几个营地,刘良佐所部的安置,都在有序推进。 刘良佐麾下兵马的实力十分之弱,在原本历史上投清之后,表现奇差,麾下并没有出什么绿营名将,唯三拿得出手的沈豹,曹虎,胡守金,也都是担任清廷的地方卫戍军副将,游击等职。 朱慈烺若不是担心高杰,黄得功,刘泽清这三个驻军江北的总兵会因为他直接架空废黜刘良佐而生出异心,早就处置这个废物了。 无论是他这个大明王朝的新君,还是南京朝廷,此时都缺少一场意义重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值得无条件追随信赖。 而随着李自成败退西撤,满清大军进入北京城,关内的局势,陡然发生了巨大改变。 南京内守备府,朱慈烺的临时行宫内,此时在国子监求学,师从江浙名儒钱谦益的郑森得到召见,正小心翼翼地看着朱慈烺递给他的塘报。 塘报上是李自成败退出京,吴三桂叛国投清,以及满清大军已然进入北京的确切消息,郑森这些日子在南京听到了不少的消息,但没想到局势居然会那么复杂。 “殿下,闯逆和鞑子狗咬狗之时,便是我朝整军北伐之机。”郑森看完塘报之后,心中瘙痒难耐,当即拱手抱拳,将自己这些时日的所思所想,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闯逆如今窃占山西,河南,山东等地,对鞑子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鞑子必定会先西征,而后南略,这正是我朝兴兵,挫其锋锐的机会。 臣以为,当前殿下南幸,国本已定,南都三军六部,人才济济,人心已安,江南自古繁华,商贸昌盛,钱粮充足,人丁兴旺” 朱慈烺耐心听完,此时郑森还没有实际带过兵,也没有处理过复杂的政务,想法还颇为稚嫩,但他依旧不时点头同意,表现出了欣赏的样子,等到对方说完,才笑了笑道: “大木,你说得不错,本宫今日召你来,主要有两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要和你说一说江淮的防务。” “江淮的防务?”郑森微微一怔,他刚刚说的,一直都是北伐的方略。 “没错,是江淮的防务。” 朱慈烺站起身来,一面往屋内大厅的一张长桌走去,一面问道:“大木,你可知道,从古至今,从北往南,有多少条路线能一统江山吗?” 郑成功闻言,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真的思考过,而且还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什么历史条件下发生的事情。 “嗯,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朱慈烺很快在铺着一张大地图的长桌边上停下了,这张地图依旧还是明末的传统疆域图,画得十分抽象。 他拿起桌边的一根细长竹枝,一边指着地图一边道: “如今闯逆占着陕西,西逆占着四川,那里山高路险,加之连年大战,土地荒芜,鞑子想要从四川南下,基本上不可能。 而湖广北面,还是闯逆的兵马,若是他们要和鞑子打一仗,便是南下,也无力和朝廷对抗了。湖广南面,本宫已经让长沙监军堵胤锡统筹省内,川东石柱的秦良玉协助组军,石柱土司,还是十分忠心可靠的。 至于江西方面,本宫也已经发令,从湖广将何腾蛟调去,在江西重组标营,左良玉再嚣张,也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他没有反的本钱,要的只是本宫的一个准信,保他子孙平安。” “殿下的意思是,朝廷只要能守住江淮,鞑子一时半会就拿咱们没办法?”郑森微微皱眉,他虽然明白了朱慈烺话里的意思,但一时之间,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趁机北伐。“没错,郑家果然是出了个人才!”朱慈烺笑了笑,他看着郑森疑惑的眼神,随即又道: “北伐的关键,是强兵,特别是骑兵,北伐鞑清,恢复江山,这是父皇的遗愿,本宫定不会忘,将来朝廷也是一定会北伐的,但现在时机未到。” 郑森虽然并不觉得南方没有兵,但他也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去和朱慈烺争论这些。同时,他也猜到了朱慈烺特地将他召来是为什么了。 “殿下守卫江淮,可是需要水师,届时清军一旦深入,必定顾此失彼,水师溯江而上,能截断其后路!” “这是第一件事。”朱慈烺对于郑森的灵敏十分满意,随即朝着窗边走去,他走到窗口,看了窗外的蓝天一眼,才又幽幽道: “福建水师调到南直隶来,损耗必定是不小的,特别是船上的军械火器,都需要维护,近万水兵每日的军需供应,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都会从户部拨出银两。 哦,对了,福建和广东的火器,特别是此前调到登州的那批斑鸠脚铳,南直隶的大军如今正缺,有多少要多少,到时随水师一起北上即可。” “为国尽忠,乃是郑家的本分!”郑森赶紧表态道,他对此并没什么意见,只是担心自己的父亲不会同意。 不过,根本不等他说出自己的担心,朱慈烺随即又道: “这第二件事,便是东南的海贸了。如今北方虽然暂时沦落到了贼寇满鞑之手,但往日本,朝鲜两国的贸易,依旧不能废止,南洋更是天地广阔,东南沿海,每年的海贸之利,应该超过四百万两吧?” 此话一出,郑森不由得心中一惊,刚刚皇太子殿下还是一副仰赖郑家的语气,但现在立刻就变成了威胁。 要知道,这个时候,郑家虽然是海上霸主,但却还没有完全垄断整个海上贸易。在原本历史上,郑家海上贸易达到顶峰,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满清在其控制区内禁海,使得郑成功的商队得以抢占市场空缺。 “殿下高瞻远瞩,臣佩服。”郑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奉承一句掩饰自己的慌张,他现在到底还只是一个出身不俗的国子监学生。 朱慈烺见状,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道: “这出海贸易,本宫向来是十分支持的,但鞑子野蛮惯了,只会劫掠,恐怕根本不懂这些。 本宫登基之后,打算整合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广东等省的行会,特别是出海贸易的各类商货,一定要防止某些奸商以次充好,坏了我大明在海外的声誉。 这些事情,本宫都是不懂的,到时候还得看郑家派人来协助。当然,若是郑家不愿意,南直隶和浙江,也有很多常常出海贸易的家族。 都说你们郑家才是福建的皇帝,郑府修得比本宫的皇城还大,有时候宅子大了,安逸惯了,不愿意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倒也不奇怪!”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啊小娘子别跑啊,青衫兮的打赏。 (本章完) 第54章 质子 第54章 质子 “殿下,郑家绝无僭越之意,安海的府邸乃是郑家一族上上下下,数千人所有,每人不过三五间陋室.”郑森惊得跪下,他没想到面前的皇太子殿下对郑家的态度,这么快就变了。 “这个本宫自然知道。”朱慈烺的语气依旧温和,他看着跪在面前的郑森,幽幽道:“这绝对是居心叵测之人,对郑家的诽谤!” 郑芝龙虽然是巨富,打造的府宅也确实规模宏大,占地超过一顷,但也只是接近了南京宫城的十分之一。 而且,这个时候,大明治下的各行省各州府,哪个巨富官绅不僭越?这算得了什么,如果朱慈烺真的以这个理由把人砍了,抄了家,那才是动摇各地乡绅支持南京朝廷的信心。 说到底,他现在其实就是趁着郑森还年轻,唬住了对方,要是郑芝龙这个老狐狸来,此事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跪与不跪,还得看郑芝龙的态度。 毕竟,现在的局势,朱慈烺若是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是不可能动郑家的,否则只会弄得人心惶惶。 “知道本宫为什么要把堵胤锡,何腾蛟两人安排在湖广和江西吗?”朱慈烺缓缓扶起郑森,忽然问道。 郑森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两个大臣,并不算熟悉,只是听说过名字。 毕竟,南京朝廷原本就是安置落魄失势大臣们的,这些人郑森都不怎么看得上,更别说是何腾蛟,堵胤锡这两个地方大臣了。 “这两人在财税和地方治理上,是有独到心得的,尤其擅长的就是筹措粮饷,但你知道他们是如何迅速筹饷的吗?”朱慈烺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就好像皮笑肉不笑一般,又继续问道。 郑森见状,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紧张,再次摇了摇头,这些未知的事情使得他原本高傲自信的心,逐渐发虚,再次看向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朱慈烺时,眼神中开始掺杂着丝丝畏惧。 “增饷抄家,竭泽而渔,根本不是长治久安之策。”朱慈烺语气突然变得狠厉起来,眉头一挑,随即又道: “本宫肩上担着的,是大明的万世基业,是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是父皇恢复山河的宏志,怎么能将百姓当作砧板上的鱼肉,做出罔顾法纪之事?” 郑森心中一咯噔,当即又拱手抱拳,甚至作势跪下道:“殿下思虑周全,运筹帷幄,定是千古明君,大明中兴有望,万世基业必可成!” 毕竟,这话听着像是安抚,但威胁意味比起刚刚,明显更强。 如果说此前朱慈烺的话,还只是说了朝廷有能力截断郑家海贸的货源,然后重新再扶持一个新的“海贼王”。 那现在这话,就是明着告诉郑森,朝廷若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为了筹集粮饷,对富商下手,抄家也是一条路子。 换言之,这种事情,朱慈烺不是没有能力做,朝中甚至就有大臣愿意当这个所谓的“罪人”,但他作为大明的君主,作为明君,并没有选择重用这样的臣子而已。 要知道,何腾蛟和堵胤锡在原本历史上,为了筹措麾下十几万大军的粮饷,在历尽十几年战乱,残破不堪的湖南,可谓是掘地三尺了。但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有激起连绵不绝的农民起义,一系列为了筹饷所进行的“金融创新”,基本上都是针对富商大户的。 只是,当时汇聚到他们手下的军队实在太多,又都是一些弱兵,溃兵,这些人就算是养起来,也挡不住清军主力。 此时,朱慈烺见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随即又哈哈笑了几声,然后直接结束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话锋一转,便道: “大木,你现在还没有官身吧?刚刚和你说的那些,都是朝廷的事情,郑家的事情,到底该如何,你好好想一想。现在公事说完了,本宫想和你聊一聊私事。” 郑森闻言,稍稍一怔,随即又对着朱慈烺拱手抱拳,态度十分恭敬。私事很明显就是对他的了,可皇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要专门找他呢? “不必紧张,郑家与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说不定咱们还是一家人。”朱慈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又道: “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统兵大将常年在外征战,家口必须得到妥善安置,本宫在南京城内建了一座府邸,打算专门用来安置他们的家口,昨日已经建好了,家丁婢女都已经招齐。” “确实该是如此,殿下思虑周全,体恤臣子,将士们定会不惧生死,沙场报国。” 郑森刚刚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心中十分惊讶,但他听到后面,一时间又没想明白面前的这个皇太子殿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些大将都是朝廷的功臣,他们的子孙血脉,本宫理应是要照拂的。”朱慈烺没有继续遮遮掩掩,反而是开门见山道: “大木,本宫打算从中挑选出一些可造之才,平日里就留在宫中培养,学武备兵法,战时随本宫出征,在战场上学领兵打仗的本事,这些人暂时交给你来统领,如何?” “我?”郑森完全没想到朱慈烺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但惊讶之余,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赶紧受命: “臣定不辜负殿下的知遇之恩!” 他此时虽然还很年轻,军务和政事上的经验严重不足,但身为郑芝龙的继承人,从小在复杂的环境下长大,在这种事情上的敏锐程度,一点也不差。 郑森立即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这是要把四大总兵,还有郑家的子弟变成朝廷的质子,带在身边监视。 但他并不觉得面前的这个皇太子就只有这点志气,若是局势大好,四大总兵和郑家,以及其他将领,大明将来都要重用的话,那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郑森作为郑芝龙的儿子,太明白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若是这次把握不住这个机会,朱慈烺一定会找其他人。 而朱慈烺看着郑森的表现,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反应和志气,才是他要委以重任的人,随即吩咐道: “七日之后,登基大典之时,带上他们,本宫要在登基的时候,让所有人看到这些大明的才俊!” (本章完) 第55章 登基大典 第55章 登基大典 崇祯十七年五月二十五卯时,空中依旧是灰蒙蒙一片,天色还十分昏暗,似乎和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时辰一到,南京城内的钟楼,寺庙全都在同一时间撞起了大钟,声音震撼非常。 “咚铛!咚铛!咚铛.” 随着钟声响起,上百万南京城的百姓,还有无数早已经做好准备,蓄势待发的大明官员们,都知道——新皇要登基了! 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准备,史可法已经带领礼部,工部等官员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南京紫禁城部分设施也已经修缮完成,部分礼部的官员甚至和史可法一样,昨夜便留在了宫中。 如今,他们率先前往社稷坛,天坛,山川坛,太庙祭告大明的历代先祖,然后迎接数千名身穿朝服,正手持笏板,有条不紊,浩浩荡荡赶来承天门的在京大小官员们。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即将登基的大明皇太子朱慈烺,正身穿白色孝服,走出了乾清宫。 乾清宫门口,左右两座刚刚修缮好的金狮旁,此时周世显和郑森两人正领着锦衣卫三百大汉将军和五十名质子组成的护卫部队和十二监,四司,八局组成的二十四衙门太监,以及一辆奢华至极的大车在等候。 这辆奢华至极的大车长两丈,宽一丈三尺,高达一丈二尺,车身主体全都是金丝楠木打造的,外观则是由黄金和玉石装饰,看起来便高贵无比。 郑森虽然是郑家长子,身家巨万,但郑芝龙崛起毕竟只是这十几年的事情,占地超过一顷的府宅,也是十一年前刚刚建成的,大明皇家几百年的富贵奢华,还不是他郑家可以比拟的。 而拉动这辆车的,则是两头威猛无比的大象,他们身上同样披着豪华无比的绸缎,用金丝环绕的绳索连接着大车,此时甩动象鼻,喘着粗气的样子,可谓威严无比,看得周世显,郑森,三百大汉将军,五十质子,一个个都目不转睛。 这辆大车,便是大明皇帝最高规格的礼仪用车大辂了。 这次登基之后,朱慈烺若是还想体验,恐怕就得等到收复北京城,甚至是出关犁灭满清,祭告祖宗的时候了。 朱慈烺一走出乾清门,周世显,郑森两人麾下的护卫部队和二十四衙门太监便按照礼制纷纷拱手作偮,全场寂静无声,气氛十分严肃。 森严肃穆的紫禁城,从巍峨的城墙到朱红色的大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皇家的威严服务的,任何个人身处其间,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而朱慈烺见状,随即微微点头,然后隔空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紧接着便看向了那辆大辂。 “天子登辂!” 鸿胪寺卿高声唱礼,而后一旁的鸿胪寺丞举钟敲击。 “咚铛——” 随着钟声回荡在乾清宫门外,朱慈烺缓缓登上了大辂。 等他坐稳之后,鸿胪寺卿才继续道: “天子起行.” “咚铛——”一旁的鸿胪寺丞再次举钟敲击。 随后,周世显和郑森领着三百大汉将军和五十质子组成的护卫部队开始拱卫大辂,二十四衙门的内宦也纷纷跟在大辂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向供奉着崇祯皇帝神位的几筵殿开去。 大明皇帝登基的流程本就十分复杂,更何况还是如今这个非常时期,朱慈烺登基之前,还得先去祭拜崇祯皇帝,以示正统,如此一来,各项流程更加繁琐。 但也正是这些繁琐的制度流程,将皇家天子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使得任何参与其中的人,都被威慑。 不过,史可法早就领着礼部的官员,将各种礼节制度,进退流程,都和朱慈烺提前演练了数次,以防正式登基的时候,出现错乱。 朱慈烺乘坐大辂,很快达到了几筵殿。 “止步……” 鸿胪寺卿唱礼击钟,随后又继续道: “请天子下辂!” “咚铛——” 朱慈烺闻言,缓缓下辂,很快进入了几筵殿内。“拜……” 鸿胪寺卿声音再次传来,朱慈烺当即行五拜三叩头礼。 礼毕后、由鸿胪寺卿宣读祝词,朱慈烺于灵前受命。 在几筵殿祗告受命结束之后,朱慈烺随即退出几筵殿,最后重新登上大辂,每一步都有官员唱礼击钟。 在大辂之上,早有内官准备妥当,将朱慈烺身上的孝服换为了冠服,然后在护卫部队的拱卫下,大辂前往承天门,那里将会有宗正为朱慈烺及冠。 “请天子登承天门!” “咚铛——” 朱慈烺在二十四衙门太监的护卫下,缓缓登上了承天门,而这里,一名朱明宗室的宗正早就已经做好准备,旁边还站立着内阁,六部,六科的一众大臣。 及冠之后,天色已经微微亮,而南京城原本此起彼伏的钟声,也终于停下了。朱慈烺很快又将冠服更换为了冕服,接着便是等待百官到来,祝贺。 而在百官祝贺过后,按照惯例,内阁,六部,六科等大臣,将会依次按批,恭请朱慈烺登基,而朱慈烺则是会先拒绝六科大臣,再拒绝六部大臣,最后在内阁大臣请求的时候,为天下黎民社稷,最终答应。 他答应之后,便要行告天地礼,然后转道前往奉先殿,谒告大明列祖列宗。 最终,朱慈烺还要继续穿着冕服,返回几筵殿,行五拜三叩头礼。 如此一番礼毕之后,他才算是奉天命而统御天下,才能登即皇帝大位。 很快,朱慈烺就戴上了通天冠, “臣等请千岁登基,为百姓社稷利!”六科给事中纷纷行礼唱道。 “皇考大丧,此事不要再议。”朱慈烺按照早已经议定的说辞回答。 “请千岁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很快,身着朝服的六部尚书也纷纷站了出来,朝着朱慈烺作辑行礼。 “皇考大丧,容孤考虑。”朱慈烺又继续道。 “请千岁登基,为国家宗庙利!”紧接着,李邦华,史可法,高弘图,马士英四名东阁大学士也站了出来,齐齐开口道。 而到这里,朱慈烺便算是再三推辞了,他随即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为百姓社稷利,为国家宗庙,朕只好从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烺在应下之后,随即示意平身,然后又转身走进了承天门城楼内,很快,他就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冕服。 当他穿着冕服来到承天门女墙眺望门前广场时,数千名身着朝服的官员纷纷跪拜在地,手持笏板,稽首行礼,高声唱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名身着朝服的官员唱和的声音震天动地,跪拜的场面更是气势恢宏,使得身处其中,原本位卑粗鄙,从没见过如此世面的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陈福,常登贵,甚至是周世显,郑森等人,一个个口干舌燥,血脉贲张。 天子之威,莫不过如此! 自此,大明王朝新的篇章正式翻开,原本历史上生死不明的朱慈烺,此刻终于在南京登基即位,而大明也在延续了二百七十六年之后,在它最危难的时候,终于在龙兴之地,迎来了一个新的皇帝,年号“定武”!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啊小娘子别跑啊的打赏,特别感谢本书第一个堂主,也是作者菌第一个堂主,书友“粤垦路大壮”。 (本章完) 第56章 锦衣卫(二合一章) 第56章 锦衣卫(二合一章) 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准备,朱慈烺的登基仪式十分庄重,而为了激励人心,他在登基之后,立刻就宣布了南京朝堂各部各司,各地方督抚,以及军中各营将领的封赏。 正如此前众臣所预料的那般,南京朝堂上原本暂领的各部各司官员,此时纷纷转正,原本历史上被马士英和部分拥福勋贵联合排挤走的忠良,如今都稳坐朝中要津。 而地方上,何腾蛟受封督师,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赣,楚,湘军务,开府南昌,堵胤锡巡抚湘,楚,开府长沙,两人就地筹措钱粮,供应地方和南直隶的大军。 王应熊被启用为督师,封兵部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云贵川三省军务,开府遵义,专制西贼。 三人都被授意在家乡或驻地招募乡人,重建或直领地方标营,并允许在地方训练民团,建军所需由地方府库支出。 而在军中,殿前军总兵官常登贵被封为安国侯,凤阳总兵陈福被封为兴北侯,黄得功晋升为靖南侯,左良玉晋升为宁南侯,高杰被封为定北伯,刘泽清被封为东平伯,刘良佐被封为广昌伯,调入京营的李本深,胡茂祯两人,也因为此前的从龙之功,挂灭虏,破虏将军印。 与此同时,这七个侯伯中,凡是有子嗣的,全都荫封了世袭的锦衣卫正千户,副千户,百户等官职,便是还没有子嗣的,也都已经提前荫封,只等子孙生出。 这一众侯伯将领的子嗣在获得了这些荫封的官职之后,入宫在“君子营”中学习武备兵法,操练阵型马术,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如此一番大肆封赏,大部分在这段时间还表现尚可,或者是颇有根基和实力的文武官员们,都加官进爵了,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在结束登基大典和紧接着召开的短暂朝会之后,朱慈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韩赞周立即带着两个太监,抬着端菜的小轿子上来。 如今百废待兴,除非是款待群臣,不然宫里的一切设施和膳食,都是从简,便是登基大典前修缮南京宫城,也只是修缮了登基大典和朝会时,群臣能看到的地方。 天子的威严,朱慈烺要保持住,朝臣们的信心,他也需要维护,这方面的钱,他是必须要的,但其他方面,便是该省则省了。 当然,偌大的一个国家,到处都需要钱,而且全都是大钱,单单是靠节流是不行的,最重要的还得是开源。 而想要开源,朱慈烺除了掌握军队之外,最关键的便是掌握锦衣卫,他需要摸清楚南方各省的底细,特别是各地士绅和富商的家底。 这些依靠现有的行政力量,还是远远不够的,但如果等到朱慈烺完全培养起了自己的行政班底,那就太迟了。 他现在还可以靠着宗室和淮安盐商的慷慨捐赠维持额外练兵的军饷开支,但明年若是进一步扩军,就得依靠大明王朝的税收了,这才是可持续发展的收入来源。 朱慈烺虽然完全没有福王那么骄奢淫逸,底下的官员也因为他的强硬狠厉,李邦华,史可法,高弘图等人的手腕和表率,贪污腐败大为减少。 但这样每年也就是能省下不到两百万两银子,还不够养一支三万人的大军,更不用说原本历史上弘光朝廷没有更多投入的四川,贵州,湖广,江西等省,朱慈烺如今也需要加大投入。 而重建的锦衣卫和受到南京朝廷制约的地方官僚相辅相成,才能让朱慈烺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和改革大明王朝此时已经十分低效臃肿的税收体系。 周世显虽然在军事上十分稚嫩,领兵打仗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天赋,但在官场上,却十分老道圆滑,特别是其心思细腻,很多常人注意不到的蛛丝马迹,他都能一一联想到。 凭借着从京城带出来的心腹和朱慈烺给他的一百多名班底,再加上周家父辈在南直隶的关系,周世显很快就收拢到了一批来自三教九流的人。 这些人虽然打仗不行,但对于各地方,各行业的情况,却独有心得,甚至不用刺探,便能大概猜出一些背地里的不法勾当是如何运作的。 而朱慈烺第一年,便计划从内帑拿出十五万两银子作为活动经费,让他组建起一张遍布南直隶,并开始往河南,山东,浙江,江西等地渗透发展的情报网。 周世显作为驸马,虽然按照大明的体制,并不能担任朝中的高官,但现在局势不同以往,他又因为从龙护驾之功,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让他来指挥这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秘密战线,是最合适不过的。 “高杰,黄得功和刘泽清三人现在看来,都是忠心的,他们并没有派出心腹往北面联络,但刘良佐似乎有动摇的心思,他私底下已经派人往河南,山东一带去打探消息了。” 到七月的时候,周世显麾下的锦衣卫已经在南直隶的几个重点州府安插眼线,监视着江北的各方动向,甚至派出了好几批探子到河南,山东等地探查,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 “还有就是滞留在河南归德的许定国,陈潜夫说的没错,此人蠢蠢欲动,怕是正在观望局势,甚至可能已经悄悄派人和鞑子联络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许定国的情况他印象并不深,只知道原本历史上,高杰就是在睢州被他杀的。 根据锦衣卫探查到的情报,许定国从三月开始,便流窜到了归德,宁陵等地,但迟迟不愿南下,恐怕就是在考虑自己该投向哪一边,才能确保自身利益最大化。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时候,许定国应该就快要和清廷勾结上了,只是条件还没谈妥。他此前官至山西总兵,接触过不少从松锦之战败逃的明军,很清楚清军的强悍,对于顺军的实力自然是看不上的,更别说是南直隶的这几支溃兵了。 在原本历史上,高杰想要趁着顺清在陕西鏖战,趁虚而入,北伐收复河南,山东的,结果因为轻敌大意,死在了许定国的手里。 “许定国这边,继续保持关注,不要打草惊蛇,这是个聪明人,局势看得很准,绝对不能让他察觉到不对,跑了。”朱慈烺吩咐道。 他现在麾下除了高杰,刘泽清两支溃兵,黄得功一支南兵有战力之外,京营和殿前军大部分都是新兵,其中的老兵也多是八旗兵,顺军的手下败将,他若是想要稳住军心,振奋士气,就必须得先打一场胜仗。 而许定国麾下聚拢起来的那支溃兵,便是他战场立威,驾驭各军的最好选择。 “鞑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朱慈烺又问道。 “鞑子占据了霸州,沧州,德州,临清等州府之后,此前充当南下主力的觉罗巴哈纳,石廷柱两部兵马便调往了山西,现在山东只有王鳌永,方大猷临时拼凑了一些散兵游勇,战斗力并不算强,而且只有几千人。” 周世显回忆了一下锦衣卫派出的密探搜罗到的消息,然后又道: “河南方面,黄河以北的怀庆,彰德,卫辉三府,此时应该都已经被清军占据,闯贼如今节节败退,恐怕只控制了豫西的部分州府,而豫南各处州府,此时都为忠心大明的官绅恢复。 不过,这些人虽然打着大明的旗号,但皆是自行其事,而且很多都是在观望局势,若是清军南下,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投降。” 早在五月十二日,朱慈烺登基前,满清都察院参政祖可法,张存仁就上言多尔衮,称“山东乃粮运之道,山西乃商贾之途,急宜招抚。若二省兵民归我版图,则财赋有出,国用不匮矣”。同月二十五日,清廷便派出来原大明降臣方大猷为监军副使,招抚山东,六月初四日,又派出了原大明降臣王鳌永,以户,工二部侍郎名义招抚山东,河南。 到六月底,清军已经基本控制了黄河以北的山东,河南等各州府。 这些情况朱慈烺大抵知道,不过他还需要具体的军情来验证,特别是知道清军的大体兵力,领军的将领等等关键信息。 而周世显见状,犹豫了一下,又拱手抱拳道: “陛下,如今山东,河南许多州府都没有清军和闯贼主力,或可令高杰,黄得功出兵北上,届时定可拒清军于黄河之北。” 朱慈烺听罢,看着周世显的样子,笑了笑,摇头道: “高杰,黄得功现在刚刚整军完成,麾下兵马对付许定国,方大猷虽然可以一战,但若是八旗兵南下,就算只有两三千,他们恐怕也根本无法抵挡。 最关键的是,他们若是领兵北上,兵马便无法继续整训,到时候清军主力南下,他们拿什么守住各自防线? 这确实是个便宜,而且就在眼前,但若是与咱们的既定战略不符,不能使得既定战略更顺利实现,那就绝对不能碰。 否则,一定会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在如此纷乱的局势下,朱慈烺必须一击即胜,他现在的实力不允许任何失败。而这就需要他具有足够的战略定力,在各种诱惑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周世显此前一直不明白朱慈烺为什么按兵不动,看着那些防守空虚的州府都无动于衷,只是下诏让愿意南下的官绅南下,现在听到对方的解释,根本就是醍醐灌顶,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层。 “陛下英明,臣受教了!” “左良玉那边的情况如何?他现在身体还好吗?”朱慈烺又问道 周世显听了,心中陡然一惊,连忙道: “回陛下的话,据臣安排在武昌的眼线汇报,左良玉应该是染了重病,十分严重,近来行事颇有些怪异,但具体是什么病,暂时还不得而知。” “嗯,刘良佐要是有异动的话,随时回报,左良玉那边只要盯紧了就好。” 朱慈烺说罢,脑子迅速分析起了这段时间接收到的各地军情,以及他对于原本历史的记忆,这些都是决策的关键因素。 “福建,两广,两湖,云贵这些地方,若是合适,也尽快安排人手过去,最起码要在关键的几个州府安插好眼线。” 朱慈烺对于明末的历史,这些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都大致了解,但他并没有告诉周世显,而是打算以此试探对方的能力和忠心,而周世显果然没让他失望。 不过,这也使得周世显心中生出了怀疑,觉得朱慈烺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眼线。而这件事,他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否则,让他着重盯着的几人,怎么会都有问题?而且,朱慈烺对这些汇报上来的消息,也丝毫没有任何吃惊。 “是,陛下。”周世显拱手抱拳道。 如果仅仅是南直隶,周世显这两个多月已经基本完成了各大州府的密探安插,各方人马的动向,他都能观察得到。 但因为时间紧迫和锦衣卫如今人手还十分紧张等问题,更远的地方,周世显还没能进行部署。 “之前交代你办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南京群臣,还有宫中留守的那些太监,南方各省藩王,宗室在地方的店铺,田宅,臣已经派人开始彻查了,除了路途遥远的,其他都已经开始有了眉目,这些事情目前全都在暗地里进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好,此事继续安排人手下去监视,没有朕的旨意,不可打草惊蛇。”朱慈烺微微一笑,随即又道: “今后练兵,每年需要数百万两白银,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开支,朝廷一年可能不止需要一千万两,现在一年七百多万两白银的收入,根本不够,这些国家蛀虫,也该开宰了。” 朱慈烺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张罗个借口就抄了那些贪官污吏和太监,勋贵,宗室的家,他需要的是名正言顺,更需要“证据确凿”。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能不能抄家,其实看的是他麾下的殿前军和南京京营够不够强大,能不能击退南下的清军。 如果那场大战打赢了,他在南京站稳了脚跟,获得了空前的威望,自然就可以开始抄家了。否则,还得稳住这些贪官污吏,勋贵和宗室们,以免内部生乱。 周世显闻言,当即拱手抱拳,弓腰以对,他知道皇帝陛下说这些给他听是什么意思,也早就习惯朱慈烺对这些人下狠手。 如今,朝廷的各项开支都十分浩大,确实是需要急财,恐怕要等过了这两年,朝廷内外,国家上下都进入正轨之后,局势才能好转。 清军和顺军的表现和原本历史上差异不大,北方的局势在朱慈烺眼里,此时已经十分明朗,他要做的,就是整军备战,等清军南下的时候,给多铎一个迎头痛击。 很快,朱慈烺交代完周世显一些机密的事情之后,便领着禁卫军和君子营,登上了林永安亲自坐镇的福船,准备渡江,前往浦口,视察郑鸿逵领来的福建水师,同时检阅驻守在那里的殿前军天武左营。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啊小娘子别跑啊,楓林火山的打赏。 (本章完) 第57章 另一战线 第57章 另一战线 朱慈烺登船离开南京之后,周世显迅速加派人手,继续盯着左良玉,刘良佐两个拥兵的大将,然后特地绕道秦淮河,悄悄来到了南京城东面,外郭城中的一个偏僻府宅中。 他只带了三个亲卫,一路上都是便装步行,并没有骑马招摇,以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精忠,找来的那些人,可靠吗?本官要的可不是歪瓜裂枣。”周世显听完手下心腹的汇报,沉声问道。 “少爷,绝对可靠,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武艺也不差,小的都已经筛选过了,全都是有家口当人质的,只要之后交给陛下派来的夜不收训练一番,绝对能办事。” 右脸上有道裂到嘴角,二指那么粗刀疤的周精忠是跟着周世显从京城突围的周府家丁,此时直接凑过头,陪着笑脸小声道: “陛下不让咱们用军队出身的人,可特遣队的任务又非同一般,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小的便只能招这些人来了,到时候军棍一打,不怕他们不听话。” 周世显听罢,没有说话,他知道朱慈烺要用这支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力量,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从当前的大军中选人,牵连太多,那是大忌。 而周精忠看着自家少爷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就怕对方不够狠,压不住那些鱼龙混杂的家伙。 很快,两人就走进了这座偏僻的府宅后院,后院门口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精悍锦衣卫把守,里面则有五十几个身材样貌各异的汉子,有的看起来一脸杀气,但有的看起来却十分懦弱,毫不起眼。 这里是周世显特地为锦衣卫找的秘密据点,府宅周边一里,都有他安排的暗哨,只要有生人靠近,里面的人都能第一时间察觉,防范不可谓不森严。 府宅中把守的军官看见来人是指挥使周世显,当即上前迎接,拱手抱拳道: “驸马爷,人都在这里,只等您训话了。” 周世显在手下心腹这里,依旧是驸马爷,这层暗示着他和当今圣上关系的身份,在他这里可比锦衣卫指挥使顺耳得多了。 周世显点了点头,当即上前。而刚刚那个看起来恭恭敬敬的军官,对上其他人的时候,立马就换上了凶悍的面孔,吹鼻子瞪眼,厉声大喝起来。 此时,那五十几个前不久从南直隶各处招揽来的武行打手,盗匪,溃兵,苦力,甚至是狱中的罪犯,北方逃难来的流民,正站在院子里面,议论纷纷,直到他们听到大喝声,才纷纷抬起了头。 紧接着,他们便看见了一个身着便装的年轻男子走上来,但那些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全都得跟在他的身后。 于是乎,一众人都不约而同聚拢在了一起,并把目光全都投到了周世显身上。 不过,等到周世显走近之后,立刻就有胆大眼尖的,扫了他一圈,看出了这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 这些人大部分都在地方混迹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周世显虽然因为出身,见识不凡,但依旧很年轻,自然被这许多见多识广的人,一眼看透了。 “全都给老子安静下来,这就是大明的锦衣卫指挥使,更是我大明朝的驸马爷,谁再敢吵吵嚷嚷的,绝不轻饶。” 那个凶神恶煞的军官吼完,立马又转身来到周世显面前,弓腰拱手道: “驸马爷,都是些不懂规矩的家伙,请您训话。” 周世显点了点头,同时抬手摆了摆,示意对方退到边上,然后肃目环视了一圈面前的众人,才沉声道: “本官也没有那么多废话要说,就两点。”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点,愿意留下来的,锦衣卫一个月三两五钱月饷,绝不克扣,出一次任务十五两,立功了另外算赏银,但是必须要服从命令,凡事只管做,不要问为什么。 第二点,这是玩命的活,你们的家人也都在本官手上,若是有人敢生出异心,投了敌,或者是把锦衣卫的机密泄露出去,便别想活着。” 周世显说完,便又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些人看了起来,他此前派人招揽的时候,便已经告诉了他们这是玩命的大事,有胆量的来,而且只要有命在,还是长久营生。 “一个月三两银子就想让老子玩命?”人群中,一个满脸胡渣横肉的壮汉忽然冷笑道: “老子当年在北边,随便抢一把,都不知道能赚多少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老子都尝过滋味,哈哈哈……” 此话一出,其他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似乎也有一部分认同这个说法,他们大部分都拖家带口,一个月三两五钱虽说不少了,但玩命的话,似乎又还差了些。这些人来自三教九流,全都刚刚被招来,还没有接受训练,此时虽然被周围的锦衣卫镇住了,但表现的依旧有些随意。 而他们最终招进来之后,还需要经过训练,确保每一个人都学会了无条件服从命令,才能派出去执行任务。 周世显见状,微微皱眉,冷冷盯着面前那个正在笑的胡渣壮汉,刚刚那个军官和周精忠原本还想发作的,但直接被周世显抬手拦下了。 这家伙说来也是亡命之徒,手上早就沾满了血的,但此时被一个历练了小半年,亲手杀过人,见过林永安灭人满门,本身又架子十足的周世显那么盯着,却不由的觉得后背发凉。 等到他面前的这些人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之后,周世显也终于蓄足了力,然后轻轻抬起手,召来了刚刚的那个锦衣卫军官,轻声道: “把刚刚那个不懂规矩的家伙舌头割了,剁碎丢出去喂野狗。”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那五十几个汉子都能听得到。 只是,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不仅是他身旁的周精忠,便是驻守于此的锦衣卫军官和那五十几个来自三教九流,自称见过世面的汉子,顿时全都脸色惨白。 不过,那个锦衣卫军官愣了一下,然后就立马上前,他身上披着甲胄,手里拿着钢刀,对付一个体型和他差不多,训练远不及他,手无寸铁的汉子,自然是手到擒来。 周世显看着那个壮汉的舌头在几十人面前,被活生生地割了下来,一时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冷颤,这倒不是画面太过血腥,而是惨叫声太过凄厉,他这种上过战场的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慌张。 如此一番,众人看着刚刚那个有眼不识泰山,出言取笑的人被割了舌头,然后又嗯嗯啊啊说不出话,一脸血污地被两个锦衣卫拖了下去,再没有一个人敢放肆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畏惧。 而这几十个刚刚被周世显割舌剁人吓住了的亡命之徒,此时只是面面相觑,并不敢说话,甚至刚刚脸上有些不屑神情的人,如今都低下了头,生怕被周世显注意到。 说到底,他们最多不过是些混混流氓,劫匪歹徒,面对身后一群锦衣卫拱卫着的周世显,一旦后者展现出了那种杀伐果断的狠厉气势,哪里还敢放肆? 不要说是他们了,就是周精忠,这个时候也还没缓过来,自家少爷什么时候那么狠了? 见没人说话,周世显又说道: “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得明白锦衣卫的规矩,我现在给你们五个数的时间,做好决定,要是都不吭声,那就算你们是全都打算留下来了。” 周精忠在旁边听着看着,他知道自家少爷是在给这些人施压,只是一时之间觉得这个少爷有些陌生。 很快,就有十几人站到了一边,他们虽然说都算不上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善类,但被周世显刚刚那么一吓,完全没了原本的胆气,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世显见状,当即笑道: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留你们了,待会每人去拿点路费,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本官面前。 记得,把今天的事情全都烂到肚子里面,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无论在哪里,锦衣卫也不会放过你们。” 随即,他又朝着身边的那个军官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立即上前,把决定留下的人带走,而剩下的十几个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周精忠听到周世显的决定,虽然觉得直接把这些人放走有点草率,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家这个少爷看来还是不够心狠啊! 只是,等另外三十几个人被带走之后,周世显才忽然发话: “精忠,把这些人全都处理掉,一个也不留!” “啊……是,少爷!”周精忠稍稍一怔,然后立刻反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带着身后的五个锦衣卫一拥而上,而门外也迅速冲进来了五六个披坚执锐的锦衣卫。 转眼间,那十几个以为自己还能拿到路费走的汉子,就已经惨叫着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咱们也走吧。”周世显看着地上的尸体,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锦衣卫做事情,原本就不用讲道理,这些人若是不能用,杀了也便杀了,为了朝廷的大业,死几个人算什么? (本章完) 第58章 集训 第58章 集训 长江北岸,新浦口大营前不久建成的“天武左营”校场上,震天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新兵们以旗队为单位,正环着校场进行跑操训练。 赵正东如今被选为了副百总,正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口号,这样的集体跑操并不是第一次,但是在崭新的校场之上,全营两千多人一起跑操,对他们来说,却还是第一次。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陛下比原本计划提前了两日巡检军营。 赵正东在军中级别不高,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和水师有关。 不过,这个时候,他根本顾不上想这些,眼下带好队伍才是关键。 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几乎每个人都挨了几十军棍之后,天武左营的士兵们脚步都已经十分整齐,十二人为一队,三队为一旗队的方形队列更是严密方正,动而不散,纤夫们的优良组织性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如今,天武左营的各项建制已经基本完成,南直隶各大武库里面的所有刀枪也都已经下发,便是盔甲火枪,也有不少新兵已经拿到,不过因为数量有限,训练的时候基本上要两三个人轮流使用。 而全军士兵彻底完成装备,朱慈烺预计要到十二月份,也就是原本历史上顺清在陕西潼关,榆林和延安府等地决战之时。 赵正东被选为副百总,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其实就算不是手下的纤夫们选,让那些长官来选,他觉得也一定是他。 不过,他对那个叫什么推选的,士兵有初选权,长官有最终决定权,还是觉得多余了。 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还做什么样子?最终肯定是长官说了算啊! 而最终选出来的结果也大差不差,他听说全营只有两个头领因为为人刻薄,手脚不干净,没有选上。 甚至,还有一些士兵在发现自己也能参与决定军官人选后,过后经常私下嚷嚷下次推选的时候要换人。 至于那些兵种的分配,谁当长枪手,谁是刀盾手,哪些是火枪手,则是根据每个士兵的身高和体能来决定了。 长枪手必须要最身强体壮的,这是军阵对决的核心力量,必须强悍无畏,力量十足。刀盾手则要求灵活矫健,体格和力量也有所要求。 而这个时代的火枪使用,还比较呆板,按照编制,朱慈烺需要在军中保留三到四成火枪手,于是军中剩下的那些,体格和力量都不够强,又不是十分敏捷的,便都成了火枪手。 朱慈烺为了迅速成军,对戚继光所著兵书的编制进行了一定的革新,在步战大军中,缩减了武器的种类,以减少训练的复杂程度。 从历史沿革来看,这是符合发展趋势的,因为火器和军阵的结合,使得战场上个人武艺几乎成了鸡肋。 至于所谓的“推举”,则是朱慈烺为了发掘基层军官士兵而设立的,他还在军中派了人,严格监督推举的整个过程,确保士兵的意愿得到贯彻。 一方面,他是要借此筛出那些在原本小团体中不得人心的头领,另一方面,他也是要让这些士兵知道,若是自己的长官作风有问题,他们是可以检举的。 当然,朱慈烺也明白,这个时代的士兵,没有经过更先进思想的洗礼,他们对这些事情的接受,需要更多的时间。 但他相信,合理的制度终将会使得人才得以发掘,而不断涌现的军事人才,是一支军队得以保持旺盛战斗力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但推举也仅此而已,军队必须保持上级军官的绝对权威,保持士兵的绝对服从,这里是最讲究等级和秩序的地方,任何违逆军令的行为,都会被严惩,甚至论罪处死。 所以,其中的分寸和尺度,就得看朱慈烺的把握了,卡的太死便会僵化,放得太松,就不可能成就一支强军。 跑完操之后,各个方阵旗队随即开始了各自的训练,首先是各旗队到指定的位置列队,然后便是最重要的军阵训练,这要训练整个上午。 到了下午,则是士兵的个人武艺和兵器训练时间,这些对于提升士兵的素质而已,也十分重要。而如果晚上没有训练,那些白日里犯了错误的士兵,会受到集体惩罚,其他人则是在营房休息,但不能出军营,还经常会有突击演练。 到这个时候,想着偷摸回去锄地,已经不可能。 陈涛既不是长枪手,也不是刀盾手,更不是火枪手,胆子有些小的他选择了当一个火兵。 他的好兄弟古德富当了长枪手,和他一队的另外一个同乡,拖家带口的孙达则是刀盾手,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有盾在手,应该比较安全一些。 陈涛原本觉得火兵也挺好,虽然月饷只有一两,比战兵少五钱,但吃穿都是军营管,也不用直接上阵拼杀,只要负责在后面预备就好,这个位置绝对是最安全的。 而且,既然不用上阵厮杀,那训练应该也是少的,最起码要天天做饭,肯定不会和那些战兵一样,一天练到晚。 但真正当了之后,他才发现,火兵要练习各种武器,除了那根挑东西的铁尖扁担外,长枪和刀盾都要练,以备必要的时候补上军阵。 这让陈涛有些后悔,当火兵,多偷吃点肉都得心惊胆战,训练强度也大,还得烧饭伺候别人。特别是,月饷还少,一年要比战兵少六两银子。 他都打听过了,在江浦附近修一间大瓦房安家,娶个媳妇,前前后后不过四十多两,要是他当战兵,拿一两五钱的月饷,三年就能娶到媳妇了,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至于打回山东去,回到家乡,他不知道行不行,反正现在已经在南直隶了,就地安家也不是不行。 “全体立正!” 赵正东忽然一声大喊,吓得陈涛一个激灵,他这两个多月来挨了三十几顿军棍,如今只要一听到口令就能立即反应出来。 但他的好兄弟孙达就比较笨了,经常比别人慢半拍,甚至那五种最基本的鼓号都分不清,为此少说挨了快五十顿打。 陈涛抬头挺胸,手持铁尖扁担,赶紧用余光看向了周围,然后趁着赵正东和那个天杀的军法兵没检查到自己,迅速站好,一点也不敢松懈。 赵正东和那个军法兵一起巡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问题。前者满意的点了点头,后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爽,这也就意味着他今天不能和往常一样打人了。 每天挥舞着棒子打人的习惯他已经保持了一个多月,现在那是一天不打就憋得慌,每次一看到有人犯错误,他就兴奋得不行。 “绑好缠腿,背上包,开始负重跑步,绕军营八圈。”赵正东随即大喊着下令道。 旗队的一众士兵听到命令,纷纷面露难色,但又都不敢抱怨,否则等着他们的,便又是一顿军棍。 如今这些新兵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军棍,疼还不要紧,重要的是打完之后也不受重伤,还不能休息,得忍痛接着练。 不过,这正是朱慈烺想要达到的目的,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军纪,这样的军队。 只有这样,战场之上,这些士兵才不会敢畏惧退怯。 感谢书友“啊小娘子别跑啊”的打赏。 (本章完) 第59章 作秀献媚 第59章 作秀献媚 “新浦口大营”的营地以一个近似椭圆形的校场为中心,北面两排房屋,全都是大营的库房,东面是士兵营房,西面是军营工坊和火枪训练场,南面则是士兵食堂。 大营南北各有一个大门,两侧都设置有瞭望塔楼和箭塔,外围是两重拒马和一条壕沟,中间有一扇厚木门,里面还有一重拒马,可谓是“戒备森严”。 此时,军营的校场上,赵正东带着麾下的士兵,跟着整个大营的队伍朝军营外跑去。 陈涛悄悄看了一眼孙达,确定对方终于分清了左右脚之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欣慰,这小子应该不用挨军棍了。 不过,他并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因此乱了脚步,要是被那个天杀的军法兵看到,恐怕就轮到他被打一顿了。 全营近三千名士兵,前前后后五十四个旗队组成的方形正在慢慢加快速度,一个接着一个在环形跑道上排成了一条宽大的长龙。 只是,队伍刚刚跑起来,前方的旗手就忽然打出了停下的旗语,各个旗队的旗队长当即大喝着麾下士兵减速停下。 众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并无人发声喧哗,这些新兵们听到命令的第一反应是执行,而不是质疑,这是几十顿军棍和训斥练就的。 很快,停下来的赵正东就看到了朱慈烺身披鎏金铠甲,在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簇拥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跑道外侧缓缓往军营东面的营官署房而去,跑道上登时响起了山呼海喊的欢呼声。 这可是朱慈烺一手组建的军队,他的威望极高,军中上上下下都是可以为他效死的人! 等到朱慈烺策马掠过,方阵随即重启,这些受了两个多月训练,虽然还谈不上训练有素,但早就已经十分熟练队列阵型的新兵们,正式开始跑操。 陈涛在重新开跑之前,又看了一眼孙达,确定对方依旧能分清左右之后,他才真的放心。相较而言,古德富就机灵得多了,刚刚明明迈错了脚,但借着停下的机会,立刻纠正了回来。 很快,全营将士都跑到了军营外,开始在外面早已经平整好的土地上,环绕着军营跑操。 朱慈烺此时已经登上了军营大门的瞭望塔楼,开始观摩这些士兵的训练,若是慢跑都能保持阵型,那就说明训练基本到位了。 他原本计划检阅郑鸿逵从福建带来的水师,顺便收买人心的,却没想到郑芝龙居然阳奉阴违,让郑鸿逵领着一支由百余艘小型战船组成的水师来应付了事。 不仅如此,朱慈烺要求随船携带的火器,郑鸿逵也支支吾吾,根本解释不清楚。 郑鸿逵原本是想按照郑芝龙的意思,搪塞过去的,但没想到大明的新皇,如此强势,完全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于是乎,朱慈烺直接取消了原本的水师检阅计划,并责令郑森回福建,亲自处理此事,同时让李邦华速调广东水师,将采购的火枪火炮,还有澳门的雇佣兵转运到南直隶。 而他此前还打算从内帑中拿出三万两银子犒劳郑家水师的,现在也完全省了下来,倒是郑芝龙的跋扈,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毕竟,松锦大战后,郑芝龙虽然没有听调,但至少还往登州送了一批火器。而现在,除了这支应付了事的水师之外,朱慈烺连一支斑鸠脚铳都没看到。 不过,好在殿前军的表现没让他失望,从江浦登岸之后,沿途所见的一切,都让他十分满意,不仅仅是殿前军的军容,周围的新村堡,也正建设得如火如荼。 军营的周围,是分给随军家属们的田地,方圆十几里范围内,一座座新建的村屯,正拔地而起。此时,军中所有拖家带口的士兵,全都分到了田地。相对应,朱慈烺也承诺了军中的单身汉日后若是娶妻生子的,也会分到田地,作为家口的安置。 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土地是最为珍贵的资产,一个完整的军队体系,光靠信念可不行,若是不解决他们战死或者退伍的问题,同样会影响士兵战斗的决心。 不过,这些土地刚刚平整,前几年大疫之后,逐渐荒废破败的水利沟渠,此时还没来得及修缮,至于耕种所需的农具,种子和耕牛,户部更是还在筹备。 高弘图虽然为人清廉公正,但能力远不如李邦华,而南京户部也实在靠不住,不少官员都指望着下拨钱粮的环节来捞油水,朱慈烺并不信任他们,只能是以此事涉及军队为由,让李邦华派人盯着。 随着南直隶各州府城池的修缮,屯田工作,军营和兵器局建设展开,特别是为了应对白银荒,朱慈烺延续了崇祯后期的实物税,使得南京朝廷的税收体制依旧十分复杂,这就给了那些官员可乘之机。 但朱慈烺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周旋了,还有小半年,清廷便会发动西征,而“顺清大战”一旦结束,多铎便会在三个月时间内,挥师南下。 他必须在此之前,完成备战,而想要加快备战的速度,他的眼睛里面,就得揉的进沙子,容忍部分江南的官绅士大夫们,继续醉生梦死。 除了那些赤裸裸的贪腐和拖延之外,朱慈烺并没有展开大范围的清查,户部官员们采购的种子,农具和耕牛,这些新建的村堡,也一一接受了。 反正,这些荒地第一年复垦,朱慈烺也不指望能种出什么来,就当作是肥田好了。但是战后,他必然是要借此发难,把一批官员清理干净的,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而趁着此时是农闲,村堡里的学堂还没建起来,朱慈烺则把那些刚刚住进村堡的女人和孩子都安排到了军营附属的工坊里面,帮着做军服被褥和给工坊里的工匠打下手。 他本来还应该招揽一些从北方南下的流民,继续扩充军营外围的屯堡,同时训练农兵,为下一阶段扩军预备的。 但南京朝廷窘迫的财政情况使得他缺少相应的安置钱粮,这一农战结合,粮食在体系内基本能够达到自给自足的预备兵体系,如今只能暂时推迟。 “平时也是这么练的吗?”朱慈烺看了好一会,眉头微微皱起,突然出言问道。 常登贵看着底下跑操的阵型逐渐变得混乱,还有不少士兵因为体力不支,开始掉队,然后被军法兵一顿军棍赶着跑的状况,心中不由得一紧,但还是立马回答道: “是,陛下!” 朱慈烺看着底下跑了五圈,已经渐渐体力不支的士兵,又听到常登贵这样的话,脸色直接就阴沉了下来: “把赵观虎叫上来,朕倒要听听,他手下到底是什么天兵天将,又打算绕着这偌大的军营跑多少圈?” 如此罔顾士兵实际和军队合理训练的作秀献媚,朱慈烺绝不允许出现在自己的军队中。 (本章完) 第60章 歪风邪气 第60章 歪风邪气 军营外的平地上,随着跑操的继续,大部分士兵的体力都已经透支,越来越多人掉队,便是那些跟着跑的军法兵,也都差不多累得没力气打人了。 赵正东勉强维持着队伍,但此时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如果不是他体力比一般人强,现在恐怕也已经掉队了。 要知道,他作为军官,一边跑一边喊号,还得不时约束掉队的士兵,远比队伍里的普通士兵要累得多。 “狗日的,跑那么多圈!”赵正东一时气急,心中忍不住怨骂起了下达命令的营官赵观虎,他们平时可不是这么训练的。 不过,他也只是敢在心里骂一句而已,军中的命令一旦下达,他作为基层军官,便只能不折不扣地执行。 陈涛此时也已经掉队,他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军法兵,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人看到他,特别是跟着他这个旗队的军法兵毛青。 那家伙原本就脾气暴,一天不打人,就浑身不自在,总说自己领了陛下的月饷,不能辜负皇恩,吃白食不干活! 陈涛悄悄放缓脚步,让自己混在了同样掉队其他士兵群中,这会使得他更有安全感。 很快,他就看到了毛青,那家伙正赶着另外两个掉队的士兵追上队伍,然后居然盯上了前面刚刚掉队,落单一人的古德富。 陈涛心中暗暗吃惊,居然连古德富都掉队了,这家伙平时训练可是很拼命的,体力也很强悍,一直都是大伙追赶的对象。 毛青看到古德富的背影,似乎也有些吃惊,他同样没想到连对方都掉队了,但回过神来之后,还是毫不犹豫地提着军棍跑了过去。 只是,跑了那么多圈,他也已经累的够呛,根本追不上刚刚掉队,依旧还在坚持追上原本队伍的古德富。 这个时候,“新浦口大营”军营外围,密密麻麻的,已经有数百人掉队,原本整齐的跑操方阵,早就乱成了一团,甚至连营官赵观虎紧急发出的军令,都没能迅速传达。 朱慈烺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心中的怒意早已经压制不住,常登贵和赵观虎两人跪在他的面前,根本不敢说话,赵观虎的身体甚至已经发抖了。 随着军中的大鼓敲响,听到了代表着停止行动,原地待命的鼓声之后,天武左营的近三千将士,才终于都停了下来。 “赵观虎,你对自己手下的兵,就那么有自信吗?”朱慈烺眉头一横,厉声问道:“平时也是这么练兵的吗?还是朕来了,做给朕看的?” “陛下,是臣没有处理妥当,让天武左营的将士们受苦了!” 常登贵赶紧主动担起了责任,他是殿前军的总兵官,赵观虎更是他的老部下,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能装聋作哑的。 要知道,昨日福建水师的事情,他作为军中高层,可是清楚的,如今要是殿前军也出了问题,陛下一定会动怒,甚至可能因此杀人。 “没让你说话。”朱慈烺直接摆手制止了常登贵,对着赵观虎又道:“你来回答朕,平时那些士兵,也是这样训练的吗?” “不,不是.”赵观虎颤着声回答道。 他在知道了福建水师的事情之后,便想着让手下的将士出一出风头,想要以此得到朱慈烺的赏识。于是一拍脑袋,就下令让全营将士绕着军营跑操,还要求一次性跑八圈。 要知道,“新浦口大营”可不小,绕一圈已经接近五里了,一次性跑八圈,还要求士兵负重,便是铁军,也得累垮。 “难道这是全营第一次,近三千人绕着军营跑?”朱慈烺眉头紧皱,若是如此,那赵观虎他就必须要严惩了。“是”赵观虎心一横,不得不承认道。 他心中此时后悔不已,原本是想着搞一个大动作,让登基之后,第一次领着一众将官来检阅的皇帝陛下惊艳于自己练兵的本事,好借此得到赏识,平步青云,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犯下了大错。 要知道,当初他还在京营的时候,先帝看到那些勋贵大臣让大军摆出来的阵势,都会赞不绝口。 朱慈烺听罢,深深吸了一口气,常登贵和手下的另外几个殿前军的正副营官见状,赶紧开口为赵观虎说话。林昌峰原本也想说什么的,但看到朱慈烺的脸色,话到嘴边,又直接咽了回去。 他现在也看出了赵观虎的心思,既然为了一己私利,乱搞一通,完全不顾实际,弄虚作假,触到了陛下的逆鳞,就该受到责罚。 不然,今后朝廷内外,岂不都是为了讨好陛下,粉饰政绩,甚至是捏造军功的人? “常登贵,这件事情,你事先知道吗?” 朱慈烺没有听他们的求情,殿前军的将士不是让将领这么折腾的。最重要的是,这完全和他来检阅大军的目的相悖,根本就是赵观虎作秀献媚的面子工程。 要知道,崇祯当初检阅京营的时候,便是被这些假把式骗了,以为北京城的守军还有强悍的战力。朱慈烺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官场上的歪风邪气苗头只要一冒出,他就必须掐断。 不仅如此,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背后,暴露出的殿前军管理决策体制不完善,居然让这样的军令下达执行了。 而现在朱慈烺最关心的,就是常登贵知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他是临时改变了行程的。 “若是事先知道,便说知道,不知道便说不知道,不要想着为下属辩解。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臣不知!”常登贵听到朱慈烺的话,当即回答道。 他不是分不清楚局势的人,听到这话,便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了。他是京营出身的,自然已经猜到了赵观虎是想学着以前京营的勋贵献媚,结果弄成现在这副模样,确实该严惩。 “那朕就明白了!”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圈面前的诸将,喝问道: “你们其他人,可是也有类似的想法?也觉得朕喜欢看这些虚的东西,以为朕那么好糊弄?” “臣等不敢!”一众将领齐齐跪下,连声道。 若是赵观虎这次成了,他们恐怕也会连夜派人回到各自军营,谋划一场别出心裁,甚至惊天动地的表演。 “摆一摆仪仗,做做样子,便想哄骗朕,当朕不知兵么?“朱慈烺看着面前这些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们,厉声喝道: “今日之事,必须彻查,天武左营的千总及以上的大小将官,全都召到朕的面前,谁参与了谋划此事,朕要亲自查清楚。如此歪风邪气,朕要亲自扑灭!”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61章 治本之策 第61章 治本之策 朱慈烺亲自坐镇审讯,天武左营包括正副营官,各正副千总,军务司,后勤司主官,甚至还有个别把总在内的大小十几个军官将领,全都被召集了起来。 这些便是天武左营军中,真正具有决策权力,并参与到了这次朱慈烺检阅大军过程中,作秀献媚的军官了。 殿前军各营并没有文官监军,朱慈烺在军中成立了军务司,后勤司,专门负责士兵招募,训练和生活等方面事务的具体管理,同时也剥夺了军官发饷的权力,直接杜绝了军官层面的大部分贪腐问题。 当然,这并不是近现代军队的后勤联仓管理制度,此时军队作战的装备要求和管理难度,还不需要如此复杂的系统。 而在没有相应人才储备的情况下,想要靠大明贪污成风的旧官僚或者是那些目不识丁的纤夫管理这么一个复杂的系统,后果一定是灾难性的。 所以,朱慈烺只是参考了后世军队管理体制的冰山一角,对在大明军制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殿前军进行了一些改良,便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毕竟,短期内,殿前军只是在江北内线作战,即便是此后大军在南直隶,江西,湖广,四川等地调动,也能依靠长江水系,实现依靠大明在各地的官僚体系,实现迅速机动和后勤供应。 朱慈烺在将来还会进一步完善军队的管理,特别是在未来北伐,从东到西,各路大军需要外线作战的时候,更高效率的军队管理体制就尤为重要了。 但现在,处理好这些出问题的将领和军官,才是最重要的。 在朱慈烺的亲自审问下,赵观虎和手下的军官将领们,还有陪同检阅的殿前军另外三个大营营官们,也受到牵连,一个接着一个复述着自己这段时间来练兵的大小事情。 堂堂大明皇帝,九五至尊,在这种场合下的审问,没有一个人再敢颠倒黑白,更不要说相互包庇了。 毕竟,没有提前串联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说谎之后,下一个人和自己说的一模一样,更不敢保证自己能在后续将事情掩饰过去,这欺君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经过大半日的问询,朱慈烺很快就发现了作秀献媚之外,殿前军如今存在的更多问题。 这其中,既有各部领兵营官权力过大,缺乏制约,领兵经验不足,许多军令和旨意被片面,甚至是过度执行,也有军官为了应付训练考核标准,罔顾实际训练要求和士兵体能,强行提高训练强度,更改训练科目的情况. 换言之,他虽然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并亲自参与了殿前军组织架构和军律的制定,但一支缺乏足够经验的军官团队,在训练麾下兵马的过程中,该犯的错误,大抵还是都犯了。 这也就是朱慈烺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检阅大军的原因了,若是只坐在紫禁城的御书房中看那些呈递上来之前,便已经不知道被修饰过多少次的书面汇报,他永远发现不了问题。 而在亲自检阅中发现问题,既是他掌握军队训练成果的关键,也是加强他个人威望,取得军心,并借机改革,完善制度的大好机会。 今日的这一场作秀,可是连赵正东,古德富,毛青这三个在军律要求下,几乎无可挑剔的军官,士兵,军法兵,都累得够呛,气得骂娘了。 当然,殿前军如今训练的两个多月,也并非一事无成,虽然存在以上的种种问题,但因为没有大额贪腐,粮草供应充足,士兵的体能,还有大部分基础训练科目,都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否则,天武左营的将士们,也坚持不了那么久,更是至始至终,都竭尽全力执行军令。 常登贵和陈福带出来的都是京营仅存的精锐,他们虽然地位不高,可都是老兵,在军营多年,战场经验丰富,而具体的练兵之法,就算不看兵书,也是懂不少的。 底层从来不缺优秀的人才,只是机遇永远都是稀缺的,能够最终如愿以偿,发挥自己才华的人,终究是少数。很多时候,既是英雄造时势,也是时势造英雄。 所以,朱慈烺选择了双管齐下,一方面大力任用原本历史上已经被证明有才华的人,另一方面,在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大军中,不断发掘和提拔。 只是,草台班子终究还是草台班子,如果不是这个时期的军队训练模式基本固定,朱慈烺还在顶层设计的时候,进一步简化了训练要求,此时殿前军恐怕已经开始走弯路了。 这就得归功于朱慈烺和李邦华,高杰,黄得功,常登贵,陈福几人多次商议之后,制定出来,并在殿前军,南京京营,还有江南江北四营中推广的训练成果考核标准了。 他这个后世来的人,在许多方面领先了不止一个维度的管理制度设计,有效的避免了不少问题。 当然,此时殿前军出现的问题,固然有官场或者军队中唯上风气蔓延的原因,但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问题,还是管理制度本身的不完善造成的,特别是对这些考核指标的片面追求。 而殿前军各营的训练,如今虽然都还基本在可控范围之内,但若不及时纠正,如此粗放的训练之法,最终一定会影响士兵的战力,进而影响战场上的胜败。 审讯和问询结束之后,朱慈烺随即下令常登贵彻查这段时间以来,殿前军的训练问题,并让对方直接对他汇报,彻查的结果和后续的整治,他要亲自过目裁决。 与此同时,朱慈烺还按照此前指定的军律,下令撤了赵观虎和他手下几个心腹的官职,将他们调往南京京营训练新的营伍,同时对其他谋划参与此事的军官,也进行了降职和罚俸处理。 但这些都还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处理,朱慈烺真正要做的,是查清楚问题之后,针对这些问题,去完善军纪和军律,改进和完善殿前军的决策和管理体制,这样才能从根源上减少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 他很清楚,若是没有制度上的制约,随着将来进一步扩军,殿前军的规模扩大,这样的歪风邪气会愈演愈烈,罔顾事实,欺上瞒下,谄媚作秀等的问题,只会更加严重。 不过,现在就想要直接找到治本之策,也是不现实的,朱慈烺此时还面临着北面的军事威胁,他得在不把事情影响扩大化的前提下,先把各营将士的训练,纠回正轨。 “林昌峰!” “臣在!”这个一直站在朱慈烺身侧的禁卫军统领当即出列,拱手抱拳道。 “这段时间,跟在朕的身边,兵书也看得不少了,你的长进,朕是看在眼里的。”朱慈烺顿了顿,然后又缓缓道: “天武左营,从今日起就由你来暂领,朕给你两天时间,接管全营,两天之后,朕要重新检阅这支营伍!” “臣遵旨!” (本章完) 第62章 强军之姿 第62章 强军之姿 林昌峰接管天武左营的两天时间里,朱慈烺直接就住在了新浦口大营的营官署房内,亲自和殿前军的一众军官研究起了当前军中问题的解决之策。 军队制度的改良和确定,必须慎之又慎,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拍板的,也不是处罚几个将领就完事了,而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体系问题。 不仅如此,就连内阁首辅,兵部尚书李邦华也领着兵部的一众官员来到了“新浦口大营”,这可是难得的改革机会,朱慈烺怎么可能放过? 须知,在一个如此庞大的体系中,处处都是原本体系的既得利益者,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名正言顺,否则一定会阻力重重。 朱慈烺现在对大明朝廷臃肿的官僚体系还没有大刀阔斧改革,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名头。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三日,朱慈烺领着李邦华,常登贵等一众文武官员来到了大营中间的校场上,准备亲自检阅天武左营的大军。 天武左营的整个军官体系并没有被破坏,在朱慈烺亲自坐镇下,林昌峰带着禁卫军的十几个心腹,很快就接管了整个营伍。 现在,大军集结的锣鼓声一响,接到命令参与演练的一千五百多名将士便迅速就位了。 校场上很快就排列出一支黑红相间的队伍,中间的方阵是由六排步军组成的,从前往后分别是刀盾手和长枪兵,阵前部署着好几门铮亮的虎蹲炮,两翼还有数列身着红色甲的火枪兵。 这一千五百多名将士排列整齐,衣甲鲜明,肃立如松,阵后还有几十个身披银白色锁子甲的骑兵压阵,看起来虎虎生风,气势十足! 天武左营的将士们在这个两个多月时间里,接受了十分严格的军事训练,强度早就超过这个时代的明廷边军,在充足的后勤保障下,基本上达到了每日一小练,三天一大操的标准。 与此同时,为了让这些士兵能够适应各种条件下的行军,以及身披四十多斤重的甲胄,还有携带各式武器作战,天武左营的士兵在训练时,特别注重体能提升,甚至每半个月还会有一次夜间行军。 现在,大军唯一缺乏的,就是精良的装备了,南直隶各州府的武库,根本满足不了朱慈烺打造一支进攻和防御兼备的全能型精锐部队。 为此,李邦华还集中南直隶的上千名工匠,组建了“应天兵器局”,此时已经开始打造兵器甲胄,那也是朱慈烺此行巡视的目标之一。 朱慈烺,李邦华,常登贵,林昌峰等人都站在了将台的中心,看着面前的一切,包括朱慈烺和李邦华在内,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李邦华昂首直立,扫视了一圈之后,不禁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步军最紧要的就是阵型严整,天武左营能做到千人如一,将来便是以步对骑,恐怕也会毫不逊色。” “这段时间的训练,看来还是有不小成果的,否则朕绝对不会这么轻易饶了赵观虎”朱慈烺也点头赞同道。 “林昌峰,让将士们开始演练吧!” 林昌峰听罢,当即拱手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对着手下的一个将领吩咐了几句,后者当即开始指挥起了下方的阵型。 校场上的千人大阵得令,当即演示起了战场上攻击前进的阵型。两个千总部,四个司,十二个局的战兵在校场上拉开了一个壮观威武的正面,最前面的战兵身着精良甲胄,手持刀盾长枪,腰悬弓箭,不仅排列整齐,步伐如一,面上神色更是坚毅。 而铁甲战兵左右两翼的红色火枪兵则演示起了轮转射击掩护,他们将被用来远程打击冲锋抵近的敌军骑兵或者是冲锋在最前面的敌人,破坏对方袭扰进攻的队形。 在战斗中,基本上按照《练兵纪实》训练的“天武左营”有着明确和严格的纪律与战术分组,以十二人的混编小队作为最基本的作战单位,由一个小队长,两名刀盾兵,四名长枪兵弓箭手,四名火枪兵,以及一名辅助伙兵组成。 天武左营主要训练的,依旧是灵活变化,但十分复杂的鸳鸯阵。不过,朱慈烺也并没有完全按照戚继光原本的要求来,在士兵的装备和训练上,进行了很大程度的简化和改进。 毕竟,殿前军将来与满清大军的战斗并不是主要发生在东南沿海的丘陵地带,要对付的也主要是机动性极强的满清的骑兵和装备精良,同样能阵战的重甲步军,战法和装备自然要相应改变。 李邦华看着在保持阵线的同时正在不断前进的天武左营士兵,心中不由得一番感慨,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军队了,这阵型可比他当年整训了一年多的京营,还要好得多。 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面前的这些兵马,如果再训练半年,就可以和当年的九边精锐相提并论了,远远不是南方军队可比的。 想到这里,李邦华心中不禁感到无比遗憾,若是当初他也能招募一万纤夫,补充到京营之中,严加训练,恐怕“已巳之变”时,京营便不是那般表现了。 而林昌峰看着面前正在演练的上千大军,也觉得这些兵马要胜过当初的京营,这在他前日接管军队开始,便有所感觉了,就是这些兵马训练得还不够,比起辽镇的精锐,还要差上不少。 此前在关外打了那么多年仗,又在京营混了好几年,是不是强军,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而亲手操练之后,有多强,他也能大概估计出来。 其实,就算他不懂军事,也能有个基本的分辨。因为强军和弱军,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恐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士兵虽然前后只训练了两个多月,但原本的底子就好,训练强度又是寻常边军的两倍,早就已经十分熟悉基础操典和阵型了,表现出来的效果,自然不是一般军队可比的。 如果不是之前的训练太过粗放,没有按照既定要求来,恐怕这些士兵的表现,还能更好。 很快,随着鼓声响起,天武左营的攻击前进阵型演示终于结束,看着面前一排排严整如墙,肃立如松的士兵,朱慈烺当即踏步上前,然后点头大声道: “做得好,这才是朕的殿前军该有的样子!” 说罢,他又下令道:“林昌峰,传朕的军令,让弓箭手放一轮箭,火枪兵放一轮实弹,分别在五十步和七十步外部好靶子,朕要看看他们的实力。”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啊小娘子别跑啊”,“烈火祥芳”的打赏。 (本章完) 第63章 教导官 第63章 教导官 “取火绳” “各小队长检查火种.” “竖枪.拿药筒.倒射药.” “装弹.压实” 这个时代的火枪射击步骤十分繁琐,前前后后足足有几十个步骤,便是那些经验丰富,操作异常熟练的老兵,往往也需要完成二十几个步骤,才能开始射击。 但他们提高射速的方式,往往就是把火枪射击的操典改得面目全非,实际上是全凭技术和经验在加速完成战术动作。 朱慈烺和麾下的文武大臣在将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道道指令从火枪兵队首的军官口中发出,然后这些士兵迅速执行,很少有人出错。 要知道,这个时期火枪在战场上发挥作用,靠的就是齐射,而队伍里只要有一个士兵的操作出了问题,整个火枪方阵的齐射威力就极有可能大减,甚至失去作用。 这在战场上,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平时训练的时候,火枪兵的操作一旦出现错位,教官们直接便是一顿军棍。 若是射击不听命令,造成严重后果的,只需要一次,对应的火枪兵就会被罚为杂役,同时扣掉月饷,领五十军棍,甚至有可能是斩立决。 “呜,呜,呜~~~” “砰,砰,砰砰砰!!!” 排列整齐的数百名火枪兵一听到射击的军号声,便随即开始了轮番射击,呛鼻的硝烟瞬间弥漫小半个校场。 前后三排火枪兵都完成了齐射后,军官们的命令声随即响起,每一个火枪兵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取火绳,清火门等一系列的战术动作。 但按照火枪兵训练操典,还应该有的二轮齐射,后撤换队,与侧面方阵的战兵协作等项目,并没有如期展开。 为了能在考核中取得更高的成绩,在赵观虎统领下的天武左营火枪兵只训练了重点考核的装药填弹,列队齐射,而其他不是考核重点的项目,并没有按照要求,很好训练。 如此擅作主张,训练出来的士兵要是到了战场上,面对强敌时,一定会出大乱子。 而殿前军最大的对手是机动性,突击力都极强的满清骑兵,一旦出现这样的乱子,绝对是致命的。 朱慈烺审讯完赵观虎之后,立即要求全军彻查,便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更深层次的问题。 不过,此时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了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看着底下火枪兵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以及七十步之外木制靶子的受损情况远大于弓箭手的战绩,还颇为满意。 这些士兵的训练虽然有些结构性的问题,但实实在在接受了严厉的训练,而且因为发现得早,只需要在后续的训练中进行纠正,问题就不大。 朱慈烺要的就是把火枪兵训练成战场上的机器,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给予敌人最为恐怖的远程火力打击。 他还打算把广东,福建买回来的斑鸠脚铳和其余火枪,全部装备到军中,到时候给南下的满清大军,猝不及防的一击。 在江淮平原上,重型火绳枪的威力可不是此时明军中普遍装备的鸟铳等马六甲轻型火绳枪以及其改良版可比的。 目前火枪兵的考核标准主要是射速,而非准确率。这一点,朱慈烺和一众将官想到了一起,他们都认为应该让火枪手在战场上尽量多地发射铅弹,以形成更加强大密集的火力。 与此同时,军营的兵器试验场也在配合着这一目标,不断测试最合适的火药装填量,以及如何增厚增强火枪,避免炸膛。 这也就是朱慈烺要让李邦华组建“应天兵器局”,为此不惜投入大量钱粮的原因了。 南京朝廷的工部的官员们在整顿之前,不可能完成得了这样的任务,他们造出来的火枪更是炸膛的烧火棍。 其实,不止是火枪兵,朱慈烺根据不同兵种的特性和战场作用,还组织起部分识字的军官完善训练操典,为的就是“标准化”生产士兵。 这个时期的西方各种军事改革,也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军队的训练和装备“标准化”,军官士兵的培养“流水线化”,创办军官学堂,新兵训练营,以及配套的武器工坊,预备兵体系,是朱慈烺将来组建强军,击败满清的关键。 大明的整个体制已经烂到根上了,朱慈烺如今也只是附在上面,借势而起,暂时缓一口气。 他要等自己足够强大之后,来一次彻底的革新,而手中的军队,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乱世之中,只有手里有兵,才有权力。 战场之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只会失去更多,所有的一切,都是强军的依附罢了。 检阅完天武左营之后,朱慈烺紧接着又前往检阅了天威中营,天武右营,还有天骑营。 天骑营是殿前军目前的唯一一支骑兵营,全军几乎所有的优良战马都集中在了这里。 但就算如此,也不过一人双马而已,远远达不到精锐骑兵一人三马的要求。 好在,朱慈烺短期内只在内线作战,骑兵也主要是用于掩护步军,这样的战马装备率,暂时已经足够了。 这个时代的战场,骑兵依旧是最强战力,除非是火枪,火炮,战兵三大兵种协同作战,否则都难以抵挡得住骑兵的冲锋。 天骑营是殿前军总兵官常登贵亲领的,严格按照了操典进行训练,再加上是骑兵,演练表现出来的效果,远不是其他营伍可比的。 朱慈烺观看完天骑营七百余骑兵的集体演练之后,第二日便离开了“天骑营”驻地,率领一众大臣返回南京城,他把最终的检阅目的地放在了“应天兵器局”。 经过这段时间殿前军各营将领和兵部官员们的研讨,此次检阅发现的一系列问题,基本上都已经制定出来调整之法。 而为了制约营官的权力,朱慈烺也打算在各营之中,多加一个教导官,专门负责军法的管理和士兵意见收集,思想工作的展开,同时制约和监督营官的权力。 至于训练的安排,一番讨论之后,朱慈烺和军中的将领,以及兵部的官员们都一致认为,应该继续保持强度,但绝对不能乱练了,特别是为了应付考核标准,擅作主张,多练了一部分,少练另外一部分的情况。 当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军队训练成果的考核标准,也是要进行调整的。不过,具体的调整方案,李邦华和手下的兵部官员们,暂时还没能整理出来。 而李邦华还需要先陪同朱慈烺,检阅“应天兵器局”,殿前军,南京京营和江北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三营兵马的装备,大部分都需要从这里补充。 (本章完) 第64章 应天兵器局 第64章 应天兵器局 八月初,朱慈烺和李邦华一起来到了南京城中的“应天兵器局”之中,这里是朱慈烺登基之后,出宫巡查检阅的最后一站。 而迎接他们的兵器局主官,正是崇祯十五年的举人,文武双全的张煌言。 朱慈烺此前向天下招募贤才的时候,他也积极响应,因为原本就有举人的功名,很快就得到了李邦华的提拔,进入兵部。 如今,整个南直隶,甚至浙江部分官营工坊中的工匠,超过一半都已经被朱慈烺下旨调到了南京。 但因为官营工坊贪腐压榨严重,基层管理又十分松散,原本在官营工坊中服役的许多优秀匠户,都已经逃散,最终只召到了一千余名可用的工匠。 不过,江南地区经济繁华,手工业发达,民间并不缺优秀的工匠。 朱慈烺在授意李邦华筹建“应天兵器局”的时候,直接让对方开出了高于市场价格三成,甚至一倍的月饷,果然很快就从江南地区的各大城市中招到三千多名工匠,其中大部分只要学习一段时间,就能上手制作各种兵器,盔甲和火枪。 与此同时,他也已经让李邦华着手从福建,广东招揽一批制造火炮火枪的工匠,以满足大军的兵器枪炮需求。 这个时期,大明境内制炮技术最高的,就属这两个冶铁业,手工业发达,同时都靠近澳门的地方了。 张煌言在李邦华的授意下,把所有工匠都集中起来之后,将制炮,制枪,制弓弩,制甲的工匠都留在了“应天兵器局”下属的各个武器工坊之中。 而其余类型的工匠,手艺精良的,同样是留在“应天兵器局”,水平差一点的,则是分到各个军营的兵器工坊,做一些兵甲火器的修修补补和铅弹,箭矢等消耗性武器的制造工作。 “应天兵器局”经过了张煌言和几个负责工坊事务的兵部官员讨论策划之后,分为了:火炮,火枪,弓弩,刀枪,盔甲,盾牌等等十几个工坊。 各种冷兵器自然是本土工匠的强项,弗朗机炮,虎蹲炮,鸟铳等老式火枪火炮,在备料充足的情况下,大明的本土工匠也能制造出质量优良的产品。 而朱慈烺计划中将来装备大军的新型火枪火炮,则暂时还需要从澳门购进,兵部已经开始着手从澳门的工坊中挖人,那里有很多手艺了得的汉人学徒。 不仅如此,兵部的官员出发前往澳门的时候,朱慈烺还吩咐了对方一定要多买一些武器制造,兵法军阵相关的书籍。 他打算将那些从澳门买来的武器制造书籍翻译成汉字,然后再印刷成册,为之后建立专门的工匠学堂,批量培养工匠做准备。 这自然不是说大明的工匠不会打造新式火器,但能依着葫芦画瓢造出来,和明白里面的科学理论,知道不同火炮的口径比,甚至是模数,进而不断发展火炮技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否则,便极有可能像满清一样,造的炮越来越大,外形越来越哨,可是威力却越来越小。生产技术和成体系的科学虽然看起来长得很像,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东西。 朱慈烺要做的是用自己后世的见识,推动科学体系在大明加速确立,以此对满清,甚至是收复汉地河山之后,对北面的俄国人,东南的荷兰人,都形成碾压性的武器优势。 而工坊的具体管理,是兵部的事情,朱慈烺自然不会插手,但是新型的管理制度,初级流水线生产方式的组织,分工协作,新工匠的培训,以及灵活的薪酬激励制度,这些关乎火器生产效率和进度的事情,却是他必然要操心,同时目前也是只有他才能解决的问题。 而这些,便是朱慈烺在不改变这个时代科学技术的基础上,能够通过管理改革,提高生产力的方法了。 这是他这个上位者的优势,也是未来人对这个时代的降维打击。 在张煌言的陪同下,朱慈烺在“应天兵器局”视察了整整三日,不仅深入工坊,还亲切接见了近百名奋战在生产第一线的工匠们,并一一询问了他们的工作情况,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和上官的沟通是否通畅 “应天兵器局”的工匠们,完全是受宠若惊,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受到大明皇帝陛下的接见,一个个激动不已,纷纷表示就算累死在工坊里,也一定完成手中兵甲火器的打造。 最终,朱慈烺在数千名工匠们的热烈欢送中,结束了“应天兵器局”的视察,这里的一切都才刚刚步入正轨,还有李邦华亲自监督,张煌言亲历亲为,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不过,他也没有空手离开,直接把李邦华原本派来管理兵器局的张煌言带走了,这也是对方在来的路上,向他推荐的总教导官人选。 经过这三天的考察和彻夜长谈,朱慈烺对于张煌言的能力,十分信任,他也知道张煌言文武双全,而且具有很强的战略眼光,这样的人用来当殿前军的总教导官,确实非常合适。 当然,教导队的组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朱慈烺打算在天武左营率先试点,若是取得了预想中的效果,再继续扩大这支特别的队伍。 而结束了出宫巡查之后,朱慈烺再次回到南京紫禁城,还没来及的处理来自各省,特别是四川,湖广,江北三地的军政事务,史可法和高弘图等一众大臣,便赶着来“催婚”了。 如此非常时期,大明居然还没有国本,这可是迫在眉睫的大事,而这次皇帝亲自出宫巡查,以史可法为首的一众文官们,原本就心中不满,如今更是借题发挥,要朱慈烺尽快选秀,然后速速生出个太子来。 其实,登基之后,朱慈烺便已经下令选淑女入宫,并派出韩赞周在南直隶,浙江,江西等地张罗此事。 不过,他到底才登基不到三个月,而身为大明皇帝,本身受到的礼法制度约束就多,选秀一事,同样也是规矩繁多,就算各部官员已经加急处理,但还是拖到了现在,还没完成。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恶煞斯巴达”,“维鹊”的打赏。 (本章完) 第65章 战守之争(求首订) 第65章 战守之争(求首订) 国本的问题,朱慈烺倒不着急,选妃只要按部就班,顺其自然,他每夜加倍努力,争取雨露均沾,自然能在明年出征之前,成功种下一批龙种。 相较而言,他现在更关心各地的局势,特别是北面满清摄政王多尔衮的南下决策,这关系到他还有多少时间备战,更关乎着大明的生死存亡。 周世显继续往山东和河南派出锦衣卫,同时朱慈烺还派出官员带着封赏诏书,在豫南,豫东,鲁南,胶东等清军暂时没有完全控制的地方封了大量的督抚官员,令他们暂时蛰伏,伺机而动。 这些墙头草虽然没有实力抵挡清军南下,大部分对于定武朝廷也是阳奉阴违,甚至同时接受了定武,顺治两朝的册封,根本没有多少忠心可言, 不过,这些封赏的消息传出之后,原本就怀疑这些人忠心的清廷,必然不敢再轻易信任他们,对地方的掌控能力,也将进一步被削弱。 而只要将来局势发生改变,这些人马就能对清军的后勤,造成不小的破坏,削弱清军继续南下作战的军力和决心。 但想要守住江南,挥师北伐,朱慈烺还得靠自己的部署,特别是江北各州府的城防修缮,乃是重中之重。 工部尚书何应瑞,淮扬巡抚路振飞两个大臣一直在筹备此事,从江南江北征召了大量民夫,朱慈烺也让户部拨下了钱粮支援。 但除去练兵的巨大支出,定武朝廷的基本运转之外,户部所余的钱粮根本不足以全面修缮江北各州府的城防。 “陛下,臣以为江北各府城的城防修缮大可徐徐图之,不必操之过急,如今鞑子和闯逆正在北方鏖战,短时间必然不可能还有余力南下。” 南京朝堂上,何应瑞在各方压力下,最终和路振飞一起,想出了一个力求全面的折中之策。 “既然目前朝廷的钱粮不足,江南江北又因练兵运粮,征召过度,民力枯竭,各处城防又不得不修,何不先通通简单修缮一轮,等到第二年朝廷的钱粮充裕了,再扩建坚固?” “如此作为,岂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高弘图闻言,当即出列,对着朱慈烺道: “陛下,臣以为不必修什么城防,有那么多钱粮,何不用来练兵?如今鞑子和闯逆正在北方鏖战,正是朝廷兴兵北伐,与之决战的大好时机。 殿前军,京营,江北三营等各部兵马,数以十万计,短短数月,便耗费了百万钱粮,必定已成强军,正好北上打一仗,振奋人心士气。” “北伐之事,更应该徐徐图之,高阁老此言,实在操之过急,甚至有自乱阵脚之嫌了。”史可法见状,也当即出列,对着朱慈烺微微弓腰,拱手拢袖道: “倒是练兵之钱粮,消耗实在太大,以至于朝廷财政失衡,臣以为可以适当削减,用来加固江北城防。” 正如朱慈烺此前所料,他和高弘图如今因为政见不同,已经互生龃龉,每次高弘图进言北伐兴复,他都要反驳几句,斥责对方太过激进,同时继续坚持自己的多修城池的守淮守江之策。 史可法的这一政见,得到了江南出身的诸多官员的支持,他们对于北伐兴复并不强烈欲望,对于因为各处练兵激增的税赋,对于权势日大的武人,那些受到恩宠的知兵大臣,则根本是恨得咬牙切齿,甚至是除之而后快。 “不是本官操之过急,是史阁老你安于享乐,已经失去进取之心了,鞑子素来野蛮,妄图利用其平乱,无异于与虎谋皮,想着偏安一隅,更是枉费心机,可笑至极!”高弘图当即驳斥道。 他和史可法一样,都是自视甚高的刚烈之人,一个是坚定的北伐决战派,一个是固守待战派,两人现在可谓是水火不容。 而马士英现在一心奉承朱慈烺,朝中各部要职,也基本上是“正人”担任,没有了所谓的奸臣当道,这两个曾经的政治盟友,如今赫然已经反目。 至于马士英,凭着一张巧嘴,再加上同样不支持即刻北伐的政治态度,和史可法越走越近,也获得了很多官员的认可,史可法现在虽然依旧不待见这个“奸臣”,但态度早已经没有此前那么抗拒。 “高阁老,此言差矣!” 马士英再次出言相助,他虽然依附奉承朱慈烺,但也感受到了朱慈烺并非真的信任他,更不认为朱慈烺真的有实力北伐,要是惹怒了清军,新朝恐怕会迎来灭顶之灾,那他的荣华富贵,内阁首辅之梦,恐怕就要灰飞烟灭了。 “江北防御,以守图战,那是陛下登基前便定下的策略,南方固然有兵,但若不整训一年以上,绝对难以一战,必须要有城池坚守,方能抵御清军。 至于这种时候,匆匆北伐,图谋决战,不过是虚耗钱粮罢了,有何意义?” “当初朝廷在辽西筑了多少城?”高弘图并不服气,紧接着又怒气冲冲道:“这些城池,可是令辽东兴复了?” “但也挡住了东虏,反而是辽镇虚耗钱粮无数.”马士英当即反驳。 “结果就是入塞六次,次次” “若将供给辽镇之钱粮,用以在京城北面修筑十数座坚城,又当如何?” “修筑坚城?恐怕有人私心自用,想着中饱私囊吧!”“高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 “够了!” 朱慈烺大声喝道,他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三个不是不知兵,就是心里怀着小算盘的大臣再无休止的争论下去。 而且,每次这种争论,最后一定会演变成私德之争,然后便是相互攻讦,完全偏离原本的政见不同。 “李邦华,你来说说,江北城防的修缮,到底该如何?” 李邦华闻言,当即出列,他拱手拢袖,弓腰以对,缓缓道: “陛下,臣觉得何尚书,路巡抚,还有三位阁老说的,都有各自的道理,应该统合各方意见之精华,博采众长。” “哦?”朱慈烺听了,原本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有些振奋地问道:“怎么个博采众长之法?” 他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基本的方略,但想要说服各执己见,特别是迫使朝中那些一心只想偏安一隅的大臣们,把事情顺利办好,并不容易。 朝中的各部受到冷落的大臣和勋贵们,如今不少都非常抵触北伐,并想着借定策之机,打击政敌,夺回权力。 “何尚书所言,乃是江北各城,皆无遗漏,如此清军便是南下,也必定处处碰壁,讨不到一点好处。 高阁老所言,乃是进取之策,但前提是必须要有强兵。同样的,守城若无强兵,那再坚固的城防,也终有一日会被破。 而史阁老,马阁老所言,乃是稳妥之策,积蓄力量,徐徐图之,这不仅符合当前我朝之实际,更是陛下高瞻远瞩,早早定下的江淮防御方略之基。” 李邦华俨然是早有准备,他称赞了一番几人的可取之处后,话锋一转,又侃侃而谈道: “但如今朝廷的钱粮,确实不足,而清军随时可能南下,若是等到明年再筹划修缮城防,恐怕便太迟了,处处防御倒是绝妙,可也失去了主动权,若是分兵过散,反而不妙。” “继续说!”朱慈烺眉头一挑,脸上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所以,臣以为,应当集中力量,重点修筑徐州,淮安,凤阳,扬州,庐州五城,同时囤积重兵,如此一来,清军便是派出主力南下,也不得不担心侧翼,分出兵马掩护。 若是其分兵不多,徐州,庐州两城之兵便可袭扰清军侧翼,破坏其粮道。而凤阳,淮安两城,清军想要顺利渡过淮河,便不得不先攻下其中一城,扬州更是拱卫京师的关键。 如此一来,面对江北的这五座坚城,清军便不得不处处分兵,战场的主动权,便也就掌握了我朝的手中。” “可若是如此,其余众城的百姓该如何自保?鞑子本性残暴,视百姓如鱼肉,到时必定处处屠城,就地取粮,恐怕会直奔扬州,江浦而来。” 路振飞听了,不由眉头紧皱,当即提出自己的质疑,他并不是反对李邦华,只是觉得对方的考虑欠妥了。 “可若是坚壁清野,驱散江北各地百姓,根本无法实现,也必然会造成无数流民产生,陛下刚刚在江北恢复屯田,奖励耕种,千万百姓刚刚缓一口气,若是就这样破坏了,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啊!”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我大明之兵,有无反攻之力了。”朱慈烺听罢,当即出言,李邦华说了那么多,也说出了关键的问题,如今到他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若无强兵,只能龟缩与城中,自然无法保护百姓,守淮守江,伺机反攻,更是笑话。所谓的战场主动权,必须要以强兵为支撑,否则就是纸上谈兵。 所以,练兵之钱粮,绝对不可省,而筑城,也应当有所侧重,在关键枢纽,以强兵牵制清军,使其首尾不得相顾,慢慢露出破绽,才是御敌破敌的正略。 而且,江北河湖密布,想要守住,不止是要靠步军,靠城防,水师也至关重要,练兵之钱粮非但不能省,反而还得继续筹集.” 十分感谢书友们提的的意见,作者菌都认真看了,也借此理清楚了自己的问题,后续的剧情存在结构失衡的,作者菌会在原本的大纲上进行调整,书友们请放心。 ps:第二章已经有了初稿,不过昨晚还没修好,要迟一些,两点之前发。 (本章完) 第66章 多尔衮的檄文(求订阅) 第66章 多尔衮的檄文(求订阅) 李邦华的“博采众长”之策在朱慈烺的肯定下,很快就获得了大殿之上,一众大臣的支持。 毕竟,相比之下,高弘图即刻挥师北伐,与满清决战的想法,实在太过激进,根本不可取,而李邦华虽然依旧坚持大练兵,但也勉强能接受。 不过,江北城防修筑的问题虽然暂时议定了,但马士英并没有就此罢休,随即联合朝中同党诚意伯刘孔昭,开始攻讦高弘图屡屡罔顾实际,鼓动北伐,是钓名沽誉,简直可耻至极! 高弘图向来重视自己的名誉,哪里忍得了这等污蔑,随即开始为自己正名,但嗓门又不够刘孔昭大。 朱慈烺并没有以皇帝的权威,马上制止他们,反而是积极纳谏,声称要派锦衣卫好好查一查,这些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他其实也有些怀疑高弘图屡屡受挫,但却毫不气馁,屡屡扬言要兴兵北伐,是另有所图。 这虽然是个性情刚烈,清风亮节的大臣,但也不应该如此执拗,除非他是明明知道自己所言不会被采纳,但还在坚持。 毕竟,若无此等激进之声,李邦华,路振飞等人同样积极进取的方略,又如何压得过朝中那些想要偏安一隅,借虏平寇的群臣? 而群臣相互攻讦的闹剧刚刚结束,因为此前福建水师的调派问题,远在福建的郑芝龙,再一次被群起而攻之。 郑鸿逵此时正在朝堂之上,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火力,朱慈烺并没有任何阻止意思,他必须要给郑家一个下马威,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朱慈烺通过此前的出宫巡查,已经基本摸清楚了殿前军的底细,南京京营,江北各营的训练情况,也在兵部和锦衣卫的监视下,具体成效如何,他是清楚的。 现在最关键问题,就是南直隶的水师还不堪一用,浙江和广东的水师实力也远不如郑家,他还是得想方设法,让郑芝龙服从调遣。 若是没有一支像样的水师协防,无论是淮河一线,还是长江一线,防守和反击的难度,都会大大增加。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粮草征收,整军练兵,江北筑城等一系列行动的展开,定武新朝欣欣向荣之态越发明显,长江防线西面,局势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九月初,盘踞在武昌的左良玉麾下徐勇,李国英两员大将,终于被兵部成功调离,安排到了何腾蛟和袁继咸的麾下,分别驻守九江和南昌。 左良玉此时已经病得不轻,对于麾下的大将控制力更是进一步减弱,声望日盛的大明新皇亲自下旨调兵,他自然拦不住所有人。 当然,左良玉到底是有威望的,麾下的不少将领依旧信任他,选择了观望局势,以各种理由推脱兵部的调令,继续盘踞在武昌附近。 山高皇帝远,朱慈烺没有兵马在武昌,根本无法约束左良玉和麾下的将领,也只能是默认了这一局势。 但为了将来的局势不和原本历史上的那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还是派人传了密诏,示意左良玉危急时刻,可以挥师东下,进驻九江,南昌一带。 这一次,有何腾蛟和袁继咸的提前准备,两人麾下也有了能战的将领,想要制约住左良玉的大军,便没有那么困难了。 而湖广一线,堵胤锡一方面在秦良玉派来的将领协助下,训练巡抚标营,另一方面则是积极整顿湘西,湘南的兵马,并筹措钱粮,准备将他们调到岳州,长沙一带。 他对于麾下这些新兵,弱兵的野战能力并不抱任何希望,所以除了练兵之外,还大力修缮城池,加固城防,想要以此坚守,等待救援。 湖广此时,除了盘踞在武昌的左良玉大军,实在是毫无可战之兵了。 四川方面,王应熊上任之初,便散尽家财,招募了数千人,并凭借着朱慈烺的诏书,收拢了王祥,曾英等将领,积极抵御张献忠的大军。与此同时,随着锦衣卫的深入,北面关于顺清双方战争的军情,也开始源源不断传到了南京。 十月初三,叶臣等部清军攻克太原,山西大部分地区很快归附清廷,而清军也分出兵马南下,接管了黄河以南的山东,豫西等各州府。 不止如此,随着朱慈烺继续按兵不动,多尔衮看到局势愈发有利于自己,十月间,最终决策分兵两路,征服关内。 一路由满清英亲王阿济格,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统兵取道山西北部和塞外,进攻陕北,得手后向南推进,摧毁大顺永昌政权。 另一路由满清豫亲王多铎,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等率领南下,攻灭江北诸军,然后渡江围攻南京,消灭大明“定武朝廷”。 为此,十月二十四日,多尔衮还专门发了一道檄文,不仅污蔑朱慈烺是假太子,还历数了“定武朝廷”的三宗罪,想要以此否认“定武朝廷”的合法性。 面对这样的欲加之罪,朱慈烺自然完全不会理睬,他并不承认满清是和大明并列的国。但这道檄文明确传达出了满清要对南方动武的信号,却是他不能忽视的。 不仅是朱慈烺,十月底,随着这道檄文传到南直隶,传入应天府,南京城的时候,直接引起了满朝震动。 “陛下,我朝休养生息已有半载,如今兵强马壮,理应先发制人,打这些狂妄自大的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不可,鞑子向来卑鄙,狡猾无常,说不定这只是奴酋的激将之法,诱敌之策,陛下绝不能上当啊!” “怎么,鞑子还没打来,你就怕了?我大明有四方神明护佑,天下百姓拥护,此番出兵顺应天命,定能无往不利。” “臣请陛下即刻移跸中都,发诏高杰,黄得功两部大军挥师北进山东,以示大举讨贼,恢复江山之决心!” 朝堂上,随着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高弘图再度扬声发言,因为局势剧变,立场迅速转变,一个个争着表现自己北伐之志的大臣们,也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即刻移跸中都,北进山东?” 朱慈烺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高弘图还是和此前一样激进,但这一次没人再敢说他杞人忧天,更没人敢说距离清军南下,还远得很了。 “没错,唯有如此,军心士气才能得到鼓舞,山东,河南,京畿各处的百姓,才会群起响应,迎接王师。” 高弘图语气坚定,看起来勇气十足。 “而且,中都如今有安国侯领兵驻守,刘泽清所部,陛下亲领之殿前军,京营北上之后,我大军将有近十万兵马,陛下的安全,鞑子闯逆都绝对威胁不到。 若是等到清军南下,恐怕就迟了!” (本章完) 第67章 御驾亲征(二合一求订阅) 第67章 御驾亲征(二合一求订阅) 此时,朝堂之上站着的,不仅仅是六部官员,还有江北的陈福,刘泽清,城外军营中的常登贵,刘良佐等统兵将领,他们都被召回了南京,共同参与商讨御敌之策。 多铎大军在十月十九日,便已经开拔南下,若是不出意外,前锋十二月中旬便能进抵徐州,甚至进入凤阳。 周世显麾下的锦衣卫并没能深入北直隶,根本没有打探到任何相关的消息,若不是清廷的军令随着多尔衮的檄文一起传到了山东,南京群臣如今恐怕还在沉浸在偏安江南的美梦中。 高杰和黄得功一个扼守徐州,凤阳北部各州府,一个扼守淮安,都是战场一线。为防意外发生,朱慈烺并没有贸然将他们召回。 与此同时,十月十二日,顺军在河南怀庆发动反攻,击败了清军的消息,在七日前,便已经被高杰派出的哨骑和锦衣卫先后打探到。 只是,关于此战的具体情况,顺清双方的伤亡,依旧模糊不清。 这便是这个时期的情报了,不仅延迟十分严重,而且还经常不清不楚,若是没有足够的战场经验,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朱慈烺根据北面的局势,虽然已经大抵猜到了多尔衮会轻敌,清军一开始会分兵两路,一路灭顺,一路灭明,但具体的时间,他并不清楚。 不过,从七月底出宫检阅“殿前军”和“应天兵器局”开始,朱慈烺便已经开始为在江北阻击清军做足了准备。 在八月初,路振飞便开始安排船只,将淮扬各州府征收上来的粮草运送到凤阳的府库。 九月,江西,江南等地的夏粮北运,而到十一月底,淮扬地区的秋粮征收也会如期进行。 届时,凤阳城内将储备足够五万大军,七千骡马一年消耗的粮草,便是他率殿前军和京营主力悉数北上,也能在城中坚守超过一年。 现在,对于朱慈烺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该如何击退清军,以及如何说服群臣,顺利御驾亲征。 他很清楚那些向来避战的大臣勋贵们,一定会竭力阻止他移跸亲征。 “刘泽清,你是从山东撤下来的,你来说说看,移跸中都,北进山东,可行不可行?” 朱慈烺并没有继续问高弘图,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驻守庐州府的总兵刘泽清。 刘泽清突然被点到,脸上微微一惊,但他反应很快,立刻弓腰,拱手抱拳道: “陛下,移跸中都,北进山东,讨虏兴复北都,倒也不是不可行,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如何算是时机成熟?”朱慈烺紧接着又问道。 “臣当初在河南,领兵与闯贼大战过数次,虽然小有胜果,但迫于局势,最终还是不得不退回了山东。 闯贼之兵,已然算是能战,鞑子兵数月之间,已经大败闯贼数次,其兵马之强,更不容小觑。至于怀庆之战,真假还未可知。 因此,臣以为,唯有先募数十万之兵,储数百万之饷,备马十余万,然后整顿器械二三年,方可渡河与清军决战,否则极难取胜。” “东平伯所言极是,北伐乃是国策,定要慎重,若是轻敌冒进,大军受挫,江南江北,乃至中原之人心,必定丧失。”史可法赶紧出言力挺道。 “没错,若是人心因此丧失,再想恢复,恐怕没有数十年,是绝不可能的。”马士英也当即出列,弓腰拱手,扬声出言道: “况且,军国大事,关乎千万黎民百姓之生死,陛下乃是圣君,绝不能因为一人之言,令天下生灵涂炭。” 史可法和马士英一唱一和,后者话音刚落,他随即又出言道: “马阁老说得正是,陛下乃是大明之君,身系万千黎民百姓,绝不可听信谗言,御驾亲征,否则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而两人话音刚落,朝堂上不愿兴兵北伐,惹怒清军的一众大臣勋贵,也纷纷出言,想要劝说朱慈烺放弃“移跸中都,北进山东”的想法。 且说,多尔衮檄文传到南京之后,史可法和马士英两人都慌了,不仅是他们,南京群臣大半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开始私下议论指责李邦华,高弘图等人,认为是他们的强硬,招来的清军。 此前,北面的军情还没传来,满清又因为暂不熟悉南方局势,山西也还没攻下,不仅没有发出明确的南攻信号,还与南京联络,让这些毫无进取之心的大臣误以为有“联虏平寇”的可能。 而随着多尔衮的态度变得强硬,清军南下占据北直隶,山东,河南部分地区,这些大臣又退一步,生出了以黄河,甚至是山东,河南为界,二分天下的妄想。 当然,朱慈烺入主南京之前,便借由崇祯遗愿,定下了北伐的国策,他们并不敢和原本历史上一样,在朝堂上直接妄谈联虏平寇,二分天下。 但只要一到高弘图扬言北伐,这些大臣勋贵们,便会以各种理由,群起而攻之,并指桑骂槐一直坚持拨饷大练兵的李邦华。 如果不是朱慈烺此时确实没有能力北伐,也暂时还无法大规模清洗朝堂,这些自诩为国为民的忠良大臣们,早就该辞官归隐了。 朱慈烺看着史可法和马士英一唱一和,越走越近,忽然想起来了当初重建锦衣卫之时,他和史可法说的那些话,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早就猜到了史可法和马士英终究会因为自己和李邦华的存在,与始终坚持北伐的高弘图为敌。 因为某些历史原因的影响,史可法和马士英在历史上好像是水火不容的正反两派,史可法还因此被马士英排挤走了,到江北抗清。 但两人其实只是在个人操守方面,有着较大差异而已,在对清基本政策上,并没有多大分歧,都竭力支持“联虏平寇”。 在原本历史上,多尔衮还给史可法写过一份带有强烈威胁性质的书信。 而史可法命进士黄日芳起草回信后,还因为黄日芳的答书原稿“词颇峻”,恐触怒清廷,说了一句:“不必口角也”,然后亲手删润定稿,简直可笑。 当然,若是真的要说能力强弱,马士英在政治斗争上,是完全碾压史可法,高弘图,张慎言等人的。 事实上,此时当政的一众文武大臣,基本上都是能力浅薄,鼠目寸光的政治侏儒,面对国家危亡,非但不思进取,还总因为一点委屈排挤,就辞官隐退,明哲保身。 不仅如此,这些大臣勋贵们,仇视大顺,大西,远胜于多次入塞劫掠,并已经攘取畿辅等地的满清,在“借虏平寇”的如意算盘下,对后者常常一味退让。 如今,若不是有朱慈烺坐镇宫廷,马士英恐怕早就已经把这些所谓的“正人”赶出内阁,甚至逼得他们纷纷辞官了。“朕明白了!”朱慈烺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没有数十万之兵,数百万之饷,十余万战马,二三年积攒之器械,进军山东,恢复山河,便只能是妄谈。” “陛下英明!”史可法和马士英闻言,顿时都松了一口气,齐声唱道。 这便代表着陛下已经意识到了高弘图的北伐之策根本不可取。 “可以当前朝廷之财政,要多少年,才能练出数十万之兵,攒下数百万之饷,南方各省,又如何养出十余万战马,如此宏大之兵,二三年攒下之器械,真的够吗?”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朱慈烺话锋一转,又把这个难题抛了回去。 “所以,臣一直说不可操之过急,北伐之事,必须要徐徐图之!”史可法一时没有看清楚风向,还得意洋洋,昂首挺胸答道。 “徐徐图之?”朱慈烺眉头紧皱,语气更是极为不善: “既然知道北伐需要如此宏大之兵马,朝廷财政十数年都无法满足,为何你们此前还总说要徐徐图之,既不愿开辟新税,也不肯增加兵事开支,难道鞑子会等着朕徐徐图之吗? 若按刘泽清刚刚所言,南直隶这十数万兵马如此疲弱,凭什么能挡得住南下的清军?难道就凭徐徐图之吗?” “所谓徐徐图之,不过是某些人畏清如虎,不敢承认罢了!”高弘图见状,也当即出言道。 而一直同样支持大举练兵北伐,得到重用,奉命巡视南京京营的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也随即出言道: “陛下,此战之后,切不可再徐徐图之了,一定要速速练出大军,北伐鞑清,剿灭闯逆!” “鞑子虽然已经准备南下,但南直隶尚有十数万之兵,只要沿江据城而守,节节抵御,必能将其击退。”马士英见朱慈烺生气,根本没理会高弘图的嘲讽,慌忙出言解释道。 “若是能等到西路清军与闯贼两败俱伤,说不定南下之清军将会不战自退,到时候江南恢复太平,陛下定能收拾大局,徐徐图之,练出强兵。” “马阁老说得对,臣就是这个意思!”史可法此时也慌了,赶紧解释道: “臣一直主张徐徐图之,朝廷量力而行,便是担心税赋太重,害苦了百姓。” 他们一方面不希望朱慈烺北伐,极力贬低南直隶诸军的实力,另一方又因为争权夺利,不断攻讦主张练兵北伐的高弘图,甚至是暗搓搓指摘李邦华,此时根本就是陷入了自我矛盾,只能不断解释,企图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这种时候,即便是竭力避战的史可法和马士英,也知道必有一战了,他们只希望闯贼能和西路清军同归于尽,然后江北的大军据城而守,打退南路清军的进攻,让后者知难而退。 对以两人为首的避战求和派来说,只要能保住江南这块最繁华的土地,保住自己的权势,北面的大片疆土,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全都可以牺牲。 这些避战派,对于清军十分畏惧,并不认为南直隶的大军能够击败后者,只能是幻想着通过与清军和平谈判,达到偏安江南的目的。 但这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若是没有强军保卫,清廷怎么可能会看着江南的世界,无动于衷? 李邦华见史可法和马士英都没了底气,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也当即出列,拱手进言道: “陛下,东平伯所言确实在理,若无数百万之饷,数十万之兵,北伐恢复,实在不妥! 但如今最为紧急的,并不是筹集数百万军饷,养出数十万强兵,出兵北伐,恢复山河,而是筹集军饷粮草,组织兵马,击退南下之清军。” “十数万大军开拔,饷银确实是个难题?”朱慈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皱眉道: “可若是再加赋税于百姓,恐怕南方各省,将会民不聊生。” “陛下圣明,南方各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确实不应再为兵事加赋。”马士英见朱慈烺的神色一直到李邦华说话,才有所缓和,赶紧奉承道。 而总是慢人一步的史可法听了,也赶紧道:“陛下体恤百姓,乃是圣君之举。” “不必加赋。”李邦华语出惊人,瞬间吸引了一众大臣的注目。 而他却依旧神情泰然,顿了顿,然后缓缓道: “朝廷之财政目前确实欠缺,但江南欠税数以千万计,这次出兵守淮退敌,关乎朝廷安危,大明社稷,那些欠税,理应征收一部分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这些欠税积年累月,确实该收回一部分了,但一定不能逼迫过甚,以至民怨沸腾,以近十五年为限,将一百万欠税额度摊派下去即可!” 朱慈烺借机将事情迅速敲定,他知道李邦华是看准了时机,才提这个朝中几乎全部大臣勋贵,此前都强烈反对,认为不妥的筹饷法子。 “此事可还有异议?” 底下一众大臣勋贵,皆无话可说,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说反对的话,否则就和刚刚马士英,史可法一样,自讨不快,甚至惹怒龙颜了。 而朱慈烺见状,扫了一圈,然后又缓缓道: “大军北上退敌之钱粮,现在是暂时解决,但退敌之法,诸位良臣,可有妙策? 刚刚高卿进言,要朕移跸中都,北进山东,但你们都不赞同,朕并不是不纳良言的昏君,你们既然不赞同,那也应该给出个退敌的法子来才对! 若是单单只会反对,这也不行,那也不对,朕要你们这些大臣何用?还不如多养几个甲兵,还能为朕杀虏退敌。” “陛下即使不北进山东,也该移跸中都,御驾亲征,如此方能振奋我大军士气,成功御敌!”高弘图退而求其次,当即又拱手拢袖道。 “臣也以为当是如此!”李邦华也出言支持。 除了朱慈烺亲自出马,他并认为还有谁能驾驭得了江北诸军。若是换成其他人领兵,据守江北的各部,一定会被清军逐个击破。 大明将领们各自为战的脾性,他太明白了! 而随着李邦华表态,常登贵和陈福这两个朱慈烺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将领也豁然开朗,对皇帝陛下御驾亲征的想法,表达了支持。 他们对付清军,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手下的兵马虽然已经练了半年,但够不够据城而守,击退清军,还是个未知数。 见此情景,刘良佐,刘泽清两人同样出言表示了赞成,刘良佐甚至还想领兵随朱慈烺北上,摆脱当前逐步被架空的处境。 (本章完) 第68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68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朱慈烺敲定御驾亲征的准备事宜,并确定了随征的一众文武大臣后,立即下诏,命李邦华,高弘图,周世显等人负责转运江南各府库中的存粮,并设法征收士绅多年来累积的欠税,筹措大军开拔所需的饷银。 至于具体的用兵退敌方略,在这样满是庸才的朝堂上,根本就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满朝文武,特别是此时身居高位的各部尚书,侍郎,都察院御史和勋贵们,确实大半都是誓死不降的忠臣,但并不能称之为能臣,更几乎都不知兵。 马士英,史可法,刘泽清等畏清如虎的避战保和派就不说了,便是高弘图,张慎言,黄道周,陈子龙等大臣,也不过是勉强能做事罢了。 下朝之后,定武朝廷的一众大臣除了少数得意洋洋之外,大多愁眉苦脸,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离开了紫禁城。 他们都为当前的局势感到担忧,生怕执意亲征的朱慈烺战败被清军擒住,定武一朝就此覆灭。 马士英快步追上正在唉声叹气的史可法,态度十分恭敬,看起来就像是那些钦慕史阁老的书生一般。 他自从意识到朱慈烺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北伐,而不是为登基造势,虚张声势,占据道义高点之后,便忧心忡忡起来。 鞑子若是能这么轻易击败,局势还能到如今的地步吗? 与此同时,随着朝中的各个要位逐渐充盈,李邦华稳坐首辅之位,高弘图更是越来越受恩宠,而他却越来越显得多余之后,马士英一番权衡,立刻转而讨好起了史可法。 “史阁老,不必叹气,只要仗一打起来,陛下见识到了鞑子兵的厉害,便会明白咱们的苦心了!” “我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啊,若是清军知道了陛下就在中都,一定会兴兵来讨,到时陛下如何突围,万一城破,岂不是重蹈靖康之覆辙?”史可法越说越激动,甚至引起了周边官员的注意。 马士英闻言,立即做出嘘声的动作,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蠢货,但面上却是同样的愁容: “史阁老高瞻远瞩,乃是我朝真正的栋梁,只可惜陛下被那些奸佞的妖言蛊惑了,以为鞑子好对付,非要御驾亲征。” “陛下毕竟年少,对时局认识不清,又心怀壮志,仁孝忠义,自然是想着为先帝复仇,恢复江山。”史可法感慨一声,又摇了摇头道: “可清军兵力如此强盛,以南直隶的十数万兵,如何能敌?若是能与之议和,争取个十年二十年,休养生息,徐徐图之,练出强兵之后再北伐,岂不稳妥? 清军到底是北人,不识水性,又难以适应南方气候,他们占据北方或许轻松,但想要南征渡江,便是痴心妄想而已。 历朝历代,莫非如此,高弘图那家伙也是熟读史书的,怎么就不明白呢?” 避战保和派之所以成为避战保和派,便是因为存在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是啊,从晋到宋,历朝历代,哪一个北伐成功了?但哪一个不能自保数百年?” 马士英当即赞同道: “甚至,便是中原生乱,乘虚北攻,得一时之功绩,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很快又会被打回江南。”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陛下已经被那些沽名钓誉之徒蒙蔽,如今最要紧的是确保陛下安危。”史可法语气坚定道。 “只要不让陛下过淮,进退还是掌握在我朝手中的。咱们既然随驾御敌,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可再让陛下冒进,做出失措的事情来。” 马士英说罢,又朝着史可法拱手道: “届时,我等定皆紧随史阁老,不让那些奸佞再兴风作浪,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我马士英便是丢了头上这顶乌帽子,也在所不惜。” “到时候,陛下见识到了清军的兵锋,便明白咱们的苦心了。” 史可法赞许地点了点头,似乎对马士英有些刮目相看了。 如今,因为朱慈烺成功平逆,没有了马士英出卖他纳投名状的事情,两人之间实际上并没有迈不过的槛。 而李邦华也取代史可法,成了马士英要斗下台的目标。这两个早有联络,又政见相同的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而且,史可法心中同样也有个首辅梦,若是朱慈烺能认清局势,转而与清军议和,那李邦华,高弘图等人,必然失宠。 “只怕,到时候又要折损数万之兵,而江北的人心士气,恐怕也会自此跌落谷底。” “奸佞当道,我朝之祸啊!” 马士英低声叹了一句,然后又立马对着史可法恭维道: “等到铲除了这些奸佞,陛下不再被蒙蔽,史阁老必能荣登首辅之位,我等必定与史阁老一同,竭力辅佐陛下,重振大明。”史可法若是能当上内阁首辅,马士英便有把握,三个月内取而代之,将其弄下台,同时收拾掉朝中的北伐一派。 而另一边,朱慈烺在结束朝会后,特地留下了李邦华,高弘图,周世显三人,此时正在交代南京留守和后方钱粮转运的具体事宜。 内阁首辅,兵部尚书李邦华自然被是留守南京的不二人选,后方的钱粮转运,留守卫戍兵马的约束,江南地方的安定,都需要他来具体负责。 至于高弘图和周世显,朱慈烺则是都要带上的。 要知道,便是到了凤阳,那些避战保和派的官员,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弹劾攻讦主战派,扰乱正常的战略安排,这些可都是明廷大臣们的传统了。 而周世显麾下的锦衣卫此时已经渗透进南直隶各州府,特别是江北各地,归德方面的许定国,一直都是锦衣卫重点监视的对象,朱慈烺需要第一时间了解各地的情报。 不过,等到朱慈烺和他们商议完大小事情,准备让几人退下的时候,高弘图又忽然弓腰,朝着他拱手拢袖道: “陛下,臣以为除了江南备战之外,还应派遣使官招谕朝鲜,以成北面牵制之势,清军毕竟势大,若无北面牵制,恐怕不妥。” “不妥?”朱慈烺微微皱眉,“高卿你此前还扬言要朕派兵北进,此时怎么就不妥了?” “彼时非此时,若是臣不坚持,恐怕陛下想要御驾亲征,也绝不可能了!” 高弘图说罢,叹了口气,然后又道: “臣与李阁老共事已有半载,每日处理机要,商议军务,筹集钱粮,到底也是学了点皮毛的,自然清楚我朝如今兵马疲弱,鞑子军力强盛,正面野战完全不能与之匹敌。 只是,臣担心朝中偏安之势一成,今后北伐恢复的大业,就要被彻底荒废了,所以才每每高呼。 陛下没了中原的千万百姓,还是大明的君,可他们若是没了陛下,便要成鞑子的奴隶了!” “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天下事便是这样,才能有起色!” 朱慈烺拍手称赞,但他话锋一转,随即又道: “但朕要纠正你一点,朕是天下百姓的君,若是没了中原的千万百姓,不能恢复关外故土,朕又有何面目坐在皇位之上,当这大明之君,朕绝对不可能放弃朕的子民!” “当初闯逆围城,北都的文武百官也以为事情不可为,全都丧失了斗志,束手就擒,但陛下却丝毫不惧,这才了如今的江南练兵,图谋北伐。” 李邦华听罢,也拱手抱拳,缓缓出言道: “如今形势固然危急,但事在人为,有陛下这样的圣君御驾亲征,还怕不能击败清军,北伐兴复吗?” “李阁老说的是,陛下有勇有谋,运筹帷幄,便是此战败了,我朝也定能再次复起。”高弘图接着道。 “败?哈哈哈!”朱慈烺不由得笑出了声,“高卿,你一直说北伐北伐,朕还真的以为你没想过败呢!” “臣当然想过我朝大军会败,但同样想过我朝大军能苦战退敌,凯旋而归。 鞑子又不是天兵天将,只要方略得当,我朝大军也定能将他们击败!” 高弘图这段时间很明显受到了朱慈烺和李邦华的感染,言语中的激昂之气更盛。 “北上杀敌,虽败犹荣,便是死也得其所,龟缩江南,怯怯鼠辈,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说得好,朝中缺的,就是这样的胆魄。所以,朕才要御驾亲征,才要亲自领兵北上,朕不仅是要守住江淮,更要打一场胜仗。” 朱慈烺看着面前的三个臣子,目光坚毅,语气沉稳: “否则,看着他们这幅畏清如虎的样子,朕今后还有何脸面去见父皇,去见列祖列宗。”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啊小娘子别跑啊”,“一个平平无奇的帅哥”,“f风太急”,“恶煞斯巴达”,“随郢”这两天的打赏。 另外,推荐书友写的一本书《明末:我,李自成,重夺天下!》 简介:此地何名?九宫山! 九宫山内,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李自成的身体里睁开了双眼。 从这一刻起,历史的车轮骤然偏离。 一曲属于闯王,属于大顺,属于历代农民反抗者,属于全天下所有汉人的战歌就此奏响! 现在写李自成的书很少呀,而且这个书友是老作者了,大家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69章 全面备战 第69章 全面备战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定武朝堂内外,到处都是一片忙乱,一道道诏书命令从皇城的各部衙门中发出,无数文武官员都在调动,准备随军北上。 与此同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这些压抑的军国大事中,新纳入宫中的八个皇妃,有三个先后传出了怀上龙种的喜讯。 朱慈烺夜以继日奋战在一线,加班加点播种,如今终于是创造了轰动南都的建设奇迹! 一时间,战争阴霾下的满朝文武,乃至江南的千万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宫中甚至举行了简单的庆典,以昭告天下。 但随着周世显带着锦衣卫到处征收欠税,江南的士绅们,就笑不出来了。 在原本历史上,正是他们积年累月的千万欠税,弥补了顺治一朝中后期,每年上百万的军饷缺口,使得洪承畴的西南防线得以落实。 而朱慈烺此时还没有在江北取得军事上的胜利,他虽然在朝堂上将事情定了下来,但真正要落实,就不能太过简单粗暴了。 清军能在江南大搞屠杀,把这些士绅吓住,但朱慈烺却不能纵兵劫掠,否则得不偿失。 不过,他很清楚这些士绅最怕的是什么,随即发布诏书,将欠税征收额度与各州府明年的科考录取名额挂钩。 凡是按额缴纳清欠税的州府,第二年科考录取的名额便能维持正常比例,超额越多,科举录取的比例也会越高。 而那些清缴欠税没有达到摊派额度的,便会降低录取比例,然后对应的缺额,转移到超额缴纳的州府。 如此一来,最终江南的科考录取人数,依旧会维持在一个正常的水平,竞争并不会因此变得激烈。 不仅如此,在十一月二十五日之后,缴纳欠税将是先到先得,一旦征收达到一百万两白银,欠税催征便会立即停止。 锦衣卫亲自登门问候催征,再加上朱慈烺以科举名额为要挟,还设计了时间要求,江南各州府的士绅们根本就是疯了一般,不到一个月便清缴完了一百万两白银的欠税额度,最后还多出了三十二万七千三百多两。 在欠税征收,粮草北运的同时,兵部发出一道道的调遣军令也陆续送到了江北。 高杰麾下大军依旧驻守徐州,负责侦探河南方向的军情,特别是注意许定国残部的动向。 这是朱慈烺部署在江北的第一道防线,也是牵制南下清军的最重要一道防线。 只要徐州掌握在大明军队的手中,多铎就不敢倾尽全力南下,而山东现在暂时蛰伏的各部义军,也必然会有所行动。 而此时的新任徐州知府,则是原本因剿贼之功,准备提升为广东英德县主簿的阎应元。 他的军事才华极高,而且十分擅长治理,朱慈烺自然知道这个英雄,登基之际,便特地授意吏部尚书张慎言提拔他上任宿迁县丞,然后又因治理之功,江北各州府官缺严重,半年之内连连提拔,升了六级。 同样得到朱慈烺提携的,还有陈明遇和冯厚敦,他们一个上任庐州同知,管理钱粮盐税和地方巡检,掣肘刘泽清,一个上任镇江同知,监视刘良佐麾下的兵马。 朱慈烺并没有将刘泽清安排在一线,但是把他麾下的张国柱和马化豹两部兵马调入了凤阳城。 至于刘良佐,朱慈烺直接带在了身边,而他麾下的兵马,则是依旧留守镇江。 黄得功麾下的兵马依旧驻守淮安,侦探山东方向的军情,他是朱慈烺部署在东翼战线的后手。 若是徐州城没有守住,淮安和凤阳则是守住淮河防线,抵御清军的东西两个支点。 清军面对这两座驻守重兵的坚城,又没有数十万降兵分出,必定不敢和原本历史上一样,直接倾兵南下扬州。 总督漕运,淮扬巡抚加兵部侍郎,左都御史路振飞则是继续驻守淮安大本营,协调高杰,黄得功两部大军守城和出战。 而中都凤阳,朱慈烺将领殿前军三营兵马和京营胡茂祯,田雄,柏永馥三部,协同陈福的凤阳标营,还有即将赶到的福建水师,水陆总计四万精锐大军防守。李本深麾下武威营和殿前军的天武右营,近六千兵马则是交给了内阁首辅兼兵部尚书,御赐尚方宝剑的应天留守总制李邦华统帅。 到十一月二十一日,距离御驾亲征还有十天的时候,朱慈烺特地前往巡视了“应天兵器局”,检查武器的生产。 在大军北上的这段时间,甚至是决战之前,“应天兵器局”至少还能生产出一千支火枪,以及数以万计的盔甲弓弩,刀枪盾牌,这些都是要不断补充进大军里面的。 一旦开战,无论是守城,还是野战,数万兵马的作战器械折损,都将是不容小觑的。 然后,他又去巡查了黄蜚统领的南京水师,这是福建水师之外,朱慈烺在江淮水面抵御清军的另外一支主力。 黄蜚是前东江镇总兵黄龙的外甥,南下前便已经升到都督同知,援剿水师总兵,提督关辽通津淮海江镇水师便宜行事。 而他南下之时,也带来了一支包括家口在内,近四万人马的水师,精简之后,依旧有数千水兵可用。 郑芝龙自作聪明,以为朱慈烺除了他别无依靠,想要趁机要价,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成就了黄蜚这个忠心耿耿的落魄武将。 而郑森亲自返回福建,也终于说服了郑芝龙,在这个月二十三日,带回了大小数百艘战船组成的新水师,还随船带回了三百多支斑鸠脚铳,四十多口百子铳,以及火药炮弹无数。 朱慈烺看到这支水师,知道郑芝龙还是留了一手,他的黑人卫队没有看到,便说明了郑家并没有尽全力。 不过,郑森统领的福建水师加上黄蜚统领的南京水师,一南一北,一内一外,已经足够对付清军了。 水师是朱慈烺在江北对抗清军的重要力量,也是从江南源源不断运输兵甲火器,箭矢弹药,粮食马料,保证各处大军补给的最重要力量。 如此一来,清军围城消耗的策略,便只能是徒劳。 到这个月的二十七日,李邦华派往广东的官员也终于回到了南京,不仅是带回来了计划中的一千五百多支斑鸠脚铳和各式鸟铳,还有十二门红衣夷大炮,七门四磅炮,三门八磅炮,以及三百多个葡萄牙雇佣兵。 从广东能买到这些枪炮,朱慈烺并不意外,但那三百多个精锐雇佣兵,就是大大的惊喜了! 这支力量并不算强大,也不能独立支撑战场,但只要利用得当,必能在关键时候给清军致命一击。 毕竟,当前江南江北的各部大军中,对清军还存在着十分普遍的畏惧心理,满清八旗兵胜了那么多年,这种畏惧心理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除的。 但这些来自澳门的葡萄牙雇佣兵,可不知道你八旗兵是谁,有什么厉害的,不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几枪就能打死吗? 不止如此,广东的船队还带回了许多从澳门买到的西方铸炮书籍,甚至还有一些是关于冶矿和军法战阵的。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十一月二十九日,江南的殿前军,南京京营,南京水师,福建水师等各部兵马,全都停止了训练,各营各部也都已经接到了命令,三日之后,他们就会立即开拔北上。 不止是这些苦练了数月,早已经叫苦不迭的士兵们难得休息了,便是忙里偷闲,中途还围绕清军为何突然南下,发生了好几次弹劾大战的定武朝堂,随着大军开拔在即,也终于短暂安宁了下来。 其实,这些相互攻讦的大臣们,绝大部分时候都不是真的抓住了对手什么把柄,他们只是通过弹劾这种方式,炫耀文采暴论,标新立异,使得自己在众大臣中脱颖而出,或者就是为了自己能够上位,把政敌拉下水。 换言之,这些自诩忠良的大臣们,很多时候根本就是为了斗而斗。 而因为其中掺杂着太多的欲加之罪,甚至是直接造谣,弹劾的最终结果,其实要取决于朱慈烺信不信,或者说是有没有要罢免某个大臣的意思。 但朱慈烺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管这个,无论潼关大战是否还会和原本历史上一样爆发,多铎大军挥师南下都只是时间问题,朱慈烺必须要为接下来的江淮大战,也是他的真正立足之战做好充足的准备。 和书友们说一下,明天开始,恢复23:00统一更新,这样和作者菌的工作时间比较协调一些,如果有什么意外事件要请假,会提前和书友们说。 (本章完) 第70章 焕然一新的大军 第70章 焕然一新的大军 随着各项训练基本停止,大军开拔的日子悄然来临,驻扎在“新浦口大营”,被朱慈烺选为北征大军前锋的天武左营,首先行动了起来。 军营内,无数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行囊,军法兵们正摩拳擦掌,准备挨个营房检查。 经过半年时间强度远超边军的训练,这些士兵们如今都已经熟练掌握了兵书上要求的大部分作战技巧,看起来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不过,殿前军终究是还没有经历过全军动员和实战考验,在战场上若是真的碰上了八旗军,表现会如何,朱慈烺心中其实并没有底。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确保各营将士的兵甲装备齐全,同时竭力保证大军的粮草供应充足。 李邦华和高弘图两人通力合作,在这半年时间里,不仅仅是刮空了南直隶的武库,还从浙江,广东调运和购进了大量的铁料,兵甲和火器。 而“应天兵器局”在最近三个月步入正轨之后,也开足了马力,日夜不停地为大军生产作战所需的各类武器装备。 此时,天武左营的将士们皆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每个人装备的武器中,除了一件主武器之外,还有至少两件辅助型武器。 其中,辅助型武器以腰刀,短柄斧,铁骨朵,匕首等为主,这些武器在特殊战况,或者是贴身肉搏的时候,只要战斗技巧正确,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其中短柄斧和铁骨朵都能对披甲战兵造成巨大伤害。 除此之外,帐篷,席被,厚重的盔甲等等装备,在北上的途中,都是需要征召民夫和骡马来搬运上船和运输的,将士的体力在行军途中需要保存,等到大战的时候再用。 赵正东检查好了自己的行囊,确认无误之后,随即来到了麾下士兵居住的营房巡查,督促营房里面的士兵们加快速度: “一个个的都别磨磨蹭蹭的,全都给老子手脚快点,要是谁最后迟了,被那些狗日的军法兵打了板子,扣了月饷,可别来找老子求情。 整理完之后,全都在营房里面等着,军法司马上就要派人来检查了,点齐人员之后,还要汇报到把总那里,明天吃过午饭之后,大军要立马开拔。” 屋内的士兵们齐齐喊了一声“是”,随后又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物品了,无数次军棍和体罚的教训,使得遵守军纪已经成为他们潜意识的一部分。 陈涛瞥见赵正东走出营房之后,扭头看向了古德富,轻声道:“富哥,帮我看看,我的东西齐了没?” 他上次在全军突袭演练的时候,就因为粗心大意,落了一个椰瓢在营房里面,最后整整挨了三十军棍,还被扣了两钱月饷。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敢再粗心大意了,自己整理完行囊之后,又检查了两遍还不放心,最后想了想,直接舔着脸求助古德富,想让对方帮他看看。 只是,古德富平时训练刀枪的时候快,但一到收拾东西,整理行囊,就慢吞吞的了,到现在还没弄好自己的东西。 “你小子别来害我,自己检查,一会我收拾不完了。”古德富头也不抬,继续紧张地整理行囊,清点身上的装备。 陈涛看着对方着急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看来现在是指望不上这个好兄弟了。 不过,古德富平时训练的表现非常优秀,不仅仅是长枪,各种武器都使得很好,两人又是一个旗队的,上了战场之后,他还是得跟在对方身边才行。 想到这里,陈涛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刀盾手孙达,对方这个时候也已经整理好了,但他还没开口,孙达就像陪着一张笑脸,小声问道: “陈涛,你帮我看看,我这身齐了没?” 陈涛听了,眼珠一转,然后赶紧应道:“行” 他立马对照着自己整理的行囊,帮孙达挨个清点,直到确定两人身上的装备数量和样式都差不多正好,他才放心下来。 两人一个是火兵,一个是刀盾兵,虽然主武器不同,但身上披着的甲胄都是轻便灵活的锁子甲,其他大部分装备也几乎是一样的。 陈涛的主武器是一件铁尖扁担,两头都是最为优质的闽铁打造的,尖锐部分甚至可以破开铁甲,辅武器是一把一斤十两重,三尺二寸长的戚刀,锋利无比,还有一把匕首插在腰间。 而他的头上,则是一顶带着护脖的铁盔,身上是一件锁子甲,上阵的时候还要在里面穿一件甲,两重甲胄是上阵的标配。 很快,军号声响起,六队军法兵立即从不同的方向,进到了营房内检查,这一次天武左营的营房里,终于没有和之前几次那样,传出阵阵哀嚎声了。 毕竟,天武左营全军此前已经有过好几次大军集结开拔的演习经验,无数士兵都因为各种原因,受到过严厉的惩罚。 这一次,全营两千多人,都没有人再犯错误这些低级错误,全都是整齐划一,以前所未有,焕然一新的面貌,等待着军法兵的核验。而这些军法兵在检查完营房,离开之前,又宣布了晚上军中将会组织人来替所有不认字的士兵写遗书一事,到时将会由每个旗队的旗总负责组织和收集。 “听说咱们要是阵亡了,能得五十两银子抚恤?” 那些军法兵一走,陈涛就迫不及待转头看向古德富打听道。他不是很相信自己的命值那么多钱,但又希望这是真的。 “你又没媳妇,又没娃,这个银子给谁?”古德富冷哼了一声,然后便看向了此时正在擦枪的胡老七。 陈涛听了,顺着古德富的目光,也看了过去,胡老七壮实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知道胡老七,这家伙并不是纤夫,而是跟着纤夫一起南下淮安的山东兖州府人,以前是个猎户,据说一家三十几口人全都在两年前被入塞的鞑子杀光了,就剩下他和一个十三岁的儿子。 现在,他的儿子已经被送到了军营西面的村堡安置,现在正在学堂里面认字,每天管吃管喝,一点也不用愁。 根据教导官的说法,像胡老七这样的,若是在战场上死了,他儿子不仅能得到五十两银子的抚恤,朝廷还会把他养到十六岁,原本分给家中的田地,也不会收回。 而若没有战死,只是手脚断了,或者受了重伤,也能得二十两银子抚恤,家中的地将会由村堡的其他人,或者就是招募的流民耕种。 如果立了功,据说还能得一份管理屯堡的闲职干,又没有危险,还能领月饷。 不过,他们听到这些消息,心中安稳的同时也知道,他们就算战死,也必须打败鞑子。 否则,他们在后方的妻儿不仅拿不到抚恤,还有可能被鞑子杀死,或者是掳去当奴隶,这更加坚定了那些有家口的殿前军士兵们死战的决心。 “富哥,你说这傻大个到时候能杀多少个鞑子?看他平时直愣愣的样子,整天就懂擦他那枪,别到了战场上还是这个样子,给鞑子一刀结果了。”陈涛收回目光,小声嘀咕道。 “狗日的,你说啥呢?”古德富听不惯陈涛这话,狠狠凶了他一眼,他心里是很佩服胡老七的。 陈涛见状,担心古德富嚷嚷,被胡老七听到了,当即尬笑着把古德富拉到了一边,同时小声道: “富哥,我没有要咒他的意思,这不是担心嘛!” 古德发看着他的样子,一脸嫌弃道:“鞑子又不是刀枪不入,又不吃人,你个怂蛋,担心个球?” “我”陈涛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平时确实有些怂,而且还经常私下嚷嚷着训练辛苦,自从听到要出征北上之后,心里一直很紧张,生怕自己到时候被鞑子杀了。 “我只是担心,万一真的死了,那五十两银子.” “狗日的,谁在说这些丧气话?”赵正东刚刚走进了,就听到了陈涛的声音,但他没有把对方拎出来,只是大声喝道: “一个鞑子的人头还值十两银子呢,有本事就去赚这个赏钱,整天惦记着抚恤的五十两银子,算什么男子汉? 咱们练了那么久,不是去让鞑子杀的,是去杀鞑子的,要是真觉得亏了,这次多割几个鞑子的脑袋,回来娶两个媳妇,还怕生不出儿子?” 一时间,营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都转向了赵正东,只有胡老七还在自顾自地擦着手中的枪。 赵正东目光狠厉地扫了一圈,这些纤夫出身的士兵,大半都是单身汉,就算是战死了,他们也得不到抚恤,因此军心并不稳固。 甚至,就是准备要写的遗书,他们也因为不知道该留给谁,一个个的主动性都不高。 “行了,一个个别在这瞎想了,好好想一下自己的祖籍,还要祖上几辈的名字,晚上写遗书的时候要用到。若是谁真的那么点背,到时候收复了中原,朝廷会安排人,让你们落叶归根的。” 赵正东吩咐完,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众人,随即又道: “另外,还有一个事情,明天张总教导官要来巡营,说是陛下有话要和咱们说,他代为传达!” 感谢书友“书友20210301106456987798”,“粤垦路大壮”,“ 啊小娘子别跑啊”的打赏。 (本章完) 第71章 为何而战 第71章 为何而战 第二日一早,集结的军号声刚刚吹响,天武左营的全体将士,便立刻从营房涌了出来。 陈涛一夜都没睡好,此时精神有些萎靡,他跟着古德富,随着许多同样带着黑眼圈的士兵组成的密集人流,很快到了校场上。 而后,他们就看到了张总教导官和林营官正在点将台边上,有说有笑,全然不见马上就要出征的紧张感。 “老张,你终于回来了?”林昌峰对张煌言十分热情,他非常佩服这个对普通士兵都没有架子,能文能武的举人。 张煌言见到林昌峰,也热情地点了点头,道:“天骑营一宣讲完,我就迫不及待要回来了。” 他并没有和此时的大部分读书人一样,瞧不上武夫,反而是林昌峰这种豪爽直率,不拘小节,但又非常懂得做事分寸的军官,非常合他的胃口,两人私下还一起喝过几次酒。 “就等着你回来了,陛下说得不错,这些新兵蛋子确实要好好振奋振奋精神了,军棍能让他们乖乖上战场,但却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战的!”林昌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道。 他这几日也注意到了军中人心的变化,甚至就连那些担任军官的老兵,也有好几个表现出了畏惧的样子,这让他十分发愁。 “确实如此。”张煌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道: “我就是回来替陛下传话的,将士们只有知道了他们为何而战,心里才不会没底,才能振奋精神,昂扬斗志!” 自从被朱慈烺调到了天武左营之后,他和林昌峰一文一武,配合默契,为国效力的心愿也终于得到了实现,两人合作得十分融洽。 而看着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的大军,一想到这些兵马将会击败鞑子流寇,收复北方河山,他心中便十分激动,同时对这支强军的塑造者,他的伯乐,大明的陛下,也愈发佩服。 林昌峰听了,也点了点头,抬手指着那些正在列队的士兵们道: “别说是这些新兵了,便是老.我手下的那些老兵,他们心里都没底,不打一场胜仗,这一个个心里都怕得很啊!” 张煌言听了,扭头看去,此时校场之上,正密密麻麻站着一排又一排的士兵,然后就和林昌峰一起,走到了校场的点将台上。 林昌峰站在点将台上,扭头给身后的两个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亲卫立马点头,然后一个敲响了战鼓,一个朝着面前正在休息的士兵们摇动了军旗。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原本安安静静站着的士兵们,迅速行动了起来,整齐的脚步声很快响起,一排排士兵踏步聚拢,瞬间就把站台围了起来,气势十分骇人。 不过,张煌言并不感到惊讶,这样的景象,他不是第一次见了,林昌峰麾下的兵,练得并不比他见过的任何军队差,这些都是他不断坚定信心的原因。 当然,他也知道,无论是林昌峰,还是常登贵,都不过是计划的执行者,他们确实十分优秀,但最关键的,还是在最高处统筹这一切的陛下。 在他看来,朱慈烺不仅是整治朝廷,驾驭百官的一把好手,练兵也无人能比,可谓“文治武功皆备”,必成一代明君。 “老张,他们都聚过来了,开始吧。”林昌峰指着站台附近的士兵们说道。张煌言回过神来,环视了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喊道: “将士们,我是陛下亲命的总训导官张煌言,今日把大伙聚拢起来,是因为马上要出征了,陛下要本官代他给大伙说几句话。 不过,在这之前,陛下还要我替他先问大伙一个问题,看大伙能不能答得出来,答出来的重重有赏!” 台下的士兵们一听到陛下两个字,便都纷纷竖起了耳朵,听到重重有赏之后,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目光也全都聚拢到了张煌言的身上。 张煌言看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心中一喜,他这五日已经在其他营伍已经宣讲过七次了,最终总结出了经验,只要一提到陛下,这些士兵都会无比热情,积极响应。 “陛下要我问大伙,有谁知道咱们为什么好好的江南不待着,要北上和鞑子干仗吗?”张煌言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吼了出来,以确保台下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一时间,站台周围的队列仍旧寂静无声,他们这半年来都挨打挨怕了,没有军官们的准许,都不敢说话。 而且,他们大多数人也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要问这些,打鞑子自然是为了保卫朝廷,报效皇恩啊,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不过,在重重有赏的诱惑下,仍旧有一些人东张西望,或是举起了手要回答,他们在军棍的教育之下,都变得十分有素质。 张煌言一看,前后有五个人举起了手,随即从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开始,指着对方道:“你,你来说一说,咱们为什么要和鞑子干仗?” 见台上的长官指着自己,原本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古德富,还是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他壮着胆子喊道: “为为,为了报效朝廷,报答皇恩,没有陛下,就没有我们殿前军,没有天武左营,咱们这些兄弟,可能不少都已经死在运河边上了,就是能活着的,也还是饥一顿饱一顿,为了讨口饭吃,被人欺辱也得忍着 陛下给了我们吃喝,将来还要给我们建屋子住,给我们讨媳妇,给我们分地,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还都被我们遇到了,我当兵就是为了报效陛下恩情的。” 古德富想起以前在运河边上拉纤的时候受过的苦难和委屈,越说越激动,他原本就不怂,一时紧张过后,很快就不结巴了,甚至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而他的这一番发言,又何尝不是其他人的心声呢? 天武左营的这些士兵们,全都出身卑微,他们其实都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他们只知道皇帝陛下真的说到做到了,没有骗人,如今衣食无忧的生活,是他们以前从来不敢想的! 这些在运河上拉纤的人,曾经都是地里艰难刨食的农户,为了生存,也和别人争勇斗狠,但他们同样也是讲信讲义,最为勤劳朴素,最懂报恩的人。 张煌言看着底下那些似乎想起了以前经受过的苦难,一个个都已经红了眼眶的士兵们,心中又是一阵触动,他虽然已经见过好多次这样的情景了,但每一次都会被这种朴素的情感触动! 林昌峰站在点将台上,听完之后,心中不由得笑骂道:“狗娘养的,一个个比老子还会说!” 昨天推荐的书没有给链接,这里加一个。 (本章完) 第72章 退无可退 第72章 退无可退 张煌言听完,不断点头肯定和鼓励古德富,然后又一个接着一个点起了举手的另外四人,这四人的回答也几乎差不多,都是把朱慈烺当作了他们的救命恩人,要以死相报。 这些纤夫常年在运河边上干活,虽然比留在老家地里刨食的普通农户见过更多世面,但他们终究还是社会的最底层,那么多年来,几乎没有见过对他们友善的贵人。 那些官员胥吏,富商家丁,甚至是仆人,不是强征勒索,敲骨吸髓,就是把他们当成了会说人话的蛮力牲畜,哪里会有什么最基本的尊重? 而现在,当兵虽然训练很苦,规矩也多,但根本比不上以前拉纤辛苦,更不用说军营里面吃穿不愁,住的也比以前好得多,每个月还有月饷可以领,还不用再受人欺辱。 不仅如此,这里的军官也没有传闻中的克扣,更不敢奴役士兵。 一来,军饷根本就不是由他们来发的,二来,军法兵和教导官的存在,使得军官的权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就是,那些军法兵们的军棍,确实太狠了。 这半年来,每个新兵几乎都被打过十几次,此前每个月基本上还要因为训练不达标,要被扣了一到三钱的月饷。 在几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轮番诉苦中,天武左营全军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而刚刚集结时候,众人心中那种因为马上要出征的紧张畏惧情绪,也逐渐消散。 但张煌言可不会止步于此,这也不是朱慈烺想要的,他虽然要在将士们的心中塑造一个威武宽厚,至高无上的皇帝形象,可这并不足以支撑一支强军。 要知道,朱慈烺设立教导官,不是为了神话自己,而是要给这支军队塑造信念,让他们明白自己为何而战的信念,这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很快,张煌言便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而后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冷着脸问道: “诸位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宅心仁厚,是陛下的恩赐,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要这样? 而你们.又为什么从山东,从河南,从北直隶,从自己的家乡来到了运河边上,又背井离乡,来到江南,来到了应天府?” 此话一出,队列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原本有些萎靡的神情瞬间慢慢发生了转变,甚至变成了一脸愤怒,直接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各种天灾人祸,活不下去,甚至父母兄妹都死绝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 赵正东和原本家中有二十几亩地,还有两个兄弟的,但从八年前开始,地里就连续糟了旱,可朝廷征的税不仅没有减,反而还增加了好几倍。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去镇上的秀才家里借粮度灾,结果后面四年也都是大旱,借的债哪里还得上啊?利滚利之后,他只能用家中的二十几亩地去抵债。 而他的两个兄弟,一个被官府抓去服役的时候死了,一个因为淋了雨,染病熬了一段时间,最后也没救过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往事一幕幕涌上了赵正东的心头,他想到了死去了两个兄弟,想到了那日去画押借粮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镇上张秀才家中地窖的情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粮食,一堆一堆堆满了地窖 “是那些满嘴假仁假义的土豪士绅,是那些贪官污吏,都是他们逼的,逼得俺们背井离乡出来讨吃食,还要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辱。一石粮食,过了不到半年,就得还六石,天底下的粮食就是这样被他们骗去了.” 一向沉稳的赵正东大声咆哮道,肚子里的苦水一下子全都倒了出来,其他人也纷纷受到了感染,这些原本还是静静看着的士兵们,此时都纷纷举起了手,把那些曾经受到过的委屈,全都吐了出来。 他们许多人原本都是村中的小自耕农,很多同时还是佃户,如果不是在老家活不下去了,怎么会出来讨生活? 而且,他们之中,相当一部分人,全家都死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了,这才有了军中大半都是孤家寡人的情况出现。 说着说着,队列里很快就有了哽咽抽泣的声音。 台上的张煌言和林昌峰也感触颇深,张煌言出身官宦世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他自懂事以来,便忧国忧民,关心百姓疾苦,也极富同理心,听着这些诉苦,心中同样满是凄怆。 而林昌峰出身军户,这些年来打仗,实在见过太多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事情了,哪里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看到台下的情绪已经开始发泄,张煌言再度抬手示意安静,这样的事情他又已经在其他军营做了七次,现在根本就是轻车熟路了。 “大家伙都说得对,是那些土豪劣绅,是那些贪官污吏,还有那些奸商,流寇,土匪,鞑子,就是这些恶人,害得咱们背井离乡,吃不饱饭. 所以,大家伙现在知道陛下为什么一到南京,就开始整治贪官污吏,就开始和土豪劣势作对,给大家分地,打击奸商哄抬粮价了吗?” 张煌言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往前踏步,他环视一圈翘首以盼,都在看着他的天武左营将士们,又继续铿锵有力道: “就是为了天下的老百姓们,都能有一条活路,陛下是天下,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心里当然是念着百姓,希望大家过得好的。 可是,这下面州府的许多贪官污吏,许多奸商劣绅,还有土匪,流寇,最可恨的就是鞑子,他们都丧尽天良.” “誓死效忠陛下!” 队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喊,然后整个“天武左营”都沸腾了起来,顿时喊声震天撼地。 “誓死效忠陛下!誓死效忠陛下!” 等到台下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张煌言才再度发言,他真正要说的,朱慈烺真正要达到的目的,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但诸位兄弟,你们有谁可以告诉我,除了刚刚说的那些原因之外,你们还有谁知道,自己受欺负,吃不饱,活不下去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凭什么是你们受苦,凭什么是你们受难?为什么背井离乡的人是你们?凭什么都已经到了江南,鞑子还要追来?” 张煌言站在台上,再度高声发问,但这一次,他却是把所有人都问懵了,台下的那些士兵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那些还不是真正的原因吗? 但张煌言并没有等他们回答,在所有人都还想不明白,思维混乱,而且情绪激动的时候,他随即大声喊道: “因为你们以前都太弱了,土豪劣绅的仆人,那些奸商的家丁,你们既打不过,也不敢打,当兵的可以随便欺辱你们,流寇土匪可以随便杀死你们,鞑子入塞,烧杀抢掠,可是你们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张煌言顿了顿,此时台下所有人,甚至就是林昌峰也把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要知道,林昌峰这种在军营中混迹多年的人,是最崇尚力量的,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在战场上保住性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台下的新兵们听得心里窝气,但一时之间,又只能憋在心里。他们听了张煌言的话,现在已经明白,自己一直受欺负,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自己不够强。 张煌言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 “曾经,鞑子在关外肆虐,杀死百万辽民的时候,大家都说,那是辽人的事情,和关内没关系,根本不必杞人忧天,甚至还有人说干脆把关外的军队撤回来算了! 可后来,鞑子打到了京城,打到了宣大,把京畿附近劫掠一空,杀得血流成河,许多人不敢再说风凉话了,但还是心存侥幸,觉得畿南,山东离辽东那么远,总不会有事的。 可后来的事情,大家伙都知道了,畿南,山东,这些咱们曾于以为鞑子到不了的地方,到处都被烧杀抢掠,惨不忍睹. 今天,鞑子又要来了,你们背井离乡,到了江南,但鞑子还是不放过你们,还是追来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马匪,要来杀了你们,抢你们的土地,粮食,妻女,把你们,还有你们的儿子,全部变成他们的奴隶? 刚刚我问你们的那个问题,也是陛下想问你的问题,你们还记得吗? 如果鞑子打到了江南来,你们有本事保住自己的小命,保住自己的土地,妻女吗? 如果鞑子打到了江南来,你们还有退路吗?关外到关内,京城到畿南,畿南到山东,山东到江南,还有哪里可以退?” 现在,清军马上又要南下了,这一次,可不是欺负一下他们的问题了,而是要来杀光他们,将南直隶劫掠一空。 这些来自山东,来自北直隶的士兵们,都知道鞑子有多凶狠恶毒,所到之处,根本就是尸横遍野,鸡犬不鸣。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张煌言,想要从对方嘴里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不被欺负,如何才能打败南下的鞑子,保住自己的家人和土地。 而张煌言也丝毫没有停歇,又继续道: “陛下有一些话想和你说,陛下想要我告诉诸位: 你们已经在训练场上竭尽全力,已经忍受军官的棍棒,忍受艰苦的训练半年之久,已经学会了兵书上的大部分作战技巧. 你们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只有当初那几十个手无寸铁的同乡,你们的背后,是大明,是御驾亲征的陛下,是千千万万并肩作战,一同训练,即将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是你们手上的刀枪盾牌,是无坚不摧的火枪火炮。 这些,就是你们对付鞑子的倚仗,鞑子要杀的,不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是咱们殿前军的一万将士,是大明朝廷,是陛下。 你们出征北上,和鞑子浴血奋战,也不是为了保卫朝廷,保卫陛下,更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不杀死鞑子,死的就是你们! 鞑子不仅会杀人,还会把分给你们的土地全部占了,然后把你们的儿子头发剃光,让他不能穿咱们汉人的衣服,把他从头到脚,变成奴隶,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要给鞑子种地为奴,让他死了也认不到祖宗。 你们还有退路吗?这样的事情,你们能让它发生吗?” “不能,不能,不能!!!” 台下两千多名天武左营的将士们听得激动不已,齐声高呼道。 他们从来没想到自己可以代表那么多东西,自己拥有那么多支持,这段时间逐渐培养起来的归属感,荣誉感,自豪感,一时间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了一点——他们的身份和命运,从他们南下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发生了改变。 张煌言继续吼道: “从你们加入殿前军的那一刻,你们的前途就是光明的,只要打败了南下的鞑子,将来咱们还会有更多人加入殿前军,你们不会永远只是一个小兵。 伍长,队长,旗队长,百总,千总,甚至是营官,只要你们有本事,有军功,谁都可以升官,谁都能光宗耀祖。 明白了吗?只要你们有本事去打流寇,杀鞑子,把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隶,甚至是辽东收复回来,官职,军饷,赏赐,房子,媳妇,这些都会有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张煌言已经深谙鼓动人心的演讲技巧,他的宣讲也确实是有感而发,但与此同时,每一步到哪里,该说什么,都是事先已经有了计划的。 这些农户佃户出身的纤夫不懂得什么家国大义,但是他们懂得自己吃了很多苦,过得很惨,懂得自己要吃饱饭,要娶媳妇,要传宗接代,要房子住. 换言之,对于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纤夫来说,不需要你说话多有逻辑,也不需要语言多华丽,要的是你说明白为什么,有什么好处,他们就懂得自己要不要拼命了。 吃苦不怕,受罪不怕,甚至死也不怕,就怕土地没了,就怕没饭吃,就怕子孙后代变成鞑子的奴隶,剃发易服,认不得祖宗。 “那军功从哪里来?”张煌言又大吼了一声。 台下的情绪已然都被调动了起来,随即便是一阵山呼海喊的回答: “战场上!战场上!战场上” “为陛下效忠,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林昌峰此时也是心情激动,台下刚刚动静小些,他就猛然大喊道。 随即,又是一阵山呼海喊: “为陛下效忠,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73章 祸水西引 第73章 祸水西引 十二月的第一天,全军吃过午饭之后,各部军官立即开始按照往常演习的惯例,强调行军纪律,行军途中的注意事项,以及每日要抵达的目的地. 殿前军天武左营作为前锋,率先从新浦口大营出发,他们将沿着官道,穿过滁州,往北面凤阳府城的方向而去。 而后,南京城内外的殿前军,京营,水师共七营大军,水陆超过两万名将士,还有江南各州府征发的三万七千多民夫,九千多骡马,都按照一早就规划好的路线,一个营伍接着一个营伍出发。 南京城墙上的几个水关,一时间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江面上千帆竞渡,而江北的官道上,则是人马混杂,连绵十数里。 各部大军将会在凤阳府城完成集合,在那里,朱慈烺也将会再次检阅麾下大军,同时召开军事会议,根据最新的军情,确定大军接下来的攻防计划,完成大军最终的部署。 大战在即,周世显近两个月来,都在不断加派人手,而麾下锦衣卫在河南的军情刺探工作,终于已经取得了积极的进展。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关于许定国的情况,便是率军南下的多铎大军,锦衣卫也打探到了一些风声。 但也仅仅是知道后者在出京后,南下途中停了两日,然后又继续行军了,其他的军情还是一概不知。 而十月份发生的“怀庆之战”,锦衣卫已经基本打听清楚,顺军击败清军,又重新占领了怀庆,定武朝廷的一众文武大臣都猜测这势必会对大局产生影响。 至少,顺军重新控制了黄河以北的这个交通枢纽之后,清军当前控制的山东,北直隶等地,直接受到了威胁,后者必然不能视而不见。 不过,朱慈烺当前在江北和原本历史上完全不同的部署,清军极有可能已经有所了解。 他并不敢笃定多尔衮还会和原本历史上,直接让多铎领着南路军全部西进,这需要更确切的军情,才能做出判断。 而除了南下清军主力的消息之外,关于归德府许定国所部乱兵的军情,也源源不断传到了朱慈烺的案上。 许定国此时已经开始和清军联络,但看着南边的定武朝廷逐渐步入正轨,甚至隐隐迸发出勃勃生机,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又纷纷臣服新帝,加上怀庆之战清军大败,他不禁又产生了两边押注的心思。 但朱慈烺多次让李邦华发出调令,让他率兵南下,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甚至还屡屡攻打归德府域内已经重新归顺大明的州县。 归德知府桑开第无力抵抗,最终在兵部的调令下,率领归德营兵南下亳州。 朱慈烺虽然同样在豫东封了不少督抚总兵,但并没有想要依靠他们阻挡清军的意思,这些人马绝大部分都不堪一击,别说是清军了,便是面对许定国聚拢起来的数千溃兵,都无法守城。 在原本历史上,这些弘光朝廷分封的督抚,总兵们,大半都直接投降了清廷,专防河南一府的李际遇在多铎西进的时候,甚至还主动归附,为清军引路西攻。 朱慈烺为了迷惑清军,安稳人心,虽然也对这些地方势力进行了封赏,但同时也都以充实地方为名,要求他们率部南下。 而最终的情况也丝毫不出预料,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正在观望局势的墙头草。 其实,不仅仅是许定国畏惧清军,在原本历史上,史可法指挥高杰北伐的时候,还特地让对方给率领少数清军留守黄河沿线的肃亲王豪格写了一封信。 高杰信中一再强调自己率大军北上,是“会师剿闯”,以“分道入秦”夹攻大顺军。 史可法此举,自然是向清廷表明弘光朝廷并非如对方指责的“三宗罪”那样——不出一兵一卒,幻想以此为自己在将来的和谈中,增添一点筹码。 这便是朱慈烺要带着殿前军和京营御驾亲征的原因了,如果他不亲自坐镇,恐怕江北的防线会因为大量叛军的出现,自行瓦解。 换言之,他不仅仅只是站在大军的背后,更是一面旗帜,只要他不倒,江北的大部分非嫡系军队和各地民团,都不会轻易投降清军。 而现在,随着定武朝廷的一众文武大臣,主力大军汇聚到了大明的中都凤阳,北面的局势又突然发生了变化,暂时被当作了行宫的凤阳府衙内,主战主和两派大臣之间,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陛下,闯逆奇袭清军,奴酋踌躇不前,必定是兵力有限,我朝当趁此时机,与鞑清陈明利害,引其西征,到时必可坐收渔翁之利!” “闯逆乃是我大明之死敌,若是能借鞑清之手除掉,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事。若是二者自相残杀,两败俱伤,更是千载难逢之盛事啊!” “没错,鞑子大军南下,来势汹汹,若是能避其锋芒,而后坐观虎斗,待到时机成熟,我大军北上,定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直接收复中原失地!” “陛下,史阁老说的不错,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啊!” “闯逆乃是国仇,此番陛下挥师北上,不仅要驱除鞑清,更应剿灭逆贼,为先帝报仇!” 在得知“怀庆之战”顺军大胜的消息后,史可法当即联通了一众随驾的大臣勋贵出言,想要劝说朱慈烺向清军示好,谋求合作,想要祸水西引,然后再徐徐图之。 “联虏平寇”这四个字虽然不能直接说,但这些畏清如虎,一心避战求和的官员们,却是一言一行,都在贯彻着这一方针。 不过,朝堂之上,只要高弘图这个激进的主战派还没有说话,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人的心,就得一直悬着。 “陛下,万万不可,若是与鞑清乞和,我大明体统何在?陛下乃是大明之君,天下之主,绝不可做出如此有失身份之事来!” 高弘图之后,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也当即出言: “高阁老所言极是,鞑清素来野蛮,与之讲道理,必然是行不通的。对付这种豺狼虎豹一般的敌人,只有足够强硬,他们才会有所畏惧,便是要引鞑清西进灭闯,也不能由我朝主动求和。” “此言差矣,正所谓兵不厌诈,既然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主动求和也并非不可?”兵部左侍郎吕大器也趁机出列,拱手抱拳道: “依老臣之见,陛下应当趁鞑清西进,与闯贼鏖战之机,发兵北伐,到时山东一片空虚,人心又都向着大明,定能传檄而定,陛下届时直捣燕京,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纸上谈兵,祸国殃民,鞑子必定留兵在黄河以北,到时若是被阻,西进的鞑子兵一定会回师,届时我大军是该进,还是该退?” 马士英看到弹劾过自己好几次的死对头吕大器出言,当即严词反驳道: “华北处处皆是平野,如今又是河湖枯水之期,最适合鞑子骑兵行动,我朝大军以步旅为主,运河此时早已经干涸,又难以调运军粮,大军北上,辎重如此繁多,如何防得住鞑子骑兵,又如何能闪击成功?” 马士英到底是知兵的,立马听出了吕大器话里的问题。 但吕大器也不是废物,他能当上南京的兵部侍郎,靠的也是实打实的地方治军履历,只不过没有和真正强劲的对手较量过而已。 “既然要闪击,当然是等鞑子军西进,与闯贼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了。”吕大器丝毫不怯,随即反驳道。 “况且,谁说我大军主力一定要从华北进军?” “不走华北,难不成数万大军还能飞到燕京不成?”马士英冷哼道。 “山东,河南传檄而定,派出偏师虚张声势,将鞑子大军主力南引,而我大军主力直接由海路北上,直奔燕京,定能杀鞑清一个出其不意。”吕大器昂首挺胸,扬声以对。 “若是从南直隶北上,大军就算提前准备,所需的船只也数以千计,而且还需提前在渤海周边的岛屿建立前沿阵地,否则同样进退失据。 海路行军非运河可比,我大军又多是步旅,若是在海上漂泊数十日,恐怕到了天津,各部兵马的战力,也所剩无几了!” 朱慈烺抬手制止了作势正要反驳的马士英,但却是直接否决了吕大器从海路北伐这一异想天开的提议。 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人原本眉头都要皱下去了,此时一听,就好像会变脸一般,各个点头赞同,一脸期待起来。 “陛下英明,走海路北上突袭,根本就是妄谈。”马士英得意洋洋,随即又补充道: “况且,海路北伐,舟船粮草暂且不说,善战之水师大将,我朝当前也尚且没有,海上风高浪急,届时一旦发生意外,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到时候,就算天佑王师,北上大军得以成功登陆,可天津同样是一片平地,无兵接应的情况下,数万大军孤立无援,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而史可法见状,也当即再度出言:“陛下,当前局势未明,万事皆要小心,与其冒险突进,使江北大军陷入险地,不如静观其变,稳扎稳打。” “这虽说是老成之见,但也确实符合当前局势,臣以为可行。”忻城伯赵之龙赶紧又出来表态支持。 “我看,那是坐以待毙吧!”高弘图看不得这些人畏清如虎的嘴脸,当即驳斥道: “此乃是北进山东的大好良机,鞑清若是依旧路线不改,挥师南下,咱们就按原计划,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届时便是苦战一番,也能将清军逼走。 若是鞑子大军西进,咱们就趁虚而入,北上恢复鲁南,西进恢复豫东,至少能打出气势来,振奋振奋人心士气,让天下看看,大明国运未衰。” “但现在最关键的,江北各部互不统属,朝中又是没有可以领兵出击的大将,若鞑清以逸待劳,我等贸然出击,必然使得局势恶化。”史可法横眉冷对,顿了顿又直接质问道: “难不成,高阁老还想要陛下直接领兵北上,以身犯险不成?” 高弘图没了李邦华的相助,逐渐在朝堂上陷入了弱势,而朱慈烺早就料到了,所以才把这一群人全都带在了身边,为的就是让李邦华能够在后方不受掣肘,顺利调度兵马粮草。 他并没有打算贸然北上,除了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和陈福麾下的正兵营之外,殿前军和新组建的京营,都是新兵,让这些兵马和满清的骑兵在辽阔的华北平原上打运动战,绝对是自寻死路。 “此前既然已经议定了依托江北的河湖城池御敌,那朕便不会轻言改变,以我大军当前之实力,贸然北伐,也确实不妥,一旦清军发现不对,北伐之大军恐怕还没到真定,就被追上了。” “陛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所言极是!”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一众大臣齐齐应和道。 “但与鞑清谋和,也绝对不可,否则一定会助长其南下之气焰。”朱慈烺语气坚决道: “辽东祸乱已有数十载,朕希望你们都明白,对付鞑清这样贪婪无度,残暴不堪的野兽,若是不能将其打疼,打怕,那是绝对不可能使其退兵的。 如今局势确实有变,也极有可能变得对我朝有利,但最核心的一点却没有变,一场硬仗,是绝对免不了的,任何心怀侥幸,都要付出丧师失地的代价!” “陛下是说.”高弘图倒是立即反应了过来,李邦华和他说过好几次。“鞑清早就惦记着江南的钱粮了,此番乃是势在必得?” “没错,仅凭这一点,鞑清便绝对不可能愿意和谈,除非朕能领军将他们击退,让他们明白图谋江南得不偿失!” 朱慈烺点了点头,而后又面无表情道: “鞑子此番入关,乃是倾尽全族之力,恐怕是不打算再退回辽东了。就算因为闯逆牵制,其原本南下的大军暂时西进,也必定很快又会南下。 否则,这十数万大军的钱粮,从何而来?我朝养兵费银千万,鞑子养兵,难不成就不用吃粮? 多尔衮派了阿济格领西路军,多铎领南路军,便是瞧不上朕的意思了,既然瞧不上,那必定不会放过,哪有豺狼会放着到嘴的肉不吃的道理?” 此话一出,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人脸色顿时大变,这就是绝对不能和谈的意思了,他们刚刚听到朱慈烺驳斥高弘图的北伐论,还以为对方开窍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而如此一来,朝议的核心,立即又回到了如何御敌,而非和谈之上。 “至于御敌之法,朕还是打算稳扎稳打,诱敌深入,在江淮与清军周旋,敌强我弱,实在不该轻言冒进,豫东,鲁南的人心确实需要安抚,但也只能仅此而已。” 但高弘图见状,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大好的北伐机会,还想再争取一下: “陛下,臣以为清军当前动向还不明确,陛下诱敌深入,以守待战的方略确实高明,但若能一面坚壁清野,收拢兵马,一面侦探中原,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出兵突袭,才能更加进退自如,掌握战场主动权啊!” 朱慈烺听了高弘图的话,心中微微一惊,这个词可是此前他自己说的,没想到高弘图有样学样了。 不过,他又想到此前对方说的话,再看对方的神情,一时间难以确定,对方这是故意为之的,还是真的觉得只要清军西进,那就是北伐的大好时机。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对于这些自命清高的文官,已经有了更清楚的认识,他们太多时候,都太过自以为是,而且常常拎不清轻重缓急。 “陈福,常登贵,你们在军营多年,也有过和清军交战的经验,你们来说说!” 朱慈烺并没有直接回答高弘图,反而是让这两个军中大将,真正知兵的武人说话。 陈福得令,当即弓腰,拱手抱拳,率先开口道: “陛下明察秋毫,清军确实十分强悍,我大军在拥有足够骑兵之前,依托江淮固守,乃是上上之策。 否则,很容易就会被清军突袭,若是首战不慎失利,江北定会因此人心动摇,依托江淮节节阻击之策,也很有可能受到影响。” “臣也是这样认为的,陛下多次和我们说过,在军事抉择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战略定力。臣以为,不轻易出兵北伐,不露破绽,稳扎稳打,便是此次江北御敌之战必须保持的战略定力。” 常登贵不愧是殿前军的统帅,心思缜密的副手人才,对于朱慈烺说过的话,记得很清楚。 “若是闯逆能将清军西引,对我大军是有极大好处的。这其实不在于闯逆能击杀多少鞑子,而在于江南气候湿热,若是鞑子大军西进,等到再度南下之时,必定已经是三四月份。 届时,气温升高,疫病滋生,清军就算想要围攻中都,也坚持不了一个月,就得北撤休整,否则我大军不断袭扰反击,其必败无疑。” 陈福听罢,紧接着又补充道: “闯逆与鞑子狗咬狗,咱们无法干预,也不该贸然出兵,横生出枝节来。陛下此番领兵北上,御驾亲征,目的便是迫使清军退兵而已,北伐还不到时机。 所以,臣以为,当前最为紧要的,便是各地的防务,还得继续加强,尤其是徐州,归德等地,若是能在两地迫使清军停顿或者分兵,定能使得局势更加有利于我大军。” 两人原本就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这段时间接触到军国机密,又看了不少兵法军书,成长很快,特别是常登贵,就领兵驻扎在南京城外,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倒是不错!”朱慈烺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当即道: “除了各地防务之外,如今的当务之急,还在于稳定人心,整顿江北和豫东等地的各部大军,坚壁清野。 这堡垒,最怕的就是从内部瓦解,若是内部人心不稳,届时清军一旦来攻,必定也防不胜防。这城池,终归是靠大军来守的。” “陛下说得不错,豫东许定国之流,屡屡违逆兵部调令,确实要严加整顿,否则不足以威慑四方,稳定军心。” 史可法明白朱慈烺意思后,当即出言,他畏惧清军,但是对许定国之流,态度却十分强硬。 “此人原本就得先帝重用,但不思回报君恩,从山西逃至归德,屡屡劫掠地方,残害百姓,如此骄纵之将,必须整顿。” 马士英对于许定国的表现并不在意,但史可法既然支持,他也必然是要出言相助的: “史阁老说的不错,恩威并施,才能治得住这些骄纵跋扈的军头。否则,这些乱兵一旦投了鞑清,一定会被裹挟南下,到时候这些乱兵必定为虎作伥,为鞑清引路。” 但这个时候,高弘图反而是不同意了,他随即拱手拢袖,出言道: “陛下,整顿没错,归德也确实该驻守重兵,但许定国毕竟是陛下亲封的总兵,若是要治其罪,必须要证据确凿,否则反而会使得人心不稳。 臣以为,应当再发诏令,同时派出大臣亲自去将其召来中都,到时要审要罚,都能名正言顺。非常时期,最忌讳的便是擅杀擅撤,弄得人心惶惶。” “高卿说的有理。”朱慈烺对高弘图的表现,倒是有些意外,这还真是个讲道理的人。 “那朕便再发一条调令,让陈潜夫和桑开第两人送去,若是许定国等人还有忠心,便一定会领兵南下。否则,朕定要发兵,将这支乱军,一举扫空!” 许定国若是和原本历史上,还是不听调令,朱慈烺必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看看殿前军的训练成果,同时借机振奋士气。 无论是和清军打,还是和许定国打,江北诸军,现在都急需一场胜利,来坚定固守的信心,朱慈烺也必须要让凤阳之外的军队,都看到殿前军和京营的实力。 要知道,“畏清如虎”的心理,不仅仅是在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文臣身上,高杰,刘泽清等统军武将,也同样如此。 (本章完) 第74章 明帝虽幼,但颇具胆识 第74章 明帝虽幼,但颇具胆识 大明朝堂上的文臣们,素来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对清军,他们固然唯唯诺诺,但对许定国这种不听调令的军头,则是罕见地保持了一致,一个个都支持重拳出击,便是高弘图,也不过是要个名正言顺,人心安稳罢了! 如此一来,事情自然也就好办了。 现在朱慈烺唯一要确定的,就是多铎大军的去向,只要后者和原本历史上一样,领兵西进潼关,那未来三四个月内,江北战场上的主动权,便彻底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这个时候,清廷和豪格之所以表现出了罕有的持重,根本原因就在于阿济格,多铎统帅的两路大军,已然是多尔衮竭尽全力拼凑出来的了,便是北直隶,山西等地收拢的十几万明廷降军,也早就尽数征调。 这两路大军一旦西进,清廷在包括北京在内的整个华北,兵力都会变得非常单薄。而其在畿辅,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统治又尚未稳固,留守黄河的豪格自然不敢轻易再出兵南下。 只不过,朱慈烺并不愿意因为这点小利,误了真正的大业,他现在与其分兵收复这些地方,还不如让大军继续抓紧训练,同时加固江北城防。 在江北击败南下的清军,彻底在江南站稳脚跟,才是他这一阶段的战略目标。 而朱慈烺一直让豫东地区依旧忠心大明的兵马南下,便是担心他们到时被裹挟而走,成为清军南下的前驱。 同样的,如果许定国不率部南下,他出兵归德,也同样是清理门户,以免对方收拢的兵马最终投降了清军。 当然,朱慈烺此番行动,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看看殿前军的实力,同时也是想要让各部兵马都知道,他是一个能打胜仗的皇帝。 这至关重要! 很快,随着驻守徐州的高杰,淮安的黄得功,庐州的刘泽清,扬州的朱大典,负责海运的沈廷扬等文武大臣陆续来到凤阳觐见,朱慈烺也随即根据当前的局势,对他们发布了新的军令。 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三人及其麾下大军在豫东局势清晰之前,要继续确保对北面,西面军情的侦探,同时集结一支精锐兵马,随时待命。 兵部左侍郎朱大典则是继续加强扬州的防卫,隶属京营的刘肇基所部,浙江调集的张名振所部,都在他的麾下,同时还有黄蜚麾下的水师协防。 而在崇祯年间便因为主持海运得到重用的沈廷扬,现在已经被重新启用,乃是当朝的户部左侍郎,如今正率领船队,通过长江和南直隶沿海的航路,往徐州,淮安,凤阳等重镇调运物资。 不仅如此,徐州,凤阳,淮安,扬州等各州县在秋粮收获之后,路振飞此前放手各地训练起来的民团,也纷纷进入了备战状态,开始整修加固村屯的堡垒。 当然,这样的堡垒,连前几年席卷至此的农民军都抵挡不住,想要挡住清军,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农民军可以不顾伤亡,清军就不能不顾了。 而且,在清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周边,大部分村镇的百姓,都已经开始陆续迁徙,进入村镇附近,或者就是往淮安府东面,凤阳府南面较大的州县避难。 这些地方基本上都在江北各部大军的屏护之下,特别是淮安,徐州,凤阳,庐州,扬州五地,都有可以一战的兵马驻扎,能对清军形成有效的牵制。 如此一来,南下的清军要不四处分兵,要不就只能在主力驻地附近收罗物资,一旦出现远离主力的小股部队,徐州,淮安,扬州,庐州等地驻守的大军,都有实力与之一战。 这便是朱慈烺所说的战场主动权了,也是他坚持练兵的原因,若是守城的兵马没有出城小规模野战袭扰的能力,那再坚固的城防,也将毫无意义。 而此时汇聚到了中都凤阳的各部大军,以及正在各州府县城中驻扎的大军,则是继续保持着一定强度的训练。 若是朱慈烺估计不错,如今距离多铎率军南下,还有三个多月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这几万大军如果全都在休整,那不少兵马恐怕就要再次生出惰性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多铎率领大军进入彰德的消息由锦衣卫派出的密探快马传到了凤阳,而陈潜夫,桑开第等人,这个时候也将兵部发出的调令,带到了睢州。 睢州城内,许定国眉头紧锁,一脸不善地将兵部发来的调令扔给了许尔安,他因为清军南下,局势暂不明朗,以及之前和高杰的矛盾,此时还在犹豫是否听令,率军南下凤阳。 “爹,张缙彦也发来了命令,让咱们防守宁陵西到兰阳一线,若是清军南下,就立刻汇报至中都。” 许定国的儿子,参将许尔安看了调令之后,随即拱手问道: “咱们要不要再请史阁老从中斡旋一番,史阁老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说不定他一番斡旋,咱们便不用南下了。” “史可法算什么红人,陛下若是真听他的,恐怕现在就不会御驾亲征了。”许定国的另外一个儿子,许尔吉听罢,冷笑道: “史可法那厮,除了不贪银子,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没什么区别,根本看不上咱们,求他还不如求鞑子呢! 张缙彦叫咱们守住宁陵,自己倒是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河南的兵马,有哪支他指挥得动?咱们凭什么听他的?” 局势突变,许定国听着两个儿子的争论,一时心烦意乱,仰头看了看天,然后叹气道: “史可法确实信不得,陛下这次态度如此强硬,恐怕这里面还有他的撺掇。而且,史可法做事优柔寡断,别说是为咱们求情了,恐怕自己在朝堂上,也说不上几句有用的话。 别看陛下年纪轻轻,但却是有个主见有胆识的主,敢御驾亲征,这胆子就比他老子强上百倍,若不是南方确实无兵,去了就是个死,老子” 许定国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南下,可南直隶的那些兵,那里挡得住鞑子?与其在南直隶剃发投降清军,还不如直接在归德,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借势收拢降兵,扩充实力。 “但现在闯贼在怀庆打了一仗,清军很有可能不会直接南下了,以咱们的兵马,陛下若是派兵来讨伐,睢州是绝对守不住的。” 许尔吉听了许定国的话,一脸着急道:“咱们若是这样一直等下去,恐怕后面局势会更不利,高杰和咱们家可是血海深仇,他绝对不会放过咱们的!” “陈潜夫和桑开第就在城外,听那语气,今天说什么也得给他们一个准信了。”许尔安同样面露难色。 “要准信,那就先给他们一个准信就是了!”许定国怒气冲冲道,他眯了眯眼,随即又抬头看向北面,过了一会,似乎是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 “派人去告诉陈潜夫和桑开第,老子收拾兵马,五天后就带着睢州的兵马南下,让他们沿途准备好三千大军的粮草马料,否则别怪老子的兵马自个寻粮。” “爹,北面还没打呢?”许尔吉闻言,着急道: “闯贼上次虽然侥幸胜了一局,但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回真鞑子不多,而且闯贼兵力是清军的十几倍,两三万大军号称十万,打清军两千,还让人跑了几百。 可这次来的,那就几乎都是真鞑子了,据说兵马超过十万,闯贼绝对干不过,否则也不会半年不到,就溃回陕西,连山西,河南都快丢完了。” “老子还没糊涂,看得出来,但现在鞑子顾不上咱们,陛下那边,必须得先找个借口,拖延几日罢了。” 许定国瞪了许尔吉一眼,而后又阴阴笑道: “不然,老子干嘛让他们筹备粮草?若是到时局势不对,咱们抢了粮食就往北面跑,管他殿前军,还是殿后军,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追过来? 陛下确实有胆识,但一个娃娃和一群只会争权夺利的庸臣,绝对猜不到老子还有这手,他手下那些兵马,仗都没打过,就算追来了,也必定乱成一团。 老子现在担心的是高杰,若是陛下派他来,咱们这几百兵马,恐怕就很难打得过了。但若是能把鞑子引来,高杰必定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原本还想着再等一等,在北面胜负未分之前,两边下注,但此时被儿子一提醒,却是狠下了决心。 许定国一直都非常清醒,对于当前局势的认知,也十分清晰,否则就不会一直滞留睢州,宁陵一带观望局势,就是不南下了。 而现在,他最紧迫的事情,就是把北面的清军引来,然后他作为引路人,带着清军南下。届时,若是清军能在江淮击败明军,甚至擒获明帝,他必定功不可没。 “那咱要不要去联络一下黄河以北的清军,否则贸然北上,我担心会生出误会来!”许尔安当即问道。 “嗯,无论清军最后是胜是败,都先联络一下,最好是能让鞑子军派兵南下接应咱们,这样高杰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了。” 许定国点了点头,他并不怕朱慈烺,但却怕手握重兵高杰。 毕竟,在这种时候,一个手下没有强军的皇帝,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手下的军头听话,那你就是君,不听话,那就是邀功请赏的筹码。“爹,我和大哥一起去,鞑子必定要人留下来当质子,到时候我们还有一人能回来报信。”许尔吉随即道。 “好,就这么办!”许定国点头同意道,没有丝毫犹豫。 他打心底就不相信南直隶的那些兵马能挡得住清军,只不过也不确定清军能给他多大的好处。他一直坚持留在睢州,宁陵一带,便是想要多些筹码,掌握主动了。 “到时候见到了多铎,无论多寡,就算是百余骑,也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派一支鞑子军南下。” “是!”许尔安,许尔吉两人齐声应道。 而后,许尔安随即出城,把许定国的原话传给了陈潜夫,桑开第两人。 陈潜夫和桑开第一直不信任许定国的忠心,此时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就猜到了对方是故意拖延时间。 不过,两人也没有声张,而是将计就计,讨价还价了一番,要求许定国三日之内收拾好兵马,然后立刻南下,粮草马料他们都已经备齐。 许尔安无奈,只得灰溜溜回城禀报,许定国听罢,气得痛骂了两人一顿,但一番权衡,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三日后领兵南下。 反正,到时候若是情况不对,他就以粮草马料有问题为由,再拖延几日就是了。 而陈潜夫和桑开第得了许定国准信,终于心满意足离开,并和对方约定了三日之后,在宁陵城外会面。 等到陈潜夫和桑开第一离开,许尔安,许尔吉两兄弟随即在十几个亲卫的护送下,一路往北,去寻找多铎的大军。 因为朱慈烺煽动的蝴蝶翅膀,比原本历史上要早上数日,多铎刚刚领兵到怀庆府与卫辉府交界的修武县,许尔安和许尔吉两人便来到了南路清军的大营之中。 只不过,他们并没能见到多铎,得到了一条速速率军北上归附的命令之后,就被打发走了。 两个溃军之将的儿子,手下护卫的兵马不过十数人,多铎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而且,多铎此时早已经接到了多尔衮的命令,准备率军西进,先取怀庆,再攻陕州,然后夺取潼关,两面夹击西安的李自成,根本不打算理会豫东的许定国。 “怀庆的顺贼现在只剩下数千人马,城池也还没修复,看样子顺贼是不打算死守了!”满清新晋多罗贝勒博洛顿了顿,然后又道: “另外,除了许定国之外,西面河南府的明将李际遇,也已经遣使来降,西面除了河南府灵宝县的张有曾所部,潼关的马世耀所部之外,豫西各州县皆无顺贼主力。” 清军在大战之时,向来重视军情的收集,不仅仅是西面顺军的部署,便是南面朱慈烺御驾亲征,但是又按兵不动的消息,多铎也早就知道了。 “李自成已经将整个河南的兵马都抽调一空了,看来多尔衮猜得不错,顺贼是真的打算集中兵力北上,在陕北围歼阿济格。” 营帐内,多铎神情轻蔑地笑了笑,然后又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入关以来,清军连战连胜,让他如今十分自得。 “这一次,阿济格得等着本王去救了,看他今后还敢不敢再轻视本王!” “哼,就凭关内尼堪军队的战力,想要围歼英亲王,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如今又有王爷领兵西进,李自成恐怕除了调头防守潼关之外,别无选择。” 博洛同样冷冷一笑,他多次跟随多铎,济尔哈朗等人征明,对于辽西明军的战斗力,是有充分认识的,更知道阿济格的实力。 当然,两相比较之下,屡屡被辽镇的小股部队突袭击退的多铎,打仗水平就更显低下了,这使得多次从征,本身实力并不强的博洛也受到了影响。 因此,入关之后,面对连连溃败,几乎无法阻挡大清兵锋的明军,顺军,博洛和多铎一样,根本就是喜出望外,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 博洛想到此前哨骑打探到的军情,忽然又说道: “不过,听闻南面明廷新帝整顿了数十万兵马,此时已经到了淮河,咱们若是全军西进,其恐怕会乘虚北上,届时中原的局势怕是不妙啊!” “中原有豪格留守,怕什么?”多铎丝毫不以为意。“九边的明军都这个德性,南方的明军又有何惧?咱们这近十万大军悉数南下征讨,才是浪费呢!” “王爷说的是,江南又无土司兵,浙兵也早就被我大清全灭,明帝此番御驾亲征,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博洛一听,心里也十分赞同,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随即提议道: “但江淮等地毕竟集合了十数万明军,豪格兵马如此薄弱,到时候怕是只能防守北面,顾不得黄河以南的诸多州府。 明帝虽然年幼,但却颇具胆识,若是其发兵北攻,豪格坐视不管,到时咱们大军南下的时候,恐怕会遇到不小的阻碍。许定国等能引路之人,怕是也会被明帝消灭。 不过,明军向来畏惧我大清甲兵,想要威慑住明帝,留下拜音图领两个牛录,应当便能应对自如了。” “明帝若是真的有那胆子,兴兵北伐,就不会坐视我朝接管山东,更不会现在还滞留江淮,让许定国南下了。 所谓北伐,恐怕不过是明廷的那些尼堪大臣们,在虚张声势罢了,我看那明帝不是颇有胆识,是毫无自知之明! 再说了,许定国就几百人马,灭就灭了,只要打败了李自成,江南诸州府,便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没了他许定国,难道本王就攻不下江南了?” 多铎并没有被说动,反而丝毫没看上定武朝廷,他说到兴头上,甚至又喝了一杯酒,面带潮红,紧接着又道: “我大清铁骑多次入塞,除了已巳年,有哪一次明军敢和咱们堂堂正正打上一仗的?如今,明廷的九边精锐,半数投了我大清,半数在李自成手里,灭了李自成,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南方的那些乱军,溃军,弱军,根本不足为患。高杰,刘泽清这些废物,哪一个不是李自成的手下败将? 李自成都不是本王的对手,他们算什么,那乳臭未干的明廷幼帝,恐怕和福临一个德性,又有何惧?” 多铎这么一说,博洛也没有再继续坚持了,当即便说起了大军西进,攻取潼关的策略。 其实,他同样看不上南面的所谓明廷大军,看瞧不上那个听说刚刚到了选丁标准的明帝,只不过和多铎相对,多了一份小心而已。 而多铎看着博洛的样子,随即想起哨骑打探到的南方军情,又一脸色眯眯地笑道: “听闻明帝登基之后,从江南选妃无数,常常夜御六女,想来那江南的汉女,必定个个国色天香,到时博洛你也本王一起尝尝,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初通人事的小子如此流连。” 博洛听罢,原本严肃中混杂着些许担心的神情,瞬间变得猥琐起来,两人更是直接仰头淫笑不止。 “哈哈哈哈.”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75章 只准胜,不能败 第75章 只准胜,不能败 经过大半年的修缮和加固,如今的中都凤阳,内外三座城墙都已经焕然一新,可谓是城高墙厚,固若金汤。 而随着定武朝廷在此安稳过渡,并迅速运转,江北的各部大军各安其分,整顿备战,北面也没有清军继续南下的消息传来,朝堂上原本紧张的气氛,也同样逐渐变得缓和了起来。 但或许是安宁得太久了,定武朝堂之上,一众官员们又开始了传统技能——相互攻讦。 于是乎,那些原本已经要烂掉的事情,诸如卢九德谋逆事件,福王拥立问题,甚至是北京城破时,高杰,刘泽清,史可法,李邦华,周世显等一众文武大臣的表现,都成了这些文官们,相互攻击的焦点。 而随着多铎大军由卫辉改道向西,迅速攻取怀庆,击退顺军的消息传来,原本还不敢倾尽全力的文官们,瞬间卸下了心防,开始对着朝堂上的同僚们,全力出击。 不过,这些文臣之间的相互攻讦,对于朝局的影响并不大,几乎都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合适的时机,想要以此扳倒敌对的大臣,根本不可能。 而殿前军,京营,还有高杰,黄得功,刘泽清等部大军,都在朱慈烺的掌握之中,他们的口水仗对军事部署的影响并不大。 但依旧有没眼力见的人,居然敢捏造事实,攻击李邦华和周世显,这可就触到朱慈烺的逆鳞了,更是犯下了极其严重的政治错误。 对于朱慈烺而言,犯下如此低级政治错误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留在朝堂之上的。 借此时机,他也迅速出手,杀鸡儆猴,直接将其中的两个侍郎,一个副都御史贬到了贵州和广西当知县,这才威慑住了朝堂上蠢蠢欲动的官员们。 但他们除了不敢再招惹李邦华和周世显等从龙元勋以外,在其他方面仍旧攻讦不休,大明王朝的党争,无休止的党争,此时此刻,依旧在危害着这个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帝国。 看到这些混乱的场面,朱慈烺更加坚定了此战之后,要尽快改革朝堂,重塑大明官僚体系的想法。 不过,朝堂上司空见惯的斗争对于朱慈烺来说,终究只是不好的小插曲,各个派系之间来来回回的攻讦,接连不断的口水仗,远比不上各地大军的操练情况重要。 与此同时,朱慈烺并没有轻易相信许定国的南下承诺,陈潜夫和桑开第在传回的塘报中,也明确表达了许定国答应整军南下,有可能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果不其然,三天后,陈潜夫和桑开第两人很快就又传回了许定国以粮草不足为由,故意拖延南下的军情。 而随着许定国不愿南下的消息传来,定武朝堂上,一时间吵得更加激烈了。 但有一件事几乎没有任何争议,包括高弘图在内,朝堂上的一众大臣,都纷纷表示要出兵平乱。 朱慈烺允许这些文臣短暂吵了两日,随即便把早有准备,蓄势待发的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三人召到了凤阳。 清军他们不敢打,可要是去打许定国,这三人可一点都不带怕的。 “陛下,臣以为必须派出骑兵,尽快从西面,北面两路绕到睢州城后,截断许定国的退路,否则其见势不妙,必定会弃城北逃。”高杰率先出列,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没错,许定国屡屡抗命,必定早有准备了,必须在其察觉到我大军行动之前,截断睢州城西面和北面,这两个方向皆有河流横贯,只要有一支骑兵牵制,许定国必定无处遁逃。” 黄得功罕见地和高杰持有一致的意见,而且好像还有要抢功的意思: “陛下,臣此次带来了两百骑兵,虽然不能总控全局,但在西面截断许定国的退路,绝对不成问题。” 朱慈烺听罢,不由得笑了笑,高杰麾下的骑兵也不少,黄得功实力不如对方,并不敢和高杰直接争北面,而是争起了原本应该安排给刘泽清的西面。 “许定国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用不着我朝猛将尽出,此番朕召大家来,其实只是想让诸位过去看看,当一个战场观察员。” “战场观察员?”一众武将闻言,脸上同时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而是扭头看向了周世显道: “周世显,你来说说许定国和北面清军的情况吧!” “是,陛下!”周世显俨然是早有准备,得令之后,当即拱手抱拳,侃侃而谈道: “许定国被先帝重新起用之后,身为援剿河南总兵官,却自溃而逃,到归德府时,麾下原本只有散卒百余人,但有战马近三百,而且个个披坚执锐,应该是原本河南军中的精锐。 而凭借着手中的这支精兵,再加上其原本就是开封府太康人,对睢州,宁陵,乃至整个归德府地方,都相当熟悉,很快就聚拢起来一批土匪溃兵,估计应该有一两千人。 如今其占据睢州,宁陵两城,并与鹿邑的地方乡兵狼狈为奸,不断劫掠地方,归德府的地方乡勇,乃至营兵,都不能与之一战。” “区区百余散卒溃兵,根本不足为惧,说一说北面清军的情况。”朱慈烺根本没把许定国放在眼里,影响他出兵的,只有北面的清军动向。 “当前北面的清军,主要分为两部,一部是多铎统帅的清军主力,原本是打算南侵我朝的,如今因为闯逆在怀庆的反击,已经改道西进,此时应该进入了河南府。 而此时正在豫西的河南总兵李际遇,同许定国一样,都早已经和清军暗通曲款,随着清军西进,恐怕已经投降。 另外一部清军乃是留守河南,山东北面各州府的豪格,其麾下兵马不多,具体布置也暂时还没探查清楚。 不过,清军此番主力尽往西面而去,整个中原,除了豪格一军之外,都已无成建制清军,豪格所部,兵力并不强,应当不敢轻易南下,此时正龟缩在黄河北面。”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锦衣卫并没有被他用成一个只会内斗的皇权工具,而是成为了军队的眼睛,监视着南直隶北面,各方势力的动向。 “怀庆得而复失,顺军主力此时已经基本退出了河南,清军又无暇东顾,此番我大军北上讨伐许逆,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对吧?”朱慈烺总结道。 “陛下说的没错,许定国那点兵马,根本不足为惧,至于归德府的那些乡勇,也完全不堪一战。”周世显当即回道。 如此一来,原本还有些担心清军南下干预的一众文武大臣们,全都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都开始奉承起了朱慈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便是刚刚根本不敢吱声的刘泽清,此时也要来抢功了。 “陛下,臣麾下的哨马一贯侦探汝宁府,但也曾进入开封,对于归德府西面的形势,十分了解,臣请陛下准许,让臣领兵堵截西面,可千万别让许定国那个逆贼跑了。” “刘泽清,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得功听罢,当场质问道。 不过,刘泽清闻言,却没有回答黄得功,他继续对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说的都是事实,若是陛下将堵截西面的任务交给臣,臣能保证万无一失。” “陛下,臣也能确保此事万无一失。”黄得功见刘泽清不直面他,当即也朝着朱慈烺立下了军令状。 “若是让许定国从臣防守的方向逃脱,臣任凭陛下处置!” “好了。” 朱慈烺当即叫停了两人的争吵,打许定国这么积极,但如果是主动进攻清军,恐怕一个个都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一个小小的许定国,不值得朕的两员大将大动肝火,刘卿难得如此积极,西面的防务就交给他吧。北面的防务交给高卿,你们两部兵马都侦探过对应方向的军情,此次行动,绝对不容有失。” “陛下!”黄得功眦目欲裂,但又不敢咆哮朝堂。 而刘泽清和高杰两人,则都是一副得意洋洋,幸灾乐祸的样子,连连拱手称是。 要知道,清军只要不南下,这大明的半壁江山,便是固若金汤,这可是他们在朱慈烺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至于许定国怎么打,高杰和刘泽清都没有多想,睢州-宁陵附近的那点兵马,直接横扫过去就是了,哪里还用什么谋略? 不过,朱慈烺看着黄得功的样子,却是笑了笑,然后道: “对付一个小小叛将,还用不着黄卿出手,这次你就领着带来的骑兵,护卫朕,朕要亲自领兵,前往讨逆!” “陛下!”一阵呼声当即响起,但这可就不是黄得功太感动,喊声太大了,他现在根本不敢动。因为,这是听到朱慈烺打算亲征,惊骇不已的群臣们发出来的呼喊声。 “陛下,万万不可,北面局势未定,万一许逆早就和清军勾结,多铎只是佯装西进,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更何况,小小一个许逆,哪里值得陛下亲自出马?” “高卿,你.”朱慈烺看着率先发言的高弘图,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原来对方的移跸中都,真的只是移跸中都,实质上也反对他亲临战场。 而史可法,马士英等人,这次并没有着急反对高弘图。相反,他们都罕见地和高弘图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一来,他们都担心朱慈烺的安危,更觉得如此不符合体统,身为大明王朝的皇帝,这么做根本就是自降身份,毫无自重。 二来,其实便是高弘图,对于朱慈烺亲近武人,心中也是颇为抵触的,御驾亲征可以,但若是不以他们这些国家栋梁为重,反而以武人为重,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三来,在以文驭武这件事上,所有文臣都是统一战线的,他们都担心朱慈烺这是为虎作伥,担心武人之禁就此解了,最终贻害无穷。 这些在南京的时候,因为各地武将都在驻地军营,还表现得不明显,但一到了前线,到了战场之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朱慈烺现在新近武人的姿态,已经引起了行宫朝堂上,所有文臣们的集体警惕。 毕竟,对于权力场上的人来说,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而以文驭武,就是所有文臣永恒的利益! 但朱慈烺又岂会由他们摆布,态度十分坚决,甚至不容置疑: “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陛下!”群臣再度齐声高呼。 而一众武将由于常年来身处低位,心中对于文官十分畏惧,再加上朱慈烺的强势,他们不能拥兵自重,这种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甚至刘泽清还低下了头,要做骆驼。 “怎么,朕这个天子,如今说话都不管用了吗?”朱慈烺横眉冷对,态度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 “高卿,此前你一直口口声声,要朕御驾亲征,如今朕真的打算御驾亲征了,你为何又横加阻拦,是觉得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信不过,还是觉得朕的殿前军不可信?” “臣”高弘图顿了顿,当即为自己辩解道: “臣只是觉得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陛下不该如此,这既不合法统,也不符局势,臣还请陛下三思。” 高弘图其实也知道,如果朱慈烺一意孤行,他是拦不住的,他到底只是一个臣子,还没能得到各部大臣的鼎力相助。 而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出言助他一臂之力的陈子龙,吕大器等人,却依旧还在观望,史可法,马士英,更是想着让他就此失宠,根本没有要立刻相助的意思。 这便是自诩为大明王朝柱梁的所谓文官了,就算是清军马上要杀到眼前了,都还在等着同僚倒台,好自己上位。 朱慈烺听罢,随即环视了一圈正在看戏的众臣,以及那几个低头看地,根本不敢掺和到这场神仙斗法的武将们,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好啊,又想要朕成圣君,又不愿朕有圣君该有的胆识魄力;又想让朕建立不世之功业,又不敢让朕亲征叛逆;又想我大明有强军,能驱除鞑虏,北复河山,但又不愿放手让武将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这一字一句,全都敲在了高弘图,史可法等文臣的心上,简直就是把他们争权夺利,全力维持以文驭武法统的那块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 “这里可是大明中都,太祖龙兴之地,若是太祖当初身边都是你们这样胆小如鼠的臣子,日日夜夜龟缩于应天,不敢亲临战场,还会有大明的天下吗?” 此话一出,凤阳行宫的朝堂上,更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朱慈烺早就厌烦了这群文臣事无巨细,只要不合心意,就要对他劝谏一番的做派,而且许多事情,根本就是完全不顾实情,甚至趁机相互攻讦。 在南京的时候,他还不好发作,但现在到了前线,他要让这些家伙,全都乖乖闭嘴! “锦衣卫早就已经把军情打探清楚了,北面的局势根本就明朗得不行,若是谁有质疑,刚刚便应该提出来。否则,锦衣卫九死一生打探来的军情,都要作废吗?” 朱慈烺眼神狠厉地扫了一圈面前的众臣,没等他们辩解,接着又道: “朕现在想听的,不是你们的稳妥之策,朕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谁有胆子,来当朕的徐达,为朕擎住大明这天?” “臣愿为陛下效死!”陈福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抱拳表态道。 “臣愿为陛下出征,万死不辞!”常登贵也随之拱手抱拳道,紧接着黄得功,高杰,刘泽清,甚至是一直不吭声的刘良佐,也纷纷出列表态。 几乎是顷刻之间,朝堂上的气氛便逆转了过来,原本低声下气的一众武将,看着朱慈烺呵斥群臣,一个个腰杆都重新硬了起来。 而朱慈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陈福,常登贵,黄得功等人又纷纷出言表态,事情自然就简单多了,之后便是具体的落实。 许定国的实力并不强,朱慈烺这次又让高杰,黄得功,刘泽清都带来了数百名麾下的精锐家丁,想要歼灭他,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其实,如果不是易如反掌的话,朱慈烺也不会态度那么坚决了。不怕危险是一回事,值不值得,又是一回事,这一次平乱,本身就带着政治作秀的意味。 很快,面对这群已经不敢吭声的文臣,朱慈烺也收了神通,当即和诸将一起,部署起了睢州平逆的战事。 高杰领着麾下的四百余家丁骑兵往北,从归德府北面,黄河新集,桃集绕过,往南到睢河西岸的地丘店一线,沿河埋伏,断绝许定国北逃的可能。 刘泽清领着麾下的两百余骑兵往西,绕过开封府的太康,再向东推进,在惠济河古河道封锁住许定国西逃的路。 黄得功统麾下骑兵护卫圣驾,殿前军天武左营和天骑营两营全部出动,在毫州,归德两城会合陈潜夫,桑开第两部人马后,再急行军西进。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大军如何隐蔽,天骑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扫清许定国部署在睢州-宁陵的哨骑,打好这第一场前哨战,便至关重要了。 许定国实力有限,殿前军的两营兵马在出归德之前,基本上不会被察觉到。 而两地相距大约六十里,战兵小半日的行军路程,作为前锋的骑兵如何在这个时间里面,牵制住许定国,同样是关键。 “此战,只准胜,不能败!” 朱慈烺和诸将一起部署完之后,当即慷慨激昂道: “朕要用许定国的脑袋,让中原各地,那些阳奉阴违的逆臣们,看看朕手中的兵马,够不够强,能不能一战!” 而朱慈烺话音刚落,马士英随即出列,拱手抱拳道: “陛下威武,臣恳请陛下,准臣随驾亲征,为我大明将士击鼓!” 马士英此话一出,格局完全打开了,而刚刚还反对朱慈烺亲征的那些文臣们,惊得眼红的同时,也纷纷出列,争着抢着要随驾亲征。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可不能让马士英自己一个人给独占了!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20190212202436605”的打赏。 (本章完) 第76章 截击许逆 第76章 截击许逆 十二月十九日,在北面侦探的锦衣卫再次传来了多铎大军的行进动向。 在确定清军主力已经在十五日到达陕州,而陕州附近还驻有一支顺军兵马,双方剑拔弩张,陷入混战后,朱慈烺当即下令大军在凤阳城的校场内集合,准备誓师出征。 除了常登贵,高杰,黄得功,刘泽清等武将外,史可法,马士英,甚至就是高弘图,都在随驾之列,他们自然也全都来到了校场,参加大军的誓师出征仪式。 陈福虽然第一个站出来表态,要做朱慈烺的徐达,但朱慈烺并没有让他也领兵从征。 一个小小的许定国,还不值得他带上麾下所有得力的大将,凤阳城还需要有人坐镇,交给一群不知兵的文官,他又怎么可能放心? 高杰,刘泽清等人驻守一方,和朝堂上的那些文官们一样,个个畏清如虎,这些人才是朱慈烺要秀肌肉,展实力的对象。 中都凤阳的校场上,朱慈烺身披一件鎏金战甲,站在点将台前,他看向台下已然列好阵型,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天武左营,天骑营和江北三大总兵的近千名家丁,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四千大军,就是他即将要带着北上归德府平逆的兵马了,更是江北各部大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当然,最终出战的,或许只是天骑营和三大总兵的部分骑兵,以及天武左营的一个千总部,其他的兵马,都只是为了熟悉战场,检验训练成果和以防不测的。 如今,南直隶各部大军的军服甲胄都已经悉数发放,穿上了制服之后的大军,在整齐划一的步伐之下,显得气势威严,不可战胜。 天武左营的战兵身上,黑色,白色,黄色和青蓝色的锁子甲和甲都有,和火枪兵红色的甲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色彩斑斓的地毯铺在军营的校场之上。 而他们的周围,则是同样身披各色铁甲的近两千名骑兵,数以千计的战马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下,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不时以蹄刨地,同时不断发出了啼声,无数跳动的马头,呼出的白气好像在军阵前方形成了一层薄雾,看起来十分震撼。 与此同时,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军,校场上的所有士兵都带着头盔,这在朱慈烺和一众大臣的眼中,则是森严的头盔上,一道道连接成线的红缨,白缨,黑缨. 史可法,马士英,高弘图等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军队?一个个惊叹不已,甚至还有大臣不由得感慨——强军当是如此! 要知道,南直隶此前的各方兵马,都疲弱不堪,别说是军械甲胄了,就是刀枪军服,也从来没有完备过,这样整肃的军容,更是从所未有。 朱慈烺看着几人脸上从一开始的惊奇到之后强装的镇定,心中暗暗发笑,这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其实,史可法,马士英等人若不是真的知道清军战力强悍,而南方的明军不堪一战,又如何会成为主和派呢? 如果大明的军队够强,他们带兵北上,能击败鞑清,收复中原河山,他们这一个两个,早就争着抢着北伐了! 但这样委曲求全,割地赔款,就妄图满清能够大发慈悲,停止南下,从而保得半壁江山的想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祸国殃民,更幼稚至极。 东晋,南宋能如此,难道不是真的有兵能战吗? 这天下,岂有不战就能保住的? 而朱慈烺如今就是要告诉他们,大明有兵能战,而他,能领兵击败鞑清! 天武左营其实完全算不上殿前军最精锐的兵马,但和其他三部兵马一样,都经历过了半年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基本掌握了鸳鸯阵和绝大部分兵书上要求的作战技巧,对付许定国麾下的乱军,绰绰有余。 当然,这样的兵马,因为作战经验不足,在平野之上对阵满清八旗精锐,还是远远不够的。稍有意外,战力就既可能大打折扣,但威慑高杰,刘泽清两部大军,据城而守,却已经足矣。 很快,校场之上,战鼓军号声停止,一个身着黑色铁甲,后背插着好几面背旗的中军塘马来到了点兵台前,然后立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对着常登贵道: “启禀将军,天武左营,天骑营都已集结完毕,请将军指示!” 常登贵闻言,随即转身朝着朱慈烺请示道: “陛下,天武左营,天骑营,还有高总兵,黄总兵,刘总兵麾下三部骑兵都已集结完毕,请陛下指示!” 朱慈烺微微点头,环视一圈之后,随即根据记忆中《练兵纪实》里面,戚少保出征前的宣言,对着集结的大军说了几句激励士气的话,并许下了胜后重重有赏的承诺,随即引发了台下士兵们的阵阵欢呼。 然后,他才扭头回来,看向常登贵道: “传朕的命令,大军立即出发,北上平乱。” 常登贵得令,当即示意点将台边上的旗手挥舞旗帜,这四千余大军在擂鼓三声后,随即开拔,出发北上。 大军沿着涡水河岸,一路疾行,三日后便进入了亳州城,然后直接在城内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继续北上,当天下午便进抵归德府城。 而在此之前,高杰已经率领麾下骑兵进抵桃集,刘泽清更是早一日便已经领兵越过太康,到了归德府和开封府的交界处。 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毫州西面,和许定国沆瀣一气的鹿邑县乡兵,朱慈烺都没有下令围剿。 不仅如此,常登贵派出了足足一个局的骑兵,一人三马,在三名锦衣卫的带领下,从南面,东面横扫而过,一夜之间便清空了许定国部署在宁陵外围的七个哨骑。 朱慈烺原本还担心行动的过程中会出现意外,许定国最终成功逃脱,但他很明显高估了对方的实力。 这个人确实够聪明,够冷静,也够清醒,更有不俗的决断。在原本历史上,他能以百余散卒,在甲申年这样的乱世之中活下去,并实现了自身处境下的利益最大化,不可谓不强。 当然,那个时候,他的对手是弘光朝廷,是轻敌傲慢的高杰,犹豫不决的史可法。而现在,他的对手是朱慈烺,那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殿前军进驻归德府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天武左营,天骑营和黄得功麾下亲兵,以及随征文臣们组成的大军,便又立即出发西进。 经过半年的严苛训练,天武左营将士的行军能力极强,不到午时,便进入了宁陵县域。 自三月南下以来,许定国便领着麾下兵马以劫掠为生,而归德府诸县中,以宁陵百姓受掠最多,死伤最惨,特别是其汇聚起了上千乱兵之后,对地方的盘剥更是变本加厉。 天武左营的将士们在进军的过程中,也路过村寨,但几乎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百姓,他们被许定国荼毒大半年,一看到兵,便全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躲藏了起来。 而更惨的是那些整村整寨被屠杀殆尽的村落,有的早已经残破不堪,打杂抢杀的痕迹明显,残垣断壁之间,尸骸遍布,有的则是传出了浓烈的尸臭,很明显是新近才被乱兵残害的。 不仅如此,这些乱兵之后,野狗乌鸦们,也都循着血腥腐肉味,纷沓而至,不少残骸被拖到了村外的道路上,时间长的,在日晒雨淋之下,已经变成了一根根白骨。 行军队列中,赵正东,古德富,陈涛,孙达,胡老七等殿前军的将士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幕,都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若是这样的乱兵肆虐南直隶,恐怕他们的妻女,也会成为一具具残骸。 甚至,如果不是当初他们跟着陛下到了南直隶,没有成为殿前军的战兵,学会作战,手中掌握着自保的武器,恐怕就是他们自己,也会成为一具具尸体。 宁陵县各村落凄惨的百姓给了天武左营,天骑营所有将士一个大大的警醒,他们此时不仅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自己,还想到了当初张总教导官说的那些话,心中更是激愤。 如果说在此之前,这些将士每次燃起斗志,都是被教导官说动了,那现在,眼前的一切,则更进一步使得他们明白自己除了打赢乱兵,打赢更加残暴的鞑子之外,真的已经退无可退。 而一众随征的文臣看到眼前的惨状,一个个都激动不已,在高弘图的带领下,纷纷临阵上书,要千刀万剐了纵兵为祸地方的许定国。 朱慈烺对此自然应予,同时也借机警告了这些对鞑清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大臣们,若是清军南下,不能退敌,江南的百姓将会更惨! 那可不是一城一寨的屠杀,那是一个接着一个,针对某个地区,几乎毫无遗漏的全面屠杀,江南数千万人口,因此减半。 将士们迅速吃过午饭之后,大军继续行进,越靠近睢州,村落堡寨被屠杀的越多,土路上,尸体残骸出现得更是越来越密集,空气中,尸臭味也更加浓烈。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大军推进得更加迅速,全军上下同仇敌忾,都恨不得立刻灭了睢州城内,那股为祸地方的乱军。 很快,当朱慈烺领着大军推进到距离睢州城还有二十里的时候,常登贵派出的前锋骑兵和锦衣卫匆匆赶回禀报了许定国察觉到异常,已经领着一队骑兵往西面而去的军情。在小小的归德府,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朱慈烺早就预料到了许定国能提前察觉,但他已经到了这里,许定国才开始跑,反应还是慢了,更迟了。 “常登贵,你再带两个局的骑兵,迅速赶过去支援前锋,趁许定国出逃的机会,把睢州城占下来,然后把里面的乱军全部都给朕赶出来。”朱慈烺当即下令道。 “记得在城外留点人,把那些乱兵兜住,别让他们四散逃开了。否则,到时就难杀了。” “是,陛下!”常登贵拱手抱拳,接到命令之后,立刻扬鞭策马,领着几个亲兵,到前方带走了两个局的骑兵。 而后,朱慈烺又对着林昌峰下令道:“下令大军加速前进,以最快速度赶到睢州城外,今天日落之前,朕要全歼这股乱军。” “是,陛下!”林昌峰得令,也随即下去布置。 黄得功看到朱慈烺雷厉风行的样子,心中大喜,当即上前,拱手抱拳恭维道: “坊间传闻果然没错,陛下行事,真真是有成祖遗风啊!” 朱慈烺听罢,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道: “这算什么成祖遗风,朕听着都害臊了。等朕收复中原,马踏塞北,犁平赫图阿拉,再说这种恭维的话吧!” 黄得功听了,知道朱慈烺并非抵触,否则就不会顺势说出自己的鸿图之志了,当即又道: “臣愿为陛下中兴大明之马前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其他文臣见状,也不甘落后,纷纷上前恭维,这一次甚至马士英都只抢到了第二名,看来这些人在激烈的竞争中,也是有所长进的。 常登贵领着两局骑兵快马奔驰,很快就来到了睢州城外,前锋骑兵早已经将睢州城的几个城门堵住,而城内的乱兵,不少正在墙头观望,但好像也完全没有严防死守的意思。 这个时候,许定国已经逃得不知所踪,而这些群龙无首的乱兵,则是对局势突变,还基本没有清醒的认知。 毕竟,他们投靠许定国以来,不知道和地方乡勇打了多少次仗,就算一开始失利,最终许定国都能带着他们反败为胜,这次来的又不是鞑子,有什么可怕的? 常登贵确定许定国已经带兵西逃后,当即下令放开一个城门,全力攻打一个城门。 此时城墙上的乱军也不过是一群乡勇,手中确实有刀枪,但身上几乎没有甲胄,又缺乏组织,想要攻城,完全不困难。 而事情也正如常登贵所料的那般,一个旗队的甲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很快攀上了城头,而上面把守的乱军士兵,在被射死十几人之后,直接溃散了。 若是许定国在城内督战,或许这些乱兵还能打一阵。但现在,许定国早已经自行逃跑,他们根本毫无战心,留在城内只是反应不及,惯性使然。 攻下城头的天骑营甲兵很快打开了城门,常登贵吩咐留在城外的两个骑兵局百总注意许定国麾下兵马的动向之后,随即率一个局的骑兵突入城内。 而后,他又下令入城的骑兵局以小队为单位,沿着街道不断突进,将城里的乱军赶出城外。 睢州城内,上千名乱军直接分散居住在了城中府衙附近的民宅,此时面对突然破城攻入的明军,根本就是猝不及防,乱兵们三五成群,开始四处逃窜,不少还抱着抢来的粮食和钱货。 许定国还是有点能耐的,虽然附近的民宅没有防护,但睢州府衙却被他打造成了一个足以驻扎三四百人的小型营寨。 不过,这个小型营寨并没有扎牢,只是随便布置了一些拒马,在破败的缺口处围了一圈栅栏,壕沟和陷阱都没有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窝棚。 睢州府衙附近,各种难闻的气味传出,垃圾血污更是遍地都是,而距离府衙不远处的一条土沟里,还有几十具赤身裸体的女人尸体横七竖八堆在了一起。 那些乱兵占据的民宅内,此时更是不断传出了女人的尖叫哭喊的声音,里面不断有士兵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提着刀走出。 许定国麾下的这股乱兵一直在睢州和宁陵之间劫掠,粮食,壮丁,女人,金银珠宝,能抢的东西,都抢了不少。 如今,随着常登贵带兵突入城内,许定国又早已经逃跑,这些人群龙无首,也根本无力抵挡,除了少数龟缩到府衙里面之外,其他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被常登贵带兵赶到了城外。 一些乱兵刚刚冲到城外,便听到了阵阵马蹄声,他们齐齐往东南方向看去,然后便看到了远处的小山坡上,有几十匹战马伫立其中。 他们手上虽然拿起武器,但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根本就是毫无准备,惊慌失措之下,又瞬间炸裂成了无数个小群,往西面逃去。 然后,就是这群乱兵刚刚跑出城外没多远,便被常登贵留下的几十骑兵不断阻拦,兜兜转转,最终全都汇在了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很快,朱慈烺也带着大军来到了睢州城外,天武左营和天骑营急行军了十几里路,到达令旗所在的信地之后,随即开始整顿队列。 许定国一跑,这群乱兵连一个哨骑都没有,并不知道大明的天子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此时看着突然从地平线冒出,乌泱泱一片的殿前军,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朱慈烺原本还想着让黄得功,史可法,高弘图,马士英等一众文臣,和自己一样,在后方观战的,没想到这些家伙个个都要到前线去,马士英更是要去击鼓。 他们见识到天武左营和天骑营的军容和行军表现之后,对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已经毫不怀疑,此时一个比一个胆子大。 这倒也符合朱慈烺原本的目的,这些畏清如虎的文臣在近距离观察殿前军如何剿灭乱军之后,对于大明击败清军的信心,也会更加坚定。 只不过,这个时候,又有一些不自量力,甚至毫无自知之明的文臣,开始建言献策,又是要奇袭,又是要侧击,还要围三阙一,正奇共用. 朱慈烺自然没有理会这些人,更是拒绝了马士英为大军击鼓的请求。否则,这些大臣为了表现自己,将来还会提出更加荒唐的建议或请求。 他现在要的是检验大军野战的实力,不是如何最快击溃那些乱兵,否则直接让常登贵领着骑兵,就能将他们砍杀殆尽了。 而就在朱慈烺准备下令林昌峰出击的时候,西北方向忽然出现了一股骑兵,然后很快就变成三股,浓烟滚滚间,高杰和刘泽清的认旗没一会就出现在了地平线之上。 许定国察觉情况不对之后,立刻就带着手下最核心的百余骑兵出城西逃,但在惠济河古河道被刘泽清拦住,他不敢纠缠,又立即折向北面,然后就遇到了实力更强的高杰。 两相比较之下,许定国再次折返,与刘泽清斗了几个回合,发现对方的家丁并不好对付,而高杰又领兵围了过来,最终只能返回睢州城。 他原本还想趁着北上的明军立足未稳,夺回睢州,然后固守待援,亦或者讨价还价,继续拖延时间,等待清军南下的。 毕竟,上千兵马在城内,就算是猪,也跑不了那么快啊! 但万万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了数千明军出现在城外,而他手下那上千名士兵,还不如猪,几乎全都被赶了出来。 许定国也不是没尝试过反攻回去,但他刚刚已经折损了十几个马兵,现在天骑营在城外有数百骑兵,他根本抵挡不住。 朱慈烺看着去而复返,惊慌逃窜不成,如今正在收拢溃兵的许定国,便知道自己此前太过高估这个对手了。 但这在明末倒也不奇怪,这个时候,大家比的就是烂,许定国此前能横行,除了确实有点本事之外,最关键的,还是他的对手们,更烂! “让许定国慢慢收拾兵马,等他收拾好了,天武左营再发起进攻,朕要看看这样的乱兵,你们能不能一战击溃!” (本章完) 第77章 旗开得胜 第77章 旗开得胜 许定国看着东面还在慢悠悠应旗,并没有趁乱发动攻击的明军,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但一抬头,便看到了一面缓缓升起的龙旗,这回直接被吓了一跳。 龙旗升起,便也就意味着凤阳那位颇具胆识的皇帝陛下亲临,那这支看起来就气势不俗的兵马,绝对就是传闻中的“殿前军”了。 其实,刚刚看到高杰和刘泽清的认旗时,许定国便感觉大事不妙了,能同时让这两人出马的,恐怕至少是史可法督师北上。 不过,若真的是史可法,他倒还能打一仗,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领兵来的是大明皇帝朱慈烺,带来的军队又如此强势,看起来就连高杰,刘泽清的家丁,也无法与之相比。 而且,这同时也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投降的机会了,若是战败,将必死无疑。他之前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许定国来不及懊悔,便立马吩咐两个儿子带着麾下的骑兵组织逃出城的那些溃兵反击,并亲自督战,准备迎敌。 只要一会打得大乱,他便还有机会突围出去。 这种时候,除了拼一把之外,他别无选择。 而另一边,朱慈烺领着黄得功和一众文臣,在林昌平的护卫下,很快来到了天武左营军阵队列的侧面。 这个距离,才好看清楚一会两军交战的具体场面。 许定国虽然有百余骑兵,还有上千步卒,但朱慈烺丝毫不担心。 他麾下的家丁骑兵,战斗力其实也不过是普通明军家丁,而那些步卒,就是一群乡勇溃兵,恐怕连地方标兵营也比不过,面对真正的精锐战兵,绝对是不堪一击的。 甚至,若是天武左营不能以锐不可当之势,直接击败他们,那朱慈烺都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能在江淮守多久了,又何谈驱除鞑虏,恢复河山? 若是不能改变民族的危局,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趁早自挂东南枝,免得到时候受羞辱! 黄得功身上披了两重甲胄,他直接向朱慈烺请命,跟在了出战的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方阵边上。 而他一抬眼,就看到对面许定国大军如同乱民一样,兵甲不齐,阵型混乱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直摇头。 黄得功收回目光,然后又看向了整齐肃穆的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特别是刚刚应旗的场面,他心中只觉得震撼非常。 这可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不是在训练场上,这支兵马还是急行军过来的,居然能有如此耐力和反应! 两相比较之下,殿前军和许定国的乱军,谁强谁弱,根本就是已经一目了然,甚至是他麾下的家丁,恐怕也略逊一筹! “黄总兵,您就好好看看俺们天武左营是怎么打仗的吧!要是待会有人不争气敢后退,老子第一个去砍了他。”毛青此时已经升为军法官,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轻松自然,甚至还面露微笑。 黄得功点了点头,他杀过的人的更多,听到这样的话,根本就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整整两刻钟之后,许定国才终于把麾下那支稀稀拉拉的乱兵重新整顿了起来。 他们在睢州城西南面的护城河边上,摆出了一个不宽的长阵,边上是几十个手里拿着各类过时火铳的火枪兵,还有差不多同样数量的弓箭手稀稀落落地混在战兵之中。 许定国和两个儿子带着的骑马家丁则居于后阵,不断驱赶着这些士兵前进,只要有人落后,就会被直接砍杀。 朱慈烺骑在马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许定国带着麾下的乱兵出战。 这支重新整合的队伍依旧混乱不堪,军阵也不成样子,甲胄兵器更是不足,完完全全就是这个时候,明军的典型模样。 很快,当对面的乱军进入到距离天武左营阵线不足三百步的时候,天骑营也随即开始了行动,他们策马从侧翼袭扰,手中的骑弓不断射出箭矢。 许定国麾下的骑兵不敢策马出击,和天骑营近战,只是同样射箭反击,还有一些火枪兵惊慌之下举枪射击,根本就毫无纪律可言。 但这并没有什么效果,乱军军阵的两翼,很快就有二十几个身上没有披甲的士兵被箭矢射倒了。 这支乱军的阵型只是勉强维持着,因为士兵的惊恐,队伍既混乱,又拥挤,还没有盾牌的掩护,一千多人,只有不到三百人有甲胄,其他人不过是手上有一件兵器罢了,便是骑弓,对他们的威胁也是巨大的。 两翼受到进攻的乱兵很快又是一阵骚动,气势也减弱了不少,甚至就连前进的步伐都已经减慢了,整个阵型开始呈现中间突出的样子。 但因为他们的身后还有挥着刀枪,骑着马督战的许定国家丁,此时还没有人敢后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很快,这些乱兵就进入到了距离天武左营大约一百步的地方,而那几十名天骑营骑兵,并没有接着进攻,他们十分担心自己一个冲刺,就把这一千多人直接冲散了,那就坏了陛下的大计。 于是乎,这几十骑兵当即散开,绕到了这股乱兵的两翼后侧,以几十人马的兵力对这一千多名乱兵实行了包围,准备在正面部队重拳出击的时候,他们再从背后进攻,成两面夹击之势。 黄得功看着不断逼近的乱兵,对面虽然阵型更加混乱了,但殿前军毕竟只派出了一个千总部,许定国有接近两倍的兵力优势,看起来还是能一战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心里如今在猜的是,天武左营需要多久才能击退这支乱兵,一刻钟,还是两刻钟? 若是需要半个时辰,甚至更久的话,那殿前军也不过如此罢了! 当然,黄得功打了那么多年仗,还数次击败张献忠,对付流寇经验丰富,眼力见并不差,他看得出两支兵马实力差距很大,所以完全不认为会是后者。 而另一边,两翼的骚扰消除之后,在麾下家丁的奋力组织之下,许定国汇聚起来的这股乱兵,终于又恢复了些许秩序。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九十步,阵型也恢复了一些,不再是前后失倨,阵线凸突不平了。 不过,许定国的两个儿子看着面前那些装备齐全,军容整齐的敌人,心中同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眼神中更是充满惊恐。 他们一开始都没有注意,混乱之中只顾着整顿麾下的兵马了,现在两军一靠近,看着对面整齐威严的队列,连点成线的明盔头缨,一时间心惊胆战。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除了决死一战之外,别无选择,这个时候要是停下来,或者后撤的话,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兄弟们,杀光这些狗娘养的瘪三,杀回城里去,今晚人人都能睡小娘,领赏钱!”许定国骑在马上,对着面前的士兵大吼道。 “杀!杀!杀!!!”许定国的两个儿子也随即跟着大喊道。 “杀!杀!杀!!!” 上千名乱兵当即就是士气大振,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是比银子和女人更好的激励了,他们当兵也没有其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饱饭,要是能去抢东西,发个小财,那就更好不过了。 只能说,这样的军队成为了南明的主力,面对满清八旗大军,不败才是奇迹,败了根本就是正常发挥。 一众大臣透过前方军阵密密麻麻的明盔,看着对面的乱军在一阵嚎呼之后,忽然加速冲了过来,很快就进入了七十步,其中还有一些弓箭手停下来张弓搭箭,火铳手准备射击,心中都十分紧张。 许多人不敢直视,开始左顾右盼,还有的干脆偷偷眯起了眼睛,假装一直在盯着战场,甚至还有的不停吞咽口水,手脚都抖了。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身临战场,毫无经验可言。 不过,对面刚刚加速,他们马上就又听到了一阵军号声,随即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阵线两翼的盾牌便被放了下来,露出了后面的近三百支火枪,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股乱兵冲进五十步了。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黄得功这个时候也扭头看了过去,一连串爆炸声接连响起,然后便是一道道白色的浓烟升腾而起,很快弥漫到原本就不宽大的阵线之上。 与此同时,对面的乱兵立即发出来一阵惨叫声,眨眼间就倒下了七八十个人,有的士兵没有甲胄的保护,在五六十步的距离内,伤势十分严重,他们倒在地上,不断挣扎,嘴里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而还有些更加倒霉的,被火枪射出的铅弹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直接射穿了肚子,里面的肠子,绿绿的粪便流了一地,叫声凄厉,面目狰狞,使得整个队伍的士气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随之而来的,便是原本正在冲锋的乱军,整个攻势都停了下来,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开始往后退去了。 黄得功并非没有见过火枪,可是这整齐的突然一击,还是让他不由得一惊,特别是五十步以外,那些乱兵的反应,以及完成了射击之后,己方的那些火枪兵居然没有发生混乱。 不过,这样的攻击还不足以直接击溃这支乱军,他们虽然拉垮,但身后是骑马督战,同样凶狠的家丁,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溃败了。 但没有溃退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些妄图后退的士兵在军官的组织和胁迫之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几乎是停在了原地。 很快,第二轮军号声响起,天武左营的阵线上,黑洞洞的枪口中,再次爆发了一连串橙红色的火光,这股乱兵再次倒下了五十几人,惨叫哀嚎之声更甚。 而经此一击,便是那些督战的军官,也没了胆气,他们稍一松懈,便当即有士兵往后溃逃而去了,而局势也开始失控。 黄得功想过一刻钟,两刻钟,天武左营能击败这支乱军,但万万没想到,会快到这种程度,只需要两轮火枪齐射。 他此时看起来沉静镇定的神情掩饰下,是已然惊骇欲死的内心,这么猛的火枪兵,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很快,天武左营阵线上,战鼓声再度响起,火枪兵迅速收缩后撤,长枪手和刀盾手从军阵中冲出,对着这股乱兵进行最后的攻击。 与此同时,位于许定国乱军侧后方的天骑营,也重新开始了行动,他们快速策马冲出,手中的武器迅速收割着一个又一个逃兵的生命。 在一阵节奏整齐的战鼓声中,身披各色甲胄的天武左营战兵手持刀枪盾牌,直接朝着乱军压了过来。 他们气势如虹,锐不可当,踩着鼓点,刚踏出阵线不久,便加速冲了上去。 而对面的许逆溃兵,此时已经开始失控,只有一部分骑马家丁驱赶着几百人冲了上来,其他都在四散逃窜,根本挡不住举盾杀来的天武左营。 两支兵马很快撞在了一起,天武左营阵前的盾牌后,一支支伸出的长枪不断突刺,带起了一蓬蓬血雨,一个个无甲乱兵惨叫着倒在了盾牌前,然后又被推进的天武左营战兵踩踏而过。 这几百冲上来的乱兵基本上无甲,也缺乏阵战技巧,手上的长枪都是些破烂货,根本破不开天武左营的盾牌,全程都是被单方面屠杀。 朱慈烺和一众大臣此时正在不远处看着两军交战的情景,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宛若木鸡。 他们许多都是第一次来到战场,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战斗,结果一上来就给他们演示这样的战局,一时间惊得便是马屁都忘记拍了。 马士英虽然带兵打过流寇,但南直隶的兵马战斗力并不算强,他除了剿灭地方百姓起义的时候,根本没见识过这样一击破敌,横扫全场的战法,此时同样惊骇不已。 这些乱兵在火枪的打击下,已经死伤了上百人,之前又被箭矢射杀了几十人,伤亡比例本就超过一成,所谓的阵型和士气都已经开始崩溃,现在又面对天武左营全副武装的战兵冲击,根本就是毫无反击之力。 而且,他们从未想过对面这支明军会那么强,心中一开始破敌请赏的信念,早就已经随着火枪的烟雾和橙红色的火光,随着不断倒下的同伴,以及对面传来的战鼓军号声,喊杀声烟消云散了。 如今,天武左营的战兵和骑兵同时发起了进攻,这些乱兵无处可逃,纷纷挤在了一起,一些人因为摔倒在地,被活生生踩死,还有几十个抢先一步往后逃去的乱兵,也都被骑兵杀死在了周围的平地之上。 那些骑着马,挥舞着手中刀枪的家丁,这个时候不少也都被惊慌之下,不顾一切转身逃跑的乱兵冲散了。 他们许多人因为被乱兵堵住,根本无法脱身,还来不及逃出己方军阵,就被策马而来的明军骑兵用箭矢射杀,甚至是被那些溃散的乱兵用刀枪杀死,然后拖下马。 黄得功并没有加入战场,他在天武左营冲锋前的阵地上看着交战的过程,从两军对峙到天骑营的骑兵两翼骚扰,火枪射击,战兵出击,再到如今的追击,完完全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明明只训练了半年时间,殿前军怎么会如此强悍.怎么会差的如此之大?” 听着战场上传来的呼嚎声,黄得功嘴里喃喃道,他原本以为那一轮火枪齐射,已经够强了,没想到殿前军的战兵,还要更强。 “难道是装备和粮草的原因,还是殿前军真的一日练五六个时辰?此战若是我来对阵,恐怕也不会比许定国好到哪里去!” 此时看着眼前的战况,同样惊骇不已的,还有领着家丁在外围的高杰和刘泽清两人。 他们也从来没想过殿前军来了三千多人马,最终居然只派出了区区一个千总部,两人都以为他们表现的机会来了。 但结果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这一个千总部的战兵,只是齐射了两轮,然后便直接横扫了整支乱军。 他们甚至只看到了不断推进的盾牌和贴着盾牌,不停哀嚎惨叫着倒下的乱兵,这怎么可能? 见此情景,高杰,刘泽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带着家丁冲了过来,和同样在外围的天骑营一同夹击,再迟一点那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而由于事情发生得太快,许定国和两个儿子原本还想趁乱突围的,但此时在慌乱之间,直接被这三股骑兵冲散了。 父子三人此时身边只剩下了几十骑,许尔吉躲闪不及,直接被高杰麾下的骑兵斩落马下,许尔安则是被刘泽清带兵俘虏。 许定国原本还想作困兽之斗,但他身边仅剩的二十余家丁,还被不断溃逃的数百乱兵冲击着,在这样的联合围剿下,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很快就被团团围了起来。 而最终的战斗还没爆发就结束了,许定国直接被自己手下那些陷入绝望的家丁倒戈一击,打落马下,还被卸了武器,他又没胆子自杀,只能投降。 常登贵亲自派兵上前羁押,准备将这个叛将送到朱慈烺的面前,交给陛下亲自处决。 至于其他的一千余名乱兵,大半都被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愤怒的将士们斩杀在了战场之上,还有三百多人跑得够远,反应够快的,最终在不准杀俘的军令传来时,幸运保住了一条命。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带算放过他们,投降所有的军官,按照军律条款,全部都杀了,而那些普通士兵,也全都按罪罚做了苦役,准备押往凤阳。 他需要用这些乱兵的人头告诉麾下的所有军队,凡是不听调令,违反军律,劫掠百姓的,就是这个下场。 而大战刚一结束,随驾征战的文官们,登时又恢复了神气,纷纷上前大拍朱慈烺的马屁,原本祸国殃民的锦衣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国之利器,殿前军更是神勇无比,乃天下第一强军 当然,这些都还是次要的,如果不是朱慈烺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又如何能决胜千里之外?这可都是因为陛下的神机妙算啊! 没错,在马士英激动到忍不住落泪的深情表演下,随征的一众文臣们,也摇身一变,成了事后诸葛亮。他们其实都是从凤阳出发,甚至当初议事的时候,便料到了此次大胜。 毕竟,这可是陛下御驾亲征,如何能不胜? 他们当时若非担心大军实力过早暴露,违背了朝廷一贯韬光养晦的策略,会影响到此后的战局,早就鼎力支持了。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大臣当场上书,鼓动朱慈烺乘胜追击,北上伐清,将黄河北面的豪格也一并解决掉! 朱慈烺对此自然没有应予,如此得意忘形,根本就不是可以托付大事的臣子。一个人如果太过高估自己,那也是一种灾难。 他这个时候反而欣赏一言不发的高弘图,此人虽然有些迂腐激进,还常常拎不清,但还是很有骨气的,这个时候还在坚持己见。 不过,无论如何,此战之后,这些大臣们对于明军的信心,应当是暂时恢复了。而由他们再把消息传回南直隶,整个南直隶的军心士气,也必定会大为改观。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78章 战后部署 第78章 战后部署 城外的乱军一战覆灭之后,常登贵又立即领兵折返回城中,不到一个时辰,就将睢州城内残余的那两三百乱兵清剿一空了。 朱慈烺对已经和清军暗中联络的许定国,许尔安父子俩,并没有任何宽恕的意思,直接下令常登贵将两人吊死在了睢州城城头,并曝尸十日,以儆效尤。 这就是做大明叛将的下场,谁今后要是动了歪心思,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了! 而后,朱慈烺迅速召集随驾而来的文武大臣,在睢州城残破的府衙大堂中,将对归德府几个州县的安排,部署了下去。 陈潜夫临危受命,以河南巡抚,加太仆少卿,监军御史的身份,镇守一方,桑开第也得到了擢升,改任凤阳巡按,驻守毫州,防备清军。 “臣一定与归德共存亡,绝对不让一个清兵顺利从归德南下!”陈潜夫得到朱慈烺的赏识,接连升官,心中十分激动,当即立下了军令状。 “臣亦绝不辜负陛下厚望,毫州城在,臣在,毫州城亡,臣亡!”桑开第同样抱着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态起誓。 他们两个曾经不受待见的地方官员,如今可都是朱慈烺一手提拔上来的,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天子门生,只要防区不出问题,必定前途无量。 “归德不必死守,睢州,宁陵都如此残破,府城亦没有修缮加固,如何守得住?”朱慈烺一开口,便惊呆了原本正跃跃欲试,也准备表忠心的众人。 “归德府乃是清军由西面南下的必经之路,多铎西征灭顺之后,一定会立刻领军来攻,否则他如何安心收复河南诸州府,又如何试探南直隶的军情?” “陛下,只需给臣一年,臣定能整训出数千精兵,囤积好固守所需的粮草,归德府城还未经乱兵破坏,臣以死相搏,定能守住。”陈潜夫信誓旦旦,看起来很有信心。 “多铎马上就要南下了,陈卿,咱们根本没有一年时间准备,只有两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你能整训出精兵,囤积好粮草吗?” 朱慈烺摇了摇头,然后环视一圈底下原本还沉浸在平逆喜悦之中,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文武大臣,然后又道: “刚刚有人提议朕趁着平逆大胜,清军主力西征,中原一片空虚之际,领军北上,朕完全没有考虑,直接就否决了,原因便是这个。 等我大军集结,粮草辎重转运完成,至少已经是半月之后,若是北上伐清,一路跋涉,恐怕还没开始和黄河北面的豪格开战,多铎便追来。” 刚刚殿前军打出来的大胜,已经使得朱慈烺的话具有更大的可信度。毕竟,一个领导想要获得威严,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得成功。 现在,满朝文武,都没人再敢孩视这个掌握一支真正强军的皇帝陛下了。 不过,军国大事,关乎朝廷的生死存亡,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高杰毕竟是李自成的旧部,又出身陕西,他对于李自成的实力和陕西的地形,还是有所了解的。 “陛下,清军虽然战力强悍,但十月才从北京发兵,便是阿济格所部,如今应该也不过刚刚进入延安府,多铎更是才抵潼关,闯逆拥兵十数万,应当不会一个月就覆灭了!” 说罢,高杰偷偷瞥了一眼目光所及的众人,似乎是担心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紧接着又补充道: “潼关固若金汤暂且不说,单单是西安城,就算是鞑子将千斤重炮拉来,恐怕没有一年半载,也绝对轰不开。 而陕北又是闯逆老家,地形复杂,不适合骑兵展开,只要部署三五万兵,必能拖住大部分北路南下的清军,甚至能绝地反击。” “潼关确实易守难攻,西安城也确实坚不可摧,但若是李自成都不守呢?”朱慈烺笑了笑,再次语出惊人。 “不守?”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大惊失色,紧接着便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可能不守,难不成闯逆连遭大败,已经丧胆?” “豫西如今全被清军侵吞,陕西若是不守,闯逆还能去哪?” “闯逆到底是流寇,京师都能拱手让给鞑子,太原难道不坚固吗?还不是没守住?” “没错,京师先帝亲守之时,清军六次入塞都安然无事,可闯逆呢?” “那不一样,但闯逆终归是不能寄托的,击退清军,还得靠咱们自己。” “你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看来.” “若是不守,清军确实能在一二月便东折南下,裹挟陕西降兵,二三十日之内,鲸吞河南,随后在三月南攻。” 黄得功说这些话的时候,喉咙都是抖的,他知道这意味着多强的军力,但从此前锦衣卫传回的军情来看,清军确实如此强悍! “三个月灭顺,而后南下?”高弘图听罢,不由得冷笑道:“这绝无可能!” “对啊,清军怎么可能行动如此迅速,便是一向流窜各地,以善跑闻名的闯逆,也没有如此神速,更何况清军还得先攻取陕西,河南各州府。”陈子龙也随即出言道。 “这也并非不可能,五月到九月,不过小半年,北直隶,山东,山西,还有豫北等地,整整千里河山,便都被清军占去了。闯逆还在山海关,京师,山西各地节节阻击,但全都惨败。” 马士英其实也不确定清军到底有没有那个速度,但既然陛下说有,那他自然得支持。而且,他真的希望朱慈烺见识到清军的实力之后,放弃北伐的打算,和清军和谈,这样才有可能保住半壁江山,而他也能和史可法一同,将李邦华,高弘图,吕大器等人赶下台。 “而此番清军是十月出师,一二月攻占陕西,三月侵吞河南,时间算来,也刚刚好五个月。陛下料事,向来高瞻远瞩,又岂是我等庸人能评判的,高阁老,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你”高弘图一时气急,但被怼得无话可说。 而马士英的这一顿分析下来,群臣再度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个个都不敢再说话,明明刚刚才打了胜仗,局势一片大好的,这怎么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从来没有意识到,从清军入关的那一刻开始,大明王朝便始终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险之中。 只不过是这一个个废物大臣们,不思进取,心存幻想,整日喊着以史为鉴,自以为可以偏安一隅罢了。 “马卿说的不错,若按此前闯贼溃败的速度来看,多铎三月便会挥师南下,这点时间,陈卿你在归德府,能做得了什么?”朱慈烺随即赞同道。 陈潜夫听了,一时间无言以对,三个月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筹集粮草,也根本不可能,还得从南直隶调运。 原以为一片大好的局势,忽然间就恶化到了如此程度,他根本就是始料未及,除了听令,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朱慈烺俨然是早有准备,见状又继续道: “但归德府还是需要人守一阵的,清军的动向,朕要第一时间掌握。多铎若是真的在三月南下,必会先攻取整个河南,以确保后路无忧,而这其中,归德府便是关键。 陈卿,你驻守此地,最重要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侦探从南阳和洛阳两个方向往开封的军情,另外一个是坚壁清野,转移百姓,等到多铎大军进抵,然后毁城南下,进入毫州。” “臣定不辱命!”陈潜夫拱手抱拳,弓腰以对。 “桑卿,你在毫州也要继续筹备,加固城墙,接应归德府的兵马百姓,这座城池多铎若是攻不下,便会继续南下,不会过度纠缠,你们只需要坚持过最开始的几日便好。”朱慈烺又对桑开第道。 “臣遵旨!”桑开第同样拱手抱拳道。 而紧接着,朱慈烺也借着这个机会,将徐州,淮安,庐州的部署,一应安排了下去。 “高杰,你在徐州府,除了府城和一两座相互呼应的坚城之外,其他的城池,也可以暂时放弃,具体的部署,由你来决断。 但城中的物资,百姓,都需要提前转移,这些事情,你这次回到徐州府城之后,和阎应元一起,细细琢磨,一定要牵制住部分南下的清军。” 这便是准许高杰便宜行事,保存实力了,毕竟徐州太重要的,从地缘战略的角度来说,朱慈烺必须确保这个枢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掌握江北战场的主动权。 高杰麾下在经过半年的整训之后,已经有六百多名精锐骑兵,如今都装备了精良的甲胄,到时候用来追击堵截北撤的清军,必能产生奇效。而且,只要这颗钉子扎在北面,多铎便不敢轻易南下。更不用说淮安是黄得功在守,扬州是朱大典在守,哪一个都不好攻,多铎便是南下,一时半会也只能围城。 “黄得功,你在淮安的部署,以运河以东,特别是淮河以南最为重要,清军若是想在不攻取凤阳和淮安的情况下进军扬州,那就必须分兵,到时候便可开始大胆出兵袭扰,使其主力北返。 淮安东面各城池收容了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朕届时会派出水师助战,只要清军不排出主力,就牵制住他们,使其不能东进。” 朱慈烺知道黄得功的忠心,所以并没有让他拼尽全力阻击,同样是攻击清军偏师,以保存实力为主。 不仅如此,黄蜚的水师虽然被朱慈烺安排在了镇江和扬州,但实力更强的郑家水师,则是被他安排在了泗州和淮安之间的洪泽湖。 而郑家水师中的小船,无须风帆便能行进,到五月河水上涨的时候,还能沿着黄河北上徐州,沟通两地的守军。 “刘泽清,你的任务便是庐州府城,若是清军分出偏师南下,必须出兵阻击,拦住他们,庐州,安庆两地安置着大量百姓,绝对不能让清军袭扰” 对于刘泽清,朱慈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一来,庐州府本就在凤阳府的屏护之下,十分安全;二来,庐州府北面的地形一定会促使多铎主力绕路,来的只会是偏师;三来,则是对于刘泽清,他根本不信任,若是对方敢跑,他就敢杀! 朱慈烺吩咐完,随即又对着面前的一众文武大臣,高屋建瓴道: “自清军此番决策西征再南下开始,便已经是贻误战机,败局已定。其军力虽猛,兵锋虽锐,但亦不能胜天,只要江北气温上升,多铎必定不敢长期围城。 我朝有江南物力财力支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等到清军围城不得,狼狈北退,便是我朝大军反攻取胜,退敌追击之时。” “陛下英明,天必佑我大明!”一众文武大臣听到这话,顿时受到了鼓舞,齐声高呼道。 在睢州府衙的临时军议之后,朱慈烺随即又召来了常登贵和林昌峰,一方面是让常登贵对今日城外的一战做个简要的汇报,另一方面便是对此战不足之处的总结了。 “睢州之战”,虽然只是一场小战,但许定国领着这些乱兵在归德劫掠多时,城内积累了不少财富,殿前军的收获颇丰。 府衙的库房和那些乱兵尸体的身上,仅仅是白银,就缴获了三万多两,各类珠宝首饰价值六七千两,还有不少许定国所部乱兵从各处村寨强征来的粮食。 这些银子和粮食若是利用充分,只需要一年,便足够从零开始,练出一个千总部的野战兵马,或者是一个巡抚标营来了。 但现在,归德府的百姓,还有陈潜夫的兵马,更需要这些粮草和银子,而朱慈烺也省得还要从凤阳再调物资来了。 除了金银和粮食之外,睢州城的乱军军营中,还有三百多个被掳掠来的年轻女子,五百多个做苦役的青壮年。 朱慈烺并不打算放他们走,如此乱世,让他们自行离开,那几乎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的意思了。 这些青壮年自然是暂时交给了陈潜夫,后续充入归德营,而那些女子,朱慈烺让常登贵派人送回了凤阳,准备送进服工坊之中。 常登贵在汇报完此战缴获的同时,也报告了一名天武左营的士兵在收缴过程私吞脏银十三两一钱五分的行为,此人按照军律,已经被军法官毛青就地正法。 而后,林昌峰便开始了此次大战的战况总结,这是朱慈烺特地要求的,为的就是锻炼他们打仗之外的能力。 “陛下,此次睢州作战,天武左营出动的是第一千总部,天骑营共出动一司三个局骑兵,此外还有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三部总计一千余骑兵助战。 此战共歼敌一千二百七十五人,俘敌三百四十六人,我方天骑营战死五人,伤一十三人,天武左营战死四人,伤一十七人,其余三部战死一十五人,伤三十九人。 其中,总有九人重伤,皆是伤到了要紧之处,恐怕挺不过明天晚上了,其他均是轻伤,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但有五人伤到了筋骨,可能会落下残疾。”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随即环视一圈屋内的众人,包括随征的总教导官张煌言在内,每一个军官的脸上,都洋溢着振奋之态,他们对于这次战斗的结果,似乎十分满意。 他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睢州之战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所以才打的那么好看。但即将和南下清军的大战,将是对等决战,那必定会很惨烈。 等过了一会,听完了常登贵将后续的武器折损,以及战场之上殿前军两部兵马暴露出的问题汇报完全之后,朱慈烺才沉声道: “此战,天骑营和天武左营的表现是不错的,回去之后,朕必然会论功行赏,除了朝廷的赏赐之外,内帑还会另外拨出一笔银子来,这是朕的嘉奖。 不过朕也希望诸位都记住,殿前军乃是我朝大军之最为精锐存在,对付一股乌合之众,便是胜了,也没什么值得欣喜的。 同时,诸位也得好好想想,河南,豫东的那些义军,就是这个德行了,便是三大总兵,除了麾下的这些精锐家丁之外,大部分也是不能野战的,靠他们作为主力,能阻挡得了即将南下的清军吗? 三个月之后,在江淮和鞑子的决战,朕最终能靠的,就只有你们,你们才是朕击退清军,重振大明的最大倚仗。” 朱慈烺的这一声质问,使得常登贵,林昌峰,张煌言等大小将领们,无一例外,心中都顿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保卫大明的重任,这是落到了他们的肩上啊。 “所以,除了刚刚常总兵官和林营官所做的汇报之外,此战中的其他问题,诸位也都必须引起重视,好好想想改进之策。 军律中也是有规定的,能发现军队训练,战斗问题,提出改进者,论功劳大小,分别给予三十两,六十两,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赏赐,并记功一等,到晋升考核时,优先提拔,朕希望你们都能拿到。” 诸将听罢,都齐齐点头称是。他们其实也明白,这股乱军的战斗力确实很差,而高杰,刘泽清的兵马,也的确是只有那些家丁精锐,还能一战。 但清军拥有数万这样全副武装的“精锐家丁”,殿前军已经是江北诸军中,训练最好,装备最精良的军队了,在凤阳也不过近万人马,京营也同样如此,但装备稍差,训练稍弱。 换言之,即将到来的江淮大战,注定不好打! “张煌言,你先来开个头,说说此次作战,这些新兵在战场上暴露的问题!”朱慈烺随即扭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张煌言道。 新兵上阵,即使是面对实力差距巨大的敌人,不少问题的暴露也是不可避免的,这到底只是十七世纪的军队。 朱慈烺并没有因为一场小小的胜利就忽略了这些问题,反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重点关注,并决心迅速找到办法去解决。 这里面,自然有他为了引起各方重视而做出来的姿态,但更多的是对未来局势的担忧。 要知道,守卫江淮,虽然是据城而战,但终究还是需要出城野战的。 而张煌言闻言,也随即出列,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一面弓腰,一面将自己此战中发现的问题,一一汇报出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的战兵在冲锋时,阵型出现了不小的混乱。如果面对的的战力强悍的清军,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则是此战中,许多士兵在听到战场上的惨叫声之后,心生恐惧,开始慌乱的情况,以及许多士兵实质上根本听不懂战鼓军号的意思,只是一股脑冲锋。 在平时训练的时候,他们还能看着一旁的战友,蒙混过关,但到了战场上,到处一片混乱,真刀真枪,要见血的时候,又能看谁? 士兵听不懂战鼓军号,是极其严重的问题,战场之上太过喧哗,单单靠喊口号是远远不够的,若是没有旗令,战鼓,军号的相互配合,军队就极有可能失去指挥,陷入混乱。 而这些问题对于步军的新兵来说,是更加严重的存在,很容易就会引起由点到面的全军大溃败。 朱慈烺看着昂首挺胸,侃侃而谈的张煌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方居然凭着身临战场最前线的契机,就发现了那么多问题,这着实是让他有些意外。 只能说,有些事情确实要看天赋,这也难怪原本历史上,张煌言能从一个书生,迅速成长为鲁监国一系的重要人物,并拥有不俗的战略眼光,还最终继承了张名振所统领的鲁监国势力。 要知道,那个时候,国姓爷对于这股力量,早就垂涎已久了。 虽然说历史的演变有着其根本的影响因素,但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才是最关键的,能不能积少成多,能不能由弱变强,很多时候根本不讲道理。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79章 清军来了 第79章 清军来了 “陛下,接下来部署在归德府的骑兵,该如何行动?” 等到一众军官散去后,被朱慈烺独自留下的常登贵又拱手抱拳问道。 “天骑营留下的那部分哨骑,继续在归德府附近打探军情,朕会让周世显安排好,到时候让他们和锦衣卫的密探一起行动。 等探明清军主力南下的确切消息之后,便立刻南撤,然后想办法在清军追击的时候,趁其不备,反戈一击,试试他们的实力。” 朱慈烺说罢,顿了顿,随即又继续下令道: “另外,趁清军主力西进的空档期,多派些哨骑进入开封,南阳等州府打探军情,看看河南各地的人心,尽可能联络不愿降清的乡绅,让他们到时见机行事。” “是,陛下!”常登贵听了,当即拱手抱拳应道。 他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也很清楚清军实力之强。江北虽然已经设置了三道防线,并趁着清军西进的时机,坚壁清野,但若想削弱清军南下的决心,还需要豫东,豫南,鲁西,鲁南等地的义军配合。 常登贵跟在朱慈烺身边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了当前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想要击退清军,单单靠军事上的胜利,是不够的。 毕竟,大明若是能轻易就在军事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便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了。 朱慈烺亲自安排了归德府的军事部署之后,并没有继续逗留,第二日便立即领兵东进徐州,徐州之后,还有淮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些江北防线上的核心枢纽,他自然是要亲自去检阅一番的。 此时,“睢州之战”王师大胜,歼敌数万,一举平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北,正随着南下报喜的塘马,准备传到江南。 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自然是往南传的越远越好! 朱慈烺带着朝中的文武要员合殿前军,携大胜之威来到徐州城,随即受到了当地军民的热烈欢迎,知州阎应元带着徐州域内各州县的一众大小官员出城迎接。 且说,这其实还是朱慈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个留名青史的抗清英雄,看着眼前躯干丰硕,双眉卓竖,面赤有须,酷似脑中关云长形象的阎应元,他甚至有些恍惚。 周世显安排在江北的锦衣卫密探,对徐州也一直保持着监视,他们对于阎应元的评价很高——为人有胆有识,智勇兼备,深得军心民心。 毕竟,相比之下,总兵高杰的评价是——有勇缺谋,纵容手下,治军不善.唯一好的地方就是忠心无二。 而根据锦衣卫的密报,朱慈烺还知道阎应元担任知州的这段时间,非常喜欢亲自带人巡城。而每次巡城,他的身边都会有一人执大刀跟随左右,颇有云长再生之感。 不仅如此,高杰和阎应元两人似乎还十分投机,甚至给人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私下里也以兄弟相称。 阎应元能说会道,文武双全,和那些文人出身的官员完全不同,而高杰又是个豪爽的直性子,两人一见面就差点要结拜了,甚至阎应元上任之后,严整军纪,砍了好几个违逆了军纪的士兵,高杰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虽然都是兄弟,但兄弟和兄弟之间的分量,还是大不相同的,阎应元也知道自己能砍哪些人,不能砍哪些人。 所以,现在一看两人的这副模样,朱慈烺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这分明就是两个在官场的“江湖汉子”,难怪配合得如此默契。 阎应元带着一众官员以迎驾大礼,将朱慈烺迎进了徐州城中,城中人声鼎沸,场面十分宏大。 此时,城内已经收容了八万多周围乡野避难的百姓,便是沛县,砀山这两座高杰和阎应元最终选定的坚守城池,也各收容了两三万百姓。 不过,朱慈烺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皇太子了,早就拥有了礼贤下士的资本。 朱慈烺在军民的热烈呼喊中,首先开始了对城防工事的巡查,他直接领着一众大臣,到了城外护城河边上的一座侯台,眼前便是经过了改造之后的徐州府城城防。 马士英,史可法,高弘图,陈子龙等人也一起登上了这座几个月前才刚修建好的侯台,眼前的景象根本就是让他们瞠目结舌,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们之前确实已经知道了朝廷要在凤阳,徐州,淮安,扬州四个地方重新修筑城防,这甚至还是他们和朱慈烺一起议出来的。 但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刚刚进入凤阳的时候,凤阳城外围的城墙还没改造完成,再加上几人都不曾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压根不知道,原来新的城防工事,居然是这个模样的。 如今,在他们的面前的,是一道连绵了十多里,整整一丈多高的宽厚土墙,这道土墙将原本三丈三尺高的徐州城城墙,连同护城河一起,直接整个都包围了起来。 不同以往的是,这道土墙的外层,居然是锯齿一般的形状,墙上每隔百步就有一个侯台,堠台之间则是半人高的胸墙,作为驻守士兵的掩护。 而无论是堠台,还是胸墙,上面都部署了大量的火器,高弘图看不清那些东西是什么,马士英根据经验,大概猜到了是弗朗机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之类的火器,而后边的徐州城头上,还有几门醒目的红衣大炮。 这些火器将是守城防御的关键力量,这么厚实的土墙,清军就算有火炮,想要轰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但火枪火炮居高临下,想要击退强攻的清军,就是易如反掌了。 不止如此,土墙外的平野之上,还要无数沟渠纵横交错,最外围是密集的坑洞,这是用来阻挡盾车快速推进的,然后是几道拦马沟,还有一道看起来就一点也不窄的壕沟。 因为距离太远,众人都看不清楚那道壕沟的深浅,朱慈烺亲自参与了新式城防的设计,他知道那道壕沟宽达两丈三尺,深一丈一尺,和土墙一样。 这也就意味着,清军表面上看要应对的只是一道一丈多高的土墙,但等他们冒着炮弹箭矢,拼尽全力,穿过那些沟渠坑洞,来到壕沟前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要爬的墙,其实还要再高一倍。 而且,土墙之后,还有一道差不多壕沟。不然,挖出的土根本堆不起那么高,那么宽的土墙。与此同时,壕沟下面还布满了尖木。 这样的防御工事,穿着甲胄的士兵想要攻破,也绝非易事,甚至若是没有足够的人填沟,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至于东北方向的黄河边,则是几座三丈五尺多高的新修楼堡,和北面的武宁门遥相呼应,这确保了徐州城北面的水路得以畅通,更让整个徐州防御工事连成了一体。 高弘图看着土墙之上迎风飞扬的各色旗帜,一言不发,吕大器,特别是陈子龙,也止不住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在兵部的时间也不短了,原本也常常自诩知兵,看不上一些只会口舌之争的人,如今是第一次产生了无颜以对朝廷的想法。 这个时候,马士英同样没有说话,可是看着原野外还在驰骋的高杰所部哨骑,便觉得心中安稳了不少,这样的城防,清军再强,恐怕也绝对攻破不了。 “陛下,徐州城防已经基本修缮完毕,如此深沟巨壕,只要清军敢来,臣定让其有来无回!”阎应元向朱慈烺和随驾的大臣介绍完徐州的城防之后,又斩钉截铁保证道。 “经过这半年的整训,臣已经将军中老弱悉数淘汰,如今得精兵一万一千余,除了沛县和砀山两城各分两千余兵马驻守外,徐州城内尚有精兵六千,民夫青壮两万余,抵挡清军,绝无问题。”高杰也随即信誓旦旦道。 “陛下,如此坚城,固若金汤,又有高总兵,阎知州这样的忠良驻守,此番便是百万清军南下,也绝对攻不下徐州城。” 这一次,马士英又在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前,率先开口了。他上一次没能抢得先机,心里便一直记着。 此话一出,一众被徐州城的城防工事,惊得瞠目结舌,差点不会说话的大臣们,也随即出言,只不过好像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一个个表现得都不如马士英。 但出乎朱慈烺预料的是,这一次,高弘图居然也出言盛赞了一番徐州城防,甚至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是真的被如此宏大的防御工事惊到了。 朱慈烺看着如此恢宏的城防,也不由得意气风发,随即洋洋洒洒画下来几张大饼,好好鼓励了一番徐州城的文武官员,然后才带着这一众大小官员,在城内巡视起了民政的管理。 毕竟,城池是靠人来守的,若是没有军心人心,再坚固的城防,也如同虚设。 徐州城的城池形状并不方正,就像是一个三角粽子,而周围所开的几个城门,自然也均不相对。 城内,府衙和文庙占据了东北角,除了道署,卫署,城隍外,主要衙署庙宇多在北半城,优点是各街道都较为平直,城南有较大规模的建成区,可以直接改造为军营,或者是安置避难百姓的居所。 而户部山作为城南高地,此前是大户人家的聚居区,如今则成了守军的仓库。这里经过了加固增高,就算是清军之后水淹城池,也能再守一段时间。趁着这个巡检的机会,朱慈烺和已经被完全军事管理,在城内承担各类建设任务的百姓们,亲切交谈起来,关心他们的饮食和作息,并鼓励他们坚守在城防一线,保家卫国,直到打退鞑子。 城内的八万多百姓,最终精选出了五万多青壮男女,他们参与到了徐州城坊建设的方方面面,其中不少男丁也开始拿着简陋的尖头木矛训练,甚至民夫的伍长,队长们,还装备到了武库找到的旧刀旧枪。 徐州城之后,朱慈烺随之南下淮安,这里的城防也已经重新修缮加固,并在外围同样构筑起了庞大的土墙,和徐州城如出一辙。 不过,朱慈烺来淮安,除了巡视城防之后,最重要的,便是要去检阅洪泽湖里面的郑家水师,郑鸿逵,郑森叔侄俩,同样已经北上一段时间了。 朱慈烺来到淮安的第三日,淮安府城西面的湖涛之中,迎着冉冉升起的旭日,数百艘大大小小的舰船遮天蔽日而来,无比壮观。 这一次,郑森从福建带来的船队和郑鸿逵原本的那支偏师会合之后,总共有四百多艘大小船只。 而这支水师的舰船,除了郑家水师的主力战舰大熕船,鸟船之外,还有水艍船,犁缯船,沙船,鸟尾船,乌尾船,铳船,快哨等一系列功能各异的小型武装船只,以及专门用来运粮的三十多艘商船。 大熕船,其实也就是各类装备了加农炮的大型炮船的统称,船身高大,首昂尾翘,航行迅速,不惧风浪,是郑军水师的主力战舰之一。 大熕船一般宽约两丈,高达八丈,船身的重要位置,用铁叶包裹,并装有远射程的火炮,具有较强的续航能力和攻击性,最大的一类能容五百余人。 而船上除了首尾各配备有一门大型火炮外,船身往往还有神机铳,千铳,连珠火箭,喷筒,火罐等轻型火器。 当然了,郑家水师里面,还有几艘经过改造的超大型大熕船,主桅高四丈,船长二十余丈,有足足五层甲板,高大如城,可容三四百名士兵水手,每艘都配红夷大炮八门,千斤佛郎机四十门。 这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装备了被称为“龙熕”的加农炮的大熕船了,只有装备了这种可以发射三十二磅炮弹舰炮的战船,才能算得上真正的主力战舰。 其实,此前郑芝龙还仿照盖伦船,造过威力更大的战舰,只可惜还没出海,就被荷兰人偷袭,最终绝大部分都烧毁在了海湾里面。 除了这些常备舰船外,活跃在远东水域的郑氏集团商船,也成为了参战战船的一部分。 在原本历史上,郑氏与清军的每次大规模交战,收复台湾之战,还有之后郑经西征厦门,都曾调拨各地的商船。 只不过,现在郑家的话事人还是郑芝龙,他对于南京的这个年轻皇帝,并不信任,并觉得满人来了,换了个更加不熟悉南方的皇帝,他能获利更大,并没有提供更大的支援。 “陛下,从泗州上游的旧县到宿迁北面的双沟,只要有风,水师的大部分船只都能进抵,便是无风,依靠人力,也能缓缓行之。” 郑鸿逵微微弓腰,对着正眼神宠溺地抚摸着船头那墩红夷大炮的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若是紧要时候,铳船,快哨无法阻击清军,届时也可派出蜈蚣船,蜈蚣船灵活轻便,可装配多门佛朗机炮,重者千斤,小者亦百五十斤,无风之时,也能由桨手划船高速航行,便是遭敌围攻,桨槽损坏,军士亦可倚靠火炮铳箭迅速突围。”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这艘大熕船宽近七尺,船头有三门大炮,中间的主炮无比硕大,刚刚远远看着的时候,便让他有一种近代战列舰的既视感,此时一模,粗粝的手感更是让他着迷。 当然,这没影响他听取郑鸿逵的汇报,蜈蚣船他听说过,这是一种仿葡萄牙多奖船的中大型战船,蜈松船底尖而阔,不惧风浪,航行迅速,还可以逆风时使用,船上有装有重达千斤的佛郎机舰炮,并配有有火球、火箭等火器,在大湖大河,也是能用的。 “水战朕不是行家,具体的作战阻击安排,朕自然得听取你们的意见。” 朱慈烺笑了笑,终于把手从炮身那里移开了,然后又道: “不过,风帆海船无法在淮河自由行进,这个朕还是清楚的,泗州到中都的防务,倚靠的还得是小船,但对付清军,应当是够了。” “陛下英明,清军从北面而来,只要咱们搜罗干净江北的船只,数万大军想要南渡,取材造船,便需要耗费数十日,船上又毫无火器,必然抵挡不住我大明水师的攻击。”郑森拱手抱拳,十分得意道。 “但没有大船,终究是难以阻挡清军南渡的,特别是中都西面,不少河段只有四五十丈宽,清军只要在岸边架炮掩护,想要渡河便不难了。”郑鸿逵毕竟老道,并没有和郑森一样,轻易许下保证。 “只要能将清军主力阻挡在淮河以北一个月,此战便会大大有利于我朝,围城攻城,打造器械,无不需要时间筹备,清军没那么多时间。” 朱慈烺自然听出了郑鸿逵话里的意思,这个老狐狸是怕他和崇祯一样,一出事就找替罪羊,提前撇清责任。 “朕要你们确保泗州,淮安,宿迁这三条防线清军主力无法轻易过河,确保这些地方的百姓安全。 清军不过三五万甲兵,便是裹挟了北面的乱军,也不过十二三万人马,江北那么多座城池,他们抓不到百姓,根本不可能发动强攻,拖得越久,局势对朕便越有利,你们可明白?” “陛下所言极是,郑家一定竭尽所能,确保清军无法威胁到淮安。”郑森又赶紧拱手抱拳保证道,他听到睢州之战大胜的喜讯后,对一直有意提拔他的皇帝陛下,更加忠心了。 而郑鸿逵见状,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但也只能跟着道: “臣亦是此意,便是再难,便是拼到最后一船一板,郑家也定不负陛下。” “放心吧,镇江和扬州还有黄蜚统帅的南京水师,你们只需要守好自己的防线即可,清军不善水战,绝对用不着你们郑家拼到最后一船一板。” 朱慈烺说着,踏步上前,走到船头的边缘处,扶着船舷的木板,晨风轻轻吹拂着他浓密的长发,湖面上此时波光粼粼,十分壮阔。 “跟着朕,是绝对不会输的,朕要带着你们击退清军,保住这大好河山!” 郑鸿逵和郑森两人闻言,怔了怔,然后对视一眼,又立马齐齐跪下道:“陛下既受天命,必定战无不胜,驱除满鞑,指日可待!” “这艘船叫什么名字,之前定了吗?”朱慈烺转过身来,背后是湛蓝的辽阔天空,居高临下,看着两人问道。 “请陛下赐名!”郑森刚刚要说话,郑鸿逵便立刻抢着回答道。 “那就叫定远号吧!”朱慈烺朗声道。 “臣替定远号五百七十三名官兵,谢陛下赐名,定远号全体将士,定不忘皇恩,浴血杀敌!”郑鸿逵大吼着谢恩道。 “好,等打退了清军,不只是定远号,水师的全体将士,朕都必定重重有赏。”朱慈烺挥了挥手,然后又道: “淮河以北的江防,朕是全部交给你们叔侄两个了,路振飞也会全力支持你们的行动,一定要竭力挡住清军。 徐州段运河因为天启年间的洪水,淤积至今还没清理干净,堵塞严重,恐怕要到四五月份,才能行船,届时务必派船北上,支援徐州。” “是,陛下!”叔侄俩齐声道。 这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之后,郑鸿逵终究还是负责起了包括淮河在内,整个北面的江防,他是老狐狸没错,但朱慈烺也不是随便能搪塞的。 检阅完水师之后,朱慈烺并没有在淮河的枯水期乘船逆流而上,而是选择快马回到了凤阳,这个时候,已经是一月十五日,比原本历史上迟了一日,潼关在两日前,随着马世耀投降,已经失陷。 满清灭顺的最后一次正面大决战,居然仅仅只有十四天,便以李自成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率主力撤回西安而宣告结束。 而随着顺军主力不战而退,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仓惶南撤,陕西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极其荒唐的形式,被清军攻取了。 多尔衮在北京收到捷报之后,并没有一点犹豫,随即传令多铎收拾麾下兵马,立即南下,攻取江南!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纠结的卡卡”的打赏。 (本章完) 第80章 朕绝不后退 第80章 朕绝不后退 虎牢关东南方向,郑州西南,大周山北麓的山坡灌木丛边缘,常登贵派出的一队哨骑和两个锦衣卫一起,已经潜伏在这里,盯了整整十八日。 此时,这些哨骑和密探不仅蓬头垢面,还因为长期生存在野外,作息极度不规律,眼睛中充满了血丝,看着就十分吓人。 他们都是经历过层层筛选,从七百多名天骑营精锐中脱颖而出,才能有机会来执行这个任务的,其中还有几个经验丰富的夜不收带队,环境适应能力和心理素质都十分之强。 因此,即便是现在,这十几人依旧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 清军虽然有投降的河南地方势力作向导,但许定国已经被铲除,豫东的其他地方势力纷纷选择了观望,多铎想要进攻归德,就必须要派出哨骑,提前侦察,了解归德府当前的最新情况。 早在多铎对潼关发起攻势的时候,天骑营和锦衣卫便已经完成了在豫东的部署,甚至还和黄河北面,豪格派来联络河南各处乱军的八旗马甲交上了手,成功击杀了其中两人。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豪格的怀疑,进而引发多铎的警惕,天骑营十分克制,如今只是在开封西北,南阳东北,以及开封府城等方向建立了五个侦察前沿阵地,并没有展开其他更多的行动。 天骑营的营地大多位于豫中的山间,地形颇为复杂,而且河流众多,清军不熟悉当地情况,除非出动大批哨骑,否则根本无法围堵歼灭他们,这确保了他们行动的安全。 要知道,多铎麾下的这支清军兵力雄厚,至少有超过三万战力强悍的八旗马甲,常登贵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他很清楚,以天骑营当前的实力,无法与之抗衡。 马振丰是宣大夜不收出身的,如今是天骑营的哨骑旗总,他此前便已经收到了锦衣卫发来的军情司密报,清军已经攻下西安,很快就会调转兵锋,重新南下。 不仅如此,种种迹象表明,这支南下清军的总兵力,可能在十五万左右,若是裹挟了河南的各路兵马,恐怕最终的兵力还会进一步加强,达到二十万之众。 河南到处都是平野,此时已经是二月下旬,黄河下游已经解冻,清军运送大炮和粮草,很大程度上可以依靠黄河,这将大大提升后者的行军速度。 “旗总,这么些天了,鞑子也没啥异常啊,别说是大军了,就是探路的哨骑影子都没见到,北边的江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运粮船队,不是说鞑子十来天之前就开拔东进了吗?” “再等,锦衣卫既然说了鞑子会来,那鞑子十有八九就会来,不该咱们问的,不要问那么多。” 马振丰瞥了一眼那个正在盯着山前,纹丝不动的锦衣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眼睛也紧紧盯着南面的平野,这么多天的等待,他的心性也不免受到了一些影响。 “再等三天,如果三天之后,还等不到清军,咱们就过虎牢关,去山那边探一探,摸一摸他们的底。” “是,旗总!” 不过,马振丰话音刚落,就突然发现了面前的平野上有异动,好像是一些黑点在跳动,他赶紧眯起眼睛去看,原本紧绷着的黑脸上,顿时咧开了嘴,哼哼笑了起来。 而他手下的其他人见状,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飞快起身,迅速翻身上马,准备按原定计划,开始行动,不见一点慌乱。 “那么大的烟尘,鞑子的前锋至少有两百骑兵!”马振丰说罢,一面转身去牵马,一面自言自语道: “老子就说这些狗鞑子一定会来,想要搞突袭?先过了老子们这一关,看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直接跑大道!” . 很快,随着天骑营和锦衣卫部署在开封府各处的哨骑据点先后侦探到清军前锋出没,主力折返南下的军情,从睢州到永城,从徐州到凤阳,各处都在进行最后的坚壁清野,城池和官道附近的草木全都被砍伐殆尽,带不走的便一把火烧掉。 不过,如今进入豫东的,只是清军前锋,清军的主力才刚刚进入开封府。 多铎在潼关多次击败李自成的袭扰,短短十三日便逼得李自成不战而退,信心再度暴涨,如今正指挥着兵马,悠哉悠哉地收取豫西的各州府,一点也不着急。 反正,红衣大炮运输缓慢,现在落在了大军后面,根本走不快,没有炮就南下,一遇到坚城,还是得停下来,那还不如慢慢行军呢! 这个时候,江北诸城和南京在多铎的眼里,完全就是囊中之物,到嘴的鸭子,绝对跑不了! 至于明帝麾下的十几万南兵? 二十几万还算有些战力的北兵都降了,那十几万疲弱的南兵有什么理由不降? 就算不降,杀起来也不过是砍瓜切菜罢了! 而清军前锋一进入归德府,看到沿途到处都是浓烟滚滚,官道也已经坑坑洼洼,顿时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随即派人回去汇报。 但这些充当大军前锋的八旗马甲,并没有停下等待多铎统率的主力,也不是单单派出哨骑,继续南下探查,而是直接全军从官道边缘绕过,朝着凤阳府和徐州府的方向而去。 他们自然很清楚,明军极有可能在前方设下了埋伏,但南方的明军在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毕竟,当初清军入塞,最远的时候,直接打到了淮安府的海州,如入无人之境。 而此时,凤阳城内,正一面监督江北各处备战情况,一面处理湖广,江西各省军务,正在为左良玉所部的安置忧心忡忡的朱慈烺,也终于等到了多铎大军南下的消息。 只不过,锦衣卫和天骑营哨骑传回的消息,对于定武朝廷的一众大臣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满鞑豫亲王多铎,正统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南下,已经攻略河南诸州府,不出半月,便会进入南直隶。 一时间,中都凤阳行宫中那些不知兵的大臣们,又一次闹翻了天,甚至有人在这种时候,还上书朱慈烺,让他即刻起驾南下,暂避清军锋芒,江北留下一个督师抵挡清军即可。 毕竟,这可是二十万清军,而且不到半月,便击败了闯逆在陕西集中起来的五十万大军。若是清军故意收敛兵锋,隐藏实力,实则不止二十万大军,那就更加不妙了。 江北的明军,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七八万,这还是算上了协助守城的乡兵和两支水师,实际上真正能战的步骑甲兵,总数不到五万。 而河南各州府,可还有数万乱兵,这些兵马极有可能被清军裹挟南下,到时候便又是好几万大军。 朱慈烺虽然说要守江守淮,但也是设置了可战的底线的,并非是一意孤行,罔顾双方军事实力的差距。 他决策移跸中都,在江淮阻击清军,既结合了原本历史上多尔衮的决策,也做了新的部署,包括联络鲁南,豫东各处义军,提前拉拢了上万地方武装南下,为的就是削弱清军的兵力。 在朱慈烺此前的预测中,清军不可能出动全军,多铎率一支主力南下,顶多也就是十万大军。 若是对方真的出动了二十万大军,把整个北方的兵马都带来打他了,那他几乎不可能挡得住。 但即便如此,朱慈烺也别无选择,退无可退了,若是江淮守不住,那定武一朝,便只能退入浙江福建,甚至是两广。 到那时,长江被清廷控制,南方被分割成互不统属的数块,局势才真的是无可挽回。 朱慈烺对局势看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所谓的徐徐图之的机会,只能死守江淮,博一个绝地反击。 而眼见着局势突变,朝堂上人心惶惶,许多原本趋炎附势,跟着高弘图,吕大器,陈子龙等主战派吆喝的官员们,个个原形毕露。 朱慈烺移跸,特别是睢州平逆之后,在朝堂上一直处于劣势的避战保和派,也再度开始了表演,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扳回一局。 只能说,清军还没到面前呢,单单是前线传来的军情,就已经把这一众大臣们吓傻了。 不过,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出,看着这些家伙近两个月来的强硬表现,又是上书北伐,又是图谋恢复,他还真的以为自己终究是改变了一点朝局,让这些人腰杆挺直了。 现在来看,这些家伙果然还是全无战心的墙头草,甚至还想着裹挟他这个皇帝,一起临阵脱逃。 但朱慈烺心里很清楚,北面军情传来的时候,动摇的又何止是他们呢?若想稳定人心,就必须得先在朝堂上,压制住这股南逃之风! 和这么一群虫豸抗清,他是真的心累啊! “清军不可能有二十万大军,顶多就是十万,去年十月的怀庆之战,闯逆不是还号称十万吗,结果也不过两三万。” 朱慈烺看着底下闹哄哄的大臣们,厉声喝道: “若是虚张声势,朕在江北,也足足有百万大军,多铎区区二十万大军,又有何惧?此战还是能打的。” “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好像又理应如此,史可法在朱慈烺发声之后,第一个站了出来,发声劝谏道: “若是清军真的有二十万大军,淮北的大军都被牵制,淮安,扬州,庐州也全都被阻隔,那中都便是一座孤城了。 而且”“而且什么?”朱慈烺见史可法欲言又止,直接问道。 “若是陛下被围在了中都,江南江北,各军军心如何稳住?他们要不要来救驾? 若是不来,是置陛下的安危于何地?若是来救,又如何能在野战中击败清军?到时,江南江北诸军,岂不是进退失距?” 史可法看起来十分激动,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对清军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不认为明军有实力打赢,但他紧接着又主动请命道: “陛下,臣自请为江北督师,留在中都,为陛下守城。若是陛下不愿过江,也请移跸扬州,若清军真的有二十万大军,也可立刻渡江。” “移跸扬州?”朱慈烺眯了眯眼,眼神凶厉,很明显并不赞同这个提议。史可法的担心其实是有些道理的,但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移跸。 “陛下,臣亦觉得史阁老说得有理。扬州可进可退,陛下若是移驾,主动权便掌握在我朝手中了。” 马士英见状,也随即出列,拱手抱拳,出言相助道: “若是清军确实势大,暂避其锋芒,以长江天堑阻敌,也不失为一招妙计。若是清军不过是虚张声势,那陛下在扬州诱敌,江北各处皆是牵制,如此一来,清军必定顾此失彼,陷入困境。 史阁老所言,绝不是避战,更非主张南逃,而是审时度势,夺机转进,进而诱敌深入,为的是我朝将来能更好反击南掠之清军。” 马士英倒不认为清军真的有二十万大军,但既然有这么一个由头可以发难,自然要好好利用,真的假的根本不重要。 “可若是朕移跸扬州,江北的人心该如此安抚?”朱慈烺叹了口气,又摇头反问道: “朕既然已经在中都了,就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否则天下人该如何看朕,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人心,又该如何挽回?” “陛下,您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天下苍生,这种时候,又何必在乎这些小节?” 史可法听罢,神情愈发激动,直接诡辩了起来: “况且,若真是忠良,必定会以大局为重,理解陛下的苦心,若不是忠良,就算陛下不移跸扬州,也必然会生出异心来。” “若是如此,那朕此前又何必移跸中都,又何必出兵平逆,又何必为了此战,前后筹备大半年之久?” 朱慈烺也不惯着史可法,他知道堂下的大臣们,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在等着,他们早已经被清军吓破了胆,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迟疑,便会蜂拥而上。 “若是清军能胜,岂会因为朕的这点准备就不胜了?若是清军不能胜,朕又何必准备?史阁老,你刚刚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陛下.”史可法一时无言。 “朕这几百个日日夜夜,所争的,无非就是这一分胜算,如今谁想让朕不要争的?” 朱慈烺扭头看向了堂下的众臣,但无一人敢应答,他们其实也和此时留守江北诸城的其他人一般,在犹豫,在判断,在选择。这就是人心,一旦他移跸南下,一旦散了,就很难再聚回来了。 “朕移跸中都,御驾亲征,无非就是争这一点人心,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在迎敌,朕没有退却,朕更没有畏惧鞑子。 现在,清军还没来呢,你们就怕了,就想让朕直接退到扬州,甚至是南京,这难道就是大明的忠良吗? 难不成,这几日的军报,你们都没看到?不知道闯逆便是一退再退,从北京退到陕西,从潼关退到西安,最终把北方一京四省,全都给丢了吗?” 堂下的大臣们全都低下了头,一个个都不敢再出头,便是马士英,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他其实猜到了史可法的话会引起这样的后果,但还是将自己支持移跸扬州的想法说出来,为的就是清军南下,朱慈烺见识到后者的实力,心生退却之后,他能拔得头筹。 马士英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已经自认为十分了解朱慈烺,他知道对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如果不能打一仗,不能看着麾下的大军惨败,是绝对不可能退的。 不过,越是这样,到时候后劲也会越大。只要朱慈烺看到大军惨败,今后恐怕再也不会说什么北伐决战了,那他和史可法主张的避战议和,便能在朝堂上完全占据上风。 当然,前提一定要是大明还在,朱慈烺这个陛下还在,清军没有成功拿下江南。 不然,他当谁的首辅?掌哪一朝的大权? 而朱慈烺看着这些人的样子,不想再和他们多费口舌,随即看向了常登贵,陈福,黄得功,刘泽清等人,开口问道: “常登贵,你来说说看,天骑营和锦衣卫侦察到的军情,对与不对,清军可是真的有二十万大军?” 常登贵被点,随即出列,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以为清军绝对没有二十万强军,但十万强军,恐怕还是有的。而剩下的那十万大军,估计应该是近期刚刚收降的闯贼,以及河南,山东各地的乱兵。” 天骑营是常登贵亲领的,锦衣卫的指挥使是周世显,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说这份军情有误,只能是在此基础上合理解释。 否则那些文官们,一定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断攻击锦衣卫,甚至攻击殿前军。这个时候的文臣,还真的有心理变态,在这种事情上,以受罚求名。 “说下去!”朱慈烺语气缓和了许多。 “据臣所知,鞑子全族之丁口,也不过十万,此番又分为了阿济格和多铎两路大军,每一路恐怕只有四五万真夷,再辅以三五万蒙汉丁口,数万北边降军,如此便是此前探得的十数万大军了。 而此番西征,清军必然有所损耗,河南各州府,均有坚决抗清之忠良,清军也必定要留兵驻守,多铎最终能带到南直隶的,应当不到十万精锐。 至于剩下的乱军,降兵,估计甲胄都没有,比许逆此前聚拢起来的那些人好不到哪里去,臣觉得根本不足为惧。” 战争最难的,很多时候就是情报分析了,特别是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如何分析出正确的情报,把原本就紧张的兵力,用到刀刃上,关乎着战局的成败。 在朱慈烺身边那么久,又有锦衣卫大半年来搜罗的情报,常登贵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分析的基本准确。 其实,朱慈烺那么坚定,便是因为他很清楚,多尔衮有洪承畴协助谋划南征,分得清楚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谁,只要李自成还没死,顺军主力还没有覆灭,南下的只能是多铎。 而多铎麾下的精锐兵马,不过六万,剩下的那些,都是裹挟的乱兵,战力和如今江北各城的青壮差不多。 对此,朱慈烺凭借着后世的记忆,是谨慎分析过的,多铎麾下应当只要三万余满蒙八旗,两万余汉八旗,孔有德,耿仲明两部合计五六千人马,在没了许定国的投靠之后,收拢到的河南诸军,估计不会超过五万人。 换言之,清军真正能战的兵马,其实只要六七万,剩下的只是来凑人数,壮声势,或者是攻城时填沟的,此战他完全有胜算。 “陈福,你觉得呢?” “臣亦是如此!”陈福对清军并没有太大的畏惧。 “黄得功,你呢?”朱慈烺又接着问道。 “臣也一样!”黄得功同样不怕和清军对战。 “刘泽清,你来说说!” “臣觉得常总兵说得对,清军此番定是虚张声势,事情皆在陛下的预料之中。”刘泽清见状,也当即顺应潮流。 “史阁老,马阁老,你们觉得朕的这些大将,说话能不能信?”朱慈烺问完武将,随即转向了这两个朝堂上避战议和的风向标。 “朕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了,只要中都还在,朕就绝不后退一步,若是谁再敢胡言乱语,动摇军心,别怪朕不客气!” (本章完) 第81章 多铎招降 第81章 多铎招降 鞑清二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虽然经过了一系列辟谣,但传着传着,还是迅速变成了百万大军。 朱慈烺此前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还出兵北上,打了一场胜仗来激励人心,但如今真的到了清军南下的时候,江北的各州府地方,还是免不了生出了动乱。 无数原本还在城外村寨的百姓开始南逃,而一些原本不愿意交粮,接受官府统一安排,甚至是抗拒任何迁徙,不愿意入城的百姓,此刻也终于不再偷偷藏起来了。 但与此相对的,原本已经进入了江北各城中的数十万百姓,在听到百万鞑子南下的消息后,不少人都生出了悔意。 短短半个月,各处便发生了二十几起整村整姓的集体潜逃事件,这还仅仅只是没被发现,成功逃出城的。 毕竟,凤阳城里那些所谓见过大世面的文臣们,一听到二十万清军南下的消息,都如同惊弓之鸟,瞬间慌了神,更不要说此时得知鞑子有百万大军的普通百姓们了。 不仅如此,凤阳派往各处安抚军心的官员将领们,本身也对清军畏惧,更是习惯性地以讹传讹起来,以显摆自己的消息可靠。 而这些行为,都毫无疑问进一步助长了百姓的恐慌和不安,更是一定程度上动摇了本就不稳的军心。 这便是朱慈烺力排众议,绝不后退的原因了。 否则江北诸城,恐怕清军还没来,就已经有半数陷入混乱,甚至还会不战而降,就如同李自成跑了之后的陕西一般。 而只要他这面旗帜还在凤阳的城头上飘扬着,清军带来的恐慌,便不会被无限放大,至少那几个领军的主将,也会继续观望。 毕竟,大明的皇帝还没急呢,中都的文武百官,都还没动身呢,便是顶破天了,能有多大的危险? 不是有一句话说吗?皇帝都不急,你个太监急啥? 当然,江北各城中的大军,经过此前的整顿,军容军纪都早就不同以往,而入城的百姓,也早就编户组织了起来,想要压制住其中几个吓破胆的百姓,这些官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不过,战争乌云笼罩之下,躁动和无序,始终是不可避免的。 而最严重的,其实还是在数十万百姓新一轮的大迁徙过程中,各处谣言四起,特别是凤阳北面的亳州,蒙城,宿州,以及徐州,宿迁等地,鞑子吃人,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的传闻,到处都是。 为此,朱慈烺还特地让锦衣卫押着天骑营哨骑俘虏的两个真鞑子,前往各城巡游,一边在百姓面前用刑,让他们看看鞑子也是人,也怕疼,也会求饶,以消除谣言,一边派出御医,给他们吊着命。 如此一来,各地的军心,民心,总算是安稳了不少,那些以讹传讹的谣言,也大多不攻自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多铎迅速收服了河南各州府,并在三月中旬,将派往各处征粮征丁的兵马,全都收拢了回来。 朱慈烺在归德府坚壁清野,在江北整顿大军的一系列动作,多铎派出的哨骑,早就打探到了消息,自然也有所准备。 不过,对于明国皇帝所做的这些毫无意义的挣扎,多铎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南征以来,大战数次,打得关内明军抱头鼠窜的顺军都不堪一击,更不要说那些南兵了。 没有强兵,明国皇帝再怎么折腾,也都只是徒劳而已! 而等到他率军进入归德府城的时候,清廷已经获悉中原平定,并下诏褒奖了他的功劳,赐嵌珠佩刀,镀金鞋带,以示嘉奖,这让多铎更加志得意满。 “王爷,这些尼堪甚是可恶,归德府诸城,都已经被搬空,南下的官道,也被悉数破坏。便是归德府各州县附近的尼堪,都已经逃完了,开封抓来的那几千尼堪青壮,恐怕还得十几日才能将通往徐州和凤阳的路修好。” 博洛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接着又一脸气愤说道: “不止是归德府,亳州,徐州等地,明国皇帝也早有准备,那里的百姓也基本上都已经被迁移,城外和官道两侧的草木,水井,全部都被毁了。 甚至,咱们派往砀山的那队哨骑,还被明军突袭,死了四个马甲,领军的好像是明将高杰手下的大将杨承祖。” “哈哈哈,南方的尼堪,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他们若是能战,又何必做这些所谓坚壁清野的无用之功?”多铎丝毫不以为意,轻蔑地笑了笑,然后又摇头道: “这些都不过是明国那个小皇帝的垂死挣扎罢了,想要靠它们挡住我大清的铁骑,他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王爷说的是,只是据哨骑所报,明国皇帝为了抵挡我大清,做了颇多准备,江北至少布置了二十万兵马,甚至可能是三十万也不止。”博洛接收到的军情,同样和现实差距甚远。 “哈哈哈,三十万大军?”多铎听了,不由得大笑起来,“李自成也号称百万大军,结果又如何?明国皇帝若是只有三十万大军,那他的兵马,比起流寇还弱了不少呢!” 博洛听罢,也跟着笑了起来,罕见地没有提醒多铎要小心,南兵在他的眼里,和那些手无寸铁的尼堪差不多,砍起来不比切菜难多少。 而他刚刚之所以那么气愤,其实还是因为死的那四个人,是他麾下的马甲,那可是他地位的保障。博洛原本是想利用职务之便,让他们多立些功劳的,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而蚀了把米。 “王爷,哨骑还侦探到了关于明国皇帝的消息,其人现如今就在淮河南面的凤阳,咱们等路一修好,直奔凤阳而去,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博洛又提议道。 “这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多铎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 “凤阳那里,极有可能只是个幌子,明国皇帝虽说还算有胆识,敢趁着咱们西征,出兵北上,灭了许定国,但本王亲领大军南下,他此时应该早就被那些胆小如鼠的文臣裹挟而走了。 一个不过十几岁,刚刚登上大位的皇帝,就算是再想坚守,能扛得住那些大臣们联合起来,共同发难吗? 就算明国皇帝还在凤阳,等咱们一到,恐怕也会立刻就跑了,现在江北各河道都已经涨水,有淮河拦着,咱们围不住的。” “王爷的意思是,咱们先扫荡淮北?”博洛眯了眯眼,又询问道。 “不,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亳州,宿州等南下的枢纽拿下,然后出其不意,从淮安绕道,迅速过河。 等大军过了淮河,兵分两路,一路直奔扬州,一路围住凤阳,到时候本王倒要看看,那明国皇帝,要往哪里跑!” 多铎嘴角一勾,然后又得意道: “明廷的那些大臣们,一定以为本王要先攻取徐州,解决后顾之忧,但本王就是要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吓破他们的胆子!” “亳州是从归德南撤的陈潜夫在守,驻守宿州,徐州等地的明军是高杰统领的边军残兵,淮安是黄得功统领的南兵,若是野战,这些人都不堪一击,但如果是守城,咱们恐怕还是得费不少心力。 特别是,哨骑传回了徐州,淮安,凤阳等地的军情,明廷已经将这三座城池特别加固过,在外围都筑起了土墙。 不仅如此,这几座城池内驻守的明军都十分敢战,那些哨骑凶悍异常,比蓟州的那些猛得多了,咱们的马甲暂时还无法靠近侦探。” “城池再坚固,也是要人来守的,潼关难道不坚固吗?西安更是固若金汤,但又如何?” 多铎并没有把博洛的提醒当一回事。毕竟,再坚固的城防,能坚固到哪里去?红衣大炮轰上几天,大抵也就塌了。 “至于哨骑凶猛一些,也不足为奇,若是真如当初蓟州那般,如入无人之境,那这一仗就根本不用打了。” 博洛其实也同样是这样的看法,南直隶的明军虽然有所准备,但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而已。 他一边回忆着哨骑汇报上来的军情,然后又一边继续道: “就是,淮河之上,还有明军的水师,大小舟船恐怕有数百之巨,其中一艘旗上绣着‘定远’二字的,船头足足有三墫大炮,最小的那墫,也比当初孔有德等人带来的,还要大。” 多铎自然听出了博洛的意思,但他冷笑着摆了摆手,依旧不以为意,心中反倒是觉得对方的谨慎有些可笑: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兵马若是指挥不动,那便算不得兵马,就如同三个月前驻守洛阳的那支闯贼一般,高杰,黄得功等人手下虽然有兵,只要没有出城野战的实力,据城而守,便是等死。 若是本王围住了凤阳,他们还敢不出城勤王吗?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徐州,淮安,还是扬州,凤阳,全都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博洛一听,最后的一点余虑,也顿时消失了。围点打援,那可是先帝百试不爽的妙计,当即拱手抱拳,恭维了多铎几句。 “在路修好之前,先派人去招降,能招降多少算多少,他们提的要求,只要是钱粮方面的,都尽可能满足,咱们没有,江南多的是,到时候让他们放开手脚抢一把便是了。 许多地方,根本用不着大战,只要施舍点钱粮,让他们吃上饱饭,那些尼堪巴不得给我大清当奴才呢!”多铎并不是有勇无谋的人,相反,他十分滑头,小心思也非常多,就是打硬仗的本事不行。此番多尔衮派他南征,其实是给他占到大便宜了。 “另外,让南下的哨骑也散到官道之外,找一找哪里还有尼堪,江北的官道,恐怕明国皇帝也破坏的不少,必须多抓些人来,以最快速度修缮好。” “是,王爷!”博洛得令,当即应道。 在通往凤阳和徐州的官道被修好之前,博洛派出的大批哨骑再度进入淮北,一边打探军情,一边招降明军。 不过,这一次,他们就没有之前那么好运了。 此前,各地驻守的明军还没反应过来,而且对清军也确实畏惧,但随着杨承祖轻易击杀了一队鞑子,并官升两级,得到皇帝陛下赏赐的消息传开之后,各地驻军将领麾下,凡是有几十马兵的,一看到清军哨骑,便都跃跃欲试起来。 八旗马甲战力确实强悍,但也嚣张惯了,探查军情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三五成群,分散各处,面对十倍,甚至更多的明军家丁,他们也和很难招架。 要知道,淮北各城的驻军,基本上都是高杰和黄得功麾下的大将,手下的那几十上百家丁,半数都有马,并不乏一战之力。 于是乎,博洛派出的这些哨骑,很快就遭受到了接连不断的猛烈袭击,最终在丢下二十几具尸体后,仓惶北撤。 多铎和博洛两人幻想的各州府明军跪地求降非但没有实现,自己派去侦探的哨骑,还没开始招降,就被主动出击,甚至在清军哨骑撤退的时候,还重重堵截的明军杀了不少。 而这之后,清军哨骑也不敢再得瑟,再次南下侦探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十几人一队,没人再敢单独行动,特别是进入徐州城和淮安城附近的时候,高杰和黄得功两人亲领的家丁,最是敢战。 多铎和博洛收到这些军情的时候,虽然气愤,但也无处发泄,便是多罗贝勒尼堪,固山贝子屯齐,三等公图赖等大将誓要报仇,他们也只能暂时压制着。 只要通往凤阳和徐州的路一天还没修好,大军无法行进,江北便还是明军的天下,他们就只能继续等待。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小道,鼓舞人心可以,但想要以此阻挡清军南下,就是痴心妄想了。 四月初,随着清军从开封府各地抓来的民夫达到三万,通往亳州,砀山的官道被修通,清军兵分两路,一路东进佯攻,一路作为主力,浩浩荡荡开始南下。 但这个时候,经过了一开始的恐慌,还有哨骑战的胜利之后,江北各城人心都安定了不少,无论是南下亳州的多铎一路,还是东进徐州的博洛一路,皆是处处碰壁。 亳州城头上,陈潜夫直接杀了前来招降的清军使者,并将尸体砍成了两段,挂在城头立起的木桩之上,以激励军心。 不仅如此,他还在城头上大声呵斥领军的多铎,并引经据典,鞭挞努尔哈赤,称女真是大明养奴遗种,关外野人,气得多铎等人要炮轰亳州,把陈潜夫五马分尸。 但问题是,他的炮落在了大军的后方,这个时候还没运到。 而亳州城上的两墩红夷大炮,却是率先开火,轰死了十几个气得冲上来的清兵,直接将所有妄图强攻的清军都吓退了。 城墙上的军民看到曾经不可一世,逼得他们背井离乡,使得他们提心吊胆了数月的清军被击退,一个个欢欣鼓舞,完全就是士气大振。 另一边,驻守砀山的杨承祖也同样如此。 面对博洛的劝降,他直接砍了使者,甚至还趁着夜色,想要出城突袭,但博洛到底谨慎,早有准备,他夜袭不成,还损失了十几个家丁,最后只能悻悻退回了城中,继续固守。 博洛的伏击其实也算不上胜利,他见砀山不好攻,而且徐州的核心不在此处,随即便绕城而走,扑向了高杰驻守的徐州城。 另一边,多铎也同样如此,亳州城他倒不是攻不下,只要等红衣大炮一到,加上手中的近十万大军,再抓几万百姓来填沟,想要拿下这么一座小城,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但他的目标是明国皇帝,是南京,并不想在这样的一座小城上浪费时间。 于是乎,多铎也直接领着大军绕城而走,还让屯齐带兵隐藏起来伏击,若是城内的守军趁他撤退的时候,出城追击,就立刻歼灭。 陈潜夫对于清军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更清楚自己麾下的兵马战力不行,就算是伏击也打不过正经的八旗甲兵,根本没有贸然追击,让屯齐带着那几百八旗马甲,白白喂了一晚上蚊子。 多铎领着大军继续南下,还派尼堪领着数百轻骑突进,攻打宿州,甚至是淮河边上的五河,怀远等城,但除了无兵驻守的五河城之外,皆是无功而返。 而那些位置并不重要的蒙城,灵璧,虹县等城,确实无兵把守,但城内早已经被搬空,水井也全都已经被破坏,清军便是占据了,也根本没用。 尼堪,屯齐等人被气得嗷嗷大叫,随手就杀了好几十个不顺眼的民夫泄愤,多铎若不是自己是统帅,看着老将图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愿失了面子,恐怕此时也早就大开杀戒了。 至于大军直接抛下这些明廷重兵把守的城池,渡淮过江,打明帝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更是没有一点可行之处。 因为,淮河上下几百里,此时根本找不到一艘船,而江面上不时就有明军水师的舰船巡逻,甚至还有几个清军哨骑在偷偷渡河的时候,直接被明军水师用船上的火器射杀了。 要知道,如果只是几个哨骑,想要过河,还是很简单的,清军的哨骑就数次偷摸过淮了,这次不过是意外。 但若是十几万大军,那就是一项陆续数日的大工程了,至少收集木料,搭建浮桥,就需要好几日。 多铎也不是没试过,他在五河东面,淮河拐弯处,就驻下了大军,准备搭建浮桥过河。 但郑森直接领着一支由七艘大船,几十艘中小战船组成的水师,趁着有风的时候杀来了,将岸边轰了个稀巴烂,船头射出的铁弹还轰死了好几个巴牙喇。 这个时候,多铎的大炮,还没到蒙城,面对淮河水面上的明军水师,根本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暂时放弃了搭建浮桥的想法。 朱慈烺在江北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准备,终归是有用的,多铎看着南面传回的军报,第一次觉得自己低估了明国的那个幼帝。 这一次,他好像撞到了铁板上了,明军守城的意志居然如此坚定,而官道两侧,还有那些南下必经之路上的城寨,也真的是干干净净,别说是粮食和人丁了,便是一口水都没有。 而就在多铎进退失距的时候,博洛在徐州,忽然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驻军徐州的高杰愿意谈归降之事,但徐州城情况复杂,他不敢擅自做主。 眼见明军戒备森严,水师强悍,淮河一时间无法渡过,多铎最终只能暂时放弃突袭之法,既没有继续前往淮安,也没有去凤阳,留在尼堪在五河驻军,并派屯齐回防亳州之后,就直接领军北上徐州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在塘报中看到了博洛说徐州城情况复杂,城防十分坚固,恐怕无法强攻,一时还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 徐州城若是真的固若金汤,无法强攻,那凤阳城必定更加坚固,清军的哨骑虽然此前也传回了军情,说徐州,淮安,凤阳等城颇为奇特,但这并没有引起多铎的注意。 毕竟,他一路上看到的亳州,蒙城,五河,都还算正常,不过是护城河拓宽了些,城墙加固了点,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时候,他和博洛,尼堪,屯齐,图赖等一众大将,都还没亲眼见识过那几座朱慈烺重点打造的城池。 多铎刚刚领兵来到徐州城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被博洛领到了云龙山的山腰上。 他看着已经被改造得恢弘霸气,坚不可摧,处处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徐州城,不由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迟迟说不出话来。 “狗日的,这明国皇帝居然如此歹毒!” 博洛太明白这种感觉了,他前几日看到徐州城的时候,也是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样的城防,无论谁第一次见,恐怕都会失态。 他一直等到多铎缓过神来了,才开口道: “王爷,高杰那尼堪便是想要凭此和咱们谈条件,他要金银,也要官职,还要咱们立刻兑现,否则就一直坚守徐州!”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82章 这买卖得加钱 第82章 这买卖得加钱 “高杰.” 多铎看着徐州城头上迎风飘扬,就好像是在嘲笑他一般的那面“高”字认旗,恨得咬牙切齿。 “他怎么敢和本王提这种条件?谁给他的胆子?” 原本南下之后,处处碰壁,就已经使得多铎心中十分不快,但那到底是明廷文武百官的谋划,他遇到点阻碍,也说得过去。 可现在,一个小小的明军将领,连他的手下败将都算不上,居然敢和他谈条件了。多铎虽然已经在很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但还是气得满脸通红。 其实,招降一直都是清军对关内明军的主要策略,博洛也十分热衷于此,但现在高杰提出的条件,委实是让他们几个南路大军的统帅,都难以接受。 这么硬气的明廷降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而高杰对此的解释,也十分简单——大明天子虽然把他顶到了最前线,但其他方面,待他真的不薄,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这城池若是要守,他能守到粮尽,如果不是清军太强,大明最终还是要败的,他才不会投降呢! 对于这样的解释,多铎等人其实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来,关内几十万明军都降了,李自成南逃之后,原本观望的陕西明军也是如此,这根本没什么奇怪的。 二来,高杰现在确实有本钱讨价还价,但也只是暂时的而已,若是等到明国皇帝被擒,徐州城再坚固,也是一座孤城,死城。 当然,最重要的是,明军确实太弱了,没野战的实力。 而多铎从河南带来的降军中,也有认得高杰的,此人行事颇有草莽之风,既善于投机取巧,又贪财自大,确实是会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换言之,以高杰的行事作风,他现在手上有如此本钱,若是不谈条件,直接投降,反而是更值得怀疑。 “明帝早有准备,把徐州城修成了这副模样,如果高杰不降,咱们恐怕不围个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攻得破。”博洛见状,当即又出言道。 “围徐州没用,要围就得围凤阳,而且还得明帝就在城中,否则同样是徒劳而已。”图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 “贝勒说的没错,明帝此番就是早有准备,北击许定国,在归德坚壁清野,为的就是阻滞咱们南下的速度。 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气温已经很高,疫病很容易流传开来,咱们的甲兵扛不住这样的天气。若是六七月还攻不下南京,咱们就得撤兵了。” “可若是拿不下徐州,至少得留下数千兵马牵制,淮安也同样如此,到时凤阳恐怕也围不住。”博洛质疑道。 “这么说,就只剩下招降这一条路了?”多铎依旧眉头紧皱,他一直死死盯着徐州城,但看了那么久,还是没想到任何破解之法。 “可那个高杰,深得明帝信任,又有如此坚城倚仗,明帝筹谋那么久,准备得可谓充足,他是真的打算投降,还是故意诈咱们的?” “王爷,关内的明军和关外的不同,咱们入关以来,除了太原,潼关两战对上坚城时,需要红衣大炮,其他地方,哪个不是一击得手,明军纷纷割发来降?” 博洛见多铎怀疑高杰的动机,赶紧解释道: “而且,高杰原本是闯贼李自成的旧部,此前跟着孙传庭,便是被李自成击败,才从陕西出逃,经山西,山东,溃逃到了南直隶。 他如今被明帝放在了徐州,首当其冲,心中十分不满,又见咱们击败了李自成,这败军之将,自知不敌我大清勇士,想要投降,也不足为怪。” “流寇绝不可信,你忘记马世耀了吗?”多铎还是摇头,他其实也有点心动了,但这种事情,他还需要有人出头,把责任担下来。 “正是因为如此,高杰才可以招降,马世耀都送不出去的密信,高杰凭什么送出?”博洛见图赖一言不发,最终也只能自己顶上了。 “江北的明军分散各地,根本无法迅速集结。而且,就算是集结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他们还敢和我大清勇士野战?” “说的不错,高杰没有理由诈降,就凭他的兵马,诈降了也不过是自寻死路。”图赖眯了眯眼,也随即发言道。 多铎听了,又抬头看了一眼徐州城外围的土墙南面,正在和己方哨骑缠斗不休的明军骑兵,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 博洛见状,想了想,然后又道: “无论如何,只要高杰降了,那对咱们来说,便是大大得利的,就算他是诈降,骗些金银,最终还不是会回到咱们的手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多铎也终于松口了:“高杰除了要金银之外,还有什么条件?” “他要咱们助他杀了黄得功,说是要报仇。我问过李际遇了,高杰和黄得功确实有嫌隙,两人不和已久,人尽皆知。 不过,他也说了不会随咱们去围攻凤阳,但扬州可去,打了淮安,他会立刻南下扬州。然后便是想在南方诸省中,要一个总督之位。” 博洛说罢,犹豫了一会,随即又道:“但高杰要的金银,数额不小,咱们一时之间,恐怕凑不齐。” “呵,他要多少?”多铎听了,嘴角一扯,失声笑了起来,只觉得高杰这人十分有趣。 “他说要黄金三千两,白银五万两,还有手下大军的犒赏,他手下有三万大军,披甲一万五千以上,还要骡马一万三千,另外整个徐州还有十几万青壮,他都可以卖,但必须得加钱。” “加钱?这个高杰哈哈哈.”多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还真是什么都敢卖啊,那十几万青壮,他打算多少银子卖给本王?” “这厮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不过应该只是漫天要价,最终让他抢个淮安,或者是扬州,便够了。”博洛并没有直接回答具体的数额,反而是给出了更可行的对策。 “他怕是早就想好了,淮安和扬州,皆是江北最富饶之地,两地单单是盐商,就够他抢的了,这家伙,实在是太贪心了。”图赖也随即出言道。 多铎倒是对此毫不关心:“管他贪心不贪心,想要那么多金银,门都没有。但是淮安和扬州,本王倒是可以让他好好抢一抢,那里的金银恐怕不止百万。” 博洛听到多铎表态,知道对方也看上了那里的金银,脸上当即露出了欢喜的神情,道: “那便派李际遇进城,去和高杰好好谈一谈。他既然敢卖,咱们便用明国的几座城和他买,反正兜兜转转,最终都是咱们的,让他摸一摸又如何?” 多铎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听罢直接点了点头,然后又在山腰上看了一阵,最终对着此时恢弘霸气的徐州城,深深叹了一口气,才悻悻下山去。 不过,他下山之后,只是吩咐图赖布置大军扎营,并做好防夜袭的准备,然后便没有更多的动作了,似乎完全不打算攻城,更不打算长期围城。 但很快,多铎又召集起了一众清军的八旗军官,开始吩咐他们派出哨骑,继续探查如今淮北各地,百姓聚居的乡间,同时弄清楚明军在各地的驻军。 高杰的表态他并不完全相信,特别对方还是流寇出身,叛降根本捉摸不透,但多铎又对自身的军力十分自信,并不认为高杰敢戏耍他。 换言之,他此时已经开始为再度南下做准备了,徐州城都修成了这副模样,凤阳必定更加坚固,而南京的门户扬州,恐怕也是如此,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其实,多铎刚刚叹气,并不是为徐州城叹的,更不是为高杰,这两者都不值得,也不配。 他是想到了那个年纪轻轻就如此歹毒的明国皇帝,这番南下伐明,注定要麻烦不断了。 不过,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多铎随即又恢复了志得意满的状态,城池再坚固,护城河再宽,火炮再多,等他抓来几十万尼堪,就不信耗不完驻守明军的枪炮,填不满那些沟渠。 一念至此,多铎再次出营,登上了云龙山,他要好好看看,这徐州城要如何攻,才能最快拿下,为之后攻取凤阳城,活擒明帝做准备。 与此同时,进城劝降,实际上也是和高杰讨价还价的李际遇,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高杰同意少要些金银,但三千两黄金,三万两白银,他必须看到现货,说是他军中的将领必须要立刻安抚,那些兵丁还可以之后犒赏。 另外,就是官职,高杰说他愿意为大清征讨南方,特别是浙江,那里有好几万驻军,还有许多朱明宗室,只要王爷能给他总督当.” 李际遇在多铎,博洛,图赖等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然后又继续道: “小的仔细观察过了,那高杰看样子不像是诈降,他是知道李自成从京师劫了大量的银子,而这些银子,如今大部分又到了我朝手中” “他这个开价倒不算高,说的也不错,本王军中现在就有这笔银子。”多铎点了点头,但随后又道:“至于这个总督的位置,事关重大,还需要皇上准许。” “此事恐怕还得再斟酌一番。”图赖摇了摇头,怀疑道: “这高杰原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人,此番突然要降,原本还漫天要价的,现在却突然回心转意一般,也不讨价还价,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事情实在蹊跷。” 不过,多铎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自有一番思量,当即冷笑道: “若是他明明要降,却还故意讨价还价,那才是假的。高杰此人本王算是看透了,这人确实有些小聪明,但也是懂得看局势的,他此前不过是在试探,看到本王的诚意之后,自然知道如何进退!” “王爷明察秋毫,说的一点没错!” 李际遇一听,当即恭维道: “那高杰确实有些小聪明,也擅长见风使舵,此人本来是李自成麾下的大将,当初见势不妙,便投了大明,还睡了嫂嫂,并且非常贪财,常常屠掠乡镇,在明廷中并不受待见” “是不是这狗娘养的还是个倔脾气,而且还很记仇,锱铢必报。” 多铎听到李际遇的附和,心中更加得意,在博洛和图赖面前高傲的扬起了头,又继续道:“他和黄得功有仇,也知道淮安和扬州富裕,所以表面上说的是报仇,不愿辜负旧主,所以不想去打凤阳,实际上是他也知道南方的精锐都在凤阳城内,他担心本王拿他当炮灰,更想私吞了淮安和扬州的财富。” 在经过自己一番严丝合缝的分析之后,多铎对于自己此前的分析判断,更加深信不已! “这么说,高杰此前那般姿态,其实是掩人耳目,为的就是让咱们不敢轻视他?”博洛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让多铎不免更加得意。 图赖没理会两人的相互吹捧,随即看向了李际遇问道:“他还有什么条件?” 李际遇闻言,脸上的谄笑立马又露了出来,点头哈腰道: “他不信小的,要王爷派得力的人去和他谈,谈妥了之后,他才会出城受降。” “既然愿意出城受降,那应该就假不了。”多铎笑了笑,但话锋一转,然后又道: “不过,本王还得和他再拉扯拉扯,若是这么轻易就答应他,高杰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恐怕就压制不住了。” 于是乎,李际遇再度孤身进城,和高杰就投降的条款和价钱,又谈了一个下午。当然,这一次,他从容了许多。 而这个时间,多铎也和博洛,图赖等人进行了招降之后的进一步密谋,他们其实早就心照不宣了,无非就是李际遇实力不强,级别太低,三人都看不上,所以才避开了对方。 高杰对于清军的价值,其实不仅仅只是一座徐州城,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示范,是徐州附近的好几座军事重镇。 这些,都关系着清军的后方安危,更是让多铎能够集中兵马,全力南下,围攻凤阳的关键。 砀山,沛县,宿州这些高杰麾下大将驻守的城池就不说了,亳州,宿迁,甚至是扬州等地,也至关重要,无论是高杰能凭着此前的关系招降,还是能牵制住黄得功,对于多铎来说,都求之不得。 否则,多铎便不知道要分出多少兵马去防守了,亳州,宿州,砀山这些小地方要一两千甲兵吧?徐州,淮安要三五千甲兵吧? 那扬州,庐州要不要隔绝,淮河的水师如何对付,以及分兵出去搜罗粮草,征召民夫,又需要兵马。 如此一来,多铎最终能集中在凤阳一线的甲兵,恐怕不到四万,就算加上充数的降兵,也不会超过八万。 对于围城强攻的一方来说,没有两三倍的兵力优势,是远远不够的! 换言之,多铎,博洛,图赖虽然各有余虑,但都倾向于招降,实际上也是因为他们面对朱慈烺布下的防御方阵,都感到十分无力。 而原本历史上,多铎能闪击扬州,便是因为其他州县,不是驻守的明军直接投降,就是有降兵为他攻城略地。 很快,经过了两日五次,将李际遇累得说话都喘大气的谈判之后,多铎和高杰,终于就最终受降的细节和价格都谈妥了。 三千两黄金,三万两白银虽然不是小数,但多铎并不在意,单单是他一个人,从西安捞的零头,就不止这些了。 不过,有没有和乐不乐意给,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多铎其实也看上了淮安和扬州的财富,所以他给了高杰两个选择——直接拿现在这笔银子,或者是到时候破城不封刀的时候,多捞一笔。 而高杰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直接选择了入袋为安,并暗示到时候会好好报答多铎的知遇之恩,这也让他顺利通过了多铎,博洛和图赖三人的最后一关。 毕竟,到时候攻破淮安和扬州的时候,能抢多少,谁知道?这种事情,便是皇太极也管不住,更别说多铎了。 至于浙江总督的官职,多铎自然是不敢应许的,他只说要高杰立下足够的功劳,然后才能确保最终给他这个位置。 但高杰哪里愿意做这种空口无凭的买卖?当即要李际遇带上多铎的亲笔书写,还要求对方把要立下多少功劳才能兑现,一一说明,白字黑字,不能反悔。 多铎,博洛,图赖和一众清军的高层,都被高杰这股子倔劲逗笑了,但转念一想,若不是真的要降,何必这么较劲呢? 为此,多铎还十分放心地派出了麾下的一个巴牙喇,并将一个多月前,在洛阳投降他的大顺平南伯刘忠,也一起派去了。 当然,这个人和李际遇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高杰能够没有顾虑,放心大胆投降。 三人带着几个手下,扛着十几箱金银,很快进城,在城南高埠一栋豪华的府邸里面,见到了此时一身华丽锦绣,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高杰。 刘忠原本还因为府宅里全副武装的甲兵,有些担心的,看到这一幕,根本就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很早就和李自成相识,自然也认得高杰,而两人和李际遇一样,都是农民军出身,又都有投降或是依附明廷的经历,自然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不过,刘忠比高杰,李际遇反复得多,他此前已经是大顺的平南伯,深得李自成的信任,如今又成了清军,履历可谓是非常丰富。 高杰看着剃发之后,脑袋上只剩下了一根金钱鼠尾辫的两人,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鄙夷,在和两人一番寒暄之后,又亲自去查看了院子里面,多铎派人送来的十几箱金银。 然后,他便一边让手下人清点,一边领着面前的三人进入大堂,忽然笑道: “可怜咱们的陛下,登基还不到一年,便大祸临头了。” “大明已经油尽灯枯,无可救药,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能做什么?”李际遇偷偷瞥了一眼跟来的那个多铎亲卫,随即又大声道: “特别是朝中的那些只顾着争权夺利,沽名钓誉的大臣,听说每日在朝堂上,无论有事没事,就是争个不停,出兵也要争上几日,不出兵也要争上几日,若不是下面还有几个真正做事的人,恐怕这江北,早就望风而降了。 我等在中原之人,才是真的明白天命的,如今大清入关为先帝吊唁,兴兵讨贼,南京却坐视不管,大清当然要个说法,我等身为忠良,自然也责无旁贷。” 高杰听罢,脸上的神情一时怔住了,他没想到前几日还算正常的李际遇,此时居然成了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缓了好一会,才挤出笑容,骂道: “在老子面前,你个狗日的说这些话想糊弄谁?” “高总督,这怎么是糊弄呢?” 李际遇对于明廷,本就没什么忠心,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听得几个读书人的妄言,对自己投清的行为,居然还自有一番哗众取宠的理论: “那朱家自认为是恩客,视天下为青楼,百官为老鸨,黎民为女妓,还以为我等武人皆是龟公,靠他的赏钱活命。 但他那赏钱是从哪来的?咱们又岂能助纣为虐,逼迫天下百姓,一边给他朱家糟蹋?一边还要给他朱家上贡,终了还得喊一声皇恩浩荡。” “你”高杰闻言,神情十分复杂,他一时竟被绕进去了,不仅无言反驳,甚至还觉得李际遇说得有些道理,武人在朝中的地位确实和龟公无异。 他顿了顿,又道: “陛下待你也不薄啊,此前召你南下,你坚持要留在豫西守土,老子还以为你真的那么忠心,原来是早早就怀了投降的心思。” 不过,李际遇丝毫不感到羞耻,反而得意洋洋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总督,你我跟了这天下正主,从今往后,可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啊!这天下凭什么朱家能糟蹋,咱们却只能当个龟公?” 高杰听到这话,自然已经明白李际遇刚刚的大言不惭,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视天下百姓为女妓,投清其实是不愿当龟公,想要当老鸨,还要让鞑子当那白嫖的所谓恩客。 不过,他并没有和对方做所谓的口舌之争,随即扭头看向了刘忠,这回是真的哈哈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狗日的,李自成果然还是以前那般,不会看人,洛阳那么重要的位置,居然给了你这家伙来守!” “老子也是顺应天命,李自成终究是贼,老子当然不能跟他。”刘忠被高杰取笑,也一点不怯,直接出声驳斥道。 他此前十分得李自成的信任,以降将的身份被封为伯爵,在山西的时候,畏敌怯战,清军还没来,就丢掉了重镇潞安,不过很快被李自成原谅,让他领兵去镇守洛阳这样的重镇。 但李自成和多铎决战于潼关的时候,本应该从背后夹击,至少是牵制多铎的刘忠,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当李自成败走湖广,多铎领军东进的时候,他便直接投降了。 不过,高杰在刘忠眼里,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怎么可能容忍对方那么阴阳怪气他? “怎么,现在硬气了?” 高杰根本看不上刘忠这种能投鞑子的人,如果百官不是人,那鞑子便是畜生不如,他瞥了一眼,见清点金银的手下点头确定多铎送来的金银数额对了之后,脸色立变,冷冷笑道: “连鞑子都投,祖宗都不认的狗东西,敢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简直下贱!” “你???”刘忠,李际遇,还有那个跟着一起来的巴牙喇闻言,都不由得大吃一惊,但为时已晚。 “把他们全都给老子抓起来!” 高杰大喝一声,原本全副武装守在府宅里的甲兵立刻就拔刀冲了出来,一队专门解决院子里李际遇等人带来的那些士兵,另外一队,则是一拥而上,把卸甲的三人都抓了起来。 “龟公?李际遇,老子让你当太监!”高杰猛地上前,一脚往李际遇的裤裆踹去。 “啊!”李际遇只觉得裆下一阵剧痛,然后一股暖流缓缓淌出,随即啊啊大叫了起来。 高杰听到惨叫声,想到刚刚李际遇言语中暗戳戳羞辱朱慈烺,心中的怒气再度上涌,又上前踹了好几脚,一边踹一边大骂道: “来人啊,把这狗娘养的舌头也给老子割了,居然敢骂陛下,老子让你骂,让你骂,看你以后还怎么骂?”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83章 将计就计 第83章 将计就计 很快,刘忠,李际遇,还有多铎派来的那个巴牙喇,就全都被五大绑起来,而幕后策划着这一切的阎应元,也终于现身了。 他此时虽然已经是徐州知州,但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各地军头那里,都名声不显,甚至徐州之外,几乎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但如今,包括多铎,博洛,图赖和李际遇在内的一众清军高层,全都被他一个人给耍了。 高杰能每一步都选对,在一次次试探中过关,便是阎应元给的主意。 朱慈烺让高杰和阎应元在清军南下至淮河之后,就立刻诈降,根本目的其实是拖延时间,同时消耗清军的士气和统帅的定力。 毕竟,如果高杰不主动诈降,把清军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徐州,恐怕多铎也是要对其他地方诱降的。 既然如此,朱慈烺当然要牢牢把握主动权,出其不意占领这块市场空缺。 若是这次成功耍了多铎,那他今后恐怕都不会再敢轻易招降了,这对于他这个清军统帅的权威,也是巨大的影响。 要知道,此时南下的清军,除了多铎一部之外,还有多尔衮在山东新近集结的固山额真准塔一部。 朱慈烺授意高杰搞这么一出,其实也是为了让这两路清军汇聚。 阵营不同的人一多起来,清军的决策自然也将会不可避免的,因为暗戳戳的权力斗争,变得更加复杂拖沓。 朱慈烺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想要和清军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他能做的就是等,等清军在江淮之间来回反复,因为地形,攻城,气候等原因,不断消耗军力。 阎应元和高杰此番设计的诈降,便是实现这一环的关键步骤,而他们也通过和清军的拉扯,成功消耗了多铎五六日。 而这,还只是第一层,让清军统帅吃亏,并激怒对方,进而引诱对方围攻徐州,消耗其兵力,才是阎应元和高杰此番诈降的最终目的。 朱慈烺从一开始设计这场防御战的时候,就清楚地认识到了,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他只有两次打仗的机会。 第一次,是利用河流的阻隔,与清军的前锋对决,挫其锋芒;另外一次,就是最后耗得清军筋疲力尽的时候,再全面反攻。 高杰看着从大堂后缓缓走出的阎应元,当即上前,凑到了阎应元面前,一脸得意道: “阎老弟,我看把这三人全都杀了挂到城墙上,就像许定国一样,特别是那个狗鞑子,一准能激怒多铎,到时候只要他一攻城,没十天半个月,绝对停不了。” 阎应元听罢,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 “此计不错,但单单是杀了挂城墙还不行,咱们得让这两个没卵的东西和狗鞑子都求饶,让那些鞑子和降兵都看着,灭一灭他们的威风。 到时候,老哥你再在城头,把骗得的那些金银赏赐下去,顺便羞辱多铎那厮少智易骗,定能成功激怒他,让他不得不在徐州打一仗。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得审审,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军情此前是没透露的,陛下要在江淮反击清军,还需要更多确凿的军情。” 阎应元做事十分注意分寸,他知道高杰为人自负,好面子,便一直居于幕后,以对方为尊,让对方在台前使劲地装智勇双全。 “有道理!”高杰恍然大悟,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即笑呵呵道: “等老子先审过,等他们把知道的全都吐出来之后,再活剐了他们,看看他们求饶还是不求饶!” 两人都没有废话,说干就干,随即就吩咐手下的人,对三人开始用刑,阎应元也不是什么善类,一番火烙敲骨,严刑拷打,三人很快就全招了。 而后,两人又下令手下兵将,带着三人一路游行,让城内的百姓又一次看到了真正的鞑子是长什么样的,军心士气再一次得到鼓舞。 朱慈烺此前虽然已经举行过了类似的大游行,破除了一部分人心中对于清军的畏惧,但此时城外十几万清军扎下大营,那种森严的气势,再一次使得城中军心人心浮动。 不过,经过这一次大游行,城中的士兵和百姓看到的是一个手脚关节都被折断,浑身是伤,血肉模糊,口里不断发出哀嚎,也没什么三头六臂,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鞑子,已经真的完全不怕了。 原来所谓的鞑子,也不过如此嘛! 而后,高杰和阎应元一起,登上了徐州城城头,并将三人全都挂到了城头的木桩上,李际遇因为被阉,又被割了舌头,此时浑身是血,已经快没气了,刘忠和那个巴牙喇,则是惶恐地哼哼着。 但两人都被堵住了嘴,此时便是再惊恐,再想求饶,也根本发不出声来,更改变不了要被千刀万剐的命运。 高杰专门找来了徐州城内的杀猪匠,选出了其中三个手艺最好的,要他们像分解肥猪一般,把李际遇,刘忠和鞑子一起活剐了。 三人被扒了个精光,又被冷水冲了几次,身上的血污被冲干净之后,就真的像是生猪一般,被绑在了木桩上,然后三个杀猪匠便拿着杀猪刀,从肚子下开始,一点点剐. “啊,啊,啊——” 徐州城南面,清军架起的木塔上,多铎,博洛,图赖,准塔,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听着城头传来的凄厉哀嚎声,皆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李际遇,刘忠,还有多铎派出的亲卫巴牙喇,就这样被一刀一刀片了下来,三个杀猪匠虽然手法已经很专业,但第一次剥皮,压力很大,经常不小心把皮下的肌肉血管一起切开,现场血污遍地。 不出意外的,一直换了八个杀猪匠,才把三人基本片完,而后高杰又下令将他们的残骸全部丢到了外围土墙的壕沟里,想要以此引诱清军来抢夺。 而城外的清军看到这一幕,果然是发生了骚动,但对着坚城之后的明军,他们根本无可奈何,只能在阵中咿咿呀呀地叫骂出气。 清军被如此欺辱,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这还是他们入关以来,第一次吃这样的亏。 但对于明军的士气来说,却是十足的振奋,城墙上发出了阵阵“杀鞑子,杀鞑子”的呼喊声。 高杰麾下的这些兵马,大部分都已经上过战场,看着凌迟处死的现场,也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而那些民夫,早就恨透了鞑子,一个个都叫骂着,根本没人表现出怕的样子。 多铎一直盯着墙上看,剥皮剔骨的过程并没有给他的心里带来什么波动,甚至没能激起他的愤怒,十七八年前,辽东饥荒,到处吃人的时候,比这更惨的事情他都见过。 但高杰居然杀了他的亲卫巴牙喇,城头上明军的士气明显大涨,而且对方还当着他的面,用从他这里骗来的银子犒赏守军,这就把多铎的脸丢到地上去踩了。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终于看到了怒意,博洛,图赖,准塔等人见状,都不敢说话,生怕激怒了对方,自讨苦吃。 “准备攻城吧!”过了好一会,多铎才开口说话。 其他几个将领听罢,一个个面面相觑,但还是没有人敢说话。 高杰如此挑衅大清,多铎又被骗了几千两黄金,几万两白银,派去招降的使者还被当众凌迟,局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不打一仗都是不可能的。 否则,就是此时躁动的军心,都无法安抚! 多铎看着一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担心什么,随即哈哈大笑道: “都把你们的心放到肚子里面去吧,本王没有上当。” 此言一出,原本眉头紧锁,心思各异的众将,全都抬头看向了多铎,不少人脸上都是惊讶的神情。 “高杰做这些,无非就是想要激怒本王,让本王围城,攻城,徒耗时间。”多铎一边说,一边摇头,一副早就看透了一切的样子,就和此前料定了高杰绝对不是诈降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恐怕还是凤阳那个明国皇帝想出来的法子,他很清楚自己打不过本王,便想着靠这样的法子拖延时间。 等五六月一过,江北也变得燥热,而咱们的粮草,士气都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恐怕就要出兵反击了。” “可现在不打一仗也不成,不然大军的士气,一定会受到影响。”准塔摇了摇头道。 “本王刚刚不是让你们下去准备了吗?”多铎冷笑了一声,然后又道:“既然明国皇帝要设计本王,那本王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博洛一时没有明白。 “徐州还是要攻的,但借着筹备围城的机会,你们把兵马重新散出去,此前本王已经派哨骑探明了南下路线上,那些没有迁徙的尼堪,所在的村寨分布了,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押到凤阳,到时候便不必担心攻城的人手不够了。” 多铎得意洋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 “高杰看着咱们筹备攻城,必然会派人南下,向明国皇帝汇报咱们上当了,明国皇帝也定然沾沾自喜,放松警惕。到时候咱们突然南下,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凤阳城他修得再坚固,本王用十万尼堪去填,就不信攻不破。十万不行,那就二十万,淮北没有尼堪抓了,本王就去扬州,去庐州抓,看那明国皇帝能守多久!” 博洛,准塔,图赖,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听了,都齐齐点头,他们对于清军的实力,依旧十分自信,他们现在要的只是明确一个方向,迅速结束这场大战而已。多铎在这时候,还是十分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就是绝对的军力。 江北的湿热气候和遍地坚城,才是他的敌人,后者还可以抓来尼堪,依靠红衣大炮强攻,但前者,就基本无解了。 所以,他必须要在三个月内结束南征,拖得越久,这场仗就会越难打。 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对于清军中这些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们来说,轻重缓急几乎不需要判断,完全就是直觉。 多尔衮也很清楚这一点,否则就不会灭顺之后,立刻催促多铎领军南下了。 很快,一众清军将领便得令散回了各自的营寨,准塔和孔有德分别率领本部兵马,留在徐州,虚张声势,牵制高杰驻守在徐州和凤阳北面的大军。 而博洛,图赖等人,则是被多铎分批派出,悄悄南下,开始抓捕徐州到淮北的广阔土地上,那些还没有迁移的百姓。 鲁南,豫东,徐州,凤阳北部,淮安府运河西面,甚至北面的部分州府,大大小小的村寨,不到半个月,就被清军劫掠了半数,数以万计的百姓倒在了清军的屠刀之下。 一些村寨凭借着坚固的堡垒,没有被攻破,但大部分都没有抵挡得住清军的猛烈攻势,甚至还有相当部分看到清军调来的红衣大炮之后,心存侥幸,选择了投降,结果便是悉数被掳。 很快,数万名坚守各村落,或者是躲藏起来的百姓被清军掳走,江北的大小官道上,到处都是成队被鞭抽脚踢,押往南面的百姓,以及体力不支,倒在路边的尸体。 这些被掳的百姓,自然也都成为了清军砍伐木料,运输辎重军需的苦力,甚至还成为了攻破其他村寨堡垒的炮灰。 不过,朱慈烺此前竭尽全力坚壁清野,已经转移了几十万百姓,尽管依旧有人自行躲藏起来,不愿意迁徙的,就是全抓了,也无法完全满足多铎的人力需求。 为此,多铎只能想办法攻陷那些有明军驻守的城池,里面不仅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还有许多粮草军需。 当然,最关键的是,多铎必须要确保后方粮道的安全,至少不能和之前那样,一路突进,但一城不拔。 这个时候,他已经领教到了朱慈烺在江北的充分准备,知道凤阳不是一两日就能攻下的了。 换言之,在幻想着复刻潼关,西安大战的胜利,迅速攻取江北,然后南渡,擒拿明帝的美梦破灭之后,多铎就必须得老老实实,按照常规战法,去好好打这一仗了。 于是乎,悄悄离开徐州的多铎亲自领兵,并下令原本已经改道西进的红衣大炮返回了亳州,他要打下这座河南入凤阳的门户,掳掠其中人口的同时,也壮一壮士气。 随着多铎在江北展开了一系列行动,亲自坐镇凤阳,身处战场一线的朱慈烺,很快便知道自己上当了,他也随即下令各城的守军审时度势,展开反击,消耗清军。 徐州,砀山,宿州等地的兵马纷纷出击,便是宿迁的守军,也来掺了一脚,高杰甚至还趁着清军主力南下的机会,数次夜袭城外的准塔和孔有德所部,但并没有得手。 双方战了几轮,高杰都没能讨到便宜,反而是损失了数十家丁骑兵,还有百余甲兵,最终不得不选择固守。 当然,准塔所部清军和孔有德所部藩兵实力都不算太强,他们也同样损失了百余人马,双方其实都没有讨到便宜。 而朱慈烺也派出兵马袭扰五河附近的尼堪所部,常登贵麾下的天骑营,天威中营,还有胡茂祯麾下的武勇营,还有郑鸿逵领着的水师,都出动了。 但尼堪根本不上当,一方面绝对不靠近河岸,另一方面还想引诱常登贵和胡茂祯出击,双方都十分谨慎,最终只是对垒了数次。 不过,这次出击的兵马,也确实得到了锻炼,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上和真鞑子兵对垒,双方的哨骑发生了数次交战。 但其它地方的驻军就没有这个实力了,面对多铎麾下大军的绝对实力碾压,一出城袭扰便被打退,甚至是全军覆没。 宿州的守军贸然出击,不仅全军覆没,驻守的主将被俘,城池也因此被攻破,城内的三万多百姓被清军掳掠成奴。 此消息一出,各地的军心都不免受到了影响,甚至原本运河西岸,还在固守的桃源县,也投降了,清军兵锋由此直抵淮安府。 而此时的淮安府,黄得功虽然已经极力防守,不断出兵反击,但桃源投降之后,西面压力猛增,他不得不抽调兵马布防。 如此一来,驻军不多,水师也无法协助掩护的淮安北面地方乡镇,很快就被徐州地区的清军烧杀掳掠了一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形势急转直下,多铎凭借着绝对的实力,在认清楚局势之后,硬是扳回来了一局,淮北的几大牵制点,被清军攻破了半数。 朱慈烺虽然采取了一系列反制措施,但因为无法大规模野战,还是收效甚微。 说到底,野战靠的还是绝对的实力,清军此时对于明军,在野外便是绝对的碾压,这确保了多铎大军能够在淮北畅通无阻,不断掳掠人丁。 而再次获得了战场主动权的多铎,行事也愈发张狂起来,他一面派出博洛领一支马甲牵制淮安的黄得功所部,一面又派出了耿仲明打头阵,准备让对方在凤阳城对面的江岸边扎下大营,等待主力大军进抵。 部署完这些之后,他才亲自领兵围攻亳州城。 经过十多日的搜罗,多铎已经成功在淮北各地掳到了五六万百姓,其中从河南新掳来的一万多人,被他下令押到了亳州城外。 亳州城虽然也加固了城防,拓宽了护城河,并在城墙上增加了马面,以提高防御能力,但毕竟没有徐州,凤阳等地的浩大工程,此时在数万清军,二十几门红衣大炮的围攻下,很快便摇摇欲坠了。 红衣大炮攻城的效率其实并不算高,但如果找到了城墙的薄弱之处,再以人海战术填沟过河,精锐甲兵突破,攻城的速度便会大大提升。 当然,这其中,守军的实力也是关键。 但此时,亳州城内,陈潜夫麾下的归德营和桑开第组织起来的乡兵就算是在京营的支援下,也很明显实力不够。 一阵轰隆隆的炮声过后,亳州城东面,浓烟滚滚,昨夜刚刚修缮加固起来的城墙,又出现了倒塌的预兆。 桑开第见状,当即下城,找到了正在城下整顿兵马,准备亲自领兵抵挡清军的陈潜夫,将对方拉到一边,小声道: “玄倩,这亳州城怕是守不了多少天了,咱们得尽快突围。” 陈潜夫听罢,一把甩开了桑开第的手,道: “要走你走,陛下要我守城,没让我突围,当初我在陛下面前发过誓,我陈潜夫与亳州城共存亡。” “玄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陛下当初让咱们见机行事,可没让咱们一定要死守。”桑开第听罢,立马就急了,当即又劝道,他还不想就这样死在亳州。 陈潜夫似乎没想到桑开第居然那么怕死,死死盯着对方好一会,才开口道:“当真要走?” 桑开第看着陈潜夫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怔,似乎是觉得有些羞愧,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解释道: “亳州绝对守不住了,宿州,桃源,还有好像村堡前些日子都投了,清军也没有屠城,百姓不会有事的。” “清军当然不屠城,那些百姓还得留着当填壕沟,多铎可不傻!”陈潜夫冷哼一声,然后又转身指着城内,似乎是压抑了许久,可又担心别人听到,乱了城内的军心,低声吼道: “亳州城里如今有五万百姓,三千兵丁,全都是我从归德带来的,把他们丢给鞑子,我做不到。” 桑开第一时无言,这些百姓,也有不少是他带着南下的,当时不少人还称他为青天大老爷,救命恩人。 而陈潜夫看着桑开第还是没松口,只能退而求其次:“你走吧,今晚就走,我会对外说你是去搬援兵了,不会折了你的名声。” “若是激怒了清军,到时城破,清军恐怕会屠城!”桑开第还想再劝。 “鞑子都打到南直隶了,我们不想着反击,还要担心激怒他们?”陈潜夫怒目圆睁,骂道: “桑巡按,你这几日是被吓糊涂了吗?难不成你一走了之,这些百姓就能活?” “我”桑开第被怼的哑口无言。 “轰隆隆~~~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不等两人继续争下去,清军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炮击。两人见状也立即停止了争吵,各自领兵登上城墙。 而出乎陈潜夫和桑开第的预料,亳州城东面城墙在半个时辰之后,居然在炮弹的连续轰击下,“咚”的一声倒塌了。 与此同时,随着城外的战鼓军号咚咚响起,大队大队清军踏着此前倒地的无数尸体,很快冲杀到了城墙倒塌的缺口处。 (本章完) 第84章 伏击耿仲明 第84章 伏击耿仲明 “宿州,桃源,亳州等州县均已被清军攻破,邳州,宿迁两地还在不断被徐州方向的小股清军袭扰,黄得功请求领兵出战,灭一灭那支清军的威风。” “清军用大炮轰开了亳州城城墙,陈潜夫和桑开第两人宁死不屈,战到力竭,最终都挺身殉国了。” “亳州城内的大部分守军亦是死战不退,激怒了清军,多铎破城之后,坑杀了投降的三百余兵丁,并掠走了城内的所有百姓,此时正在亳州各处搜罗木料,准备南下。” “据哨马打探到的情报,多铎已经在收拾兵马,应该会在十日内南下,其派出的前锋大军是耿仲明部,此前一直在宿州,灵璧等县乡间搜罗民夫,前两日清晨时,已经开拔南下。” 一封封军报被送到了朱慈烺的御案之上,随着多铎的全面反击,淮北的局势急转直下。 徐州,淮安这两个最重要的战略支点此时虽然还掌握在明军手中,扬州也尚未被清军围攻,但随着北面这些能有效牵制清军兵力的据点丧失,凤阳所要面临的军事压力,正急速增大。 而多铎在拔除朱慈烺部署的几大牵制点后,并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正组织大军,迅速做着准备,看样子很快就会再度南下。 这便是如今明清双方军力上的巨大差距了。 多铎一旦不求速胜,而是稳扎稳打,修枝剪叶一般,一点点清除定武朝廷在江北的一系列防御部署,朱慈烺根本无法阻止。 对于决定一国命运的战争来说,那些小胜小负,那些一时得失,那些里胡哨的智斗,激烈的人心交锋,在真刀真枪的对决中,根本不值一提。 换言之,对于满清大军这样强悍的敌人,不好好打一仗,在战场上决一决胜负,单单靠那些所谓的计谋,是无法糊弄过去的。 这便是朱慈烺所要面对且必须战胜的敌人,同时也是史可法,马士英等一众大臣畏惧如虎的敌人! 而在清军的绝对实力面前,江北各地不可避免的,再一次人心浮动,随着宿州,亳州被清军攻破,桃源和无数村堡相继投降,淮北的人心一时间更是直接跌到了谷底。 这其中,最要紧的还是军心的浮动,清军野战无敌,不可战胜的形象,随着多铎的反击,再一次得到了加强。 朱慈烺看到这些军报之后,当机立断,准备按照原计划出兵打击清军前锋,特别是已经开拔南下充当清军前锋的部队,并非八旗马甲,而是耿仲明部的东江兵。 他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来振奋大军日渐低沉的士气,更需要挫一挫多铎的威风。 而此时,这一连串的胜利再一次使得多铎志得意满起来,除了少数精锐家丁之外,明军战力疲弱,甚至不敢野战的形象,在他心中越烙越深。 多铎其实从来没把集结在凤阳城的明军当一回事,因此根本没派出成建制的八旗兵和耿仲明共同南下,只是让后者带了一千多刘忠所部的降兵精锐,加上本部兵马,总计不过三千七百余人。 在多铎的心中,耿仲明的这三千七百多兵马,若是在平原上正面野战,绝对没有任何一支明军可以与之抗衡。 不仅是他,甚至就是耿仲明,也完全没瞧上凤阳城的明军,所以才会如此放心大胆南下。 而这对于明军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朱慈烺当机立断,调集了此前被他派往五河,和尼堪所部对垒的天威中营第一第二千总部,天骑营,武勇营,还有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武耀营,武奋营的骑兵,近七千兵马出击。 而到了这个时候,清军马上要打到家门口了,定武朝堂上的百官们,也终于不敢再劝阻,朱慈烺此前表现出来的坚定意志,已经使得他们认清了自己无法左右朝局的事实。 于是乎,在派出哨骑继续侦察耿仲明所部的动向之后,朱慈烺也召集凤阳众将,开始筹划伏击之事。 “耿仲明麾下的兵马在三千左右,这支兵马原本是孙元化登州练兵所成的西法兵,尤其擅长火器,所以军中装备了不少火枪火炮,骑兵倒是不多。 此外,他还得到了刘忠的部分降兵,从哨骑侦探到的情报来看,有一千多人,其中马兵超过百人。 除此之外,为了押运装备的火炮辎重南下,耿仲明统领的这支清军前锋,还带着好几千民夫,行进速度并不快,从宿州出发,已经两日了还没到固镇。” 常登贵站在铺着一张崭新地图的桌前,手上拿着一根竹条,正在和参战的诸将介绍耿仲明大军的基本情况和初步作战计划。 “按他们如今的速度,明日傍晚前,应该能渡过浍河,然后就地扎营。咱们若是要伏击,浍河南面三十里左右的那片湖区附近最合适。 大军清晨从凤阳出发,就算是要避开耿仲明派出的哨骑,一日也已经足够,再留半日布置各部的设伏即可。 而且,耿仲明行事颇为谨慎,据说他的儿子耿继茂十分擅长探查军情,也只有提前一日进抵,才是最合适的。” “浍河周围的船只已经被咱们搜罗干净,打造新船耗时太久,耿仲明想要度过那片湖区,最优的选择就是在水域狭窄处搭设浮桥,那到时候他必定会转运大炮过河。” 陈福看着地图上浍河南面,那片湖泊的位置,顿了顿,然后又道: “咱们若是在湖区边缘设伏,便能阻止其转运大炮,这样能确保火力上不处于劣势。但问题在于北面地形平坦,耿仲明的哨骑也不好对付,在那里伏击太容易暴露了。 但若是等耿仲明所部全部过河再行动的话,这四五千兵马有枪有炮,又身经百战,恐怕就不是那么好打的了。” “陈总兵说得没错,鞑子的骑兵若是真的不惜马力跑起来,速度极快,两百里的路程恐怕一天一夜就能跑完,咱们必须要半日之内击败耿仲明,否则便极有可能进退失据。”辽镇出身的柏永馥赞同道。 “确实如此,当初在宣大的时候,鞑子的骑兵沿着山间平地都能行动自动,如今淮北都是成片成片的平地,骑兵跑起马来,必定更加如鱼得水。”宣大军出身的田雄也随即附和道。 多铎麾下的八旗马甲,始终是凤阳诸军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们没有谁敢在平野之上和对方决战,特别是这段时间江北不断传来噩耗之后。 朱慈烺此番敢出兵,其实也是因为耿仲明作为前锋,并没有和八旗马甲共同南下,徐州,淮安和亳州等地牵制了多铎的大队兵马。 他虽然不怕多铎,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硬碰硬,还打不过对方,既然是主动出击,那朱慈烺就必须想方设法提高胜率,如此才能激励军心士气。 否则,一顿操作之后,反而战败了,那对于大军的军心来说,将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甚至凤阳城的守卫,也可能因此出问题。 “此战必须在一天内结束,鞑子骑兵距离咱们还有些距离,无论从哪一面来,都需要过河跨江,速度并不会太快,可以暂时不必考虑他们的影响。 但耿仲明本身就不好对付,如何一击得手,重创这几千清军,甚至是全歼他们,才是此战的关键。” 朱慈烺听罢,环视一圈手下诸将,又缓缓开口道: “咱们能动用的兵马不多,骑兵也不占绝对优势,耿仲明所部原本就是西法兵,擅长火器,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炮运过河,否则他们倚炮坚守,那就糟了。” “陛下所言极是。” 陈福拱手抱拳赞同道。 “若是耿仲明凭借火器,倚仗火枪火炮和咱们对峙,想要坚守两三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到时候咱们若是攻不破,反而有可能在撤退的时候被咬上一大口。 但咱们若是直接在湖边伏击,耿仲明的哨骑极有可能察觉,到时候耿仲明心有余虑,不过河了,那咱们岂不是得无功而返?” “天骑营可以从后面突袭,迅速破坏清军的火炮。”常登贵听罢,突然开口道: “既然不能在湖边半渡而击,那咱们干脆等耿仲明大军悉数过河,特别是那些火炮运过南岸,堵在浮桥口之后,再行动。 这其中最关键的,其实并不是在哪里伏击清军,而是不能让其用炮,甚至火枪,也得让他们少用。” “说的没错,只要耿仲明全军安然过河,其必定放松警惕,到时候骑兵绕后,突然袭击,定能破坏其火炮,再掩护步军合围,必能杀这股清军一个措手不及。”朱慈烺听罢,也当即点头赞同道: “此法可以一试,只要能成功破坏耿仲明所部大军的火炮,必定也能同时搅乱其布防,届时朕以两倍兵力,击溃其便易如反掌了。” 确定大体方略之后,他随即带着这一众大将,开始安排战斗序列,特别是骑兵的分配,胡茂祯麾下的“武勇营”只有不到两百骑兵,加上天骑营和其他两部京营的骑兵,也只有不到两千,必须都用到刀刃上。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朱慈烺还调动了凤阳城的水师在淮河布防,陈福和柏永馥领着城内留守的大军接应。 同时,周世显继续往北面亳州,东面五河县派出锦衣卫,时刻保持对北面和东面清军动向的掌握,以防清军的大队骑兵突袭。 朱慈烺所进行的,到底是一场军事冒险,他必须足够谨慎,以确保意外发生的时候,大军能够全身而退。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朱慈烺便在林昌平领着的一众亲卫簇拥下,由浮桥渡过淮河,领着麾下的数千大军北上。 高弘图,史可法,马士英,吕大器,陈子龙,赵之龙等一众大臣勋贵没都能随驾,他们中有的人还是想从龙的,但朱慈烺并没有同意,带着这些人一起去打仗,绝对是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根本不敢主动提随驾之事,他们甚至还在心中庆幸朱慈烺没有要求大臣随驾。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是去打清军,不是去平乱,一点都不安全,更没有所谓的“稳操胜券”一说。 换言之,若不是此前朱慈烺已经把这些大臣们逼到了墙角,此番御驾亲征,他恐怕又得在朝堂上和这些庸臣议一番了。 高弘图,史可法,马士英,吕大器等人看着朱慈烺的背影消失在淮河北岸的黑暗中,一个个眼神复杂,甚至面面相觑,唉声叹气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随着大军出城,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原本一片灰白的东边天际,慢慢射出了金光。 . 浍河北面,固镇的残垣断壁边上,一队队士兵和民夫正在通过,周围稍高一些的平地上,早已经部署了警戒的哨骑,正监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仅如此,耿仲明还派出了儿子耿继茂,领着一百多骑兵前锋,先行一步渡过浍河,散到了南面的平野,甚至是淮河边上打探军情。 浍河距离南面的湖区只有三十多里,骑兵轻装简行,不到半日就能抵达,但从连接几个湖泊的河道上穿过,便需要重新搭建浮桥了。 而要确保火炮也能通过,所搭的浮桥就必须足够结实,没有半日的功夫,是绝对做不到的。 当然,简易的浮桥虽然不能满足大规模行军,特别是运输辎重火炮的要求,但每次数十上百骑兵的行动,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耿仲明在三顺王中,打仗不是最强的,但脑子绝对是最好的。他已经从朱慈烺在江北的部署和此前各城对清军的反击中,猜到了朱慈烺是个进取之心极强的人。 这样的皇帝,又十分年轻,在江北的部署被多铎破坏过半之后,一定咽不下这口气,而他这个大军前锋,就是最好的报复对象了。 其实,耿仲明在接到南下的命令时,便已经和多铎提过此事,但多铎那时候早就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只以为他是畏惧避战,随便敷衍了几句之后,便让他按命令南下了。 不过,耿仲明到底头铁,软磨硬泡之下,最终从多铎那里要到了一千多援兵,虽说不是八旗甲兵,但全都是刘忠的嫡系,也还算能战。 其实,他并不是担心朱慈烺领着凤阳城里驻守的明军伏击他,而是担心自己遇到了伏击,没有足够的兵马全歼来犯之敌。 多铎看不上南方明军,耿仲明也同样如此,即便是高杰,黄得功等人的家丁,战力也不过如此,其他的南方明军,实力必然还要更弱。 他到底是当过好几年明军的,很清楚内地明军的战斗力,当年在山东叛乱的时候,一直到辽镇入关之前,东江兵都所向披靡,打官兵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当然,他更清楚——明廷从上到下,从皇帝到大臣,就没有几个知兵的,但又全都以为领兵打仗不过如此,自己上绝对能行。 换言之,耿仲明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明帝来伏击他,而是对方被那些怯弱的臣子劝住了,不敢派兵出击。 他可还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立个大功呢! 毕竟,要是这次机会没把握住,今后再想立功,那可就要在强攻凤阳城上下功夫了。 这里面孰轻孰重,哪个容易,耿仲明怎么会不知道? 很快,在耿仲明望眼欲穿的等待中,耿继茂策马冲上河边的一处高埠,来到了耿仲明的身边,勒停了马之后,随即道: “爹,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凤阳城里的明军出动了,估计有近万人马,绝对就是冲咱们来的。” 耿仲明听罢,嘴角一咧,脸上随即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阴阳怪气道: “这明廷皇帝果然是年轻气盛啊,在淮北吃了亏,就急着要找回来。他恐怕还以为自己只是打不过鞑子,但一定能打得过咱们,哈哈哈哈!” “气盛好呀,若是个胆子小的,窝在凤阳城里面不敢出来,咱们才是要吃苦了呢!”耿继茂嘿嘿笑道: “只可惜,那明帝是断然不可能出城的,否则咱们要是击垮了这支北上的明军,此战便是结束了,今后爹您也一定能压过孔有德一头。” “净想这美事,要是明帝亲自来指挥,就是十万明军,本王也能一战灭了。”耿仲明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道: “明帝只是年轻气盛,有点胆识,但能斗得过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那些家伙自己都不敢上战场,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个娃娃上?” 耿继茂听罢,也点了点头道:“这些文官整日里想的就是争权夺利,确实不可能让武人接近明帝,否则他们还怎么掌权,继续贪军饷?” “别说这些没用的,明军骑兵有多少,那些步军没什么战力,可骑兵几乎都是家丁,还是能打的,咱们若是想胜,必须一开始就把那些骑兵冲散。”耿仲明眯了眯眼,正色道。 “凤阳派出的这支明军,骑兵可能有一两千,应该是凤阳城内的精锐尽出了。”耿继茂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反而是十分兴奋: “爹,我昨天已经探过了,湖对面大概二十里处,有一大片的荒村,明军近万人马,若是要伏击咱们,那里绝对是最合适隐藏的。 那块荒村距离湖边足够远,他们若是夜里潜伏起来,再派些哨骑阻挠,那么大一块地,咱们派出去的哨骑也鞭长莫及,很难探得清楚二十里外的情况。” 耿仲明听罢,当即思考了起来,他对于耿继茂侦探军情的能力十分信任,这是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检验的,别说是他部下的其他老兵了,便是清军那些顶尖的巴牙喇,恐怕都没多少比得过。 若非有这个本事,耿继茂又怎么能避开常登贵派出的哨骑,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凤阳城外,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军中。 耿继茂对自己打探军情的本事同样十分自信,他看着耿仲明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又继续得意洋洋道: “爹,咱们这一次,绝对能立大功,若是能活抓招降几个明将,到时候围城的时候,里应外合,这南下的首功,便是咱们的了。” 耿仲明听罢,点了点头,他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大体的方略,随即又问道: “明帝既然不自量力,想要伏击咱们,那咱们就也学着多铎,再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明军什么时候能到南面的荒村?” “今天晚上之前应该就能到,看那时间,明军应该是算准了的,估计是怕时间一长,咱们的哨骑发现异常,所以掐准了点,今天一早就出发了。” 耿继茂数着手指头,他从明军天不亮就出发,按急行军算,才敢说对方晚上能到。淮北到处都是平野,若明军一天走不了八十里路,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咱们若是要运火炮辎重的话,今晚也刚刚好到湖边,晚上搭不了坚桥,明军若是躲在荒村后,应该是计划着等咱们明天一早渡河的时候,就突然杀出。 这么一来,虽然只间隔了二十多里,但一夜之间,时间太短,咱们的哨骑夜间的行动能力也大大减弱,很难侦探到他们的行动。” “哈哈哈。那里倒也是个好地方,有那些断垣残壁阻挡,明军跑不快,咱们能多杀些。” 耿仲明听罢,哈哈笑了两声,然后道:“明军必定也派出了哨骑,咱们要布置点障眼法,让他们以为咱们要等明天早上才过河。” 耿继茂听罢,凑过头去说道:“咱们现在把大炮和辎重全都带上,行军慢一些就不会引起明军哨骑的怀疑了。” 耿仲明一听,笑了笑,点头道: “就这么办,本王现在就让他们放慢速度,在傍晚前到南面的湖边。 到时候你亲自带人,趁着天黑之前,搭个简单的浮桥,先把哨骑送过去。明天一早,本王再带其他人轻装渡河,打那些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本章完) 第85章 耿军的突袭 第85章 耿军的突袭 夜幕下,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闷响不断传出,几个明军哨骑在平野上绕了一圈,策马从西面的平野,回到了这两个隐藏着数千大军的荒村中,向常登贵汇报北面清军的情况。 常登贵此时正站在一堵倒塌了半边的土房墙壁之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漆黑的北面,他的周围全都是卸甲之后,席地而坐,正在休息的士兵,背面的村边,还有许多战马正在打着响鼻。 北上的这数千明军精锐如今以千总部为单位,分成了八部,天武左营,天威中营,武勇营六部,天骑营一部,京营集结起来的三支骑兵则是另外一部。 此时,这些兵马全都按照编制,窝在了荒村的断垣残壁之中,除了偶尔挪动身体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各部的旗帜虽然都没有竖起,战鼓军号也没有发出声音,但士兵的进退却是秩序井然,体现出了长期训练养成的优良纪律。 朱慈烺此前要求殿前军各部每半月都要组织一次夜间演练,并在饮食上加入了猪肝胡萝卜,治疗士兵的夜盲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是补给水平稍差的京营,也达到了每月在夜间演练一次的要求。 不过,虽然有了夜间演练的经验,但在缺乏实战经验的情况下,就想要指挥他们,对耿仲明部发动夜间突袭,也是不可能的。 常登贵看到哨骑回来之后,立即纵身一跃,跳下了土墙,听完他们的汇报,随即又吩咐了几句,这两个前来汇报的军官得令,当即又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不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常登贵便立刻带着亲卫赶往了朱慈烺如今所在的荒村小院,这里同样没有生火,全靠天上洒下的月光照明。 小院的木栅栏外,站满了林昌平统领的禁军将士,院子里面,胡茂祯,林昌峰等统军将领都围在了朱慈烺的身边,正在商议着接下来的作战方略。 “陛下,往北面侦探的哨骑刚刚回来了,耿仲明部清军天黑前只搭了一座供哨骑过河的简单浮桥,除了派几十名哨骑过河警戒和侦探军情外,大军直接在北面宿营了,看起来应该是辎重和火炮没运过来,不敢让兵马先过河。” 常登贵朝着朱慈烺行礼之后,当即拱手抱拳道: “过河的那几十名哨骑大部分在湖区南面十里左右警戒,攻击性很强,单单是刚刚的交战,咱们便损失了四个骑兵。 但他们似乎没有进一步往南侦探的意思,咱们大军所在的荒村附近,并没有发现任何清军哨骑的踪迹。”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如今局势基本上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这让他感到十分安心,但又隐隐觉得有些空虚,似乎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毕竟,第一次领着那么大一支兵马出战,对付的还是诡计多端的耿仲明,朱慈烺镇静自若的外表下,其实是忐忑不安的内心。 “清军此前在淮北打了那么多胜仗,这些哨骑自然嚣张,若是唯唯诺诺,那才有鬼呢!” 朱慈烺顿了顿,然后又指示道:“再多派些哨骑,不露痕迹地牵制住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往南,等明日耿仲明部一过河,咱们就立刻开始行动。” “是,陛下!”常登贵当即领命。 “耿仲明部清军的兵力大概是多少,现在有更确切的估计了吗?”朱慈烺随即又问道。 “应该在四千人左右,耿仲明本部近三千,刘忠旧部一千余,基本上都披甲了,马兵应该不超过一千,但一定多于六百,另外还有五千多民夫跟在后面,路上倒下了好几十个,应该是累死的。”常登贵又道。 此时,随着双方的距离拉近,常登贵派出的哨骑已经进一步摸清楚了耿仲明所部清军的兵力,比此前哨骑汇报的还要少了接近千人。 “狗日的多铎,看来是真的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胡茂祯听罢,骂了一句,随即又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以咱们现在的兵力,只要耿仲明部过河,绝对能将其一举歼灭,臣愿打头阵,取这厮的脑袋。” “这耿仲明也是狗仗人势,鞑子能打可不是他们能打,这点兵马就敢脱离大军南下,必须得给他个教训。”林昌峰也出言支持道。 “耿仲明打了那么多年仗,手下的东江老兵战力不弱,而且淮北到处都是平地,想要取他的脑袋,可不简单啊!” 朱慈烺看着魁梧健壮的胡茂祯,笑了笑,然后又道: “但他既然敢来,朕就绝对不能放过他,胡茂祯,你到时候负责包抄后路,派给你的兵马如何作战,由你自行决定,朕要看到这厮的脑袋。” “臣定不辱命!”胡茂祯当即拱手道,眼神十分坚定。 他上次和常登贵领兵去五河挑衅尼堪,需要引诱对方出击,但并没有成功,一直心心念念的立功机会就这样错过了,这一次对上耿仲明,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至于林昌峰,他统率的步军机动性不强,包抄截杀之类的行动和他注定是无缘的,但领兵正面击溃耿仲明部,便是他的任务了。 而常登贵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作为全能型的副手人才,他就像是一块砖,在什么位置,往往看的是朱慈烺这么安排。 很快,听完常登贵的汇报,朱慈烺又根据当前的军情,下达了战前的最后指令。 常登贵在天亮之前,领着天骑营分批出发,在东翼行动,胡茂祯则是领着京营的骑兵在西翼行动,他们将会按计划,在耿仲明所部全部过河之后,从两翼夹击,用骑兵破坏后者的辎重和火炮。 其中,胡茂祯在夹击耿仲明部清军,完成第一阶段作战任务之后,便要视情况抽出兵马,防止耿仲明见势不妙,领兵出逃。 而天威营,天武左营,还要武勇营的步军,则是在南面围堵耿仲明部,扎紧口袋,配合两翼的骑兵吃掉这股清军前锋。 朱慈烺的作战计划并不复杂,甚至有点太过普通了,只是战争史上发生了无数次,最常见又最典型的诱敌深入,三面伏击之法。 但战场之上,决定胜负的,几乎从来都不是里胡哨的谋略,而是士兵,一个个真正能够执行作战指令的士兵。 朱慈烺这一次能不能打赢,实质上看的也是他麾下的士兵能不能战,否则就是成功伏击了耿仲明麾下的兵马,也没用。 这场简单的军议结束之后,常登贵随即又回到了军中,提前朝北面加派了哨骑,以监视清军的一举一动,马振丰接到命令,迅速带着麾下的一个小队骑兵策马而出。 他们在淮北和浍河之间的平野上已经待了十几天,就算是半夜,只有月光,也熟门熟路。不过,仅仅借着月光照明,他们行进的速度还是受到了影响。 在夜色的掩护下,马振丰等人的衣甲头盔,甚至是枪头上,又都套上了军装,或者是蒙上了布,马蹄上也包了布,若是不靠近,听到马蹄踏地的闷响,根本发现不了他们行踪。 路上,马振丰和己方的伏路军一般都是用鸟兽声联络,以免被自己人伤到。他稍稍留意了一下,这一路上单单是尸体就看到了两具,这说明清军也是想要往南进一步侦探的。 他们了足足两个时辰,才从西面绕到了清军哨骑密集埋伏的地方,随即开始了监视后者的行动。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虽然清军的大体军情朱慈烺已经掌握,但战前依旧需要足够的警惕,马振丰因为此前在河南的表现十分出色,所以才被委派了深入侦察的任务。 且说,耿继茂领着百余名哨骑过河之后,虽然围绕着临时搭建的浮桥渡口,将兵马四散警戒,但最远也只是到了十里左右。 而这百余名清军真正能确保控制的地方,其实只有围绕渡口,方圆三四里的地方,其他地方只是安排了伏路军。 要知道,从这些湖泊密集分布的地方到朱慈烺大军埋伏的荒村,四周还有五六个村子,也全都荒废了,这些废墟严重遮挡视线,里面就隐藏着不少双方的哨骑。 而且,这里距离凤阳已经很近,急行军的话,不过半天的路程,朱慈烺此前便已经安排了近百名哨骑,以确保清军轻骑突袭,他能及时发现。 现在,哨骑虽然有所加强,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军还无法察觉到异样,而朱慈烺明天一早,等清军悉数渡河后,便会立刻发起进攻。马振丰并不知道耿仲明,耿继茂父子俩此时正在筹备突袭,他如今正带着十一个手下,分散窝在了一处由七八间破败茅屋组成的废墟中,观察着东北方向。 夜风呼呼的吹着,乌云不时遮住月光,四周时明时暗,他的面前一百多步的地方,是一个小湖,边上还有一条小河,只有不到五六尺宽,月光照下来的时候,还能看到湖面上的波光。 这里距离清军的营地只有不到六里的距离,距离清军伏路军密集部署的地方,也不过一二里,所以常常能看到来往的清军哨骑。 马振丰看了一阵,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心里估计应该是耿仲明没想到明军中有人敢主动出击,深入探查军情,根本没做相应的部署。 毕竟,双方虽然都派出了哨骑,但这么宽阔的地,又是夜间,这两三百人马散开了,也不一定能打探到什么,更何况大部分哨骑实际上都安排成了伏路军。 “旗总,咱们要不要再往前一点?”一个队员扭过头看向了马振丰,小声问道。 “再等等,绝对不能打草惊蛇。”马振丰摇了摇头,道: “前面清军布置的伏路军太多了,咱们一靠近就会被发现,这支清军虽然不是真鞑子,但实力也不弱。” 那个队员也观察到了一些端倪,闻言不再说话,又继续朝着远处清军大营所在的方向看去了。 马振丰心中其实也在犹豫,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估摸着现在的时间,心中盘算着该什么时候往前,以及一会若是抵近侦察被发现之后,该如何脱身。 他作为军中的夜不收,第一要务是把冒死侦探到的军情带回去,交给军中主将,否则所有的行动都将毫无意义。 很快,马振丰就做出了决定,然后又仰头看了看月亮,再一次确定现在的时间,然后便和带来的十一人吩咐了具体的行动。 等到还有一个时辰天亮的时候,马振丰终于带着手下的另外七个哨骑,一人牵着一匹马开始行动,留下了四人接应和看马。 清军布防如此严密,他们自然没有骑马,而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徒步朝着清军搭起浮桥的位置摸了过去,这里的伏路军实在太多,他们若是骑马,很快就会暴露。 马振丰凭借着对附近地形的熟悉,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伏路军最可能埋伏的地方,并干掉了必经之路上出现的两个清军伏路兵,自己也伤了一个手下,才终于摸到距离清军渡口三里左右的一处废墟中。 耿继茂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凤阳城外,殿前军中同样也有这样出色的夜不收。 而在这里,他已经不需要再前进,再往前虽然还有零零散散的废墟可以藏身,但那里埋伏着多少清军,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月光下,他已经观察到了那些连接了巨大湖泊的河道中,此时正在紧锣密鼓架起来的几座浮桥,其中两座已经开始有清军通过,然后正在湖边集结。 “坏了,咱们中计了!”马振丰当即反应了过来。 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足半个时辰,清军这个时候偷偷渡河,很明显是另有企图。 “旗总,清军难道早就发现了咱们在南面埋伏着大军?”马振丰手下的一个哨骑见状,皱眉问道。 “小六,你立刻带他们两个回去,把清军偷偷集结的消息送到常总兵那里。”马振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手下的几人下命令。 “旗总,那你?”那个名叫小六的哨骑闻言,扭头看向了马振丰问道。 “我再观察一阵,耿仲明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你们先走,立刻执行命令!” “是!” 等那个名叫小六的哨骑带着另外两个队员牵着马,悄悄离开之后,马振丰随即又观察起了湖边正在集结的清军。 这个时候,一队队清军正在从刚刚搭起来的几座浮桥通过,湖边已经集结了数百人。不过,由于浮桥搭得并不稳,清军通过的速度并不算快,那些骑兵基本上都是牵着马通过的。 而就在马振丰准备继续观察的时候,往回撤的小六一行三人刚走没多久,就被耿继茂布置的伏路兵发现了,双方随即展开了交锋,响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小六一行三人暴露之后,立刻骑上马狂奔突围,但清军反应很快,他们根本无法迅速逃离,三人只抵抗了一阵,就都身中数箭,摔落马下,然后被周围迅速扑上来的清军伏路兵杀死在了平野之上。 马振丰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等到身后跑过十几个策马追击的清军哨骑之后,也立刻带着手下策马冲了出去,混进了那些清军之中。 此时天色还未亮,虽然有月光照拂,但平野上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如今更是乱成了一团,这是他们唯一突围的机会了。 要知道,他们虽然有马,但只要被发现,周围的清军一拥而上,层层堵截,几人便是死路一条。 马振丰又一次把手下的哨骑分成了两拨,下令另外两人朝着不同方向突围行动,以增大将情报成功护送出去的概率。 现在清军正在集结,看样子马上就要出动了,他必须立刻把这个军情送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好在,周围的清军伏路兵为了剿杀突然出现的明军,已经悉数暴露位置,马振丰迅速领着手下的哨骑趁乱混入了清军追击的队伍之中。 如此只要奔出两三里,得到前方战友的接应和支援,他就基本安全了。 而此时,耿仲明和耿继茂父子俩对于明军哨骑摸到边上的消息并不惊讶,这在两军交战过程中,是常有的事。 现在,他们麾下的大军已经快要集结完毕,距离出兵突袭南面的明军,只有一步之遥。 两人虽然想着突袭明军,但并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摸到明军跟前,然后猛然一击。数千大军的行动,特别是还有骑兵突袭,马蹄踩踏地面的震动声,距离好几里的时候,明军就会有所察觉。 但大军披甲,集结,列阵,军官的指挥,以及针对敌军进攻的防御部署,都需要时间,耿仲明的突袭,便是让明军没有这个准备时间。 “爹,明军的哨骑发现咱们的行动了,杀了三个,但恐怕有漏网之鱼,能摸到咱们这里来,本事一定不小,不可能就这几个人。” 耿继茂听完刚刚从前方回来的手下汇报后,当即来到了耿仲明的身前。 耿仲明也没想到会突发这样的状况,但他现在已经基本做好了突袭的准备,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当即道: “你先带骑兵从两翼突袭过去,扰乱明军的部署,哨骑跑不了多快,这到嘴的鸭子,本王不信还能飞了!” “就明军那个速度,绝对跑不了。”耿继茂信誓旦旦道。“爹你放心,我一定兜住他们,这回至少让他们折一半兵马,咱吓破凤阳城里那些狗官的胆。”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86章 大挫耿军 第86章 大挫耿军 马振丰凭借着丰富的战场经验,突出重围之后,领着手下几个哨骑,一路狂奔,迅速回到了南面大军所在的荒村,向常登贵汇报了侦探到的军情。 常登贵听罢,心中惊骇万分,随即传令原本准备从东面绕道袭击耿军的骑兵出战戒备,严防耿仲明大军的突袭,然后又立马派人将军情传到了军中各部,自己则亲自来到朱慈烺面前汇报。 朱慈烺和一众将领听罢,原本还有些怀疑的。 毕竟,这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明明是他想要伏击耿仲明,怎么天还没亮,就变成了耿仲明要突袭他了? 但很快就有前方的哨骑匆匆回报,耿仲明麾下的骑兵已经出动,正从两翼突入,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到这个时候,朱慈烺自然也已经明白了耿仲明此前的种种行为,是将计就计,目的就是迷惑自己,然后发动突袭。 “常登贵,胡茂祯,你们先领着两翼的骑兵出战,务必截住耿仲明的突袭,为步军集结争取时间。”朱慈烺立即针对敌情作出了部署。 “喏!”两人领命,随即带着麾下的军官出战。 而后,朱慈烺又召集了林昌峰等各营营官,千总为首的步军军官,亲自部署天威中营,天武左营,武勇营下属的六个千总部集结列阵。 如今,朱慈烺早先制定的作战计划已经被完全打乱,好在骑兵提前集结了,倚仗着兵力优势,他还能将清军的突袭挡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随着明军骑兵的迅速出击,耿仲明的突袭计划也没能成功,他麾下的骑兵不多,对明军并不占优势,耿继茂的突击很快就被常登贵和胡茂祯带兵挡住了。 于是乎,就如同以往无数次在战场上发生过的那样,朱慈烺和耿仲明两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都因为对手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被打乱了。 不过,这对于局势瞬息万变,牵一发便能动全身的战场来说,似乎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双方都迅速根据战场上发生的意外状况,做出了新的部署,以使得己方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耿继茂虽然突袭不利,但成功牵制住了常登贵和胡茂祯所领的部分骑兵,而耿仲明也带着步军迅速朝着明军主力所在的荒村杀来。 朱慈烺此时迅速集结起了大军,无论是殿前军,还是京营,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训练,反应速度都已经极快,半个时辰不到,便在荒村北面的平野上,列好了军阵。 而军阵两翼,还各有两个局的骑兵在掩护,他们正在和两三百步之外,提前赶到的两百多名耿军骑兵对峙。 这些耿仲明麾下的骑兵一开始的时候十分嚣张,不断出击挑衅,区区两百人马,就好像将殿前军和京营总计六个千总部,四千多步军包围了一般。 不过,随着双方在阵前爆发多次前哨战,耿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们根本无法轻易击败明军的哨骑,双方互有伤亡,不时有黑点惨呼着从马上摔下,但两边谁也无法将对方击败,赶出战场。 两军在丢下十几具尸体之后,便同时后撤,转而维持各自的阵线了。 朱慈烺此时已经穿好甲胄,他站在军阵后一个用五辆板车临时搭建而成的望台上,身前是四个举着盾的亲兵,林昌平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身上披着两重甲,此时就如同铁塔一般高大,刚刚走上临时望台的时候,每踏一步,下方的板车都咿呀作响,朱慈烺甚至有些担心上面的木板会被他踩塌。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空气中飘散的薄雾逐渐消散,朱慈烺从北面耿军哨骑那里收回目光,开始缓缓打量起了己方的军阵。 他的面前,从左到右,四个千总部以局为单位,依次展开,十六个局,共六百多名身穿红色鸳鸯战袍的火枪兵排成了三行,组成的正面颇为宽大。 这些火枪兵根据编制和所用的武器,被分成了三部分。 中间是三排四百多名手持各式鸟铳的火枪兵,殿前军和京营的差距主要在装备,军队编制相差不大,此时两股人马组合协同作战,并没有任何难度。 而左右两翼分别是一个百人左右的斑鸠脚铳小方阵,他们将对来犯之敌展开斜射,特别是压制敌军在两翼的行动。斑鸠脚铳威力巨大,在距离九十步左右,就具有强大的打击力。 火枪兵的前方是持盾执刀的战兵,由于时间紧迫,明军阵前除了这些举盾的战兵之外,几乎没有筑起防御工事。 而火枪兵的后方,则是挺身林立的长枪兵,他们以横队排列,在近战的时候,将会和刀盾手一起,冲出方阵和敌军搏杀。 在军阵两翼的,便是留守的四个局骑兵,其中两个局正在和耿军的前锋哨骑周旋,另外两个局一直护卫在方阵边,以防耿军的突袭。 军阵的后方,还有两个千总部,这是朱慈烺留下的预备部队,他知道耿仲明只有四千兵马,其中步军不过三千,四个千总部已经足够对付他们。 此时,殿前军和京营便已经完成了集结和列阵的一系列动作,组成了一个密集厚实,防御能力极强的阵型。 朱慈烺看着阵前的一切,面色十分平静,他作为大军实质上的统帅,在这个和清军决战的关键时候,自然要亲临战场,坐镇指挥的。 要知道,明军多次惨败在了清军手下,许多人对于和清军的决战,心里都没有底。他们这次面对的虽然不是八旗兵,但对方的战斗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张煌言带着一众教导官此时已经加入了督战的队伍,他们一边观察士兵们的情绪,一边鼓舞士气。 而这个时候,朱慈烺凭借着在军中的威望和号召力,御驾亲征的作用,就充分体现出来了。 陛下都丝毫不惧,咱当兵吃皇粮的能怕吗? 朱慈烺看着军中的士气随着一句句振奋人心的口号明显好转,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快,地面的震动开始变得明显,甚至作为临时望台的那几辆板车,也跟着震动了起来。 朱慈烺感受到脚下越来越明显的震颤之后,随即推开挡在面前的几块盾牌,往前踏上一步,冷冷地看着地平线上,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清军。 “终于来了!”朱慈烺好像松了口气一般,然后又立即朝着边上的军官沉声道: “传朕的军令,开始应旗!” “喏”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平野之中,明军军阵中,站在队列外侧的一众军官皆是面色凝重。 望台边上,天威中营的红色旗帜率先竖起,望中营第一千总部点去,远处的天威中营第一千总部千总和亲兵当即站起,竖起红旗响应,然后便是天威中营第二千总部,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武勇营第一千总部 六个千总部应旗结束之后,六个千总随即开始向麾下的十二个把总应旗,然后便是下一级的三十六个百总,再下一级的一百零八个旗队长,也纷纷取下了背旗,挥舞响应。 霎时间,一百零八面颜色各异的三角背旗同时在排列整齐的军阵中迎风飞扬,在红黑黄蓝四色军服甲胄的映衬下,如同盛开的海,场面蔚为壮观。 随着六个千总应旗结束,一声低沉的长号响起,四千多名甲兵“轰”的一声,同时站立起来,甲胄摩擦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虎——” 全军四千多名将士同时齐声高呼,声音震天而起,军阵两翼的战马甚至都被吓了一跳,一边扬蹄跳跃,一边暴躁地嘶鸣起来,两百多步外的清军哨骑,更是惊恐不已。 如此阵势的明军,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与此同时,地面的震颤声越来越大,远处密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正由远而近,随着那道缓缓涌来的黑色浪潮一起传来。 朱慈烺部署在阵前的骑兵防线,此时正一面防止耿军哨骑抵近侦察,一面侦探耿军的兵力部署,一直到这道黑色浪潮停在了距离明军方阵大约两百步的地方,整理队伍,他们才开始往回收缩。 这个时候,明军军的部署已经完成,他们再和耿军哨骑缠斗下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骑兵在殿前军和京营中都同样十分珍贵,朱慈烺可不舍得让其白白消耗在前哨战之中。 在战兵的掩护之下,出击的两个局,近两百名骑兵很快从各个方向撤回到了军阵两翼,重新集结成队。 当然,原本留守两翼的那两个局,随即派出了数十哨骑,在军阵周围巡查,阻击耿军的零散侦察,同时确保军阵中的战兵不受袭扰。 不过,那剩下的百余耿军哨骑并没有继续袭扰明军军阵,只是在周围不断游荡,远远地打量着已经检查完装备,整齐森严的明军方阵。 耿仲明此时同样冷冷打量着面前整齐严密,几乎铺满了平野的明军军阵,眉头紧皱,耳中还不断传来战鼓军号声,既有己方军阵的,也有来自南面明军的,这让他心情有些烦躁。 他在得知己方哨骑损失不小,而且无法突破明军的哨骑防线,抵近侦察之后,心中便顿感不妙了,刚刚又听到那一声震天而起的“虎”声,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耿仲明实在没想到这支明军的骑兵会如此强悍,不仅在两翼死死缠住了耿继茂带着的近千名骑兵,还把他派出两百多哨骑给挡住了。 要知道,此前在淮北,便是高杰和黄得功麾下的精锐家丁,也不过如此罢了,宿州,亳州,睢宁等地的守军,马兵都不堪一击。 他原本还想让耿继茂领着骑兵突袭明军,特别是扫清明军外围戒备的骑兵之后,配合正面的步军,包抄合围,一举歼灭这支北上明军的。 但如今,由于耿继茂率领的骑兵主力被明军缠住,耿仲明也只能领着身边剩余的家丁和步军压了上来。 而此时,明军的军阵之严密,气势之强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无论是此时竖立的那片长枪森林,还是阵前的盾牌,枪头盔甲反射的光亮,都给人一种难以抵挡的肃杀压迫之感。他面对明军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支明军恐怕不好对付啊!” 耿仲明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庆幸自己硬着头皮从多铎那里,把刘忠麾下的降兵拉来了。 “单从行军列阵来看,这支明军恐怕已经算是强军,确实不好对付。”耿仲明的亲兵头子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气道。 “王爷,咱们若是直接强攻,恐怕讨不到好处。” 耿仲明点了点头,对面兵马比他更多,军阵又如此严整,虽然阵前没看到火炮,但火枪却是不少,如果是训练有素的话,那就真的难打了。 当然,如果不是训练有素,那这些火枪兵便是摆摆样子而已,远远放完一轮枪之后,估计就阵脚大乱了。 耿仲明麾下的火枪兵实力很强,就算是两军对射,他其实也不怕,甚至还有十成的把握自己能胜。 毕竟,明廷的火枪兵是什么德性,他们手中的火器是什么质量,耿仲明一清二楚。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对方近战强悍,自己的兵马损失太大。 这些可都是他的家底,若是一战打完了,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是没用的。如果手下没有兵马,他在清廷那里,就是个说话一点分量都没有的汉人。 家丁头子看耿仲明的样子,知道对方心里犹豫,他倒不觉得对面有多能打,但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随即开口说了几句怂恿的话。 “不过,王爷,明军将主力悉数布于阵前,各部之间,固然可以相互掩护,有利于防守,但并不灵活,一旦久战,必定难以持久,到时候一处崩溃,定会处处崩溃。 明军摆出那么个阵型,恐怕也是心里忌惮王爷的强兵。咱们只要佯攻一番,乱其阵脚,等世子收拢骑兵回来,再强冲两翼,必能找到其破绽。” 耿仲明听罢,眉头微微挑动,他心里也差不多是那么想的,明军不可能不忌惮他,只要抓住机会,他应该很轻易就能击溃对方。 一念至此,耿仲明再次抬起头看向了对面,恍惚间,居然看到了对面明军的中军位置,一面龙旗缓缓升起。 不仅如此,随着那面龙旗升起,对面的明军军阵中,随即响起了一阵山呼海喊——“万胜,万胜!!!” 刹那间,耿仲明的眼睛都亮了,一边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一边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万万没想到,明帝居然会在阵中,心中一时惊讶万分,更激动不已! 不仅是他,便是他手下的家丁头子,也惊得目瞪口呆,周围的清军更是一阵躁动,无论是耿继茂麾下的东江老兵,还是刘忠所部,似乎全都按耐不住了。 这可是明帝,若是能在此战中擒获,南边的定武朝廷,便会立即土崩瓦解。如此泼天大功,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哈哈哈,明帝在此,那些碍手碍脚的文官,必定也在此,这场仗本王赢定了!” 耿仲明激动得大笑起来,有明帝和那些文官在军阵中碍手碍脚,胡乱指挥,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在他的意识里面,明帝是不可能挣脱得了文官控制的。 随即,耿仲明又对着手下将领大声下令道: “传本王军令,骑兵两翼袭扰,火枪兵检查装备,步军准备出战,活抓明帝!” “呜,呜,呜~~~”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战鼓军号声飞越耿军阵线,地面当即微微震动起来,黑色潮水般的耿军骑兵从两翼滚滚而来,上千只马蹄踩踏地面,发出了震耳的响声。 耿仲明表现得十分谨慎,两翼都只派出了一支不到两百名骑兵骚扰。 这些骑兵也不冲阵,而是在距离明军六十步左右的地方,三五成群,不断策马奔驰,还有些胆大凶悍的,进入到了三十步之内,不断往明军方阵中抛射箭矢,挑衅试探。 明军方阵的弓箭手也毫不示弱,随着军号声响起,果断开始反击。战场两翼一时箭矢横飞,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又一道抛物线,带着破甲锥的箭头碰撞盔甲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在数以千计的箭矢对射中,那些抵近到三十步左右的耿军骑兵开始有人中箭倒下,同时不断有战马被流矢击中,摔倒在地,痛苦地嘶鸣挣扎。 不过,耿军骑兵身披重甲,在六十多步的距离外,即便是步弓的破甲箭,对其伤害也不大,但骑弓威力更小,同样无法打击明军方阵。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果断派出两翼的小队骑兵,将抵近的耿军游骑迅速击退,极大振奋了士气。 耿仲明派出骑兵骚扰,本就只是想试探一下明军的实力而已,并未打算强攻,见此情形,也当即鸣金,将派出的两翼骑兵撤回。 耿军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在撤退的过程中,原本三五成群,看起来乱糟糟一片的各队骑兵相互策应,彼此掩护,甚至在军官的组织下,还能发动小规模的反击,击退了明军骑兵的追击。 耿仲明用力地咬了咬牙,面色冷酷地看着对面明军方阵前,倒在地上,正扑腾着四肢,垂死挣扎的几匹战马。 这轮袭扰并不成功,明军的骑兵表现不俗,看样子那就是明帝敢于亲征的底气了。 不过,若是他猜得不错,对面那几千明军里面,也就只有这几百家丁骑兵是能战的了,耿继茂现在已经把明帝派到两翼的大部分骑兵兜住了。 换言之,明帝身边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剩下的那些步军,恐怕一触即溃。 很快,耿军中军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随军出征的刘忠旧部一千余兵将踏步上前,阵线之上,伴随着甲叶碰撞摩擦的叮当声,密密麻麻的头盔在不停耸动,三角令旗迎风飞扬。 耿仲明派出了家丁头子,领着数百骑兵和步甲压在了后面,准备等这些炮灰消耗完明军火力,就立刻发动强攻。 与此同时,刚刚折返的两翼掩护骑兵,如今也早已出发,马蹄声轰轰作响。 正在缓缓推进的刘忠旧部中,百余个火枪兵操着手中型号不一的火铳率先冲向了明军军阵,他们在六十多步的时候,便慌慌忙忙开始了射击,然后又匆匆折返,毫无战心。 这些刚刚投降过来的顺军火器装备率并不高,而且手中的火器大多是原本陕西和中原边军的破烂货,威力也不大,只能用作袭扰。 对于耿军的袭扰,明军大阵却是巍然不动,没有一点反应,使得去而复返,慌慌张张的这些清军火枪兵,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可笑之极。 很快,清军阵线就推进到了一百步左右,阵前的盾牌排列已经有些混乱,盾牌之后的千余士兵被身后的督战的耿军甲兵不断逼着向前。 战场之上,只要军号声不响,他们就得继续前进,一旦停下就会立即被督战兵就地格杀。 在前排的那些清军士兵进入七十步之后,耿仲明部署在两翼的骑兵已经再次和明军骑兵缠斗在了一起,而前排的这些清军士兵,也终于等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军号声。 “呜,呜,呜~~~” 前排的千余清军在距离明军方阵五十多步的位置停下,此时刚刚派出袭扰的散兵也从两侧回到了军阵中,阵中的三百多名弓箭手微微调整阵型之后,随即开始张弓搭箭。 与此同时,随着原本寂静无声的明军阵线内,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起,原本覆盖了整个正面的盾牌上,瞬间咔咔架起了数百支火枪,黑洞洞的枪口令人望而生畏。 “呜,呜,呜~~~” 两边先后响起了凄厉的军号声,清军阵内无数弓弦振动的声音连成一片,三百多支箭矢刺破空气,呼啸着朝明军方阵密集飞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轰隆隆的战鼓声,明军方阵中部的盾牌之上,三排共四百多支火枪,先后击发。 “砰,砰,砰——” 明军阵线上,橘红色的火光瞬间连成一片,紧接着一条条白色的烟龙升腾而起,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动力使得一枚枚小小的廉价铅弹,轻而易举就破开了清军阵前的盾牌,然后又“嘭,嘭,嘭”地击穿了盾牌之后,那些士兵身上昂贵的甲胄。 五十步的距离,这些制造精良的火枪威力巨大,无坚不摧,清军阵前的盾牌瞬间被打烂了几十个。在凄厉的哀嚎声中,一道道血柱飞溅而出,一百多名清军士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这些中枪的清军大半都没有立即死去,他们在地上抽搐着身体,惨叫连连,一滩滩血水从身下流出,染红了下方的土地。 而他们射出的箭矢,在面对明军坚固的盾牌和甲胄时,几乎没有伤害,只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战兵不幸中招,但也都不是致命伤,很快就撤到了阵后。 很快,根本不等清军缓过神来,殿前军和京营这些训练有素的火枪兵,随即又开始了新一轮齐射。 (本章完) 第87章 野战首胜 第87章 野战首胜 弥漫的硝烟中,明军的第二次齐射很快开始,那四百多名火枪兵装药填弹之后,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再次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然后便是三轮震耳欲聋的枪声。 “砰,砰,砰——” 四百多颗铅弹再度如狂风般横扫而过,清军阵线上,又有一批盾牌被呼啸着飞来的铅弹打碎,“哗啦啦”倒下了一百二十多人,作为前锋的刘忠旧部千余步军,很快因为巨大的伤亡陷入混乱。 清军阵中,惨叫哀嚎声不断,各级军官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大吼着维持阵型,甚至居后督阵的耿军甲兵,也都已经上前,斩杀了十几个惊慌间不听军令,仓惶转身,想要逃离的士兵。 耿仲明看着眼前的混乱,面色十分沉重,多铎派给他的这支援军在明军的火枪打击下,已经死伤了近三成,几乎可以说是丧失了主动进攻的能力。 这些炮灰的存在固然能减少他麾下精锐的伤亡,但此时因此多出来的数百名难以约束的溃兵,也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他部署在后阵,按原计划正要推进的火枪兵。 不过,耿仲明对自己麾下的火枪兵充满信心,他们敌不过八旗兵和辽镇精锐,难道还对付不了一群南兵。 要知道,他麾下的这支兵马,可是弗朗机人担任教官,正儿八经练出来的西法兵,而且作战经验丰富,装备的火器也十分优良。 这个时代,火枪的威力已经远胜于弓箭,但因为射击操作复杂,精度奇差和火药威力等问题,只有以队列齐射的方式,才能发挥其作用。 这就要求火枪兵必须受过足够的训练,且遵循严苛的作战纪律了。 否则,每一次射击之后,单单是阵线上充斥的呛鼻浓烟,就足以使得阵列中的士兵陷入混乱,更不用说这个过程中,还需要士兵重新装弹填药,甚至是移步上前,替补面前已经阵亡的士兵。 换言之,若是火枪齐射没有重创对面冲杀而来的敌人,而居于火枪兵后方,协同作战的刀盾手和长枪兵又因为前面火枪兵的混乱无法出击,那原本严密的阵线必然会在敌方的攻击下,破绽百出,甚至是不战自溃。 这也就是耿仲明要派出刘忠旧部,引诱明军火枪兵齐射的原因了,他要的就是明军方阵陷入这样的混乱。 现在,因为明军阵前弥漫的浓烟久久未散去,耿仲明几乎看不清对面的情况。 但他根据多年的战场经验,也基本能确定——明军在这样的浓烟中,必定已经混乱不堪。 在耿仲明的命令下,耿军中军随即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战鼓声,一排排火枪兵踩着鼓点,开始以整齐的队列推进,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大队大队的刀盾手和长枪兵。 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对明军发出致命一击,彻底击溃这支明帝的最后倚仗! 与此同时,朱慈烺再次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四个盾牌,看着对面数百步宽的清军火枪兵方阵,正以严密整齐的队列,踩着鼓点踏步前进,心中纵然已经早有准备,但还是不由得一紧。 耿仲明麾下的精锐远比刘忠的那千余旧部要强,这点单单从军容阵列就能看出。双方的训练和装备,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不过,遭到了两次火枪齐射的刘忠旧部,此时已经隐隐有了要失控的态势。 耿仲明此番完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些遭到了沉重打击,如今已经变得难以约束的溃兵,最终严重影响到了他麾下真正主力的推进。 随着耿军火枪兵往前推进,双方遭遇,这些溃兵的冲击最终影响到了前者的齐射准备。 耿军大阵很快便停了下来,一些骑马的甲兵迅速冲到阵前,砍杀胡乱冲击的刘忠旧部散兵。 耿军阵列中飒飒作响的旗帜和如林的长枪此时已经肉眼可见,战场的两翼,朱慈烺派出的骑兵正在和袭扰的耿军骑兵缠斗不休。 不过,双方的兵力都不充足,看起来只是在对峙和试探,而非决死一战。 没多久,刘忠旧部的那些溃兵在各级军官的威逼和收拢下,最终从两翼往后撤去了,耿军阵中鼓声再度响起,成排的火枪兵也随即踩着鼓点继续前进。 朱慈烺听着对面传来的鼓声,看着不远处举着火枪,如墙一般推进的敌人,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起来。 这是他此战真正的敌人,击败他们,这次主动出击的胜利便属于大明,整个江北低沉的士气也将一举振奋。 而此时,明军阵线上,趁着耿军清理溃兵的时间,三排火枪兵已经重新做好了战斗准备,那两个斑鸠脚铳方阵也同样严阵以待,他们出人意料的速度,成功让耿仲明的计划落空。 耿军的火枪兵很快推进到了八十步,此时阵线依旧整齐,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而盾牌后方的密密麻麻的长枪,一支支枪头朝着明军的方向指来,反射着太阳耀眼的光芒。 朱慈烺看着耿军阵线进入了八十步之后,随即下令两翼的斑鸠脚铳方阵准备齐射,望台上的令旗随即挥舞起来,军号声紧接着响起。 “呜,呜,呜~~~” 高亢激昂的军号声瞬间飞越整个明军阵线,阵线两侧,原本被盾牌遮挡住的那两百多支斑鸠脚铳同时露出,然后几乎同时发出了雷霆般的爆炸声。 “砰!砰!砰!!!” 橙红色的火光中,两百多枚一两五钱重的弹丸争先恐后地从一个个支架撑着的黑洞洞枪口飞窜而出,斜射向了耿军阵列。 斑鸠脚铳属于重型火绳枪,射程极远,威力巨大,远不是那些由葡萄牙马六甲轻型火枪改良而来的鸟铳可比的。 耿仲明麾下的火枪兵还想推进到七十步之内再发动攻击,他们根本没想到明军还有这种大杀器。 耿军阵线上,噼里啪啦的响声骤然响起,两百多颗一两五钱重的弹丸轻而易举便击穿了耿军火枪兵身上的盔甲,然后那些因为剧烈撞击,变得扁平的铅弹,又接着打烂了一个个耿军士兵的身体。 一股股被斑鸠脚铳的硕大铅弹震得稀碎,混杂在一起的血肉,脏器同时喷射而出,飞溅的血水到处都是,瞬间染红了阵列中耿军士兵的衣甲旗帜,原本整齐的耿军阵线因为前排瞬间倒下了几十人,顿时变得支离破碎。 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随着耿军依着惯性又往前迈进了两步,明军阵线中部,前后三排,四百多支鸟铳同时击发,随即爆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响声,一条条橘红色的火龙从枪口中喷出,白色的浓烟迅速蔓延,在阵线上如同墙壁一般迅速展开。 伴随着犹如雷鸣般的爆炸,耿军阵线上,从对面呼啸而来的铅弹轻易撕开了那些火枪兵身上的甲,一道道血雾噗噗喷出,耿军阵线上瞬间又倒下了上百人。 胡老七就像是机器人一般,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后,队列一侧的军官随即有条不紊地呼喊着发出了取火绳,清火门,竖枪等一系列操作指令,但几乎没人关注。 日复一日,数千次的训练,早已经让他们形成了肌肉记忆,此时根本不用思考,手上的动作便开始了,甚至胡老七这样技法娴熟的士兵,往往能省去其中几个步骤,同时迅速完成新一轮装药填弹。 殿前军超高强度的训练,特别是其中近二十次的实弹训练加持,已经使得他们拥有了超过耿仲明这支所谓西法兵的战技。 而后,军阵两侧重新装药填弹的斑鸠脚铳方阵,也再次发动了齐射。 耿仲明派出的火枪兵,在这样猛烈的打击下,损失惨重,整个阵线最终在七十步的位置直接停了之后,阵线上残余的火枪兵虽然同样对已然淹没在白色浓烟之中的明军开始了反击,但收效甚微。 劈里啪啦的爆响声中,明军阵前的盾牌被打烂了十几个,但这样不成气候的齐射,只让第一排笔直挺立的火枪兵死伤了不到二十人。 但随着后排的火枪兵踏步上前,明军阵前的第一第二排再次被站满,整个火枪方阵转眼间便恢复如初了。 不等耿军获得喘息之机,明军阵线上再度传来了一阵爆响,很快就开始了第二第三轮血腥齐射,明军有斑鸠脚铳的加持,火器威力更大,齐射速度更快,让耿军付出了此前难以想象的伤亡。 耿军的火枪兵在接连遭受打击后,阵型早已经支离破碎,在明军第二轮齐射之后,还能装弹发射的火枪兵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再次组织齐射。 浓烟弥漫的阵线上,耿军火枪兵因为巨大的伤亡和混乱的阵型,甚至无法正常跟着战鼓声收拢队伍,而是如同刚刚的刘忠旧部溃兵一般,仓惶往后撤去。 而明军的火枪兵经过几轮齐射,阵型也开始混乱,装药填弹的速度大大减弱,齐射威力因此大减,随即开始收拢队形,往后撤去。 看着己方阵线上堆积成山的尸体,耿仲明惊骇欲死,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三轮火枪齐射下来,他最起码死了三百个火枪兵,甚至有可能接近四百个,麾下最近精锐的火枪兵,一战折损了小半,已经伤及根本了。 最关键的时候,在刚刚那样的齐射中,军官的死伤也是完全不可避免的,没有足够的军官,这支西法操练出来的火枪兵,很难迅速恢复元气。 但不等他多想,明军方阵中,便已经响起了战鼓军号声,原本居于方阵后方的刀盾手和长枪兵随即踩着鼓点,穿过了火枪兵收拢之后,空出的通道,开始前冲。 他们很快冲出了白色的烟墙,出现在了明军原本的阵线之前,密集的踏步声隆隆响起,数千大军同时行动,整个地面都为之颤动。耿仲明隔着弥漫的硝烟,其实看得不算真切,但听到如此整齐密集的脚步声,只觉得心里发慌。 他从来没想到对面的明军会有如此战力,更没想到对方敢在正面交战的时候,主动出击,这还是不堪一击的南兵吗? 这个时候,耿仲明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恐惧从心底涌起,直冲他的天灵盖。 很快,原本在军阵后方的两千多耿军甲兵,在军官的呼喊声中,也当即行动了起来,径直冲向了来攻的明军。 两支军队的战兵踩着鼓点,很快就在阵前重新列好了军阵,他们此时相距不到五十步,已经列好阵的弓箭手,正在相互对射,数以百计的箭矢嗖嗖穿过半空,朝着对面的敌人飞去,砰砰扎满了立在阵线最前方的盾牌。 古德富刚刚一直看不清阵线前列发生了什么,弥漫的白烟暂时遮挡住了他视线,但看到火枪齐射的火焰和听到对面接连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之后,他很快明白是耿军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而如今,他穿过面前的白色烟墙,终于看清楚了正举着盾牌涌来的耿军战兵,对方同样长枪如林,高高竖起的枪头刀刃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不过,古德富丝毫不为所动,不仅是他,便是孙达和陈涛,此时也丝毫不为所动,他们都在死死盯着面前冲来的耿军。 明军的队列在冲刺的过程中依旧保持着整齐,如墙而进,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使得他们即使在战场上,依旧没有任何慌乱。 在密集的鼓点中,四十多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叮叮当当的甲叶磨蹭碰撞声中,两股反射着耀眼阳光的钢铁洪流直接迎面撞到了一起。 阵线上,无数长短兵器从盾牌后方伸出,突刺如飞,相互配合,将所有顶在前方,冒头想要冲阵的士兵杀死,两军士兵不断地交换着死亡,地上不断倒下尸体,任何残缺的阵线只要一出现,就会立即被后方的士兵补上。 赵正东,古德富,孙达,陈涛等人随着方阵冲出,他们紧握手中的武器,相互配合,不断挑刺砍杀冲到面前的耿军。 两军战兵的阵战愈发焦灼,双方战得有来有回,阵线之上不断有士兵倒下,又不断有后阵的士兵在督战兵的怒吼中补充上来,一支支长短兵器从缝隙中突出,撞到甲胄之上,带起了一蓬蓬血雨,肆无忌惮地收割着生命。 战斗最为激烈的中路阵线上,面对一波又一波长短兵器的攻击,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尸体也越堆越高,两军主官都放缓了攻势,战局实际上已经陷入僵持。 明军的兵力虽然占着优势,但一时还施展不开,而两边都是精锐,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击败谁,唯有后方正源源不断冲出的甲兵,维持着阵线上的每一个支撑点。 很快,见势不妙的耿仲明立即派出了麾下的精锐家丁,他把破敌的希望放在了这些手下装备和军饷最好的甲兵身上,打算以他们为尖刀,突破明军的阵线。 在正式交战之前,耿仲明对于己方兵马的战斗力十分有信心,但现在焦灼的战果,不利的形势,已经迫使他不得不放手一搏,往战场上压下最重要的一支兵马。 他原本寄希望耿继茂领着的骑兵能迅速击败明军仅有的千余骑兵,然后利用溃兵冲乱明军,至少能袭扰明军的战兵。 但明军的表现远超出他的预料,耿继茂不仅没有取得突破,甚至没能在战场上占据优势,此时反而是被明军骑兵牵制住了,根本无法从容脱身。 只能说,战场之上,谋略固然重要,但没有强军,形成不了战力优势,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任何的谋略计策,都只是徒劳而已。 很快,耿仲明的家丁便加入了战场,他们身披重甲,手持大刀长枪,很快从耿军阵列中冲出,还砍杀了好几个临阵退却的溃兵。 这两百多名精锐家丁朝着明军中路和右翼的结合处,猛冲而来,阵线上竖起了密密麻麻的染血枪头,大刀,甚至还有粗长的狼牙棒。 耿仲明家丁使用的武器很多,装备十分齐全,除了主兵器之外,身上也都负有硬弓,挂着箭袋,冲锋抵近的过程中,他们还会朝着明军方阵抛出短斧,铁骨朵,甚至后方还未接阵的甲兵,会趁机射出箭矢,形成第一轮打击。 孙达举着盾牌,将古德富和陈涛护在了身后,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钢铁打造的大刀,眼睛里射出了凶狠的目光,精神始终高度紧绷。 就在刚刚,他才看到身侧的一面盾牌被耿军挥来的狼牙棒“嘭”的一声,砸得四分五裂,身子下意识一缩,但战场形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更不允许他后退。 张煌言为首的一众教导官在军中的持续思想动员激发了每个士兵对敌人的仇恨,这种仇恨将会在战场上使得士兵的意志更加坚定,孙达也同样如此。 古德富对于耿军则是没有丝毫畏惧,此时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到冲上来的敌军,他反而是嘴角微微咧起,脸上勾出了一个微笑,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陈涛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换上长枪,替补上战场了,此时在阵前听到了耿军甲兵嚎呼大叫着冲上来的声音,心中颇为紧张,满是汗水的双手紧紧握着那杆用来杀敌的长枪。 耿仲明的家丁很快就冲到了三十步之内,密集的脚步声和喊杀声汇在一起,满目的头盔不停涌动,阵列虽然在冲锋过程中颇显混乱,但闪耀的铁甲依旧显示出了他们的强悍。 “杀,杀,杀!!!” 天武左营的将士们呼喊着冲杀了出去,双方的距离很快就缩短到了二十步,几十步宽的耿军阵中最后射出了数十支的重箭,然后又随即朝着明军阵线抛出了数以百计的短斧,铁骨朵。 “嘭嘭嘭”的响声中,呼啸而来的箭矢插满了团牌,不少团牌都被那些短斧和铁骨朵砸裂,古德富身旁的一个甲兵被铁骨朵击中了他的肩膀,整个人都被带着摔倒在地,发出了一阵惨叫。 与此同时,两个从阵后上前的火兵立马将他拖走,紧接着另外一个早已经披好甲胄的战兵立即挺着长枪,补上了他的位置。 明军看着冲上来的耿军,也随即扔出了短斧,铁骨朵,然后挺身杀出,如同狂风暴雨般凿入了耿军的盾牌阵线之中,锋利凶猛的刀枪棍棒疯狂挥舞,砸向了最前面那些举着盾牌的耿军刀盾兵。 望台上的朱慈烺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他眼中是严阵以待,如墙推进的天武左营阵线,以及数千甲兵冲锋时带起的飞土黄尘和其中无数若隐若现的甲胄头盔。 两股钢铁洪流瞬间撞在了一起,甲胄金戈碰撞的声音轰然响起,耿继茂的家丁源源不断冲杀上来,攻势迅猛无比。 明军阵线上,一面面举起的盾牌之后,猛然刺出了一支支锋利的带血长枪,其后的士兵动作如一,众志成城。 孙达手中的盾牌有力地挡住了面前那个耿军家丁的突刺,他身后的古德富踏步上前,手中的长枪趁机刺出,枪头直接刺穿了那个耿军胸前的甲胄,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断裂声。 就在这时,那个被古德富刺中的耿军身侧,一个战兵趁虚而入,挺着长枪就想朝他刺来,但刚刚往前踏出一步,就被赵正东扔出的短斧“嘭”的一声,斧刃直接劈到了脸上。 那个耿军家丁猛地往后倒去的同时,一蓬鲜血飞溅而出,然后整个人“轰”的一声砸在地上,脸早已经被短斧砸烂,直接气绝身亡,然后被冲上的耿军甲兵淹没。 随着战斗的持续,双方不断冲击着对方,又不断被对面的长短兵器击退,明军和耿军的阵线都开始变得混乱起来,甚至是犬牙交错。 不过,整个阵线依旧在一种动态之中不断维持着,阵线就算被暂时突破,也很快就会被夺回修复,耿军家丁每每需要突破,都需要面对天武左营战兵们数支长短兵器的持续攻击,根本防不胜防。 而这些都是殿前军的将士们在训练场上训练了上千次的动作,混战之中士兵们其实大多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就是凭着肌肉记忆在行动,听到鼓号便能直接反应,看到敌人就能立即列阵迎战。 两军对冲,生死就在一瞬之间,这个时候所有士兵都只是阵线上的消耗品,随时可能战死,一张张破碎的盾牌,一支支折断的兵器,还有无数头盔在两军阵线上飞舞,然后又噼里啪啦,掉落地面。 原本冲势迅猛的耿军没想到会遭此一击,面对密密麻麻的长枪,不少人本能地往一旁躲闪,但那里依旧是突刺而出,劈砍而来的锋利兵刃,耿军的冲锋在天武左营迅猛反击下渐渐失去了锐性。 耿仲明的精锐家丁不过两百多人,而殿前军足足出动了三个千总部,两千多甲兵,他们的装备和战斗力并不比这些家丁弱多少,且要胜过普通的耿军战兵。 在兵力的优势下,殿前军逐渐取得了优势,他们手中的长枪和大刀如同死神一般,不停收割着这些敌人的生命,便是举盾的战兵,手中的戚刀在近距离格杀中,同样杀伤不小。 阵线前堆满了耿军士兵的尸体,这些倒在地上,肠子内脏流了一地,垂死哀嚎,但又未死的耿军士兵还在不断挣扎着。 一场又一场人仰马翻的战斗在两军阵线上继续进行着,耿军损失惨重,第一次面对这样强悍的明军,他们根本无从适应,更没有时间反应。 很多时候,根本不等他们反应,一支支锐利的枪头便已经迎面而来,不少人要同时应对超过三四支武器的攻击,原本严整恢弘的耿军阵线,在巨大的伤亡下,很快大乱。 这个时候,后阵一些反应迅速的耿军在马上迅速抛射出了箭矢,但这些零散射出的轻箭对于全身披着两重甲的殿前军战兵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有一些被射中了甲胄的战兵根本不管,依旧继续奋战。 随着耿军各阵线的伤亡不断增大,特别是耿仲明麾下家丁的败退,整个战场的局势,也随之明确下来。 望台上的朱慈烺看着节节败退的耿军,心中无比激动,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取得了此战的胜利,殿前军和京营都没让他失望,打出了定武一朝对清野战的首胜,随即下令道: “全军出击,歼灭这支清军,朕要抓住耿仲明,耿继茂父子!”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88章 耿军覆灭 第88章 耿军覆灭 耿仲明看着眼前正狼狈溃败,已经被打得毫无战心的麾下兵马,心中莫名泛起了一阵胆寒。他从来没想过,南方的明军能有如此战力,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开始,他以为对面只是一支战力颇强的普通明军,兵力虽然是他的两倍以上,但战力恐怕不及他麾下精锐的三成。 毕竟,此时汇聚在江北的这些兵马,当初不过都是些败军,乱军,甚至流寇,平民而已,几乎全都是被李自成赶到江北的,能有什么战斗力? 更不用说,明帝就在军阵中,那些文臣大概率也在,有文臣临阵,必定会插手指挥军队的作战,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因此,就算是刚刚,亲眼看到了明军严整不凡的军阵之后,耿仲明也不认为自己不能击败对方,只是预感会费些劲罢了。 清军对明军的胜利太多了,这是多年的战场胜利塑造出来的信心,耿仲明压根不把殿前军和南京京营放在眼里。 但殿前军和南京京营的反击,却是狠狠地敲醒了他,从前锋遭受重创,火枪对射的一败涂地,到两军甲兵阵战,他的兵马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便是冲阵的家丁,也因为兵力劣势,损失惨重。 等耿仲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自己就已经接连败了三次,麾下兵马的阵线正不断后撤,明显有了招架不住,甚至是完全溃败的趋势。 看着已经损失了超过两成的冲阵大军,还有岌岌可危的阵线,耿仲明心中不由得一颤,鼻子急促的喘着粗气。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开战之前,明军哨骑潜到边上,耿继茂所领的骑兵被死死牵制在两翼等等暗示着明军实力的预兆,随即便是一拍大腿,心中无比懊悔——这特么的,老子早该想到了啊! 不过,多年征战沙场磨砺出来的坚定意志,还是使得他迅速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和焦躁,猛地扭头扫视了一圈面前的战场。 “败了,真的要败了!” 耿仲明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和已经接近本能的思维,立刻就对战场的局势做出了判断,咬牙切齿间,紧握缰绳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而在意识到此战已经不能取胜,甚至会一败涂地之后,他并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扬鞭策马,带着护卫在身边的剩下几十个家丁,调头往西面奔驰而去。 与此同时,他也派出了塘马,向耿继茂和留守在湖对面的八旗兵,传达撤退的命令,准备带着麾下仅存的这些骑兵,撤到多铎所在的亳州城,那里有数万战无不胜的真满洲大兵可倚仗。 耿继茂这个亲儿子,耿仲明要带走,那些清廷派来监视,此时正留在北面看护大炮的八旗兵,他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要知道,那可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真满洲大兵,但凡死一个,他今后都有可能被多尔衮追责! 这些八旗兵出于对他的信任,以及护送红衣大炮的任务,刚刚并没有直接跟来。耿仲明毕竟已经投清十几年了,满清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当然,比起这几千汉人兵马,对于那些被安排来监军的真夷来说,很明显大炮要更珍贵。 毕竟,死几个汉人兵将,他们并不会受罚,但若是红衣大炮损坏了,问题可就大了! 而对于此时的耿仲明来说,保住麾下仅存的这部分兵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一时的战场得失反而没那么重要。 明帝总不可能领着这支兵马追击到亳州吧? 若真的是那样,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到时候不仅轻敌冒进的罪能抵,说不得还能趁机立下大功。 换言之,战局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已经无可挽回,耿仲明也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是极度悲观起来。 别说是麾下这两三千陷入了混战的老本了,能把部署在两翼的那几百骑兵带走,他便已经觉得是大幸了。 这支明军,实在是强得可怕! 除了真满洲八旗兵,他想不到关内还有哪支军队能轻易击败对方。 耿仲明到底是身经百战,很清楚此时只有骑兵才可能撤出战场,他行动迅速,甚至丢下了原本派往战场东面的数十骑兵,抓住了最后的撤退机会。 要知道,在这样南北两面,河湖密布的平原野地,他想要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稍微犹豫,便极有可能被拦截。 但耿仲明还不知道的是,胡茂祯此前和耿继茂打了个平手,是因为根本没有出全力,如今早就领着数百骑兵,在等着他来了。 与此同时,朱慈烺已经将武勇营第三千总部派出,原本部署在两翼的四个局骑兵,也开始对耿军展开了全面大反攻。 中路阵线上,殿前军的将士们已经杀红了眼,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器,不断攻击连连撤退,甚至转身逃跑,把后背完全暴露在他们眼前的耿军。 乱战之中,败退的耿军溃兵不停有人倒下,声嘶力竭的喊声不绝于耳,混杂着青草的泥土里,流淌着一滩滩鲜血,被激战中的士兵踩得坑坑洼洼。 殿前军接到全军出击的命令之后,相当一部分在战斗中早已占据优势的队列迅速进行了阵型收缩,然后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按照训练时的要求,改变阵型。 这些以“鸳鸯阵”为基础的大阵,在这个时候便充分发挥了这种阵型的灵活性,殿前军各部很快就从原本严密的大阵中分化出了数个小阵,以便分头追击溃败的耿军。 赵正东带着他麾下的旗队冲在了全军的最前面,古德富,孙达,陈涛等人都在阵中,便是胡老七,此时也已经换上了一把腰刀跟上。 他们的耳边不断传来地上伤员的凄厉惨叫声,脚下是黏糊糊的染血泥土,但整个旗队还拥有战斗力的二十几人,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感觉到一般,眼睛死死盯着背对他们逃跑的耿军溃兵。 眼见耿军溃兵跑得实在太快,古德富随即领着几人一起拔出了腰间鞓带上别着的铁骨朵,“呼呼”几声响起,八个铁骨朵先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尖啸着砸向了他们面前的耿军溃兵。 三个耿军溃兵被砸中,惨呼了一声,随即踉跄倒下,其他天武左营的将士见状,也纷纷拔出了腰间鞓带上挂着的武器,稍稍一顿,然后蓄力猛扔出去。 “呼,呼,呼!!!” “啊,啊,啊——” 耿军溃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又有七人被铁骨朵,短斧之类的重器,甚至是飞舞的尖刀击中,倒在了地上。 “杀啊!” 赵正东腰间鞓带上的武器早就在刚刚的近战中扔完了,见状大喝一声,魁梧如狗熊般的身躯猛冲而出,直接撞了上去,古德富,胡老七等人也紧随其后。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凶狠地砍杀着倒在地上的耿军溃兵,原本就被血水染红,尸体遍布的地上,再度血雨蓬飞,刚刚倒地的耿军溃兵迅速被杀死。 这个时候,中路军阵后方的耿军甲兵见势不妙,也连忙转身溃退,可谓是丢盔弃甲,一泻千里。 而原本凶悍的耿军督战队,如今也已然不起作用,甚至跑得更快,所有的人都加入了溃军的队伍。 在殿前军和京营发起全面反攻之后,耿军兵完全就是败如山倒,地上倒满了耿军士兵的尸体。 而随着耿仲明溃逃,两翼掩护的骑兵撤出战场,特别是主帅的旗帜消失,阵线上原本还在抵抗的部分耿军士兵,也纷纷加入了溃败的末班车,但为时已晚。 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跑得过从两翼合围上来的明军骑兵? 这些反应迟钝的甲兵很快就被明军的骑兵兜住了,马背上明军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毫不留情地将想要突围的耿军溃兵杀死。 朱慈烺兴奋地看着殿前军的追击,林昌峰亲自领兵,此时还没有停下来,在他的带动下,殿前军各部士气不断高涨,正在拦截中路的那些耿军战兵。 骑兵的机动性和居高临下的攻击,使得他们在战场上占尽了主动,可以选择最有利的时机进攻,对付失去了阵型和骑兵掩护的步军,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若不是朱慈烺留在阵中的骑兵不多,无法实现完全包抄合围,耿仲明能带走的人马恐怕还将更少。 此时,耿仲明部署在中路的甲兵已经被明军团团包围,除了少数率先溃逃,跑去取了马的之外,其余的人都没能逃脱。 而这些人也几乎都接受了战败的结果,大部分见势不妙,并没有作困兽之斗,纷纷想要放下武器投降。 但殿前军的甲兵早已经杀红了眼,他们追上了这些无处可逃的溃兵之后,根本不等后者投降,便立刻杀死了对方。 朱慈烺看着平野上倒下的满地尸体,心中是按耐不住的喜悦,有了这几千颗剃发绑辫的人头,他足以向天下证明自己有能力击败清军。 凤阳,扬州,南京,甚至是淮安,庐州,徐州的城头,都可以摆上几百颗,美化装饰一下过于单调严肃的城防,顺带着激励军心士气,鼓舞抗清斗志! “传令大军清扫战场,让常登贵去把耿仲明的炮夺过来,同时传令胡茂祯,拦住耿仲明和耿继茂,别让他们跑了!”朱慈烺扭头看着西面漫天而起的烟尘中,那片晃动的马股正变得越来越小,随即下令道。 随着两声“摔钹”先后响起,步军的各旗总,各小队长纷纷领着身边的战兵,回到了出战之前的阵列位置,各部号旗也都纷纷归位,弓箭手张弓搭箭,在原地警戒。 耿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必要的戒备依旧不能松懈。 在殿前军的军律中,“摔钹”第一声是各旗队的甲兵回到本旗队,第二声便要求各部以局为单位,以纵队形式回撤。 与此同时,原本从两翼发动反攻的哨骑,并不在回撤之列,他们将继续追击耿仲明的溃兵。 不过,此时的战场依旧是一片混乱。 军令在这种情况下,一时之间还无法迅速传导到每一个地方,部分追击的甲兵已经停下,开始回撤,但部分甲兵却依旧在奋力追赶砍杀耿军溃兵。 这便是此时的战场实况了,想要令行禁止,根本不可能! 平野之上,鼓号声之后,明军的各级军官正在大声呼喊着下达最新的命令,而许多刚刚停下追击的甲兵,还沉浸在激烈血战之中。 他们手中的刀枪虽然已经停下来了,但精神依旧亢奋,不少人都在追击的过程中冲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队长,旗总,百总在哪里。 这些从某种意义上都是经历过战场的老兵了,他们并没有被血腥吓到,在听到了代表着收队的“摔钹”声响起之后,顾不得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纷纷开始通过一面面竖立的三角令旗和熟悉的面孔,回归自己的队伍。 至于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一地的兵甲武器,代表着军功的战利品,一时间根本无人理会。 而随着各部陆续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各千总部主官在一声唢呐响起之后,纷纷来到了中军旗帜之下,每个人都是一脸激动。 这一次战斗,意义非凡,它证明了大明的军队可以在野战中击败清军,而且还是势均力敌,没有兵力优势,更没有天时地利,甚至是被清军突袭,仓惶迎战的情况下。 这无论是对于殿前军,南京京营,还是对于江北各处还在坚守的大军来说,影响都无疑是巨大的。 在林昌峰的命令下,中军当即响起了一声铜锣声,这些在这场战场上拼死奋战,最终击败了强敌的将士们,才终于可以坐下休息。 此时,朱慈烺已经走下望台,来到了战场之上,身后跟着林昌平,张煌言等人,他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些满脸血污,心情激动的士兵,一边握手慰问,一边对他们的表现点头给予肯定。 面对皇帝陛下的亲切慰问,正在集结休整的殿前军和京营将士们,更是激动不已,一个个兴奋得高呼起来。 “万岁!万岁!万岁!!!” “万胜!万胜!万胜!!!” 平野之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漫山遍野都回荡着欢快的气息,明军的各色旗帜在微风中不停摇动,似乎正在响应着这些士兵的欢呼。 “各千总部都要抽调出一个副千总,选些体力保存好的甲兵,立即安排打扫战场,常登贵若是能收拢到民夫,很快也会来协助。 张煌言,你立即安排教导官和军法兵巡视,同时派人负责清点查验此战的缴获,核对斩杀的敌军数目,这些都务必在明天天亮之前完成。 林昌峰,立马安排殿前军和武勇营统计本部的人员伤亡和军械损失情况,伤兵要尽全力救治。还有,各部在此战中出现的意外,暴露的破绽,各部也都要记录,汇总,禀报……” 吩咐完这些之后,朱慈烺扭头看向了站在他身侧另外两个军官,道: “傅春来,你立即安排人马接管降兵,全部看管起来,找出混在其中的军官,让他们相互揭发,若是有罪大恶极的,一律就地正法,其他普通兵丁则暂时收为苦役。 另外,再派塘马,告诉胡茂祯和常登贵,若是拦截不到耿仲明父子俩,便不要再追了,大可放他们回去,也好让多铎知道,朕不是他可以随便对付的。” 这个时候,对于朱慈烺来说,最重要的是收拢兵马,从容撤回凤阳城,尼堪如今还领着数千骑兵在五河,多铎若是轻骑出动,也不过一日半,就能到反应。 他的敌人依旧很强大,这一次大胜的意义固然重大,可也只是伤到了南征清军的皮毛而已。 朱慈烺虽然证明了自己亲历亲为,耗费数百万两白银练出兵马可以一战,但这丝毫没有改变清军依旧占据着军力优势的局面。 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他还必须小心应对,只有通过局部战场的不断取胜,积小胜为大胜,才能真正扭转局势 . 而此时的外围战场上,马蹄声“哒哒哒”响个不停,胡茂祯领着麾下骑兵往来驰骋,正在拦截击杀想要突围的耿军溃兵。 随着胡茂祯,常登贵和耿继茂先后接到新的指令,三人几乎同时改变了作战方略。 耿继茂以弱势兵力主动出击,原本就已经感觉兵力不支,在对战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如今再接到耿仲明传来的军令,根本不敢再纠缠。 不仅如此,意识到局势不对之后,他既没等派到东面的那支骑兵,也压根没有等耿仲明也突围出来,父子汇合之后,再谋定后路,直接领着身边的三百多骑朝西北方向猛冲而去。 耿继茂擅长侦探军情,对情报的分析能力,也是一流的,他现在已经弄清楚了局势如何,自然要先跑一步。 毕竟,若是再慢,等明军骑兵完成包抄,发动全面进攻,他也得陷在这里。 而且,最关键的是,相比起他的脑袋,明帝必然更想要耿仲明的脑袋,有对方拖着,明军说不定就不会全力追击他了! 一念至此,耿继茂头也不回,直接在胡茂祯合围之前,带着三百多骑兵,从西北方向跑了。 而转眼间,整个耿军外围阵线,也全面奔溃,原本还在和明军缠斗的一队队耿军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夺命而逃。 胡茂祯一面指挥骑兵突击,一面死死盯着南面平野上耿军的动向,他此时还不知道耿继茂已经跑了,还想着一举擒住耿家父子俩。 而在此期间,胡茂祯领着麾下骑兵,不断冲杀,只见漫天黄烟中,那面“胡”字大旗之后,紧紧追随着数百骑兵,迅速横扫了平野上来不及撤退的耿军。 胡茂祯在军中素来以勇武著称,此时亲自领军冲锋,在引起耿军骑兵大崩溃之后,又开始一路东突西撞,很快剿灭了耿继茂留下的那百余阻击兵马。 一路上,耿兵只要看到他的认旗,就纷纷躲闪,无人敢拦截,耿继茂最后留下的所谓骑兵交替掩护撤退,瞬间变成了全军溃败,被一路追杀。 很快,胡茂祯便看到了从南面冒出的耿仲明,他的眼睛一直跟着对方的认旗不停移动,然后迅速凭借优势兵马,分成三路包围而去。 他一面射杀追砍背对着他逃跑的零散耿军骑兵,一面追着耿仲明的王旗,虽然只有两三百人马,但气势一成,根本就是无人能挡。 耿仲明带出来的数十亲卫,如今早就都成了惊弓之鸟,完全失去了战心。 看着气势汹汹,朝着他涌来的明军,耿仲明一时失了神,嘴里暗暗念了好几次耿继茂的名字,他看到面前尸横遍野的景象,以为耿继茂已经被胡茂祯杀死了。 而不等他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跟着胯下的坐骑,被他的亲兵头子拉着走了,而护卫在他左右的亲卫,也纷纷开始调转方向。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在战场上逃命的经验非常丰富,这项技能虽然已经有十几年没能施展,但依旧没有忘记。 耿仲明此时来不及多想,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带着亲兵调转马头,往北面撤退,他如今想的只有如何逃出生天。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西侧,忽然冒出了一队骑兵,看旗帜和兵甲,是一支从侧面包抄过来的明军。 这是胡茂祯刚刚分派出去的偏师,没能拦住耿继茂,但对付兵力更弱,姗姗来迟的耿仲明,却是绰绰有余了。 耿仲明见状,心中暴怒,“哗”的一声,高喊着拔出了使用多年的腰刀,手掌握着的刀柄处,微微凹下去的磨痕相当明显。 他这个时候还没放弃,想要带着身边的家丁向另外一个方向冲锋,突围出去。 但他刚刚调转马头,没跑出多远,视野的东侧,便又冒出了一队同样规模的骑兵,马蹄带起的漫天黄尘,正朝他滚滚涌来。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青衫兮”的打赏。 (本章完) 第89章 凯旋而归 第89章 凯旋而归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赵正东似乎感觉不到空气中的腥臭一般,又面无表情地挥刀砍向了地上一个耿军士兵沾满血污的脖子。 不过,因为手臂酸软,力度不够,加上挥刀砍向的位置有些偏移,他接连砍了三刀,才把对方的头颅砍下。 现在,这个耿军士兵身上的衣甲都已经被扒光,那件甲虽然损坏严重,但修复并不困难,凤阳城中的工匠很轻易就能修缮。 而此人腰间的鞓带,以及鞓带上的那柄短斧都还完好无损,身上还有十几两染血的银子和两根镶着宝石的头钗,应该是耿军此前劫掠淮北的时候抢的。 当然,这些缴获的战利品都是要交公的,任何私藏的行为一旦被发现,无论数额,都是直接斩首示众。 朱慈烺对军中这种有意为之,且影响极坏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宽恕,此前北上归德平定许定国的时候,便有士兵因为私藏缴获,直接被就地正法了。 “这些狗娘养的,之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东西,每一个身上都有那么多金银!”古德富一边拎起地上的首级,一边低声暗骂道。 “这白的银子,谁看着能忍住啊!”陈涛在一边小声抱怨,一面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一块银锭扔进了身后的箩筐里,甚至还忍不住扭头回去多看了一眼。 但此时,毛青正在附近巡查,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毛青好像扭头看向了他一般,瞬间就把脑袋缩回来了。 “有本事就拿,看军法兵砍不砍你的脑袋……”赵正东听着几人的抱怨,冷着脸沉声道。 要不是这个时候已经累得根本没了力气,他早就抬脚踹这两个哼哼唧唧的家伙了。 说罢,他又抬手挥刀,对着面前地上的另外一个耿军士兵脑袋砍了过去。 而古德富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此时被赵正东一瞪,到嘴的话直接吞回了肚子里,只是悻悻地陪笑着。 他扭头看向北面,发现天骑营又带来了一队新的民夫,这批民夫数量更为庞大,几乎遮住了整段地平线,他们很快进入了此时还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并迅速加入了清理战场的行列。 “还是当骑兵威风”古德富看得有些出神,嘴里喃喃道:“老子也要当骑兵!” 且说,常登贵领着一队骑兵,直接突袭了留在湖区北面看守大炮的八旗兵,后者那时刚刚接到了耿仲明派塘马传来的消息,看到常登贵领兵气势汹汹而来,还没交战就直接撤退了。 不过,他们趁着明军还没追来,破坏了其中的三座浮桥,并赶着民夫将部分火炮推进了湖里,若不是兵马太少,来不及杀人,恐怕还会把随军的几千民夫,也一起杀完。 常登贵领着天骑营纵马飞奔,很快涉水渡河,将他们击退,然后轻而易举就接管了这数千归心似箭的民夫。 这几千民夫被清军抓住之后,就一直被当作两条腿的牲畜使用,他们此时看到明军杀来,一个个不仅没有跑,反而是自行拥了上来,要跟着走。 毕竟,若是不能进城,得不到官兵的保护,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被清军抓回去。 此前,他们并不相信官兵,但现在领会到了清军的残暴之后,已经别无选择,这半个月来,这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亲朋倒在了清军的屠刀之下。 在三千多民夫的协助下,战场之上堆积如山的盔甲兵器,在日落之前就全都被搬回了殿前军的营地,那些无头尸体则是由民夫挖坑就近掩埋。 与此同时,朱慈烺迅速组织兵马,打算就地驻营休整一夜,然后便立刻返回凤阳城,虽然郑森已经领着水师在五河牵制了尼堪,但对方若是愿意绕路,强行突破渡河,不到一日便能来到这里。 朱慈烺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轻易摆脱对方的袭扰,骑兵在这样的战场上,依旧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到了晚上酉时初,天空中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而战场的清剿已经基本完成,天骑营派出的四个局骑兵,一路追击,斩杀和俘虏了数百名耿军士兵,其中还有不少是刘忠的旧部。 这些士兵都是大溃败的时候没有抢到马的,他们在平野之上跑不过骑兵,就纷纷扎进了附近的荒村之中。 但这些地方天骑营的骑兵此前都早已轮值侦探过,哪里适合藏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而四周除了平野,还是平野,那些耿军溃兵只要一出现,就会立刻被搜查的明军骑兵发现,根本躲不了,只能乖乖投降。 朱慈烺当天晚上,就拿到了常登贵和张煌言等人核验过后,呈递上来的缴获清单,还有此战歼敌俘虏的情况,各部的伤亡汇总报告。 常登贵是殿前军的总兵官,掌握一军的指挥权,并负责练兵的大小事宜。张煌言身为总教导官,除了辅助总兵官练兵之外,还另有监督各项军务的责任。 当然,教导官体系的权力,被朱慈烺严格限制在了军法里面。而军队的后勤,兵务等权力,又是另成体系的,这确保了朱慈烺对军队的绝对控制。 朱慈烺首先看了中军各部的伤亡情况,这一仗虽然胜了,但具有决定性的阵战,打得并不轻松,各部的损失都不小。 此战出力最大的四营兵马中,部署在前阵的天武左营,天威中营,武勇营四个千总部,损失颇重,仅阵亡就达到一百五十三人,重伤四十五人,此外还有一百八十六人轻伤。 重伤的那四十五人中,绝大部分都活不过今晚,活过来的也几乎不可能再回到军中。而那些轻伤的士兵,其中一部分依旧会有生命危险。 然后便是天骑营和京营的骑兵,这两支骑兵也各伤亡了几十人。不过,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轻伤,总体的损失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一仗,虽然耿仲明的三千多兵马,几乎全军覆灭,其中近千人投降,但殿前军和南京京营,也损失不小,伤亡接近五百。 如果朱慈烺此战对阵的不是耿仲明和刘忠旧部,而是多铎亲领的八旗兵,恐怕他的损失还将更大,甚至不一定能取胜。 “这些都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社稷而战的英雄,安排好民夫给他们收敛尸身了,对应的姓名和此前留下的遗书,也要一一找出来,尽力帮他们实现遗愿。 等此战彻底结束,朕要把他们的灵位供奉在英烈祠里,永远享受后人的香火,大明不会忘记他们,天下百姓也不会忘记他们!” 阵亡将士的身后事和抚恤是朱慈烺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之一,他顿了顿,然后又道: “这些事情必须要安排妥当,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特别是那些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的,抚恤要尽快到位。 如果是孤家寡人,也必须要尽快从流落地方的孩童中,给他们找到养子,继承香火,朕绝对不能让这些大明的英雄心寒。” 常登贵和张煌言听了,立即齐齐应声道:“陛下圣明,将士们今后一定会更加用命,忠心报国!” 朱慈烺点了点头,收敛情绪,然后又一边往下翻看此战的斩获,一边听常登贵继续汇报。 耿军在此战中几乎全军覆没,其中有两千三百名士兵被我军当阵斩杀,还有一千一百余人最终投降的,基本上都是在第一轮齐射便被打废的刘忠旧部。 投降的耿军,朱慈烺已经下令甄别军官,全部斩首之后,剩余的普通士兵准备用来干苦役,押运缴获的辎重回凤阳。 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正好用来做这些事情,至于那些被抓来的民夫,自然也是要干活的,但有这些降兵在,就不用往死里使了。 对于这些投降了清军的兵马,朱慈烺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如果不是为了减少清军此时招揽到麾下的其他降兵到时拼死抵抗,他恐怕就是用对付鞑子兵的方法,来对付他们了。 朱慈烺作为大明的皇帝,凡事都必须要基于政治考量,而不是感情用事。 要知道,清军此番南下,裹挟了近十万投降的顺军,明军。这些人马虽然战斗力不佳,但在战场上依旧有着重要的作用。 朱慈烺必须要想办法在多铎驱使他们围城的时候,瓦解这些人的军心,战场上的胜利是一方面,招揽降兵改造,现身说法,同样重要。 看完这些,朱慈烺原本显得十分阴沉的神情,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他随即又打开了张煌言呈递上来的缴获清单。 清单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战马的缴获,这是朱慈烺当前最需要的战利品,西南马他虽然也能获取,但并不能作为战马主力。 此战,明军夺得耿军的战马两千三百余匹,大部分都是那些溃兵来不及骑走的,甚至还有数百拉运军需的骡子,以及清军临时征集,是专门用来拉炮的牛车。 耿仲明的大军虽然算不上专业的骑兵,但也是全骡马化的军队。他麾下足足有两千五百多兵马,除去突围逃出的三四百人和战场的损伤之外,其他士兵装备的骡马,基本都被缴获了。 而耿仲明军中的那二十多门红夷大炮和另外的几十门小炮,在他溃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拉走,那些八旗兵着急撤退,也只是将其中一部分推进了河里,但无数的火药炮弹,都在耿军溃败的时候,被遗弃在了湖边。 不过,这场大战缴获数量最多的,还是各式刀枪甲胄。 这些兵甲装备虽然大半都已经在战斗中损坏,修复工作十分繁杂,修复之后的质量,也会差很多,但用来装备守城的乡勇,却是已经足够了。朱慈烺心中大抵估算了一下,这些战马足够他将天骑营扩充一倍,再建一个满编的骑兵千总部。火炮也足以装备两个营,而那些残破的盔甲刀枪,修复之后,拉出一支两千人的乡兵,完全不成问题。 这数十门多出来的火炮,两千多匹战马,以及朱慈烺计划中,那两千装备了盔甲刀枪的乡兵,在凤阳城城防的加持下,绝对够多铎喝一壶了。 第二日清晨,经过严密的搜查,天骑营已经基本肃清了周围平野上隐藏的耿军溃兵。 而后,朱慈烺便让常登贵和张煌言亲自领兵,护送军营里的伤员先行南下,并将战场上割下来的一千多颗耿军士兵的人头运回凤阳,交给城内的守军搭建“京观”,以威慑即将南下的清军。 与此同时,三百里加急的快马,已经连夜将朱慈烺首战大胜捷报传到了凤阳,正在前往南京,庐州,淮安,徐州等地的路上。 这个时候,耿继茂还没逃到亳州,而驻扎在五河县的尼堪,也还根本不知道距离他不到一百里之外的平野上,发生了一场如此激烈的大仗。 朱慈烺确定四周安稳之后,随即从容领军,凯旋南下! 到了第三日上午,巳时二刻,经过一天一夜的筹备,礼部尚书史可法,户部尚书高弘图,还有东阁大学士马士英等人,终于将城内城外的大小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不仅如此,原本和百姓们一起迁移入城的地方乡绅们,也都被他们组织了起来,凤阳城内成千上万的百姓,更是来到了入城的主干道两侧,他们听到明军大胜的消息之后,无不欣喜若狂。 要知道,清军在淮北的劫掠和杀戮,他们也都是听说了的,此前城内同样是人心惶惶,都担心城池万一守不住,清军将来破城之后,会大肆屠杀劫掠 毫不夸张地说,凤阳城内的百姓,这段时间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虽然皇帝陛下就在城内,城中也有数万大军,但能不能挡得住鞑子,谁心里都没底! 而此时,随着大胜的消息传来,城内的百姓心里也终于踏实了,在史可法和高弘图的组织下,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地跑来城门看热闹。 史可法和高弘图做其他事情或许不行,但为官多年,自然知道怎么操办大典。更不用说,他们现在还沾了朱慈烺的光,有了充足的粮草和民心,这种事情做起来自然更加方便。 此时,城内的主干道上聚集了数千名情绪激动的百姓,城楼之上则是站着马士英等人组织起来的地方乡绅,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就好像对大明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一般。 “诸位,请看这边!” 马士英专门负责接待这些乡绅,并趁机拉拢关系,收受贿赂,史可法和高弘图两人都清高,注重名声,不想沾这些事情,反而是让马士英占了便宜。 “陛下一战,便取了三万鞑子的首级,今日筑成京观,既是供天下百姓瞻仰,也是要以此震慑四方蛮夷,表恢复山河之志!” 马士英带着他们参观了一番内城和土墙之间,连夜筑好的“京观”,直接把其中的不少乡绅遗老,吓得面容失色。 当然,他在介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夸大了一点点,把先运回城内的那一千多颗人头说成了三万颗,引起了那些乡绅的阵阵惊呼。 “那京观最上方的那颗人头,便是我朝叛将,东虏伪王耿仲明之首级,此贼助纣为虐,作恶多端,屠戮百姓无数,如今败在陛下手中,也算是罪有应得!” “京观”一旁的城门上,此时正吊着耿仲明的尸身,这个十几年前,参与了登州之乱,造成了无数百姓死于非命,流离失所,并最终投降建奴的人,终究是付出了代价。 “此番,东虏数万大军倾巢出动,更是阴谋诡计尽出,但在陛下面前,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我朝大军的雷霆攻势一出,一战便将之倾覆了.” 马士英早有准备,此时更是滔滔不绝,侃侃而谈,引得身前的一众乡绅阵阵喝彩和吹捧。 “陛下英武神略,真不愧是一代雄主!” “一战灭敌十万,天下震动,神宗以来,从未有之,我等能看到这等盛况,真乃三生有幸啊!” “陛下此番御驾亲征,可谓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愧于成祖遗风!” “没错,陛下南幸,本就是我江南百姓之福,又有文韬武略之名臣辅佐,定是千古圣君!” “孙老说得对,这大捷之功,无论如何,都得给在中都统筹后方的马阁老算上一份!” “确实如此,没有马阁老的辅佐,这大捷可没有那么简单,要不说陛下是圣君呢,这识人用人之才,正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乡绅难得能和马士英说上一句话,此时个个都谄媚得不行,他们无一例外,都想借机和马士英攀附上关系,为大抵就是明年举行的科考做好准备。 这些人心里终究是认可大明的,只要朱慈烺表现出守住半壁江山的实力,他们便会拼死效忠。 其实,这里面有不少人此前都已经开始谋划后路了,若是江淮守卫节节败退,他们也不介意为清军引路。 所以,昨晚北面捷报传回的时候,这些人心中震动不已的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做出了决定。 这便是朱慈烺必须要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原因了,正儿八经打了一场胜仗之后,不仅此前能为一件小事,在朝堂上不厌其烦,争来争去的文官们消停了,便是那些乡绅,也更加忠心了。 说到底,原本历史上南明的一众官员,不管是能做事的,还是不能做事的,都如同泼妇孩童一般,在朝堂上争吵互怼,争夺主导权,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在战场上打不开局面。 有时候,只需要一场胜仗,事情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今,马士英每每说话,这些乡绅便都绞尽脑汁,无论如何都要搭上话,而马士英则是每每微笑以对,不时点头赞同。 双方一唱一和,配合得可谓是十分默契! 当然,这些人不仅嘴巴能说会道,眼神也很好,几乎每一个都看到了马士英不小心遗落在角落的银子和珠宝,充分发扬了拾金不昧的优良品质,全都给马士英送了回来。 巳时末,朱慈烺领着北征大军在城外集结完毕,随即开始全军入城。 在响彻天地的鼓号声中,队列整齐,铁甲森严,旌旗招展的明军方阵从凤阳城南面的洪武门进城,威武霸气。 胡茂祯率领京营的五百骑兵开路,其后跟着殿前军的天威中营,天武左营,以及护卫着朱慈烺的禁军,然后便是常登贵率领的天骑营骑兵压轴,那几十门缴获的火炮由民夫驱赶着骡马拉运,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明军进入凤阳城南面的洪武门瓮城后,很快便出现在了通往禁垣城承天门的主干道上,前锋的五百骑兵举着各营的旗帜,缓缓而过。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按照军阵队列行进的殿前军,他们踩着鼓点,步伐整齐,铁甲峥嵘,叮当作响的甲叶和密密麻麻,高高举起的兵刃上闪烁着耀眼的光点,那些高高举起的长枪上,插着上千耿军的人头。 这些便是朱慈烺此番御驾亲征的收获,更是殿前军如此这般,昂首挺胸,大张旗鼓进城的底气所在! 赵正东此时依旧举着那面代表着殿前军天武左营的大旗,他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听着两边的呼呼声,满脸都是兴奋和自豪,两日赶回凤阳的疲惫,顿时消散,一切都值得了! 他在此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大军入城这样光辉荣耀的场合,自然还是由他这个军中的先进代表来举旗。 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战鼓声,军号声,马蹄声,踏步声混杂在一起,威严的军阵,亮眼的甲胄,还有蝴蝶一般迎风飞舞的旌旗,插在长枪上,恐怖又引人注目的首级,都看得街道两边的百姓如痴如醉。 “英雄!英雄!英雄!!!” “杀鞑子,复山河!” “杀鞑子,复山河!” 街道两边的百姓看着这支气势威武的军队,满脸都是兴奋和激动,现场逐渐涌起了一片欢呼声,激动的人群甚至发生了挤压,还好史可法和高弘图提前派出了大量官兵维持秩序。 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生怕哪一天鞑子就攻破城门,进来烧杀抢掠的百姓,看到这样的场景,情绪如何能不激愤? 而城楼上的那些官员,地方乡绅,更是不少都张大了嘴巴。这些人虽然都不是第一次看到殿前军了,但如此宏大的仪式,威严的军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如今,在捷报所传递的喜悦气氛渲染下,在底下百姓如同潮水般涌起的声浪中,他们的心中,似乎也澎湃起来——这便是大明的军队,真正的强军! 随着朱慈烺骑马入城,龙旗高高飘扬在军阵之上,街道两侧的欢呼声逐渐达到了高潮,一浪高过一浪,百姓们群情激愤,无数双手同时朝着他们的皇帝陛下挥舞。 突然间,不知是在谁的带头下,街道两边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随即就是成千上万的百姓齐齐跪下,朝着进入城中的朱慈烺行礼。 “陛下神武,陛下神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朱慈烺骑在马上,看着两侧的百姓,眼前的情景就和他当初入主南京城一般,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 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一个平平无奇的帅哥”的打赏。 (本章完) 第90章 明帝不可小觑 第90章 明帝不可小觑 耿继茂带着百余骑兵,不分昼夜,一路狂奔北上,四百多里的路程,居然不到两日就跑完了。 而这个时候,朱慈烺才刚刚凯旋,进入凤阳城行宫,派往淮安传递捷报的塘马,甚至还没入城,徐州和南京两地,更是还不知道北面的大胜。 多铎经过这段时间的筹划和调度,已经万事俱备,甚至昨晚和博洛,屯齐,图赖等人议事的时候,还为自己派出了前锋,恐吓凤阳城内的明廷君臣沾沾自喜。 毕竟,耿仲明为了邀功,南下之后给他的塘报一直都是突进如风,明军心胆俱丧,完全不值一提。 多铎,博洛,屯齐,图赖等人,这几日甚至已经能想到明帝朱慈烺和明廷的一众文武大臣们,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耿继茂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灰头土脸跑回来,然后告诉他耿仲明没了。 不仅是耿仲明,他派出的前锋,好大好大的一坨兵马,足足三四千甲兵,三四千战马,几十门火炮,还有那么多费尽千辛万苦抓来的民夫,也一起全都没了。 多铎南征以来,就算是在徐州,被高杰坑了一把,也不过是损失了几万两金银,哪里折损过几千兵马,还被打得大败? 而不仅是他,便是博洛,屯齐,图赖等满洲亲贵们,闻言也都是惊骇不已,气愤非常,他们从来没想过明军敢主动出击,还打了个大胜仗。 经过此前徐州,宿州,亳州,宿迁,淮安等地的小规模交战之后,南方明军野战不堪一击的印象,早已经深深刻在他们的心中。 耿继茂看着这些满洲亲贵又惊又怒的神情,深知大事不妙,但好在他早有准备,逃回来的路上,忍着颠簸股裂之痛,想好了对策,随即开口为自己辩解起来。 “王爷,明帝出动了足足三万大军,单单是骑兵就有四五千之众,刘忠麾下的那千余旧部不听军令,轻敌冒进,陷入了明军的包围,奴才不得不救,这才最终被三面包围” 耿继茂跪在多铎,博洛,屯齐等一众满洲亲贵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自己证明,他这次只带了不到两百骑兵突围出来,就是那些监军的满洲八旗马甲,此时也还不知所踪。 “如果不是刘忠旧部贪功,家父绝不会遭此横祸,惨死军中,都是他们连累的前锋大军,这些人很有可能早早就暗通明军了。” “此事没那么简单。” 多铎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若不是耿仲明当初偏要本王派援兵给他,自己又弹压不住,事情岂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本王当初便和他说过,这些降兵不能重用,可他却阳奉阴违!” 多铎对于耿仲明中了明军的埋伏,身死阵中的遭遇,并没有多少触动,反而是经此一役后,对凤阳那支战力超常的明军,更感兴趣了。 但现在,耿继茂扯上刘忠旧部,那就和他有关系了,这到底是他亲自招降,并派给耿仲明的兵马。 要知道,耿仲明当初是想要多铎派一支八旗兵前往助战的,但他根本不把淮南的明军放在眼里,只给了对方千余降兵,就打发了。 多铎现在是大权在握,掌握着满清的半数军队,但这些兵马并不完全听他的,他也时刻担心多尔衮的背刺,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和耿继茂过多纠缠。 而耿继茂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此番不过是借此暗示多铎,让对方不要继续追究此事,追究他的罪责罢了。 这怀顺王的爵位,他还想继承呢! 于是乎,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就把罪责全部推到了刘忠旧部的身上。此次遇伏,都是刘忠旧部的将领争功好胜,不听军令,轻敌冒进所致。 而把这个一等一的大事处理完之后,多铎也随即问起了大战的情况,他此时已经准备妥当,正要指挥手下的大军开拔南下。 “王爷,此次伏击,乃是明帝亲征,所领的兵马超过了三万,应当是凤阳城内的守军主力了。”耿继茂又继续解释道。 “明帝亲征?”多铎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千真万确!”耿继茂笃定道,面色更是坚定,尽管他只是听塘马说的。“奴才连龙旗都看到了。” “这明帝,还真是胆识非凡,不可小觑啊!”图赖听罢,直接皱起了眉头,阴森森道。 多铎闻言,总觉得图赖话里有话,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又继续问道: “明军的骑兵,当真有四五千?” 相比起来,他更关心明军有没有反击之力,而这就得看明军有多少骑兵,而非明帝是否有胆识,更不是明军有多少兵马。 “应当是有的,而且看样子那四五千骑兵,应该就是凤阳城里的全部骑兵了。”耿继茂语气坚定道。 “你们杀伤了明军多少人马,特别是骑兵,那些明军骑兵的战力如何?”多铎听了,眉头一时皱得更深。 “明军应当也损失了三五千兵马,在火枪这一块,便是南方的明军全部凑在一块,也绝对无法和我耿家相提并论,几轮齐射下来,明军就死伤了三千多人,但其兵力雄厚,明帝又亲自督战,步骑同时上阵,这才.” 耿继茂脸上做出了痛苦遗憾的神情,他根本不知道那天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着自己的推断,想到了这一条合情合理的解释。 “那些明军的骑兵战力也不是很强,两千多人对战奴才的九百余人,也只是勉强维持,若不是后续明帝又加派了两千多骑兵参战,奴才绝对不会败。” “那也就是说”多铎顿了顿,然后冷冷笑道:“两个明军骑兵,才堪堪比得上你的一个家丁,四千明军骑兵,才能击败你麾下的九百余骑兵!” 多铎直接把耿继茂的话当成了战场实况,进而十分草率地对天骑营的战力,做出了判断。 毕竟,在他的意识里面,明军就该是这样的。即便是对付耿继茂,倚仗着数倍的兵力,在伏击得手的情况下,依旧打得很艰难。 “没错!”耿继茂神色坚定,完全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哈哈哈哈.”多铎哈哈大笑起来。“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些明军恐怕除了守城之外,根本无法和我大清铁骑抗衡!” “不过.”耿继茂顿了顿,然后又道:“凤阳城修得比徐州城还要高大,这数万大军守在里面,恐怕一时半会,很难攻得下。” 多铎听罢,微微挑眉,然后看向神前的另外三人:“博洛,屯齐,图赖,你们怎么看?” 明军的这次大胜,对于包括多铎,博洛,屯齐,图赖在内的满洲亲贵来说,震动是十分巨大的,他们从来没想到明帝手上居然还有能战的兵马。 当然,也仅此而已,在他们的心中,明军依旧不是大清铁骑的对手。 毕竟,耿仲明麾下的兵将战力如何,刘忠旧部的那千余精锐,又是什么德性,他们也是心里有数的,所以并不害怕。 但这几个身经百战,又参与过无数军政大事的家伙,都同时意识到了凤阳城里的那个明国皇帝—定不简单。 这绝对不是崇祯那种不知兵的汉人皇帝,而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这个时候,别说是博洛,屯齐和图赖三人了,就是多铎,也意识到了如果不迅速解决明帝,将来一定会后患无穷。 只是,凤阳城如果真的修得比徐州城还要高大,那打起来恐怕会非常费时费力,多铎现在从豫东和淮北搜刮了快一个月,但也只抓到了十余万百姓,他很担心不够攻城。 “那些骑兵并不要紧,步军更无需担心,关键的是凤阳城,恐怕没有三五万人填沟,根本攻不下!” 图赖并不认为明军的骑兵可以和八旗马甲抗衡,他从来都没把耿仲明放在眼里,但长期在辽西和明军拉锯作战,他很清楚攻城不简单。 “而且就算是能抓来数万尼堪去填沟攻城,明帝就在城内,此番又打了胜仗,军心士气正盛,恐怕也需要数月,才能攻下。” 屯齐也随即出言道:“现在已经是四月了,万一战事拖延,后续的粮草供应,还有大军能否适应江淮的湿热气候,都得考虑。” “缺人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咱们围住了凤阳城,再分出兵马南下搜刮,淮南的人口村落更密,想要抓多少尼堪没有?明军难不成还敢出城阻拦咱们不成?” 博洛倒是不担心这一点,不过气候上的问题,他也同样忧心忡忡: “但若是六月还无法破城,只怕到时候南方还有明军北上勤王,那局势恐怕会十分不利,甚至重蹈已巳年的覆辙。” 多铎听罢,随即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担心这个问题,明军虽然野战依旧不堪,但守城恐怕已经足够,能击败耿仲明,估计已经有当年辽镇的七八分实力了。 “其他地方都不足为虑,本王要集中兵马,全力攻打凤阳。只要凤阳一破,其他地方的明军自然望风而降。” “淮安的兵马可以撤,但亳州,徐州,还是要预备些。否则高杰定会出兵袭扰,若是粮道因此出了问题,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博洛出言提醒道。图赖闻言,也点了点头:“凤阳和亳州,徐州相距数百里,高杰若是要出兵,咱们无法迅速截击,还是要留两个甲喇的兵马。” 多铎一听到高杰的名字,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厉声道: “那就让准塔撤回,驻守归德和亳州,提防高杰,孔有德随本王南下助战,原本派往淮安牵制黄得功部的兵马,也撤到凤阳,协助攻城。” . 同一日,朱慈烺派出的塘马穿江过河,终于将大胜的捷报送到了淮安城,路振飞,黄得功,郑鸿逵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员,全都汇聚到了一起,商议后续淮安的对敌之策。 “城外的这些清军,恐怕很快就要撤了!” 城头上,路振飞看着城外平野上不时飞驰而过,纵马挑衅的清军骑兵,冷声道: “多铎吃了这次亏之后,应该不敢再轻视陛下,四处分兵了。耿仲明孤军南下,全军覆没,这么大一个教训摆在眼前,清军这会应该知道陛下不是好惹的了吧!” 而这个时候,黄得功和郑鸿逵两人看起来都十分兴奋。 黄得功一直把自己当成朱慈烺的嫡系,从当初凤阳平逆开始,便知道朱慈烺有圣君之才,击败一个小小的耿仲明,自然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过,朱慈烺居然能一战斩首三千,几乎覆灭其全军,并阵斩了伪王耿仲明,黄得功就完全没想到了。 毕竟,一举歼灭和击败,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去年的时候,还从十二年前,在恢复登州的战役中立过战功的刘泽清那里打听过耿仲明,孔有德等人的战力,虽然不及辽镇,但也绝对不弱。 黄得功从军之地,便是辽镇,还在和建奴的对战中,累功升到了游击,这才在崇祯九年,升为副总兵官,分管京师的卫戍部队。 他很清楚辽镇兵马的战力,所以也大抵猜到了耿仲明等部兵马的实力,但没想到殿前军和南京京营,居然在一年时间里,训练到了这个程度。 想到这里,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后怕,自己麾下的这上万大军,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而郑鸿逵因为郑芝龙的三心二意,此前一直是摇摆不定,始终没有全心全力为朱慈烺效力。甚至,只要形势不对,他就会立刻领着水师,押着郑森回福建的想法。 郑芝龙根本不觉得朱慈烺能成事,他一方面安抚郑森,让对方多押了一注,另一方面,也派人给在郑鸿逵传了密信。 若是真到了要决定水师去留的时候,有郑芝龙的密信在,郑森带着北上的那些船员水兵,恐怕就不一定听他的了。 这便是定武朝廷内部,无数正在观望的官员,乡绅最典型的代表了。南方拥有巨大的战争潜力,可人心却始终七零八落。 但现在,随着朱慈烺在野战中击败清军,郑鸿逵也终于是对定武朝廷,对大明的新皇帝,有了信心。 如此一来,郑芝龙远在福建,郑森又还十分年轻,刚刚领军,经验不足。这便是他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大好时机了! “陛下此番一举破敌,阵斩伪王,威震天下。若是多铎还意识不到自己误判了局势,那这十几万清军在他手里,可要遭大罪了。”黄得功冷笑道。 郑鸿逵点头赞同道:“若是清军要退,咱们可以死死咬住他们,如今运河已经涨水,那些过了河,到宿迁,清河袭扰的清军,可以收拾他们了!” 黄得功听了,随即赞同道:“没错,清军一旦要收拢兵马,定会急于撤退,毫无战心,这是难得的机会。” “清军野战还是强悍,水师可以袭扰阻击,但若是要骑兵出击牵制,必须要和高杰提前联络,他此前夜袭损失了不少兵马,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胆子。” 路振飞到底谨慎,他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摸清楚了八旗马甲的战力,黄得功最精锐的那三百家丁,也不过如此。 “咱们现在得先保存实力,今后凤阳鏖战之时,还有大用,多铎就算是撤去淮安,徐州外围的骑兵,也一定会在归德,亳州等地留下两三千骑兵,否则他后路难保。” 黄得功和郑鸿逵听罢,同时颔首,他们这段时间与路振飞通力合作,都知道对方的深谋远虑,对局势判断很准,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若是如此,咱们至少需要七八百骑兵,才能对分散驻守的清军造成足够的威胁,否则便是隔靴搔痒了。” 黄得功顿了顿,然后又道:“末将这里能出动四百七十骑,剩下的,就看高杰的了!” . “呵,还算黄闯子有点自知之明,没有咱老子,就凭他手底下的那点骑兵,也想对付鞑子?”高杰一脸不屑道。 他昨天已经收到了凤阳传来的捷报,对于路振飞调他出兵,共同反击清军的意向,心中也早有准备。 毕竟,后者统制徐州,淮安两地军政,他虽然不在路振飞眼皮子底下,和阎应元也十分交好,拥有很大的自主权,但并不敢违逆朱慈烺的吩咐。 “陛下此番取得如此大胜,还真是出人预料啊!”邢氏屏退左右,咯咯笑道: “城外的清军看样子很快就要撤了,多铎应该是急了,要集中兵马死磕中都,凤阳城里包括乡勇在内,可有足足五六万大军,他这辈子也别想攻下。” 高杰此时也非常兴奋,朱慈烺这一仗胜得出人预料,特别是统军的满清伪王耿仲明身死阵中,尸首被挂在了凤阳城头,使得此仗的意义更加深远! “陛下在密旨中说,过段时间会把三百清军的首级送来,到时候老子再去割五百个鞑子的脑袋,送到凤阳,让陛下看看咱老子的本事!” “黄得功恐怕也是这么想的!”邢氏看高杰的样子,知道对方又开始傲起来了,当即郑重提醒道: “陛下野战能胜,守城也定无问题,至少能在江淮挡住清军。等清军一退,到时候陛下一定会再度扩军,殿前军和京营是一部分,咱们和黄得功,必定是另外的那部分。” 高杰看着邢氏,微微皱眉,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他好像听懂了邢氏的话,可又好像没明白话里的真正含义。 邢氏见状,随即又微微笑道: “如今,刘泽清已经失宠,至少不得陛下信任,刘良佐更是直接被架空。左良玉远在武昌,此前又接连抗命,割据一方,陛下只要腾出手来,定会收拾他。 李本深和胡茂祯在京营很受重用,各掌一营兵马,这两人都是你的嫡系,黄得功和刘泽清都不同,他们被调到京营的,都并非心腹大将。 殿前军,陛下绝对不容任何人染指,但京营可是陛下拉拢人心的地方,咱们说到底,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而已,在哪个位置,就得看陛下如何布局了!” “左良玉手下早就没多少老本了,全都是四处拼凑来的兵马,如今又被何腾蛟拉走了好些人马。陛下只要一下手,他绝对拢不住人心。”高杰嘿嘿笑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活脱脱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也差不多,特别是李本深和胡茂祯都被调走之后,他手中的精锐,也少了许多。 邢氏看他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这是根本没听明白啊! 不过,高杰见状,却是完全不得要领,想了想,依着惯性,又傻傻地问道:“夫人的意思,咱们是要继续保存实力?” 毕竟,此前邢氏的提议,一贯都是保存实力,走为上策! “不对,咱们这点实力,便是保存了又能如何?”邢氏摇了摇头,问道:“难道,你还存了和陛下斗的心思?” “贼婆娘,老子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和陛下斗,你忘了卢九德是怎么死的了?”高杰吓了一跳,直接骂道。 “那就对了!”邢氏笑了笑,又道:“现在清军南下,正是该拼命的时候,只要得了陛下的信任,今后扩军的兵额,咱们必定能压过黄得功一头,这才是最关键的。” “可鞑子的战力.” 高杰明显犹豫了,他刚刚说的五百首级,其实很大程度是话到嘴边,就自然而然说了句大话,真的要他去砍五百个八旗兵的脑袋,他心里可没底。 “我担心咱们的这点家底,全都耗完了,也拼不过。”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邢氏看着高杰,正色道:“咱们如今终于是跟对了人,以江南的财力物力人力,陛下的才干,你还担心今后不能十倍百倍补回来?” 高杰听罢,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阵,才终于消除了所有的顾虑。朱慈烺南下之后,大小事情一直都是赏罚分明,而且明察秋毫,只要自己真的能立功,不愁没有前途。 “咱们只保留守城的兵马,其他的,便等多铎领着清军主力南下之后,悉数派出,竭力作战。路振飞知兵,而且为人公正不阿,只要咱们出力了,他定然不会偏袒黄得功。” 邢氏继续撺掇高杰,她既然看到了这个机会,就不会轻易放弃: “无论损失如何,只要能打出军功来,战后的扩军,咱们必定能胜过黄得功,成为殿前军和京营之外,最强的一支兵马。” “好!”高杰听了,“啪”的一声,大拍桌子道:“老子这回拼了,看那狗日的鞑子敢不敢舍下命跟老子搏。” (本章完) 第91章 兵临凤阳 第91章 兵临凤阳 在明清双方使尽浑身解数的攻守准备中,时间很快来到了四月下旬,朱慈烺一面休整大军,一面派出哨骑,继续侦探淮北,以勾勒出多铎的整体布局。 高杰,黄得功,郑鸿逵三人在路振飞的统筹下,开始对陆续撤离的清军展开了袭扰。 不过,多铎的行动比原本预计的要快,路振飞统筹三部人马,发动的淮北反攻,虽然极大鼓舞了军心士气,但实际收获不大。 除此之外,在朱慈烺的命令下,路振飞趁着淮安北部,徐州等地的清军西撤的时机,还迅速向兖州府,青州府等地蛰伏的义军,送去了一大堆军备物资,极大增强了他们的实力。 这些兵马在当地百姓和乡绅的暗中支持下,并不缺少粮草,但军中缺乏火器甲胄,更缺少战场经验丰富的军官,很难形成战斗力。 路振飞自然没有军官派给他们,若不是“应天兵器局”运来了新的装备,他甚至连这批黄得功所部刚刚换下来的甲胄刀枪,都凑不出来。 不过,山东义军既然是这样的情况,朱慈烺必定不会让他们硬抗八旗军,但袭扰牵制留守山东的清军卫戍兵马,虚张声势,却是绰绰有余了。 多铎面对义军在兖州府,青州府,南阳府,以及开封府周边地区的袭扰,最终将留守归德,亳州的兵马定为了两个甲喇。 他其实根本不把这些所谓的义军放在眼里,但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他们袭扰后方。 十几万大军南下,粮道后路,是绝对不容有失的,多铎不得不小心应对。 而背后策划这一切的朱慈烺,就显得有底气多了,他现有的兵力虽然无法和多铎抗衡,但后者面对凤阳城,最终也必然只能望城兴叹。 与此同时,原本驻守武昌的左良玉,此时终于在九江,湖口,南康,南昌等州县安顿了下来,麾下兵马入驻各城,防贼抗清。 何腾蛟如今手握徐勇,李国英两支精锐兵马,还有巡抚标营和赣南抽调的三千余营兵,实力并不算弱。 左良玉麾下的将领也都是看人下菜的主,见状一顿撒泼打滚,叫苦卖惨,得到粮饷之后,便也就偃旗息鼓了。 早在三月份,面对李自成统率的东路大顺军主力,左良玉便直接放弃武昌,离开前还一把火烧了城池,使得李自成只得到了一座无法坚守的焦城。 而李自成计划乘舟东下,夺取江南重建大顺的计划,也因为武昌无法据守,而清军步步紧逼,突然袭来,最终破灭。 其实,大顺军在失去了好不容易筹集到的南下船只之后,主力覆灭便已经基本确定,一路南逃,更是让其军心士气,跌到了谷底。 到四月份,由于朱慈烺的提前部署,九江,湖口的防御固若金汤,领军到长江南岸的李自成根本无法穿过江西,进入南直隶,被挡在了兴国州和九江一带。 而这个时候,清军在阿济格的坚持下,迅速赶上,又在两地之间的富池口大败顺军,彻底切断了其东下江南的去路。 李自成见东下已无可能,便直接掉头向西南进军,准备穿过江西转入湖南,再谋出路。但清军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放弃追击。 在洪承畴的辅佐下,多尔衮对于李自成的能力,已经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所以一直强令阿济格必须要杀死李自成,歼灭顺军主力,才算追击完成。 所以,阿济格在兴国州和九江击败大顺军之后,见明军早有准备,根本没有任何攻城的打算,直接就领兵撤了。 至于九江城里的徐勇和何腾蛟,也没敢真的追击,只是派兵出城抢了战场上那些顺军的尸首,准备以此向凤阳报功。 此时,由于局势没有原本历史上那么恶劣,左良玉还吊着最后一口气,暂时还没病死,对麾下的兵马,也还有一定的掌控力。 他很清楚自己的军队是什么德行,否则也不会一见到李自成就直接撒腿便跑,所以同样没有指挥大军追击清军。 而且,在见识到何腾蛟在赣北的一系列部署之后,他也意识到了此时正在凤阳御驾亲征的那位陛下,是何等手段了。 以他对何腾蛟的了解,这家伙可没那个本事,这必定是朱慈烺在一年前登基的时候,就开始了布局,其中恐怕还有李邦华在出谋划策。 从江北到赣北,还有岳州,长沙,乃至遵义,这等远见卓识和押下一切的魄力,居然发生在了一个刚刚登基的新帝身上,简直细思极恐! 但越是如此,左良玉便越是害怕——此战之后,新帝在江南站稳脚跟,若是要秋后算账,那他此前犯下的罪,恐怕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可当前的局势,他在江西立足,又必须要借助朝廷的力量,否则就是粮饷也无法解决。 如今,朝廷有了粮饷,甚至变得坚实可靠了,而他左良玉,却丢了武昌,被堵在了九江,如同丧家之犬,手下的那几支兵马,恐怕很快就会散了! 左良玉此时已经病入膏肓,他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如何保住他左家最后的血脉,甚至求得荣华富贵,是他死前最牵挂的事情。 左梦庚那个废物,实在不成器啊! 而出乎他预料的是,何腾蛟并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利用分配军需的机会,赤裸裸分化瓦解他的兵马。 左军的外五营都不是他的嫡系,但实力却胜过内五营,首先就被何腾蛟厚待了,不仅大方的分配给了他们七十多门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还有一批武库刀枪,九百多杆火枪,以及三千斤火药。 何腾蛟打仗或许不是行家,但论起官场上的门门道道,论起给下属描绘美好蓝图,论起操纵人心,如今的定武朝廷里面,还真的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左良玉麾下收拢的那些大将,此时被他拿着粮饷和许诺的官职一勾搭,根本就是一拥而上,个个表起了忠心来。 毕竟,徐勇和李国英这两个光鲜亮丽的优秀代表,就在那里呢! 不过,马进忠,金声桓,张勇这些人,也都是拉扯的高手,何腾蛟凭这点东西,就想完全收买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马进忠,出身农民军,号“混十万”,金声桓,起身群盗,号“一斗粟”,从来都不是那种愿意乖乖听命朝廷的忠臣。 而且,两人手中兵马强悍,特别是马进忠,麾下还有数百骑兵,自然是借着左良玉左大帅的名号,好好讨价还价了。 何腾蛟有朱慈烺的密旨,可以便宜行事,这个时候自然也要表示表示,当即承诺了要把湖口和南康府一起交给马进忠驻守,金声桓进驻南昌,张勇驻守建昌。 由此,左良玉麾下的兵马,也正式划分了势力范围——投靠依附于何腾蛟的,驻守赣北三州府,依旧归属左良玉的几营兵马,则是调到了饶州府。 这个时候,清军已经退兵,继续去追击李自成了,有城墙和水师在,就算是坚守在前线,他们也不怕,反而是将其视为了立功的机会。 毕竟,只要清军无力攻城,最后自退,那就是大功一件了,根本用不着杀敌! 何腾蛟也没想着和轻易就能击败大顺军的八旗大军决战,他对于这些兵将的表现,十分理解,甚至容忍度相当之高,双方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慈烺的一系列布局开始发挥作用,江西的局势发展逐渐偏离原本的历史轨迹,而他亲自操盘的江北,局势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州-淮安一线,在路振飞的组织下,黄得功,高杰开始反击。 两人集合麾下几乎所有骑兵,又凑了两千多精锐步军,在多铎领着主力南下之后,开始袭扰归德,亳州,宿州等地,甚至意外夺回了宿州城。 但两人都没有派出重兵驻守宿州,此时宿州城周围,已经没有民夫可以征召,以宿州城当前的破损程度,多铎一旦出兵来攻,明军根本守不住。 当然,这并不影响高杰和黄得功向凤阳邀功,路振飞也将此战视作振奋人心的好机会,亲自为两人写了捷报。 不过,除了一开始闪击的胜利之外,高杰和黄得功在面对八旗悍将准塔时,就没有再占到什么便宜了。 准塔如今麾下虽然只留下了两千多骑兵,但归德,亳州相距不远,他亲自领着机动兵马驻守在了商丘,无论高杰和黄得功袭扰那里,他都能及时截击。 一千八旗马甲,足以在此时的中原大地上,驰骋往来,无人能敌。准塔欺负的,就是没有强悍骑兵的汉人! 而且,归德和亳州的主要县城内,还有数千此前投降的明军,顺军协防,坚守不出的情况下,高杰和黄得功也没有办法。 但在这样持续不断的袭扰下,清军想要继续从河南输入粮草民夫,支援江淮的战事,便困难重重了。 准塔虽然敢出击,可也不敢追得太远,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守住归德,亳州,确保多铎后路无碍。 而这就给武装山东义军之后的路振飞,支援开封府的抗清义军,创造了可能。 在路振飞的计划中,原本在山东曹县一带的抗清得到了军备支援后,完全可以进入开封,开辟新的战场,不断袭扰驻守地方的薄弱清军。如此一来,清军想要调动兵马围剿,还得先协调两省,等到清廷协调完,江淮的战事恐怕已经结束了。 朱慈烺是算着时间的,多铎只要领着大军过淮,开始围攻凤阳,那他想要撤兵,分兵,都得谨慎考虑。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鲁南,鲁西,开封等地愈演愈烈的袭扰和游击战,一定会削弱他继续强攻的决心。 甚至,就是此时驻守庐州的刘泽清,也积极了起来,开始派出亲信,联络汝宁府的地方乡绅豪强,鼓动他们抗清。 不过,刘泽清在汝宁府西面,大别山东麓的那些土寨豪强心里,根本没有威信,就算是倚仗大明朝廷的旗号,也几乎没人理会他。 但他积极推动此事,本来就是为了让朱慈烺不调动他北上,直面清军,因此就算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依旧乐此不疲。 刘泽清知道凤阳城要爆发大战,也大抵猜到了多铎可能全军南下,到时候庐州就算不在多铎进攻的序列,朱慈烺也一定会让他出兵袭扰南下扬州的清军。 相较而言,汝宁府就安全得多了。 如今,多铎虽然还没有过淮,但刘泽清的那一片“赤胆忠心”,又那里容得他在如此危局之下,置身度外? 为了显示自己的耿耿忠心,他还多次上书,请求出战汝宁,进军南阳和开封,并提了一些诸如增兵牵制,筑堡推进等看起来老成迂腐,但也没什么错误,就是目前而言,没有一点实际可操作性的建议。 朱慈烺一眼就看出了刘泽清的小心思,对这个避战怯战的大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否决对方提议的同时,责令其坚守庐州府,派出兵马加强庐州北面的哨骑侦探。 相比起来,黄得功和高杰两人领着麾下所有家丁北上,甚至步军精锐也出动了,三人的抗清意志,高下立判。 这个时候,“淮北大胜”的余威仍在继续影响着定武朝廷的政局,便是凤阳城内的文官们,也几乎不再避战了。 高弘图,吕大器,史可法,马士英几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不断有随驾凤阳的官员,从南面送来粮草军需的乡绅贵胄造访吹捧,商议战后大事。 他们似乎对于局势,第一次充满了信心,然后就纷纷开始暗中串联,筹划起了战后的头等要事——科考。 这可是文官们拉帮结派,巩固势力的大好机会,如今定武朝廷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用人的地方太多了,积累势力的机会,也太多了。 朱慈烺不把他们留在南京,便是担心这些人影响到李邦华在后方筹备军需粮饷,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当初刚刚北上之时,他们避战怯战,妄图求和,现在局势不过稍微好转,军心士气稳住了,他们便开始想着如何拉帮结派,日后好击败对手,争斗上位了。 且不说这些阁老,朝中掌握实权的侍郎们,便是路振飞这样不好名利的,阎应元这样的新秀,都有人来巴结了。 毕竟,明廷内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触到凤阳城里的阁老们,对于许多人来说,此时驻守紧要地方的官员,便是香饽饽了。 如果把他们留在南京,李邦华这个内阁首辅,恐怕就是众矢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呢! 但无论凤阳城内的人心如何,战争的脚步并不会因此停止,尤其是凤阳城内的这些文官们,在两军之中基本没有影响力的时候。 实际上,不管凤阳城里的临时朝堂上,这些官员表面上多么忠心为国,众志成城,背地里如何暗流涌动,徐州,淮安,扬州这些地方,有多少文官乡绅开始牵线搭桥,谋划升官发财,随着多铎大军席卷南下,诸多琐事,都迅速被淹没在了日益紧急的战事筹备之中。 明清两军,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大决战,转眼之间,就要开始了! 这一次,多铎领着清军主力,并没有在任何地方浪费时间,图赖率领的前锋大军,更是直接奔袭来到了怀远,并在荆山南面的平野上扎下大营。 除去留守后方的准塔所部和近期损耗的少数兵马之外,多铎总共统领了近三万满蒙八旗,两万汉八旗,以及孔有德麾下的近三千人马,精锐兵力超过五万,那些随军的包衣兵,还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而准塔带来的山东,北直隶投降明军,多铎从河南收服的顺军,明军,总兵力也超过了五万,其中披甲近万,刀枪悉数装备。 除去这些兵马之外,多铎不仅带着淮北各城掳掠来的民夫,还从鲁南,鲁西,豫东抓了数万民夫补充,这些人此时也正在南下的路上,运送着辎重粮草,火炮军需。 在西征大顺之后,多尔衮面对定武朝廷,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压上准塔一部后,满清已经可以说是竭尽全力。 而原本独领一军,驻守五河的尼堪,汇合原本袭扰清河等地的清军后,也领兵西进,来到了与凤阳城相对的淮河北面。 此前,多铎是怀着侥幸心理,不想打硬仗,所以东奔西走,企图钻到空子,如今重新正视起了朱慈烺,自然老老实实,稳稳当当推进了。 不仅如此,清军虽然也因为运送辎重,河流阻隔的原因,大军暂时没有推进到凤阳城外,但图赖和尼堪两支兵马,依旧凭借着骑兵优势,在主力大军还没抵达之前,就对淮河南面的凤阳城周边,展开了全面侦察。 朱慈烺在这些地方都有所部署,还缴获了耿军的两千多匹马,虽然成体系的骑兵队伍没有迅速组建起来,但马兵却是多了不少,不断组织骑兵出击,拦截渡河的清军哨骑。 清军马甲虽然强悍,但兵力毕竟处于劣势,很难对付得了明军的袭扰,图赖也担心贸然出击,会中了明军的埋伏,导致军心动摇,因此十分谨慎。 至于凤阳城外的田地山林,明军早就已经完成了收割和砍伐,乡野的百姓,也早已经迁移到城中协助防守,清军除了摸清楚周边的地形之外,基本毫无战果。 图赖和尼堪折腾了一圈,最终发现只是在白费力气。 而且,清军骑兵只要一过凤阳,进入南面的山区,就会被庐州和凤阳的明军哨骑两面夹击。甚至,还有附近被组织起来的山民,利用地形,层层堵截。 复杂的山丘地形,再加上周围江河的阻隔,清军在这些地方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原本想要侦探庐州,扬州的情况,但此时翻越不了濠塘山,他们连定远县都无法抵达。 一时之间,清军前锋根本就是焦头烂额。 这种情况下,除非多铎领着主力抵达,能在包围凤阳的同时,对庐州,滁州等地等地发动大的攻势,否则南下侦察,就只能是白白折损兵马而已。 图赖到底是身经百战,他面对明军的反击,很快调整了策略,一面和对方哨骑战,一面将侦探的重点放在了凤阳周边,甚至还劝住了尼堪,两人一直静静等候着多铎领着的主力南下。 其实,若是没有那些火炮和辎重,还有十余万民夫,多铎南下的速度会十分之快,但这些都是攻下凤阳城的关键,多铎不带,便是白来了。 在清军的逼迫下,十余万民夫,无数骡马,还有近十万清军,成群结队,以每日六十多里的速度,沿着涡水西岸南下,了足足七天,才走到怀远。 这样的行军速度,已经算是相当快了,但还是有上千民夫因为持续赶路,倒在了路上,不少尸体顺着涨水的河道,直接漂到了凤阳城北面的河岸。 四月的最后三天,清军各部兵马从西北方向,陆续抵达怀远县。 涡水沿岸,旌旗相望,烟尘滚滚,人马络绎不绝,一门门数千斤重的红衣大炮在牛马和苦役的牵引下,缓慢前行,但不少还是压坏了运输的木车,或者是车轮陷进了泥土里,挡住了后方大军前进的通道。 无数骑兵,步军,民夫只能绕行,烟尘弥漫的道路上,整个行进的队伍因此变得弯弯曲曲,密密麻麻,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群,看起来更是混乱不堪。 清军主力抵达之后,随即绕着荆山和怀远县城,扎下了数以万计的营帐,从涡水南下的上百艘小船,也集结在了河口交汇处,周围驻扎着数千八旗兵,还有不少直接对着河道的火炮。 这个时候,凤阳城里的水师已经出动,那些火力猛,航速快的小船,不断攻击着靠近河岸的清军,并且已经盯上了清军这支几乎没有任何战力,只能运输物资的小型船队,做出了随时进攻的样子。 多铎不敢拿自己费尽心力才凑出的水师开玩笑,随即下令这支船队暂时北撤,进入更加狭窄的涡水干流,并在河口交汇处设置障碍,布设火炮,重重防御。 二十几万人马渡淮作战,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在浮桥架设起来之前,他必须足够小心。 而随着清军主力抵达,图赖和尼堪也终于得以放开手脚,派出数千骑兵,在凤阳四面,甚至是南下到定远等地,不停袭扰。 这一方面是为了扫清障碍,为主力大军渡淮做准备;另一方面,这也是因为多铎要以此威慑明军,向朱慈烺示威,他兵强马壮,完全有实力拿下凤阳城。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92章 破防的清军 第92章 破防的清军 多铎在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里面,虽然算不上能打仗的,但麾下猛将如云,强兵数万,淮河支流众多,纵横千里,涉水渡河这点小事,还根本难不倒他。 朱慈烺虽然有骑兵,还有能在已经涨水的淮河中行进如风,不断袭扰清军的水师,但也根本无法完全堵截清军的小股骑兵同时从不同位置渡河。 几乎是一夜之间,多铎便派出了数千骑兵,带着三日的干粮从荆山到新城村河段,分成了十几股,想要迅速强渡。 不过,淮河的桥梁早已经全部被拆除,北岸的渡口此前也全都烧毁,多铎虽然摆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但依旧改变不了需要重修渡口的现实。 于是乎,原本士气昂然的数千八旗马甲,就这样空耗了一日,因为周围的树木早就全都被明军砍光了,清军得到更远的地方寻找木材。 若不是多铎提前准备了一些,恐怕就不止是空耗一日这么简单了。 而朱慈烺派出的水师,在这时候频频出击,冒着清军部署在河岸的火炮阵地,不断干扰清军的渡河行动。 不仅如此,天骑营和京营的步骑大军,也在河岸边对零散偷渡的清军展开了阻击,步军甚至架起了佛郎机炮,朝对岸正在重修渡口,想要渡河的清军轰击。 淮河荆山到新城村段,大部分只有两百多步宽,便是算上火炮阵地的距离,靠近岸边的清军,也完全在明军的射程之内。 清军虽然提前打造了不少盾车,但依旧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最终只能也把炮拉来,双方随即隔着淮河,展开了激烈的对轰。 在殿前军和水师的联合阻击下,清军行动受阻,多次突袭都被连连击退,但殿前军的骑兵有限,朱慈烺也只是要消磨一下清军的锐气,阻击两日后,便撤离了。 而清军最终损失了三百余骑,两百余步军,还有数门火炮,又耗了两日,才终于得以顺利渡过淮河。 但多铎怎么也没想到,朱慈烺居然下令殿前军撤退的时候,在西面河岸布下了数百颗用料充足,个大实惠的地雷炮,清军骑兵刚一上岸,就有人直接踩爆了。 在接连十几声爆响,几十清军骑兵被炸死炸伤之后,清军前锋的士气明显受到了打击,许多骑兵一时之间,都不敢纵马疾驰了。 很快,渡河的清军开始驱赶着抓来的民夫探路,但这个法子根本没用,单人踩上去并不以形成足够的压力,打燃火石,最终还是得骑马趟路,这使得清军又折损了几十匹马。 不过,这些地雷炮用的基本上都是古法老工艺,技术水平有待提高,不仅触发不灵敏,火石的引燃也十分不稳定,最关键的是点火率只有不到两成,可谓质量堪忧。 但也正是因为低劣的质量,清军即便是已经派人探过了路,不少地雷炮还是无法被发现,然后在下次被骑兵踩踏的时候,突然打火点燃,“轰”的一声炸开。 于是乎,时不时突然发生的爆炸,使得渡河的清军人人自危,精神高度紧张,甚至不少人产生了心理阴影,只敢牵着马继续行进。 当然,这样的小把戏,对清军造成的实际杀伤并不大,但却气得多铎,博洛,屯齐等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朱慈烺。 而随着清军主力渡河,其在淮南的兵力,也迅速占据了绝对优势,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朱慈烺不愿意消耗手中宝贵的骑兵,随即下令天骑营撤入城中,水师继续寻机袭扰。 清军渡河之后,立即就在涂山南麓占据了一块平地,想要就地扎下了一个营寨。 但涂山附近,同样早就被明军砍光烧光,整座山除了山顶部分,一棵树都没有,清军想要立营,还得从其他地方寻找木料。 一直到渡河的第二日傍晚,凤阳城西南,正西两个方向上的平野之上,清军的五座大营,才基本落成,派出去收集木料柴火的散兵,甚至要骑马,弄得这些清兵抱怨连连,一个个心里都憋着气。 不过,这些八旗兵的军事素养还是很高的,朱慈烺随后又多次派出骑兵袭扰,都没有取得任何突破。 到了第二日申时末,清军主力开始大规模渡河,数万兵马从搭设好的十几条浮桥浩浩荡荡而过,数十座大营也从凤阳城的西南,正西往南面,东面蔓延。 凤阳周边的平野之上,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如同黑点一般的民夫和包衣正拿着工具,在挖掘壕沟,架起木栅栏。 而怀远方向,正有无数兵马源源不断开来,一些浮桥正在被加固,准备用以运输红衣大炮,而边上的火炮阵地上,轰隆隆的声音接连不断,明军水师尝试袭扰,但最终还是被击退了。 与此同时,凤阳北面,尼堪正统领清军,按照原本计划在凤阳城北面扎下了五座大营,驻扎两个甲喇的八旗兵,还有五千多降军,和淮南的清军一起,对凤阳形成了四面包围之势。 在经历了前几日的交锋之后,多铎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向蒙城派出了两千多兵马,在大军扎营的第二日就出发北上了,准备依托蒙城,建立中转站,保障粮草军需的转运。 清军缺少船只,从河南到凤阳的运输路线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沿着涡水南下,虽然地形平坦,但只靠民夫肩扛手提和驮马运输,消耗依旧巨大。 而朱慈烺在这段时间里,也重新开始派出哨骑侦察袭扰清军,他虽然也知道清军在这些方向上的行动,但暂时还无法采取措施阻击。 城外足足有十几万清军,大半是勇武善战的精锐,以他现在的实力,出城列阵浪战,根本不是对手。 要知道,凤阳周边除了连通北面淮河,东面濠水的护城河和人工修筑的防御工事之外,就是西面和南面三十多里外的涂山,濠塘山有较大起伏,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一马平川的平野。 这对于占据着兵马优势,以骑兵为主的清军来说是极大的优势,但对于明军来说,没有城墙的掩护,出城浪战就是送死。 明军的突袭和反击也只能是见好就收,特别是多铎迅速组织起了反击的大队兵马之后。 因此,双方的战斗并不算激烈,死伤也不多,朱慈烺派出的将领都严格按着预定的计划执行,每一次出击的力度并不大。 城中各部兵马如今的士气确实高涨,但朱慈烺可不能膨胀,否则对于江淮大战来说,将是灭顶之灾的后果。 他在城中的精锐骑兵不到三千,自然不能与城外的清军为敌,但他只要不断消磨对方,等对方粮草逐渐枯竭,六七月气温升高,清军的战力就会逐渐削弱,到时候便是他雷霆出击之时。 不过,双方在城外和周边山野中的哨骑战,依旧是不可避免的,明军虽然暂时无法成建制地出城野战,可派出一些精锐骑兵和清军对抗,阻止对方的侦察挑衅,却依旧绰绰有余。 当然,朱慈烺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克制,在他的命令下,常登贵,陈福,胡茂祯,田雄,柏永馥等人轮流练兵,不断派出尖兵突袭。 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而且毫无规律可言,清军根本防不胜防。 这自然也在多铎等人的预料之内,清军继续一面加固营盘,挖掘防御工事,一面开始对南面展开侦探,同时开始在凤阳城外的部分地方,挖掘壕沟,设置陷阱,以隔绝城内的明军。 多铎和一众满洲亲贵大将站在凤阳城南面新筑起的侯台上,看着北面恢弘大气,如同一头沉睡巨兽的凤阳城,一言不发。 凤阳城本来就有三道城墙,只要有强兵把守,绝对难以攻克,而如今外围又修筑了如此庞大的工事,单单是外围的那两道土墙,便不是易取的。 多铎战场经验还是有的,他知道那道土墙只是看起来不到两丈,可土墙外还有两丈多宽的壕沟,架梯过去,长度恐怕就超过三丈高的土墙了。 不仅如此,那些土墙的外层,居然还有锯齿一般的形状突出,而且墙上每隔百步就有一个小型侯台,堠台之间则是半人高的胸墙,大量的火器部署其中,黑洞洞的炮口让人望而生畏。 这些火炮对付盾车能有奇效,是守城防御的关键力量,这么厚实的土墙,算有火炮,想要轰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而墙上的火枪火炮居高临下,想要击退强攻的大军,就是易如反掌了。 不过,他的脸上此时看不出丝毫怒意,只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格外醒目,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明军在这些零散的战斗中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和旺盛的攻击欲望,对于渡河围城以来,饱受地雷和各种暗器袭扰的清军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前后耗费了快三日,终于击退隔河阻拦的明军,兵临凤阳城下,南征以来的锐气,似乎已经在刚刚结束的前哨战中,消耗殆尽了。 多铎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博洛,图赖和孔有德等人,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尼堪,屯齐几人,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到了图赖身上。 这个老将在南征的整个行动中,都表现得十分沉稳可靠,现在军中的所有大将里面,他最信任的就是图赖。 “图赖,若是集中三十门红衣大炮,轰塌外围的这道土墙,大概需要多久?” “这土墙怕是有快两丈厚,哨骑侦探过了,土墙外的壕沟深超过一丈,明帝恐怕是征召了十几万人,修了大半年,若是单单靠火炮轰塌,恐怕咱们的弹药就不够接下来攻城的了。” 图赖眉头紧皱,他这两天都不断加派哨骑逼近凤阳外围的土墙侦察,可随着凤阳城防的消息越多传来,他的心情也随即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而且,土墙外的平野之上,明军还挖掘了无数沟渠,纵横交错,最外围那些密集的坑洞,就是用来阻挡咱们的盾车快速推进的,那几道拦马沟,也不可小觑。 若是咱们不提前解决这些障碍,就算是把土墙轰塌了,大军也无法迅速推进,趁机攻进城中。 明军在土墙上部署了那么多火器,倚仗地利,层层阻击,想要争取时间修缮倒塌的土墙,恐怕完全是易如反掌。” “这么说,还得想些巧劲,否则咱们就中了明帝圈套了。”多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 图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若要强攻,就得做好损失兵马,消耗弹药的准备,老老实实硬啃,先把外围的障碍清空,争取时间转运更多火药炮弹到凤阳,然后再用火炮,把凤阳城里的明军打服打怕。 但多铎很明显不认可这个方法,他虽然信任图赖,可凡事依旧以自己的想法为主,如此强攻,所需的炮弹火药太多,而且不一定真的有效,这些都让多铎心中十分犹豫。 毕竟,清军此番南下,只携带了两个多月的粮草,想要长期围困凤阳,就得找到人马继续运粮,或者从淮河补充。 火炮弹药虽然因为年初击败顺军之后,在西安缴获了不少,但对付这样的坚城,够不够还很难说。 “那明帝的表现还不如闯贼,咱们渡河之后,他便不敢再出兵大战了,闯贼至少还夜袭了好几次,咱们想野战恐怕是不成的。”尼堪见状,也当即出言道: “但咱们当初在辽西的时候,攻这种坚城也不是没法子的,大凌河,锦州不都是直接围起来,困他个一年半载,就不信他里面能存那么多粮食,军心士气不降。 等到时候明帝坐不住了,自然会广召天下勤王军,咱们和长山,松锦那般,围点打援,把那些所谓的勤王军灭了,粮草民夫,自然也都有了。” “贝勒说的有理,咱们只要在凤阳布重兵,死死围住,明帝必定耗不下去,他只要出战,必败无疑。”屯齐也出言支持道。 尼堪听到有人支持自己,愈发激动起来,又道: “所以,咱们直接打造盾车,架起大炮,轰他娘的十几日,等把外围的那些拦马沟,坑洞,壕沟填平了,明军必然坐不住,要出城反击了,那就是咱们的机会了。” 他们心里都默认,明军野战绝对打不过他们,只要能把明军逼出凤阳城,他这一仗就必定能赢。 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坚城,他们想要逼得朱慈烺出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十几万清军,周围又早已经被朱慈烺清空,想要长期围困,粮草军需的供应,更是困难重重。 “想要填平那些壕沟,也不是简单的,终究还是得老老实实,一点一点打,用兵马去填!”图赖随即又道:“切不可想那些取巧的法子,到头来白白浪费时间和兵马。” 他知道尼堪和屯齐都想得太简单了,原本见多铎怀着侥幸心理,已经不想再多说了,但还是没忍住。 多铎听罢,再次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凤阳城,他此时依旧十分犹豫,之前的前哨战明军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若不是骑兵太少,恐怕他还要耗上几日,才能渡河。 “王爷,淮南各州府中,必定还有无数人丁粮草,咱们其实无须忧虑。明帝若是集中了主力在凤阳,南边就必然防务空虚,到时候王爷派出偏师,往庐州,扬州去,必定势如破竹。”孔有德犹豫了一会,也随即出言道。 “明帝没那么简单,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咱们可以做出大举南下的样子,引诱他出城,但想着在扬州取得什么战果,恐怕就是痴心妄想了。”多铎摇了摇头,不过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孔有德不敢反驳,随即做出了沉思的样子,然后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猛地点了点头,便悻悻退回到耿继茂身前。 “明帝心肠歹毒得很,哨骑这几日已经基本侦察清楚了,那些壕沟里面鬼箭,铁蒺藜,尖木,地雷炮,坑洞又挖得深,还有不少陷阱,城墙上堆着石块,檑木,火炮,到时候咱们若是要强攻,必定还要火油,金汁” 博洛甚至一口气都说不完,朱慈烺的充分准备,重重设防,让他颇为破防,此时气得整张脸都青了。 “咱们若是要拿下一段壕沟,攻上土墙,恐怕不死三五千人,根本不可能。” 博洛一开口,那些满洲亲贵们,一个个也都憋不住了,纷纷破口大骂起来,他们哪里打过那么憋屈的仗?当初围大凌城,宁远,锦州的时候,都从未觉得无法攻破。 但现在的凤阳城,却是让他们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凤阳方圆十里,几乎看不到一棵树,甚至草都少。而南面的濠塘山,又是机关重重,寸步难行。 “够了!”多铎听到这些人的抱怨,心中再也忍不住,当即喝止道。 一众满汉将领听到多铎的呵斥声,这才消停了下来,多铎眯了眯眼,死死板着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逐渐平缓了心中烦躁的情绪。 他十四岁就跟从皇太极讨伐多罗特部,此后的一系列战事,还从来没有被明军逼到过这种地步,每一次都是大清围城,明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多铎此时心中并不是只有烦躁,而是既恨又喜。 毕竟,若是能在这种情况下攻破凤阳,擒住明帝,他在军中的威望,必将一飞冲天。 多铎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败,只不过是顺风仗打多了,这回终于遇到个棘手的家伙,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罢了。 “山海关,潼关,太原,西安,这些千年雄关,百年巨城,咱们都打过来了,没有哪一座所谓的坚城大关,是大清攻不破的,从来没有!” 多铎扫了一圈面前的众将,眼神逐渐凝聚,脸上看起来也充满了信心: “既然明帝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摆明了要咱们强攻,那本王就得让他知道,大清的实力有多强,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这些,都不过是徒劳而已,根本无用。 传本王军令,各部抽调人马,收集木料,打造盾车,云梯。三日后,大军开始攻城,首个登墙破敌者,赏银千两,破城之后,所缴获的马匹丁口,随意自取” (本章完) 第93章 首轮强攻 第93章 首轮强攻 一队队明军骑兵接连从凤阳城西面和南面的土墙出击,驱逐城墙外正在抵近探查的清军哨骑。 双方随即展开了数次交锋,清军哨骑在丢下了几具尸体之后,突然灰溜溜地撤走了,但见明军根本没有追上,又很快返回,继续在城外策马奔驰,不断挑衅,企图激怒明军。 多铎为了迫使凤阳城里的明军尽快出城浪战,同时进一步侦探凤阳城防,为今后的突袭破城做准备,不断派出骑兵袭扰挑衅。 只是,朱慈烺的定力远超他的想象,根本没有任何动摇,甚至还经常登上城楼,升起龙旗挑衅清军。 要知道,凤阳虽然是大明中都,但如果没有朱慈烺和明军主力这两个最大的鱼饵在,多铎和一众满洲亲贵,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在原本历史上,多铎只派了一个降将,就攻取所谓的大明中都,自己则是领着主力大军,直奔扬州而去。 但此时,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凤阳城洪武门和涂山门外的旷野中,清军的大鼓隆隆作响,短短三日,各种攻城器械就已经被打造出来,推到了距离最外层土墙大概三里左右的地方。 五千多民夫组成的攻城部队推着数百辆盾车,尖头木驴,壕车和云梯车,在阵线的最前面,他们的身后是五百多名八旗甲兵,以及更多包衣兵组成的督战队。 洪武门宽敞的城楼望台之上,一面迎风飞舞的龙旗之下,朱慈烺正领着一众大臣,在远眺尘土飞扬,灰尘弥漫的清军阵地。 清军的行动很快,仅仅了一天两夜,就从三十多里外的山林中获得了打造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材,然后又动员了数千民夫,连夜掘开了朱慈烺派人轰塌的河道,直接利用濠水运输,木材漂浮在水面,顺流而下,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 朱慈烺虽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并早早做了准备,但清军人力充沛,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河道。 “看样子,多铎已经等不及了,连夜造好了那么多攻城器械。”朱慈烺冷声笑道,他完全不把这些简陋的攻城器械放在眼里,在这样的坚城面前,清军只会越打越绝望。 “这些鞑子哪里懂得什么计谋,更何况陛下的这一策略,可是千古阳谋,他们便是识破了,也只能按着陛下的意思,继续强攻。” 马士英弓腰出列,拱手抱拳,又是第一个出言恭维,高弘图依旧一副看不上这种谄媚之举的样子,而史可法则是心中颇为遗憾,但又自命清高,舍不下身段去表现。 “等他实在熬不住了,又派兵往南攻略,然后处处碰壁,再灰头土脸撤回,军心士气便无可挽回了。” “而且,到时天气燥热,连日大雨,清军更加无法攻城,这些鞑子全都来自关外,这样的气候他们必定受不了,军中迟早生出疫病来。” 史可法见马士英如此表现,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插嘴奉承道: “这一切全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多铎如今根本就是败局已定。” 不仅如此,随着局势的变化,特别是明军取得了几次小胜,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淮北一战,都不算小胜,只是和清军互有伤亡之后,定武朝廷中的这一众大臣们,口风便纷纷转变了。 “没错,陛下稳坐中都,诱敌深入,如此神武雄略,多铎一个蛮夷奴酋,哪里能想得到?肯定还以为自己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臣当初便十分佩服陛下的这一策略,看似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实则因地制宜,出人预料,真真是妙极了!” “如今来看,四方局势,完全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陛下真是神机妙算,洞若观火啊!” “大明中兴指日可待,恢复山河,还于旧都,指日可待!” “.” 这群文官就好像失忆了一般,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前的政治表态,如今全都转而站到了朱慈烺这边,这便是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好处了! 不过,朝中也不是人人都如此,高弘图,吕大器等人的态度便和马士英截然不同,这说起来同样也是大明党争的特色——政敌支持的,我就反对,政敌越支持,我就越反对。 而现在,双方因为朱慈烺在战场上的胜利,对于军事方略的看法,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大的分歧,可依旧在如何守城这一点上,争吵不断。 相比起马士英等人坚守不出,不断消耗清军,甚至迫使其南下攻打扬州的方略,高弘图和吕大器等人,则是支持主动出击袭扰,牢牢牵制清军,以免南方出现意外。 毕竟,扬州只有朱大典,黄蜚和一众各地召集的兵马,综合实力甚至不如淮安,徐州等地。最最关键的是,朱慈烺这根大明的定海神针,不在扬州啊! 如今,凡是没有朱慈烺坐镇的地方,这些文官全都不放心。 “陛下,臣以为可趁清军攻城不利之机,派精锐突袭其大营,如此定能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加速其溃败。”高弘图等到一众阿谀奉承之语停下之后,当即拱手抱拳出列道。 “没错,若是不显示出我朝有强兵,多铎恐怕就肆无忌惮南下了,扬州毕竟没有大军主力,必须要咬住多铎,削弱其南下大军,方才稳妥。”吕大器也随即附和道。 这两种坚守的方略,既是文官们的政见分歧,也是军中不同将领的看法,其实都有道理,但又都得把握好时机,否则就弄巧成拙了。 而这,正是这些文官们,最不擅长的东西,夸夸其谈一个比一个厉害,真的要实战的时候,就昏招迭出了。 不过,朱慈烺对此早就有了决断,他敷衍了一句时机未到之后,便丢下这些溜须拍马的文官,领着一众武将,开始走向外围的土墙巡查。 路上,他又一次询问起了陈福粮仓,武库,火药仓,防火,防夜袭,以及伤兵安置等等方面的最新情况。 陈福一一作答,特别是粮草和火药的防火防潮问题。从开战以来,明军的所有行动部署,都严格依照着经过了各部官员不断完善的方案来落实,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失误。 朱慈烺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盾车和清兵,知道多铎马上要开始首轮强攻了。大战一旦开始,这些物资便是他坚守的倚仗。 “现在天气干燥,防火是最重要的,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水缸的检查继续加强。另外,伤兵的照顾,也得重视,咱们虽然是守城的一方,但清军若是猛攻,伤亡也一定不会小,医治和休养的房间一定要提前备好。” “是,陛下!”陈福拱手抱拳应道。 朱慈烺说罢,已经沿着斜坡,走到了内侧的那堵土墙上,他看着内外两道土墙之间的壕沟,以及壕沟南面,正在休整的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将士,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支兵马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面千总旗在此前的淮北战场上,异常耀眼。而他们也在后续的赏赐大典中,得到了朱慈烺的接见。 战场上的缴获,自然是要全部交公的,否则军中的风气便要坏了,甚至会影响到士兵的价值取向,进而影响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 但这并不意味不需要适当的激励,战役结束之后,朱慈烺下发各部的赏赐,便一点也不少了,甚至有时候还会超过缴获。 赏罚分明,才能最大限度激发将士们的士气! 除此之外,那些没有被杀死的降兵,也都被押回了城中,用来干最苦最累的活,这使得便是城中的民夫,士气也很高。 凤阳城外的两道土墙之间,相隔十六丈左右,中间的那道壕沟,有两丈多宽,中间用壕桥连接,以供士兵车马通行。 清军恐怕根本想不到,外围的那道土墙,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 朱慈烺顺着土墙顶部的过道,往西面而去,沿途看到了外城西南角那一个个突出的马面,这些改造过的城墙在外围的两道土墙上,同样存在。 当然,由于工期太短,而且是凤阳,徐州,淮安,扬州四座重镇同时开工,定武朝廷当前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无法支撑真正的棱堡建设,这种改造依旧是依托于旧城墙防御体系的。 但用来对付清军,却是已经足够了,马面使得城下的死角大大减少,增加了侧面的火力,清军想要攻破,就得付出比以前不止一倍的伤亡。 “世显,徐州和淮安那边,情况如何?”朱慈烺一面巡查,一面问道。 “启禀陛下,清军从徐州和淮安尽数撤离之后,路振飞已经协调高杰和黄得功出兵,两人如今正在徐州,归德,凤阳三个州府活动,多铎留下驻守的大将准塔兵力不足,一直疲于奔命。” 周世显报完喜,顿了顿,然后又道: “不过,八旗马甲战力到底是更强,高杰和黄得功在归德,亳州等地的袭扰战果不大,开封到亳州,再到蒙城,清军的粮道依旧维持着。”“现在还不是大打出手的时候,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朱慈烺简单吩咐了一句,随即又问道:“江西那边呢?” “左良玉已经病入膏肓,说不准能活到什么时候,左梦庚完全收拢不起人心,他麾下的兵马大半都已经投向了朝廷,驻扎在南昌-九江-湖口一线,挡住清军应该问题不大。” “呵呵,若不是左良玉现在还剩口气,左梦庚怕是谁也驾驭不住。”朱慈烺笑了笑,眉头不由得一挑,他早就猜到了左梦庚扶不起来,更知道何腾蛟整顿收编兵马,拉拢人心的能力。 “现在,闯贼已经往西逃去了,为了摆脱清军追击,很有可能会从武昌府翻山越岭,进入长沙,岳州等地。” 周世显紧接着又道:“那里虽然调了石柱,偏沅和广西调来的部分兵马,但对付数万闯贼,恐怕还是不够。” 朱慈烺听着,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沿着土墙行走,很快就从一处堠台转下了土墙,堠台里面存放着不少的炮弹和火药,一些士兵正在值守,看起来士气很高。 “闯贼不用管,等他们穷途末路了,自然不敢再嚣张,堵胤锡会对付他们的。” 说到这里,已经走到土墙下方的朱慈烺,忽然停下了脚步,现在他的敌人,实际上只剩下了满清,李自成依旧一路溃逃,没有给他任何惊喜。 “倒是阿济格,让何腾蛟务必小心,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让他顺江东下,多铎在江北若是没有取得进展,他很有可能领军东下,直奔应天。” “是,陛下!” 朱慈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扭头看了一圈跟在身后的陈福,常登贵等人,笑着问道: “多铎如今摆出了那么大的阵势,应该马上就要攻城了。你们觉得,清军什么时候会失了分寸,开始放弃炮轰,转而夜袭或者南下?” “这个.”一众大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答不上来。 常登贵见状,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道:“臣觉得,应该还需要几日,等多铎和那些鞑子大官明白强攻是无法速胜之后,他们便会开始动摇了。” “没错!”陈福此时也突然开口道: “中都,多铎必须要打,而且还得竭尽全力,否则他的前途就没了,阿济格一路猛追闯贼,连战连胜,可他却处处受掣,若是战事再没有进展,他恐怕地位也将会不保。” 朱慈烺环视一圈那些面面相觑的军官,又听了两人的分析,满意的点了点头。 常登贵和陈福两人都值得培养,他此前军议的时候,让周世显说了不少关于满清的内部派系和政治斗争,陈福是真的懂了,并将其和军事决策结合到了一起,甚至刚刚周世显汇报的西面军情,他也直接用上了。 他笑了笑,又道: “若是多铎再败,今后多尔衮想怎么拿捏他都行,甚至便是豪格,也会来参一脚。若是没有足够的军功支撑着,济尔哈朗这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这三兄弟,在对外的时候,还是很团结的,在大事上也不是没分寸的人,阿济格到时候很有可能领着大军从九江东下,这是朕最担心的.” 朱慈烺话音刚落,南面就突然响起了一声火炮射击的轰鸣声,所有人顿时抬头,全都把目光转向了南面。 “哈哈哈”朱慈烺登时大笑起来,然后立马道:“清军开始试炮了,上城楼,朕要看看多铎的炮有几成功力!” “轰,轰,轰!!!” 凤阳城西北角的炮兵阵地上,一阵嘹亮的军号响起,清军炮手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点火叉棍,一群炮兵军官正在指挥手下的士兵填药装弹。 而更远处的一座土台上,多铎目光坚毅,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凤阳城,他的面前是汪洋般的军阵,阵线的最前方,是数百辆盾车。 “等会战鼓声一响,只能往前,不能退后,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就砍了谁!”一个身披甲胄,挥舞着腰刀,看起来颇为壮实的包衣兵大声喊道。 “这些明军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轰几炮,必定就散了,谁若是能第一个冲上那道土墙,重重有赏!” 只不过,那些被抓来的民夫看起来精神萎靡,听到沈志忠的话,脸上除了痛苦,绝望和恐惧,根本找不出第四种神情。 他们看着面前宛如巨兽,似乎坚不可摧的土墙,只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逃过淮河,否则就不会被鞑子抓住了。 沈志忠见没人回应,气得立即上前,扬起刀背,一边怒骂,一边挥舞手中的刀,打得好几个民夫缩着身子,大声痛呼起来,这才罢休。 他其实也不信自己刚刚说的话,抬头一看北面的凤阳城,特别是土墙上的那些火炮,一幕幕可怕的记忆便涌上了心头,只觉得胆颤。 沈志忠当了十七年包衣,大凌河之战,四城之战,松锦大战,宁远之战,他都参与过。作为包衣,许多仗他都要冲在前头,为旗丁挡枪挡炮,深知这些火炮的厉害。 不过,现在入关了,日子好过了,他虽然还是包衣,但却不用再冲在最前头,甚至还和主子一起,管着面前的五十几人,这让他十分得意。 “主子,都吩咐下去了,一会战鼓一响,他们便会推着盾车,猛冲出去!”沈志忠弓着腰,来到了一个高他不少,身上的甲胄也明显精良得多的巴牙喇身旁,笑嘻嘻讨好道。 那个巴牙喇只是点了点头,但又忽然问道:“沈志忠,你说这凤阳,多久才能攻下?” “必定很快就能攻下!”沈志忠脱口而出,“等咱们炮一轰,盾车一推,把土墙外的坑洞,壕沟填了,架云梯攻上去,那些尼堪估计就撑不住了,城墙再高也没用!” 额图浑听了,似乎颇为受用,笑了笑道:“近战肉搏,明军从来都是一触即溃,就是这城墙碍事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轰塌!” “咱们这大炮那么多,奴才估摸着三五日,必定能攻破那道土墙。”沈志忠继续奉承道:“到时候,奴才一定冲在前头,为主子多抢些金银。” “三五日?呵,我看三日之内,明军必定支撑不住了,亳州城只用了几十门炮,才三日就轰塌了。”额图浑嘴角咧起,看起来无比自信,他对于明军,打心底里看不上。 “王爷说了,攻进城中,战马丁口,咱们自取。你到时候要机灵些,这次别抢银子了,全都抢金子,明帝就在城里,金子一定不少!” “奴才明白!”沈志忠当即弓腰道。 “轰,轰,轰!!!” 凤阳城南面的清军炮兵阵地上,三门红夷大炮再次同时发出怒吼,朝着西南角的城墙开始第二轮试炮射击,但只有一颗炮弹打中了土墙。 不过,清军并没有停下,经过四轮试炮射击,清军炮兵终于调整好了轰击的角度,阵地上的白色浓烟渐渐散开。 而此时,凤阳城西南段的土墙上,一些被击中的地方,碎土正哗哗掉落到壕沟之中,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不断溅起水。 很快,一阵嘹亮的军号声飞越清军炮兵阵地,紧接着便是一轮地动山摇的炮响,冲天而起的白色浓烟中,橙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准备就绪的清军炮手,朝着凤阳城,开始了真正的集火齐射。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94章 打破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第94章 打破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轰隆隆的炮声中,朱慈烺当即下令,原本已经收起来的龙旗,很快就再次升起,而且这次升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高,整个凤阳城都能看得到。 清军的火炮射程有限,绝大部分都射不到那么远,而这样的距离,这个时代的大炮根本不可能瞄准,朱慈烺就算是直接站在龙旗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就是在告诉多铎和一众满清将领——朕,大明天子朱慈烺,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这对于明军的士气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鼓舞,更能让多铎下不来台,继续在攻城战中不断消耗军力! 面对清军猛然射来的炮弹,外围两道土墙上下的士兵原本还有些慌张的,但此时看到城楼上升起的龙旗正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他们呼喊着集结和进入阵地,凤阳城内外的四道城墙,数以万计的士兵和民夫,顿时都沸腾了起来,欢声雷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军已经击退清军,取得大胜了。 朱慈烺在军中的威望,正随着这样一次又一次霸气的行动,越来越高! 很快,原本正在土墙后休息的甲兵就听到了集结的鼓号声,纷纷起身列队,准备等清军第一轮齐射结束,便通过后方的斜坡上墙,炮兵则是在堠台的掩体之后填药装弹,等待着清军的盾车大阵。 硝烟弥漫,炮声如雷的大地上,朱慈烺看到了成千上万,铺满大地的清军,盾车阵线之后,兵甲如云,而盾车阵线中,则是挤满了蚁群一般,衣衫褴褛的民夫。 这是清军主力第一次攻城,同样也是朱慈烺第一次面对十几万清军,他虽然十分自信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此时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莫名的紧张。 而如此宏大的对决之中,心中紧张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轰隆隆,轰隆隆——” 清军的炮兵阵地上,三十七门红衣大炮再次开始齐射,橙红色的炮焰在浓烟中闪动,十几斤重的石弹呼啸着划过半空,带着白烟砸向了凤阳城南面最外围的土墙。 呼啸而来的那三十七颗石弹,大半射中了土墙,墙面上顿时炸开了一朵朵土,几道胸墙被砸开,带起了一阵阵灰黄相间的烟尘,还有几颗铁弹砸到了土墙外的壕沟之中,几道水柱应声飞溅而起,甚至高过了土墙。 不仅如此,其中还有三颗石弹飞跃土墙,还全都砸到了两道土墙之间的壕沟之中,同样带起了三道巨大的水柱。 伴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被炮弹击中的地方,顿时产生了不小的震动,尘土纷飞,甚至还有碎泥垮塌的声音传出,宽大的壕沟中水飞溅。 经过几轮齐射,土墙的不少地方已经松动,墙上还传出了不少明军士兵的惨叫声,有几个躲在女墙之后的甲兵被炸飞的碎石击中面门,正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与此同时,在清军甲兵,特别是那些包衣兵的驱赶下,一排排盾车被数以千计衣不蔽体的民夫推出。 他们面前原本应该平坦无阻的土地上,此时沟壑纵横,那些坑洞之后,是三道弯弯曲曲的拦马沟,每一道有三尺多高,十几丈宽。 而拦马沟的前后,还有无数陷阱,不少清军哨骑已经死在其中,这些都是清军正式攻城之前,必须要填平的,否则盾车根本无法安然推进。 但对于攻城的清军来说,最可怕的则是——这些地方全都在土墙之上,驻守明军的火炮攻击范围之内。 不仅如此,那道高大宽厚的土墙边上,还有一道两丈多宽的深壕,里面不仅布满了尖木和铁蒺藜,还有尚且不知道深浅的积水。 清军在付出无数民夫,甲兵的生命,穿过那些坑洞和拦马沟之前,都不会知道那里面的防御工事,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在战场之上,一边不断吞噬着生命,一边又无法预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而那道一丈多高,从外面看,墙面如同锯齿一般,顶部的胸墙和堠台上,架着数以百计的弗郎机炮,大将军炮,还有十几门红夷大炮的土墙,又将凤阳城防的固若金汤,坚不可摧,赤裸裸摆在了清军的面前。 这还只是清军在没有绝对制高点的情况下,仅仅凭借临时堆起的土台和木楼,从外围观察到的情况,许多地方其实都看得不够真切。 他们只知道两道土墙之后就是拥有着宽大护城河的凤阳城墙,却不知道凤阳外城和最外围的两道土墙之间,还有一道宽阔的壕沟,第二道土墙上,同样驻扎着数千精锐兵马。 换言之,当清军用无数的人命才勉强攻破外围的土墙,他们还将会面临第二道土墙和凤阳外城居高临下的痛击,而两道土墙之间狭窄的通道和无数的壕沟坑洞,都将使得清军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 甚至,就算多铎不惜代价,下血本最终攻克了那两道土墙,凤阳城的内外两堵城墙,也还是需要他硬啃,才能啃下来的,那里的城墙更高,也更加坚固,而且全都在城墙火炮的射程之内。 这些城墙也全都经过了改造,每一层的工事都是相互独立,自成一体的,朱慈烺的信心,大半就来源于这个庞大坚固的工事。 这就是凤阳城这种类棱堡工事的厉害之处,等到清军真的成功突破这些防御工事的时候,已经元气大伤了。 到那个时候,清军别说是攻克凤阳,继续南下,攻略整个江南了,就是和朱慈烺统率的明军主力决战,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换言之,这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军事科技可以解决的问题,甚至,这样的防御工事,便是到了二十世纪的一战,对于进攻一方来说,都是难以解决的,必须要用人命来填。 又经过了半个时辰地动山摇,电闪雷鸣的轮番轰击之后,清军的火炮阵地和凤阳城的城墙,都已经被浓烟飞尘笼罩,完全看不清楚了。 清军的火炮也给予了城头上的明军猛烈的打击,城墙上不断有土炸开,被炮弹击碎的砖石哗啦啦掉进护城河之中。 而炮声一停,凤阳城南面严阵以待的三百多辆清军盾车,随即在数千民夫的推动下,开始朝着洪武门和南右甲第门段的城墙冲去。 这些民夫被分成了两拨,一拨用来推盾车,另外一拨则是在盾车前后,冒着土墙上明军的炮火,拿着工具,填平明军挖掘的坑洞和沟壑。 沈志忠挥舞着手中的刀,大喊着“快推,快推”,对着那些落在后面的民夫,不断踢踹,而他身旁的其他包衣兵和八旗甲兵,已经有人开始砍杀摔倒在地的民夫,逼迫其他人加快速度了,一声声惨叫从倒下的民夫嘴中传出。 等清军的盾车推进到距离土墙二里左右的时候,墙上的明军已经把火炮架了起来,土墙上随即爆发出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几十处火焰在灰黄色的烟尘中轮番闪动,一颗颗黑色炮弹穿过浓重的烟墙,呼啸着飞出。 城墙上的明军刚刚虽然遭到了猛烈的炮击,但坚固的防御工事掩护和科学的调动下,他们伤亡并不大。 毕竟,这个时代的火炮都是实心弹,声势远大于实效,明军的守城方略此前已经演习过多次,又有经验丰富的老兵带着,他们很清楚躲在哪里,怎么躲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区区几百颗炮弹还伤不到守城大军的根本。 明军炮兵的第一轮齐射中,大半炮弹都“嘭嘭”砸进了清军的盾车军阵之中,近十辆盾车被炮弹直接命中,巨大的冲击力粉碎了木板,便是条木组成的车架,也有不少直接分崩离析了。 这些盾车全都是清军逼迫军中工匠,匆忙打造的,许多都不算坚固。如今,不到二里的距离内,在无坚不摧的铁弹轰击下,很快支离破碎。 而更多的炮弹则是飞过盾车,直接砸到了盾车之后,那些身上毫无防护的民夫在炮击中被打得血肉横飞,惨叫连连,甚至有的炮弹直接趟出了一条血路,将无数断肢残臂抛向了半空。 地上很快出现了几十具被炮弹击中的尸体,还有一些被飞起的碎木和石块集中面部的,正在地上痛苦翻滚,不少推着盾车的民夫看到如此惨状,当即发出了尖叫声,甚至还有些惊吓之余,就要转身逃跑。 但后面压阵的清军早有准备,这些想要逃跑,甚至吓得停在了原地的民夫,立马就被身后的包衣兵挥刀挑枪射箭三连,杀死在了地上。 清军的盾车方阵在包衣兵的威压下,稍稍停顿之后,又立即加速推进,数千民夫继续冒着炮弹的威胁,填充土坑。 盾车在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中迅速往前推进,在盾车方阵的后面,那些压阵的清军甲兵,包衣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和弓箭。 这些督战的清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他们很清楚停下来不仅活不了,还会遭到更多的炮击,只要穿过城头上火炮覆盖的区域,才能获得活命的机会。 土墙之上,严阵以待的明军继续炮击,大小十几门红衣大炮以两分钟一发的速度,不断射出几斤到十几斤不等的炮弹,往往一炮就能毁掉一辆盾车。而随着清军的持续逼近,那几十门弗郎机炮,则是以每分钟四五发的速度,射出几两到几斤不等的炮弹,以极大的火力密度,横扫了清军的整个正面,持续轰杀那些正在填坑的民夫。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数以千计大小不一的炮弹在空中一闪而过,然后就“砰砰砰”的砸到了盾车阵之中,密集射出的炮弹直接将盾车前,成群的民夫掀翻在地,如同狂风扫过麦地。 但出人预料的是,在这样凌厉地打击下,清军的盾车依旧还在推进,微微停顿一阵之后,部分盾车又继续往前冲去了,一个个督阵的清军举着手中的刀枪弓弩,大声呵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逃跑。 不过,随着明军的持续打击,清军盾车方阵的推进速度,很快就开始慢了下来,同时变得支离破碎,一些民夫躲在损坏的盾车后,借着掩护填坑,他们完全不敢停下来,生怕会被身后的士兵杀死。 常登贵在第二道土墙的堠台上指挥战斗,发布军令,一开始是令旗挥动,等到浓烟弥漫,看不清楚之后,又改成了鼓号声。 不过,面对这样声势浩大的打击,清军还是没有后撤,甚至加派了兵马,决心相当之强,战事愈演愈烈。 常登贵收到汇报之后,心中的压力迅速增大,第一道土墙上的火炮已经齐射多次,很快就会因为过热,无法继续轰击,单凭火枪是无法阻击清军盾车的。 但他扭头一看身后那面飞舞的龙旗,就立即压下了心中的那些不安,随即下令,加派人手,以最快速度将第二堵土墙之上的火炮,也调了过来。 “嗖,嗖,嗖” “轰,轰,轰——” 数以百计的炮弹从土墙上飞出,呼啸着划过了低平的弹道,然后重重砸进了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清军盾车阵线之中,甚至还有不少砸到盾车上。 这些炮弹重重砸下之后,无数烟尘和木屑弹跳而起,洒向四周,顿时对盾车周围的那些民夫造成第二次猝不及防,也更严重的打击,引发一阵阵凄厉的哀嚎惨叫声。 这是比炮弹杀伤更大的攻击,虽然不会直接致命,但那些没有甲胄防护,被碎屑木片扎满身体,血流不止的民夫,很快就会痛苦死去,他们得不到清军的任何救治。 在轰隆隆的火炮轰击中,那些民夫,包衣兵,甲兵组成的攻城部队已经推着盾车,壕桥车,甚至还有部分抬着云梯,零零散散冲到了距离外围壕沟不足三百步的地方。 城头上,明军的火炮还在不停射击,不过只剩下了子母铳轮用,散热极快的弗郎机炮还在工作,其他的大炮基本上都在散热。 此时,清军此前炮击生成的黄色烟尘已经和炮台上弥漫开来的白色硝烟混在了一起,凤阳城南面城墙被笼罩在了浓重的烟雾之中,使得清军同样无法弄清楚明军的情况。 在刚刚猛烈的轰击中,清军的盾车和攻城器械大部分在推进的途中被击碎,或者就是陷入坑洞之后,而清军的包衣兵,甲兵,此时也已经就损伤了近百人。 但即便如此,收兵的鸣金声还没有响起,那些被清军抓起来,拿着刀子逼迫往前的民夫只能闭起眼睛,继续推进。 明军的火炮轰击如此猛烈,他们又完全没有受过训练,缺乏战场经验,整个进攻阵线混乱不堪,有些地方几乎停滞了下来。 攻城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双方的火炮轮射就占了其中的一半时间,清军最终只有少部分兵马攻过了土墙壕沟外的坑洞,但旋即就遭到了潜伏在拦马沟后的明军火枪兵,猛烈的打击。 这里距离土墙已经很近,不再遭受火炮的威胁,但常登贵早已经派出兵马潜伏出城,明军的火枪兵以旗队为基本单位,齐射的威力同样不小,这些冲过来的民夫和清军,没有盾车掩护,根本无处可躲。 一些清军甲兵和包衣兵挨着土墙,不断朝露头的明军火枪兵射出箭矢,但收效甚微,他们很快也被密集的火枪齐射杀死,那些民夫暂时脱离控制之后,全都趴在了地上。 原本压阵的八旗甲兵,包衣兵见状纷纷涌上来,他们畏惧大炮,但并不畏惧明军,更是在此前的推进中,憋了一肚子气没出发,如今企图通过近战,扭转局势。 但常登贵派出来的,全都是殿前军和京营的精锐,他们刚刚冲上来,就纷纷被箭矢和火枪击倒,翻滚进了沟壑之中,那些被驱赶着上前的民夫也同样如此,密密麻麻的尸体很快铺满地面,堆成了小山。 沈志忠缩在一辆陷入坑洞中的盾车后,正在驱赶身边民夫上前,他原本还想冲进沟中,砍几个人头的,但现在见识到了明军火枪的厉害,心里只剩下了如何撤回去。 他的脚下,此时已经层层叠叠,堆了满了尸体,黏糊糊的血水粘满了他的鞋,这些民夫死状无所不有,被炮弹轰得四分五裂,内脏流了一地的,被木屑碎石扎死,面目全非的,被包衣兵,八旗兵砍死射死的,还有被明军用火枪射死,身上好几个窟窿的 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之上,人命就是这么低贱,杀死一个人甚至只需要一块碎木块。 过了好一阵,在惨烈的哀嚎声和火枪齐射声中,清军后方终于响起了鸣金的声音,沈志忠一听,身子猛地一激灵,随即头也不回,朝着后方猛冲了回去。 他此时已经不敢再有任何轻视明军的想法,更没有想着金子银子了,脑子一片空白,只怕自己跑得不够快,被明军追上,把命都丢在这里了。 而清军阵线上,原本还在源源不断往上涌的兵马,也瞬间跟着指挥战斗的甲喇大旗,如同潮水般退去。 墙头上,常登贵立即发出了新的号令,一阵战鼓声响起,原本正在拦马沟里齐射的明军纷纷大喊着冲出,追击那些狼狈撤退的清军。 这直接加速了后者的溃败,甚至就是一些清军甲兵,在看到战友惨死之后,也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嚣张,不顾一切,往后撤去。 与此同时,土墙的通道中,瞬间涌出了三队骑兵和十几队战兵,他们分别是天骑营和陈福麾下的标营,前者负责战场警戒,防御清军的突袭,后者负责打扫战场。 而随着土墙上明军的最后一击结束,清军第一轮进攻的盾车基本消耗殆尽,剩余的甲兵和包衣兵不顾地上翻滚哀嚎,苦苦求救的民夫,迅速撤出了战场,甚至还会在返回途中,毫不犹豫地砍死地上的伤者。 “陛下,不到两个时辰,清军就败了,死伤估计有两三千,不过真正的甲兵,包衣兵恐怕不多!” 常登贵确定清军败退之后,立即赶到朱慈烺所在的城楼,言语神情都十分激动,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清军主力。 “收拾好战场,火炮先不要撤下来,清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了,咱们得让多铎再吃点苦头。” 朱慈烺点了点头,神色十分平静,甚至还出言提醒了常登贵:“这点兵马,说明多铎还没有真正出力!” “清军再来,咱们就再杀,看他们能有多少人马消耗!”陈福也随即出言道,他心中同样激动。 “等清军填完那些坑洞和拦马沟,攻到土墙外,应该就会派出大部甲兵出战了,到时候臣一定将他们全部杀光,狠狠咬下多铎的一块肉,让他知道大明的厉害。”常登贵拱手道。 “哈哈哈,好!”朱慈烺笑了笑,然后又转身看向了白烟逐渐消散,喊杀声也正在减弱的战场,道: “你们对清军毫无畏惧,这是很难得的,更是对的。鞑子战力确实了得,但也是人,在炮弹面前,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更有弱点,攻坚便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徐州不过是一个高杰,他们十几万大军,就束手无策,凤阳有朕在,又有殿前军,京营,凤阳标营数万大军,多铎绝对攻不破。 朕就是要通过凤阳这一仗,在天下人面前,打破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所谓的八旗满万不可敌,在朕这里,就是个笑话!咱们君臣一心,众志成城,才是真的不可敌!” 常登贵,陈福等人闻言,一时不禁怔住了,缓过神来之后,又纷纷心头一松,他们面对城外的清军主力,心里其实都十分紧张,生怕再次失败,但此时见皇帝陛下如此气度,一个个都瞬间充满了信心。 清军此前确实战无不胜,无数次将大明击败,但此番南下,在徐州便吃了瘪,前锋还在江北全军覆没了,前几日的交锋,也丝毫没占到任何便宜。 这些事情都无一例外地证明,他们有能力和清军一教高下,甚至能绝地反击! 很快,战场的硝烟散去,打扫战场的士兵,也很快撤回,他们刚刚看到了仓皇撤退,狼狈不堪的清军,也看到了密密麻麻,铺满地面的残破盾车和尸体,如今看到迎风飞扬的龙旗,登时爆发了如雷般的欢呼声。 首战告捷,地上残破的盾车和密密麻麻的尸体,见证了他们辉煌战果,万胜的呼声随即如同海潮一般,疯狂涌起! (本章完) 第95章 出其不意的夜袭 第95章 出其不意的夜袭 凤阳守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清军的预料,多铎带着图赖等老将,全程紧盯战场,心情十分沉重。 他们此前不是没想到明帝御驾亲征,明军必定会士气大振,坚守的意志也会大大加强,可潜意识里面,对于明军的轻视,却从来没变过。 不仅如此,多铎,尼堪等人,甚至还幻想过朱慈烺在见识到他们的真正实力之后,也会和李自成一样,被强悍的攻势所吓倒,直接弃城而逃。 毕竟,李自成在放弃潼关,西安之前,同样表现得十分强势,还不断派出兵马挑衅夜袭,屡败屡战,完全看不出马上就要不战而逃的征兆。 经过这样的事情,多铎,尼堪等人再看年纪轻轻,毫无领兵经验的朱慈烺,自然而然带着蔑视的有色眼镜! 但此时,这些八旗亲贵将领们,包括图赖在内,都被刚刚试探性进攻中,凤阳守军的表现震撼到了。 如此训练有素,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明军,南兵什么时候那么强了? 一直等到出击的甲兵押着剩余的民夫撤回军营,战场硝烟渐渐散去,多铎还没有离开望台,看着他眉头紧皱,眯着眼睛的严肃神情,便是博洛,也不敢多说什么。 很快,多铎的耳边,就传来了明军万胜的欢呼声,他看着缕缕硝烟中,凤阳城楼上那面飞舞的龙旗,拳头紧握,心中似乎暗暗下了什么决心。 “明日继续再攻,加派甲兵和民夫,本王一定要破了这城,活擒明帝!” 清军大营内,一众将领在总结了第一天的攻城经过后,图赖当即命令军中的工匠,连夜改进用于掩护的盾车。 到第二日午时,清军阵中,至少三成的盾车前护板,都改用了活销来固定,以便盾车在中弹的时候,能够及时卸力,减少盾车本身的损伤和大军的伤亡。 清军各部有了前一日的教训,也都变得机灵起来,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昨天夜里,朱慈烺便授意常登贵,出动了数千民夫,直接把清军白天填好的那些坑洞,拦马沟,又都挖开了。 多铎收到汇报的时候,气得破口大骂朱慈烺无耻至极,身旁的一众满洲亲贵也纷纷控制不住,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全都用着最狠毒的话语,咒骂着朱慈烺。 但这对于战场局势而言,根本无济于事。 不过,清军到底是百战精锐,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之后,那些民夫组成的攻城部队开始调整填坑的战术,伤亡大大减少,进攻的声势也愈发浩大。 到了第四日,清军甚至还一度将两辆加固加厚的尖头木驴通过壕桥,直接推进到了城墙之下,想要直接挖开土墙,埋设炸药。 但常登贵早有准备,直接派兵用火油灰瓶攻击,活活烧死了木驴中的清军,甚至火星还引爆了木驴里面,原本清兵用来炸土墙的炸药。 清军最终只能放弃这一计划,又将兵马撤了回来,而这一番折腾下来,同样消耗了守城明军的大量火炮弹药。 经过了数日的大战,从东,南,西三面攻城的清军各部兵马也基本试探出了守城明军的实力,后者强大的火力,以及旺盛的战斗力,给那些前不久还自大无比的清军甲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全都看在多铎的眼中,随着明军的实力被一点点试探出,他也越来越感到吃力,并重新审视起了耿仲明几乎全军覆没一事。 这股明军,绝对没有耿继茂说的那么简单! 其实,多铎第一眼看到徐州城的时候,心中就感觉到了这些防御工事的厉害,十分清楚强攻只能是自讨苦吃。 但他别无选择。 这也是他领着全军南下之前,要耗费近一个月,从淮北抓那么多民夫百姓的原因。 他一方面舍不得消耗那些珍贵的甲兵,可另一方面又必须全力攻城。 但朱慈烺也早有准备,看着清军一次次加大攻势,从一开始的两面攻城到如今的三面,派出的甲兵也越来越多,他也随即下令将武库里的库存火炮全都拉了出来,和多铎打擂台。 这个时代,无论是红夷大炮,还是弗郎机炮,大将军炮,使用寿命都不算长,在这样猛烈的攻防大战中,一般不到二十天就会报废。 当然,清军也没有足够的人马,能持续攻城三五个二十日,否则多铎就是侥幸攻破了外围的两道土墙,也不能怎么样。 如今,多铎几番强攻,但都无果而终,甚至连第一道土墙都还没攻上过,而抓来的民夫,却已经死伤了数千。 为了减少民夫的伤亡,督战的清兵已经不能再随意射杀停滞不前的民夫,而是在箭头上包上布,沾上染了红色的石灰,等到归营之后,再将这些衣服上沾了石灰的民夫,十一抽杀。 此时,多铎正站在民夫连夜垒起的土坡望楼之上,虽然已经连续看了五天,但再次面对这样的城池防御工事,他还是不由得心颤胆寒。 这绝对不是他在辽西,陕西看到的那些关隘可比的。 那些关隘固然高耸巍峨,但只是样子唬人而已,真的攻打起来,远远没有这座重重叠叠,相互间还能掩护的城池麻烦。 耿继茂前日也已经传回了扬州的军情,扬州城的城防规模虽然要小一些,但同样是里里外外好几层,同样的锯齿状墙面,绝对也是难以攻下。 而且,和凤阳城一样,扬州城也散发着坚不可摧,严整肃杀的气势,多铎甚至可以从耿继茂传回的军报中,感觉得到那种深深的绝望。 他现在看着凤阳城被炮击之后的样子,看着那一高一矮,两道土墙上站岗执勤的明军士兵和那些飞扬起舞,好像是在朝他示威的旗帜,心中便烦躁不已,更是想起来每次激战,必定会出现的龙旗,恨不得杀几个人泄愤。 这狗日的明帝,怎么会如此难缠,还如此嚣张! 可凤阳城驻扎重兵,明帝亲自坐镇,多铎根本无法绕过。否则,他就必须要留下两万精锐大军,才能确保粮道的安全。 如此一来,多铎只能以剩下的三万精锐,带着几万降兵去打扬州城,他不敢冒这个险。 这种情况下分兵和孤军深入,都是兵家大忌。 而且,清军对于扬州城,几乎没有任何一点了解,耿继茂也只是带着一小队人去打探了些消息而已,还没完全摸清楚城防和驻军的大概情况,谁知道那里是不是比凤阳还要难攻? “王爷,再多派些兵马继续攻,说不定明军就顶不住了,前几日也是打到这个时候就撤,不如多打一阵,等明军的那些火炮不好使了,咱们推着盾车攻上去,架起云梯,便不难了。” 尼堪看着今日第一批冲锋的盾车还是一样,没能取得什么进展,就已经被土墙上明军猛烈的炮火打得支离破碎,马上就要败下阵来了,顿时急切道: “若是又这样退了,对我大军的士气,亦是一种打击呀!” 不过,尼堪看起来焦急的神色中,又隐隐有些兴奋,语气中更满是跃跃欲试,和久久无语,脸色难看的多铎,博洛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对这场仗很有把握。 “今日只是再试一试明军的虚实,让明军放松警惕而已,这轮打完就让他们立马撤下来。”多铎稍稍犹豫了一会,并没有同意,他很担心伤亡过重。 “可这样岂不是又助长了明军的气焰?”尼堪满脸不愤,随即反问道。 他虽然只是贝勒,但年纪比多铎还要大一些,这几天都在打憋屈仗,城中的明帝没有一点被围的自觉,屡屡升旗挑衅,他哪里还忍得住? 不过,尼堪从军的时间却比多铎要晚一些,辈分也差一轮,在军中的地位,自然完全无法和对方相比,战功又不显,多铎也看不上他。 “孔有德,你此前在登州学过,擅用火炮,你来说说看,如此猛烈的炮火,这凤阳城能不能破?”多铎没有回答尼堪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了孔有德。 他今日把孔有德一起带来,便是想让对方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以便统一军中诸将的意见。尼堪代表着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更是军中很大一部分将领的看法,否则他也不敢当众质疑多铎。 “这凤阳城虽然坚固,看似毫无破绽,攻无可攻,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孔有德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道: “贝勒所言,确实有一定道理,红衣大炮每射三轮,就得停下散热,一个时辰,也不过射十几次,那些弗朗机炮,射久了,同样会威力大减。 但明军枪炮火药都不缺,贸然攻上去,恐怕也很难取胜。除了顿兵长久围困,诱其出击之外,其他的都绝非上策。” 其他人原本听了前面的话,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以为孔有德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但没想到对方最后说出来的,也不过是这些早有定论的东西,一时间都不由得有些失望。 多铎其实也知道,对于这样的坚城,笨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围点打援或许才是破局的关键。 毕竟,要是真的想要破城,仅仅靠那十多万抓来的民夫,如今看来是远远不够的,就算用十万人把那些坑洞,壕沟都填满了,土墙也还需要人去攻,这些都得是精锐的甲兵上。 “这城不管多坚固,里面的粮食总还是有限的,更何况里面不仅有数万战兵,还有成千上万的民夫,骡马,这么多人马的吃喝,再多的粮食也有被吃光的那天,粮食一少,军心便乱了。” 孔有德其实心里也开始害怕了,明帝能收拾耿仲明,必定也能收拾他,他不愿八旗兵消耗太多,甚至让他的兵马白白消耗在攻城战之中,随即继续道: “明帝既然对咱门坚壁清野,那咱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战养战,从淮南获取补给? 而且,若是如此一来,江南的其他明军真的赶来救援了,那咱们便能一战覆灭其主力,凤阳,扬州等地,便成了守死,到时必能不战而下。” 在来到凤阳城之前,孔有德等将领,其实还是有些雄心的,可这凤阳城,扬州城,都太令人绝望了,其他的暂且不说,单单是填壕这一步,不死个上万民夫,数千甲兵,恐怕填不完。这仗才刚刚开始,他们多年战场磨砺出来的坚强心志,都已经被眼前坚不可摧的凤阳消耗完了,甚至不少人还生出了畏惧之心。 如今,只有平野上的决战,他们才有从前的信心。 换言之,这种时候,只有尼堪这种迫切想要建功立业,根本不把民夫甲兵当人,不计损失的将领,才会以为一两轮冲锋,靠填沟就能解决问题。 “以退为进,以时间换战机,这倒是不错的法子。”多铎终究还是要发话的,不管打不打,他这个大军统帅,都要给手下人吃下定心丸。 “此城若是照老法子,必定难建寸功,朱慈烺那厮如此歹毒,怕是想着一直和咱们拖延,拖到六七月,甚至八九月,逼咱们自行退兵。 现在最关键的,便是要想办法把明军引出来,亦或者是出其不意,猛然一击,狠狠打败明军,动摇其军心。” “看汉人那狗皇帝的样子,恐怕绝对不会主动出击的。”尼堪冷哼一声道。 “没错,那狗皇帝胆小得紧,想要他主动出击,绝对不可能!”尼堪话音刚落,当即就有另一个八旗将领应和道。 “既然明帝不主动出击,那本王便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多铎扭头瞪着对他暗戳戳不满的几个将领,又道: “这几日,本王不过是试探明军实力,摸清楚外围的机关陷阱,之所以不增兵猛攻,一方面是考虑到了明军火器弹药依旧充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麻痹明军,让明帝放松警惕!” “麻痹明军?”屯齐闻言,一脸惊诧地问道。 不仅是他,除了博洛,图赖等几名老将之外,一众满汉将领,也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他们全都不知内情,这几日打得很认真。 “没错!” 多铎笑了笑,然后又扭头回去,看向了远处的凤阳城,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得意洋洋道: “明军连连防守成功,兵将必定会放松戒备,今天晚上,本王就要夜袭凤阳,打那些尼堪一个措手不及,明帝绝对想不到!” . “啪!啪!啪!” 凤阳城东,朝阳门方向,十几支火把被值守的明军甲兵从土墙堠台处的垛口扔下,呼呼划过漆黑的夜空,金黄色的火焰一闪而过,映出了地面那些沟壑的样子。 土墙外围坑坑洼洼的拦马沟内,额图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些不时扔出的火把,对他们威胁很大。 他身后还跟着足足几十名八旗甲兵,此时正躲在黑暗中,这些便是多铎此次夜袭的前锋。 夜幕下,北面不到两百步的土墙上,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碰撞的声音,那是正在巡逻的明军士兵发出的。 额图浑的面前,就是那堵架满了火炮,挡住了他们去路的可恶土墙,他前两日督战的时候,差点就被上面射来的炮弹击中。 这几日的连续进攻,清军都没能取得进展,损失却十分惨重,他原本昂扬的斗志,也因此被消磨了不少,对明军也不敢再轻视了。 如今,多铎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些战技了得,擅长各种战斗的精锐甲兵,特别是巴牙喇身上,额图浑便是这次行动的统领。 他们是突袭的前锋,负责扫清障碍外围的障碍和陷阱,后面还有几百个八旗甲兵,将会在他们探明通路,发出信号之后,集体冲锋。 又是一阵十分细微,普通人根本听不到的悉悉索索脚步声,额图浑耳朵动了动,随即判断对面墙上巡逻的明军士兵已经走远。 他立马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开始准备,然后又眼神示意身边一个甲兵,让对方回去汇报情况,然后便立即起身,第一个跳出了拦马沟,弓着身子往前迅速跑去。 在他的黑色身影之后,迅速跟上了七八个人,这些都是他手下最得力的甲兵,他们前不久在潼关的时候,就提前发现了好几次顺军的夜袭。 现在,他们只要顺利通过前面那一百多步的坑洞沟壑,便能达到土墙的壕沟边缘上,到时候只要架起云梯,便可直接进攻那堵让他们死伤无数,攻了四五日都毫无进展的土墙。 清军甲兵小心翼翼地排除路上的铁蒺藜和陷阱,同时还要小心周围埋伏的明军伏路兵。额图浑刚刚已经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三人,全都是此前侦察时,确定来的位置。 多铎在第二日攻城没有进展之后,便开始一面继续强攻,麻痹朱慈烺,一面谋划夜袭了,每天都派出哨骑前往侦探,为此死伤了几十人。 一行十几人手法娴熟,经验丰富,很快就基本排除干净了明军沿途设置的铁蒺藜,并标志了陷阱的位置,清出了一条通道。 他们身后承担夜袭任务的甲兵将能通过这条“坦途”,以最小的伤亡,最快的速度,穿过这一百多步的距离,然后突然袭击,攻上土墙,解决掉上面驻守的明军。 额图浑身经百战,此时对凤阳城的明廷守军,也不敢再轻视,自然不会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登上土墙。 但想要突袭成功,他们就必须摸到壕沟边上,然后架起云梯,否则夜袭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如果不借着夜色的掩护,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在这些明军的森严戒备下,攻下这堵土墙。 不过,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战斗在一线的殿前军和京营,在朱慈烺的要求下,常登贵,陈福,胡茂祯等人,一直十分重视防范夜袭,经常亲自巡查。 额图浑刚刚带着麾下兵马排除到一半,土墙堠台的垛口处,突然又扔下了十几支火把,一声惊慌的喊叫刹那间打破了平静。 “敌袭!敌袭!” 伴随着土墙上的呼喊,几个堠台随即又扔出了几十支点燃的火把,把壕沟前五六十步的沟壑,照得一明亮,偷偷摸上来的八旗甲兵不少直接被火光映照出了身影。 “冲!快冲!”额图浑当机立断,一声大吼下令道。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暴露,但局势已经到这个地步,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趁着明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起猛攻,不惜代价将几十步外的土墙强攻下来。 额图浑如今正在土墙外围的沟壑中趴着,他最前面的甲兵,距离土墙下的壕沟,只有五六十步的距离,猛冲过去并非没有希望。 他知道那些明军不好对付,但只要双方近战,额图浑完全有信心击败这些明兵,没了火枪火炮的加持,汉人绝对不堪一击。 土墙上的明军倚靠抛出的火把,已经大抵确定了夜袭清军的方位,墙头上顿时响起了阵阵战鼓军号声,那是守军正在呼叫援军。 黑夜中,枪声,弓弦声接连响起,火光闪动,土墙上瞬间射出了数百发铅弹和箭矢,冲在最前面的那十几人被火把映出身影之后,几乎都来不及躲闪,就立刻被枪炮箭矢射杀在了地上。 “呜呜呜~~~” 额图浑身后的军号声响起,原本潜伏在后方平野中的数百名清军当即呼嚎大叫着冲锋,土墙上也随即爆发了一连串更猛烈的轰鸣声,闪耀的红色焰火一闪一闪,火药燃烧的味道瞬间充斥着空气。 额图浑听着这雷鸣般的枪炮声,脑中突然闪过前两日的惊魂一刻,心中一股莫名的恐惧涌出,直接条件反射般俯身贴到了地面。 他担心土墙上的明军会借着火药爆炸时产生的光亮,注意到他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一旦被发现,他不可能逃得过。 在战场上,只有先保住性命,才能取胜! 很快,趁着墙上的火力被吸引到别处的机会,额图浑悄悄潜爬到了距离壕沟二十多步的地方,一路上明军布下的铁蒺藜都被他用一根铁制的棒子扫除干净,此时他已经不用担心发出声响了。 与此同时,现在依旧跟在他身后的五人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没有额图浑快。 土墙上紧接着又传出了明军军官大声呼喊的声音,那些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冒着火焰,发出了哒哒哒的炮声。 事发突然,他们其实还没看清底下有多少清兵,慌乱间便下令火炮全部攻击了,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和弥漫土墙的硝烟中,数以千计的炮弹飞窜而出。 这些火炮射速极快,后方许多刚刚冲出沟壑,进到七八十步距离的清军甲兵被炮弹击中后,瞬间如同被风吹倒的草丛一般,齐刷刷倒下了一片,惨叫着摔倒在地上。 那些看似坚固的盾牌,在这样距离内,别说是挡住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了,便是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发射出的炮弹,也根本抵挡不住,黑暗中飞出的炮弹十分轻易就破开了最前面的盾牌,然后又击穿了这些八旗兵的身体,一蓬蓬血雨飞洒而出。 (本章完) 第96章 多铎的计中计 第96章 多铎的计中计 忽明忽暗的大地上,军号声响个不停,清军甲兵如同潮水一般,哗哗着朝不断吐出火舌的土墙涌去,甲叶摩擦碰撞,发出了密集的叮当声。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就算是提前被发现,就算是面临明军猛烈的火力打击,也只能继续硬冲。 明军的火枪火炮能够杀死他们,身后举着刀枪,凶神恶煞的督战巴牙喇甲兵,同样也能。 清军前锋的那几十人在丢下二十几具尸体之后,剩下那些反应迅速的甲兵,此时已经全部都匍匐在地,原本手上抬着的云梯,也都压到了身下。 而清军的夜袭主力在遭到了明军枪炮的第一轮打击后,很快又冲了上来。 这个时候,速度就是决胜的关键,清军必须要在城中的明军主力赶来援之前,攻上土墙。 上千名八旗甲兵驱赶着几乎同样数量的降军对土墙上的明军,展开了迅猛的攻击,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多铎此前收拢的降兵。 这些降兵举着盾牌冲在了最前面,用身体替后面的八旗兵扫清了残留在地上的铁蒺藜,鬼箭,陷阱,以及明军最猛烈的前三轮枪炮。 多铎和图赖此前做过缜密的估算,这些人马至少能够掩护后方的八旗甲兵冲到土墙的壕沟边上,突然袭击之下,明军必定无法发挥全力。 黑暗中,土墙上持续爆发出激烈的枪炮声,红夷大炮,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以及一直没有上阵的火枪兵,也纷纷涌上墙头,胸墙和堠台的缺口处,到处都是火光闪耀,枪炮声齐鸣。 这千余名降兵在身后八旗甲兵的刀枪威胁下,发疯似地冲锋,最前面举着盾牌的人已经倒下了大半。 白天的时候,他们协助八旗甲兵和包衣兵,逼迫着那些无辜民夫伏冲锋,现在清军要争分夺秒,民夫不堪一用,就轮到了他们充当肉盾了。 不过,这上千名肉盾性质的降兵就算举着盾牌,披着甲胄,在如此猛烈的炮火攻击下,也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满清镇国将军拜音图看着火光闪动中,阵线前方哗哗倒下的头盔刀枪,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甚至毫无波动,随即挥手示意八旗甲兵继续前冲。 他和图赖一样,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前跟着尼堪,领军在五河牵制淮东和淮西的明军,尼堪能忍住胡茂祯的挑衅,就是因为有他在。 看着土墙上劈里啪啦的火光仍在不停闪烁,拜音图又派出了身边的一个巴牙喇,准备亲自带着一队八旗甲兵压阵,集中兵力突破其中一处。 此时,由于那千余名降兵挡住了明军的大部分攻击,数百名清军甲兵已经踩着地上的尸体,顺利冲过了壕沟前的那几十步,便是那些没有被排除的铁蒺藜,陷阱,也几乎都被那些倒在了明军枪炮下的士兵尸体掩盖填平。 额图浑此时早已经闪到了一侧,密集的甲兵扛着云梯,从他的身后涌来,甚至冲锋在最前面的那些甲兵,已经开始从他身旁冲过。 他十分擅长隐蔽自己的踪迹,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看着成群成群倒下的己方甲兵,额图浑心中对这支实力非比寻常的明军,更加恐惧,根本不敢冲在最前面。 又一阵猛烈的炮声过后,甲叶摩擦振动的声音中,土墙上也随即跃出了几十个明军火枪兵和弓箭手,他们配合着几轮齐射之后,攻击力逐渐减弱的火炮,共同攻击这支冲锋的清军。 潮水般的清军哗哗出现在了土墙的东面,随着清军进入土墙下方三十步的位置,一些清军弓箭手兵一面冲锋,一面朝着土墙上抛射,虽然毫无准头,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掩护作用。 原本跃出土墙的明军弓箭手和火枪手不得不暂时退回,寻找掩护的地方,攻击力大减。 在军官的命令下,火枪兵和弓箭手同时对着底下从黑暗中冒出的清军一阵齐射,火枪射击的光亮接连闪烁,火药爆炸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弓弦的震动声。 不仅如此,土墙后的明军还在不断往外扔出火把,一阵军号声也随即响起,很明显是墙上的明军正在一边借着火光估算清军的兵力,一边呼叫援军。 后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喇叭声,额图浑知道是要发动主攻了,乌泱泱的清兵朝着土墙冲去,但是他们攻击的每一个地方,其实都是凸出的马面。 额图浑对这些外型奇怪的城墙毫无了解,他在徐州城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但那时候大军没有攻城,他也不知道这些城墙的作用 其实,一直到前两日攻到了墙边,他才领会到了这些锯齿状城墙的威力,终于意识到了厉害的不只是上面的明军,还有这些奇形怪状的城墙。 但对他触动最大的,还是墙上的那些明兵,居然如此强悍,和当初入塞时候,轻易就能击溃的明军,完全不一样。 土墙上的攻击依旧连续不断,火枪不停鸣响,但是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整齐,上面还不时扔下一些用竹篓和瓦罐子装着的炮弹,直接砸进了清军涌来的兵马中。 “轰隆”几声巨响,这些杀伤力惊人的土制炸弹几乎同时在不断涌动的突围清军人潮中炸开,火光亮成一片,陶瓷罐子被炸成了无数碎片,四处飞溅,几个圆点为中心的区域随即爆发了震天的惨叫声。 几十个八旗甲兵惨叫着倒下,一些被碎片划伤,甚至刺入眼睛的甲兵开始狂奔乱窜,冲撞踩踏周围的清兵。 而另一些直接被碎石击穿了身上甲胄,打到要害的八旗甲兵,同样惨叫着倒下,鲜血从那一个个窟窿中咚咚冒出。 额图浑早两日就领教过这种炮弹的厉害了,那一次他押着一群民夫,原本已经快要冲到壕沟边,结果墙上的明军直接扔了两个竹篓装着的炮弹下来,炸开的碎石子直接打烂了盾车的护板,并杀死杀伤了二十几个民夫。 他手下的一个甲兵,也同样被这玩意杀死了,那些破碎的瓦片和里面装着的石子在火药的助力下,能直接击伤周围一圈的人。 好在,这种竹篓瓦罐个头不小,看起来就十分沉重,仅靠人力根本丢不了多远。 与此同时,冲在最前面的八旗甲兵在火枪箭矢的攻击下,又接连不断倒下,他们后面的甲兵拿着刀枪正在追赶,不断前冲,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架起云梯,就被推搡挤压着掉进了壕沟,死在了尖木之上。 如此猛烈的打击下,第一批冲锋的数百名清军甲兵,很快消耗殆尽,地上不断发出惨叫声,队形和指挥更是变得混乱,冲在最前面的人在壕沟前零零落落架起的云梯边上随即被纷纷推倒。 额图浑这个时候也被明军猛烈的反击吓到了,他通过枪炮射击时产生的火光,看到了土墙上密密麻麻拿着武器在攻击的明军,心中更是大骇,依旧趴在地上,以等待战机为名,实际上根本不敢起身。 但那些真正冲锋的清军,就别无选择了,只要进攻的军号声还在响,他们就得继续往前冲。 不过,随着火枪射击次数增多,土墙上的防御力量似乎开始变小了,特别是后方的援军此时还没赶到,根本无法加强火力。 而原本一直停滞,连云梯都没爬上的清军甲兵在这个时候,立即就开始了新的一次冲刺,他们踩着那些倒下的甲兵尸体,从壕沟前迅速架起了十几架云梯,手脚并用,呼嚎大叫着向上冲去。 随着清军踩着云梯进攻,墙上明军除了用火枪箭矢反击之外,不少甲兵直接开始登墙掀云梯,或者就是用长枪攻击。 壕沟上,一架架云梯被清军架起,然后又被明军推翻,但随后又立刻被重新架回来,驻守的明军还从上面不断扔下檑木,攻击着这些踩着梯子,不停往前冲的清兵。 额图浑见状,也很快就冲到了云梯下面,此时无数清军甲兵正拥挤在第一道土墙的壕沟边上,他身边喊杀声震天。 云梯上不断有甲兵惨叫着摔下,被壕沟里的尖木杀死,惨叫声,哀嚎声,还有火枪弓箭射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上千清军精锐攻了那么久,还是没能攻上第一道土墙。夜袭攻坚,若是碰上墙壁,同样一点也不简单。 这个时候,后方的清军弓箭手也开始抛射掩护,明军的长枪在土墙边角上不停伸缩突刺,登上梯子的清军开始反击,墙上的明军也开始有人被刺中,然后失力掉下了壕沟之中。 与此同时,朝阳门东面的巨大动静也给了其他地方的清军明确的信号,他们也开始了夜袭,企图分散明军的兵力,让城中的守军做出错误的判断。 拜音图看着终于有了些许突破的进攻,随即翻身下马,准备领着麾下的巴牙喇亲自督战,明军的火力远没有白天那么强,绝对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现在对付这些明军,也不敢掉以轻心,特别是夜袭本来就胜算不大,若不是图赖和博洛,尼堪等人都支持,他是绝不会同意了。 但现在来看,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至少目前土墙上的守军,已经露出了破绽,只要在城内的援军赶到之前,一鼓作气攻上去,万事便皆有可能。 拜音图的前方,喊杀声震天,土墙上的枪炮声似乎小了许多,但依旧不时有火光闪动,明军的大部分火枪兵此时已经放弃了在黑夜中开枪。 他们虽然经过高强度的训练,但在如今这样没有足够的光亮,又黑灯瞎火的紧张局势下,不是反复装药,就是重复填弹,甚至有的还没开过一枪,通条就捅没了。而且,敌人都已经冲到眼前了,这个时候抬枪射击远不如抬枪突刺来的有效,那些火枪兵全都换上了长枪。 清军损失了数百名甲兵之后,终于有人攀上了第一道土墙的垛口,但很快又被迎面而来的明军长枪刺中,惨叫着从上面跌落。 墙下的清军弓箭手已经列好阵势,不断往土墙上抛射箭矢,但因为清军甲兵已经冲上去,他们并不敢放肆齐射。 在清军不要命的猛攻之下,一些甲兵开始攀上土墙,和上面的明军厮杀在了一起。拜音图见状,随即又派出了身后预备的一支甲兵,要求继续加大攻势,他必须尽快占据那段土墙,才算是真正取得突破了。 黑暗中,后续的清军甲兵源源不断涌了上去,第一道土墙上的明军连续作战,损失惨重,土墙后方的援军不多,此时才刚刚登上城墙,加入战斗。 凤阳城外围的两道土墙之间,除了壕沟之外,还有士兵休息待命的地方和架着厚木板,供兵马器械投入的壕沟通道,相互间距离只有三十几步。 在土墙内侧,最主要的是每隔二十步,就有一个坡度颇为平缓的梯形坡体,这确保了墙下的兵马可以迅速上墙,投入战斗。 其实,清军就算攻上了第一道土墙,也很难站稳脚跟,因为这里完全暴露在第二道土墙的攻击之下,若是土墙上只剩下清军,迎面而来的必然是成百上千的石弹。 在第二道土墙上,部署着明军“应天兵器局”生产的二十几门弗朗机炮,大将军炮和广东购进的三门四磅炮,配合上胸墙后的火枪手,清军想要守住,基本不可能。 但此时,登上第一道土墙的清军甲兵越来越多,明军渐渐开始不支,最终不得不按照预案,且战且退,往后撤去。 额图浑正在云梯下督促着后面的甲兵继续冲锋,他自己则没有跟着挤上去, 看着土墙上的甲兵越来越多,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些汉人的顽强是他从来没想过的,还有这些土墙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是多了几个马面,居然那么难攻克,也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就在他刚刚以为那堵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土墙已经被攻破,这场攻坚大战马上就要以己方的胜利而告终的时候,第二道土墙上,突然爆发了一连串的枪炮声。 刹那间,刚刚登上土墙的那些甲兵很多根本就是才站稳,便在枪炮声中,惨叫着倒下,不少才刚刚登上墙头,就被飞来的炮弹击中,往身后的壕沟倒去,无数登墙的云梯被清军的尸体砸翻,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在额图浑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清军甲兵连连后退,一个接着一个摔下土墙的场景再次重演。 登上土墙的残余清军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很快掉进了堆满尸体的壕沟之中,然后被下面的快五尺多长的尖木刺死,第一道土墙在零星的厮杀声之后,又重新被明军收复。 刹那间,清军原本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攻克的第一道土墙,就发生了翻天的变故。 数以百计刚刚涌上去的上百名清军甲兵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先是成了活靶子,被第二土墙上的明军火枪兵无差别地用枪炮轰杀,然后又被借势重新冲上来的数十名长枪兵驱赶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仅是额图浑,便是拜音图,也根本无法接受。 而同样亲临战场的多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目瞪口呆,好像根本不敢相信似的。 他心里估摸着自己此时至少已经损失了一千多甲兵,其中大半都还是八旗兵,可好不容易才攻下的土墙,就这样又被明军夺了回去,这怎么可能? 原本,看到刚刚的战况,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以为今晚就能夺下土墙的,但现在,也完全是心死了。 如此打击之下,一向自诩身经百战,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多铎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原本称得上机敏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没装一样! 图赖此时也正策马立于城外的护城河边上,跟着多铎一起,亲自监督夜袭。他看到面前这一番激烈的战况和多铎的表现,已经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 在他看来,敌人强大还不是最可怕的,己方的统帅靠不住,比任何事情都要严重。 “王爷,该让拜音图缓缓撤下来了,明军此番得胜,极有可能趁乱追击,只要他们追出来,咱们就有机会取胜。” 而见多铎没有说话,脸色还十分难看,图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担心,随即又道: “王爷,明军的城墙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攻下的,现在又是夜间,兵马调动困难,若是调集计划外的兵马强攻,恐怕会自乱阵脚啊!” 图赖十分担心多铎一时冲动,不按照原本的计划来,心中甚至有些后悔支持对方的这一决策了。他从南征以来,便对这个缺乏坚定意志的大军统帅,十分不放心。 而多铎缓了一阵,面色终于是出现了变化,他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仗,吃惊归吃惊,无力归无力,但不至于连这点心性都没有。 况且,现在的情况,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毕竟,想要凭借夜袭,夺取凤阳城,他也知道不可能,这不过是他引诱朱慈烺出战抛出的诱饵。 “嗯,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多铎强装镇定,好像没有被明军的反击弄破防一般,沉声道: “这个时候,明帝应该也登上城墙了,他看到局势一片大好,一定会上当的,一定会” 多铎和博洛,图赖谋划此事的时候,并没有事先告诉尼堪,屯齐,拜音图,孔有德,耿继茂等人,为的就是把事情做的更真,就好像前几日攻城那样,以免被朱慈烺识破了。 他们现在一点也不敢轻视朱慈烺,万事都想方设法,做到滴水不漏,就怕朱慈烺一眼就识破,两人实在是怕了。 而两人猜的果然没错,朱慈烺此时已经赶到朝阳门的城头,正看着黑夜中,东面不断闪动的光亮。 “陛下,多铎已经开始全军进攻了,东,南,西三面都出现了大量清军的兵马。不过,除了东面之外,其他地方的清军都没能攻到壕沟。” 陈福是今晚的城防负责人,他一直都待在城楼中,从朝阳门东面出现异动开始,便立马着手调兵防御,对于各方的军情,都十分熟悉。 “看东门这阵仗,多铎极有可能是倾尽全力,想要靠夜袭破城,臣已经把天武左营第二千总部调了过去,第二堵城墙上的兵马也十分充足,他们很快就能发起反攻。 清军就算是侥幸攻上了土墙,后方还有壕沟阻隔,几十步的距离,第二道土墙上的火炮足以重创之,天武左营第二千总部如今基本上满编,绝对能击退这些夜袭的清军兵马。” “多铎这是三面出击,想要诱导朕分兵,为真正想要突破的地方做准备啊!”朱慈烺点了点头,对陈福的部署表示赞同,然后又笑了笑道: “不过,让各部兵马按原计划继续上墙,体验一下真正的夜间战场,同时让军法兵和教导队做好监督,朕要看看如此状况下,谁表现不佳,错漏百出的。” “是,陛下!”陈福得令,随即转身朝着一旁的传令兵吩咐起来。 而就在此时,两个传令兵突然赶了回来。常登贵见状,立马上前,两人随即朝他汇报了前线的最新军情。 常登贵收到汇报后,随即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战机,立马转身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朝阳门传来最新的军情,东面攻上土墙的清军刚刚被火炮重创,然后很快就被击退了,但后方的清军还在源源不断涌来,是否再增调兵马?” “清军这么快就被击退了?”柏永馥闻言,吃惊道,他看东面的阵势,以为要有一场硬仗打的。 “这么重要的军情,应该是没错的。不过,清军兵力雄厚,事情很有可能反复。但他们现在确实已经落了下风。” 常登贵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朝着朱慈烺道: “陛下,臣以为可以趁机反攻,扩大战果?” 朱慈烺闻言,眉头微微挑动,正在犹豫。他想了一会,抬头看向此时汇聚到身边的一众将领,发现不少人听到清军被击退的消息之后,都表现出了跃跃欲试的样子。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97章 朱慈烺的反击 第97章 朱慈烺的反击 朱慈烺很清楚自己能在这场实力并不对等的战争中连连占优,倚靠的是什么。如果没有凤阳城坚固的城防工事,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如此从容自得地和多铎扳手腕。 不过,军中上下,从各营主将到普通战兵,正在慢慢恢复的进取之心,攻击欲望,他也不能轻易抹杀了。 否则,等过几个月,清军真正熬不住了,要撤兵的时候,恐怕就没有人愿意主动出击了。 “现在城中的兵马都调到了四面城墙,一时半会恐怕很难收拢得回来。” 朱慈烺语气平和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之后,顿了顿,然后又道: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出兵,不符合此前的任何一个预案,夜间兵马难以约束,贸然出击,很难保证反攻的效果。” 朱慈烺在开战之前,就带着手下的将领们制定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预案,虽说不能确保一定和具体的战局吻合,但大部分情况,都在几个主要预案的大框架之下。 相应的,城内的军事部署,也纷纷按照各预案的兵马调动情况,进行了调整,以确保危机时刻,城中的兵马能反应及时。 凤阳之战,朱慈烺是有整体战略的——防御阶段,相持阶段,反攻阶段的具体战略战术各不相同,所要达成的战略目标,也不同。 但有一点不变,那就是绝不消极防守,在稳妥的基础上积极反击,积小胜为大胜,借此一面练兵,一面振奋军心民心。 而这也是明军此前主动出击的原因,只要确定了己方占优,或者是清军进入了特地的地形环境之中,朱慈烺便会毫不手软。 “陛下,咱们夜间难以约束兵马,清军同样如此,更何况清军还被咱们击退了,必定更乱。”常登贵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次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遇,表现得十分积极。 “没错,清军新败,溃兵必定慌乱后撤,只要压着那些溃兵冲杀,清军必定难以发挥战力。现在距离天亮还有至少两个时辰,咱们猛杀一通,再撤回来,都完全没问题。”林昌峰也拱手抱拳,对常登贵的提议表达了支持。 这几日的胜利,确实使得殿前军士气大振了,他们看到清军连连吃瘪,自然觉得麾下的兵马是能战的,特别是此前平野之上,还几乎全歼了耿仲明所部。 “现在清军攻到了土墙的壕沟下,臣担心其会趁机在百步之内,筑起土墙,必须要及时将其击退,否则后面再想反击,就难了。”常登贵当即又道,这是十分紧迫的问题。 “城外的土质颇为松软,若是清军提前准备了土袋,派出数千民夫,上下同时发力,壕沟很快就能建成,这样的土墙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的炮弹,根本轰不塌。”林昌峰紧接着又道。 清军此前白日填平的壕沟坑洞,便是他们两个安排兵马在夜间填平的,而由此也促成了清军步步为营,每日在盾车的掩护下推进之后,便会立即挖掘土墙,派兵驻守。 林昌峰和常登贵这几日,一直都在研究应对之策,所以很快就想到了清军被击退之后,极有可能采取这种办法,趁乱扩大战果。 而不仅是殿前军,陈福部署完其他几个城门的防务之后,也当即出言道: “陛下,臣也觉得此战可以一试。现在清军同时强攻东,南,西三面,兵力原本就十分分散,若是咱们将城中的骑兵精锐集中一处,清军必定难以抵挡。 多铎此人打仗并无谋略,领军南下已经一月有余,此前的围攻不过是虚耗,每日都是试探一番,就立刻撤兵,足见其并没有苦战久战之决心。 如今,围攻四周几十里的巨城,居然发动夜袭,完全就是乱来,除了白白损耗兵马,根本没有任何用。” 朱慈烺闻言,点了点头,陈福对于多铎的分析,其实大部分都没有错,特别是关于多铎性格和决策的分析,这对于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能力。 “但清军军中,并非只有多铎一人,军中的数万八旗兵,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图赖,屯齐等满洲亲贵,更是谨慎之辈,便是多铎,虽然没有打硬仗,苦战的决心,可此人向来狡猾,谋略也是不容小觑的。” 此话一出,众将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都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朱慈烺虽然没有明确说打或者不打,但他们听到这样的话,哪里还能不知道对方的态度?心中都十分惋惜,但又不敢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那些能说会道的文官,几乎都没有跟着他们登上城楼,朱慈烺以安全为由,让他们留在了安置官员的府中,以免这些家伙到战场上拖后腿。 常登贵,陈福,林昌峰,柏永馥等人之前都很烦这些只会出些馊主意,纸上谈兵的文官,如今倒是有些怀念他们了。 若是这些文官在现场,必定敢一番胡搅蛮缠,要求乘胜追击,他们便完全没有这个胆子了,否则文官一顿弹劾,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大明的体制就摆在这里,长期以来的以文抑武,导致的文武之间贵贱有别,是刻在这些武将心中的烙印,可没有那么容易清除。 “但这也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战机,若是不抓住,今后可能便不会再有了!” 朱慈烺看着他们失落的神情,随即话锋一转,又道: “而且,常登贵说得确实没错,清军若是久攻不下,很有可能退一步开始挖沟筑墙,然后架设火炮,为之后继续强攻做准备,这对咱们守城来说,十分不利,现在趁乱出击,很有必要。” 众将闻言,顿时打起了十分精神,随即抬头看向了朱慈烺,他们听到这话,就知道陛下应该是有具体方略了。 “咱们此前能屡屡获胜,便是因为战略战术使用得当,将士用命。而如今在凤阳,外面十几万清军虎视眈眈,我军能战之兵,只有数万,堂而皇之大战,必定难以取胜。” 朱慈烺扫了一圈面前的众将,然后又问道:“还记得朕此前和你们说过的两条红线吗?” “任何具体战略战术,都需考虑是否有利于实现江淮防卫战的最终战略目标,都需考虑是否能进一步加强局部战场优势。”陈福当即回答道。 “现在局势依旧是敌强我弱,咱们最终的战略目标,便是退敌,而此时反攻,若是得手,这两条都是符合的。” 朱慈烺对着陈福点了点头,一军统帅,最忌讳的就是在用兵的时候,背离核心战略目的,以至于不能集中兵力,贻误战机。 “但具体的战术上,朕也说过,在江淮这样的地形中,若是没有城池的掩护,是万万不得的。大军的所有军事方略,都得遵从一点:倚靠地形工事,扭转敌我强弱之势。” “陛下的意思是,咱们趁乱反击,但不脱离外围的防御工事?”常登贵立马明白了过来。 “对,如此一来,才能稳操胜券,即便是有意外发生,也能在咱们的控制之内,清军骑兵无法在这些方法施展。” 朱慈烺点头道:“多铎此人颇为狡诈,现在还是黑夜,咱们若是追击太深,必定会出乱子,清军骑兵到底占着机动优势,很容易包抄回来。” “可看清军三面围攻的样子,特别是东面,至少已经损失了上千甲兵,不像是演的啊!” 常登贵听出了朱慈烺话里的担心,他想到刚刚传回来的军情,紧接着又道: “若是佯攻诱敌,清军应该做不到那么真吧?”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咱们的兵马还不够强,咱们和多铎的交锋,现在才刚刚开始,速胜是不可能的,清军现在也远远还没疲惫,还不到全面出击的时候。” 朱慈烺摇了摇头,然后又下令道: “此番出战最好是骑兵步军协同,骑兵适当出击,追杀溃兵,牵制清军,而步军占据外围工事,最好是能把清军这几日来新挖掘的那些壕沟土墙,也一起推倒。”而就在朱慈烺刚刚下达完命令,凤阳城东面的平野上,忽然间就冒出了无数金黄色的火头,紧接着又传出了阵阵潮水般的喧闹声,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地,瞬间点满了亮光。 “清军真的要来挖壕沟了!”常登贵见状,脱口而出道,心中不由得暗暗窃喜,他猜的果然没错。 朱慈烺听到声音,当即踏步上前,走到了城墙边上,东面此时已经是火光冲天,甚至天空都已经被火光染成了黄色。 清军不仅仅点燃了火把,还在地上燃起了无数火堆照明,一道道浓烟在大火中升腾而起,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冲天的火光使得清军行进的视野立刻得到改善。 “胡茂祯,你领着武勇营第三千总部过去支援,亲自守住第一堵土墙,但把夜袭的清军击退之后,不要追击,抓紧时间,重新布防!” 常登贵听了,以为朱慈烺还是要以防守为主,一时心急,不等对方继续下令,便赶紧出言,还想再争取一番。 “陛下,多铎夜间出兵,本就是犯了大忌,如今又被我大军挫败,绝对是敌不过咱们的,臣以为可以放手一战。” “常总兵官说得对,若是乘胜追击,定能杀清军一个片甲不留,甚至能逼得多铎就此退兵。”林昌峰见状,也随即道。 不仅如此,陈福,柏永馥等人,也纷纷出言,他们此时都非常激动,常登贵猜对了清军夜袭的企图,底气更足,他们也同样受到了影响。 “天骑营自然是要派的,但单单派天骑营还不够,既然要打,那就得打疼清军,让他们今后想到咱们,就胆寒。 柏永馥,你立即去调集京营的骑兵,天骑营一会率先行动,负责突击,京营骑兵负责稳住阵线,接应突击之后回撤的天骑营。” 朱慈烺看着面前的诸将,目光坚定,语气沉稳,不容置疑道: “但天骑营也同样如此,不要追击过甚,一旦没了城墙火炮和沟壑的掩护,到了外围的平野上,咱们这点骑兵,还不够多铎塞牙缝。” “遵命!”常登贵和柏永馥得令,随即带着亲卫,转身往城墙下走去,很快便策马而出,赶往各自兵马所在的地方。 而两人刚刚离开,朱慈烺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依旧在边上候命的陈福道: “陈福你现在立刻赶往洪武门,指挥大军把武库里储备的那些一窝蜂,百虎齐奔,全都打出去,效果不用管,但是一定要把声势搞得大一些,把清军的注意力吸引到那边。” “是,陛下!”陈福得令,也当即转身下城,策马赶往洪武门方向。 这些火箭全都是南直隶各地工坊打造的,虽然在李邦华和路振飞的整顿下,偷工减料的情况已经大为改善,但粗制滥造,依旧普遍存在。 朱慈烺此前派人检查过,合格率不到一半,不少甚至只能飞二十多步,还有一些居然还会突然调头,往回飞。 所以,他一直没有用,这样的火器对于打击清军,作用不大,但用来虚张声势,却是足够的,朱慈烺也根本不必可惜,一次性全打出去,他也不会心疼。 等麾下的将领悉数下城,赶往各处之后,朱慈烺也随即转身,双手握住城墙垛口冰冷坚硬的砖块,重新看向了朝阳门方向,那里不仅仅是火光冲天,更是喊杀声震天。 此时,朝阳门外,明清两军的军号声此起彼伏,喊杀声更是一浪盖过一浪,土墙上和城下同时响起的密集脚步声和头盔甲胄,枪头刀刃反射的亮光说明了两支明军的强悍实力。 土墙上,两侧堠台的明军弓箭手对着下方一阵对射,而下方壕沟中清军弓箭手,也同样反击,密密麻麻的箭矢四处飞窜,响起了噗噗当当的声音,双方的阵中都惨叫着倒下了十几个士兵,倒在地上的伤兵不停哀嚎着。 随着战斗的持续,第一堵土墙上的火炮基本上都已经失去了作用,而第二堵土墙因为角度问题,只能攻击距离较远的清军,炮火依旧颇为猛烈。 在多铎和图赖的指挥下,大批民夫在没有盾车掩护的情况下,被驱赶着上来,他们或是扛着土袋,或是手拿挖土的工具,不时有炮弹落入他们中间,带起一阵哀嚎声。 但夜色和持续作战,使得土墙上的火炮已经无法对这些民夫和督战的清军造成足够的伤害,攻到土墙下的清军,更是断绝了明军战兵出击的可能。 这些民夫很快就来到了距离土墙一百步左右的地方,将里面的尸体拉出来之后,又迅速一个个土袋扔进了坑洞和壕沟之中,同时迅速开始挖土,准备依托明军原本的拦马沟,筑起壕沟土墙。 这便是多铎逼迫朱慈烺出兵的最后杀手锏了,后者除了接招,别无选择。否则,清军一旦依托新筑起的土墙,架设火炮徐徐轰击城墙,优势会大大增强。 拜音图此时已经来到了拦马沟之中,他的前方是一排排不断晃动的头盔,以及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黄色光芒的枪头刀刃。 这个时候,他已经接到了缓缓撤退的命令,但多铎为了逼迫朱慈烺派兵出战,还派出了大量包衣兵,做出了要挖沟筑墙的阵势,他暂时还得装出强攻的样子。 拜音图见识到了明军的强悍战力之后,也不愿意再强攻那些土墙,这样的伤亡大清根本无法承受。 但他知道,想要引诱明军出击,就必须做得真切一些,否则那个狡猾的明国皇帝,绝对不会相信。 在巴牙喇督战兵的威胁下,一个个八旗甲兵只能硬着头皮又冲了上来,然后就受到了明军长枪兵的热烈欢迎,惨叫着摔入壕沟。 与此同时,许多八旗兵如今都在虚张声势,散到两侧的火枪兵甚至还朝着土墙上射击,但毫无准头,铅弹大多打中土墙,碎石泥土迸溅飞窜,正好砸到下面正在冲锋的清军头盔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过,夜间作战,刚刚夺回第一堵土墙的明军,此时也无法判断清军的攻势,他们只能竭尽全力反击。 赵正东带着麾下的战兵刚刚赶到第二堵土墙,他们将轮换原本驻守此地的一个局。 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颇大,还没有休整结束,常登贵并没有把出击的任务交给他们,而是换下了建制完整的另外一部兵马。 土墙上,虽然炮声不断,但还算井然有序,炮兵正在不断射出炮弹,不过速度比起白日,还是慢了不少。 赵正东抬头看向下方,平野之上火光大盛,无数黑色人影在金黄色的背景中往来跳动,而前方的土墙上,己方的甲兵正呐喊着杀敌,那些清兵面对土墙凶猛的明军长枪兵,往往很快支撑不住。 双方的军官都在疯狂嚎叫着,火枪射击声,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混在了一起,不断有黑影从狭窄的土墙上大叫着摔下,然后在壕沟里痛苦呻吟几声之后,就再无动静。 此时,城内的明军基本上完成了集结,殿前军原本在城中营地休整的三个司,五个局,一千四百余甲兵,全都被调来。而天骑营和京营,除了分派各处的哨骑之外,也在陆续赶来,此时已经集中了三百余骑兵。 他看着面前激烈的战况,心中颇为紧张,清军的夜袭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他听说还一度攻上了第一堵土墙,好在很快就被击退了。 而就在他看着下方激烈的交战场景,恍神的时候,洪武门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响亮的爆炸声,不时还有飞窜而起的烟,紧接着南面的夜空,也被染成了微黄色。 陈福为了配合常登贵在东面的大反击,已经开始不计成本,大肆施放火箭了! 感谢书友“啊小娘子别跑啊”,“鹿鸣叶静羌”的打赏。 (本章完) 第98章 清军节节败退 第98章 清军节节败退 凤阳城的上空,不断有亮光闪动,城池东面,南面,还有西面,此时若是单听动静,似乎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城头上的火炮不断发射,轰鸣的炮声一阵盖过一阵。 而城外的平野上,不仅仅是东面,西面和南面也有无数火头在黑暗中亮起,三面都有清军驱赶着的大批民夫,扛着土袋尖木,手拿工具,趁机挖沟筑墙。 在那些暴怒的八旗甲兵威逼下,他们速度极快,加之分工明确,很快就在距离土墙大概百步左右的地方,筑好了一段段不完整的小土墙。 这些低矮的土墙虽然依旧无法阻挡红夷大炮的炮弹,但明军城头上数量最多的弗朗机和大将军炮,根本无法对其造成足够的打击,至少能减少清军攻城的半数伤亡。 换言之,在多铎的预想中,他此番夜袭就算没能成功诱敌,也可以将今后攻城的前沿阵地,转移到此处。区区一百步的距离,便是架炮轰击土墙,威力也会大大增强。 “王爷,明军在南面加大了攻势,城头上射出了无数火箭,刚刚攻上去的兵马还没过拦马沟,就全都被打退了。” 多铎闻声,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刚刚听到洪武门方向传来的巨大声响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里看了。 洪武门方向的火箭齐射十分壮观,即便是在他这个方位,也能看到无数偏离轨道,旋转上升的火箭在橙红炽热的火焰推动下,冲天而起,仿佛一条条火龙在夜空中翻腾,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然后又接连不断炸开,轰鸣声阵阵。 与此同时,洪武门的城头周边,此时已经被无数冒出的火焰染成了黄色,就好像是在城头中升起了清晨的太阳,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 陈福组织了大量战兵,完全不顾成本的射出火箭,这才造就了如此壮观的场面,虽然近半数火箭存在质量问题,射不到二十步就会大大偏离轨道往下掉,还有两成会往天上飞,但剩下的那一半已经足够吓退清军。 “明帝难道要从南面突袭?”看图赖上来,多铎扭过头去看向了这个老将,忍不住问道。 他在南面没有部署足够的兵马,若是朱慈烺真的从南面反攻,他临时调兵,绝对很难完成彻底的包抄围歼。 “恰恰相反,这说明明帝绝对会从东面突袭,在南面只不过是声东击西,想要让咱们把兵马调过去。” 图赖摇了摇头,冷声笑道:“明帝终究还是太嫩了,就这点手段,还想调虎离山。” “那也就是说明帝上当了,哈哈哈哈!” 多铎闻言,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本王果然猜得不错,明帝白日忌惮我大清的骑兵,不敢出战,到了晚上,一定会胆子大起来,他定然是以为本王夜袭是昏了头,以为自己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他没想到,这些都是本王的计策,只要他敢派兵出击,本王一定要杀他个他片甲不留,看他手下的精锐尽失之后,还怎么和本王斗!” 多铎一直担心朱慈烺不上当,继续龟缩城中,那他此番夜袭,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仅平白无故损失了上千甲兵,还耗费了无数人力,甚至还会因此威信大降,压制不住军中诸将。 但入关以来,甚至是在北面击败李自成的一系列战斗,都太过轻松,多铎此时虽然意识到了朱慈烺不好对付,可还沉不下心来打持久战,他始终想要一场速胜,迅速结束南直隶的战事。 白天的时候,明军不敢追击,每次都是在骑兵无法发挥的拦马沟内行动,但夜间就不同了,更不用说他还主动露出了破绽。 而就算是夜间,只要明军敢追击出来,多铎都有把握能胜,他相信只要没有那些城墙的掩护,明军绝对会一败涂地。 “不过,还是要谨慎一些,往南面也调过去一些兵马,才算稳妥。”图赖看着多铎的样子,随即提醒道: “咱们的兵力完全充足,让阿山领着阿哈尼堪,带两个甲喇过去,到时明军就算是派出了五六千精锐,也绝对敌不过他们。” 多铎听罢,当即点了点头,他兵力十分充裕,其实就是三面设伏也完全没问题,就是那样动静太大,极有可能被明军察觉。 “如此也好,阿山作战向来勇猛,此前便接连大败顺军,现在天色未亮,明军的战力同样会受到影响,两个甲喇足够了。” 图赖得到多铎的支持,随即朝着身侧的一个巴牙喇吩咐了几声,后者立刻调转马头,带着另外两个骑兵,朝后方跑去。 而多铎和图赖两人,随即又几乎同时扭头,面色复杂地看向了凤阳城朝阳门的方向,闪烁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 两人对面的朝阳门城头上,朱慈烺也正看着城外热火朝天的平野,遍地燃起的火光中,那些正在建起的土墙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现在,他必须借着大军出战的机会,将那些土墙毁掉,以便解除清军对于第一堵土墙的直接威胁。 清军到底是百战之兵,他们在辽西多年,攻城的经验十分丰富,此前五天试探性攻城的时候,除了在外围挖沟筑壕,还尝试了各种躲避炮弹的方法,而且表现得十分老练,并没有多少无用功。 朱慈烺并不知道多铎的诱敌计划,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兵马不出拦马沟,只要城头上的火炮还能提供远程火力支援,多铎就是有再多精锐骑兵,也拿他没办法。 在将清军的锐气消耗殆尽之前,朱慈烺都不打算离开城墙的掩护,展开大规模反击,否则两军的交换比,必定不好看。 最关键的时候,他不能把麾下的老兵消耗完,清军就算暂时北撤,也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朱慈烺必须依托这些经历过战火锤炼的老兵,迅速完成扩军。 这是一场持久战,江淮保卫战只是开始,他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当然,徐州和淮安这两颗插在北面和东面的钉子,就得大胆出手了,清军攻城消耗巨大,必定需要从河南,山东输入物资,路振飞,高杰和黄得功的任务,就是不断袭扰,甚至拦截他们。 如此一来,多铎便只能把目光投往南面,而从凤阳到扬州的路上,朱慈烺早就准备好了大礼,清军只要敢南下,就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常登贵便派人回来禀报了前线兵马集结的情况,还有各部出击的计划,两千三百余甲兵,一千一百余骑兵此时已经集结完毕。 常登贵打算从城外清军汇聚地区的两翼出击,那里沟壑纵横,十分方便训练鸳鸯阵的甲兵作战,然后骑兵再从土墙的通道中杀出,在外围掩护,杀伤想要支援的清军甲兵。 与此同时,他还往两翼的土墙堠台上增派了两支炮队,城东城墙上的二十门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刚刚被转运了过去,此时正在架设。 若是清军马甲从侧翼突袭,架起之后的外围炮队可以提供掩护,如此一来,天骑营和京营的骑兵,便需要应对正面之敌,不用担心被侧击。 朱慈烺听到常登贵传来的作战汇报之后,随即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然后立即让城楼的鼓手击鼓传信。 不过,喧闹的背景中,听到远处随即响起的微弱军号声,朱慈烺还是有些担心,城外清军兵力优势很大,常登贵虽然集结起了近四千兵马,但只要多铎派兵增援,依旧不占优势。 而城中现在三面都需要防守,除了殿前军和京营的精锐之外,其他兵马根本无法在夜间出战,即便是依托城墙,也几乎不可能,这样的调动,已经是极限。 朱慈烺脑中一番斟酌,他抬头看了看城外的局势,心中也大抵明白了多铎此番势在必得的决心,随即又对着林昌福道: “走,带着禁军的将士们和朕一起到前面那个堠台,这里离得太远了,看不起战场的情况。” “啊?”林昌福闻言,不由得一愣,但便是平日里有些反应迟钝,对朱慈烺的命令从没有过反驳的他,也当即跪下道: “陛下,前方危险,若是清军架起火炮.” 朱慈烺没等他说完,当即打断道:“朕又不是到第一堵土墙,天没亮之前,清军不可能来得及架起火炮。” 林昌福听了,还是有些犹豫,若是他自己到第二堵土墙的堠台上,他倒不觉得危险,可朱慈烺这个大明天子去,他便失了分寸,根本无法决断。“怎么,怕了?”朱慈烺没有废话,作势便要动身,“若是清军在新堆砌的土墙那里架起了火炮,这里同样危险,炮弹一来,朕便是披三重甲也没用。” “陛下,臣不怕,从北京突围开始,臣跟着陛下,就从来没有怕过,但陛下是大明的君,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林昌福跪在地上,拱手抱拳,低着头解释道。 朱慈烺扶起林昌福,随即喝道: “不怕就带兵开路,这是朕领着你们亲自打造的防线,朕有信心,清军绝对不可能攻破,也绝对不能轻易威胁到朕的安全。多铎仅凭一次夜袭就想破城,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而且,你跟在朕身边那么久,难道就不想出城打一仗吗?到第二堵土墙去,若是清军待会持续增兵,常登贵的兵力不足,你就带着禁军投入战场。 你们都是军中的精锐,但随朕出征以来,却还没有机会正儿八经打过一场大仗,想想确实不像话。” 林昌福闻言,又是一怔,他这回听明白朱慈烺话里的意思了,更知道了陛下的战心。而且,他也确实早就想和那些狗娘养的鞑子打一仗了,但还是愣了一会,才带着麾下甲兵开路了。 . “嘭!嘭!嘭!” 凤阳城东面,外围的两堵土墙之间,忽然间呼啸着升起了三团红色烟火,那三团红色的烟火在空中迅速炸开,成了三团绚丽的焰火。 “呜,呜,呜~~~” 城下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军号声,一些已经偷偷摸到了壕沟边上的明军甲兵随即展开攻击,他们根据火枪射击的光亮,扔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瓦罐地雷弹,这些威力巨大的土制炸弹很快就造成了清军的巨大混乱。 赵正东在堠台上,心中颇为紧张,由于面前土墙的遮挡,视野受到了限制,看不到太靠近土墙的地方。不过,他很快就看着好几团火光腾空而起,然后便是轰隆几声巨响。 第一堵土墙外,接连爆开了十数团耀眼的火光,紧接着便是一阵惨烈的惨呼嚎叫声传出,遇袭的清军损失惨重。 “杀啊!杀啊!” 前锋的明军甲兵一面扔出手中的瓦罐地雷弹,一面跳进壕沟,大喊着朝清军所在的位置冲去,其中有一些手上还举着盾牌,还没等他们冲到,清军所在的壕沟中,又炸开了几团晃眼的光亮。 土墙的壕沟内外,迅速响起了一阵阵冲锋的喇叭声,很快成群的明军甲兵齐声大喊,从浓重的硝烟中冲出,然后齐齐朝着土墙外的清军冲去,对清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与此同时,城墙上也涌现出了一排排弓箭手,他们对着城外的清军不断射箭,掩护着那些冲锋的战兵。 不仅如此,明军骑兵也很快从土墙的通道中杀出,从侧翼迂回,在近城的多处地方发起了进攻,拜音图散出来掩护侧翼的骑兵根本还没理清楚头绪,完全挡不住第一批四百多明军骑兵有组织有计划的突袭。 赵正东听着远处传来的混乱马蹄声,喊杀声,根据近期积累的战场经验,判断整个东面都已经发起了进攻,出战的兵马至少有三千,数百骑兵正在往侧翼围去。 不过,他还是很担心己方出动的兵力不足,无法迅速击败那些凶悍的清军,特别是后者还筑起了土墙,若是有土墙掩护,打起来会更加困难。 很快,清军阵中也响起了喇叭声,那些原本朝着土墙放枪射箭的清军士兵,迅速调转方向,火枪射击,箭矢飞窜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但拜音图原本就打算引诱明军出击,然后缓缓撤离的,在最前线的部署,原本就存在漏洞,明军只要发起进攻,很容易就成兵败如山倒之势。 为了把朱慈烺的精锐大军引出了,多铎可谓是下了血本,似乎完全不顾这些甲兵的死活! 殿前军和京营的战兵冲进了城外的沟壑之后,迅速展开追击,不断追上和杀死在混战中遇到的清军散兵,清军就好像突然遇袭一般,猝不及防之下,防守十分薄弱。 最先冲出的甲兵在袭杀了百余名清军之后,便没有再遇到什么有力的阻击了,壕沟中竹哨声响个不停,一队队甲兵接连冲击。 这是明军战场上用以指挥联系和策应友军,以免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战场上发生意外,彼此误伤的利器。 夜色下,虽然远处有火光映照,但壕沟中,殿前军和京营将士们的眼前,基本都是一片昏暗,甚至看不清二十步之外的地方,士兵们的战斗力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而且,弯弯曲曲,有些位置还特别狭窄的壕沟,使得明军平常苦练的阵型暂时失去了作用,将士们虽然练过鸳鸯小阵,可在这样的混乱中,根本难以发挥。 但好在,此时速度和冲击力决定了一切,许多以十二人小队为作战单位的士兵,刀盾手居于外侧,长枪手将枪头插在了盾牌之间,组成了攻守兼备的阵型。 与此同时,清军在这样的环境中,表现得更加糟糕,战力根本无法发挥,面对猛然攻来的明军,基本上一触即溃。 而拜音图还不知道土墙下爆发的战斗,看到冲杀出来的明军,心中大喜,他损失了那么多兵马,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但为了不漏出破绽,还是下令大军放慢速度,且战且退,并让两翼骑兵掩护,以免损失惨重。 到这个时候,他就没必要故意损失兵马,取信明军了,大清的人丁原本就珍贵。而且,他如今只有表现出一战之力,才能引诱出更多明军。 只是,局势的发展很快超出了他的掌控,常登贵抽调的殿前军和京营精锐,原本就比清军更熟悉城外的地形,而且单兵战斗力,比起八旗甲兵,也根本不弱。 在明军出人预料的猛烈攻击下,清军且战且退的计划随即破产,许多清军因此失去了撤退的最佳时机,根本来不及撤退,就被从后面追上的明军杀死在了壕沟之中。 而出战的明军就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只要带头的军官一吹哨子,就立刻朝着某个方向攻去,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完全就是只管猛冲猛打。 惨叫声,喊杀声,火枪射击的爆响声,呼应的竹哨声,还有箭矢飞窜的嗖嗖声不断从壕沟中传来,赵正东听着听着,感觉好像距离越来越远了,脸上随即露出来欣喜的笑容,他知道这意味着清军正在败退。 很快,他就看到了远处清军正在修筑的土墙西面,火光之中,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正在不断跃起,那是出击的甲兵正在迅速突进,他们追击着夺路而逃的清军败兵。 而那些低矮的土墙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批清军弓箭手,这些土墙大部分都只是用土袋堆积起来,侧面刚刚挖开壕沟,根本没有完善。 那些清军弓箭手无法在侧面接力,只能爬上顶部,但正在追击的明军中,随即停下了一部分,朝着土墙的位置射出带破甲锥的重箭,很快射倒了大批清军弓箭手。 从壕沟中不断涌出的明军甲兵借着这波掩护,很快冲到了土墙下,举着盾牌的甲兵掩护长枪手冲击缺口,还有不少背着瓦罐地雷弹的士兵则是迅速点燃了手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然后抛向了墙后。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土墙后传出了一连串的惊呼惨叫声,那些遇袭的清军甲兵和民夫迅速乱成了一团,在巨大的恐慌中,受惊的民夫迅速四处奔逃。 瓦罐地雷弹在这样人群密集的坑道中,威力是最可怕的,围绕着爆炸的十几处地方,迅速就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那些陷入惊慌的民夫很快冲散了损失同样不小,且还要迎战明军的八旗甲兵和包衣兵,开始爬出刚刚挖掘的壕沟,推搡着四处奔逃。 在这样的混乱中,原本就分散在土墙各处监督民夫工作的清军甲兵根本无法迅速集结,很快被从各处缺口突入,横扫而来的明军击溃歼灭。 拜音图看着土墙内外闪动的火光,不断朝着他这边奔逃而来的民夫,甚至还要部分是甲兵,心中大骇,耳边传来的惨叫惊嚎声,更是不停地冲击着他原本的认知。 他万万没想到,城中的明军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力还如此强悍,他计划中的且战且退,保存实力,转眼间就变成了全面溃败。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99章 无敌的形象 第99章 无敌的形象 明军的反击气势如虹,锐不可当,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基本将清军赶出了最外围的那道拦马沟,迅速夺回了城外的阵地。 与此同时,城内的大队辅兵跟在这些战兵的身后,源源不断开进,他们和这些骁勇善战的甲兵一样,十分熟悉城外的地形,一路上救治己方伤员的同时,还在不断收割地上清军的首级。 而这些辅兵的主力,拿着工具进入这些沟渠之后,很快便出现在了清军刚刚垒起的土墙边上。他们齐心协力,迅速摧毁了那些低矮的土墙。 拜音图完全没想到明军战力如此之强,进攻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迅猛有力,他原本为了不漏出破绽,且战且退的指令,直接导致了近千甲兵的伤亡。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传令调集两翼的骑兵掩护,同时继续下令大军撤退,引诱明军出战。 只是,还没等他的命令传到,清军部署在两翼的骑兵,就已经遭到了袭击。拜音图忍无可忍,立即就想要调动兵马反扑,可已经根本来不及,最终不得不放弃。 天骑营的攻击比步军更加迅猛,这些骑兵从土墙的通道中奔驰而出,在两翼的清军骑兵毫无准备的时候,迅速发动了突袭。 城外这些纵横交错的防御工事,明军十分熟悉,但清军初来驾到,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完全来不及反应,一遇到突袭,马上就暴露了弱点,完全无法抵挡殿前军和京营的进攻。 而当拜音图策马领着麾下兵马撤退,耳边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追击喊杀声,扭头回去想要看看明军追上了没有的时候,他才发现刚刚还攻势迅猛的明军根本没追过来。 殿前军和京营的战兵们,此时已经结束了冲锋,正沿着拦马沟排兵布阵,清军遗留下的火堆散发出的黄色光芒映照着一团团黑影,此起彼伏的竹哨声响个不停。 骑兵则是在两翼游曳,土墙上还不断爆发轰响,耀眼的火光之后,妄图从两翼袭扰的清军骑兵立马遭到了打击。 “啊???” 拜音图瞪圆了眼,满脸不可思议,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呆了一阵之后,干脆调转马头,绕到了一边,怔怔看向了那些逐渐恢复平静的沟壑。 “那些尼堪在干什么?追啊,怎么不追了?为什么不追.” 看着根本没有追击意图的明军,破防的不只是拜音图,多铎和图赖此时同样是面色阴沉。 两人静静地看着眼前正在溃逃的清军,还有那些刚刚筑起,如今正被摧毁的土墙,恨得牙根痒痒,可又什么办法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明帝怎么可能识破了本王的计策,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多铎很快忍不住嚎叫了起来,根本不愿意相信。 图赖没有应声,他此时有些摸不清朱慈烺了,如此年纪,毛还没长齐呢,怎么会心思如此缜密,反击得如此迅速,又恰到好处。 他原本力排众议,支持多铎夜袭,便是想着利用朱慈烺年轻气盛,缺乏战场经验,给对方一个重大打击,打断明军主心骨的,最不济也能趁机筑起土墙,加速围城的进展。 可现在看来,对方恐怕是个用兵的奇才,多铎的每一步,都完全在对方的预料之中。而且,麾下的兵马战力也不弱,完全不是其他地方的普通明军可比的。 想到这里,图赖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盯着面前的凤阳城,身侧不断有陆续撤回的败兵,远处还有奔逃的民夫,眉头紧皱。 在他看来,这也就意味着今后除了老老实实攻城,别无他法了! 不过,他哪里知道,朱慈烺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完全就是保持住了战略定力,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深知己方的弱点,忍住了扩大战果的诱惑,这才没有上当。 多铎,甚至是图赖,到底是因为对李自成的时候,胜得太容易,以至于过分自信了,他们所谓的诱敌,费尽周折,可朱慈烺不接招,那就成了一拳打在上。 换言之,朱慈烺和多铎两人其实都不清楚对方的部署和策略,也没有所谓的完美应对,但实际上又直接完美避开了对方,最终成了各自打各自的。 只不过,朱慈烺十分明确自己的战略目标和实力,以及为了达成这一战略目标,他需要做什么,所以最终的战果,十分符合他的预期。 随着清军灰溜溜撤走,朱慈烺已经领着禁军,来到了第一堵城墙的堠台上,他看着城下正在布防和拆除土墙的甲兵,整个人都十分兴奋。 清军居然直接溃退了,根本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难对付,而林昌福领着的几百精锐禁军,最终还是没有机会上战场。 林昌福领兵护卫朱慈烺登上土墙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心中还颇为忐忑。 他虽然面对朱慈烺的质问,表现得十分勇敢,只要朱慈烺的命令一下,也确实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立刻出战。 但八旗兵凶名在外,他当年在大凌河的时候,是见识过的,也是这样的围城,祖大寿多次领着家丁出战,都没有取得突破,每每都是狼狈撤回。 这其实并不是林昌福一个人的问题,明军长年累月的失败,使得明军中下层的许多军官士兵,对于真鞑子,潜意识里面,都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畏惧。 只不过,军令如山,当命令下达的时候,他们别无选择,这就是朱慈烺严苛军律下,打造出来的军队。 可林昌福万万没想到,这些所谓的真鞑子,原来那么不经打,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而经此一战,城中的守军士气再次得到了巨大的鼓舞,白天清军就无法破城,如今声势浩大的夜袭,也以失败收场,凤阳城现在真正称得上坚不可摧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八旗甲兵,在他们的反攻中,根本不堪一战,一路被追击砍杀,最终又死伤了近千人马,更是令城墙上看着这一切的将士们,欣喜若狂。 赵正东此前心中一直紧绷,便是原本以为城墙下将会有一场血战。毕竟,常登贵甚至因此没让他们这支编制不全的兵马出战,就是担心他们攻击力不足。 可他万万没想到,战局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那些所谓的真鞑子,居然这么弱,大军居然胜的如此顺利,赵正东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强悍了! 毕竟,他在军中,可是公认的猛士,若是真的出战,恐怕能把那些真鞑子,杀得落流水。 多铎可谓是弄巧成拙,他的“诱敌深入”使得拜音图指挥失措,造成了大军的迅速溃败,而这在明军将士看来,完全是战力低下的表现,使得明军之中曾经的畏虏风气,顿时一消。 战场之上,只有胜利才能带来信心,清军如此,明军同样如此。 朱慈烺迅速部署,城中又再度派出了辅兵,一面修缮激战中损坏的土墙,清除壕沟里堆积的尸体,一面拆除清军修起的土墙,并将那些清军驱赶民夫搬运来的土袋用来修缮城外的防御工事。 在凤阳城内外一片胜利的忙碌中,天色很快便大亮了,朱慈烺巡视完转运到城楼治疗的伤员,紧接着又听取值守各城门的将领汇报了基本的军情。 随着清军在东面溃败,西面和南面的清军也随即停止了攻势,而清军原本埋伏在东面的数千骑兵,很快也撤离了战场,并被常登贵派出的哨骑发掘。 常登贵收到情报的时候,心脏不由得一颤,陈福,林昌峰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同样惊骇不已,甚至心有余悸。 他们原本都是想要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如今一看,完全就是差点掉进了多铎的陷阱之中,甚至说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都不为过。 于是乎,一众将领怀着敬佩之心,齐齐发声,问起了朱慈烺是如何察觉到多铎布下如此陷阱的,他们此时对于朱慈烺,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知道,对于军中之人来说,谁能带领他们打胜仗,谁就拥有至高无上的威望和权力,就是命令他们冒死冲锋,大部分人也在所不惜。 朱慈烺并没有借此故弄玄虚,现在知道了结果,他想要把事情圆回来,其实很简单,想要推理出多铎的动机,也易如反掌。 毕竟,这种事情,别说是他了,便是那些不知兵的文官们,知道了前因后果,能说得比朱慈烺还有道理。 但对于朱慈烺来说,这除了能加强他的个人权威,神话他的形象,其实并无多大意义。 “朕其实并不知道多铎设下了陷阱,更没有所谓的神机妙算。”朱慈烺言简意赅,但语气却十分沉稳,眼神迅速扫过一圈面前这些从战场上赶回来的将领们,随即又道: “但朕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麾下有多少兵马,也知道清军实力强悍,咱们的将士除非能以一敌十,否则无法速胜,得和他们打持久战,短则三年,长则十年,都有可能! 朕只是在坚定不移地贯彻最初定下的战略,不被战场上的任何诱惑所干扰,战场上到处都是机会,可能不能抓住,就得看咱们的本事,那些不能抓住的机会,对于咱们来说,便不是机会,而是陷阱。 这便是朕常和你们说的战略定力,更是此战能胜,咱们能避开清军伏击的关键。今日又说了一遍,就是希望诸位记住,你们都是大明的栋梁,迟早是要独当一面的。” “陛下这是大智慧!”常登贵听了,连忙出言道,他当初可是极力要求出战的,此时正心虚。 而一众将领,也随即出言,纷纷表示自己一定认真领会敌我形势,学习先进战略精神,戒骄戒躁,今后稳妥行事。 朱慈烺交代完他们城防和战场总结的事务之后,已经感到有些疲惫,随即返回了行宫,但他还得先应付城中的文官们,才能休息。 在马士英的领头下,这些文官们依旧是一通不着边际的马屁,同时还有不断膨胀的信心,个个嚷嚷着要提前大反击,甚至还有的要求全歼南下清军,毕其功于一役的。 不过,这个时候,朱慈烺在战事上已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威,这些文官们虽然要表现自己,以获得朱慈烺的赏识,但早就不敢和此前那样,不断上书劝阻,咆哮朝堂了。 他们打不了胜仗,那在军事上,就毫无话语权! 朱慈烺对他们的军事建议丝毫不关心,也不想白费口舌,但城中的民政,还有战后的许多事情,他都需要提早准备,这些都需要文官体系一环环处理。 此战的胜利,也同样给了朱慈烺充分的信心,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忐忑踌躇,变成如今的意志坚定——清军必定会被他熬走,而他也必然要狠狠咬下对方的一块肉。 他听取文官们关于城中民政管理,粮草调度的汇报之后,随即便吩咐各部开始着手谋划战后的科考,以及福建,两广三省的财税转运等问题。 朱慈烺此战之后,要迅速将殿前军,京营,还有表现良好的黄得功,高杰两部兵马扩军,并整编左良玉所部,流落湖广的顺军余部,这些都需要无数粮草和银子。 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掌舵人,朱慈烺必须早做准备,走一步看百步! 一直到临近午时,他才终于闲了下来,刚一回到行宫,原本还活跃十足的大脑,瞬间就被疲惫占据了。 朱慈烺稍稍犹豫了一阵,脑中回忆着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吩咐林昌福两个时辰后叫醒自己,便倒头睡了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朱慈烺感觉自己好像才刚刚合上眼没一会,就被林昌福的公鸭嗓子喊醒了,但一想到昨夜的胜利,他的大脑就迅速恢复了兴奋的状态,很快就带着禁军前往城南的大营,接见集结起来的将士们。 这些士兵此时也是刚刚完成任务,回到营地,不少人还没来得及清理身上的血污泥土,便匆匆赶来列队了。 不过,他们的脸上,完全没有抱怨,一个个看起来都相当激动,特别是他们队列的侧面,就摆着上千颗清军首级。 他们此时看向朱慈烺的眼神,除了对皇帝的敬畏之外,更有着一种信任,一种面前之人,能带着他们击败鞑子,获得最终胜利的信任。 这样的信任,在明军之中,已经消失十几年了,如今随着一场场的胜利,特别是野战中击败真鞑子的胜利,终于又回来了! 朱慈烺简单接见了这些勇士,一方面鼓舞他们再接再厉,继续勇猛作战,保卫家国社稷,另一方面,也当即宣布了要对昨夜立功的全体将士记功,并另行赏赐。 而后,他便没有继续折腾这些其实已经颇为疲惫的士兵,直接就让他们回到营地休整了,接着又召集麾下的将领们,听取他们关于昨晚大战的汇报。 常登贵此前一直忙着收拢兵马,安排布防,并没有来得及汇总军情,此战的缴获和成果,基本上都由张煌言负责了。 张煌言此时早就准备好了,他朝着来到军帐中的朱慈烺拱手抱拳行礼之后,当即汇报: “陛下,此战我军共斩获清兵一千八百三十余级,其中真夷一千三百四十余级,俘虏两百五十余人,其中真夷六十余人,包衣兵一百九十余人,救回民夫三百九十余人 另外,我军伤亡七百六十余人,其中重伤一百余人,轻伤两百六十余人,伤亡基本上发生在清军夜袭伊始.” 此战,明军倚靠城墙的防御加成和后续的迅猛反攻,打出了超过四的交换比,就算是把伤亡全部算上,因为清军也撤走了不少伤兵,最终的交换比也超过了三。 如此丰硕的战果,直接证明了殿前军和京营当前的战力,他们就算是和真正的满洲八旗兵对战,也不落下风。 不过,由于清军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此战的缴获就聊胜于无了,除了那些尸体身上扒下的甲胄,银两,便是战场上遗落的破损刀枪。 朱慈烺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他并不看重这些缴获,他要的是八旗兵的人头,这对于城中的大军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激励。 而张煌言简单汇报完此战的战果之后,朱慈烺也随即吩咐张煌言,着手开始此战的宣传工作,特别是要把八旗兵野战无敌的形象,彻底打破。 “除了教导官的宣讲之外,还可以想一想其他的法子,不仅仅是天武左营,殿前军,乃至整个凤阳守军,城中的十万百姓,都需要知道此战中,我大军的英勇表现。” “陛下英明,臣这段时间苦思冥想,亦是想到了一些法子。”张煌言拱手抱拳,当即道: “军中将士大多数此前都不识字,正式的宣讲虽然十分必要,但确实太过枯燥,若每次都是这样的形式,将士们听着听着,便也就厌烦了。 臣一番打探,知道将士们都喜欢听评书,觉得此法亦可用在大军的宣讲之中,就以我军大败清军的数次战役为蓝本,通过评书,甚至是唱戏的形式,振奋军心。 不仅是军中,臣以为,也已经在民间,建立我大军无敌的形象,让百心相信朝廷,让天下乡绅归心,支援抗清,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如此才能汇聚天下之力,最快恢复河山.” 张煌言一番慷慨直言,朱慈烺听了连连点头,对他的想法表示了赞同。当他们真正走进了将士们之中,许多问题就找到良策了。 而且,有了这次战场的胜利,教导队的军官们在军中将士的面前,再口若悬河,鼓舞士气,腰杆便挺直了许多。 他们此前因为军中还没有足够的胜迹,只能从保家卫国,为自己而战等方面着手,激发士兵的勇气。 但现在,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告诉所有的士兵,鞑子的脑袋,就是军功,鞑子根本不是不可战胜,想要击败并不困难! 军队的信心,只能依靠战场的胜利来实现,而且得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 要知道,那些原本畏惧清军,觉得鞑子不可战胜的普通士兵们,他们也不傻,不是随随便便一两句话便能糊弄的,长年累月的观念更不会一下子改变。 朱慈烺此前一直交代张煌言谨慎鼓舞,便是担心教导队军官的威信,在那些士兵面前,因为夸张虚假的宣传而下降。 他需要从教导官在军中建立威信,进而掌握更多无形的权力,否则这一制衡营官的制度设计,便失去该有的作用了。 而此次军中宣传的展开,正是朱慈烺扩张教导官体系的重要一步。他更是要借此,在军中,乃至南直隶,甚至整个天下,逐步打造殿前军和京营无敌的形象,振奋天下的抗清士气。 很快,朱慈烺听完张煌言的汇报,便随即吩咐起各营将领,就如同此前“睢州之战”,“江北大战”一般,回去之后着手开始此战的总结,以及对城池防御的建设性意见。 在实战中找到问题,无论是作战方略,防御部署,还是武器在战场上暴露的问题,亦或者是一些战术设想,朱慈烺都会收集,并交给军中抽调出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武官筛选处置。 这些全都来自战场一线的宝贵经验和建议,朱慈烺相信不少是有价值的,而当这些逐渐形成了一套自我反馈的机制,明军便能真正成长为一支无敌之师了! (本章完) 第100章 直取南京 第100章 直取南京 凤阳城东,西,南三面的清军大营内外,到处都是闹哄哄乱糟糟的景象,一直到这日傍晚时分,才终于恢复了前一日的基本秩序。 营帐中不断抬出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气绝身亡的清兵,还有大批当夜在明军反攻中溃逃的民夫,也被那些气愤的八旗兵抓起来,斩首示众了,尸体直接挂在了清军大营门前的木桩上。 多铎收拾完这些烂摊子之后,来不及喘口气,就立马召集了麾下的一众大将,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昨晚的夜袭,清军损失惨重,单单是甲兵的伤亡,就接近三千,其中大半尸首都没能抢回来,便是参与行动的民夫,也在混战中损失了千余。 不仅如此,清军此前大费周章,从远处山麓砍伐运回的木材,同样大量损耗在了这次行动之中。若不是火炮还没来得及拉上去,恐怕损失还远不止于此。 而且,上万八旗甲兵忍受着野外的蚊虫,在平野中潜伏了一夜,最终一无所获,看着明军出战,在拦马沟之后耀武扬威,又不能进攻,军中早已经充满怨言,不少人甚至背地里大骂了起来。 面对孱弱的明军,他们什么时候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当年跟着皇太极在辽西的时候,从来都是明军被逼得进退维谷,连连败退,便是后者主动夜袭,也往往是自讨苦吃,根本没有如今这般,主动出击还受尽了明军的气。 明军出乎预料的大反攻,沉重打击了清军的士气,甚至还出现了清军此前从陕西,河南,山东等地裹挟南下的明军,顺军降兵趁着天色微亮,到处乱糟糟一片时,三五成群逃向凤阳投降的情况。 许多投降清军的明军,顺军士兵,原本就是跟着将领割辫的,他们心中其实十分抵触,只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屈服罢了。 面对这样的失败,多铎作为大军统帅,无论如何,都是要给数万八旗甲兵,特别是给军中诸将一个交代的。 “那些逃兵用刑之后,已经全都老老实实招了。此次夜袭,明帝之所以能识破王爷的计策,反应如此迅速,便是他们泄的密。” 博洛沉着声汇报道,眼神还偷偷瞥向了一旁的多铎和图赖。 “若不是他们暗中勾结明军,泄露了军中的调动,让明帝提前准备,此次夜袭必定已经成功了。” “这些尼堪.罪不可恕,全都该五马分尸。”图赖见面前诸将脸上纷纷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当即出言表态道。 “王爷,该把他们全都杀了,才能威慑住剩下的那些降兵。否则,今后一定会有人再抱着侥幸心理,勾结明军。” “明帝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收买了那些降兵,那他能猜出本王的诱敌之策,早早做出部署,也就不奇怪了。” 多铎说这话的时候,心中罕见地有些发虚,他稍稍犹豫了一会,当即又厉声道: “图赖,你说得不错,这些人都该杀了。这些尼堪和大清,始终不是一条心的,全都不能信。 只是,错过了这次夜袭之后,咱们只能好好围城,逼迫明帝号召南方大军勤王了。夜袭可以用一次,但绝对不能再用第二次。” 多铎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朱慈烺是如何察觉到他发动这次夜袭,是为了诱敌的,又是如何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保持战略定力的? 但现在这一切,他都不能谈,这次失败的影响太坏了,多铎若是还想领军,就必须要把责任撇干净,图赖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大局为重,才主动替他擦屁股的。 而当前被召集来参加军议的一众将领们,其实对此也心知肚明,但随着图赖,博洛几人接连表态,他们心中就算有再多意见,也只能咽回肚子里面。 这个时候,满清军中的一众大将,也都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但现在还远不是内斗算账的时候,等到此战结束,多尔衮自然会一点点算清楚。 他们虽然没有济尔哈朗,豪格那样的地位,但这么多年以来,对于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三兄弟的明争暗斗,也大抵是了解的。 多铎现在犯下了如此大错,以多尔衮的性格和处事,他必定逃不过处罚,甚至最终能不能功过相抵,都很难说。 所以,军中的这一众大将们,此时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接下来的战事上。 此前,他们都没有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所有人想的都是强攻几日,吓破城中明军的胆子,然后诱降破城。 可现在,明军展现出了昂扬的斗志,迅速破城已经不可能,入关以来,终于踢到了铁板的清军迅速调整了心态和作战方略。 “但如今明帝连连得胜,咱们第一堵土墙都没能攻破,明军士气正盛,那些甲兵的战力也丝毫不弱,而我军将士连连受挫之下,军心动摇,围城强攻恐怕只能是难上加难。” 军帐之中,从淮北赶来参加军议的尼堪也不管那么多门门道道,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若是想要明帝召集天下兵马勤王,咱们还是得先打怕他。而且,以明帝之才,必定已经猜到了咱们难以久战,城中的粮草,估计能撑一年半载不止。” 多铎,博洛,图赖,屯齐等人闻言,都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嚣张跋扈,根本不把明军放在眼里的尼堪,居然会说出这么稳重的话。 “说得没错,如今最难的,便是攻城。明军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之前咱们屡屡失利,便是因为老想着投机取巧,该踏踏实实打一仗了。” 图赖板着脸,出言支持道: “我看咱们也挖壕沟,堆土墙,一路推进到土墙外,明军再多炮,也拿咱们没办法,等咱们挖穿了拦马沟,挖到了土墙之下,埋火药一炸,看明军怎么守!” “反正还有好几万民夫,明军土墙上再多炮,能轰死多少个?等咱们挖穿了拦马沟,明帝必定坐不住,要派兵出战。”屯齐随即也出言道。 “哼,只要把明军逼出来,这次咱们不诱敌不撤退了,杀光他们还不如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阿山冷哼一声,气焰嚣张道:“明军守城或许还行,但野战必定敌不过我大清甲兵!” “咱们的确得想办法逼迫明军出战,但凤阳城里的这批明军,可不好对付。昨晚巴牙喇抓到了好几个出战的明军甲兵,一夜拷问,凤阳城里的情况,也算是得到了一些。” 博洛听了阿山的话,当即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明帝在城中足足有精锐亲兵三万,全都是装备精良的野战甲兵,操练的据说是戚继光兵法,十分擅长鸳鸯阵,此前已经在江南训练了快一年,许定国,耿仲明,都是他们打的,战力十分强悍。 其中,城内还有三千余骑兵,战马五六千匹,这些骑兵的战力也相当之强,绝对不容小觑。此外,明帝还召集了两三万地方营兵,这些人马野战不行,守城却不成问题。 不仅如此,城中还有数万青壮,存粮据说能吃三年,就算折上两折,也能熬到明年二月,咱们若是单单靠围困,恐怕围不死明军。 而凤阳周边早就被明军破坏,别说是粮食了,就是一棵树,也找不到,咱们攻城还得到几十里外去砍树。 到时候,恐怕明军没有被困死,反而是咱们熬不过明军.” 此话一出,一众刚刚从繁杂的军务中脱身,还没有得知审问内情的清军将领,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讶,甚至是恐慌的神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城中明军的确切军情。 当然,这些军情也不一定是完全准确的,一来是俘虏的明兵很有可能说谎,夸大其词;另一方面,清军自己的兵马都夸大了好几倍,底下的兵将虽然知情,但知道的同样是夸大的数字。 但无论是哪一种,就算城中只有一万可以野战的甲兵,一千骑兵,但那几万营兵,几万青壮,守着那么一座坚城,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博洛看着众将的样子,随即又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 “明帝麾下的这支明军,装备也和边军有所不同,他们的武器种类不多,特别是火器,只有固定的几种,其中威力最强的是斑鸠脚铳,数目最多的,是南京兵器局造的鸟铳,并没有和其他边军那般,火器种类繁多,但不堪一用。这些火器的质量都十分精良,斑鸠脚铳甚至能在百步的距离,穿透两层甲胄,而且炸膛极少,使用起来非常安全。 除了火枪之外,凤阳城中的火炮也十分多,红衣大炮,弗朗机炮,大将军炮都有,单单城墙上摆着的,就数以百计,据说武库里面还有一大批没有拿出来使用。 此外,诸如地雷炮等炸弹,其实制式有多种,这次夜袭,拜音图应该是最明白这些东西威力的,更不用说一窝蜂,百虎齐奔之类的火箭了,那更数不胜数” 在博洛的介绍下,结合此前清军哨骑侦探到的情报,多铎,图赖,尼堪,屯齐,拜音图等人,也基本上勾勒出了凤阳守军的大概模样。 朱慈烺的这支军队,装备齐全,粮草充足,还有专门的教导队鼓舞军心,而且这些兵马训练有素,甲胄,长枪,火枪,火炮,鸳鸯阵,骑兵都有。 最关键的是,这上万大军,每一个都基本如同明军家丁一般,骁勇善战,不是等闲之辈,甚至战力要胜过一些明军将领的家丁。 一想到这里,大帐之内的清军将领们,几乎都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从来没想到,明帝麾下有如此强兵。 而且,图赖和博洛都有预感,这里面还有更多的门道,只不过单单靠几个俘虏的小兵,根本无法探明。 否则,同样都是明军,其他地方的明军战力孱弱,一触即溃,而且争相投降,江北的明军就如此强悍,这里面的奥秘,绝对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可若是不围攻凤阳,逼迫明军出战,继续南下,去打扬州,恐怕也是如此,那里同样是坚城,也必定留有强兵驻守。” 屯齐听了博洛的话,突然出言道:“如今,咱们其实只剩下强攻凤阳这一条路了。” “对啊,现在除了强攻凤阳,逼迫明帝出战,恐怕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若是能困死凤阳,至少能擒住明帝,那些明军确实要强一些,但和咱们野战,还差得远呢!” “没错,且不说许定国,便是耿仲明,麾下的兵马也不算强,明帝靠着好几倍的兵马,才在野战中击败耿仲明,拿什么和我大清勇士硬拼?” “只要擒住了明帝,所谓的明廷,便也就土崩瓦解了,根本不足为虑。” “明帝把麾下的精锐都调到了江北,江南现在一片空虚,若是能渡江,直逼南京,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但南下扬州,还有足足数百里的路程,绕到运河边上,恐怕明军的水师,也会袭扰。” “不仅如此,咱们就是到了扬州,甚至把扬州攻下了,又能如何?只要无法渡江,明帝就绝对不会着急。” “没错,那到底是白费功夫而已,明帝只要不出兵,咱们攻下扬州也无用,除非能渡江攻下南京,但筹集渡江的船只,恐怕都需要数月。” “明帝这是早有准备,咱们就算是攻下了扬州,也没时间渡江了,到时候后勤不济,北撤恐怕会有大麻烦。” “.” 清军一众大将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他们对于朱慈烺,对于明军,对于这些坚固的城池,不知不觉中,已经产生了畏惧心理,谁也没有当初刚刚南下时候的那种锐气和自信了。 多铎听着,心中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这不仅仅是对明军的畏惧,更是对他这个军中统帅,大清亲王权威的挑战。 要知道,此前的战事,都是在他的指挥下展开的。 但作为大军的最高统帅,没有战绩作为支撑,他此时也无法让手下的将领们心服口服,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图赖,希望对方能挺一下博洛。 如此一来,他在最后定夺的时候,反对的声音,也就能小不少了。 图赖立马领会了多铎的眼神,但却没有按对方预想的那般,而是话锋一转,朗声道: “我看咱们就在凤阳拖住明帝,期间不断逼迫其派出精锐阻击,消耗其兵力。然后等英亲王从武昌顺江而下,直取南京,到时候明帝便逃无可逃了。” 此话一出,清军大帐内顿时就炸开了,一群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又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全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两路夹击,直取南京,这个方略一定能胜,此前西征李自成的时候,其实就是这么胜的。否则,就是潼关,咱们都没那么轻易攻破。” “而且,明帝就算提前察觉了,也没办法阻止,除非他敢带着麾下的精锐兵马突围。” “哈哈哈,明帝若是敢突围,咱们就如同在陕西一样,先下凤阳,再下扬州,然后渡江取了南京,夺了江南的世界。” “那个时候,还用管凤阳?直接杀光那些突围的明军,活擒明帝,不怕其他地方的明军不降,就如同在陕西的时候,李自成南逃之后一般。” “.” 原本,明廷在他们眼里,是比李自成还要不堪的,虽然占据了整个南方,但只要稍微一碰,就会立刻“轰”的一声倒下。 所以,多铎统军南下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觉得,还需要所谓的两面夹击,甚至从山东领军南下助战的准塔,也被认为是来抢功的。 多铎在调后者驻扎归德-亳州的时候,这一众将领纷纷支持,便是见不得有人在他们一番苦战之后,直接来摘果子。 而且,阿济格统兵追击顺军余部,从陕西到湖广,一路上硬仗应当不少,就算要东下,恐怕也得六月份了。 在多铎原本的设想里面,三月底进入南直隶,一个月横扫江北,四月底他就应该拿下南京,甚至整个江南了,哪里还需要什么阿济格? 而现在,经过图赖那么一提醒,众将算了算时间,大体推测出了阿济格此时,应该已经占据了武昌,只需要派塘马前往联络,十日之内应当就可以寻到。 “两路齐攻,直取南京,这倒是个好办法!” 多铎见军心如此,最终也只好妥协,他现在暂时还没有更好的法子,围攻凤阳和南下扬州,都需要足够的兵力,渡江又需要大量船只,而这些都是他最如今缺乏的。 “本王立马派人去联络英亲王,明帝如今将兵马都集中在了凤阳一城,江南,江西等地,自然无兵坚守,英亲王只要能筹集到足够的船只,率领大军顺江东下,必定一帆风顺。 不过,咱们也不能闲着,凤阳城必须要接着攻,消耗城中的兵马,扬州也需要提前派人打探,以确定今后大军南下的路线” 很快,随着多铎下达最新的军令,孔有德,耿继茂等一众汉军将领,也纷纷进入了大帐之内,商讨挖掘壕沟,继续推进的具体方案。 (本章完) 第101章 招降纳叛 第101章 招降纳叛 五月底,南京城的兵部府衙内,户部侍郎沈廷扬正在向李邦华汇报最新的粮饷筹集和运送情况。 “阁老,运往徐州和淮安的粮草和军备都已经成功装船,大小船只二十五艘,其中运输的各类福船十二艘,护送的大小战船十三艘。 若是风浪如常,船队明日一早便会从松江府出海,此次输送护卫的水师是浙江抽调的舟山水师,由新晋舟山总兵黄斌卿统领.” “运输的船只还够吗?” “阁老明鉴,运输所需的船只,确实是还缺不少,恐怕户部得继续向民间征集才行,否则一遇风浪,船只受损,恐怕会误了大事。” 李邦华听完汇报,点了点头,随即抚了抚胡子,轻声笑道: “船只的问题,我会立刻让人去办,战事一旦拖延,江北各城的存粮耗尽,运输所需的船只,就不止是当前的数目了。 现在,鲁南,鲁西和豫东的反清情绪大大超出了此前的预料,特别是陛下接连大败清军,极大地振奋了各地民心,现在徐州的粮草紧缺,淮安已经供应不过来了。 季明,你们运完这批粮草军备之后,怕是还得继续运,好几万义军正在等着这些粮食和武器呢,鞑子此前搜刮得紧,地方的义绅供应不来那么多粮草。” “粤西调运的粮草已经在苏州府的码头卸货了,只要战事能在七八月结束,粮草方面暂时是不缺的。”沈廷扬顿了顿,然后又道: “郑芝龙从东京(越南),暹罗采买的稻谷,如今还是没有消息,此人不知是何居心,他的儿子和弟弟,还有福建的好几千水师,可都在江北呢!” “江北之战,凤阳之战大胜的消息,郑芝龙应该已经收到了,陛下还专门给郑鸿逵,郑森算了五河水战,洪泽湖水战,淮安水战的战功,已经是宽仁了。若他还自以为是,不知道进退,今后福建可没有郑家的位置。”李邦华冷哼道。 为了郑家的那碟醋,朱慈烺专门把歼灭了几十个清军,甚至十几个清军的水战,也单独算作了一场胜仗,一份战功,其中的意思,自然清楚不过了。 不过,李邦华其实并不在意郑芝龙的态度,江北接连的大胜,也给了他充分的信心。区区一个郑芝龙,若是朝廷放手让他整治,不需要一年就能抄家法办。 他了解朱慈烺,这些所谓的战功和赏赐,既可以是示好,也可以是迷惑,甚至可能就是今后对郑家动手的由头。 “此人原本就是海贼出身,受了朝廷的恩泽,却不思报效陛下,简直就是本性难移!”沈廷扬板着脸道。 他六年前以中书舍人的身份进言,随后得到崇祯的重用,搞海运搞得风生水起,自持绝对不是南京城里的那些酒囊饭袋可比,加上对海贸其实并不了解,根本看不上郑家。 不仅如此,如今的定武朝廷内,南京留守一派官员,北地南下一派官员,还有何腾蛟,堵胤锡等等地方一派,各个小团体之间,都在谋划着争权。 沈廷扬此时已经不甘心当一个户部侍郎了,而领军南下,此时已经成为了南京水师统帅的黄蜚,浙江那一大批同样觉得自己擅长水战的官员们,也全都看不惯郑家。 这些人若是单拎出来,确实远不如郑家,可如果抱团起来,相互配合,郑芝龙远在福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李邦华对于朝中的这些派系,是十分清楚的,在朝为官那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反正这些人就算串联起来了,只要陛下一句话,便会立即土崩瓦解。 不过,他此时听了沈廷扬的话,不免担心对方在此后安排粮草的时候,会和郑家起冲突,当即安抚道: “等到战事一结束,郑芝龙便知道陛下的手段了。季明,现在清军兵临城下,凤阳的局势还远远谈不上缓和,咱们可不能拖陛下的后腿啊!” 沈廷扬听了,自然明白李邦华这是在提醒他,也随即拱手抱拳道: “阁老放心,下官一定恪尽职守,绝对不会误了大事。” 李邦华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道: “战事应该会在七八月结束,陛下早就做好了全盘部署,奴酋就算能熬过七月,也绝对熬不过八月,就是九江那里,不知道何腾蛟能不能守得住了!” “陛下神机妙算,明烛万里,既然那么安排了,何腾蛟必定是能守住的,说不得还能倚仗水师坚城之利,重创清军呢!” 沈廷扬对朱慈烺信心十足,前线的大胜已经使得一个文韬武略,神武无双的圣君形象在这些文官心中,逐步建立。 李邦华对此也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反而是开怀笑道: “陛下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初阳当年在辽东也设过那些奇形怪状的堡垒,但根本挡不住清军,也曾西法练兵,可最终却便宜了鞑子。 辽镇在锦州,宁远,也曾坚壁清野,据城而守,但每次被围,总是功亏一篑,甚至清军还屡屡绕道草原,从北面入塞,辽镇却无袭扰辽中之力。 更不用说陛下在湖广,江西的提前部署,在归德的主动出击,还有如今鲁南,豫东的反清义军,风起云涌,时间一长,清军后方必定有失。” 沈廷扬对此也深表赞同,这其实也是他争相表现,渴望进步的原因。 如今,随着江北的数场大胜,局势在他看来,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胜利更是指日可待。 “阁老,下官觉得,若是真到了反攻之时,江南各地汇聚起来的勤王军,也该调集北上才是。 这近十万大军,如今驻扎江南各城,每日人吃马嚼,耗费巨大,不让他们打一仗,那岂不是白白浪费粮食?” “这些兵马确实得上战场才是,但现在时候还未到!”李邦华摇了摇头,然后道: “应天兵器局所产的武器,如今悉数北运,装备前线大军了,而前线大军的缴获,更换下来的兵甲,又全都用来武装乡兵,或者转运鲁南,豫东等地。 江南的兵马虽多,但没有军备,终究是不堪一战的。更何况,这些兵马,大部分也都是地方营兵,战力并不强,陛下的意思是,还得整训一段时间,才能调派战场。” 沈廷扬其实并不知兵,原本还想反驳的,可一听到这里面还有朱慈烺的意思,也不敢再作声了。 李邦华其实没告诉他,朱慈烺让他整训浙江,福建,两广等地勤王大军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筛选预备兵员,同时初步装备其中的精锐。 这一方面是为了关键时候,能够坚守江南各城,也是为了今后的扩军,提前储备兵员。这些南方兵马对于清军并没有普遍的畏惧,而且常年械斗,性情凶悍,只要练得好,绝对是强军。 李邦华看着沈廷扬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笑着道: “军事上的问题,陛下自有决断,前几日凤阳还派塘马传回来许多武器改造的要求,特别是要做轰天雷,在突袭战中对付鞑子。” “这些小事,陛下都会亲自过目?”沈廷扬有些惊讶。 毕竟,这些器物上的问题,在许多人看来,根本上不得台面,交给那些工匠去做,便行了。但他主持海运那么久,深知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倒也说不上亲自过目,但陛下十分重视,专门安排了武官处理。”李邦华看着沈廷扬,随后又意味深长道: “但调派勤王大军北上之事,陛下便是时时刻刻盯着的,江北取得了几场大胜之后,应天府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定都被陛下看在了眼里。” 沈廷扬闻言,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直冲脑门,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李邦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多言了。 . “陛下在江北连战连胜,打出了睢州,淮北,凤阳三场大捷,路振飞在徐州,淮安,鲁南,豫东等地,也接连得胜,清军屡屡受挫,估计很快就顶不住了。” 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袁继咸看着经由南京转来的捷报,十分激动,他朝着凤阳所在的东北方向叩拜了一番,接着又道: “只等江淮雨季到来,清军绝对不战自退,咱们如今只要守住九江,湖口,彭泽几处要隘,阿济格便无法东下,到了六七月,他一样也得北撤。” 何腾蛟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是很相信捷报上所说的三战三胜,斩首八千,但深知此时北面传来的这一胜利消息,对他稳固军心来说,到底有多及时,多重要。 阿济格一路突奔猛进,似乎已经解决了闯贼,正领着大军,往九江开进,前锋数千兵马明日便会到九江城下,大战一触即发,整个赣北因此人心惶惶。“据徐勇和马进宝侦探到的军情,阿济格收拢了襄荆等地的数万闯贼,郑四维,王体忠等人常年盘踞在湖广,麾下有水战之兵数万,还截获了李自成准备东进的数万船只。” 何腾蛟眉头紧皱,凤阳传来的捷报虽然让他松了口气,但远水终究解不了近渴。 “清军现在既有水师,也有战船,麾下更是强兵十万,咱们若是仅仅坚守沿江的这几座城池,恐怕挡不住他们啊!” “左良玉麾下的这些兵将,个个都是窝囊废,李自成都不敢打,直接放弃武昌,逃到了江西,现在让他们打鞑子,恐怕更不情愿。” 袁继咸叹了口气,他回想起这些兵马入驻赣北各城之后的表现,气就不打一处来。 “现在,咱们必须借着陛下在江北的大胜,和他们严明利弊。江北没有出问题,江西,绝对不能出问题,只要守住了,荣华富贵,封官荫子,绝不是虚谈。” “那些鞑子,全都是辽东来的,应当是不识水战的,就是不知道郑四维,王体忠这些贼寇,带了多少兵马投降鞑子。”何腾蛟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清军就要兵临城下了,可他现在还没有得到准确的军情,只能根据此前的军情推断清军的兵马,更不知道阿济格和李自成之间爆发的大战,具体如何,清军损失了多少兵马。 而他所能倚靠的兵马,几乎都是临时拼凑来的,标营还没有实战过,左良玉麾下的大军,能和湖广的顺军一战,但又敌不过李自成统率的大军,即便是水战,能不能敌得过八旗兵,他也把握不住。 何腾蛟算不上知兵,但也能拉起队伍,特别是经过朱慈烺的一番调度,此时江西上上下下,全都是他的老部下,民政兵备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袁继咸其实也差不多,有知兵之名,但统军打仗,那就差远了,而他听说了马进忠和王允成等人敌不过闯贼前锋,而闯贼十几万大军又一路被阿济格撵着跑,心中便十分担心起来。 不过,好在左良玉此前打湖广闯贼的时候,战绩还是很好看的,而清军此时收拢的兵马里面,大部分都是那批闯贼。 “这两贼所裹挟之兵马,恐怕不在少数,三四万应当是有的。不过,此前贼将白旺麾下就足足有七万大军,都敌不过左良玉部,如今仅靠一些残兵败将,必定也难以渡江。 清军不习水战,定然会派他们做前锋,只要能击败他们,夺了船只,清军必定不敢继续东进。” “若是如此,这一仗还是能打的。”何腾蛟松了口气。 “马进忠和金声桓几人,此前不是一直闹饷吗?”袁继咸看向何腾蛟,眉头微微挑动,紧接着又道: “趁着阿济格还没来,和他们商议好对策,无论如何,都得让他们派兵出战,截住阿济格的大军,最好是能诱敌深入,等清军进入鄱阳湖,或者过了湖口,脱离主力之后,咱们再一举破敌。” “放清军顺流而下,打清军伏击?这些家伙什么德性,季通你难道不想清楚吗?他们恐怕是真的敢把清军放走,到时候恐怕是要出大事的。” 何腾蛟说着,忽然在屋中踱步起来,袁继咸一时语塞,他见朱慈烺在淮北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也想要效仿。 过了好一阵,何腾蛟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缓缓出声道: “此次阻击阿济格,仅仅靠徐勇,李国英,马进忠,金声桓四人,是不够的,他们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兵马,必须要请左良玉挂帅,否则这些兵马各自为战,迟早会被清军各个击破。” 何腾蛟面对阿济格统率的十几万清军,丝毫不敢有一点懈怠,但他也同样面临麾下将领闹饷,难以指挥等一系列问题,这些都会严重影响到往后的军事指挥。 不过,好在,他不缺钱粮,也不缺大义,朱慈烺在江北的胜利,更是极大鼓舞了大军的士气,使得他们在江西的坚守,有了意义。 “可左良玉现在.”袁继咸十分担心,他和左良玉关系不错,知道对方时日无多了。 “那就得靠季通你去劝一劝了,至少要他挂这个帅,便是发一发军令,也好。”何腾蛟看着袁继咸,紧接着又道: “如今,能统御赣北诸军的,也只有左良玉了!” . “左良玉麾下号称四十万,实则不到四万,披甲精锐更是十无二三,根本不足为惧,王爷只需派遣三五千八旗甲兵助战,小的定能将其活擒到王爷身前,任由王爷处置。” 清军临时大营边上的一处高埠上,王体忠弓着腰,对着面前的阿济格拱手抱拳,立下了军令状。 “至于江西的其他明军,皆是乡勇临时汇聚而成,根本不堪一战,那何腾蛟,袁继咸,都是文官,估计也不懂军事。” 他虽然杀了白旺,并将对方的兵马几乎全部吞并了,但随着李自成前不久死在了九宫山,他的地位也随之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甚至马上要面临阿济格的拆分,如今正急于表忠心。 要知道,汉奸的价值,往往都是英烈打出来的。如果原本历史上没有江南百姓的义举,顺军余部,西军余部,以及郑军此起彼伏,持续了快二十年的抗争,吴三桂,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人,恐怕早就被清廷丢在辽西了。 不过,这个时候,得知李自成的死讯之后,早已经得意洋洋的阿济格似乎并没有继续打仗的动力了,心里只想着尽快班师回朝。 这个时候,已经是五月,他以为自己肯定不可能赶在多铎之前攻进南京了。这好事全都被多铎占去了,阿济格心里憋着气呢! 要知道,早前在潼关,西安,多铎便抢了头功,他后来绕道至蒙古鄂尔多斯部索马,又耽误了时间,还因此受到了多尔衮的千里训斥。 而江北的明军,似乎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残兵败将,李自成都打不过,更不可能敌得过多铎统帅的东路大军。 不过,他对于王体忠的建议,并没有直接点头,而是让吴三桂,尚可喜等人,说说各自的看法,以免到时候又要被多尔衮鸡蛋里挑骨头,恶心一番。 等到吴三桂和尚可喜等明将也纷纷证实了左良玉确实不堪一击之后,阿济格才点了点头,缓缓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打的必要?直接派人招降即可。王体忠,你不是说左良玉麾下有许多你的老相识吗?把他们招揽过来,江西今后就交给你们一同管理。” 王体忠闻言,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就应承了下来。 要知道,李自成一死,顺军余部便也就没了反击的余力,甚至还有不少此前被打散的兵马,也主动归降了。 他此时掌握了白旺麾下的大部兵马,若是能招揽来一批投入左营的老兄弟,实力还能进一步扩大。皆时,谋一个江西总督的位置,必定不难。 而阿济格见王体忠如此爽快就应下了,随即又道: “尽快处理好这个事情,本王必须尽快东进,多铎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渡江,甚至攻入南京了.” 不过,阿济格的话还没说完,哒哒哒的马蹄上忽然传来,一个传递军情的巴牙喇旗兵,策马匆匆赶到了他的面前,他抬头一看,心中瞬间有了不妙的感觉。 等到从他麾下的巴牙喇头子接过军报,打开一看,阿济格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霾,但很快,他又嘴角一咧,哈哈大笑起来: “多铎这个废物,居然被明帝领着一群残兵败将,挡在了凤阳,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一众满汉将领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情,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而阿济格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他扫了一圈面前的诸将,最终把目光定在了王体忠,尚可喜和郑四维三人的身上,道: “郑四维,尚可喜,你们立刻去准备船只,越快越好。王体忠,你立刻带人出发,去招降九江和湖口的明军,江西全部送给他们都行,本王要立刻东进,拿下江南!” (本章完) 第102章 消耗战 第102章 消耗战 阿济格得知多铎受挫之后,整个人立马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随即开始部署麾下十几万大军东进的行动。 这样千载难逢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抓住? 不过,等冷静下来之后,阿济格也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那个传闻中不值一提的明帝,应该不好对付,至少要强过李自成! 否则,明帝不可能把多铎和准塔领着的两路大军,十几万兵马,全都牵制在了江北,多铎可是十几天就拿下潼关了。 要知道,多铎打仗虽然不行,可博洛,图赖,准塔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么多兵马在手里,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当前的局面。 想到这里,阿济格也随即开始重视起了赣北的明军,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在陕北的时候,就被顺军重重阻击,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被多铎占了便宜。 如今,他必须要更快一些,拿下赣北,然后领着大军东进,至少要将赣北的数万明军,全部牵制住,确保后路无碍。 阿济格自然不认为这些明军是他的对手,但他已经没时间了,十几万大军南下,不是一句话下去,就能开拔的,他此前想的是转一圈就北上回京,根本没有做好东征的准备。 而根据招降的那些闯军将领所言,就算只出动水师,轻装突进,从九江顺流而下,日夜不停,一路顺利也至少需要六七日。 至于前期收拾辎重,筹备粮草,则要十几日,否则那么多战马,火炮,粮草,根本搬不完到船上。 但赣北的明军,必须是要解决的,安庆,庐州,太平等地,复杂的地形中,也必然有明军阻击,近千里的长江水道上,必定阻碍重重,最终没有一个月,他恐怕很难兵临南京城城下。 阿济格从北京杀到陕北,又从陕北杀入湖广,渡江进入武昌,一路追击李自成到九宫山,可谓是大开眼界。 如果不是李自成一路上不要命地跑,根本不敢阻击,他也不可能如此畅通无阻。 所谓的“十三战皆胜”,其实只有三场是上万人马的主力会战,其中两场还是他从后面追上,打的偷袭战。 换言之,若是李自成利用清军完全不熟悉湖广地形,又轻敌冒进的机会,认认真真打一仗,结局恐怕就完全不一样了。 阿济格捋清楚思绪之后,随即又叫来了王体忠,让对方趁着大军筹集物资的这段时间,去策反驻守赣北的明军,尤其是马进忠,金声桓两人。 若是招降不得,那他就要立刻组织水师,展开强攻,威慑赣北明军,然后择机东进了。 东面的军情局势,他其实一无所知,全靠几个投降闯军将领和文官的只言片语,但有了此前的胜利,阿济格如今信心十足,并不担心。 只是,郑四维统领的荆州水师靠不靠得住,尚可喜十几年没下过水了,还能不能打,他心里终究是没底! 而这个时候,多铎已经老老实实围攻了凤阳城大半个月,消耗了数以万计的炮弹,单单是火炮就已经打废了上百门。 随着战事的推进,他逐渐开始把进攻的重点,放在了东面,对应的攻城火炮数量,也增加到了近百门。 凤阳城东面,庞大的清军炮兵阵地上,炮手们和往日一样,将发射药包和引药装填好之后,立即用厚布捂住了火门,避免倒进去的引药被风吹散。 这些清军炮手的身边,还有各种用于测瞄,度量和计算的工具,在得到了孔有德和耿仲明带来的西法炮兵和一大批状态良好的火炮之后,清军当前的炮兵,专业水准相当之高。 很快,随着中军的令旗一摇,阵地上立即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军号,已经调整好火炮角度的清军炮手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点火叉棍,炮队的军官们正在等待着最终的命令。 “砰!” 图赖的中军突然传出一声金响,原本还在土墙外围挑衅,不时朝着城墙射出箭矢,想要引诱明军放炮的八旗马甲纷纷后撤。 他们刚刚离开,清军炮兵阵地上紧接着就爆发了一阵闷雷般的轰响,九十多门火炮同时往后一缩,同样数量的铁弹呼啸着飞出,迅速划过半空,重重砸向了凤阳城东面最外围的三道土墙。 呼啸而来的那九十多颗铁弹,大半射中了城墙,在千疮百孔的土墙上炸开了一朵朵土,许多墙垛被这些威力巨大的炮弹砸碎,带起了一团团烟尘,还有几颗铁弹砸到了城外的护城河,轰轰的水柱应声飞溅而起。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铁弹直接飞跃第一堵土墙,砸到了第二堵土墙,甚至是更里面的凤阳城外墙,这些地方在半个多月来,持续不断的轰击中,都已经不同程度受损。 很快,清军的炮兵阵地上又响起了新的军号,举着点火叉棍的炮手们再次弓腰点火,浓烟弥漫的炮兵阵地上,旋即又爆发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声势比刚刚还要大得多。 伴随着重物撞击的轰隆声,凤阳城外围的三道墙体几乎同时产生了剧烈的震动,各处都有碎石垮塌的声音传出。 与此同时,城墙上传出了明军士兵的惊呼惨叫声,飞扬的尘土中,几个躲在女墙掩体后的明军士兵被炮弹带起的碎石击中,正痛得倒在地上翻滚着身体。 经过清军持续的火炮打击,三道墙体外围的砖石都出现了不小的损坏,如今在十几斤重的炮弹轰击下,完全就是碎石飞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四处弹射的碎石,对城墙上驻守士兵造成的伤害,可比那一百八十多颗炮弹要大得多。 图赖拍了拍胯下受惊的马,因为距离这个规模庞大的炮兵阵地太近,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轰隆隆的炮声和呛鼻的硝烟还是使得这些战马颇为不适,两只前蹄正暴躁地踩踏着地面,发出了哒哒的声音。 多铎自从上次军议之后,立马调整了战法,但清军的行动并没有因此放缓,反而因为攻城战略正确,并在推进中不停改良,对凤阳城造成了更大的威胁。 他为了给城内的朱慈烺施加压力,已经下了死力,这半个多月来,除了下雨的那几天,每日都击中火炮轰一轮,每门炮每天都要耗费了四十多颗炮弹。 这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火炮散热太慢了,每个时辰只能射二十次,每射三次就要停下散热一轮,一天不间断射击,也不过是一百发。 与此同时,从外围迫近土墙的壕沟也在不停挖,此时已经挖到了最后一道拦马沟,距离第一堵土墙不足百步,土墙上的明军虽然也要有所反击,但杀伤的大部分都是民夫。 在遭受到了上万颗两斤到十几斤铁弹的攻击之后,第一堵土墙如今其实已经千疮百孔,若不是墙体宽厚,当初修筑的时候,还特地在外围加过一层砖,此时墙体恐怕已经摇摇欲坠了。 但若是清军不计成本,继续猛轰,明军无论再怎么加固修缮,土墙也总有被轰塌的一天,如今只不过是量变还没有引起质变。 要知道,那些堠台和墙垛,如今大部分都已经被打烂,在十几斤重的铁弹面前,这些突出部分根本抵挡不了多久,一炮就能打掉大半。 三轮炮轰结束之后,多铎也策马来到了前线,他看着面前黄尘滚滚的凤阳城,又扭头看了看背后白烟弥漫的炮兵阵地,然后把目光放在了前方随着军号声响起,开始躁动起来的壕沟之中。 图赖见多铎又来了,当即上前拱手汇报道: “王爷,若是不出意外,三日之后,就能挖到土墙五十步之内,届时明帝很有可能会增兵袭扰,咱们得早做准备。” 多铎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冷哼道: “哼,本王就等着他呢,等挖到五十步的前一晚夜里,再悄悄增派甲兵,明军若是敢来,本王让他们有来无回。” 图赖听了,心中一松,笑着道: “无论如何,明帝这一次都挡不住咱们了,短则六七日,长则十日,这道土墙,必定会被王爷攻下。” 多铎听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自从上次夜袭失利之后,他就稳重了许多,更是意识到了应该自己此前主动夜袭的战略错误,转而坚定不移地执行逼迫明军出战的法子。 如今城里的明军束手无策,半个多月来,只派兵出来袭扰了两次,攻下第一堵土墙,已然是指日可待。 而清军则是在挖掘壕沟,被城墙上的火炮轰击的过程中,不断总结新法子,降低伤亡,提高效率,推进一日胜过一日。 这些从山林中进入平原的野人,长年累月都只专注于战争,更有狩猎的习性在,在战争上的创造力和学习力,是惊人的。 而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对峙消耗战,清军其实也面临着火药炮弹的紧缺,现在已经开始从南边的山上采挖石弹了。 图赖看着多铎不说话,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随即又道:“王爷,英亲王那边,应该过几日就有消息了,从湖广绕道河南,再到凤阳,山河阻隔,便是塘马日夜不停,也没那么快。” “嗯,本王明白!”多铎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还没有收到阿济格的消息,这让他心中始终发虚,没有阿济格威胁南京,他没有足够的把握拿下凤阳。 多铎在陕西有了潼关,西安的头功,现在并不是特别着急,反而是阿济格应该着急,但对方一天没有传来确切的消息,他的心就一天悬着。 其实,多铎心中估计阿济格此时已经看到他的塘报,准备东进了。但朱慈烺之前给他的打击,着实有些大,他甚至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心理阴影,这让他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之中。 过了好一阵,多铎才把目光从凤阳的方向移开,忽然对着图赖道: “阿济格在西面,咱们在北面,都得同时行动起来,加大攻势,让明帝知道,本王也有破城的实力。” 图赖拱手唱了个“嗻”,随即又派人传令孔有德,继续轰击。 孔有德得令,随即策马来到了火炮阵地中,亲自指挥起了火炮齐射,这已经是他这十几日来,第五次亲自指挥了。 阵地上,进入炮位的孔军炮兵们用裹着羊毛的湿棍子清理干净炮膛之后,迅速将一包包发射药装填了进去,然后一个拿着铁锥的炮兵从火门处将药包扎破。 而另外一个炮兵倒好引药,盖住火门的同时,一颗颗铁弹也被炮手小心翼翼地从火炮前膛装入,刚刚清洗炮膛的炮手在铁弹停住之后,立即用那根裹着羊毛的棍子,慢慢将铁弹压实。 四个炮兵通力协作,娴熟的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又立即根据测量工具的结果,重新调整了火炮的位置,这才开始新一轮射击。 “轰,轰,轰……” 又经过三轮三次齐射,近千颗炮弹接连不断的轰击之后,凤阳城外围那两堵土墙上,已经是黄尘滚滚,不少地方再次被炮弹击毁。 土墙上被炮弹击中的墙垛,许多都变成了纷飞的石块,砸到躲在墙垛之下的明军头盔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明军士兵惨叫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外墙不断有碎石泥块从上面掉下,哀嚎声中夹杂着咚咚咚的水声。 距离土墙只有不到百步的壕沟中,沈志忠趴在坑洞里,看了看炮兵阵地上弥漫的浓重烟雾和频频闪动的橘红色炮焰,又看了看尘土飞扬,隐隐还传出了尖叫声的凤阳城,心跳不止,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么多火炮在不到半个时辰,发射了那么多炮弹,对城墙造成了那么大的打击,他还是第一次在那么近的距离看到。 那些可恨的明军应该死了不少,一定都被炮弹轰得五脏俱裂,粉身碎骨了! 想到这里,沈志忠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又更加担心起自己来。 土墙上那些明军遭到了如此充沉重的打击,一会等他们挖沟过去的时候,反击恐怕会更加猛烈,墙上的那些火炮,杀起人来可不眨眼。 那次夜袭的第二天晚上,沈志忠就听到过额图浑说梦话,也知道了不少传闻,心中对于凤阳城里的那支明军,十分忌惮。 可现在壕沟挖到了百步之内,他们这些包衣兵,是不可能退下去的。 他现在只希望这场大战能尽快结束,最好是那个可恶的明国皇帝,尽快弃城逃跑,这样就不用打得那么辛苦了。 至于金银珠宝,女人战马,沈志忠已经不想。不止他不想,那晚之后,额图浑也没有再提过了。 很快,军号声再次响起,沈志忠等其他包衣兵起身,没有遭到明军突袭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挥舞着刀,驱赶那些包衣兵推着盾车上前。 现在,他们已经挖到了最后一道拦马沟,明军此前在壕沟中布设了不少新的陷阱和坑洞,在挖掘之前,必须派出盾车掩护,那就需要先填平前面的路。 而他们刚刚行动,烟雾弥漫的土墙上,轰隆隆的炮声便一阵接着一阵响起,成百上千颗夺命的石弹飞射进了冲到最后一道拦马沟的清军阵线中。 在这样的距离之内,清军的盾车即使早已经加固过,但那些脚掌厚的木板,就好像纸糊的一样,很快就被一颗接着一颗争先恐后飞来的炮弹轻易击穿,带起了一蓬蓬血雾。 面对持续推进,已经到城下的清军,防御的明军除了火炮之外,还将此前嫌弃那些传统火器,也派上了战场。 在不到百步的距离内,清军最怕的,就是“百虎齐奔”了,这些烟一般射出的箭矢到处乱飞,无论是壕沟多么弯弯绕绕,都躲不过。 最关键的是,江南工坊的生产力实在太强了,武库里面,还有着大量存货,之前夜袭陈福虚张声势,只用掉了不到一成。 沈志忠一面挥刀督促那些民夫快速挖土,同时防止他们趁机逃跑,一面躲避着那些不断射来的火箭,心里十分慌张。 他偶尔瞥眼看到墙头上,那一面面在浓烟中飞舞的军旗,来不及骂一句,便又立即躲到了壕沟中的坑洞里,以免被呼啸着飞来的火箭射中。 此时,朱慈烺正在城头眺望着战场的局势,透过眼前的弥漫的浓烟,他还是能看到远处密密麻麻,铺满大地的满清大军,还有多铎部署在火炮射程之外的大队骑兵。 这些骑兵凭借着超强的机动性,很快就能通过清军此前早已经填平的坑洞和拦马沟,有效的防范了城中明军对那些施工队的袭扰。 清军历时半个多月,除了下雨天,每日都不停工,在付出了数千民夫的代价后,此时已经挖穿了三道拦马沟。 此时,那些在战争中,如同蝼蚁一般的民夫,还围在最前面的十几辆盾车边上,忍受着明军炮火的攻击,拼命挖土填洞。 只要收兵的军号声没有响起,他们就不能后退一步。而他们的四周,到处都是被炮弹打得支离破碎的木板和尸体。 朱慈烺很清楚,多铎是在用这些百姓的血肉之躯,逐步瓦解凤阳城的城防火力,但他也只能如此应对。 经过半个月的交锋,朱慈烺对于多铎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看着对方正在挖掘的的深壕,修筑的土墙,还有高高垒起,用来观察凤阳城防部署的土垒,他其实压力也很大。 这个时候,江西的局势还不明朗,何腾蛟和左良玉大军,能不能抵挡得住阿济格,还是未知数,局势远远没有好到他只要守住凤阳城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 而且,现在气温刚刚升高,江淮的雨季也才刚刚开始,清军还能忍受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只要补给充足,清军的军事行动,基本还不受影响。 陈福,胡茂祯等人此时也跟着来到城头上,看着推进到了眼前的清军,陈福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清军挖穿拦马沟之后,咱们的炮就基本射不到了,到时候推进速度估计还会更快,咱们或许可以趁其立足维稳,发动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朱慈烺点了点头,赞同道:“是该打一仗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陛下是想等清军推进到五十步之内,再打?”胡茂祯随即问道。 “没错!”朱慈烺顿了顿,然后又接着道: “多铎现在一定在等着咱们突袭,但咱们就是先不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继续和清军耗下去,现在咱们打的是消耗战,看的就是谁有耐心,坐得住。” “陛下说的是,只要清军在继续推进,壕沟上的土墙没筑好,距离咱们越近,咱们突袭的胜算就越大。”陈福点头赞同道。 朱慈烺笑了笑,然后又扭头看向了多铎大纛所在的位置道:“已经半个多月了,多铎就算早有准备,也防不了咱们!”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和“啊小娘子别跑啊”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3章 瓦解军心 第103章 瓦解军心 轰隆隆的炮声断断续续响着,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火箭呼啸爆炸的声音,凤阳城四周,几乎没有一刻安宁。 由于大别山的阻隔,多铎和阿济格之间,若是单纯依靠塘马,即使是昼夜不停奔驰往来传信,联络一次也需要十几日,距离实在太过遥远。 这使得两人几乎无法交流进军方略,更别说真正达到齐头并进,两路夹击的效果了! 而且,多铎此时被牵制在了凤阳,不能分兵南下,他只能被动地等着阿济格在江南站稳脚跟。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要的就不是两军会合,而是大明天子朱慈烺了。 阿济格的脑子全长在了打仗上,多铎可不是,此番南下的功与过,他一点点都在算着,绝对不会让阿济格多占一点便宜。 但他现在不知道阿济格大军在西面的战况,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逼迫朱慈烺出战,以免最终阿济格东进失利,此次南征功亏一篑。 李自成这个手下败将,他并不担心,可长江流域的密集水网,就是骑兵的大敌了。 多铎已经派人前往扬州等地侦探,看着不断传回的塘报,他更加坚定了先拿下凤阳的决心。否则,轻易南下绝对是自寻死路。 此时,朱慈烺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只暂时蛰伏的猛虎,只要他一露出破绽,就会猛地窜出,狠狠咬上一口,置他于死地。 而朱慈烺和何腾蛟之间,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凤阳到南京,渡江过河,避开清军部署的拦截哨骑,一来一回需要五六日,但到九江,跨山渡河,快马加鞭,即便是日行三四百里,一来一回,也需要快十日。 换言之,江西的战事,朱慈烺只能做先手部署,但却无法利用天子的威望和对原本历史的了解,夺取战场的主动权。 何腾蛟统御部下,筹集钱粮可以,打一些杂牌军也能有不错的战绩,但一到真正的主力大战,他领兵的真实水平,就完全暴露了。 只能说,何腾蛟并不是完全不会打仗,而明军各部,原本就良莠不齐,他能不能打,主要是看手底下有什么兵马,以及和谁打。 毕竟,菜鸟也是有尊严的,打不过正儿八经的清军,打打那些降兵,绝对没问题。 而左良玉也同样如此,打不过李自成的主力,但打袁宗弟抽调走主力北上支援后的湖广顺军,那就是得心应手了,但李自成一来,又得灰溜溜跑路。 只是,左良玉能撑到什么时候,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了。 何腾蛟能拉拢那些军头,让他们守城,但却无法真正统帅他们上战场拼命。 左军当前麾下各部中,实力最强的马进忠部,左良玉还能让他们到战场上溜一圈,至少打一仗,但若是何腾蛟,马进忠说不定第一个就转进了。 这“混十万”的名头,可不是捡来的,马进忠能一直苟到老死,凭的就是顺风仗抢功快,逆风战跑得更快! 但无论如何,朱慈烺都得先打好面前的这一仗,何腾蛟之后,还有李邦华,南京城若是不投降,清军就算围上个三五年,也不一定攻得破。 只不过,若是真的到那个地步,南京城也是一座死城了,朱慈烺并不相信江南的那些士绅会守土抗争,更从来没有寄希望于此。 这些占尽了国家利益的小团体,此时根本还不知道满清的真实面目,只以为那不过是另外一个伪元朝廷。 而且,他们永远只会跟着赢的人,谁赢了,他们就会跟谁,朱慈烺必须得赢! 城墙上,明军的炮火在轰击了一段时间之后,也随即停了下来,火药炮弹并不是无限的,城墙上的士兵们,需要严格按照下发的指令行动。 张煌言来到了第一堵土墙上,他从一处已经坍塌了一角的堠台往外看去,数十名清军甲兵三五成群,正押着一队队民夫穿过那些挖得弯弯曲曲的壕沟。 而原本躲在壕沟里的那些民夫和清军,在炮声停下后,又立即开始了挖土,不断有人头出现在壕沟边上。 清军在推进的过程中,为了躲避炮弹,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一开始直接用盾车开路,但还是挡不住明军的炮弹火枪,然后又是在壕沟前方堆砌土袋,加高防护,可效果依旧不理想,最终才演化成了如今这种,一会直,一会斜,一会又横着的挖法。 如此一来,因为弹道弧度的原因,城头上的火炮火枪,就很难再打击得到壕沟里面挖土的民夫和清兵了,一直到他们挖到了百步左右,进入了部分火箭的射程。 “记得一会怎么说了吗?”张煌言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了一个八天前,趁着夜间挖土,监视的包衣兵不注意的时候,冒死逃过来的民夫。 “知道,知道,就和他们说城里的情况,还有陛下优待将士百姓的实情,还要把吃的喝的,一些小事都说上”那个民夫猛地点头道。 张煌言看对方熟练的样子,随即又扭头看向了另外一人,这是十几年前从辽东逃难入关的,现在已经是殿前军中的甲兵,不过说话依旧带着辽东口音。 “努尔哈赤,皇台吉,还有多尔衮这些人的事情,都记得清楚吗?” “总教导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那点裤裆里的事情,俺记得一点不差!”身上穿着一件轻便甲的那个战兵恭恭敬敬道。 “嗯,做得不错,一会就按照这几天排练的内容,对着下面喊话。” 这段时间,经过凤阳城中,几个文人骚客的编撰,夹杂着传到关内的谣言,努尔哈赤,皇台吉,多尔衮父子几个的经历,全都被魔改了一遍。 城外的八旗兵各旗都有,多铎只是战时统帅,而且还裹挟着大批降兵,民夫,朱慈烺自然要想办法进行攻心战,瓦解这些人的军心。 此前,清军距离还远,城头上就算喊话,也听不清楚,但现在清兵已经挖到了城下,情况就不一样了。 而参与排练的那个辽东籍甲兵,对于这些编出来的话,则是深信不疑。经过这段时间的排练,他们已经大致理清楚了努尔哈赤,皇台吉,多尔衮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 这个甲兵虽然不识字,但平时也是听过说书和坊间秘闻的,知道很多经典套路。不过,因为张煌言每一次说的都不一样,而且越说越细,他听了那么久,其实也没完全理清楚。 但这已经不重要,他根据这些编撰出来的限制级小故事,早就在心中自行脑补,甚至把故事环环相扣联系起来,且不说唬住外面的清军和民夫,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浓烟逐渐散去的土墙堠台边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叫喊声,经过木制喇叭的放大,这声音传得很远。 “挖壕沟的民夫兄弟们,一边挖一边偷偷听着,你们马上就要挖到五十步了,墙头上的弓手能掩护你们,找到机会,就赶紧跑,逃到壕沟前,咱们城上的将士,立马就出去接应你们。” “前几天逃到城里的兄弟,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城里有水有粮。进城之后,白面馒头,大米粥,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吃不完。 等打退了鞑子,想回去种地,过安稳日子的,陛下还会给你们发耕牛种子,让你们回到家乡,种地过安生日子。” “谁要是能砍一个包衣兵的脑袋,过来就直接赏银三十两,并升作辅兵,若是砍了鞑子,一颗首级五十两,直接编入战兵训练。” “就算是普通人,如果有愿意当兵杀鞑子报仇的,朝廷会发给你们武器,甲胄,训练你们,鞑子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些狗娘养的,不知道已经被杀死多少了” 随着张煌言和那个逃回民夫的交替喊话,城外的壕沟里面,当即就是一阵恐吓叫骂声,正在监工的八旗甲兵和包衣兵,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利器,威胁那些民夫不许轻举妄动。 而那些民夫手中握着挖土的工具,全都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各怀心思。自从清军在城下受挫,特别是夜袭失利之后,他们便没了一开始的畏惧。 沈志忠看着面前的两个民夫几乎同时瞥眼看向了他,心中登时一惊,微微怔了一会,立马上前,挥舞着刀背砍向两人,一边砍一边骂道: “看什么,看什么,想砍老子的脑袋是不是,老子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不过,他虽然很生气,但却不敢随便杀人,现在民夫挖土填洞的过程中,死伤了近万人,到处砍树伐木,运输物资,又累死好几千,而周围又抓不到新的人,多铎已经下令,不得滥杀。如果他是八旗甲兵,杀了只会被骂一顿,但他只是个包衣兵,若是敢乱杀,所受的处罚,会相当之重。 可前段时间,那些民夫接连潜逃的时候,就砍了十几个包衣兵,还有五个甲兵的脑袋,他心里一直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此时,他听到墙头的喊话,又看到自己监视的民夫如此可疑,当即就爆发出来了,一直到边上的额图浑喊了一下,才停下来。 “一个个都给老实点,那些话都是骗你们的,谁要是过去了,等到后面王爷破了城,就把谁五马分尸。” 沈志忠恶狠狠地瞪着此时缩着身子,抱着头的两个民夫,骂完之后又赶紧侧身贴着壕沟,小心翼翼朝着额图浑所在的位置跑去。 而墙上,停顿了一小会后,依旧在不断传来张煌言和那个民夫的喊声: “鞑子撑不了多久了,大明在山东,河南,都已经组织起了义军,淮南江北各地都是严防死守,粮食根本运不过来,没有粮食,还打什么仗?” “远的不说,凤阳城鞑子攻得下吗?后面还要扬州,镇江,最后才是南京,东面还有淮安,北面还要徐州,想一想,马上就到雨季了,到时候天天大雨,怎么攻城?” “不止是民夫兄弟们,被蒙骗,误入歧途的将士们,你们要记得,你们都是汉人,和那些鞑子,尿不到一处去,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给人当奴才?” “在陛下手底当兵,有肉吃,有白面米饭,还有银子领,就算是打伤打残了,也会照顾你们一辈子,跟着鞑子,有什么? 记得,砍一个包衣兵的脑袋,三十两银子,一个鞑子,五十两,逮着鞑子包衣落单的时候,就去砍,然后跑过来,自然有兄弟接应你们.” 沈志忠越听越心惊胆战,手紧紧握着刀柄,生怕有人听信了墙头传来的话,要突袭他。 他对清军的信心,其实也有些动摇了,凤阳城看起来就像一头不可能摧毁的巨兽,不断吞入炮弹,同时吐出炮弹和箭矢,可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段时间,出现了大量民夫溃逃的情况,现在为了防止民夫溃逃,多铎已经下令把民夫监管起来,没有家人的,不能派去挖壕沟。若是有人逃跑,则杀了他的家人。 不过,这种时候,民夫中也不乏狠人,完全不管家人还在清军手中,逮着机会就跑,而且这些人往往攻击性最强,大部分被袭击的包衣兵,八旗兵,都是他们干的。 沈志忠很快来到额图浑身前,看着面色凝重,透着些虚凶狠的主子,他忽然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尽管额图浑在关外的时候,没少打骂他,甚至他隐约记得,当初就是额图浑的阿玛还杀了他全家。 “主子,这些尼堪实在太可恶了,等城破的时候,奴才一定要杀光他们,为主子泄愤!” 额图浑板着脸,闻言并没有任何高兴的神情,反而冷冷道: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看好这些尼堪,王爷传来新令,若是有人要跑,就立刻斩杀,这几日跑的人越来越多了,必须要好好威慑一番。” “主子说的是,那些人实在愚蠢,等攻下了凤阳城,立了功,抬旗了,好日子不就来了,居然鬼迷心窍,去投了那明帝。”沈志忠应和道。 “嘶”额图浑听罢,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那些尼堪能诱降,我大清为何不能,说不定还能招揽一批合用的奴才。” 而另一边,张煌言喊完,随即和那个甲兵最后校对了一遍剧情,然后把木制喇叭交给了对方,他在一旁听着,随时准备指导。 墙头上,一个大嗓门声响起,语调和张煌言与那个逃回的民夫明显不同: “各位兄弟,俺是辽东人,今天俺给你们扒一扒那老奴,黄台吉,还有那个啥多尔衮和野种福临的底,让你们看看,这些野人,到底是什么狗德性!” 此话一出,壕沟附近那些汉八旗,包衣兵,还有听得懂汉话的蒙八旗,满八旗部分甲兵,全都心中一颤,不由自主侧耳倾听起来。 “那努尔哈赤,从小就不学好,一天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到水潭边,看寨子里的俏寡妇洗澡 作为女真人,此种道德败坏,为了吞并其他部落,不惜投靠李成梁,为了讨李成梁的欢心,便当了李成梁的小唱,啥是小唱啊,就是专门陪男人睡觉的男人,供李家父子日夜玩乐” 那个甲兵滔滔不绝说着,一边说,灵感还一边噌噌往外冒,甚至临时加了不少戏。 “你们以为,当初老奴的七大恨是怎么回事?肆行凌辱,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其他的不过掩人耳目罢了。说得大义凛然,其实都是些男盗女娼的丑事,恶心. 至于所谓的十三副盔甲起兵,那些盔甲怎么来的?无非是努尔哈赤趁着李成梁父子睡着之后,一片甲叶一片甲叶偷来的,积少成多,才终于攒够了十三副甲” 张煌言一开始还在一旁提醒,但很快他就跟不上了,这版本实在太过先进! 他虽然知道这些话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一点也不可信,但看着壕沟里,好几个张牙舞爪,要跳出来,但立马又被拉回去的甲兵,他知道对方信了。 张煌言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只要有用,那他自然就不会阻拦,这些充满着民间讹传风格的话语,如今就好像在嘲弄满清的道貌昂然,直接戳穿了那所谓的“建国神话”。 等骂完努尔哈赤那一家子的脏事之后,那个甲兵已经完全放开了。紧接着,他从黄台吉五岁开始,一直骂到了死前,顺便把黄台吉老娘和济尔哈朗,黄台吉和阿巴亥,也牵线骂了起来。 于是乎,多铎成了黄台吉的私生子,被老奴发现,这两人才一起毒死了老奴,然后多尔衮知道真相之后,也毒死了黄台吉,下一步就是要害多铎,这才派他来南方送死。 不仅如此,多尔衮为了报复黄台吉,私通黄台吉的妃子,生下了如今的福临,这也就是当初为什么多尔衮要扶持福临上位,赶走豪格,然后还能当摄政王了 孔有德听到那些话,面色铁青,他也被牵连了进去,骂着骂着自己媳妇和多个满清王爷有染,甚至自己还被多尔衮在炮坊凌辱过。 这是真的,就能说了吗? 城外壕沟里面,多铎旗下一些听得懂汉话的巴牙喇甲兵听到这些话,当即忍不住了,纷纷爬出壕沟,骂骂咧咧朝着墙上射出了箭矢,但是丝毫没有作用。 而明军那边,则是嬉笑连连,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喊话的那个甲兵,就好像被激发了天赋一样,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能从后面印证前面的事情,可谓是层层递进,跌宕起伏,柳暗明,豁然开朗。 张煌言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他看着越来越多包衣兵和八旗甲兵跑出壕沟,气愤大骂,便知道鞑子气了,心中已经决定要把这个人才拉到另外两面城墙,继续发扬光大。 “那耿仲明,耿继茂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全都在马厩里面,被那些个鞑子贝勒,嘿嘿,就和当初努尔哈赤被李成梁父子那样,嘿嘿” “轰,轰,轰!!!” 那个甲兵还没说完,城外清军的炮兵阵地上,随即喷出了十几团橘红色的火焰,十几颗黑色的铁弹呼啸着划过天空,带着尾烟重重砸向了凤阳城。 孔有德已经听不下去了,问过图赖之后,直接指挥炮兵轰击城墙,想要阻断明军的诽谤! 张煌言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个甲兵拉了下来,嘴里不由得笑骂道: “狗日的,鞑子是真的急了!” 那甲兵在城墙上打了那么久仗,早就是身经百战了,此时听到炮声,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甚至还哑着嗓子,一脸谄媚地问道: “总教导官,俺刚刚骂得还行吧,刚刚多尔衮和黄台吉妃子偷情那里,不够详细,俺觉得下次骂,俺得补上” “哈哈哈,不急,等他们也轰几炮再说,现在炮声太大了。” 张煌言知道那炮没准度,他在堠台里面,安全得很,满意的拍了拍那个甲兵的肩膀,笑了笑道: “不过,我觉得刚刚那有一点还可以改,多铎虽然是黄台吉的私生子,但他一直心里不服,想要继承皇位,害死黄台吉,多尔衮私通黄台吉妃子的事情,被他撞破,那药就是他胁迫多尔衮和皇台吉妃子,逼得他们喂的” “可这样,前后不就不一样了吗?”那个甲兵挠挠头问道。 “不一样才好,咱们去另外一面城墙,到时候两批士兵撞到了,不一样才会争辩,只要一争辩,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轰轰轰!!!” 凤阳城东面,随着一些清军甲兵跑出壕沟射箭,城墙上的明军也随即发射火炮,一轮轮闷雷般的爆炸声轮番响起,冲出来的清军甲兵瞬间倒下了七八个,剩下的人立马又退回了壕沟里。 (本章完) 第104章 出战时机已到 第104章 出战时机已到 “当年,努尔哈赤为了荣华富贵,不仅自己夜夜服侍李成梁父子,还裹挟了不少部落中健美的家丁心腹,以满意李成梁麾下的几十个心腹部将。 而黄台吉和努尔哈赤一样,皆是违背人伦,毫无道义之人,他和阿巴亥之间,年龄相近,早就生出了苟且,即便是阿济格,多尔衮出生后,也还是一直藕断丝连。 每次努尔哈赤领兵出战,他便借着统算各部钱粮之机,和阿巴亥私会。那伪王多铎,便是两人私会出来的。 那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黄台吉” 壕沟里,不等墙头上的明军甲兵说完,就立刻爆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叫骂声,满人,蒙古人,还有汉人不时探出头来,轮番叫骂,想要以此盖过明军的声音。 不过,张煌言却一点不急,他干脆直接让那个喊得嗓子已经沙哑的甲兵停了下来,叫另外一个人拿起木喇叭,暂时顶上。 这个名叫莫应安的甲兵,现在可是他手底下的顶尖人才,虽然因为人手紧缺,暂时当成了牛马一样用,但张煌言心里还是很宝贝对方的。 等到下面的清兵扯着嗓子喊累了,再一次消停下来,张煌言随即又让莫应安接着上。其他人虽然也能照着一早准备好的文稿背,可说出来的故事,总是缺少点味道,而且也不能及时发散思维。 “等到黄台吉窃取了汗位,为掩人耳目,居然要阿巴亥殉葬。当初,阿巴亥为了让他成功夺得汗位,不惜以身相诱,和代善有染,为黄台吉扫清了障碍,他当然怕此事泄露。 不过,天道好轮回,得知事情原委的多尔衮,也效仿其行事,每次黄台吉外出,多尔衮便和那布木吉泰苟且私会,一直到几年前,黄台吉病倒了。 于是,两人便在开始密谋,要将黄台吉毒死,多铎因为记恨黄台吉不认他这个儿子,也参与了进去,还亲自买来了砒霜。 那夜,三更鼓一响,布木吉泰就起身把砒霜倒在碗中,又舀了一碗白开水搅匀,端到黄台吉的屋子里去,问道:“大汗,那幅药你放哪里了?” 黄台吉说:“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拿去和给我喝吧!” 布木吉泰揭开枕头,把那幅心痛药倒入碗中,拔下银簪儿与之前的汤水搅匀放在桌上,转身去搀起黄台吉,让他背靠着枕头,半躺着。 这才把将药碗端来,一手扶着黄台吉,一手端着那药碗,像大人哄小孩子吃药一般,说道:“大汗,该吃药了!” 黄台吉闻言,竟一时被那女人迷惑了,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连连说好.” 这些胡编乱造,毫无根据,但又融合了不少喜闻乐见的评书桥段,具有无穷想象空间的说法,直接把城中那些文官书生苦思冥想了好几日的所谓高级影射和讽刺,全部解构了。 清军上下,从统军的多铎,图赖,尼堪,屯齐,到最底层的八旗甲兵,包衣兵,甚至是那些投降的明军,顺军,或许心底并不是真的信,也不关心所谓的“七大恨”,“十三副盔甲起兵”。 但问题是,这关乎着努尔哈赤所谓天命所归的崇高感,满清的所谓法统,有没有人信没关系,但必须要有。 而莫应安这种粗俗的解构方法,原本就充满了荒诞性,更自带传播性,最重要的是,现实中还有着无数真实存在的同类事件。 龙阳之好,娈童,在满洲亲贵,明末士大夫,太监中,早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了,父子共享一个小唱,更是普遍。 多铎听到之后,自然忍不了,他赶来阵前才听了一小会,便气得眼冒金星,差点就要下令出兵攻城了。 这种时候,他就是不生气,也得做出生气的样子,否则军中那些因为此前几次战事失利,对他早就不满的人,该如何看他? 至于他是不是皇太极的私生子,有没有参与喂药,这些都不重要,现在要的就是他的态度。 一众满洲亲贵看着多铎怒不可遏的样子,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到,也纷纷出言相劝,让他千万不要中了明帝的激将法。 “明帝已经沦落到了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看来他面对咱们如今这有条不紊的推进,是真的没法子了。 本王都已经挖穿了最后一道拦马沟到城下了,他不敢反击不说,居然和娘们一样,组织士兵,想要用这种形式,阻击咱们。” 多铎有了台阶下,自然也不再装模做样演戏了,随即在朱慈烺听不到的对方,对着这个让他忌惮十分的敌人,一顿嘲讽,就差单方面宣布自己马上要赢了一般,然后又立刻将自己想到的对策说了出来。 “他既然想要瓦解我大清的军心,那本王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瓦解军心,图赖,你也去找几个嗓门大的,到时候也朝城上喊话。” “可朱明皇家的事情,咱们”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就说阿济格马上就要攻到南京了,还有扬州城,咱们也马上派人去攻了,这才是真的瓦解军心,说不定还能让部分明军失去斗志,弃明投我大清。” 众人闻言,也纷纷赞同,阿济格现在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只要南京被攻破,那凤阳城自然也会不攻自破。 很快,图赖就找来了好几个汉八旗甲兵,还有孔有德麾下的藩兵,开始朝着城头开始喊话。 “朱慈烺,无君无父,闯逆围城之时,独自一人南逃,路上为满足私欲,更是纵兵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此人生性狠戾,毫无人性,待到城中粮草不足,必定食人养军,局势一旦不利,便会弃城而逃。君父尚可放弃,区区十万百姓,又如何? 我大清入关,乃是为明复仇,如今扫灭闯逆,恢复了北疆万里河山,此子不出一兵一卒,反而将协剿闯逆的大将许定国杀害,更挑衅大清,袭击南下和谈的耿仲明,简直岂有此理!” 城头上猛地射出了几炮,然后就没有任何回应了,突然虽然派出了十几人同时喊话,但他们没有喇叭,声音传到城头,还是微弱了很多。 孔有德其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用,但既然图赖让他干,他就只能听令行事了,否则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一准算到他的头上。 “如今,我大清英亲王已经扫灭闯逆,进取武昌,九江,南京等要隘,不日便能顺江而下,入主南京,届时天下将定,凤阳也将成为一座孤城.” “城里的明军兄弟,俺们是当初辽镇的,朝廷里的那些文官什么德性,你们难道忘了吗,现在有粮食还能守一阵,要是将来粮食吃完了,怎么算. 俺们是当初登州镇的,就因为一只鸡,被那官老爷打骂,还要杀了俺们,你们在凤阳浴血奋战,但背地里,那些官老爷不知道如何欺负你们的妻女呢.” 多铎听到这些,终于满意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然后才策马回营,他现在依旧在等阿济格的消息,同时也吩咐了图赖夜里派出甲兵进入壕沟值守,以免遭到了城中明军的夜袭。 孔有德恭恭敬敬地目送多铎离开,然后便是图赖,和他吩咐了几句之后,也去别的对方巡营了。 等到这些满洲亲贵大将们都走了之后,虎背熊腰的孔有德,才终于重新挺起了腰板,他的部将线国安当即上前问道: “王爷,咱们要骂到啥时候啊?” “先骂着,多找几批人来,一直骂,图赖没叫停,就不要停,免得一会多铎又生气。” 孔有德摆了摆手,然后又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 线国安闻言,也不知道孔有德最后那句骂的是谁,更不敢问,只是猛地点头,他现在对多铎也十分不满,不会打仗脾气还大,要不是对方是正经的王爷,他也早就跟着骂了。 孔有德见状,又补充了一句:“等到天黑吧,天黑了就慢慢停下来,黑灯瞎火的,骂给谁看啊!” “是!”线国安拱手抱拳道。“对了,北面的火药送到了吗?再这样打下去,火药都不够使了,还要让老子学着明军做地雷弹。”孔有德一边问一边抱怨道。 “还没有,说是还有几日,大营里的火药还够用快一个月,听说北面高杰和黄得功日夜不停袭扰,他们根本走不快。”线国安皱眉道。 “徐州不打,淮安不打,扬州也打不到,南京更是” 孔有德越说越气,但有些话不能说出口,他是知道的,最终叹了口气道:“打个不前不后的凤阳城,这算什么啊!” “这明帝也真够歹毒的,故意挡在凤阳,就是要咱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进退两难。”线国安也不由得感慨道: “听说,他们运粮草和火药南下的,也遇到了明军的地雷弹,炸死了好些兄弟,还要几辆车被炸烂了,现在山东,河南那边,到处都是起兵的百姓,哪里都乱成了一团。” 孔有德也听说了这些事情,心中早就十分不安了,现在在听到这样的话,那种忐忑的感觉,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当初打陕西的时候,推进如风,可不是这样的,他甚至隐隐能感觉到此次围攻凤阳,注定是要失败的。 这个时候,他多想南面马上就传来阿济格攻下南京的消息啊,就算没有他的功劳,也没关系,总比现在跟着多铎,心惊胆战来得强。 不过,孔有德到底是身经百战,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扭头看向线国安问道: “炸死几个人,毁了几辆车而已,无关紧要,高杰和黄得功若是真的有本事,就不会让车队南下了。” “王爷说的是。”线国安谄笑着奉承道。 但他并不觉得高杰和黄得功不强,准塔可是领着数千八旗兵守在北面的,这要是搁以前,几万内地明军来都不够打。 想当年,他们在山东打标营的时候,那真是每战必胜,攻无不克。线国安这些日子一起都觉得很奇怪——那明帝到底是用了啥法子,把这些兵马变得那么强了? 不过,这些都是军中的忌讳,心里想想可以,放在明面上说那就是找死。线国安也怕被人听去了,并不敢多说什么。 “老子做地雷弹要的引线,南下的辎重车队确定有吗?”孔有德随即又问道。 “有,王爷,我亲自派人去确定过的,河南运来的火药引绳,都是上等货。” 线国安说完,忽然露出了担心的神情,犹豫了一会,皱眉问道: “王爷,咱们这段时间造出的那地雷弹,好像不合用啊,那火绳烧得太慢了,到时候扔过去,明军怕是还得扔回来。” “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战场上到处炸成一片,扔过去了管不管用,谁能说得清楚?只要到时候有声音,就是咱们的炸了,扔回来的,都是明军的。” 孔有德冷笑一声,眼神冷酷道:“要是现在咱们不造出来,多铎能活剥了老子,你们一个个也都落不到好。” “是,王爷!”线国安也明白这个道理,反正那些地雷弹不是他们自己用,不响死的也不是他们。 “等到明军出来,短兵相接就好了。”孔有德扭头看向了凤阳城,也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什么,摇了摇头道: “只要野战,局势一定会好起来的,明军野战必定比不过满人,” 线国安倒是对此深信不疑,明军一旦没了城墙的倚靠,必定不堪一击,随即又谄笑着奉承道: “明军一定会出城野战的,否则咱们就挖到墙根,把那些墙都炸塌了,到时候他们一样得野战。野战他们不可能打得过满人,绝对不可能!” 两人说话间,凤阳城东北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三匹塘马居然趁着清军不备,突围过去了。 孔有德抬头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马蹄带起的黄色烟尘中,一个个正在跳跃的模糊马股,清军骑兵迅速追上去,但已经来不及。 很快,随着几个塘马进城,城楼上正在观察城外清军挖沟进度,即将敲定最终夜袭时间的朱慈烺,终于收到了九江传来的军情。 “陛下,阿济格五天前,便已经领着大军到达九江,前锋有好几千兵马,闯贼原本部署在湖广的数万大军,都已经投降鞑子,恐怕阿济格已经获得了渡江所需的船只。” “不过,左良玉撤得快,武昌的粮草军资,不能带走的,也全都烧了,撤军时还带走了南北两岸,能搜罗到的几乎所有船只,他们在水面上,应当能和清军一战。” “没错,清军不善水战,而闯贼在湖广部署的这些兵马,此前直接被左良玉从黄州,德安等地,赶到了荆州,襄阳。 如今,左良玉有何腾蛟的支持,两部人马合兵十数万之众,挡住阿济格三五个月,应当不成问题。” “左良玉向来跋扈,恐怕不会听何腾蛟的安排,何腾蛟估计也调不动左良玉手下的那些骄兵悍将,要是他们互生龃龉,大敌当前互不支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一众陪同朱慈烺来到城头,同时也第一时间得知江西军情的文武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对于江西的局势,都十分担心。 朱慈烺也能理解他们,多铎对城中喊话的反击,终究是有些效果的,他们都十分担心阿济格真的顺江东进,直取南京。 “看来李自成已经死了,就算不死,闯贼主力,应当是已经被打散了,已然不能对清军造成威胁,否则阿济格绝对不会那么快调转枪头,进攻九江。” 朱慈烺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不等面前的一众文武大臣说什么,随即又道: “何腾蛟和左良玉有数座坚城可以倚仗,就算是节节抵抗,也能挡住清军一两个月,咱们不必担心。他们若是因为互生龃龉,坏了局势,挡不住清军,朕绝不轻饶他们。 但现在,这些还不是紧要的,就算江西挡不住,朕还又孟翁在南京守着,阿济格就算领着大军东进了,也不能怎么样,一路行船,那些北兵必定晕得七荤八素,围城不得,最终还是得灰溜溜撤走。 清军已经挖沟挖到了土墙五十步,出战时机已到,此前朕一直压着你们,不让你们出战,现在该打了。这几日的骂战,一方面是为了瓦解清军军心,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陛下,清军恐怕会有所防备,尤其是夜间,臣这几日试探了数次,都无法摸到壕沟之后。” 常登贵一直在观察城外的清军动向,为了即将展开的夜袭战,还多次派出了哨骑侦探,发现后者每夜的防守都十分严密。 “若是出战,咱们还得比原本计划增兵两千,同时集中一面突袭,另外两面佯攻,清军兵马众多,咱们就算三面齐攻,也无法真正分散其兵力。” “清军固然防备严密,但也不可能时时高度警惕。” 朱慈烺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道: “既然时机到了,增兵也要打,还得打的漂亮,朕要让多铎知道,就算朕主动出战,他也打不过朕。这一仗,朕要直接揭开他的遮羞布,让他彻底威严扫地!”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5章 声南击北 第105章 声南击北 “多尔衮和布木吉泰毒死.咳咳咳,咳咳咳.” 莫应安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一直到入夜之后,四周变得漆黑,就连城外针锋相对的叫骂声都慢慢变小了,他还在坚持。 毕竟,这个时候,才是最能体现他能力的时候,完全可以说那几十个清兵,都是被他骂下去的。 而且,他还听说陛下如今就在城头看着,并亲眼看到了大队禁军出现在朝阳门城楼的墙垛边上,自然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陛下能不能亲眼看到他的表现不要紧,但只要有一点风声传到陛下耳朵里,那他就是因此哑了,也值得! 而随着莫应安也消停了下来,明清双方的战线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不时有点燃的火把“哐当”一声扔出,映照出土墙边上值守的甲兵。 黑暗之中,人影晃动,双方的斥候都在警惕着对方,以防夜袭,明清两军的这些尖兵在一个多月的缠斗中,已经十分熟悉对方。 朦胧的月光洒在凤阳城周围的平野上,赵正东正领着麾下的甲兵,悄然登上了土墙,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只穿了两件轻便的甲胄,目光坚定,冷酷如铁。 古德富坐在墙垛后一动不动,他身边此时都是同一个局的甲兵,同样在墙头上的,还有天武左营的其他精锐。 而墙上更远的地方,天威中营,武勇营的两个千总部,同样在严阵以待。 朱慈烺让常登贵,胡茂祯亲自主持,将殿前军和京营都进行了精简,此战从东面城墙三个方向出击的四千多兵马,全都是选拔过后的精锐。 这一次,是明军主动出击,不同于此前的防御战,殿前军和京营各部虽然都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但清军占着巨大的兵力优势,还不能掉以轻心。 朱慈烺展开夜袭,目的就是打击清军的士气,击垮多铎和清军将领们的决心,迫使对方尽快退兵。 这就要求出战的将士必须速战速决,在突袭得手,给清军造成了巨大杀伤之后,立刻撤回,如果被清军缠上,陷入了消耗战,那就功亏一篑了。 与此同时,西面和南面的明军,也会在东面出战之后,在洪武门,涂山门等地,大张旗鼓地发起夜袭,使得清军无法立即做出准确的判断。 清军在辽西战斗无数,原本就有围城攻城的丰富经验,在不断推进的壕沟前方,此时已经筑起了不少土墙。 在攻城的过程中,这些土墙虽然也遭到了明军火炮的猛烈攻击,但清军人力充足,每次被轰塌之后,又迅速垒起了新的土墙。 多铎下了很大的功夫来修筑这些土墙,完全没有一点懈怠。他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朱慈烺出击,在野战中击败明军,几乎成了他迅速结束战争,取得胜利的唯一途径。 明军能依托土墙,抵挡得住他麾下大军的强攻,那等到明军要出兵强攻的时候,损伤必定会更大,特别是多铎还学着朱慈烺的部署,让孔有德准备了地雷弹。 这次夜袭对于明军来说,是一场绝对的硬仗,更是决定了此次江淮保卫战最终结果的关键一战。 因此,这次夜袭参战的士兵,也都是一等一的精锐,而且全都是饮食调理之后,夜视能力良好,在历次的夜间演练,特别是上一次夜战中,表现良好的强兵。 朱慈烺在此前清军的夜袭中,下令陈福安排各部兵马轮番上墙,并要求教导队和军法兵监督各部的行动,以确定真实战力,便是为了今天。 漆黑的夜色中,正在凤阳城东面北侧土墙上的赵正东抬头从墙垛往外看去,城外的清军土墙内,突然有几支火把在空中翻着跟斗飞出,然后啪哒掉到了土墙二十几步的地面上。 那些火把顿时一暗,然后又立马燃起,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十分显眼。 为了及时发现明军在夜间的任何行动,壕沟里面不时就有清兵扔下火把,每次扔下火把的时间间隔并不长,而且毫无规律可言,这使得明军突袭的难度大大增加。 当然,明军也同样如此,双方都十分警惕,清军派出刺探军情的斥候,很多时候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的。 夜幕下,凉风呼呼地吹着,清军在壕沟前后设置三十多处篝火堆,火势越发旺盛,在夜风的作用下,摇曳不止,周围忽明忽暗。 此时,凤阳城东面北侧,已经潜伏出城的马振丰在黑暗中抬起头,观察了一会后,随即对手下几人使了眼色,然后又做出了一个继续前进手势。 他手下的人得到信号,身形一闪,立即融入了平野坑坑洼洼的黑暗之中,继续朝着清军筑起的土墙潜去,脚下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马振丰在靠近清军壕沟三十多步的时候,又一次趴了下来,前方有好几支火把正在移动,中途还伴随着八旗兵的一声大喊。 不过,那个八旗兵喊的是满语,马振丰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清军虚张声势的手段,他们自己当伏路兵的时候,也用过,为的就是恐吓胆小的敌军。 作为排头兵的七人,还有他们身后跟来的五十几人一动不动,那个八旗兵“虚晃一枪”的大喊没有唬到他们,几人等到地上的火焰准备熄灭的时候,又开始了行动。 其实,壕沟的那些八旗兵,包衣兵们,也根本看不仔细,黑灯瞎火的夜晚,距离又远,加上长期以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松懈是迟早的事情。 马振丰在进入壕沟外围三十步的时候,不再猫着腰小跑,而是小心翼翼地爬着,在地上排除铁蒺藜和其他暗器。 突然,他身后的一个甲兵脚下传来一阵剧痛,停在了原地,几个紧跟而上的甲兵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过,大部分有经验的斥候都知道,这是不小心踩到了铁蒺藜。他们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前行,跟上马振丰,小心翼翼排除地上的其他暗器。 那个甲兵忍着剧痛,自己弯腰下来拔掉了脚下锋利的铁蒺藜,他从被刺中的那一刻开始,就从剧烈的刺痛中,知道上面沾了粪便,自己很有可能活不成了。 但他还需要隐蔽好自己,以免因此暴露了整支队伍的行动。 很快,战场之上就没有任何其他人因此停下行动,马振丰领着手下的队员来到了清军土墙二十多步的地方,躲进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弹坑之中,并摸掉了里面躺着的两个清军伏路兵。 马振丰心中暗暗惊诧,这些鞑子不愧是身经百战,估计很多都是猎人出身,否则这一路上的陷阱和伏路兵部署,不会那么难发现,更不会如此狠辣。 不过,再往前就不行了,清军虽然才刚刚挖穿拦马沟,土墙也是刚刚筑起,准备还不算充足,但外围的这些部署,已经基本足够防范侦察。 这种情况下,马振丰几乎不可能杀光路上遇到的所有清军伏路兵,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摸进壕沟里面。 他在等待机会,一个可以冲出去扫清前方最后二十几步范围内,地上的铁蒺藜和其他暗器,同时不被清军发现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此时已经在三面城墙上严阵以待,特别是东面城墙上,悄悄登上城墙的甲兵,很快就会给他创造出来。 马振丰死死盯着面前正在燃烧着的篝火,以及火光映照下的土墙,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出现。 “嘟嘟嘟,嘟嘟嘟——” 凤阳城东面南侧的土墙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喇叭声,马振丰一听,就知道是要发动主攻了。 “轰轰轰!轰轰轰——” 喇叭声之后,土墙调整好角度的弗朗机炮随即开始了斜射,成百上千颗大小不一的散弹如同狂风般扫向了前方,打在清军挖掘的壕沟和筑起的土墙上,一些闻声探头出来观察的清兵直接被散弹打翻,惨叫着摔进了沟中。 火炮齐射之后,土墙上一架架云梯被迅速放下,原本躲在土墙后的明军甲兵们立即起身,开始发起了冲锋。 眨眼睛,潮水般的明军士兵便嚎叫着跳上土墙,然后踩着咿咿呀呀作响的云梯,朝着城外清军的壕沟冲去。 与此同时,壕沟土墙上的八旗军军官看到黑夜中不断涌来的明军,随即大喊着下令部署在壕沟边低矮土墙上,一早装药填弹的十几门清军弗朗机炮,大将军炮攻击。 很快,壕沟的土墙上就站满了八旗兵和包衣兵弓箭手,火炮随之发出了怒吼,火炮射击的光亮一阵闪烁,数以百计的炮弹从弥漫土墙的硝烟中飞射而出,爆炸声甚至完全掩盖住了弓弦震动的声音。而火炮射击闪现的火光中,壕沟里的清军火枪手和弓箭手纷纷小跑着登上了壕沟边上低矮的土墙,开始了列队齐射。 在图赖的部署下,清军的防守十分严密,没有上千兵力,就算是夜袭,想要直接正面攻破,几乎不可能,若是在白天发起进攻,更是天方夜谭。 壕沟里的清军反击迅速,无数闪耀着橙红色光芒的火把接连扔出,甚至还有好几颗火星腾空而起,这是孔有德部制造的土地雷炮。 这些抛出的火把和火炮齐射的光亮,映照出了明军夜袭兵马的位置,两边墙头上,火光闪动,排枪齐鸣,弓弦声阵阵,清军一下子射出了数以千计的铅弹和箭矢,眨眼间就击倒了刚刚跳上云梯,举着盾牌冲来的几十个明军。 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夜间的战场,画面忽明忽暗,冲锋的明军在火炮箭矢的猛烈反击中,接连倒下,不少人直接从云梯摔进了壕沟里,被里面成排的尖木刺穿身体,哀嚎声不断。 后面土墙上的明军炮兵,也在同时反击,弓箭手正在排队齐射,一些清军的弓箭手被铅弹击中,惨叫着从土墙摔下。 两军交战的巨大声音瞬间把图赖部署在壕沟里的大批清军引到了一边,纵横交错的壕沟内人头攒动,在多铎的命令下,提前埋伏进壕沟的清军,迅速行动了起来。 不过,清军虽然兵力充足,但清军在凤阳城东面挖掘的壕沟,南北之间接近二十里,壕沟纵横交错,无论是明军的进攻,还是清军的反击,都只能选择其中的重点突破。 马振丰听着山下轰隆隆的炮声,扭头看过去,漆黑的夜空中,一阵阵红色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夜空,天空因为数千大军佯攻时举起的火把,火炮火枪射击产生的火光,已经微微变色。 他趁着山下打得火热的时机,猫着腰一阵小跑,但很快又俯下身子,趴在了地上,他身后跟着的六个甲兵同样如此,静静趴在地上不敢弄出任何动静。 目标近在咫尺,他也担心土墙上的清军会借着枪炮发射时产生的光亮,注意到他和手下这几人的位置。 要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一旦被提前发现,成为清军攻击的目标,他们基本上不可能逃得过,只能是白白送死。 “呼,呼~~” 面前的清军壕沟里,又扔出了几支火把,火焰经过的地方,周围都为之一亮,南侧的战斗打响之后,这里的清军警惕性也大大提高了。 马振丰侧着脸贴在地上,借着火把照出的短暂光亮,确定了前方几处铁蒺藜的埋设地。他随即给身后一人示意,然后等到地上的火焰变得十分微弱,清军放松警惕的时候,又挥了挥手,示意开始行动。 这六个甲兵背上虽然背着瓦罐地雷弹,但行动却如同鬼魅一般敏捷无声,立即弓着身子小跑起来。 他带着手下的六个前锋甲兵突然跳入了清军的壕沟之中,趁八旗兵毫无防备之际,将在里面值守的几个清兵一个个杀死。 他们的动作迅猛而流畅,在枪炮声的掩护下,夺人性命的同时,几乎没有惊动壕沟内侧的其他敌人。 但就在此时,壕沟中突然迎面跑来了好几个八旗兵,两拨人马直接迎面撞上了,那几个八旗兵很明显被突然出现的明军吓了一跳,但他们反应很快,迅速拔刀格挡,并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马振丰领着的甲兵们手持短斧,厚背腰刀,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展开了攻击,刀刃砍破闪烁的亮光,招招致命,一件件兵刃在黑暗中闪耀,他们的速度快如闪电,迅速击杀了拦马沟内挡路的几个八旗兵。 但是激烈的交战也引起了壕沟中其他清军的注意,伴随着清军士兵的喊叫声,壕沟里的其他八旗守军迅速动员,朝着他们攻来。 马振丰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指挥手下扔出了瓦罐地雷弹,身后跟来的的那些甲兵,也纷纷冲来,站在壕沟的土墙上,朝着壕沟里的其他清军扔出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轰!轰!轰!” 一颗颗地雷弹在半空中,或者壕沟中炸开,爆炸的碎片和冲击力直接掀倒了周围正在涌来的清军甲兵,传出了阵阵鬼哭狼嚎。 马振奋身后的几十个前锋甲兵也旋即出击,在冲锋的过程中,有好几人不慎被地上还未清理干净的暗箭和铁蒺藜刺中,甚至有的清军击中之后,直接摔到了铁蒺藜上,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们忍不住发出了惨叫声。 好在,这个时候,北侧壕沟里的清军已经被炸蒙了,还没反应过来,这种斥候小队并没有遭到更强的阻击,就顺利穿过了最后二十步,进入了壕沟之中。 与此同时,在这个方向发动主攻的明军甲兵,也在喇叭声中,如同暴风骤雨般涌上了土墙,开始架设云梯冲来。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明军甲兵冲向了清军壕沟边上的土墙,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身影,土墙上剩余的部分清军或在射箭,或在朝外扔出火把,还有的在迅速往外投掷出孔有德所部制造的山寨地雷炮。 但这些使用火枪引火绳的地雷炮扔出之后,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扔出的地雷炮掉到地上之后,根本不响,原本躲避的明军甲兵见状,犹豫了一会之后,当即就有军官将那些燃烧极其缓慢的火绳踩灭,甚至是有扔了回去,爆炸的碎片杀伤了不少清军。 清军的土地雷炮同样用瓦罐装着,在爆炸中产生的那些碎片,威力也不小,同样可以击伤周围一圈的人。 孔有德不敢把火绳设置得太短,生怕士兵点火的时候,地雷弹直接引爆,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铁证如山,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于是,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明军甚至能考虑好一会,再把清军的土雷弹扔回来,也完全还没引爆。 而且,孔有德还很贴心的找来了明军扔出的哑雷,要求麾下的士兵造出了几乎完全相同的外观,位的就是混战之后,谁也认不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地雷弹。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有点聪明在的,做事情十分周密! 马振丰指挥着手下的甲兵,从背上取下瓦罐地雷弹,继续朝着壕沟里面投掷,他们专门训练过,臂力惊人,就算是壕沟里面,也能扔出很远。 若是不把这些清军炸死,或者是打乱,一会大军强攻的时候,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壕沟边上的土墙并不高,他们躲在里面,那些攀爬上土墙反击的清军基本攻击不到。若是要攻击他们,清军也得通过壕沟,往前冲锋,或者是直接跳出土墙,完全暴露在正在冲来的明军攻击之下。 而这样不仅十分危险,射击的速度和精准度也会大大降低,主力已经被吸引到另外一边,又遭到了地雷弹袭扰的清军,根本不敢如此。 黑暗中,又是“轰轰”几十声巨响,马振丰带着手下的几十甲兵扔出的瓦罐地雷炮在壕沟中不断炸开,原本的火星瞬间炸成了几十团火光。 壕沟中的清军甲兵被这些突然发生的爆炸震倒,无数泥土和尸体四处横飞,劈里啪啦响作一团,甚至壕沟内侧的泥土,都在爆炸的冲击下,出现了坍塌现象。 凤阳城方向的土墙上,一阵阵军号声响起,一队队明军甲兵开始发起了冲锋,而壕沟中,清军的军号声同样响个不停,双方都在呼叫援军。 清军一路上布下的铁蒺藜和暗器,大部分都被马振丰所在的斥候小队扫除干净,他们从既定的路线朝着清军阵地冲去,因为那些陷阱造成的伤亡十分小。 五十多步的距离,冲锋的明军很快攻到了壕沟边上,呼嚎大叫着翻越那些低矮的土墙,而壕沟上下残存的清军受到爆炸产生的火光和尘土影响,过了好一会才组织起了反击。 壕沟内侧的土墙上,很快又爆发了一连串的轰鸣,闪耀的红色焰火照亮了黑暗,映出了那些依旧在阻击的清军身影,模糊的面庞忽明忽暗,硝烟充斥着空气。 壕沟中紧接着传出了八旗兵军官用夷语大声喊叫的声音,那些零零散散,架设在低矮土墙上弗朗机炮,大将军炮不断冒出火焰,发出了轰隆隆的炮声,威力依旧十分强悍。 潮水般涌来,刚刚冲到壕沟边上的明军甲兵被如同水银一般,泼洒而来的上百颗石弹击中,齐刷刷倒下了一片,许多人惨叫着摔倒进了壕沟之中。 在四五十步的距离内,即便是那些加固的盾牌,也很难阻挡得住威力巨大的炮弹。那些接近一斤重的炮弹轻易便破开了挡在最前面的盾牌,然后击穿盾牌之后,那些明军士兵身上披着的两层甲胄。 但战斗一旦打响,他们除了听从命令冲锋,就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了,就算清军的火力再猛烈,也只能继续往前冲,一直到攻破清军的防御为止,否则后面的士兵同样会杀了他们。 黑夜中,凤阳城东面北侧,激烈的战斗打响,壕沟内外,一蓬蓬血雨接连飞出,明军付出了上百人的代价,大队甲兵终于冲进壕沟之中,而后面正在继续冲锋的士兵,还在持续遭受清军的攻击。 (本章完) 第106章 大破清军 第106章 大破清军 凤阳城东面,明军在南北两个方向发起猛攻的同时,西面和南面城墙上,也随即爆发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两个地方的清军,同样遭到了明军炮火的猛烈攻击。 清军虽然早有准备,但突然遭到夜袭,许多原本已经混混沌沌的甲兵,惊醒之后,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这三个地方的守军大部分都是八旗兵,包衣兵也几乎都是一路南征北战的精锐,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不容小觑,反应十分迅速。 当然,明军在西面和南面的夜袭,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这两个地方虽然也出动了甲兵,甚至还出动了京营骑兵,虚张声势,但基本上都是小范围的突袭。 清军固然已经通过挖掘壕沟,将凤阳城三面包围了起来,但军事意义上的包围,绝非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的封锁。 换言之,城中的明军想要突围,其实并非不可能,凤阳城外的壕沟前,固然有清军部署的陷阱和筑起的土墙,但最关键的其实还是那数万机动性极强的八旗马甲。 东面战场南侧,壕沟边上的土墙,清军的攻击连续不断,火枪火炮不停鸣响,箭矢也在接连不断射出。 但随着齐射次数增加,士兵伤亡持续增大,清军的反击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整齐,威力也大大降低。 出战的明军如此猛烈的打击下,前锋甲兵损失十分惨重,上百名将士或死或伤,倒在地上,不断发出惨叫声,冲锋队伍的阵型和指挥更是因此变得混乱不堪。 而跳入壕沟,搏杀在最前面的甲兵,也在清军的猛烈反击下,始终无法迅速突破,明清双方在壕沟边上,不断交换着死亡。 清军的援兵正从其他地方赶来,而明军的兵马也源源不断,朱慈烺部署了两千多大军,对着这段不足一里的壕沟展开了突袭。 不仅如此,凤阳城外围的两堵土墙上,无数火炮都已经蓄势待发,只要清军妄图从两翼包抄,就会遭到密集的打击,这使得夜袭的两千多兵马能够全都用在刀刃上。 毕竟,多铎早已准备,又是派出麾下的精锐八旗兵驻守壕沟。若是没有局部的兵力优势,朱慈烺就算是同样派出了精锐兵马,也很难迅速击败对方。 这便是以弱胜强的关键了,全局的弱势并不等于局部的弱势。 而朱慈烺一旦确定了事情的可行性,便不会犹犹豫豫,而是会以绝对的信心和勇气,倾力行事,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 与此同时,北侧战场上,明军冲锋的军号声依旧响个不停,壕沟上下的明军甲兵还在继续不断往前冲。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击垮清军,往后他们还得死更多的人。 马振奋并没有被清军猛烈的反击吓到了,他通过壕沟上方,火枪火炮射击时产生的火光,确定清军的位置,对那些倚仗着土墙防守的清军,展开了迂回突袭。 随着火炮火枪射击次数的增多,土墙上清军的反击力量慢慢开始变小了,而明军甲兵更多进入了壕沟之中,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呼嚎大叫着朝着这些负隅顽抗的敌人冲杀而去。 赵正东此时也已经带着麾下将士冲进了壕沟中,他身边此时喊杀声震天,两军倒地的伤兵哀嚎惨叫不停,还有火枪箭矢射击的声音,地雷弹爆炸的声音同时混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慌忙集结起来的清军战兵也开始穿过壕沟出阵,八旗兵的长枪在土墙上,壕沟中,不停伸缩突刺,冲在前方的明军甲兵很快被刺中倒下,但他们身后的甲兵,随即攻了上来。 两千余明军精锐从发动突袭到现在,死伤了上百人,而清军此时也同样损失惨重,冲在前方的明军甲兵虽然很快就会被迎面而来的清军长枪刺中,但不少都发起了反击,同样杀死了不少清军。 那些受伤的八旗兵惨叫着摔倒在地,大部分来不及被拖回去,就又被源源不断攻来的明军杀死。 赵正东的前方,喊杀声,枪炮声震天,壕沟上下均是火光闪动,清军的许多火枪兵,弓箭手都在散射,由于距离足够近,火枪和带着破甲锥的箭矢杀伤力十分惊人。 不过,八旗兵固然近战勇猛,但和殿前军,京营这些经过了严苛夜间训练,并且经过饮食改善,夜视能力更强的甲兵相比,受到了夜间作战的限制,战力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他们虽然身经百战,可大多都是在白天,此时没有足够的光亮照明,黑灯瞎火看不清,又十分紧张的情况下,这些八旗甲兵不断犯错,防线也随之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破绽。 漆黑的夜色中,壕沟后方的清军弓箭手还在朝着在土墙边缘进攻的明军甲兵射出箭矢,成为了远程阻击明军的主力,而不少火枪兵在黑夜中也很快换上了刀枪冲锋,双方随即厮杀在了一起。 赵正东看到前方的战况,随即又大喝着派出了一支甲兵,要求继续加大攻势,领兵的军官是淮北之战后,就一直想要立功调到天骑营的古德富。 这些并不宽敞的壕沟限制了明清两军的兵力发挥,双方的战斗虽然十分激烈,但却又因为战线没有全面铺开,整体伤亡并不大。 忽明忽暗,火光闪动的壕沟中,明军甲兵源源不断地涌了上去,里面的八旗兵在明军的猛攻下连续作战,损失十分惨重,渐渐开始不支。 但壕沟更远处,那些筑在了壕沟交叉口的低矮土墙后,八旗兵的火力依旧很强,并且大部分土墙都架着一门火炮,继续前冲的明军攻势很快受阻,那些撤退八旗兵在这样的火力掩护下,一开始还是且战且退,但很快又发起了反击。 不过,随着攻入壕沟中的明军甲兵持续涌来,已经越来越多,这样微弱的反击并没有奏效,反而是直接被击退了。 赵正东挥舞着长枪,督促着身后的甲兵继续冲锋,一脸的焦急。他必须尽快打开缺口,取得突破,如果不是还要指挥,他现在已经领着手下士兵冲上去了。 这些八旗兵的战力之强,抵抗意志的顽固,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绝对不是此前淮北之战,耿仲明的那些兵马可比的。 很快,他前方的土墙上,又爆发了一连串的炮声,那些爬上壕沟,想要另辟蹊径,从另一侧进攻的明军甲兵,很多还没站稳脚跟,便被炮弹轰得七荤八素,一堆接着一堆掉进了壕沟里面。 不仅如此,许多清军弓箭手和火枪兵还专门守在了前方的壕沟交叉口,对着冲来的明军士兵齐射。 好在,清军原本架设在土墙上的那些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无法移动,否则明军的损失将会更大。要知道,火炮居高临下,距离又如此之近,对上毫无掩护的明军甲兵,那就是单方面的大屠杀。 那些一直没有上阵的清军战兵此时也纷纷涌出,壕沟上下到处都是火光闪耀,枪炮弓弦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多铎此前悄悄派来的两千余甲兵,虽然大部分已经调到了南侧,但剩余的近千兵马,准备得颇为充足,给夜袭的明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这些壕沟的建设工期不算长,那些土墙也没有多坚固,清军虽然没让明军长驱直入,但此时的处境也已经岌岌可危。 而明军面对清军的阻击,一方面从纵横交错的壕沟中绕道,从清军防守薄弱的对方突破,另一方面,各级军官纷纷下令携带瓦罐地雷弹的甲兵上前。 面对清军火炮箭矢的攻击,许多甲兵或贴着壕沟的内壁,或趴倒在了地上,等炮声一过,或清军弓箭手齐射的间隙,便点燃腰间携带的各式地雷弹,朝着这些阻击的敌人扔去。 壕沟上下的狭窄区域内,随即被扔上了几十个地雷弹,这些型号不同,但杀伤力惊人的炸弹很快在阻击的八旗甲兵中炸开,一连串的火光接连亮成,地雷弹中的铅弹和外壳炸开的碎片四处飞溅。无数清军中招,惨叫声震天而起,那些被铅弹,地雷弹外壳碎片打断手脚,打穿心腹,划伤甚至是刺入面门的八旗兵,或倒在地上翻滚,或惊慌跑出,不断冲撞周围,一些包衣兵开始崩溃退却。 在如此大规模的攻击下,不仅仅是第二道城墙上的八旗兵,那些扔出地雷弹的明军,也有不少因为被清军的箭矢射中,手中的地雷炮直接摔落地面,炸到了自己,甚至是周围的战友。 但想要快速攻破清军的防线,这样的伤亡,是完全不可避免的。甚至,如果时机不对,兵马不强,策略失误,用将士们的命,也不一定能取得突破。 . 凤阳城第二堵土墙的堠台上,朱慈烺看到了东面南北两个方向不断闪动着火光的位置,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时候,四周漆黑一片的夜空已经因为激战点燃的无数火光染成了微黄色,密集的枪炮声,喊杀声一阵盖过一阵,壕沟内外的战斗越来越激烈。 “陛下,多铎提前派了大批兵马潜伏进入了壕沟之中,东面,南面,西面皆是如此,咱们率先攻击南面虽然取得了一定效果,但北侧壕沟里的清军依旧不少,迂回包抄恐怕很难在原本计划的时间内完成。”常登贵看着哨骑刚刚送来的军报,忧心忡忡道。 朱慈烺预料到了多铎会有所准备,但没想到对方准备的那么快,那么充分,看来应该是此前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而八旗甲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容小觑,特别是此时对方还处于防守一方,他眯了眯眼,当机立断道: “多铎这是自寻死路,他隐藏的兵马越多,到时候战局失利,就越能证明他的无能。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从北侧突袭迂回的兵马能顺利完成计划,南侧已经陷入了混战,若是没有增援,一时半会恐怕打不开局面。” “陛下,臣请出战!”林昌福这次终于不再迟钝了,上次没能顺利出击,他心里一直记得。“清军现在只不过是垂死挣扎,只要臣领兵一击,必能杀穿。” 朱慈烺闻言,点了点头,时机未到的时候,他不慌不急,稳如泰山,现在既然已经出手了,他自然不会犹犹豫豫,这种兵力不占优势的突袭战,最忌讳的就是添油战术,随即对着林昌福下令道: “林昌福,你领着朕的御营,立刻前往增援,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从侧面击穿清军的部署,一定要在清军援兵赶来之前,最大限度杀伤壕沟里的清军。 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收兵的军号没响,无论任何人,只要敢临阵脱逃的,立刻就地处决,绝不赦免!” “是!”林昌福当即拱手应下,然后便转身带着几个亲卫下城。 朱慈烺下令派出援军之后,又随即对着常登贵下令道: “天骑营提前出动,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兜住清军的援兵。” “臣领命!” 明军虽然是突袭,但面对兵力占有优势,兵营也十分靠近壕沟,增援很快就能赶到。 换言之,明军除了速战速决之外,还必须派出骑兵阻击,才能确保出击的兵马安然撤回,否则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战术上的胜利,战略上的惨败。 林昌福麾下的将士早已经在两堵土墙的空地中严阵以待,他们迅速穿过架着木板的壕沟,在没有清军阻击的情况下,五十多步的距离,完全就是眨眼而过。 这支兵马同样得到了加强,朱慈烺专门从陈福整训的标营中调了最精锐的六个局战兵增援,便是担心最终要派出这支预备部队的时候,兵力不足以支撑战场。 忽明忽暗的大地上,在一阵阵军号声,甲叶摩擦振动的声中,新一股潮水般的明军甲兵迅速涌来,他们并没有四散分开,而是直接猛攻其中一点,以求最快击穿清军防线。 而壕沟中的明军弓箭手此时也正在朝着前方的清军抛射,但是为了避免伤到自己人,他们必须射击的目标放到更远的地方,密集的箭雨起到了不小的掩护作用,延滞了清军的攻势。 随着伤亡的增加,赵正东此时已经冲到了第一线,古德富也被清军的反击打了回来,两人正带着身边的甲兵苦战。 他又一次身先士卒,刚刚冲上去,就看到了古德富,陈涛两人和手下的战兵被几十名清军长枪兵猛烈攻击,狭窄的壕沟中,处于兵力劣势的明军甲兵不得不连连后退,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赵正东大喝一声,挺着长枪杀出,一边猛冲一边扔出腰间别着的短斧,他身后的战兵在军官和督战队命令下,也发疯似地冲锋。他们如今有了壕沟中堆积的尸体掩护,处境稍微有些许改善。 黑夜和剧烈的声响会放大了士兵的恐惧,这一点无论对于这个时代的任何军队来说,都是一样。漆黑的夜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断闪动的火光,凄厉的惨叫,足以让混战中的士兵精神崩溃。 在这样的环境中,随着伤亡的不断增大,就算是这些明军精锐,也会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如果没有督战队,不少士兵恐怕已经成为溃兵了。 在御营数百甲兵的重点进攻中,清军防线很快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赵正东在壕沟中看到前方又有十几个清军甲兵惨叫着摔下,正面阻击他的清军终于消耗殆尽,心中大喜,挥了挥手,带着身边的甲兵继续往前进攻。 他通过之前几次冲锋的消耗和试探,以及前方土墙上传出的枪炮声,已经基本确定了清军的炮火经过之前多次齐射,大大减弱,只要再坚持冲锋几次,或许不用消耗一个旗队的兵力,就能取得重大突破了 又是一轮冲锋,赵正东亲自带着麾下聚拢起来的三十几个士兵冲了上去。因为地形的限制,他的身后,还有上千明军甲兵,没能完全投入战斗。 而随着前方清军的枪炮箭矢威力大减,壕沟中残余的清军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连连后退。在巨大的伤亡下,清军已经无法阻止明军的持续进攻。 赵正东带着手下的甲兵,结成了奇怪的临时阵型,手中的刀枪连连挥砍突刺,不断杀死面前遇到的任何清军甲兵。 他的身后,源源不断的甲兵正在迅速跟进,因为壕沟空间狭窄,一些火枪兵和弓箭手等不及前方让开道路,直接爬上了地面,对着一些惊慌中同样如此的八旗兵散射。 在林昌福的致命一击下,随着一处被突破,整个清军阵线,就如同多骨诺米牌一般,一环接着一环倒下。 刚刚还在奋勇阻击的八旗兵,面对败局,很快就完全没了原本的士气,面对明军的迅猛攻击,剩下的清兵惊慌之下,开始往东面,南面,北面溃逃而去。 “呜呜呜——” 明军的军号声响起,林昌福和林昌峰一起,指挥着大军追击溃败的清军。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组织兵马迅速追击,阻止清军任何形式的反击,然后便能以此为基础,驱赶着剩下的清军残兵,往南侧攻去,组织起一次强有力的进攻,彻底击垮这些清军。 这个时候的战争,最大的伤亡,往往发生在追击过程中,刚刚明军虽然在强攻过程中,产生了不小的伤亡,但只要打崩敌人,后面的伤亡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与此同时,常登贵的天骑营也已经出现在了战场上,他们将牢牢牵制住率先赶来支援的八旗马甲。 (本章完) 第107章 最后的希望 第107章 最后的希望 常登贵领着天骑营两路出击,迅速从城外没有挖掘壕沟和土墙的平地穿过,很快就迎面撞上了第一批赶来支援的八旗马甲。 这些八旗马甲全都是多铎部署在壕沟外侧警戒备战的,因为要避免引起明军的警惕,每一个位置的兵力并不多,此时才刚刚集结起来。 由于纵横交错的壕沟阻碍,他们的行动十分受限,此时同样只能从这些被壕沟分割成了一块块的平地通过。 常登贵领着麾下的数百骑兵,很快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迅速将这支匆匆赶来清军骑兵击退。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倚靠那些壕沟的限制,牢牢扼住了这条通路。 凤阳城东面的清军壕沟阵地,南北跨度接近二十里,其他地方没有被壕沟隔断的平地,清军骑兵固然可以通过,但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扑面而来的炮弹。 常登贵仅仅统率天骑营五六百骑兵,就敢出战,便是因为身后的墙头上,在对着这些平地通道的位置,已经布满了各式火炮。 但遭到突袭的清军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当首批出击的骑兵被击退之后,便立即绕开了常登贵扼守的通道,从北侧发动了新的攻势。 于是乎,这些清军骑兵刚刚通过壕沟中间的平地,还没来得及迂回包抄,就遭到了城头火炮暴雨般的打击。 炮火闪烁之间,成百上千颗炮弹横扫而过,五十步的距离内,这些炮弹轻易击穿了清军骑兵身上披着的两重甲胄,然后连人带马一起打碎,无数断肢残臂在黑夜中飞舞,血雾喷射。 不仅仅是骑兵,那些多铎早早派到壕沟之中,在开战之初赶往南面增援的八旗兵,也有不少在北面遇袭之后,立刻折返,想要迂回包抄的,同样被城头的火炮全都打回了壕沟之中。 多铎把壕沟挖到了这个距离,攻城自然是简单了,但危险也同样更大,不依托壕沟掩护的任何兵马,都会成为明军炮兵的活靶子。 当然,凤阳城外围两堵土墙上的明军,也同样如此。若是清军在壕沟边缘的土墙中架设火炮,没有胸墙的掩护,他们一样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在没有任何牵制的情况下,林昌峰和林昌福两兄弟统率的北翼夜袭主力迅速往南面推进,而原本靠着壕沟的掩护,苦苦支撑的清军北路,如今已然是无可挽回的大溃败。 旷野上,东西横列,纵横交错的清军壕沟阵地,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迅速演变成了数十股大小不等,往东面,南面溃逃的败军,还有少数往北面逃去的。 不仅如此,那些散落在清军壕沟阵地中的零散兵马,也迅速被这些溃兵裹挟而走,原本在阻击明军时发挥了巨大作用的那些弗朗机炮,此时也因为溃兵的存在,几乎难以阻挡明军的攻击。 夜色下的战斗,实际上大部分指挥都无法实现,清军想要在如此迅猛的打击中,这样混乱的战场上重新组织反攻,完全不可能。 而占据优势的一方则能迅速将局部优势不断扩大,这也就是朱慈烺当机立断,迅速投入预备兵马的原因了。 此时的战场上,喧嚣暴戾,对于明军来说,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北路明军没有在侧翼留下任何兵马掩护,而是选择了全力追击。 . 孔有德此时正在壕沟后方的炮兵阵地边缘,他一直小心观察着壕沟中的战事。 看着不断溃败的清军,他心中十分震撼,那些可全都是多铎麾下的精锐八旗甲兵,甚至连包衣兵都是少数,居然这么快就被明军击败了! 壕沟中的空间有限,距离城墙又近,兵马调度过多,很容易被几十步外的明军察觉,多铎几番权衡之后,选择了派出军中的精锐八旗甲兵。 要知道,此前那些顶在最前面,最危险的任务,全都是降兵和民夫完成的,为了的就是保住清军的核心战力——八旗甲兵。 但现在,多铎为了表现八旗甲兵在野战中完全有能力轻易击败明军,最终选择了将这些精锐放在了战场最前线。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操作下来,使得朱慈烺的这次夜袭,在战略意义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清军中最为精锐的八旗甲兵,在野战中也打不败明军了,这对于双方的士气来说,都将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孔有德可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对于当前的局势,看得相当清楚。强攻凤阳城,几乎不可能攻得下,若是阿济格无法从西面顺江而下,夺取南京,北撤是迟早的事情。 他虽然还不至于被吓破胆,但看到一股股明军骑兵气势汹汹随着正在南攻的步军,不断阻击妄图迂回的八旗马甲,看着无数火光正往南移动,冲进南面正在激战的八旗兵侧翼,听到壕沟中无数抛向空中的兵器头盔发出的碰撞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之后,心中十分着急。 如此强悍的明军,若是调头来攻打他,他能挡得住吗? 现在,孔有德心中无法给出答案,或者说,他不愿意接受那样的答案,八旗兵战无不胜的神话,正在他的心中渐渐瓦解。 但他又必须作出反应,表现出自己奋勇杀敌的姿态。否则,此战之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线国安,全节,你们立刻带兵从北面袭扰明军。” “我们?”线国安和全节两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这种时候让他们上,不是去送死吗? “没让你们拼命,要是真的遇到明军,就立刻撤,但想办法把那些地雷弹全都扔出去,把动静弄大,让多铎和图赖看到。” 孔有德眯了眯眼,随即又道: “记得,尽可能不要折损兵马,不能打就撤,有兵马在,多铎才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否则就是耿继茂那狗日的下场了。” 线国安和全节闻言,这才放心了下来,当即下去召集麾下的兵马。 . 而这个时候,原本正在南侧战场和夜袭明军打得难解难分的清军,终于听到了北面传来的密集脚步声和喊杀声。 明军一路砍杀追击,驱赶着数百名清军溃兵,很快从侧翼冲乱了清军的部署,无数甲兵紧接着猛冲而上,冒死凿穿清军的侧翼。 明军从壕沟中冲来,一股股数十人马的强悍力量,仿佛一只巨大的触手,牢牢从侧面抓住和切割正在阻击东面明军的清军。 在明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下,两面受敌的清军很快不支,遭遇乱兵和突然袭击的北翼,许多甲兵甚至直接炸裂成了三五成群的小股部队,脱离大军往南面逃去。 这种时候,已经不是战心和士气的问题了,而是一种本能反应,清军无法迅速调整火炮的发射方向,而火枪箭矢基本上都用来消耗冲来的溃兵,再面对直接掩杀而来的明军,根本就是无力阻击。 那些八旗甲兵不是直接被裹挟而走,就是身死战场。 明军的冲锋愈演愈烈,很快打崩了多铎部署的防御军阵,那些残余的清军很快也乱成一团,往东面和往南退去的两股清军,直接撞在了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而冲杀至此的明军战兵们,看到了无数背对着自己,正慌不择路,奔跑逃命的狼狈身影,这些仓惶逃窜的敌人相互间甚至还爆发了严重的踩踏,体内蕴含的杀戮本能,爆发得更加猛烈。 赵正东挺着旗枪,领着麾下甲兵从战场的北面一路杀到了南面,他看着面前这支正在溃散逃命的清军,脑中好像一片空白,但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停过。 在撕心裂肺的喊杀声中,他和身后的大军一起,以锐不可挡之势,朝着已经汇到一处的两股清军杀去。 随着一声声激昂的喊杀声,此番夜袭大战的中心区域——凤阳城东面,也从南北两个战场汇聚成了南面一个战场,数千明军如同海潮一般,汹涌澎湃,迅速漫过了纵横交错的壕沟,吞没着其中的一切。 这样致命的打击对于一支封建军队来说,是无可挽回的,清军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击的余力。 明军将士们挥舞着锋利的长枪大刀,一轮一轮地砍杀捅刺,清军阵线上,一阵阵血雾喷出,失去了战心的八旗兵,包衣兵被杀得精神崩溃,狭窄的壕沟阻止了他们的撤退。 壕沟中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甚至出现了不少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的包衣兵,军心涣散,阵线分崩离析之际,他们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 孔有德领着兵马,迅速布防,很快站稳了脚跟,而他派出的士兵,也已经早早准备好了地雷弹,在前方的壕沟中朝着土墙一面扔去,制造出了两军交战的动静。 在夜色的掩盖下,城头上神经紧绷的明军以为清军又要在这个方向发动冲锋,随即开火,给予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清军猛烈打击。 全节见城头上的明军上当,立马又下令麾下的士兵继续抛出地雷弹,以期制造出更大的动静,同时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 他也多少知道多铎的脾气,如今这个鞑子的小王爷再次遭受这样的惨败,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替罪羊,孔有德必须好好表现,否则就算没错,也自身难保。 而此时,多铎也已经从军营中来到了与朝阳门相对而立的望楼上,他看着眼前漆黑的夜幕下,壕沟阵地中那些闪动的橙红色火光正在不断往西面退来,根本不敢相信。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部署在北侧的防御已经被明军攻破,甚至整个东面阵线都已经被杀穿,多铎心里估摸着自己至少已经损失了上千甲兵。 如果算上南面和西面,恐怕损失的甲兵已经超过两千,而且几乎都是八旗兵,这对于大军的士气来说,完全就是致命的打击。 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是损失几百数千甲兵的事情,而是明军此时已经慢慢成为了那些降兵心中的梦魇。 这一战若是败了,八旗战无不胜的心理压制,就没了,这和此前耿仲明大军的覆没,完全不一样。 多铎从来没想到明军的战力会如此之强,一时间,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无法想象,此战之后自己该如何擒住明帝,又如何打赢这一场失利不断,似乎永远无法取胜的仗! 而且,战局变化得太快了,多铎现在还不能确定前线的真实战况。 如今,东南西三面的都是枪炮声,喊杀声齐响,而部署在这三个方向的塘马,此时都传回了最新军情。 他们在涂山门,洪武门同样发现了正在迅速集结的明军,兵力都在千人以上,极有可能是明帝要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此时,明军早就在这两个方向同时出动了骑兵,土墙上火炮威力巨大,还有大量步军协同进攻,怎么看都不像是虚张声势。 但明军哪里来的那么多兵马,居然能发起全面反攻? 可战场形势如此紧张,根本容不得多铎细想,他收到这些不容乐观的前线军报之后,第一时间和图赖,博洛等人商议了起来。 毕竟,图赖打了那么多年仗,博洛看起来也十分冷静,两人好像都比他更能应对当前的情况。 而在图赖和博洛的辅佐下,多铎也很快恢复了战场宿将的心智。 只是,几人仔细分析了哨骑传回的军情之后,还是难以判断明军出动的情况,甚至无法确定明军是不是在西面和南面开始了新的攻势。 多铎此前的部署因为兵力不足,存在着很大的缺陷,他没想到明军会声南击北,更没想到明军的战力如此之强,这使得南面集中了兵力之后,北面立即就处于劣势之中。 他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进攻的明军损失更大,这样他在战后总结的时候,至少还能挽回一点颜面。 而一番商议,还是无法确定明军的作战意图之后,多铎当即决定,必须立即行动,三面都出动大军,至少要从这些出击的明军身上,咬下一块肉。 哨骑在夜间获得的军情,始终是局限的,不用兵马和明军碰一碰,多铎便难以判断真正的战局。 清军军营到壕沟阵地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因为纵横交错的壕沟,骑兵无法进入,即便是步军出动,也颇为困难。 清军作为被偷袭的一方,刚刚的反应固然慢了一些,但多铎也算早有准备,调遣兵马所需的时间不多,很多命令的传达也十分迅速。 图赖亲自出马,率领三千多八旗甲兵立刻出击,想要接应撤回的大军,同时牵制追击的明军。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其中的千余八旗兵,从壕沟阵地侧面穿过,想要直接杀穿阻拦的明军骑兵,迂回包抄夜袭的明军主力。 只是,如今的情况,城外的八旗兵固然已经完成了集结,但明显已经慢了一步,无论是作为援军,还是作为反击明军的兵马,都是如此。 明军在成功击溃清军之后,并没有恋战,常登贵统领天骑营随着步军不断移动,便是为了关键时候,能够截击想要迂回包抄的清军骑兵。 他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和灵活战术,还有土墙上火炮的支援,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拦截住了屯齐。 在天骑营的掩护下,林昌峰,林昌福两人夜袭得手之后,成功带着出击的大部分兵马撤回了城中。 随着出击的兵马悉数撤回,凤阳城东西南三面的枪炮声,喊杀声,在后半夜,也迅速停歇了下来。 整个东面壕沟阵地中驻守的清军,被殿前军和御营为主力的明军杀得大败,死伤惨重,但因为清军的支援很快就赶来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割首级。 而西面和南面的进攻,则因为没有出动主力,无法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击溃清军,清军的反应也十分迅速,明军在这两处并没有取得预料之外的成功。 在死伤了数百兵马,都没能取得有效攻势之后,陈福也没用选择继续出击,而是继续用城墙上的火炮轰击妄图反攻的清军。 朱慈烺收到了夜袭大胜的捷报之后,便直接下了城楼,亲自部署起了城防和接应。他一直在看着战事的进展,从激烈枪炮声和火光,便已经对战局有了大抵的判断。 “陛下,这一仗单单是东面战场,鞑子就至少被杀伤了两千,甚至可能接近三千,只是撤得太快,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清点,壕沟里面全都是尸体.” “打得好,这一仗朕要给你们全都记上大功!”朱慈烺满脸笑容,高声喝彩道。 而听到清军的伤亡,众将也当即欢欣鼓舞起来,这次夜袭给清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随着雨季的到来,清军想要继续强攻凤阳城,难度还将更高。 与此同时,南面和西面战场,陈福和柏永馥一击退清军,就立刻派塘马前来汇报军情。 “陛下,涂山门和洪武门方向,清军发起的反攻也都已经被击退了。” 朱慈烺听罢,抬头看着这两个城楼的方向,那里此时还一阵一阵闪动着火光,不过枪炮声已经明显变得稀疏。 “传朕的军令,除刚刚出击殿前军,京营,御营之外的兵马,城中各部兵马全都按既定预案开始行动,严防清军的反击,多铎这次损失如此惨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众将齐声应道。 而另一边,凤阳城东面的壕沟中,图赖看到壕沟之中,堆积的士兵尸体时,纵使心中早有准备,还是不由得面露惊骇。 这个时候,壕沟里的战斗刚刚结束,这些被明军杀伤的八旗兵尸体并没有开始收殓,全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地上渗出了一滩滩血水,腥臭的味道混杂着硝烟,使得壕沟里的空气十分浑浊。 “明帝到底有什么神力,居然能让一群南兵,凶悍到如此地步?”随风摇曳的金黄火光映照在图赖的脸上,他眼神有些空洞,绝望地喃喃道。 一时间,图赖居然也和孔有德等人一样,将南征灭明的最后希望,完完全全寄托在了阿济格的身上。 他现在不得不接受,就算是自己和多铎,博洛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敌不过凤阳城里那个,深不可测的明帝! (本章完) 第108章 战后布局 第108章 战后布局 朱慈烺的判断再次得到了应验,多铎此后果然在西面和南面组织起了好几次突袭,想要趁乱夺取土墙,弥补东面的失败,但无一例外遭到了明军的沉重打击。 当然,多铎在惨败中失去了分寸,图赖和博洛等人并没有,他们虽然不得不执行多铎的命令,但都十分谨慎地控制着突袭的规模,甚至是和孔有德一样,只让麾下大军弄出了一些声响,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正发起强攻。 城墙上的明军虽然猛烈还击,但并没有给清军造成多大的伤亡,此前夜袭的殿前军和京营步骑精锐撤回之后,明军也暂时失去了主动出击的能力。 而随着双方主力陆续撤回各自阵地,这场激烈的战斗也逐渐步入了尾声,只有东面清军壕沟阵地的大火,持续烧到了后半夜。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那些清军放置在壕沟上下,没有燃烧彻底的辎重,攻城器械,以及遮雨的帐篷,还在不断冒出黑烟。 这一次,清军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仅仅死伤了两千余甲兵,便是原本停靠在壕沟边上的几十辆盾车,云梯车,也全都被明军烧毁了。 不仅如此,在这场混乱中,原本被清军管押在后方军营中的上万民夫和同样被监视的数千降兵,也发生了骚乱,单单是骇人的营啸中,这近两万人的相互冲击和踩踏,就造成了近千人的伤亡。 而因为极度恐惧爆发的营啸,更是造成了清军大营内,无数兵杖甲胄和物资的破坏,许多人趁乱逃跑。 一些原本糊里糊涂投降的士兵早就密谋反正逃跑了,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还趁机偷袭监视的八旗甲兵,砍了人头要进城去邀功。 此前,明军在东面势如破竹,局势危急,多铎不敢再派这些降兵上战场,但却抽调了大量的八旗甲兵,使得后方的部署出了不小的漏洞。 这给了那些胆大的民夫和重燃信心的降兵机会,开始趁乱逃跑,同时纵火烧营,不仅仅是住宿的营帐,还朝着清军的辎重大营扔去了火把。 如此一来,清军不得不组织人马灭火,追击的兵力更是捉襟见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民夫和士兵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出大营。 而清军为了此次攻城大战积攒的辎重和军需,因为突发的火灾,损失了不少,而突发的火灾,以及那些反正准备逃跑的士兵大喊着明军夜袭,又使得混乱进一步加剧。 多铎,博洛,图赖等人固然都提前做了准备,把各类物资分开存放,附近还挖了隔火的沟渠,存放火药的地方更加戒备森严,但那些打造攻城器械的木料,以及大军囤积在营中的粮草,因为规模庞大,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等到多铎注意到“后院失火”的时候,还真的以为明军神不知鬼不觉绕到后方,突袭了他的大营,整个人顿时都慌了。 他完完全全就是颤抖着双手双腿,咬着牙强撑着下令从前线撤出了部分兵马,回援大营的。 而等到这些八旗军撤回的时候,清军大营已经燃起了几十处火头,那些不顾一切溃逃的民夫和反正士兵已经将外围的栅栏冲破,数百具尸体更是填满了他们出逃的壕沟。 这一来一回之间,特别是后方失火,使得那些所谓的精锐八旗甲兵,完全就是士气尽失。 多铎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明军夜袭,精心策划了很多拦截阻击,甚至是围歼的计划。 但他的计划现在根本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全都给搅乱了。甚至,多铎一时之间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营啸中,数十名八旗甲兵被反正的士兵杀死,数千民夫逃出了清军大营,但其中的大部分人随即又被赶回的清军在追击中杀死。 毕竟,无论是那些手无寸铁的民夫,还是那些反正的降兵,战斗力都远不如清军,他们又没有马,也没有接应,被追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这本身就是一场因为清军的残酷压迫,无数降兵和民夫忍无可忍才自行爆发的起义,本身也不是计划之内的事情。 这些被清军抓来当牛做马的民夫们,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没有机会逃跑,等着他们的,迟早也是个死。 朱慈烺很快也收到了塘马的军情,知道了清军大营发生了起义,但此战殿前军和京营都损失不小,前后三批出击的五千步骑军,伤亡了千余,特别是诱敌的南侧大军,损失最为惨重。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在由北往南追击的过程中脱离大军,暂时还没有回到队列的士兵,此时还不知道生死。 换言之,明军当前还有战斗力的军队,经过一夜激战,其实也已经十分疲惫,能组织出城接应的,不足千人。 而清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实力依旧远在凤阳城的守军之上,更不用说城外还有壕沟阵地阻拦,限制骑兵的行动。 但朱慈烺也没有完全坐视不管,他随即组织起了能战的数百兵马,随时准备接应逃到城墙下的民夫和反正士兵。 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之上,必然会有部分人能逃到城下,这些人朱慈烺是必须要接收的,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取清军的最新情报,更是他作为大明天子的本分。 不过,为了防范清军奸细趁机混入,发动突袭夺城,这些入城的民夫和反正士兵,也将会被暂时看押起来,直到确定没有威胁之后,才能在限定的范围内休养。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朱慈烺随即派出了塘马,将自己新拟三份的圣旨送往南京,淮安和九江,他对李邦华,路振飞和何腾蛟,都有新的指示,特别是何腾蛟。 此战之后,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休整大军,尽快恢复各部的战力,同时继续消耗围攻凤阳的清军主力,等待最后的大反攻。 而路振飞则是要继续指挥高杰和黄得功,袭扰归德,亳州等地,同时协同鲁南,豫东的义军,继续破坏清军的后勤,迫使多铎更快撤军。 朱慈烺想要看到一支士气低沉,颓丧到了极点的清军主力,如此一来,他才能在最后的追击中,获得最大的战果。 随着阿济格领着西路军加入战场,李邦华和何腾蛟此时在整个战局中的作用,也随之更上一个台阶,特别是何腾蛟和左良玉组成的联军。 所以,朱慈烺派人送往九江的圣旨,是篇幅最长的,他在上面进一步扩大了何腾蛟封赏的权力,但也要求后者不到非常时候,不能擅自指挥某部大军出战。 何腾蛟这个大臣的忠心,朱慈烺并不怀疑,但是对方的军事才华,特别是抢功的本事,他一直都是极为提防的。 毕竟,这个大明的忠臣并不是等到最终大胜的时候抢功,而是在局势未稳之时,便开始动起各种小心思了。 而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致命的,再好的局势,也会被破坏殆尽。 等到亲眼看到圣旨送出之后,朱慈烺又重新听取了城外各面清军的调动情况,各城头的最新部署,确定无误之后,便立即起身,前往慰问伤员,安抚大军。 . 天刚蒙蒙亮,望着眼前尸骸遍地,黑烟弥漫的阵地,多铎心中五味杂陈,恍惚间甚至还在幻想着自己昨晚若是再多派些甲兵潜入壕沟,明军必定就不能得手,甚至还会被死死牵制住,全军覆没。 此时,大战早已经结束,凤阳城墙笼罩在白色烟雾之中,远处偶尔有马蹄声传出,朱慈烺发动的这次夜袭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同样很快,丝毫没有恋战。 但多铎的思绪,却迟迟没能从夜袭大战中挣脱出来,他十分后悔此前的决策,更对自己组织起来的援兵,没有机会施展而耿耿于怀。 这个时候,他甚至完全不在意后方的动乱,只要不是和朱慈烺有关的事情,似乎在他眼里,都无足轻重。 多铎到现在,还没能接受自己再次败给朱慈烺的现实,近三千名早有准备,最精锐的八旗甲兵,还是防守的一方,纵使明军在局部占据着兵力优势,也不该败的啊! 他想不明白,就在半年前,他在怀庆,在灵宝,在潼关,面对数千,数万,乃至十几万顺军,也极少在单一战场出动三千八旗甲兵,往往就是一个甲喇带着三五千降兵共同出战,就能轻松击败敌人了。 可现在,两个甲喇的八旗甲兵,居然无法阻挡明军的一次攻击,这使得多铎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难道自己真的不会打仗?旁边刚刚从前线回来的图赖也有些颓丧道: “王爷,此前驻守东面壕沟的甲兵战死了一千九百多,伤四百多,其中大半都是重伤,恐怕活不过明天晚上,还有四百多个逃回来的,现在都押在大营,等待处置。 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这些人其实也算不上逃兵,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走的,实在是那些尼堪太过凶悍了。 另外,就是后方的暴乱,死了千余尼堪,咱们的甲兵死伤了几十人,但是辎重损毁较为严重,特别是粮草和木料.” “图赖,你也觉得那些尼堪兵凶悍?” 多铎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关心士兵死伤,也不关心辎重损失多少,这些他在俯瞰战场的时候,心中便大概有了预估,如今得知有四百多人逃回,甚至还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些尼堪兵确实战力强悍,否则绝对不可能取得如此战绩,此前耿仲明全军覆没,一定也是这支尼堪兵精锐的手笔。” 图赖没有像多铎一样幼稚,耿耿于怀那些早已经不可逆转的事情,他此前对于朱慈烺麾下精锐的战力,还是十分轻蔑的,但现在看到了战场结果,便立即接受了。这便是心智成熟,看淡了生死胜负的战场宿将。 “但好在明帝手中的强军不多,这样强悍的兵马此战必定也消耗了不少,若是算上前几次,现在明帝手里能野战的兵马,应该不足一万了。” “说得没错,明军定然也损失惨重,没了这些精锐,明帝根本无法守住凤阳城,那些地方调来的兵马和民夫,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多铎当即赞同道,他现在继续挽回一些作为大军统帅的尊严,更需要通过军事决策,证明自己的能力,以求得麾下的将领重新信任他,甚至是刮目相看。 “图赖,博洛,今日收拾好大军之后,让孔有德继续炮轰,让民夫继续往前挖掘壕沟,然后用地雷弹袭扰,出动甲兵攻城,本王要明军不得安生。” “王爷,不可!” 一听到多铎想要加大攻势,威慑明军,图赖当即阻止道: “此时不该继续强攻,保持袭扰,疲惫明军即可,甚至不必继续挖沟推进,当前的距离才最合适防守。” 他知道这样只会徒增伤亡,根本不值得。有那些民夫和降兵当肉盾,一次强攻的损失或许不大,但累积之后,就不堪设想了。 明国人口众多,兵员的补充十分简单,但大清不一样,大清的这几万甲兵若是没了,入关了又有什么用? “图赖说得对,咱们不该继续强攻了。这城里别说还有一万明军精锐了,就算只有五六千,凤阳城如此坚固,咱们恐怕也很难攻得下来,这里里外外多少重城墙? 咱们就算是攻破了外面的这重,里面还有好几重等着咱们,就算把甲兵全都拼光了,恐怕也等不到凤阳完全攻下的时候。” 博洛如今也在多铎身边,他的脸色同样十分难看,说着又叹了口气道: “城里除了这些精锐之外,看样子至少还有两三万守军,有城墙火炮为倚仗,局势对咱们来说,依旧十分不利。 打仗固然是要死人的,但与其这样白白损耗兵马,还不如围而不攻,等待南面局势生变,到时候结局也是一样的。” 他原本是坚定支持多铎的,凭借着宗室的出身,在军中威望也不低,但明帝多次挫败多铎的进攻,如今又在野战中击败了己方大军,使得他也受到了牵连,尼堪,屯齐,阿山,拜音图等人看他的眼神,早就没了以往的敬重。 而图赖听罢,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 “这便是此前咱们一直面临的难处了,王爷此战也是想将明军引出,只可惜天时地利不合,让明军钻了空子。” 多铎听了,心中一阵感激,图赖不愧是识大体的,这个时候非但没有任何中伤揶揄他的意思,还在一定程度上,帮他挽回了颜面。 “但无论如何,明帝绝对不敢出城野战,咱们虽然损失了几千甲兵,但也远还未伤筋动骨,明帝若是敢出战,本王便能一战灭之。” “明帝虽然年幼,但行事相当谨慎,意志亦十分坚定,他知道咱们大军的厉害,但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了。” 博洛依旧皱着眉头,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道: “若是南京不下,明帝绝对不可能主动领着大军出击,咱们想要破城,也几乎没有可能。” 多铎听了,当即眯起了眼,瞳孔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没想到博洛居然这么快也完全倒向了阿济格的那边,这话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而军中的其他将领,此时恐怕也都同样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博洛都转而寄希望于阿济格了,其他人恐怕已经没人相信他。 这便是战场了,若是无法带领麾下将士取得胜利,一军统率也不会有足够的威信,皇太极能整合八旗,实际上靠的就是战场上的一次次胜利。 而多铎在辽西的时候,便常有败绩,加上年纪又是几兄弟中最小的,此番若不是多尔衮当权,济尔哈朗,豪格等人皆被排挤,恐怕南征大军还轮不到他来统帅。 大多数时候,只有军事上的胜利才能带来政治上的优势,多铎如今踢到了朱慈烺这块铁板,已经将其在政治上的威望,败得一干二净了。 要知道,当初李自成在错失救援太原城的机会之后,选择发动怀庆之战,实际上也是为了在战场上取得一场胜利,来稳定陕西的军心。否则陕西各地的投降明军绝对不会在他败亡前,那么听话。 而此时,最令多铎猝不及防的是,图赖出于大局上的考虑,也完全支持博洛的提议,甚至说话更直接了当: “咱们如今守株待兔即可,明帝的兵力不足,应该发动不了第二轮夜袭了,这次尽管大张旗鼓派出甲兵坚守,也不怕他再来。 等英亲王夺取南京,甚至连同镇江,扬州等地一起拿下,明帝自然得出战,其他各处原本坚守的明军,也必然会纷纷投降。” 说完,图赖还瞥眼偷偷看了多铎的面色,他知道对方心中十分愤怒,但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他必须要为大局考虑。 军中的指挥大权,自然还在多铎手中,具体的应敌之策,只要周到合理,他也依旧会同博洛一起,支持对方,可这样的惨败,绝对不能再有了。 如此这般连战连败,每一次虽然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大清的人力匮乏,若是再来三五次这样的战败,东路南征大军便彻底废了,这可是大清的半数兵马。 多铎闻言,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但他在面上,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问题,恨恨道: “明帝实在狡猾奸诈,每次都是这些偷袭的下三滥手段,这混蛋根本就是小人一个,等本王破了凤阳,定要活剥了他!” 图赖和博洛听到这话,便知道心高气傲的多铎,在战事失利的情况下,终究还是服软了。 他们现在只能等待阿济格在西面发起进攻,他们都相信——只要西路军东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局势也会立刻扭转! (本章完) 第109章 诈降的马进忠 第109章 诈降的马进忠 凤阳城内,周世显带着锦衣卫,迅速从那数百名被接应入城的民夫和反正士兵口中,获得了前一晚清军大营起义的第一手军情。 与此同时,城中派出探查军情的斥候,也很快传回了当前清军大营的最新情况,其中一队斥候在靠近清军大营的途中,还遇到了两个清军部署在外围的暗哨。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两人居然直接反正了,甚至还要给他们带路,绕开清军部署在前方的其他暗哨。 这两人原本都是刘忠的家丁,刘忠在徐州被高杰杀了之后,他们便跟着其他家丁一起,稀里糊涂被分给了耿仲明,随军南下。 “淮北一战”,两人被殿前军和京营打得心胆坠地,死里逃生之后,也彻底失去了将领的庇护,直接被分给了汉八旗奴役,一直忍气吞声到现在。 如今,大明再次展现出了强悍敢战的一面,昨晚军中的起义虽然被镇压了,可依旧震撼人心,他们经历过淮北一战,作为真正见识过当前明军精锐野战之力的败兵,自然生出了另外的心思。 所以,两人一看到明军斥候出现,非但没有任何报警的意思,还主动反正带路,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的机会,终于可以逃脱鞑子的监视了,他们自然要牢牢把握。 不仅如此,两人还带回了前一晚清军大营动乱之后,多铎在某些方面部署的更详细军情,以及清军当前人心惶惶,此前在河南,陕西等地投降的顺军士兵蠢蠢欲动的信息。 通过各种情报的相互验证,朱慈烺很快就大致估算出了清军粮草辎重的损失,随即又派出塘马,往淮安送出第二份圣旨。 从五月到六月,清军顿兵城下已经超过一个月,除了从南面的山林中获得一些木材之外,其他的物资根本无从获取,便是火药军资,此时也都还在运送的路上。 朱慈烺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让高杰和黄得功在淮北发动更大的攻势,进一步打击清军的军心,激化清军内部的矛盾。 随着他在凤阳防御战中取得数场胜利,那些多铎裹挟而来的降兵们,已经逐渐成为了一种负担,甚至会牵制住多铎的相当一部分兵力。 朱慈烺在凤阳城里储备了足够的粮草军资,守一年都没有问题,但多铎原本以为战争一两个月就能结束,加上整个淮北坚壁清野,他显然无法和朱慈烺消耗下去。 等再过一段时间,雨季到来,攻城和伐木都变得困难之后,清军的柴火,粮食,火药炮弹等军资,都会更加吃紧。 到那时,恐怕清军大营中数以万计的民夫,降兵,将会因为粮草问题,爆发更加声势浩大的起义。 而这,便是朱慈烺一直以来,在等待的时机! 淮安,陆振飞收到了第一份圣旨之后,立马就派出塘马传令高杰和黄得功,要求两人加大攻势,破坏清军的后勤体系。 在此之前,高杰和黄得功通力合作,利用地形巧设埋伏,已经和准塔率领的八旗马甲交锋十几回,双方互有伤亡。 两人虽然还有些龃龉,但都明白仅凭一己之力,无法对抗准塔,而身后还有路振飞那老头盯着,两人也根本不敢搞小动作。 而且,既然可以一起砍鞑子的脑袋立功,将来在陛下那里邀功请赏,又何必继续内讧呢? 高杰和黄得功都是人精,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路振飞在收到了第二份圣旨之后,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紧要,也知道江北大战或许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马上又派出塘马,传令郑鸿逵,准备调用郑家水师,将一批军资运送到了鲁南和鲁西,然后联络两地的义军,计划在兖州府的曹县到金乡一带,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进攻,力求夺取一两座城池,震撼震撼清廷。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义军到时候即使无法坚守,后方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动乱,也足以动摇清军南征的决心。 而李邦华在收到了朱慈烺的圣旨之后,也立即开始调动应天府附近的兵马,进驻太平府等地,并从扬州城里调来了前台州石浦游击张名振领着本部水陆兵马驻守在铜陵城中,同时开始在江中设置各种阻拦。 朱慈烺知道自己麾下这些兵马的实力,以他此时的兵力,绝对不可能同时对付得了两路清军。 因此,他必须要想方设法组织西面的清军东进,只要再拖两三个月,阿济格来了他也不怕,他就不信对方敢和他在江南熬下去。 很快,塘马便将第三份圣旨送到了九江,朱慈烺在凤阳城下再度取得大胜的消息,就此传到了江西,赣北三府的军民一阵沸腾。 何腾蛟,袁继咸,甚至就是左良玉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在等着凤阳方面的消息,这是他们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左良玉甚至早已经有了决断,若是凤阳再不传来消息。只要局势一不对,他就要领着大军继续东进,绝对不和阿济格在赣北血拼。 其实,何腾蛟将左良玉请出山之后,左良玉之所以立马就指挥大军开始部署防线,便是因为他猜到了清军主力一开始绝对不敢直接乘船顺江而下,步军和水师可不是一回事。 否则,面对追得李自成狼狈而逃数千里的阿济格,他哪里来的勇气? 甚至,他的这份果断,都让何腾蛟对他刮目相看了。 阿济格刚刚收服的那些水师,前不久还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自然不怕。不仅是他,他麾下的那些将领们,同样如此。 于是乎,不出意外的,王体忠和郑四维领着的数千水师刚刚靠近鄱阳湖湖口,就遭到了明军水师的伏击,很快就被击败,不仅被夺取一百多艘小船,还损失上千水兵。 左良玉虽然没有亲自领兵出战,但派出了手下所有心腹大将,完全控制住了战场。他被何腾蛟重新请出山之后,对于马进忠,金声桓,徐勇等人的威慑,又回来了。 在大明官场那么多年,左良玉只要看一眼,就能清楚何腾蛟这种文官的底细,他知道对方就算指天发誓,也绝对会忍不住插手军事,抢夺功劳,所以早做了准备。 他还指望着这个时候立下阻击之功,保住一家的富贵,就算今后撤了,也好功过相抵,又怎么可能会让何腾蛟抢功? 而前两日刚刚击退清军,凤阳就传来了大胜的消息,赣北各部将领顿时信心大增,他们不敢出城和清军野战,但守城却都十分有信心。 这些军中的老油条虽然对于北面的胜利依旧保持怀疑的态度,可又都觉得大胜没有,小胜应该是没问题的,否则此时南京都已经陷落了。 何腾蛟此前征调了赣北各州府的二十几万民夫,已经把九江,南康,南昌,湖口四城加固,九江,湖口,南昌三城还和凤阳,徐州,淮安等地一样,筑起了类棱堡的防御工事。 不仅如此,德安,建昌,彭泽等城,也得到了加固,只要城内的守军不投降,守住一段时间,绝对不成问题。 阿济格能在短短两个月内,从西安一路杀到武昌,途中还绕路去给大军补充了马匹,根本原因就是李自成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带着辎重一路南逃。 而且,李自成不仅自己一路南逃,还将原本留驻长江以北的数万顺军,也全部裹挟而走了,这里可是顺军经营最久,最得人心的地方。 这也是朱慈烺在这种情况下敢于部署何腾蛟和袁继咸在赣北阻击清军的原因,他不管这些人最终能不能守得住,只要坚持几个月,那这一轮危机,他就算是暂时解除了。 但阿济格此时却没有要强攻的意思,他派出水师前锋尝试顺江东下的同时,也让王体忠派出了部下,暗中联络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甚至是此时地位不显的张勇。 在原本历史上,左良玉猝死,左梦庚领着他们又败给了黄得功和黄蜚联军,这一群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几乎都投了满清。 当然,就算是这样,“混十万”马进忠,还是和王允成一起狠狠地坑了阿济格一把。 老马虽然有骨气,但精得很,更不是那种吃眼前亏的人。大家都投降了,他不投,岂不是成了其他人邀功请赏的投名状? 他手中虽然有数百骑兵,但金声桓,徐勇,李国英,以及左良玉的嫡系大将,每一部兵马都还有上千精锐,投降后又有八旗马甲撑腰,他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于是乎,马进忠凭借着那手谄媚奉承的本事,把阿济格舔得舒舒服服的,还争取到了给清军运送红衣大炮的美差。 等到那些火炮全都搬上船,船又开到了长江江中心的时候,老马这才一边问候阿济格的十八辈祖宗,一边把那些红衣大炮全都推进了江里,然后扬长而去,到湖南投奔何腾蛟。 当然,老马终究是老马,底线是有的,但平常那是一点逆风仗不打,战场上跑得比谁都快。所以,谁都不知道他原来还有底线! 这也就导致了王体忠除了金声桓之外,最想要,也最有把握劝降的人,就是马进忠,他还想着对方手下的那几百骑兵呢。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马进忠一面和他派来的家丁讨价还价,给江西的每一个文官武将明码标价,而且一点亏都不吃的样子,顺便还表达了对大清的向往,一面居然偷偷派人将此事汇报给了何腾蛟和左良玉。他并不觉得何腾蛟能应对此事,手中有兵马的诸将,生死存亡之际,根本不会听这个督师的,但他想要升官发财,就不能只汇报给左良玉。 官场的那些道道,老马再熟悉不过了! 最终,王体忠派来的家丁被好吃好喝,外加三个美妾伺候了一夜之后,才得意洋洋返回报喜。 很快,此时正驻扎在瑞昌县城内,召集诸将紧锣密鼓部署东进事宜的阿济格,便收到了王体忠传来的喜报。 “马进忠的话可信吗?” “绝对可信,王爷!”王体忠闻言,立马当着一众满汉大将的面,大声保证道: “这厮诨号就是‘混十万’,本身就不是个忠义之人,此前和咱一样,都是造反的,不过是后来被招安了,换上了一身官皮而已。要是真的说忠义,他恐怕得是赣北这一众文官武将里面,最无廉耻之心的人。 而且,此人骨子里面,还是个贼匪,此前李自成南下,左良玉派他阻击,他虚晃一枪,便立刻跑了,如今后面有明军挡着,前面是我八旗虎师,他无处可逃,自然要选赢的那边。” “哈,哈,哈哈哈” 阿济格听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认识里面,关内的明军几乎都是这个样子,倒也没有怀疑。 “这马进忠倒还算.嗯,还算识,识时务,等他投过来了,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马进忠还说了,只等其他人也一起响应起事,他便在南康府城举旗,还要为王爷活抓左良玉,何腾蛟等人,献给王爷。”王体忠见阿济格高兴,随即又接着道。 “那其他人呢,金声桓,徐勇,左良玉这些人如何说?”阿济格对于马进忠的谄媚并没有过多理会,他现在只关心东进的速度。 阿济格原本以为自己顺江东进,只需要筹集好船只粮草即可,剩下的便是一路过关斩将了,甚至九江,湖口这样的城池,也没必要非得攻下。 但当他真正看到李自成筹集的那些船只,以及骑兵和战马在船上待几天之后的反应后,立马就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不仅仅是船只不够一次性运送那么多兵马和辎重的问题,更有陆师难以适应水上长期颠簸,特别是战马容易生病的问题。 与此同时,尚可喜也适时提醒了阿济格风浪,以及明军可能在下游的江中设置障碍,岸边坚壁清野等等一系列问题。 在沿岸完全无法获得粮草补给的情况下,顺江东下,远没有阿济格一开始被胜利冲昏头脑时候想的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很有可能进退失据了。 而郑四维和王体忠统率的前锋被明军水师打退之后,阿济格也更加谨慎起来。他平时口无遮拦,敢公开骂顺治孺子没错,不听多尔衮的军令,也没错。 但打仗必须要小心,这是他的本能,阿济格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在一城不拔的情况下,直接顺江东下。 他完全不知道下游的江道有多宽,风浪有多大,更不知道明军设置了多少阻碍,这些都极有可能给他的兵马带来致命一击。 阿济格还没愚蠢到把指挥骑兵作战的经验硬生生套到水师上,这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 “左良玉直接把奴才派去的家丁杀了,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人,倒是没有明确拒绝,可一直在绕圈子,看样子不想当出头鸟。”王体忠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道。 “好一个左良玉,本王倒是没想到他有如此骨气!”阿济格说着,看向了吴三桂,一脸戏谑地笑了笑。 “原本听说他在关内完全不听崇祯诏令,跋扈自威,还以为他也是个望风即降的人,真是没想到啊!” 吴三桂知道阿济格是在阴阳他,但也只能假装没听到。这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或许是这家伙死到临头了,想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尚可喜见状,当即出言化解此时的尴尬氛围。 “确实应该是如此。”王体忠顺势又道: “左良玉此时应该已经病入膏肓,那日设伏的大军之战,只见其大旗,但未见其人,而且各军之间看起来也互有嫌隙,左良玉应当不在军中。” “这无关紧要,一个小小的左良玉,还拦不住本王。”阿济格抬手打断了王体忠的发言,随即又问道: “现在明军在赣北的驻军情况如何?” 郑四维闻言,当即出列抢答道: “王爷,奴才已经派人侦探清楚,如今九江城是徐勇驻守,何腾蛟领着麾下的标营,还有左良玉领着的大军,也驻扎在城中,兵马在两三万之间。 而鄱阳湖对面的湖口城和南康府,何腾蛟一起交给马进忠驻守,城内还有上千营兵,也都由马进忠统御,兵力在六七千之间。 另外,金声桓驻扎在南昌府城,袁继咸领着另外一支五六千人的营伍也驻扎其中,张勇则是独领一军,驻守在南昌北面的建昌。” “马进忠驻扎的位置倒是关键,若是他投降,赣北的明军就直接被隔成两段了。”阿济格若有所思道。 “而且,若是马进忠开了这个先例,整个赣北的明军必定军心动摇,其他原本正在观望的人,也一定会效仿。”王体忠当即笑着道。 “马进忠的主力部署在哪一座城?湖口还是南康?”阿济格明显是动心了,随即又问道。 “就在庐山东面的东南康城内,他的骑兵也在里面。”王体忠立马回答道,说着还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郑四维。 “马进忠的意思是要咱们派兵接应,他才会起兵,否则左良玉一定会活剥了他,他军中不少人都听左良玉的。” “西面北面有庐山掩护,东面,南面是鄱阳湖,只有西南有一片狭窄的平野可以通行,这南康城若是要守,本王恐怕一个月都打不下来。” 阿济格一边回忆着塘马传回的军报,一边分析着何腾蛟的布局,九江,南康,南昌,外围还有德安,建昌,他要是强攻,半年都不一定拿得下,必须要招降。 “马进忠有多少骑兵?麾下的披甲战兵又有多少?” “骑兵应该不超过一千,七八百,五六百都有可能,披甲战兵一两千之间,其他也有披甲的,但所用的都是些旧甲,破甲,不堪一击。”王体忠接着又道。 “王爷是担心马进忠有诈,到时候借着庐山草木的掩护,伏击我大清援兵?”郑四维不怀好意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屋内包括谭泰,鳌拜,尚可喜,吴三桂在内的一众满汉大将,都哈哈大笑起来,看他们的样子,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郑四维见状,一时间恨不得挖个地洞自己钻进去,自己这是问的什么蠢话啊,就凭马进忠,拿什么伏击八旗马甲? 阿济格同样笑出了声来,等他笑够之后,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笑声,随即一脸笑意道: “王体忠,你再派家丁去和马进忠商谈,本王要他以最快速度做好准备,最多不超过五天,本王就要拿下南康。” “王爷放心,奴才立马就派人去。”王体忠弓腰抱拳以对。 “鳌拜,到时候你亲自领一千五百马甲前往南康,接应马进忠,本王倒是要看看,这马进忠的骑兵有多厉害,居然能让人以为他能伏击我八旗马甲!” 清明节请假一天,另4.5日可能会晚些更新,望书友周知。 (本章完) 第110章 论功行赏之时 第110章 论功行赏之时 阿济格,谭泰,鳌拜,以及卓布泰,敦拜和阿尔津等一众八旗中层将领,从来都没有把李自成的这些手下败将们放在眼里过。 面对赣北的明军,阿济格虽然比多铎要警惕不少,也更早预见到了麾下大军贸然乘船东下的风险,但明军在他的眼里,依旧要比闯军不堪得多。 郑四维和王体忠首战失利,确实在阿济格的预料之外,但一想到这些闯军当初不战而降的模样,加上他很快便从郑四维口中得知了王体忠本就败在过左良玉手下,然后又从王体忠口中得知了郑四维同样如此之后,便不疑有他了。 而且,对于阿济格来说,王体忠的用处从来都不是打仗,若是对方能打,他才真的要头疼呢! 在阿济格这里,王体忠最大的作用,就是利用此前在闯军中的人脉,替他招降赣北各州府的明军,他要带着这些兵马,直取南京。 在他的命令下,王体忠立马又派出家丁,前往南康府城联络马进忠,后者再次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要求阿济格至少要派出一千八旗马甲接应,同时出兵攻打九江,牵制城内的何腾蛟和左良玉两部兵马。 而两边谈妥之后,马进忠随即又开始好吃好喝招待起了这个王体忠的家丁头子,还送上了五十两银子路费,以及一大包多年搜刮来的珠宝,要对方替他在王体忠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那个家丁头子酒足饭饱之后,还不愿意离开,马进忠见状,接着又送上了三个美妾。不是他看不起人,他是真的担心对方出事,不能把他的密信送到阿济格面前。 等那个家丁头子离开之后,马进忠立即动身,前往九江参与何腾蛟和左良玉联合召开的军议,作为此次伏击清军的关键人物,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老马的消息。 马进忠也是第一次那么有面子,走进督抚衙门的时候,左良玉的副将马士秀,何腾蛟手下的心腹监军章旷,都亲自来迎接他入内,而且一路上毕恭毕敬。 一时间,马进忠不仅满是胡子的脸上挂着笑,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微微昂起了头,他还是第一次在大明的上官面前,这般扬眉吐气,心中可谓是得意不已。 马士秀对这个何腾蛟明显青睐有加的大将,自然是一顿奉承吹捧,希望对方到时候也提携一下自己。左良玉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他也得为自己的前途多考虑考虑。 章旷就完全不同了,他对马进忠只是客气,但依旧是一副上官的姿态。但现在马进忠根本不舔这个小小的监军。 当然,他一走进屋内,看到背手而立,不怒自威的何腾蛟,以及坐在何腾蛟侧面,看起来明显命不久矣,此时正在不停咳嗽的左良玉,就好像变了个人一般,立马弓着腰,唱着好,堆着笑,规规矩矩站到了那堆武将里面。 左良玉虽然也强撑着参与了军议,但这场军议却是督师何腾蛟亲自来主持,马进忠也没有任何不适应的表现,当即就将自己与清军使者商谈的内容一一说出,特别是从王体忠家丁头子那里套到的话。 “鞑子前锋大军的统兵将领是鳌拜?单单是前锋就有一千五百鞑子骑兵?” “一千五百八旗马甲,便是在南康府城外的山沟沟里面,恐怕也打不得!” “说是一千五百,到时候指不定两千,三千,而且领兵的还是鳌拜,据说当年皮岛便是其亲冒箭矢攻破的。” “没错,奴酋黄台吉还封其为巴图鲁,此后松锦之战,这厮又领兵亲自冲锋陷阵,五战皆捷,如此悍将,必定不好对付。” “一千五百八旗马甲,所携战马恐怕超过三千,咱们全军恐怕也凑不出三千战马,这仗打起来,胜算不大。” “.” 马进忠刚刚说完,何腾蛟,左良玉麾下的一众大将便立刻议论纷纷起来,而且个个都往最坏的情况去想。 他们此前便已经从何腾蛟那里得知了西路清军的大体情况,特别是阿济格,谭泰,鳌拜,卓布泰等大将的经历和战绩。 这些军情既是锦衣卫打探来的,也是朱慈烺根据记忆补充的。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比起何腾蛟自以为是,直接出兵迎击清军,朱慈烺更希望对方能在认清楚局势的情况下,稳扎稳打。 在原本历史上,无论是左良玉集团,还是江北四镇,对于北面两路清军的了解,都几乎是一无所知的状态。他们各自为战,原本就面临生存危机,根本没有获取军情的能力。 朱慈烺重组锦衣卫之后,使得他对清军获得了一定的情报优势,而清军则是倚靠洪承畴,范文程,祖大寿为首的一众大明文武降官对关内大势的判断和中原各部投降兵马,以及哨骑打探到的军情,对南京朝廷,有了基本的认识。 不过,这些认识因为朱慈烺的出现,已经逐渐变得不可靠起来,无论是训练有素的殿前军和重组的京营,还是高杰,黄得功的表现,甚至就是何腾蛟在赣北的表现,都远不是洪承畴等人能推断出来的。 何腾蛟看着面前这一众武将的表现,知道自己的担心是没错的——即便是北面传来了无数捷报,只要没有亲自打败过清军,清军在他们的心中,便永远是不可战胜的。 换言之,若是一仗不打,直接分散各处守城,必定有人会在清军的威逼利诱之下,坚持不住,最终投降,从而造成大局崩坏。 若是全军同仇敌忾,他当然有把握守住赣北,让阿济格无功而返,但此番清军的前锋,以及来招降的将领,便是闯贼郑四维和王体忠,这就赤裸裸说明了他如果和李自成一样,一仗不敢打,事情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种结局。 在何腾蛟看来,左良玉手底下的那些兵将,只要一个不留神,没看紧,那和闯贼没什么区别,并不值得完全信任。 想到这里,何腾蛟悄悄瞥眼瞄了一下左良玉,但对方毫无表示,看起来应该也是不想打这一仗,更没想着振奋军心士气了。 “此战只要有胜的机会,便一定要想方设法打胜,不求全胜大胜,也要求一个小胜,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马总兵舍身诱敌,为的便是阿济格派出前锋,如今这一千五百鞑子,甚至可能只要一千,咱们打起来都吃力,若是鞑子全军而至,那还有出击的可能吗? 阿济格现在完全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也不把你们这些武将放在眼里,利用他的这份轻敌,打一场伏击,取一次小胜,便是咱们全面退守各城之前,能做的最大极限了。” 朱慈烺在江北前后取得的大胜,斩杀清军上万,何腾蛟固然知道其中有水分,但也基本上是相信的。他其实也是受此影响,觉得陛下能因地制宜,连战连胜,他同样也能。 不过,左良玉根本不用撑开眼皮看一眼,便知道何腾蛟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了。这些文官又不懂打仗,又自以为是,整日里想着立功升官,还固执己见 “陛下,咳咳咳.陛下天纵英才,用兵如神,手下猛将如云,这才能在凤阳接连取得大胜,杀敌数万,咳咳咳.” 左良玉强撑着不适,一面咳嗽,一面艰难地说道: “就咱们这些残兵败将,拿什么和陛下的精兵强将相比?咱们这一屋子里面的人全都加起来,咳咳咳.能比得上陛下一根手指头吗?” 而一众原本心中惴惴不安的武将听到这些话,悬着的心,也全都放下了。这确实是称赞陛下的话,也很难说不是出自真心。 毕竟,左良玉虽然屑,但也是被更屑的大明坑的。他在关内的明军统帅里面,算得上十分能打的。否则,张献忠此时已经攻下整个江南。 他不能打,那是面对李自成,但面对张献忠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左良玉看到凤阳传来的捷报,半信半疑之间,对于朱慈烺这个年轻皇帝的军事才能,心中十分佩服。 毕竟,就算捷报上的歼敌数量缩水九成,那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更是此前关内的历届督师们,遥不可及的战绩。 可他完全不认为何腾蛟有这个军事才能,陛下能打赢,不代表着他何腾蛟能打赢,更不要说他面对的还是鳌拜,便是年富力强时期的左良玉,都不敢挑战。 “马总兵都已经将清军引来了,此战只要调集精锐兵马,巧设埋伏,抓住有利时机,必定能胜,咱们可以在南康集中上千骑兵,上万战兵,一千五百清军,又有何惧?”何腾蛟自然也听出了左良玉话里的意思,也看出来诸将的避战心理,随即反问道: “陛下在江北面对数十万清军,却连连出战,我等在赣北面对一千五百清兵,却连出战都不敢,这百姓为抗清奉献的脂膏,诸位还有脸继续领作军饷吗?” “但此战若不能胜,局势便会即刻恶化,清军的强悍,也会人尽皆知。到时候,人心尽失,士气具丧,赣北诸城,拿什么来守?” 左良玉的身后,一直不吭声的左梦庚明显得了暗示,忽然出声道。他也不想打,而且纯粹就是担心打输了,影响他的前途。 而左良玉和左梦庚父子俩轮番出言之后,督抚衙门里的一众武将也纷纷出言,表达了对清军战力的担心。 他们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打这一场伏击战,更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对于他们来说,若是各部全力以赴,这仗其实也能拼一拼,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但既然如此,既然可以不打,那为何还要和强悍无敌的八旗马甲打这一仗呢?不打才是最好的。 要知道,若不是凤阳不断传来江北大捷的消息,大明王朝有望保住半壁江山,他们的荣华富贵还能保住,这些人此时恐怕已经跑的跑,降的降了。 他们可不是何腾蛟,想着以死报君恩,名垂青史。 “陛下在结束江北的战事之后,便会亲临赣北,奖赏各部有功之臣。”何腾蛟环视一圈督抚衙门里的诸将,忽然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 “若是如今这般状况,到时候本官就不知道陛下该给你们论什么功,行什么赏了!” . 三日后,庐山南麓的山间通道中,一队队清军骑兵正在通过,周围的山头上早已经部署了警戒的哨马,此时正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马进忠反正投降的密报被王体忠派来商谈具体行动的家丁头目以最快速度传回了瑞昌的阿济格中军大帐之后,鳌拜随即领兵出击。 此时,不仅是庐山南麓的山间通道,鳌拜还派出了巴牙喇,领着三十多名马甲已经先行一步,散到了前方的山岭丘陵之中,防范明军的埋伏。 而他此时亲临潜行的这支骑兵,前前后后,全都没有打出任何旗帜,为的就是防止德安等地的明军哨骑侦察到异常。 毕竟,清军主力此时还在瑞昌和九江附近,无法迅速增援南康,若是左良玉早早察觉到了端倪,派兵控制了南康城,鳌拜仅凭手下的一千五百马甲,很难攻取南康城,更不用说接应马进忠了。 鳌拜固然自持战力无双,可在这样山湖相间,山丘棋布,十分不合适骑兵的发挥的地形,再加上明清双方兵力悬殊,显然不合适与明军交战。 阿济格其实也因此怀疑过马进忠的用心,但当他得知马进忠的兵马,早早就被部署在南康城之后,便又打消了顾虑。 鳌拜现在的位置,距离驻扎着明军的德安城,只有三十余里,距离南康府城不足四十里,骑兵轻装简行,只携带三日份干粮和维持战马体能所需豆料和食盐的情况下,不用一日便能抵达。 山谷周边的这些通道虽然不能满足数万大军迅速通过的要求,但上千骑兵的行动,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清军此时已经占据瑞昌,兵锋威胁九江,德安等地,只要拿下南康府城,扼住鄱阳湖,便能在水陆两端,完全截断南北明军的联络,到时候招降就简单多了。 到那时,明军原本分布在鄱阳湖周围数座大城里的兵马,也难以再集中,这将会使得九江城内的何腾蛟,左良玉,对城外的局势越发难以控制,甚至便是派出塘马联络南面,也将变得困难重重。 在阿济格的设想里面,他只要将当前军中所有的红衣大炮集中起来,不断轰击九江城,再用马进忠劝降,城内必定会有人响应。 如此一来,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清军想要攻下看起来固若金汤的九江城,就易如反掌了。 阿济格虽然还不知道九江城这座类棱堡防御工事具体有多厉害,除了重炮轰击之外,他也暂时没想到别的强攻法子。 但如今的形势,只要耗时超过十天的法子,他完全不会考虑,所以围城劝降成了他当前唯一的选择。 毕竟,就算按照自然的演进,即使是在战争中十分擅长学习,又经验丰富的清军,也需要费不少的人马和时间,才能研究出攻克这种防御工事的有效方法。 多铎大军虽然只了十几日就逐步摸到了减少伤亡的窍门,但阿济格如今是这十几日,也完全等不了,更不要说摸到了窍门根本不代表能攻下城池。 在阿济格的统筹和策划下,鳌拜领着的这支骑兵调动得十分隐蔽,一千五百余骑,从两天前开始,便分成了数批,潜入庐山山林之间。 他们在数万开拔前往佯攻九江的清军主力掩护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完成了行动,但完全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在何腾蛟,左良玉和马进忠等人的算计之中。 阿济格自从此前收到了多铎传来的军报之后,便授意斥候增加了在九江,南昌等方向的力量投入,自以为对赣北明军的兵力调动,都了如指掌。 但长江和鄱阳湖,却是清军马甲目前还无法涉及到的禁地,他完全不知道何腾蛟和左良玉,已经秘密调集了兵马。 庐山南面的山谷通道中,卓布泰策马冲上山麓的一处高埠,来到了鳌拜的身边,满脸笑意地朝着后者朗声汇报道: “阿哥,前面没有发现任何明军的踪迹,马进忠派来联络的副将我已经见过了,事情应该不假,马进忠这尼堪是真的想要投我大清。” 鳌拜闻言,嘴角一扯,得意的笑了笑: “哈哈哈,我早有预料,关内的明军,都是一个德性,无非就是有几个声望颇高的文官坐镇,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否则一个个早就投了。 哼,就凭这些兵马,也想和我大清打仗,简直痴心妄想。当初派到关外的那么多精锐,都被先帝带着咱们杀尽了,李自成也被咱们杀得失了心智,这些残兵败将算得了什么?” “到时候,只要马进忠一投,九江城里面的其他明军,必定也会争相投降,等擒住何腾蛟,整个赣北便是传檄而定了。” 卓布泰也笑着说道,他对于自己大哥打仗的能力十分信服,当即又道: “阿哥,等咱们东进攻打明廷南都的时候,我想当前锋,第一个攻上城头,灭了那些尼堪,特别是那明帝的威风。” “哈哈哈,卓布泰,好志气,等灭了明,论功行赏之时,我一定请皇上为你赐一个巴图鲁的封号!”鳌拜赞许道,但却忽然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 “若是早知道李自成这般不堪,咱们兄弟当初就该跟着多铎一起,去打那明帝,也就没有当前多铎这般十数万大军被几万南兵阻挡在凤阳的丑事了。” “豫亲王手底下还有图赖,博洛,按理说不该如此才是啊!”卓布泰其实一直觉得东面的战事很奇怪,只不过平时在军中不好说太多。“难不成那明帝真的用兵如神,撒豆成兵?” “这有什么奇怪的,无非就是多铎不会打仗罢了,当初在关外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了?若是英亲王,明帝就算亲临凤阳,也早就被擒住了。” 鳌拜满脸不屑一顾道,他此前多次立功,都是跟着阿济格的,本身又是皇太极的心腹,对多铎丝毫没有尊重: “走,让所有人加快速度,等拿下南康,攻破九江之后,直取南京,到时候我要亲自押着明帝北上,献给皇上!” (本章完) 第111章 关门打狗 第111章 关门打狗 南康府城外,几个清军前锋哨骑正往来呼啸,不断发出怪叫声,他们的身后是源源不断赶来的鳌拜大军,这里地形复杂,山间的通道十分狭窄,清军骑兵的行动速度并不快。 阿济格对于马进忠并不算完全信任,为以防万一,还是按原本计划派出了一千五百马甲,而不是马进忠在密信中要求的一千兵马。 不仅如此,他在了解南康府城西面的地形之后,还要求鳌拜行军过程中,一定要足够谨慎,以防明军在山坡上埋伏兵马。 除了庐山南麓靠近主脉的地方,其余各处的地形并不算陡峭,特别是南康城外的山坡,虽然占据了七八成陆地,但只要清军派出哨骑仔细搜索,根本藏不住大批人马。 鳌拜虽然没把马进忠,甚至左良玉之流放在眼里,但行军的基本操守,他是基本遵守的,沿途最合适伏击的山坡一侧,都没有发现明军的踪迹。 卓布泰领着一队骑兵,很快沿着山谷的通道来到了南康城西面的平野上,他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阻碍,马进忠撤去了大部分哨骑,并派出了一名副将带路。 不过,南康城内还有其他明军,卓布泰的行动虽然已经非常隐蔽,可还是被明军暗哨察觉到了,想要在马进忠的接应下,悄悄进城的计划,更是因此泡汤。 而那些明军在山谷中部署的暗哨基本上都是稍作抵抗之后,便狼狈撤回城中,双方在骑兵数量上的巨大差距,使得南康城内的明军毫无反击之力。 这和卓布泰此前遇到的那些明军,并没有任何区别,他心中只觉得有些可惜,错过了迅速拿下南康府城的机会。 与此同时,城中的明军还派出了上百名游骑出城反击,但随着卓布泰领着八旗马甲迅速抵达,他们只能立刻撤回。 这使得卓布泰心中不由得起疑,明军的这些表现,似乎太过活跃了,而且明明有马进忠的提前部署,按理说事情应该顺利一点才是啊! 他隐隐有种感觉,马进忠这是不想让他们提前进城,所以才从中作梗,恐怕是想要坐地起价,要求更高的官职赏赐。 毕竟,如今马进忠唯一能倚仗的,就是那堵城墙了,一旦失去了城墙的庇护,这些明军在卓布泰看来,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想到这里,卓布泰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就算是马进忠坐地起价,他答应了又如何?只要一进城,马进忠拿什么继续讨价还价? 他已经从明军的暗哨,反击游骑的数量,以及马进忠传出的军情,推测出南康城内的明军骑兵不超过五百,披甲步军最多不会超过四千,这些兵马若是出城野战,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马进忠虽然在投降的密信中传出了明军在各城的兵马部署军情,但许多情报十分模糊,特别是关于九江和南昌方面的情况,马进忠声称自己只知道驻守的主将,具体的兵力并不清楚。 这给阿济格的东进部署造成了不小的障碍,特别是许多地方和哨骑探查的情况并不相同,但更多的地方又是相互验证的。 这些情况,即便是阿济格和麾下一众身经百战的老将,也很难一一分辨清楚,哪些是真军情,哪些是迷魂阵。 但对于卓布泰来说,这些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看着面前的南康府城,想着今后攻到江南,夺取南京的情景,心中十分激动。 而此时,南康府城西面的城楼上,马进忠看着城外平野和山麓缓坡上乌泱泱一片的清军骑兵,以及山道中连绵不绝的八旗马甲,脸上隐隐显露出了畏惧和担忧,他根据副将传回的军情,已经知道鳌拜足足带了一千五百马甲前来。 他缓缓扭动脖子,视野里面庐山南麓一座东北-西南走向的平缓山丘上,数以百计的清军骑兵伫立其中,从山脚的平野一直到山腰的密林边缘,其中还有一些游骑散到了南面的山口侧面,似乎是在警惕着那个方向可能出现的明军伏兵。 庐山虽然以“雄,奇,险,秀”闻名于世,南北纵横四十余里,但南面的余脉并不陡峭,东南方向的数条山丘地势都颇为平缓,也没有完全被密林覆盖。 而卓布泰固然没有鳌拜骁勇善战,但同样身经百战,战场上基本的领兵准则并没有丢掉。 看了一圈之后,马进忠基本上有了判断,原本的担心也基本散去。所幸此前军议的时候,左良玉给他们这些武将撑腰,没有采取何腾蛟的激进之策,否则现在清军一定已经发现伏兵了。 这些骑兵完全没有攻城的能力,而且他居高临下远眺,也没有在山中的通道看到他们携带的辎重和随军的民夫。 若是对方想要围城,后续应该会有车队和民夫运输粮草辎重,沿着山间的通道,源源不断而来。 在没有坚固营盘作为依托的情况下,即便是八旗军,只要遭到了强有力的攻击,也会形成溃败,特别是骑兵在特殊地形下,面对火器的攻击几乎没有反击的能力。 左良玉能点头打这一仗,其实看重的就是南康的特殊地形,清军无法迅速翻越这些险峻的山岭,而明军也无需一开始就抵近埋伏,只要等清军通过之后,派出兵马守住山口即可。 而南康城西面的那块平野,南北东西不过四五里,三面临山,只有狭窄的山间通道可以穿行,清军届时想要撤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块平野的南面就是鄱阳湖,此时正有十几艘隐藏在南康城东北方向的战船。 这些战船船头均装备着两门红夷大炮,甚至还有两艘南京调来的,船舷一侧还装备着十几门弗朗机炮,射程完全可以覆盖这四五里的平野。 何腾蛟其实也并非多敢战,但南康的特殊地形,朱慈烺战后亲临赣北的计划,以及水师火炮的增援,都给了他勇气。 左良玉和一众武将也同样如此,当朝天子即将亲临,为了自己的前途,搏一把是必须的。这些火炮固然无法全歼清军,但他们集结了数倍兵马,打一群火炮打散的清兵,却还是敢的。 阿济格,鳌拜,卓布泰等人想不到何腾蛟和左良玉悄悄部署的炮船,但并不是没想到这样的地形很危险。 不过,若是对上连武昌城这样固若金汤的要塞都能一枪不发,一炮不放,直接丢掉的左良玉所部明军,似乎这也是情有可原,甚至合情合理的。 武昌这样的坚城巨城都守不住,一座小小的南康城,又能如何? 马进忠如此淡然,不仅仅是因为对手的轻敌,更重要的是己方的实力,他在城中的兵马早已经准备就绪,在何腾蛟的支援下,三千多精锐战兵随时可以出战。 与此同时,王允成统率的五百骑兵,李国英,金声桓,马士秀等人统领的一千余家丁骑兵,在山岭后方,等到清军悉数进入平野,便能迅速行动。 在这样的地势中,清军骑兵完全没有迂回包抄的空间,更失去了机动性优势,而骑兵的威力一旦无法发挥,在狭窄的地域中硬冲,就根本不足为惧了。 鳌拜和卓布泰以为自己早已经稳操胜券,但根本没想到,这是明军设下的“请君入瓮,关门打狗”之策。 很快,鳌拜也领着这支前锋骑兵的主力进入了南康城外的平野之上,卓布泰和马进忠交涉无果,后者以他无权指挥为由,拒绝打开城门之后,他随即策马气呼呼来到了鳌拜面前。 “阿哥,马进忠那尼堪不愿意开城门,怕是心中有鬼,这南康府城周边的地形,我越看越觉得不对,若是明军把兵马埋伏在山后二三里之外的山林之中,咱们根本搜不到。” 鳌拜听了,抬头看了南康城一眼,然后又环视一圈周边,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道: “马进忠不是这般脑子不清不楚的人,他便是要讨价还价,也不会是现在,此事绝对有诈!” 卓布泰看着鳌拜面色从容,没有丝毫紧张,也随即冷静了下来: “阿哥是想趁着明军还没围上来,将计就计,诱马进忠放咱们入城?” “全军入城他不敢,但两三百马甲,他或许就不怕了,若是明军真的敢伏击咱们,定会想办法让咱们分兵。” 鳌拜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又冷冷笑道: “这些尼堪终究是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居然还想伏击我鳌拜,根本就是不自量力,死在我手中的明将,恐怕比他马进忠见过的还要多。只要能让两三百马甲入城,南康便是我鳌拜的囊中之物,任那些尼堪耍什么招都没用,卓布泰,你亲自领兵入城,夺了那城楼。” “可这若真的是埋伏,这四周的山岭之中,怕是还有好几千明军。”卓布泰环视一周,担心道。 “几千明军算什么,便是上万,也奈何不了咱们。”鳌拜依旧一脸自得,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正好和这些尼堪打一仗,就像多铎当初在潼关一样,让他们彻底断了阻击抗拒的念头,让他们明白大清的实力。” “可” “怎么,卓布泰,难不成你觉得一千五百马甲,对付不了一两万尼堪兵?”鳌拜扯着嘴角,一脸戏谑地问道。 卓布泰被这么一问,似乎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当即请战道: “这马进忠胆大包天,居然敢欺骗王爷和阿哥,我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但马进忠根本没有那个胆子,他麾下的骑兵大部分都交给了“铁骑王”王允成,于是开始继续和卓布泰拉扯,要求对方独自入城,和他重新商定投降的条件,以拖延时间。 他要等城东鄱阳湖上的炮船和四周的大军围上来之后,才能真正翻脸,否则清军察觉到了有埋伏,很有可能直接撤军,到时候步军没有结阵,火炮也没有准备好,仅仅靠那一千多骑兵,必然难以拦截。 不过,马进忠根本没想到,鳌拜和卓布泰早就猜到了他的诡计,但对于明军的伏击,丝毫不以为意,还想着将计就计。 卓布泰见马进忠一直拖延,知道对方没有那个胆子打开城门,而独自入城送死这样的蠢事,他当然不会愿意。 他随即又策马回到了鳌拜的身前,刚要开口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就突然看到了南边水天相接的湖面上,出现了一艘艘样子模糊的大船。 卓布泰有些吃惊,当即就面色惊诧地朝着南边鄱阳湖的方向指了指,鳌拜见状也随即扭头看去,原本冷酷的脸上同样出现了些许惊诧的神情。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艘艘大船正在靠近,白色的船帆很快可以看出形状,船上的军旗正在迎风飞舞,船头的甲板上好像还有两个黑点,正在不断变大。 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明白这些乘风破浪而来的大船,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静静地看着,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后议论纷纷。 而就在此时,平野西北,西南,东北三个方向的狭窄通道处,忽然出现大队明军。这些明军以骑兵开路,很快就驱退了鳌拜留下的哨骑,占据了三条通道两侧的山坡。 在确定了鳌拜麾下的一千五百八旗马甲进入预设战场之后,代左良玉亲临战场指挥的左梦庚在马士秀,郝效忠的辅佐下,当即下令各部出击。 南康城西面的山谷中,顿时旗号飞舞,一早就埋伏在外围山岭中的各营骑兵很快出动,在各营主将认旗的引导下,马蹄声轰隆隆响起。 左梦庚在亲卫骑兵的拱卫下,沿着山腰密林边缘的缓坡,越过几座起伏的平缓山丘之后,也很快来到了南康城东北方向的一处山脊上,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左良玉几乎出动了内五营最精锐的兵马,就是为了打赢这一仗。而作为交换,何腾蛟不得参与战事,这一仗的军功,他要全部留给自己的儿子。 左梦庚面前的平野上,明军的骑兵已经和鳌拜部署在山谷中警戒侦察的哨骑混战在了一起,几十骑正在相互追逐,或在背后朝着对方射出箭矢,或冲锋抵近,白刃相交,带起了阵阵飞尘。 鳌拜见状,随即下令主力集结,同时下令麾下的军官带兵反击,杀退那些明军骑兵。 不过,明军一早就投入了足够的游骑,这些反击的八旗骑兵没能迅速取得预料之中的突破。 在骑兵的掩护之下,源源不断的明军骑兵越过山坡,从三条山庄通道两边的缓坡中冒出,然后山口处列阵,掩护后方正在行动的步军。 这次出动的都是左良玉麾下的精锐,他们在赣北休整了近两个月,补给充足,还得到了不少制造精良的甲胄补充,战力得到了很好的恢复,此时的表现十分令人满意。 这些骑兵很快就进入了指定位置,在数千只马蹄的奔驰践踏下,三个方向的缓坡如今已然是烟尘滚滚,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战马奔驰跳动的身影,明军骑兵身上锃亮的铁甲,还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明军的旗帜在缓坡上迎风招展,列阵的军号声不绝于耳,数千步军在三个山口的缓坡上很快列阵完毕,密密麻麻的头盔,马头在山坡上涌动,如同滚滚而来的黑色潮水一般。 面对意图将自己堵在平野之上的明军,鳌拜也立马意识到了局势不对,特别是南边还有不断靠近的大船。 他看不上明军,但多年积累的战场经验却让他意识到了危险,那些大船绝对有蹊跷,否则那些明军不会直接摆出一副守住山口,就万事大吉的姿态。 这个时候,鳌拜已经完全没了开始的志得意满,而是立即命令麾下完成集结的大军准备迎战,他甚至做好了局势不对,立刻突围的准备。 只不过,看着那三个狭窄的山口,以及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明军士兵的军阵,鳌拜只觉得想要冲破,并不简单。 他挥了挥手,随即朝着来时的那个山口派出了一队骑兵,他们在各自军官认旗的引导下,迅速来到了山前的平野上,加入两军游骑的混战。 清军在得到了支援之后,原本相持不下的战局很快分出了胜负,明军的哨骑且战且退,他们原本就是牵制清军,掩护步军列阵的,此时自然没有战心了。 明军原本就畏惧八旗马甲,在兵力劣势之下,更是难以和对方较量,这是整体战力水平的落后,一时之间不可能弥补。 不过,那些八旗马甲刚想要乘胜追击,就立即遭到了山坡上的军阵两翼,明军骑兵主力的反击。面对数倍的明军骑兵,他们也无力突破,只能开始和明军骑兵兜圈子,企图引诱对方离开军阵。 与此同时,这些八旗马甲也在悄悄观察着山口处的明军步阵,他们很快发现了后者居然正在山口架设火炮,同时就地构筑胸墙。 鳌拜很快也收到了骑兵传回的军情,但心里还是不明白,这些明军怎么敢如此大胆?难不成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能拦得住八旗的强军? 他现在还没有领兵冲锋,并不是因为害怕明军,而是潜意识就蔑视明军,根本不觉得需要着急,更不认为这些明军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这种发自心底里的轻视,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鳌拜从来不认为关内的明军值得他畏惧。 而就在鳌拜停下思考,扭头看向卓布泰,准备让对方领兵击溃拦在西北方向山口的那股明军时,一阵轰隆声忽然传来。 一众八旗将领听到声音,齐齐扭头看去,只见南边的湖面上冒出了一股股白烟,十几艘战船的船头先后喷出了炮焰,一颗颗黑色的炮弹正呼啸着朝他们飞来。 感谢书友“什么什么鱼儿”的打赏。 (本章完) 第112章 明军的传统艺能 第112章 明军的传统艺能 三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炮弹呼啸着划过半空,重重砸到了岸上的清军阵列之中,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趟出了数条血沟,带起了无数破碎的兵甲和人马的残肢断臂。 与此同时,炮弹落地之际,土石屑齐齐哗哗飞起,打得那些刚刚集结起来的清军骑兵瞬间一哄而散,战马嘶鸣,甲兵凄厉嚎叫的声音混杂着无数破碎兵甲碰撞的叮当声,响成一团。 不仅如此,还有好几颗炮弹因为射击的角度问题,砸到湖边,激起了好几道冲天水柱,哗啦啦的水撒在湖面涌起的浪头上,宛如惊天骇浪,场面十分壮观。 平野中的上千八旗马甲面对这样的攻击,根本无从反击,完全处于被动挨打,束手无策的境地,毫无办法可言。 赣北明军的水师装备其实算不上精良,和此时部署在淮安,镇江的两支水师主力相比,完全就是十几艘破船而已。 但他们在面对鳌拜所领的骑兵时,就完全是占有碾压优势了,特别是后者的双重甲胄和原本身为骑兵该有的机动性,此时都无法发挥。 “轰!轰!轰——” 船头的炮兵手持点火叉棍,迅速点燃面前的引药,轰隆隆的炮声中,烟雾腾空而起,橙红色的炮焰闪动,一颗颗炮弹朝着平野上的清军骑兵射去。 数十枚铁弹在轰鸣的爆炸声中飞出湖面上刚刚形成的烟墙,凶猛地砸在了岸上,其中几颗正好砸到了正在仓皇逃窜的八旗甲兵之中,再次蹚出一条血路。 明军几轮炮击之后,岸上平野中的清军已经乱成一团,在仓皇失措的嘶喊声中,许多八旗马甲纷纷往北面的山丘处逃去。 与此同时,那些战船上的火炮依旧在不断发出攻击,他们进一步往岸边靠近,并且开始调整角度,将火力的倾泻点,集中在了平野的中央几处,为的就是阻止这些八旗马甲集结起来。 左良玉和何腾蛟两人组织起来的水师,此时都已经齐齐出动,不仅仅是这十几艘大型战船正在输出火力,便是那些装载着弗朗机炮的小船,也正迅速往岸边靠近,他们将会攻击那些靠近岸边的清军骑兵。 弗朗机炮根据型号的不同,有效射程大多在二里到四里之间,而八旗马甲的骑弓超过六十步,便几乎没有杀伤力可言,这些抵近的小船火力能覆盖大半个平野,杀伤密度还远胜于那些大船上的千斤大炮。 换言之,鳌拜此时若是不能迅速突围,这一千五百余在野战中原本可以轻易横扫上万明军的八旗马甲,将会大量倒在明军水师的火炮之下。 那些马甲无法下水,湖面上的明军根本不担心对方的突袭,反而是求之不得,八旗马甲靠得越近,他们越能大范围杀伤对方。 鳌拜看着此时正在迅速靠近,而且数量越来越多的明军舟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特别是他看到其中两艘战船的船舷一侧,装满了十几门火炮,此时正在斜斜驶来,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平野上原本集结起来的八旗马甲在密集的炮弹打击下,此时几乎都是惊慌失措,狼狈奔逃,鳌拜甚至能从他们的表情中,听到凄厉的尖叫。 而那些被炮弹击中的八旗马甲,头盔兵器,甲胄战马,甚至是残缺的肢体,四处飞舞,血雾喷溅的场景,更是加大了这一恐惧,不少人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溃逃。 鳌拜和卓布泰的出击计划此时已经被完全打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山口的伏击明军完成排兵布阵的准备,甚至是在山口的通道筑起了胸墙,架上了大炮,挖开了壕沟。 在两人的嚎叫命令下,队列中的八旗军官一边躲避着空中随时可能袭来的炮弹,一边迅速召集麾下刚刚散开的马甲。 鳌拜想要突围出去,就必须得先集结兵马,特别是此时南康城西面城楼的大门,正“咿咿呀呀”放下,城中的明军兵马正在出城。 “马进忠这狗日的尼堪,居然敢算计老子!”鳌拜看着正在行动的明军,忍不住怒骂道。 与此同时,湖面上那两艘斜斜驶来的战船,船舷上的一排排火炮已经装填完毕,无数架着弗朗机炮的小船如今更是早已靠近湖岸,在水师军官的指挥下,这些船只和其他战船船头上的火炮同时点火发射。 “轰!轰!轰——” 无数声炮响轰鸣,火光亮成一片,近百道浓烟腾空而起,很快又在江面上形成了一堵前所未有的新烟墙。 数以百计的炮弹从江面上的白色浓重烟雾中飞出,以锐不可当之势朝着那些正在集结的八旗马甲撞去,那些弗朗机炮射出的一两重石弹争先恐后炮口中飞出,然后迅速分散开,呈扇形洒向了清军阵线,覆盖了好几块相当大的区域, 清军靠近湖岸一侧的八旗马甲被如同雨点般撞来的炮弹击中,战马和骑兵身上的甲胄被这些大小不一的炮弹轻易破开,无数道血柱喷洒而出, 那些位于平野南面的八旗马甲如同狂风暴雨扫过的草丛,齐刷刷倒下了几十人马,那些十几斤重的炮弹更是威力不减,又趟出了一条条血路,同时激起了无数碎石飞屑。 在这样的打击下,原本就已经受到惊吓的八旗兵瞬间又散开了,惨叫哀嚎声不断,不少人看着倒在血泊中,苦苦挣扎的己方甲兵,惶恐不已。 他们面对的是完全打不到的敌人,而对方的炮弹却能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这些八旗兵都很清楚火炮的威力,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鳌拜同样心急如焚,这些可不是招降的闯军,那些尼堪原本战斗力就弱,就算是全部死光了,他也不会心疼。 但这些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兵,别说是一下子就倒下了几十个,多死一个,都事关重大。 而且,看着麾下这些精锐马甲在明军火炮攻击下,如此狼狈的样子,甚至自己都随时会被炮弹砸死,鳌拜心中也不由得惶恐起来。 战场之上,信心是最重要的,他现在不难想象,身边的其他将领,包括卓布泰在内,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 经过这足足三轮的轰击之后,江面上终于消停了一阵,那些千斤大炮正在散热,一时无法继续轰击,但靠近岸边的明军小船还在继续用佛朗机炮攻击靠近湖岸一侧的清军。 在鳌拜看来,明军在南侧的攻势已然势不可挡,他若是不立刻采取行动突围,麾下的兵马很快就会被那些炮弹杀伤殆尽。 鳌拜缓了缓神,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淡定,他从南面收回目光,然后厉声对卓布泰命令道: “那些尼堪不过是水上逞凶而已,这些炮弹吓唬吓唬人还可以,实际伤亡没有多少,更何况那些船只无法上岸,除了能协助守城,根本没什么其他作用! 卓布泰,趁着现在大炮熄火,立刻集结大军,从咱们来时的那条山道突围出去,那些尼堪兵挡不住咱们的。” 卓布泰闻言,拱手唱了一声喳,便立即带着几个巴牙喇策马而出,再一次开始集结兵马,而原本散在平野中央的八旗马甲此时因为水师火炮的攻击,已经悉数撤到了北面的山坡边缘,那些弗朗机炮攻击不到的地方。 湖岸边的明军战船上,还在不断射出炮弹,但准度却低得可怜,射程也十分有限,随着清军收缩在平野北面,他们已经无法对后者造成足够的伤害。 而此时,明军在东北,西北和西南三个方向的山间通道都已经完成军阵排列,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个严整的阵型,密集的长枪不停晃动,宛如林涛。 明军此时已经挖掘好壕沟,并成功筑起胸墙,还都在阵前紧急布下了一步多宽的铁蒺藜,同时将火炮推到正面,并让火枪手和弓箭手做好准备,准备以此配合军阵,阻击清军的冲击。 而原本因为湖边的炮响和逐渐变大的马蹄声,微微波动的明军大阵,很快在各级军官的弹压和约束下,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一个个哨骑在队伍中不断奔驰,卓布泰进攻方向的山坡上,金声桓的命令迅速传达,整个西北方向明军的军阵都迅速躁动了起来,军官的叫喊声不断,铁甲摩擦碰撞的声音哗哗作响,方阵上旌旗飞舞,人声鼎沸,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卓布泰领着数百八旗马甲正气势汹汹杀来,金声桓手下虽然也有三百多家丁骑兵,还有近三千名披甲战兵,但面对鞑子的骑兵,他心中还是有些紧张,更不用说手底下的那些兵将了。 他原本就是辽阳出身的武将,后金肆虐辽中之时,投奔了毛文龙,和孔有德等人关系匪浅,还与尚可喜有过共同领兵的经历,自然明白八旗马甲的厉害,特别是其中领兵的还是攻破皮岛,臭名昭著的鳌拜。 不过,现在清军中了埋伏,兵力也处于极大的劣势,金声桓更是做好了拒敌的准备,他很有信心能够挡住清军的第一轮冲锋。 在他的命令下,山口胸墙后的士兵们立即列阵迎敌,同时派出人马控制山坡两侧的高埠,防止清军的骑兵从那里找到破绽,并将七门火炮,一个火枪方阵的攻击方向全都集中在了山口处。 与此同时,金声桓还派出副将,率领已经在军阵两翼集结的骑兵展开行动,在两翼展开阻击八旗马甲的游骑,掩护后面的步军,顶住清军的第一轮攻势。 很快,清军前锋便开始了进攻,平野之上,战马提速之后,一里多的距离转瞬即过,冲锋的清军骑兵群看起来气势如虹。 金声桓之前派去试探清军的部分哨骑已经撤回,其中三人身上的甲胄都插着箭矢,他们的身后甚至还有几十个紧追不舍的八旗马甲,一直到了阵前百步,才停了下来。这些八旗马甲面对明军,表现得十分猖狂,大半都直接逼近了明军方阵,同时朝着方阵中不断抛射轻箭,试图扰乱明军的部署,为后续赶到的大军制造破绽。 不过,他们一进入四十步,明军方阵中立马就有弓箭手发起了反击,有几个狂妄之极,下马射击的八旗马甲,直接被明军的弓箭手用破甲箭射死在了阵前。 同时,明军军阵两翼还有几队骑兵出击,这些胆大冒进的八旗马甲在两面夹击下,很快不敌,迅速将这些八旗马甲重新赶到了百步左右。 而剩余的八旗马甲看到了明军派出精锐骑兵出阵之后,或急忙调转马头,或跳上战马,头也不回地逃走。 这些清军虽然嚣张跋扈,但绝对不是有勇无谋的战场初哥,一旦意识到敌人不好对付,他们便会立刻转变策略。 但现在局势紧迫,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在卓布泰的命令下,随着一声军号响起,清军的骑兵群立刻开始了全力进攻。 东面的平野上,源源不断的清军不停涌出,宛如汹涌澎湃的黑潮,明军的炮兵迅速给军阵前方的七门火炮装填铁弹,闷雷般的轰鸣声很快逼近到了眼前。 看着面前的数百清军骑兵朝着自己冲来,速度越来越快,密集的铁甲和刀枪在阳光的映照下,耀眼异常,隆隆作响的密集马蹄声不断冲击着耳膜,金声桓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阵胆寒。 而不只是金声桓,此时正在另一个方向的左梦庚,马士秀,郝效忠,王允成等人,看着清军的骑兵群,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这些八旗马甲大抵是清军军中最精锐,最强悍的兵马,在他们的意识里面,几乎没有打不赢的仗,冲不破的阵。 清军多次入塞,八旗兵常常百余骑就追着数千明军跑,几十骑就击溃上千明军。 他们都有些担心金声桓顶不住,部署了火炮的军阵直接被清军杀穿,立马按照原计划派出家丁骑兵袭扰牵制鳌拜。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正在涌来的八旗马甲迅速分出了好几支小队,朝着明军方阵蔓延而去,不断跃动的马头,密密麻麻的头盔好像布满了半个平野。 明军军阵中的军号声呜呜响起,刚刚派出反击的骑兵小队迅速撤回到了步军方阵的两翼,清军骑兵也很快进入了百步之内。 “轰!轰!轰!” 一阵火炮发射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湖中已经散热结束的战船最先开始朝着清军阵列再次发射炮弹,轰隆隆的爆炸声使得大地都产生了微微震动,平野上的清军骑兵群此时已经散开,但还是没有逃出战船火炮的射程范围。 很快,金声桓所部军阵前方的七门型号不一的火炮,也齐齐射出了百步之内,威力巨大的铁弹,朝着正在扑来的清军骑兵群凶猛撞去。 南边的江面上,山口的军阵前,总计数十门火炮咆哮着向前喷出一股股橙红色的火焰,数以百计一两重的铁弹和几十颗三斤到十几斤不等的铁弹在白烟中窜出,火药膨胀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动力使得这些铁弹携带着惊人的力量,被炮弹击中的清军骑兵群无不成片倒下,或者被轰出一条血路。 卓布泰统率的清军冲锋骑兵密集宽大的阵型使得明军的散弹轰击威力巨大,形成了大规模的杀伤,清军前排瞬间倒下了三四十骑兵。 而那些被湖中炮船轰中的骑兵,则常常是好几个,甚至十几个连人带马,都被掀起,那些破碎的甲胄兵器,伴随着残破的肢体和喷涌的血浆,在惨叫声中,飞到了半空之中,然后又重重摔落地面。 若是明军,此时恐怕已经因为伤亡和恐慌,阵型大乱,但卓布泰亲领的这些清军精锐,却依旧在冲锋,就好像完全无所畏惧一般! 百步的距离转瞬即逝,明军的炮兵在第二轮齐射之后,随即撤到了胸墙之后,在付出了数十兵马的伤亡之后,清军前排的骑兵已经进到五十步之内。 他们虽然遭到了不小的打击,但势头依旧凶猛,明军两翼的骑兵随即出动,与此同时,军阵前排的火枪兵也立马展开了猛烈的齐射。 “砰,砰,砰!!!” 明军阵地上,一道道白色长龙升腾而起,然后又立即在山口的胸墙后,融和成了一堵浓重的烟墙,橙红色的枪焰中,爆响的枪声连成一片。 密密麻麻的铅弹呼啸着在平野上扫过,如同铁锤一般撞入了清军骑兵阵中,一道道血柱从清军战马和士兵的身上喷涌而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金声桓麾下的火枪兵虽然还大范围装备着各式旧制火枪,甚至还有不少三眼铳,但在如今不到四十步的距离内,威力也同样不小,那些何腾蛟下发的精良鸟铳,甚至能击穿两层普通的甲胄。 在这轮声势浩的齐射中,清军阵前接近百兵马倒下,前排的骑兵几乎已经被夺命的铅弹一扫而空。 如此巨大的伤亡,早已经扰乱了清军阵型,不少战马甚至变得不受控制,扬起马蹄暴躁的踏着地面,就是不肯前进。 而两翼的明军骑兵迅速杀来,打了卓布泰所领的这支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居然一度在混战中占据了优势。 不过,明军骑兵力量并不占优,马上战术也远不如八旗马甲娴熟,后阵的清军各级军官迅速领着马甲杀了上来,金声桓的家丁很快又被杀退了。 一旦两军短兵相接,左良玉麾下这些所谓明军精锐的实际战力,就暴露无遗了。他们的战力比起八旗精锐,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 那些八旗军官原本还想趁机冲破明军军阵的,但明军军阵中很快就爆发了第二轮火枪齐射,遏制住了清军的冲锋。 明军的第二轮齐射相比于第一轮,虽然威力减弱了不少,但同样给了清军骑兵不小的杀伤,最终虽然有少数八旗马甲依着惯性,冲到了阵前,但旋即就被步阵挥舞着长枪杀退。 鳌拜看着退回的卓布泰,心中大怒,他刚刚领着两百马甲,就打退了试图袭扰的马进忠,后者战意并不强,出战的兵马也主要集中在了护城河之后,只有部分骑兵试图展开攻击。 而马进忠被打退之后,原本在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蠢蠢欲动的明军,也立刻消停了下来,派出的袭扰骑兵甚至直接撤了回去。 清军固然只要一千余兵马,他们在兵力上占着优势没错,但无论是左梦庚,王允成,还是徐勇,李国英等人,对清军都十分畏惧,他们见到马进忠失利,金声桓的家丁也被打回了阵中,便纷纷丧气,一个个都发挥了传统艺能,选择保存实力。 鳌拜经过刚刚的交战,已经摸清楚了明军的部署漏洞,三个山口虽然易守难攻,但和南康城一起,将明军分割成了四部分,相互间根本无法支援。 当然,这主要还是南康的明军太弱了,守着山口或许还有胆量,主动出击,便谁也不敢了,这才给了鳌拜集中兵力的机会。 “轰!轰!轰!!!” 南边的鄱阳湖湖面上,明军水师的炮船又开始了轰击,清军虽然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恐慌,但还是不得不分散兵马,躲避袭来的炮弹。 鳌拜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他虽然只要集中兵力在平野上,那些明军就不敢来攻,但这些炮弹就足以让他麾下的马甲累死,同时还会造成不小的杀伤。 明军的炮船齐射一结束,鳌拜就立刻组织起了兵马,这次他打算亲自领兵冲锋,杀穿金声桓的军阵。 当初他和准塔率部渡海对皮岛发动进攻的时候,明军同样早就严阵以待,以枪炮箭矢阻击,但只要能一鼓作气,扛过这些攻击,杀到明军阵前,近身肉搏,明军便不堪一击了。 此情此景,和如今根本就是一模一样,而且他还不用渡海强攻,实际上更占优势。 因此,鳌拜分析了眼前的局势之后,当即决定领着全军杀过去,撤退之前还要把金声桓部署在山口的兵马杀尽。 而金声桓看着面前平野上,正在集结的千余清军,特别是鳌拜的认旗居然出现在了清军阵中,心中顿时大骇——这是直接奔着自己来了? 他扭头看向了另外三个方向的友军,只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和刚刚一样,派兵牵制鳌拜的意思,心下随即又是一凉。 这种情况,他早该想到的啊! (本章完) 第113章 艰难取胜 第113章 艰难取胜 湖面上的战船很快又再次朝着平野上的清军射出炮弹,三十几颗三斤到十几斤不等的石弹带着烟尾,呼啸而来,使得鳌拜的兵力调度立马就受到了影响。 这些策马奔驰,让明军闻风丧胆的八旗精锐,在炮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若是被击中躯干,往往连同身上的甲胄一起,直接四分五裂,炸成一堆残肢断臂。 不过,这样的远程打击,在短时间内杀伤终究是有限的,清军此时已经有意分散成了一股股冲锋,随着越来越靠近金声桓所部军阵,那些舰炮的命中率也大大降低。 而此时,为了延滞清军的攻势,明军在金声桓的指挥下,迅速开始了反击,明军阵前的火枪兵对着攻来的敌人展开一轮轮齐射。 “砰,砰,砰!!!” 一阵阵的异常响亮的火枪射击声从山口的明军阵线中传出,一两重的铅弹无情地收割着清军士兵的生命,清军骑兵前排瞬间倒下了数十人马,但很快又被紧随而至的马蹄踏得面目全非,惨呼声连绵不绝。 金声桓所部明军的近战能力虽然不行,但占据着有利地形,清军无法直接迂回,火枪的威力得到了极大的发挥,这样的齐射杀伤力十分恐怖,给予了清军沉重的打击。 但相对于明军的齐射,清军骑兵群到底兵力雄厚,鳌拜身先士卒,亲自冲锋,清军骑兵很快便在震天撼地的喊杀声中汹涌冲来,卓布泰也领着一队马甲开始猛攻明军北翼掩护的骑兵。 随着火枪兵后撤,战兵上前,明军防线开始出现混乱,在猛然袭来的清军骑兵冲击下,双方混战在了一起,明军的战力明显要弱不少。 金声桓居于大阵后方,观察着战场的局势演变,一开始的火枪齐射虽然声势浩大,但射速太慢,而且难以持续,若想击退清军,赢得此战的最终胜利,其实还是的依靠步军方阵。 于此同时,趁着鳌拜大举进攻正面和北翼,金声桓也随即下令南翼的骑兵出战,牵制这股实力强大的清军骑兵。 他很清楚自己手下这些步军的实力,即使是在山口这样的有利地形,若是没有骑兵协助,很有可能会被清军直接突破。 但金声桓麾下的家丁骑兵战斗力其实也比八旗马甲要弱许多,他此时集结起来的兵力也远远不足以阻击一千五百八旗马甲,如果没有左梦庚,马进忠,徐勇,李国英等人的支援,恐怕根本抵挡不住鳌拜大军的冲击。 而鳌拜集中兵力进攻山口明军的正面,实际上就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以防另外三股明军回过神来,派出骑兵牵制他。 他对于战场上明军之间互不支援,甚至屡屡抛下统一阵线的友军,迅速撤离的优良传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甚至成为了清军在关外多次战役中取得大胜的直接原因。 山口处的明军防御方阵很快也稳固了下来,等到清军骑兵穿过白烟弥漫的战场,迎面而来的是数以千计把从阵中射出的箭矢,还有许多飞出的短兵器,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中,数十名八旗马甲直接被射倒在地。 马背上的清军骑兵也很快射出箭矢,扔出铁骨朵,短斧回击,砸在盾牌上嘭嘭作响,明军阵线中紧接着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明军前排的火枪兵早已经撤到了阵后,他们虽然也经过了不少训练,金声桓还放弃最后一轮齐射,给他们预留了足够的撤退时间,但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还是出现了慌乱,甚至影响到了前后队列的调动。 所幸,山口的明军有胸墙,壕沟掩护,两侧的方阵还在山坡上,居高临下,清军骑兵冲到阵前时,冲击的速度并没有继续提升。 随着清军的骑兵朝方阵杀来,阵前的明军战兵挺起长枪,两股人马很快冲撞在了一起,金戈交错,重物撞击破裂的“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地上不断倒下尸体,惨叫哀嚎,人鸣马嘶声不断。 明清双方一时之间都无法击败对方,激烈的冲锋和反击中,两军阵线上填满了士兵和战兵,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无数人马混在一起,前面一个刚刚倒下,后面又立马拥挤着补上一个。 阵前的地面上,尸体也很快有了堆积之状,后面的人马踩在前面倒下的人马尸体之上,依旧在拼命搏杀,尸体之下,血水正在不断蔓延流淌,胸墙外的那条狭窄壕沟血水逐渐上升。 但两军后方都没有吹响撤退的军号声,在两边督战队甲兵高举大刀的怒喝下,双方士兵都只能一个劲地往前冲,以求一线生机。 随着战场上的烟雾被南面吹来的湖风驱散,另一个方向的左梦庚,马进忠等人,也终于看到了战场前线的战况。 左梦庚从鳌拜亲自领兵出击开始,目光一刻都没有再离开过金声桓所在的主战场,而随着战局的推进,他的表情也变得愈发严肃起来。 明军猛烈的火枪火炮轰击并没能击退清军,数轮齐射只是使得清军的攻势延滞,损失的兵马只有一百余,战力并没有收到多大影响。 毕竟,这些全都是八旗军中的一线野战骑兵,战斗意志相当强韧,一两成的伤亡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崩溃。 左梦庚此时还在犹豫什么时候派王允成麾下的骑兵加入战场,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把马进忠一起推下去,借鳌拜的手,将金声桓,马进忠,王允成这三个当初投向何腾蛟的叛徒干掉。 他此番出战,不仅仅要全歼鳌拜大军,更要铲除异己,只要马进忠,金声桓这些人的兵马都消耗完了,徐勇和李国英不派兵增援,到时候赣北大战的功劳,便都是他这个统帅的了,而战后追责,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这三个在左良玉最落魄的时候,选择了投靠何腾蛟的人,还有徐勇和李国英那两个早早投奔朝廷的,他一直都记恨着。 “金声桓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王允成,你立刻集结麾下的骑兵,从北侧方向突袭鳌拜,本帅很快就会调马进忠,徐勇和李国英派兵从另外的方向支援。”左梦庚朝着身侧的王允成下令道。 “金声桓麾下步骑近四千,应当还能挡住一阵,末将以为等另外三大总兵合兵行动,最为稳妥。”王允成当即推脱道。 他自然知道左梦庚的心思,金声桓救不救和他没关系,但抗命和没命他都不想选,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拖延,等到马进忠,徐勇,李国英等人和他一起,到时候便法不责众了。 “等?”左梦庚当即怒目相对,厉声喝道:“若是贻误战机,金声桓支撑不住,鳌拜跑了,你担得起吗?” “末将.”王允成低下头,一时不敢说话。 其实,左梦庚的调度其实并无问题,但其他兵马是不是也会听令出战,还是坐观他和鳌拜拼命,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还不快去!”左梦庚再次喝道,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他此番部署谁也挑不出毛病了,王允成若是不去,那就是违逆军令,一旦鳌拜最后跑了,他便能治对方的罪,甚至直接吞下对方的兵马。 换言之,此时南康战场上的各部人马,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左良玉此番同意出兵,不仅仅是因为朱慈烺要亲临赣北,更是要借刀杀人,行这一箭三雕之事,再度掌握赣北的主力大军。 随着焦灼的战况一直延续,明清双方都付出了惨烈的伤亡,无数刀枪剑斧在阵线上挥舞,两军士兵此时正用着各种武器互相砍杀捅刺,大部分冲击明军大阵的八旗马甲已经下马步战。 鳌拜领着手下的巴牙喇亲自督战,甚至是冲阵,手下的巴牙喇一度击穿了明军的防线,又被顽强抵抗的明军击退,数次进攻都功亏一篑,甚至还发生了甲兵擅自后撤的情况。 明军的战力和看起来颇为高昂的士气,以及主将沉稳的指挥,都在影响着他的决心,鳌拜入关以来,除了在陕北,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镇静有序的明军。 毕竟,按以往入塞的经验,大部分明军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在溃逃了,他此前也曾和明军多次作战,无不是那样的场景。 由于双方都投入了充足的兵力,加上地形的限制,两军的接触面不大,双方在短时间内都没有消耗光兵马。 在震天的喊杀声之中,两军方阵的某些位置已经形同虚设,一些军官和士兵甚至都只是凭着战场经验和血勇在搏杀,几个清军巴牙喇在杀死怯战后撤的甲兵之后,又逼着其他人冲杀了上去。 金声桓此时也亲自领着家丁在督战,他看到侧面的骑兵开始出动,最终坚持了下来。左梦庚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现在还猜不透? 但何腾蛟若是没有诓骗他们,皇帝陛下真的要在战后亲临赣北,论功行赏的话,他纵敌逃窜的罪名,可就太大了。 而且,这是唯一的机会,金声桓经过这一仗,对于清军的实力,更加不敢小觑。一千五百八旗马甲都打得那么辛苦,错过这次,往后可再也没有战场立功的机会了。 “带着弟兄们顶上去,没有老子的命令,擅自后退的,全部就地处决。”金声桓对着手下的家丁头子命令道。 那个家丁头子眼神中带着些许惶恐,但看到金声桓的神情,当即点头称是,然后立刻带了十几个家丁从山坡进入山口的军阵后方。 清军的第二轮进攻在明军的顽强抵抗下,很快停滞了下来,双方此时已经演变成了混战,随着后方明军战兵持续不断加入战场,特别是山口侧翼的骑兵发动反击,清军的锐气也逐渐被消磨,不复一开始对明军的蔑视。 金声桓如今掌握了很大的指挥权,表现得镇静自若,而且指挥得当,这些全都是他麾下的精锐,装备上了甲胄之后,固然还不能和八旗甲兵相比,但足以一战。 其实,不仅仅是金声桓,在原本历史上,一众投降清军的明军将领,在换了面旗之后,没了那些猪队友,或者说是有了清军的约束和粮草供应之后,战斗力马上就得到了提升。毕竟,就算是在陕北斗得阿济格束手无策,甚至使得这个满清名将在战后被多尔衮以兵马损失太大,数罪并罚,功过相抵的李过,在成为忠贞营统帅之后,也连遭败绩,多次因为文官的胡乱指挥,还有侧翼友军不动声色撤离,遭到清军突袭而惨败。 这是大明以文驭武,赏罚不明,党争不断同时作用下造成的问题,任何能战敢战的武将,在这样的体制下,都是无法发挥的。 朱慈烺将何腾蛟安排在赣北,提前大半年筹备粮草军械,其实要做的就是确保各部的粮草军械供应,同时多次勒令何腾蛟不要插手具体战事,这些兵马才得以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不过,金声桓麾下的精锐,在八旗马甲的猛烈打击下,各部之间因为缺乏配合,训练和装备不足的问题,也开始慢慢暴露。 赣北的各部明军虽然补充了部分军械和粮草,但根本来不及完成计划中的整训,因为阿济格大军的逼近,不得不提前出战。 若不是内线作战,有水师之利,占尽了地缘优势,恐怕连如此大规模地集结兵马,都将是问题。 随着混战的持续,缺乏充足的防护装备使得明军在面对清军的攻击时,伤亡越来越大,开始渐渐不支起来。 清军也开始在局部占据上风,若不是骑兵在两翼策应,牵制住了八旗马甲的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金声桓看着后面一波正在涌来的清军,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对方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己方的步阵,北侧一翼的骑兵在清军的攻击下,也已经自顾不暇,双方在战力上的差距十分明显。 左梦庚,王允成,马进忠,还有徐勇,李国英的援兵此时还没有来,金声桓的决心不由得动摇了起来,但他若是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麾下兵马在这样的地形之下被清军击败,恐怕会全军覆没。 山口战场的两侧都是低矮山坡,山坡中上部植被茂密,大军无法通行,这让他只需要派出少数兵马,就能轻易扼住这个突围通道。 但同样的,若是大军被击溃,除了部署在两翼和后阵的兵马可以逃脱,其余的甲兵都会因为在溃败中无路可退,被杀来的敌人砍杀殆尽。 甚至,两翼和后阵的兵马若是撤离不及,或者清军在这些地方也有部署,他们同样很难逃走。 清军重新收拢兵马,发起进攻的短暂时间里,金声桓终于看到了王允成和马进忠先后出动,徐勇和李国英也派出了兵马,但他们的行动都十分缓慢,看起来是想要等他继续消耗清军。 金声桓不敢再相信他们,一番犹豫之后,当即分派麾下最后的家丁领着后阵的火枪兵到两翼山坡,背着山林列阵,加强那里的防御力量。 一旦局势不对,有这些火枪兵的策应,他至少还能阻止清军对溃兵的单方面屠杀,保住更多的兵马。左梦庚他不信,王允成和马进忠,他也不敢信。 其实,若是所有人齐心协力,这一仗原本是十拿九稳全歼这股清军的,又何以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金声桓心中越想越气,但也只能暂时采取这样的策略,确保自己的兵马不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随着鳌拜下令,清军当即发起了第三轮攻击,震天的马蹄声也由远及近,轰隆隆响起,大队八旗马甲滚滚而来。 不到一刻钟,金戈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不断的两军阵前,鳌拜亲自率领攻击明军步阵,清军的大部分马甲,很快就下马和明军的方阵展开鏖战。 而战场的两翼因为金声桓所部家丁骑兵的存在,还有数百骑兵相互间在不断缠斗,鳌拜只在后方留下了几十骑兵戒备。 他经过刚刚的战斗,意识到了明军的强悍,特别是另外几个方向的明军骑兵正在行动,他深知自己没有第四次发动进攻的机会,此时完完全全就是最后一搏的姿态。 清军在消耗了山口明军的第一波火力,很快就在阵线上撕开了一些口子,鳌拜领着巴牙喇也来到了阵前,甚至直接猛冲而上,逼迫前方的甲兵继续冲锋陷阵。 这些八旗兵原本就是强兵,他们很快在混战中破坏了明军的防线,数次来回攻击,最终一鼓作气,大喊着涌了上去,原本就已经是在苦苦支撑的明军防线上,迅速被撕开了更多的口子。 他们之前的多次进攻已经极大消耗了金声桓所部明军的战力,现在这些几乎濒临崩溃的明军士兵再次被挥舞着刀枪的八旗甲兵强冲,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反击能力也大大减弱。 在战场上此起彼伏的枪炮声,战鼓声中,后阵的两百余名八旗甲兵在鳌拜的指挥下,抓住了这个难得机会,直接从前方甲兵杀出的通道中,打马加速,猛冲而上,冲撞踩踏那些陷入混乱之中的明军。 山口明军阵线上的士兵刚刚经受了清军的凶猛攻势,阵型早就已经变得混乱不堪,如今又立马被这股来势汹汹的八旗马甲猛然一凿,根本支撑不住。 明军阵列登时一片大乱,在奔驰而来的清军战马面前,许多明军士兵出于本能,惊慌后撤,刚刚还勉强支撑的阵线,迅速显露出了崩溃的迹象。 前排那些失去了指挥的长枪兵刀盾手,最终不是死在了清军骑兵的刀下,就是三五成群,炸裂而逃。 金声桓猜的没错,王允成一直等到马进忠领兵赶来,才加速行动,而左梦庚,徐勇和李国英,此时依旧在观望,看着清军马上要破阵了,才打马加速赶来,根本指望不上。 但好在他早有准备,撤走了后方的兵马,并将火枪兵部署在了两翼的山坡上,这才避免了士兵溃败时候的大踩踏。 鳌拜此时也完全顾不上后方袭来的明军骑兵了,他见明军阵线被突破,随即下令其余的甲兵上马,迅速撤离这块险地。 此时,鳌拜已经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一旦其他几部明军合围上来,他就是想跑,恐怕也来不及了。 但冲在前面的清军骑兵在砍杀阵中来不及逃跑的明军之后,立马就遭到了两翼山坡上的明军火枪兵的攻击,那些火枪兵在军官的齐射命令下,举枪射击冲进山道中的清军骑兵。 凌乱的枪声在狭窄山道中响成了一片,队列里白色的硝烟迅速弥漫,交叉射来的数百颗铅弹给清军造成了数十骑的损伤。 不过,这依旧无法挽回山口的明军阵线完全崩溃的局面,后续冲来的清军很快杀出了一条血路,而两翼的明军骑兵,见势不妙,也随即开始撤退。 他们有山岭的树林掩护侧面,受到清军的冲击要小一些,但卓布泰还想乘胜追击的,他看到鳌拜已经开始指挥大军撤出,而身后大队明军骑兵马上就要赶来了,把目光放到了山坡侧面正在齐射的明军火枪兵阵线上,想要为大军撤离扫清障碍。 卓布泰对于明军原本就轻视,对于火枪兵,更是不放在眼里,他十分有信心一举冲垮山坡侧面的明军阵线,并利用这些溃兵挡住追来的明军骑兵,以确保大军安然撤离。 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之后,卓布泰领着凶猛的清军骑兵,顺着这些明军骑兵撤退时留出的通道,朝明军的火枪兵阵线冲杀而去。 数以百计的铁骨朵和短斧短剑迅速朝着山坡侧面的明军阵线袭来,一些想要从侧面阻击的明军骑兵被清军马背上一柄柄锋利的大刀挥舞着砍翻在地。 不过,他们的阻击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等清军冲到近前时,那些火枪兵也纷纷举起火枪,对着面前冲来的骑兵近距离射击。 马背上的清军骑兵眨眼间倒下了几十人,冲锋在前的卓布泰身中八枪,然后抽搐着摔落地面,迅速被身后紧随而至的马甲淹没。 他最终死在了自己最看不起的明军火枪兵的手上,而他领着的那队八旗马甲,剩余的百余骑也依着惯性,冲乱了原本就已经出现混乱的明军火枪兵队列。 随着人马兵甲相互碰撞的声音愈发剧烈,那些火枪兵在齐射之后,还来不及再次装弹射击,就纷纷被突袭而来的清军骑兵冲得大乱,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些明军火枪兵并没有四散而逃,而是在侧翼突然杀来的步军掩护下,对着数目明显处于劣势的清军展开了反击。 金声桓居然在这个时候派出了身边的最后一支军队,紧接着冲锋的军号声响起,原本撤退收拢的明军突然发起了反攻。 原来,王允成和马进忠在最后时刻,领着麾下的骑兵从侧后方杀来了,鳌拜部署的那几十骑并瞬间被淹没,堵在了山口来不及冲出的清军骑兵,紧接着被拦腰截断,损失惨重。 在人喊马嘶,枪声不断的战场上,鳌拜一面大声怒喝,一面指挥手下的巴牙喇,还想要带着更多骑兵撤离,但很快徐勇和李国英也各自领着百余名家丁冲进了混战的军阵之中。 清军冲破金声桓所部的军阵,已经损失惨重,此时再遭到明军骑兵从后方的冲击,根本无力反击,前面进入山道的马甲听到身后杀声四起,一时乱了方寸,夺命狂奔,剩余的清军骑兵如同雪崩一般,迅速逃窜。 鳌拜来不及思考,便被几个马甲裹挟而走,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卓布泰早就不见了踪影,而眼前都是亡命崩逃的八旗溃兵,一个个狼狈不堪! (本章完) 第114章 全面反攻 第114章 全面反攻 “南康大胜”的捷报不到五日,便传到了朱慈烺的面前,何腾蛟还得意洋洋地将自己此后的防御部署悉数上报,并信誓旦旦地立下了绝不让清军东进一步的军令状。 而周世显安排在赣北的锦衣卫,也紧随其后,将“南康大胜”一战前后的许多隐情,全都汇总成了密报,送到凤阳。 何腾蛟和左良玉两人的遮遮掩掩,以及为了争权抢功,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由于左梦庚的私心自用,马进忠,王允成,徐勇,李国英等人观望不前,金声桓虽然有近三倍的兵力优势,且占据地利,但双方士兵的战力差距太大,他最终还是没能挡住鳌拜的突围。 这支八旗马甲在明军五部大军的前后夹击下,最终只损失了一千余兵马,鳌拜和最终突围出去的三百余骑夺命狂奔,迅速摆脱了明军骑兵的追击。 马进忠和王允成虽然看准时机,第一时间追击而去,但两人都不过是做做样子,以免因为出兵不及时,后面被左梦庚陷害,实际上根本没有全力去追。 庐山南面的山道曲折狭窄,鳌拜跑得不会太快,但马进忠和王允成麾下的这几百骑家底,真要是拼起来,恐怕不用多久就拼完了。 他们虽然刚刚才击败清军,但靠的是背后偷袭,金声桓还因此损失了上千兵马,清军在他们的心中的形象依旧十分强悍。 不过,马进忠和王允成两人之后,徐勇和李国英也迅速领兵追了上来。 他们倒是想要快马追上,杀几个落单的八旗马甲,多抢夺一些功劳,但马进忠和王允成两人领着兵马挡在了前面,完全不让两人过去。 这两人的算盘也很简单——我立不了功,你们也别想立功! 但徐勇和李国英经过此战,都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就好像不怕八旗兵了一般,两人见状直接领着兵马绕道包抄,根本不和马进忠,王允成一起行动。 只是,最终的结果并没有任何不同,无论是消极追击的马进忠和王允成,还是想要绕道堵截鳌拜的徐勇和李国英,都只看到了大队骑兵疾驰而过的踪迹。 而随着金声桓收拾完战场,清点战场缴获和鞑子首级,并派人护送伤兵进入南康府城中休养,马进忠,王允成,徐勇,李国英等人也纷纷领兵撤回各自的驻地,特别是领着九江驻军的左梦庚和徐勇。 然后,这些大明的功臣们,便纷纷开始为自己在“南康大胜”中做出的贡献争论不休,若不是何腾蛟压着,恐怕直接就打起来了。 十倍兵力合围,又有水师助战,但最终还是让鳌拜突围了,这支清军前锋更是没有被全歼,左梦庚这个代父指挥的大军统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边上咳个不行的左良玉也跟着被何腾蛟压过了一头。 而两人都抬不起头说话之后,原本直接被左良玉排挤出战场的何腾蛟,凭借着督师的身份,再次占据了上风,开始为各部论起了功来。 这一战中,金声桓损失最大,战兵且不说,单单是麾下的家丁骑兵就死伤了近两百,完全是伤筋动骨。 因此,其他人若是想让他闭嘴,不把他们在战场上做的那些丑事到处乱说,分配功劳的时候,就得先让他满意。 马进忠,王允成,徐勇和李国英虽然损失不大,前两个还给了清军最终的致命一击,但由于最终放跑了清军,他们也不敢逼人太甚。 毕竟,这些可都是把柄,何腾蛟这个老狐狸一番问询敲打,就把几人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全都看穿了。 于是乎,何腾蛟在趁机拉拢了金声桓,以高官厚禄相许,并答应了清军一退兵,就立刻为其补充新兵,战马,还有甲胄兵器之后,死死拿捏住了参战的其他人。 金声桓原本心中还憋着气的,特别是左梦庚这个代父指挥的大军统帅,狠狠地坑了他一把,此时得了何腾蛟那么优厚的条件,也就坡下驴,配合对方的行动。 他也没想到还能因祸得福,相比起来能得陛下的信赖,损失一点兵马算得了什么?到时候,他必定能像高杰那些人一样,平步青云。 这样的心理其实不仅仅是金声桓一个人有,其他人也都是如此,他们手底下不过三五千兵马,完全没有自立的本事,想的无非就是如何在乱局中自保,以及升官发财而已。 此战之后,他们都是有功在身的人,又有强大的水师,长江天堑,以及数座坚城倚仗,都十分自信能够守住赣北,阻击阿济格。 而在这样微妙的心理变化之后,除了左良玉和左梦庚父子俩,其他人对于战后天子亲临,论功行赏,也更加期待了。 朱慈烺通过对比何腾蛟发回的塘报,以及锦衣卫传回的密报,对于“南康大胜”的情况,以及赣北的战局,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此战之后,清军的士气必然大受打击,阿济格更加不敢贸然东进。 而最为难得的是,赣北各部大军在意识到己方只要条件得当,擅于布置,完全有能力击败清军之后,何腾蛟的赣北防线,就不会因为各部将领的投降,直接崩溃了。 阿济格和多铎一样,自去年入关以来,领着大军连连出战,只短暂休整了几个月,如今又从北到南,跨越千里,士兵们早已经疲惫不堪。 如果连战连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得胜利,这些兵马或许还能撑得住,但如今遇到了阻击,停滞不前,想要攻打坚城,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朱慈烺判断这两路清军最多还能坚持两个月,但极有可能一个月之后,便会陆续撤退。阿济格原本就是来捡便宜的,一旦他发现没有便宜可捡,反而会越陷越深,说不定更乐于看到多铎吃瘪。 而多铎就算咽不下这口气,继续在城外坚持,朱慈烺也会让路振飞在北面继续弄出动静,给他更大的压力。 西面的危机一旦解除,朱慈烺便彻底赢得了战场的主动权。不仅仅是当前这一战,今后的清军再南犯,面对的就是已经充分开发战争潜力的大明了。 与此同时,左梦庚的一番操作,最后又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给了他机会,在战后迅速肢解左良玉集团,完成对这一支大军的彻底整编。 何腾蛟当前在赣北做的那些,仅仅只是开始而已,那些带着大明军队最恶劣习性的军官士兵们,若是不从头到尾整顿一遍,朱慈烺是绝对不敢任用的。 他们无论是当前的战场表现,还是原本历史上一言难尽的骚操作,都完美诠释了明军为什么会屡战屡败。 说到底,再好的军事策略,也需要具体的军队,具体的将领来执行,朱慈烺若是不能整编这支军队,那他的侧翼永远不会安全。 很快,朱慈烺便召集了凤阳城里的一众将领,他们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如今一个个又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这段时间,多铎依旧在组织兵马,继续围城强攻,还新造出了数百辆盾车,声势相当浩大。不过,也仅此而已,清军攻城的效果依旧十分有限。 清军的火药炮弹,以及攻城所需的各类器械,在此前的夜袭中遭到了很大的破坏,民夫和降兵也在不断逃亡,清军此时人力,物力都十分匮乏,根本无法再像一开始那样,从三面同时攻城。 “清军十日前运来的那批军需,现在应该快用完了,据反正逃出来的降兵和民夫所言,现在那些挖壕沟,推盾车的民夫都开始限制口粮了,一旦哪天不上阵,口粮立刻减半,便是上阵的,也.”周世显根据这段时间锦衣卫审问那些反正士兵和民夫得来的军情,一字一句汇报道: “另外,涡水河道全线,臣都已经派人联络高杰,黄得功两部大军,在浅水处埋设火药爆破,炸塌了多处河道,还烧了清军的八艘粮船。 多铎将兵马都集中在了凤阳城和归德府两地,部署在涡水沿岸的兵力十分有限,无法处处防御,现在想要依托河流运输的计划已然搁浅,陆路运输困难重重,他若想往南多运粮草,只能从城外抽调士兵,民夫和骡马北上。” “如今的局势,多铎要么再想办法抓几万民夫过来,继续猛攻,求破城的一线可能,要么就只有撤回河南,先解决北面的义军。 否则,这么消耗下去,战局只会对他更加不利,若是等到军需粮草逐渐耗尽,那些民夫长时间挨饿,雨季潮湿,清军大营必定疫病横生。” 常登贵顿了顿,然后又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脑中一面回忆最新整合的军情,一面接着分析道: “陛下,阿济格如今被阻在赣北,应当是不敢直接倾军东进,围攻南京的,他也没这个实力。 而且,他现在已经占据了武昌和半个湖广,闯军余孽未除,他若是敢围攻南京,这些地方必然不保,最终也必然是得不偿失。” “说得没错,阿济格必然不会去硬啃赣北的坚城。否则,到时候他们也得吃多铎如今吃的这些苦头,只要消耗一两个月,他的实力必然大不如初。 现在,时间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等到赣北的气温升高了,清军军中必定疫病肆虐,阿济格便是不想撤兵,也由不得他。”陈福也随即出言道。 他十分赞同常登贵的想法,路振飞此前便已经将他准备在鲁西组织义军收复失地,破坏清军后勤的计划传到了凤阳,这让他凤阳城中的众将,心中都十分期待。 朱慈烺听了几人的话,点了点头,当即道: “多铎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最终撤兵,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路振飞在北面组织的义军虽然能起到牵制清军的作用,但必定难以持久,不可抱有太大期望。 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如何在多铎北撤的时候,组织兵马,发起全面反攻,进一步消耗清军的兵马,并多救下一些被清军掳去的百姓。” “若是要全面反攻,徐州-归德一带,仅仅倚靠高杰和黄得功的兵马,恐怕很难完全牵制住准塔,河南,山东等地的义军袭扰清军粮道还行,一旦撞上清军主力,必定是不能战的,那里必须进一步增兵。” 常登贵顿了顿,又皱着眉说道: “亳州,归德等地,还有准塔的大军,咱们到时若是追击多铎的败军,必定会受到他们的联合反击。我军骑兵不足,清军在平野之上,始终是占优的。” 一说到清军撤兵之后的追击,屋内顿时响起了议论声,然后又是一片寂静。常登贵的话虽然还没说完,但他对于追击的态度和担忧,在此前的多次军议中都已经有所体现。 而不仅是他,陈福,胡茂祯,柏永馥,田雄等人,对于追击的态度也各不相同,他们都想着保存实力,更担心多铎的反扑,特别是后者。 清军始终占着极大的兵力优势,在江淮平原上大战,他们心里还是没底,届时清军一个回马枪,他们可能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凤阳城内,如今只有不到三千能战的骑兵,其中还有一半是半路补充进来的,朱慈烺其实也是在探究全面反攻的可行性。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多铎就算要北撤,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咱们。”朱慈烺在众人的注视下,点头道: “此前的数次交战,我大军虽然战果斐然,但也损失了数千精锐,清军现在加固了城外的防御阵地,日夜戒备森严,咱们再冒险出击,已经得不偿失。 多铎现在也必然猜得到,咱们的所有挑衅,都是为了激怒他,让他拼尽全力强攻凤阳,以消耗他的实力,他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陛下所言极是,臣也觉得与其冒险过河追击,还不如直接咬住清军的断后兵马,如此至少能杀伤数千清军。”胡茂祯抢先开口问道。 他心里也惦记着战后的扩军兵额,一直想着好好表现,这段时间以来,参与了那么多次军议,他的战略水平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朱慈烺点了点头之后,赞许道: “说得没错,多铎绝对不会等着被咱们从背后一路追击,咱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到了平原上,那就是骑兵的天下了。 清军若是撤退,剩下的这些辎重绝对不会全部丢下,咱们还有水师之利,完全可以将多铎留下断后的兵马阻拦在南岸,然后专门杀这些断后的兵马。 多铎此前派来的前锋有后续源源不断过河的兵马支援,面对咱们的攻击,还能应对。但断后的兵马,原本就孤立无援,经过这几个月的激战,恐怕心中对咱们的畏惧,也不小。” “陛下说得没错,其实多铎大军实力犹在,此番无论是什么原因北撤,其必定不会甘心,甚至北撤只不过是引诱咱们出击而已。” 常登贵直领天骑营,他对于己方骑兵的实力,是最清楚的,所以对于全面反攻的计划,一直十分保守,如今赣北传来军情,大局已定,他见朱慈烺终于要定调反攻的计划了,也当即出言道: “如果咱们贸然追击,以清军现在的实力,一个回马枪便能把咱们打退。臣也觉得不应该冒这个险,直接拦截清军的断后兵马,再杀一两千鞑子,才是最稳妥的。” “说得没错。”陈福也认同这个想法,他对于多铎的狡猾,还有清军的战力,认识的非常清楚。 “我军现在实力还是不足,承受不起大败,此前几次出战,虽然取胜了,但兵马损失很大,现在能野战的兵马,其实只剩下了万余。” “赣北的军情,多铎应该很快也能收到了,等他得知阿济格靠不住之后,必然会非常着急,到那时,咱们只要等他领兵仓皇撤退,便能开始行动,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多铎越急越好,越急便越容易乱了方寸,陛下,咱们还得让高杰和黄得功在北面给他们施加一些压力。” “臣以为,还可将浦口大营和京城里的两营大军北调,由水师秘密运往北面,支援徐州-归德一线。” 胡茂祯又立即出言道:“届时,必定能给多铎制造更大的压力,也让他以为,咱们要半路截击,进而放松警惕。” “这倒是可行!”朱慈烺点了点头,随即又道: “阿济格被挡在了赣北,扬州城此时也安稳得很,多铎的兵马都在凤阳,调动全在朕的掌握之中,他威胁不到江浦,更威胁不到南京,这两处兵马确实可以调动。” 朱慈烺很清楚,多铎就算要撤,也必定是想着收拾好残局,整顿好大军士气,然后再徐徐撤退,以免剩下的辎重和装备再损失,同时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反咬他一口。 毕竟,如果真的能击败朱慈烺的追击主力,他甚至还能借此反败为胜,像多铎这样还不成熟的军事统帅,极有可能还抱着这样的幻想。 朱慈烺并没有低估多铎的实力,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始终记得自己的战略目标,以及发动这场全面反攻的目的。 只要再拖一拖,江南的战争潜力,乃至整个南方的战争潜力开发出来之后,大明练出十万精锐之师,他就能输得起了。 不过,真的到那个时候,大明恐怕也不会再输了! (本章完) 第115章 陷入两难的多铎 第115章 陷入两难的多铎 山东济宁州西南方向,金乡城四面,人马齐喧,尘土飞扬,一面面颜色各异的军旗在弥漫的黄尘中飞舞,数万军服各不相同的大军铺满地面,就像一张五彩斑斓的地毯。 这便是节制徐州-淮安二府,总督中原义军的大明栋梁,路振飞一手谋划的“鲁西大战”,青州府南部,兖州府西南各地的义军齐聚于此,正在进行着强攻金乡城的最后准备。 高杰骑在马上,看着这个他当初从山西南逃之后,打着顺军旗号,才骗开门的城池,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短短一年的时间,整个北地就发生了如此巨变,闯军昙一现,大明起死回生,鞑子不仅入关了,还妄图鸠占鹊巢 这要是一年前有人和他说这些事情,他打死也不会信,不仅不信,还要狠狠地笑话对方一顿——简直痴人说梦!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他还成为了这些事情的亲历者。而前一年还势如破竹的鞑子大军,居然被堵在了江淮,进退不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高杰看了一眼防守空虚的金乡城,便得意地收回了目光,一旁的赵应元,杨王休,秦尚行等义军首领见状,纷纷上前恭维,称赞其用兵如神。 他们都是去年起事之后,接到了南京朝廷的任命,从青州府城,昌乐,寿光等地率军隐入胶东山区,或者是直接南下兖州,依托两府交界的山区,和清军打起了游击战。 清军当前兵力吃紧,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力并不强,他们只要不攻取府城,在兖州府,青州府,莱州府等地山区的活动,完全就是三不管的状态。 但朱慈烺想要断绝多铎大军的粮道,同时削弱对方的决战信心,就必须搞出些大动静,山东等地的义军无疑是江淮战场的最佳助力。 路振飞原本想要组织大军攻打曹县的,但黄得功在亳州的诱敌没有成功,准塔似乎察觉到了北面的义军行动,带兵坐镇商丘,稳如泰山。 高杰见状,也不敢直接攻打曹县,派出塘马上报路振飞之后,便将进攻目标转移到了距离商丘更远,有更多河流阻隔的金乡,同时这里还能威胁到运河枢纽济宁州,也与徐州相近。 赵应元,杨王休,秦尚行等人同样如此,此前那些不听南京命令,擅自攻城的,大部分都被清廷南征前,派出的八旗兵剿灭了,其中就包括了同样是青州府出身的义军首领赵慎宽,郭把牌等人。 他们心中其实十分畏惧清军,对于高杰的决策,非常赞同,如今看到金乡城唾手可得的样子,一个个都摩拳擦掌,主动请缨。 不过,高杰并没有让他们乱来,而是认真部署了攻城的行动,他想要借着黄得功被调往南面牵制准塔的机会,在这些义军头领中确立威信,以便日后扩充实力。 高杰此时还是没有摆脱在明军这口大锅中浸淫了十几年的惯有思维,无论做什么,总是想着吞并其他人的兵马,扩充自己的实力。 很快,在高杰的命令下,从徐州转运来,以及十几路义军集齐的三十几门火炮,立即开始了齐射。 轰隆隆的炮声一阵接着一阵响起,数以百计无坚不摧的石弹从炮口争先恐后飞出,砸向了金乡城的城楼。 面对明军接连不断的攻击,城中驻守清军除了城楼上的两门小型火炮之外,只有一些陈旧的传统火器可以使用,城头射出的箭矢对上推着盾车来攻的明军,根本毫无作用。 很快,金乡城破旧的城墙上,传出了阵阵的惨叫声,城墙外围的砖石在炮弹的轰击下,尘土飞扬,碎石飞溅。 不过,金乡城再小,也是一座县城,这种程度的炮弹轰击,还无法破坏城墙,数百丈长的城墙这个时候看不出任何倒塌松动的迹象。 高杰很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火炮除了轰击城墙之外,还重点炮击城门。在几斤重的铁弹面前,那扇包铁的城门就和纸糊的一样,一炮就能打出坑洞,几炮就打破一个大窟窿。 但城内的清军也有所准备,为了防止明军直接轰破城门,迅速进军城中,已经用砖石堆砌彻底堵死几处城门。 明军若是想要入城,就必须要轰塌城墙,或者架起云梯,蚁附登城,这将大大延缓攻城速度,为他们的反击争取时间。 经过九轮齐射,数千颗炮弹接连不断的轰击之后,金乡城的城墙上已经是烟尘滚滚,明军重点进攻的那座城楼几乎被炮弹击毁,不断有碎石烂瓦掉落,砸到下方那些猫着腰躲避的清军士兵。 而城墙上那些被炮弹击中的女墙,许多都变成了纷飞的石块,不断发出碎石垮塌的声音,砸到躲在墙垛后的清兵盔甲上,发出了叮当叮当的声音,受伤的清兵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城中的清廷官员在城头眺望着战场的局势,透过眼前的弥漫的浓烟,看到了远处密密麻麻,铺满大地的明军军阵,还有大队骑兵在外围奔驰往来,心中十分害怕,已经有人放弃抵抗,逃到城中躲藏起来。 城外正在准备攻城的上万义军士兵看了看弥漫着浓重烟雾,闪动着橘红色炮焰的炮兵阵地,又看向尘土飞扬,隐隐还传出了尖叫声的金乡县城墙,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这样的大阵仗,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高杰拍了拍胯下之马,轰隆隆的炮声使得他的坐骑也微微有些骚动,这匹原本就脾气爆炸的战马不停扭动身体,两蹄暴躁地轮番踏地。 而赵应元,杨王休等人的胯下之马,早已经暴躁地跳动起来,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他们说到底就是一群加强版的乡勇罢了。 金乡城外的旷野之上,明军的战鼓军号响起,各色令旗摇曳,数千明军士兵推着各式攻城器械开始冲锋。 在刚刚火炮轰击的同时,数百明军士兵便已经推动着数十辆盾车“吱吱呀呀”地行进。 金乡城的清军根本没有准备,城外除了一道护城河,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明军的进攻,城头上射出的箭矢和炮弹,几乎没有任何伤害,更别说阻滞明军的推进了。 等到明军推进到距离护城河还有四十多步的时候,原本躲在盾车后面的明军士兵直接推着壕桥,抬着云梯,举着盾牌冲了上来,攻势十分迅猛。 若是凤阳城,在这几十步的距离内,没有盾车的掩护,这样的进攻根本不会起作用,这些冲锋的士兵也会在城头猛烈的打击下,迅速损失殆尽。 但金乡城对于这场突发的战争,毫无准备,这座小城中,也没用足够的兵马火器,面对明军的攻势,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 护城河上的桥梁已经被清军破坏殆尽,十几架濠桥被士兵们推在了最前面,其后是更多数量的云梯。 城墙之上的清军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击的能力,任由这些明军士兵架桥过河,城头不时有几十支零落的箭矢射出,根本无法阻挡气势如虹的明军冲锋。 那些担任突击任务的甲兵举着盾牌,以纵队通过濠桥,直接一头冲进了弥漫的飞尘之中,冒着不时射出的箭矢,架起云梯往上爬,他们以盾牌为掩护,不一会就登上了墙头。 而城中的清军并没有完全失去战斗力,攻城的明军士兵刚刚冒头,一锅锅煮得滚烫的金汁便迎头泼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除了那些手举盾牌,勉强挡住的,亦或者还在下面,被前面的战友挡住的士兵外,立马就有几十个甲兵就惨叫着从云梯跌落。 明军围城太过突然,金乡城内确实是没什么防守物资了,土石檑木都没有准备,箭矢火药大多送往了南面,就只剩下了粪便还库存充足。 云梯上的明军将士死伤惨重,这种武器十分狠毒,在这个时代,只要被伤到,基本上就没救了,伤兵们的哀嚎惨叫声更是容易动摇军心。不过,由于盾牌和盔甲的掩护,大部分明军并没有受到很大打击,前面的几名士兵已经和守城的清军搏杀在了一起,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充上去,清军兵力薄弱,只能借助城墙居高临下阻击了一阵,很快便败退了。 而随着明军在城墙的进攻取得突破,城墙上残余的清军节节败退,开始往后面的城楼逃去,城墙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明军。 明军因此士气大振,大批将士从四面八方涌上城墙,迅速往前推进,很快就占据了四面城楼,开始往城内进攻 两日后,多铎便收到了北面传来的紧急军情,而前一天傍晚,他刚刚收到了阿济格从瑞昌传来的塘报,此时根本就是气急攻心。 朱慈烺虽然没有再发起过大规模夜袭,但依旧不时派兵出城袭扰,使得清军苦不堪言,士气每况日下。 朱慈烺此时还在担心多铎在撤退的时候算计他,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多铎早已经不是年初那个意气风发,睥睨一切的常胜将军了。 如今,遭遇了多次挫败的多铎,想的根本不是如何反击追击的明军了,而是留下谁来断后,自己才能安然撤回北面。 在和朱慈烺的数次交锋中,他已经渐渐认清楚了局势,明廷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征服的! 这便是战场局势对人的塑造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时代,满清军事集团中,确实有大量名将,但入关之后才取得耀眼战绩的多尔衮,多铎等人,所谓的战绩却是水分极大的。 多尔衮号称雄才大略,多铎也被后世某些人誉为第一功臣,但两人入关前其实战绩并不算出众,只有入塞对付被崇祯掣肘的关内明军时,才有出彩的表现。 松锦大战之时,多尔衮面对洪承畴统帅的明军主力,便屡屡怯战,还遭到了皇太极的两次处罚。崇祯十五年,围困锦州之时,他和多铎遭遇明军家丁突袭后,狼狈逃窜,没有一丝枭雄的气魄。 只是,清军入关之后,关内的明军只剩下了一堆早些年根本不入流的废物,吸收了明军主力的李自成又连连战略失误,使得陕甘,关宁两股最强的明军几乎全都倒向了清廷,这才有了多尔衮和多铎的所谓英名。 中军大帐内,看着准塔从北面传来的军情,博洛,图赖,尼堪,屯齐等人皆是面色沉重,他们昨天才刚刚收到阿济格传来的塘报,攻取南京的希望彻底破灭。 现在,又传来金乡已经被明军攻克,鱼台,济宁州,巨野等地岌岌可危的军情,使得他们的撤军,变得刻不容缓起来。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大战,明清双方的实力对比在这些清军将领看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不得不立马改变战略。 “明帝的实力怕是比此前显露出来的还要强,居然在中原组织了数万兵马,准塔传来的军情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不仅仅是山东,河南也出现了多股明军。” 多铎看着面前的博洛,图赖,尼堪,屯齐等人,顿了顿又接着分析道: “如今的局势,本王就算再抓三五万民夫,运几千斤火药,几万颗炮弹过来,接着猛攻,怕是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凤阳城,这样的坚城除了围困,别无他法。 而且,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北面到处都是明军,淮安,徐州那边也传来的消息,有大队明军出现,中原的局势比想象中的要严峻得多。” “明帝应当是不敢真的集中主力去攻山东,他没这个实力,就算是一时赢了,最终也必然守不住,在平野上作战,那些尼堪绝对比不上我大清的马甲。” 图赖知道多铎是为了说服众将北撤,这才虚张声势,他此时还没有多铎那么悲观,更不喜欢多铎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毫无一军统帅风范的样子。 “北面的那些明军,不过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乡勇罢了,剿灭他们易如反掌,归德还有准塔坐镇,不必惊慌。 但咱们现在最要紧,便是要在城内的明军还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带着南下的这些辎重,迅速北撤。明帝实力尚存,若是被其寻到机会,恐怕又要损失数千甲兵了。” 图赖说罢,大帐之内随即响起轻微的议论声,其实打到这个时候,特别是近日来雨水逐渐增多,气温也慢慢变得燥热,破城又毫无希望,这些满洲亲贵们,早就算不想打了。 如今,明军在北面发起了进攻,他们北撤也就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剿灭那里的明军,稳定后方,就是最好的借口。 “没错,明帝绝对不会轻易让咱们撤走,他必定会有所行动。”尼堪犹豫了一会,随即朝着多铎提议道: “但若是仓皇撤退,军中的这些辎重绝对难保,明帝届时也必然追击,咱们必须有所准备,否则就只能等着被明军从背后袭扰,不断损兵折将。” “那尼堪你觉得该如何?”多铎见图赖和尼堪两人先后出言,当即警惕了起来。 尼堪见状,知道多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即解释道: “其实从凤阳撤回归德,路途并不算远,咱们只要做好准备,完全能以退为进,甚至设下埋伏,等明帝上钩。 平野之上,我大清的马甲无人能敌,如果明帝敢追击,以我大军当前的实力,一个回马枪便能把他打退,若是他不敢追击,咱们安然北撤即可。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看谁来设伏最合适,这支兵马不能太多,否则明帝绝对不会上当,也不能太少,明帝的实力不弱。” “说得没错。”一直没有说话的博洛,也认同这个想法,他的重点同样在撤退的途中: “明帝向来大胆,绝对不是那种畏缩怯战之辈,他一定有追击的胆子,更敢于冒这个险。如今,他仗着地利坚城,连战连胜,一定会出击,咱们不可能躲得过。” 图赖话音刚落,大帐之内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其实,这一众清军大将如今都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该如何稳妥北撤,心中生怕朱慈烺会偷袭。 而博洛的这一番话,几乎是将明军追击的事情,板上钉钉了。他们都知道这是对于他们来说,是相当麻烦的事情,情感上并不愿意接受,可理性又使得他们认可这一说法。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大摇大摆北撤,本王留下三五千马甲断后,只要明帝敢追击,定让他有来无回。”多铎被几人咄咄相逼,直接说出了最后的方案。 “这同样无法确保万无一失!”图赖听了,立即出言道: “若是明帝死死咬住了咱们留下断后的三五千马甲,那又该如何?王爷,你别忘了,明军可是有水师的,可以轻易截断淮河。” 这便是清军当前面临的两难之题了。 若是留下的断后大军过多,最终全面撤退的时候,必定还是生出大乱,而且粮草辎重也十分负担。但若是留下的断后大军太少,恐怕明军就不会客气,直接一口吞掉了。 “本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多铎听得心烦,脸色阴沉,随即又道: “军中的那些民夫,留下他们制造混乱阻敌,定能牵制住明军的大队兵马,现在开始转移大军辎重,然后等待合适的天气,只要哪天大雾一起,立刻全军撤退,明帝必定不敢贸然追击。” 图赖此时既想收拾好残局,整顿好大军士气,然后再徐徐撤退,又不想损失太多辎重和装备,同时还想着有机会就咬明军一口。 但多铎完全不同,他这个时候已经不想着击败明军主力,借此反败为胜了,他已经失去了和朱慈烺继续斗下去的耐心。 (本章完) 第116章 诈和 第116章 诈和 清军大营内,军议结束之后,大军陆续北撤的计划便基本定下了,但最终由谁留下领兵断后的事情,却迟迟没有结果。 多铎此时根本压不住麾下的一众满洲亲贵们,而这种稍有不慎,便直接要命的差事,没有足够的好处,即便是图赖,也不愿意轻易接受。 毕竟,这种时候,若是为了追求公平,从各旗中抽调马甲,临时组成一支断后大军,最终一定会惨败。 多铎和一众满洲亲贵经过这几个月,都十分清楚——他们现在面对的敌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些野战一触即溃的明军了。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多铎又派人去将博洛叫了回来,他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只不过刚刚人多嘴杂,并不方便说。 只是,等博洛听完多铎的所谓“妙策”之后,却迟迟不敢说话,也终于知道了多铎为什么要单独叫他来,这要是泄露出去,他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被革职查办。 “王爷,若是摄政王和皇上知道了咱们私下与明帝议和,无论是不是麻痹明帝的策略,咱们恐怕都难逃其咎!” 博洛脸上带着惊恐,他没想到多铎对明帝的畏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居然病急乱投医,不惜做这种事情,而且还要拉他下水。 “此事便是要做,也必须上报朝廷,等摄政王和皇上定夺,否则便是僭越了。” 多铎盯着博洛,眼神阴沉,一直到博洛后背发凉,才缓缓吐了口气,冷冷道: “这事皇上哪里有什么决定权,最终还不是多尔衮定夺,要说僭越,多尔衮才是真的僭越了。” 博洛听了,脸上的神情更加惊骇,嘴角微微抽动,欲言又止。他知道多铎是真的急了,否则不会胡乱说这种话,这不是他的性格,只有阿济格才会如此莽撞,说话不计后果。 而多铎见博洛一直不说话,随即又叹了口气道: “此事原本就紧急,咱们北撤也就这十几日的时间。若是等多尔衮定夺,咱们大军恐怕都已经撤到归德了,届时明帝节节阻击,得死多少甲兵?” “可” 博洛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一想到凤阳这支明军此前几次作战的表现,还有山东,河南等地愈演愈烈的暴乱,便又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塘马刚刚来报,淮安和徐州两地,也出现了几支数千规模的明军,其中一支似乎正准备和在亳州行动的黄得功所部会合,极有可能是为了彻底切断他们的粮道。 多铎心中畏惧明帝,他心中其实也畏惧,不仅仅是他们,便是山东,河南等地的留守官员,在得知金乡城一日便被攻破,明廷在兖州坐拥数万大军之后,此时也同样都坐立不安,求援的塘报就像雪一样飘来。 而博洛如今还知道了,明军在西面同样早有准备,他看过阿济格传回的塘报,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连鳌拜都差点全军覆没了。 阿济格原本是包括他在内,整个东路大军的最后希望,但这个希望现在已经完全破灭。 多铎和博洛对于这些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阿济格也没瞒着他们,他虽然想看多铎的笑话,但此时还是以大局为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并让多铎择机撤兵。 “若是这样拖延下去,必定还要折损数千马甲,到时候你我的罪责,难道就会小吗? 博洛,你别忘了,咱们要是撤了,江淮这些好不容易攻下的州府,一座也守不住,甚至归德,兖州,也要拱手相让。” 多铎见劝说不成,随即便改成了威逼,他其实看出了军中众将对朱慈烺,对明军渐渐滋生的畏惧,这其中甚至包括图赖,他只是想要挽回些什么。 毕竟,南征明廷,徒劳无功,还损兵折将,他们一个个原本就都逃不掉处罚。这种情况下,若是再多折损三五千马甲,到时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罚俸削爵那么简单了。 “这不是一回事,王爷想要用议和为幌子,迷惑明帝,争取撤兵的时间,本身没错。明帝虽然侥幸取得了几次胜利,但自身实力不强,根本就是靠那几堵城墙罢了,若是出了城墙,我大清一万马甲便能横扫其全军。” 博洛面对多铎的步步紧逼,不得已说出了对方这个所谓妙策的另一个最大问题,他原本担心多铎会因此记恨他,不想指出的,但现在看来,不指出便无法阻止对方的行动。 “可如此一来,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明帝原本可能还不确定咱们要何时要撤,王爷只要派人去秘密和谈,他恐怕就会立刻明白,然后展开突袭。” 但对于博洛指出的问题,多铎并没有听进去,他还是选择了坚持。 “这不重要,现在最关键的是麻痹明帝,让他松懈下来,只需要多争取几日,将辎重慢慢撤走,后面骑兵断后,大军就能全部安然撤离,更不用再损失兵马。 而且,议和不是小事,明帝必定也知道,只要本王摆足了姿态,他未必会不信。明帝是聪明人,但聪明人才是最好骗的,他定然也会和博洛你一样,以为本王不敢自行其事,进而误判,这便是机会。” 博洛见多铎依旧固执己见,甚至还说出了这种可笑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反而是以退为进,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上摘出去。 “王爷,此事应当找图赖来商谈一番,最后领着大军断后的,恐怕还得是图赖。明帝迟早会发现咱们的行动,无论如何,此事都得从长计议。” 多铎听罢,也明白了博洛的意思,他现在因为此前的决策失误,威望大减。如今,不仅是图赖,尼堪等人,便是博洛,也不愿意配合他了。 “图赖不会同意的,本王找你,便是觉得你和其他人不同,这不过是麻痹明帝的策略而已,正所谓兵不厌诈,何必在乎那点所谓的规矩。 别说是议和了,到时候就算本王和明帝商定好了划江而治,两分天下,那又能如何?等到大军北撤,明帝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本王和他商谈的?” 博洛看着多铎疯狂的样子,已经不想再谈下去,“私自议和”这个罪名本来就已经够大了,万一真的要来个划江而治,甚至划河而治,那他的前途绝对就毁了。 他知道只要足够小心,明帝就无法证明什么,但多尔衮和多铎,阿济格三人的矛盾,他一样清楚,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 但博洛越是这样,多铎反而越是要坚持,他坚信自己的策略一定能起到作用,也相信多尔衮无法因此刁难他。 此计若是成了,大军便不用在损失数千甲兵,而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悄悄撤军,明帝一定会节节阻击,最终的损失,就无法避免了。 这在多铎看来,完全是一目了然的选择,他不知道博洛在担心什么。 而最终,因为博洛拒不配合,多铎只能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抓来三个此前投降的明廷县官,进城送信,和朱慈烺取得联络。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了部署大军撤退的事宜,借着挖掘的壕沟阵地上堆起的土墙掩护,迅速将原本布置在其中的辎重撤回大营之中。 这些都是清军保持战斗力的关键所在,多铎若是什么都不带,直接撤兵,那他的这支军队在重新补充辎重之前,都不再具备战略进攻的能力。 而城内的朱慈烺也很快收到了多铎派人送来的议和信,他此时正在根据斥候探查到的情报,安排大军追击的计划。 且说,阿济格在赣北招降失利之后,便基本放弃了率领大军东进,直取南京的计划。 他原本就计划着击败李自成,占据武昌之后,立刻统兵北归的,只不过是收到了多铎的军报,以为有个大便宜能捡,就吭哧吭哧调头来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赣北的明军,这些被他的手下败将李自成吓得落荒而逃的明军,居然还是块烫手的山芋。 阿济格此前在追击李自成的时候,看到固若金汤,重兵把守的九江城,便知道明廷早有准备,但心里也完全没把所谓的督师何腾蛟,大帅左良玉放在眼里。 但他对于这样的坚城,完全没有强攻的意思,特别是麾下的大军横跨千里,追击了数月,早已经疲惫不堪。若是不能突袭破城,或者直接招降,这仗便绝对不好打。 因此,郑四维和王体忠两人,便成了清军的前锋,只是这两人也根本靠不住,首战失利。 现如今,阿济格按原本计划派往九江城佯攻的大军早已就位,他为了挽回颜面,还是让郑四维和王体忠组织了几次强攻,挑衅城内的明军。 毕竟,鳌拜损兵折将,清军颜面大失,阿济格就算要撤军,也必须先到九江城下示威,安抚人心,否则他撤军之后,武昌和湖广北部的局势,就不好控制了。 而何腾蛟和左良玉等人打了一场伏击战之后,便忙着抢功了,压根没有乘胜追击,直接龟缩在了赣北的几座坚城之内。 这使得阿济格和一众清军将领都无计可施,只能在城外挑衅,然后被城中的守军利用火器远程反击。 毕竟,明军只有出城作战,他们才有机会施展兵力破敌,可现在明军全都固守不出,除了派出水师,完全没有要决战的意思。 于是乎,阿济格也就坡下驴,准备鼓舞大军的士气,部署好武昌和荆州,襄阳等地的防御之后,便立刻北归。 从武昌到九江,前前后后浪费了一个多月,时间也不早了! 当然,“南康大战”对于清军而言,也并非人人都利益受损,郑四维和王体忠两人就因为鳌拜的失利,地位得到了提升。 他们此时已经颇有摒弃前嫌的意思,两人一唱一和,跃跃欲试,使得准备北撤的阿济格不得不给他们加官进爵,同时准许他们扩充兵马。 这些军情何腾蛟正在不断传来,虽然朱慈烺并没有了解全部,但根据军情反应出来的兵马调动,他已经大概确定了西面的整体局势。 除此之外,北面高杰和黄得功也是战绩斐然,清廷留了上千兵马驻守的济宁州虽然暂时没有被攻下,但鱼台县,城武县相继收复。 这种情况下,驻守归德的准塔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高杰和山东的义军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八旗兵,士气大振,同时也得到了当地乡绅的粮草和人力支援。 朱慈烺调动两营精锐北上支援,高杰和黄得功都得到了援助,北面大军的声势也愈发浩大,准塔连连向多铎求援。 在路振飞传回的塘报中,朱慈烺明显感受到了山东,河南各地还未消亡的抗清意志,以及清廷派驻的那些官员们,面对有野战大军支援,同时还有着不少兵甲装备的义军,那种惊慌恐惧的神情。 在原本历史上,山东,河南等地的各路起义不断,许多地方都是被清军杀绝了之后,义军的活动才彻底结束,最后清廷还派出了信任的大将领着数以万计的兵马驻守地方,才安心。 而陕西,山西等地,也不过是因为地方军头助纣为虐,一直没有爆发反清起义,等到那些军头也看清了清廷的面目,纷纷开始行动,这两个地方同样是抗清起义不断。 只是,这些互不统属,各自行事的义军们,很快就被清廷各个击破了,部分残兵败将撤入秦岭,最终成为了“夔东十三家”的一部分,坚持抗清二十年。 如今,看到山东和河南的义军迅速发展,朱慈烺的信心也随之得到了鼓舞,他在南京重建大明,便是树起了一面旗帜。 不过,无论是赣北,还是山东,那些旧派军头为核心组建起来的军队,依旧存在各种明争暗斗,高杰和黄得功在天子脚下,还算收敛,但也同样各存心思。 “多铎应当是马上就要撤了,议和一事绝对没有得到多尔衮的同意,他这是在和朕耍心眼子。”朱慈烺嘴角微微扬起,冷冷笑道: “何腾蛟的捷报送来才几天?阿济格派出的塘马绕那么一大圈,不会那么快,从北京到凤阳,一来一回,没有十几日,更不可能,看来他真的是急了。” “陛下,这虽然是诈和,但亦可用来做文章。”张煌言忽然出列,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多铎必定是私下悄悄进行的,应该大部分清军都还不知道内情,若是咱们主动宣扬出去,必定能对其在军中的威望,造成不小的打击。” “多铎一个人做的,这怎么可能?”常登贵怀疑道。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至少应该是军中有部分人支持才能做,否则一旦东窗事发,那多铎就完蛋了。 “此事就算不是他一个人主导,只要鞑子军中的那些士兵们不知道,那传开了便一样能影响到鞑子大军的士气。”张煌言随即又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张煌言因为职责问题,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对此是十分赞同的。 “说得没错,多铎越是小心翼翼,朕便越要扒下他的遮羞布,让他进一步失去威信,清军便会彻底失去分寸。 另外,多铎派来的那三个送信使者,好好审问他们的底细,同时打探一下清军当前的军心士气。这三人若原本是我大明官员,投清叛国的,立刻斩首,悬挂于城楼上示众。” 周世显闻言,立即拱手应道,那三人选择正被锦衣卫看押着,已经开始了第一轮审问。从他们的口中,能挖掘出不少最新的军情。 而后,朱慈烺便开始了全面反攻的军议部署,由陈福介绍大军的反攻计划。 陈福得到朱慈烺的眼神示意后,当即拿起了桌上的那根细长竹枝,环视一圈,然后在地图上一边指点,一边大声讲解道: “根据最新反正逃到城中的士兵反馈,清军大营中的粮草弹药已经只能支撑二十几日,而因为近日来的连续降雨,那些民夫集中的大营中,还出现了疫病,清军中现在是人心惶惶 现在,根据汇总到的军情,经过此前的论证和商议,目前出兵反攻的时机已到,此次反击的目标是击杀两千到五千清军甲兵,消耗清军有限的兵力,巩固江淮守卫战的战果,进一步摧毁这支南下清军的作战意志。 我大军的全面反击将分为三个阶段,以确保能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同时也避免清军的回马枪。 第一阶段,是针对城外清军筑起的土墙,通过夜间的不断试探突袭,确定土墙后的清军兵力,由此获得清军的撤退进度,确定反攻的时机。 清军此时依旧部署主力在城外的壕沟阵地中,此阶段的作战,以小规模破袭为准,要求速战速决,绝不恋战,更不能发生大战,同时将使用城中最后一批火箭,干扰清军,减少清军反击造成的伤亡。 第二阶段,是确定清军开始将壕沟阵地中的兵马撤出之后,利用清军撤退时的混乱,发动大规模突袭,引发清军的大溃败。 这一阶段,城中的各部兵马轮番出击,尽可能利用混乱,杀伤清军,特别是那些八旗甲兵,最好能激起士兵的反正,加速清军的撤退。 第三阶段,是迫使清军主力扔下辎重撤退之后,与其断后兵马的决战,此时将会调动水师助战,以免清军主力利用机动优势北逃.” (本章完) 第117章 提前开战 第117章 提前开战 锦衣卫审问结束之后,周世显立即按照朱慈烺的命令,将那三个多铎秘密派遣进城的使臣,全部绞死,尸首悬挂在了洪武门的城楼上。 不仅如此,他还和张煌言一起,延续此前的攻心骂战,通过士兵在城墙喊话的方式,直接将多铎派遣使者,秘密求和的事情暴露了出去。 当然,他们宣读的那封“求和书信”,是由张煌言安排人伪造的,书信中的多铎言语表现都十分卑微,同时还和此前他是皇太极私生子,勾结多尔衮,孝庄谋害兄爹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于是乎,多铎这个早已经谣言傍身的所谓王爷,此番行径在那些守在城外壕沟阵地中的清军甲兵听来,完完全全就是意图勾结明廷,谋朝篡位。 而多铎又确实派了密使入城,那三个所谓的密使,如今还全都死了,他这完全就是黄泥掉裤裆,根本说不清楚。 他原本还以为,朱慈烺会将计就计,然后他便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万万没想到对方那么阴毒,直接把桌子掀翻了,完全不给他操作的机会。 但图赖毕竟老辣,随即倒打一耙,指出那三人都是明廷的卧底,但迷途知返,最终被大清感召,前往城中递送假情报,没想到被明帝发觉了,最终为了社稷壮烈献身。 而不等众人多说什么,图赖又立刻请战,要亲自率领大军强攻,为三个忠臣报仇,以示大清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忠臣枉死。 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了——越是自大狂妄之人,便越容易在遇挫之时自乱阵脚,为了挽回所谓的损失,做出糊涂的事情来。 只是,图赖实在没想到,一向狡猾聪慧的多铎,居然就是这样的人,还瞒着他背地里搞出了这样的昏招。 若明帝真的被逼无奈,想要议和,那借着议和的由头,巧设圈套,那确实可行,但这几个月来,明帝又有哪一点表现出来了? 而图赖的这一番反击连招,张煌言也颇为意外,甚至不由得心生佩服,居然硬生生把多铎从政治性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但清军也因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一轮不得已发动的强攻,最终损失了数百甲兵和包衣,还有近千民夫,可依旧没能取得什么进展。 不过,战场之上的阴谋诡计,始终只是小插曲罢了,随着多铎意识到自己的所谓妙策,完完全全就是一厢情愿,自取其辱后,当即听从图赖的建议,开始部署大军的撤退。 而且,他还按照图赖的意思,准备将断后的兵马扩充,从实力最强的四个旗中,各抽调了一个甲喇出战,确保明军无法在任何一个方向取得优势。 随着清军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明牌,撤军行动也开始加速展开,多铎,博洛,尼堪,图赖等人开始设法鼓舞大军的士气,尽可能地恢复军队的战斗力。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消除全军上下当前对明军愈演愈烈的畏惧心理,以及压制那些投降的明军,闯军士兵,还有民夫们的蠢蠢欲动。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图赖和博洛亲自领兵出营,压着数千民夫轮番攻城,孔有德也押着炮兵助战,几人利用兵力优势从凤阳城的南面和东面同时攻击,两次突破了外围的那堵土墙,并一度攻到了两堵土墙之间的壕沟之中,但又很快被击退。 而在朱慈烺的部署下,城中的殿前军和京营同样开始频繁出击,并利用清军攻入土墙之内,来不及部署防御的机会,在城墙火器的掩护下,发动较大规模的反击。 双方的交战都超出了一开始的计划,清军的这些突破虽然极好地掩护了外围阵地中的辎重撤退,但兵马损失进一步扩大。 明军也在此后的频繁夜袭中损失颇大,为了能坚持既定战略,同时保存实力,陈福和常登贵很快调整了战略,倚靠城墙上的火器,不断消耗强攻的清军。 而清军不惜人命的打法固然十分奏效,攻城行动进展得前所未有的顺利,特别是第一堵土墙最终攻破了两处,使得清军的士气迅速提升。 但图赖和博洛恢复大军士气的计划虽然看起来不惜人命,实际上也仅局限于突破第一堵土墙。甚至,便是第一堵土墙,清军也只是短暂突破了一阵,然后就被驻守在第二堵土墙和城墙的明军打退了。 而再往后的第二堵土墙,因为清军的火炮无法覆盖,基本上完好无损,而且还要比第一堵土墙高大得多,两堵土墙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掩护,需要甲兵亲自上阵冲锋。 这是两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为了一道最终无法攻破的土墙,牺牲珍贵的甲兵。 朱慈烺自然也不会有丝毫让步,他继续压上大军,甚至开始大规模下发武器,动员此前在城中挑选编练的民夫上城,依靠坚城消耗着清军的实力。 而在这期间,北面兖州,归德,开封,徐州,甚至是亳州等地,都不断传来捷报,多铎此前虽然派出了一支兵马北上支援,但他很明显低估了这些地方的明军力量,此时依旧疲于奔命。 在清军连续进攻的第五日,多铎又收到了开封等地出现叛军的消息,同时兖州告急,归德告急,亳州同样告急。 不仅如此,河南东面,汝宁府方向也开始出现明军的身影,甚至兖州府的几路明军都开始往西转移,极有可能是要突袭开封府,进军中原。 再然后,便是黄得功统领的大军此时正在亳州,蒙城之间的广阔土地上疯狂袭扰,不断袭击清军的运粮车队和船只,这严重威胁到了清军的后路和补给。 为此,多铎不得不提前派一支精锐骑兵撤到亳州和蒙城之间展开反击,但他没想到黄得功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依旧不断出兵袭击。 朱慈烺收到北面传来的最新军情的同时,江西方面,何腾蛟也不断汇报着阿济格大军的动向,周边的局势日益好转,这使得他的信心更加充足。 而多铎无奈之下,只能再度往北面增兵。 毕竟,他如果就这样直接领大军撤回归德,确实不稳妥,更意味着之前的所有努力和计策,全都白费了,特别是大军的辎重,也会全部丧失,这需要数年才能补足。 多铎,博洛,图赖等人,此时心里都已经不存着能够重创明军主力,挽回败局的念头。 但他们实在担心,这是朱慈烺的疑兵之策,而他们一旦撤得匆忙,必然会被朱慈烺趁机攻击,到时候损失同样会不小。 毕竟,这个时候,明军还剩几分实力,是不是又从南面各省,通过海路汇聚了大军,他们根本无法提前侦察清楚。 而朱慈烺其实并不愿意直接领着兵马堵在清军面前,和他们堂而皇之打一仗,他更希望在背后追击,以最小的损伤获得最大的战果,同时摧毁清军的战心。 至于清军的撤军计划,其实朱慈烺已经根据他们的调动,推断出了个大概,这在理论上确实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清军想要井然有序撤离,八旗兵或许令行禁止,但那些汉军,就不会乖乖听话了,这些都是多铎等人无法控制的变数。 否则,清军在撤退途中一旦出现意外,极有可能因为惶恐而崩溃,甚至一溃千里。 在这个军队体制和指挥都还十分落后的时代,撤退之中的士兵很容易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便是原本的胜利之师,在没有溃败的敌军主力前撤退,也必须小心翼翼,更不要说是刚刚才恢复士气的多铎所部清军了。 朱慈烺对于清军的撤退计划并不看好,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让路振飞在北面做出了扩大攻势的样子,并让兖州和凤阳北面的几支兵马继续展开突袭,逼迫多铎加速撤军,进而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和清军主力正面堂而皇之的对决,明军不占兵力优势,但如果是依托江河城墙,围攻清军偏师,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朱慈烺已经收拢了包括殿前军,南京京营和凤阳标营在内的,凤阳城内建制比较完整的部队,并从原本凤阳城内近两万卫戍部队中挑选了三千多精悍补充,如今单单是能出城野战的步军,就超过一万。 而这其中,最为关键的天骑营骑兵和京营各部骑兵,经过这段时间的轮番出战,他们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训练,之后用他们来追击清军,明军将会拥有更大的优势。 这一万多经过了大战洗礼的强军,便是此次反击战的关键了,此前江北大战缴获的数千匹优良战马,使得明军拥有了强大的机动作战能力,这些都严重威胁到了清军。多铎对于明军实力,特别是朱慈烺整训出来的两支大军的错误判断,是其屡战屡败的最重要原因。 当然,现在多铎已经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否则,他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而随着明军在北面的频繁动作,他的信心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图赖也同样如此,两人面对明军的全面反击,信心都没有他们曾经自以为的那么坚定。 图赖并不是对八旗甲兵和各级军官没有信心,而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对多铎这个大军统帅,还有那些汉军不放心。 这些人毫无战心,只是慑于军法军纪,不敢明言而已。诸将此前在军议上的表现和这段时间频繁发生的逃兵,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这个时候,明军不按常理出牌的频繁夜袭,而且每次都是速战速决,杀了就走,使得这种情绪在清军中,被急剧放大,甚至影响到了这个战场老将的判断。 面对明军愈来愈频繁的出击,图赖和博洛联手进言,多铎随即又在军中召开了紧急军议,并最终决定提前撤退,不给明帝可乘之机。 而图赖也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留下断后,他将亲自领军压阵,以确保各部能够按计划行动,这是撤退行动得以成功进行的关键,他们并不知道明帝还有多少兵马,一个个心里都颇为慌张。 在这样严峻的战场局势之下,多铎,图赖,博洛等人,都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做了最坏的打算。 很快,撤军提前的命令便开始传到了中下层的军官之中,孔有德也来到了炮兵阵地上,开始吩咐麾下将士提前准备,这上百门火炮想要运走,可不容易。 漆黑的夜色下,孔有德站在一个土台上,举目望去,完全看不清楚壕沟阵地里的兵马情况,视野中只有一些用木杆挂着灯笼和燃烧着篝火,以防范明军夜袭的地方,才能勉强看到一些巡逻的士兵人影在晃动。 “这明帝怕是也快要出动大军突袭了,前前后后袭扰了那么多天,总该来个决断了,图赖都已经打累了。”孔有德从前方星星点点火光的阵地中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 “王爷放心,明军派来袭扰的哨骑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他们今晚同样照常出击,然后又都被图赖部署的骑兵打退了。 壕沟里的那些八旗马甲虽然撤出了一部分,但就这几个明军骑兵,想要突破,也是不可能的。除非.”线国安抱拳道,但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 而两人说话间,前方原本漆黑一片的壕沟阵地边缘,忽然一声爆响炸起,这是有人踩到了地雷弹。 不过,一团爆炸的焰火残影闪过之后,旷野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明清双方都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 孔有德丝毫不注意那声爆炸,紧接着又道: “今晚连夜吩咐下去,明天一早就开始收拾,图赖这个老狐狸的判断绝对不会错的,明帝很快就会发起总攻,咱们能早走一天是一天,留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命就丢了。” “王爷放心,兄弟们早就做好准备了,那些明军实在太狠了,七天袭扰了九次,那些八旗兵看起来好像要熬不住了,现在又陆续撤了下去,兄弟们都不傻,知道要出事了。” 线国安压低了声音,眼珠子一转,随即又悄悄道: “王爷,你说北面的明军,是不是真的有好几万,鞑子是不是快要撑不住了,我看这局势明显不对啊!” 孔有德闻言,当即瞪了线国安一眼,但并没有说话,而是扭头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幽幽道: “局势是不对,但也没坏到那个地步,阿济格在西面是连连大胜的,只不过是打累了,没有继续打罢了。 北面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其实没几个兵,否则直接北上去攻北京就行了,到时候多铎撤得比谁都快。明帝现在看起来很强,但兵马应当十分有限,离鞑子撑不住,还远着呢!” 线国安听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刚想说什么,南面又响起了一阵轰鸣声。 “轰,轰,轰——” 原本同样漆黑一片的南面平野上,突然红光连闪,一支支火箭拖着红色的尾焰,呼啸着扑向了清军的壕沟阵地。 城墙上明军一次可以发射五十多支火箭,七八轮齐射下来,射出的火箭便基本插满了城墙对出的壕沟阵地内外,虽然其中大半都插在了壕沟前的土墙上,但剩下部分对壕沟和土墙后的那些八旗兵造成的打击,已经足够了。 清军的壕沟阵地前方,喊叫哀嚎声瞬间响起,清军此时的反应熟练得不行,军官迅速弹压混乱,受伤的甲兵被立即转送到后方,另外一些原本躲在坑洞里的甲兵则是迅速补充到相应的位置。 不过,此时依旧留守壕沟阵地中的各级军官,对于明军的频繁袭扰,就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了,一些军官看到那些在黑暗中转运伤兵,跑得有些慢的民夫,上去便直接一刀。 在清军看来,这些拖着红色尾焰的火箭,根本就是来索命的,前方的土墙根本阻挡不了,有一些火箭能飞出两百多步,落地之后还会爆炸,简直就是噩梦。 额图浑看着前方土墙上,好几支插在墙头的哑火火箭残骸正在燃烧,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这些明军不是第一次发射火箭袭扰了,此前几次发射之后,还会趁着清军陷入短暂的混乱,展开突袭。 现在,清军在多次交战,付出了上百甲兵的代价之后,已经逐渐掌握了应对的办法,额图浑甚至都已经习惯了火箭的声音。 不过,明军的骑兵不多,甚至很多时候只是扩大混乱和声东击西的前锋,对清军的威胁并不够大,也无法迅速扩大战果。 “主子,咱们明天就撤下去了,今晚那些尼堪应该不会再来了吧?”沈志忠看着侧面阵地的混乱,心中有些慌乱。 额图浑抬头瞥了他一眼,阴恻恻道: “这些尼堪一个个都阴狠得紧,你以为他们不来的时候,他就来打一下。你以为他们会来,但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可只要你打个盹,他们立马就会来” 沈志忠听了,心里更加紧张。天一亮,他就能撤下去了,明军可千万别来了,就让他安全撤回去,保住这条命吧。 经过这些天的交战,看着死伤无数的包衣兵和八旗兵,沈志忠噩梦不断,还因为半夜惊醒,大喊大叫,被处罚过一次。 而额图浑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的心中,八旗勇士从来都是战无不胜的,可现在却打不过一群尼堪,连连惨败,这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了,每一次被派到前线执勤,都完全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不过,在奴才面前,额图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反而还安抚道: “那些尼堪此前也损失惨重,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兵马能打了,最多就是近来这种几十人马几十人马的袭扰,咱们提前北撤,定会万无一失。” “主子说得有道理!”沈志忠当即应道。 而他话音刚落,前方的平野上,突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一团红色的光亮爆出,璀璨的烟火中,一个想要悄悄抵近凤阳城侦探的清军斥候直接被抛向了漆黑半空。 但就当额图浑和沈志忠两人都从远处收回目光,只以为那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踩雷之后,凤阳城南面,突然间就爆发了千军万马出动的巨大声音。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此前打赏。 (本章完) 第118章 摧毁清军军心 第118章 摧毁清军军心 凤阳城南面,爆炸声,马蹄声,喊杀声不停,频频闪动的火光中,不断传来兵马行动的声音。 数百殿前军精锐此前安静隐藏在夜色笼罩,漆黑一片的土墙上,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在火箭齐射之后,趁着清军放松警惕,他们立刻就发起了猛攻。 朱慈烺不断袭扰,然后突然发动大规模夜袭的计划,其实清军的一众将领并非没有猜到,但这样的计划,他们就算能猜到,也没有用。 多铎自然想要前线的士兵保持高度警惕,但八旗甲兵也都是人,没有足够的兵力,这样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实现。 而此时,清军正悄悄从这些阵地中撤出兵马,朱慈烺已经通过此前的连番袭扰,侦探到了这一点。 明军利用火箭造成的混乱,只是为了麻痹清军,让此时依旧驻守在壕沟阵地中的清军将领在麻木中做出错误判断,然后真正的突袭大军乘虚进攻。 如今,面对明军的突袭,清军阵地中一片混乱,明军步骑兵已经在东面,南面,西面三个方面多处发起了进攻,两军交界处打得非常热闹。 图赖部署在外围预警的骑兵完全没理清楚头绪,这数百马甲也根本挡不住数以千计的明军骑兵,有组织有计划的突袭。 “嘀,嘀,嘀~~~” 赵正东听着远处传来的混乱马蹄声,喊杀声,当即吹响竹哨,率领麾下的士兵往面前那个骑兵攻击的位置冲去。 “杀!杀!杀——” 密密麻麻的士兵从土墙后冲出,最前面的甲兵举着盾牌,一支支长枪大刀斜举着排列其后,他们冲得很快,除了脚下泥泞积水的弹坑之外,完全无所顾忌。 陈福此前已经派出了尖兵,借着夜色的掩护,基本排除掉了清军布下的陷阱,甚至干掉了好几个清军的伏路兵。 火箭齐射之后,黑暗中不时传来的爆炸声,既有清军斥候触发的明军地雷弹,也有明军夜不收踩到的清军陷阱。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部署,清军的阵地防御同样十分严密,最外面的土墙边上,不仅挖了坑洞陷阱,还布下了无数的拒马,铁蒺藜,鬼箭,还有阵地中此时已经秘密撤去了半数的火炮。 而壕沟阵地之间的那几条通道,也开挖了壕沟,一到夜间,那些壕沟上的木板都会撤掉,同时还有拒马在路口拦着,明军想要迅速突破,同样不容易。 很快,随着前锋的进攻,清军阵地的土墙后,也在慌乱中扔出了几支火把,冲在最前面的明军士兵被火把映照出身形,然后就是一阵火枪火炮射击的声音和光亮,十几个明军前锋随即被杀死。 不过,这对于已经发起了全面突袭的明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更多没有看到火光的地方,已经混战成一片,战场上喧哗惨叫声不断。 许多冲到了土墙边缘的明军甲兵随即反击,根据火枪射击的光亮和清军喊叫的声音,一面扔出手中的地雷弹,一面大喊着朝土墙的方向冲去,其中有一些手上还抬着云梯。 而还没等他们冲到,土墙后又炸开了几团晃眼的光亮,这些威力巨大的炸弹如果砸对了位置,往往一颗就能使得土墙后十几个清军甲兵丧失战斗力。 赵正东还没冲到土墙边缘,就看到了左侧面好几个火星腾空而起,紧接着轰隆几声巨响炸开,土墙后接连闪现数团耀眼的火光,然后便是一阵惨烈的惨呼嚎叫声传出。 这个时候,他的后方响起了更加密集的喇叭声,成百上千明军甲兵齐声大喊,前赴后继朝着清军阵地冲去,他们只要攻破一点,阵地中陷入混乱的清军便难以抵挡得住这样的突袭。 蜂拥而上的军阵中,赵正东,古德富等军官冲在了他们手下士兵的面前,清军阵地中此时也响起了喇叭声,同时土墙上还接连不断地发出了爆响和火光,箭矢飞窜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杀啊!杀啊!杀啊!!!” 清军的兵力不足,在这样猛烈的突袭之下,很快抵挡不住,他们大半都接到了明天换防的命令,完全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 赵正东领着麾下士兵冲进了清军阵地之后,沿着壕沟不断攻击遇到的清军散兵,他不停吹着竹哨,催促麾下的士兵继续猛冲,同时也是联络和策应间隔不远的友军,以免在混乱中出现意外,发生误杀。 清军此时在土墙后的防守兵力十分薄弱,他们袭杀了土墙处的百余名清军之后,没有再遇到什么有力的阻击。 但随着他们的深入,壕沟阵地忽明忽暗的环境中,不断冲出的清军散兵,砰砰射出的铅弹,还有嗖嗖飞出的箭矢,给明军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惨叫声,喊杀声不断从周围传来,周围呼应的竹哨声也越来越密集,赵正东麾下的士兵分散在壕沟上下,一面推进,一面紧紧盯着周围。 他们的队列此时已经不讲究阵型,不过依旧有着一些军阵的影子,刀盾手居于外侧,长枪手将枪头插在了盾牌之间,不时有零散冲来的八旗甲兵和包衣兵,但都毫无例外会被迅速杀死。 “噗,噗,噗~~~” 突然,十几支箭矢从右侧面的黑暗中飞出,插在了明军前列的盾牌之上,紧接着便飞跃出了十几个八旗兵的身影,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二十几个包衣兵,一把把飞斧和短剑划破黑暗,呼啸而来,明军的队列中发出了好几声惨叫。 古德富见状,非但没有任何撤退的意思,还好像打了鸡血一般,立马指挥手下直接迎面朝着射来箭矢的方向攻去。 而军中的明军甲兵也丝毫没有畏惧,他们一路搜寻,就等着清军现身呢,如今看到了敌人,一个个反而都松了一口气,跟着呼嚎大叫的队伍猛冲猛打起来。 那几十个黑影的身形越来越明显,一阵急促的甲叶摩擦振动声之后,早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的两军士兵在壕沟上下瞬间爆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 明军的战兵们平举长枪,不断突刺,刀盾手更是迅猛,直接弓腰杀去,或者就是用身体顶着盾牌冲撞,嘭嘭的撞击声甚至掩盖住了惨叫声。 古德富弯着腰,在刀盾手的掩护下,迅速将挂在腰间鞓带上的短斧扔出,他身后的甲兵也同样如此,二十多柄飞斧旋转着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击中了他面前的好几个清军甲兵。 紧接着,他又立马吹响竹哨,发出了三声急促的冲锋令,然后就大吼一声冲了上去,队伍的其他人也齐声大喊,朝着对面的黑影猛冲而去,一支支长枪刀刃很快冲破黑暗,如风刺出。 不过,对面的清军也毫不示弱,呼嚎着一拥而上,勇气并不比古德富这边要弱,双方瞬间厮杀到了一起,一蓬蓬血雨被刀枪带起,惨叫声四起。 那几十个黑影面对这样凶悍的敌人,根本无力阻挡。而且,他们的后方很快也出现了闻声赶来的明军,但同样的,周围的八旗兵也纷纷被吸引了过来。 满清大军中,此时虽然已经因为战败,开始弥漫着对明军的畏惧,还因为即将撤军,军心不稳,但依旧敢战,特别是那些身经百战,无数次击败明军的老兵们。 战场之上此时早就没了阵型可言,双方很快就从界限还算分明的两边对刺,演变成了犬牙交错的混战,不断士兵闯进了对方的阵型中,进而引发更大的混乱,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口吐鲜血,重重地倒在了泥泞的壕沟之中。 “嘀,嘀,嘀~~~” 赵正东很快赶来支援,一面吹着竹哨求援,一面继续冲杀,但不断响起的哨声,也吸引了许多来攻击他的清兵,周边士兵的掩护搏杀,才使得他没有受到清军的攻击。 无数长短兵器相互攻击着,不断有士兵被杀死,惨呼着歪歪扭扭倒下,但激烈的战况使得根本没人再去检查倒地的敌人是不是死透,便立即加入了混战。 “杀光鞑子,杀光鞑子,杀!” 古德富大喊着和一个清军长枪兵战在了一起,两人一番试探之后,都清楚对方经验丰富,战技娴熟,不是可以轻易解决的对手,当即小心翼翼试探起来,想要抓住对方的破绽,发动致命的一击。 古德富一个侧身,故意露出破绽,那个八旗兵果然上当,当即出击,但随着长枪刺出,他也露出了破绽。 古德富马上用手中的旗枪杀死了那个敌人,枪头从那个八旗士兵甲胄的缝隙中刺入,拔出的时候还带起了一蓬血雨和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但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清军刀盾兵,听着哨声直接扑了过来。他用旁光瞥见,本能的侧身一躲,同时身侧另外一个甲兵,熟练地将长枪刺出,锋利的枪头往那个清兵的胸口扎去。 战场之上,生死就在一瞬之间,那个清兵慌乱间脚步大乱,还没调整好,胸口就已经被旗枪点钢的锋利枪头刺穿,他痛得扔开了手中的武器,抓住枪头,口中吐出鲜红的血液。 但这个长枪兵很快又被猛然冲出的一个清兵刺中了大腿,惨叫着跪倒在地,溅起一团泥浆,古德富不顾飞溅到身上的泥浆和鲜血,用锋利的枪头朝着这个清兵的身体刺去,那个健硕高大的清军甲兵很快就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在明军的优势兵力进攻下,清军渐渐不支,明军的攻势也愈发迅猛,那些清军溃败迅速溃败,古德富带着队伍继续猛打猛冲,如同爆发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所有清军,同时奋力吹哨。 “嘀,嘀,嘀~~~” . 洪武门的城楼之上,依旧亲临战场前线观摩战斗的朱慈烺很快收到了战场传回的军情,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吃惊,随即又看向了夜幕下,正在激烈交锋的前方战场。 清军居然败得那么快,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些本该强悍迎战的八旗兵撤退速度远超他的想象,甚至指挥今晚夜袭的陈福,都怀疑这可能是清军设下的圈套。 毕竟,前几日的小规模袭扰根本都没试探出清军大规模撤军的迹象。 不过,朱慈烺很清楚,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此前袭扰的力度不够,土墙后的清军又是陆续撤退的,留守的兵马便足以应付这样的袭扰。 很多时候,战场传回的军情都具有欺骗性,这就十分考验统帅的判断了,同一份军报交给十个不同的统帅,可能会做出七八种不同的决策,甚至更多。 而听到前线战报的常登贵,胡茂祯等人,也纷纷躁动起来,想要出战,这些日子的胜利使得他们信心大增,此时都在等着朱慈烺发话。 但朱慈烺并不只是一个将领,他要考虑的事情明显更多,凤阳保卫战已经打到了现在,已经取得了那么多战果,胜利就在眼前,现在不是出任何意外的时候。 他其实也很想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进一步扩大战果,给南征的清军主力一个重击。 毕竟,这次夜袭行动原本就存在冒险的成分——对付清军主力,朱慈烺还没有稳操胜券的实力,每一次行动都如同走钢丝一般,危险重重。 如果殿前军和京营的实力还能再强上七八分,朱慈烺的决策当然可以更加大胆,但如今的局势并没有那么好,他需要考虑更多,不仅仅是保存实力,更有今后的抗清大局,内部的平衡 而多铎经过这次的夜袭之后,不仅兵马军械上会损失惨重,军队的士气也必然大不如前,他一定会加速撤军,这也是朱慈烺的战略目标之一。 换言之,相比起这场夜袭的胜负,朱慈烺考虑更多的是战场之外的事情,作为大明的君主,肩负黎民社稷,他必须谨慎,在风险和收益之间,做出权衡。 “常登贵,你说这会不会是多铎设下的埋伏,就等着咱们出兵?” “陛下,臣以为不大可能。”常登贵拱手抱拳,说着抬手指向了清军大营的方向,道: “清军若是要出动,大营外围现在应当已经亮起了火光,壕沟阵地经过清军的挖掘,根本不便于大军行动,只要咱们不深入进攻,多铎便是早有准备,也奈何不了咱们。” “若是和此前一样,清军埋伏在了壕沟阵地外围”朱慈烺还是有些担心。“那样的话,清军的行动会很快,现在到处都打得大乱,到时候想要撤兵,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应当也不太可能,外围的那些弹坑基本都有积水,藏不了人。而且,清军不会每晚都这样埋伏,更猜不到咱们今晚开始第一轮大规模夜袭,鞑子也是人,遭不住如此折腾。” 常登贵摇了摇头,紧接着又道: “若是已经埋伏了好几晚,那鞑子撤军便也就耽误了,可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鞑子确实往北撤军,还转移了大批辎重。” “陛下,臣也觉得多铎没有埋伏的准备,清军早就没了刚刚围城那会的嚣张气焰。”胡茂祯也随即出言道。 “就怕万一!”朱慈烺皱眉道。 而就在这时,林昌峰和田雄两边,都派人传回了最新的军情,清军同样是被迅速击败,留守在壕沟阵地中的兵力远低于平常,便是壕沟中的火器辎重,大部分也都撤走了。 朱慈烺听到这样的军情,心中更加犹豫起来,这让他越来越觉得事情可疑,可常登贵说的也没错,胡茂祯的分析也有道理,这确实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不过,就在他还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时候,常登贵注意到了清军大营的异常: “陛下,快看,清军大营开始行动了。” 朱慈烺闻言,当即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南面和东面的清军大营派出大队兵马的迹象,刚刚清军营地确实出现了混乱,但远不是如此。 “常登贵,立刻领着骑兵出击,重点进攻西面,清军撤退的路线在那边,部署一定最为严密。胡茂祯,你带着麾下兵马支援东面,可扩大攻势。” 常登贵和胡茂祯得令,立刻领兵出击,而随着他们带走骑兵和步军的最后两支预备兵马,城墙上除了数百御营外,只剩下了那些地方卫戍营兵。 这些士兵一旦脱离军阵,即便是在平野之上,也基本上不具备野战的能力,更不要说在环境更加复杂的壕沟阵地之中了。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中早已经一片混乱,清军原本正在忙着北撤,根本没有预料到明军会突然加大攻势。 漆黑的夜色下,呼呼的北风中,叫喊声,号角声,甲叶摩擦振动的声音,以及马蹄声和脚步声都混杂在了一起,四处燃起的火盘和士兵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大半个营寨。 孔有德的炮兵阵地位于壕沟之后,距离颇远,明军的夜袭几乎无法波及到他,但此时是黑夜,他也无法提供炮火支援。 当然,孔有德看到明军又开始了大规模夜袭,心中早已经慌了神,上次明军夜袭打得早有准备的八旗兵抱头鼠窜,他还记忆犹新,心有余悸,更何况是这次,壕沟阵地里面早已经防务空虚。 不过,他此时除了组织麾下兵马戒备应战,以防万一,也不能做什么。这些火炮就是他的命,同时也是多铎要撤走的最重要辎重之一,若是丢了,他根本担待不起。 而此时,多铎也同样在组织兵马反击,他已经收到了前线的无数军报,大批士兵遇到明军的猛烈突袭,居然直接撤了下来,拦都拦不住。 在明军连番不断的袭扰下,八旗兵的怯战之心愈演愈烈,许多士兵和军官如今只想着撤军北归,多铎对此感到十分无奈。 北风呼啸而过,壕沟阵地里因为乱战燃起的火光越来越大,很快又有几匹塘马回到了大营之中,传回了战场上最新的军情。 而清军塘马传回的军情和明军的一样混乱,真实的战场情况如何,还需要多铎和一众将领斟酌判断。 这使得局势变得更加严峻,此前明军的那次夜袭得手之后,清军便大大加固了凤阳城外的壕沟阵地,甚至进一步扩展了壕沟阵地的纵深,在其中还修建了不少供士兵休整和存储弹药补给的掩体。 这固然增强了阵地的防御能力,但随着清军陆续从壕沟中撤出,庞大的工事也使得清军想要反攻,变得困难重重。 “嘭”的一声响起,多铎重重打在了大帐中央那条长桌的木板上,大吼道: “必须打退明军的这轮夜袭,否则往后的撤军,损失还会更大。” 近十万大军的撤退,最困难的地方就是辎重过多,不能轻易抛下一切,否则撤军就会变成全面溃退,多铎还需要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一次,虽然博洛和图赖两人因为担心局势,亲自坐镇前线,此时并不在中军大营内,但多铎的决策,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立马各自领兵执行,迅速出击。 激烈的交战还在持续,军报不断通过塘马,传到两军主将的手中,同时一道道进攻的命令传出。 壕沟阵地中,明军攻势迅猛,清军连连败退,但后者并没有试图占据整个壕沟阵地,进攻到大半,便开始清理战场,特别是焚烧和破坏阵地中被清军当成了住所的坑洞掩体和火炮。 不过,纵使如此,这次夜袭也是清军增派兵马,加固阵地之后,明军发起的最猛烈的攻势,剩余的清军几乎完全丧胆,大部分直接撤出了壕沟阵地。 等到清军全面出击的时候,突袭得手的明军早已经陆续撤退,即便是常登贵统率的骑兵,也不例外,朱慈烺要的就是多次打击,逐步摧毁清军的军心。 凤阳城外围的壕沟阵地中,大量帐篷和木料支撑起来的掩体被点燃,四处都是火光,同时因为北风的影响,火势还有进一步蔓延的态势,阻断了许多原本可以通行的地方,清军的大量兵马堵在了外围,短时间内都无法调度。 (本章完) 第119章 围歼图赖大军 第119章 围歼图赖大军 这次夜袭之后,为了掩护大军和辎重的撤退,多铎不得不继续往壕沟阵地中派驻大军,但在朱慈烺的部署下,小规模的斥候战和千人级别的大战依旧轮番上演。 清军虽然已经十分警觉,但这一个多月来连连受挫的战斗,使得他们心中对这场攻城战都早已经十分厌烦,各处军心动荡,许多再次被派回壕沟阵地中的八旗甲兵往往刚刚开展,便往后方撤去了。 多铎见状,无奈之余也只能下令大军加速撤退,得到了一众将领的大力支持。可人心惶惶之下,这个命令一旦下达,事态的发展就没那么容易控制了。 清军主力的撤退最终比原本计划中要早了近十日,为此不得不扔下大量原本打算运走的火炮辎重,便是掳走的民夫,也只能挑选那一万余最精壮的。 多铎一开始是打算除了几十门已经使用过度,即将报废的红衣大炮之外,剩余的辎重全部带走的。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实现,相比起这些辎重,多铎,博洛,图赖等人更加重视八旗甲兵的性命。 不过,清军也在交战中得到了明军的启发,在最终大撤军的清晨,利用凤阳城外东,南,西三面留下的帐篷,放火阻击。 此前,明军在夜袭的时候,便屡屡使用这一招,给清军造成了严重的阻碍,如今多铎也是有样学样,果然成功阻碍了明军骑兵的追击。 不仅如此,多铎还派出了数百名哨骑策马追砍释放的数万民夫,让他们阻挡城中明军骑兵的追击。 清军主力撤到涂山时,已经快到午时,图赖亲自领兵断后,防范着明军的主力骑兵尾随追击,但大军从凤阳城撤离的路上,还是发生了不少因为士兵惊慌,遗弃辎重的事情。 从凤阳城外到涂山,有三十多里的路程,清军将领们都希望能够迅速通过,这里的河流山地限制了清军的行动,而外围一马平川的沿江平原又使得撤退中的大军随时可能被明军从各个方向突袭。 而且,郑鸿逵,郑森统率的五千余明军水师已经借着涨水的机会,在清晨进抵凤阳城北。一百多艘战船乘风破浪,迅速摧毁了清军在淮河中布置的障碍,船上的数百门火炮不断朝着岸边射击,使得清军根本不敢靠近河边。 此前,明军水师一直没有展开行动,尼堪在淮河中部署了不少障碍,他还以为是那些水寨,滚江龙挡住明军的战船,十分得意,却没想到是后者隐藏实力。 于是乎,当明军水师逆流而上,轻易突破那些水中屏障,并开始炮击正在渡河的清军时,这支原本就人心惶惶的溃兵,立马就爆发了混乱。 要知道,正在行进的大军即便士气高涨,突然被火炮轰击,也难免会引发崩溃,更不要说是一支人心惶惶,加速撤退的败军了。 无论多么巧妙的谋划,一旦开始撤退,军心涣散都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也导致了清军主力渡河撤离的速度大大减缓。 常登贵领着三千余骑兵,很快追上,还有近万殿前军和京营,标营的步军正在赶来,这个时候清军主力还在渡河,图赖统率的五千断后大军一面掩护,一面在外围迎战。 不过,这些大明最精锐的骑兵根本不畏惧图赖的兵力优势,而后者因为需要掩护渡河的大军,无法用尽全力反击。 双方小规模交战了几个回合,常登贵死死咬住了图赖派出阻击的兵马,以天骑营为前锋,一开始就打出了强军的气势,逼得图赖不得不亲自领着麾下的巴牙喇马甲加入战场,才将天骑营逼退。 常登贵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面对这个满清的悍将,他并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断后清军的骑兵还是太多了,明军就这点底子,朱慈烺自然不舍得就这样直接拼完,早就有所交代。 他要做的是咬住这支清军,等水师彻底突破河中的阻碍,截断清军的退路,然后协同步军,利用火器逐步削弱消灭之。 而明军水师的突然出现,以及战船上那些大小火炮展现出的强大攻击能力,使得图赖不得不改变原本的策略,他愿意留下断后,但并不希望全军覆没于南岸。 此时,见明军骑兵被暂时逼退,图赖稍稍缓了一口气之后,立即派出了塘马去联络早已经撤到北面的多铎,让对方务必在淮河对面的荆山留下兵马接应他。 很快,常登贵就发起了第二轮攻势,这一次他加派了进攻的骑兵,并派出偏师在南面牵制,掩护攻击大军的侧翼,逼迫图赖不得不拉开战线,无法发动有力的进攻,迅速取胜。 面对同样骑马机动的明军骑兵,清军的骑兵无法占据绝对优势,再加上如今水师的火炮轰隆隆作响,明军主力不断突袭,清军战心不稳,图赖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只能派出骑兵掩护侧翼。 他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麾下精挑细选出来的八旗马甲养精蓄锐已久,战力还相当强悍。 图赖损失了一百多马甲,终于再次逼退了明军的攻击,随即下令大军接着集结迎战,折腾了一早上,押运辎重的兵马很快就要全部渡河了。 满清大军中派系林立,除了图赖亲领的那个甲喇之外,其他兵马都是各旗主的嫡系,他也不好得罪他们,只能自己顶上去。 否则,到时候回了北京,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甚至可能被处处针对。兵马就是各旗旗主的心头肉,这关乎着他们的权位,这是不忍触碰的底线。 而朱慈烺很快在御营的拱卫下,领着殿前军和京营的步军赶来,他从图赖亲自压阵的部署中,便看出来了其中的蹊跷。 他让常登贵拖延清军,除了等待步军就位之外,便是想要让水师阻断淮河,利用船上的火炮猛烈地轰击清军,清军自己就会乱起来。 果不其然,随着郑家的水师,特别是那几艘巨舰突破重重阻碍,绕过怀远县城,河面上正在渡河撤退的清军在明军水师的不断炮击下,再也维持不住秩序。 涂山和荆山之间的浮桥很快被炮弹击碎,岸边的不少清军被蜈蚣船上架着的弗朗机炮击杀,其余的人纷纷溃逃,还有上千押运辎重的民夫,根本来不及渡河,正抱头四窜。 而此时,河面传来的密集火炮声,后方紧追不舍的明军主力,都加剧了清军的惶恐和不安,使得混乱也随即一触即发。 朱慈烺收到前方传回的军报之后,随即下令步军在涂山南面的东西两个方向列阵,但与清军阵线保持距离。 他自然没有派大军直接上前硬拼的意思,郑家的水师火力充足,但是清军一直围攻凤阳,既没有东进淮安,也没用强渡长江,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发挥。 现在,清军骑兵遍布平野,在他们的南面和东面,陈福,林昌峰,胡茂祯,田雄,柏永馥等人统领的步军已经就位,清军想要突围,必须强冲。 图赖见朱慈烺投入大批军队,水陆并进,单单是步骑便超过一万,立马意识到了局势不对,迅速下令把骑兵全部投入,只留下了一千余八旗马甲作为预备。 他试图趁着明军还没站稳脚跟,立刻突围,至于此时还滞留在南岸的那点辎重和民夫,他完全不在意。 明清两军在淮河南岸,涂山南面的平野上不断爆发着激烈的交战,此时已经倾巢而出的明军骑兵立即对那些朝他们冲杀而来,往南突围的清军发动反击,想要将这支断后的清军骑兵完全被牵制住。 与此同时,各营的火枪兵再度大放异彩,他们手中的火枪威力和射程都远超弓箭,身上的甲胄也足以抵挡清军的骑弓,几轮齐射便打退了作为前锋,正零散冲锋试探明军虚实的清军。 由于明军水师火炮的袭扰,清军陷入混乱,如今并不算占着兵力优势,面对明军骑兵的反击,攻势立马蔫了下去。 不过,图赖指挥这样的大战已经十分得心应手,很快反应过来,强悍八旗马甲相互配合,仅以百余人马的代价就顶住了明军骑兵的反攻。 双方派出的兵马在涂山南面的平野上展开全面交战,不断交换着伤亡,但明军骑兵始终没有全面进攻,只是不停袭扰阻击。 而清军虽然成功阻挡住了明军的攻势,也无法有效反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完成决战前的部署。 图赖看着己方不断倒下的兵马,心急如焚,他现在只希望多铎能赶回来支援,否则他不仅无法甩掉明军追兵,伤亡还将进一步扩大。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谋划集中兵马,杀出一条血路,多铎在他的心里,已经不那么可信。 朱慈烺则是想方设法,继续拖延,时间拖延越久,水师的炮轰越密集,清军的损失也会越大,最终突围出去的兵马便会越小。 否则,以他现在的兵力,合围五千八旗马甲,即使不惜一切代价,也无法取得原本计划中的最大战果。 要知道,涂山南面,东面,都是平野,只要图赖能突围出当前的封锁,朱慈烺就拿他没办法。 在水师的猛烈炮击下,断后清军的五千大军难以迅速集结,因为躲避炮弹,指挥也相当混乱。 这种情况下,清军自然也很难立即投入战场,朱慈烺并不会因为骑兵少,而在局部上陷入劣势。 而此时,淮河北岸,清军大队人马已经撤离,博洛看着南面已经陷入混乱中的图赖大军,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明军的追击虽然是一早便预料到的,朱慈烺此时也明显骑兵不足,无论是数量,还是总体战力,都处于劣势,但庞大的步军和那些不断射出炮弹的水师,却成了他们始料未及的最大阻力。 “贝勒,图赖那边在打旗催咱们支援,咱们要不要渡河回去?”拜音图从东面平野上正迎风飞扬的龙旗上收回目光,面色慌忙地问道: “战况如此焦灼,明帝却一直没有投入全军围攻,极有可能就是等那些水师射炮,重创图赖麾下的骑兵,鳌拜在赣北,似乎就是因为折损了数千兵马。” 博洛眯了眯眼,同样从朱慈烺大纛所在的地方收回了目光,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明军这次来的不仅是骑兵,还有近万步军,这些尼堪的战力非比寻常,若是这样耗下去图赖就完了。” “对上明军的步阵,还有骑兵在侧翼掩护,恐怕咱们原本的骑兵冲锋突袭之策,也很难奏效。”拜音图担忧道。 要知道,殿前军和京营的步阵若是搭配上骑兵,侧翼的掩护和机动性劣势,就都补全了。如此一来,即便是对战八旗马甲,也毫不逊色。 “那图赖”拜音山吞吞吐吐问道。 博洛知道对方此时同样已经没有战心,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即道: “打旗过去,让图赖往南突围,淮河上游还有渡口,那里河道狭窄,水还浅,明军的大船上不去,咱们就在那里接应他。” “喳!”拜音图当即应道。 而博洛说罢,立即朝着自己麾下的巴牙喇头子招了招手,下令对方立即收拢大军,然后领着一队八旗甲兵提前沿河而上。 博洛可不会傻到直接派骑兵冲过去和明军的水师近战,那是自寻死路。而且,那些明军战船密密麻麻,便是上面的小炮,火力也相当迅猛,骑兵的甲胄根本防不住。 另一边,图赖收到博洛传来的军情之后,也立马开始调整策略,他倒是和博洛完全想到了一起。 但即便是百里之外的淮河上游,他也需要有人接应,提前搭好浮桥,否则明军骑兵一定会追上。 朱慈烺很快也注意到了对岸的清军开始撤离,心中颇有些失望,但图赖的迅速行动使得他立马派出麾下的所有骑兵应战。 图赖不愧是战场宿将,他的试探性突围失利之后,并没有过多犹豫,随即下令大军往南,同时自己亲自领着一队骑兵压阵,以免混乱扩大。 这个战场老将,可一点也不好对付! 如此一来,明军只能出动骑兵,以千总部为单位掩护南面的步军,同时留下一营步军和御营,作为最后的预备兵马。 这些八旗马甲虽然对明军心有畏惧,但在图赖的统率下,很快集结,开始往南面突围,他们只有冲破南面的明军军阵,才能逃出生天。 朱慈烺看着清军的动向,自然知道图赖的意图,特别是博洛已经开始撤兵。 图赖久经沙场,军事指挥才能和战场洞察力,都不容小觑。 淮河水面上那十几艘大型战船的船头,很快又再次射出了炮弹,重量从一斤到十几斤不等的炮弹呼啸着划过半空,然后重重地砸向了清军阵列。 而那些策马奔驰的清军骑兵在炮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无论身上披着多少层甲胄,只要被炮弹击中,无不是惨叫着摔下马,吐血身亡,甚至四分五裂,直接散成一堆残肢断臂。 清军遭到打击之后,迅速分散成了一股股,然后朝着南面的明军阵线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冲锋。 如此一来,随着两军混战到一处,淮河水面上的那些明军水师战船,就无法再肆无忌惮轰击了。 火炮轰鸣声,炮弹撞击声,伤兵惨叫声,还有河面上传来的呛鼻硝烟,清军阵线上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河面的烟雾,在风力的作用下,正在不断蔓延。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密集,地面不断颤动,清军的骑兵慢慢加速,开始了冲锋,这使得阵列中的明军甲兵,不由得紧张起来,特别是阵前的火枪兵。 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已经口干舌燥,握着火枪的手微微颤抖,但没有接到齐射的命令,一个个都只是举枪盯着面前。 这些火枪兵都很清楚第一轮齐射的重要性,更知道军纪的严苛,就算是清军骑兵冲到了面前,也没人擅自开枪射击。 很快,清军的零散骑兵进入百步,开始不断射箭袭扰明军阵线,但只要一靠近,就会立刻遭到侧翼明军骑兵的反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图赖所领的这支清军骑兵主力,也很快冲来,将进攻的重点放在了战船无法影响到的战场西翼。 “砰!砰!砰——” 随着清军骑兵进入七十步,明军阵线上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火枪射击声,原本就已经精神紧绷的三排火枪兵先后齐射,白色的浓烟腾空而起。 而后,这些火枪兵又在惯性的驱动下,迅速填药装弹,准备第二轮齐射,不断袭来的铅弹杀死杀伤了上百名清军骑兵,使得后者的攻势为之一滞。 朱慈烺在侧面看着战场上激烈的战斗,火枪兵散射爆发的一团又一团烟雾不断消散,惨叫声中,他好像看到了一蓬蓬血雨翻腾迸射,兵甲飞舞。 在之后的那轮齐射中,火枪的精准度因为距离迅速拉近的原因,急速攀升,数百颗铅弹在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动下,比清军投掷出的短斧可怕得多,轻易便击穿了清军骑兵身上坚固的甲胄。 明军作为防御的一方,此时占据着火枪的优势,震耳欲聋的枪声和一团团从枪口迸发的血雨,不断削弱清军的战斗意志。 而淮河水面上的战船此时依旧乐此不疲,船头的炮弹又是一阵轰鸣,不断朝着清军阵线后方射出炮弹。 图赖并没有指挥骑兵直接进攻明军中部的两个大阵,为了减少明军火枪齐射的杀伤,也没有全线突袭,他现在只想突围出去。 但明军早有准备,一场硬仗依旧不可避免,清军刚刚冲近西翼,就直接撞上了明军的长枪大阵,随着清军骑兵接近,长枪兵迅速上前。 密密麻麻的枪头如林而出,明军方阵就如同一只暴怒的刺猬,杀气腾腾,直接逼停了八旗马甲潮水般涌来的上千名骑兵。 面对训练有素的步阵,直接用骑兵强冲,无疑是自寻死路,即便是满八旗的马甲,也不一定冲得破。 拜音图久经沙场,经验丰富,迅速领着骑兵转换方向,想要避开了明军的锋芒,但明军长枪大阵的侧面,还有骑兵的掩护,这极大限制了清军骑兵的机动性发挥。 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之后,凶猛的清军骑兵成功抵近明军军阵,漫天的铁骨朵和短斧短剑呼呼飞出。 在图赖的命令下,拜音图领着百余名精锐巴牙喇亲自冲锋,后方还跟着上千八旗马甲,战线上人头涌动,犬牙交错,士兵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阵线上,随着各种物体相互碰撞的声音愈发剧烈,原本就已经出现漏洞的明军队列最终还是被清军骑兵突破,被冲得支离破碎。 马背上,一柄柄锋利的长枪大刀挥舞着将阵线最前面的明军士兵砍翻在地,明军战兵,火枪兵们也纷纷举起长枪火枪,对着冲到身侧的骑兵近距离突刺射击。 “砰,砰,砰!!!” “杀,杀,杀!!!” 马背上的清军骑兵不断倒下,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阵线上横七竖八铺满了人马的尸体,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在呛鼻的硝烟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颜色各异的军服甲胄看起来更加杂乱无章。 在这样迅猛的反击下,除了拜音图亲领的巴牙喇决死冲锋和另外两处的冲锋取得了突破之外,其他三处集中突围的清军,都被击退了。 随着军号声响起,明军军阵两翼瞬间爆发了震天的喊杀声,密集的马蹄声隆隆作响,原本因为混战,变得犬牙交错的阵线,突然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朝着清军冲泻而去。 (本章完) 第120章 横扫清军 第120章 横扫清军 淮河西面的荆山山腰上,额图浑看着仅有三股骑兵冲破了明军方阵,心中大骇,这意味着图赖统率的断后大军,极有可能超过半数要战死在淮南。 换言之,这一战下来,图赖至少得损失两三千人马,若是到时博洛接应不顺,情况只会更坏,那些刚刚突围的马甲能不能成功渡河,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额图浑虽然是身经百战的巴牙喇,还带着随军包衣南下,但在八旗体系之中,最多也只能算个底层军官而已。 当然,若是说得好听一些,他是八旗的中流砥柱,是八旗的根基,八旗的骨干,八旗不能没有他们这些战力强悍的老甲兵。 但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八旗的中流砥柱,八旗的根基,八旗的骨干,看到对岸的战况,心中满是畏惧和惶恐。 如果说,他刚刚目睹了河道上肆无忌惮轰击着曾经横扫战场,无往不胜的八旗马甲,而那些马甲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明军水师,还能以己方大军不习水战,火器都是旁门左道为由,安慰自己。 那现在,看着成功阻挡住了八旗马甲半数攻势的明军步阵,额图浑的多年征战建立起来的信念,似乎都已经崩塌了。 只不过,战场之上,无人注意到这一个,又或许是无数个八旗甲兵内心的微妙变化! 随着半数八旗马甲成功突破明军的步阵,往南面溃逃,原本部署在战场南侧的明军步阵,也随即发起了全面进攻,阵线上旌旗飞舞,军号声不绝于耳。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一支支编制不齐的鸳鸯小阵纷纷出动,手中的大刀长枪不断劈砍突刺,杀得冲在前列的清军骑兵节节败退。 他们挥舞着锋利的长枪大刀,撞入了混乱的清军阵线之中,一轮又一轮的砍杀捅刺下,一蓬蓬血雾迸溅喷出,将失去了战心的八旗马甲杀得崩溃,地上的尸体逐渐堆积。 这些八旗马甲不是没有尝试过反击,在部分军官的组织下,接连出击了两次,但都被侧翼杀来的明军骑兵击退了,无数八旗马甲丧生于明军骑兵的冲撞砍杀之下。 要知道,如此致命的冲击对于一支封建军队来说,是无可挽回的,这支失去了指挥的清军骑兵,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力。 战场上依旧喧嚣不止,厮杀不停,但随着图赖,拜音图的大旗相继突围往南而去,原本还在激烈交战的清军很快失去了战心,部分马甲甚至直接溃散了。 而随着大队骑兵开始争抢着从刚刚大军突破的地方冲出的机会,妄图逃出生天,阵中的清军迅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没有成功突破的另外三股骑兵很快支撑不住。 朱慈烺随即将包括御营在内的两营预备兵马派往南侧,以防图赖带着突围出去的清军骑兵折返回来偷袭,骑兵在平野上的机动性,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虽然根据清军的表现判断对方已经不具备战略进攻的能力,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常登贵和陈福领着天骑营和麾下的亲卫,很快从侧面对包围圈内,正在苦苦支撑的清军展开了猛烈的冲击。 在骑兵一轮狂风般的猛烈冲锋之后,混战中原本还有些反击能力的清军骑兵迅速被凿成了好几段,数以百计的八旗马甲被疾速掠过的明军骑兵撞倒砍翻,惨叫声响彻大地。 这些倒在阵中的清军人马尸体很快成为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把清军骑兵群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步军则是以方阵推进,不断压缩这个南北东西都接近六七里的巨大包围圈。 清军骑兵群被拦腰截断之后,节节后撤的过程中,很快发生了推搡挤压,后方许多反应迅速的八旗马甲见势不妙,随即三五成群,调转马头,脱离阵列。 这个时候,后方压阵的那些军官和巴牙喇,根本无法阻挡这些调转马头,蜂拥而至的溃兵,也被裹挟而走,成为逃亡大军的一部分。 明军骑兵的冲锋直接打崩了清军最后的抵抗,阵中残余的骑兵瞬间乱成一团,相互挤压,完全失去了机动性,只等步军战兵们冲上来收割。 常登贵和陈福,以及统领步军的其他殿前军,京营将领看着无数背对着自己,正慌不择路地奔跑逃命的背影和马股,甚至相互间还爆发了冲撞,当即下令紧随其后的号手吹响冲锋号。 西面的明军阵列中也接连响起了激昂的冲锋号,宽大密集的阵列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漫过平野,吞没上面的一切。 南面迅猛冲杀而来的明军骑兵和步军见状,士气大振,清军前阵早已经处于崩溃状态,不少人更是后知后觉,发现图赖和拜音图的大旗,都已经消失在了战场之上,战斗意志瞬间崩溃。 清军阵线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逐渐演变成了数股往西北方向涂山南麓溃逃而去的败军,那里没有明军的阻击。 博洛此时还在荆山,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股数百人马的明军骑兵迂回之后,气势汹汹地朝面前包围圈里的八旗马甲侧翼冲去,随后带起了无数抛向空中的兵器头盔,还有惨叫呼喊声,但却毫无办法。 若是统兵在南岸,他自然能采取措施,应对当前的局势,但这一河之隔,让他根本无计可施。 不过,他心中其实也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这一河之隔,此时他恐怕也和图赖一样,陷入生死存亡的危险之中了。 朱慈烺集中了整整五千水师,一百多艘大小战船,近万步军,还有天骑营,京营,以及凤阳城内包括哨骑在内的三千骑兵,以三倍以上的优势兵力,发动了这次追击,图赖很难阻挡。 看着对岸旷野之上,数以千计的八旗马甲正在溃逃,博洛心中一紧,不再犹豫,当即下令身旁的巴牙喇头子集结最后的兵马,往淮河上游而去。 他知道自己不是明帝的对手,但也不想看着大清的兵马全军覆没的惨状! 很快,荆山附近的最后一支清军消失在了平野之上,而图赖和拜音图领着的清军溃兵,突围之后,正沿着淮河,夺命而逃。 此时,明军胜局已定,朱慈烺看着包围圈这支正在往北面涂山溃散逃命的残兵,心中大喜,意气风发,当即在战场上策马奔驰起来,无数将士正高声齐呼着“万胜”冲锋,攻势锐不可挡。 在明军的凶猛攻击之下,清军阵列很快支离破碎,潮水般的溃败使得任何有效的反击都成为了妄想,只有少数骑兵趁乱突围了出去,更多的则是溃逃到了涂山之上。 “杀,杀,杀!!!” 成千上万的战兵齐声大喊,不停冲杀,他们死死咬住溃逃的清军,锋利的长枪对着这些刚刚还十分凶狠的敌人不停突刺。 随着包围圈不断缩小,地上倒下了一排又一排的尸体,陷入崩溃的清军在这样的攻击下愈发疯狂,甚至还出现了不少相互残杀的情况。 赵正东,古德富两人此时都已经杀红了眼,完全不顾全身都是血污,更忘记了疲惫和恐惧,他们踩着倒地清军的尸体,大步奔跑着追击溃败的敌人,锋利的枪头带起了一团团血雾。 张煌言此时也在战场前线,他刚刚还杀了两个掉落马下,垂死挣扎的八旗马甲,此时看着兵败如山倒的清军,哈哈大笑着大喊道: “冲啊,冲啊,杀光鞑子!杀光鞑子!” 朱慈烺踩在马镫上,正紧紧盯着西面的战局,图赖和拜音图的大旗冲出包围之后,他便立即下令林昌福和田雄领着麾下的兵马往南面而去,将想要迂回接应其他溃兵的八旗马甲击退。 他现在丝毫不担心清军往涂山方逃,郑鸿逵统率的水师可不是吃素的,淮河如今是清军无法冲破的天堑,那些逃向北面的清军完全是瓮中之鳖。 与此同时,涂山山麓,里面数里的起伏丘陵大大减缓了这些步骑兵的速度,为数不多的通道被争先恐后逃命的八旗马甲挤满。 明军的追击迅猛有力,近万战兵与骑兵密切配合,前后堵截,形成两层包围圈,不断挤压着溃逃清军的战场活动空间,将他们往涂山和淮河的方向赶去。 不仅如此,在常登贵的命令下,还有几队骑兵从东面直接绕过了两军战场,来到了涂山东麓拦截溃逃的清军。 清军此时陷入了明军的四面包围之中,北面和西面的淮河中,无数小型战船正在靠近,上面的炮手将火炮放平,对着退往河岸边的八旗马甲一顿狂射。“轰,轰,轰!!!” 无数炮弹从黑洞洞的炮口射出,仓惶溃退到岸边的清军遭到如此猛烈的杀伤,全都陷入了崩溃,为了活命不断猛冲,人马的尸体在这样的自相踩踏残杀中慢慢堆积。 在明军的不断攻击之下,涂山周围的旷野上,尸横遍野。这个时代的两军决战,最主要的伤亡往往就是发生在此时——得胜方取得战场胜利之后,对战败方的单方面屠杀。 而随着夜幕降临,淮河南岸和涂山附近的清剿也很快告一段落,数百名的八旗兵,以及滞留南岸的民夫在早已经被砍得光秃秃的涂山上,根本藏不住,在明军的围剿下,不得不下山投降。 当然,还有一些慌乱之际四处逃窜的八旗马甲,明军一时间还无法将他们悉数剿灭,只能是在临时营地的周边,设置哨点和安排伏路兵。 局势已经彻底逆转,朱慈烺并不担心无法剿灭这些散兵,相比起来,多铎所部清军撤离的情况,才是他最为关注的。 但随着这场大战的结束,除了下令常登贵率领少数骑兵追击图赖,虚张声势之外,明军的大部分兵马都已经没有了主动进攻的实力。 涂山南面的旷野上,以各营为单位,七个简单的新营盘迅速落成,营盘周围还是一丝不苟地布设了铁蒺藜和陷阱,不过并没有挖掘壕沟。 营门则是设有拒马和简单的望楼,以防清军溃兵的夜袭,而围绕着明军部下的这几座大营,无数篝火堆被点燃,俯瞰之下,宛如一片地上的星海,璀璨绚烂。 当然,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下,唯一一支成建制的兵马又已经溃逃,还被明军一路追击,清军大规模突袭已经没有可能,最多便是小范围的袭扰。 四周的这些篝火,其实更多是为了防止那些散入旷野的溃兵趁着夜色逃窜,淮河中的水师可不是吃素的,多铎就算领军折返,也不可能顺利渡河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由于凤阳城内的民夫已经赶来支援,战场上散落四处的盔甲武器基本上被收集了起来,如今都简单堆积在营地周围的旷野上。 朱慈烺在筹备追击大战的时候,便下令高弘图做好准备,只要命令一传来,城中的民夫便要立刻出发,三十多里的距离,他们不到三个时辰便赶到了。 与此同时,旷野之上数千具八旗兵的尸体在砍下首级之后,也迅速被明军集中焚烧,那些倒地的战马则成为了大军将士们的烤肉,伤兵的马肉粥。 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陈福终于安排好了临时大营的各项部署,迅速赶回了中军大营,准备参加军议。 自从清军南下以来,每一次大战结束的时候,他都要连续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统筹各方事务,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当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即便是朱慈烺,也同样如此,每一次大战之后,眼眶周围都是一圈重重的黑眼圈。 这便是指挥万人级别大兵团作战的常态,无数的事情需要判断和决策,打仗到最后拼的还是身体! 等陈福来到中军大帐的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此次追击而来的各营将领,他们全都围绕在朱慈烺的身边,兴高采烈地交谈着,不时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当然,此时的大帐之内,正是烟雾缭绕,火光闪现,地上的烟头堆积如山,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好像是火枪刚刚齐射了好几轮一般,朱慈烺也在其中喷云吐雾。 这是南京新送来的军需补给,一共五万支,朱慈烺此前要求户部主持建设的高标准卷烟工坊,终于有了成果。 而朱慈烺也第一时间下令将这些运来的卷烟严格分配,同时分出一部分作为奖励,赏赐给立了战功的将士。 在生死难料,精神高度紧张的战场上,上至皇帝,下到最普通的伙兵,所有人都需要烟草来缓解一下疲劳。 “陈总兵终于回来了!” 朱慈烺看到陈福走近大帐,当即将面前案台上的一包卷烟抛了过去,右手夹开烟,吐着白雾笑道: “试试这个,这个够劲!” . 图赖成功突围之后,撤得很快,他从战场上带出了两千余兵马,汇合了紧接着突围出来的少数马甲之后,便立刻沿着淮河而上,根本不敢耽误任何一点时间。 他一开始还想组织兵马迂回突袭,寻找战机挽回败局,带出更多兵马,但看到明军战兵冲杀的样子,又看到朱慈烺早有准备,派出了阻击的兵马,不得不放弃这一幼稚的念头。 其实,一旦开始逃窜,这些原本凶悍无比的八旗马甲,面对训练有素的强军,便不再具备战略进攻的能力了。 只不过,图赖那时还抱着侥幸心理罢了! 而此时,面对明军的迅猛攻势,图赖已经完全如同惊弓之鸟,只顾着一路奔逃,生怕身后的明军骑兵追上,一直到寿州附近的八公山,联络上了哨骑,知道博洛领着兵马在对岸搭建浮桥,才终于下令大军停下。 博洛和图赖一样,都十分担心明军水师北上堵截,那些小型战船上的火炮,威力不容小觑,骑兵身上的甲胄根本不能抵挡,而八公山附近的地形有利于大军的掩护,所以他才选择了在此地搭设浮桥,接应图赖残部。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以为只要拖上半日,明军主力就会立即追上,那淮河岸边的平野,就极有可能成为图赖残军的葬身之处,博洛也不敢继续沿河而上,到河道更狭窄的地方。 要知道,图赖此前向多铎要了四个甲喇,原本为的是有充足的兵马对付明军,他推测明军只有两三千骑兵,能长途奔袭野战的步军不超过一万,五千马甲已经绰绰有余。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明军的水师会如此强悍,直接将双方的兵力均衡打破了,使得明军在战力上胜过一筹。 若非如此,图赖也不会慌忙突围,以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丧家之犬的模样! 因此,图赖大军必须尽快渡河北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博洛也必定会被牵连,遭到多尔衮的严厉惩罚。 当然,图赖虽然心生畏惧,但他在拜音图等人的面前,依旧镇静泰然,看起来坚毅可信,根本没人知道他这是装出来的。 而实际上,这个时候,拜音图和一众八旗将领一样,都是草木皆兵,已经根本不敢再做任何冒险的行动,生怕被明军追上,最后全军覆没。 但此时的明军,早已经用尽全力,常登贵领着的数百骑兵,只是在后面追击着,截杀那些零散逃窜的八旗马甲,实际上根本追不上来。 他们虽然训练有素,但人马的体力也是有限的,只不过图赖等人都失去了战心和信心,已经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了而已。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图赖才领着最终收拢的两千白兵悉数渡河,这一百多里的奔逃,途中又有数百马甲跑散了,但他已经不敢再等下去,迫切的想要脱离险境。 图赖看着最后一个追上的八旗马甲成功从南面过河,跳到岸上,严肃的脸上满是愤懑和苦楚。 等到浮桥被甲兵拆除之后,博洛策马来到了图赖的身侧,叹了口气道: “走吧,明军很快就会追来了!” 图赖闻言,立马扭头看向了对岸,已经翻出鱼肚白的地平线上,依旧是静悄悄的,并没有明军追兵的影子,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又立马恶狠狠道: “这笔血债,我图赖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本章完) 第121章 收复淮北失地 第121章 收复淮北失地 “涂山之战”胜利的当晚,朱慈烺听完各部的伤亡情况汇报之后,立刻根据此战中图赖所部,还有清军北撤时的表现,调整了后续的追击方案。 军议一结束,他便立刻派出塘马,向淮北的高杰,黄得功两大主将传递新的作战指令,同时将原本驻扎在扬州的数千大军,庐州的刘泽清所部,还有镇江的黄蜚所部水师尽数北调。 常登贵追到寿州之后,确定图赖所部残军已经北撤,就立刻领兵回到了涂山南面的明军临时大营,旋即又被朱慈烺派出,追赶陈福统领的大军,继续追击多铎所部清军,收复淮北豫东的各州府。 朱慈烺和一众大将分析了多铎撤军时的断后阻敌部署,知道对方并没有完全失了分寸,图赖在涂山的失利,更多是没有意料到水师这一突变因素。 不过,随着图赖迅速溃败,而且损失过半,多铎必定已经不敢再沿途伏击,清军的信心在这一过程中,已然消耗殆尽。 但清军此时相对于明军而言,依旧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朱慈烺又在涂山休整了一日,此时便是想追,也根本追不上了。 至于此时正领兵在鲁南,鲁西收复失地的高杰,以及原本在凤阳北部州府袭扰清军的黄得功,也都得暂避其锋芒。 高杰和黄得功固然得到了殿前军和京营的兵马支援,特别是高杰,其麾下如今汇聚了数万大军,但若是撞上多铎统率的清军主力,依旧不堪一击。 不过,明军固然无法追上清军,实施所谓的迂回包抄,但常登贵和陈福依旧要尽力追赶,虚张声势,以防止清军有了喘息之机,留下重兵占据归德等要地。 而同样的,郑鸿逵率领的福建水师,也将派出偏师护送辎重船,直接沿着涨水的涡河北上,协助陆师收复失地,特别是重新夺回亳州这个凤阳门户。 朱慈烺要构筑江淮防线,掌握战场主动权,那就不能仅仅是恢复南直隶的州府,兖州,归德,汝宁东南,甚至是开封南部的半数州府,他都要借着这次清军仓惶北撤的时间窗口收复。 明军当前其实还没有这个实力在中原应对清军的反攻,但清军南征北战大半年,多铎所部又连连失利,短时间内必定无法再度南征。 朱慈烺要掌握战争主动权,并非是要存地,而是要存人。 这些州府,必定是将来的战场前线,还是清军南征的前沿据点,那些地处交通要冲之间的关隘城池,更是天然的防御阵地,如果被清军控制,大明必然会在将来的战争中,处于不利的位置。 但如果这些地方的百姓全都被朱慈烺转移到了南面的江淮之间,清军就算南下攻取这些城池,也无法再就地获得人力物力的补充。 此时的大明,依旧有足够的纵深,而朱慈烺倚靠坚城大河节节阻击的战略,也在实战中取得了胜利,他如今要做的,便是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积蓄足以压倒八旗大军的力量。 在涡水沿岸的龙亢集驻扎休整了一夜之后,陈福等来了常登贵,然后又继续领兵追击,他们在路上看到了无数累死倒下的民夫,还有清军遗弃的大炮和兵甲武器。 不过,那些大炮几乎都被清军用火药炸毁了,倒是兵甲武器几乎都完好无损,可见清军撤离时的狼狈。 常登贵很快便率兵进抵蒙城,这里此时已经成了一座无兵驻守的空城,周边只剩下了一些趁乱逃离清军魔掌的民夫,道路周边还倒下了不少清军的尸体。 陈福和常登贵继续领兵北上,沿途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四日后便顺利进入了清军曾重兵把守,防卫森严的亳州城。 这个时候,准塔早就领着麾下马甲,跟着多铎北撤了。在他的指挥下,最后一支撤退的八旗军还把城中几个粮草仓库,还有民宅全都给烧了,城中已然是一片狼藉。 而那些来不及烧毁的辎重,则是已经被抢先一步率军进入城中的黄得功派手下家丁洗劫一空,后者更是直接派兵入驻城中的官署兵营。 不过,黄得功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毫不识相的人,他看到陈福和常登贵领兵而来,亲自领兵出城迎接。 陈福看过锦衣卫传回的情报,自然知道亳州城内的辎重烧不完,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与黄得功所部大军会合之后,便又继续北上了。 不过,多铎最终还是在归德留下了一支兵马驻守,陈福虽然会合了黄得功所部,但攻城器械却没有准备,前锋突袭失利之后,只能选择先收复归德府城的其他城池。 与此同时,高杰很快也领着大军东进,协助陈福收复中原失地,归德府城的清军看着城外汇聚的明军越来越多,多铎统率的主力大军越走越远,毅然决然选择了突围。 多铎也没有让他们死守,整个豫东都早已经被清军破坏殆尽,几乎变成了白地,留下这么一支兵马,无非就是想要阻击明军,以防后者迅速追上而已。 随着归德府城中的清军北逃,陈福在豫东,甚至是开封南面各州府的行动,便几乎没有再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了。 等到南面大军在大明天子,六军统帅朱慈烺的亲自统领下,北上豫东,明军也终于有了足够的兵马,并开始了针对兖州府,汝宁府各地展开攻势,成功收复了一批城池。 清廷见势不妙,也当即派豪格领兵南下,进入济南,东平州等地,威慑咄咄逼人的明军兵马,遏制后者的攻势。 朱慈烺并没有北伐的意图,在达到战略目的之后,自然停下了收复失地的脚步,部署了各州府的驻军和治理官员之后,随即带着兵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徐州城。 看着面前依旧威严高大,固若金汤的徐州城,朱慈烺不由得想起了“睢州之战”的胜利,想起了这半年来和清军的斗智斗勇,精神高度紧绷的一个个夜晚,还有那日复一日,似乎永不停息的炮声。 这些事情虽然都发生在了半年之内,但朱慈烺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甚至十几天前“涂山之战”大胜之后,身心一松,和一众将领在大帐内喷云吐雾,都好像是记忆深处的事情了。 这让朱慈烺有一种久别重逢之后,往事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的感觉。 不过,徐州城数万军民的高声呼喊,热烈欢迎,迅速驱散了朱慈烺的矫情,他立刻又恢复了那个马上天子的威严,身心一松的状态从来不属于大明的君主。 大军入城不久,朱慈烺便在徐州召开了“江淮保卫战”大胜后,第一场江北全体将领参与的军议大会。 徐州城的府衙内,他对着这些坚守了大半年的将领,当即便是一番论功夸赞,从立功最多的陈福,常登贵开始,然后再到殿前军,京营各将,紧接着便是高杰,黄得功等人,刘泽清自然毫无意外被冷落了。 大会的第一项议程,便是大军中负责统计战果的常登贵和负责核实战果的总教导官张煌言,对“江淮保卫战”所取得的战果进行简要报告。 “自睢州之战后,一直到收复归德之战,半年多来,我大军在睢州,淮北,凤阳,涂山等地,共进行攻防大战七场,在兖州,徐州,淮安,归德,凤阳亳州,宿州,五河各地小战无数,斩杀清军两万两千余级。 其中,战场斩杀八旗兵超过八千级,耿藩,孔藩甲兵超过四千级,还有投降清军的汉兵近万级,此外还剿灭乱军多股,在凤阳招抚反正汉兵三千余,在山东,河南等地招抚义军超过四万. 而除了这些斩杀之外,还有两百余八旗兵,一百余包衣兵,以及一千三百余汉兵在大战和追击中投降,其中有几名军官对多铎所部八旗军的情况颇为了解,他们主动供述了大量有关八旗的军情,只求陛下能饶他们一命,他们想要将功赎罪,为陛下收复江山效犬马之劳。 另外,多铎领着大军撤退的时候,派出了数百骑兵砍杀留在营地的民夫,我军天骑营将士很快出城突击,将这些八旗马甲驱赶,最终共解救出民夫四万有余.” 诸将听了汇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特别是凤阳城中的殿前军和京营将领们,清军两万余的伤亡,大部分都是发生在凤阳城和淮北,涂山三地附近的,全都是他们的战果。 高杰,黄得功两人虽然在北面十分卖力,但自身实力有限,连准塔的两个甲喇,不足三千八旗兵都对付不了,杀伤的清军数量自然不多。 而殿前军,京营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从凤阳标营和地方营兵中抽调了数千人马补充之后,七个营只剩下了一万三千余能战之兵。 常登贵在汇总各部伤亡的时候,朱慈烺和诸将的神色都收敛了起来,甚至紧紧握起了拳头。 清军的战力终究强悍,明军此时和对方并没有本质上的差距,训练和装备甚至趋同,双方都属于十七世纪的封建军队,明军虽然占着坚守之利,但伤亡比同样不好看。 在凤阳城内驻守的这大半年以来,作为野战主力的殿前军和京营,每一次大战结束之后,都要和从其他营伍抽调归来补充的士兵训练军阵配合,以确保战斗力。 若非如此,朱慈烺也不会放弃那么好的追击机会,“涂山之战”之后,专门腾出一天一夜,让大军休整了。 不过,在看到了清军大败,甚至在溃败时,还自相残杀的丑态,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此前心中对于八旗兵的畏惧,早已经完全消散。在全军大溃败的情况下,那些所谓的八旗精锐,也和他们手下曾经的那些士兵一样,成了无头苍蝇,八旗兵也不是刀枪不入,更非不可战胜。 而在朱慈烺的长期熏陶下,陈福和常登贵两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迅速提升,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问题——若是将来北伐,等到他们要攻取坚城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会面前这样的险境,他们麾下的兵将该如何训练,才能完全胜过那些八旗兵? 那些投降清军的处置,朱慈烺自然还是老规矩,分级处理,罪大恶极的八旗兵和包衣兵,藩兵,一定要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而介绍完了“江淮保卫战”的杀伤之后,张煌言随即开始汇报此战前后的缴获,特别是多铎提前撤军,最后面对追击,又不得不加速撤退,沿途丢下了不少辎重和火炮。 这些缴获里面,最珍贵的便是各类甲胄和明军紧缺的战马了。 那些缴获的甲胄,主要是甲和锁子甲,昂贵坚固的麟甲也有一些,但多在战场上损毁严重,修补后勉强还能用的,只有五千多副,大部分都已经接近报废。 新缴获的战马共有三千多匹,绝大部分自然都是状态良好,没有受伤的,否则已经成为了烤肉。而刀枪一类的缴获,则还没有开始统计完成,这部分的数量更为庞大。 火枪火炮缴获的数量也不小,火枪有三千多杆,火炮也有四十几门,不过其中也是大部分损坏,特别是火炮。 清军遗弃火炮的时候,往往会用火药将其炸毁,以免落入明军的手中。 朱慈烺最关心的其实还是战马的缴获,殿前军和京营的骑兵在此战中损失惨重,明军也需要进一步扩充骑兵,将来北伐兴复,他至少需要五万骑兵,十几万战马。 当然,听到缴获的情况,高兴的不仅仅是朱慈烺。这些兵甲战马,最终都是要装备到各部的,铠甲和刀枪火器谁都不会嫌多,就算是那些缴获的良马,是专门为骑兵营准备的,但各部的哨马和将领的亲卫,也能得到对应的好处。 此战中,各部的损失都颇为惨重,他们的兵力都需要在战后得到补充,恢复实力。江南不缺兵员,但是装备能不能跟得上,就是另外的大问题了。 在这些战果,伤亡和缴获的总结之后,朱慈烺也随即开始了发言,各部在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战争中的英勇表现,以及此战的战略战术成果,也都得到了他的赞许。 这其中不仅包括了集中优势兵力,攻防结合,水陆协同作战的战略战术思想,还有对于兵种装备的思考,特别是火枪火炮对于步阵的加强,还有骑兵的强大机动性和战场运用。 骑兵在凤阳保卫战的数次夜袭,以及全面反攻中展现出来的极大灵活性和主动性,还有高杰,黄得功两部大军在江北的袭扰,无不证明了骑兵就是此时的“战争之王”。 这场军议大会,其实既是表彰大会,总结大会,其实也是各部将领为了战后的扩军争取饷银,提升自己在军中的地位的军费预算争取大会。 朱慈烺在大会开始,让常登贵和张煌言做的各项总结,查漏补缺,自然是为了充分了解军中的情况,但也是为了确定今后扩军的重点,还有军事改革的具体方向。 国库的银子是有限的,他必须用在刀刃上! 当然,除此之外,朱慈烺也是为了在军队高层,培养起这种集思广益,发扬集体智慧的军事民主议事风格, 军议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开始,一众将领也随即分析起了“江淮保卫战”中,数次大战的战略战术得失,以及各部存在的问题。 朱慈烺在战前召集六部大臣,各营主将制定的周密的防御反击计划,以及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备用方案,在战争前期发挥了巨大作用,赣北的提前部署甚至对于最终的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仅如此,在战争中期,根据清军反应,下令高杰,黄得功两部大军在北面进行的快速而大胆进攻,同样不容忽视。 如果不是户部和兵部早早筹备了粮草军需,江淮早早修筑了大量坚固的城池,这些一环扣一环的行动,都几乎不可能实现。 战争的胜负,从来不是由某一个单独因素决定的,明军的胜利是朱慈烺南下登基之后,所有努力齐力共振的结果。 在讨论气氛逐渐高涨的时候,陈福和常登贵两人突然站了出来,在一众殷切炙热的眼神中,请求朱慈烺重建大都督府,节制军事。 如今的兵部尚书李邦华虽然知兵,但到底是文官,他们在凤阳见识到那些行事可笑的阁老之后,终究不敢完全信任。而此时的五都督府,早已经如同虚设,那些勋贵后代全是尸位素餐。 朱慈烺自然猜到了陈福,常登贵,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军方,提出这一请求的目的。他其实也想趁着这次大胜,扩大军队的权力。 但军队的权力扩大之后,如何制约,便是他这个一国之君首要考虑的问题。否则,军队的战斗力提上去了,国家体制就要危险了。 大明军队在大战中表现疲软,战力孱弱,这不单单是将领无权,士兵地位低下的问题。改革整个不合理的体制,才是真正标本皆治的对症下药。 “这次大战,暴露的问题很多,有很多都必须要尽快解决,否则日积月累,必成大患。”朱慈烺环视一圈面前诸将,缓缓开口道: “大都督府改革,兵部改革,此战之后,都必须推进,诸位都是国家的功臣,朕的良将,今后朝堂议事,也务必拿出今日之进取精神来。” “陛下圣明!”众将闻言,齐齐下跪道。 朱慈烺这话完全就是明示了,他作为一国之君,改革是必须要改的,但却不会一开始就直接下场。 当然,这些武将们想着的是权力,朱慈烺想着的是如何利用改革,重塑一支强大的军队,如何将利用军队体制,后勤军务分权,把军队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征兵,练兵,统兵,以及军官培养,后勤军需供应的专业化和体系化,是职权的分离。 他需要大明拥有几个强大的兵团,征战四方,收复失地,甚至为国开疆拓土,但却不需要任何一个将领,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在一众将领的总结之后,朱慈烺也随即指出了此次大战中各军表现的一些不足,同时借着大战期间,战后追击过程中,各部发生的一些乱象,提出了进一步扩大军务司职权,增大教导官权力,同时要求军官加强培训,提高能力。 他随即宣布了此战之后要扩办“讲武堂”,同时强调了提高军官素质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以及宣布了要把军事素养和文化水平作为今后中高级军官晋升必备条件。 朱慈烺一直以来都十分重视军队的教育,特别是军官的教育,以及适时适度提高士兵的军事和文化素质,特别是很多士兵军官在未来几年会因为各种原因陆续退伍,成为大明今后社会治理和改革的中坚力量。 而这些提升军队整体组织度,推动军队职能专业化的举措,毫无疑问是削弱此时各营营官,各军将领权力的。 但朱慈烺刚刚领导他们打赢了多铎,打败了无敌的八旗军,声威正是最高的时候,他此时要做任何事情,都无人敢明确反对。 于是乎,军队中以营为单位“讲武堂”的建设,以及基层军官的培养,便在军议中,伴随着大都督府改革作为交换,顺利成为了战后军队进一步改革的重中之重。 经过系统教育的军官,无论是作战意志和指挥的灵活性,对战局的把握,军令的理解,都会明显高于传统军官,这是毋庸置疑的。 除此之外,朱慈烺对于士兵的抚恤,待遇,解决士兵战斗的后顾之忧,也一直非常重视,他趁着这次大战创造出来的时机,也随即要求军务司,后勤司制订了一系列详细的规定。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关因伤退伍士兵和阵亡士兵的抚恤与生活保障,特别是退伍士兵和英烈家属各项优先权保障。 朱慈烺要做的是最终形成一套关于军队的完备律法和制度体系,一步一步的补充和完善,这才是保证军队战斗力,推动军队朝近代化转型的关键。 看到了书友们的反馈,关于昨晚章节,以及此时火器威力,战场杀伤的一些情况说明,还有作者菌对于这些问题产生的想法,发在了昨晚章节的章评,书友感兴趣可以去看一下。 (本章完) 第122章 长江防线 第122章 长江防线 徐州城东面水关新修的码头上,一队队民夫踩着咿呀作响的踏板,接连上船,在吆喝声中将从江南,甚至是福建等地转运而来的各类物资卸下。 经过此前的坚壁清野,还有大半年的混战,徐州城周边的土地早已经一片荒芜,甚至整个淮北平原的夏粮,都几乎颗粒无收。 但此时的徐州城内,却汇聚了近十万军民,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 不仅如此,朱慈烺还在不断从北面兖州府迁移人口南下,准备将这些百姓安置到此前被清军掳掠一空的淮北各城中。 而运河枢纽徐州,无疑是这些南下百姓的中转站,户部和兵部此时都在协调,为迅速安置南下的几十万百姓筹集物资。 旷日持久的战争征调了无数民夫,使得江南各州府如今人力紧缺,工坊的生产和粮食的转运,都受到了影响。 在抢种的秋粮收获之前,朱慈烺只能从福建,广东,甚至是通过福建的郑家船队,从南洋获取必需的物资。 江北的战局明朗之后,郑芝龙对于南京朝廷的态度,便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竭尽全力往北面运送粮草,还动员福建乡绅,捐献了十几万两白银的军饷。 但这十几万两白银,对于当前百废待兴的江北来说,也只能缓一时的燃眉之急,几十万百姓终究要自力更生,在这片打成白地的平原上重新开垦。 在南京朝廷实力足够强大之前,整个江淮地区都将是半军事化管理的状态,朱慈烺在部署屯田的同时,还打算恢复马政,将淮北的部分地区重新变成养马场。 天灾人祸连年侵袭,淮北各地人口锐减,就算是兖州,豫东等地几十万百姓南下,也能轻松安置。 但这里到底是战场前线,全面恢复精耕细作的农垦,倒不如在满足军民的基本供应之后,恢复马政。 如此一来,淮北人力匮乏和军队战马的问题,也就两难自解了。 不过,在屯田取得成效之前,这几十上百万军民的粮草供应,在往后一段时间,都得依赖长江和运河航道,从江南,江西各地调拨供给。 而此时,最新运抵的一批稻米,不仅要配给徐州各城的驻军,还关乎着各城中十几万百姓未来一个月的口粮。 徐州城内外,无数的民夫和工匠正在忙碌,朱慈烺打算进一步加固这个屏护江淮的堡垒,在此不断消耗南下清军的力量。 多铎虽然已经暂时领兵北撤,但清廷再次对江淮用兵,南征应天,只是时间问题。徐州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是明军在淮北的军事中心。 在击退清军之后,大明南都的官僚体系经过这场大战的锻炼,以极强的动员能力,迅速接管了兖州府大部和开封府东南的几个州府。 这些地方的乡绅们在见识过清军的野蛮残暴之后,此时都十分配合,甚至可以说是拖家带口,争先恐后,不少人还主动捐资劳军,就怕表现得不够积极。 大明立国二百余载,虽然江山差点倾覆,但政治上的号召力,依旧不容小觑,特别满清还是关外的蛮族。 如今,号称“二十万雄兵”的多铎南征大军狼狈败退,朱慈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更重新立起了大明这面金字招牌。 毕竟,就算仅仅从斩杀八旗甲兵的角度来说,这一仗的意义和影响便已经足够大,更不要说在清军入关,李闯覆灭,八旗无往不胜的时候,其对人心士气的鼓舞,完全远超此前的任何一次对清大战。 朱慈烺证明自己拥有了反击清军,恢复天下的军力之后,许多人担心的已经不再是鞑子会不会杀回来,而是自己能不能乘得到这场东风,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要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想当官的人,更不要说朱慈烺还是正统的大明天子。 当然,明军在这些新收复的地方,除了转移百姓之外,还要对此前主动割辫,投降清军的汉奸,追责清算,重点打击,绝对不能让他们混进南迁的官僚队伍之中。 整个江淮地区,朱慈烺都需要绝对控制,这里是他培养新官员的基地,无论是军队的将领,还是民政治理的文官,都是如此。 而且,他还需要借着严惩汉奸,整治民政的机会,敲打地方,展示铁腕手段。 这些具体的事情,朱慈烺不会亲自插手,江淮的事务,路振飞自然会处理妥当,他在此地经营了好几年,威信极高。 不过,这段时间里,路振飞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跟着朱慈烺巡视江淮的各部军营,慰问大军,同时会见从兖州,豫东等地提前迁徙而来面圣的部分乡绅和宗族长老。 朱慈烺借着这些事情,进一步在地方强化自己的权威,同时也是为了给路振飞铺路,内阁的某些大臣,已经到了该换的时候。 “淮北的屯田,只要满足军民的基本需求即可,屯田所在之处,一定要考虑军事,确保能在清军突袭之前,及时收割,至少要确保有时间销毁,以免清军下次南侵,能就地获得补给。” 朱慈烺视察一圈之后,对着赶来汇报各地军事驻防,民政部署和屯垦恢复计划的路振飞吩咐道。 “马场配种繁育所需的优良种马,朕会派人专门处理,鞑子封锁得了陆路,但绝对看不住海路,辽东那么大一片土地,处处都是走私的据点,想要买马还是不难的。” “陛下英明。”路振飞听了,当即拱手抱拳道: “臣一定尽快安排好百姓的迁移,恢复江淮的生产,一年之后,必定为在江淮大明建立至少十个马场。” 他对于此前山东登莱一带和山西北疆地区的走私,也早有耳闻。大明治下有人走私,鞑子治下,自然也不会例外,更不用说还有朝鲜连接辽东,想要获取战马,并非不可能。 “高杰和黄得功的部署,有什么变化?”朱慈烺随即又问道。 这些事情他此前都交给了熟悉江淮各军的路振飞来安排处理,但军事部署的最终决定权,他依旧牢牢把握。 “高杰依旧领兵驻扎徐州,兖州各城此时是北调的大军和地方义军驻守,黄得功本部如今也在淮安,豫东各处是殿前军留下的三个千总部驻守。” 路振飞顿了顿,紧接着又进言道: “臣以为,等兖州和豫东各军和百姓南撤之后,可由黄得功接管兖州南部州府,高杰接管豫东,然后从山东,河南的义军中挑选一批精悍兵马,补充两人的兵力。” “高杰和黄得功两镇兵马补充之事,朕另外有安排,山东,河南的义军归属,现在暂且不论,让高杰和黄得功都不要打他们的注意。”朱慈烺语气严肃道。 他此前便看出了高杰和黄得功有这方面的想法,而路振飞到底是大明官场的老臣,对自己约束的这两个武将,是既提防,又偏袒,更遵循着某种官场的潜规则。 其实,路振飞的处置方法,在此前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些兵马原本就是高杰和黄得功对接招揽的,只要二者没有跋扈不臣之心,自然默认是他们的兵。 崇祯末年,随着局势崩坏,就算是掣肘武将的文臣们,也越来越多开始默许这样原本绝不容许发生的行为,路振飞没必要因此为难高杰和黄得功。 但现在,朱慈烺既然已经发话,路振飞当然不会为两人争辩,当即拱手抱拳道: “臣遵命!” 他其实也从朱慈烺此前的一系列部署中,嗅到了这个年轻天子准备大刀阔斧改革的意图,只不过最终要如何改,他还没摸清楚。 .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济格从九江撤军,渡江北上,郑四维,王体忠等部兵马也悉数退守荆州,武昌各城,清军在长江中游发动的攻势,彻底结束。 而左良玉在阿济格主力撤出武昌十三日之后,于九江城官署中暴毙身亡的消息,也被锦衣卫的塘马快马加鞭,送到了朱慈烺的手上。 左良玉一死,其麾下那十几个骄纵跋扈的军头们,便到了不得不立刻安置处理的时候。 不仅如此,李自成死后,大顺东路军数万甲兵,十几万家口,此时也陆续集结在岳州府和长沙府的平江,浏阳一带。 朱慈烺虽然早有准备,堵胤锡也已经在接触顺军余部各军将领,但他还是打算亲自出马,前往招抚。 这两支都是抗清的有生力量,也都是能为己所用的,运用得当,便能成为在湖广对抗八旗兵的强军。 朱慈烺收到赣北和长沙传来的军情之后,随即整顿大军,准备领着部分将领和兵马西进,前往九江和长沙,亲自收服这些兵马。 凤阳行都的一众随征官员,除了部分留在江淮,协助路振飞的之外,大部分都已经被他打发回南京。 此时,大胜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天下,大明重新展现了欣欣向荣之态,各级官员的晋升,物资的调配,还有战后的封赏,以及新朝首次科举考试等一系列大事,自然而然都被提上了日程。 而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是文官们拉帮结派,扩充自身势力的好机会,与其跟着朱慈烺去赣北,还不如回南京。当然,不少人还是有些犹豫的,他们既想要各级官员晋升提拔的机会,拉拢下级官员,或者向上爬,又想着能在皇帝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步登天。 于是乎,不少暗中结成了小团体的官员们,便纷纷开始了押注,团队中有的选择回南京,有的选择了留在江淮,还有的打算跟着朱慈烺去赣北。 到时候,无论在哪里,他们都不会错失良机,只要有一方得到重用,其他人得到提拔,便易如反掌了。 不过,这就是他们想太多了,朱慈烺根本没打算带上这一大堆拖油瓶子,除了随行的军队和兵部的少数官员之外,其他人都奉旨回京了。 而朱慈烺也很快在淮安和路振飞告别,同时叮嘱其妥善经营江淮,为将来北伐积蓄强大的力量。 “阿济格,多铎如今虽然都败回了北面,但清军很快就会再度南下,下一次就是直接奔着朕来的了。” “陛下不必忧虑,东虏不过十万之众,此番南征折损了七八千,只要再挡住其一次,臣等辅佐陛下在江南练出二十万强兵,定能一举扫灭东虏。” 路振飞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顿了顿,随即又道: “至于那些投降东虏的边军,他们绝对不会出死力,只要我大军取得优势,他们必定会及时反戈,除非是耿,孔,尚,沈等罪无可恕之流。” 朱慈烺点了点头,对路振飞道: “这就是朕一定要亲临赣北的原因了,徐州当前在咱们的手上,扼住了运河这条大动脉,淮北便有了屏护,清军无法迅速运粮,维持大军行动。 豫东的归德,同样在朕的手中,只要构筑起坚城,布下重兵,清军今后很难再随意侵扰淮河一线,更不要说南下渡江,突袭南京了。 但武昌如今在清军手中,阿济格还留下了一支八旗兵驻守,王体忠手下也有数万大军,咱们想要夺回这座九州枢纽,恐怕得废不小的力气。” “这其中,洪承畴一定起了作用,接下来四川极有可能是清军重点攻略的地方。” 路振飞听罢,想起这段时间锦衣卫传回的军报,也忽然沉声道: “张献忠如今虽然拥兵十数万,但其生性残暴,又喜滥杀无辜,汉中天险也不在手中,想要守住四川,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王阁老在遵义已有不小进展,如今手下已经召集杨展,屠龙,莫宗文,贾登联等一众干将。三四月时,马乾(四川巡抚)也集结重兵,其麾下副将曾英是可用之才,领兵收复重庆,曾英是首功。” 朱慈烺北上徐州之后,路振飞便一直跟在身边,常常参与军议,由此能够接触锦衣卫传回的各方军情,此时俨然已经对从东西南北各地的局势,都十分了解。 朱慈烺对此也十分赞同,清军对于关内局势的判断,虽然并被直接仰赖洪承畴一人,但对方确实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洪承畴从陕北起家,历任要职,特别是指挥大军在中原各地围剿农民军的经历,使得其对于各地的了解,并非纸上谈兵。 在这个时代,受限于交通和信息传播的速度,这样的认知和履历,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此前张献忠也派出兵马北上,想要攻取汉中,但那一战西贼撞上了贺珍,损失惨重,北进受阻,此后在川南,重庆也是连战连败,损失不少老营兵。 清廷腾出手来之后,必定由汉中入川,若是守不住保宁,在清军的持续干扰下,张献忠便不成威胁了。 而且,其一直不擅于治理,治下官员也不安稳,一旦愈挫,损兵折将,逃亡反叛之人必定不少,绝对难成李闯这样的大势!” “陛下说得没错,此人打仗的本事不算强,清军若是集中数万大军,从汉中南攻四川,他必定挡不住。” 路振飞到底是知兵的,他又接着说道: “但川南,川东地形复杂,西贼也最擅长逃窜,加上四川残破不堪,清军恐怕也没办法深入经营,至少这一年内,张献忠应该还是能撑得住的。” “有这一年时间就够了,朕整合湖广,江西的两支大军之后,守住岳州,九江,应当不成问题,清军兵力有限,不可能同时三路出击。” 朱慈烺说着,仰头看了看西面的天空,又道: “徐州,武昌,一东一西,都是至关重要之枢纽,朕掌握其一,多尔衮便不能占尽优势。四川在张献忠手上,川南还有王阁老的数万大军,整合起来,借助地势,足以再挡住清军一年半载。 等到那时,朕在南直隶和湖广,江西练出了一二十万大军,长江防线的这一处漏洞,便也就不怕了!” 路振飞明白朱慈烺的担心,长江上中下游,从古至今,由北往南,一统天下,都有过胜例,清军必定会由此制定出新的南征策略来。 从历史来看,欲攻四川,得先下汉中,而后才能夺川入滇,清军在西路,此时已经掌握了主动;而襄荆一旦被夺去,长江中游便处处漏洞,难以防守,如今武昌也在对方手中,清军在中路更是占尽主动。 换言之,在明军坚守徐州,归德之后,清军下一轮大概率会派出兵马牵制江淮,然后从占据战场主动权的中路——湖广出兵,亦或者是先出兵西路,夺取四川,再从川南,武昌两路出击。 不过,他虽然明白局势的急迫性,但对于一国之君过分亲近武人的情况,心中也颇有微词。如今,朱慈烺马上要领军前往九江,他也最终忍不住出言劝谏: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慈烺闻言,扭头看向了这个面色坚毅的老臣,以为对方要劝他提防流窜到长沙府的闯贼,和他唠叨贼寇国仇,当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缓缓道: “你我君臣之间,有话直说便是了!” “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路振飞顿了顿,最终咬咬牙,还是继续说道: “太祖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便是担心武人为乱,自唐末藩镇割据以来,安邦定国,防范武人坐大,都是朝廷首要解决的问题,限制军权武人,是千百年来,无数血的教训总结来的,绝不能轻视。 陛下要强军兴复,中兴大明没错,但君臣有别,文武有差,陛下九五至尊,平日里终究是要和武人保持距离的,否则天子之威就如同虚设了!” 朱慈烺看着路振飞紧张的神情,心中暗暗一笑,他知道自己和军中诸将打成一片,提升武人地位的做法,会招来文官非议,但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路振飞。 不过,若是仔细想想,这也不奇怪,路振飞平时接触的就是高杰,黄得功两人。特别是高杰,此前便一直想要吞并山东义军,私下里还通过各种手段贪墨军饷。 “朝野上下,有如此想法的,恐怕不止见白你一人。”朱慈烺笑了笑,随即又意味深长道: “你们呀,对局势还是太乐观了,现在就想着限制武人了?退一步说,朕亲近殿前军,京营诸将,难道不是因为左良玉部,闯逆残部,或不归心,或蠢蠢欲动吗? 这两部大军,乃是朕之亲军,各营将领,都是朕一手提拔带出的,如今又立下了如此大功,朕自然要亲近,要让他们显赫于人前。 唯有如此,其余诸军才会争先效忠于朕,殿前军和京营,也才会更加忠心,远近亲疏若是不分,今后谁还愿意舍命为朕多出一份力?” “但武人的权柄,终究是要限制的。” 路振飞固然同意朱慈烺的说法,但就怕这个年轻的天子拎不清,还想再劝一劝。 “若为了制约另外几支军队,扶持一军,便如同为对付豺狼,引入虎豹,后患无穷。” “军中自有军中的体统,朕登基以来,在军中新设立的那几个司,便是为了重塑军队体制,以免兵为将有,今后不止是殿前军,京营,诸军皆是如此,见白你完全是多虑了。” 朱慈烺说罢,顿了顿,又淡淡道: “此前说到高杰和黄得功两镇兵马部署和山东,河南义军的安置时,朕便说过今后会有安排,具体如何,届时见白你就知道了。 武将的权柄,朕不会放纵,但将士的地位,朕也绝对不允许如同乞丐一般,武将更不是文臣的附属,文武皆是我大明的柱梁。” 感谢书友“随便x”的打赏。 ps:最近事情比较多,时间有点紧张,作者菌将更新时间往后调整一个小时,后面更新都改到22:00点,书友周知。 (本章完) 第123章 讲武堂 第123章 讲武堂 清晨,镇江北面,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金黄色的光芒洒在辽阔的江面上,举目望去,一片波光粼粼。 此时,数以百计的大小战船正安静地漂浮在扬州府运河入江口的波涛中,郑森率领福建水师大部,亲自护航。 这些改良后的大型运兵福船,辎重船,还有两侧加装了二十门小型火炮的大熕船,以及鸟船,沙船,快哨,全都整齐排列在运河入江口的码头上,蓄势待发,船上无数面旌旗迎风招展。 朱慈烺这次专门抽调了福建水师护驾西进,前往江西,同时还将郑鸿逵派回了福建,准备把郑芝龙召到南京,重新确立东南的海贸格局。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郑芝龙面对一个掌握军队,声威正盛的皇帝,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如果他不识抬举,郑家自然有人能替他体面。 而郑芝龙也不是看不清楚局势的人,更谈不上顽固不化,相反为了保住富贵,可以一再退让。如今,他想要的东西,朱慈烺既能给他,也能毁掉,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了。 不过,朱慈烺如今要解决的问题太多,十分缺钱,对付这么一个钱罐子,自然不会直接用强。否则,他今后想要做其他的事情,就难了。 运兵福船的甲板上,阳光透过船桅的旗帜,映照在了值守将士们坚毅的面庞上,他们身上穿着军服,目光十分坚定。 朱慈烺这次带着西进的步骑兵有三千余人,全都是抽调自殿前军和京营的精锐,领兵的主将为陈福,营官有林昌峰,林昌福和李本深三人。 他对于左良玉部和顺军东路军并没有多少信任可言,想要让他们接受改编,剥夺他们支配麾下兵马钱粮分配的权力,甚至抽调部分精悍兵将,组成新军,朱慈烺就得展示出强大的实力。 这些骄兵悍将平日里跋扈惯了,早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如今又立了大功,想要他们的兵马,就不能存任何侥幸心理。 相反,从原本历史上的表现来看,顺军余部接受改编之后,在何腾蛟,堵胤锡等人的统制下,反而对大明忠心耿耿。 此起彼伏的鼓号声中,船队很快出发,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战船陆续离开码头。主舰上,朱慈烺站在舵楼的栏杆前,俯瞰整个舰队。 过了一会,他扭头往南看去,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眼神逐渐凝聚,南面水天相交,即便是那座为了防范清军由仪真渡江,在北固山后峰上修建的新城,也根本看不到。 江风轻轻拂过朱慈烺略带疲惫的脸颊,让他颇有些心旷神怡的感觉,此时江面微波荡漾,波涛拍打着船体,涛声悦耳,远处一群水鸟正展翅翱翔。 朱慈烺这几日一直在思考如何利用重建大都督府,改革兵部的机会,提升武将的地位,同时削弱此时已经逐渐演变成一个个利益团体的那几个所谓从龙功臣们。 无论是俨然一派奸臣形象的马士英,还是自诩清流的吕大器等人,此时都热衷于联络地方,也有无数乡绅士子,主动前去结识巴结。 当然,史可法,高弘图等人,依旧是高风亮节,但双方也各有各的站位,利用自身的职权,对亲近之人该行的方便,一个也没有落下。 若是放任下去,接下来举行的科举,必将会出现朱慈烺不想看到的场面,而那些填充各部各司的官员们,将会成为大明体制改革的最大阻碍。 大明的问题,不是杀几个贪官污吏就能解决的,任用贤臣干吏,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更不要说朱慈烺往后还要解决江南愈演愈烈的奴仆起义问题,整顿改革田粮商盐等各类税制,这些都直接和旧官僚的利益相抵触。 朱慈烺到底不是满清,此时还没有一个独立于文官体系的八旗军事政治集团作为施政的基本盘,殿前军和南京京营虽然已经初具雏形,但还远不够强大。 因此,他必须借着早期的温和改革,继续强大自己的基本盘,在那些未来案板上的鱼肉毫无察觉的时候,积蓄好足够强大的力量 但大明文武地位的悬殊,远远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朱慈烺在这个过程中,还需要借文官集团中改进派的力,去打击那些顽固派。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军队,朱慈烺只要把军队牢牢把握在手中,他就能在和文官集团的斗争中,始终占据主动权。 其实,崇祯当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久在深宫,并没有亲自组建新军,而是委任一群不知兵的太监,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朱慈烺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左良玉麾下和大顺东路军还有一大堆能臣干将,他都必须亲自收服,亲自掌握。 船队启航没多久,周世显便从来到了舵楼二层,朱慈烺所在的外廊处,锦衣卫已经送来了赣北和湘北各州府当前的军情,还有江南各地奴仆聚众起事的消息。 “陛下,左良玉病逝后,左梦庚暂领其职位,但除卢光祖,郝效忠,吴学礼,张应元几人外,那些兵马强盛的军头,都没有理睬他,便是马士秀,如今也整日围在何腾蛟和马进忠身边。 不过,马进忠,王允成,金声桓,徐勇,还有李国英等人,现在明面上听从何腾蛟的指挥,但背地里却在驻防的城池四处勒索乡绅,甚至派兵出城拦截粮饷。 何腾蛟虽然知道,但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暂时不打算处置他们,他近来还派人去联络长沙的堵胤锡了,似乎对平江,浏阳的那支闯贼,很感兴趣” 朱慈烺听完,微微点头: “他们背地里勒索乡绅,私自派兵出城抢掠州府钱粮的事情,御史早就已经收到检举。朕这次到九江,便是要将这些琐事,一并处理了。” 他对马进忠,金声桓,徐勇和李国英等军头的表现并不意外。在原本历史上,这些人大部分都能轻易投清,心中对于大明,其实根本就没有敬畏。 不过,这些军头跟在左良玉手下那么多年,本身又基本都是造反出身的,他们对朝廷有敬畏才奇怪呢! 如今,一个个都在“南康大战”中立了功,当然是嚣张跋扈,甚至不把何腾蛟这个督师放在眼里。 在原本历史上,何腾蛟是逃到了湖南整顿局势,最终依靠手下的一众幕僚,还有收编的顺军余部,顺利稳住了局势。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是清军的手下败将,大顺东路军还是各方眼中的国贼,何腾蛟作为将他们聚拢起来的朝廷大臣,威信要比如今大得多。 这其实也就是何腾蛟此时打平江,浏阳等地顺军余部主意的原因了,顺军现在正是处境最困难的时候,他若是趁虚而入,必定能招揽到一批效忠自己的人。 朱慈烺自然能想到这一点,何腾蛟原本历史上是用收拢来的各地明军制衡顺军余部,最终靠着提拔顺军下层将领,排挤顺军高层,完成了对收编顺军的掌控,现在不过是倒转过来了而已。 毕竟,他此前其实也是靠着这一招,完成了对原本历史上江北四镇的瓦解,组建起了殿前军和京营两支主力。 “另外,马进忠,金声桓等部将士,清军撤离之后,便一直闹饷,要赏赐,陛下到了九江之后,他们恐怕会变本加厉,这些丘八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周世显担心道。 “今后不要再将士兵叫做丘八,殿前军和京营的将士不许这么叫,其他各部将士,也同样如此!”朱慈烺眉头紧皱,出声呵斥道。 周世显闻言,面上明显一惊,当即弓腰低头,拱手抱拳认错道:“臣遵命!” 不过,对于马进忠,金声桓几人麾下士兵闹饷,朱慈烺倒是完全不以为意,他正愁没机会收拾这些跋扈的军头呢。 “闯军那边的情况如何?”朱慈烺随即又问道。 周世显看得出来朱慈烺更在意闯贼余部的招抚,所以当初特地下令锦衣卫查清楚明细。 “陛下,闯军当前基本都在平江,浏阳一带,堵胤锡已经派人接洽,并和他们达成了君子约定,长沙城和岳州城中,分别驻扎着巡抚标营和两广调集的兵马,闯军应该不敢作乱。 据堵胤锡派人接洽之后传来的军情,屡经挫败之后,闯军内部已无复当年之部署,曾与刘宗敏相并于闯军的田见秀,此时只剩部卒七千,披甲不足两千,加上留粮西安,失守武昌,几无威信可言。而原闯军右营制将军袁宗第,部卒更是仅剩三千,独挡一面的左营制将军刘芳亮所部也不过一万。 但他们的部将刘体纯却有部众三万,刘体纯资历颇高,和李自成,张献忠都是同辈,其弟刘体统也有兵二万,二人合军五万,披甲至少八千。而原先的裨将郝摇旗,此时也拥兵四万,王进才更是号称拥兵八万。 这些拥兵的将领对田见秀等人并不顺从,闯军当前已完全失去统一的指挥,只不过那些大将们名义上还保存着伪侯,伪伯爵位,但其实不过是各自为政,抱团取暖的松散同盟而已” “闯军余部还是剩下不少老兵的,这二十万人马精简之后,至少能收拾出三万大军,足够在明年守住岳州,长沙了。” 朱慈烺听罢,满意地笑了笑,堵胤锡和锦衣卫的工作都做得很好,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这支兵马四处流难,最终消亡。在原本历史上,何腾蛟,章旷等人对顺军余部怀着极深的敌意,但麾下的兵马又打不过这些残兵败将,这才被迫和对方达成了联合抗清的协议。 但他们的治理能力,根本不足以利用湖南一省的地盘和财力物力,同时供养那么多大军,又没有军事上的才能,指挥这支军队收复湖北等地区,最终对大顺军实行了错误的分化和排挤手段。 面对何腾蛟的打压和军事上的无能,田见秀,张鼐,袁宗第,吴汝义,甚至就是刘体纯,郝摇旗等人,都曾经在清湖广等地总督佟养和的招拢下,派使者至武昌同对方联络,要求安置,供应粮饷。 但佟养和坚持要求顺军剃头,双方最终没有达成协议,这也使得数月之后,除了郝摇旗,王进才二部兵马留在湖南外,田见秀等东路大顺军将领都率部北入湖北,在进入荆州地区的李过,高一功等率领的西路大顺军汇合。 朱慈烺对这段历史的细节并不够了解,但他知道钱粮是关键,湖南久经战乱,除非朝廷能直接控制半数田地,否则以一省之力,根本供养不了这几十万大军和随军家属。 不过,现在南京朝廷有了权威,朱慈烺能统一调度南方的粮草财税,堵胤锡又提前准备了那么久,这倒不是大问题。 相比起来,他现在更关心阿济格在武昌,襄荆等地的部署。 “佟养和最近有什么动作?” “其目前和王体忠一起驻防武昌,正在招揽周边的闯军残部。不仅如此,这厮上任之后,便派出使者四处活动,对岳州,赣北等地文武官员和闯军余部都进行了招抚,许诺委以重任,似乎还派了使者,专门去和何腾蛟,堵胤锡接触过” “这一次,他恐怕就得白费功夫了,朕绝对不会让他得逞。”朱慈烺厉声道:“锦衣卫继续严密监视闯军余部的动向,让堵胤锡稳住他们,一切等朕到了长沙再说。” “是,陛下!” 其实,佟养和此时和原本历史上的何腾蛟处境相当类似,本身并没有多强的实力,阿济格撤军前,将这个梅勒章京委任为“总督八省军门”,只留下了少量八旗兵驻守武昌。 而湖北各地的驻防清军,几乎都是清军南下途中投降的顺军叛徒,主要以王体忠,郑四维为主,兵力相对而言十分有限。 现在,朱慈烺惟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多尔衮还会不会继续强推剃发,他有感觉对方会根据局势,做出改变。 如此一来,顺军各部中不少兵马,就不一定坚定不移抗清了,朱慈烺必须抢先一步,将这些兵马收拢到自己麾下。 周世显汇报完王应熊在遵义,川南,重庆等地的部署之后,朱慈烺便立即做出了指示,一道道新的命令从主舰上发出。 而朱慈烺也随即回到了舵楼下方的临时行宫,陈福正恭恭敬敬站在那里等候。 “讲武堂的事情,有头绪了?”朱慈烺看到陈福,颇有些期待地问道。 陈福跟着朱慈烺走进舵楼的房间里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抱拳问道: “陛下,臣还没有头绪,这‘讲武堂’要用来培养军官,臣明白,但是如何培养,要学什么,谁来教,臣实在是没想清楚如何实行,这事怕还得让张总教导官来,他读书多,又懂兵法,做这些事情应该比臣要强。” 朱慈烺看了看陈福,心想对方也是被逼到头了,否则不会把这个肥差拱手让出,张煌言从某种意义上,是分他权的人。 “你刚刚的话里,有一句说得没错——‘讲武堂’是用来培养军官的,但难道只是用来培养军官的吗?” “陛下还想借此改革军制,打造出一支强军。”陈福被那么一问,心中更加紧张,立马又出言答道。 “看来你理解的还不够透彻,确实需要有人来协助,张煌言确实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如今正被一众营官抵触,朕现在把他调到讲武堂,是为难他,很多人也不会服气。” 朱慈烺顿了顿,然后又道: “陈福,你也是军中老将了,朕再问你,九边大军和八旗大军,有何差别?殿前军和京营,又与九边大军,八旗军,有何区别?” 陈福领着部下从龙南幸之后,被朱慈烺放到了凤阳总兵的位置上,遏制刘泽清,高杰,黄得功三镇兵马。他既是从龙元勋,也是朱慈烺的心腹大将,但又不属于殿前军,位置十分特殊。 但“凤阳保卫战”期间,他凭借着优异的表现,获得了朱慈烺的青睐,被火速提拔,职权一度在常登贵之上,如今更是跟着朱慈烺前往赣北,长沙巡视,其实就是为今后组建新军做准备的。 他的军事才能在朱慈烺看来,远高于田雄,柏永馥等人,但和常登贵其实不分伯仲,而他胜于常登贵的地方,便是十分有主见,有魄力。 换言之,常登贵更适合作为一个副手,在朱慈烺手下执行各种军事任务。陈福则是能够独当一面,更不用说了他手下的那些将领,经过大大小小十几场战斗,也已经培养了起来。 而“讲武堂”,以及军制改革的一系列问题,便是朱慈烺抛给他的第一个问题。 “臣觉得,我朝的九边大军和鞑子的八旗军,差就差在大兵团作战上,若是千人对决,九边精锐并不比八旗弱多少。” 陈福也是参与过无数场军议的,这个问题他自然清楚。但他也知道,朱慈烺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将来组建的新军,如何才能胜过鞑子的八旗军。 “但大兵团之间的作战,以此次江淮保卫战来看,须有殿前军,京营这样平日里便常常上万人马整训演练,令行禁止的兵马,各营主将都能听令,不擅自撤军溃逃,全力以赴。 此前九边大军屡战屡败,便是因为各营平常只有几百人,上千人的实战经验,突然几十个大营汇聚起来,共同作战,必定手足无措。 鞑子自祸乱辽东以来,每次出动,都是数万,甚至十数万人马,骑兵又占据着机动优势,自然能胜。 陛下在此次江淮保卫战中,一直巧妙利用城池和河流,消除八旗马甲的机动优势,同时控制战斗的规模,每一战两军的兵马都不过万,也正是基于此原因。” 朱慈烺听着这些他在历次军议中,早已经说烂的陈词滥调,并没有生气,很多事情就是说了很多次,也有人不得要领的。 他朝着陈福点了点头,然后道: “这次大战,朕已经证明了,只要装备和训练不差,咱们的兵马,是不比鞑子差,甚至还有将士近战肉搏,要胜过鞑子。 至于每一营的兵马训练,殿前军和京营的各部将领军官,都是有能力的,问题出就出在如何将这个能力进一步提升,把兵马练得更强一些,以及你们这些将领,如何教会手下的军官,指挥更多兵马。 这个,便是朕设立‘讲武堂’的意义了!” 陈福听罢,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有明白,神情有些发怔。 朱慈烺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又继续道: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若是都识字了,将自己的训练新兵的心得,领兵行军的心得,指挥作战的心得,都总结出来,传承下去,不断完善,最终一定能优化练兵之法,领兵行军之法,指挥作战之法。 今后,局势战略是一科,伏击战,遭遇战,追击战的战术各是一科,战兵是一科,火枪兵是一科,骑兵,炮兵,甚至夜不收也是一科,讲武堂各司的架构,不就有了吗? 现在朕要你们从无到有,一步一步慢慢去建立大明的军政培养系统,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专业军事知识的传承和积累。 只有各军的将领,军官们都有了这些专业军事知识的传承和积累,我朝大军才能在某个时刻,最终实现对清军的绝对战力碾压。” 而如此明示之下,陈福当然明白了,他不是笨人,只不过一介武夫,刚刚认了一千多字,对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一时间无从下手罢了。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用更短的时间,更高效的办法,训练出更强的士兵,军官,甚至是将领! 当然,他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套思想所代表的新体系,以及这个新体系所带来的力量,对于此时的八旗军来说,是跨时代的降维打击。 (本章完) 第124章 九江迎驾 第124章 九江迎驾 朱慈烺虽然在船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及时处理各省呈递上来的紧要政务,只不过是传递政务和军情要件的驿卒和塘马,要追着西进船队罢了。 但大明可不是只有江南一地,江西,湖广,川贵,此时的战略意义同样重大,朱慈烺越靠近九江,湖广和川贵等地传递来的军情要务,也就能越快到他的手中。 陈福再次告退之后,朱慈烺便立马开始忙起了战后的事宜,这场大战的结束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另外一场大战的开始。 此前的半个多月,他已经下令路振飞基本安排好了江北的布防,兖州,豫东等地的百姓,义军,很快就会撤入淮北各地,殿前军,京营各部,也会回到驻地,继续整训。 而与此同时,兵部正在着手招募新兵,户部也在抓紧调集钱粮,这一次朱慈烺打算将殿前军扩充为中,左,右三军,兵马扩张到近三万,京营则是还要再增设三个营,兵马增至两万余。 当然,这些新兵招募之后,还需要经过军务司的训练和选拔,而户部调集来的钱粮,也需要从后勤司对接,再有后勤司发放各军。 除此之外,军法司,教导队的军官们,职权也同样在军中迅速扩张,朱慈烺要通过这次扩军,完成这两支新军内部,基本职权体系的正式确立。 而淮北那些屯堡建立之后,朱慈烺也打算在那里建立屯堡农兵队,取代原本的地方卫戍部队,以有恒产之乡人守乡土,同时也能安置那些因伤退伍的老兵,让他们担任训练军官。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计划从招抚的顺军余部那里,挑选出一两千精锐士兵和军官将领,用来补充殿前军和京营的老兵缺额。 朱慈烺虽然已经搭起了一个框架,但所有的一切,实际上都还只能算是草创阶段,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具有战场检验的野战老兵。 在专业的训练军官团组建之前,军队的生产流水线便不算建立,如果没有身经百战的老兵教导,那些新兵是很难快速学会打仗的,一上到真的战场,便会暴露出致命问题。 左良玉集团确实也有不少老兵,但他们的习气太坏,东路顺军是李自成麾下的精锐,大多出身陕兵和中原明军,经过了李自成的整顿,军纪上的表现要远好于明军。 在原本历史上,除了郝摇旗部,顺军各部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滥杀无辜,便是郝摇旗,也是因为缺粮。 而这些顺军将领都没有自立的念头,李自成一死,朱慈烺只要愿意,想要收编他们不难,难的是如何发挥出这些兵马的实力。 新军的组建,顺军余部,左军各部的收拢降伏,自然是第一要务,但这背后最关键的,其实还是钱粮,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这些都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对于朱慈烺和此时的南京朝廷来说,钱粮问题,除了节流之外,最重要的是开源。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大明的税制改革。 但税制改革的前提,是吏制和军制改革,朱慈烺需要先掌握基层的官员和将士,才能真正将税收上来。 其实,早在崇祯时期,大明便开始想方设法收取商税了,但基层的官员早已经贪腐成风,那些太监更是为祸一方,最终就是“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的临清钞关,一年也不过收上来数万两白银。 但实际上,临清在万历年间,便已是华北地区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和交易中心,位列江北五大商埠之一,在崇祯十五年被清军大屠杀之前,周边人口近百万,不可能只收上来那么点银子。 换言之,朱慈烺只要能真的把这些税收上来,单单是商税,恐怕就能多出一二十倍,数百万两,那他扩军所需的钱粮,便不缺了。 “江淮保卫战”历时大半年,殿前军,京营,还有江北的卫戍部队,都有不小的伤亡,那些因伤退伍的士兵,经历过实战,大部分也都是精锐,除了用来训练屯堡农兵之外,朱慈烺自然还有其他的用处。 在战后抚恤的过程中,他准备将那些虽然因伤退伍,但依旧具有一点战斗力的士兵搭配上一批将士,组成税课司营军,专门负责商税的征收。 朱慈烺既然要以军队为基本盘,自然要把这些肥差分给军队,屯堡的农兵军官如此,税课司营兵,同样如此。 如果不赋予这些军队内外的将士们,体制中的权力,那他们便永远没有能力拥护朱慈烺这个厚待他们的皇帝。 而为了进一步提升士兵的地位和荣誉,朱慈烺还打算在此后回到南京之时,为军中的将士们授勋,具体勋章的设计,他同意吩咐了下去。 长江江面上,这支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逆流而上,朱慈烺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东西南北各地的政务军报,犹如雪一般,飞到了他的御案之上。 与此同时,随着一批批塘马在来回传递奏章和圣旨的同时,将朱慈烺所在的位置汇报到九江城的督师府中,何腾蛟也随即开始了迎驾部署。 不止是何腾蛟,袁继咸,傅上瑞,严起恒,章旷等一众文官,还有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李国英,徐勇等一众武将,也纷纷齐聚九江城,准备迎驾。 大明的皇帝陛下亲临九江,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何腾蛟甚至还筹措了一批钱粮,给那些闹饷的士兵下发了拖欠的赏赐。 阿济格撤走之后,何腾蛟对江西各地的大户富绅们,便也就没了当初的客气,不仅加紧征收欠税,还创造出了种种增收之法,张罗罪名,罚金免审还只是前菜,要求各地富绅自愿捐赠军资,才是重头戏。 毕竟,这些地方的大户商绅们,几乎没有哪一个是干净的,江西蓄奴的问题,也相当严重,在崇祯初年,便发生过好几起奴仆和密教结合的起义,几年都没清剿干净。 何腾蛟倒是想要利用这些明显违反了大明律的罪行,收拾那些乡绅,若是能把前面几年的欠税收上来,他就不缺钱粮了。 但问题就在于所有人都不干净,何腾蛟抓几个典型可以,但想要全面摊开,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大明的官僚体系在经过了一年多的恢复,许多旧官僚重新占据要位,此时又是朝野内外,盘根错节,何腾蛟这一番折腾下来,还没开始大干特干,取得成果,便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要知道,那些乡绅富商们的子弟女婿,可都在朝中地方为官,最差的也有那么几个举人高官同年,何腾蛟这个督师遇到他们的联合反击,也得好好斟酌斟酌事情能不能办了。 他这个督师在战时掌握军队的时候,权势滔天,做任何事情都能名正言顺,可现在不同了。 这也就是朱慈烺要倚靠军队的力量,组建税课司营兵的原因,他若是用原本的旧官僚,处境会和何腾蛟一样。 下面的人不是不办事,但总能有办法拖延,只要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那便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 而所谓的欠税征收,同样可能使得乡绅将负担转移到佃户身上,最终爆发农户起义的问题,何腾蛟若是想要他的乌纱帽,很多事情便办不得。 大明身上的历史包袱太重了,身为朝廷,又不能轻易掀桌子,何腾蛟在此时的明廷,已经算是干臣,但江西对他来说,还是一团乱麻。 当然,他这个督师,终究是有些手段的,根本问题虽然解决不了,可搜刮一些散碎银两,暂时应付一下讨饷的军队,则是绰绰有余。 何腾蛟自然清楚朱慈烺知道闹饷的事情,他也没想着把事情遮掩过去,这样的事情,他非但不会遮掩,还要好好整治一番。 但他必须要在朱慈烺面前,做出尽力的样子,而不是任由事情发酵,这是忠心问题,在他看来要比能力更重要。 他今后更进一步,甚至取代李邦华,成为内阁的首辅,除了能力之外,最关键的还是忠诚! 很快,随着一艘带着圣旨和几名殿前军军官的福船停靠九江城北面水关的码头上,圣驾抵达的具体时间,也正式确定下来。 何腾蛟当即带着包括袁继咸,傅上瑞,严起恒,章旷,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李国英,徐勇王允成,马士秀在内的一众文武官员,早早就在码头等侯,还组织了上万军民迎驾。 赣北虽然也经历了战事,但阿济格袭扰示威一番,便撤走了,并没有淮北那般直接杀成了一片白地,这也是何腾蛟十分得意的地方。 他从身后上万军民组成的迎驾大阵收回目光,这个时候已经是夏季,天亮的很快,塘报上虽然说圣驾是午时才到,但他还是要求所有人天一亮就立刻集合在此等候。 那些文臣和将领们,都是乐此不疲,但九江府城的军民,就受苦了,他们从十天前便开始准备迎驾,昨夜到现在,更是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而此时,袁继咸趁着此时朱慈烺未到,周围都是同僚,对着刚刚从远处收回目光的何腾蛟,愤愤不平道: “云从,马进忠那厮,真的是越来越跋扈了,若是再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恐怕就要骑在你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不过,何腾蛟闻言,却神色不动,甚至还板着脸,缓缓道: “季通,你若是想为左梦庚说话,那就大可不必了,陛下明察秋毫,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的眼里,便是你我,还有禧徵,震生,于野一起为他说话,也注定是不管用的。” 袁继咸和左良玉有久,左梦庚如今固然压制不住那些骄兵悍将,但终归是继承了左良玉的一些势力,袁继咸既想拉拢对方,也看不惯马进忠,此时到处游说其他人,特别是何腾蛟扶持左梦庚。 不过,何腾蛟没被说动,一直想要升官的傅上瑞,却是已经蠢蠢欲动。马进忠,金声桓等人相当跋扈,明显难于驾驭,但左梦庚看起来却好对付很多,他自然也想拉拢对方。“但总归是好过马进忠,金声桓等人,便是李国英,徐勇,被两人一番撺掇,现在也是各行其是了,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阁老。”傅上瑞当即道。 “左梦庚再不对,也至少好过那些闯贼。”何腾蛟手下的得力干臣,监军严起恒也当即出言道: “那堵胤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和一群国贼约定所谓的君子协议,真真可笑,要我说那些贼人就该全杀了,若不是他们,大明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何腾蛟听到手下的幕僚接连相劝,其实也有些动摇,他想要继续立功,加官进爵,就必须确保那些大将听命于自己。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很明显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他是朝廷委派的督师,权势来源于朱慈烺,左良玉麾下的那些大将们,对他常常阳奉阴违。 何腾蛟原本想的是靠着朱慈烺亲临赣北,压制住这些人的,但此时注意到对方和堵胤锡的频繁联络,甚至关注点一直在平江,浏阳的闯军残部,心中十分不安。 堵胤锡虽然是他的下属,但现在已经隐隐已经有一种要和他并驾齐驱的趋势了,这是何腾蛟绝对不能容忍的。而对方一旦主持收编了那支几十万人马的闯军,那他的地位必定会受到影响。 在手下一众官员的劝说下,何腾蛟也不由得动摇起来,他原本还想着凭着三省督师的身份,插手闯军收编的,现在想想倒不如想把左梦庚也拿下。 “此事还得再议。”何腾蛟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总归是松口了。 “但震生你要记住,招揽闯贼,为朝廷所用,那是陛下的旨意,今后有些话,你还是少说为妙。” 严起恒闻言,一下子就蔫了气,不敢再说什么。他心中固然认为这样的事情不妥,但对上天子朱慈烺,却是没有任何胆气。 何腾蛟也没用继续在说什么,他心里在盘算着朝野上下的局势,自己夺得首辅之位路上的阻碍,以及今年加急举行的科考。 过了一会,何腾蛟才扭头看向了袁继咸,笑着问道: “江西的士子历年来在科考上都表现不凡,如今正是国家危难,急需人才的时候,这方面咱们也要出些力气,给些便利才是。 很多事情,对于咱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李阁老在南京,鞭长莫及,更有心无力,你就在南昌,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袁继咸原本就是江西人,而且出生宜春,南面就是大明的科举重镇吉安,也是李邦华的老家,他在江西可谓熟门熟路,早就有不少地方名门望族找来了。 而何腾蛟的这番话,根本就是在明示了,还有要对付李邦华,协助他上位的意思,袁继咸当然立马应和道: “此事下官一定办好,为朝廷挖掘出更多的人才,辅佐陛下,中兴大明。” 而看着早已经蠢蠢欲动的严起恒,何腾蛟当即又笑着道: “震生,浙江那边,你也该联络联络,就算咱们帮不到什么,但若是能表一份心意,今后咱们到南京做事,也能有人照应照应。” “下官遵命!”严起恒激动道。 其实,这段时间,早就有同样是浙江出身的官员联络他了,而不止他一人,大战结束之后,到处都是来往的富绅,谁都想在新朝,搏出一份前程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钱权交换,既有人想要走通路子,千金贿赂,也有人打着卖官的旗号,到处勒索诈骗。 大明的官场,除了朱慈烺亲自盯着的那块,依旧到处乱糟糟一片,大部分人都在忙着往上爬,忙着走通门路。 而那些地方武将们,同样没有改变一贯的思维,马进忠,王允成,李国英,徐勇,金声桓,左梦庚,马士秀,郝效忠等人,都想着如何讨赏,以及借着整顿大军,积极备战的由头,从何腾蛟那里贪到更多银子。 他们和大明其他武将不同的是,在左良玉的影响下,对于文官都没有那种畏惧,甚至肆无忌惮。 马进忠瞥了一眼何腾蛟,袁继咸等人,又扭头看了看到现在还不见一个人影的江面,冷冷笑道: “何腾蛟也真是一副奴才样,陛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就把咱们全都召过来等着了,逆流行船,本就不好判断时间,万一今日江面上的风向不对,咱们恐怕就都要白等了。” 王允成也颇为大胆,闻言嘿嘿笑了几声,然后才说道: “听说是因为陛下直接让堵胤锡招抚闯军,他担心堵胤锡坐大,自己失宠了,这才如此谄媚。” “何腾蛟原本想要再拉一支兵马,为他所用,压制咱们的,如今这算盘没打成,心里当然慌张了。”徐勇也是一个审时度势的好手,早就看出了何腾蛟心里的那些小算盘。 当然,他们麾下的士兵闹饷并不是因为这个,想要再添把火,只不过是这群军头,都想趁机讹点钱财,安抚麾下的兵马而已。 “闯军早就被阿济格打残了,就算堵胤锡把这些兵马全都招安,等拿到了钱粮,他们必定会再度反叛,到时候恐怕还得靠咱们去平乱。”马进忠摇了摇头道。 他自己就是农民军出身,对于闯军的情况十分了解。只是,他没想到闯军没了李自成,就完全没有主心骨了,根本不会有再度反叛一说。 “那恐怕是陛下的意思,不然事情不会紧张那么快。”李国英也随即出言道,“南康大战”之后,这几人和左梦庚,金声桓便有了龃龉,如今演变成了三股若即若离的小团体。 “陛下的意思又怎么样?”马进忠本来说话就牛逼哄哄的,这时眼看着圣驾没到,自然是无所顾忌。 “这赣北,甚至是包括湖广在内,能打的兵马,就咱们了,武昌还在清军手里呢,王体忠,郑四维手底下好几万兵马,听说城里还有一支八旗兵。 如果不是因为忌惮咱们,他们恐怕早就继续攻打江西了,陛下现在除了让咱们给他打仗,还能靠谁?” 这话倒是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手中的兵马也是他们当前自认为的最大倚仗。 而马进忠得到了一众老兄弟的点头称赞,随即又昂着头道: “陛下在江北号称歼敌十万,但咱们在南康杀了一千多八旗马甲,在江面上杀了不到两千水兵,不也号称歼敌五万?” “哈哈哈,陛下恐怕和咱们一样,都是碰到了不敢攻城的清军,最后对峙了几个月,清军便自行退去了。”王允成应和道。 “阿济格和多铎都是先打了李自成,才南下的,而且老子当年在辽东的时候,可听说阿济格比多铎能打,陛下歼敌十万,恐怕和咱们也就半斤八两。” 马进忠和王允成的话,李国英,徐勇等人并没有什么异议,甚至心里都十分认同,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鞑子入塞六次,前前后后在军报上被歼灭了几十万,然后每隔一段时间还敢来,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对上八旗兵,朱慈烺要如何才能如同塘报上的那样,打那么多胜仗。 当初,他们听到捷报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完全相信,但只要城池没有陷落,心中便还有些底气,鞑子到底不善攻坚。 而这其实也是他们底气的来源,只要朝廷没有强军,拿他们没有办法,那他们就可以继续自行其事下去。 不过,就在这一众武夫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时候,随着鼓声响起,众人抬头看去,江面上终于出现了船队的轮廓。 而就在那些文官们跟着何腾蛟,纷纷上前迎驾,一群武将还面面相觑的时候,刚刚硬气无比的马进忠,直接一个箭步,冲在了其他所有武将的面前。 迎驾面圣,这种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好事,老马怎么可能落后于人? (本章完) 第125章 君威 第125章 君威 王允成看着马进忠呼呼往前的雄壮背影,一时惊诧,直接脱口而出道: “老马,老马啊,等等我,我还没跟上呢!” 但这个时候,马进忠哪里还顾得上他,就好像完全没听到似的,头也不回继续往前冲去。金声桓,徐勇,李国英,左梦庚等人,也纷纷一拥而上。 不过,马进忠反应再快,冲的再猛,也不敢直接冲到何腾蛟的前面,天子圣驾就在眼前,他根本不敢放肆。 大明的文武之别,早就印在了所有人的脑子里面,马进忠私底下再出言不逊,也不敢在台面上做出非分之举。 而一众文臣武将们又是一番等候,朱慈烺所乘的龙舟,还是没有靠岸,但此时不管是文官那边,那是武将这边,都是恭恭敬敬,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喧哗。 很快,周世显和林昌福两人便带着锦衣卫和御营从率先停靠的战船上岸,何腾蛟当即上前,听候吩咐。 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自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上船面圣,朱慈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召见他们,该走的流程,以及面圣觐见前的种种琐事,还需要再好好折腾一番。 朱慈烺登基之后,由于局势紧迫,各地告急不断,何腾蛟和他们的幕僚们,都没有前往南京面圣就直接走马上任了,也没有真正见识过朱慈烺的手段,更没有一同在凤阳坚守,君臣同生共死。 换言之,当朝天子在他们的心中,其实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童形象,他们心中自然是少了些敬畏的。 而朱慈烺正是要通过区分君臣身份的面圣礼仪,以臣就君的觐见过程,首先在九江这个客场,在龙舟之上,占据主场优势。 朱慈烺并不怀疑何腾蛟的忠心,但他必须要让何腾蛟明白,自己的权力来自于哪里,何腾蛟虽然对大明忠心耿耿,但也有野心,喜好争权夺利,朱慈烺最担心的是永无止境的内斗。 明代党争经过嘉靖,隆庆两朝的演绎,从万历朝开始,长年累月形成的官场积弊,俨然已成为一种官场风气。各派朋党在强大的集团利益和派系思想驱使之下,无数政治纷争与权力争夺,在整个明末的政局中从未间断。 而这样的政治斗争,以及内阁作为朝廷名义上的中枢,实际并没有合法的职权,加上皇权体制下,帝王在整个体系中的巨大权力,都进一步激化了党争,使得大明的军政体系,以及内外战略,既难以坚持,又十分容易出现错误。 等到周世显和林昌福联合何腾蛟等一众文臣武将,在岸上基本准备妥当之后,朱慈烺所乘的龙舟,才终于缓缓靠岸了。 而面对此时俨然依旧是水上行宫的龙舟,何腾蛟一众人,也纷纷按照觐见的礼仪规矩,陆续上船,到甲板上等候。 何腾蛟,袁继咸此时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从清晨一直站在岸边,折腾到现在,水米未进,身子都已经有点虚。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任何不适,依旧强撑着上船,毕恭毕敬地等候召见。 朱慈烺对这些情况自然是清楚的,而从在龙舟这个对何腾蛟等人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到故意拖延时间,让他们在岸边等着,一直到午时后才靠岸,以及龙舟上这些披坚执锐,威风凛凛的御营侍卫,都是整个计划的其中一环。 不过,等到这些自诩为大明功臣的文臣武将们悉数上船之后,朱慈烺也没有再继续端着了。否则,他在这些文臣口中,就得是刻薄,乖张,甚至昏庸的形象了。 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朱慈烺并没有单独召见何腾蛟,袁继咸等人,而是将傅上瑞,严起恒,章旷,以及马进忠,左梦庚,金声桓,徐勇,李国英这些武将,也一起召进去了。 何腾蛟听到召见的时候,脸上满是惊诧,居然一时失神怔住了。纵使为官多年,城府深厚,但他脸上此时的失落神情,根本藏不住。 他原本满怀期待,独自接受召见,在朱慈烺面前,先将许多事情定性的,即便是袁继咸也跟着进去,那也是自己的人。 可现在,陛下不仅召见了其他文臣,还要把那些丘八,也一起召了进去,这不仅是很多话不好说的问题,而是说明他在朱慈烺那里的地位,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不过,何腾蛟还是很快就收敛了神情,只是一前一后,从惊诧意外到恢复平静,全都被众人看在了眼里,颇为狼狈。 但傅上瑞,严起恒,章旷等人却是暗暗窃喜,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几人,更是喜出望外,倒是左梦庚,神色看起来也有些复杂。 一众文武大臣在两边披坚执锐的侍卫注视下,小心翼翼,鱼贯进入龙舟舵楼,觐见当朝天子,全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而这个时候,心中最为紧张,反而不是那些私底下也颇为忌讳君臣之别的文臣,而刚刚口无遮拦的武将们,他们心里要害怕得多。 一番万岁呼喊,君臣之间的礼仪程序完成之后,朱慈烺千里跋涉而来,终于见到了驻守在赣北的臣子们,而何腾蛟等人,也终于得以面圣,心心念念的天子,如今就在他们的面前。 朱慈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如同就在宫里一般,直接开始了考察奏辩,不时将锦衣卫传回的密报和官员们相互间的弹劾奏章说出,惊醒面前的臣子们,然后才是肯定何腾蛟等大臣的功劳,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就是何腾蛟这个督师,内阁大臣,也都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赣北打出的实际战绩和上报的战果之间,还有“南康之战”的实际情况,都有着不少“秘密”。 毕竟,这世道,谁都不经查,真要是查起来,谁都是漏洞百出。而朱慈烺又凭着锦衣卫探查到的情报,不断释放自己掌握全局的烟雾弹,换谁来都心慌啊!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继续这些玩弄心里的把戏,他见面前的大臣们,都已经被成功唬住了,当即正色道: “左良玉对大明是有功的,自三年复官以来,先是在永平与清军苦战,而后又到辽镇拒敌,为朝廷征战中原,屡战闯军,屡败西军,期间虽有败绩,但终究是功大于过。” 左梦庚完全没想到朱慈烺问询完何腾蛟,袁继咸之后,会立刻给自己老爹定论,尽管早有准备,但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而朱慈烺不等其他人说什么,随即又道: “这是大明难得的良将,父皇在位之时,便颇为赏识,虽然常常有骄横自恣,拥兵自重的传闻,但朕知道,这一定有隐情,有苦衷,那些年大明内忧外患,能拒敌平乱,已是不易。 如今,左良玉又为朕挡住了阿济格,朕定会履行此前的承诺,保左家子孙的富贵。左梦庚,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朕身边,等朕回南京的时候,你带着兵马随着一起,京营正缺兵将。” “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定在战场为陛下杀敌,保卫大明江山社稷!”左梦庚当即跪地道,这可是要把他调入南京京营,委以重任的意思。 与此同时,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人,也都长长松了口气,原本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明着是给左良玉生前的是非功过定调,实际上安抚的是他们这些旧部,一个死人算得了什么,他们才是陛下当前真正要顾及的。 不过,这就是他们太看得上自己了,朱慈烺自然有这个意思,但也是为了给左良玉盖棺定论,特别是这个时空的左良玉,最终没有干出“清君侧”的闹剧来。 左良玉这个崇祯一朝,最终几乎公然抗命的大将,固然有着他的问题,但随着他一死,许多问题就都不重要了。 而且,左良玉到后面,是真的看明白了,他此后的种种行为,无非就是想着如何不被崇祯像其他大臣一样,抓去杀了,以及如何保存实力,如何活下去了。 但大明的体制就摆在那里,李自成和张献忠,罗汝才的日渐强大,也使得他实际上危机重重,纵使多次击败张献忠,为大明夺回了丧失的无数州府,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朱仙镇一战,李自成还是打得他元气大伤,核心的精锐甲兵损失惨重,只能依靠招揽农民军和败兵扩充势力。 这些都导致了他到最后即使成为了大明关内的最大军阀,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左良玉到死,也没真的透露过一点想投降清军的意思。 在大明的体制下,任何武将想要造反,都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无论是马进忠,金声桓,还是刘泽清,高杰等人,都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 他们心里想的,无非就是扩充实力,增强兵马,在保命的同时,多抢点钱粮,多贪污些军饷而已。明末的军头们,其实也就这点志气了。 朱慈烺看明白了这一层之后,对付这些军头,便也就有了方略,他太清楚他们想要什么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需要重建君臣之间的信任。而后,朱慈烺又让左梦庚这个当时的一军统帅,详细汇报了“南康之战”的斩获,尤其是实际砍下的鞑子首级。 其他的东西,可以吹嘘,但是这些鞑子首级,大明可是有严苛手续和标准的,想要造假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左梦庚一边禀报,复述当时的军情战况,朱慈烺一边点头表示赞同,不时闻讯几句,每一次都直击要害,使得马进忠,王允成,徐勇,李国英这几个当时隔岸观火,不动如山的家伙,又是一身冷汗。 等到左梦庚基本说完之后,朱慈烺才缓缓开口道: “这一仗打得好,朕在江北斩杀了八九千鞑子,也没能杀几个鞑子的将领,你们一战,便干掉了卓布泰,还差点将鞑子那个所谓的巴图鲁,也一并擒住,着实是大功。” 一众武将听到朱慈烺自诩杀了八九千鞑子,心中都暗暗偷笑,根本不相信,倒是那些不知兵的文臣,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觉得少了。 他们不仅不知兵,没有最基本的军事常识,而且还迷之自信,甚至对于自己编造夸大的军报,深信不疑,还有不少人认为只要军队正气净心,拥有美好的德行,便能战胜清军。 “不过.”朱慈烺话锋一转,随即又道: “两万大军,又是伏击,又在水师的协助之下,困不住一千五百清军,最终也仅仅斩获了一千余八旗马甲,金声桓部还损失惨重,这个战绩可不算好看。” 金声桓闻言,完全不像另外几人那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抓住机会,当即挺身出言道: “陛下,南康一战,若非左帅经验不足,部署失当,清军几乎没有受到牵制,直奔臣麾下的兵马而来,臣麾下的兵将,也绝对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陛下.” 左梦庚闻言,当即出列,就想要狡辩,但直接被朱慈烺抬手制止了,他看到朱慈烺狠厉的眼神,完全不敢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下去!”朱慈烺对着金声桓道。 金声桓闻言,十分得意,他知道何腾蛟为首的那些文官们,也全都在看戏,此时底气十足,又继续道: “陛下明鉴,臣如今旧事重提,其实不是想怪罪任何人。只是臣麾下的将士,都有妻儿父母,他们的抚恤迟迟未发,军中已经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臣只是想为他们讨一口饭吃。 这次阵斩千余鞑子,几乎都是他们的功劳,若非有他们舍命挡住清军,迫使清军仓惶突围,平原野地之上,恐怕再多兵马,也难以击败那些八旗精锐。” 此话一出,左梦庚就完全没话说了,金声桓以抚恤为名,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这使得他在阴阳了左梦庚一番之后,完全不用担心被质问别有用心,同时还达到了在朱慈烺面前表现一番的目的。 何腾蛟听了,心中顿时生出了别的心思,他虽然被手下说动了,想要扶持左梦庚,但如果金声桓听话,他其实更倾向于对方。 如今的局势,他更需要一个又听话,又会打仗的武将,为他今后反击清军,凭借军功压过李邦华,添砖加瓦。 朱慈烺知道金声桓是有野心的,否则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不惜直接得罪左梦庚,也要在他面前表现自己。 而且,这个人能打仗,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将帅之才,可李国英在左良玉麾下时,也表现平平,但投降清军之后,那可是军政能手。 说到底,很多时候能不能打,还得看对手是谁,更得看所在的体系,有没有提供这个舞台的条件。 随着金声桓说完,马进忠,徐勇,李国英等人,也纷纷出言,一方面是为自己辩解,撇清责任,了一方面也是要学金声桓,在朱慈烺面前表现自己。 他们全都有加官进爵的想法,自然都不甘落后,有了金声桓主动出击带来的压力之后,不用朱慈烺恩威并施,就一个个争相表现自己的忠心和功劳了。 朱慈烺自然不信他们的忠心,他现在只是凭借大明正统皇帝的惯有权威,唬住了他们,但真的想要他们都心服口服,还得拿出实际的东西来。 “战后的抚恤,朕绝对不会少了将士们的,钱粮赏赐,也一点都不会少,便是兵马补充,甲胄军备,朝廷也都会逐步拨付。” 朱慈烺一边环视面前的诸臣诸将,一边缓缓道: “不过,这一次朕来,除了护驾的大军和赏赐诸军将士的金银珠宝之外,还运了一大船鞑子的首级。 南康之战虽然取胜,但斩获还是不足,朕这次运两千鞑子首级,还有许多缴获的八旗军旗帜过来,也能再鼓舞一番士气。这里面,还有一面甲喇旗,到时候插在九江城头,鞑子再来攻城,必定会被激怒。” 此话一出,下面的一众文臣武将,个个面露惊色,对于这个消息,似乎都不敢相信。若是朱慈烺一次就运了两千鞑子首级来,那说明他声称的斩杀八九千鞑子,便极有可能是真的。 “两千首级”这四个字,一时间在马进忠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几人面面相觑,眼神飘忽,他们既不敢相信,但又不敢不相信。 若是当朝天子真的有这个实力,他们可不敢再有任何嚣张跋扈之举,这些人都还没有左良玉的胆子,只不过是跃跃欲试而已。 而不止是他们,何腾蛟其实心里也十分惊讶,如果这是真的,那江北大战的大半年间,斩杀两万余清军的消息,也应该是真的,这可是赣北战果的十倍。 朱慈烺看着众人的神情,知道自己特地将这两千硝化的首级运来,是正确的选择。他就是要秀一秀肌肉,让他们看看殿前军和京营的实力,彻底断了这些武将们跋扈的心。 在确定当朝天子绝非浪得虚名之后,这一众武将,也顿时更有臣子的模样了,争着对着朱慈烺奉承起来,一个比一个谄媚。 而朱慈烺也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施恩,左梦庚和金声桓自不用说,徐勇善守,而且一旦确定要跟谁,便十分忠心头铁,这样的人他是必须收服的。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都处于战略防御,局部反攻的状态,徐勇这样在此前的多次大战在,就表现优异的守城人才,至关重要。 这一次,阿济格没有老老实实攻城,他的实力还没有得到体现,徐勇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此番得到朱慈烺欣赏,激动得不行。 李国英也同样如此,他和徐勇都是最早接受朝廷招揽,脱离左良玉的,但在此前的大战中立功不多,没想到都得到了陛下的青睐,心中早已经暗暗下了报效之心。 他的军政才华高于左良玉麾下的大部分将领,和徐勇这样善守的将领结合,镇守一方不成问题,朱慈烺打算继续重用他,此时自然要表现出态度。 不过,马进忠就比较尴尬了,朱慈烺对于这个实力最强,拥有数百骑兵的将领,自然是要拉拢的,但这样“转进如风”的大将,敌后打治安战可以,要是阵前,不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实在不放心。 而马进忠见状,当即就急了,他刚刚可是冲在了第一个,怎么现在快排到最后了,一时间心中焦急万分,最终忍耐不住,直接出列表忠心道: “陛下,我老马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无论陛下如何调遣,都绝对不会有任何违逆。就算,就算陛下要了老马的那一千骑兵,老马也眼睛不眨一下。” 朱慈烺故意将他晾在最后,此时看着马进忠焦急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笑,但他自然不信对方的话,随即笑着道: “好,马总兵的赤胆忠心,朕今日算是看到了,就这么说定了,朕现在正缺骑兵!” 马进忠听了,顿时一愣,心中后悔不已,他就是表一表忠心而已啊! (本章完) 第126章 根本利益冲突 第126章 根本利益冲突 马进忠很快便收敛起了惊诧的情绪,一脸毅然,真的就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他实际上已经后悔不已,刚刚确实是话说过头了,没想到陛下居然是这样的人,真的直接开口应了下来。 “哈哈哈” 朱慈烺看到马进忠脸上变幻的神情,直接大笑了出来,他又不是恶霸混混,自然不会毫无风度,真的借此吞下马进忠的兵马。 “骑兵要维护,钱粮甲胄豆料,一样都少不了,养一个骑兵所费的军饷,足以养四五个战兵,即便是最精锐的甲兵,也能养两三个。 赣北拱卫江南,一千骑兵是远远不够的,朝廷自然要拨付钱粮,壮大骑兵,朕已经传旨给王应熊,让他设法从川贵滇购置川马,藏马,届时定优先给马总兵补充。 王允成,朕听说你号称‘铁骑王’,邓总兵官去世后,便一直在左良玉麾下,多次击败乱贼。赣北需要一个铁骑营,到时钱粮战马都交付了,这支骑兵你可要协助马总兵带好,将来在战场上,堂而皇之打败鞑子的骑兵。” 马进忠和王允成闻言,心中都松了口气,两人都有些喜出望外,完全没想到朱慈烺不仅不是要收了他们的兵马,还要给他们补充粮饷战马,当即齐齐下跪谢恩。 毕竟,马进忠可没有一千骑兵,刚刚不过是习惯说大话了而已,要是真的要清点兵额,并由此核发军饷粮草,他能贪的银子,也就少了。 王允成听到朱慈烺提到邓玘,心中还颇为紧张,崇祯八年的兵变,邓玘越墙坠地而亡,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到后期也多次差点被朝廷擒杀,都是左良玉护住了他。 这也就是为什么朱慈烺要首先给左良玉定性了,这些人要是真的按大明律来,全都得千刀万剐,但事情不能这么做,特别是当前这种局势下。 这些事情若是真的要算账,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人心惶惶,把这些抗清的有生力量,逼去投清。 朱慈烺想要重建君臣之间的信任,就得在这些当事人面前,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分割。同时也要借着如今这个大好的机会,重新立下规矩。 崇祯一朝发生的事情,他可以不计前嫌,一笔勾销,但若是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就得以雷霆之态,立马处置。 朱慈烺以首级示威,又依次安抚了面前的一众将领之后,再度缓缓开口道: “此前朝廷钱粮紧缺,内阁议定了楚镇兵马十万,除地方供给外,还需朝廷拨饷一百七十万两,但清军南下,闯贼作乱,这期间朝廷虽然也有拨付,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朕在江北击退了多铎所领的大军后,便立即责令高阁老筹备,很快就会将钱粮运抵九江,作为今后训练大军的储备。 至于此战大胜的赏赐,朕早已经随船一起运来了,这几百艘舟船,朕可不只是运了几千兵,两千首级!” 众人闻言,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甚至何腾蛟心中已经开始有了谋划,钱粮的事情,一定是他来分配管理,朝廷拨付的钱粮越多,他的权力必然也就会越大。 朱慈烺此前说那么多,其实都只是鼓励安抚,并非涉及到最根本的财权和人事,包括何腾蛟在内的一众文武官员们,虽然都被撩拨得心中激动,可也都还相对平静。 但现在,朱慈烺真的要掏出钱粮来了,事情就不一样了。这些可都是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哪些是好听但不中用的话,哪些才是真的出钱出力,他们听得出来。 “不过,在赏赐之前,朕还想亲眼看看我大明的精兵强将,阿济格可是鞑子的名将,鳌拜也素来以强悍凶猛自称,都不是好打的,诸位能击败他们,属实不简单。” 朱慈烺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面前这些脸上神情急速变化的将领们,心中更加坚定。他亲自来到赣北,就是因为清查兵额,整顿左镇兵马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人能做到了。 “朕这次也把殿前军带来了,何腾蛟,你尽快拟定一个可行的时间,尽快召集赣北的各部兵马,朕要在九江城的军营中检阅大军。 马进忠,到时候把你的一千骑兵,全部带上,左梦庚,你的两万大军全部带来自然是不成的,地方还需要卫戍,将你的两个亲军营带来,朕看你呈递上来的军饷申报奏书,那两个亲军营也有五千多战兵。 金声桓,李国英,徐勇,你们.” 此话一出,下面的一众武将就不淡定了,这是要查验他们的兵马,扒他们的底啊! 而且,这还不只是查验清点兵马那么简单,眼前的这个年轻天子,很有可能是要利用钱粮,把兵马的管制权力,彻底收归朝廷。 换言之,朱慈烺这一番操作,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此时一众武将个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但朱慈烺不是来和他们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他们的,见状随即又道: “大阅兵之后,朕后续会到诸位将军的大营中亲自赏赐将士,倾听将士们的所求所想,为今后安置将士们的妻儿提前做准备,为将士们沙场立功,解决后顾之忧。 何腾蛟,此事你务必安排妥当,朕之后还得前往长沙,处置闯军残部,堵胤锡一个人在哪里,始终是压制不住那几十万闯军的。” “是,陛下!”何腾蛟当即拱手抱拳应道,神情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要知道,清查兵额,遏制各将领在粮饷方面的漫天要价,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否则每一次要打硬仗的时候,这些军头都以粮草不足为由,拒绝出战,而他还无可奈何。 一众将领此时都心中发虚,朱慈烺的语气不容置疑,何腾蛟为首的一众文官,都不可能在这种事情支持他们。 而他们一时间也都不敢忤逆,只能跟着何腾蛟拱手点头称是。 朱慈烺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在安排了阅兵和入城的其他事宜之后,随即便让除何腾蛟之外的其他人,全都退下了。 何腾蛟在这次召见中,也慢慢察觉到了不对,朱慈烺表面上文武共同召见,大大提升了武将的地位,甚至还有要打压文臣的意思,但实际上恐怕只是为了让那些武人放松警惕。 如今,朱慈烺让所有人退下,偏偏只留下了他一人,更加使得他坚定了这一信念。 等到其他人全部退下,屋内只剩下了林昌福之后,朱慈烺一改刚刚的态度,对着何腾蛟道: “云从啊,刚刚委屈你了!” “为陛下,为大明,为社稷,臣不委屈!”何腾蛟一时感慨,不过嘴上还是大义凛然。 朱慈烺点了点头,又道:“今日,朕唱红脸,就可怜云从唱了白脸。” “只要大明的军中,还有这些骄兵悍将在,臣便是一辈子唱白脸,当那个恶人,也心甘情愿。”何腾蛟表现出了坚毅的神色,“只是陛下九五之尊,却要和这些卑劣的武人周旋,这实在是臣的过错!”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绝对怪不到云从的头上。武将猖獗跋扈,私兵自用,甚至割据一方,由来已久,云从能将他们压制住,为大明挡住清军,已经是莫大的功劳了。” 朱慈烺眼神真挚地看着何腾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但这种事情,是必须要解决的,而且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否则定会后患无穷。” “陛下英明。”何腾蛟对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借着这次阅兵和赏赐,正好将这些不知好歹的武夫,全部查清楚,查干净。” 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担心道:“不过,臣担心.” “担心什么?” “臣担心马进忠,徐勇等人,会暗中使手段,阻挠陛下清查兵额,特别是阅兵赏赐之时,那些丘八跟着他们多时,得了不少好处,若是几人背地里使坏,怕是” 何腾蛟故意说到一半,装做了不敢说下去的样子,他知道那些武将不会这么轻易配合,把自己的老底交出来,但也知道他们其实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更做不了什么。 朱慈烺这次是带了三千兵马和官员来的,而这些武将在左良玉病逝后,便各自为政,很容易各个击破,更不要说赣北还有他和袁继咸的两个标营。 而且,他刚刚看到朱慈烺一步一步将他们引诱进陷阱里面,就知道这个年轻的陛下,手段不凡,这几个武将,不可能是陛下的对手。 但作为一个忠臣,此时此刻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并不取决于实际情况如何,而是取决于他要表现出怎么样的忠心。 “他们若是敢有所阻挠,朕定不轻饶。”朱慈烺冷冷笑了两声,然后又道:“这个时候,周世显应该已经带着他们往那艘装满首级的战场去了。” 何腾蛟闻言,也有些好奇,两千个首级搭在一起他不是没看过,但两千个鞑子的首级,他还真的想见一见。 南康之战后,收集来的鞑子首级分到了各城,还出现了各部争相抢夺的情况,他只看到了九江城上的几百级,甚至为了壮大声威,他还下令金声桓将水战打捞上来的那些敌军首级一起摆上去。不过,朱慈烺并没有在这一点上过多停留,他随即向何腾蛟询问起了江西和湖南各州府的财税情况。 军队的整肃,并不是大手一挥,雷厉风行清查兵额之后就完事了。如果没有后续的粮草装备,不能通过提高军饷,确保士兵的后勤补给,军队的清廉,那所谓的整肃,就是一个笑话。 说到底,朱慈烺还是需要钱粮,这才是确保整肃左镇兵马成功的关键,特别是对左镇大军兵民的拆分和家属的安置,不仅仅需要钱粮,还需要田地。 “江西和湖南各州府,近年来都是饱经战乱,天灾人祸不断,虽然平乱之后,各地生产有所恢复,但残存下来的百姓,不是有豪族大户庇护,就是聚众自保,相当一部分无法征税。 而那些豪族大户,大多都有功名庇护,能堂而皇之免税,许多家族本身田地不多,可不少周遭的百姓投身其中,税基便进一步减少了,甚至不少富镇大镇,全镇都不需要纳税。” “国难当头,这些乡绅士族若是还只顾着一己私利,朕也只能撕破脸皮,和他们斗下去了。”朱慈烺的语气决绝,甚至比刚刚对付那些武将的时候,还要可怕。 “不止如此!”何腾蛟虽然是文官,但一直被财税问题困扰,早就想开辟税源了,乘机又继续煽风点火道: “各州府的不少寺庙,周围的富绅将那些不能免税的田地投入其中,这样的问题同样十分严重,还有”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板着的脸上神情严肃。 税收是一切问题的关键,他要战胜清军,收复北方的失地,就得大刀阔斧改革,使得大明的财税效率高于满清,为建立强军打下牢固的物质基础。 如果他猜得不错,多尔衮在中原还是会跑马圈地,而且会因为没有夺取江南,缺少这一关键的钱粮地,将跑马圈地的范围扩大,甚至纵容藩兵和绿营兵也采用这样的方式,解决粮饷。 要知道,满清在关外的时候,就是一个半封建半奴隶制的政权,如今多尔衮没有击垮大明,满清的集权便难以再进一步。 这种情况下,为了加强自身的权威,多尔衮必定需要进一步讨好满洲的贵族和八旗子弟,利用北方的几千万百姓,建立大庄园奴隶制经济,并以此为基础,确保八旗的军力。 多尔衮也不是什么神仙,他的本事几乎都是和皇太极学的,还因为自身禀赋不足,学得不够精,虽说有洪承畴这样的人才辅佐,但想要让他进一步革新八旗体制,损害满洲贵族的利益,他也不可能做得到。 “朕此番亲临江西,便是要解决这一问题的。但想要从地方顺利征到钱粮,首要的条件就是朝廷有强军,其次才是朝廷以利诱之。” 过了好一阵,朱慈烺才开口淡淡道: “洪承畴投入了鞑子营中,北地的许多官员,也都是先投闯,再投清,他们对于南方的情况,不少都是熟悉的,甚至于许多官员熟络,所以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朕才要你们小心。” “臣明白!”何腾蛟拱手抱拳,小心道: “陛下此前以科考名额为要挟,在江南征收欠税,臣便是大力支持的,这些富绅大户虽然惜财,但还是忠心大明的,只要圣旨一下,他们必定会乖乖奉上粮食,绝对不敢作乱。 若是还有弃朝廷社稷,黎民百姓不顾,甚至借此诽谤朝廷,勾结东虏的,陛下手中握着大军,也必定能将他们悉数剿灭。” 何腾蛟是真的明白他的意思了,军权就是一切,在原本历史上,孙可望能在云南建立营庄制度,靠的就是那一万多大西老本兵,打服了云南的土司和明军。 而朱慈烺距离以兵马控制整个南方,还差得太远了,他在江北已经尝试这一方法,并着手开始整顿南方的卫所。 但距离这些整顿起效,各卫所恢复供给士兵和钱粮的功能,还有很长的路,即便是孙可望,也还是乘着好几年风调雨顺,了三年时间,才壮大了实力。 朱慈烺点了点头,随即道:“整肃左镇兵马,已经刻不容缓,阅兵和赏赐大军一事,云从你尽快安排。” “臣遵命!” 而此时,袁继咸,傅上瑞,严起恒,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一众文臣武将,正跟着周世显一起,参观那些八旗甲兵的首级,一个个面容扭曲,甚至还残缺不全,看起来无比瘆人的脑袋在岸边越垒越高,还有正从船上转移下来的八旗军旗帜插在其中。 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刚刚只是听到朱慈烺说斩杀了八千鞑子,单单是首级,就要送给他们两千,壮大声势,心中的震撼远没有现在亲眼所见来得大。 他们此时此刻,是真的完全明白了这个年轻的陛下为什么要带着大军,带着这些首级来了,可就算知道,对此也根本无能为力。 朱慈烺展示出了自己的实力,更是大明的天子,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们都绝对不是对手。 毕竟,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啊! 而且,只要他们没想着造反,就算打得过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要清君侧吗? 这种事情,若是左良玉起头,这些左镇的兵马大部分都是会跟随的,要他们的兵,就是要他们的命。 但现在,左良玉死了,没人有那个号召力。无论是谁,就算有这个歹心,也得担心其他人会不会一听到消息,就乐呵呵地招呼其他人,绑着自己去邀功。 不过,对于此事,不同的将领,态度也各不相同。 金声桓在“南康之战”中损失惨重,他完全可以按照此前上报的兵额要求补充,缺的那些直接推说是在大战中伤亡了,名正言顺。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左梦庚,他手底下如今真正能战的兵马,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余,若是只算披甲精锐,那就是不足三千,其他的兵马他去哪里凑? 而马进忠刚刚吹嘘自己有一千骑兵,但这是把王允成的骑兵,也一起全部算上了。而王允成必定是不愿意这样上报的,他们两人虽然关系非同一般,但很难说是直接的上下级。 这些军头此前全都倾向于将自己麾下的兵马搞得多多的,甚至常常和流寇一样,直接劫掠地方,强拉壮丁。军中还有无数家属,这才凑了所谓的几十大军。 现在,朱慈烺要彻查,便是要把这些水分挤掉,然后才能实施精兵计划。 “陛下也就带了三千兵马,咱们各部加起来,也有两三万大军,十倍于陛下,陛下应该也不敢如何。”各自回营的路上,王允成突然凑到了马进忠的边上,小声道。 马进忠闻言,左右瞥了一眼,然后才瞪着王允成道:“你还想和陛下用强,不要命了?” “我当然没这个胆子,陛下能降伏高杰,黄得功,刘泽清这些狠角色,必定不是好惹的。”王允成连忙摇头否认,这个罪名太大了,他可担待不起。 “陛下带来的那些兵马,老子刚刚也看到了,确实是强兵,老子打了那么多年仗,什么样的兵没见过?一定不会看走眼。” “那你还说这个干什么?”马进忠沉声道。 他此时还处于十分失落的情绪之下,他原本还做着升官发财,不受朝廷约束的大梦,但现在完全破灭了。 “陛下固然有真本事,但他到底只带了两三千人马,除了金声桓之外,其他人也都不愿意被清查,否则今后咱们还怎么多要些军饷?” 王允成嘿嘿笑道:“咱们和陛下,倒是君臣,肯定不能用强的,但是让那些士兵闹一闹,撒撒泼,陛下又能如何?况且,若是真的按朝廷发的军饷,层层克扣下来,咱们哪里养得起兵?” 马进忠听了,眉头突然舒缓了过来,道:“继续说!” “陛下此番是来收拢人心的,凡事必定要宽宏大量,总不能因为将士撒撒泼,闹一闹,就狠下杀手。而且,最关键的是,这赣北还得咱们守,他带来的这两三千兵马,迟早得带走。 依我看,咱们只要把事情拖延下去,陛下奈何不了咱们,此事最后必定不了了之。而这种事情,不了了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马进忠听完,嘴角都扬起来了,他原本心灰意冷,是觉得自己对抗不了朱慈烺和何腾蛟的联手施压,但现在被王允成一点,忽然发现了其中的关键——拖。 反正,朱慈烺很快就要去长沙了,再往后,还得赶回南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赣北。 “哈哈哈,老王,没想到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这么阴险,左梦庚,徐勇和李国英这些家伙,必定也和咱们一样,正在想法子呢!”马进忠指着王允成笑道。 王允成一脸得意,嘿嘿笑道:“金声桓估计也不是真的愿意被彻查,我现在就派人去招呼他们。” (本章完) 第127章 大阅兵 第127章 大阅兵 王允成猜得没错,金声桓虽然不急,但他也不愿意放弃统制手中兵马的权力,重新接受文官的监督,朝廷的摆布。 要说贪权,金声桓可比左梦庚,马进忠等人要严重得多,他即想要朝廷为他补充兵马军备,又想独立掌握这些兵马,成为左良玉那般听宣不听调的地方一镇,不受朝廷的约束。 只能说,左镇的这一个个军头,在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体验过不受文官欺压,朝廷约束的感觉之后,都不愿意放弃,就如同文官坚决抵触任何破坏“以文抑武”的政策一样。 王允成的联络相当成功,左梦庚虚报严重,非常担心事情败露,从而被朱慈烺治罪,更是积极响应,并派出了麾下最信任的部将马士秀前往联络。 马进忠曾经被马士秀打得大败,对这个左良玉麾下的副将十分忌讳,看到对方代表左梦庚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此前马士秀对自己示好,巴结何腾蛟,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试探各方态度而已,实际上他还是忠心于左良玉的。 而徐勇,李国英等人,也纷纷响应,他们同样不愿意清点兵额,但两人都不敢大张旗鼓,只是派了亲信家丁前来。 这些军头想不到太远,即便是马上要归入京营的左梦庚,想的其实也只是将事情拖延之后,利用朝廷下拨的钱粮,把队伍拉起来,以掩盖此前的虚报。 但朱慈烺可不是这么好应付的,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不介意拔刀杀人,砍下几颗脑袋,让这些军头们明白,在他的面前,有的事情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第二日一早,在何腾蛟和袁继咸的安排下,朱慈烺随即在众星捧月中,带着已经在城北水关外整完成的大军,进入九江城。 而左梦庚,马进忠等人派出家丁召集驻扎各处的兵马之后,也很快再度回到了朱慈烺的身前,他们在背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一个个都藏着结结实实的,生怕被锦衣卫注意到。 与此同时,原本迎驾的上万军民,此时也悉数遣散回到了城中,城内的其他百姓听到天子移陛的消息,也纷纷涌来观摩,九江城的主干道上,人满为患。 何腾蛟原本安排了迎驾的仪式,但朱慈烺也自有安排,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展示军威的机会,最终自然得是臣随君便,这同样没有商量的余地。 朱慈烺为了压服这些军头,准备的手段还有很多呢,他自然是希望“整肃大军,清点兵额”的行动能够顺利一下,此番入城,也是要在军队士气上,震慑住左镇的那些将领们。 十倍兵马又如何?在真正的天子亲军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殿前军的将士们基本上都是在应天府受训的,又经历过“江淮保卫战”,气势早已经远超当初,九江城巍峨的城墙和数万蜂拥而来的百姓,并没有引起这些入城将士们任何的情绪波动。 陈福看了看城外嘈杂的人群,维持秩序的官员衙役们,又看了看城头上的文官和士兵,心中不由得佩服何腾蛟,这是真的会做事啊! “陈总兵,左镇各营将领的家丁都在城内了,一会咱们进城,他们必定能看得一清二楚。”张煌言策马来到陈福身侧道。 陈福听罢,点了点头道:“好,咱们这次就彻底断了这些家伙的不臣之心,让他们看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马进忠,王允成的那些小把戏,锦衣卫早就注意到了,朱慈烺故意拖延一日,便是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后,殿前军很快从北门进入九江府城,然后在瓮城中完成入城的队列部署。 城楼上的地方标营士兵被鼓号声吸引,纷纷趴在墙边偷看,他们看着瓮城中铁甲闪亮,队列森严的殿前军将士,全都张大了嘴巴。 而随着殿前军军官洪亮的口号声传出,瓮城内又是一次小型应旗,更是看得这些地方营兵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整齐严正,一丝不苟的军队。 这些正在偷看的营兵中,自然也有左梦庚,马进忠等人的收买的眼线,甚至还有几个他们的亲兵,他们看到眼前这支军队,脸上同样全都是惊诧的神情。 很快,瓮城中一通鼓响,殿前军前锋出现在了九江城的主干道上,前锋二百余骑兵举着各色旗帜缓缓前进,“哒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街道上。 而后,在城中无数无比激动且炽热的百姓注目下,殿前军的主力战兵个个披坚执锐,踩着鼓点踏步前行,朱慈烺的御营位列中央,陈福,林昌福,周世显,张煌言等军中主将,也都骑着马从城门洞走出。 伴随着响亮的步鼓声,一阵阵嘹亮的歌声从城门洞中传出。 “炮声隆隆,将士们齐奋勇,抖擞精神,勇敢前进,拼命去战斗! 进兮!进兮!大明军人,锐气贯长虹。不收失地,不灭鞑虏,宁死目不瞑” 气势磅礴的歌声中,殿前军和御营的将士们铁甲铮铮,赵正东就如同那日从淮北战场上凯旋而归一般,高举着殿前军军旗走在队伍的前方。 他的前面是威武不凡的骑兵,身后则是铁甲峥嵘的殿前军将士,此时满脸都是兴奋和自豪。 全军齐唱军歌,无数百姓瞩目,使得他心中的军人荣誉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些都是军队荣誉感培养的一部分。 朱慈烺十分注重的军队精神建设,教导队的核心任务便是增强军队的精神力量,提升将士们的战斗意识,而《凯旋歌》激昂的歌词会在潜移默化中增强士兵的勇气和信念。 殿前军的队列踩着鼓点,从瓮城中源源不断走出,一路严整从容,丝毫不乱,一支支长枪竖立在队列之中,枪头上插着那些鞑子的首级,和他们身上闪着金黄色阳光的铁甲一起,散发出了肃杀威严的杀气。 “号声鸣鸣,好似催阵鼓,风云色变,杀气冲霄,将士猛如虎。 进兮!进兮!手提敌头,战甲血模糊,白山黑水,大明之土,万岁齐高呼!” 九江城北门街道两边的百姓看着这支气势威武的军队,一个个都十分惊奇,就好像被镇住了一般,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嘹亮的歌声在回荡。 而城中正跟着何腾蛟一起迎驾的那些文武官员们,看着街道中这支在鼓号声中踏步前行,队列严整,装备精良的队伍,更是神情复杂,眉头紧锁。 左梦庚就不用说了,在他的指挥下,左镇的大军连黄得功都打不过,但就算是马进忠,王允成和金声桓等人,他们麾下的兵马,除了那些精锐之外,也并非能战善战。 而这还是在何腾蛟已经下发了大量甲胄兵器,粮草马料的基础上,他们麾下的兵马才有了当前的实力。否则,可能根本谈不上战斗力,也就比那些卫所军强一些。 如今,看到殿前军这种能够击败八旗主力的强大军队,这一个个军头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徐勇和李国英的耳膜被歌声不断冲击着,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不敢再有任何歹念。 两人现在甚至有些担心,昨天派出亲信家丁的事情,会被锦衣卫探查到。如此一来,若到时马进忠等人不识好歹,他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左良玉虽然给他们做了示范,让他们敢于和朝廷周旋,但这其实也只是一群随波逐流的军头而已,每一个都在见缝插针,想要谋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 换言之,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坚定的信念,一切的决策都随时可能改变,现在看到殿前军进城的场景,这些军头们的态度,当即就变了。 马进忠和王允成都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一出,心中已经不像此前那么坚定,甚至开始动摇,生怕私下串联各方的事情败露。 军队向来以强者为尊,他们此时看到自己和殿前军的差距,便是看到了一个强大的大明朝廷,哪里还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金声扬扬,保胜收战场,凯旋唱歌,跳舞红旗,乱飞扬。 进兮!进兮!民众庆祝,欢迎救国忙,羊羔美酒,纪念吾辈,民众庆兴复。” 在阳光照耀下,叮当作响的甲叶和密密麻麻,高高举起的兵刃上,一个个瘆人的脑袋被高高举起,穿街过巷,歌声,鼓声,军号声,马蹄声和踏步声混杂在一起。 街道两边的九江城百姓看着眼前这支前所未见的军队,愣了好久,一直到歌声停止,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最终不知道是在谁的带头下,两侧的人群忽然间就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王师威武,王师威武!”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师威武,王师威武!”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街道两边的数万九江城百姓群情激昂,纷纷跪下叩拜,声音响彻云霄。清军虽然没有大举攻城,但也兵临城下,围了十几日,城内一度人心惶惶。 在那些日子里面,城中这些从武昌撤下来的兵马并没有让他们放心,反而是江北传来的一道道捷报,不断鼓舞着人心士气。 从某个角度来说,九江城内的百姓,早就心心念念定武皇帝了,如今得见真容,喝彩欢呼声直接汇成了翻涌的巨浪。 朱慈烺骑在马上,看着两侧的百姓,不时点头致意,何腾蛟组织的官员和衙役此时正排成两列,跪在边上,将民众隔开,而何腾蛟和一众文武官员,也全都毕恭毕敬,在前方的路口等候着,使得大明之君的权威更显庄严。 这样的气氛持续蔓延,一直到殿前军停下,朱慈烺领着身边的几位将领,以及九江城的一众文武官员,进入临时行宫,大半个九江城都沸腾了起来。 朱慈烺的原意就是要把动静闹大,向那些怀有二心的武将们,展示他这个大明天子,是人心所向,何腾蛟的安排,已经基本上达到了他的目的。 而朱慈烺也没有闲着,当天便开始在行宫中批阅奏章,安排军政事务,特别是后面两日阅兵的安排,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看着面前左梦庚,马进忠,王允成,徐勇一众武将脸上复杂的神情,想到几日后,他们看到殿前军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朱慈烺便觉得好笑。 九江城内紧张的气氛中,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三日清晨,袁继咸和奉命领兵参与演练的一众武将,早早来到九江城最大的军营——“北大营”的大门前候驾。 朱慈烺在何腾蛟,以及林昌福,张煌言,周世显等人领着的大队甲兵和锦衣卫的拱卫下,也随即来到这个今日大军演练的地方。 陈福早早就领着殿前军的将士们开始了行动,等到他进入北大营的时候,校场上已经是旌旗飞舞,兵马肃立,各营将士都按照各自将领的军令,整齐列队其中。 事发突然,左镇的各营将士只有不到三天时间准备,不少士兵对此都埋怨不已,特别是那些原本正准备轮到他们到军营外捞银子的军官们。 但陛下亲临,军令如山,这些军官士兵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是私底下在心里抱怨一番,然后听令行事,参与今日的演练。 不过,他们许多人都是昨日才刚从原本的军营赶到九江城,对具体的情况还不了解,只听说此番演练,是陛下要给各营将领下马威,一个个都十分愤怒。 他们都是这些将领手下的心腹,道听途说一些小道消息,再加上各个将领私下授意的鼓动,自然对这样的下马威,抱有敌意。 所谓的私兵,便是如此了! 但无论他们是什么态度,也阻止不了朱慈烺要办的事情,此时的北大营校场上,汇聚了左镇五部大军,还有殿前军在内的的近两万兵马。 这座军营是何腾蛟为了应对阿济格大军长期围城,坚守九江城新建的,可以容纳三万大军演练驻扎,面积十分巨大。 当然,这六部大军,近两万兵马,并非要一起演练,而是要一部一部来。当其中一部兵马参与检阅的时候,其他的兵马则是在一旁观摩。 朱慈烺此时身披一件金黄色的鎏金战甲,龙旗在点将台上高高飘扬,左右分别是何腾蛟,袁继咸,严起恒和陈福,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身后是周世显,张煌言,林昌福等心腹,再往后则是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御营甲兵。 相比起左边文臣们的怡然自得,甚至隐隐有种正准备看笑话的样子,以及陈福和周世显,张煌言的信心满满,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都是愁容满面,眉头紧锁。 他们在前几日的入城仪式之后,对这场“大阅兵”的结局,都不再抱任何侥幸心理,甚至忧心忡忡起来,生怕自己麾下的兵马会在其中犯什么错误,到时被抓到把柄。 可朱慈烺要检阅大军,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事情完全不由他们控制,他们只能看着原本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军权,被一步步收回,但却无可奈何。 而在整个事件最可怕的,则是朱慈烺这个年轻天子表现出来的步步为营,明明占据上风,却还偏偏凡事都要名正言顺,不给他们任何撒泼耍赖的机会。 相比之下,他们却是毫无反击之力,甚至已经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巳时一到,校场上立即鼓号声齐鸣,六部将士也随即按照一开始布置好的旗号,依次进入校场的指定位置,北大营一时人喧马鸣。 朱慈烺的面前,旌旗飞扬,鼓号声,马蹄声,踏步声不绝于耳,而进入了校场之中的各部士兵,除了殿前军方阵严整之外,其余五部兵马,阵列在行进中,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 这还是在校场演练,如果在战场上,这样的军队恐怕根本没有战略进攻,倚靠激烈的阵战,在正面击溃敌人的实力。 换言之,如果“南康之战”没有水师的火炮威胁,鳌拜在那样的地形中,不得不率兵突围,明军只需要守住山口,然后用骑兵消耗牵制,战争的最后结局是什么,还很难说呢! 殿前军在进入校场的过程中,再度表现出了不凡的气势,他们的军装整齐,看起来便训练有素,气势咄咄逼人。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天骑营调拨的两局骑兵,他们身着黄装黑甲,头戴红缨黑盔,个个神态威严,此时正在步军大阵两翼,一同行动。 等到这两千余步骑兵行进到指定位置后,又迅速在军官的指挥下,原地完成了整队,最后齐声大喊一声“虎”,更是气势如虹,甚至吓得部分正在行进的阵列为之一滞。 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看着殿前军的排兵布阵,以及阵列进行过程中表现出的高超水准,便大抵猜到了这是按照戚少保练兵之法操练出来的。 他们其实也知道戚继光系列兵书上记载的那些练兵之法,甚至还看过对应的兵书,无论是《练兵实纪》,还是《纪效新书》,在明末都十分流行,几乎每一个武将,都有所了解,甚至全文翻看过。 只不过,知道理论和实际操作,那就是两回事,戚继光的练兵之法对于兵员,粮草,军需供应都有严格的要求,没有足够的财政实力,根本不可能实现。 殿前军主要操练的,就是戚继光兵法之下,以鸳鸯阵为基础改良的阵法。这种改良后的鸳鸯阵,运用灵活,适用范围也十分广,既可以在山野进行小规模阵战,也能合并成大军团作战。 不过,鸳鸯阵的缺点就是对士兵的要求极高,同时也需要多种武器的相互配合,并不适合迅速训练出大批野战军,而且对于大军的后勤补给要求,十分之高。 但只要最终训练出来,经过实战的检验之后,便是一支百胜强军,甚至能在平野之上和清军的重甲战兵一决高下。 要知道,浑河血战时的那支浙兵,其实还算不上完成版的戚继军,但孤军奋战的情况下,也给清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看到这里,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更加沮丧,他们甚至不需要再看后面的演练,就知道本部兵马和殿前军之间的差距了。 其实,朱慈烺下令展开大阅兵,为的就是“整肃大军,清点兵额”师出有名,而他“整肃大军,清点兵额”,为的则是把左镇的这数万大军,练成这样的强军。 只不过,若是军队的控制权完全在这几个军头的手上,军队中空饷成风,贪污横行,那他的强军计划,永远不可能实现。 很快,另外五部兵马也随即进入了校场,徐勇和李国英的兵马最早得到补给,在赣北整顿了大半年,表现相对要好一些。 左梦庚和金声桓麾下那几千精锐兵马,虽然在此时的明军中,并不算孱弱的,军阵队列行进的过程中,也没有出现大的混乱,但和殿前军的差距,一眼就能看出。 马进忠和王允成的骑兵虽然气势上要高过其他步军一截,可是和天骑营那些与八旗马甲鏖战了大半年的精锐相比,就相形见绌了。 兵源差,粮草补给不足,军饷常年克扣,军纪不严,训练时间短,这种种因素叠加之下,殿前军对于他们,当然是毋庸置疑的碾压。 朱慈烺看着眼前的一切,便知道自己来对了,这些左镇中的精锐,其实并不是不堪一用,甚至大部分都是关内十几年混战养蛊养出来的精锐,只要训练得当,同样可以成为一支强军。 但这件事情,只有他能做到,左梦庚,金声桓,马进忠这些未经改造的武将不成,何腾蛟,袁继咸这些算不上知兵的文臣,同样不成。 轰隆隆的鼓声中,随着朱慈烺一声令下,校场之上,殿前军将士首先开始了阅兵演练。 朱慈烺看着面前正在演示接敌,冲击,破阵,包抄,袭扰等战阵的将士们,不断点头表示认可,经历了和八旗军的多次大战之后,殿前军将士们的战技也愈发娴熟,便是演练,都杀气十足。 两千余步骑兵在鼓号令旗的指挥下,进退自如,校场上红缨跳动,铁甲铮铮,一派肃杀,甚至军中的火枪兵还施放了一轮火枪,斑鸠脚铳齐射的巨大威力,惊得王允成麾下的战马纷纷躁动起来,嘶鸣不停。 (本章完) 第128章 朱慈烺的大饼 第128章 朱慈烺的大饼 殿前军演练完成之后,原本还显得有些散漫的其他五部兵马,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无论是点将台上正在观望的将领们,还是校场上的军官士兵,都是一个比一个紧张。 这一刻,他们就好像是看到了曾经闻风丧胆的清军一般,但却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依次上场演练。 于是乎,左镇的这五部兵马在整个演练过程中,不出意外的,意外接踵而至,甚至他们基本上都只是进行了最简单的接敌,阵战,袭扰,就连迂回包抄和主动出击,都没有展开,更不要说步骑协同了。 这些还是左镇五部大军的精锐,在获得了何腾蛟下拨的军备之后,不仅全员披甲,还有部分军官和战兵身上披了两重甲。 但这五部精锐,在粮草供应基本充足的情况下,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当然,大明各地的营兵,卫所兵,比他们的水平还要差得多,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何腾蛟看着左镇五部大军的演练表现,心中登时又是一咯噔,扭头看向袁继咸,没想到对方此时也一脸担忧地扭头看向了他。 他和袁继咸麾下的标营实力还不如左镇五营呢,实际上只是高于普通的地方团练武装,平时就是用来撑撑场面的,最多能守城。 何腾蛟的财税能力,驾驭下属,拉拢同僚和武将的本事都不小,但他的军事才能,仅仅局限于拉起一支战力比地方团练更强一些的标营,指挥大兵团作战也仅仅局限于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顺风仗。 如今,看到殿前军和左镇五营在实力上肉眼可见的差距,他们都有些担心身侧那个下令大阅兵的年轻天子,会因为大发雷霆,最后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他们的兵马要是也拉过来演练一番,那可就原形毕露了。 这两个新组建起来的标营,总兵力加起来接近六千,这大半年来单单是银子,就已经耗费了快十万两,还有无数粮草军备。 但有这种担心的,又何止是他们呢? 马进忠,金声桓等人,即便是集合了全部精锐,也凑不足此前上报的各营兵额。 如今,殿前军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虚报兵额和兵马疲弱,训练不足的实情同时暴露,使得这些军头个个自危起来。 他们明知道朱慈烺此番亲临赣北,是要借机整肃大军,对他们这些拥兵自重的军头下手,可偏偏自己还漏洞百出。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大发雷霆,等到各部兵马演练结束,全都回到校场上位置时,他才将陈福,张煌言,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几人,都叫到跟前,要求他们对刚刚的演练,好好评价一番。 陈福和张煌言自然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两人一唱一和,简单批判了殿前军几句之后,随即停了下来,等左镇的其他将领自评。 但左镇的将领们,此时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说话,不仅个个都低头看地,而且还都急得满头大汗,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评。 何腾蛟,袁继咸,傅上瑞等文官,这个时候也同样笑不出来了,他们慢慢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年轻天子,完全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在他们的预想之中,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这些骄横跋扈的武夫是必须要好好整肃的,但应该是圣天子听从他们的意见,赋予他们更大的权势,然后由他们处理这些事情。 可现在,一切都超出了预料,他们在与掌握了军权的皇权较量中,还没开始出招,就直接被隔离在外。 “左梦庚,你是朕最欣赏的将帅,在赣北的这么多武将中,最是年轻有为,战功卓著,就连鳌拜,也差点死在了你的手下。” 朱慈烺首先拿左梦庚开刀,语气十分平和,但却带着一丝压迫的感觉。 “你先来给朕说一说,刚刚你的亲军表现如何,明明战后的军饷上报书中,是六千兵马,现在为何只有四千余人?” “陛下,臣.” 左梦庚听到朱慈烺的质问,只觉得脑袋嗡嗡,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亲丁的军饷是普通营兵的几倍,他自然要往多的报。 “臣无能,统兵无方,战后因为缺医少药,许多将士的伤情恶化,恢复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如今行动都变得不灵活起来,臣便没有将他们带来,这才导致了两营大军,最终只集结了四千余人马。 陛下,他们都是抵御清军,为国立功的好汉,臣虽然无力安置他们,但也不能因此将他们赶出军营,不管不顾。 臣将他们留在军中,也实在是不得已啊!” 朱慈烺一听到这话,便知道左梦庚已经慌了,这话直接得罪了何腾蛟等一众文官,军队医药的拨付,战后抚恤的安排,就是他们负责的。 “一派胡言!”袁继咸根本不需要何腾蛟给眼色,直接开喷起来。 “南康之战,你部迟迟未出战,何来的数千伤兵?一开始你倒是报了五千余人,要求抚恤,但严监军亲自去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连兵册都拿不出来。” 左梦庚刚刚说完,其实就已经后悔了,但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他除了死磕到底,也别无他法。 “兵册?这些年来,家父领着大军南征北战,四处平乱,将士死了一批又一批,兵册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不出数月,便全都无用了,那个时候,又有谁来说过一句战后抚恤。 即便如此,家父还是按着朝廷的规矩,造了兵册,但全都在武昌城里,闯贼,鞑子接连追来,马总兵都遭袭了,兵荒马乱之下,谁还顾得上兵册? 此事本将军不只说了一次,可诸位却一次都不信,还以此为借口,扣押军饷粮草,甚至是救命的医药” 而一说到兵册,马进忠,金声桓等人,也纷纷出言支持,企图把水给搅浑了,这可不是左梦庚一人的问题,他们也全部都有。 不仅如此,“南康之战”的伤亡问题,他们也全都死咬不放,此前虚报的伤亡,全都留有记录,他们现在是最不能露出破绽的时候。 “行了!”朱慈烺不想再听一圈人在他面前争吵,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两拨人都在避重就轻,想把他往沟里带。 “兵册和抚恤之事,稍后再议,若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在朕亲自前往各营检阅之前,通通上报,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直到这时,原本还针锋相对的一众文臣武将们,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是,陛下!” 朱慈烺其实明白,当前的这套体制,虽然重文轻武,但文臣武将之间,对于军饷的分润,是有默契的,虽然双方地位有差,但都在底下那些普通士兵之上。 但现在,他很明显是要立新的规矩,这套规则对于武将来说,必定利益严重受损,对于文官,此时还没有定数。 换言之,那些文官们,其实也察觉到了不利,如今正想要把事情导向他们熟悉的领域,然后在那里实现维持原本的体系,确保“以文抑武”。 “左梦庚,如今在校场上的这四千兵马,是你麾下的精锐吗?有伤兵吗?”朱慈烺这次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咄咄逼人。 “是。”左梦庚也不敢再继续避重就轻,当即回答道:“这其中没有伤兵,全都是臣麾下的精锐。” “这就是能围歼八旗马甲,击退阿济格大军的精锐,这些甲兵一人一年敢要十八两饷银?”朱慈烺又厉声问道。 左梦庚不敢说话了,其余武将,也纷纷拱手抱拳,弓腰低头,甚至不敢大口喘气,就怕突然被朱慈烺点出。 而朱慈烺见状,并没有放过他们,随即又扭头看向了陈福,道: “陈福,凤阳保卫战,大部分战事都是你指挥的,殿前军,京营,凤阳标营都在你的部署下数次出战,你来说说,左将军的这两营亲军,战力如何?” 陈福自然明白自己要说什么,当即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刚刚仔细看了左将军麾下亲军的行军布阵,还有接战,袭扰时的表现,若是判断不错,应当只有凤阳标营的战力,比起京营,还差不少,比起殿前军,那便是差得极远了。” “那金总兵的兵马呢?此前南康之战,金总兵的兵马损失惨重,如今还有几成战力?”朱慈烺没有任何安抚,紧接着又道。 “金总兵的兵马比之左将军稍强,或许是军官折损过重,军阵排列在推进接战时候,出现混乱,长枪兵反击力不强,或许与此有关。”陈福听到后面那句话,当即也给金声桓找补起来。 “这也情有可原,但更说明了兵马还需苦练,两三倍的兵力,占据有利的地势,居然还围不住一千五百八旗马甲。” 朱慈烺顿了顿,扫了一圈面前这些低头弓腰的武将,又继续缓缓道: “涂山之战,朕以水陆两万大军追击十余万清军,酋王多铎落荒而逃,有五千八旗马甲在涂山以南的宽阔平野上被朕围堵。 殿前军和京营虽然最终因为骑兵不足,让部分八旗马甲逃脱了,但还是杀敌过半,这才是一年费数十两白银的甲兵该有的战力。” 而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朱慈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但他还不打算结束,随即又开始将矛头转向了马进忠。 “马总兵的骑兵呢?陈福,你此前三千营出身的,对骑兵最是了解,这些骑兵能和天骑营比较吗?”“臣以为不能,这些骑兵马术虽然能说娴熟,但却几乎没有战术可言,平常袭扰,或是占据优势后,全军追击尚可,一旦遇上强军,必定难担大任。”陈福又继续道。 他和左镇的这些将领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可言,也不怕得罪人,完全就是朱慈烺暗示他要说什么,他便配合着说什么。 至于此时的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完全不敢出言反驳,他们的兵马不够强就是最大的问题,甚至兵册全无,兵额对不上,还在其次。 而等到陈福将左镇各部全都批判了一遍之后,朱慈烺才缓缓叹了口气道: “一年一百七十万两白银,且不说殿前军,即便是改造京营,提升战力,即便是从无到有,朕都能练出至少三万强军。 楚镇先得五十万两犒军银,又得武昌重镇的粮草银帛,如今来看,各部最终所成之战力,竟不如凤阳标营。” 朱慈烺还没说完,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一众武将,便纷纷跪了下来,以示请罪。 这样的问责,他们始料未及,没想到前几日还客客气气的陛下,现在居然这么直接了,根本就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朱慈烺看到他们跪下,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反而是加重了语气: “朕原本是想要检阅强军的,可却看到了这番景象,若是清军十万铁骑下次再来,你们拿什么挡住,就凭这些兵马吗?啊!” “陛下息怒,左良玉此前南征北战,确实也是局势所迫,各营兵马还未来得及整顿,闯军,清军便接踵而至。” 何腾蛟适时出来当了好人,既然朱慈烺开始唱白脸了,他自然以为这是要自己唱红脸的意思。 “清军这次汲取教训之后,恐怕半年之后,便会再度南下。陛下运筹帷幄,洞若观火,明烛万里,整肃大军,清点兵额,已是刻不容缓。” “嗯,确实如此,此事关乎大军战力,更关乎长江防线安危,确实刻不容缓。” 朱慈烺点了点头,但话锋一转,随即又问道: “但如何确保军饷粮草用到实处,如何确保各营兵马的训练,又如何确保兵册不再丢失,最关键的是如何确保朕的将士不会欺君,云从,你有何应对之策?” 何腾蛟听到这样的问题,心中一阵激动,他等的就是朱慈烺的这句话,至于应对之策,他心中早就准备好了。 但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却是敢怒不敢言,他们串联一起,为的就是不受文官约束,甚至还能威胁文官,但现在完全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陛下,臣已经责成各部各司,不日便能派出监军进入各营,他们都是臣精心培育出来的忠臣,粮饷发放,兵额清点,还有操练监督,甚至作战指挥,都十分精通。” “此法可行吗?”朱慈烺脸色一冷,淡淡问道。 “陛下放心,实施已久,必定可行!”何腾蛟信誓旦旦道。 “凡事都应以实际效果为准,云从你说可行,有何实证?”朱慈烺又问道。 “这”何腾蛟不由得一愣,大明历来都是这个治军的法子,他甚至还特地培养了一些看过兵书的官员,为的就是防止不知兵的人胡乱指挥。 朱慈烺其实也知道何腾蛟所谓的精心培育是什么意思,锦衣卫早就向他汇报了,但他并不认为一群书生看过几页兵书,就是知兵了。 大明特色军事理论最大的问题,就是一群窝在京城官署,私家府宅中的文官,制定实施了决定前线将士生死存亡的战略,这些战略名字都十分好听,甚至朗朗上口,但就是每战必败。 在这种情况下,大明的君臣们,十分天真的以为大明每每战败,都是因为前线有不忠之臣,只要派忠臣去,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大明就能取得胜利。 “云从麾下的标营,是使用此法吗?”朱慈烺随即质问道。 何腾蛟一时懵了,但面对朱慈烺的质问,也不得不答:“是!” “那云从麾下的标营,战力与左梦庚的亲军营相比,如何?” “.”何腾蛟无言以对。 朱慈烺冷笑着摇了摇头,但并没有停止发问:“左梦庚的亲军营,比之殿前军,又如何?” “.”何腾蛟还是无法回答,甚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若是这么来看,左镇五营也得实施殿前军的治军,才是正道!”朱慈烺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而此话一出,一众文臣武将面面相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这场整肃大军的行动中,都捞不到好处,惊讶的同时,也不由得懊悔不已。 “张煌言,你来说说,殿前军是如何管控军饷粮草,监督士兵操练的?”朱慈烺看向张煌言道。 张煌言俨然早有准备,得令后立即拱手抱拳回答道: “启禀陛下,殿前军从新兵招募,练兵,军饷发放,军备管理,后勤粮草军需供应,以及军纪巡查,军队的指挥和监督,都由专门的兵务司,后勤司,军法司,教导队完成。 在殿前军,士兵的军饷,军需,粮草,不再有军官发放,而是由专门的官员管理。军中不再设立文官监军,而是由教导队负责监督,教导总官负责平时的军务监督,统筹士兵生活事务,鼓舞士气,营官负责战时指挥,平时训练.” 等到张煌言说完,便是何腾蛟,也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一方面是这样的管理方式远超他的想象。另一方面,如此一来,文官和军队就彻底脱离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军队不再有文官,而是大明传统意义上的文官,不再能插手军队事务。如此一来,便相当于架空了文官。 不仅如此,若是张煌言口中的各司负责军队的各项事务管理,安排粮饷军需,而不是由统兵将领的心腹完成,那从朝堂到军队,从上到下的整条贪污链条,便完全断了。 换言之,朱慈烺在军队中的这一项改革,通过职权的重新划分,既使得军队能够脱离文官的掌握,也避免了军队沦为武将的私兵,同时还能确保武将对麾下士兵的操练受到有效监督。 这便是后世的军队体制改革了,朱慈烺此后还需要依托于河流,建立军队的战时后勤仓库体系。 但如此一来,原本指望着能从朱慈烺整肃大军中获益的文官们,便纷纷跳了起来,何腾蛟刚刚被问得哑口无言,并没有自己出言,但他的心腹傅上瑞,却是急不可耐出列。 “陛下英明神武,如此伟略,臣闻所未闻,更是叹为观止。” 傅上瑞先是对着朱慈烺拍了一圈马屁,随即便自然而然引出了自己的担心。 “但清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南下,赣北整军,时间紧迫,若是如此大动干戈,全面改革,万一有人指挥失当,引发大乱,恐怕事情难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啊!” “陛下,臣也觉得此番整肃大军,理所应当,但就怕军中新设的各司官员一时难寻。”左梦庚也随即插嘴道,他可不想跟着朱慈烺到南京之后,直接被架空。 “若是直接从军中选拔,颇为不妥,若是从其他地方调派,就怕士兵一时难以适应,不服管教,会起冲突,到时候事情就难处理了。” “呵,起冲突?谁敢?军中只有军法,从来没有不适应,若是谁敢不服管教,违反了军纪军法,该斩就斩了。正如诸位良臣所言,现在是非常时期,军中如此,朝中亦同样如此。” 朱慈烺毫不相让,这个改革他必定是要强力推行下去了,但他也不会什么好处都不给,文官那边退了,武将这边,自然要拉一把。 “至于各司的官员,朕带来了一批,但不过百余人,也要各位将军举荐一批能服众的,以确保军中上下同心。” 听到这话,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几人,都不由得舒缓了原本紧皱的眉头,便是左梦庚,也不说话了,他们刚刚最担心的就是完全失去军队。 毕竟,银子一时捞不到,可以往后再捞,但军队若是没了,他们就一文不值了。现在朱慈烺给出的解决之法,至少是他们能接受的。 朱慈烺见状,当即又道: “此番改革之后,军中的粮草饷银,不会再缺,一个甲兵每月该发多少银子,多少本色,多少衣被服,便发多少,绝不克扣。 诸位也无须再想着那些蝇头小利了,朕广有天下九州四海,亿万子民,诸位良臣跟着朕中兴大明,难道还担心不能建功立业,永享富贵吗?” (本章完) 第129章 湖广的闯军 第129章 湖广的闯军 大阅兵之后,整肃左镇大军的事情,便比朱慈烺预想中的还要简单了。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大明的武将只要遇到一个稍有魄力的皇帝,在层层束缚之下,根本支楞不起来。 至于那些文官们,甚至包括何腾蛟在内,此时就算有阳奉阴违的心思,也只能忍着,再找机会谋求恢复文官监军制度。 他们都是聪明人,谁也不想成为那只儆猴的“鸡”,更不觉得自己比刚刚击退了多铎十万铁骑的大明天子,还要硬! 何腾蛟身为江西的文官领袖,从来没有起过违逆朱慈烺的念头,而他一默不作声,其他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官员们,自然大部分都偃旗息鼓了。 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五人在阅兵结束之后,都不约而同暂停了此前的所谓拖延之策,但各自也都存着些小心思。 毕竟,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能瞒住朝廷一些,还是要多瞒一些的。 朱慈烺在此前质询的时候,给他们上疏的机会,他们也不敢懈怠,纷纷坦白,并东拉西扯,为自己辩解。 而朱慈烺既然给他们这个机会,便不是要追究到底的意思了,他现在还没有把这些旧派势力,连根拔起的实力,只能藏污纳垢,暂时先拉拢一批,打击一批,甚至借力打力。 但如果有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怀着侥幸心理,遮遮掩掩,他也绝对不会轻饶。 如此一来,左镇五营原本的松散联盟,便会因为各怀心思,甚至相互猜忌,分崩离析,这便是没有一个强力领袖的结果。 而在此后为期半个月的军营巡查中,事情也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武将一旦明白自己的地位和朱慈烺的态度,便有开始有人主动投诚,甚至做出比朱慈烺所要求的更大让步,并想借此积极表现,获得天子的青睐。 马进忠和王允成心中都十分慌张,他们都担心其他人将此前两人串联各方的事情泄露出去,可又不敢直接向朱慈烺坦白。 于是乎,事情在两人的犹犹豫豫中,一直拖延到了朱慈烺开始巡查各营,还没有个决断。他们还是没有搞好心理建设,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上疏自辩时机。 毕竟,他们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坦白之后,最终的处置一定可以从宽,朱慈烺当前还没有在他们心中塑造出足够的公信力。 徐勇和李国英则是因为此前的谨慎,心中暗暗窃喜,他们只是派了家丁,就算失去捅破了,也完全有正当理由遮掩过去。 不过,两人也在持续观望,一旦局势不对,他们便会立刻采取应对之策,以免受到马进忠和王允成的牵连。 左梦庚这个时候更慌,他虚报最严重,又派了马士秀偷偷联络马进忠,十分担心事情泄露,那样他的前途可就彻底完了。 而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马士秀这个对左良玉忠心耿耿的部将,见势不妙,居然直接跑到了朱慈烺面前,将此前左梦庚参与过的大小事情,和盘托出。 事情的复杂程度有些超出朱慈烺的预料,一旁陪同的周世显,甚至身上直冒冷汗。 他部署在九江城内的锦衣卫对马士秀的异常行动,其实早就有所察觉,但因为轻视这个左良玉的副将,并没有探明情况,这是严重的失职。 如果不是大阅兵中,殿前军的表现完全震慑住了这些军头,那此番的巡检大军,怕是就要出乱子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平静顺利。 马士秀和盘托出之后,朱慈烺甚至知道了左梦庚在郝效忠的鼓动下,居然还打算安排底下的士兵在他巡查的时候闹饷,这里面甚至还有南昌佥事傅上瑞的影子。 在马士秀的供述下,郝效忠和傅上瑞两人此前谋划的一系列事情,也随之浮出水面,这里面隐隐还要左梦庚和袁继咸的影响。 不过,许多事情虚虚实实,并没有充分的证据,甚至大部分都只是在谋划阶段,就被朱慈烺的行动阻断了。 但朱慈烺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两个主犯,郝效忠和傅上瑞两人同时被贬,一个下放广东韶州府防瑶,一个下放广西桂平府,治理地方。 与此同时,马进忠和王允成,也被敲打了一番,两人还和左梦庚一样,赏赐直接被削半。若不是局势不允许,他们的处罚,还会更严重。 而马士秀这个忠心耿耿的大将,朱慈烺并没有亏待,并打算重用。 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部兵马正需要一个可靠的人统御,且不能是何腾蛟,袁继咸两人。 毕竟,马士秀虽然是主动来交代事实的,但他说了什么,除了朱慈烺和周世显之外,根本没人知道。 马士秀打仗的本事原本就不弱,马进忠,王光恩,张献忠都曾经败在他的手下,又领着一营兵马,此前还是左良玉的副将,各方面条件也都无可挑剔。 这其实也是他最终前来向朱慈烺表忠心,并交了投名状的原因。 经过迎驾和大阅兵这两件事,他已经知道了朱慈烺是明君,自然得为自己的前途搏一搏,跟着左梦庚哪里有什么指望? 这是个对局势有自己判断的聪明人! 朱慈烺不仅提拔了马士秀,还专门下旨调拨军需粮草,加强他麾下的两个营,并将张煌言直接派到了他的军中。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左镇另外四营的整肃,并不是一两句话能结束了,军中的赏赐和抚恤,也只是成功拉拢到了其中的一批人。 朱慈烺所做的,只是压制住了那些军头,并倚靠赏赐和抚恤,以及许诺的新制度,新体系,收拢军心,后续的制度落实,军队建设,还得依靠张煌言统领的那批军官们。 马士秀这个副将,从短暂低过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一头,到如今地位直接超越他们,其实也是一种制衡。 与此同时,江西各州府崇祯年以来的匪乱,田兵起义,奴仆起义,如今也伴随着征税行动,到了必须强力招抚或围剿的时候,朱慈烺整肃大军的成果,终于派上了用场。 左镇的兵马对付清军不行,但打江西的乱军,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甚至完全不需要主力出动,一支偏师便能平定一个州府。 而这便是难得的肥差了,既有军功,又能获得剿匪平乱的战利品,而剿匪平乱的任务,分配给谁,就看谁在此前的表现中,忠心耿耿了。 何腾蛟原本还想接着征税的部署,插手此事,但朱慈烺并没有让他染指,征税和剿匪平乱,这原本就是两件事。 朱慈烺可不希望大军参与镇压乡绅,这倒不是他可怜那些富绅大户,而是这样的军队将无法真正意义上整肃军纪,抢过一次之后,就会有无数次。 他不可能傻到相信这个时代的军队能发挥封建主义大无畏精神,在强逼富绅大户们交税的时候,做到秋毫无犯。 而张煌言此时还没能深入控制和影响军队,各司的职权和人员也还没落实,即便是剿匪平乱,朱慈烺都不放心。 在检阅完左镇五营,亲自监督各营“清点兵额”的工作之后,朱慈烺也随即准备启程前往长沙,闯军可要比左镇更难完全收服。 这个时候,已经是定武元年七月底,周世显安插在湖广各地的锦衣卫密探,源源不断将闯军东西两路兵马的消息,经醴陵-萍乡,传到了九江。 “陛下,闯军大将李锦,高一功两人在六月间率兵占领荆门州,当阳二城之后,在当地一面休整,一面征集粮草,堵胤锡多次派使者联系,但均未成功。 到七月二十日,李锦,李友,贺篮,高一功,刘汝魁,马重禧,张能,田虎,杨彦昌等九营闯军,二十万大军会攻荆州,城内领兵驻守的,是闯军叛将郑四维,兵马不超过五千,荆州府城恐怕守不了多久。”周世显刚一收到密报,便立即赶来汇报了,此时朱慈烺正在九江城的临时行宫中交代何腾蛟往后的钱粮调拨和防线部署,同时也是安抚这个封疆大吏,给对方描绘了中兴大明的美好蓝图。 不过,相比起那些琐事,朱慈烺更关心闯军余部的情况,单单靠左镇的兵马,是无法在江西和湖广两面布防的,而长江防线,只要有一环露出破绽,便会依次崩溃。 “这支闯军从陕北撤下来,一路翻山越岭,大炮必定难以携带,荆州城此前虽然遭到了张献忠的破坏,但稍加修缮,便又是固若金汤,即便是最外围的护城河,也如天堑一般,别说是五千守军了,就是三千,李锦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朱慈烺摇了摇头道。 “可闯军号称二十万,就算折半,也足足有十万大军,披甲至少三四万,十几倍的兵力,应该不会攻不下吧?”周世显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地问道。 “攻城哪里有简单,若是没有破城的利器,即便是城外真的有二十万大军,也无计可施,更何况这些兵马一路难逃,辎重尽失,军心士气都在谷底。”朱慈烺肯定道。 且说,李锦(即李过),高一功两人统率的两部大顺军在西安被攻破之后,果断突围,摆脱了姜镶的追击,而后一路收拢陕甘的顺军残部,由陕西汉中南下。 四月间,这支汇合了数万兵马的大顺西路军经四川太平,东乡,达州,夔州,新宁等地,进入湖北西部的西陵峡一带,经过短期休整后,于六月间率兵东下,重新占领了大顺经营已久的荆门州,当阳二城。 这个时候,李过,高一功两人都不知道李自成命陨九宫山的消息,他们只是在休整的时候,探明了湖北的清军主力北撤,认为出山的时机到了。 毕竟,李过和高一功很早就跟着李自成起事,他们在明军的围剿下,多次突出重围,甚至是逃入山中,每每都能熬到明军主力撤退,然后重整旗鼓。 如今,李过,高一功领着收拢来的九营兵马会攻荆州,便是为了获得一个立足点,补充兵马粮草,同时继续等李自成的消息。 只不过,此时的满清镇守荆州总兵郑四维据城顽抗,大顺军围攻了半个月,“填壕搭梯,扎棚挖窑,百计攻打”,还是没能攻克这座鄂西重镇。 而锦衣卫打探到的军情虽然模糊,但也没错,这支大顺军将随军家属和辎重安置在了松滋县草坪,兵马分驻在荆州府境到澧州一带,横亘三百余里,实力相当之强。 这些军情在周世显的汇报中,何腾蛟也得以知晓,并且成为了朱慈烺之后,第二个知道的人,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当即出言道: “陛下,无论李贼能否攻下荆州府城,平江和浏阳两地的闯军,都必须严加看管起来,臣请陛下立刻调派赣北大军,入驻长沙,以防闯军之间假意接受招抚,然后里应外合,侵夺湖南。” 周世显其实也有这个担心,锦衣卫汇报回来的军情里面,就有清军使者进入闯军大营的情况。 “陛下,何督师说得没错,这些闯军不只是拒不接受招安,还和清军有联系,不得不防。” 一直到七月,原先跟随李自成东下的大顺军余部田见秀,刘芳亮,吴汝义,袁宗第,刘体纯,张鼐,党守素,蔺养成,王进才,牛万才等营,虽然和巡抚堵胤锡达成了君子协议,也得到了粮饷供应,处境得到改善,但双方态度依旧十分暧昧。 说到底,闯军对于大明,还是不够信任,堵胤锡虽然已经表现出来极大的友好,但在这他们看来,更像是陷阱。 这也不奇怪,朱慈烺和左镇各营的将领们,还有嫌隙呢,更何况前一年还是生死对手的明顺两军? 当然,此时长沙和岳州府城内,无论是巡抚堵胤锡,还是监军吴晋锡,都是实事求是的务实派,吴晋锡虽然是何腾蛟的亲信,但他十分清楚湖南的标营不堪大用,即便是石柱土司兵,在多年战争的损耗后,早已实力大损。 在原本历史上,吴晋锡在何腾蛟麾下担任衡永郴桂团练监军,曾经就如何处理东路大顺军,向何腾蛟建议:“此辈久在行间,动则奋,静则玩,及其锋而用之,分路进击,可以大有功。” 但何腾蛟表面上赞成他的意见,实际上却采纳了傅上瑞的主张,“以饷绌难之”,导致了田见秀,袁宗第等部大顺军在湖南站不住脚,又不愿意剃发投清,八月间听说李锦,高一功等部已由四川东下湖北,随即决定移军北上。 最终,除了郝摇旗,王进才二部留在何腾蛟麾下外,东路大顺军主力都移营北上,各部迅速夺取了湖南明军的船只悉数北渡,驻守在岳州的马进忠自知不敌,还行了个大方便,让他们顺利转入荆州地区。 朱慈烺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需要控制住至少一部闯军,同时收拢另外一部,同时确保后者听封听调,能在荆州牵制部分清军。 “朕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们,殿前军收拾好之后,随朕西进长沙,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各领一营兵马随驾,平江和浏阳一带的闯军此时几无战心,只要朕领着大军一到,他们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何腾蛟听罢,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但马上又回过味来,陛下这是不打算把他也带上啊,那岂不是要被堵胤锡占了大便宜? “陛下,闯贼向来狡猾,而且与我大明是国仇,陛下切不可以身冒险啊!” 周世显同样担心朱慈烺的安危,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充分的理由,是无法说动朱慈烺的,所谓的安危问题,对于别人来说,或许需要考虑,但他面前的陛下,从来不可能因为这种情况被说服。 于是,趁着何腾蛟劝谏的功夫,周世显也当即道: “陛下,臣觉得何督师说的不错,闯军不可全信,特别是他们还和清军有所联系,万一有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陛下身上担着大明的江山社稷,绝不可冒险。” “陛下,臣并非是怀疑堵巡抚之忠心,只是其一直想要招抚闯军,难免会因为身在局中,一叶障目,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误信了奸臣,那就糟了。 臣观其自闯军余部入湘以来的言行,均是想要招揽这支乱军,湖南缺少强兵没错,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是招揽的兵马不忠心于大明,那岂不是白费粮草,以国家膏血养出乱军?” 何腾蛟继续劝道,他诽谤污蔑也是一把好手,若不是朱慈烺脑中还参与着原本时空的记忆,恐怕真的也要起疑了。 “此事朕自有定夺,云从,你留在九江,务必整顿好江西的财税。前两日朕刚刚收到塘报,堵胤锡在湖南的征税做得可要好多了。” “啊”何腾蛟一时惊诧,他这完全是一拳打在了上,朱慈烺根本不信,还另起话题,把他堵得一时哑口无言,顿了顿只能悻悻拱手抱拳道: “是,陛下!” “另外,朕会将马士秀和张煌言留在江西,左镇五营剩余的兵马留在赣北,前往各地剿匪平乱的粮草调拨,接应安排,云从你要费心,更要有魄力,朕不希望看到我大明的军队内线剿匪,剿成了外线作战。 但同样不能利用朝廷之兵,强征百姓之税,这个口子不能开,否则张煌言也拦不住那些发了性的士兵,他们跟着左良玉的时候,抢的已经不少了。 若是大军剿匪平乱的过程中,出现扰民,劫掠等情况,张煌言处置不了的,云从你可替朕行军法,军中的规矩一定要立好” 何腾蛟听着朱慈烺的吩咐,只能纳头叩拜,连连答应,长沙他自然是去不成了。 朱慈烺好不容易安排了堵胤锡全权负责招抚闯军的大小事宜,当然不可能还让仇视农民军的何腾蛟插手,他现在必须赶在东,西两路闯军会合之前,收服东路闯军,特别是控制住李自成的妻子高氏。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过,高一功等人是在两路大军会合之后,才获悉了李自成命陨九宫山的详细情形,而大顺的皇后高氏,也直接转入了李过和高一功的营中。 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儿,高一功是高氏的弟弟,这两个人虽然手握重兵,但其实对于当前的局势,并无太大主张。 而高氏虽然跟随李自成起事多年,德高望重,但却没有足够魄力,既不能领导闯军余部,也无法以自己的威望,选出一个领各营将领都心服口服的顺军新领导者。 换言之,李自成死后,闯军内部,即便是李过和高一功这样独当一面,同时保存着主力大军的顺朝皇亲,都无法主持局势,带领着数万精锐老营重整旗鼓。 这便是大顺政权的军政团队水平,实际上也只有李自成拥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能力,以及绝对的领导力。 因此,朱慈烺只要提前控制住高氏,想要说服李过和高一功两人领兵归降,并不困难,他们只是需要有一个台阶下,为自己和麾下大军求一条生路,朱慈烺则是只要给大明群臣一个交代。 而双方信任的基石,便是高氏! 朱慈烺不在乎闯军,西军,也不在乎原本的历史渊源,他在乎的是那几万强军,只要拨给粮草军饷,甲胄兵器,至少能为他牵制住一两万八旗马甲,这对于此时的大明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 第130章 至关重要的力量 第130章 至关重要的力量 何腾蛟之后,朱慈烺又将马士秀和张煌言召到了面前,向两人强调了左镇五营的练兵和各项军务,特别是剿匪平乱时的军纪问题。 他这次领兵前往长沙,基本上将左镇五营的骨干和精锐力量全部带走了,只留下了各营的部分基层军官,这正是马士秀和张煌言整顿各营兵马,收拢军心的大好机会。 除此之外,朱慈烺还留下了一千殿前军将士,以确保张煌言拥有足够的人手,能够迅速在左镇各营中组建起各司和教导队的基本框架,奠定改造的基础。 朱慈烺现在最缺的就是干部,而“讲武堂”其实就是他另辟蹊径,培养军政干部的载体,科考虽然说可以改革,但却不可能直接改得面目全非。 这得一步步来,短则五年,长则十年,还得伴随着一场场军事上的胜利,以确保朱慈烺在改革的关键时刻,能够压倒朝堂内外的反对者。 否则,天下的士绅一定会联合起来反对,即便是朝中的官员们,也必定拒不配合,从中作梗。 朱慈烺不能把他们全都推向鞑子那边,更何况,这天下万千事,靠孤家寡人是办不成的! 当然,赣北的左镇五营改造,其实只能算是殿前军的简化版,大明当前的财力物力有限,朱慈烺只要求这支兵马能守住防线,并不期待后者能主动出击,打退八旗主力,收复失地。 这其实也是中央军和地方军的差别,在确保自己能够完全掌握各方局势之前,朱慈烺当然不可能容忍还有比殿前军和京营更强悍的兵马。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一封封诏令随即从九江府城的临时行宫中发出,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人接旨后,虽然有所迟疑,担心自己留下的其他兵马,但也全都不敢有任何懈怠,立马召集兵马。 其中,王允成还被特召,领麾下骑兵营随驾最先出发,马进忠知道这是他们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当即将自己麾下的骑兵,也分出了一半,让王允成一同带去护驾。 而马进忠一卷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加快集结大军的速度,甚至袁继咸调拨的大军粮草和辎重,都还没启程。 从九江经萍乡-醴陵一线,前往长沙,粮草自然是行军途中的地方州府供应,而随军的辎重,则完全可以依托鄱阳湖,赣江,袁江运输,然后在袁州府城外的码头卸下,召集民夫将这些辎重运过武功山北面余脉,然后便能经由溧水,湘江,运到长沙府城。 这其中,最困难的便是翻越山岭,所需的骡马人力倒还在其次,翻山越岭耗费的时间,才是最要紧的,朱慈烺现在必须以最快速度领着大军赶往长沙,占到先机。 因此,这就需要袁继咸提前在萍乡各地征集民夫,以便能日夜不停,以最快速度,将辎重运到萍乡。 堵胤锡早就在长沙府备好了粮草,但湖南经过前些年席卷全省的大乱,州府武库中剩余的武器在装备完数万卫戍军之后,已经不足。 不仅如此,这些武器的质量和规格,并不足以装备野战军,朱慈烺必须将随军的辎重装备带过去。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其实还是后续从九江诸城调运的重炮,武昌被清军控制在了手中,在没有步军的掩护下,水师冒险通行极其冒险。 朱慈烺想要将赣北的军备运往长沙,用于威慑闯军余部和接下来的荆州大战,只能走萍乡-醴陵一线。 他带着那么多兵马西进,自然不单单是去摆一下威风的,荆州城如今只有郑四维一部兵马驻守,又不像武昌那般,驻扎着成建制的数千八旗军,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知道,荆州这样的坚城,若是此时不收复,等到清军驻扎上万兵马之后,再想要攻取,就困难多了。 朱慈烺领着陈福,周世显和王允成最先出发,依靠水路运送辎重,大军轻装简行,很快便从九江到了袁州府城。 而在这里,朱慈烺先后收到了堵胤锡和王应熊送来的塘报。 “陛下,平江和浏阳的闯军似乎已经开始收拾人马,准备北移,前往荆州和李锦,高一功部会合,除了郝摇旗,王进才两部决意留在湖南,等待招安,刘体纯部仍在犹豫外,其余各部闯军如今似乎都已经归于高氏之下。” 周世显说罢,又翻开了后面一页,紧接着继续道: “堵胤锡在塘报上说他有把握留下刘体纯,但归于高氏麾下的那些兵将,才是闯军的骨干,各营加起来虽然只有六七千甲兵,数百骑兵,但只要有立足之地,很快就能拉出十几万大军,他现在担心高氏北移之后,闯军有了主心骨,会再度起事。 另外,堵胤锡早前便已经派使者前往荆州,将李自成命陨的消息传给北路闯军,但后者依旧不信,挑明了要先见高氏和田见秀” 堵胤锡虽然力主招抚,并不抵触农民军,但在他的心里,大明的利益才是第一位,闯军余部能招揽来对付清军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必须要剿灭了。 而现在复杂的局势,还有双方之间的不信任,使得堵胤锡和闯军一样,都无法轻易做出判断,只能是在诸多选择中,走向最稳妥的方向,亦或者再拖延一段时间。 “闯军诸将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否则早就强攻长沙,不然也往常德,衡州去了。传朕的旨意,让吴晋锡将岳州府城附近的舟船全部收拢起来,没有船只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朱慈烺当机立断,他可不是打算求着闯军归顺,手段自然要强硬一些,而且必须展现出毋庸置疑的实力,才能在这场博弈中,始终占据上风。 “另外,传令堵胤锡,集结长沙府的兵马,必要的时候,拉拢郝摇旗,王进才,挡住其他闯军的行动,朕必须要在浏阳见到高氏。” “郝摇旗和王进才都是闯军出身,他们恐怕不会真的听令。”一旁的陈福随即提醒道。 “他们两人原本都只是闯军中的普通将领而已,若是到了江北荆州,还能有如今的地位吗?”朱慈烺摇了摇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 “若是真的说起来,这郝摇旗和朕,还颇有些渊源呢!” 陈福听罢,也被说服了,郝摇旗和王进才两人当前的实力十分尴尬,既不足以自立,又在湘北举足轻重。 换言之,对于两人来说,接受招抚,凭着这些兵马确立自己的地位,才是最优的选择。 而朱慈烺见陈福拱手抱拳称是,也随即对着周世显道:“这几份旨意,要以最快速度传到堵胤锡手中,绝不能有误!” “是,陛下!”周世显得令,当即拱手抱拳应道。 堵胤锡传来的加急塘报处理完之后,王应熊的塘报,也随之送到了朱慈烺的手中,这一次是云南的土司之乱。 沐天波虽然已经接到了密旨,提防沙定洲,但并没有实力真正改变局势,此时依旧寄托于安抚收买之策。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云贵的土司乱局,从“奢安之乱”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而“奢安之乱”虽然最终平定了,但西南明军死伤惨重,整个局势已经难以挽回,西南各地的土司平乱,此起彼伏。 滇南阿迷州的土司普名声在从征“奢安之乱”后,实力大大增强,眼见西南明军实力大损,野心膨胀,在崇祯四年便发动了叛乱。 那时,明军已无力围剿,巡按赵洪范遣兵围城之后,也刻意招抚,普名声派人伪降,而后自率土司大军攻大石屏及沙土司等十二长官,迫使后者归顺,然后又与元谋土司吾必奎联合,大败明军。 当然,普名声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很快就接受了大明的招抚,这对于云南土司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反正招安之后,也不必听从明廷调遣。 至于地方的官员,几乎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要兵变不在自己任上,那他们便完全不管这些土司的越矩之举。 但不久之后,普名声便被毒死了,而他的妻子万氏仍旧统率滇南土司,继续称霸一方。此后,万氏招安南土司沙定洲为婿,沙普合流,势力越加壮大。 崇祯十七年到定武元年,北地局势彻底崩溃,特别是张献忠率部由湘入川,建立大西之后,黔国公沐天波同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商议之后,决定征调云南明军和土司军队北上,以防止大西军入滇,使得云南的土司们看到了谋反的机会。 其中,早年和普名声联合的元谋土司吾必奎早就心存反意,背地里屡屡声言:“朱皇帝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沐国公!” 而沐天波在接到了朱慈烺的密旨后,随即下令调集忠心于大明的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其中也包括蒙自土司沙定洲。 如今,王应熊在遵义召集了大军,沐天波无须派兵北守,可以全力防范吾必奎和沙定洲,但局势也因此发生了改变,两人居然暗暗联络起来,很有可能同时行动。 在原本历史上,吾必奎先后攻下大姚、定远、姚安,全滇震动。但沐天波召集大军后,在九月间一举将其击败,吾必奎及其党羽都被活捉。而后,沙定洲在妹夫临安府生员汤嘉宾的支持下,利用沐府同云南巡抚和三司官之间的矛盾,而各土司的向背不一,中原局势动荡的契机,于昆明发动叛乱。 这场声势浩大,席卷大半个云南的判断,直到后来大西军入滇,才最终平定,但沙普的残余势力仍然存在,最终要等到吴三桂治滇,才得已平定,由此可见其根基之强。 周世显念完塘报之后,陈福脑中还是十分混乱,此时的大明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除了北面的清军,南方各地也都不安定,这栋两百多年的老房子,完完全全就是四处漏风。 云南处于大西南,在朱慈烺的整个大战略前期,并不在重要位置,军议上也少有提及,陈福自然不了解情况,但他听到这么多军情,也明白了局势危急。 “陛下是担心沐国公的兵力不够,想要将王阁老召集起来的兵马南调?” 不过,朱慈烺听罢,却只是摇了摇头,道: “滇南地形复杂,土司势力庞大,根基深厚,王应熊就算把麾下大军都调去了,精锐也不过五六千,其他的兵马虽然号称数万,但对局势无法产生根本影响。 这点兵马,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恐怕也会和此前平定奢安一般,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无法彻底解决。 清军此番南下受阻,必定会在四川发力,若是调走王应熊召集起来的兵马,重庆,贵州一带,就必须调另外一支重兵把守,否则往后川南的局势便难以控制了。” 陈福也明白当前局势依旧严峻,而云南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得关键,至少四川有西贼挡着,重庆,贵州又还掌握在大明手中的时候,云南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后方,确实不合适直接调走王应熊的兵马。 “那陛下的意思是,令沐国公先稳住滇南土司,拖延时间?” “当前闯军余部还未处置妥当,湖广局势未明,暂时也只能如此了。”朱慈烺微微叹气道。“如今西南的局势,湖广的局势能不能盘活,就看闯军的招抚,是否顺利了!” 大明现在的兵马不足,但又需要处处防守,对于朱慈烺来说,云南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因此,闯军余部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不仅关乎着湖广的局势,还关乎着云南的稳定。 陈福看着朱慈烺的神色,一时间更奇怪了,既然云南没有那么重要,那陛下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啊! 而朱慈烺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便拟了一份新的旨意,授意沐天波继续稳住土司,特别是防范沙定洲。 吾沙两部土司虽然实力强大,但他们对于其他土司,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号召力,这是云南特殊的省情决定的。 云南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发展,管理体制和其余的汉地省份区别很大,大明除了早期在云南设立的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按察司之外,后来又设立了巡抚治理。 而且,由于云南地区土司众多,自洪武年间起,西平侯沐英便世代镇守该地,沐家不仅掌握了很大的兵权,在政治上和经济上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朱慈烺其实看重的是云南的铜矿,他必须尽快开采,以缓解朝廷当前因为大扩军所带来的财政危机,并通过金融手段,从那些掌握白银的乡绅手中榨取军费。 但现在,云南的铜矿都掌握在土司和地方势力的手中,他需要一个足够忠心,同时能力不凡,且位高权重的大臣领着强军入滇,为他接管云南。 . 与此同时,南昌府城西南方向的官道上,马进忠和金声桓的兵马正在赶路,他们的前面是徐勇和李国英,后面是左梦庚。 金声桓很快赶上了马进忠的队伍,来到了其部中军,和马进忠并驰,两人一开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不着调的话,其中不乏对朱慈烺的忠心之言。 但很快,两人就各自带着几十个亲兵,到了官道边上,还示意手下亲兵在四周警戒,生怕锦衣卫的密探又将他们私下的谈话听了去。 当然,这不仅是锦衣卫的问题,自从李自成在九宫山被团练武装杀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左镇的这些将领们,每一次离开麾下主力,都会带上几十个亲兵防身。 “陛下这次将咱们五营兵马的精锐全都调来了,恐怕是有了和闯军硬拼的打算。”金声桓沉声道: “这对咱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说不定还能趁机拉到一批精悍的降兵,补充实力,到时候压过徐勇和李国英一头。” 马进忠现在对朱慈烺十分畏惧,特别是他和王允成的密谋被对方察觉之后,更是常常心中忐忑。他听罢习惯性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扭回头来低声道: “这倒是没错,以陛下的性子,只要那些闯军不识好歹,必定是要用强的,老子先前便是闯军出身,他们的实力比不上殿前军,现在又分成了数部,咱们各个击破,完全易如反掌。” 金声桓听了,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此前左良玉从武昌撤军的时候,派马进忠领兵阻击,对方还没见到闯军的影子,就一路溃逃,现在却吹起了牛来。 不过,他今天来找马进忠,便是要和对方合作的,自然不会把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 “李自成死后,闯军各部已经不成气候,否则不可能局促于平江,浏阳一带,迟迟不攻略州县。堵胤锡手下的那点兵马,可没有什么战力可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争取到出兵的机会,王允成如今跟在陛下左右,对最新的军情和陛下的心思,一定有所了解。” 马进忠听罢,也点了点头,他早就想着将功赎罪了,只是迟迟没有路子。而且他的实力也不够,一个人独吞不了大功劳,和金声桓完全就是一拍即合。 “王允成那边我早就交代了,只要有消息,便会立刻传回来,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咱们现在得防着徐勇和李国英。” “哼,防着他们有什么用?”金声桓同样选择性忽视了左梦庚,冷声道: “现在最该防着的,是马士秀,还有那个陛下派来的总教导官张煌言,咱们跟着陛下远征的这段时间,那几万大军恐怕全都得给他们收买了。” “但陛下的旨意,你我难道还能违抗吗?”马进忠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只不过他已经放弃抵抗朱慈烺的旨意。 “咱们到底是臣子,就算不服,也得忍着。而且” “有话直说,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何必遮遮掩掩?”金声桓挑眉道。 他们虽然都想着将功折过,把此前欺瞒军队实情,虚报兵额的事情盖过,但对于朱慈烺的安排,都心有怨言,特别是对于张煌言,以及他带到左镇的那批军官,敌意相当之高。 朱慈烺也是预料到了他们必定会在大军改革的过程中,从中作梗,才利用收服闯军的契机,将他们西调。 “老金啊,你也别说我老马没种,更别以为我老马傻。我老马是泥腿子出身,能混到现在,论手段本事,可不必你差,论忠心,更不比你小。”马进忠叹了口气,连称呼都改了,幽幽道。 “狗日的,别装神弄鬼的,有话快说!”金声桓有些急了,对着马进忠骂道。 马进忠却依旧是那副欲言又止,神秘兮兮的样子,缓了缓才道: “老子其实是想明白了,咱们不可能和左帅一样,不听朝廷号令,陛下和先帝不同,那手段,你我能应付得了吗?即便是左帅活过来,恐怕也不过是强撑一段时间罢了。 你好好想一下,陛下才来九江几日,就把咱们左镇五营大军,全都摸清楚了,还有那个傅上瑞,多嚣张,还不是说贬就贬了,根本不含糊。” 金声桓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马进忠,他大概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了,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想要趁机吞并闯军兵马,扩充实力的话。 马进忠见状,随即愤愤不平叫骂道: “狗日的,别以为我老马会卖了你,今天和你说这些,其实就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在陛下面前耍招了。 若是陛下给咱们这个机会,咱们就奋力拼杀,建功立业,陛下赏罚分明,定然不会亏待咱们。若是陛下另有安排,咱们能争取就争取,不能也别自作聪明。否则,最终恐怕只能是自取其辱。” 金声桓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他自然听明白了马进忠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明白自己不可能斗得过当今圣上。 只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马进忠想得那么透彻,到现在,还想着趁乱吞并兵马,扩充实力的那一套。 而对于朱慈烺给他们画下的大饼,马进忠和金声桓都是吃的,他们经过大阅兵,是真的信朱慈烺能打败清军,中兴大明! (本章完) 第131章 明帝来了 第131章 明帝来了 湘江西岸,岳麓山北面已经伫立起一座高大的城池,城内全都是新建的工坊和仓库,湖南各地转运而来的粮草服,铁料木材,大部分都储存在了其中,无数征召来的工匠此时正全力打造军械。 堵胤锡在这座新城中视察火炮工坊的时候,收到了朱慈烺派塘马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随即示意随从将前不久刚刚升为湖南总兵官的秦翼明召到府衙,同时加快了巡查的速度。 湘北和赣北一样,都是长江防线中段的核心防御阵地,岳州是前线,清军一旦南下,首当其冲,不适合囤积物资,因此堵胤锡选择了将长沙建设为湖广抗清的中转站。 而朱慈烺对于长沙的定位,不仅仅是供应湖广战场的军需,还包括了川南,川东战场的后勤保障。 在他的计划中,大明招抚闯军,西军余部之后,湖广也将成为二者最重要的物资供应基地。 因此,两广地区征收的粮草军需,除了北运南京,满足大明朝廷的需求之外,大部分都是直接运到长沙的,江西仅供左镇大军和几个标营,还能自足。 这里有江河山岭的屏护,可以有效防止清军的侦察,堵胤锡在这里练兵和储备战略物资,清军基本无法侦察到准确信息,这对于朱慈烺隐藏自己在湖南的实力,以及将来策划反攻来说,都十分重要。 此时,堵胤锡主政湖南,已经近一年时间,长沙这个至关重要的战略枢纽,在他的建设下,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自去年上任湖广巡抚开始,他便组织各司各衙门,从湘南和湘西征调了大批民夫入城,填补湘中由于长时间战乱造成的人力缺口。 长沙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原本就是湖南的水陆交通枢纽,与此同时,湘江平原土地肥沃,虽然因为多年战乱,许多良田都抛荒了,但想要复垦,并不困难。 如今,长沙主城内外,到处都是干活的民夫,江面上樯桅如林,一艘艘大船正在码头进出,靠在岸边的船只吐出了大批货物,一个个简易的滑轮组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将装卸货物的效率成倍提升。 这是朱慈烺带来的小小创新之一,不过却给见过的众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堵胤锡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感慨万千。 不过,这些货物从大型运输船上卸下来之后,往往还需要由平底的小型船只,通过湘江支流,转运到新城的仓库之中。 而主城东北方向的平野上,无数士兵正在抓紧训练,战鼓军号声,马蹄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堵胤锡提前巡查完各兵器工坊和服工坊之后,很快便领着几十亲卫,策马出城,一行人骑在马上,沿着新修的官道一路疾驰。 官道上,无数队民夫正肩扛手拉,交错行走,而官道旁的河中,数以百计的平底船由纤夫拖拉而上,往来不绝,越靠近新城的地方,纤夫也就越多。 不多时,堵胤锡便回到了长沙主城内,秦翼明已经等候许久,快步上前,拱手抱拳问道: “抚台,陛下有新旨意了?” 堵胤锡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东面朱慈烺所在的方向拱手抱拳道: “陛下三日后便会驾临长沙,吴监军马上也会领着部分兵马赶回来,这段时间你要密切注意平江和浏阳两地闯军的动向,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 秦翼明一听,当即明白堵胤锡要提前启程,前往荆州会见闯军的李锦和高一功了,堵胤锡早有此计划,如今提前行动,很有可能是陛下的指示,随即问道: “陛下还有什么指示?” “若是平江和浏阳的闯军不听劝告,擅自集结北上,可联合郝摇旗和王进才两部兵马阻止他们,但这两部兵马,也不可全信,需要提防着用。” 堵胤锡顿了顿,随即又低声道: “另外,陛下将会从醴陵进入长沙,驻扎在浏阳的闯军动向,需要特别关注,提前派哨骑侦探警戒,浏阳河中也派出哨船。 这一次,陛下亲领五万大军,从赣北翻山越岭,赶来支援咱们,到时候供应的粮草,还有接应的部署,你也需要上心。 本官的安排若是与实际军情有出入,你和吴监军商议之后,可视情况调整,若有分歧,便听吴监军的安排。” 秦翼明从小便随同父亲秦邦屏和姑母秦良玉南征北战,参加过平奢崇明之乱,第三次勤王抗清以及对李自成,张献忠等部农民军的围剿行动,战场经验丰富,多次击败强敌,是当前湖南少有的军事人才,堵胤锡如今基本上是把长沙和岳州的兵马,都交给他指挥了。 但对于武人,堵胤锡同样没有完全信任,如果有可靠的文官在,他依旧习惯于将最高的权力,交给文官。 “那抚台打算带多少兵马前往贼营?”秦翼明又问道。 他对于堵胤锡的委派,以及自己要听从吴晋锡的命令,并不感到意外,堵胤锡早有计划前往闯军大营,说服李锦,只不过一直没有确定时间而已。 “几十骑足矣,闯军当前看起来并无敌意,本官若是带太多人前往,反而是没诚意了。” “抚台,那些到底是贼寇,恃强凌弱,见风使舵,下官担心他们到时候会起歹意。”秦翼明拱手抱拳,神色凝重劝道: “下官此前也曾参与中原围剿,其中便和闯贼打过交道,在一众贼寇中,他们是最难缠的,更是投降最少的,李锦和高一功,都是积年老贼,诡计多端.” “本官明白。”堵胤锡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把握李锦和高一功会不会软禁他,这些毕竟都是反贼。 “下官说句不该说的.” 秦翼明想了想,好像是做出了相当大的决心,最终还是出言劝道: “此前,清军步步紧逼,岳州岌岌可危,湖南也确实无兵可派,咱们无力围剿那些闯贼。但现在陛下亲领援军入湘,郝摇旗,王进才又有意接受招抚,咱们何不先灭了田见秀等部,然后再突袭李锦,高一功,届时必定大事可成。 田部,李部,二者其实互为倚仗,只要咱们能够铲除其中一部,另外一部说不定就接受招抚了,对待这些贼寇,抚台绝对不可心慈手软啊!” 但堵胤锡听罢,还是摇了摇头,道: “现在,国家新造,如此精兵强将,又与清军有着血海深仇,势不能剿,否则必定逼得义士投清,于国乃是大害。” “可” “不用再说了!” 堵胤锡抬手制止了秦翼明,对方还是没看明白当前的严峻局势,更不明白长江防线若要稳固,到底需要多少兵马,若是不能收服这支闯军,迅速组建强兵,清军一旦以主力突入湖南,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随即毅然道: “此事若成,乃国家之福,若不成,不过吾毕命之日而已。苟利国家,吾必行之!” . “轰!轰!轰!!!” “啪,啪,啪” 荆州城西面,一束束呼啸而来的石弹砸到了城墙的砖石上,不少直接镶嵌在了此前炮弹留下的弹坑中,城墙上冒起了朵朵土,碎石纷纷扬扬落在了周围的护城河上,发出了好像砖石垮塌的声音。 在墙根的地面上,掉落的石弹和泥土层层叠叠,顺军每次炮击,在地面和墙体的共同震动中,新近修缮的土墙上,就会不断有碎石掉落。 顺军烟雾弥漫的炮兵阵地上,二十多门大将军炮,随即开始了新一轮齐射的准备,炮手开始清理炮膛,打湿的布在发烫的炮膛里面被迅速加热,不断发出嘶嘶的水汽蒸发声。 而清理一结束,另外一个炮手就迅速填入了一铲新的发射火药,然后就是刚刚清理炮膛的士兵将石弹从炮口装入,再用那根粗长的羊毛棍熟练地将这些炮弹压实。 顺军在建制之前,因为常年流窜,几乎没有大规模使用火炮,甚至制造精良的火枪,都是少数,所谓的火枪兵大部分都还是使用火铳,甚至三眼铳。 但在短暂建国的这段时间,顺军毕竟吸收了大量中原明军和陕甘边军,炮兵虽然不强,但也有个样子了。 只不过,这样的实力用来攻打荆州城,是远远不够的,李过和高一功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荆州城依旧没有伤到皮毛。 火炮阵地上,炮兵压弹结束后,几个炮兵迅速调整好了火炮的角度和位置,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指挥的军官下令,便能点火发射。 但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队甲兵上前,这些甲兵中最前面的两人手里都举着盾牌,护在了最前面,他们一直走到了荆州城的护城河边上,才停下来。 看着上前的士兵,李过对着李来亨满意地点了点头。李来亨昨日便已经从松滋的大营带兵赶来支援,并献上了劝降的计策。 经过这十几日的围攻,李过和高一功,以及军中的一众大将,对于攻下荆州城,都渐渐失去了信心。 在一开始,李过还想设计引诱城里的清军出战,安排伏击的,但最终并没能得偿所愿。而此前的强攻,顺军损失不小,屡屡受挫,这些使得他的威信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在原本历史上,李过作为李自成的侄子,又有高桂英的支持,但依旧没能整合顺军余部,甚至在东西两路顺军会合之后,还发生了两次大出走,既有他本人主动性不足,又有接受招抚之后,明廷体制束缚的原因。 但最关键的,其实还是他始终没能打出一场大胜,让那些原本不隶属于他的顺军心服口服,愿意追随他。 毕竟,一个军事统帅,若是连打胜仗都做不到,除了那些常年追随的心腹之外,其他人必定会慢慢远离。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败军之将! 而在这个时代,若是没有内应,也没用重炮,想要攻下坚城,并不简单。野战又需要战马和甲胄,这同样是此时顺军缺乏的。 换言之,在没有后勤保障,补充辎重的情况下,即便是此前在陕北的战果,李过都打不出来了。 此时的荆州城内,郑四维面对顺军数万人马的围攻,早已经坐不住,短短几日内便派出塘马向武昌城内的佟养和求援了三次。 但佟养和在武昌要同时防范岳州和九江两个方向的明军,王体忠的兵马也分布在武昌,德安,黄州,襄阳各府,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集结。 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是王体忠不敢和李过野战,对方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自己这点兵马,绝对打不过。 反正,荆州是郑四维的防区,就算丢了,最多也就是怪到佟养和的头上,和他关系不大,甚至郑四维战死,对他还有好处。 于是乎,郑四维的三次求援,根本就是石沉大海,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佟养和每次都是要他再坚持坚持,援兵马上就来。 李过对这些并不清楚,他现在还没打算放弃,若是火炮轰击不成,他便要挖掘地道和蚁附攻城了。 而在此之前,他还要对郑四维这个叛徒,还有城内的守军,进行最后一轮瓦解,以确保抵抗没有那么激烈。 城中的那些守军,此前也是顺军,甚至还有老营留在湖广的兵马,李过即便是破城,真正要杀的,其实只是郑四维和手下的心腹。 “荆州城里的兄弟们,不要发炮,不要发炮,我,我也是老营的,千万不要冲动,先听我说几句.” 一个紧张的声音从盾牌之后传出,躲在后面的那个中年军官看起来颇为紧张,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城头上一炮轰过来,盾牌可挡不住。 “咱们可都是汉人,没必要鱼死网破,之前大家因为形势所逼,不得不投清,这也情有可原,但现在,侯爷回来了,你们不必再怕郑四维那个没有卵蛋的孬种.” 前方一阵喊话,但等来的还是清军的炮击。不过,这个时代的火炮都没有准头,城头上的清军射了两轮,知道顺军撤到三里之外,都没有杀伤一人。 李过看着眼前的局势,眉头紧皱,他虽然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强攻,但那到底是最后的办法,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想用的。 城外的顺军炮兵阵地上,很快又开始了轰击了,李过听着轰隆隆的炮声,心中暗暗叹气,李来亨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该劝什么。 不过,就在新一轮炮击结束的时候,高一功突然策马来到了阵前,神情看起来颇为着急,他径直来到李过面前,递给了对方一张塘报。 李过接过一看,眼睛也随之瞪大,脸上惊诧和悲伤的情绪不断变化着,整个人都好像愣住了。 这份塘报是田见秀和高桂英发来的,上面只说了三件事,第一件是李自成死在了九宫山,第二件是他们马上会找机会移军北上,第三件则是明帝很快就会来长沙。 高一功见状,随即摆了摆手,示意李来亨将周围的士兵全部清走,这个消息可不能现在传出去,否则军心绝对会大受影响, “陛下不可能就这样.”李过依旧不敢相信,一时哽咽,但随之又收敛起了悲伤的神情,厉声怒道: “田见秀,张鼐这些庸臣,手握重兵,居然连陛下都护不住,论罪当斩!” 高一功刚刚看到塘报的时候,也是如此反应,但他已经缓了过来,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高桂英还在长沙,明帝马上又要来了,局势十分危急。 “除了这三件事之外,堵胤锡马上也要来了,在收到皇后的密旨之前,堵胤锡的使者便送来了消息。” “堵胤锡想赶在明帝之前,将咱们招安?” 李过闻言,也很快收敛了情绪,他到底是见惯了生死了,在此前堵胤锡的多次告知后,对于李自成的死,心里其实也有些准备。 “这个老东西,恐怕是想立功想疯了吧,他当真敢来?” “一省巡抚,一两万护卫的兵马自然是少不了的。”高一功皱着眉头道。“在咱们真的接受招抚之前,他不可能敢以身犯险。” “这倒是个好机会。”李过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喜道: “若是堵胤锡领着大军来,岳阳必定防务空虚,到时候皇后和田见秀领兵北上,也就容易的多了。” “可”高一功稍稍迟疑,但还是问出来那个李过一直不敢正面回答的问题,他知道高桂英不是那种能拿注意的人。 “皇后怕是不会干涉政事,咱们到时候是继续抗清抗明,还是接受招安,最后还得自己定夺。” “.” 李过一阵沉默,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李自成居然真的驾崩了,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李过,闯营西路军的一众大将们,也全都是迷茫不已,好像根本找不到出路。 他们从堵胤锡那里,郑四维那里,都或多或少知道了李自成驾崩的消息,虽然不信,可心中也起了疑。 这一年来,大顺连战连败,从问鼎天下,封侯拜相到重新成为流寇,居然在不到一年之间,许多人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志气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而在这过程中,李过和高一功都无法迅速做出决定,当前顺军的处境,也让他们无法轻易决断,就如同田见秀一样。 甚至,李过至少还有两三万强军,而田见秀现在的实力,连郝摇旗都不如,简直惨不忍睹。 “无论如何,此事还得等皇后来了之后再议。”李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拖延,这份突如其来的塘报,使得他的脑子暂时失去了做出决断的能力。 “那明帝呢?” “等他来,看他能有什么招!” . “看来堵胤锡没骗咱们,明帝马上就要到长沙了!”田见秀看着张鼐麾下斥候送回来的塘报,阴沉着脸道。 “不只如此,单单是护送明帝的骑兵就有上千,长沙城内的明军也行动了起来,兵马少说也有上万,另外郝摇旗和王进才两人这几日的行动也有些隐秘,明军的使者多次进出,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收买了。”张鼐随即又道。 “吴晋锡也开始行动了”田见秀叹了口气,最后幽幽道:“咱们怕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侯爷的意思是,明帝要对咱们动手了?”张鼐有些吃惊,但随即又怀疑道:“就凭他带来的那千余骑兵和长沙的这一两万标营?” “赣北还有左良玉的几万大军,他们此前能挡住阿济格,说不定是得到了补给和装备,否则绝不可能。” 田见秀回忆起在武昌城下的惨败,还是不由得心中发颤,不过面上丝毫不动,神色淡然地分析道: “明帝此番西进,绝对不可能只带那点兵马,左镇的几万兵马,应该全都会带来。明帝居然从南京跑来赣北,御驾亲征,又跑到长沙,单单是这份毅力,就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咱们必须尽快北上,渡江与李过,高一功会合,否则明帝的大军一旦进入长沙,到时候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田见秀对于是否接受堵胤锡的招抚,心中也十分犹豫,李自成死后,大军群龙无首,他们该何去何从,成为了一个始终无法决定的问题。 而堵胤锡也不是什么善类,他慷慨供给顺军粮草固然没错,但近来一直步步紧逼,特别是还调集了兵马,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 但田见秀不知道的是,李过和高一功想着的也是等高桂英和田见秀北上,然后形成压倒性的意见,让各营将领也服从。 他们并不知道田见秀此时已经丧失了兵权,以为对方和高桂英一起,在李自成死后,掌握了东路大军。 田见秀也同样如此,他想的是让李过和高一功做出决定,然后他再依靠两人的力量,整合东路大军,至少保住地位。 “张鼐,你立刻去把袁宗第,刘芳亮,刘体纯,吴汝义,还有郝摇旗,王进才,牛万才也一起找来,到皇后的大营中,就说有要事相商。” (本章完) 第132章 有陛下和没有陛下的区别 第132章 有陛下和没有陛下的区别 堵胤锡行动很快,在安排好长沙府和岳州府的大小事务之后,便立刻带着几十亲卫策马疾驰,北上荆州。 他自然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湖南当前除了他的标营和吴晋锡的团练之外,只有偏沅标营和湘西的部分土司军队,兵力严重不足,战力更是堪忧。 换言之,他若是带兵北上,岳州和长沙便防不住了,闯军极有可能趁虚而入,朱慈烺马上就要驾临长沙,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而且,堵胤锡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特别是经过和郝摇旗,王进才,刘体纯等人的数轮谈判后,也看出了无论是高氏,田见秀,袁宗弟,张鼐等人,还是李过,高一功,其实都没有主见,更无法统合全军。 否则,湖南此时早就是闯军的天下了,他便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有了单骑赴会,招抚“一只虎”李过的决心。 与此同时,李过和高一功都完全没想到堵胤锡居然只带了几十亲卫,就敢北上,还立于营前,堂而皇之要求入营商谈要事。 一开始,李过还怀疑这不是真的堵胤锡,可叫来多次往来传递军情的塘马确认之后,又发现确凿无误。 高一功听说堵胤锡不是乘船,而是骑马来的,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吃惊,同时也确定了堵胤锡是个办实事的官员。 毕竟,骑马颠簸,乘船舒坦,但从长沙到荆州,路上五百多里,一路策马疾驰,要比乘船快不少,这说明了堵胤锡不是养尊处优之人。 李过和高一功两人一番商议,当即决定将堵胤锡迎进大营。现在荆州围城陷入困境,他们既打不下,又不想退兵,其实也想听一听对方有什么话说。 而且,明帝马上就要来了,若是高氏和田见秀,张鼐等人被困在了长沙,岳州,无法被上,他们挟持堵胤锡,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和明廷谈判。 两边虽然都不是十分信任对方,但各有各的难处,如今又面临相同的敌人——清军,其实都有联合的意思。 在原本历史上,高氏回到李过,高一功大营之后,还因为何腾蛟此前的排挤,无法信任明廷,表现出了示好清廷的意向,只是最后因为不能接受剃发,事情不了了之了。 由此可见,此时的大顺诸将,在失去了李自成这个核心领袖,又被清军一年灭国之后,军心士气颓丧到了什么地步。 堵胤锡领着几十亲卫,风风火火进入顺军大营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向李过,高一功,刘汝魁,马重禧等大将表明了招抚的意向。 李过和高一功自然不会立马表明态度,双方即便便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 堵胤锡言行举止中表现出来的胆识和魄力,让大帐之内的几个顺军大将们都十分佩服,他们现在也急需身份认同,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敌意。 不过,明顺双方不久前还势同水火,两边的信任问题依旧是达成协议绕不过的一道坎,而且李过多次以高氏不在军中,要事难以决断,不符体统为借口,要求招抚延后。 堵胤锡自然猜得到李过心中的真实想法,但现在朱慈烺恐怕已经领着大军穿过萍乡,进入长沙府了,随即朝着南面拱手抱拳,恭恭敬敬道: “高夫人此时正在浏阳,陛下不日便会接见,本官亲自前来,便是想要请两位将军南下长沙,觐见陛下。” “堵巡抚,你这是在威胁我们?”高一功听罢,当即就坐不住了,横眉冷对道: “若是皇后有什么意外,本将军手下的十万雄兵,可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李过也听出了堵胤锡话里的威胁意味,紧接着也厉声道: “若是堵巡抚想要凭此吓住我李过,那恐怕就得大失所望了,我大顺在江南江北,还有几十万大军,若不是要为先帝报仇雪恨,此时南下,横扫湖南,堵巡抚又能如何?” “没错,若是想要唬住咱老子们,逼咱老子们投降,是万万不可能的,别做白日梦了。”刘汝魁也当即驳斥道。 “若是逼急了老子,老子现在就把你绑了,到时候看明帝还敢不敢轻举妄动。”马重禧随即威胁道。 当然,他们并非真的那么态度坚决,也没用真的要绑了堵胤锡的意思,这些都只不过是谈判的小技巧罢了。若是一开始就表现得温顺和气,最终吃亏的,一定是他们。 顺军的这些大将,大部分都是底层出身,私盐贩子,盗匪打行,干什么的都有,自有一套生存和博弈的法则。 在大明的体制下,农民军之中,除了逃兵之外,像李自成这种驿卒出身的,甚至都算少数,牛金星,宋献策这些眼界不高的书生算士,都算得上高级人才了。 “哼,本官既敢单枪匹马赴会,还怕你们这些威胁?”堵胤锡冷笑了一声,然后又道: “而且,你们当真以为,我大明的新君,是那种卑鄙小人?会抓一个妇人来威胁你们,胁迫你们投降?” “这可说不定,你们这些官老爷说话,什么时候算过数?”马重禧歪着头,嗤笑一声道。 但堵胤锡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当即又朝着朱慈烺所在的南方,拱手抱拳,毕恭毕敬道: “陛下领着大军前来,不是为了对付你们,是来对付清军的,荆州城你们攻不下,陛下能攻下,北地的千里江山,你们守不住,陛下能守住。 陛下接见高夫人,不过是一国之君接见臣民,共商抗清大业,若是诸位将军以为这就是威胁,未免也太狭隘胆小了吧?” “凭什么?”李过眉头皱着,嘴角微微抽搐:“你那个所谓的陛下带了多少兵马,就敢口出狂言,就凭左镇的那几万败军残兵?” 高一功听到这样的话,也十分不愤,板着脸道: “若真是如此,堵巡抚可要好好劝一劝你那陛下了,左镇的那几万兵马,就算全都来了,本将军也能一战全灭。” 堵胤锡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昂首挺胸,俨然是早有准备,他环视一圈面前的四人,掷地有声道: “就凭多铎将你们所谓的百万大军,打得节节败退,但在江北,却被陛下领军杀伤了上万,最终落荒而逃; 就凭阿济格将你们从陕北杀到了武昌,连胜近二十场,但却在九江被左镇所阻,鳌拜亲领大军来强攻,仅以身免; 就凭陛下已经领着大军赶到长沙,随时能北上岳州,就凭本官敢在这个时候,将生死置之度外,亲自来到你们的大营!” 堵胤锡响亮的吼声之后,大帐之内,一时鸦雀无声。 李过,高一功等人的军情不通,根本不知道陕西,湖广之外的地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现在突然听到,只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不止是他们,就是田见秀等人,一路逃难,也根本不知道其他的地方军情,甚至派出塘马侦察打探,都是近来安稳之后,才开始做的事情。 这便是朱慈烺要下大功夫重建锦衣卫的原因了,否则,他也会是一个聋子瞎子,除了皇城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的情况,一概不知。 要知道,一直被大明视为野蛮人的满清,从努尔哈赤开始,每战之前,必派暗哨探马先行,所以常常能收买到明军内部的士兵,甚至是将领,即便是早期攻城,也易如反掌。 而现在,对于李过和高一功来说,最不可思议的,其实是堵胤锡口中的明军战绩,他们都打不过的清军,明军能打得过?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不仅如此,他们现在甚至怀疑,江南已经被清军攻下,明帝这次逃难来的,是为了招安他们,才虚张声势! 堵胤锡看几人都不说话,脸上的神情又不断变化着,心中也大抵明白怎么回事了,紧接着又道: “信与不信,等到陛下领兵前来,你们自然能有所判断。” “真的要来荆州?”李过眯了眯眼睛,已经有些动摇了。 明帝御驾亲征这样的事情,怎么听着都不像是真的,可若是真的,那堵胤锡刚刚说的那些话,恐怕也不会有假。 “侯爷,别信这老东西,他这是怕咱们杀了他,想要唬住咱们。”刘汝魁见状,当即道。 而马重禧也同样不信,若明军真的有这样的战力,还会丢了天下? “对,这老东西绝对是在唬咱们,鞑子那么强,咱们都打不过,江南的明军凭什么打得赢?” “我记得刘芳名说过,高杰,刘泽清这些家伙,全都逃到江北了,再加上原本就在江北的黄得功.”高一功此时看向堵胤锡的眼神中,同样满是怀疑。“这些兵马的战力,不可能挡得住鞑子,守城也不可能,此事必有蹊跷。” “哈,哈,哈哈哈,左镇的几万大军,此前也敌不过你们,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堵胤锡听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清军此前能打败我大明,但从今以后,便再无此种可能了,这便是有陛下和没有陛下的区别!” 李过,高一功等人闻言,一时面面相觑,他们看着堵胤锡坚定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些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堵胤锡看着几人的神情变化,随即话锋一转,将话题直接引到了李过和高一功当前最急迫的事情上,道: “当前湖广的局势,你们也是清楚的,若是不能在清军主力再次南下之前,收复荆州城,诸位要不向西,进入鄂西山区,要不便只能南下,进入岳州布防。 两个不愿选?可仅凭四位将军的兵马,没有陛下领兵支援,没有红夷大炮,能攻得下荆州城吗?” . “不必担心,没有红衣大炮,闯贼打不下荆州城,到时候四周的粮草一尽,荆州城自然解围。”佟养和看完九江和岳州方向传回的军报,对着忧心忡忡的王体忠道: “岳州和九江的明军同时调动,很有可能是要围歼进入长沙的闯贼,李自成死后,闯贼残部继续南逃,应当还有上万兵马,明军不可能任由这支兵马滞留长沙。 明军在湖南的兵力看来确实不强,否则绝对不需要动用九江的兵马,这也难怪闯贼都已经占领了松滋,堵胤锡都毫无动静,原来是无兵可派了。 只是可惜了,英亲王此时已经领着主力北归,否则趁虚进攻九江,必定能一举成功,到时候截断明帝的退路,两路夹击江南,大事便成了。” 朱慈烺的兵马调动,吴晋锡的兵马调动,都没有瞒得过佟养和,麾下的八旗兵侦探军情的能力并不弱。而且,他也是清军的老将了,此番能被派来驻守武昌,便足以说明清廷对他的信任。 王体忠原本看到明帝亲临九江,又领着大军西进,以为对方要迂回突袭,从荆州突破,还十分担心武昌城安危的,现在一听,也随即释怀了。 “谁说不是呢,若是英亲王在此,下官也领着兵马去救郑将军了,可惜咱们现在是自身难保啊!” 佟养和哪里还能不知道王体忠的心思,但他自己也不想冒险去救,当即又道: “再等等,再等等,只要等到英亲王再次统大军南下,湖广,江西的这些明军,闯贼,一切都将不成问题。 现在,就让他们鹬蚌相争,到时候斗得两败俱伤,无论是哪一方胜了,都必定实力大损,届时恐怕不需要英亲王,咱们都能攻取江西和湖南了。” “大人说的是,如今武昌在咱们的手里,荆州和襄阳也都在咱们的手里,长江根本无险可守,江西和湖广被拿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王体忠弓着腰,低眉顺眼奉承道。 在他看来,明军并不难对付,此前只不过是阿济格没有战心而已,只要清军倾尽全力一战,明军必定兵败如山倒。 佟养和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已经派兵侦探清楚了武昌和荆州,黄州一带的地形,又搜集到了明军此前遗落的地图,很快便明白了武昌城的战略位置之重要。 当然,荆州,襄阳和武昌三座城池,只要有一座掌握在大清手中,那局势便是有利于大清的。 明军固然驻守在岳州和九江一带,甚至加固了城池,增派了驻军,但这就和没了辽西走廊的山海关一样,清军只要稍微绕路,便能突破,进入关内。 现在,佟养和唯一担心的,就是朱慈烺,他知道对方击败了多铎,更准确来说,是击败了博洛,图赖,尼堪,准塔,屯齐等一众悍将。 明军虽然不强,但若是有一个明君指挥,恐怕也还是能打上几仗的,特别是后者已经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佟养和随即又吩咐道: “不过,明帝确实不好对付,咱们也需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露出破绽,让明帝抓住。九江和岳州两边,都要继续保持侦探,一旦明军有新的调动,立刻汇报给本官。” “是,大人!” 与此同时,朱慈烺在秦翼明的亲自迎驾下,很快便领着骑兵进入了长沙城,然后又亲自领着林昌福和王允成三人,带着随驾的千余骑兵,检阅长沙城内外驻守的大军。 秦翼明在堵胤锡的支持下,练出的标营战斗力并不算强,但也超过普通团练武装了,而有了充足的粮草和甲胄兵器,加上秦良玉的支持,他的亲军战力倒是不错。 朱慈烺摸清楚长沙明军的底细之后,对于吴晋锡的岳州团练营,已经基本不抱希望,至于黄朝宣,张先壁,刘承胤等人的地方营兵,实力和巡抚标营相比,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他甚至有些庆幸,若是李自成没有死在九宫山,湖南必定就是顺军的天下了,甚至阿济格一撤军北上,荆州,承天,德安,甚至是襄阳等地,也都会被顺军重新夺回。 毕竟,阿济格追到武昌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就算李自成没有死在九宫山,他也不可能再翻山越岭,一路追击,然后等到六七月,李自成逃到湘江平原的时候,再出手。 而一番庆幸之后,朱慈烺也当机立断,将早早等在长沙的吴晋锡派回岳州,同时下令对方将团练营撤回岳州城。 这些兵马根本挡不住东路顺军,要是双方爆发了冲突,打废了,他还得重新下拨银子粮草重建,完全得不偿失。 与此同时,朱慈烺将聚集到长沙的几支地方兵马,全都交给了秦翼明,而他则是等着殿前军和左镇的兵马到位。 朱慈烺这次亲临长沙,招抚顺军,同时北上收复荆州的底气,全都来源于这上万大军。 很快,陈福便领着殿前军首先赶到了长沙,紧接着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也在同一天,先后领兵赶到。 朱慈烺等到大军之后,一方面派秦翼明和郝摇旗,王进才,刘体纯三个手握重兵的顺军将领联络,另一方面则是安排大军休整两日,养精蓄锐。 郝摇旗和王进才听到朱慈烺已经驾临长沙,要召他们前往觐见,立马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带着几百骑兵,便跟在秦翼明身后,匆匆赶去。 而刘体纯则是藏了点小心思,他对秦翼明的话,并不信任,在和田见秀商议,又请示了高氏后,最终留在了大营。 毕竟,郝摇旗和王进才这两个当前掌握了东路军大半兵马的将领若是遇难,以他的实力,至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大军不至于立刻全面溃散。 田见秀前几日召集诸将,想要立刻北撤,刘体纯也同样表示了支持,并打算带着兵马一起北上,郝摇旗和王进才则是支支吾吾,他们早就私下和堵胤锡谈好了条件。 只不过,吴晋锡和秦翼明早有准备,郝摇旗和王进才在关键时候,又出来劝阻,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拔营。 堵胤锡给郝摇旗和王进才开出的条件里面,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让他们协助将高氏,田见秀,张鼐等人和他们的大军留下,在长沙接受招抚。 朱慈烺直接就在长沙城内的军营中召见了郝摇旗和王进才两人,这个时候他已经下令长沙城内的近两万大军集结,准备拔营,前往浏阳。 他们看到已经入驻军营的左镇兵马阵列严整,面貌一新的样子,心中都不由得暗暗吃惊,最终看到正在校场集队的殿前军时,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特别是那千余正在列队的骑兵。 郝摇旗和王进才都是战场老将了,他们都看得出来左镇兵马早已经不同于半年前在武昌的时候,不战而退,溃不成军的样子,殿前军更是让他们惊叹强悍。 不过,他们还没有缓解一下情绪,秦翼明便领着两人走进了朱慈烺所在的御帐,帐内除了朱慈烺,陈福和周世显之外,都是他们的熟人。 郝摇旗和王进才两人进入大帐的时候,都是拱手抱拳,微微低头,他们偷瞄着看到了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人毕恭毕敬站在两边,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甲兵,心中都有些紧张。 在召见的喊声中,两人在朱慈烺面前纷纷跪地,怀着忐忑的心情齐声高呼道: “罪将郝摇旗,罪将王进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烺也没有大摆架子,随即上前将两人扶起,看起来十分亲和,完完全全就是礼贤下士的明君风范,这使得郝摇旗和王进才都偷偷舒了一口气。 他们毕竟都是反贼,第一次面圣,心中难免忐忑,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底。而朱慈烺也是看出了他们的担心,所以才这般亲和。 而他扶起两人之后,看了看郝摇旗,又看了看王进才,然后转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但很快又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诸将,然后目光停在了郝摇旗身上,淡淡笑道: “郝摇旗,说起来朕与你还颇有渊源呢!若是朕没有记错,当初朕从京城突围出来,路过青州的时候,你领兵驻守在静海,派出过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南下吧!” (本章完) 第133章 御驾招抚 第133章 御驾招抚 郝摇旗一听,身上当即寒毛竖起,立马又跪了下去,一时手脚僵直,嘴唇颤抖,甚至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他可记得一清二楚,一百多精锐骑兵,莫名其妙就死在了青州城外的水寨里,若不是他在事情发生后随机应变,糊弄了过去,早就被李自成治罪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此前为了将事情糊弄过去,胡乱编出来的一个理由,居然是对的。若是早知道这样,不管堵胤锡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也不会想着招安了。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来做出选择! 朱慈烺看着郝摇旗慌忙下跪,但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样子,又看了看王进才和周围一众武将们满脸惊骇的神情,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而等他笑够了,一众武将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随即放松了下来。到这时,朱慈烺才一面缓缓上前,一面温声安抚道: “郝将军,不要紧张,朕只是忽然记起了一件往事,并非要追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更不谈所谓的是非对错。 今时是今时,往日是往日,朕绝对不会一概而论,那时候你是李自成的部将,驻守静海,察觉到异常,派兵追击乃是尽忠职守,无可厚非。 而现在,你是朕的臣子,这些事情,自然都要一笔勾销。听说你这次为朕带来了数万军民,准备投效大明,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陛下!”郝摇旗跪在地上,低着头朝朱慈烺拱手抱拳,斩钉截铁回答道。 “嗯!”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一脸迷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王进才。 王进才见状,当即也“噗”的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亦领了七万军民投效大明,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慈烺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甚至有些肥胖的大将,也颔首点了点头,然后沉着声道: “你们既然敢孤身前来,忠心便不用怀疑,而既然已经归顺了大明,那今后这十几万军民的安置,各部士卒的训练,便都有朝廷担着。 其他的暂且不说,若是你们的兵马缺了,将士的甲胄粮草不足,朕都会责令各部各司,为你们补充,绝不会辜负将士们的一片赤诚之心,也不会让两位良臣有后顾之忧。” 郝摇旗和王进才听罢,当即高喊谢恩,他们从进入军营开始,心便一直都是悬着的,从那些精悍的兵马到乖巧站在御帐之中的左镇大将,都让他们感觉好像被什么压着似的。 而朱慈烺等两人谢恩之后,随即又对着还是心神不定的悍将郝摇旗道: “郝摇旗,朕此前就听说你勇猛无敌,这个名字便是因为在军中执掌大旗,奋勇拼杀而得的,是与不是?” “陛下英明,确是如此。”郝摇旗受宠若惊,顿了顿,随即又道:“但臣之前只知勇,不知忠,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以至于混混沌沌之间,就做错了很多事情,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朱慈烺知道郝摇旗还没有真的放心下来,毕竟谁要是在皇帝逃难的时候,派兵追杀,也不会因为一两句安抚的话,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但郝摇旗是他说服田见秀和高氏的关键,他必须取得对方的信任,否则事情很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 至于王进才,他的作用不大,手中掌握的所谓七万军民,也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本身并没有这个能力,在原本历史上,也没有掀起一丝风浪。 若论敢战能战,此时的大顺东路军,只有郝摇旗和刘体纯两人,是既手握重兵,又真的能战敢战的。 “朕说过了,以前的是是非非,一概既往不咎。”朱慈烺说着,踏步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郝摇旗,正色厉声道: “不过,既然郝将军你都说了,此前只知勇,不知忠,以至于做了许多错事,那从今往后,朕便赐给你一个新名,既是恩赐,也是警醒,就叫永忠吧!” “郝永忠,好名字啊!”马进忠闻言,当即开口唱和道,引发了大帐之内其他将领的纷纷应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朱慈烺一早就安排好的托。 而这个时候,周世显也随即开口喝道: “郝永忠,陛下金口已开,你还不快谢恩?” 郝摇旗闻言,当即又跪了下去,这次直接叩头道: “臣郝永忠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烺见状,笑着第三次扶起了郝永忠,然后温声笑道: “好啊,君臣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有隔阂,朕做事向来坦坦荡荡,如今你我君臣之间,今后也该是如此。” “陛下所言极是,臣今后定誓死忠于陛下,忠于大明。”郝永忠赶紧表忠心,直到现在,他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毕竟,朱慈烺若是要旧事重提,找理由杀他,根本不必这样作秀。否则,便是败坏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的信誉了。 换言之,当朱慈烺做了那么多事情,表了那么多态度之后,就几乎不可能轻易杀他,甚至还有要将他收为心腹,提拔培养的意思。 因此,郝永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表现,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朕也就开门见山了。”朱慈烺收服人心之后,也不啰嗦,大帐之外的近两万兵马,此时已经快要集结完毕了。 “鞑子此番入关,并非只是劫掠,而是要窃取我大明疆土,毁坏我汉家传承千百年所建立之文明社稷,更是要奴役我大明千万百姓,甚至是逼迫所有汉人割发留辫。 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局势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咱们大明内部的恩怨情仇,都得先放一放,若是不把这群强盗打跑,咱们就算争出了个高低,又能如何? 朕此番亲临湖广,首要的目的,便是要招抚闯军的兄弟们,供给军备粮草,沿着岳州,荆州布防湖广,以待清军南下,合军痛击。” “臣愿返回浏阳,为陛下劝说田见秀和刘芳亮,袁宗弟几人,只要他们同意,其他人必定没有意见。”郝永忠当即拱手抱拳道。 “好,朕正有此意!”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王进才道:“王进才,你也和郝永忠一起回去,你手下七万军民,说话更有分量。” “是,陛下!”王进才一阵惊喜,立马拱手抱拳应道。 “不过.”郝永忠欲言又止。 “永忠,在朕面前,有话直说便可。”朱慈烺见状,指示道。 “陛下,臣是担心长沙府库里面的粮草和兵甲军械不足,臣和王进才,刘体纯,以及其余诸将麾下共计二十余万军民,其中战兵三万有余,精壮民夫五万不止,安置起来恐怕不简单.”郝永忠拱手抱拳,皱眉道。 但这些朱慈烺早就准备好了,他听到郝永忠的话,便知道后者是真心接受招抚了,当即笑了笑道: “永忠,你考虑得很周全,招抚最难的确实不在事前,而在事后的安置,这个朕早就让堵胤锡备好了粮草,军械兵甲也都生产了不少,只要招抚一成,将士的补给装备,随军家口的安置,全都会立马安排好。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需要一个两边都信任的人来促成此事,朕觉得这个人就是你,只要你亲自出马,招抚一事,便已经成功了大半。” 郝永忠闻言,立马就被激励到了,顿觉热血上涌,直接将事情应了下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令状。 王进才在朱慈烺的鼓励下,自然也不甘落后,随即在第二天一早,和郝永忠一起,跟着秦翼明先行返回了浏阳的闯军大营,他们还带着朱慈烺刚刚写下的圣旨。 两人回到闯军大营之后,先是召集了麾下的心腹,将精锐战兵全都集结起来,然后又直接找到了田见秀,要求对方召集其他大将,声称要宣读圣旨。 而与此同时,朱慈烺也领着大军,紧随而至,田见秀安排在外围的哨骑很快发现了长沙城内的明军主力动向,消息一传回,浏阳附近的几个闯军大营,瞬间躁动了起来。 田见秀原本还想联合其他将领,稳住郝摇旗的,但郝摇旗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面满脸得意地纠正对方自己现在叫郝永忠,一面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宣读了圣旨。 朱慈烺在圣旨中只说了三件事。 一是鞑子入关,鲸吞北地五省,天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决意收拢招抚一切愿意抗清的力量,只为恢复国土,杀尽鞑虏。 二是田见秀等闯军旧部,过往参与的大小事情,均一概不追究,接受招抚之后,会立刻拨给钱粮,册封官职爵位,他们也仍旧能统领旧部。三则是要求闯军各部将领,包括高氏在内,立刻准备接受召见,他马上就会领着大军到浏阳,接见大明的臣子。 当然,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说法,郝永忠和王进才都随即进行了深度解析,但田见秀,刘体纯等人,依旧对此抱着警惕的心理。 郝永忠见状,随即和王进才一起,将自己在长沙城的军营中看到的强军,特别是左镇大军已然面貌一新的情况,告诉了几人。 其实,他们两个突然下定了决心接受招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要是到时候被围剿,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招抚条件了,甚至命都得丢。 只是,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都根本不信郝永忠和王进才的话,左镇半年前还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脱胎换骨,成了强军? 而随着明军前锋在郝摇旗回营后两个时辰左右,出现在了闯军大营西面十五里处,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袁宗弟,张鼐等人面对郝永忠和王进才,完全没了底气,所谓的争论,更是戛然而止。 他们其实也不抵触招抚,只是无法轻易信任朱慈烺这个朱家的皇帝,若是脱离本部大军,他们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最终,在郝永忠将朱慈烺许诺不会追究李自成攻破北京的罪责之后,高氏一锤定音,事情才终于有了个结果。 对于李自成这个人,还有所谓的大顺,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不提起,不追究,在灭清之前,将这些事情全都扔到角落里面。 而这个关键的问题一解决,高氏也随即带着这一众闯军大将,在交代完军中的要务后,第二日一早,立刻启程前往觐见大明的皇帝。 朱慈烺领着骑兵和殿前军先后来到浏阳,并在距离闯军营寨十五里左右的地方安营扎寨,后续的兵马也紧随而至,陆续抵达。 等到高氏领着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张鼐,郝永忠,王进才等人和数百骑亲兵,来到明军大营外围的时候,左镇五营大军,经过一天一夜的忙活,已经就地安营扎寨。 长沙城距离浏阳的闯军大营,只要不到百里,朱慈烺麾下的兵马经过休整之后,只了大半日便赶到了指定的位置。 此前,他便已经通过锦衣卫和哨骑,摸清楚了闯军大营的基本情况。其实,不只是闯军对大明怀有警惕心,朱慈烺对于闯军,也并不完全放心。 各部大军一到,他便直接下令他们在距离闯军大营十五里处,扎下了一个个坚固的营盘。 平野之上,土壤疏松,各部明军很快就扎下营盘,还在营盘外围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里面布满了尖木,外围则是成串的铁蒺藜。 而壕沟挖出的土则堆成了一道低矮的胸墙,这些环绕营盘的胸墙之间,每隔两百步便设置一门小型弗朗机炮,或者是虎蹲炮。 除此之外,各个大营之间,既相互沟通,又各自隔离,无数拒马将他们分割成了相互独立的部分,若是有敌军夜间来袭,即便是侥幸得手,也会被局限于一隅,无法迅速展开。 而每一个营房的几座大门都各自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制望楼,大门前设有重重拒马,外围的壕沟则铺有木板,在夜间的时候会撤去,以防范偷袭。 此时,拔地而起的明军大营外围,无数哨骑在平野上驰骋往来,他们的背后,是朱慈烺亲自统帅的千余骑兵。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见状,都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训练有素的明军了,而且这些明军居然还有成群的精悍骑兵,更是让他们吃惊。 郝永忠和王进才看着几人的表情,心中都十分得意,郝永忠甚至还直呼田见秀等人的大名,得瑟道: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这回你们信了吧?若是从前的明军,从前的左镇,能扎下这样的营盘?”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闻言,全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样坚固的营寨,而且还是一天一夜之间便落成了,确实是强军才能做到。 而这时,王进才也不甘示弱,微微仰着头冷哼道: “陛下的实力,远超你我的想象,他若是真的想要灭了咱们,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但陛下如今以抗清为第一要务,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匡扶天下,恢复江山。” “没错!”郝永忠接着道: “陛下招抚咱们,那可是给咱们报仇雪恨,甚至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咱们被清军一路追杀至此,其实已经处于绝境,陛下如今愿意招抚咱们,咱们可不能不识好歹啊!” 面对郝永忠和王进才的联合pua,田见秀,刘体纯和刘芳亮等人一声不吭,其实已经被说服,他们现在除了手中的几千残兵败将,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见状,立马派人前往御营禀报,得到了朱慈烺的许可之后,才带着这一众闯军大将,进入了殿前军驻扎的大营,朱慈烺正在其中。 而既然是面圣,周世显领着的锦衣卫,自然要出马,朱慈烺虽然并不打算为难闯军的将领们,但君臣之间的礼仪规矩,还是要讲的,这是大明招抚闯军的前提。 到了这个时候,高氏和田见秀等人,也不在意他们此前的所谓身份了,特别是高氏,原本便是个软性子的人。 在一番略显繁琐的觐见礼仪之后,朱慈烺终于成功接见了经过重重检查以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为代表的闯军诸将。 在郝永忠和王进才的配合下,双方就大明和大顺的一系列问题,迅速达成了一致。 不过,与其说是达成一致,不如说是朱慈烺答应拟下圣旨,兑现如今口头封赏他们的官职爵位,同时许诺永不追究此前造反的事情。 这些朱慈烺早有准备,他甚至给的还更多,只要能收拢人心,他不在乎什么国贼家仇,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当前这个局势下应该深究的。 而双方分歧最大的,其实还是招抚之后的安置这类实际的问题,朱慈烺答应供给粮草军需,同时拨付土地,安置各营的随军家口,这些都不是难题。 毕竟,他若是不招抚闯军余部,自行组建新营伍,这些也都是要的,而且因为招募新兵,训练时间增长,下拨的钱粮还要更多。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清军很有可能在半年内再度南下,他来不及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整训出数万有足够战力的兵马。 但各营兵马的调度,就成了争论的焦点,朱慈烺要求闯军各营接受招抚之后,清点兵额,并且要军民分开,随军家口随驻地安置,而除了郝永忠留守长沙,由堵胤锡直接调度,刘体纯协守岳州之外,各营都要随驾转移到江南,在那里组建新军。 其他的暂且不说,兵民分开这一点,就触及到了这些流寇出身的闯军将领们最大的忌讳,甚至朱慈烺是不是想要借此挟持家口,要挟他们,都未可知。 朱慈烺见高氏一直没有发话,而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甚至郝永忠和王进才,都十分迟疑,当即道: “清点兵额,军民分开,乃是整肃大军的第一要务,朕此番并非针对诸位,一个月前,左镇各营,都已经在朕的监督之下,完成了此举。 若是不清点兵额,朕又该如何下令户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确定下拨的军饷粮草数额?不清点随军家口,田地分配,又该如何进行。 今后各部大军的钱粮管理,都不通过文官,而是军中组建各司自理,文官贪墨分润军饷之事,会大为减少,诸位完全不必担心下拨的粮草军饷不足以养军。” 不过,田见秀等人听罢,只是面面相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明军的贪腐情况,很难相信这样的话。 而马进忠这个闯军出身的老油条见状,立马出列发言道: “我老马作证,陛下确实已经在左镇完成了兵额的清点,各营的随军家口,十几万人,也都得到了安置,大部分都分到了荒地耕作,地方州府还要拨给耕牛种子” 马进忠原本也是义军中的一股主要力量,他一开口,田见秀等人的神情,随之发生了变化。 金声桓见状,也随即出言道: “没错,战兵的月饷,直接提升了一两五钱,除此之外,服甲胄,兵器口粮,也全都不缺,陛下乃是千古圣君,绝对不会亏待将士们。” 很快,左梦庚,徐勇,李国英等人,也纷纷出言,一个个绘声绘色,讲起了朱慈烺对于左镇各营各兵种月饷和补给标准的提升,使得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还有郝永忠,王进才等人,都逐渐开始动摇了。 “如今的局势,想必也不用朕和你们多说了,鞑子的战力,你们应该比朕还要清楚,朕招抚你们,看上的就是你们都能打仗,不是废物。” 朱慈烺环视面前的众将,他看着这些闯军将领的眼神,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动摇了,这是一场博弈,朱慈烺只有真的收拢人心,才能放心将他们收入准备组建的殿前左军,以及部署在湖广。 “朕今日摒弃前嫌,所行所言,不为一家一姓,为的是天下黎民,汉家社稷,为的是我大明百姓,子孙后代,不必为东虏之奴,为的是咱们汉人头上的这几撮头毛,身上的衣冠!” 这话就说到闯军诸将的心里面去了,他们若不是不肯剃发,恐怕早就已经被佟养和拉拢过去,成为清廷攻取湖南,江西的排头兵了。 毕竟,在闯军看来,明军的实力远不如清军,若是要投降,自然是投清军更好一些。但清军要剃发,这是闯军绝大部分将领都不能退让的底线。 (本章完) 第134章 兵临荆州城下 第134章 兵临荆州城下 经过朱慈烺和左镇诸将在华夷大义和军需粮草上的双重保证之后,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袁宗弟为首的闯军诸将,终于卸下了心防。 毕竟,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郝永忠和王进才麾下的两部人马一旦脱离,甚至倒戈,他们能不能活着北上,都是问题。 朱慈烺亲自领着上万大军前来招抚,很明显就是在示威,只不过作为大明天子,一国之君,他的手段颇为温和,没有那种急吼吼,赤裸裸,有失君王风范的威胁。 但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袁宗弟这些人,全都是阅人无数的老江湖,他们根本不怀疑一旦翻脸,眼前这个文雅温和的年轻明帝,会毫不犹豫杀光他们。 这个时候,朱慈烺御驾招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若是派大臣来招抚,他和闯军的将士们,就永远隔着一层不共戴天的家仇,这些兵马是否听完全命于他这个皇帝,始终需要那个招抚的大臣周旋。 不仅如此,朝中还会有无数想要为君王分忧的大臣们,弹劾的奏折会像雪一样,堆满朱慈烺的御案。 其他人暂且不说,便是朱慈烺马上要委以重任,提拔进阁的路振飞,也是如此,他一直反对朱慈烺招抚闯军余部的计划。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臣子,在大明的体制下,面对年轻有为,声威如日中天的君王,根本无可奈何! 当然了,朱慈烺最看重的,其实还是军权,他必须要把这些兵马,全部纳入麾下,确保对强兵的控制。 但如果他不亲自前来招抚,这些身经百战的悍将和数以万计的兵马,凭什么认他这个新皇帝呢? 朱慈烺深知,在军队中确立威信,让诸将信服的最有效方式,除了发饷发粮之外,就是领着他们打胜仗! 因此,当高氏松口,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袁宗弟等人正式受抚之后,朱慈烺对于成功招安李过,高一功,以及他们麾下的数万闯军将士,已经势在必得,注意力也随之放到了如何攻下荆州城之上。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领兵北上,也没有要求闯军各部立刻清点兵额,而是下令各营挑选精锐,等大炮一运抵,就立刻随驾北上。 这才是迅速攻破荆州这座军事重镇的关键,没有二三十门千斤重炮,仅凭战兵盾车,想要破城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朱慈烺对于闯军各部的安置,脑中早就有了完善的计划,他对于这一次招抚闯军余部,本就十分自信。 毕竟,原本历史上,何腾蛟和堵胤锡在缺兵少粮的时候,都能以明廷的大旗成功将这些兵马招抚,他如今准备充足,事情完全就是顺理成章,稍稍推动,便水到渠成了。 在朱慈烺的计划里面,李过和高一功是他最重要的招抚对象,他不仅需要对方夺取荆州城,与夔东,重庆连成一体,更需要对方保存一支建制完成的野战军,随时可以出兵襄阳,在湖广西面,掣肘将来南下的清军主力。 如此一来,清军主力便无法全力进攻岳州和九江一线,朱慈烺也才能利用清军分兵的机会,通过内线兵马调动,形成局部战场优势,进而谋求反攻。 这是往后一段时期,大明对清整个大战略安排的关键一环,朱慈烺当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发起主动进攻,他需要重点提防清军主力的再度南下。 至于东路顺军主力,除了郝永忠留下给堵胤锡,刘体纯协助防守岳州之外,包括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吴汝义,张鼐,党守素在内的一众大将,朱慈烺都会编入殿前军左军,作为这支新军的骨干。 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消化李过和高一功那支足足有近三万战兵的成建制野战军,但东路这些被打散,又互不统属的将领,就好控制得多了。 郝永忠和刘体纯在各自的兵马中威望极高,他们是朱慈烺需要拉拢的对象,而且两人原本都只是闯军中层,最迫切需要大明的承认。 王进才则和左梦庚一样,在朱慈烺这里,都属于吉祥物,兵马收了,人放到京营中挂名领饷,等时机一到,再调到南方当个知府,便是善终了! 而那些闯军的高层将领们,就是朱慈烺需要暗中打压和强化控制的对象了,他现在还无法确保这些人都忠心耿耿。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以陈福统领的凤阳标营为基础,经历过“凤阳保卫战”的地方卫戍军和民夫为兵源的殿前右军,也正在组建。 大明这台国家机器,经过了朱慈烺的修补之后,如今正在全速运转,积蓄力量,他驾临江西,湖广的这段时间,驻守江南的各部大军,从未停止恢复和扩充。 两日后,随着赣北转运来的二十五门千斤重炮,三十七门中型火炮在醴陵上船,运抵湘潭的消息传来,朱慈烺也随即下令大军开拔,前往长沙上船。 朱慈烺麾下的殿前军,左镇五营,以及闯军各营挑选出来的精锐,共计两万七千余人马,都在此番北上的军队序列之中。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走水路最为方便,特别是朱慈烺还需要运送大批火炮辎重,他并不希望征召大批民夫,破坏长沙,岳州各府原本的生产。 “呜,呜,呜~~~” 第二日一早,出营的军号声响起,已经完成了集结的各部士兵在此起彼伏的军号声开拔,一队队士兵宛如一道道黑色的溪流从各个营寨的大门中流出。 在这个过程中,殿前军再度展现出了远超左镇和闯营的军容,朱慈烺领着他们,以严整的队形行进在大军中央,前往百里之外的长沙府城。 与此同时,作为大军前锋的骑兵和斥候已经先行出发。 他们既承担着侦察前线,阻击敌军袭扰游骑,掩护行进大军的任务,同时也要为行进的大军指明具体的路线,每隔一段距离就要插上标旗指引。 不仅如此,每遇河流山丘,作为前锋的骑兵都要在河流旁和山脊显眼之处举起黑色和青色的小方旗,黑色代表着前方有沼泽或者河流,青色则代表了山林阻碍。 这些都是兵书中明确规定的旗语,殿前军的军纪军律对于“行军”有着无比严苛和详细的条例,如遇高山峡谷,山林阻碍,河流大川,或者是敌军突袭,便会举起不同颜色的旗帜通知。 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左镇大将对此自然已经不感到惊奇,甚至看着田见秀等人意外的神情,还颇为得意,就好像军容整肃的是他们一样。 其实,闯军的老营精锐们,在李自成的整肃之后,也能做到令行禁止,但他们现在建制不全,兵器甲胄,军服旗帜,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补充,人马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行进过程中的军容面貌,自然无法和殿前军媲美。 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刘体纯,郝永忠等人策马行进在麾下兵马的队列侧面,他们的前方,就是朱慈烺亲领的殿前军,密集的行进队列,密密麻麻的兵刃阻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整个平野之上到处充斥着混乱的脚步声,马蹄声。 这些声音不断冲撞着他们的耳膜,使得他们都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而一抬头,他们便看到了殿前军那些士兵一个个昂首挺胸,踏步向前,给人一种森严恐怖的感觉。 半个时辰之后,各部大军均已离开浏阳城外的大营,一个个整齐的军阵在节奏分明的鼓号声中,朝着西面的长沙府城开去,而官道的地面上,早就已经有前锋骑兵插上了醒目的标旗。 四日后,荆州城西南方向,闯军的阵前大营外,两匹塘马匆匆赶回,将明军大队水师出现在公安附近,还有斥候侦探军情的消息,传到了李过的面前。 李过虽然擅长野战,尤其是断后反击,但攻坚围城,以及围城期间的四周警戒,却常常漏洞百出,朱慈烺领着大军都已经到公安了,他布置在外围的哨骑,才发现异常。 在原本历史上,李过和高一功领着会合了田见秀,刘体纯等人的大军,三四万精锐第二次围攻荆州城,因为马进忠在岳州不战而逃,甚至没有派人来通知,松滋大营遭到了清军的偷袭,各营损失惨重。 而也正是这一战,顺军余部辎重尽失,往后两年间都龟缩在夔东山区之中休养生息,但直到堵胤锡亲自前来邀请李过出山,顺军余部的实力都没能恢复过来。 毕竟,大军的甲胄战马,火枪火炮,又岂是夔东这样的穷乡僻岭能补充的? 其实,在原本历史上,夔东十三家汇聚了不少兵马,但始终没能形成强大的战力,有效牵制清军主力,便是因为当地的资源无法支撑兵器甲胄的打造。 在十七世纪,斩木为兵,揭竿而起,早已经不可能了! 换言之,闯军余部若想恢复战斗力,便根本离不开湖广的粮草军备支持,尤其是长沙新城中,正在热火朝天打造军械的那一个个工坊。 而现在,李过还来不及思考这些,他其实也知道要给大军补充军备粮草,但除了攻取荆州,始终没有一个可行的计划。 很快,张鼐和秦翼明一起,作为使者来到了李过的大营之中,向李过宣读了朱慈烺的圣旨,并在之后通报了高氏手令。 李过虽然对张鼐有所怀疑,但看到高氏的手令之后,随即派人去通知了高一功,并让对方将此时软禁在大营中的堵胤锡,一起叫了过来。 他和高一功其实已经基本信任堵胤锡,并答应了招抚,只是一直在等高氏,想要听对方的意见。 而现在,高氏在朱慈烺的手中,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以及张鼐口中手握重兵的刘体纯,郝摇旗等人,居然都已经接受了招抚,这就使得李过和高一功进退两难了。 “本官说过,陛下会领着大军来攻取荆州,没有错吧?”堵胤锡抚了抚胡子,得意地瞥了面前的两人一眼,然后又道: “高夫人不愧是识大体,明大局的女中豪杰,领着大军接受了陛下的招抚,两位将军难道还要继续犹豫,坐失攻取荆州的良机吗?”李过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扭头看向了张鼐,厉声问道:“皇后真的是在长沙府城的行宫中?” “千真万确。”张鼐再次斩钉截铁回答道:“皇后让我和侯爷说,从今往后,军政要事全听陛下的安排,攻下荆州城之后,再去见她。” 此话一出,李过和高一功两人都微微一怔,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明显十分惊诧,他们总觉得此事难以接受,可又好像没有什么其他法子了。 而这个时候,堵胤锡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在等两人做出决定。 张鼐见状,随即也和堵胤锡当初一样,朝着东面拱手抱拳,毕恭毕敬道: “侯爷,若是您还不信,大可请陛下将田见秀,刘芳亮也一起派来,陛下手握强军,单单是攻城所需的千斤重炮,就有好几十门,若是真的要对付咱们,咱们恐怕想逃也逃不掉。 如果当初侯爷也在潼关,看到了多铎部清军的大炮有多强,恐怕现在就不是这么淡然了。就算不论火炮,多铎部清军也战力非比寻常,但却被陛下阻击在了江北,杀伤了数万人马。 陛下的亲军暂且不说,左镇的兵马,如今连阿济格的大军都挡得住,也早就非比寻常了,现在五营大军都随陛下亲征,这样的实力,侯爷你有把握硬拼吗?” 张鼐对于李过刚刚的怀疑和审问,心中十分不满,此时狐假虎威,完全就是发泄心中的愤懑情绪。 毕竟,李过在军中的地位虽然比他高,但他是李自成的义子,同样是大顺的侯爷,李过凭什么对他这样呼来喝去? 而李过和高一功听了,对于朱慈烺的实力,更加不敢怀疑。 堵胤锡一个人说了,他们还半信半疑,但现在张鼐也这么说,他们就不得不信了。 两人随即又叫来了刘汝魁,马重禧,李友,贺篮,张能,田虎,杨彦昌等七营主将,商议招抚和迎驾的事宜。 一开始,诸将还有不小的分歧,但在堵胤锡和张鼐的联合劝说下,特别是得知高氏都已经接受了招抚,受封诰命夫人之后,那些原本反应激烈的将领,也很快就妥协了。 高皇后都已经受封,他们还较什么劲?而朱慈烺亲自前来招抚,其中的意义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重大,由不得他们继续拖延下去。 毕竟,他们若是决定接受招抚,那君臣之礼,从现在开始就不容得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于是乎,堵胤锡很快从李过,高一功两人手上接过招抚和迎接事宜的指挥权,而两人则是重新部署了围城的兵马,以免城中的郑四维在这种时候耍招。 而朱慈烺在收到了堵胤锡和李过传来的消息之后,也随即下令大军继续沿江而上,直接前往荆州城外的闯军阵前大营。 他此番既是御驾招抚,也是御驾亲征! 李过和高一功,以及闯营西路大军的几个大将们,第二天一早,便在堵胤锡的带领下,带着亲军,在大营前方等候迎驾。 他们天还没亮就接到了朱慈烺传来的圣旨,要为即将抵达的两万多大军提前准备好驻扎的地方。 朱慈烺此前便已经领着大军到了公安,距离荆州城并不远,清晨水师启航后不久,便到了荆州城东南。 但他并不打算直接在闯军修缮的码头下船,而是利用张鼐和秦翼明前往闯军大营,联络李过和高一功的时间,派出了一支偏师,在荆州城东南二十里左右的河边小镇附近,建了一个临时码头。 而后,大军便在这个新修的码头陆续下船,并在岸边迅速集结,然后以战时行军的阵列,浩浩荡荡前往荆州城。 朱慈烺从来都不是被动等待的人,无论李过和高一功是否接受招抚,他都会立刻领着大军开赴荆州,让他们接受大顺已经灭亡的现实。 还没到午时,李过和高一功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喧闹声,紧接着就看到了地平线上冒出的一个个黑点,那是明军的前锋哨骑。 而后没多久,金色阳光之下,黑色潮水般的明军骑兵便从地平线的两边奔腾而出,同时不断有迅速变大的黑点散到四周,数千只马蹄踩踏地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不止如此,闯军大营对面的平野之上,气势如虹的明军步阵很快也黑压压地从东面涌来,犹如一条巨龙蜿蜒前行,道路的一侧不断有急速奔驰的塘马跑过,带起一团团飞尘,军阵中则是穿插着运送甲胄军备的牛马车辆,他们由辅兵和民夫驾驭。 李过和高一功等人看着面前整齐严密,几乎铺满了平野正面的明军方阵,耳中又不断传来连绵不绝的战鼓军号声,眉头都不禁微微皱起。 明军的军阵之严密,气势之强悍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眼前那一片片正在移动的长枪森林,还有枪头盔甲反射的金光,都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李过面对明军,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庆幸自己听了堵胤锡和张鼐的话。 “这支明军不简单啊!” “确实不简单,若是单从行军列阵来看,这支明军甚至要胜过咱们的老营兵马。”高一功盯着阵列中殿前军的那几个方阵,沉着声音道: “明陛下能在江北击败多铎,在九江阻挡阿济格,看来并不是偶然。” 他之前对于堵胤锡和张鼐的话,确实有所怀疑,但现在亲眼看到了明军的军容,行军打仗多年磨练出来的的理性和判断,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堵胤锡听到两人的话,心中暗暗发笑,他原本还以为李过和高一功会死要面子,没想到两人如此坦荡,直接就承认了陛下兵强马壮。 “这便是陛下领来助战的大军,两位将军大可放心,攻下荆州城,指日可待了。” 李过和高一功都点了点头,他们见状立马和其他几个将领,领着亲军跟随堵胤锡,前往朱慈烺龙旗停下的地方面圣。 与此同时,明军的前锋骑兵已经分批散到了四周警戒,而东路闯军各营,殿前军,左镇五营,陆续进入了大军列阵整队的地方。 而大军的最后,还有一支火炮部队正缓缓行进,他们押运的,正是此次“荆州大战”破城的关键——闯军从未拥有过的强大火力。 随着视线的拉近,此时正骑在马上,赶往龙旗所在位置面圣的李过和高一功,已经可以看到装载在马车上的那些千斤重炮,甚至宽大的车轮在坚实的土地上滚动,发出的咿呀咿呀摩擦声,他们都能听到。 炮兵队伍的最前面是举着长枪开路的四个护卫甲兵,他们的身后,每一门千斤重炮由四匹驮马牵引带轮的大型炮架在前面拉动,弹药车则由跟在后面的其他驮马拉运,而火炮装填的工具,都绑在了炮架之上。 至于那些炮手,此时不是骑在这些拉运火炮弹药的驮马背上,就是坐在了板车最后的边缘,双手紧紧握着板车的两翼,脚下的鞋子满是泥泞。 这一路上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坐船,但由于荆州城附近的道路在最近半年,几乎都没有得到妥善维护,这短短的二十多里,他们便已经下马推车,挖抬陷入泥坑之中的车轮数次。 不过,那些拉着火炮和弹药,还要驮人的马匹耐力不凡,速度也都保持得不错,但一路行进,它们也已经在不停地打着响鼻。 “这大炮居然那么大!”李过和高一功看着身旁迅速通过的炮兵队伍,同时发出了惊叹,这是他们见过的规模最大的炮队。 而等他们赶到朱慈烺所在的位置,下马面圣之后不久,各营将士也已经进入了指定位置,便是炮兵也都准备就绪了,军阵中尘土飞扬。 朱慈烺见状,随即开始下令陈福指挥大军应旗整队,李过和高一功两人此时也带着一众闯军将领,跟着堵胤锡一起在边上看着。 随着明军开始应旗,李过和高一功的眼前,殿前军和左镇各营的军阵中,迎风招展的各色旌旗就如同平野上泛起的五彩浪涛一般壮阔。 而这五彩浪涛中,还闪烁着盔甲刀枪的耀眼光芒,其中的士兵铁甲铮铮,肃立挺拔,和还没有补充装备的闯军各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此同时,明军军阵的侧面,那一门门显而易见的千斤重炮,不仅仅唬住了李过,高一功等一众闯军大将,便是荆州城城头上的郑四维,也已经心胆坠地。 他看到城外突然集结的明军兵马和这些大炮,立马就派出了塘马,向武昌的佟养和求救! (本章完) 第135章 攻城计划 第135章 攻城计划 “明帝居然来了,明帝居然来了,明帝居然来了!!!” 郑四维听着城外传来的鼓号声,又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整个人都有些颓丧地趴在墙垛边上,嘴里喃喃自语道,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他从来没想过,明帝会亲自领着大军来围攻荆州城,荆州距离江南,那可是十万八千里,明帝不待在皇宫里面享福,到战场上来干什么? 而且,城外的那几万兵马,不是李过和高一功领着的顺军吗?怎么没和明军打起来,甚至二者好像还同流合污了? “奶奶滴,李过和高一功这俩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居然背叛大顺,带着兵马投了明!”郑四维看着远处高高悬挂,迎风飞舞的宽大龙旗,不知道哪里还来的底气,恶狠狠骂道。 不过,现在的形势,显然不是骂人就能解决的。 李过和高一功没有大炮,攻不破荆州城,郑四维虽然一开始不停求援,但很快就明白自己没有危险了,依旧频频求援不过是为了在清廷那里露脸,日后争个大功劳罢了。 但明帝这次却带来了几十门大炮,还有成千上万,铺满了半个平野的兵马,看样子对荆州城势在必得,郑四维破防大骂,就是因为意识到了危险。 很快,阿济格调来监视郑四维的湖广荆南道参政李栖凤,听到明军大队兵马汇聚城下的消息,也慌忙登上了城头。 他看着城外云集的大军,顿时慌了神,一把抓过郑四维,指着城外飞尘弥漫的大阵问道: “郑总兵,这是怎么回事,明军怎么会突然.不对,龙纛,那是龙纛,明帝来了,明帝居然也来了?” 郑四维这个时候反倒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对着一时惊慌失措李栖凤,和声安抚道: “大人放心,荆州城高墙厚,固若金汤,闯贼攻不下,明军更加攻不下,单单是这护城河,他们便填不平,末将早有准备,明军不管用什么法子,耍什么阴谋,都逃不过末将的眼睛!” 李栖凤闻言,看了看郑四维,又扭头看了看城头上稀稀疏疏站着的甲兵,然后抬头远眺城外密密麻麻,就像蚂蚁一样,铺满地面的明军,一时没有说话,他现在根本无法相信郑四维的话。 而郑四维见状,随即又道: “大人,末将已经命人在城墙内侧各处都埋了大缸,并安排了甲兵藏身其中,日夜监听,只要明军在地下有一点动静,末将都能立刻知道。 另外,那些埋藏的大缸内侧,末将也命人挖了壕沟,并将河水引入其中,若是明军要从城外挖地道,即便侥幸突破,也会立刻被水流淹没。” 李栖凤听了,这才想起来郑四维在闯军围城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舒缓了一些,但看着城外明军军阵中排列的大炮,他还是没有任何安全感。 “现在不同了,明帝运来了大炮,而且还是好几十门,若是对着城墙轰上十天半月,别说是荆州城了,便是武昌城,恐怕也难以坚持,必须在城内再筑一道木墙,以防万一。” “末将正有此打算,不过城内的民夫征发,还需要大人的手令。”郑四维当即拱手抱拳道。 李栖凤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又立马道: “本官待会就安排人下去,民夫今晚便会征召来,木墙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建好。还有,派人去向佟养和求援了吗?” “末将已经派了两批,现在明军刚刚抵达,城外乱成了一团,他们从北面绕过闯贼的封锁,必定能将消息传到武昌。”郑四维当即又拱手抱拳道。 “不行,再派两批,越是这种时候,便越不容得出任何差错。”李栖凤脸色一凝,厉声道。 “是,末将这就去办!”郑四维虽然觉得这完全没必要,但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李栖凤闹得不愉快,立马答应了下来。 “不过,王体忠他” 面对郑四维的欲言又止,李栖凤立刻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随即冷声道: “这份求援的塘报,本官亲自写,他佟养和要是还敢见死不救,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佟养和只要发话,王体忠不敢不来。” 郑四维听到这话,也终于放心了下来,他是新降之人,说话的分量远没有李栖凤这样的老汉奸重,佟养和从闯军围城开始,就说过会想办派兵过来支援,但到现在,他还没看到援兵的影子。 李栖凤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之前闯军没有大型火炮,又舍不得用战兵填沟,因此迟迟没有攻到墙根下,更不用说挖掘爆破了,他完全不担心荆州城被攻破。 但现在不一样了,明帝居然亲自领着大军来攻城,这可是多铎都打不过的人,兵马火炮又如此强盛,他估计荆州城坚持不了一个月。 “从现在开始,增派夜间巡查的兵马,另外将那些民夫全部编入守城的兵马之中,增强守卫的力量,咱们一定要守住荆州城,直到援兵赶来。”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以最快速度安排下去。”郑四维当即又拱手抱拳道。 李栖凤闻言,随即又扭头看向了城外,平野上原本集结起来的明军大队人马在骑兵的指引下,宛如一道道黑色的溪水,流向城外的各个空地,看起来是准备安营扎寨了。 明军和闯军的联合,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而明帝亲临荆州城,更是令他感觉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对方明明才在凤阳击败多铎,怎么会突然间就来了湖广? 面对这样的局势,李栖凤对于守住荆州,完全没有信心,城外的明闯联军兵力是守军的十几倍,还都是精兵强将,仅凭郑四维的兵马,怎么可能守得住? 想到这里,他有些绝望地闭起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后,随即朝着郑四维勾了勾手,让对方靠近,然后低声道: “郑总兵,若是佟养和的援兵来不及了,咱们还得另谋生路,这荆州城我看很难守住,就算是一时守住了,也撑不了多久。” 郑四维听了,同样扭头看向城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沉声道: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提早安排好退路。” 很快,趁着城外的闯军和明军会合之际,到处乱作一团的机会,荆州城北面,又飞驰而出了两队骑兵,对外围零散的闯军骑兵展开了袭扰和牵制,藏身其中的塘马伺机突围。 李过虽然早有安排,但兵力都集中在了荆州城东面,部署的少数骑兵被牵制之后,完全拦不住郑四维派出的塘马。 不过,李过并不在意这个,他甚至巴不得清军赶紧派援兵来,他至少还能打一场胜仗,杀杀城内守军的威风,同时提振军中的士气。 等到傍晚的时候,朱慈烺带来的两万余大军,终于全部进入了各自的营盘,开始挖掘壕沟,设置木栅栏,安营扎寨。 这个时候,殿前军更是保持着一贯的战时高标准,朱慈烺自始至终都在往外传递一个信息——江淮保卫战的胜利,不是偶然!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殿前军不容得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否则那些原本臣服的军头们,就要蠢蠢欲动了。 说到底,朱慈烺此时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威信,他还需要更多的胜利来建立不容置疑的声威。 夜幕下,朱慈烺在安排好了大营的防御部署,特别是炮队的卫戍部队之后,便立马召集了各营大将,开始安排攻城的准备。 李过,高一功,刘汝魁,马重禧几人此时都还有些不适应,他们面圣的流程和其他人相差不大,甚至因为朱慈烺身边有田见秀等人,那些棘手的军饷粮草问题,双方信任问题,都不复存在了。 毕竟,田见秀虽然兵马只剩下了几千,但作为李自成亲封的提督诸营权将军,泽侯,在李过和高一功这里,声望依旧还在,他们或许不信其他人,但对田见秀这个待人宽厚的老兄弟,却是丝毫不怀疑的。 只是,对于朱慈烺的自然而然,甚至理所应当指挥起了他们,李过和高一功心中还是感觉十分别扭,特别是底下的军官和身边的亲卫,对于大军突然接受招安的事情,也同样没有完全接受。 李过和高一功领着的西路军和东路军不同,他们虽然也是一路南逃,但并没有遭遇接连大败,建制也都保持着,不仅没有郝摇旗,刘体纯,王进才这样僭越上位的将领,甚至还沿途收拢了不少兵马。 换言之,西路军将士们的军心士气远没有消耗殆尽,他们对于大顺,依旧是从心底认可的。 而此前除了几个高级将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李自成死了,他们在夔东山区休整,而后出兵攻取当阳,荆门州,其实也只是为了积蓄力量,继续寻找李自成,再造辉煌。 但现在,李自成命丧九宫山的消息突然传来,然后便是大顺没了,高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接受了明廷的招安,他们今后就是明军了。 在这样堪比天塌的轮番冲击下,闯军各部的军心,难免动摇起来,只不过暂时还被压制着,无处宣泄。其实,不止是那些刚刚知道东路军情况的底层军官和士兵们,便是李过和高一功两人,心中也还都是阵阵恍惚,总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但在堵胤锡和田见秀的同时招呼下,两人还是领着其他几营主将,一起参加了这场联合军议。 朱慈烺刚刚领着大军前来,周世显和陈福对于荆州城的局势,也不够了解,锦衣卫虽然能侦探军情,但终究不是神仙,更没有这么强大的实力,能比李过和高一功更了解荆州的战局。 于是乎,在朱慈烺的安排下,这两个领兵围攻荆州好几十天的主将,自然而然成为了这场军议的主角,随即开始为御帐内的将领们,介绍起了荆州战局。 高一功接过陈福递过来的树枝,在用石块和泥土搭成的简易模拟战场上挥动起来,他首先指向了荆州城东面,朗声道: “荆州城经过孟长庚和郑四维先后的加固,如今东西长约七里,南北宽约二里,城周近二十里,城墙高约三丈,共有六座城楼,最外围的砖城内,还有土筑城墙,与砖城相依,城上颇宽,城墙估计有三丈厚,可供骑兵通行。 不仅如此,荆州城的砖城外,还有宽大的护城河,宽近十丈,水深超过一丈,西通太湖,东连长湖,与古运河相连,疑似有地下泉眼相通。 据说早年建城之时,朝廷为防止城基下陷,洪水泛城,右城脚条石缝中浇灌糯米浆,城墙特别坚固,咱们若是要强攻,需要绕开。 而城墙上,还设有瓮城,敌楼,战屋,炮台,藏兵洞,复城门,防御体系完备,单单是目前发现的藏兵洞就有两座,炮台十九座,幸好城墙上的火炮样式老旧,威力不强。” “这么宽的护城河,壕桥很难架起来,必须先填平,否则即便是将城墙轰塌了,也无济于事。此前的战事,城内人口损失不大,清军如今民力充足,从城内修补,不需要半日就能修复。” 朱慈烺说罢看向了面前的诸将,然后将目光停在陈福的身上,又道: “此前凤阳大战,清军填壕沟的时候,损失十分惨重,陈福你来说说,咱们现在强攻,这一点该如何避免,朕不可能和鞑子一样,用百姓当肉盾。” 陈福俨然早有准备,刚一得令,就当即拱手抱拳应道: “回陛下,若是要减少伤亡,打造盾车是必不可少的,而从清军强攻凤阳的策略来看,咱们需要以火炮掩护,以二十门千斤重炮轰三五轮,然后再以中型火炮发射散弹,覆盖大段城墙,一定可以大大削弱清军的反击能力。 而且,荆州城不比凤阳城,郑四维麾下的兵马不足,城墙上的火器也远远比不上凤阳,特别是护城河和城墙的距离几十步,火枪箭矢的威力无法击破盾车。 若按臣在凤阳与各营将领总结出来的经验,荆州城不算难攻,咱们的填沟行动只要谋划妥当,便绝对不会发生太大的伤亡。” 而陈福话音刚落,李过也随即接过了话茬,语气中颇为不服道: “此前攻城不利,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军中缺少火炮,轰不开城墙,也无法掩护挖沟掘地的将士,加上荆州附近水网密集,地道一挖就容易渗水,这些破城的老法子,都不能起效。” 朱慈烺赞同了点了点头,然后笑道: “所以,朕才会带着六十多门火炮前来助战,荆州必须尽快攻取,鞑子大军虽然暂时北撤了,但很快就会再度南下。” “现在陛下运来了火炮弹药,事情就好办多了。”李过原本紧绷的脸上稍稍放松了一些,随着军议的进行,他那种不适应的感觉,正在慢慢减弱。 “盾车营中已经造好了一百三十余辆,填充壕沟的沙石土袋,也准备了不少,另外攻城的云梯,木驴,也都有,三面攻城或许不够,但强攻一面,完全就是绰绰有余了。 现在军中缺的,一是火枪火炮射击所需火药,二便是数万大军和战马所需的粮草了,当阳和荆门州的粮草都不足了。” “粮草的问题不必担心,朕已经让吴晋锡筹备,岳州水师很快就会送来,攻城所需的火药,这次朕便已经带够了,攻下两座荆州城都绰绰有余。” 朱慈烺顿了顿,随即又道:“但是盾车,沙石土袋,还有攻城的云梯,木驴,壕桥,还需要再多准备一些,想要减少伤亡,就必须要四面攻城,分散郑四维的兵马,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陛下,咱们大军都集中在了荆州,清军在武昌还有驻军,岳州和承天方向,也需要派出兵马防守才是。”马进忠当即出言道。 陈福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刚刚想说的。 “若是佟养和,王体忠直接来救援荆州还好,就怕他们从武昌发兵,直接攻岳州,进长沙,到时候主动权就在清军的手中了。” “现在岳州只有吴晋锡的团练营,长沙只有标营的一部人马,闯营将士的家口,还在平江和浏阳,若是遇袭,事态便不好控制了。”堵胤锡也随即道。 “佟养和是清军中的老将了,他知道事情的轻重,朕在这里,他绝对不敢全军出动,就算是派出了援兵,应该也只是王体忠的兵马,武昌城里面的八旗军,必定不会冒险。” 朱慈烺敢全军而来,便是对局势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他现在兵马充足,胜券在握,其实更重要的是稳妥,马进忠,陈福,堵胤锡几人倒是提醒了他这一点。 “金声桓,郝永忠,你们一人领兵撤回岳州府城助战协防,一人领兵撤回平江的老营部署,保持警戒,只要清军敢南下,就立刻截击,拖住他们。” “是,陛下!”金声桓和郝永忠两人同时拱手抱拳应道。 而朱慈烺部署完,随即扭头看向了刘芳亮,问道: “刘芳亮,这个郑四维之前是你麾下的将领,他身边的那些军官,你能设法招抚或者动摇一批吗?” 很快,随着刘芳亮阐述完瓦解荆州城内守军军心的设想,攻城计划的其余各项事务,也逐步议定。 而朱慈烺和李过,高一功等闯营大将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同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便是他亲自指挥荆州大战的意义所在了! 等到诸将散去,朱慈烺在周世显,林昌福等人的护卫下,终于和堵胤锡这个能臣在军营中漫步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个不到两年时间,就已经在湖广撑起了一片天的朝廷重臣私下畅谈国事。 当然,这对于堵胤锡来说,便是天大的恩宠了,说明了大明天子对他的绝对信任,甚至还暗藏提拔的意思。 其实,朱慈烺一直都想提拔他入阁,但碍于堵胤锡的资历不足,这个计划还不能实施。堵胤锡的综合能力在他看来是远远胜过何腾蛟的。 只是,朝中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官员的晋升调度,特别是入阁,更是需要权衡利弊,以确保各方利益都得到满足,进而确保战事进展顺利。 “仲缄,你在湖广做的这几件大事,已经在军事上基本奠定了接下来一年的抗清基础,多铎这次在江北吃亏了之后,清军下一次挥师南下,主攻的方向,很有可能就是湖广,岳州和赣北,都是防守的重中之重。” 朱慈烺说着,直接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拱手抱拳,毕恭毕敬站在他身旁的堵胤锡称赞道: “自古以来,从北往南统一天下,就只有这三条路。江淮一路,朕已经封住了,四川现在是张献忠挡着,重庆,贵州都在朕的手中,清军想要突破,困难重重。 相比之下,清军在湖广战场是占据着主动权的,而且,也只有在湖广取得突破,清军才能迅速扭转整个战局,往东夺取江南。 但只要闯营的这四万兵马在朕的手上,等收复了荆州,清军今后再想要突破,便几乎没有可能了,这些都得益于你之前的努力,否则朕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收服这些兵马。 你这一年多来筹集钱粮,主持建设的长沙兵器工坊,从各州府征召的工匠民夫,迁移到长沙充实地方的百姓,还有从湖南一省收取的乡绅欠税,都远超朕的预期。许多事情,果然还是事在人为的啊!”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136章 多尔衮要亲征 第136章 多尔衮要亲征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做了份内之事!”堵胤锡虽然这么说,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又道: “臣这一年多来,派人在湖广各州府侦探地形,研究古籍,特别是查看了历次自北征南的战事记载后,更加坚信陛下对接下来战局发展的推断无误。 清军现在控制着襄阳,承天各州府,能在汉水打造水师,还能从湖广就地征粮,确实很有可能从湖广往南出击,到时无论是从岳州,还是从九江,都能往南突破,特别是武昌城此时就在清军的手中。”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 “这就是最难办的了,清军现在基本接管了北地的十几万边军,若是多尔衮能保障这些兵马的粮草军备,他们中的大半,都必定会毫不犹豫跟着清军南下。 李自成此前经营了襄阳,豫南数年,这些地方的人口和生产都得到了很好的恢复,甚至刚刚经营了一年的陕西等地,也是如此,清军主力南下大战的粮草和人力基础都是有的。” 从崇祯十五年开始,北方各省原本持续数年的大片旱灾,蝗灾陆续结束,除了少数地方之外,北方大部分州府取而代之的都是两年多的风调雨顺,这也是大顺得以立足中原,发展壮大的物质基础。 但由于李自成败亡过快,陕西,河南,湖广北部的顺军迅速投降清军,各地的生产生活秩序,并未遭到毁灭性打击。 而现在,昙一现的大顺留下的政治,经济和军事遗产,正在被满清和大明瓜分。 满清作为灭顺的主力,获益自然最大,不仅占据了北部各省,获得了十几万边军,还侵吞了上千万人口和大量的耕地。 朱慈烺则是利用穿越者优势,提前布局,收编了顺军余部,成功壮大自己的实力,也终于补上了长江防线最薄弱的一环。 现在,堵胤锡一听朱慈烺的话,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当前朝中所有大臣中,在战略上和朱慈烺的思路相近,也是最能理解朱慈烺防御方略的人。 “而且,张献忠很有可能挡不了多久,此人打仗不如李自成,这几年来,从南直隶到湖广,被左良玉领兵杀败了数次。 如今重庆,川南各地,又逐步被我大军收复,汉中还在清军手中,若是多尔衮要攻取四川,只需从汉中南下,突破保宁,进据成都,恐怕也不过数月的功夫。” “只要重庆和贵州在朕的手中,四川就算暂时失守了,局势也还不算太差,而且清军首要进攻的,必定还是湖广,闯营的这些兵马,必须尽快整训起来。”朱慈烺点了点头,随即又道。 “陛下所言极是,李过,高一功,还有另外七营闯军,精悍甲兵有三万余,若是加上郝摇旗和刘体纯两部,以及长沙,岳州,衡州的数万标营和团练兵马,足以沿着岳州和荆州布防,甚至还能伺机反攻。” 堵胤锡说罢,顿了顿,然后话锋一转,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问道: “不过,若是要按照陛下的殿前军标准来整训,以湖南和两广转运来的钱粮,恐怕还远远不够。” 朱慈烺听了,哪里还不明白堵胤锡在想什么,当即笑着道: “李过和高一功麾下的三万余闯营,就按照左镇的标准供给钱粮军备,郝摇旗和刘体纯两部,同样如此,既然闯营的兵马分而治之了,那便没必要继续加强标营和团练,但是要从中选择新兵,提拔军官。 南方缺少身经百战的老兵和将领,强兵不是有粮草和军备,就可以马上练成的,今后郝摇旗和刘体纯就是你的亲军标营,用好他们。 现在云南的局势也同样紧急,必须尽快调派一支强军进入,否则沐天波和杨知畏等人镇压不住土司叛乱,这些地方的钱粮,也需要湖南支援。” 堵胤锡听罢,也不敢再向朱慈烺索取更多钱粮和武备加强军力了,现在大明几乎处处都需要驻军,不是防范清军,就是剿匪平乱,西南近年来更是土司叛乱不停。 在这样的局势,自然不可能每一支兵马都按照殿前军的标准来,否则,大明的财政根本支撑不了。 而朱慈烺的殿前军虽然有不少超越了时代的制度建设,但练兵之法,依旧袭承自戚家军。 要知道,戚家军的规模,一直都只有几千人,甚至包括戚继光镇守蓟镇的那段时间,戚家军也只是其中的部分军队,其余的兵马基本上还是蓟镇原卫所军。 殿前军和问题和戚家军是一样的,戚家军的核心从来不是所谓的“鸳鸯阵”战术,更不是各种练兵之法,而是将士待遇,以及整套激励和管理制度,这才是其和传统明军的本质区别。 毕竟,戚家军的战术从来不神秘,《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一直以来都是公开的,而且通俗易懂,老少咸宜,即使是文化水平普遍较低的军官,都能通过学习,迅速掌握。 但即便如此,戚继光的练兵方式都毫无保留的传授了出去,依旧没有几个人能学成功,甚至发挥不出三成功力。 这一方面是因为,戚继光虽然改进了兵法,但却改变不了大明的军事制度,这是国本问题,大明的军事制度依托于大明的财政体系,钱不够,一切都免谈。 另一方面,戚继军的整个军队管理体制,以及记功方式,都会使得军队的掌控进入武将的手中。如此一来,以文制武便无法保证了,这是此前的大明皇帝和文官都无法接受的。 只要那些涉及根本政治制度、军事制度、财政制度的问题解决不了,戚家军就只能是戚继光靠个人能力,以及张居正,谭纶这些人的特殊关照,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存在于大明的体系之内。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戚继光没办法,一直到明末的熊廷弼,洪承畴,也同样如此,朝廷对他们没有耐心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钱太多,但是又无法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在明朝没有制度性改变前提下,不可能支撑长期这么做的,松锦之战打了那么久,到最后被迫出战,功亏一篑,其实也有这个原因作祟。 朱慈烺能够组建“殿前军”,其实依靠的是他皇帝的身份,同时也是因为北方一二十万大军尽丧,这使得定武朝廷的财政压力大大减少。 至于南京京营,其实则是以六万大军的兵额养了一万余大军,这才有了各营当前的战力,高杰,黄得功所部,同样如此,他们的军中早已经完成了战兵和辅兵的分离。 但这些军队同样不是按照殿前军的标准组建的,闯军和左镇,也只能按照北方边军的标准,确保钱粮和军备的供应。 不过,朱慈烺对堵胤锡和湖广大军,也绝对不会扣扣索索,该下拨的钱粮,组建的军队,他就算拆了南京紫禁城,也会想办法将钱粮凑足。 “郑森如今正在鄱阳湖为赣北大军整训水师,很快就会来洞庭湖,在湖广也整训出一支实力强悍的水师来。” “陛下英明,臣正想请示陛下,水师组建之事,现在洞庭湖水师,只能运输粮草辎重,毫无战力,长此以往,必定难以配合陆师作战。”堵胤锡拱手抱拳道。 而堵胤锡在军队整训和钱粮调拨上的问题基本交代完之后,朱慈烺随即问起了对方何腾蛟此前对于招抚闯军的干涉。 何腾蛟在这方面和堵胤锡,是有巨大分歧的,甚至赣北的一众文官,在这方面和堵胤锡的分歧都十分之大,朱慈烺此前将吴晋锡留在岳州,便是因为他对于招抚的态度还算务实。 不过,堵胤锡并没有添油加醋,他知道朱慈烺派了锦衣卫在长沙,岳州,还有赣北盯着,许多事情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的天子掌握到了什么地步,他心里完全没底。 当然,朱慈烺在这种时候问他这些事情,其实并不是要考验他的忠心,而是担心何腾蛟对于闯军余部的态度会在此后的大战中,造成难以预料的战场失利。 他对于这些文官的破坏力,从来不敢轻视,如今只能是提醒堵胤锡必要的时候,灵活应对。 . 第二天一早,荆州城外的明军便开始了攻城的准备,各营兵马都忙碌了起来,荆州城内的郑四维和李栖凤看着外面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动个不停的明军,心中焦虑不安。 等到第三天,为了躲避明军的埋伏,特地往北面绕了一大圈,终于安全赶到武昌城的清军塘马,将朱慈烺领着大军会合闯营,包围荆州的军情传来。 佟养和收到军情的第一时间,就将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个将领叫到了面前,眉头紧皱地将刚刚收到的塘报递给两人。 “明帝居然御驾亲征荆州了?”王体忠和麾下大将王得仁同时惊得大叫起来,和此前郑四维和李栖凤一样感觉难以置信。 “李过和高一功手中还有那么多兵马,怎么会直接受抚了,高氏难道也会李自成一起,死在了九宫山?” “这很有可能是从九宫山南逃的那部分闯军先投降了明廷,而后游说李过和高一功,他们两人收拢了太多兵马,又龟缩一地,迟迟攻不下荆州城,粮草供应都是大问题,掌握不了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 而等两人目瞪口呆地看完那封加急塘报,又一番感慨议论之后,佟养和才终于缓缓开口道: “明帝领着数万大军亲征荆州,现在赣北和江南一定防务空虚,这么重要的军情,必须要立刻汇报给摄政王。” “大人,明帝亲自领着大军围攻荆州,还带了几十门大炮,郑四维恐怕撑不了多久,荆州城虽然坚固高大,但也顶不住重炮连续轰击啊!”王体忠拱手抱拳出言道。“没错。”他一旁的王得仁也随即道: “闯军没有重炮,不擅攻城,只要城内粮草充足,围多久都不用担心,可明帝不同,郑四维在塘报上说看到了上百门火炮,那实际上应该有四五十门。” 王体忠和王得仁都是闯军出身,对于李过和高一功麾下的大军战力,十分清楚,更知道后者不擅长攻坚,几乎不可能攻下荆州城。 当然,他们同样知道,就算是加上武昌城内的千余八旗军,他们麾下的兵马也根本不足以在野战中堂而皇之击败李过和高一功的大军。 “明军若是真的有四五十门重炮,攻破荆州城恐怕也不过月余,甚至还要更短。”佟养和叹了口气,随即又道: “现在英亲王和豫亲王都已经领着大军北归,西安的阿尔津,也不过两千余马甲,即便赶来助战,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单单是明帝,便已经有数万大军了。” 王体忠听出了佟养和的担心,对方很明显是在暗示他采取行动,但他面对李过和高一功,都完全没有信心,更不要说现在明帝也领着左镇的大军来了。 而见王体忠不说话,佟养和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王得仁的身上,后者见状心中一惊,当即道: “大人,末将以为,在英亲王和豫亲王领兵来援之前,咱们也该采取些行动,即便不能击败明军,也要延缓其攻城的速度。” “明帝御驾亲征,那些明军也必定是精锐,闯营原本就有好几万精锐,咱们就算集结鄂东数个州府的大军,恐怕也难以匹敌。”佟养和再次叹息道。 他这倒不是想要王体忠和王得仁背锅,而是知道若是直接派兵前往救援,只会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这对于湖广的局势来说,将是巨大的打击,甚至武昌最后也可能保不住。 佟养和很清楚,明帝在江北和赣北同时取得了胜利之后,明廷的旗帜,便有拥有了巨大的号召力,而武昌城位于长江南岸,城内有多少士兵心中还念着大明,他根本不敢有一点松懈。 王得仁见状,又试探着问道:“大人,既然只是拖延时间,等待朝廷的大军来援,或许咱们可以来一招围魏救赵。” “去打岳州?”王体忠闻言,立刻就明白了。 “没错,明帝将兵马都带到了荆州,岳州一定防务空虚,咱们去打岳州,只要能威胁到长沙,明帝一定会撤军回援。” “好一招围魏救赵!”佟养和听罢,当即拍手叫好,但他还是十分小心,又补充道: “但在此之前,还得先派斥候去试探岳州的军情,明帝十分狡猾,这很有可能是他设下的圈套,咱们一定要小心。” “是,大人!” “另外,派塘马去给郑四维送信,让他一定要坚持住,死守荆州城。”佟养和说着,扭头看向了北面,厉声道: “只要郑四维能拖住明军两三个月,摄政王的援兵必定能赶到,届时不管是闯军,还是明帝,都不堪一击!” . 而这个时候,北京城的睿亲王府内,多尔衮正就朝堂上争议的几件大事,向洪承畴征求意见,还根本不知道荆州城已经危在旦夕。 多尔衮的睿亲王府始建于永乐年间,朱棣迁都北京后,在皇城的东西两侧对称规划了两处皇家园林,西侧的园林以太液池为核心,称为西苑,东侧的园林称东苑,而东苑因位于东华门外以南,所以又称“南内”,“小南城”。 而等到朱瞻基即位,便将之前的“小南城”,也就是“皇太孙宫”进行扩建,修筑了大量的宫殿建筑,作为“龙兴”之所,世称“明南宫”。 正统十四年,北方部族瓦剌入侵,“土木堡之变”爆发,后世享誉天下的战神——明英宗朱祁镇御驾亲征被俘,其弟朱祁钰登基,在于谦等重臣支持下,成功击退瓦剌,取得胜利。 而后,朱祁镇被瓦剌放回,景泰帝明面上尊其为“太上皇”,实际则是软禁在了明南宫。而朱祁并不甘心,镇趁景泰帝病重发动了政变,夺回皇权,并同样将景泰帝软禁在明南宫。 不仅如此,复位后的朱祁镇将明南宫扩建,使其与紫金城、西苑三海并称皇宫“三大内”。 一直到崇祯十七年,清军入关,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慎重考虑之后,选择了以“明南宫”为府,这里也随即被改建成睿亲王府。 于是乎,睿亲王王府门前开始每日车水马龙,甚至成为了当前满清朝廷实际上的政治权力中心。 “多铎浪战失利,贻误战机,以至于现在江南还在明廷的控制之下,南方的钱粮都无法北运,大清的几十万丁口,还有北地招抚的几十万大军,如今都难以保证军饷粮草。” 多尔衮说着,停在了王府的一个亭子中,他背着手,抬头看了看天,随即又道: “华北土地肥沃,良田成片,又有千百万农户,但地方匪患成灾,南边的明军还不是袭扰劫掠,若是以北直隶供养八旗,济南,临清,开封,洛阳,安插一旗,八旗的安置和地方的保境安民,便都能同时解决了。” “王爷所言极是。” 洪承畴听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心中虽然不满,但也只能拱手称是,他知道多尔衮找他来,绝对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他更无法阻止满清在华北跑马圈地。 阿济格虽然连战连胜,但最终止步于九江,而多铎更是被阻击在了江淮,这些都使得满清的财政压力剧增。 多尔衮为了自己的权力,也为了获得满洲贵族的支持,以更加坚定的态度推行了跑马圈地的政策,准备将华北地区变成八旗的庄园,特别是北直隶。 “但现在陕西,山西的几十万大军,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以地方的财税钱粮收入,必定难以支撑。”多尔衮叹了口气道。 他让八旗跑马圈地,自然获得了无数的支持,但那几十万投降明军,该如何安置,却是一大难题。吴三桂清廷都不敢全信,跟别说这些明军了。 洪承畴知道多尔衮想要干什么,当即拱手道: “王爷何不参考先帝之策,将部分精锐汉军纳入八旗,一方面可以扩编汉八旗,增强八旗大军的实力,另一方面,入旗之后,这些兵马也能在地方得到妥善安置了。 而且,如此一来,那些几十万大军,便被成功分化,即使有部分怀着不臣之心,也无需担心。至于朝中的王爷贝勒们反对,大可提拔一些贝子领军前往监督,同时也是整训抬旗的兵马。” “哈哈哈,好啊!”多尔衮听了,当即大笑起来。“本王也是这么想的,有了利益,有些家伙必定不会再从中作梗。” 而见多尔衮心情舒畅,洪承畴也随即进言道:“王爷,还有一事,老奴想多说几句。” “是关于推行剃发的事情吗?”多尔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瞥了洪承畴一眼道。 “王爷明鉴,此事关乎我大清国运,老奴不得不言。”洪承畴弓着腰,把姿态放得更低。 多尔衮见状,也终于松了口,道:“说说看!” 其实,阿济格和多铎战场失利之后,他便有了推迟各地剃发的想法,但山东,河南等地的大规模叛乱,又使得多尔衮忧心忡忡,朝中更是有一众支持剃发的满洲亲贵,他不想让自己的英武的形象因此受损。 “老奴以为,剃发留辫乃是新朝雅政,最终必定是要全国推行的,但现在时机到底不成熟,何不借着抬旗的机会,只允许旗人和包衣剃,官员和乡绅剃,其他人擅自剃发,反而要责罚。” 洪承畴看着多尔衮脸上的神色渐渐发生了变化,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当即又接着道: “世人向来不明是非,所行所言,自古都是为了利益,王爷甚至可以跪下想要读书,参加科考,必须剃发,若是为官者,有德才者,富者,读书者皆剃发,甚至以剃发为美,自然会有无数人追随。 如此一来,王爷就不用担心全面推行剃发会和此前一样,遭到地方抵触,甚至滋生出叛乱来。 而若是有人执意全面推行,王爷大可派他前往一地,全权负责剃发之事,但不允许发生任何动乱,否则削爵去职,反对的人自然就少了。” “哈哈哈,好,又是一条妙计,洪承畴,本王果然没看错你!”多尔衮听了,再度哈哈大笑起来,这甚至能让他借机铲除异己,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 “等到王爷派兵再度南下,灭了残明,到时候即便是立刻全国推行剃发,也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洪承畴见状,又补充道。 而听到南下两字,多尔衮直接板着脸冷哼道: “哼,小小明帝,区区残明,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这一次,本王要亲自领兵南下,灭了那朱慈烺的威风!”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137章 决定天下命运的战争 第137章 决定天下命运的战争 “洪承畴,你曾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乃朝中对西南地方风土气候,最为清楚的大臣,你来说说看,此番南征,本王当如何进兵?” 多尔衮一番豪言壮语之后,随即又扭头看向了洪承畴问道。他知道皇太极绝对不会看错人,而经过入关以来,数次大战的验证之后,他对于洪承畴在战略上的才华,也已经毫不怀疑。 不过,洪承畴对李闯和九边明军的判断如此准确,对左镇和残明,却出现了巨大的偏差,这也让多尔衮不由得起疑——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还心怀旧主。 “王爷,南征之事,老奴以为还需从长计议。”洪承畴拱手抱拳,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两个多月前,多铎在凤阳惨败的消息传回北京,这对于满清朝廷而言,犹如晴天霹雳,更是彻底打乱了满清入关以来连战连胜,步步紧逼,豪取全国之势。 富庶的江南本是满清志在必得的财税之地,如今却因为这场败仗变得遥不可及。他看到过多尔衮发怒和不安的样子,自然知道对方刚刚的志在必得是装出来。 多尔衮闻言,看向洪承畴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心中更加怀疑眼前这位汉臣虽然归顺了大清,但很有可能依旧心怀故国,只是迫于形势才为他出谋划策。 “说说看,如何个从长计议法?”多尔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然后沉声道: “凤阳之战大败,使得我大军夺取江淮,渡江进攻南京的计划已经难以实现,明帝必定在江淮之间修筑了更加坚固的防御工事。 荆州乃湖广南北之枢纽,武昌乃东进之基地,因此,老奴以为,我大军主力应转而集中于湖广,由荆州,武昌一线向南推进。 若是岳州,赣北难以攻克,则应集中优势兵力,由常德直取长沙,进而威胁江西,浙江,形成对南京的迂回包围之势。” “哦,由荆州取长沙,而后绕道攻打江西和浙江?”多尔衮有些惊讶,但他也是了解过南方地势的,当即又问道: “但湖广之地,水网密布,江西和浙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八旗马甲虽占机动野战优势,但在河湖山野之中对战南兵,仍需谨慎行事。 最重要的是,由长沙进攻江西,而后攻取浙江,大军的粮草辎重,恐怕难以转运,没有数年,恐怕难以成功。” 洪承畴听罢,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王爷所言极是。不过,现如今朝廷之兵已占据襄阳,荆州,武昌等战略要地,只需集中兵力,以雷霆之势攻下常德,长沙,便可打开通醴陵-萍乡往江西,广信-衢州浙江的道路。 届时,明军腹背受敌,主力又集中在赣北,湘北,江北前线,各州府兵力不足,必定不战自溃,闻风而降,就如同华北中原一般。 到那时,南京城必定指日可下。” 多尔衮听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也随即提出了新的问题,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但明军若坚守长沙不出,又该如何应对?长沙城恐怕同样易守难攻,而且明帝一定派了重兵把守。” 不过,洪承畴早有准备,他沉吟片刻,又拱手道: “若明军坚守长沙不出,我军可分兵两部,一部继续围困长沙,另一部则散到四周,攻取益阳、湘阴,湘潭,甚至衡州等地,切断长沙与外界的联系,使其成为一座孤城。 而且,若是老奴猜得不错,长沙必定是整个湖广明军之粮仓,围住长沙,便是截断了明军的粮道,其首尾必定不能相顾,军心也一定动摇。 到时候岳州的明军将不得不回援,如此一来,我大军便可采用围点打援之策,在引诱明军主力前来救援之后,在平野之上,以骑兵将其击溃。” 多尔衮听罢,连连点头,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而洪承畴见状,又胸有成竹地接着补充道: “到那时,若明军不上当,我军只需派出精锐骑兵,袭击醴陵,萍乡,威胁江西,明帝自然动摇,不敢不救。” “哈哈哈,此计可谓是攻守兼备,进退自如啊!”多尔衮听罢,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甚至不由得赞叹道: “当年松锦大战的时候,本王就觉得你不好对付,虽然敌不过本王,但在汉人之中,已经算是万里挑一了。” 洪承畴听罢,微微一笑,当年多尔衮被他打得连连后退,甚至因此被皇太极削职降罪三次,现在倒是吹起牛来了。 当然,这些事情,他都不能再提起,否则多尔衮必定会杀了他。此时,见多尔衮支持他的战略,洪承畴又继续说道: “不过,从英亲王和豫亲王反馈回来的军情来看,我军还需小心防范明军的火器。 南方明军装备有大量火枪火炮,杀伤力巨大,盾牌盔甲都无法防御,只能训练士兵躲避火器攻击的技巧,以减少伤亡。” 多尔衮对此深以为然,他抬起手虚空点了点,指示道: “火器威力虽强,但也并非无敌。我八旗马甲骁勇善战,只要是平野之上,便能利用骑兵的冲击优势,快速突袭明军方阵,使其火器失去作用。” “王爷所言极是。”洪承畴点头赞同道:“我大军还可利用雨雾天气,对回援的明军进行偷袭,以避开其火器之锋芒。” 多尔衮赞许地点了点头,但忽然间又皱眉问道: “不过,若大军全力进攻湖广,陕西空虚,四川方面恐有变数,张献忠似乎也早已成气候,麾下甲兵数万,若是其趁虚北上,陕西会不会生变?” 洪承畴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早有应对之策,多尔衮话音刚落,便拱手道: “王爷放心,四川周边,特别是南北省界,无处不是地势险峻,西贼从川中出兵,兵力优势绝对难以有效发挥。我军只需派出一支偏师,驻守汉中要塞,便可稳住局势。 不仅如此,若是湖广战事不顺,王爷还可随时调动陕西兵力,由汉中入川,攻取川省,到时便能从北和西两个方向,对湖南形成两路夹击之势。” 多尔衮听完,对于南征,心中便已经有了定夺,他高兴地拍了拍洪承畴的肩膀,学着皇太极用欣赏贤能的口吻道: “此次南征,便依洪承畴你的方略行事。这一战,关系重大,必须谨慎,具体的行军策略,你先细细整理,本王稍后便会召集诸王商议。只待时机成熟,挥师南下,一举荡平江南!” 洪承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心中一时间更是五味杂陈,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立马躬身行礼道: “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王爷所托,不负大清栽培。” 随着夜幕降临,睿亲王府内一片灯火通明,满清朝廷的一众大臣陆续赶到,争吵声不断传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氛。 在他们的争吵中,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而此时远在湖广荆州城外的朱慈烺,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的部署。 . 明军围城的第十三日,荆州城外,硝烟弥漫,战鼓声震天动地,一个个军阵排列整齐,布满了东,西,北三面的平野。 与此同时,明军的炮兵阵地上,三十门红夷大炮组成了一个宽大的方阵,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荆州城高耸的城墙。伴随着军官们的一声令下,炮兵同时点燃了引线,火光闪动之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一颗颗实心铁弹呼啸而出,划破天空,轰隆隆地砸向了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城墙,荆州城边上原本坚固的城砖在炮弹的猛烈撞击下碎裂飞溅,砖石,泥土四处飞散,城墙上顿时又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新豁口,仿佛被巨兽撕咬过一般。 城墙上驻守的清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弹吓得惊叫连连,他们惊恐地四处躲藏,惨叫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有些士兵被城墙上飞溅的碎石击中,倒在血泊之中,更多的人则是被震耳欲聋的炮声震得头晕目眩,龟缩在墙垛之后。 几轮炮击过后,城外的明军阵地中立马就冲出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士兵,他们的前面是推着盾车,板车和扛着云梯的辅兵,上百队人马正朝着城墙缓缓推进。 这些盾车均是用厚重的木板打造而成,最外面一层包裹着布,中间还有一层沙土,可以有效抵挡城头上的清军火炮轰击,弓箭和火枪的射击,更是伤不到分毫。 而每一辆盾车的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辅兵推动的板车,上面装满了胀圆的沙石土袋,明军准备用这些东西,填平挡在面前的护城河。 随着明军的推进,城头上的清军士兵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很快组织起了反攻,他们从城墙上探出头来,用火炮向明军猛烈射击。 一颗颗实心铁弹,石弹迅速砸到了盾车的挡板上,刚开始迅速弹开,但随着明军的推进,外层的布被砸烂,不少盾车在炮弹的轰击下木屑横飞,脚掌厚的挡板被炸得四分五裂,推车的辅兵发出了阵阵惨叫。 不过,明军并没有因此退缩,他们冒着城头炮弹的轰击,高喊着口号,不断向前推进,前面的士兵刚被击中倒下,后面立刻就有新的辅兵补上。 很快,明军就推进到了护城河边,荆州城的护城河宽约十丈,河水深超过一丈,是荆州城的一道天然屏障,此时在炮弹的轰击下,河水浑浊,不见底。 明军辅兵在盾车的掩护下,迅速行动,将板车上的沙袋和土袋倾倒进护城河中,试图填平护城河,以便攻城部队能够顺利通过。 城墙上的清军见明军已经靠近护城河,立马集中火力向他们射击,火枪和弓箭如同雨点般射向明军,密集的箭矢插满了盾车,发出“笃笃”的声响。 明军士兵躲在盾车后面,同样用火枪弓箭还击,双方展开激烈的对射,不过有城墙和盾车的掩护,两边的伤亡都不大。护城河边上,明军士兵们顶着清军的猛烈火力,奋力将板车上的沙石土袋“咚咚咚”倾倒进了护城河中,溅无数水。 不过,这点沙石土袋还不足以填平护城河,盾车之后有无数辅兵正在挖掘壕沟,一面修筑掩体,一面就地取土,边上还有辅兵将这些挖出的泥土装进袋子,搬上空出来的板车。 城墙上的郑四维眼见明军在盾车的掩护下,不断往护城河中倾倒沙石土袋,心中焦急万分,随即下令朝着盾车空隙间推出的板车加大攻势。 “砰,砰,砰!!!” “嗖,嗖,嗖——” 火枪和弓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试图阻止明军的行动,十几个推动板车的明军士兵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但很快就被其他士兵拉到盾车之后,其他人依旧坚持往前推进,将沙袋和土袋倾倒进了护城河之中。 “快!快!再快点!”盾车边上,一个明军军官挥舞着腰刀大声呼喊道。 在盾车后等着的士兵们立马加快了速度,推着板车“吱呀吱呀”往前冲去,两名推车的士兵刚刚将车上的沙石土袋倒进壕沟,正准备撤退,就被墙头飞来的箭矢射中了肩膀和小腿。 他们几乎同时闷哼一声,旁边举着盾牌的士兵的见状,连忙上前掩护住了两人,后方又立马有士兵举着盾牌顶上,一行人缓缓撤到了盾车后面。 城墙上的清军弓箭手利用城墙居高临下的优势,一边咒骂,一边将手中的弓箭拉满,瞄准下方那些推车而出的明军士兵,不断射出利箭。 一支支箭矢呼啸而来,直奔明军士兵而去,盾车边缘的明军士兵见状,连忙侧身躲避,箭矢擦着盾车的挡板和他们的头盔锵锵飞过。 不过,随着明军炮兵进抵战场,架起小型火炮朝着城墙轰击,清军很快不支,不断有人被击中,从城墙上跌落下,发出了阵阵惨叫声。 在明军的火炮轰击下,城上清军的反击能力大大削弱,根本无法再阻止明军填平护城河。 战场上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惨叫声,呐喊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淙淙血水不断汇聚,流到了护城河之中。 而此时,战鼓雷鸣的战场边缘高地上,朱慈烺身披鎏金铠甲,目光如炬,俯瞰着整个战场。 “陛下,我军攻势如虹,清军已是强弩之末,荆州城旦夕可下!”周世显看着前方的战况,兴奋地禀报道,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喜悦。 朱慈烺微微颔首,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笑道: “荆州城乃湖广的南北枢纽,拿下此城,便可扼控长江中游,进可攻,退可守,与清军周旋到底。届时,清军若是想要攻取长沙,便只能先攻下岳州府城。” 洞庭湖东面,岳州府城和临湘城组成的防线远比西面的澧州-常德更容易坚守,特别是澧州,常德等地州府的城防早已经被张献忠破坏殆尽,荆州若是掌握在了清军手中,就算岳州加上李过和高一功的兵马,恐怕也很难挡住清军。 想到这里,朱慈烺随即转过身,目光落在李过和高一功身上,这两位刚刚归顺的闯军大将,此时正毕恭毕敬站在朱慈烺身边,同样在观摩战场。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两人以及闯军各营的主将,面对朱慈烺的时候,都已经没有那么别扭了,特别是长沙府城仓库里的粮草运抵松滋草坪大营之后。 “李过,高一功,收复荆州之后,你们有何打算?” 李过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拱手抱拳道: “陛下,荆州城地势险要,若能将其打造成一座九江,岳州一样的坚城,便一定可抵挡南下的清军,甚至伺机反攻。” “李将军说的不错。” 高一功此时已经不在怀疑朱慈烺对荆州城势在必得的自信,随即附和道: “以荆州城当前的防御能力,只要进一步加固城墙,增设炮台,并在城外再挖掘多几道壕沟,设置鹿角等障碍,清军想要强攻,便是痴人说梦。 郑四维当前毫无反击之力,本质上是因为他没有可以野战的强兵,否则咱们的盾车绝对不可能这么快突破到护城河边上。” 朱慈烺点了点头,对两人的看法表示赞赏。不过,他心中很清楚,两人所说的传统城防工事,在清军强大的火炮面前,十分脆弱,根本撑不了几个月。 “两位将军的想法固然不错,方向也是对的,对付清军,必须先以坚城消耗其实力。但清军火炮威力巨大,潼关这样的坚城尚且抵挡不住,何况荆州?”朱慈烺沉声问道,眼神中透出一丝深邃。 李过和高一功闻言,心中顿时一沉,这可就是揭顺军的老底了。他们在和田见秀等人会合之中,依旧知道了清军火炮的厉害。 潼关之战,清军正是凭借着火炮强大的威力,几乎不战而破这座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巍峨关隘,吓退了李自成。 “清军的火炮确实威力巨大,陛下当初在凤阳,是如何凭借坚城,击退多铎大军的?”李过担忧地问道。 不仅是他,高一功此时也满怀期待,他其实只懂寻常的守城之法。若不是如今有左镇的炮兵演示,他对于清军强大的火力,根本一无所知。 朱慈烺看着两人的神情,微微一笑,掷地有声道: “朕能在凤阳击败多铎大军,除了坚壁清野之策,殿前军,京营两部精锐和高杰,黄得功两部偏师的策应外,最关键的便是在凤阳,徐州,淮安,扬州等地,均仿照了一种名为棱堡的防御工事,加固了城防,有效抵御了清军的火炮攻击。” “棱堡?”李过和高一功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说过这种防御工事。 朱慈烺见状,虽然知道他们听不懂,但并不怀疑两人的学习能力,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棱堡是弗朗机人自西边传来的一种防御工事,其特点在于城墙低矮厚实,层层叠叠,并设有多个突出部,形成交叉火力,可有效地分散炮弹的冲击力,并对攻城敌军形成多方位打击。 其突出部上,可设置炮台,以火炮反击进攻的敌军,使其难以靠近城墙。此外,棱堡外围还可挖掘多重壕沟,进一步增强防御的能力。 等到收复荆州之后,朕会派人协助两位将军,在荆州城的基础上,修建类棱堡的城防,以增强对火炮的防御能力。 不过,类棱堡的城防也不是万能的,最关键的还是城中大军的野战能力,守城若是没有反击的实力,再坚固的城防,也不过是一座死城而已。” 李过和高一功两人听得津津有味,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他们从未想过防御工事还可以如此设计,心中对朱慈烺这个既会打仗,又会造棱堡的年轻天子,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钦佩之情。 “陛下真乃神人也!”李过朝着朱慈烺弓腰抱拳,由衷地赞叹道。 “有了陛下的支持,荆州城定能如同凤阳城一般,固若金汤,抵挡住清军的火炮!”高一功也激动地说道。 朱慈烺听了两人的称赞,微微挑眉笑了笑。他很清楚,要战胜清军,光靠棱堡这样的防御工事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和正确的战略战术。 而对于他这个大明王朝的天子来说,荆州虽然重要,但也只是诸多重要城池中的一个而已。 “不过,荆州只是长江防线上的关键一环,两位将军都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若是都在荆州,那就是屈才了。”朱慈烺说着,目光也随之停在了高一功的身上。 “只要陛下吩咐,末将万死不辞!”高一功拱手抱拳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和声道: “云南现在又有土司起兵作乱,朕打算调王督师领贵州和重庆的部分兵马前往云南平叛,重庆届时将会出现防御缺口,朕想派高将军领一营兵马进驻重庆和夔东,一方面防范张献忠,一方面也可从后方支援荆州。” “云南土司叛乱?”高一功略显惊讶,但他没有多问,随即坚定地点头道: “末将遵旨,末将与张献忠军中的不少将领都颇为熟悉,定能妥善处理重庆的防务。” “好!”朱慈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高一功的军政能力,治理重庆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必要的时候,收复南逃的西军残部,都不在话下,随即又吩咐道: “荆州城破在即,两位将军整顿好兵马,十日之内,必能进城,接管城防诸事!” (本章完) 第138章 荆州守军的反正 第138章 荆州守军的反正 朱慈烺将高一功派往重庆,并非一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各地局势利弊之后,做出的战略安排。 重庆地处四川东南部,北接夔东,东临荆州,湘西北,完全扼住了长江上游,是四川盆地通往外界的咽喉要道。大明只要牢牢控制住重庆,就等于控制住了四川的命脉。 而在军事上,重庆四周山河相间,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同时周边的河谷平原土地肥沃,十分方便守军屯田,毫无疑问是明军抵御清军由川南下,攻取云贵,湖广的重要屏障。 朱慈烺只有将重庆掌握在手中,才算是掌握了西南局势的主动权,进而有效地遏制清军从四川方向对湖广,云贵等地的进攻,保障整个西南的安全。 所以,他才决定派高一功率领麾下精兵和随军家口进驻重庆,辐射周边,一方面是经营重拾重庆,夔东,加强荆州的战略纵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今后接收西军残部做准备,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高一功出身农民军,曾经跟着李自成隐入商洛山,襄阳建政之后,又被李自成留在襄阳治理地方,此前又从夔东南下,对西南地区的情况还算熟悉,而且与大西军,夔东地方都有一定的联系,可以有效地协调各方势力。 这些都绝对不是王应熊麾下随随便便一个武将可以做到的,此时川南确实有不少将领能战敢战,但手下兵马不强,治理地方,更是远远不行。 而朱慈烺成功招抚东西两路大顺军,在湖广有了足够的兵力,甚至可以派兵接管重庆之后,王应熊在西南三省,也能集中兵力,解决后方的乱局。 大明如今还控制着南方各省,云南地处边陲,军事政治意义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土司叛乱都可以缓一缓再解决。 毕竟,在原本历史上,沙定洲成功偷袭明军,势力最为强盛的时候,也没有控制云南全省,如今沐天波早有防备,他这个滇南土司,更加不可能攻取云南全省,威胁贵州。 但云南拥有丰富的铜矿资源,而且并没有得到充分开采,距离原本历史上清廷每年上千万斤的产量,如今的滇铜产量,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铜钱在此时的大明王朝经济中,依旧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朱慈烺若是能顺利开发云南的铜矿,便可以有效地缓解当前因为军队迅速膨胀导致的财政危机,为战争提供充足的军费保障。 不仅如此,铜在此时还是重要的军工材料,而滇铜传统的运输线路便是经湘西北往常德,然后转运到南京的铸造局。 这便是朱慈烺称赞堵胤锡在长沙府城打造兵器工坊,是高瞻远瞩的原因了,滇铜在常德分出部分运到长沙,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成本。 而湖广南面的广西平乐,贺州等地,还盛产锡矿,通过连接两地的运河大江,北运长沙府,或者是通过西江,海运,转送到南京,都不算困难,两者的结合,便是铸造火炮的上好材料。 要知道,青铜火炮的主要材料便是铜和锡,而由于青铜具有良好的耐磨,耐腐蚀和导热性能,并且可以在高温下保持较高的强度,是制造火炮的上好材料,同等口径的青铜炮,要比铸铁炮用料更少,重量和体积更小。 当然,青铜火炮相较于铸铁炮来说,价格要更加昂贵,但是铜炮的优势在此时的技术水平下,更为明显,这使得其在明清两代,依旧是广泛存在的。 这是因为铜的熔点低,铜水的流动性也更好,从而使得炮管的浇铸更加方便。而因为铜炮韧性好,青铜炮也不易炸膛,这对于炮兵部队来说,异常重要。 除此之外,还有铜炮不易生锈,可以使用更长的时间,而且养护上也更为简单的原因,这对于南方的大军来说,意义更加显著。 朱慈烺很清楚,他若想战胜清军,就需要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作为支撑,云南的铜矿正是他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 而在当前的局势下,云贵川三省总督王应熊,是他派往云南平叛的最佳人选。 云南地处偏远,交通不便,而且土司势力强大,要平叛并控制铜矿,没有几年,是绝对做不到的。 毕竟,他要的不是平叛,而是一个可以治理地方,压制土司,还有云南本地明军,甚至沐家和地方文官,同时控制住云南铜矿,为大明的中兴提供源源不断资金支持的大臣。 看着正如火如荼的攻城行动,朱慈烺随即派出塘马,前往遵义,准备将王应熊召到长沙,他还没有亲自接见过这个封疆大吏。 而随着落日的余晖洒在荆州城残破的城墙上,映照出上面累累的弹痕,明军的攻城行动,也终于暂停了下来。 经过火炮近十日的猛烈轰击下,原本坚固的城砖已经一块块崩落,平整的城墙变得坑坑洼洼,城砖碎裂,露出狰狞的豁口。 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死伤惨重,士气低落,只能躲在残垣断壁后面,苟延残喘,不少人对守住荆州城,已经丧失了信心。 城外的护城河两岸,曾经长满草木的平野和民宅,早已沦为焦土,被炮弹翻起的泥土混杂着断裂的兵器和破碎的旗帜,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凉。 护城河中,曾经清澈的河水已被明军倾倒下去的沙土染成浑浊的黄色,河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和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 明军的士兵们前赴后继,冒着清军的炮弹箭矢,将一袋袋沙土投入河中,原本深不见底的护城河边缘,已经冒起了土袋。 不仅如此,士兵们还在护城河边挖掘了新的壕沟,并在壕沟外设置了拒马,鹿角等障碍物,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以防止城内的清军对填河部队偷袭。 这个时候,护城河边的明军士兵还在继续挖掘藏身的壕沟,他们距离城墙太近,很容易被清军打击。当然,那些挖出来的泥土,便是填河的重要材料了。 随着夜幕悄然降临,战场上的硝烟也逐渐散去,原本激烈的喊杀声,人喧马鸣声,更是渐渐停息了下来。 夜风呼呼吹过,带来阵阵凉意,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此时的护城河边上,盾车和壕沟组成的临时阵地中,火光闪耀,壕沟外点燃了数以百计的篝火堆,而远处的荆州城墙上,只有寥寥几处灯火,城内一片死寂,与更远处灯火通明,人喧马鸣的明军营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时候,白天攻城的明军主力已经回到军营,正在部署夜间防御,每个营地内都是戒备森严,以防范清军的夜袭。 营地内外,无数巡逻的士兵们手持火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他们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声在夜晚寂静的营地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此时,中军大帐内,朱慈烺正召集一众将领商议破城之后的围剿策略,他的手中还有一份来自岳州的军情急报。 朱慈烺看完之后,随即将塘报折起了一部分,然后递给陈福,并示意对方宣读。陈福接过塘报,随即当着一众将领的面念了出来。 不出所料,佟养和果然派出王得仁领着数千兵马从武昌出击,意图袭扰岳州,威胁长沙。 朱慈烺对此早有部署,王得仁的兵马刚刚进抵羊楼,就遭到了金声桓的迎头痛击,损兵折将,被迫退回了蒲圻。 只是,王得仁在之后暗中联络金声桓,想要对方接应,意图反正的举动,就大大出乎朱慈烺的预料了,而这也是他折起的那部分塘报。 陈福接过塘报的时候,看到朱慈烺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明白后面的内容不该读出来了,他心中同样十分惊讶于王得仁和金声桓暗中联络的军情,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朱慈烺将岳州的军情告知众将,但又刻意隐瞒了王得仁可能反正的消息,这倒不是他不信任面前的众将,而是这样的事情,必须保密。 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集中精力攻克荆州,稳固湖广局势。王得仁的意图反正,固然是振奋人心的消息,但朱慈烺却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如今历史早已经面目全非,王得仁的反正投诚,究竟是真心归顺,还是缓兵之计,尚且需进一步观察。 而且,若对方真的对清廷没有信心,那这将是他未来夺取武昌城的一个关键助力,现在就用,可没有任何好处,蒲圻城算得了什么? “佟养和果然不敢直接派兵来救援荆州,现如今退到蒲圻的王得仁所部,应该就是武昌派出来的所有援兵了。” 朱慈烺扫视了一眼帐内众将,随即又沉声道: “荆州城已被我军围困多日,今日攻到护城河,五个时辰推入河中的沙石土袋便已经露出水面,若是不出意外,护城河十日之内必将填平,破城之日指日可待。 朕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便是要商议破城后的部署,还有对突围清军的阻击,郑四维和李栖凤必然会垂死挣扎。” “陛下,末将愿率麾下大军为先锋,攻入城中,剿灭清军!”李过拱手抱拳请战道,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不仅是他,朱慈烺话音刚落,高一功和刘芳亮,田见秀等人,也纷纷请战,表示愿意率部杀入城中,为大明诛杀汉奸。 他们如此激动,自然不完全是要为大明诛杀汉奸,更是要为大顺军死去的兄弟报仇,要清理门户,杀了这个叛徒。 毕竟,如果不是郑四维,王体忠这些叛徒,阿济格统领的清军主力,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追上李自成,武昌,富池口等数次战斗,甚至都不一定会发生。 当然,这只是李过,高一功,田见秀,刘芳亮等人认为的,他们现在是把李自成的死,全都怪在了这两个叛徒身上,进而使得自己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大明的招抚。 换言之,在这些闯营将领的心中,他们如今攻打荆州,今后攻打武昌,参与大明领导下的抗清斗争,其实都有着为李自成报仇的意思在。 朱慈烺自然知道这一点,甚至这也是他对闯军将士们的宣传手段之一,是他在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之前,稳定人心的最好方式。 “好,诸位将军勇气可嘉,朕深感欣慰,但军中之事,除了勇气之外,还需要有正确的策略,否则咱们的将士,就得做无谓的牺牲了。”看着众将踊跃参与的样子,朱慈烺微微颔首,对他们的勇气和进取精神表示了赞赏,随即又转向陈福,冷声道: “陈福,你来说说具体的方略!” 陈福在凤阳的时候,便已经参与过多次军议,拥有丰富的军情分析经验。这一次,朱慈烺更是将带在身边的几个军官派给了他,这几天一直在观摩战场,汇报军情。 听到朱慈烺的命令,陈福当即拱手抱拳,分析起了荆州的战局: “陛下,据这几日臣汇总来的战场情况来看,城内的清军战兵应该还有近三千,民夫五六千之众,火炮虽然能对城墙造成巨大的打击,但对守军的杀伤并不算大。 不过,城内的清军几乎都是郑四维麾下的兵马,骑兵很少,甲兵的战斗力也不算强,一旦脱离城墙,面对咱们的数万大军,绝对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换言之,只要城墙被轰塌,我大军冲杀进城,他们必定难以抵挡,城内的清剿应该能在四五个时辰内完成。” “郑四维一直提防着臣,臣此前派人到城下喊过话劝降,也借着夜色的掩护,派人到城墙根去联络了巡逻的士兵,但那些士兵都没有反正之意,甚至还有的主动攻击臣派出的秘使。”刘芳亮叹了口气道。 “郑四维和李栖凤知道你在军中,自然不会放松警惕,但现在他们已经陷入绝境,手下的士兵也必定是人心惶惶,明天开始,每天都派人向城中喊话几次,说不定能收到奇效。”朱慈烺听罢,看向刘芳亮指示道。 “既然无法招抚,那就等护城河填平,火炮轰塌城墙,冲进去将他们杀服!”李过随即又拱手抱拳道。 “嗯,朕便是这个意思!”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陈福,你说一说破城之后的围剿部署。” “是,陛下。”陈福得令,当即道: “臣经过初步计划,认为破城之后,大军当分兵三路:一路负责正面强攻入城,清剿城内参与的清军,一路负责在城外的平野上戒备,包抄出城溃逃的清军,另外一路则是在城外往北,往东两个方向埋伏,阻击趁乱溃逃的清军。” 一众大将听罢,都没有提出异议,荆州城外三面平野,确实需要这样部署,才能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而朱慈烺见状,也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分派任务,接下来几天他需要在攻城的同时,分批调遣兵马,在清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成部署,所以要提前行动。 “末将愿领兵从正面强攻入城,清剿城内的清军残兵!”李过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好,李将军骁勇善战,朕相信你定能完成任务。”朱慈烺点头赞许,“高将军,你也领一营兵马,入城之后,专门负责控制城楼,尽可能将清军困在城内!” “末将遵旨!”高一功领命道。 “至于城外阻击清军的第一道防线……”朱慈烺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马进忠和王允成身上: “马进忠,王允成,朕命你们率领骑兵,将突围出城的清军全部打散,特别是郑四维和李栖凤两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马进忠和王允成一直想着戴罪立功,两人遇到清军就怂,但面对郑四维,那可就是骁勇善战,无所畏惧了。 两人立刻出列,拱手抱拳领命,眼神中充满了坚定:“臣定不辱使命!” “此外,在荆州城北面和东面设伏的兵马”朱慈烺目光转向其他人,继续下令道:“北面由左梦庚,徐勇和李国英你们三个领兵埋伏,东面就由田见秀,刘体纯和袁宗弟你们三人率军伏击。” “末将遵旨!”众将齐声应道。 . 而此时,荆州城内,夜色如墨,仿佛正笼罩着一片死寂,城墙上的火盘忽明忽暗,映照着清军士兵们惶恐不安的面容。 知府衙门内,郑四维和李栖凤两人焦躁不安,他们已经收到了佟养和送来的第三封塘报,对方还是承诺立刻派来援兵,但依旧只是承诺而已,他们这些天连一个援兵都没看到。 “大人,明军围城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援军却迟迟未至,如今城破在即,咱们该如何是好?”郑四维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李栖凤原本说要早做打算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明军的火炮那么猛,才十几天城墙就已经岌岌可危,而且护城河看样子不需要十天,就会被填平。 若是如此,他贸然突围,极有可能会被清廷认为是怯战退缩,到时候就算突围了,恐怕也会被治罪,甚至难逃一死。 李栖凤心中还在犹豫是再坚持守一阵,还是立马突围,他沉思了好一阵,最终依旧没能做决定,叹了口气后,忍不住大骂道: “佟养和那个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只顾着保全自己的兵马,根本不顾咱们的死活!” “这里面一定有王体忠的怂恿,一群无胆的鼠辈!”郑四维也跟着大怒骂道: “塘报里每一次都口口声声说要与咱们共存亡,如今却一个个躲在武昌城内,坐视咱们被明军围困,简直可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抱怨着佟养和,王体忠两人。不过,如此局势之下,两人抱怨了一阵之后,很快又开始讨论起突围的问题。 “大人,咱们必须尽快突围,否则明军在城外一旦部署完成,就没有机会了。而且就算是现在,咱们想要突围,也必须趁着夜色掩护,方有一线生机。” 郑四维看着李栖凤,苦口婆心劝道: “明军必然很快就会在城外设下重重阻击,若是再等,以咱们的实力,该如何冲破他们的阻击?” 李栖凤再次沉默了下来,苦苦权衡着坚守和突围的利弊,他是辽东投降的老汉奸,对于清军的军纪军法,是最清楚的。荆州城这种重镇的丢失,别说是他了,就是满洲亲贵,恐怕也会被治罪。 而郑四维见他还犹豫不决,随即又道:“大人,咱们若是留在城内坚守,恐怕只有一死了,突围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栖凤闻言,终于被打动了,犹豫了一会,终于点头道:“郑四维,你说得对,只有突围出去,才能有一线生机。” 郑四维听罢,当即兴奋地献策道:“大人,下官有一计,或许可行。” “快说!”李栖凤已经迫不及待。 郑四维得令,眉头一挑,当即道: “大人,咱们或许可先集中城内的兵马,然后派他们从东门突围,吸引明军的注意力。待明军主力被吸引过去后,下官再率领亲兵从西门突围,到时候必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李栖凤听了,却直接摇了摇头,说道: “此计虽然巧妙,但风险还是太大,明军兵力远胜于我军,咱们就算声东击西,也无法真的使其分兵,而一旦咱们被包围,便插翅难逃了。” “那该如何是好?”郑四维眉头紧锁,然后眼睛忽然一亮,又道:“不如我们派人向明军诈降,拖延时间,继续等待佟养和的援军?” “不可!”李栖凤断然拒绝,“明帝狡诈多端,岂会轻信咱们的诈降?” 此话一出,两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样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好像根本无计可施。 “大人,我还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郑四维突然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哦,什么计策?”李栖凤原本绝望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连忙问道。 “下官以为,只要将刚刚的两条计策结合,便是明帝也无法破解。既然突袭不成,那下官大可先派出一队士兵,伪装成反正的溃兵,向明军投降,如此一来,明军必定放松警惕。” 郑四维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 “等到他们靠近明军阵地时,突然发起攻击,一定能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彻底吸引住城外各部明军的注意力。到那时,下官再率领亲卫部队和大人一起,从西门突围,必定能成功。” 李栖凤听完,眼前一亮,笑道:“好计策,明军若是见到反正的兵马前来投降,必然放松警惕,咱们突围成功的概率便大大增加了。” “只是……”郑四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那些派去吸引明军注意力的士兵,恐怕……”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栖凤冷酷地说道,“只要能保住你我的性命,死几个丘八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教训的是!”郑四维下定决心道。 他其实也很清楚,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不过,死的都是他的兵,他有些心疼。 “事不宜迟,咱们这两日集中兵马,后日午夜,就开始行动。”李栖凤下令道。 两人商议完,郑四维立刻带着亲兵去召集麾下的心腹军官,准备接下来的突围行动。 夜色渐深,荆州城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而府衙内外,一片灯火通明,李栖凤的亲兵和家仆们正在紧张地收拾着东西,他们都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 但没过多久,原本一片死寂的荆州城内,突然传来了阵阵呼喊声和马蹄声,而且西门附近还冒起了耀眼的火光。 很快,一名骑兵从西门的方向策马飞驰到知府衙门大门前,高喊着西门有甲兵叛乱,打开城门的消息,知府衙门迅速乱成了一团。 (本章完) 第139章 攻破荆州,乘胜追击 第139章 攻破荆州,乘胜追击 夜幕笼罩下的荆州城西门,此时已经一片大乱,喊杀声,惨叫声,刀戈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城墙上燃烧的火盘,映照出了一个个正在厮杀的清军士兵身影。 明军连日来的猛烈炮火,早就已经使得城内的清军士兵人心惶惶,他们目睹了明军强大的火炮一次次轰击城墙,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而明军的攻城部队在白天的填河行动,则是彻底击碎了许多人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心理,郑四维半夜又突然召集了一众军官,更是使得城内军心大乱。 于是乎,西门的几十个清军士兵们趁着军官大部分被郑四维召走的时机,压根不用商量试探,立马就串联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中有不少都是来自北方的汉人,完全是被郑四维带着投降的满清,对清廷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这样的局势下,又哪里愿意和郑四维一起死守? 而且,明军的火炮那么强,还有几十倍的兵力优势,他们根本不是对手,拿什么守住荆州城? 更不用说,这个时候,城中的清军士兵也都已经知道了此番是明帝御驾亲征,那可是鞑子王爷都打不过的战神,他们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朱慈烺在江北的一系列胜利,随着他领着大军西巡,迅速传到了湖广,即便是荆州城内的清军,也都已经听说。 他此前让刘芳亮安排的招抚喊话,可不是白费功夫。不仅如此,这些清军士兵如今都相信朱慈烺仁义,只要投降,便可以既往不咎。 毕竟,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最后拼一把,说不定还能活命,他们现在除了相信朱慈烺仁义之外,其实也别无选择。 只不过,这群反正的清兵因为没有中层将领的统帅,号召力并不强,他们在杀死了西门城楼上郑四维留下监视的那个家丁,以及对方身边的几个士兵之后,立马就遭到了其他清兵的反击。 无奈之下,这群缺少组织和指挥的士兵,只能趁着周围的清军主力还没赶来,四处纵火,同时冲进闸楼,放下吊桥,甚至还有十几人想要下楼打开城门,逃出城投降。 而此时,李来亨身着铁甲,正在西门护城河外,新掘的壕沟掩体中夜巡。他听到城楼传来的动静,立马意识到城内发生了动乱,一面亲自组织兵马,一面派人去向李过汇报。 这个原本历史上,在夔东坚持抗清,被称为“小闯王”的年轻将领并不缺乏战场经验,很快召集了壕沟中留守的数百兵马,然后手持长枪,站在了护城河边上的盾车后,观察着西门城楼的情况。 夜色中,他紧盯着城门的方向,目光锐利,身后迅速集结的明军士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睛同样紧盯着城门的方向。 李来亨一时间还无法判断那是不是清军的陷阱,而且护城河才刚刚开始填,没有船他们根本无法过河。 突然,城门方向传出了一阵响亮的摩擦声,沉重的吊桥缓缓开启,然后“轰”的一声迅速放下。 李来亨见状,心中不由得一震,他知道机会来了! “弟兄们,跟着老子杀进去!”他一声怒吼,举着一个盾牌立马冲出,第一个冲上了吊桥,身后的明军士兵见状,如潮水般涌上城门。 城门内,一群左肩绑着白布条的反正清兵正和从其他地方赶来平乱的清军士兵厮杀,根本腾不出兵力打开城门。城楼上同样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声震天。 郑四维虽然召集了大部分军官,但城中各处依旧还有他手下的心腹军官夜巡,提防着明军的夜袭,如今这些人正带着西门周围的清兵赶来平乱。 只不过,这种时候,不少清兵在混乱中,都直接当了逃兵,甚至是加入到了反正的队伍里,这使得他们虽然只是面对几十个叛军,但依旧迟迟无法平乱。 李来亨率领的数百明军迅速冲过了吊桥,宛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冲在最前面的战兵扛着云梯,迅速架起,跟在后面的战兵举着盾牌,一个接着一个开始登城。 “杀啊!夺回城楼!” “快快快,杀光这些叛徒!” “明军杀来了,明军杀来了!” “别让明军进城,千万别让明军进城!” 城楼上传来阵阵惊慌的呼喊声,清军虽然已经有人察觉到了明军攻城,但根本腾不出兵力阻击,甚至还因为明军来袭,逃兵进一步增多。 李来亨身先士卒,带着手下的亲卫第一批爬上了云梯,很快就趁着城墙上清军混战,无法阻击的时机,举着盾牌登上了城头。 他翻过墙垛之后,又毅然冲在了最前面,对着混战中的清兵,左冲右突,手中长枪不断挑刺,所向披靡,杀得清兵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城墙的边缘,数百明军战兵前赴后继,奋勇攀爬,不少反应过来的清兵冲到墙边,拼死抵抗,刀剑相击声,惨叫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期间不断有两军的士兵痛苦倒下。 但清军此时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李来亨率领的先头部队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西门的城楼,然后又迅速控制了城门附近的街道,并打开城门。 很快,城外集结起来的明军士兵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内,对溃逃的清兵展开了追击。一时间,荆州城内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厮杀的士兵。 城外大营中的朱慈烺得知西门被攻破,惊喜不已,立即调兵遣将,增援荆州城西门的明军。中军大营的明军迅速集结,如同潮水一般涌向西城城门。 而此时,郑四维还在给手下的心腹军官们布置诈降和突围的任务,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声,派人一问,才知道明军居然已经攻进了城里。 他原本还想领兵反击的,但率领着一队士兵刚刚出军营,看着西门方向火光冲天,就知道大势已去,随即率领残部想要突围。 只是,这个时候,他手下的心腹军官们,也并非全都忠心耿耿了,很快就有人在突围中反正,将冲到城内的明军引来。 经过一番激战,郑四维最终被明军生擒,他手下的那些所谓亲兵们,也大多被俘,并没有多少人拼死到最后。 与此同时,李栖凤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率领知府衙门的亲兵和家仆直接冲向了北门,试图从那里突围。 但他刚刚出城,军队就立马被城外埋伏的明军骑兵冲散了,本人也被马进忠带着的骑兵团团围住。 “狗日的,再不放下武器,老子砍了你!”马进忠看到大鱼,立即策马上去,怒骂道。 李栖凤脸色苍白,他回头看了看荆州城,知道局势已经无可挽回,最终叹了一口气,扔下手中的武器,束手就擒,一个明军士兵立马上前,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而夜色中,荆州城内此时还是一片混乱,大部分清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第一反应都是披甲,拿起武器,想要上城墙。 但随着明军士兵们一边冲杀,一边高喊“降者免死”,这些清兵见大势已去,又纷纷放下了武器投降,城中监军的几个八旗甲兵则是依旧负隅顽抗,最终被明军士兵斩杀 夜色渐退,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荆州城内,战斗也逐渐平息,一队队明军士兵还在清理战场,同时清点押送那些俘虏的清兵出城。 荆州之战,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提前结束。在反正清兵的配合下,李来亨抓住难得的机会,明军以极小的代价,便攻克了这座战略重镇。 很快,朱慈烺的御帐之内,郑四维和李栖凤两人齐齐跪在地上,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 郑四维光秃秃的头颅上,不停冒出汗珠,这个前几日还在城头和刘芳亮对骂,可谓是耀武扬威的荆州总兵,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眼神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陛下,饶命啊!小的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投降了清狗,求陛下开恩,饶小的一命!” 郑四维声泪俱下,不断地磕着头,尽管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迹,但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求饶。而李栖凤则是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嘴里不停喃喃念着些什么。 不过,朱慈烺听着郑四维的求饶,却是面如死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呵!”朱慈烺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厌恶:“背主求荣,卖国求利,现在居然还有脸求饶?” “陛下,小的知错了,小的愿意戴罪立功,小的可以将功赎罪!”郑四维一听,连忙说道:“小的知道清军的布防,小的还可以为陛下做内应,助陛下一举拿下武昌!” “陛下,罪臣也愿意戴罪立功!” 李栖凤听到武昌两个字,原本颓丧无神的脸上,好像回光返照一般,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 “罪臣若是去叫门,佟养和必定不敢不开,到时候罪臣也能打开城门,接应王师入城……” “哈,哈,哈哈哈”朱慈烺听了他们的求饶,只觉得可笑。他不傻,根本不信两人的话,要是将人放回去,肯定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你们以为朕会信你们的鬼话吗?”他说完,目光猛然扫过了面前站着的众将,最终落在了李过,高一功,田见秀,刘芳亮等人的身上,摆了摆手道: “李过,高一功,田见秀,刘芳亮,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了,以前的恩怨这次就全部一起做个了断吧,朕不想再见到他们。” “臣遵旨!”李过,高一功,田见秀,刘芳亮等人齐齐抱拳领命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郑四维和李栖凤绝望地哀嚎着。 “拖下去!”李过一声令下,守在大帐内外的御营士兵们立刻上前,将两人拖出了大帐。 而其他三人的眼中,都同时闪过了一丝凶狠,对于郑四维这个叛徒,几人早就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了。至于李栖凤,就当是陛下送的了。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攻城部署和行动,他们都已经被朱慈烺的强军利炮和御驾亲征的帝王志气征服,如今看到城内的清军反正,更加信服朱慈烺乃是天命所归。 毕竟,李过和高一功两人面对荆州城,都束手无策,城内的清军还屡屡挑衅,但朱慈烺一来,局势立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城中的清兵,都争先反正。 这个,一定就是天命! 朱慈烺看着他们,心中也暗暗点头。他毫不怀疑,在他的统御之下,这些闯将一定会成为“驱除鞑虏,恢复山河”的中流砥柱。 与此同时,看到荆州城的清军反正,朱慈烺则是对于王得仁此前表达的反正意愿,也更加充满了信心。 看来,他此前在江北所取得胜利,御驾亲征所带来的政治影响力,正在迅速扩散! 等到李过,高一功等人处置完郑四维,李栖凤之后,陈福在荆州城内,也已经肃清了那些残兵败将,朱慈烺领着一众将领和堵胤锡,直接就着知府衙门内的地图,开始部署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插满了代表着明清两军小旗的湖广地图,清晰地展示着当前的战局,这也是朱慈烺带来的革新。 朱慈烺的目光扫过沙盘,最终停留在武昌的位置,那里是清军重兵把守的军事重镇,九省通衢,战略位置至关重要,同时也是他今后两年必须夺回的战略要地。 不过,以朱慈烺现在的实力,武昌城他是绝对攻不下的,但汉水以西的诸州府,却是他完全可以乘胜追击,收复的地方。 在他的部署下,高一功,张鼐,党守素,蔺养成等人留守荆州,李过,刘汝魁,马重禧,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等人则是带兵四处出击,朱慈烺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多的收复失地。 至于堵胤锡,他则是在散会之后,单独留了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仲缄,现在荆州城攻下了,等到这次出兵收复承天诸州府之后,朕打算对闯营的将士们进行赏赐,并清点兵额,以便更好地进行后续部署。” 朱慈烺看着恭恭敬敬站在面前的堵胤锡,随即又继续吩咐道: “清点兵额一事,就交由你去办,若是到时军中将士有所抵触,朕再亲自出马解决!” “臣等遵旨。”堵胤锡躬身领命。 两日后,荆州城头的明黄色龙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朱慈烺站在城头,身着戎装,目光炯炯地望着远方。 城下,在他面前的,是整装待发,士气高昂的两万余闯营将士,这些士兵大部分都已经装备上了长沙府城运来的兵甲,气势远胜当初。 轰隆隆的战鼓声中,李过,刘汝魁,马重禧,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等人跨上战马,率领着各自的军队,如同一条条条巨龙般,浩浩荡荡朝着汉江西岸的承天府各城池进发。 由于朱慈烺的严密部署,东面,北面的清军此时还不知道荆州城已经被明军攻破,防备并不严,而且兵马基本上都被集中在了少数几个关键的府城之中,各地州县实际上都防务空虚。 明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鄂西的清军在荆州之战中全军覆没,汉江以西各州县的清廷守军,根本无力抵抗明军的攻势,纷纷望风而降,明军的旗帜很快重新飘扬在城头。 李过见局势一片大好,随即率领的麾下大军一路向北,直逼襄阳,想要碰碰运气,夺取这座湖广北面的门户。 不过,襄阳是湖广的战略要地,易守难攻,清廷在此驻扎了重兵,城内甚至还有近百名八旗甲兵督战,而且又重新修筑了城防。 面对这样的坚城,李过没有重炮,根本攻不下,他领着麾下大军围了两日之后,见讨不到好处,随即分出兵马北上,攻取了谷城,保康,南漳等县城。 当然,朱慈烺如今还没有实力长期经营这些城池,但其中的人口,田地,他也完全不打算留给清军,这些两军对峙的缓冲区,都得无人化。 与此同时,田见秀和其余诸将率领的军队则一路向东,收复了承天府的大片失地,甚至渡过汉江,收复了东岸的景陵,汉川等好几个县城。 他们同样没有遇到清军的有效抵抗,甚至部分城池中驻守的清军,还联合城中的乡绅,反正献城了。 在朱慈烺的再三嘱咐下,各营主将的士兵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宛如当年“襄阳建政”时的顺军一般。 当然,他们原本就是那支军队,如今重新回来,很快得到了各地百姓和乡绅的支援,所到之处,不断有地方豪强族长带着乡勇,加入队伍。 明军的节节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湖北地区的抗清士气,那些本就不是心甘情愿投清的乡绅豪强们,纷纷揭竿而起,响应大明的号召,共同抗击清军。 其实,他们一开始完全以为是顺军又回来了,这才纷纷带着乡人起兵,然后就看到了一群打着大明旗帜的老熟人们。 不过,只要是这些人,他们便都是信任的,更何况还打着大明的旗号,简直就是无可挑剔! 要知道,经过两年多的治理,大顺在这些地方的号召力,要远高于大明。但大明近三百载天下,在地方乡绅的心中,也依旧拥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此时,朱慈烺在荆州城内,时刻关注着战局的变化。 他一面调兵遣将,确保前线兵马充足,一面派出文官,招抚乡绅,安抚百姓,以最快速度迁移当地的人口,为将来荆州,重庆等地恢复生产做准备。 不过,看着前线源源不断传回的捷报,荆州城内正在筹备赏赐和清点兵额的堵胤锡,首先坐不住了 “陛下,如今我军士气正盛,清军节节败退,正是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堵胤锡看完捷报,当即向朱慈烺进言道: “臣以为,如今正好乘胜追击,调集赣北大军西进,一举收复湖广全境,即便武昌,襄阳等重镇一时难以攻克,也可用重炮强攻。” 朱慈烺听罢,却是摇了摇头道: “仲缄,你说的这些,确实也有道理,但咱们当前兵力有限,数万大军的行动,粮草也较为紧张,并不合适过分扩张战线。 河南,陕西等地,如今都有八旗的驻留兵马,他们若是南下,散到各地州府的兵马再集合,恐怕就来不及了,很有可能被清军各个击破。 而且,多尔衮一旦知道了朕收复荆州,清军主力很快就会南下,闯营,左镇,甚至是朕的殿前军,都需要整训,恢复战力。 否则,以各部大军当前的实力,必定难以和八旗主力决战。所以,现在还是得先稳固已收复的地区,待时机成熟,再图进取。” “可”堵胤锡欲言又止,他只觉得朱慈烺太过谨慎了。 “这些地方就算暂时收复,只要清军主力一南下,也是守不住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提升大军的战力。”朱慈烺随即又道。 “而且,朕领兵来荆州,已经快一个月了,郑四维,李栖凤,甚至是佟养和,必定已经向北京求援,北面的清军,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堵胤锡百密一疏,忽视了这一重要变数,当即拱手抱拳道:“臣明白了,陛下英明!”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抗清斗争是一场持久战,需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才有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传朕旨意,各部将士必须严守军纪,不得扰民,严禁一切烧杀抢掠!违令者,就地处决!” “是,陛下!” 而不出朱慈烺所料,此时正领兵围攻襄阳的李过所部大军,很快就遭遇到了由南阳而来的清军前锋,这是陕西的阿尔津所部和河南的高第所部在邓州会合之后,合兵南下了。 面对八旗马甲,李过不敢继续分兵,他知道自己麾下的这些兵马,在平野上打不过对方,随即领兵退到了南漳,策应刚刚收复的谷城,保康等县。 与此同时,李过也迅速派出塘马,将清军援兵南下的军情传给田见秀等人,并向荆州城内的朱慈烺求援。 (本章完) 第140章 威名退强敌 第140章 威名退强敌 武昌城,巡抚衙门内,佟养和面色凝重地坐在堂上,手中握着多尔衮从北京送来的塘报,久久不语。 “大人,你说….这,这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王体忠率先打破了堂上的沉默,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不安。 “援兵,援兵真的来了吗?” 佟养和板着脸,喝退除了王体忠以外的其他人后,直接将塘报扔到了桌上,冷哼一声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让咱们死守武昌罢了!援兵?呵,恐怕咱们到死也看不到!” 塘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多尔衮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收缩兵力坚守武昌,襄阳,荆州三地,然后便是等待北面援军南下。 但佟养和,王体忠两人都心知肚明,赣北大战和凤阳大战之后,明军势如破竹,清军连连北撤,湖广附近哪里还有能战敢战的援军? “当初郑四维和李栖凤在荆州被明军围攻的时候,咱们也是让他们死守城池,等待援军…”王体忠说着,不由得苦笑一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如今风水轮流转,竟然轮到我们自己了。” “诶”佟养和听罢,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他们早些带兵突围,这样至少能多收拢些兵马,守住武昌!” 他们几天前便已经收到了荆州城被明军攻破,郑四维和李栖凤突围不成,全都被俘,最终已经死在明军手中的消息。 这使得整个湖广的清军,都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没有想到,原本孱弱的湖广明军,竟然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短短数十日间,就收复了大片失地。 如今,他们只要听到明军的任何一点消息,都会精神紧绷,甚至佟养和还派出了好几批塘马,只为了去打探朱慈烺是否真的正在军中,是否真的亲领大军来征讨武昌了。 江北的一系列大战,朱慈烺都临阵指挥,尤其是“凤阳大战”期间,他多次大败多铎所部八旗主力,这些军事胜利在战场之外的影响,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正越来越大 如今,大明天子百战百胜的形象,随着他御驾亲征不过半月,就已经收服四十万闯军,攻破军事重镇荆州府城的消息,迅速发酵。 这个时候,武昌城,甚至是整个湖广的清军,只要一听到朱慈烺的名字,一说到龙旗,全都是心惊胆战,谁也不敢再轻视这个年轻的大明天子。 朱慈烺甚至不知道,若是他这一次没有选择留在荆州坐镇,让李过,田见秀等人刷战绩,恐怕整个承天府,襄阳府,甚至德安府,都有可能一举收复。 不过,若是那样,他今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就不合适办了,甚至会引起麾下其他同样建立了功勋的将领不满。 毕竟,闯军诸将,原本都是大明的叛军,如今虽然成了大明的臣子,但真要算起来,主动接受招安,攻下荆州城,只是功过相抵罢了。 而就在两人忧心忡忡,抱怨着局势,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衙门外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传递军报的塘马。 “报!大人,明军由景陵,潜江出兵,已攻克汉川等地,如今正集结兵马,很有可能是在向汉阳府城进逼!” “什么?”佟养和和王体忠闻言,登时脸色大变。 若是汉阳也被明军攻克,那武昌就成为一座孤城了,到那时,赣北的明军必定会溯江而上,和汉阳,岳州两地的明军一起,夹击武昌。 “大人,汉阳府城残破,就算加强城防,恐怕也不足以迎敌!”王体忠没想到明军如此强势,当即对着佟养和拱手道: “如今咱们的兵力不足,汉阳府城内正好汇聚了好几支承天府退下来的败兵,不如将他们整训好之后,收拢到武昌城中助战。” “可这些败兵”佟养和一时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他一开始寄希望的是多尔衮能够尽快派出大军南下,击退明军的反攻,但现在看来,多尔衮恐怕不会及时派兵来增援。 “大人,明军势大,我军难以抵挡,还请大人早做决断!”王体忠再度开口劝道,他们必须尽快想到办法应对明军的攻势。 而佟养和听罢,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王体忠,你立刻将王得仁和他的兵马召回,蒲圻,咸宁都无关紧要,集中所有兵马,死守武昌,咱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得仁上次领兵突袭岳州,带走了王体忠麾下的两千多精锐,还要各部兵马近万,这是他们手中除了武昌城守军之外,最强的一支兵马了。 “是,大人!” 王体忠得令,立刻派出塘马,去召回王得仁,并加紧部署武昌的城防。 这个时候,武昌城内早已经是风声鹤唳,守军中更是人心惶惶,士兵们在城墙和街道中轮番巡逻,城内上万被抓来充当苦役的百姓,则是日夜不停,在修缮城防。 很快,袭扰岳州不成,退守蒲圻的王得仁,便领着大军匆匆赶回了武昌城。 他原本还想等金声桓的消息,但听说郑四维被明帝斩首的消息之后,直接被吓破了胆,也不敢继续逗留了,生怕自己也落得个一样的下场。 “王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佟养和与王体忠来到了城门,看到王得仁,当即迎了上去。 不过,王得仁一番寒暄之后,却是面色凝重,他环顾四周一圈,确定周围都是佟养和与王体忠的心腹家丁之后,才沉声说道: “大人,明军现在实在太强了,明帝亲领的大军暂且不说,岳州的明军,也战力强悍,末将领兵与之几番交手,都占不到便宜。 如今形势危急,明军士气正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而我军却是士气低落,坚守武昌的计划,恐怕难以实现。” “那….那该如何是好?”佟养和和王体忠听了,都是心中一沉,他们迟迟没有等到所谓的援军,心中慌得不行。 王得仁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但他咬咬牙,最终还是低声说道: “明军势大,我军难以抵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不如….北上去守襄阳!” “不可!”佟养和,王体忠两人闻言,直接拒绝。 若是直接放弃武昌,领兵北上,王得仁或许没有性命之忧,甚至不会被重罚,但他们两人,必定难逃一死。 就在这时,城外忽然又跑来了一匹塘马,很快一名传递军报的塘马跑到了三人的面前,朝着佟养和禀报道: “报,大人,阿尔津和高第率领陕西河南清军,已抵达襄阳,很快就会南下武昌增援!” “阿尔津?”佟养和和王体忠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阿尔津在八旗诸将中,也算得上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领,甚至多次受到过皇太极的赞许。佟养和很清楚对方的实力,他的到来,无疑给武昌的守军打了一针强心剂。 “哈哈哈,阿尔津来得太是时候了,咱们有救了!”佟养和兴奋地说道: “阿尔津打仗很有一套,高第此前是山海关总兵,实力也不差,只要他们率着精锐大军赶到,明军必定不敢再和当前一样嚣张,更不敢四处攻伐!” 王体忠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自己的对手是明帝,他的心中仍有十分不安。 毕竟,鳌拜都被打败了,卓布泰都没逃出来,阿尔津他有几个兵啊?能挡得住明帝吗? 不过,这就是王体忠被明军此番的犀利攻势吓坏了! 随着阿尔津和高第领着数千精锐步骑兵进入襄阳,李过迅速往西面撤兵,同时向朱慈烺求援,他兵力过于分散,在和清军前锋交战后,根本不敢再主动出击清军。 而随着阿尔津和高第领兵进入湖广,原本一直观望局势的王光恩,王光泰兄弟,也随即在徐起元的准许下,出动大军南下助战。 这个时候,地处襄阳西面,荆州北面,与河南,陕西,四川均接壤,还居高临下的郧阳,战略地位就变得异常重要了。 郧阳府城虽然在此时只能算是一座小城,但由于卢象升此前的治理,加上其重要的地理位置,特别是朱慈烺要将荆州经营成抵御八旗军的前线阵地,都使得这个小小府城的一举一动,均牵扯着整个战局。 但王光恩原本就是张献忠部的流寇出身,如今在吴三桂的欺骗和阿济格的招抚下,得了清廷的重用,被委任为“襄阳总兵”,实际被控制在了郧阳,他和两个兄弟对于朱慈烺的招抚,其实也是三心二意。 徐起元此前一直不同意王光恩出兵襄阳助战,就是担心对方临阵倒戈。现在,阿尔津和高第领着援兵来了,他才终于放心。 王光恩虽然是被吴三桂欺骗,误打误撞投了清,但他在见识到清军的强大实力后,也改变了态度,其实根本不会轻易倒戈,更何况领兵北上进攻襄阳的是闯营的李过,他压根不怕。 而朱慈烺此时,既没有攻下襄阳,也没有收复武昌,还根本无法出兵郧阳,解决这把悬在头上的利剑。要知道,李自成当初襄阳建政,在崇祯十六,十七年屡次用兵,非要攻克这个小城,主要就是出于稳固根据地等方面的考虑。 只要能攻下这个战略枢纽,李自成就能将鄂西,鄂北,豫南,豫西数个州府连成一片,从而打造起一个稳固的大后方基地,还能威胁到陕,豫,川三省。 不过,在李自成之前,张献忠也曾多次进攻郧阳,但都未能成功,朱慈烺当然不会不吸取教训,特别是李过和高一功,田见秀等人特别提醒了他。 如今,高斗枢虽然失了势,但徐起元和王光恩却依旧掌权,两人一个善于出谋划策,一个骁勇善战,甚至被尊称为“小秦王”,都不是好对付的,贸然进攻郧阳,只会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在原本历史上,徐起元和王光恩还多次击败了顺军余部,特别是打退了夔东的刘体纯,徐起元还因此节节高升,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升到左都御史,顺治六年又加太子太保。 不过,王光恩在原本历史上就惨得多了,因为同清朝委任的郧阳抚院潘士良不和,被诬陷与陈蛟义军反清事有关联,逮捕押往北京。 这些都是朱慈烺日后可以利用的机会,但需要合适的契机,此时的他,最终选择的是稳妥的战法。 他很清楚,清军以骑兵见长,十分擅长平原作战,而当前湖广的明军,则只能在防守战中,获得优势,尤其是在依托汉江流域稠密的河流进行防御时,优势更为明显。 因此,他一早就决定了采取“以守代攻”的战略,利用汉江天险和收复的城池,构筑一道坚固的防线,阻挡清军西进。 阿尔津和高第所领的援兵虽然不多,但其中有三四千精锐骑兵,还有数千战兵,要是正面决战,完全可以击溃一两万明军。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此前拒绝了堵胤锡扩大战果的提议,要求各部稳固防御了。否则,清军一发动反攻,原本凯歌不断的闯营各部,立马就会漏洞百出。 在朱慈烺的计划中,此时汇聚湖广的数万明军,大半都将集中部署在汉江西岸的几座城池,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御体系,节节阻击清军。 在阿尔津和高第主动出击的阶段,他直接下令各部避免与清军正面交锋,而是采取袭扰为主,同时组织乡勇,一面迁移百姓,坚壁清野,一面派出游骑,消耗清军实力。 为了更好地实施这一战略,朱慈烺派出了左镇各营,进驻南漳,宜城,荆门州,潜江各城,以加强这些地方的防御能力。 他要的,就是清军攻城不得,士气逐渐被颓丧,同时各城守军在兵力充沛的情况下,还能进行袭扰作战,使清军疲于奔命,不断消耗对方的粮草和兵力。 堵胤锡对于朱慈烺的战略,也十分赞同。 他虽然不懂具体的作战,但同样知道清军骑兵强大,善于平原作战,明军扬长避短,利用汉江天险,进行袭扰作战,使其难以发挥优势,本就是应有之义。 陈福原本就参与了这个战略的制定,此时自然全力贯彻,他甚至还提议将汉江沿岸的百姓迁入城中,坚壁清野,使清军无粮可抢,无处可住。 除此之外,朱慈烺根据江北抗清的经验,一早便下令李过,田见秀组织当地的乡绅豪强,下发缴获的清军武器,让他们自行组建团练乡勇,配合作战。 这些组织起来的乡绅豪强,以及团练乡勇,侦查,报信,反击清军倒还是其次,最重要中的是他们一组织起来,清军想要肆意劫掠,就困难多了,今后朱慈烺要迁移百姓,也会方便得多。 李过和田见秀等闯营将领深知这些地方团练和堡寨的麻烦之处,他们当年裹挟大量流民的时候,可以不惜代价强攻,但清军绝不可能如此。 清军的骑兵确实厉害,他们正面交锋只会吃亏,但对付地方的堡寨,也只能是慢慢磨。 李过甚至还提议朱慈烺调来马进忠吹牛时所说的水师,一方面可以利用汉江水运,将粮草和物资运往沿岸各城,同时,也可以利用水路进行袭扰作战,不断打击清军。 阿尔津和高第一开始见自己的对手是李过,田见秀等人,十分轻敌,开始带着麾下清兵不断出击,试图重创湖广的明军。 八旗军此时虽然对朱慈烺还算警惕,但对于闯军,那就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了,别说阿尔津此时有好几千骑兵,就算只有一两千,他也敢主动出击。 但各部明军都严格按照朱慈烺的战略部署,在汉江沿岸展开了坚守战和袭扰战。而且还利用夜色掩护,在当地乡勇的指引下,不断袭击清军营地,围攻落单的清军骑兵。 而地方百姓在这个时候,也纷纷行动了起来,不是带着粮食和物资藏起来,就是将房屋拆毁,将田地里刚刚种下的庄稼销毁,使得清军无法获得有效补给。 阿尔津完全没想到明军行动那么快,而且得到了地方乡绅的支持,当初在华北,山西的时候,获得地方乡绅支持的,分明就是他们。 这就是他不了解湖广的局势了,李自成到了民心归顺的湖广,还一路南逃,根本就是自己被吓破了胆子! 阿尔津所领的八旗马甲在明军的袭扰和坚壁清野的双重打击下,士气十分低落。 与此同时,他很快就收到了明帝坐镇荆州的消息,当即放弃了进攻荆州府的计划,转而退回汉江东岸,准备南下武昌。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佟养和等人谎报军情,没想到明帝真的又又又御驾亲征了! 阿尔津此番南下,最重要的任务是支援武昌,确保这座军事重镇掌握在大清手中,追击李过,渡江西进,不过是想要捡个便宜罢了。 而现在,他看到明军的行动,特别是很快得知明帝就在荆州之后,心中立马就明白李过,田见秀这些手下败将,为什么有如此实力了。 阿尔津其实也跟着多铎一起打过败仗,他知道多铎打仗比不过阿济格,但图赖,准塔,拜音图等人,打仗可不差。 如今,在江北堂而皇之击败了东路南征军主力的明帝,就在荆州亲自坐镇,他可不想重蹈多铎的覆辙。 阿尔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根本不敢冒险! 随着清军援兵撤退,朱慈烺的战略部署取得了初步成效,明军很快又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当然,明军并没有和荆州之战一样,立即乘胜追击,而是迅速接手了各地仓皇组织起来的团练乡勇,这才是控制地方的关键。 等到阿尔津和高第领兵南下,渡河进入武昌城之后,朱慈烺也终于将此前派往汉江西岸各城的将领,召回了荆州。 随着湖广战事的落幕,朱慈烺也立马开始让堵胤锡和此时带着一众湖广文官北上荆州的吴晋锡筹备庆功宴,同时接待湖广的乡绅。 他很清楚,人心和士气也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为了鼓舞士气,凝聚人心,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款待新收服的闯军将士,接见地方乡绅,必不可少。 这场庆功宴,不仅是一次犒赏,更是一次政治宣示,为的就是向收复的闯军将士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们不再是被朝廷视为“流寇”的叛军,而是大明的官兵,是抗清斗争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不过,堵胤锡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正式封赏闯军诸将之前,“清点兵额”要迅速完成,否则朱慈烺就不能确保他能掌控这些军队了。 作为大明的皇帝,他要在这个时候,可以宽仁,但绝对不能有任何妇人之仁,特别是在军队控制的关键问题上。 礼贤下士没问题,但任何敢挑战他帝王权威的行为,都必须严惩,付出代价。 堵胤锡加紧进行兵额的清点工作,闯营各部虽然补充了部分军备,但整体来看,各营将士的战斗力参差不齐,大半士兵的装备都较为简陋,必须要进行整编和严格的训练,才能成为一支真正的强军。 与此同时,各营将领也都想尽办法,妄图最大限度地保留自己的兵马,这让堵胤锡不得不加派人手,严格制定淘汰老弱的标准。 这些将领们其实也知道朱慈烺把封赏定在“清点兵额”之后是什么意思,经过“荆州之战”,特别是来势汹汹的八旗军撤退之后,他们已经不敢挑衅朱慈烺的权威。 毕竟,朱慈烺带来的殿前军和左镇五营兵马,可不是摆设,任何将领敢有违逆反叛,他都会毫不犹豫镇压。 而且,闯军内部其实同样派系林立,李过,高一功两人虽然权势声威最大,但许多此时也归顺了大明的将领,对他们并非完全服气,甚至背地里还存在着不少矛盾和分歧。 换言之,当前的局势下,两人很难私下指挥各营将领,更不要谈将他们秘密组织起来,共同对抗朝廷的整编了。 当然,两人也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积极配合,这倒是朱慈烺十分满意的地方。 而最为回馈,他也会在接下来的封赏中,授予他们正式的官职爵位,对闯军各部进行人事调整,以建立统一的指挥体系,确保这支新军的军令畅通。 但堵胤锡看着第一轮清点确定的闯军兵丁数目,还是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必须将其中一部分转成地方卫戍军,绝对不能按照野战军的标准发给军饷粮草,否则财政绝对支撑不住。 (本章完) 第141章 庆功宴 第141章 庆功宴 深夜,如今已然成为了朱慈烺临时行宫的荆州知府衙门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朱慈烺,堵胤锡,吴晋锡等人凝重的神情。 “湖广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单单是衡州,宝庆,常德等州府,便足以轻松安置二三十万户,重庆等州府也是人口凋零,安置高一功,田虎,杨彦昌三营兵马的家口倒是不成问题,只是闯军九营足足有三万余甲兵.” 堵胤锡拱手抱拳,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关于李过,高一功等闯营将领麾下兵马的情况。 “闯军诸营从陕北一路逃亡到湖广,沿途损失惨重,许多士兵都是身心俱疲,据臣这段时间的巡查来看,这些士兵得知李自成命陨九宫山之后,对前途十分迷茫和不安,若非陛下领着大军助战,攻下荆州,连连击败清军,闯军恐怕难以重振士气。 不过,闯军在山海关大战之后,精锐损失惨重,许多新征入伍的战兵缺乏训练,一路南逃,辎重损失惨重,粮草匮乏,特别是建制打散之后,李过,高一功等人沿途裹挟了不少精壮,充斥军中,这让许多营伍丧失了野战的实力。 这数万精壮,就算只挑选三万精兵,想要按照边军的标准,全部装备起来,也不简单,特别是火枪火炮,基本要全部替换,其中至少要新增火枪五千杆,才达到陛下的要求。”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他深知要将这支残军整编成一支能够与清军抗衡的精锐之师,绝非易事。 这不单单是确保军队的粮食供应就可以了,还必须保证军队脱产,以便能拥有充足的训练时间,而兵甲火器的装备同样必不可少。 换言之,面对郑四维和王体忠的兵马,朱慈烺敢全面出击,甚至只派出了闯军诸营,面对阿尔津和高第的精锐时,他就选择了“以守代攻”,便是因为当前湖广的明军虽然兵多将广,但根本不具备与精锐清军大规模野战的实力。 而不久之后,南下湖广的极有可能就是八旗军主力,战力可就不是阿尔津那几千驻防八旗和高第的兵马可比的。 “朕知道,要将当前的闯营整编成一支纪律严明,作战有序的军队,不容易。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重新整顿军纪,特别是淘汰老弱,仲缄你都可以大胆去做。 若是有阳奉阴违,甚至公开抵触的,朕亲自处置,清军没多久就会再度南下了,大明已经没有时间了。” 朱慈烺其实早就听懂了堵胤锡话里的意思,他很清楚对方只是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所以一直不敢下狠手。 “闯军目前所装备的武器质量参差不齐,缺乏火枪火炮等问题,朝廷会拨出专款,用于购置兵甲火枪,但是粮草方面,就需要湖广自筹了。 不过,现在时间恐怕还是来不及的,除了李过麾下的核心精锐外,其余各营兵马的装备更换,只需要最低限度保证接下来的防御大战即可。” “是,陛下!”堵胤锡拱手抱拳道。 “现在李过和高一功都配合朕的整军计划,那整顿清点之事,便不会困难,其他的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好,朕会让陈福配合你,他一年前就将凤阳标营整训成了精锐,在这方面能力很强。” 朱慈烺知道,堵胤锡的本事不止这个,在原本历史上,他甚至以一己之力,成功清点了“忠贞营”的兵额,并由此确定拨给的粮草饷银。 只是,那个时候,隆武朝廷危在旦夕,而湖广又是何腾蛟主事,忠贞营的钱粮,其实大部分都需要自筹,在鄂西,夔东的穷山僻岭,维持数万兵马,李过,高一功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而何腾蛟,则是同亲信章旷沆瀣一气,先是收罗湖南省内的那些害民有余,抗清无心的黄朝宣,曹志建,张先璧,刘承胤等军头,后来又不惜代价招兵买马拼凑自己的“嫡系”,想要借以扼制和排挤大顺军。 只能说,闯军各部打仗是要更强,但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却大大不如何腾蛟等人,如今何腾蛟面对的是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根本就不能耍横。 毕竟,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 当然,最终何腾蛟,章旷等人也自食恶果,那些所谓的“南人”,纷纷乘机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但除了危害地方外,一无足恃。 而原先主张用“南人”排斥“响马”的章旷,眼看这些“南”将割据自雄,连督,抚也指挥不动,又随即向何腾蛟建议道: “用北人不如用南人,用外镇不如用亲兵。用亲兵自强,自强则可以弹压响马,驾驭外镇。此壮威制胜之术也。” 何腾蛟在军事上,其实也是纸上谈兵,十分欣赏章旷的意见,随即派人分别从广西,贵州等地召募兵将,很快就拼凑成了一支三万多人的“督标”,“抚标”亲军,其将领有吴承宗,姚友兴,龙见明,覃裕春,满大壮,胡跃龙,向登位等人。 只不过,这批乌合之众既弹压不了“响马”,也驾驭不了“外镇”,不仅丝毫没有增强湖南的抗清实力,反而白白浪费了可以供养数万强军的钱粮。 朱慈烺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闯营这样的“强兵良将”,还是得配堵胤锡这样的“贤臣”,何腾蛟便和左镇这些老油条斗去。 而堵胤锡其实早已经将整编闯营的问题一一梳理清楚,心中更是早就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甚至学着殿前军,促成军中教导队的成立,对士兵进行忠君爱朝廷的思想教育,他都已经有所规划。 在经历了“荆州之战”,看到左镇各营服服帖帖,甚至阿尔津,高第等清军都完全按照朱慈烺的计划行动之后,堵胤锡早已经相信,只要有朱慈烺的支持,他就一定可以将顺军整编成一支强大的军队。 他这几日巡视各营,清点兵额的时候,便清楚感受到了朱慈烺在闯营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原本,帝王在这个时代,就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一个亲自领兵打败了强敌,并让众将士吃饱饭的皇帝,声威更不用说。 这些闯军的将士们跟着朱慈烺打了一场胜仗之后,早已经心服口服,他们这可不仅是对轰城的大炮佩服,更不是简单的畏惧。 毕竟,当初跟着李过,高一功,围城一个多月,打不赢不说,还吃不饱饭。而陛下来了之后,又能打赢,又能吃饱,还能得到赏赐,这可是他们这一年多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李过,高一功,还有各营闯将,如此配合清点兵额,很大程度上也是注意到了军心的变动。 堵胤锡继续汇报着军情,一番思索之后,很快就向朱慈烺推荐了闯营中几个领兵打仗经验丰富的将领,由他们具体负责整编之后,闯军的训练工作。 朱慈烺对此并没有过问太多,只是要堵胤锡多和李过,高一功商议,该放权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吝惜。 随着庆功宴的临近,荆州城内,很快便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闯军中的工匠们正在新建起来的工坊中,加班加点地修补赶制缴获的兵器和盔甲。一艘艘运输船只沿着湘江流域北上,这是湖广的地方官员们,筹措的粮草和军资 大战虽然刚刚结束,但湖广上下,此时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准备。 堵胤锡在朱慈烺这里得了准信之后,很快清点完了各营的兵马,最终将军中的四万多精壮民夫,还有一万多老幼弱,全都划分了出来,其中大部分都安排成了卫戍军和耕战结合的农兵。 到这时,万众瞩目的庆功宴,也随之拉开了帷幕。 荆州府城临时行宫的大门前,卫兵林立,附近的街道已经被全面封锁,只有湖广受召而来的文官和武将们,可以进出。 这些卫戍的士兵全部来自于林昌福统领的御营,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披着锃亮的铁甲,腰佩厚背戚刀,头上还戴着一顶竖立着白色长缨铁盔,威武异常。 而临时行宫的院子里,现在已经站满了从湖广南部各州府赶来的文官,还有闯营和左镇的将领们,他们几乎都是天一亮,就赶到了院子中等候,最早到来的几人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 如今,这些文官武将们,正各自为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换着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院子中不断传出了嘈杂说话声。 在堵胤锡的治下,湖广的文官们倒是少了些争权夺利,而那些无能的武将们,也基本上没有得到重用,官员之间整体上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状态。 这自然少不了朱慈烺放权的影响,特别是两军交战的非常时期,地方督抚大臣不仅掌握着地方官员的任免调度权力,甚至还掌握着生杀大权。 当然,这些权力并不能随便使用,在大明的体制下,权臣是没有任何生存空间的。而如今,看着堵胤锡备受重用,一众文武甘愿们,也都跃跃欲试,希望能接住这场东风,平步青云。 李过和高一功也早早就来到了临时行宫的院子中,两人此时正站在武将队伍的前列,小声地说着话。 他们此前毕竟是大顺的侯爷,西路军数万将士实际上的统帅,如今又得了明帝的重用和堵胤锡的关照,自然能代表当前湖广的武将。 不过,两人看着郝摇旗,王进才等人,心中都十分不舒服,这些趁乱崛起的武将,在他们看来形同谋逆,难以原谅。 刘体纯和李自成,张献忠同辈,行事又圆滑周到,和两人的关系倒是还算融洽,但郝摇旗和王进才一心投向大明,李过和高一功就是敢怒不敢言了。 不过,两人也只能是不给他们好脸色! “陛下果然是打算在常德,荆州南部,还有重庆全面屯田,到时候屯堡这一块,应该还是堵胤锡管理。不过,屯堡的堡长,还有农兵的军官,都是咱们麾下的兄弟,只是要清丈土地,核定赋税” 高一功正站在李过右侧,小声地说道: “而且,听堵胤锡那个意思,到时候官府里面,有好几个衙门盯着那些屯堡,常德附近应该还会在合适的地形中,组建一两个上万人大堡寨,三五个数千人的中型堡寨,以确保清军袭扰的时候,有反击的实力” 李过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他听完高一功的话之后,微微笑道: “重庆,常德,荆州南部这些地方此前战乱不断,耕地早就遭到了严重破坏,堵胤锡又从那里迁移了大量人口,除了把咱们大军的家口充实进去,全面推行屯堡,别无他法。 陛下到底还是信咱们的,民政的各方面虽然是堵胤锡在管,表面上和咱们再也没关系了,但实际上用的都是咱们的人。” 高一功点了点头,赞同道: “现如今,对于咱们来说,最重要的事务便是屯堡的建设了,没有这些屯堡,咱们的大军的家口,粮食,今后征战的民夫和兵源都会受到影响,军队也只会越打越少。朝廷短时间内,恐怕支持不了咱们多少。” 李过,高一功并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他们现在和手下的一众将领,都已经基本说服了自己,心甘情愿成为大明的臣子。 朱慈烺对这些良臣恩威并施,同时彰显了绝对的实力,别说是李过,高一功这样没有反意的武将了,就算有反心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同属于闯军阵营的田见秀,袁宗弟和刘芳亮几个实权人物,此时也正在紧密地交流着,他们全都是要调到江南,组成新军的。 不过,看着朱慈烺当前对李过,高一功等部兵马的安置,他们对于自己麾下的兵马和随军家口的未来,都并不担心。 其实,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打听,已经基本摸清楚了殿前军,京营,还有左镇等各部兵马在大明朝廷中的地位。 李过,高一功等人麾下的大军虽然就地安置了,有较大的自主权,但其实只属于地方边军的范畴,这和左镇的地位一样。 而编入京营的左梦庚和王进才,则是更高一级,只不过田见秀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很快就会被架空,他们的实力,特别是手下的军官和老兵,根本配不上朱慈烺给他们的职位和兵额。 但殿前军就不一样了,这才是朱慈烺的亲军,新设立的左右两军,一支是陈福统帅,一支就是田见秀统领,他们手下的军官和老兵都是足够的,能迅速完成扩军。 其实,陈福和田见秀都已经接到了朱慈烺的命令,前者开始预备提拔军官,田见秀和袁宗弟,刘芳亮等人,也已经整肃好麾下的兵马,他们手下的部分兵马,甚至已经开始撤回长沙,准备从醴陵-萍乡一线,转移到赣北,然后乘船进入江南。 不过,如今留在湖广的郝摇旗,心里就郁闷多了,此时正向吴晋锡抱怨钱粮分配不公,想要对方在堵胤锡面前,给他多说几句好话。 郝摇旗虽然被赐名了,但他在“荆州之战”过程中,很快就认清楚了局势,他的实力根本匹配不上朱慈烺的欣赏。 在原本历史上,郝摇旗在湖广各部明军中,已经算是能战的,但其实依旧很难对抗八旗军。当然,对明军那就是绰绰有余了! 如今,李过,高一功,田见秀等人在朱慈烺的提拔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地位,而他和刘体纯,王进才等人,则是又重新跌落到中层。 不仅如此,随着郝摇旗和刘体纯编入湖广明军,整训出来的一万多士兵,正在按照边军的要求训练,负责指导新兵训练百余名殿前军“军官”们,也已经分配到了长沙,岳州的几大训练营地。 这些军官们和新入驻的军法兵,虽然名义上都受他这个总兵的管理,但实际上真正听命的,还是朱慈烺。 不过,朱慈烺本意并非借此控制郝摇旗和刘体纯的军队,这些人在不久之后,他就会立刻撤走。 清军马上就要来了,他所有的行动,都只是为了提升军队的战力。而在大明当前的体系下,任何纳入体系的军队,其实都没有反叛的可能。 “陛下派老兵协助你们训练,都是按照边军的要求来的,你们的钱粮供应,也都高于标营,这还有什么不满?” 吴晋锡有些不耐烦,刘体纯才是他麾下的大将,甚至和郝摇旗还有些不对付,这让他对郝摇旗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一切服从大局,陛下是想要将你的兵马训练成边军,但现在朝廷财政吃紧,只能先紧着前线,清军若是南下,荆州首当其冲,陛下不得不加强那里的守备力量。” “可” 就在郝摇旗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临时行宫的内院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号角。刹那间,原本还一片喧闹的院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堵胤锡,陈福,周世显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将这一众文武官员领进了临时行宫的内院,气氛出人预料的,并没有过分严肃。 这到底是庆功宴,朱慈烺虽然平日里要表现出帝王的绝对权威,但现在,就得表现出宽仁的一面,收买人心了。 很多时候,张弛有度,恩威并施,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内院此时已经布置妥当,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香气四溢,看得这些在外面站了半日,肚子早已经咕噜咕噜叫起来的文武大臣们,垂涎欲滴。 朱慈烺身着龙袍,端坐于主位,他的身后站着好几名威严的锦衣卫,全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御营卫兵则正护卫在内院的四周。 在堵胤锡,陈福,周世显的带领下,吴晋锡,李过等文臣武将分列两旁,会场之内还有不少卫兵在引导进来的官员将领们,寻找各自的座位,全都按着官职,森严有序。 这些官员进到临时行宫的内院之后,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没有人再交头接耳,或者是窃窃私语,那些文官站得和那些将领一样端正,他们这个时候都想在朱慈烺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 朱慈烺虽然想要缓和一下庆功宴的气氛,表现自己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但他此前在赣北处置傅上瑞,郝效忠,在“荆州之战”中的狠厉作风,以及整肃闯营过程的雷霆手段,都使得一众大臣始终提心吊胆。 看着一众大臣,朱慈烺缓缓起身,而下方一时之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不仅没人说话了,也没人再动弹一下,他们都在等着面前这个年轻天子发话。 随着周世显回到朱慈烺的身边,踏步上前一声大喊,底下的大小官员们同时朝着朱慈烺行礼,朱慈烺也随即朗声道: “诸位都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今日朕设宴,便是为了犒赏诸位在过去一年中,抗清杀虏中的英勇表现,朕相信,有诸位贤臣勇将的辅佐,我大明必将中兴!” (本章完) 第142章 加官进爵 第142章 加官进爵 “良将李锦,高一功,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张鼐,郝永忠,刘体纯,王进才等,原系分守西北,倾慕英主,悔罪投诚,转战千里,杀虏逾万,能已见矣。 及臣单骑入营,貔虎之士不下数万,吴楚秦晋直欲以气吞之,此真百战雄师,天留之以资陛下,强大明也。 陛下仁德神武,不糜一饷,不杀一人,既免湖南百万生灵涂炭,又坐收数万精兵之用哉,大明中兴可待也!” 堵胤锡在台上亲自宣读了朱慈烺对于闯军各部的册封,眼神锐利,面色威严,声音更是无比洪亮。 李过,高一功分别受封兴国侯,益国伯,李过挂龙虎将军印。同时,李过赐名为“李赤心”,高一功赐名“高必正”,赐所部闯军号为“忠贞营”,下分左右两军。 而闯营西路军的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张鼐等人,也纷纷受封伯,子等爵位,其中田见秀受封护国伯,赐名“田忠明”。 如此一来,闯营东西两路大军数万将士的职位和权力等级体系,便重新确立了起来,郝摇旗,刘体纯,王进才三部人马,则是编入了明军的体系中。 闯营各部都在“荆州之战”中立下了不同程度的功劳,这给了朱慈烺充分的封赏理由,足以封住那些文官们的嘴。其中,李过,高一功,田见秀等人,还能破格封赏。 而堵胤锡这个湖广巡抚,则是因为招抚之功,加封了东阁大学士兼兵部侍郎,仍然统帅湖广的军队,朱慈烺还把原本属于王应熊治下的重庆,划拨给了湖广。 李过,高一功,郝摇旗,刘体纯,还有原本的巡抚标营,岳州团练,也都在他的统制下,吴晋锡新封右副都御史,作为监视和制衡,逐步脱离军事指挥。 庆功宴上,每一道册封的圣旨都无比隆重地宣读而过,这使得朱慈烺在地方官员的心中,又多增加了一份威严,这是他一直寻求的影响力。 在朱慈烺的册封赏赐中,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他都会亲自审查,以确保地方主要官员的任免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大明这艘古老的巨轮,实在太过庞大了,他一时之间还无法全面修补改装,湖广的大部分体制,依旧延续着旧秩序,并没有和江南一样,许多地方已经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改革。 毕竟,江南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但湖广却还远没有经历过一次决战的考验,特别是大明在这些地方的力量不足,如今突然吸纳进那么多外部势力,需要一套成熟的体系去驾驭,以确保不出问题。 且不说李过,高一功和田见秀,刘芳亮和袁宗弟,郝摇旗,刘体纯等闯营的兵马,就是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这些左镇将领,也都有着各自的私心。 因此,朱慈烺在江西,其实也同样是这样的处置方式,何腾蛟手握大权,而浙江,两广这些地方,因为远离前线,他反而可以开始着手改变。 随后,他又按照“荆州之战”前后,各部功劳的大小,官阶的高低,对闯军各营将士赐下了丰厚的奖赏,金银绸缎固然不多,但田地府宅的赏赐丰厚程度,远超将士们的预期。 这些土地虽然许多都已经荒废超过两年,但灌溉便利,同时朱慈烺还承诺了官府一定会在秋耕抢种时,拨给耕牛农具,下发种子,同时恢复水利。 在有效的治理之下,湖广这些已经开发了数百年的土地,很快便又是上等的良田肥地,相比起西北来说,自然丰厚。 等到军队的赏赐宣读完毕之后,湖广各州府的文官们,也基本上得到了嘉奖和晋升,内院中的一众文臣武将,随即朝着朱慈烺下跪行礼,高声道: “吾皇隆恩,臣等无以为报,定誓死效忠,驱除鞑虏,恢复江山,中兴大明!” 喊声回荡在临时行宫内院,“庆功宴”的气氛也随即进入了高潮,热烈而欢快,一众文武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随着朱慈烺彻底改变历史车轮的方向,带领着大明,迈进新的时期,他们的前途也将更加光明和远大! 而“庆功宴”之后,整个湖广原本混乱的官僚体系,都正式明确了各自的职能和归属,大明官僚体系的行动效率,也随之迅速提升。 强大而严密的组织,从来都是政治军事行动取得最终胜利的关键,朱慈烺此番将闯军纳入大明的体系,获得了大量的军队和人口,也使得湖广因为战乱抛荒的大量土地,重新变得有价值。 他通过军队体制,政治制度的调整和对贤能的任用,确保了湖广治下,各方势力的平衡,在大明严密的制度约束下,任何将领和官员都没有造反夺权,割据一方的机会。 闯营的整训虽然不彻底,但随着军权,财权和人事权的逐步分开,堵胤锡这个强有力的督抚大臣,完全有能力将它们整合到一起,以确保整个体系的运行效率。 在“庆功宴”结束后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大明治下的整个湖广,都是一片忙碌,同时也是一片欣欣向荣。 堵胤锡在此前一年多的时间里,早已经培养起了自己的班底,这是他掌控湖广的关键。经过此前一年多的调整磨合,各州府各衙门很快就适应了新的调整和局势,特别是那些被派往常德,荆州,重庆管理新设屯堡的官员。 不过,屯堡关系重大,涉及到数个州府的钱粮转运和对接,其中的利害关系,特别是原本就存在各衙门之间的利益纠葛,使得扯皮踢皮球,不可避免。 但这在大明臃肿的官僚体系中,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朱慈烺和堵胤锡都早就想到了,屯田和军队粮饷的问题,从来都是特事特办。 这个时候,中央集权的体制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在特事特办的旨意要求下,虽然事情依旧在某些环节存在损耗,或者是难以确保畅通,但最终谁也不敢耽搁太久。 堵胤锡和吴晋锡等一众文臣,继续主理着民政和税赋等各项事务,湘西北和重庆等地的屯堡建设和各州府的税赋征收,徭役征发一样,都不容易,特别是想要从地方乡绅大户手中拿到钱粮,更是困难重重。 其中爆发的矛盾不断,地方州府的官员,并非时时都能解决,很多时候都需要堵胤锡亲自出马,才能压制住这些在朝廷有着复杂关系网的乡绅大族们。 不过,纵使有种种困难,湖广地方的屯堡建设,水利设施恢复,还有主要官道的修建,军队的训练,以及兵器工坊的建设,都陆续展开,湖广各地府库中刚刚收上来的银子,很快就如同流水一般了出去。 好在,经过堵胤锡的治理,这一年湖南各地的夏秋两季粮食,基本上都获得了大丰收,依托土地产出的赋税增加,大大提升了湖广的财政实力。 在堵胤锡的亲自治理下,在过去一年,各地州府为了提高农业生产效率,专门组织了工匠和农户,大力制造和推广农业生产器械,并修缮了大量水利设施,这些都使得湘江流域的农业生产效率,得到极大的提升。 在长沙府,衡州府的河岸边,一座座工坊拔地而起,堵胤锡现在回到府城之后,又继续部署兵器工坊,并动员地方商人,参与麻纺织等作坊的建设,而各种利用水力的机械也正在制造,只等工坊正式落成。 这些提高生产力的器械,其实全部都是大明各地工匠原本就有实力制造的,只不过此前的大明,吏治腐败,地方官府不仅毫无作为,还横征暴敛,以至于这些能够提高生产力,对抗天灾的行动,官府从来没有展开。 而这个,考验的就是官府的组织力了,堵胤锡之所以是能臣,这便是关键所在。 在堵胤锡的计划中,秋收之后,修缮和恢复新修屯堡水利设施的行动,新兵和屯堡的农兵,都会参与,以确保在大战开始之前,完成这些浩大的工程。 与此同时,一个个新的税卡开始出现在长沙,湘潭,常德等州县的关键渡口,他们直接接管收编了各州县的牙行,直接开始商税的征收,以便从湖广的商业贸易中获得养兵所需的财源。 而李过,高一功,贺兰,刘汝魁,马重禧,张能,田虎,杨彦昌,郝摇旗,刘体纯等各营将领,此时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大营。 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张鼐和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人,同样纷纷开始收拾兵马,准备开拔前往赣北。 前者很快就将领着麾下大军,乘船前往江南,补充兵马和整训大军,后者则是接管已经整训了数月的军队。 闯营各将此时对朱慈烺的态度和看法,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朱慈烺对闯营的支持和信任,都是实打实的,除了要求整顿军队之外,并没有私下里耍什么诡计,这些都取得了原本还忧心忡忡,顾虑不断的闯营将领们的信任。 堂堂一国之君,朱慈烺根本不屑于耍那些阴谋诡计,也不认为靠那些阴谋诡计,削弱闯营,组建所谓的嫡系,可以击败清军。 这条路,何腾蛟已经走过了,输得彻彻底底!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朱慈烺有了自己的亲军,又收服了左镇,根本犯不着玩所谓的阴谋诡计,消耗自己的政治信用。 而李过,高一功也没让他失望,两人在朱慈烺准备离开荆州的时候,向朱慈烺详细汇报了以荆州为核心,从南漳,荆门州到监利的防御部署计划。 不仅如此,两人还亲自拟定的应对清军突袭和围攻的好几个预案,以及未来几个月,对承天府,汉阳府,荆州西面等地百姓的迁移计划。 高一功在向朱慈烺汇报完之后,立刻便领兵奔赴了重庆,准备接管这个扼制四川和湖广两省的战略要地。 他带走了原本东路军的三营兵马,整编后的精锐也接近一万,这些精锐的将士足以让他压服重庆的地方土司,甚至消灭那些拒不合作,负隅顽抗的地方土司势力。 当然,高一功并不会一开始就全面打击那些拒不配合的地方土司,他只打“典型”,而且只诛“罪首”,以便能获得少民底层的支持。若是那些土司堡寨负隅顽抗,寨民没有及时醒悟,喜迎王师的,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作为威慑。 这种时候,不杀人,不见血,很多问题都是不可能解决的,而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那些土司头领,则会被全部迁移流放,绝不放过。 但从原本历史上孙可望等人治理云贵的情况来看,只要高一功不赶尽杀绝,甚至还给粮给银,那些土司底层百姓,根本就不愿意继续做奴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土司底层百姓和土司统治者之间,也有着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土司落后的奴隶制度面对大明先进的封建制度,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而善待百姓,治理地方,恰恰又是高一功的强项。 高一功的实力远超曾英等人,而且还获得了堵胤锡实打实的支持,王应熊虽然得了督师的名头,但朱慈烺除了这个以外,便几乎什么都没有给过他了,甚至他的标营,都是自己散尽家财,召集乡人组织起来的。 曾英固然勇战敢战,但面对圣旨和实力远超自己的高一功,也不得不撤兵回綦江驻守,甚至因此和王应熊的关系,得到了缓解。 王应熊麾下的兵马太杂,而且他的权威很大程度来源于朱慈烺,手下的曾英,王祥等四川,贵州军头,自然是矛盾重重,甚至和他这个四川,云南,贵州三省总督之间,也有着或明或暗的矛盾。 朱慈烺此番派高一功换防重庆,其实也有助力王应熊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只要他能带着手下的将领升官发财,建功立业,这些矛盾很大程度上就能压制,甚至解决。 随着高一功正式接管重庆,王应熊在遵义整顿好陆续汇聚的兵马之后,也随即奉旨赶到了长沙,觐见朱慈烺。 王应熊一见到朱慈烺,就立刻向他递交了一份收复和经营四川的计划,他麾下有大量将领长期在当地活动,张献忠此前屡屡战败,这些都让王应熊对收复四川颇有信心。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对于高一功抢他功劳的抵触,四川明明就是他的治下,如今他却要将好不容易收复的重庆,拱手让出。 要知道,张献忠这样四处出击,又屡屡战败,还得罪了四川的大部分乡绅,如今几乎龟缩在成都,保宁二府。 这样日薄西山的逆贼,可不好找了啊! 王应熊也是清楚“安奢之乱”始末的,他现在召集兵马的地方,粮草供应困难,许多城镇接近荒废,便是因为这场大乱。 因此,朱慈烺要调他去云南平定土司叛乱,在王应熊看来,绝对是一个比打张献忠更加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些土司兵,恐怕不好对付啊! 与此同时,王应熊对于闯营诸将,也十分警惕,他上任督师后,一直都在和张献忠作战,对于农民军,可谓是恨之入骨,闯营的那些兵将在他看来,同样是国贼。 朱慈烺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也理解对方的心情,他一看到所谓的“复川计划”,便明白王应熊这是在表达不满了。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立即否决这个方案,他知道王应熊急于立功,想要通过击败张献忠,拿出服众的功劳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大明现如今最主要的敌人依旧是满清,朱慈烺很清楚王应熊麾下的那些兵马实力到底如何,就算收复了四川,也挡不住清军南下,甚至还会因为复川之时,两败俱伤,最后被清军捡了便宜。 其实,这个时候的西军,在张献忠的指挥下,实力是完全没有得到发挥的,除了孙可望尚且有胜迹外,李定国,刘文秀这样的将帅之才,都败在了一群地方明军的手上。 要知道,在原本历史上,最后张献忠领兵北上保定,和豪格所领的八旗精锐遭遇战的时候,李定国,刘文秀等人,表现都十分不俗。 而到大西军入滇,休整几年之后,在孙可望的部署下,四川那一群曾经大败西营的明军将领们,根本不堪一击,贵州的几个军头,也同样如此。 不过,这也不奇怪,张献忠此时的种种表现,也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大西军的离奇崩溃,其实并不奇怪。 “四川固然重要,但现在朝廷最缺的,还是钱粮,没有银子,朕想要组建强军,赈济百姓,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朱慈烺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了王应熊的面前,扶起对方郑重道: “非熊,比起四川,比起那个自缚手脚,早已经翻不起浪的张献忠,云南才是我朝未来中兴的重中之重啊!” 但王应熊看到圣旨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打听过了,滇铜每年产量只有十几万斤,就算他能翻几倍,到百万斤,恐怕对于大明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否则大明近三百载年月,早就不知道翻多少倍了,他能在三年内将滇铜产量翻一倍,恐怕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高一功此人,原本就是贼寇出身,甚至还和张献忠相熟,让他去对付张献忠,恐怕两人会背地勾结起来,到时此二贼若是狼狈为奸,西南危矣!” “高一功是忠心的,这一点不必担心。”朱慈烺听完,摇了摇头,随即又道:“闯西之间,原本就不合,狼狈为奸根本不可能,高一功就算自立,也绝对不可能投靠张献忠。” “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王应熊还是不想去云南,这在他看来分明就是明升暗降,和发配边疆没什么差别,云南那是土司横行的蛮荒之地,听说还瘴气肆虐,根本没想到这是朱慈烺给他的肥差。 “臣以为,陛下不如改派高一功去平定云南土司,以贼制蛮,就算高一功有不臣之心,在云南也绝对不可能获得地方的支持。 到时,云南的土司之乱平定了,闯贼尾大不掉的隐患,也能接触,那个所谓的李过,田见秀,也不会再敢起不臣之心。” “非熊.”朱慈烺闻言,刚想再说,就立刻被激动的王应熊打断了。 “陛下,臣好不容易召集了川贵的一众勇将志士,他们对大明,全都是忠心耿耿,为国平贼,报效朝廷,便是身死也毫不畏惧。” 王应熊语气十分激动,梗着脖子,面色赤红,拱手抱拳又道: “如今,他们浴血奋战,终于打退了西贼,稳住了局势,陛下却要突然将他们调离,去云南围剿土司,许多将士都说,这” “这什么?”朱慈烺知道那是王应熊想说的而已,眉头紧紧皱起。 “他们都说,陛下这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他们宁愿死在西贼手下,也不愿去云南!” “大材小用?”朱慈烺看着王应熊,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王应熊闻言,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以手下的将士相迫,朱慈烺会松口的,但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效果。 “是,是将士们心中有气,云南到处荒蛮一片,毒蛇蚁兽肆虐,将士们本都出身川贵,作为客军入滇,自然” “朕明白了!”朱慈烺微微叹了口气,听得王应熊一阵心惊,他来到长沙的时候,便和堵胤锡寒暄过,知道了面前这个年轻天子很有主见,手段也十分狠厉。 “大明的将士以为朕要发配他们到穷苦荒蛮之地受苦啊!” “陛下,臣御下不严,臣.”王应熊听出了朱慈烺话里的意思,刚想继续狡辩,就被朱慈烺摆手制止了。 “不止是大明的将士们,便是王阁老你,也这么认为的,是与不是?”朱慈烺冷冷地看着王应熊,意味深长地问道。 (本章完) 第143章 第二轮南征 第143章 第二轮南征 “臣绝无此意!”王应熊听罢,当即又跪在了地上,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语气无比真挚道: “只是,将士们多出身川贵,因为西贼肆虐,滥杀无辜,如今家园被毁,妻离子散,他们与贼寇之仇,不共戴天。 臣自受封云贵川三省总督以来,日日夜夜盼望着的,便是北攻成都,擒杀西贼张献忠,为大明平贼,如今实在不愿半途而废!” 朱慈烺听了,微微颔首点头,他知道王应熊和张献忠的恩怨,很清楚对方死咬着张献忠,并非是麾下将士骚动那么简单。 王应熊在崇祯七年,擢文渊阁大学士,一时风头无两,但后一年,便因为张献忠破凤阳,毁皇陵,而他包庇座主,凤阳巡抚杨一鹏和温体仁的姻亲,凤阳巡按吴振缨,预泄诏旨,被范淑泰参劾,最终罢官,返回巴县。 要知道,这一次罢官之后,一直到崇祯十五年,周延儒荐其以自代,想要倚仗这个强狠的盟友为援,他才看到了一丝重返朝廷,官复原职的希望 在十一月,崇祯便召王应熊入朝,但周延儒一死,王应熊抵京之后,请求入对,并没有得到崇祯的准许,而请求归田,立马就被应许了,只能由金陵折走江西,最后又回到了巴县。 再往后,便是一直到了朱慈烺南下应天,重振朝纲,王应熊才再度得到了重用,但却是一个在遵义督师,名为督师而无师可督的局面。 “朕明白你的忠心,但你不明白朕的苦心啊!”朱慈烺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想要说服王应熊前往云南,好好经营,并不简单。 “陛下,臣.”王应熊一时有些愣住了。 他在遵义督师,确实够苦了,连麾下的标营,都是散尽家财招揽的,这陛下还能有什么苦心? “朕登基以来,只任命了三个督师,一个是何腾蛟,一个是堵胤锡,另外一个便是你王应熊。其他人无论名号如何,实际上都是总督一省,只有你是总督三省。 何腾蛟自不用说,他本来就是湖广巡抚了,调到江西主持大局,无可厚非,堵胤锡也是近来立下了招抚大功,由巡抚提拔上来了。 湖广,江西固然重要,但四川,云贵就不重要了吗?建奴南征,其中必有一条路径是由川入滇的,但天下又有谁还能凭一己之力,收拾西南乱局?” 朱慈烺扬声质问,俨然就是早有准备。云南,贵州二省,在现如今的朝廷官员们看来,确实是荒蛮野地,想要说服王应熊在哪里踏实做事,并不简单。 “非熊,朕派你总督云贵川,便是知道你有本事稳定住局势,江西,湖广二省,大明至少还有兵马驻守,还有成套的官府体制在,可云贵川各地都是乱糟糟一片,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此等重任? 现在,朕在江北,赣北,湖广都已经组织起了大批兵马,足够挡住鞑子了。但朝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而这件事,非你莫属,交给其他人,朕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王应熊一听朱慈烺原来对他这么重视,心中一阵惊喜,回想起自己稀里糊涂间就得到了重用,而且也确实是总督三省,下辖的地界,远超何腾蛟和堵胤锡,便突然释怀了一般。 朝廷除了所谓的尚方宝剑,还有一开始从云南,贵州,川南府库中拨的几万两银子,确实不多,但朝廷有朝廷的难处,陛下也有陛下的无奈,王应熊觉得自己作为臣子,确实应该体谅体谅陛下。 想到这里,他似乎被自己说服了一般,当即拱手抱拳问道:“陛下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可是指强军所需的饷银?” “没错,精兵强将,最重要的就是钱粮,朕这次想要派你领兵去云南,一是平乱治滇,使云南成为今后四川抗清灭贼的后勤基地,二便是要你组织人手,采掘滇铜,以资国用。” 朱慈烺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走到了一边的长桌前,在地图上“云南”的位置上轻轻敲击,眉头紧锁,缓缓开口道: “非熊,这一次的云南之乱,根源在土司,而滇铜难以采掘,每年只有区区十几万斤,根源也在土司。朕意已决,要派你在云南,重振大明之威,为将来全面推行改土归流,彻底解决云南之患,做好准备!” 王应熊听了,心头不由得一震,改土归流牵涉甚广,稍有不慎便会激起更大的动乱,陛下这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过了好一阵,他心中斟酌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殿下,治理云贵,改土归流确为治本之策,但西南,特别是云南,土司势力根深蒂固,且多与地方的朝廷官员有所勾结,臣短时间内,恐难以顺利压服地方。”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对王应熊的说法表示了赞同,但随即又目光坚定道: “非熊所言不错,沐府坐镇云南数百年,战功赫赫,也未能完全压服地方,这其中确实困难重重,但若不改,云南恐怕将永无宁日! 土司割据,政令不通,叛乱不止,百姓饱受战乱威胁,苦不堪言,唯有改土归流,才能将云南的土地,人丁真正掌握在朝廷手中,数以千万计的滇铜,也才能得到完全开发,真正助力大明中兴。” 王应熊听到这些,哪里还能不知道朱慈烺的态度有多坚决?他其实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可能,早就想好了对策,沉吟片刻,当即又道: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云南局势复杂,土司盘踞地方,对朝廷阳奉阴违,也是冰冻三尺,早已非一日之寒,若要解决,恐怕需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如何稳扎稳打,说说看!”朱慈烺听了,微微颔首,态度也随即变得温和起来。 “臣以为,若要在云南推行改土归流,得分三步行动。其中,第一步,是分化瓦解。”王应熊见状,当即拱手抱拳道: “云南各州府的土司之间,绝非铁板一块,朝廷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给予那些顺应改革,归顺朝廷者,正式的官职俸禄,甚至是调到朝廷重用,使其家族也能为朝廷所用,并在军事上和经济上,逐步削弱那些顽固土司的势力。” 朱慈烺点了点头,赞同道:“分化瓦解,给予利益,拉拢一部分,打击一部分,各个击破,此计可行,但手中必须掌握强军,否则给予的利益便是肉包子打狗了。” “陛下所言极是,臣在川南,重庆,贵州已经召集了数万大军,精兵数千,猛将如云,西贼都不是对手,入滇之后,必定威慑住各方土司。” 王应熊笑着奉承了朱慈烺几句后,他知道朱慈烺这是在告诉他,为什么要将川南,重庆的大军调离,紧接着又说道: “土司改制,不可能一蹴而就,第二步,便是在分化瓦解之后,对那些摇摆观望者,恩威并施。对于愿意改制的土司,给予优待,使其安心为朝廷效力,对于顽抗者,则坚决予以武力镇压,以儆效尤。” “恩威并施,方能树立朝廷威信。”朱慈烺当即笑着补充道,“但这些,都得和开采滇铜,恢复云南的生产结合起来,滇铜开采的利益极大,若是产量翻几番,拿出其中一成分润,便足以使得各方安定。” “可”王应熊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陛下所说的滇铜,真的有那么多可以采掘吗?” 毕竟,若是滇铜产量能翻一倍,到三四十万斤,那他收买土司,以蛮制蛮,就压力大减了,若是滇铜产量到了百万斤,这入滇可就是难得的肥差了,有了这笔钱,云南的这几个土司算得了什么? “那就得看非熊你能组织多少人力开采了,这就是朕为什么要你带着数万大军和对应的随军家口入滇的原因。” 朱慈烺说着,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转向王应熊: “改土归流的关键,除了分化瓦解,恩威并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解放云南各土司治下的那些奴隶,分给他们田地,发展生产。 那些土司之所以称之为蛮,便是其体制落后,公然蓄奴,除了那几个土司王,全民皆奴。这些人虽然是土司王的族人,但地位十分低下,若是用朝廷的名义,召集他们,给他们粮,给他们银,让他们吃饱饭,他们恐怕也就不会再支持那些所谓的王了,甚至还会倒戈一击。 云南的盐铜资源都十分丰富,相较于三四百万人口,田地也不算少,粮草自足,绝对不成问题。孤意欲大力开发滇铜,以此为基础,充实国库,同时还可发展西南的农业,商业,改善民生,让百姓切实感受到土司改制带来的好处,改土归流的基础,便也就有了。 而非熊你也可以借此在云南招募土司兵,打造一支如同石柱白杆兵那般强大的军队,一来为改土归流提供坚实的后盾,二来也是为将来北伐,收复四川,提前整训西路大军。” 王应熊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虽然还有些顾虑,但已经理清楚了思路,当即拱手抱拳道: “陛下圣明,唯有将此等种种结合起来,改土归流才能最终成功。” 但王应熊也没有直接将事情应下来,他还需要从朱慈烺这里争取到更多的支援,才能确保在云南的行动成功,眉宇间登时又闪过一丝忧虑,道: “陛下,云南的铜矿虽然储备丰富,但开采难度极大,而且山高路远,运输不便。如果能召集蛮人,矿工倒是不缺,可臣担心如此偏僻之地,采掘技术落后,恐怕还是难以达到陛下的要求。” 朱慈烺听罢,确实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非熊所虑极是,但事在人为。江西,湖广等地便有经验丰富的矿工和冶炼工匠,堵胤锡之前便招揽了大部,若是云南矿工不足,朕到时再让堵胤锡调一些技术不俗的工匠入滇,传授先进的开采和冶炼技术。 不过,滇铜若是产量翻番,今后必须得设立矿业衙门,专门管理,同时制定相应的规矩,确保这些铜矿都能得到合理的开发。” 王应熊得了朱慈烺的许诺后,连连点头称赞道: “陛下思虑周全,臣佩服之至!如此一来,滇铜开采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朱慈烺闻言,笑着走到窗边,望向远方,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庞。他很清楚,云南的改土归流,不是那么简单的,王应熊和云南的地方官僚之间,也必然会矛盾重重。 但只要未来几年云南风调雨顺,滇铜的开采也获得进展,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波折都将不值一提。 不过,前提是王应熊能和沐天波,杨知畏等人一起,击败叛乱的滇南土司。 . 与此同时,北京的睿亲王府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面前的一众满洲亲贵。 为了确保第二轮南征的顺利进行,清廷在过去半年时间里,进行了全面且周密的战前筹备行动。 北直隶,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等地的跑马圈地迅速展开,无数百姓成为满清的包衣农奴,而几十万明廷降军,也有六万余精锐绿营抬旗,使得汉八旗的丁口,翻了近两倍。 当然,为了分化北地明军,控制住这些新汉八旗兵马,多尔衮还将一万余包衣兵也抬旗了,并大力提拔辽东出身的汉将。清军入关以来,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些利益相对于满清在辽东的奴隶庄园统治模式而已,根本取之不尽,使得多尔衮可以在不触及满洲亲贵的前提下,用土地和奴仆,收买那些明军降兵降将。 朱慈烺在南方的数场大胜,已经为他们打出了巨大的价值,使得他们得到了清廷的重视和优待,否则这些兵马便会和原本历史上一样,因为清廷的不公对待,连连起事! 不仅如此,清廷还加大了对北方六省剩余的自耕农和各乡绅们的税收力度,同时象征性举行科举制之后,便采取捐买的形式,向汉人乡绅和商人兜售官爵,以充实国库,为南征提供充足的财力支持。 由于此前招降了几十万明军,清廷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征兵活动,扩充军队规模,反而还要和朱慈烺一样,淘汰老弱,改编成卫戍军,并从蒙古征集战马和骑兵,从朝鲜征召火枪兵,以弥补八旗大军在兵力上的不足,同时减少那些绿营兵在任何一场战事中的影响。 于是乎,原本应该在明年才爆发的,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腾机特等叛奔喀尔喀事件,因为清廷在南方战场的失利,以及对蒙古部落的剥削加重,提前爆发了。 不过,多尔衮为了给多铎重振声威的机会,让顺治封他为扬威大将军,偕同承泽郡王硕塞,于克鲁伦河集外藩蒙古兵,追剿腾机斯,很快便取得大胜,班师回朝,并顺利获取了数万匹战马,还有无数牛羊。 而在洪承畴等一众熟知历史的汉臣辅佐下,多尔衮其实已经意识到了明帝已经在江南站稳脚跟,想要灭明,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因此,为了第二轮南征的最终胜利,清廷在大运河沿线,以及襄阳等汉江沿线重镇,设立了大量粮仓,囤积粮草,并组织大批包衣和民夫运输粮草和军需物资。 为了保证粮草运输的安全,清廷还在沿线驻扎了大量绿营军,并征召大量民夫,加强了对运河和官道的维护,以防止义军,甚至是明军的袭扰。 而为了提升汉八旗的武器装备水平,清廷借助汤若望等传教士,加紧制造火枪火炮,并加强看汉八旗的火器训练,以提升其作战能力,对抗明军强悍的火器部队。 除此之外,清廷还往南方派遣了大量间谍,扮演着各种身份,深入刺探明军的部署和军事情报,并收买明朝官员,对长江流域的地形进行了勘察,以便制定合理的作战计划。 甚至,一些经验丰富的间谍,还伪装成行商,混迹于市井之中,散播各种传言和消息,企图以此都要南方的民心。 同时,清廷还加强了对北地各省乡绅士大夫的控制,以防止他们暗中支持明朝,并试图组建水师,不过最终没有落实。 经过数月的准备,清军已集结了大量的兵马,粮草和军械装备,几乎做好了南征的准备。 “我大清入关不到两年,便已经平定为祸北地各省十数年的流寇,但如今窃明之逆贼仍在南方负隅顽抗,甚至还勾结闯贼余孽,此番本王亲自领兵南下,必定要一举荡平南方,统一天下!” 多尔衮朝着面前的一众满洲亲贵高声道,他看起来十分自信,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一众满洲王爷贝勒,贝子们,纷纷附和,他们此时对于八旗军的战力,依旧充满了信心。 “摄政王英明!我大清兵强马壮,定能势如破竹,横扫江南!” “南方明军除了少数家丁,不过是乌合之众,绝对不堪一击!” “此番趁其在湖广立足未稳,以精锐马甲突击,以红衣大炮强攻,定能如同当年在辽西一般,破了南人的所谓坚城固守之法。” “没错,南方富饶,每攻下一处,都能就地取粮征丁,绝对比辽西的那些堡垒好打得多,围困时间长些,也不成问题。” “.” 多尔衮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济尔哈朗,下令道: “郑亲王,你留守京城,负责处理后方的政务,确保各地稳定。” 济尔哈朗闻言,心中虽然有所不服,但也只能躬身领命。多尔衮通过跑马圈地和一系列赏赐,已经成功收买了大部分八旗贝勒,贝子,他现在毫无反击的实力。 他心中很清楚,留守京城不仅难有功劳,还不轻松,需要处理各种复杂的政务不说,还要防范明廷残余势力的反清活动。 但济尔哈朗现在完全处在政治斗争劣势之下,他对此毫无反抗之力,就如同豪格一样。今日两人一起到了睿亲王府议事,明知道不妥,但还是不得不来。 而多尔衮见济尔哈朗屈服了,随即又转向了豪格,道: “肃亲王,这一次你率军西进,驻扎陕西汉中,防范四川的西贼北上。” 豪格闻言,也随即和济尔哈朗一样,抱拳领命,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对多尔衮的不满若隐若现。 他自认为战功赫赫,理应取代无能的多铎,前往湖广,而不是被派往偏远的汉中。但和济尔哈朗一样,豪格也被多尔衮三兄弟排挤。 不过,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多铎在“凤阳之战”中失利,阿济格也被阻击在了九江,他恐怕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吴三桂,你随肃亲王一同前往汉中,协助防范西贼。”多尔衮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吴三桂的身上。 吴三桂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多尔衮对他的考验。他投降清廷以来,虽然屡立战功,但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完全信任。 但他也很清楚,这更是一次精心的算计,若是自己有反意,豪格所领的大军首当其冲,同时又能确保歼灭自己,对多尔衮来说是一箭双雕。 “奴才遵旨!”吴三桂恭恭敬敬领命道。 其实,吴三桂在得知南京朝廷取得一系列胜利之后,内心深处隐藏着的那一丝对故土旧国的复杂情感,一直在不停涌现。 换言之,他既希望能够立下战功,获得清廷的信任,同时也对明廷怀有一丝难以割舍的情感。 在原本历史上,吴三桂是看到了清军势如破竹,明廷无可救药之后,才下定了决心效忠清廷,现在因为朱慈烺的出现,他的心境也产生了不同的变化。 而后,多尔衮环视面前的一众王爷贝勒,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多铎的身上: “豫亲王,你和明军作战的经验最为丰富,到时随本王一同南下,攻下岳州,九江,而后直取南京!” 多铎拱手抱拳应了下来,但随即又上前一步,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他和朱慈烺真的交过手,知道对方不好对付,但现在所有人都轻视朱慈烺,轻视南方明军,以为凤阳之战大败,只是他的指挥不对,耽误了军情,完全就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多铎,有何疑虑,直说便是了!”多尔衮见状,板着脸问道。 多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冒着被身边这一众王爷贝勒取笑的风险,开口道: “摄政王,湖广之地,比之江淮,水网更密,而明军水师强大,恐怕难以速胜。不如先稳扎稳打,逐步推进,待时机成熟,拔除荆州,岳州之后,再一举攻占湖广。” 多尔衮听罢,脸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多铎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湖广恐怕不好攻取。佟养和这段时间已经传回了大量紧急军报,无不是关于湖广明军加强戒备,水师日益壮大,严密防守的。 其实,对于南方明军的实力,多尔衮一直都是捉摸不透的,阿济格无比轻视,多铎又好像无比畏惧,洪承畴的分析,更是漏洞百出。 而这也导致了多尔衮的信心起伏极大,他缺少皇太极那种在一开始就看透真相的敏锐判断力,心神也十分不稳。 不过,比起其他满洲亲贵对于明军的蔑视,他又保持着理智,并且能够不断根据情报,调整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固执己见。 这正是多尔衮最难对付的地方,也是他在原本历史上,能在“山海关之战”后,指挥清军短短一年鲸吞北地,江南,湖广等精华之地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多尔衮才沉声道: “明军的实力,绝对不可低估,但也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佟养和加强情报收集,本王要仔细研究明军的部署。 至于此轮南征,必须按计划进行,等到各部兵马集结之后,立刻开始行动!” (本章完) 第144章 军权和货币命脉 第144章 军权和货币命脉 定武二年九月初,长沙府城外的码头上,繁忙景象不减,橘子洲头来来往往的商船络绎不绝,其中近半来自湘西,湘南各地。 随着战局的演变,特别是清军占据武昌,控制汉阳,黄州等地,江西和湖南之间的水路交通被完全隔断,长沙府城已经从大明西南地区的重要贸易中转站,变成了终点站和仓库。 这是由明清之间南北对峙之后,在东西两条战线上所形成的复杂战局决定的,也是由朱慈烺和堵胤锡共同商议出来的荆岳-赣北防御体系决定的。 如今,长沙府城内外,不仅汇聚了湘西的木材,桐油,铁料,硝石,硫磺,还有大量从桂北,经湘南转运而来的锡,湘中,湘北的煤矿,麻布匹,以及云南,贵州的铜矿,药材等各类紧俏物资。 由于局势动荡,朱慈烺早已经下旨南方各省放开所谓的采矿禁令,但是要求地方获得了采矿权力的大户乡绅们,缴纳对应的矿税。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和崇祯一样,将宫中的太监派出,用所谓的内臣征收商税,矿税,而是委派地方督抚大臣主持,将这部分税收作为地方抗清的军费。 当然,这其实依旧有朝廷外派的官员监督,很多事情,不能不多经过一些人的手,否则朱慈烺便不好控制地方了。 而这些开矿的乡绅大户们,也将获得进入官府新设矿务衙门任职的资格,但名额十分有限,需要他们不断竞争,更需要年年考核。 上半年,由于阿济格领兵追击李自成,武昌城丢失,荆州,襄阳等地沦陷,湖南往江西的长江水道,湖南往湖北的汉江水道全部受阻,三地之间往来的船只锐减,使得湖南的商业贸易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如今,战事虽然暂时平息,各地戒严也基本解除了,但由于襄阳,汉阳,武昌等地都在清军手中,湖南同这些传统贸易区的商业往来,已经不可能恢复。 而广西和湖南之间的水运并不发达,翻山越岭转运物资需要消耗大量民力,湖南当前的商业贸易,基本上都依靠军队和官府,一切都是为了备战。 不过,随着军饷和赏赐的下发,如今的长沙城内,依旧人群涌动,处处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氛。 荆州,岳州,长沙三府当前集中了数万大军,士兵和他们的家口在赏赐之后,手中有了余钱,对各种商品的需求,自然也随之增加。 如今,堵胤锡在朱慈烺的指导下,正计划提升长沙府城的生产能力,将其打造成为一个集贸易和手工业重镇于一体的西南中心。 说到底,堵胤锡还是需要钱粮,这是他在湖广整军备战的基础。若是不能掌控依托湘江水道的商贸,无法获得足够的税收,许多军政方面的改革都将举步维艰。 这其实也是朱慈烺一直在推动进行的战时体制,他必须要把大明的战争潜力开发出来,恢复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才能避免文明被野蛮再次征服的悲剧。 满清只是将军事技能点满了,其他方面比起大明,都十分稚嫩和落后。 而在原本历史上,其入关之后,对于大明的制度体制,几乎全盘接受,甚至在许多地方因为其野蛮落后性,造成了极大的退步。 但一个新兴王朝,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不足,其财政效率和动员力,都远不是大明这个近三百岁的老人可比的,特别是大明在军事上的孱弱,最为致命。 因此,朱慈烺要做的,便是通过战时体制,让大明脱胎换骨,并将其强大的手工业生产能力,转化成战场上的军力。 当然,在这一过程,新建工坊通过实行更加先进管理方式下的超额生产效率,大明朝廷对于钱庄的控制,甚至通过对商品贸易的控制,进而控制货币的流向,就是朱慈烺给这个世界的一点点震撼了。 换言之,朱慈烺并不满足于传统的田税,更不只是想要通过设置税卡,各地开矿,收取商税,矿税等等传统方式,获得抗清所需的军费。 他在更高一层,很清楚只有强大的生产能力和基于这个生产力上的强大军力和金融实力,才是大明王朝实现对清廷降维打击的根本。 云南的铜矿,以及通过海外贸易赚取的白银,便是其中的关键了,这些额外开采的铜矿,流入的白银,是朱慈烺通过货币手段,从地主乡绅手中获取粮草,军资的温和方式。 他的位置决定了他不能轻易掀桌子,但除了直接抢之外,朱慈烺还有无数方法,让这些地主乡绅们笑着数钱,然后就把自己卖了。 不过,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大明能在战场上击败满清! 在移驾岳州视察军政,然后返回南京的前一天,朱慈烺专门到田间视察了秋粮的长势,无数农户正在利用水车,桔槔等工具汲水浇灌,试图缓解旱情。 “仲缄,长沙的旱情,持续多少年了?”朱慈烺看着长势并不算好的稻苗问道。 堵胤锡一路陪同巡查,过去两年间,也为了防范旱情,做了大量的工作,闻言当即拱手抱拳道: “若是大旱,前后已经有六年,如今各处州县的水利设施都已经基本修缮,在那些河流干涸的地方,也打了不少的井,旱情的影响已经大大减少了。” 长沙府的水利设施在堵胤锡主政的近两年时间里,大部分都已经得到了修缮,他甚至还征集工匠,打造了数以万计的取水农具,还有数千口井抗旱。 但旱情的影响依旧不容忽视,一直到湘西北的旱灾结束,湘南等地粮草运抵,长沙这场持续了六年,饿死了无数人的大旱,才好像突然没有了影响一般。 “再熬一两年,应该就好了。”朱慈烺叹了口气道。 他不记得这种波及数个州府的旱情具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但印象中在崇祯十七年,全国各地持续三年以上的旱情,便基本结束了,赣北原本也是大旱六年,去年才终于风调雨顺。 “陛下吉言,长沙必定很快就能风调雨顺,百姓衣食无忧!”堵胤锡面露期待道。 “若是缺粮了,上报给朕,朕再让何腾蛟从江西调粮过来。”朱慈烺随即又指示道。 堵胤锡闻言,心中一阵感动,若是他去求粮,何腾蛟必定处处为难他,甚至不顾长沙百姓的死活,拖着不调粮食来支援,随即拱手道: “是,陛下!” 而在城外的田野乡间巡视了一番之后,朱慈烺经过询问堵胤锡等官员,也大概知道了湖南经历军队的大规模扩张后,处境日益艰难,当即下旨,让何腾蛟提前在九江准备好粮草。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朱慈烺也随即领着一众大臣,登上了前往岳州的战船,湖广前线两大支点之一的荆州城,他亲自部署了,但岳州城却始终没有正式巡视一番。 船队从长沙启程,沿着湘江顺流而下,夜间停靠在了湘阴城外的码头,但朱慈烺并没有下船,若不是因为湖面在夜间暗流狂风不断,十分危险,他甚至不想再耽搁一刻钟。 等到第二日午后,船队一到岳州城,刚刚靠岸,朱慈烺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一众文臣武将,爬上来了最近的城楼视察。 他此时身边除了吴晋锡,陈福,刘体纯等人之外,还带着十几个随从的官员和将领,一群人在御营将士的拱卫下,一同登上了岳州府城的水关城楼。 朱慈烺站在城楼的墙垛边上,极目远眺,只见城外的洞庭湖烟波浩淼,而城池外围,一座座防御工事正在紧张收尾。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俯瞰这些正在兴建的堡垒群,每次看到哪个地方修好了,或者是又加厚了一层,他的心中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甚至脑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应该在哪里安排甲兵防守,又应该布置多少火炮,才能给来犯的清军最猛烈的打击。 而经历过“凤阳之战”,亲眼看到过十七世纪的战场之后,朱慈烺每一次在脑中盘算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无数画面就好像电影片段一般,会不断在他的意识中闪过。 岳州府城在此前一年虽然已经修缮扩建过,但由于堵胤锡当时还没能完全掌控局势,投入的人力物力并不大,如今正在加紧弥补。 当前的岳州城,依旧还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城墙外围的壕沟和两堵土墙都已经建设完毕,挖掘壕沟得到的泥土除了堆砌土墙之外,剩下的部分则是成为了建设其他防御工事的材料,大大小小的堠台,密密麻麻分布在岳州城的东面和北面,承担着预警和节节防御的双重作用。这里的建设同样是参考棱堡的,不过和当初江北的凤阳城,徐州城一样,外围是壕沟土墙和堠台的结合,其中还会布置有大量铁蒺藜,尖木和地雷弹,消耗进攻清军的第一波锐气。 而内城依旧是传统的高大砖墙,并在岳州府城原本的城墙基础上加高加厚,通过增加马面的方式减小城下死角,增强火力密度。 与此同时,这些加厚加高的城墙具有高低两层,当清军登上了第一层城墙的时候,守卫在更高处第二层城墙的士兵便会给予这些毫无掩护的敌人最为猛烈的打击。 当然,这也使得岳州府城的施工量大得令人咂舌,特别是西北方向,洞庭湖边上,还修建了一个内港码头,以及护卫着这个码头的堡垒。 如此一来,在局势万分紧急的时候,以湘阴为基地的洞庭湖水师,便能往城中投放物资,或者是接应守军撤退,为抗清保存的有生力量。 为了加固城墙,吴晋锡此前还趁着冬季农闲,征发了上万名徭役,到东面的龙窟山采掘石料。这才在原本岳州城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攻守兼备,能够容纳数万军民坚守一年以上的坚城。 不过,湖广的人力物力财力有限,在荆州府城和岳州府城投入了大量资源之后,长沙府城的防御就简单了不少,只是多修了一道土墙,并在城墙的墙面增加了马面。 朱慈烺此时已经在湖广部署了数万大军,九江城同样有数万兵马,而他在江南还有数万更强的精锐,并不担心清军直接长驱直入,攻下长沙。 “陛下,等到外围的那些土墙最终建成了,里里外外架上一两百门弗朗机炮,大将军炮,鞑子不死个几万人,绝对连那些土墙和堠台都攻不下。”郝永忠看着朱慈烺脸上洋溢的喜色,兴奋道。 “荆州府城很快也会建起这么一个堡垒群,这可是陛下亲自指导设计的,在江北的时候,多铎领着几十万大军,都攻不下,我看鞑子这辈子也别想再踏过荆州半步。”吴晋锡闻言,也随即收回了目光,一脸佩服道 “鞑子不过是一群野人罢了,那些狗东西拿什么和陛下比?”陈福也随即出言道。 他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些类棱堡城防工事,是朱慈烺根据西法,指导设计的,但每次在这样的角度俯瞰,想起当初清军屡战屡败,不断受挫的样子,心中那个朱慈烺的形象,便会愈发高大伟岸。 “别说多铎了,就算是那个啥子多尔衮亲自领兵南下,也绝对比不上陛下的一根毫毛。” 刘体纯同样激动地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又兴奋道: “陛下,臣这段时间正全力练兵,将士们无不用命,即便到了深夜,也不愿休息,只等装备一到,必定是虎狼之师,由他们来守卫岳州城,鞑子绝对攻不下来。 臣听说,现在长沙的兵器工坊中,有人研制了许多防不胜防的枪炮和炸弹,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攻城的鞑子的。那些地雷炮猛得很,一下就能炸死好几个人,到时清军若是没有防备,直接来攻城,臣定让他们死无全尸。” 刘体纯和郝永忠,都是朱慈烺留在湖广的强将,两人打仗的本事都不差,而且勇战敢战,绝对不是那些临阵脱逃之辈,朱慈烺对他们十分信任,除了钱粮的管理之外,并没有设置文官,或者安插武将,架空他们。 当然,这其实是他根本没有这个力量了,若是殿前军再分出一拨人来,那他的亲军就不用要了。而既然要重用两人,朱慈烺便不会表现得扭扭捏捏,那不是他的作风。 “陛下在江南还有雄兵十万,若是多尔衮,多铎那些狗日的鞑子赶来,那他们就离死不远了。”郝永忠哈哈笑道。 他对于朱慈烺的防御之策,是有所了解的,现在对大明的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而朱慈烺看了那么久,听着一众文臣武将们的吹捧,也终于开口问道: “武昌的清军近来有什么动静,阿尔津,高第这段时间消停了吗?” “启禀陛下,阿尔津此前带着数百马甲前来挑衅,被臣击退后,便只敢在土门镇,羊楼一带试探。”刘体纯当即拱手抱拳道。 “自从阿尔津和高第领兵入驻武昌之后,佟养和,王体忠两人便不再能决策大小事务,如今武昌的清军,都是阿尔津在指挥。”吴晋锡也随即道。 他虽然已经从岳州团练监军的位置退下,但在湖广文官体系中的地位,仅次于堵胤锡,对军情自然了如指掌。 这个时候,陈福也接着道: “不止如此,清军近来在汉江各处,都活动频繁,而且襄阳等地,有大量从南阳运来的粮草,若是不出意外,清军应该很快就会南下袭击荆州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吩咐道:“北京的八旗主力目前还没开始大规模行动,但他们若是早有准备,十万大军不用两个月,便可以到湖广,襄阳那里一定要盯紧了,特别是清军对民夫的征召情况。” “是,陛下!” 在视察完岳州之后,朱慈烺随即在君山接见了这几个月来,从九江到岳州,一直在训练水师的郑森,他带来的水师官兵,此时都已经补充到了“鄱阳湖水师”和“洞庭湖水师”之中。 当然,这一切都是和郑家对朝廷的态度,特别是郑芝龙此时已经跑到了南京,时刻准备迎驾的忠心之举,相对应的。 朱慈烺在返回南京的路上,也随即向郑森透露了朝廷未来几年,在苏州,松江等州府的工坊建设计划,以及利用江南在丝绸等商品上的生产优势,通过与郑家商队的结合,实现大明对海外贸易的绝对控制力。 当然,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郑森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江南的商人团体必定也会入局,陛下绝对不可能允许郑家独大,控制整个海外贸易。 大明既然可以招安郑家,把海盗变成一方巨富,朝廷大员,自然也能招安江南的其他商人,给予官身,甚至动用水师,为其保驾护航。 换言之,所谓的结合,只不过是暂时的,这既是朱慈烺的承诺——郑家还有上桌的资格,也是朱慈烺的威胁——好好劝劝你那个不省心的老爹,要是不听话,那郑家随时可以是桌上的菜。 其实,这个时候,郑家并没有完全占据大明的对外贸易,江南的商人在其中还能分一杯羹。原本历史上,若不是清廷禁海,郑森恐怕还不能那么快取得西太平洋海上的绝对霸权。 如今,这些商人有了朱慈烺的支持,有了大明朝廷的庇护,完全拥有和郑家抗衡的实力,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朱慈烺当前要利用郑家的海上力量,通过江南的生产优势和海外白银这一交易纽带,获得军费,从各处购买军队所需的粮草物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将会重建市舶司等相关衙门,利用大明的体制,以官营的形式,逐步实现对粮食,烟草,香料,染料等大宗贸易商品的流向控制,为今后经营南洋,做好准备。 在如今的国际贸易中,大明还是占据绝对优势的,江南和福建等地的烟叶,,生丝,,丝绸,瓷器,能够换取大量白银。 郑森对于朱慈烺在海外贸易的布局感到十分惊讶,他虽然已经开始接触郑家的生意,船队,但还是第一次意识到了原来做生意还可以这样布局,更震撼于这种在政治目的指导下,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的谋划。 其实,无论是郑芝龙,还是此时郑森,其实都还局限于海盗思维之中,缺乏大局观,对时局的变化,也缺乏判断力。 他不知道的是,朱慈烺所做的这些,都有无数后世的理论和事实支撑,更不知道,朱慈烺的着眼点,从来不在于贸易本身。 而白银,也不单单只是能购买粮草军备的贵金属,它还有一个名字——货币! 朱慈烺要掌握大明的海外贸易,在江南新建工坊,培养工匠,更是未来扩军抗清的关键。 在十七世纪,谁拥有强大的手工业生产实力,并能将其转化为军事实力,谁就能无往不胜。 此前,大明的手工业,商业的发达是朝廷对基层失控的结果。但现在,朱慈烺要将这些逆转过来,将发达的手工业,商业,转化为大明军事实力。 在江西,湖广收拢完大军,召见王应熊,掌握全国军权之后,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要在清军南下之前,真正意义上的重新控制大明王朝的货币命脉! (本章完) 第145章 帝王权术 第145章 帝王权术 九月底,南京城观音门的燕子矶码头,凯旋而归的朱慈烺在舟上接见了前来迎驾的南京百官,君臣之间一番寒暄后,他最终只留下了郑芝龙和郑森父子俩。 朱慈烺正襟危坐于御案之后,翻阅着手中的奏折。而御案前,郑芝龙略显拘谨地站着,弓腰拱手,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小心,郑森则是一身戎装,神情坚毅地站在朱慈烺的身后,船身微微摇晃着,扰乱着这对父子的心神。 “郑卿家,你可是让朕好等啊!”朱慈烺放下奏折,脸上微微一笑,而后目光炯炯地看向了郑芝龙: “这两年来,朕的旨意可是送到了福建好几趟,今日终于是见到郑卿了!” 郑芝龙闻言,心头一震,连忙躬身拱手,紧张答道: “陛下恕罪,臣年老体衰,常年重病卧床,加之远在福建,海上风浪无常,路途遥远,这才耽搁了行程。陛下的旨意,臣每每收到,都不由感动落泪,只恨身残,不能报国,臣对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朱慈烺听罢,微微一笑,语气缓和了些许,道: “朕知道郑卿为朝廷守东南海疆,劳苦功高,对朕忠心耿耿,并非有意怠慢,此番再召卿家进京,也是有要事相商。” 郑芝龙和郑森父子俩听着,都同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们面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城府极深的帝王,都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而朱慈烺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叹了口气,又道: “如今国库空虚,东虏占据北地,对江南虎视眈眈,朕欲重整朝纲,打造强军,振兴大明。这其中,钱粮转运,商税铸币,弊病重重,海外贸易和钱庄组建之事,已经刻不容缓,而且满朝文武,无一人可用,非卿家不可。” 郑芝龙听罢,心中暗自叫苦。他虽富甲一方,但对朝廷的钱粮之事向来敬而远之,那就是个无底洞,郑家的财富对于朝廷的财政来说,其实只是小巫见大巫。 但现在,朱慈烺突然提起,甚至图穷匕现,一点也没有遮掩,而且不仅要插手海外贸易,还要组建钱庄,这分明是想要抄家啊! “陛下,臣.”郑芝龙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臣只是一介武夫,粗鄙短视,不懂钱粮之道。这贸易还一知半解,陛下若是需要,臣一定尽心竭力,没有半点怨言,但这钱庄之事,恐怕……” “卿家不必过谦。”朱慈烺闻言,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面色一敛,又道: “朕知道郑家掌控着大明往日本,朝鲜,甚至是南洋的大半海上贸易,实力雄厚。若非生意做得太大,人手不足,又何以日夜操劳,至于成疾?” “.”郑芝龙一时无话可说,也不敢辩驳。 朱慈烺现在有足够的实力对付他,他完全处于劣势。否则,他也不会乖乖在南京等了两个多月,又乖乖让儿子尽心竭力辅佐朱慈烺。 而朱慈烺看着郑芝龙的神情,顿了顿又道: “郑卿,你的难处,朕是明白的,朕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江南还有许多商贾,也常年从事往日本,朝鲜,甚至是南洋的海外贸易,朕已经命吏部和户部将他们召集起来,郑卿的难处具体如何化解,之后等人齐了,再好好议一议。 至于往后各家的合作,朝廷会重组市舶司,统一管理,如今市舶司人手紧缺,非常时候有非常之法,郑家若是有海外贸易经验丰富的子弟,朕直接下旨册封官职,立刻走马上任,无需科考。” 朱慈烺这便是要重新分配海贸利益的意思了,郑芝龙听着,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明白朱慈烺这是要动他郑家了。 但君命难违,更何况如今这个少年天子势头正盛,他也不敢轻易拒绝。 与此同时,朱慈烺要册封郑家的子弟进入市舶司,这也是对他的收买,而且正对他的胃口,他做梦都想郑家子弟入朝为官,听到郑森带着郑家的水师,组成了鄱阳湖和洞庭湖的骨干,更是欣喜。 当然,这些恩赐全都是标好价格的,朱慈烺现在单独召见郑芝龙,郑森父子俩,就是要和他们好好算账,以免两人和他装糊涂。 而官位,其实也是朱慈烺当前手上能拿出来的最大本钱。 当然,这样不需要考,就可以直接当的官,自然会受到科考士子们的歧视,但就算受到歧视,不被待见,那也是大明正儿八经的官啊! 而且,这正是朱慈烺需要看到的,他们备受传统士子的歧视,那就只能紧紧抱紧皇帝的大腿了。市舶司的大部分官员,他都打算扶持东南沿海的各个海贸集团,从而正式将他们收编,纳入大明的体制中。 他需要这些商人,以及他们的船队,为他转运粮草,运输军队,赚取白银,助力朝廷钱庄的组建,同时还要这些人乖乖听他的训斥。 而朱慈烺只需要付出一个个空爵,就如同他收拢了闯营的数万强兵一样! 很多时候,他都不由得感慨,自己比强盗还要可怕,在大明的这套体系下,只要运用得当,整个天下都不过是他的私产。 这就是皇权! “陛下圣明。”郑芝龙沉思片刻,终于答道:“臣定当竭尽全力,配合朝廷整顿海外贸易,郑家的商船,也尽为朝廷征调。” “好!”朱慈烺满意地点头,赞许道: “朕相信卿家定能办妥此事。至于海外贸易赚取的白银,为了均摊出海的风险,朕会让组建起来的钱庄统一管理,以确保各家的利益。郑卿大可放心,朝廷会制定章程,保证钱庄的管理公平合理,绝对不出问题。” “陛下.”郑芝龙闻言,根本坐不住,急切道。 可话到嘴边,看到朱慈烺的眼神,又不敢继续说了。他原本以为钱庄只是要他每年孝敬点银子,意思意思而已,没想到是要替他管钱。 这海贸赚取的白银若是真的经过朝廷之手,最后到他手的时候,能不能剩一点残羹,都很难说。朱家是什么货色,朝廷的官员们是什么货色,他还能不清楚吗? 而朱慈烺见状,随即又对着郑芝龙这个姗姗来迟的大臣,抛出了另外一个杀招。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郑森,道: “郑森,你这个老父亲,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啊,话都说不直了,海上风浪凶险,不如今后郑家的大小事务,就由你来主管,为父分忧。” 郑森闻言,就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当即就要出列将事情应下。他其实也早就看不惯郑芝龙扭扭捏捏的样子了,朱慈烺对他的重用,他十分珍惜,对方再回来路上的许诺,他也信了。 而郑芝龙听罢,一下子更急了,当即点头领命,应了钱庄之事。 形势逼人,儿子又早就不站在自己这边了,甚至弟弟郑鸿逵领兵北上一趟,再回福建的时候,都有了别的心思,他现在只能选择服从。 “郑卿放心,只要尽心尽力做事,朝廷必不会亏待你,更不会亏待郑家。”朱慈烺看出他的顾虑,语气温和地说道: “郑氏子弟都是人才,朕很希望他们能为朝廷效力,钱庄的组建和市舶司一样,都需要很多经验丰富的人才,朝廷自然会派官员指挥,但也需要郑家的支持。 不过,朕也要给其他有志之士更多机会,无论是市舶司,还是钱庄,都是如此,否则就要让人说朕偏袒郑家了。” 郑芝龙和郑森父子俩听罢,当即跪下,齐声谢恩: “臣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明白,朱慈烺挥舞完大棒之后,这是在给他们甜枣,让他们安心为朝廷办事。 同时,两人也很清楚,无论是海外贸易,还是朝廷的钱庄,想要迅速组建起来,其实都离不开郑家的参与,这也是他们见到好处之后,那么快答应的原因。 朱慈烺现在确实需要他们,但很快也可以不需要,郑家今后的地位,取决于他们的选择。 而解决了郑芝龙之后,伴随着龙舟中传出的几道圣旨,市舶司和朝廷钱庄的组建,也随即进入了议程。 朱慈烺很快领着亲军和一众随驾的文臣武将下船,他一回到南京紫禁城,便立即开始处理过去几个月累积起来的要紧事务,特别是他那嗷嗷待哺的后宫。 许多事情,他只能亲历亲为,不仅仅是后宫,还有军队将领的提拔,科举殿试的考核,以及那些体现皇恩浩荡,收买人心的赏赐. 回到南京之后,朱慈烺的工作重心,依旧还是在军队之上,特别是此时正在扩编整训的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和殿前右军,以及真正具有战力的“武”字号京营。 不过,因为他大量招抚闯军余部,甚至还将其中的大队兵马带回了南京,不仅几乎不加限制,任用这些曾经的反贼,组成了一支亲军,还在京营中,也组建了以闯军余部为主的新营,朝中早已经沸反盈天。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史可法,马士英等大臣,便是李邦华,高弘图,路振飞,吕大器等自诩清流正人的良臣,甚至江西的何腾蛟,都不顾木已成舟,纷纷上书劝谏。 朱慈烺此前借着巡查江西,湖广的机会,避开了这些老顽固们,在堵胤锡和吴晋锡的支持下,几乎没有遇到大的阻碍,就成功完成了对闯军的招抚。 若是在江南,甚至就算是在江西,李过,高一功,郝永忠,刘体纯等部大军的粮草,饷银和军备,都必定无法按时发放,甚至拖延到最后,不了了之。 朱慈烺可以盯一时,却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而这些官僚若是相互通气,勾结起来,他甚至无法在程序上找到漏洞。 但作为大明的皇帝,朱慈烺始终是要面对和化解这些所谓“国贼之争”的,这样的事情他可以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 不过,在他离开江南,前往江西,湖广的这段时间,南京城内的政治斗争,也一点没有消停下来,特别是定武朝第一次科举考试的展开,各方人马都使尽了浑身解数。 在这个过程中,马士英几乎成功将史可法架空,但他到底是眼光毒辣,随即就跟同为内阁大臣的督师——何腾蛟,勾搭在了一起,甚至还想联络堵胤锡,只是最终发现双方不是一路人。 而史可法之外,高弘图也遭到了马士英的打击,吕大器见势不妙,转投李邦华麾下,这才让马士英消停了下来。 当然,马士英这般争权夺利,并不单单是为了声势,更是要借着科举考试,各部各司衙门调整重组的机会,多拉拢一些自己人。 朱慈烺对于新朝的第一次科考,其实并不抱有太大希望,人才自然要笼络,但科举上来的人,大部分其实并不是他要的人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的只是将各省的乡绅大族,笼络到自己这边,在大明对基层的控制依旧薄弱的时候,稳住这些基本盘,以便更好征集粮草,供应大军,为此还开了“察举”的口子。不过,若是科举考不过,想要走“察举”这条路子,直接捐作军饷的白银,就是必不可少的了,定武朝廷的财政危机,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与此同时,朝中的各部大臣,一个个也都得到了分润,纷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关键的时候出力,安排自己的亲信嫡系。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可以继续反对朱慈烺在军队,甚至是文武上的一系列改革,但朱慈烺也能在人事任免上,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让其中的任何一个大臣,辛苦建设起来的所谓权势威望,瞬间土崩瓦解。 朱慈烺现在才不过登基一年多,若是不出意外,往后还有几十年的帝王生涯,多的是人想成为他手中的剑,要给他背锅,替他受罪,挤破头来纳这个投名状。 这个,才是真正的帝王权术! 但对于朱慈烺来说,他并不只是想要成为一个玩弄权术的皇帝,这些旧官僚们,相当大一部分,都是他今后要扫除的。 不过,这些都要等他进一步巩固统治,获得更大的声威之后,才能大刀阔斧改革,否则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而随着朱慈烺对着上奏谏言的官员们一番敲打,原本激烈反对的一众大臣,也都偃旗息鼓,不敢再谈论所谓的“国贼”。 马士英一开始便没有自己出头,见势不妙,立马转而开始盛赞“陛下神武”,看得那些为了所谓清名,绝不妥协的清流们,恨得牙根痒痒。 在摆脱了朝臣的纠缠之后,朱慈烺随即又全身心投入到了抗清备战之中,中原,陕西等地的情报,源源不断飞到了他的御案之上。 与此同时,江北等地的屯堡和民政建设,江南的兵器工坊建设,也都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南京城的兵器工坊,苏州,松江等州府的服工坊,经过了早期的产能爬坡,生成出来的军备服,很快就装备了殿前军和京营的近五万精锐大军。 大明当前在屯堡民政和兵器工坊中的投入巨大,户部,工部,兵部都参与了其中,特别是屯堡建设。 整个江淮地区,现在已经密密麻麻,遍布成百上千各屯堡,朱慈烺为了安置殿前军和京营家属,中原各地迁移百姓而组建的屯堡体系,将会有力阻击清军。 八旗马甲的袭扰破坏战术,以及由此衍生出来战略,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只对所谓的“古典集权帝国”有效。 毕竟,大明其实除了各地边军之外,在地方不是不保留武力,就是只保留十分有限的自卫力量,这在十七世纪,面对八旗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换言之,清军只需要等大明调集国家主力军队前来决战时,再调集更强大的机动大兵团实行战略围歼,便可以一举摧毁大明的国家防御力量,甚至是动摇大明的统治结构。 而因为“古典集权帝国”的地方武力往往相当有限,只要摧毁其边军,便相当于摧毁了其统治结构,接下来地方就很难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 在满清六次入塞中,其实大明也不是没有过反击,其中在山西大同,便依靠地形和堡垒,成功对八旗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取得了可喜的战果。 但聪明绝顶的崇祯皇帝,以及他手下的一众大臣们,根本没有战略战术总结的能力,甚至对于这种积极防御的正确战略,嗤之以鼻。 毕竟,在他们看来,大明王师战力无双,绝对可以在野战中击败满清。可每一次实战的结果都是——野战必败,即便是华北的守城战,结果也是难以预料。 朱慈烺现在兵力依旧不足,因为武昌的丢失,长江防线出现了巨大的缺口,他必须集中两倍以上的优势兵力,其中至少有五六万野战精锐,才能谋求真正意义上的局部反击。 多尔衮不是多铎,没那么好对付,甚至若是阿济格也在进攻湖广的战斗序列中,那他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所以,江北一旦不是主要战场,那他就得依靠这些屯堡,长江的水师,以及万余野战军,实现防御。清军届时必定会以小规模兵力,不断侵扰劫掠江北,牵制他的兵马。 各州府的坚城,还有屯堡中这些集中指挥的分散武装力量,便是克制八旗马甲的关键了。 要知道,小规模,高机动性的精锐骑兵,既难以对同样小规模,快速反应,就地据堡而守的农兵形成速度上的优势,又缺乏迅速攻取这些堡垒的能力。 八旗军自然可以攻取其中的部分堡垒,但自身的损伤,也不会小,这样的代价是满清绝对无法承受的。 在西方,西欧小领主式的社会结构和由此衍生出来的战术,能把鼎盛时期,拥有相对满清来说,更强大攻坚力量的奥斯曼帝国,都折磨得够呛。 朱慈烺的这一部署,完全就是为了湖广大战准备的,他的战略前瞻性,远超这一时代的其他人。 与此同时,李邦华,高弘图等人借着各部各司衙门调整的几乎,也大力整顿了定武上上下下原本愈演愈烈的贪腐之风,特别是各地乡绅欠税的补交和长江,运河各口岸新设的商税征收卡,极大增加了大明的财政收入。 在丢掉了北方的巨大包袱之后,定武朝廷虽然也进行了大扩军,但朱慈烺十分节俭,在登基之后,便没有进行过宫殿的修缮,大小事务也一切从简,南方的宗室更是被张献忠扫了大半,财政负担早已经没有此前那么繁重。 南方各省在大规模天灾陆续结束后,都开始了恢复,江南各地大搞工坊建设,官营工坊也陆续改革,不再是无偿征用工匠,许多百姓的收入因此增加。 不仅如此,各部正在训练的大军都实行了每月一次的分批轮休,军营附近的市场储备了大量货物,就等着这些消费能力最强的顾客光顾。 这既确保了各地军政和商贸体系的正常运转,也避免了军队这支最大的消费群体一下子涌入市场,导致商品在短时间内大范围出现供不应求,甚至是哄抢失序的情况。 朱慈烺自然十分希望各营的将士们把军饷都完,助力市场的繁荣发展,也方便他通过遍布各口岸的税卡,回笼资金。 而各地的店铺,自然是看准了市场需求的变化,纷纷趁机涨价。 其中,作为军营附近,商铺主力的官营商社,消息最为灵通。他们的备货比私营的商铺要充足得多,利用这个机会在军营外围的黄金地段,彻底站稳了脚跟。 朱慈烺也趁着这个机会,派人考察了这些官营“商社”的运行能力,这些新机构还需要不断调整,以求能在实际运行的过程中完善规章制度,修补制度漏洞。 李邦华和他培养起来的一众官员,固然经验丰富,处事周密老道,但依旧做不到算无遗漏,特别是短时间搭建起来的各地商社店铺体系庞大,每日经手的货物银钱数以万计,诱惑实在太大。 无论他们如何防范,许多人都能找到门道,倒卖物资,赚取差价,甚至是制造意外,直接贪墨。 毕竟,船在江上跑,总是难免会出意外的,这在以前,叫做漂没,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些小事,朱慈烺并没有时间监管巡查,他只能要求结果,不断给朝中的官员施压,确保财政能够走向正轨。 他在这段时间里,依旧是忙于军务,不仅仅是殿前军和京营的训练调度,还有外部的局势。 锦衣卫的军情源源不断传来,朱慈烺带着手下的将领们,以及新组建的五军都督府,根据这些情报,不断展开战局推演,制定出了针对各种情况的预案。 清军自从“荆州之战”后,便加快了调兵遣将的速度,不仅仅是武昌城,襄阳城在九月初的时候,便入驻了一支八旗军。 要知道,一旦襄阳有失,那清军在湖广,就将十分被动,甚至难以支援武昌,进而失去湖广战场上的战略主动权。 但因为朱慈烺现在屯兵荆州府,岳州府和九江府,同时威胁着武昌和襄阳两个方向,清军主力还在北方休整,阿尔津,佟养和等人,目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虽然骑兵众多,但手中的那点兵力,根本不足以控制住整个湖广战场,而武昌,襄阳等地,一旦没了强军驻守,那城防就如同虚设了。 而除了湖广的局势之外,五军都督府投入最多精力的,则是江北,特别是桥头堡徐州,这关乎着朱慈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锦衣卫在河南,山东等地的部署更多,渗透也更强,清军在这些地方的军力部署,各部主将,基本上都在明军的掌握之中。 而大明在江北自身的实力,可调动的兵马,五军都督府的这些将领们,一个个都十分清楚,这使得他们的局势推演成为了可能。 同时,作为五军都督府的主要官员,各军各营的将领们,也都在朱慈烺的要求下,分批参加局势推演和讨论,他们的军事指挥和战场判断能力都还有待提高,特别是机动野战的能力。 战场上的实践固然最重要,但那代价太大了,朱慈烺更希望他麾下的这些将领能够在相互间的经验分享中,获得必要的成长,这将会在战场上减少失误,挽救无数将士的性命。 而且,他们经过战场上的你死我活,积累起来的经验,本就该成体系地记录下来,不断完善调整,形成体系,最终编成“讲武堂”的军事教材,以备将来批量培养军官。 五军都督府现在还只是有了一个架构,朱慈烺需要他们今后在战场上立下更大的功劳,才能更进一步提升这些将领们在朝中的地位和权势。 (本章完) 第146章 天骑军的作用 第146章 天骑军的作用 五军都督府,战局推演结束后,军中的一众营官退下后,陈福,常登贵,田见秀,胡茂桢,高杰,黄得功等将领分列两侧,神色凝重。 如今,大明虽然已经在江南站稳了脚跟,但清军元气未伤,还整合了北地的十几万边军。根据当前锦衣卫收集到的军情,一番推演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局势依旧十分严峻。 明亮的烛光映照着挂在墙上的两副巨大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江北和湖广的各个战略要地。朱慈烺神情肃穆地站在地图前,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指着南阳的位置,清军在那里的行动越来越频繁。 他还在回忆刚刚的局势推演,特别是关于清军主力调动的分析和多尔衮未来在江北和湖广的兵力部署。 不过,朱慈烺也做足了准备,殿前中军和殿前左军在江北大战结束后,便随即开始了补充兵员和整训,京营各部在他们的兵额补充完成之后,也立即获得了补充,近三万新兵在这一万余老兵的带领下,迅速成长起来。 陈福虽然随驾前往江西,湖广了,但大明南京兵部,同样有一整套完善的军队体制,从征兵,整训,装备后勤到演练,都有一大批官员负责,朱慈烺只需要下达命令。 田见秀和他麾下的一众闯营大将虽然一个多月前才入驻应天府东面的大营,但李邦华迅速给他们补充了五千余早已完成基本训练的新兵,而且这批新兵还是浙江地方标营出身,参与过地方的剿匪和江北大战期间,应天府的卫戍。 朱慈烺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小半年来,扩编的各部大军训练情况。根据现有的情报,他猜测清军在两个月之内,会大举南下,发起攻势。 “常将军。”朱慈烺转过身,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常登贵身上,沉声问道: “殿前中军近来表现如何,特别是各部的操练和装备情况,还有将士们的士气?” 常登贵闻言,当即出列,上前一步,躬身拱手抱拳答道: “回禀陛下,殿前中军下属三营皆已经满员,将士们训练刻苦,严格出操,士气十分高昂,都想着上战场杀虏,报效陛下。 目前,各部的火器和各类兵甲装备都已陆续配发完毕,火枪兵和炮兵的操练皆已娴熟,战力较之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清军若是南下,臣定率殿前中军,给他们当头一击!” 朱慈烺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了陈福,问道: “殿前左军新近组建,陈福你此前又随朕西巡,无法亲自督练,如今各部将士的训练进展达到计划了吗?” 陈福闻言,也随即出列,顿了顿,回答道: “启禀陛下,殿前左军虽然组建时间尚短,但臣在西巡前,便和兵部一起重新调整了编制,原本凤阳标营的将领军官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老将,练兵整训的具体事宜,都十分娴熟。 而兵部补充进来的新兵,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训练勤勉,进步神速,假以时日,必成我大明灭虏之利刃。” 殿前中军和殿前左军的恢复和组建,朱慈烺都准备充分,训练的军官和老兵,全都是江北大战中的胜利之师,能和八旗军野战的精锐,又有着军备补充的第一优先级,最终的成果自然不会差,他对此并不意外。 而后,田见秀,胡茂桢和高杰,黄得功等人,也纷纷出言汇报各自麾下的兵马整训情况,特别是田见秀,他迫切地想要做出成果,在大明朝站稳脚跟。 不过,殿前右军近万兵马到现在,也才开始磨合训练不到一个月,装备更是没有配发完全,田见秀,刘芳亮,袁宗弟,张鼐等人麾下的老兵固然多,可本身的建制被打散之后,一样需要时间恢复。 胡茂桢因功晋升,如今已然成为京营提督,地位在李本深,田雄,柏永馥等人之上,他麾下的兵马在这段时间,同样紧锣密鼓训练着。 当然,京营的地位不如殿前军,新兵补充的优先级在第二级,质量也不如殿前军的高,特别是装备的配发,每每都迟一步,战马也只是进行了有限的补充。 在这样的情况下,京营的实力自然慢慢和殿前军拉开了差距。不过,这只是和殿前军比的结果,京营的实力依旧远超于地方标营。 至于高杰和黄得功,两人在刘泽清和刘良佐相继明升暗降之后,彻底成为了江北双雄,兵力都得到了扩充,但都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多。 他们的实力都有限,领兵打仗的水平也不算特别高,朱慈烺自然不可能在两人身上投入太多资源,只是论功行赏。 而两人面对这样的局面,特别是看到在“江淮保卫战”中表现不积极的刘泽清被提拔到了兵部,刘良佐更是直接居家养老了,嘴上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毕竟,他们的功劳确实不够大,而刘泽清的兵马,也分给他们,随着殿前军和京营陆续回撤,江北有一半都交到了两人手上,朱慈烺这个皇帝已经是对得住这两个从龙元勋了。 当然,再往后,两人能不能得到重用,甚至步步高升,就得看他们的表现了。 朱慈烺听完几人的汇报,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后鼓励道: “火器乃我大明克敌制胜的关键,暂时没有配发的部分,兵部会在未来两个月,尽可能补全,广东和福建的火器工坊,都已经在加紧生产了,船队正在加紧运送。 诸位都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兵马平常务必严加操练,不可懈怠。否则,战场之上,便是流血丢命了。” “是,陛下!” 说罢,朱慈烺接着又转向了常登贵,问道:“天骑军现在情况如何?” 常登贵一早就猜到了朱慈烺会特别过问骑兵的情况,无论是江北,还是湖广,骑兵都将会是战场上的关键力量,甚至决定着战局的发展,略带兴奋地答道: “禀陛下,臣奉旨扩建的天骑军,如今已有六千余骑兵,皆为各部精挑细选的健儿,马匹也都是江北大战缴获自清军的上等战马。 臣日夜督促操练,各司将士的骑射技艺日益精进,已经能够独立作战,另外陛下要求训练的骑阵,骑炮配合作战,臣也已经在其中的精锐进行,目前都取得了积极的成果。” “六千骑兵!”朱慈烺听罢,不由得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期待。 “很好,骑兵乃战场决胜之关键,机动灵活,可攻可守。骑炮配合可以稍微放缓,但是阵法一定要严加训练,不可只顾个人骑射之术,朕要将他们训练成一支攻无不克的铁骑!” 朱慈烺当前的骑兵相对于清军来说,还太过弱小了,就算把分散在殿前军,京营,江北,左镇,忠贞营各部的小规模骑兵也算上,都不超过万骑。 而由于南方的养马场还没有成规模,辽东的走私也才刚刚开始布局,明军获得战马的途径主要是从云贵等地购进的川马,藏马,数量并不大,还大部分装备到了左镇,忠贞营各部。 在这种情况下,他和清军比拼骑兵战术,根本不可能占优,甚至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但若是要发动反击,骑兵又是他手上的王牌之一。 换言之,朱慈烺必须把这支骑兵用好,但不是以骑兵作为决战的核心军力,而是将其作为突破的利刃,一招制胜,再以炮兵,火枪兵,战兵取得战场的胜利。 如此一来,只有训练骑阵,才能满足他的战略目的,而且这也是骑兵这种军事力量,在未来的演变方向。 “臣遵旨!”常登贵神色激动,大声应道。 他知道,朱慈烺对骑兵寄予厚望,自己统领殿前中军的同时,又因为丰富的指挥经验,兼管着天骑军,责任重大。 而后,朱慈烺的目光移向周世显,问道: “世显,最近河南,山东,北直隶各地的清军有什么调动?” 周世显闻言,同样毕恭毕敬出列,上前一步,面目严肃地答道: “回禀陛下,据锦衣卫传回的密报,清军近来加快了在河南,山东等地的调兵遣将,单单是在开封府,便集中了超过三万大军,其中还有数千八旗军。 不过,现在暂时还无法确定这支兵马是要南下湖广,还是江淮。臣已命潜入河南的锦衣卫严密监视清军动向,一有消息,他们立刻就会派人回来奏报。”“嗯。”朱慈烺闻言,不由得眉头微蹙,接着又吩咐道: “多尔衮这是要给朕布下迷阵,让朕分散兵力,虽然他大概率要南下湖广,但还是要小心,密切关注清军动向,绝不可掉以轻心。” “臣遵旨!”周世显躬身领命,他是锦衣卫的最高指挥官,很清楚一场新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陕甘那边情况如何?”朱慈烺又问道。 他记得这个时候陕甘地区会因为清军对招降的明军,顺军分而治之,加上剃发留辫,爆发第一次绿营军起义,那将会延缓清军南下四川的步伐。 周世显继续答道: “回禀陛下,陕甘方面,因为大量绿营因为抬旗,通过圈地获得了土地和奴仆,对清廷十分忠心,基本没有反意。 面对军队必须剃发的旨令,虽然也有人反抗,但几乎都是孤立无援,最终很快失败,而且大多是因为叛徒告密,甚至里应外合。” 朱慈烺点头,他自从锦衣卫那里知道了多尔衮没有原本历史上那么疯狂之后,便明白自己面临的压力更大了。 当然,这些绿营军的统战价值,就是他领着大军打出来的,否则清廷一定会和原本历史上那样,以辽东汉将驾驭关内汉将,强推剃发易服,进而引发各地起义。 在原本历史上,一个多月后,手握重兵,前不久刚刚击败了李定国的清廷汉中总兵——贺珍,便会重举义旗抗清,自称“奉天倡义大将军”,以示继承李自成的事业,率兵两万出连云栈,一举攻占凤翔。 与此同时,在当地驻军武大定,石国玺与宝鸡驻军高汝砺的配合响应下,贺珍迅速攻下了陇州,固原等地,杀清总兵何世元,随即静宁,灵台,关中各地义军群起响应。 但现在,朱慈烺对于贺珍是否起义,甚至起义之后,还能不能有如此战果,牵制住何洛会所统领的陕西清军主力,已经没有把握。 “陕西,特别是汉中的军情,要重点关注,一旦清军由汉中进攻保宁,军报传到朕手中的同时,也立即传一份给重庆的高一功。” “臣遵旨!”周世显拱手抱拳道。 朱慈烺对于张献忠的表现,并不抱太大希望,这个所谓的大西王,现在已经疯了。 如今,刘体纯驻守岳州,已经不会北上增援贺珍,清军若是没了陕南义军的牵制,很快就会南下,大西军现在内部危机重重,四川挡不住多久。 不过,现在重庆是高一功驻守,他手下有整训之后的近万强兵,据城而守,借助山河地势,挡住清军数月,必定不成问题。 现在朱慈烺最担心的,其实还是高杰,黄得功,还有凤阳的驻军,在江北上百个屯堡的配合下,能不能完全挡得住清军偏师,甚至阻击清军主力一段时间。 他前不久刚刚把张煌言从赣北调回来,派他前往巡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凉爽的晨风抚过原野,空气中还带着几分寒意,露水挂满绿色的叶尖,田野间此时完全就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张煌言骑着马,沿着新修的官道缓缓前行,目光不时扫过两旁的田地和前方那个高大森严的屯堡。他的身后,还紧紧追随着一队护卫的骑兵。 而另外一个书生模样,看那身军服,官职也不小的军官,同样骑着一匹战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旁,不时与他低声讨论着屯堡建设的实施情况。 “这些屯堡依托河流,堆垒土墙,易守难攻,屯田与防御融为一体,确实设计巧妙啊!”那个书生模样,名叫甘溪的军官看着官道旁又一个土墙围起来的屯堡,不由得惊叹道。 张煌言闻言,微微颔首,沉声道: “是啊,这些屯堡不仅是抵御东虏的坚固堡垒,更是保障百姓在战时安居乐业的后盾。陛下高瞻远瞩,此举可谓一石二鸟。” “孙子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而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甘溪虽然是进士出身,但喜研孙子兵法,酷爱火器,如今看到这些屯堡,他甚至已经能想象清军强攻不行,狼狈北撤的情景了。 “这些屯堡的土墙之上,只要部署有火器,清军强攻的损伤必将更大。而屯堡之内,皆是宗族亲友,众志成城,战意也必定昂然不衰。” 张煌言听了,点头赞同道: “子先,我果然没看错你,当今天下,像你这样熟读兵法,专研火器的读书人,不多了。陛下命我在江西设法招募一批秀才举人,上千秀才,上百举人,也不过九人符合要求。” 明末的读书人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存在,虽然大部分都是泛泛而谈,胸中无半点经国济世之华的庸人,但其中也不乏张煌言这样年纪轻轻,就自学成才,能文能武的。 而出身南昌府奉新县,崇祯十三年考中举人,自号“小神童”的甘溪,同样也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或许是沉迷孙子兵法和专研火器,他并没能在功名上更进一步。 如今,朱慈烺为了扩充教导总队,吸引思想开明的读书人,直接让张煌言招募他们,组成了教导总队的新一届教官团。 张煌言收到朱慈烺的诏令后,安排好一些事情后,立刻就带着原本留在赣北的教导总队的小班子回来,而各方面表现优异,得到了他重点培养的甘溪,则在此番巡视屯堡建设的队伍中。 两人策马疾驰,很快从官道拐进了乡间土路,奔向了刚刚看到了的那个屯堡。 随着金黄色的阳光洒向田野,屯堡校场上,数百农兵已经在军官的指挥下集结,准备接受上官的检查,他们早前并没有接到命令,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集结完毕。 张煌言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这些毕竟不是正规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那么快集结,已经算是精锐了。 甘溪同样不是纸上谈兵之辈,他看着面前站满了农兵,并且已经开始演练的校场,感慨道: “这些农兵还算是训练有素,特别是士气十分高昂,与江西那些暮气沉沉的卫所兵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张煌言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校场上的农兵。只见他们队列整齐,动作娴熟,手中长矛挥舞得虎虎生风,虽然只会少数几个动作,但看得出相互间有配合,根本不像是一群农夫。 他微微颔首,深以为然:“陛下深知强兵乃兴国之本,而强兵必先强民,这才大力推行屯田之策,寓兵于农,同时解决了流民安置和卫戍兵训练所需的军粮问题。” 二人此行受命巡视江北各地的屯田情况,考察农兵训练成果。北方的清军已经开始集结,随时可能南下,他们必须做好准备。 而一路北上,张煌言这个亲身经历过江淮保卫战的人,可谓是亲眼见证了屯田政策带来的巨大变化。 昔日因为战乱变得荒芜的土地,如今变成了肥沃的良田,一座座坚固的屯堡拔地而起,农兵们在田间耕作之余,勤加操练,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战力。 (本章完) 第147章 阿济格只是诱饵 第147章 阿济格只是诱饵 张煌言和甘溪从淮南到徐州,一路上巡查了十三个屯堡,甚至在徐州沛县的屯堡西面,还碰到了南下刺探军情的清军斥候。 不过,这些清军斥候在野外突袭尚可,但想要突破这些屯堡,根本不可能。而他们的踪迹一旦被发现,徐州城内的高杰便会立刻派出骑兵包抄驱逐。 徐州,宿州,亳州等地的屯堡和淮南的那些中小型屯堡完全不同,皆是两三千户,甚至近五千户豫东,鲁南流民抱团形成的大型堡寨,每一个屯堡中的青壮男丁超过五千,甚至近万,就算是面对清军斥候的袭扰,也丝毫不惧。 这些屯堡由于汇聚的人丁更多,寨墙也修筑得更为高大,其外围防御的土墙高超过一丈,土墙外还挖掘有一丈多宽,深近一丈的壕沟。 不仅如此,这些新近筑起的土墙,最外层基本上都覆盖了砖石,以增强防御,土墙上往往还装备着好几门佛朗机炮,用来威慑想要强攻的清军。 毕竟,只要清军南下,这些地方都必然首当其冲,若是屯堡的规模太小,没有足够的防御力和反击力,那屯堡里面的粮草和百姓,就都是清军的战利品了。 朱慈烺在设计屯堡体系的时候,便考虑到了这些问题,而江淮平原土地平坦,河流密集,使得负责统筹此事的路振飞,得以从容应对。 与此同时,在兵部的安排下,这几个地方的每一个屯堡中,往往都还有近百名“凤阳之战”中因伤从军中退伍的军官和士兵指挥日常操练。 张煌言此番巡视,其实也是专门来和他们交流,然后根据他们的反馈,补充屯堡防御清军强攻所需的物资。 他作为殿前军的教导总官,在这些老兵面前,拥有着远超其他人的威望,而朱慈烺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对于屯堡情况的掌握。 张煌言结束了江淮的屯堡巡视任务之后,立即返回了南京城。 如今,江淮南北,上百座屯堡依河而建,屯田已达数万顷之多,其中正在加紧整训的农兵超过两万人,青壮民夫还有十几万,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这些农兵们除了耕种分给自家的田地,修缮屯堡水利和修筑堡寨之外,不再负担其他徭役,因此有了足够的时间,操练方阵长枪,和往日羸弱的卫所兵,根本判若两态。 这些欣欣向荣的景象,都让张煌言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但北方清军的威胁,始终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回到南京,张煌言立刻进宫,向朱慈烺详细汇报了屯田和农兵的状况,特别是农兵的表现,着实惊艳。 朱慈烺听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语气温和道: “此前,朕要屯田江北,寓兵于农的时候,朝中军中都有反对的声音,纷纷以卫所糜烂,不堪一用来劝谏朕。但他们不知道,这只是权宜之策,等朕练出了一二十万强兵,又何需农兵?” 张煌言也是此事的亲历者,当初在一片质疑声中,他便是坚定支持朱慈烺的那个。而朱慈烺也对他说过,只要选择能臣,控制好规模,屯田养兵完全能取得良好的效果,至少十年之内不会糜烂。 如今,他看到这样的成果,自然明白朱慈烺的心情,那些投入的钱粮没有浪费,甚至以最小的费,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心中也十分激动道: “陛下圣明,臣知道卢督师整顿宣大之事,陛下之才远胜卢督师,江淮防线,也必定能远超宣大。” 而张煌言的汇报还没结束,周世显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御书房,脸色凝重地禀报道: “陛下,山东急报。阿济格已率领一部八旗精锐进入济南,兵锋直指徐州,后方还有大队八旗兵马紧随而来!” 听到“阿济格”三个字,朱慈烺和张煌言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阿济格骁勇善战,用兵狠辣,曾多次重创明军,在当前满清掌权的几个王爷中,最为能战。 而一番确认之后,周世显依旧斩钉截铁,从他到锦衣卫部署在运河沿线的密探,都是再三确认之后,才将这一军情传回南京。 “阿济格居然到了济南?”张煌言惊讶道,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阿济格在他看来象征着清军主攻的方向。 “不止如此,原本正在北京城中休整的大队八旗兵马如今也陆续开拔,正往山东行进,看起来是要直扑徐州而来,多尔衮很有可能要还是要取江淮。”周世显担心道。 “阿济格居然亲自领兵牵制,朕也十分意外。” 朱慈烺虽然是这样说,但语气却十分平静,眼神中更是透着沉稳,顿了顿,又缓缓道: “但越是这样,朕就越担心湖广,而非江淮!” 不过,张煌言听了,却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清军十几万兵马南下,若是攻打湖广,没有运河之便,不仅粮草辎重运输不便,岳州,九江等地,以长江天堑为壑,也是易守难攻。 反倒是江淮,地势平坦,一旦突破,便能直取南京,且多铎此前便是在此兵败,清军至少熟悉地形,卷土重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张煌言不敢明说自己的想法,婉转分析了起来。他听到阿济格南下山东的消息之后,对于清军主力的动向,便产生了怀疑。 其实,在这一点上,大明内部一直存在分歧,朱慈烺只是从锦衣卫传回的情报,判断多尔衮南下湖广的可能性更大。 但无论如何,这只是朱慈烺和一部分将领的判断,他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江淮之间部署了大量屯堡,徐州,淮安,凤阳,扬州四城中都部署有兵马。 若是到时候他领着主力到了湖广,多尔衮真的主攻江淮,这些兵马还能拖延一段时间,等他回援。 “玄著,你所说的这些,其实也不无道理。”朱慈烺笑了笑,随即又道:“但正因如此,朕才断定多尔衮的真正目标是湖广,而非江淮。” “啊???”张煌言和周世显闻言,脸上都满是惊奇。 朱慈烺说罢,便走到了御书房挂着的地图前,指着山东的方向,缓缓说道: “战场上的事情,其实不单单只受战场形势的影响,就像阿济格作为清军当前的第一猛将,领兵到济南,按理来说应该预示着主力的动向,但若考虑到满清朝中的权力争斗,便不能这么看了。 多尔衮此人,说不上雄才大略,而且常常刚愎自用。多铎兵败江南,损兵折将,颜面尽失,他虽然可能会因为豪格,济尔哈朗等人趁机崛起,心中有气,但应该也是暗暗窃喜的。 现在,正是他领兵亲征,进一步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若是阿济格也在湖广,领兵攻破了岳州,九江,岂不是抢了他的风头?那他亲征,又有何意义?以多尔衮的性格,又岂会容忍阿济格抢夺本该属于他的功劳?” 周世显听罢,两边的眉头一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着朱慈烺拱手道: “臣明白了,多尔衮必定忌惮阿济格的才能,担心他抢功,所以才将他留在了山东,而自己则率领主力,直取湖广。 鞑子素来野蛮,即便是亲兄弟之间,也常常争权夺利,阿济格此前追击李自成,连战连胜,如今恐怕声威鼎盛,多尔衮必定不能容忍。” “正是如此。”朱慈烺笑着点头道: “多尔衮越是忌惮阿济格,越是要给多铎,豪格等人挖坑,我大明的机会也就越多。如今的情况,阿济格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多尔衮抛出的诱饵,咱们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江淮,湖广,皆是我大明门户,都不容有失。只要守住了这两处要地,清军便无计可施,最终只能退兵。 朕有战舰数千,水师数万,通过长江内线运兵,速度并不会比清军慢多少,多尔衮其实并不占优,他很清楚最终骗不了朕,只是要让朕分出更多兵马在江淮。” “陛下英明!”张煌言和周世显齐声道。 而朱慈烺说罢,随即便打算叫上张煌言,和他一起去巡查“应天兵器局”,忽然想到什么,又对着周世显问道: “郑鸿逵运送的军械火器现在到哪里了?” “若是海上的风浪正常,郑鸿逵所领的船队,应该在五日后,便能抵达南京。他此前传回的塘报上说: 广东和福建兵器工坊生产的三千余杆鸟铳,七百多杆斑鸠脚铳,以及安南,日本等地托买采购的各式火枪一千七百多杆,另外还有百子铳二百九十余门,千斤火炮一十九门,还有火药两万斤,铅子” 朱慈烺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广东和福建的火枪火炮运抵,殿前军和京营应当就能补全装备了。” 这一次,在郑鸿逵和郑森两人的联合劝说下,郑芝龙不再观望,而郑家也终于是真的出力了,没有和之前一样,随便派一支百余舟船,几千水师组成的勤王兵马,就北上糊弄了事。不过,朱慈烺并没有全部依赖郑家,这只是他备战过程中的一个有力支援而已,殿前军和京营五万将士的装备,其实主要还是得靠江南的兵器工坊供应。 而如今,这些兵器工坊,也全都开足了马力生产,几班工匠交替而上,工坊中传出的敲打撞击声,几乎从来没有停过。 多尔衮迟迟没有发动第二轮南征,一来是清军需要休整,补充装备辎重,二来则是他要等到冬天,各地河流水位下降,降水较少,方便骑兵行动,同时气温下降,也会使得军中疫病也不再轻易滋生。 换言之,朱慈烺的时间并不多,他现在必须尽最大可能,在秋天结束前配给完各部的军备,这也是他要和文官们妥协,同时给予郑家好处,换取他们支持的原因。 六日后,沉沉暮色下,南京城郑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郑芝龙在书房中烦躁地踱着步,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郑森和郑鸿逵两人站在一旁,看着郑芝龙这般模样,对视一眼之后,也都眉头紧皱。 “大哥,陛下真的不让你回福建了,这是要把你软禁在南都?那刚刚大木所说的海贸和钱庄,也都是真的?”郑鸿逵急切地问道,他心中甚至还有些窃喜。 当然,郑芝龙被软禁了,并不意味着他有机会接手郑家。毕竟,郑森如今在朱慈烺的面前,地位可比他高得多。 但只要郑芝龙被软禁在南京,不能再折腾,那郑家便是安全的,他和郑森两人都是心向朱慈烺的,只要郑家是他们在主事,那便不用担心郑家会在关键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 郑芝龙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郑鸿逵,然后停下脚步,长叹一声,道: “陛下待我郑家倒是不薄,不仅许诺擢升咱们郑氏家族中的子弟为官,还恩典不断。只是……海贸和钱庄之事” 他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纠结,这几日和户部,市舶司等官员,以及江南商贾的多次协商,都让郑芝龙感到十分不安。 “大哥,有什么话是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郑鸿逵看着郑芝龙,又追问道。 刚刚郑森和他透露的消息不多,他其实还十分迷糊,并不清楚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 郑鸿逵虽然知道大明已经在江南站稳了脚跟,朱慈烺也绝对是中兴之主,但若事情损坏到了郑家的利益,他也绝对不可能无条件支持。 说到底,他和郑森一样,都是郑家人,心向朱慈烺,无非就是看着大明江山还在,自己有升官发财,建功立业的机会。 郑森或许对朝廷还有一点所谓的忠心,郑鸿逵这个积年老海盗,完全就是看到了朱慈烺的实力,知道了怎么样选择才对自己最有利了。 郑芝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眉心,缓缓说道: “陛下此番召我进京,就是为了海贸和钱庄之事。朝廷现在到处招兵买马,几十万大军,每日耗费的粮草饷银数以万计,这其中的缺口,陛下想要我郑家来填。 “郑家填?”郑鸿逵听了,一时目瞪口呆。 这倒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养军所需的粮饷,要是用海贸的利润来填,最后能留给他郑家的,恐怕就不剩多少了。 “没错!”郑芝龙脸色阴沉,随即又道: “陛下想要将海贸的利益重新分配,明面上是江南的乡绅商贾与我郑家齐心协力,团结互助,最后一同分利,以对抗海上漂没的风险,其实事事都要经过朝廷之手,到时候恐怕就是朝廷将我郑家和江南乡绅商贾的海贸之利,悉数搜刮。” “市舶司不是由咱们郑家和其他几大家的子侄掌管吗?”郑鸿逵不解道:“而且抽取的钞税,也只是两成,虽说不低,但海贸之利每每都有一二倍,这点抽税也不算多。” “但朝廷还要设立钱庄,到时候咱们从海外赚回来的白银,都得先经过钱庄的清点。”郑芝龙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恐惧道: “这银子要是经过了朝廷的手,咱们还能拿回来吗?陛下这是要将海贸的控制权,收归朝廷。若是什么都不做,我郑家苦心经营的海上基业,恐怕就要这样拱手让人了!” 听到这话,郑森都不免沉默了,他现在掌握着大明的小半水师,又常常跟着朱慈烺参与军议,对于大军的军饷缺口,也是了解一二的。 朱慈烺虽然在从长沙回南京的路上,已经和他许诺,除了商税之外,朝廷不会侵吞郑家在海贸上的正当获利,但对于一个皇帝的话,他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郑鸿逵看着郑森的神情,皱眉问道:“大木,你跟着陛下身边那么久,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叔,这种时候,事情是真的假的,还重要吗?” 郑森摇了摇头,然后又缓缓开口道: “陛下此举,并非针对咱们郑家,而是为了大局着想。如今大明国库空虚,急需钱粮饷银练兵,只要朝廷的大军能抵御清军,陛下能重振大明,咱们郑家可就是中兴的大臣了,百世富贵都唾手可得。” 说着,他又看向了郑芝龙道:“爹,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陛下这种英主,咱们无论如何揣测,都是白费力气罢了。陛下现在已经掌握了朝局,马士英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咱们郑家算得了什么? 若是陛下想要对咱们动手,多的是人愿意当这个罪人,如今陛下完全没有巧取豪夺的意思,应当就是真的只想抽税而已。” 郑家这些年来凭借着海上贸易积累了巨额财富,也拥有了强大的水师,如今要将这一切拱手让人,郑森其实也不甘心。 但他看得要比郑芝龙和郑鸿逵更远,知道做什么才能真正永保富贵,同时让他自己有机会大展宏图,留名青史。 “大哥。”郑鸿逵听了郑森的话,也从担心郑家的财富被朝廷侵吞的死胡同中走了出来,思绪忽然明朗起来,他走到郑芝龙的身前说道: “您想想,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革除弊政,整顿朝纲都不说,御驾亲征,最终力挽狂澜,击退了清军,这又是何等本事? 如今,陛下更是大力发展火器,训练新军,大明已经有了中兴的希望!清军这一次南下,陛下若是还能打赢,那南方的这半壁江山,必定能保住,就算最终北伐不成,那大明也还有数百年国运。 但若是北伐成功了呢,那陛下便是称千古一帝,也毫不为过啊!我郑家如果能在其中助力一二,必定福泽子孙万世。” “是啊,爹,想当年太祖皇帝驱逐蒙虏,建立大明,何等气概!如今陛下雄才大略,定能中兴大明,这样的机会,绝对是百年一遇!” 郑森听着,更是心动。建功立业,留名青史这样的事情对于郑芝龙来说,或许已经没有太大吸引力了,但对于郑森而言,却是致命诱惑,他紧跟着劝道: “陛下高瞻远瞩,眼光远非我等可比。如今要整顿海贸,设立钱庄,应当只是暂缓燃眉之急,咱们郑氏族人既然已经得到重用,那陛下应当就不会亏待郑家了。” 郑鸿逵和郑森两人,原本都和郑芝龙一样,担心郑家的财富和利益受损,但两人一想到朱慈烺能带着大军打退清军,能保住大明的江山,甚至恢复北方山河,便又抵挡不住朱慈烺给他们画下的那些大饼的诱惑了。 其实,这又何止是他们两人,江南的乡绅富贾,甚至是朝中那些重臣们,一个个也都是这么想的。 否则,他们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在招抚闯军余部,五军都督府等问题上妥协? 这便是朱慈烺通过战场上的胜利,为自己降低的统治成本了,他现在是能带领大明走向胜利的君王! 郑芝龙看着郑鸿逵和郑森,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劝说,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他自从上次面圣之后,其实也觉得朱慈烺有中兴大明的本事,否则就不是只在这里抱怨而已了。 “鞑子若是倾尽主力南征,陛下真的还能打赢吗?北面的几十万边军,现在可都被清军收编了,就连李自成,都已经被打败。” 郑森和郑鸿逵闻言,由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他们到这时,才终于明白郑芝龙心中真正的担忧是什么。 原本,两人都以为郑芝龙是舍不得钱财,同时担心郑家把手中的筹码都交出去后,失去在朝中的立足之本,最终沦为弃子。 现在,他们才明白,郑芝龙原来是对大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朱慈烺没有信心,担心大明最终败了,自己全力支持大明抗清,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甚至是招来鞑子报复。 “爹,清军无论多少兵马南征,陛下一定都能打赢。” 郑森眼神一凝,信心十足道: “若是我猜得不错,清军十一月中旬前后,便会在湖广发动攻势,然后便会被迎头痛击,陛下早就在赣北和荆州-岳州沿线部署了十万雄兵,清军啃不动的。洞庭湖和鄱阳湖的水师,便是我训练的,鞑子绝对无法轻易渡江。” (本章完) 第148章 狠狠打疼多尔衮 第148章 狠狠打疼多尔衮 郑芝龙并非个例,这个时候,无论朝野内外的各派势力信不信朱慈烺能再次击败清军,他们能选择的,都只是观望。 毕竟,在清军还没有南下之前,即便是郑芝龙,贸然和朝廷对抗,都毫无胜算。 如今,大明朝廷不仅强征欠税,还在各个交通枢纽设置了大量税卡,许多官营工坊经过改革,面貌焕然一新,更是在商业上威胁到了许多乡绅商贾的利益。 朱慈烺的改革虽然已经算得上十分温和了,并且没有全面展开,但朝野内外,不满的人已经很多。 不过,这些乡绅商贾们,既不掌握兵马,也没有在舆论方面占据主导,朱慈烺很轻松就能压制住他们。 反正,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谁赢了,他们就跟谁,为谁摇旗呐喊的货色,他最重要的,其实还得是在战场上和清军决出胜负。 在没有领教过满清的野蛮之前,江南的许多乡绅商贾,对于满清,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当年蒙元对南方的汉人乡绅,也没有差到哪里去,甚至比起“剥皮萱草”,对江南课以重税的朱元璋,简直好的不要太多。 只不过,在全程参与,并真正见识到了朱慈烺领兵击退清军的本事之后,大明王朝中那些越靠近权力中心的大臣们,便越是选择相信大明。 他们对于满鞑,心里始终拥有着优越感,对大明的未来,也充满了希望。这个时候,甚至已经没人再提什么和谈了。 而这些,才是大明王朝中,真正掌握了权力的重臣,他们的话,才有号召力,也才有人听。 现在,郑芝龙这种在朱慈烺登基后,便一直扭扭捏捏,以至于失去了第一次表现机会,差点不能上桌的大臣,反而是犹豫了起来。 他对于大明的实力,始终是保持怀疑的! 但战争的脚步,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一方的迟疑而停下,随着时间来到定武二年十一月,黄河两岸的草木渐渐开始枯黄,清军也随即开始了大规模军事行动。 阿济格首先在兖州,青州,徐州等地展开了突袭,清除明军部署在外围的塘马。 他亲自率领数千骑兵,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徐州城,一路绕道青州,突袭淮安府的海州,两路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个昼夜间就扫除了高杰和黄得功部署在外围的几乎所有塘马。 而在阿济格大军的后方,一支数千绿营军,数百艘舟船组成的辎重运输队伍,正沿着运河迅速南下,船上还运载着五十余门大小火炮。 兖州,青州等州府的十几个县城,很快就被清军重新夺取,但这些县城,此时都已经是一片废墟,周围的百姓已经全部迁移不说,甚至城墙都被拆除了不少,成为了徐州,淮安等地的屯堡建设材料。 高杰和黄得功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阿济格的迅猛攻势,依旧无法招架,高杰领着亲卫骑兵击退了清军前锋,但还没能得瑟一会,就立刻被赶来的数百八旗马甲打得落荒而逃。 而后,阿济格大军迅速推进,直接进抵徐州城下,并再次选择了上次多铎大军扎营的地方,迅速下令各部安营扎寨。 他这一次带来的大军实力相当强悍,单单是精锐八旗马甲,便有五千以上,此外还有上万绿营战兵,以及从北直隶和山东各府征召来的数万民夫。 巩阿岱则是另外领着一千余大军进攻海州,企图引诱黄得功率兵赶来救援,围点打援。 不过,因为城中的明军防守严密,而巩阿岱率领的清军骑兵并没有打造器械,攻城破城的实力,黄得功丝毫不为所动,阿济格的企图最终没有得逞。 在有了应对清军的经验,特别是守城的信心之后,高杰和黄得功的表现都堪称优秀,他们并没有浪战,只是阻击清军前锋,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便立刻缩回了城中。 与此同时,谭泰也在河南开封府展开了行动,兴兵进攻豫东,归德府城内的明军象征性抵挡了几天后,便迅速突围撤退。 谭泰是多尔衮的亲信,为了提拔这个主动投靠,而且敢战勇战,在松锦大战中俘获了洪承畴的猛将,同时也为了对明廷进行战略欺骗,多尔衮在开封集中了数万大军,其中八旗军便有一万。 于是乎,在谭泰的猛烈攻势,整个归德府迅速沦陷,亳州城也再度被重重包围,谭泰仗着自己兵强马壮,甚至还想攻打亳州附近的屯堡,补充大军强攻所需的物资和人丁。 但他和此时正在徐州,淮安气得骂娘的阿济格一样,随即便在屯堡那里吃了瘪,甚至还遭到了那些土墙,石墙上的火炮的突袭。 徐州,亳州,海州等州府在朱慈烺的设计中,都是战场前线,而归德,兖州,青州等州府,则是为后方争取时间备战的缓冲。 同时,朱慈烺在这些地方不设防,也是为了迷惑清军,使其轻敌冒进,然后又依靠屯堡,节节阻击,彻底扰乱清军将领的心智。 阿济格,巩阿岱,谭泰三部清军的前锋都没有攻坚的实力,他们既无法依靠突袭破城,也无法攻下粮草充沛,还有数千壮丁把守的屯堡。 而湖广方面,武昌城内的阿尔津和一个月前,刚刚领兵进入襄阳的老将叶臣,也同时开始行动,对荆州,岳州两地,不断试探,而且十分嚣张。 阿尔津在岳州很快遭到了刘体纯和郝摇旗的联合阻击,朱慈烺此前给他们补充了数百匹战马,两人手下原本也有三四百骑兵,此时依托城池,完全有何清军小股骑兵对战的实力。 而马进忠和王允成也一直密切关注着武昌城的情况,他们侦探到阿尔津领兵出击岳州之后,便立刻从九江出击,迫使阿尔津不得不分兵回防。 不过,何腾蛟此时和堵胤锡矛盾已经愈演愈烈,他很快就以马进忠和王允成冒进为由,命两人将兵马召回。 马进忠和王允成自然知道何腾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两人都不想得罪对方,在出兵表明了态度,以免日后被朱慈烺逮出来之后,自然乐呵呵退了。 阿尔津收到了赣北明军退兵的消息,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他对于明军这个反常的行为,十分警惕,最终经过深思熟虑,悻悻退兵回到了武昌。 毕竟,赣北和岳州的明军骑兵同时出击,才有可能挡住他,现在一边撤回去了,一边却没有,这极有可能是陷阱。 而襄阳方向,叶臣这个被皇太极称赞为“骁将”的老臣,也在领兵袭扰荆州,承天等州府,并开始谋划“修枝剪叶”。 多尔衮既然听取了洪承畴的意见,打算主攻湖广,自然得在用人上,慎之又慎。叶臣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将,对他来说,是最佳人选,同时还能捂住其他人的口。 要知道,皇太极即位之初,在各旗设置了“十六大臣”,每旗置两位调遣大臣,叶臣便佐理镶红旗事。 到了崇祯四年,叶臣已经接任镶红旗都统,跟随皇太极围攻大凌河城的时候,其所部列营城西南,总兵祖大寿率军出击,叶臣与额驸和硕图督兵夹击,歼敌过半,立下大功。 从此以后,叶臣更受重用,并在军议和领兵过程中,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华,若不是因为出身限制,他可能就不是如今这个地位了。 山海关大战后,清军入关,多尔衮调取各部追击李自成,叶臣也奉命进攻山西,最后攻取了顺军坚守的太原,并先后平定九府,二十七州,一百四十一县,署置官吏,建立起有效的统治。 而大明的河南总兵李际遇,投降过大顺的所谓定西伯唐通,副将董学礼等人,也纷纷被叶臣皆招降。甚至,他还征招推荐了明朝翰林朱之俊,主事胡全才等十二人。 换言之,叶臣几乎是当前非宗室里面,最合适派到襄阳的,特别是多尔衮希望他能在八旗主力进抵前,将明军完全压缩到荆州。 李过虽然很擅长打伏击,朱慈烺也给他补充了战马,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两万大军的军备和训练,此时都还没有跟上。 这种情况下,忠贞营的战力,完全是“守城有余,野战不足”。 而且,叶臣打仗同样狠辣,还十分谨慎,完全没有任何轻敌冒进之举,并依靠骑兵优势,掌握了战场主动权,根本不上当。 但因为叶臣迅速动员起了郧阳,襄阳,承天,德安等州府的近两万绿营军,还是给李过造成了巨大的军事压力,而堵胤锡因为岳州告急,也无法增兵荆州。在这种情况,李过不得不从承天府沿岸的部分州县退兵,他面对叶臣这样的老将,虽然不敢直接和清军野战,但依旧设法引诱清军追击,打了两次伏击。 只是,叶臣领着骑兵追击很快,李过的反击十分有限,最终郧阳府,襄阳府,以及承天府北面收复的州县,基本上都不得不陆续放弃。 随着江北,湖广的军情塘报,朱慈烺也随即将殿前军和京营的各部将领们召到了五军都督府,商讨当前的局势和接下来的战略。 五军都督府的大厅内,各军各营主将齐聚一堂,气氛严肃而紧张。随着朱慈烺将大小军议都安排在了五军都督府,除了兵部的几个大臣之外,其他文官基本上已经不能干涉军事。 陈福和周世显两人简单汇总了江北和湖广两个方向最新的军情之后,朱慈烺目光扫过众人,亲自拿起来长桌上挂着的细长木棍,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城池位置,开口说道: “阿济格在徐州,兖州,青州,谭泰在豫东,凤阳,几乎同时发起了突袭,兵力在一万以上,这还只是骑兵,若是加上河南,山东两省的绿营兵,恐怕这两路清军,最终的兵力会在四万左右。 另外,阿尔津和叶臣两部清军,在荆州,承天,岳州等地,也正不断试探,还击退了马进忠和王允成的袭扰,就是不知道阿尔津为何突然退兵了。 多尔衮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逼朕分兵,让咱们疲于应付。他的主攻方向,一定还是在湖广,这段时间谭泰偷偷集结在开封的大队清军还未出动,随时可以从南阳进入湖广。” “陛下所言极是,豪格,吴三桂两部大军,已经进入汉中,看样子极有可能是要进攻四川,阿济格必定就如同陛下所言,是被多尔衮排挤到了山东,他此番的主攻方向,一定还在湖广。”陈福当即出言支持道。 其实,在锦衣卫传来豪格,吴三桂领着近万大军,进驻汉中的时候,多尔衮排挤各方的意图,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个时候,除了在江北吃了大败仗的多铎,其余的满洲王爷,对他的地位都有威胁。因此,济尔哈朗留在了北京,豪格派去了汉中,阿济格留在了江北。 而常登贵闻言,也随即拱手抱拳说道: “陛下,清军虽然势头正盛,咄咄逼人,但靠的都是骑兵突袭,多尔衮若是主攻湖广,江北的清军必定没有多少火炮。陛下在江北部署了那么多屯堡和坚城,必定能挡住阿济格,只要策略得当,清军或许连凤阳都威胁不到。” 这个时候,路振飞赫然出列,神情坚毅道: “陛下,臣已经在凤阳,徐州,淮安一带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并且让三城中的守军,都加强了戒备,确保清军的任何突袭,都不会成功。 阿济格,谭泰等部清军虽然频繁骚扰,但臣部署的防线更加坚固,无论是城池,还是屯堡,清军没有重炮,都很难攻破,陛下尽管领兵奔赴湖广。” 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赞同道: “多铎领着十几万清军,都只能狼狈而逃,阿济格和谭泰加起来也就只有一万骑兵,甚至谭泰北撤之后,只有几千人马,朕对他倒没什么可担心?” 随后,朱慈烺便示意陈福和周世显两人继续介绍湖广的局势,这里才是他接下来的主战场。 而那些参加战前会议的将领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在听,朱慈烺从上个月开始,便已经要求他们在每次军议结束后,提供军情简报了。 “经过斥候和锦衣卫这几个月的侦察,清军在大战开始后,将会在湖广部署超过十万兵马,其中单单是八旗兵,就可能超过当初多铎领的南征大军,这和陛下此前的预估相一致。” 周世显脑中回忆着他在会前便总结起来的军报,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结合锦衣卫在北直隶和陕西等地打探到的情报,我们估计应该是多尔衮为了毕其功于一役,所以不仅仅是调走了北京的八旗主力,陕西的绿营军,也将会调来。 这几个月,清廷加大了对湖广的钱粮投入,甚至是新调集了上万民夫进入襄阳,运输粮草的牛马车辆不断,甚至还有部分绕道德安,运往了武昌。” 在原本历史上,南明因为弘光朝廷的崩塌,整个江南迅速沦陷,虽然因为剃发的问题,江南义军四起,但整个长江流域,都已经没有了能全面反攻,改变战局的力量。 闯军余部虽然就在荆州,何腾蛟,堵胤锡等人也在湖南组织起了大军,但清廷并没有十分重视这些残兵败将,在湖广的兵马,钱粮投入都不大。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是倚靠辽东将领和几百个八旗兵,带着郑四维和收拢来的投降明军,顺军,驻扎在几个坚城,维持基本的统治。 那个时候,只有当湖南的明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忠贞营”开始大规模主动出击的时候,清廷才会派出八旗偏师,由江南西进,或者北京南下,来打压一番。 但现在,朱慈烺在湖广,江西的部署超出了多尔衮的预料,而清廷面对正在迅速恢复的大明王朝,选择了出动主力,在湖广决战。 “目前,就算襄阳城和武昌城中驻守的清军全部出击,也不过相当于阿济格一支兵马,而且因为相距数百里,还隔着长江,相互间并不能呼应。 李过,马进忠,王允成,郝永忠,刘体纯等人虽然手中有骑兵,但战马质量不如清军,骑兵的数量,作战经验,也都比过阿尔津和叶臣两员清军大将。” “多尔衮这般部署,很有可能是想要引诱咱们主动出击,然后突然率骑兵南下,发动突袭。” 田见秀听了周世显的汇报,突然出列,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开口道: “八旗马甲尤为擅长昼夜奔袭,可连续行军数百里,而且战力还几乎不受影响,此前臣和闯军的兄弟门,便是这样被阿济格打败的。骤然遇袭的情况下,咱们的骑兵和步军都完全无法与之匹敌。” “嗯,说的不错。”朱慈烺听罢,随即对着诸将指示道: “这一点也是咱们今后作战部署中,必须要考虑到的,清军的优势,就在这里,李自成的前车之鉴,也在这里。” “是,陛下!”诸将齐声道。 而周世显简单介绍了两地的军情之后,陈福随即分析起了湖广的战局,特别是武昌城的情况,这就是插在长江防线上的一颗钉子,大明必须拔掉。 他从朱慈烺手中接过那根细长的木棍,掷地有声道: “武昌城虽然河湖环绕,易守难攻,但若是咱们十几万大军围起来,上百门火炮齐轰,无论是什么坚城,都能攻下。 而且,武昌城刚刚被左良玉破坏,虽然有修缮,但要是真的不计弹药,一两个月,必定能轰塌城墙,特别是咱们如今还有从澳门买来的千斤大炮。 武昌城周围百姓基本逃难,岳州,九江两个方向都已经被我大军控制,清军主力若是不在湖广,以清军的后勤供应能力和武昌城内储备的粮草,清军留守城中的兵马,最多不会过万。 但坏就坏在,武昌周边的地势太过崎岖,大军的粮草辎重虽然可以用水师运送,但多尔衮若是率清军主力赶来,那便不得不与之决战了,这对咱们来说,是绝对不利的。” “多尔衮恐怕巴不得朕强攻武昌,到时候他带着兵马围来,咱们绝对不能全身而退,大军撤退的时候,若是没有强势兵马断后,十几万兵马全部走水路是绝对行不通的。” 朱慈烺自然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围点打援”确实是个好法子,但那是军力占优势的一方用的打法,并不适合当前的明军。 “武昌城确实要收复,也必须收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想收复武昌,就必须要先控制汉阳,基本肃清湖广的清军骑兵,确保北面的清军无法轻易袭扰,增援。 这一次,多尔衮是倾尽主力南下,殿前军和京营虽然都已经扩军,左镇和忠贞营,湖广标营,也有数万大军。但这些兵马分守各处,便是集中起来,也难以在野战中与清军主力抗衡,想要退敌,还是需要稳扎稳打。” 诸将闻言,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虽然因为此前的胜利,信心大增,但对于八旗军的实力,依旧不敢小觑,再加上朱慈烺的谨慎,这种稳妥的风气,在军中成为了主流。 相比起诸将冒进,在野战中赔光精锐兵马,朱慈烺更希望他们谨慎一些,这也是他一贯以来的态度,更是崇祯一朝,用无数次失败,给他展现出来的血淋淋教训。 而且,南方一旦全部动员起来,军事潜力远高于北方,现在耗下去对大明来说,更加有利,这是大明当前在战场之外的优势。 看着诸将都没有异议,朱慈烺随即又道: “如今的局势,收复武昌城的事情,还得暂时先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是击退多尔衮大军的进攻,若是不能狠狠打疼多尔衮,重创南征的八旗主力,直接围攻武昌,便是自取灭亡! 这一次作战,同样得依托荆-岳防线,赣北防线,用坚城消耗清军。但清军十一二月南下,若是任由其围攻,大半年的时间,即便是岳州这样的坚城,恐怕都难以坚持,所以咱们必须得寻找战机,通过在局部战场集中兵力,用优势兵力,在野战中击败清军,寻求破局。” (本章完) 第149章 大军出征 第149章 大军出征 朱慈烺不敢低估他的敌人,多铎经历过“凤阳之战”后,已经对类棱堡的防御工事,有了初步的了解,并在短短数月间,就总结出了诸多破城的方法。 要知道,凤阳城外的第一道土墙,在清军退兵之前,便已经被攻破。若不是多铎不得不提前退兵,第二道土墙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而阿济格见识过九江城之后,同样知道这样的城池易守难攻,他们在北返之后,都进行了总结,并从汤若望等传教士那里,学到了建造和进攻棱堡的方法。 这个时候,满清的战争学习能力,依旧十分出众。汤若望为了传教,也十分积极帮助清廷,甚至向清廷的火器工匠传播了更为系统的铸炮技术。 如今,武昌城和襄阳城内的清军,在汤若望等西方传教士的技术支援上,很快就模仿九江城,岳州城开始修缮和加固城防,这对于朱慈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现在战场的主动权掌握在清军手中,多尔衮并没有在这些城池的防务上,投入太大的人力物力,而朱慈烺也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围攻这些战略要地。 五军都督府的军议房内,陈福手上那根专门修理过的细长木棍,便停在了湖广地图西面的荆州,开始分析起清军的战略意图: “结合锦衣卫和前线哨骑的侦察,从清军前锋的动向来看,多尔衮这次南攻,预计将会在十二月初正式开始,第一波攻势很有可能是兵分三路,在荆州率先打响。 其中,西路主将很有可能就是多铎,其主攻的线路大概率是荆门州,当阳,夷陵,目的是切断李过等部荆州驻军的往西的退路,还可以南下攻取枝江,澧州,甚至威胁常德。 若是不出意外,中路应当是清军南征主力,多尔衮一定会亲自领兵,这一路大军包括绿营在内,总兵力很有可能接近十万,李过所部几乎不可能与之匹敌。 而东路的清军应该会是博洛,或是勒克德浑等鞑子的年轻宗室,这一部兵马大概率是为了加强武昌的清军实力,袭扰岳州或者是九江,牵制我朝驻守两地的兵马。 不过,无论清军的主攻方向是不是湖广,在确定我大军在岳州和九江两地部署的守军兵力之后,多尔衮都必然会十分小心赣北。 所以,东路清军的兵力应该也不会少,多尔衮很有可能会派出大批兵马驻守武昌防御,甚至是趁岳州和九江的守军不备,突然袭击。” 长桌周围的一众将领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他们听完陈福的分析之后,都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并纷纷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清军经过此前的‘凤阳之战’之后,一定会十分谨慎,攻城也必定会早早做好准备,这也是其在大战前,从北面密集调兵征粮,强召民夫的原因。 而有了此前凤阳城夜袭的教训之后,加上李过所部忠贞营兵马的训练现在还远远不够,主动出击很难取得此前的效果,荆州最终能牵制的清军,恐怕不会太多,牵制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长。 因此,南面的岳州防线必须展示出相应的实力,以便牵制住中路的清军主力,东面的九江府防线同样如此,需驻军尽全力袭扰武昌的清军,使得多尔衮首尾不能兼顾。” “清军也只能如此了,多尔衮带着那么多兵马,不可能直接一路南下,就算荆州城攻不破,其他城池,他也必须攻下大半,否则便无法确保后勤不被干扰。” 朱慈烺说完,随即又对着陈福吩咐道:“说一说咱们的兵力部署!” “是,陛下!”陈福得令,立马又接着道: “基于清军的攻势和兵力推测,五军都督府经过数次军议的讨论,最终决定将防御的重点放在赣北和岳州两个方向。 李过麾下两万精锐,据城而守,且战且练,清军至少半年内,无法破城,他们虽然没有反击清军的实力,但多尔衮也绝对无法轻易破城。 而多尔衮若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那他主攻的方向必定是九江,不可能会在荆州耗太久。若是他试探出了陛下的部署,明白自己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那岳州,长沙便会是其主攻的方向。 因此,其真正要进攻的方向,一开始很有可能是九江,在荆州大概只是虚晃一枪,甚至襄阳的清将叶臣此时如此大张旗鼓,四处出击,都只是为了引诱咱们将兵马部署到荆州城内。 如此一来,多尔衮便能将咱们的兵力困在荆州,然后伺机突破九江,或者是往南穿过岳州,攻取长沙,然后控制整个湖广,并以此作为基地,慢慢攻略江西。” “清军如此狂妄,多尔衮也急于立威,清军主攻的方向,恐怕就是赣北,若是将主力部署在湖广,提防清军南下进攻长沙,以赣北当前的兵力,很难顶住清军的强攻。”胡茂桢疑问道。 “对啊,多尔衮那狗日的一定是想要进攻南京的,长沙他恐怕还看不上。”李本深也接着道。“咱们若是分兵在湖广太多,赣北就只剩左镇那些兵马了,他们能挡得住清军主力?” “赣北地形复杂,清军主力就算来了,骑兵的优势也很难迅速展开,但想要击退清军,就必须得有天骑军和殿前军,京营在。” 常登贵顿了顿,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 “不过,以清军骑兵的速度和战力,只要在城外部署三五千骑兵,便足以牵制住咱们的上万步军精锐。无论在哪一座城池布下重兵,都不是明智之举!” 清廷这一次南征,除了八旗军之外,陕甘,陕西,北直隶等地收编的十几万精锐绿营军,也必定大半随征,单单是湖广,总兵力便极有可能达到十几万。 朱慈烺就算领着殿前军和京营五万余人马前往支援,集结湖广,江西等地的标营,地方卫戍兵,在兵力上,其实也不占优势,尤其是机动兵力。 这使得他无法同时确保自己在荆州,岳州,九江三个方向的战场,都能轻松形成兵力优势,而清军占据武昌,使得朱慈烺从赣北往湖广调兵十分麻烦。 因此,他的部署必须十分谨慎,否则很容易就会使得主力陷入其中一个战线,而另外一个战线无兵可用。 “多尔衮这个人的战略水平虽然比不上皇太极,但身边有一众满汉大臣战将出谋划策,他一旦意识到进攻赣北无法迅速取得成效,就绝对不会头铁,继续硬啃。” 朱慈烺顿了顿,看了一圈面前的诸将,随即又道: “清军南下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北面,西面的蒙古人,陕西,山西的绿营军,都不定安分。就算这些人都安分,等到了气温上升,清军也无法再持续作战。 因此,多尔衮必须速战速决,若是长期围攻赣北不下,他就必须得想办法取得战果,为今后攻略江西,最后进攻江南做准备。” 而看着一众大将们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都已经明白了,朱慈烺随即扭头看向了陈福,道: “继续说下去!” 陈福得令,随即又举起了手上那根长长的木棍,指着其中长沙城所在的位置道: “多尔衮统帅的清军主力若是有武昌方向的清军接应,想在临湘等地渡江,并不困难。其部署看似主攻荆州,但却能迅速突袭岳州,亦或许是由汉阳直趋武昌。 但若如陛下所言,多尔衮意识到无法迅速攻取赣北,其退而求其次,主攻方向变成了长沙,那多铎所领的西路军,也将会发生奇效。” “荆州和岳州的兵力必须确保充足,特别是岳州,原本安排在赣北的兵马太多了,殿前军中军,殿前左军,还有京营主力,届时全部放在岳州-长沙一线。” 朱慈烺当即做出了调整,陈福带领部分将领做出来的初版作战计划,显然有些头重脚轻了。 “赣北若只是坚守,左镇的兵马就足够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京营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留在南康,湖口待命。以京营现在的战力,派出两个战兵营驻守湖口,在鄱阳湖水师的配合下,即便是清军主力来战,他们也能抵挡很长一段时间。” “是,陛下!”胡茂桢当即接令。 而陈福按照朱慈烺说的重新调整了部署之后,又朝着诸将,继续道: “我大军此次防御反击战,将由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南京京营四部担任主力,同时也是此次大战的战略机动力量,各地驻守的大军为荆州的忠贞营,赣北的左镇,岳州的两大标营,还有洞庭湖,鄱阳湖两部水师。 我军此战的战略目标分为三级,第一级为全线击退南侵清军,消耗上万八旗甲兵,在湖广战场取得战略优势。第二级战略目标为在清军主力撤退,布防不当之际,伺机拿下汉阳,襄阳等城,为接下来收复武昌,隔绝北地清军做好万全准备。 若是清军战略失误,局势一片大好,则追求第三级战略目标,夺取武昌城。但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前提,必须是清军主力遭到重创,而我大军战力依旧强盛。 如此一来,洞庭湖和鄱阳湖两部水师只要沿江而上,截断江北各地清军的支援,武昌城便是唾手可得了!” 十一月下旬,应天府北面,东面,浦口大营,还有南京城内密密麻麻的军营中,数万明军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已经成功集结,进入了备战状态。 与此同时,为了加速运兵,朱慈烺下令在长江沿岸的各州府中,调集了一部分商船。如今的应天府的大小码头内,每日都有无数运兵船和军需船进出,一艘艘巨型运兵船和军需船上,不断吞进成批的士兵和粮草弹药。 临近傍晚,古德富所在的旗队终于结束执勤,三个小队的甲兵在他那公鹅般嘶哑的口号声和鼓手整齐的小鼓声中,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在了军营的巷道中。 殿前军扩军后,朱慈烺随即下令李邦华在原本浦口大营的基础上,扩建原本的军营,建成了一座新的兵城,同时也是朱慈烺军队建设计划中的重要试点。 这座新建的兵城呈东西走向,一条宽敞的街道横亘其中,街道两侧则是整齐对称的营房和仓库,处处透露着军队特有的森严风格。 兵城中的各方面设施,都规划得十分完整,特别是防火设施,吸取了各地兵营长时间来的火灾教训,特别是兵营附属的各类武器工坊,还有外围的家口安置区。 浦口新城所有的仓库和营房之间,都有着大片的间隔,中间还摆放了一片片大水缸,一方面可以供士兵日常所需,另一方面,也是火灾发生时候的灭火水源,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军官负责检查。 当前,大明的各部兵马,都已经在各自的大营中集结,随时可以西进,而应天府各处遍布的仓库,也正不断往外运输军需辎重,这里面储备着五万大军西进所需的大部分物资。 除了应天府原本的码头之外,朱慈烺早就已经下令工部在长江南北两岸各修了两个新的码头,还有四个临时码头,这保证了大战前期,大明的出兵速度。 古德富刚刚回到自己所需的大营,西北方向的山坡上,就传来了震天的鼓号声,滚滚烟尘冲天而起,那是正在训练的天骑军。 他记得骑兵的鼓号声节奏,也偷偷去看过骑兵训练,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马蹄声了,对这些声音都十分熟悉。 在“淮北之战”的时候,古德富就想成为一名骑兵,只可惜在军队调整的时候,他这种在多次大战中表现优秀的步军军官,最终还是留在了殿前军中军。 而且,赵正东此时已经正式升到了把总,他也成为了旗总,若是去当骑兵,只能从头开始,月饷都少很多。 古德富不是那种不在乎月饷,也不在乎名利的人,他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留在了战兵营,继续跟着赵正东。 要知道,由于在淮北大战,凤阳大战,涂山大战中的优秀表现,赵正东现如今在殿前军,已然名声在外,古德富心中对于赵正东这个老大哥,也愈发佩服,他更希望能跟在对方身边。 而他升到了旗总之后,也和赵正东一样,有机会接受军官的战术课程训练,眼光和一开始始终还是不同了,这是他去当骑兵,完全享受不到的待遇。 不过,他在上了那些所谓的战术课程之后,也愈发认识到了骑兵的强大之处,但又因为更加了解骑兵,心中的畏惧,反而是小了。 踩着鼓点,古德富带着他的旗队很快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营区,看着一路上的不少营房都已经空空如也,他知道距离大军出征的时间不远了。 其实,就在昨天,他还听到了陛下已经带着御营来到南岸的大营,很快就要登船亲征的消息,随行的还有陈提督,常提督,张总教导官等人。 不过,这种消息近来源源不断,每一条都说的头头是道,但很多根本就是谣言,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等旗队回到营房,在古德福的喊声中解散队形,一行人立即进屋卸下身上的甲胄,将手中的兵器整齐放好,然后还没来得及解下行缠,就立刻三五成群,相互吆喝着在床前喷云吐雾起来。 军营中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喝酒也不被允许,因此卷烟就成了所有人的共同爱好,特别是在严酷的训练之后。甚至,许多原本没有烟瘾的人,在军营中被烟熏了一阵子之后,一天不抽上几根,也心痒痒。 这其实也是兵城中那些官营商铺存在的最大意义,卷烟早就已经成为了一种十分重要的军需物资,甚至影响着军队的士气。 抽完烟之后,古德富随即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了营房中,二十几人很快就七嘴八舌谈论起了大军何时出征。 “旗总,你知道咱们啥时候去湖广不?”古德富手下的一个小队长杜月涛,一边擦着手中的腰刀,一边抬头问道: “昨晚不是说陛下已经到出宫了吗,今天早上,孙狗子他们营都已经走了,咱们怎么还没见有动静?” 杜月涛原本是浙江的卫所军官,在江淮保卫战期间随着当地将领北上勤王,由于此前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甚至还剿过匪,在江淮保卫战期间,表现优秀,所领的士兵还有部分和他一起被征召进了殿前军。 而他也在入伍训练期间,在一众新兵中脱颖而出,并借着扩军后从基层提拔军官的机会,当上了小队长。 古德富对这个颇为机灵的部下很有好感,他停下了手中擦枪的动作,叹了口气道: “咱们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批,开拔要是快的话,有可能就是这两天。现在就等发简报了,前天晚上新兵不是都写遗书了吗?” 这是朱慈烺登基以来,新制定的军规,这次那么多新兵参战,战前军务司和教导队都必须要派人过来,要求这些新兵们写好遗书,以防不测。 “听说鞑子都已经在北面发起了好几次进攻,领兵的好像还是一个叫啥安吉哥的鞑子王爷,听说打仗挺厉害的,咱们再这样,到时候不会要留守江北吧?”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新兵放下了手中正在弓,身子朝着古德富的方向倾去,有些担心地问道: “要是咱们留在江北了,岂不是又得去守一次凤阳?” “这不可能!”古德富摇了摇头,语气十分确定道: “这就是你们不懂了,赵把总前几天还和老子说了,这打仗都是提前规划好的,大军一旦开始集结,整个朝廷也都会跟着动起来,除了咱们这些战兵,火枪兵,骑兵之外,调动的还有十数万民夫,这可不是说改就改的。 而且,只要一开始打仗,那些什么火枪工坊,火炮工坊,反正全都得加急干活,有时候人手不够的,恐怕还要从民用工坊那边拉人过来,甚至是征民夫顶着,这里面的学问高深着呢!” 古德福虽然没有上过更高级的战略课程,但是赵正东的级别已经到了,他耳濡目染治下,对于五军都督府制定大军作战计划的流程,计划考虑的诸多因素,也算是有些了解。 而他手下的这些士兵们,对这些则是毫无了解,自然是他说什么,就听什么了,一时间全都被唬住了,纷纷点头赞同,甚至放声高呼,似懂非懂的应和了起来: “哦,哦,哦~~~”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 古德富说着,目光坚定地看向了面前的部下,又道: “老子可不想再等了,这一仗,咱们那么多兵马,一定能杀得鞑子溃不成军,老子还急着取鞑子的人头,建功立业呢!” “对,鞑子遇到咱们,绝对蹦跶不了几天,到时候咱们一定能杀得鞑子片甲不留!” “哈哈哈,两个鞑子的脑袋就能娶一个媳妇,老子做梦都想砍几个呢!”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躁动起来,原本不说话的其他战兵,也纷纷插嘴进来,开始热烈讨论起胜利之后的赏赐。 经历了江淮大战的胜利之后,他们面对曾经令所有明军都闻风丧胆鞑子,都已经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是个个想着杀敌立功,升官发财。 这就是战场上,通过胜利建立起来的信心! 要知道,在朱慈烺和李邦华的主持下,殿前军的封赏可谓是丰厚,那些因伤退伍的士兵,阵亡牺牲的士兵,也得到了令人吃惊的抚恤,还进入了“忠臣祠”,这其中的利益和前途,足够让所有人浮想联翩。 “呜,呜,呜~~~” 突然,一阵军号声响起,古德福和一众战兵,都立马条件反射般从床上跳下,他的嘴里同时还大喊道: “集合,全体集合!” (本章完) 第150章 最危险的情况 第150章 最危险的情况 南京城的水关内外,到处都是成排成队的民夫和士兵,江面上樯桅如林,数以百计的大小舟船正在进出,从下游而来的商船,粮船中吐出了大批货物,还有不少运兵船正扬帆起航。 自从阿济格在山东发动突袭开始,定武朝廷从内阁到六部,甚至还有新近重建的五军都督府,便开始了联合行动,从福建,浙江等地征召转运来了十几万精壮民夫,把江南打造成了一个十分高效的后勤基地。 长江下游水网密集,城镇密布,地理位置优越,条件极佳的优良港口更是数不胜数,这也为大明运兵备战,减少了巨大的运输成本。 如今,江淮还在大明的手中,而整个南方又没有和原本历史上一样,经历过大屠杀,单单是浙江,便有数百万人口,大明的人力此时还十分充足。 在朱慈烺的部署下,兵部,户部,工部联合行动,了大半年的时间,最终完成了应天府几大兵营周边的港口和仓库建设,并在最后一个月,通过紧急征调来的十几万民夫,将大战所需的绝大部分物资搬运到了船上。 而在江西和湖广,同样有两广征调来的十几万民夫,在集装箱发明之前,即便到了十九世纪,二十世纪初,码头的效率都不高,一个发达的港口工商业城市中,搬运工人往往占着很大比例。 赣江和湘江水系本身并不联通,而珠江水系和湘江水系,只有一条运力十分有限的灵渠沟通,三省之间的运输成本极大,这也就导致了两广无法有力支撑江西和湖广的军事行动。 朱慈烺此番领兵西进,其实也受到了这样的限制,他可以迅速支援赣北,但支援湖广,却需要十分谨慎,数万精锐兵马在保持战力的前提下,顺利穿过罗霄山脉,可不是一项小工程。 为此,在大战开始之前,江南便已经分批转运物资到南昌等地存放,然后再利用赣江,走萍乡-醴陵一线,调运到长沙,这能大大降低清军围城强攻和明军兵马调动带来的后勤压力。 而且,由于长江的阻隔,以及赣北,荆-岳防线,江淮防线的构建,清军的侦察无法深入,朱慈烺的练兵行动和储备战略物资的计划,都秘密进行着,这对于他隐藏自己的防御计划十分重要。 朱慈烺此时正在码头边上的仓库视察,大军的粮草和辎重不可能一次性运到赣北,还需要在这些地方储存一段时间,因此他点名了要来查看最新建设的仓库。 林昌福和周世显领兵开路,朱慈烺带着一行人骑在马上,沿着新修的官道一路疾驰,路上无数肩扛手提的民夫和披坚执锐的士兵交错行走,两者的队列和姿态都差距巨大,一眼就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而仓库前方的河道中,无数体型颇小的平底船正在缓缓行进,往来不绝,边上那些拉纤的民夫喊声此起彼伏。 在仓库门口迎接圣驾的,是户部仓部司的郎中,他和手下的一众官员见到朱慈烺之后,匆匆下跪行礼,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而后,这些官员又依次拜见了高弘图,陈福,张煌言等人,并对仓库中的军资储备和管理情况,做了简要的汇报。 朱慈烺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挥手让张煌言带来的军务官员开始查账验货,以确保后方的军队物资不出现纰漏。 “军务司和后勤司这边,已经做好了计划,只要港口和仓库不出问题,江南各州府,还有福建,浙江等地转运来的军备,粮食,衣等物资,便可以在未来三个月内,悉数运抵赣北,现在部分粮草和军备已经启程,正在途中。” 在教导总队和军务司的军官们查验完账目和货物的时候,张煌言也随即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介绍了军务司和后勤司的计划: “另外,南昌等州府的沿江仓库,也都已经完成了建设,那里将会提前储存进大军补给所需的部分粮食,特别是军备。 等到大战开始之后,那里的粮草和军备将会成为殿前军和京营最重要的补给,根据五军都督府的指示,增援湖广的运输线路,将以南昌为核心枢纽。”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满意道: “南昌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对当前的战局来说,无论最终清军选择主攻哪个方向,南昌的物资都能迅速运抵另外一边,不需要受到湖面风浪的影响,也没有危险。” 南昌是他进军湖广的重要节点,萍乡和醴陵只是通道,而有了赣北各州府的阻隔,清军并不容易探查到南昌的兵力物资转运情况。 要知道,五万装备精良的大军,还有为了运输物资,集结起来的近十万民夫,以及无数舟船,牛马车辆,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如果没有赣北各州府的阻挡,清军想要不知道,恐怕都有些困难。 而南昌城固若金汤,十分安全,完全可以作为大量储存和承担物资的中转站,承担物资基地的重任。 换言之,即便是清军探查到南昌城内储备了大量物资,直接不顾一切,绕过九江,倾巢出动来袭,城内仅凭何腾蛟麾下的巡抚标营,也足以坚守一段时间。 当然,清军在缺乏水师的情况下,无法迅速攻来,更何况建昌等地,还驻扎着左镇的精锐兵马,清军由九江南下,沿途建设有大量侯台和堡垒,清军完全没有短时间内攻破这些防御工事的可能。 除此之外,南昌位于赣江干流,周围水网密集,舟船一路溯江而上,可以直接达到袁州府城,即便需要拉纤,也比牛马人力运输,要高效得多。 朱慈烺的湖广防御反击计划,早就已经做好了周全的部署,如今正在一步步实施。而随着锦衣卫的进一步渗透,他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情报,知道清廷在战争中的准备。 和原本历史上不一样,大明此时展示出来的强大实力,以及迫使多尔衮湖广的战略位置放到了首位,北方源源不断的大军正在调来。 朱慈烺御驾巡检一直到了傍晚,抽查的三个仓库账目和其中储备的物资,都没有出现问题,这是李邦华和沈廷扬此前杀了南直隶的三十几个主管官员,并重新设计了监管体系的成果。 不过,真正的贪墨绝对是少不了的,既然入库之后没办法动手动脚,入库之前,自然会有人动心思。 朱慈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每每看到漂没的汇报时,他都会让周世显安排锦衣卫去暗中探查,以便今后连根拔起。 现在,锦衣卫基本上都投入了军情刺探中,对内的人手严重不足,而且也主要是监察各地,对于贪腐情况,还无法集中力量处理。 朱慈烺在军营中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一众武将乘船渡河,来到了长江北岸的浦口兵城,这是他巡检的最后一站,文官们纷纷被他打发了回去。 他登上西南面的城楼,举目眺望,不远处新修的两座码头和长江江面上,一艘艘运载着军需物资的福船正在扬帆启动。而南面,还有几艘大型运兵船,正在溯流而上,往长江上游驶去。 浦口兵城驻扎的大军,除了留下一个营伍防范江北的清军之外,都会随征湖广。如今,城内的士兵和征召来的数千民夫,也正在行动。 此时,朱慈烺的眼前除了密密麻麻,正在行动士兵和民夫,就是成片成片的仓库和营房,这个试点兵城的总体表现让他十分满意。 殿前军必定还需要进一步扩张,朱慈烺需要将这种更加先进的军队组织方式推广,进一步提升军队的专业化程度,这才是保持军队战斗力和控制的双赢之策。 而这种兵城,便是朱慈烺批量生产军队的“加工厂”! 浦口兵城中的物资储备虽然不多,但随着大军开拔,此时俨然也是一副军队的后勤基地和士兵集散中心的样子。 朱慈烺看了看兵城中的士兵,又看了看悬挂着殿前军旗帜,正在驶离的几艘战船,然后扭头看向了陈福问道: “堵胤锡和何腾蛟那边,有最新传回来的清军动向吗?” 陈福闻言,当即转身,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行礼道: “启禀陛下,堵阁老送来了湖广的最新军情,清军加大了对夷陵和岳州的侦探,甚至有清军哨骑想要渡江,而武昌方面的清军也在不停袭扰岳州防线。 何阁老最近倒是没有传回要紧的军情,清军虽然依旧保持对九江的袭扰,但强度远不如岳州,似乎对九江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何阁老认为,真有可能是清军的声东击西之策,以当前清军在武昌,瑞昌,还有黄州府等地的表现来看,多尔衮很有可能将进攻的重点放在了赣北,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好万全的准备。” “多尔衮进攻的重点在赣北?”朱慈烺闻言,皱着眉头,冷冷问道。 这样的说辞,他已经听何腾蛟说了很多遍,但何腾蛟呈递上来的奏折中,除了各种计谋和战略意图上分析,始终没能提供足以说服他的军情。 若是仅仅凭借所谓的战略意图,就能判断清军的动向,那其他人的说法,同样有理有据。清军在制定战略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各种战略目标和方案中,选择其中一个,或者几个。 “何阁老传回的军报确实是那么说的。”陈福小心翼翼回答道。 他其实也不相信何腾蛟的这番说辞,但对方是阁老,朝中还有许多重臣支持,他也不好评价其中的对错,或者说是不敢评价。 “陛下,清军在武昌的准备比咱们预想中的要周全得多,江中不仅设有‘滚江龙’和‘铁索栏’,建了水寨,用以屏蔽我军水师的进攻和侦察,还在岸边架设了两个炮阵。”周世显见状,当即插嘴分析道: “清军此举,分明就是想要隔绝我东西里面的大军,臣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清军以重兵固守武昌,隔断长江。” “这也是朕当前最担心的事情。”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道:“阿尔津和佟养和部署的这些所谓‘滚江龙,‘铁索栏’,甚至是水寨,其实都不难对付。” 他自然听出了周世显话里的意思,何腾蛟此番分明是私心自重,胆大包天,陈福不敢说,但周世显可不怕。 如今,锦衣卫最新侦察到的清军行动,有些出乎了朱慈烺的预料,多尔衮部署在湖广的兵力不足,又频频出动,要为主力大军开路,能够用在侦探军情上的兵马不多。 因此,当清军加强了夷陵和岳州两个方向的侦探时,他便对何腾蛟传回的军情,还有所谓的清军战略意图推断,产生了怀疑。 朱慈烺虽然对他委以重任,也相信他能统御得了左镇的各营武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完全相信这个原本历史上犯了诸多错误的大臣。 相比之下,堵胤锡更值得信任,而事实也在不断给朱慈烺传递着这样的信号。 何腾蛟由于军事上的无能,为了得到重用,又开始在党争和内斗上发力了。此番罔顾事实,一遍又一遍往南京送来的军情,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削弱堵胤锡的实力。 但五军都督府的作战计划,都是基于锦衣卫和前线哨骑侦探到的军情和将领们分析出的结果来制定的,若是军情或者军情分析都错了,作战计划也必然无法发挥出效果,甚至会导致巨大的军事失败。 “那清军到底是要攻打九江,还是荆州,岳州?”陈福听完,看着朱慈烺脸上露出的复杂神情,当即明知故问道。 朱慈烺也知道何腾蛟这个督师的问题,需要他来盖棺定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随即道: “传朕的旨意,让堵胤锡继续派斥候侦探,务必确定清军的真正用兵方向,特别是叶臣部在夷陵和阿尔津部在岳州的行动,同时在长沙腾出兵营,准备好粮草。” 此时,朱慈烺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但多尔衮不可能知道他的防御计划,除非清廷早有准备,一开始就是奔着长沙来的。 无论是夷陵,还是岳州,都是表象。若是军情无误,多尔衮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长沙。 若是如此,他就必须调整作战方案,提前行动了,否则到时候长沙救与不救,等待着他的,都是失败。 在朱慈烺原本的计划中,他率领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南京京营等各部兵马,加上原本驻守赣北的左镇大军,七八万人马,足以将进攻赣北方向的清军前锋击退,甚至歼灭,进而引诱清军主力前来决战。 但他自然不可能和清军主力决战,殿前军和天骑军,还有南京京营的部分兵马,基本上已经实现骡马化,集中了大明绝大对数骑兵,甚至还有部分骑马战兵,在内线行军,可以快速机动,完全可以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将主力转移到长沙,岳州一带。 这就是朱慈烺在野战机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所采取的无奈之举了。 他此前的判断是多尔衮面对复杂的战局,为了最快建立无可置疑的权威,依旧会急功近利。 但从现在的军情来看,对方很有可能是识破了他的意图,一开始就决定稳扎稳打,这将会使得明军此前在江淮实战成功的节节消耗之策失效。 清军因为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原本就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若是不犯错误,那明军就更加被动了,甚至只能提前开始守城战。 当然,这些其实还无法做出决定性的判断,多尔衮很有可能只是探查两路夹击长沙的可行性,也有可能真的是声东击西,他还需要更多的军情。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一旦清军在明军主力进入长沙,或者岳州之前,包围了长沙,那局势就难以收拾了。 而长沙城又实在太重要了,一旦长沙失守,而荆州,岳州城内的守军实力不足,外围又有清军牵制,无法获得补给,这两座坚城也必定无法继续守下去。 换言之,堵胤锡在湖广的部署,高明的地方在这里,薄弱的地方也在这里。 清军若是无法识破,继续强攻外围的荆州和岳州,那明军就能继续发挥坚守的优势,扬长避短。 但清军一旦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直奔长沙,长沙必定也很难守超过一年,甚至整个湖广也会因此失陷。 “陛下在湖广和赣北的部署皆天衣无缝,多尔衮便是侥幸猜到了什么,有所准备,也不过是徒劳。更何况,荆州和岳州也不是好打的,清军很难迅速突破两地。” 田见秀见状,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奉承道: “而且,湖广和赣北的百姓,全都归心大明,此战我朝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完全就是天命所归,清军贸然突进,只能是自取灭亡,臣愿为陛下坚守长沙。” 朱慈烺听了田见秀的请战,并没有立即表态,他知道对方想要在新朝中立足,通过这一次的防御反攻大战,彻底站稳脚跟。 “民心虽然归向我大明,但这不足以决定战场的胜负,多尔衮身边还有个洪承畴,此人曾经也是湖广督师,对湖广的地形和咱们大军的短板,都十分清楚,这个敌人可不能小觑。” “那要不要将原本留守赣北的京营,也一起调到湖广,并让殿前右军提前出征,汇合殿前中军,左军和天骑军,只要咱们大军云集,固守长沙,必定进退自如,多尔衮就算是真的耍了什么招,也无济于事。”陈福想了想,当即献策道。 “对,将京营和殿前右军也一起调到湖广,就不怕清军集中主力,直奔长沙了。”常登贵也随即出言道。 “京营暂时不要急着西进,等朕的命令。不过,殿前右军,确实需要提前调动了。田见秀,你下去之后,立刻部署,进入长沙城后,再继续整训。” 朱慈烺说罢,顿了顿,然后又朝着众将道: “即便多尔衮真的直接领着清军包围长沙城,咱们要伺机反攻,也没必要将全部兵马集中城内,长沙附近只要坚壁清野,清军无法就近获得补给,需要退敌,最关键的还是切断其后勤。 荆州和岳州必须留有重兵,湘西和长沙府的其他坚城,也同样需要保持一定规模的兵力,这样才能迫使清军在南下的途中,不断留下兵马防守。” “陛下英明,只要多尔衮沿途留下兵马,咱们便有机会歼灭这些偏师,那长沙城外的清军必定人心惶惶。” 常登贵也随即出言道:“到时候,荆州城,岳州城的大军依旧可以按照原计划行动,以最快速度,剪除清军在长江南北两岸的掩护,彻底切断清军粮道,迫使多尔衮退兵。” “但多尔衮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或者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朱慈烺听了常登贵的话,稍稍思考了一会,然后又下了一道命令: “所以,殿前军必须分别留下两营兵马,协防荆州城和岳州城,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实力袭扰清军留下牵制的精锐,动摇多尔衮的决心。”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清军在赣北受挫之后,朱慈烺将会率主力直接入驻长沙城,多尔衮虽然依旧会率清军主力来攻,但他也一定会在岳州,荆州和后勤的战略要道留下更多兵马驻守。 不过,现在的局势明显有所不同,多尔衮若是不犯这些战略上的错误,那他就只能调整战略了。 而五军都督府也早有准备,根据预想中的不同战局,做出了好几个预案,朱慈烺如今的决策,其实也是根据这些预案,并结合最新军情,做出来的。 他虽然还不能确定多尔衮的行动,但从当前的种种迹象,已经确定对方比多铎难对付得多。 很多时候,战场之上,没有那么多策略可言,更多的是实力的对决。而一旦敌人不犯错误,这一点也会更加明显。 朱慈烺最担心的,就是在没有消耗清军的实力之前,多尔衮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打持久战,使得局势进入最危险的情况。 他此前做的那些,说到底都为了引诱清军打速胜战!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151章 明帝必亲征 第151章 明帝必亲征 “呜,呜,呜——” 浦口兵城的军营内,嘹亮的军号声划破清晨的宁静,随着东边天际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兵城宽敞的校场上,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正在集结。 由于殿前右军提前开拔,朱慈烺直接下令长江水师将原本防守扬州和镇江的船只调来,天武左营的三千将士今日便要全部上船出征。 而军令昨天晚上便已经紧急传达,士兵们早有准备,他们一听到号声,便立刻往校场集合,动作迅速而熟练,队列整齐。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原本寂静的营房便沸腾了起来,无数身着统一军服的士兵,从三面营房汇聚到了校场之上。 他们的步伐矫健,目光坚定,每个人都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身上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天武左营不愧是殿前中军的精锐,单单是集合,便已经尽显雄姿。 “各部列队!” “各部列队!” 随着一声声洪亮的口令,三千名士兵如同一人那般,整齐划一地站立,阵列中刀枪林立,寒光闪耀。每一个士兵皆是昂首挺胸,目光炯炯,脸上写满了坚毅和自信,高昂的士气溢出方阵。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自从江淮保卫战之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出征讨虏,建功立业! 这便是朱慈烺用新法训练出来的军队,军中的老兵都是打赢了江淮保卫战的野战精锐,战场经验丰富,新兵则全都是十里挑一的优秀兵源。 在经历了半年的集中训练之后,他们无论出身哪里,是卫所兵,还是地方标营,现在都已经不再是过去散漫无纪的丘八,而是脱胎换骨,真真正正成为了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强军。 甘溪看着这支井然有序的军队,心中若有所思,想到马上就要随大军出征了,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他居然也是如此强军中的一员! 他跟着张煌言来到江南的时间还不长,此前巡检屯堡的时候,便察觉到了那些农兵的强势和不凡。 区区农兵都有如此战力,那陛下的亲军——大名鼎鼎的殿前军还了得? 所以,甘溪对于早已经名扬天下,威名赫赫的殿前军,原本就有很高的心理预期。 但他万万没想到,殿前军的军容军纪,强到了这个地步,江北的那些农兵远胜于江西的卫所兵,而殿前军则远胜于左镇的那些兵马,即使那些兵马已经在张煌言和马士秀的联合中,前后整顿了一个多月。 要知道,左镇的兵马在江西原本就横行无阻,属于独一档的强军,马进忠,金声桓,左梦庚等人虽然带走了大部分精锐随驾西进湖广,但剩下那些接受了一个多月整训的将士,战斗力也远胜于何腾蛟的标营。 第一次来到天武左营,甘溪跟着张煌言站在了望楼,俯瞰着底下校场大军集结的景象时,心中便无比震撼——如此气势,这才是真正的王师! 他放弃科考,揭榜入伍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直接隶属于教导总队,还得到了张煌言的重点提拔和关照,见过整训后左镇的大军,也见过所谓的巡抚标营,地方卫所兵。 而殿前军这样整齐强盛的军容,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个月前,他还只是一名喜研兵法火器,自诩“小神童”的举人,对朝廷大军的腐败无能,连战连败,深感失望,可又无可奈何。 但是,朱慈烺在南京城登基后,一切都改变了,原本孱弱无比的朝廷官兵,连流民都无法应对的朝廷官兵,面貌一新。 殿前军中,这些新的队列,新的操典,新的战术,甚至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武器,都使得甘溪的信心不断膨胀。 他虽说熟读《孙子兵法》,喜爱专研火器,但在真正专业的野战军面前,还是显得十分稚嫩的。 而且,他和许多文官书生一样,往往喜好宏大抽象的战略,喜好各种奇形怪状,甚至异想天开的火炮,而非《纪效兵书》这样复杂繁琐的基础实操型书籍。 “这次,陛下一定还能再打败清军!”甘溪看着面前集结的将士,心中暗暗道。 “呜,呜,呜!!!”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天武左营的将士们开始向码头进发,士兵们步伐整齐,口号震天,一路浩浩荡荡,沿途无数家属相送。 兵城南面码头边的平地上,黑蓝红相间的行军队列如同一条条汇入长江的溪流,在不停涌动,战兵,火枪兵都以旗队为基本单位,共同行军,赵正东,古德富等军官,正在队列中指挥。 殿前军的将士们看起来十分轻松,相互间配合默契,他们此前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出征了,如今完全就是按照日复一日训练形成的习惯来行动。 天武左营的将士们以旗队为单位登船,每个旗队前后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以满足各部同时行动的需求。 这样的队列和阵型其实还有防敌的作用,若是突然遇敌,适当的距离可以让各旗队能立即做出反应,结成作战军阵,对敌人的进攻展开反击,而不是因为拥挤踩压陷入混乱之中。 而这也是大军平日里训练最多的项目之一,殿前军的训练细化到了方方面面,不仅仅是单兵训练的武器和技法,行军的规定也十分全面。 队列边上,数匹哨骑忽然从行进大军中间分开,然后朝着队伍的两端策马跑过,依次向各个把总传递了加速上船的命令。 赵正东收到命令之后,立即向手下的四个百总传递,等最后古德富这个旗总收到的时候,提速的命令已经基本传遍整个天武营。 随着天武营开拔,朱慈烺也随即领着御营登上龙舟,在水师的护送下,御驾前往赣北指挥即将爆发的大战。 与此同时,田见秀也已经集结麾下的大军,陆续登船,他们将会直接乘船穿过鄱阳湖,进入南昌,然后再通过萍乡-醴陵,进入湖广。 殿前右军是以闯军余部为主干建立的,由于整训的时间不足,和忠贞营一样,都还不能野战。但若是留在湖广,何腾蛟必定处处刁难,朱慈烺权衡之后,将他们提前部署在了长沙。 田见秀的忠心他并不怀疑,闯军余部如今被朱慈烺分成了三个部分,相互间又没有统属关系,根本无法相互策应。 李过和高一功统领的忠贞营和田见秀统领殿前右军关系还算融洽,但两者之间隔着郝永忠和刘体纯统领的标营和团练营,这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阻隔了。 在没有经历过一场真正的生死大战之前,朱慈烺对于这些兵马,始终不能完全放心,他这样的部署便是要把局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而在江南的明军主力陆续开拔西进的时候,清军在江北和湖广的军事行动,也完全没有停息的意思。 阿济格和巩阿岱在徐州,淮安等地的行动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两人想要派兵南下袭扰,对明军形成更大的军事压力,但沿途根本无法获得补给,甚至有的袭扰骑兵深入到了清河,虹县一带,可等待着他们的,除了一个个无法攻破的屯堡,就是更加易守难攻的坚城。 阿济格无奈,只能下令催促北面趁着黄河最后涨水的机会,尽快将火炮运抵,他要用这些炮来攻破徐州的明军屯堡。 徐州城,淮安城都太大了,阿济格和巩阿岱看到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无法攻破,随即便将目标转向了那些看起来只是徒有其表的屯堡。 阿济格可没有忘记自己南下的目的,他只要能拔掉徐州的几个明军屯堡,便能获得大军围城袭扰所需的物资和民夫,进而迫使江南的明军北上支援,然后围点打援,这便和当初在辽西一样。 说起来,他和巩阿岱能迅速做出判断,并选择正确的行动方略,而不是尝试围攻徐州这样的大城,白白消耗实力,靠的就是在辽西多年攻城拔寨的经验。 但朱慈烺可不是崇祯,对此早有准备,明军也早就不同以往,高杰和黄得功两部大军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清军袭扰淮北,他们也在不断袭扰清军。 而且,两人还常常领着数百骑兵,分批出动,甚至一南一北,相互配合,阿济格虽然几乎每战皆胜,但对此也颇为困扰。 与此同时,在湖广,叶臣和阿尔津也同样遭到了李过,郝永忠,刘体纯的反击,他们虽然在野战中处于劣势,但攻击性却依旧旺盛。这样的袭扰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在汉江平原,湘江平原上,只要计划周全,骑兵想要逃脱追击,并不困难。这一点对于清军和明军来说,是一样的。 而且,李过,郝永忠,刘体纯三人手下的骑兵,都来源于陕西边军,只要装备和训练跟上,在小规模战役中,和师出辽军的清军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如此一来,阿尔津对岳州方向的侦察,叶臣对汉江流域的攻略,都不免出现了进展迟缓,无法完成既定战略目标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军情也迅速传到了北面,多尔衮此时已经领着主力大军来到了开封府,原本领兵进攻豫东,亳州的谭泰早已经偷偷撤回,只留下了少数兵马在淮北虚张声势。 黄河岸边,连绵不绝的行军队列如同一条条长蛇,正穿梭在华北平原的官道上,一面面旌旗迎风招展,此时寒气已经席卷南下,四周都是一片枯黄。 而清军队列的边上,许多八旗军的哨骑战马正在河边喝水,黄河当前还没有冰封。不过,这样的天气反而是使得这些关外来的优良战马和八旗甲兵状态极佳,充足的补给更是让清军士气大盛。 但这样的寒冷的气候对于南边的明军来说,恐怕就不好受了,多尔衮甚至希望汉江,淮河等主要河流能够结冰,这样他行军会更加方便。 当然,他也知道那不太可能,但只要躲过了燥热的天气,军营中免去了滋生疫病的隐患,那战局对他来说便是有利的。 平原上的道路十分宽敞,但官道却因为频繁的战事,以及河南因为明顺,顺清,明清战争丧失的大量人口,很多都已经被破坏,清军需要一面向南推进,一面平整道路,经常走走停停。 而为了确保后方辎重,特别是攻城大炮的安全,多尔衮不得不下令部分大军放缓行军速度,而他则是领着部分骑兵加速。 对于清军来说,进攻湖广的战争成本要远大于江北,由于没有运河沟通,十几万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攻城略地所需的千斤重炮,都需要骡马民夫运输。 因此,多尔衮必须要想尽办法,在湖广战场上迅速取得优势,最好是能就地补充粮草,强征民夫,否则清廷根本接受不了超过一年的全面战争。 这个时候,叶臣已经推进到了汉江中下游,基本上夺回了此前由于郑四维战败,丢失的半数城池。 但随着明军骑兵力量的逐渐增强,叶臣的这数千大军其实已经难以支撑,行动更是没有什么隐蔽性可言。 不过,叶臣到底是老将,就算兵力分散,而且军事行动基本上暴露在了明军的眼皮子底下,他在战场上依旧表现不凡,和明军的骑兵在平野上激烈交锋,争夺着战场的主动权。 呼啸的寒风中,多尔衮看完了叶臣快马加鞭传回的军报之后,冷着脸沉声道: “明军在湖广的兵力比咱们估计的要多不少,战力也强得多,单单是荆州城内外的守军,兵力可能就在两万以上。否则,城中的守军不会派得出那么多骑兵阻击袭扰,明军没有那么多马。” 多尔衮一收到叶臣在湖广前线最新传回的战报,便立刻将一众王爷贝勒贝子召到了身边。多铎闻言,随即开口道: “明帝的亲军骑兵不少,叶臣和阿尔津南下之后,战马那么久都没有得到补充,如今和明帝麾下的精锐骑兵对上,自然占不到任何便宜。” 江淮保卫战期间,多铎因为错误的指挥和战略,至少被明军缴获了一万匹战马,他如今说起这个,其实还有点心虚——明军的骑兵得已扩充,他可是首功啊! “明帝不好对付,上一次江北大战他便敢御驾亲征,这一次也必定会亲征。从这段时间英亲王在江北试探的情况来看,明帝很有可能已经领着明军主力到江西和湖广了。 荆州城,岳州城,九江城这些地方,必定藏了大队兵马,特别是岳州城和九江城,绝对不止塘马观察到的那几万兵马。” 博洛微微皱眉,随即又进一步分析了湖广的整个战局: “咱们如今加上从陕西抽调的七万大军,南征的兵马其实也不过十五六万,沿途还要留下一些兵马守住重要的据点,维持粮道,最终能够参与围城大战的兵力恐怕会在十万出头,到时恐怕占不到什么优势。” “除了有一条江挡着,荆州,岳州这样的地方,地形最适合骑兵作战,只要过了南阳,粮草运输也算不上困难。明帝藏那么多兵,他难道还想主动出击,和咱们野战不成?”尼堪有些不解地问道。 “明帝可不是只会守城的人,凤阳之战便是最大的教训,这样的人,又喜好亲征,怎么可能不主动出击。” 博洛摇了摇头,好像在回忆着惨痛的教训,然后又苦笑着道: “湖广北面的平原,还有洪承畴所说的南面平野,确实是有利于咱们马甲野战的好战场,但这中间隔着那么多座坚城,就如同江淮一般,重重阻隔之下,咱们的野战优势很难得到施展。 而明军却可以集中精锐,在咱们围城强攻的时候,放手一搏,就算主动出击败了,还可以退回城中据守,完全就是进退自如。” 博洛此时说的,就是多铎在江北时候面临的困境了,他十分担心朱慈烺还会故技重施。多尔衮虽然已经号称想到了应对之法,但他在没看到真正的战果前,始终难以放心。 “那本王就让明帝输得心服口服,明帝若是敢这样部署,便是自取灭亡。” 多尔衮目色狠厉,环视一圈看起来都有些担心局势的满洲亲贵,又狠狠道: “明帝固然是增兵湖广了,但明军的战力,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即便是多增几万人马,又能如何?他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摄政王说得对。”谭泰闻言,当即出言奉承道: “这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好事,咱们可恨不得明帝主动出来打一仗呢。这下子不仅不用咱们绞尽脑汁,想啥破城的计策了,明军反而自己送上门来。 这些尼堪也就是守城还有点本事,遇上不懂打仗的,可以逞凶,但这一回遇到咱们大清主力南下,明帝必败无疑。” 这其实也是一众清军将领的想法,他们很希望可以通过突袭的分析,以明军意想不到的速度,击垮对方,这是阿济格在关内胜了无数次的战术。 当然,若是明军愿意野战,那也省得他们冒着风雪,昼夜疾驰数百里了,但包括多铎在内,没有人相信明军有那个胆子。 多尔衮听罢,当即点了点头道: “本王也是这样想的,否则直接硬啃那些城池,不仅费时费力,还得占用大量的民力,白白消耗粮草炮弹。 明帝半年前才刚刚在江北胜了那么多场大仗,此时必定狂妄无比,只要本王伺机引诱,不怕他不上当。到那个时候,明帝别说是领着十万大军了,就是二十万,本王以三万马甲,便能轻易破之。” 多铎听到多尔衮指桑骂槐式的畅想,心中不由得怒气升腾,他可不管多尔衮是摄政王,当即就给对方泼了一盆冷水: “呵呵,这想法固然很好,若是成功了,明廷必定就此土崩瓦解。但明帝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上当,否则当初在江北的时候,就已经被本王打败了。 明帝可不是什么蠢货,更没有诸位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荆州,岳州,九江这些地方此前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会以为明帝好对付了。” “明帝上不上当,那就要看用的是什么手段了,豫亲王,你到底还是需要再历练历练。” 多尔衮也毫不让步,不屑一笑,然后又道: “本王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强攻所谓的坚城,阿尔津侦探到的军情不会错,明帝既然在九江屯驻了重兵,那本王就直取湖广,在那里围点打援,看明帝到底救不救。 只要是在平野上的野战,无论明帝耍什么招,都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他没有十万匹战马,就别想着和本王的大军决战。” 其实,多尔衮同样想着扬长避短,想方设法引诱明军出击,以最小的伤亡,获得最大的战果,确保大清在关内的统治。 而且,由于阿尔津在武昌传来的错误军报,还有洪承畴的分析和劝说,多尔衮此时已经差不多放弃了强攻九江,直取南京的计划。 根据最新的军情,做出正确的判断,而后及时调整战略战术,牢牢把握机会,是多尔衮作为满清摄政王,最令朱慈烺警惕的地方。 如今,朱慈烺的畏惧已经成真了,多尔衮果然没有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来! 不过,既然要慢慢打,那多尔衮就必须得在想方设法取胜的同时,保住八旗军的实力,同时消耗陕西的绿营军。 八旗军固然拥有大兵团作战的实力,也拥有较为完善的组织制度,但因为丁口紧缺,从某种角度来说,根本就是一次性军队,关外抓来的那些部落野人,根本不够补充。 若是人丁无法得到补充,等到当前军中的八旗老兵一打完,而八旗中的孩童又还没长大,那大清可就完了啊! 到那时,如今归顺的汉人,甚至就是所谓的汉八旗,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听话,就很难说了。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152章 荆州危急 第152章 荆州危急 多尔衮派出的塘马很快就进入襄阳府,将他的最新军令,送到了襄阳守将叶臣和率先南下增援湖广的正蓝旗满洲都统巴哈纳的手上。 在巴哈纳领兵护送南下增援的二十几门火炮助力下,叶臣近一个月来,已经陆续攻克了南漳,保康等挡在荆州府北面的县城,兵锋直指李过驻扎重兵的荆门州。 当然,这只是叶臣和巴哈纳两人在向多尔衮上报军情时候的说辞。 实际上,李过派出的斥候早早便察觉到了清军运来助战的火炮,然后他立即下令原本驻守两地的兵马毁城南撤,以免遭到清军的围歼。 要知道,巴哈纳不仅仅带来了火炮,还有麾下的三千余八旗马甲,以及山西调来的四千余绿营军,这使得叶臣有了足够的兵力,得以一边防范李过所部明军在汉江中下游的反击,一边集中兵力,拔除南下荆州的障碍。 随着多尔衮领着清军主力南下,特别是清军南征战略的改变,叶臣也必须尽快扫除李过布置在荆州府外围的一系列障碍,以便多尔衮能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他自己实际上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复刻当初“太原之战”的胜利,为加官进爵再添奇功。 叶臣早就探查清楚了荆州城内和岳州城的守军,都是一年前在大清铁骑的驱逐下,节节败退的闯军余部,他曾经的手下败将。 因此,对于攻取荆州府城门户——荆门州,以及当阳,夷陵州这些小城,他十分有信心。 “己巳之变”时,清军进攻永平府,皇太极便命叶臣与副都统阿山率兵连夜突袭,直逼城下,想要突袭取胜。 那个时候,清军的攻城实力不足,往往要靠内应和突袭,才能迅速取得突破,而永平府彼时已经有所准备。 叶臣面对城上的猛烈反击,一直等到惊慌失措的明军耗尽全力,最后不得不消停下来,才率领精锐立云梯登城,并迅速攻破了城池。 而凭借此功,叶臣也得以进三等子爵,授议政大臣,位列当时的议政八大臣之一,可谓盛极一时。 再往后,叶臣无论是对于入关的战略战术分析,还是领兵出征时候,在战场上的表现,都极为优异。清军攻打旅顺口,数次入关,攻克大同,安州,宝坻,入侵朝鲜,攻打皮岛,都有他的身影。 换言之,这完全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对于战局的把握和敌人的判断,也十分敏锐且准确,对于李过,高一功这些手下败将,更是无比轻视。 现如今,他在得到了巴哈纳的增援后,旋即挥师南下,领着大军直奔荆门州而去。 这一次,他要在明军撤退之前,领着大军将荆门州城重重包围,若是李过忍不住挑衅,领兵从荆州府城北上支援,那他完全可以来一场围点打援,将荆州府的明军主力歼灭在荆门州城外的平野上。 襄阳府与承天府交界处的乐仙桥官道上,巴哈纳策马从正在往南行进的大军队列旁飞驰而过,身后紧跟着十几个巴牙喇马甲。 前方的哨骑刚刚传来塘报,大军前锋在权水北岸遭到了明军的反击,但很快就将对方击退,此时距离荆门州城已经不足四十里。 叶臣在南下的时候,便要求前锋在大军主力抵达之前,清除掉沿途明军派出的哨骑,以屏蔽后者的所有侦察活动。 不过,明军在这样的打击下,并没有直接落荒而逃,城内的守军更没有和此前南漳,保康那般,迅速撤退突围,反而是勉力维持战线。 这让叶臣和巴哈纳又惊又喜,明军这次的反应说明了荆门州的重要性,至少李过不会轻易放弃这座城池,那对方领兵前来救援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看到叶臣的认旗之后,巴哈纳随即勒马减速,然后停在了官道边,叶臣立马所在的土坡之上。 这里的地势较高,周围生长着的草丛已经枯黄,由于四周基本上都是成片的田野,没有高大茂盛的成片树林,视野十分开阔,一眼就能看清周边的情况。 不过,再往南,就是一大片丘陵山坡,还有山岭了,沿着官道虽然地形并不复杂,但依旧需要绕路行军。 此时,官道边上除了巴哈纳领着的巴牙喇之外,还有其他传递军情的塘马正在奔驰往来,而官道上,数千牛马踏步向前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带起了一阵阵飞扬的尘土。 明军此前从南漳,保康等地撤退南下的时候,便破坏了这些可供辎重大炮运输的官道,这使得清军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不仅如此,前方还有一处修缮不良的地方,运送千斤大炮的牛车车轮直接陷进了坑洞中,半边路都暂时堵塞了。 “这些狗日的尼堪,好端端的路被他们祸害成这样,等打下了荆门州,老子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抓起来,赶去修路。” 巴哈纳看着原本就行进得慢的大军前方又停了下来,心中的怒气再也忍不住,直接骂骂咧咧道: “城内说不定还有不少尼堪百姓,到时候也全部抓起来,若是明军在荆州城负隅顽抗,正好用来填沟。” “前锋现在距离荆门州城应该已经不到三十里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天傍晚左右,就能进抵荆门州城北面的河岸,并肃清沿途的明军哨骑。”叶臣听到巴哈纳的抱怨,面不改色道。 “要是再这样堵下去,咱们怕是明日午时都赶不到荆门州,到时候城内明军要是有所行动,前锋恐怕挡不住!” 巴哈纳看着此时正在缓慢移动的大军,眉头紧皱,紧接着收回目光,看向了叶臣道: “火炮和辎重现在都已经落在后面了,南下的必经之路周边又是山岭,咱们还得留下一支骑兵护卫。” 叶臣听罢,扭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官道,一队队兵马的行动依旧缓慢,但是道路的状况就是如此,除非放弃辎重和火炮,不然想要提速,根本就难如登天。 他知道巴哈纳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对方的担心有道理,阿济格回京后,便多次强调了李过,高一功不好对付,郑四维失守荆州城,更是使得对方在清军中的名声大振。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和明军的交手,叶臣对于李过,已经没有那么重视,他知道对方有一定的实力,但其实并不强,随即开口道: “明军这个时候应该不敢主动出城作战,李自成在山海关,山西,陕西等地的连连战败暂且不说,我大清勇士此前已经连着胜了那么多次,前锋还已经给了他们下马威了,就算李过不怕,荆门州内的守军也不敢出击。 况且,明军若是没有一千精锐骑兵,也对付不了咱们的前锋大军。这一点,李过不会不清楚,他绝对没有那个胆子。” “荆门州城内的那些尼堪确实不足为虑,但前锋的兵马也不多,而且很多都还是刚刚整训几个月的新兵,他们到底能不能打硬仗,怕是还很难说。 我听说李过在陕北的时候,便和英亲王打得有来有回,若是他提前领兵出击,真的带精锐骑兵从荆州北上突袭,咱们又迟迟无法支援,怕是就要坏事了!” 巴哈纳摇了摇头,他并不认为李过不敢出击,反而是十分担心对方会抓住机会,阿济格的话对他影响很大,特别是前锋的兵马大部分是他麾下的甲兵,那些可都是他权势的保障。 “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那可是近千将士的性命,容不得任何一点掉以轻心。” “巴哈纳,你想太多了,明军没有这个实力。现在的情况,已经很难再快了,除非下令运送辎重和火炮的兵马停下,直接让骑兵先走。” 叶臣扭头看了看后半段已经接近停滞的大军队列,直接否决道: “但你也知道这不妥,西面还有明军活动,炮队和辎重才是咱们攻下荆门州城的关键。” 巴哈纳听了,知道叶臣不会同意他的方略,当即又摇了摇头道: “我还是不放心,若是巴牙喇马甲上阵,这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可那些甲兵现在恐怕还难以在明军的伏击下,轻易取胜。” 叶臣听罢,眯了眯眼,巴哈纳南下之后,确实缓解了他兵力捉襟见肘的困局,但一直以来,也隐隐有争夺他指挥权的意思。 毕竟,巴哈纳是宗室,如今又是旗主,前途一片光明,自然想要建功立业,同时也更担心自己的实力被削弱。 叶臣稍加思索之后,随即点了点头,然后一面勒绳策马而出,一面道: “去吧,但一定要见机行事,绝对不可轻敌冒进,若是出了问题,摄政王绝对不会轻饶了咱们。” 巴哈纳闻言,也跟着调转马头,然后领着麾下的巴牙喇马甲进到了行军队列之中,带走了数百骑兵,继续往南而去,上千只马蹄踩在地上,带起来滚滚烟尘。 . 与此同时,荆州府城内,李过也已经收到荆门州守将刘汝魁的急报,知道了叶臣领着襄阳的清军主力南下的消息。他立即将荆州府城中的忠贞营大将马重禧,张能,李友,贺篮等人召集起来,商议应对之策,特别是传递给朱慈烺的军报,要如何写。 “清军的前锋现在估计已经到权水北岸了,鞑子大将叶臣和巴哈纳所领的主力大军,单单是八旗甲兵,就有四五千之众,其中大部分都是马甲,随军的还有数千绿营兵,以及近万肩扛手提,驱使牛马的民夫。 若是不出意外,这些兵马明日傍晚前,就能抵达荆门州城外,叶臣军中有红夷大炮二十多门,荆门州城没有经过全面的修缮和加固,撑不了多少天。” 荆州府城的将军府内,李过面前站着的,全都是闯营的老兄弟。在朱慈烺封赏结束,给他们确定官职之后,这些人马又重新牢牢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而军中除了有军务司,后勤司等衙门的官员入驻外,其他的组织架构,基本上还是老样子,甚至军务司和后勤司衙门的官员,也有一半是从军中将士中抽选的。 朱慈烺对李过的信任并没有被辜负,无论是他的忠贞营左军,还是高一功的忠贞营右军,对于朝廷的旨令,全都是不折不扣执行。 而李过也在堵胤锡的支持下,迅速恢复了军力,他派出的斥候,将清军在湖广的兵力,基本上都摸清楚了。 叶臣在大战之前,为了阻止明军哨骑的探查,派出了那么多阻击的兵马,甚至企图用一些障眼法来迷惑明军,根本不起作用。 “四五千马甲?鞑子这是集中了郧阳,襄阳,承天的大部分兵马啊!” “叶臣应该还不知道咱们已经基本恢复了实力,一定以为咱们不敢北上救援,这是个机会,荆门州南面有不少山坡,可以在那里埋伏清军。” “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但那些山坡分布不够广,清军一路南下也并不远,此时依旧人饱马腾,咱们或许要等到他们攻城疲惫之后,再诱敌出击。” “没错,清军没那么好对付,而且那可是四五千八旗马甲,咱们若是贸然出兵,一旦被纠缠住,后果将不堪设想。” “咱们现在也不过两千余正经骑兵,我看还是等清军在荆门州城外扎营休整,围攻城池久久不得的时候,再出击引诱的好,以免伏击不成,反而中了清军的圈套。” “对啊,叶臣那个鞑子此番领兵来攻,一准提防着咱们。我看还是要等陛下派兵来支援,再出击的好,陛下手上不是正好有骑兵吗?” “陛下现在应该已经到九江了,咱们这段时间保持对荆门州的袭扰,延缓清军的攻城行动,必定能撑到陛下领兵来援。” “多尔衮也别忘了,真要是再过一个月,他恐怕已经领着大军南下了,此战到底怎么打,还是听请示陛下为妙。” 李过手下的将领们,一时间议论纷纷,他们争论的重点不同,有的畏惧清军的实力,有的则是想要趁机诱敌伏击,还有的因为此前的失败,根本不觉得仅靠荆州城内的骑兵,能对付得了来势汹汹的清军。 其实,李过也知道,他们最根本的任务,就是死守荆州府城。但若是荆门州轻易丢失,那当阳也必定难保,他们届时往西撤退的路,就被清军截断了。 这间屋子里的人,全部都是打了十几年仗的老将了,他们都很清楚,一旦清军主力来袭,他们便难以再有反攻的能力,荆州城也未必一定守得住,太原便是前车之鉴。 而荆门州若是能让清军付出巨大的代价,那当阳,夷陵州等地,清军便不会再敢轻易强攻。 与此同时,李过面对着叶臣,以及马上要进入湖广的清军主力,心中也有一口气要出,他十分希望能在野战中击败八旗军,证明忠贞营的实力,一雪前耻! 而且,忠贞营从朱慈烺那里可是要到了实打实的钱粮。现在,到了用兵的时候,他当然也要交一份让朱慈烺满意的成绩上去,以证明自己没有白拿钱粮,同时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之口。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对忠贞营的诬蔑和质疑,他早就从高氏自南京传来的信中知道,心里对于朱慈烺的袒护,更是感激不已。 因此,无论如何,即使是清军军力远胜于己方,李过都想取得一场小胜,鼓舞军心,让朝堂上的那些所谓名臣清流们都知道,钱粮拨给了忠贞营,便是用到了对的地方。 而现在,清军主力还没有南下,湖广只是叶臣和巴哈纳两部清军,李过看到了机会。 “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若是能引诱清军追击,在荆门州南面的山岭中埋伏,就算只歼灭其中的数百马甲,也算是大捷了。 若是清军追来,也完全不必担心,本将军还巴不得他们追得紧紧的,到时候自然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马重禧知道李过打伏击和断后的战术运用,已经到了极高的水平,到时候清军若是追击,恐怕也讨不到好处,但他对于清军骑兵的战力,依旧心有余悸。 “若是清军确实只有四五千骑兵,围城占去了大半兵马,最终能南下追击的,只有两千骑兵,甚至更少,确实可以打,但恐怕远不止如此。” 而张能听了,也提醒道:“打确实能打,但最稳妥的,还是等陛下派兵赶来增援,否则很有可能把咱们这点骑兵都搭进去了。” 他们面对的,毕竟是屡战屡胜,不到一年时间,就将他们横扫出北方的满清大军,所有人心中都还十分畏惧,或者说是心中没有底。 马重禧和张能说完之后,屋内寂静了片刻,随即又有人壮起胆子,沉着声道: “若要全歼这支清军兵马,至少得派出五六千骑兵,否则难以速战速决。而且,伏击的地形必须足够合适,不然清军骑兵很容易突围北逃。 若是要重创之,也至少需要两三千骑兵,还得预留一部分防止荆门州城外的其他清军迂回包抄,否则还是不稳妥。” “既然要打,那就不要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若是这也怕,那也怕,还他娘的打什么仗?” 李过听到手下大将的顾虑,一双大手直接按在了长桌上,盯着围在长桌边上的一众将领,目光狠厉地扫了一圈,然后缓缓说道: “全歼这支清军,单靠咱们必定是做不到的,老子想的是在多尔衮还没领着主力南下的时候,重创这支清军前锋,给鞑子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让他看看咱们忠贞营的实力,同时更是要扫一扫你们身上的颓气,振一阵军威!” 李过一发话,屋内的这一众将领顿时失声,原本还议论纷纷,喧闹无比的屋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们其实也没有明确反对,但其实也不积极支持。 不过,李过原本就有很高的威望,现在由于朱慈烺的安排,他身为忠贞营的主将,比高一功的官还大,掌握着荆州驻军的决策权。 但李过也很清楚,自己手下的这些将领们在害怕什么,他其实心里也并非十分坚定——八旗马甲确实强悍! 可若是等到朱慈烺派来援军,多尔衮领着的清军主力,恐怕也已经南下了,前几天传来的塘报显示清军主力已经到了南阳,不过行军速度并不算快。 屋内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当即又有将领出言道: “若是将城中最精锐的骑兵都派出去了,必须要有得力的大将统率方可,否则战场之上,局势变化莫测,万一咱们伏击兵马被清军纠缠住,那可就糟了。” “荆州城也需要严加防守,否则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咱们这两万大军的家口,可都安置在澧州,常德等地,荆州一旦失守,清军从湘西北南下,便毫无顾忌了!”一直在边上听着诸将议论的李友,也随即出言道。 很明显,这些闯营老将们,是想让李过知难而退,让对方再考虑考虑。毕竟,这实在太冒险了! 此战若是胜了,他们固然能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并取得战场的主动权,可若是败了,那就是军心动摇,甚至丢掉荆州府城了。 而一旦失去了荆州府城的屏护,他们安置在澧州,常德等地的家口,也必将会受到清军的威胁,这是忠贞营的将领们更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若是出战,自然是本将军亲自领兵!” 李过说罢,顿了顿,他再度环顾四周,似乎重新考虑了一遍贸然出击的严重后果。但他更知道,打仗往往争得就是这一口气,很多时候越畏惧退缩,反而就越无路可退,只有军心士气起来了,才能取胜 “但事关重大,战与不战,如何破敌,确实需要向陛下请示。来亨,你立马赶去九江,将湖广的军情,禀报给陛下,一定要快!” “是!”李来亨闻言,当即拱手抱拳道。 (本章完) 第153章 九江派和长沙派 第153章 九江派和长沙派 李来亨的行动十分迅速,带着一队骑兵由荆州南下,便准备直奔九江城而去。在沿途军驿的协助下,即使途中免不了跋山涉水,平均每日也能行进差不多两百里。 他并没有走醴陵-萍乡一线,而是直接从平江穿过幕阜山,这比前者要快上好几日,同时还避免了穿过赣江流域密集的河网。 这条路他之前奉命护送高氏的时候,在张鼐的引导下,便已经走过一轮,沿着山间河谷,确实算不上多崎岖,只是中途要翻过几座高岭。 朱慈烺一开始是打算故技重施,移陛九江,升起龙旗,吸引多尔衮率清军主力来攻的,但现在局势突变,他已经领着御营,直接乘船到了南昌。 而西征的各部大军,如今也都改在了南昌府城和袁州府城集结,甚至殿前中军和天骑营,这个时候已经由萍乡-醴陵的通道,进入湖广。 大军行进,需要携带大量辎重,也无法做到一人多马,依旧需要绕路,从萍乡-醴陵之间的低矮山坡间穿行。 李来亨在半路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但他依旧选择了横穿幕阜山,然后又马不停蹄,经过武宁,建昌,转向南昌。 多尔衮马上就要率军南下了,荆州的军情早一日送达,忠贞营便能在接下来的战局中,占据多一分主动权。 而一般的驿卒塘马对于军情战略并不知情,他们无法和李来亨一样,应对大臣的质询,李过在朱慈烺的提点下,已经慢慢了解湘赣两地督抚的矛盾,还有朝中的派系之争。 很多时候,事情无所谓对错,绝大部分争论都是对人不对事,久而久之,所有的事情便会因为频繁无理的政治斗争,陷入停滞。 这,便是党争最大最直接的危害了! 朱慈烺如今为了稳住各地的官员和整个朝廷的效率,暂时没有动手“扫屋子”,只是用自己的威望和新朝初立的政治利益收买拉拢,以免党争影响到军事防御的部署。 当然,李过的担心也并非只有党争,他在一众大将的劝说下,其实也有些动摇了,派李来亨前往,便是要真正的全军统帅,大明王朝的天子——朱慈烺来做决定。 李过固然担心清军急行南下,突然袭击,但他依旧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不抓住,在清军主力北撤之前,恐怕都没有机会再主动出击了。 同时,这更是朱慈烺在“湖广防御战”中,节节阻击清军战略的重要一环。 李过作为忠贞营的主将,对朱慈烺在湖广的整体布局和战略,自然是十分了解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很有信心自己这个主动出击的计划,可以得到朱慈烺的支持。 而李来亨赶到南昌的时候,朱慈烺已经将堵胤锡,吴晋锡,郝永忠等文武大臣从长沙召来,何腾蛟,严起恒,马进忠,金声桓等江西的文武高官,也受召从九江赶来面圣。 朱慈烺再次御驾亲征,亲抵南昌,自然要召集两省的督师大将们,部署防御战略,特别是清军此番来势汹汹,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此时,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营的部分兵马,已经进抵长沙,入驻兵营,还有部分准备北上,增援荆州和岳州,这是朱慈烺结合襄阳,武昌两地清军的最新动向,做出的战略部署调整。 不过,由于兵马调动的顺序不同,此时的南昌城内,殿前中军,殿前右军,还有南京京营的部分营伍,正在入驻何腾蛟这两年来新修的兵营,殿前右军还有不少兵马在鄱阳湖湖面上漂着。 朱慈烺得知李来亨亲自前来递送军报后,立马召见了对方,在问清楚荆州的局势之后,随即将堵胤锡,吴晋锡,郝永忠,何腾蛟,严起恒,马进忠,金声桓等文武大臣,都召集到了此时已经被他当成了临时行宫的南昌府城巡抚衙门中。 “陛下。” 御营统领林昌福脚步匆匆,来到朱慈烺身侧,躬身抱拳道: “何督师,堵督师都已经带人到了行宫外,正在等候陛下召见。” “嗯,让他们进来吧。”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来到了这个临时行宫的偏殿中。 很快,堵胤锡,何腾蛟两人便领着手下的一众文武大臣,来到了朱慈烺的面前,他们一见到朱慈烺,便立即行礼道: “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免礼!” 事态紧急,朱慈烺走到主位前,但并没有坐下,而是示意林昌福将最新绘制的局势图,挂在了偏殿侧面的墙壁上,然后领着一众大臣直接开始商议正事。 他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收到了何腾蛟和堵胤锡两人呈递的军报,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接近公开,如今不过是拿所谓防御战略上的分歧掩饰。 而随着两个督师矛盾重重,锦衣卫也传回了以他们为首的两派官员之间的斗争,甚至已经有不少官员自称为“九江派”和“长沙派”。 这自然是基于朱慈烺防御反击战略调整前后,大军部署的核心——九江府城和长沙府城衍生出来的称号。 驻守赣北防线中心——九江府城的督师何腾蛟,监军严起恒等人,自然就是九江派的代表。与之相对应的,堵胤锡,吴晋锡等人,则是长沙派的代表。 这其中的渊源并不久远,何腾蛟和堵胤锡两人之间的矛盾,始于朱慈烺的任用提拔和对农民军的态度,如今愈演愈烈,明面上正是因为对战局的判断,防御战略的选择不同。 当然,这背后是对于战争资源的争取,以及权势的争夺。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襄阳的清军现在应该已经包围荆门州了,多尔衮不出一个月,必定南下进攻荆州。朕此番召诸位爱卿来南昌,便要与诸位商议应对之策。” 朱慈烺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众大臣,最后目光停在了何腾蛟的身上,他现在要调整大战的部署,将重点放在湖广上,何腾蛟是最为抵触的。而因为九江这个战略要地的重要性,何腾蛟也必须配合他的调动,否则整个战局的部署,必定会出问题。 “鞑子屡屡进犯,朕又岂能坐以待毙,何督师,你前几日呈递给朕的军报,朕细细看了,你来说说对当前战局的看法?” 何腾蛟闻言,当即弓腰拱手,抱拳回答道: “陛下,臣以为,我大军当前仍旧应以稳妥为主,集中兵力,巩固赣北防线,防范清军突袭东进,拱卫南京安全。否则,清军一旦突破赣北,江南危急,国本必将动摇。” “嗯,何阁老所言有理!”朱慈烺点了点头,微微挑眉,但随即又话锋一转,问道: “但若是此番清军的目标并非南京,而是长沙呢?九江失守之后,还有湖口,彭泽,安庆,清军除非能迅速横扫这些州府,否则便不能不顾后路,而分兵太多,攻势必然受阻,绝对没有进攻长沙,步步为营稳妥。” 何腾蛟听罢,随即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那清军便是自寻死路了,长沙,荆州,岳州三城固若金汤,往南的衡州,永州等府县,山高路险,易守难攻。” 而何腾蛟话音刚落,严起恒也随即拱手抱拳出列道: “陛下,何阁老所言极是,赣北才是此战的重中之重,多尔衮不可能不知道轻重,更不会去强攻长沙。 而且,若是清军强攻赣北,我大军集中兵力,还可趁机袭扰反击,不断消耗其兵力。陛下切莫听信一家之言,被私心自用的庸臣蒙蔽了。” “若是没有强兵驻扎,长沙,岳州,荆州再坚固,城墙再高大,又有何用?” 堵胤锡听到严起恒的话,再也忍耐不住,当即回怼道:“到时候,恐怕也就是守得了一时而已。” “若真是如此,自可采取‘围魏救赵’之策,从九江派出大军,进攻黄州,德安,承天,甚至襄阳等州府,迫使清军回师救援。” 何腾蛟微微仰着头,一脸得意道:“这便是消耗清军实力的另一法则,要是兵马都在城内,又如何运用自如?” “何阁老。”堵胤锡眯着眼看向何腾蛟,一时间竟不知道说对方什么好,这可不是面对清军主力的时候,他们可以用的打法。 “若是清军不为所动,反而迂回包抄我军,那派出去的大军,岂不是自投罗网?偌大一个汉江平原,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 何腾蛟听罢,不由得眉头紧皱,但随即又反驳道: “荆州,岳州都在我大军掌控之中,清军骑兵若来,直接撤到城中便可,有何问题?况且,我朝大军未尝不可与清军一战!” “何督师难道真的以为,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堵胤锡苦笑着问道。 而当何腾蛟又准备反驳的时候,朱慈烺却突然开口道: “堵阁老说的没错,‘围魏救赵’之策理论上固然可行,但我军没有那么多骑兵,若是要主动出击,只能是在清军主力还未南下之前行动。否则,便只能引诱清军偏师到特定地形,而后再伏击围歼,在平野之上,四周毫无掩护遮蔽,分兵进攻德安,承天,必定会被清军各个击破。” “陛下。”这个时候,吴晋锡也随即起身道: “臣以为,我大军应当迅速加强荆州,岳州的防御,这两地乃湖南门户,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朱慈烺闻言,点了点头道: “朕也有此意,看了荆州和岳州传回的军报,朕便已经打算将原本要部署到南昌和九江的部分精锐,派往荆州,岳州,加强这两地的防御,以确保防御战略万无一失。” 堵胤锡听了,随即笑意盈盈,开口赞同道: “陛下英明,在这两地加强驻军乃明智之举。只要荆州,岳州这两座军事要塞紧握在我朝手中,我朝大军便可以不断干扰清军粮道,无需担心清军在中途拦截伏击。” 而长沙派的几个文武大臣闻言,也纷纷点头,吴晋锡更是直接出言赞同道: “陛下英明,荆州、岳州是两处战略要地,若能控制它们,便能掌控长江中游的局势,牵制住清军的大部分兵马,这才是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 朱慈烺看着众臣,又继续说道: “此前的部署,因为军情不明,确实是考虑不周,既想要引诱清军强攻九江,又想要清军遇挫后,再去硬啃长沙,好像清军就是咱们的提线木偶一般。 而且,两地相隔数百里,调兵运粮不易,许多战略实际上无法实施,更是忽略了清军很有可能不再冒进。” 其实,南方一旦拥有了可以一战的强军,清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便是痴心妄想了,特别是清廷此时还没有完全消化北方。 多尔衮一开始其实也是不信的,急切地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但他很快就在北地忠心难测的绿营军,关外蠢蠢欲动的外藩蒙古,以及南方已经初露锋芒的明军力量的多重压力下,最终选择了相信洪承畴。 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多难判断的事情,多尔衮这点战略水平,当然是有的。 北方有华北平原,清军一旦站稳脚跟,特别是攻占山西之后,便可以骑兵可以发挥机动优势,迅速席卷各地。而南方则是长江平原沟通各地,但这里河网密布,清军的行动始终受到影响。 不仅如此,水师也是清军的极大劣势,更不用说即便是控制了长江平原,清军依旧要面对南方的崇山峻岭,无法迅速攻取福建,两广和云贵,甚至浙南,赣南,湘西等地,同样难以迅速控制。 一旦明白这一点,多尔衮便知道他即使是攻克了九江,只要无法歼灭朱慈烺的主力,东征依旧困难重重。 而大清主力倾巢出动,无法在南方持续作战超过一年,这只是选择进攻长沙,攻取整个湖广,为下一阶段进攻江西,稳定北方,而后两面夹击江南,才是真正稳妥的办法。 多尔衮也想借着这些战事,把彻底豪格,济尔哈朗等势力铲除,多铎此前的战败,大量扩充汉八旗,使得他现在不具备这样的威信。 看着面前的文武大臣们没有说话,朱慈烺又继续道: “不仅如此,朕还打算抓住清军主力尚未南下的机会,主动出击,给进攻荆门州的清军以重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清军如此猖狂,敢不断袭扰咱们,咱们必须要果断反击。 如此一来,必能迫使多尔衮不得不留下更多兵马在后方防范我军的袭扰,进一步削弱其攻击长沙,亦或者九江的兵力。” “陛下。”严起恒闻言,面露忧色道: “荆门州不过是清军偏师,何须陛下御驾亲征?况且,多尔衮老奸巨猾,我军贸然出击,恐中其圈套,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了!” 朱慈烺早就料到了何腾蛟,严起恒等所谓九江派的官员会劝,不过他没想到严起恒居然抢在了何腾蛟前面,随即道: “正因为这是清军偏师,清军主力尚未南下,朕才要御驾亲征,打一个大大的胜仗,鼓舞军民士气。 多尔衮既然亲征了,朕当然也要御驾亲征,难不成朕还不如这个所谓的奴酋?” “陛下,绝不可意气用事!”何腾蛟也当即劝道,他知道若是让朱慈烺领军北上,那殿前军,京营各部主力,就不可能留在九江了。 “何阁老多虑了。”朱慈烺摇了摇头,缓缓解释道: “朕绝非意在与多尔衮决战,若是其主力已经南下,此战便打不得。此番主动出击,是为了今后能在荆州,岳州等地牵制其兵力,使其不敢全力南下。 李过在荆州,已经打探到了确切的军情,清军此番进攻荆门州的,不过是叶臣,巴哈纳两部兵马,其中马甲不超过五千,步军也只有数千,只要天骑军北上,必能一战。” “陛下英明,此番北上,定能重创清军,再造江北战役之辉煌!” 堵胤锡,吴晋锡等长沙派的官员们见何腾蛟吃瘪,当即齐声唱道。 他们自然也看明白此举背后的意义,知道朱慈烺早就做出了决定,只不过是要看他们这些前线大臣的意见,以确保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这是所谓“九江派”和“长沙派”的博弈,其实也是君臣之间的博弈。只要底下的臣子们不是铁板一块,大多数时候,身为大明天子的朱慈烺都会占尽优势,拥有最终的决断权。 . 而这个时候,叶臣和巴哈纳已经在荆门州城西南,东南,正北三个方向上的平野上,筑起了三个大营。 在清军数千骑兵的监视下,城内的明军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便是清军派出收集木料柴火的绿营兵,他们也不敢贸然出城袭扰。 明军在前几日清军前锋刚刚抵达权河北岸的时候,还是采取了有效反击的,并最终在清军前锋大军站稳脚跟之后,在步军和城头火炮的接应下,从浮桥上从容撤退。 不仅如此,他们在撤退的同时,迅速将河面的浮桥撤去,让身后的清军彻底断绝了追击的念头,并在河对岸架炮轰击。 但随着巴哈纳领着另外一支骑兵快马加鞭赶到,近两千八旗马甲在荆门州城北面的平野上迅速摆开了阵势,并从多处开始尝试渡河。 面对清军的绝对战力优势,明军很快便全部撤回了城内,根本不敢再出城反击。 而等到清军主力抵达,数千兵马,上万民夫,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城中的明军更是不敢再言出击突袭。 这便是绝对的实力碾压,李过虽然加强了荆门州的兵力,但城内只有两千多步军,两百骑兵,还有三千多民夫,根本不具备和叶臣部清军野战的实力。 刘汝魁站在荆门州城南门的城头上,看着东西里面连绵的清军大营,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他周围都是当初一起南下的闯营老兄弟。 这个时候,他已经接到了李过传来的军令,知道对方很快就会领着大军北上接应,甚至陛下也会领兵前来,他只需要坚守半月,甚至不到十日便可。 因此,面对当前的局势,刘汝魁自然是选择了静观其变,等待援军赶来。李过向来言出必行,城中的一众将领,对此也几乎没有任何怀疑。 不过,看着城外正在架起的火炮,贺蓝心中依旧有些担心,当初荆州城那般坚固高大,也撑不了多少天,荆门州能不能坚持半个月,他其实心里有些打鼓。 在清军主力包围荆门州城的这两天时间里面,城内的明军在刘汝魁的调度下,已经重新完成了防御部署。 而叶臣和巴哈纳同样行动迅速,他们一面部署各部安营扎寨,一面调遣民夫修筑炮兵阵地,昨日便已经成功将二十几门红衣大炮架设在了阵地上。 经过此前半日的试炮,清军的火炮手已经发现了荆门州城南面城墙最薄弱的位置,并迅速将大部分火炮的齐射方向,集中在了那个区域。 叶臣对于城内的明军十分轻视,巴哈纳早已经问过了前锋大军,知道了这支明军只有两百骑兵,同样不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威胁。 而只要火炮轰塌城墙,他们都还不怀疑城内的明军会立刻溃不成军,突围的后果就是在城外被砍杀殆尽,就算是那两百明军骑兵,也无法克服双方在兵力上的巨大差距。 叶臣和巴哈纳的认旗此时都立在了城南偏西的位置,一众八旗将领也都面目严肃,汇聚于此,观看着即将开始的火炮齐射。 而在他们的面前,大约两百多步的位置,二十几门火炮排成了两行,几十个炮兵正在准备,有的举着点火叉棍,有的炮兵军官拿着一些工具,正在最后测量,似乎在准备调整射击角度。 很快,随着中军旗帜一摇,清军炮兵阵地上,立即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军号,已经调整好火炮角度的炮手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点火叉棍,炮兵军官们齐齐看向了令旗的位置。 (本章完) 第154章 朕要看看天骑军的势力 第154章 朕要看看天骑军的势力 “砰,砰,砰——” 很快,叶臣认旗所在的中军便传出了一串金响,原本还在荆门州城南面护城河边上挑衅的八旗马甲听到声音,纷纷调转马头,往平野方向撤去。 “轰,轰,轰!!!” 那些八旗马甲刚刚离开护城河,南面的炮兵阵地上随即爆发了一阵闷雷般的轰响,二十多门千斤大炮几乎同时往后一缩,黑色的铁弹呼啸着飞出,迅速划过天空,重重砸到了荆门州城南面的城墙上。 呼啸而来的铁弹近半砸中了城墙,城墙上旋即碎石飞溅,其中两处墙垛被炮弹径直击中,瞬间倒塌,里面的砖石泥土旋即爆开,带起了一阵灰色的烟尘,墙体一时间产生了剧烈的震动,各处都有碎石垮塌的声音传出。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颗铁弹砸到了城外的护城河中,“咚咚”几声,水柱飞溅而起,而另外几颗飞跃城墙的炮弹,则是砸到了城墙内侧的空地上。 而伴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城墙上也随即传出了忠贞营士兵们的惊呼声,有几个躲在墙垛后的战兵被飞来的碎石击中。 不过,那些碎石全部都打到了他们身上披着的甲胄和头盔上,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朱慈烺此前便已经授意陈福留下几十个经历过“凤阳之战”的殿前军老兵,为忠贞营的将士们传授了守城防炮的一整套方法。 闯军的将士并不擅长防御战,守城的经验也算不上丰富,若是没有正确的指挥和部署,必定会有大量士兵在惊慌失措间,死在清军的火炮轰击下。 这便是士兵训练和老兵重要的地方了,军中若是没有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便很难有符合实战要求的正确训练,兵书上固然有各种方法论,但实践的过程中,必定是错漏百出的。 城楼后,刘汝魁在清军开始轰击后,便带着一众军官躲到了掩体中,清军的火炮根本无法伤到他。 但城外的清军火力如此强势,若是连续轰个十几日,后果必定不堪设想。一念至此,他又立刻吩咐心腹亲卫,入夜之后,便立刻突围出去,赶往荆州送信。 刘汝魁想到了此前潼关几日就被攻破,便是他们几万大军,费尽心力强攻的荆州城,也不如千斤重炮轰上几日,心中更加忐忑。 而此时,阵地上的清军炮兵们不愧训练有素,很快就用裹着羊毛的湿棍子清理干净了炮膛,然后迅速将发射药包和引药装填倾倒进了指定位置。 紧接着,一颗颗铁弹也被炮手从火炮的前膛装入,而刚刚清洗炮膛的炮手则是在铁弹停住之后,利用手中的棍子,迅速将铁弹压实。 三个炮兵通力协作之后,边上的火炮军官又立即利用手中的工具重新,然后根据度量的结果,下令调整了火炮的角度。 “砰,砰,砰——” 清军的炮兵阵地上,很快又响起了一串新的金响,两排举着点火叉棍的炮手们再次弓腰点火,浓烟弥漫的炮兵阵地上,随即又爆发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轰,轰!!!” “轰,轰,轰!!!” 叶臣和巴哈纳一边死死盯着面前的荆门州城,一边安抚着胯下的马,两人都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 他们距离炮兵阵地不过两百余步,轰隆隆的炮声和呛鼻的硝烟使得两人的坐骑也不由得有些骚动,叶臣胯下那匹脾气暴躁的战马,两只前蹄正不停踩踏地面。 不过,这些都只是战争过程中的小插曲罢了,炮击依旧继续,轰隆隆的爆炸声,重物撞击的轰隆声,碎石倒塌声,还有水声不绝于耳。 经过六轮射击,上百颗炮弹接连不断的轰击,荆门州城墙上已经是烟尘滚滚,不少地方已经被炮弹击毁,不断有碎石烂瓦从墙面和垛口掉下,砸中躲在下方的明军甲兵,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明军士兵的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在火炮的打击下,城墙外围的砖石都出现了不小的损坏,那些飞溅的碎石所造成的伤害,远比砸到城墙上的几十颗炮弹要大得多。 这一战,叶臣和巴哈纳准备充分,他们若是想要以最快速度攻下荆门州城,其实完全可以每日打到极限,连续轰击近百发。 这些都是北京新造的火炮,每门火炮炮管的寿命达到六百次,荆门州南面这堵刚刚修缮的破旧城墙,根本无法承受二十几门千斤重炮,连续六百发的轰击。 其实,在遭受到了上百颗五六斤到十几斤的铁弹攻击后,荆门州城墙上不少地方都已经“千疮百孔”,如果因为刘汝魁此前征召民夫,对薄弱处进行了修缮,南面的城墙墙体恐怕已经有了倒塌松动的迹象。 其实,为了防止清军从城门突破,刘汝魁还下令手下士兵将几个城门洞全部用砖石堆砌,完全堵死,另外开了几个供兵马出动的小门。 毕竟,荆门州只是小城,再怎么加固修缮,每座城门之中,都没有大城才有的千斤闸,也没有规模宏大的月城,瓮城,作为阻击攻城兵马的层层阻碍。 至于那几扇城门,在十几斤重的铁弹面前,就和纸糊的一样,几炮就能打烂。若是角度合适,甚至一炮就能打出一个大洞。 不过,叶臣的目的并不在于迅速攻取荆门州,荆州城的城墙可不是荆门州能比的,而且还经过了和江北诸城一样的特殊改造,即便是几十门千斤大炮轮番轰击,也很难迅速攻破。 而且,荆州城内的明军又有反击的实力,荆门州内的明军实力弱小,两者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换言之,对于叶臣来说,荆州城内的李过所部精锐,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若是后者完全不上当,那他便要退而求其次,攻下荆门州城了。 他看了看炮兵阵地上弥漫的浓重烟雾和其中一阵阵闪动的橘红色炮焰,又看了看尘土飞扬,不断传出了惨叫哀嚎声的城墙,随即下令停止炮轰,盾车开始准备。 叶臣当初围攻太原城的时候,也是依靠红衣大炮,最后取得了胜利,他很熟练地掌握着攻城的节奏,既能给明军足够的压力,又能使得城墙不被轰塌。 “嘿嘿,狗日的,城里的尼堪一准被吓死了,他们今晚一定会再派塘马南下,去给荆州城里的明军报信。”巴哈纳从城墙处收回目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笑道。 火炮的巨大威力使得巴哈纳此时对于战局充满了信心,他此前并没有参与到阿济格和多铎统帅的东西两路南征大军中,对于朱慈烺指导下建设的大明坚城,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当然,他也从南征大军中的一众贝勒贝子那里知道了些消息,原本还是挺担心的,可现在一看到红衣大炮如此强悍,便又信心十足了。 “这几日,荆州城方向派来的哨骑越来越多了,李过一定在关注着整个战局,他麾下的骑兵应该不超过三千,不敢轻举妄动。” 叶臣也派出了大量哨骑,以确定荆州方向的明军动向,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 “但咱们得想办法,让他北上才是,否则即便是攻下荆门州,其实也无法都要明军荆州的部署。” 巴哈纳闻言,当即收敛起了得意的神色,想了想道: “英亲王说过,这个李过最擅长的便是伏击断后,若是要引他出击,恐怕咱们得好好示弱,否则他绝对没有这个胆子。” “嗯。”叶臣点了点头,同意道:“我也正有此意。” “荆门州西南方向,建阳镇附近,那里有成片的低矮山坡,还有不少水塘,适合伏击,若是能将李过引诱北上,他大概率会选择在那里行动。” 巴哈纳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他顿了顿,又皱眉道: “不过,此事难就难在如何将其引诱北上,李过那尼堪是闯贼出身,怕是早就被咱们大清铁骑打得丧胆了。” “只要咱们保持这样的攻城强度,再派出步军强攻,李过必定忍耐不住,领兵北上试探。他擅长断后,心中对咱们,应该是不会畏惧的。”叶臣摇了摇头道。 他并不认为李过已经丧胆,反而是觉得对方胆子很肥,不然派出的哨骑不会如此强势。早先前锋是巴哈纳的大军,现在派往荆州府刺探军情的,则是叶臣的部下。 “那咱们就这样等着?”巴哈纳突然回过味来。 “再等几日,等到荆门州城差不多被咱们攻破的时候,李过应该就会领着大军北上支援了。”叶臣点了点头道。 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担心——阿尔津从武昌传来消息,明帝很有可能已经领兵赶到九江了,但他不确定明军主力是在九江,还是转移到了长沙。 巴哈纳看着他忽然皱起了没有,不解地问道: “怎么,你心里其实也没有把握?呵,一群闯贼余孽,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那尼堪不敢来,咱们打到荆州府城,照样灭了他们。” 叶臣听着巴哈纳的话,摇了摇头,缓缓道:“李过确实没什么可怕的,若是能将他引诱来,一举歼灭,不过是抬手之间。可明帝怕是不好对付,我担心他已经领着大军进入了长沙,要是明帝领着主力北上,那局势可能就难以预料了。” “明帝?”巴哈纳闻言,皱着眉头,满脸疑问——难不成明帝会领兵北上? 湘江之畔,长沙城高大耸立的城墙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四周鼓声雷动,旌旗飞扬。 朱慈烺身上穿着一套华丽的鎏金战甲,站在长沙城西门的城楼之上,目光如炬,远眺城下滚滚北去的江水,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和一望无际的平野。 而此时的城楼之下,上万明军将士列阵以待,阵中旌旗招展,一个个挺拔的身姿和一张张坚毅的脸庞出现在阵中,上万匹战马打着响鼻,在阵中呼出了一层薄雾。 朱慈烺看着城下的将士们,心中对于接下来的战局充满了信心,这些士兵都是大明的精锐,对于满清毫无畏惧。他们渴望与满鞑的战斗,渴望战场上的胜利,更渴望建功立业,加官进爵。 在亲自部署了赣北的防御,特别是叮嘱何腾蛟做好后续大军西进的善后工作后,他便立马带着堵胤锡,吴晋锡,郝永忠等文武大臣,在御营将士的拱卫下,快马加鞭赶到了长沙。 而在他的前面,天骑军和殿前中军前锋已经有部分兵马赶到长沙,并在堵胤锡的提前安排下,进入岳州府城,会合刘体纯统帅的团练营。 如今,在城下列阵的,是殿前中军和天骑营的剩余兵马,朱慈烺领着御营轻装疾驰,速度比他们快得多,很快就追上了这两支提前行动的兵马。 他刚刚赶到长沙,李过便派人将荆门州的军情呈递了上来,朱慈烺在明确多尔衮所领的清军主力还没进入湖广之后,当即决定领着天骑军北上。 与此同时,殿前中军也会立即北上,而正在由南昌往长沙行进的殿前左军,殿前右军,则是将留守长沙和分出部分兵马,南下进驻湘潭和衡阳府城。 长沙城内原本便已经有了郝永忠麾下的步军,再加上殿前右军和殿前左军的部分兵马,足以坚守城池。而外围袭扰牵制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岳州守军,荆州守军,还有衡阳,湘潭守军的肩上。 其实,锦衣卫前一日也送来了关于清军大概位置的军报,朱慈烺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若按现在的速度,多尔衮大军至少还有小半个月才能达到襄阳。 由于数日前,河南各地突降大雪,南阳和开封等州府的河流不是冰封,便是处于枯水期,十几万清军南下所携带的大量辎重,只能依靠人力运输。 清军虽然征集了大量民夫,但行军速度依旧不快,特别是遭遇了大雪之后,各部大军甚至暂时停滞了下来。 这同样给了朱慈烺信心,荆州其实也开始下起了雪,不过并没有河南那么大,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其有利的,甚至可以掩护大军的行动。 长沙府城,西门内侧堵胤锡为了安置大军,新修的军营校场之上,出征的将士们全体肃立,整个校场上肃静无声,天骑营,殿前中军一万余大明当前战力最为强悍的骑兵,战兵均是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江淮保卫战”之后,特别是“荆州之战”结束后,朱慈烺几乎从原本的殿前军,南京京营中抽调了半数精锐,支援新设各营的训练和建设,使得扩充为殿前中军的殿前军,天骑军的天骑营,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勉强维持的架子。 要知道,“江淮保卫战”大小战事无数,殿前军,南京京营皆是损失惨重,最终的“涂山之战”,还有数千兵马是从凤阳标营和卫戍军中抽调的,只磨合训练了不到两个月,以至于最终战力不及预期,是凭借着兵力优势取胜的。 而在“荆州之战”之后,朱慈烺又抽调了近百名天骑营的精锐,扩充了大军的哨骑,以确保军队在战场上不会成为瞎子,聋子。 好在,经过这半年时间的整训,在老兵的带领下,那些原本就拥有一定战斗经验,从各地卫戍军,标营,卫所兵中挑选出来的兵员,很快展现出了强军的样貌。 如今,殿前中军,天骑军在经过一系列的训练和补充,再加上近万匹战马,上万件新甲胄和无数兵器的优先补充装备,这两支兵马,依旧是朱慈烺麾下当之无愧的强军。 大军出征的吉时一到,常登贵的将旗和殿前中军,天骑军各营的营旗随即从校场升起,各营千总及以上的军官们,紧跟着按照顺序,站到了台前,各千总部的旗手早已经分列台下。 “呜,呜,呜~~~” 军号声响起,各营应旗,校场上旌旗飞舞,喊声震天。 “轰隆隆——” 三通擂鼓之后,两支军随即开拔,天骑军五千全副武装的骑兵率先出动,殿前中军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后,还有大队押运甲胄辎重的骡马车辆。 长沙到岳州,荆州,都有水路直通,大军的粮草和火炮,弹药等辎重,则是通过水师运输,清军在武昌没有成建制的水师,整个洞庭湖,以及长江水道,都是明军的天下。 这个时候,长沙城外的江面,也早就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舟船,可谓是帆樯如云,连绵不绝。而岸上,无数远看如同蚂蚁一般移动的民夫,正在搬运军需物资。 长沙城此时已经进入战时状态,城池内外基本上都是军管,以便能将有限的民力发挥出最大的效用,确保军队的物资转运不出问题,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这也使得此番大军出征,并没有万民欢送。当然,这也是朱慈烺的意思,他并不希望将动静弄得太多,组织万民相送,必定要再费功夫。 等到前锋大军穿过城门洞,开始往城外走去的时候,在教导官的带领下,城下忽然想起了激昂的歌声。 “风云起,山河动,南都建军声势雄,保家卫国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驱除鞑虏作先锋。 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在嘹亮激昂的歌声中,朱慈烺看着那杆天骑军的军旗从城门口往北,越行越远,也越来越小。 堵胤锡和吴晋锡同样正在看着出征的大军,等到殿前中军也走出城门洞之后,他们两人都同时收回了目光,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只不过朱慈烺已经下旨,如今大军都已经出征,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堵胤锡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大胆,甚至已经够主战冒进了,但前两日在军议上,听到了朱慈烺增援荆门州,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突袭叶臣所部清军的作战计划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相比起陛下,他还是太保守了啊! “陛下,殿前中军,标营,团练营也有不少骑兵,此番奔袭叶臣部清军到底太过冒险,多一个骑兵,便多一份胜算啊!”堵胤锡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进言道。 朱慈烺听罢,笑了笑,然后摇头道: “天骑军五千骑兵,已经够了,就算把其他各部骑兵都算上,也不过多出一两千,不足以改变战局。 而且,若是这些骑兵全部调动,阿尔津必定提前察觉,到时候叶臣说不定便提前反应,长沙,岳州的虚实,也将会在其肆无忌惮的侦探中,暴露无遗。” 李过将荆门州的局势呈递上来,朱慈烺了解到叶臣和巴哈纳两部清军在荆门州的最终布局和兵力后,便决定“师夷长技以制夷”,对清军展开奔袭。 这可是八旗马甲对顺军多次施展的战事,屡试不爽,而李过,堵胤锡,郝永忠等人,只想到了诱敌分兵,而后伏击围歼。 但荆门州到荆州的数百里平野上,适合伏击的地方不多,清军很难上当,除非叶臣和巴哈纳已经轻敌到了不派前锋侦察的地步。 朱慈烺自然知道李过是因为自己的断后截击的本事,想要扬长避短,但湖广的平野之上,清军的马甲恐怕也不会没有优势。 而清军做梦都想不到,一直以来都不敢和他们野战的明军,居然也学着他们,来了一场百里奔袭。 当然,清军往往是两天两夜,甚至三天三夜,奔袭追击数百里,朱慈烺虽然对天骑军有信心,但也只打算一天一夜,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李过依旧会领着麾下的骑兵北上,寻找战机,吸引清军的注意力,最好是可以将其部分骑兵引走。 天骑军虽然是朱慈烺麾下的最强精锐,但到底只有五千,而荆门州城外的清军,接近一万,八旗马甲便已经超过了四千。 他看着依旧忧心忡忡的堵胤锡,吴晋锡等大臣,随即又道: “朕此番便是想要看看天骑军的实力。清军可不傻,很难埋伏成功,与其诱敌,不如直接突袭,那些鞑子绝对不会想到,朕有胆子,更不会想到,朕有这个实力!” (本章完) 第155章 百里奔袭 第155章 百里奔袭 傍晚时分,雪纷纷飘落,随着呼呼低吼的北风在天地间飞舞,荆门州城西南方向七十多里,漳江西岸密密麻麻的低矮山坡上,仿佛覆盖了一层白纱,显得宁静和肃穆。 马振丰用手轻轻拨开一片积雪,露出下面的枯草和冻土,然后慢慢爬到一块稍高的岩石边,举起“千里眼”向远处望去。 他此时领着一队夜不收,正静静地伏在白雪覆盖的山坡灌木丛中,身体与大地紧紧贴合,几乎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这些夜不收是殿前军中最为精锐的侦察兵,身上披着用作伪装的白色披风,既可以抵御寒风,又能掩盖行踪。 这里是当阳西北方向,漳水西面,明清两军交战的缓冲区,马振丰已经在这里待了五日,他身后正趴着的六个夜不收,都在等待他下达最终的行动命令。 朱慈烺还没带着大军进入湖广,马振丰便已经领着隶属于殿前中军的夜不收进入了荆州府,开始利用堵胤锡此前派人绘制的地图,侦察地形,同时反击和他们一样,在侦察的清军哨骑。 殿前军的夜不收在“江淮保卫战”中损失惨重,原本近百人的队伍,在“涂山之战”后,只剩下了不到五十。 多铎所领的南征大军虽然最终战败了,但对殿前军造成的杀伤,不可谓不大,特别是殿前军的夜不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往往不能依靠城墙的掩护。 战后,在朱慈烺的授意下,常登贵亲自主持了殿前军夜不收队伍的重建,并改为直接隶属中军提督,马振丰也因功升为了统领。 此前,夜不收的管理和制度并不完善,质量良莠不齐,甚至称呼都多种多样,职责包括平时及战时的情报侦查与传递,乃至从事间谍活动,劫营,烧荒,劝降等任务,可以说是几乎什么都干,哪里危险和紧急就往哪里搬。 而这次战后的扩编,马振丰在常登贵的要求下,根据“江淮保卫战”的经验教训,重新确定了“夜不收”的职能和规章制度,并整理出了一套明确的扩编方案。 “夜不收”经过扩编之后,士兵数目已经接近两百,新加进来的一百三十多人,全部来自各军各营,其中大半是各营原本的哨骑,还有部分是战技了得,或者拥有某项特殊本领,譬如越野攀岩,夜视水性等等的异士。 在马振丰的严酷训练下,他们的整体实力在这半年间,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叶臣派往当阳的少数哨骑,现在不是已经被他们肃清,便是主动撤退了。 叶臣为了引诱李过领兵北上,主动收缩了派往各方的侦察哨骑,营造出了大军因为攻城,抽不出兵马的疲弱假象。 但马振丰的任务并没有因此结束,朱慈烺决定突袭清军之后,常登贵便给他下了新的命令,此时在当阳北面,到处都是夜不收的暗哨,他们时刻监视着清军在这个方向的行动。 这里距离荆门州南面的清军主营,只有七十里左右,两地之间除了部分山坡,便是大片大片的平野,朱慈烺打算沿着这些山坡的边缘奔袭,以免暴露行踪。 “统领,咱们啥时候往东面推进啊,自从前两天杀了那两个鞑子之后,这一带估计是没有鞑子的伏兵了。” 严小七看着伏在灌木丛边上,一动不动,身上早已经覆盖了一层雪,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的马振丰,最终忍不住问道: “咱们完全可以先往北,绕到荆门州北面,然后再从那里攻突袭鞑子,打这些狗日的一个措手不及。” 而严小七一开口,另外一个同样伏在地上的夜不收军官谭雄也当即开口问道: “对啊,统领,这一带应该已经没鞑子了,就算原本有,被咱们突袭了这么几次,估计也全都跑光了。” 不过,马振丰并没有说话。他刚刚接到命令的时候,其实也有些奇怪,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只不过,他作为夜不收统领,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他不能多问。 而随着常登贵昨天又派人送来了最新的指令,他已经大抵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一时之间,却又迟迟不敢相信——陛下居然要百里奔袭荆门州城南的八旗军大营! 这对于马振丰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陛下居然有如此胆魄。他既激动,又担忧,同时还十分期待,复杂的心情交替涌现。 要知道,在此之前,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不止是他,即便是陈福,常登贵等人,也同样如此! 那可是战无不胜的八旗军,满鞑引以为傲的铁骑,从来都只有对方百里奔袭大明军队的份,大明什么时候那么勇猛无惧了?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又实实在在发生了! 而看马振丰还是不开口,严小七和谭雄两个夜不收军官,也不敢再多问。 他们一直感觉对方身上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阴狠之气,再加上训练时候受到的鞭笞,使得严小七每每和马振丰交谈,都能感觉到那种压迫的感觉。 他们都是听说过的,马振丰当初在淮北深入耿军大营侦察,最终冲过了耿军的重重阻碍,浑身是伤,硬生生将情报送回军营的事迹。 而马振丰也很懂得控制部下,带着这些新兵训练的时候,那一身密密麻麻的伤疤,以及这段时间真刀真枪和鞑子拼命的行动中,马振丰的身手和谋略,更是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七,你一会就带人,从山坡北面隐蔽过河,过了河之后,不用绕道北面,直接从山麓潜行,沿途留下记号,但务必小心,不要惊动清军。” 马振丰抬眼看了看远处一望无际的白色平野,然后又道: “陛下马上就领着天骑军赶到了,咱们明天晚上之前,要摸到清军大营外围,将返回报信的清军哨骑,全部拦截。” “陛下要来?”严小七闻言,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他原本以为他们的任务就是反击侦察的清军哨骑。 “难道陛下要直接突袭清军大营?”谭雄闻言,瞬间想到了这一点,他原本是陈福麾下的骑兵,跟着朱慈烺一路南下,见识过朱慈烺的胆魄。 马振丰点了点头,随即道: “这次行动极其冒险,绝对不能让清军察觉到陛下的计划,否则一定是一场苦战。陛下对咱们不薄,沿途的鞑子暗哨必须全部清除,若是清除不了的,也必须拦截。” “陛下既然要打,那至少是有了七八成的胜算,咱们已经好几天没遇到鞑子的哨骑了,这很有可能是因为鞑子都被引到了南面。” 谭雄随即又道,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随即又压着声音笑道: “哈哈哈,老子早就觉得憋得慌了,要是以前,老子在战场上遇到鞑子,早就开始杀他娘的了,哪有现在这样子,窝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道理?” 严小七听罢,整个人的按耐不住了。毕竟,这可是主动突袭清军,他之前想都不敢想。不过,当意识到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之后,他又居然没有一点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 “这要是突袭成功了,鞑子恐怕得全军覆没,一个不剩,北面那些所谓的鞑子主力,也都得全部丧胆,陛下果真是神武啊!” “陛下的神武,还用得着你说?”马振丰顿了顿,随即又道:“行了,废话那么多,立刻去准备行动,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是!”严小七当即道。 马振丰说完,又立马进入了埋伏状态,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他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继续观察起了漳水东面,那里是清军暗哨,最有可能埋伏的地方。 他对于严小七和谭雄的反应,并不意外。 要知道,夜不收的行动和纪律要求不同于战兵,训练也各具特色,原本就十分自主,所以更加崇尚力量和胆魄。 而这些战技了得,身怀绝技的人,在没有被选入夜不收之前,都是各部军官将领的心头肉,自然骄横了一些,对于朱慈烺的冒险决定,以及御驾亲征的胆魄,自然也是最为佩服和认可的。 但他们的内心深处,其实也还对清军有着畏惧之心,特别是马振丰这样的经历了明军二十年惨败的老兵,那种深深刻在记忆里面的畏惧,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 不过,同样的,他也是最不怕清军的,若是遇上清军哨骑,最敢打敢杀的人,就是他。这是属于二十几年老兵的血性。 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得知陛下要突袭清军的时候,才会觉得不可思议,心中既激动,期待,又畏惧,担忧!. 第二天傍晚,漳江东岸,漳河口镇南面十多里的山坡间,一队队骑兵正在缓慢行动,周围稍高一些的山坡上,身上披着白色披风,裹着布的架梁马,正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仅如此,常登贵还提前派出了三十多名哨骑,散到了前方的山坡丘陵之中,以防止清军哨骑侦察到异常。 这里距离荆门州城只有四十多里,在月光的映照下,骑兵沿着山坡群边缘,前锋哨骑重新标注的,夜不收早已探明的路线,轻装疾行, 现在夜晚极长,在平野之上,中旬月光正好,大军不携带除了甲胄兵器之外的任何辎重,一夜疾驰四十多里,完全没有问题。这个时候,李过在荆州南面,也展开了行动,甚至引得叶臣和巴哈纳派出了骑兵前往应对,荆门州南面的清军主营,兵力进一步被削弱。 朱慈烺领着天骑营从长沙昼夜奔驰而来,在枝江渡河,然后又绕道夷陵州,远安南面的山麓,成功躲过了清军的侦察哨骑。 当然,叶臣此时的重心都在荆州李过所部身上,也根本没想到朱慈烺敢百里奔袭,自然对周边放松了警惕。 他集中了军中的二十几门重炮,不断轰击荆门州城,甚至为了逼迫李过领兵北上,最多的时候,一天射出了一千三百多颗炮弹,展示出了强大的实力,这让城中的刘汝魁惊得再次派出了塘马求援。 而这似乎也真的使得荆州城内的李过十分焦急,荆门州的局势在叶臣的猛攻之下,越发难以控制,李过甚至派出了塘马联络荆门州,但毫无意外,直接被叶臣拦截了。 不过,叶臣不知道的是,这些都不过是李过在朱慈烺的授意下,演给他看的好戏,为的就是使得他和巴哈纳做出战略误判,将整个用兵的重心,放在南面。 随着李过派出大量骑兵协助哨骑,开始屏蔽战场,驱逐清军的哨骑,并趁机调动大军,为朱慈烺的行动掩护,叶臣果然上当。 他随即开始示弱,收拢兵马,想要以此诱敌,并将此前部署在东西两边,本就不多的哨骑撤回,这使得清军完全处于情报劣势之中,成为了战场上的聋子瞎子。 朱慈烺行动迅速,天骑军的调动十分隐蔽,三个营,五个千总部的骑兵,加上朱慈烺的御营,四天的时间,便神不知鬼不觉从南往北,奔袭了七百多里。 常登贵策马冲上山麓的一处高埠,来到了朱慈烺的身边,拱了拱手,汇报道: “陛下,刚刚收到了马振丰传回的消息,荆门州城外的清军大营,在今天午后,已经派出了一千余骑兵南下,领兵的应该是前段时间领兵南下襄阳增援叶臣的满洲都统巴哈纳。 现在,这支骑兵主力应该已经距离建阳镇不远了,根据李过之前派人传来的军情,他领着的大军,应该会在明天午后,和他们在建阳镇附近遭遇。” “那荆门州城外的清军,现在应该只剩两三千骑兵,四五千步军了!”林昌锋得意一笑,扭头看向了朱慈烺,恭敬道: “陛下,若是这样,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等到扫清荆门州城外的清军,再南下和李过一起夹击巴哈纳领着的那支清军,必定可以将这些鞑子,全部歼灭。 这一次,多尔衮派来的这几千八旗马甲,看来完全是给咱们送人头来的,我还真想看看他收到了襄阳清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是什么表情!” “呵!”朱慈烺呼出了一口白气,抬头看了看周边白茫茫一片的大地,冷声道: “朕有五千骑兵和荆门州内还有步军接应,叶臣只要没有准备,就算巴哈纳没有分兵,战场的主动权也在朕的手上。” “陛下英明,但这里到处都是平野,虽然有雪掩护,可清军最擅长用骑兵,一旦他们有所准备,臣担心突袭就变成遭遇战了。”常登贵拱手抱拳,担心道。 “叶臣不可能察觉到,等咱们进入大营外围五六里左右,他就算开始察觉,也无济于事了。” 林昌锋信心十足,他听到朱慈烺百里奔袭的计划时,震惊之余,立马在军议上表示了支持,此时当然是仰着头,得意道: “到时候,叶臣是再多骑兵也没用,咱们只要把营地前后一堵,骑兵再一冲,那些毫无准备的鞑子马甲,便也只能全都乖乖趴下,等着被咱们杀死。” 江淮保卫战之后,林昌锋便被调到了天骑军担任提督,他到处在辽镇到时候,便熟悉骑兵的运用和训练,在与常登贵合作中,各种战术更是进步飞快。 朱慈烺点了点头,也赞同道: “朕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打叶臣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知道,我大明的骑兵,也可以百里奔袭,一战灭敌。”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了常登贵,道:“不过,你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但却忽视了一点。” “忽视了一点?”常登贵疑惑地问道。 “没错。”朱慈烺看着正沿着山坡间的通道,迅速前进的骑兵,笑了笑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常登贵闻言,脸色一凝,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知道朱慈烺话里的意思,随即道: “可骑兵行动,特别是策马疾驰,到底动静太大,臣以为有必要放缓速度,宁可多等一日,也要避免让叶臣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朕此番突袭的关键,便是速度,若是不够快,又如何达到奇袭的效果?”朱慈烺顿了顿,随即又道: “咱们的骑兵在西岸休整了一日,补充了豆料和盐巴,如今一夜只行进四十里,算不得快了。只要清军来不及准备,甚至清军就算仓皇准备,以朕的兵力优势,依旧可以重创之。 因为荆门州城内的刘汝魁部没有出城反击的实力,叶臣所筑起的大营算不上多坚固,防备也算不上多森严,甚至为了诱敌,他还收缩了哨骑,派出了巴哈纳。 但是这个敌人,可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现在没反应过来,可咱们若是放慢速度,再过一晚上,或者等到白天,被清军哨骑察觉到了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了,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利用的,其实是叶臣的失误?”常登贵豁然开朗道。 “嗯,这就是朕让你们一定要参加五军都督府主持的‘局势推演军议’的原因。”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道: “很多时候,一军统帅指挥作战,是要倚靠个人战场经验的,甚至是依靠天才的直觉来行事。叶臣这个清军老将,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天生的将种,还是通过实战的经验总结,慢慢钻研而成的,但从锦衣卫的军情汇报来看,这个人对战事有着足够的敏锐。” “就凭这家伙入关前后的表现,就像是天生的将种。”常登贵也同意道。 “陛下说过,一支军队的强弱,其实看的就是能否打胜仗。从这一点来看,叶臣所领的八旗大军是极强的。”林昌锋在一旁应和道,但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反而是期待击败强敌。 朱慈烺现在已经逐步建立了系统培养将领的体系架构,只不过还在草创阶段。而且他手下的这些将领,大部分都还缺乏运动战的经验,此前“江淮保卫战”培养起来的,基本上都是守城战,以及在守城战基础上的突袭,追击,其中骑兵就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除了极少数天才之外,将才,帅才的培养,必须通过实战,殿前军,天骑营,南京京营等大明亲军,在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说,这次对咱们是难得的机会,一支强军,一个强将,若是能抓住机会,在他犯错的时候击败,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朱慈烺笑了笑,然后又冷声道: “多尔衮派叶臣统军南下,确实做对了,叶臣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值得他的信任,若是咱们能击败这个身经百战的清军老将,那事情便反转过来了,多尔衮的这番部署,便是下了一步烂棋,而且是烂到不能再烂的烂棋。” “这些鞑子恐怕还有很多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荆门州的这一战,咱们就得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强军。”林昌锋似乎被鼓舞到了,激动道。 “臣也明白,咱们这一战,是要真正打得鞑子心胆坠地,让多尔衮不得不在荆州,岳州都留下大量兵马驻守,这才是真正符合大战略的。”常登贵也当即道,朱慈烺平时在军议上的话,他都铭记在心,只是多了一份谨慎。 “清军在关外关内打了那么多年,特别是去年追击李自成的时候,那个机动性连流寇出身的闯军都比不上,而咱们大明的兵马,在这个方面,向来是被动挨打的,叶臣必定想不到朕敢如此,有这个实力。” 朱慈烺微微挑眉,抬头看向了东面荆门州城的方向,随即又沉声道: “这就是清军当前的错误战略认知,也就是朕可以利用的。而且,天骑军最多也只能是奔袭到清军大营外围,不可能直接突袭进入大营,清军必定还会组织起有限的反击。 只不过那点时间,即便是叶臣这样的老将,也来不及组织起真正的反击,那所谓的反击,就是毫无意义的,甚至,这些出击的清军骑兵,正好为朕的铁骑填沟。 登贵,你现在明白了吧,那点细枝末节不重要,风险必然是有的,但咱们的赢面要大得多,这就值得一战了。否则,如何打出让鞑子心胆坠地的战果来?” (本章完) 第156章 大破清营 第156章 大破清营 荆门州城西面,圣镜山南麓的雪地里,马振丰手中的“千里眼”随着脑袋缓缓移动,正在观察远处的清军伏路兵。 他现在所埋伏的这个位置,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东面清军大营散发出的金黄色光晕。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圈,但在乌黑的夜幕,覆盖着一层薄薄白雪的平野和月色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不过,清军似乎并没有在这个方向设下重防,甚至伏路兵和夜巡都不多,而且基本上集中在了大营外围五里之内。 马振丰入夜之后,便陆续派出了好几个夜不收中的精锐,但都没有发现清军大营外围西面,戒备森严的情况。 不过,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对面那个十分适合伏击的山坡边缘,真的没有埋伏着清兵。毕竟,这里距离清军大营,只有不到十里,清军不可能毫无戒备。 要知道,天上纷纷扬扬飘落的雪,在掩护他们行动的同时,也掩护着清军的伏路兵,那些鞑子大部分都是猎人出身,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而且,许多鞑子都是天生的猎人,甚至有不少是关外抓来的部落兵,几乎都是在山林里经历了九死一生,凭本事活到现在的。 这其中,许多部落壮丁在充军前,都曾经在长白山,大小兴安岭的苍茫大雪中,窝在坑洞里几天几夜,就为了等待猎物上钩。 如今,荆门州的小雪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而这些部落兵在装备上了精良的甲胄之后,在山岭野地之中,完全就是蛟龙入海,猛虎归林,凶悍异常。 这些对手的强悍,超出了马振峰的预料,便是他自己,在不久之前,也差点遭到了袭击。好在他的反应够快,躲过清军伏路兵的偷袭后,迅速利用手中的飞斧,解决了对方。 马振丰这种多次死里逃生的人,天生具有某种能力,总能躲开敌人那些所谓精妙设计的陷阱,在一次次死境中活下来。 而这样的经历,又使得马振丰对于危险,早已经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直觉,甚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然,与其说是直觉,倒不如说是细节,丰富的经历和敏锐的观察力,使得他可以迅速注意到许多人难以察觉到的细节,进而做出判断。 “谭雄,你带一队人,从背坡绕到北面去堵截鞑子。若是一会老子打草惊蛇了,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利落。”马振丰观察了半日,当即下令道。 “统领,这太危险了,万一那是鞑子设下的陷阱,咱们可好不容易才到这一步。”谭雄心中十分激动,忽然患得患失起来,皱眉道: “我想带人从背坡摸过去,鞑子一定没有防备,到时候一定可以悄无声息把那些鞑子伏兵全部干掉。” 不过,马振丰听罢,却是直接摇了摇头,他知道谭雄此时的心情,成败在此一举,谁也不敢轻敌大意,当即道: “不要小瞧了鞑子,若是咱们不主动出击,绝难找得到他们。陛下应该很快就领着天骑军来了,咱们马上就要胜了,这种时候更要果断。” “是!” 谭雄应了一声,脑中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又立马收敛了心神,随即悄无声息往后退去,身上的白色披风也随之移动,这在雪飞舞的白色平野中,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而后,原本潜伏在马振丰身侧的几个夜不收,旋即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他们的背上,同样盖着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上面已经积累了不少雪。 很快,圣镜山的白色山麓中,一个夜不收突然从夜幕中冒出。没一会,便不动声色地来到了马振丰的身侧,朝他汇报天骑军前锋已经赶到的消息。 马振丰闻言,当即扭头看向了身后,不过什么都没看到,这才真正放心了下来。 这一夜,他脑中不断浮现着侦察途中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困难,使得天骑军百里奔袭清军的行动最终失败,所幸这些意外和困难不是没有发生,就是被他化解了。 “陛下终于带着天骑军来了!”马振丰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将那些多余的情愫压制下去,对着身侧的部下道: “传令下去,准备开始行动。” 而此时,在他们的身后,荆门州西面绵长的山麓南面,静谧的月夜下,雪地上回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水的月光洒落地面,照出了白色的原野,使得天骑军的行进十分迅速。 这个时候,山麓南面的平野上,坐满了成排的天骑军甲兵,还有数以千计的战马,他们在清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悄悄进入到十里左右。 朱慈烺的百里奔袭终于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完成,天骑军隐藏在夜色和雪地里,已经沿着绵长平缓的山麓南坡展开,五个千总部的骑兵,再加上御营,整支突袭队伍首尾间的距离接近五里。 常登贵和林昌锋已经将队伍重新组织了起来,他们排成六列的阵型,正面对着荆门州南面清军大营的西侧,完全就是战斗阵型。 五千余将士都在进行着最后的休整,这些明军当前的精锐,领着全军最高的军饷,也进行着最艰苦的训练,在朱慈烺的亲自问候下,充足的营养和严密的训练都让他们拥有了强悍的体力,尽管此时一个个精神紧绷,但体力依旧充沛,完全不逊色于八旗马甲。 常登贵骑在一匹四蹄裹着布,嘴上也套着马嚼子,行动中几乎不发出声响的战马上,而他的口中同样咬着衔枚,透过前方朦胧的山影,他已经能看到远处清军营地发出的光影。 到这个时候,他的心中早已没有太多的紧张,反而是希望战斗快些到来,只是眼前的一切,每每都让常登贵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太过虚幻了! 他居然领着五千铁骑,疾驰七百多里,悄无声息潜伏到了清军大营的侧面,这真的发生了! 而现在,清军大营距离他仅有十里,战马一旦放开劲奔驰,几刻钟便能抵达,任领军的是叶臣,还是叶奇,清军都不可能有时间反应! 在全军衔枚,战马也都戴上了马嚼子,同时马蹄子都裹上了布的情况下,数千骑兵在雪地上奔袭,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当然,天骑营进入清军大营二十里范围内的时候,全军都改成了慢行,否则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堪堪走完三十多里。 常登贵此时已经来到了最前线,他的侧前方十步左右,是四列前锋骑兵,他们将担任首批突袭进攻的任务,在主力大军横扫清军大营前,穿插突击,以最快速度击溃清军的反击,引起敌方的全军崩溃。 而整个天骑营主力,则会以正面横扫的方式推进,前锋只要没有遭遇强力的反击,都不能退回大阵,影响他们的推进。 很快,前方奔驰而来两匹塘马,他们直接来到了常登贵的面前,朝着他低声汇报着马振丰那边传回的军情。 常登贵听了,随即抬头看了看天色,主要是确定月亮的位置,估算现在的时辰,以最终确定大军发动进攻的时间。 “马振丰那边情况如何?”朱慈烺此时也在前线,他看到塘马赶回,直接策马来到了常登贵的身后。 “陛下,清军果然轻敌了,他们很有可能在距离大营五里左右,才安排像样的警戒,咱们往前五里,大概率都不会被察觉到。” 常登贵听到朱慈烺的声音,当即把嘴里的衔枚取出,然后小心收好,擦了擦冰冷的口水,拱手抱拳汇报道。 “好,那就按计划行动,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立刻发兵。”朱慈烺下令道。他的声音同样激动,甚至微微有些颤,不知道是因为呼呼的冷风,还是什么。 “是,陛下!”常登贵和林昌锋拱手抱拳应道。 两人此时也已经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了,即便是一直支持朱慈烺突袭清军的林昌锋,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就差最后一步! 林昌锋脑子里开始不算闪现清军大营火光冲天,他带着骑兵一路冲杀的情景,不得不长呼几口气,才稳住了心神! 自萨尔浒以来,大明何时打过这样的仗?一雪前耻,就在眼前! “各部各司各局,立即整理!” 随着塘马将军令传出,绵长的休整队列中,旋即又发出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骑兵们纷纷将包在枪刃上的布拆开,随即重新戴上头盔。 等到所有士兵都戴好了明盔后,各旗队中的小队长,先后朝着麾下的士兵,做出了一个向上的手势,不需要任何言语。 转眼间,天骑军的所有骑兵全部起立,雪地上人影闪动,甲叶同时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但山麓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所有的骑兵都安静肃立,等待着行动的命令。 “上马!上马!” “出发!出发!”前锋骑兵的军官们率先举起了旗枪,数百骑兵旋即翻身上马,开始前进,手中的骑枪往前倾斜着,雪地上一片沙沙的马蹄声。 朱慈烺看着他们的身影,心中无比激动。这些都是天骑军的精锐,看上去就精悍不凡,一定能杀得所谓的八旗马甲,毫无还手之力! 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山麓边上,行进的骑兵队列陆续启动,如同水流一般不断汇集涌动,缓缓出现在雪地上,月光照在他们的甲胄头盔上,发出银白色的光亮,这些光点随着战马的奔驰,开始晃动,带着甲叶抖动的哗哗声,仿佛是雪地中泛起了波光和水声。 朱慈烺只留下了御营和一个千总部,这些人由林昌福指挥,作为大军的预备队,他也将领着大军亲临一线,不过并不亲自冲锋陷阵。 月光下,林昌锋的认旗很快变得模糊,那些策马而出的骑兵,步幅迅速加快,林昌福很快便从侧面越到了前排,他将亲自率领前锋骑兵出击。 他低低喘着气,整个队列中除了越来越密集的马蹄声和甲叶碰撞声,依然没有任何其他声音,林昌锋紧紧握着缰绳,心中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是他作为一军统帅,最基本的素养! 骑兵呼啸而去,闪耀着微弱银光的天骑军骑兵群犹如涌动的海潮,迅速漫过了圣镜山南麓的雪地,而林昌锋统帅的前方骑兵,则是这道汹涌海潮的潮头,猛地撞向了清军营地。 林昌锋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他很快看到了马振丰留下的五里标识,抬头已经能比较清楚看到了前方清军大营散发出的金黄色光晕,而且正在慢慢变大。 五里之外,近万名清军士兵正在酣睡,这个时候正是寒冷的冬季人最疲倦的时候,而前方的不少伏路兵,也都在沉睡中被殿前军的夜不收干掉了。 整个清军大营此时依然一片安静,完全不知道他们轻视的明军马上就要杀来了。 荆门州城南,不时便有几个清军哨骑奔驰往来,甚至还发出了“咿咿呀呀”的怪叫声,想要挑衅城墙上的明军士兵,打击后者的士气。 叶臣此时正在大帐内看着地图,心中十分自得,他这个年纪,睡眠已经很少,这个季节天亮得又迟,他干脆便早早起床,思考接下来的军务部署。 且说,李过领兵北上之后,叶臣便将大战的重心,放在了防止驻守荆门州城明军突围和阻击南面的明军援兵上。 在他看来,李过的那两千骑兵,若是据城而战,不断袭扰,威胁必定很大,可若是在平野之上浪战,那便不堪一击了。 而不仅是他,巴哈纳也同样如此,所以他仅带了一千余骑兵,便信心满满南下了,甚至除了前期派出清扫李过大军前锋的那队骑兵之外,并没有再安排侧翼的警戒,直接就率主力奔袭而去。 不过,巴哈纳一路上也确实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李过派出的哨骑和前锋,基本上都是稍作抵抗之后,便望风而逃了,和当初的顺军并没有什么区别。 叶臣收到了巴哈纳送回的军报,心中自然大喜,他从李过派出的哨骑和前锋兵力,便基本确定了对方只有两千骑兵,最多不会超过三千。 这些骑兵若是在平野上浪战,绝对不会是巴哈纳的对手,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已经开始谋划攻取荆门州城。 叶臣其实并不清楚荆州城内明军的确切兵力,哨骑侦探到的情报十分模糊,并不可信,但只要击败了明军的野战力量,他便有信心迅速攻破荆州城。 “李过,也不过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叶臣心中便不由得激动起来,好像荆州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毕竟,只要李过被巴哈纳击败,荆门州城被他攻破,按照以往闯军的表现,荆州城内的这支明军,也必然弃城而逃,甚至望风而降。 “明帝,你什么时候北上呢?” 叶臣看着地图上标着的长沙城位置,眼神逐渐凝聚,很快变得锐利起来,忽然敲了敲地图上长沙城的位置,冷冷笑道: “我倒是要看看,多铎败给的所谓强敌,有几斤几两!” 他这个时候,已经想到了自己攻下荆州,直面岳州的明军,逼得明帝亲征的场景了。阿尔津此前便传来了军报,上面便说了——明帝已经到了九江。 不过,就在叶臣心中按耐不住地喜悦,自以为胜利在望,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军营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叶臣听到声音,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当即在几个巴牙喇的护卫下,走出了营帐。但他一时之间,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随着天色渐渐亮,而他在营地周围部署的哨骑陆续回来禀报,叶臣也很快知道了是明军来袭,但又迟迟不敢相信。 明军?夜袭?漫山遍野都是?大队大队的骑兵? 这怎么可能?明军不可能有那么多骑兵,更不可能组织得了夜袭? 但前后逃回的十几个哨骑,都是一样的说法,叶臣也不得不将信将疑,然后立马不顾一切,猛冲上望楼。 月光下的视野一片朦胧,西面一团密集亮点组成的潮水一般涌动的“可怕东西”随即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使得这个八旗老将,大惊失色,甚至一时呆住了。 若是他估算没错,这支突袭的明军,现如今距离他的大营,已经不到三里,甚至只剩下了二里,那些亮点正是甲胄,枪刃反射出的月光。 而西面的平野上,他并没有部署任何能够阻挡这支恐怕敌军的兵力,只有一些伏路兵,此时正在狼狈逃窜。 “快,擂鼓,擂鼓!!!” 叶臣刚回过神来,脸色骤然大变,撕声大喊道。 “快——” . 林昌锋来的比叶臣估计得还要快,他很快冲杀到了清军营地的边缘,大队天骑军将士的身影出现在篝火堆散发出的火光中,一排排锋利的枪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天骑军前锋迅速攻击外围的零散清军,凶猛的横扫面前一切活动的敌人,清军甲兵的惨叫声紧接着响起,清军大营西面,喧嚣四起,惨叫声连绵不绝…… 与此同时,随着林昌锋领着的前锋骑兵突袭成功,朱慈烺也随即带着剩下的大军,进入了预设战场,见状不等刚刚赶到的大军整队,便立马下令常登贵领兵出击。 荆门州城南面清军大营西侧,刹那间旗号飞舞,天骑军五个千总部的骑兵随即出动,在各自千总旗的引导下,马蹄声轰隆隆响起。 而朱慈烺则是在御营的拱卫下,策马飞驰,越过了面前一座又一座白雪覆盖的平缓山丘,很快来到了清军大营西北方向的一处小山坡上。 在他面前不到三里的清军大营边上,林昌锋率领的前锋骑兵已经和叶臣派出阻击的先头部队遭遇,甚至有部分骑兵趁机驱赶溃逃的清军甲兵,穿插进了清军大营。 叶臣慌忙间组织起来的反击兵马,其实主要是当晚执勤的哨骑和步军,在天骑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双方很快混战在了一起,明军前锋有数百骑,清军拼拼凑凑,也只有百余骑,还有数百步军紧随其后,他们不断朝着天骑军射出箭矢,然后冲锋抵近。 不过,等到这些清军哨骑,特别是那些绿营兵看清楚这股突然出现的明军骑兵之后,很明显全都吓了一跳,那些绿营军战兵迅速溃逃,根本没有一战的勇气。 毕竟,以步对骑,那得是多大的勇气和斗志,才能在慌乱之间,抱着必死的心,迎着这些突袭而来的明军骑兵反攻? 林昌锋的前锋大军战意昂然,猛打猛冲,那些一开始反击的清军哨骑并没能取得预料之中的战果,而后方的清军主力面对突然出现的天骑军,此时依旧是方寸大乱,纵使是叶臣,也根本来不及组织兵马应战。 要知道,八旗兵也是人,原本都还在梦乡,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披好甲胄,又如何做得到整队出击? 在前锋骑兵的掩护之下,天骑军占尽先机,源源不断的天骑军骑兵越过平野,从西面白色的地平线冒出,朝着清军大营猛冲而去。 天骑军的旗帜在雪地上迎风招展,冲锋的铜号声不绝于耳,近五千名骑兵就如同当初在训练场上的那般,密密麻麻的马头不停跳动,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射向清军大营,锐不可当。 在数万只马蹄的奔驰践踏下,覆盖了一层薄雪的平野上,也发出了闷雷般的响声,叶臣目光所及,那些金色,银色的亮点下,全都是战马奔驰跳动的身影。 而反应不及的清军在失去了组织兵马反击明军的机会后,很快也失去了利用营地阻击明军的机会,叶臣面对这样的局势,惊慌失措之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指挥了,完全没了刚刚直取荆州,击败明帝,取得泼天大功的得意模样。 他看着猛冲而来的明军,犹豫片刻,立即下令大军撤出大营。 这一仗,恐怕已经没有打的必要了,叶臣只希望自己能带走麾下的八旗马甲! (本章完) 第157章 决一死战 第157章 决一死战 数百名前锋骑兵迅速击溃了阻击的百余名清军哨骑之后,随即开始朝着清军大营发起猛烈的突击。 他们驱赶着那些溃逃的绿营兵,不时砍杀几人,接连响起的惨叫声吓得这几百名本就毫无战心的绿营兵三五成群,炸裂奔逃。 这些绿营兵很快又往清军营地大门汇聚,几十人前赴后继,迅速冲开了挡在面前的拒马,途中不少人直接掉进了营地边上的壕沟。 林昌锋身先士卒,领着前锋骑兵迅猛冲入清军营地,然后又迅速分成了数股,如同一支支利箭,迅速刺入庞大的清军营地,追击着被那些溃兵裹挟而走的清军。 上万支马蹄踩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营地里的清军士兵们惨烈的呐喊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天骑军的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利刃反射的光影在晨曦中闪烁,大战的序幕就此拉开。 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近万清军士兵,还有营地周围的上万民夫,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一个个惊慌失措,那些民夫受惊之后,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黑暗中到处充斥着凄厉的尖叫声。 这个时候,除了伙兵和部分连夜修缮攻城器械的民夫,清军大营中的主力甲兵,大半都是刚刚披上第二重甲,一些绿营兵甚至连第一重甲还没披好。 许多八旗甲兵,特别是巴哈纳带来的那些新兵,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一个个都在紧张地整理着装备,愤怒中似乎还有些激动,他们早就想要和明军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不过,清军中还是有不少战场经验丰富,听着马蹄声和鼓号声,明白局势已经相当危急的百战老兵,他们披上一重甲胄后,便立刻扛着其他甲胄装备,奔向了栓马的棚子。 这些八旗老兵大部分在天骑军突入大营,杀到之前,成功取了马,但他们看着杀来的明军,闷雷般的马蹄声持续冲击着他们的耳膜,加上叶臣不断让麾下的号手吹响撤退的角声,更是加剧了他们的恐慌,不敢再战。 而那些八旗新兵和绿营军们,拉跨的表现,更是不堪入目。 此时天色才微微发亮,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他们一个个慌不择路,甚至直接撞进了天骑军的分割清军大营的路线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蹄踹飞,亦或是遭到数支长枪挑刺。 人喧马鸣,昏暗的视野中,巨大的混乱随着天骑军前锋的突击,一路扩散,惨叫呼喊声迅速汇聚成了漫天的溃败。 林昌锋领兵冲进清军大营后,迅速朝两翼各分出了一个局,他们将向南北两侧攻击,将清军大营中的混乱朝两翼扩展,为紧随而至的主力大军雷霆一击创造条件。 而在正面,他依旧亲领三个局的骑兵猛冲猛打,用骑兵的速度来掩盖自身实力的不足,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清军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明军的骑兵们以小队为基本单位,沿着清军营地中的道路,迅猛冲击,用手中的旗枪杀死面前出现的清兵。 不过,他们并没有沉溺于眼前的杀戮,而是一直往清军大营内部快速冲击,对那些冲击时候杀不到的清兵,尤其是绿营兵,完全不加理会。 而他们的身后大约三百多步,便是同样在迅猛冲刺的天骑军大阵了。四个骑兵千总部组成的大阵,密集的马蹄声甚至直接盖住了哗哗作响的甲叶振动声,他们如同海潮一般,迅速推到清军大营外围的栅栏。 骑兵的铜号声接连响起,骑兵大阵侧翼的百总,旗总们,一边大声下令,一边抽出腰刀,举着旗枪向前指,马背上的骑兵们随即将手中的各种武器握紧前指。 漫天涌来的骑兵不断吞没着前方在火堆和帐篷间闪动的身影,清军士兵的喊叫声惊天动地,前锋骑兵冲击之后的大营地上,更是一片狼藉,无数倒地的帐篷,兵甲,还有满地的尸体堆积其中。 天骑军的战士们勇猛前冲,对着眼前那些奔逃四窜的黑影一通乱刺,惨叫的声音在马蹄下不断蔓延,剩下那些残兵败将则是不断往两翼逃去,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时候,任何挡在骑兵面前的敌人,都难逃一死,即便是那些乱窜的民夫,也不能避免,天骑军百里奔袭,并不知道清军营中的民夫在那里,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随着天骑军冲入清军营地内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清兵也越来越多,一支支长枪镗钯和披着甲胄的战马一起,不断将出现的黑影撞倒杀死,惨叫声不绝于耳。 训练有素的天骑军将士此刻依旧严守军律,他们一面冲杀,以免用余光留意着侧面旗队长的位置,以此来保持行动的速度和方向。 不过,随着天骑军深入清军大营,原本整齐的大阵,很快就被营地的帐篷和各种设施,辎重木车分隔扭曲了,速度也迅速减慢,但依旧维持着基本的阵形,继续推进,将遇到的清兵全部杀死。 天骑军阵线宽大的正面将所有清军都向东面驱赶,逼迫他们往宝塔山的位置撤,这座山岭原本是清军大营的掩护,如今却成为了阻挡清军逃出生天的最大阻碍。 这个时候,整个清军大营都已经震动起来,东面的数千清军,也在慌乱中四处奔逃,即便是叶臣组织起来的八旗军,同样免不了一片混乱。 而那些绿营兵,更是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完全崩溃,突如其来的夜袭,再加上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使得他们压根不敢反击,一个个都歇斯底里,尖叫逃命。 惊慌的气氛迅速蔓延,那些原本斗志昂然,跃跃欲试的八旗新兵,此时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们身上虽然披上了两重甲胄,但在猛冲而来的长枪枪头面前,依旧脆弱无比,很快就被挑翻在地,口吐鲜血,丝毫没有反击的余力。 而那些绿营兵,在天骑军这样犀利的攻势下,大部分都迅速转身逃窜,犹如惊慌的蚂蚁,不辨方向,甚至连手中的兵器都丢了,部分想要反击的八旗军,也被这数千绿营兵挟裹而走,很快就被天骑军从背后杀死。 狭窄的通道上,密密麻麻的清军士兵互相推搡挤压,无数人被撞翻在地,数以百计的马匹也在动乱中挣脱,它们在营地中左冲右突,四处踩踏,那些倒地的清兵随即被人群和战马轮番踩过。 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整个清军大营便已经是一片人喊马嘶,营地中昏暗的光线和惨烈的叫声,在东边泛白的天际映衬下,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但大战还远没有结束,清军大营东面,还没有受到太大冲击的八旗马甲和部分绿营兵,在叶臣的组织下,已经基本反应了过来,林昌锋随即遭遇了第一波有力的抵抗,不得不小心与清军周旋。 而他们身后的天骑军主力,阵中很快便再度响起了密集的铜号声,紧接着原本在冲锋中,散入清军大营中的天骑军将士们,便循着声音,迅速开始汇聚到最近的百总旗之下,然后又发起了新的,更加猛烈的进攻。 . 这个时候,东边天际阴沉沉的云彩后,天光即将迸射而出,朱慈烺看着己方气势恢宏,横扫一切的骑兵大军,又看了看清军那边混乱无比的营地,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 赢了,打赢了,天骑军打赢了!大明的骑兵打赢了! 在大军发起冲锋之前,在清军溃败之前,朱慈烺其实也并非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十分有信心,但也知道这是一场军事冒险! 但对于经历过“江淮保卫战”,在完善的后勤供应体系和严苛训练下磨练出来的天骑军,他也有充足的信心! 这支骑兵,大明前前后后足足投入了百万饷银,如今以最精锐的四个千总部,由南向北,奔袭七百余里,终于将营地中那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所谓八旗强军,击败了! 这是大明对清战争爆发以来,绝无仅有的战果,从此清军面对大明的骑兵,将不敢再轻视,他们得时刻提防着大明铁骑的奔袭! 林昌福此时也格外激动,他看着冲杀进大营的天骑军,看着远处冒起的黑烟,正在燃烧的帐篷,听到清军营地中传来的惊天动地哭喊声,兴奋道: “陛下,咱们打赢了!” 不过,这个时候,朱慈烺却已经是一副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他笑了笑道: “当天骑军开始对清军大营发动冲锋的时候,朕就已经打赢这场仗了。” 林昌福看着朱慈烺运筹帷幄的样子,心中佩服不已,当即又道:“陛下神武!” “不过,在没有歼灭最后一支清军骑兵之前,这场仗便还不算真的赢。”朱慈烺说着,抬手指向了宝塔山南面的位置,清军大营和山麓之间,有一条通道。 “叶臣在这里扎下大营,确实稳妥,东面有山丘做支撑,还可以就地挖掘石料,但他没想到我大明有如此强军,现在恐怕已经后悔了。” 林昌福跟在朱慈烺身边那么久,也已经耳濡目染,知道了很多行军打仗的准则和术法,顺着朱慈烺指着的方向看去后,当即眼前一亮。 “陛下,清军营地如今大乱,那个叫啥叶臣的狗鞑子绝对跑不出去,臣请领一支骑兵,直接堵到在南面的平野上,拦住他们。” “哈哈哈”朱慈烺从远处冒起黑烟的清军营地中收回目光,淡淡道: “好,林昌福,你立刻领着天骑军第三千总部和御营的骑兵,往南合围,一旦遇到清军的大队骑兵,就马上展开攻击!” “是,陛下!”林昌福当即拱手抱拳,领命道。 而朱慈烺说完,随即又重新扭头看向了东方,此时天际中的那一道鱼肚白底下,已经开始泄露天光。若刚刚是突袭取胜,那现在,随着林昌福带走预备的一千五百多名骑兵,只留下了一个局的御营兵马,明清双方的骑兵,将堂而皇之地决出胜负! . 宝塔山南北长约四里,东西宽超过二里,海拔两百多米,而山丘往四周蔓延而出的丘陵山坡,更是使得其能在近八里的宽度范围内,阻挡清军骑兵的行动。 而这也给了林昌福充足的时间,让他可以领着天骑军第三千总部和御营往南绕到了宝塔山南面二里左右的平野上。 御营的将士原本就是殿前军,京营中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他们战斗经验丰富,比天骑军还要精锐,训练时间也更长,同时装备更加精良。 这支明军中最特殊,待遇最高的兵马,在“江淮保卫战”的时候,便常常要投入战场,朱慈烺会根据他们的表现,将他们提拔出来,然后投入各营,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强自己对军队的控制。 而朱慈烺将阻击合围的任务交给林昌福,便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进步,同时也是因为御营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同样训练了骑阵。 林昌福领兵进入预设战场之后,立即指挥手下的一千五百多名骑兵以局为基本单位,御营居前,天骑军居后,在宝塔山南面的平野上列阵,很快便排成了一前一后,各三行排列的两个密集方阵。 御营和天骑军一样,骑兵身上装备着两重甲胄,而骑阵的第一个方阵,是整场战斗的核心力量,林昌福自然将最精锐的御营骑兵,安排在了前方。 御营方阵的第一排将士,手中握着的是苏钢打造的一丈四尺长枪,枪头锋利无比,穿透力极强。第二排的骑兵则是手持镗钯,这种能够击刺,挡隔的多刃大兵器,借助战马的冲击力,威力无穷,而方阵的第三排骑兵,装备的则是厚背刀和狼牙棒,专门用来对付身披重甲的八旗马甲。 御营和天骑军的装备和训练,自然参考《纪效兵书》的,但朱慈烺同样参考了骑阵的特点,同时根据平野上的骑兵对决情况,进行改良。 其实,在明末的辽镇,甚至李自成演变自陕西明军的所谓“三堵墙”战法,都已经有了一点骑兵墙式冲锋的影子,甚至步骑,步炮,骑炮结合的战法,也开始有了萌芽。 古人不傻,看着新的武器,不同的兵种,在战斗中自然会想到强强结合,或者是取长补短,但有想法和有成果,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大明朝廷愈演愈烈的财政危机,以及早已经病入膏肓的军队体系,都使得这些已经有了萌芽的战法,并没能进一步发展。 毕竟,天才人物戚继光对于大明军事变革带来创造性的影响,已经足够传奇,大明也没有第二个张居正来支持这样的变革了! 回到眼前,除了两个骑兵方阵之外,林昌福在最后还部署了一条散兵线,他安排了两个旗队的战兵作为第三阵,他们同样是骑阵作战中不容忽视的力量。 很快,北面的清军大营和宝塔山之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骑兵。叶臣不愧是八旗老将,居然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将上千八旗马甲带了出来。 这些八旗马甲在军官的旗帜引导下,很快出现了了平野上,他们看到拦在前方的明军骑兵,慢慢停了下来,那些军官们纷纷来到阵前,叶臣也同样来到了骑兵群的最前线。 在后方大营岌岌可危,明军追兵随时可能追来的情况下,他并没有派出骑兵试探面前这支明军的虚实,已经没有时间了。 看着拦在面前的明军,叶臣心中只觉得异常憋火,这样窝囊的败仗,他从来没有打过,今晚是头一遭! 不过,对面的那支明军骑兵看起来也不过千余骑,叶臣并不害怕,更不觉得自己会再次战败。他带出来的这些八旗马甲,可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 想到这里,叶臣随即下令各部准备,他要一战灭了对面那支明军骑兵,甚至还想再找机会,反败为胜! 而林昌福也同样没有派兵试探,御营和天骑军一直都在苦练阵型,马上拼杀的技能虽然也多次训练,但骑术的整体水平当前依旧不如八旗兵。 这也是大明骑兵当前必须正视,也必须在战场上避开的一大短板,短时间难以弥补! 林昌福亲自来到了阵中,此时气势恢宏的骑阵已成,两个方阵的骑兵开始行动。而骑兵的军官,还有他们的旗手,也随即齐齐出现在了侧翼。 这是骑兵和战兵不同的地方,骑兵的军官高度危险,他们必须冲在前方,随时利用旗帜和军号,指挥作战,否则骑兵一轮冲锋之后,便会随之失去指挥。 “呜!呜!呜——” 林昌福一声令下,大军前进的铜号声密集响起,旗手们随即将手中的旗帜向前指,第一个大阵的七百多名骑兵开始前进,整个阵型几乎没有一点混乱。 而此时,同样开始行动的清军骑兵群,已经有些混乱,他们原本就是仓惶逃窜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整理队伍。 明军骑兵在林昌福的率领下,很快跑出了两百多步,而在第一个大阵的骑兵跑出一段距离之后,第二个大阵的骑兵,也开始了前进。 两个军阵在开始加速之前,依旧保持了阵列的整齐,从千总到旗总,各级军官就都有效地控制着自己的部下。 这样密集的阵型,严整的队列,依赖于那些头盔和武器上都带着三角旗帜的旗总,他们此时也在骑兵队列的右侧,这既是为了方便看清千总的命令,也是为了麾下的骑兵们,能够看到他们。 而那些普通骑兵,则是根据右侧旗总的速度和旗帜指向的方向,来控制自己的速度和方向,进行作战。 这也就是为什么骑阵需要经过严苛的训练,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力了,骑兵的高速运动决定了他进行阵战,要比步军难得多,但也强得多。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叶臣策马飞驰,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明军骑兵方阵慢慢加速,义无反顾朝着他冲来,距离越来越近,心中忽然强烈不安起来。 明军骑兵隆隆作响的密集马蹄声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看着眼前那些陌生的明军,陌生的骑兵,只觉得不可思议。 叶臣在潜意识里面,是蔑视明军的,他甚至不觉得需要自己亲自出马,现在领兵冲锋,只是为了泄愤,他从来不认为汉人也有强悍的骑兵。 但看着面前那些强悍的明军骑兵,他整个人都惊住了,明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强了,居然敢和大清的八旗马甲对冲? 不只是叶臣,这个时候便是护卫在叶臣身边的巴牙喇们,看着明军的骑阵,也都惊骇不已,同样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在从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即使是吴三桂麾下最精锐的骑兵,也只敢在山岭的掩护下,凭借着优势兵力,甚至还需要步军,炮队的配合,才敢和他们对战。 而这里,可是平野,他们作为八旗军中最为精锐强悍的力量,此前只需要不到百骑,就能打得数千明兵溃不成军。 看到面前的明军骑兵在加速后,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阵型,这些八旗巴牙喇们纵使再不情愿,也得承认——明军中真的有强兵! 但事已至此,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五百步,叶臣除了继续带着麾下的骑兵前冲,和明军决一死战,已经别无选择。 “呜,呜,呜——” 明军阵中又是一阵嘹亮的铜号,前排的骑兵继续提速,很快到了极限,他们距离迎面而来的八旗马甲,此时只剩下不到三百步。 林昌福目光所及,全都是跳动的马头,奔腾的马蹄,还有马蹄带起的白雪,在朝霞的映照下,颇为壮丽,两支正在冲锋的骑兵加起来超过三千,上万只马蹄踩踏地面,蹄声如雷。 骑阵冲锋,最关键的就是这两百步,在经过了提速之后,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兵以密严阵型发起的冲锋,将势不可挡。 在这样训练有素,密集严整的骑兵军阵面前,任何的个人武勇,骑术战技,都不值一提。 骑墙横扫而过,任何所谓的强军,都只有土崩瓦解一种结果! 感谢书友“粤垦路大壮”的打赏。 (本章完) 第158章 全歼清军 第158章 全歼清军 荆门州城南面,此时还昏沉沉的大地上,浓烟四起,许多帐篷被点燃,营地里的清军一片大乱,数以千计的溃兵在乍亮的天光中奔逃。 营地东面的部分清军反应过来之后,为了阻挡明军的追击,纷纷将营地中的帐篷点着,但并没有全部得逞,只是部分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有一些火把到处晃动,火光中无数人影和战马来回奔跑。 混乱中,天骑军,八旗马甲,绿营军正在互相砍杀,甚至还有一些八旗马甲和绿营军在争抢马匹,地上的尸体密密麻麻,越来越多。 叶臣虽然趁乱带走了部分兵马,但最终带走的,也不到两千骑,剩下的上千八旗兵,数千绿营军,全都滞留在了营地中。 而营地各处,不时闪动着火枪射击的亮光,一些侥幸躲过了天骑军第一轮冲锋的清军士兵正在仓惶反击,但这样的垂死挣扎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火枪在十几步之外,便没有准头可言。 那些奔驰的战马又让这些清兵没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他们很快就被策马冲杀上来的天骑军用手中的刀枪杀死,马蹄声如雷鸣般回荡在平野上。 荆门州南门的城楼上,此时已经挤满了驻守的“忠贞营”士兵,甚至包括城内军营里原本正在休整的将士,他们此时也全都上城墙了。 毕竟,这种规模的马蹄声,城里的明军一开始便直接认定是清军主力连夜赶来了,别说是这千余驻守城中的“忠贞营”战兵了,便是那几千民夫,也全都上墙了。 他们看着城外的清军大营,环绕在最外围的那条壕沟和那道单薄的木栅栏,已经有不少地方被溃兵和骑兵冲破,混乱宛如决堤的山洪一般,迅速朝着任何可能逃亡的地方冲撞而去。 数以千计的溃兵,还有因为混战,精神崩溃的民夫到处奔逃嘶叫,为了争夺逃亡的机会,他们推搡挤压,甚至互相厮打,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纷纷掉进了营外的壕沟,然后被里面的尖木桩活生生扎穿身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但这种时候,惨叫声根本起不到任何警示的作用,反而会进一步刺激早已经陷入疯狂的其余众人,他们后面的人不顾一切又挤了过来,一直到失足的人们填满壕沟。 由于城内的明军没有足以威胁清军的骑兵,加上这个季节的土壤十分坚硬,叶臣并没有下令将营地外围的壕沟挖宽挖深,这倒是使得营地里的溃兵在各处死伤数百人填沟之后,便成功往外逃了。 但天骑军的追击,也紧随而至,一些原本因为入营通道狭窄,此时还滞留在外围的明军骑兵纷纷调转马头,绕着清军大营外围堵截溃逃的清兵。 不仅如此,清军大营内的天骑军将士,也有不少正在各自旗总的带领下追击,他们跨过被层层叠叠的尸体填满的壕沟,追杀那些慌不择路的溃兵,在马背上用刀枪不停砍杀追上的清兵,倒下的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染在雪地上,极其显目。 刘汝魁身上披了两件甲,外面那件还是精良的鳞甲,他这些日子精神紧绷,时刻准备着大战,现在也第一时间带着亲卫来到了城头上。 他一开始听到马蹄声的时候,还以为是清军主力来了。毕竟,他在“荆州之战”的时候,便听田见秀说过,这些鞑子最擅长的就是长途奔袭,说不定闹这么一处,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随着城外马蹄声如雷,他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并做好了死战的准备,立即下令将城内的所有士兵,民夫,甚至是还有行动能力的妇孺,都调动了起来。 等到亲自登上城头的时候,他才知道是夜袭,而且是针对清军的夜袭,城头上目睹了一切的战兵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是谁的兵马,居然如此强悍! 但那个时候,天色未亮,城外到处黑灯瞎火的,他们也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来了很多援兵,原本坚不可摧的清军大营,居然就这么直接被攻破了。 刘汝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明军,但他能确定,绝对不是李过。对方不可能有那么多骑兵,更别说领着那么大一支骑兵从荆州神不知,鬼不觉,百里奔袭而来了 他听着马蹄声的响度,估计这支援兵恐怕有上万马军,但他实在想不到,到底是哪里冒出了那么大,那么强的一股援兵? 蹄声如雷,攻势如火,锐不可当,这简直就是天兵天将啊! 不过,随着天色慢慢变亮,刘汝魁也终于朦朦胧胧看到了一些城外的情况,事发突然,城外又一片大乱,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确定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到朱慈烺派来的传令塘马入城。 “陛下来了?” 刘汝魁闻言,惊得怔在了原地,眼睛睁得滚圆,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 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军官中,立马有一人抬手指向了西南方向,圣镜山南麓的一处缓坡,朱慈烺的龙旗早已经升起,此时正迎风招展。 “是龙旗,陛下真的来了!” 一众军官当即高声欢呼起来,紧接着城头上的其他将士,也纷纷看向了西南,朝霞之下,龙旗映在了每一个人的眼瞳中。 “是龙旗!是龙旗!龙旗!!!” “陛下御驾!陛下御驾!是陛下!” 巨大的欢呼声瞬间在城头炸响,而刘汝魁也早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刻下令手下军官派人去收罗兵马,准备出城参战。 “兄弟们,杀敌报国,就在此时,随本将出城杀虏!” “杀,杀,杀——” “杀!杀!杀!!!” 另一边,震天的马蹄声,喊杀声中,混乱的清军骑兵群完整出现在了林昌福的面前,两支骑兵的距离很快进入了百步之内。 在林昌福的命令下,明军冲锋的铜号再次吹响,三声急促的号响之后,第一个方阵的骑兵随即开始将手中的长枪放平,做最后的冲刺。 而此时的清军,虽然同样铁甲闪耀,气势如虹,但在御营和天骑军的骑阵衬托下,如此混乱的阵型,完全没有一点强军的样子! 当然,明军骑兵在急速奔驰的过程中,阵列也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了混乱,方阵中原本平直的阵线,现在已经开始变得凹凸不平,但依旧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与清军骑兵群一拥而上的那种混乱,并不是一回事。 很快,两支正在急速靠近的骑兵阵前,箭矢开始“嗖嗖”飞窜,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屏气宁息,甚至紧张得不敢用力喘气! 清军骑兵群中,最前列的部分骑兵眼见局势不对,不少已经开始调转马头,想要从侧翼迂回,但除了原本就在两翼的马甲外,其他人根本做不到,反而是进一步加剧了清军阵前的混乱。 “轰!轰!轰!!!” 两股钢铁洪流在宝塔山西南方向狭窄的平野上迎面对撞,数以千计的战马同时爆发出惨烈的嘶鸣吼叫声,而马背上的两军骑兵,更是喊杀声震天。 旭日东升,白色的雪地上,无数跳动的光点犹如波光,闪耀夺目,但伴随着一阵阵重物撞击,金戈相交,嘶喊惨叫的混杂声,密密麻麻带起一蓬蓬血雨的残肢断臂,染血的刀枪甲胄,还有头盔同时冲天而起,壮阔的波光一层接着一层,很快消失。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明清两军的骑兵交错而过,前排无数战马在这个过程中被撞倒撞飞,马背上的骑兵们更是因为受力过大,没有握紧缰绳,直接腾空翻滚,在惊恐呼嚎中重重坠落马下。 他们不是死在了御营将士的刀枪镗钯之下,就是命丧于紧接着践踏而来的马蹄下,而那些迎面对撞的披甲战马,同样无不声嘶力竭,数百匹躲闪不及,或者根本就无处可躲的战马被撞倒在地,接着也和这些骑兵一样,被后方源源不断奔驰而来的战马践踏而过,惨不忍睹。 要知道,这种时候,不要说是混乱的清军骑兵群了,即便是明军的骑阵,大部分战马在两军迎面对撞的时候,都下意识地选择了躲避,这是动物世代繁衍,为了基因延续所形成的天性,再多的后天训练,也绝对无法完全避免。 但明军并不需要做到完美,即便到了十九世纪,经过大革命思想洗礼,又有着近代军事思想全方面提升的法兰西精锐骑兵,在作战的时候,也同样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当然,精锐骑兵之间的作战,骑墙冲锋反而是少见的,双方往往都会不断试探,企图找到破绽,但结果大部分时候都是两边同时撤军。 高手过招,若不小心翼翼,那可就是两败俱伤了! 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训练有素的骑阵对战毫无章法的骑兵群,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就好像是步军方阵对战一群凭着勇气猛冲而来的乱兵。 毕竟,骑阵中的战马虽然有不少受到了惊吓,但马背上的御营骑兵,全部训练有素,他们在平常训练的时候,便掌握了如何在对冲中紧握缰绳,避免落马的技巧。 这些经过了严苛训练,在战场上严格执行军令的战士,策马奔驰的过程中,一面死死盯着面前的八旗兵,一面降低自己的身形,同时迅速调整手中平举的兵器,整个军阵长枪如林,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畏。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原本对明军极度轻蔑,毅然决然冲锋,要横扫战场,反败为胜的满清八旗马甲,在经历了长时间严苛训练,毫不畏惧的明军骑兵面前,迅速落败。御营骑兵方阵密集的阵型很快占据了战场的优势,第一排骑兵交错而过时,明清两军都伤亡极大,但随着清军的骑兵群在对冲中陷入巨大混乱,甚至直接被冲散,在混乱中攻击力大减,损失迅速扩大。 而眨眼间,混乱的清军骑兵群很快就受到了第一个骑兵方阵第二,第三排明军骑墙的冲击,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明军骑兵就冲到了最前线,随即横扫那些在第一排骑墙冲击中侥幸存活的八旗马甲。 这些与其说是破阵而来,倒不说是刚刚从鬼门关逃回来,甚至提到嗓子眼的心,都还没放下的八旗马甲,来不及收回刚刚摆出格挡挑刺动作的兵器,就直接被迎面刺来的镗钯中锋挑落马下。 两军相交的军阵中,无数八旗甲兵朝后翻去,哀嚎倒地,就算有个别八旗马甲反应灵敏,调转马头,躲开了面前的攻击,也会立马迎面撞上另一支镗钯。 在明军密集的骑兵阵列面前,这些八旗马甲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就如同乱兵面对步军方阵的时候一样,这是组织度的碾压。 毕竟,清军的骑兵群虽然纵深要大很多,但前后速度不一,在冲锋的过程中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空隙,特别是前排受到冲击,后排开始减速之后,这其中的间隙会使得八旗骑兵很大一部分无法在战场上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不过,当御营第一个方阵的三堵骑墙撞上后方的清军骑兵群时,还是遭了猛烈的反击,他们这个时候也已经基本陷入混乱,很快在八旗马甲的迎面攻击下,跌落马下。 叶臣带出来的这些八旗马甲,骑术到底高超,战技也十分娴熟,在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前,依旧能控制住胯下的战马。 这也就是骑墙冲锋堪称自杀式的原因,前排的骑兵生还率极低,他们得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才能扛到最终胜利的时候。 但这只是一时的,天骑军第三千总部组成的第二个骑阵紧接而至,他们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阵型,手持长枪,镗钯,厚背刀,狼牙棒,同样是平举武器,就是借着战马冲击的力量,无需任何复杂的战术动作,只要轻轻一挑一挥,就能在两军交错之间,杀死敌人。 那些八旗马甲就算再武勇,也不得不同时面对数支兵器的冲击,根本无法反击躲闪,迅速跌落马下。 而即便是那些堪称神勇,不仅反杀了面前的明军骑兵,还躲过了四轮骑墙攻击,最为精锐,也运气最好的八旗马甲,还得再面对两道骑墙,以及最后一道游骑兵的追杀。 不仅如此,整个过程几乎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每一道骑墙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步,骑阵之间,也只有区区几十步,根本就是转瞬即到,甚至那些被挑落马下的八旗兵,在明军骑兵的眼中,也只是一闪而过的黑影而已。 很快,又是一轮人仰马翻的冲击,在天骑军七百多匹战马的冲击下,已经乱作一团的八旗马甲成排倒下,很快就被淹没在了骑兵群中,天骑军密集重合的骑兵阵型使得他们损失惨重。 面对已经近乎失去了反击能力的清军骑兵群,明军骑阵轻易就带起了无数八旗马甲的残肢断臂,头盔兵器,一阵阵喷射而出的血雨,也同时撒向半空。 这一次,天骑军自身的损伤就小得多了,相比起御营上百名骑兵的损伤,天骑军只损失了三十几人,就迅速击溃了面前的八旗骑兵群,前所未有的冲击使得清军骑兵群本就松散混乱的阵型,完全崩溃。 明军骑阵横扫而过,雪地上只剩下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人马的残肢断臂,在这样的高速对撞中,清军根本无法进行任何调整。 而军中那些控制骑兵冲锋的八旗军官,也纷纷被冲散,不是被裹挟着散到两翼,就是在混乱中被马甲挤压推搡,动弹不得,运气不好的,更是被穿插而来的明军骑墙直接收割。 但清军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第三阵线中充当“骠骑兵”角色的散兵线,随即开始扩大战果,对逃过了六堵骑墙冲击的清军骑兵发动了突袭。 在两个骑阵,六道骑墙,还有一道散兵线,一往无前,气势如虹的冲击下,叶臣的高傲,不可一世的八旗马甲,眨眼间就被打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叶臣虽然在巴牙喇的护卫下,成功躲过了一劫,但此时他已经完全怔住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迅速在他的心中蔓延,甚至使得这个八旗老将丧失了指挥的能力。 要知道,就在前不久,不到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想着夺取荆门州,攻下荆州,甚至大败所谓的明帝。 但现在,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明军骑兵犹如天降,完全无法阻挡,迅速就将他麾下的大军歼灭了! ‘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臣心中无奈的哀嚎着,可根本没人回答他。 不只是叶臣,无边无际的恐惧,此时也在这些八旗马甲中迅速蔓延,经过了刚刚的一战,清军早已经没了所谓的战心! 逃,逃命,快逃命! 在御营和天骑军的第一轮冲锋中幸存下来的八旗马甲们,已经完全没了指挥,也根本不听指挥,迅速开始四处奔逃。 但战斗并没有结束,刚刚对清军骑兵群完成了致命一击的两个骑阵,在猛冲出三四百步后,随即调转马头,在军官的呼喊声中,重新开始列阵。 不过,这一次,明军骑兵,也已经没有了所谓的严整阵型,只是面前拼凑出了一个歪歪扭扭,每一排的骑兵数目,间距都不尽相同的“骑阵”。 毕竟,即便是接受了再多的训练,一轮骑墙冲锋之后,再精锐的骑兵,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新组织起严整的阵型。 要知道,那些严整平直的骑兵阵列,都是在大战开始之前,事先排好的,骑兵虽然移动,但是各级军官却能有力掌握着自己的部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也都知道所属军官的位置。 骑阵的实现不是什么奇迹,这些繁琐的纪律和准备,才是骑兵方阵能在运动中实现的基础。 如今,前后两个骑兵方阵直接混在了一起,林昌福直接和天骑军第三千总部的千总,带领着能组织起来的骑兵群,迅速往回杀去。 这种时候,那里还顾得上所谓的骑阵,最关键的是抓住战机,在那些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无力反击的清军骑兵逃窜之前,将他们全部歼灭。 很快,林昌福便领着集结起来的数百骑兵,如同刚刚叶臣统帅的清军骑兵群一样,掩杀而去,以极大的正面,不断追击着四处溃逃的八旗马甲。 朱慈烺看着两军对撞的地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他估计经过两个骑兵方阵的冲击之后,清军至少损失了五六百人,甚至更多,三四成的伤亡,破碎的阵型,已经使得这支清军残兵再也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现在完全是案板上鱼肉,任由宰割。 “陛下,鞑子败了!”刘汝魁领兵出战没多久,发觉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之后,就立刻来到了龙旗之下,朱慈烺的身边。 他此时也在看着满是兵马尸骸,残破甲胄的两军对撞战场,数以百计的八旗甲兵正在地上哀嚎,倒地的战马同时也发出了恢恢的惨嘶声。 不过,朱慈烺却是一脸平静,他扭头看向了匆匆赶来,气息还没喘匀的刘汝魁,缓缓问道: “刘卿,朕来的可还及时?” “陛下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来得太及时了!” 刘汝魁此时已经激动得涨红了脸,他不是没想到朱慈烺会御驾亲征,毕竟荆州之战的时候,他便见过,但却怎么也没想到朱慈烺会以这种方式御驾亲征,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看着眼前的战场,顿了顿,随即又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今日一战,陛下领王师千里奔袭,全歼进犯之满鞑,不只是扬我大明军威,更是向天下昭示了天命依旧在我大明。 此战之后,天下必定震动,陛下之神武雄略,必将震慑天下间的一切宵小,更能让满鞑从此不敢再轻易言战!” “哈哈哈”朱慈烺听罢,一面大笑,一面头看向了宝塔山南面的平野,林昌福正领着大明骑兵追击绞杀清军残兵。 “天下震动是以后的事情,朕今日,只要杀鞑子一个片甲不留!” 铜价飙升,明后两天有事情需要请假,望书友知晓! (本章完) 第159章 天炉战法 第159章 天炉战法 宝塔山西南方向的平野上,轰隆隆的马蹄声很快便再次密集响起,林昌福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领着集结起来的数百骑兵,开始追击。 他跟在朱慈烺身边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再加上此前在凤阳,亲自领兵出战了好几次,对于战场局势的判断,已经十分敏锐。 现在,林昌福不需要犹豫,只是环顾战场一圈,追击的方略就直接从脑中蹦了出来,就好像这已经是他的本能一般。 而这个时候,平野之上的八旗军溃兵,还有接近千人,他们在遭受了御营和天骑军的数轮冲击后,早就毫无建制可言,同时士气十分低沉,几乎不可能再重新形成战斗力。 不仅如此,随着刚刚的冲击结束,溃散到西侧的数百名八旗马甲,已经在往西南方向溃逃,林昌福留在最后的那条散兵线,根本无法将他们全部拦截。 西侧一马平川,这些八旗马甲也全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从明军骑阵冲锋的短暂愣神中反应过来之后,便立马开始了溃逃。 而林昌福麾下的骑兵主力,自然暂时无法顾及到他们,他刚刚为了充分发挥骑阵的优势,直接投入了全部兵马,现在已经无兵可用。 不过,东面宝塔山一侧的那数百名八旗溃兵,此时除了南面,已经根本无路可退了,但南面正是骑阵的第三条散兵线。 叶臣和护卫着他的几个巴牙喇马甲一起,很快又在混乱中被第三条散兵线中的天骑军游骑赶往了宝塔山东麓。 这个时候,因为刚刚明军骑阵一边倒的碾杀,曾经不可一世的八旗溃兵们,完全就是仓皇失措,甚至为了抢先一步逃命,相互冲撞挤压,根本无法组织,更不用说发挥出什么战斗力了。 叶臣看着刚刚两军冲撞的地方,密密麻麻的人马尸体,心中止不住颤抖起来,握着缰绳的手都不由得颤抖。 明军骑兵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是他此前无法想象的,更何况这些都还是关内南方的明军! 在他的认知里面,关内的明军都是一触即溃,毫无战力的。就算有部分能战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不值一提。 叶臣从来没想过明廷的骑兵能那么猛,汉人能有这样的战力,这甚至已经超过他身旁的这些巴牙喇马甲了。 “明帝太可怕了!” 叶臣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两军对撞的战场转移到了大营,不到一个时辰,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多铎在江北输的不冤啊!” 这时,叶臣身侧的一个巴牙喇头子,忽然拉起他的缰绳,着急道: “主子,那些尼堪马上就要杀来了,咱们快逃吧!” 而原本还在惊恐之中,呆呆发愣的叶臣被这么一喊,终于从失魂落魄中惊醒了过来,多年征战沙场的气势,似乎又回来了。 他随即朝着北面扭头看去,只见林昌福已经领着大队骑兵,又杀了回来,距离他估计只有不到四百步。 叶臣刚刚虽然真的被骑阵吓到了,但作为一军统帅,独当一面的心理素质和经验胆气,他还是有的,更没有因此脑子一片空白。 如今,局势虽然急转直下,但他对于战场形势,依旧有着敏锐地判断——这是逃命的最后机会。 于是乎,在看到林昌福领着刚刚猛冲而过的明军骑兵直接朝着他冲过来后,叶臣也随即带着身边的巴牙喇,朝着南面杀去。 他要趁着明军此时也处于混乱之际,撕开口子,突围出去,甚至局势允许的话,就尽可能带走一些兵马。 这支八旗马甲,除了少数反应迅速,跟着一起逃出大营的新兵外,大部分都是百战精锐,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只要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他们大部分都能迅速恢复一定的战力,并找机会逃跑。 但现在,明军骑兵已经重新集结,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发动了新的攻势,而清军骑兵群,则是早就没了指挥,同时军心溃散。 要知道,那些早早散到两翼,没有遭到明军太多冲击的八旗马甲,战力依旧十分强悍,甚至还有好几十马甲敢在这个时候,下马用步弓朝着明军骑兵射击,硬抗追杀而来的明军散兵线。 但这些都没能改变战局,随着林昌福重新发起进攻,叶臣领着几个巴牙喇,几十个八旗马甲溃逃,明军骑兵冲锋时“呜呜呜”的铜号声,也接连响起。 随着铜号声传出,原本还想要反击的八旗马甲们,彻底失去了战心,趁着马甲骑兵还没有冲来,纷纷调转马头,飞速逃离这个恐怖的战场。 但明军的简易骑阵行动迅速,很快就追击上来了,随着冲锋的铜号发出三声急促的号角,数百名的御营和天骑军的将士,策马奔驰,加速拉近和溃逃清军的距离。 此时此刻,御营的军旗,天骑军的军旗,还有林昌福的认旗,各部的千总旗,把总旗,百总旗,以及数十支旗枪,都朝着狼狈溃逃的清军骑兵前倾,而清军完全就是“兵败如山倒”。 横扫而来的明军骑兵群从背后追逐砍杀这些曾经不可战胜的强敌,就如同他们曾经肆无忌惮地追击砍杀溃败的明军一般。而大部分八旗马甲还没有接敌,就已经自行溃散了。 当然,这种时候,清军溃兵中,依旧有一些战场经验丰富的军官,带着少数部下,趁着明军骑兵群经过了数百步的冲锋,同样一片混乱的机会,从明军追击的间隙中穿过,甚至还有的趁机射箭反击,掩护溃逃。 但林昌福领着骑兵群追击而来,平野上残余的清军骑兵,大多数都没能逃脱,他们迅速被明军骑兵追上砍倒,在逃跑的过程中坠落马下,然后被骑兵群淹没。 战场西侧的清军溃兵没有山丘阻挡,不少马甲都顺利逃脱了,但东侧被山丘挡住了去路,只能往南跑的那些八旗马甲,就没有幸运了。 林昌福在击溃了成群逃跑的清军溃兵之后,他身后那些新集结起来的骑兵,也迅速扩散到战场之上,清理绞杀那些坠马受伤,或者是来不及逃跑的漏网之鱼。 荆门州城南面的战场上,残存的近千八旗马甲,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御营和天骑军骑兵群狂风暴雨一般的追击中! 清军的溃败在朱慈烺,常登贵,林昌锋等人的预料之内,叶臣带出来的八旗马甲兵力并不占什么优势,准备还不足,骑阵冲锋之后,自然难有战力。 不过,出乎朱慈烺预料的是,叶臣居然没能成功逃脱,他刚刚带着几十个八旗马甲逃出了一里多,就被林昌福追上,最终死在了骑兵追逐战中。 而随着叶臣身死,林昌福领着骑兵追出足足十里之外,八旗军几乎全军覆没,“荆门州突袭战”,也随之进入了尾声。 荆门州附近的地形大部分都是平野,清军一旦成功来开距离,再追击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且,南面巴哈纳还领着一支上千骑兵的主力,朱慈烺此时还不清楚南面的局势如何,李过是胜了,还是败了,亦或者是根本没和巴纳哈交战。 这种情况下,林昌福直接领兵追击,风险极大。 汉江平原虽然地形平坦,但当前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起雪来,贸然出击很容易遭到埋伏。 毕竟,骑兵急速追击的情况下,前锋很难探查清楚敌情,几十里的距离,朱慈烺根本无法迅速支援。 现在,朱慈烺百里奔袭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他自然没必要继续冒险。“湖广大战”现在才刚刚开始,更大更重要的较量还在后面,他需要保存好兵力,而非逞一时之勇! 这百里奔袭的一战,朱慈烺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战略目标,这是掌兵者,最基本的素质。 而且,他还需要那些溃逃的八旗马甲,成功回到多尔衮的南下大军之中,将天骑军的神勇无敌,传到八旗军主力,让多尔衮不敢再轻视他。 这一战,叶臣部几乎全军覆没,数千绿营军,不是死在了夜袭之中,便是在最后投降了,而清军的核心战力——八旗军,除了不到三百马甲逃脱之外,全都死在了阵中。 而明军一方,除了在骑兵对冲的战斗中伤亡的三四百骑兵,其他时候的损失,对于五千兵力的天骑军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明军在突袭清军大营的时候,叶臣毫无准备,一路几乎都是长驱直入,清军在反应过来之后的反击,也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这便是古今战场之上,重演了一遍又一遍的事实:占据优势的一方,对另外一方的单方面屠杀,几乎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这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一样。 而林昌福就好像是一早就猜到了朱慈烺的心思一般,他领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旗手,很快便将四散到战场上的兵马收拢好了。天骑军的那个千总此时还在,另外还有两个把总,七个百总都迅速带着兵马,汇聚了起来。而其他人,此时也不知道是战死了,受伤了,还是来不及集合。 不过,林昌福也不止是收拢兵马,他还立即派出了一支二十几人的骑兵,往南探查,以确定巴哈纳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常登贵,林昌锋等统兵大将,在瓦解了清军几乎所有成规模的垂死挣扎后,随即策马回到了朱慈烺的身边,汇报战果。 “登贵,此战打完,感觉如何?”朱慈烺嘴角带着笑意,将原本看向战场的目光收回,转向了此时站在身边的常登贵身上问道。 常登贵刚刚领兵冲锋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战场全局的惨状,此时看着尸骸遍地的战场,密密麻麻的甲兵正在清理残局,特别是收拢清军留下的战马,心中一时有些惊讶。 清军大营突然遇袭,即便是那些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也只是仓惶牵走了一匹战马,而那些巴哈纳带来的新兵,则是基本上没有机会牵马离开,营地中除了受到惊吓,挣脱的数百匹战马外,马棚子成排的马桩上,绑着四千多匹优良的战马。 清军溃败得如此急促,根本顾不到这些战马,而常登贵此前已经派人专门前往控制,保住了此战最为珍贵的缴获。 不过,他刚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也没想到这次缴获的战马那么多,清军的反应并没有常登贵预料中的那么快,他现在看着一切都如同朱慈烺预测的那样,甚至就连朱慈烺也高估清军了,心中十分兴奋。 从现在开始,八旗军已经不再是常登贵心中那个不可野战的强敌了。战场上的胜利,以毋庸置疑的姿态,重塑了他的信心。 “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常登贵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兴奋,顿了顿又道: “鞑子一直轻视咱们,以为所谓的八旗马甲天下无敌,叶臣如今完全是自食恶果。这么大一支清军败在了咱们的手上,多尔衮必定震惊不已。 从今以后,那些鞑子王爷贝勒,还有鞑子甲兵再看到咱们的大军,恐怕都不敢再轻易和咱们对战了,陛下节节阻击清军主力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叶臣若是认真设防,在十里之外部署好伏路军预警,今日的惨败,必然可以避免。不过,这样的机会,以后就难得了!” 朱慈烺说着,轻柔地抚摸了胯下战马的鬃毛,在他的悉心照顾下,这批战马毛发十分柔顺,摸起来非常舒服。 “不过,有了这次近万兵马全军覆没,特别是叶臣这个清军老将也战死的教训之后,清军恐怕不会再掉以轻心了。 这些鞑子最擅长的,其实还是通过骑兵来回运动,不断袭扰,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来取胜,往后他们除非兵力占据了绝对优势,否则必定会避免和天骑军直接对决。” 常登贵,林昌锋,刘汝魁,以及终于从战场前线赶回来林昌福闻言,纷纷表示了赞同,他们现在对己方大军的战力,充满了信心。 “如此一来,多尔衮必定要在荆州,岳州,甚至九江一线,都留下重兵。就算是他不怕,那些留守后方,维护粮道的八旗将领们,也必定心惊胆战,惴惴不安。”林昌锋拱手抱拳道。 “这便是朕发动此次夜袭,真正要达到的目的,相比起湖广大战最终的胜利,此战歼灭的数千清军,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朱慈烺微微笑道。 在后世,薛岳在实战中,创造除了“天炉战法”,充分利用日寇的弱点和己方的优势,取得长沙会战的胜利。 当然,所谓的“天炉战法”其实并没有薛岳自身自吹自擂的那般无懈可击,它其实是一种“后退决战”的战术,通过诱敌深入,然后予以包围歼灭。 而所谓的“天炉”,则是将兵力在预设的战场地带,布成网状的据点,以伏击,诱击,侧击,尾击等方式,分段消耗敌军的兵力与士气,以达到敌消我长的效果。 在战役的最后,等将敌军“拖”到决战区的时候,再狠狠围歼,实现以弱兵胜强兵的战略意图。 要知道,从岳阳到长沙,一路河网密布,东面还有复杂的山地掩护,这些地形在后世对装备精良,拥有重武器的日军,克制极大。 而如今,从襄阳到长沙,山河阻隔,坚城密布,对于以骑兵野战为长,外线作战,补给线极长的清军来说,十分不利。 但“天炉战法”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一旦敌方兵马充足,有足够的兵马确保补给线安全,那最终所谓的天炉,便会失效。 这就是朱慈烺要发动此次夜袭的原因,他是站在了整场战役的战略高度,去组织大军作战的,绝对不会浪费一兵一卒。 不过,天骑军的兵力相比起清军主力,还是严重不足,这也成了最终大战,各将领们最担心的问题。 “咱们的骑阵强悍,战兵方阵也不弱,到时候军阵中密密麻麻的长枪往前一刺,再加上阵中火枪火炮齐射,清军想要找到破绽,不是那么容易的。”朱慈烺说起麾下大军的战兵,同样信心满满。 不过,林昌福这个曾经的愣子,在刚刚指挥了骑阵冲锋之后,也发现了一些问题,朱慈烺话音刚落,随即接着话锋道: “咱们的骑阵虽然勇猛,但若是兵力差距太大,或者是战场宽大,骑阵的侧翼在出击的时候暴露了,鞑子的骑兵很有可能会绕到侧翼,那咱们可就被动了。” 林昌福说罢,林昌锋心中顿时一沉,他这个虽然开窍了,但真的开窍不多,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这样扫兴的话。 不过,林昌福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这个大哥,也只能立马拱手抱拳,朝着朱慈烺出言找补道: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鞑子的骑兵数以万计,终究是比天骑军多得多,且不说侧翼暴露,陛下严密布局,各部协同作战,骑阵的侧翼必定难以暴露。 但如果是骑阵冲锋过后,直接撞上了清军出战兵马后方,大阵中那些严阵以待的鞑子骑兵群,局势就不堪设想了。咱们若是和八旗马甲拼骑术,拼马上功夫,是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确实如此,今日一战,有不少鞑子骑兵都逃跑了,他们回去之后,必定会将咱们的战法汇报给多尔衮,多尔衮就算暂时不明白具体的操作,但也必定会谨慎防备。”常登贵随即又道。 毕竟,骑阵确实不灵活,甚至可以说十分迟钝,其在获得无与伦比的冲击力时,因为惯性太大,几乎完全失去了骑兵本该拥有的灵活。 要知道,那些披着铁甲,全副武装的战马和骑兵,在急速冲锋的时候,根本无法立即控制。而等到骑兵重新将胯下战马控制住的时候,整个骑阵已经冲出了几百步。 这是天骑军大军在战场上使用骑阵的时候,不得不考虑的一个大问题,也时时制约着骑阵的适用战场。 朱慈烺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听到几人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又道: “骑兵乃是战场上的决定性力量,对于我朝大军而言,更是野战的关键,本就不能轻易使用,若是猛然挥出的一拳被人直接接住,甚至打空了,那咱们还有取胜的可能吗?” “陛下所言即是,咱们打仗,还得是靠步军,火枪火炮,这些专克骑兵。”刘汝魁听了,也当即拱手抱拳道: “臣在荆门州守城的这段时间,对此感悟颇深,就是火枪火炮昂贵,难以迅速在军中装备,训练的时候,倒是简单许多。” 朱慈烺着,抬眼看向了此时还在清军大营内外打扫战场的战兵们,他们的身后,此时正跟着很多从荆门州城南门出来的民夫。 与此同时,战场上还有一些天骑军的受伤骑兵正在紧急救治,明军当前处理伤口的方法虽然还比较原始,但酒精和蜂蜜的使用,还有随军医护及时的救治,还是能大大提高他们的生存几率。 “等清军主力南下之后,咱们短时间内,还是要避免与之决战,只要多尔衮分兵过多,咱们能坚持和他消耗几个月,他绝对难以坚持。 咱们的骑兵终究是太少了,骑阵也不能轻易使用,战场上的火枪火炮作用确实不小,但也还不足以扭转整个战场局势。 不过,多尔衮带着那么多兵马南侵,不好好打一仗,打疼他,清军也是不可能直接撤退的,该打还是得打,不过要找准时机,一击取胜。” 朱慈烺说罢,从战场上移开目光,扭头看向了右手边的荆门州城,朗声道: “刘汝魁,立刻组织好城中的军民,等到天骑军休整好了之后,随朕南下,咱们去找李过,多尔衮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到襄阳了,咱们得尽快南撤。 这荆门州城守到现在,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接下来在城池内外埋好地雷炮,然后再丢给多尔衮也无妨,朕倒是要看看,这座空城,他多尔衮敢不敢直接领兵来。 另外,林昌锋,你亲自领着一个千总部骑兵留下,袭扰多尔衮所部大军的前锋,要闹得清军永无宁日,朕要这些鞑子全都成为惊弓之鸟!” (本章完) 第160章 威震天下 第160章 威震天下 “什么,荆门州城外的清军大营,真的被陛下直接端了?” 承天府阳水北面,建阳镇的荒废土墙边上,李过还没听完塘马的汇报,便惊得直接开口打断道,他身边的马重禧,张能两人,闻言也当即面露惊色。 “千真万确,将军。”那个塘马突然被打断,也不由得顿了顿,然后道: “叶臣部清军近万人马,全军覆没,只有数百骑兵趁乱逃了。现在湖广长江以北,除了巴哈纳一部残兵,郧阳,襄阳等城的绿营守军,已经再无机动的野战兵马。” “全军覆没?”李过,马重禧,张能三人听罢,齐声惊呼,一时间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这样难以置信的战果,他们在刚刚听到的那个瞬间,潜意识里面是完全不敢相信的,但这不是对外的宣传,这是塘马送来的战场军报,关乎着接下来各个战场的兵马部署和调动,绝对不可能虚报。 想到这里,李过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巴哈纳部清军,昨夜突然间就迅速全军北撤了,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对方的诱敌之策,不敢轻举妄动。 “巴哈纳连夜溃逃,恐怕就与此有关。”等到塘马汇报完剩下的军情,马重禧看了看北面的雪地,又扭头回来看向李过,先一步开口道: “陛下.陛下居然真的成功了,百里奔袭,横扫清军大营,居然真的能成功!”张能也惊叹不已,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他从李过那里得知朱慈烺的计划后,只觉得太过疯狂和冒险,甚至还十分担心朱慈烺的安危,想要出言劝谏。 但作为李过的部下,特别是朱慈烺送来的是出征军令,而非让他们商议讨论,张能也只能跟着李过领兵北上。 其实,军中担心的人不止他一个,李过和马重禧,甚至是留守荆州的李友和贺篮,对于这场百里奔袭,也都并非信心十足。 不过,他们也知道天骑军和御营都已经北上,骑兵超过五千,荆门州城内还有刘汝魁接应,此战虽然最终无法取得多大的胜利,但应该不会有君王被俘,社稷倾覆的风险,最多就是天骑军损失惨重罢了。 可现在的战果,属实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天骑军非但没有受到重创,还一举歼灭了叶臣部清军,直接扭转了整个湖广原本陷入颓势的战局,大大振奋了军心士气。 “陛下的战神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啊!”李过眯了眯眼,不由得叹道: “这次不靠千斤大炮,不靠固守坚城,以逸待劳,更不靠数倍的兵马优势,陛下仅仅是率着数千骑兵,百里奔袭,便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歼灭了近万清兵.” “即便是靠千斤大炮取胜,靠固守坚城,以逸待劳取胜,靠数倍的兵马优势取胜,那也是天大的本事。在战场之上,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胜了,杀灭了敌军,那便是毋庸置疑的真本事。” 马重禧听了李过的感慨,摇了摇头,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然后又苦笑着道: “若是败了,不管是什么借口,败了就是败了,损失的兵马回不来了,别说是东山再起了,恐怕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张能听罢,脸色一僵,马重禧的话勾起了他此前连战连败的记忆,若不是接受了朝廷的招抚,数万大军终于获得了粮草和军备补充,他们现在恐怕连巴哈纳都不敢正面迎战。 其实,如果不是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提供的军情,他们这些流落到湖广的闯军余部,甚至连对面的清军有多少兵马,领兵的将领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那仗打起来,可就是糊涂仗了。 李过对此是心知肚明的,当即又道: “说的没错,这千斤大炮鞑子有,陛下有,就是咱们以前没有,这么说来,咱们以前输得也不冤。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陛下有,咱们便有了,单单是荆州城内的火枪火炮,就够那些狗鞑子喝一壶的,看他们敢不敢来强攻?陛下此战胜了,还胜得那么漂亮,必定震动天下!” “多尔衮马上要领兵南下了,说不定这一仗的消息传到清军大营之后,他就得好好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南下了。”张能随即又道。 “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多尔衮也绝对不会只有这点胆子。”李过摇了摇头,并不认同张能的乐观看法,他随即道: “陛下现在让咱们若是没有伏击的可能,就不必和巴哈纳纠缠,放他们北上,应当是担心多尔衮会加倍报复,想让咱们保存实力,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没错,多尔衮不可能仅仅因为一支偏师全军覆没,便不敢南下了,鞑子的胆子可没有这么小。”马重禧赞同道。 张能听了两人的话,也连连点头道: “陛下此番必定是想要诱敌深入,多尔衮咽不下这口气,那他明知道是圈套,那也得往里面跳。” 李过对此倒是十分赞同,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湖广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暂时掌握在了大明的手中,他随即下令道: “马重禧,你带一支骑兵追击巴哈纳,不必追得太紧,只要将这支清军驱逐出荆州即可,小心他们的埋伏,平野雪地里面打仗,鞑子不比咱们差。” 马重禧听罢,点了点头,朱慈烺虽然击败了叶臣,全歼了荆门州城外的清军主力,但八旗马甲是什么战力,他是知道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麾下的这些骑兵,能有天骑军的战力,也不认为清军根本不堪一战。清军依旧很强,只不过他们遇到了更强的陛下,才败了! 而李过在派出马重禧之后,也随即按照朱慈烺传来的命令,带兵在建阳驻守两日,防止巴哈纳趁虚南下,同时派人回荆州,准备接驾和安顿荆门州和天骑军各部大军的具体事宜. 两日后,刚刚领着大军进入邓州城的多尔衮,突然间收到了巴哈纳从襄阳派人送来的军情急报,紧接着,驻守武昌城的阿尔津,也派人传来了赣西,湘北,还有荆州等地的最新军情,特别是关于明军在湘北,赣北等地的兵马调动情况。 朱慈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百里奔袭,以及更加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大胜,经过这几日的发酵,还有一系列因此而产生的连锁反应,果然使得湖广的局势迅速扭转。 这个时候,不单单是荆州府,岳州府两地的防线部署,便是何腾蛟等人在赣北面对的战局,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多尔衮收到这样的军情,立马调整了湖广的部署,一方面迅速派出兵马,南下增援武昌的驻防八旗兵,加强这座战略和交通枢纽的守备力量和对岳州,九江两个方向的防御,另一方面,他又让驻守郧阳的王光恩等部兵马,警惕兴山,夔东等方向的明军兵马,确保侧翼的安全。 这个时候,多尔衮虽然十分气愤,但面对突变的局势,他最终还是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于朱慈烺在湖广的部署,依旧以防御为主。 由于南阳的大雪已经下了快一个月,清军的辎重和火炮部队并没能迅速跟上,多尔衮只能派出骑兵南下侦探,袭扰明军。 不过,因为天骑军在“荆门州突袭战”中的表现,他也不敢贸然派兵南下,以免前锋大军再次遭到了明军的伏击。 叶臣虽然短暂在汉江流域占据了优势,但随着他和襄阳的清军主力覆灭,巴哈纳撤军,清廷又立即失去了对汉江的控制。 在没有合适的战机,又没有当地人的支持下,贸然进攻河网密布的荆州,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单单是大军南征途中,最基本的粮草供应,也无法解决。 这一点,多尔衮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此前便已经没有轻视朱慈烺,现在更不敢如此。 要知道,十几万野战兵马级别的军事行动,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问题,否则极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打仗,特别是打灭国级别的大战,可不是说打就能打的,粮草,民夫,还有运输辎重所需的牲畜,都需要时间和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支持。 在清军入关之前,皇太极每次在辽西发动大的战役,都需要筹备两年以上,积攒足够的粮草,恢复人力牲畜,确保农耕,否则绝对不敢轻易行动。 如今,多尔衮在人力物力上虽然已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补充,但他为了延长攻城时间,这个时候领着大军南下,又遭遇到了暴风雪,行军速度进一步迟缓,南征的行动必然收到了影响。 而若是他准备不足,便直接南攻,以明帝的实力,很容易就能抵挡,甚至再次取胜。但若要准备充足,那他就只能继续等待了。 于是乎,当巴哈纳的告急军报传到多尔衮手中的时候,他和多铎,博洛,谭泰等人,都不约而同表示要延缓南下。 多铎和博洛听到叶臣全军覆没的消息,都当即条件反射一般,劝说多尔衮谨慎行事,绝对不要中了朱慈烺的圈套。 两人在江北时候的那些可怕记忆,那些胆战心惊,随着南面荆门州军情的传来,再次死灰复燃。 博洛原本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畏惧朱慈烺,但显然是高估了自己。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于明帝的畏惧,是深藏心底的,连他此前也没有发觉。 而多铎则是喜忧参半,一方面他担心多尔衮也不是朱慈烺的对手,特别是对方如今似乎补齐了骑兵短板,居然能百里奔袭,大败叶臣;另一方面,他又感叹于自己终于洗刷了一直以来的屈辱,明明就是朱慈烺太强,根本就不是他不会打仗。 想到这里,多铎瞬间便挺直了腰杆,今后谁要是敢再说他不行,他便直接回怼过去,让对方领着兵马去和明帝决一死战。 不过,作为大清的“摄政王”,当前十几万大军的统帅,多尔衮倒是显得十分冷静,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这个突发的意外,有任何惊慌。而且,他的眼光当然不只在湖广,江西,四川等地,同样是他一直以来,重点关注的地方。洪承畴此前向他提出的预案,他也没有忘记——去川入滇,迂回侧击。 但现在驻守在汉中,指挥陕西军事的,是他的政敌豪格,如果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多尔衮并不希望豪格攻取四川,那只会让对方声威大振。 “如今局势突变,明帝已成大患,其在荆州的兵马部署,必定更强,咱们便是派出大军,顿兵荆州城下,若是没有红衣大炮,也无法构成威胁,反而会使兵马日益疲惫。” 五日后,襄阳城府衙内,多尔衮看着派出的哨骑和阿尔津最新送来的军情,缓缓开口道: “荆州的李过部,岳州的刘体纯部,还有九江的何腾蛟部,兵马都不少,而明帝的骑兵和亲军在此前的大战中,也没有重大损失。这些城池易守难攻,除非咱们主力大军南下,否则必定在兵马上处于劣势。” “明帝当初在江北的时候也是一样,坚壁清野,咱们就是一个人,一粒米,也别想从附近的村子里找到。” 多铎听多尔衮说完,挺了挺腰板,随即又道: “现在,明帝根本就是故技重施,但咱们除了强攻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即便是大军接着南下,可这么多兵马同时出动,周边又一粒粮都没有,粮道总得维持吧?” 随着叶臣部全军覆没,原本在汉江和岳州两个方向都十分被动的大明,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不仅稳定了湖广的局势,还在荆州,岳州等地,对清军形成了优势。 与此同时,多尔衮派出的前锋和哨骑,此时也探查到了朱慈烺将天骑军,殿前军等兵马调入荆州,岳州的消息。 这其中,岳州的兵马调动最为频繁,阿尔津根据哨骑传回的消息,估计至少有五千的明军进入了这座坚城,而且相当一部分都是骑兵。 朱慈烺将大批精锐兵马调到了岳州,荆州,一南一北,完全就是早有预谋。这对于多尔衮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甚至已经打乱了他原本的部署。 “明帝应该是猜到了王爷的意图,想要用荆州,岳州的兵马,分散咱们的兵力,以确保咱们无法一面围攻长沙,一面南下衡州,补充粮草人力。” 博洛随即也在军议上出言,他同样以江北大战期间,朱慈烺的部署作为分析: “若是我猜得不错,明帝很有可能会亲自领兵在长沙,或者岳州。若是明帝在长沙,那局势对于咱们来说,便是有利的,若他在岳州,那咱们就真的是进退维谷,失去主动权了。” “这话怎么说?”谭泰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虽然对于多铎和博洛口口不离明帝,而且还十分畏惧不满,但叶臣这个老将都折在了对方手中,他也不敢再轻视。 “若是明帝领兵驻守在长沙,那咱们只需要在岳州留下一支兵马即可,以主力包围长沙,围点打援,明军必定不敢不来增援,最终计划的实施,一定会比咱们原本设想中的,还要更加顺利。” 博洛说着,眼神中都散发了光彩,但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他的眼神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但以我对明帝的了解,他恐怕不是那种龟缩长沙的人,岳州才是他的首选。明帝的战略眼光不凡,战略定力也极强,他必定是想要领着精锐大军守在岳州,让咱们不敢南下围攻长沙。” “确实如此。”多尔衮听罢,也随即发言道: “明帝若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就不敢千里奔袭,也做不到一战覆灭叶臣。而且若是明帝领兵驻扎在岳州,他还可以在水师的配合下,从洞庭湖突围,咱们即便是攻破了岳州府城的城墙,也没有任何用处。” “若真是这样,岳州城岂不是不可能攻破,明军完全可以通过水路运粮运兵进城,除非整个湖广都已经被咱们攻克,否则根本阻挡不了明军水师的行动。”谭泰吃惊道。 “这便是明帝可怕的地方了,他和崇祯不同,他真的敢领着大军,守在前线。”多铎随即苦笑道: “若是咱们只留下少数兵马防范岳州,直取长沙,明帝一定会迅速率城中的大军出战,就如同奔袭叶臣一般,将那些留守的兵马,杀个片甲不留。” 在原本历史上,除了入滇之后的大西军,南方各部明军,在野战中都打不过有八旗兵助战的清军,这也使得所谓的坚守,往往就是死守——要么守住,要么城破战死。 但现在,朱慈烺已经用战场上的胜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大明的军力虽然依旧弱于清廷,但已经不是只能死守的状态。 换言之,若是多尔衮不小心行事,一旦出现战略上的错误,造成了兵力上的巨大损失,那战场局势完全可能扭转,甚至是直接颠覆。 到那个时候,战场的主动权便掌握在朱慈烺的手上了,只要朱慈烺出击袭扰,多尔衮就不得不迎战,要不和明军一直耗着,要不就得撤兵回防,调集兵马去稳住荆州,岳州等地的局势。 当然,朱慈烺也不会轻易和清军主力决战,他必须集中自己麾下的主力,才有足够的把握,在特定地形下,击败万人以上的清军。 想到这里,多尔衮对于叶臣轻敌大意,以至于遭到明军的突袭,在荆门州城外全军覆没,损失了近三千八旗精锐马甲,还丢掉了大好的局势,忍不住勃然大怒起来。 “明帝既然猜到了本王的意图,那他必定是要坚守岳州的。”多尔衮暗暗收敛心中躁动的情绪,当即又冷冷道: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佯装不知,直接按照原本计划,领兵南下长沙,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到时候,明帝必定会出兵袭扰,那便是机会。” “明帝虽说有可能上当,可岳州到长沙,南北间足足有四条大河,咱们的骑兵行动不便,想要设计埋伏明帝,恐怕很难成功。”多铎出言提醒道,他可一直记得多尔衮此前对他的嘲讽。 “若是明帝不难对付的话,就不用本王亲自出马了!”多尔衮再次冷笑道。 多铎不置可否,随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淡淡道: “要是真的知道明帝难对付,那摄政王还是小心些为妙,别以为将计就计有多厉害,明帝最擅长的,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豫亲王,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多尔衮突然提高了音量,怒道。 “王爷,若是能将明帝引出,那咱们就不用辛苦围城,攻城了,说不得还真的能毕其功于一役。”谭泰见状,赶紧出言道: “咱们只要继续围攻长沙,明帝必定按耐不住,他只要领兵出城,那咱们就有机会在岳州的平野上堵住他。” “没错,只要明帝敢浪战,那他迟早有一天栽在王爷的手上。”博洛见状,也当即站队。 而随着一众大将的附和,多尔衮无须多言,军议的结果便如他所愿,只等到后方的辎重和炮队抵达,大军便继续南下。 不过,荆门州城一战,在那数百名突围的八旗溃兵传播下,明军的威名已经在这支南征的八旗军主力中,传得上下皆知。 等多尔衮察觉到的时候,虽然立刻采取措施去阻止了,但收效甚微,军中的士气已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决心,多尔衮带着大军进入襄阳城之后,只休整了五六日,雪一停,便下令大军加快南下的步伐。 而军中的将领们,也都纷纷支持他南下围攻长沙的计划,他们都意识到了明帝不好对付,若是争一时意气,最终必定还得吃亏。 朱慈烺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也顺应局势,提前从荆州城中撤兵,带着御营入驻岳州城,并在此之前,下令长沙城和衡州城等地的兵马全面戒严备战,周边的百姓全部撤到了湘西,湘南山区和各处城镇之中。 随着多尔衮率领的十几万大军迅速通过汉江沿岸的平野,进入荆州府,战事一触即发! (本章完) 第161章 各有准备 第161章 各有准备 岳州城的临时行宫内,朱慈烺放下李过派塘马连夜送来的最新军报,抬头看了看屋内的一众大臣和将领。 如今,除了正在荆州府城坚守牵制清军主力的李过,刘汝魁,马重禧等忠贞营将领和留守九江府城的左镇统帅马士秀,总兵徐勇,马进忠之外,湖广和赣北战场的各部主将,都聚集到了岳州。 自从多尔衮领着八旗主力南下,明清双方在湖广战场的力量对比,便立即发生了逆转,清军迅速在战场上获得主动,朱慈烺见状,也随即按照原本的计划,率领大军转移到了“岳州府城”。 上一次,朱慈烺在南昌城内主持军议的时候,因为时间急促,局势恶化,湖广战场的大部分将领都没能参加。 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荆门州一战,沉重打击了清军的嚣张气焰,明军各部备受鼓舞,便是赣北的马进忠,也频频主动出击,袭扰驻守在武昌的阿尔津部清军。 而随着战局的改变,多尔衮领兵南下,直扑岳州,长沙的态势越来越明显,朱慈烺也必须得根据最新的军情,调整自己部署。 当然,无论多尔衮的兵马有多强盛,湖广的山河地势,依旧是他的重要倚仗。 因为长江贯穿东西和两边山脉的分割,清军无法直接从荆州府城附近迅速渡河南下,而武昌府城周边的地形十分崎岖,若是无法直接从岳州北面渡河,清军绕路的损耗将会十分之大。 但问题是,荆州,岳州这两座坚固的大城直接钉在了湖广段长江的中游两端,洞庭湖湖口,城里分别驻扎着实力颇为强悍的李过和此时已经让清军产生了畏惧心理的明帝朱慈烺,多尔衮不得不小心应对。 朱慈烺固然无法在荆州,岳州,长沙的任何一处,集中兵力和清军主力进行决战,但他堂堂大明皇帝,领着麾下最为精锐的天骑军和殿前军驻扎岳州城,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威慑。 这不仅使得多尔衮在岳州北面寻找渡江点的计划受到了多铎,博洛等人的质疑,军中争吵不断,人心涣散,更是让他领兵南下围攻长沙的风险,大大增加。 多尔衮若是集中兵力围攻岳州府城,长沙府和湘南,湘西各地,则可以通过水路,源源不断为岳州送来粮草,器械,民夫和兵马,朱慈烺更是能随时离开,清军就算围上几年,也毫无作用。 但如果多尔衮直接领兵南下,那他就是主动将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朱慈烺完全可以在岳州城主动出击,寻找战机。 岳州和长沙之间距离虽然不算遥远,但多尔衮无法迅速展开兵马,而朱慈烺也不可能打无准备的仗,等多尔衮反应过来,那将会使得他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之中。 而且,李过现在虽然被围在荆州,暂时安分了,但实力犹存,荆州城内还有上万忠贞营将士,只要多尔衮所领的八旗主力一南下,他不可能还会如此畏缩。 更不用说,大明还有水师优势,多尔衮为了粮道的安全,必然要在江北和岳州等地布下重兵,以牵制明军。 换言之,如今的湖广战局,依旧在朱慈烺的掌握之中,明军不会选择在湘江平原上和清军一点点消耗,这并不是朱慈烺想要的结果,也不是多尔衮,多铎等人希望看到的。 “多尔衮所领的这支八旗主力,战力还是十分强悍的,李过前几日领兵出城打了一仗,背靠城墙,在火炮掩护两翼的情况下,依旧是铩羽而归。 多尔衮不好对付,他手下的那些将领,每一个都战场经验丰富,同样不是好对付的。” 朱慈烺顿了顿,然后又缓缓道: “朕今日把大家都叫来,开这个军事会议,便是要确定下一步的对敌方略。多尔衮这次亲自领兵南下,不到熬不住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撤的。” 屋内的一众将领全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荆门州一战得胜之后,各部的士气都十分高涨,但是随着最近这小半个月来,荆州的忠贞营和朱慈烺留下助战的殿前军和八旗军的小股部队频繁交锋,所有人又都恢复了清醒。 战场上的胜负,永远都是军力强弱的最强有力证据,这支南征的八旗主力,如今依旧是不容小觑的敌人! 在这样的变局之下,往后的战事要怎么部署,什么时候和清军决战,都成了朱慈烺必须要迅速调整和决断的事情。 “清军主力的强悍虽然有些超出预料,但总体依旧在咱们原本的预料之中。多尔衮想要掌控整个战场,就必须派出偏师四处留守。 现在,他派叶臣拿下荆门州,然后攻取夷陵州,荆州,直接在北岸立足的计划,已经被陛下挫败。清军现在渡河,更加吃力,若是咱们全力袭扰,单单是渡河,清军恐怕都要耗费一个多月。” 陈福紧接着便开始了这次军议的主持,战局发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看似杂乱无章,但其实大体的脉络是清晰明确的,混乱原本就不可避免,而对于意志坚定,洞察局势的人来说,有混乱才有机会。 “不过,咱们不好直接沿江阻击,特别是清军直奔岳州而来的话,若是其在西面发力,到时候袭扰澧州,常德等地,荆州城内的忠贞营将士,恐怕会军心动摇,他们的家口可都安置在那一片。 所以,咱们还得按照原本的计划,以退为进,把清军主力引到岳州,咱们预设的战场之上,然后再寻找机会,集中兵力重创之。” “清军在荆门州吃了大亏,损失了数千八旗马甲,多尔衮心中必然不愤,从他这段时间用兵的情况来看,攻击的欲望十分强烈,只要有机会,他必然要主动来攻。” 常登贵也在一旁道:“咱们若是想要引诱其进攻岳州,在东边渡河,那西面就得布下重兵,让多尔衮以为咱们顾此失彼。” 郝永忠闻言,偷偷瞥了一眼其他人,也立即接话道: “没错,那些鞑子若是抓住了机会,一定会立刻咬上来,而且仗着自己兵强马壮,纠缠不休。若是能将他们引到岳州,咱们也不必调动大队兵马西进,八旗马甲速度极快,咱们的步军恐怕难以迅速摆脱。” 屋内的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大部分人都很清楚地认识到:清军向来轻视明军,特别是南兵,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累出来的优越感和自信,并不会因为一次歼敌数千的胜利,就立即改变。 叶臣这个满清老将战死,数百八旗军溃兵逃回,固然对明军威名的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多尔衮并没有被吓到,同时还有许多八旗军军官对于荆门州一战的结果,并不认可,在多尔衮的刻意引导下,清军中的士气很快又得到了恢复。 而朱慈烺听完麾下一众将领的看法,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道: “这一次,清军是倾巢南下,多尔衮麾下的大军实力远在朕之上,他对于此战,必定是十分有信心的。 不过,他有信心对咱们来说,反而是有利的。朕若是佯装不敌,后退了一步,将收缩兵马到了几座坚城之战,多尔衮必定以为朕不敢和他决战。” “多尔衮兴兵南下,一定很想和陛下打一仗,特别是此前荆门州一战的失利,他若是不打一仗,恐怕不会轻易撤兵,否则到时候摄政王的位置,恐怕就不稳了。” 堵胤锡冷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大声道: “而且,就算不谈这些东虏内部权势斗争上的猜测,多尔衮领兵十数万,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为了在湖广开辟战局吗? 如果这一仗不打,或者是没有成果,清廷恐怕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他们在北地还算不上站稳了脚跟。” 他对于清廷中的权势斗争,也是有所了解的,政治斗争对军事的影响,也一直都是朱慈烺强调的重点。 “说得对,清廷如今在江北,湖广,四川三地用兵,为此还在北地各省大额催饷征粮征丁,搞得民怨沸腾,多尔衮此次所领的南征八旗主力总兵力超过十万,这一路下来恐怕单单是粮草,便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就算多尔衮有这个耐心,他必定也不想再来一次。” 何腾蛟也随即出言道,他从九江风风火火赶来,可不是看堵胤锡表现的,这个时候自然也要彰显出自己的能力来。 且说,何腾蛟虽然在朱慈烺的影响下,战略战术水平并没有显著提升,但他作为一方大臣,绝对不是毫无水平。 要知道,他原本就是专门筹措钱粮的,很清楚现在制约战争规模的,其实就是钱粮。清廷在毫无议和的态度,不到一年,就领兵南下,其实就是因为北地的钱粮无法支撑清廷的统治。 只不过,多铎在江北遇挫之后,面对愈来愈强的明军,多尔衮不得不选择进攻湖广,至少这里是有粮的。 屋内的将领们随即附和起了这两个督师,他们对于何腾蛟和堵胤锡的看法,都十分赞同。这支清军实力强大,在哪里决战,如何击败对方,都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而朱慈烺环视一圈,随即敲了敲面前的长桌,然后道: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想办法引多尔衮从岳州北面领兵过河,然后找机会伏击,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无论如何,朕都要从多尔衮的身上,撕咬下几块肉来。但咱们想要半渡而击,恐怕是很难成功的,多尔衮必定有所防备。” 朱慈烺并不愿意太过冒险,在远离岳州府城的地方和清军交战。否则,一旦发生意外,被清军缠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野战实力强大的清军,明军必须紧紧围绕着几大据点,和清军消耗,这才是掌握战场主动权的关键。 “多尔衮现在应该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过河,而所谓的办法,无非就是调虎离山,然后迅速运送两三千八旗马甲到南岸,掩护主力渡江,咱们只需要将计就计,假装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便可。 到时候,咱们一行动,多尔衮必然会以为是自己计谋得逞,从而大胆行军。咱们既要他的诱敌兵马,同时也要将清军引入预设战场。”陈福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多尔衮如何行动的问题,他明白朱慈烺的战略意图,但拿不准多尔衮具体的战略意图。 不过,万事万物,万变不离其宗,军事上的问题同样如此。只要己方的部署没有问题,那多尔衮除了避开明军主力之外,别无他法。 “嗯,继续说下去!”朱慈烺眼前一亮,看着陈福命令道。 陈福得令,当即清了清嗓子,又朗声道: “若我是多尔衮,在当前的局势下想要顺利渡江,首选必然是夷陵州和荆州间的河段,那里偏离我大军主力,咱们的防守比较薄弱,利用黑夜的掩护,甚至根本不需要掩护,忠贞营根本无法阻击北岸的清军。 到时候,多尔衮只需要运送两三千兵马到南岸,然后再想办法打造浮桥,南北两岸同时行动,成功渡江的概率必定会大大提高。 因此,咱们必须派出水师助战的地方,将清军逼到东面,这不仅仅是为了掩护那里的屯堡,更是为了将清军引到咱们的预设战场。” “派兵立足南岸,再择机渡江,这不是什么新颖的法子啊!”常登贵眯了眯眼道,对于这个陈福的策略有些吃惊。 “打仗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有新法子,再新的法子,其实也不过是那几套罢了。”朱慈烺听罢,随即出言支持道。 “但清军哪里来的船?他们无论是架设浮桥,还是强渡,都需要大量船只,难不成直接打造?” 郑森不解地问道:“若是后者,那清军的动作之大,耗时之长,咱们恐怕想不知道他们打算在哪里强渡都难。” “佟养和,阿尔津必定在武昌城内藏有一些舟船,他们在武昌府经营那么久,不可能没有准备。多尔衮一开始想的就是渡江南下,武昌城里的清军肯定是在等多尔衮的大军,只要多尔衮的大军一到,他们便会立刻开始行动。” 陈福得到了朱慈烺的支持,一时志得意满,当即又说道: “但有洞庭湖水师在,只要咱们主动出击,清军想要强渡是不可能的。调虎离山,然后抓住时机,突击渡河,才是他们最佳的选择。 到时候,武昌城里面藏着的舟船,或许能加速清军的行动,或者是为强渡的清军争取更多时间。多尔衮只要把握好时间把,咱们反应不及,那便能成事。而整个岳州府东面,只有临湘是他唯一符合的。 但咱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到时候再趁机杀伤清军的前锋,进一步激怒多尔衮,让其和多铎当初一样,在各处虚耗实力。” 在陈福将局势分析透彻,并根据朱慈烺的战略部署,给出了具体的应对之策后,一众将领纷纷出言应和: “这对于清军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多尔衮极有可能会试一试!” “确实如此,而且多尔衮到时候必然不会怀疑这是陛下将计就计,设下的圈套。” “多尔衮派来的前锋应该只有两三千,咱们完全可以凭着兵力优势,速战速决,打那些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但就怕多尔衮另有诡计,咱们这一番部署下来,白费了力气不说,还被清军钻了空子,直接强渡。” “这不无可能,若是多尔衮识破了咱们的计策,或者从武昌城派兵来增援,那局势对咱们来说,也是极为不利的。” “.” 一众将领对于陈福的分析,都纷纷表示了支持,但他们同时也担心多尔衮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想法,还是陈福一厢情愿。 而在这个过程中,刘体纯关于清军动向的讨论,便成为了新的焦点。他们可以设计埋伏清军,清军同样可以设伏。 朱慈烺听完,对这些意见基本上是赞同的,现在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名正言顺地中计,在西面虚张声势,使得多尔衮放松警惕,然后把清军前锋引入他预设的伏击战场。 与此同时,刘体纯提出的多尔衮故意中计,然后反过来将计就计的问题,也成为了朱慈烺在接下的部署中必须考虑的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发言,他随即将发言的权力给到了堵胤锡和何腾蛟,让两人说说自己的看法。 何腾蛟在具体的战略战术选择上,当即便露怯了,只会一些场面上的话,将陈福原本的分析,又说了一遍。 而堵胤锡面色依旧十分平静,似乎早就已经胸有成竹了,只见他拱了拱手,对着朱慈烺从容道: “陈提督说得没错,刘总兵说的也有理,多尔衮现在极有可能已经在等待时机了。不过,咱们也不需要多做什么,想要让多尔衮上当,最好的办法就是耐心等下去,等清军先动。 反正,无论清军最终选择哪一边,主动权始终在咱们这边,即便是在夷陵州和荆州一段伏击清军,咱们有水师掩护,也依旧占着优势,无非就是风险大些罢了。” “说得不错,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 朱慈烺听了堵胤锡的话,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道: “朕就在岳州,等着多尔衮领着大军南下,给他迎头一击!” . 武昌城北面水门的城楼上,谭泰看了看城中河道边上停靠的舟船,然后又扭头看了看阿尔津和佟养和,脸上毫不掩饰,直接露出了十分不满的神情。 “你们准备了那么久,就准备了这点船只?” “这么多舟船应该足够了,明军水师强悍,若是无法避开,就算再多一倍,甚至两三倍的船只,也无法与之决战。”阿尔津当即回答道。 他对这个身世官职并不比他高多少,但脾气却大得不行,一到武昌,就对他呼来喝去的多尔衮心腹,十分不满。但局势所迫,特别是大敌当前,他现在只能先忍着。 “呵,阿尔津,你之前在塘报上说得信誓旦旦,摄政王还以为你在武昌打造了什么巨舰呢,没想到就是这些不堪入目的渔船。” 谭泰冷笑了几声,然后又一脸自得道: “这些小渔船恐怕就只能用来搭设浮桥了,要是遇上了尼堪的水师,恐怕用不着开炮,那些真的巨舰一冲过来,撞碎这些小渔船,也是绰绰有余。 不过,这些就这些吧,我既然已经领着一支骑兵过河了,明军从此以后,绝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到时候那个所谓的明帝若是敢出来伏击,就等死吧!” 阿尔津听了谭泰的狂言,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叶臣固然败了,但他同样轻易便打退了马进忠的袭扰,这使得他迅速恢复了信心。 这个时候,倒是佟养和心中顿感不妙,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个汉臣,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乖乖闭嘴。 且说,陈福猜的一点没错,阿尔津和佟养和确实在武昌城中早有筹备。 不仅是他们,叶臣和巴哈纳此前在襄阳城,也同样早有准备,渡河搭建浮桥所需的木材,襄阳城和武昌城内,都早已经准备好了。 而谭泰此番也率领了三千多八旗马甲,从汉阳渡河进入了武昌府,他准备从东面进军,借着阿尔津大军的掩护,翻山越岭进入湘东北,潜藏到了临湘附近的山岭之中,准备接应多尔衮的前锋。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多尔衮猜到了朱慈烺的计划,他其实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好巧不巧,双方无意间选中了同一个地方。 不过,这也不奇怪,临湘这个位置,实在太重要了,多尔衮十几万大军渡江,还有数以万计的火炮辎重,选择一个好的渡口,至关重要。 “咱们若是在临湘渡江,明帝到时候一定会出手!”谭泰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早就想和对方大打一场了。 (本章完) 第162章 清军南渡 第162章 清军南渡 十二月底,随着多尔衮统帅的清军主力在荆州城外站稳脚跟,并派出兵马试图架设浮桥渡江,陈福立马领着殿前左军北上,在郑森统帅的洞庭湖水师配合下,部署到了松滋,枝江,虎渡口等地。 如此一来,江北荆州城内的李过所部忠贞营,南岸据守各城的陈福所部,以及依托南岸诸城部署的洞庭湖水师,便在一南一北,隔江呼应中,死死牵制住了多尔衮大军。 在朱慈烺的部署下,陈福麾下的殿前左军在“荆门州之战”后,还得到了一千两百多匹战马的补充,军中的预备骑兵一夜之间,全部转正。 这些全都使得多尔衮难以试探南岸明军的虚实,即便是有少部分骑兵侥幸渡河成功,也很快就会被殿前左军的骑兵驱逐围歼。 要知道,长江荆州河段十分宽阔,有些地方宛若大湖,江面宽达七八里,窄处也有三四里,大大增加了清军强渡的困难,使得其无法迅速投送兵马。 不过,多尔衮并没有因此轻易放弃,他不断派出兵马,尝试从荆州附近渡江,以避开朱慈烺重兵把守的岳州府城,迂回包抄长沙府城。 陈福的分析大体没有错,但他高估了多尔衮的决心,低估了多尔衮的战场洞察力,没想到对方做了两手准备,一面在荆州突破,一面又往武昌城内部署了兵马。 两支庞大的军队沿着长江对峙了十几日,相互间交锋试探不下二十次,陈福大军在洞庭湖水师的掩护下,根本无惧清军。 在这个过程中,陈福埋伏在长江上游的兵马,也终于等到了清军的行动,多尔衮明显预谋已久,派出了数百八旗精锐,想要借着夜色的掩护,天光乍亮时,在上游的虎牙山,荆门山完成偷渡。 为此,他还特地调动大军,做出了准备强攻荆州城的样子,清军大营内外,到处都是兵马调动的喧哗声和火炮轰鸣声。 但在锦衣卫和中军夜不收的协助下,陈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在荆州府段长江的中上游山岭中,潜伏了近千骑兵,还有上千步军,并暗中调动了部分水师。 多尔衮偷偷调集的兵马,早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陈福一直没有行动,让事情悄无声息发展,便是担心会打草惊蛇,引起多尔衮的怀疑。 在夜色和山岭的掩护下,这支清军突袭部队很快依靠小船顺利渡江,而长江南岸,早早潜到长阳城附近的殿前左军,此时也迅速开始行动,展开了攻势。 荆门山附近偷渡过江的这支清军,并不是清军的突袭主力,数百骑兵,没有主力的配合,完全不是殿前左军的对手,很快就会被陈福埋伏的兵马围歼。 要知道,即便是虎牙山和荆门山夹着的江面,同样十分宽阔,南北距离超过二里,清军偷渡也十分不易。 而且,在明军水师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过江之后一旦被发现,想要回撤,更是难上加难。 这也是多尔衮大费周章,但最终只敢派出一支数百马甲的偏师渡河的原因,他十分担心朱慈烺会在南岸设伏,这次只是他的试探而已。 这支骑兵的作用,便是迅速在荆门山周边,占据有力的位置,作为立足点,接应如今早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渡河的北岸清军。 多尔衮很清楚,只要他有一支兵马能在南岸站稳脚跟,并证明自己有源源不断输送兵马南渡的实力,朱慈烺就不敢继续派兵袭扰。 荆州府长江南岸,殿前左军的驻地非常分散,若不是隔着一条大河,朱慈烺绝对不敢同意陈福这样部署防御战线,但为了防范清军偷渡,他不得不将兵力分散。 很快,在荆门山附近一直保持十二分警戒的殿前左军骑兵,在清军大部分渡河之后,立即展开了突袭。 而郑森也随即派出了借着夜色掩护,隐藏在下游数里之外的水师,溯江而上,做出要截断渡河清军的态势。 多尔衮派出博洛指挥此次行动,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能提前部署的火炮阵地阻拦,只是派出了少数火攻船突袭,根本没能成功阻击洞庭湖水师。 而偷渡的清军在殿前左军的迅猛攻势下,反应不及,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又有一支步军攻来,这数百骑兵很快被击败,然后因为渡河的舟船被明军水师所阻,加上突然遇袭,被迅速打散。 等到博洛再次打探到南岸的清军,并派出了上千骑兵沿江而上,一直到夷陵州附近,想要接应溃兵,阻挡明军攻势的时候,局势已经明朗。 不过,清军的渡河前锋尽管没有全军覆没,但逃到荆门山北麓的时候,早已溃不成军,他们在明军水师的拦截下,无法渡河,最终被追上的殿前左军彻底击败。 陈福在一队亲军骑兵的护卫下,策马来到了荆门山北麓的一处山坡,眯着眼睛看向了对岸正手足无措的清军。 南岸渡河的清军遇到伏击后,北岸的清军虽然一支想要支援,但因为没有水师掩护,根本无法展开实质行动。 不过,殿前左军的骑兵虽然占着兵力优势,但在这样的混战中,除了一开始伏击得手之外,并没能占据太大的优势,以至于到现在还没能全歼这支清军前锋。 张煌言此时正站在陈福的身旁,他举着澳门买来的远镜,一面看着北岸的情况,一面说道: “多尔衮这次行动,看来只是试探而已,北岸的清军只有两千余马甲,虽然都已经行动了起来,但他们应该不会真的强渡救援。” “这支偷渡的八旗马甲战力很强,绝对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多尔衮派出这样的精锐,恐怕就是为了试探出咱们野战的真正实力。” 陈福摇了摇头,从北面收回目光之后,有些可惜道: “如今,这数百精锐马甲在这里被本将军一口吞掉,多尔衮必定不敢轻易再偷渡。不然,下次又是数百精锐马甲,他的心头怕是都要滴血了。” 张煌言听罢,随即笑着应和了一句,然后又继续道: “中军夜不收刚刚传回了荆州城那边的军情,多尔衮上次用岸边火炮和火攻船击退了洞庭湖水师之后,如今正在打造船只,应该是想要用渔船为底,架设过河的浮桥,将兵马输送过河。 不过,现在还不清楚他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打算出动主力强渡,这一次的试探失败之后,清军中的其他将领应该会动摇决心,进而促使多尔衮改变计划。” 张煌言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一旁接着分析道: “清军现在占了荆州城北岸,并在岸边建造了堠台和炮兵阵地作为立足之地,若是要强渡,一天一夜,恐怕就能输送上千兵马和军械过河,多尔衮若是下了决心,不出十日,应该就会开始谋求强渡。” “那就得看多尔衮的决心了,他若是在荆州南渡,伤亡必定近万,清军恐怕没有这个决心,陛下派我来西面阻击清军,就是要他们断了这个念头的。” 陈福说着,从张煌言手中接过远镜,抬起来往虎牙山的方向看去,不过由于江面和山岭之间的雾气,并没能看清领兵的清军将领是谁。 “若是还有下次,咱们得提前多带几门四磅炮,做出死守的样子,看看清军还敢不敢继续强渡!” “哈哈哈,鞑子死不起那么多甲兵,多尔衮和陛下斗,还差远了!”张煌言哈哈笑道。 “不要低估了鞑子骑兵的厉害,大明败了那么多年,就是败给这些鞑子骑兵的,如今咱们占着兵力优势,也打得很勉强。” 陈福很快放下了手中的远镜,想了想又扭头看向张煌言道: “北面的清军还在蠢蠢欲动,看来还得让水师再组织一次进攻,给岸边的清军造成损失,才能彻底阻断清军往南岸输送兵马的企图!” . 随着博洛领着残兵退回荆州城外的清军大营,多尔衮立马召集营中的一众贝勒贝子和各旗大将,重新商议和调整南征的策略。 多尔衮如今设置在北岸的火炮阵地虽然有效,火攻船在对抗明军水师的过程中,也确实发挥了些许作用,烧了明军的两艘哨船,四艘鸟船,但洞庭湖水师的实力并没有被伤及根本,依旧还有突袭,甚至是截断清军浮桥的实力。 朱慈烺如此部署,原本就是打算在用水师断绝了多尔衮在荆州南渡的计划,将对方逼到岳州,从而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明帝在荆州南岸部署了重兵,那在岳州必定防备空虚,除非他将驻守长沙的兵马,全部调到了岳州,咱们这时候就该调转枪头,直接杀向长沙,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博洛看了看身旁的几个王爷贝勒,神情严肃道: “一直到夷陵州南岸,明军都布下了重兵,其中单单是马甲,兵力就超过一千,还有水师掩护助战,若是南岸没有兵马接应,等明军在岳州的主力赶来增援,怕是死几千上万兵马,也渡不了江。” 大帐之内一片沉寂,多尔衮和一众满洲亲贵们也很清楚从岳州南渡,便很有可能失去战场主动权,所以他们才想着开辟新的战场。 这些野蛮人在军事上是极具前瞻性的,否则多尔衮也不会提前派出谭泰,另一支兵马秘密绕道武昌,以防万一了。 “多铎,大营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多尔衮很快扭过头,对着多铎问道: “到时候各部紧急撤退的时候,各城报废的那几十门火炮,全都炸掉,和遗留在营地里的各城军械一起烧了。” “摄政王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有用的火炮和大部分辎重明日将会由尼堪安排骡马民夫,分批运送,如此行动,城内的明军短时间内,必定察觉不到。”“白螺矶那边,尼堪准备得怎么样了?岳州城内的明军主力,有什么新动向?” “尼堪那边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明军在南岸,渡河同样不方便,尼堪派出了上千马甲,日夜巡查,绝对不会被明帝钻了空子。” 多铎虽然受到了多尔衮的排挤,但作为清廷的豫亲王,军中的许多事务,依旧有他的身影,而且还十分重要,特别是随着朱慈烺的实力显露,他原本受到的蔑视,正在一点点消失。 “岳州城内的明军,倒是一切如常。不过武昌方面,谭泰传回来新的军情,关于他由蒲圻进攻岳州的。” “谭泰说了什么?”多尔衮当即问道。 “他说临湘附近的山地不好隐藏,想要伏击明军,并不容易,但他能确保咱们大军顺利渡河,只要牵制住明军北面和东面,明帝就绝对放不开手脚。 临湘城距离岳州城不近,四周又有山地河湖的阻隔,明军一旦失去了岳州城这座坚城的依托,很难与咱们的马甲抗衡。 不过,如果咱们暴露了兵马,明帝在这里伏击咱们的信心,恐怕会受到影响。东南方向的丘陵起伏较为平缓,不足以对骑兵形成足够阻挡,明帝的步军就算占了,对骑兵依旧没有优势。” “明帝的决心不必管,按本王原本的计划行事,大军三日后开始准备撤退。只要咱们大军主力过了长江,进入岳州的平野之中,明帝到时候就是想要据守,也只有死路一条。”多尔衮当机立断道。 他知道谭泰很想决战,也知道军中很多人想要利用骑兵,杀一杀明军的锐气。 但问题是,这些都不是此战的关键,若是为了引诱明帝,故意减少谭泰的兵力,给了明军可乘之机,那才是大错特错。 多尔衮经过虎牙山偷渡一试,已经明白明军完全可以靠水师,阻挡他往南投送兵力半日以上,若是谭泰兵力不足,很容易重蹈当初耿仲明的覆辙。 毕竟,明帝若是有了伏击的决心,他并会派一支兵马绕过那些山岭,到羊楼方向的山道中堵截,以此断了谭泰所部从陆路北撤的通道。 要知道,山间撤退,速度原本就慢,虽然明军也无法肆意追击,骑兵的机动性无法发挥。但明军只要有兵马扼守各处山口,谭泰所部就插翅难逃了。 “早就该这样了,等到咱们大军过了江,到时候围住长沙,明帝就算故技重施,本王也有办法应对。”多铎得意洋洋道。 他这段时间也渐渐恢复了信心,甚至觉得自己才是军中唯一称得上有和明帝交战经验的大军统帅,所以表现越来越活跃。 “本王倒是希望明帝来,岳州才是最好的战场,无论是对于咱们,还是对于明帝来说,都是如此。”多尔衮沉声道。 清军的部署并没有完全按照朱慈烺和陈福的预测来,多尔衮在这段时间,也不断调动着兵马,改变原本的决策,这使得战局的变化在某些方面,远远超出了朱慈烺一开始的预料。 不过,这在战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哪一场大战是双方直接摆开阵势,一决胜负的。 而就在多尔衮开始调遣大军南下的那天傍晚,郑森集中洞庭湖水师的大半船只,对荆州城岸边的炮兵阵地和据点,再一次组织起了攻势。 清军的火炮阵地依旧强悍,不断射出炮弹轰击江面,但不出预料,依旧是毫无准头,只能依靠密集齐射发挥作用。 洞庭湖水师的战船经过改良,船上的火炮虽然数量增多了,但大多是弗朗机炮,威力也不够强,在这样对轰中很快落入了下风。 郑森见状,自然不会继续硬抗,他随即下令水师撤退,只让少数船只干扰,主力则是趁着清军火炮发射散热的间隙,迅速撤到了安全区域。 而洞庭湖水师尽数出动,因为清军火炮轰击造成的那点损失,自然不值一提,清军的火攻船在这种时候,也根本成了笑话,每次一出动,就会直接被郑森一锅端掉。 到这个时候,多尔衮也终于认识到了明军水师的强大实力,咬牙切齿之余,更加不敢在没有兵马接应的情况下,组织强渡。 多尔衮虽然不知道洞庭湖水师的实力不止于此,但他看着这段时间对方的战果,便不难想象,只要明军水师一到,他为了强渡长江搭建的渡河浮桥,顷刻间便会被摧毁。 不过,只要谭泰在南面站稳脚跟,有了接应的大军,浮桥垮了再搭就是了,无非就是前期多死伤几千汉八旗或者绿营军,这对于多尔衮来说,无伤大雅。 十日后,在白螺矶渡口齐聚的清军经过充分的准备,再度开始搭建浮桥,准备就地往南岸输送兵马。 与此同时,岳州城和临湘城内的明军,也开始了行动,洞庭湖水师此时半数都在荆州上游,只有半数能够承当了阻击清军的任务。 而面对谭泰统领的清军骑兵,朱慈烺派出的天骑军,依旧在阻击,并接连打退了两次清军准备不足突袭,正在北岸强渡的清军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抵抗意志。 毕竟,江面宽度超过三里的临湘河段,可不是那么好强渡的,多尔衮的计划很快再度受阻。 但随着谭泰部骑兵在野战中展现了强悍的战力,洞庭湖水师却要着急了,南岸眼看着就要都被清军控制。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朱慈烺布下的障眼法,当他的御案上同时摆着陈福在荆门山的伏击捷报和谭泰部在蒲圻的行动军报时,一个新的计划,便浮现在他的脑中。 否则,郑森麾下的洞庭湖水师,就不是只有半数在岳州了,而天骑军也只是来秀一下肌肉的,示弱之后,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撤走,让清军再次从容搭建浮桥,继续渡河。 而多尔衮虽然对此前大军的表现颇为不满,但战事的发展最终在他的计划之内,明军的表现也符合他的预期——有一定的实力,但野战实力有限。 随着谭泰部在临湘站稳脚跟,多尔衮此前的策略和安排,瞬间显得稳妥周到,这让他在军中的威信得到了大大加强,对自己的军事才能,更是信心十足! 等到天骑军和洞庭湖水师在朱慈烺的命令下,且战且退,清军利用船只在江面搭设的临时浮桥同行,多尔衮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便是此前两次强渡失败的阴霾,也顿时一扫而空。 “明帝已经将兵马撤回了岳州城内,他阻击本王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现在,他只有坚守岳州,长沙,伺机袭扰反攻这一个选择了。” 白螺矶渡口边上,多尔衮骑在马上,意气风发,一改往常沉着的语气,扭头看向多铎笑道: “多铎你说的不错,明帝还是强的,这些明军的战力也确实不容小觑,特别是水师,若不是本王提前派了谭泰接应,此次强渡绝无胜利的可能。” 多铎自然知道多尔衮如此这般夸赞朱慈烺是什么意思,话里话外,根本就是想要说明自己更强。他并没有接话,而是让多尔衮在那里自言自语。 不过,多铎不接话,这个时候,那些贝勒贝子们,话可就多起来了,特别是负责此战的尼堪和屯齐两人,立马接过话茬,狠狠地吹捧了大清摄政王多尔衮一番。 “如今摄政王亲临战场,明帝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取得什么胜利了。这岳州,必定就是他的葬身之处。”屯齐一脸谄媚地奉承道。 “明帝所能倚仗的,无非就是坚城和水师,如今咱们大军成功渡江,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南北两岸,明帝的水师,已再无作用。”尼堪也随即出言道。 “明帝还是不可小瞧,若非本王早有准备,声东击西,咱们大军很难这么快就顺利渡河。”多尔衮得意道。 他对于自己的谋划十分得意,要知道,进攻荆州不顺,多次强渡遇挫,虎牙山试探失败,这些都是笼罩在清军头上的乌云,严重打击了军中将士的士气,直到现在,清军才算是取得了一个像样的战果。 “若是再给谭泰三千兵马,明军的所谓骑兵,应该早就全军覆没。明帝麾下那支所谓的天骑军,其实也不过如此,如今他水师无用,骑兵也不堪一战,绝对逃不了败亡的命运。”尼堪又接着道。 他信心十足,心中已经暗暗下了要一雪江北战败耻辱的决心。 “明帝恐怕也知道若是没了坚城,他一定挡不住大清的强军,本王倒是想看看,他见了棺材,到底落不落泪!”多尔衮被一番吹捧之后,嘿嘿笑道。 多铎听着几人的话,脸色阴沉,并没有插话。其实,他有种感觉,大军强渡过于顺利,实在奇怪,但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本章完) 第163章 朱慈烺的真正意图 第163章 朱慈烺的真正意图 长江南北两岸,战鼓军号声此起彼伏,岸边的旷野之上,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潮水从北岸的各个营地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流到渡口,穿过浮桥,朝着南岸已经被谭泰控制的道人矶而去。 满清的十几万大军和近十万强征的民夫冒着洞庭湖水师的袭扰,在短短五天时间内,便完成了全军从北到南的转移,包括兵马火炮,粮草营帐等在内的大大小小军械辎重,都悉数撤到了道人矶北面的临湘城。 不仅如此,多尔衮还下令屯齐组织了上万民夫,在道人矶开始扩建原本的渡口码头,并计划打造数个坚固的营盘。 只等武昌城内和襄阳城内正在打造运兵船和粮船一南下,他便能拥有足够的运力,一方面确保粮道畅通,另一方面也保证自己随时能撤走南下的大军。 但此时的临湘城,在朱慈烺的命令下,早已经被撤退的军民一把火烧毁,不仅仅是粮草民宅,便是原本残破的城墙,也早就荡然无存。 多尔衮和多铎此前在北岸组织兵马强渡时,甚至在夜幕下,看到了火光冲天的临湘城。 他们自然明白朱慈烺的意图,多尔衮见状,更是亲自来到了白螺矶前线,指挥大军强渡。 等到他领兵强渡,来到南岸的时候,原本在周围袭扰阻击的明军,已经全部撤走,只留给了他几座残破的营地和一座正在熊熊燃烧,不断朝着天空冒出黑烟的城池。 看到如此情景,多尔衮虽然恼怒,但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而是立即部署防御,并派出兵马,往明军撤退的西南方向追击而去。 这个时候,他在南岸已经汇聚了上万大军,兵力十分充足,而弃城逃跑的明军,即便是加上赶来增援的,也只有不到万人,在谭泰的打击下,必然不敢埋伏阻击。 不过,道人矶南面虽然河网密布,但明军早有计划,撤得十分迅速,而谭泰的追击并不快,根本没有机会咬住天骑军的尾巴。 在大军强渡长江的五天时间里,多尔衮一边派出塘马哨骑往西南方向探查军情,一面派多铎前往临湘,看看有没有砖石材料,可以用来在道人矶建设营地。 但朱慈烺不仅仅烧了城池,那些砖石,也都早就已经成为了岳州城外新工事的建设材料,不仅仅是临湘城,为了确保坚壁清野的效果,岳州府城周边的小城镇,堵胤锡也全都直接下令地方官员组织民夫拆除。 如此一来,缺少坚固营垒的清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在大军南下的关键枢纽,真正站稳脚跟,一旦遭遇大的损失,便难以立足乡野。 但朱慈烺为了阻滞清军,打击这些八旗马甲的锐气,特别是延缓其行动的速度,所做的准备还不止于此。 且说,岳州城西面,北面临湖临江,东面又都是起伏的丘陵和山岭,除了南面的平原之外,都不合适大队兵马的调度。 但即使是往南到长沙的平野之中,依旧分布着不少的丘陵山坡,平野之上河流密布,原本那条一路延伸到长沙城,可供大军行进的宽大官道,早已经被破坏,如今雪一化,便泥泞不堪。 不过,无论是多尔衮,还是多铎,看到朱慈烺在岳州府和长沙府所做的一系列破坏之后,都没有丝毫惊讶。特别是多铎,这样的情况,他在江北,早就经历过一次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任何一个有着基本军事素养的统帅在面对强敌进攻时,都必然会做的事情罢了。 当然,这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官僚体系作为支撑,否则同样无法完成这样彻底的“坚壁清野”。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慈烺在这些地方的破坏,其实也是将自己陷于十分不利的地位,若是清军不继续南下,修复官道,南面的明军很难北上增援。 朱慈烺在长沙府,衡州府部署了数万兵马驻守,在防御上其实已经是万无一失,特别是长沙城早已得到加固,而衡州府的大军,还能策应袭扰,完成牵制和阻击清军南下获得补给的任务。 当然,等到洞庭湖水师悉数南返,明军可以通过水路,往北面投送部分兵马。但清军必定不会忽略这一点,通过湘江水道行动的明军,必将不可避免的,遭到清军的阻击。 多尔衮在之前的军议中,便已经和一众将领分析出了各种情况下明军可能的行动。 与此同时,多铎根据此前在江北大战的经历,也料定了明军此番会想尽办法,坚壁清野,并不会派出主力,更不可能会在沿途设下埋伏,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而事情也确实如多铎所料,多尔衮派出的追击大军,前锋仅仅只有数百马甲,在追过城陵矶的时候,才终于遭到了接应明军的阻击。 谭泰在遇到了接应明军的阻击后,并没有后撤,他仗着自己此时领着的数百精锐护军,特别是后面还有源源不断,马上就能赶来的主力骑兵,不断朝着明军发起进攻。 随着清军的增援骑兵不断赶来,在这些久经沙场的八旗精锐轮番攻击下,接应的天骑军也渐渐露出了破绽。 他们在前期还能在平野之上,应付兵力相差不大的八旗马甲,但随着清军后续的兵马一批批赶到,很快便支撑不住,立即按着原本计划往岳州城撤去。 谭泰一路追击而来,又击败了明军的接应部队,此时已经十分膨胀,自然不会就此停下脚步,而是要求麾下的骑兵继续追击,一直到岳州城下。 他南下湖广已经有一个多月,和多尔衮,多铎,博洛,尼堪等人反复推演了多次局势,并最终敲定了围攻长沙府城的战略。 谭泰很清楚,自己远远地将明军逼回岳州是远远不够的,他虽然不是要在岳州和明军决战,但依旧想要大大威慑城内的明帝。 不过,多尔衮并没有放下警惕,现在他虽然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事情已经基本上都在预料之内,但还不至于膨胀到轻敌冒进,不首先刺探军情。 而朱慈烺也并没有让谭泰如愿,对方的追击兵马刚刚进入岳州城外的平野,就立即遭到了天骑军的反击。 多尔衮虽然延缓了谭泰的行动,但清军首先进抵岳州城下的,是千余名前锋,而谭泰的领兵经验其实也算不上丰富。 于是乎,在巨大的兵力劣势和不成熟的指挥下,清军前锋完全难以抵挡天骑军的反击,一直到后续援兵赶到,才勉强维持住了局势。 但到这个时候,多尔衮已经不甘心就这样撤军,他迅速增派了兵马东进,增援谭泰。 谭泰等到后续的增援兵马抵达之后,又接连组织起了两次上千骑兵的进攻。只是不出意外的,都被天骑军依托城墙的掩护,迅速击退了。 这倒不是谭泰统帅的八旗马甲不强,而是追击了数十里,途中又跨过无数河流水渠之后,清军面对以逸待劳,还占着兵马优势,有城池掩护的天骑军,丝毫不占优势。 毕竟,在谭泰这个骑兵指挥水平确实不强的将领指挥下,这些八旗马甲面对强军,自然很难有超常的表现。 清军没有大举围城,而是派出了骑兵袭扰进攻,朱慈烺自然要坚决反击,一方面是为了振奋己方士气,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多尔衮能留下更多兵马,减少长沙的坚守压力。 而随着前期的失利,多尔衮,多铎等一众满洲亲贵们,也纷纷反应了过来,不敢再轻易冒险。 他们此前由于强渡成功,一度信心倍增,但遭到朱慈烺的迎头一棒后,又全都冷静了下来,尤其是多尔衮。他现在必须要巩固南渡成功这个来之不易的成果,进一步增强他在军中的威望。 随着清军开始稳妥部署,筹备南下长沙,朱慈烺也随即开始部署荆州的战事,传令陈福和李过,确定荆州城外留守清军的真实兵力。 清军南渡十分困难,要想北渡,其实也同样不简单,这就使得朱慈烺利用天堑,以极小的代价拦截清军主力的设想,成为了可能。 但这需要有足够的陆军和水师,用以击败把守白螺矶的清军,然后迅速破坏清军的浮桥和运兵船,达到阻击清军的目的。 当然,所有的一切行动,还需要等到多尔衮领着清军主力南下长沙,将注意力全部放到长沙城的时候,才能展开。 与此同时,多尔衮的行动也十分迅速,大批清军陆续南下,进抵长沙府城,并有部分兵马被派往南面,长沙府城与湘潭,衡州等地的联络。 多尔衮此前部署的追击虽然并没有取得长驱直入的效果,但清军在南下长沙的过程中,攻势凌厉,谭泰这个多尔衮的心腹,再度得到重用,戴罪立功。 毕竟,这是他一手提拔的人,若是最终证明不堪重用,其实打得也是他多尔衮的脸面,这自然不是多尔衮愿意看到的。 而且,谭泰这个时候毕竟年轻,此前也没有丰富的领兵经验,就算是早先被明军阻击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拉垮,也情有可原。 在多尔衮的照拂下,谭泰很快又找回了面子,对于多尔衮在军议上的决策,也毫无保留地表示支持。这个时候,其他同样也十分想要进步的满洲亲贵们,自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纷纷在那些军政大事上,表明自己的态度。 军议之后,多尔衮,多铎,博洛和谭泰等一众南征大军的核心将领们,来到了浏水北岸,清军主力在今天一早,便已经开始南渡 “王爷,外围那些堠台里的明军在咱们的强攻下,不堪一击,已经有三个堠台被红衣大炮轰开攻破。 但那些尼堪甚是可恶,居然在突围的时候,将堠台烧毁了,里面还有很多没有搬运走的军资粮草也都一起被烧了。另外,还有一些来不及撤走的火炮,也同样遭到了破坏。 不过,明军应该是没想到咱们的红衣大炮威力那么强,撤得十分着急,不仅来不及在堠台中布下陷阱,许多军械物资,也没有烧干净。” 谭泰朝着多尔衮汇报着清军在长沙城外的最新军情,长沙城内的守军缺乏骑兵,攻击性不强,但是堠台基本上部署在城外的防御工事外围,或者就是江边,极大的阻滞了清军的围城行动。 “明帝骑兵有限,如今又全都集中在了岳州一线,长沙城内外,自然只能靠步军和这些防御堡垒,和当初明军在辽西没什么区别。” 多尔衮说着,嘴角微微勾起,冷冷笑道: “这便是本王力主南下的原因,就算明帝这是诱敌深入,那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咱们现在虽然暂时被阻,但只要最终大军一汇集,红衣大炮一到,这些所谓的堡垒,必将不堪一击。 等到那时,本王倒是看看,是明帝的步军强,还是我大清的铁骑厉害。哈哈哈,和本王斗,朱慈烺他有这个实力吗?” 多铎听罢,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反驳,他看着逐渐转好的局势,还赞同地点了点头,如今局势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明帝绝对是失策了。 而且,多铎十分自信他当初在凤阳和朱慈烺斗智斗勇的攻城经验,能使得长沙城之战,以朱慈烺想像不到的速度,迅速取胜。 这些都使得多铎的心中,不免生出了期待,他同样渴望着一雪前耻,证明自己的实力。 “明日,等大军开进长沙城南面和东面的平野,再拔除几个堠台,各旗站稳脚跟之后,十日之内,只要火炮一就位,便立即开始行动,强攻长沙城。 长沙城内外的这些土墙,马面,想要突破并不简单,但只要听我的安排,三个月之内,必定能攻破外围的第一堵土墙,甚至攻破外围的两堵土墙.” “只要能在半年之内攻破长沙城,明帝在岳州,荆州的部署,便不足为惧了。”博洛也当即出言道。 “到时候,明帝一定不得不从岳州突围,他只身或许能从水路东逃,但城中的那些明军,即使上了船,也必定插翅难逃!”谭泰得意道。 “哈哈哈,哈哈哈——” 多尔衮,多铎,谭泰,博洛几人说着,不约而同朗声大笑起来,然后又齐齐扭头看向了江对面的长沙城,外围正是大片大片的平野,那里即将是八旗大军驻扎的地方。 他们进入湖广之后,从北到南,虽然只了一个多月,但一路上波折不断,可谓是千难万阻,现在终于快要成功了,自然踌躇满志。 不到三日,多尔衮统帅的八旗南征主力大军,便已经在长沙府城北面,东面和南面的平野上扎下了十几个坚实的营盘,除了五万余八旗军之外,还有一万五多披甲包衣兵,四万余绿营军。 多尔衮在岳州城外,包括临湘的道人矶,江北的白螺矶在内,只留下了六千余八旗军和披甲包衣兵,一万五千余绿营军兵马驻守。 而荆州城外围,则是留下了八千余八旗军和披甲包衣兵,还有一万余绿营军,另外多尔衮还部署了三千余八旗,近万绿营军在承天府,襄阳府,维持粮道,尽管部分地区只是象征性地留下了数百兵马。 当然,这四个区域的兵马,都包括了分布各处,维持粮道和后勤通畅的部队,即便是长沙府城的主力,多尔衮其实也只是能集中八万左右,用于攻城大战。 为了确保攻城能够顺利进行,他需要派出兵马在南面防御,防范衡州和湘潭方向的明军,除了阻断南面明军袭扰的五千余兵马之外,他还需要部署北面,特别是湘江入湖口,阻击明军水师的行动。 朱慈烺在湘东北,湘中,放弃了除岳州府城,长沙府城之外的几乎所有城镇,大军全部收缩回了城中的据点。但在湘南,则是另外一种部署,那里有山河阻隔,清军无法迅速出击,只是仗着兵马强盛,对这些地方有威胁。 清军的哨骑从主力进入长沙府城外围平野的第一天开始,便不断开始不断往南袭扰侦察,试探湘潭,衡州等地明军的实力。 不过,坚固的城池,充足的补给,还有不久之前朱慈烺在江北取得胜利,都使得明军虽然节节收缩,但士气依旧得到了保持。 对于清军的袭扰,明军早有准备,多尔衮派出的哨骑被连连击退,明清双方没有在岳州府城,长沙府城展开激烈的哨骑战,反而在湘南每日都有十几人伤亡,旷野上不断倒下两边骑兵士兵的尸体。 要知道,那些起伏的丘陵群,丘陵上生长着的灌木丛,以及河谷平原上分布着的荒废破败村庄,都是哨骑作战埋伏的极佳环境。 朱慈烺既然费尽心思,将清军引入长沙府,必然是早有准备,在多尔衮将注意力放在长沙府和衡州府的时候,陈福在荆州府,又开始了新的行动。 陈福此时策马立于虎渡口,遥望北面的清军大营。多尔衮刚领着清军主力南下,李过便开始了对城外清军的袭扰和试探。 多尔衮在城外留下了近两万大军,其实也是防着朱慈烺趁他南下,集中兵马突袭荆州,他留在岳州城外的兵马,同样有这样的作用。 不过,他对于朱慈烺的军力,终究还是低估了,特别是洞庭湖水师的实力,此前朱慈烺将水师分成了两部分,根本没有尽全力。 陈福举着手中的“远镜”,视野中北面的清军大营大门处,高高飘扬着数十面旗帜,那个大营驻扎着三千余清军,主要是绿营军。 荆州城外围的地形十分平坦,附近的树木早已经被明军砍光,运入城内作为燃料,清军只能到远处砍伐树木,所以建造营寨,也耗时颇久,尤其是冬天土硬。 或许是吸取了荆门州之战的教训,清军在每一座大营外围,都挖出了两道壕沟,内侧的那一道还特别深。 而除了挖壕沟的土壤之外,清军同样还有利用了附近的荒村土石作为建筑材料,构筑营墙,十分坚固,明军不动用火炮的情况下,几乎没有攻破的可能。 陈福在等到李过派人送来的塘报时,时间已经来到傍晚,天色早已大暗,从远镜中只能看到北面连绵的清军大营发出了的金黄色光晕。 李过已经基本打探清楚了清军的实际兵力,包括绿营军在内,不超过两万,八旗马甲可能近万,绿营军中也有部分骑兵。若是有殿前中军和天骑军的支援,这一仗完全可以打。 想到这里,陈福又抬头看了看北面的光晕,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局势的变化和个人的际遇碰撞出来的奇妙经历,使得他总觉得有些飘飘然。 两年前,他在北直隶遇到那时候还是逃亡太子的陛下,所幸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成为了护驾大军在的一员。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之后,往后的日子里,完全就是平步青云 到如今,陈福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殿前左军提督,在五军都督府的挂职,甚至高于常登贵,因为战功得到的赏赐无数,仅仅是在应天府的府宅就有三处,良田三千亩,手下如今还统帅着上万大军。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很明显得到了朱慈烺的青睐,这才是所有的一切事件中,最让陈福得意,但也最让他心惊胆战的。 毕竟,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从平步青云到阶下囚! 每每想到这里,陈福便会想到两年前,大明还完全打不过鞑子兵,屡战屡败的情景,他那个时候逃出京城,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逃,要往哪里逃…… 瞬息万变的局势和个人身份,使得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特别是想到以后陛下北伐成功,收复北都,振兴大明,他的地位将会到什么地步.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突然响起,两匹塘马从黑暗中奔驰而出,很快来到了陈福的面前,“哒哒”的马蹄声把他从一个无所适从的“暴发户”那般迷离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报,提督,这是五军都督府派人传来的军报!” 陈福闻言,心中一阵激动,他等朱慈烺的军令,已经等很久了,特别是李过打探清楚荆州外围的清军实力之后,更是急不可耐。 “立刻回去禀报陛下,殿前左军早已准备就绪,陛下的援军一到,左军便可立刻渡河,对北岸的清军展开攻势。”陈福看完朱慈烺的传来的军报,立马拟了一封塘报,然后朝着两个塘马吩咐道。 两个塘马得令,又立即告退,然后策马出发,黑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马蹄声也渐渐远去。 (本章完) 第164章 再创辉煌 第164章 再创辉煌 多尔衮在岳州,长沙等地行动不断,准备大展拳脚的同时,朱慈烺在荆州也开始了战前准备,这是他各个击破清军,迫使多尔衮撤军的大好机会。 这个时候,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甚至李过麾下的忠贞营,都已经恢复了一定野战的实力,只要八旗军的局部兵力不满一万,朱慈烺便很有信心取胜。 当然,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将反击的重点放在了岳州府城周边,以牵制长沙外围的清军主力。 只不过,随着局势的演变,特别是确定了洞庭湖水师的强悍实力之后,朱慈烺敏锐察觉到了荆州的战机,随即对原本五军都督府的既定战略做出了调整。 这些战略调整,自然都是基于战场前线传回的充足军事情报,朱慈烺一直到多尔衮领着主力大军包围长沙府城,鞭长莫及的时候,才开始行动。 而此时,荆州城外,八千余八旗军和披甲包衣兵,还有近万名绿营军,对于南面数万明军的秘密集结,还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荆州城和北面,李过同样得到了一千多匹战马补充,他如今凭借城墙的掩护,频繁出击,使得这些留守的清军苦不堪言。 不仅如此,由于这个时候襄阳已经成为清军的后勤周转中心,又因为清军的南征主力各部都调到了前线,各地清军都十分担心明军对粮道的突袭,不得不派出大量兵马维护粮道。 荆州城东北方向的官道上,每一支运粮队,都有上百名清军押送,他们赶着民夫和骡马,将从襄阳出发,由汉江水道运抵潜江城之后,装卸上岸,改由陆路运输的粮草军资,小心翼翼地送入大营。 不过,由于清军大营北面,是一大片宽阔的湖泊,周边又几乎全都是平坦的田地,特别是随着雨雪天气结束,许多地方原本覆盖着的积雪此时已经开始融化,集结在长江南岸的殿前左军,在朱慈烺领着主力抵达前,并没有轻举妄动。 当然,朱慈烺并不是想着故技重施,利用夜色的掩护突袭,这样的招数对于防范严密的清军大营而言,很难奏效。 但清军也不可能轻易突围,否则他们在荆州城外费尽心思打造的坚固营地,就毁于一旦了。 而且,对于清军来说,野战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打法,无论是正面击垮攻来的明军,还是牵制住明军主力,等主力北上,都是更好的选择。 如今,荆州城东面,清军攻城壕沟阵地五里左右的位置,正是准塔和巴哈纳的中军大营,准塔是荆州留守大军的主将,巴哈纳作为他的副将协助统帅大军,而绿营军统帅,则是郧阳总兵王光泰。 多尔衮此前动用了河南,湖广各地强征而来的大量民夫,在荆州城东,西,北三面扎下了十几座连绵的大营,外围的壕沟甚至几乎连成了一体,后方还筑起了土墙,扎起了木栅栏。 清军的准备十分充分,在营寨中储备了大量粮草物资,安营扎寨和外围防守所需的铁蒺藜,鬼箭,小型弗朗机炮等军备,同样齐全。 而多铎在这个过程中,还亲自主持了各个大营外围防御的构筑,特别是壕沟,土墙,还有外围伏路军的布置。 叶臣惨败的教训引起了清军内部的巨大震动,准塔得知自己要留守江北之后,也不敢有任何松懈,每每都是跟着多铎,抽查巡视,以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清军自然也有着一整套安营扎寨,防御巡查,出击行军的军规,军中的工匠还能打造各种辅助扎营的器械。 此前,多铎为了显示自己对明军的了解和与明帝交锋的宝贵经验,还亲自巡视了营盘的建设,并提出了不少新的要求。 他自然不仅仅是为了把大营修得更牢靠,更是为了趁机强化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毕竟,在多尔衮并没有和明帝交锋的经验,彼时叶臣又刚刚战败身亡,军中人心惶惶。 多铎其实并不认为朱慈烺还会派出兵马,奔袭数百里来夜袭,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作秀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很快,随着朱慈烺领着御营,天骑军两个营,殿前中军三个营的援军北上,陈福也立即开始了行动,他们在洞庭湖水师的协助和李过的牵制下,很快在荆州城东南方向的沙头,登陆长江北岸。 如今,整个荆州-岳州段的长江水道,包括洞庭湖在内,都已经由洞庭湖水师控制,郑森甚至派出水营,监视东面,特别是在道人矶一带的清军,防卫后者任何可能的突袭,并时时注意武昌方面的清军动向。 朱慈烺率领的援军在会合了殿前左军后,兵力达到了两万五千余,随即在沙头附近,扎下了三个大营,横贯在荆州城东面的旷野之上。 而随着明军主力在北岸登陆,清军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双方的哨骑便围绕在两军营地之间的旷野和荒村中,进行了好几场哨骑战,甚至到了深夜,都没有罢休,两边都没有让对方的大队哨骑抵近营地,侦察到更详细的军情。 面对突然云集的近三万明军,准塔和巴哈纳惊讶之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们从明军哨骑和协助作战的骑兵的攻击性中,看出了朱慈烺强烈的决战意图。 两人立刻派出塘马,绕道岳州,南下长沙给多尔衮报信,并下令各部收拢兵马,以防被明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不过,明军的兵力优势并不算明显,荆州城内的精锐兵马不到两万,城外的明军主力,也不到三万,加起来不过四万余。 准塔和巴哈纳迅速收拢了兵马之后,包括绿营军在内,能派出野战的兵马超过一万五千,这在他们看来,绝对是优势在我,两人甚至开始筹划起了主动出击。 毕竟,明军野战的实力不强,即便是所谓的明帝亲军,也绝对没有八旗军的战力,区区两三倍的兵力优势,不值一提。 而且,他们还有坚固的营盘为倚仗,若是局势不利,退回营寨之中,坚守十几日,必定不成问题。 当然,明军的水师优势是他们无法战胜的,两人只能想方设法避免,并将驻扎在靠近南面江岸大营中的兵马撤出。 根据哨骑的汇报,他们其实已经发现了明军水师正在用船运走火炮,这他们坚守营寨的计划来说,十分不利。 荆州府城周边的地形,以及清军强悍的战力,决定了朱慈烺没有迅速展开决战的可能,他只能是尽可能集中兵力,形成局部战场的优势。 为了让多尔衮领着尽可能多的清军主力南下,朱慈烺可谓是煞费苦心。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战若是赢了,重创这上万清军,多尔衮围攻长沙府城的决心,必定动摇,天下四方也必然因此震动。 两军对峙的第三日傍晚,沙头的明军大营望楼上,朱慈烺脑中思考着当前的局势,长沙战场的清军主力,依旧牵动着他的神经,那才是决定了此战胜负的关键。 不过,等他回头看到此时已经悉数来到望楼上的一众心腹大将们之后,心中顿时便轻松了不少。 陈福,张煌言,林昌锋,林昌福,还有荆州城内突围出来接应的刘汝魁,马重禧两员大将,都在他的身侧。 李过自然是留在了荆州城内主持大局,牵制住城外的清军,使其不能趁朱慈烺立足未稳的时候,发动突袭。 郑森则是在江上忙着为大军运送火炮军资,协调后勤,同时他还将领着洞庭湖水师主力,进攻道人矶和白螺矶的清军,阻断清军的增援。 若是没有这些将领,他根本不敢倾尽集中兵力,在荆州城外和实力不容小觑的清军偏师,来这样一场生死决战。 “陛下真是用兵如神啊,多尔衮绝对想不到,陛下会在这个时候,领兵北上,等他派出的援军赶来的时候,恐怕黄菜都凉了!”刘汝魁兴奋道。 “没错,此战一胜,多尔衮便无法全心全意围攻长沙,否则他的粮道便不用要了,到时候就算他退而求其次,围攻岳州,咱们也可彻底免去后顾之忧!”张煌言紧接着道。 “清军在荆州城外,不过两万大军,其中半数还是绿营军,此战必败无疑,陛下定能获得大胜,再创辉煌战绩!”常登贵也出言道。 “.”朱慈烺听着几人的话,只是轻轻笑了两声,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纷纷点头表现赞同,并畅所欲言,似乎所有人对此战的结果,对大明的未来,都充满了信心。 这个时候,反而是此时最为紧要的军情,似乎不值得一谈了。毕竟,在这样的地形上,朱慈烺一旦发起进攻,准塔和巴哈纳,就不得不应战。 而朱慈烺毫无意外早就做好了准备,很快就能对清军发起进攻,接下来他反而是要看清军的反应,来确定最后的战略。 就在这时,常登贵忽然骑马从南面昏黑的天色中回来,他在望楼下勒马停住后,不等一旁的侍卫来牵马,便直接翻身跳下,快步跑了上去。 他此前一直在前线观察清军的动向,原本应该早半个时辰就回到的,但从今天下午开始,清军的调动十分频繁,他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便留在了前线的荒村中继续观察。 而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清军在荆州城东面的旷野上,集结了大批骑兵,不仅直接驱散了明军部署的哨骑,还直接推进到了两军这几日来依托荒村形成的对峙线前,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并频频出击袭扰。 “陛下,清军又派出了两千多骑兵,直接屏蔽了东面战场,现在咱们的哨骑,已经无法探查到的任何军情,部署在对峙线外围的哨骑,刚刚都被八旗马甲全部赶回来了。” “清军要主动出击?”朱慈烺看着常登贵,眯了眯眼问道:“除了派出大队骑兵之外,更早的时候,清军还有什么动静吗?” “清军的行动十分谨慎,一直到午后,除了不时爆发的哨骑遭遇战,其他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常登贵随即又拱手道。 “准塔和巴哈纳居然还敢主动出击,简直就是不自量力!”林昌锋闻言,冷笑道,他对清军早就没了任何畏惧。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极有可能是准塔和巴哈纳在虚张声势,否则他大可不必这个时候行动,或许是为了唬住咱们。” 张煌言听了林昌锋的话,并不认同,当即出言道: “荆门州一战如此惨烈,巴哈纳不可能不和准塔强调,他们应该没有主动出击的胆子,不然就真的是不自量力了。” “荆门州一战,清军虽然全军覆没了,但他们的胆子,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破。”朱慈烺笑了笑,随即下令道: “传朕的军令,天骑军和殿前中军各派出一个千总部,进驻东面的荒村之中,务必阻击清军的进攻,其余各部,按照一早制定的计划行事,随时准备战斗。 无论准塔和巴哈纳这两个鞑子想干什么,朕都不想再拖延下去了,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不容再缓!” “是,陛下!”一众大将齐齐拱手抱拳道。 . 而此时,荆州城外,清军大营的东面,王光泰策马立于营寨外的一处高埠上,遥望着夕阳下的战场,身边还拱卫着几十个骑兵。这些都是他的亲卫家丁,大多数在他当初还是流寇的时候,便已经跟在他的身边。 王光泰并没有准塔和巴哈纳两个满人的自信,他反而十分担心接下来的大战。他的所有家当,可都在荆州城外,要是这一战败了,他就算死里逃生,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面前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不时传来骑兵厮杀的声音,甚至偶尔还有剧烈的爆炸声,他知道那是明军的地雷炮,荆州城的守军也大量使用。 这些地雷炮相当危险,虽然不能直接炸死人,但爆炸产生的碎片会把中招的甲兵,伤得体无完肤,沉重打击士气。 这几日,两军之间的哨骑战都进行得十分激烈,不单单是八旗军,便是绿营军的哨骑,短短三天时间内,也已经死伤了十几人。 如今,看着东面闪耀出橙黄色光辉的明军大营,王光泰不由得有些失神。自从荆州之战,郑四维兵败身亡之后,他心中便生出了反正的心思,随着叶臣部全军覆没,这样的心思更是愈演愈烈。 不过,清军对他的监视一直以来都十分严密,襄阳城内还入驻了不少出身辽东的军官,他虽然生出了反正的心思,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清军对于关内这些新近投降的明军,顺军,并不完全信任,而且为了确保那些辽东旧臣的利益,也必须优先重用他们。 如此一来,绿营军之中的派系矛盾,赏罚不公等问题,也愈演愈烈,若不是多尔衮从中提拔了大量汉八旗作为制衡,恐怕根本无法压制。 王光泰作为流寇出身的明军,还是吴三桂招降的,自然得不到多大的信任和重用,只不过他把守郧阳,还暂时动不得罢了。 如今,面对数万明军,想到即将要和这支早已经不同以往的大军在如此旷野之上,堂而皇之交锋,王光泰不由得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他在接到准塔和巴哈纳传来的军令时,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己方不占优势,可那两个鞑子居然还要主动出击! 没错,准塔和巴哈纳觉得明军最多只有四万余野战兵马,甚至真正能集结起来的,不过三万余,自己很有优势,但王光泰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现在猜不准谁能在这场大战中胜出,但他知道明帝绝对不简单,明军短短两年间,便已经脱胎换骨,绝对不是偶然。 不过,王光泰也不能否认,满州八旗军依旧强悍,那八旗马甲,只需要派出两千,就能击败他的五六千大军。 可问题是,一个多月前“荆门州之战”,叶臣的优势不可谓不大,但还是输了,由此可见优势这个东西,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用,都可信的。 否则,当年这些满人,就不可能起兵成功,独霸辽东,还连连击败了数十万大明边军,乃至于忽然入关,占了北京称帝。 在王光泰看来,大明一直都是站着优势的。在这一点上,他这个远离辽东,对关外局势几乎没有任何认知的地方将领,和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臣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想不明白堂堂大明,怎么可能处于劣势! 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好像也别无选择,更不可能和东面的明军取得联系。要知道,临阵起兵,稍有不慎,他就必死无疑了! “将军,命令已经传下去了,咱们现在要不要快点过去,准塔那边刚刚来的人催的很急。”王光泰麾下的家丁头子探过头来提醒道。 朱慈烺猜得没错,准塔和巴哈纳之所以派出大量骑兵,只是为了虚张声势。王光泰刚刚传下去的军令,就是为了明日的战事准备的,他的兵马将是明帝主攻的部队。 “咱们走!” 王光泰闻言,握了握拳,然后又看了东面的明军大营一眼,随即扬鞭策马,往北面的八旗中军大营而去。 第二日拂晓,天色还未亮,数百名八旗马甲便在准塔的命令下,借着昏暗的天色掩护,迅速发动了针对明军大营外围,荒村防线的突袭。 不过,在朱慈烺的部署下,明军早有准备,在骑兵,步军,还有荒村,土墙,坑洞,以及地雷弹的综合防御下,这样小规模的突袭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突袭的清军骑兵在丢下了几十具尸体之后,便狼狈败退了。 而这轮试探性质的小规模突袭刚刚结束,清军大营内,立马又派出了上千名骑兵,对着依托荒村防御的明军,发动了更大规模的进攻,妄图屏蔽整个战场正面。 这一次,巴哈纳亲自领兵出击,骑兵不再是进攻的主力,而是负责掩护后方出动的大军。清军阵线内侧,二十几门中型火炮很快便被推出,大队精壮民夫驱赶着骡马,将这些火炮从两军对峙分界线的荒村运出。 不仅如此,清军大营中,王光泰麾下的数千绿营军也在出动,他们将作为清军一开始的主攻力量,对东面的明军发起第一轮进攻。 当然,王光泰心里也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主攻力量,他的兵马完全就是被准塔和巴哈纳当成了炮灰,用来消耗明军的。 但他却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准塔和巴纳哈还派出了一队压阵的八旗马甲,用于督战,只要他麾下的兵马有任何畏战怯战的表现,就会被当作临阵脱逃处置。 (本章完) 第165章 荆州决战 第165章 荆州决战 陈福站在荒村土墙垒起的望台上,看着准塔派出的前锋大军,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特别是前方平野之上,地雷炮爆炸的声音接连响起,升起了一股股白烟。同时,清军骑兵的喊杀声,呼嚎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昨天傍晚,朱慈烺根据常登贵传回的军情,猜测清军要主动发起进攻的时候,他还有些迟疑,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 不过,陈福对于事情超出自己预料的现状,除了有些许惊讶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很快就调整好了思绪。 战场之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一直被精准预判,任何一个军事统帅,都必须学会接受意外。 毕竟,无论是多么具有前瞻性的优秀军事统帅,在坚定自己意志和判断的同时,也必须不断调整自己对局势的判断。 否则,很容易就会因为刚愎自用,陷入败局之中,甚至无法翻身! 殿前中军和天骑军两部兵马在大营西面荒村之中部署的两个阵地,都十分坚固,再加上朱慈烺早有准备,加强了守备的兵马,严阵以待,清军出动的第二批前锋,也没能顺利取得进展。 准塔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出动骑兵的同时,还派出了炮队和绿营军,他打算通过二十几门火炮集火齐射,摧毁明军的防御阵线。 这个时候,原本对于明军的野战实力颇为不屑的巴哈纳,在亲眼看到了前面三日,骑兵的袭扰全都失利之后,也早就转而支持准塔的计划。 在巴哈纳的亲自指挥下,清军派出的骑兵对战场东面,明军占据的几个荒村发起了第二轮突袭,蜂拥而至的清军骑兵群分成数股,猛扑而上。 驻守的殿前军和天骑军将士虽然早有准备,但战场外围的游骑面对优势清军的迅猛攻势,很快不敌,不到一个时辰就让部分清军骑兵突入了荒村之中。 不过,清军骑兵在穿过平野,进入荒村之后,原本策马奔驰砍杀的机动优势,也顿时消失,不得不选择下马步战。 而殿前中军派出的三个千总部,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仅战斗意志坚定,反应也十分迅速,依托荒村土墙和鸳鸯小阵,很快便击退了清军甲兵的数轮攻势。 巴哈纳很清楚自己此次出战的目的是掩护后方的炮兵和步军,并没有轻敌冒进,打得十分小心。 毕竟,他并不知道明军在这些荒村里面藏了多少人马,十分担心自己和叶臣一样,上了明帝的当,所以一直放不开手脚。 巴哈纳在“荆门州一战”中,虽然因为南下诱击李过,逃过了一劫,但他其实一直心有余悸,只不过平日里因为担心和多铎此前一样,遭到各方轻视,不敢明着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面对明军的节节防御,清军也没能更进一步,随着强攻不利,巴哈纳随即调整了部署,收敛攻势的同时,更是预备了兵马,提防着明军骑兵突然袭击,掩护着那些依旧在强攻明军据点的甲兵安全。 战场东面的这两个明军阵地,准塔其实也并非一定要不惜代价夺取,他只是想要试探明军的实力,如果能顺利击退明军,那决战之势便成了,同时清军也能在决战之前,占据战场的主动权。 当然,若是久攻不下,或者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才能攻破明军的防御阵线,那准塔也会退而求其次,固守己方阵地。 换言之,准塔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既打算开展猛烈的攻势,用火炮虚张声势,让朱慈烺短时间内难以判断局势,延缓对方的兵马调动,也打算退兵诱敌,等朱慈烺出兵强攻。 毕竟,这场大战对于朱慈烺来说,时间更为紧迫,他必须要不惜代价,在多尔衮的援兵北上之前,结束战斗,否则湖广战场的局势,便会立刻倒向清军一边。 不过,朱慈烺也很清楚,如果清军无法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准塔很有可能不会直接强攻那些荒村,更不用说主动和他决战了。 否则,清军就算打赢了,也得损失数千兵马,准塔是在江北和明军交过手的,应该不会这么轻敌大意。 于是乎,在清军的猛烈攻势下,殿前中军和天骑军在坚守了大半日,骑兵基本后撤,并丢掉了外围的土墙之后,便收到了撤退的军令。 其实,这个时候殿前中军和天骑军的伤亡并不大,完全可以继续坚守下去,但朱慈烺并不想强攻清军的荒村阵地。 所以,当朱慈烺得知清军要主动出击之后,加派兵力的部署,完全就只是为了迷惑清军,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清军的突袭。 赵正东对塘马传来的命令颇为不解,在他看来,只要继续增兵,荒村阵地完全可以守住,甚至此前因为骑兵后撤,丢失的阵地,完全可以趁着入夜,派出精锐反攻回去。 清军虽然有着兵力优势,甚至已经将火炮推了上来,但荒村中的土墙,基本上都经过了加固,还挖了不少壕沟,他们完全不会因为炮击有多大的损伤。 但军令如山,赵正东作为把总,上面有军令传来,他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随即便派出了身边的亲卫,去组织麾下将士撤退。 赵正东从土墙边上伸出脑袋,看向了外围正在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势的清军,他站在荒村中的夯土墙边上,另外一边的清军炮兵已经开始了集火齐射,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 古德富带着手下的一队士兵从前线撤了下来,很快来到赵正东的身旁,他也踩上了土墙,看向了南面正在源源不断赶来的清军骑兵,低声道: “把总,鞑子马上要开炮了,咱们先撤吧!” 古德富更加不清楚上面的作战计划,他毕竟只是一个旗总,想要了解军队的作战方略,最起码要先做到百总一级,而且还得等到大战马上的时候,才有机会了解。 不过,他对于军令的执行,比赵正东更加坚决,因为对战事的全局不够了解,反而不会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赵正东听罢,随即点了点头,一面“嗯”地应了一声,一面转身跳下土墙,然后和古德富一起,跟上了撤退的将士。 “轰隆隆”的火炮齐射声中,荒村阵地中的殿前中军将士们很快全部撤出,然后在骑兵的掩护下,撤回了营地。 而随着殿前军和天骑军在准塔增兵之前,撤出了大营西面的荒村阵地,清军在几轮火炮齐射后,很快便占据了这些地方,骑兵甚至将战线推进到了距离明军大营只有不到五里的地方,频频袭扰。 清军虽然没有占着兵力优势,但经过增兵出击,很快便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如此有利的局势下,准塔和巴哈纳自然是选择了继续主动进攻,尤其东面还是成片的平野,十分有利于骑兵的发挥。 面对距离只有不到四里的明军大营,清军的哨骑越发活跃,出击也十分大胆频繁,但朱慈烺也毫不示弱,两边的军队在旷野上相互缠斗,不断交换着死亡,最终谁也没占到便宜。 等到清军完全控制住战场西面,尤其是那几个刚刚到手的荒村时,时间已经到了午后,而后方的火炮也因为骑兵的行动,积雪融化,道路泥泞,还没有运上来。 在这种情况下,准塔和巴哈纳都没有要求军队继续进攻,而是要求各部稳住阵线,严防明军的反击,他们其实也有些怀疑如此轻易的胜利,是明帝设下的圈套。 当然,相比起这个,他们同样也愿意相信明军依旧还是那支小规模交战强悍,大规模交战一触即溃的熟悉军队。 这样的事情,在关外曾经无数次发生,特别是明军各部一旦失利或者陷入缺粮的状态,便会在撤退中,陷入崩溃。 当天晚上,准塔和巴哈纳带着王光泰,一起站在了原本赵正东所在的位置。不过,他们看向的方向完全相反。 “明日若是不出意外,天气晴朗,这支明军必定全军覆没于此!”准塔说着,扭头看向巴哈纳,脸上满是期待。 “到时,明帝没了守城的倚仗,即便是逃回岳州城,也于事无补,明军必定土崩瓦解,整个湖广都将是我大清的。” “哈哈哈,到时候,别说是荆州了,便是岳州,九江,长沙,也必定唾手可得,摄政王甚至极有可能乘胜追击,一举攻取整个南方,准塔将军功不可没啊!” “明帝现在失了东面的这些屏障,骑兵在野战中也不如我八旗马甲,其实已经处于劣势。”准塔微微点头,他听着巴哈纳的奉承,心中其实非常激动,他对这一仗心中也期待很高。 “不过,明帝手中至少有五千骑兵,这一点咱们必须要小心,特别是明军的骑阵,咱们兵力不足,恐怕很难破解。 明军的骑阵冲起来威力不容小觑,和咱们平时的骑兵冲锋,完全不同,咱们绝对不能轻敌,否则下场绝对不会比叶臣好到哪里去。” 准塔话锋一转,刚刚的自信瞬间消失,说话的时候直接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忧心忡忡,这其实正是他当前最忧心的事情。“明军的骑阵在这里,恐怕不好用,咱们完全可以避开!这里的平野如此广阔,又不是河谷山谷,到时候咱们的骑兵完全可以绕到侧翼,直接将其拦腰斩断。” 巴哈纳虽然差点就参与了荆门州一战,但此时却十分自信道: “摄政王专门找来了荆门州一战逃回的马甲,早就问清楚了,明帝若是还想故技重施,咱们完全可以应对,到时甚至可以从中路直接突破,不给明军出击的机会。” 明军大营外围的荒村防线被拿下之后,清军并非可以高枕无忧了,只能说是在局部占到地利,具备了决战的条件。 而朱慈烺当前在骑兵上并没有明显的劣势,这使得准塔和巴哈纳不得不分出数千骑兵在侧翼牵制,否则王光泰部绿营军,别说是主动出击了,便是防御,也必定漏洞百出。 不过,巴哈纳对于麾下的八旗马甲,有绝对的信心,他此时甚至在主观上觉得这样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十分有利。 准塔听罢,点了点头,似乎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随即道: “说的有理,管他有多少骑兵,若是堂而皇之大战,那些尼堪骑兵在我大清的铁骑面前,不值一提。血战苦战,我八旗勇士何时怕过?关外几十年的大仗,哪一场不是这样打下来的?” 王光泰闻言,也当即弓腰抱拳,拱手出言奉承道: “没错,东面一马平川,明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我大清的铁骑,到时候明帝部署在平野上的这几万大军一败,就算荆州城城防再坚固,那些明军除了乖乖投降之外,根本别无选择!” 准塔和巴哈纳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对于王光泰的表现,十分满意,他们要的就是野战击败明帝,荆州城望风而降! 不过,王光泰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心里依旧不免有些担忧。今天明军的胜利给了他自信,但他多年战场经验养成的直觉,又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支明军的实力他也是深有感触的。 其实,他的兵马在绿营军里面,并不算弱的,和八旗兵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并不弱于河南的绿营军,甚至能和陕西的绿营军一较高下。 毕竟,他麾下的不少兵马,原本就是陕西边军出身,只不过是当了逃兵,成了流寇,后来又接受招安,成了明军罢了。 现在,这几个荒村虽然已经攻下,但他心中还是担心自己的前途,如果明军真的是为了诱敌,那他作为决战的前锋,就是首当其冲了! “轰!轰!” 王光泰正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困在着的时候,前方夜幕笼罩着的平野上,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两团火光突然闪过,然后又很快熄灭,凄厉的嘶鸣惨叫声随即响起,这是清军派出的哨骑踩中了明军在营地外围埋设的地雷炮。 准塔和巴哈纳见状,脸色随即阴沉了下来,两人很快又传出命令,加派兵马,提防明军斥候的侦探。 夜幕下,荆州城东面,漆黑的旷野之上,不时传出一些嘈杂的声音,原本十分安静的野地上,因为一东一西两个矗立的大营,喧闹不止,篝火遍布旷野,明清双方都小心地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夜袭。 不过,宽阔平坦的原野上,除了那些神出鬼没的哨骑之外,明军双方都没有派出兵马穿过数里的野地,去搞夜袭。 毕竟,在对方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这样的行动实在太危险了。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而且有机可乘,在这个时候的战场上,夜袭成功的概率十分低,甚至还有因此漏出破绽,给敌人可乘之机。 于是乎,在明清双方决战前的前一夜,两边的将士们,就在这样不时响起,早已经无人关心的爆炸声中过去。 但等第二日卯时一到,明清两军的伙夫便几乎同时开始了点火做饭,在这个季节,这个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但因为寒冷的天气,将士们的行动和点火做饭,都比平常要更慢一些。 在距离天亮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时候,明清双方的大营之中,一支支前锋部队率先出发,他们将提前一步,前往两军决战列阵的地方部署。 天刚蒙蒙亮,东西两边的军营中,便先后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鼓号声,原本沉寂的大地,漆黑的旷野迅速变得喧哗闪亮。 两支庞大的军队先后苏醒,然后又先后吃完了早饭,各部兵马迅速开始列队检查,殿前军,天骑军在这方面的规章制度和清军相比,还要明确细致得多了,忠贞营则是要差一些。 不过,他们的训练和装备强度,现在已经超过了绿营军,在这场大战中,王光泰的兵马很明显是各部中最为孱弱的。 明军大营中,近三万兵马以营为单位,随着军号声一级级往下,营官,千总,把总,百总,旗总,小队长;战兵,火枪兵,炮兵,骑兵,都很快完成了装备的检查,同时归队。 震天的嘹亮军号中,朱慈烺很快就穿好了甲胄,然后迅速骑到马上,他摸了摸胯下战马的柔顺的鬃毛,然后又抬头看向了正在出营的一队队将士,这些正在行进的队列如同一道道相间的溪流,源源不断往外流出。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明军大营内外,鼓号声,军歌声此起彼伏,将士们在嘹亮的军歌声中,士气大振,他们按照各自的编制,组成了严密的行军阵型,完全就是强军的模样。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和忠贞营各部,此时都已经按着决战时候的列阵要求行军,前锋大军早已经在路上插满了引导的标旗,他们只需要沿着这些标旗行进,就能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既是为了避免数万大军同时行进,在过程中可能发生的阵型混乱,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应对清军的袭扰,以维持将士们高昂的士气。 三万明军将士以严整的队列,在平坦的旷野上同时行进着,天骑军前后掩护,数万支马蹄踩踏地面,发出了轰隆隆的闷响,队列中无数旗帜迎风招展,向前指引着方向,犹如翻涌的波涛,气势磅礴。 朱慈烺在御营的拱卫下,策马驰骋在平野之上,很快便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方阵,他看着眼前这支正在行进的兵马,看着阵列中向上斜举着,密密麻麻,反射着清晨阳光的兵刃,心中的激动便难以抑制。 这便是他登基两年以来,费尽千辛万苦整训出来的军队,即将和满清的八旗主力,在平野之上,堂而皇之决战的强军。 常登贵,张煌言等人都紧紧跟在了朱慈烺的身后,他们穿过那些正在行进的军阵之后,最终全都跃马上到了一处土木打造的望台上,这里就是朱慈烺即将指挥大军作战的地方。 这个时候,明清两边的前锋骑兵已经开始了小规模交战,而且随着两边的主力大军进入战场,越来越多的骑兵正前往增援。 在主力大军列阵之际,无论是清军前锋,还是明军前锋,都需要将敌人完全挡在大军的阵地之外,否则己方的主力列阵很有可能会被对方扰乱。 “两年了,这是咱们第一次和清军堂而皇之大战,朕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朱慈烺满脸笑容,语气兴奋,就好像这是一场必胜之仗一般。 “陛下运筹帷幄,用兵如神,今日咱们一定能击败鞑子!”张煌言心中无比激动,他昨晚甚至还梦到了此战大胜后的场景。 “等今日之战一胜,鞑子往后绝对不敢再轻视咱们,多尔衮到时候也必定不敢再将主力放在长沙,甚至会直接撤兵北归!”常登贵面色坚毅道。 他的局势分析能力虽然不如陈福,但同样在这两年间,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对于此战的意义,看得十分清楚。 “这一战,咱们只要打败了面前的这支八旗军,朕便能向天下证明,我大明已恢复往日强盛,清军已然穷途末路!” 朱慈烺昂首挺胸,志气高昂说着,顿了顿又扭头回去,看向了身后正在进入阵地的己方大军。 “到那时,咱们的大军,将从如今的防御反击,转向战略进攻!” 荆州城东面广阔的平野上,兵甲蔽野,一个个严密整齐的明军方阵在鼓号声的指挥下,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就接连进入了战场,大明的将士们似乎都已经等不及决战了。 而朱慈烺说罢,又扭头看向南面,只见南面的旷野之上,黑压压如同潮水般的清军,也已经从地平线中冒出,正不断长高。 随之而来的马蹄声,踏步声更是使得整个地面都发出了微微的颤动,两军阵中一些受到惊吓的战马纷纷扬蹄长嘶,惊恐鸣叫。 (本章完) 第166章 猛烈打击 第166章 猛烈打击 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明军大阵上密密麻麻的刀枪在一个个方阵中,从左往右,先后举起,最终整个阵列都长高了一大截。 这些刀枪兵刃和甲胄头盔一起,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使得宽大严整的明军方阵如同正在翻腾,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气势磅礴! 在将士们海潮般的呼喊声中,朱慈烺身披闪亮的鎏金铠甲,策马由南向北,从大军的阵列前缓缓奔驰而过,代表着他大明天子身份的龙旗和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和忠贞营的军旗,迎风飞扬,猎猎作响。 而他策马所经过的地方,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和忠贞营各部将士们的士气,也都随之达到了高潮。 “驱除鞑虏,杀敌报国!驱除鞑虏,振兴大明.” “万胜!万胜!万胜.” 这一战,是清军入关以来,明军主力第一次和以八旗马甲为主力的清军,在平野之上堂而皇之的决战,各部将士早就期待已久,他们全都渴望着杀敌立功! 而当东面海潮般翻涌的欢呼声一阵阵传来,不断冲击着清军士兵军心的时候,准塔正骑在马上,手中举着远镜,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对面那个可怕的敌人。 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看了好一阵,一直等到朱慈烺消失在了明军大阵北端,才神情复杂地放下了手中的远镜,眼神中满是惊诧。 多铎自从上次在江北的战事失利,回到北京之后,就不止一次说过,明帝麾下的兵马,和以往见到的其他任何一支明军,都不一样。 他原本也和其他大部分满洲亲贵一样,是不信这些话的,只觉得那完全就是多铎为了逃避指挥失当的罪责,故意夸大的。 毕竟,博洛,图赖,拜音图等人,对于多铎南征江北之后,在对战明军上的一系列战略失措,都颇有微词,甚至耿耿于怀。 但看着眼前的一切,特别是明军的军容阵势,准塔现在不得不相信多铎的话,他甚至觉得对方已经在掩盖部分事实了。 而准塔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了朱慈烺发动这次大战的真正意图,知道对方是想要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击败自己,或者是说堂堂正正击败大清。 他很清楚,如果明帝真的打赢了,这对于大清的士气来说,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打击,甚至北地各省,都会纷纷暴动。 他麾下虽然只有七八千八旗马甲和披甲包衣兵,绿营军也不到一万,但这个规模的兵马若是在正面决战中败了,明军的实力同样会得到前所未有的证明。 准塔到底是清军大将,他看问题的角度,早已经不局限于表面,更知道整个湖广战场的局势,荆州一旦失利,多尔衮将无法继续围困长沙。 而此时,同样看着面前的明军大阵,准塔身后的巴哈纳,咽了咽口水之后,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明帝当真不容小觑啊!” “但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这些明军固然有所不同,但那些尼堪兵马,绝对不可能敌得过我大清的铁骑!” 准塔说罢,随即转头看向了身后已经列好阵的八旗大军,他麾下的兵马,队列同样严整威武,丝毫不逊色于对面的明军。 而且,除了那些绿营军外,战场上的八旗马甲们,面对如此气势的敌军,一个个脸上都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好像完全无所畏惧那般。 不过,准塔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铁骑和对面的明军相比,差了点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身经百战的准塔说不出来,巴哈纳更加说不出来,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都只能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那支此时已经露出了可怕獠牙的军队,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准塔由于此前的辉煌战绩,赫赫军功,虽然知道明军有一定的实力,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八旗马甲,依旧有着强烈的信心。 巴哈纳就更不用说了,面前的明军表现得确实让人惊讶,但他依旧坚定地认为胜利属于大清! 准塔从东面的明军大阵中收回目光,看向了巴哈纳,又道: “此战之前,我还以为南方的明军只有火炮水师之利,这在平原野战之上,到底无甚大用,也不算什么威胁。 但如今来看,这支明军的骑兵也相当凶悍,已经算得上强军了,否则绝对不会有这种气势,所幸他们的骑兵还不够多,仅靠步军,在平野之上终归处于劣势。” 巴哈纳闻言,脸上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又得意道: “明帝此次的军容之盛,气势之强,确实是大大超出了预料,但仔细一瞧,或许也只是气势吓人而已!” “没错,明帝三万大军排成长阵,看起来气势如虹,但其实也存在着致命缺陷,只要中路一破,必将全军崩溃。” 准塔说罢,随即扭头看向了南面。明军的骑兵基本上部署在了南北两端,掩护侧翼,朱慈烺此举的意图是什么,不言而喻,这完全是他可以利用的。 “明帝此番部署,看似灵活,其实是作茧自缚,其部署在南北两端的兵马完全不能调动,否则侧翼很有可能不稳。” “将军说得不错,明帝的军阵以步军为主,十数个方阵南北横列,连绵不断,阵前火枪长矛交织,中路和两翼还部署了数十门火炮,防御能力十分强,但只要一调动,便会出问题。 这样密集的方阵原本就难以调动,火枪兵又无法近战,数里长的阵线,我大军的马甲只要突破了一点,明军全阵必溃。 明帝骑兵部署在了两翼,原本是想要南北中三方兼顾的,但若是兵马不够强悍,整个军阵必定力量失衡,除非那些尼堪的步军十分强悍,不然绝难挡得住咱们八旗马甲的冲击。” 准塔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明帝为了防止中路崩溃,部署存在着明显的漏洞,对于八旗马甲,他原本就充满了信心,如今又有巴哈纳的认可,更是吃了定心丸。 “没错,明帝此阵本来就是以守为主,攻击力严重不足,而这恰恰是咱们马甲的优势。战场之上,任何部署都不如拥有一支强军!” “将军说的是。”巴哈纳兴奋说道: “只要一打起来,明军东面的阵线必定会出现混乱,只要咱们的马甲冲上几次,明军的整个阵线都会迅速奔溃。 咱们利用马甲的速度优势,迅速投入兵马,从两翼攻其中路,横扫那里的步军方阵,借此把那些溃兵推向明军的骑兵大阵,明军必然会因此大乱,骑阵自然也无从发挥,届时此战必胜。” 巴哈纳越说越激动,明军的强悍确实出乎预料,甚至气势上不比八旗大军差,但那只是相对于他原本的印象而言的。如今,他发现了对方部署的漏洞,更是信心十足。 “哈哈哈,本将军也是那么想的。”准塔说罢,大手一挥,当即下令道: “巴哈纳,你立刻去收拾兵马,等一会,王光泰会先领兵上去试探一番,若是明军的部署因此出现破绽,你就立刻出击。但是一定要小心明军的骑阵。” . 在海潮般的欢呼声中,朱慈烺很快就策马回到了刚刚所在的望台,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 要知道,各部将士的士气,不仅远远超出了准塔和巴哈纳的想象,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大明在军队体制上的改革和思想训导上的努力,促成了将士们的脱胎换骨,全面进步。 两年时间,朱慈烺倾尽全力,打造出了这支强军,只要此战得胜,大明的军威,必将再次威震天下! 他看着西面黑压压一片,同样队列严整的满清大军,心中没有一丝一毫恐惧,反而对于这一战,更加期待起来。 朱慈烺也注意到了清军的部署,从哨骑侦察到的军情来看,清军很明显是要用绿营军作为炮灰,引诱明军反击,进而抓住破绽,取得胜利。 但现在,他麾下的兵马早已经不同以往,之所以把骑兵放在两翼,既是要稳住阵线,也是要以此误导清军,消耗第一批进攻的绿营军,削弱清军的实力。 当然,天骑军现在已经可以独挑大梁,而骑兵的机动性,则是战场之上,各方力量得以维持平衡的最重要保障。 朱慈烺当前要做的,就是进行有效的战略欺骗,在特地的方向,特定的时间,利用创造出来的有利战场环境,在运动中集中优势兵力,迅速歼灭局部敌人,最终形成全局优势。 而在这个过程中,殿前中军,殿前左军,甚至是忠贞营的精锐,将发挥令清军意想不到的作用。 其中,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可都是训练鸳鸯阵的强兵,在战斗中既可以汇成厚实的大阵和清军交战,成不可撼动之势,也可以迅速分开,利用鸳鸯小阵的高度灵活性和机动性迅速出击,对清军展开反击。 忠贞营虽然训练没有这么严苛,但李过派出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野战中只要有骑兵的掩护,同样战力不俗。换言之,准塔和巴哈纳两人都猜错了,朱慈烺的这个部署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诱敌,他们都低估了朱慈烺的信心和决心,也大大低估了明军的实力。 毕竟,朱慈烺早就准备好了要狠狠打一场,他最担心的,其实是诱敌不成,清军在这样的骑兵优势下,想要撤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很快,宽阔的平野上,在各自骑兵的掩护下完成列阵的两支强悍大军,开始运用部署在阵前的火炮不断朝着对面齐射。 轰隆隆的炮声中,一颗颗炮弹划破半空,带着白烟,砸进了方阵之中,造成两边方阵的不同程度混乱,许多受伤的甲兵被拖到后方,但空缺的位置立即又被补上了。 几轮火炮齐射之后,在巴哈纳的部署下,数百八旗马甲从两翼奔出,平野之上,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轰隆隆响起。 陈福看着远处的平野上,无数清军骑兵冲出,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奔涌而来,上方还飞舞着的各色旗帜,而他所面对的那一侧,后方还有数以千计,密密麻麻的绿营军正在调动,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他骑在马上,视野极好,清军的攻势可以说是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此时阵前那成片成片的人潮,已经说明了清军当前动用的兵马,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试探。 随着朱慈烺的命令传来,殿前左军各营的鼓号手,都几乎同时吹响了战斗的号角,而各级军官听到军号声,随即下令麾下士兵最后一遍检查装备和弹药,尽管他们此前早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 而军阵的另一边,赵正东听到远处吹响了号角声,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是清军骑兵发起了进攻,他们现在还需要时间调整队形,这是明军最后判断敌情,调整防御的机会。 明军大阵中,望车上的甲兵居高临下的位置,使得他们可以快速观察和判断出了清军的兵力和调动,随着他们观察到的军报传出,望车上的旗帜不断摇动,阵线上的一个个方阵士兵,也很快开始调动,投入战场。 在连绵不断的鼓号声中,清军大阵中,一队队绿营军在披甲包衣兵和八旗甲兵的督阵下,正在缓慢推进,那些绿营军同样得到了装备的补充,闪耀的铁甲,整齐的队列,以及如林的刀枪兵刃,都处处表现出他们的强悍。 不仅如此,这个时候,明军大阵两翼,还有数股几十骑规模的八旗马甲试图从侧翼突进,不断干扰着明军的阵线。 在王光泰的指挥下,进攻的数千绿营军士兵踩着鼓点,整齐有序地往前推进,阵列中一排排长矛锐利的枪头在行进中晃动起来,令人望而生畏。 准塔不愧是老将,王光泰也同样战场经验丰富,他们从排兵布阵中,便看出了殿前中军强过殿前左军,直接将袭扰的主要方向,放在了殿前左军的方向。 但殿前左军阵前的各营,此时也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调整,阵前的三个千总现在都已经回到了指挥的位置,他们都紧紧盯着清军阵列的推进! “呜呜呜~~~”军号声迅速飞越明军阵线。 “杀鞑子!”两个千总听到军号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大声高呼道。 而他们话音未落,阵前上千支长枪短棒,也同时高举,往前齐齐挥动,殿前左军的士兵们纷纷嚎声呐喊,士气高昂。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清军很快推进到了三百步之内,明军阵线前的炮兵军官们见状,随即下令吹响军号,然后纷纷挥动手中的旗帜。 “轰!轰!轰——” 战场南面,殿前左军的阵前,八门四磅炮,十四门虎蹲炮,几乎同时点火齐射,浓重的白烟瞬间升腾而起,弥漫整个阵线。 二十二门火炮发射的轰鸣声响彻平野,六颗三斤重的铁弹,还有数以千计的铅子,以锐不可挡之势砸进了绿营军密集的队列之中,带起了数以百计的刀枪头盔和阵阵凄厉的哀嚎声,劈里啪啦的甲胄兵刃断裂声响成一片。 原本正在往前推动的清军阵列在如此猛烈的打击下,顿时一滞,那些原本挡在最前面的盾牌,被打得七零八碎,举着盾牌的绿营军甲兵,更是死伤惨重。 不过,阵列中的绿营兵军官们,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他们随即大声吼叫着命令着后方的士兵补充进了残缺的阵列中,然后继续踩着混乱的鼓点前进。 毕竟,这些绿营兵军官的身后,正是督战的八旗马甲和披甲包衣兵,那些包衣兵甚至比鞑子还要凶狠,他们哪里敢有一点懈怠? 而清军进攻时候的密集阵型,又使得阵列中的士兵无处可逃,后方的战兵只能逼迫面前的战兵,顶着伤亡继续推进,他们必须要以严密的阵型接战,否则就算冲到了明军阵前,也没有用。 随着这些绿营军继续往前推进,明军部署在两翼的十六门弗朗机炮,也随即密集响起,橙红色的火光连成一线,数以千计的铅弹顶着压子弹,从冒着白烟的炮口中争先恐后飞出,然后迅速散开。 这些集中在侧翼,斜射而来的铅弹,呈扇形分开,使得那些正在进攻的绿营军,侧翼遭到了猛烈的攻击,侧翼的战兵瞬间倒下了百余人。 而作为进攻的一方,清军除了后方那些零零散散射出的,十几斤的红衣大炮炮弹之外,几乎无法发挥火炮的攻击力,等到他们顶着明军密集射来的炮弹,将阵列推进到两百步之内的时候,前锋早已经变得十分混乱。 第一轮火炮齐射全部停止之后,陈福再次看向正在推进的清军,特别是阵后那些正在维持阵列的八旗马甲,嘴角一咧,冷冷笑了两声。 这支进攻的清军除了后列那些专门督战的八旗马甲之外,其他全都是用来消耗枪炮,充当炮灰的绿营军。 不过,荆州城东面平坦开阔的地势,对于进攻的清军来说,其实还是十分有利的,明军虽然在战场的一侧,就集中了三十多门火炮,给予推进的清军极大打击,但一轮齐射对于数千名正在行进的大军来说,还根本伤不到根本。 这个时代的火炮固然看起来威力巨大,在攻坚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但过于缓慢的射速,实心弹的威力有限,都使得其在野战中,作用十分局限。 很快,刚刚被火炮齐射打乱的清军前阵,迅速完成了整队,随即推进速度开始明显加快,平野之上马上又传来了甲叶摩擦振动的哗啦声。 那些绿营军战兵顶着盾牌,再次滚滚而来,无数枪头兵刃在阵列上方晃动着,方阵中的弓箭手射出了一轮又一轮,密密麻麻的箭矢,想要干扰明军的反击,但收效甚微。 紧接着,殿前左军阵前的那八门四磅炮和十四门虎蹲炮,以及两翼的十六门弗朗机炮,接连发出了怒吼,刚刚遭受了一记重锤的绿营军阵列中,顿时血雾横飞,便是阵中的军官,也有不少被接连打翻,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惨叫哀嚎声再度响起。 而等到这轮炮击结束,清军已经行进到了距离明军阵列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后方督阵的八旗马甲和披甲包衣兵死死压制住了这些出现混乱的绿营兵,迅速砍杀了那二十几个转身想要溃逃的战兵,威慑住了原本可能爆发的崩溃。 “火枪手准备!” 明军方阵中,随着军号声响起,紧紧盯着行进清军的军官们齐齐大吼道,殿前左军方阵最前面的两排,一千五百多支火枪同时齐齐放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渐渐推进到八十步之内的绿营军。 “呜,呜,呜~~~” “射击!” “砰,砰,砰——” 殿前左军阵地上,一千五百多支火枪同时集火射击,火药爆炸的光亮瞬间连成一片,前排的绿营军在如此猛烈的打击下,就如同被狂风席卷而过的草丛,齐刷刷倒下了一大片,军阵前排瞬间矮了一大截,盾牌兵甲劈里啪啦,碎片散落一地,哀嚎惨叫声冲天而起。 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一千五百多支火枪齐射的威力要比那几十门火炮还要大,整个绿营军军阵前排,几乎眨眼间就全都被清空了,惨重的损失使得这支绿营军前阵一片大乱,便是军官也已经死伤惨重。 阵后督战的八旗马甲和披甲包衣兵见状,也不由得一怔,然后迅速从队列的空隙中蜂拥而出,举着长枪大刀,上前挑刺砍杀那些后退的绿营兵。 不过,这个时候,那些绿营兵已经因为巨大的伤亡和由此造成的混乱,无法继续进攻,那些八旗马甲和披甲包衣兵咄咄相逼,也根本毫无效果。 但明军的火枪齐射并没有就此结束,不等这支前锋已经完全混乱,正在艰难整理队伍的绿营军反应过来,伴随着浓烟中闪动的火光,明军阵列的第三排,令人绝望的爆炸声再度响起。 (本章完) 第167章 最后的一击 第167章 最后的一击 火枪齐射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漫天的哀嚎惨叫声中,刚刚还在继续推进的绿营兵军阵,此时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便是那些没有遭到火枪打击的甲兵,大部分也都惊得停顿在了原地,根本不知所措。 不仅如此,这一次,殿前左军的将士们完全不等那些督阵的八旗马甲冲到前排,逼迫阵列中的绿营兵上前作战,便在军号声中,纷纷冲上前去,无数甲叶在奔跑的过程中,发出了哗哗的响声。 “呼~呼~呼~~~” 殿前左军的将士们纷纷拔出了原本别在腰间鞓带上的短斧,朝着面前相距不过十几步的绿营军甲兵扔去,那些短斧或砸中胸膛,或砍在脑袋上,巨大的冲击力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绿营军士兵们,直接打翻在地,其中甚至有的还撞倒了身后的好几个甲兵。 “杀,杀,杀——” 阵线上喊声震天,殿前左军的长枪兵们看着面前死伤惨重,混乱不堪的敌人,士气大振,无比亢奋。 他们中有不少都是新兵,虽然在此之前,也经历过战场,但并非那些经过了无数战斗磨练,见惯了生死的老兵,冲杀的过程中,心中自然免不得紧张和畏惧。 不过,这样的紧张和畏惧在弥漫着硝烟和浓烈血腥味的战场上,很快就被脑中的一片空白取代,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所形成的肌肉记忆开始主导士兵们的行动。 殿前左军很快冲入了混乱的绿营军军阵中,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在长枪短刃的伸缩之间,无数绿营兵惨叫着倒下,清军迅速败退,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这个时候,原本在后方压阵督战的八旗马甲,也冲杀了上来,但他们的兵力太少,根本无法扭转局势,一柄柄短斧在阵中横飞,砸到了甲胄和盾牌之上,发出了“砰砰”的响声,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和惨呼声不绝于耳…… 两军阵前,弥漫的烟雾,呛鼻的火药味,以及遭受了巨大的伤亡,正节节败退的手下将士,都使得王光泰此时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怔住了。 要知道,他也是打了几十年仗的人了,可这么惨烈的战场,他还是第一次见。 在他面前的战场上,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惨叫倒下,地面血流成河,许多伤势严重的战兵倒在早已经被染得血红的地上,不停地抽搐哀嚎。 但明军的进攻还在继续,尽管巴哈纳很快派出了八旗马甲阻击,可绿营军溃败之势已成,明军的攻势又无比迅猛,八旗马甲的阻击虽然有一些效果,但却无法扭转局势。 阵线上,一排又一排的士兵还在不停厮杀,随着巴哈纳派出的一队又一队八旗马甲加入战场,明军也出现了不少的伤亡,但那些八旗马甲同样受到了明军骑兵的牵制和火炮的侧击。 而原本节节败退的绿营军阵列中,因为巨大的伤亡,阵线开始出现越来越大的空缺,兵败如山倒之势,已经不可逆转。 这样的伤亡远远超出了王光泰的预料,更让他心中十分焦躁,鼻子里喘着粗气,这些可都是他的兵马,这一仗下来恐怕伤亡接近两千。 王光泰接受明廷招抚之后,在郧阳府经营那么多年,麾下的精锐已经不算少了,兵马更是收拢了七八千,在得到清廷补充的军备之后,大多数都已经披甲,不再是以往屯田时候,明军卫所兵的样子。 但现在一战下来,他带到荆州参战的兵马,已经损失了三成以上,出动的那个营伍,更是完全被打废了。 想到这里,王光泰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此前的选择是否足够明智,他甚至担心这一战准塔和巴哈纳战败,全军覆没,他会跟着一起陪葬。 而就在王光泰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烟雾弥漫的前方阵线上,轰隆隆的爆炸声之后,一阵凌厉尖锐的呼啸声响起,明军阵地两翼还能正常使用的十一门弗朗机炮再度发射,数以千计的铅子飞向了前方阵线上冲杀而来的八旗马甲。 几十个想从侧翼迂回的八旗马甲连人带马一起,被密密麻麻飞来的铅子射中,顿时血雨蓬飞,破碎的盔甲瞬间飞散四周,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准塔此时已经站到了望车之上,整个战场在他面前,可谓一览无余。他看着阵前的战斗,脸色十分难看,王光泰所部的表现让他气愤不已。 巴哈纳亲自指挥八旗马甲的几次进攻,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使得八旗军的士气,都不免受到了影响,而那些绿营军,更是直接溃败了。 现在,准塔唯一庆幸的就是明军的主力是步军,进攻力天然不足,在追击了数百步之后,随着马甲参战,那些节节败退的绿营军,终于摆脱了追击。 但如今的整个战局对于他来说,相当不利,明军的强大火力和凶猛战力,使得他的试探直接以失败告终,甚至动摇了军心。 “明军实力强悍,特别是那些火炮,威力巨大,明帝的部署远超咱们此前的预料!”巴哈纳从前线匆匆赶回,他看到己方大军在战场上受挫之后,心里十分担忧往后的战局。 “这支明军兵马的战力确实出人预料,否则绝对不可能顶得住咱们八旗马甲的攻势,更不可能士气如此高昂。” 准塔说罢,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反攻的那些明军士气确实高得离谱,不仅敢主动攻击八旗马甲,甚至还在马甲撤退的时候,继续出击。 “若对面的三万明军,都是这样的精锐,咱们这一仗恐怕就不好打了!” 巴哈纳眯着眼睛,顿了顿又道: “明帝诡计多端,又擅长运用火炮,而且那些尼堪兵十分灵活机动,交锋之后甚至可以分成十几人一队的小阵,攻势非常凌厉。” 殿前左军的鸳鸯小阵给了刚刚一直在前线指挥,观察战况的巴哈纳很大的震撼,他从没想过汉人会有这样的战力和勇气,敢在阵战的时候,主动攻击八旗马甲。 “这个我刚才也看到了,但这一战咱们必须打,而且必须迅速取得突破,现在撤军,已经来不及了。” 准塔把目光从前线收回,稍稍平稳了气息,然后又道: “刚刚南面的情况,我一直在观察,咱们现在必须立即展开攻势,派出重兵猛攻。明帝的这个大阵没有进攻的能力,只要能牵制住他的骑兵,优势就在咱们这边,等到这些明军的士气都被磨没了,突破明帝的大阵,就绝对不会再有问题。” “没错,咱们刚刚强攻的那轮,王光泰损失了上千兵马,若是就这样草草收兵,于我大军士气而言,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打击。” 巴哈纳点头赞同道:“如今的局势,咱们就算是要撤,也必须先想办法取得一两个小胜,重振大军的士气。” “嗯!”准塔闻言,昂首挺胸,看起来没有一点瞻前顾后的样子,信心十足道: “巴哈纳,你领兵再去攻一次,看看明帝还留有什么后手,这次一定要击败明军,本将军要告诉明帝,我八旗大军想要进攻,随时都有这个实力。” “将军,若是要打,咱们必须倾尽全力,否则很难击败明帝麾下的这支明军!”巴哈纳忽然出言道。 “倾尽全力?”准塔有些吃惊,他刚刚的意思依旧是再试探,顶多就是挫一挫明军的锋芒,然后再寻找战机。 巴哈纳知道准塔是距离战场太远了,因为过往对明军战力的思维惯性,还没有真正认识到面前这支明军的强大战力,仅仅试探绝对是一记昏招,只会白白消耗己方的兵力。 “这支明军的战力绝对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支,咱们若是分兵轮番进攻,无异于自寻死路。” 准塔闻言,眉头登时紧紧皱起,他从巴哈纳的话中,听出了事态的严重,犹豫了一会,当即决定道: “好,这一次本将军亲自出马,巴哈纳,你从中军再调两千马甲,一千绿营火枪兵,这次一定要击败明军,打出决胜的战机。” 巴哈纳得令,随即走下望车,然后策马朝着阵中奔驰而去,准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已经没了原本的信心满满。 . 轰隆隆的炮声再度响起,明军阵线南面的战场上,进攻的数千清军士兵踩着鼓点,整齐有序地往前推进,军阵上方斜举着一排排长矛,锐利的枪头在行进中不停晃动,闪耀着太阳反射的光点。 刚刚进攻的失利使得清军伤亡了两千余名士兵,其中有四百多名是八旗马甲。巴哈纳还是第一次打那么憋屈的仗,这让他十分不甘心,也是他撺掇准塔全力出击的原因之一。 当然,巴哈纳如此建议,其实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发动一次全力进攻,直接攻破明军的防线。但他看着此时正在推进的方阵,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和期待,反而是忧心忡忡,他从来没想过明军在野战中居然也表现得如此强悍! “轰,轰,轰!!!” 随着清军的持续推进,明军阵前,一阵闷雷般的炮声轰隆隆响起,七门四磅炮,十二门虎蹲炮咆哮着向前喷出一股股红色的火焰,七颗三斤重的铁弹,还有上千颗铅弹从原本黑洞洞的炮口争先恐后飞窜而出,凶狠地撞进了清军阵中。 那些被四磅炮三斤重的炮弹击中的清军阵列,瞬间被蹚出了一条条血路,常常是好几个,甚至十几个士兵被一颗炮弹掀起,连带着他们手中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衣,也同时腾空而起。 而虎蹲炮铅子横扫而过的清军阵列,也同时倒下了好几十个同样充当炮灰的绿营军。不过,他们有了刚刚的教训之后,如今反应却稳定了许多。 准塔增兵之后,清军宽大的阵列自然没有受到炮击的太多影响,那些被击中的阵列,很快就有后方的士兵补上,整个军阵仍在继续行进。 这一次,八旗马甲不单单是压阵督战,更是作为出击的主力,只不过他们并不在阵前,而是在阵后,以此时枪炮的威力,根本伤不到他们。 清军阵前,举着盾牌掩护的绿营军阵后,便是准塔调派来的绿营军和汉八旗火枪兵,他们只要穿过这段火炮攻击区域,进入七十步,就能和对面的明军对射,而准塔此时部署在两翼的游骑,也会趁势对明军阵线发起袭扰。 现在,战场南北两翼的明军骑兵,都已经被巴哈纳派出的马甲完全拖住了,在这样宽阔的战场上,天骑军兵力有限,无法兼顾掩护和进攻,这使得当前这支主攻的清军,得以集中火力进攻。 巴哈纳对汉八旗的火枪兵充满自信,但对于绿营军的火枪兵,就有些担心了,他们的装备也颇为落后,不少还在用三眼铳。 但对他来说,火枪并不是决胜的关键,只要能用火枪杀伤对面的明军火枪兵,使得明军阵线也变得混乱,那阵后的八旗甲兵,就能以严密的阵型,直接突破明军的阵线,然后一鼓作气,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 而为了形成强大的冲击力,巴哈纳还把军中实力最为强悍的护军,全都部署在了军阵中间,他打算亲自指挥他们,迅速突破明军中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面前的明军。 巴哈纳所倚仗的,其实还是这些可以下马步战的甲兵,特别是其中最精锐的护军。曾几何时,只要有几百护军在手,他便敢硬冲数千明军,甚至还能将后者击败。 随着清军的继续推进,明军的炮兵阵地上很快便再次发出了猛烈的爆炸声,这样密集且宽大的阵型使得明军原本毫无准头的射击,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如果这只是一支纯粹的绿营军,在经历前一次的战败指挥,现在恐怕已经因为恐慌,阵型大乱了,但这支很明显是清军的精锐,后阵的八旗甲兵毫无惧色。 在这些八旗甲兵看来,只要近身肉搏,白刃相交,明军的火枪火炮无法发挥作用,也不能再运用传闻中恐怖的骑阵,那胜利一定是属于他们的。 而没一会,在炮击中又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留下了一地的断肢残臂之后,清军前排的火枪兵终于挺着残缺的阵线,进入到了明军距离阵前七十步的位置,双方旋即爆发了激烈的火枪对射。 两条东西相对的阵线上,一前一后爆发出了闷雷般的爆炸声,一道道升腾而起的白色长龙迅速弥漫开,形成了一堵浓厚的烟墙,两边的士兵很快便看不清对面的敌人了,只看到对面阵线上橙红色的火光在浓烟中闪动,爆响的枪声连成一片。 “砰!砰!砰——” “砰!砰!砰——” 数千颗铅弹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过,横扫双方的两个军阵。在廉价但却威力巨大的铅弹面前,无论是甲还是锁子甲,甚至是麟甲,都不堪一击。 两军阵前顿时血柱横飞,披坚执锐的士兵成排倒地,尸体上喷涌出了一蓬蓬血雨,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这轮惊天动地的对射中,明清双方都有超过了两百名士兵倒下,但在明军更加精良的火枪打击下,清军损失更加沉重,超过了三百人。 要知道,殿前中军和殿前左军的火枪兵,不仅装备了鸟铳,还有安南购进的交枪,以及福建的中型斑鸠脚铳,清军第一排的火枪兵,甚至有一小半,都被夺命的铅弹击倒了,甚至还有斑鸠脚铳一弹击杀两个清兵的情况。 明清两军的第一轮齐射结束后,双方的各级军官都立刻上前,一面维系阵型,一面下令剩下的火枪兵开始第二轮齐射。 这种时候,才是真正能体现火枪兵实力的时候,只要真正训练有素的火枪兵,才能迅速展开第二轮齐射,并进行第三,甚至第四轮齐射,进而给敌人带来更大的损伤,占据战场的优势。 而在第二轮齐射中,清军火枪兵的颓势尽显,双方的伤亡比迅速拉大,这一次明军只伤亡了几十人,但清军也依旧伤亡近两百。 不过,三轮对射之后,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都已经被巨大的伤亡扰乱了阵型,残酷的火枪对射甚至在第二轮的时候,就已经使得清军前阵的少数绿营兵陷入崩溃,以至于后阵的八旗督战队直接上前,就地砍杀。 这些绿营军固然是炮灰,但八旗军却是实打实的精锐,在这样的强强对决之中,他们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倒,明清双方都坚信自己可以击败对手。 三轮齐射刚刚结束,清军方阵中军号声立即呜呜响起,方阵后的八旗步甲们,便直接从凌乱的火枪兵阵列中冲出,迅速穿过了白烟弥漫的战场。 这些身披双重甲胄的八旗甲兵,在明军火枪兵的第四轮已经威力大减的齐射之后,直接顶着伤亡冲到明军阵前,而明军阵后的战兵,也迅速冲出。 明军阵线上,人头涌动,前排损失颇大的火枪兵在最后一轮齐射后,迅速后退,他们都经过了长时间的严苛训练,在这种危急时刻,并没有完全失去秩序,这确保了后阵的步甲战兵可以迅速出动。 等到两军接近的时候,清军阵中,成百上千把短斧,铁骨朵呼啸飞出,朝着明军阵线砸来,殿前中军和殿前左军的许多战兵被砸中,直接整个身体往后翻倒在地。 不过,明军同样给予了清军有力的回击,后者的阵中很快也发出了一阵阵惨呼声,甲胄和头盔都很难抵挡得住重斧和铁骨朵的撞击,那些被击中的甲兵虽然大部分不会直接死亡,但基本上都会暂时失去战斗力。 很快,两支兵马已经接近,殿前中军和殿前左军的甲兵平举长枪,猛冲而出,朝着清军的进攻方阵齐齐刺去,两股人潮迅速冲撞在了一起,阵中不断响起长枪折断,甲胄破裂的“劈里啪啦”声,喊杀声震天。 两军相交的阵线上,很快变得犬牙交错起来,阵前的士兵不断倒下,尸体不停堆积,一阵阵惨叫哀嚎声传出。 如此混战之下,明军后排的火枪兵很快开始了散射,甚至还有不少火枪兵拿起阵后备用的长枪,想要加入战场。 在震天的喊杀声之中,双方的军阵逐渐开始变形,相互间不断突破,又不断被击退,两边的军官大部分都无法像一开始那样,有效指挥士兵,双方只是凭借着血勇在拼杀。 一支是战场之上经过几十年血战,磨砺出来的强军,一支是运用了更加先进的训练方法,兵源也是优中选优的新军,前者战场经验更加丰富,后者占据着一倍以上的兵力优势。 不过,真正交战下来,两边其实也只是旗鼓相当,双方都只能是不断交换着死亡,消耗对方,但又都无法击败对方。 阵线上挤满了甲兵,一层又一层,前面一个倒下了,后面又有一个马上补上去,在两边督战队的怒吼中,士兵们只能一个劲地往前冲,尽管此时地上的尸体已经覆盖了整整一层,但两边的后阵,都没有响起撤退的军号声。 而在火炮和火枪的齐射停止了一段时间之后,战场上的烟雾逐渐被冬日的寒风吹散,朱慈烺和准塔也终于都看到了战场上的实况。 朱慈烺手中举着远镜,视野中无数刀枪剑斧在阵线上挥舞,两军士兵都熟练地使用着手中的各种武器,互相砍杀捅刺,也都同样损失惨重,但此战双方都集中了数千兵马,并没那么容易消耗光。 毕竟,军纪再严苛,这些战场上冲杀的士兵再凶悍,即便是八旗军中的巴牙喇,殿前中军的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看着不断捅来的长枪,也是会躲闪的,打仗不是什么都不管,直接一股脑冲上去,那非但不能赢,反而会死得很惨。 朱慈烺看完阵线上的战况,又举着远镜看向了准塔的中军,他一直在等着对方的行动,等待着准塔调动留在中路的那支八旗马甲。 他知道对方留了一手,这是清军惯用的招数,同时他也在等对方出招,才能将后阵这些预备部队投入战场,奋力打出最后的一击,将这支清军彻底击败。 (本章完) 第168章 清军大溃 第168章 清军大溃 明清两军的步甲战兵在阵前打得难解难分,胜负难定,准塔死死地盯着战场,他同样在等待朱慈烺的行动,可却始终等不到。 他和朱慈烺一样,想要等对方漏出破绽,但明军的兵力充足,在战场上有更大的操作空间,清军的核心八旗马甲却已经捉襟见肘。 这个时候,明军后阵留守的大队兵马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准塔看着两军阵前不断倒下的头盔和旗帜,担心巴哈纳麾下的八旗甲兵伤亡太大,脑中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再也忍耐不住。 轰隆隆的闷雷声很快响起,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从清军中路大阵冲出,在旷野上带起了滚滚烟尘。 准塔领着最后一支八旗马甲,也是清军阵中最后具备战术进攻实力的军队出动了! 巴哈纳和王光泰很快就注意到了后阵的动静,两人先后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准塔的认旗。 王光泰见状,心头几乎是顿时一松,准塔领着这支三千多马甲的兵马出动,此战的胜负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虽然对面前的这支明军,已经刮目相看,甚至产生了畏惧,但心里依旧觉得,只要满洲骑兵出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巴哈纳也同样如此,只是看着眼前的战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那么自信。 准塔策马奔驰在骑兵群之中,寒冷的北风呼呼吹过,骑兵群中无数面迎风飞舞的旌旗飒飒作响。很快,他的面前,残酷血腥的战场缓缓展现,不过并没有引起他的丝毫触动。 赵正东,古德富,以及此时正在阵后准备出战的无数殿前中军的将士们,看着战场中路,正如同黑潮一般长高的清军骑兵群,特别是马背上那些起起伏伏,不断翻涌的头盔,心中都不免忐忑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阵中没有一人畏怯后退,他们正是朱慈烺留在阵中,预备决战的最精锐兵马,清军现在很明显就是要趁着两军交战,直接从中路出击,利用骑兵的强大机动性,实现奔袭。 而留在阵中的殿前中军,此刻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千四百多名火枪兵和三千多名长枪兵,正严阵以待。 火枪齐射对于骑兵具有不小的杀伤力,长枪军阵也能克制骑兵。而两个精锐战兵营的兵力,足以阻挡如此规模的清军骑兵强攻。 准塔一面策马奔驰,一面观察着明军大阵,他刚刚在决定出兵的时候,已经向两翼确定,明军的骑兵早就被死死牵制住,明帝的恐怖骑阵,绝对派不出来。 这一战,清军在战场上真正能打的,其实只有八旗军,王光泰的绿营军在别处或许还有作用,但因为准塔和巴哈纳判断错误,早已经使得其部损失惨重。 而这也就使得准塔此时只有拿出最后的兵马,来赌一把,否则继续消耗下去,他必败无疑! 但不幸的是,他赌输了! 朱慈烺原本部署在两翼的天骑军,部分已经开始集结,两个千总部,一千五百骑兵,在清军浩浩荡荡来袭的时候,正准备迂回。 殿前中军两个营,还有天骑军的两个千总部,六千余明军当前最精锐的兵马,是朱慈烺留给准塔的惊喜。 这一战,朱慈烺集结了两万五千余大军,双方的兵力差距很大,这足以弥补战力上的差距,同时更是使得朱慈烺能在清军犯错误的时候,打出有力的一击。 而清军兵力不足,必须有所取舍,在这过程中漏洞就在所难免了! 清军骑兵群的前方刚刚进入距离明军大阵三百步的位置,准塔便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侧方传来的震动声。 他顿时大感不妙,但等他扭头看去的时候,却又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战场两翼的骑兵似乎爆发了激战。 等到准塔看清楚的时候,他领着的骑兵群,已经进入了距离明军阵前不足两百步的位置,而原本因为大量兵马出动,骑兵又已经被牵制,看起来一片空虚的明军大阵,居然又恢复了刚刚的威严面貌。 与此同时,战场北面,一支实力强劲的明军骑兵,已经成功迂回,正开始整队。他们排成三阵,密密麻麻的马头和其上的无数红缨,在旷野上如同波浪一般跳动着,看得准塔心里不由得发怵。 到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分明就是明帝设下的圈套,这支明军恐怕是要以命换命,把他所领的骑兵堵在阵前,然后再由明军骑兵用最擅长的骑阵,迂回到侧翼,将他麾下的骑兵拦腰斩断。 但现在,骑兵已经提速,他距离面前的明军方阵,也越来越近,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指挥这么庞大的一个骑兵群转弯,否则就算成功,侧翼也会完全暴露。 不仅如此,准塔现在除了领着麾下的骑兵最后一搏,冲破明军的布阵之外,其实已经别无选择,甚至目前的局势根本容不得他再犹豫一刻! 准塔骑在马上,胯下的战马依旧在不停前冲,速度也越来越快,他扭头看着自己前方,前锋骑兵已经快要冲到敌阵一百步之内。 随后,准塔深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就好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大喊道:“杀!” 而骑兵群中的八旗马甲们,伴随着呜呜作响的军号声,也纷纷嚎呼大叫起来: “杀,杀,杀——”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战场局势,殿前中军阵前的火枪兵,早已经完成了部署,两翼的斑鸠脚铳方阵,甚至就是为了打击骑兵准备的。 战场之上,中路奔驰而出的清军骑兵群前锋,很快便冲到了距离殿前中军百步的地方,然后开始在马上张弓搭箭,朝着殿前中军的大阵抛射出箭矢,想要以此造成后者的混乱。 不过,这些箭矢虽然大部分都射入了殿前中军的阵中,但最终只造成了二十几个甲兵和火枪兵受伤,甚至几乎都只是轻伤。 随着清军骑兵群进入百步之内,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一阵火枪射击的声音从明军阵线传出。 “砰!砰!砰——” 橙红色的火焰中,清军骑兵群的前排,瞬间就倒下了上百人马,马背上的八旗马甲纷纷惨叫着摔落马下,那些中弹的骑兵和战马身上纷纷喷出血柱,哀嚎不断,原本密集的骑兵群正面已经变得凹凸不平,攻击能力锐减。 但明军的齐射并没有停止,第三排火枪兵很快便开始一轮密集的齐射,清军前排的骑兵又齐刷刷的倒下了几十人马,眨眼间就被紧随而至的马蹄踏成肉泥,有的战马受到惊吓,开始惊慌跳跃,不愿继续前冲。 清军骑兵的速度虽然因为火枪齐射的伤亡,开始减缓,但两军的距离很快就不足五十步了,明军火枪兵没有进行新一轮齐射,纷纷开始收缩后撤。 而面对这样的冲击,殿前中军的战兵们丝毫不退,阵中的战鼓轰轰作响,在各级军官的大吼声之下,方阵之中如林的长枪瞬间齐齐放平,枪头对准了清军骑兵的方向,随时准备战斗。 电光石火之间,凶猛的清军骑兵迅速杀到,八旗甲兵在马背上挥舞着锋利的长枪大刀,砍向面前的明军士兵。 他们从马背上不断朝殿前中军扔出短斧和铁骨朵,这些借着马速砸来的重武器对殿前中军的甲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殿前中军的战兵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对着杀到身前的骑兵伸缩突刺,步骑交战的喊杀声,惨叫声混成一片。 那些所谓的八旗马甲面对严整的长枪方阵,也十分害怕,但这个时候,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冲,否则侧翼马上杀到的明军骑阵,会将他们拦腰斩断。 换言之,他们现在只有突破殿前中军的长枪方阵,才有可能在这场战斗中取得胜利。 而殿前中军大阵两翼的斑鸠脚铳方阵,很快就做出了反击,一阵猛烈的火枪射击声迅速爆出,他们迅速轮转射击,给那些冲在前排的清军骑兵,持续的火力打击。 这些殿前中军中最为精锐的重火枪兵平时的训练比使用鸟铳的轻火枪兵要更加严苛,前后排之间的配合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混乱。 当然,斑鸠脚铳的阵列并不密集,这是重量超过一两,堪称威力可怖的铅弹,也无法弥补的,而且其产生的烟雾十分大,方阵中齐射的火枪兵很快受到了干扰。 在大阵两翼的火枪兵发出最后一轮齐射,清军骑兵群两翼又齐刷刷倒下了几十骑,根本无法袭扰侧翼,这使得明军的布阵在缺少骑兵的掩护下,也没有受到袭扰。 而清军骑兵群后方不少战马受到惊吓之后,又看到了面前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长枪,根本不受控制,清军骑兵群进一步混乱。 “杀,杀,杀——” 殿前中军战兵凭借手中一丈四尺的长枪,越战越勇,锋利的枪头不断突刺,闪烁着寒光,密密麻麻地朝着那些清军骑兵突刺而去,一道道血柱在长枪的抽插之间射出,两翼稀稀疏疏传出火枪声. 而随着这三千多殿前中军战兵硬抗住了清军骑兵群的猛然一冲,准塔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他原本还指望着麾下的骑兵能直接冲破明军步阵,躲过明军骑阵的拦腰一击,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 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明廷的步军在八旗马甲如此迅猛的冲击下,绝无成功阻挡的可能,硬抗完全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但现在,随着清军骑兵群被明军步阵硬生生挡住,他已经回天无力。而蓄势待发的天骑军骑阵,此时已经开始提速,进入最后三百步。 “呜,呜,呜~~~” 冲锋的铜号声响起,天骑军的骑阵在林昌锋的指挥下,逐渐加速,马蹄的轰隆声震耳欲聋。 林昌锋领兵进入北面战场之后,便迅速在旷野上列好了方阵,战场侧翼的一些清军零星骑兵见状,纷纷想要趁机偷袭,但很快就被击退,而那些原本正赶来的八旗马甲,看到没有便宜可占,也纷纷调头。 林昌锋亲手执旗,麾下的骑阵攻势迅猛无比,他们从清军骑兵群的侧翼冲来,以锐不可当之势,直接插进了这支被殿前中军步阵死死拦住的清军骑兵群腰部。 一时间,无数骑兵踩踏地面的轰隆声,战马兵甲的碰撞摩擦声,重物坠地声,以及连绵不绝的喊杀声,战马嘶鸣声混杂着回响在荆州东面的旷野之上。 天骑军的骑阵一路猛冲猛打,两个骑兵方阵,六条战线,一层又一层,就如同筛子一般,依次掠过。 这些从侧面攻击而来的明军骑兵甚至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反击,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陷入阵中的清军骑兵砍杀殆尽,只是转瞬间,原本浩大的清军骑兵群直接被拦腰截断。 在这种情况下,清军骑兵群中,只有那些前后侧翼,或者是反应灵敏的骑兵,才能反应过来,侥幸逃出生天。 不过,那些从清军骑兵群逃出的骑兵,在战场上已经毫无价值。天骑军对他们完全不感兴趣,骑阵第三阵的骑兵线紧接着横扫而来,猛烈地追击着那些侥幸逃脱的清军骑兵。 地面轰隆隆地震动着,在这轮惊天动地的骑阵冲击中,骑兵的冲杀声和战马嘶鸣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断朝着两边传开。 三千八旗马甲,眨眼间就被凶猛的明军骑阵横扫,腰部的骑兵头盔齐刷刷倒下,瞬间就被淹没在阵中。 而明军的骑阵在经过刚刚的一冲之后,也陷入了混乱,不少骑兵在冲击的过程中,被八旗马甲截留在了阵中,锋利的长枪大刀,重斧镗钯不停挥舞着。 后阵那上千猛冲而来的八旗马甲,对于天骑军而言,也是侧面攻击,只不过因为刚刚的混乱,阵型不密,杀伤不强。 在这场猛烈的冲击中,无数战马在战场上惊慌跳跃着,陷入阵中的天骑军骑兵,随即和战场之上遇到的清军骑兵陷入了混战,喊杀声震天动地,马蹄践踏而过的战场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许多骑兵一时控制不住胯下受到刺激的马匹,正在原地打转。而那些一轮冲锋之后,已经冲散的,或者是成建制冲到战场东面的骑兵,正在重新整队,他们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又呼啸着撞入了南面战场的清军步阵之中, 准塔看着惨烈的战场,只觉得心惊胆战,目瞪口呆。他之前只听说了明军骑阵的凶猛,但从来没想过,明军骑阵居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他刚刚观察到北面大队明军骑兵调动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心中发虚了。 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毕竟,他刚刚面对的不仅仅是明军的骑兵,还有原本要冲击的那个步军方阵,以及对骑兵来说,可怕的火枪齐射。 如果只是明军的骑阵,或许胜负还很难说,准塔还能带着八旗马甲迂回逃离战场,再阻击反击。可实际的情况,明显不是那样,明军步骑配合,使得他无路可逃! 战场之上,明清两军的骑兵依旧厮杀不断,同时还在攻击着对方的步阵,数万支马蹄在地面肆意踩踏,发出了闷雷般的轰鸣声,整个战场此时都已经陷入了混战之中。 常登贵很快策马来到了中军望台,朱慈烺举起远镜看了一眼战况之后,随即朝着对方语气坚决道: “清军败了,常登贵,你立刻领一支兵马,往北迂回,兜住清军溃兵,务必全歼那些鞑子马甲!” 常登贵闻言,当即激动得拱手抱拳应了下来:“臣定不辱命!” 现在清军整个大阵都已经松动,崩溃就在眼前,但八旗军到底是以骑兵为主,在这样的平野之上,很容易逃脱,朱慈烺给他的任务并不轻松。 但同样的,现在也是全歼这支八旗军的难得机会,而且战机转瞬即逝,他若是能抓住,也是大功一件! “传朕的军令,全军出击!” 常登贵退下,领兵出击的同时,朱慈烺在中军望台上,也随即下令旗手和鼓号兵,发出全面进攻的指令。 当前的战局对于明军来说,其实已经十分明朗,清军的败局已然无可挽回,但能不能把这支八旗军全歼,或者是大部分歼灭,就要看常登贵能不能迂回北面,挡住清军的溃兵了。 而另一边,陈福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西北方向的战场,殿前中军两个营,五千多兵马挡住了数千八旗马甲的冲击,使得后者最终在骑阵的冲击下败亡。 当他看到天骑军冲断清军骑兵群之后,便知道战机来了,只是还在等待朱慈烺的军令。 “呜,呜,呜~~” 随着中军望台的军令传出,嘹亮的冲锋号猛然响起,在“万胜”的呼喊声中冲出,明军全线如同迅猛的潮水,以锐不可当之势漫过旷野。 陈福的认旗也迅速移动,殿前左军的将士们在山呼海喊的喊杀声中,士气逐渐进入高潮,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将遭到了天骑军冲击,正在溃败的清军迅速吞没。 旷野之上,无数头盔随着奔跑的甲兵,不断起伏晃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呼喊嚎叫声越来越大,明军将士们看着背对着他们逃跑的清军,精神也随之亢奋起来。 巴哈纳和王光泰看着眼前的突发局势,都已经带着身边的亲卫逃离战场,他们这个时候都已经完全被恐惧支配了,甚至连巴哈纳身边的巴牙喇头子,也同样如此。 这就是兵败如山倒! 准塔此时已经被几十个护军裹挟着逃离了战场,他不愧是战场老将,在战马的颠簸中,很快恢复了方向,扭头看向东南面,混乱中只见无数清军步骑正在溃逃。 但这些兵马都因为没有取得预期的胜利,陷入了战场的泥潭之中,根本无法抽身,这个时候想要逃命,都是奢求。 准塔原本还想寻找巴哈纳的认旗,但扫了一圈战场,却什么都没看到——这个时候的战场已经乱成一锅粥,巴哈纳的认旗可能都已经丢了。 当然,准塔其实知道,对于巴哈纳这样娇贵年轻的将领来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只不过他不愿意去想了! “砰!砰!砰!!!” 战场上传来了一阵并不算猛烈的火枪射击声,从后阵和侧翼冲杀出来火枪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火枪,对着那些落单乱窜的清军骑兵射击,很快就射倒了好几十人。 这个时候,不少清军骑兵仓惶之间,直接朝着明军步阵的侧翼冲杀而来,他们挥舞着锋利的大刀,将步阵侧翼的战兵砍翻在地,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不过,这个时候,到处都是喊杀声,枪声,准塔已经无法分辨这枪声到底是哪里传来的了。 在明军的全面冲锋之下,清军毫无招架之力,这点反击对战局毫无影响,数以千计的溃兵开始往西,往北两个方向溃逃,准塔也在其中。 只是,他很快就看到了迂回到北面,在战场上亲自执旗的常登贵认旗,稍稍一愣,便忽然拔出了腰刀,朝着身侧的巴牙喇大喊道: “大清的勇士们,跟着我杀过去,破了明军的军阵,杀了这些南兵,回襄阳!” 那些巴牙喇得令,没有丝毫犹豫,随即策马猛冲,而他们的身后,那些溃逃的八旗马甲,不断集结,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新的小骑兵群。 望台上朱慈烺一直举着远镜,在观察北面堵截的情况,他很快就看到了一支百余骑兵的清军,直接朝着那面“常”字认旗冲去,轰隆隆的马蹄声和滚滚烟尘之中,大战一触即发。 很快,战场北面的旷野之中,激烈的喊杀声突然爆发,明清的两支骑兵随即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常登贵同样领着骑兵朝着准塔杀去。 准塔想要阵斩常登贵,杀出一条血路,而常登贵则是想消灭这支清军骑兵,将所有清军消灭。这一次,他占着明显的兵力优势。 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之后,明清两军很快又在战场北面的旷野中缠斗在了一起,这两支凶猛的骑兵迅速交错而过,兵戈相交,挥砍之间,双方很快便倒下了数十人。 (本章完) 第169章 前所未有之大胜 第169章 前所未有之大胜 北面,人喧马嘶,枪炮声连绵不绝的战场上,常登贵一面大声怒喝,一面冲锋在前,他带着身边的骑兵和准塔率领的八旗马甲,此时已经在旷野之上完全混战在了一起,双方都没有任何退缩。 两边加起来超过一千骑兵,而且同样都有数以千计的兵马正从战场南面赶来,只不过明军一方是阵后调来的追兵,清军一方则是大败之后,只顾着逃命的无数溃兵,乱兵。 那些八旗马甲虽然战力不俗,但在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之后,早已经军心大乱,大部分都只顾着逃命,完全没了战心。 常登贵领着优势兵力与之对战,很快便占据了优势,他们拦在战场东北方向荒村之间的旷野中,想要将清军溃兵逼向北面的湖畔。 不过,八旗马甲到底战场经验丰富,他想要将这些溃败的骑兵拦住,可没那么简单,几轮缠斗之后,便有上百名八旗马甲顺利逃脱。 常登贵在几轮对冲在,已经挥舞手中一丈八尺长的旗枪,将四五个八旗马甲挑落马下,或是直接杀死,其中至少有两个是巴牙喇。 他原本就是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猛士,力大无穷,武艺高强,即使在混战中短暂遭到了几个清军巴牙喇的围攻,也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可乘之机。 其实,常登贵早就注意到了清军的巴牙喇在盯着他,从刚刚两军对冲开始,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不过,若是害怕,他就不会亲自执旗冲锋了! 而他同时也一直都在盯着那个被好几个巴牙喇马甲护在中间的清军将领,那个满将,现在就在他的侧面,似乎并不打算突围出去。 这让常登贵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是奔着他来的! 常登贵狠厉的眼瞳中,倒影着准塔不断起伏,正在朝他奔来的身影,他此时已经从对方的神情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准塔身边依旧跟着几个巴牙喇马甲,这些马甲将他紧紧护在了中间,使得他刚刚躲过了混战的厮杀,还趁乱砍翻了一个明军骑兵。 要知道,当初阿济格攻取皮岛的时候,他和鳌拜一样,都因功获赐“巴图鲁”号。此后,他又追随贝勒岳讬征明,至密云攻墙子岭,毁边入关,大败明廷内监冯永盛及总兵侯世禄所部兵马,攻取董家口等两城。 但如今,准塔兵败荆州,身处困境,他已经没脸再回襄阳,只是如此局势,让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一念至此,准塔心中的愤恨再也难以压抑,随即大吼着率领身边仅存的几个巴牙喇马甲冲锋,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只是,还没等他和常登贵交上手,一股上百骑的明军马甲便直接从他侧面冲来了,侧后方外围的两个巴牙喇甲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长枪的挑刺下,惨叫着摔落了马下。 甚至,在周围马蹄声,喊杀声的掩盖下,准塔几乎没有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只是余光看到了侧后方杀来的明军,顿时也乱了分寸! 但这支追击而来的明军骑兵,可不会等准塔反应过来,他们也根本不认识准塔,看到八旗马甲,就直接猛杀过来了。 恍惚之间,准塔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砸到了身上,使得他那披着两重甲胄的庞大身体,也直接猛然震动了好几下,紧接着整个人就直接从马上飞出,重重摔落地面。 不仅如此,奔驰而过的明军骑兵,沉重有力的马蹄直接踩在了准塔摔在地上的残躯之上,铁蹄踩踏之处的甲胄直接凹陷,甚至碎裂。 准塔此时绝望地张着嘴,口中血如泉涌,只觉得浑身都剧痛无比,喉咙好像已经发不出声,他猩红的眼瞳看着硝烟弥漫的天空,耳边不断传来战马快速奔驰的声音。 “啊,咕,咕噜……”准塔的喉咙被鲜血堵住,嘴巴里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而他残存的意识还来不及恢复,又有几匹战马,直接从他身上奔驰而过,整个脑袋都直接在喧嚣中被踩烂了,眼珠子直接迸飞到了边上黏稠的血水滩中. “砰,砰,砰!!!” 战场上,火枪射击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准塔的意外身亡,而随着代表准塔的大旗倒下,淹没在混战的人潮中,清军最后的突围,也宣告失败。 在明军骑兵陆陆续续赶来增援,或者是从南面战场,将清军溃兵不断逼到北面湖畔的时候,一个个落单的清军巴牙喇和八旗军官,在飞驰而过的明军骑兵群打击下,很快都惨叫着从马上跌落,而失去指挥的清军,也彻底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常登贵原本还想要用手中的旗枪,亲自杀掉面前那个满将的,但此时已经没有机会。 不过,他根本不在乎,在领兵砍翻准塔身边,冲到他近前的几个巴牙喇甲兵之后,他随即换上了适合马上近战的厚背长刀,接着指挥骑兵作战。 常登贵冲阵的最终目标是将这支战败的清军堵住,他并没有胡乱冲击,而是带着兵马在战场东北方向的旷野上,不断阻击溃逃的清军。 此时的战场上,在明军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全面冲锋之后,清军的步阵早已经被凿成了数段,无数战兵被疾速掠过的战马骑兵撞倒砍翻,惨叫声响彻大地。 不仅如此,这些被拦腰截断的清军步阵很快爆发了大溃败,后阵不少反应灵敏的八旗步甲,见势不妙,也随即三五成群,接连脱离阵列,跑回后阵取马逃亡,倒在阵中的清军尸体成为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宣告着清军的战败。 而原本在后方压阵的那些巴牙喇马甲,在看到准塔领着的骑兵溃败之后,自知无法再约束那些蜂拥后撤的溃兵,早已经率先溃逃,剩下的那些也很快就被裹挟而走。 准塔领着的第一波溃逃骑兵大部分被截杀之后,原本在战场南面的其他清军骑兵,此时也三五成群,冲杀了过来,想要突围。 但有了准塔的教训,特别是随着准塔大旗倒下,周围的八旗马甲一哄而散,许多清军便不敢再硬冲,直接往北面湖畔逃去,想要从那里寻得生机。 而对于那些依旧想要从战场东北方向突围的清军,常登贵也不嫌弃,直接领着麾下重新集结起来的数百骑兵,将这些失去了指挥的乌合之众,再次击溃。 明军各部如今无不士气大振,攻势迅猛,清军此时则是已经完全崩溃,战场之上的清军,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迅速演变成了数股往北面湖畔,或者是西面大营溃逃的败兵。 巴哈纳此时已经在逃往北面湖畔的乱军之中,他奔逃之际,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后方的战况,特别是准塔的位置。 这种时候,即便是准塔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都无法冷静,更不要说巴哈纳这个外强中干,如今早就被明军强悍的攻势吓破胆的清军主将了。 当他看到准塔的大旗被一股百余人马,气势汹汹的明军骑兵淹没,还带起了无数抛向空中的兵甲时,便知道局势已经回天无力,甚至能不能突围出去,都是问题。 巴哈纳到底不是准塔,麾下的兵马许多也都是新兵,虽然护着他的巴牙喇马甲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但现在的局势,远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 而朱慈烺也从来没有想过放过他们,只不过步军的攻势远没有骑兵快,各部大军在凿穿步阵之后,正一路追杀上来。 巴哈纳策马狂奔,同样很快就逃到了北面的湖畔边上,随即又沿着河畔继续往东,他知道那里是荒村,骑兵难以迅速同行,但往西是荆州城,更加危险。 但就算是往东,他也很快就听到南面传来的密集马蹄声,回头一看,一面“林”字大旗,正紧追而来,好像就是奔着他来的,后方是不断跟上的零散骑兵,很快就汇成了一股数百马甲的强悍力量。 为了躲避明军的追击,巴哈纳早早就拔刀砍断了自己的认旗,可似乎根本没用。无奈之下,他只能扯着嘶哑的嗓子,拼命扬鞭抽打马股,试图加速逃离战场。 战场之上,陈福麾下的殿前左军正在冲锋,密集宽大的阵列就如同海潮一般汹涌漫过旷野,直接打崩了南面战场的整个清军步阵, 在嘹亮的冲锋号角声下,殿前左军的将士们看着乱成一团的清军残余的阵列,特别是无数背对着自己,正往西面慌不择路奔跑逃命,甚至还爆发了相互残杀的身影,追杀不停。 “杀,杀,杀!!!” 数千名战兵齐声大喊,他们死死咬住溃逃的清军,锋利的长枪对着这些刚刚还十分凶狠的敌人不停突刺,地上倒下了一排又一排的尸体,陷入崩溃的清军在这样的攻击下愈发疯狂,一些八旗步甲惊恐之中,甚至挥刀将挡路的绿营军和包衣兵,也全部杀死。 陈福亲自领兵出击,他看着面前这支正在溃散逃命的清军,一时间意气风发,数千将士在他的率领下,一面高声齐呼“万胜”,一面以锐不可挡之势,追击清军的溃兵。 殿前左军的机动性虽然远不如骑兵,但长期的严苛训练,以及充足的后勤补给,使得他们的体力能持久发挥。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殿前左军的将士们也完全不顾脸上身上的血污,更忘记了疲惫和恐惧,他们踩着倒地清军的尸体,挥舞着锋利的大刀长枪,大步奔跑着追击溃败的敌人,在一轮又一轮的砍杀捅刺之下,锋利的枪头带起了一团团血雾,尸体逐渐堆满地面。 而北面,南面战场都被杀穿之后,清军已然没了任何反击的余力,这样杀伤对于一支封建军队来说,绝对是无可挽回的! 王光泰看着正全线溃败的清军,终于下了决心,他原本是和巴哈纳一样,慌不择路之间,带着几十个家丁逃到了战场北面的湖畔。 但他最终并没有往东,而是直接逃往了西面的荆州城,打算在城下投降,至少能保住一命。 战场之上,到处都是一片混乱,他若是在战场北面的湖畔投降,说不定直接就被乱军杀死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他很清楚,自己带出来的那几千绿营军,早已经在明军的冲杀下,全军覆没。毕竟,现在连在后面督战的八旗马甲,都已经开始了逃亡,更何况是他的那些炮灰? 只是,不等王光泰的如意算盘打响,李过便已经领着荆州城内的数千步军,还有数百亲军骑兵出城杀了上来。 李过看到城外的战况,早已经按耐不住,他直接集结了城中的所有野战精锐,趁着城外留守大营的清军人心动摇之际杀出。 不仅如此,李过并没有带着麾下的兵马,在大营附近过多停留,而是在留下了张能领一千多步军看守后,便直接杀了出来。 他很清楚,哪里才是真正的决胜之地! 而忠贞营的将士们此时同样士气大振,他们在鼓号声的刺激下,疯狂地呼喊着“万胜”,直接朝王光泰的这支小股部队冲了过来。 王光泰见状,哪里敢迎面撞上去?慌乱之间,立马就调转马头,想要先避开李过所部大军的锋芒,再择机投降,大不了冒险突围,逃回郧阳,再从长计议。 但李过却没打算放过他,当机立断,派出了一支百余人马的骑兵追击,并很快就兜住了王光泰的这支兵马。 在忠贞营骑兵的凶猛攻击之下,这支不过几十人马的绿营军,很快战败,王光泰早已经没了战心,为了活命,直接在战场上投降了!. 朱慈烺此时正踩在马镫上,手中的远镜依旧望向了北面,如今战局早已经明朗,他的神情也随之放松了下来,甚至微微扬起的嘴角,还能明显看出喜悦的意思。 八旗马甲虽然很擅长突围,但他看到常登贵领兵死死挡在战场东北方向的旷野中后,便不再担心清军突围,北面的湖泊足够大,连绵十数里,而且湖面并没有完全结冰,即便是结冰的地方,厚度也完全不足以让战马通行。 换言之,常登贵带着骑兵在战场东北方向,完成了他的堵截任务之后,随着李过领兵从西面赶来,溃败的清军已然逃无可逃。 不仅如此,随着殿前中军,殿前左军,还有忠贞营预备部队的全面出击,溃逃的清军绝大部分都已经被赶到了北面的湖畔,并在混乱和恐惧中,继续往东逃去。 而湖畔虽然因为冰雪的原因,并不泥泞,但往东是一片荒村,那里还有从战场南面,陆续赶往的天骑军,根本不是适合突围的方向。 但这数千清军现在已经被追击而来的明军死死咬住了,特别是逃在最后的兵马,完全暴露在了明军的攻击之下,不断惨叫着倒下。 与此同时,战场东北方向的骑兵混战也十分惨烈,那些溃逃的八旗马甲,根本就不是常登贵麾下,指挥有度的天骑军的对手,直接突围成功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如此局势下,剩余的清军溃兵,其实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沿着湖畔,往东逃去,袭扰的明军骑兵,还有荒村间狭窄的通道,很快就被争先恐后逃命的清军士兵挤满。 而明军的追击虽然渐渐缓了下来,却依旧迅猛有力,殿前中军和殿前左军的数千战兵与林昌锋所领的天骑军密切配合,前后堵截,沿着湖畔和荒村,不断挤压这些溃逃清军的战场空间。 在林昌锋的指挥下,天骑军充分发挥出了骑兵的机动优势,不断从侧面攻击溃逃的清军,将他们往湖面的冰层赶去。 这也是明军唯一没有堵死的路,脆弱的冰面并不适合大军行动,清军如果慌乱之间直接逃到湖面的冰层上,那就是彻底陷入死境了。 经过几轮大战的锻炼,林昌锋的骑兵指挥水平,已经大大进步,他甚至还派出了几队骑兵,绕到荒村前,拦截即将从荒村中逃出的清军。 巴哈纳此时已经逃入荒村,但看着荒村外集结的明军骑兵,他又不敢直接突围,只能是等待其他溃兵汇聚,再组织兵马。 可这种时候,即便是原本军纪严苛的八旗甲兵,都已经成为慌不择路的逃兵,在明军的三面包围下,巴哈纳身边虽然汇聚了上百名马甲,但他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将这些兵马组织起来。 而等到他组织起汇聚到荒村中的马甲之后,便立马带着这些兵马出击,但接连两次,都很快就被荒村外的明军骑兵击退了。 天骑军此时自然没有再以骑阵的形式阻击,但一边组织有度,一边军心涣散,巴哈纳又不是威望极高的强有力将领,在天骑军的来回冲锋之下,很快就被杀得大败,数十名八旗马甲也丧生在了骑兵的冲杀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有十几个八旗马甲趁机突围了出去,但巴哈纳并不在其中,他直接溃退回了荒村。 很快,在明军的不断攻击下,那数千名被堵在荒村外,迟迟无法进村的清军,毫无意外爆发了踩踏。 这个时候,清军几乎没有反击的能力,而这个时代的大军决战,最主要的伤亡,便是发生在这个时候了。对于胜利的一方来说,完全就是单方面屠杀。 在陈福,刘汝魁,李过,林昌锋领着的步骑军,从南面,西面,东面三个方向的进击下,那些被挤到了湖畔的清军溃兵,全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陈福,李过,刘汝魁,林昌锋领着的明军主力对清军实施最后的突击,上万明军将士铺天盖地一般,大喊着朝挤压在湖畔的清军横扫而去。 在这样的冲击下,数以千计的清军溃兵更是冲向了荒村,所有人都想逃入荒村,躲避明军的攻击,甚至逃出生天。 这个过程中,虽然也有少数清兵直接投降的,但大部分人都已经失去了理智,特别是看到一些想要投降的清兵被杀红眼的明军甲兵直接挥刀挑枪杀死后。 清军溃兵们相互踩踏挤压,不断推搡,后面的人不断往前推,甚至不顾前面的人已经摔倒,一些恼羞成怒的步军甚至开始相互残杀,人马的尸体在湖畔和荒村外慢慢堆积。 战争足以泯灭一切人性,对于已经陷入癫狂的清军而言,此时根本没有理性可言,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而林昌锋刚刚派出袭扰的天骑军,还在不停冲撞着这些因为拥堵,动弹不得的溃兵,血雨中一阵阵哀嚎惨叫声响起。 但这个时候,清军溃兵中,已经无人再去阻挡明军的攻击。 很快,明军骑兵就在朱慈烺的指挥下,用战马拉来了五门还能使用的四磅炮,炮兵直接就地装药填弹,朝着拥挤不堪的清军溃兵轰击,数百名明军火枪兵此时也跟了上来,同时散射。 在火枪火炮的齐射轰击下,堵在湖畔和荒村外的清军人马死伤惨重,外围的士兵一层接着一层倒下,就好像是脱落的树皮,原本还保有一丝丝理智的清军溃兵们,终于崩溃,开始逃往湖面。 在这种情况下,清军溃兵因为愈演愈烈的恐惧,爆发了更加严重的踩踏,那些被踩死的士兵尸体堆积如山,而逃到冰面上的步骑兵,很快就有人直接踏破冰面,掉进了冰湖之中. 明军的全面进攻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才结束,最终只有在一开始就采取行动,逃离战场的数百八旗马甲成功突围,还有上千溃兵在混战中进入了战场外围的荒村中躲藏。 清军到底是太久没有在正面决战中经过大败了,大多数兵将一开始都没想到要突围,再加上明军的绝对兵力优势和地形的限制,这才有了朱慈烺当前这场对战八旗军的正面决战中,前所未有之大胜! 大战刚刚结束,朱慈烺策马巡视战场,龙旗在旷野之上层层叠叠,面目全非的尸体组成的背景中,迎风招展,引发了数万明军将士的“万胜”呼唤。 这场决定了大明,乃至整个湖广战场局势的“荆州之战”,最终在明军的辉煌胜利中,落下了帷幕。 (本章完) 第170章 丰硕的战果 第170章 丰硕的战果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明军大胜的消息便已经传回了荆州城,东面和南面的城门立即大开,城中的“忠贞营”守军很快又出动了上千兵马助战。 而城东的清军大营内外,一队队“忠贞营”的士兵正押着几十上百辆牛马车,准备将城外清军大营里的物资,全部运入城中。 李过刚刚的出击迅猛有力,清军大营内的防务又是一片空虚,他领着“忠贞营”的将士,很快就取得了突破,攻入了营中。 准塔和巴哈纳原本部署在城外牵制荆州城守军的兵马,东面主力大军的决战一败,便立即发生了骚乱,部分绿营军率先北逃,一些八旗马甲不得不追击拦截,而剩下的那些兵将,根本不是李过麾下大军的对手。 要知道,“忠贞营”此时已经恢复了实力,李过虽然派出了刘汝魁领兵助战,但城中依旧保有三四千精锐兵马。 这些兵马对付准塔麾下的八旗军主力自然不够,但用来对付彼时城外那些已经自乱阵脚的清军,却是已经绰绰有余! 很快,陈福便亲自领着大军,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顺利进入了原本防卫森严的清军大营,大营四周的清军旗帜早就被蜂拥而上的忠贞营将士砍倒。 这个时候,原本留守大营的那部分清军,也早已经一哄而散,但他们在撤退的时候,直接放火烧了大营中的粮草和部分辎重。 营中的不少地方直接燃起了熊熊大火,现在还冒着黑烟,甚至还有一部分粮营周边的帐篷,也跟着一起被烧光了。 朱慈烺并没有直接入城,反而是领着大军主力留守在城外的大营,同时派出塘马联络正在岳州府临湘等地,指挥水师阻击清军援兵的郑森,以确保对清军援兵的动向,了如指掌。 他倒不是担心多尔衮领着八旗马甲奔驰而至,八旗马甲再能跑,没有船也过不了长江。他只是为了避免大军调度过多,城外战场的那些清军溃兵有机可乘,趁乱逃跑。 经过这样一场大战之后,明军虽然是获胜的一方,但同样已经乱成一锅粥,朱慈烺能在第二日天亮之前,将兵马重新整顿成军,便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不过,这数万训练有素的大军,混乱中同样保持着一定的秩序,朱慈烺回大营的路上,沿途的将士们都在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和武器,不断呐喊着,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而朱慈烺回到大营之后,也随即派林昌福领着留守营地的兵马和御营大军,一边收拢兵马,一边部署夜间的防御和阻击。 很快,战场各处的军情,便开始源源不断传回,特别是准塔,巴哈纳,王光泰等清军主将的消息,朱慈烺尤为关注。 他若是能俘虏这些满洲亲贵大将,政治上将会有大用,甚至比多杀几百个八旗马甲,影响还要更大。 而若是活抓了王光泰,那郧阳这座坚城,恐怕就不攻自破了,那他在湖广战场上,也将进一步掌握主动权,多尔衮必定不敢长时间逗留长江以南。 不过,战场的混乱,加上夜间行动不便的影响,准塔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巴哈纳倒是最终证实死在了荒村突围战中,而王光泰,则是被李过麾下的骑兵活抓。 至于此战的战果,特别是确切的杀敌,俘敌数量,以及突围北逃的八旗马甲,各部都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 朱慈烺估计突围的八旗马甲应该不会超过一千五百,其中大半还都是准塔留守荆州城外的八旗军,只有数百是从决战中逃脱的。 而成功突围的绿营军,应该更少,并且几乎都是准塔留守荆州城外的兵马。这些兵马北逃之后,大概率会直接沿着北上的官道,经过荆门州,直接逃回襄阳。 这个时候,曾经不可一世的八旗军,都已经被朱慈烺和麾下的大军吓到心胆坠地,一个个狼狈而逃,压根不敢多在途中逗留一刻。 而随着夜幕的降临,荆州和长江北岸各处的清剿行动,也暂时告一段落,成百上千的八旗军,绿营军溃兵逃入了周边废弃的荒村中,借着夜色的掩护,躲藏了起来。 荆州城外的旷野上,围绕着明军和清军的几座大营,无数篝火被点燃。夜幕之下,地上宛如一片地上的星海,璀璨绚烂。 此时,旷野上的大战已经完全结束,朱慈烺已经完全掌握战场,四野的这些篝火,主要是为了防止那些溃兵趁着夜色逃窜的。 明军还派出了大量哨马和伏路军,同时在那些关键的地方,都设有一个局的战兵和一队骑兵,作为策应,可谓严密。 这时候,朱慈烺自然不可能下令手下的将士们,冒险围剿,那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毕竟,这些荒村早已经废弃,村中完全没有任何补给,在寒冷的冬夜,清军溃兵根本不可能在里面待多久,甚至一夜过去,就有数百绿营兵主动投降了。 朱慈烺丝毫不担心无法剿灭这些清军溃兵,天气就足以把他削弱这些溃兵的战力,杀死其中的绝大部分伤员。 而殿前中军,殿前左军,还有天骑军,忠贞营各部,则是需要在旷野上休整几日,恢复战力,至于追击的兵马,朱慈烺只是派常登贵领着一队骑兵,象征性北上追击了百余里。 不过,在这样的沉重打击下,清军根本没有大规模反击,或者是突袭的能力,最多便是那些溃兵的垂死挣扎。 等到第二日午后,战场上的那些盔甲武器,已经全都被收集起来,堆积在旷野之上,但还没来得及具体分类,缴获的清军火枪火炮,更是只做了简单的遮雨处理。 朱慈烺在大战得胜的那一刻,便立即传令李过,那些原本正在荆州城内严阵以待的两三万民夫,迅速重新集结,并在一早出城。 他们补给充足,行动迅速,此时看到陛下取得大胜,更是士气大振,旷野上数万具人马尸体迅速被清扫干净,集中起来焚烧,一滩滩血水也迅速得到了掩埋。 朱慈烺在安排部署好了城外的一系列行动之后,随即领着部分兵马进入了荆州城内,开始准备大战的总结会议。 每一次的大决战,他都会连续好几个日夜不眠不休,这已经成为了习惯。昨晚的一觉,已经是最近五日来,最舒服的一觉了。 这便是数万人马的大决战对于军事统帅的要求,若是身体扛不住,恐怕大战还没开始,人就已经倒下了。 当然,这不仅仅是朱慈烺一个人,陈福,常登贵,张煌言,林昌锋,李过等人,也同样如此,他们在大战准备时期,往往会抓住任何时间间隙休息,就算只是打一会瞌睡。 不过,除了张煌言之外,这些全都是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人,身体条件原本就已经是百里挑一,甚至千不存一的存在,苦熬几日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等到城外的大小事务基本处理妥当的时候,常登贵也已经回到了荆州城,李过的将军府中,此时站满了各军主将和营官,所有人都在兴奋地交谈着,不时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会议一开始,朱慈烺对面前的诸将,自然是一番夸赞,从陈福开始,然后到常登贵,林昌锋,李过,依次表扬了各部的英勇表现,特别是在关键时候,击败了八旗马甲的殿前中军和天骑军。 此战中,殿前中军的表现尤为突出,不仅配合天骑军,挡住了数千八旗马甲的强攻,最终还能顺利反攻,给清军以巨大的打击,奠定了大战的最终胜利。 当然,常登贵除了这一层功劳之外,最后领兵堵住了清军的突围,同样功不可没。 而“殿前中军”和“天骑军”在全面冲锋的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强悍攻击力和灵活性,最终促成了北面战场的胜利,更是使得常登贵这个天骑军的老领导,再次得到了肯定。 当然,陈福在一开始挡住了清军的进攻,李过最终果断出击,从西面夹击溃逃的清军,并活抓了王光泰,同样功劳不小。 在朱慈烺的初步论功之后,陈福随即开始在热烈的气氛中,主持接下来的议程,张煌言作为副手协助。 在五军都督府重建,以及职能进一步细化后,这次的战后总结会议并没有和此前凤阳之战那样,直接汇报战果,而是首先分析起了这次大战中,各部战略战术的得失。 陈福作为五军都督府中在战略研究上最有见地的将领,在朱慈烺的授意下,直接开始负责这一块的讲解。 要知道,这场大战,从战前的抉择到战场对决的战略选择,完全就是在五军都督府的框架下完成的。五军都督府为此制定了合理周密的防御进攻计划,以及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备用方案。 这其实也是朱慈烺能在战场上反应如此迅速,果断而大胆发动进攻的根本所在,单凭个人的力量,没有战前的推演和准备,很难在短时间内,对战场全局,做出准确周全的判断。 当然,朱慈烺之所以授意这样的研讨,最终的目的还是统一军中的意思,以便能携这场大胜的余威,继续扩大五军都督府的职权。除此之外,他还宣布了要在此战之后,在军中继续推广“讲武堂”,并打算将战略战术的教育,纳入中高级将领晋升的必备条件。 他一直以来都十分重视教育,但如今的财政情况和人才储备,使得他只能将集中教育的资源投入军队,特别是投入军官,并计划在今后适时提高士兵的军事和文化素质。 军队是他掌握地方的重要力量,各部大军中的许多士兵军官,都在未来几年会因为各种原因陆续退伍,成为新朝治理社会的中坚力量。 这一点,在江北各地,已经开始实验,朱慈烺看到了可喜的效果。 他今后若是要进一步改革大明,就必须提前储备足够的干部,而从军中走出来的这些预备干部,就是他最大的支持群体。 朱慈烺很清楚,朝堂之外,他的敌人是满清,而在朝堂之上,他同样也有对手,这也就使得他作为大明天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早有准备。 与此同时,借这个机会,朱慈烺也随即对大军在此战中集中优势兵力的战略思想,火枪,火炮的协调使用,以及骑兵的强大机动性和战场运用,进行了适时的总结。 当然,步军因为士兵装备和战力问题,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短板,他也提及了。 但这样的问题并不能直接解决,特别是军中大量火枪兵的存在,使得步军的近战实力,存在天然的缺陷。 毕竟,若是削弱火枪兵的配置,那殿前中军和殿前左军,又将会在战场上,陷入和原本九边明军一样的困境。 陈福在战略战术上的问题结束之后,大军中负责核实战果的总军法官张煌言,随即开始汇报起了各部汇总的战果。 “据各部汇报上来的情况,教导总队初步统计,此战我军共斩杀清军一万三千余人,其中八旗兵接近四千,披甲包衣超过两千,绿营兵超过七千,绝大部分是在我大军全面冲锋后斩杀的。 除了战场上直接斩杀的清军之外,各部还俘虏了四百多名八旗兵,包衣兵和一千余绿营兵,经过他们的确认之后,目前已经可以确定清军统帅准塔死在了阵中,同时副都统阿克善,参领巴图鲁禇库,护军统领觉罗雅布兰等人,也都被我大军斩杀于阵中。 忠贞营俘虏的满清郧阳总兵王光泰,他的兵马大部分死在了决战中,此战中投降的那一千余绿营军,只有两三百人是他的手下。 不过,此人乃是主动投降,并在投降后,主动供述了清军在郧阳,襄阳等地的部署,他的两个弟弟,也正领着其麾下剩余的兵马,驻守在郧阳城中。 他现在只求陛下能网开一面,饶他一命,让他将功赎罪,只要能联络上他的兄弟和部将,他说他愿为陛下收复郧阳,效犬马之劳” 在场的一众将领听罢,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特别是听到八旗马甲在此战中,足足伤亡了四千之后,这对于明军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战果。 此前的“淮北之战”,对阵的是耿仲明的藩兵,还有大量投降的顺军,“凤阳之战”虽然对战的是八旗军主力,但主要是依托城墙的突袭,而“涂山之战”,虽说是野战,但那是追击撤兵。 但这一次的“荆州之战”,则完全不同,这是明清双方都已经准备充分的决战,而明军在野战中击败了八旗军,并在某种程度上,扫清了湖广长江以北的清军主力,使得多尔衮的部署直接功亏一篑! 这便是明军取得的“前所未有之大胜”,清军主力实际上还好端端的,可却已经不能继续实行围攻长沙府城的计划,否则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弹尽粮绝。 当然,对于军中的将领们来说,他们如此兴奋,还是因为在全面冲锋之后,都杀得十分过瘾。甚至,此时还有人对那种酣畅淋漓的单方面屠杀,颇为回味。 在全军大溃败的情况下,那些所谓的八旗精锐,也都成了无头苍蝇,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至于那些八旗兵,包衣兵和绿营兵俘虏的处置,张煌言等人也都心领神会,按照老规矩处理——前者扔去挖掘工事,或者是扔到矿山上,后者修干剪枝,进行招抚和改造。 而王光泰此人,大帐之内的一众将领们,也纷纷发表了意见,其中李过,马重禧,刘汝魁等人的看法,朱慈烺尤为重视。 毕竟,他们都是流寇出身,对王光泰原本就有些了解。而朱慈烺其实也想要招抚对方,立为标杆,以便今后能够继续策反更多绿营军。 当然,最关键的其实还是郧阳城,这个地方实在太重要了,若是能握在手中,朱慈烺甚至可以直接切断清军粮道,迫使多尔衮退兵。 而多尔衮若是这个时候撤兵,朱慈烺便可以直接发起反攻了,他的各部兵马现在才刚刚进入战时状态,士气正盛,兵强马壮,完全还有战略反攻的能力。 要知道,在朱慈烺原本的设想中,他是无法轻易逼退多尔衮的,敌强我弱的局势下,双方只能相互消耗,一直打到有其中一方坚持不下去为止。 但现在,局势已经不同,朱慈烺通过战场上的胜利,扭转了整个战局! 朱慈烺听取李过等人的意见之后,也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王光泰自然是要留下的,甚至他还要直接放对方回郧阳,并且是立刻放。 毕竟,等襄阳等地的清军反应过来之后,王光泰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 至于王光泰会不会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朱慈烺完全不担心,用一个降将换一座战略要地,他不可能不试一试! 陈福,常登贵,李过,林昌锋,张煌言等人闻言,无不被朱慈烺的气概所折服,在这个年轻的大明天子眼中,他们纠结不已,患得患失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而后,张煌言又开始汇报此战的各类缴获,铠甲兵器,火枪火炮不仅数目庞大,种类也同样繁多。 清军虽然在溃败的时候,放火烧营了,但营地中保存下来的粮草辎重,依旧丰富,战马的缴获数目,更是大大超出了朱慈烺的预料。 朱慈烺最为关心的,自然还是战马的缴获,天骑军此战中因为己方的兵力优势,虽然不算损失惨重,但同样有两千多匹战马失去了战斗力。 同时,明军还需要进一步扩充骑兵,等到将来明军反攻的时候,必定要在野战中击败清军主力,才有可能取胜。 换言之,将来在华北战场,甚至是关外,朱慈烺至少需要三五万骑兵,才能在决战中击败八旗主力。 因此,当他听到此战目前已经缴获了七千多匹精良战马之后,心中激动不已。而此时的战场之上,其实还有少数逃散的战马,陈福正组织人马去抓。 而其他的各项缴获中,最珍贵的便是甲胄,但这些甲胄也都是老问题,大部分破损严重,修修补补之后,能用的可能只有三五千副,主要是甲,用来装备卫戍军是不错的选择。 同样的,清军的火枪火炮也缴获不少,其中火枪有两千多杆,还能正常使用的超过一千杆,大小各型火炮有五十几门,但只有二十多门还能正常使用。 至于数目庞大的刀枪弓斧,则才刚刚开始统计,这些武器除了少数完好无损的直接装备大军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用来装备卫戍军。 张煌言说完战果和缴获之后,陈福随即开始了汇报各部大军的具体伤亡,现场的气氛也随之低沉了下来,朱慈烺和诸将的神色都不由得收敛了起来。 这一战,明军的损失并不算大,由于准塔指挥失当,各部总共只伤亡了近三千兵马,伤亡比例不到一成,其中在战场上直接阵亡的,只有一千三百余。 其中,殿前左军和天骑军伤亡最为惨重,殿前左军伤亡了一千多战兵,天骑军伤亡了五百多骑兵,两千多战马,两者都主要发生了前期的阵战和骑阵冲锋。此外,还有殿前中军在北面硬抗八旗马甲的冲锋,也伤亡了六百多人马。 作为胜利的一方,明军用这样的伤亡换取歼敌一万三千余的战绩,表现已经是相当亮眼。 而清军的伤亡达到了七成多,还有一成兵马被俘,则是轻敌大意,以及战场的地形限制造成的。 否则,清军这种以骑兵为主的军队,大半都能顺利逃离战场,朱慈烺麾下明军虽然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但也很难达到这样的战果。 朱慈烺听罢,随即让张煌言率领教导总队,联合军务司,后勤司共同行动,以确保伤兵和阵亡士兵,退伍士兵的抚恤和保障。 他对解除士兵的后顾之忧一直都非常重视,这是保证军队战斗力的重要一步,更是他以这些将士为主体,控制地方的关键。 (本章完) 第171章 崩溃的多尔衮 第171章 崩溃的多尔衮 道人矶和白螺矶之间波涛翻涌的江面上,洞庭湖水师和鄱阳湖水师的十数艘新式战船横列其中,右侧船舷上的一排排火炮,迅速完成了新一轮装填,正在等待齐射的旗令。 在郑森的亲自指挥下,这些仿造自福建水师的新式战船和其他传统战船的船头火炮同时点火发射,上百枚五六斤,甚至十几斤重的铁弹在闷雷般的爆炸声中,飞出了江面上的烟墙,呼啸着砸向了江岸。 而岸边正在为八旗大军强渡长江,架设浮桥的绿营军士兵们,首当其冲,其中十几颗炮弹飞跃清军在岸边筑起的土墙,砸到了一股见状立即丢下架桥器械,仓皇逃窜的绿营军之中,直接在岸边的平地上,蹚出了好几条血路。 随着多尔衮率领原本南下围攻长沙的八旗大军北返,抵达道人矶,郑森统帅的洞庭湖水师全军,也已经倾巢而出,北上堵截。 不仅如此,鄱阳湖水师在朱慈烺的一纸调令之下,也随即派出了半数舟船兵马,西进支援,这使得道人矶附近,明军的水师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 此时,郑森为了阻击清军的架桥行动,不仅出动了麾下所有的大型战船,便是那些装载着百子铳和火枪的小船,也在往岸边靠近。 这些小型战船的船舷两边,都装备着中小型的弗朗机炮,百子铳,大部分射程都有数百步,甚至在射击角度合适的时候,能超过一里,他们将会抵近攻击岸边的清军。 毕竟,那些大型战船在江中心射出的炮弹,只是威力巨大,对于数万清军来说,最终的杀伤力根本微不足道。 换言之,多尔衮若是派出八旗甲兵督阵,逼迫那些绿营军和民夫,冒着炮击,强行架设浮桥,郑森依托水师炮艇的狙击行动,就功亏一篑了。 而且,清军在岸边同样部署了炮阵,数十门红衣大炮此时也在朝着江中心齐射,只不过准头和江面上的那些战船一样——根本毫无准头可言! 但如今,随着那些小型战船抵近,数以百计的弗朗机炮,百子铳纷纷开始朝着岸边的绿营军射击,道人矶渡口周边,正在冒死架设浮桥的绿营兵们,很快就惨叫着倒下了几十人。 那些躲在土墙之后的清军,自然安然无恙,但那些此时正站在刚刚架起的浮桥桥头边上,想要继续架桥的士兵和民夫们,中弹之后,直接坠入了寒冷的江水中,血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郑森站在主舰的舵楼上,举着远镜死死盯住道人矶渡口,清军在前两日多尔衮领着主力抵达之后,便一直想要重新架设浮桥,但都被他击退了。 在此之前,他集中了洞庭湖水师的全部兵力,在岳州府城内,留守大将刘体纯的领兵策应下,靠着突袭,死伤了六百多水师将士,才成功将浮桥毁掉。 郑森其实也清楚,随着清军主力抵达,特别是清军的炮阵重新部署,在没有陆师配合的情况下,他根本阻挡不了清军重新架桥。 但从全局战略来看,他每成功阻击清军多一日,在真正的主战场,朱慈烺的胜算,便会多一分! 而且,对于郑森来说,只要朱慈烺还没有说能退,他便要竭尽全力,死战到底。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而他的坚持没有白费,今天一早,殿前中军的塘马,便将朱慈烺的圣旨送来了,里面正是“荆州之战”大胜的消息,以及对洞庭湖水师下达的新命令。 郑森随即获知“荆州之战”已经获胜的喜讯,整个人兴奋不已,洞庭湖水师更是因此士气大振,一众将领纷纷请战。 同时,他也得到了最新的命令:洞庭湖水师和鄱阳湖水师只需要在道人矶和白螺矶,再多阻击多尔衮两到三日,为主力大军争取撤退时间即可,鄱阳湖水师在战后暂先撤入洞庭湖的水师营地。 如此一来,郑森也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开始放手杀伤清军,而从道人矶渡江,再到荆州城外,多尔衮就算是不惜马力,也得一天一夜。 他甚至还想在多尔衮领着清军主力,西去荆州之后,请求朱慈烺调兵,水陆并进,直接强攻白螺矶和道人矶,甚至是夺回临湘城,彻底断了多尔衮大军的后路。 这个时候,郑森对于大明能够最终击败鞑清,已经没有丝毫的怀疑。 临湘城内的清军只有不到一万,大部分都还是绿营军,只要清军八旗主力一过江,郑森并不担心前者出城突袭,反而对此求之不得。 要知道,他在这里阻击清军的同时,朱慈烺已经率领准备返回岳州府城了,林昌锋麾下的骑兵,具有极强的机动性,临湘城内的清军一旦出城,就别想再撤回去了。 不过,临湘城城内到底有近万清军驻守,郑森若是想要强攻下城池,难度还是不小的,他必须获得朱慈烺的支持,同时要想方设法,诱降城内的绿营军。 多尔衮此时正站在道人矶的清军大营望楼上,他看着几乎遮蔽了江面的硝烟,以及硝烟中若隐若现的明军水师舟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规模的水师和舟船,大大超出了多尔衮的预料,更不是他此前突破长江南下的时候看到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 而那些在船舷一侧装备了十几门,甚至二三十门火炮,一次能射出几十枚炮弹的战船,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轰,轰,轰!!!” 江面上,又是一阵猛烈的炮响,上百枚颗炮弹从江面上的白色浓重烟雾中飞出,密密麻麻朝着江岸撞去,摧枯拉朽般横扫岸边的清军。 眨眼间,原本就已经受损严重的江防工事上,无数碎石土迸溅飞散,然后又哗哗落下,还有不少飞落江面,咚咚溅起一阵阵水。 不仅如此,在明军水师如此猛烈的火炮轰击下,江岸边此时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狼狈奔逃的绿营军士兵,甚至还有一些督阵的八旗甲兵,也下意识躲闪起来。 多尔衮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乱局,多年的战场经验,使得他他甚至可以从这些士兵的惊恐表情中,听到凄厉的尖叫。特别是桥头边上,那些被密集炮弹击中的士兵,兵甲残肢正四处飞舞,到处血四溅。 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击,清军一开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不少士兵直接溃逃,还有一部分则是躲在江边的防御工事里面,苟且求生。 而清军的炮兵,在经过了一开始的迷茫失措之后,也终于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开始了反击,他们朝着江面不断轮射,几轮下来,也终于是遏制住了明军水师的攻势。 但也仅仅只是遏制住了明军的攻势而已,明军水师的炮击依旧不停,清军虽然还想继续架设浮桥,但进度十分缓慢。 多尔衮无奈之下,只能抽调兵马和民夫,设法在原本的浮桥残骸处,设置阻击明军水师行动的障碍,并下令组织火炮阻击,同时派出偏师,在上游架设浮桥。 如今,那些驻守在江防工事边上的士兵,几乎都是陕西,河南等地随征的绿营军,战斗力虽然说不算弱,但对明军水师,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不过,这些汉人兵马就算是全部死光了,多尔衮也不会心疼。汉人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不同等级的包衣而已。 但他十分担心荆州的战况,朱慈烺居然直接领着大军主力,北上突袭留守荆州的准塔部,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刚刚收到准塔派塘马送来的告急军报时,多尔衮还在犹豫,是否领兵北上。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是明帝的围魏救赵之策,可长沙府城好不容易才围起来,若是就这样撤兵,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但若是不领一两万马甲北上,那他北上的意义又何在?准塔麾下虽然还有数千八旗马甲,但又能在明军主力的围攻下,坚持多久? 如果是“凤阳之战”前,甚至“荆门州之战”前,多尔衮还会信心十足,甚至不慌不忙,直接从岳州府城外抽调兵马,北上解围。 可现在,局势已经完全不同了,明帝麾下的这支军队,早就不再是曾经那些一触即溃的尼堪兵了! 在多铎自告奋勇,留在长沙继续围攻之后,多尔衮最终权衡再三,带着谭泰和一万多八旗马甲北上,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筹谋已久的南征计划。其实,多尔衮到现在,还抱着侥幸心理,虽然大军无法渡江,但是塘马渡江就简单得多了,他十分希望能收到准塔送来的捷报。 这可是大清的老将了,此前南征江北,准塔独领一路大军,助战多铎,若非最终没有取得什么战绩,多尔衮必定是要给他加官进爵的。 只是,准塔的塘马已经两日没有消息了,最后一次传来的军情还是他准备和明帝统帅的明军主力决战,这让多尔衮心中不免担忧。 如今,看着面前那些绿营兵在明军水师的火炮攻击下,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更是免不得生出了担心。 战场之上,信心从来都是最重要的东西,甚至在某些时候,比军备还要关键,他现在不难想象,自己身边的其他将领,特别是那些绿营军,那些汉将,心中在想什么。 而经过了明军水师近十轮的火炮轰击后,江面上终于消停了一阵,清军岸边的火炮阵地,在两轮新的齐射之后,也随即停了下来。 但那些明军的小船却依旧没有消停,他们驾驶着战船继续靠近岸边和清军的浮桥残骸,用船上的百子铳,佛朗机炮,甚至是火枪火箭,攻击那些趁此机会,在江中设置障碍和修补防御工事的清军。 无数艘搭载着明军士兵的小船迅速靠近,明军将士的士气十分高昂,他们许多都已经知道了“荆州之战”大胜的消息,越战越勇。 这种情况下,在清军士兵,特别是那些绿营军士兵的视角来看,明军的攻势已然势不可挡,他们往往刚刚冲出,就被明军发射的炮弹铅子攻击,甚至明军的船上,还会射来火箭。 多尔衮见状,只好下令八旗甲兵压上,迟迟等不到准塔从北面荆州传来的军情,他急躁的心情越来越难以压制。 “真没想到,只是短短两年的时间,明军的实力就强到了这个地步!”谭泰看着眼前的战况,然后扭头看向了多尔衮,喉结不由得上下缩动几下,咽了咽口水,惊骇道。 不过,多尔衮闻言,却依旧淡定如初,他一面看着江边的激战,一面对着谭泰轻声冷笑道: “明军在水上素来都占着优势,如今这些尼堪也不过是在水上逞凶而已,若是到了岸边,绝对不堪一击。 明军的这一轮攻势看似凶猛,但实际上,对我八旗大军能造成多大的伤亡?而且,明帝将炮都放在了船上,根本就是作茧自缚,除了能通过水路,协助阻击我大军渡江,还能有什么用处?” 谭泰闻言,并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南下时的傲气,特别是刚刚亲眼看到了明军水师的强大火力之后,这绝对不是水上逞凶可以形容的。 他在此之前不是没有见过水师,甚至佟养和,叶臣两人此前在武昌,襄阳筹建的两支水师,他还提过意见,但水师的火力居然能那么强大,他这还是第一次知道。 毕竟,在谭泰的认知里,一艘战船之上,最多不过两门火炮,而明军当前的这些战船,单单是其中一侧,便有十几门,甚至二十几门火炮,简直不可思议。 “摄政王说的没错,若是在陆上,这些尼堪绝对不可能是咱们的对手,咱们数万马甲,就算是明帝亲自领着所谓的明军主力前来决战,也必定是一触即溃。” “明帝不敢来,也不可能领着所谓的主力来与本王决战。否则,他就不会选择在荆州突袭准塔和巴哈纳,而是应该直奔长沙,堂而皇之击败本王了。” 多尔衮其实刚刚就看到了谭泰面露惊骇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鼓舞道: “若是明军上岸决战,这场仗就好打了,水战到底不是我大清的强项。咱们大军只要能成功渡江,明帝就绝对不敢继续逗留在荆州,自取灭亡!” “到时,咱们一夜奔袭百里,在黎明之前,几路兵马同时杀出,那些尼堪兵绝对猝不及防,更别说继续逞凶!” 谭泰心中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时候的局势虽然有些不如人意,但他依旧十分乐观,大清八旗满万不可敌,野战必胜的信念,依旧是他心中不容否定,也不容质疑的真理。 “哈哈哈,说不定准塔和巴哈纳已经击败明帝了!”多尔衮哈哈大笑道。 “准塔和巴哈纳麾下有四五千马甲,还有两千余披甲包衣兵,王光泰麾下的绿营军,战力也不算差,明帝虽然集结了数万大军,但最终谁胜谁败,还很难说呢!” 谭泰随即赞同道:“七八千骑兵,若是在往常,就算明军有三五万兵马,也必败无疑。” 而两人说话的时候,随着大队八旗甲兵上阵,那些原本已经靠近岸边,不断发起攻击的明军水师小船,很快便被击退了。 紧接着,那些绿营兵和民夫立刻按照一早准备好的计划,开始上前,继续搭设浮桥,渡口边上,还有一些火攻船开始使出,但往往刚刚离岸,就被明军战船上的弗朗机炮和百子铳,甚至是火枪手和火箭手击中。 不仅如此,多尔衮心心念念的塘马,也终于传来了关于荆州战场的军情。只不过,这不是准塔派来的,而是他昨天午后,等得心急,派往江北刺探军情的。 多尔衮看着塘马狼狈焦急的神情,心中莫名涌现了剧烈的不安,当即喝退了原本围在身边的一众将领,最后只留下了谭泰一人。 而他的感觉并没有错,随着塘马将探查到的军情报出,多尔衮和谭泰两人,脸色都立马阴沉了下来,谭泰甚至惊得失了神,嘴巴不自觉张开。 不过,相比于谭泰,多尔衮虽然也很吃惊,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稍稍沉思一会,便立刻让塘马退了下去,然后又扭头看向了岸边,那里的局势已经开始扭转,清军渐渐占据上风。 他刚刚派出的八旗甲兵展开行动之后,江面上的明军稍稍抵抗一番,便因为战船上的火炮火枪过热,退回了江中心,以躲避清军的反击。 而趁此时机,更多的八旗军重新在岸边组成了一个个森严整齐的方阵,甚至于那些绿营军,在八旗马甲的督阵下,也很快从混乱中恢复了起来。 多尔衮看着己方大军如此训练有素,信心似乎得到了些许恢复,准塔在荆州战败,甚至已经全军覆没,这个意想不到消息,同样使得他从未改变的信心,开始产生了动摇。 在这一点上,多尔衮和谭泰是一样的,他在听到准塔战败的消息前,对于八旗大军的野战实力,充满了自信。 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就算准塔无法一战击败明帝,也绝对不可能战败,顶多就是相互牵制,准塔无法击败明军,明帝也无法脱身。 但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准塔居然战败了,而且全军覆没,这不仅仅是损失了几千马甲,对于大军的军心士气,对于整个湖广战局,都是致命的打击! 多尔衮对于局势,看得比谭泰等人要远得多,这才是他此时心态崩溃的原因! “谭泰,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摄政王?”谭泰愣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颤抖着嘴唇,又没有说出来。 多尔衮见状,眉头立马皱起,就好像心中的愤怒完全控制不住了那般,十分不耐烦怒吼道: “快去!” (本章完) 第172章 清军的恐惧 第172章 清军的恐惧 “明帝暗中集结了数万大军,利用水路将兵马秘密运到了荆州城外,准塔和巴哈纳料敌失措,加之轻敌大意,冒进决战,中了明帝的圈套,荆州的留守兵马,已经全部溃败.” 清军大帐内,多尔衮面无表情地陈述着塘马传回的前线加急军情,语气十分低沉,一听就知道事态的严重,这使得帐中的满洲亲贵们,刚开始的时候全都不敢吱声。 而此话一出,尼堪,屯齐等原本对局势还不知情的贝勒贝子们,就直接坐不住了,一个个都面露惊骇。 准塔部居然在荆州城外的平野上,直接被明帝击溃了,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准塔和巴哈纳麾下,可是足足有数千八旗马甲,还有两千多披甲包衣兵的,那些披甲包衣兵几乎都是在关外就多次随军,砍过明军人头的老奴。 他们的战场经验十分丰富,战斗力也一点不弱,甚至装备齐全之后,比那些新近入伍的甲兵还要强悍。 而更为严重的是,随着准塔部被击溃,多尔衮费尽心血,百般筹谋的整个湖广战局,原本大好的形势,也瞬间崩塌,清军已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过短短七八日,局势居然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多尔衮从长沙府城外带来了一万多精锐马甲,想要在荆州城外击溃明军主力的企望,更是瞬间就化为了泡影! 这让刚刚收到军报,惊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打了水漂的多尔衮,差点就控制不住的失态了。而那些贝勒贝子们,则是一个个面面相觑,但又不敢说话,以免引火烧身。 要知道,准塔部的溃败,就意味着北面粮道失去了保护,汉江彻底没了屏障,襄阳,承天,汉阳等地,也将直接暴露在荆州明军的兵锋之下。 如此一来,多尔衮必须增兵荆州,否则清军在湖广的战略优势,将会由此开始,一步步被明军蚕食。 多尔衮虽然领着清军主力南下,可兵力到底是有限的,他就算想要再派一支兵马牵制荆州,也得考虑朱慈烺会不会再故技重施,以及军中的异议。 而且,他若是不能说服军中的一众将领,将原本用来围攻长沙的八旗主力,抽调一部分北上荆州,那他就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刚刚预想中的一切发生。 谭泰见多尔衮脸色不对,自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他身为多尔衮的心腹,赶紧出言道: “当初,荆门州之战,叶臣大败时,摄政王便说过,一定要小心明帝,情况不明,绝不可轻易与之决战,但准塔以为自己身经百战,丝毫不以为意,现在根本就是自食恶果。 如今,荆州战败,消息一旦传出,各地的绿营军必定动摇,且不说其他地方,单单是湖广各地,也必定隐患重重,襄阳,承天,汉阳各州府,明军若是想要夺回,必定易如反掌” “明帝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与之交锋,是断不可不小心的,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明帝现如今很有可能分兵襄阳,承天等地,也很有可能直接领着兵马南下,返回岳州。” 多尔衮知道谭泰这是为他说话,有这么一个“知心人”在关键时候说上几句,他维持住摄政王的架子,便容易多了。 “这一点,必须要侦探清楚,若是明帝逗留北面,本王定要将其生擒,碎尸万段,但若是其悄悄撤回了岳州府城,那咱们就得将长沙城外的大军召回了,否则汉江粮道必定难保。 临湘城城内,驻军不到一万,远远算不上固若金汤。如今人心惶惶,若是内部再出什么问题,本王又领着大军北上了,不能及时回援,局势说不得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谭泰刚刚的突然出言,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一开口就是要给荆州战败找责任人,已经战死沙场的老将准塔,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多尔衮虽然是整场大战的统帅,但很多时候,战败不一定是他的责任,那些客观因素,准塔和巴哈纳的主观因素,都是确定责任的时候,可以推卸的点。 而听了谭泰的话之后,尼堪,屯齐等满洲亲贵们,一个个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否则,他们就是明着对多尔衮这个摄政王有意见了。 多尔衮是什么脾气,他们都很清楚,若是多铎和阿济格在这里,或许还能有一场好戏看看。但现在,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当然了,多尔衮此时依旧是不由得眉头微皱,他作为大军的最高统帅,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开,御下不严,用人不当,同样是他的错。 但如今湖广的战事如此吃紧,明军在岳州,长沙又准备充足,九江也不是可以轻易攻下的地方,他和明帝之间,必定是一场持久战。 如此一来,多尔衮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防范多铎,甚至是远在江北的阿济格赶来夺权,就必须要把自己摘干净一些。 这就是权力之争,看起来好像简单粗暴,蛮不讲理,但其中的政治潜规则,是谁也不能触碰的,一碰就会死。 “那咱们在临湘,也必须小心提防,特别是要严密监视那些绿营军,切断临湘城内和明军的联系,同时还要将各处城楼都换成各旗的兵马,绝不可再因小失大了。” 尼堪随即出言道,多尔衮虽然棋差一招,但比起多铎,尼堪还是更加信任他。但尼堪同样不敢小瞧明帝,经过那么多次失利,他已经不敢再轻敌了。 而屯齐听了尼堪的话,自然也知道了对方的态度,连尼堪都表态了,他自然不能落后,随即也出言表示,要静观其变。 其实,刚刚听到谭泰的慷慨陈词,再看多尔衮的回应,屯齐便知道对方要避重就轻了。只不过,他还要再看其他人的态度,才能决定自己要说什么话。 毕竟,他现在只是贝子,而且并不受到重用。若是想要改变现在的处境,那他就得等待时机,投靠多铎,或者是阿济格,才能借着乱局,进一步往上爬。 要知道,在官场上想要顺利晋升,不仅要看做出了什么样的成果,还得看跟没跟对老大哥。否则,就算再怎么努力,甚至打好了群众基础,也往往没有老大哥点一点头,来得管用。 毕竟,若是没跟对人,又怎么可能有机遇,怎么可能能够事半功倍,迅速做出成果呢? 屯齐比尼堪要精明得多,自然一早就听明白了多尔衮的话,也知道这个时候多尔衮把一众满洲大将叫来,但是一个汉将都没叫,是为了要稳住军心。 如今,整个湖广的战局大变,屯齐虽然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自己的利益,但对于大清的利益,也同样重视。 这其实也是原本历史上,满清能够胜过明廷的原因——满清内部虽然同样矛盾重重,斗起来甚至更加残酷,但关乎整个政权生死存亡的大事,从来都是放在首位的。 而诸将一番表态之后,多尔衮也随即开始主持大局,并开始调整此前的战略战术,以应对主动出击,咄咄逼人的明帝。 多尔衮虽然选择了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但始终保持着清醒,他知道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诸位说得都有道理,本王亦是那么认为的,咱们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得对付明帝,荆州一战,因为准塔和巴哈纳轻敌大意,本王部署在荆州的精锐一朝尽失,整个北面战场,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必须立刻补上。 现在必须得立刻确定明帝接下来的动向,明帝这次在荆州到底动用了多少兵马,南面长沙府城的守军,还要岳州府城,九江府城的刘体纯,何腾蛟会不会趁机采取行动,这些咱们都还不清楚。” “摄政王说得没错,明帝的实力恐怕要比咱们的想象中的要强,否则,不可能在荆州城外击败准塔大军,而且水师也十分强悍。” 屯齐向来做事谨慎小心,他虽然掌握的军情不多,但对于明军的实力,也有了初步的认识,一字一句道: “现在来看,明军在各地的守军,实力也相当之强,甚至可以从九江和岳州同时往南面和东面袭扰,而从水师的情况来看,城中明军所拥有的火炮数量,恐怕也是超乎想象的。” “明军的实力确实不能小觑了,准塔打仗还是有一手的,居然就这么败了。明帝就算有两倍的兵力优势,也绝对不可能轻易取胜。” 尼堪说话就直接多了,他到这个时候,已经不再和之前一样狂妄。 毕竟,即便是尼堪,也是打老仗的人,一两次还能说明军侥幸,这都多少次了?他可不是明廷朝堂上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老头子。 而谭泰见状,又接着道: “没错,明帝之前屡屡露怯,无非就是想要迷惑咱们,伺机恢复实力。只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养出数万强军,积累那么多军备,连连击败我大清强军。” 多尔衮现在虽然暂时不明白朱慈烺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也只能先接受现实,明帝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强得太快,快到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此前,本王是以明军不能野战来部署各地战略,如此才有了数千马甲牵制一地之法,但如今来看,此法是断不能继续实行的。” 这不仅仅是多尔衮一个人的误判,更是这一次的“荆州之战”前,清军上上下下对明军的误判。“为今之计,一是要稳固临湘周边的局势,各城即日起,临湘城必须严加防守,除了大军进出,各城门必须保持紧闭,任何可疑之人,可疑兵马,都不得入城,以防再中了明帝之计。 二是要探明军的真正兵力,确定明帝当前的实力到底如何,特别是明帝的用兵方向和用兵目的,到底是南,还是北” “那长沙各军,是否要召回?”谭泰听罢,当即问道。“无论明帝如何用兵,咱们此时将兵马留在长沙,都不是明智之举。” 多尔衮虽然大意是静观其变,但其实只是不愿意自己打自己的脸。毕竟,当初就是他听了洪承畴的话,执意孤军深入,这才有了如今进退两难的处境。 而且,若是大军就这样撤回了,便也就意味着他南征的战略彻底失败,距离撤军北归,便不远了。到时候,他必须在岳州和荆州,取得些许战绩,否则无法服众。 但问题是,在荆州和岳州取得的所谓战绩,除非是重创了明军主力,否则即便是攻破了其中的一座城池,也无法改变整个战局。 所以,现在谭泰主动提出,多尔衮正好就坡下驴,随即又道: “长沙到岳州,确实山高路远,途中河流重重阻隔,很有可能被明帝利用,到时候两地必不能相互支援,而明军却可以在这两个方向同时用兵。 而且,湘阴,平江等沿途县城,当前也为明帝所据,若是明帝需要破坏官道,易如反掌,一旦道路不通,还可发挥其水师优势.” 此话一出,一众满洲亲贵们,哪里还能不明白多尔衮的意思,当即出言献策,要求提前将长沙的大军撤回。 “明帝如今屡屡得胜,心中必然已经膨胀得不可收拾,等到时候,摄政王只要集中兵力,再设法诱敌出击,明帝一定轻敌上当。 而且,从目前战局的进展来看,明帝的实力不可能真的强大到了可以和我八旗主力决战,每一次都是袭击我大军之偏师,以少胜多,咱们可以败两次,三次,但以明帝当前的实力,他只要败一次,便人心尽失了。” 屯齐似乎是看准了机会,顿了顿,当即又道: “但现在,因为此前的连番失利,我方已经人心动摇,咱们最需要担心,还是那些绿营兵的军心,若是他们和明军里应外合,或是临阵脱逃,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他们敢!”尼堪闻言,当即怒喝:“那些绿营军若是敢造次,我直接把他们全都杀了!” “尼堪,你就是真的把他们全都杀了,又有什么用?”谭泰摇了摇头道。 “只要本王在,那些绿营军不敢造次,至于明帝的那些小打小闹,想要以此胜过本王,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多尔衮镇静自若道,似乎他根本不在乎那点兵马的损失,也不在乎长沙府城,并且在当前的局势下,对控制住那些绿营军,也十分有把握。 “谭泰,你立刻派出塘马,传本王的军令,让多铎筹备退兵,不得有误。尼堪,你立刻派兵渡江侦探军情,一定要弄清楚明帝的用兵方向,本王亲自指挥,击退明军水师” “哲!” . “轰,轰,轰——” 长沙城东面,清军的炮兵阵地上,随着一声金响,立马就爆发了一阵闷雷般的轰响,三十多门红衣大炮同时往后一缩,同样数量的石弹呼啸着划过了天空,重重砸向了长沙城外围的土墙。 这三十多颗呼啸而来的石弹,大半都射中了土墙,还有几颗打到了长沙城的城墙之上,先后在土墙和城墙上炸开了一朵朵土,好几处墙垛被砸碎,带起了阵阵黄色的烟尘。 而伴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长沙城外围土墙和内侧的城墙,都瞬间产生了剧烈的震动,各处都有碎石泥土垮塌的声音传出。 清军陆续炮击了多日,多铎经过了“凤阳之战”,积累不少对付这种城堡的经验,虽然强攻依旧损失不小,但进展同样极快,长沙城外围的土墙在火炮的轮番轰击下,已经损伤严重。 此时,土墙上还传出了阵阵明军士兵惊呼惨叫的声音,好几个躲在墙垛之后的明军甲兵被石弹砸下时候迸飞的碎石伤到,正倒在地上翻滚。 但很快,清军的炮兵阵地上,又响起了新的军号声,举着点火叉棍的八旗炮手们再次弓腰点火,浓烟弥漫的炮兵阵地上,三十多门火炮同时发射,随即又爆发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声势浩大。 多铎看着炮兵轰击的场景,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多尔衮的撤兵命令已经传来,他不得不执行,荆州一战准塔部全军覆没,再次激起了他对明帝的恐惧。 明帝虽然不在长沙,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领着大军到长沙了,否则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荆州。这一点,多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更不愿意自己留在长沙,对付朱慈烺。 他很清楚,若是他拒绝执行多尔衮的军令,多尔衮必定会抽调大批兵马北上,不管他的死活。 到那时,他再领着残部北上,恐怕就不能再堂而皇之指责多尔衮失策,而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苦苦乞求救援了。 多铎轻轻拍了拍胯下的坐骑,轰隆隆的炮声和呛鼻的硝烟中,使得他的坐骑微微有些骚动,这匹战马跟他的时间不久,但脾气相当暴躁,只要不加以安抚,就会立刻用两只前蹄不停刨地。 很快,随着清军的炮击继续,长沙城外围的土墙上,传出了更加密集的惨叫声,到处飞扬的尘土说明经过了之前半个月的火炮打击,外围的土墙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损伤。 如今,多铎虽然马上要撤军了,但他还是做出了要继续强攻的态势,他相信这些轰隆隆作响的千斤大炮,足以唬住明军。 在“荆州之战”前,多尔衮为了最快速度攻下长沙城,甚至为每一门火炮准备了一百多颗铁弹,还要调集三万民夫,在周边的山体中采掘石弹上万颗。 现在,长沙城外围的土墙在遭受到了上万颗两斤到十几斤铁弹的攻击之后,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但因为明军筑起的土墙十分厚实,墙体这个时候还看不出任何倒塌松动的迹象。 而且,长沙城毕竟不是小城,这么大的一座城池,多铎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半个月就轰塌。更不用说,长沙城的每座城门之中,还有大城才有的千斤闸,以及规模宏大的月城,瓮城,城楼作为层层阻碍。 那几个城门经过清军半个月持之以恒的轰击,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被打烂,但城门洞早就被明军用砖石堆砌,彻底堵死。 堵胤锡早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城内在殿前右军的支援下,具有野战实力的守军接近三万,若不是骑兵不足,明军甚至可以主动出击袭扰。 但现在,荆州一战改变了整个战局,清军此前所作的所有准备,都成了白费功夫,多铎原本的报仇计划,也随之前功尽弃。 不过,他并没有和多尔衮一样失望,仿佛一切好早就料到了一般。毕竟,他早就说过明帝不好对付,可这些人就是不信。 多铎虽然没有承认对明帝的恐惧,但他心里知道,这个恐惧是存在的。 “王爷,长沙城里的明军似乎已经察觉到这么要撤军了,他们的哨骑活动越来越频繁。”博洛从长沙城北门方向回来后,立马汇报道。 多铎听罢,得意地笑了笑,随即道:“若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本王现在反而是担心城里的明军没这个胆子!” 博洛此时也被荆州一战大败的消息弄得心神不宁,他没想到明军能在野战中击败八旗大军,这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甚至使得他走向了另一种极端。 “王爷,不可轻敌,咱们必须速速北撤,并留在足够的兵马断后,否则必定如同‘凤阳之战’后,图赖在涂山那般。” 多铎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的这个老搭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在不久之前,对方可是觉得前一年的江北战败,都是他的过错。 “博洛,你怕了?” 博洛看到多铎的眼神,心中一颤,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话来。 “.” “长沙的明军没这个实力,明帝在荆州,在岳州,就是不可能在长沙,你怕什么?” 多铎见状,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但他随即又道:“这股明军不足为惧,他们若是敢出城追击,本王定要他们好看!” (本章完) 第173章 断清军粮道 第173章 断清军粮道 长沙城内,堵胤锡很快便召集了田见秀,郝永忠,刘芳亮,袁宗弟等长沙标营和殿前右军的大将,商讨追击袭扰多铎部清军的具体部署。 整整十万大军北撤,军中还有近十万民夫随行,多铎的那点小把戏,自然瞒不住堵胤锡,他和麾下的一众大将看到朱慈烺在荆州取得的惊人战绩,也全都跃跃欲试。 这个时候,八旗军所谓“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被打破,明军的士气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 不过,无论是郝永忠的长沙标营,还是殿前右军,都因为缺少骑兵,战场机动性十分有限,堵胤锡在多铎部全军撤退之前,还不敢贸然出击。 郝永忠虽然脾气暴躁,还想抢在田见秀之前,立下长沙对清作战的首功,但在堵胤锡的压制下,也不敢行动。 当然,他其实真正担心的是八旗马甲。他手下的那点骑兵,战力到底是不如八旗马甲的。各部现在虽然士气大振,但郝永忠很清楚——这并不能立刻弥补双方在战力上的差距。 很快,在多尔衮的连番催促下,长沙城外的清军主力陆续开始了撤退,他们虽然撤得比多铎原本计划中的要快不少,但因为事先早有准备,城内的明军也没有频繁袭扰,一切都十分顺利。 在多铎略显失望的神情中,清军除了丢下十几门因为使用过度,已经报废的红夷大炮之外,剩余的大军辎重,甚至是木材石弹,都几乎全部带上了。 而多铎和博洛两人,一前一后,亲自压阵,防范着长沙城内的明军尾随追击。 多铎惧怕朱慈烺,但却丝毫不畏惧堵胤锡,他亲自率兵殿后,清军各部的军心也因此得以稳定,从长沙北撤的一路上,几乎没有发生兵杖铠甲,辎重遗弃的事情。 不过,从长沙北上岳州,虽然只有数百里,但途中要涉过五条大河,多尔衮所领的清军北部主力,又全都在道人矶,临湘附近驻守戒备,无法南下接应。 多铎只能靠着精心谋划,步步为营,掩护大军的撤退。 而途中不仅有河流屡屡阻碍骑兵的行动,长沙北面,崇山峻岭连绵数十里,这使得郝永忠和田见秀大军,也随即跟了上来。 其实,若是要发挥八旗马甲的机动作战能力,多铎这个时候沿江而行,防范南面和西面才是最稳妥的。 但因为明军水师的存在,那些大小舟船,甚至是那些船舷一侧装备数十门火炮,射程在数里的大船,使得多铎根本不敢让军队靠近河边。 要知道,他辛苦谋划了那么久,前前后后部署了那么多,亲自领兵殿后,就是为了稳住因为北面战事,已然动摇的军心。 毕竟,撤军就是撤军,无论再怎么精心的谋划,再如何巧妙的布局,一旦大军在没有取得重大战果的情况下,开始撤退,军心动摇都是不可避免的。 堵胤锡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派田见秀和郝永忠,领着城中的骑兵出击,死咬住清军的殿后部队不放,甚至在湘阴东面的山谷追上了一大队清军马甲。 田见秀和郝永忠搜罗全军,最终也只凑出了不到两千骑兵,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他们各自的亲卫,军中的哨骑塘马,根本不会骑阵,战斗力远不如天骑军。 两人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也不敢和清军殿后的数千马甲,摆开阵势,堂而皇之的对决,一路上都是袭扰为主,不断攻击那些落单掉队的小股八旗军。 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好打硬仗的准备,特别是见识到了多铎的殿后大军,实力远超他们之后,更是彻底没了打一场硬仗的想法。 不过,多铎对于这支追击明军,就另有企图了,他故意漏出破绽,将后者引入了山谷,随后迅速调转枪头,打了追击的明军一个猝不及防。 当然,在长沙北面的丘陵山区,多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做不到合围,他只是要给这些追击的明军一个教训而已! 堂堂大清的豫亲王,打不过明帝,难道还打不过一群明将吗? 多铎以两个牛录的八旗马甲为前锋,刚一反击,就打出了八旗强军的气势,田见秀和郝永忠见势不妙,不得不亲自领着兵马上阵。 两人凭着两倍以上的兵力优势,和清军交战了几个回合,一直到多铎再度调集了数百八旗马甲加入战场,才将他们完全逼退。 多铎的目标并非全歼这股明军,自然也没有继续停留,更没有追击。这里的地形其实并不是最合适运用骑兵的,长沙城内的明军还有数万,若是他陷在这里,终究麻烦。 而看着麾下的千余八旗马甲击退了明军,多铎也随即派出了塘马,去联络北面正在撤退的大军,要求后者留下兵马接应。 在二十里之后,穿过了北面的山岭和丘陵,便是大片的平野和横贯其中的河流了,那里十分适合大队骑兵作战,但同样也十分适合明军的骑阵。 多铎自然觉得自己的计划稳妥,但他只要一想到朱慈烺,就不敢有任何松懈。 与此同时,田见秀和郝永忠被清军击退之后,并没有就此撤军,依旧不断追击袭扰,斩杀清军落后的骑兵。 面对同样骑马机动的明军骑兵,那些在撤军过程中掉队,亦或者本身就是掩护侧翼的八旗马甲们在对战中很多时候都无法占据优势。 为此,多铎不得不开始安排骑兵轮番掩护,且战且退,凭借着麾下战力强悍的精锐马甲,他一次又一次逼退了明军的袭扰。 清军一路往北,在抵达汨罗江南岸之后,最终在不断冒出的明军骑兵袭扰和河道上明军水师的不断炮击下,渐渐失去了开始的秩序。 朱慈烺早就知道了长沙的战局,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随着岳州府城内的明军骑兵出动,开始在营田等地袭扰,博洛和多铎都不得不下令大军加速北撤。 在明军的突袭下,不少押运过粮草辎重渡河的清军士兵,心中都十分惶恐,混乱也随即一触即发。 不过,多尔衮也早就预判到了这一点,他在重新架起浮桥之后,假装派兵北上,使得朱慈烺放松了警惕,实则用兵的重心一直在南面。 且说,多尔衮在经历过了之前几次的失利,已经明白朱慈烺是一个攻击性极强,而且对八旗大军毫无畏惧的汉人皇帝,这样的人不可能放弃袭击多铎大军。 一支从南往北,跋涉了数百里,早已经人倦马乏,在敌军袭扰之下,正加速撤退的兵马,还携带了大量的辎重,若是漏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多尔衮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他想要在荆州,岳州等地取得些许战果的计划,恐怕就要立马落空了。 因此,当他收到南面哨骑传回的军报之后,便立即亲自领着一支八旗马甲南下,与通过洞庭湖水师,转移到了汨罗河等地的明军骑兵,展开了交战。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派出天骑军主力,经过了此前两场大仗,天骑军主力已经疲惫不堪,他最终只出动了一千多状态尚好的骑兵。 在洞庭湖东南方向的平野之上,八旗马甲对袭扰的明军骑兵,发动了猛攻。他们的兵力占据着绝对优势,战斗里也更加强悍,很快挫败了明军的数次袭扰。 不过,明军骑兵也没有因此遭到重大打击,在洞庭湖水师的掩护,最终得以顺利脱离战场,田见秀和郝永忠也迅速从湘江东岸撤回了长沙。 水师战船上的火炮,甚至就是水兵们手中的火枪,威力和射程都远超八旗马甲的弓箭,而八旗马甲身上的甲胄,根本不足以抵挡明军的炮弹。 在湘江,汨罗江中的明军水师战船几轮齐射下来,原本攻势迅猛的八旗马甲,很快便被打乱了阵脚,不得不放弃追击。 多铎看着己方因为追击,不断倒下的兵马,心急如焚,但是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下令收兵。 不过,他知道,只要过了汨罗江,明军的马甲就几乎不可能继续追击了。而他此番北撤,虽然也有所损失,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可以接受了。 只是,南下北撤,无功而返,再加上一路上的损失,清军主力的军心士气,依旧不可避免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 岳州府城的临时行宫内,朱慈烺拿起了御案上的一封加急军报,几眼看完之后,便递给了陈福,然后一如既往地微微笑道: “多尔衮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他亲自领着一支骑兵南下,阻击朕派出的截击骑兵,现在清军主力已经顺利北返了。” “陛下,那临湘城在清军的修筑下,已经相当稳固,仅仅是城高,就已经接近两丈,还有许多地方都是山石筑起来的,火炮短时间,恐怕也很难直接轰塌。” 吴晋锡顿了顿,随即又道:“现在,多尔衮又往里面增兵,更不好打了!” “而且,现在鞑子对绿营军防范十分之严,别说是临湘城内的绿营军,便是武昌城里的王体仁,也不好联系了。”刘体纯也随之道。 多尔衮和谭泰等人担心的没错,“荆州一战”,准塔部几乎全军覆没后,湖广各地的那些绿营军将领,纷纷骚动了起来。 承天府各地涌动的反正暂且不说,便是八旗军重兵把守的临湘城内,也已经出现了好几次逃兵,王体仁这种一早便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更不用说了。 不过,随着多尔衮开始采取措施,加强对绿营军的控制,那些蠢蠢欲动的绿营军将领们,也纷纷隐藏了起来。他们虽然对八旗军的战力产生了动摇,但依旧没人敢挑战鞑子的战力! “现在,荆州,岳州,长沙,九江都在朕的手里,若是没有临湘作为立足点,多尔衮恐怕不敢调出一支大军到别处作战,他自然是要小心的。 而且,武昌城咱们一时半会肯定攻不下,但临湘还是好攻的,多尔衮现在已经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他继续留在湖广,无非就是要打些胜仗,稳定军心,同时抢回些面子。” 朱慈烺一面看着前方挂起来的地图,一面继续说道: “不过,多尔衮若是这样就想挡住朕,那他就是痴心妄想了,朕就算不出兵强攻临湘城,也能让他撤兵!” 常登贵听了,立马跟着笑道: “那多尔衮虽然也算有谋略,但如今南下徒劳无功,损兵折将颇重,对陛下,对我大军必然心存忌惮,处处都小心翼翼,放不开手脚,但他越是如此,反而越会使得自己陷入劣势,最终完全败给陛下。” “如今的局势,多尔衮就算想和陛下斗,他放得开手脚吗?” 林昌锋随即扬起出言,一脸得意道: “他一招不慎,恐怕就要重蹈多铎的覆辙,等到整个湖广都将被陛下收复的时候,那他这个所谓的摄政王,还要不要当了?” 朱慈烺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就是猜准多尔衮的这种心思,只不过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狡诈,居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个回马枪就稳住了北撤的大军。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湖广的局势,现在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长沙,荆州二府的附属各州县,如今基本都已经被明军重新收复,承天府各州县,不战而破,清军的汉江粮道,直接处于大明的兵锋之下。 常登贵此前在北面追击清军,收复江北各州府的行动十分顺利。 在朱慈烺的放权之下,他和张煌言分析了清军在湖广北部的兵力,大胆出击。而溃败的清军则是完全失了分寸,沿途伏击对于一支已经没有建制,四散而逃的溃兵来说,根本基本不可能。 不过,由于河道的阻隔,明军追击的速度也不算快,而且在寒冬中,无法轻易涉水渡河,实现迂回包抄。 而城中的那些物资,自然无一例外,全都已经被撤退的八旗军破坏殆尽,然后又被那些溃散的绿营军,或者地方匪徒,洗劫一空。 承天府各地,甚至襄阳府南部,虽然有不少反正的绿营军,但同样有坚守的绿营,等常登贵领兵追到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驻守地方的绿营军,紧闭城门。 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如果遇到抵抗顽强的城池,骑兵很难攻下,常登贵自然不会冒这个险,他只是来扩大胜利的,而不是真的要收复失地。 要知道,荆州一战,清军留守的北面虽然几乎全军覆没,准塔和巴哈纳都死了,但清军主力依旧还在,实力远胜于明军。 这个时候,明军若是分兵驻守各地,那可就是自取灭亡了。 当然,收复和驻守,并不是一回事,朱慈烺只是要虚张声势,唬住多尔衮,动摇清军的军心。 “多尔衮应该不会轻易北撤,接下来他不是强攻荆州,就是强攻岳州了。” 陈福随即分析道:“多尔衮若是能攻下荆州,整个湖广的局势必将大大有利于清廷,清军南征主力也可不必继续滞留湖广驻守。” 朱慈烺听罢,随即又点了点头,赞同道: “多尔衮此番南下长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他在北面失利,必须打一场胜仗,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战局,朕虽然在岳州,但荆州很明显更容易打下来。” 刘体纯闻言,忽然叹了口气,眉头紧皱道: “若是清军真的铁了心要攻荆州,这仗可就不好打了,多尔衮集中兵力攻打岳州,咱们还能利用其分兵,同时借助河湖协防,可荆州” “刘将军说得没错,咱们得想办法让清军主力在岳州城下耗着,否则这仗的主动权,又回到了清军手上了。” 吴晋锡随即出言支持,甚至拱手抱拳,对着朱慈烺意味深长道: “陛下,就算是引清军去攻九江,也比让清军攻打荆州要好,到时候清军长途跋涉,三军疲惫,或许就是我大军的取胜之机。” “多尔衮不会轻易上当的,咱们不能高估了清军,自己吓唬自己,但是也千万别低估了清军,否则迟早要吃大亏。” 朱慈烺听了,自然知道吴晋锡的意思,但他却摇了摇头道: “清军内部的争权夺利,也复杂得很,多尔衮现在面临的压力,不仅仅是战场上的,还有政治上的,他必定不敢再轻易冒险了。” 随着多铎率南征的清军主力退回岳州,湖广战场上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支兵马,进入休整和恢复状态,整个湖广的局势也再次恢复到了五军都督府的预案中,对明军相对有利的状态。 湖广的地理形势,以及八旗军的弱点,都使得明军得以和原本历史上一样,节节阻击清军,甚至不用担心后方有失。 朱慈烺现在比原本历史上的情况要好得多,他有坚城,有强军,不必完全寄希望于强军主动撤退也不必等待清军主力还未来得及南下的时间窗口。 但同样的,明军的实力还远远不足,无法与强军主力决战,朱慈烺若是想夺回武昌,彻底拔下这把悬在脑袋上的利剑,就必须想方设法,促使多尔衮从湖广撤军。 否则,他无法对武昌用兵,也无法对襄阳用兵,将湖广收复,彻底将长江防线的缺口补上。 而这个时候,豪格和吴三桂是否已经平定陕西,从汉中出兵,进军四川,开辟第三条南征路线,同样也是朱慈烺担心的。 “若是如此,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让清军主动撤军?”常登贵眯了眯眼,顿了顿又道:“荆州一战后,再想要野战击败八旗军,可不容易了。” “不必野战,朕只要断了清军的粮道,多尔衮,多铎等人必定动摇。”朱慈烺忽然笑道: “王光泰现在应该已经回到郧阳了,只要郧阳城内的绿营军反正,多尔衮到时候便是荆州,恐怕也不敢再待了。” . 郧阳城北门的拒马外,绿营军哨马打扮的王光泰经过城门哨兵的查验,策马匆匆进入城门洞,“哒哒哒”的马蹄声从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传出,他很快就进到了城中。 这个时候,郧阳城已经在留守的八旗军官监视下,开始了战时戒备,王光泰的两个兄弟,也全都徐起元被暗中监视了起来。 不过,这里到底远离战场,城门处虽然戒备森严,已经不允许闲人进入,城内的不少地方,依旧人头攒动。 很快,北门大街通往城隍庙的巷子里,王光泰在老部下家仆的掩护下,进入了西面的另外一条巷子里。 他很快就在那里和大哥王光恩的家仆换了衣服,再出巷子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家丁打扮,然后直接朝南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了王光恩的府邸。 他们兄弟很早之前,便已经不得清廷的信任,在荆州之战大败后,清廷派来监视的八旗兵和辽东汉将们,更是借机发难,甚至还向襄阳请援。 不过,此时清军兵力十分紧张,襄阳都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郧阳,而没有兵力优势,那些八旗兵和汉将们,也不敢直接动手。 王光泰知道自己若是带着十几个家丁,直接回来,到时候必定会被鞑子控制住,甚至引起城内那些辽东汉将和八旗军的警惕,反而不好行动。 所以,他直接派人暗中潜入城中,和两个兄弟取得联系,确定了城中的局势和旧部是否还可靠之后,才最终决定入城。 毕竟,若是郧阳城的局势已经不在他们兄弟的控制下,他还可以逃往他处,不必白白送死。 王府的院子里,此时到处都是静悄悄一片,王光泰进去之后,并没有直接暴露,他不知道周边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而等到在后院的最后一堵门敲了三长五短八下之后,里面立马就有人“咯吱”一声,将门打开,恭恭敬敬将他迎进了后院。 王光泰沿着厢房的屋檐快步往里走去,院子里都是王光恩的家丁,他很快走到了后院的一间大厢房,里面除了他的两个兄弟之外,还有城内的掌兵的大将李世英。 “大哥!” (本章完) 第174章 雄主气概 第174章 雄主气概 王光泰刚走进屋内,守在门外的人便立即转身,“咯吱”一声关上了刚刚打开的木门,然后院子外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冷风还在肆无忌惮地呼啸。 而王光泰见到王光恩,王昌,李世英三人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段时间以来,特别是在城外等候王光恩消息的这两天,他想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现在终于是安全回到了郧阳。 只要进入了郧阳城,无论是谁,再想杀他,都没那么容易了。 王光恩随即给面前冒死潜回,且身上带着明帝密诏的弟弟倒了一碗热茶,王光泰一口灌下去之后,整个人也更加清醒了。 他随即拿出了朱慈烺写给王光恩等人的密诏,并在一旁解释朱慈烺的计划,以及何时派兵北上增援的问题。 不过,另外三人看完密诏,心中都打起了鼓,明帝居然不打算派兵接应,而是要求他们先反正夺城,然后再派兵助战。 “明帝这是想让咱们送死啊!”王昌愤愤不平道:“他是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郧阳城他难道就不想要了吗?” “三弟,陛下绝无此意,陛下之所以不派兵增援,其实是为了让清军放松警惕。”王光泰当即解释道: “若是陛下不想要郧阳了,或者是不把咱们几兄弟放在眼里,他又何必放我回郧阳,而且不派一兵一卒监视。” “明帝确实有雄主之气。”王光恩确实面无表情,冷冷道:“他竟然如此大气,直接将你放了回来,这便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陛下说了,大哥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要大哥举旗反正,到时候陛下必定不会亏待。”王光泰当即又道。 “空口白话,可不可信,怕是还很难说!”王昌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不过,明帝对于郧阳的情况,似乎十分了解,他不愿意派兵来,应该就是担心清军有所察觉,以及咱们设伏。” 李世英随即拱手道:“而且,明帝不派一兵一卒监视,或许也是在警告咱们,不要想着据城而守,他压根不在乎咱们几个,想要灭了咱们,夺回郧阳,易如反掌。” “明帝居然如此狂妄?”王昌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流寇当久了,眼见朱慈烺没有拿任何东西来换自家手中的郧阳,心里十分不服。 “明帝这不是狂妄,这是霸气!”王光恩轻轻摇头,忽然笑着道:“这才是雄主该有的样子,怪不得多尔衮斗不过明帝呢!” “但鞑子的援兵.” 王昌说着,直接扭头看向了李世英,对方一直被徐起元拉拢,现在已经假意投靠,暗中则是探查清廷对王光恩几兄弟的真正态度。 “那狗日的多尔衮确实是要调兵来增援襄阳了,听说领兵的还是鞑子的贝勒博洛,大军应该在这几日便能到。” 李世英顿了顿,随即又朝着王光恩拱手抱拳道: “而且,现在城内的那些鞑子,还有徐起元,都十分小心,我也是刚刚才从徐起元的家丁那里得到了消息,但还不知道鞑子具体会从襄阳调来了多少兵马。 不过,若是博洛亲自领兵前来,恐怕最少也有一两千,甚至更多。末将最担心的,便是清廷将咱们调出城” “那些狗日的鞑子该不会是已经怀疑你了吧?”王光泰闻言,不由得有些担心,紧接着又扭头看向了王光恩问道: “大哥,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联络得太紧密了,徐起元的眼线可不容小觑,当初李自成攻城的时候,派来的探子,就是被他抓出来的。” “徐起元这狗东西精得很,他早就注意到了,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王光恩摇了摇头,紧接着又道: “徐起元一个文官,还控制不了老子的这些老兄弟,不只是老李,郧阳城内的其他将领,到现在还都不知道增兵之事,不仅是具体的兵力,便是鞑子增兵的时间,也不清楚。 这件事情应该不是专门瞒着老李的,鞑子恐怕不仅仅是不信咱们,就连徐起元,恐怕也不完全信,咱们是汉人,他们是满人,怎么可能信得过咱们?他也只是知道清军派了援兵来而已。” “这城里面的兄弟们,对大哥都忠心耿耿,而且徐起元为了避免引起大哥的怀疑,还让我多和大哥联系,他虽然知道我来,但一定不会怀疑。”李世英一脸淡定道。 毕竟,徐起元虽然和鞑子勾结在了一起,但对于清军主力的各方动向,其实并不算特别清楚。很多事情,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他不好做得太过了。 “对,大哥这里,老李原本就是经常来的,问题绝对不可能出在这里。”王昌也并不认为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随即也出言道: “那些狗娘养的鞑子,原本就不信咱们,否则也不用再往郧阳秘密增什么兵。不只是老李,郧阳城里的其他将领,他们也一样不信。” 相比于王昌的躁动,王光恩表现得十分平静,特别是说出了汉满之别后,他的内心更加坚定,他一个汉人跟着满人,迟早会不得好死。 于是乎,王光恩很快又看向了王光泰,沉声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定清军的动向,然后立即把军情传出去给陛下,这个的态度必须有,否则陛下恐怕就要误会咱们的忠心了。 但咱们的哨马现在怕是很难派出去,鞑子增兵襄阳的消息,咱们从徐起元那边,估计也很难打探得到。” “大哥说得没错,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博洛到底调来了多少兵马,徐起元十分谨慎,他若是有意隐藏,估计咱们安排在徐府中的眼线,也查不清楚。”王光泰微微皱眉道。 博洛一旦增兵,襄阳府,乃至是郧阳府,郧阳城内的各方力量对比,都会发生彻的底改变,八旗兵也将会占据绝对优势。 他们虽然早就有了二心,特别是得知八旗军在荆州大败,那些鞑子的骑兵也败给了明帝之后,更是蠢蠢欲动,但同样也都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这种事情,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他们固然受到了鼓舞,但一个个也都精明得很。 “远的不说,若是几个城楼上驻守的八旗兵超过一百个,末将就很难保证自己的家丁在关键时候可以立刻控制住城楼了。不杀光监视的那些鞑子,城里的其他兄弟,到时候会不会全都跟着一起反正,也很难说。” 李世英同样眉头紧皱,叹了口气又道: “李锦山,苏名榜,米国珍几人手下的家丁,到时候打起来应该还是能用得上的,这些人都是跟着将军多年,刀头舔血的凶悍之辈,混战偷袭,杀人放火,个个都是好手。” “明帝既然不会派兵来援了,那咱们也不必再等下去了,举旗反正之事,越快越好,否则反而会生出意外来。” 王光恩扫了一圈屋内的三人,随即对着李世英,王光泰和王昌下令道: “三弟,你明日就带着手下得力的家丁,隐蔽到鞑子的营地附近,死死盯着那些鞑子的动向,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动手。 二弟,你带着一队人去盯着南门,那里的鞑子最多,都是去护着徐起元的,盯紧他,若是我在城楼起事,立刻袭杀之。 李世英,你那边是绝对不能出错的,召集城内的各部兄弟,绝对不能让你部下的弟兄有任何动摇,只要这些兄弟跟着咱们,不怕对付不了城里的这点鞑子兵。” “那明帝那边咱们是不是也要立即把起兵的消息传出去,还是等过几日夺下郧阳城,确定了清军的援兵之后,再做打算?”王昌再度看向了王光泰问道,他在等对方回答。 “消息当然要提前传出去,就照常派出哨马,传给城外的弟兄便可。但一定要快,否则鞑子察觉之后,一定会提高警惕,到时候咱们面临的局势,只会更加被动。”王光恩不等王光泰回答,便立即又道。 他脑中如今正在不断回忆着从李世英那里得到的消息,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担忧越来越明显,随着博洛领兵北上,局势对于他们兄弟几个来说,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利,他只能搏一搏了。 “大哥,三弟,你们放心,陛下既然能那么多次击败鞑子,必定是有实力击退多尔衮的,咱们只需要夺回郧阳,便万事大吉了。”王光泰当即又道。 “怕就怕在鞑子会在明帝彻底取胜之前,先来灭了咱们。”王昌又道。 “哈哈哈,这大可不必担心,攻城历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咱们在城中储备的粮草军备又如此充足,仓库那边虽然都是鞑子亲自把守,但只要将他们全部杀光,那些粮草物资,便都是咱们的了。 到时候,管他鞑子多少兵马,只要咱们能守住城门,等鞑子就拿咱们没办法,以明帝的实力,鞑子撑不到后半年,那多尔衮的十万大军,也就如同虚设了。” 王光恩轻声笑了笑,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样子,缓缓道:“咱们只要做好了这个,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王光恩对朱慈烺其实很有信心,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举旗反正,明军在“荆州之战”的胜利,以及朱慈烺在放归王光泰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气概,都使得他认定朱慈烺是值得投效的君主。 . 王光泰进城的第五日,天还没完全亮,襄阳府城东面的城门便已经大开,大队清兵冒着呼呼吹响的冷风,从城门洞鱼贯而入,同行的还有搬运粮草辎重的数千民夫,队伍延绵数里之长。清廷留守襄阳府城的八旗将领是护军统领杜尔德,他收到消息之后,亲自领着城中的满汉兵马出城迎接。 不过,博洛领着的这支兵马,从外表来看,完全就是专门押运粮草的,根本不像是一支精锐的八旗马甲。 这个时候,在多尔衮的部署下,荆州城外虽然已经重新部署了六千多八旗马甲和上万绿营军,但汉江粮道依旧常常遇袭,清军不得不加派兵力护送粮草。 博洛借着押运粮草的机会,从临湘带着数千大军北上,昨日大军在宜城集合之后,他便派出塘马传令,让杜尔德接应入城,封锁消息,以防大军调动的军情,又被明军的哨骑侦察到。 这个时候,从襄阳府城东城门进入的清军士兵,不少都在外面套了一件民夫的破烂衣服,再加上天色昏暗,即便是如今正在执勤的绿营军,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博洛到底调来了多少援军,更别说这支援军的主要兵马组成了。 多尔衮此时也已经后知后觉,明帝在湖广布置的哨骑,密探数量,远超出他的想象。博洛现在那么做,主要还是为了防住侦探的明军哨骑,以及很有可能潜伏在襄阳城内的明军眼线。 当然,若是襄阳城的绿营守军中,有将领是背地里投靠了明廷的内奸,那他最终调进来的兵马实力,还是藏不住的。 但只要能藏住一段时间,等援兵进入郧阳城,那博洛就可以放开手脚了,也不必担心明帝将军情打探去。 多尔衮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知道郧阳的重要性,也猜到了明帝很有可能在那里展开行动,逼迫他退兵。 若是郧阳城易主,襄阳就岌岌可危了,清军的粮道也必将难以保全。所以,在荆州,岳州的局势还未稳妥之际,他便派了博洛领兵北上。 而且,多尔衮现在越来越不信任绿营军了,博洛领兵北上,其实也是为了震慑襄阳城内的绿营军。荆州之战的政治影响虽然还不至于翻天覆地,但确实意义非凡。 博洛自然也知道这些,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解决之法,只能是听从多尔衮的命令,通过增强襄阳城中八旗军的实力,加大监视的力度。 他同样不相信汉人,可现在的局势,清廷又必须要重用汉将汉臣,否则绝对难以控制整个中原和陕甘的广阔土地。 “李过现在又被围在了荆州城中,除了他此前部署在承天府的部分袭扰兵马,他现在已经无法影响襄阳,郧阳的局势,一时半会更不可能北上,但王光恩几兄弟,很有可能会趁机采取行动,他们的实力虽然已经不是当初能比的,但依旧有两千多兵马。” 襄阳城东门的城楼上,冒着风雪几日急行军之后,满眼血丝的博洛正看着城外的护城河,淡淡道。 “荆州城之前便被围了一次,现在李过恐怕不会再怕了。明帝如今旗开得胜,气势比当初更盛,李过说不定会主动出击。若是荆州再出事,咱们这仗恐怕也打不下去了。”杜尔德看着博洛,也不由得担心道。 “若真的是那样就好了!”博洛冷声笑了笑,然后摇头道: “明帝现在能调集的野战兵马,能有四万就不错了。那些尼堪号称的所谓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完全不可信。 这点兵马,摄政王巴不得明帝主动出击,到时候一战灭之,也省得咱们大军继续在这些河湖水网中,与明军斗来斗去。” 但说罢,他又微微叹了口气,当前的局势他比杜尔德看得更清楚,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明帝贼得很,根本不会轻易上当。 “但明帝不可能上当的,湖广的局势现在已经有利于明军,除非咱们能发起新的攻势,扭转局势,使得荆州危在旦夕,不得不救。”博洛紧接着又道。 杜尔德闻言,一时语塞,犹豫了好一会,才陪着笑脸道: “贝勒放心,以咱们为此战储备的粮草和炮弹,明军的荆州城,绝对不可能守得住。” “最终攻下荆州,应该不成问题,但若是这样,咱们倾尽全国之力的南征,其实也是失败告终。” 博洛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道: “郧阳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若是郧阳落入了明军之手,大军的粮道就危险了。” “贝勒放心,郧阳现在安全得很,王光恩几兄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贝勒带着援兵北上,就算是那几个尼堪有数万大军,也不敢造次。”杜尔德对王光恩几兄弟十分轻视,或者说他对于绿营军,十分轻视。 博洛闻言,从护城河边上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道: “嗯,这倒是毋庸置疑的,但还是得小心那些汉人,郧阳城易守难攻,只要没有内应,明军绝对攻不下。” “贝勒的意思是,到时候王家兄弟会成为明军的内应?”杜尔德惊讶道,他虽然也一直提防着绿营兵,但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城中有八旗大军的情况下跳反。 博洛闻言,并没有回答,荆州之战后,这个答案早已经显而易见,只不过杜尔德不在前线,并不了解而已。 他抬头看了看东面阴沉沉的天空,此时天际已经露出了些许微光,不过被厚重的云层挡住了,就好像此时笼罩在他头上的阴霾一般。 如今,他已经成功带兵进入襄阳,按理说应该松了一口气才是,可看着眼前的这座湖广门户,南征的关键之城,博洛却始终觉得不安稳。 多铎从长沙领军北撤,南征湖广的计划基本宣告失败,但多尔衮依旧还想挽回局势,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岳州,荆州,承天等地,针对明军的行动,都有所部署。 不过,清军虽然反攻犀利,但明军却基本上都不接招,这就使得多尔衮的重拳出击,好像打在了之上。他在军中的威望,也进一步下降。 博洛看到那些军报的时候,便明白这一定是明帝早有预谋的了,对方的布局之深远,作派之老辣,行事之果断,都让他叹为观止。 如此种种,他也不由得害怕起在岳州和明帝继续交锋,那里到底隔着长江,明军水师如此强大,总让他觉得不安全。 而多铎这个时候则是选择了一旁观望,并开始撺掇军中的将领,退兵攻打荆州,然后再从长计议。 博洛其实也是支持多铎的,他现在已经不认为己方大军可以攻下岳州,但如果集中全力,荆州并非不可图谋。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被多尔衮作为异见份子,派来了襄阳,名为委以重任,实则是杀鸡儆猴,削弱荆州派的实力。 杜尔德一时也猜不透博洛在想什么,他回忆着自己坐镇襄阳以来发生的事情,但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越是这样,他的心中就越发觉得不安稳,若是襄阳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真的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那就显得他太无能了。 “贝勒,襄阳城这段时间,戒备一刻都不曾松懈,只要襄阳城在,大军的粮道必定无恙。至于郧阳城,从南面北上,不经过襄阳,地势相当险峻,明帝就算有心派兵北上,应该也不可能出动上万大军。” 博洛听了,刚刚想说什么,西北方向,两匹塘马飞驰而至,他看到这样的场景,忽然想到了当初在凤阳,在长沙时候,那些坏消息传来的场景,心中不由得一颤。 但事情恰如他所料,塘马传来的,正是王光恩领着郧阳城内的绿营军造反,杀了徐起元等一众汉官,还有留守城中监视的八旗军的消息。 杜尔德看到这样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那些尼堪不能再信了,杜尔德,你立刻去将襄阳城内的绿营军将领家口全部控制起来,若是有不服从的,就直接杀了,以儆效尤。如果明军真的从郧阳南下,来围攻襄阳城,他们绝对会跟着造反。” “哲!”杜尔德拱手抱拳道。 不过,他刚刚转身要走,便又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回头朝着博洛请示道:“贝勒,那郧阳城咱们” “现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郧阳城不是随随便便能打下来的。”博洛摇了摇头,然后又道: “咱们先隐藏好实力,若是那些尼堪南下攻打襄阳,再解决他们,然后乘胜追击,事情就好解决了。” (本章完) 第175章 另一战场的反攻 第175章 另一战场的反攻 “博洛还真是胆小如鼠啊,领着那么多兵马北上,居然只敢龟缩在襄阳城中,看着那些尼堪为祸郧阳,不管不顾!” 道人矶附近的满清大营,多尔衮的中军大帐内,谭泰看到多尔衮的脸色不对,怒骂之后,当即又请命道: “摄政王,末将请兵北上,定为大清,擒杀王氏兄弟,将那些叛徒,全部碎尸万段!” 博洛在收到郧阳王氏兄弟造反的消息之后,便立刻派塘马,八百里加急,将军报传到了多尔衮的手中,多铎,谭泰等一众满清大将,也随之得知了这一噩耗。 多尔衮原本还在分化拉拢军中的反对派,想要组织兵马准备进攻岳州,经过一番杀鸡儆猴,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毕竟,博洛调走之后,多铎独木难支,原本还犹豫不决的许多满洲亲贵,见势不妙,纷纷转而支持多尔衮,多铎很快就撑不住了。 但随着博洛一刻不敢耽误,将郧阳陷落的消息传来,便是多尔衮自己,也知道如此局势下,他集中兵马围攻岳州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这不单单是指清军在抽调兵马北上之后,已经没有实力一面围攻岳州,一面维持粮道,影响更大的是满清军中,各旗将领的决心,多铎毫无疑问将会获得史无前例的支持。 满清军中,从来都不是铁桶一块,各旗之间的利益纠葛,此时依旧十分严重,多尔衮若是想要获得持续的支持,就必须恩威并施。 但恩威并施的前提是他能在战场上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这才是一切政治行动的基础。否则,多尔衮必然会遭到无数的反对。 “这也不能全怪博洛,明帝如此阴险,此番王氏兄弟造反,谁知道郧阳城附近是不是埋伏了大队明军,若是贸然北上,平乱不成,很有可能还要再遭重创。” 多铎当即出言道,他这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博洛,更是为了塑造自己庇护手下人的光辉形象,这也是作为政治领头羊的基本素质。 “郧阳城原本就易守难攻,从襄阳北上,一路山高水阻,更不用说现在这个鬼天气,博洛短期内不可能打造得了多少攻城器械,仓惶之间领兵北上,有何意义?” “豫亲王,你”谭泰欲言又止,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多尔衮,话到嘴边,但最终还是又咽了回去。 “行了,都别吵了!”多尔衮也终于开口,多铎要护着博洛,他自然也要护着谭泰,否则人心散得更快。 “摄政王,明帝已经在郧阳得手,接下来一定会不惜代价,袭扰咱们的粮道,仅凭博洛带走的那点兵马,恐怕是防不胜防。”多铎根本不打算让多尔衮喘口气,当即又道。 “明军没那么大本事,博洛如果真的用心做事,明军绝对不敢轻易由郧阳南下。”多尔衮摇头否定道。 “但襄阳始终岌岌可危,若是明帝再来一次奇袭,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时候,尼堪也开口劝说起了多尔衮。 “我大军若继续在岳州徘徊,到时候恐怕很难迅速北上增援襄阳,别说是襄阳了,即便是荆州,恐怕也难在两日之内,迅速增援。” 而尼堪之后,屯齐等满清大将们,也纷纷出言,他们听到博洛传来的军情,一个个对于多尔衮攻下岳州的计划,都失去了信心。 毕竟,明帝可以在郧阳采取行动,那在其他地方,恐怕也会有所准备,他们若是继续领着大军主力,停留在岳州,其他地方必定难以防备。 多尔衮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当博洛从襄阳传来的军报到他眼前的时候,他便知道局势已经难以挽回了。 只不过,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能露怯,越是这种所有人都着急的时候,他便越要表现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以便能继续掌握主动权。 “豪格现在已经整顿好了陕西的兵马,屯兵汉中,若是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挥兵南下。他若是能击败四川的张献忠,攻下重庆,那明帝在湖广的防线,也就岌岌可危了。” 多尔衮看起来好像早有准备一般,就是豪格的陕西汉中的一系列行动,似乎都成了他的布局。 “本王坚持要攻岳州,绝非逞一时之气,更不是罔顾大局。明帝现在集中了几乎所有兵马,固守岳州,荆州,长沙等地,必定难以长久,只不过是倚仗地利,在强撑罢了。” 不过,多铎并没有给他面子,随即冷冷笑了几声道: “摄政王,明帝早已经在重庆部署了上万大军,豪格击败张献忠之后,还能一路南下,攻下重庆吗? 我早就说过,不要低估了明帝,若是真的能将其困住,即便是围攻死伤过万,但只要能胜,也是值得的,但如今岳州府城,咱们根本围不住。” “豫亲王说得对,明帝不可能想不到要死守重庆,豪格麾下的精锐不多,吴三桂和陕西的绿营军,也不可能全军出动,重庆就算围起来了,一时半会恐怕也攻不下。”屯齐随即在一旁道。 “现在最要紧的,其实还是攻下荆州,若是荆州能攻下,到时候再想夺回郧阳,便不难了。若是豪格能攻取四川,届时咱们也能让重庆的明军,退无可退。” 多铎见时机差不多了,并没有选择步步紧逼,而是给了多尔衮台阶下。政治上的大智慧他没有,但是小聪明一大堆,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吧多尔衮逼急了。 “若是不围住岳州,大军云集荆州,明帝也一样会袭扰。”谭泰假装没听懂,当即出言反对道。 “那倒好了,咱们一直以来,不就是盼着明帝从城里出来吗?”多铎随即又道。 “豫亲王说得倒是没错。”多尔衮听到这里,也随即就坡下驴,缓缓道: “如今的局势,明帝一定在各处都有所准备,岳州城也围不死,各地的明军可以调动呼应,这样下去湖广的整个战局,必然都会渐渐恶化。 但若是我大军转而攻取荆州,呼应四川,进而突破明军在湖广部署的整个防线,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摄政王英明,大军北上荆州,事不宜迟,还请摄政王早早部署,郧阳的明军一定会很快就有所行动。”多铎紧接着又道。 不仅如此,尼堪,屯齐等一众满清大将,也一个接着一个出言,要求多尔衮加快部署撤兵的具体事宜,他们都担心多尔衮只是假意答应,甚至担心若是撤的太慢,明帝反应过来了,要出兵袭扰。 而局势至此,多尔衮面对众将的反应,也没办法继续拖延和周旋了,随即开始了部署撤军,准备去攻荆州。 现在,他至少还没有完全处于劣势之中,荆州若是能顺利攻下,湖广的战局,还是有转机的。 . 与此同时,岳州府城内的朱慈烺,也很快就收到了李过从荆州发来的塘报,王光恩,王光泰,王昌三兄弟在郧阳举旗反正,顺利夺取郧阳城,并策动了竹溪,竹山,房县,郧西,上津等郧阳府各州县的反正。 清军在这些地方的统治并不算巩固,而王氏兄弟在地方已经经营了好几年,再加上徐起元等文官在各部反正的时候已经被杀光,他们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势。 朱慈烺收到确切的军情之后,随即也开始了新的部署。他想要逼迫多尔衮退兵,便不能只是在湖广发动反攻,还得在江淮,甚至是山东沿海,展开新的攻势。 这个时候,南方的勤王军也已经陆续汇聚,李邦华在南京主持战局,陆师发动反攻,时机还不成熟,但水师随时可以开始行动。 朱慈烺原本还想等到陆师集结,再发起全面反攻,以此威慑多尔衮,但现在的局势,水师率先开始行动,也并非不可。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朱慈烺还得同时派兵增援郧阳,并且是要派出麾下最精锐的兵马,以确保能在襄阳府,对清军发动实际性的袭扰。 随着朱慈烺的圣旨传到南京,李邦华在确定了反攻清军的作战计划之后,黄蜚和张名振两人,也已经准备就绪,开始领着水师,从舟山,崇明两地扬帆起航,对青州,莱登,甚至是天津等州府,展开了袭扰。 天津和莱登以北的各方向,是黄蜚指挥的北路佯攻,目标是牵制住山东北面诸府的清廷守军。同时,他还将在关键时候,抽调兵马北上袭扰,以最大限度刺激清军。 黄蜚的北路攻势,是这次反攻行动的关键,而他麾下的长江水师,则是当前江南水师三部中,实力最为强悍的,远胜于此时留守江南的郑家福建水师和张名振麾下,刚刚拼凑起来的浙江水师。 其实,在此之前,黄蜚便已经开始在外海袭扰清军,有了此前几次失败的经验之后,他和张名振都很有信心,这一次可以取得丰硕的战果。 而这一次的部署,他们也打算在海州和莱登之间,来一次“声东击西”,吸引阿济格所部大军的注意力。 黄得功在这次大战一开始的时候,便击退过一次了阿济格部清军,但随着阿济格渐渐在淮北站稳脚跟,海州也再次陷入了清军的围困,并最终陷落。 阿济格运来了几十门红衣大炮,想要拿下一座小小的海州城,还是绰绰有余的,但前后也耗费了一个多月。而等到他攻下海州的时候,短时间内也没有能力再谋求淮北地区的其他城池了。而且,淮安,徐州这样的大臣,仅凭几十门红衣大炮,是不可能攻得下的。 不过,黄蜚如此“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其实还是天津。这是朱慈烺的意思,不打到那里,多尔衮必定不会紧张。 黄蜚年少时,便跟随舅舅黄龙在辽东与清军交战。在崇祯六年,黄龙与当时的后金大军在旅顺口的交战中殒命,黄蜚因为其中的关系,得以承袭黄龙的势力,也随即改为了母姓。 而东江镇在遭受重创之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很快形同虚设。 不过,黄蜚的官职却没有受到影响,从守备升到都督同知,援剿水师总兵,提督关辽通津淮海江镇水师便宜行事。 他对于关辽通津淮海等地的水文航道,都十分了解。 而这次针对莱登的佯攻,看似是为了掩护海州的行动,但海州的行动同样也是佯攻,黄蜚的真正目的,是掩护大军对天津的攻势,甚至张名振从浙江抽调来的水师,也将参与到这场大战中。 黄蜚和张名振在收到朱慈烺从岳州府城发来的反攻命令之后,随即开始了行动。 朱慈烺并没有给出明确具体的作战时间,只是让他们在二月这段时间,在莱登,天津等地,要闹出足够大的动静,拖住江南清军的同时,扰乱湖广清军的布局。 而随着黄蜚,张名振领着水师,在山东,北直隶沿海展开行动,朱慈烺通过荆州西面,派出的大军,也开始了行动,双管齐下。 襄阳城虽然比不上武昌这样的大城,但同样不好攻,需要诸多准备,所以“五军都督府”最终给出的作战计划是袭扰为主,所有的一切攻城行动,都只是虚张声势。 按照“五军都督府”制定出来的最终作战方案,朱慈烺派出了殿前中军的王牌部队——天武左营和天骑军的一个千总部,合军北上郧阳, 他们将会在出发的第五天日落前,抵达郧阳城下,短暂的休整之后,便开始往襄阳方向展开行动,特别是以骑兵控制东面的几个山口,袭扰襄阳和邓州方向的联系。 当然,这一次朱慈烺调派的兵马并不多,郧阳等地,王光恩麾下的反正绿营军,将会充当辅兵,他们召集各部之后,还有两千多人马。 除此之外,王光恩还在当地征调三千多民夫,他在反正的时候控制住了城内的大部分仓库,城中的粮草还十分充足。 “郧阳反正之战”十分顺利,朱慈烺依靠王氏在当地的多年经营,成功夺取了这个战略枢纽,迅速歼灭了城内的监守八旗军。 但博洛可不是傻子,他领着数千八旗军北上,已经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并且迅速控制起了城内的绿营军,朱慈烺再想故技重施,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襄阳城内,明军并没有内应,只有博洛这个强敌,即便是武昌城内,跃跃欲试的王体忠,现在也很久没有再传出消息了。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因此太过失望,他也不指望一直都能以巧取胜,打仗终究还是要看真实力的。 而且,他相信,随着黄得功,高杰,黄蜚,张名振等大将在江南方向取得进展,清廷的后方即将陷入动乱,这将动摇多尔衮在湖广和他打一场硬仗的决心。 其实,以多尔衮当前的实力,他完全有可能攻破荆州,夺回郧阳,重新掌握湖广战场的主动权,但满清内部的权力斗争,使得他不得不瞻前顾后。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促成这一切的到来,并根据自己提前预知到的这些可能,抢先一步准备,以确保自己能在这些意外发生的时候,迅速抓住时机,通过局部的胜利,来扩大自己战场优势。 . 一月二十五日,午时二刻,天武左营大军从夷陵州城出发,开始了北上郧阳城的行动,从夷陵州城通往猫儿关的土路上,充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天武左营的哨骑原本就十分强悍,如今在天骑军的支援下,更是将警戒范围进一步扩大,这使得清军从荆州城外派出的哨骑,根本无法靠近。 朱慈烺的行动十分迅速,赶在了多尔衮从道人矶和临湘城附近撤出大军之前,派出了兵马,这使得他派出的兵马,能免于清军的骑兵袭扰。 荆州城外的清军兵马不足,无法在应付“忠贞营”大军的同时,对夷陵州展开袭扰,派出的少数哨骑,更是遭到了天骑军的袭击。 如今,天骑军将士们胯下的战马,相当一部分还都是此前荆门州,荆州大战中的缴获,全都是十分优质的良马。 天骑军沿着香溪河谷北上,很快就抵达了兴山,领兵的千总吴戈在天骑左军也抵达兴山之后,便派出了一个局的骑兵协助哨骑展开行动,以确保前方北上猫儿关的道路没有清军的埋伏。 从夷陵州北上郧阳,山高路险,行军十分缓慢,而且路上很容易遭到清军的埋伏,朱慈烺并不打算让他们急行军,安全走完这几百里路,才是关键。 吴戈立马河谷左侧,看着手中的地图,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们的行军路线并不算简单,过了猫儿关之后,还要沿着山道,继续北上,越往北道路越陡峭。 而且,这里的山间道路十分狭窄,无论是他们,还是天武左营,为了确保行军速度,都没有携带辎重。毕竟,在这样的地形中,一旦被埋伏,大军一定首尾很难相顾。 当然,吴戈对天骑军很有信心,他们经过那么长时间的侦察,清军绝对没有伏兵能藏得住。而且,这里的地形特确实阻碍了清军,使得八旗马甲不能轻易行动。 吴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很快就放了下来,扭头看向了东北方向,地图并不清楚,他还得派兵继续探查。 很快,茂密的树木里,有三个哨骑策马朝着他奔了过来,是他派出去探路的几人,看样子并没有遇到清军的埋伏,这说明前面的路应该是十分安全的。 而此时的香溪河谷中,天武左营的将士们正在休整,一些辅兵小心翼翼地卸下背负的兵甲,他们随军北上,任务就是为战兵背负铁甲,弹药,以及行军的粮食和安营的器械。 其实,在香溪下游,洞庭湖水师还是调了少数运输船,但为了避免大军暴露行踪,这些船只最终只是协助运输了几十里,到兴山就停了下来。 赵正东此时就在天武左营北上的队列中,他看着天武左军的大旗在前方迎风飞舞,心中不由得激动万分,古德富依旧跟在他的手下。 荆州一战,他和古德富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但因为战事紧急,军务司那边虽然已经给他请了功,但委任还没下来。 在这次营级的兵马调动中,他作为把总,对于大军的各项安排,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他此时心中却十分轻松,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压力。 到郧阳对付清军,虽然远离大军主力,但在赵正东看来,并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他知道襄阳城内的鞑子只有几千,布防襄阳府那么大一块地方,早已经丧失了战略进攻的能力。 赵正东这个把总,得益于明军的军制改革和军官战略战术教育,对此战的全局,甚至湖广的整个战局,都有基本的认识。 这可不是泛泛而谈,其中包括了敌我两军的基本兵力认知,作战地区的基本地形,以及各地区的基本兵力部署。 这便是明军当前正在进行的军官改革了,目的自然是提高中级军官的战术水平,培养他们的战略思想,赵正东手下管着三四百人,在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相当之大。 要知道,恐惧往往是来源于未知的,而发挥基层军官的主观能动性,是解决这个时代,战场之上因为指挥不畅,全军溃败问题的关键。 赵正东经过大半年的努力,基础的认字早已经不成问题。但这还远远不够,若是还想继续往上升,他需要学的是如何打仗。 如果想要成为更高级的军官,甚至是营官,这和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一样重要。 很快,营官便派出了塘马,各部各司各局的军号声传出,回荡在河谷中,赵正东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仰头看了看北面,河谷不算弯曲,但往北不远的地方,还是被山丘挡住了。 而在军号声中,天武左营各部随即再度启程,赵正东看着古德富的背影,喃喃道: “这仗应该再过两三个月,就能打完了,等鞑子退了,也得给小古讨个媳妇了!” 他已经听说东面的朝廷大军,已经开始在江南发起了反攻,对于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 (本章完) 第176章 丧胆与争权 第176章 丧胆与争权 随着朱慈烺派兵北上郧阳,对襄阳府的清军展开了袭扰,多尔衮领着南征的主力大军灰溜溜渡江北上,转而包围荆州,整个湖广的战局,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如此,明军在淮北的反击,在山东青州,莱登等地袭扰的消息,也很快经由北京,河南,多次传到湖广。 与此同时,随着一封封来自北面的塘报送到岳州府城,朱慈烺的临时行宫内,陈福稳重冷静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正在汇报来自北面的军情: “陛下,郧阳方向,天武左营的塘马传来了最新军情,襄阳府的清军在我大军的袭扰之下,正疲于奔命。 但博洛甚是狡猾,他现在正逐步将兵马部署在了粮道的关键位置,清军的骑兵战力强悍,继续袭扰襄阳,天武左营和天骑军怕是都会有不小的损失。 王光恩提议将袭扰的主要方向放在南阳府,特别是西峡以东一带,那里地形复杂,天骑军的骑兵正好可以迂回到南阳府城附近,攻击清军的运粮队,得手之后能立刻摆脱清军的追击,并在步军的协助下反击。 不过,据李过从荆州传来的军情,多尔衮领兵北撤之后,只是包围了荆州,十几万清军除了筹备攻城,如今未见任何行动,多尔衮更是既没有调兵增援襄阳,也没有增派哨骑北上。 而武昌方向也同样如此,那里依旧是阿尔津,佟养和两部兵马,多尔衮同样没有任何要派出援兵,加强武昌防御的迹象” 朱慈烺听完,微微点了点头,而临时行宫的大堂之上,常登贵,林昌锋,田见秀,堵胤锡,吴晋锡,刘体纯,郝永忠等文臣武将,也都在认真听着。 如今,明军在淮北和山东取得了一个个新的战果,这些都在深刻影响着湖广战局的发展。 “朕提前往郧阳派出了那么多兵马,就是为了拦截堵杀清军的运粮队,博洛一时半会还弄不清楚郧阳军的真正实力,他现在手下不过几千兵马,除去分派各处护粮的,襄阳城内的八旗甲兵恐怕不到三千,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朱慈烺对于博洛的表现并不意外,这个满清的贝勒,他已经十分熟悉,而且对方似乎已经逐渐丧胆。 “博洛此人当初在江北的时候,便十分谨慎,现在如此表现,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他那么久都没有展开反击,确实有些谨慎过头了。” “若是咱们能再击败清军一次,博洛今后恐怕更加不敢主动进攻了。” 常登贵如今对己方大军的实力非常自信,他甚至觉得只要控制住野战的规模,在火炮火枪的配合下,明军完全有实力再全歼一次八旗军的偏师。 “我看博洛和多铎等人一样,都是被陛下打得丧了胆,他现在怕是觉得郧阳方向出动的兵马,全都是诱饵,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多尔衮从岳州撤兵北上,就是为了避免漏出破绽,让咱们再来一次以多击少的歼灭战,鞑子原本就是小族,南征以来伤亡近万,若是再死伤几千马甲,那可就真的是伤筋动骨了。”林昌锋也随即分析道。 “嗯,说得不错。而且,咱们现在也没有余力再和清军野战了,继续往北攻了。” 朱慈烺看着满堂溢出的傲气,特别是感受到了麾下的这些大将们,都产生了路径依赖,想要重复荆州之战的胜利,当即出言提醒道: “现在除了殿前左军,其余各军的实力还未恢复,殿前左军和长沙标营,岳州团练营的新兵虽然已经全部完成训练,达到正式入伍的标准,但让他们在战场上独当一面,还是不稳妥的。 校场上的训练和真正的战场,终究不是一回事,在和鞑子的主力决战之前,还是得让他们再磨砺一番,真真正正打几次小仗。 而且,多尔衮不是傻子,多铎也不是,不会短时间内,在同一个地方,摔倒那么多次。荆门州之战,荆州之战,都是建立在清军对咱们的轻视之上的,现在这样的机会已经不会再有了。” “陛下所言极是,现在荆州,承天等地的清军太多,确实不合适出战,特别是现在鞑子都十分警惕,根本不会再给咱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堵胤锡闻言,随即拱手抱拳,对着朱慈烺道: “不过,等到多尔衮领着清军主力撤退,留守在武昌,承天,襄阳等地的守军必然不会太多。而且,鞑子忍受不了酷暑,这些应该都是绿营军在守,正好用来练兵。 那些绿营兵的战斗力都不算强,这对咱们大军来说,正好不过。各部在出击之时,便能将战时的各项要求,都实战演练一遍,各级军官也能在实际的战斗中,检验自己的推演,验证五军都督府对于战场局势的分析是否正确,从而提升临阵反应的能力。” “堵卿说得没错,朕等的就是多尔衮撤军,咱们现在实力还不够强,有些仗还不能打,朕此前之所以主动出击,是看准了多尔衮好大喜功,但现在局势不同了,那便不能再故技重施。” 朱慈烺对着堵胤锡点了点头,笑着赞许道: “而且,咱们的目光,还得放得长远一些,现在与其争一时之功,继续和清军决战,还不如接着这次机会,练兵的同时,收复武昌,彻底扭转湖广的战局。” 堵胤锡不愧是明末难得的战略家,他看问题远比常登贵,林昌锋等人更加深远,而且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常登贵和林昌锋两人在他的眼里,都是天生的军人,而且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摸爬滚打起来的。他们如今靠着实战和自己领悟,已经可以独领一军,负责一方,但在大战略上,还是差不少的,这需要足够的积累。 当然,陈福在这方面,比他们要强得多,而在这样的军议上常常插不上话的刘体纯和郝永忠等人,更是缺乏战略分析的能力。 “陛下所言极是,以战代练,是提升军力的最好方法。只是,围攻武昌,承天等州府县城,恐难以借此训练大军在平野之上联合作战的能力,这是咱们现在最缺的。” 陈福这个时候自然也有话说,而且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顿了顿又道: “等到将来我大军北伐,看起来是一场场的攻城战,但最关键的,其实还是围点打援,最重要的是和清廷主力在城外平野上的一场场大战。” “哈哈哈,说得好!”朱慈烺一面点头肯定,一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赞赏道: “咱们的百战老兵还不够多,这也是咱们大军的短板之一,但很多时候,事情是无法尽善尽美的,能让将士们提前感受战场,参与实战,便已经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还是要靠训练场上的苦练。朕此前便说过了,若是训练场上流的汗不够多,那战场上必定要流更多的血来偿。” 堂上的一众将领听了,全都出言支持,便是堵胤锡和吴晋锡两个文臣,也同样如此,他们全都赞同加大士兵训练的强度,以免各部又成了当初那些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弱兵,乱兵。 其实,这里面许多人对于整个练兵体系的理解,是不足够的,他们之所以觉得可行,只是因为他们选择了相信朱慈烺这个带着他们不断走向胜利的一国之君。 毕竟,无论是基于《练兵纪要》改良和设计的新兵训练小册,还是重建“五军都督府”,以及已经推行,取得了巨大战果的“骑兵方阵”训练,满朝文武,全军上下,对于这个年的圣天子,都极为佩服。 当然,陈福,常登贵,林昌锋,甚至就是堵胤锡等人,在被朱慈烺用他那半吊子的近现代军事知识熏陶了一年多之后,见识和眼光,其实早已经大大提升。 只不过,他们因为接受的都是些不成体系的知识和理念,并没有一个完整的理论指导,一些都还是朦朦胧胧的状态。 其实,陈福,常登贵,林昌锋这三个一直跟在朱慈烺身边的大将,都有这样的感觉。只不过碍于本身的文化和认知水平,根本无法表达出来。 毕竟,朱慈烺在这方面的积累本身也十分有限,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推动大明军事的跨越式发展的。 当然,许多东西原本就已经有了积累和雏形,往往都只需要一个引子,一次胜利,便能实现突破,就如同“骑阵”一样。 而在确定了局势基本上都在掌握之中,甚至清军的调动和部署,也一切如常之后,朱慈烺也随即发布了新的军令。 他环视一圈面前的诸位大臣,沉声道: “传朕军令,襄阳方向,天武左营和天骑军继续保持袭扰,破坏清军的粮道。同时,严防清军的任何侦探和反击行动。若是遇到清军的大队骑兵反击,不要恋战,设法引入山区埋伏,最好是能抓到一些俘虏,从他们嘴里撬出清军的最新情报来。 另外,荆州方面,让李过务必小心出战,一切以固守荆州城为重,朕会派出兵马在外围袭扰清军,延缓清军的攻势。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黄蜚和张名振两人率水师在淮北和山东的袭扰,想要动摇多尔衮的决心,促成清军内部形成北撤的舆论压力,就看他们打得怎么样了。” 而朱慈烺说罢,随即又看向了周世显,对着他道: “王体忠那边,尽快重新取得联系,多尔衮一旦动摇北撤,朕便要立刻围攻武昌,他若是举旗反正,朕不仅不计前嫌,还会给加官进爵,论功行赏!”随着湖广战局的扭转,朱慈烺的野心和战略,也很快发生了变化,他现在已经将战略重心放在了收复武昌之上。 只要夺回武昌城,那清军在整个湖广,都将处于劣势,长江防线的缺口,也将堵住。至于四川方向,清军取得的进展,只要重庆在手,朱慈烺并不担心。 毕竟,由四川南下,一统江山,原本就是罪无可奈何的方法,行军难度之大,成本之高,远超东路和中路。而朱慈烺在云贵,更是早有部署。 . 二月三日,荆州城东面,临近傍晚,冷风在长江北岸的平野上呼呼吹过,多尔衮领着一队马甲,正在巡视。 他眼见局势不对,已经开始抽调兵马北上,现在正有大队甲兵和民夫,押运着铁甲弹药,还有帐篷器械往东面的潜江而去。 长江水道依旧是洞庭湖水师控制着,鄱阳湖水师此时已经北上汉阳,武昌一带,袭扰破坏两岸清军的联络,但没有深入汉江。 这使得多尔衮和准塔一样,无法利用长江运输粮草辎重,调动兵马,只能是动用民夫,先将辎重运到潜江。 与此同时,为了确保粮草辎重的安全,多尔衮还不得不安排了大量的护卫兵马,以防不测。 常登贵说得没错,清军现在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其实就是因为已经丧胆,无论看什么,都像是朱慈烺的诡计,都好像有阴谋。 等到多尔衮回营的时候,谭泰早就已经领着骑兵来迎接,并亲自向多尔衮汇报了荆州城内,忠贞营各部的最新动向,特别是四面的城头上,近几日突然间又多了十几门红衣大炮,还有数十门小炮。 谭泰作为多尔衮的心腹,基本上统筹了荆州的战事,他除了派出整整一个甲喇的骑兵前往荆州城北面和西面的平野驻守警戒,还在荆州城东面,部署了五百多马甲,并且是他自己亲自统领。 在此期间,这些八旗马甲自然免不了对城墙上的明军不断挑衅辱骂,想要引诱对方出城反击,但都被城头上发射出来的炮弹逼退了。 守城的忠贞营将士十分冷静,并没有轻易上钩,若是出击,往往都能出其不意。只不过战场之上,在兵力劣势的时候,这样出其不意的机会并不多。 多尔衮也早已经料到了这一点,他带来了十几万大军,单单是八旗马甲就有数万,城中的明军又如何敢出来应战? 退一步说,李过即便是此前还存着侥幸心理,派出侦察的塘马哨骑,甚至是伏击的骑兵,现在恐怕也早已经撤回去了。 至于所谓的“发炮射击”,在驱散挑衅骑兵方面,确实有些作用,但效果十分局限,只是用来提振士气的。 多尔衮听完谭泰关于城内明军动向的最新汇报之后,微微点头,除了城头突然新增的红衣大炮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个时候,岳州府城的明帝依旧按兵不动,荆州城内的李过,也没有出击,满清大军云集荆州,毫无用武之地,反而是明军水师,又开始了行动,还一度使用战船上的大炮,轰击武昌和汉阳两城。 这些事情都使得多尔衮压力越来越大,他必须兼顾整个战局,而淮北和山东等地传来的军情,更是让他在军中渐渐失去了威信,现在多铎的威望已经越来越高。 不过,现在的局势,多尔衮还能控制得住,但他也很清楚,若是想彻底扭转当前的不利局势,他必须要攻下荆州。 而满清大军中,自然也有经验丰富的几个炮手,经过这几日的侦察,他们大致确定了城头上那些红衣大炮的射程。 于是乎,满清大军主力最终在距离城头八里左右的地方,扎下了十几个坚固的营盘,并充分吸取了荆门州之战的教训,在营盘周围足足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壕沟中布满了尖木。壕沟之后,则是一道厚实的土墙,上面布置了弗朗机炮和岗哨。 不仅如此,清军的每一个营盘的大门两侧,都设置了望楼和箭塔,大门正对进去的位置,还有一道土墙,上面架着两门弗朗机炮。每座大门之前,拒马和壕沟同样是必不可少的,门前的木板在入夜之后,还会撤下。 而营盘的周边,清军还会布置铁蒺藜和鬼箭,以及陷阱深坑,用来防范明军的夜袭。 如此坚固的营盘,即便是朱慈烺领着岳州城内的明军主力,和当初在荆门州的时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突袭而来,也根本没有偷袭得手的可能。 毕竟,仅仅是营盘周围的两道壕沟,朱慈烺就得用成百上千的将士去填,但他根本没有这样雄厚的兵力。 要知道,在清军占着兵力优势的情况下,一旦突袭没能得手,那小丑就是明军了,甚至明军会遭到灭顶之灾。 多尔衮看着这些坚固的大营,一直躁动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入夜之后,清军十几个大营皆是灯火通明,军中那些被强征而来的民夫正在连夜打造清军攻城所需的器械,壕桥,云梯,尖头木驴,轒轀车,数以百计。 而除了部分正在营地外围警戒值守的甲兵伏路军之外,清军大营内,大多数士兵此时都在营盘内休息,他们要为明日过几日开始的攻城大战养精蓄锐。 多尔衮的中军大帐内,攻城的军议正在激烈展开: “经过这几日的侦探,已经能基本确定,荆州城的北门和东门城楼上,除了驻守的明军甲兵之外,每个城楼上,至少还有上千民夫的身影,他们虽然没有装备甲胄,但基本上手持木棍刀枪。 这些青壮若是接受过明军的训练,恐怕会给咱们的攻城行动,带来不小的麻烦。另外,城楼还有土墙上,明军除了火炮之外,还有檑木,石块,撞杆,狼牙拍和夜叉檑,准备得十分充分.” 谭泰一口气说完荆州城守军的准备情况之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的反应,马上又接着道: “而荆州城南面,护城河与长江河道距离太小,咱们若是从那里进攻,很容易遭到两面夹击。” “此战明军水师无法发挥实力,南面的情况无碍大局,本王主攻的是城东和城北,明军在城内的兵马应该超过两万,还有数以万计的民夫,这才是对咱们最不利的地方。” 这几日,尼堪也一直在侦探各个城头上的明军守备情况,即便是平常时候,东,西,北三面城墙上的明军兵马都在两千以上,兵力十分充足。 “现在,若是还要攻城,最好的办法就是集中一处,不断用火炮轰击,若是摄政王不惜人命,倒是能在两个月内,攻破荆州城最外围的两堵土墙。”多铎随即出言道。 经过半途而废的长沙攻城战之后,他现在对自己攻城的实力非常自信,甚至觉得只要架上火炮轰两三个月,必能攻下荆州。 “豫亲王,你攻城的经验最为丰富,这荆州城,你觉得最快能什么时候攻破?”多尔衮当即出言问道,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他也顾不得太多了。 而多铎虽然想要夺了多尔衮的权,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藏着掖着,这关乎着大清的国运,他也必须倾尽全力。 多铎闻言,面色如常,当微微挑动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的心中的喜悦,他随即中气十足道: “荆州城的城防十分复杂,并不是传统的城墙,而是凤阳的那种坚城,这一点诸位也看到了,现在明白本王当初在江北,面对的是什么局势了吧? 面对这样的城墙,压根没有轰塌某段城墙,就能攻破整个城池的捷径,必须陆续轰塌三段城墙,才能实现破城,但三道城墙,而且上面还有那么多火炮,想要攻破,简直难如登天。” “那到底需要多少日,才能攻破荆州城?豫亲王您倒是给个准信啊!”谭泰看多铎还在那里夸夸其谈,瞥见多尔衮脸上越来越难看的神情,当即问道。 “那得看谁指挥此战了,若是不懂门道之人,恐怕半年都攻不下,若是经验丰富者,或许两个月,最迟三个月,便能大功告成!” 多铎随即也图穷匕露,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亲自指挥这次破城,夺了多尔衮南征湖广的唯一大功。 现在局势越来越坏,特别是淮北,山东传来的不利军情,已经动摇了军中许多大将的决心,他对于多尔衮的妥协,十分有信心。 而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帐之内的满清诸将听后,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对于攻城的时候,如何分配兵马,要求仔细商议。 多尔衮此时面对多铎的要求,也不得不配合,在亲自确定了各部的攻城任务分配之后,随即对着多铎和一众大将下令道: “三日之内,攻城所需的火炮必须全部进入各个炮阵,并在第二日午时之后,开始试炮。 豫亲王,各部攻城炮击的详细安排,你全权负责,若是战场上有意外情况发生,可根据最新军情,先做出修正,然后本王再做定夺,荆州城必须尽快攻下,越快越好。” (本章完) 第177章 猛攻荆州 第177章 猛攻荆州 四日后,荆州二月初七的清晨,天还没完全亮,清军十几座大营便几乎同时开始了生火做饭,昏暗的天色下,星星点点的火光中,一道道炊烟从营地中升腾而起。 连绵十几里的清军营寨内,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喧闹声,各部的战鼓军号声,更是不绝于耳,回荡在平野之上,气势十分浩大。 而此时,在多铎的部署下,清军的数百名哨骑正在荆州城东,城西,城北三个方向往来呼啸,不断挑衅,但城头上的明军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击。 这极大地鼓舞了满清大军的士气,甚至隐隐还增强了清军士兵们胜利的信心,似乎城中的明军已然丧失了反击能力,只能坐以待毙一般。 不过,城头上的明军并没有畏惧,更没有因此而士气低沉,他们只不过是习惯了清军的袭扰,根本不当一回事,更不想继续浪费炮弹火药而已。 否则,他们早就操作城头的火炮,对城下这些抵近挑衅的清军哨骑发动突袭了。 经过荆门州之战,荆州之战后,明帝亲军的强悍战力,已然声名远扬,荆州城内的忠贞营守军备受鼓舞,同时也早有准备。 因此,在满清十几万大军围城的危急时刻,他们对于曾经畏惧如虎的清军,已经毫不畏惧,军心非常稳固。 而清军的攻城兵马,特别是那些看到北面传来的军报,已经想着北撤的将领们,看到守城明军稳如泰山,不慌不忙的部署和反击,反而是再度军心动摇了。 在昨日午时,城北方向,清军便已经提前开始了试炮,数十门火炮轮番轰击,声势浩大,这才又挽回了一些军心。 毕竟,这个时候,荆州城内的忠贞营守军,不过一万多精锐,但城外的清军,是他们的十倍不止。 在多尔衮,多铎为首的一众清军将领们看来,这一仗明军根本没有胜的希望,荆州城破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唯一可能发生的意外,就是明帝朱慈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朱慈烺已经通过战场上的胜利,在忠贞营的将士们心中,种下了信任的种子,无论是最底层的士兵,还是领军的大将,他们都相信只要荆州城有难,陛下一定会率领援军来救。 与此同时,忠贞营的全体将士,乃至荆州城中的百姓们,都很清楚:一旦城破,他们所有人都将难逃一死! 而与之相对应的,多尔衮为了避免各地随征的那些绿营军造反,不仅得调派了八旗兵前往督战,还要通过控制将领家属等方法,加强了对绿营军的控制。 他为了尽快攻下荆州城,班师回朝,已经在荆州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朱慈烺若是领兵来援,那便是自投罗网。 而城破之后,荆州的明军溃兵就算策马突围,也不可能逃得掉,单单是三面城门,他就部署了近万马甲,同时防备着明军的突袭。 城东方向,此时集中了多铎麾下的八旗精锐,还有五千多绿营军,这是他调来的攻城主力,用以消耗明军的守备力量,突破最外围的那道土墙。 清军营地内,经过近万民夫昼夜不停地打造攻城器械,地上已经堆满了制作完成的攻城器械,还有大量打造器械的木料。 随着大军出动,清军阵列中,一辆辆刚刚被打造出来的盾车,轒轀车,尖头木驴,还有一架架壕桥,云梯便已经被推到了阵前的空地上。 多铎也随即给各部下发了攻城的具体安排,而各旗的都统领命之后,纷纷召集麾下的将领,开始部署。 他的目标是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攻下荆州城,并在淮北,山东的局势无法控制之前,将大军撤回,因此舍不得伤亡,便是不可能的了。 这一次,清军的作战计划可以称得上“简单粗暴”——火炮轰完盾车冲,盾车冲完挖壕沟,周而复始。而那些绿营军和强征的民夫,便是多铎实施此战术的底气。 经过前面半个月的侦探和半日的试炮,清军的炮兵现在已经发现荆州城东面城墙,最薄弱的位置,并在火炮阵地部署的时候,进行了调整。 此时,多铎的大纛正立在荆州城东偏北的位置,护军的五百多骑兵全副武装,列阵在他的身后,一众将领更是面目严肃。 而他的面前,大约三百步左右,火炮阵地上,三十几门红衣大炮三字排开,大部分都是在北京新造的大口径火炮。 “王爷,您说明帝还敢来救荆州吗?”屯齐从身后浩大的军阵中收回目光,对着多铎问道。 “哈哈哈,我大清十几万强军汇聚于此,明帝来与不来,又能改变什么?”多铎看到自己部署的攻城大军,信心爆棚,哈哈大笑道: “不管他来不来,都阻止不了本王攻破荆州城,若是敢来,不过是再多死伤几千上万尼堪兵马而已。” 相比起岳州府城的明帝,多铎此时更担心淮北和山东的局势,还有南阳,最近也传来了许多关于明军袭扰的军情。 在多铎看来,只要明军没有兵力优势,明帝便不可能继续翻云覆雨,就像他和多尔衮领军在长沙和岳州两地的时候,明帝便不敢来攻。 所以只要等到他攻破荆州,大军北撤,淮北和山东的明军袭扰,便不值一提了。 “屯齐,传本王的军令,各部准备,两刻钟后,开始攻城。”多铎随即又对着屯齐命令道。 “哲!”屯齐当即领命道。 . 荆州城城头上,李过手中举着远镜,视野从浩大的八旗军阵,转移到了清军的炮兵阵地上。 此时,荆州城东面,除了连绵的清军营寨,还矗立着许多新建的堠台土墙,这些都是为了防范忠贞营出击打造的,甚至还掩护着清军的火炮阵地。 当然,由于清军实力太过强悍,李过此时已经不敢贸然出击,他知道清军的防备森严,单单是每座营寨前的两道壕沟,以及第二道壕沟内侧的土墙,便不是他麾下的这点兵马可以攻破的。 更不用说,那些壕沟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陷阱,若是他在没摸清楚状况之前,就贸然出击,展开夜袭,恐怕城中的将士死光了,都攻不进清军大营。 不过,李过对于不能夜袭并不在意,荆州城固若金汤,城中又有上万兵马驻守,全都是他麾下的精锐,清军就算有火炮之利,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攻下。 而且,荆州城中,火炮也同样不少,若是将土墙上的弗朗机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也全部算上,在数量上还不一定少于清军炮阵的火炮。 现在,他最担心的,便是大军与外界的联系。 随着清军加强封锁,他麾下的斥候根本不能与清军的哨骑对抗,他除了维持和岳州城方向的微弱联系之外,基本上放弃了对外围的军情试探。 “将军,城北,城西和城东三处的望楼都已经确认,清军很快就要发动强攻了,至少动用了一百一十多门大炮,还有数以千计的盾车,云梯” 刘汝魁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次清军围攻荆州,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对方这样的阵势,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的。 “清军主力再次包围荆州,多尔衮,多铎都在军中,摆出这样的阵仗也实属正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过十分冷静,轻轻笑了一声后,又道: “现在,陛下已经部署大军在淮北和山东等地展开攻势,多尔衮和多铎的阵仗摆得越大,就说明他们越着急,越心虚。” “多尔衮,多铎这两个鞑子都十分阴险狡诈,这天下也只有陛下能将他们逼急了。”马重禧闻言,忽然笑道。 “现在,只要咱们能守住荆州三个月,甚至两个月,清军必定不敢继续逗留。”李过听了马重禧的话,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远镜,眯了眯眼又道: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清军吃了几次败仗,军心士气早已经不成样子,那些绿营军更是被吓得丧了胆。” “不过,清军到底是强悍,多尔衮,多铎打仗,也确实有些本事,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刘汝魁提醒道。 “老子打了几十年的仗,鞑子的兵马强不强,难道看不出来?”李过顿了顿,然后又自信道: “但清军到底是野战见长,这样的兵马,用来攻城,根本发挥不了作用,除非多铎的炮能轰开咱们的三堵城墙。否则,他和这十几万鞑子大军,就只能望城兴叹了。” “哈哈哈,清军那些火炮若是真的那么强,一年前就该攻下凤阳城了,而不是现在,仗着兵多炮多,在这里耍威风。” 马重禧无比自信地大笑道:“我看啊,别说是三个月了,就是一年半载,清军也绝对攻不下荆州城,咱们在城里兵马粮草都不缺,只要死守,看这些鞑子能怎么样!” “这城墙上增加了马面和外围的土墙,便已经坚不可摧,陛下派人送来的那些地雷弹,更是杀伤力巨大”李过听了,也当即点头赞同,但他话锋一转,随即又道: “当初在陕西,清军虽然同样是摆下了上百门火炮,但咱们只是准备不足,这才撤兵了,若是真的死守,清军就算轰好几个月,恐怕也无法突破潼关。” 此言一出,城头上的其他忠贞营将领们,也纷纷叹息起来,这倒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心结了。 因此,守住荆州,尤其是在关键时候,守住这座军事重镇,阻止清军实现战略意图,对于忠贞营的全体将士来说,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而在这件事情上,朱慈烺给了他们足够的信心——凤阳城之战,便是最好的典范。 “陛下当初在凤阳,面临的局势不必这么好多少,但最后靠着修修补补,清军连第二道土墙,都没有攻破,但多铎单单是火炮,就废了好几十门。”刘汝魁也支持道。 李过听了,再次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清军的火炮确实让他有些担心,但凤阳城同样用了这样的法子加固城防,多铎这次也不过是一百多门火炮,没理由就能迅速攻破荆州。 “只要咱们不轻易出动大军,出城浪战,其他的事情,便不用担心。” 李过看起来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他看着城外的清军火炮阵地,随即又道: “传令下去,各部按原计划防御,不得有误。本将军倒要看看,多铎的大炮,有几成功力!” “轰,轰,轰——” 李过话音刚落,城外的平野上,便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炮响,他当即举起远镜看去,多铎已经开始攻城了。 不过,无论是李过,还是马重禧,刘汝魁,都没有过分惊讶,反而是好像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似的。 “多铎终于开始攻城了!”李过冷冷道,虽然声音不大,但看得出他十分自信。“只有这么几声,应该是清军在试炮,快去部署。” “是!”马重禧和刘汝魁等一众将领纷纷应道。 . 而另一边,清军“试炮”成功之后,几个炮阵上的一百多门千斤大炮,在那些专业的炮手操作下,很快便先后完成了调整。 荆州城西,北,东三个炮兵阵地上,一阵阵嘹亮的军号响起,上百名炮手几乎同时举起手中的点火叉棍,只等待军官的最后指令。 多铎目光坚毅,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荆州城,他非常需要这场胜利,甚至心中已经产生了取胜之后,班师回朝,夺了多尔衮大权的想法。 “轰!轰!轰——” 三十多门千斤大炮同时发出雷鸣般的怒吼,橘红色的火光在一道道升腾而起的白色浓烟中闪过,三十多颗炮弹呼啸着砸向了荆州城墙。 不过,除了十几颗遭到了土墙之上外,剩余的炮弹全都直接砸进了荆州城宽阔的护城河中,溅起了朵朵数丈高的水。 多铎勒了勒胯下受惊嘶叫的战马,面色依旧镇定。而清军的大阵中,那些即将冲锋的绿营军,民夫在感受到了千斤重炮的骇人威力之后,全都产生了微微骚动,但很快又被八旗甲兵镇压。 而不等阵地上的浓烟散去,清军的炮兵阵地上,随即又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整个炮兵阵地此时已经被浓重的烟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味。 这些炮手都是八旗军中的精锐,他们的操作迅速而精准,清洗炮膛,填药装弹,压实调位,根本就是一气呵成。 经过数轮轰击,荆州城外围的土墙在震动中,无数碎石伴随着泥土哗哗落下,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不断溅起水,就如同密集的雨点砸进护城河。 而根本不等城头上的明军缓过来,火炮散热之后,清军的炮兵阵地上,很快又是新一轮炮响。 “咚咚咚呜呜呜——” 火炮的轮番轰击刚刚结束,清军大阵前,便立即传出了冲锋的战鼓和军号声,数以百计的盾车排成了五排,在上千民夫的推动下,朝着荆州城东面冲去。 这些盾车在“吱呀吱呀”的摩擦声和密集的脚步声中,迅速往前推进,第四第五排盾车的后面,还跟着上千名清军火枪兵和弓箭手,他们将远程打击城墙上的明军,掩护盾车的行动。 这两排的盾车用来反击明军的,而前面三排,则是用来消耗明军的火力,掩护后方的挖沟填壕大队。在盾车的掩护,城墙上射出的弓弩和火枪将对他们无效,唯一能造成伤亡的,就是城头那一门门威力巨大的火炮。 多铎在当初带着南征的一众将领辅佐下,经过长沙之战的检验,已经总结出来一整套对付类棱堡工事的办法。 当然,在城头火炮的轰击下,即便是有盾车的掩护,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他们冲得够快,进入火炮的射击死角,便能脱离危险。 随着清军开始冲锋,城墙上的明军面对清军的强攻,也不再保持静默,很快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数十枚几斤到十几斤重的炮弹,朝着冲锋的盾车,呼啸飞来。 “砰砰砰”的撞击声中,明军城头上射出的炮弹砸到了清军的盾车大阵中,好几十个绿营军士兵和推着盾车的民夫被直接掀翻在地,口中吐出了鲜血,发出了凄惨的哀嚎声,破碎的木片飞溅而出,更是杀伤巨大。 不过,清军在这样凌厉地打击下,盾车大阵并没有丝毫停顿,微微波动之后,依旧继续往前冲去,一个个督阵八旗甲兵举着手中的刀枪,大声呼喝着,那些绿营军士兵为虎作伥,也跟着监视推车的民夫。 清军趁着城墙上的火炮的填充空档,在恐惧中奋起余勇,呼嚎大叫着继续往前冲去。 等到城墙上的明军火炮齐齐射了三轮之后,清军的盾车大阵已经冲到了距离护城河五百步左右的地方,有二十辆盾车被炮弹击毁击伤,死伤的士兵接近百人。 这个时候,清军的盾车大阵已经出现了不小的混乱,各处督阵的甲兵在混乱和恐惧中,大声呼喊呵斥,努力维持着阵型,还砍杀不少畏缩不前,四处躲闪的绿营兵。 而随着清军的推进,后方的炮兵阵地上,终于停息了下来,但荆州城外围的土墙上,却是立即又爆发了一连串的炮响,其上的数十门弗朗机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同时发射,一颗颗大小不一,但威力惊人的炮弹,朝着清军的盾车大阵猛袭而来。 在一里左右的距离内,那些红夷大炮自然无法再发挥作用,但这些中小型火炮,却得以大显身手。 面对清军密密麻麻的盾车大阵,弗朗机炮的威力得到了很好的发挥,精准度不足带来的影响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同时因为子炮的使用,散热又快,射速相当之快,给清军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城头的烟雾中不断闪动着火光,清军的盾车在进入距离护城河三百步左右的位置时,又被土墙上射出的炮弹打翻了好几十辆,还有七八辆因为车轮破损,已经不能行进。 与此同时,清军的大部分盾车在进入两百步之后,便开始受到了地上坑洞的阻挠,进展十分缓慢,基本上停滞在了原地。 而城墙上的明军火炮,在这样的距离,并不会受到弹道的影响,反而是攻击力和射击角度俱佳,而清军的火枪兵和弓箭手,因为射程问题,却无法倚仗着手中的火枪和弓箭,以压制明军的攻击。 弗朗机炮,大将军炮若是发射散弹,一次能发射几十枚到上百枚石弹,铅弹,火力密度极大,在明军的火炮轰击下,那五十几辆停在坑洞边上掩护的清军盾车,瞬间被打得木屑横飞。 而这样的攻击,对于正在盾车前方填埋坑洞的绿营军和民夫来说,杀害力极强,很快就将这些敢冒头的清军杀退了,便是督战的八旗甲兵,也一个个小心翼翼。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在土墙垛口和缝隙中探出的弗朗机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很快就完成了新一轮齐射的准备工作,对着城外的清军盾车阵线,就是一阵齐射,发射出来的数千枚散弹啪啪打在了盾车的木板上。 盾车阵线前后的清军绿营兵和民夫们,立即爆发出了震天的惨叫声,原本在明军火炮齐射的空隙,正在紧急抬土填坑的绿营军和民夫们,瞬间又倒下了一大片,散弹的打击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本章完) 第178章 清军再度受挫 第178章 清军再度受挫 在多尔衮的支持下,多铎不断投入兵马,用上千绿营军和更多强征来的民夫性命,终于将大军的攻城阵线推进到了荆州的护城河边上,并且已经开始填河。 其实,在上一次多尔衮领兵围攻荆州城的时候,清军便已经在多铎的指挥下,开始了攻城的准备,甚至拟定了攻城计划,但因为多尔衮迅速领兵南下,最后围攻的计划直接搁置了。 而现在,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是铁了心要攻下荆州,并且随着北面的军情急报不断传来,噩耗连连,正不断加大投入,力求能够用最快的速度破城。 荆州的护城河边上,清军的火枪兵,弓箭手正朝着土墙不断开枪射箭,而掩护他们的盾车车身,此时已经被土墙上明军射出的箭矢,扎成了刺猬。 不过,那些躲在盾车之后的清军火枪兵和弓箭手伤亡并不大,他们在明军的反击停歇之后,立即进行了一番猛烈的还击,并在阵地边上架起小炮,朝着土墙发射散弹。 当然,清军声势颇大的还击也没有杀死多少明军,火枪和弓箭对于盾车的伤害不大,对城墙的打击也极其有限。 至于那些小炮,对于荆州城外围那堵厚重的土墙而言,杀伤力并不大。不过,火炮发射的散弹威力远超火枪和弓箭,极好地掩护了清军的攻城行动 这样的距离,城墙之上,无论是红夷大炮,还是弗朗机炮,大将军炮,都无法有效打击下面的敌人。但清军在下方阵地架起的火炮,却可以攻击城墙的明军。 不过,清军也因为在护城河外围挖掘了大量的壕沟,无法轻易将千斤大炮运到阵前轰城,只能架起小炮掩护。 攻城的第十六日,两军的士兵在经过了激烈的交锋之后,火器射击产生的烟雾已经弥漫了各自的阵地,其后的火枪火炮射击,也都变得十分散乱,打击的效果大大减弱。 壕沟阵地中的清军见时机成熟,立马将运土的板车推到了护城河的边上,上面装满了一个个赛得鼓涨的土袋。 荆州城的护城河相当宽阔,而且水源充足,深不可测,别说是一两日了,即便是十天半个月,也几乎不可能填满。 而且,这个时候,护城河上的桥梁都已经被清军破坏,多铎只能寄希望于那百余辆提前打造好的运土板车,能够加快填壕的速度。 这是清军攻克荆州城的第二道难关,相比起来,此前十几日的火炮阻击,根本算不上事。 毕竟,在明军的迅猛攻击下,没有充分的掩护,清军想要将护城河填平,然后安然渡过,难度可想而知。 但多铎已经没有时间了,清军随即开始了艰难的填河行动,在土墙上的忠贞营守军打击下,伤亡不断,填河的效率也不断下降,使得他最终不得不再次派出八旗甲兵直接上阵监督。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清军又了半个月时间,才终于填了二十多步,即使是在荆州护城河最窄的地方,也还有十多步的宽度没填。 而这段时间,淮北和山东,甚至渤海沿岸,都已经出现了明军水师的踪迹,甚至山东还有部分绿营军反正,和明军里应外合,夺取沿海的卫所。 如果说,明军只是袭扰,那多尔衮或许还有耐心继续在荆州和明军耗下去,但反正的绿营军,却已经将山东,淮北的局势提升到了另外的层次,甚至阿济格都已经擅自调兵去镇压。 不过,这个时候,反而是多铎变得冷静和耐心了,他眼看着自己的攻城方略有效,根本不愿意就这样撤军。 多尔衮自然也是不甘心的,两人一拍即合,迅速压服了军中的一众将领,继续组织大军攻城。 而为了加快攻城的速度,多铎当即下令军中的工匠,打造了一批又宽又长的“加强版壕车”,投入战场。 这些“加强版壕车”是多铎根据荆州城的实际情况,让军中工匠特别定制的,不仅看上去又宽又长,还十分结实,可以直接架在护城河之上,让盾车,尖头木驴等攻城器械和士兵通过。 清军阵地上,这些又宽又长的“加强版壕车”很快就被推到了护城河边上,只是在明军的猛烈打击下,不少都脱离了原本的轨道,陷入了烂泥之中。 那些正在前冲的壕车,车轮“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几十个绿营军士兵分列左右,在堆满了沙包的车头掩护下,奋力推车前进。 这里距离荆州城最外围的那堵土墙,只有几十步,若是没有车头沙包和木板的掩护,推车的绿营军就这样贸然冲锋,会在忠贞营的打击下,死伤惨重。 要知道,经过修缮后的荆州城外围城墙,单单周长就超过二十里,足足有六座城楼,每一座城楼都设了瓮城,箭楼。 而城墙上的碟垛,接近八千个,其中有三千多是最外围两堵土墙之上新建的,四周炮台足足有二十八座,藏兵洞七座。 不仅如此,由于荆州城的城墙高接近三丈,外围的土墙也有两丈多高,墙体底座宽同样超过两丈。 面对这样的坚城,以及众志成城的忠贞营大军,清军掌握的军事科技,根本不足以使得攻城行动变得容易。 多铎此时正站在火炮阵地后方二里左右,一个插着认旗的高大望台之上,他看着好几辆士兵正在推动的壕车陷进了烂泥中,甚至还有的壕车因为架设到护城河另外一边的位置发生偏移,另外一头直接倒进了壕沟之中,心中十分急躁。 荆州城的城墙高大宽厚就不说了,外围的土墙也毫不逊色,多铎动用了三十多门红衣大炮,断断续续轰击了十几日,也不过是轰塌了一小段城墙,但因为没有甲兵能够渡过护城河,只能看着明军迅速将土墙修复。 多铎既然已经从多尔衮那里要了整个战场的指挥权,那他就必须承担起战场的责任,这一仗他必须得胜,如此才有可能在军中重新建立起威望。 “王爷,已经有八架壕桥架好了,要不要再加派些兵马,掩护挖墙的士兵,那些绿营军恐怕靠不住,甚至冲过去都难。” 屯齐此时已经跃跃欲试,围城强攻了那么久,大军第一次渡过护城河,他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他也很清楚,若是想要炸塌土墙,单单是炮击还远远不够,必须用火药对墙根进行破坏,火炮轰击才能事半功倍。 “王爷,城中的明军一定会派兵出来偷袭的,若是没有咱们的精锐甲兵抵近掩护,仅靠那些绿营军,还有边上的火枪兵和弓箭手,绝对是不够的。”屯齐紧接着又道。 多铎听罢,点了点头,城内的明军虽然不是明帝的亲军,但作战意志十分顽强,而且有城墙的掩护和护城河相隔,他们极有可能会趁乱出击。 “屯齐,你亲自去指挥,派甲兵在那些尼堪的侧后方掩护,给明军偷袭的机会。” 相比起攻城,多铎其实更希望城中的明军出城袭扰,他已经放弃了通过猛烈打击,彻底瓦解守城明军士气的计划。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在明帝朱慈烺的统治下,曾经一触即溃,毫无战心的明军,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而就在屯齐领命出击不久,护城河外侧的清军阵地上,随即响起了一阵军号声,一辆辆盾车开始从面前架设好的壕桥过河,城墙上的明军在清军火枪火炮的打击下,也产生了不小的伤亡,打击能力大减。 这些绿营军士兵推动的盾车,每一辆后面都跟着好几个督战的八旗甲兵,还有举着盾牌的精锐绿营兵,他们和盾车一起,负责掩护挖墙埋炸药的尖头木驴。 盾车过后,十几辆尖头木驴也纷纷开始过河,这些尖头木驴制造精良,三角结构的顶棚上,还盖了好几张防火毡布,中间铺了一层隔热的湿土,下层为了防止土墙外侧壕沟的尖木,还做了特别的加固。 在八旗甲兵的督战下,数百名绿营军士兵迅速冲出,将那些铺了木板的云梯推到壕沟中,十几辆尖头木驴紧接着再度启动,直接顶在了土墙边上。 多铎经过了凤阳城之战,对于明军的城防和基本部署,可谓是了如指掌,此番更是早有准备。尖头木驴的三角顶棚下,挖墙根的绿营军士兵,迅速开始行动。 荆州城因为在几年前遭到了张献忠的破坏,许多城墙段都是新修缮的,城基没有经过经年累月的挤压,根本算不上牢固,再加上当地土壤湿润,对清军的挖掘来说十分有利。 守城的忠贞营将士也随即发动了反击,一块块石头从土墙上被扔下来,砸在尖头木驴的顶棚上,发出了“嘭嘭嘭”的响声。 不过,多铎对此也同样早有准备,尖头木驴三角结构车顶用碗口厚的硬木专门加固过,对于这样的攻击根本不屑一顾,那些石块从车顶弹跳而出,堆积在了壕沟中。而车内,此时正在紧张挖墙的战兵听到这样的声音,心中更加惊慌,但他们现在除了闷头加快挖掘速度,尽快埋设炸药之外,根本别无选择。 土城底下,那些刚刚铺设的砖石并不难挖,但如果想要火药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就需要挖一个大洞,把炸药塞进去。 忠贞营的将士们自然也没有坐以待毙,眼见石块对这些木车的打击无效,他们随即朝着壕沟中扔下了成堆的柴草,打算用火攻击退清军。 多铎确实早有准备,但作为守城一方的忠贞营,始终占据着优势,他们有更多手段应对清军的攻城。这也是满清大军的将领们,随着强攻的持续,对于攻城的前景,信心逐渐丧失的原因。 而护城河边上清军连忙操作火枪火炮发射掩护,但作用并不大,最终只是杀死了十几个忠贞营火枪手和弓箭手,稍稍延缓了忠贞营火攻的速度,其中六辆尖头木驴很快就被成堆的柴草完全覆盖。 在清军火器攻击的间隙,土墙上的忠贞营士兵迅速往下倾倒了助燃的油料,紧接着又扔下了几个火把,“呼”的一声,壕沟中堆积成山的柴草,迅速燃烧成了一片火海。 不仅如此,土墙上还呼呼扔出了数以百计的地雷弹,这些地雷弹在“砰砰”落地的同时,迅速炸开,将那些负责掩护的清军甲兵炸得惊慌失措,晕头转向。 清军前锋推进到土墙下之后,到现在都还没有遭受猛烈的打击,那些原本精神紧绷甲兵大部分都松了口气,以为在这样的射击死角,火炮无法攻击他们,火枪和弓箭又无法有效攻击,十分安全。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忠贞营是在憋大招,地雷弹之后,荆州城东面,镇流门和公安门之间的土墙,好几个小门突然打开,里面同时冲出了成群的忠贞营战兵。 清军的进攻虽然猛烈,但守城的忠贞营将士们并没有因此动摇,甚至还颇有斗志。他们相信一旦局势不对,岳阳城内的陛下,一定会领军前来救援。 李过原本便身经百战,自然很清楚,要想击退清军的强攻,单单靠火攻是不够的,必须把这些掩护尖头木驴的盾车,还有躲在盾车后面的清军一起击退。 否则,他就只能看着清军在壕沟中挖好坑洞,埋好炸药,然后引爆。只要清军还没有被击退,还在城下,终会找到办法,对付忠贞营的火攻。 忠贞营的将士们很快便朝着进攻的清军杀去,护城河边上的清军在屯齐的指挥下,当即对着这些冲锋的明军就是一轮齐射,冲在前面的忠贞营将士瞬间倒下了几十人。 在遭到了地雷弹袭击后,壕沟边上的清军此时已经乱成一团,如今又要面对明军的冲击,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组织起反击。 督战的八旗兵见此情景,只能是一面怒吼叫骂,一面挥刀砍杀那些停顿不前,甚至想要临阵脱逃的绿营兵。 那些绿营兵在八旗甲兵的驱赶威胁下,只能踩着地上的尸体往两边冲去,但根本没有任何阵型可言,看起来就是一支乱军。 土墙下,明清两支军队很快便冲杀到了一起,护城河和土墙壕沟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十步,还有不少盾车阻拦,双方混战到一起之后,很快就发生了拥挤,不断交换着死亡。 忠贞营的阵型相对完整,在充足的后勤补给下,装备和清军相比,不仅没了差距,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毕竟,李过派出来的,可都是百战老兵,他麾下的精锐。而此时作为清军攻城炮灰的绿营军,虽然许多也是精锐,但当前的局势下,根本不敌出城作战的忠贞营。 与此同时,土墙垛口上不断冒出忠贞营火枪兵,弓箭手,也开始对着土墙下的清军,还有城外护城河边上的盾车一阵齐射,火力比刚刚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那些盾车的后方,则同样不停冒出清军的火枪兵,弓箭手,对土墙上冒头的明军做出反击,两边不停对射,不时有士兵被击中,发出惨叫声。 至于土墙壕沟里面的那几辆尖头木驴,此时早已经被熊熊大火覆盖,虽然做了充分的防护,但大火烧了一会,躲在里面挖土的绿营军士兵,便忍受不住熏烤,冲了出来,直接变成了火人,根本来不及爬出壕沟,便惨叫着消失在了火海中。 屯齐冒着明军流弹箭矢的威胁,来到了护城河旁的盾车阵线边上,这是荆州城守军第一次大规模出击,他正在犹豫是否增兵支援。 但随着清军前锋节节后退,屯齐不敢再犹豫,立马派出了增援的兵马,在盾车的掩护下通过壕桥,增援好不容易攻到了土墙下的前锋大军。 在他的命令下,护城河边上的十几辆盾车迅速过河,每一辆盾车后都跟着几十个甲兵。但他们还没有全部冲过去,就被清军的溃兵挡住了。 忠贞营的进攻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很快就将清军击退了,那些推着盾车来增援的清军,也很快在土墙上忠贞营火枪兵和弓箭手的攻击下败退,根本无法有效增援。 这个时候,土墙下的熊熊大火还在不停燃烧,墙头不时射出箭矢,铅弹,许多没有躲在盾车后的清军,根本无处遁形,在箭矢流弹和忠贞营甲兵的攻击下,很快往壕桥退去。 屯齐死死盯着眼前的战场,此时荆州城东面土墙,许多地方都已经被烈火熏黑,但墙根处的大火到现在还没熄灭,依旧在继续烧着,里面的士兵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而此时的土墙,以及土墙之后的荆州城墙上,人头涌动,他知道明军的守城兵力还十分充足。若是继续强攻,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这个时候,在忠贞营甲兵的冲杀下,清军前锋和屯齐派出的援兵,死伤惨重,败局已定,很多士兵退无可退,惨叫着摔下了护城河。 “鸣金收兵!”屯齐咬了咬牙,当即下令道。 此令一处,清军的盾车阵线后,随即响起了一声金响,而护城河那边的清军则是加速了败退的过程,盾车后的清军火枪兵,弓箭手继续射击掩护,但效果不佳。 见此情景,土墙上的忠贞营军官们大声呼喊着,原本躲在墙垛之后的士兵受到鼓舞,更加猛烈攻击,清军被忠贞营的优势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惨叫哀嚎声连绵不绝。 城墙上轮番爆发了新的齐射,一排排火枪接连不断地喷出怒火,激战了那么久,早已经是散射,但溃败中的清军在这样的声响恐吓下,更加慌乱,不敢再战,甚至直接跳进了护城河,想要借此逃出生天,完完全全就是兵败如山倒。 而这个时候,那些挖墙的尖头木驴中,随着火油从底部流入并引发大火,清军携带来的火药,随即被点燃,里面早已经被熏死热死绿营兵和木驴一起,在爆炸中被撕成了碎片。 “轰,轰,轰!” 土墙下爆发了好几声闷雷般的巨响,整个荆州城东面的大地瞬间震颤起来,被火药撕裂的碎石木片弹出,甚至飞越护城河,便是土墙的壕沟,也被炸塌了一部分。 不过,因为爆炸发生在一丈多深的壕沟中,并没有波及其他地方,对于便是土墙的损害,也十分有限。 在这样的震天撼地的爆炸声中,清军也彻底败退,而忠贞营的甲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将那些架起的壕桥推倒,将清军这一段时间的成果,迅速毁掉。 多铎看到屯齐已经领兵撤退,又听到了土墙下传来的爆炸声,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当即挥手示意,身边的士兵挥动旗帜,炮兵阵地上,那三十多门蓄势待发的千斤重炮,很快便在军号声中启动。 轰隆隆的火炮声再度响彻荆州城,白色浓烟弥漫的清军炮兵阵地上,炮声轮番响起,橘红色的火焰不断闪过,齐射了六次,才终于停下来,荆州城东面土墙的垛口再度受损,土黄色的烟尘伴随着大火过后的黑色浓烟,不断飘起。 但这完全改变不了清军的强攻再次失败,损兵折将,壕桥还被一举毁掉的现实,清军的炮击刚刚停止,荆州城内,顿时爆发了一阵阵冲天的欢呼声。 而这个时候,北面又奔来了一队塘马,其中几人背上还插着旗帜,全都直接朝着多尔衮的中军大营而去了。 多铎看到这样这支塘马,心中立马产生了不安的预感——难道是北面又传来了什么坏消息? (本章完) 第179章 外战外行,内斗内行 第179章 外战外行,内斗内行 而屯齐也同样如此,他慌乱中看到这些从北面奔驰来的塘马,心中只觉得剧烈不安。这些日子以来,北面传来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了。 但现在大军刚刚败退,他根本抽不出身来,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部署前线的防御,而多铎也同样如此,他十分担心荆州城内的明军会趁乱出击。 城内的统兵大将虽然是闯军余孽李过,但他们都很清楚,对方是听明帝指挥的,说不得明帝早就有所安排,若是他们没有防备,恐怕就得重蹈当初凤阳屡屡被夜袭的覆辙。 朱慈烺现如今完全就是这些满洲亲贵们的梦魇,他们不愿意在岳州作战,一个个都想着北撤,很大程度就源于此。 两人处理好前线的军务之后,立即回到了中军大帐,多尔衮已经将军中的一众将领几乎都召集了起来,脸上更是愁容满面。 “明帝的水师已经打到天津了,不仅仅是天津,山海关,甚至是关外的三岔河口,也出现了明军水师,甚至还有一些尼堪造反,跟着明军水师逃了。” 多尔衮眉头紧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对着多铎说道: “明帝在山东,北直隶,甚至关外的部署,恐怕比咱们原本估计的,还要多得多。现在,阿济格已经将部分兵马调回了山东,他也准备亲自领兵撤回北直隶.” 多铎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吃惊,他猜到了北面又传来了坏消息,也知道局势在不断恶化,但实在没想到,居然坏到了这个程度。 “明帝居然藏着那么多兵马,难不成是从东南各省陆续调来的?” “这极有可能,否则明军不会等到现在才开始北上。”谭泰突然出声,难得赞同了多铎的意见,尼堪和屯齐等人听到,脸上直接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而且,明帝此番派遣北上袭扰的兵马,几乎都是水师,若非山东,北直隶的那些绿营军不堪一战,还怀有二心,明军绝对不可能如此猖獗。” “明帝在湖广各处,已经集中了近十万兵马,在赣北,淮北两地,也各部署有数万大军,按理来说,不可能还有其他兵马才是。” 多尔衮收到北面传来的军情,虽然已经有些慌张,但最终还是稳了下来,他现在怀疑山东,北直隶的水师,只是明帝的疑兵之计,明军其实已经没有实力再进攻山东,北直隶,更不要说关外了。 不过,如果他判断错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甚至会给济尔哈朗,豪格等人话柄,这对于他将来夺权,十分不利。 到这个时候,多尔衮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战场上的判断只是辅助他做出选择的而已,并非主导。 多铎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但对他来说,明帝朱慈烺往往就是这样,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时候,突然间就变出了兵马来。 “摄政王,明帝虽然集中了近十万大军在湖广,但真正的精锐不过数万,赣北又完全不在我大军的威胁之下,现在九江等地是不是真的有兵马留守,恐怕都很难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多尔衮敏感的神经直接被多铎挑动起来,语气严肃问道。 “南方原本就是人丁稠密,物产丰饶之地,明帝如今单单是在湖广,江西,江南,便集中了十几万大军,那其他各省,后续北上的勤王军,难不成只有水师? 若是本王猜得不错,江南各地,就算不论淮北,此时至少也已经有三五万明军,北上袭扰的水师之所以只有几千兵马,无非就是前锋试探,不想暴露实力罢了。” 多铎说罢,忽然摇了摇头,看着多尔衮苦笑道: “摄政王,你想想,明帝为什么想要隐藏实力,不就是想让摄政王误以为山东,北直隶的局势依旧可控?继续将重兵投入湖广?” 此话一出,大帐之内登时便是一阵议论纷纷,那些原本听了多尔衮的分析和安抚,终于稳下心来,不闹着北撤的将领们,顿时又骚动了起来。 多铎心里很清楚,若是想要让这些大将重视起北面的局势,怀疑多尔衮的决策,最关键的,就是明帝的实力。 明帝若是将麾下的精锐兵马部署在淮北,准备北上,或者说此时北上的明军精锐兵马,超过三万,那军中的这些将领们,自然会支持重新调整湖广的军事政策,把山东,北直隶的明军,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多铎在经历了刚刚的攻城失利后,对于荆州城的坚固,也有了新的认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他连荆州城最外围的第一堵土墙,都没能攻破,想要在两三个月内破城,恐怕根本不可能。 当然,刚刚的那一战,原本对于多铎的信心打击并没有那么大,可听到北面传来的军情,特别是看到多尔衮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后,他也不免受到了感染。 但多铎是什么人啊? 他攻不破荆州城,那就得找个绝好的理由,将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去,最好是还能一箭双雕,最终打击到多尔衮的威望。 在原本历史上,面对毫无战心的李自成,以及所谓的江北四镇时,多铎是神勇无敌的满清王爷,但现如今,在朱慈烺的面前,他只是个“外战外行,内斗内行”的败军之将。 而多尔衮也不是好骗的,若是论起内斗,多铎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稍稍一缓,想到对方刚刚败给了荆州城的守军,便立刻明白对方那些话背后的意思了。 不过,他可不会和多铎一样,就这样直接自己上了,当即扭头看向了尼堪和屯齐,准备把两人也拉下水。 “尼堪,屯齐,你们觉得呢?” 尼堪和屯齐两人闻言,明显一惊,但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立即先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明帝确实有可能趁着咱们兵力全部集中在湖广的机会,暗中调兵北上了,豫亲王说的没错,汉人的兵马恐怕远不止湖广,江西的这些,以往他们的勤王军也是数以十万计,而且都是陆陆续续赶来的。” 尼堪小心翼翼回答道,这个时候,便是他这个没头脑,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而屯齐则是更加避重就轻。 “尼堪贝勒所言极是,明帝十分阴险,豫亲王此前在江北,便中了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现在说不得他还会再对摄政王用一次。 而且,就算明帝在山东,北直隶没有集中大军,其在湖广,也是设下了重重阻碍,甚至此时很有可能已经集中兵马在郧阳,正想方设法破坏咱们的粮道。” “山东,北直隶,河南等中原之地,乃是我的大清屏障和腹地,更是朝廷的粮仓,若是明军不断袭扰,坏了春耕,后果不堪设想。”谭泰此时也不合时宜出言道。 毕竟,尼堪和屯齐虽然都说得没错,但也都没有说到战局的重点,他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到这种需要担责的回答,尼堪和屯齐这两个多尔衮和多铎都需要争取的局外人,就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了。 他们好像回答了多尔衮的问题,但又好像没有回答,反正就是在打着太极,一句能落到实处,将来被人抓住把柄的话都没有。 很明显,在没有得到实际的好处之前,他们都不打算就这样松口了。当然,在现在的局势下,他们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但谭泰更知道中原对于大清的重要性。 对于已经入关的满清来说,一旦失去了中原,那不仅仅是湖广的战事难以为继,就是整个大清王朝,明年也将难以运行,北京更是会直接暴露在明军的攻击之下。 而且,他需要在这个时候为多尔衮出头,否则将来多尔衮绝对不会继续保他。 “谭泰,你说的也有道理,中原绝对不容有失,但湖广的战局,此时正万分焦灼。”多尔衮当即出言道,矛头直指多铎。 大敌当前,满清内部却如同当初的明廷一般,以为无人愿意承担责任,以及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矛盾愈演愈烈。 多铎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响,但多尔衮考虑的更深一层,他只要把更多人拉下水,那到时候,这件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谁也不敢再提起来。 至于所谓的威信,多尔衮只要能确保大权在握,各处都换上自己的心腹,多铎就算想要动什么歪脑筋,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他对当前的情况,其实早有预料。 局势大好,打胜仗的时候,一个个当然都是奋勇当先。可现在,接连吃了好几个败仗,相互间推诿就是免不了到了。 这不仅仅是汉人,他们八旗内部,也同样如此。 多尔衮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当年的大明,也是这副模样呢? 而多铎听到多尔衮又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当即昂首挺胸道: “当前的局势,若是想攻下荆州城,也不无可能,但最起码还需要一个半月。城里的明军十分强悍,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击败的。” 多尔衮闻言,叹了口气,随即又道:“等不了那么久了,此时必须立马有个决断,局势到了如今的地步,一刻也不能再耽误。若是莱登或者天津有失,整个山东,河南,甚至是北京都会岌岌可危,明帝也必然会寻机出兵,攻取这些地方。 若是咱们的大军还集中在湖广,到时襄阳-南阳再出事,即便是北京城被明军四面包围,咱们恐怕也难以救援。” “摄政王,荆州城的战事急不得,否则只会徒生变故。”多铎当即又道,多尔衮急了,那他便不急了。 但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多尔衮,便是尼堪和屯齐等满洲亲贵们,也失去了继续和明军耗下去的耐心。特别是屯齐,他刚刚和明军交完手,现在还有些胆战心惊,继续强攻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多铎抓住的,就是多尔衮处事周密这一点,他知道多尔衮不是鲁莽之人,但只要他想要保住威望,想要体面,那就陷入了劣势。 而他要做的,就是表面上功夫做足,态度也要十分恳切,才能躲掉荆州攻城战失利的罪责。毕竟,在此之前,多铎是一直主张强攻的。 “一个半月太长了,到时候明军恐怕真的要攻下莱登,围攻北京了。” “没错,现在山东的那些尼堪兵,个个心怀鬼胎,他们终究是汉人,对我大清,绝对不可能忠心耿耿。” “英亲王的兵马不足,现在北撤回援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咱们继续留在这里,到时若是攻不下荆州城,损失只会更加惨重.” 如此局势下,清军大帐内,登时就乱成了一团,满清的王爷,贝勒,贝子,还有各旗旗主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讨论起了局势,他们对于此战的前景,都已经不抱希望。 多铎这个时候,依旧不愿意松口,信誓旦旦一个半月自己绝对可以攻下荆州,甚至屯齐都看不下去了,说了刚刚攻城的艰难,他也依旧表示事情尽在掌握之中。 多尔衮到这个时候,已经被他逼到了角落,但以他对多铎的了解,很快就猜到荆州城恐怕没那么容易攻下。 要知道,多尔衮可是连皇太极都赞叹其“睿”的狐狸,屯齐刚刚的话一出口,他便又把多铎的心思摸透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在做出妥协,在内斗和大清的存亡面前,多尔衮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你们说得都没有错,经过这两年的恢复,又没有了北方的烂摊子,如今明帝的实力,极有可能已经相当之强。 若是往坏了想,可能他已经在南方各省又练出了十几万大军,那抽调几万大军北上,便不是什么难事。 而山东,北直隶等地,若是没有咱们大军的支援,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必定会尽数沦陷。若是咱们回去晚了,必定也会耽误农时,到时候朝廷的财税难题,更加难解.” “可”多铎原本还要再拉一拉多尔衮的后退,但他还没说完,北面又传来了新的军情。 多尔衮闻言,脸色一沉,帐内的其他人也同样如此,个个如坠冰窟,就好像只要是北面传来的,就一定是坏消息一样。 不过,他们还真的猜对了,这是博洛从襄阳传来的军情,南阳府西峡-邓州方向,明军骑兵频频出击,刚刚截杀了一支辎重队,还破坏了运粮的官道。 听到南阳又出事的消息,大帐之内的满洲亲贵大将们,更是没了战心,北撤一事,就此尘埃落定。 但多尔衮没想到的时候,多铎这个时候还有话要说,甚至还话锋一转,鼓舞起了大伙的士气,好像他才是军中的统帅一般。 “现在的明军,和以前已经不同,他们野战固然还不如我大清的八旗马甲,但战力已经很强,咱们一时半会绝对打不完,灭明之战,还需从长计议,诸位也大可不必灰心。” 大帐之内的一众满洲亲贵大将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多铎的这个说法,倒是给他们挽回了一点面子。 而多铎完全不顾多尔衮要杀人的眼神,继续扬声唱道: “咱们八旗马甲最强的,还是野战,本王其实很早就觉得,与其南下强攻明廷,不如等明帝挥师北上,明军主动来攻的时候,再反击,这样才能扬长避短。否则,便是如今这般,陷入进退失据的地步。” “王爷说得极是,若是咱们不南征,明帝必定会北伐中原,到时候就是咱们八旗马甲的天下了。”尼堪出言赞同道。 大军屡战屡败,不断失利,自然要找到“原因”——替罪羊。而现在,多铎便是在归因了,同时也是在借机提升自己的威望,为了今后夺权做准备。 多尔衮很明显低估了多铎,没想到对方把杀招留到了现在,言语里全都是错在他这个一直主张南征灭明的摄政王身上。 但现在对方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好像还得到了一众亲贵大将的支持,他也不能发作。 这就是政治,人心向背至关重要,特别是手中掌握着实权的人! “明军如此强势,咱们一撤,明帝必定会出兵追击,或者是围攻武昌。”多铎紧接着又看向了多尔衮,道: “摄政王,咱们必须要谨慎啊,明帝的炮,不比咱们少,甚至还要多出好几倍。” 多尔衮闻言,终于寻到了机会,立马点头赞同道: “豫亲王说的没错,看明军的部署,首先蒲圻,汉阳等地便不能安宁,但这两个地方都是武昌城的外围阵地,若是丢失,明军便可以直接包围武昌,武昌也将会成为一座孤城。 咱们的水师根本比不上明军,长江对于咱们来说是屏障,是天堑,但对于明军来说,却是大大的倚仗,咱们将领增援武昌,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而湖广江北的承天,德安,黄州三府,也是咱们大军一撤,便基本上无法守住的地方,守不住这三府,整个湖广也就基本上没了。 本王正是考虑到了这些,才一直迟疑,是否撤兵。诸位也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应当知道本王现在不是危言耸听,也应该知道当下局势对于我大清来说,是如何危急!” 帐内的满洲亲贵大将们闻言,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多铎和多尔衮两人的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清军的决策。 但他们所说的这些,也确实无可辩驳,湖广周边的局势,甚至整个天下的局势,每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各处都是大问题。 这就是战局崩坏的后果了,原本发生在南明重臣身上的事情,如今正在满清的王爷这里重演。 千百年来,人性的弱点是永恒不变的! 而多铎闻言,随即和多尔衮对视了一眼,对方的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自然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多铎还不是南明的那衮衮诸公,现在局势那么危急,他得势只会,还是选择了大局为重。 而且,多铎很清楚——这种事情急不得一时,需要从长计议。 他既然要争取别人的支持,要别人给他办事,甚至是卖命,那就必须得拿出点什么东西来交换,给足够多的好处,如此才能长久。 现在,军中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在关乎大清命运的事情上,不能表现出太多的私心,否则就要给多尔衮抓住把柄了。 看到多铎脸上神情的微妙变化,多尔衮随即又道: “武昌必须调派一支援兵留守,城内除了原本的绿营军之外,再加派一万,咱们各旗再抽调一些兵马,凑出三千精锐甲兵前往增援。” “这点兵马恐怕不足以出城反击明军,到时候武昌城必定和荆州城一样,不到三个月,就被攻破。”谭泰担心道,他想起了多铎的信誓旦旦,又想到武昌恐怕还没有荆州城坚固。 不过,多尔衮闻言,却是直接摇了摇头,道: “再多的话,城里的粮草就不够了。咱们的大军一撤,武昌城必须做好准备,坚守半年以上,粮草必须确保半年,咱们军中现在没有那么多存粮。” “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增援了,明帝破坏了北面的粮道,实在可恶。”多铎骂了一句,也随即出言道: “明帝能打赢荆门州,荆州两战,麾下的精锐兵马应该已经超过了三万,甚至四万都有可能,那些没有那么精锐的兵马,恐怕超过十万。 但就算是这样,明帝把这些兵马全部集中起来围攻武昌,也不过是十五万对三万五千,四倍兵马,还算不上占尽优势。只要粮草充足,武昌守个半年,绝对不成问题。” “除了粮草饷银之外,火枪火炮,弹药兵甲,也要留下一部分给武昌,这样咱们北撤的时候,也能快些。” 多尔衮叹了口气,最终不得不承认道: “咱们之前都太轻敌了,明帝有何本事,南方的明军是什么情况,实力如何,咱们的判断都是有失偏颇的。” (本章完) 第180章 清军败退 第180章 清军败退 多尔衮和多铎两个满清大军中的最高统帅达成一致后,清军的撤退很快展开,多尔衮甚至直接调派了一万八旗马甲北上,不仅仅是回援山东,北直隶,更是为了增援襄阳。 荆州久攻不下,湖广的局势早已经无可挽回,武昌固然重要,但襄阳对于满清在中原的统治来说,同样不可或缺。 多尔衮很清楚,只要他控制住了襄阳和武昌这一南一北两座军事重镇,明帝就必须在湖广部署大批兵马防范他再次南征,那明廷在其它地方,便没有足够的兵力,发动新的攻势。 明军确实不同以往了,但明帝麾下真正能和八旗马甲野战的,也不过数万人马,多尔衮虽然已经改变了对朱慈烺的轻视,但并没有矫枉过正,高估明军的战力。 只不过,清军的撤退行动,尤其是清军突然在汉阳方向加大了兵马投入,使得朱慈烺立马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他此前派出鄱阳湖水师攻击武昌和汉阳,破坏两岸清军的联系,特别是长江北岸对武昌的增援,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多尔衮集中主力在荆州之后,明军的行动十分受限,各种情报的探查,也日益困难,朱慈烺想要掌握清军的动向,就必须确保自己能妨碍到清军的关键部署。 而武昌对于清军来说,至关重要,当前这种情况下,清军一旦北撤,必然会派出大批兵马留守武昌,并增援粮草弹药。 朱慈烺对于战场的洞察力,是他所有决策的关键,现在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多尔衮面对鄱阳湖水师的阻击,不得不派出大队兵马增援汉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终于赶跑了江中的明军水师,重新搭起江面的浮桥。 清军南征湖广以来,损失颇大,缴获甚少,武昌城内原本的物资,也早就消耗了大半,特别是谭泰当初领兵南下的时候,还向阿尔津索要过大军补给。 佟养和,阿尔津两人看到援军赶来,一时间又惊又喜,但也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脸上不由得显露出担心来。 “将军,摄政王打算什么时候撤军?”阿尔津满脸忧心地问道。 “很快了,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屯齐皱眉道,早就没了当初的得意。 佟养和闻言,脸上同样不好看,面色沉重问道: “摄政王派了多少兵马来增援,明帝上次可是几乎全歼了准塔的大军,武昌城仅凭奴才手下的这点人马,绝对守不住的啊!” “怕什么?明帝如今还不是龟缩在岳州城中苟且偷生,他若是敢出城野战,岳州城早就被咱们拿下了。”屯齐怒斥道。 “明帝奸猾得很,可不是以往崇祯皇帝那般,随随便便就能打败的,他没有把握,绝对不可能轻易出城野战。” 阿尔津说着,想起了这段时间来大军主力在荆门州,荆州,长沙等地损兵折将的经历,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道: “摄政王撤军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否则殿后的大军,极有可能被明帝派兵偷袭。” 阿尔津的话稍稍缓和了尴尬的气氛,屯齐顿了顿,也随即道: “这倒不必担心,到时候豫亲王会亲自领兵断后,湖广不是江淮,咱们的大军也还元气未伤,明军不敢贸然追击。” 屯齐领着大军增援武昌的同时,明军派出的哨骑也已经回到了岳州城,朱慈烺在临时行宫中收到了清军准备撤军的消息,由此了解到北面战场更为详细的军情。 正如他所料,多尔衮在大撤之前,派出了大批兵马增援武昌,其中不仅有八旗军,还有上万绿营军。 不过,即便如此,只要满清大军一撤,朱慈烺便依旧占有巨大的兵力优势,他收复武昌的计划,也将能够照常推进。 短短数月,南征的清军便在湖广来回折返了数次,虽然损失不大,但士气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堵胤锡早早将荆州,岳州,长沙等城周边的百姓全部迁移,并控制了进军湘西,湘南,鄂西等地的门户,使得清军完全无法在周边获得补给,这些都是明军能这么快逼退清军的关键。 多尔衮的计划也很明显,朱慈烺一早就猜到了。 清军占据武昌,襄阳,甚至直接在汉阳府城构筑新城堡,便是为了今后可以随时对岳州府城发起进攻,破坏大明在周边地区的屯垦。 若是无法收复武昌,大明在湖广,江西便会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战略劣势,在岳州,九江,荆州三府,便需要驻扎大量兵马。 不过,清军所面临的局势也好不到哪里去,襄阳还不至于四面临敌,但武昌城便是孤悬南方了,屯齐,阿尔津,佟养和三人想要在朱慈烺的强大攻势下守住这座战略意义重大的城池,可没那么简单。 明军的大将们很快便再一次集中在了朱慈烺面前,商讨追击清军的各项部署。 如今,多尔衮麾下依旧有着十万大军,明军各部在追击的时候,还必须防范清军趁机突袭。 毕竟,这一次的胜利,更多是战略上的,而不是战场上的,明军虽然是胜利之师,但朱慈烺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不该冒险派主力出城追击。 多尔衮和多铎都是精于计算的人,他就算偷袭成功了,也不过是小胜,而一旦失利,极有可能局势彻底扭转,甚至崩坏。 换言之,随着多尔衮领着大军撤退,朱慈烺的战略目的已经完成,他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随着一道道命令从岳州城的临时行宫中传出,湖广战场在几十万大军来来往往争斗了数月之后,大战即将落下了帷幕。 而这一次,多尔衮和多铎都已经撤出了经验,撤出了水平,他们的部署使得朱慈烺根本无机可趁,最终只是截杀了少数的清军落单马甲。 林昌锋在朱慈烺的命令下,领着天骑军一路追击,监视着清军主力的动向,以确保后者真的已经撤出湖广。 不仅如此,他还在襄阳南面和此前派往郧阳的天骑军千总部成功取得了联络,并通过在西峡-邓州一线袭扰的兵马,确定了清军主力大部分撤出了南阳。 多尔衮在襄阳同样留下了驻守的兵马,甚至为了策应襄阳,他还在南阳也留下了一支八旗军,同时将高第所部绿营军协防。 不仅如此,他还将随军征调的数万民夫,安置在了襄阳和南阳两城,并同样给武昌补充了数千精壮民夫,一方面是弥补战乱损失的人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大军接下来巩固城防的行动提供徭役。 多尔衮在大军撤退的时候,眼见明军时刻保持警惕,便放弃了途中趁机埋伏的计划。 他知道,这种时候,若是追兵没有轻敌的表现,想要展开出人预料的埋伏和突袭,根本不可能,甚至只会适得其反。 而随着清军主力北撤,屯齐统帅的武昌府城增援大军进入城内,明军完全在湖广占据了优势。 朱慈烺并不急着立刻带着大军围城,他在等山东,北直隶等地的军情传来,同时也是在着手恢复湖广的农业生产。 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月中下旬,湖广的百姓在战争结束之后,便纷纷开始抢种,湘江平原上一片热火朝天,遭受了战乱影响,躲躲藏藏了一整个冬天的百姓们,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湖广的战事虽然没有蔓延全省,明清两军决战的时间也很短——多尔衮和多铎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的路上,长沙也是刚刚围起来没多久,便又撤军了。 但这场两军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几万军队参战兵马的大战,行军本身带来的破坏,明军在开展军事行动的过程中,所需的徭役征发,都使得湖广南部,甚至是荆州府的农业生产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不过,朱慈烺和堵胤锡早有准备,清军主力撤退的同时,堵胤锡便已经开始了部署,整个湖广的明廷官僚,也瞬间忙得团团转。 在这个乱世之中,无论是军队将士,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地主乡绅,都需要粮食,而春耕的收获情况,更是影响着朱慈烺接下来的地方治理和军队发展计划。 所谓的强军,便是钱粮堆积出来的,否则朱慈烺就不会只大力投入殿前军,京营和左镇,忠贞营,地方标营的补给标准和训练要求,各不相同了。 他没那么多银子和粮食啊! 而朱慈烺推迟收复武昌的军事行动,没有立即大规模征发徭役,便是考虑到了一点。 若是春耕受到了严重影响,他第二年将很难再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反而要想办法解决治下百姓的吃饭问题。 好在,堵胤锡的治理能力没有辜负朱慈烺的信任,湖广南部,原大明统治区域内的各州县官吏,迅速联合地方乡绅,完成了各地方的春耕协助和百姓安置, 而原本清廷占据的承天,德安,黄州,汉阳,甚至还要蒲圻,宜城等各州县,堵胤锡也迅速派出了官吏接管。 李过自然也派出人马支援,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便已经联合那些主动配合的地方乡绅,在这几个府的县一级,建立起了有效的统治,并开始着手地方田亩的清丈和流民的收揽。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原本清廷占据的田地,都是要收归朝廷的,而朱慈烺也要在这上万顷没收来的田地之上,建立起几十个大型屯堡,这些是他巩固地方统治,提高税收效率,以及接下来一年扩军的基础, 朱慈烺想要进一步扩充殿前军,就必须彻底改革大明的税收体制,对地方势力下手。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好准备,以确保各地的军队支持自己。 如果他不能在地方上建立起足够的军事威慑力量,仅仅依靠本来就和地方乡绅关系密切的文官体系,大明不可能在地方完成土地清丈和全面征税。 要知道,明末各地的土地情况十分复杂,利益牵扯重大,一旦开始彻查清丈,动乱便不可避免。 而那些正准备建设屯堡的土地,便是朱慈烺最大的筹码。 当然,在大力恢复农业生产的同时,陆师虽然还没有大规模行动,但洞庭湖和鄱阳湖两大水师,都没闲着。 谭泰领着汉阳城外策应的大军从长江北岸撤离之后,鄱阳湖水师迅速防护,再次截断了汉阳和武昌的联系,并开始轰击汉阳靠江一侧的城墙。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慈烺也随即开始调动兵马,北上武昌。 湖广的政务有堵胤锡在,他并不需要过分费心,如何拔掉武昌这颗钉在大明心腹之上的致命钉子,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而且,朱慈烺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必须尽一切办法,以最快速度收复武昌,以确保后续的整军练兵,处理内政,肃清朝堂,得以按原本计划推进。 在明军数万水陆大军的包围下,与武昌城隔江相望的汉阳城,局势可谓迫在眉睫,整个城池都已经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明军攻破。 攻城的明军水军在用战场上的火炮轰击了十几日后,汉阳城的城墙已经严重损伤,守城的清军和民夫,死伤了数百人。 不过,城内督战的是八旗军,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城破,他们都将被明军全部杀死,没有人可以逃脱,因此一直拼命坚守。 但朱慈烺无论如何,都是必须攻下汉阳的,这将能彻底断绝武昌城内的清军迅速获得北面增援的希望。 对于拥有水师的明军来说,汉阳城侧面的宽大河流将会为守城提供巨大的屏障。在水师的配合下,长江旷阔的江面更是得城内的守军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获得必要的补给,甚至是及时撤军。 换言之,明军一旦拿下汉阳,那多尔衮今后若是想要支援武昌,根本无处渡江,清军的进攻行动都会被大大削弱,甚至只能望江兴叹。 清军占据湖广的时间不长,在汉阳并没有建起坚固的城防,朱慈烺在四月下旬,率领主力大军抵达汉阳之后,很快便攻破了这座城池。 不过,长江对面的武昌城,整个长江中游的枢纽,曾经大明的财税军事重镇,就不是那么好打的了。 在大军攻破汉阳城的第三日凌晨,殿前中军的前锋便在五军都督府的部署下,从水师控制的渡口上岸,进抵达武昌城下。 长江南岸在水师战船的持续炮击下,清军修筑的堠台早已经损伤殆尽,根本无法起到阻击和预警的作用。 而此时已经是武昌城守军统帅的满清贝子屯齐,眼见局势如此,也不得不将原本部署在城外御警阻击明军从河岸登陆的兵马,撤回武昌城中。 他站在武昌城南面,保安门的城楼之上,看着护城河外的明军士兵正在平野上列阵,而从明军列阵的平地到武昌城的护城河之间,还有数十明军骑兵在游曳,十分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屯齐观察了一阵,很快确定了这支军队就是明军的前锋,如今包括另外三面城墙外游曳的哨骑在内,也不过两三千兵马。而明军的主力,正在登陆,已经开始有部分骑兵开始进入城外的平野,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明帝此前便屡屡利用这样的机会,伏击袭扰清军,屯齐自然也不会放过。 如今,作为守城的一方,而且还是武昌这种模仿明军,重新修缮的坚城,屯齐此前因为战败,对明军,以及明帝朱慈烺产生的畏惧,正渐渐消失。 他和殿前军各部有过多次交战经验,相比起阿尔津和佟养和,更加了解殿前军的真实战力,而且为人谨慎,不会轻易冒险,这也是多尔衮和多铎最终决定委派来他守城的原因。 不过,屯齐虽然谨慎,但并非胆小,他看到明军立足未稳,当即下令阿尔津调数百精锐马甲出击,准备趁城外明军立足未稳之际,杀杀对方的锐气。 毕竟,等到明帝领着主力大军在城外部署起来,这样的机会可就不会再有了! 而这个时代,无论攻城还是守城,大军的士气都异常重要。屯齐若是想要在武昌这座孤城和明军消耗七八个月,就必须在和明军的交战中,取得几场胜利,才能激起全军的斗志。 否则,在当前的局势下,守城大军极有可能从内部瓦解,特别是城中只有不到一万八旗军,剩下的近三万兵马,都是绿营军,他们的军心更加难以控制。 很快,屯齐面前的瓮城中心,数百名八旗甲兵便高坐马背之上,准备出击,统领他们出战的,是多尔衮派来的辅国公扎喀纳。 阿尔津很快收回了看向瓮城的目光,扭头朝着屯齐道: “这股明军实在太嚣张了,不过千余人,就敢在平野之上列阵,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将军,趁其列阵未稳,咱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屯齐听了,随即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道: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明军很有可能不只是在渡口上岸,传我命令,分别再调一队马甲在望山门和中和门的瓮城中埋伏,但先不要出击,等我的命令。 若是明军真的要埋伏,或者这些兵马的战力超出预料,咱们就等明军追击过来,进入圈套之后,再狠狠一击。” “哲!”阿尔津听罢,没有任何反驳,立马下去亲自部署。 屯齐的这个计划已经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明军若是想要诱敌,那可就中计了。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明军不可能在城外藏有那么多兵马。 很快,随着屯齐身边的旗手将手中的旗杆挥舞摇动起来,保安门瓮城内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三百八旗马甲,当即策马出击。 “吱呀吱呀”的摩擦声中,瓮城城楼外的吊桥缓缓放下,数十名八旗马甲率先冲了出来,和城外的殿前军哨骑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 在这几十名马甲的掩护之下,城内的另外两百多名八旗马甲,也迅速出城,马蹄声轰隆隆作响,两支骑兵迅速杀到了一起。 不过,殿前中军的哨骑同样反应迅速,他们并没有和这支人数占优的八旗马甲硬碰硬,而是且战且退,丢下几具尸体之后,就安全撤回了步军大阵的侧翼。 屯齐非常重视武昌城外的第一战,这个机会太珍贵了,今后不可能再有,所以他直接让阿尔津派出了军中最为精锐的巴牙喇领兵。 这些巴牙喇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他们领着其他马甲冲到距离明军步阵三百多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事情不对,纷纷暂停了追击。 明军的这个步阵看起来十分牢固,外围的盾牌,以及其后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些在骑兵抵近的时候,依旧纹丝不动的头盔,都使得他们心中惊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扎喀纳并不愿意就这么撤回去,在他的指挥下,这支八旗马甲很快调转马头,在明军步阵前,往来横冲,并不断朝着步阵的方向,抛射箭矢,企图扰乱明军的部署。 这是八旗马甲在对付步阵的时候,最常用的一种作战方式,一方面可以观察对手,试探对方的强弱,另一方面,则是能借机寻找敌人的破绽,进而突破取胜。 对于那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清军巴牙喇来说,只需要这么一试,他们便能摸清楚面前这支军队的基本情况。 而经过几轮抛射,明军的步阵中,除了几声惨叫和一阵阵叮叮当当,箭矢敲击盔甲盾牌的声音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动。 很显然,清军的袭扰没有得逞,殿前中军将士们的表现,更是使得他们直接放弃了强攻的念头。 要知道,这些在严苛训练中成长起来,每一个战术动作都经过了上百次的训练的精锐士兵,绝对不是马甲能轻易突破的。 但他们放弃了强攻的念头,准备撤退,明军可没有。 这个时候,天骑军在林昌锋的指挥下,悄悄集结的上千骑兵,已经趁着大军布阵,各处混乱的契机,摸了上来。他亲自领着骑兵从战兵军阵的两翼冲出。 (本章完) 第181章 里应外合 第181章 里应外合 清军的突袭完全在朱慈烺的预料之中,他甚至都能猜到屯齐会在哪个方向出击,并为后者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毕竟,他之前领兵守城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并取得了极好的效果。如今,攻守之势相易,清军必然也会如此,这不是什么独家秘籍。 要知道,战场之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有的只是因地制宜,就事论事。 不过,清军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明军也同样如此。 林昌锋刚刚领着大军出击,想要对这支冲到大军阵前的八旗马甲展开夹击,但后者并不恋战,稍作抵抗,丢下十几具尸体之后,便立即撤退了,似乎十分畏惧天骑军的攻击。 但林昌锋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当即指挥手下的骑兵,分成两部追击,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出城干扰的清军。 而当他派出的骑兵追击到武昌城护城河外侧的时候,城南的另外两个城楼瓮城,大门突然缓缓打开,瓮城外的吊桥早已经被城楼上的清军趁乱放下。 两个瓮城的大门打开之后,两队八旗马甲随即从里面冲出,而刚刚还在撤退的清军骑兵,也纷纷散到两翼,企图三面夹击追击而至的天骑军。 林昌锋见状,自然明白自己中计了,但他早有准备,身后的军阵两翼,马蹄声很快响彻平野,数百名骑兵呼啸而出。 朱慈烺在召集麾下诸将商议围城之策的时候,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这自然不单单是他一个人想到的,陈福,常登贵,张煌言等人,同样猜到了清军会趁机袭扰。 于是乎,在明清两军统帅的相互算计之下,两支骑兵随即又展开了一场追逐战,清军三面夹击天骑军,天骑军则是且战且退,很快便得到了优势兵马的接应。 屯齐固然派出了军中最为强悍的巴牙喇,但林昌锋很快就得到了增援,明军在战场上占据着明显的兵力优势。 武昌城南面的平野之上,喊杀声,马蹄声,金戈撞击的声音不断传来,清军也不敢贸然追击,明军则是在得到了增援之后,继续纠缠。 双方纠斗了许久,但都没能分出胜负,期间不断有士兵坠落马下,厮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屯齐此时正站在城楼上观战,他看着平野之上的战况,不由得眉头紧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明军果然早有准备,而且轻易就识破了他的“三面夹击”之策 不过,他同时也觉得十分庆幸,好在自己没有贪功,而且足够小心,并提前埋伏好了两队骑兵,否则,城外的局势怕是就要彻底失控了。 屯齐在这种时候派兵出击,原本就是想要打击明军士气的,若是弄巧成拙,那反而会打击到己方本就十分低沉的士气! 很快,随着城墙上的战鼓声响起,出城袭扰的八旗马甲在丢下了几十具尸体之后,便灰溜溜地往城门的方向撤退,他们一直退到护城河边上,进入城墙火炮的射程,才摆脱天骑军的追击。 林昌锋身经百战,看到武昌城墙头之上架着的火炮,自然知道不能继续追击了,否则他就成清军的活靶子了。 他虽然一心想要立下大功,但分得清楚局势,否则也无法成长为独领一军的大将。 战场之上,收兵的鸣金声很快响起,天骑军的一众马甲听到声音,立即勒马停下,并一面防范清军的偷袭,一面调转马头,准备撤退。 看着城外的明军撤退,城头的阿尔津心中不由得一叹,终于松了口气,而刚刚从城中赶来的佟养和,也随即加快了脚步,迅速走到屯齐的身侧。 “将军,现在情况如何了?”佟养和刚刚来到屯齐身旁,便连忙问道,态度十分恭敬。 屯齐听到声音,并没有扭头看向佟养和这个汉将,他依旧注视着城下撤退的明军,过了好一会,才不紧不慢道: “明帝这次至少带了十几万兵马来攻城,刚刚出战的明军,便是他麾下最强的精锐——殿前军。这些明军的战斗力比咱们此前预计的还要强,从今往后,绝对不能再出城与之浪战。” 多尔衮和多铎两人此前的战略失误,使得武昌府当今的局势比屯齐预料中的要严峻得多,这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屯齐和多尔衮,多铎两人不同,他虽然同样属于宗室,但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是激进派,像多尔衮和多铎那样,一心想要创造机会,老是主动出击,妄图击败明军,速战速决。 在他看来,只要能守住武昌,等到第二年北面的援军抵达,或者是明军败退,那便万事大吉了,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佟养和听了屯齐的话,当即连连点头称是,同时还不忘奉承几句对方神机妙算,运筹帷幄。 他这个辽东汉将心里比谁都清楚满汉之别,更不用说屯齐还是宗室。在这武昌城中,从今往后,屯齐说一,谁也不敢说二。 “明帝看起来也十分担心被咱们直接击败,他这是派出了麾下最精锐的兵马当作前锋,有这样的战力也不足为奇。”阿尔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现在,咱们和明军顶多就是打成了平手,算不上坏。等明军主力攻城的时候,咱们再用城头上的火炮,给他们迎头一击。” “说得没错,这绝对是明军的精锐,否则绝对不可能和本将军麾下的精锐马甲打成平手。”屯齐闻言,也得意一笑,但随即又阴沉沉道: “不过,明军的士气确实有点高啊!” 阿尔津和佟养和听了,一时间和身后的其他满汉将领们一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当然知道明军士气高,但这是什么好事吗? 只见屯齐眉头微微挑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道: “明军在摄政王领兵南征以来,同样是连战连胜,明帝必然也免不得轻敌大意,这正是咱们的机会,武昌城固若金汤,只要咱们能守住前面的几个月,打击明军的事情,明军必定会主动撤退” “将军所言极是,有我八旗大军在此,明帝必定不能染指武昌一分一毫。”佟养和当即又恭维道。 而就在武昌城的南门城墙上,屯齐和阿尔津,佟养和等一众满汉大将忧心忡忡,又好像信心满满地谈论着当前局势的时候,朱慈烺率领的主力大军,前锋两万多人马已经陆续上岸,推进到了武昌城外的平野之上。 武昌城北面和南面的平野上,数十股大大小小的明军正在进入预设的营地,而成百上千的哨骑在距离三面城墙五六百步左右的平野上,不断往来呼啸,挑衅城墙之上的清军。 这些明军的哨骑就如同曾经徐州,凤阳,岳州,长沙,荆州城下的八旗马甲一样,几人,十几人一股,忽聚忽散,城墙之上的火炮都是实弹,射击也完全没有准头,拿这些散兵几乎没有办法。 屯齐看着这些挑衅的明军马甲,心中更加气愤,但根本没有办法,现在派兵出击,那就是自寻死路,他必须忍住。 而在距离城墙五六里,甚至是更远的地方,明军队列中,各色旗帜和无数战兵,骡马车辆正如同潮水一般,从岸边涌来,密密麻麻的小点开始在距离城墙八里之外的地方,安营扎寨。 在更远地方,从北面江岸通往武昌城北,城东的平野土路上,还有连绵不绝的明军士兵,数以万计的随军民夫和骡马牛车,源源不断赶来,连绵的队伍根本看不到尽头。 屯齐,阿尔津和佟养和看着远处的明军,脸色都变得无比沉重,他们倒不是不知道明帝有那么多兵马,而是惊讶于对方的动员能力。 这样强盛的军容,根本就是可与八旗军媲美的强军才有的。而且,短短一个月,明帝是如何在湖广一省,动员出如此之多民夫的? “传本将军令,各部严加防范,绝对不能有任何疏漏,更不能让明军钻了空子!”屯齐眉头紧皱,随即又扭头看向了阿尔津道: “阿尔津,每一座城楼,你都必须亲自部署甲兵值守,不得有误。” “哲!”阿尔津当即应道。 不过,局势也没有完全崩坏,屯齐早已经学着朱慈烺此前的守城之策,“节节阻击,坚壁清野”的计划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明军虽然进展神速,但清军早已将武昌城附近的百姓,粮草,树木全部征光抢光烧光砍光,明军在周边无法获得任何补给。 如今,武昌城四周光秃秃一片,到处都是草木烧光之后的白色灰烬,这使得明军想要获得柴草和马料,就必须分兵他处。 而攻城打造器械所必须的木料,更是如此,方圆十几里,各处的树林山头,清军动员上万兵马,前前后后了一个月,都已经烧光砍光,这将会大大推迟明军的进攻速度。 朱慈烺对此并不奇怪,这不过是守城一方的常规操作而已,他能做,清军自然也可以。 而他集中了麾下的大半主力,围攻武昌城,自然是因为这座城池在西南地区,至关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 这个时候,武昌府各城都已经没了清军防守,只要攻下武昌城,朱慈烺就能成功补上长江防线的缺口,并真正掌握西南战局的主动权。“武昌城现在情况如何?” 这日午后,朱慈烺率领殿前军主力进入武昌城北面的中军大营,在安排妥当各部围城期间的部署之后,马上就召集诸将到了中军大帐中。 “启禀陛下,屯齐部署在长江岸边和武昌城南面,北面,东面的各个据点和堠台,都已经被我大军肃清。” 常登贵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顿了顿之后,又立即继续回答道: “而原本周围各城镇中的守军,也早就在我大军进抵之前,逃进了武昌城内。据陈福从东面刚刚传回的急报,武昌府东部各城镇,甚至包括兴国州在内,都已经是一片废墟。 原本驻守在当地的清军似乎连夜撤回了武昌城内,不过有数百绿营兵不愿继续助纣为虐,反正逃跑的,现在正在接受排查。” 常登贵这个殿前中军提督,如今依旧独得朱慈烺的信任,战场之上的大小事务都会经他的手。在回答完朱慈烺的问题之后,他又继续汇报起了大军各部在武昌府的最新进展和部署。 大帐中的大小诸将闻言,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便是朱慈烺听到清军的所作所为,也不由得蹙眉端坐,一时无言。 毕竟,他不难想到,清军在这些地方坚壁清野的时候,周边的百姓是什么下场。 而常登贵顿了顿之后,又接着补充道: “根据锦衣卫和夜不收传回的军情,从武昌府东部,南部各个城镇撤入武昌城的守军,大概有一万人马,城中原本的守军又有近三万之多,清军在武昌城内的总兵力,应该有近四万…… 不过,现在武昌城周边的清军,已全部被我大军肃清,通往北面的各条交通要道,也已经被我大军控制,武昌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想要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林昌锋,你今日领兵和八旗马甲打了一仗,说说具体情况如何?”朱慈烺听完常登贵的汇报,随即扭头看向了林昌锋,原本微微皱着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 “武昌城这么重要,多尔衮留给屯齐的,应该是精锐中的精锐吧!” 林昌锋闻言,当即弯腰,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颇为得意道: “回陛下的话,今日与末将交战的八旗马甲,相当一部分都是武昌城内八旗兵中,最为精锐的巴牙喇,这些鞑子战斗力十分强悍,但我天骑军与之对战,毫不逊色!” “巴牙喇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今日能如此顺利,不过是清军连战连败,怕了而已。” 朱慈烺听罢,立马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但也没有完全否认林昌锋和天骑军,随即又点了点头道: “天骑军能以一倍兵力,便击退这支突袭的清军,确实难得,但也绝对不要轻敌,清军的势力仍在。” 林昌锋听了,只觉得背上一凉,顿时把腰弓得更低了,拱手道:“陛下教训的是,末将绝不敢轻敌大意,把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 而林昌锋话音刚落,朱慈烺随即又让常登贵向军中诸将汇报起了哨骑抵近侦察到的军情,常登贵也随即继续汇报道: “末将今日派出了数百哨骑抵近城墙,虽然看得不算仔细,但武昌城的城防确实如锦衣卫送回的情报所示,四周均已经加固和修缮,而且用的还是咱们的修筑之法,护城河也挖宽了许多。 而且,末将审问了那些主动反正的绿营军,其中有两个游击和好几个军官,他们也都已经交代,武昌城内的情况和咱们所知的相差不大,多尔衮在撤军之前,便给了城内巨大的补充和无数粮草辎重。 现在,城内的民夫多达五万,还有数百个工匠,粮草,柴火和军械,也足以支撑这十几万人坚守城池八九个月之久。 除此之外,多尔衮还支援了武昌城几十门火炮,佟养和此前也在城内储备了大量的军械,仅仅是千斤大炮就有近百……” 诸将闻言,哪里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攻城,将会是一场恶战。清军准备得如此妥当,就连一直以来信心十足的林昌锋,亲耳听到这一消息后,脸上也是愁容满面。 在没有亲眼看到清军重兵把守的武昌城之前,明军高层因为此前的胜利,对屯齐和佟养和不屑一顾——鞑子野战逞强,守城绝对不行,架上几十上百门火炮,武昌城数日便可破。 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清军早有准备,诸将在得知武昌城四周早就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在亲眼看到武昌城已经被清军加固成什么样子之后,全都冷静了下来。 毕竟,这种如此彻底的“坚壁清野”,这样的坚城,已经不是火炮可以轻易轰开的了。 只能说,人性的弱点是相通的,清军以为明军守城可以,野战疲弱,轻敌大意,明军也差点如此,犯了轻敌的大错。 “屯齐短短一个月,就准备得如此妥当,不可小觑啊!” 朱慈烺环视一周,微微叹了口气,脸色一紧,随即厉声道: “不过,现如今武昌府都已经被这些狗鞑子破坏得炊烟断绝了,清军如何能准备得不充分?若是朕几炮就能将城池轰开,那清军也不可能有入关的实力。” 诸将听了,纷纷点头,清军的实力依旧强大,至少不容忽视,这是明军的共识,只不过众将因为胜利,暂时遗忘了而已。 “但武昌城内,朕早有准备”朱慈烺说着,忽然停顿了下来,扭头看向周世显和刘体纯,道: “世显,你来说说王体忠。” 周世显得令,当即出列,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是,陛下!” 大帐之内,一众将领闻言,目光也都汇聚到了周世显的身上,只见他顿了顿,立马开口道:“王体忠臣最近已经联系上,但劝降的条件,还没有谈妥!” “这个王体忠,是真心要反正吗?”张煌言听了,忍不住问道: “他若是要反正,现在还提条件,就不怕陛下发怒?而且,他想要什么条件,莫不是这个狗贼还想要陛下给他封个王侯不成?” 大帐之内的其他将领闻言,原本就有些怀疑,听到这里,几乎是同时出声,纷纷表示怀疑。他们此前并不知道这个事情,一时之间那里接受得了?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朱慈烺并没有做错。这个时候,军队的保密工作十分落后,而这件事原本就非常机密,甚至能在关键时候挽救上万将士的性命,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朱慈烺见状,脸上直接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大帐之内的诸将看到,纷纷噤声,而他也随即沉声道: “若那王体忠真的领着麾下那上万绿营军反正,大开城门,带着武昌府城来投,助朕斩杀了城内的数万汉奸,近万八旗军,朕自然可以封他个侯伯当当,便是给他一省总督,那又如何?” 众将听罢,更加不敢出声,同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肃性。而且,到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想不到这是陛下一早埋下的棋子。 只不过,这颗棋子身在曹营,心却摇摆不定,此前恐怕一直在观望,等待着局势明朗。 “那些满人,于我大明而言,血债累累,可恨至极,将他们满人的利益,置于我千百万汉人的利益之上,尤其是那些助纣为虐的汉将。 二十年前,佟养和之流,就背叛了大明,为了活命助纣为虐,这些人,必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王体忠若是能做到,朕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诸将闻言,脸色都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营帐中的这些将领,基本上经历了满清肆虐辽东的所有历史,他们许多当年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将大头兵,但如今都已独领一军,成了军中的栋梁。 对于他们来说,那些血海深仇,可谓历历在目,不可能忘记,特别是林昌锋,他还在辽东战场杀过敌,见过惨败的明军。 “陛下所言极是,佟养和之流,助纣为虐,杀害我大明的忠臣良将,平民百姓无数,罪无可恕,必须千刀万剐。”林昌锋一脸不懑道。 而张煌言也好像豁然开朗了一般,随即道: “陛下此计,实在是妙啊,就算不能真的劝降王体忠,甚至咱们不是真的要劝降王体忠,也毫无问题。只要消息传出,到时候必定动摇绿营军的下层军官,特别是那些绿营兵们守城的决心! 清军的主要将领中,那些满人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而那些绿营军将领们,除非城破在即,否则也决无可能投降。 但若是陛下大肆宣扬传播此类消息,那无论是与不是,那些满汉将领之间,甚至是各军兵将之间,必然会互生怀疑,产生隔阂。 攻心为上,不过如此罢了,陛下真真是神机妙算,神机妙算啊!” (本章完) 第182章 各怀鬼胎 第182章 各怀鬼胎 张煌言的一番脑补,让朱慈烺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可没想那么多,王体忠也还真的没有下定决心,王得仁这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更是每日提心吊胆。 不过,若是最终王体忠没有反正,王得仁也没有行动,那朱慈烺必定是要用一用张煌言所说的攻心之计的。 而大帐之内,那么多人在场,朱慈烺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听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又继续说道: “清军占据武昌的这一年多来,不断强征周边百姓,加固修缮城墙,拓宽护城河,朕今日也都看到了武昌城最新的样子。 这些狗鞑子倒是学到了一些精髓,对于攻城之事,朕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决断。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若是强攻,三五个月之内,都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朕此番准备了两百多门红夷大炮,但对于这些类棱堡式的城墙,便是火炮昼夜不停轰击,怕是也得轰上数百次,才能取得效果。 不过,城池攻防乃是消耗大战,人心士气在其中最为重要。只要谣言一起,便是清白之人,也难以自明。特别是到了围城的最后几个月,若是谣言四起,清军兵不信将,满汉相疑,士气必定衰落。” “陛下所言极是,武昌城一战,若是能策动城内的绿营军反正,那清军定然守不了多久,若是能在一个月之内攻破武昌,陛下之威名,必将再次震动天下。” 陈福闻言,当即出列,拱手抱拳道:“王体忠和王得仁原本便是汉人,投降清廷的时间并不长,他们要反正,极有可能是真心的。” 朱慈烺听罢,随即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周世显,下令道: “世显,让锦衣卫抓紧和王得仁联系,让他好好劝一劝王体忠,若是十日之内,还没有给朕答复,那就别怪朕不给他机会了。” “是,陛下!”周世显当即拱手抱拳道。 很快,在朱慈烺安排完围城前期的各军部署之后,诸将也纷纷回到了各自军中,开始指挥大军在武昌城外安营扎寨。 随着朱慈烺领着殿前中军,殿前左军,殿前右军,京营四部主力,以及湖广征调的地方标营,十几万大军汇聚武昌城外,大明这一次围攻武昌的基本军事部署,也全都暴露在了屯齐的眼皮子底下。 屯齐虽然并不知道明军的具体部署,更不知道殿前军的各项军机密报,但对于明军的大致兵力和各将领的所属部队,驻扎情况,却都是有所了解的。 而战局的发展演变情况,在此后几天时间内,也基本上如屯齐所料。毕竟,这和当初多铎在凤阳城,长沙城和荆州城外的表现,没什么两样。 在朱慈烺的部署下,陈福和常登贵很快派出大量骑兵,在城外警戒骚扰,这既是为了严防城内清军的偷袭,也是为了训练和提升这些新骑兵的战场应对能力。 荆门州,荆州两战,明军缴获了大批战马,再加上王应熊办事得力,在云贵川等地的少民手中,购进了大批藏马,天骑军和各部的骑兵,都得到了极大的扩充。 这些新骑兵除了跟着老兵训练之外,战场实训,也是极其关键的,这可比校场上的警示有用得多。 当然,若是清军从城中突袭而来,出战的还是那些经验丰富,战斗技巧娴熟的老兵,新兵则是大多在追击,或者明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出动。 而在陈福和常登贵出击的同时,在朱慈烺的部署下,数万民夫正在加紧构筑大营,最终在五日之内,便环绕武昌城扎下了十一座大营。 明军虽然可以倚仗强大的水师和庞大的运力,从其他地方将安营扎寨和打造军械的木料铁器运到武昌,但装船和卸船的过程繁琐,依旧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 但清军早就在武昌坚壁清野了,明军除了从别的地方调来物资,也别无他法! 而在此期间,荆州府,承天府,德安府方面,李过,刘汝魁,马重禧等部兵马完成部署之后,便开始试探进攻襄阳的清军,但主力却依旧纹丝不动。 襄阳府的清军和南阳府的高第,则同样都没敢轻举妄动,更别说调集兵马南下,支援武昌府了,他们自身都难保。 而郧阳府的王光恩三兄弟,在朱慈烺的支持下,很快在南阳发起了进攻,随后先头部队很快越过商洛山南脉,攻到内乡城下。 但由于郧阳和南阳府之间的阻隔,王氏兄弟的部队兵力不足,后勤补给,湖广明军主力的支援也十分困难,这支先头部队很快就被高第率领的绿营军击退了。 王光恩原本还想趁虚而入,在南阳立下大功的,但最终他还没等到忠贞营的主力大军前来增援,就被迫撤回了郧阳。 至于四川方面,高一功此时依旧在招抚地方,对于张献忠的虚张声势,完全不理睬。 而张献忠在四川发疯的时间,也因为豪格和吴三桂提前南下,大幅缩短,大西军最终也没有四处进攻,而是很快集中到了川北。 张献忠此时完全被困在了四川,各地的乡绅地主在大明的感召下,也纷纷与之为敌,他在北上的途中,只能让手下的兵马日夜巡查,严防死守。 不过,保宁方向,这一次张献忠派去了李定国,想让对方戴罪立功,再次出兵夺取汉中。但吴三贵领着手下的军队,成功阻击了李定国大军的进攻。 这个时候,李定国的军事水平还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从川北保宁府进攻陕南汉中府这样的攻坚行动,更不是他的强项。 而这个时候,高一功在重庆,早已经将大军组织了起来,他也猜到了张献忠领军北上,开始按照朱慈烺的命令,继续虚张声势,外松内紧,逐步接手川东南。 高一功虽然猜对了张献忠的行动,但并不敢百分百确定,他很熟悉张献忠,心里十分担心这是对方的诡计。 毕竟,张献忠想要夺取重庆,不是一日两日了。因此,他一时还不敢抽调重庆的兵马,直接领兵从重庆北上,进攻顺庆和叙州。 在战场之上,如果双方都充分了解对方的虚实,那所谓的战争,便很难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妙计横空出世。 而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奇兵”出现了,双方比拼的是少犯错误,以及谁的综合实力雄厚,能够扛得住错误。 当然,豪格和吴三桂此番在汉中进军如此迅猛,张献忠在保宁府北面的部署在叛徒的背刺下,迅速土崩瓦解,而南面重庆,叙州等地,也不安宁,他原本派来抵御明军的刘文秀,更是连夜撤退,张献忠面临的压力,甚至比朱慈烺还要大。 随着李定国大军在汉中被豪格率兵击退的消息传到重庆,高一功也迅速派出快马,将这个消息传送到了武昌城外的朱慈烺大营之中。 与此同时,而随着明军各部的大营悉数落成,朱慈烺的重心,也很快重新放到了武昌城的攻坚战之上,明清双方迅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不过,由于屯齐,阿尔津和佟养和三人的“坚壁清野”策略几乎得到了完全落实,明军制作攻城器械需要从黄州,或者是武昌府东面,南面山区中取材,各城的各项准备工作,进展迟缓。 要知道,这不仅仅是攻城器械制作周期被大大延长,其中所需的人力,前前后后消耗的粮食,牛马骡驴所需的草料,都会大大增加。 而武昌城在清军的加固下,城高墙厚,外围同样筑起了两道土墙,加上护城河的阻隔,攻城所需的器械要求更高,也必须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准备妥当。 只能说,当初清军攻城时所面临的一切困难,现在朱慈烺都要重新面对一次,根本躲不掉。 这就是战争! 不过,明清战争爆发的这几十年来,但凡是围攻坚城,大城的战役,基本上都是以“年”为周期。明军诸将,还有十几万将士们,虽然因为安营扎寨和制造器械的延迟,士气受损,但连战连胜的背景下,也并没有影响到大局。 毕竟,这么多年的战争,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都早已经习惯了数以月计,年计的消耗战。明军中在朱慈烺透露出内应的存在之前,也没有任何人想过武昌城可以一战而下。 当然,这个时候,明军中也仅仅只有当日参加军事会议的高层,才知道内应的事情,军中的将士们,对此还一无所知。 至于武昌城内的清军,更是没人想过可以轻易击退城外数以十万计的明军。 清军上下虽然都神经紧绷,但也并非不可一战。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清军上下此时都还有着充足耐心。 而朱慈烺和屯齐这两个大军主帅,在大战爆发前夕,都是不停巡视前线,或关怀将士,或检阅大军,一举一动,无不是为了鼓舞和安抚军心。 在此期间,武昌城内的王体忠,在王得仁的居中联络下,也很快做出了决定。 朱慈烺在表明了强硬的态度和不吝封赏的意思之后,他已经不敢继续讨价还价。 而且,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不反正,武昌城极有可能还是会被攻破。但自己若是反正,那武昌城必定会被迅速攻破。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就是大明的功臣了,之前背叛的是李自成,和大明没什么关系,更不用说那些闯贼同样得到了陛下的重用。 在屯齐来到自己驻守的保安门城楼,在听完屯齐交代的换防事宜之后,他便立刻派出了两个亲信将领,假意执行屯齐交代的命令,实则是想要通过王得仁,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屯齐刚刚看到他之后,一反常态,开口便大赞他做事得力,表现得十分欣赏,甚至还说了只要守住武昌,他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并许诺很快就会为他向朝廷申请加官进爵。 这些都让王体忠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固然知道,这极有可能只是屯齐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但万一不是呢? 王体忠恭恭敬敬送走了视察的屯齐,甚至一直等到对方骑着马,消失在了保安门大街的尽头,才最终收回恭敬的目光,转身离开。 “爹,王得仁说,陛下那边派人过来了,您要不要亲自去见一见?”王体忠手下的家丁头子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体忠闻言,眯了眯眼,然后点头道:“你留在这里,继续看着城门,其他人跟我去。狗日的王得仁,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藏着掖着,还假惺惺问老子。” “是!”王体忠的家丁头子得令,当即弓腰道。 朱慈烺派人进城了,还在王得仁那里,他怎么可能不去会一会,否则到时候反正了,王得仁恐怕就要以下犯上了。 王体忠很快就借着巡防的名义,带着几十个护卫,策马来到了保安门边上的望山门城楼。 不过,在望山门城楼,他并没有见到周世显派来的锦衣卫代表,只看到了依旧一脸笑眯眯的王得仁。 且说,王得仁一直以来都不甘居于王体忠之下,他现在作为大明和王体忠直接沟通的枢纽,更是不放过表现自己和拿捏王体忠的机会。 “将军,现在人多眼杂,不方便。”王得仁将王体忠拉到了城楼的角落里,低声道。 “……”王体忠看着王得仁的样子,眯着眼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沉着声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这个.”王得仁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将军,现在真的不合适,要是被鞑子发觉了” 王体忠听了,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但话锋一转,语气反而轻快了下来: “王得仁,老子知道你为了这件事,忍了很久了,现在很快就不用忍了,所以特别小心。但这个事情,若是没有老子,你自己一个人能干吗?” “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得仁赶紧解释道。 不过,王体忠却根本不管他的解释,以进为退道:“到时候,有了陛下的接应,咱们大可杀个痛快,武昌城内的鞑子,一个都跑不出去,特别是屯齐那个狗日的。 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给老子想清楚了,若是没了老子支持,甚至现在老子一声令下,你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指挥得懂那么多兵马。到时候,你凭什么杀鞑子,凭什么立功,凭什么杀屯齐?” “我是。”王得仁牙根紧咬,甚至额头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了,但最终只能压下心中的气,咬牙切齿应道。 而王体忠见状,也随即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进城楼的砖屋中,坐下之后,又缓缓道: “此事无论是你,还是我,单打独斗都是不成的。到时候,咱们必须一起行动,把鞑子的注意力分散,否则到时候能不能成功,就难说了。” “是,是”王得仁闻言,更加心虚,随即朝着身边的家丁头子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赶紧去把人找来。 锦衣卫的代表这个时候早就混进了王得仁的家丁之中,在王得仁的庇护下,那些在其他地方监视,不时才会来瞄一眼的八旗甲兵,根本无法发现。 当天晚上,武昌城东面,殿前中军大营,朱慈烺的中军大帐内,他刚刚收到了王得仁通过锦衣卫传出来的情报。 朱慈烺挺起身子,坐在躺椅之上,看完之后,又躺了下去,然后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脑中迅速五军都督府针对武昌城内,不同状况制定出来的多个预案,最后嘴角一咧,暗自点了点头。 屯齐在武昌府城中的布置相当严密,若不是王得仁和王体忠独守一方,而且对底下人马掌控力极强,根本接应不了锦衣卫的联络员。 但锦衣卫的联络员除了和王得仁联系之外,对屯齐在城内的部署毫无察觉,而情报的缺乏,也影响到了朱慈烺对城内局势的准确判断。 如果不能确定城内清军的部署,他就很难判断王体忠和王得仁的情报是否属实,更不要说提前调整兵马,配合他们的行动,或者是提防他们跳反了。 要知道,屯齐此时也在盯着朱慈烺的行动,他若是兵马调动过多,很容易就会被清军部署在城头和外围的哨骑察觉到,到时候里应外合,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不过,朱慈烺很快就睁开眼睛,从躺椅中起身,对着一旁站着候命的周世显下令道: “清军现如今在湖广的驻军已经不多,武昌城内的八旗兵更少,屯齐在四面城墙,九座城门之间,不可能安排太多八旗甲兵,最多就是调一两千八旗,分到每个城门,也不过两三百人。” “陛下说得极是,王得仁和王体忠两人的兵马已不到两万,城内还有北方调来的山西绿营军。若是这些绿营军和清军一起上城楼,到时候恐怕就难办了,王体忠和王得仁恐怕应付不过来。”周世显当即道,心中不由担心起来。 “而且,据王体忠现在传来的情报,屯齐极有可能要调整武昌城各城楼的兵马部署,把他们两个和其他人马混在一起,不断换防。这个狗鞑子一直提防着绿营军,就算是信任,也只信北方来的绿营。” “这就是朕最担心的事情了。” 朱慈烺闻言,不由得眉头紧皱,随即眯着眼睛,在大帐之中左右踱步起来。这样大好的机会,他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武昌城他必须尽快拿下,否则后患无穷。 “若是王体忠没撒谎,那里应外合的计划,就必须要提前,否则屯齐一旦开始调动兵马,现在传递情报的通道,也必定不能再用,到时候内外联络都困难,更别说起事和接应了。” 十七世纪的情报体系,受限于通讯方式,还处于十分原始的状态,特别是情报不可能永远及时和有效,朱慈烺必须要靠那点少得可怜的消息,甄别出有效信息,然后做出正确的判断。 因此,很多事情,他都只能是根据已有的情报,不断分析,倚靠别的佐证来做出决断。这里面自然就免不了赌的成分了。 不过,打仗在大部分时候,就是一场豪赌,关键在于手里有多少筹码重要,如何把握好使用这些筹码的时机,将筹码的作用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周世显听罢,顿了顿,眼珠一转,随即又道: “屯齐的动作应该没有那么快,这么大的调动,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换下来。否则,武昌城的城防,就自己乱了。” “你低估满人对汉将的欺压了,屯齐若是真的铁了心要换,其实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武昌城里有好几千八旗兵,各部绿营军也互不统属,还有很多新进城的,王体忠和王得仁的绿营,其实毫无反抗之力。” 朱慈烺的担心其实不止于此,现在清军的城内的实力大大增强,王体忠和王得仁还敢不敢反正,也是他必须要时刻考虑的问题。 “不过,屯齐为了军心,应该也不会太过强硬,但无论如何,咱们都必须要尽快行动。否则,锦衣卫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 “就是王体忠那边,不知道准备妥当了没有,现在突然启动,臣担心他们会出问题,到时坏了陛下的大事。”周世显担忧道。 “现在的局势,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准备妥当了,屯齐还没有准备好,他们还没有换防之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而且,咱们此前已经有了预案,城中的局势虽然发生了变化,但王体忠,王得仁这两个老狐狸,这样的问题他们若是想要解决,必然也会有自己的判断。否则,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朱慈烺说罢,扭头看向了大帐之外,朝着大帐幕后的林昌福喊道: “昌福,你立即派人去将各营的将领召来,一个时辰之后,朕要召开军事会议,除了安排到值守任务的,各营将领必须到场。” (本章完) 第183章 屯齐的杀手锏 第183章 屯齐的杀手锏 朱慈烺召集诸将后,很快就定下了攻城的新计划,他必须趁屯齐调整部署之前,展开行动。 否则,锦衣卫联络两边,传递消息的秘密通道,在王体忠和王得仁两部兵马悉数换防之后,很有可能直接断绝。 毕竟,武昌城四面城墙,九座城门,到处都有八旗兵盯着,如果没有上上下下的配合,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人,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而临阵起义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拖延,拖延的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清双方的哨骑在城下的小规模交战日益频繁,但屯齐始终没有主动出击,双方只是互有胜负,但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等到围城的第十三日,明军各部打造的攻城器械,大军的炮兵阵地构筑,也终于悉数完成,朱慈烺当即传令各部,第二日开始攻城。 第二天清晨,天刚朦朦亮,在朱慈烺的亲自指挥下,殿前中军,天骑军,长沙标营等三万余大军,上万民夫,接近五万人马,直接在城墙南面摆开了阵势。 不仅如此,武昌城东面,北面的宾阳,忠孝,武胜等城楼门外,陈福,田见秀也分别领着大军在准备攻城。 当然,他们只是摆开了阵势,实际上投入的兵马不会太多,朱慈烺带来的两百多门火炮,大部分也都集中在了南面。 如今的局势下,他必须尽快采取办法,拖延屯齐换防的计划,并接着攻城行动,掩护兵马的实际调动。 屯齐对于城外的军情,其实同样了解得十分有限,只要朱慈烺小心调动,他根本无法察觉。 而这次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人的反正,两军“里应外合”的行动,他前期只需要投入几千兵马。这在数万大军的调动中,更是绝无暴露的可能。 屯齐,扎喀纳和佟养和,王体忠等人,分别率领麾下的汉满将领,登上了保安门的城楼,保安门的瓮城之内,城墙之上,近万名清军士兵,也都探出脑袋。 不过,他们在看着城外明军大阵的时候,眼神中早就没了以往的轻蔑,而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有恐惧,有担忧,还有极少数的跃跃欲试. “将军,城南是此次明军攻城的主要方向,明帝亲自领兵。您看,那就是明帝的大纛,而且攻城的主力是殿前军,领兵的将领是常登贵,还有其他明军,总兵力超过三万,另外还有骑兵三千以上,助战的民夫也数以万计……” 佟养和说着,不由得微微蹙眉,但他很快就收敛起了神情,紧接着又道: “明军准备了将近半个月,此次更是动员了城外的大半精锐兵马,朱慈烺还亲自坐镇指挥,恐怕这次的进攻,不只是试探那么简单啊!” 而他话音刚落,屯齐便直接冷笑道: “明帝若是想要凭这点人马,十几日赶制来的这点攻城器械攻城,他怕是就要失望了,这点器械恐怕连护城河都过不了,难不成他还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亲自坐镇,那些尼堪就能无往不胜?” “将军所言极是,明帝此前侥幸得胜,现在估计正做着迅猛攻破武昌城的美梦呢!”佟养和闻言,当即又应和道。 “王辅臣,你刚从城东那边来,城东那边攻城的,是谁的兵马,摸清楚了?” 王辅臣听到屯齐点名问他话,当然不敢有任何一点耽搁,随即转身朝向了对方,低头弓腰抱拳道: “回大将军的话,城东是‘陈’字大旗,根据之前收集到的军情,应该是明帝麾下的另一位悍将陈福。陈福所部大军,兵马在两万左右,他目前已经在城东摆开了阵势。” 这个王辅臣,便是姜镶麾下,原本在历史上达成了七易其主,便是吕布这个三姓家奴见到了,也不得不自叹不如,外号“赛吕布”的王大官人。 “嗯。”屯齐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了阿尔津和佟养和两人,问道:“城内四面九门,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佟养和闻言,偷偷瞥了一眼王辅臣和他身旁从陕西调来的另外一个绿营军将领,幽幽地问道: “将军,四面九门的军务,基本上都已经部署完毕,就是各城门之间的换防,因为情况紧急,特别是明军正在袭扰,还没有合适的机会” “现在局势紧张,明军马上就要攻城了,临阵换防的确不合适。”屯齐沉着声道。 “我大军早已经准备妥当,各个城门之上,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勇猛之士,若是明军真的敢来攻,我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扎喀纳一脸傲慢道。 “扎喀纳,不要小瞧了明军,否则到时候一定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屯齐听到这样的话,直接想起来了当初多铎,尼堪等人的样子。 “将军说的没错,明军绝对不容小觑。”阿尔津也点了点头,他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明军士兵,还有数不胜数的民夫,又道: “明军的士气很高,那些征调来的民夫,干活也十分卖力。否则,明帝绝对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便能做好攻城的准备。 这方圆十几里地,一草一木,几乎都被咱们烧光了,便是更远的地方,主要的树林草木,也几乎荡然无存。可明军居然可以如此快速,找到木料安营扎寨,同时还制造了攻城器械,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阿尔津,佟养和两人很早就在武昌城了,他们为了修复那些破损的城墙,几乎强征了武昌府周边的所有人丁,甚至因为士兵在监工修缮的时候,打死打伤的人太多,最终人力不够,佟养和还不得不从汉阳府征调了部分民夫,这才得以按时完成武昌城的修缮和加固。 “明军的速度确实奇快!”屯齐赞同道。 “明军随征的民夫不过十万上下,可这小半个月来所完成的工程,却是咱们强征二十万民夫都难以完成的。” 而此话一出,阿尔津,佟养和,扎喀纳,王辅臣这些满汉将领们,也当即议论纷纷,但最终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全都是无端猜测。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些强征来的民夫,从来都是奴隶牲畜。无论是临时征集的,还是强抢来的,无不是精壮男丁瓦沟筑壕,女人供大军取乐泄欲,至于那些老人和孩子,则全都是死路一条。 换言之,他们从来没有把那些民夫们当做人,却又想他们可以团结一心,甚至乐呵呵地高效干活,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与此同时,城外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土台之上,朱慈烺正和一众大臣站在上面,他手中拿着堵胤锡从澳门买来的新式远镜,正在细细观摩着保安门城头上,屯齐等人的认旗,还有那几个模糊高大的身影。 朱慈烺所在的土台,距离对面的武昌城墙大概有六里,城墙之上虽然部署了几十门火炮,但大多是有效射程在三里之内的弗朗机炮,而那些红夷大炮,炮弹虽然可以射到土台,但却没有准头。 因此,朱慈烺和一众大将,此时根本面无惧色,全都十分从容地观看着大军的攻城行动,而朱慈烺的龙旗和手下一众大将的认旗升起时,军中顿时就是一阵沸腾。 当然,这次攻城行动虽然声势浩大,看起来也是全军出击,但朱慈烺只是做做样子,刺激一下屯齐,同时也是为了试探一下武昌城内,清军的真实战斗力。 随着朱慈烺所在的土台上,数面军旗摇动,战场之上,战鼓军号声随之响起。殿前中军各部的旗手们,纷纷开始应旗,整个武昌城南面,旌旗飞舞,气势如虹。 在雷动的战鼓军号声中,殿前中军全副武装的战兵们,举着盾牌在后,而近千民夫推着盾车,在前面掩护,更多的民夫则是推着各式攻城器械,紧随其后,如同潮水般朝着城墙的方向涌去。 他们在推进到距离武昌城护城河大概三里左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开始做战前的最后准备。 而这个时候,武昌城南面,明军的炮兵阵地上,随着点火发射的战鼓声响起,上百名举着点火叉棍的炮兵在军官的命令下,几乎同时弯腰,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轰,轰,轰!!!” 一阵电闪雷鸣般的震动陡然爆发,明军炮兵阵地上,白色的浓烟瞬间升腾而起,将数十门火炮笼罩其中。 数十颗几斤到十几斤重的铁弹,从黑洞洞的炮口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之后,轰隆隆地砸到了武昌城外围厚厚的城墙之上。 明军的炮兵现在技术已经相当娴熟,在经过了前一日的试炮之后,射击的精准度得到了极大提升,大半炮弹都射到了土墙上。 武昌城土墙的外侧,那些新砌的砖石在威力巨大的炮弹轰击下,迅速破碎,碎石随着弹飞的炮弹四处纷飞,窸窸窣窣落到了城外的护城河里,溅起了无数水。 这些清军新修的土墙,算不上坚固,但胜在足够厚实,便是大炮集中轰击数日,也难以轰塌,更不用说城墙之上的清军士兵,还会在火炮停止射击的时候,或者是熄火散热的间隙,重新修缮加固城墙。 这个时代的重型火炮,因为炮管材料的问题,散热和寿命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火炮每发射三次,就得停下散热,等到冷却之后,才能重新使用。 不过,武昌城在此之前,几经破坏,许多地方的城墙都是新近修缮加固的,完全比不上原本的城墙坚实,在火炮的轰击下,塌陷的可能性非常大。经过六轮齐射,前后四百多颗铁弹击中了武昌城南面,最外围的土墙,还有两百多颗砸到了后面的城墙和前面的护城河中。 在这样的轰炸下,土墙上的许多砖石,直接被砸碎,烟尘随风扬起,许多清兵龟缩在墙跺之后,完全不敢冒头,屯齐等人也早就躲进了城楼中。 “呜,呜,呜~~~” 明军的军阵上,军号声响起,数百杆颜色鲜明的旗帜在殿前军将士们的奋力摇动下,如同飞舞的彩蝶,无数人马迅速从明军大阵前涌出,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冲锋向前,喊声震天,数以千计的盾车,壕桥,云梯密集出现在平野之上。 清军在武昌城东,北,南三面,都进一步拓宽了护城河,而环城墙的九座外凸城门,经过屯齐,佟养和两人的经营,门前的护城河被拓宽到了近六丈。 不仅如此,为了减少防御的压力,屯齐领兵进入武昌城之后,随即将原本的九座城门减少到了六座,东面的忠孝门,西面临江的平湖门,文昌门,如今都已被新砌的砖石堵住。 而城东方向,清军保留的宾阳门,位于横贯武昌城中轴的蛇山东端南麓,地势十分险要,乃是守城要塞,易守难攻。 至于武昌城唯一的北门——武胜门,地势低洼,开阔的水湾和不远处的山丘使得攻城大军的推进十分容易。 朱慈烺也是因为武昌的地势,最终将南门作为重点进攻的方向,这其实也是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个绿营军主将,都被安排在了南门的原因。 毕竟,在屯齐没有带着北方的绿营军进入武昌之前,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人麾下的绿营军,便是武昌守城的主力。 武昌城南面的护城河虽然更加宽阔,但这里足足有三座城门,而城外开阔的平野,更有利于大军推进。 明军成排的盾车“吱呀吱呀”往前推进,扛着壕桥云梯的精壮民夫们,紧紧跟在了举着方形盾牌的战兵身后,这样就可以避免在靠近城墙的时候,被清军弓箭手居高临下射杀。 朱慈烺麾下大军征调的民夫为何积极性如此之高,干活卖力且高效,由此也可见一斑! 当然,这仅仅只是能减少民夫的伤亡而已,明军还没有富裕到有多余的盔甲,装备给这些助战的民夫。 不过,这样的战场上,死伤虽然正常,但单次死伤的规模并不大,这样两边人马加起来超过二十万的大战,每一次攻城伤亡,大多不超过千人。 否则,这仗根本不可能打几个月,甚至超过一年,再多的人马就早就拼光了! 随着明军炮兵阵地之上,浓烟逐渐散去,武昌城南面的土墙上,数以千计的清兵也重新开始冒头。同时,清军的炮兵也开始活动起来。 面对明军围城半月以来的第一次攻城,土墙上的清军士兵,无论是八旗军,还是绿营军,全都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 而瓮楼后方的城墙望楼上,随着明军的炮声停下,屯齐,阿尔津,佟养和,王体忠等人,也随即昂首挺胸,开始观战。 “这攻城说起来,无非就是火炮轰击,填沟过壕,云梯攀登,明帝也玩不出什么样来,这两年咱们吃了那么多攻城的苦头,现在终于轮到明帝也来尝一尝了。” 屯齐看着眼前的战场,忽然苦笑了起来,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今天是第一天,明军应该是试探进攻,不会用尽全力,但谁也不能放松警惕。” “将军说的没错,不管明帝到底有什么阴谋,咱们只要按计划进行,便能毫无破绽!” 佟养和顿了顿,语气十分稳重道: “等明军攻到了城下,特别是过了护城河,到了城外的羊马墙,咱们布置在城上城下的伏兵便可以立即出动,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定能大挫其士气。” “没错,只要这些明军冲到护城河,进入了羊马墙内,他们就绝对逃不掉。”阿尔津也当即点头赞同道。 “扎喀纳,这一次,你接着领兵出战,从墙下的小门悄悄攻出,务必把那些攻过护城河的明军杀个片甲不留。”屯齐随即又下令道,这可是他对付明军的杀手锏。 “哲!”扎喀纳依旧是信心满满,他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 而此时的战场之上,轰隆隆的炮声再度炸响。 “轰,轰,轰!!!” 随着明军的盾车攻近,土墙上不断有清军士兵开始报数,而两堵土墙,以及内侧那道城墙的炮台上,清军的炮兵也开始调整火炮的位置和角度,准备轰击密密麻麻,连绵不断攻来的明军。 当明军的攻城部队在盾车的掩护下,进入火炮的打击范围之后,土墙之上的清军炮兵也随即在军号的指挥下,朝着明军的方位齐射出数以百计的炮弹…… “轰,轰,轰……” 城墙之上,橘红色的火焰几乎同时闪过,二十多颗十几斤重的铁蛋,还有数百颗鹅蛋大小的石弹,从白色的浓烟中飞出,击中了明军的盾车阵线,剧烈的撞击和木板破裂的声音顿时传出。 不仅如此,许多射到后方明军攻城队伍中的炮弹,直接在平野之上趟出了十几条血路,明军大阵中,哀嚎惨叫声不断。 清军的第一击,便给明军的冲锋部队造成了上百人伤亡,好几个被炮弹击中的士兵和民夫被拦腰砸断,那些民夫扛着的云梯壕桥直接被抛落在地。 要知道,这些扛着云梯,壕桥疾速前冲的民夫们,前方除了盾车之外,便只有战兵们举着的一块长形盾牌,可以阻挡清军从墙上抛射而来的箭矢,但对付十几斤重的炮弹,就根本不可能了。 而这些从三丈多高的城墙炮台上,居高临下射出的炮弹,实际上要比明军炮兵阵地上,那些自下而上射来的炮弹,威力还要更大。 换言之,不要说这些普遍都没有披甲的民夫了,即便是防护甚严的明军战兵,若是被清军的炮弹砸中了,也根本无法逃脱当场毙命,或者是断手断脚的命运。 不过,在军官的指挥下,殿前中军的战兵们并没有因此动摇,而是继续往前冲去。他们的身后,同样有着一群凶狠的军法官,当逃兵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直接被炮弹吓傻,转身要逃的民夫,则是直接被军法队的失败,毫不手软砍翻在地,这使得剩下的民夫,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心。 战场之上,最值钱的是人命,但最不值钱的,同样也是人命,大军在行动中有所损耗,从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清军第一轮火炮齐射结束之后,明军的盾车阵线开始加速冲刺,而那些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壕桥的明军将士和民夫们,随即紧紧跟上。 明军在随后的攻击中,又遭到了清军的数次火炮轰击,最终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才推进到了护城河外侧的拦马沟前。 而拦马沟的前方,则还密密麻麻遍布无数的坑洞,盾车根本无法通过。这一招清军倒不是和明军学的,但双方的守城之法,只能说是异曲同工之妙。 明军必须填满这些坑洞,紧接着好拦马沟,才能够抵近护城河,否则在没有盾车掩护的情况下,大军的伤亡将会相当之大。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结束,就如同这个时代所有的军事重镇一样,武昌城护城河内侧,是一片半丈高的的羊马墙,翻越这些矮墙之后,明军才能在土墙前方的平坦地带上,架设云梯,攀登攻城。 而羊马墙距离武昌城最外围的土墙,不过三四十步的距离,明军将士们在攀爬穿越这些墙体的时候,无疑会成为土墙上清军火枪手,弓箭手的极佳活靶。 这里便是屯齐预设的,消耗明军军力最重要的防线之一,他甚至还派出了麾下的大将扎喀纳,准备让对方领着八旗甲兵出战。 羊马墙因为隔着护城河,是屯齐为数不多敢于出城与明军野战的地方。 不过,朱慈烺和军中的一众高级将领,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在大军开拔前,便已经命令军务司准备了大量的火药包,足以炸塌羊马墙。 毕竟,羊马墙虽然人力难以迅速推倒,但说到底不过是一座单薄的矮墙,想要破坏,并不困难,此时便已经有好几处羊马墙被刚刚明军发射的炮弹砸塌了。 (本章完) 请假两天 请假两天 这两天有事情需要处理,估计一直到周日下午才有空,周日晚上恢复更新。 (本章完) 第184章 战机已到 第184章 战机已到 殿前中军上万将士,经过几日的轮番强攻,终于在护城河边缘,挖掘好了壕沟阵地,使得清军部署在土墙上的火炮,几乎全部失效。 王体忠和王得仁虽然因为朱慈烺的攻城行动,暂时还没有被调离南面城楼,但屯齐同样加强了这两个地方的防务。 若是朱慈烺无法在他们举旗反正之后,迅速提供增援,他们仅凭麾下的家丁,根本撑不了多久,便会被城头上的八旗甲兵镇压。 毕竟,两人临阵举旗,倒戈反正这样的事情,一开始能策动和调用的,只有各自的家丁心腹,若是无法迅速在城楼的突袭中取得优势,那些大头兵在八旗甲兵的威慑下,会不会跟随,还是个未知数。 因此,在两人举旗反正之前,朱慈烺必须先派兵攻到外围的第一道土墙之下,破坏护城河内侧的羊马墙,以便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大军可以迅速取得进展。 武昌城复杂的城防体系决定了所谓的“里应外合”困难重重,而且双方还面临着情报交流上的巨大困难,许多事情不得不见机行事。 不过,屯齐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倚仗羊马墙杀伤殿前军,几乎不敢再采取其他的攻势,这也使得殿前军的推进相当之快。 在经过前面几日的试探之后,数百名殿前中军的战兵冒着土墙上射出的铅弹箭雨,在护城河边上架起了好几条壕桥,并开始举着盾牌渡河。 而此时的土墙之上,严阵以待的清军绿营兵,早已经做好准备,并朝着攻来的明军队伍,不断射出铅弹箭矢攻击,以延缓后者的渡河速度。 第一批渡过护城河的殿前军将士,除了掩护的甲兵之外,便基本都是专门负责埋设炸药的工兵,他们渡过护城河之后,便一直缩在了羊马墙南面,清军的铅弹箭矢,根本无法射中。 这个时候,殿前军并没有采取进一步攻势,扎喀纳虽然早有准备,可看到敌人没有深入埋伏,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继续等待战机。 毕竟,这极有可能是明军故意放缓攻势,想要让他露出马脚。明帝向来狡猾,不按常理出牌,他奉命南下以来,可听过屯齐等人说过太多类似的话了。 但扎喀纳等了许久,却还是迟迟不见明军有任何大举攻城的行动,甚至第一批渡河的兵马悉数过河后,护城河边上的明军阵地中,也没有继续出动兵马,这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而就在扎喀纳开始犹豫,要不要领兵出击的时候,羊马墙中突然爆发了十几声巨响,殿前军工兵埋在墙根下的炸药迅速将中间的十几堵墙炸塌,那些羊马墙在一阵阵爆炸声中,很快就被炸出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殿前中军的将士们趁着羊马墙内外,尘土浓烟弥漫的机会,迅速往外撤离,而工兵也随即引爆了外围的羊马墙。 很快,保安门和望山门周围的羊马墙中,接连不断爆发了巨响,原本重重叠叠的羊马墙,在殿前中军的爆破下,出现了一个个明显的缺口。 这些都使得大军从护城河外的壕沟阵地直接攻击武昌城外围的那堵土墙,成为了可能。 扎喀纳看完了明军的整场行动,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一心想要领着麾下的兵马,打一个大大的埋伏,但没想到明军并不打算直接攻城,更没想到明军炸完羊马墙,又退了回去。 而土墙上的清军士兵,没有军官的命令,同样不敢擅自攻击,全都只是呆呆地看着城下弥漫的烟尘。 毕竟,战场之上,擅自射击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随着殿前军的工兵部队撤回,攻城的兵马借着爆破产生的浓烟掩护,很快开始出动,大队甲兵扛着云梯,举着盾牌,往土墙的方向冲去 守城的清军将领听到殿前军冲锋的号角声,很快反应了过来,等到明军从羊马墙弥漫的浓烟和尘土中冒头,便立刻下令射击。 霎时间,土墙上,火光闪烁,弦声嘶鸣,无数铅弹和箭矢从土墙的垛口中射出,浓烟之中,爆发了激烈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不过,因为视线不佳,而冲锋的殿前中军又只是试探性进攻,很多将士直接躲在了羊马墙后,与清军对射,清军的攻击收效甚微。 毕竟,在羊马墙的阻挡下,明军原本应该十分艰难,兜兜转转好大一圈,才能进抵土墙下,并在刚刚冲出羊马墙的时候,遭到清军的迎头痛击。 结果,明军直接把羊马墙炸开了二十几处缺口,士兵十分轻松便能穿过,并且可以在推进的过程中,迅速散到两侧。 朱慈烺看到大军即将攻到土墙下,心中颇为激动,他指挥大军强攻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现在,殿前军只是提前演练,以便能在策应王体忠和王得仁的行动中,迅速攻上土墙。 等那几支预备的攻城部队都轮番演练一遍之后,大军攻城的速度还能再提升一个台阶。 而武昌城保安门的城楼上,清军的一众将领看着羊马墙处的景象,无不是眉头紧皱,交头接耳。 阿尔津见状,当即下令道: “只要明军一冲到墙下,就立刻擂鼓,让扎喀纳带着土墙内侧的伏兵出击,定要杀这些尼堪一个片甲不留!” “哲!” 随着殿前中军的甲兵们举着盾牌从最后一道羊马墙的窟窿中鱼贯而出,土墙之上的清军士兵见状,随即在军官的指挥下,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砰,砰,砰砰砰……” 土墙上的上千名清军火枪手和弓箭手,在军官的命令下,以两列纵队的形式,轮番朝着墙下蜂拥而至的明军展开齐射。 剧烈的火枪齐射声中,数以千计的铅弹,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密集落下,殿前中军举着的铁皮盾牌,在几十步的距离内,很快就被铅弹破开,城墙下的殿前中军将士,随即产生了不小的伤亡。 殿前中军将士在冲出羊马墙的同时,也失去了这道极好的掩护,前排的士兵在这样的打击下,就像是被狂风吹过的麦子,瞬间倒下了数十人,但这样的损伤并没有成功阻止他们的进攻。 很快,上千名殿前中军将士就在土墙之下,壕沟外侧的平坦土地上架起了云梯,无数士兵开始冒着铅弹箭矢的攻击,循梯而上。 当然,殿前中军在攻城之前,便已经制定好了完整的攻城方略,自然不会如此呆板,乖乖挨打。 攻城的数千兵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早就被分成了两部,一部攀梯登城,试探清军的实力,另外一部则是在羊马墙的掩护下,攻击土墙上的清军,掩护登城大军,减少伤亡。 朱慈烺并没有妄想着一战而下武昌城,而且,他很清楚,屯齐和佟养和等人都绝不会坐以待毙,此番攻城,不过是以数千人马,对保安门和望山门进行一次试探罢了。 很快,声势浩大的殿前中军数千兵马,大部分都是刚刚投入战斗,便又悉数撤回了羊马墙之中,并在掩护中开始撤退。 与此同时,土墙和护城河之间,残存的羊马墙后,殿前中军的火枪兵和弓箭手也随即开枪射箭,攻击土墙上的清军,掩护城下撤退的将士们,清军原本迅猛的火力迅速被打断。 明清双方的士兵在各自阵地上,使用火枪和弓箭等远程武器,激烈交锋,战场上硝烟弥漫,火枪击发时的爆炸声,弓弦的震动声,士兵受伤之后的惨叫哀嚎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片嘈杂。 阿尔津看着土墙外冒出的白色浓烟,眉头紧皱,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声道: “这些尼堪兵的火力,比预想中的要迅猛得多啊!” 但他很快收敛起外露的情绪,随即大手一挥,对着身边的军官下令道: “传令扎喀纳,让他立即率领伏兵出击,将那些明军杀退!” 不仅如此,阿尔津说罢,又随即扭头看向了王体忠,下令道:“王将军,你也速速带一支兵马做好准备,一旦明军增兵,你便立刻领军投入战斗。此战绝不能让明军占了上风。” “末将遵命!”王体忠得令,当即带着手下亲卫,下城召集兵马。 而土墙内侧,严阵以待的上千八旗兵精锐,已经在扎喀纳的率领下,披甲上阵,从土墙处的十几个隐蔽小门中攻出。 这是明清两军在武昌正式开战以来的第一战,清军迫切希望能够击败明军,提振士气,屯齐为此下了大功夫。 若是明军不惜伤亡,持续投入兵马参战,那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退缩,在土墙之下,清军占着地利,完全可以奉陪到底。 随着扎喀纳领兵杀出,明清双方在土墙下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不断交换着伤亡。 土墙下狭窄的地形,使得明清两军的军阵都无法施展,清军的骑兵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毫无用武之地,全都是步甲出战。 明军提前占据了羊马墙作为掩护,甚至使得那些身披重甲,下马便是重装步兵的八旗马甲,也无法在近战中取得突破。 于是乎,王体忠很快也带着麾下的绿营兵精锐出击,他们从侧面攻击殿前中军,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补充进了战场。 但殿前军投入一线的兵力同样十分可观,两军阵前,不断有士兵倒下,又不断有士兵补充上前,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强军,没有任何一方因为伤亡出现漏洞。 “将军,城下的这支明军不好对付,趁着明帝将兵马集中在保安门和望山门外,咱们完全可以从城北和城东出战,动摇这支明军的军心。”王辅臣看着城下焦灼的战况,当即出言献策道。 屯齐此时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王辅臣的计策他早就想到了,可明帝本就占着兵马优势,他在其他两个地方出兵,实际上也占不到优势,甚至很有可能会被抓住破绽,各个击破。 但眼下的占据,他同样很清楚——若是明帝和他一样,都不断投入兵马,那这场仗就没完没了,会一直持续消耗下去,很难分出胜负。 他派出的除了部分精锐绿营军,其他的全都是八旗步甲,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屯齐原本想的是利用羊马墙对进攻明军的分割,然后借着土墙地利,消耗明军的攻势,迅速击败明军,迫使其最终退兵。 但现在,局势显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他视为最后大规模杀伤明军的杀手锏,直接就被明军瓦解了。 不过,屯齐眯了眯眼睛,昂首看向了城外那个插着朱慈烺龙旗的土台,他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考虑了王辅臣的意见 “王辅臣,你亲自到城北,领兵出击,但绝对不要恋战,更不得冒进!” “末将领命!”王辅臣当即拱手抱拳道。 而此时武昌城外的土台上,朱慈烺正手举远镜,看着城下的鏖战,如今整个战局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由于屯齐的严加防范,朱慈烺根本无法获悉屯齐在城内的最新兵力部署和守城计划,他策应王体忠和王得仁的反正,只能是派出大军,严阵以待。 一道城墙,两堵土墙,城外还有壕沟,护城河的阻隔,中间还有无数轮流巡逻的兵马,这些都使得及时有效的内外情报传递成了奢望。 “陛下,田提督那边传来了军报,城东清军并没有出击,到现在都是据城固守。” 张煌言一面将手中的塘报递给朱慈烺,一面问道: “殿前左军是否要在城东发动一次大的佯攻,给屯齐更大的压力?” 朱慈烺接过军报后仔细看了一眼,眉头不由得微挑,随即点了点头: “传朕的军令,左军按原本计划佯攻,攻城的效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将声势弄大。” 对于朱慈烺来说,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策应城南的两部绿营军反正,其他都是次要,而且必须让屯齐放松警惕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田见秀,陈福两部兵马虚张声势了。只有这样,屯齐看到了攻城不利,自行撤退的殿前军,才会对坚守住武昌城,充满信心。 半个时辰后,城北方向,两个背后插旗的塘马飞奔来到了土台前,然后迅速翻身下马,将塘报通过御营将士的手,交给了林昌福。 朱慈烺看到城北传来的塘报,不再犹豫,随即下令道: “传令常登贵,准备撤军,且战且退,最好是能将清军引离护城河。另外,让林昌锋立即率骑兵出动,掩护大军两侧,随时准备包抄追击而来的八旗马甲。” “是!” 陈福在城北的佯攻同样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但他观察到了清军在城北的行动。朱慈烺看到之后,立马便知道屯齐开始坐不住了。 而殿前中军和清军经过将近两个时辰围绕着羊马墙,断断续续的交战,军中最精锐的两部兵马,都已经演练了一遍,朱慈烺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退兵等待天黑,等王体忠和王得仁发出反正的信号,然后立马发起夜袭,里应外合,拿下武昌。 武昌城南面,原本还在与清军鏖战的殿前中军将士们,接到撤退的命令后,随即开始且战且退,勉强维持住了阵线,羊马墙的阻隔使得清军的追击并不快。 到这个时候,战场之上纷扰嘈杂的环节,使得战鼓旗号,都已经难以有效传达军令,士兵们只能跟着各自的领头军官,或者是所属将领的认旗行动。 明军数千兵马且战且退,不断后撤,但撤退的过程中,依旧有士兵落单,后方紧追不舍的清军从一路追击砍杀。 于是乎,两股不规则的黑色洪流在武昌城南面的羊马墙内外,时而融合,时而分离,呈现“犬牙交错”之状,两军倒下了各色旗帜和数百具将士的尸体。 由于羊马墙的阻隔和护城河对岸,明军阵地中火枪兵和弓箭手的阻击,清军的追击很快被打断,伤亡不断发生,护城河两边硝烟弥漫,血水染红了地面。 王体忠见状,根本不敢继续追击,扎喀纳原本还想死死咬住明军的,但在明军的火枪打击和王体忠的恐吓下,同样担心自己追击过度,会遭到明军的伏击。 王体忠自然不希望再打,但扎喀纳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直到明军壕沟大阵两翼,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远望更是尘土飞扬,他才明白追击没有用了。 随着渡过护城河的殿前军将士悉数撤出,不到半个时辰,武昌城南面的平野之上,喊杀声正式平息。 殿前中军在付出了数百兵马的伤亡之后,基本上摸清楚了强攻土墙过程中会遇到的麻烦和阻碍。 而王体忠在看到了殿前军的强悍战力之后,反正的决心更加坚定。 现在,明军已然攻到城下,破坏了羊马墙,只要他反正接应,随时可以攻上土墙,突破屯齐的防线。 (本章完) 第185章 绿营反正,大举攻城 第185章 绿营反正,大举攻城 夜幕下,武昌城南面的明军营地内,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殿前中军最精锐的两个营伍宿营区内,无数战兵从帐篷中陆续涌出,迅速完成了列队。 而大营中的天骑军马甲们,这个时候同样已经整理好队伍,提前出营,他们虽然无法为大军的夜袭助战,但却能在城外伏击那些趁乱突围的清军骑兵,并在破城之后,迅速加入战场。 呼啸的风声中,殿前中军大营的侧门在值守将士小心翼翼地推动下,缓缓打开,数百个套住了嘴的马头,从黑暗中先后冒出,侧面是牵着他们的天骑军甲兵。 这些战马不仅是嘴上,四蹄也都套上了厚厚的布,踏在地面上发出来的声音很小,完全被风声掩盖住了,清军派出的斥候如果不抵近侦察,根本无法发现。 殿前中军的战兵们紧随而至,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穿过了大营侧面的黑暗,并按照预定的计划,迅速进入武昌城南面,护城河外围的壕沟阵地。 古德富带着麾下的旗队,紧紧跟在了天骑军马甲的后面,晚上的风很大,除了马蹄和战靴踩到地上的轻微声,整支队伍几乎没有再发出任何其他的声音。 他们的身上,此时都只披着一层甲,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布衣,既可以防止甲胄反光,也能大大减弱甲胄震动时发出的声音。而壕沟阵地里面,常登贵早已经储存好了其他的装备。 很快,殿前中军第一批出动的上千名战兵,便在陆续上马,散到外围的骑兵掩护下,避开了中军大营外,不时侦探袭扰的八旗马甲,进入了壕沟阵地。 赵正东领着一队甲兵,在幽暗的壕沟中快速穿行,古德富的身影此时也被黑暗掩护着,他看到赵正东赶来,声音随即轻轻响起,对着身旁的孙达吩咐道: “把总过来了,你在这里看着弟兄们,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孙达当即拱手抱拳应道。 而古德富说罢,立马朝着赵正东来的方向,快步迎了上去。赵正东原本就是来检查队伍的,看到古德富,当即问道: “弟兄们全都做好准备了吗?” “报告把总,已经全部准备就绪,没有任何人掉队。”古德富小声回答完,随即又凑过头去问道: “大哥,咱们真的今晚就打?” 赵正东闻言,当即板起了脸,沉声道:“今晚打不打,等命令,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古德富听罢,自然也知道自己多嘴了,立马道:“是!” “记得让弟兄们待在壕沟里面,如果遇上鞑子的夜袭军,等他们进入阵地之后,再反击。若是遇到了计划之外的突发情况,具体的行动由你们自行反应,但绝对不能擅自追击,更不能让鞑子突袭成功。” 古德富和另外一个旗总听了,同时点头。清军主力虽然皆在城中,可屯齐在土墙外围安排了不少伏路军和哨骑警戒巡查,很有可能打探到城外的情况,趁着夜色掩护,派兵夜袭,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他们在白天的时候,便已经攻到了土墙下,对于护城河南北两面的地形,都已经十分熟悉。在壕沟阵地里面,就算是久经战阵的八旗甲兵,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赵正东说完,随即带着亲卫继续沿着壕沟,往前面走去,而古德富一直等到对方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噬,才转身回到自己所在的旗队中。 昏暗的夜色之中,武昌城最外围的那堵土墙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随着夜风不断摇曳,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而黑沉沉的平野之上,除了马蹄声,周围根本就是寂静无声。 . 而此时明军的中军大帐内,朱慈烺麾下的一众将领们,正围在一张铺着“等高线地形图”的长桌四周,这是锦衣卫前前后后了一年多时间,采用最新的地图绘测方法,耗费了巨大的人力成本,才绘制出来的新式地图。 不过,这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等高线地形图”,其中所谓的等高线,也只是利用目测和最简单的等比测算,绘制出来的,精度堪忧。 但这相比起原本明军使用的“抽象派”地图,已经是长足的进步了。武昌城附近的主要道路,山河分布,以及重要的乡镇,水源,都有了准确的标记。 中军大帐内,所有将领都在等着朱慈烺发话,武昌城内虽然还没有展开行动,但随着大军突破羊马墙,王体忠和王得仁最后的担心,已经消失,两人的反正和大军夜袭,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朱慈烺环视一圈,随即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 “武昌城四面的夜不收传回的军情是准确的,各城楼上,八旗甲兵都增加了不止一倍,城外每次入夜,前线也出现了更多精悍的清军哨骑。 现在屯齐很有可能正在加紧调整防线,城墙各处应该都有不小的混乱,这对于咱们来说是机会。王体忠和王得仁必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契机,若是等到屯齐调整完毕,事情就难办了。” “屯齐这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这种时候调整,他恐怕是意识到了什么,或者就是完全不信任那些绿营兵将。” 周世显在听完常登贵的前线简报之后,作为锦衣卫的负责人,也随即出言解释道: “而且,这应该也说明咱们在武昌城中的内应没有暴露,原本的里应外合之策,依旧可以继续实行。武昌城内的清军,最核心的战力依旧是那几千八旗甲兵,只要城墙失守,他们便不足为惧。” 朱慈烺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地图。随着大军攻破羊马墙,王体忠和王得仁随时可能反正,现在时间已经变得非常紧迫,晚一日,屯齐的防线调整就会更进一步,到时候两人的反正也会比原本更加困难。 而王体忠,王得仁等人一旦被调离保安和望山两座城门,那他在城外埋伏的那些兵马,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向了常登贵,问道:“各部现在准备得如何,全部进入预备阵地了吗?” “殿前中军的两个营,四个千总部,在刚刚便已经进入了护城河外的壕沟阵地中,里面早已经准备好了强攻所需的火把,壕桥,云梯和军备,只要城上发出信号,他们便能立即发起进攻。 除此之外,城北和城东两地的兵马也同样做好了准备,士兵都完成了动员。只要陛下的命令一下来,陈福和田见秀便能立即开始行动,牵制住两地的清军。” 朱慈烺听罢,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殿前左军和殿前右军虽然不是他的老班底,而且还补充了大批新兵,但战力十分强悍,这说明在殿前军当前的训练体系下,只要有足够的老兵,严苛的训练,新兵的表现完全不逊色于老兵,实力也值得信任。 “城北和城东的兵马可以袭扰试探清军,但绝对不能主动突袭,若是那边有塘马过来,必须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到朕的面前。” 朱慈烺顿了顿,随即又道:“今晚是最关键的,若是今晚保安门和望山门城楼上没有反正的信号传来,王体忠和王得仁的处境恐怕将会更加困难。 到时候,咱们恐怕就只能启动备用方案,三面齐攻,直接将唬住屯齐,然后再找其他机会,只要王体忠和王得仁不被换下来,咱们就还有机会和他们里应外合,拿下武昌城。” 王体忠和王得仁在这次行动中实在太重要了,如果出现意外,那朱慈烺很有可能需要多半年时间,多死伤两三万兵马民夫,才能最终攻下武昌城。 “附马爷,保安门城楼上的那个王体忠,真的可靠吗?若是他假意反正,屯齐将计就计,设下了圈套等着咱们,那咱们派出去的数千精锐大军,甚至在之后突袭的数万大军,可就危险了。”郝永忠突然皱眉问道。 这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疑问,田见秀麾下的殿前右军一众将领,全都担心这个问题,常登贵麾下最精锐的数千兵马作为此战的主力,他也并非完全相信两个汉奸,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不合适直接站出来。 “这若是清军的圈套,不仅是从保安门,望山门攻城的那部分兵马,城北和城东的兵马,也将会十分危险。如果夜袭的兵马遭到了清军的埋伏,在土墙之下,几乎没有和八旗甲兵野战的的能力。”刘体纯也随即出言道。 大顺军余部出身的将领们,对于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人明显不信任,这也使得原本殿前军的将领们,也纷纷产生了顾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王体忠应该是可靠的,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就算是出卖了朕,清军在武昌,其实也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襄阳方面无兵可派。 而朕一旦不能立即破城,转而屯兵围困,他这个所谓的功臣,也同样岌岌可危。就算最后屯齐成功守住了武昌城,只要没能取得什么大胜,他最多也就是升个官。 但鞑子的官,还要受满人的欺压,和朕封的侯伯爵位,又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朱慈烺最终一锤定音道:“而且,战场之上,从来没有一定的事情,殿前中军渡河攻打保安门和望山门的同时,左军,右军两部兵马,也会迅速采取行动,而且殿前中军还安排了接应和掩护,绝对不会出现大的意外。” 不过,他说着,微微一顿,然后又将目光从郝永忠的身上转移到常登贵那里,再一次强调道: “现在,相比起王体忠和王得仁假意反正,屯齐将计就计,朕更担心的,是他们被换下去之后,保安门和望山门失去了控制,到时候朕就算出动数万大军强攻城池,恐怕也无功而返,损失还会更大。” 此言一出,一众将领们也不敢再说什么,而朱慈烺看着他们的样子,随即背起手,用力地敲了几下桌子,然后又扫了一眼围着长桌的十几个将领道: “这次夜袭,大军三路行动,互有配合,南面殿前中军的兵马,率先发起进攻,同样也是主攻的方向,这一点不变。城北和城东则是以牵制为主,要确保随时可以撤离,并击退清军的突击。 武昌之战,成败就在今明两个晚上,各部如此安排,诸位可还有异议?” 朱慈烺深知自己的这个计划,冒了很多的风险,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原本的历史上,和武昌体量相近的,南昌,广州这样的坚城,只要守军早有准备,便难以攻破。 因此,朱慈烺权衡利弊之后,才会最终做出这样的决策,他要趁着多尔衮亲率的清军主力败退,武昌城内人心惶惶的时机,里应外合,迅速拿下这座军事重镇,再次震撼天下。 “谨遵陛下旨令!”大帐内的一众将领纷纷应声,随后便按着预案里的部署,立马回到了各自的部队,等待武昌城内传出的作战信号。 . 与此同时,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特别是殿前军白天的时候,攻破了羊马墙,武昌城内的清军,更是人心惶惶,王体忠和王得仁为了晚上的行动得以顺利展开,也抓住机会,到处派人散播谣言。 于是乎,城中很快就有了各种各样的传闻,既有人说明军攻破羊马墙之后,只需要半个月便能突破第一堵土墙,也有说明军还有援兵在赶来,少则三五万,多则十几万,根本打不完。 不仅如此,在王体忠和王得仁家丁的推波助澜下,甚至还有一些好事者宣称自己从鞑子那里偷听到了,此次围城的明军兵马,其实足足有三四十万人,单单是千斤火炮,就有数百门. 这些谣言固然没有什么根据,但在如今的局势下,却有着极大的“可信度”,甚至有不少人偏偏还不信那些符合事实的,而是哪个最离谱,选择相信哪一个,并且私底下偷偷传播的时候,还添油加醋,完完全全就成了危言耸听。 但这就是人心啊! 到了后半夜,王得仁悄悄来到了保安门的城楼中,他能在这个乱世中活到现在,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躲开屯齐的眼线,从营地来到城楼,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不过,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又看了看门外来回巡逻的兵丁,心中依旧焦急不安,在时机成熟之前,他只能在城楼的砖屋里面不停踱步,思考举旗反正之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意外情况,以及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马振丰此时正是一副家丁打扮,他站在城楼这间屋子靠门一侧的角落里,身边是两个夜不收的精锐,这便是他带进城的所有人马了。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王得仁,那个人的成败,决定了他的命运。 王体忠,王得仁和原本城中的一众绿营军将领,以及他们的兵马,如今虽然因为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换防,但武昌府城六个城楼上,此时已经布满了近两千八旗的监督甲兵,而且一个个都警惕性十足,死死盯着城墙上的动静,以防有绿营军士兵反正和潜逃。 这已经是屯齐的极限了,他必须留有兵马在城内,武昌城想要守住,也必须依靠绿营军,他别无选择。 而这几日明军接连取得突破,城内的各部绿营军兵马,都对屯齐的指挥产生了不小的质疑,不少绿营军将领,私下里更是怨声载道。 正所谓“攻心为上”,这其实也是朱慈烺不惜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也要先攻城一段时间的原因。 当然,王体忠在此之前,便已经坚定了反正之心,这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大,只是更加坚定了他和手下几个心腹的决心。但对于其他绿营军来说,恐怕就非同小可了。 要知道,若是一个月前,王体忠和王得仁反正,那些绿营军将领恐怕个个都是要来灭了他邀功请赏的,他必死无疑。 但现在,这些人看到他反正,面对屯齐的命令,恐怕就不会真的竭尽全力执行了。甚至,不少人都要打起退堂鼓。 王体忠想到这里,随即扭头看向了屋内守着的几十个家丁,心中稍微安稳了一些。他手下的这些精锐,也全都是打了许多年仗的精锐,即便是对上了那些八旗甲兵,也毫不逊色。 不过,他还要等一下,等到那些换防下来的八旗甲兵全部睡去,那他要对付的敌人,就少了大半了。 而只要他能够把那些八旗甲兵干掉,城墙上的这几百号士兵,便全都会跟着他一起反正,这些都是他的兵,屯齐还没时间掺沙子。到时候,守住保安门一两个时辰,接应城外的王师,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个时候,“哗哗”的甲叶震动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传来,透过门缝,王体忠很快便看到了门外又有一队巡查的八旗兵走过,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他面对八旗甲兵的时候,心里终究是紧张的。不过,这么多年都在军中刀头舔血过来了,王体忠也没有那么不堪,面上依旧镇静如常,随即挥手将边上的家丁叫到了身前.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后半夜,赵正东正带着手下的战兵在壕沟阵地中警戒,他此时正趴在一处石弹搭建而成的掩体侧面,左右两边各是一个旗队的战兵,全都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他面前的护城河边上,还有另外一个局,三个旗队的伏兵,也时刻准备着发动夜袭。他身后更远的地方,则是这次夜袭大军的主力,常登贵这个时候正在阵地中,亲自指挥大军的行动。 明军的壕沟阵地虽然距离清军的城墙不远,但已经是明军实际控制的地盘,清军偶有出没,但也只是侦探军情,这数千殿前中军组成的突击队伍如今藏得十分隐蔽,几乎没有暴露的可能。 赵正东已经在这里守了一个大半夜,来回巡查了三次,但城头上还是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信号,甚至因为夜色太过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心里有些焦急,因为他的级别,已经知道了今晚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可能要死更多的人,才能打出一样的效果。 “这些狗娘养的,到底在干什么?”赵正东从远处收回目光,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看,把总,前面城楼上好像有信号。” 赵正东刚刚抬头看了看他天空,便一听到了身边亲卫的提醒,他随即眼睛一瞪,紧接着马上条件反射般地探出脑袋,朝着城楼的方向看去。 “呜,呜,呜~~~” “杀,杀,杀——” 夜幕之下,武昌城的保安门,望山门城楼内外,顿时一片混乱,王体忠和王得仁先后领着家丁,对城楼上的八旗马甲发动了突袭,并同时在城头上发出了反正的信号。 而两人反正的信号一传出,朱慈烺部署在城南,城北,城东的大军,也随即开始了三路齐攻,城北和城东的明军炮兵阵地都迅速朝着城楼射出了炮弹,声势浩大。 当然,如此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明军炮兵除了早早准备好的第一发齐射,剩下的齐射不仅速度奇慢,也几乎没有射到武昌城的城墙上。 至于城南明军炮兵阵地上,射出的几乎都是空炮,朱慈烺如此安排,只是为了利用炮火的光亮和声音,干扰屯齐的判断。 很快,武昌城内的各部清军兵马,都迅速紧急调动,而不知道是不是城内人心惶惶积累已久,那几个城门早就被堵起来的城楼上,甚至还发生了好几起士兵缒城潜逃的事件,守城的清军士兵人人自危。 而明军突然发起进攻,直接打乱了屯齐的换防计划。 他确实有魄力,但朱慈烺根本不给他时间,情急之下,他只能直接将城中剩下的八旗兵马,又分派了一部分上城,以防万一,自己则亲自召集城内剩余的八旗主力,准备居中应对。 (本章完) 第186章 攻破武昌城 第186章 攻破武昌城 “狗娘养的王得仁,居然敢阴老子。”王体忠听到望山门传出的喊杀声和南面传来的炮声,顿时气得大骂道,随即挥了挥手,招呼着屋内的家丁往外走去,哗哗的拔刀声此起彼伏。 “走,全都跟老子出去瞧瞧。” 而马振丰闻声,也赶紧跟上,他直接举着腰刀,站到了王体忠的身后,距离近到可以随时拿下对方的性命,确保了关键时候他能对王体忠发起致命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手下的两个夜不收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他们紧紧跟着马振丰,以确保王体忠的家丁无法直接攻击马振丰,以此震慑住对方。 王得仁率先发动突袭,而王体忠却一直要等机会,马振丰一步不离,看着当前的局势,虽然知道这无可厚非,但心中的警惕心,也顿时大起。 他用余光悄悄扫过周围一圈,大概确定了王体忠身边几十个绿营甲兵的站位,以及那些八旗甲兵的部署。他除了提防王体忠变节之外,更是过来指挥对方占据城楼的。 毕竟,王体忠心中痛恨王得仁为了抢头功,这种时候阴他,但马振丰考虑的就不是这个了,他要的是王体忠也立刻反正,城外的大军此时已经开始夜袭了,容不得他继续犹豫。 很快,王体忠便带着一众家丁走到了城楼外的女墙边,而队伍明面上的领头,依旧是他手下今晚值守的家丁头子,王体忠只是静静站在一边,观察着城外的局势。 因为王得仁拔得头筹,望山门城楼处,此时已经杀作一团,城外的殿前中军更是开始了强攻,喊杀声震天,火光点亮了望山门外的平野。 而保安门城楼上,因为城墙上迟迟没有发出反正的信号,阵地中很快就吹响了第二种军号,刚刚冲锋的殿前军将士,随即放缓了攻势,假装是佯攻。 这种时候,其实所有人都在博弈,王得仁算计着时间,既想要抢头功,又担心那些八旗兵察觉,无时无刻不是心惊胆战,最终因为精神紧绷,提前发动了突袭。 现在,他终于如偿所愿了,可因为时机不够成熟,城楼上的八旗甲兵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些八旗甲兵战力强悍,没一会便重新站稳了脚跟。 王体忠朝着动静最大的望山门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伴随着震天的爆炸声,夜色中橘红色的火光频频闪动,他知道这一定是明军阵地和城头同时在打炮。 而剧烈的炮声中,震天的喊杀声很快随之传出,东南方向的原本漆黑一片的天色在举着火把猛冲而出的殿前中军和枪炮射击产生的火焰映照下,已经被染得微黄。 保安门城头上数百名正在值勤的绿营军士兵,这个时候也纷纷扭头朝着望山门城楼的方向看去,他们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全都露出了惊奇复杂的表情。 而王体忠和马振丰这个时候,依旧站得很近,王体忠麾下的家丁则是纷纷分散到了两边,特别是那些八旗马甲所在的地方,随时准备行动。 两人看着城外原本黑压压一片的平野,此时已经被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缀,心中一时间都没有底,这个时候城楼上的八旗甲兵,也悉数来到了城墙上。 换言之,王体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无法在大半八旗甲兵入睡的时候,发动突袭,这就是王得仁“一石二鸟”的算计了。 保安门城楼上的墙垛边,站满了正在执勤的绿营军士兵和监督的八旗兵,后方还不断有士兵涌来,墙垛边上固定的火盘在夜风的呼啸中,不断摇曳,散发出金黄色的光亮,忽明忽暗。 东南面冲锋的殿前中军将士们,爆发出的喊杀声连绵不绝,一阵阵枪炮齐射的爆响杂夹其中,不断冲击着保安门守军的耳膜,数以千计原本正在城楼中休息的绿营兵,这个时候也都醒了过来,纷纷涌到城墙上,准备战斗。 此时,王体忠和马振丰看着动静渐渐平息下来的保安门城外,心中都愈发躁动。 若是这次不成功,王体忠便没有再次举旗的机会了,天亮之后,两人暴露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 屯齐现在只是因为事发突然,腾不出手来,但那些八旗军的兵马调动,依旧整齐有序,若是再给他一两天时间,武昌的城防必定要彻底改变。 王体忠在城墙上静静站着,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忽明忽暗,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他反而好像下不了决心了。 而那些听到动静,城楼上的八旗甲兵,也纷纷涌到了城头,他们同样显得有些混乱。同时,他们因为城外的动静,注意力全都从望山门方向转移到了城下正在佯攻的明军上。 “轰,轰,轰!!!” 一阵火炮齐射的巨响再次从南面的明军阵地传来,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城外的殿前中军迅速完成了调整,并发动强攻。 王体忠和马振丰见状,心中都不由得一惊,但脸上很快就露出了喜色。 “轰,轰,轰!!!” 城北和城东方向,又有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响起,城墙上的绿营军越聚越多,已经超过千人,将八旗甲兵挤散到了各处。 “王将军,望山门那边已经动手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也得抓紧时机啊!”马振丰看到行动起来的大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直接扭头看向王体忠道。 “马兄放心,老子心里有数。”王体忠说罢,立马朝手下的家丁头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带着家丁直奔城楼值守的八旗甲兵头子而去。 王体忠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他想要把城楼上的八旗甲兵全都吸引出来,然后再发动突袭,必要的时候还能鼓动城楼上的部下,直接解决掉这百余名八旗兵,将麾下家丁的损失降到最低。 很快,在那些八旗甲兵的督战下,城楼上的绿营军士兵,纷纷开始朝着城下进攻的明军反击,不断射出箭矢和铅弹。 不过,殿前中军的攻势并没有十分迅猛,此时还处于抛掷火把照明,火枪兵肆意射击,消耗清军火力,以便能在接下来架设壕桥和冲锋的过程中,减少伤亡。 与此同时,一个八旗军官领着十几个八旗甲兵,正趾高气扬朝着王体忠面前的家丁头子走来。 那些八旗甲兵一路上不停推搡踢打挡路的绿营兵,而原本拥挤在一起的绿营兵们,纷纷闪躲避开,直接在城楼的过道中开出了一条路。 “狗日的鞑子自己送上门来了!”王体忠和马振丰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而后,王体忠立马低下了头,在家丁的掩护下,跟了上去。王体忠手下的家丁头子,也随即顺着挤满士兵的那条空道迎上去,脸色看起来十分焦急。 马振丰的眼神此时也是迅速变化,他知道是八旗兵上来了,随即跟着王体忠朝着那十几个大呼小叫,正一面驱赶汇聚在城墙上的绿营兵,一面过来的八旗兵走去,同时朝着手下的两个夜不收使了个眼色。 “主子,望山门那边出事了,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王体忠麾下的家丁头子来到那群八旗甲兵面前,卑躬屈膝道。 “望山门出不了什么大事,你只要管好自己,守住保安门便是大功,现在立刻就去把你的兵马整顿好。” 那个领头的八旗军官语气严厉,直接命令道: “还有,现在立刻派人,去把王体忠叫来,这个时候他不在城头上,简直就是失职!” 这个领头的八旗军官虽然语气严厉,但心中其实相当放松,他根本不认为明军能在今夜破城。毕竟,明军又不是天兵天将,只要他们严阵以待,夜袭根本不可能得逞。 不过,他看着面前的这些绿营兵,特别是四周围着的那些王体忠家丁,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王体忠手下的家丁头子陪着一张笑脸,依旧是一脸奴才相,立马就应了下来。 而王体忠此时已经轻轻侧过身子,脚步轻盈地潜了上去,右手神不知鬼不觉放到了刀柄之上,而他早先部署在四周的家丁们,眼光全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此时已经将这十几个八旗兵围了起来,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城下平野上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橘红色的火光一闪一闪,照得原本漆黑的护城河边上,忽明忽暗,不时有箭矢和铅弹打到墙垛上,零星发出几声惨叫。就在那个八旗兵军官抬手推开王体忠手下的家丁头子,刚刚踏步,准备上前一步的时候,王体忠猛然抽出了腰刀,直接朝着那个八旗军官的脖子处砍去。 而与此同时,一直在紧紧盯着他的几十个家丁,也几乎同时出手,城墙上立马响起了一阵惨叫声。那十几个被一众绿营兵围起来的八旗兵在王体忠麾下家丁的偷袭下,眨眼间就已经倒下了八个,剩下的几人也毫无还手之力。 王体忠并没有停下,他的脸上很快就溅满了血水,一股血腥味直冲口鼻。马振丰此时也已经加入了战场,挥刀杀死那队八旗甲兵的最后一个。 不仅是这十几个八旗甲兵,王体忠散到城楼四处的家丁,这个时候也同时对周边的八旗甲兵发起了突袭。城墙上站着的其他绿营兵一时间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家将军手下的家丁和鞑子打了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而事态的发展十分迅猛,根本不容得他们思考,三十几个八旗架兵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只有几个人反应过来,迅速躲闪,但没反抗几下,便又被蜂拥而上的家丁杀死。 这些八旗兵看到望山门出事,又看到明军迟迟没有攻到城下,基本上放松了警惕,事情的发展远比王体忠想的要简单得多。 不过,王得仁那边,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他虽然率先发起了突袭,但那些八旗甲兵在没有放下警惕之前,反应极快,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城楼上的八旗兵。 但明清两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锋,许多绿营军也对八旗军的战力产生了质疑,他们虽然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情况,但不少士兵纷纷上前助战。 这不仅发生在望山门,保安门也同样如此,那些八旗兵被绿营军士兵群起而攻之,很快不支。 马振丰直接一脚踩过那个八旗兵军官的脑袋,朝着王体忠走来,木已成舟,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哈哈大笑道: “王将军,只要陛下的大军从保安门进入武昌,你可就是此战的第一功臣了,我提前祝贺王将军!” 王体忠听了,也是一时意气风发,他看着城楼上的杀戮和混乱,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笑容,当即大喊着下令手下的各部将士继续出击,扩大战果。 保安门城楼上随即躁动了起来,他麾下的几个家丁头子,正领着各自手下的兵马,追击残余的八旗甲兵,同时组织城楼上的绿营兵,接应攻城的殿前军。 而许多积怨已久的绿营军士兵,迅速对着那些八旗甲兵展开攻击,甚至对着鞑子的尸体不停砍刺,直到后者面目全非,浑身血肉模糊。 这个时候,望山门方向的喊杀声和枪炮声却好像慢慢减弱了,喊杀声也基本上从外围传来的,城头上的火枪射击亮光基本集中在墙垛,而非城墙过道。 马振丰在保安门,离望山门并不近,他很难看到那里的具体情况,但通过声音和光亮的变化,他还是推测王得仁的行动可能遇到了麻烦,甚至很有可能失败了。 但这在战场之上,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王得仁虽然占据了先机,可却不一定能笑到最后。而王体忠虽然扭转了局势,可外围两堵土墙上八旗甲兵,也不好对付,一切都还没有最终定论。 要知道,城外的殿前中军要攻上城楼,还需要攻克城外的两堵土墙,他们必须往前进攻,配合城外的殿前中军两面夹击。 马振丰看着城外已经亮成一片的战场,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他如今所在的城墙上,在王体忠的指挥下,数百名绿营军正重新部署,他们纷纷在手臂上绑起了红色的布条,以此区分其他没有反正的绿营军。 很快,城北和城东便传来了更加密集猛烈的枪炮声,橘红色的炮焰将漆黑的天际照得忽明忽暗。但马振丰并没有被这些声音分散注意力,他抬头看了看南面,随即和王体忠一起,领兵继续出击。 而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武昌城南面的土墙外,突然亮起了一阵橘红色的火光,闷雷般的火枪齐射声响彻平野,近千颗铅弹在黑暗中呼啸着击中了土墙外侧,无数纷飞的碎石土,就如同雨点般洒落江面,凄厉的惨叫夹杂其中。 十五条壕桥架设好了之后,殿前中军的将士们便开始了冲锋,无数火把在护城河南侧被点燃,明军的整个壕沟阵地,还有护城河北侧的羊马墙,迅速清晰可见。 上千名的殿前中军士兵在三轮火枪齐射之后,便高喊着抬云梯冲过了武昌城的护城河,密密麻麻的火把光点迅速移动,朝着北面的土墙冲去。 常登贵指挥殿前中军同时在多个预设的战场上展开了突袭,但除了城楼对出来的那两段城墙,其他都不是他真正要突破的地方,只是佯攻。 清军在武昌城外构建起来的防御工事,虽然已经称得上“坚不可摧”,但再坚固的城池,也是要靠人来守的,现在面对城内的动乱,那些绿营军首先开始了崩溃,不少原本督战的八旗甲兵,不得不用来维持秩序,根本无法投入战场。 土墙上的清军随即开始了反击,但明军的壕沟阵地边缘,紧接着便又是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橘红色的火光中,一股股白烟升腾而起,在黑夜中也能隐隐看到。 不过,即便如此,第一批架起云梯,冲上去的几十个殿前中军甲兵,还是被土墙中的清军打得大败,土墙上的火器很快也爆发了怒吼,重物坠落的声音,士兵的惨叫声随即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甚至直接被清军刺出的长枪扎得血流如注。 清军部署在土墙上的弗朗机炮,大将军炮,在近战中威力并不弱。而且,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在熟练的炮手操作下,射速极快,火力迅猛。 但在这样的距离下,清军部署的火炮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训练有素,军纪严苛的殿前中军将士们,在火枪和弓箭的阻击下,并没有溃退,甚至冲锋始终没有停顿,在军官大声嚎呼中,很快又冲了上去 “砰,砰,砰” “轰,轰,轰——” 城北,城东的明军炮兵阵地上,再次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火炮齐射声,这极大动摇了保安门和望山门两处城楼附近,清军坚守的信心。 他们虽然没有遭受真正的火炮攻击,但那些原本不断射出箭矢和铅弹,还捅出锋利枪头的墙垛,居然攻势锐减,似乎是守城的清军发生了溃败。 而正在猛攻的殿前中军将士们见状,再一次齐声大喊着冲锋,冲在第一排的士兵举着藤牌,很快便踩着云梯,登上了城头,但很快又被上面的清军士兵杀死,歪歪扭扭摔下。 “呜呜”的军号声连绵不绝,殿前中军的士兵们前赴后继,想要快速突破清军的土墙防线,城头上的清军残兵,依旧在负隅顽抗,他们弓箭手和战兵轮番攻击。 这个时候,火枪兵已经无法继续攻击,虽然周围有火光照耀,但漆黑的夜色,视线极差,火枪繁琐的装药填弹步骤,使得大多数火枪兵错漏百出,火枪也因此成了一根烧火棍。 不过,弓箭手就基本不受此影响了,无数箭矢不停从土墙上呼啸而出,朝着密集攻来的明军士兵射去。同时,还有不少清军模仿明军制造的地雷弹,以及传统的各种守城檑木,砖石,也纷纷抛下。 蜂拥而来的殿前中军将士在狭窄的壕桥上,不断有人被土墙上射出的箭矢击中,“咚隆”摔进了护城河中,冲到河对岸,甚至已经进入羊马墙的殿前中军将士,也纷纷张弓搭箭反击,攻势甚至比清军还要更猛。 清军的第二堵土墙,以及更后面的城墙,这个时候都无法支援,前者已经被王体忠牵制,后者则是根本没有成建制的兵马了,这使得清军在武昌城的防御部署,只剩下了最前面的一道。 但比起明军的新一轮冲锋,即便是最外围那堵土墙上的清军,此时的反击已经减弱了很多。 冲锋在前的殿前中军士兵,很快便有一个甲兵沿着云梯,登上了土墙的墙垛,但立马就被三支突然出现的长枪刺中,紧接着又被一脚猛踹,惨叫着摔进了壕沟中。 不仅如此,土墙上随之又冒出了十几个清兵,他们举着长枪,对着云梯上的殿前中军士兵一顿乱刺,很快就杀死了十几人,而殿前中军也迅速反击,攻击冒头的清军士兵。 两军的战兵开始用长枪互刺,不断有人被锋利的枪头刺中,哀嚎着从高处摔落,掉进土墙下的壕沟中,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但后方源源不断攻来的殿前中军士兵,已经势不可挡,纷纷涌上来还击,密集的长枪不断抽插,土墙上下的人不断倒下,一具具尸体全被扎成了马蜂窝。 在殿前中军的猛烈进攻下,土墙的清军不断后退,原本涌动的人头很快消失,殿前中军前方的长枪手纷纷跳上墙垛,清军在他们的追击狼狈而逃,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土墙的过道上很快堆满了尸体,血水汇聚成溪. 朱慈烺从武昌城保安门城楼的方向收回目光,扭头看了看东面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的天际,得意一笑,他在后半夜发动袭击,便是为了在天亮之前,控制城墙。 如此一来,他在天亮之后,便可以立即指挥大军攻入城内,支援王体忠和王得仁两部反正的兵马,不给屯齐任何喘息之机。 (本章完) 第187章 主力大军登场 第187章 主力大军登场 武昌城东南北三面很快便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城东的宾阳门,城北的武胜门,还有城南的保安门,望山门城楼上空,原本漆黑的夜空不断有亮光闪动。 而随着天色渐渐发亮,视线改善,宾阳门和武胜门的城头上,清军的火炮火枪不断发射,密集的枪炮声一阵盖过一阵。 屯齐不仅在宾阳门,武胜门,保安门,望山门部署了大量兵马,城西的汉阳,平湖,文昌三座城楼,也部署了上千兵马,大量火枪火炮装备其中。 郑森此时已经领着洞庭湖水师在长江岸边,朝着城西的水关轰击了数次,但都没能取得突破,仅仅只是牵制住了屯齐部署在城西的守军。 如今,他正在指挥战船上的火炮和清军对轰,迫使城中的屯齐不断往这些水关城楼增兵,至少不敢从这些地方撤兵。 朱慈烺交给他的任务,便是牵制住驻守在城西方向的清军主力,并用猛烈的攻击,干扰屯齐对整个局势的判断。 同时,郑森还需要不断消耗城西的清军火力,等到常登贵领兵进入望山门或者保安门的时候,再撤兵封锁整个长江水道,以防止屯齐从水路突围。 “林昌峰,你领着天骑军在城外部下天罗地网,等一会护城河上的浮桥全部架好,保安门完全控制住之后,再派一支骑兵从入城,绝对不能给这些清军溃兵任何喘息之机。”朱慈烺当即下令道。 “臣遵命!” 林昌峰得令,立马朝着朱慈烺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右手一勒缰绳,迅速调转马头,同时抬手扬起马鞭,“啪”的一声,便风风火火地领着身边的亲兵往后方正在待命的天骑军策马奔驰而去。 如今,武昌城虽然已经被殿前中军攻破,但清军依旧控制着除了保安门城楼以外的几乎所有城门和水关,并且拥有反攻的能力。 当然,在明军绝对的优势兵力面前,“武昌一战”对于朱慈烺来说,胜负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变数。 但他依旧要小心部署,以确保能全歼屯齐所部在武昌城的所有驻军,这才能最大限度打击到清军的士气。 很快,朱慈烺便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他循着轰鸣的马蹄声扭头看去,林昌峰已经指挥天骑军分成数支,一队队骑兵迅速往三面城墙外的平野方向奔去。 而等到他再度转头看向后方大营的时候,东边天际的微光已经破云而出,一抹耀眼的光亮透过云层,洒下大地。 殿前中军的大旗在武昌城南面的平野上,迎着凉爽的晨风飞扬起舞,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步骑兵,正浩浩荡荡地朝着保安门和望山门的方向赶来。 朱慈烺看到身后大营内,早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大军正按照计划出动,最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陛下,保安门城楼外的第一,第二道土墙,现在已经被咱们攻破,原本驻守在里面,负隅顽抗的清军,也全部溃败,王体忠带着家丁鼓动驻守的绿营军,直接收复了第二道土墙。” 常登贵接到前线塘马送来的军情之后,直接策马赶到朱慈烺的面前,拱手抱拳道。 “不过,望山门似乎出了意外,王得仁虽然率先反正,发动突袭,但却被驻守督战的八旗军击败了,现在正领兵退往保安门。” 而常登贵话音刚落,张煌言也随即道: “只要保安门掌握在我大军手中,清军便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城北,城东的塘马也传回了消息,清军完全没有在两个方向反击的动向。 若是臣猜得不错,屯齐应该会将反攻的方向放在保安门,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城门,消耗八旗兵的实力,同时沿着城墙,夺取附近的城楼,让清军防不胜防。” “嗯,朕早有此意。” 朱慈烺点了点,随即扭头看向了常登贵道: “原本主攻望山门方向的大军调到保安门增援,前锋大军控制城楼之后,立马往两边展开攻势,一刻也不要停,屯齐手下就那几千八旗兵,他兵力分得越散,越晚做出决断,就越不足为虑。” “是!”常登贵得令,当即向望山门的方向,派出了传令兵。 武昌城各处城楼防守的清军虽然基本上都得到了屯齐的增援,兵力大大加强,但其实也不过两千余兵马。 而且,这些守军除了部分督战的八旗兵之外,大多是绿营军,阿尔津和屯齐根本不舍得把城中的核心战力,早早分散,部署到一线。 如今,面对数倍于己,火力凶猛的明军主力攻城,许多绿营军都失去了战心,若不是城楼上有八旗军督战,他们恐怕早就溃逃了。 而保安门和望山门城楼的绿营军,在王体忠和王得仁的反正影响下,举旗的举旗,溃逃的溃逃,投降的投降。 王得仁虽然没把握好时机,以至于无法迅速击败八旗军,掌握局势,但由于大批绿营军直接溃逃,没有给八旗军助战,他也能迅速从望山门突围出去。 这便是瞬息万变的战场了,朱慈烺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屯齐同样如此,便是王得仁,也只能认命。 不过,朱慈烺举着远镜看了一圈,最终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这次夜袭整体而言,打得比他预料中的要顺利。 王得仁那边虽然表现不佳,但王体忠扳回了一局,他夺取保安门城楼的战略目的,最终还是达成了。 而随着朱慈烺一声令下,林昌福随即领着护卫在他身边的御营大军往壕沟阵地策马而去。 与此同时,武昌城保安门的城楼上,王体忠和马振丰在彻底控制住城楼之后,便和攻破了土墙,进入城楼的殿前中军一起,带着手下兵马在城楼上下,紧急部署了两道防御阵线。 他们在组织兵马对第二堵土墙发动突袭的时候,屯齐派来的八旗军也已经有所准备,那些久经战阵的八旗兵虽然没能夺回城楼,但双方也在城楼下展开了一番激烈的混战。 王体忠麾下的家丁和重新组织起来的绿营军死伤了近百人,最终还是在殿前中军的支援下,才得以将那股精悍的八旗兵击退。 而如此一来,屯齐在城中召集的八旗军主力,也迅速察觉到了保安门的异样,正在赶来的路上。 殿前中军接手城楼之后,王体忠麾下的绿营军士兵,已经全部撤到了城外,他们的战斗力不强,对局势也不够了解,自然不能在狭窄的城楼碍事。 当然,常登贵也留下了王体忠和他手下的家丁,这些熟悉城楼和城内街道的老兵,将会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城下的第一道防线已经部署了四百多兵马,利用城门洞外的掩体和街道周围的建筑,层层阻击,防线布置在保安门大街一百步左右。” 马振丰指着城楼下的街巷,对王体忠道: “王将军,这些甲兵对于武昌城的街道不熟悉,我待会得带着你手下的家丁引导。 那里不需要死守,若是清军攻势太猛,最终守不住,便会点燃清军囤积起来守城的桐油和柴草,如此一来至少能挡住正面攻来的清军两三刻钟。 只要等到大军沿着城墙,攻下两边的城楼,那屯齐想要堵住保安门街道,限制我大军入城,甚至夺回城楼的企图,便落空了。” 明军主力现在还在调动,此前为了不被清军察觉到端倪,各部基本上都是在营地中提前准备,调动还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保安门城楼空间有限,而城内的街道又已经被屯齐派来增援的八旗军控制,常登贵现在暂时还腾不出兵马发起主动进攻。 当然,他也不想在保安门大街上,和清军的精锐八旗兵决战,那样伤亡必定会很大。 “屯齐这次派来的兵马,可都是八旗兵精锐,还有北方来的精锐绿营,战力不容小觑。” 王体忠说话间,眉头紧皱,八旗军的战力相当强悍。王得仁的战败使得他现在有些担心殿前军能否在近战中击败对方。 “咱们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部署时间,鞑子的主力很快就会赶来,第一道防线应该守不了多久。” 马振丰听了,心中一笑,他知道王体忠在担心什么,但刚刚想要说话,王体忠便接着又道: “不过,咱们还有第二道防线,据城而守,鞑子绝对攻不上来,屯齐手中的兵马也不多,各处都要守,能派的兵马应该不多。那些八旗兵再强悍,没有提前准备好攻城器械,即便是从城内进攻,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咱们。” 马振丰听罢,随即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刚刚狼狈败退到保安门的王得仁,对着王体忠又道: “殿前中军是陛下手中的第一精锐,四百多甲兵,想要拖住清军半个时辰,绝对不成问题,等到城墙上的防御部署完成,清军要想重新夺回保安门,就是痴心妄想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时间,把城墙原本对外部署的火炮转移到城梯口架好。清军若是想要从那里突破,咱们只要架上三五门弗朗机炮,就完全不用管他是八旗精锐,还是八旗杂碎了。” 王得仁听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咽了回去,他带着手下的精锐家丁发动突袭,都能被八旗甲兵击败,心气早就没了。 不过,他这个人始终是心眼比较多的,现在虽然丢了望山门,但他还有用,招降武昌城内的绿营军,还得需要他。 因此,那些不该说的话,他一句也不能说,以免最终影响到了他的名声,坏了他的前途。 但八旗甲兵的强悍确实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现在其实也不敢相信殿前中军的将士,可以在近战中击败对方。 “现在我和王将军领着麾下的兵马,在保安门和望山门反正,屯齐收到消息之后,必定不敢再相信城中闯军出身的绿营军。” 王得仁对着马振丰,一脸恭维地分析道: “如此一来,屯齐能动用的兵马便更少了,更不用说各城门都需要派兵驻守,那些所谓的八旗精锐虽然能打,可陛下亲自带出来的精锐,也绝对不比他们差。” 王得仁的态度让马振丰心中十分满意,当即道: “咱们只要顶住了清军的这轮反攻,等到城外的援军一到,到时候无论是屯齐,还是阿尔津,都只有死路一条。” 王体忠闻言,也当即回过味来,随即转变口风,并召集手下家丁。 马振丰领着十个家丁和一直跟着他的两个夜不收,从城楼蜂拥而下。保安门大街两边的店铺大门,早已经被殿前军将士砸开,经过部署,里面已经堆积好了大量柴草和桐油。 而不等马振丰喘口气,保安门大街远处的尽头,便亮起了一片密集的光点,大批八旗军甲兵正顺着宽敞的街道涌来。 王体忠和王得仁站在保安门的城头上,城中如今已然一片大乱,不少地方都冒出了火头放火,明军的四面围攻使得清军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不得不进一步分散。 马振丰下城之后,两人也没必要再装了,他们其实都十分担心殿前军的近战实力。 “陛下的援军若是不能早点到,保安门怕是不一定守得住”王得仁眉头紧皱,最终叹气道。 “看样子,屯齐是亲自带兵来打保安门了。”王体忠指着北面街道上成片的火把光亮道。 王得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三道无数火把光亮组成的金色潮水,正在涌向保安门,以及保安门东西两侧的城墙。 “这其中至少有两三千八旗甲兵,甚至还要更多,城下只有四百多明军,恐怕根本守不了多久。”王得仁担忧道。 王体忠也深有同感,他眯着眼睛骂道:“屯齐那狗娘养的,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得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王得仁闻言,心中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体忠顿了顿,随即道: “无论如何,保安门都是要守的,除了城楼,两边的城墙也必须加强警戒,趁着马振丰在前面盯着,咱们必须要把城梯上的火炮架到两边和城梯,说不定还能多顶住一阵子。” 王得仁闻言,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但也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手下的兵马虽然无法和八旗甲兵对决,但事已至此,他再反复横跳,投降清军,已然不可能。 但若是在保安门城楼与八旗军大战了一番,他才撤的,那明帝应该也不能治他的罪。 毕竟,此时城楼上的守军,大部分都是殿前中军的士兵,他们只不过是助战的而已。 王得仁悄悄瞥了一眼王体忠,很确信对方也是这么想的。王体忠什么德性,他还能不清楚吗? “城楼无论如何都得守住,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王体忠此时已经不信王得仁,话还不能直接说。 他知道王得仁心里没底,担心援军最终不能及时赶到。战场之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他心里同样也十分担心。 而就在两人议论间,屯齐已经领着八旗大军杀了上来,他知道武昌城周边的地理环境,就算他突围出去了,也无路可退,现在只能是最后一搏。 随着上千名八旗甲兵冲杀上来,保安门大街的街道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不断,明清两军一千多将士分成了南北两团,在街道上相互砍杀,阵线犬牙交错。 清军虽然兵力雄厚,但由于街道的限制,根本无法发挥,两军激战正酣的地方,不断有士兵倒下,血流一地。 马振丰和殿前中军的千总一起,指挥着那四百多名精锐战兵,他们面对屯齐派来的八旗甲兵,毫无畏惧,即使没有军法兵督战,也死战不退。 而那些王体忠派来的家丁,对八旗兵的畏惧由来已久,他们无法和殿前军的战兵配合阵战,便全都缩在了阵线后方。 殿前中军的甲兵和八旗甲兵在近战中杀得难解难分,战况十分焦灼。那些八旗甲兵在近战中非常强悍,殿前中军的老兵,也难以碾压。 不过,清军拥有着极大的兵力优势,殿前中军的将士们在接战不久后,就渐渐落入了下风,只能勉强维持住阵线。 而在死伤了数十甲兵,坚守了两刻钟之后,马振丰和殿前中军的千总只能指挥手下的兵马且战且退。 他们很快便领着手下的兵马,退到了距离城门只有五十多步的阵地中,这是一个用条石和土袋搭好的街垒,里面还装备了三门弗朗机炮。 王体忠和王得仁在城头上看着大街上的混战,一时有些惊喜,他们没想到殿前军甲兵的实力这么强悍,他们手下的家丁似乎都完全比不上。 毕竟,八旗军可是占着巨大的兵力优势,而他们刚刚兵力优势明明不止一倍,打起来却十分吃力。 而且,王体忠虽然最终打赢了,可他很清楚——那是因为王得仁的影响,八旗军没有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 换言之,若是八旗甲兵发挥出应有的战力,那就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而现在,八旗甲兵有了充足的准备,在优势兵力下,依旧不敌殿前中军,那双方的实力,就显而易见了。 “屯齐那狗日的,看来是下血本了,否则不会一下子就派出上千兵马,那些鞑子的命他可宝贝着呢。”王体忠黑着脸道。 不过,王得仁确实换上了一脸的笑容,道:“马振丰等一下撤退之前,只要放火将那些柴草全部烧了,鞑子必定无法继续进攻,咱们守住城楼一两个时辰,绝对不成问题。” 他看着保安门大街上正在从街垒中撤出的大军,刚刚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殿前中军的甲兵如此强悍,鞑子根本不是对手,他还用担心什么? 而城下领兵阻击的殿前军千总和马振丰,在街垒中挡住了清军一刻多钟后,便听到城头上响起了撤退的军号声,两人心中都暗暗叹了一口气。 屯齐亲自指挥大军进攻,清军的攻势相当迅猛。除了正面强攻之外,清军还并分派甲兵,翻越街道的民宅,从侧面进攻,他们多面受敌,很难守得住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街垒。 不仅如此,他们的点火阻敌之策,也因为清军熟悉街道和周围的民宅,直接分兵进攻,根本无法发挥原本应有的作用,甚至很有可能被清军利用。 很快,保安门城楼上,便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火炮射击声,城头上弗朗机炮,正在朝着街道上源源不断涌来的的清军射击。与此同时,保安门朝内的城楼上,还响起了火枪射击和“嗖嗖”的箭矢声,殿前中军的前锋援兵,已经上城。 数以百计的箭矢“叮叮当当”射进了全副武装涌来的清军队列中,原本攻势迅猛,紧追不舍的清军在火枪火炮和箭矢的威胁下,迅速停下了攻势,甚至还有部分退了回去。 (本章完) 第188章 决定性胜利 第188章 决定性胜利 保安门城楼两侧,大队清军在疯狂的喊杀声中,开始冲锋。屯齐为了扭转战局,直接派出八旗甲兵作为前锋。 “轰,轰,轰!!!” 保安门城楼,左右两侧的城梯上,再次爆发了数声轰鸣巨响,炮焰闪动之间,数以百计的小石弹飞出,在城梯狭小的空间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清军冲锋队列前方,冲在最前方的清兵纷纷被浓烟中射出的炮弹击中,首当其冲的那十几个人,在这样的距离下,直接被几斤重的压子弹撕碎,城梯处再一次残肢断臂横飞,无数血肉如同雨点般飞向后方的清军士兵。 不仅如此,盾牌之后的十几个八旗甲兵和绿营兵,也直接遭到了重创,那些被石弹打得破碎的头盔“呼呼”飞过半空,和那些兵器甲胄一起,“啪啪”掉到了地上。 在这轮猛烈的火炮打击下,清军冲锋士兵的攻势再一次被瓦解,那些幸存的士兵面对明军如此凶猛的打击,根本就是心胆坠地,撤退的军号声一响起,便一个推着一个惊慌的往后退去。 阿尔津看着强攻的兵马冲锋遇挫,脸色十分难堪,立即派出巴牙喇督战,但巨大的伤亡还是使得清军士兵很快就从城梯上狼狈逃了下来。 在屯齐的压力下,这已经是阿尔津组织的第三次冲锋,派出的大半还是八旗甲兵,甚至有他麾下最精锐的巴牙喇甲兵督战。 这些勇猛凶悍的八旗甲兵装备十分精良,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三层甲胄,最前排的甲兵,手中还举着坚固的铁皮盾牌,但这些防御在五十步的距离内,面对无坚不摧的炮弹,都完全不堪一击。 王得仁和王体忠先后在望山门和保安门反正,殿前军各部和洞庭湖水师四面出击,屯齐除了在各个城门留守兵马驻守之外,别无选择。 不过,他也很快意识到了明军在城东,城北两个方向是佯攻,城西的水师虽然动静最大,但也是最不具备攻城实力的,除了必要的留守兵马之外,他立马动员收拢了城中所有靠得住的兵马。 这其中,便包括了三千余八旗甲兵,以及王辅臣从山西带来的一千余精锐绿营军。这些绿营军和王体忠部不是一个体系的,对屯齐来说,完全可以信任。 而屯齐在亲自领着主力进攻保安门的同时,还往两侧城墙派出了上千精锐,增援附近的两座城楼,他自然也想到了朱慈烺会想方设法扩大战局。 局势的混乱虽然已经使得屯齐焦头烂额,但多年战场的磨砺,还是使得他能够迅速做出判断,并派出了最关键的两路兵马,防范明军的突袭。 换言之,只要明军一时半会无法攻克两边的城墙,其它地方又没有叛乱,以他的兵力,还是能在保安门挡住明军的。 当然,若是要完全稳住局势,他就必须要在南面的明军主力入城之前,攻下保安门,然后沿着城墙重新部署,甚至是夺回外围的两堵城墙。 但这已经几乎不可能,屯齐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能拖一阵是一阵。 那些沿街节节阻击的明军,使得他的信心遭到了不小的打击,他没想到,这些尼堪兵居然在近战之中,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他派出反攻的八旗甲兵无法迅速击败明军,而等到大军绕过城中的街道,从狭窄的城墙一侧赶到保安门城下的时候,原本气势如虹的大军,颓势尽显。 但局势紧迫,明军主力随时可能赶到,屯齐没有时间恢复队伍,只能下令阿尔津立刻领着最先赶到,已经在城楼下重新组织起来的前锋甲兵,马上对保安门城楼发动进攻。 朱慈烺要求各部大军加快行动的速度,不给屯齐任何喘息的机会,屯齐自然也是如此,他同样不打算给朱慈烺任何喘息之机。 只不过,殿前中军依托城楼的防御工事,使用火炮火枪,居高临下,猛烈打击,阿尔津手下的精锐八旗甲兵,在狭窄的城梯处连续两次被击溃,侧面从城墙方向进攻的兵马,也同样被击溃了数次。 一番混战下来,清军单单是八旗甲兵,便死伤了数十人,绿营军战兵的伤亡,同样不小。 不过,殿前中军架设在城梯处的火炮,很快就有两门因为多次射击,炮身过热熄了火。 而另外四门火炮在多次操作之后,也因为弥漫的硝烟,射速大大减慢,在连续使用的过程中,故障频发。 阿尔津听着城梯处原本猛烈的炮火声逐渐变小,脸色也逐渐缓和了下来,这在他的预料之中,说起用炮,他也算半个行家。 其实,他刚刚不惜将士性命,下令猛攻猛打,便是要消耗明军的火炮,只要这些火炮射速大大降低,无法发挥原本的杀伤力,那他突破城梯,便有了可能。 现在,城中局势十分复杂,整个武昌城就好像一个四面漏风的筛子,在这个战场通信基本上靠马腿的时代,别说是阿尔津了,即便是屯齐,对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并不完全了解。 毕竟,战场局势变幻莫测,很多时候,就算是刚刚传过来的情报,也有可能因为两地之间的距离,路上的耽搁,军报上所说的战局,已经发生了改变。 换言之,真正的战场局势,并不能通过军报传递,无论是朱慈烺,还是屯齐,实际上得到的都只是真假难辨的信息,他们都需要自己做出判断。 不过,阿尔津对另外三面城墙,还是充满信心的,他并没有听到四周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这就说明那里的守军挡住了明军的进攻。 想到这里,阿尔津当即命令手下的巴牙喇甲兵上前,协助各部军官重整兵马,他这一次打算亲自督战,一举突破保安门的明军防线。 他领兵入驻武昌的时间比屯齐还要长,很清楚只要能重新夺回保安门,再整顿城中的兵马,守住武昌城数月,绝对不成问题。 但明军主力已经到了城外,他必须要速战速决。毕竟,以他手中当前的兵马,要重新夺回保安门,还是很有希望的。 “轰,轰,轰!!!” 随着清军开始新的冲锋,城头上马上响起了一阵轰鸣的爆炸声,耀眼的火焰中,大大小小的夺命炮弹精准打击挤在城梯之中往上冲的清军。 不过,事情正如阿尔津所料,这些火炮的威力已经大不如前,射击的速度也大大下降,清军的攻势微微一顿,便又迅速恢复。 “砰!砰!砰!!!” “嗖,嗖,嗖!!!” 数以百计的火枪和弓箭从城头往下射击,已经被火炮轰开阵型的冲锋清军,随即又惨叫着倒下了二十几人。 而与此同时,城下的清军也正朝着城头射箭放枪,整个保安门城楼上下,硝烟弥漫,惨叫声连连,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猛烈的枪炮声,箭矢飞窜声一阵接着一阵。 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人在看到殿前中军的战力之后,信心大增,此时正分别守在了两侧城梯的几门弗朗机炮之后,亲自指挥,并声称要与城楼共存亡。 马振丰此时已经撤到了城楼上,他站在城楼内侧的女墙边上,面色阴沉地盯着面前那些正在进攻的清军。 阿尔津的战略十分有效,但殿前中军凭借着狭窄的城梯,使得清军虽然兵力占优,但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毕竟,两侧架有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的城梯口避无可避,就算是阿尔津亲自督战,也无济于事,气势汹汹的第三次冲锋在火枪兵和弓箭手的增援下,很快又被城楼的殿前中军将士打了下去。 “提督,城梯口现在已经乱成一团,就算换上新炮,估计也很难发挥此前的效果,现在咱们大军上城了,是不是换个新的打法?”马振丰看到常登贵上了城墙,急匆匆跑到对方的面前问道。 以他的级别,平日里是接触不到常登贵这样的军中大将的,但现在是特殊时候,情况自然不同。 而常登贵闻言,随即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开城门,城外的大军刚刚已经集结完毕,你和李营官一起,告诉城梯口的两位王将军,待会等清军冲得近一点之后再放炮,放完便就组织长枪战兵冲击,用长枪和鞑子近战,杀退他们,将清军的注意力,吸引到两侧城梯。” 他话音刚落,王体忠和王得仁便来到了面前,他们刚刚在城梯一侧便注意到了清军的兵马调动,听罢纷纷点头赞同。 王得仁率先开口奉承道: “常将军果然是用兵如神,下官一定领着手下家丁,配合王师守住城梯口,鞑子虽然勇猛,但比起陛下的天兵,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我王师已经四面攻城,武昌城到处都是枪炮声,屯齐不可能还抽调得了兵马来增援,就城下的那点人马,绝对很快便会土崩瓦解。” 王体忠听了,也不甘落后,赶紧赞同道: “末将全听常提督的,就算死,也绝对领着手下将士守住城梯口,陛下的大军马上就要进城了,咱们只要再守一会,定能取胜。” 常登贵听罢,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立即下令他们回到各自的阵地。这两人虽然都立了功,但并没有能独当一面,再加上看到了殿前中军的强悍战力,此时根本不敢放肆了。 “呜,呜,呜~~~” 保安门城楼下,很快又响起了一阵军号声,密密麻麻的清军士兵从弥漫四处的白色硝烟中冲出,他们后方的火枪兵和弓箭手,此时正对着城楼的方向不断射箭放枪,掩护这次再度发起冲锋的清军士兵。 大队清军士兵前赴后继,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嚎呼大叫着冲向了城梯的入口处,明清两军将士再次爆发了惨烈的战斗。 而与此同时,东西两侧的城墙上,清军也再度发起了进攻,试图将准备进攻两面城楼明军击退。 在这样的近战中,即便是殿前中军,也无法迅速击败那些精锐的八旗甲兵。 在常登贵的设计下,阿尔津亲自指挥的八旗兵终于抗住了明军的火炮打击,很快便冲上了城梯。 城楼两侧的殿前中军将士不断朝他们攻击,不时就有被铅弹,重箭和石块击中的清兵翻滚倒地,砸到身后的其他战兵。 但在巴牙喇甲兵的督战下,清军士兵并没有退缩,纷纷踩着倒地甲兵的身体,继续往上冲去。 而等他们冲到距离城梯口大概二十步的位置时,殿前中军的长枪兵迅速杀出,锋利的枪头不断突刺,清军冲锋在前的士兵瞬间倒下了一片。 阿尔津看到这一幕,恨得眦目欲裂,再度下令继续投入本旗的巴牙喇甲兵,压着八旗甲兵接着往上冲,他就不信自己冲不破这两处城梯。 这个时候,城楼上的明军已经无法利用火炮,城头上的火枪兵和弓箭手正在放枪射箭,两侧城墙的士兵则是朝着城下的清军投下石块檑木,但清军源源不断,双方很快展开了血腥的肉搏战。 不过,清军此时已经算不上占着兵力优势,但在狭窄的城楼,特别是城梯,明清双方的兵力优势,都无法展开。常登贵为了将清军的兵力吸引到城梯上,很快下令将士们佯装不敌后撤。 阿尔津见状,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马从原本防范城门洞的大军中,抽调了数百八旗甲兵,想要一鼓作气,夺回保安门。 “呜~呜~呜~~~” “嘭!嘭!嘭!!!” 保安门的城楼外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了三团红色的烟火,那三团呼啸着升空的红色烟火在硝烟弥漫的空中迅速炸开,瞬间变成了三团绚丽的焰火。 这便是城外大军突破两道土墙,在城墙外集结完毕,可以进城的信号,常登贵见状,当即下令城楼上的士兵将闸楼控制的壕桥放下,同时将城门升起。这才是主力大军,特别是骑兵入城的最快方法。 而这个时候,武昌城保安门城楼外,朱慈烺正策马伫立在护城河边上,龙旗迎风飞扬,一缕缕硝烟接连飘过。 他的面前是一排排不断晃动的明盔,密集的脚步声和震天的喊杀声中,斜举着的枪头刀刃闪耀着寒光,殿前中军大队兵马,迅速冲进了城门大开的保安门月城。 “快快快,全部跟上,注意队形,进城之后直接猛冲,没有命令后退者,就地斩首!” “第一千总部进城之后,第一司往右边冲,第二司往左边冲!” “第二千总部进城之后,第一司.” 殿前中军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接连不断,许多人一边嚎叫一边奔跑,直接破音了,同时不断响起的,还有刺耳的竹哨声。 不仅如此,城东,城北,城西的大军统帅们在看到三团烟火之后,纷纷开始了更加猛烈的炮火攻击,就好像是在为进城的殿前中军将士助阵一般。 朱慈烺自然也注意到了另外三面城墙的方向传来的枪炮声,他知道这是陈福,田见秀和郑森为了掩护殿前中军的破城行动,发起的攻势,目的就是扰乱城内各处还在阻击的清军军心。 他和屯齐一样,对各处的军情了解不够,虽然塘马每隔一个时辰,便会送来最新的军报,但现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他只能是根据已有的情报,自己推测战局的演变。 城门洞在很快便响起了喇叭军号声,狂奔进城的队伍中,不时有士兵在奔跑中摔倒,但他们平日里便演练过多次,基本上都在挨了几脚之后,就立马滚到了一边,以免影响到主力大军进城。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将士们的视野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否则在行军途中的各种不可避免的踩踏和伤亡,只会更大。 在密集的脚步声中,殿前中军第一千总部的将士们很快就通过月城,进入瓮城的天井之中,他们并没有涌上城墙,而是径直冲向了敞开着的城楼大门,那里的清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刚刚才攻上城梯,没想到明军的援兵就来了。 赵正东,古德富此时正跟在了第一千总部的后面,他们是从望山门那里调来的,因为王得仁突袭失利,他们的攻城行动并不顺利,甚至第一堵土墙,也没能突破。 而此时刚刚攻上城梯的清军,指挥也十分混乱,而城门洞前的清军火枪兵,弓箭手,看到涌来的殿前中军大队兵马,纷纷在军官的组织下齐射,但他们没有火炮,火枪和弓箭的打击效果十分有限。 殿前中军的冲锋号角声此起彼伏,喊杀声更是一浪盖过一浪,保安门城门洞前,清军的各级军官在慌乱之中大声嚎叫着下令,想要阻止那些正准备进城的明军,在巴牙喇督战兵的威胁下,一个个清军甲兵只能硬着头皮反击。 而这个时候,城头上的殿前中军也纷纷收起伪装,开始反击,瓮城城墙两边的明军火枪兵和清军火枪兵一阵对射,双方都同时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一道道血箭在这些中枪的甲兵身上喷出,倒在地上的伤兵不停哀嚎惨叫。 这使得那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九死一生,才终于攻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包括八旗甲兵在内,顿时士气大挫,只是因为惯性在继续战斗。 与此同时,城门洞响起的密集脚步声和头盔甲胄,大批殿前中军的将士继续冲锋,展示出了强悍的实力。 保安门城门洞前严阵以待的清军火枪兵,很快又继续朝着涌出的明军队伍射击,不少铅弹直接打中城墙,上面的碎石砖屑纷纷落下,砸到了正在冲锋的明军头盔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但这根本阻止不了殿前中军的冲锋。 而城头上,明军火枪兵也开始往下齐射,居高临下攻击清军,他们的齐射极好掩护了正在冲锋的殿前军长枪兵。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殿前中军长枪兵也对清军发起了大反攻,保安门城楼上下,同时爆发了激烈的肉搏战。 屯齐和阿尔津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两股甲兵很快杀到一起,双方的军官都在疯狂嚎叫着,火枪射击声,震天的喊杀声和刀枪甲胄的碰撞声混在了一起。 在殿前中军的猛攻下,清军完全就是强弩之末,特别是好不容易攻上了城头的那两股清军,正节节败退,不断有黑影从狭窄的城梯上惨叫着摔下,身体扭曲地蠕动了几下,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殿前中军士气高涨,一路猛冲猛杀,清军的阵线苦苦支撑着,因为阿尔津此前抽调了兵马往两边城梯,防线很快出现了漏洞。 两军之间的激烈拼杀很快往城内的方向涌去,古德富踩过地上刚刚倒下的尸体,大喊着指挥手下的士兵,带领他们继续前冲。 他们需要直接击溃这里的清军,才能真正打破清军的阻击,确保整个保安门城楼的安全。 赵正东同样在大声呼喊着士兵冲锋,他抬眼往北看去,无数头盔和刀枪在阵线上跳动来往,最前方的战兵正呐喊着和清军厮杀在一起。 那些清军甲兵,无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兵,面对殿前中军最凶猛的长枪兵,很快便支撑不住了,节节败退,甚至还有一些绿营兵慌乱之间奔向了侧面的巷子。 那些精悍的八旗甲兵原本和殿前中军的老兵,是不相上下的,但他们的阵线中还部署了不少绿营军,最终的结果便是一处崩溃,处处崩溃。 这个时候,不止是城下留守的数百清军,城墙上的清军也已经完全溃败,殿前中军没了正面的顾虑,常登贵随即开始投入重兵,往两边推进。 朱慈烺很快下马,通过瓮城的城梯登上了城墙,他在大军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终于入城,正式接见了王体忠和王得仁这两个反正的绿营军将领。 而此时到处都是杀戮和浓烟的武昌城,也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保安门大街,武昌城中许多地方都冒起了火头。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地方的火势都不算大,肃清城内的清军残部之后,很快就能扑灭。 (本章完) 第189章 我马鹞子飘零半生,今终遇明主! 第189章 我马鹞子飘零半生,今终遇明主! 保安门城墙两侧和城门洞大街前的清军,很快便都狼狈败退,尤其是那些绿营军,本来就已经在阿尔津强逼的进攻中,士气衰竭,如今再遭到殿前中军由上而下的冲击,根本就是迅速崩溃了。 马振丰此时甚至已经换上了一支长枪,正领着殿前中军的甲兵,从城梯上一路追击溃败的清军,迅速将那些攻城的清军彻底赶下了城梯。 阿尔津看到手下督战的巴牙喇被那些溃兵推搡着退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是气急败坏,直接上去挥刀砍杀了几个绿营军溃兵,但却没能将蜂拥而来的溃兵们镇住,反而是遭到了那些溃兵的反击。 若不是他的身边还有十几个八旗甲兵护卫,堂堂的八旗旗主,恐怕就要死在那些绿营军溃兵的手中了。 阿尔津面对这样的变故,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气得对身边的巴牙喇头子咬牙切齿命令道: “喀尔图,带人跟着本将军,去把那些尼堪全都杀了,那些尼堪现在没法用火器,没有火器,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咱们大清勇士的对手,打回去,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阿尔津气愤地咆哮起来,但清军此时败局已定,哪里又是他发怒就可以阻止的? 他不认为明军在没有火器助战的情况下,能在近战中打败凶猛的八旗甲兵,但实际情况却是所谓的八旗精锐节节败退。 阿尔津身边的那个巴牙喇头子也是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兵了,性情十分凶悍,刚刚便独自一人砍死了五个溃败的绿营兵。 但现在,他听了阿尔津的命令,却是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不敢上前。而他身边的另外十几个甲兵,也同样如此。 而不等阿尔津多说什么,殿前中军的将士们,便已经冲杀了上来,他们直接用行动,打醒了阿尔津。 那个刚刚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巴牙喇头子在阿尔津的注视下,这个时候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当即带着十几个八旗甲兵冲了出去,最前面的几人举着盾牌,朝着冲来的明军发起了微不足道的反击。 阿尔津手下的这个巴牙喇头子直接举着盾牌冲在了最前面,他看着乌泱泱杀来的明军,以及城梯之上不断涌下来的,密密麻麻的士兵,只觉得心惊胆战,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这些尼堪的军中,居然也有那么多悍不畏死的强兵,这怎么可能?” 但事已至此,他必须往前冲,尽管他知道自己恐怕无法击退城楼上冲下来的明军,但除了在混战中被那些汉人杀死,他无路可走。 “杀!” 城楼下喊杀声此起彼伏,那个巴牙喇头子带着手下的八旗甲兵,嚎叫着往杀来的殿前中军冲去,但很快就被潮水般涌来的明军淹没了,清军节节败退,殿前中军阵中冒出的长枪刀斧,朝着背对着他们逃跑的清军,不断突刺劈砍,嘶声裂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阿尔津看着眼前的焦灼战况,终于接受了现实,局势变化太快,他的兵马刚刚攻上城头,转眼间就成了败兵,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但战场之上,一旦犯了错,很多时候就不是醒悟能弥补的了,殿前中军的将士们很快便冲杀了过来,阿尔津这次已经来不及撤退,眨眼的功夫便和他手下的那些八旗兵将一起,倒在了战场上。 不过,清军也也并非所有将领都没反应过来,屯齐在大军撤退的时候,便提前派出了巴牙喇甲兵,迅速点燃周围几条主要街道两边的民宅,暂时成功阻止了明军的追击。 朱慈烺见状,并没有下令大军继续追击,王体忠和王得仁的突然反正和袭击,已经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他现在已然在武昌城的大战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传朕的军令,大军立刻在保安门两边的城墙下建起墙垒,各派出一个千总部的兵马固守城楼,望山门必须立刻攻下,不得有误! 另外,城北,城东,即刻开始全力攻城,一定要击溃那些鞑子和绿营兵的军心,朕就不信了,屯齐能烧了保安门大街,他还能烧了整个武昌不成?” 朱慈烺在王体忠和王得仁的面前,大声下令道,殿前中军的各级军官得令,立即转身下城,招呼着城楼下和瓮城中的各自部属,开始行动。 而与此同时,城外的天骑军,也很快进入了城中,但是因为保安门大街火势的阻挡,大批兵马滞留在了瓮城之中。 战场之上,意外从来都无法预测,原本明军打算用火攻阻击清军,但清军的攻势远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猛。而殿前中军的战力,却发挥超常,使得屯齐不得不出此下策。 毕竟,他现在的阻击之法,已经是完全弃武昌城于不顾了,根本就是饮鸠止渴! 很快,五军都督府的传令兵,便又分成三轮,朝着天空放出了九颗烟火,不仅仅是常登贵,林昌峰,陈福,田见秀等人在死死盯着,便是王体忠,王得仁两人的目光,也抬起头,随着烟火上升的轨迹不断向上,就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红色焰火那般! 而烟火刚刚升空,武昌城北面的武胜门,东面的宾阳门,便立即爆发了闷雷般的火炮齐射声,紧接着便是猛烈的喊杀声,王体忠和王得仁的目光也随即被吸引了过去。 这便是权力的展示过程,大明的军队在朱慈烺的命令下,具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人看得目瞪口呆,而朱慈烺展示完权力之后,随即也对两人下令道: “两位爱卿,朕知道你们在城中还有不少旧部,这些都是百战的精锐,更是朕的子民,朕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沦陷在迷途之中。” 王体忠和王得仁虽然是军伍出身,但也都是老狐狸,朱慈烺话刚刚出口,他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而且,这可是朱慈烺给他们机会,保存实力啊,到时候只要是他们招揽来的绿营军,不管原本的出身如何,都将是他们的人。 “陛下宅心仁厚,恩泽天下,臣等定不辱命!” 朱慈烺看着两人低头弓腰,恭恭敬敬的样子,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赶紧领着麾下的家丁,跟上沿着保安门两侧城墙,绕道追击清军的殿前军将士。 屯齐固然派兵放火烧了保安门大街,但殿前中军此时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城楼,常登贵还派出了重兵,往两翼的城墙推进,大军沿着两翼城墙推进,除了速度慢之外,并不会再受到其他的影响。 当然,屯齐现在已经在其他地方安排了兵马阻击,他还没有放弃抵抗,虽然已经不寄希望击败明军,但却在想方设法突围出城。 但这一切都需要充足的缓冲时间,需要更大的混乱。而因为局势变化太快,城内的大部分八旗甲兵和绿营兵,此时对于殿前军的强悍,还一无所知。 朱慈烺站在城头,往两边看去,这个时候,从武昌城保安门往北的城墙边上,连绵不绝的殿前中军行军队列,正朝北面行进,一眼望去,只见无数闪着寒光的兵器在晃动。 而这些狭窄的街巷一侧,还不断有急速奔驰的塘马跑过。不过,他们并没有冲在最前面,只是负责传递军情。 殿前中军此时正以“局”为基本作战单位,“旗队”为最小作战单位,在这些狭窄的街巷中,成三列纵队行军。 朱慈烺自然知道保安门附近早已经没有清军主力了,清军节节败退的情况下,屯齐别说是派兵偷袭了,恐怕就连北面的街垒,都没有足够的兵马来守。 但战场形势变幻莫测,谁也不能保证局势会按照预测的那样发展,那些无数将士用鲜血总结出来的最基本行军惯例,是必须要遵守的。 林昌峰带着一支千余人马的天骑军进入瓮城之后,便立马来到了朱慈烺的面前,而和他同时到的,还有从城东,城北两个方向赶来的塘马。 “陛下,城内已经有八旗军开始突围了。不过,臣早有部署,他们刚刚从城东的小门逃出去,就被臣安排的伏兵击杀,只剩两个人逃脱。”林昌峰激动汇报道,此时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而陈福和田见秀派来的塘马,也随即汇报了城北和城东两地的战况,那里守城的清军,在他们的强攻之下,也已经出现了漏洞。 “武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若不是这一把大火,屯齐部署在城南的这点兵马,根本不足为虑,最迟到今天晚上,屯齐一定会想办法突围。”林昌峰听罢,当即又道。 在武昌城外的平野之上,他麾下的天骑军可是拦截阻击八旗马甲的最好选择,这个功劳他自然是要抢下来的。 “嗯,屯齐现在恐怕已经没心思守城了,趁着朕的大军从各处攻城,哪里都是一片混乱的时候,他正好可以突围。” 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当机立断道: “林昌峰,瓮城里的兵马,你留下一员得力的部将,然后立马出城,亲自指挥城外的天骑军埋伏截击屯齐。若是屯齐领着清军突围,你就将他们全部歼灭。” “是,臣遵命!”林昌峰得令,当即领着几个亲卫下城,朝着带进城内的部将吩咐几句之后,便立刻打马出城,很快就融入了正在行进的大军之中,看不到身影。 而林昌峰刚刚打马离开,常登贵派回的塘马又有两人赶回了,其中一人还是军官,这次汇报的则是更加重磅的消息。 “王辅臣的家丁?”朱慈烺眯了眯眼,心中有些疑惑。“他确定是王辅臣的家丁,王辅臣真的有反正之心,现在正为朕固守宾阳门?”“这,这些暂时还无法核实,但常提督觉得可以一试,就算这只是那个家丁为了活命撒的谎,他若是能联络上王辅臣,说不定真的能劝降对方。” 常登贵派来的军官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如今的局势,屯齐败局已定,王辅臣他一个汉人,恐怕没有理由继续帮屯齐。” 朱慈烺听罢,嘴角微微勾起,脸上也泛起了微笑: “王体忠和王得仁如今都已然反正,朕将他们派出去,便是为了瓦解那些绿营军,否则武昌城的大街小巷整肃起来,可没那么容易。王辅臣不是什么忠臣孝子,他现在恐怕也想着反正,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朱慈烺说罢,脑中又迅速闪过了当前从各处传来的情报,现在保安门已经掌握在手,望山门不久之后便能攻下,屯齐根本不可能继续坚守城池,但是他全歼或者是收拢城中的溃兵,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常登贵派来的军官得令,也随即和两个背后插着背旗的中军哨骑一起,一人双马,迅速朝着北面的大军前线奔驰而去,那个自称王辅臣家丁的俘虏,就在那里看押着。 朱慈烺吩咐完,又抬眼看去,此时的武昌城内,保安门大街两侧熊熊燃烧的大火还在继续朝着两边木质结构的民宅蔓延,附近房屋里面的民夫纷纷大叫着逃离。 而屯齐临时安置在武昌其他城区的民夫和民夫家口,这个时候大部分都还在静观其变,房门窗户紧闭,惶恐至极。 他们早就在半夜的时候,便已经被城内外轰响的密集枪炮声吓破了胆,清军虽然想要组织他们,但在混乱之中,这些人早已经失去了组织。 现在,武昌城中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许多清军溃兵,特别是那些绿营军,直接混入了民夫之中。 不过,到这个时候,保安门大街上的民宅已经烧了好一会,火势渐渐减弱,但其他地方,似乎又开始冒出了新的火头。 但这些地方没有大军提前准备的油料和柴草,清军在撤退的过程中,混乱越来越大,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组织,各处都只是冒起了火头,但并没有保安门大街的熊熊大火。 屯齐现在已经逃到了武昌城北面的武胜门,经过刚刚强攻失利带来的大溃败,他身边如今只剩下了数百八旗甲兵,就算是加上武胜门的守军,还有临时收拢来的兵马,也不过两千多甲兵。 现在,屯齐已经完全不敢再想守城的事情,他只想趁着城内外大乱的时机,多带些兵马突围,只要能突围到城外的平野,他就还有希望渡江北上,而只要能渡江,一切便都还有希望。 这个时候,武昌城中清军能战的兵马虽然还有好几千,若是算上绿营军,恐怕还有近万,可一旦没了城池掩护,在明军的优势兵马压迫下,他手下这些士气低落的溃兵,根本不可能敌得过明帝的主力大军。 明清两军虽然已经在保安门城楼大战了数轮,四面的明军似乎也都在全力攻城,但整个武昌城,其实就算到现在,大部分城楼都控制在清军手中。 毕竟,若是没有内应,想要从外到内,攻破三重城墙的防御,一日之内几乎不可能实现,更不用说城北和城东两个方向都不是明军的最精锐主力,火炮也威力不足。 战场的信息往往都是延迟的,不需要屯齐去骗,那些城楼中的守军,许多也会依着惯性,继续坚守。 而屯齐经过刚刚的大战,已经知道殿前中军的实力,这大大挫败了他这个满清固山的信心,甚至是直接促使他放弃了守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殿前中军绕过大火之后,开始全力往北推进,那些在阻击战中溃败的八旗兵,绿营军,此时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城中各处汇聚到武胜门附近。 屯齐看到这些溃兵,自然知道明军主力很快就要攻来了,他也早就派出了塘马,从城东的忠孝门侧面出城,打探周围的军情,以扰乱城外明军的判断。 与此同时,屯齐看到南面保安门方向,到现在依旧在燃烧的大火,心中也忽然生出了一个阻击明军主力追击的计划。 他挥了挥手,将手下的巴牙喇头子召到身边,面色残酷地吩咐道: “立刻带人将城楼中原本用于守城的火油,火药,还有柴草,全部搬出来,武胜门方圆一里的大街小巷,全部堆上,把沿街的那些民宅商铺全部都烧了,那些木房子只要一烧起来,那些尼堪绝对冲不过来。” 那个巴牙喇头子得令,脸上也当即露出来残酷的笑容,立马道:“哲!” 不过,那个巴牙喇头子刚刚要走,屯齐便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将对方叫停,然后道: “派人去通知王辅臣,就是本将军准备从宾阳门突围,让他提前派兵出击,试探军情……” “哲!” 而这个时候,宾阳门城楼上,上千名绿营军士兵在八旗甲兵的督战下,正手持刀枪火器,和攻城的明军交战,战况逐渐焦灼。 王辅臣此时正在城楼中的一个偏房中左右踱步,心中焦急万分,他刚刚也看到了保安门前的大火,知道屯齐应该凶多吉少了。现在正思考能不能反正,以及反正之后,能不能得到重用。 毕竟,保安门大街的火无论是谁点的,都说明了明军已然控制住保安门城楼。 而以城外明帝的兵力,明军只要控制住了保安门城楼,那城中的清军必然不能再翻盘。这个时候,反正固然不一定前途无量,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 其实,在看到多尔衮统帅的清军主力也不得不北撤之后,王辅臣便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他对于清廷本来就没有那些所谓的忠心,大明如今有了赢的希望,他和许多原本都只是迫于局势,想要苟活才投清的人,自然是蠢蠢欲动。 只不过,他并没有门路去主动去联络大明,更不敢轻易尝试。 毕竟,这其中的细枝末节一旦传出去,他必定会被鞑子怀疑,甚至会因此人头落地。 王辅臣躲在城楼里,脑中正无比纠结是不是要举旗反正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他随即心惊胆战起来,扭头看去,发现是自己的家丁头子。 而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王辅臣脸上原本恐慌无措的神情,立马消失,变成了坚毅稳住,既然不是鞑子来逼他上战场,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王辅臣目色冷酷地看了一眼匆匆来到面前的家丁头子,便急切地问道: “屯齐那边怎么样了,城中其他地方的战况如何?” “将军,屯齐那边还没消息,但是城内现在怕已经大半都被明军夺去了,好多地方都是明军,小的去探查时,至少看到了五六十溃兵,不少还是鞑子的甲兵,那些明军可真猛啊!” 王辅臣听罢,眼前当即一亮,脸上是藏不住地欣喜,他知道这是清军彻底败退的信号,当即道: “看来不用等了!” “鞑子真的就这么败了?”王辅臣手下的那个家丁头子一脸疑惑,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可这才一个晚上,鞑子怎么会这么快就败了?” “哼!”王辅臣冷哼一声,直接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家丁头子,笑道: “多尔衮在这里都没用,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屯齐,我马鹞子飘零半生,如今终于是得遇明主了!” 而王辅臣感慨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屯齐派来的塘马,将军情送到了宾阳门。 王辅臣听到屯齐送来的命令,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绞尽脑汁,可就是怎么也不能确定屯齐要从哪个大门出逃,这使得他就算想要立功,也根本无门无路。 但现在,屯齐的命令,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快,出去把咱们最精锐的兄弟们召集起来,跟着老子反了这些鞑子,咱们别管什么宾阳门了,直接去武胜门,沿途想办法给陛下报信!” “将军,咱们就这点兄弟?”那个家丁头子犹豫道,面对八旗甲兵,他还是害怕的。 “怕什么,这样的机会要是错过了,这辈子可就遇不到了!”王辅臣说罢,直接一脚踹向了面前的家丁,同时大喝道: “快去!” (本章完) 第190章 清军陷入绝境 第190章 清军陷入绝境 经过一番激战,到午时,殿前中军的大旗已经在望山门城楼缓缓升起,无数士兵举着带血的长枪大刀,源源不断涌上城楼,替换已经接到命令,继续向西面文昌门城楼进发的殿前中军天武右营。 而武昌城南面和西面的六座城门中,除去保安门和望山门之外,还有两座城门的守军在督战的八旗甲兵溃走之后,直接全部投降了。 这其中,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个反正大将派出的劝降使者,便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好几个城楼中的绿营守军,都是他们的旧部。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仅是他们麾下的绿营军,便是山西,陕西等地调来的兵马,见势不妙,也纷纷跟着反正,甚至主动追击起了八旗溃兵。 不过,武昌城北面和东西两侧偏北的城楼,在八旗甲兵的督战下,依旧还在坚守,屯齐派出马甲收拢了南半城的八旗甲兵,但北半城他还不愿意放弃。 毕竟,武昌城南北半城之间的中轴线上,横亘着颇为陡峭的山丘,屯齐虽然对于守城很有信心,但为以防万一,他很早就在这些地方加强了部署,并修缮和加固了中间的鼓楼。 当然,屯齐也很清楚,当前的局势下,那里所谓的山丘和鼓楼,都只能阻挡明军一时,甚至能不能撑到晚上,让他有机会突围出去,都是大问题。 而此时,王辅臣已经在宾阳门迅速反正,并趁着屯齐和北半城的其他清军没反应过来的契机,直接带着家丁和收拢来的绿营军,迅速冲向了忠孝门。 不过,他并不打算直接攻下忠孝门,而是要借道前往武胜门——擒贼擒王,立下大功,以此作为反正的投名状。王辅臣若是进攻忠孝门,他的行动将会直接使得屯齐慌乱之间部署的预备防线,出现巨大的漏洞。 毕竟,一旦忠孝门失守,明军便可以直接绕过横亘在南北半城中间的山丘和鼓楼,直接进军北半城。 到那时,屯齐便是防无可防了。 在常登贵的指挥下,大队殿前中军士兵沿着城墙和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向武昌城中心——鼓楼的方向涌去。 这个时候,他们在追击的途中,已经几乎没有再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只有少数败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一旦出现在殿前中军的面前,便根本逃无可逃。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少清军溃兵见势不对,根本不敢撞上去,远远便已经溃逃了,甚至还有一些人学着屯齐,点燃了沿途街边的民宅和商铺阻击明军的追击。 殿前中军的士兵们很快便汇聚在鼓楼南面的主干道上,一队队甲兵在各种旗总的带领下,挺着长枪,穿过武昌城南半城的大街小巷。 朱慈烺在城中投入了殿前中军的主力,还有上千天骑军的骑兵,全都是军中最精锐的将士,他们全都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战力相当强悍,追击这些失去了指挥和组织的八旗兵和绿营军,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现在,对于常登贵来说,唯一难对付的,便是面前的鼓楼中,那负隅顽抗的数千清军了。 屯齐在鼓楼的城楼上部署了好几门红衣大炮,还有十几门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城楼中还储备了不少的火药和坚守的器械。 不过,常登贵也并非毫无准备,在王体忠和王得仁透露出的情报中,五军都督府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攻坚的火炮正在运抵,届时十几门中型火炮在南面同时炮轰,鼓楼绝对无法成为殿前中军难以逾越的阻碍。 这些都在五军都督府的预案之中,殿前中军和城外各部在这场大战中的部署,也是根据战况来实时调整。 经过几次大战的锻炼,五军都督府下属的军官团,从建制到职能,基本上都已经进入正轨,朱慈烺很多时候只需提出战略目标,都督府下属的将领们,便能根据锦衣卫和夜不收传回的情报,以及大军可调动的兵力,制定出多个方案。 军中将领的群策群力,再加上朱慈烺和各军提督,营官们根据自身战场经验的进一步审查和推演,提出改进意见,并在此基础上做好预案,以防不测,使得明军在这场复杂的大战中,反应迅速。 从这个维度来说,明军对清军,在战略战术能力和军队决策层的组织上,已经具备了巨大的优势,而这套完整的指挥决策体系,正是当前大明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的重要保障。 如今,武昌之战已然胜利在望,朱慈烺的心中,则是久久未能平静。武昌城一下,他此前长时间以来,被束缚住的手脚,便能施展开来,开始全国战场的反击。 对于朱慈烺来说,拿下武昌之后,整个襄阳,豫南,山东,甚至是川北,便都暴露在了殿前军的攻击之下,大明将很快能在防范清军南侵的同时,有足够的兵力策划小规模的北伐。 朱慈烺现在逐步在南方各省收回了当初刚刚登基,各地局势不稳的时候,下放的权力,如今南京朝廷已经拥有了充足的土地和人口,粮草和兵源同样不缺。 但殿前军,天骑军等嫡系精锐若是想要进一步扩充,他就必须获取足够的战马,这仅仅依靠战场上的缴获,是远远不够的。 郑家通过走私,虽然近一年多来,也从辽东买到了上千匹优良的战马,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从辽东走私战马的成本实在太高,根本无法支撑数万骑兵的组建。 朱慈烺若是想要在中原与清军主力决战,就必须要培养一支三万骑兵,近十万战马规模的骑兵,而这样的骑兵用南方的驮马,是无法实现的,藏马同样数量不足,价格昂贵。 朱慈烺听着北面传来的炮声,在城楼上不停踱步,不时抬眼望向鼓楼的方向,那里是他收复整个武昌的最后一道障碍,必须尽快突破。 他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屯齐一定提前做了准备,但不到一天的时候,大军便已经成功破城,还有反正绿营军的配合,清军的准备也必定是不完善的。 朱慈烺用远镜看了一会,随即便派出了塘马,想要去催促炮兵行动快些,鼓楼在清军的加固下,没有火炮,恐怕就是死上千甲兵,也不能在半天时间里突破。 不过,那两个塘马刚刚出发,其中一人就马上折返回来了,汇报说城外大营中,派出的第一支炮队——装备了六门四磅炮,四门八百多斤的中型红夷大炮,此时已经到城外。 等到朱慈烺转身来到城楼外侧,往下看去的时候,那六门四磅炮已经渡过浮桥,最前面的两门四磅炮,更是在驮马的牵拉下,早就进入了保安门的城门洞。 而四磅炮队伍的后方,便是红夷大炮的炮队,两者的编制和队形,基本一致,最前面的都是举着长枪引路的四个护卫战兵,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驮马。 当然,每门四磅炮是由两匹驮马拉动的拖车搭载,红夷大炮则是四匹驮马共同拉动拖车。而弹药车,火炮装填工具则由其他驮马拉运,炮手们全骑在拉运火炮弹药的驮马背上,或者就是弹药车上。 “陛下,只要咱们的炮一到位,鼓楼定然会被常提督迅速攻破。”林昌福跟在朱慈烺身后,拱手抱拳道,难掩脸上欣喜之情。 他跟在朱慈烺身边那么久,听了那么多军事会议和作战机密,自然十分清楚火炮入城意味着什么。 而朱慈烺看着入城的炮兵,嘴角也随即泛起了微笑,四磅炮在攻坚上,威力虽然差了点,但用鼓楼,已经足够了,而后面还有四门红夷大炮,清军的鼓楼必定无法抵挡。 事到如今,武昌城内的混乱已经基本结束,他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鼓楼。 而随着大军控制越来越多的城楼,殿前军主力的推进势如破竹,朱慈烺也不再担心城中再有意外发生。 . 鼓楼前的街垒中,常登贵巡查完各营兵马的部署,随即又亲自去看望了准备转移回城楼养伤的几十名伤兵。 他自然很清楚,武昌一战的目标是全歼城内的守军,而殿前中军作为攻城的主力,更是肩负着其中最为重大的责任。 城中的清军残余力量如今小半集结在了鼓楼,常登贵若是还想再立一功,扩大战果,那这个战略枢纽,就必须尽快攻下。 否则,屯齐缓过气来之后,他的兵马极有可能会承受巨大的伤亡。他一直担心清军还有一战的实力,特别是刚刚强攻鼓楼的尝试,更是让他不敢贸然出击。 “北半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消息吗?” 常登贵看着刚刚接到其他地方塘马军报的马振丰,急切地问道: “屯齐把那么多兵马部署在鼓楼,难不成是打算鱼死网破?” 马振丰看得出常登贵的担心,他刚刚带着几个夜不收的精锐和殿前中军的前锋尖兵摸到鼓楼周边侦察,已经大致弄清楚了鼓楼中清军的兵力。 “提督不必担心,鼓楼中能战的八旗兵恐怕不到一千,而剩下的那些全都是绿营军,还都是刚刚败退的溃兵,只要局势不对,必定会瞬间溃败。” 马振丰说完,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现在不要说是那些绿营兵了,就是那些散到街上放火烧城的八旗兵,一个个都是惊弓之鸟,只要稍稍一冲,便全都逃之夭夭了,根本不敢接战。 如今武昌南半城已经全部被提督收复,我大军已然入城,接下来,城内绿营兵的反正只会愈演愈烈。提督大可不必担心,等火炮轰完,只要再派兵一冲,绝对能杀得这支鞑子残兵丢盔弃甲。” 常登贵听了,心中的犹豫似乎被驱散了大半,随即便坚定了信心,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屯齐带着溃兵出逃。清军在保安门大败后,人人自危,军心不稳,只要本将军能攻破鼓楼,他们便无处可逃,更不会再有战心了。” 马振丰闻言,当即哈哈大笑着奉承了几句,而他们一直等待的火炮,这个时候也终于从城墙边绕过,来到了鼓楼前。 常登贵见状,信心大增,随即下令炮队开始准备,轰击鼓楼的火炮阵地,他早就已经选好,并派出甲兵清理平整,完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半个时辰之后,武昌城鼓楼南面,炮声大作,殿前中军以最快速度开始了试炮,鼓楼南面的城墙遭到明军的炮轰。 而鼓楼上的清军火炮,因为刚刚阻击明军的进攻,部分已经哑火,特别是那几门红夷大炮,其余的火炮虽然此时也在反击,但火力密度并不大,射击也毫无准头。 阿尔津知道这个时代火炮的缺点,常登贵对此同样了如指掌,而鼓楼上人心惶惶的清军,在这种时候为了击退明军,根本不惜一切代价,那些火炮的使用,自然也是不知道珍惜。 而这个时候,武昌城东西走向的中轴两侧,忠孝门和汉阳门城楼上,清军的红夷大炮同样也在反击,但其它的火炮,则基本都是威力较小的将军炮和弗朗机炮。 与之相对的,则是城西洞庭湖水师的舰炮,以及城东大军的十几门千斤红夷大炮,还有近二十门八磅炮,清军若非据城而守,根本无法抵挡明军的进攻。 “轰,轰,轰隆隆——” 在常登贵的指挥下,鼓楼前的殿前中军火炮爆发出了闷雷般的怒吼,同时开始朝着鼓楼轰击,鼓楼的城楼不断被炮弹击中,很多地方迅速坍塌,垮塌的砖瓦从墙体掉落,发出的碎石掉落声。 屯齐留下的八旗兵,此时全都躲在了鼓楼的女墙之后,破碎的砖石瓦片不断砸下,砸死砸伤了不少士兵,许多人的耳朵被猛烈的炮声震得嗡嗡响,紧张得不停喘着粗气,脸上更是早已经被滚滚而来的烟尘沾满。 每次炮声一停,这些八旗军,绿营军甲兵,便全都要探头出去观望局势,这个时候虽然天色大亮,但因为猛烈的火炮对轰,鼓楼大街前早已经烟雾弥漫,他们根本看不清楚明军的动向。 马振丰猜的果然没有错,清军在遭受到沉重打击之后,军心迅速开始动摇,而原本易守难攻,自成体系的鼓楼,很快就开始出现了逃兵。 在屯齐的设想里面,明军就算再强,也不是钢筋铁骨,若想攻克鼓楼,就必定会死伤无数,这里的守军至少能拖延到晚上。 但屯齐万万没想到,明军的火炮能那么快运进城内,鼓楼这种防御工事,虽然加固过了,但毕竟不是数丈宽的城墙,在火炮的轰击下,根本无法固守。 不止如此,等到明军的火炮射完三轮,停下散热的时候,鼓楼内还在坚守的清军惊恐地发现,明军的火炮还在源源不断运来,而且新运来的火炮似乎要比之前的还要更大。 而随着鼓楼在明军密集的炮轰之后,许多地方开始垮塌,在这些八旗军和绿营军的眼皮子底下,好几处架着大将军炮,弗朗机炮的女墙忽然就“哗啦”的几声塌了下去。 “啊!啊!啊——” 这些女墙垮塌的同时,好几个正挨着女墙躲避明军炮火的八旗军和绿营军炮手,也随即惊叫着望下摔了出去,在堆满了碎石烂瓦和炮弹的地上,变成了一具具扭曲的尸体,一滩滩血水迅速渗出。 看到眼前的一幕幕惨况,这些八旗军和绿营军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终于瓦解,许多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条件反射般挪动着身体,紧接着便发生了甲兵大范围溃逃的情况。 而就在这个时候,鼓楼对着的南面大街上,再次传来了一阵轰鸣声,橙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火炮发射吐出的白色烟龙很快便再次弥漫整个街口。 常登贵和手下的将领,也很快察觉到了异常,两轮炮击之后,立马下令吹响了冲锋的军号, 不过,常登贵并没有直接下令战兵冲锋,而是让火枪兵从两侧一面射击一面抵近,作为掩护。而战兵则在此时,从正面发起冲锋,只要能够抵近鼓楼,清军的所有部署都将失去作用。 而鼓楼内的清军,果然已经出现了大范围溃败的情况,他们在这一次的反击中,表现得十分混乱,根本无法再阻击明军。 赵正东领着麾下的甲兵,再度开始了进攻,他似乎能听到了鼓楼里传来的叫骂声,甚至还有军官在嘶声大叫。 他一面嚎叫着队列中的士兵跟上,一面发令,嘶哑的声音在密集枪声和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中,经常听不清楚,他只能不停吹响竹哨,靠此联络部下的军官。 在火枪兵掩护下,明军战兵很快抵近鼓楼前的街垒,清军并没有完全撤退,冲锋在前的士兵被清军火枪击倒了七八人,但其他的人依旧前冲,很快便奋力攀上街垒,在各自军官的大吼声中,冲入敌阵。 霎时间,鼓楼内外,刀枪对碰声响成一片。赵正东冲入街垒,发现这里面的清兵虽然不少,但因为逃兵太多,防线漏洞百出,被这么一冲,便全都散开了,许多清兵干脆丢下兵器便往后跑。 混乱中,有的绿营兵甚至倒戈相向,将那些督战的八旗兵杀死,在明军的追击下,整个鼓楼内外,很快就堆满了实体,短暂的激烈战斗很快平息。 . “看来鼓楼已经没了……”屯齐站在武胜门城楼上,看着南面鼓楼原本高高竖起的清军大旗被明军砍下,咬牙切齿道。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屯齐眼看着鼓楼被明军攻破,很清楚自己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了。他实在没想到明军攻势那么猛,不到一天一夜,就占了半个武昌,若不是北城还有好几座城楼控制在手中,他都要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天兵天将了。 “主子,这些尼堪兵太强了,鼓楼那么多炮,他们居然几个时辰就攻下了。”屯齐麾下的巴牙喇头子满脸难以置信道。 “那些尼堪有什么强的?”屯齐瞬间变脸,气得一边用刀背拍打着面前的巴牙喇头子,一边大骂着发泄道: “鼓楼固若金汤,一定是那些绿营又溃逃了,否则那些尼堪兵绝对敌不过我大清勇士,绝对不可能!” “那些没用的绿营兵一冲就散,奴才早先也是被他们裹挟,才不得不领兵后撤……”那个巴牙喇头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面护着脑袋,一面赶紧解释道。 不过,屯齐到底是打了许多年仗的老将,如今发泄完心中的怒气,也终于恢复了理智,他现在还得想办法突围出去,生气并没有用。 而那个巴牙喇头子见自家主子终于停手了,又赶紧凑上去,低声问道: “主子,明军马上就要来了,咱们赶快放火,然后突围出去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那些尼堪兵转眼就能冲过来。” “嗯。”屯齐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无奈道:“现在也只有放火,才能挡得住明帝的军队了。” 他从忠孝门派出去的塘马,已经引起了城外明军的注意,而宾阳门那边,他也传了命令过去,只要王辅臣行动,吸引了城外明军骑兵的注意,一切便都还有可能。 不过,一想到王辅臣,屯齐便觉得心慌慌的,那个家伙太贼了,他很担心对方在这个时候使坏,甚至是直接在宾阳门反正,那局势就更坏了。 “城里的那些绿营兵,全都不要管了,鼓楼现在已经被明军控制,你立马就带人去把街道上的火点起来,然后召集兵马,咱们一会直接从武胜门撤。”屯齐随即又下令道。 “哲,奴才这就去办。”那个巴牙喇头子闻言,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而就在他转身就要下城楼的时候,城下忽然跑上了一个八旗甲兵,朝着屯齐汇报道: “将军,王辅臣领着兵马来了,说是宾阳门已经被明军攻破,他带着残兵,冒死撤了出来。” “王辅臣?”屯齐眉头一挑,心中顿时涌出了一股不好的赶紧,这家伙果然没有听令。 (本章完) 第191章 全胜 第191章 全胜 鼓楼到武昌府北城布政司衙门的大街上,殿前中军的将士们一路猛打猛冲,赵正东和古德富领着手下的甲兵不停追击,手中的长枪刀斧,朝着背对他们溃逃的清兵不断突刺砍劈,短短半个时辰,便杀死了上百名清军逃兵。 而随着鼓楼的数千溃兵源源不断朝着布政司衙门东面的街道上涌去,惊慌惨叫的声音使得原本守在街垒中的那些八旗精锐甲兵,也在猛烈的冲击中,彻底失去了斗志,大部分被裹挟着后撤。 屯齐并非毫无准备,他除了最后一道火阻之外,还提前派兵入驻了通往武胜门城楼必经之路上的街垒,如今在明军的冲击下,也终于发挥了一些作用。 殿前中军一直攻到了布政使衙门北面的街垒前,才终于遇到有效的阻击,不得不停下来。这里的街垒布置森严,周围也没有小巷可以绕路,极大增强了清军坚守的信心。 而这个街垒中指挥的八旗将领,也没有一开始就堵着那些溃兵,甚至还主动拉开拒马,让他们在殿前中军追来之前,大部分都顺利通过,直接撤走了。 至于那些落在最后的,根本无法冲破街垒,在消耗了一波火枪箭矢的攻击之后,对于街垒也不再构成任何威胁。 殿前中军的军官,全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虽然已经杀发了性,但并没有失去最基本的战场判断,看到眼前的街垒,直接停了下来。 毕竟,在追击的过程中,殿前中军的兵马同样免不得大乱,如今只有“局”一层的部队,还保持着完整的建制。 赵正东和古德富领着的前锋,不过一百五六十人,还没有任何火炮,若直接对着清军重兵把守的街垒硬冲,根本就是送死。 不过,他们的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殿前中军将士在赶来,这使得街垒中的清军面对这样一支百余人马的小队伍,也不敢主动出击! 而那些一路狼狈溃逃,如今终于躲进街垒之中的绿营军,八旗军溃兵们,更是惊魂未定,甚至还有一些刚刚撤入城楼的溃兵,已经往北面的巷口逃去了。 面对如此乱局,街垒中驻守的八旗兵不得不立即弹压整顿,他们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也不知道屯齐早就打算放弃他们了,甚至因为局势变化太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绝境。 常登贵很快就亲自领着兵马追了上来,最先抵达的是作为预备部队的一个千总部,他们率先朝着街垒发起了进攻,而后听到军号声,从其他街道攻来的另外两个千总部,也很快加入了战斗。 随着殿前中军攻破鼓楼,清军在武昌北半城的控制区域也极速缩小,溃兵基本上龟缩到了武胜门附近。武胜门南面的街垒,甚至是城楼附近,不断涌进溃逃的八旗兵和绿营兵。 不过,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屯齐一直等待的突围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常登贵策马来到阵前,一支支长枪从最前方的盾牌间隙中插出,大军现在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他带来的这支预备兵马迅速接替了久战疲惫的赵正东等部兵马。 赵正东接到调令,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军令如山,他必须要遵守。而且,打了那么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追击清军溃兵,但身上披着那么重的甲,便是他这样的猛士,也扛不住了。 如今,城内的局势依旧混乱,各处的清军溃兵也都没能清剿完,常登贵将这些兵马换下之后,也并非让他们彻底休整,而是部署到城内的关键地方,以确保大军对城池的全面控制。 毕竟,对于偌大的武昌城来说,殿前中军的兵马,还是不够的,常登贵十分担心屯齐会利用夜晚的混乱,声东击西,甚至是各个击破。城内的清军残部,同样需要警惕和镇压。 武昌府布政司衙门东西两面,原本正在追击清军溃兵的将士们,很快就从各个街道汇集而来,常登贵更是在麾下兵将攻坚拔寨的这段时间,派出亲卫去搜罗清军溃兵遗落在后方街垒中的小型弗朗机炮和将军炮。 这些小型火炮虽然威力比不上四磅炮,但对于大军攻坚来说,还是有一定助力的。 “传本将军令,火炮轰完之后,大军立刻开始冲锋,必须要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攻到武胜门,要是让屯齐那狗鞑子跑了,老子饶不了你们!” 常登贵大吼着吩咐完麾下的军官之后,随即策马上前,来到了军阵中心,亲自指挥。 他心中估摸着时间,这个时候林昌峰应该已经领着天骑军在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无论清军是从武胜门,还是忠孝门突围,都只有死路一条。 换言之,现在只要他再逼一逼屯齐,后者一定会慌不择路,加紧撤退,而城外平野上,天骑军的突袭碾杀,远比城内的巷战,效率要高得多。 与此同时,忠孝门外,林昌峰所领的天骑军主力,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悉数埋伏了起来。 屯齐在忠孝门附近,故意漏出了破绽,林昌峰果然上当,直接领着主力赶来埋伏。 当然,天骑军除了抽调千余骑兵入城助战之外,主力全部留在了城东和城北,林昌峰在武胜门外,同样部署了两个千总部,随时准备直扑武胜门而去。 不过,由于城内外的信息阻隔,林昌峰又带着骑兵四处奔走,递送军情的塘马出城之后,往往需要辗转半个多时辰,才能找到他,天黑之后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因此,他现在还没有了解到武昌城内的最新战况,也不知道常登贵的进展会如此神速,居然已经把屯齐逼得几乎走投无路了。 毕竟,武昌城北面和东面,除了宾阳门之外,殿前左军和殿前右军强攻了一日,都几乎毫无进展。 而林昌峰刚刚接受到的塘报,还是一个多时辰前,常登贵在强攻武昌城中心的鼓楼,依靠战兵根本无法迅速突破。 这使得林昌峰的伏击行动,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十分小心,就怕用兵的方向不对,让屯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不过,林昌峰对于城内的局势,也并非完全没有自己的判断,他现在十分笃定——屯齐一定会在今晚突围出城。 毕竟,屯齐在城中军心溃散,尤其是麾下大军战力不敌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继续固守下去,他甚至还担心自己若是行动不快点,根本抢不到功劳了。 从城内塘马送来的军报中,林昌峰也大抵了解到城中清军的处境和战力,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乱套,大军溃败的过程中,许多绿营兵偷偷脱离队伍,反正投降的。 其实,林昌峰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他和军中的绝大部分将领一样,在刚刚围城的时候,都以为这一仗至少要打个半年。 而即便是他这种军中的激进派,也都不敢想象常登贵能在一日之内,便几乎攻下了整个武昌城。 其实,这个时候,战局的发展已经不是明军能不能攻下武昌城的问题了,而是如此大胆冒进的打法,林昌峰没有亲历,根本不敢想。 当然,对于常登贵来说,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看着大军连战连胜,清军节节败退,特别是确定清军毫无反击的实力之后,想的只是抓住战机。 而这样的攻势,也确实给清军的军心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他们在毫无战心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强悍的殿前中军? 不过,就在这时,忠孝门城楼外的平野之上,林昌峰大军埋伏的地方,两匹背上插着背旗的塘马,突然从黑暗中冒出,他们很快就冲进了一望无际的骑兵队列中。 林昌峰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立马转过身去,那两匹从御营派来的塘马,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哒哒哒” 马蹄声过后,屯齐派出去的巴牙喇头子又一次回到了武胜门,不等对方下马,他便直接走了上去,迫不及待问道: “南边的情况如何,尼堪现在有多少兵马攻过来了?” 那个巴牙喇头子见状,面上明显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屯齐会主动迎上来,立即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回话道: “主子,那些尼堪暂时停下来了,但仅凭那几个街垒,恐怕也撑不了多久,现在各部的军心全没了,那些绿营兵逃的逃,叛的叛,就是没人敢反击,连咱们八旗的甲兵,也畏敌如虎。” 屯齐闻言,脸色一时更加阴沉,他抬头看向南面,那里此时又传来了阵阵炮声,黑暗笼罩的街巷中,不断闪动着火枪射击的光点。 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计划,屯齐并不能早早下令大军点燃大火,他只能提前派出骑兵,在突围的同时,发出信号,命令他们展开行动,这样才能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现在,天色才刚刚暗下来,城外的明军可能还十分警惕,并不是突围的最佳时机。但看着街道两侧,自己麾下这些听到枪炮声,一个个垂头丧气,宛如惊弓之鸟的甲兵,屯齐知道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便是这些八旗甲兵,也可能全都变成乱兵。 而且,如此乱局之中,他也无法继续向四方传达军令,收拢人马,明军随时可能杀过来。 这也正是王辅臣敢直接带兵赶来的原因,他并不认为宾阳门的八旗甲兵可以突围过来,而忠孝门的清军对于宾阳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毕竟,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即便是宾阳门城楼的守军,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辅臣眼见屯齐脸色阴沉,当即道: “将军,城外的明军原本就不止十万,现在单单是进城的兵马,恐怕就有两三万,奴才刚刚从听那些守门的士兵说,南面杀来的明军哪都是乌压压的一片,还不断有人从保安门的城墙方向涌来……” 屯齐听罢,脸上更加失落,他对于王辅臣的话,居然没有任何怀疑,甚至又一次扭头看向了街道两侧的那些溃兵,心中八旗甲兵战无不胜,百战无敌的信念似乎早已经崩塌,便是原本的火爆脾气,也没有任何发作的意思。 武昌府城南面的数个城楼,现在都已经被明军拿下,而所谓不可战胜的八旗甲兵,近战又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他在城内根本没有阻击明军的可能,现在除了突围出去,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可现在,明军有了强悍的骑兵,野战实力不俗,他麾下这一千余马甲,突围出去,就一定能逃出生天吗? 而眼见屯齐和那个巴牙喇头子都没有说话,王辅臣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他赶紧又道: “将军,咱们现在得马上突围出去,否则明军攻来,就真的跑不掉了。 明军主力现在已经进城,他们那么多兵马,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占据着兵力优势,咱们虽然暂时失利,但也情有可原啊。” 屯齐听到这话,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缓开来,他心中居然还因此有一些释然了,明帝领着那么多兵马来突袭,能击败自己,也实属正常。 而且,城内还有王体忠,王得仁那样的叛徒。否则,明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攻得进城中。 那个巴牙喇头子见屯齐眉头舒展开来,知道对方因为王辅臣的话,恢复了些许信心,但还是没有立马作出决策,心中焦急万分,不得不继续劝道: “主子,咱们快走吧,奴才刚刚留了三十多个甲兵在街道那边,只要一发信号,他们就会开始点火,那些明军再凶悍,怕是也过不了火海。 但他们的进攻一旦受阻,奴才担心他们会直接绕过武胜门的主街,从侧面的城墙边上攻来,咱们还是得尽快撤。 现在突围固然有危险,但若是再等下去,明军攻上来,恐怕连突围的机会,都没了。” 现在对于屯齐来说,只剩下突围出城,设法渡江北上这一条路了。他原本还幻想着带走城中的两三千八旗甲兵,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已经几乎不可能。 “嗯,咱们现在就突围。”屯齐终于下了决心,他知道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但他话锋一转,随即又道: “现在咱们的战马不足,城墙上的那上千绿营,怕是不能跟着一起突围……” 王辅臣听到这话,特别是注意到屯齐要扭头看向他之后,立马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这正中他的下怀,留下断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他主动要求,否则必定会引起屯齐的怀疑。 其实,王辅臣一开始是想着突袭屯齐,擒贼先擒王的,但等他真正来到武胜门城楼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兵马根本把足以击败八旗军,但又已经被发现,只能继续伪装。 他本来就是投机取巧的人,自然不会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去擒杀屯齐,现在已经退而求其次,想要夺取武胜门,再立个小功劳。 毕竟,若是跟着屯齐突围出去,他很有可能死在明军的铁骑之下,这可不值当。 “将军,奴才愿意留下安抚他们,奴才是汉人,也是姜帅的心腹,他们基本上都是山西来的,必定会信奴才的,只求将军不要丢下奴才!” 屯齐还没开口,就听到了王辅臣主动请求,心中惊讶的同时,也不由得窃喜。姜穰在他这里不值一提,但现在王辅臣把人搬出来,反而是让他更加信任对方了。 “好,王将军放心,只要你能安抚住那些兵将,本将军绝对不会丢下你,到时候你可以先于放火的马甲先行撤出,只要接应到他们便可。” “奴才定不辱命!”王辅臣当即应道。 他只要能名正言顺争取到那个机会,便可以策反那些绿营军,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截杀不少八旗马甲能! 而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铁撞击青石板的声音传来,又有一匹塘马出现在了街口的拐弯处,屯齐扭头看去,那是他派出忠孝门外探查敌情的巴牙喇,心中顿感不妙。 “忠孝门那边出事了?” “主子,忠孝门外边埋伏的明军骑兵,现在秘密撤走了好多兵马,至少有一两千,他们很有可能正往武胜门赶。” 那个巴牙喇看到屯齐,来不及扶正歪到一侧的头盔,便急匆匆汇报道: “明军很有可能察觉到咱们的计划了,现在必须在明军在城外的主力没来之前,突围出去,晚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屯齐听了,却是喜出望外,这说明自己此前的计划成功了,城外的明军骑兵主力埋伏在了忠孝门。 现在,明军虽然察觉到了异常,但是在黑夜中仓惶转移,速度必定不快,而且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埋伏,他有把握能够对付这些没有做好准备的明军骑兵。 “事不宜迟,现在立刻突围,王辅臣,安抚好城楼上的那些绿营兵,本将军在城外等你!”屯齐当即又对着王辅臣道。 不过,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南面的街道上,再次传来了轰隆隆的震动声,他抬头看去,只见那里亮着光点的火把似乎又增多了。 很快,南面又匆匆奔来了一个塘马,熟悉的马蹄铁撞击在街面青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传入屯齐的耳中。 与此同时,这次传来的还是坏消息——那个坚守了好一阵的街垒,此时已经被明军攻破,无数明军正朝着武胜门方向涌来。 “明军马上就要来了,立马传信,点火烧城!” 屯齐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面对这些预料之内的消息,脸上根本不见一丝一毫的惊慌。 而他手下的巴牙喇头子得令,也随机射出了握在手中多时的信号灯。 随着信号弹“嘭”的一声,在武昌城半空中引爆,武胜门大街上,几十支火箭瞬间射进了街边堆积起来的柴草之中,沾了桐油的柴草迅速燃起。 呼呼的火焰瞬间燃起,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昏暗的天幕下,武胜门大街两侧的火势迅速蔓延,犹如飞腾而起的火龙,肆虐苍生。 而那些刚刚攻破街垒,原本正要冲上来的殿前中军将士们,在熊熊燃起的火焰威胁下,全都快速退了回去。 屯齐策马奔出武胜门,扭头看向南面的时候,心中大快,他知道自己的后路至少暂时无碍了,甚至还能听到城楼之上,王辅臣正在压制绿营兵的声音。 “这个王辅臣,倒是能办事的!”屯齐笑了笑,当即策马奔出武昌城。 只是,他没想到,林昌峰原本安排在武胜门外的伏兵,就已经不是他能轻易摆脱的。 他刚刚领兵渡过护城河,便遭到了伏击,黑夜之中,根本无法摆脱明军追兵,而慌乱之间回头看去,只见武胜门城楼上,似乎已经发生了大变故,喊杀声大盛…… (本章完) 第192章 全线反攻 第192章 全线反攻 随着林昌峰率领天骑军主力赶来,屯齐的大旗很快往北面急奔,多尔衮寄予厚望的八旗军马甲,在武昌城北面的平野之上,经过好几轮的突围反击,依旧无法冲破天骑军的封锁,两支骑兵你追我逃,不断缠斗。 但在这样黑灯瞎火的战场上,天骑军也无法组织骑阵,只能是在武昌城北面,方圆十几里的平野上,围追堵截八旗马甲,拖延时间,等待天亮。 而随着天色渐渐发亮,在林昌峰的指挥下,强悍的明军骑兵稍稍重整之后,便又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对着包围圈内士气低沉的清军,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在天骑军骑阵的猛烈攻击下,奔逃了一夜,完全就是勉强维持的清军阵线,很快崩塌,而战场左翼和中路的天骑军在林昌峰的指挥下,随即开始了大反攻。 屯齐突围之后,很快便明白了王辅臣的异心,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他亲自率领军中最精锐的巴牙喇马甲,拼死搏杀。 但最终也没能突围出去,而他身边的最后一支骑兵在天亮之后,突围彻底无望,残存的两百余马甲,最终投降。 而武胜门在城门大开之后,城楼中的部分绿营军也跟着突围了出来,王辅臣只拉拢到了一千余绿营兵,这些清军溃兵被将领所部骑阵一路横扫,逃跑不及的几乎都死在了如同筛子一般的天骑军骑阵的马蹄之下。 到这个时候,城内所有的清军都知道武昌城守不住了,一面放火烧城,一面各自突围,使得明军无法集中兵力阻击拦截。 但这些清军在天骑军的攻击下,根本无处可逃,原本便混乱的队伍很快变成了密密麻麻,争先恐后逃窜的无数溃兵,可谓是“兵败如山倒”。 武昌城北面和东面的原野上,数以百计的清军溃兵刚刚出城,便在天骑军的追击下,惊慌失措往南逃去,甚至还发生了惨烈的踩踏事件。 扎喀纳这个时候,也领一支数百人的八旗马甲,分别从城北原本用于突袭明军攻城兵马的三个小门突围。 而驻守城北的田见秀,当前兵力十分充足,单单是预备部队,就有数千战兵,同时军中也有近千骑兵可用。 他现在不仅不担心清军从他这里突围,反而担心围得太紧,城内的清军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到时候怕是会鱼死网破,所以并没有竭力封锁。 不仅如此,田见秀在清军残兵大部突围出来之前,都没有着急追击,朱慈烺之前已经交代过他,他只要能歼灭这些清军便可,必须要尽可能减少自身的伤亡。 扎喀纳领兵出城之后,一刻也不敢懈怠,直奔武昌城东北方向的长江渡口,想要趁着明军水师还未来得及北上,完全封锁那段水域的机会,从那里渡江北上,但根本没能突围,就遭到了两面夹击。 这些溃兵们在突围的过程中,几乎都已经失去了马匹和方向,如今三五成群,炸裂成了数十小股,向着四面八方逃散,但在明军的堵截下,兜兜转转,又全都被逼到了武昌城西北方向的长江边上。 而这些溃兵被逼到了江畔之后,只能纷纷沿着江岸往北面溃去,但身后的明军追兵却越来越近。天骑军的阵形虽然已经在冲锋中变得混乱,但作为胜利之师,轻易就对这些乱成一团的清军溃兵,展开了密集地冲杀。 这个时候,清军士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所有人脑中想的都是逃命,根本没有人敢去抵挡天骑军的追击,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平野上奔跑,后方不断射来的箭矢如同夺命的勾魂锁,清军溃兵一个接着一个惨叫着倒下。 林昌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路挑杀而来,他早就已经杀红了眼,执旗的亲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周围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 在一轮轮的长枪突刺和射箭中,清军溃兵死伤惨重,原本密集的溃兵逐渐变得稀疏,平野上的尸体七零八落,到处都是,还有数百匹四处乱窜,无人控制的战马。 不止如此,清军溃兵突围奔逃之后,城外部署大军也迅速展开了堵截,那些溃兵经过城内的夺命狂奔,身上又披着厚重的盔甲,体力早已经所剩无几,面对追上来的天骑军骑兵,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乎,武昌城外又经过了一番一边倒的大屠杀,除了少数最先反应,又有战马之利的清军骑兵得已逃脱之外,清军溃兵最终消失在了长江南岸江畔。 随着东边的旭日逐渐爬到正空,战场之上,喊杀声逐渐逝去,半空中的硝烟很快就被江面吹来的风驱散,武昌城内外,到处都是大战的痕迹。 数千满清八旗军,绿营军的士兵尸体,还有无数残缺不全的兵器,铠甲和旗帜,铺满了满目疮痍的大地,鲜血将地面染成了红色,还有许多受伤将死的战马在地上嘶鸣。 而武昌城内,随着天色大亮,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无数清军溃兵不再躲藏,或出走投降,或想要突围,但最终被拦截。 古德富在街口领兵阻击八旗残部的时候腿部受伤,混战中被冲来的清军战马撞倒,右胸上的肋骨直接被撞断了好几根,此时正被救护兵抬上担架。 不过,赵正东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还没等古德富被抬上担架,他就接到了常登贵的命令,带着手下的士兵就近接管绿营降兵去了。 这一仗,殿前中军付出的代价很小,最终的伤亡只有不到四千,其中大半都是轻伤,以殿前中军当前的医疗条件和充沛的医药粮草储备,他们绝大部分都不会感染死亡。 而清军的损失则极为惨重,特别是保安门的阻击崩溃之后,城内的大战对殿前中军来说,基本上就是一边倒的大屠杀了。城中的三万五千清军主力,最终能够突围出城的,不足五千。 这些兵马虽然基本上大部分是绿营军,但如此凌厉的攻势和惨烈的伤亡,对于满清朝廷来说,根基已然动摇。 很快,周世显便回到了保安门的城楼上,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张煌言,常登贵,以及刚刚从岳州赶来的堵胤锡等人。周世显在路上的时候,边已经和他们同步了城中的局势,还有王体忠,王得仁等人在城内的行动。 朱慈烺在城楼议事屋的大厅上首坐下,周世显,堵胤锡,常登贵,张煌言等人进来之后,立马朝着上首的朱慈烺行了君臣礼,然后在朱慈烺的询问下,一个稳重的声音从常登贵所在位置传来: “陛下,清军现在已彻底战败,武昌城内外,八旗甲兵和绿营军的总伤亡,估计接近两万,便是屯齐也已经被林昌峰麾下的骑兵在战场上击杀。” “到目前为止,总共俘虏了多少清军?”朱慈烺点了点头,随即又吩咐道:“那些北面来的绿营兵,一定要严加看管,仔细甄别,他们的家人都在北方,极有可能会想方设法潜逃,绝对不能疏忽大意了。” 在朱慈烺立下的军规中,那些绿营军俘虏,大部分都是可以重新改造的,但其中罪大恶极,助纣为虐的,朱慈烺留他们一命,就不是想要让他们重新改造,而是要榨干他们最后的一丝价值了。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劳动力都是稀缺的资源,特别是可以往死里用的劳动力,而那些投降的八旗甲兵和罪大恶极的绿营兵,就是最好的苦役来源。 “此战,包括反正在内的绿营军,我军至少招俘了一万三千绿营兵,据城外传回的军情,清军最终成功逃脱的溃兵极少,不足一千。武昌城内的清军主力,已经全军覆没了。”常登贵又继续汇报道。 朱慈烺听罢,微微点头,面上十分从容,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如此战局一般。而后,他又扭头看向了身前的诸将,郑重道: “诸位,如今‘武昌大战’已胜,满清全军覆没,这是诸位的功劳,更是全体将士的功劳,但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更不是松懈的时候。 传朕的军令,全军除了留下打扫战场,救护伤员的兵马之外,其余所有各部立即收拢人马,今日之内,必须肃清武昌城内的清军残部,不得有误。” 屋内的一众文武大臣闻言,纷纷高呼英明,堵胤锡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陛下,现在湖广残余的这点八旗军已经不足为虑,正是扩大战果的大好时机,若是李过能攻下襄阳,湖广便在我大军手中无疑了。 届时,陛下便可从襄阳立即派出大军,直取南阳,夔州,威胁四川。如此一来,在我大军攻无不克的军威之下,清军在四川,河南各地的部署,必定不攻自破。”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现在正是扩大战果的好时机。不过,他远在武昌,一时半会之间也还影响不到襄阳的局势,只能是传令李过,等待对方的消息。 “朕也是此意,武昌一破,湖广和江西的局势就再无近忧了,朕也可直接派洞庭湖水师北上助战,协助忠贞营拿下襄阳。只要武昌的军情北传,襄阳城内的清军必然心胆俱丧,而南阳的清军在没有援军之前,也必然不敢贸然出兵增援。” “陛下,现在我大军进展神速,里应外合成功,比此前计划中最好的情况,还要提早数月大功告成。如今江北,特别是山东-辽海那边,也该再派人去传信,进行新的部署了。 若是迟了,恐怕北面的各部清军已经开始调动埋伏,到时这些兵马极有可能会用来反击北伐的水师,黄蜚和张名振两人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与清军主力一战。”张煌言闻言,也立即提醒道。“嗯,没错,山东-辽海的牵制可以撤了,清军主力不久之前刚刚吃过咱们的苦头,现在必定不会千里迢迢,再来吃一次。”朱慈烺笑了笑,然后又继续道: “不过,除了襄阳之外,武昌城中现在也不太平,还需要得力的人来治理才可。中军各营在剿灭了屯齐所部残军之后,还得继续北上,收复襄阳府,甚至是南阳府附属的州县。” “陛下可是想调九江之何督师,过来安抚人心,重建武昌府城的秩序?”常登贵闻言,当即问道。 他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便听周世显说到了城中许多地方,都已经被清军破坏得十分严重,不少地方的火到现在还没灭。而他大抵会留守武昌,他可不想和何腾蛟合作。 “何腾蛟倒是可以胜任。”朱慈烺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在大厅中踱步起来,心中似乎对这个人选,十分犹豫。 而周世显见状,想起了锦衣卫负责内务监视的衙门,近期呈递上来的几个汇报,立马就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于是当即站出来,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以为,堵督师更合适,何督师虽然能力不凡,但战场指挥的经验不足,现在武昌城还不安宁,各处也还藏匿着清军溃兵,他来处理,很多事情恐怕不好做,也不方便做。堵督师文武双全,既可以处理政务,也擅长军务,当前的局势下,没有比堵大人更合适的人选。” 朱慈烺听完,并没有直接表态,大明正在恢复的官僚体系之内,得到重用的那些旧臣们近来颇有些抱团的意思。 何腾蛟已经直接参与了进去,这虽然不可避免,但何腾蛟这个地方大臣,也未免太积极参与中央的事务了,这是朱慈烺必须要敲打的,否则事情越往后,就越不好处理。 他顿了顿,随即又扭头看向了堵胤锡,问道:“仲缄,你觉得如何?” 堵胤锡接触不到周世显所了解的那些消息,一时间还被蒙在鼓里,但是他从朱慈烺的反应中,已经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了——何腾蛟并没有能被进一步重用。 而朱慈烺现在这样问,很明显是不想直接自己做决定。周世显必然是知道什么内幕的,他可是锦衣卫的负责人。 “臣全听陛下安排,大军还需调动到前线作战,城中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长沙和岳州的营兵助力。若是陛下担心,可以等到臣安定了武昌的局势之后,再把何阁老调来,在武昌长久治理。” 朱慈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当即微笑着说道: “好,那就按照仲缄的建议来,如此既能人尽其才,也不会让仲缄过于劳累,难以兼顾。如今武昌百废待兴,湖广各地,许多百姓的衣食都还没有着落,必须尽快从长沙,岳州调集一批粮草物资前来救济,否则这城中便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了。” “陛下仁心爱民,实乃武昌百姓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周世显听了,立马拱手抱拳,出言道。 其实,周世显已经猜到了朱慈烺用堵胤锡而不用何腾蛟的原因,陛下这不仅仅是要敲打那些自称“清流”的所谓正统,更是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对大明的官僚体制开刀。 而诸将闻言,大部分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都当即抱拳应和,然后在朱慈烺的命令下,迅速收拢各自兵马,准备下一步的作战。 在王体忠和王得仁的反正配合下,明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武昌城,最终不仅俘虏了上万绿营军,还解救了城中的数万民壮,人力得到了进一步补充,大军士气高涨,继续作战的意愿极高。 不仅如此,武昌城内,屯齐囤积的辎重粮草,除了城北的部分仓库基本被溃兵烧完之外,其他地方的物资,大体上完好无损。 李过,王光恩,高一功等人也很快接到了“武昌大战”胜利的消息,李过一面分兵护送李来亨沿江北上,攻打襄阳,一面领着剩下的大军,准备继续北上,直接封锁了南阳通往襄阳的白河,滚河交界的双沟口。 不仅如此,李过很快率领忠贞营主力北上,强攻清军驻守的双沟口镇,前锋很快进抵,并包围了将这座军事重镇。 而驻守的清军因为信息不通,对战局还不够了解,又见明军围而不攻,原本还犹豫不决的,但坚守了两日,发现南面的明军还在源源不断赶来,甚至要往北面的南阳府城而去,当即带兵突围出城。 李过北攻,说明武昌城的战局已经有了结果,还是极其不利的结果,双沟口镇的清军虽然暂时还没有收到确切消息,但谁也不愿意赌一把,甚至为了不暴露突围行动,来不及烧毁城中的粮草辎重,匆忙之间便突围北上,直奔南阳而去了。 而李过拿下双沟口镇之后,又获得了大军急需的粮草马料,随即会合王光恩所部,兵分两路。李过大军改为北上攻取南阳府,王光恩则是西进袭扰内乡,西峡口等地。 高第收到南面传来的军情,原本还想派兵固守双沟镇这个战略要地,以防明军直接威胁到南阳的,但襄阳城刚刚完成了修缮和加固,城防巩固与否,还不能确定,若是襄阳守不住,那他派出去的兵马,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屯齐在武昌城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南阳,南阳府好几个州县的绿营守军,纷纷反正暴动,接应李过和王光恩的兵马。 这种情况下,不要说南阳了,就是当年固若金汤的郧阳城,也已经因为王光恩反正,明军不战而下,高第见状,也放弃了支援襄阳城的想法,转而收拢兵马,固守南阳城。 同时,李过大军在得到各地绿营兵接应和引路之后,十分顺利便拿下了南阳府南部的邓州,新野两城,而南阳府南部各城内,没有反正的绿营军,也分别在各自主将的率领下,撤往了南阳府北部,或者直接进入南阳府城。 不过,李过兵力有限,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无力继续进攻,他还得在殿前军主力北上之前,整合襄阳,南阳南部各州县投降的绿营兵。 至于襄阳府,他其实也只是围而不攻,看看能不能劝降而已。高第对襄阳城防没有信心,但这座远超双沟口的军事重镇,可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与此同时,随着明军“武昌之战”大胜的消息传遍江南江北,朱慈烺部署在这些地方的军,也纷纷开始行动,袭扰阿济格留在徐州,淮安,凤阳北部牵制明军,还没撤走的兵马。 高杰,黄得功等大将,纷纷开始率领麾下的主力兵马,还有李邦华下令调集的江北两万余农兵,民夫组成的辅兵,在长江水师的策应下,开始反攻。 张名振在海上收到了南面传来的消息,也在其他各部大军行动的同时,开始收兵南下,而黄蜚则是在张名振开始行动之后的第二天才收到消息,但行动依旧十分及时。 这个时候,多尔衮率领的大军,才刚刚开始在北直隶,山东各地部署,他们从湖广完全撤回北直隶,便足足了一个月,在华北各地的部署,更是需要上上下下的配合。 这是紧急行动,事情粮草,民夫,军械都没有准备,打仗可不是一声令下,大军就能开到的,前期的筹备工作,需要整个体系来协助。 周世显的锦衣卫行动十分出色,清军在北直隶和山东各地部署的绿营兵将领,从百总到游击,到守备,甚至还有参将,有二十几人被成功渗透。 这也就使得朱慈烺对于华北各地的清军守备情况十分清楚,有了武昌大战的胜利,这些绿营军更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和南京方面取得联系。 如今,从湖广到江淮各地,大明军队全面出击,明清双方的战略攻防态势,第一次发生了质的改变,明军在一线军力上开始局部占优。而清廷不断溃败,八旗甲兵损失惨重,根基受损,后方也即将面对不断反正的绿营兵,以及愈发活跃的反清力量。 随着武昌城清军大败的消息传到重庆,川北,刚刚被清军击败的大西军,终于摆脱了豪格的追击,豪格和吴三桂两人都担心明军会在重庆伏击,最终决定收缩兵马,退往保宁,汉中,据城而守。 大西军各部在失去了张献忠这个发疯的首领之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重新掌握大权,随即便达成一致,杀死了作乱的皇后和宰相,并商议继续南下云贵。 而高一功在朱慈烺的叮嘱下,这个时候早就做好了招降他们的准备,并恰逢其时地派人前往联络,但孙可望四兄弟并没有直接接受招安,而是陈兵涪江,与高一功部明军,隔江对峙。 (本章完) 第193章 新战略 第193章 新战略 “武昌之战”大获全胜后,殿前中军,左右两军,以及长沙,岳州各州府的营兵,很快就在五军都督府的调度下,或北上助战,或南下回防,全都开始了新的行动。 而朱慈烺也随即移驾回了岳州,武昌城的重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大军从屯齐那里缴获的粮草和物资,并不足以同时长期支撑数万民夫重建和临时行宫里里外外,上万兵马官员的运行。 当然,最关键的是,朱慈烺还心系重庆和襄阳两地的局势,移陛岳州府城,他可以更好地统筹两地的军务,并掌控湘南,辐射两广。 至于江南江北的军政要务,李邦华自然会料理妥当,朱慈烺对这个老臣,完全信任。 而且,他也想要看看马士英之流,在他御驾亲征的这段时间,到底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朱慈烺刚刚回到岳州府城,便立马登上了城楼,俯视着脚下的大地与河湖。 这个时候,岳州城中已经恢复了和平时期的繁忙景象,士兵们在城楼内外值守巡逻,百姓们则是重新走出家门,市集上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人群熙熙攘攘。 “武昌之战”的胜利,不仅是武昌战场之胜,更是大明各军士气的振作,天下汉人生机的勃发。 而朱慈烺重回故地,登高眺远,心中自然是不由得好一番感慨。但山河未复,他很快便收敛了心神,随即回到岳阳府城内的临时行宫,并开始召集身边的文臣武将,商讨后续的军事方略。 与此同时,当大明天子重归行宫时,一份份诏令也迅速从岳州府城往四面发出,将各地的军政大臣召了过来。 一个月后,岳州临时行宫内,朱慈烺端坐上首,环顾四周,李邦华,堵胤锡,何腾蛟,陈福,常登贵,林昌峰,郑森,李过等中央和地方的军政大臣,已经全部聚齐,其中大部分都是“武昌之战”的功臣。 而会议一开始,朱慈烺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武昌之胜,固然可喜,但清军的实力依旧不可小觑,这一个月来,南阳,徐州,归德等地的战事,都进展不顺。朕今日召集诸位,便是为商讨后续我大明对满清的用兵方略。” 此话一出,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众臣目光交汇,各自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发言,这可容不得一点疏忽。 而在朱慈烺的目光示意下,陈福首先站了出来,他作为殿前左军的大将,五军都督府的提督,作战经验丰富,对整个战局,更是了如指掌。 陈福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行了一礼,随即毕恭毕敬道: “陛下,北面清军主力虽然已暂时退却,但其主力并未大损。据前线塘马回报,多尔衮现在正集结大军于山东、河南、川北各地,部署严密,时刻准备反击。 我大军虽有武昌之胜,但将士们北上之后,连日作战,身心俱疲,粮草也急需补给,是进是退,必须尽快决策。”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示意陈福继续说下去。而陈福见状,又接着补充道: “而局势之所以发展至此,主要还是因为清军的骑兵在大平原上机动性强,来去无踪,难以捉摸。 我朝天骑军虽骑阵了得,但兵力有限,各处主力大部是战兵,若轻率追击,极容易陷入清军的伏击圈中……” 此言一出,殿内神情严肃的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其实也尝试过破解清军骑兵的袭扰,但几乎都是徒劳无功。 毕竟,战场之上,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朱慈烺闻言,脑海中回想起“武昌之战”的种种细节,以及战后各部兵马四处出击,基本上收复了除襄阳外的整个湖广,并在淮北,川南击退清军。 明军在其他地方虽然没有取得太大进展,但已经在整个南方,站稳了脚跟,并通过海路和华北,通过郧阳,夔州和陕西等地的义军乡绅,取得了联系。 但是随着战争的持续,明军的进攻也逐渐到了极限,而退无可退的清军则开始了局部反击。 如今,朱慈烺已经传令各部大军暂停进攻,巩固阵地,并下令各部在此基础上派出小股部队骚扰防御,试探清军虚实。 想到当前的局势,朱慈烺抬眼环视四周的一众大臣,当即开口直指其中最核心的问题,道: “诸位爱卿以为,当前是否应该增兵攻打襄阳,直至破城?” 霎时间,大殿之内全都安静了下来,众臣面面相觑,各自心中盘算着应对之策。但很快,内阁首辅李邦华便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不宜继续增兵襄阳。当前我军虽有胜绩,但正如陈提督所言——兵疲粮短,若再行远征,恐有后顾之忧。与其冒进骛远,不如暂时休养生息,安抚百姓,待时机成熟再图大举。” 李邦华不愧是战略上的大师,三言两语之间便透露出了对战事的深思熟虑。 不过,他作为朝中的“清流”领袖,深得堵胤锡等人的敬重,但和马士英等人,却是面和心不和。他的话毫无疑问引起了何腾蛟的不满。 何腾蛟在“湖广战役”,“武昌之战”中都没有立功,加上朱慈烺最终将武昌交给了堵胤锡,何腾蛟已经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如今,他一心想要在战事中立功,以巩固自己的权势,对于李邦华的提议,完全就是嗤之以鼻。 何腾蛟随即站起身来,冷声笑道: “李阁老,若我大军这个时候选择休整,不正给了清军喘息之机?我大军数万将士舍生忘死,辛辛苦苦夺回武昌,岂能因为一时之困便止步不前?更何况,当前正是我军士气高涨之时,若不乘胜追击,岂不可惜?”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林昌峰的共鸣。林昌峰一直以来都是军中的激进派,更是在武昌之战后,多次主张集结主力,主力出击。 林昌峰当即站起来,附和道: “何阁老所言极是,我军虽有些疲惫,但清军同样伤亡惨重。陛下,臣以为应趁此良机,派出精锐骑兵,袭击清军,乱其阵脚,如此才能真正扩大战果。” 何腾蛟闻言,随即看向林昌峰,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居然有一种默契在他们之间传递。 紧接着,他更是拍案而起,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激动道: “为报君恩,臣愿死战!只要陛下下旨,臣愿亲率精兵十万,北上直捣黄龙。” 众臣听了何腾蛟的话,面色各异。陈福眉头紧锁,显然对何腾蛟的激进策略深感担忧;李邦华则面露不悦,显然对何腾蛟的急功近利感到反感。 就在此时,看到殿内的微妙气氛,郑森突然站了出来,想要缓和气氛。他现在是水师的最高统帅,在“湖广战役”,“武昌之战”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当即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陛下,何阁老和林提督所言虽有道理,但臣以为,咱们完全不必与清军正面交锋。我军大可利用海上优势,不断派出战舰袭扰清军的沿海据点,甚至是登陆北直隶,切断清军的运河补给线,那些鞑子必定自乱阵脚。” 郑森恰逢其时的提议立马得到了朱慈烺的关注。他微微颔首,表示了认可: “郑卿所言有理,海上袭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朱慈烺听了几个文武大臣的话,对每个人的立场和目的,心中迅速有了判断,但他并没有直接说,而是话锋一转,扭头看向问了常登贵,问道: “但当前的局势日益严峻,军事上的方略,仍旧需要全面分析。常卿,依你之见,襄阳该不该继续围攻?” 常登贵听了,来不及思索片刻,便立刻起身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当前鲁南,豫南,川北等地的局势确实复杂。我军虽然在武昌取得了大胜,但清军在北方各地的防御部署相当严密,尤其是多尔衮派出了大批骑兵,在大平原上如鱼得水,来去无踪。若我军贸然出击,恐有陷入清军伏击的危险。” 他说到这里,偷偷用余光瞥向四周,见一众大臣都在认真听取,便继续道: “清军现在虽有反击之势,但其内部分裂严重,满汉之争、皇位之争皆是鞑子的弱点。若我们能够利用这些矛盾,从中挑拨,必能使其内部分崩离析,大大削弱清军的战斗力。” 朱慈烺点头示意,心中暗自赞叹常登贵见地不凡,已经学会了从军事之外的角度思考问题。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就是他平常说的,常登贵心中一直记得,如今正好用上了。 朱慈烺随即看向了面前的一众大臣,又问道:“诸位爱卿,可认同常卿的分析?” 而何腾蛟依旧不甘心,随即又道: “陛下,臣以为,便是因为清军内部矛盾重重,我大军才有机会,其骑兵之威固然不容小觑。但我大军若是能在平野之上找到合适的地形,埋伏一支精锐骑兵,诱敌深入,必可一举歼灭其主力。” 他的提议立马引起了林昌峰的兴趣,但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骑兵将领,他倒没有这么自信。毕竟,何腾蛟的这个所谓诱敌深入,实在是纸上谈兵。 李邦华也听出了问题,他依旧持保守态度,沉声道:“陛下,老臣还是觉得贸然出击不妥,诱敌深入也绝非易事。军国大事,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 现在,襄阳,豫南各地的清军虽然活跃,但也无力南下,此时我大军与其继续出战,不如暂时休整,待实力恢复,局势也明朗之后,再作打算。” 郑森闻言,又插话道:“我军水师实力强大,可通过海上袭扰,清军的骑兵再强,也无可奈何。” 而郑森旧调重弹之后,堵胤锡,陈福,张煌言,李过等人,也纷纷开口,大部分都是支持李邦华的。 朱慈烺听着众臣的争论,心中不断权衡。他明白,面前的每一个大臣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目的。而他作为大明的天子,必须做出最有利于全局的决定。 现在,局势偏向李邦华一边,正是他想看到的,他随即站起身来,走到边上悬挂着的巨幅地图前,指着襄阳的位置,颇为高瞻远瞩道: “几千年来,襄阳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北伐,还是南征,皆是用兵的重点。但如今的局势来看,襄阳若是不能一战下之,那还不如不战。” 朱慈烺说罢,看着面前大臣们脸上微微变化的神情,接着分析道: “现在,我大军虽有胜绩,但若继续攻打襄阳,恐怕会如李卿所言,陷入清军的圈套。 何卿,林卿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们的勇气和报国的决心,朕非常欣赏,但若清军设下伏兵,豫南的平野之上,即便是天骑军,也还不是对手。 郑卿的海上袭扰计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补充,可以极大分散清军的兵力,但也需要全面的准备。” 各方提的方略都评价了一番后,朱慈烺顿了顿,环顾四周,又继续道: “常卿所言的最为在理,鞑子内部矛盾重重,我们可以利用这些矛盾,特别是挑拨满汉之间的血海深仇,使其内部分裂。 但打铁终需自身硬,趁着这段休整的时间,各部都要加紧练兵,尤其是天骑军,提高他们的机动性和战斗力,如此才能在将来的决战中,予敌人致命一击。” 朱慈烺的分析统合了各方的意见,同时又指向明确,条理清晰,原本支持李邦华的众臣,纷纷点头赞同,甚至,就是激进的何腾蛟和林昌峰,但也不得不承认眼下贸然北伐的风险。 在领兵取得了这么多次大胜之后,朱慈烺的威望正如日中天,他说的话在每一个臣子那里,都具有无以伦比的威信力。 不过,朱慈烺目光炯炯地环顾四周一圈之后,当即又看向了陈福,示意对方继续分析局势。 战争可没有这么简单,打与不打是一方面,但是什么时候合适打,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同样十分重要。 陈福见状,随即又是拱手抱拳朝着朱慈烺行了一礼,语气沉稳道: “陛下英明,咱们今日要商讨的,其实并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问题,而是大军的攻守之术,是全局战略的根本所在。 而且,鞑子现如今并不是完全没了可以野战的兵马,陕甘还有吴三桂的关宁军,以及数万九边大军改编而成的绿营军,多尔衮,多铎,阿济格等人,手中也还有数万精锐骑兵,清军在各地的防御相当严密。” 陈福的话自然将一众大臣的思考方向转向了战备,李邦华抚了抚胡子,当即点头赞同道: “常提督所言极是,这么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筹备大军训练,以及北伐所需的粮草,军械,兵甲。我军虽有武昌之胜,但若是不顾各地府库空虚的实况,继续攻打襄阳,单单是大军的粮草供应,便是一大难题。” 朱慈烺闻言,心中十分满意,他向来都清楚,李邦华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忠诚可靠,现在果然没让他失望。 但何腾蛟依旧不甘心,他听完便立即转过身去看着李邦华,冷笑道: “李阁老实属多虑了,清军虽强,但我大明将兵皆是英勇无畏之辈,若鼓足士气,定能一举败敌,粮草问题自可迎刃而解,何须过分依赖粮草?” 而他的话也引起了林昌峰和一众连战连胜的将领们的共鸣,林昌峰又立刻出言附和道: “何阁老所言甚是。我军若能迅速击溃清军主力,便可和此前那般,在敌营中获得补给,何愁粮草不足?” 朱慈烺听了两人的发言,心中不由暗自思量。他知道何腾蛟是纸上谈兵之辈,但没想到林昌峰这个军中激进派,居然激进轻敌到了这个地步。 他再度扭头看向了常登贵,问道:“常卿,你怎么看?” 常登贵闻言,微微一笑,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当前我军需稳扎稳打,不宜贸然出击。正如李大人所言,粮草问题至关重要,若无充分准备,恐有后顾之忧。 此外,清军内部的矛盾虽然可供我大军利用,但陛下刚刚同样说了,若是咱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机关算尽,也是枉然而已。” 常登贵的语气十分沉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信心十足的。而朱慈烺点头表示赞同,转向其他大臣,朗声问道: “诸位可还有其他高见?” 朱慈烺话音刚落,郑森又站了出来,但他一看到群臣看自己的眼神,便突然顿了顿,刚刚要出口的话直接咽了回去,缓了缓才拱手道: “陛下,臣依旧坚持海上袭扰,而且我朝大可重新联络上朝鲜国,定能使清廷自乱阵脚。” 朱慈烺自然知道郑森在海战方面经验丰富,所提的建议,也都是利用海上优势,但他听了郑森刚刚的话,心中还是不由得暗自赞叹,针对朝鲜的外交攻势虽然作用不大,但这样的政治意识,才是最为关键的。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粮草问题最不可忽视。若咱们贸然出击,一旦局势僵持,后勤补给不及时,大军恐怕要不战自败了。” 此言一出,大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氛围,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要做出决断了。 而朱慈烺丝毫没有因为群臣的神情,有任何情绪波动,继续分析道: “湖广,江西当前的粮草储备,只能勉强支撑三万大军北伐两个月,若是继续增兵攻打襄阳,兵力至少要增加到三万。 现在,攻守之势已然不同,襄阳城内并没有内应,想要攻破城池,两个月必无可能。 因此,若是要确保北伐稳妥,顺利攻破襄阳,户部需要在大军休整期间,加紧储备粮草,确保今后北伐的大军后勤供应。 而且,各省也在确保军事优先的同时,必须要安抚百姓,恢复生产。 武昌之胜虽然已经极大地振奋了士气,但若贸然出击,一旦失败,不仅会挫伤士气,更可能引起民心动荡,日后的招抚,也必定会困难重重。 如今,稳扎稳打,恢复大军的实力,然后再徐徐图之,争取两年之内,在华北将清军的野战之力,一举歼灭,才是最佳的稳妥之策。 只要清廷失去了这些数十年辛苦培养起来的野战主力,就算能在北地招揽百万绿营,又何足为惧?” 朱慈烺话音刚落,李邦华随即道: “陛下所言极是,襄阳城内虽然还没有义军,但当前各地民心振奋,若锦衣卫能够在大军休整期间,加强渗透,定能取得破绽,再创武昌之战的辉煌。” 常登贵也点头道: “而且,湖广各地的驻军,完全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派出小股部队,对清军进行侦察和骚扰,展示军威,打击其士气的同时,扰乱清军的部署,还能进行新兵轮训,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尤其是骑兵的机动性。” 陈福也随即道: “清军如今只是反击,但并没有南下的准备,根本不敢大举南下,所以只要咱们也不主动进攻襄阳,兖州,清军主力便会很快撤退。 正如陛下所言,等到我大军恢复实力,北伐有了充足的准备和十分的把握之后,必能一战决胜!” 而随着朱慈烺定调,军议继续进行,众臣纷纷各抒己见,商讨具体的策略和行动方案。 何腾蛟虽然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当前冒进的风险。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拱手道: “陛下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老臣听了,真是醍醐灌顶。 如今国难当头,前线局势依旧岌岌可危,老臣请调往承天,亲自坐镇,带领我大军精锐骑兵,骚扰清军,扰乱清军在襄阳,豫南的部署。” 而何腾蛟说罢,又扭头看向了林昌峰,道:“林将军,可愿随吾驰骋沙场?” 林昌峰闻言,脸上明显一惊,但他这个时候已经被朱慈烺说服,陛下往哪里走,他自然要跟上,哪里会舍本逐末?当即道: “末将自然愿随何阁老一同出击,再为大明立下功勋,但天骑军在湖广战役,武昌之战中损失颇大,实在需要休整!” (本章完) 第194章 革除积弊 第194章 革除积弊 岳州府城的临时行宫内,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洒在石板铺成的整洁大殿上,映照着屋内每一位大臣的脸庞。 林昌峰虽然话锋一转,立即拒绝了何腾蛟的提议,但何腾蛟的脸皮足够厚,他站在大殿的中央,依旧神情庄重,声音更是铿锵有力: “陛下,臣愿领兵前往襄阳,为国效力,为陛下尽忠!” 而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顿时鸦雀无声。何腾蛟到这个时候了,还死倔,实在令人意外。 毕竟,他向来以“谨慎稳重”自称,虽号称大明的文武柱梁,但实际上并不懂打仗,今日突然主动请缨,还如此执着,似乎毫无自知之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朱慈烺目光炯炯,直视何腾蛟,等到对方都不敢再抬头之后,他才声音洪亮,毫不犹豫道: “好,何卿忠勇可嘉,朕即刻准奏,何卿准备准备,即刻领兵启程,速速北上襄阳,为国破虏!” 何腾蛟听到这话,当即就是一愣,似乎根本没料到朱慈烺会如此痛快地答应。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拱手谢恩,嘴角露出了一丝勉强而又尬尴的微笑,心中早已经后悔万分。 朱慈烺自然知道这一点,他就是要治一治这些所谓“忠臣”的臭毛病,在确定了各部的基本部署之后,他随即宣布结束军议。 何腾蛟走出大殿的时候,还没有缓过来,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朱慈烺那果断的答复。 他话刚刚出口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不妥了,可最终还是说出来了。如今缓过神来,更是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竟忘了襄阳局势复杂,大明在前线兵力不足,若贸然前往,必定难以成事。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功劳了,就是苦劳,恐怕也没有。 何腾蛟虽然坏,但并没有蠢到家,他可不会去啃硬骨头,打硬仗,当即决定过阵子就找借口推辞。 军议刚一结束,他便匆匆赶回府中,召集心腹商议对策。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几名心腹围坐在何腾蛟周围,神色各异。 “阁老,襄阳绝对不能去,您乃国之栋梁,怎么能以身犯险?况且,襄阳局势之复杂多变,若是贸然前往,恐怕有去无回啊!”何腾蛟手下的一名心腹谋士低声道,神情十分急切。 何腾蛟闻言,也猛地点头,他眉头紧锁道: “本官也是这样想的,但问题是,本官已经在朝堂上答应了陛下,现在若是直接推辞,恐怕会引得天下笑话。” 对于何腾蛟这种自诩“清流忠臣”的人来说,很多时候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他身边的另一名心腹闻言,当即建议道: “阁老,您虽然答应了陛下,可阁老日夜为国操劳,难免积劳成疾,若是身体实在不适,推辞领兵之事,也是顺理成章啊! 陛下乃是明君,当初若无阁老力挽狂澜,江西,湖广二省,又如何能稳住局势?小的以为,只要理由得当,陛下必定不会强大人所难。” 何腾蛟沉吟片刻,左右踱步了数次,才最终点头同意道:“好,就这么办。” 不过,纵使如此,他当天晚上,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无比。 而第二天一早,何腾蛟顾不得其他时候,便立即入朝,恳请朱慈烺收回成命。 “陛下,臣昨日得旨之后,便开始筹备北伐的大小事宜,但没想到这把老骨头,却突然生了变故.” 何腾蛟拱手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臣一夜辗转反侧,思虑再三,襄阳战事关乎大明国运,臣虽有心,但已无力,恐难胜重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慈烺闻言,眉头当即微微皱起,但随即又展颜一笑,道: “何卿忠诚为国之心,朕深感欣慰,襄阳战事吃紧,局势不容乐观,但满朝文武,唯有何卿敢于请命前往。 但事不由人,何卿既然身体不适,朕也不能不体恤何卿。此事暂且搁置,何卿只管安心养病,勿需自责。” 何腾蛟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叩首谢恩。 但在某只看不见的手推动下,他早早入朝的推辞之举,很快就在齐聚岳州府城的文武百官中传开,引发一片哗然。甚至,许多大臣窃笑不已,视他为懦夫。 朱慈烺其实也早就猜到了这一点,现在何腾蛟和马士英在朝廷和地方一唱一和,妄图通过政治攻讦,争权夺利,他早就想要整治了。 何腾蛟在财税和地方治理上确实有本事,但热衷于党争,军事上又十分幼稚,朱慈烺从全局考虑,这等小人,只会推诿躲避,又岂能继续担当重任? 如今,整个朝局战局都已经稳定了下来,朱慈烺必须要开始大刀阔斧改革人事和体制了。 否则,从万历到崇祯的几十年间遗留下来的党争弊病,一定会在之后严重阻碍抗清局势的发展。 何腾蛟一退下,他便立即召来李邦华和堵胤锡,战后各省生产的恢复和发展,军队粮草器械的供应,都需要这两位可靠的“大臣”来统筹。 而朱慈烺也需要从他们这里了解自己手中实际上有多少资源可以调度,以确定下一步扩军和第一次北伐的时间和规模。 毕竟,大明在纸面上,从来都是欣欣向荣,无可匹敌的,随便一个省就有好几万,甚至十几万大军。 但实际情况如何,就真的不好说了,特别是现在刚刚打完一场大战,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时候。 按照朱慈烺原本的计划,殿前军各部,京营各部,左镇各部,忠贞营各部,以及湖广地方标营各部,在完成休整,巩固防线之后,除了留下少数军官和军法队训练新兵以外,主力将分批返回驻地,继续休整和训练。 陈福,李过和马士秀等人,则会领着各自的兵马,暂时接管前线各地的防务,驻守襄阳,荆州,重庆的各个要点。 “武昌城内的兵甲弹药和粮草缴获颇多,已经基本足够重建城池的民夫半年的口粮了。 而随着从征民夫陆续回到原处,长沙城内的武器工坊生产,正在恢复,江南等地派来的卷烟,布匹,农具和酒等各行工匠,也已经在对接……”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道:“清军借着战时混乱的机会,在湖广各地劫掠无度,以致百姓流离失所。如今一溃千里,却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日后恢复湖广各地生产,以及朕封赏诸将士所需的钱粮,江南和两广,都需要多出几分力。” 李邦华和堵胤锡闻言,连连称是,毕恭毕敬地立于一旁,等待朱慈烺的进一步指示。 这种涉及到钱粮的问题,他们两人也不敢随便应话,弄不好那可就是何腾蛟的下场,为天下耻笑了。毕竟,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讨价还价的。 而朱慈烺见状,沉吟片刻,问道:“李卿,堵卿,当前大军的犒赏和抚恤事宜进展如何?” 李邦华拱手答道: “陛下,犒赏和抚恤事宜已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各地将士的抚恤金和犒赏银已陆续发放,如今无不士气大振,军心安定。江南的地方治理和防务部署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堵胤锡紧接着亦道:“在陛下的部署下,武昌,承天等大城的重建正在湖广迅速展开,尤其是屯堡和工坊的建设,都已取得初步成效。流民的安置工作也在紧张进行,虽有清军破坏,但臣等皆已及时安排应对。” 堵胤锡早前跟随朱慈烺亲征,第一时间得知了“武昌之战”的捷报,而后便按照朱慈烺的指示,迅速安排手下的官员开始为湖广北面的屯堡建设做准备。 但这些事务涉及到了大量物资的分配,还有招募流民,以及商社站点的管理,农兵的训练,工坊的建设等诸多问题,甚至南京的衙门和官员,也需要参与其中。 屯堡是朱慈烺加强基层控制,掌握地方人口的根本,围绕着屯堡发展起来的商社站点,以及农兵,更是他开拓财源,威慑地方乡绅,保证粮草徭役税收的基础。 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屯堡虽然可以实现朝廷对人口的极度控制,实现战时的集权,将整个民间的资源动员起来,投入战争,以谋取军事上的胜利,但也会尾大不掉。 因此,这必须要中央和地方双管齐下,而且只在重要的战场,适度展开,李邦华和堵胤锡这两个大臣,如今最重要的职责之一,便是屯堡的事务了。 毕竟,屯堡还涉及徭役和农兵,同时军队在其中的影响力也相当之大,若是管不好,那就是一只挣脱了牢笼的怪物。 当然,朱慈烺也是有意如此的,这样李邦华和堵胤锡这两个能臣干吏,才能拧成一股绳。 而现在,朱慈烺听罢,点头赞许:“二位爱卿辛苦了,江南和湖广的安定繁荣,是我大明抵御清军的基础。屯堡和工坊的建设,务必加紧推进,这不仅关乎养兵屯田,更是确保百姓安居乐业的的关键。” “还有一事。”朱慈烺缓了缓语气,又道: “朕想要借着在江西和湖北扩建工坊的机会,把后方的这些工坊部署,都重新调整一番,包括武器工坊在内,原本的所有大型工坊,全都分割出几个工坊,相互竞争。 否则,用不了多久,这些工坊生产出来的东西,就不堪一用了,仅仅靠体系内的考核和审查,还是不够的,竞争必须要加强。” 朱慈烺从南京建政到现在,只有不到三年,但朝中的各种官僚主义的问题已经开始死灰复燃,愈演愈烈,工坊中贪污腐败,以次充好,裙带关系等等问题同样越来越严重,他不得不在这些情况大幅恶化之前,就开始着手预防。 “江南各地的那些大型工坊分割之后,仍旧隶属于工部管理,但工部也需要改革,那些事情不能和以前一样,随便找个侍郎管理。现在除了武器工坊之外,其他的工坊也要开始想办法盈利才是了。” 朱慈烺心中明白,当前大明财政状况并不乐观。由于多年天灾人祸,关内关外又连年战乱,国家财政亏空严重,税收严重不足,导致地方府库空虚。 而现在,经过一年多的筹备,时机已经成熟,朱慈烺正在筹划一系列改革措施,包括拉拢郑家,加强海外贸易的控制,并在全国各地设立税卡,增加商税收入,同时还有钱庄的设立等等。 朱慈烺想到这里,随即又扭头看向了李邦华,问道:“李卿,现在江南和福建各地的海上贸易情况如何?郑芝龙现在守规矩了吗?” 但李邦华闻言,当即叹了口气,皱眉道: “陛下,郑芝龙在海上的势力十分庞大,朝廷难以干涉,如今依旧垄断了出海的大部分贸易。他虽然名义上效忠大明,效忠陛下,但其行事多有私心,若不加以约束,恐怕不只是福建,江南的海上贸易征税,同样会困难重重。” 朱慈烺知道,他想要控制海上贸易,就必须先控制郑芝龙,为此多次重用郑森。但现在看来,想要治这个老狐狸,除了从郑森,郑鸿逵这些人下手之外,还必须在江南扶持新的海上贸易商,打破垄断,才能确保朝廷在海上的利益。 李邦华看朱慈烺脸色微变,又继续说道: “此外,商税方面也遇到了地方富商乡绅的抵触。他们借口商税繁重,不愿缴纳,甚至联合抗税,或者就是故意拖欠,而地方的许多官员,税吏对此也无计可施。” 朱慈烺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比李邦华,堵胤锡等官员更了解“商税”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是当前解决军费问题的猛药,更关乎到大明今后的经济改革。 但地方富商乡绅的抵触却让他感到头疼,这些富商和乡绅,甚至原本就是两位一体的角色,在地方上势力庞大,往往能够左右地方的治理,他们的联合抗税并不好处理,甚至是对朝廷权威的挑衅。 而堵胤锡悄悄瞥见朱慈烺脸上的神情变化,随即补充道: “此外,还有钱庄的推行,也颇为不顺,钱庄的设立本是为了方便百姓,回收金银,防范钱货的囤积,但由于不得民间信任,大部分商贾和士绅,都不愿将钱存入钱庄……” 不过,钱庄的问题就容易解决得多了,朱慈烺设立钱庄的目的除了促进商业之外,更多的是为了套取其中的金银,满足朝廷的各项开支。 但由于百姓和商贾的不信任,导致钱庄的推广和运营十分困难。 不过,这些问题朱慈烺通过朝廷担保,动用行政力量,将军队的军饷,朝廷官员的俸禄,还有军需后勤等采购全部转移过去,便可以一步步提高钱庄的信誉。 毕竟,现在大明的军队基本上已经不存在缺饷欠饷的问题,并成为了乱世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消费力量。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看向了李邦华和堵胤锡,问道: “这些都关乎着我大明的未来,二位爱卿有何建议?” 李邦华在这些事情上,早就老练得不行,只不过问题没有爆发出来之前,他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朱慈烺一问,当即道: “陛下,臣以为,可以在江南扶持新的海上贸易商,与郑芝龙形成制衡,否则市舶司便无用武之地了。 同时,将对地方富商乡绅的管理全面纳入晋升考核,征收欠税的成果,也同样如此,必定能确保商税收入。此外,钱庄方面,则可以通过朝廷的担保,提高钱庄的信誉,吸引百姓和商贾存款。” 朱慈烺点头表示赞同,道: “李卿所言极是,海上贸易必须打破垄断,商税和钱庄也需加以规范和提升。” 堵胤锡作为地方大臣,则主要是在工坊和屯堡方面,进行补充道: “陛下,当前湖广的治理和防务部署也至关重要,尤其是屯堡和工坊的建设。屯堡不仅可以养兵屯田,还可以为地方百姓提供庇护,增强地方的防御力量,工坊则为北伐提供了兵甲装备,军需器械,极大提升大军的战力。” 朱慈烺听罢,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李邦华和堵胤锡两位大臣果然是朝中栋梁,他们不仅洞悉当前局势,更能提出真正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屯堡和工坊的建设务必加紧推进,这是我们抵御清军的基础。流民的安置工作也需加快,确保他们有地方可去,有饭可吃,这才是朕治理天下的根本。” 朱慈烺知道,流民的安置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这些流民大多因战乱失去了家园和生计,流离失所,生活艰难。如果不能妥善安置,北伐也会受到影响,甚至会滋生出下一个李自成来。 李邦华和堵胤锡听罢,心中感慨不已,他们知道,朱慈烺不仅是一个英明的君主,更是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好皇帝,这也是他们当前尽心竭力的原因。 堵胤锡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禀报。” “哦?”朱慈烺看着堵胤锡神色不同,当即警惕起来。 “据臣的观察,当前湖广各部大军的训练和军纪问题,依旧存在不少隐患。军饷贪腐,后勤克扣,欺压新兵,以及地方营兵不满待遇低等问题,皆严重影响了将士的战力。” 朱慈烺听到关于军队的问题,不禁眉头紧锁,立即问道:“只是湖广吗?” 堵胤锡听朱慈烺那么问,就知道自己没禀报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陛下,军中现在又开始出现了将领贪污军饷,将士们得不到军饷,士气低落的问题。此外,因为大军迅速扩张,后勤补给不足,还出现了将士挨饿的情况。而且,新兵入伍后,常被老兵欺压,影响军心。” 而这时,李邦华也出言道: “陛下,堵阁老所言属实,臣近来也收到不少奏报,皆反映此类问题。这些问题若不及时解决,必会影响到军队的战力。” 这些问题在古代军队中并不罕见,腐败和克扣常常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堵胤锡将这些情况一一呈报,显然是希望引起朱慈烺的重视,并期待能够采取措施予以解决。 毕竟,军队的事情,现在文官已经不占据主导权,但督抚大臣,依旧有监督权。而因为军队的快速扩张,许多老问题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朱慈烺听罢,脸色凝重,军队的战力是抵御清军的关键,他必须严肃处理这些问题。 他看向堵胤锡,问道:“堵卿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堵胤锡闻言,立马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以为,必须对贪污军饷者予以严惩。同时,教导队,军务司,后勤司都必须着重整顿,以加强后勤管理监督,确保将士们有充足的粮食和物资补充。 而对于军中长期存在的欺压新兵现象,也必须严加惩处,严肃军纪。此外,臣以为,若朝廷财税改善,地方营兵的待遇也需适当提高,否则对于军心来说,也是打击。” 堵胤锡所提的军队隐患问题,乃是历史积弊。而大明末年,由于财政困难,将领们贪腐成风,军饷拖延甚至长达数年,这导致将士们的生计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军纪松弛,训练更是无从说起,直接影响了军队的战斗力。 而地方营兵待遇低下,生活艰苦的问题,也一直都存在,甚至朱慈烺主政以来,都没有妥善解决,但这些问题再不不及时解决,势必会削弱地方治理的效果。 朱慈烺听完,点头表示赞同道: “堵卿所言极是,军队的战力是我们抵御清军的基础,而军饷和后勤,是训练的基础,更是战力的根本。这些问题必须严肃处理,贪污军饷者必须予以严惩,后勤补给必须加强,欺压新兵者也必须严加惩处。 至于地方营兵的待遇问题,朕也会想办法处置,但这关系到几十万将士,牵连甚大,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得出妥善方案的。” 当外部局势趋向于稳定的时候,便是革除内部积弊之时,朱慈烺等这个时候,已经等很久了。 (本章完) 第195章 各方反应 第195章 各方反应 随着朱慈烺在岳阳府城的临时行宫中一步一步盘活整个南方的局势,清廷在北面,也随即加紧调整部署,多尔衮同样在为军队的粮草和军饷发愁。 不仅如此,他还得解决多铎,阿济格,豪格,济尔哈朗等满洲亲贵在政治上的咄咄相逼。否则,对于多尔衮来说,那就不是失去权力的问题了,而是要丢掉性命。 在原本历史上,陕西各地的绿营军起义平定之后,多尔衮派豪格领兵南征四川,豪格借着击杀张献忠的机会,以极小的损失便击败大西军主力,并成功将西军残部驱逐到云贵,可谓是立下了赫赫功劳。 但他二月凯旋回京,三月便被多尔衮构陷削爵,事后还遭到了幽禁,并最终于同年四月莫名其妙死在了狱中,就如同当年的阿敏一般。 若是多尔衮在这个时候失势,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原本历史上的豪格好到哪里去,这一点对于满清的这几个亲王来说,都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多尔衮在“山海关大战”中的表现,已经为他攒下了巨大的政治资本,入关之后的跑马圈地,更让他在八旗中下层收获了大批簇拥。 而在此后灭顺攻明的战争中,更是由于他的准确判断,多铎攻破潼关,不费一兵一卒夺取西安,阿济格连战连胜,一路追击,最终李自成死在九宫山,鼎盛一时的顺军四分五裂。 但多铎,阿济格两人又因为战场指挥不当,先后在凤阳和九江遇挫,多尔衮作为满清摄政王,直接登顶清廷的权力巅峰。 毕竟,他的及时反应和准确判断,是推动清廷鲸吞华北,西北的关键,而多铎和阿济格两人在战场上的失利,则更多是两人在战场上的军事指挥问题。 换言之,当多尔衮决意亲自领兵南征的时候,他的威望也随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多铎和阿济格两人都因为此前止步凤阳,九江,威望受损,尤其是多铎,在荆门州之战,长沙之战,荆州之战前,在八旗军中,已经成了败给南兵的笑话。 那个时候,多尔衮可谓是寄托了满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所有人的希望,完完全全就是灭明的保证。 但随着南征湖广的失败,他的威望也受到了严重打击。这次战败不仅损伤了八旗军的士气,更是让清廷内部暗戳戳的权力斗争,直接浮出水面。 在清军主力败退回北京之前,多铎和阿济格,这两个在军事上同样威望甚高的兄弟,便开始对他发难,企图夺取多尔衮窃取的,原本属于顺治的权力。 不过,两人的计划最终都没能成功,甚至刚刚开始,就胎死腹中了。 阿济格虽然未曾在战场上遭遇大败,在入关前,军事才能也是当前满清的几个王爷中,最为卓越的,但在政治上却毫无头脑。 多尔衮仅凭几句恭维挑拨的话,便使得他甘心顺从,将矛头转向了豪格和济尔哈朗,以及多铎。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多铎是阿济格更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在皇太极的多年分化下,两人关系并不好,这使得多尔衮得以分而治之,稳固自己的地位。 而无论是阿济格,多铎,还是豪格,济尔哈朗,始终都未能获得汉臣的支持。 多尔衮入关以来主持的大规模抬旗运动,加上满八旗在两次南征中的巨大损失,使得清廷中的汉臣势力日益壮大,已经成为多尔衮的重要依仗。 而在这样的局势下,汉臣与满臣之间的矛盾同样不可调和,这也成为了多尔衮在朝堂全力斗争中,可以利用的筹码之一。 但此时,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洪承畴依旧是多尔衮最信任,也最为重用的汉臣——这个文武双全,曾任明廷督师,对南北局势,风土人情都有所了解的大汉奸,现在成为了多尔衮手下最为得力的谋士。 当然,除了洪承畴以外,随着局势的恶化,祖大寿这个老头子,关宁军降清将领们的老上司,因为与祖泽清,吴三桂等关宁旧部的密切关系,也得到了多尔衮的特别重用。 这一点,他倒是和皇太极一样,为达目的,不拘一格。 此时,睿亲王府内,多尔衮单独召见了洪承畴与祖大寿,屋内气氛十分凝重,便是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洪承畴,明帝如今在襄阳,兖州都停止了袭扰,但在海上却加强了兵力,登莱不胜其扰,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多尔衮缓缓问道,但语气中却自始至终透露着他对未来局势的不安。 洪承畴闻言,沉思片刻,答道:“王爷,当前鲁南,豫南,川北的局势均错综复杂,尤其是明帝朱慈烺此人,行事深不可测,老奴也对其了解不深。” 多尔衮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虽然败了,而且深以为耻,但并不否认朱慈烺的强大,随即示意洪承畴继续。 “依臣看来,明帝朱慈烺乃是雄才大略之辈,如今得了喘息之机,可以缓缓备战,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若是老奴猜得不错,明帝很快就会组织大军北伐,如今在襄阳,兖州暂停攻势,在海上袭扰,恐怕都是为了北伐做的准备。 若是如此,王爷也应当早作准备,以免到时明帝三路北攻,咱们会措手不及。”洪承畴一字一句分析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多尔衮听罢,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朱慈烺北伐的意图并不难猜,但如何应对,就是真正的难题了,他不禁皱眉问道: “洪承畴,应对明帝北伐,你有何良策?” 洪承畴俨然是早有准备,闻言当即昂首挺胸,扬声答道: “明帝北伐,必定来势汹汹,兵马也定然在十万以上,而战场已经到了鲁南,豫南一带,若是我大军战意盎然,那便可能主动出击,给明军一个迎头痛击。 但在当前的局势下,老奴以为,我朝难有足够的备战时间,若是条件允许,应当先与明帝议和,乱其战心,为我大军恢复元气,备战迎敌,争取时间。” “议和?”多尔衮有些惊讶,下意识扭头看向了洪承畴边上的祖大寿,发现对方似乎早有准备。 而洪承畴见状,当即继续道:“祖大人在南方有旧友,其子又在南京,大可以好好利用一番,甚至还能将龙渊救出虎穴,让祖大人父子团聚。” “王爷,洪大人所言极是。”洪承畴话音刚落,祖大寿便连忙拱手称是,随即又道: “犬子倒不足为惜,若能暂时议和,我大清便可争取时间整顿军队,调整战略。南京方面,奴才确实有几个旧友,犬子也与南京朝中的几个大臣有些联系,若是王爷希望促成议和,犬子定能从中助力,安排妥当。” 多尔衮听完,登时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当前局势十分严峻,若不及时应对,满八旗子弟再遭到重创,恐会危及大清的根基。而洪承畴与祖大寿的建议无疑是可行的,但他心中仍有些许顾虑,这两个人毕竟是汉人,忠心与否,他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 “洪承畴,议和若是能成,倒是有利于我大清的,但本王担心明帝不会轻易妥协,甚至是假意答应。”多尔衮说罢,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不过,洪承畴却是微微一笑,道:“王爷,这便是您有所不知了,明帝虽雄才大略,但明廷内部却不是铁板一块,内阁六部中的许多大臣,老奴都认得,一个个都是争权夺利的好手,但却不懂得打仗。” “你的意思是?”多尔衮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若咱们能提出合理的条件,明帝就算不考虑,朝中的那些不会打仗,但又想争权夺利的大臣们,也必定会考虑,到时候,咱们也可以虚与委蛇,暂时稳住明帝。” 洪承畴顿了顿,又继续道:“打仗可以立功,但不打仗同样可以立功,若是有得选,那些大臣恐怕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全都力主议和。这样,他们才有立功表现的机会啊!”多尔衮点头表示赞同,面带微笑道:“洪承畴,你所言确实有理。那具体的议和条件,特别是议和的由头,又该如何拟定?” 洪承畴略一思索,便立刻答道: “王爷,如今的局势,咱们恐怕需要主动一些,先释放一些俘虏的明军将领南归,以示诚意; 然后,便可以派出使臣,顺势允诺未来将会暂时停止对南方的军事行动,划定停战的界限; 最后,咱们便可重申为崇祯帝报仇乃是我大军入关的目的,如今顺西皆灭,大仇已报,那我大军便可撤出关内了,但入关以来的军费,明帝必须要得给咱们.” 多尔衮听罢,心中不由得一叹,他没想到洪承畴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这完全是顺着明帝的用兵策略,就坡下驴,而最后一项,使得大清河明廷之间,确实有了和谈的可能。 “好,就按洪承畴你说的来拟定议和条件。祖大寿,你负责与南京方面的联络,祖泽溥若是能在南京出力,确保议和的顺利进行,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他。”多尔衮难掩激动道。 祖大寿得力,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拱手应道:“摄政王放心,奴才定不负摄政王所托,犬子为大清,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洪承畴与祖大寿此时虽然已经是多尔衮的心腹,但在对方面前,依旧言语谨慎,小心翼翼。他们很清楚多尔衮的性格,在献策的时候,既要提出合理的建议,又不能触犯对方的威严。 而祖大寿确实怀有二心,他在表忠心的同时,其实也在暗中做了其他准备。 当前的局势早已经发生了大变,他自然不会和原本历史上一样,再一心一意,稳坐后台,指挥祖家的关宁将领,为满清效力,他现在得为祖家的未来,好好做打算了。 而多尔衮听了两人的话,也随即对未来的局势,对与明廷议和的希望,还有鲁南,豫南等地的军事部署,心中有了数。 他对洪承畴与祖大寿的建议十分赞成,同时也在心中暗自思量,如何才能在接下来的战局中,扭转乾坤,中原平野上的决战,大清是完全占据优势的。 当然,除此之外,多尔衮还打算利用这次议和,以及阻击明军北伐的战斗,设计豪格,济尔哈朗,甚至是阿济格和多多,以便能在清廷内部,这场复杂的权力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他随即又望向了洪承畴,问道:“洪承畴,对于朱慈烺的北伐部署,你可有具体预见?” 洪承畴确实早就有了猜测,当即答道: “王爷,从明帝当前的部署来看,他很清楚我大清在北方难以迅速站稳脚跟,如今面临钱粮短缺的困局。因此,明帝定会在稳固南方的同时,迅速北伐,以图迅速击败我大清。奴才预料,明帝将会在明年春耕前后,发动北伐。” 多尔衮眉头紧锁,怒道:“明帝这是算准了时间,想要本王的命!” 洪承畴将转,当即又道:“王爷不必担心,议和可以为我大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只要明廷一乱,明帝自然不能迅速扩军。当前我们应当抓紧时间整顿军队,调整战略。同时,也不能掉以轻心,在议和之时,加强边防,做好一切准备。” 祖大寿听罢,也随即补充道:王爷,若是需要汉将助战,奴才立刻传书祖泽清和吴三桂等人,他们都是奴才的后辈,只要奴才发话,他们必定会为大清死战。” 多尔衮听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满意道:“好,你们的忠心,本王都是看在眼里的,本王就按你们的建议来,先设法与明帝议和,拖延时间。洪承畴,祖大寿,议和的事宜,便交给你们来全权处理。” 洪承畴和祖大寿闻言,当即异口同声道:“摄政王放心,奴才定不负所托。” . 与此同时,重庆府合州县,夜色如墨,寂静无声。西军的大营内,几盏油灯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四张无比凝重的面庞。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围坐在帐中,面前是一卷展开的手抄地图,上面简单画了几个圈,表示云南,广西,广东几个省份的位置。 其中,四人中的大哥孙可望,年约三十,身材魁梧健壮,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狠劲和难以察觉的狡黠,不愧为“一堵墙”。然而,此刻他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目光不时扫过面前的地图。 而四人中排行第二的李定国,年纪略小于孙可望,身形修长,面容冷峻,双目深邃如渊,十分俊美。他在军中素来勇猛善战,二十岁便独领一军,屡立功勋。但此时,他双眉紧锁,看着面前的地图和招抚书,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至于四人中排行第三第四的刘文秀和艾能奇,一个面色和善,双目温润如水,性情温和,平常为人也十分谦逊,另一个则是性格直率,敢作敢当,唯独对大哥孙可望,言听计从。 这两人如今也同样是眉头紧锁,就好像过去一个月以来,每每商议明廷招抚之事时那般。 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高一功派人送来的招抚文书便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但四人心中各有思量,西军余部也人心浮动,整整过去了一个月,四兄弟甚至带着大军又兜兜转转了一圈,可谁也不愿第一个开口。 而四兄弟面面相觑之间,沉默也继续在大帐中蔓延,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四人紧紧缠住。张献忠意外战死,四兄弟掌握大西军余部之后,背地里的争斗似乎在这一刻,沿着这张无形的大网,浮现得一清二楚。 最终,孙可望还是按捺不住了,而他作为大哥,确实也该先做表率,但他一开口,却是冷冷道: “这明廷的招抚,真能信得过吗?当年咱们可是已经上过一回当了,最终还是得当回贼寇来!” 此言一出,在李定国之前,刘文秀却是率先回道: “大哥,如今的局势,咱们若是不接受朝廷招抚,这上万兄弟,数万家口,恐怕难以为继啊。高一功、李过、田见秀他们都已经归降大明,也并未见有何不测,而且据高一功所言,他们三人全都得到了朝廷的重用,如今各自镇守一方。” 不过,艾能奇听了,却是立马皱眉道: “三哥,此言差矣,那高一功如今是明廷的人了,那些话哪句真,哪句假,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谁能保证明廷的招抚是好的,我等又岂能轻信?” 而李定国听了,也是冷笑一声,他和刘文秀一样,倾向于接受招抚,而且并不完全服气孙可望这个大哥,随即道: “四弟所言虽有道理,但文秀说得也没错,咱们现在的情况也的确不容乐观。大王已仙去,咱们又势单力薄,粮草现在只剩下半个月了,强渡涪江,继续南下,恐怕难有胜算啊!” 孙可望闻言,目光一凛,重重拍了拍桌子,道:“定国,你我皆知,若是投降,根本不能保证不会被明廷所忌,到时咱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难道会比现在好吗?” 此话一出,帐中一片沉寂,只有油灯微弱的光芒在微微摇曳,四兄弟这一个多月来的分歧和矛盾,在这一刻,顿时显现。 刘文秀见状,心中一紧,孙可望和李定国这还是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当即缓声道: “大哥,二哥,四弟,咱们兄弟之间商议,本就是求同存异,高一功既然招抚,我们与其争论,不如去探探明廷的诚意,再做决断。” 孙可望听了,随即和李定国对视了一眼,他知道继续争吵下去没有意义,然后也沉声道: “好,那我们就探探明廷的底,但若有一丝不妥,我决不会拿上万兄弟的性命冒险。” 艾能奇听到孙可望做出了决定,心中虽然还有犹豫,但也终是点了点头:“三哥说得有理,但咱们必须慎之又慎,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李定国原本就倾向于接受招抚的,自然是点头道:“那就按文秀的意思办,既然绕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结果,那咱们这次就去探探明廷的底。” (本章完) 第196章 招抚四麒麟子 第196章 招抚四麒麟子 孙可望,李定国四兄弟面对高一功的亲自招抚,心中都同样各有疑虑,并因为孙可望和李定国两人明里暗里对西军余部领导权的争夺,迅速分成了两派。 毕竟,这可是决定了上万大军,数万家口未来命运的大事,无论是孙可望,还是李定国,都希望借此掌握主导权,从而在军中立下说一不二的威望。 经过高一功的劝说之后,李定国和刘文秀此时都已经倾向于接受招抚,特别是刘文秀,对于高一功所描述的“正途”,十分向往。 但孙可望并不信任高一功,他原本就性情暴躁,对明廷与西军之间的恩怨耿耿于怀,对招抚并不是心存戒备这么简单,而是根本不相信高一功的话。 当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即便是李定国,对明廷的信誉也颇为怀疑,他只不过是相信高一功而已。 至于四兄弟中最小的艾能奇,则是因为对大哥孙可望的信任,始终持反对和怀疑的态度,这使得李定国和刘文秀根本无法推动招抚的发展。 孙可望此时虽然凭借着过往的战功和大哥的辈分,居于四兄弟之首,但他也必须得到艾能奇的支持,才能与李定国和刘文秀抗衡,这就是权力的运行逻辑。 大帐外,夜风徐徐,树影婆娑,不时有几声乌鸦的叫声传来,显得营地更为宁静,而大帐之内,此时依旧是气氛凝重,四人心思各异。 刘文秀的提议虽然在李定国的支持下,终于获得了孙可望和艾能奇的点头,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结束。 李定国话音刚落,孙可望便站起了身来,走到大帐门口,望着远处的夜空,又道: “陛下刚刚仙去,将这上万弟兄交到咱们兄弟四个手中,咱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考虑周全,绝对不能让兄弟们陷入险境。” 不过,李定国却没有因此松口,他依旧坐在原位,目光冷峻,阴阳怪气道: “明廷的招抚,若是真的没有诚意,甚至就算只是有一丝不妥,我李定国也必定为了兄弟们,全力抵抗。” 刘文秀见孙可望又是这般态度,不禁微微皱眉,担心道: “但若是不接受朝廷的招抚,咱们这支残军的前途,恐怕堪忧啊!明廷的招抚确实不能全信,但总归是要去试一试的。” 而艾能奇则是一直默默注视着大哥孙可望,他心中虽然对于两派的意见都有所疑虑,但依旧信任孙可望的决断,随即又道: “大哥自入川以来,从未失策,此前在成都,更是领头带着咱们兄弟四个,保下了全军上下的性命,这次也必能带领咱们走出困境。” 只能说,四人虽然心思各异,但对于西军当前面对的严峻局势,还是有共识的。明廷的招抚是一把双刃剑,若是刀口对着他们,四人和上万西军将士一样,全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以前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这是咱们四个一起救的,并非我一人的功劳。”孙可望忽然转身,再次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开口道: “招抚的事情到今日,已经拖了一个月,该有决断了。” 李定国闻言,余光瞥向艾能奇,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佩服,他们四兄弟中,也就只有对方,能够一句话便让孙可望改变主意了。 而他也没有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当即也转变了口气,激动道: “大哥,文秀说的没错,我们先派人去探明高一功的底细,和他具体谈谈招抚的条件,如此才能看清明廷的诚意如何,然后再做决断。” 刘文秀听罢,当即点头赞同,只等孙可望的松口。 艾能奇虽心中仍有疑虑,但见孙可望已经动摇,而李定国和刘文秀又在极力劝说,随即也不再反对招抚,对着孙可望道:“大哥,要不咱们就按三哥的意思,去试一试?” “大哥,我愿意前往明营。”刘文秀想要趁热打铁,当即主动请缨道。 到这个时候,孙可望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佯装挽留,皱眉劝道:“文秀,你不能去,入明营凶险万分,要去也该是大哥去!” “军中的事情还得大哥做主,大哥你绝不能去,万一明军不讲信用,把大哥扣留在了大营,咱们这上万兄弟又该如何自处?”刘文秀当即摇了摇头: “若是有个好歹,二哥得留下助战。我在,更没有让四弟去的道理。” 孙可望听了,环视一圈,兄弟四个又一次有了同生共死的感觉,当即拍板道: “好,那这一次,大哥做主,就由文秀前去明营,会一会高一功,看看明廷到底有没有诚意。高一功若是敢暗中使坏,我孙可望绝不饶他!” 刘文秀答应道:“大哥放心,高一功就算背地里使坏,也困不住咱。” 孙可望和李定国虽然也都同意刘文秀去探底,但两人对于明军,同样心中都有戒备,甚至想着若是情况不对,便要先发制人。 毕竟,刘文秀离开营地,前往高一功驻地,很难说没有危险,但为了西军的前途和命运,他们四兄弟中,必须有人去探明高一功的诚意,摸清楚顺军余部是不是真的得到了优待。 夜风徐徐,西军的营地内外,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 五日后,岳州府城的临时行宫内,朱慈烺端坐于龙椅之上,眉头微蹙,目光深邃,他刚刚收到驻守重庆的忠贞营大将高一功的加急军报。 在这份加急军报中,高一功说明了招抚西军的具体情况,他通过和刘文秀的谈判,明白了对方和李定国都有意接受招抚,但为了自身的安全,也提出了苛刻的条件: “西军要求朝廷在招抚之后,立刻为大军提供粮草军备,并在重庆划分土地,供其兵丁和家口屯田,同时还强调了将士们的待遇要与‘忠贞营’相当,并要求一定的自主权。” 朱慈烺看完军报中的内容,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让身旁的太监对着面前的大臣宣读。由于朝中的复杂局势和刘文秀的坚持,高一功并不敢轻易答应,朱慈烺同样需要和朝中的大臣商议。 毕竟,招抚作乱多年的叛军,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自己私下就做了决定,更不可能不仅过内阁,更不用说,他还需要在策问群臣的过程中,确定事情的方向。 他抬头望向殿内群臣,目光如炬,沉声道: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人若是要接受招抚,就必须遵循朝廷规制。军队编制可以和‘忠贞营’一样保留,但必须接受朝廷的改编,增设教导队,后勤司,军务司,而且各部需分散驻守。” 朱慈烺话音未落,底下的群臣便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堵胤锡有了改编‘忠贞营’的成功经验之后,对这次招抚西军,信心十足,当即上前,拱手道: “陛下所言极是,西军若不加以改编,终究难以控制,臣赞同陛下之策。” 不过,何腾蛟就面露不悦了,他因为九江的驻军调动,此时还留在岳州府城协调,没有回到江西,这段时间一直在上下串联,想要在朱慈烺面前好好表现,只可惜始终都被堵胤锡压过一头。 而现在,他听到西贼提出了这么过分的招抚条件,朱慈烺也隐隐表现出了不满,当即上前反对道: “陛下,西贼乃是乱国之叛军,如今朝廷招抚不仅不从,还提出了如此苛刻的条件,分明就是缓兵之计,绝不可轻信啊!此等乱贼若不剿灭,恐将后患无穷。臣以为,应当下令高一功严加防范,不可贸然招抚。” 朱慈烺闻言,微微颔首,但并没有表态,而是转向了其他大臣,问道:“诸位爱卿,你们是何看法?” 不过,在李邦华离开岳州,东返南京之后,临时行宫中的大臣们,已经形成了以堵胤锡和何腾蛟为首的两派,虽然有人说话,但分量都不足。 而堵胤锡见状,再次出列,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西军虽然曾误入歧途,成了何阁老口中的乱贼,但如今已然是要改邪归正,陛下向来都以德服人,如此局势下,又何必再起兵戈? 而且,其势力不容小觑,若能成功招抚,还能增强我朝的军力,在川南再增加一道防御的清军南下的屏障。 臣认为,应当答应其部分条件,但正如陛下所言,西军各部必须进行改编,以便能将其彻底纳入朝廷的控制。” 何腾蛟听罢,冷笑一声,反驳道: “堵阁老所言虽有道理,但这所谓的西军,毕竟是一群乱贼山匪,岂能轻信?他们今日能提出如此苛刻条件,朝廷若是答应了,明日是否还会有更高要求? 若仅仅只是更高的要求,那边也就算了,只要他们是忠心的,都无可厚非。可我担心的是,朝廷一旦答应,他们势力壮大之后,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朝廷还能控制得住吗?”不过,堵胤锡也毫不相让,听罢直接摇头道: “何阁老,此言差矣。西军提出的条件,固然有些苛刻,但朝廷也并非全都要答应,若能适当妥协,亦可达到双方互利互信的目的。而改编后的西军,必将如同‘忠贞营’一般,成为我朝大军的一部分,其势力再强,亦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哼,堵阁老,你只看到了招抚的好处,却忽略了其中的风险。难不成,堵阁老招抚成功了一次,就忘记了此前几大督师,屡屡失利的招抚教训?” 何腾蛟顿了顿,随即又扭过头去,一脸不屑地冷哼道:“这支所谓的西军,可不是义军,而是叛军,他们的招抚本身,都可能是一个阴谋,若不严加防范,必定后患无穷。” 朱慈烺听着面前两位大臣的争论,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深知西军余部所蕴藏的巨大潜力,也知道孙可望其实比李定国,刘文秀等人更难招抚,而且四兄弟若是无法招抚,一旦进入云南,他对于大明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要知道,这个时候张献忠已经战死,没有了这个“疯子”的压制,这四兄弟每一个都是难得的人才,王应熊带着四川的兵马进入云南之后,一直在和土司作战,绝对不是这“四麒麟子”的对手,他甚至要从湖广调兵西援。 但若真是如此,那原定的北伐计划,必然是要推迟的了,清军也就有了更多恢复元气的机会,这是朱慈烺不愿意看到的。 而若能成功招抚西军,朱慈烺便可以大大增强大明在川南,云贵的力量,不仅能迅速稳定局势,还可以在这个方向发动新的攻势,他明年的北伐,重点便在四川。 当然,他同样也清楚,孙可望等人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了,特别是所谓“自主权”的问题,若答应了,朝廷的权威将会受到严重削弱,这也是他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朱慈烺脑中冷静地思考着,不断权衡利弊。明清之间的大战虽然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但当前的局势依旧非常复杂,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毕竟,何腾蛟的反对意见虽然另有目的,但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于大明而言,西军本质上就是叛军,不能轻易相信。他知道,何腾蛟对于大明是绝对忠诚的。 很快,在一众惴惴不安的神情中,朱慈烺再度抬眼看向了群臣,目光坚定,沉声道: “堵卿,何卿所言都有理,此事非同小可,朕绝对让高一功继续与西军谈判,但必须坚持朝廷的原则,钱粮问题可以谈,但军队的改编和调动,绝对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特别是当前云南动乱未消,湖广亦需增强兵马,西军接受招抚之后,必须分散驻守。” 堵胤锡见朱慈烺做出了决定,当即又拱手抱拳道:“陛下英明,臣请前往重庆,全力配合高将军,确保招抚的顺利进行。” 而何腾蛟虽然心有不甘,但见朱慈烺态度如此坚决,也只能拱手道: “陛下英明,但臣仍希望堵阁老慎重行事,一定要防范这些叛军再生事端,可不要为了虚名,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朱慈烺微微点头,以示对何腾蛟担心的理解,而堵胤锡的请求,他自然是同意的,在招抚农民军这件事情上,没有人能比堵胤锡做得更好,尤其是不歧视算计农民军,破坏和谈,恐怕李邦华都做不到。 于是乎,朱慈烺随即和面前的大臣们,讨论起了具体的招抚条件。他在涉及朝廷权威的问题上,是绝不会有任何让步的。同时,他也要求堵胤锡在谈判中保持灵活,以达成两边都能接受的招抚条件。 西军的招抚在朱慈烺接下来的北伐计划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是当前形势下最为明智的选择,可以为大明的北伐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他必须尽最大的可能,促成此事。 当然,朱慈烺也并非完全信任孙可望,李定国四兄弟,他知道这四兄弟都是难得的人才,若是运用得当,将来必定是大明中兴的功臣,但这是四兄弟接受招抚之后的事情。 因此,朱慈烺同时还指示了周世显和高一功,派出锦衣卫和哨骑密切关注西军的动向,确保一旦出现任何异动,能够迅速采取行动。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兄弟虽然表现出了接受招抚之意,但他们毕竟是曾经的对抗大明的叛军,朱慈烺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而随着招抚之事议毕,群臣退下,最终只剩下了锦衣卫指挥使周世显留在殿内。作为大明的驸马,锦衣卫的指挥使,他掌握着朝廷内外的情报,对朝中的官员的情况,同样了如指掌。 他很快走到朱慈烺的身旁,向这个掌管着整个大明的年轻天子,禀报锦衣卫密探刚刚传回的各地的军情和官场动向。 “陛下,李首辅和堵阁老此前说的没错,各地方营兵,甚至是京营中,都出现了贪腐情况,特别是两广,福建,赣南,浙南,浙东等地的地方营兵,因为贪腐横行,后勤供给匮乏,士气低迷,军队的训练不足,甚至连最基本的营兵训练要求,都达不到。 若不是陛下早早便有旨意,在地方留了足够的粮饷,他们有饭吃,恐怕当初劫掠百姓的事情,还要重演.” 周世显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而与此相关的地方官员,贪污腐败同样难以断绝。” 朱慈烺听了,同样神情凝重,随即又问道:“那朝中的情况如何?” 周世显继续道:“朝中亦不容乐观,虽陛下三令五申,严加防范,但贪腐之风从未曾停息,还有某些重臣结党营私,阻碍陛下的改革。锦衣卫如今正在收集证据,只待时机成熟,陛下旨意一下,便可立即清除这些害群之马。” 朱慈烺听罢,轻轻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早有预料。 毕竟,贪污腐败也并不是王朝后期才有的问题。只不过,在王朝初期,潮水上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谁在裸泳,一旦到了人口日多,资源日紧的时候,矛盾就会变得尖锐,甚至不可调和起来。 而这个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王朝因为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各种问题,使得中央的信誉不断降低,对地方的控制力不断下降。 朱慈烺通过重建锦衣卫,恢复了对地方情况的了解,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他知道了,就可以解决的。 要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制度下面,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若是要动手,就必须做好准备,同时必须足够迅速,特别是他现在处于一个新旧接替的时候。 “世显,继续收集证据,不要打草惊蛇。等时机一到,朕定会处理这些贪官污吏,绝不姑息。”朱慈烺沉声说道。 周世显闻言,当即拱手应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锦衣卫收集的种种密报,虽然揭示了当前大明朝廷内外的种种问题,但看到朱慈烺的态度,周世显依旧对大明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从北京突围之后,他便毫不怀疑,大明会在朱慈烺的治理之下,再度中兴。 当然,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是小心翼翼,深怕言辞不当,惹怒了朱慈烺。即便他是附马爷,是皇亲国戚,是陪着朱慈烺从北京逃出来的从龙功臣,也不敢忘记“伴君如伴虎”。 而朱慈烺听着周世显的汇报,心中也逐渐有了计划。他明白,若不迅速整顿地方营兵的军纪,清除贪官,那他继续扩军的兵源,财源,都必定会受到影响。 毕竟,随着朱慈烺大幅扩军,殿前军,京营,以及左镇,忠贞营兵马的补充,已经不是一两万纤夫可以满足的了,朱慈烺必须从中央到地方,建立一整套完整的军队体系,才能确保大明军队的良性发展。 不过,地方营兵的整治可比中央军还要难得多,朱慈烺和李邦华,堵胤锡,以及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一直到现在,其实也没想到什么妙策,事情也一直没有在朝廷的层面上有所进展。 “世显,各地营兵皆不在中央,想要整治,困难重重,你看了那么多锦衣卫搜集来的军情,也看了朕给你的兵书,有什么好法子吗?”朱慈烺突然发问道。 周世显闻言,面上登时就是一惊,答道: “陛下,臣,臣以为,整治地方,并不需要什么良策,只要确保地方无法欺上瞒下,那事情便好办了。” 朱慈烺听了,眉头微微跳动,挥了挥手道:“继续说!” “所以,臣以为,这最关键的,其实是人,陛下大可先从地方营兵的将领和地方文官内部整顿开始,将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如此才能真正严肃军纪,清除贪腐,那往后的改善后勤供给,加强训练,提高士气,确保军队战力,便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哈哈哈!”朱慈烺听了,当即点头赞道:“世显,你说得对,看来是朕想多了,这世上但凡是碰到和人相关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妙计良策。朕与其再继续犹豫下去,还不如立马开始整顿。 不过,这其中,锦衣卫便至关重要了,你速速部署下去,这些问题严重的地方,锦衣卫必须加强监督,确保朝廷的改革措施落实到位。” “陛下英明,臣定当竭尽全力。”周世显当即拱手抱拳道。 (本章完) 第197章 议和亡国 第197章 议和亡国 随着五军都督府的军令传出,襄阳、南阳、徐州、鲁南等地的战事陆续结束,殿前军的各部兵马,也纷纷进入了休整状态,持续作战了大半年的将士们,终于得以喘息。 这日傍晚,在岳州府城南的一家酒坊里,新晋的殿前中军天武左营千总赵正东,正带着同营的一众军官,一边喝酒,一边畅谈未来。 这家酒坊隶属于商社,名为“长安居”,是当前岳州城中颇有名气的地方,因为距离军营不远不近,且颇为隐蔽,生意相当火爆,每天晚上都座无空席。 此时,“长安居”四处都挂满了红灯笼,映得整个大厅一片暖意,酒坊内坐满了军士,正在尽情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时光。赵正东与他的兄弟们,直接占据了二楼一张靠窗的大桌,桌上摆满了酒肉。 武昌之战后,赵正东终于积功升到了千总,是在场众军官中官职最高的,而作为曾经的纤夫头领,他也被大家视为老大哥。 如今,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最近不仅升职,还在驻地边上纳了一房小妾,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坐在他旁边的,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小兄弟古德富。现在,古德富也因为战功,迅速升为了百总,而且在武昌巷战中受的伤,已经基本养好,此时正在忙着娶媳妇的事。 孙达和胡老七也在席间,他们也都升到了百总一级,孙达已经从古德富的麾下调离,但依旧在天武左营任副百总,胡老七则是赵正东麾下一个新设火器局的百总。 酒坊内外,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几个伙计忙里忙外,招呼着里里外外的客人,不停送上热腾腾的酒菜。赵正东红着脸,举起酒杯,高声道: “兄弟们,干了这杯,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用过回穷日子了!” 众军官闻言,齐声应和,古德富,孙达和胡老七等人更是纷纷带头举杯,酒坊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杯盏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赵正东放下酒杯,微微一笑,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相当一部分还是当初纤夫带出来的老兄弟,战场上刀枪无眼,能活到现在,并立下功劳的,屈指可数。 毕竟,对于殿前军这样历尽苦战,屡立功勋,且迅速扩张的军队来说,能活下来就意味着飞黄腾达! 赵正东很快又放下了酒杯,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笑道: “你们这些狗东西,现在一个个都是百总级别的军官了,别老是一休假就全都往勾栏那里跑,也该考虑考虑娶媳妇的事情了。” 不过,孙达,胡老七等人听罢,却完全没有当一回事,纷纷顾左右而言他,或者便是打趣了起来。他们难得休假,平时又没有攒下足够的银钱,自然不可能和赵正东一样,直接在驻地纳妾。 赵正东自然知道这些老兄弟的意思,随即扭头看向了古德富,关心道: “德富,你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古德富挠挠头,笑道:“大哥,我的伤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了。” “那娶媳妇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赵正东又笑着问道。 “大哥,已经在筹备中了,就等休整完毕,马上成亲。我现在终于出息了,也该早点成家立业了。” 赵正东听罢,心中大喜,一边点点头,一边将目光转向了孙达和胡老七,又道:“你们两个听听,德富都比你们懂事!” 孙达看着赵正东红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当即笑道: “哥,我这边孤家寡人一人,就算想娶媳妇,也没人张罗啊。要不等这段时间你给老古张罗好了,也给我张罗张罗,我也想娶媳妇。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您要是再托人给我相几个婆娘,那我就算孙家的族谱,可都得单开一页。” 胡老七见状,则道:“哥,我这边你不用操心,我在给儿子挑媳妇呢!” 古德富,孙达都是单身汉,而胡老七的情况下则有些不同,他儿子都已经十几岁了,现在根本没想着再娶,而是打算给儿子找媳妇。 赵正东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听着这些话,心中感慨万千,喝了一口酒后,又红着脸道: “战场上刀枪无眼,咱们几个随时都可能交代了,这传宗接代是大事,不能耽误了。” 这个时代,作为军人,传宗接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便是天子朱慈烺,也十分重视。毕竟,就如同赵正东所说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他不希望这些年轻的弟兄因此断了香火。 说罢,赵正东不由得回想起和这几个人一起入伍以来的种种。他们从山东进入南京,一起训练,一起并肩作战,共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这些人都是他最信任的战友,也是殿前军的根本所在。 想到这些,赵正东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咱们现在赚到的银钱,分到的土地,都是用咱们的命换来的,要是没儿子就死了,那可对不起祖宗” 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众人的脸色逐渐涨红,话题也越来越大胆,渐渐从个人的生活情况转向了近来军队内部不断传播的各种小道消息。 赵正东涨红着脸,轻轻放下酒杯,对着几个同样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老兄弟开口道: “听说教导队的那个姓李的狗东西,还有后勤司那王八蛋,都被查了,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古德富此时已经没轻没重,酒杯当桌上一砸,便大笑道:“大哥,那自然是真的,等他们都被治了,咱们说不定还能得些不少好处呢!这些狗娘养的贪官污吏,早就给查了。” 赵正东听了,连连点头同意道: “这确实是好事,陛下现在大力清除贪腐,正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个公道。咱们殿前军原本好好的,最近出的那些事情,全都是这些小人捣的乱,最好把他们全都五马分尸了。” 而赵正东话音刚落,孙达便打了个饱嗝,然后立马接话道:“哥,你说得是.嗝.现在,陛下整顿军纪,就是为了咱们这些真正打仗的着想.嗝.” 胡老七闻言,也随即笑道:“说得对!咱们都是陛下的人,如今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咱们一定要对陛下忠心不二,为大明效力,驱除鞑.鞑虏,光复,光复河山!” “等把后勤的,军务的那些文官全都清干净了,咱们军中绝对不会有那么多破事。”古德富昏昏沉沉骂道。 “又是那些文官,他娘的,老子以前就听说了,最可恨的就是这些家伙,克扣军饷口粮,简直比鞑子还要可恨!”胡老七脸色一片红润,恨恨道: “咱们殿前军还算好的了,听说左镇,江北,还有地方营兵,克扣相当严重,甚至还出了人命,所以陛下才要彻查的” 朱慈烺刚刚登基的时候,对于南方各地的兵马,几乎采取了尽数收编的原则,虽然也对此进行了一定的改编,但那些人多少少都带着原本的习性,很多恶习自然都免不得死灰复燃。 而他在军中的威望,再一次显现了出来,殿前军便是他一手创建的,如今已然成为了天下第一强军,军中的将士全都以他马首是瞻,而这也是他敢于整肃各军,同时改革大明体制的原因。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确实打算借着这次扩军,重新调整各部的实力,并彻底将殿前军各部壮大,以达到变相削弱其余各部实力的目的,这些都是为了整顿这两年来收编的各部兵马做准备。 不过,胡老七听的就是真真正正的小道消息了,甚至有不少消息,根本就是以讹传讹,完全不可信。 “而且,听说今后退伍之后分的地,没有一年前那么多了,这一定也是那些文官使坏,要是不多分些地,怎么可能招得到好兵?咱们这次损失的兵马虽然不多,但要想北伐,怎么着也得招个两三万新兵吧,还有地方的卫戍部队呢!”孙达抱怨道。 “呵呵呵,可不止两三万,最少也有四万,陛下是一定要扩充殿前军的,而且是重点扩充,还有忠贞营,还有左镇,湖广的营兵,这么多兵马,要是真的全部扩充,没有五六万新兵……” 赵正东已经喝醉了,一时间说了许多原本不该多说的事情,直接被还清醒的军官捂住了嘴巴。 这个时代的军队基本就是如此,无论是组织力,还是制度管理,都存在着巨大的问题。 不过,这些军官们所说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小道消息,朱慈烺并没有下令五军都督府公布全面的招兵计划,只是通过兵部,给各州县下发了任务,而许多军官都是根据调派的老兵数目来猜测的。 换言之,即便清廷的探子听到了他们的话,将情报传回北京,多尔衮也无法判断是真是假。因为,在其他酒坊中,还有更多听到了其他小道消息的军官,传播着招兵十万,甚至二十万的传闻。 而这样的情报,自然是真假难辨,意义不大的。 但朱慈烺正在大刀阔斧地改革,推行新政,明廷中许多官员敢怒不敢言这种情报,多尔衮同样也收到的了,并且正准备充分利用。 这个时候,清廷已经派使者来到南京,并带来了顺治准备同明廷“撤兵议和”的消息。 在祖泽溥的协助下,多尔衮派来的使者将“议和”的意图大肆传播,使得大明朝中以马士英和何腾蛟为首的官员们,在新政改革的巨大压力下,抓住了反戈一击的机会,纷纷开始力主议和,特别是清廷开出的条件还十分诱人。于是乎,南京官场上,迅速掀起了一股议和的风潮,许多在朱慈烺亲自推动的这场朝廷体制改革和军队整肃中落入下风的官员,纷纷投入其中,马士英更是逐渐成为了其中的领袖。 朱慈烺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多尔衮传来的议和书信,随即又将南京城中的大臣们,召集到了岳州府。 不到半个月,群臣再度云集岳州府城,其中甚至包括了王应熊。如此大事,他这个督师,自然也是要掺一脚的。 岳州府城的临时行宫大殿上,朱慈烺面色威严,目光如炬,扫视着群臣。他知道,这些几乎全都自诩清流的老头子中,有不少只是贪图一时之利,并非真的为大明的强盛着想。 “多尔衮派来的使者,说什么要撤兵议和,你们怎么看?”朱慈烺直接摆明了态度,语气不善,冷冷地问道。 不过,纵使如此,马士英还是首先站出来,朝着朱慈烺拱手道: “陛下,清廷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被陛下打怕了,奴酋更是直言:若能议和,大军立刻撤出山海关。议和如若成真,百姓便可免受战火之苦,休养生息,朝廷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可谓两全其美啊!” 何腾蛟也随声附和道:“是啊,陛下,如今民生凋敝,战火连年,东虏既然有如此诚意,那暂时“议和”,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堵胤锡听罢,当即冷哼一声,对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可笑可笑,何阁老,你前段时间还说西贼不可信,招抚断不可行,怎么现在东虏就可信了? 多尔衮不可能轻易退兵,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极有可能只是清军的缓兵之计,绝对不能轻信!”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的群臣顿时面面相觑,议论之声四起,而堵胤锡则是继续说道: “东虏的条件看似诱人,但其中藏着多少陷阱,马阁老,何阁老,你们想过了没有?” 但马士英并没有就此放弃,继续辩解道: “陛下,东虏确实不可全信,但若能以‘议和’换取清军撤兵,那对于陛下的北伐大计而言,也必定是有益的。否则,清军必定会趁机袭扰,到时岂不耽误了咱们大军的训练……” 马士英自然知道清军很有可能食言,但只要能推动事情往议和一边发展,那主战一派必定会暂时失势,他才能有机会,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在朱慈烺整顿朝廷和军队的行动中,他虽然暂时还没事,可手下的官员正一个接着一个陷入危机,这使得他十分恐慌,听到北面传来了议和的消息,根本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毕竟,在马士英看来,主战一派之所以获得权力,便是因为大明的军队在战场上接连取胜了。而一旦大明的重心转移到了议和之上,他们这些主和派,必定可以占据上风,获得重用。 “没错,这固然有可能是多尔衮的诡计,但咱们也未尝不可将计就计。”何腾蛟紧接着又道: “数千年来,以南伐北都是胜少败多,更非一朝一夕之功,陛下乃千古明君,固然能迅速中兴大明,恢复北地万里河山,但也绝不可轻敌冒进。 如今,假意议和,迷惑东虏,才是稳妥之策,老夫反倒是觉得那些一心只想再起兵戈,置大局于不顾的,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 李邦华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原本还能压制得住的火气,直接爆发了,当即失态怒斥道: “闭嘴!尔等鼠目寸光之辈,只知道贪图一时之利,却不顾大明的长远利益。议和,议和,议来议去,最终只会亡国!” 李邦华此话一出,大殿上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群臣被这个内阁首辅的威严震慑住了,不敢再出声。 而大明的天子朱慈烺,则是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心中对这些人愈发失望。 他心中十分清楚,多尔衮的所谓议和,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缓兵之计。他们不可能真的撤兵,只会趁机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进攻。而群臣其实能看清清军的真实意图,只不过是别有用心。 在这个问题上,朱慈烺和殿中的大臣们,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太清楚马士英,何腾蛟等人为何如此热衷于议和了,他们若是能打仗,恐怕就力主北伐了。 不过,朱慈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此前没有表明态度,给马士英,何腾蛟两人出言的机会,就是为了公开打击两人,瓦解两人的小团体,这将有助于改革的全面推进。 “议和之事,绝对不要再议,朕乃是大明天子,如何落到了要和一群乱虏败寇议和的境地?” 朱慈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传朕的军令,各部大军加强训练,严肃军纪,淮北,襄阳,川南各地的军队,必须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战,大明的未来,不是靠议和来取得的,靠的是我大明将士的实力!” 马士英见状,还欲辩解,连忙道:“陛下,若能以议和换取一时安宁,再图后计,也未尝不可……” 他的声音明显十分紧张,而余光瞥向何腾蛟,看到对方不敢出声,马士英心中更是顿时一凉,这可就意味着他要“孤军奋战”了。 马士英知道自己的立场并不稳固,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陛下,这固然可能是清军的陷阱,可若是能妥善利用,我朝也可借此机会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朱慈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知道,只有坚定不移地拒绝议和,才能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彻底将马士英这个当初投机从龙崛起的奸臣,压制下去。 他望向马士英和何腾蛟,心中对他们的心思了然于胸,这些官员中,有些是贪图权势,有些是为了自身利益,还有一些则是因为对所谓晋史,南朝史,宋史的一知半解,出于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担心北伐失利,一心议和。 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南方的战争潜力,满清的实力,都不是可以照搬历史的。面对这样的局势,他这个当朝天子,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让任何人动摇既定的路线。 “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晋帝,南朝诸帝,宋帝做不到的事情,朕能做到!” 说罢,他便挥袖离开大殿,直接留下群臣在殿内面面相觑。 马士英和何腾蛟心中暗暗叫苦,他们看到朱慈烺示意群臣策议,本以为对方也有这个想法,可以通过议和来暂时稳定局势,却没想到皇帝陛下如此坚定。 而他们又都很清楚,这个年轻皇帝的决心,从来都是不可动摇的,两人只能暂时收敛心思,等待时机再做打算。 堵胤锡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虽然对于北伐,也有一些疑虑,但朱慈烺的坚定态度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知道,只有这样的帝王,才能真正带领大明北伐成功,迎来中兴。 而退朝之后,朱慈烺随即又召见了李邦华和堵胤锡这两个心腹大臣。他们在朱慈烺这里,都是忠诚可靠的臣子,深得信任。 “清廷议和之事,马士英,何腾蛟等人,也未必是轻信了。多尔衮的阴谋不难识破,但马士英,何腾蛟的心思,恐怕就深得多了。”朱慈烺叹了口气道。 这两个都是大明的阁老,身居高位,还在朱慈烺坐稳皇位的过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朱慈烺想要拿下他们,并不简单,两人必须要犯下足够大的错误,或者彻底失去簇拥的支持才有可能。 否则,朱慈烺就是自己动手掘了大明朝廷的根基,他的政治信誉,也将遭到巨大的破坏。 李邦华和堵胤锡听罢,连连点头,李邦华随即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各地必须加强边防,防止清军突袭,绝不能给清军可乘之机。” 朱慈烺笑了笑,道:“多尔衮近来都没实力展开袭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咱们朝中的事情,你们都必须加大对贪腐官员的打击力度,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只有清除了这些毒瘤,朕才能全力北伐,消灭清军。” 堵胤锡闻言,随即道: “陛下,如今议和之事已经传开,各地恐怕军心人心皆有动摇,若是要振奋人心,打击贪腐,或许陛下亲自巡视各地军营,了解将士们的训练情况,才能最大限度打击贪腐,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本章完) 第198章 战争之王 第198章 战争之王 议和风波过后不到半个月,朱慈烺便在岳州府城的临时行宫中,基本安排好了朝中,军中积压的各项事务,又接见了贵州,两广的地方缙绅,随即便根据堵胤锡的提议,下令“五军都督府”妥善安排,北上湖广各州府视察防御工事的建设和军队训练的情况。 而当前的湖广各州府中,襄阳、荆州二府尤为重要,乃是中路战场的枢纽所在,不容有任何闪失,这两个地方自然也是朱慈烺重点视察的地方,特别是地处最前线的襄阳。 襄阳府宜城县的清晨,天空泛起鱼肚白,初升的朝阳将城墙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蜿蜒而过的汉水如同一条玉带,静静流淌。马蹄声在寂静的晨光中回荡,带起一片片尘土,从北面襄阳城方向赶来的塘马风尘仆仆,传递着前线的军情。 随着朱慈烺御驾的抵达,宜城县的东大门前,李过早已率领麾下众将恭候多时。 作为“忠贞营”的统帅,李过为了迎驾,换上了一身华丽的文山甲,整个人气宇轩昂,眉宇间透出一股刚毅之气,他见到朱慈烺,立即跪地行礼,声音洪亮道: “臣李过,领‘忠贞营’众将士,恭迎陛下!” 朱慈烺此时一身行军常服,他见状当即上前,俯身扶起李过,笑着道: “李将军免礼,朕此番前来视察防务和军队训练,可要辛苦李将军了。” 李过听罢,神色肃然,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陛下为国事操劳,臣等竭力辅佐,为陛下分忧,乃是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朱慈烺微微点头,随即扭头对身后随行的文武大臣们挥了挥手,道: “走吧,全部上马,随朕进城。” 一众文武大臣得令,很快便先后翻身上马,动作相当熟练,骑术是跟着朱慈烺这个马上天子的必备技能之一。 朱慈烺在李过的引路下,首先来到了襄阳城内的军营中,校场两侧的屋舍整齐排列,旗帜飘扬,士兵们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喊声震天。 他一路巡视,仔细观察着士兵们的每一个动作,看见他们动作整齐有力,精神饱满,心中颇为欣慰。 李过治军的能力自然是不俗的,这段时间在军中展开的严打,他也积极配合,“忠贞营”上下此时已经几乎没有任何克扣贪墨的歪风邪气。 朱慈烺巡查完整个军营,一切井井有条,无不满意,随即便来到了城墙上,继续视察。 这个时候,宜城南面因为早前的攻城战,坍塌的城墙正在修缮。城墙上下,工匠们忙碌不息,县城周边征召的民夫们则是在协助搬运石料。 宜城县位于襄阳府城南面七十里左右,在汉水干流西侧,扼住了襄阳府通往承天府的咽喉。 而汉水河岸两侧虽然大多是平原地形,但河道纵横,有些地方还耸立着连绵的山脉,除了汉水河道,根本不适合大规模运输军粮辎重。 换言之,忠贞营在这里加固城池后,只需要部署一个营的兵马,便能以一当十,阻挡住清军主力的南攻。 朱慈烺既然已经下令大军停止进攻,恢复生产,那这些至关重要的交通枢纽就是他必须布局的地方了,所以早在一个多月前,他便下令堵胤锡部署地方官员,征召民夫到宜城修缮城墙了。 不过,由于宜城只是暂时用来防御清军袭扰的预警站,他并不打算耗费太多人力物力财力,把城池修得太坚固。等到新兵训练完成之后,殿前军便会开始新一轮进攻,届时这个“预警站”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现在局势已经变了,朱慈烺已经几乎拿下了整个湖广,除了西军余部这支残兵之外,川南,重庆也都在控制之中,忠贞营和左镇都没了首鼠两端的行为,对他来说,清军已经不再占有绝对性优势。 毕竟,朱慈烺如今可以在包括辽海在内的四个方向发起进攻,这些地方清军已然不占优势,而清廷在巨大军事压力下,为了扩充兵马,筹备军队所需,统治必然更加残暴,这将激起剧烈的反抗,然后陷入当初崇祯朝廷的恶性循环之中。 一众大臣跟着朱慈烺一起爬上了宜城南面城楼的天台,俯瞰着下面如同蚂蚁一般,正在修建城墙的工匠民夫们,而堡垒的东面,沿河地带,还有数座侯台正在加紧建设。 李过不等朱慈烺发问,当即拱手抱拳汇报道: “陛下,臣在宜城除了加高加固城墙,并在城墙上安装了大量的火炮外,还在四周修建了多层预警工事,布设陷阱和壕沟,驻有重兵把守,以应对清军的进攻.” 朱慈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李过随即又指着不远处河岸的堠台,介绍道: “陛下,请看那边,那是臣沿着汉水,臻水河岸修建的堠台预警防线。” 朱慈烺顺着李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座四方形的堠台矗立在汉水之畔,看起来十分坚固,他随即问道: “李卿,这些堠台马上建完了吗?” 李过当即回答道:“启禀陛下,臣如今已沿河修建了六处侯台,还有另外九座很快也会完工,到时候清军便是想偷袭,咱们的骑兵也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李过在宜城汉水河畔布设的这些堠台,以三座为一组,互相间可以呼应,每一组相隔在五里左右。每座堠台上都有专门的哨兵负责值守,一旦发现敌情,便可以立即通过烽火传递消息,迅速传至宜城内。这种传统的预警系统可以极大地提高忠贞营对八旗马甲突袭的防御反应速度。 朱慈烺点头称赞:“李卿安排周密,用心良苦啊,这些堠台就如同宜城的眼睛,方圆十几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一清二楚,清军只要南下,便绝对会暴露在咱们的眼前。” “陛下过奖,这都是臣的分内职责。”李过感激道。 朱慈烺听罢,走到了城楼女墙的垛口边上,抚摸着坚硬的砖壁,看着眼前的宜城和奔流不息的汉江,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不过,看着平坦开阔的汉江平原,朱慈烺的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担忧。 他很清楚,现在明清南北对峙的局势在内里,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他的城池修得再坚固,清军短时间内也几乎不会再来攻。但若是想要北伐,他需要的是更多骑兵。 否则,大明根本无法应对未来的战事。 在视察完城墙防御工事和堠台的修缮后,朱慈烺很快又策马来到了宜城南面的平野上。 这里的临时训练场上,此时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正进行着一场骑兵训练。忠贞营的数百名骑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演练着阵列冲锋,战后撤退,分散包抄等战术。 朱慈烺站在高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草场上的演练,骑兵在战场上一直都是决定性力量,尤其是在辽阔的平原地带,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远超步兵。 若是能在当前大明的各部军队中增加骑兵,他必定可以在将来北伐与清军的对战中,占据优势。 常登贵和林昌峰站在朱慈烺身旁,同样注视着草场上的骑兵训练,两人都是骑兵军官出身,一手打造了当前威震天下的“天骑军”,在骑兵训练方面经验丰富,如今也在整训骑兵。 朱慈烺环视一圈骑兵训练场,淡淡道: “骑兵是战争之王,训练必须严格,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骑兵,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战力,在敌军未及反应之前发动突袭,扰乱其阵脚,在敌军败退之时,迅速追击,使敌无处遁逃。” “陛下所言极是,将来北伐,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绝不容小觑,其远超步军的机动性和突袭能力,便决定了其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常登贵当即出言应和道。 “但骑兵成军不易,如今时间紧迫,天骑军接下来扩军所需的新兵,朕打算从京营、忠贞营、左镇等部兵马中,选拔部分精锐士兵补充。” 常登贵当即点头赞同道: “陛下英明,如此以来,天骑军成军的速度便能大大提升,骑兵的训练科目繁多,不仅要注重骑术,还需要进行战术训练。只有熟练掌握各种战术,才能在战场上做到随机应变,发挥最大的战斗力,这非老兵莫属。” 林昌峰听罢,也随即补充道:“骑兵的训练必须要结合实际的战场情况,新兵最好都经过了真正的战场,如此才能迅速提高战斗力,这些都是新兵蛋子无法满足的。 臣按照陛下的指示,如今已在天骑军中安排定期的演习,让骑兵们在这些近乎实战的场景中,熟悉战场,并在期间演练多种战术,以便将来能在战场中,灵活应变。” 他们都很清楚,骑兵的优势不仅在于其速度,更在于其灵活性和威慑力,而这些都需要类似于打猎这样的“实战”演练,才能真正提升。 要知道,华北的大平原上,明军的骑阵若是想要发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甚至可能一场大战下来,完全没有机会。 换言之,为了适应将来的战场,朱慈烺,常登贵,林昌峰和麾下的将领们,都是加急“补课”,以弥补在野战中与八旗马甲的战力差距。 而林昌峰说罢,便皱起了眉头,随即又担忧道: “陛下,骑兵确实是战场上的利器,但以咱们目前的骑军兵力,若是无法发挥骑阵的威力,恐怕还难以在平野之上,与清军的八旗主力野战。”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他理解林昌峰的担忧,随即扭头看向了两人道: “常卿,林卿,南京和长沙的马场中,已经攒够了三万匹上等的战马,朕打算在殿前中军的编制中,再增设一支军一级的骑兵部队,你们觉得如何?” 常登贵闻言,心中大喜,但还是略作沉思,才缓缓开口道: “若是我大军能有两支成建制的骑军,那便可攻守自如了,陛下真是高瞻远瞩!” 朱慈烺微微颔首,心中早有计较,他望着草场上正在的骑兵,缓缓说道: “若是大军北伐,便不能同以往那般,龟缩城中,依靠城墙抵御清军骑兵了,朕在全面北伐之前,还打算在京营、忠贞营、左镇等部兵马中,也增设骑兵营,以确保各地战场都能有足够的骑兵力量。” 此话一出,包括李过在内的文臣武将们,都不由得面露惊色,这虽然还只是朱慈烺的设想,但这个年轻的皇帝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但在殿前中军增设骑军,这已经是大手笔了,这两年来从西南,南洋,辽海购买走私的战马,恐怕都无法满足,若是在其他各部大军中也同样增设,以大明当前的国力,恐怕根本无法实现。 “陛下,骑兵的训练和维护,耗费巨大,不仅需要大量的战马,甲兵还需要精良的装备,陛下可是有了安排?” 林昌峰疑问了一句,担心朱慈烺误会,顿了顿,又赶紧解释道: “臣是担心,骑兵的作战的地形要求太高,若是在平野之上,骑兵的优势固然可以充分发挥,但在山地,河谷等复杂地形在,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便会大打折扣.” 他自然知道随着殿前军的进一步扩展,特别是战争局势的改变,天骑军不可能永远一家独大。但骑兵所需的天量战马和装备,使得其性价比并不高,而且殿前军以步制骑的战术,也越来越成熟,骑兵全线扩充并非如此紧迫。 不过,林昌峰因为是天骑军的提督,身份特殊,利益相关,十分担心自己被朱慈烺误会了。 常登贵听了林昌峰的劝谏,心中暗自佩服,对方不仅洞悉骑兵的重要性,还能全面考虑各地的战场环境和军队后勤的供给问题,随即也拱手道: “林将军所言极是,骑兵部队的组建和训练,耗时颇长,甲胄粮草倒好解决,但战马的获取,恐怕就困难得多了。” 林昌峰听到常登贵出言支持他,心中一喜,随即又道: “若是要在中军之外,再获取训练数万骑兵所需的战马,恐怕只有收复陕甘之后,才有可能。” 而后,李过,张煌言,吴晋锡等随驾的文武大臣们,也纷纷出演劝谏,生怕朱慈烺好大喜功,盲目自大。 朱慈烺听罢,脸上微微一笑,这些臣子的忠心和能力,这两年他都看在了眼里。此时,他看着面前敢于直言劝谏的群臣,心中颇为欣慰。 他知道,他们所说的情况,都是实情,但他这也并非是一时兴起,他现在只等高一功在重庆将西军余部招抚,便会立刻为扩充骑兵,发动一场小规模北伐。 “诸位爱卿放心,朕并非要一蹴而就。在各军中增设骑兵营之事,只有等到收复陕甘,能从西北大规模获取战马之后,才有可能,这一点,朕自是清楚的。” 常登贵闻言,立马就猜到了朱慈烺的意思,他跟在朱慈烺身边多时,对于这个年轻天子的心思,十分了解,在军中仅次于陈福,于是忍不住问道: “陛下可是在等那西军余部的孙可望与李定国接受招抚?” 朱慈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 “若是西军余部接受招抚,朕便可在半年之后,在川北,豫南发动新的攻势,但这两人是否真心接受招抚,还未可知,朕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 堵胤锡原本已经到了重庆,甚至开始着手招抚谈判了,但因为清廷议和的消息传来,又不得不中途折返,最终只有高一功在重庆和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兄弟谈判。 但重庆,岳州两地山高路远,山河阻隔,即便是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需要近十日,塘马才能一个来回,朱慈烺此时还没有收到高一功确切的消息。 不过,李过这个顺军余部的头领,对此却是充满信心的,他随即开口道: “陛下不必担心,此四子虽然还没有正式接受招抚,但其心之所向,已然一清二楚。臣相信,以陛下之威,定能使其归心。” 且说,李过对于这四个子侄辈的小子,完全不放在眼里,顺军东西两路,几十万余部,都没有翻出什么水来,最终乖乖接受了招抚,张献忠手下的四个义子,算上家口,也不过几万残兵败将,又能如何? 当然,他也是因为朱慈烺的重用,看到了大明不一样的面貌,对大明有了归属感,在这样实实在在的招抚政策之下,他根本不认为孙可望,李定国等人能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 “话虽如此,但孙可望,李定国等人如此犹豫,必然是心有余虑,此次招抚就算最终成了,也需防范其反复。臣以为到时应当让高将军派出得力人手,严密监视其动向。” 随着谈判拖延日久,朝中对于朱慈烺招抚西军余部的决策,也慢慢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但好在朱慈烺的威望足够高,这样微弱的声音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情。 而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点了点头道: “林卿考虑得没错,朕已经有了计划,准备从殿前军和天骑军中派遣精锐军队前往川南,加强对川南的控制。同时,荆州的防务也需加强,确保到时安置到湖广的西军余部,不敢生出异心来。” 此话一出,常登贵便更加确定朱慈烺的意图了,随即问道: “陛下当初要将西军余部分在四川,湖广两地,就是想要声东击西,迷惑清军?但若咱们将大部分兵力集中于川南和荆州,其他战线的防务必定受到影响,清军恐怕也会有所察觉!” 朱慈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常卿不必担心,朕已考虑周全,此次招抚其实是为我大明将来之北伐大业做准备。川南和荆州都是战略要地,清军都需兼顾,若能稳固此二地,我军北伐的后方基地,便稳如泰山了。” “陛下英明。若能稳固川南,便可从此地北伐,进军陕西,夺取陕甘,获取产马地,为接下来由湖广,江南出击的北伐提供充足的战马。”林昌峰闻言,也随即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心中一片钦佩。 朱慈烺笑了笑,点头道:“正是如此,川南和荆州一旦稳固,朕便可调兵遣将,两路进军,清军必定难以全线防御,到时候声东击西,夺取陕甘之地,变不成问题。 此地连接塞外,西部,北部都有诸多蒙古部落,战马丰富,若能掌控,便可大大增强我军的骑兵力量。” (本章完) 第199章 先陕后鲁 第199章 先陕后鲁 明军此前两年在江淮和湖广取得的辉煌胜利,使得朝中军中的不少人,都以为八旗军不堪一战了,甚至就是朱慈烺,在接连不断的胜利中,也忍不住要派出兵马北上试探一番。 但八旗马甲随后在兖州,南阳等地的反击,却狠狠打醒了所有人,甚至是天骑军提督林昌峰,也不敢再叫嚷着兴兵北上,驱除鞑虏出关,而是主张大练骑兵,整军备战了。 要知道,天骑军除了在优势兵力和特定地形的情况下,根本还不具备和八旗马甲大规模运动战的实力。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朱慈烺心中更加坚定了“先陕后鲁”的北伐方略。 陕甘地处西北,黄土高原覆盖了大部分地区,北接外蒙,东临黄河,南依秦岭,西连青藏,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地形复杂多变,原本就是御敌的天然屏障,八旗马甲无法发挥全力。 而随着北方旱情的缓解,南面的关中平原又重新成为了“西北粮仓”,可以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提供充足的人力物力。 当然,朱慈烺要收复陕甘,看重的并不只是地形之险和陕甘地区的战马资源,还有陕甘对于仅存半壁江山的大明来说,独特的地缘位置。 换言之,这里不仅是大明获取战马的重要地区,更是未来明军北伐的重要战略要地,同时还可以直接联络塞外,威胁山西,河南。 不仅如此,明军若能收复陕甘,还能利用周边的复杂地形,牵制清军骑兵的发挥,通过小规模的骑兵战,实现骑兵的实战训练,为将来的中原决战做准备。 而“忠贞营”和“殿前右军”中,无数将领军官,对于陕甘的地理风情,物产民心,可谓是全面了解,甚至陕甘的绿营军,不少都是原本的顺军出身。 当然,这些所谓的顺军,最开始其实都是九边明军。 这些都是朱慈烺考虑取陕的重要因素,如今陕甘等地只沦陷了不到两年,民心未失,若能加以利用,复陕必定事半功倍。 而大明军中又有无数陕人,足以配合五军都督府,制定出周密的北伐计划。 但收复陕甘之地,也并非易事,如今南阳,保宁,汉中都在清军手中,大明想要避开八旗马甲的锋芒,就只能将重心放在郧阳和保宁这两个方向,利用地形克敌制胜。 如此一来,西军余部的态度就尤为关键了。若不能顺利安抚招揽,北伐复陕的战事势必延后。等到清军反应过来,陕西绿营军完全归心,形势恐怕就真的难以逆转了。 朱慈烺很清楚,西军余部招抚成功与否,关系到整个北伐战略的成败,他必须把握住当前的时机。 而随着朱慈烺巡视完襄阳,郧阳二府的军事部署,返回荆州,高一功从重庆府合州县派回来的塘马,也终于送来了此次谈判的好消息。 经过半个多月的谈判,他对西军余部的招抚,终于取得了进展,孙可望,李定国四兄弟在他的劝说下,最终同意了招抚条件中最重要的分兵驻扎和整编要求,而高一功也同意了先行为西军余部补充半个月的粮草。 朱慈烺看着高一功送来的塘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等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已经接受招抚,并同意各分领一部兵马,分别驻扎,高一功现在已经给他们补充了粮草,两部兵马的军备在军队改编之后,朕再给他们补充。” 朱慈烺抬头看向众臣,顿了顿,又继续道: “刘文秀和李定国留在川南驻扎,孙可望和艾能奇则到荆州来觐见朕,高一功果然不负众望,此次招抚顺利,实乃天助我大明。” 而听到这个消息,堵胤锡,吴晋锡,常登贵,陈福和林昌峰等文武大臣,也都十分激动,他们或是一直主张招抚西军余部,或是明白朱慈烺“先陕后鲁”的方略,都很清楚西军余部的归顺,意味着大明的力量又得到了进一步增强。 堵胤锡当即拱手抱拳道:“此事得以顺利进行,全赖陛下的高瞻远瞩与高将军的努力。” 而常登贵也随即道:“陛下,届时孙可望和艾能奇领西军余部到荆州,臣愿领兵督察,确保其全力配合陛下的改编。” 朱慈烺点头称是,心中对既定的战略部署更加坚定,只要稳固川南和湖广,他便可立即筹备进一步向陕西进军,夺取陕甘之地,为北伐大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当然,除了高一功部忠贞营之外,他还需要派遣精锐部队前往川南,监视李定国和刘文秀部西军,加强对川南的控制,并伺机北上侦探军情。 同时,李过部忠贞营主力北上后,常登贵领兵入驻,既是加强湖广的防务,也可确保孙可望和艾能奇不生出异心,军队的改编顺利进行。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朱慈烺在军事上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继续加强天骑军和殿前中军骑兵的训练。 “复陕之战”,骑兵虽然不需要数万之众,但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很快,一道朱慈烺亲拟的诏书从荆州府城传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合州县飞驰而去,上面便是朱慈烺代表大明朝廷,对西军余部上万将士,数万家口的安置和封赏。 诏书很快就传到了重庆府城的忠贞营将军府中,忠贞营右军统兵大将高一功的手里。 朱慈烺在开挂的情况下,看人可谓毒辣,高一功虽然缺乏主见,但却是智勇双全,心思细腻的人,他数次奔波于合州与重庆之间,全心全力为大明招抚西军余部,可谓是鞠躬尽瘁。 而且,因为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加上他的身份也颇为敏感,若处理不当,朝中的某些大臣,很有可能揪住发难,他一直以来都十分谨慎,凡事都会记录汇报到朱慈烺那里。 于是乎,高一功在与孙可望和李定国谈判时,一直都小心翼翼。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若能顺利招抚西军余部,必能为大明的北伐计划奠定坚实基础,他在朝中的地位也会再上一个台阶。 反之,若是此次谈判失败,不仅会影响朱慈烺在川南的战略布局,更可能会给整个北伐战略,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这使得他在谈判过程中,既要展现朝廷的诚意与决心,又要巧妙地威逼利诱,以促成孙可望,李定国等人受抚。 而这个时候,在接到了朱慈烺的圣旨后,高一功再次来到重庆府城北部的合州县,与孙可望,李定国四兄弟会面。 四人早已经接到了消息,在城外等候多时,眉宇间神色依旧复杂,似乎在担心变故发生。 “高将军,咱们此前提的要求,陛下可是全都同意了?”孙可望主动上前,首先开口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探询,神色更是迫不及待。 高一功闻言,微微一笑,环视一圈面前的西军四兄弟,抱拳道: “诸位放心,陛下向来体恤民情,对西军的安抚之心从来不变,即便是朝中有异议,也是一概以理服人,以德教化。陛下说了,他知道四位将军才学过人,只要迷途知返,将来必是大明之栋梁。” 李定国听罢,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但他此时还是心有余虑,沉思了片刻,随即问道: “高将军,陛下的恩典,我等自是知晓的,但我等麾下的上万将士,都是粗鄙之人,对招抚依旧多有疑虑,不知这一次朝廷可有具体安排?” 高一功似乎早就猜到了李定国会问,点了点头,又笑着道: “陛下深知四位将军之忠心,特意下令五军都督府为西军的将士们拟定了一套周详的安置方案。 李将军,刘将军率部留在川南,继续在地方恢复和整编,并与忠贞营一同训练。而孙将军与艾将军则带兵东进,前往荆州,接受朝廷的改编,并与陛下的亲军,当前的天下第一强军,殿前中军同训。” 孙可望闻言,一时间不由得眉头紧皱,对于这样的安排,心中难免疑虑,特别是朱慈烺还安排了殿前中军监视他。 “高将军,某既然已经归顺朝廷,自然是愿意听陛下安排的,但此次前往荆州,路途遥远,朝廷可是真的能保证我大军将士们的安全?” “怎么,你觉得陛下要算计你?”高一功闻言,脸色当即一黑,看得孙可望鹅头直冒冷汗,然后他才朝着东面拱了拱手,肃然道: “孙将军,陛下的诚意毋庸置疑。荆州一地,乃是大明在湖广之军事重镇,殿前中军驻守,必能确保将士们的安全。而此外,朝廷也会对西军的将士们和随军的家口妥善安置,粮草土地,都不会少。” 刘文秀见状,当即出言,想要缓和气氛,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高将军所言不错,我四兄弟都是忠义之辈,自当会以大局为重,陛下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如此安排必定是从大局着眼的。我等如今迷途知返,浪子回头,若是陛下不嫌弃,上刀山,下火海,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孙可望与李定国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虑,但在当前的局势下,他们也别无选择。否则,高一功必定会立刻断了他们的粮草,并层层阻击,上万将士,数万家口根本无法继续南下。 两人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应允。他们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既有对招抚之后的期望,也有对眼前局势不由人的无奈和忧虑。 归顺朝廷,固然是他们当前最好的选择,但他们也担心朝廷会出尔反尔,导致自身处境更加艰难,甚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其中,特别是孙可望心情最为复杂,他既庆幸能与李定国各领一支兵马,又忧虑这是朱慈烺的削弱之计。 毕竟,他和李定国都很清楚,如今借由明廷之手进行分兵,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事情,他们都不可能主动提起,否则一定会威信大减。“高大人,既然朝廷如此信任我等,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孙可望脸上随即挤出了笑容,语气坚定道。 而高一功听罢,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随即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四位将军能改邪归正,为大明中兴出力,陛下定会厚待。孙将军,艾将军,你们尽快准备,领兵前往荆州接受改编,陛下可等着呢!” 此时,李定国同样心思纷繁,但他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已无路可退,唯有顺应大势,方能为手下的兄弟和家口,谋得一线生机。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道: “高将军,我大哥,四弟两人领兵前往荆州,单单是随军之家口,便有三万余,还望将军能请示陛下,朝廷能拨发物资予以保障,以安将士之心。” 高一功闻言,郑重地点头,他知道李定国在担心什么,也早就看出了两兄弟不和,但现在分离在即,两人似乎也摒弃前嫌了,李定国已经开始为孙可望说话。 “李将军放心,有我高一功在,朝廷必会征召民夫,下拨粮草,确保将士们的安全。陛下乃是马上天子,两年来领着大军南征北战,深知将士们的辛劳,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而孙可望与李定国两人闻言,再次对视,刘文秀和艾能奇听了,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他们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明廷的招抚了,但从大西建国到覆灭,再到如今困于小小的重庆府合州县,兄弟四人马上就要分开,世事无常,怎么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最终,四兄弟同时点头,准备按照高一功的安排行事,孙可望和艾能奇更是朝着高一功拱手抱拳,异口同声道: “高将军放心,我等定会尽快准备,按时领兵出发。” 而朱慈烺在岳州府城,也很快收到了高一功的塘报,这个忠贞营的统帅做事十分周全,早就在重庆安排好了民夫,孙可望大军在补充了粮草之后,不到十日,便开拔东进了。 朱慈烺对此自然也就放下了心,随即开始处理各地如同雪般飞来的政务。 这个时候,大明依旧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之中,诸事繁多,他心中虽然自有一盘大棋,但依旧需要逐步落实。 军务上的事情固然优先,但财政上的各项事宜,尤其是海贸,钱庄,工坊这些支撑北伐的关键事务,朱慈烺也必须妥善处置。 如今,海贸方面,仗着一家独大,福建的郑芝龙依旧私心自用,必须整治;而湖广,江西,两广以及云贵等省核心府城的钱庄,也需尽快部署,以确保通过军队和政务,实现钱庄的推广;而湖广等地武器工坊的设立,也同样需要井井有条地推进。 而这其中,作为朝廷财政开源的突破口,海外贸易的问题,是最为棘手的。 朱慈烺为此特地召见了郑森,这个郑芝龙的长子,如今已经是大明洞庭湖水师的提督,并在鄱阳湖水师,福建水师中均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不过,他此时也因为父亲的不忠于朝廷,心中十分惶恐,朱慈烺知道郑森的忠心,而且才华横溢,他必须加以引导,并从此突破郑芝龙,以获取数百万两白银的贸易之利。 毕竟,朱慈烺现在已经掌握了全国的军队,随着西军的受抚,局势进一步明朗,他的兵力也随即充裕起来,已经腾出手对付郑芝龙了,那数百万两白银的利益,他自然不会甘心只分其中的一点残羹。 临时行宫的御书房内,朱慈烺见到跟着周世显进入的郑森,微微一笑,道: “大木,你来得正好,朕刚好有几件事情需要与你商议商议。” 朱慈烺端坐于御案的龙椅之上,目光炯炯,两侧的锦衣卫全副武装,威严尽显,郑森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一沉,小心翼翼地跪拜道: “臣郑森,参见陛下。” 朱慈烺微微点头:“大木,平身,快平身。” 而郑森缓缓站起后,却是弓着腰,低头不敢直视朱慈烺,就如同负荆请罪一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朱慈烺见状,知道郑森并非真的畏惧,这只是在表示臣服,就如同他两侧的锦衣卫,是在展示权力一般,随即开口道: “大木,福建乃我大明之贸易重镇,海贸繁盛,但因为地方官府治理不利,盗匪横行,近一年来,地方仍旧动荡不安,民怨沸腾,你便是福建出身的,了解地方的情况,对此可有看法啊?” 郑森没想到朱慈烺这么直接,心中一震,连忙道: “陛下恕罪,此乃臣父无能之过,臣实在惭愧。” 朱慈烺闻言,心说这郑森年纪虽轻,但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居然一句轻飘飘的无能,就想要避重就轻了,当即冷笑一声道: “郑卿,此言差矣,令尊能有如今的地位,恐怕绝不是无能之人。你的忠心,朕是看在眼里的,不必有什么顾虑。你若能替朕整治福建,平定海疆,朕自会重用你。” 郑森听到朱慈烺直接改口了,心中更是惊骇不已,这是明着要他选了啊,连忙跪下叩首道: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郑卿有此忠心,甚好。朕近来每每重用你,便是因为知你才智过人,定能完成重任。” 朱慈烺满意地点头,微微一笑,又道: “那你说说,福建海寇该如何处置,才能确保市舶司能将那些北地走私的盗匪一网打尽?” 郑森此时额上冷汗涔涔,他这两年来虽说一直得到重用,但也越来越畏惧于朱慈烺的威严与决断,生怕自己一旦失误,便会遭到严惩,前途尽丧。 毕竟,他此时没有和原本历史上,看到大明的颓势,皇帝的荒唐,对于朱慈烺的无上权威和高瞻远瞩,十分佩服,更是深知朱慈烺战略眼光之独到,手段之狠辣,完全不是他能挑战的。 而他所想的,便是能跟随左右,有一番作为,略一沉思,便立马连连叩首道: “陛下,福建之地自古民风彪悍,不识教化,虽海贸繁盛,但地方官吏贪腐成风,必须严加整治。臣以为,若是要重整海贸,必先清除贪官污吏,方能有起色。” 郑森依旧尽可能替郑芝龙开脱,直接将责任推给了地方官员。毕竟,很多事情,只要他不认,便有可能轻飘飘过去了,但只要一认,那就完全不同了。 而朱慈烺对此自然是默认的,他对福建的整治和海贸的重振,已经有了明确的战略规划。但郑家在福建已经根深蒂固,在海上更是无人能敌,他不想两败俱伤的话,就必须借助郑森,或者是郑鸿逵的力量。 因此,他对郑森寄予厚望,既希望借其身份和才能,完成彻底管制海外贸易的重任,同时又对其父郑芝龙的不忠,心存警惕。 朱慈烺点头,道: “郑卿所言极是,福建的地方官府,确实需要整治,但朕还打算借着海贸交易之机,推广钱庄,你觉得如何?” 郑森心中一凛,立即答道:“臣愿效犬马之劳,为陛下分忧。” 他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毕竟,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绝佳的良机,若能借此立下大功,他不仅可摆脱父亲的影响,彻底掌握郑家的大权,更能获得朱慈烺的重用。 朱慈烺闻言,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摆了摆手道: “郑爱卿有此决心,朕甚为欣慰。但此事非一日之功,你需稳步推进,切勿操之过急。无论有任何难处,都可随时向朕请示。” 郑森深深一揖,道:“陛下放心,臣定当谨慎行事,不负陛下所托。” 朱慈烺满意地点头,话锋一转,又继续敲打道: “如今,湖广,江西,两广等地的钱庄已经在逐步设立,但因为资金短缺,进展缓慢。湖广和江西的武器工坊,也都在加紧进展,需大量人力物力,但因为钱粮紧缺,进展不尽如人意。 郑卿,钱庄与武器工坊乃是大明中兴之基石,不容有失。各地事务纷繁,朕已尽力处理,但仍有不少问题需郑卿协助,而这其中的重中之重,便是钱粮。” 郑森听罢,心中暗自下了决心,随后深深一揖,躬身道:“臣定全力以赴,整治福建海贸,为陛下效忠!” (本章完) 第200章 双料间谍 第200章 双料间谍 定武三年秋,大明也派出了使团北上,朱慈烺虽然严词拒绝了群臣议和的企图,但并没有因此直接断绝和清廷的所有联络通道——议和不可能,两军交战多次,那几百号俘虏,还是要交换的。 要知道,战场之外的博弈,同样重要,朱慈烺不仅要在军队上发力,更要设法展开政治攻势,瓦解清廷中那些心思各异的汉臣汉将,以削弱满清的军事实力。 祖泽溥跟随定武朝廷的使团,从南京出发,一路北上,跋山涉水,途经运河沿岸的众多州府。 而徐州南北,大明和满清分别控制的地方,民生情况可谓是天上地下。这不单单是沿途的自然景象差异,更是明清两边治理能力悬殊的表现。 徐州以南的不少地方,因为多年来的天灾人祸,同样颇为荒凉,到处都是人烟凋敝的村落,但府城之内,如今已有繁华的集市,并且因为驻军,十分热闹。 但鲁南的济宁州,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那里驻扎着数千清军,但城内除了神情麻木,衣着破烂的民夫之外,宛如一座死气沉沉的军营。 而使团一路往北,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善,到了北直隶之后,更是看到了八旗跑马圈地之后,俨然成为奴隶大庄园的一个个村寨。 这便是满清统治下的北地诸省,依靠强大的暴力机器勉强维持着,随时可能崩塌! 当然,祖泽溥心中此时根本不关心这样的事情,相比百姓的生存,他更担心自己。他很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更知道此行非比寻常,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毕竟,使团一路上虽然受到了清廷各地官员的礼遇,但其中同样不乏暗中监视和试探。 而祖泽溥因为特殊的身份,更是面临着明清两边层出不穷的监视和试探,比使团中的其他人,处境还要更难一些。 他身为祖大寿的长子,在祖大寿“遵永大捷”立下首功后,便凭父荫成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后累升左都督,在大明的官场中,浸淫了多年。 面对多疑的崇祯皇帝,以及因为屡次战败,与朝廷关系日紧的祖大寿,他左右逢源,上下权衡,可以说没有一日不是心惊胆战。 在这样环境下生存了十几年的人,自然深知任何事情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他的命运。 因此,此番随使团北上,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每每都是谨慎行事,以确保自己不露出任何破绽,暴露了“双料间谍”的真实身份。 在经过了重重检查和一个多月的跋涉之后,定武朝廷的北上使团终于抵达了北京城。 这座历史久远的古老都城,在秋风中显得格外冷峻,城南汉人聚居的街道上,人影稀疏,完全没了数年前的热闹,街上的百姓更是孱弱无神,表情麻木。 祖泽溥和使团的官员们在北京的街道上策马行进,或目光冷峻,或神色黯然,心中都有万千思绪,但每个人都不显露一分,全都在细细权衡。 而使团一行官员自然也受到清廷的隆重接待,但却无人真正放松,他们都很清楚,鞑子没有那么好心。 明清之间关于交换俘虏的谈判,很快在紫禁城的偏殿内进行,多尔衮派出了洪承畴出面,与大明的使团官员们进行交涉。 当然,这次所谓的俘虏谈判,谈的不只是俘虏本身,为了确定俘虏交换的细则,明清双方又在两军对峙的边界,清军入关的军费,甚至是家国大义等方面,都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祖泽溥虽然也是使团成员,但他并无决定权,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观察,不时插上几句,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从洪承畴的表现中早已经看出——多尔衮虽然表面上对谈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实际上另有所图谋。所谓的激烈争吵,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而几轮谈判下来,双方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定武使团提出的条件被清廷一一驳回,而清廷的要求也让使团的官员们无需请示南京,便直接拒绝了。 最终,这场双方除了交换俘虏之外,都毫无诚意的谈判,便在两边的预料之中破裂了。 但这一次,清廷并不敢和原本历史上那般,直接将使团的官员扣押,多尔衮看似恼怒,实则对这样的结果,暗自满意,在劝降了使团中的部分官员之后,甚至还示意顺治皇帝,给祖泽溥为首的官员们,授予了官职,祖泽溥获封“一等御前侍卫”的职衔。 祖泽溥深知这是多尔衮对他的拉拢,亦是对其忠诚的试探,但他早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游走于明清之间,左右逢源,谋求祖家利益的最大化。 而祖泽溥在清廷的安排下,自然是留在了北京城,表面上平步青云,受到重用,实则和祖大寿一样,受到了八旗甲兵的监视。 但他似乎根本不受影响,每日照常与清廷官员打交道,参与各种事务,同时暗中为明廷收集情报,根本就是铁骨铮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良臣。 当然,在大清这边,他则是将计就计,向明廷传递假情报,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 而北京城内,清廷朝中的各方官员,对祖泽溥的态度并不一致。有人对他充满了怀疑,认定了他是明廷的间谍,也有人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试图拉拢他,借此和祖大寿搭上关系。 祖泽溥对这些态度自然心知肚明,应对起来,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毕竟,当前满清的真正掌权者——多尔衮,对他表现出极大的信任,常常召见他,共商军国大事,询问其他南京的见闻,更是盛赞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然,祖泽溥在多尔衮面前,表现得恭敬有礼,尽力迎合其意图,特别是自己在南京的所言所闻,根本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朱慈烺对于祖泽溥,则是从未信任,授意对方留在北京后,也从未通过锦衣卫的密探,向其传递指示。他希望祖泽溥能够在清廷中发挥作用,但不是将精力浪费在传递一些无关紧要,不知真假的情报上。 他很清楚,对方的作用从来不在于获得什么惊天的情报,而在于在清廷失势的时候,狠狠插上一刀,将希望寄托于祖家人的身上,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北京城内的祖府中,秋风徐徐,院中枯叶随风飘舞,不时席卷而上,盘旋一阵后又沙沙落在地面。 祖泽溥一进门,便看到父亲祖大寿正坐在堂中,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心中一紧,快步上前,连忙问道: “爹,表哥传回来了什么要紧的消息?” 祖大寿抬头看了看儿子,目光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叹了口气,等到祖泽溥在他的面前坐下,两人对视了片刻,祖大寿才开口道: “朱慈烺派你回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祖泽溥没想到自己老爹还是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陛下有意招抚咱们祖家,开出的条件也十分不错,并非毫无诚意,祖家若能投效,必能在新朝有一番作为。但陛下的兵马都是南兵,能否北伐成功,却是未知之数。” 祖大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确实如此,现在明军在川南,湖广似乎又有了新行动,吴三桂刚刚传来密信,他猜测明帝想要从保宁,南阳两路北攻,但多尔衮早有准备,若是南京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注意。 他跟着豪格击溃西贼之后,又在平定了甘宁等地的叛乱,还派出了偏师与八旗马甲在南阳击败了明军骑兵,对于前线的情况,最为了解,他的话是必须要考虑的。 当然,多尔衮对咱们虽然也有拉拢之意,还授予你一等御前侍卫的职衔,但鞑子内部明争暗斗不断,洪承畴那个老狐狸老谋深算,咱们也必须要足够小心。” 祖泽溥眉头紧锁,担心道:“爹,咱们就这么悬着,要是.” 不过,祖大寿却丝毫不以为意,摇了摇头笑道: “陕南的山丘河谷里面,中原的平野上,靠守城可不行,水师也毫无用武之地,明军虽然确实势头正盛,但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咱们祖家到底站在那一边,不可轻易做出决定。” 祖泽溥闻言,连忙点头称是,但心中亦有几分茫然。他看着父亲,犹豫片刻,又问道:“爹,您觉得陛下的那些承诺,可信吗?” 祖大寿沉思片刻,缓缓道: “朱慈烺虽然年轻,但从这两年的表现来看,确实是有雄才大略的。他若能成功北伐,重振大明,确实是一位值得效忠的明主。 但眼下局势复杂,咱们需谨慎行事,绝对不能做错了选择。自古以来,以南伐北,又有几成胜算呢?” 祖泽溥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许不安,他虽对朱慈烺十分敬佩,但对其能否北伐成功,同样抱有疑虑。 他望着祖大寿,点了点头道: “爹你说的没错。而且,南京朝中,同样党争不断,虽不如前朝,但陛下似乎也完全管束不住,一旦北伐失利,恐怕就难以控制了。”祖大寿听完儿子的话,笑了笑,目光中透着一丝满意,又道: “泽溥,咱们需时刻关注局势变化,两边都讨好,都得应对,但都不可有任何轻举妄动。无论是多尔衮,还是朱慈烺,咱们都必须保持灵活应对。只要两边还没分出胜负,咱们就还有无可取代的价值。” “孩儿谨遵爹的教诲!” . 与此同时,随着孙可望和艾能奇领着西军东进,长江北岸,归州,夷陵州,百姓安居乐业,特别是荆州府城外,码头周边林立的工坊,周围热火朝天的工地,还有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舟船,村堡里忙碌的秋耕屯户,都给行军借宿的西军余部将士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孙可望和艾能奇都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在这腥膻遍地,兵荒马乱的祸世之中,见到传闻中百姓熙熙攘攘的盛世之景。 这要是十几年前,如此富饶丰腴之地,必定是他率部突围之后,劫掠的首选。 荆州城西面的大门,孙可望与艾能奇在五军都督府派出的将领指挥下,领着一队亲卫,缓缓行入城中,大军则是留在了城外扎营。 两人骑在马背上,目光如同北上的使团官员游历北京城时一样冷峻,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但两人都已经没了以开始的疑虑与不屑。 这个时候,荆州城已经恢复了战前的雄伟和繁荣,城门高高耸立,墙体焕然一新,尤其是类棱堡的防御工事,更是让人惊叹。 孙可望和艾能奇策马进入城中,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货物丰富,粮食到布匹,从茶叶到药材,无所不有。商贩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行人来往如梭,叫卖声不绝于耳,两人感到一股勃勃生机在城中涌动,远胜于归州,夷陵州等城。 “大哥,这荆州城中的商贸,竟如此繁荣,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半年前可还被十几万鞑子围攻!”艾能奇满脸惊讶道。 孙可望阴着脸,没有回应,他看向荆州府城的大街,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车马喧哗不停,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路边的勾栏边上,还有许多手艺人在表演各种绝技和杂耍,吸引着不少上街的百姓驻足观看。 而一家酒楼门口,几个醉汉正在吵闹,甚至吵着吵着好像还要动起手来,这惹得周围维持秩序的甲兵,直接风风火火冲了过来,直接将这几人架走了。 艾能奇一边看着街上的情况,一边继续赞叹。他们虽然入城了,但只是带了亲卫,荆州城常年有兵马进出,自然不可能因此断了这许多商贩的生意。 “看来高一功说的不假,明帝治理天下,果然有独到之处,从重庆到荆州,千百万生民,总不能都是假的。”孙可望看了一圈,最终不由得点头道: “若是如此,高一功所说的改编,应该也不假,至少明帝不会暗算咱们。” “大哥说得对,当初高一功那么爽快就给咱们半个月的粮草,想来也是得了明帝的信任,否则不会如此大胆。”艾能奇应道。 孙可望微微挑眉,又道:“这事情的真假,很多时候不需要揪根寻底,就像现在,咱们只需要看城中百姓和忠贞营,就知道明帝的改编,是什么样子了。” 两人又继续朝着荆州的府城衙门前行,突然看到一队士兵押送着两名贪污的官员走过,看样子是要押送出城的。那些士兵们个个面容严肃,全副武装,一看便知纪律严明。 艾能奇惊讶道:“大哥,这贪官污吏竟会被如此严惩,还要游街示众,看来明廷如今确实是下了大力气,整治贪腐的。” 孙可望微微颔首,脸上的情绪迅速变化,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对贪官污吏十分痛恨,在原本历史上,治理云贵期间,就了很大的力气明察暗访,整治贪腐,一旦抓到就是萱草剥皮。 如果说,朱慈烺此前对于民生的改善,只是触动了他,使得他对于原本印象中的明廷,大为改观。那现在,完全就是好感倍增,甚至觉得明廷值得信任了。 “确实如此,看来明廷不仅大力整治了军队,对官僚体系的整治也十分严厉,怪不得能连连击败凶悍的鞑子。” 艾能奇听到“鞑子”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畏惧,鞑子的战力他是见过的,虽说并非完全无法战胜,但确实强悍非常,一点也不好对付。 “就是不知明廷这次对咱们的改编,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孙可望见艾能奇不说话,目光在两边的街道扫视了一圈,又淡淡道: “若这次改编是表面功夫,咱们的处境恐怕就难了!” 他心里还是担心高一功所说的那些话,明廷的那些承诺,都是假的,或者就是不会兑现。毕竟,若是那些文官心中把他们当贼,便是有粮草,有军饷,也不会发给他们。 这样的事情,西军早就经历过了! 而随着两人进入府城衙门,见到了常登贵手下的心腹——莫副将,两人所见所闻,也渐渐颠覆了他们对于明军的认知。 常登贵此时还在岳州府城,孙可望和艾能奇虽然是西军余部的头领,但在如今的大明这个日益鼎盛的庞然大物面前,其实地位并没有多高,朱慈烺要召见他们,反而是恩宠了。 毕竟,西军余部此时根本就是一支残兵败将,而大明则不是流落广西,山穷水尽的永历政权。 莫副将两人带到了城中的军营,准备从殿前中军的营伍中抽调军官,着手开始安排西军的训练和整编。 军营内的通道宽敞整洁,校场上的士兵们正在操练,步伐整齐,纪律严明,教官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全军上下看起来都士气高昂。而军营一侧的教导队,后勤司,军务司等部门,各司其职,运转有序。 “明军竟然也如此训练有素!”艾能奇心中忍不住惊叹道,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孙可望心中同样暗自感慨:“传闻中的殿前军,果真非同小可,还好没打起来,否则.” 而在莫副将的讲解中,两人和带来的几个心腹将领,也慢慢明白了当前大明军队的运行规则,特别是两人最为关心的钱粮问题。 如今,大明军中的粮草和军饷都不再是军官发放,粮草是后勤司在管理,而军饷则是军务司开具凭条,士兵从军营附近的钱庄中领取,这确保了军官无法克扣军饷,每位士兵都能按时领到应得的银两。 而很快,两人便开始从莫副将那里了解到了此次军队的改编内容。 这其中最关键,也最核心的,便是西军余部中“教导队”,“后勤司”,“军务司”的设立,完全代替了文官和领兵军官;其次,则是粮草和军饷的管理,特别是钱庄在其中的作用;而武器装备的更新,其中的详细目录,更是让这两个身经百战的老反贼,惊讶不已。 艾能奇听完,甚至忍不住拉了拉自家大哥的袖子,低声道:“大哥,这,这改编,到底是真的假的,咱们真的能得那么多东西吗?” 在殿前中军的将领面前,孙可望没有回答,只是朝着艾能奇使了个眼色,但眼神中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原本只以为这些都是明廷文官的文字游戏,没想到都是真的。 这便是谈判需要那么长时间的原因了,朱慈烺的条件固然丰厚,但孙可望,李定国等人都不信,每每都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去揣测,自然是觉得明廷没有诚意。 但现在,听到莫副将递给他核验的清单,他已经重新认识了明廷,也重新认识了明军。 而在整个交流的过程中,殿前中军将领,还有协调的文官们,友好的态度,更是让两人感到不可思议——这还是明廷的文官武将吗? 他们才刚刚来到荆州,不需要贿赂,也没有任何拖延,一切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样,这和十几年前的那次招抚,完全不同。 不仅如此,孙可望与艾能奇很快得知了麾下的数万士兵家口,短期内都会在荆州城外,得到妥善安排,而荆州城只是过渡之地,德安府和黄州府,才是他们的最终驻地。 那里还有屯堡和土地来安置他们麾下士兵的家口,官府将会下发耕牛、种子、农具,每一项安排,都井然有序,毫无半点混乱,完全不同于十几年前的那次招抚。 艾能奇目瞪口呆,久久无法言语,整个过程只顾着点头称是,一直到听完所有的安排,跟着孙可望走出了府衙大门,才呆呆问道: “大哥,这官府的安排,竟然如此周到,我该不会在做梦吧!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这个时候,孙可望同样是满心震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亦是充满了感慨,最终好像是憋着一股气道: “若真是如此,陛下真的如此真心待咱们,今后老子这条命,咱们手下的这几千老兄弟,便全都是陛下的死士!” (本章完) 第201章 陕西起义 第201章 陕西起义 “什么?甘州,凉州,狄道府城都被丁国栋攻破了!” “丁国栋和米刺印都反了,他们的兵马如今甚至出现在了陇西,还有大批反军集结在狄道,渭源危在旦夕!” “狄道府城失陷,陇西就首当其冲了,岷州,河州,洮州等地防务空虚,守不了几天,必须得立即增兵巩昌府,否则不出半个月,乱兵就得杀到凤翔,局势必定会更加危急。” 岳乐刚刚收到军报,现在还完全是猝不及防的状态,身边的吴三桂和孟乔芳同样如此,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刚刚平定了甘宁地区的绿营军叛乱,调兵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贺珍部绿营军,没想到丁国栋这么快又在临洮挑起了叛乱。岳乐虽然有先见之明,在陇西府城增加了三个牛录的八旗马甲,但怎么也没想到丁国栋的速度那么快。 要知道,若是单纯地攻城,丁国栋就算是不计伤亡,也没有如此巨大的兵力和火力优势,那三座城池绝对不可能几日便下,这一定是城内有人配合。 换言之,在守军造反,和叛军里应外合的情况下,城中那些忠心的绿营军,督战的八旗甲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若不是周边地形复杂,群山阻隔,丁国栋大军的战果还远不止如此。 岳乐跟随肃亲王豪格南征四川之后,因为作战英勇,颇具谋略,率部击斩了大西王张献忠,便晋封了多罗贝勒,并被多尔衮留在了陕西,监视吴三桂,统筹陕南的防务。 “吴三桂,你派出一支骑兵,先行增援陇西,同时往安定方向侦探袭扰,牵制住叛军的注意,咱们绝对不能被动挨打。另外,派人去通知阿尔津,刘芳名,还有祖泽润这些人,让他们立马集结兵马,赶来陇西增援,不容有任何拖延。” “贝勒,那汉中的兵马?”吴三桂有些犹豫,川南已经侦探到明军的调动了。 “汉中的兵马不能动,但是让他们加强侦探,保持警惕,等陇西的局势稳定了再说,明帝现在估计也腾不出手来,陇西的乱局和南边应该没关系。” “哲!” 随着岳乐的军令传出,驻守在西安府的两千余八旗军和平西藩骑兵,还有孟乔芳的数百标营,以及山西增援的数百绿营军,立即开拔,前往陇西增援。 这支兵马的成分可谓是十分复杂,既有八旗兵,也有陕甘绿营改编的新汉八旗,还有陕西,山西的绿营兵,虽然全都是各部的精锐,但也足以看出清军当前兵力捉襟见肘。 但岳乐现在完全不能容忍陇西有失,只能暂时如此。否则,他根本凑不出那么多兵马来。 不过,陕甘这些起义的绿营军,战力并不算强,岳乐领兵在陕南镇守了小半年,平定大小叛乱近十场,麾下八旗军损失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十分轻微。 所以,清军当前虽然对于南面的殿前军都十分恐惧,特别是传闻中的殿前军骑阵,但他们对于这些造反的绿营军,根本不屑一顾。 要知道,军队的士气和信念从来都是靠胜利来维系的,正是因为当年明军的屡战屡败,才有了明军的畏“满”如虎。而现在,清军在南面连连战败,军中自然也有了畏“明”如虎的风气。 不仅如此,由于清军在南面的战败,无论是真八旗,还是那些抬旗的汉八旗,包衣兵,以及从北方各省征调的绿营兵,缴获和劫掠都不复存在,南征的意愿,甚至就是战斗意志,都随之愈发薄弱。 这也使得多尔衮现在已经不敢再提南征,别说是豪格,济尔哈朗等人了,就是他手下的那些心腹,也没人愿意再冒险。 满清的王公大臣们,原本就因为满洲人丁稀少,以小族御大族而如履薄冰。如今,随着八旗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两次南征旗丁大减,北地各省的绿营军忠诚,也已经开始动摇。 于是乎,在多尔衮没有强制剃发的情况下,陕西还是比原本历史上更早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清起义。 而丁国栋大军在攻取狄道府城之后,又立即分兵四出,很快就把除了渭源县以外的整个狄道府都收复了,陕西局势一时震动,各地清军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清廷已经几乎丢掉了此前鲸吞的整个湖北,大半个四川,河南,陕西,山东等地的义军不断涌现,清廷的有效控制区域越来越小,统治可谓是“岌岌可危”。 而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豪格,济尔哈朗这五个王爷和一众满清的勋贵大臣们,虽然明争暗斗不断,但面对如此局势,也一个个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多尔衮此前假意和谈,但直接有人提议假戏真做,效仿宋金,谋取停战。 不过,陕甘丁国栋起义的消息刚刚传到了南京的时候,朱慈烺也十分意外,他现在虽然整编了数万新军,但大军实力还没有得到真正恢复,大规模出兵北伐尚不可能,丁国栋这个时候就算取得了重大进展,他也无法策应。 锦衣卫的情报系统虽然早就渗透进到了陕西,但主要集中在汉中和西安,短短两年时间,周世显虽然想要在丁国栋军中安插眼线,但并没有成功。 朱慈烺知道岳乐在陕西镇守,吴三桂,孟乔芳等人同样不是省油的灯,丁国栋可能撑不了多久。 毕竟,在原本历史上,丁国栋和米剌印两人也没撑多久,他现在面对的还是岳乐,吴三桂,孟乔芳这样的猛将英帅,恐怕连本来历史上的战绩,都无法复现。 随着两次南征失败的消息传回北方,清军的后方早已经不得安宁,此前遭到镇压的各地义军很快死灰复燃,虽然不成气候,但数量庞大,影响十数个州府,对清廷原本就困难的财税体系造成了严重破坏,多尔衮不得不派兵镇压。 北方各地的义军早在此前,便已经被清军屠杀数次,那些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大多在此前的战斗中死伤,而没了这些人的领导之后,北方的义军又缺乏战马,甲胄和火器,作战能力根本不能和边军整顿出来的绿营兵相提并论。 不过,清军在各州县都有绿营兵驻守,这些守兵的野战能力虽然疲弱,但在粮饷充足的情况下,守城绰绰有余,他们的存在使得北方的义军被分割在了各地,机动性大大减弱,同时还无法获得充足的补给。 而为了剿灭这些义军,清廷甚至从北京和关外调出了近万八旗精锐,并将陕西和山西的绿营军,也调动随征。这些精锐相对于义军来说,那可就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了。 最终,在八旗兵和绿营军的联合围剿之下,北方各省大小数十股义军很快失败。不过,陕甘和山西的绿营兵似乎是为了不去南方,纷纷故意疏漏,许多义军残兵得已突围,退往各地山区。 这些义军到底是战力疲弱,没有野战的实力,经过围剿,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扰乱清军统治的能力,而原本调来剿灭所谓“流寇”的陕甘,山西绿营兵,除了少数就地驻守以外,其他的都被直接调到了华北和中原战场前线。 至于那些八旗新兵,多尔衮则是都调回了北京。 当然,真正的八旗精锐基本上还在陕西,河南,山东前线,留守后方的八旗兵许多都是东北抓来的部落兵,大部分都是刚刚编练入伍,虽然战技了得,勇猛无比,但缺乏组织纪律,也不懂军阵作战,战力无法和老八旗相提并论。 而且,因为这些来自黑龙江流域的东北部落士兵,难以适应长江流域的气候,清廷完全不敢直接把他们派到南方,就怕气温一上升,一场瘟疫便把他们全部带走了。 多尔衮为了弥补两次南征的旗丁巨大损失,除了把汉人,蒙古人大肆抬旗,补充到八旗体系里之外,还紧急加派了数千八旗出关搜捕索伦,卦尔察,锡伯等东北部落人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搜罗到了一万多能战的壮丁。 对于清廷来说,这批部落兵野性未消,最关键的是没有对明军的恐惧,作战更是勇猛异常,若是训练得当,必然是一支强军,可以有效补充八旗因为两次战败所造成的巨大丁口损失。 不过,因为清军主力基本上都在南方,这些刚刚编入八旗的部落壮丁只是在编制上融入了八旗体系,实际上还是类似于外蒙古那些临时参战的散兵游勇。 换言之,清廷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让他们彻底融入八旗体系,形成强悍的战斗力,但朱慈烺并不会给这个时间。 如今战争的天平已经倒向了大明一边,只要清廷再败一次,便再无夺取天下的希望。 要知道,在经历了连续大败两次之后,满八旗现在能拿得出手的精锐,真正不到五万,若不是洪承畴,吴三桂,祖大寿,尚可喜这些人还在观望,清廷的统治恐怕已经濒临瓦解了。 当然,丁国栋和米剌印两人的起义,对于朱慈烺的“先陕后鲁”战略来说,也是极其有利的,这可以大大牵制清军在陕南的兵力。毕竟,陕甘西部的地形十分险峻,丁国栋和米剌印控制住了狄道府往西的重要关隘之后,巩昌和宁夏便都已经在他的威胁之下,清军不得不向西用兵,但必定无法迅速取胜。 这种时候,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下令锦衣卫和高一功尽快联络丁国栋和米剌印,让他们想方设法坚守到第二年。 与此同时,他也继续传令领兵西进重庆,川南的陈福,联同高一功,李定国,刘文秀一起,加紧练兵,加快川南,重庆两地的屯田,村堡建设和经济恢复。 四川和陕南的地理形势,使得明军在之后的大战中,大概率只能直接从川南,重庆就近征粮征丁,为此必须要借着春耕的时机,在这两个地方着手建立好成体系的基层民政和屯田系统,为大军北伐提供物质保障。 西军余部和忠贞营近半兵马和家口,随军的十几万家口,还有川南,重庆残存的数十万百姓,为这一战略设想的实施,提供了可能。 如今,明清之间大规模的军事斗争已经结束,除了兖州,徐州,归德,南阳,顺庆等双方控制区的交界处偶尔爆发的游骑斥候战之外,基本上再没有什么冲突。 “丁国栋攻下狄道府城之后,又夺取了乌鼠山,首阳山等重要关口,如今这股乱兵在狄道府的兵力在两万以上,还配备了数十门大小火炮,不过多是些小炮,无法用于攻破坚城.” 济尔哈朗说罢,顿了顿,环视一圈后,又继续说道: “根据岳乐派出的哨骑侦察所知,整个临洮府的乱军主力,目前都汇聚在狄道府城中休整,官道上运输器械辎重的车马不断,而甘州,河州等地,基本上只有数百人,至多一千甲兵把守,其他的都是些民夫。 不过,丁国栋都在地方布下了重兵,岳乐派过去的哨骑兵力不足,只能侦察得到大致的情况,其兵力部署,在真正交战之前,实际还未可知。” 毕竟,临洮府四周的地势十分复杂,丁国栋等人又在地方多年,各个关键的隘口通道,基本上都已经被他们控制,岳乐虽然还能派密探潜伏过去,可面对义军的封锁,根本无法打探到十分详细的消息。 这使得满清朝中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丁国栋若是倾尽全力出兵,两三万兵马还是拿得出来的,但他到底打不打陇西,仍旧难以做出判断。 “没什么知道不知道的,我看这个丁国栋,是真的打算继续攻打陇西了!”阿济格冷笑一声,心中窃喜道。 “这可说不准,丁国栋现在手下的兵马虽然有两万多,但马兵只有一两千,后方留守的兵马又不足,他现在刚刚造反,麾下的兵马鱼龙混杂,不见得有主动进攻之力。”多尔衮摇了摇头,同样是不屑一顾的语气。 “没错,丁国栋和米剌印说到底只是一群乱兵,现在岳乐已经增兵陇西,城内局势已经完全控制,可不是那么好攻下来的。”多铎随即道。 如今,满清八旗虽然没了当初的锐气,但除了南面的殿前军,他们同样士气高昂,无所畏惧! “所以说,除了南面的明帝,其他地方的乱兵也好,叛军也罢,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不值一提。”阿济格随即又道: “但就算是明帝,此前单单在南阳府,就损失了数百兵马,在兖州又损伤百余马甲,这个时候丁国栋就算打陇西,他也不敢北上助战,否则损失只会更大。” “明帝很有可能是在准备火器,广东,福建等地的火器向来发达,擅于造枪炮的工匠又多,只要钱粮到位,很容易就能招揽,以明帝如今的财力,这次恐怕要造数百门火炮” 洪承畴说罢,看了一眼屋中众人,又继续说道: “不过,正如英亲王所言,明帝的兵马当前都在南面,他根本无法乘机攻取陇西,丁国栋此时发动叛乱,很明显双方是没有联系的,不然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明军骑兵数月前还攻势如虹,但很快就戛然而止了,根本就在于骑兵不强,丁国栋现在起兵,完全就是自取灭亡,岳乐贝勒绝对能守住陇西,不出半年,必能平定这股叛乱。” 多尔衮其实也根据当前的局势猜到了这一点,他心中同样倾向于明军被击退后,短时间不会再有新的攻势,但湖广大战,武昌大战接连大败后,他的威信大大受损,很多话不好直说。 要知道,政治上的问题,很多时候事实根本不重要,多尔衮深谙此道,一个赢不了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是错的。 “可明帝如此诡计多端,说不定他授意丁国栋这个时候起兵,现在就是故意而为,目的是要骗过我们,然后再来个突然袭击。”多铎摇了摇头,他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朱慈烺没有参与。 洪承畴听了,随即点了点头,但话锋一转,又道: “王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丁国栋就算是拿下了陇西,以他的实力,恐怕也根本无法在陕西占据没有任何战略主动权,只要他继续进攻那就一定对漏出破绽。 而且,陇西地势同样复杂,大军辎重只能翻山越岭,耗费巨大,南面又隔着重重大山,除非丁国栋能攻下西安,否则根本不可能守得住任何地方。 从如今的局势来看,丁国栋绝无任何可能攻进西安的,至于此时尚在川南,襄阳等地,群山阻隔的明军,想要驰援,也是不可能的。” 洪承畴此话一出,屋内的一众满清亲贵们,便再无任何反驳了。毕竟,洪承畴说得一点没错,若是还担心,那得是胆小到了什么地步? “没错,若真是如此,那目的岂不是一早便在布局了,而他做的这些,恐怕为的就是最后能在入冬之前出兵北上。否则,丁国栋就是被他耍了。” 大殿之中,祖大寿忽然发出一声感慨: “若是这样,丁国栋必然看得出来,他能拉起那么多兵马,不会是傻子,明帝虽说有号召力,但也不会真的有人愿意给他当炮灰,那可是两三万兵马啊!” 殿中的满汉诸王诸将,闻言皆是一番感慨,他们其实也和祖大寿一样,都愿意相信这样的说法。否则,他们这仗也根本不用打了。 “明帝的殿前军此前北上愈挫,在野战中完全不敌我八旗马甲,其虽然兵马众多,但基本上都是步军,水师,其实拿不出多少精锐骑兵来。因此,若是全盘考虑,明帝入冬之前北上的概率并不大。 不过,就算如此,南阳,汉中这两座重镇,还是要继续加强戒备,不能有一点闪失,明帝绝对不可能从兖州北上,他若是想要突破本王的防线,最有可能便是南阳。” 多尔衮在洪承畴和祖大寿的助力下,最后为陕西的叛乱,还有关于此事的争论定下了调子,随即又继续道: “现在,各部大军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回撤后方休整和训练新兵。陕甘,山西方面的绿营兵已经分批南下,很快便会抵达南阳,开封,济南,在当地分批休整,他们都是边军出身,战斗力不必明军差。 而且,诸位不用担心兵马不足的问题,本王已经从关外调进来了两万多八旗马甲,都是百战悍勇之辈,那些南兵绝不是对手。我大清在北地还有几十万大军,等全部就绪之后,兵马也不会比明军差多少。 明帝既然意识到了骑兵不强,必然会想方设法补充,只要本王将其组建起来的骑兵一网打尽,看他还拿什么北伐?” 此话一出,殿中的满汉诸将都十分给面子,欢呼了起来。他们虽然很清楚即便是最精锐的绿营兵,也都打不过明帝的殿前军,而所谓的关外八旗援军,战力存疑,但明军骑兵不敌八旗马甲,却是事实,也是他们当前唯一的心理安慰。 否则,多尔衮又怎么会尝试议和,局势崩坏至今,他们又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洪承畴见状,随即有拱手抱拳道:“王爷,这明军强悍,很大一部分便是其火枪火炮更强,如今咱们已经成功仿制出来,工坊正在全力生产,明军今后定也无法再凭此逞凶!” “哈哈哈,好,明帝骑兵不敌我大清,如今火炮也开始逊色了,这和十五年前,何其相像?咱们今后造炮,也要用最新的造炮法,造出最猛的炮来。”多尔衮信心十足道。 经历过这么多次大战,特别是在平原野地对战中,那些披了三重甲的甲兵,在明军火器的齐射面前,损失惨重,这使得清廷对于火器的重视程度更上一层楼。 而殿前军中,大规模装备的随军小炮,在近战中风头尽显,这引起了清军的充分重视,并依靠北京的传教士,成功铸造除了可用于实战的四磅炮。 (本章完) 第202章 整军备战 第202章 整军备战 在定武朝廷的部署下,经过大半年的建设,长江沿岸,特别是沿着大运河,赣江,湘江等交通便利,人口稠密的核心区域,绝大部分新建的武器工坊和民用工坊,都已经基本顺利完工。 李邦华,高弘图等大臣全力协调,户部和工部通力合作,数以万计的工匠如今正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工坊,装卸着将来生产所需的各类器械,厂房内全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气象。 当然,这些工坊根据性质的不同,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各不相同。 在各大城池外围的工坊,全都是专门生产民用物资的,军队的武器工坊则几乎全部集中在或依山傍水的新城,或易守难攻府城中,长沙城,荆州城,九江城,以及南京城等地,如今都新建了武器工坊。 这些地方的工坊,即便是厂房周边的围墙,也会比民用工坊的高上不少,更不用说每一个武器局,都驻扎着专门的卫戍部队,少则一个局,多则一个司,其中甚至还有骑兵。 换言之,如今定武朝廷治下,湘江沿岸的长沙,岳州,汉江沿岸的汉阳,赣江沿岸的南昌,大运河沿岸的苏州,松江,南京,以及沿海的广州,福州等地,都已然是工坊林立。 朱慈烺从登基开始,便在江南各地兴建工坊,招揽工匠,储备人才,经过三年的发展,才有了如今的遍地开。 这其中“汉阳兵器局”,“岳州兵器局”,“九江兵器局”,便是“长兵武器局”,“应天兵器局”共同援建的,这三个新的兵器局专门负责湖广和四川两地的军需供应。 而朱慈烺此前要建设“南昌兵器局”则是计划由“应天兵器局”独立援建,江西经过何腾蛟的治理,特别是中央插手指挥,基层治理体系已经十分完善,但因为长期增援湖广战场,加上何腾蛟施政错误,原本朱慈烺计划中的工坊体系,并没有建设完毕。 如今,随着局势的变化,尤其是湖广战场超乎预料的进展,武昌收复,清军对九江原本的威胁完全解除,其也依靠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武器工坊的首选。 毕竟,武昌城经过长时间的战争,特别是清军的毁灭式破化后,此时的人力物力均不足支撑如此庞大的工程。 至于远在广东,和湖广陆路不同的“广州兵器局”,则是主要负责整个东南沿海水师力量和江南驻军的军需供应,福建,浙江,广东等地的水师如今都在急剧扩张,各类军用物资紧缺,福建和浙江等地的军需供应严重不足,很多时候不得不向“广州兵器局”购买弹药和火器。 当然,这个时候,郑芝龙其实也一直在扩充自己的工匠队伍,督造新的武器工坊,还大力向南洋的夷人,以及日本进口军需物资原料,甚至是武器。 他到底是海寇出身,对于朝廷,始终是不信任的,早就存了两边闹翻的心理准备。 而且,对于郑芝龙来说,他根本不觉得在海上,有谁能够胜过他,特别是当前大明的水师,一半都是福建出身,他儿子带出来的,这让他更加无所畏惧。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没有经历过他的草莽时代,但却享受到了作为二代子弟的各种福利,对于他的做法,完全不认同。 朱慈烺对此并没有过于关注,在大明这个国家机器面前,郑芝龙还不算致命的威胁。 相比起来,他更加在乎广东,福建两省的火炮火枪生产,这对于北伐大战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那些重型火器和小型火炮,能在运动战中给清军意想不到的杀伤。 要知道,福建在明末清初原本就是和广东齐名的火器制造基地,生产出来的火炮甚至在某一时段性能优越于同类型的西方,如今郑芝龙间接控制了福建沿海的大片陆地,影响的人口数十万,工坊工匠无数,自然要把这些资源利用起来。 不过,郑芝龙到底只是郑芝龙,他局限于这个时代,治下武器工坊的生产效率完全比不上“广州兵器局”。 毕竟,郑家并没有革新管理方式,也没有各种领先的生产工具,在经历了此前朝廷的工匠抽调和一轮征兵之后,福建各地的劳动力亦十分匮乏,无论是工坊的建设速度,还是武器的生产,都要比朝廷慢许多。 朱慈烺并非没有法子治他,也并非只能依靠郑森,他甚至完全可以和原本历史上满清一样,直接扣押软禁,拆分郑家。 但他也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利益,这样毁坏自己的政治名声。 毕竟,郑森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否则,他又如何会这么忠心耿耿呢? 南京紫禁城的大殿上,朱慈烺面前站着李邦华,高宏图,常登贵,田见秀,林昌峰,张煌言,郑鸿逵等人,他们正在向朱慈烺汇报近期各部各司的最新工作成果。 “陛下,南京,苏州等地的工坊,江淮地区的村堡和村堡,军营附近的商社供销站,严查整顿之下,全部都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效果,仅仅是南京和苏州的工坊,便抓捕了六十几人,从他们家中查抄的赃款总值近二十万两白银,村堡和商社供销站更是触目惊心。 而接下来,为了遏制当前日益严重的贪腐问题,钱庄和海贸的相关严查整顿行动,也会随之进行,户部,吏部,工部,刑部,兵部将会同时行动,将工坊的工头,村堡的堡长,以及商社供销站当值掌柜的权力,重新调整。 不过,现在大战在即,北伐已经箭在弦上,清军又虎视眈眈,战事的进展应该摆在第一位。按照陛下的指示,为了战时动员的效率,许多关键的位置,只是加大监督和惩罚,打击典型重犯。” 李邦华一字一句汇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特别是在这样的监管之下,贪腐还是普遍存在,这也让他对于大明的官僚,深深失望了。 要知道,李邦华其实也算是个理想主义者,他虽然在官场多年,也知道那些家伙个个都是“衣冠禽兽”,可在朱慈烺和一部分文官武将的影响下,又不免旧态萌发了。 而朱慈烺就没有这么仁慈了,他为了惩治腐败,增加违法的成本,直接恢复了洪武时期的诸多刑法,其中连坐更是家常便饭。 朝中地方的官员,只要一人贪腐,若家在没有在朝为官者,便都会被投入大牢,定罪之后根据贪污大小,罪责轻重,再决定是分配到临近的工坊中劳动偿债,还是流放云贵两广,挖矿采盐。 朱慈烺已经在高薪养廉方面,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对这些人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心慈手软。 要知道,当初洪武一朝可是没有高薪养廉一说的,政策上存在极大的漏洞,许多所谓的“贪腐”,甚至是无可奈何。 “嗯,事情办得不错,各方的整顿继续展开,不得有任何松懈,这民政,工坊,还有工商业,如今都是朝廷朝政的基础,没有他们的持续产出,便没有这几年来的胜利,更没有大明当前的几十万强军。” 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扭头看向了高弘图: “研文,江西和湖广的村堡建设,现在进展如何了?” 高弘图闻言,当即出列,拱手拢袖汇报道: “禀陛下,湖广各地州府的现存荒地,目前都已经丈量完,因为战乱产生的大部分流民,如今都已经暂时安置在了村堡中,还有一部分正在各地修路架桥,他们在完成修建任务之后,便会就近安置到附近的村堡中。 现在,村堡的建设十分顺利,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两省的部分州府,尤其是江西,在某些官员的纵容下,许多缙绅拿着之前的地契来争地,说那是他们家族祖传下来的,这部分仍旧不好解决。” 朱慈烺为了安抚各地乡绅,避免激起地方动乱,此前便下令湖广和江西这两省的要妥善处理土地问题,尽可能与乡绅友好相处,为团结各地乡绅大族们树立榜样。 但他的意思其实只是做做表面文章而已,至少作为大明王朝的皇帝,这样的话他是必须要说的。但谁能想到何腾蛟居然真的如此实行,这使得派往江西的地方官吏,做起事情都十分畏手畏脚。 而湖广和江西这两个地方,特别是江西,并没有经历过湖广这样的大乱,原本的地方宗族力量就十分强大,见这些外来官员那么好说话,督抚大人也是缴一些欠税,便一切从宽之后,便全都硬气了起来。 如此一来,江西许多州府因为此前农民起义抛荒,在朱慈烺的计划中,要划作村堡的无主之地,在重整水利设施之后,相当一部分都被地方乡绅带着族人,胡搅蛮缠之下给占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何腾蛟又含糊其词,地方官员根本无计可施。要知道,在朱慈烺之前,这些乡绅为了占地,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无赖手段,还算是轻的了。 “研文,此事如何处理,说说你的打算。”朱慈烺沉思片刻指挥,面色依旧如初,根本看不出对此事的态度。 “是,陛下。”高弘图拱手抱拳,微微弓了一腰,抬头道: “臣以为,对付那些争地的乡绅,特别是那些纠集了整村整屯几百上千人的,朝廷必须要用些雷霆手段,才能控制住局面。”他已经察觉到了朱慈烺的不满,知道自己必须拿出手段来了,否则在朝中的地位,必定受到影响。但高弘图到底是高弘图,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若是处理不好,这些乡绅乱党为祸地方,恐怕江西会出乱子,到时候局面就难以控制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又语气严厉道:“说下去。” 高弘图闻言,脸色愈发严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继续道: “陛下,臣以为,这些地方的乡绅,其实大部分都是好的,可总有些人害群之马,只要抓住那些罪大恶极的,杀鸡儆猴,问题一定能迎刃而解。” 朱慈烺听完,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望,高弘图这样的人虽然清廉可信,能力也有些,可到底是稚嫩了些。 而他刚刚想要说什么,田见秀却忽然出列,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听说江西,湖北各地,都有不少山匪,特别是当初那些造反的乱兵,地方官府剿匪不力,他们此时还在四处流窜,祸乱地方,屠戮百姓的。 臣以为,那些地方的恶绅闹事,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人妖言惑众。否则,这一个个都是书香世家,怎么会发生如今这般强抢土地,抗拒朝廷的事情呢?” 朱慈烺闻言,眉头当即一挑,这话的意思,可就太妙了,不愧是义军出身的。 而田见秀并没有停下来,随即又继续道: “陛下,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臣提议派兵进入这些地方,剿灭匪徒,缉拿罪首,换江西一个朗朗乾坤。如今固然是非常时期,但亦可根据各地的具体情况,将那些态度最恶劣的族长村长抓起来,严厉处罚,以起警示作用,还百姓一个太平.” 大殿中的一众文官武将一听,立马就明白田见秀话里的意思了。不过,他们都没想到田见秀手段能那么狠辣,而且是在陛下的面前直言,但这样确实是名正言顺,杀一儆百,江西的那些乡绅恐怕马上就不敢放肆了。 要知道,当前朱慈烺手下十几万大军,江西,湖广各地又已经被朝廷派去的各级官吏接管控制,这些乡绅根本闹不出什么事情来,但他们大事做不了,小事却层出不穷,特别是当前大明通知乡村,完全依靠乡绅的情况下。 朱慈烺作为大明的皇帝,殿中的文臣武将们,也都是叱诧风云的人物,怎么可能吃这个亏? “嗯,田卿所言极是。”朱慈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道: “江西的乱局,确实该整治整治了,但治理天下,一定要以德服人,以仁行事。贤绅,劣绅,一定要仔细甄别,绝对不可滥杀。 另外,大军处理完那些为祸地方的乱兵之后,若是不小心将那些乱民打散了,无比让他们加入村堡,并且要平等对待,他们现在受了蛊惑,恐怕也是此前朝廷失信了。” 而随着朱慈烺吩咐完民政的事情,这场小规模朝议的重心,又重新回到了整军备战上,其中最重要的备战一事。 李邦华作为内阁首辅,统筹一切大小事务,随即又朝着朱慈烺拱了拱手,汇报道: “经过五军都督府审议,兵部在征求过户部,工部等各方的意见之后,最终确定了大军北伐备战的草案。 首先是大军的扩张,殿前中军增设骁骑军,增加两个满编的骑兵营,一个架子营,战马由武昌大战的缴获和辽海购进的战马拨给,天骑军补充至原本的编制满员,而殿前左军,右军则是将原本的架子营补充满员,忠贞营左右两军各增加一个营伍。 与此同时,京营,左镇,还有岳州团练营,长沙标营整编的右镇,江北二镇等各部兵马整训补充之后,这十八个营的兵马将开赴襄阳,川南前线,协同地方驻军部署备战。 而中军的天武左右两营,如今部署在武昌府,左镇主力尚且在九江府,忠贞营在襄阳,荆州,防范南阳,汝宁等地的清军,右镇的大军驻守岳阳,长沙休整,可随时调动,水师已经进入汉江,控制关键的渡口。 在各部满编和部署完成之后,我朝部署在南直隶,湖广,川南的各部大军,野战总兵力将达十一万三千余,若是包括地方营兵,水师,这三地的水陆野战兵马,将超十五万,即便是精锐兵马,也将对清军八旗主力占据兵力优势。” 常登贵听罢,随即问道: “川南地势险峻,清军还控制着保宁,那里的兵马不宜部署太多,但也不能太少,如今陈福领兵在川南,连同忠贞营右军,也不过三万人马,恐怕兵力难以北伐,西军余部刚刚整编,可靠与否,还很难说。” “常提督说的是。”李邦华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但继续在川南增兵,恐怕粮草后勤难以维系,而且川北的地形限制,兵马在精不在多。而且,他们两部大军的战马,皆取自川西藏地,于山地中行动自如。 到时候,我大军还会在郧阳和襄阳派出兵马策应,主要作防御牵制之态,迫使清军分兵河南,无法判断我军的具体行动。 而李邦华话音刚落,高弘图也突然说道: “现在各部大军中,仅仅是新兵就补充就将超过五万,还有各地的营兵和卫戍部队,并且无论是哪部分的兵马,都已经陆续开始了训练,每日耗费巨大,各部兵马的补充都是户部和兵部协同,周密计算过的,如今已是我朝之极限。” 朱慈烺听罢,微微点头,环视一圈后,缓缓道: “陕甘绿营都是精华,吴三桂,岳乐等人,实力强悍,清军在川北,汉中的防御确实不容小觑,但在南阳,就无法倚仗天险了,只要朕在这个地方用兵,他们便必须将兵力倾斜于此。” 林昌峰见状,也出言道: “陛下所言极是,湖广地势平坦,又有河道疏通,便于运兵运粮,理所应当是北伐的最佳进攻基地,多尔衮一旦看到我大军在那里动员,一定会中计。 而四川,如今俨然成了鬼蜮,川南又是一片乱局,供养如此大军也是极限,那些鞑子绝对想不到陛下还在那里安排了三万大军。” “没错,若是朕真的要与清军决战,确实应该从南阳或者是兖州出兵,大军不仅可以相互策应,还免去了数十万民夫的征召,以及千万粮食的损耗。”朱慈烺听罢,出言赞同道。 五军都督府和户部如此布置兵马,确实就是为了能够节约用兵的成本,减少人力损耗。而且,这也正是他的计策,看起来是主攻方向的,其实只承担了牵制清军的任务。 但陈福和高一功想要攻到汉中,或者西安,需要翻越崇山峻岭,难度可想而知。而且还必须在途中击败驻守陕西的清军主力,不然也只能是徒劳无功而已。 而就在这时,郑鸿逵突然出言道: “陛下,郑提督虽然南下福建了,但洞庭湖,朋友和两部水师,依旧可以好好利用,等到了我大军北伐的时候,他们可作为一支奇兵,继续北上辽海。 到时候,整个北直隶,山东沿海的清军,都将笼罩在我朝水师的威胁之下,清廷必将要分兵把守北京,天津。如此一来,我大军兵锋突入陕南,甚至是中原腹地时,清军必然不能全力以赴。” 张名振,黄蜚所部的水师实力虽然远胜于清军水师,但真正能上岸野战的兵马不多。不过,若是有了洞庭湖,鄱阳湖的水师增援,他们的战力,还将更上一层楼。 不过,从湖广,江西到松江,登莱,天津,三岔河口毕竟海途遥远,这四支水师,数千艘船的袭扰,占用的船只运力十分巨大,朱慈烺还需要平衡海贸,大军运输,并不能全力从海上袭扰。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张名振,黄蜚两部水师,还是照常北上袭扰,但洞庭湖和鄱阳湖水师,在大军北伐前期,暂且不要行动。十几万大军的行动,水师必须协助运输军粮资治,咱们的运力不足以支撑这样的行动。 而且,这样的行动更多的是牵制清军的兵力,威慑清军的行动,也不值得出动如此之多的水师同时北上。北伐大军的军需后勤,才是最重要的,有了此前的教训,多尔衮必定在登莱,天津留驻了兵马。” “陛下所言极是,臣明白了!”郑鸿逵闻言,当即拱手抱拳应道。 而郑鸿逵话音刚落,朱慈烺便话锋一转,又对着李邦华道: “说一说湖广和江北的村堡农兵训练情况吧!” (本章完) 第203章 遥遥领先 第203章 遥遥领先 随着江北,湖广,江西各地村堡的建设,五军都督府下属的在册农兵,如今已有五万之众,江北的农兵体系发展最久,最为完整,湖广的规模更大,江西则是小范围推广,并且因为土地归属的问题,遇到了很多困难。 而如今,在朱慈烺的部署下,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正计划在各地农闲时期,抽调军官,对这些农兵进行整训,为今后的扩军,储备兵源。 不过,当前的生产力条件下,这些农兵在夏秋季节,农闲的时间极短,想要进行长期整训,便要充分利用冬季的那次农闲,并在平常发挥那些退伍军官的作用,提前训练基本的队列。 毕竟,随着朝廷大军逐渐恢复了数十万的规模,北伐战事的筹备,徭役民夫的征召也愈发频繁,人力日紧,各地的农兵也不得不开始承担部分徭役。 而且,在当前的局势下,农兵说不定什么时候也是要上战场的,若各地的主力大军全部出击,营兵作为辅助性军事力量参战,他们将会成为地方驻守的关键力量。 朱慈烺在最近一年时间里面,只是对麾下的各部大军,进行了简单的扩充和整编,而且总兵力还不足以支撑全面北伐。同时,他暂时也没有计划对军队编制进行大规模改革,只是增加了骑兵在军中的比重。 要知道,除了张名振,黄蜚等部水师北上登莱,辽海,袭扰牵制清军之外,华北平原的地形已经决定了北伐大战的最终形式——大兵团运动战,亦或者是运动战中的阵战。 辽阔平野之上的大兵团作战,需要明军在武器,后勤,战术,调度等各方面,都进行调整和改进,从而增加军队的综合战力,但这种事情还急不得,需要实战的检验,从而进行有效改良。 现在,明军并没有能力发动进一步进攻,清军也是同样如此,无论是朱慈烺,还是多尔衮,此时都在养精蓄锐,积累实力。 但明清双方面临的局势完全不同,现在大明已经输得起了,而大清却是再也输不起。 换言之,局势到了如今的地步,清廷除了击败北伐的明军主力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否则,根本不需要朱慈烺,便是外藩蒙古的那些大汗,还有北地各地的汉人军头,也会纷纷起兵反清,甚至,清廷内部,也少不了一场内战。 要知道,若不是清廷的强悍武力,外藩蒙古绝对不可能称臣,单单是清军入关的这几年时间,外藩蒙古便已经叛乱了数次,其中多铎还亲自领兵出塞镇压。 而各地的汉人军头,甚至就是吴三桂,尚可喜,金砺之流,大部分也不是完全没有退路,他们其实无不在观望着局势,就如同王体忠,王得仁一样,等待选择的机会。 满清只不过是一个依靠武力高压维持统治的半奴隶制政权,一旦失去了武力,随时可能崩溃。 不过,如今时机未到,朱慈烺的重心还在扩充军队和增强大军战斗力之上,特别是为了应对平原野地作战的特点,他必须给大军补充足够的战马和火器。 在此之前,明军除了斑鸠脚铳,大规模装备的火枪主要是葡萄牙殖民者带来的轻型火绳枪及其改造版,也就是鸟铳。这种类型的火枪因为轻便,单人易于操作,威力也不俗,在此时的东亚十分流行。 不过,轻型火绳枪在多山的南方地区和海上固然好用,但在北方的大平原上,对付重甲骑兵,就威力不足了,更无法和斑鸠脚铳和鲁密铳相比。 周世显部署在北京的锦衣卫密探已经传回了最新的军情,多尔衮在传教士的协助下,已经开始组织工匠,仿造重型火绳枪。 在大平原的决战中,明军的火器部队若是没有装备重型火绳枪,恐怕在火枪对射的时候,将会处于严重下风。 朱慈烺为此已经下令工坊以最快速度生产除斑鸠脚铳之外的火枪,户部,工部和兵部也根据现有的资源,给出了新的生产方案,以大明现在的财力和工坊的生产力,一年时间足以生产出三千支重型火绳枪。 而且,他还借助澳门的葡萄牙人,加快了火器的革新。 不仅如此,在这些葡萄牙人的协助下,朱慈烺通过加强广东的水师,成功在南洋的海上贸易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东亚的葡萄牙人原本在各方势力的沉重打击之下,正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朱慈烺及时送来了巨大的政策优惠和贸易机会,直接让他们重新焕发了生机。 当然,郑芝龙凭借着多年的积威,以及在日本积累的关系,在对日,对朝的贸易中仍旧一家独大,但张名振在得到朱慈烺的明确指示之后,也已经开始以大明皇帝的名义,用册封朝贡为借口,插手通往琉球,日本,朝鲜等地的商贸。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南,湖北,江西,福建各地的秋收陆续开始,各部新兵的训练也进入了加强阶段,无数钱,粮,人丁正沿着长江水系和东南沿海的海上航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战场前线。 凭借着中央朝廷的强力支持,通达的水路,不断修缮的官道,各地工坊生产出来的货物迅速占领了每一座驻扎着重兵的城池,甚至形成了强势的垄断地位,卷烟等一类消耗性的货物,还通过锦衣卫,大量走私到清廷的控制区。 而那些民间私人小工坊生产出来的产品,则几乎只能在本地小范围销售。毕竟,仅仅是各地的税卡通关费,衙役和行会的敲诈勒索,那些小作坊就根本无法承受。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当地关系广,人脉深的缙绅,到了邻近的州府,恐怕也无法和那些盘踞地方多年的地头蛇竞争,甚至吃了亏,还得客客气气走人。 当然,朱慈烺并没有想着全面官营,他只是为了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同时为北伐战争筹集足够的军费,而不是要摧毁民间的手工业,商业。 否则,到了最后,随着摊子越铺越大,各地方的官僚越来越难以控制,最终获益的,便只能是依附于这个体系上的官僚,而非大明的百姓。 时机还远未成熟,这些建设,都需要适可而止! 不过,由于十几万野战大军,武器装备,各地维稳,新兵训练等等的巨大开销,都超过了朱慈烺和朝中大臣们估计,而江西借着剿灭乱兵的机会,又免不得一番杀戮动乱,部分村堡的建设最终比原计划有所缩减。 当然,朱慈烺倚仗着强大的军力和深入县城的各级官吏,深入乡村的农兵体系,已经在各地建立起了强有力的统治,效果颇为显著,江西各地对于“剿匪”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毕竟,清军如今为了满足军队所需,四处横征暴敛,甚至是直接强抢。相比起来,朱慈烺对待这些乡绅,可就太过善良了! 他已经凭借着海上贸易迅速增长的巨大获利,工坊迸发出的巨大生产力,以及钱庄,商社,还有各地正在恢复的商业,税卡,以较为温和的手段,将治下的大多数资源,以更加高效的形式用于战争。 这使得他的军队在后勤补给,武器装备和训练强度上,已经胜过满清八旗军,如此日积月累之下,战斗力超过八旗马甲,也指日可待。 而随着早前的技术积累慢慢发酵,“应天兵器局”也传出了好消息,更加适合运动战的六磅炮,已经研制成功,并通过了军队的接受检验。 朱慈烺听到这个消息,便有些迫不及待了,随即吩咐林昌福,安排人马,他要亲自去兵器局的火炮工坊视察。 他这段时间处理政务,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如今正好去看看这些大家伙,并看看“应天兵器局”当前的发展情况,是不是真的如同奏报中的那么好。 林昌福得令,随即调集了数百御营将士,亲自领队,拱卫着朱慈烺策马往城北火炮工坊的方向而去,“应天兵器局”的火器工坊基本上都集中在那里。 他们很快便到了南京城北,一座两重高高的围墙围起来的工坊,单单是大门外,便有三道关卡,左右两侧还有两座小型的瞭望塔和箭塔,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兵正在执勤。 这里是当前大明最大的火器工坊,不仅仅是火炮,火枪,火药也在这里生产,确保了殿前中军,左军,右军,还有京营的大部分军备供应,自然需要严加防守。 而且,由于事发突然,朱慈烺并没有提前泄露任何自己要来视察的消息,工坊内的官员们,也完全不知道皇帝陛下要来,自然无法提前做好迎驾的准备。 他本来就是打算来一次“突然袭击”的,这样才能看到最真实的“应天兵器局”。 在朱慈烺这个位置的人,平日里最难的,便是看到基层的真实情况, 当御营的将士策马来到大门前通报的时候,还没亮出腰牌,门前领头的哨兵伍长,便直接吓了一跳,里面派人去向上官请示,同时也下令打开了大门。 这些士兵虽然在南京驻守多年,但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得见朱慈烺的尊容,他们跪在道路两侧,根本不敢抬头,生怕有什么冒犯之举。而穿过外面那一道围墙之后,林昌福直接留下了御营的大部分兵马,在原地警戒,他则是带着数十将士,拱卫着朱慈烺进入戒备森严的火炮生产工坊内部。 若是其他大臣来巡查,检查其实要更加严格,甚至没有任何通融的可能,但朱慈烺不同,尽管他还是下令林昌福全力配合了。 朱慈烺很快进入了这个火炮工坊,里面足足有九百多名工匠,还有数千名杂役后勤人员,而连同周边的其他火器工坊,产出的火枪火炮等各类装备,占了当前定武朝廷的三成左右。 “应天兵器局”此时还是按着当初张煌言和几个兵部官员的划分,分为了“火炮”,“火枪”,“弓弩”,“刀枪”,“盔甲”,“盾牌”等等十几个工坊。 如今,不仅仅是各种冷兵器和弗朗机炮,虎蹲炮,鸟铳等老式火枪火炮,在备料充足的情况下,大明的本土工匠已经可以制造出各种海外流入的优良火器,并在一定程度上推陈出新。 朱慈烺早在三年前,便计划好了将来大军扩张,尤其是从防御型军队转变为进攻性军队之后,所要装备的新型火枪火炮。 这几年虽然因为实战的检验,他的计划有所改动,但工坊在兵部从澳门挖来的手艺了得的师傅,以及先进的管理制度孵化下,生产出来的产品,直接取代了澳门的火炮厂。 新型的管理制度,初级流水线生产方式的组织,分工协作,新工匠的培训,以及灵活的薪酬激励制度,这些关乎火器生产效率和进度的事情,已经通过管理改革,确确实实提高了工坊的生产力。 而当年兵部的官员出发前往澳门时,朱慈烺便吩咐了对方一定要多买一些武器制造,兵法军阵相关的书籍,这些书籍如今也开始发挥作用。 他当初便打算将那些从澳门买来的武器制造书籍翻译成汉字,然后再印刷成册,为建立专门的工匠学堂,批量培养工匠做准备。 现在,工匠学堂已经初具雏形,这些书籍也已经在工坊中广泛传播,而工坊中的各类型生产工艺,都在各种程度上,得到了提升,到了收获的时候。 换言之,当前大明的工匠不仅会打造新式火器,而且并不是以往那种依着葫芦画瓢,相当一部分具有学习能力的,已经明白了里面的科学理论,知道不同火炮的口径比,甚至是模数,并有能力在结构上优化发展了火炮技术。 这便是朱慈烺这个上位者利用自己的优势,对科学体系在大明加速确立的推动。 在不久的将来,大明将会凭此对满清,甚至是收复汉地河山之后,对北面的俄国人,东南的荷兰人,都形成碾压性的武器优势。 朱慈烺进入工坊之后,直接找到了工坊的主管官员,在这些主管官员的陪同下,亲自视察了六磅炮,四磅炮,还有攻城用的其他火炮,甚至是炮架,火炮专用的定装炸药等等的生产过程。 如今,整个“应天兵器局”的所有工坊,都已经建立起了一整套的记录和创新体系,并开始依据成文的记录和科学的制造方法,建立起成体系的实验系统。 当然,武器制造的具体问题,朱慈烺其实并不懂,但他知道科技发明的本质,其实是一个概率问题,只要环境和条件是对的,随着实验的深入,实验次数趋近于无限大的时候,便迟早会成功的。 他作为大明的皇帝,确实无法直接指挥科学的发展,但却可以创造出合适的条件。如今看来,成果已经慢慢产生,再过三五年,十数年,一切可能就会进入新的阶段。 而朱慈烺在例行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便直接前往火炮试验场,准备观看新型六磅炮的试射,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来到“应天兵器局”的火炮试验场,火炮阵地的方向,正有二十几个炮兵正在摆弄着靶场里的三门新造出来的六磅炮,这些炮兵的旗总张天显,远远看着手下的士兵在调整火炮,心中十分紧张,生怕这些人会出什么差错。 “陛下,等他们测量好火炮的角度,便能开始试射了一开始,一开始可能不会很准,但.”张天显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咽口水。 他现在可是站在当今天下的身侧,这样的场面,他哪里见过?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朕知道,让他们放手去做就好!”朱慈烺也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缓缓道。 不过,这并没有缓解张天显的紧张,他闻言又赶紧战战兢兢问道: “陛下还有什么指示,小的立即就去办。” 朱慈烺听罢,不由得笑了笑,然后轻声道:“你不必紧张,朕近日来是看六磅炮的,就算是这炮打得不好,也与你无关。” “是,是”张天显其实在平常,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但这段时间被各种严打整顿搞得心慌慌的,此时见到了朱慈烺,更是七魂丢了八魄。 “你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吗,一直都待在工坊中?”朱慈烺见对方终于放松了下来,又出声问道。 他印象中,能在工坊火炮试验场担任军官的,应该都是因伤退下来的老兵,或者就是经验极其丰富的优秀军官,所以对张天显十分和气。 “启禀陛下,小的是凤阳之战,在城头中了鞑子的炮弹,虽然救了回来,但腿脚已经不利索,上不得战场了。承蒙陛下隆恩,这才得以在工坊中指挥验炮。” 朱慈烺听罢,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张天显几句他的近况,听到他的月饷有五两三钱,而且作为获得了勋章的军官,到处都受人尊重,还娶了一妻一妾,住在二进的房子里,才放下心来。 由于朱慈烺的特别重视,工坊的考核制度也有倾斜,做火器的工匠,连带着火器试验场的军官,无论是升官,还是月饷,都更容易,也更高,这也使得工匠学堂中,火器班是最受欢迎的。 现如今,这些工匠一个个都如鱼得水,工坊中没有层层盘剥,考核晋升制度也非常公正。不过,随着工匠学堂的第一批学生陆续毕业,许多人的压力日益增大,这也是促使他们没日没夜研究的原因之一。 朱慈烺紧接着又和对方聊了几句工坊内部的具体事情,后者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一点隐瞒。 这个时代,皇帝对于普通人的威慑力,实在太大了。 在大概一刻钟时间之后,火炮阵地上,炮手们终于调整好了角度,并开始试炮,第一次试炮打得果然不准,但炮弹击中的地方直接陷进去了一个坑,可见其威力之大。 朱慈烺在火炮试射之后,直接走近打量起了那三门六磅炮,他在军中待的时间很长,对于军队军械都十分了解,一眼就看出了这款新式六磅炮要比原本的六磅炮要小不少,炮管也很短,不到七尺。 在战场上,四磅炮因为口径太小,在远距离的袭扰中,威力略显不足,更无法攻克一些简单的堡垒工事,而八磅炮又重达千斤,威力固然强大,可机动性太差,无法满足运动战的需求。 “陛下,这最新研制出的六磅炮,实测净重在六百七十斤上下,在射速上和四磅炮一样,只要是熟练的炮手,那便打得比火枪还快,而每门炮一般需炮手四人,若是在战场的极端情况下,两人也可以操作,但射速会降低。” 张天显紧紧跟在朱慈烺的身边,紧张地介绍道: “这六磅炮的威力比四磅炮要强许多,即便是五百多步的距离,也能将盾车打碎,若是三百步左右,无论什么,都无法抵挡,并且可以发射散弹。 而这炮在火炮试验场上的实验数据,每一次炮兵都会认真手机,并将过程严格记录,每次射击的用药和弹药重量,距离和威力,现在都已经有了可靠的记录,炮兵们会根据这些记录,将整个发射的过程,调整至最佳,并反馈给工坊” 而张天显话音刚落,“轰轰轰”三声爆炸便瞬间响起,距离炮兵阵地五百步之外的一排靶牌,有五个靶牌瞬间破碎倒下,周围的靶牌则是剧烈摇晃起来,便是支撑这些靶牌的木桩,也发生了振动。 朱慈烺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炮兵的射击精准度还是不错的,试炮了一次,就能达到如此效果。 当然,他也知道,这和射程和火炮的口径有关,同时这些炮兵对于同一个目标,不知道射了多少次,精准度自然远超于战场之上的真实情况。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已经在“应天兵器局”中看到了技术上遥遥领先的趋势,这才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 第204章 第二战线 第204章 第二战线 秋雨过后,寒气逼人,南京紫禁城的御书房中,成排的蜡烛火焰摇曳,在墙上映衬出两个黑影,周世显此时正在站在幕帘内侧,恭恭敬敬地向朱慈烺汇报着锦衣卫从各地传回的最新情报。 “陛下,北直隶和山东两省的多数绿营军将领,均表现出了强烈的意愿,想要与我朝密使建立联系,为自己留条后路。 不过,这些绿营将领目前大多还都是态度暧昧,应该是在等中原大战开启,看到我大军的骑兵之后,才会做出决定,鞑子的马甲始终威慑着他们。” 周世显对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顿了顿,又说道: “除了这些绿营军将领之外,山东,北直隶,山西,河南等地的乡绅,如今也纷纷谋取与我朝的联系,那些乡绅虽说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但他们若是能暗中使坏,不配合清军征收钱粮,还是有些用处的。 另外,臣派往西北陕甘的使者,此时应该已经和丁国栋联络上了。丁国栋此前在进攻陇西的时候受阻,败在了吴三桂手下,如今也在积极联络朝廷。 现在,他已经举旗反正,完全没了此前的顾虑,想要联络上并不困难。” 在朱慈烺推动各项军政要务,整军备战的同时,锦衣卫也在敌后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秘密行动,不断将北面各省的军情传回南京,传到朱慈烺的面前。 “嗯,这些倒是都在朕的预料之内。” 朱慈烺微微叹气,又接着说道:“不过,朕也没想着现在就能策动他们,这些家伙全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在没看到八旗主力战败之前,是不可能轻易做出实际行动的。” 周世显自然明白朱慈烺的意思,这也是当前局势下,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只要那些绿营军的将领动了歪心思,不为满清竭尽心力,那清军将来在战场上,兵力将进一步捉襟见肘。 当然,锦衣卫若是能策动山东,北直隶,特别是登莱和天津的绿营兵反正,投向大明,那锦衣卫在朱慈烺这里的地位,甚至在朝中,都将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锦衣卫镇抚司这段时间大力参与贪腐和整顿,抓了大大小小几百号官员,此时已经是臭名昭著,又成了所谓的“鹰犬”,周世显这个官宦世家出身的附马爷,自然希望可以在抗清上立下几个奇功,一扫污名。 “据臣安插在西安府城的密探来报,岳乐也给丁国栋派去了密使,但立马就被后者杀掉了,丁国栋的态度十分坚决。” 周世显听了朱慈烺的话,又接着说道: “不过,丁国栋自从上次出兵遇挫之后,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任何行动了,臣怀疑他是想等陛下北伐,清军再度南下,到时候好坐收渔翁之利。” “岳乐恐怕原本也是想着乘胜劝降的,但他低估了丁国栋的决心。”朱慈烺点了点头,冷声笑道: “但他无法策动丁国栋,朕却能真的策动陕西的绿营军,贺珍现在虽然被调到了陕北,但他麾下的兵马还有上千精锐,只要时机合适,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世显,你一定要想办法联系上他。” “是,陛下!”周世显信誓旦旦道,贺珍他依旧派人去联络了,但因为对方一直被岳乐派人盯着,联络得并不顺利。 “如今大局将定,除了那些一心给鞑子当狗的败类,便是祖大寿,吴三桂等人,也已经想要反正了,只有陛下将来领着大军,一举歼灭八旗主力,东虏必定灭亡,到时定要将那些鞑子,全部都千刀万剐。” “国恨家仇,终有一报之日。”朱慈烺说着,看向周世显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这个年轻的心腹从某种意义上,是他如假包换的妹夫,大明的附马爷。 “臣能跟着陛下,乃是三生有幸,虽死而无憾矣!”周世显闻言,想起了当年从北京出逃的事情,眼眶一红,便有些控制不住地湿润了。 “祖泽溥这次回到北京,虽说算不上忠心,但救出公主的行动,他必然会想办法协助锦衣卫。”朱慈烺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道: “祖大寿这个老狐狸,在关外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投清,无非就是看不上鞑子,如今鞑子入关,他恐怕本来应该是想要幕后指挥家族子弟的,但现在局势如此,他必然也会向朕示好,只要咱们在战场前线取得胜利,你放心去做就好。 不过,这父子俩的话,也不能全信,公主更不能经过他们的人护送,祖家人都不可信,一旦有疏忽,朕就要受人以柄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以最快速度,救出公主!”周世显当即抱拳道。 他从执掌锦衣卫开始,便从来没有怀疑过朱慈烺可以中兴大明,驱除鞑虏。而如今的局势,也无不在说明他的判断准确,朱慈烺确实是千古难得一遇的明军。 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公主营救行动,也正在紧急筹备,马上就会有进展了。 “对了,姜镶那边联络得如何了,他难不成真的打算给鞑子卖命?”朱慈烺看着周世显的神情,随即又问道。 周世显听罢,立即回答道: “陛下放心,若是不出意外,臣派去的密使现在应该已经在回程路上了,半个月之内,必定会有消息。” “嗯,朕如今手上有王辅臣这张牌,姜镶若是没有被清军完全控制,绝对不可能不心动。”朱慈烺眯了眯眼道。 “姜镶如今也是鞑子重点监视的对象,就算策反他,恐怕也难.”周世显欲言又止,但随即话锋一转,又道: “臣倒是觉得,吴三桂反正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吴三桂?”朱慈烺摇了摇头,“这可不见得啊!” . 陕西,巩昌府城,胡国柱手中拿着祖大寿通过他父亲,从北京送来的密信,行色匆匆走进了吴三桂的中军。 胡国柱是吴三桂心腹大将胡心水的儿子,在原本历史上,他和吴三桂的另外一个心腹,夏龙山的儿子夏国相一样,都是吴三桂的女婿,但此时还只是个少年。 不仅如此,两人在原本历史上,还都是三藩之乱中,吴军的主将,自称“卧龙凤雏”。当然,两人的真实水平如何,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因为天下局势大变,满清的统治岌岌可危,在多尔衮的安排下,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提前被顺治封拜额驸,留在了北京做人质。 而为了在北京留有眼线,吴三桂便将随从自己多年的心腹大将胡心水送入了京师,名义上是额驸的随从,实则是吴应熊的高参,并替自己在北京搜集消息,联络祖大寿等人。胡心水老谋深算,自然不负吴三桂所望,两年间源源不断从北京传来了数十次紧要军情,这使得吴三桂这些年虽然在背地里不断扩充自己的实力,但一直都没有受到清廷的制裁。 现在,南方的明军节节胜利,锐不可当,便是陕甘,西有丁国栋统领的回民起义,北有套虏袭扰寇边,便是外藩蒙古部落,也蠢蠢欲动,清廷随面临的局势,可谓是一日不如一日。 吴三桂自然更加迫切地想要为自己谋出路,但因为是他放鞑子入关的,他也十分担心朱慈烺会和他秋后算账,因此对于反正,相当迟疑。 而且,他对于八旗马甲也十分畏惧,作为当年在关外对抗八旗马甲的主力,他并不认为朱慈烺的北伐能胜,所以反正的意愿并不强烈。 毕竟,当前陕甘的勇将精锐大多调往了河南,山东,而陕西三边总督,刚刚进封兵部侍郎、加太子太保的孟乔芳麾下统领的标营,战斗力同样不弱,并对清廷忠心耿耿,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孟乔芳固然手段狠辣,但仅仅依靠一个标营,还根本无法和吴三桂抗衡,可陕西还有岳乐和李国翰这两支八旗劲旅在,吴三桂就不得不夹起尾巴,乖乖做人了。 “少爷,祖帅那边又有消息了。”胡国柱一来到吴三桂的面前,便立刻将藏在袖子里的信拿了出来,恭恭敬敬递给吴三桂。 吴三桂闻言倒是面色平静,他接过信后旋即拆开,里面是三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看起来只是一封胡心水汇报吴应熊在北京情况的简单书信。 但若是根据一定的提取规则,将书信中的内容提取出来,然后对照着吴三桂房间里面的兵书和话本,那就是祖大寿真正要和吴三桂说的话了。 胡国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小心翼翼地观察吴三桂脸上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已。 而吴三桂看过信之后,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胡国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此时自然也看出了个好歹来,心中直接一沉。 只见吴三桂在屋中左右踱步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胡国柱问道: “川南的李定国,刘文秀,都联系上了吗?” “少爷,密使小的已经派过去了,但还没有回来,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个贼头是什么态度。” 胡国柱心中一紧,吴三桂这么问,绝对是清廷那边有问题了,当即追问道: “少爷,祖帅那边难道是多尔衮要派咱们去打明帝?这陕甘大军都被调空了,怎的还不够啊?” 吴三桂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 “满人打仗,原本就以骑兵见长,明帝现在虽然稳坐江南了,而且看样子,明年就要北伐,但只要骑兵不足,便是后年再北伐一次,也一定能打下山东,这四五万满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的。 但多尔衮想要老子去给他当炮灰,那也是痴心妄想,老子在陕西待得好好的,可不上他的当。” “可是清廷的调令若是到了,岳乐和孟乔芳都在盯着,咱们.” 胡国柱欲言又止,顿了顿,又满脸担心道: “少爷,岳乐和孟乔芳,还有李国瀚那些人,忠心的可都是多尔衮,特别是那些八旗马甲,不好对付啊!” “老子让你派人联系李定国,刘文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只要李定国和刘文秀发兵攻打汉中,那多尔衮便不敢调走怎么,本王也不用去给满人当炮灰了!” 经过两年多的平乱和休整,吴三桂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一片石前的实力,麾下能战之兵马近两万,战马五千余,枪炮装备更不亚于新近抬旗的那些汉八旗。 若非如此,多尔衮又怎么敢如此有恃无恐地抽调陕甘精锐南下助战? 但随着吴三桂的兵马参与了越来越多的剿灭行动,并不断收编那些败兵乱兵,无论是多尔衮,还是孟乔芳,都对其产生了疑心,孟乔芳还不断向清廷汇报。 但局势到了今日,清廷也不得坐任其壮大。在前线战事不利的状态下,清廷除了重用吴三桂,根本别无选择。 如今,面对明军正准备发兵北伐的局势,吴三桂并不愿意被调去中原消耗,他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而明军在川南发动新的进攻,便是这样的机会。 他并不认为明廷对西军的招抚是真心的,更不认为孙可望,李定国等人是真的心甘情愿接受招抚,因此怀着策动西军余部里应外合的心思,派人前往联系,为的就是和对方演一场大戏。 毕竟,他需要“养寇自重”,难道西军余部就不需要了吗?对于明廷来说,他吴三桂也是一个巨寇! 吴三桂的算盘自然打得响,他看待朱慈烺,看待定武朝廷的眼光,并没有任何改变,就好像这不过是一个有本事的崇祯,在统治大明而已。 因此,他才会有联络李定国,刘文秀,双方配合演戏的想法。毕竟,在他看来,李定国和刘文秀的兵马,之所以被招抚,也必定是朱慈烺打算专门用来对付北方的,也一定是炮灰。 而他完全可以在保宁战败,送些战功给对方,只要让清廷最终把他的兵马留在陕西,那他便可以等待局势大变的那天,改换大旗。 到时候,他的手中有两万多兵马,陕甘还有不少绿营兵,再加上河南的高第所部,这些兵马大半都是关宁军,或者山海军出身,他完全可以和祖大寿配合,在新朝为自己争一个大将军。 “祖帅那边,保持联系,若是有消息传来,立刻汇报。”吴三桂说罢,顿了顿,然后又道:“还有,李定国和刘文秀那边,一有消息,也不得有任何耽搁。” “是,少爷。”胡国柱当即抱拳道。 (本章完) 第205章 北伐 第205章 北伐 秋雨连着下了好几场,时间也很快便到了冬季,长江中下游地区几大产粮区的秋收都早已经完成,便是湖广地区,相当一部分州府的田地,也迎来了新一轮的收获。 孙可望和艾能奇的部下和东路大西军的数万家口,都被安排在了德安,黄州二府,有效补充了两地的人口,而这两个此前怀着二心的义军领袖,此时在常登贵的改编下,可谓是心服口服。 西军老营兵和大顺军老本兵一样,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只是装备相较于八旗甲兵,差得太多,尤其是骑兵不敌,他们在补充了新装备之后,战斗力迅速提升。 当然,朱慈烺最优先补充的军队,还是殿前军各部,其次才是京营,左镇,右镇,忠贞营,西军余部在完成了基本的军备补充后,排在了野战军的最后,但在地方营兵之前。 而由于清廷两次南征失利,八旗军损失惨重,其在北方各省的统治秩序大部分都只能依靠绿营军和汉人军头,这也使得地方的治理逐渐失控,走私贸易慢慢开始猖獗。 随着北方各省进入冬季,清廷为了筹措军粮,对着百姓的横征暴敛进入尾声,朱慈烺和李邦华策划的“粮食战”,也随之展开。 周世显在朱慈烺的部署下,早就派出了数百名锦衣卫密使,专门联络各地的绿营将领,争取地方乡绅的合作和策应,为收购北方各省的粮食,开辟走私通道。 那些绿营军将领,乡绅族老们虽然不愿意公然举旗反正,但走私赚银子这样的事情,他们全都义无反顾,纷纷表示要为大明尽忠。 当然,朱慈烺在不同的地方的策略是不一样的。在临近己方控制的地区,则是派出军队接应,取之为军粮,这也省得再从南方运输,耗费无数人力物力。 孙子兵法有云:取粮于敌,事半功倍也! 而远离交战区,清廷腹地的,特别是山东,河南二省,走私的粮食进入了各地义军所在的山区,而陕西,山西等地,则是进入了蒙古人的地盘,成为了朱慈烺换取他们不出兵的筹码。 八旗大军在北直隶圈地严重,那里的乡绅势力早已经不占据主导,而且并没有大批躲到山区的义军,锦衣卫并没有冒险尝试。 要知道,清廷为了筹备更多的军饷,制造武器,不断增加税负,增加徭役,特别是秋收之后的征粮,更是加剧了各地的反抗,这使得原本就因为天灾减少,稍稍恢复生机和生产力的北方各省,又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清廷的统治此时已经陷入到了明末崇祯朝的恶性循环,在不断加税和繁重的徭役中,形成了一股又一股的流民。只是清廷对军队控制严厉,这些流民缺少组织,还没有形成足够强大的力量。 但北方四省,数以万计的流民和原本退入山区的各地义军结合,很快就使得原本已经被清廷镇压下去的义军,再度死灰复燃. 不仅如此,清廷从百姓那里搜刮不出钱来之后,那把目光转移到了北方乡绅的身上,对付这些汉人,满州亲贵们可是一点也不含糊,迅速筹集了大军备战紧缺的钱粮。 但清廷能够在关内迅速建立统治,靠的就是和这些乡绅合作,李自成当初败就败在没有和乡绅一起收刮穷人,而是刮起了乡绅。 现如今,满清和乡绅狗咬狗了,许多在朝中关系不硬,无法避免朝廷搜刮的乡绅,见势不妙,已经在谋划着将来投靠策应王师,甚至还有的乡绅为了和锦衣卫联系上,表示自己其实“身在清营,心在汉”,还了不少银子找门路,甚至派出家族子弟南下。 相比之下,朱慈烺在南方虽然也需要大规模征税,但依靠在江北,湖广,江西等地设立“屯堡”和“编户齐民”又在秋粮的征收中,凭借着强大的军事威慑,重整了地方的格局,仅凭欠税就收上了三百多万两白银。 而各地村堡在大量农具,耕牛,种子和新近修缮的水利设施支持下,生产也迅速恢复,江北的村堡更是获得了大丰收,湖广和江西的首批村堡,赶上了秋粮的种植,也勉强能够自给自足。 朱慈烺依靠对卫所制度的变相恢复,新体系借着极高的效率和领先这个时代的组织度高速运转,确保了军队能够迅速扩张,并使得钱粮短缺逐渐成为过去。 与此同时,定武朝廷如今通过海贸,钱庄,商税,以及商社等多项措施,积累了天量的白银,单单是钱庄的银库中,短期内可调动的白银数目,就超过二百万两。 至于江西这块财税重地,在经历了年末的剿匪之后,那里的乡绅已经不敢反抗,更不敢再带着族人家仆,四处占田。 到这个时候,满朝文武,甚至朝野内外,上到内阁首辅李邦华,下到地方乡绅,都已经看清楚了——陛下就是那种什么笑着和你说让你放心,绝对不是针对你,只是公事公办,不可避免,但实际上却是要弄死你的狠人! 但现在,十几万野战大军牢牢掌握在朱慈烺手里,他们根本也没得选,朱慈烺只要能打胜仗,他就算是追赃拷饷,天下也没人敢不从。 要知道,清廷在原本历史上,为了对付孙可望,李定国麾下的西军,构筑西南防线,对江南的拷饷可一点不轻,可在锋利的刀子面前,那些软骨头的乡绅,根本不敢大闹。 如今,局势已完全逆转,朱慈烺短时间无法在战场上直接削弱清军,但战场之外,他却有着数不尽的办法,尤其是粮草方面。 若是河南,陕甘,山东这些战场前线爆发了粮荒,粮价暴涨,当前清廷的控制区内,原本就因为巨大的军费开支,早已经岌岌可危的经济秩序,必然会迅速崩溃。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清廷若是出现了巨大的粮食缺口,那将来的北伐大战,那可就好打多了。 当然,朱慈烺并没打算靠着一百多万两白银,就买空整个北方的粮食,这根本不现实。 但粮食这种东西,稍微多一些,便会价格大跌,稍微少一点,又会价格暴涨,再加上锦衣卫的密探传播谣言,混乱一定会愈演愈烈。 因此,伴随着买粮活动,锦衣卫更重要的任务是散布谣言,哄抬粮价,谣言和粮价上涨带来的囤货居奇,足以使得清廷控制区内粮价大幅波动,各地大乱。 这个冬季,在朱慈烺和李邦华的精心布局下,陕甘,河南,山东,山西等地的粮食价格都出现了快速攀升,北面靠近长城,以及南面看见明军控制区的地方,甚至很快超过五两一石。 与此同时,粮食价格的迅速攀升和清廷的横征暴敛,使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流民队伍,义军愈演愈烈,山东中部,胶东地区,鲁南地区,山西北部,河南西部,陕西西部,北部,各省山区很快就被义军占领,四处出击,裹挟百姓劫掠清军在各地的粮草仓库。 而因为此时粮价过高,绿营军的军饷粮草补给,也已经开始出现拖欠,各地怨声载道,甚至还有地方因此爆发了绿营反正,然后和义军合流的现象,简直与当初的崇祯一朝,不差分毫。 满清统治者其实也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他们比崇祯更强的,只是有一个稳固的基本盘,一支在比烂的明末,战斗力强悍的军队。那些所谓的,神话满清统治者的雄才大略,根本就是强加因果,刻舟求剑。 毕竟,在十七世纪,清军相比起三百年前的明军,有了更加发达,威力更强的火枪火炮,草原各民族自然是能歌善舞了。 时代不同了,生产力不同,任何政策的实施,都是建立在实力辐射范围之内的,那不过是锦上添,并非本质。 朱慈烺是后来人,读遍了这些时期的史书,对此自然十分了解,对自己也相当有信心,他将来做的,必定要比一个落后野蛮的政权,要更好。 回到眼前,随着北方腹地愈演愈烈的民变和兵乱,大运河的漕运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多尔衮不得不提前将正在北京训练的八旗大军派出,拱卫运河。 这便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朱慈烺的北伐还没有开始,清廷便已经自乱阵脚了。 “粮食大战”一旦奏效,北伐大军就不只是能少死一两万兵马,早一两个月结束战争,那么简单了,整个战局都将大不相同。 随着时间来到一月,朱慈烺也随即从南京启程,亲自前往岳州的临时行宫,准备指挥第一阶段的北伐大战。 殿前军,京营,左镇,右镇,忠贞营各部兵马的补给和军备,虽然有所差异,但都是严格按照新发布的野战军训练标准来执行的,即便是地方营兵和农兵,在训练的时候,也是按照低阶版来执行。 这也使得那些大部分从地方营兵,农兵补充的新兵,在训练的时候,和老兵的磨合并不困难,各部之间配合作战,也同样十分顺利,便完成了核验。 来到岳州之后,朱慈烺便又开始了战前的巡视,这是他敲打将领,保证自己对军队掌控的手段,同时也确保了他对一线军情的了解。 当然,在教导队,军务司和锦衣卫的多方管辖下,在他来到军队之前,各个地方,各部大军的情报,便已经放到了他的面前,大体的动向朱慈烺都是一清二楚的。朱慈烺虽然大力发展了锦衣卫的外务司,以加强对清廷军情的刺探,但锦衣卫的内务部同样不容小觑,这两年已经渗透到了南方各省,这确保了朱慈烺不会被朝中的大臣,地方的官员蒙蔽,两边的情报一对比,他便知道是哪一方说谎了。 这一次,为了骗过清军,朱慈烺并没有立马将南直隶的军队主力调到湖广,而是打算分批调度,然后在开春的时候,对南阳发动突袭。 到那个时候,必定能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到多尔衮从北京调集兵马南下的时候,时间便到了春末,气候很快便会变得闷热,这对于清军来说,将是极其不利的情况。 这些战局,军力的方方面面,朱慈烺都在朝中各部各司的协助下,展开了缜密的行动。 而借着当前巡视各地的机会,朱慈烺也不忘与地方的关系,他每到一个府城,都会召集地方大族,更是下旨要求对方将子孙送去长沙新修缮的书院读书,参加科考,谋取一个好前程。 当朝天子都亲自发话了,这些所谓的地方元老们,自然不敢再端着,纷纷叩拜谢恩,甚至开始争着表现。 谁拥有真正的权力,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力,这些老狐狸可清楚的很。 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地方传承了数百年的大族,行事非常低调,地方人脉,产业都非比寻常。他们才是真正能够影响到江南乡绅,甚至是北方各地乡绅的。 当然,在场的这些大族,即使近二三十年没有出过进士了,但秀才,举人还是一抓一大把的,他们有着上百年的积累,在地方的影响力仍旧是巨大的。 不过,其中那些多年没有出过大官的家族,也确实急了,要是他们再每年都只出一群秀才,甚至举人都少,那家族的产业很快就会被侵吞。 朱慈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每到一个地方巡视,就将他们召来。 等到朱慈烺巡视完湖广各府,甚至还临幸了九江,南昌,又重新回到岳州府城坐镇指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二月下旬。 这个时候,南阳,襄阳,保宁,顺庆,徐州等地,明清双方交锋不断,两边都各自派出了斥候袭扰对方,破坏对方春耕的准备,每日都有数十士兵死于战场之上。 这些深入敌境的斥候,便是这个时代的军队眼线,他们从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潜入,出击,不断试探着对面敌人的军事布置,以确定敌方的虚实,同时伺机破坏,打击敌方的军心士气。 殿前中军和天骑军的情报,虽然能倚靠高强度的训练,并依靠精良的装备,战力胜过清军的八旗精锐,但斥候这种倚靠经验和个人神勇的兵种,双方几乎没有差距,只是在交锋中,不断交换着伤亡。 与此同时,原本休整的各部大军,此时也逐渐来到了湖广,赵正东,古德富所在的天武左营,从南京乘船出发,一路逆流而上,开往湖广,准备参与定武朝的第一次北伐。 这支运送第一批出征官兵的船只在江浦,镇江,南京等江南的主要驻兵城市停靠,期间不断有军官士兵上船,等到离开南京城的时候,船上已经塞满了官兵。 这些将士所属的部队,基本上都是此前在战场上表现优异,立下功勋的,他们已经带领新补充入伍的新兵完成了出征前所必须的所有集训,包括了军阵,武器技艺,实战演练等精细化的训练,这些老兵和军官都十分擅长。 古德富还记得半年前,他带领这好十几个精锐老兵,走到一支数十人的新兵面前,从那个军务司的军官手中接过了兵册,开始一个一个点名的场景,一切都好像近在眼前一般。 那个时候,军中轮番休假,许多老兵都回乡了,他则是带着没有轮休的老兵,完成了对新兵的第一轮集训。这些新兵严格意义上大部分都不是新兵,只是远没有达到野战军的要求,训练起来倒不难。 毕竟,他带着的这些老兵,那可都是在战场上表现最为优秀,纪律操守最好的,在各方面都几乎无可挑剔, 要知道,教导总队亲自朱慈烺教官的选拔,能在一开始入选教官的老兵,各方面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些有些纪律表现不好的老兵,根本无法获得这一资格。 否则,那些老兵油子混入教官队伍之后,很容易就把军中的风气搞坏,这些地方营兵,农兵,原本风气就不算太好,要是两边一结合,到时候就是想改,恐怕也改不过来了。 军队永远都是枯燥的,反人性的,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军队,朱慈烺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军队的设置和管理上,异常注意。 因此,古德富在点完名,确定新兵全部到齐之后,便开始了服从性测试。殿前军作为当今的天下第一强军,即便只是一开始的集训,要求也相当严格。 当然,殿前军中的服从性测试,也并不复杂,朱慈烺要的只是士兵绝对服从命令,因此棍棒和惩罚,就绝对少不了。 毕竟,军中最重要的就是绝对的服从命令,而且在行动上要求绝对的等级。打仗是要命的,战场之上的军令容不得任何的商量,任何的犹豫。 因此,这些士兵在进行其他更深的训练之前,最重要的就是完成从性测试——用打用罚,通过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耗光士兵反抗的精力,使得他们失去思考的能力,成为军阵中,一个个只会服从命令的战争机器。 而古德富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并不止于此。 随着军官学堂的进一步扩张,他已经跟着赵正东,参加过南京城内临时开设的军官集训,并在短短两个月内,完成了学习,最终通过考核,正式成为了把总储备军官。 这些新设的军官学堂因为缺少教官,考核项目并不算多,主要分为军官的基本素养,综合能力和识字考试,采用的是速成集训的法子,主要为了培养和提高百总及以上军官的军队指挥,兵法战术,战场应对,武器知识等能力。 当然,他们集训速成所用的教材,都是五军都督府各部军官,经过两年时间的实践和论证分析而来,已经大幅修改优化过两次,实战指导意义十分重大。 古德富平日里就得了赵正东的许多指点,在兵法战术上也有些天赋,再加上肯下功夫,在军官的基本素养和综合能力考核中名列前茅,但识字差了些。 不过,大家都半斤八两,除了几个认得快的喜欢这项考试以外,其他人都不愿意认字,最后为了升官,只能咬着牙坚持,在这一块的成绩,都只是能勉强及格。 而古德富识字考试的排名虽然靠后,但他其他项目的成绩十分优秀,最终折算总分的时候,排在了那批军官中的第三,还因此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奖励。 至于那些没有通过考核,原本和他同级的,则需要在下一次考核的时候,完成核验,否则便只能在北伐大战中立下战功,才能和他们一样,获得同样的机会。 但问题是,他们此时的军事素养,已经落后于那批通过考核的军官,并且在以往的战场上,表现也不如他们,这种情况下想要弯道超车,基本上不可能。 赵正东和古德富带着手下的将士乘船来到了岳州府城后,很快就入驻了城东南方向,大概三里外的一个兵营中。 这个军营是新建的,四面都是高高耸立的围墙,门前有拒马,两侧有箭塔,此外还有十几个战兵把守着大营的东大门,戒备十分森严,原本是右镇大军的训练场。 随着大军的入驻,兵营很快就变得喧闹起来,六人一列的军法队从大军入驻兵营开始,便到处巡逻,那些新兵知道这里是出征前的中转站,看起来都十分新奇,古德富则是感觉自己回到了异常熟悉的情景,瞬间觉得此前出征时候的熟悉气氛,全都回来了。 而很快,兵营的宽阔的校场上,无数将士便开始了日常训练,这是军纪中严格要求的,他们在平常也基本上保持两日一练,并要求在三个时辰以上。 数千战兵和往常一样,在校场上进行简单的列队训练,或者就是锻炼体能,训练个人武艺,他们经过大半年的野战军训练之后,已经十分熟悉各个训练项目,并熟练掌握和分辨基本的军号鼓声和战斗命令。 此时此刻,殿前军各部的将士们,都在等着北伐的开始! (本章完) 第206章 两路出击 第206章 两路出击 在殿前军,京营各部陆续开赴湖广的时候,领兵驻扎在川南,重庆等地的大将陈福,高一功,也纷纷在安排好军务之后,便立即启程赶往岳州府城面圣,同时也是为了参加此次“北伐大战”的军事会议。 这是朱慈烺继承大统以来,大明的第一次战略进攻,意义非凡,虽然实际上并不是全面北伐,但为了实现收复陕西和大练兵的双重战略目的,全军上下对此都十分重视。 到三月上旬,随着各地的统兵大将和湖广督抚衙门的主要官员齐聚岳州,朱慈烺随即下旨,在临时行宫中召开了“北伐之战”的军事会议。 “陛下,殿前军,京营,左镇,右镇,忠贞营等各部兵马在过完新年之后,便依据训练完成的情况,陆续开始了动员,在开春之后,忠贞营的先遣部队已经进入襄阳和郧阳二府的位置,其余各部兵马当前的部署如下” 岳州府城临时行宫偏殿的五军都督府下属作战指挥室内,朱慈烺,常登贵,陈福,林昌峰,田见秀,李过,高一功,马士秀,郝永忠,刘体纯等一众主要将领围在一张长桌边上,而负责此次作战会议主持的,依旧是朱慈烺的心腹大将,殿前中军提督——常登贵。 陈福因为领着大军进入川南,连同高一功监视李定国,刘文秀,并作为三军统帅,负责统筹北攻保宁,汉中的大小军务,已经暂时淡出了五军都督府的军议主持。 常登贵手持一支竹条正在讲解,他手中的竹条先是落在了地图上,川北保宁府的位置,然后又向上绕着汉中画了一圈,最终缓缓道: “据陕甘锦衣卫密探和陈提督奏报上来的军情,目前陕甘的清军驻兵,主要有三股力量,其中实力最强的,便是吴三桂所部的平西藩,骨干都是原本的关宁军精锐。 吴三桂这些年来,借着平乱剿匪的机会,不断补充扩张麾下的兵马,并日夜操练,其当前的直属兵马恐怕已经远超两万,前不久击退丁国栋大军后,实力更是进一步增强。 其次,则是岳乐所领的陕甘八旗军,其中包括了阿尔津部的西安驻防八旗军,还有李国翰所领的汉八旗,经过清廷的补充抽调,兵马或在七千左右,实力相当强悍,吴三桂所部也难以与之匹敌。 此外,陕甘的绿营军也不容小觑,特别是孟乔芳所领的三千标营,全都是清廷抽调陕甘的骨干精锐组建的。至于清廷抽调完精锐之后,剩余的二到三万陕甘绿营兵,若是守城,依旧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陕甘的义军情况如何了?” 常登贵顿了顿,立马又举起了手中的竹枝,直接点到了地图上渭源城的位置,道: “丁国栋此时已经领兵撤回了渭源城中,清军正在征召人马,筹集钱粮,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进攻。从锦衣卫传回的军情来看,岳乐,吴三桂两人实际上并不只是一路兵马,很有可能会分兵攻略义军腹地。 不过,如今清廷势微,北面和西面的各个蒙古部落屡屡出击,入塞劫掠那些圈地的汉八旗粮草财物,流民激增后,各地义军蜂起,虽然不成气候,但也牵制住了大量的驻防绿营军,孟乔芳现在完全就是焦头烂额。 若是情报属实,岳乐,孟乔芳,吴三桂所领的陕甘清军,实际上能动用的总兵力,应该已经不到三万,最核心的仍旧是吴三桂所部,岳乐和孟乔芳的兵马部署各处,同时还要监视吴三桂驻守在汉中和川北的兵马,根本腾不出手。” 常登贵介绍完陕甘的基本敌情之后,便停了下来,殿中的一众将领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陕甘的敌情他们有一部分人其实已经知道,但其中总有些遗漏,现在终于补全了。 而朱慈烺等到这些将领们讨论的差不多之后,当即眼神示意高一功,让对方尝试在军议上发言,这是他锻炼手下将领,表示重用的方式之一。 高一功见状,立马从常登贵手中接过了竹条,川北和汉中等地,是他和陈福一起负责的战区,除了陈福之外,没人比他更熟悉。李定国和刘文秀现在,都还只是西路大军的附属而已。 “吴三桂所部兵马目前大概分作了三大部,一部是他亲自率领,约三千人马,主要以骑兵为主,正在巩昌府,击败丁国栋主力后,正在准备西进; 另外一部近万兵马,驻扎在汉中,负责抵御来自川南的进攻,同时也是为了必要的时候,接应保宁府的驻军; 而第三部八千兵马左右,其中有一千骑兵,由其麾下大将吴国贵率领,驻扎在川北的保宁府城,这是清军在四川部署的唯一主力,应该是为了防范我军绕道突袭汉中的。” 等到高一功说完,李过也随即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接力汇报起了襄阳,南阳等地侦探到的军情: “陛下,根据锦衣卫和前线斥候的侦察,清廷两个月前,刚刚从其他地方调遣了一支大约七千兵马的绿营军进入了河南,汇合了南阳当地驻扎的高第所部绿营后,河南南部的绿营总兵力已经在四万左右,其中半数皆是野战精锐。 这支兵马,臣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清军从陕甘调来的,咱们大军这几个月来的行动,一定是被清军侦探到了,清军往后还有可能从山西调来更多的兵马。” “清廷恐怕已经上当了,他们一定觉得陛下的主攻方向是南阳。”陈福笑了笑,随即缓缓道: “川北崇山峻岭,粮草军械难以运输,清廷在汉中又驻扎有重兵,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宜作为我大军主攻方向,陛下又设有疑兵,从郧阳,襄阳两地佯攻,多尔衮必定上当。 襄阳,郧阳到南阳,如此开阔的地界,清廷若是不派出重兵驻守,咱们的主力很容易就能从南阳绕道商南,或威胁西安,使陕甘清军首尾不得相顾,或直取洛阳,插进清廷腹地.” 陈福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参与五军都督府的军议了,但他的判断力,军情敏锐度,依旧远超其他将领,一开口便说到了用兵的核心问题。 要知道,李定国当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领着数万大军,都无法从川北向汉中取得突破,这使得朱慈烺不得不重新评估吴三桂在汉中的兵马实力,特别是这个时候,对方还远没有打算投降。 毕竟,吴三桂如今麾下足足有两万余大军,再加上陕甘绿营,陈福和高一功联手,才有可能在不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击败对方。殿前左军满编之后,也不过两万兵马而已。 “到时本将军连同殿前军各部,北上攻打南阳,牵制河南清军的同时,为东路军掩护,一定能确保陕甘的清军无法提前反应,河南的清军也不能赶去增援。”李过紧接着又说道。 如今,随着殿前军各部,左镇,右镇各部兵马进入湖广,长江水道,汉江水道又完全在明军水师的控制下,李过早已经不需要部署兵马,防备后路,他甚至已经能独自出兵,进攻南阳了。 当然,敌守我攻的情况下,李过麾下的兵马是不足以完成朱慈烺需要达到的战略目标的,清军在河南有四万,南阳一线便有两万余,那明军就得有十几万兵马北上,才能真正唬住多尔衮,让对方继续从陕甘调兵东进。 毕竟,北京虽然有兵马,可远水难解近渴啊! 朱慈烺听完手下将领们的分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军情在此次会议前,周世显,高一功和陈福等人便已经提交,在场的诸将也大致阅览过了,现在更多的是查漏补缺,以免真正作战的时候出问题。 “现在,西安还有数千驻防的八旗兵,从襄阳进攻南阳,路途其实也算不上一马平川,要是清军据险而守,恐怕南阳也十分难以攻取,反而是吴三桂只需要少数兵马,便能守住汉中,或者是从保宁进攻川南,围魏救赵。”田见秀忽然举手道。 “吴三桂现在并已经不愿意为清廷卖死命,他甚至还按照联络了李定国和刘文秀,他是绝对不会再冒险进入川南的。而且,四川有陈提督和本将军在,还有数千骑兵,吴三桂要是真的敢来,就别想随随便便就能走。”高一功听罢,冷声道。 李定国和刘文秀收到了吴三桂派人秘密送来的书信后,一面假意配合,一面立马就向陈福和高一功汇报了,这也使得吴三桂的心思,暴露无遗。 而高一功说罢,殿中也无人再质疑朱慈烺的部署,常登贵随即又把竹条举起,指向了河南,山东,北京等地,这里是此次大战诱敌惑敌的关键,清军若是在汉中增兵,那陈福和高一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恐怕都得折戟而归。 “清军最核心的八旗主力现在还在北京,但已经慢慢往山东,河南等地调集,将来北伐大战的主要战场,也会在这些地方。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豪格,济尔哈朗,岳乐这些鞑子的王侯主将,以及洪承畴,尚可喜,孔有德这些大汉奸,将来都在那里等着咱们。 但目前,清军还没有准备妥当,驻守在陕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八旗兵只要不到两万,但剩下的那几万马甲,全都在北京,随时可以南下,另外还有清廷从关外各地调遣来的八旗军精锐近两万,北直隶等地的新旧抬旗的包衣兵也有两万余。 不过,这包括了抬旗的包衣兵,汉八旗,蒙八旗在内的十二三万兵马,便是清廷当前最后的野战军团了。关内其他地方的绿营守军虽然还要十几万,但这些兵马并没有什么战斗力,除了守城和提供劳力,不堪一战。” 常登贵一说到将来的北伐,殿中的将领都昂首挺胸,聚精会神起来,那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打的仗,特别是殿中其实大多是殿前军的将领,左镇,右镇,还要忠贞营,都只是主将带了几个营官过来。毕竟,各地的城池,也是需要驻守兵马和统兵将领的。只不过,殿前军作为此战的机动主力,现在兵马都在岳州府城附近。 而常登贵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咱们虽然是在开春后发起进攻,但如今战场在中原,鞑子和原北方边军改编而来的绿营,对于这样的气候都基本习惯,没了江南的湿热,恐怕很难影响他们的战力,更不要说需要达到清军近半不能作战的目的。” 话音刚落,殿中顿时响起了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清军不能适应南方的湿热气候一直都是其致命的弱点,也是此前两次,明军坚守城池和发起进攻的好机会。 若非如此,凤阳之战,还有湖广战役,明军面临的军事压力将要更大,甚至不只是多死上万人马这么简单。这也是如今朱慈烺要在春末发起进攻的原因——在夏秋季节,持续消耗清军。 当然,常登贵所说的这些,朱慈烺早就知道了,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多尔衮若是以为他误判了局势,那才是最好的。 到那个时候,多尔衮和一众满清王爷,才会更加自信,从陕甘,北京等地调集兵马增援南阳。 但朱慈烺并不觉得已经在两次南征中失利,消耗巨大的八旗军那么快就能恢复过来,而最精锐兵马近半战死在了湖北的中原绿营兵,以及清廷从关外抓来,匆匆补充进八旗的那些野人,甚至是抬旗包衣,会是他麾下强军的对手。 要知道,这可是强大民政和生产力之下,用无数钱粮堆出来的强军,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具有近代军队的某些特质,只要不在平野上浪战,绝对不是尚未恢复的清军可以轻易击败的。 当然,在清廷看来,朱慈烺出动那么多兵马,必定是打算大举北伐的,那他们就上了朱慈烺的当了。 “此次作战,我军将会出动殿前军中军,天骑军主力,左右两军大部,左右两镇大部,江北二镇大部,忠贞营大部,四部水师,超过十五万兵马,其中陆战兵马十二万余,骑兵三万一千余,两部水师近三万,大小舟船两千余。 另外,为了东西两路北伐顺利进行,此战还需要动员民夫十一万,负责后勤辎重装卸和围城工事的构筑,大军的后勤基地初步设在承天府城和宜城,由忠贞营和天骑军留下三营兵马防卫。 这次两路出击,西路军的目标是吸引清军的陕甘主力东进,伺机一举歼灭川北,汉中的清军,收复陕南,进而联络甘宁,恢复整个陕西,把战线推到黄河东岸。 如此一来,等咱们大军获得了足够的骑兵,便可以在将来北伐之时,于陕北,襄阳,徐州三路同时发起进攻,迫使清军分兵阻击,不能集中兵力,然后逐个击破。” 朱慈烺再一次高屋建瓴地说出了此战的战略和目的后,又扭头示意常登贵继续部署,他要培养手下的将领,就不能老是抢他们的风头。 “此次北伐,西路军方面,以殿前中军为核心,殿前右军,右镇兵马为侧翼,忠贞营为前锋,左镇为预备,负责北面战场,对付高第,以及阿济格,岳乐等人率领的清军增援主力。 另外,高杰,黄得功,还要京营的三营兵马,将会在淮北,鲁南一线牵制部分清军;长江水师,浙江水师,将会负责东面战场,从登莱,辽海等地,对付清军部署在沿海的兵力” 常登贵说罢,然后就把竹条移到了湖广北部的襄阳一带,率先说起了以殿前中军为核心的这支主力大军,最终的作战部署: “东路军方面,殿前中军的首要目标是攻克襄阳,顺势重新收复汉江两岸的谷城,新野,唐县,邓州诸县,让南阳彻底失去南面的掩护,到时殿前中军和忠贞营在南阳附近汇合,殿前右军和右镇的兵马则是部署在两翼,再配合洞庭湖水师,依托这些城池,即便是清军的八旗主力南下,也必定无计可施。 襄阳,南阳等地州县的许多缙绅,此前都已经主动和锦衣卫联络,只要我朝大军主力一到,他们便会群起响应,清军主要集中兵力在南阳城,襄阳城,其余州府的守军多为本地绿营,不足畏惧。” 常登贵说完,朱慈烺点了点头,而诸将也完全没有异议,扭头朝着陈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来负责向诸将讲解西路军的作战方略。 陈福见状,当即会意,随即拿起了竹枝,指向了四川保宁府和陕西汉中府的位置,掷地有声道: “西路军也将分兵两路,一路绕道潼川,往锦州方向,伺机攻取利州,直接进军汉中府,截断保宁清军从保宁撤军,汉中派兵增援保宁的企图。 如今,成都,潼川,龙安等州府几乎都没有清军部署,大军绕道北上,只要足够小心,保宁府的守军绝对难以发现。而且,他们就算察觉到了异常,也没用。 因此,臣将会率领另外一路兵马,从南充直接北上,进攻保宁府城,总兵力大概在一万五千,足以拖住保宁府的驻守清军,其若敢突围,臣必定歼灭其大部。 在拔掉保宁府城这颗钉子之后,我大军进攻汉中,便将无后顾之忧,到那个时候,陛下也已经率领兵马在南阳牵制住了清军主力,臣和高将军定能顺利进入汉中府,夺取府城。 汉中扼住了南方大军由川北通往陕西的通路,是陕南最重要的屏障,只要拿下汉中府,陕西的门户便是大开了,丁国栋到时候也必定乘机出兵助战。 这次大战,东西两路大军协同作战,无论是哪一边取得了胜利,清军都必然处处被动,陷入窘境之中,使得牵制的清军兵马空耗粮草,无法作为。” 陈福说完之后,朱慈烺随即又暗示常登贵继续说下去,水师的作战计划他已经给常登贵看过了,那里也不是东西两路大军的重点,他只需要简单介绍一下即可。 当然,除了大军部署之外,常登贵还需要在接下来介绍各部的粮草安排,这才是最重要出错的地方,特别是每一支大军都是运动的,并非守城的时候,只要城中粮草柴火充足就可以了。 “各部的战斗目标,战斗任务,如今都已明确,接下来则是各部的火器和大军所需的粮草供应问题,这些都是保证北面战场作战目标顺利达成的关键。” 常登贵说了那么久,此时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但他自然不能因此停下,反而是继续拿着竹条,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道: “各部的粮草和军备,都会按照军务司和五军都督府拟定的计划提供,每一批物资的检查运送,都会经过层层检查,绝对不会容许任何疏漏发生。” 这就是当前大明各军的后勤组织方式,同时朱慈烺对麾下各个大将的警示,他很清楚这些将领们都明白常登贵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来,大明才能在制度上防止各部兵马手中有粮之后,肆无忌惮,不受控制。 朱慈烺继续听常登贵向各部将领,讲解着各部大军具体的调遣行动,以及随之匹配的后勤供应,不时有将领提出优化的路线和顺序,常登贵身边的军官便立马记下,不少直接就当场定下来了。 他听这些话,想到即将要开始的北伐,原本已经因为身居高位和繁琐的政务,变得沉寂冷漠的内心,忽然莫名激动起来——大明真的要北伐了,鞑子的末日,很快就要来了! 朱慈烺相信,这一战只要能夺取陕西,并将清军的兵马阻击在襄阳,甚至是南阳,那他大举扩充骑兵,将八旗主力歼灭在华北,甚至是关外,也就指日可待了。 到那个时候,清廷在北方各省的统治,必然土崩瓦解,恢复河山,驱除鞑虏,便也将不再是一个伟大的目标! (本章完) 第207章 人心惶惶的清军 第207章 人心惶惶的清军 在五军都督府的充足准备下,“北伐之战”的军事会议很快结束,陈福和高一功两人随即启程,领着亲卫离开岳州,返回自己的防区。 而左镇和忠贞营的马士秀,金声桓,李过,刘汝魁等大将,也紧随其后,北上襄阳,承天等大军驻扎的信地,开始动员兵马,准备出战。 陈福和高一功部署在川南和重庆的兵马,此时已经整装待发,因为没有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京营各部的长途跋涉,并且早早便开始了粮草的运输和民夫的征召,这两部大军随时可以北上伐清。 按照“北伐之战”的部署,他们的行动要在“东路军”之前,吸引保宁府驻守清军的注意力,而后东路军再对襄阳,南阳发起突袭,以此扰乱清军的判断。 而如今,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京营各部已经在岳州府休整了十几日,他们正在等待北伐的辎重和征召的民夫就位,在三月中下旬便会开始北伐。 这日清晨,岳州城东南方向,三里外的天武左营驻地中,两千余名将士正在扯着嗓子唱军歌,金黄色的阳光洒在每个士兵的脸上,整个兵营都洋溢着激昂的气氛。 五军都督府的出征指令已经传下来,今天便是他们在这个兵营的最后一天,这些等着北伐灭虏,已经闲出了病来的将士们,一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毕竟,他们此时的训练量比起当初集训的时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自然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 但大军随时可能出征,朱慈烺也不可能让他们全力训练,否则到时候需要急行军的时候,士兵的战力便要大打折扣了。 当然,在出征之前,朱慈烺也专门下令兵部,下拨专门的津贴,由各营的军务司,后勤司组织,购买肉菜犒劳全体将士。 要知道,在军营单调压抑的环境中,每一个士兵其实都处于高压状态,必须进行适当的干预和疏解,否则极有可能发生动乱。 朱慈烺来自后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关注士兵的心理健康问题。他甚至下令教导总队设法在军营中举行各种运动,改编有趣的军歌,特别那些把训练融合进运动之中的创新,他特别支持,还要求将这些内容写进《新兵训练手册》。 赵正东此时正带着手下的两个把总,四个百总站在兵营校场的望台上,看着那些正在唱歌的将士,他骂了一句“真他娘难听”之后,直接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在“武昌大战”之后,便得到了晋升,此前便已经留在过岳州一段时间,那时是朱慈烺亲自下的旨意,要调各军千总级的军官,到岳州府城中,讲武堂下新开设的“大明军官学堂”中学习,同时协助五军都督府改进《军官手册》和《新兵训练手册》。 赵正东是纤夫头领出身,口舌伶俐,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在两本手册的核定过程中,和其他军官进行了激烈的辩论,由于表现出色,被破格提拔,成为了审核的军官团,参与了一系列更加复杂的工作。 现如今,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军官学堂”已经完成了第一轮改革,古德富便是从中获益,成为了把总预备军官。赵正东也算参与了《军官手册》的编纂,给他的帮助自然是不可估量的。 不过,随着北伐开始,大部分战斗经验丰富的教官都回到了各自的营伍,军官学堂此时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行,在朱慈烺的命令下,正在查漏补缺,总结工作经验。 大明若是想要完成军队的近代化,就必须要勇于尝试,而且必须要在实战的基础上去尝试,并做好改革短期内看不到效果的心理准备,才有可能最终取得成功。 而标准化的训练方法,军官的专业化,还要武器装备的制式化,是批量生产整齐划一,强悍战斗力军队的最基本要求。 在“大明军官学堂”的这段时间,赵正东也逐渐掌握了处理公文的要诀,处理官场上的人际关系,更是如鱼得水,现在深受上官的赏识,只等这次大战之后,便能得到进一步的提拔。 随着“湖广战役”,“武昌大战”受伤和阵亡的士兵,陆陆续续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在朱慈烺的亲自监督下,退伍和抚恤都办理得有声有色,军中的将士们心中全都对军营,对大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毕竟,当兵的好处是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不仅平时军饷高,地位高,受伤退伍了还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安排工坊,商社,村堡农兵教官的工作,若是立了军功,分到了几十亩地,还能请佃户来种。 而那些家中的独子,或者家中小孩多的,即便是在战场上阵亡了,朝廷也会帮忙养孩子,可以说是负责到底,这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在这样丰厚的待遇之下,军队此时不仅仅成了云贵山区,湖广山区,浙江福建山区,各地衣不裹腹的百姓最向往的职业,甚至在江西和南直隶,大家也都是抢着当兵,唯恐自己落后了。 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待遇好,收入高的问题,朱慈烺一直重视的军队精神建设,在其中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经过一系列的配套政策,明军当前的军纪可谓优良,当兵不再是没出息,没活路,更不是百姓口中的死“丘八”,而是成为了一份荣耀,是百姓心中的英雄,人人向往。 而家口安置在了各地村堡的军户,更是一家人生活富足的最佳保证,各地甚至已经开始形成了嫁女儿要嫁军户的子弟的风向。 赵正东笑完之后,随即朝着身边的军官吩咐道: “狗日的,唱完这首就别唱,一群公鹅嗓子,唱什么唱?让他们吃完早饭之后,就回营房准备明天的开拔。” “是!”赵正东身后的一个军官当即拱手抱拳道。 赵正东顿了顿了,又继续说道: “今天不只是他们,咱们也不能放松下来,明日全营都要开拔北上了,咱们必须严格按照营总的命令,安排好具体的事务。这次是乘船北上,注意照顾好那些晕船的士兵,想办法教他们适应船上的环境。” 如今,大军北伐的时间已经定下来,若是不出意外,基本上就是彻底转暖升温之后,这一点清廷其实也是有所察觉的。 毕竟,这样规模的大战,双方其实都是心照不宣,只不过具体的兵马调动和部署,清廷无从得知罢了。 按照五军都督府的计划,这些兵马开拔,乘船北上之后,将会在承天府暂时驻扎,一面是等待西路军的行动,另一面则是适应水上环境,他们将会在大军包围襄阳城后,直接沿着白河,逆流而上,包围南阳,水路依旧是北伐大军最重要的行军途径。 随着赵正东麾下的这些军官陆续下场发号施令,将士们很快便停了下来,成排成排集结行进。 古德富自然也在下场的军官之列,他升上百总的位置之后,一直勤勤恳恳,跟着赵正东也跟得更加紧密了,甚至前段时间为了生儿子,每天晚上都得到了赵正东的特批,跑回家抱老婆,惹得全营羡慕。 而和他同期的军官中,就有最终成为了地方营兵的军官,带着家人上任的,也得到了兵部的妥善安置,今后基本上不用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了。 毕竟,局势发展到现在,古德富毫不怀疑鞑子必败的结局,那些地方营兵战力孱弱,自然不需要北上助战。 当然,他也知道地方营兵军官的饷银比这个殿前军的百总少得多,而且还看不到上升空间。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古德富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走神地指挥着士兵回到了各自的营房,吩咐好手下的几个旗总之后,便一个人到外面抽起了烟。 将士们在完成了训练之后,都换上了新的军装,火枪兵和战兵,还有骑兵的军服颜色各不相同,识别度很高,列阵的时候更是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精神。 这两千多将士整理好营房,检查好各自的装备,并按照营官的部署,整理好兵营里的其他辎重之后,很快又以整齐的队列回到了各自营房,准备休整到傍晚时分,再开始晚上的出征宴。 “准备出征了,老古,你说咱们这次能砍多少鞑子的脑袋?” 胡老七此时也在营房外,正一面看着那些陆续营舍的士兵,一面在和古德富一起,喷云吐雾,说话的时候笑意浓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次咱们恐怕没多少鞑子的脑袋砍,十几万大军北上,一人都分不到一个。”古德富冷笑了一声,有些感慨道: “那些新兵一个个的,全都是那啥畜生.你小子又不是不懂,到时候打起仗来,估计比咱们还要猛,鞑子的脑袋恐怕都得被他们砍去。” 胡老七听了,一时间不由得眉头紧皱,他不知道为什么古德富突然要骂那些狗日的,对方平时不是这种人啊! “嘶,老胡,那个词叫啥来着,畜生不怕虎是吧?”古德富深吸了一口气,一副绞尽脑汁,但就是想不起来了的样子。“他娘的,那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胡老七说罢,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老古,你这人,还考了第三呢,还得了五十两奖赏呢.” 古德富闻言,脸上一时间也有些不自在,但他也不是那种任由其他人拿捏的软柿子,当即道: “狗日的,消遣老子,有本事你也去考一个,拿五十两银子的奖赏。” 胡老七一听这话,便有些蔫了,他当然想要奖赏,好把儿子的亲事办得风光一些,但到现在位置,包括军功奖赏在内,也没有存够五十两银子,原本还想以后找机会出去消遣消遣的,现在完全没了兴趣。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在军队这个大熔炉里面,他的兴趣很快就会恢复。 “怕啥没银子,等到时候打下了襄阳,南阳,收复了北京,把鞑子全部杀光,你还怕没银子?” 胡老七虽然是嘴硬,但他说着说着,脸上便已经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很快又道: “那些狗鞑子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咱们这次北伐,一定能打赢,到时候把他们全部杀光,咱们兄弟几个就退伍回村里,当农兵军官。你小子比老子出息,说不定到时候能到县城里,当上个将军也说不定呢!” “老胡,你还真是白日做梦啊,做官?哪有官给你做?”古德富虽然听得心中得意,但还是摇了摇头,嗤笑道: “你真以为,这官那么好当吗?到时候咱们能在村里,当个教官就不错了。不过,咱们打完这场仗,估计就直接杀到北京去了,到时候杀光鞑子,仗确实是没得打了。” “这仗要是真的没得打了,才好呢,咱们收拾家伙,回家种地,也好好享受享受自己打出来的太平盛世,那多美的日子啊!” 胡老七说着,脸上再次满是憧憬,虔诚道: “陛下治理的天下,一定是太平盛世,而且村堡里面每亩地要交的粮食也不多,咱们最起码能分到五十亩上好的良田,这每年能打多少粮食了呀!” 如今,大明的各部大军中,上至统兵大将,下至普通战兵,任何人都毫不怀疑自己能赢,也毫不怀疑鞑子会一败涂地,以及退伍之后,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们都相信大明的皇帝陛下朱慈烺,不仅可以带着他们打败野蛮残暴的鞑子,更能开创一个大大的盛世出来,这已经成为了全军的信仰。 而与之相对应的,此时北方诸省,各府城的城墙之上,各大军营之中,无论是真满洲兵,汉八旗,包衣兵,还是绿营兵,无论满清的宗亲贵族,还是普通旗丁,似乎都已经没了曾经的必胜信心。 这便是朱慈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满清八旗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被他打破! 此时,战场前线,前两年因为大顺的治理,勉强恢复生机的南阳府城内,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已经了无人烟,两边的店铺更是全都大门紧闭,便是窗户,都已经破破烂烂。 因为满清大批兵马入驻,以及粮价上涨所造成的饥荒和商业凋零,这座连接中原和湖广的交通枢纽,已经彻底失去活力,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洞庭湖水师这个时候已经北上,攻占了襄阳城北面的大小渡口,完全隔绝了南阳到襄阳的水路,并在江中留下了上千兵马,以及大小五十多艘战舰,日夜巡逻,不时北上骚扰,搅得南阳府城中的清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没有一日安宁。 若不是再往北,各大水系之间并没有连同,洞庭湖水师的进攻目标,就不止是南阳了,清军的所谓水师早已经被洞庭湖水师剿灭,如今明军在汉水流域,完全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不止一次放炮轰击南阳,以示军威。 当然,白河上游的水道十分浅小,洞庭湖水师派出的战船都并非主力,可对清军的威胁并不小,甚至十分致命。 因为,对于清军来说,明军水师对于其运输线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这使得清军的粮草军需调配,需要绕道而行,并更多依赖陆地,路上的耗费大增。 而随着明军在南阳府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豫南各地的起义,也接踵而来,不少百姓在乡绅的领导下,暴动之后都选择了南下,成为北伐民夫中的一员,等待光复河南的大战到来。 为此,驻守南阳的绿营最高将领——高弟,不得不请示多尔衮,增加豫南各城的绿营守军,同时请求对方增派八旗兵协助防守。 其实,随着北方各省民变起义不断,清军不得不加大军事投入,各省的额外开支都得仰赖地方加派的苛捐杂税,而这又导致了更加猛烈的民变。 但随着主要战场转移到中原,整个南方都没有成功夺取,清廷的财政压力十分之大,让地方自筹粮饷,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多尔衮甚至还想要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以及陕甘的留守绿营军在地方也自筹粮饷,还最终因为孟乔芳的劝阻,只好作罢,陕甘改由孟乔芳统筹,尚可喜和孔有德由户部拨备。 毕竟,若是放任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和陕甘的留守绿营军自筹军饷,据地而守固然可以节省大笔军费,但如此一来,无异于让对方割据,不到最后的时候,清廷还是不能轻易放手。 他们是想汉人将领更加卖力,和明帝自相残杀,增加他们的全力固然可以促成这一点,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但这些汉人若是倒戈了,那局势便是雪上加霜了? 对于如此举动,不仅仅是孟乔芳,岳乐上书过多尔衮,他虽然不敢明说,但意味深长地暗示了一番。 毕竟,吴三桂背地里的那些举动,并没有逃得过他的眼睛。 但岳乐如今对于战局的走向,并没有把握,李定国和刘文秀杀了吴三桂的密使,那就是不可能合作的意思了。可吴三桂的意向,却依旧让他捉摸不透。 而吴三桂通过胡心水传回来的消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吴三桂在清廷中的力量并不大,他并不能施展多少力量去影响,或者说推动这件事情更进一步。 但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他却改变了看法,意识到若此战不胜,清廷便要灭亡的可能,朝着南京靠拢的心,也更加急切了。 要知道,随着朱慈烺的“粮食战”逐渐发挥作用,北方各省的粮价大涨,便是华北的产粮区,粮价也比往年高了一倍有余。 而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大战在即,清廷加派的徭役也一点不没有少,甚至开始变得绝对不容商量,甚至为了筹集战争资源,开始对旗丁下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换言之,多尔衮等满清的王公贵族们,再次暴露出了当年在关外时候的嘴脸,整个八旗其实都不过是他们的奴隶。 这个时候,不止是普通的汉人自耕农,便是八旗旗丁,手中的粮食除了缴纳赋税之外,便不剩多少了,要想维持生活,只能是向旗中的贵族们“借”。 于是乎,原本就是大奴隶主,手中聚集了无数财产土地的满洲贵州们,在这个满清国运危急的时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土地兼并,他们手中的财富非但没有因为战局不利急剧减少,甚至还有不少都增加了。 而那些旗丁原本依靠剥削汉人包衣,获得了巨大利益的,也因为前面两次的军事失败,没了劫掠所得的财物,家中的包衣更是损失惨重,男丁又都在外征战,哪里还有多少余力耕种,收成自然成了问题。 不少八旗甲兵家中的包衣都因为前两次的大战,死伤惨重,他们这一次南下,都已经不打算再带包衣兵,生怕家中的劳力遭受损失。 而多尔衮为了击败明军,又下达了多次命令,让八旗军加强训练,日夜都在军营之中,这使得他们根本顾不上家中的田地。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因为人力的缺乏,他们家中的包衣还得去各个军械工坊服役,各地人力紧缺的情况,愈演愈烈。 不过,这次的大战,对于清军来说,也不完全是坏消息。 随着战场转移到河南,山东,陕西之后,这些来自关外,或者是北方各省的绿营兵和八旗兵,已经不会像是在南方的时候那般,一到夏季,军中便闹瘟疫,大批兵马失去战斗力。 但从多尔衮收到高弟在南阳和岳乐在西安发回的加急军报,到北京城内的各部八旗军整军准备南下,满清大军内部,人心惶惶的情况,丝毫没有得到缓解,更是没了此前两次南征时候的士气! (本章完) 第208章 保宁城下 第208章 保宁城下 岳州府城的北兵营校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近万名全副武装,军容整齐的殿前中军将士,成排成排的甲胄反射着耀眼的晨曦。 殿前中军的战兵,火枪兵,骑兵,以及部分装备了火枪的骑兵,军装都呈现了不同颜色,特别是火枪兵的红缨头盔,排兵布阵时最为壮观。 与此同时,在北面高高的点将台上,一顶雕龙画凤的金黄色流苏大伞十分醒目,朱慈烺身上披着一件鎏金战甲,昂首挺胸站在伞下,目光坚毅,他的身后是一众殿前军和右镇的高级将领。 在五军都督府的部署下,誓师出征的日子终于到来,朱慈烺的心情十分舒畅。他扭头看向了大军的正面,台下的各级军官正在进行出征演练的最终准备。 朱慈烺很快环视一圈,随后便把眼光转向了身旁的常登贵,林昌峰,刘体纯,郝效忠等人,这些如今都是他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并且忠心耿耿。 无论是什么时代,对于军队而言,都是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带来高昂的士气和必胜的信念,而这些又是下一次胜利的基础。这对于领兵的大将也同样如此,只有战场上源源不断的胜利,才能换取他们的忠心耿耿。 随着军号声吹响,岳州府城北兵营的校场之上,近万名殿前中军的火枪兵,战兵,骑兵正列阵肃立,红白黑相间的队列中,旗帜严整,盔甲锃亮,刀枪锐利。 朱慈烺很快便在嘹亮的鼓号声中,带着一众大将策马在大军阵列前巡视了一番,他看着这支军容整齐,精神面貌极佳的兵马,心中豪情上涌。 而巡视完大军的布阵之后,朱慈烺和麾下大将们随即又回到了将台之上,底下几个方阵中的士兵在听到军号声之后,立即按照军官的指挥,开始了战场进攻的演练。 宽阔的校场上,近万兵马在摆出了一个长长的正面,绝大部分火枪兵居于方阵前列,成三排横队站立,左右两翼还各有一个厚实的斑鸠脚铳火枪方阵,负责在侧翼以交叉火力掩护。 方阵的中央,则是成排的长矛兵和刀盾手,他们是近战的主力,两翼的重甲骑兵负责机动掩护,他们之中还有几队手持火枪的骑兵,是朱慈烺设立的新兵种。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殿前军的将士们以极高的整齐度,保持着阵线的同时前进,同时口中不断高呼着“万胜”,声势十分浩大,看得朱慈烺在内的一众将领,无不热血沸腾。 这些士兵中,近一半都是老兵,而那些新兵,也都全部达到了殿前中军的结训要求,在完善的后勤补给和精良的装备下,他们战斗力绝对不是以往的任何明军可比的。 当然,在训练场上,殿前中军除了更加浩大的气势和精良的装备外,其实还是看不出和其他强军有何不同,真正的本事,只有打起仗来,才能看的出来。 要知道,军队的组织度,训练度,以及无数次训练之后,那些已经融入肌肉的战场技巧,甚至是军纪的要求,都会深刻影响士兵的战力。同时,正是这些看不见的因素,使得殿前中军和其他的军队,真正拉开了差距。 朱慈烺看着眼前的军队,可谓是信心满满,殿前中军在整个大明最好的物质条件下,通过专业化,规范化,标准化的训练,已经和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现在唯一差的,就是实战检验,以及“骁骑军”正式成军,能够独当一面。到那时,殿前中军便能成为攻守兼备,步骑炮结合的最强军! 看完大军演练之后,朱慈烺站在将台之上,对着台下的近万大军,亲自宣读了此次北伐的“出征宣言”,到最后,更是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对着底下的将士高声大呼道: “出征!” 这个时候,刚刚演练完的殿前中军将士们,无不群情激昂,听到朱慈烺的喊声,情绪当即就被引爆了,他们立马跟着一起山呼海喊道: “陛下神武,大明必胜!陛下神武,大明必胜!” “万胜!万胜!万胜!” …… 很快,岳州府城西面的港口边上,湖面樯桅如林,洞庭湖水师的上千艘运兵船,此时正停泊在港口中,靠近岸边的船只全都伸出了棕黄色的木梯,一队队士兵正在登船,同时上船的还有一袋袋粮草和一箱箱辎重。 港口内,数艘高大的楼船缓缓驶出,朱慈烺便在旗舰之上,一面巨大的龙旗高高悬挂在船头,迎风招展,每每有其他的运兵船经过,那些士兵都要在甲板上行礼,高呼万岁万胜,极大地激励了士气。 朱慈烺站在楼船的舵楼之中,江风吹拂他的脸庞,他昂首往北面看去,宽阔洞庭湖面一望无际,水天相接,蔚为壮观。 “多尔衮,阿济格,多铎,豪格,济尔哈朗,顺治,你们等着,朕来了!”朱慈烺看着北面的天际,心中暗暗道。 这个时候,不止是岳州,汉阳,武昌等长江南北两岸,汉江河口的诸多河港,都已经成为了明军各部的后勤基地和兵站,朱慈烺大力建设洞庭湖,鄱阳湖沿岸,并在长江和汉江交汇处,修建了大量的军需仓库,囤积了北伐所需的军备粮草。 当然,现在大军出征,各类船只主要运输的还是士兵,开战之后则是武器弹药,粮草马料。 在这个时代,水运是长途运输中,最便利,最经济的运输方式,特别还是这种大江大河,只要顺风,日夜行船,速度也不慢。 与此同时,张名振和黄蜚所领的水师舰队,也开始纵横辽海,千舟竞发;陈福和高一功在往汉中,保宁等地调兵遣将,李定国的先遣部队进入了成都府,刘文秀则是顺庆虚张声势,大张旗鼓。 不仅如此,李过也领着忠贞营主力包围了襄阳城,城内的清军慌了神,数次突袭,都被击退。王光恩三兄弟则是在郧阳周边,继续袭扰,分散清军注意力。 清军面对这样的战局,完全是处处被动,局势到了今日,表面上看双方各占据着半壁江山,但清廷无论是人心士气,还是动员能力,粮草军需储备,都已经处于下风了。 这表现在战场上是极其明显的,两年前是明军的兵力处处捉襟见肘,若不是清廷八旗主力有限,不适应南方气候,恐怕朱慈烺没那么容易取胜。 而现在,无论是在哪一条战线上,清军都是处处防守,为了防止明军从海路,东路同时北上,两面夹击,多尔衮还不得不把相当一部分八旗军留在山东,天津一线。 但对于朱慈烺来说,这些分散清军兵马,削弱后者骑兵军团实力的做法,其实根本没有影响到他集中主力大军。 而且,朱慈烺完全可以预见到,只要这一次清军再次兵败,无论是否损失惨重,都已经没有了扭转战局的机会,他现在只是缺少战马和时间,以至于骑兵,战兵都没有扩充到北伐的最佳状态。 但他的兵源几乎无穷无尽,满清却是只要损失了最核心的八旗甲兵,短时间内难以补充,而其前面两次南征失败,军力疲弱的的政治影响,这个时候已经慢慢显现出来。 随着各旗人马损失严重,军需紧缺,资源不足,而满洲贵族仍旧不改骄奢的生活,甚至又开始大肆盘剥旗丁了,满清下层的生活日渐困难,士气更是低落。 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等藩王,甚至是各地的绿营军,缙绅大族,都开始了和大明眉来眼去,暗通曲款,若不是北直隶的许多老包衣,已经因为抬旗,也拥有了新的包衣,和满清的核心利益死死绑在了一起,恐怕就是他们,也要出工不出力了。 而关外的局势更甚,两次南征的失利,特别是武昌城迅速被明军攻破的败绩,彻底打破了清军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军威。 八旗军损失惨重的消息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在锦衣卫的推波助澜下,已经随着商队,人员流动,传遍了整个蒙古草原,各个蒙古部落,满清统治区的北面,再度受到蒙古人的袭扰。 要知道,无论是草原上的蒙古各部落,还是朝鲜国,原本都是为清廷的军威所迫,只能卑躬屈膝,朝贡求和,如今清廷失去了唯一的依仗,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忍受对方的野蛮压榨? 不过是一年时间,很多蒙古部落都已经改变了对清廷的态度,甚至这一年多尔衮利用朝贡,准备强征战马的时候,其中的三四成部落,直接缺席了朝贡。 而朝鲜仗着清廷在辽东兵力空虚,无法再出兵朝鲜,几乎已经和清廷断绝了所有的官方联系,并重新和定武朝廷建立君臣属国的外交关系。 要知道,李朝本来就以“小中华”自称,甚至到了现在,他们在和定武朝廷正式建立关系之前,还在沿用崇祯纪年,此时见局势发生了变化,又怎么可能会臣服于满清这样的半奴隶制政权? 当然,清廷所面临的局势,也还没有崩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些战场经验丰富的宗室亲王,还没有战死病死,洪承畴等汉臣,似乎都忠心耿耿,要为了满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且,多尔衮的手段也不容小觑,他一直在不断加强自己的实力,威望虽然因为前线战局不利,受到了影响,但权势仍旧十分牢固。 当然,权谋运作大部分时候只是锦上添,多尔衮要维持自己的权势,最终还是得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满清内部现如今虽然还是一片平和,但其实已经暗含危机,若是前线再次战败,多尔衮恐怕就得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了。 . 朱慈烺领着大军秘密誓师出征的同时,在川北保宁城的西面,大概五六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坡上,陈福带着上百名骑兵正在侦察,身边是大军的前锋统帅刘文秀。 保宁城位于汉中城西南方向,遏住了从川北往陕南的通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和汉中府城遥相呼应,就如同一颗钉子,牢牢地扎进了四川的北门户。 自明军招抚西军余部,在川南站稳脚跟指挥,陈福,高一功两人,也和吴三桂一样,都派出了大量斥候侦察敌情,这段时间更是愈演愈烈,双方斥候和小队骑兵在这里反复交战,几乎每日都会有士兵战死。 而距离这座小山数里之外的地方,一辆辆军需马车,牛车,驴车连绵不绝,无数士兵的身影从山间涌出,往临时扎下的军营鱼贯而去,他们队列整齐,盔甲鲜明,一看便知道是强军。 刘文秀领兵完成了一开始的试探之后,陈福算着日子,便开始了正式进军,他此时已经不担心清军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反而生怕对方察觉不到,明军主力出现在保宁的消息,传不到多尔衮耳朵里。 “提督,清军在保宁城中的主将是吴三桂麾下的大将,吴国贵,此人能征善战,末将此前在凤凰山的时候,还和他交过手,十分不好对付。”刘文秀指了指北面的保宁城,一字一句道: “保宁城内的守军,若是算上八旗军,绿营军,应该有八千多能战的兵马,其中绿营总兵是刘芳名,也算能战,不是酒囊饭袋。” 多尔衮为了支援其他战线,几乎抽干了陕甘绿营,如今为了确保汉中的安全,连刘芳名都已经派出来,还有不少绿营军也被派到了汉中城,而汉中城内的清军主将则是阿尔津,同样是经验丰富的老将。 “锦衣卫那边,还送来了什么情报?”陈福把视线从保宁城收回,重新看向了刘文秀问道。 他现在十分赏识刘文秀,这个西军统帅完全不同于傲气自负的李定国,对于招抚十分配合,也热衷学习新的东西,还精通民政治理,可谓是文武双全。 当然,李定国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更高的天赋,尤其是军事一块。但他对于陈福并不尊重,也一直对大明有所保留,陈福自然不会重点培养他。 刘文秀闻言,当即拱手抱拳道: “锦衣卫送来的密报上说,清军近来正在往汉中城内增兵,而且新增的兵马大部分是八旗军,还有不少包衣兵,看样子都是战力不俗的老包衣。” “岳乐在陕西若是紧一紧,至少有四五万能战之兵,保宁城和汉中城这两座关键之城的守军加起来,却只要两万左右,这不合理啊!他若是要固守消耗的话,保宁城和汉中城应当多些兵马才是,虽然吴国贵和阿尔津都是老将,刘芳名也颇有实力,可我大军一截断保宁和汉中两府的通路,保宁又能守多久?” 陈福听罢,眉头微皱,又接着说道:“难不成,他还想固守西安不成?” 军情出乎此前的预料,陈福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原委。 毕竟,丁国栋根本不足为惧,清军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粮草弹药,增兵加固保宁和汉中两处城防的。要是粮草充足,兵马又够,两座坚城,他很难攻下,最起码能一两年,甚至是更久。 难道,多尔衮根本不用引诱欺骗,就断定了陛下真正的北伐方向是襄阳和南阳? 要真的是这样,他估计做梦都能笑出声来。毕竟,保宁和汉中一战而下,那整个陕甘,除了西安城之外,根本无处可守,清廷在陕西的部署,很快就会崩溃。 不过,陈福再深入一想,便又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清军在陕甘有数万大军,吴三桂所部战力强悍,又几乎没有太大损伤,陕甘的绿营军也颇有战力,会不会是岳乐想要埋伏咱们?” 刘文秀听完陈福的话,当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保宁到汉中,路上虽说有官道直通,但山高路险,若是急行军,咱们很容易就会被埋伏。” 陈福听罢,一时眉头紧锁,西路战场太重要了,若是没能取得预先计划的进展,整个北伐方略,都将难以推进。 岳乐和吴三桂虽然因为兵力问题,无法南下扩大战果,但没有足够的战马,天骑军和骁骑军都难以在河南,山东取得突破性进展。 “陛下在湖广那边,有传来什么军情吗?”陈福想了想,又问道。 这是他在无数次局势推演中,满满领悟的能力,从整体的局势,去分析局部的对错,才能避免一叶障目,确保分析的结果不偏不倚。 刘文秀回忆了一下,随即又道: “陛下现在已经发兵包围了襄阳,殿前军前锋已经抵达襄阳城下了,并收复了南阳府南面的四个州县,马士秀的兵马则进入了唐县,新野等地,这些城池中的绿营乡绅迅速响应,南阳府南面许多地方很快就光复了。 不仅如此,如今洞庭湖水师在这些地方出动,我军主力已经汇聚在汉江南岸,只是陛下目前还在等咱们的消息,还没有完全摊牌,暴露真正实力的想法。” “南阳城乃是湖广北上,进入河南的门户,清军在那里经营了一年多,城高墙厚,还是绿营中的悍将高第驻守,即便是殿前中军,短时间应该很难直接攻下。” 陈福听了,一时没有没有说话,他所处的位置至关重要,局势又最为复杂,这使得他现在无法放开手脚去打,也不敢轻易放开手脚去打。 “陛下原本部署从海上袭扰清军的水师,现在进到哪一步了?”陈福再度发问,他需要更准确的军情,才能做出判断。 “除了洞庭湖水师之外,陛下还让林昌峰率三千骑兵对南阳外围的清军展开了驱赶,并部署了两个营的战兵驻守在了镇平县南面,百董山东南,但主力大军仍旧还在襄阳,并没有进攻南阳的意思。” “张名振和黄蜚在登莱,辽海那边,有什么行动吗?”陈福又问道,他需要确定己方的进展,来推断清军的行动 “张名振和黄蜚.”刘文秀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很快又接着说道: “这方面的情报并没有传来,但是按照五军都督府的部署,他们两人应该已经各自率领一支水师北上,现在应该在辽海活动。不过,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这恐怕无法确定。” “海上的局势,不会有什么意外的,除非是遇到了大风浪。”陈福听罢,眉毛微挑,然后又道: “这些部署都没有问题,清军现在的实力已经不算雄厚,海战根本不可能,多尔衮若是猜到了陛下的计划,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 “末将倒是觉得,清军现在是没有察觉到咱们的行动,所以才表现得迟钝了。鞑子主力虽然还没有被击败,吴三桂之流现在确实不会倒戈,但是也必定留了心眼。” 刘文秀顿了顿,很快又缓缓分析道:“以往清军的行动,都是收买了内奸,了解了咱们的情况,才有了所谓的用兵如神,但现在局势不同了,他们没了这些情报,暂时没有调动,也是正常的。” 陈福听罢,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最后似乎是认同了刘文秀的说法,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若是陛下全力一战,清军必然会在南阳等地,被全线牵制,甚至是兵败。 而且,那种情况下,尚可喜和孔有德,还有高第等人,举旗反正,也是极有可能的。王体忠,王得仁手下那许多人,据守坚城,都投了陛下,更何况是他们。 看来我倒是高估了这些鞑子,想多了!” 陈福说着,当即掉转马头,扬鞭策马就要下山,他对着陈福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只需要管好自己的这一路,尽快攻下保宁和汉中,若是岳乐和吴三桂真的敢派兵埋伏,那咱们就和他们好好消耗,看谁能把谁耗死。” 刘文秀见状,赶紧策马跟上,他对于陈福的转变,以及背后的整体战局考虑,其实是似懂非懂,但现在也只好先唱“喏”跟上了。 (本章完) 第209章 制胜之策 第209章 制胜之策 襄阳城北,汉江对岸,平野上已经挖开了数条壕沟,上面插满了忠贞营大军的旗帜。而这些壕沟的北面,距离襄阳府城外围城墙不过二三里对地方,殿前军的炮兵正在集结,构筑阵地。 汉江在襄阳城北面拐了个大弯,由于地处平野,水流平缓,这里的河道十分旷阔,即便是最狭窄的地方,也超过了五百步,最宽的地方甚至达到接近四里。 不过,正是由于汉江襄阳河段地处平野,河道宽阔,水流十分平缓,平常无风无浪的时候,即便是木筏,也能轻松渡过,更不用说洞庭湖水师的巨舰了! 朱慈烺为了威慑襄阳城中的满清守军,早在李过此前领兵包围襄阳城的时候,便派出了数千水师,上百舟船,率先攻击襄阳城东北方向的那座江中沙洲,一举歼灭了长期在上面活动的数百清军水师。 不过,这个江中沙洲距离襄阳城的距离并不近,在岛上架炮虽然可以轰击到襄阳城外围的城墙,但打击效果十分有限。 因此,襄阳的八旗军统帅勒克德浑,在岛上只驻扎了数百绿营和几个督战的八旗兵,原本是想着一开战就立刻撤回的,但没想到直接被洞庭湖水师肃清了。 而洞庭湖水师也依托这座江中沙洲和上面的码头设施,四处出击,不断骚扰清军在南阳府的军事部署,使得整个白河,清水,堵水流域,数万清军不得不分派兵马,轮流值守,根本就是草木皆兵。 勒克德浑站在襄阳城的城楼之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北面迎风招展的忠贞营大军旗帜之后,便又扭头看向了身旁站着的尚可喜,然后就把手中多尔衮传来的密报递给对方。 清军入关,多尔衮的权势也日益庞大,俨然清朝的最高统治者。他自然也没有忘记因他而遭难的勒克德浑,于是随即恢复了勒克德浑的皇室身份,并且册封为多罗贝勒。 当然,这其中既有对于勒克德浑的笼络,也有对其支持者,勒克德浑大哥阿达礼的补偿,最主要的则是向清廷内部展示跟着他摄政王多尔衮,就一定有回报。 而随着战局变化,南方的局势日益严峻,多尔衮的权威受损,他也加快了提拔勒克德浑等心腹的步伐,并将华北等地平乱的任务,都交给了对方。 勒克德浑因为此前积累的军功,加上多尔衮的赏识,很快便进封为顺承郡王,并领兵南下,支援襄阳。 等到尚可喜恭恭敬敬地看完后那封密报,又小心翼翼地递回来之后,他才开口问道: “尚可喜,你此前也和明军交手多次,明军的实力你比本王清楚,摄政王所说的固守之策,你觉得可行吗?” “回王爷的话,奴才觉得若是摄政王能及时领主力南下,此事便可行。”尚可喜说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明帝以及其麾下所谓的殿前军,最擅长的其实还是守城战,如今其取短弃长,要领兵北上,完全就是自寻死路。摄政王以襄阳,南阳二城为诱饵,明帝的大军将不得不顿兵城下,汉江的平野之间,便是我朝马甲最佳的决战之地。” 勒克德浑听罢,又拿起多尔衮传来的密报看了看,然后扭头看向了城外的明军,道: “明帝现在除了一开始的小规模骚扰,迟迟没有像样的军事行动,他的主力大军才刚刚到南岸,咱们守住襄阳数月,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明军看起来并没有要和咱们决一死战,不惜代价破城的决心。 但明帝十分奸滑,如今又有水师为仗,倚仗汉江水道,兵马粮草的调集都十分迅速,奴才就怕他这是故意为之,为了迷惑咱们,让咱们放松警惕的。” 其实,面对朱慈烺的北伐,从多尔衮,阿济格,多铎,洪承畴,祖大寿到勒克德浑,岳乐,再到吴三桂,尚可喜等人,都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必须促成平野之上的决战,尽可能多的歼灭明军的骑兵部队,否则局势只会越来越不利。 换言之,满清高层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定武朝廷的巨大战争潜力,他们必须利用自己的兵马优势,趁着明军主动进攻的机会,迅猛反击,以期扭转局势,否则便是等死。 但问题是,这场大战的主动权如今掌握在朱慈烺的手中,多尔衮想要促成大战,就必须先守住襄阳和南阳这两座军事重镇,这就让清军高层十分头疼了。 不过,正是由于清廷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襄阳-南阳,保宁-汉中便有了陈福所疑问的——毫无动静! 而这个时候,尚可喜又接着分析道: “明帝虽然号称五十万大军北伐,但其真正能战的兵马,应该不过十五万,最多二十万,其中真正的精锐兵马,特别是骑兵,应该不超过三万。只要摄政王领兵南下,此战的优势,绝对在我大清这边。” 但勒克德浑还是不能做出判断,或者说不敢轻易做出判断,他想了想,又道: “明帝不是那种不敢打硬仗的人,如果被他看到了机会,说不定真的会全力出击,武昌城不到两个月就被攻下了,襄阳和南阳的坚固程度,远不如武昌,恐怕能守的时间更短。” 勒克德浑虽然算不上老将,但身为清廷的大臣,其实很清楚大清当前的处境有多难,北地虽然也是半壁江山,但物资和人力都无法和南方相比,如果不能迅速挫败明军的攻势,重建大军的信心,那大清恐怕就要没了。 毕竟,明军当前物资充足,骑兵虽然不多,但战力强悍,还有无穷无尽的人力补充。而大清却越来越虚弱,后方还有不断崛起的乱军,这已经使得清廷已经疲弱到难以和明军长期对决的地步。 勒克德浑甚至能看到,若是这一次大战不能迅速取胜,那么大清在关内恐怕撑不过三年,就得收拾东西,回关外老家了,甚至最终全军覆没,连关外都回不去了。 如今,满清唯一的指望,便是依靠强大的骑兵,和此前在关外一样,于平野之上堂而皇之击败明军主力,最终扭转整个战局。 “但无论怎么样,咱们都必须守住襄阳城,斗则谁都活不了!”勒克德浑一阵思考,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又缓缓道:“立刻派人将这里的军情传回北京。” 而此时,济南府城,多铎也刚刚接到多尔衮传来的密报。多尔衮在密报让他按照原本的计划,派孔有德向高杰和张名振假意投降,以此扰乱朱慈烺的判断。 不过,这个时候,孔有德和满清,已经不是一条心了。他一直提防着满清会因为他在战场上的不利表现,直接架空他,或者是让他充当大战的炮灰,如同耿仲明一般,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如今,他被派到了山东前线,负责驻守济南,兖州二府,南面除了明军的驻防兵马,几乎没有什么威胁,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 但他还没有放心两天,多尔衮便给他派了个新的任务,让他假意投降明廷。他原本就想着如何脚踏两只船,两边观望的,现在完全就是瞌睡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 不过,孔有德也只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没有多铎的允许,他背地里和明廷勾结的话,一旦被发现,多尔衮绝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让线国安,马雄等人接替他的位置。 多铎把孔有德召到面前之后,随即开门见山道: “明帝已经全军北攻了,孔有德,你觉得勒克德浑和尚可喜,有多大把握守住襄阳城三个月?” 孔有德突然被那么一问,一时间怔住了,他在湖广战役,准确的说是随着多铎南征之后,便几乎没有和明军对战过,对尚可喜的情况也不了解,哪里还能判断出明军需要多长时间,能攻克襄阳? 不过,他其实也能猜到一些。对照自己的情况,尚可喜麾下的大军虽然已经休整恢复了一年多,而且湖广大战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损失,但满打满算,能打的,应该不过是七八千,其中精兵不五千。 “奴才,奴才觉得,明帝北攻,乃是自取灭亡,襄阳城守军数万,定能守到摄政王南下解围!”孔有德一字一句道,心中十分忐忑。 他心里很清楚,多铎问他这个问题,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一时间根本没猜到,只能是见机行事,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兵马和性命? “说实话!本王也是和明帝交过手的,自然知道襄阳守不了多久,我问的是你觉得襄阳最多能守多久?”多铎怒道。 “若是摄政王不能及时领兵南下,襄阳和南阳两城,恐怕很快就会被明军各个击破,特别是南阳附近的关隘,都需要派兵马驻守,才能稳住周边局势,如果明帝倚仗兵力优势,以十倍兵马攻击,将士们便是拼了命,恐怕前后加起来,最多也只能守住三四个月。” 孔有德其实心里还要更加悲观,有了“武昌之战”的旧例之后,清军对于明军的攻城能力,已经不敢轻视,唯一自信的,便只剩下骑兵了。 多铎其实也知道襄阳和南阳两城难以长期坚持,但大清如今是守的一方,如果城内没有叛徒,勒克德浑和尚可喜真的能做到死守,以他攻城的经验来看,绝对可以守住半年。 “明军的火炮虽然十分强悍,但襄阳城和南阳城都经过了一年多的加固,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火炮,也不可能轻易拿下,守住半年应当是没问题的。”多铎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又道:“到时候,摄政王领兵南下,明帝必定望城兴叹,知难而退,你若是有意举旗,明帝绝对会心动,甚至将你视为北伐成功的唯一机会。” “可山东如今并无强兵把守,若是明帝借由水路,迅速引兵北上,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孔有德自然听明白了多铎的意思,但他这个老狐狸,依旧装糊涂道。 “哈哈哈,明帝兜兜转转一大圈,再快,能有我大清的马甲快?”多铎知道孔有德心里在想什么,随即又道: “此事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山东,而在于明帝迅速撤军,如此一来,摄政王才有一战取胜的机会。我大清的骑兵虽强,可若是明军严防死守,依旧难以轻易取得突破。”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给高杰通风报信,假意举旗,以此诱明帝带着兵马撤退”孔有德看向多铎,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奴才明白了,这是为了动摇明帝的战场定力!” “没错,明帝一旦北伐遇挫,必定会想办法挽回败局,只要咱们在细节上做得真一些,不怕他不上当。他定然以为自己又寻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会想到一开始就掉进了本王的陷阱里面。”多铎又接着说道。 多尔衮和多铎听取了洪承畴的意见之后,都断定了朱慈烺年轻气盛,一定打不了消耗战。或者说,洪承畴其实是总结了此前明军在关外,与清军主力决战失利的教训,想要让朱慈烺自乱阵脚。 毕竟,明军当前的骑兵不少,水师也十分强悍,若是战兵士气旺盛,这一仗就不好打了,骑兵在平野上也很难取得突破。 但朱慈烺若是上当,主动撤军,破绽一定会露出来,那八旗马甲也就有了发挥的空间。 换言之,多尔衮,洪承畴等人,就是打算如此设局,让朱慈烺往里面钻的,以便能实施他们寄予厚望的制胜之策。 至于朱慈烺在川北的行动,他们完全没注意到。 当然,战场之上,很多事情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甚至就是敌军露出来的破绽,也只有发现了,才是有价值的,多尔衮也只是尽可能创造适合八旗马甲充分发挥自身实力的战场而已。 很快,南阳府的邓州,内乡,淅川,镇平,甚至是南召等州县,都已经是处处烽火,殿前军主力北上之后,在围攻襄阳城和南阳城的同时,也派出数支偏师,收复了周围的城镇,作为立足的战略支点。 而其中的不少城池,明军都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特别是各地的义军纷纷开始下山增援,充当向导,使得殿前军的攻势大大加快。 不过,除了明军一开始进入河南,便纷纷割辫反正的绿营,乡绅以外,其他人大多都在观望,等待最后的结果,准备谁赢了就跟着谁走。 南阳诸州府的绿营守军,依旧有部分在坚持抵抗,但面对强悍的殿前军,无一例外,全都不敢派兵出城袭扰,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只为了让殿前军能不攻打他们的城池。 这些城池的绿营守军的将领,还有城内的官绅,其实并非忠于清廷,只是满清的骑兵确实强大,他们都知道半年前,天骑军在和八旗军的小规模中失利的事情,现在局势没有最终确定,他们担心清军后续的报复,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正。 而河南东部,汝宁府,河南府等地,许多蠢蠢欲动的州县,也同样如此,其中的绿营守军和官绅们,更是不动如山,只要城池不失,他们就没有罪过,只需要等到战局清晰之后,再做决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勒克德浑和尚可喜,陈泰和高第分别率兵严防死守襄阳,南阳两城的情况下,朱慈烺为了避免大军损失过重,并没有下令大军死力攻城,使得局势一度僵持。 如此一来,河南各地的绿营守军和官绅,对于满清的信心,似乎又有所恢复了,甚至有的守军开始攻击城外活动的义军。 不过,朱慈烺虽然没有全力攻打襄阳和南阳两城,但对于那些小城,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他甚至没有派出殿前军,而是将侧翼的右镇兵马,调派北上平乱了。 刘体纯亲自领兵出击,在随后的进攻中展现出了强悍的实力,在迅速攻破绿营兵坚守的裕州,桐柏两座县城,使得刚刚恢复了些许的清军信心,再度跌到了谷底。 而刘体纯收复裕州,桐柏两座州县,并清楚城内的清军之后,又被朱慈烺调往了叶县,而殿前军主力则是依旧分作两部,部署在南阳附近,左镇的兵马则是部署在南阳东侧,各部的粮草辎重,都有洞庭湖水师的船只运送。 南阳城内的陈泰原本还想派出斥候,侦察西部河南府战况的,但明军兵力雄厚,提前派出了更多兵马防守,清军的斥候许多都被半路截杀了,侦察根本无法仔细,更别说获得确切的军情了。 这不仅仅是陈泰面临的困局,勒克德浑也同样如此,这使得两人最终都没有弄清楚朱慈烺此次北伐,到底带来了多少兵马,传到北面军情,都是猜测。 多尔衮现在处于劣势,特别他还是防守的一方,弄清楚朱慈烺的总兵力,对于他调整往后的兵力部署,甚至是作战计划,都十分重要。 可面对陈泰,勒克德浑送来的密报上,写着的的十万到二十万这样模糊的数字,他很难做出任何可靠的决策,也无法将兵马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毕竟,他现在可凑不出十万大军,朱慈烺有十万大军,还是二十万大军,他的作战部署,完全是不同的。 而借着围困南阳的机会,朱慈烺也派出兵马,成功摸清楚了清军在豫南各地的基本部署,锦衣卫也成功联络上了当地新近涌出的反清乡绅。 锦衣卫虽然也提供了不少河南各州县的情报,但并没能满足朱慈烺要求,有一些情报也绝不是锦衣卫的探子可以提供的。 因此,在等待清军主力南下,特别是陕西的清军东进之前,朱慈烺都要不断扩大用兵范围,一方面是为了摸清楚这些地方的情报,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事情发酵,以影响多尔衮的判断,使得其调动陕甘的兵马。 而与此同时,张名振和黄蜚的水师如今已成功在莱登,辽海袭扰,甚至张名振还派战船,连放了数十炮轰击登州府城,展示出了强悍的实力,沉重打击了山东清军的士气。 不止如此,张名振和黄蜚都纷纷派出小船,在夜间载着军中强悍的战兵,上岸突袭,在山东,天津等地,烧毁了好几处清军的哨卡,使得沿岸戒备的清军士兵无不胆战心惊,到处都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一刻不得安宁。 当然,对于朱慈烺来说,此时他最关心的,还是川北和汉中的局势。 保宁城的围攻战爆发之后,陈福和刘文秀领着万余兵马,在攻了三日之后,便改成了围而不攻,似乎只是为了牵制城中的清军,使得吴国贵一头雾水,但又不得不向陕西的岳乐汇报。 岳乐虽然不认为明军主力会从四川北伐,但还是起了警惕之心,特别是他很快就通过勒克德浑和陈泰传来的军情,确定了保宁府的明军发起的攻势更早,而明帝目前还在南阳府停滞不前。 他虽然没想明白明帝为什么派兵从川北进攻,而且还那么早发动攻势,但是将吴三桂从陇西召了回来,让对方领兵南下,确保保宁府城的安全。 而与此同时,陈福也派出了不少兵马绕过保宁府城,进入清军控制的北部区域,不断袭扰清军在通往汉中方向官道上的重要据点和补给线,特别是拦截后者的斥候,使得清军难以侦察到南面的情况,进而扰乱对方的判断。 不过,这样的袭扰很快就遭到了吴三桂的反击,吴三桂从陇西撤军后,立马挥师南下,大军云集汉中府,局部兵力占据着绝对,双方在这几个州府的交界处展开了激烈的哨骑战,各自损失了数十名骑兵。 但吴三桂并非是要举兵南下,他的兵马本来就在汉中和保宁,此番南下,更多是奉岳乐的军令,来侦探明军情况,特别是想弄清楚明军围攻保宁的真正企图。 (本章完) 第210章 各有部署 第210章 各有部署 随着明军主力围困南阳,整个汉江流域,除了襄阳等少数几个城市之外,基本上都已经被明军收复,清廷在豫南地区的统治也随之分崩离析,被分成了南阳,襄阳两个孤岛。 在朱慈烺率领明军主力继续北伐之后,勒克德浑和尚可喜其实也多次派兵出城袭扰城外的忠贞营大军,但全都无功而返。 他们虽然没有损失什么兵马,但因为无法改变战局,士气不免受到了影响。 而南阳城外,局势甚至还要更加和平一些,朱慈烺并没有立即攻城破城的打算,他现如今麾下包括马士秀,马进忠统领的左镇,刘体纯,郝效忠统领的右镇两部人马,在南阳附近的兵力超过十万,而且还都是真正的战兵。 南阳城虽然具有极强的政治意义,但朱慈烺并没有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它的意思,他在等多尔衮的主力大军,在等实力进一步积蓄,那才是真正决战的时候。 不止如此,在明军主力围困南阳,清军陆续集结,准备南征的影响下,山东,山西,河南等北方各省的义军,纷纷趁着清军腹地兵力空虚之际,再度活跃起来。 但这些义军因为缺乏盔甲刀枪,还有火枪火炮等装备和弹药,以及攻城所需的器械,基本上还是只能在山间乡野活动,声势固然浩大,但根本无法撼动清廷的统治。 而与此同时,随着陈福,高一功领兵在四川的进一步行动,吴三桂一面派兵探查四川明军的真正实力,一面暗中联络陕甘的绿营军,正积极为自己谋取更好的出路。 毕竟,朱慈烺指挥主力大军在襄阳,南阳打出来的气势,已经使得满清上下震动,特别是那些本就信心不足的汉将们。 不过,岳乐亲自镇守西安,再加上阿尔津和李国翰的掣肘,使得吴三桂颇为忌惮,并不敢明目张胆联络各方。 这个时候的吴三桂还颇为年轻,并没有经历过原本历史上的多次生死苦战,以及灭明之后的一系列局势变化,根本没有“三藩之乱”前后的胆识和魄力,更没有那样的威望。 但吴三桂毕竟是在辽东成长起来的,经历过许许多多,虚虚实实的勾心斗角,在战场上也是多次九死一生,如今政治嗅觉已经极其灵敏,明白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 不过,如今的局势还十分不明朗,吴三桂若是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需要更多的筹码,但李定国和刘文秀的不配合,祖大寿和他又不是一条心,这些都使得他不得不继续观望局势。 因此,当朱慈烺御驾亲征,领兵围困南阳的军情传到汉中后,吴三桂在阿尔津,李国翰等人面前固然是一脸忧愁,担心不已,但背地里却是暗暗得意。 他在等待岳乐的调令,清廷在收到南阳的军情之后,很有可能会立刻开始重新谋划陕甘地区的军事部署,这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在吴三桂看来,真正影响大局,决定着满清命运的大战,一定不会爆发在山高路险的川北,南阳,或者是兖州,才是真正决战的地方 但川北的战局牵制着清军部署在陕甘的大量兵马,如今多尔衮短时间内难以领兵南下,随即把目光转到了岳乐和吴三桂的身上。 他甚至担心朱慈烺会趁机攻取潼关,到时候西北的局势就彻底崩坏了。 而此时,潼关确实防务空虚,岳乐就算不南下增援襄阳,南阳,也需要分出部分兵马,驻守潼关,否则就是门户大开了。 朱慈烺派兵攻略南阳府城北部的州县,甚至排除锦衣卫进入洛阳,便是为了释放假情报,诱导多尔衮往这些方面想,进而做出错误的决策。 而这个时候,陈福在派兵占据周边的南津,梁山,和溪三大关口之后,已经开始组织炮兵猛攻保宁府城,城内的清军根本无力组织同样的反击。 保宁城在岳乐的安排下,虽然已经加固和修缮小半年,城中的兵马粮草也算充足,但也经不住陈福两万多大军,三十多门千斤火炮的连续猛攻,外围的城墙逐渐开始受损。 而吴国贵虽然是一员猛将,但也没有吴三桂的本事,并不敢主动出击,击退陈福的兵马。若是没有救援,那保宁城破,大概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的岳乐,直接带兵来到了汉中府城,打算亲自指挥川北的战事。 “明军的斥候已经穿过剑阁,到利州卫了?” 岳乐看着那幅挂在墙上的抽象派地图,对着早他数月来到汉中的阿尔津问道:“保宁城外的明军又多少兵马,吴国贵还能坚持多久?” 阿尔津瞥了一眼吴三桂之后,随即微微叹了口气道: “贝勒,保宁城周边人丁稀少,强征的民夫不足,屯田的粮草也不多,城防颇为简陋。若是没有援兵,明军如此炮轰,估计短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保宁城必破。保宁城一破,汉中也就危险了。” “现在明军兵强马壮,在川南估计没有留下兵马,主力全都北上了。”吴三桂说着,把吴国贵此前送回来的军报直接递给了岳乐,又道: “贝勒若是想要集中兵力固守汉中,咱们就必须得快点了,要是保宁城一破,咱们的军心士气必定受到沉重打击,若是明军再集合四五万精锐之师北上进攻汉中,后果就真的是不堪设想了。” 岳乐如今手上包括吴三桂的兵马在内,也不过两万多精兵,其中八旗兵精锐只占了不过三成,就算加上陕西各地的绿营军,他麾下的总兵力也不过是四万多,根本无法分兵,争夺一城一池的得失。 因此,当前的局势下,岳乐如果想要分兵增援南阳,或者是单纯把守潼关,他就必须要在保宁城破之前,将城中的守军接应出来。若是明军穷追不舍,他还需要佯装溃败,引诱明军追击,然后在保宁东北的山谷中伏击明军。 阿尔津已经看过多尔衮传来的密报,他知道岳乐的想法,想了想,然后站起身来说道: “但若是要引诱明军追击,咱们就必须得先败,到时候必定需诱饵,可明军士气正盛,无论是什么诱饵,恐怕都会死伤惨重.” 岳乐闻言,眯了眯眼睛,沉声道: “保宁领兵的是陈福,那是明帝手下的悍将,咱们想要让明军上当,不下点血本怎么能行?而且,若是咱们的大军毫无战力,陈福说不定还会怀疑。” “贝勒,咱们不等于要伏击明军,只要能把保宁城内的守军接应出来,便万事大吉了。”吴三桂闻言,赶紧道:“吴国贵守住保宁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和明军周旋,不必急于一时。” “湖广的明军已经北上,没有时间了。”岳乐当即否定了吴三桂的话,但顿了顿,又道: “陈福不好对付,若是能不和他交手固然好,但想要接应保宁城内的守军,恐怕咱们不得不和他打一仗。” 苍溪县南面,嘉陵江弯弯曲曲的河谷平地上,一支支红黑相间的行军队列,就如同一条条长蛇在滑行。 殿前左军士兵仍旧按照往常的习惯,以旗队为单位,每个旗队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以满足遇袭和遭遇战的作战阵列要求。 若是突然遇敌,这样的距离能够确保各旗队立即做出反应,结成作战军阵,对敌人的进攻展开反击,而不是因为拥挤踩压陷入混乱之中。 在大军行进了半个时辰之后,队列中突然有数匹哨骑中间分开,然后朝着队伍的两端策马跑过,依次向各个旗总传递原地休息的命令。 那些旗总收到命令之后,随即又向手下的三个队长传递,等最后每个小队中的伍长收到,传达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原地休息的命令便传遍了整个战兵营。 将士们在收到就地休息的军令之后,大部分披着锁子甲戒备的士兵,都偷偷松了松自己身上的甲胄,这个时候河谷的气温已经很高,披着重甲行军,他们都热的不行。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同时减少不必要的伤亡,陈福要求殿前左军各支部队在领兵北上诱敌的时候,凡行军都必须保持部分士兵轮流披甲,不过都只是一层甲,以确保士兵的体力。 要知道,殿前左军的士兵都是经过这个时代东方战场上最为严苛,最为科学的军事训练的,在充足的能量供应下,体力情况要好过同时期的其他任何建制过千的军队。 如今,随着殿前左军包围保宁府城,开始分兵进入保宁府北部,引诱清军出击,周围崎岖的山地地形使得各部队之间,难以相互策应,这无疑给了清军斥候和小股部队可乘之机。 陈福知道,岳乐和吴三桂都绝对不是那种被动挨打的人,他们极有可能会利用保宁府北部的特殊地形,派出兵马南下,在山区潜伏袭击,干扰殿前军的行动。 要知道,如今八旗军中,有许多甲兵都是关外新抓来的,他们或许战阵不行,可是单兵作战,特别是山林野地的偷袭,却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这是他们的生存本领。 而大军行进,必然会在前方部署哨骑斥候,侦察情况,特别是山野之地,环境复杂,更需要提前探清楚最新的情况。 但这片山区范围很大,那些关外来的八旗甲兵原本就十分适应野外生活,甚至连续十天不生火也能保持战斗力。殿前左军也不可能派出兵马搜山驱逐,只能是下令各部兵马加强戒备。 而这也就给了早已经潜藏在山野之中的清军伏兵可乘之机。 从保宁到汉中,到处都是山岭,殿前左军受地形所阻,在这些地方的军事行动进展得并不算顺利,而且大队兵马目标极大,难以隐蔽。 这些河谷原本就行军困难,原本平坦结实的官道,还被清军破坏了,对于殿前左军的将士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这里也是岳乐疲惫殿前左军,消耗殿前左军战力的大好机会,陈福料定对方不会轻易放弃那么好的机会。 在大军休息了一刻钟,将士们补充完水分,又各自吃了一点干粮之后,随即又开始了进行,他们今晚之前要赶到苍溪城北面的大山山口,然后第二日早上,继续赶路,目的地是剑阁。 陈福迫切想要清军南下,他既不能轻易击败清军,展示出强大的实力,也不能过分示弱,否则岳乐和吴三桂必定会怀疑,他的计划也就难以实现了。 当然,若是岳乐倾军南下,高一功可以在利州卫将对方堵住,自然最好,但从清军当前的部署来看,岳乐十分小心,这一计划恐怕难以实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福不得不随机应变,根据清军的表现,来确定自己的作战计划,以便能达到一开始的战略目的。 而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派塘马传令,将高一功和李定国召了回来,那两支兵马直接从锦州,绕道赶来了保宁,这也使得陈福得以从保宁城的军务中脱身,带兵北上,刺激汉中的清军。 “提督,穿过剑阁,在利州卫附近探查军情的哨骑送回前线的军情了,咱们派到前线侦察的斥候被清军劫杀了十三个。岳乐现在可能已经到汉中,他还加派了不少精锐八旗甲兵,全都分散在了山中,咱们的斥候防不胜防。”陈福手下的副将拿着一份塘报,拱手抱拳汇报道。 陈福听罢,眉头微皱,沉声道: “岳乐派出这些散兵的最终目的,肯定还是偷袭我大军,伺机破坏咱们的辎重,打击咱们的士气,这说明他还是很在乎保宁和汉中安危的。 立刻传令下去,各部到了晚上,必须加强戒备,绝不能在地势险要的地方扎营,另外骑兵要提前占据优良的地势,决不能给清军钻了空子,那些八旗甲兵赶来突袭,必定会想着脱身。” “是,提督。”副将应和了一声之后,又继续说道: “岳乐目前在陕西的精锐兵马不到四万,现在陇西还有义军,他必定不敢全军南下,在保宁,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主力不出,这点小打小闹确实算不了什么,但咱们还是得小心。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轻敌大意” 陈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咱们这一路兵马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陛下的战略,就功亏一篑了。” 如今,周世显通过锦衣卫,已经将陕西等地的清军调动情况,送到保宁,但这些情报十分模糊,陈福并不知道岳乐,吴三桂等人的计划,心里自然十分担心。 (本章完) 第211章 清廷只剩最后一条路 第211章 清廷只剩最后一条路 到了半夜,川北的嘉陵江河谷开始散发出冻人的寒意,殿前左军的执勤士兵此时正趴在战壕里,每一队哨兵都要忍受着呼呼作响的河谷冷风,值守接近两个时辰。 毕竟,若是频繁进出,各部队之间必定会产生混乱,大部分士兵也将无法得到充分的休息,而清军更是有可能借此抓住破绽,展开夜袭。 殿前左军扎营地北面的战壕内,一个领兵的小队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部下,所有人都已经就位,火枪兵,刀盾手,长枪兵和弓箭手都各有配置,随即便放心地呼了几口气,暖一暖此时已经有些冻住的手。 其实,在战壕之中,那些刀盾兵和长枪兵,大部分也都背着硬弓,若是遇到夜袭,首先会和火枪兵一起,射出第一轮反击,防止清军夜袭大营。 但在夜间,火枪兵更大的作用是示警,除了少部分老兵,其他人根本无法进行第二轮反击,弓箭手承担着更重要的阻击任务。 而这些,那个领兵的小队长,都十分清楚,他的顶头上司——所在旗队的旗总,傍晚的时候,还不厌其烦地提醒所有人执勤的注意事项。 这也是军中的作战要求,他们这个百总提前一晚便知道了自己第二日夜间,要担任大军的警戒任务。 这些执勤的士兵们,听着河谷周围的山林中,不断传来的呼呼风声,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声,全部都没了此前的灭虏剿寇的意气风发,而是各个神经紧绷,生怕一时大意,哪里就突然窜出个鞑子,偷袭他们。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战场经验,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发生了大规模夜袭,他们这些在最前线负责警戒的士兵,几乎都难以幸免。但凡能活下来的,都会得到荣誉勋章和特别奖赏。 毕竟,他们用命来提供的预警和缓冲,将会使得大营里面的其他大军,拥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进而挫败敌人的袭击,甚至利用夜袭的混乱,展开反击。 打仗可不是过家家,谁能活下来,谁能取胜,很多时候除了靠本事以外,还得看命。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夜袭的一方,其实也难以确保自己能胜,大军在黑夜中能否执行既定的作战任务,变数实在太大了,特别是大部分士兵都没有和殿前军各部一样,在新兵集训的时候,经过多次夜战演练。 当然,在这样的地形中,发生大规模夜袭发生的概率极小,但小规模骚扰,就难以避免了。 不过,陈福并不担心这一点,以川北和汉中等地清廷驻军当前的实力,这片山区中最多也就是数百八旗伏兵,这对于扩充之后的殿前左军而言,根本不具备威胁。 他现在甚至有些期待清军的夜袭,这将会给他退兵的机会,进而将清军主力引诱至保宁。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扭转当前的不利战局了。 陈福这次只是领了一个营,两千多兵马北上,其实并不具备攻取汉中的实力,他只是以进为退,谋取突破罢了。 回到眼前,四周漆黑的山野中,不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响声,既有野兽踩断在树枝落叶上的噼啪声,也有连绵不绝的鸟鸣虫叫,有的好像就在附近,但有的却是远远传来,这些都让新兵们纷纷胆战心惊。 而漆黑的山道间,只有一根根临时竖起的木桩上,挂着的灯笼发出了微弱的光亮,这些灯笼使得警戒士兵的视野得到了些许改善,稍稍缓解了原本紧张的心情。 “队长,这川北咋和俺们村子一样啊,那些虫子的叫声真他娘的瘆人!”一个战兵听到战壕外传来的声音,紧张得不停咽口水,战场的紧张氛围使得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 如今,他们整个小队的士兵全都蹲在这条浅浅的壕沟里,前方和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条深七尺多,但是宽度不到五尺的壕沟,外围的这三条壕沟呈现一个平底倒v型的防御阵线,可以有效减缓敌军夜袭的速度。 当然,殿前左军营地外围的防御并不止于此,在这些战壕的外侧,还有铁蒺藜,鬼箭和伏路兵,这些都是十分容易布置的陷阱和暗哨,并不像深壕那么费时费力。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些新兵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值守,可却是第一次在真正的战场环境中担任警戒任务,无论原本如何心高气傲,信心十足,也免不得紧张万分。 毕竟,无论平日训练如何严苛周密,这种真实战场的战斗经历,都是不可代替的,若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那便算不得一个真正的战士。 老兵的珍贵之处,便体现在这里的,他们将会传授给新兵真正实用的作战技巧,并在战场上,带着他们防御和发动进攻,由此大大提升新兵的存活率。 不过,老兵也是会害怕的,只是在军中,谁也不会主动表现出自己的胆怯来。 即便是领兵的小队长,心中虽然也有些害怕,但依旧表现出一贯的冷漠凶狠,以维持自己的形象,听到队员抱怨,也仍旧装作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口中再次呼出热气,朝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吹去,这才缓解了一二,然后又迅速将手指放回了弓弦处。 而他身边的那几个新兵,其实更加紧张。 只不过,平时日复一日地训练,教官们的棍棒,已经使得他的身体产生了机械记忆,就算脑子一片空白,也能根据看到的情况做出对应的战术动作,他们虽然心里有些慌张,可同样没有任何外露的表现。 这便是殿前军新兵训练的成果,也是朱慈烺所期待的新军实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领兵的小队长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那轮残月,他心里估算着时间,知道马上就要换下一队甲兵来值守了,心里祈祷着最后这点时间千万不要出事。 要知道,这个时间,正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清军想要夜袭成功,就得找到殿前军最懈怠,或者是最混乱的时间,如此才能提高突袭的胜率。 很快,营地中出来了几队士兵,他们所在战壕的另外一边,陆续开始了换防。 前后两拨士兵的阵地自然是不同的,这既是为了防范敌军敌人暗中观察,摸清楚大军的警戒位置,展开的突袭,也是为了避免换防的时候,造成混乱,但最终的防御效果却是一样的。 那个领兵的小队长经验丰富,立马注意到左手边的那块阵地中,发出了动静,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松——无事发生,准备收兵。 这便是真正的战场,即便是老兵,也无法抵抗未知的恐惧。 “嗖,嗖,嗖嗖嗖” 突然,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箭响,十几支箭矢从山野的黑暗中射来,明军外围警戒阵地前木桩上挂着的十几个灯笼,几乎同时熄灭,最后这剩下了两盏,殿前左军将士们的视野,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战壕中,好几个战兵惊得大声喊了出来,每个士兵都迅速操起了手中的火枪和弓箭,朝着黑暗中声音传来的位置射去,火枪闪射的爆炸声瞬间惊动了整个明军大营。 而与此同时,黑暗的山野中,十几声尖锐的箭声呼啸而来,这是清军用来报信的响箭,十几声这样的声音出现,基本上就意味着是清军夜袭的部队要大举进攻了。 “射!射!射!” 战壕中的三个火枪兵听到命令,手指随即机械地扣动扳机,眼前明亮的火焰陡然绽放,他们的眼睛都不由得闭了起来,一股预料之中的后坐力随即冲上肩膀,同样熟悉的硝烟味也冲入了鼻腔,而他们的面前,也随之传来了两声惨叫。 不过,在黑暗之中,再完成复杂的装药填弹动作已经不可能,而火枪射击的亮光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如果是大批敌军来袭,他们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与此同时,战壕里的两队哨兵都迅速将手中的弓箭举起,瞄准了面前清军可能出现的位置,而那几个火枪兵在开枪之后,立马扔掉了手中火枪,点燃战壕里一早备好的火把,奋力往外扔去。 平日里严苛地训练使得他们在这个时候,反而能保持冷静,即便没有队长的命令,身体也都能按照肌肉记忆,有条不紊地展开行动。 而营地的另一面,那里执勤的甲兵也同样如此,在几声火枪发射的爆炸声响起之后,那里的也往外扔出了火把,同时弓箭手张弓搭箭,等待着敌人送上门了。 若是在大军对垒的时候,火枪兵没有命令就齐射,那是极大的失误,因为对应的火枪军阵,极有可能因此失去攻击力,导致全军覆没,对应的士兵和军官按照军法,是可以就地处斩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火枪兵要的就是射击报警,然后往外扔出火把,使得弓箭手能够看清黑暗中冲来的敌人。 很快,前方便传来了“嘭嘭”几声闷响,还有惨叫声,清军的夜袭士兵在黑暗中掉进了殿前左军设置的壕沟和陷阱中,随即射箭的命令高声响起。 而看到迅速冲上来的清军,无论是火枪兵,还是弓箭手,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火把和弓箭,拿起了战壕中一早就准备好的长抢刀盾冲了上去。 战壕中的将士们看到了面前出现的人影在不停晃动,随即顾不得那么多,和小队里的其他人结成了一个简单的半圆军阵,六个刀盾手,四个长枪手,齐齐嚎叫着猛冲了出去 这个时候,其实大多数人脑子都已经是一片空白,但是听到命令之后身体的肌肉记忆使得他们都拿起了武器往前冲去,即使知道可能由此丧命,可军令如山,怯战不进也同样是个死。 很快,弓弦声再度响起,兵刃交接的声音也紧接着传开,前方的预警部队已经和清军在黑暗中展开了交战,很快军营中也有战兵和骑兵冲出,厮杀声不断。 黑夜中,嘉陵江岸边的河谷边上,喊杀震天不断,密集地脚步声,马蹄声,呼嚎声参杂其中. 这些山野中潜伏的八旗新甲兵,单兵作战能力十分强悍,而在混战中殿前左军士兵的军阵无法发挥作用,八旗甲兵的战斗技巧占据了优势。 而且,陈福所领的这个营,有一半都是新兵,虽然不缺血勇,但战场经验不足,在前一晚的夜战中损失惨重,死伤了八十多人,两个预警的小队,最终只剩下了六人,基本上已经丧失战斗力。 不过,清军也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单单是军营外围发现的尸体,便足足有四十多具,那些陷阱和殿前军的预警,使得他们的突袭惨遭失败。 陈福看着辅兵搬运地上的那些尸体去烧,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早就经历过全军覆没了,见过成千上万人的伤亡,麻木是不可避免的,自然不在乎这些了。 但那些新兵,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不过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一具具僵硬冰冷,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的尸体。 战场之上的生死,他们见到的还太少,此时还相当敏感。而这也是朱慈烺要统帅全军北伐的原因之一,他的部队里面,还是太多新兵了,得带领他们历练一番,才能真正北伐。 陈福连夜确定了周边没有清军主力战壕,随即下令各部重整队伍,原地休整到天亮,等待新的指令,随即又安抚了损失惨重的两个旗队中,那些幸存的士兵。 殿前左军在这次夜战中,损失并不大,但意识到北面清军的突袭将会愈演愈烈之后,陈福并不打算继续北上,在派兵南下通知高一功接应之后,第二日一早,便下令撤军了。 清军部署了如此强大的兵力在嘉陵江的山野之中,主力必定已经在汉中,他冒险北上引诱,最后必定很难脱身,甚至成为岳乐和吴三桂围点打援的诱饵。 想到这里,陈福自然不会继续北上,他现在南下,反而能够获得主动,引诱清军的陕西主力南下,接应保宁府的驻军,亦或者解围保宁。 . 而此时,天津城大沽口新建的堡垒望台上,多尔衮,济尔哈朗,洪承畴等满清主要宗室和大臣,正看着海面上出现的明军水师战舰,脸色阴沉。 “张名振五天前,便开始从登州府北面的长山岛派出船队,前后三支,加起来大小舟船五百余,其中搭载红衣大炮的战舰十五艘,兵员估计在一万以上,能上岸的作战的兵马,应该在两千左右。” 济尔哈朗拱手抱拳,低头看着地面说完,顿了顿,然后又道: “不过,除此之外,多铎部署在登州府周边海岛上的暗哨,并没有观察到明军其他任何水师船队调动的消息,袭扰辽海辽西,还有朝鲜等地的明军水师,应该暂时还没有返航。”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很有可能是张名振设下的圈套,他可能早就已经怀疑孔有德了。若真是如此,那这很有可能是故意抛出的诱饵,就是为了让本王放心领兵南上。” 多尔衮摇了摇头岛,但他想了想,随即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洪承畴,微微叹气问道: “洪承畴,你怎么看?” 洪承畴自然知道多尔衮想听什么话,他也知道济尔哈朗为什么在最后又加上那样一句话,但满人之间的权力斗争,他并不想参与,也不愿意参与,他只想要满清能赢,自己能活,随即抱拳道: “王爷,张名振确实可能不信孔有德,也确实可能猜到了豫亲王在周围的荒岛上安排了暗哨,所以在长山岛,甚至在北城隍岛也驻扎了水师,但就是故意避开咱们的侦察,大海茫茫,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做到。” 济尔哈朗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十分担心多尔衮和洪承畴走了之后,江南的明军主力通过强大的水师,直接北上围攻北京城。毕竟,单单是张名振一部,就有近千条战船了。 到那个时候,多尔衮在南阳与明军决战,千里迢迢,绝对不可能赶得回来救他,恐怕他就是三头六臂,也守不住偌大的北京,一旦城池失陷,那天就是大清的罪人了。 而多尔衮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微微点头,对着洪承畴和济尔哈朗道: “说的没错,张名振若是大张旗鼓派兵北上,本将军还不信登莱的明军水师真的全部北上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则说明他在小心地避着咱们,那他的目的,恐怕就是突袭北京城了。” 其实,多尔衮现在并不在乎张名振和所谓的明军水师会怎么样,他完全不把那些水师放在眼里,海上再强,到了地上,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换言之,他根本不担心北京城会有什么闪失,甚至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将济尔哈朗和豪格留在北京,以便架空他们,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 这一次,他要带着阿济格南征,击败明军的主力,独占所有的军功,自然不会给济尔哈朗和豪格任何领兵的机会。 “明帝领兵包围南阳城之后,淮北各地的明军,又把主要兵马都集中在了沿岸各城,原本用于袭扰鲁南,豫东的兵马,现在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现在张名振悄悄领兵北上,虽然是全军,但应该只是虚张声势,否则一进一退,根本就是自乱阵脚。” 洪承畴见状,当即顺着多尔衮的话,接着煞有其事地分析道: “张名振麾下的水师,一旦上岸,数千兵马也攻不破一座卫所小城,早些时候,进攻威海卫的时候,直接就被守城的绿营击败,张名振必然会吸取教训,若是奴才猜得不错,他不会真的打算以这点兵马,强攻天津,或者是北京。” “明帝围困南阳,陈福又在川北,即将攻破保宁,中原的局势,才是重中之重啊!” 多尔衮又叹了一口气,说着说着,忽然转身看向济尔哈朗,皱着眉头道: “以明帝主力大军的实力,若是本王再不去救援,襄阳和南阳两城,极有可能在未来两三个月内,就被明军攻破。” “明帝现在迟迟未动手,应该是不敢打硬仗!”济尔哈朗听出来多尔衮话里的意思,但还在挣扎,他希望以此为自己争得更多的权势,他也是摄政王,并不甘心就这样被架空。 而多尔衮见对方还不屈服,又接着说道: “明帝奸猾无比,行事难以揣测,而且不缺强韧之志,他恐怕不是不敢打,而是暂时还不想打,是想保存大军的实力,甚至是为了迷惑咱们,让他们轻敌大意,最终失了战机。 郑亲王难道忘记了,此前明帝派出使者和我朝谈判,表面上看是真心诚意,但实际上他只看着真正的利益,其他东西,在这个无耻小人眼里,都毫无讨论的价值。” “这”济尔哈朗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不语。 多尔衮不愧是满清的摄政王,他的能力可要远超济尔哈朗,眼见对方被他逼到了死角,紧接着又道: “郑亲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张名振没有那个实力,不要说北京城了,等他攻下大沽口这座堡垒的时候,本王已经杀到南阳,击败明帝的主力大军了,到时候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摄政王所言极是,张名振所部水师,绝无登陆作战的实力。”洪承畴紧接着又道。 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济尔哈朗自然知道事情如何,已经由不得他了,只好拱手抱拳称是。他和豪格根本斗不过掌握了大军的多尔衮三兄弟,特别是多尔衮还控制了朝中的大部分汉臣。 “睿亲王既然如此笃定,那南征之事,我就不再多言了!”济尔哈朗无奈道。 朱慈烺的领兵大张旗鼓北伐只好,出乎清军的预料,直接在南阳停了一阵子,如今有进窥陕西潼关,中原的局势已经迫在眉睫,他其实也知道大清只有南下击败明帝这一条路了。 (本章完) 第212章 终于来了 第212章 终于来了 南召城西南三十多里,白河北岸的一处山腰上,朱慈烺手上拿着“应天兵器局”仿造出来的“千里眼”,正在观察前方河谷中,那两队交战的斥候。 南阳-襄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处于一个东北方向有着宽大缺口的盆地之中,从南阳北面数座大山流淌下来的河流,最终汇聚到了襄阳,然后经由汉江,汇入长江。 而这样的地形,自然是挡不住满清八旗大军的,可又提供了一定的掩护,使得多尔衮南下不得不小心,否则很容易就会中了明军的埋伏。 为此,多尔衮在领兵南下之前,便传令开封府的八旗驻军,派出了大批斥候南下侦察,和此时几乎已经控制了整个南阳府的明军,不时爆发激烈的斥候战。 刘体纯麾下大将所属的九个斥候,此时便是在前方的山谷中,和清军派来的七个斥候,爆发了激战。 双方都在这片山谷侦察,朱慈烺领着御营到此巡查,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两队人马已经打得难解难分。 两边都是经验丰富的骑兵,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并没能分出胜负,八旗马甲虽然人数上稍稍逊色,但战力不俗,这点差距他们还能招架得住。 “昌福,派几个人去把那些鞑子全部抓过来,若是反抗激烈,留一两个活口就行。”朱慈烺举着远镜,一边看着前方的战况,一边缓缓开口,吩咐道。 这些清军斥候十分凶悍,殿前军的斥候也和他们多次交手,根本没占到上风,而从抓到的几个鞑子口中拷问到的情况来看,他们大部分都是关外来的野鞑子。 这些鞑子除了单兵作战异常强悍,耐性十分高,和陈福在嘉陵江河谷遇到的,属于同一批,尤其擅长散兵作战。 “是,陛下!”林昌福得令,随即扭头向身后的一个将领交代了起来。 而后者拱手抱拳,恭恭敬敬听完命令,旋即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骑兵从一旁的山道冲了下去,打算绕到清军斥候的后方,从那里展开包抄。 “陛下,清军的斥候最近越来越多了,看来多尔衮已经坐不住了!”常登贵从远处收回目光,语气有些激动道:“锦衣卫也从北京传回了消息,八旗主力已经开始行动。” 朱慈烺闻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然后点了点头,道: “营中还有上百门千斤大炮没派上战场,朕若不是为了多拖延些时间,等多尔衮来救援。高第,勒克德浑,尚可喜这些家伙,可没有现在这么逍遥。” 这个时候,多尔衮希望来一场大决战,而朱慈烺则是想要拖住多尔衮,以免陈福进攻汉中,西安的时候,清军主力赶去救援。 而引诱多尔衮南下的地点,他也已经选好了,就在南阳-襄阳之间的这块大盆地的河谷之中,这里近处是丘陵山坡,远处是崇山峻岭,还有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河流阻隔,十分适合大军纠缠拉扯。 “清军现如今在襄阳,南阳城内,加起来不过三万兵马,陛下亲自领兵围攻,多尔衮恐怕不敢不来!”常登贵倒是不担心多尔衮来,他担心的是多尔衮过于小心,南阳附近的地形,可困不住清军主力。 “勒克德浑前几日突然出城偷袭,不是夺回了几座城外丢失的侯台了吗,还打了李过一个措手不及?等过几日,朕再调一万大军南下,增援襄阳府城,多尔衮就能下决心了。”朱慈烺冷冷笑道。 勒克德浑和尚可喜还是会打仗的,特别是尚可喜,破袭战尤为擅长,但李过最擅长的诱敌深入,截击追兵,如果不是他特意让对方露出破绽,尚可喜和勒克德浑,根本没有突袭成功的可能。 “陛下英明。”常登贵拱手抱拳道:“多尔衮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这么好的机会,他必然不会错失,否则就得等下一年了。” 朱慈烺听了,只是微微笑了笑,随即又举起了手中的远镜,看向那两队正在对峙交战的斥候,然后便把目光转向了更远的山谷之中,御营的骑兵已经出现。 “岳乐在汉中这些天,有什么动作吗?” “陕西那边,锦衣卫传来的军报和陈提督麾下斥候侦察到的军情差不多,岳乐目前已经暗中把陕西的主力大军集中在了汉中,还从西安等地征集了大批民夫,似乎是准备继续加固汉中的城防,看样子他是真的打算撤军回汉中了。” “保宁府城虽然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易守难攻,但比起汉中来说,还差得远了。”朱慈烺听了,随即笑道,这些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袭扰河南府洛阳等城,刺激多尔衮,使其调遣陕西的驻军南下尽快增援,削弱其在汉中的防御,如此便能为西路军攻破汉中,创造充足的条件了。 “陛下,多尔衮若是不快些,应该在两个月之内,都无法领着主力大军南下救援,到时候咱们恐怕就是南撤到襄阳,也撑不住。再往南,多尔衮必定不会跟着南下,那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常登贵当即又说道:“若是在南阳-襄阳的平野上,咱们和清军硬拼,恐怕得不到好处,最多坚持一个多月。到时候咱们没在南阳-襄阳拖住清军,陈福要是发起进攻,定然无法取胜。” 朱慈烺这次声东击西的作战计划,其实风险不小,不能太慢,也不能太快,他要在南阳-襄阳拖住清军主力,但是为了避免大军损失过大,他又不能拖住太久。 而在多尔衮那边看来,朱慈烺是坚定北伐的,因此潼关,洛阳都很危险,甚至为了最终能在南阳决战,他还得提前派出岳乐,先一步南下拖住殿前军主力。 “那就得让多尔衮有更大的决胜把握,否则他一定不会将陕西的大军派到潼关,甚至是河南,将咱们大军拖在南阳府。”朱慈烺眯了眯眼,沉声道。 这个时候,御营的骑兵已经加入战场,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下,明军最终全部杀死了那几个关外来的野鞑子。不过,刘体纯麾下的骑兵,也战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 而另一边,在安抚完济尔哈朗之后,多尔衮和洪承畴很快便开始了大军南下的最后筹备。 多尔衮和阿济格将分批率领北直隶的八旗主力南下,大军南下大战所需的粮草调动,已经先一步开始了行动。 不过,为了防止明军的暗探察觉到大军的调动,多尔衮和洪承畴计划将南下的七万多满汉蒙八旗兵,还有数千随征的包衣兵,三万多绿营兵,共十余万人马,分成数批,秘密潜入河南。 在大军开始行动的这段时间里,多尔衮再次加强了针对南阳府北面山谷的斥候侦察,给朱慈烺释放出即将来援,但又一直犹豫不决的信号,目的就是为了让朱慈烺延缓对南阳城的进攻,以便到时里应外合。 “现在明帝应该已经从南阳派出兵马救援襄阳府城了,不过这些援兵,他可能很快就会调回南阳,明帝绝对以为本王受到了他的蒙蔽。”多尔衮看着送到手中的军报,颇为得意。 他当初下令勒克德浑和尚可喜积极突袭,就是为了创造这个朱慈烺迷惑他的机会。只有这样,他才能让对方轻敌大意,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过,现在南阳城内,能战的兵马还有上万,兵甲火药,粮草都不缺,除了士气不高之外,与明军围城之前,毫无差别,明军的火炮威力那么强,居然不攻城,确实让人匪夷所思。”洪承畴担心道。 “你的意思是,咱们只要南下救援,支援南阳,襄阳,就一定会掉入明帝的圈套?”多尔衮眯着眼,板着脸问道。 他谋划了那么久,还说服了济尔哈朗,豪格,阿济格,多铎等人,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 洪承畴知道多尔衮心里在想什么,他其实也希望大军能在南阳-襄阳一带击败明军,这一战可以说是决定了大清的生死存亡,他同样不敢有一丝怠慢。 “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明帝围而不攻,好像就是为了等王爷来救援的,可他有那个实力吗?还是说,明帝可能根本没想着打这一仗,他就是为了引诱王爷南下,然后直接撤兵,想要咱们在南阳-襄阳一带空耗。” 多尔衮听了,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即又对着洪承畴问道: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明帝虽然嚣张气盛,但半年前的骑兵战之后,他便收敛了不少。倒是本王若直接南下,无法咬住明军主力,反而是陷入被动了,到时候追击也不是,不追击更不是。” “若是襄阳城和南阳城的两支大军同时出击,能拖住了明军多少兵马?”阿济格听完洪承畴的话,也随即担心起来。 他比多尔衮还有自信,毫不怀疑自己能击败明军主力,现在就担心朱慈烺如同洪承畴说的那样,明军突然撤军,那可就是进退失据了。 同时,这也是多尔衮最关心的问题,他和阿济格如今把北京城里面,几乎所有能战的兵马集合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余万,还得派出一部分掩护利益,此番南下要是没有取得该有的战绩,他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不过,如果朱慈烺上当,他就能一战击败对方,所以多尔衮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就压上了手中的所有军队。 “襄阳府城和南阳府城最多能牵制住明帝两万兵马,明军虽然不攻城,但已经在两座城池外围构筑了深壕土墙,到时候兵马行动,一定十分不利。而且,明军在南阳,襄阳,同样部署有大批水师,这些兵马可以倚仗战舰河道,有效阻击咱们的骑兵。”多尔衮说着,语气也黯然了不少。 洪承畴和阿济格听罢,脸色都同样沉了下来,明军的实力如今强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其实不是不知道,只是如今又从多尔衮这里听到一次,心中自然免不得有些失落。 “无论如何,咱们这次把兵马全部压上去,想要一战击败明帝,并非不可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绝不能让明军有喘息的机会,否则第二年,明军还会更强。”阿济格昂着头,信心满满道: “本王记得南阳周围的地形,明帝可能伏击的地方并不多,而且也都算不上好的伏击点,那些地方虽然小山坡众多,不适合骑兵作战,但周边大片都是平野,他们跑不掉,明帝若是在那里和咱们硬碰硬的话,必败无疑。” 多尔衮和洪承畴听了,都点了点头,他们发起这样的一场大战,虽然很多都是迫不得已,但其实也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只是因为对手是朱慈烺这个常胜将军,压力太大罢了。 “不管如何,此战咱们一定要打成,只要能打成,必定能打胜。”多尔衮顿了顿,激动道:“当初萨尔浒的时候,我大清也并非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但最后还不是胜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说罢,他又对着阿济格道:“立刻派塘马去告诉岳乐,汉中守住就行了,他立刻领兵出陕,进入南阳,牵制明军,绝对不能让明帝跑了。” . “轰,轰,轰——” 一阵阵火炮轰击的声音震耳欲聋,六十多门“应天兵器局”,“长沙兵器局”最新生产出来的红夷大炮,八磅炮正在轰击南阳的城墙,火炮阵地上硝烟弥漫,一颗颗黑色铁弹把这些堡垒打得石屑横飞。 而城墙周边最后一批的侯台上,数百名清军士兵,大部分都抱着头,正四处躲藏,不时就有被碎石击伤的清军士兵,在里面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南阳城南面除了坚固的城墙之外,还矗立着许多最近一年修筑的坚固侯台,清军在里面部署了许多火器,配合城墙上的火炮,形成了一个相互掩护的防御体系。 这便是“武昌之战”后,清军为了防范内应,新增的一种防御措施。这些堡垒外,全都挖开了两条一丈多宽的壕沟,可谓是易守难攻。 这些侯台堡垒修建的十分坚固,清军不仅能从南阳城中派出骑兵牵制天骑军和骁骑军,使得明军无法全力进攻,还能在夜间,借着夜色的掩护,给这些侯台堡垒输送物资,里面的清廷守军能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充。 不过,现在这些壕沟,都已经被殿前军士兵填平,甚至堡垒的墙壁上,大部分都已经被炮弹轰开了好几个大洞,许多堡垒的墙面摇摇欲坠,不时有垮塌的砖石掉落。 朱慈烺固然没有下令大军发动大规模的攻城战,但他也没有让这十几万大军闲着,除了派出偏师收复周边城池,清除清军据点外,肃清南阳和襄阳两城外的侯台堡垒,对他威慑清军来说,也十分重要。 但尽管如此,在殿前中军猛烈的火炮攻击下,南阳城外的数十个侯台,如今正一个个被拔除,清军虽然抵抗得十分顽强,但这些防御工事在以开始修建的时候,就注定了很难长期固守。 此时,从北面巡视归来的朱慈烺,正在御营将士的簇拥下,站在一座新修的侯台之上,他举起望远镜观看了一会前方炮兵的轰击后,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不过,他并不着急,南阳城能不能攻破不重要,各部大军都得到了战场锻炼,才是最关键的。 明军当前的攻势看起来确实进展迟缓,但他实则是在深挖沟壑,高筑营垒,只等多尔衮南下,便撤退到南面,到时候城内的清军想要追击,也将寸步难行。 洪承畴不愧是这个时期难得的战略家,他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朱慈烺的战略,只不过没想到朱慈烺的重心在陕西,而非中原。 如此一来,他的所谓谋略和智慧,也就被朱慈烺利用了。 如今,随着陈福和高一功两部人马进展顺利,刘体纯,郝效忠的大军主力已经被调回了镇平,内乡一带,而马士秀,马进忠所部则继续驻扎在唐县,泌阳两地,以防不测。 他在等岳乐领兵南下,同时也必须掩护好利益。战场之上,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若是朱慈烺在南阳被意外击败,清军必定长驱直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但只要两翼无碍,倚靠着水师和周边的河流,城镇,朱慈烺便有把握节节阻击,限制住清军的骑兵发挥。 换言之,明军也只能是守住南阳两翼,清军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短时间内,绝对攻不下豫南,需要等地的各州县城池。 而多尔衮只要无法取胜,西路军又在汉中取得了进展,消息传到陇西,陕北,甘宁,甚至是山西,河南,山东之后,这些地方的绿营军必然引来一波反正高潮。 如今,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严阵以待,做好万全准备,至于拔除南阳,襄阳城外侯台堡垒的过程中,他权当是实验火炮和训练新兵了。 现在,长沙,九江,汉阳等各大兵器局,都在日夜开工,数万工匠在领先于时代的管理制度和各种生产工具的辅助下工作,生产能力十分强大,相对于明军摆烂式的进攻来说,已经属于产能过剩了。 “西面的壕沟挖好了吗?”朱慈烺又看了一阵子,最终放下了观察远处侯台战况的远镜,扭头看向身旁的常登贵问道:“壕沟挖好之后,立刻筑起土墙,不得有任何耽搁。” “启禀陛下,南阳城西面七个营寨东面的围城壕沟,如今都已经基本挖好,宽度和深度都在一丈五尺以上,城内的清军若是贸然突围,绝对无法顺利通行。”常登贵闻言,当即抱拳汇报道。 “陛下,臣亦在南阳城四面,尤其是还没有挖掘好壕沟,筑起土墙的西面部署了骑兵,鞑子若是敢从这些突围,臣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林昌峰随即也拱手抱拳道。 “清军若是真的敢从西面突围倒好了,到时候天骑军直接在平野之上,就把他们全部干掉,朕也不用再费这个心了。” 朱慈烺说罢,笑了笑,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道: “但若是直接将这些鞑子兵全部歼灭了,多尔衮恐怕就不会南下了,岳乐就算到了潼关,南下了,怕是也会折返,到时候西路军便只能无功而返了。” “陛下,还有一事。”林昌峰又抱拳道。 “你是想说继续派出兵马,袭扰河南府,甚至是将那些州县悉数收复?”朱慈烺知道林昌峰想要说这个,但他手里如今控制的州县,已经能够满足稳住阵线,掩护侧翼的战略要求了,并不想继续分兵。 而林昌峰则是想要天骑军出击,趁机多立一些战功了。他麾下的大军北伐以来,都还没有一个展现实力的机会。 “是,陛下。若是能攻下洛阳,岳乐必定会从潼关出兵,洛阳城被控制在清军手中,城池内还驻扎着不少八旗兵,还有包衣兵,这始终是隐患。臣担心岳乐会在里面藏有大批兵马,关键时候突袭南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提督,这就是你多虑了。在没有歼灭清军主力之前,攻下洛阳对咱们没什么好处。”常登贵并不同意林昌峰的计划,当即出言道: “洛阳需要攻下并不难,但难的是守住,这样一座孤悬北面的城池,咱们拿什么守?” “洛阳打下就打下了,不必守。”林昌峰对此却是另有一番解释,他其实不单单是着急立功,出谋划策也是考虑实际战局的。“臣只是想要以此刺激岳乐,刺激多尔衮,让他们尽快出兵,尤其是岳乐。” 而林昌峰话音刚落,几匹从北面来的塘马便送来了洛阳方向侦探到的军情,常登贵连忙打开一看,便立马朝着朱慈烺汇报道: “陛下,潼关的清军有了动静,汉中的清军也开始了调动,应该是多尔衮下令了。” 朱慈烺闻言,心中一阵激动,他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随即对着林昌福道:“昌福!” “臣在!” “传朕的军令,诸将今晚紧急集合,朕要在中军大帐召来紧急军议。” (本章完) 第213章 朱慈烺的埋伏 第213章 朱慈烺的埋伏 多尔衮和洪承畴猜得没错,当他们领着北京城的八旗军主力南下,而岳乐派李国翰从汉中出击,成功接应到吴国贵大军,然后自己领着吴三桂大军和西安驻防八旗主力的大队兵马进入河南,北直隶的防务一片空虚时,张名振便突然统领着水师主力,出现在了大沽口。 不仅如此,原本一直在辽东和朝鲜一带活动的黄蜚所部水师,很快也指挥另外一部水师主力从辽东撤退,与张名振所部会师于大沽口,给了济尔哈朗一个大大的惊喜。 原本,按照张名振和黄蜚的计划,他们一旦陈兵海上,北直隶各地的绿营军,必定是纷纷举旗反正。 到时候,无论是济尔哈朗,还是豪格,都必定龟缩于北京城中,那他们拿下北直隶沿海三府,甚至是辽西,辽东等地,都将易如反掌。 毕竟,这个时候,多尔衮已经率领大军南下,区区一个大沽口,一个天津城,最多就是能抵挡他们数万水师,一二十天而已。 但局势的发展远没有张名振和黄蜚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济尔哈朗早有准备,并且将戍卫北京城的众任交给了豪格,自己亲自带着儿子,进驻大沽口新城,指挥作战。 而从天津到大沽口,协防的绿营军上上下下,济尔哈朗都已经整肃了一遍,根本没人在胜负未分的时候,直接举旗反正。 要知道,张名振没有直接出兵辽西,便是想着毕其功于一役,统领大军先拿下天津,直接荡清北直隶沿海,唯一具有野战能力的八旗军,那整个天津地区的绿营军,必定望风而降。 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少损失不少兵马和装备,更能收编大批成建制的军队,直接缴获清军在天津各州县储备的粮草军需。 换言之,张名振对于自己和黄蜚的实力,其实很清楚,他知道水师野战不行,但若是能引诱清军到岸边,再策反绿营军,他便能一举扭转局势,立下不世功勋了。 毕竟,他和黄蜚若是能攻取天津,整个北直隶的清军必将震动,多尔衮恐怕也没心思南下救援了,那此时正在南阳-襄阳一带的主力大军,便也不用打那场硬仗了。 这样的泼天大功,谁又能不心动,不尝试一下呢? 但济尔哈朗身经百战,当初和多尔衮同时当上满清摄政王的时候,他便是主管军事的,定力非比寻常,又能抓住恰当的战机,迅猛出击,多次抵挡住了张名振和黄蜚的突袭,并化解了多次伏击。 而张名振和黄蜚两部水师,几乎倾巢出动,总兵力超过两万,实战兵马接近一万,号称十万大军,分兵各处,整整半个月,除了攻取天津周边的一些凋敝的城镇之外,根本没能取得任何值得一提的战果。 在两人原本的计划中,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收复了整个天津府,甚至应该还攻取了顺天府的部分地区,并策动了多次绿营军反正,声势空前才对的。 但事已至此,两人在济尔哈朗的反击中,也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朱慈烺收到北直隶传来的军情指挥,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自然也想过张名振和黄蜚能取得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战果,但如今的局势,才是最有可能的。 事情沿着它最有可能的轨迹发展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意外和惋惜,只是它的结果没有最有利于大明而已。 而朱慈烺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在得知岳乐开始调兵,准备出关之后,便火速召集麾下各部大将,召开紧急军议,然后开始抽调兵马,重新部署。 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余力支援张名振在北直隶的军事行动,高杰和黄得功等部兵马,还得牵制多铎,孔有德所部,更是无能为力。 不过,朱慈烺不着急,张名振在北直隶的军事行动,传到多尔衮和岳乐军中后,反而是加速了两人的行动。 多尔衮原本还打算让岳乐大军小心行事,特别是在洛阳多休整几日,以便大军能恢复最佳的战斗状态。 可如今,严峻的局势使得多尔衮和岳乐,都不敢再等下去了,甚至洪承畴,也有些慌了神。 毕竟,张名振在北直隶虽然暂时行动不顺,可北京依旧岌岌可危,若是哪一天对方突袭成功,那天津必然保不住,到时候他们这支在中原奋战的主力,恐怕会直接崩溃。 洛阳伊水,龙门关以南十里左右的山间土路上,岳乐麾下的几支八旗军正在行进,弯弯曲曲犹如蛇行,其中还有各色军服的士兵拥挤前行,推拉着运送辎重的车辆,连绵十数里。 这里距离汝州已经很近,距离汝水不到百里,而过了汝水之后,再往南行进几十里,就进入了分水岭的鲁阳关,那里是汝州进入南阳的门户了,也是岳乐最担心的明军伏击战场。 岳乐和吴三桂当前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他们在大军南下之前,便派出了大批斥候,效果斐然,几乎阻挡住了明军的所有斥候,而少数能够冲破封锁北上侦察的,也无法获取有效的情报。 要知道,明军若是仅仅依靠这几个斥候的观察,是得不出他们数万大军的真实情况的,每个斥候所获得的情报,都十分有限,而他们在战场上侦探的情报需要被采纳,还需要经过相互验证,否则难以采信。 龙门关外,岳乐此时骑在一匹披着银甲的战马之上,立于山腰的开阔处,眺望底下正在行进的大军。 他很清楚朱慈烺的厉害,即将统军南下,心中为此十分忐忑。 且说,岳乐虽然对于八旗马甲信心十足,但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把握打赢朱慈烺,可此番南下,明军若是主动来战,他又不得不打。 繁忙的军务,紧绷的精神和多重压力之下,他只感觉心里十分烦躁,甚至疲惫。 当初等到了李国翰和吴国贵成功撤出保宁的消息,从汉中出师的时候,岳乐和吴三桂两部兵马的行军速度都极快,一直到出潼关,都是以每日一百多里的速度行进。 这既是为了躲避明军密探的侦察,也是为了尽快南下,缓解南阳和襄阳两地守军的压力。 而洛阳距离南阳,其实已经很近,他若是全力行进,只要往南行进两日,便可以进入南召北面的山谷中,主力部队渡过沙水之后,距离白河也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很快,岳乐麾下负责指挥巴牙喇哨骑的巴牙喇纛章京,从前方策马奔回,直接来到山腰处,向他汇报南面的最新军情: “贝勒,南面先行的前锋和哨骑,这两日在路上一共消灭了十七个明军斥候,我方损失九人,到目前为止,一共只发现了三个明军斥候突破我军的封锁。 他们虽然同样没有能成功抵近侦察,但应该也猜到了咱们大军的行动,消息传到南阳之后,明军必定会有所行动。” 岳乐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当即吩咐道: “明帝如此精明,一定不会毫无察觉的,河南的地形原本就藏不住人,更何况是数万大军的行动。你继续领着巴牙喇搜查戒备,我会再派一千马甲加强到前锋,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平野上作战,若是遇到明军只管猛追猛打,不用担心暴露。” 听完岳乐的话,那个巴牙喇纛章京当即称是,他们原本担心明军提前察觉到异样,行动一直小心翼翼,如今终于到了放开手脚的时候,心里自然舒坦了不少。 要知道,作为满清大军中最为精锐的巴牙喇大军,他们早就不厌倦了这样畏手畏脚的打法,想要和明军的骑兵,一决高下了! 而后,岳乐又继续说道:“传本贝勒的军令,阿尔津部今晚必须抵近汝河,将明日大军通行的浮桥架好,明天清晨天未亮时,我再率大军悄悄渡河,以免被明军发觉了什么异常。” “贝勒英明,汝河距离通往南召城的山谷,只有不到百里,我大军渡河之后,只要先在那里休息半日,恢复体力,第二日便可急行军,赶到鲁阳关。 若是提前派出巴牙喇,明军的斥候必定难以侦探到具体的军情,南阳府的明军没有确切的情报,也必定不敢设置伏兵。而且,咱们只要够快,明军根本来不及准备。”“鲁阳关附近的山岭,阿尔津必须先派出兵马占据,只要需要一千马甲在上面,才能稳住局势。那些尼堪的骑兵战力不如我八旗精锐,但火器却不容小觑,绝对不可能被他们在山谷部署火炮,居高临下,伏击我大军。”岳乐又继续说道。 分水岭的地势虽然说不上险峻,但是并不适合骑兵发挥,岳乐麾下的马甲在那样的地形中,根本不能放开手脚,因此他早早就派出了哨骑南下侦探。 他现在根本不敢轻视朱慈烺,所有的一切部署,都小心翼翼,分水岭附近适合伏击的山谷足足有几十里长,明军可以部署伏兵,打伏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岳乐并不能确定朱慈烺到底会选择哪里。 但若是绕道方城,那里河流纵横,三四十里的路程,单单是叫得上名字的大河,就有六条,对于骑兵通行来说,十分不利。明军一旦有埋伏,很容易将他们各个击破,同样十分危险,还毫无隐蔽性可言。 而等那个巴牙喇纛章京退下之后,岳乐再次抬头看向了南面,他对于南下牵制明军主力的这一仗,心里完全没底! “等一下!”岳乐忽然叫停了正准备离开的那个巴牙喇纛章京,随即又扭头看向了南面行进的大军,沉声道: “但也提醒一下阿尔津,不要打得太猛了,无论如何,明帝都会起疑。但咱们的兵马不多,若是他直接领着主力北上,咱们恐怕就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那此番南下,就是白费功夫了。 甚至,有时候不仅不能打得太猛,还是示弱,你这次领一半巴牙喇南下增援,尽可能阻挡住明军的哨骑,即便是偶尔放几个明军的哨骑抵近侦察,也无碍大局。” “哲!” . 与此同时,南阳城外,朱慈烺正在调集兵马,他自然早就确定了岳乐和吴三桂大军南下,为了打好这次伏击战,他把天骑军,殿前中军,殿前右军各部精锐都调了回来。 多尔衮统领的八旗主力,他不敢打,在平原野地上,也确实打不过。但岳乐和吴三桂的两三万大军,其中精锐不足两万,他可不会放过。 对于明军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若是等到多尔衮领着主力大军南下,那可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一仗,朱慈烺前后集合了四万精锐兵马,势在必胜。 而他此前派兵收复的南召城,距离伏击的山谷很近,不过二三十里的路程,大军很快便能抵达,并进入伏击圈。 若是明军能利用分水岭附近的有利地形,对穿行的满清大军,发起突然袭击,在清军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各部大军迅速完成分割包围,那清军的骑兵,也将难以逃脱。 而朱慈烺为了让清军放松警惕,现在还没有提前带兵进入,反而是只派出了部分斥候,并下令南阳城外的大军加速攻城,给岳乐一种主力还在南阳的错觉。 “陛下,臣前几日派去侦探的斥候损失颇为惨重,而且几乎没有斥候能突破清军的封锁,岳乐看起来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这些天几乎都没有打探到满清大军的任何有用消息。”林昌峰语气颇为失落地汇报道。 “多尔衮大军来不了那么快,岳乐和吴三桂的兵马,最多也不过是三万,精锐骑兵可能只有一万出头,朕抽调了天骑军,殿前中军,殿前右军的四万精锐,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了。” 朱慈烺说罢,环视面前诸将一圈,又道: “岳乐派出的斥候如此凶悍,朕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八旗马甲在,最为精锐的巴牙喇。如此看来,岳乐应该十分畏惧朕,可军令如山,又不能不领兵南下,所以才会如此畏畏缩缩。” “分水岭附近的山谷,地形并不复杂,但足以阻碍清军骑兵的行动。咱们的步军和炮兵,完全可以发挥优势,只要部署上几十门四磅炮,虎蹲炮,居高临下轰击,鞑子便防无可防了。”常登贵闻言,也随即在一旁补充道。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随即又部署道: “到时候伏击,北面和南面两端,死守山口阻击清军的部队,四磅炮和虎蹲炮,都要带上十门,有这个防守的利器在,恐怕只需要一个战兵营,朕便能将清军死死堵在山谷之中了。” “陛下英明,臣这就去部署。”常登贵闻言,随即把这条命令吩咐了下去。 “若是不出意外,清军主力应该今天傍晚前,就到沙河北岸了,岳乐绝对不敢连夜过山谷,必然会先在沙河两岸休整一夜,咱们要抓住这个时机,在岳乐所部进入山谷之前,悄无声息潜入伏击地点。” 朱慈烺部署完,扭头看向了林昌峰,随即又补充道: “南阳现在几乎都在我大军控制之下,行事就不必约束了,否则岳乐反而会起疑。从今晚开始,天骑军要派出骑兵,驱赶所有翻过分水岭,进入南阳的清军哨骑,绝绝不能让清军打探到朕的部署。” “臣遵命!” . 几天后清晨,一支断断续续,但又连绵不绝的军队出现在了南召县城北面的山谷之中,正准备穿过分水岭,进入南阳府。 这支军队的前锋服饰十分混乱,旗帜也是颜色各异,正红旗,镶黄旗,绿营兵,包衣兵,甚至是一些民兵,他们走得十分缓慢,部分兵马甚至毫无军容队列可言。 朱慈烺拥有那么多情报来源,对于清军行动的猜测,自然是十拿九稳了。而不出他的预料,岳乐率部在沙河两岸休整一夜之后,天一亮便下令大军开拔。 按照岳乐的计划,清军将会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出分水岭连绵三四十里的山谷,以免遭到明军的伏击。 为此,他还特地将河南府,汝州等地的绿营军,甚至一些强征的民夫,都全部带上了,并派吴三桂领兵押着他们,走在最前面,以免自己麾下的八旗军中了明军的埋伏。 如今,这支南下的大军,总兵力接近四万,其中近两万都是新近从河南沿途的州府补充来的,岳乐为了行军过程中不产生太大的混乱,还下令放慢了行军速度。 当然,这其中两万多兵马,是精锐的八旗兵,藩兵和陕西的绿营军,其中八旗军和吴三桂的亲卫军,主要以骑兵为主,他们的行军位置十分巧妙,即便是明军在山谷中发起突袭,他们也能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从容撤退,甚至作为诱饵,引诱明军追击,谋求反击。 与此同时,在进入分水岭之后,这支清军主力表现出了极高的警惕性,岳乐不仅派出了大量哨骑对付明军的斥候,还留下了一支兵马稳固后防,占领了鲁阳关附近的几个山岭。 在昨天夜里,岳乐便亲自安排了所有的哨骑和伏路军,并部署了机动部队轮番警戒,以确保巴牙喇对周边的封锁,使得林昌峰派出的斥候根本无法靠近他的大营,跟别说是摸清楚具体的兵力了。 岳乐和吴三桂两人靠着清军中最精锐的巴牙喇组成的斥候,全面拦截了明军的侦察,吴三桂也没闲着,同样派出了骑兵追击明军哨骑,不过因为追击没有得手,还遇到了林昌峰派出协助的骑兵,损失了十几骑。 但岳乐和吴三桂派出的巴牙喇,亲卫骑兵,全都是精锐的精锐,而且他们组成的斥候队,几乎都是一前一后,或者同时行动的,相互之间形成了极好的掩护,天骑军并没有能够乘胜追击。 而林昌峰严守朱慈烺的军令,他并没有因为遇到了清军的强力阻挠,就轻易派出更多骑兵出击,强行突破清军的封锁,抵近侦察,虽然因此没能侦探到更多军情,但已经完成了任务,阻击了清军的进一步侦探。 如此一来,岳乐便无法察觉到分水岭后方,正在行动的数万明军主力了。 毕竟,朱慈烺同样派出了大量骑兵协助斥候的防御行动,岳乐和吴三桂自然也无法进一步侦察,更不能确定朱慈烺在南召附近的兵力,但这也使得岳乐更加谨慎了起来。 不过,他再谨慎,也根本猜不到,朱慈烺的主力大军,已经在这天凌晨的时候,趁着夜色和天骑军驱逐他和吴三桂派出的斥候时,迅速行动,潜伏进了两侧的山岭之中。 (本章完) 第214章 伏击战爆发 第214章 伏击战爆发 在数百御营兵马的护卫下,朱慈烺策马立于一处植被茂密的山顶平地上,手上举着一支环龙盘凤的精致远镜,正在观察前方山谷中爆发的哨骑战。 明清两军各有数十哨骑潜伏在分水岭的山谷之中,双方从山麓到平野,战得有来有回,两边都是互有胜负,在山谷中丢下了十几具尸体。 但双方的战斗并没有因此结束,甚至山谷中的局势也没有因此发生改变。 毕竟,两边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都同样在小心试探着。 这里是汝州进入南阳府的必经之路,即便没有如今的两支大军,也各自潜伏着数十明清两军的哨骑,想方设法侦探对方的军情。 因此,无论是朱慈烺,还是岳乐,都不敢在这个地方轻易增加哨骑,以免暴露了自己的兵力部署。 这个季节的南阳,天气大多良好,空气能见度很高,朱慈烺手中的“远镜”也因此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 很快,他就发现了清军前锋那无比混乱的行军队列,这些不符合岳乐大军的奇怪表现,直接印证了朱慈烺此前的猜测。 其实,他派出的哨骑也侦探到了一些军情,发现了一些端倪,知道岳乐在南下的途中,拉了无数的炮灰。 这个时候,朱慈烺和手下殿前军的将领们,已经算是有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了,而田见秀,郝效忠等人,更是熟悉这种拉炮灰的方式。 田见秀只是用远镜看了一会,就从七八里之外,山谷中的那支清军前锋的行动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并直接确定了军中对于岳乐行军部署的猜测。 如果从位置上来看,清军现在除了落在了最后的后军之外,主力已经全部进入殿前军和天骑军的伏击圈。 毕竟,这个时候,岳乐所部不过三四万兵马,这和五军都督府的预估差不多,一切都在大明的掌控之中。 但若是从具体的兵力部署来看,便知道岳乐此番行军序列安排的精妙之处了,八旗马甲基本上处于中路和后路,两翼最容易遇袭的地方,还是吴三桂部的藩兵。 换言之,岳乐是用那些炮灰兵,还有吴三桂部兵马,确保了麾下八旗马甲的安全,即便是遇袭,也能顺利后撤。 朱慈烺这次虽然带来了整整四万大军,但面对三万清军,在这样广阔的地形中,他并非可以肆意发挥。 为了确保战果最大化,朱慈烺只计划派出三万多兵马直接参与伏击,在东西两侧的山岭中,完成对清军的突袭和分割。 在第一轮突袭顺利完成,达到了既定战果之后,林昌峰再领着天骑军主力,正面冲击清军骑兵,以及无法顺利布阵的清军一举击溃。 至于分水岭的北端,朱慈烺也秘密部署了两个野战营的兵马,以确保能将这股清军彻底困住,达到最大化杀伤的目的。 朱慈烺对于麾下精锐兵马的战力,有充足的自信,在这样的地形之下,清军恐怕根本撑不到太阳落山,便会全军溃散。 到那时,四万胜利之师一路追击,北面还有两个营的兵马阻击,天骑军和骁骑军再用骑兵包抄,必能将清军主力全歼于此。 而清军的巴牙喇斥候虽然凶悍,但在处于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根本没能突破明军的最后封锁线,朱慈烺有信心自己的部署没有暴露。 如此一来,岳乐统帅的这支清军主力,只要进入山谷,就算再小心翼翼,也绝对无法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其实,在确定了多尔衮统帅的主力大军还在北直隶,南下的清军只有两三万能战的兵马之后,朱慈烺已然胜券在握。 他甚至有信心和清军正面决战,在清军只有两万精锐,一万马甲的情况下,岳乐必定难以发挥所谓的骑兵优势,更无法阻挡殿前军的进攻。 当然,岳乐和吴三桂也不是吃素的,清军曾经控制过这块区域,此番南下,又提前派兵侦察,对周围的地形已经十分了解,自然会处处小心,不犯低级错误。 而分水岭山谷,东西距离数十里,南北也相距十数里到二三十里不等,朱慈烺想要掩护几万大军抵近,也是不可能的,因此这场伏击,其实只是打清军一个猝不及防。 他的计划是以东西两面山地中埋伏的步骑兵截断岳乐大军,将其分为两部,南面的部队再展开突袭,而北面的步军营在进入预设阵地之后,便可以依托地势,阻击溃败的清军骑兵。 在这样到处都有阻碍,无法迅速集结兵马,可又有山谷通行的地方作战,大军一旦无法展开阵型,面临的将是一边倒的屠杀。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结果,天骑军和骁骑军都没有经过大规模的运动战,在这样的地形中,同样受到了阻碍,将很难完成全歼清军的战略目标。 但这一仗,他只要能击败了岳乐主力,杀伤后者数千骑兵,河南的清军一时半会便难以组织起来,多尔衮也将更加急不可耐南下,这将直接减轻陕西战场的压力,给陈福创造战机。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朱慈烺反而是有些紧张了。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很难不被发现,只要岳乐足够谨慎,而他的兵马反应稍慢,整场伏击最终便可能遭遇失败。 “陛下,清军前锋已经完全进入咱们的伏击圈了!”常登贵从山谷中收回目光,抱拳道。 朱慈烺闻言,扭头朝着山谷中看去,远镜里面的清军队伍,旗帜颇为混乱,飞扬的旗帜下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拉着辎重的牛马车辆,他看着不断接近的清军前锋,随即又下令道: “传朕军令,以炮声为令,各部同时发起袭击!” . 清军前锋队列的后部,阿尔津骑于马上,面色阴沉无比,从率领前锋大军进入山谷开始,他的心中便一直忐忑难安。 分水岭东西两侧的山峰高低错落,植被繁茂,根本无需过多掩饰,便能轻易隐藏大量伏兵,而这些山岭的周边的地方,还散布着诸多小山坡,坡上低矮的树丛更是十分适合兵马埋伏。 他虽然也不确定明军一定会埋伏在此,可看着眼前的地势,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这分水岭绝对不简单。 现如今,阿尔津正在假扮岳乐,头顶上迎风飞舞的,便是岳乐的大旗,以便能迷惑明军,使得对方以为岳乐就在前锋队列之中。 而且,若是明军真的在此有所埋伏,突然发起攻击,他还不能即刻撤退,必须按照岳乐所言,稳住军心,甚至是组织兵马,伺机抵抗一番,才能溃败。 如此一来,他才能为身后的大军,争取到备战的时间,甚至局势一旦崩坏,为岳乐统领的八旗军主力,争取到撤退的时间。 “狗日的尼堪,该不会真的在山里埋伏好了吧?”阿尔津环顾四周,心中愈发忐忑。 而他心中还没嘀咕完,三声如雷鸣般的咆哮声骤然响起,火药爆炸的巨大响声在山谷中回荡开来。 “轰!轰!轰!” 阿尔津心中一惊,本能勒住了胯下的战马,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前方的山腰果然升腾起一团团白色的浓烟。 在如此高山密林的环境中,依靠旗帜传达军令并不现实,也难以同时指挥分散各处埋伏的部队,而以轰鸣的空炮声当作发起进攻的信号,显然是更为妥当的选择。 炮声一响,清军前锋连绵数里的队伍,旋即产生了骚动,这支兵马在缓慢行军了数百里之后,早已经不成样子,如今遭遇突发战事,更是原形毕露。 而且,他们早前并不知道此处会有伏击,虽然大部分都经过训练,但面对如此陌生的环境,那些民夫和地方绿营军,表现的可谓是一言难尽,原本正在行进的队列,直接爆发了混乱和巨大的恐慌。 阿尔津见状,随即开始组织兵马就地展开防御,并大喊着下令,派出了巴牙喇斥候去通知岳乐和吴三桂。 清军进入的这个地段,其实已经是整个山谷中较为狭窄的地方,伏击的明军准备充足,冲杀极为迅猛,而清军如今只能倚仗手中的武器,就地结成简单的军阵进行防御。 阿尔津麾下的这支假前锋的行动速度十分缓慢,整支队伍虽然迅速行动了起来,盔甲晃动之声哗哗作响,但更多的是混乱和逃窜,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和防御。当然,在军阵中的八旗甲兵的维持下,这支清军前锋的大部分兵马,还是就地结成了军阵,但他们的战斗力也并不强,只是在两侧的强悍八旗马甲策应下,勉强阻挡住明军先锋部队的突袭。 山谷中,两军的兵马快速移动,到处尘土飞扬,阿尔津趁正面的明军尚未袭来,将战斗力较强的八旗甲兵,绿营军都放置在前锋队列的中间,形成了一个较为厚实的军阵。 清军阵中的八旗甲兵两两配合,以长枪在阵前形成了简单的拒马,如此一来,便能在没有工事协助的情况下,抵挡骑兵更久一些。 但阿尔津也很清楚这些士兵的战斗力,那些强征来的绿营军并没有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一旦溃败,前方的士兵必定会迅速往后溃退,他直接让出了两翼,同时以厚实的阵型防御,便是为了避免己方士兵直接崩溃,然后相互踩踏,以至局势无可挽回。 东西两侧山岭之中,各个山谷出口都迅速涌来了无数明军,密密麻麻的头盔如同涌动的潮水,放眼望去,其上到处是飞扬的旌旗。这些涌来的兵潮水不断朝着山谷中蔓延而来,迅速分叉,正面越变越宽。 与此同时,成千上万骑兵奔驰所产生的闷雷般轰鸣声,也迅速从清军正面的山谷出口中传来,由远而近,土路上源源不断地冲出天骑军和骁骑军披坚执锐的精悍骑兵。 阿尔津虽然也算得上身经百战,但对于这种数万大军交锋的大战,参与的并不多。他望着眼前越来越多、几乎望不到头的明军,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抓着缰绳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 很快,随着十几声爆炸声响起,山岭之上,明军的火炮发射出了数十颗炮弹,便已经朝着正在结阵的清军飞去,给清军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阿尔津虽有片刻的愣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心中的恐惧被此起彼伏的战鼓军号声驱散,目光也随着大队士兵的奔跑,快速移动。 清军的行动同样极为迅速,在西、南、北三面快速完成了简单的布阵。而山谷中并不平坦的地势使得明军的大队人马行动受限,特别是埋伏的距离并非只有百余步,明军难以在清军完成布阵之前,就展开有效进攻。 山谷之中,战鼓轰然作响,军号声同样如雷般轰隆隆响起,无数明军如排山倒海之势汹涌压来,闪耀着阳光的盔甲仿若海潮般滚滚推进,完全就是强军之姿。 与此同时,朱慈烺更是派出上千兵马从两侧山道迂回而来,试图直接在清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截断清军的后路,以便能在山谷中将这支清军主力,一举全歼。 伴随火药爆炸产生的震耳欲聋轰鸣声,清军在山谷中集结成的军阵前,一股股浓重的白烟腾空而起,成百上千颗铅弹呈扇形向密集宽大的明军冲锋队列激射而去。 在清军火枪兵的第一轮齐射打击下,明军突袭兵马的阵前,一队队士兵如同被大风吹过的草丛一般,齐刷刷地倒下一片,铅弹撞击盔甲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军冲锋的队形甚至因此出现了一阵波动。 但明军的攻势依旧未有丝毫减弱,在各级军官的大声呼喊和带头冲锋下,后面的甲兵迅速补上,冲锋队列再度得以恢复。相比之下,清军的第二轮火枪齐射显得极为缓慢,那些绿营军和民夫又开始了新的混乱,根本无法组织得起有效的阻击。 不过,山谷那狭窄的环境致使明军只能以密集阵形迅速冲锋,这使得阿尔津组织清军的火枪齐射,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冲锋阵型也很快变得有些混乱。 “清军的前锋此战必定损失惨重,岳乐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全军覆没,那他就低估朕的殿前军和天骑军了。”山岭之上,朱慈烺手持远镜,正紧紧盯着山谷中的战况,脸上紧接着便露出了一抹笑意。 清军的反应其实已经算得上迅速,但还是太迟了,而清军的骑兵在突袭一开始爆发的时候,也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用。 这使得殿前军主力锐不可当的突袭得以迅速成功,湖广战役后,殿前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八旗主力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决战了,现在完全是威风不减当年。 不过,由于骑兵在如此狭窄的地形中,快速突袭受到的阻碍比预期中还要严重,这使得明清两军暂时都只能以步战争锋。 常登贵看着山谷中的战况,当即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提醒道: “陛下,这股清军的战斗力看来并不弱,中后部的骑兵虽然反应并不惊艳,但是组织有度,应该很快就能发起反击了……” 朱慈烺此前便已有了警觉,此刻被心腹大将如此一提醒,随即点了点头道: “没错,朕也已经察觉到了,岳乐麾下的这股八旗兵,战力不容小觑,虽说遭遇的是我大明的最强精锐,又是突袭,但那么多骑兵,战局又这么乱,最终的结果还是很难说的。” 而常登贵听朱慈烺如此一说,紧接着又道: “不过,陛下亲领强兵而来,区区两三万清军,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绿营和民夫,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我大明第一强军的进攻!” 就在此时,山谷中的战鼓声再度轰然响起,明军在一阵山呼海啸的呐喊中猛然冲上前去,攻势如虹,清军前锋则已开始不支,颓势尽显,中后部的骑兵则是正在伺机反攻。 “传朕的军令,天骑军和骁骑军加紧攻势,让骑兵冲得更快一些,同时立刻传令两侧迂回的战兵,加速行动!”朱慈烺看着山谷中的战局,当即下令道。 “是,陛下。” 清军的前锋在两军短兵相接后,根本就是一泻千里,在最考验士兵组织度和战力的军阵大战面前,他们节节败退,完全不是殿前军主力的对手。 若不是中后部还有岳乐和吴三桂麾下的一万多的八旗军主力和平西藩骑兵掩护,整个战局,现在恐怕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阿尔津心中虽然也有所准备,但根本没预料到明军会如此强悍,如今只能领着大军且战且退。 他其实也不想败得如此之快,但局势至此,他也无能为力,这些毕竟都是强征来的地方绿营军,民夫,若不是他还领着部分八旗军压阵,溃败恐怕更加惊人。 阿尔津往前望去,明军已经重新整理了因火枪齐射和冲锋而显得混乱的军阵,而后迅速发起了第二轮攻势。 不过,局势此时还没有说得上完全崩溃,明军选择在山谷狭窄之地突袭,自然可以大大缩短冲锋距离,但这也使得明清双方的兵马均无法有效展开。 而这对于进攻一方且具有兵力优势的明军而言,其实更为不利。 与此同时,两翼的山林之中,同样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朱慈烺想要派兵占领这些地方,取得针对山谷清军的完全地理优势,岳乐也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并同样派出了偏师争夺。 这些岳乐派到了两翼的八旗甲兵,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精锐了,部分还是单兵作战技巧极强,极为擅长山地作战的“野鞑子”,这使得殿前军的迂回部队,根本寸步难进,只能在狭窄的山道密林边和八旗军血拼。 山谷之中,茂密的树林,错综复杂的地势使得明军无法集结重兵,而阵前两边几乎同等的兵力下,这些刚刚从部落兵转变成八旗兵的天生战士战力明显更胜一筹,明军损失颇大。 但明军必须占领这些地方,才能确立绝对的优势,岳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朱慈烺想要全歼清军主力,并没有这么简单。 面对滚滚而来,源源不断的明军,清军前锋的败退,在经过不到半个时辰的战斗后,便已经成为了定局。 岳乐和吴三桂亦随即展开了行动,阿尔津败退得太快了,他们只能传令原本应该按计划,快速脱离战场的那一万多骑兵出击,牵制住明军的攻势,以免那些乱兵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而除此之外,位于山谷北面出口,通往鲁阳关方向的那个山岭,岳乐也连忙加派了两千八旗马甲,以防万一。吴三桂所部的兵马亦同时开始了小范围的调动,借着前方战场的掩护,寻求稳住前方溃败的机会。 但在明军的迅猛攻势下,便是有一万多清军的掩护和牵制,这些弱兵也根本无法抵挡。 阿尔津那个厚实的军阵在一开始确实发挥了作用,但此时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致使混乱中的清军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一大批士兵被猛追猛打的明军追着砍杀,一排接着一排地齐刷刷倒下,惨叫声震天。 不过,山谷中的不少位置确实狭窄,清军前锋密密麻麻倒下的尸体,很快就阻挡了明军进攻的速度,而明军连续的冲锋也使得最前面的军阵产生了混乱。 朱慈烺举着远镜看去,只能看到两军阵线不断碰撞的地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挤在一起,无数兵刃不断挥舞,一道道血柱接连不断飞起。惨重的损失使得清军已然完全一片混乱,整个军阵中堆满了尸体。 而原本应该在阵中指挥的阿尔津,这个时候也已经在几十个亲卫的护送下,脱离了前线战场,他骑在马上,扭头看去,只见身后是不断后退的清军阵线,两军旗帜之间,无数刀枪挥舞,血肉横飞。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停电了,还好最终赶上了。 (本章完) 第215章 陷入绝境的清军 第215章 陷入绝境的清军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不仅仅是南面,北面东西两侧山谷中埋伏着的其他各部明军,也很快杀了出来,他们愈战愈勇,越来越多明军甲兵朝山谷中的清军,展开了突袭。 在清军哨骑随时侦探周围的情况下,明军的伏击藏身处距离清军队列,足足有数百步之远,清军固然也有时间结阵作战,但如此仓惶的准备,必定不足以抗衡明军精锐的攻击,即便是阿尔津在前方奋力抵抗了好一会,也没能改变这一局面。 而朱慈烺一早便已经派出,迂回包抄到清军后部的两个野战步军营,此时已经在北面,清军后撤的必经之路上,结阵阻击,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在军阵前方展开。 岳乐原本部署在后路的大军,原本就是为了稳住后路的,见状迅速反应了过来,他们在后军都统阿喇善的指挥下,立马出击,想要击溃这支刚刚在山谷中列阵,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明军,打通后撤的通道。 不过,明军的兵力十分充足,步军大阵两翼直接布置在了侧面的山坡之上,这使得清军的骑兵根本无处可攻。 要知道,明军的军阵在两侧山麓密林的掩护下,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山谷平地,以千总部为单位的方阵虽然相互间有空隙,但清军的骑兵绝对不敢轻易冲击。 而且,在田见秀的指挥下,这支包抄了清军后路的殿前军甲兵,还派出了工兵,在两侧山岭的边缘构筑起了简单的工事,用于对付以骑兵为主,基本上没有攻坚准备的八旗马甲,这样的工事完全是绰绰有余了。 军阵中,殿前左军的各级军官死死盯着面前不断涌来的清军,在心中计算着对方的距离,这些八旗马甲似乎无所畏惧,正在迅速冲击,越冲越近,最前排的骑兵很快就进入了距离明军军阵一百多步的距离。 不过,清军骑兵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在一两百步之外停下,然后再伺机突破。他们夺命狂奔而来,争的就是时间,只要明军还没有稳住阵脚,那便是最佳战机。 看着根本不打算停下,直接冲来的清军骑兵群,田见秀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但咽了咽口水之后,又迅速恢复了当初的果敢,当即猛地一挥手,下令大军准备攻击。 明军军阵中,战鼓声和军号声接连响起,一千余支鸟铳,鲁密铳和两百余支斑鸠脚铳同时发出了怒吼,橙黄色的火光瞬间亮成一片,白色浓烟升腾而起,迅速弥漫明军阵地。 “砰,砰,砰——” 清军骑兵群中,冲在最前面的百余名八旗马甲,迅速应声倒地,战马嘶鸣的声音响彻山谷,数以百计的兵器在人马惨叫声中抛向了半空,然后又噼里啪啦,摔到地面。 不过,这个时候,清军骑兵群中,紧随其后的马甲们,已经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他们虽然注意到了前方的伤亡,但根本控制不住了胯下奔驰的战马,依旧冲锋。 殿前军可不是松松垮垮的绿营军,后排的火枪兵很快就再次发起了齐射。 “砰,砰,砰——” 这一次,殿前军的火枪兵的齐射,依旧是又快又准,那些主动冲锋,亦或者被后方的马甲,推着冲上来的清军,再遭此沉重一击,前排纷纷倒下,七十步以内,所谓的盾牌,甲胄在铅弹面前几乎不堪一击,根本无法给士兵提供有效的防护,清军原本锐不可当的攻势终于因为猛增的伤亡戛然而止。 明军当前的火器制造水平已经相当高,虽然在此时的战场之上,火器制造的工艺差距还没能有效转换成改变战场局势的力量,但已经不容忽视。 而这个时候,朱慈烺正在远处的山腰上,通过“远镜”看着山谷中战局的变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清军在中后部留下的兵马之多,战力之强,其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和山谷南部,清军前锋的兵力和战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甚至都怀疑岳乐一早便猜到了他的行动,才做了如此部署。 毕竟,清军虽然没有立即反应,但整体来说,表现已经相当优秀。岳乐现如今又在山岭两侧部署了两千余精兵,想要从山谷边缘寻求突破,冲击清军的明军骑兵,形成了有效的牵制,这些兵马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同样十分不俗。 当然,这些都没有改变清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状况。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支清军的精锐兵马并没有遭到重创,进入山谷的清军战力差距极大,而最关键的部分,除了正在冲击北面殿前右军步阵的骑兵,其他几乎毫发无伤。 不过,朱慈烺也并不担心,他现在已经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从他已经掌握的信息和情报来看,多尔衮和阿济格此时不可能在南阳,岳乐不会有援兵,这就足够了。 换言之,岳乐虽然留了后手,但在殿前军和天骑军的强悍战力面前,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登贵,清军的表现,你怎么看?”朱慈烺习惯性询问了一下身边这个中军提督的意见。 “陛下,臣以为,清军现在已无力回天,陛下大可下令大军全力出击。”常登贵信心满满,顿了顿,随即又道: “不过,山谷两侧的山岭,咱们必须立刻拿下,否则大军的进攻必定受到牵制,而后方殿前右军的大阵,如今也应该派出预备部队增援,维持住阵线。 那里是最合适撤军的地方,清军一旦无法顺利通行,就必须分成无数股,从其他山道中突围,到时候骁骑军和天骑军便可以同时派出,弥补步军追击的不足。” 朱慈烺闻言,点了点,但并没有立即下令,而是又举起了手中的远镜,目光也迅速转向了山谷两侧的战场,那里的清军才是最强悍的。 要知道,战场之上,有太多可以影响胜负的因素了,而且每时每刻传来的信息,发生的状况,都无法预料,这便需要战场的军事统帅,能够在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做出正确的判断,并果断采取行动。 否则,战机就会转瞬即逝,胜负也可能因此逆转! 朱慈烺双眼透过远镜,紧紧盯着远处的山谷战场,在确定清军确实没有其他伏兵之后,当即下令。 这个时候,几十匹塘马正在一旁等候,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身手敏捷的骑兵就会立即飞奔到战场之上,将一个个决定了这场大战胜负和无数人生死的命令传出。不过,朱慈烺还是选择了更加保守的方案,并没有将所有预备部队派出,他现在领着的是殿前军和天骑军的主力,大明最精华的四万大军,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岳乐和吴三桂统帅的这支兵马,无论能不能绝境逃生,其实只是全军覆没和十不存三的区别,他没必要冒这个险。 战场之上,太多事情是不可预测的了,预备部队现在不是决胜的关键,而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关键。 毕竟,清军在山谷中的三万大军,准确来说其实只有两万余大军,大败已经是确信无疑,而其中最核心,战力最强的那一万骑兵,也很难全身而退。 朱慈烺并没有忘记这次伏击战的战略目标,更没有忘记整场战役的目的。他并不是为了消灭这支清军,而是为了夺取陕甘,获得战马,整训出可以和清军主力决战的骑兵部队。 至于两边山岭的部队,现在虽然暂时处于劣势,但只要增派兵马,清军最终绝对也消耗不过,而谷地中的那一万多骑兵,其实才是最难啃的硬骨头,他们在马上是骑兵,下了马可就是重甲步兵了。 朱慈烺的脑海里迅速分析着当前的战况,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天武左营分成两部,从两侧山岭进攻,清除掉上面的清军。骁骑军立刻加入战场,一定要截住清军的骑兵。预备部队继续原地待命,殿前右军务必守住北面,不必反攻,只要困住那些清军便好,其余各部依旧按原计划行事!” “是,陛下!”朱慈烺身后的十数个中高级将领拱手抱拳,异口同声道。 而如此一番调动之后,朱慈烺在最后两个营的预备部队基本保持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加大了攻势,这个颇为稳妥的进攻计划将会使得朱慈烺应对突发意外的能力大大提升。 随着战斗的持续,山谷中的交锋已经蔓延到了各处,特别是那些旷阔平坦的地带,战场之上的喊杀声震天撼地,马蹄声,火炮轰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山谷中的殿前军一路追击,朱慈烺虽然已经派出塘马,向各部下达了减缓攻势的命令,但战场之上,这些已经陷入狂热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住,塘马看到溃败撤退的清军,就像是狼看到了肥美待宰的羔羊一般,根本就是丧失了理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己方看起来气势如虹,无往不利的追击,其实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组织,这在战场之上,是相当危险的。 而岳乐除了派出兵马到北面打通后路之外,一直在集中麾下的真正精锐兵马,蓄力准备反击,他看着正在冲锋追击,阵型混乱的明军战兵,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支明军虽然能战敢战,但从大军的行动和攻势来看,很明显是近半都是新兵,若是结阵固守,自然十分稳当,可一旦转战追击,就漏洞百出了。 朱慈烺并没有采用常登贵的冒进之策,而是选择了稳妥的进攻方法,其实考虑到的也是这个。 但现在,情况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若不是天骑军的数千骑兵此时已经在追击清军,死死咬着岳乐部署在两侧,掩护的兵马,恐怕步军追击兵马的战线,已经无法维持了。 当然,岳乐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经过刚刚的一番混战,他麾下的骑兵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一万骑,两翼的骑兵损失颇为惨重,不过还有一战之力,能不时分出兵马,纠缠明军的突袭骑兵。 但这些还不是岳乐最忧心的,明军的军阵此时已经开始混乱,攻势一定会很快就大大缓和,他只需要稳住局势,等一会再发起反击,局势便还在掌控之中。 明军阵中出现的那些混乱,给了岳乐不小的信心,这可是他眼中熟悉的明军啊! 不过,东西两侧山岭之上冒出来的明军甲兵,就让他颇为头疼,那些刚刚加入八旗的新甲兵面对这些明军战兵,打得颇为吃力,往往还没能喘口气,就又不得不再次应对明军的进攻了。 他们虽然因为生存环境恶劣,耐力超人,骁勇善战,可也是人啊,如此情况下,战斗力自然急剧下降,阵线也逐渐不支。 岳乐很清楚,两侧的山麓是整个山谷战场的重要战略支点,若是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等到明军攻势缓和下来,那他在战场之上,就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现在,大战刚刚开始,虽然局势不利,但岳乐并不认为自己会败,他对于战局依旧抱有极大的希望,特别是看到明军在追击的过程中,已经出现混乱之后。 一念至此,他立马又将身边护卫着的三个牛录马甲派了出去,并下令麾下的巴牙喇头子,亲自领兵前往支援。 这些兵马原本都是用于确保他的安全的,但岳乐现在为了最终能取得战斗的胜利,只好狠下心来,将他们派出。相比起自己的安全,他更希望能够夺取此战的主动权,这样才能真正确保他的安全。 不过,除了防范两翼山麓之外,岳乐还必须想办法打通后路。 但此时位于山谷北面,殿前右军结成的那个军阵,已经彻底稳住,清军久攻不下,固守的数千明军仗着两翼的地利掩护,战斗意志极为顽强,根本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清军的骑兵群在数次强冲之后,已经损失惨重,原本还算宽大的山谷平地中,甚至是两侧的山麓,此时都铺满了倒地的人马尸体,血水顺着地势汇流成溪。 面对这样的情景,岳乐也不得不下令改变策略,想要引诱明军出击,但田见秀并没有上当,贸然攻击,而是下令工兵在山麓周边构筑起了更加巩固的防御工事,似乎是打算要加强守势。 毕竟,若是殿前右军能够借助地利,再加上阵列中的火器,即使是以步对骑,完全可以击退冲锋的清军骑兵群,后者若是没了发挥机动性的空间,根本不足为惧。 “立即传令吴三桂,让他带着麾下的骑兵冲击,必须冲破明军的阻击。”岳乐抬头看向了北面的山岭,吴三桂的兵马距离那里并不远,而且用来强冲明军方阵,再合适不过了。 (本章完) 第216章 骑阵再启 第216章 骑阵再启 很快,原本还在山谷西侧山麓观战,等待岳乐调令的吴三桂,便收到了岳乐让他立刻集中麾下兵马,强攻后路明军的命令。 而从传令的巴牙喇口中听到这个命令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开始派遣麾下的军官,收拢调集兵马,但等对方一离开,便立刻朝着那个巴牙喇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破口大骂起来。 岳乐如此调遣,分明就是想让他领着手下的几千兄弟去送死,用血肉之躯,为八旗马甲突围杀出一条血路。 吴三桂确实也看到了明军追击部队的混乱,但他并不像岳乐这么乐观,深知除非岳乐和他集中所有的兵马,殊死一搏,否则绝对难以扭转战局。 可岳乐现在的这番部署,根本就不是打算殊死一搏,而是还想着万一敌不过明军,便领着兵马,直接从北面撤退。 毕竟,鲁阳关那里有他留下的接应兵马,只要突围出去,便能逃出生天了,不怕明军的追击。 当然,吴三桂在背后破口大骂,并不是因为觉得可惜,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岳乐一起,殊死一搏。 但他也同样清楚打通后路的重要性,因为两侧的山岭一旦完全被明军控制,那山谷中的清军,便会腹背受敌,陷入死境。 要知道,分水岭两侧的地势并不算得十分陡峭,明军只要控制了两翼,便可以派出兵马,从两侧的诸多山道中冲出,给山谷中被困住的敌人,猝不及防的突袭。 换言之,吴三桂其实更倾向于直接领兵调头,突围出去,若是晚一步,那可就小命不保了! “杨坤,你一会带着兵马从东面的山道绕出去,阿喇善那边,我会说是迂回包抄,你一定要找到突围的路,若是遇到明军,不要恋战,直接撤回来。”吴三桂小声吩咐道。 “王爷,若是能迂回到这支明军的后面,咱们”杨坤小心翼翼问道。 “等你绕到他们后面,本王的脑袋恐怕都已经落地了,你能确保明军在那里没有兵马阻击,不能阻挡住你一两个时辰吗?”吴三桂直接摇头道: “若是他们无法阻击你,到时候明军腹背受敌,全军覆没固然是好事,可若是你被牵制住了,无法脱身,那咱们就全都得死在这里。” 杨坤闻言,知道吴三桂已经生气,当即点头称是,现在局势大变,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记住本王的话,若是侧面发现了通路,就立刻回来报信,如果明军追来了,你也必须得挡住他们。”吴三桂又继续道。 杨坤得令,当即策马而出,带着本部兵马准备从山道绕出。朱慈烺虽然集结了四万大军,但也没有兵力封锁住每一个山口,否则他的进攻力度将会大大削弱。 而吴三桂随即带着其他兵马出击,除了他麾下的亲卫骑兵之外,还有精锐的火器部队和部分战兵,这些都是为了对付明军步军方阵的。 这个时代,火器的威力虽然还不足,但明军倚仗着地利,还有步军方阵的配合,完全可以阻挡得住大批骑兵的冲锋。 因此,吴三桂必须想用步军,火枪兵联合作战的战法,扰乱明军,从而为骑兵的突破,寻找机会。 当然,他对于攻破明军步阵,其实也没有把握,但同样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杨坤的身上。 “轰!轰!轰” 明军部署在山岭上的随军四磅炮又开始了新一轮发射,而吴三桂集结了麾下的数千兵马之后,立即领着他们赶往了北面,成千上万的马蹄踩在山谷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汇在一起,宛如闷雷声那般。 而这个时候,两侧的山麓边缘,十几股兵马正在激战,无数面飞扬的旗帜被带着浓烈血腥味的风吹得飒飒作响,殿前军和八旗军的甲兵,都咆哮着冲向对方,不顾一切厮杀在一起。 殿前军的伏击兵马虽然大多数在一开始都未经苦战,但两侧山麓的甲兵,体能都消耗不小,此时面对八旗的精锐甲兵,即使兵力上略占优势,也难以取得突破。 至于那些清军精锐,战斗力固然十分强悍,但在明军的牵制下,根本脱不开身。他们并没有完成岳乐计划中,将明军打得节节败退的战略目的,甚至还因为山道坎坷,影响了进攻速度。 不过,在岳乐的指挥下,那数百名精锐八旗马甲,很快就下马在山谷西麓方向发起了突然进攻,打得西麓山坡上的殿前军措手不及,原本隐隐占据优势的数百殿前军甲兵,很快就被清军击退了。 山谷西侧的战场上,喊杀声再度震天撼地响起,在清军的猛攻下,殿前军侧翼的阵线迅速回缩。 但清军从下往上攻,攻击力天然不足,前方的甲兵往后溃退也困难重重,这使得殿前军根本不会在清军的突袭之下,发生被己方溃兵迅速冲乱,进而失去反击的能力的危险。 在这些清军精锐的攻击下,殿前军的溃败就不可避免了,清军突袭的部队中的甲兵,不断分出一支支小队,往溃败中来不及结成坚固军阵的殿前军阵线不停攻击,如同一支支触手纠缠其中。 两支军队的接触面越来越大,殿前军仍旧不断退缩,清军不断挤压而上,密密麻麻的头盔,飞扬的旗帜和挥动的兵器,布满了西侧山麓。 不过,殿前军的战兵,可不是阿尔津统领的那些绿营军和民夫,一触即溃。他们在经过一开始的混乱之后,很快就依托山麓的地势,在半坡上结成了一个个以小队为单位的结实小方阵。 这是殿前军每一支部队,甚至包括炮兵在内,都必须操练的方阵,依托稳固的阵型和战兵之间的相互配合,很快就阻挡住了清军如狼似虎的突袭攻势。 当然,清军可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岳乐派出的,还是麾下的精锐,西侧山麓的殿前军自身损失也十分惨重,很难再发起一开始那般猛烈的攻势。 岳乐看着两侧山麓的战况,心里十分着急,虽然明军由于自身的混乱,已经放缓攻势,山谷中的局势暂时缓和了下了,但他的兵马只是暂时稳住了阵脚,局势仍旧不容乐观,他们随时有可能被明军击败。 而现在,岳乐唯一能调动的兵马,就是中部的这数千八旗马甲。若是拼尽全力,不胜则是全军覆没了,他心中十分犹豫,迟迟没有下决定。 这是岳乐最后的预备兵马了,而且他虽然在两翼战线上,不够果断,但很清楚正面战场,绝对不能逐步增兵。否则等待他的,一定是一败涂地。 换言之,两侧山岭和正面的重要性,岳乐分得清楚的,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不足,再加上刚刚因为明军出现混乱,贻误了撤退的最佳机会,他现在心中更加慌乱。 与此同时,山谷平地上,殿前军已经逐渐恢复了组织,最重要的是天骑军和骁骑军正在结成骑阵,准备出动。目标赫然就是如今正被围困在山谷平地上,那剩下的一万多大军。 “两边山岭的战况如何?”朱慈烺看到常登贵收到斥候传来的军报,着急问道。 “陛下,两侧山岭之上的清军现在都已经被击退了,但是天武左营短时间内,已经无力追击,直接进攻清军的阵线了。”常登贵看了一眼军报,脸上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兴奋。 岳乐居然没有直接突围,而是派出了那么多精锐兵马阻击两侧山麓的突袭大军,这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两侧阵线对战局的发展,战场主动权的夺取虽然重要,可一旦战局陷入僵持,最终决定胜负的,还得是正面战场。 “嗯,朕明白了!”朱慈烺听罢,当即放下了手中的远镜,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 “传朕的军令,天骑军结成骑阵出击,直接击溃这支清军残兵,骁骑军伺机从两侧山道突袭清军,不得有误。” “是!” 在确定了两翼的山岭现在基本控制在自己手里之后,朱慈烺当机立断,直接计划在山谷中再次使用骑阵,他刚刚传令步军暂缓追击,也是为了给两翼的骑兵,腾出空间。 至于此时正在北面山谷中阻击清军的殿前右军,他还没有调集兵马前往增援,从吴三桂的大旗往北而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担心那里的局势了。 要知道,清廷之中,满人对汉人将士的利用,如果是遇上了原本历史上疲弱的南明军,基本上每战必胜,那固然没有问题。 可现在,面对强悍的明军,这些绿营军和藩军士兵们,就十分不愿意当炮灰了。 若是吴三桂领着麾下大军不顾一切从北面突围,那殿前右军确实难以抵挡,北面的局势也将不受控制。 但现在,如此局势之下,岳乐自身难保,吴三桂必定偷奸耍滑,这部分增兵绝对难起作用。 而山谷之中,那些被伏击的清军,包括八旗军在内,本就是苦苦支撑,一旦出现意外,阵型极有可能崩溃,吴三桂打了那么多年仗,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双方如今确实陷入了苦战,殿前军虽然稳住了两翼,并在正面取得了初步胜利,骑兵也开始了调动,但距离结成骑阵,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 山谷之中,岳乐和吴三桂正亲自领着本部兵马,在中部和北面竭力防御和进攻。他们都选择了亲临前线,以便能及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并最快做出决策。 当然,两人的目的各不相同,岳乐是为了扭转局势,吴三桂则是为了在关键时候,可以领着麾下的兵马,逃出生天。 面对在过去三年间,连续击败了多铎,多尔衮的大明定武皇帝朱慈烺,他们两个都不可能不心存忌惮。 毕竟,不只是多铎和多尔衮,耿仲明和屯齐,可都败在了朱慈烺的手里,后面的两个,还都战死沙场了。 而且,他们现在亲眼所见,朱慈烺麾下大军的战力,确实强悍无比,便是八旗精锐,也无法迅速将其击败。 岳乐和前线赶回来的阿尔津,很快便在战场中部会面了,两人麾下的数百亲卫马甲,将他们里里外外,层层叠叠护卫起来。 但看着前方战场之上,依旧在混战的两军士兵,特别是明军的骑兵正在迅速集结,而他们派出袭扰的马甲,又被死死缠住了,两人的心中都无比焦虑。 “明帝在山谷后方,肯定还有一支兵马,此人每次打仗,都会留有后手,这次绝对也不会例外。”阿尔津眉头紧皱,声音无比沉闷道: “山谷南面的明军骑兵,现在正在集结,贝勒虽然也派出了马甲袭扰,但明军兵力充足,估计不用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加入战场了,咱们必须尽快突围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帝如今恐怕已经有数万骑兵了,虽然看不清楚,但这么大的动静和烟尘,山谷中的战马恐怕不低于三万。”岳乐点了点头,当即也沉着脸说道。 “西侧山麓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了,咱们虽然没有败,可也无力击败明军。”阿尔津深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 他虽然刚刚从前线回来,但对于两翼的局势,心里也已经有了底。在明帝的绝对兵力优势面前,他们其实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如果不能抓住仅有的战机,迅速突围,恐怕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尔津从今天的交战情况,其实已经看出——现在明军和八旗军的战斗力已然旗鼓相当,只是明军的士兵缺乏足够的战场经验。否则,战力恐怕还要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殿前军在建军的这三年多时间里,朱慈烺已经从军官体系,训练方式,物资供应和武器装备等多个方面,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他的士兵现在完全是标准化的,专业化,可以实现快速批量生产的战争机器。 而这支军队的背后,围绕着的是定武朝廷的整个民政,商业,官僚体系,这才是殿前军战力的核心,也是左镇,右镇,忠贞营,西军等传统明军,义军改编来的部队,无法练成同等战力的关键。。 “咱们现在必须要在明帝的骑兵出击之前,打通后方的通路,否则这仗就没法打了。”岳乐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贝勒,你派出吴三桂,是有攻破明军军阵的法子了?”阿尔津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满脸期待地问道。 不过,岳乐却是直接摇了摇头,道: “暂时还没有什么好法子,但我相信阿喇善的能力,有了吴三桂的骑兵,只要能找到了明军的一处破绽,他绝对能突破明军军阵的阻击。” 他当然明白阿尔津为什么那么激动,此时战局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而随着明帝开始集结骑兵,局势进一步恶化,岳乐刚刚因为明军进攻队列爆发混乱,产生的喜悦,也顿时一扫而空。 “明军刚刚才紧急收缩,一时半会绝对无法发起进攻,咱们正好趁机和明军拉开了距离,并集中兵马,趁机完成了步军方阵的迎战准备。一旦阿喇善那边取得突破,骑兵就立刻调转马头,突围出去。” 阿尔津此时对于击败明军,已然不抱任何希望,他在发现正面击败明军,根本无计可施之后,最终和岳乐一样,选择了把希望放在吴三桂身上。 很快,他便踩在马镫上站了起来,转身朝着背后的大军看去,但吴三桂所部骑兵快马奔驰,在山谷地上激起的尘土,使得他的视线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只是能迷迷糊糊看到两军方阵的轮廓。 而山谷北面,硝烟弥漫,喊杀声不断的两军阵前,吴三桂在阿喇善的胁迫下,不得不将原本尚未投入战场的一千五百多马甲,全部投入到了山谷西侧的军阵中,两人此时都完全是最后一搏的姿态。 吴三桂的算盘却是敲得响,但他却低估了阿喇善这个满清老将的实力,最终不得不将手中最后的千余甲兵,全都拿出来投入战场。 不仅如此,杨坤带着数百骑兵绕进西侧山道的之后,一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这让吴三桂心中非常忐忑,更加不敢违逆阿喇善的命令。 而在阿喇善的部署下,山谷北面的战场上,此前已经有两千多绿营兵和包衣兵打了头阵,并成功消耗了殿前右军的大部分火力。 这些绿营兵和包衣兵并不是阿尔津在南面统帅的那些残兵败将,而是绿营军和包衣兵的精锐,对付普通明军,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能战之兵,但面对殿前右军,他们根本无法攻破后者的军阵。 但他们之前的多次进攻,早已经极大消耗了殿前右军的大部分火力,特别是火枪兵的齐射,如今已然没了一开始的威力。 而且,在吴三桂又领着大队步军赶来增援之后,阿喇善的进攻越发大胆。他如今甚至没有等前方进攻的步军撤下来,就派出骑兵,直接猛冲而上,逼迫前方的步军继续冲锋。 在猛冲而来,挥舞着刀枪的八旗马甲逼迫下,那些绿营军,藩兵和包衣兵,都不得不继续猛冲,这使得山谷中结阵阻击的殿前右军将士们,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而殿前右军的阵线原本就在清军连续不断的猛烈进攻之下,已经显现出疲惫之态,现在面对骑兵的冲击,看起来更加难以招架。 毕竟,殿前右军只有两个战兵营部署在此,虽然说装备和训练都不逊色于殿前中军,但其中同样拥有着大量新兵,在当前缺少火器掩护的情况下,破绽也慢慢露出了。 他们到底不是天兵天将,面对阿喇善和吴三桂的联合出击,哪里能招架得住太久? 而阿喇善如今押着吴三桂一同出击,打算倾尽全部兵力,其实也是因为看到了明军疲弱,绿营兵和包衣兵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意识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吴三桂同样战场经验丰富,他在杨坤迟迟没有传回消息,而南面的局势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放手一搏。 “呜,呜,呜~~~” 阿喇善和吴三桂军中,很快便响起了一阵阵代表着冲锋命令的军号声。 阿喇善麾下的两千多八旗精锐马甲,吴三桂麾下的近两千关宁骑兵,此时根本不顾阵前还有上千名绿营兵,包衣兵,甚至藩兵,直接打马加速,猛冲而上。 至于北面的殿前右军阵线,在连续作战,击退了清军三轮进攻之后,许多地方的阵型,都已经变得混乱,此时根本没来得及整理,就立马遭到了清军骑兵的猛然一凿。 在如此迅猛的攻势下,原本就已经出现混乱的殿前右军队列,直接崩裂炸开,变得支离破碎,前排的刀盾手和长枪兵或惨死清军骑兵的冲击,或纷纷被冲散了,三五成群炸裂而逃。 而那些一早就撤到了军阵后方的火枪兵,在开枪散射了一轮之后,也难以再对清军骑兵造成有效地打击。他们直接举枪射击冲到面前的清军骑兵,凌乱的枪声在阵中响成了一片,队列里白烟弥漫,最终只给清军造成了百余骑的伤亡。 但阿喇善和吴三桂麾下的骑兵,足足有四千之众,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可失去了阵型的殿前右军被这么一股强大的军力一冲,就根本就是支撑不住了。 这就是步军方阵的致命缺陷,一旦被突破,在骑兵面前,根本难以招架。 不过,但凡能结阵顶住骑兵攻击的步军,其实都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这在以前的大明九边,那可是野战军家丁的水平。 在清军骑兵的冲击下,殿前右军的东翼率先开始大乱,面对奔驰而来的战马和挥舞着刀枪的清军甲兵,殿前右军的士兵们,出于本能,纷纷恐慌后撤。 不过,殿前右军的军阵并不止一重,两重军阵之间,还有督阵的军法兵在砍杀临阵脱逃的溃兵,以免他们冲乱了后面一重的军阵,甚至是逼着这些溃兵再度转身迎敌。 但比起清军紧随而至的进攻,这些已然失去了组织,不成气候的反击,都不过是徒劳而已,甚至那些督战的军法兵,相当一部分也被清军骑兵击杀在了阵中。 而在这危难之间,田见秀并没有任何撤退的意思,他随即拔出腰刀,领着亲卫,亲自指挥第二阵的步军往前攻去,而第二阵中临阵不怯的殿前右军将士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攻击冲到面前的清军, (本章完) 第217章 大败清军 第217章 大败清军 殿前右军第一阵中,最后那部分战兵的阻击也并非毫无作用,至少为第二个方阵的防御争取到了足够的缓冲时间。 不过,殿前右军第一阵退下来的相当一部分溃兵,如今在清军骑兵的追击下,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只顾着往后方逃去。 等他们看到面前三十步之后,第二重军阵中那些密密麻麻,已经放平的长矛时,才终于又恢复了一丝理性,连忙往两翼窜去。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在苦战了半日之后,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八旗军可能如此,殿前军也同样可能如此,这是人性使然。 不过,第二重军阵中的殿前右军战兵们,面对来势汹汹的清军冲锋骑兵,竟然硬生生扛了下来,并没有被这群不惜代价冲锋的八旗马甲,关宁骑兵强行突破。 田见秀在第二个军阵中,只预留了两个千总部,以及自己的亲卫营,不到两千兵马,但此前的战斗他们都没有参加,又经过了比较充足的准备,抵抗得也十分顽强。 而猛冲硬打的清军骑兵,在殿前右军的长枪方阵面前,很快就损失了数百马甲,双方随即混战在了一起。 其实,若不是这三千多清军骑兵采取了不惜代价的冲锋方式,此前又已经牺牲了一千多绿营兵和包衣兵,殿前右军的阵线已经出现漏洞,清军恐怕到现在都不能成功突破。 不过,殿前右军的长枪方阵虽然攻守兼备,但依旧受到了第一阵中,那些溃败战兵的影响,无法全力出击。 这毫无疑问给了清军骑兵可乘之机。 只是,阿喇善和吴三桂看着眼前的战局,丝毫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他们需要的是立刻突破,而不是取得进展。 因为这个时候,南面的明军骑兵,已经完成了集结,正准备出击。 不止如此,山谷东西两侧的山麓上,战局也逐渐发生了改变。两边的山岭之上,十几队二三十人规模的殿前军战兵,成功突破了清军的阻击,开始顺着山道往下冲击。 这些殿前军的战兵,源源不断从两翼的密林山道中冲出,朝着山谷边缘的清军阵线,展开突袭,对清军展开新的进攻。 这些战兵行动迅速,他们以旗队为基本单位,每个小队各自出击,往往七八个人,便组成了一个突袭小队,张弓搭箭,在侧翼朝着清军的方阵射出可以破甲的重箭。 这些从两翼山麓边缘射出的重箭,嗖嗖嗖落到了清军的阵地上,一旦命中清军甲兵,尤其是那些绿营军和包衣兵,他们的甲胄十分薄弱,轻易就能破开。 他们的进攻固然无法伤到清军主力的根本,但非常轻易就扰乱清军的阵线,使得一个个方阵中的清军战兵,心生畏惧,战斗力大受影响。 阿喇善和吴三桂看到这样的战况,当即便亲自领着马甲,往明军的阵线冲去,要是再迟,他们可就连最后的脱身机会都没有了。 而此时的山谷南面,林昌峰策马奔驰在天骑军的方阵边缘,谷风吹得他身后高高扬起的将旗飒飒作响,北面便是两军交战的残酷的战场,如今都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骑阵中士气大振,欢呼起来的将士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精神也开始亢奋了起来, “林”字大旗在军阵中疾速移动,呼呼作响,山谷中刚刚集结的无数骑兵迅速开始了行动,马上起起伏伏的头盔如同波涛不断翻涌,朝着北面的清军排山倒海而来。 “轰隆隆,轰隆隆!!!” . 岳乐和阿尔津看着眼前的局势,脸色全都暗了下来,但阿喇善和吴三桂还没有取的突破,他们就算是想要丢下前方那些列阵的绿营军和包衣兵,以及督战的马甲们,调转马头突围,也根本不可能。 清军此前虽然以及击退了明军的数次冲击,但自身的损伤也十分严重,那些绿营军和包衣兵,也不过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在硬撑。 这种情况下,他们若不想阵线立马崩溃,除了留下来阻击,做最后一搏之外,别无选择。 战场之上,很多时候并不是赢了才打,而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一战! “阿尔津,事到如今,咱们只有最后一搏了!”岳乐扭头看向了阿尔津,咬了咬牙道。 他固然知道此战九死一生,但现在已经没时间给他犹豫,所以才打算叫上阿尔津,做最后一搏。 “贝勒……”阿尔津微微一愣,欲言又止,但很快就直接拉过了对方的缰绳,凑过头去低声道:“贝勒,咱们这样冲上去,若是败了,可怎么逃?” “逃?”岳乐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阿尔津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怒目圆睁,道: “此战若是败了,咱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摄政王马上就要南下,咱们能带多少人马走,就带多少,至少守住鲁阳关啊!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你我若是都死了,汝州谁来守?”阿尔津当即反问道。 阿尔津虽然确实是怕死,但他其实并不缺勇猛,更多的还是觉得不该就这么死在这里。 毕竟,满清不是没有败过,可只要主力无碍,大部队能逃出生天,再聚拢回来,下次再战便是了。 “而且,现在这个战局,就算你我领着这几千马甲,不顾一切冲上去,又能如何?无非就是和明军拼个两败俱伤!” 阿尔津看着岳乐,紧接着又继续劝道:“明帝的骑兵不多,而且野战不强,能倚仗的就是骑阵了,山谷中的地形,是最有利于其发挥的。” 但岳乐并没有因此被说动,他扭头看向南面,看到明军的骑阵已经开始启动,当即下了决心。 而后,岳乐不再理会阿尔津,直接将对方握在手中的缰绳抢回,紧接着拔出了许久未用的腰刀,朝着身侧的巴牙喇马甲大喊道: “大清的勇士们,随本贝勒冲锋,杀光这些尼堪,杀光他们!” 阿尔津身侧,很快就空出了一小块区域,岳乐第一个策马冲出,极大激励了清军的士气,烟尘滚滚中,大队清军马甲紧跟着追出。 . 而山谷南面,此时已经是旗号飞舞,近万名天骑军将士在各自千总旗的引导下,逐渐加速,马蹄声轰隆隆响起。 在林昌峰面前三四里之外,山谷两侧的平地上,天骑军的前锋骑兵正在和清军的马甲混战,双方你追我赶,或朝着对方射出箭矢,或冲锋抵近,白刃相交,带起了滚滚烟尘。 朱慈烺投入了足够的游骑,这些出击的八旗马甲并没能如岳乐所希望的那样,取得预料之中的突破。 等到明军骑阵出现的时候,山谷边缘的清军骑兵看到突然出现的骑兵群,直接方寸大乱,根本没有再战的心思,纷纷往后撤去。 近万天骑军将士组成的骑阵,很快就在指定的地方缓缓停下,后方的上万只马蹄,则继续前进。 在数万只马蹄的奔驰践踏下,山谷平地上,如今已然是烟尘滚滚,往南望去,到处都是战马奔驰跳动的身影,骑兵身上锃亮的铁甲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随着天骑军各部的旗帜在山谷中猎猎作响,骑阵中随即响起了不绝于耳的铜号声,密密麻麻的马头在山谷中跳动,如同滚动的黑潮,汹涌澎湃。 林昌峰看着眼前的这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骑兵,心中十分激动。这一战,他要将这上万的八旗马甲,全部歼灭! 三个营的天骑军马甲全都以千总部为单位,排成了一前一后两个方阵,就如同当初荆门州战场上那般,各三排阵列的密集阵型。不仅如此,每一个方阵后,还有一条散兵线,作为第四排,他们由军中的精锐骑兵组成,同样是骑阵作战中不容忽视的力量。 “传本将军军令,进攻!” 在林昌峰的命令下,天骑军阵列中随即响起了一阵前进的铜号声,骑阵前方的旗手们,听到声音,随即挥动手中的旗帜,向前斜指。 “呜,呜,呜~~~” 第一个大阵中的数千名骑兵同时开始前进,很快,浩浩荡荡,气势恢宏的骑阵便开始启动。 在这个由六个千总部,三十六个骑兵局,总共两百余个骑兵旗队排出的阵列中,单单是每一排,就有近两千名骑兵。 在呜呜作响的军号声,他们一开始只是慢步前进,整个阵型几乎没有一点混乱。 而在前面第一个大阵的骑兵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后面那由三个千总部,一百余个骑兵旗队组成的小阵,也随即开始了前进。 在林昌峰的率领下,这个明军有史以来最大的骑阵,很快就跑出了一里,战马也随即适应了山谷狭窄环境中的列阵。 不仅如此,由于清军南面基本上都是步军,无法发动攻击,林昌峰并不着急,前后两个骑阵依旧阵列整齐。 岳乐看着南面,一大一小的两个明军骑阵朝着他冲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成排成排的铁甲,隆隆作响的马蹄声,都使得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刚刚的决定。 这个时候,便是岳乐身边的那些巴牙喇马甲和护军们,一个个脸上也都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他们早就听说过明军骑阵的厉害了,如今亲眼所见,甚至不敢上前作战。但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再想逃,也迟了。 “呜,呜,呜~~” 随着天骑军行进到距离清军阵线不足一里的位置,方阵中当即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前排的骑兵速度也越来越快。 朱慈烺举着手中的远镜,目光所及,全都是跳动的马股,奔腾的马蹄,还有山谷中滚滚升腾的烟尘。 两个方阵,近万骑兵,还有清军此时已经开始启动的冲锋骑兵,加起来接近两万马甲,近十万只马蹄踩踏地面,蹄声如雷。 面对如此训练有素,严整密集的骑兵军阵,岳乐此时也根本不指望那些步军帮他挡住了,随即派出骑兵将他们疏散到了两翼,以免形成溃败,冲乱己方的骑兵群。 但现在的局势,他想迅速疏解那些步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经过了提速之后,身披重甲的明军骑兵很快便冲到了清军阵线前的两百步之内。对于骑阵冲锋来说,这是最关键的距离。 在林昌峰的命令下,天骑军冲锋的军号声再次吹响,这次是急促的三声,前排的骑兵闻声随即打马加速,并开始将手中的长枪放平,进行最后的冲刺。 “杀!杀!杀!!!” “轰,轰,轰!!!” 天骑军的第一个骑阵直接撞上了正在往两边溃败而去的清军战兵,随后便和后方涌来的清军骑兵,杀到了一起。 两股钢铁洪流在山谷的平野上迎面对撞,数以千计的战马同时出了惨烈的嘶鸣吼叫声,马背上的骑兵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 两军阵前迎面对撞的披甲战马无不声嘶力竭,那些躲闪不及,或者是根本就无处可躲的战马被撞倒在地,紧接着便被前赴后继,源源不断而来的战马肆意践踏,惨不忍睹。 伴随着一阵阵重物撞击,刀兵相交,钢铁摩擦的混杂声,两军前排交错而过,无数战马在这个过程中被撞倒撞飞,马背上的骑兵们更是腾空翻滚,无数刀枪兵刃和头盔甲胄,甚至是士兵,从马背上飞出,冲天而起。 当然,在两军对撞的过程中,无论是清军的骑兵群,还是明军的骑阵,大部分战马都下意识地选择了躲避。 但相比起清军的混乱,马背上训练有素的明军骑兵,则全都严格执行军令,一面降低身形,一面迅速调整平举的长枪,以密密麻麻的长枪军阵,迎接冲撞上来的敌人。 山谷中的地形,对于骑阵来说,可谓是相当有利,特别是朱慈烺还控制住了两翼山麓的局势后,更是完全没了后顾之忧。 至于清军,在无法直接从北面撤军的情况下,除非真的如阿尔津所言,放弃大部分兵马,换取两三千骑兵逃出生天,否则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在两军对决中,明军骑阵密集的阵型很快便占据了战场的优势,随着清军骑兵群被冲散,特别是后续的骑兵根本控制不住胯下惊恐的战马,在混乱中攻击力大减,清军的伤亡也迅速扩大。 而明军第二排,第三排,乃至是第二个骑阵中的马甲,依旧整齐如墙,密密麻麻的兵器密如梳篦。 在明军骑阵的冲击中,此时已经陷入混乱的清军骑兵群,很快就遭到了天骑军第一个骑阵,第二排,第三排骑墙的冲击。 天骑军第一个骑阵第二排的骑兵,直接横扫了那些在第一排骑墙冲击中侥幸存活,破阵而来的八旗马甲。 而这些不要说反应了,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手中原本挥舞着格挡明军攻击的兵器还没收回,就直接被迎面刺来的镗钯挑落马下,哀嚎着摔到地面。 面对明军密集的骑兵阵列,除了骑兵群两翼个别反应灵敏,直接调转马头躲开了面前的攻击的八旗马甲外,中间的八旗马甲们,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 很快,在高速冲锋的骑阵横扫之下,清军又是一轮人仰马翻的冲击,天骑军第三排骑墙以极小的损失击溃了面前的八旗骑兵群,无数被挑落马下的身影,在明军骑兵眼中闪过。 要知道,在这样迅猛的冲击对撞中,清军根本无法进行调整,随军冲锋的各级军官在保持着严整的阵型的明军骑墙的分割下,纷纷被冲散,整个清军骑兵群完全就是失去了指挥。 当然,如此对冲,明军的损失,也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第一道骑墙,数以百计的明军骑兵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摔倒在地,朝着面前的清军骑兵群砸去。 但明军的第二个骑阵紧接而至,面对已经近乎失去了反击能力的清军骑兵群,他们再度横扫而过的时候,轻易就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朱慈烺远远地看着山谷中的战局,对于这样的结果,并没有任何意外。所谓的八旗马甲在没有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地形中,根本不可能战胜组织上更加领先的骑阵。 他估计经过两个骑阵,近万骑兵的猛烈冲击之后,清军至少损失了两三千骑兵,甚至可能超过三千,三成的伤亡,加上其余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军,毫无指挥可言,山谷中的这支清军残兵,如今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朱慈烺宰割! (本章完) 第218章 一战全歼 第218章 一战全歼 在一大一小,前后总共近万马甲组成的骑阵,整整六道骑墙,另外一道精锐散兵线气势如虹的冲击中,岳乐麾下的这支八旗骑兵,直接被打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明军骑阵就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锐不可当,迅猛地席卷而后,所谓的八旗军,便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之下,山谷中的八旗军,几乎完全失去了战力,数以千计的战马骑兵因为躲避明军骑阵,拥挤在两侧的山麓边缘。 岳乐和他的护军们,也不能例外,此时正在山谷东侧,所幸上方是八旗甲兵占据了上风,他们并没有遭到殿前军战兵的箭矢突袭。 而明军骑阵的攻击,远还没有结束,在完成了对清军骑兵群的致命一击后,两个骑阵的马甲便在冲出了一里多地后,逐渐克服了惯性。 这些马甲在身边军官的指挥下,迅速调转马头,重新开始列阵,准备第二轮回冲,给予清军新一轮打击。 当然,在经过刚刚那一轮震天撼地的冲锋之后,明军的阵型此时也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 但这完全在朱慈烺和林昌峰的预料之内,即便是天骑军最精锐的那个骑兵营,那些骑兵就算接受再多的训练,也不可能在骑阵冲锋之后,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阵型的重整。 而且,在骑阵冲锋之后,天骑军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并不是严整的阵型,而是要牢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 林昌峰需要趁着这些现在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清军骑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彻底击败。 朱慈烺看着山谷中,两军对撞的地方,满地的兵马尸骸,血流成河,还有无数受伤的战马,八旗甲兵在地上哀嚎惨叫,发出了阵阵惨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这场仗,他已经打赢了,接下来就是收拾残局,整理战果。 “常登贵,领着预备部队入场,吹响冲锋号,全军出击!” “是,陛下!” 而另一边,岳乐看着刚刚两军冲撞的战场上,堆积如山的人马尸体,心中惊骇欲死,甚至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虽然也听说过明军骑阵的威名,但到底是没亲眼见过,这种完全不要命,堪称凶狠的打法,他此前根本无法想象。 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面,没有哪支军队可以在如此短时间内,击败近万八旗马甲,即便是明帝的殿前军,也不行。 岳乐虽然没有信心击败朱慈烺的大军,也知道自己若是困在了山谷中,必败无疑。 可苦战一天一夜之后大败,和一个回合之后,直接惨败出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麾下可是近万的骑兵,而且全都是精锐的八旗马甲,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一个回合下来,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岳乐到底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他扫视一圈,已经大概估计出了自己刚刚那一战的损失至少有两千五百马甲,甚至可能接近三千,而且全军的阵线,已经支离破碎,指挥中枢完全失效。 如今,即便是他想要有所作为,挽回败局,也几乎没有那个可能了。 毕竟,随着清军骑兵全都被挤到了两侧山麓,岳乐所在的中军,已经完全丧失了指挥的可能。 “主子,咱们快撤吧,从那边的山道突围,一定还能走!”岳乐手下的巴牙喇头子激动道。 他一面说着,一面扭头看向了后方正在集结整队的明军骑兵,还有前方正准备攻来的明军,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作为八旗军的巴牙喇,而且还是其中最精锐的巴牙喇军官,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岳乐闻言,扭头看向自己的这个部下,脸上不由得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麾下将士的军心,已经完全没了。 而不等他下令,许多八旗马甲便早已经按耐不住,纷纷开始四处溃逃,根本不需要天骑军的继续冲击。 岳乐看着士气尽丧,已经溃不成军的兵马,心中十分低落。他原本还没放弃的,但现在,也同样失去了最后的战心。 “主子你看,阿尔津早就跑了,咱们也别在这里和这些尼堪死耗了!”岳乐身边的一个护军忽然抬手指着后方,对着他说道。 而原本就已经心灰意冷的岳乐,突然被这么一喊,就好像是被唤醒了似的,当即扭头看去,只见阿尔津的旗帜很快就转进了一个山道,身后还跟着数百马甲,并且还源源不断有马甲跟在这股骑兵群的后面,甚至有愈汇多之势。 看到这里,岳乐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朝着身边的巴牙喇和护军们下令,然后领着大队人马,往最近的山道涌去。 他看到如此急转直下的局势,多年的征战沙场形成的敏锐直觉,再次开始支配大脑,权衡利弊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带着剩余的这百余巴牙喇和护军突围,保住自己的性命。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岳乐看到了刚刚冲到北面山谷中的明军骑兵又开始发起了冲锋,惊讶之下,直接丧胆,选择了逃命。 不过,这个时候,常登贵已经下令士兵吹响了全军出击的军号,轰隆隆的战鼓声随即也响起,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突围时机。 岳乐刚刚领兵冲上山麓,就看到林昌峰领着大队骑兵,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锋。而原本在山麓缓坡之上,还颇有阵势,阻挡住了明军攻击的数百甲兵,此时也已经溃败。 这就是“兵败如山倒”了,等到岳乐反应过来,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为时已晚。 若是平常的战场,岳乐恐怕已经领着最后的数百巴牙喇和护军,趁着明军也是一片混乱之际,直接冲锋,打断明军的攻势,甚至是撕开口子,扭转败局。 但现在,他已经完全失了分寸,而且那些所谓的战略,在山谷中,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而早早就被挤到了两侧山麓的清军骑兵群,此时已经完全没了指挥,更是军心溃散,他们面对正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发起新攻势的天骑军,完全就是四散逃命。 毕竟,除了北面的骑兵之外,山谷南面,一队队阵型严密的步军,正在赶来,前方还有上千骑兵开路,也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战胜的。 天骑军的将士们在“呜呜呜”的铜号声中,不断提速,无数彻底失去了战心,又在战场边缘的清军马甲,纷纷趁着明军骑兵群还没冲来的时候,立刻调转马头,飞速逃离。 但山道狭窄,上万名骑兵,步军都拥挤其中,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失去的逃命的机会,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明军骑兵群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之中! 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林昌峰没有丝毫犹豫,亲自领着天骑军的马甲,冲向了山谷中的清军。 他对于战场的局势,向来都有着十分敏锐的判断,此时看到清军骑兵如此混乱,便知道不需要什么战术了,冲得越快,战果便会越大。 毕竟,此时困在山谷平地之上的清军,步骑兵加起来还有一万多人马,他们在遭受了刚刚的骑阵冲击之后,士气十分低沉,几乎已经不可能再重新组织反击。 至于靠近山麓两侧,原本正在节节抵抗的数百名清军甲兵,此时正着急忙慌取回战马,想方设法溃逃。明军的简易骑阵的冲锋依旧迅速无比,数以千计的天骑军甲兵,策马奔驰,林昌峰的认旗,还有数以百计的营官,千总,把总,百总旗帜,都直接朝着混乱的清军溃兵所在的方向前倾,气势如虹。 这一次,清军没有再直接对冲,大部分八旗马甲还没有接敌,就已经自行溃散了,横扫而来的明军骑墙是从侧面,还有背后,追逐砍杀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强敌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少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八旗马甲,还是成功从两侧的山道中逃离了,甚至还有部分是从间隙宽大的明军骑兵队列中穿过,最终才得以进入山道的。 但北面天骑军的六道横队再次扫过,南面的步骑军步步逼近,山谷平野中残余的清军骑兵,大多数都没能逃脱。 常登贵亲自领着南面的步骑军出击,很快就击溃山谷中的清军残兵,前锋的骁骑军游骑,不断出击,砍杀蒙头乱窜的八旗马甲。 而步军则是以鸳鸯小阵的形式,清理绞杀那些坠马受伤,或是晕头转向,来不及逃跑的绿营军,包衣兵。 那些眼见山道拥堵,试图从其他地方突围的清军溃兵,根本来不及寻找突破点,便在明军骑兵和战兵方阵的一轮又一轮的密集冲杀下,死伤殆尽。 明军步骑兵的进攻阵形虽然已经因为快速移动而变得混乱,但他们没有遭到清军的任何有效攻击,长枪兵和刀盾手的配合密切,给了背对着他们疯狂逃窜的清军以致命打击。 常登贵骑着马一路砍杀而来,他的身上很快沾满了黏糊糊的鲜血,而他手下的亲卫们,此时也都已经杀红了眼。 至于那些快人一步,想要从东西两面山口突围的,大部分都是骑兵,他们经过如此一番夺命狂奔,无论人马,其实都已经体力耗尽,面对从背后密密麻麻,追杀而来的骑兵,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后者肆意砍杀。 不仅如此,岳乐领着手下的巴牙喇和护军,最终也没能成功从山谷中突围,他醒悟得太迟了,根本挤不进最近的山道。 在天骑军的攻击下,岳乐的认旗很快就倒在了冲锋的战马群中,作为败军之将,他根本没有再次表现的机会。 明军最后的一轮进攻气势如虹,常登贵和林昌峰亲自领着亲卫骑兵,从南北两个方向,对中路清军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在明军的猛烈攻击下,失去了指挥和侧翼掩护的清军中路,很快就被彻底击溃,剩余的万余清军残兵争先恐后,相互推搡着逃命。 山谷之中,这些被明军追赶砍杀的清军几乎陷入了崩溃的的境地,惊慌大叫,互相践踏。 而分水岭两侧的山道之中,清军骑兵,步军们,为了快速逃命,也纷纷毫不留情地砍杀在面前挡路的战兵,甚至是骑兵。 那些失去了战马的八旗甲兵,亦或者绿营兵,包衣兵们,在这种情况下,也丝毫没有退让,纷纷伸出了长枪,朝着停顿在地面的骑兵猛刺而去。 这种时候,所谓的八旗兵,绿营兵,包衣兵,早就没了高低贵贱之分,纷纷杀成了一片,只为了逃生! 但他们注定等不到逃生的机会了。从北往南冲锋的明军骑兵,还有从南往北冲锋的步军,都很快调转兵锋,开始朝着各个山道中的清军攻击。 而这些清军溃退的线路,早已经被数以千计的溃兵堵塞,甚至不少原本就是荆棘密布,根本不适合行军。 随着明军从后方追击,清军溃兵们的互相残杀再度加剧,他们根本不敢回身反击,山谷两侧狭窄的山道旷野上,很快遍地横尸。 清军溃兵们和无数战马的尸体,层层叠叠堆在这几个狭窄的通道中,有的甚至就连士兵,也无法再次通行。 到这个时候,不少清军逃兵才终于醒悟过来,开始往边上的山岭中逃去,但穿过密林逃生,同样是九死一生。 这个时候的战场,不要说是沿着狭窄的通道逃生了,在这样毫无组织的情况下,即便是平野,也注定了最终只能有少数兵马逃出生天。 而北面的阿喇善和吴三桂联军,在田见秀亲自领兵阻击的情况下,最终也没有取得突破。 随着南面传来胜利的呼声,殿前右军更是士气大振,一改原本疲软的防御,此前退到两翼的五六千残兵,甚至直接组成了散乱的进攻方阵,朝着清军阵线,发起了义无反顾的冲去。 明军大阵中,锋利的长枪大刀挥舞着将附近的清军步骑兵砍翻在地,甚至是阵后的明军火枪兵,也纷纷举起火枪,对着阵前的清军骑兵展开近距离射击,骑兵和战兵交战的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仅如此,一阵“砰砰砰”的火枪射击声从明军阵线的侧面传来,那是重新组织起来的第一阵火枪兵,虽然威力不大,但原本正在进攻的清军前排遭此攻击,瞬间便倒下了数十人。 吴三桂领着两百多个精锐家丁亲临前线指挥,他身边到处都是奔驰往来的骑兵,但是已经不能阻挡士气大振的明军反攻了。 “鞑子看来真的要输了!”吴三桂嘴里喃喃道,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顾虑。 而面对明军的反击,清军骑兵无心作战,纷纷调转马头,想要逃离战场,许多八旗马甲,关宁骑兵陷入了混乱之中,许多战马更是在长枪的攻击下,受到了惊吓,在原地惊慌跳跃打转。 不仅如此,随着南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凶猛的天骑军马甲,已经开始朝着阿喇善和吴三桂的军阵冲杀而来。 吴三桂见状,在人喊马嘶,枪声不断的战场上,一面大声怒喝,一面带着身边的骑兵开始往边上山道的方向冲去。 他带着身边护卫的百余家丁马甲,扯着嘶哑的嗓子,不断挥刀砍杀面前挡路的绿营军,甚至是八旗甲兵。 这种时候,吴三桂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现在只希望派出去的杨坤,可以带着那支骑兵,回来接应他。可事与愿违,杨坤始终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吴三桂撤退的极快,在阿喇善还没反应过来,而天骑军也还没来得及和殿前右军两面夹击的时候,便已经带着脱身的数十骑,逃进了山道之中。 随着天骑军朝着北面的清军展开了最后的冲击,最后一股清军溃兵也很快就消失在了分水岭的山谷中。 岳乐和吴三桂所部,包括他们从河南沿途搜罗来充当炮轰的绿营军,民夫在内,整整三余万清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其中,只有少数溃逃进山谷的八旗马甲,还有杨坤和阿尔津一早趁乱带走的数百藩兵,千余八旗军,是成建制逃跑的,实际也不过两千余人马。 而战场之上,还有五千多绿营兵和藩兵最终投降,其余的则是连同那些八旗甲兵一起,全部被殿前军和天骑军杀死在了山谷之中。 当震天撼地的喊杀声慢慢逝去,分水岭南面的山谷战场之上,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地上满是尸体,血流成河,还有数以千计受伤的战马,在迷茫地嘶叫。 (本章完) 第219章 战后局势 第219章 战后局势 在分水岭一战歼灭清军主力,取得前所未有的大胜之后,朱慈烺便马不停蹄,直接领着部分大军主力回到了南阳。 而为了劝降南阳和襄阳的明军,他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还特地传令全军,要求各部将士把岳乐,阿喇善,阿尔津等人的旗帜盔甲,甚至是尸身收集起来。 不过,殿前军的将士们最终只找到了岳乐,阿喇善等一众满洲将官的旗帜和甲胄,吴三桂,阿尔津两人的,并未找到。 至于吴三桂心心念念的杨坤,则是早就在山道中迷了方向,而后又遭到了殿前中军的埋伏,被堵在了山道中。 随着岳乐和吴三桂联军败亡的消息传回南阳城,城中的绿营兵迅速爆发了骚动,一些军官和甲兵迅速反正,连夜逃出了南阳。 他们原本还想打开城门,联合城内的明军主力,直接收复城池,甚至是全歼城中的陈泰所部八旗守军的,但并没有成功。 陈泰虽然反应迅速,不过还是损失了部分甲兵,城内的军心士气,更是因为北面援军的战败,遭到了重创。 南阳城高墙厚,殿前军早先只是拔除了外围的堡垒,并没有攻克最外面的土墙,此时强攻根本无法迅速取得进展。 而且,殿前军主力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尽管获得了大胜,且伤亡不大,但常登贵尚且率领部分兵马留守北部,跟着朱慈烺南归的兵马,如今还难以迅速发动强力有力的攻势。 与此同时,襄阳城的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李过率领的忠贞营主力,固然有一战之力,但勒克德浑和尚可喜相当谨慎,他根本没有机会可趁。 朱慈烺真正想要拿下的,始终是襄阳城,南阳城距离中原太近,他还没有把握能击败清军主力前,根本守不住。 要知道,岳乐兵力不足,不敢直接走方城通道,这才会中了埋伏,但若是多尔衮,必定直接从东北的缺口南下了。 清军的骑兵一旦达到特定的规模,朱慈烺这次所用的埋伏,就全然无效了。 不过,朱慈烺也很清楚,很多地方就算守不住,也是要趁机收复的,常登贵和林昌峰此时便领着大军,迅速追击清军溃兵。 而岳乐所部清军主力全军覆没的消息,也随着吴三桂和阿尔津的溃兵,从分水岭一路撤到鲁阳关,鲁山,汝州,而迅速传播。 常登贵和林昌峰大军所到之处,各地本就只剩下了最基础卫戍兵力的绿营军纷纷反正,整个汝州府,甚至是河南府,开封府的部分地区,都迅速被收复了。 至此,明军的兵锋直指洛阳,开封,但因为殿前军最精锐的四万主力此时分成了两部,南面的各部兵马并没有跟上,常登贵和林昌峰所领的北路就,其实根本无力坚守,他们只是北上刺激多尔衮的。 朱慈烺此时还远没有做好全面北伐的准备,在实现了初步的战略目标之后,因为兵力和物资的问题,便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等到多尔衮收到岳乐兵败的消息时,常登贵和林昌峰已经收复了豫南,豫西等十几个州府,甚至河南府,开封府的部分地区,明军还没到,许多绿营军,便直接选择了反正献城。 对于这些小军头,常登贵并没有杀他们,甚至没有剥夺他们的兵权,但把他们的兵马全部派到了南面,并抽调了其中披甲的部分精锐,作为辅兵。 至此,朱慈烺在没有损失主力的情况下,便成功拿下了小半个河南,并顺利的激怒了多尔衮。 现在,多尔衮无论如何,都必须领着主力大军南下了,否则整个北方的局势,都会随之崩坏。 这样的战果,远远超出了朱慈烺的预期,他的主力并没有遭受严重损失,大军不仅可以迅速恢复战力,甚至在兵力上,相较于清军来说,差距迅速缩小。 因此,在收到多尔衮率领清军主力,加速南下的消息后,朱慈烺不忧反喜。 毕竟,如今岳乐和吴三桂的主力大军,已经机会被全歼,吴三桂和阿尔津虽然率领两千多残兵一路北逃,但早已经不成气候。 吴三桂本来是想逃回陕西,去召集他的旧部的,可阿尔津根本没让他得逞,将他控制之后,扭送到了多尔衮的面前。 但阿尔津麾下的这支兵马在常登贵和林昌峰的追击下,长途奔逃,战斗力本来就几近于无,一直退到了洛阳城,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要知道,清军的精锐主力损失如此惨重,满清又没有建立成体系的军事训练系统,即便兵源充足,想要重建大军,没有两三年,也根本不可能。 换言之,随着满清八旗马甲的损失,清军现在已经慢慢失去了和朱慈烺就在军事上角逐的可能。 清军在“分水岭大战”中,死伤了一万多精锐,大半还是八旗军,这对于精兵不到七万的满清来说,完全就是伤及根本了。 要知道,满清的这所谓十万带甲,虽然大部分都算得上精锐,但战斗力也是有区别的。 其中,最精锐是,毋庸置疑就是满八旗,如今所剩,已经不足五万,这些老兵们的战斗技巧和战场经验,根本不是那些新近补充的甲兵可比的。 换言之,对于还没有建立标准化,专业化的军队训练体系,甚至原本兵源就是一个大问题的清军来说,失去了这些老兵,不仅意味着大军的实力大打折扣,还意味着国本动摇。 而朱慈烺则全然不同,他的军队体系现在已经建立,在丢掉了北方的负担之后,南方诸省的资源,足够他整训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这也使得他训练新兵,提升大军整体战斗力的时间,会远远超出各方的预料。 . 在“分水岭大战”获胜的七日后,刚刚回到南阳城外的中军大营不到五日,朱慈烺便收到了华北,川北,江北各地锦衣卫和军队哨骑传回的消息。 多尔衮将岳乐调入河南的操作,在朱慈烺的提前部署下,已经使得整个陕甘的局势,产生了满清意想不到的反应。 孟乔芳迅速调整了部署,一方面调集了西安等地最后留守的驻防八旗兵,加强汉中的守备力量和对川北方向的防御,另一方面,他只能让原本驻守陇西,防范丁国栋的大军撤回,以确保西安城的安全。 这个时候,孟乔芳对于陈福,高一功为首的川北明军,除了防御,根本毫无防范,他现在正是四面楚歌的时候。 而且,不要说是现在这个时候,在没有合适的战机,又没有当地土司的支持的情况下,冒险翻越崇山峻岭,去进攻川北北,都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甚至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这一点,孟乔芳这个主政陕西多年的总督,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崇山峻岭,因为单单是大军行进途中最基本的粮草供应,就难以解决。 当然,孟乔芳在和吴国贵等人在深入交流过之后,根本不任务明军有北上攻取汉中的能力,特别是明军攻取保宁城之后,便暂停了军事行动。 要知道,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一旦暂停,短时间内明军将难以继续北伐。 毕竟,打仗可是一套复杂的体系,不是说打就能打的,粮草,民夫,还有运输辎重所需的牲畜,都需要时间和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支持。 而保宁城内的明军在孟乔芳看来,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如果陈福和高一功还没有准备充足,就直接来攻,孟乔芳相信自己当前在汉中的部署,就能抵挡。 而若是对方要准备充足,恐怕就得等到明年,甚至更加久远的时候了。 于是乎,当朱慈烺收到了孟乔芳在西安,汉中等地的部署情报,特别是多尔衮根本不管陕西,直接会师南下的时候,心中异常振奋。 他知道,这一定是孟乔芳上当了,多尔衮也中了他的计策。 如今,朱慈烺在南阳,已经成为了清廷最大的威胁,而清军固守南,襄两城,兵马日益疲惫,早就处于劣势了。 多尔衮不得不领兵加速南下,驰援南阳,顺道重新攻取豫南,豫西等各地州府,掩护侧翼。 为了最大程度集中兵力,多尔衮甚至从驻守山东,豫东等地的多铎大军中,抽调了上千马甲。 如此一来,原本在华北的鲁南,豫东两个方向都十分被动的清廷,瞬间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局面,朱慈烺部署在淮北的兵力,甚至即将在徐州对清军形成兵力优势。 换言之,此时江北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慢慢掌握在明军的手上。 而多尔衮则是坚定不移地加快南下的步伐,并对豫西,豫南各地加大攻势,击退了那些州府城池在坚守的明军,妄图以此鼓舞振奋大军的士气。 朱慈烺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并顺应局势,选择了主动从各州府中撤兵,尽可能在阻击清军的同时,减少大军的伤亡。 而在此之前,他依旧不忘下令各部发挥传统技能,在汝州,河南府,开封府各地,坚壁清野,不给清军留下一粒粮食。 随着多尔衮率领的大军横渡六条大河,迅速通过方城通道,从南阳北面的平野进入这个地处华夏大地中枢的盆地,朱慈烺也主动往南撤军,一直到新野,才遏制住了八旗马甲的攻势。 当然,朱慈烺并非要与多尔衮决战,他只是不能撤得太快,否则就露馅了,到时候陈福和高一功还能拿下汉中,多尔衮的援兵恐怕就到了。 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和清军对峙,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大明当前已然在各个战场占据了主动权,这些地方自然不可能按兵不动。 看着眼前大好的局势,朱慈烺当即下令高杰,黄得功领着本部大军出击,进入鲁南,豫东地区,收复失地,同时大力收编各地绿营,动摇清军在地方的统治。 两人很快就基本扫除了鲁南各地的清军,那些绿营兵固守的州府大半反正,整个鲁南地区,最后只剩下了多铎留有八旗兵固守的城池。 多铎此时的兵力已经接近枯竭,还得盯着孔有德,根本不敢轻易出击。 现在局势有变,越看孔有德,越觉得对方会假戏真做! 很快,岳乐大军覆灭,南方明军全面出击的消息,也在锦衣卫的暗中操作下,传到了北京城,特别是济尔哈朗,豪格,顺治的耳中。 眼见局势不断恶化,北京城内留守满洲的大臣们,纷纷上奏,豪格和顺治皇帝很快动摇,想要将多尔衮,甚至是陕西,山东等地的大军调回。 不过,随着济尔哈朗回朝,北京的满清朝廷内部经过一场不大的动乱,再加上多尔衮部署在北京城的心腹协助,清廷最终还是恢复了稳定。 这个时候,多尔衮执掌满清朝廷,已经四年有余,早就在军中,朝中完成了集权,各处都是他的亲信心腹,济而哈朗又以大局为重,豪格的政变,根本不可能成功。 现如今,满清王朝已经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北京的八旗兵算上老弱,都不足一万,若是前线无法稳住,北京更无法坚守。 当然,济尔哈朗在平定了豪格主导的这场闹剧之后,便说服了顺治皇帝和孝庄,以及一众大臣,在他们的一致同意下,清廷开始派出八旗,就如同以前入塞劫掠一般,进一步征集大战所需的粮草,以及抓捕汉人为奴。 为此,济尔哈朗动员了北京城中所有的八旗兵马,甚至包括了留守的包衣壮丁,开始和早些年入塞的时候一样,四处劫掠。 济尔哈朗之所以能说服清廷的一众大臣,并且开始劫掠北直隶,除了要补充清廷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外,其实也是为了将北方变成一片焦土,为今后阻碍明军北伐,提前做好准备。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清廷,已经做好了放弃荣华富贵,退守关外的准备,他们入关不过四年,对于关内的一切,其实并不算有多留恋 而若是北直隶被烧光,杀光,抢光,成为一片荒土,北京城再毁掉,那明军到时候进攻关外,就得从宣大绕道千里,穿过补给困难的草原,这将会使得明军三年之内,都难以对关外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在此之前,明帝还得先处理好和蒙古诸部落的关系,这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大清兵威尤盛的时候,这些蒙古人还屡屡动乱,更何况是明廷。 济尔哈朗虽然要求稳住大局,但对于最终的局势,其实已经相当悲观,这不仅仅是他,更是满清朝廷上下,在得知岳乐所部全军覆没之后,普遍的心态。 (本章完) 第220章 诱敌南下 第220章 诱敌南下 邓州城内,朱慈烺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放下刚刚收到的军报,抬头环视一圈,屋内殿前军,左镇,右镇,天骑军各部大将,都已经汇集一堂,正在等待他发号施令。 自从多尔衮领着八旗主力南下,并迅速穿过方城通道,进入南阳城,明清双方在南阳府的兵力对比,便瞬间发生了逆转。朱慈烺不得不迅速撤兵,中军大帐也随之转移到了与南阳城隔着五条河流的邓州城内。 此时,五军都督府和各军的将领们,都齐聚邓州城,城外只有田见秀和马士秀正在统兵部署,主持针对南阳方向清军的防御。 因为白河及其支流的阻碍,还有西侧山脉的分割,南阳方向的骑兵无法轻易攻击邓州城。而且,邓州这座城池的地理位置十分巧妙,钉在了襄阳和南阳而府之间,连接两地。 朱慈烺虽然无法在这里集中兵力和清军进行决战,但却可以将其作为一个中转站和缓冲地,服务于拖住清军主力的战略目标。 当然,朱慈烺并不会固守邓州,也不会直接在城外于清军决战,多尔衮因为河流的阻隔,无法迅速展开兵马,这就是的所谓的决战,只要有一方不愿意,另外一方便难以达成目的。 朱慈烺其实已经做好了部署,大军很快就会继续撤退,直到襄阳城下,他将会在襄阳,为多尔衮腾出大军列阵的空间,但到时候,多尔衮再想撤回南阳,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此时的襄阳城内,勒克德浑和尚可喜,都已经被大炮轰得安分,虽然实力犹存,但襄阳城外,足足有李过统帅的上万忠贞营精锐,他们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当然,若是多尔衮和阿济格所领的八旗主力一到,襄阳城里还有数千清军精锐,就不可能还会如此畏缩了,但现在他们还嚣张不起来。 不过,襄阳城附近,地势开阔,河网虽然密布,但清军很容易迂回包抄,两支加起来接近二十万甲兵的大军若是在那里近距离列阵,恐怕除了直接开战之外,都别无选择。 毕竟,那种情况下,无论哪一方,都不会愿意主动撤军。这种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的行为,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朱慈烺到时候还需要进一步撤退,但又不能撤得太急,必须将多尔衮勾住,使其继续追击,这便是最难的地方了。 换言之,如果在襄阳和多尔衮决战,明军最终必然只能是选择在汉江流域,依托大江阻隔,水师掩护,在江边的平野上和清军一点点消耗。 但这并不是朱慈烺想要的结果,也不是多尔衮和阿济格等满清的统军大帅希望看到的,他们都希望发挥骑兵优势,速战速决。更不用说,大明在湖广,还有水师优势,多尔衮未必真的敢在汉江流域和明军鏖战。 “多尔衮和阿济格所领的这支八旗主力,实际战力如何,大伙应该都不陌生。而且,多尔衮和阿济格,都是领兵经验丰富的大将,特别是阿济格,相当不好对付。” 朱慈烺顿了顿,随即又缓缓道: “朕今日把大家都叫来,召开这个军事会议,便是要确定大军下一步的方略,咱们不能再继续在南阳府这样耗下去,否则战局便说不得要生出什么变故来,西面的山岭并不难迂回,这对咱们来说,相当不利。” 屋内五军都督府和各军将领们,都在静静地听着朱慈烺的吩咐,“分水岭一战”得胜之后,明军士气进一步高涨,朱慈烺的权威,也进一步巩固。 而随着清军主力南下,明清两军的小股部队开始频繁交锋,殿前军,左镇,右镇,天骑军各部,都不敢掉以轻心,这支南征的八旗主力,实力要远胜于当前的明军。 多尔衮和阿济格统领南下的大军,其实要比五军都督府原本预估的要多近万,攻势也相当犀利。如此局势之下,往后要怎么打,什么时候南撤,什么时候摆脱清军,都成了明军当前必须要迅速调整和决断的事情。 “多尔衮所部清军的实力虽然有些超出了预料,但总体依旧在五军都督府的预料之内。多尔衮如今派出偏师,想要先稳住左右两翼,拿下内乡,新野等城,直接两翼包抄。 他现在虽然进展顺利,但若是朕不愿,以咱们当然的军力,多尔衮和阿济格还没有在这么多大江大河中来去自如的实力。” 朱慈烺这次并没有让五军都督府的将领,或者常登贵来主持会议,战局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看似危急和混乱,但其实大体上已经基本明确,所谓的混乱,说到底只是对于那些不够坚定的人来说的,朱慈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朕原本的计划,便是要以退为进,把清军主力引到咱们预设的战场之上,然后不断与之纠缠消耗,知道西路军完成收复汉中的任务。因此,咱们至少在最近一个月内,都必须引诱清军南下,不给多尔衮和阿济格反应的机会。” “清军此前刚刚在分水岭吃了大亏,如今心中必然不愤,从多尔衮和阿济格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们攻击的欲望十分强烈,只要有机会,两人必然要主动领兵来攻。”常登贵在一旁解释道。 林昌峰闻言,也立即接话,缓缓道:“常提督说得对,这些鞑子南下以来,还没有遇到大挫,十分嚣张,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立刻扑上来。而且,多尔衮和阿济格仗着自己骑兵多,每次出击,都是穷追不舍,看来‘分水岭一战’打得他们还不够疼。” 屋内的其他将领,随即也纷纷发表了看法,清军向来轻视南兵,这样年复一年积累出来的优越感和自信,随着明军的主动退却,还有他们在南阳盆地上的一场场小胜利,已经逐渐恢复。 毕竟,岳乐所部全军覆没,到底是山谷遇袭。这场胜利对于殿前军威名传播,固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以阿济格为首的许多八旗军将士,对于“分水岭一战”的结果,并不服气。 而且,在多尔衮和阿济格等人的刻意引导下,这种思潮此时正在清军中盛行,对于军心士气的恢复,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朱慈烺听完手下诸将的看法,点了点头之后又继续道: “朕在岳乐领军南下,其实并没有想过在两军对峙前,还能狠狠打多尔衮的脸一拳。而现在,打完了这一拳之后,朕又退了一步,收缩兵马到了邓州,多尔衮不得不追。 同时,他也会继续保持傲慢,从而认定了朕不敢和他决战。但需要能让他生气,那这一拳不足以彻底改变鞑子的傲慢,也无关紧要,甚至对咱们来说,反而是有利的。”朱慈烺很清楚,只有殿前军能够堂而皇之击败八旗主力,多尔衮和阿济格等人,才会相信他们的实力! “多尔衮和阿济格必然是要和咱们打一场大仗的,特别是多尔衮,若是没有此前‘分水岭一战’的失利还好,如今有了,这一仗不打的话,他恐怕难以服众。” 张煌言摇了摇头,冷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大声道: “鞑子近十万大军,千里迢迢而来,目的不就是一战灭了咱们,毕其功于一役吗?如果这一仗不打,多尔衮和阿济格岂不是都白来了?” “没错,如今清廷在江北,川北,南阳各处用兵,以北地的财税人丁基础,一定已经快撑不住了。多尔衮领着八旗主力南下,这一路下来耗费的粮草,恐怕便是其费尽心思搜刮来的,若是打不赢这一仗,清廷怕是就要撑不住了。” 说到底,这一战对于清廷而言,已经是必须要打的了。 这个时代,对于战争规模的最大制约,其实就是钱粮。清廷如今在北地刮地三尺,也是勉强凑足了南征的钱粮,他们根本无法和朱慈烺一样,谋取徐徐图之。 原本历史上,清廷就算是占领了江南,江西,江汉等钱粮财赋重地,为了满足两线作战的钱粮需求,也不得不屡屡假装议和,招抚郑家,然后心甘情愿上了郑森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的当,本质上就是钱粮闹的。 不过,多尔衮和阿济格麾下的这支清军,实力确实强大,各部提督,各营营官,对于何时南撤,在哪里对峙,如何消耗这支强军,都有着不小的分歧! 要知道,这可是五万八旗马甲,他们从来没见过! 而朱慈烺环视一圈面前的一众大将,随即再次强调了这次军议的核心要点,缓缓开口道: “因此,现在最关键的,便是要想办法引多尔衮和阿济格领兵过河,进入襄阳。但他们没有那么傻,若是咱们直接撤兵南下,阿济格或许会上当,但多尔衮绝对不会跟着南下。” “多尔衮和阿济格应该会想办法迂回包抄,主动出击的,咱们只需要顺水推舟,假装反应不及,给他们希望,一定能诱敌得手。到时候,多尔衮和阿济格恐怕还会以为是自己计谋了得,从而出击得更加大胆。” 常登贵这段时间一直在前线,他其实也常常在思考这个问题,常常将自己抽身出来,换位到多尔衮和阿济格等人的位置上去设想,这虽然对他来说,颇有些困难,但却给了他很多启发。 他跟在朱慈烺身边那么多年,自然很清楚朱慈烺的战略意图,因此一下子就抓住了此次军议的核心要点。 “说下去!”朱慈烺看着常登贵,颇为期待道。 “陛下,臣在想,若臣是多尔衮或者阿济格,想要决战,必定要派出偏师,从上游狭窄的河道偷渡,那里也是咱们防守比较薄弱的地方,还能出其不意。 而且,只要能够借助黑夜的掩护,从山丘密林偷渡,按理来说,咱们其实极难发现。只要投放两三千兵马到上游,然后再想办法打造临时的浮桥。到时候再策应北岸,东岸的大军,主力渡河也就易如反掌了。”常登贵清了清嗓子,又道。 “常提督的意思是,咱们假装没发现,固然让清军派兵渡河,立足南岸,西岸,给他们信心?”林昌峰恍然大悟道。 “没错,陈泰一定在南阳城内藏有一些舟船,咱们刚刚围城那会,周围可没有什么缴获,他心思如此缜密之人,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这些舟船便是牵制我方水师的关键了。” 常登贵得意地笑了笑,又说道: “洞庭湖的水师如此强,清军直接强渡是不可能的,但多尔衮必定会出兵试探,看看能不能从上游突击渡河,只要他能得手,咱们假装反应不及,那他必定以为能成事。 这对于清军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多尔衮和阿济格无论如何,都会派出兵马一试!” “常提督说得没错,如此一来,多尔衮和阿济格必然不会怀疑这是陛下在故意诱敌了,甚至还会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战机。”李过也出言支持道。 朱慈烺听完,也十分赞同。战场之上,本来就是各种试探,各种方略轮番上阵,常登贵的这番推演,十分合乎常理。 不过,他还是扭头看向了张煌言,这个新晋的五军都督府将领,问道: “张煌言,你怎么看?” 张煌言众目睽睽之下,忽然被点,面色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惊讶,似乎早就已经胸有成竹了,只见他拱了拱手,从容道: “陛下,臣同样觉得常提督说得没错,这是多尔衮和阿济格最好的选择,他们不可能不动心,现在他们一定已经在等待时机了。” 而随着李过和张煌言两个重量级将领,都出言表态,再加上常登贵在军中的威信,其他诸将也纷纷出言,对这一方略表示了支持。 “嗯,说得不错!”朱慈烺听了张煌言的表态,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道:“那朕就让那些鞑子过河,等着多尔衮和阿济格追来,最好是丢一些辎重给他们,否则多尔衮这个老狐狸,恐怕不会上当!” (本章完) 第221章 阿济格的野望 第221章 阿济格的野望 南阳城内,多尔衮统帅的数万八旗精锐,还有北方各地调来的一万多绿营甲兵,以及数万北方各地强征的民夫,都已经暂时休整了下来。 多尔衮和阿济格虽然都急于决战,但也绝非无头苍蝇那般,随便乱撞。 他们同样需要试探明军的虚实,然后通过战场上试探出来的情报,确定可行的战略。 在八旗主力南下之前,南阳城内的绿营守兵一直都蠢蠢欲动,特别是阿尔津溃败至开封的时候,豫南,豫西等地纷纷被明军收复,常登贵和林昌峰兵临洛阳城的时候,城内的反正情绪最为热烈。 陈泰和高第两人一直都在小心防备着那些从陕西,山西,河南当地调来的绿营军,短短一个多月,南阳城中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小规模反正,但都已经被他们悉数扑灭。 毕竟,城中原本就驻扎着数千八旗甲兵,其中还有一千多是来自关外部落的新八旗,以及数千包衣兵,再加上高第所领的山海绿营军家口都在北面,而南阳城的城防又极其复杂坚固,这些零零散散的绿营兵反正,怎么可能会成功? 南阳城作为清廷在豫南地区部署的重要据点,只要作为核心力量的满人不投降,那其他众多绿营军和包衣军的军官和士兵,便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毕竟,他们若是有任何轻举妄动,都很有可能立刻暴露,甚至是突然之间就被处死。 相较之下,汉中城虽然同样坚固,而且地势凶险,易守难攻,但城中的绿营兵基本上都是陕西出身,除了吴国贵和李国翰所部数千的藩兵和汉八旗之外,根本没有压制下的力量稳住局势。 换言之,只要他们一反正,在陈福和高一功两部大军的里应外合之下,固若金汤的汉中城,不到一日,便可攻破。 不过,陈福和高一功想要联络上汉中城内的绿营军,实现里应外合,可没有这么简单。 而吴国贵和李国翰,以及少数岳乐留守的满八旗甲兵,也几乎不可能投降,特别是后两者。 毕竟,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此前在这片土地上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一旦被明军俘虏,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陈福和高一功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们并没有将重心放在攻略汉中城内的守军身上,而是直接借助锦衣卫在陕西的布局,联系到了甘宁等地的丁国栋义军。 在原本历史上,丁国栋和米喇印领导的河西回民“反清复明”起义,在清军残酷镇压下,经历了一年零十个月,最终失败。这次起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满清在西北地区的统治,但最终随着全国局势的恶化,也再也没有发挥作用。 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同,朱慈烺在南方重建了大明,两路大军北伐,胜利在望,丁国栋也因此没有遭到陕甘清军的全力围剿。 否则,丁国栋麾下的那点兵马,在吴三桂大军的围剿下,不出半年,必定全军覆没,甚至连原本历史上退入甘州的溃兵,都不会有。两支军队的战力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 如今,局势突变,吴三桂和岳乐兵败分水岭,陈福和高一功都希望丁国栋能在陇西发起新的进攻,以此逼迫汉中的守军主动撤退。 汉中城内虽然存有足够两万大军消耗三年的粮食,但如此固守下去,根本就是等死而已。到时候满清恐怕都已经败了,汉中都成为孤城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援兵了? 毕竟,若是没有援兵,又没有足以击败明军的野战力量,那汉中城破其实只是时间问题。等到明军主力汇聚,到时候就是突围,也没用了。 换言之,陈福和高一功只要能利用义军,制造出汉中城孤立无援的状态,那城内的上万兵马,是绝对无法坚持下去的。到那时,他们便只剩下了突围北上,甚至是逃出关外,这一条生路。 而且,他们还得尽快撤军,否则大明在北方的统治一旦巩固,他们的突围就要成为闹剧了。若是大清已经彻底没了,突围了又能如何? 不过,这个时候,南阳城内的多尔衮,对明军在陕甘的行动,还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正在谋划一场突袭行动,准备将朱慈烺麾下的殿前军主力,歼灭在南阳城和襄阳城之间的平野上。 而出人预料的是,这一次主持会议的负责人,并不是多尔衮自己,而是满清当前最骁勇善战的英亲王阿济格。 阿济格此前在追击李自成所部大顺军的战绩,加上其前两年在江北阻击明军的战果,特别是麾下的牛录没有经历大败,都使得他当前在八旗军中的地位,前所未有地提升。 在这一轮南征的具体部署中,他身先士卒,多次奉命领兵攻打河南的各大明军据点,收复了十几座州县,威望更是进一步得到了提升。 而借着屡立战功的机会,阿济格也主动开口,向多尔衮要求让他来主持突袭明军的作战会议,并得到了此时正灰头土脸,担心局势进一步恶化的多尔衮的支持。 “邓州城从内到外,不过是两道城墙,城周不过十数里,城墙也算不得高厚,若是用火炮连续轰击,恐怕三五日便能攻破,明帝必定没有打算长期固守。 不过,邓州城内,现在至少汇聚了七八万的明廷步骑兵,咱们若是贸然采取强攻,可能会损失颇大,短时间内也很难有什么战果,甚至会因为攻城,白白损失大批兵将……” 阿济格介绍完邓州城的基本情况之后,随即又指向了邓州城东南面,白河干流附近的新野城,这里是南阳府和襄阳府的交界处,地势平坦,行军条件极好。 “明军在新野城中驻扎着一支水师,据哨马打探到的消息,这支水师拥有大小船只五百余艘,其中一小半都是装备了小型火炮的战船,想要对付并不简单。 明军水师驻扎新野,便可轻易北上南阳,邓州等地,可在各个方向阻击我大军,明帝如此部署,应当是为了其能在邓州迅速撤退准备。” 阿济格为了这次军事会议,虽然准备了很久,但整体上的效果依旧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不过,如今大清所面临的局势,也由不得多尔衮继续内斗了。 满清的内部斗争虽然从未断绝,但每一次都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爆发影响到战局的内乱,如今也同样如此。“明军的水师相当强悍,咱们不可在水上逞强,明帝若是真的打算借助河流的掩护南下,咱们恐怕难以阻击。”谭泰拱手抱拳道,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没错,如今南阳北部各州府,我大军皆已收复,但新野,邓州等地,大河纵横,明帝将水师集中在附近,必定是想借助水师的力量,阻击我大军。”洪承畴也在一旁出言道。 多尔衮,阿济格等满洲亲贵,对于明军的骑兵,步军,都毫不在意,但对于明军的水师,别说是五百舟船了,便是只要一百舟船,他们也忧心忡忡,畏惧三分。 “若是我大军能迂回到两翼,明军的水师便无关紧要了。”阿济格忽然出言,然后又指向了邓州城西面的地方,接着扭头看向多尔衮,道: “摄政王,明帝如此部署,分明就是不敢与我大军决战,但这一战,咱们不得不打,绝对不能让明帝借着河流阻隔,使我大军不能随时追击的目的得逞。 汉人的骑兵,步军战力皆不如我八旗马甲,若是能趁着明军毫无防备的时候,派出两三千马甲渡河接应,一定能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明军近十万兵马汇聚一地,想要撤军,没那么简单。” 多尔衮看向了阿济格指着的地方,附近的河流确实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南北走向,使得清军南下,困难重重。八旗大军虽然距离邓州不愿,但距离真正包围邓州,却还差的很远,更不要说攻城了。 “嗯,英亲王说得有理,但此事难就难在悄无声息,南阳的地势如此开阔,明军又控制着河流,咱们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南下。” 多尔衮说着,不由得想起来了阿济格此前追击李自成的战绩,对方的表现可谓惊艳,他其实也觉得明军的骑兵在速度上,应该比李自成的马兵,强不了多少。 “除非,这股明军其实和闯贼差不多,咱们只要速度够快,他们便跑不掉,第一日追不上不要紧,只要下一日能追上,依旧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摄政王,我就是这个意思。” 阿济格闻言,顿了顿,当即又继续道: “根据哨骑传回的情报,明军目前在邓州城内外,大概有七八万兵马,其中一半是明帝的亲军,剩下的兵马中,还有一半是闯贼各部改编的,另外一半是原本左良玉的部下,这样的兵马和原本的闯贼,能有什么差别? 而且,明帝在南阳府部署多时,此前撤军带走的各类军需物资十分充足,军中不止有骡马数万匹,还有上千工匠,火炮火枪,弹药兵甲都不缺,这些辎重一定会使得明军难以迅速行动。 明帝麾下的亲军虽然大部分都是战斗力极其强悍的精锐老兵,但经过分水岭一战,必定也损失不小,只要能动起来,赶在他们没有入城之前突袭,必定能给明军将士造成巨大的伤亡。” 说到这里,在场的各个满汉将领都面面相觑起来,然后纷纷点头称是,而多尔衮也对着阿济格使了个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岳乐在分水岭已经损失了上万的八旗马甲,但天下大势还远说不上定了,而多尔衮和阿济格等满清诸将一样,都不希望接下来出现太大伤亡,他们还想着复刻当初追击顺军余部时候的胜利。 “继续说下去。”多尔衮抬眼看向阿济格,又道。 阿济格点了点头,随即指向了邓州南面的平野,道: “邓州北面是湍水,新野北面是白河,明军想要南下,比咱们要方便的多。而且,明帝和李自成不同,他在襄阳经营多年,必定可以依托城镇防守,所以咱们的速度,必须要快。 所以,南阳城内的舟船,也要发挥作用,至少牵制住明军水师一两个时辰,确保其无法影响我大军马甲南下。” 南阳城西南面的水门城楼上,阿济格看了看城中河道边上停靠的百余艘渔船,又扭头看了一眼陈泰,脸上似乎有些不满意,沉声问道: “你说的数百艘舟船,就是这些?” “英亲王,这些舟船用来对付明军水师,应该足够了,反正咱们也不是和明军的水师决战,英亲王不必担心?”陈泰恭恭敬敬道。 “刚刚你在军议上说得那么有把握,我还以为是偷偷藏了几百艘擎天巨舰呢,没想到就是这些小渔船。” 阿济格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有些失望,但他对于自己十分自信,随即又道: “只有这些就只有这些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即将偷渡过河的那支马甲,这些渔船虽然小,但用来牵制明军,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反正,对付明帝的主力,骑兵才是关键。” 陈泰听了阿济格的话,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这个时候无论说再多话为自己辩驳,都无济于事,与其继续丢人现眼,还不如乖乖闭嘴。 且说,常登贵猜的一点没错,陈泰确实在城中早有准备,在明军围城之前,便将清军主力南下渡河搭建浮桥所需的材料,早早准备好了。 而阿济格也借着周围地势和大军行动的掩护,偷偷派出了两千多精锐,此时已经潜藏到了白河流域各大河北岸丘陵之中。 多尔衮,阿济格,陈泰,谭泰等满清的高级将领们,现在都一致认为:平野之上决战,复刻追击李自成大军的胜利,就是歼灭明军主力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快结束关内战事的方式。 如果朱慈烺成功撤军,从南阳和湖广的平野撤回了荆州这些地方,近十万大军据城而守,那这仗就难打了。 (本章完) 第222章 突破防线 第222章 突破防线 明清两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分成了数部,沿着白河流域西侧的几条主要支流对峙了十几日,又相互间交锋了三十余次后,朱慈烺终于等到了阿济格的行动。 内乡县东北方向,阿济格亲自领着两千余最精锐的八旗护军,借着夜色的掩护,在湍河上游悄悄完成了偷渡,并迅速隐藏到了内乡西南方向的山岭之中。 朱慈烺早就部署了哨骑在白河中上游监视,阿济格自以为瞒天过海,偷偷调集的兵马,但他的行动,其实早就在殿前军哨骑的监视之下,而朱慈烺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则是为了让事情的发展显得顺其自然,以免打草惊蛇,引起清军的怀疑。 阿济格部清军顺利过河之后,也并没有对内乡城周边的明军展开攻势,而是等待白河东岸,南阳城内的满清主力大军启动,他知道自己当前的兵力不足,对于这么轻易的成功,同样心存警惕。 毕竟,他的对手可是明帝,虽然他对自己很自信,可也很清楚对方是大败了多尔衮的狠角色。 多尔衮收到了阿济格传回的最新军情之后,也随即开始了行动,立即将麾下最精锐的三千八旗马甲派出,想要复刻阿济格的偷渡奇迹。 不过,这一次,朱慈烺就没有再视而不见了。 毕竟,数千兵马在内乡县附近偷渡过河,一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若是第二次也同样如此,那就未免显得殿前军太无能了。 而且,阿济格部清军只要两千余马甲,还算不上有一战的实力,但如果加上多尔衮派出的这支骑兵,那就是五千余马甲了,即使没有主力配合,也能在平野上四处驰骋。 他们将很快能在内乡县城,甚至是邓州北面周围,湍河西岸适合强渡的地方立足,并接应准备就绪的东岸渡河清军主力。这对于此时汇聚在邓州的明军主力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因此,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清军一旦在湍河西岸站稳脚跟,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与此同时,朱慈烺和麾下的大将们,为了以假乱真,定然也需要驻守在湍河西岸,一直保持十二分警戒的各部大军,立即做出了反应。 当多尔衮派来的援兵悄悄来到内乡段湍河东北方向的时候,朱慈烺立即传令林昌峰截击,并派出水师溯江而上,做出要截断渡河清军的态势。 不过,这样的截击自然是要慢上一步,最终失败的,八旗马甲的“神勇”表现,同样是朱慈烺引诱多尔衮和阿济格领兵南下的关键一步。 而且,因为内乡县东北方向,偷渡的八旗马甲攻势迅猛,明军反应不及,再加上阿济格的当机立断,林昌峰甚至不得不领兵暂时撤入城中,还丢掉了上游警戒的十几个堠台。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明军在各地还有援兵赶来,只不过都需要反应不及,无法抵挡得住清军的突袭,甚至来不及反击,而后又因为步军调动缓慢,水师攻击范围有限等等原因,迟迟没能成功阻击清军的行动。 换言之,等到朱慈烺终于反应过来,并且再度派出了上千名骑兵,沿江而上,想要阻挡清军突袭的时候,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了。 多尔衮看到前线传回的战报时,那是相当振奋。 他派出的突袭前锋虽然受阻,但最终还是渡河成功了,并在阿济格的统帅下,成功击败了明军数次。只是终究还是因为兵力不足,不能彻底击败明军,双方湍河西岸展开了混战,谁也不能迅速取胜。 其实,这也是多尔衮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也是他最急切着要领兵南下的局面。若是阿济格一切顺利,甚至连战连胜,那他的地位恐怕就要不保了。 而随着多尔衮领兵南下,阿济格和林昌峰在内乡多次交战,朱慈烺则是开始部署邓州的大军南下,并在一队没有打任何旗号的御营骑兵护卫下,撤到了襄阳和南阳交界处的岐限山。 阿济格虽然已经有了援军,但突袭依旧遇到了阻挡,他麾下的兵力不过数千,又无法攻城,也无法迅速南下。在林昌峰所领的天骑军马甲牵制下,并不敢肆无忌惮南下邓州。 不过,阿济格还是派出了南下的兵马,朱慈烺提前撤军的先见之明,再一次领军中的将领们,心服口服。他太了解阿济格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束手束脚打仗的人。 张煌言此时正站在朱慈烺的身旁,他手上拿着军报,迅速汇报道: “多尔衮和阿济格的行动很快,整个白河流域的清军现在都已经动了起来,应该是全军出动了。” “阿济格亲自统帅的这支偷渡的骑兵,绝对是他的护军,否则战力不会那么强,这些都是经年久战的老甲兵,而多尔衮派出的,也是这样的精锐,可见他们确实是下血本了。” 朱慈烺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有些可惜道:“若不是为了诱敌南下,朕一定已经趁前几天的那个机会,把阿济格的那两千多精锐马甲一口吞掉了,到时候阿济格恐怕也逃不掉。” 张煌言听罢,随即应和道:“陛下的战略定力,真真是无人能比!” “多尔衮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吗?”朱慈烺随即又问道。 “天骑军的斥候刚刚传回的前线急报,多尔衮利用火攻船,迅速击退了咱们佯攻的水师,然后便迅速以渔船为底,架设好了强渡潦河所需的浮桥,现在已经开始将大军的辎重输送过河。” “清军的骑兵主力大多是直接绕行,若是大军辎重,一天一夜,应该可以输送近万兵马所需的军械过河,多尔衮和阿济格现在应该是已经下了决心,恐怕过两日就会开始谋求强渡湍河。”田见秀也在一旁分析道。 “朕如今就是在帮他们下决心。”朱慈烺顿了顿,随即又说道:“传令常登贵,再调一个战兵营在岐限山防御,做出严防死守的太子,咱们兵力如此雄厚,也不能败得太快了,否则多尔衮一定会怀疑的。” “那天骑军在内乡”张煌言随即问道,脸上有些焦急。“林提督若是要战,想要战平,甚至战胜,都不无可能,只要水师能挡住鞑子的援军。”“没那么简单,阿济格可没有这么好对付。而且,不要低估了鞑子护军的厉害,那可都是八旗军中的精锐,天骑军的兵力优势并不算大,野战不是那么好打的。” 朱慈烺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扭头看向张煌言道: “传令水师,明天一早,立马组织一次新的进攻,想办法威胁到南阳城下,务必要打乱多尔衮往湍河西岸输送兵马的计划,表现出足够的战力来,这样清军才不会怀疑!” 多尔衮自然也提前在白河干流的关键位置,设置了火炮阵地,并部署了火攻船,这些确实也发挥了些许作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击沉了洞庭湖水师的五艘战船,还烧了三艘哨船,七艘鸟船。 但这也只是伤到了洞庭湖水师的皮毛而已,后者根本没有被伤及核心。朱慈烺如今正是打算利用水师的优势,突然出击,以此坚定清军决战的信心。 “如此一来,多尔衮和阿济格恐怕就更加坚定决心了。”张煌言笑道。 “各部各营紧急撤退的时候,在邓州城,新野城,还有沿途,把那些即将报废的火炮,全都留下,但是全部和遗留的粮草辎重一起烧了,让阿济格看看,朕此番是如何仓皇逃命的。” 朱慈烺说罢,扭头看向了昨天才北上汇报军情的李过,缓缓问道:“襄阳大营和宜城大营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启禀陛下,两座大营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特别是宜城大营,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另外,大军转运火炮和辎重所需的船只,臣也已经准备妥当,必定能保证大军南下的速度。 不过,襄阳北面的樊城关和南面的鹿门山,咱们恐怕都很难守住,但是宜城北面的那片山岭,咱们可以得派一个战兵营的兵马驻守,以此牵制清军的行动。 清军全军南渡之后,便会立即受到汉江的阻隔,即便是拥有襄阳城这座坚城的依托,也难以迅速发动新的攻势。襄阳府南面河网密布,地势平缓,不足以形成阻挡,到时候咱们就不能在做出让步了。” 朱慈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五军都督府再检查一遍各部的计划执行情况,若是无误,便按原本的计划行事,大军直接撤到宜城。只要清军主力进入襄阳,多尔衮和阿济格再想要退,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知道多尔衮和阿济格也很想决战,最迟不过明天傍晚,一定会派一支兵马绕过内乡,进入邓州。而等到了襄阳,清军行动进一步便利之后,他再做出让步,决战的形势恐怕就要直接形成了。 换言之,在那样的平原野地之上,两支都拥有强悍实力的大军,无论是朱慈烺要继续撤兵,还是多尔衮,阿济格要渡过无数河流,都将困难重重,一旦有任何失误,军队都将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现在就看多尔衮和阿济格有没有这个定力,直接将主力留在新野和邓州一线了。”张煌言有些担心道。 “这里对于八旗马甲来说,就是最好的战场,但是对于咱们来说并不是。阿济格曾经在湖广取得十几场胜利,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田见秀回忆起四年前的战败,沉声道。 不过,朱慈烺听罢,却是笑了笑,然后便幽幽道: “这便是朕需要看到的,阿济格既然觉得襄阳是咱们的葬身之地,就不可能不来。今时不同往日,朕在湖广的准备,不要说是阿济格了,就算是多尔衮和洪承畴,恐怕也没有料到。” 很快,随着哨骑将军令传出,殿前军,天骑军,左军,右军和洞庭湖水师的各部将领,也纷纷开始了行动。 当天傍晚,洞庭湖水师主力便开始北上,准备再一次组织起了攻势。 而白河,湍河,潦河的交汇处,多尔衮部署的清军的火炮阵地,依旧强悍,不断射出炮弹覆盖江面,虽然毫无准头,但依靠密集的齐射,再加上江中部署的障碍,依旧能发挥不小作用。 洞庭湖水师的战船上,固然也装备有火炮,但数量不多,威力也不够强,这样的对轰明显会吃亏,他们自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而是趁着清军火炮发射散热的间隙,直接强冲穿过了河口地带。 至于清军火炮轰击造成的损伤,还有清军的火攻船,在明军水师主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这也使得多尔衮更加确信,明帝此番真的是反应不及了,但如今再亡羊补牢,想要依靠水师组织起反击,根本为时已晚。 因为,这个时候,清军主力早已靠着搭建好的渡河浮桥,将大部分辎重转运了过去,上万骑兵也绕过了湍河。只要有接应的大军,浮桥垮了,那就再搭便是了,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行动。 而阿济格所派的八旗马甲突破明军的防线,南下之后,借着夜色的掩护,发动夜袭,明军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在朱慈烺的军令下,撤退得越来越快。 这在多尔衮和阿济格看来,当然是自己的突袭起了作用,多尔衮收到阿济格派人传来的军报之后,甚至下了三道加急军令,督促前线大军加速行动。 等到第三日,多尔衮领着清军主力,开始搭建浮桥,准备强渡湍河的时候,邓州的明军主力,甚至包括内乡,新野等地的两翼兵马,都基本移营完毕。 不过,湍河西岸依旧有明军在固守,林昌峰甚至还领着天骑军,接连两次打退了阿济格力量不足的突袭,后方的移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士气。 阿济格虽然已经得到了多尔衮的进一步增援,但后者并没有派出足够的军力,使得阿济格无法发挥出实力,这也是林昌峰还敢和八旗军纠缠的原因。 阿济格虽然对此颇为不满,但也无能为力,多尔衮分明是担心他立功太多,影响到自己的权威。 在这几日和天骑军的对战中,他在军中的威信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而他对于自己的能力,也是信心十足——这些尼堪,果然还是不如八旗马甲的! 到了第四日午时,多尔衮终于成功投送一支主力大军,渡过了湍河,并派出数支千人骑兵南下,打算绕到了襄阳的北面,阻击明军的南撤,甚至截断明军的南撤通道。 (本章完) 第223章 布好口袋 第223章 布好口袋 在阿济格麾下大将,同时也是其三子劳亲的统帅下,这支千余人的骑兵很快就进入了襄阳北面,他们主要由阿济格的护军,还有关外抓来的部落兵组成,野战实力相当强悍。 这些关外的部落兵,虽然编入八旗兵的时间只有一年左右,但已经基本完成了训练和装备,而且野性未消,对于山林野地的环境,有着十分强的适应力,并能在其中发挥出强悍的战力。 不仅如此,他们真正的统帅噶达浑,更是八旗军中的猛将,他此前便率军跟随阿济格,追击李自成到达九宫山。而在原本历史上,更是在满清后期名将凋零的时候,在多个战场中来回救火。 阿济格这一次派他出马,很明显就是要给自己的儿子贴金,以便将来能够顺利夺权。 毕竟,多尔衮没有儿子,多铎不上道,他的儿子可就多了,足足有十几个,自己更是战功赫赫! 在噶达浑和劳亲的统帅下,这支千余人的骑兵只了不到两天一夜,便通过了南阳府西面,上百里的山间河谷,甚至是林间小道,到达了阿济格指定的阻击地。 但朱慈烺早有准备,他们的伏击并没有得手,反而还得面对明军的突袭。 至于襄阳城内的勒克德浑和尚可喜两部守军,在洞庭湖水师的阻击下,根本无力支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盼望了数月的援军被击退。 朱慈烺麾下的近十万大军,在短短三天时间内,便迅速完成了转移,殿前军主力和忠贞营撤到了襄阳南面的宜城,左镇,右镇分别撤到了西面的谷城,光化,以及东面的随州一带。 且说,宜城依山傍水,明军又掌握制水权,随时可以南撤,朱慈烺退到这里,看重的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理区位。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殿前军在樊城关和鹿门山等地,依旧留有兵马阻击清军,襄阳可不上南阳,并非东北方向的山谷可供主力大军行进,这里虽然也是河网密布,但到处都是一马平川的旷野,兵马调度十分方便。 这也使得多尔衮和阿济格对于朱慈烺撤兵,根本没有丝毫怀疑,特别是看到朱慈烺在宜城的准备之后,更是料定了对方不敢决战,但又不愿轻易撤军。 毕竟,朱慈烺在这两个地方留下了数千兵马阻击,虽然都只是两三日,但守在樊城关和鹿门山的大军,却有效牵制住了清军前锋的行动。 最终,明军各部的南撤十分成功,除了大营内一些来不及带走,或者说是朱慈烺故意留下来,以显示大军撤退得十分慌张的粮草,军械,还有报废火炮之外,其他的物资基本上都顺利南移。 而那些粮草军械,自然也都被他下令一把大火,连同几个大营一起烧了,这才是明军一贯的风格——坚壁清野。 等阿济格看到南面的明军大营,火光冲天的时候,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又迟了一步,他虽然恼怒,但并没有就此放弃行动,而是继续领兵追击。 多尔衮同样如此,他亲自领兵,来到了白河前线,并亲自指挥全军渡河,生怕就这么让朱慈烺给跑了。 但等到他领兵进入襄阳府的时候,南面的明军早已经撤走,只留给他数座熊熊燃烧之后,一地灰烬,不少地方还在朝着天空冒出黑烟的废弃大营。 这个时候,多尔衮已经汇聚起了近万骑兵前锋,兵力十分充足,而最后弃营逃跑的明军,则是万余人马,他立马便下令阿济格全速追击堵截。 多尔衮在此前军议的时候,便分析出了明军在各种情况下可能的行动,但他没想到朱慈烺居然撤的如此之快。 阿济格一路紧追不舍,但因为迅速和主力拉开了距离,没有主力的支持,他心中也颇为犹豫,特别是明军极有可能会在鹿门山设下埋伏,他如果冒进,恐怕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在樊城关和鹿门山北麓,都遇到了明军的阻击,即使仗着自己统领的是精锐护军,后面还有源源不断,马上就能赶来的主力,但明军的撤退计划之周密,还是让他感到惊讶。 当然,樊城关和鹿门山的明军,因为既要阻敌,又要接应大军,在这些久经沙场的八旗精锐轮番攻击下,不断露出破绽,很快便支撑不住,按着原本计划往宜城撤去了。 不过,局势发展到现在,阿济格也逐渐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但只能是将错就错。要知道,多尔衮现在已经领着主力大军进入襄阳,根本还立足未稳,这个时候要是撤退,必定会爆发严重的混乱。 毕竟,大军仓皇撤退的过程中,最后一批留守阻击的兵马,几乎不可能成功撤退。他们可不是大军进攻时候的前锋,后面还有主力可以期待,只要坚持住,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而最关键的是,阿济格这个时候从派出去的哨骑那里传回来的军情才知道,明帝在撤退的过程中,居然还将数万大军分散到了两翼,虽然不是他的亲军,但也是可以一战的。 这也是他最终确定明帝是想要故技重施,引诱他们南下的最重要判断依据。 不过,阿济格一路追击,多次击败击退明军的阻击部队,此时已经非常膨胀,自然也不会就此打住,反而是迫切想要和明军决战,在湖广的平野上,彻底打败明帝。 到这个时候,阿济格可没那么容易放弃。他等到后续的兵马陆续抵达之后,趁着天还没暗下来,又对着朱慈烺留在鹿门山南面的骑兵,接连组织起了两次上千骑兵的冲击行动。 在他看来,将明军逼往宜城,在那里进行决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明军在湖广,其实除了撤到荆州等地,否则根本相当于无险可守,对峙一旦形成,便只能决战。 不过,林昌峰同样早有准备,阿济格的刚刚进入平野,就遭到了天骑军的打击,而后不出意外,都被天骑军击退了。 这倒不是八旗军的马甲不强,而是追击了数百里,跨过了数条大河之后,面对以逸待劳,还占着兵马优势的天骑军,在阿济格这个骑兵指挥水平极强的统帅,也难以发挥实力了。 毕竟,若是兵马不强,任何战术战略部署,都是枉然。 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阿济格也不敢再轻易冒险了,他必须守住鹿门山,巩固大军的前锋阵地,这可是来之不易的重大成果,将进一步增强他在军中的威望和话语权。与此同时,多尔衮在后方的动员也十分迅速,大批清军很快渡河来到了襄阳,并有部分骑兵迅速南下,增援阿济格。 阿济格的追击虽然没有取得预期中的战果,清军的攻势也最终止步在了鹿门山,但目前取得的战绩,还是使得清军在战场上获得了一定的主动权。 多尔衮策马飞驰,很快就来到了鹿门山北面的清军大营,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阿济格,理解最新的军情了。 “明帝的部署相当周密,明军的战力也不容小觑,特别是水师,咱们无法轻易横渡汉江。否则,大军撤退,军心不稳的情况下,那数千明军不可能还有如此战心,抵抗得如此顽强,明帝能在南方兴风作浪这么久,果然不凡。” 阿济格顿了顿,一改往常轻视明军的语气,沉声着道: “这些尼堪骑兵居然能在平野之上,顶得住本王亲自指挥的两次强攻,这可就不是以往那些尼堪兵,更不是闯贼能做到的!” 多尔衮知道阿济格是什么意思,他其实也看明白了自己进入了口袋之中,但同样的,他更明白这个时候撤军是不可能的了。 “明帝前几日还派了水师阻断我大军的浮桥,但现在咱们已经成功南下,汉江连绵千里,以明军水师的兵力,不可能完全控制住了两岸,再想阻击咱们,恐怕就是有心无力了。” “明帝若是没有水师,就绝不可能阻断得了咱们的浮桥,更不可能有如此充足的时间,从容撤退!”噶达浑也随即出言道。 “不过,明帝应该是准备好局势不对,就要南撤了,否则不会退到宜城,也不会提前修筑的那些转运物资的码头。”多尔衮说着,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明军这一路上焚毁的大营,里面其实还有很多没有搬运走的军资粮草,还有一些千斤重炮,也同样被烧毁破坏了。明军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撤起来,还是撤得太急了,甚至来不及在途中布设新的陷阱,大营也没有烧干净。” “明帝麾下数十万大军,直接南撤百里,如此慌张,又丢了樊城关和鹿门山,这还能有假?”喀喀木嘴角勾起,得意道: “他将兵马散到两翼,看似为了诱敌深入,但其实是自寻死路。咱们现在不过虽然暂时还没站稳脚跟,等到在襄阳立足下来,鹿门山南面的那几千明军骑兵,到时候敌不过英亲王的一击,最终还不是得乖乖退回北面?” 多尔衮听罢,直接点了点头,如今局势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担忧明帝有诈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得意——这可是决战的大好机会。 “哼,和我大清八旗野战,那些尼堪有这个实力吗? 等明日大军开进南面的平野,站稳脚跟之后,阿济格,你便再与那支明军骑兵较量,他们若是敢退,就猛追猛打,不要放过。” “我正有此打算!”阿济格冷声道。 多尔衮和阿济格麾下的一众满洲亲贵大将们,此时都觉得自己优势很大,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亲卫,手上举着的火把上,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了他们自信的脸庞。 满清南征大军的前锋,很快便在襄阳城南面的平野上,扎下了坚实的营盘,阿济格亲自统领,除了近万八旗马甲之外,还有数千披甲包衣兵,数千绿营军辅兵。 而多尔衮则是领着主力大军,暂时驻守在襄阳城,他还需要确定两翼明军的具体情况,才能确定是否要把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到了襄阳的南面,与明军决战。 清军的哨骑在阿济格领着前锋进入襄阳南面平野开始,便越过了分布在鹿门山周边广阔平野的丘陵群和星罗棋布的村庄,不断袭扰侦察北面的明军哨骑。 殿前军和天骑军对此早有准备,多尔衮虽然很快给阿济格增兵,但清军的哨骑还是被连连击退,双方围绕着这块广阔平野的丘陵群和村庄,展开了激烈的哨骑战,每日都有数十人的伤亡。 宜城北面,鹿门山南面的广阔土地上,丘陵群周围还分布着许多荒废破败的村庄,以及丘陵上生长着的灌木丛,共同组成了掩护哨骑作战的极佳环境。 于是乎,因为战争已经荒废了数年,长满了野草的旷野上,不断倒下满清两军士兵的尸体,以及数以百计的战马。 不过,宜城北面和鹿门山南面,除了这些平缓的丘陵群和自然形成的村庄之外,几乎是一马平川,加上汉江西南才是溪流密布,不适合作战,东面的河流较少,整个地区都天然适合大兵团决战。 但这也就意味着,在这里决战除了机动性极强的骑兵之外,其他兵马一旦战败,几乎没有退路可言。 多尔衮和阿济格显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在明知朱慈烺布好口袋的情况下,冒险南下。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朱慈烺在撤入襄阳之后,才会毫不相让,五军都督府也早早制定好了详细的计划,提前修筑好了码头,甚至码头周围还修筑了自成一体的土墙堠台等防御工事。 若是最终八旗马甲的战力超出想象,战局不利,朱慈烺在留下部分兵马驻守这些土墙和堠台,阻挡清军的追击外,还能带走一部分兵马。 他在放弃了樊城关,鹿门山的阻击阵地之后,前锋收缩回了鹿门山南面,主力大军则是驻扎在了宜城大营之内,殿前军和天骑军的各部兵马,此时都已经聚集城内,城外也立有坚固的大营,可以确保大军随时撤退。 不仅如此,宜城内的物资储备充足,完善丰富的后勤补给,使得殿前军和天骑军各部虽然后撤,但士气依旧得到了较好的保持。 (本章完) 第224章 汉中的军情 第224章 汉中的军情 鹿门山南面十里左右的丘陵群中,天骑军和殿前中军的两个防御大营便下在此处,西面是宽阔的汉江,洞庭湖水师主力已经南撤,足以屏护,东面则是大洪山余脉,连绵数十里,八旗马甲难以迅速通过和行动。 而在南面更远的地方,无数低矮丘陵的掩护下,则是宜城县东面,新建水关所在,此时正有一批从汉阳运来的粮草在卸货,明军的后勤补给线如今还几乎没有受到八旗马甲的干扰。 宜城现在既是明军的前线后勤中心,也是明军的驻防重地,甚至城东的水关,此时都已经由洞庭湖水师接管,以防清军的突袭。多尔衮和阿济格的马甲再厉害,也无法在水上横行。 朱慈烺既然费尽心思也要将清军引到宜城,对这一战便是有着充足的把握了。他并不需要和清军决战,要的是拖延时间,等到西路军攻下汉中,然后便可以在清军撤退的时候,乘胜追击,削弱八旗军的实力。 因此,他的部署还是老样子,此前撤到两翼的数万大军,将会在两军对峙的时候,不断袭扰襄阳,以及双沟口一带,破坏清军的后勤补给线,迫使多尔衮不得不分兵防备。 如今,湖广已然是大明的主场,清军完全是外线作战,只要多尔衮和阿济格无法迅速击败殿前军主力,他们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问题。 而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严阵以待,不漏出任何破绽。 常登贵此时正策马立于大洪山余脉东麓的山丘上,他刚刚检查完山腰处的堡垒,他正准备前往前方山脚处的暗堡巡查,那里是北面防御阵地的前哨点,至关重要。 大洪山余脉北面和东面的山丘海拔都不高,地形也远远算不上陡峭,但其上覆盖着茂密的草木,明军虽然早已经开始砍伐,但根本砍不光。只能是在驻扎地附近,开拓出空地,顺便获取燃料。 此时,山腰处的大军营地上,正高高飘扬着殿前中军的大旗,前锋这一个营的战兵分成了数部,各自驻守在了四座山头之上,这些大营的周边,早就挖出了好几道壕沟,明军还利用山下荒村的民房作为建筑材料,在山腰和山顶构筑起来的堡垒和营墙,十分坚固。 清军就算派出主力突袭,在不动用火炮的情况下,一时半会之间,也难以攻克,甚至可以说,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攻破的可能。 而只要明军占据这些关键的位置,多尔衮和阿济格就必须派出兵马强攻,或者是在大军决战的时候,派兵掩护大阵侧翼,以防止明军在这个方向的用兵。 否则,战场的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明军的手中了。如此一来,至于所谓的决战打与不打,完全就是朱慈烺说了算,除非多尔衮和阿济格敢冒险南下。 换言之,清军在正式决战之前,必然会想方设法拿下鹿门山南面,大洪山余脉的这些明军阵地,以此获得战略主动权,但这是朱慈烺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常登贵检查完山脚下暗堡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这个时节的天色暗得并不快,他从远镜中看到了北面源源不断的八旗马甲,而南面则是己方的骑兵,同样的气势恢宏,心中一时有些感概。 大明的骑兵,现如今也有了和八旗马甲一教高下的实力,而这样的变化,居然是短短四年间发生的,他居然还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 现在,常登贵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殿前军中军提督,不仅妻妾儿女都有了,家宅土地也数以千计,手下还统帅着数万当前天底下的第一强军,这让他时常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切都好得有些不真实,特别是想到未来北伐成功,兴复北都的时候,他更加激动和兴奋。 要知道,四年前从北京逃出来的时候,他只是因为不想投贼,不要说什么八旗马甲了,就是闯贼的马兵,都打不过,根本没想到能有今天…… 这个时候,两名塘马突然从北面的丘陵山道中奔驰而来,马蹄带起了一团团泥尘,他们穿过周围壕沟上架设的木板,很快策马来到了常登贵的面前,“哒哒”的马蹄声把他从错乱迷离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报告提督,北面清军暂时还没有任何行动,哨骑的数量只是维持在一个防御的水平,估计这几天都没有什么行动。” “我知道了,继续观测,清军一旦开始加派哨骑,就立刻回来汇报。”常登贵顿了顿,当即又吩咐道:“东面再派出几队哨骑,小心清军使诈。” “是!”那两名塘马拱手抱拳应道。 等到那两个塘马策马北去的时候,常登贵随即又举起了手中的远镜,但这个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视野迅速变得一片漆黑。 而后,他在亲卫的护送下,连夜赶回宜城外的明军大营,准备继续巡查检视。 朱慈烺并没有打算完全被动守城,宜城内外,以殿前军中军的大营为首,殿前右军,天骑军,忠贞营各部,至少一半兵马,此时正横贯部署在宜城南面的旷野之中,宜城东面是汉江,西面则是起伏的高大山地,这两者作为掩护,使得明军的营盘十分稳固。 而各部大军中,忠贞营的实力较弱,大部分都被朱慈烺放在了城内,他打算把这支兵马作为预备部队,田见秀的右军则是部署在西面,同时殿前中军将会派出一个战兵营,前往协助防御。 宜城的山川地势相当适合大军的防御,而多尔衮和阿济格这两个清军主将,必定不会在明军完全控制住东面的山丘,掌握着战场主动权的时候,全力出击,更不要说宜城所处的位置河湖密布,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了。 朱慈烺希望在真正的大战之前,依托地利,消耗清军的兵马,特别是那些易守难攻的地方,将为他省下宝贵的兵力,留到真正决战的时候再消耗。 而且,多尔衮和阿济格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战争的胜利。毕竟,清军当前不过数万马甲,已经不可能再大规模消耗了。 不过,多尔衮和阿济格也不是省油的灯,短短两天时间内,他们就动用了南下途中强征来的数万民夫,在鹿门山南面的平野上,新扎下了十几座连绵的大营。 多尔衮原本就在南阳城和襄阳城中储备了大量物资,安营扎寨和外围防守所需的铁蒺藜,鬼箭等军械同样齐全,他还派出谭泰,喀喀木两员大将,协助阿济格主持了新大营的外围防御构筑,壕沟,土墙,甚至就是外围埋伏的伏路军,都要求他们亲自抽查巡视,以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清军当然也有着自己的一整套安营扎寨,防御出击的体系,而且相比起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毫不逊色,但是如今在体系化训练,流水化扎营的殿前军的面前,已经要差了不少,特别是缺少各种各种扎营的辅助工具。阿济格这种时候自然也不甘落后,更不愿意让多尔衮的心腹,干涉太多他的部下,因此也亲自巡视,并在谭泰和喀喀木的基础上,不断提出了新的要求,不仅仅是为了把大营修得更牢靠,更是借此强化自己在军中的威望。 自从清军主力进入旷野开始,双方的哨骑便围绕着这些丘陵和周围的荒村,进行了好几场哨骑战,每次都是打到天色渐暗才罢休,两边都没有让对方迈过这条天然的分界线,侦察到更详细的军情。 不过,对于北面云集的两三万清军,朱慈烺表现得十分冷静,此时根本看不出任何要决战的意思,天骑军和骁骑军派出的哨骑和协助作战的骑兵虽然攻击性也很强,但却十分克制。 这个时候,多尔衮其实也偷偷派出了偏师,统领兵马迂回南袭,需要扼住明军往南撤的通往,断绝了明军的后路,甚至是阻断后者的粮道,但均被天骑军击退。 这个时候,多尔衮和阿济格也不敢轻易分散兵马,迂回背后偷袭明军,否则朱慈烺就要偷着乐了,他完全可以派兵全歼,或者是重创对应的清军。 而且,明军的粮道主要依靠水师,但明军的水师优势,是清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战胜的,他们只能想方设法袭扰。 不过,多尔衮和阿济格原本就占着兵马优势,还觉得自己的兵马战力更强,清军虽然明知袭扰作用不大,但还是分出了两三千精锐,需要以此激怒朱慈烺,迫使后者与他们决战。 朱慈烺为了让多尔衮领着清军主力南下,可谓是煞费苦心,这点袭扰,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在派出兵马驱逐的时候,还特意下令手下留情,保持多尔衮和阿济格对己方大军战力的自信。 他心里很清楚,清军动作越多,耗费的时间精力,也会越多,那他便可以不费多少兵马,便拖延住时间。 宜城的府衙内,朱慈烺脑中正思考着当前的局势,汉中战场难以捉摸的局势,此时最牵动他的神经。 “汉中一战若是胜了,咱们到时候追击多尔衮的殿后兵马,就简单多了。到时候留守襄阳的,必定还是勒克德浑和尚可喜!” 朱慈烺忽然感慨一声,他此番北伐的战略目标之一,便是在西路军攻取汉中,收复陕甘的同时,趁着多尔衮撤军,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全力攻克襄阳城,为此后筹划北伐做准备。 “清军主力一撤,尚可喜算个什么东西,臣便能解决他,等陈提督,高将军收复了整个陕西,到时清军便是首尾难以兼顾,没有援兵,襄阳城破便是指日可待了!”林昌峰对于尚可喜,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全然不屑道。 朱慈烺听罢,只是轻轻笑了两声,林昌峰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虽然有所改变,言语上收敛了不少,但依旧是这个样子。不过,他也因此在军中受到士兵们的特别欢迎。 而在场的其他将领,对于尚可喜和勒克德浑,也根本不担心,纷纷点头表现赞同。 “没错,现在若不是陛下还不想打,咱们集中所有兵马,未尝不可和多尔衮,阿济格一战!” “但时机到底还是不成熟,咱们的骑兵虽然也不弱于鞑子,可兵力上到底处于劣势。若不是山谷中适合骑阵发挥,天骑军和骁骑军此前在分水岭的时候,打岳乐都有些吃力。” “这倒也是,现在贸然和清军决战,伤亡必定极大。” “.” 而就在他们聊得火热的时候,常登贵忽然骑马回到了城内,在府衙下勒马停住之后,不等一旁的侍卫来牵马,便直接翻身跳下,然后快步跑了上去。 他仿佛是从黑暗中回来的,行色匆匆,一直来到了朱慈烺所在的大堂前,才恭恭敬敬行礼。 其实,常登贵早就应该回到了,但他在离开汉江东岸,大洪山北麓的营地时,又派出来哨骑往东南方向侦探,果然观察到了清军的动向。 不出他所料,清军在大洪山北麓,东面的旷野上悄悄集结了大批骑兵,甚至此前还派兵驱散了明军在那个方向部署的哨骑,想要突袭。 “陛下,清军派出了上千骑兵往东南方向,臣早先部署在阵地外围的哨骑已经被清军全部赶回,现在暂时无法探查到那个方向的任何军情。” “多尔衮和阿济格还要再迂回袭扰?”朱慈烺看着常登贵,眯了眯眼问道:“北面的清军还有什么动静吗?” “刚刚塘马传来通报,北面依旧是不时爆发哨骑遭遇战,其他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常登贵随即又拱手道。 “阿济格应该是在声东击西,他原本根本不必在这个时候行动,夜间攻击咱们在山岭附近的堡垒阵地,看不清外围的陷阱,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朱慈烺随即又道。 “看来清军还是寄希望于迂回的兵马,需要逼迫咱们出战。”林昌峰也认同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 “汉中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军报传过来,现在咱们就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一切等汉中的消息来,再做决定。各部按照五军都督府一早制定的计划行事,不可扩大战斗。” “是!” (本章完) 第225章 乾坤突变 第225章 乾坤突变 常登贵的判断果然没错,第二日拂晓,天色还未完全亮的时候,数百八旗军马甲便在阿济格的命令下,迅速发动了针对大洪山北麓那两个明军营地的突袭。 不过,明军营地戒备森严,在一重又一重壕沟,坑洞,地雷,以及营垒的防御下,阿济格这样的小规模突袭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支数百兵马的清军骑兵在丢下了几十具尸体之后,便很快就败退了。 常登贵一早就侦探到了清军的异动,对于清军行动的推测,更是直接得到了包括朱慈烺在内的明军大将们的一致认同,阿济格想要突袭得手,可没有这么简单。 但阿济格并没有就此放弃,在这轮小规模突袭,或者说是试探结束后没多久,鹿门山南麓驻扎的清军,随即便对南面的明军大营,发动了更大规模的进攻。 在这一次的进攻中,清军启动迅速,甚至在第二天午后,拖来了十几门火炮,队伍中还有大量的绿营军和包衣兵正在列阵,他们直接被八旗军推到了大洪山北麓的两个明军营地前,作为清军围攻的主要力量。 常登贵在远处的山顶看着阿济格派出的攻坚大军,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若不是汉中的局势还不够明了,他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 很快,明军营地所在的山上山下,两军的数十门火炮相互攻击,炮弹发射产生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冲锋清军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山上的明军也不断反击。 不过,战场的局势并没有因此改变,这就是绝大部分时候,战场的样子——枯燥无味。 殿前中军和天骑军在大洪山北麓部署的这两个营地,都十分坚固,而其上又部署着殿前军中最精锐的步骑兵,深沟巨壕,严阵以待,清军就算动用了十几门火炮,也根本无法撼动,只能用那些绿营军和包衣兵的命,不断试探。 阿济格心中虽然对于明军的野战实力颇为不屑,但很清楚对方防守能力极强,特别是两个营地为核心的周边山上,还有明军的阵地,相互策应。 不仅如此,明军的火炮在数量上,甚至还超过了阿济格拉来,只是火力上稍逊一筹。 阿济格在亲眼看到了己方大军的数轮强攻失利,特别是冲锋的绿营军和包衣兵都损失惨重,甚至还有一些溃兵胆敢反抗压阵的八旗甲兵之后,最终不得不调整策略,继续炮轰。 与此同时,在谭泰和喀喀木的指挥下,鹿门山南麓的清军,突然派出了兵马,对战场南面的丘陵群,以及周围的荒村发起了偷袭,打了常登贵部署在那里的哨骑,还有掩护的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在八旗马甲迅猛的冲击下,这些原本在战场外围警戒的游骑,许多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蜂拥而至的清军骑兵群淹没了,根本来不及撤退。 不过,在穿过北面的平野,进入荒村和丘陵群之后,八旗马甲的机动优势,也顿时消失,那些率先反应过来,或者逃入丘陵群和荒村中的天骑军马甲,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清军骑兵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下马步战。而天骑军的马甲,大部分都是战兵出身,而且全都是精锐,战斗意志坚定,在荒村和丘陵的复杂环境中,反应十分迅速,凭借着掩护,接连击退了清军的数轮攻势。 谭泰和喀喀木打得十分小心,他们不知道朱慈烺在南面部署了多少人马,十分担心自己和多铎一样,又上了对方的当,遭到伏击,所以一直放不开手脚,直接因此造成了战机的错失。 不过,这就是他们想多了,朱慈烺根本不打算就这么在宜城和清军决战。他也知道清军会十分小心,一旦没了当初的轻视,想要埋伏清军,就没那么简单了。 多尔衮和阿济格虽然集中了那么多兵马,在两边都发起了猛烈的攻势,但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阿济格面对明军营地的坚固防御,没能更进一步,而随着强攻不利,重新调整了部署之后,更是难有进展。 谭泰和喀喀木在地形的约束下,不得不收敛攻势。同时,他们还得提防着明军骑兵从南面出击,掩护着在东北方向,依旧在强攻明军据点的阿济格所部兵马。 他们自然可以停下猛烈的攻势,派出骑兵虚张声势,让明军短时间内难以判断局势,延缓对方的兵马调动,直到肃清周边丘陵群周围的荒村为止。 但阿济格那边却不行,他只能不惜代价,一直强攻,继续用枪炮牵制坚守的殿前军。 清军想要获得战场的主动权,明军营地是一定要夺取的,这里是大洪山余脉,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是清军主力南下,他们随时可以切断清军和襄阳的联系。 不过,明军看起来在这个地方经营已久,阿济格眼看着当前的局势,心中估计自己就算攻下了明军营地,代价也将是巨大的,根本不值得。 朱慈烺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清军无法占据一定的地利,便不会傻到立即和他开战,多尔衮和阿济格都不可能冒这个险,这是他到这个时候,依旧稳若泰山的原因。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陈福和高一功,终于将汉中的最新军情,传到了宜城,传到了朱慈烺的手中。 不仅如此,多尔衮也收到了孟乔芳和李国翰等人的最新军报,知道了川北明军的强悍实力。他知道明军在川北有所动作,但没想到对方居然集结了数万精锐大军。 如今,陈福统帅的殿前左军,高一功统帅的忠贞营右军,还有李定国统帅的西镇左军,三军云集汉中和保宁二府的交界处,再加上留守保宁的刘文秀所部,总兵力达到了五万余,精锐兵马超过三万。 汉中城的政治意义,地理意义都十分重大,吴国贵和李国翰领着大队清军驻守其中,牢牢守住了各个关隘,丁国栋虽然在甘宁等地发起了新的攻势,但暂时还没能取得进展。 陈福此前还派兵发过招降的文书,确实有些用处,但并未改变局势。殿前左军的骑兵用风筝将劝降信撒进六盘关,平阳关等要塞之后,关隘内很快便是一阵腥风血雨,数以百计绿营兵在平乱的过程中被杀,这使得整个汉中城内人心惶惶。 但由于吴国贵和李国翰的坚守,西路军的进展远远没有达到朱慈烺的预期,这让他当前在襄阳的部署,失去了主动权。 毕竟,如此局势下,多尔衮会不会领兵北归,变数就太大了,甚至对方还有可能虚晃一枪,引诱朱慈烺追击,实则是埋伏。 但攻城这种事情,向来急不得,更不用说汉中城山高河急,易守难攻了,这完全不是一座简单的城池,更加急不得。 而且,汉中在清军的多年经营下,各个关隘都得到了加固,关口城墙上的火炮更是数不胜数,就算陈高李联军,强攻恐怕也需要打个三四年,才有可能攻得下。 毕竟,汉中和普通的城池不同,其内部自给自足,清军完全可以一边屯田,一边坚守,粮食很难耗尽。而明军筹备的粮草有限,根本无法持续强攻。 为此,陈福,高一功和李定国三个主将,不得不重新召开军议,商议新的对策。 高一功对于汉中的地理形势最为清楚,他随即主动请缨,率领一支偏师,横穿汉中,打回陕西,特别是要和陇西的丁国栋等义军会合。 大顺当初的核心统治区之一就是陕西,高一功自己,以及他的部下,同样大部分是陕人,一旦回到老家,熟门熟路,完全就是广阔土地,大有作为。 陈福直接同意了这个策略,李定国所部还被调到了东北方向,负责牵制和阻击清军派出的突袭部队,那里地形复杂,李定国曾经率兵反攻过汉中,对地形颇为了解。 而陈福的左军主力,自然是仍旧部署在南面,他除了留下一个战兵营作为预备部队以外,主力将会掩护高一功所部的行动,并接应李定国所部,以防兵力分散,清军各个击破。 多尔衮原本应该还在襄阳城内的,但他收到孟乔芳派人送来的加急军报后,立马赶到了鹿门山南麓的清军营地,直接召回了阿济格,商讨应对之策。 “明帝居然在川北集中了四五万大军,李国翰和吴国贵,恐怕完全不是对手,吴三桂现在乃是丧家之犬,难担大任。”多尔衮背着手,看了一眼正盯着军报,眉头紧皱的阿济格,叹了口气后,又说道: “可现在,济尔哈朗,多铎手上都已经没有多余的兵马,咱们在湖广,又暂时还没取得任何进展,局势.诶.” “现在不能撤,绝对不能撤,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攻到了襄阳,若是就这样撤了,岳乐就白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准备,也都前功尽弃了!” 阿济格自然听出了多尔衮的意思,当即反对道: “而且,现在的局势,咱们若是想顺利北撤,还得先解决那些蠢蠢欲动的绿营兵,否则到时候他们必定会临阵倒戈,咱们的部署也都得失效。” “若是北撤,那些绿营兵自然大部分都不能用,但是高第,尚可喜这些人,还是可信的,随军的包衣兵,也是跟了咱们大清十几年的,家口又都在北京的,同样可以一用。” 多尔衮并没有直面阿济格的话,他眉头紧皱,咬了咬牙又说道: “现在的局势,咱们若是不尽快北撤,汉中恐怕就真的难守得住了。湖广的平原野地之上,襄阳城又在咱们的手上,明帝的兵马大部分龟缩在了宜城,但若是抓住时机,北撤最终必定能带走大部分兵马。” “现在管不得那么多,若是汉中丢了,陕西必定也没了,塞外的蒙古人本就不消停,若是他们和明帝联合起来,咱们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喀喀木同样是不敢继续在湖广纠缠下去,生怕陕西局势恶化的人,而他说着,话锋一转,又看着阿济格问道: “王爷,咱们若是继续留在湖广,明帝若是还不决战,得对峙到什么时候?若是强攻,咱们能顶得住那个消耗吗? 到了平野之上,别说咱们如今这四五万马甲了,就算只有一两万马甲,我大清也是天下无敌的。您原本的计划是派五千绿营兵和三千包衣,以三五千马甲督战,从东面突袭,利用地形躲避明军的侦探,突袭明军,甚至是直接打穿明军防线,进逼南面的明军主力的,现在战果如何?” 朱慈烺万万没想到,多尔衮和满清的一众亲贵大将们,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胆小和畏惧,他们根本没有等到汉中被攻破,就已经乱了阵脚。 毕竟,陕西对于整个北地的重要性,以及联络塞外蒙古的特殊地理位置,多尔衮和满清的亲贵大将们,是看的一清二楚的。而且,他们屡战屡败,早已经开始有了心理阴影。 “那些绿营兵和包衣兵,原本就是派去消耗明军的,以明军现在部署在营地中的兵力,想要打穿他们的防线,根本不可能,但明军也不敢贸然派兵来增援,明帝必定忌惮我八旗强军。” 阿济格突然遭到多尔衮及其心腹的发难,不得不连忙解释,随后又道: “现在绝对还不能撤,整个战局,最关键的还是在这边,还是南面的明帝,汉中易守难攻,明军没这么容易攻克,这甚至只是明帝的一步虚棋。咱们绝对不能上当,否则撤退之势一成,明军只要开始追击,咱们恐怕又得损兵折将了。” 在如今的局势下,多尔衮和阿济格等人已经不敢再轻易信任汉人将领,但又不能在明面上表达出任何的不信任,否则极有可能自乱军心。 要知道,襄阳城的清军现在就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关系——满人不信任汉人,但是又要表现出信任汉人,在多尔衮的控制下,八旗将领和士兵已经相当收敛,甚至可以说是保持着极度克制,以免激怒汉人将领,造成直接火并,而汉人觉得满人随时可能大败,可又因为战力不足,不敢直接反正。 (本章完) 第226章 生死抉择 第226章 生死抉择 如今,多尔衮和阿济格等满洲亲贵大将们,最担心的便是军中的那些绿营兵将不忠。 阿济格反对贸然北撤,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担心这一点。 要知道,清军南下的十万兵马,八旗军只占了一半多,他们无论是进攻,还是北撤,这些绿营军都是不可或缺的力量,若是大批反叛,任何原本无懈可击的计划,都将毁于一旦。 但多尔衮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当然也知道撤军一定会造成绿营兵的大批反叛,可汉中已经危在旦夕,若是陕西有失,大清就真的要完了。 他并非不知道陕西的重要性,可汉中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川北又早已经被杀成了白地,明军居然还能组织得起如此强大的攻势,就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了。 不过,阿济格对于朱慈烺和明军,根本没有其他人的那般畏惧,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只要不出意外,咱们发起进攻的时候,便是明帝大败,明军土崩瓦解之时!”阿济格一脸坚定,他扭头看向多尔衮,脸上依旧是坚持的神色: “到时候,咱们一举收复整个湖广,甚至拿下江西,都不成问题,摄政王也必将功不可没。至于川北的明军,久攻不下汉中,得知如此明帝大败,也一定会不战自溃。” “川北的明军不过是一支偏师,一旦陷入久战,便已经处于劣势,败局难改。”陈泰也不支持直接北撤,他听完阿济格的话,微微点头,但看向多尔衮后,脸上似乎又有了些忧虑。 “就是.从孟乔芳传来的军情看,明军到底是在川北汇聚了数万大军,而且保宁已经在明军的手中,咱们必须要小心,汉中随时可能被明军突破” “陈泰的担心不无道理,汉中现在虽然也有兵马驻守,可毕竟主力是吴三桂的藩兵,还有一支汉八旗。”喀喀木闻言,也当即也在一旁道: “汉中只是能限制主力大军行进,若是高一功等部分派突击,那些山头又颇为高大,而且连绵数百里,到处都可以通行小股部队,明军若是想要在那里耍什么招,孟乔芳和李国翰等人,根本察觉不到。” 李国翰和吴国贵现在虽然暂时守住了汉中盆地,但保宁被明军拿下之后,他们就绝对难以高枕无忧了,而由于岳乐和吴三桂的主力尽失,明军更是占尽优势,清军最多只能说是在局部上占到了地利,这也就是多尔衮如此紧张的原因了。 “陕西的局势,咱们管不到,只要守住了汉中和西安,管明军占了几个山头呢,到时候咱们主力凯旋北归之时,再派出数千甲兵,一举荡平便是了,西安附近一马平川,明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我大清的铁骑。” 阿济格依旧是一脸不屑,朝着一众反对他继续留在湖广决战的满洲亲贵大将们冷声笑道: “到时候明帝部署在平野上的几万大军一败,就算陕西的明军取得天大的战绩,他们除了乖乖南撤之外,难不成还有别的选择吗?” “明帝当前的实力可不若,特别明军的那个骑阵,冲起来威力不容小觑,宜城附近的地势,咱们一招不慎,还有可能重蹈覆辙。” 多尔衮听完阿济格的话,眯了眯眼,直接出言警告道: “阿济格,这可和咱们平时的那种骑兵冲锋完全不同,一旦明军成骑阵之势,在平野之上,便是八旗马甲,也难以与之匹敌,若是轻敌,下场绝对不会比岳乐好到哪里去!” 多尔衮不同于阿济格,他并不认为当前已经在客观上具备了决战的条件。 要知道,现在明军依旧占据着大洪山北麓那几个山头,并倚靠水师,牢牢截断了汉江,还早早部署了两翼的袭扰大军,使得他不得不分出近万兵马防卫。 在这种情况下,多尔衮甚至觉得自己当初决定全军南下,并担心明军跑掉,派出了岳乐领兵增援,是太过乐观,甚至乐观得有些可笑了。 毕竟,明帝现在若是主动出击,他自然能集中兵力,轻易取胜,但这根本不可能! 而若是他继续强攻,明清双方部署在一线的决战兵马,其实也就是旗鼓相当的状态。 当然,多尔衮和阿济格对于八旗马甲有充足的信心,因此在主观上,旗鼓相当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优势占尽,甚至他们因此觉得决战对他们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明军摆不出骑阵,就算摆得出,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们。”阿济格自信满满道,他现在还在坚持,尽管其他人都已经萌生了退意。 “明军的骑阵,摄政王你当初在南阳的时候,还说过没什么了不起的,宜城这里周边的平野如此广阔,汉江虽然分割东西,但附近又不是河谷,到时候咱们的骑兵完全可以绕到两翼,直接将明军所谓的骑阵拦腰斩断。” “阿济格,你想的太简单了。”多尔衮摇了摇头,直接出言反驳道:“明军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和咱们决战的,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明帝设下的圈套,咱们都上当。” “明帝不打,我逼他打!”阿济格当即继续出言,还想要争。 现在,这个争论,已经不单单是战和退了,更是多尔衮和阿济格的政见分歧。 “你想在湖广耗多久?”多尔衮针锋相对,顿了顿又立即道: “若是在平时,我多尔衮何惧与那些尼堪血拼到底?我八旗的勇士又何时怕过?但如今这地势完全不利于咱们,本王不是没有底气,更不是被吓坏了,才这般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而是局势真的不同了。” 谭泰和喀喀木等人听着两人的语气愈发激烈,都想上前劝阻,但又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上前要说些什么,最终只能继续闭嘴,把那些原本想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而多尔衮眼见无法说服阿济格,也放弃了劝说,直接采取各旗大将表决的方式,想要以多数压过少数,再次确立自己的领导。 满清大军中,不少人虽然因为近期战局颇为不顺,对多尔衮颇有怨言,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对方。 在获得了军中大部分将领的支持后,多尔衮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咱们大军北撤之后,就不要管那些尼堪兵了,现在靠得住,也只有咱们满洲的甲兵。到时候只要派三五千甲兵威慑住他们,拖够时间便可以了。” 而随着多尔衮在军中占据优势,阿济格刚刚掌握的指挥权,很快又丢了,他在政治斗争上,完全不是多尔衮的对手。 不过,多尔衮撤军,也并非是直接暴露出来,他甚至趁着明军没有增兵支援之际,派兵占据了南面的更多荒村和丘陵群,并顺势将战线推进到了距离大洪山余脉的西麓。 如此一来,明军便会理所当然的以为——清军将会在这场大战中选择主动进攻,尽管那里的地势,并不完全有利于骑兵的发挥。 于是乎,清军的哨骑在这些地方越发活跃,频频出击,但明军也毫不示弱,双方在旷野之上相互缠斗,不断交换着死亡,谁也没占到便宜。 而由于东面大洪山北麓的两个营地,以及营地附近的数个阵地,此时依旧掌握在明军手中,清军的袭扰也根本不敢深入。 不过,在当前的混乱局势之中,清军的攻势之猛烈,也的确超出了朱慈烺的预料。 汉中的局势并不明朗,这使得他本来就难以判断多尔衮的抉择,只能是看对方的战场指挥,从而推断出后者的战略意图。 而且,他现在需要为西路军争取更多的时间,为此必须尽可能拖住清军北撤的步伐,否则西路军收复陕西,为大明获得养马地的计划,就将彻底功亏一篑! 换言之,朱慈烺这个时候,必须表现出更强的决战意愿,以此来拖延时间。 战场的信息不可能完全透明,明清两边为了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必须不断释放出烟雾弹,迷惑对手。 但朱慈烺这边还没有开始行动,正如多尔衮担心的那样,清军内部就先出了问题。 清军在鹿门山的东大营南面,尚可喜正策马利于营寨外的一处高埠之上,周围几十个骑兵全都是他的亲信家丁,听着面前的黑暗中不时传来骑兵搏杀的声音,甚至偶尔还有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他知道那是明军埋设的地雷。 明军的地雷他现在已经十分熟悉,据他的了解,那玩意明军已经改良了好几次,威力虽然提升不大,但是杀伤力却是直线上升。 毕竟,地雷就这么大,威力根本提升不到哪里去。而地雷的恐怖,从来不是因为它能直接炸死人,而是爆炸产生的碎片会把中招的人马伤得体无完肤。 清军现在虽然往南面增兵了,并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但到了晚上的时候,明清两军的哨骑战,便会进行得十分激烈,不单单是八旗军的哨骑,便是绿营军的,短短两天之内,也已经死伤了几十人马,尚可喜麾下的马甲,就损失了十一人。 尚可喜看着北面闪耀出黄色光辉的明军大营,一时间有些失神。他此前一直没有和大明联系,更没有向明帝表达过自己委曲求全,曲线救国的难处,此时若是反正,恐怕也很难落得到好处。 如今,眼见着局势一天比一天差,他也十分茫然,甚至有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战到底谁能胜,现在越来越明显,明帝在这两年的崛起,绝对不是偶然,那些八旗马甲虽然依旧强悍,如今在战场上还占着优势,可恐怕已经蹦跶不了多少天了! 但清军能不能继续独霸辽东,甚至在关内也占得一席之地,他还无法判断。 尚可喜虽然没能参与满人的军议,但他很快也听到了消息,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要知道,坚守襄阳城数月,多次出城突袭,还有直面忠贞营的数次强攻,他的兵马都参与了。作为清军在襄阳的主力之一,特别是勒克德浑经常将他当作八旗军的前锋,他明军当前的实力,可谓是相当了解。 他的兵马在清军中,若是不算八旗军,已经不算弱的,但和忠贞营,也不过是旗鼓相当。 换言之,若是多尔衮和阿济格真的领着八旗兵撤了,仅仅倚靠他手下的藩兵和北方来的那些所谓精锐绿营军,襄阳绝对难以守住。 但他同样很清楚,多尔衮去意已决,根本不可能留下了和明军决战。而明帝那么狡猾,恐怕是早就猜到了这一点,甚至襄阳早就是对方势在必得的囊中之物了。 局势如此危急,尚可喜只要一想到这些无法验证,但是有关乎着他生死的事情,便会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境之中。 但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和明军取得什么联系,到时候该如何自保,便是一个大问题。他可不想给这些鞑子陪葬,但若是判断失误,那他将必死无疑。 而且,尚可喜并不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他手中还有数千兵马,若是在关键时候发力,或许还能决定某场大战的胜负。 “大王,咱们要不要快点回去,要是被鞑子看到了,恐怕就有些麻烦了。”尚可喜的家丁头子左右张望了一阵,忽然探过头来提醒道。 尚可喜原本就心烦意乱,被夜风这么一出,已经走神,忽然被打断,倒是缓了过来。他随即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 “再等等,再等等,若是多尔衮和阿济格真的能顺利撤走,或者是给明帝迎头一击。那襄阳的局势,恐怕也不会这么糟.” 那个家丁头子没听清尚可喜说什么,但是见对方如此神色,也不敢再劝了,只能继续等着。 而尚可喜又沉思了一小会,握了握拳,随即挥鞭策马往大营的方向而去,他周围的几十个家丁也随即跟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夜幕笼罩的平野上传开 (本章完) 第227章 蠢蠢欲动的绿营军 第227章 蠢蠢欲动的绿营军 夜幕下,宜城南面,殿前军各部大营皆是一片灯火通明,营地四周的火盘,灯笼星星点点,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正四处游走,俯瞰而下,宛如一片地上星海,璀璨绚烂。 多尔衮和阿济格所领的清军主力,此时正在襄阳城内和鹿门山南面,距离宜城有一定的距离,而汉江西岸,宜城北面,河网密布,西面高山横亘,八旗马甲难以迅速行动,无法直接威胁到殿前军。 不过,现在汉江东岸,鹿门山和大洪山北麓之间的丘陵群和荒村之中的黑暗地带,依旧不时传来打斗搏杀,嘶吼惨叫的声音,这是清军派出的斥候遇到了殿前军的伏路兵,亦或者是殿前军的哨骑遭到了清军伏路兵的埋伏。 这样的搏杀声如今越来越激烈,清军虽然马上要撤了,但多尔衮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派出大量斥候和殿前军的哨骑对战,使得东岸的殿前军哨骑完全处于劣势之中。 而与此同时,朱慈烺已经开始带着常登贵夜巡军营,这是他在大战前的习惯,不亲眼看一看麾下的大军,他始终不放心。 殿前军各部,以及忠贞营的战时军纪都非常严苛,特别是夜间,各部为了防止偷袭,便是巡营夜号都不一样,而且每晚都需要更改。暗哨一旦发现不对,便会立即拉响警报,各处值守的士兵也将第一时间进入战斗状态。 而若是在这中间发生了误报的情况,当前值守的带队军官,还有犯错的士兵,都一律要扣饷降职。 不过,殿前军各部皆是训练有素,军纪严苛,挥师北上的数月以来,几乎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意外情况。 在林昌峰亲自答过天武右营的“夜号”后,朱慈烺一行人随即便来到了营门后,他们需要按照军律上的要求,接受了值守军官的腰牌检查。 当然,朱慈烺身为一国之君,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是在整个营门全体值守士兵的行礼中,进入了营房之内,并在里面简单检阅了今晚执勤的军法官。 而大营内,军法官和训练的士兵正在不断巡逻检查,现在大敌当前,他们巡查的频率比平时要高不少,主要是得严防失火,聚众,以及奸细和突袭等意外事件的发生。 朱慈烺很快就来到了天武右营的营官大帐,然后便和常登贵继续刚刚正讨论着的话题,他缓缓开口道: “登贵,你说多尔衮什么时候才会作出明确的反应?” “陛下,臣以为,或许得等到陈提督在汉中击败了吴国贵和李国翰,或者是丁国栋等部逼近西安城。孟乔芳如今手下几乎没有可靠的兵马,距离众叛亲离,全军败退,只是时间问题。 而陈提督和高将军,再加上李定国,刘文秀的兵马,即使汉中的守将是吴三桂部下的悍将吴国贵,结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多尔衮现在无非是在等待潼关战事的结果。” 朱慈烺想着原本历史上孟乔芳的表现,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吴国贵现在应该还没有原本历史上三藩时那么强,少打了那么多年仗,终究是不同的。 “汉中的战事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明确的结果,就看陕西的那些绿营军,甚至是吴国贵,李国翰这些将领的选择了。”常登贵紧接着又道: “那些绿营兵现在看似还团结一体,但岳乐在分水岭败亡之后,实际上已经各怀心思,如今就是鞑子的八旗甲兵都打不过咱们,他们根本没胆子和咱们较量。 只要吴国贵和李国翰一败,陕西各地的绿营兵,应该就会立即反正投降,绝不会和以前那样,敢和朝廷谈条件了。孟乔芳手下就那点人马,还要分兵多处,他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孟乔芳,吴国贵和李国翰虽然都是能人,但在真正的大势面前,他们的所谓能力,其实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现在,山东,北直隶等地的义军行动相当迅速,而且打的都是反清复明的旗号,这多亏了当初锦衣卫支援,张名振和黄蜚在海上,也是节节胜利。”常登贵眼见朱慈烺点头赞同,随即又笑着说道。 朱慈烺想到这些捷报,心中也十分振奋,清廷的溃败其实早就超出了他的想象,特别是“分水岭之战”的胜利,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要知道,满清以小族御大国,本身就是一次没有容错率的意外,其一旦失去了军事倚仗,无法威慑千千万万的汉人,这个半奴隶制半封建制的政权,距离土崩瓦解,就不远了。 “多铎和济尔哈朗那边有什么新情况?”朱慈烺想了想,又问道。 这两个人一个在山东,一个在北京,天津,他们的行动其实也会影响到多尔衮的判断,特别是济尔哈朗。 “张名振现在暂时还没收复天津,但他正在收拾兵马,只是他的部下大部分都是水兵,虽然在此前的登陆大战中歼灭了两路绿营军,但最核心的战兵,也损失不下,现在应该刚刚和黄蜚在海上会师” 常登贵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至于山东多铎方向,高杰和黄得功的进展还算顺利,但他们缺乏攻克大城,与八旗马甲会战的实力,多铎不是陛下的对手,但却不是他们能轻易对付的。” “张名振部在天津愈挫,损失恐怕不小,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这两路兵马应该是暂时指望不上了,济尔哈朗还是不可小觑的!”朱慈烺语气中有些可惜,但这就是战争,有胜有负。 不过,大明当前的军队,基本上都实现了标准化,成体系的训练模式,即便是水师,也有内河水兵作为预备队,不同队伍之间的重新整合,并不像传统军队那般,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磨合,才能发挥应有的战斗力。 换言之,只要给朱慈烺一年时间,他便能再造一支水师出来,郑森其实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乖乖回到福建,去收拾自家老爹的。 毕竟,在这个军人职业化,训练极度复杂,需要多兵种配合作战的时代,郑森知道,即便是在海上,他也无法和朝廷对抗。 “这几个地方,无论是哪一个,只要取得突破,多尔衮都必定会退兵。”常登贵顿了顿,又道:“臣觉得,他一定能看的清楚这一点,领兵北撤应该很快了。”“嗯!”朱慈烺点了点,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战场局势错综复杂,瞬息万变,他的判断也需要获得支持,才能坚定。而现在,听了常登贵的话,他随即眯着眼,笑了笑,又道: “多尔衮若是要撤,一定会有所动作,不可能瞒到最后一刻,但他一定提防朕,提防得紧,必定会想方设法,防止朕偷袭。而这里面,襄阳必定是重中之重,给朕死死盯住。” “陛下英明!” . “轰!” 黑暗中,鹿门山南麓的平野上,一团火光突然闪现,但又很快熄灭,残留人眼的幻影伴随着凄厉的嘶鸣惨叫声,朝着四周传播开来,又一个清军的哨骑踩中了殿前军埋设的地雷。 不过,这样的事情,并非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漆黑的旷野之上,除了这些不时传出一声的杂音之外,宽阔平坦的野地里十分安静。北面的几个清军大营,同样是灯火通明,篝火遍布旷野,清军同样在小心地提防着明军可能的夜袭。 当然,两支军队都完全没有这企图,因此除了一些神出鬼没的哨骑之外,明清双方都没有在对方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轻举妄动。大部分夜晚,都只是在这样不时响起,平平无奇的爆炸声中过去。 与此同时,无论是清军,还是明军,都无法依靠少数伏路军和哨骑,封锁如此宽阔的正面,因此双方都能通过斥候和夜不收,侦探到对方的不少情报。 只不过,这样的情报最终有没有用,就很难说了! 而这个时候,襄阳城内,名义上以洪承畴为首的那些绿营军将领们,同样也是焦头烂额,他们和尚可喜一样,都在想着自己的退路。 这其中,南一魁,董学礼,张大元等人皆是手握兵权的大将,都在其中。 不过,他们现在虽然名义上都尊奉洪承畴这个所谓的汉官头子,但这次密谋却将对方直接排除在外了。 毕竟,在这个乱世之中,手握兵权才是真的,多尔衮也提防着洪承畴,只是给了他名,并没有给他实,本质上还是需要这个汉官给自己出谋划策而已。 “咱们若是就这么降了,明帝真的不会追究咱们之前的做的事吗?我担心他最后要杀咱们立威。”董学礼听完南一魁的怂恿,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他原本是明军,之后又成了顺军,现在是清军,这身上的罪要是论起来,砍头砍三轮都不够。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南一魁原本是明军副将,李自成攻下陕西之后,他便立即投降,成为大顺的参将,而后还投靠了鄂尔多斯部,并在在此后迎降阿济格,协助招抚延绥东路。 而当阿济格从陕西北向进军延安时,南一魁充当了带路党,为清军效劳,同另一明军降将杨镇邦一道,在清军南击延安时协同作战,这才在第二年得到宁夏总兵的官职,并抬旗。 “老子和你一样,来来回回,各方都投了个遍,老子都没怕!”南一魁虽然话中带着怒气,但依旧极力克制着声量,他环视一圈屋内的众人,厉声道: “现在鞑子却是是大不如前了,咱们反正也确实有些迟了,但明帝还没打完鞑子呢,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付我们的。而且,鞑子还有那么多骑兵,明帝最后能不能打得赢,恐怕还得两说呢!” “这个倒是,咱们现在若是能反正,还是有些用处的,明帝应该不会轻易杀,我听说王辅臣投了之后,也没死。”张大元也随之赞同道: “不过,我倒是觉得,明帝最后一定能赢。四年前那样的局势,明帝都扛下来了,现在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这些国家的膏腴之地,都在明廷的手里,北伐是迟早的事情。” 董学礼听罢,也随即赞同道:“这天下必定还是大明的,就是咱们现在剃发扎了辫子,算是选错了。” 而这个时候,南一魁看到董学礼这么悲观,又继续分析道: “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老子手上有兵,反正还会被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明帝都必然会留着咱们,甚至还会委以重用。” “对,现在除了洪承畴那老家伙,谁反正了,出去都能有一条活路。”张大元听罢,也在一旁支持道。 他原本是多尔衮派来监视洪承畴的,同时还得到了其他满洲亲贵的叮嘱,但现在眼见局势不对,也已经有了反水的企图。 毕竟,清廷马上就要败了,而且看起来几乎没了挽回的可能,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们这些汉人,都不可能跟着满人回关外。而且,他们都很清楚,满人指不定都没打算带他们。 换言之,他们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别无选择了,如今讨论反正,最关键的问题不是如何反正,而是反正之后,有没有活路。 “而且,咱们若是不反的话,到时候那些狗鞑子一定会派甲兵在咱们后面督战,让咱们去当炮灰挡住明帝的强军,那还不是个死?咱们必须把精锐集中起来,尽可能保存,然后见机行事。” 南一魁眉头紧皱,随即又道: “多尔衮应该没几天就要出兵了,到时候打起来,咱们又不用独自应对鞑子,绝对是有活路的,那些所谓的鞑子甲兵,和咱们的精锐其实也就是半斤八两,咱们突然袭击之下,他们绝对打不过咱们的兵.” 经过南一魁的一番复习,他麾下的心腹军官,以及原本还有些怀疑和担心的董学礼等人,也都信服了,纷纷点头,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大半。 但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寻到合适的时机。否则,在数万八旗马甲的监视下,他们的任何轻举妄动,都是自寻死路。 (本章完) 第228章 重新张开的大网 第228章 重新张开的大网 南一魁,董学礼等一众绿营军将领最终也没有商议出一个具体的反正计划来,他们虽然暂时以南一魁为首,但相互间并非完全信任,只不过是暂时抱团取暖罢了。 而这些将领们在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前后分成几批,张大元留在了最后一批。 不过,他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到军营,而是直接往洪承畴在襄阳城中的府邸去了。 他既然被多尔衮派到了洪承畴身边监视,自然不需要靠着对方,才能往上爬。但作为洪承畴的部下,张大元若是不想今天晚上的密谋引起对方的怀疑,就必须得继续装出顺从的样子,以免引发洪承畴,或者满人的警觉。 换言之,他既需要过洪承畴这一关,也需要过多尔衮那一关,特别是现在反正同样前途未卜,他还需要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且说,满清如今处处受限,表面上还占据着半壁江山,但实际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洪承畴对此一直都心知肚明,甚至比南一魁,姜镶等人看得更加清楚,他的战略眼光,可不是这些武将可比的。 不仅如此,他同样很清楚,无论是多尔衮,还是顺治,其实都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过自己人。他无兵无权,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老头罢了。 毕竟,那些绿营军将领手里至少还有几千兵马的反正筹码,至少能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做出一些抵抗,而他若是脱离了满人体制,身上的那层身皮,可什么用都没有。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洪承畴还有退路,他作为曾经的大明督师,崇祯还为他举办过大葬,朱慈烺必定不会放过他。 而且,到现在这个时候,洪承畴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当初因为贪生怕死,背明投清犯下的错误。 因此,洪承畴听完张大元的汇报之后,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是让对方继续注意,一旦南一魁等人胆敢谋逆,就立刻向他汇报。 他看着张大元走出自己所住的府邸,脑中浮现了此番南下过程中的许多记忆,还有此时已经颇为萧条破败的襄阳城,而后又抬眼看了看屋内的房梁,若有所思。 现在,洪承畴只能寄希望于多尔衮打赢这场大战,否则那些蠢蠢欲动的绿营军将领们,绝对不可能消停。 而如今的襄阳城内,不只是绿营军,便是那些包衣兵们,也有不少偷偷准备逃命了。 这其中,有不少是最近几年,因为此前明清大战,各旗损失了大批包衣兵,才新近补充进旗的新包衣,甚至还有部分是北直隶的汉人,因为土地被八旗圈占,不得不委身为奴。 不过,他们的逃命意愿没有那些绿营军这么强,特别是很多都是十几年的老包衣,家口又全都在北京,他们除了部分舍得下家口的,其他人完全都有心无力。 要知道,他们若是无法活着北撤,那满人一定会把他的妻儿都变成旗内其他人的奴隶,这是八旗内部一直以来的规矩。 而且,那些巴牙喇,八旗甲兵们,不仅仅盯着绿营军,同样盯着他们。 所有的新包衣兵其实都很清楚,他们虽然战斗力不逊色于普通绿营军,甚至部分人还有更胜一筹,但几乎不可能打得过那些凶狠的巴牙喇,除非是趁其不备偷袭。 而与此同时,随着朱慈烺逐步转变策略,多尔衮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开始往南派出更多兵马,以掩护自身的行动。 夜幕下,宜城东面,鹿门山南面的平野和山丘之上,八旗军和殿前军开始了越来越激烈的交锋。 殿前军各部,陆续接到了新的指令,开始主动出击,甚至原本撤到西面谷城,均州等地的大军,也开始了行动,负责阻击襄阳城内留守的绿营兵和八旗兵。 而“应天兵器局”在研制生产的新式火箭,也终于开始派上了用场。 殿前军的火箭兵每次都会在入夜之后,在骑兵的掩护下,进抵清军大营外围,以每次二十发的频率,朝着鹿门山南面旷阔的平野上射击,给清军的休整和布防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朱慈烺为了此战,准备的物资十分充裕,殿前中军的火箭部队能够每晚保持这样的射击频率一个月以上。 不过,清军的反击也很快开始,多尔衮十分担心朱慈烺识破他撤军的企图,派出骑兵层层堵截。 他知道这种事情绝对瞒不住,无论如何,后者最后一定能猜到。但朱慈烺越晚猜测到,那他的胜算也将会越大。 明清两军的交锋就在各种各种的试探性进攻中,不断展开。而殿前军各部在清军毫无察觉的时候,便已经分批进入了指定战场,借着地势和夜幕的掩护,隐蔽了起来,等着清军北撤。 夜幕下,汉江东岸边缘,赵正东穿着一身精良的铁甲,骑着马伫立在江边的一个山丘北面。 他的面前还有两个荒村和一个丘陵群,而北面大洪山北麓,清军的火炮正在轰击殿前军的营地,不少堠台堡垒,此时都已经被轰成了废墟。 殿前军原本沿着山麓,在山间谷地中修筑了大量的侯台堡垒,如今这些堡垒虽然成为了平野之上,山麓边缘,密密麻麻的废墟,但依旧可以阻碍清军骑兵的通行,使得他们不得不下马步战。 根据这段时间哨骑侦探到的军情,清军还在持续往这一片地区派出兵马,仅仅是八旗甲兵就已经达到了七千之数,还有五千包衣兵,六千多绿营兵,局势日益严峻。 多尔衮派兵在南面加大攻势,甚至加强了袭扰的兵马,自然是为了迷惑朱慈烺,甚至是牵制住殿前军的部分兵马,使得朱慈烺对局势产生误判,在南面也加强防御,进而减少清军主力北撤的压力。 但他的目的显然没有得逞,林昌峰的天骑军在前两天,就被抽调了一个营绕道北面,而常登贵麾下的殿前中军,也加进来部署,赵正东所属的这一营,近三千兵马此时趁着夜色,偷渡过河,就是为了大军能在汉江东岸,占据一定的兵力优势。不过,他们现在正在山丘北面集合,准备埋伏到大洪水西路的山口之中,而后在必要的时候,死死拖住南下的这部分清军,甚至是承担阻击南下清军的任务。 山岭之间的地势并不利于清军骑兵的行动,若是他们能够在山麓边缘伏击进入这一地界的清军,常登贵到时候再率兵从周围合拢而来,利用殿前中军的火器优势,必然以最小的代价将南下的清军全歼于山林之中。 而黑暗之中,大洪山北面山麓的方向就传来了阵阵马蹄踩踏地面的轰鸣声,阿济格麾下的马甲此时正在发动夜袭,作为当前满清战力数一数二的主力军团,他们拥有着充足的马匹,战斗力十分强悍。 而此时依旧在固守阵地的殿前军,也随即在山岭以及堠台堡垒中,和清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昏暗的视野使得两军的行动都异常混乱,只能依靠各级军官控制军队,但清军作为进攻的一方,明显付出了更大的伤亡。 上千名绿营兵被清军逼作了前锋,而他们身后,则是包衣兵,那些老包衣则和八旗兵一样,骑在马上,居后督战,逼迫他们前进。 这些督战的老包衣兵和八旗兵可不是好糊弄的,而意图不明的包衣兵和蠢蠢欲动的绿营兵冲在了最前面,根本无力反抗,他们就算本来已经有心反正,可如今的局势,使得他们根本不敢有任何报名之外的思考。 而借着绿营兵溃兵的掩护,八旗兵成功在伤亡极小的情况下,攻到了殿前中军的堡垒前,他们虽然无法避免在夜袭中,被殿前军发现,但却可以利用绿营军和包衣兵,减少伤亡。 不过,清军的突袭只是在一开始使得殿前军产生了混乱,但并没有发挥阿济格预想中的效果,而殿前军各部的抵抗,直到这个时候,也十分顽强。 这倒没有超出多尔衮的预料,明军的士气一直十分高昂,对方若是没有发挥出一点超出平常的战斗力,他反而会觉得事情不正常。 很快,随着林昌峰部署的骑兵开始出击,西面平野之上,数个荒村废墟之间,野地之上,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喊杀声,火枪射击声持续不断,明清双方都派出数千兵马。 但漆黑的环境之下,在如此宽阔且河流纵横的平野之上,骑兵的机动性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双方的攻击都缺少必要的方向和目标,显得十分混乱。 面前的山岭中传来了阵阵喊杀声和枪声,火光在漆黑的山道中不断闪烁,清军的进攻强度有些超出了赵正东的预料,但他却一直没有接到命令,更不可能带着兵马北上,投入战场。 当然,他也知道原因,北面的丘陵和荒村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清军骑兵的机动优势和冲击力,但是夜色掩护下,这些清军甲兵下马作战,拼死一搏,战斗力依旧强悍,要想避免巨大的伤亡,步军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发动进攻。 战马奔驰轰鸣声使得赵正东的精神立即振奋了起来,他麾下的这个千总部到达大洪山西麓后,便一直等待着北攻的命令,但直到现在,还迟迟没等到。 赵正东对此颇为不解,在他看来,如果这是清军的夜袭,现在他们完全可以仗着兵力优势,派兵抵近,拥有夜间训练经验的殿前中军必定能打出超出清军预料的战绩。 但作为军官,还是千总,上面没有指令下来,赵正东必须继续等待,他站在山腰的一个石块边缘,看着北面山头闪烁的火光,那极有可能会继续进攻的清军,心里十分焦急。 古德富听着北面不远处传来的枪炮声和地雷爆炸声,抬头一直看着,但他什么都没看清,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他无法估计北面的交战会持续多久,只能说继续等待。 他很快就来到了赵正东身旁,看了看身后正趴在地上的数千将士,低声道:“千总,咱们什么时候攻啊?” 赵正东摇了摇头,随后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扭头看向古德富道: “继续等命令!” 他虽然已经是千总,但也不知道上面的计划,更没有机会了解大军的最终战略,特别是那些具有一定秘密性质的,更不要说知道天骑军已经有了别的调动。 而他们的北面,山岭虽然较为稀疏,但有成片的堠台废墟,其中散布着密密麻麻的废弃的荒村,这样的地形和阻碍使得八旗马甲无法肆意发挥机动优势。 不过,林昌峰其实已经在那些地方部署了更多兵马,以免被清军骑兵突破了防线,绕到后方搞破坏。 朱慈烺很清楚,清军一旦开始撤退,必定会非常迅速,特别是他们还有襄阳城掩护,他必须要把握好时间,一旦动手就要死死咬住清军,以免最后清军毫发无损就突围了。 当然,他也很清楚,以八旗马甲的机动能力,多尔衮若是早做准备,他是无法和当初在江北一样,狠狠咬下一块大肉的。 因此,相比起和八旗军野战,他其实更愿意围攻襄阳城,到时候城内的兵马孤立无援,必定会有不少绿营军反正,那他便可以复刻武昌大战的胜利了。 换言之,如今的特殊局势,早已经使得朱慈烺偏向于围城,那对他来说不是需要额外折损更多兵马,也不是费时费力的攻城仗,而是分批消灭清军的捷径。 朱慈烺此时已经来到了宜城北面,汉江东面的一处堠台,他从这里可以看到西岸清军进攻殿前军山麓阵地的战场。 不过,在漆黑的夜色之下,望远镜早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只能根据声音和火光判断战况。 朱慈烺很快收到了东面林昌峰送来的军报,清军突然发起了夜袭,局势虽然没有预期那么顺利,但基本上在计划之内。大洪山北麓的驻军,此时已经挡住了夜袭的清军。 而这个时候,朱慈烺的兵马调度,也已经基本完成,他的大网已经重新展开,只等多尔衮开始撤军了。 (本章完) 第229章 最危险的归途 第229章 最危险的归途 多尔衮在军议上统一了各旗主将的意见后,便立马开始了着手部署北撤和突围的各项事宜,阿济格见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屈服,开始配合多尔衮。 不过,他依旧想方设法鼓舞麾下大军的士气,并成功说服了多尔衮在撤退的时候,打明军一个回马枪,不求全歼明军,但两人都希望能给明帝一个深刻的教训。 多尔衮其实也有早有此意,但因为此前阿济格太过强势,他并不敢松口,深怕对方直接得寸进尺,乱了他的部署。 如今,他们必须在朱慈烺领着主力大军完成追击的部署之前,尽可能地恢复军队的战斗力,特别是要想办法消除全军上下当前对明军愈演愈烈的畏惧心理。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阿济格亲自领兵出营,押着数千绿营军,包衣兵,夜袭明军营垒的这场大战,阿济格甚至带着八旗甲兵,利用兵力优势从明军营垒多处同时展开攻击,不仅很快突破了外围的拦马沟,甚至一度填平了明军营垒土墙外的好几处壕沟。 清军不惜人命的打法十分奏效,驻守营垒的明军在夜袭中损失惨重,虽然依靠夜色的掩护和坚固的防御工事,最终击退了清军,但也损失了两处阵地,这次夜袭行动的战果使得清军的士气很快有所恢复。 不过,大洪山北麓距离宜城并不算远,只要朱慈烺派出兵马增援,营垒和残余阵地中的殿前中军,很快就可以得到必要的兵力补充,反而是阿济格将面临着越来越严峻的局势。 多尔衮和阿济格虽然为了恢复大军士气,可以不计成本,但成本只能是绿营军和包衣兵,因此他们也只能打到明军营垒外的第一道土墙边缘,再往后就得派出八旗甲兵,亲自上阵冲锋了。 而为了攻破一道对整个战局无关紧要的土墙,牺牲珍贵的甲兵,大清的根基,这是两人,以及八旗各旗主将,都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于是乎,在多尔衮和阿济格连续发动袭扰的第五日,南下八旗军的撤退部署,便基本完成。 但也正是这个时候,多尔衮收到了襄阳城传来的,谷城,光化,以及随州等地明军,开始出现在襄阳城四周的消息,甚至宜城北面,也出现了明军骑兵,极有可能是要突袭襄阳城。 而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的便是明军的哨骑,他们也很快出现在襄阳城周边,并在襄阳城和双沟口之间的疯狂破坏,袭击清军的运粮车队,这严重威胁到了清军的后路安全和后勤补给。 多尔衮虽然提前派了一支精锐回襄阳城加强了防御,可局势瞬息万变,他没想到朱慈烺居然这么快就敢直接出兵袭击了,一时间也有些乱了分寸。 这个时候,在明军不按常理出牌的突发意外影响下,这种因为情绪变化而感知的莫名恐惧,已经被急剧放大,甚至影响到了这个战场老将的判断。 多尔衮此时已经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随着明军在襄阳城周边的频繁动作,他的信心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甚至阿济格也同样如此,两人面对明军主力时候的信心,都没有他们曾经自以为的那么坚定。 当然,阿济格并不是对八旗军没有信心,而是对尚可喜,高第,还有山西,北直隶等地调来的一众绿营军将领不放心。这些人毫无战心,只是慑于军法军纪,不敢明言而已,他早就已经感受到了。 两人随即又在军中召开了紧急军议,并最终决定按原本的计划行事,但提前撤退,做出畏惧怯战的样子,引诱明军也提前行动,以打乱朱慈烺完成更周密筹备的计划。 但多尔衮只料到了一半,他想到了鹿门山清军大营内的各旗主将,都已经毫无战心,他们看过襄阳城送来的情报之后,最终得出了明军此番极有可能不是佯攻,而是要全面出击的结论。 可他万万没想到,阿济格居然在军议上,又蠢蠢欲动起来,想要借着这次阻击,和明军主力决战。 多尔衮见状,立马就改了口风。如果现在不能顺利撤回襄阳,那也就意味着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和计策,都全功尽弃了,特别是他且战且退,中途伏击的万全之策。 说到底,多尔衮虽然没有阿济格那么激进,但心里还是存着能够重创明军主力,挽回败局的念头。但他又担心这是朱慈烺的疑兵之策,而大军若是撤得太急,必定会遭到明军的追击,到时候同样会损失极大。 当然,这只是多尔衮自己的想法,这个理论上的万全之策,其实真正操作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阿济格能否在关键时候击败明军,而后带着阻击的大军主力北返,便是多尔衮无法控制的变数了。 换言之,阿济格亲领的那近万八旗马甲,将是确保多尔衮能够按计划行动,也是计划得以成功进行的关键,他们并不知道朱慈烺有多少骑兵,只能从宽料敌。 当然,汉江平原的地势使得清军这一前一后两路兵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无法逾越的阻碍,这让他们可以随时相互联系,并对明军展开反击。 多尔衮和阿济格在风云变幻的战场局势之下,其实都已经不自觉开始做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多尔衮的计划不仅仅要求阿济格领军及时折返,而是要求对方必须取胜,否则阿济格的军队,也便是阻击的兵马,必定会因为战败,在撤退途中一溃千里。 而如此一来,襄阳城内的清军主力,特别是那些到现在还远远没有恢复实力的绿营军,他们对于明军的畏惧,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即使是和八旗大军一起撤退,恐怕也免不了溃不成军。 在这个指挥体系落后的时代,撤退之中的士兵很容易受到影响,即便是胜利之师,也很有可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突然崩溃,这是时代组织力的限制。 朱慈烺此时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多尔衮的计划,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大概率就是阿济格,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因此才做出了围攻襄阳的样子,并让原本部署在郧阳附近的几支偏师,对南阳,河南二府,展开突袭,目的便是要逼迫多尔衮提前撤退,进而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汉江平原之上,堂而皇之的骑兵决战,明军并不占优势,骑兵也不足,但如果是清军溃败,一路追击,清军还只是留下了一支阻击兵马,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多尔衮以为朱慈烺的目标是他的主力大军,殊不知后者的目的,从来都只是留下阻击的那支兵马。朱慈烺此前收拢了天骑军,骁骑军两部骑兵,还有殿前中军的精锐部队,用他们来追击清军,明军将会拥有更大的优势。 而这数万经过了“分水岭之战”洗礼的虎狼之师,便是此次追击战的关键。同时,“分水岭之战”,殿前军缴获的近万匹优良战马,也使得朱慈烺的部队,拥有了强大的机动作战能力。 他在阿济格领兵夜袭的第三天清晨,依旧还在宜城东北方向的一座堡垒堠台上,这里十分安全,而且可以让他更早了解到北面和东面传来的军情。 朱慈烺看着北面的天空,依旧眉头紧皱,他必须再拖住多尔衮一段时间,陈福和高一功到现在还没有传回捷报。若是多尔衮和阿济格成功领兵北撤了,那他此前的部署,也就功亏一篑了。 不过,他也知道,无论计划如何完善,战场上的意外总是难以预料的,鹿门山南面到襄阳只有四十多里的距离,到南阳也不过两百余里的距离,朱慈烺必须恰到好处地出击,只要稍有犹豫,所有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周世显看着朱慈烺的神情,知道对方一定是在为汉中局势的恶化而担心,自从汉中传回了军情不及预期之后,朱慈烺便经常如此,并要求周世显加紧部署锦衣卫在陕西的渗透,以免西路军无功而返。 朱慈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但他也在为最坏的情况下,提前做好准备。 “陛下,高将军现在此时应该领兵翻过秦岭,进入陕西了,他带着数千精锐骑兵北上,一旦和丁国栋回合,路上必定能收编了不少绿营军,孟乔芳在西安的那点守军,绝对拦不住他。”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一定要拦住多尔衮,若是他顺利北撤了,必定会派兵增援汉中。现在他不敢分兵北上,也是担心军中的士气崩溃。” “多尔衮这几年昏招迭出,在军中的威望早已经大大消耗,八旗军的那些主将,现在恐怕不会全听他的。”周世显奉承道。 朱慈烺听罢,却是摇了摇头,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汉中的局势,而是问起了周世显海上的军情。 “辽海那边,张名振有新消息了吗?” 现如今,满清面临的,不仅仅是汉中局势的崩坏,北直隶,山东沿海一带,随着清军主力的缺位,也已经朝着彻底逐步崩溃的局面发展。 因此,多尔衮并不能分批撤军,否则他无论是回援北直隶,还是回援汉中,都是杯水车薪,同时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不得不先北京,再汉中,这对于战局来说,就是本末倒置了。 北直隶的局势发展虽然出乎预料,清军当前派了重兵把守大沽口和天津城,明军水师虽然暂时还没有能力攻破这些防御工事,但依旧时刻威胁着北京城。 而这两座城内,都有大量的绿营军,若是城中某天突然有了内应,那这些座城池就基本上相当于掌握在了大明的手里了,多尔衮怎么能不怕? “张名振如今在辽海一带,已经和沿海各地的绿营军将领,以及地方乡绅们暗中联络,并且得到了部分乡绅的物资补给,实力大大增强,应该能比原本计划更快恢复实力。” 周世显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补充道: “他们近来又在大沽口附近多次行动,并在登莱,河间,顺天,永平等地登陆突袭,沿海各城镇内的清军根本不敢出城应对。” “嗯,这倒是出乎朕的预料,朕还以为大沽口之战失利后,北直隶,山东的民心,得多等一阵才能聚拢呢。” 朱慈烺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淡淡道: “那些绿营将领和乡绅做出选择之后,便是和咱们绑在了一起,明年的北伐登陆计划,一定能比如今,更加顺利。” 朱慈烺刚刚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又吩咐道: “还有,山西那边,锦衣卫也要尽快渗透,姜镶等人若是能够反正,清军在山西的部署,也就直接荒废一半了,尽快派出得力的人,潜伏到他的身边。” “是,陛下!”周世显得令,当即拱手抱拳道。 “哒,哒,哒”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几匹塘马组成的传令哨骑小队,直接朝着朱慈烺所在堠台的方向,快速奔驰而来。 看到这些北面来的塘马之后,朱慈烺也立即收回了目光,他知道是此前派出去的天骑军从北面传来重要军情了,应该是襄阳城的清军有了新动静。 而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朱慈烺在看完天骑军传回的军报之后,立马明白了多尔衮的部署和大体计划。 清军主力这会儿应该已经分成了一南一北两路大军,而且撤得十分紧急,至少要比十万级的大军撤退,正常计划要快小半个月。但因为八旗军高度骡马化,而且襄阳城在清军手中,他们的辎重和火炮,大部分都可以留在城内,作为坚守的物资。 当然,在朱慈烺的部署下,天骑军和左镇,右镇的兵马,将会在未来一段时间,不断夜袭和破坏,清军若是转运这些辎重,等到了南阳,恐怕也不会剩什么了。 不过,多尔衮和阿济格两人,一南一北,亲自压阵的部署,倒是完全在朱慈烺的预料之内。他很清楚,对方是希望能够靠着精心的策划和有效的阻击,走完北撤一开始这小段,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归途。 (本章完) 第230章 堵住阿济格 第230章 堵住阿济格 清军数万兵马的北撤十分迅速,而且准备充足,阿济格大军原本就是轻装南下,从鹿门山撤离的路上,几乎没有发生兵杖铠甲,辎重遗弃的事情。 不过,清军的部署一看便知是防范着朱慈烺麾下的主力大军尾随追击了,特别是其在领兵过了鹿门山之后,所领的南路大军根本不敢走沿江的那段官道。 这段路程虽然只有三四十里,但对于清军来说,却是最危险的。这里没有纵横交错的河流,阻碍骑兵的运动,更没有崇山峻岭,至少没有起伏的丘陵山坡掩护,这使得阿济格大军随时可能被明军从各个方向突袭。 毕竟,洞庭湖水师主力,上千艘大小战船,早已经准备就绪,其中还有上千艘,为了对付清军火攻而收拢来的小船,此时也都已经严阵以待。 按理说,大军北撤,沿江而行,清军只需要防范北面和东面,便已经稳妥了,但因为洞庭湖水师的存在,那些大小舟船,甚至是几艘“巨舰”上,射程达到了数里的十几门火炮,阿济格根本不敢让麾下的军队靠近河岸。 要知道,他和多尔衮辛苦策划了那么久,前后十几日部署了那么多,目的就是稳住军心。若是正在撤退的大军队列遭到了火炮轰击,恐怕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根本无法维持溃败。 朱慈烺并不担心北面的多尔衮,他虽然并不想现在就直接和清军摆开阵势,堂而皇之对决,但也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面对清军主力,他并不敢掉以轻心。 天骑军在鹿门山东北方向,大概五里左右咬住了阿济格大军的尾巴,林昌峰以天骑军最精锐的一个骑兵营作为前锋,直接打出了强军的气势,逼得阿济格不得不亲自领兵折返,阻击明军。 不过,天骑军在这么多次大战的磨砺下,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支骑马步军了,这些大明最精锐的骑军,根本无惧阿济格的八旗马甲,而且阿济格率先折返,兵力上也没有占据优势。 双方交战了几个回合,一直到阿济格身后跟来的上千八旗马甲也加入了战场,才将他们逼退。但这个时候,林昌峰也领着天骑军其他兵马赶来了。 朱慈烺的目标就是阿济格,而且他很清楚鹿门山撤回襄阳,南阳都不算远,自己必须在首轮对决中,就取得优势,否则战机就没了。 这就是战场,在该拼近全力的时候,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直到将敌人的核心战力,全部消耗完。而在该保存大军有生力量,完成战略目标的时候,也必须得保持战略定力,忍住敌人的诱惑。 而阿济格见明军骑兵被暂时逼退,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派出塘马去联络北路的多尔衮,让对方务必迅速撤军,同时安排好伏兵,林昌峰便已经又带着骑兵冲杀了上来。 在清军原本的计划里面,白河与汉江的交汇处,一直到双沟口,都是设伏的好地方,特别是后者,明军的追兵一旦过河,再想撤就没那么简单了。 但阿济格万万没想到,明军骑兵居然这个时候就追上了。若是如此,他必须向多尔衮求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与此同时,朱慈烺已经在襄阳城附近,发起了新的攻势。他不仅调派了天骑军,还加派了骁骑军的两个营,并派出战兵在北面策应,掩护攻击大军的侧翼,逼迫多尔衮出兵,进而使得对方无力南下。 在汉江平野上,清军骑兵自然有着机动性优势,但明军骑兵的机动作战能力,也没有到不堪一击的情况,更不要说明军还有水师的掩护,进可攻,退可守。 面对同样骑马机动的明军战兵,清军的骑兵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占据优势,再加上大军正在撤退,襄阳城附近也不是预设的主战场,清军的战心十分不稳。 多尔衮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不得不开始安排骑兵轮番掩护,且战且退,所幸他麾下的八旗马甲养精蓄锐已久,战力相当强悍。 除此之外,他还不得不冒着伤亡增加的危险,以数百马甲的代价,直接击退了明军的攻击,随即下令陈泰领着一支兵马南下增援阿济格,他亲自领着其他大军撤退。 这种局势下,他自然已经不敢让南一魁,董学礼等绿营军将领压阵,这些家伙若是带兵出战,指不定立马就原形毕露,甚至直接反正了。 常登贵亲自坐镇北面的牵制行动,他的战场洞察力早已经不同寻常,从多尔衮亲自压阵,八旗马甲攻势凌厉的这一部署中,便看出来了其中暗藏着的蹊跷。 而他如今按照朱慈烺的命令,故意加紧攻势,便是为了要让恐惧在清军中蔓延。到时候,南面的清军若是大败,这里的清军主力,也会自己先乱起来。 毕竟,多尔衮这种时候,不敢直接撤,但也不敢全力南下,否则这一来一往之间,军心将会更乱。 常登贵要做的,便是想方设法,让多尔衮更加难以抉择,进而贻误战机。 在北面,东面的汉江河道上,洞庭湖水师不断的炮击,常登贵也指挥明军骑兵同时突袭,这使得从鹿门山一路狂奔了四十余里,北撤到襄阳的部分清军,当即出现了混乱。 而南面传来的军情,此时正在后面依旧紧紧咬住阻击兵马的明军主力骑兵,都加剧了清军撤退士兵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混乱随即迸发。 大军撤退的路线,多尔衮自然早已经派人侦察清楚,经过这段时间的实地考察,他对附近的地形也十分熟悉,但终究还是败给了混乱的大军。 而朱慈烺在南面,也很快就收到了哨骑传回的军报,知道多尔衮暂时无法派出兵马增援,而后当机立断,下令除了炮兵之外,各部大军立马对鹿门山北面的清军,发动猛攻。 随着阿济格留在北面的清军马甲,大部分都已经南下加入战场,骁骑军按照新法整训出来的骑马火枪兵,以清军意想不到的作战方式,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骁骑军成立时间晚,朱慈烺虽然从天骑军中抽调了不少骨干增援,但骑兵的实力,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轻易增强的,分水岭大战的时候,其表现就大不如天骑军。 不过,在殿前军如今已然过剩的火枪加持下,骁骑军经过大半年的整训,终于诞生了明军中的第一个专业的,成建制的骑马火枪兵营。他们手中的火枪,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远超弓箭,身上的甲胄也足以抵挡清军的骑弓,在几轮齐射下,十分轻易就便打乱了清军原本就不整齐的阵型,然后又迅速转移,为天骑军的突击提供了足够的空间。 明清两军的骑兵在汉江东岸的平野上,当即展开了激烈的大战,阿济格见朱慈烺投入如此规模的骑兵,当然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也随即下令把骑兵全部投入,只留下了一千余八旗马甲作为预备。 他必须击退,而后迅速撤退,如此才能诱敌深入,给多尔衮在北面的伏击,创造机会。 不过,由于骁骑军不按常理出牌,刚刚的几轮火枪齐射,已经使得阿济格的部分兵马陷入混乱,清军此时并不算占着兵力优势,在对战中很快落入了下风。 但阿济格指挥这样的大战,早已经得心应手,他手下的八旗马甲,更是浪战的高手,大部分对明军并不算畏惧,仅以两三百人马的代价,就顶住了天骑军发起了两轮冲击。 而随着双方几乎投入了大部分兵马,惨烈的厮杀也随即在平野之上,以旋风之势展开,双方派出的兵马开始全面交战,在平野上不断交换着伤亡。 在这种情况下,阿济格始终没有投入最后一支骑兵,他虽然成功阻挡住了明军的攻势,但也无法有效反击。 林昌峰则是一直在寻找清军的漏洞,但阿济格的部署十分严密,甚至依靠运动战,将原本因为骁骑军的突袭,大量伤亡造成的漏洞,都暂时弥补了。 阿济格看着己方不断倒下的兵马,心急如焚,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多尔衮不要公报私仇,甚至是不要犹豫,立刻发兵南下,发起进攻,否则他的伤亡还将进一步扩大,这里面的,可都是他的嫡系马甲。 朱慈烺也同样希望多尔衮不要犹豫,时间拖延越久,西路军攻下汉中,也就越简单,而天骑军在水师的掩护下,很容易就能撤回来。 不过,就算多尔衮没有上当,直接放弃南下增援,领兵北上,朱慈烺也不担心。多尔衮到这个时候,还需要全身而退,那就太高估自己了。 只是,那样的话,他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伤亡,才能取得原本计划中的最大战果,这是朱慈烺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现在,北面的清军主力,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陷入了混乱,暂时没有组织起反击的能力,他们很难立即加入到南面战场,林昌峰在局部战场上,依旧会占据一定的优势。 阿济格看着面前已经陷入混战的两军,原本信心满满的样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要一想到多尔衮,多铎都败在了明帝的手下,他便忍不住担心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不见棺材不落泪,阿济格的所谓信心,也是在战场上建立的,自然会在战场上崩溃,他现在甚至怀疑这是明帝设下的圈套。 “阿玛,多尔衮那边的塘马还没有来,咱们继续打,还是.”劳亲显然要比阿济格更胆小,他眼珠一转,随后又继续道: “现在战况如此焦灼,明帝手中必定还有其他兵马,单单是南面的明将,手中就一直有数千还没投入战场的骑兵,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迂回包抄,断了咱们后路的,明帝如此奸猾,这里面怕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阴谋?”阿济格闻言,眯了眯眼,然后又抬起远镜,看了看南面,林昌峰大纛所在之处,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应该不是什么阴谋,明军作战向来如此。而且,这样的地形,明军若是出兵迂回包抄,咱们立刻就能发现。” 不过,阿济格刚刚说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随即又话锋一转道: “但事情或许真的没那么简单,你说说看,明帝会有什么阴谋?” “这个.”劳亲被这么一问,明显顿了顿,然后才紧接着便道:“阿玛,我觉得是明帝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计划,可能将计就计,目的就是要围歼咱们。” 劳亲原本只是因为胆怯,不想继续打下去,所以直接瞎掰了一个必须撤退的借口。不过,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直接道破了朱慈烺的战略目的。 而阿济格闻言,再看看眼前的战局,不由得眉头紧皱起来。他随即想到了朱慈烺极有可能是想要利用多尔衮需要保存实力,怯战的心理,直接各个击破。 毕竟,若是明帝早有准备,必定知道自己亲自坐镇南路的事情,而明帝应当也是知道他和多尔衮之间的矛盾的。 若是如此,局势可就复杂起来了,他也不能完全按照战场上的法则,去作战了。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阿济格其实很清楚劳亲心里害怕,但他听完对方的建议之后,从自身的利益出发,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他麾下的这数千骑兵,就是他所有的政治资本,若是全部押在这里,那可就太便宜多尔衮了。而且,如果这里面真的有朱慈烺的阴谋,那战局其实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无论如何,他和多尔衮如今还在兵力上占着优势,只要他能摆脱明军追击,至少确保主力撤回南阳城,还是不用担心的。 “劳亲,你带兵先走,阿玛去会一会这些尼堪骑兵,我倒要亲自试一试,明帝麾下的这支兵马,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之强!”阿济格说罢,不等劳亲说什么,便立即朝着自己的巴牙喇头子招了招手,让对方集结兵马,准备再次亲自出战。 (本章完) 第231章 全线溃败 第231章 全线溃败 清军此番主动撤军,是放弃了原本作为战场前线阵地的鹿门山大营,直接回师襄阳,甚至是南阳,这使得阿济格面对林昌峰的追击,不得不小心应对。 而阿济格军中的巴牙喇甲兵们,面对他的严令,也根本没有任何推脱的借口,更不敢有任何一点推脱。 那个巴牙喇头子只能硬着头皮,迅速集结了周围的千余大军,准备跟着阿济格去试探明军马甲的兵锋,他知道阿济格这是要把麾下最后的精锐给押上了。 但对此,这个巴牙喇头子一方面觉得阿济格过于冒险,另一方面又对此次冲锋,抱着莫名的期望,他对跟随了十几年的阿济格,还是很有信心的。 阿济格一开始只是派出部分马甲,不断袭扰战线,阻击天骑军的冲锋,并抓住其中的破绽,进行反击。 天骑军虽然占着兵力优势,每每都没有让阿济格占到便宜,可也根本无法取得进展,这给了阿济格极大的信心,他很快便将麾下的精锐集结起来,准备发起一场大的冲锋。 通过刚刚的试探,他自认为已经摸清楚了明军骑兵的实力,反击完全是可行的。 林昌峰一直在观察战场,他原本发现阿济格最后还留着一支骑兵没有出动,心中颇为失望,但依旧把麾下最后的四个千总部骑兵,留到了现在,等待战机。 他平日里虽然猖狂,但对付阿济格这个战场老将,根本不敢大意,生怕一个不小心,对方一招就直接化被动为主动了! 而在这样的宽阔的战场上,天骑军一时半会也无法发动骑阵,除非清军自己冲上来,距离短到他们无法迅速迂回,而且最后的预备部队也已经投入战场。 毕竟,骑阵虽然凶猛,但代价却是牺牲了机动性,而后者又是八旗马甲的优势,一旦那些清军骑兵抓住了这一漏洞,后果不堪设想。 这其实也就是他一直留着这四个千总部骑兵,迟迟不动的原因了。 但林昌峰万万没想到,阿济格在袭扰取得初步战果之后,居然自己就领着最后的一支预备骑兵,直接冲上来了,这说明对方到底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而如此一来,林昌峰除了出动最后的这支骑兵,也别无选择。 天骑军的这支预备骑兵,早已经准备就绪,他们以千总部为单位,迅速排成了三行骑阵,同时以另外一个骁骑军的骑兵千总部为掩护,必要的时候截击清军。 阿济格虽然不怕明军的骑阵,但他麾下的骑兵对此却十分畏惧,面对传言中凶悍无比,杀伤了无数八旗马甲的恐怖骑阵,他们虽然有抵挡的意志,但却没有抵抗的能力。 当然,阿济格作为战场上的老将,在看到明军骑阵冲来的时候,便当机立断,迅速改变了主意。他立马下令冲锋的骑兵转向两翼,但最终只带出去了大半兵马。 至于剩下没来得及迂回到两翼的骑兵,很快就被天骑军的骑阵击溃了,甚至还有两百余溃兵波及到了后方正在混战的八旗甲兵,天骑军一轮冲锋就杀伤了阿济格麾下数百兵马。 而他见此情景,也不敢再继续鏖战,立马率兵继续迂回,想要摆脱明军骑兵的纠缠,撤出战场。 在没有亲自试一试天骑军的骑阵之前,阿济格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那么强,哪里还敢继续硬拼? 只能说,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要知道,分水岭一战,岳乐麾下的近万骑兵在山谷中,依旧被天骑军骑阵几乎全歼了,这一战才过去没多久。 其实,阿济格也不是没设想过在战场上寻找破解明军骑阵的办法。 而想要破解骑阵,其实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击败面前冲来的明军骑阵,但这根本不可能,至少阿济格在亲眼所见之后,已经没了这个信心。至于第二个办法,就是迂回两翼,再寻找战机了。 但设想是一回事,真正执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阿济格在设想中,自己能完成其他人无法完成的突破,结果慌忙撤退。 而迂回两翼,再寻找战机也是同样如此,他甚至还低估了天骑军的实力,后者如今已然借着刚刚获得的战机,迅速突破,并凭借着兵力优势,在战场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如此一来,阿济格原本准备直接突破的这次冲锋,根本就是还没开始,就彻底失败了。 但阿济格也不愧是战场宿将,他的军事指挥才能和战场洞察力,远不是岳乐等人可比的。 阿济格在这种关键时候并没有犹豫更多,随即下令大军直接往北,同时自己亲自领着一队迂回出来,还有战力的骑兵压阵,接应后撤的其他兵马,以免混乱扩大。 林昌峰看着北面清军的动向,自然知道他原本想要直接把清军南路精锐围歼的计划落空了。 但随着阿济格领兵后撤,他在南面的战略目的已经初步达成,随着天骑军的不断追击,正在交战的两支兵马在这一天日落之前,逐渐从鹿门山北麓,杀到了双沟口南面。 阿济格部清军在这次撤退中,损失了两三千精锐,士气大受打击。 而他在汉江东岸和天骑军对峙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便选择了迅速后撤。 整个夜间,甚至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双方都相互提防着撤了军,还同时派出了数百马甲相互监督,两边都担心对方突然发难,多尔衮更是从襄阳城抽调出了一支骑兵从北面迂回,最后才确保了阿济格所部骑兵能顺利撤出战场。 洞庭湖水师在汉江的截击阻拦,大大妨碍了清军骑兵的行动,而南面战事的结束,也使得多尔衮无法迅速投入兵马,协助阿济格。 毕竟,这个时候,他想要从襄阳城撤军都难,更不要说迅速增援阿济格了。不过,朱慈烺在确认阿济格所部清军主力真的撤退到双沟口镇之后,也随即下令大军放缓攻势,并让林昌峰领着天骑军稳固战场,派出兵马绞杀掉队的清军散兵。 他原本就不打算和清军主力决战,现在得了便宜,自然要顺势而为,只要多尔衮能留下更多兵马在襄阳,那他就完全不担心战果不够。 这个时候,常登贵也早已经领兵在襄阳城外不断袭扰,随着清军的撤退,襄阳城中的大批百姓,还有清军抓来的民夫,纷纷趁乱逃出,正需要救助。 多尔衮的撤军虽然受到了阻击,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加快了速度,这也就使得他原本要带走的许多辎重,还有随军民夫,甚至是兵马,都不得不留在襄阳。 而随着清军主力在击退了常登贵等各部兵马的袭扰之后,抓住各种机会,分成数批,躲避着洞庭湖水师的阻击,小心翼翼从襄阳城撤出,多尔衮迅速突围,增援汉中的企图,也最终落空了。 毕竟,多尔衮根本不敢让麾下的大军迅速撤退,而是下令阿济格在北面组织防御和阻击,直到各部基本撤出后,才带着主力大军北撤,生怕明军骑兵会将他们各个击破。 但等他领着大军仓惶撤到了新野,才突然发现明军主力根本没追上来,但明军的水师和骑兵,却已经沿着汉江,布下了严密的防御。 多尔衮看完前锋送来的军报之后,面无表情地递给了谭泰,稍稍平缓了一下正在急喘的气息,正要开口,北面不远处的官道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地雷弹爆炸的轰响,一股白烟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炸起。 这一突发事件使得原本正在急速北上的清军队列,不由得为之一滞,甚至还发生了些许混乱和震动,但在军官的弹压下,又很快恢复如初了。 多尔衮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拖延了十几天,明军的哨骑就在南阳城以南,新野周围的平野官道上,以及官道周围,埋设了那么多地雷弹,他此前还想着用民夫探路扫雷,以免因为地雷爆炸,造成大军太大伤亡,进而引起军心的不稳。 但明军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这些地雷弹踩而不爆,这让得他提前抓来的数千人肉扫雷民夫,直接失去了作用。 一时间,清军整个北撤的道路上,无论官道还是平野,根本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数万八旗军更是人心惶惶。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高科技,而是“长沙兵器局”废物利用了质量不过关的遂发机,导致了许多地雷明明已经被踩,弹根本无法顺利点火。 朱慈烺此时自然已经开始下令火枪工坊,抽调出一批优秀的工匠,专门研究燧发枪,但结果至今还是不如人意。他们做出来的燧发机良品率太低,同时在造价和性能上,还无法达到大规模列装军队的要求,更别提是大规模取代火绳枪了。 但在充分激发了主观能动性的“长沙兵器局”工匠团队中,便有曾经造过地雷的工匠,突发奇想,向上请示了用这些废弃燧发机,制造地雷,并获得了同意。 这些事情在以前,可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但如今已然都成为了常态。 于是乎,原本作为燧发枪的引火装置,因为点火率不高,可靠性和耐用性都无法保证,准备废弃的燧发机被大批量造了出来,甚至因为性能上要求不高,成本也十分低廉,瞬间成为了地雷引火的利器。 要知道,比起钢轮和盘香,燧发机作为一次性消耗品的地雷引火装置,固然昂贵了不少,但却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第一批造出来的地雷弹,使用的还是原本的废弃燧发机,也算得上是废物利用了。 襄阳和南阳之间的广阔平野上,虽然水网密布,骑兵行军颇为困难,但从襄阳城出发,也不到两百里的距离,他们一路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 多尔衮和阿济格甚至还做好了预备方案,必要的时候倚仗新野等城池,引诱明军北上,然后围而歼之,以此断了明帝趁虚袭扰的念头。 明帝是不是真的集结兵马追击,还是暂时无法集中兵马追上,多尔衮不敢完全确定,他只能带着亲兵留在最后,亲自指挥起了殿后的兵马。 到这个时候,阿济格他都已经信不过了,对方在鹿门山北面的表现,也让他觉得这个军中最大的希望,不一定能独当一面。 但多尔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终竟然失算在了小小的地雷弹之上,不仅撤退进展不顺,依靠民夫扫雷的速度也十分缓慢,效果还堪忧,即便是多次催促,也根本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明军主力在得到清军北撤的军情之后,很快齐聚襄阳,朱慈烺还需要借着胜仗的余威,完成在鄂北和豫南的战略部署,以确保北伐的时候,后方无虞。 而明廷体系的高效,在这个时候,就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随军而来的殿前军军务司和后勤司官员迅速开始行动,围攻襄阳的工事,以及北面的防范清军杀个回马枪的防御部署,包括收拢民夫,救助百姓的各项事宜,都迅速展开。 这些顺利逃亡的民夫足足有三四万人,他们虽然刚刚逃离清军的魔爪,但在殿前军的安置下,都获得了饱腹的食物,甚至是军中的医药治疗。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乱世之中,艰难求生,才苟活到现在的,这些苦难锻造出来的顽强生命力和坚韧性情,使得他们大部分人,几乎不需要休息,便迅速被军务司和后勤司组织了起来。 襄阳城外围,几乎只是一天一夜之间,就有近六千得到救助的民夫完成了重新编组,进入城外的各个工事阵地之中,看得城内的尚可喜,德勒克浑等人,目瞪口呆。 殿前军原本就带着数万民夫北上,在成千上万民夫的共同行动下,襄阳城外的工事,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在原本的清军破坏的废墟上,拔地而起。 而有了此前“武昌之战”的胜利,明军上下对于攻城,都充满了信心,大胜之后的强攻,或许不需要数万兵马,夜以继日的进攻,城内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本章完) 第232章 围攻襄阳 第232章 围攻襄阳 襄阳城西面大门的城楼上,尚可喜正手持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平野上奔驰往来的明军哨骑,他已经让许尔显派出了骑兵拦截,同时还让对方见机行事。 朱慈烺此时已经统帅着明军主力合围而来,兵力相当雄厚,而南阳和襄阳虽然相距不远,但多尔衮已然败退,明军又防备森严,还有水师部署在汉江,后者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度南下。 而洞庭湖水师利用汉江和白河交汇处的三角洲的特殊地势,设置了重重阻碍,八旗军若是南下,必定遭到节节阻击,根本无法靠着突袭,迅速拔掉明军在沿途修筑的堠台防线。 这就是尚可喜底气不足的原因了,他很清楚自己短期内根本没有援军,如今能依仗的,就是襄阳城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 要知道,尚可喜和德勒克浑在多尔衮的助力下,虽然得到了更多的粮草和兵马,拟定的防御方案也十分周全,可他面对的到底是明帝,还有殿前军,哪里能安心? 毕竟,朱慈烺足足出动了四五万大军,四面也还有正在组织的兵马,很快就会达到一定规模,而大军攻城必需的粮草军备,明军看起来也相当充裕,根本不需要筹集。 他和德勒克浑如今在襄阳城中,总计有藩兵和八旗军一万余人马,还有四千余绿营军和两万多民夫。而他手下的猛将许尔显。此时正在城外指挥骑兵阻击明军的哨骑,但完全处于兵力劣势。 想到这里,尚可喜把远镜转向了东南方向,明军新修的码头,视野中一支运送军资的明军水师,正在靠岸。 很快,城外便有一队清军哨骑匆匆赶回,直接进入看城中,他们来到了尚可喜的身前,汇报最新打探到的军情。 尚可喜听了他们的汇报,随即放下远镜,朝着身旁的另外一个副将下了几道简短的命令。许尔显已经独木难支,很快就要撤回来了,他需要派出兵马接应,以防万一。 多尔衮统帅清军主力的这一轮南下,前后损失了近万兵马,多尔衮和阿济格麾下的八旗马甲,都死伤惨重,尤其是阿济格麾下,伤亡超过五千,尚可喜和北方绿营军各部,也都损失了数百到上千人马不等。 而这些损失大部分发生在了清军撤退的过程中,阿济格遭到了天骑军的重点打击,伤亡最为惨重。 清军在围城的后期,眼见攻势不利,在撤退过程中,便直接把襄阳和双沟口镇周围的粮田和水利设施全都破坏了,甚至还有豫南地区的农田水利,他们都很清楚,最终无论襄阳和南阳如何,这些地方都注定被大明收复。 清军的这些破坏,无疑对豫南地区的生产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原本就饱经战乱,人口离散严重的鄂北豫南,此时基本上已经百里无人烟,这将会给朱慈烺后续的军事行动,造成巨大的困难。 如今,朱慈烺不仅需要妥善安置那些从清军手中解救的民夫,还得想办法保证围城大军的物资供应,以及地方生产的恢复,这对于明年的北伐来说,至关重要。 明廷在这一战中损失的兵马不多,天骑军的损失也主要集中在追击一战,但是这样的损失在战略上是十分值得的,而且也没有给天骑军造成根本上的损伤。 清军的实力和决心,都远没有朱慈烺预想中的那么强,甚至在他一开始中,设想要退到的荆州城,至始至终都没有受到清军的兵锋威胁。 而经过此战的磨砺,殿前军各部,尤其是天骑军和骁骑军,都拥有了和八旗马甲的实战经验,他们只要根据实战的反馈,稍加训练,或者是更换装备,便能在将来北伐中,更加游刃有余。 大明当前已经建立起了完善的新兵训练体系,士兵流水线可以迅速为朱慈烺的大军训练出合格的士兵,他只是需要让老兵和新兵有融合的时间,两者的结合是当下迅速扩张军队的最有效方式。 同时,这也是为了确保钱粮用度不会超过预算,明廷虽然使用了一定的金融手段进行财政扩张,但资源依旧紧张,特别是骑兵将来还有进步扩充,这可是吞金巨兽。 毕竟,满清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小族御大国,始终是其致命的弱点。朱慈烺只要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局面便能迅速打开。而如今胜利已经使得大明获得了在中路战场上的战略优势,形势比朱慈烺预料的要好很多。 随着殿前军各部工事修筑完成,浩浩荡荡的各部人马遍布襄阳城外的平野,各路运输车队,直接挤满了官道。 朱慈烺最终选在了这座庞大城池的南面扎营,而随军调来的上百门大炮,将是这次攻城的关键。 他很清楚,攻打这样的坚城,必须要有足够火力,以及攻城器械,还有足够的民夫挖掘土方石块,填坑埋壕,才能避免核心战力的伤亡,所以宜城的随军民夫,朱慈烺已经下令全部北上了。 此时,明军在襄阳府的各个方向上,兵力都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尚可喜和德勒克浑,不得不选择收缩兵力,固守城池。 他们甚至不敢趁着殿前军立足未稳,派出了兵马袭扰,这使得城内清军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襄阳周边除了护城河和人工修筑的防御工事之外,都是一马平川的平野,这对于占据着兵马优势殿前军来说,是极大的优势。尚可喜和德勒克浑不敢出击,也情有可原。 毕竟,在这情况下,清军的突袭和反击,恐怕不仅无法见好就收,甚至会得不偿失。 明军的骑兵已经在此前的战斗中,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和旺盛的攻击欲望,这对于城内目睹了满清主力败退的守军来说,是极大的威慑。 尚可喜和德勒克浑的兵力虽然得到了加强,但依旧不能与城外的明军为敌,而他们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朱慈烺可不会等他们,他虽然同样寄希望于城内的绿营军反正,甚至是尚可喜反正,但很清楚这不是等来的,而是打来的。 “轰,轰,轰!!!” “轰,轰,轰!!!”襄阳城西,硝烟弥漫,炮声如雷,进攻的明军成千上万,直接铺满大地,平野上兵甲如云,还有颜色各异的民夫挤满步军方阵后,推动着攻城的器械。 四十多门千斤大炮很快便再次齐射,橙红色的炮焰在白色浓烟中闪动,十几斤重的石弹齐齐划过半空,襄阳最外围的土墙上,顿时尘土纷飞,宽大的壕沟中,水飞溅,哗啦啦的水声此起彼伏。 在明军辅兵的驱动下,一排排盾车很快就被推出,他们的面前的土地上,沟壑纵横,最外围是三道弯弯曲曲的拦马沟,再往后的牛马墙,有一尺多高,中间的护城河则是三十多步宽。 而那些拦马沟前,还有无数坑洞,这些都是明军攻城之前,必须要填平的,否则盾车无法继续推进,从而无法掩护战兵的进攻。 不仅如此,这些地方都在土墙之上,守城清军的攻击范围之内,拦马沟和这道土墙之间还隔着一道接近两丈宽的深壕,里面布满了尖木和铁蒺藜,还有无数隐藏着的危险。 而那道一丈多高,外型如同锯齿一样,上面还有胸墙和堠台的土墙和外城上,架着近百多门弗朗机炮,将军炮,还有二十几门红夷大炮,殿前军将士们在穿过那些坑洞和拦马沟的过程中,还得遭到这些火炮的打击。 其实,襄阳城的城墙防御工事,同样是模仿大明在江北的类棱堡体系,因此朱慈烺不用亲眼所见,也知道襄阳外城和最外围的这道土墙之间,一定还有壕沟和土墙,中间必定驻扎着数千兵马。 换言之,当初清军用无数的人命才勉强填平了最外围的这些阻碍,攻克了外围的土墙,而后还将会面临第二道土墙和襄阳外城的夹击,两道土墙之间狭窄的通道和无数的壕沟坑洞,都将使得进攻一方的推进,困难重重,殿前军现在也要经历。 如果是强攻,殿前军就算是全力以赴,最终攻克了外围的那两道土墙,襄阳内恐怕还有内外两座城池,同样需要硬啃。这些城墙也全都经过了改造,所有的墙面都增加了马面,而且每一层的工事都是相互独立,自成一体的。 这就是使得不可一世的清军,屡屡失利的类棱堡工事,在这个时代,几乎除了里应外合,没有轻松攻破的办法。 毕竟,这样的防御工事,便是到了两百多年后的一战,对于进攻一方来说,都是难以解决的。 尚可喜已经连续看了三天,如今再次面对殿前军庞大的兵马和强悍的火炮实力,即使是身处这样的立体防御工事中,他还是不由得心颤胆寒。 他从远镜里看到了襄阳城外围那些堠台土墙上,站岗执勤的明军士兵,以及那些飞扬起舞的旗帜,对于明军的实力,已经不敢估计。 现在,清军在湖广,除了这一座孤城,已经没有任何兵力,因此明帝根本不需要在其他地方留下大军,确保粮道的安全。 “王爷,咱们要不要等到入夜,多派些兵马出城突袭,否则明军天天这样轰,对我大军士气的打击很大呀!” 许尔显看着明军第一批冲锋的盾车正在展开心中颇为焦急,此时外围土墙上的守军,正在被殿前军猛烈的炮火轰击。 “明帝今日只是试一试咱们的底细,这轮打完他们很快就会撤下去。”尚可喜摇了摇头,他对于所谓的夜袭,根本没有信心。 “明军若是防备森严,咱们夜袭必定难以得手,到时候岂不是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王爷说的是,末将受教了。”许尔显闻言,也不反驳,当即拱手抱拳道。 “许尔显,你是本王麾下最擅长守城的大将,你来说说看,这襄阳城,咱们能守多久?”尚可喜看着他并非十分坚定,当即扭头看向了这个麾下的心腹大将,又问道。 “这襄阳虽然坚固,看似毫无破绽,攻无可攻,但若是没有援兵,明帝就算是硬轰,恐怕也总是有办法的。”许尔显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道: “当然,这样明军的损失也会很大,但除了顿兵城外,长久围困之外,也就只剩下诱咱们出击之,是上上之策了。” 许尔显话音刚落,便明白尚可喜的意思了,心中不由得佩服。 尚可喜自然也知道,对于这样的坚城,笨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明军要想真的破城,必须把城外那些坑洞,壕沟都填满了,土墙也还需要人去攻,这些都得是精锐的甲兵上,明帝不一定舍得。 “但你说的也对,襄阳城不管多坚固,咱们存在里面的粮食总还是有限的,更何况这里面还有骡马的吃喝,再多的粮食也有被吃光的那天,粮食一少,军心便乱了。” 尚可喜顿了顿,继续又道: “而且,多尔衮这次北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啊,听说陕西那边已经出事了.” 尚可喜面对自己的心腹,说话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了,现在的局势对于平南藩一系来说,无疑是要慎重选择。明帝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他其实已经不认为多尔衮还有继续再次南下,更不认为自己可以突围北上。 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令人绝望了,其他的且不说,单单是城外的那些殿前军,他们就根本没有突围的可能,而这还不是明帝的全部兵马。 “王爷说得对,末将亦是这样认为的。”许尔显当即应和道。这仗才刚刚开始打,尚可喜和手下的心腹,就完全看不出多年战场磨砺出来的坚强心志了,他们对于局势,都已经失去了信心。 毕竟,明帝已经在平野上击败了八旗强军,而且并没有元气大伤,他们哪里还有胜利的信心? (本章完) 第233章 假夜袭,真反正 第233章 假夜袭,真反正 “嗖,嗖,嗖嗖嗖”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箭矢声中,数十枚硕大的炮弹从襄阳城外围的土墙上飞出,呼啸着划过了低平的弹道,然后重重砸进了明军的盾车阵线之中,其中不少甚至砸到了盾车上。 而数以万计的密集箭矢更是紧随而来,噗噗噗插满了明军的盾车和在边上高举着的盾牌。不过,箭矢攻击对于盾车来说,根本就是挠痒痒,几乎不能造成任何伤害。 但那些这些重重砸下的炮弹,则是带着阵阵烟尘和木屑弹跳而起,对推着盾车的明军辅兵们,造成了第二次更加猝不及防,也更严重的无差别杀伤。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木板碎屑从地上飞出,如同雪一般洒向了四周,顿时引起了一阵阵凄厉的哀嚎惨叫声。 这对于推着盾车的辅兵来说,是比炮弹杀伤更大的攻击,殿前军虽然装备精锐,就算是辅兵也披了甲,这样的伤害大部分都不会直接致命,但还是有不少辅兵被飞溅的碎屑木片扎满了身体,血流不止。 他们很多都会因为伤口的感染而死,殿前军的救治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挽救所有人。 而随着土墙上清军的最后一击结束,明军第一轮进攻的盾车基本损失惨重,盾车后的甲兵虽然大部分没有受伤,但攻势却被直接遏制了,他们迅速撤出战场。 朱慈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并没有因此惊慌,甚至看到土墙上的清军憋屈了许久,因为这一次胜利,终于爆发了如雷般的欢呼声,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要知道,随着多尔衮率领的八旗南征大军败退,整个湖广的局势,就已经完全控制在了朱慈烺的手中,更不要说殿前军的实力并没有损伤太大,很快就可以完全恢复,城内的清军根本没有反击的实力。 而多尔衮和阿济格败退后,“第二次北伐”的战略,也越发明确,朱慈烺甚至在军事会议上给诸将部署了派出哨骑,北上侦察清军最新部署的任务,同时下令周世显派锦衣卫联络北伐各地被大胜激发起反清热情的乡绅们。 殿前军,左镇,右镇的一众大将,随即也谈起了北面的战局,特别是江北的粮草军备,以及长江水师,浙江水师在山东,辽海等地连战连胜,歼灭了上千绿营军,使得天津,登莱等地的清军人心惶惶的战绩。 张名振,黄蜚可不是瞎打的,朱慈烺抽调了水师主力给他们,也不是让他们东一枪,西一炮乱来的,最关键的还是要配合湖广的战事,甚至是明年的北伐。 而说到关键处,常登贵也随即拱手抱拳,出言道: “张名振和黄蜚当前已经收复了永平沿海的一些小城镇,获得了进攻天津的前进阵地。不过,他们的兵力不够,而清军此前便已经在岛上修筑了许多防御工事,以他们的实力,恐怕难以攻克。” “这个不必着急,他们到底是虚张声势而已,只要战略目的达到便可以了,高杰和黄得功那边已经在筹备,他们很快就会发起新的攻势。” 朱慈烺笑了笑,环视一圈,然后又沉声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攻下襄阳,将尚可喜和德勒克浑领着的守城大军歼灭,只要收复了襄阳,湖广就彻底安全了。若是能全歼了他们,清军必定元气大伤,那整个中原的局势都会焕然一新。” 朱慈烺知道,这一战只要获胜,距离满清政权的最终崩坏,就不远了。 而这一点,大部分人都还看出来,他们都在不该低估满清的时候,忽视了对方的战争潜力,而在该重新评估满清的时候,高估了对方的力量。 不过,这就是大多数人,所作的判断过于刻舟求剑,太过依赖既有的事实,而忽略了全局和根本的因果。 “围城的这几天,尚可喜和德勒克浑已经组织起了三次侦察,但迟迟没有任何其他的行动,而侦察也只是到了咱们大营的外围,咱们想要通过破坏外围的防御工事,引诱守城的清军出城修复,甚至是偷袭,恐怕没那么简单。”常登贵又继续汇报道。 “另外南阳城那边,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多尔衮领着主力撤到南洋之后,并没有立刻撤兵,但清军主力辎重损失严重,咱们在双沟口等地,又有了部署,清军骑兵应该不会再南下了。” “咱们在襄阳,除了继续攻城之外,还得同时在外围挖掘深壕,用挖出来的泥土堆砌土墙,做出长期围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如此一来,清军便会想到城中的粮食可能耗尽,到时候他们自然会主动出击。”张煌言也随即出言道。 这就是战争,顺利只是一时的,甚至朱慈烺就算是明知城内还有很多的无辜百姓,若是城中缺粮,首先饿死的会是他们,也必须采用长期围困的方法。 “襄阳城还是易守难攻的,如今也只能是让炮兵继续轰击,天骑军加大袭扰的力度,迫使清军收缩兵马防守,同时刺激他们出城突围。”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他对尚可喜的守城本事,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在原本历史上,对方可是死死守住了广州,挫败了李定国两次东征的。但现在,他并不觉得尚可喜会蠢到为满清死守,但他还需要逼一逼对方。 “尚可喜若是敢突围,咱们还得感谢他呢,但就怕他怂了,根本不敢打,也没有要打的心思,想要将大军的实力保存了下来。”常登贵担忧道。 “常提督恐怕多虑了,城内做主的,并非是尚可喜,尚可喜就算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打,但德勒克浑,也不会让他舒服。”张煌言听了常登贵的分析,也随即出言道。 “常提督其实担心的没错,尚可喜此人确实极有战略眼光,德勒克浑虽然不是百战沙场的老将,但不一定斗得过他。咱们的这个对手,可不容小觑,若是他真的一心要为满清效忠,襄阳城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攻下。” 朱慈烺听了营帐中一众大将的话,也随即出言分析道。“而且,尚可喜毕竟是汉人,他总归是要保存实力的,和朕硬拼,他拿什么保存实力?他若是想要维持自己的地位,恐怕只有反正这一条路。但朕也做好了准备,他若是死不悔改,朕无非就是多打几十天而已。” “陛下所言极是。”常登贵当即笑道: “这尚可喜毕竟是汉人,他就算再忠心,也成不了满人,这一点他也是清楚的。凭他的聪明才智和本事,又在襄阳这样的坚城中,一定会想方设法,保存实力。” “咱们或许可以想办法离间尚可喜和鞑子之间的关系,反正咱们数万大军在城外,等着他们,也是以逸待劳。清军在城中的守军虽然不少,但能派出城作战的,应该也只有不到一万。”张煌言听罢,随即提议道。 五军都督府早已经按照朱慈烺的命令,除了湖广北部的基本防务之外,几乎抽调了集中在其中的所有能战兵马,为的就是在气势上绝对压制清军,形成五倍以上的兵力优势。 “不过,尚可喜麾下的精锐甲兵,应该只有不到四千,咱们的兵力十倍于他,他想要偷袭成功,并不简单。”林昌峰并不认为后者会出城偷袭,这实在太过于愚蠢了。 “尚可喜究竟会如何选择,咱们也不必在这里猜,再等几日便清楚了,他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朕只是要逼他做出选择而已。” 而随着明军第二日的继续密集炮轰,盾车推进,襄阳土墙上的清军发动反击,轰隆隆的炮声一阵接着一阵响起,成百上千颗夺命的石弹争先恐后飞出,射入了冲到第三道拦马沟的明军阵线中,轻易击穿了明军甲兵举着的盾牌,然后带起了一蓬蓬血雾。 但很快,土墙上便已经是烟雾弥漫,一面面满清的军旗在白色的浓烟中飞舞,火炮的射击大受影响,威力逐渐减弱,但明军的盾车方阵,此时也已经力竭。 面对明军接连不断的攻击,防御的清军除了火炮之外,也使用了城内工坊改良的一些传统火器,但杀伤力并不大,根本无法用来对付已经拥有盾车掩护的明军。 尚可喜此时在城头眺望着战场的局势,透过眼前的弥漫的浓烟,他还是能看到远处密密麻麻,铺满大地的明军大阵,还有大队骑兵被部署在火炮射程之外。 明军的攻势虽然暂时受阻了,但现在只是总攻发起的第三天,他毫不怀疑明军能凭借着超强的实力,很快就能通过盾车方阵,填平推倒的坑洞和拦马沟。 那几道拦马沟之后,固然还有很多坑洞,但明军的盾车方阵十分庞大,而且斗志昂然,只要收兵的军号声没有响起,后退和畏缩不前的现象就基本不存在。 他甚至能想到,明军的盾车方阵一旦进攻到距离壕沟还有三十多步,那些原本躲在盾车后面的明军甲兵,便会直接举着盾牌冲了上来,攻势必将十分迅猛。 当然,尚可喜对自己在城中的兵马也有信心,至少现在还有信心。 在几十步的距离内,明军若是没有盾车的掩护,这样的进攻根本不会起作用,明军如此进攻,不过是想要试探襄阳城的火力,同时弄清楚壕沟和土墙周围是否还有其他陷阱和部署。 不过,看到明军庞大的攻城部队,甚至连民夫都没用上,他便想到了此前南下进攻的时候,那些蝼蚁一般的民夫推动着数十辆盾车“吱吱呀呀”行进,最终被被炮弹打得支离破碎,尸体散落四处的情景,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啊! 而看着明军此时正在城外挖掘的深壕,修筑的土墙,还有那些高高垒起,用来观察襄阳城内部署的土垒,尚可喜的压力其实也很大,明廷当前的实力远超满清,这个他是很清楚的。 许尔显很快来到了城头,他朝着尚可喜抱拳道: “王爷,明军这一轮进攻,很快就会被咱们打退了,咱们要不要趁机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有拦马沟挡着,明军的骑兵增援不了,那些战兵撤得也不快。” 但尚可喜听罢,却是直接摇了摇头,道: “现在各部都在土墙和外城四面防御,每一处的兵马都是刚刚够,一时半会根本调不过来,咱们这里只有两千多甲兵,五百多骑兵,打不了突袭战。” 清军虽然可以依托于襄阳城内的工事,在两道土墙之间迅速调动,甚至借助内侧平缓的角度,从大部分地方迅速登上墙头,不会造成任何拥挤,但依旧受限于兵力不足的情况。 “可明军仗着兵力优势,每一次进攻,都在西,南两面的摆开阵势,全线进攻,咱们根本弄不清楚他们到底要攻哪一点,除了分兵各处防守,别无选择。” “咱们不是不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尚可喜顿了顿,然后又接着道: “你看明帝把骑兵部署在的位置,还有填平的那些拦马沟,咱们只要出击,那些骑兵很快就能参战,明军士气正盛,甚至原本撤退的那些没马的战兵,也会调转枪口.” “.”许尔显经尚可喜那么一提醒,立马就明白了当前的局势,对于拥有数倍兵力优势的明军来说,他们完全不需要临时部署,就能掌握全局,甚至守城大军出击,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当然,咱们也不会这样一直被动挨打,德勒克浑已经催本王夜袭了,他想要趁现在明军的壕沟围墙还没筑好的时候,打上一打。”尚可喜话锋一转,随即又扭头看向了许尔显。 许尔显微微一怔,然后又疑惑道:“可王爷刚刚还是咱们这算趁其不备吗?别到时候掉进了明军的圈套。” 尚可喜闻言,不由得冷冷一笑,然后又扭头看向了朱慈烺大纛所在的位置,幽幽道: “夜袭就会混乱,混乱就有机会,咱们可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本章完) 第234章 各怀鬼胎 第234章 各怀鬼胎 夜幕下,襄阳城南面和西面的平野上,到处一片漆黑,城池外围的土墙边上,明军大营周围,无数熊熊燃烧的篝火和灯笼随风摇曳,忽明忽暗。 两边的执勤兵马都各有安排,不时就会派出士兵举着火把或灯笼,跑来给火势减弱的篝火堆,火盘添加燃料,双方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士兵严密戒备,不断有举着灯笼火把的巡逻兵马游弋,防范对面的偷袭。 此时,襄阳城的两道土墙和外城城墙,甚至是拦马沟内侧,都是一片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朵散发出黄色光晕的火苗。清军在城内储备了充足的柴火,面对明军的奢侈防备,根本不落下风。 但朱慈烺有的是手段,他对付清军,可不仅仅是篝火这么简单。 在常登贵和张煌言的安排下,殿前中军火箭千总部,前后用了三天时间,拟定了一个严密的袭扰计划。而在这个袭扰计划中,一种射程在三里左右的远程攻击火器,便是其中的关键。 “应天兵器局”的火炮工坊,其实早在两年前,便开始着手研究,此前在宜城,殿前军便大规模使用过这种武器,当时是对付清军大营。 常登贵计划在第一夜,派出两个火箭兵局,由天骑军精锐组成的骑兵群,护送到城西和城南的平野上,同时对襄阳城内的清军,发动突袭。 对于这些火箭毫无准头可言的火箭来说,襄阳城就是一个巨大的靶子,他们甚至不需要注意火箭有限的射程,只要能把火箭射入城内,命中率便是百分百了。 毕竟,城内一旦失火,甚至大范围燃起火头,那些守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想能好好休息了,这将极大消耗他们的士气,数次之后,便足以造成清军的军心动摇,甚至是士气崩溃。 如今,朱慈烺面对襄阳城的清军,已经占着骑兵优势,即便是在夜间,清军也不敢派兵出城驱赶。 而且,火箭射速极快,射程又远,殿前军的火箭兵又都配有马,机动灵活性还非常高,清军就算出城驱赶,殿前军的火箭兵,也早就转移了。 至于突袭埋伏,在如此广阔的平野上,殿前军借着夜色的掩护,行动十分隐秘,清军很难埋伏到他们。 不过,这些对于整个战局来说,也都是辅助而已。 要知道,襄阳城的防御工事十分完备,两道土墙上的火炮数量众多,实际攻击力相当强悍,而且那些弗朗机炮,大将军炮发射速度快如火枪,尚可喜部又是使用火器的精锐,想要破城,终究还是得靠强攻。 朱慈烺此时还没有真正投入主力进攻,他并不愿意一次性牺牲掉上千将士,就为了填平那几道拦马沟。而清军的火炮同样数量庞大,尚可喜麾下的藩兵中有不少用炮的高手,殿前军炮兵的轰击,其威慑作用大于实际作用。 但这也是尚可喜担心德勒克浑逼他出击的根本原因了,他既要守住襄阳,保存实力,又不能让对方误会他防守敷衍,否则最终的战局,对于他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要知道,打仗不仅仅只是打仗本身,尚可喜还得考虑政治上的影响,多尔衮恐怕也时时刻刻在盯着襄阳。 因此,无论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尚可喜都不愿意再继续死守襄阳了,而他也早就看出了德勒克浑想要主动出击的心思,随即顺水推舟。 在他的怂恿下,德勒克浑随即开始了夜袭部署,而接到“夜袭行动”的命令之后,城中的八旗军便开始检查装备,完成调动。 而襄阳城中,许多从包衣兵新近抬旗的汉八旗,对这一次行动,心中都十分畏惧。 毕竟,他们亲眼所见,最正宗的满洲兵都打不过明帝麾下的军队,他们这些包衣出击,那不是摆明了是去当炮灰的吗? 满汉之别,特别是这些多尔衮为了拉拢人心,从包衣集体抬旗上去的汉八旗,认识是最清楚的,他们其实也并非全然想要给满清卖命。 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期盼着自己能够平安撤回北方,能保住这条小命,便已经是万幸了。 而这个时候,德勒克浑心中也是莫名的有些别扭,夜袭的事情经过这几天的部署,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但他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十分忐忑。 “贝勒神机妙算,咱们这几日都没有任何动静,城外的明军已经大大放松警惕,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还敢发动夜袭。”尚可喜朝着德勒克浑拱手抱拳,一脸笑容地禀报道。 “今晚的夜袭,贝勒运筹帷幄,我大清一定能旗开得胜,杀那些毫无防备的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德勒克浑在没想明白之前,脸上却看不到激动和兴奋,沉思了一会,便忽然问道: “许尔显的行动,有遇到什么意外吗?” “贝勒放心,明军派来袭扰的哨骑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许尔显战场经验丰富,在侦探的过程中会伪装得很好,明军很难察觉到,就算发现了,也会以为是咱们碰巧摸到那里的哨骑。”尚可喜又抱拳回答道。 而两人说话间,漆黑的平野上忽然响起了一声爆响,一团爆炸的焰火残影闪过之后,旷野上便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这是明军埋设的地雷弹,每天晚上都会有倒霉蛋意外触发。 德勒克浑丝毫不注意那声爆炸,紧接着又道: “襄阳城的胜负,就看今晚的夜袭了,只要这次把明帝打疼,他无论如何都得发力攻城了,咱们必须要让这些尼堪出点血!” “贝勒放心,这次咱们绝对能打得明帝嗷嗷大叫,奴才这次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大清的实力。”尚可喜自信满满道。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鞍前马后的侍奉,还有阿谀奉承,尚可喜早就已经成功讨到了德勒克浑的欢心,并取得了对方的充分信任。因此,德勒克浑许多事情,都会交由他来处理。 这次的夜袭,也同样如此,尚可喜虽然名义上只是辅助德勒克浑,但其实他扛起了半壁江山,这也给了他许多制造混乱的机会。 而此时,德勒克浑听罢,点了点头,他看着远处的明军大营,随即问道: “今晚参与夜袭的各路兵马准备得如何了?” “回贝勒的话,五部兵马共计六千三百多人,全部都已经准备就绪,其中满州大兵三千七百余人,将直接突袭明军大营防守较为薄弱的西面,并伪装成主攻方向,吸引明军的注意。届时,明军必定调兵出击,合围咱们出击的大军。而后,奴才便会亲自领兵,趁明军还来不及反应,从明军大营的北面展开突袭,给明军来一个声东击西。 明军或许能够预想到我大军迟早会有夜袭,但绝对预料不到贝勒居然会把目标直接放在明帝的中军大帐上。到时城外的明军主力陷入混乱,又不得不回援,咱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计划一旦成功,贝勒便可直接率城内剩余的四千马甲,直冲朱慈烺中军大营,杀他个人仰马翻。” 尚可喜一面观察着德勒克浑的神色,一面汇报道。他见德勒克浑听完之后,脸色已经渐渐有了改变,随即又继续补充道: 但德勒克浑抬手制止了他,看起来似乎是犹豫了。毕竟,这可是他能拿出手的全部野战兵马,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襄阳城可就危险了。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拿出那么多兵马夜袭的,但在尚可喜的怂恿下,特别是对方在军议上所说的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实在是太对德勒克浑的胃口了。 于是乎,最终部署下来,便成了如今的样子。按照这样的不是,如果没有那么多兵马出击,根本不可能同时达成诱敌和直击明帝中军大营的目的。 毕竟,明帝麾下这支亲军的强悍战力,是全部人都有目共睹的,德勒克浑也不敢轻视。 换言之,当大军马上要出击的时候,德勒克浑才知道恐惧。 他忽然想到,这次几乎是倾尽全力的夜袭若是胜了,自然是最好,城中大军的士气必然一振,城外明军受此重击,短时间内也绝不会再能有什么行动,襄阳城必定能守住。 可万一败了呢? 这让德勒克浑心中十分不安,可一想到胜利的战果,又满怀期待。 毕竟,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若是维持现状,襄阳城迟早有被明帝攻破的那一天。 “明军现在早已放松警惕,咱们今晚的行动,如此谨慎,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尚可喜当即又劝道。 “明帝确实已经被本贝勒蒙蔽,但切记不可疏忽大意。”德勒克浑说着,忽然转身看向了尚可喜,而后深深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尚可喜见状,更加做贼心虚,生怕德勒克浑把自己扣在城中,当即弓腰以对,拱手抱拳问道: “贝勒,您有何吩咐,尽管直说,奴才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其实,德勒克浑对于整个夜袭计划,早已经烂熟于心。只是,他刚刚突然想到了这次夜袭的最关键一点——明帝朱慈烺! 毕竟,以他们的兵力,想要靠一次夜袭就直接击溃城外的明军主力,可能性并不大。 而这便是德勒克浑刚刚忧心忡忡的地方了。 但如果他只是要最大杀伤明军,甚至是吓跑明帝,那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德勒克浑随即转身,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一众将领巴牙喇护卫纷纷退下,看得尚可喜一愣一愣的。 等到对方差点要跪下的时候,他才叹气道:“我担心别人不够用心,此次也是,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若是派别人去,恐怕不敢真的全力突袭明帝的中军大营。” “贝勒.”尚可喜愣了愣,忽然面上一惊,看起来十分惶恐,过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道: “贝勒,奴才愿意亲自督战!” 他自然猜到了德勒克浑的意思,但还是要装一装的,否则对方必定会起疑心。 毕竟,若是德勒克浑想要算计他,甚至便是要他的命,只要他还在城内,其实他根本不能怎么样! 而德勒克浑见状,点了点头,又无奈地说道: “此战若是胜利,尚可喜,你的功劳足可以永葆子孙万代富贵,我也一定会亲自奏明摄政王,为你请功。” “奴才必定不让贝勒失望。”尚可喜咬了咬牙,做出毅然决然的样子。 不过,德勒克浑似乎担心对方返回,紧接着又说道: “尚可喜,你知道为什么本贝勒一定要让你亲自去突袭明帝的中军大帐吗?” “奴才愚钝。”尚可喜自然得假装不知道,当即表忠心道: “奴才不过是一介武夫,贝勒对奴才的赏识,奴才是清楚的,奴才无论如何,都全听贝勒的安排。” “尚可喜,一直以来,我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德勒克浑当即又道。 “我现在和你说的这些话,其实只是想告诉你,其他人我一个都信不过,他们的能力都没你强,这个任务只有派你去,本贝勒才放心。” 尚可喜听到这话,原本还乱成了一片浆糊的脑子,顿时就清醒了,这个德勒克浑无非就是想要骗他卖命而已。这其实正中他的下怀,只要能出城,能带着自己的主力兵马,他现在什么都可以答应。 而且,从种程度上来说,德勒克浑的这个反应,说明他是真的完全信任自己,尚可喜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于是乎,尚可喜听完德勒克浑的话,就好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再一次拱手弓腰,甚至在眼眶中强行挤出了泪,声情并茂道: “贝勒放心,这一战,奴才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让明帝好受,管他什么强军,都不过是尼堪而已。 明帝的亲军又如何?当初在关外的时候,还不都是我大清马甲的刀下亡魂?奴才一定会亲自领兵,杀得马甲大乱,吓破明帝的胆子。” (本章完) 第235章 意料之外的反转 第235章 意料之外的反转 德勒克浑听罢,自以为尚可喜已经被他鼓动,当即点头赞许道: “尚可喜,本贝勒果然没看错你,若是此战得胜,将来整个湖广,都是你的封地。” “贝勒.”尚可喜听罢,心头一颤。“奴才谢过贝勒,贝勒的提拔之恩,奴才绝不敢忘。” 他原本还对德勒克浑说的那些话,抱有一丝信任,还在明清之前犹豫。毕竟,他想要弃暗投明,也不知道明帝的态度如何,此前他根本没有机会联系对方,也不敢贸然联系。 可现在,德勒克浑居然对他做出了这样毫无可能的保证,根本就是那他当作三岁小孩来哄,或者就是这一战,压根没觉得他能活着回来。 要知道,满清的制汉之策,可从来没有松懈过,根本不可能让他一家独大,即便是如今这种危急时刻,也绝无不可能。 这就是德勒克浑言多必失了,他若是不说这些话,尚可喜恐怕还对满清,有一丝留恋,可这些话一说出口,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满清现在势头正盛,而且不提防汉人,那整个湖广封地作为价码,足以让尚可喜亲自领兵,往朱慈烺的中军大帐里冲杀十次,甚至百次。 但现在的局势,根本不是如此! “尚可喜,我就知道你心怀大志,我果然没看错人啊!今夜一战若胜,明军的势头必定就此打住,甚至一溃千里,到时候距离明帝撤兵,就不远了。”德勒克浑说着说着,又开始夸大其词了。 “贝勒放心,我尚可喜打了一辈子仗,手中的刀可不是吹出来的,今晚必要明军好看!”尚可喜闻言,当即又拱手抱拳,信誓旦旦道。 尚可喜自然不是傻子,气氛都到这里来,他必须要这么说,否则德勒克浑就得把他扣在城内了,现在出城指挥作战,才是他翻身的绝佳机会。 很快,随着尚可喜从城头下去,亲自部署,许尔显侦察军情返回,清军的出击进一步调整,襄阳城内的清军兵马,迅速分成了三部。 许尔显和德勒克浑麾下的参领扎尔喀纳各率一千余精锐兵马,借着城外羊马墙的掩护,从襄阳城西面和南面土墙的小门悄悄潜出。而尚可喜很快也以同样的方式,率领麾下兵马潜出城外。 不过,尚可喜的速度要慢很多,等道那两支部队悄悄摸过了护城河之后,他才率领自己麾下的真正夜袭主力,从南面的小门出城。 其实,德勒克浑还领着城内最后的八旗军主力在候战,一旦尚可喜得手,他将会迅速领兵出击,扩大战果。 明军占尽优势后,朱慈烺直接下令大军把营盘扎在了距离襄阳城南面城墙七里左右的地方,已经相当之近,为的就是挑衅城内的清军。 许尔显,扎尔喀纳率领的东西两部清军分别从外围绕了一圈,企图躲开殿前军部署在大营外围的哨卡,将部队带到距离殿前军营盘更近一些的位置。 其实,在经过十几日的相互试探和侦察之后,殿前军在大营外部署的哨卡,基本上已经被清军摸清楚。 不过,殿前军早已经是一支建制成熟的军队,对此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大军的部署但就算基本被摸清楚,清军也完全不可能避免突袭被发现,更几乎不可能直接摸到营中。 要知道,殿前军外围的哨卡,每日都是不一样的部署,各种可能随机组合,而且没有不能重复的说法,清军根本不可能完全摸透。 而结果也不出许尔显,扎尔喀纳等人所料,他们的前锋还未靠近殿前军的营盘,便被躲在暗处的哨卡给发现了。后者反应十分迅速,随即射出一支响箭报信,部署在大营外的壕沟中阻击的那个局殿前军将士,也立即行动了起来。 眨眼间,两军随即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殿前军西面大营内,随即按照防夜袭的预案,派出了数百兵马前来助战。 “这点兵马,看来明军没察觉到咱们出城夜袭。”许尔显扭头看向身侧的扎尔喀纳低声道。 “等明军的援兵一到,你立即率本部兵马从外侧突入明军大营,这里的明军交给我。”扎尔喀纳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 清军在确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被戒备森严的明军察觉之后,干脆将计就计,先派出小股部队偷袭,给哨卡里的殿前军哨兵传递出错误的军情,等大营内的殿前军松懈之后,再突然袭击,以此来占据先机。 而城南一侧的清军也大抵如此,不过他们要等到了西面大营的殿前军基本动起来之后,再展开行动。 殿前军从扎营以来,便一直都是内紧外松的状态,而且各部的战斗力依旧强大,兵力充足,反应也十分迅速。他们虽然暂时被借着夜色掩护的清军蒙蔽了,但这其实并不影响整个防御部署。 这就是绝对的兵力优势,尚可喜和德勒克浑用兵需要小心翼翼,辗转腾挪,但朱慈烺完全不需要。 他在听到动静之后,心中甚至有点窃喜,随即掀开被子,起身便要亲卫披甲。作为一军统帅,这个时候披甲出营巡视,提醒将士们提高警惕,不松懈,可是激励士气的好手段。 “陛下!” 朱慈烺闻言,对着身边伺候的亲卫点了点头,随即道:“立刻披甲!” “是,陛下!”那贴身亲卫闻言,当即熟练地给朱慈烺披上甲胄,原本在营外的另外几人,也迅速进入大帐之内。 朱慈烺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些着急,清军一直没有行动,直接强攻将会产生不小的伤亡,但许多将领已经忍耐不住,纷纷要求挖沟筑壕,截断清军突围通路,困死城内的清军。 他们知道朱慈烺不肯松口,自然退而求其次了。 而等到朱慈烺穿上那套鎏金锁子甲,大帐之外,林昌福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匆匆赶来,拱手抱拳道:“陛下,已经安排好!”“清军派来了多少兵马,西面的情况如何?”朱慈烺当即开口问道。 在他刚刚披甲的过程中,西面的喊杀声变得越来越大,这让他心中顿时提高了警惕。他虽然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但也十分担心自己的部署有误,让清军钻了空子。 “回陛下的话,现在西面大营的南北两侧,各有一支数百人的清军来袭,他们的兵力不足,我大军早有准备,陛下完全不必担心。”林昌福一字一句禀报道。 而朱慈烺听到只有数百清军袭扰之后,并没有接着说说明,脸上还隐隐有些失望。清军派出的兵马太少了,就算全歼了,也根本动摇不了襄阳的守军。 至于林昌福,他原本就不善言辞,此时站在大帐之外,听着周围传来的甲叶摩擦声,看着朱慈烺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但陛下不说话,他也不敢揣测什么。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顿了顿,随即又赶紧上前一步,弓腰抱拳道:“陛下,鞑子这次夜袭,估计没派出主力” 但不巧的是,林昌福话音刚落,殿前军南大营的东西两侧,随即响起了无数声响箭发射的呼啸声,整个襄阳城外的战局,瞬间发生了改变。 不过,朱慈烺听到响箭发射时的呼啸声,明白这是城内清军埋伏的大规模夜袭兵马之后,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他等的就是清军出兵,以他现在的部署,对付数千清军夜袭,绝对没有问题。 “传朕的军令,各部兵马按照预备的防夜袭计划出击。”朱慈烺当机立断,脸上是难以掩饰的亢奋。 “另外,让常登贵和林昌峰都不要领兵过来了,直接带着最精锐的兵马去前线,一定要全歼了出城的清军,不得有误.” 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早就为襄阳城内清军的夜袭,预备了数个方案,朱慈烺倚仗着兵力优势和骑兵之利,足以对夜袭的清军层层防御,节节反击。 “是,陛下!”刚刚赶来的张煌言随即领命,然后立刻派出塘马,往各部兵马所在的大营飞驰而去。 这个时候,许尔显已经按尚可喜的计划,率本部主力绕过了刚刚突袭明军大营的数百兵马,从侧面杀向了殿前军的西大营,但他却是虚张声势,没有真正强攻。 他知道扎尔喀纳一定会慢一些,目的就是要让他打头阵,把大营里面的明军,全部吸引到他这边,他才不傻。 看着四面不断响起的火枪爆炸声,亮起的一丛丛橙红色火焰,以及哀嚎着中弹倒下的前锋士兵,这股清军夜袭兵马,在丢下了十几具尸体之后,便慢慢撤退了。 殿前军动用了数万民夫扎下的营盘,十分结实,防御措施也非常坚固。许尔显就算是夜袭,需要取得突破,也必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且,清军的主攻方向不在西面,许尔显麾下的骑兵并不多,他所部不过一千余人,骑兵只有三百余骑。 要知道,如果没有骑兵的机动优势,需要突破了殿前军箭塔和营门拒马之后的长枪兵,火枪兵阻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毕竟,就算是骑兵,突进殿前军的营盘之后,也很快就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殿前军在营房内还部署有拒马,战兵和火枪兵会以此为掩护,箭矢铅弹不断朝着他们射出。 换言之,清军无论如何,都会被营盘所阻,夜袭若是不能出其不意,绝对不会有预料中的那么顺利。 而另外一边,扎尔喀纳率领麾下的巴牙喇亲自督战,没一会就斩杀了好几个临战而退的藩兵,他正在和依仗着大营外围栅栏掩护,匆忙冲出的数百名殿前军火枪兵和弓箭手展开了营垒的激烈的争夺战,双方围绕着营盘外围的栅栏不断交换着死亡。 扎尔喀纳麾下的八旗甲兵,全都是精锐,他们准备充足,且占据着局部的兵力优势,很快就有几处栅栏被他们突破了。 不过,这些八旗甲兵刚刚纵马从推翻栅栏冲杀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无数支突刺而来的长枪,然后很快就被刺死在了刚刚被推倒的栅栏之上,根本无法取得更大的突破 与此同时,殿前军的南面大营,在尚可喜所部上千名藩兵的强攻下,营外的百余殿前军猝不及防,很快被击败,最终只剩不到三十多个溃兵突出重围,往大营方向撤去。 但尚可喜并非无力全歼这支殿前军伏路兵,他是有意为之的,目的就是要接着这个机会,给明军反应的时间,而后派出使者,去觐见明帝。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就算能借着明军这股回撤的溃兵突破明军的营盘,甚至是冲乱对方在营门的防御阵型,最终也只是拖延了对方的反击而已。 尚可喜心里很清楚,仅仅依靠这两千兵马,就算一时突破了殿前军的营盘,只要对方反应过来,最终也很难取胜。他既然要反正,就得尽可能地保存实力。 此时,明军的大帐之内,正响起了一阵更加猛烈的马蹄声和喊叫声,营内的明军主力已经开始行动。 尚可喜听了,心中一惊,陡然间便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下令兵马压上,他虽然不想和明军鱼死网破,但明军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想象,再看向营门的方向,那里已经是一片骚乱,到处人喧马鸣。 朱慈烺站在大帐外,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各种声音,脸上露出了微微喜悦之色。他等了半个多月的夜袭终于来了,如今各部按照计划,反应相当及时。 而随着几个进帐汇报军情的塘马退下,朱慈烺又隐隐察觉了一丝异样,似乎清军的攻势比预计中的还要更慢,或者说,这不该是夜袭该有的速度才是,特别是大营北面出现的清军兵马。 “林昌福,你去外面看看,清军到底是攻还是不攻。”朱慈烺思索片刻之后,终于开口下令道。 “是,陛下!”林昌福领命,当即领着几个御营将士,就要退下。 但他刚刚退下,立马又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清军的军官,自称是尚可喜的心腹。 (本章完) 第236章 关门打狗 第236章 关门打狗 殿前军西面,南面两座大营的外围,火枪射击声,弓弦震动声,喊杀声,马蹄声,脚步声,金戈相碰摩擦的声音,此时已然响成一片。 许尔显,扎尔喀纳,尚可喜等人的兵马纷纷出击,橙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中,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骤然亮起而后又迅速熄灭,将明清两军激战中的士兵,那一张张凶恶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惨叫声此起彼伏。 营盘外围,许尔显久久没能突破殿前军的防御,但依旧还是不紧不慢地围攻那数百防御的殿前军,心中盘算着等到扎尔喀纳突破明军大营之后,再展开新的攻势。 当然,他其实对此并不抱希望,真正想的是如果情况不对,他可以立即领兵撤退。 要知道,许尔显和尚可喜虽然主要在虚张声势,但他们的军中都有德勒克浑派出监视督战的八旗甲兵,并不能真的连样子都不做,否则便直接暴露,更再没有任何退路了。 为此,许尔显甚至亲自率领家丁在大军后方督战,已经下令麾下将士冲锋了数次,但每当战况没有取得预期的进展时,他都会表现出焦急万分,犹豫不决的样子,下令大军撤退。 那些督战的八旗甲兵见状,虽然颇有微词,但看到殿前军甲兵如此强悍的战力,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混战之中,他们大部分都没有指挥作战的能力,而殿前军的战力,超乎他们的想象,明军西面大营外围的不少地方,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被清军士兵突破。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地方很快又被重新组织起来的殿前军给收复了,明清双方只能在营盘外围的栅栏边上,不断地交换着死亡,随之而来的,便是木质栅栏被铅弹击穿,被刀枪砍烂,并不断传出被箭矢击中的乒乓震动声,以及边上士兵被击伤后发出的惨叫声。 许尔显派出的几队人马在殿前军的反击下,被连连击退,原本马上就要突破两处栅栏了,结果很快又被几队赶来支援的殿前军步骑兵给击溃了。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许尔显的三心二意,或者说是有意为之,清军的表现要比应该有的样子差得多,这使得两军的战线基本维持不变。 要知道,若是迟迟攻不下殿前军外围的营盘,即便是西面大营,仅凭许尔显和扎尔喀纳麾下的这两千多兵马,等大营中成千上万的殿前军甲兵做好了准备之后,这两支清军除了撤退之外,别无选择。 许尔显十分担心自己的家丁被消耗太多,所以一直没有将这些精锐派上战场,但那些八旗甲兵一直盯着,现在明显已经不是他可以明目张胆保存实力的时候。 于是乎,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派出几十个家丁去收拢刚刚退下来的兵马,同时也是防范明军的迅速反击。 这些家丁的战力十分凶悍,行动更是迅速,很快就带着几队士兵同时冲了上去,并立即稳住了原本摇摇欲坠的阵线。 不过,殿前军的防御仍旧十分稳固,他们并不能,也没有突破明军防线的意思,而是选择了且战且退,维持阵线。 许尔显其实也很无奈,他不得不给督战的八旗甲兵一个交代,而后只能选择看向扎尔喀纳所在的方向,以对方同样没有取得重大突破为由,正式暂缓了攻势。 他知道,明军突然遭受夜袭,虽然可以倚靠预备兵马迅速展开防御,但想要出营反击,并不是这么容易的,尤其是在夜间,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因此,他还有时间,还能等尚可喜的信号弹。 在此前四年的关内大战中,许尔显已经和殿前军交手过数次,当初他只觉得明帝麾下的这支兵马战力不俗,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完全敌不过对方。 可今晚的夜袭,却是明明白白告诉了他这一点。 他虽然收敛了兵马,但从殿前军的反应,以及他们明明已经攻到了营盘外围,局势却还是迅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说明了后者的强大战力。 这其中固然有许尔显舍不得派出精锐家丁,贻误战机的原因,但出城夜袭的本就是平南藩军中的精锐,即便是收敛着打,这样的结果足以说明殿前军战力的强悍。 如今,恐怕也只有真正的满洲大兵,才可与之匹敌了! 而最让许尔显震撼的,还是这支明军在面对突发危机时表现出来的应变能力和组织度,这是曾经的明军完全不可能企及的。 要知道,尚可喜麾下的兵马,原本几乎都是明军出身,他们对于明军的战斗力,可谓是了如指掌。 当然,许尔显并不知道,如今的殿前军,组织架构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是防夜袭,五军都督府便根据各种不同的情况,制定出了数种应急方案,而且每个千总部中,都派有军法兵监督。 不过,这对上扎尔喀纳率领的,全力进攻的真满洲兵,效果就要差不少了。 随着扎尔喀纳亲自率领凶悍的巴牙喇甲兵加入战场,西大营一直凭借营盘栅栏和少数几个箭塔苦苦支撑的数百殿前军将士,在悬殊的兵力差距下,最终抵挡不住。 八旗军很快就从之前推翻的几处栅栏那里攻入了殿前军西面大营之中,长枪短斧从营外飞来,栅栏处瞬间就有好几个殿前军士兵中招倒下。而追击殿前军溃兵的八旗马甲们,也随即顺势从营门攻入,企图将这百余明军溃兵推向才刚刚急忙组织起来的殿前军阵列中,以制造更大的混乱。 扎尔喀纳为了实现最大的打击效果,直接将麾下的巴喇牙全部派做了前军,一时兵锋所向,锐不可挡。 他很清楚一旦营中的明军反应过来,以对方的兵力优势,他很难再实现如此攻势,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以最迅猛的攻势扩大战果,才能制造更大的混乱,牵制住西大营的明军。 在行动开始之前,扎尔喀纳对这场筹谋已久的“夜袭”,便抱着极大的期望,如今他终于领兵击败防守的明军,顿时便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当即下令所有兵马投入战场。 就这样,扎尔喀纳直接从侧面攻入了殿前军的西大营中。而西大营内的殿前军将士们,则是且战且退,准备将这股清军引入营中,再关门打狗。 扎尔喀纳前期进展不顺,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使得营内的殿前军有了充分反应的机会。 而且,殿前军战前的密集训练中,就时常有夜间作战的训练,这让他们的夜间反应速度,远远超过了清军,各项行动的速度,自然也要比清军估计中的,要快得多。而另一边,朱慈烺看着营门前距离自己五百多步,正在激烈厮杀的两军将士,不仅没有任何移驾的意思,反而不顾那支一直在猛攻的清军骑兵,直接下令身旁的亲卫,将龙旗高高举起,以振奋军心士气。 毕竟,这个时候,若是他的龙旗突然不见了,对仓皇之间选择猛冲而上,和夜袭清军厮杀的将士们,将士不小的士气打击。 其实,西面,南面两个大营同时遭到清军的袭击,也在五军都督府的预案之中,朱慈烺麾下兵马充足,他的安全并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这种时候,常登贵还是临时抽调了两个战兵营,近六千兵马前往护驾,极大加强了中军大营的防守,政治站位相当明确。 朱慈烺可不是那种不知兵的人,如此局势下, 而且,当初从北京突围的时候,朱慈烺便常常身先士卒,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机会了,但他同样不可能在敌军突袭的时候独自撤退。 清军不过一两千兵马,数百骑兵,他还根本没放在眼里! “陛下,目前中军大帐内外,除了一千御营,还有足足八千兵马,在战场一线的,只有不到两千人,臣已经派人到前线,要求他们放缓攻势,一定等让德勒克浑有充足的瞬间,调遣兵马,赶来支援.”林昌福拱手抱拳禀报道。 在有作战预案的情况下,大营之中的殿前军兵马,此时都已经行动了起来,但随着朱慈烺接见尚可喜的使者,并迅速做出决断,他的目标已经不是包围这两股夜袭的清军,而是襄阳城内的德勒克浑。 而此时留在中军大营的数千兵马,将确保无论发生任何意外,他们都能够立即投入战斗,稳住局势。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朱慈烺的这次行动,是相当冒险的,这很有可能是清军的圈套,尚可喜不过是故意为之的。 但他现在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掌握着战场的绝对主动权,对于尚可喜可能的诡计,并不担心。 而且,殿前军的将士们刚刚已经从清军的突袭中反应过来,现在甚至能够组织起反击了。尚可喜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那就是自取灭亡。 “清军在西面和南面两个大营,应该只投入了四千兵马,德勒克浑留守在城内,还能出城野战的八旗军,绝对不会超过六千,他总得留下些兵马守城的。 若尚可喜真心反正,德勒克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应该会亲自领兵前来,但大抵也是四五千人而已。咱们现在营内营外,足足有上万大军,单单是东面,就有三千人马,他出城便是自取灭亡。” 朱慈烺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说道: “林昌福,你立即派出信使,告诉常登贵和林昌峰,朕这边绝对无碍,若是德勒克浑领兵出城,一定要把对方全部消灭,记得提前派出预备兵马,堵住这支清军的退路。” “是,陛下!”林昌福当即领命道。 要知道,这可是近万清军精锐,若是能一口吃掉,襄阳城不日就能攻下。朱慈烺在看清楚局势之后,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知道,现如今殿前军在襄阳城西面和南面,足足部署了近四万大军,周围还有其他兵马,可是随时调动,只要部署得当,这支出城夜袭的清军,必然一兵一卒,都难以撤离。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朱慈烺要故意在侧翼漏出破绽,而尚可喜恰好发现了这个破绽,领兵出击,德勒克浑得到消息,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最终出兵。 若是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成功,能够进行所谓的诱敌深入,朱慈烺便可以依仗兵力优势关门打狗了。 在这个过程中,漏出破绽的地方,还要在德勒克浑出兵之前,顶住清军两千余兵马的突袭。 毕竟,尚可喜身边督战监视的八旗军官可不少,他没那么容易骗过德勒克浑。 这其实也是朱慈烺比较担心的地方,尚可喜很有可能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取得突破。 要知道,若是诱敌位置的大军真的顶不住,被清军直接横推了,死伤惨重倒还不是最严重的,成为溃兵,直接搅乱营内的所有部署,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时候,还是黑夜,一旦部署混乱,首尾不得相顾,营内的大军被清军横扫突袭,就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了。到时候,便是有四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而最关键的时候,如此混乱一旦发生,殿前军大营之中的无数辎重,都将毁于一旦。 清军派出城的都是精锐,战力强悍,战场经验丰富,一旦成了势不可挡之态,局势便难以控制了。 朱慈烺正是深知这些,所以才没有下令士兵升起龙旗,自己亲自坐镇指挥,甚至还将常登贵调来护驾的两个战兵营,派去当了预备兵马。 他虽然选择了冒险,但也同样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即便发生意外,也要尽可能将意外控制在自己能掌握的范围之内。 换言之,朱慈烺现在手中还有足够的兵马,这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而与之相对应的,德勒克浑却完全没有冒险的资本,他的夜袭一旦失败,换来的将是灭顶之灾。当然,若是这场夜袭能够成功,襄阳城之围,基本上就解了一半了。 (本章完) 第237章 瓮中捉鳖 第237章 瓮中捉鳖 襄阳城南面,殿前军的主大营内外,甚至是中军大帐前,此时也已经是一片混战,明清两边的兵马不断交锋。 在朱慈烺的有意部署下,南面大营西侧被清军攻破,守军“节节败退”,但在常登贵的亲自坐镇指挥下,营中的各部兵马最终顺利按计划布好了口袋。 作为殿前中军的主将,常登贵此时已经算得上身经百战,他和尚可喜的配合十分默契,一个控制着撤退的速度,一个控制着进攻的速度,两边都在相互提防着,使得局面并没有失控。 当然,作为原本毫无准备的一方,殿前军在黑夜中的行动能够如此顺利,还得益于在平日里的训练,特别是每月组织的夜间演习。 这样常规化的夜间演习,最终使得殿前军的夜间作战能力,远超清军,各部队在撤退的过程中,虽然发生了不少一时的混乱,但最终并没有酿成更大的危机。 而西面大营的局势,则完全在朱慈烺的计划之内,许尔显和扎尔喀纳都没有取得更大的进展,他们直接被阻击在了营外,营内的明军正在组织兵马,准备合围这些夜袭的清军。 当然,主战场还是南面的大营,特别是尚可喜取得突破后,已经派塘马回城内求援,并放出了信号弹。 他只要能将德勒克浑引出城,引到明军大营外围,那对方就跑不了啦。若是能引到明军大营内,他便立下了大功。 要知道,殿前军大营的外侧的许多地方,都断断续续挖了一丈多宽的壕沟,壕沟下插满了尖锐的木头,以此防范清军的夜袭。 而尚可喜只是为了将清军骗入大营,到时候将没挖壕沟的位置一堵,清军就算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撤退,那也将无路可逃。 如今,为了最终欺骗到德勒克浑,朱慈烺的中军大营西侧,局势看起来十分严峻。 尚可喜此时已经亲自领兵冲锋,虽然多次被林昌峰麾下的天骑军遏止住了攻势,但他并没有放弃,反而是愈战愈勇,多次突破天骑军的阵线,攻入了明军大营。 这一切,督战的八旗甲兵们,可都看在了眼里,他们自然是以为尚可喜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建功立业。 毕竟,他们已经攻打了明军大营外,明帝近在咫尺,无论是出于吓住对方的目的,还是想要不惜代价,击杀对方,此时都应该猛打猛冲,杀出气势。 在那些督战的八旗甲兵们看来,只要时机合适,那些尼堪兵在如此突然袭击之下,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随时可能泄掉。 不过,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天骑军在林昌峰的指挥下,可谓是“节节抵抗”,战斗力也相当强悍,尚可喜很快就处处受阻,始终没能取得预想中的突破。 而随着营中的另外两部殿前军,近两千将士从两翼加入混战,尚可喜所部的兵马,大部分都被牵制,一时之间根本无力再组织起新的反击。 于是乎,德勒克浑留守在城内的兵马,就成了此战胜负的关键。 “你们立即回城,将这里的战况报告给贝勒!”尚可喜刚一从前线撤下,督战的几个巴牙喇军官和几个背后插旗的塘马,便立即勒马停在了他的身侧。 “明军现在只是死撑着,明帝距离前线,不过四五百步,现在必定正在撤退,明军很快就会大乱,告诉贝勒,只要派重兵从这里突破明军大,明帝绝对跑不了。” 尚可喜说罢,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又开始收拢士兵,准备再次冲杀上去,从这个突破口扩大战果。 而听到消息的巴牙喇军官们,也纷纷点头同意,那几个塘马见状,丝毫不敢耽误,随即策马往襄阳城的方向冲去,准备将最新的军情送给德勒克浑。 在他们看来,尚可喜是在被明军多次击退后,终于明白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迅速打开局面的,最终还是得看八旗马甲,才能迅速击败明军。 因此,这个时候,为了抓住击败明军,德勒克浑率兵出击,赶来支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而这,其实也是德勒克浑一早的想法。 只不过,德勒克浑自己恐怕也没想到,局势的发展,会如此顺利。 但德勒克浑根本没想到,尚可喜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在他面前表的忠心,也不过是装模做样罢了。 现在,尚可喜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甚至能不能借此翻身。只要这一仗他能够将德勒克浑诱出,助力朱慈烺灭了襄阳城的清军,那这封侯拜相的泼天大功,便是他的了。 当然,他心里对于朱慈烺,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毕竟,无论是德勒克浑,还是朱慈烺,答应他的条件都可能反悔,但他只有真的帮助其中一方,灭了另外一方,立下了大功,那便有可能掌握主动权,也就有了换取荣华富贵的筹码。 很快,尚可喜就收拢了数百名士兵,紧接着便在那些督战的巴牙喇军官眼皮子地下,亲自率领这支部队冲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随着大营西面分成数支的伏击兵马悉数加入战斗,朱慈烺也已经收到了传回的军报,并对战局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和判断。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尚可喜很好地把握住了尺度,并没有展开过于激烈的进攻。 而随着林昌峰率领天骑军加入战场,有了这支精锐兵马的助战,从大营西侧进攻的清军,原本还占优的攻势,很快就遭到了遏制,在德勒克浑大军赶来之前,两军逐渐成焦灼之态。 如此一来,尚可喜想要从侧面突破,进攻殿前军大营的计划,一时之间,根本取得进展。如果德勒克浑增援的不及时,甚至有可能就此功亏一篑。 朱慈烺就是要给对方压力,迫使对方在无法权衡利弊的情况下,迅速做出决定。 现在,随着战局的焦灼,殿前军和天骑军,不仅不能退,反而是要主动进攻了,慢慢扭转战场局势了。 . 殿前军南面大营的中军西侧,赵正东麾下千总部所在的阵地中,数十支短斧突然从黑暗中投掷而出,朝着清军所在方向的进攻队列投去,同时射出的,还有零星的箭矢。 伴随着数声凄惨的哀嚎,清军阵中几个长枪兵和弓箭手被打翻在地。紧接着,殿前军便发起反击,几十支长枪的枪头便从黑夜和硝烟中刺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铁甲战兵,高喊着冲出。 清军原本攻势受阻,如今又遭此一击,根本来不及反应,随即就听到了身后军官撤退的命令。但随后,那些士气正高昂的八旗军刀盾手和长枪兵,便蜂拥而上,和冲杀而来的殿前军展开了血战,双方的战斗力都十分强悍,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尚可喜亲自领兵作战,他的部下也十分英勇,突袭至今,大营两侧的明军节节后退,现在才组织了像样的抵抗,那些督战的八旗军,都已经蠢蠢欲动,直接冲上了战场。 平南藩的藩兵作为前军,自然是第一批攻入明军大营的夜袭清军士兵,他们这一仗杀伤的明军不多,基本上都是冲冲停停。 而与之相对应的,他们的伤亡也不大,作为大部分不知道内情的甲兵来说,他们此时可谓是信心满满,看着冲杀而上的八旗军,士气大振,呼嚎不止。 尚可喜最终的反正,只会带走自己的数百家丁,其他的人马,都是他可以放弃的对象。 当然,他会尽可能多的带走麾下的兵马,这些都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而就在两军势均力敌,相持不下的时候,德勒克浑终于率领麾下的满洲八旗兵赶来了,这些八旗军一进入战场,便立即分成了数支小队,开始支援正和明军鏖战的藩兵。 德勒克浑在几十个巴牙喇亲卫的簇拥下,策马扬鞭奔到了西面的突破口,准备进入了殿前军的大营。 他根据尚可喜送来的军报,直接领着城内所有能战的兵马赶来了。 “你们几个,快去将尚可喜找来。”德勒克浑刚进入战场,看不见尚可喜,随即派出了身边的巴牙喇寻找。 那几个巴牙喇军官得令,当即带着手下的十几个甲兵,朝着大营内冲去,准备去寻尚可喜的认旗。 德勒克浑到底也是谨慎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带兵突入,而是准备等尚可喜回来,摸清营中明军的底细之后,再采取行动。 当然,最关键的,其实还是有不少地方,都需要平南藩的甲兵上。 八旗军在此前的战斗中,伤亡太大了,所以无论是扎尔喀纳,还是德勒克浑,都十分注意甲兵的保护,任何危险的地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让汉人兵马先上,等消耗了明军的第一波兵马,摸清楚了战场的情况之后,八旗兵再作为主攻,夺取胜利。 德勒克浑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但尚可喜直接说明了朱慈烺就在军中,明军一片大乱,机不可失,他才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出城助战。 而随着八旗兵陆续加入战场,清军凭借着兵力优势迅速占据了上风,殿前军在大营两侧的防线开始松动,甚至在清军看来,刚刚一度反攻的部队中,还出现了不少逃兵。 在他们看来,明军只要没有突然冒出来的援兵,防线被突破,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而清军有了援兵之后,战斗意志更加旺盛,前线的甲兵纷纷死死咬住了殿前军不放,双方很快就陷入了更加激烈的混战之中。 德勒克浑看着四周枪声,喊杀声不断,殿前军的防线不断后退,似乎已经被清军击溃,不禁得意大笑起来。 两方都是强军,但如今来看,大清的甲兵,明显还要更强,殿前军正在兵力总体占优的情况下,不断被八旗军往大营中部压迫,逐渐乱成一团。 “贝勒,明军马上就要败了,咱们必须立刻加派兵力,加大攻势,这天大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碰不到了。”尚可喜终于从前线策马回来了。 “明帝真的还在营中?他身边还有多少兵马,这个弄清楚了吗?”德勒克浑显得更加关心这个,他已经膨胀到想要借着此战,干掉明帝了。 “这个.”尚可喜瞬间底气不足了,他知道这个不能乱说,否则德勒克浑必定会怀疑,随即吞吞吐吐道: “贝勒,末将刚刚亲眼所见,明帝的大纛在营中,但明帝本人在不在,这就很难说了。” “明帝恐怕已经不在营中了,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德勒克浑得意一笑,随即又道:“这说明真的乱了,明军真的乱了。” 尚可喜没想到德勒克浑这么会自作聪明,当即附和道: “明帝说不定已经将身边的亲卫都散入看营中,想要阻击我大军的攻势,贝勒如今率神兵来援,明军必定难以支撑,随时可能崩溃。” 德勒克浑听罢,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身边的几个军官下令道: “各部立刻出击,必须以最快速度击败这里的明军。” 那几个军官得令,随即率领麾下的兵马加入了战斗。尚可喜见状,心中大喜,正准备朝着德勒克浑拱了拱手,说些自己要带着麾下兵马杀回去之类的话,却被德勒克浑抢先了一步。 “尚可喜,此战你辛苦了,首功非你莫属。” “贝勒言重了,这是奴才的本分。”尚可喜当即道。 “好,那此战咱们就一起,杀明军个片甲不留!”德勒克浑兴奋道。 而尚可喜也正有此意,只有动起来了,他才机会在明军瓮中捉鳖之前,离开战场。 于是乎,在德勒克浑的部署下,尚可喜随即策马前冲。 在德勒克浑和尚可喜两员主将的临阵指挥下,清军士气更上一层楼,随即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一个个帐篷被如潮水般的士兵推翻,踩在脚下。 而此时,朱慈烺派到侧面的两部人马,塘马都已经传来军报,他们只需要再等等,就能把德勒克浑所部清军,引入包围圈,一举歼灭。 (本章完) 第238章 围歼清军主力 第238章 围歼清军主力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两支强军之间的战斗是相当无聊的,特别是双方都早有准备的时候,甚至还有可能连最引人注目的胜负,都分不出来。 毕竟,双方都具备极强的组织度和坚定的战斗意志,无论是阵型的保持,队列的轮换,还是前后军的交替掩护撤退,都不会出现致命的错误。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是真的出错了,敌人也不一定能发现,更不要说是抓住机会,趁乱反击了。 换言之,两支强军之间的战斗,最终基本上都会成为双方兵力的比拼,谁的预备兵马多,谁的将士更加耐打,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也是德勒克浑急匆匆领兵出城,而朱慈烺却稳坐中台的原因。 前者是企图一路猛攻,不给殿前军任何反应的机会,而后者则是依托于强悍的兵力,根本不担心清军的突袭。 而随着东西两侧数千的殿前军将士基本上完成了包围圈的部署,大营内的其余各部人马,也重新组织起了大军,朱慈烺则是开始收拢兵马,准备转移,将德勒克浑亲领的这股强悍的清军,引入大营深处。 不过,朱慈烺到这个关键的时候,也不会大范围转移。 毕竟,这种两军对决时候,一军统帅的任何行动,都有可能导致军心崩溃,阵线动摇,那些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随着德勒克浑所部八旗兵的加入,清军的攻势虽然变得更加猛烈,而原本部署在外侧,不到两千兵马的殿前军,此时就好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似的,迅速溃不成军。 德勒克浑远远看到一面大旗高高飘扬,一路后退,但却始终屹立不倒,自然已经有了猜测。 此时,战场之上除了士兵们的嚎呼声,便是不绝于耳的喊杀声,火枪声,箭矢声,兵戈碰撞声,以及重物坠地声。 当看到一队队马甲从他的身边穿过,朝着溃不成军的殿前军将士猛冲而去的时候,德勒克浑更是意气风发,大吼一声“杀”后,双腿猛夹胯下之马,朝前冲出。 顷刻间,聚集在德勒克浑身旁的数百匹战马,也同时开始启动,宛如黑色洪流般,朝着殿前军的大营中猛凿而去。 尚可喜看着如潮水般涌向殿前军大营的八旗军,心头猛地一颤。这股足足有三四百骑,声势浩大的骑兵,恐怕很快就会直接被明军一句歼灭。 他很清楚,明军的实力要更强,现在德勒克浑虽然攻势如虹,锐不可当。但不需要多久,这大好的局势,就会戛然而止了! 想到这里,尚可喜当即扭头看向身侧的家丁头子,道:“明军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咱们撤。” 尚可喜是知道殿前军战斗力的,他虽然对八旗军的马甲也很有信心,但现在明军的包围之势已成,德勒克浑已经进入圈套,鞑子必败无疑。 而此时,德勒克浑对这些事情,还一无所知。 林昌峰所部很快就迂回到了大营外侧,合围即将完成,德勒克浑所部数千八旗军,将插翅难逃。 不仅如此,大营内,殿前军各部的反击也如期而至,喊杀声震天。 严阵以待的上千名殿前军火枪兵们,直接对着德勒克浑和尚可喜所部的冲锋士兵一阵射击,瞬间杀伤了上百人,而后弓箭手又是一轮齐射。 尚可喜所部兵马在刚刚攻进大营的战斗中,本来就损失不小,现在能战之兵不过一千余,而德勒克浑也只有数千八旗马甲,遭此一击,攻势顿止。 毕竟,那些紧随其后的八旗马甲,在听到了如此密集的枪声之后,都纷纷选择了停下进攻的脚步。 在兵力占据着绝对优势,又早有准备的殿前军阻击下,局势逆转得实在是太快了,清军的攻势随着准备充分的殿前中军,天骑军将士加入战场,两刻钟时间,就被完全遏制住了。 而后,占据了兵力优势的殿前军各部,随即在反击中取得优势。 不仅如此,常登贵完全不等清军喘口气,便又立即派出了数千名战兵,配合天骑军,成方阵突袭清军,大营内顿时长枪如林,击刺如飞,以锐不可当之势,开始猛攻进入包围圈的八旗马甲。 要知道,殿前中军的长枪兵军阵攻势十分凌厉,在这样迅猛的攻势下,只要清军顶不住,很快就会溃不成军。 当然,德勒克浑麾下的八旗马甲,到底是精锐,虽然一时还弄不清楚情况,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已经被殿前军包围,进攻的惯性仍在,抵抗十分顽强。 毕竟,他们兵力再少,也有数千之众,而且都是精锐之师,训练有素,战力不俗,反应极快。 但殿前军的兵力优势,很快就在这场血战中,得到了体现,后续兵马源源不断补上,而清军在巨大的伤亡下开始不支,阵线开始崩坏。 在清军军阵最前面的大部分都是尚可喜所部的藩兵,德勒克浑的八旗兵则大多居后压阵,或者是作为突破到核心兵力。 这些藩兵经过刚刚的营盘苦战,已经有些疲惫,在殿前军的攻势下,很多已经溃败,尽管其后的八旗兵紧接着上前助战,也只是能勉强支撑。 而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德勒克浑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在数十巴牙喇甲兵的护卫下,也开始指挥撤退。 但这个时候,他麾下的八旗马甲,已经不是死的死,就是伤的伤,不然就是还在前线和殿前军苦战,根本撤不下来,最终包括巴牙喇在内,他只带走不到千人。 而撤退溃败之势一成,清军便再也抵挡不住殿前军的进攻,许多人根本就是丧失了战斗意志,转身就想跑,然后更快死在了殿前军的刀枪之下。 德勒克浑为了避免兵败如山倒的惨况发生,撤退之前,还将收拢到的兵马,分出了数百,打算阻击猛攻而来的殿前军。 但这支兵马各个杀向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殿前中军和天骑军,最前方的数十甲兵,便直接被淹没,死在了乱军之中。 黑夜中,一支支长枪,一柄柄短斧,还有无数的砍刀闪着寒光,一道道血雨飞溅而出,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战况愈来愈激烈,清军的死伤也不断扩大。 “报贝勒。”一个背后插旗的八旗军塘马突然从营门方向策马而来,着急道:“大营周围发现大队明军的骑兵,他们好像包围来了。” 德勒克浑听罢,直接被惊到了,和手下的巴牙喇军官们,一时面面相觑,他随即想起了什么,当即问道: “尚可喜,尚可喜呢?快让尚可喜带着手下的兵马,在前面顶住明军的反攻”德勒克浑听到了明军已经合围的消息,已经完全慌了。 “埋伏,咱们一定是中埋伏了明军,明军现在已经.”德勒克浑麾下的巴牙喇军官此时也无比激动,说话都吞吞吐吐了。 “这事,尚可喜脱不开干系。”德勒克浑脸色一凛,当即下令麾下的巴牙喇军官去把尚可喜找来。 那个巴牙喇军官无法抗命,只好拱手应下,随即双腿一夹,随即再度朝着两军交战的前线飞驰而去,德勒克浑则是下令收拢兵马,准备突围。 至于其他的话,德勒克浑自然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否则大军的士气顿时就会瓦解。 他现在只想收拢溃兵,撤回襄阳城,但这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这个时候,很多士兵还都依着惯性,跟着自己的军官,局势变化得太快了,很多人根本都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随着殿前军完成包围,反攻开始,短短半个时辰,清军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已经由原本的大胜演变到了溃败。 这样迅速的变化,别说是普通士兵了,便是那些八旗基层军官和将领们,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朱慈烺可不会管这些,熬了半个多月,心心念念的清军终于送上门来了,还是倾巢出动,他怎么能客气? 而且,现在不止是南面的大营,袭击西面大营的清军,也已经被击退,而且还陷入了包围之中。 大营中的殿前军各部,虽然在这过程中,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只要今夜能够全歼了这两支清军精锐,除非多尔衮立即从北直隶调来大军,否则襄阳城明天就能攻下。 很快,一队队步骑兵从朱慈烺身后涌出,清军在如此源源不断的反击之下,已经有藩兵开始投降。 而随着天骑军开始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势,德勒克浑刚刚组织起来的阻击,也已经是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殿前军已经近乎完成了合围,南面大营投入的兵马,除了常登贵麾下的一万余兵马,还有林昌峰所部天骑军的六千多骑兵,以及骁骑军的一个骑兵营。 按照朱慈烺刚刚决定的围歼计划,此时两千余骑兵,已经绕到了营外,只等攻入大营之内的清军被逼出,他们便能发起冲锋,将对方悉数歼灭之。 殿前军的反应远超清军的预料,并仗着兵力优势,机动优势迅速反击,德勒克浑虽然反应迅速,但已经根本是插翅难逃。 这其实就是清军最担心的地方了,也是德勒克浑制定夜袭计划时,最为犹豫的一点。 但德勒克浑最终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毕其功于一役了。 而且,他万万没想到,尚可喜居然是个叛徒,这才使得他败得那么彻底。 这一点,很明显大大超出了德勒克浑的预料,他现在就算是想自己先带着麾下兵马撤退,也几乎不可能了。 毕竟,随着殿前军的骑兵从营外围来,这样直接突围,其实已经行不通,他只能且战且退,拖延时间。 不过,德勒克浑毕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很快就明白了殿前军的合围在一开始,必定难以在交汇处保持严密的阵型,他完全可以趁着殿前军还没来得及完成真正的合围之时,突围出去。 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明军完成了兵力部署,开始组织大军反击,他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一刻,他只想撤回城内,襄阳城的城墙之上,还架有大小上百门各式火炮,其中仅红衣大炮就有三十多门,又有数千士兵防守,只要能退回去,便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一念至此,德勒克浑当即领着大军开始突围。 而此时正在合围的天骑军虽然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股清军,但由于时间紧促,根本还来不及组织兵力加强防御。 于是乎,天骑军的合围,在德勒克浑的迅速反击下,很快就被打乱,这直接使得殿前军在中军大营外的合围计划,出现了不小纰漏。 在这股清军的攻击之下,殿前军瞬间倒下一片,死伤了数十甲兵,并在清军的猛攻之下,产生了不小的恐慌,天骑军中虽然很快就有军官趁着清军攻击的间隙,组织士兵反击,但收效甚微。 不过,德勒克浑还没有这么容易突破天骑军的合围,八旗军的冲锋并没有使得后者的合围,出现不可弥补的缺口。 此时,殿前军南面大营内外,喊杀声,马蹄声不断,此前和殿前军杀在一起的各部旗军,看着主将的认旗不断远去,士气随即瓦解,成百上千溃兵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开始逃离战场。 但为时已晚,他们很快就因为各种原因,逃跑不及,死在了殿前军的箭矢长枪之下。 而另一边,许尔显已经带着兵马撤出了殿前军的西面大营,他看着南面明军大营火光冲天的样子,还不断有败兵退回城中,便已经基本猜到了战况。 如今,南边战场的枪声,喊杀声越来越大,许尔显并不认为在明军主力已经启动的情况下,德勒克浑能坚持多久,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和尚可喜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尚可喜麾下的兵马带出来了多少,按照现在的局势,恐怕就算最终能突围,也必然损失惨重。 换言之,他若是按照约定去接应,恐怕也免不了折损大部分兵马。 看着眼前的局势,许尔显自然是已经生出了异心。 毕竟,他若是反正,最终的结果,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明帝不会杀了他,甚至还会给个不小的官职。 (本章完) 第239章 以战代练,全歼清军 第239章 以战代练,全歼清军 朱慈烺并没有继续留在南面大营的中军大帐,而是跟着反攻大军,来到了西面的战场。 德勒克浑所领的清军主力现在就在这里,只要歼灭了他们,襄阳城便唾手可得,他自然要在这里盯着。 这个时候,朱慈烺作为一国之君,虽然不会亲自再冲锋陷阵,身临前线,但作为殿前军的灵魂,他亲临一线,依旧能大大激发将士们的士气。 当然,在漆黑的夜色之下,远镜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只是在远处观望战场,根据前方的声音和火光,来判断这次围歼仗的具体战况,前方还有一个战兵营,以及御营的骑兵掩护。 在德勒克浑的亲自压阵下,天骑军的阻击,并没有发挥预想中的效果,清军的抵抗十分顽强,突围行动更是强劲有力。 这并没有超出朱慈烺的预料,毕竟是决死一战,若是作困兽之斗的八旗军都无法发挥出一点超乎寻常的战斗,朱慈烺反而会觉得事情不正常。 殿前军大营西面,营盘壕沟与拒马之间,无数被推倒踩踏的帐篷之上,正在爆发激烈的战斗,喊杀声,甚至是火枪射击声,持续不断,明清双方的数千兵马,正在鏖战。 而随着双方的激战,天色渐渐发亮,清军的攻击缺少必要的方向和目标,显得十分混乱,而殿前军因为在夜色中合围,也漏洞百出,好在清军根本无法及时发现,这使得其在夜间完全不能顺利突围。 朱慈烺很快收到了林昌峰送来的军报,合围的局势虽然没有预期中的那么顺利,但基本上在计划之内。天骑军现在已经死死拖住了西面突围的八旗马甲,并将对方死死困在了伏击圈中。 与此同时,在西面的清军夜袭部队被拖住的同时,洞庭湖水师,也纷纷趁机开始了行动,隔绝了清军强渡汉江,突围北上的企图。 这个时候,原本防守严密的襄阳城早已经因为突围行动,一片空虚,但殿前军现在刚刚经历了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必须留有预备兵马,以防不测,还来不及准备攻城行动。 如今,襄阳城南面的殿前军大营西侧,一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围歼战,正在徐徐展开,而其中唯一的悬念,就是这些所谓的“八旗马甲”,在决死一战中,有多少战力了! 大营西侧,明清两军交战的拒马后,古德富看着眼前的情况,心中暗暗骂了几句,现在的局势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清军虽然处于劣势,但仍旧表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各种阻击突围的手段频出,使得殿前军将士也吃了不少的亏。 当然,古德富并不觉得这区区几千清军,可以突围出去,他只要阻挡久一些,等到大军彻底调动完毕,特别是天亮之后,火枪兵能发挥作用,便可以迅速全歼这支清军。 按照部署,赵正东已经带着麾下的将士,在原本营盘的栅栏处,架设拒马,挖掘壕沟的地方,部署阻击方阵。 而随着天色渐亮,后方的炮兵正在行动,他们将会借助四磅炮的巨大杀伤力,抵挡住清军的任何突围行动。 在赵正东的命令下,古德富率领麾下的整个局,上百名士兵都立刻行动了起来,光线昏暗的拂晓时分,殿前军将士身上的甲叶在奔跑中相互碰撞,哗哗作响,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营地外围的平野之上。 很快,赵正东麾下,整个千总的士兵,都进入到了刚刚架设起来的防御工事中,明军在阻击清军的同时,也推来了盾车,拒马,依托原本就有的壕沟,形成了防御清军骑兵的工事,并实现了完全的包围,使得清军难以从侧面突破,更不要说绕到背后进攻了。 殿前军和天骑军当然可以直接和清军硬拼,但那绝对会造成巨大的伤亡,这不是朱慈烺想要看到。 而且,对于朱慈烺来说,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要给每一个士兵,特别是那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亲手杀过敌的老新兵们,一个上阵的机会。 否则,德勒克浑的这点兵马,早就在几乎十倍的殿前军,天骑军围攻下,毫无反抗之力了。 随着两军毫无营养的鏖战持续,天色迅速发亮,一队队火枪兵很快在盾车和拒马形成的防御工事后,完成了列队,随即开始装药填弹,点燃火绳,战兵则在他们的身后列阵。 与此同时,还有数十门四磅炮则是被架到了好几个重要的位置,以确保对包围圈内的清军,形成全方位的打击,他们的面前,还有一层防御清军箭矢的盾牌。 殿前军炮兵的速度十分快,他们都经过严苛的训练,数十门原本就是为野战而生的四磅炮,很快被推到了对应的位置,每一门四磅炮,都有四个炮兵操作,他们十分熟练地取出炮弹和火药包,并开始装填实心铁弹。 而在炮兵和火枪兵准备的同时,赵正东也随即下令,古德富在千总的命令下,亲自检查起了前方军阵的队列布置情况。 “火枪兵全体都有,给老子听着,火枪一定要保持齐射,听好号令,若是鞑子冲来,你们不必理会,老子会对付他们,那些冲到阵前的鞑子散兵,打不到你们,阵中自有弓箭手和突击战兵会对付他们。” 古德富嘶声大吼起来,他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说道: “等到一会两轮齐射完毕,清军估计也没有多少实力了,但他们若是垂死挣扎,冲上来了,火枪队列立马后撤,阵后的战兵也不必着急,这些鞑子都是秋后的蚂蚱,就算是鞑子的骑兵,也绝对跳不过咱们的拒马,谁要是自己乱了阵型,等打完了鞑子,老子绝对不放过他。” 殿前军中,还有很多士兵只是上过战场,但本质上还是新兵,他们除了参于过鹿门山的追击战,便是一直在襄阳城,南阳城的攻城战中打酱油,和满清八旗精锐在平野上正面交手的经历,屈指可数。 古德富对此倒是毫不担心,毕竟现在他们现在的兵力十数倍于八旗兵,接下来的战局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只是一次杀敌立功,但对于那些鞑子来说,就十分惨烈了。 “兄弟们,这些鞑子已经全部被咱们堵在这里了,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殿前军的将士们,无论是老新兵,还是真的老兵,都热情高涨的响应道。 他们大部分都是一年半前才参军的,而参军以来,见到的都是殿前军的胜利,满清八旗兵虽然也表现出了凶悍,但在他们的眼中,如今已然是战功的代名词。 而这种必胜的信心,则是四年的时间来,数万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用一个个胜利铸就的,如今已然坚不可摧。 这就是军心和士气,也是军事上常常说的——只有胜利才能带来更大的胜利! 古德富和其他方阵中的百总一样,对着新兵们喊完话后,随即也进入了阵列之中。 而此时赵正东叫来了传令的塘马,开始向营官回报前线的军情。 那个塘马听完他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赵正东确认无误之后,才赶紧翻身上马,而后扬鞭而去。 在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赵正东又迅速派出了旗队阻击清军来袭扰的散兵,并和手下的百总们,最后一遍确认他们各自负责的战斗区域,以及开战后相互间的照应。传令的塘马此时正在各个阵列的侧面,飞驰往来,而明军阵线前,包围圈内重新整队的清军,也随即开始了试探和反击。那些派出去阻击清军的旗队,很快退回。 而他们的后面,往往会追着十几个清军骑兵,这些清军骑兵似乎也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塘马就算发现了前方有殿前军的防御工事,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大亮,战场上硝烟弥漫,赵正东难以看清他们的盔甲和军服的颜色,但听着马蹄声,对他们的实力,做出初步的判断。而部署在各个方阵侧面的天骑军此时也开始采取了行动,同时出击。 很快,在阵中观察敌情的士兵,来到了赵正东的面前,汇报道: “千总,咱们这里应该是清军突围的主要方向,来的清军残兵估计有一千左右,而且几乎人人有马,绝对是精锐。” 赵正东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阵前看去,这个时候天色亮得很快,视野都因此变好了,清军其实便是担心这个,才慌慌忙忙间,又发起了突围。 很快,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无数黑色的骑兵从包围圈中涌来,朝着赵正东所部的军阵,不断蔓延而来,一个个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中,逐渐成型。 殿前军南面大营南北东西纵横数里,包围圈也足足有数里的周长,但这对于清军骑兵来说,依旧不够提速的。 这也是赵正东完全无惧的愿意来,他当即下令各百总备战,特别是各部兵马检查火器弹药,刀枪剑斧,威慑想要冲击的清军。 很快,随着清军第一轮数十骑兵试探性进攻的结束,清军人潮中军号声陡然响起,古德富随即便见无数清军骑兵下马列阵。 除非能确保一击即破和己方几乎没有伤亡,不然没有蓄力提速的骑兵,根本无法在这样狭窄的地形中展开进攻,特别是突破敌方的坚固阵地。 这也就是清军为何集体下马步战的最主要原因了。 不过,步战同样是清军这种重甲步兵最擅长的战斗形式之一,他们并无畏惧。 由于城外的殿前军一直占据着兵力优势,甚至是骑兵都远超八旗马甲,清军的反击能力大大受限。 但事已至此,这些八旗兵除了不断冲击殿前军的包围圈,以期望能够突围出去,根本就是已经别无选择。 清军通过试探性进攻,大概摸清楚了殿前军防御之后,突破面前明军阵地的行动,也随即展开。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清军阵中响起,黑压压的清军迅速往前推进,还有不少巴牙喇带着精锐甲兵绕到了两侧,企图从明军方阵的侧翼取得突破。 殿前军阵地上,成千上万的甲兵已经严阵以待,数以千计火绳正在缓慢燃烧,不时还有几颗火星弹出,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古德富看着不断逼近的清军,心中计算着对方的距离。 “轰隆隆!” 随着战鼓声响起,随后便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平野上响起,古德富面前的盾牌后,两门四磅炮口中吐出橙红色的火焰,数百颗霰弹呼啸着砸向了清军冲锋军阵之中。 明军阵线上,瞬间升腾而起白色的浓烟,霰弹威力巨大,两百步之外的清军转眼之间便齐刷刷倒下了数十人,如同狂风吹过的草丛。 伴随着巨大的伤亡和惨叫哀嚎声,清军阵中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但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很快就在军官的组织下再度发起了进攻。 而清军前排,很快又补充上来了数十人,他们在军官的大吼中呼嚎着继续冲锋,但纵使身上批了两重甲胄,在这个距离,也无法阻挡四磅炮射出的铅弹。 剧烈的爆炸声中,刚刚惨烈的情景再度重现,清军又哀嚎着倒下了数十人。 包围圈内狭窄的空间,使得霰弹的威力得到了更好的发挥,火炮的杀伤力大大增加,清军的兵力也很难展开,只能通过不断替换战死受伤的士兵维持进攻。 但在这种情况下,清军进攻的最后锐气,已经因为巨大的伤亡而消退,前锋也开始显得混乱。 殿前军军阵中士气高昂,面对曾经不可一世的八旗军,丝毫不惧,此战必胜的信念早已经深入人心。 古德富看着滚滚而来的清军,当即下令拒马后的火枪手检查弹药火绳,准备第一轮齐射。 “预备!” “瞄准!” 他的身侧,一百多支火绳枪同时放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顶着盾牌呼嚎喊叫着涌来的八旗兵。 清军前锋很快就进入了七十步的距离,他们为了保持行进队列的速度,根本无法让弓箭手在一旁掩护。 古德富紧紧盯着毫无掩护,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清军,当即大喝道: “射击!” 殿前军阵地上顿时亮起了一阵火光,上百颗铅弹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入清军阵中,前排的清军再次齐刷刷倒下一大片,震天的惨叫声响彻平野,倒下的尸体伤兵严重阻碍了后续清军的进攻。 而又经过了几轮火炮和火枪齐射,清军还没能冲到殿前军的近前,但他们已经死伤了数百人。 而随着殿前军方阵中的火枪兵,炮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撤入阵中,殿前军的战兵方阵,也随即发起了进攻,呼喊声震彻平野: “杀鞑子!杀鞑子!” (本章完) 第240章 收复襄阳,北上豫南 第240章 收复襄阳,北上豫南 殿前军方阵侧面,数以千计的弓箭手朝着冲来的八旗军甲兵抛射出重箭,而披甲战兵们则是举着圆盾和长枪刀斧,不断前冲。 他们之中,虽然相当一部分是新兵,但都经过了殿前军此前三年的迭代之后,形成的最为科学有效的新兵训练法,在充足的物资供应下,各项战斗技巧的训练,都已经超额完成。 而满清的八旗甲兵,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连战了一夜,早已经疲惫不堪,如今双拳敌四手,如何能招架得住? 殿前军的将士们见清军冲来,丝毫不惧,不断冲击,而后者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很快招架不住,开始后撤。 于是乎,殿前军的将士们当即奋起直追,在那些八旗甲兵的身后,不断打枪放箭,便是一些招架不住,锐气尽丧,想要临阵投降的,也直接被他们砍死在了乱刀之下。 很快,上万名殿前军将士,就踩在了这些败兵的尸体上,继续追击不断往包围圈里面退缩的清军。 殿前军的将士们,用手中的武器,凶狠地砍杀射击落在最后的清军士兵,天骑军则是对趁着进攻发起,从方阵间隙中突围的八旗马甲,一路追击,他们死死咬住清军不放,完全没有停止追击的意思。 古德富双手持枪,左低右高,看准面前的八旗甲兵指挥,直接猛地往前一刺,借着冲势,枪头“锵”的一声,刺穿了他正在追击的那个八旗甲兵,身上的外层甲胄。 那八旗甲兵身上的第二层甲胄虽然没有被刺穿,但遭此冲击,一个踉跄,便直接摔倒在地了。 而紧接着冲来的殿前军将士们,根本不等他爬起,五六个殿前军士兵直接一拥而上,数支刀枪迅速朝着他的脖子脑袋砍去刺去。 他们很快就将那个八旗兵杀死,而后便又汇聚到了古德富的身侧,后者随即继续率领麾下几十个士兵,继续追击清军。 在他们的身边,还有数以万计的殿前军步骑兵正在启动,加入战场。 而此时的襄阳城城头上,留守的清军火枪兵,弓箭手们,纷纷严阵以待,还有无数杂兵和民夫,在甲兵的驱赶下,慌忙地往城头上搬运着檑木石头。 他们都还不确定城外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德勒克浑已经死到临头,此时依旧在惯性的驱使下,继续坚守城池,甚至城头上还有炮兵正在射击靠近的殿前军散兵。 城头上,炮声连绵不断,浓浓的白烟升腾而起,橙红色的火焰摄人心魂,一颗颗炮弹呼啸着砸向了企图靠近城墙的殿前军。 不过,这只是襄阳城守军的最后挣扎而已。 随着德勒克浑夜袭失败,清军精锐全军覆没,襄阳城早已经没了坚守的可能。 如今,德勒克浑别说是组织反击了,便是停下来喘口气,都不敢,正在数十巴牙喇甲兵的掩护下,垂死挣扎。 清军的垂死突围很快结束,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而襄阳城内的清军,也随之开始了大乱,并开始毫无章法地突围。 于是乎,西大营为主力的殿前军各部,也随即开始了清剿行动,他们作为主角的战事,现在才刚刚开始。 德勒克浑在混乱中,只带走了数十人马,但是刚刚突围出去,又被天骑军劫持了,而襄阳城内的大部分清兵,都溃散到了四周,在混乱中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朱慈烺一直在关注着战事的进展。他根据最新传回的军报和襄阳城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对战局有了大抵的判断。 此战,夜袭清军覆灭,已成既定事实,而城内留下的其他兵马,根本不足以坚守,他除了需要留下一部分军队打扫战场之外,其他的兵马,完全可以派去攻城。 不过,现在对于朱慈烺来说,将所有的清军困在襄阳周围,一举歼灭,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看样子襄阳城内的清军残部,这个时候已经被咱们大军咬住了。” 张煌言看着北面西侧,正在密集闪动的火光,颇有些激动地汇报道: “德勒克浑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尚可喜能在这种情况下,和陛下暗中联络,而且突围得比他要快得多。” “襄阳城剩下的那点残兵,绝对不是咱们的对手。清军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崩溃,传朕的军令,所有兵马都动起来,沿着襄阳城和汉江,把守住各个关键浮桥渡口,还有咱们的营盘,不要让这些败兵跑了,越快歼灭越好。” 朱慈烺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襄阳城内,最具战力的那股八旗军兵马,如今已然全军覆没,清军不可能再有能力组织得起任何有效的反击。 他现在最重要的士气,就是竭尽全力去扩大战果。 “另外,传朕的军令,城外的清军残兵清除干净后,各部除了留下一个营驻守营地待命,随时机动外,其余的部队,立刻进城,天骑军分派出部分兵马,追击北逃的清军残兵。” “陛下,德勒克浑现在暂时还没找到,他极有可能就在向北面突围的那百余清军残兵中,那些清军溃兵如今不堪一战,想来以天骑军的战力,擒住他们,应当是易如反掌。”张煌言随即又拱手抱拳道。 朱慈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向张煌言笑道: “的确如此,但朕还需要他们有一些人回去,替朕好好做一做宣传,无论是南阳的守军,还是将来从北京南下的八旗主力,都需要知道一下我殿前军的厉害。 这些已经完全丧胆的溃兵,多杀几个,少杀几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他们就算全部逃回去,对整个局势的影响,也不大。反而是这些早已经被我大军吓破胆的败兵,若是今后能在战场上再次遇到,对咱们来说,反而是有益的。” “是,臣明白了。”张煌言笑着拱手道,抬头看了一眼东北方向的襄阳城,又道: “襄阳城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守军了,咱们要不要立刻组织民夫和士兵进城,城中必定还有清军残余,若是等到明天,恐怕那些被强征的民夫,会死伤惨重。” “嗯,朕也有此意,张煌言,你带着两个营的兵马进城,军务司和后勤司,会跟着你进城,协助你处理事务,朕再拨给你三千民夫,暂时先用着,天黑之前,要把城中的乱局理清楚。”朱慈烺随即下令道。张煌言领命,随即带着人马,策马离开,现在清军已然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进攻,有两个营的战兵出马,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而此时的襄阳城内外,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城中好几处大的火头已经熊熊燃起,从城外看,颇有连成一片的感觉,上方的天空都已经被染黄了。 不仅如此,城内城外,从内城到外围的壕沟,再到城外的平野,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到处都是清军溃兵。 随着殿前军的上万大军开始追击,那些被打散的清兵只能往北面不断散去,许多甚至直接跳入了汉江,想要游过去,但很快又被水师直接杀死或者俘虏了。 至于襄阳城内,以当前清军的实力,根本没有任何防守的实力。 不过,局势的紧张没有并没有这么迅速,大军的重整,集结,行动,每一项都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因为,战事一直到了入夜,还没有完全解决。 而夜色之中,即便是在城内,殿前军的搜索效率,就没有这么高了。 张煌言将大部分兵马部署在了几个城门,其他的则是安排在了城中的核心街道,等待着那些晕头转向的清军溃兵自己撞上来。 而军中那些战场经验丰富,有夜视能力的斥候们,则是以小队为基本单位,展开在城内展开搜寻。 当然,这个过程中,殿前军最新训练的军犬,也开始发挥作用,它们的培训目前已经进入关键阶段,第一批八十多条军犬,直接开始投入使用。 不过,襄阳城那么大,想要靠它们搜寻完那么大一片区域,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与此同时,朱慈烺依旧源源不断收到各个营官送来的军报,因为没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军报上的内容也平平无奇,就是这次围歼战,还有襄阳城中的战马,或者被突围的清兵骑走,或者就是死在了乱战之中。 “陛下,张总队派人传来消息,城中已经有民夫自己组织了灭火,清军的军备辎重,多少还是保下了一些,那些还在城中的清军溃兵,目前已经被擒杀了大部分,其他的还在搜索之中。” 朱慈烺看着传来的军报,不由得一阵心痛,十分可惜道: “那些辎重倒还是其次,就是战马可惜了,城外目前确定缴获的,只有不到两千匹,恐怕到最后,也不会超过三千匹。那些军械粮食,咱们再运来就是了,但战马可不好找啊!” “德勒克浑拼死突围,这是咱们都没想到的,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溃败。”常登贵叹了口气道。 朱慈烺听了,也同样微微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然后又道: “不急,等明年北伐,打南阳的时候,朕把多尔衮的八旗主力打败了,到时候战马要多少有多少。现在,就等汉中那边的消息,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攻下西安城了吧。” 等到第二日天亮,襄阳城内外,那些没有成功突围,躲藏在山上和城周内外的残余清兵,很快就被部署各处,严阵以待的殿前军优势兵马清剿一空,数百名清兵从襄阳城内的各个民宅中被接连押出,其中还有一些是八旗甲兵。 而原本一直在殿前军两个大营中待命的数万民夫,也随即开始了全面行动。 他们在昨日,便已经配合甲兵一起打扫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现在要对散落各处的兵器铠甲,迅速被收集分类,而后放置到了大营的空地上。 朱慈烺在第二日清晨,便在御营将士的护卫下,领着各部将领,进入了襄阳城中。 这其中,还包括了反正的尚可喜,许尔显等人。 而在顺利收复襄阳城之后,朱慈烺并没有停下来,他随即派出林昌峰,并传令田见秀,两部兵马开拔北上,收复新野,唐县等地,甚至是南阳。 德勒克浑如今主力尽丧,豫南各州府的清军,只剩下了陈泰所部把全家,还有高第所部,以及一部分算不得精锐的绿营兵,朱慈烺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他现如今要的就是乘胜追击,不给清军反应的机会,最好是能直接把南阳方向的清军全部赶走。 而局势也正如他所料,林昌峰和田见秀两部大军先行,基本上没带什么辎重,在当地乡绅的配合下,轻松攻下了新野,邓州,唐县等地,然后又在当地征集粮草,顺江而上,迅速收复了除了南阳城之外的豫南各城。 与此同时,从郧阳府北上的王氏兄弟,很快也分别河南府的几座县城,而后他们又通过卢氏县,进入了洛阳南部,附近的数个各州县,基本上望风而降。 殿前军收复襄阳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朱慈烺便几乎重新收复了河南府的汉江白河支流,甚至可以说小半个河南。 而除了南阳城之外,清廷在汉江流域,已经再无依托,便是这座孤城,现在也已经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殿前军攻下。 陈泰面对局势的崩坏,已经无可奈何,除了向北京求援之外,他甚至不敢派出兵马扼守北上联络的重要关卡,以免联络通道被明军完全控制,直接收缩了所有兵马,坚守南阳府城,等待北方的援军。 这个时候,陈泰手中的兵马已经少得可怜,这使得他能采取的行动所剩无几,所幸殿前军一下子收复了太多地盘,而又苦战了数月,暂时没有进一步进军的能力。 毕竟,殿前军各部现在早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满编,即便是加上左右两军,还有水师的兵马,总数也还没超过十万,在连番大战下,也不得不休整恢复了。 (本章完) 第241章 多尔衮和多铎的分歧 第241章 多尔衮和多铎的分歧 多尔衮原本正在北直隶调兵遣将,准备在击退张名振之后,只等德勒克浑传回阻击明帝的好消息,就立刻派兵增援陕西。 但很快,他就在北京城睿亲王府中,收到了清军夜袭大败,襄阳城陷落的消息,随即将原本用于增援陕西的兵马,也随即调到了河南中部的开封,河南二府待命。 多尔衮原本以为襄阳城固若金汤,至少守住半年没问题,所以早早就提前调集了兵马,想要趁着朱慈烺在襄阳城进攻失利的时间窗口,从中原调集军队西进,增援陕西,迫使明军最终退兵。 现在陕西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但满清却无兵可派。 只是,襄阳的局势,最终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多尔衮现在除了接受现实之外,也别无选择。 而放下手中的军报后,多尔衮又打开了陈泰从南阳府城传来的亲笔信,随即站起身来,在屋内左右踱步,甚至眉头紧锁起来。 现在,朱慈烺已经临时增派了数万军民,在南阳城南面和东面深挖壕沟,筑起了高墙,便是南阳城北面,也修建了围困的城寨,似乎要以此断绝城外援军入城。 德勒克浑夜袭大败,朱慈烺大军损失并不大,只不过需要休整,恢复元气。 所以,他也只是把南阳城围了起来,但丝毫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甚至就是原本派出北上的天骑军和殿前左军,也不会长时间停留在城外。 但在多尔衮这边来看,他就很难确定对方是否会从豫南调兵北上,所以并不敢从汝州府,河南府和开封府抽调兵马。 毕竟,要是他再从这些地方调兵去支援陕西,河南被明军直接攻下,那整个关内的局势,就彻底完蛋了,而且他这个摄政王,可是要负全责的。 这一点对于多尔衮来说,是绝不能接受的。 而且,对于当前的整个大局而言,河南的战略地位并不低于陕西,甚至从长远来看,对于这场几乎大势已定的战争来说,河南对于满清来说,重要性还要高于陕西。 因此,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来考虑,多尔衮现在都不能冒险调集河南的八旗军西进。 否则,开封,汝州,河南府等地,一旦被明帝部署在豫南的大军击穿,整个北方的局势,就彻底崩坏了,到时候北直隶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停止踱步,又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很快就写好了一封密信,准备派人送到阿济格的手上。 他现在不敢调动河南的兵马,但部署在山东,替换多铎防范明军水师和江北明军的阿济格所部,就不能继续全军留在山东了。 阿济格的战场应变能力和战争指挥水平,都远高于多铎,如今自然也就成了多尔衮机动兵马的唯一选择。 大军增援南阳,牵制明军绝非易事,若是兵马派得少了,非但起不到相应的作用,还极有可能被明军一举击溃,得不偿失。 要知道,阿济格麾下的这一万余精锐兵马,目前尚未完全恢复战斗力,更多的还是牵制朱慈烺大军,迫使其不能全力攻城而已。 而正如陈泰在信中对多尔衮说的,若是调兵南下增援,最核心的地方还是南阳,若是南阳保不住了,那整个河南,也就危险了。 但河南战局的最关键的因素,便是明帝朱慈烺,这也是多尔衮送给阿济格的密信中,强调的事情。 “德勒克浑居然敢主动出城夜袭,简直是不知死活,现在襄阳城内的守军全军覆没。目前朱慈烺已经派大将领兵,在南阳城外挖沟筑墙了,看样子还打算从其他地方调兵北上助战” 多铎手上拿着军报,根本不顾多尔衮的表情,便自顾自在那里唱和道,很明显是要给多尔衮添堵的。 “多铎,说完了吗,你还想说什么?”多尔衮眉头紧皱,冷声问道。 河南的战事原本就够让他心中焦虑的了,结果多铎现在还要来给他添堵,简直不可理喻。 “明帝现在已经在南阳府取得了绝对的战略优势,只要咱们的援兵三个月内无法抵达,他必定能攻破南阳城,咱们必须尽快从山东,北直隶调集兵马,或者在南阳反攻,歼灭围城的明军,否则绝对难以牵制住湖广的明军.” 多铎见多尔衮生气了,随即一本正经分析起了局势,但说着说着,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个时候,满清不仅仅面临着兵马调度,资源倾斜,以及各地战事如何抉择的难题,更需要判断,这些仗,还值不值得打。 毕竟,现在的局势,明军愈来愈强,而八旗军却损失过半,他们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关内,都是未知数。 “摄政王,我自从看到德勒克浑和陈泰的军报之后,这几日来,每晚都难以入眠,陕西,河南,山东,处处皆是大患,明军现在已势不可挡,如今真的是不知道到底该先打哪一个,防范哪一边好了!” 多铎似乎就是专门来给多尔衮找不痛快的,他顿了顿,随即又继续道: “咱们现在三线同时出兵,已经是不可能。” 多尔衮听了多铎的分析,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十分冒进轻敌,非常可靠的人,现在居然变得沉稳了。 “我自然知道全线出击必不可取,咱们就算无法坚守关内,也没必要那些不知死活的尼堪硬拼。”多尔衮眯了眯眼,随即又道: “但若是能争一争,自然是要争的,可有些地方,还是不能不打,不能不争的。” “的确如此!”多铎点了点头道。 “可大军作战,打的终究是钱粮,这明帝和崇祯可不一样,若是咱们退回了关外,那必然耗不过关内的大明,这是钱粮所至,不是我大清不强。 若是明廷没有内忧,没有昏君,咱们如何以一隅之地抗衡天下。你我可都不是神仙,这是绝对做不到的。关外不到最后的时候,是绝对不能退的。” 多尔衮脸上的神色,随即变得坚毅起来,很快又道: “而且,若是河南的局势不稳,山西,山东等地钱粮不畅,中原的军需难以供应,整个南面战场的局势,也必然动荡。 中原防线上所部署的,大部分都是汉人兵马,终究是不能完全相信的。若是河南的局势真的不可抑制了,他们必然能察觉到了局势不对,进而产生别的心思。咱们终究是不能像明帝一般,拥有强悍的水师,在海上畅通无阻,来去无踪,补充粮草也轻而易举。” “水师倒是好办,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多铎又插嘴道。 其实,多尔衮一直犹豫不决,便是因为明廷的实力,已经让他感到紧张和畏惧,明军现在已经是在正面战场,堂而皇之击败过满八旗主力了。 这对于多尔衮,甚至满清八旗大军上上下下的打击,是前所未有。 “可明帝若是拿下了河南,必定会继续北上,甚至直接北伐,直取京城。明军水师若是占了莱登,恐怕进军截断运河,也并非难事。” “这个倒是,咱们在莱登,还说要部署一些人马。”多铎点头赞同道: “这些现在暂时只能如此了,明帝实力雄厚,便是再派大军南下,一时之间也很难击败。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明军北上,咱们能将其击败,或许局势还有挽回的余地。” 多尔衮不是看不清楚局势的人,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若是陕西还能挽救,那局势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多铎随即又道。 多尔衮闻言,脸上随即挤出了笑容,道: “那就看南阳的局势了,若是南阳的局势进一步恶化,明帝必定会趁着这个时机,拿下整个河南,甚至黄河以南,以明军现在的实力,这绝对是有可能的。” 多铎一边听,一边点头,他在局势分析上,远不如多尔衮。他看着脸色难看,很明显是心情烦躁的多尔衮,又咽了咽口水道: “不过,若是南阳真的打不开局面,咱们恐怕就真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必须想办法撤回关外,北直隶,陕西,山东等地,还有百万尼堪,掳到关外,足够咱们撑几年了.” 多尔衮听罢,心中猛然一惊,他终于知道多铎今天为什么总怪怪的了,原来早就存了放弃关内一切的心思,刚刚和他说的那些,都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 “怎么,你想和明帝谈判?” 且说,多尔衮其实也有想过,和明帝重启和谈的事情,但又担心自取其辱,特别是影响到自己的政治名声,最终并没有在大臣之间商议,除了朝中的少数高层以外,并无任何人知晓。 多铎看到多尔衮的反应,随即又拱手抱拳道: “明帝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南面,全都是富饶民稠之地,每年可以收获大量的粮草和军需,其麾下还有数十万能战之兵,按照明帝的练兵速度,一年之后,必定能编练十万新军,到时候单单是野战的骑兵,恐怕就会超过五万。 到了那时,恐怕咱们再想与之对抗,就不大可能了。大清已经没有实力再打下去了,睿亲王,你得知道这一点。” 多尔衮听了之后并没说话,还是直直地看着墙壁之上挂着地图。 和谈的事情,他已经不敢想象,但直接撤出关外,和自杀也没什么区别。但明帝确实太强了,若是明年北伐,他其实也没有信心抵挡。 换言之,现实根本不容许多尔衮在其中抉择什么,只要他还想大清继续存在下去,就必须得选择坚守关内,否则他拿什么和明帝对抗? 只能说,多铎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而且,多尔衮根本不敢撤出关外,否则,他会第一个死。 这个杀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多铎。 他可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小兄弟,会对自己仁至义尽。 不过,多尔衮现如今面临的最主要困境,还不是这个,他只是需要提防一下多铎,阿济格等人罢了。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其实还是打胜仗,只要他能打胜仗,那局势就能改观,他就能活着,大清也就不会亡。 “西安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多尔衮没有回答多铎的问题,话锋一转,直接开口问道。 多铎知道多尔衮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段时间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十分低,也不敢直接跳反,随即有些气馁道: “明军现在估计不需要两个月,就能攻下西安了,孟乔芳已经很久没有传出消息,明帝在襄阳大胜的消息传到陕西之后,地方的许多绿营军,还有许多地方的官员,都被明军拉拢了。陕西的局势,很快就要不在控制之内了。” 多尔衮对此其实也十分无奈,但他只能寄希望于孟乔芳再多坚持一阵子,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在南阳,或者是江北战场上取胜,只要仗打赢了,所有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多尔衮,你真的要转头去打江北?”多铎见状,不由得担心道,他早就听到风声了,并不看好这一战略转变。 “江北可不好打,那里河道纵横,堡垒众多,咱们的兵马根本过不去,打江北还不如继续攻打湖广呢!” 多尔衮哪里能不知道这些,只见他摇了摇头,道: “明军的主力现在还在湖广,湖广绝对攻不下。” “但明军兵马那么多,野战虽然不行,可守城却是绰绰有余的。”多铎当即反驳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多尔衮不耐烦道。“无论如何,本王都得派兵干扰明军,不能让他们消停,否则山西,山东就危险了。” 多铎一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明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无论是什么,似乎都只是徒劳而已,他根本不觉得有用。 而多尔衮见状,又继续道: “明帝现在兵强马壮,绝无可能容忍我大清染指江北。咱们要打江北,明帝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本章完) 第242章 硕果累累 第242章 硕果累累 朱慈烺根本没想到,多尔衮会病急乱投医,想着袭扰江北,并打算以此扰乱定武朝廷的财政,甚至把这一行动放到了战略优先级的位置。 只能说,多尔衮此时面对大明,已经无计可施,濒临绝望,但又保留着某种战略洞察力,精准找到了大明当前防御上的唯一漏洞。 但对于整个局势来说,这样的进攻,显然不会有什么扭转的效果。 而朱慈烺此时,正准备着整训大军,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内,他将会完成骁骑军满编,天骑军扩编两件最主要的事务,以备北伐之需。 明清之间的最终大决战,已经不可避免! 而且,对于清廷而言,这场战争,绝对已经是直接决定命运的大战了。 否则,多尔衮也不会急得乱来,多铎更不会想着直接出关,能多活几年是几年。 毕竟,八旗可是清廷的根基,下一次决战,必定要派出全部力量。 这要失败了,大清必定也将彻底没了。 朱慈烺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过了,这是一个可以连续击败满清三大王的汉人皇帝。 否则,局势又如何会到如今的地步? 但对于大明来说,这场大战就不足以决定了数百年的国运了。 朱慈烺现在可不是在一省之地,小打小闹,如今治下乃是整个南方,包括了淮河,汉江,以及整个四川,还有马上就要收复的陕西。 这对于此时的满清朝廷来说,完全可以说是庞然大物。 如果明年的第二次北伐不利,那大明完全可以发动第三第四次北伐,就如同此前数次出关一样。 要知道,经过朱慈烺四年多的改造,大明治下的各州府,如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殿前军各部即使因为某一次大战,兵马折损大半,朱慈烺也能倚靠这一整套先进的体系,迅速恢复。 如今江北,襄阳等地都在构筑堡垒,届时清军就算能胜,也很难长驱直入。 而清军只要一败,恐怕免不了精锐尽失,亡国灭种了。 但现在,谁都知道,明清之间第二年必有一场生死大战,这是局势使然。 汉阳城东南方向,汉江入江口附近的码头上,朱慈烺,周世显和张煌言几人在一大群御营侍卫的簇拥依次下船。 这里是朱慈烺返京途中巡查考核各地建设成果的第二站,也是湖广建设成果的关键站点。 如今,驻守汉阳的是左镇营官马进忠,但提督马士秀也带着手下的一众军官从武昌赶来迎接了。 而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堵胤锡部署在汉阳的民政和工商主官,这两块都是朱慈烺要巡查的重点。 朱慈烺等人上岸之后,在堵胤锡,马士秀,马进忠的陪同,打马疾驰,很快就进入了城中。 汉阳城原本残破的城墙,现在已经基本修缮,城外还建起了一座座坚固的堡垒。 若是将来局势恶化,清军南下,进攻汉阳,这座堡垒将能有效地掩护港口方向的兵马撤退和物资的转移,成为阻击清军的桥头堡。 当然,大明在汉阳附近建设的堡垒群,并不多。 毕竟,现在的局势,谁都能看得清楚。 换言之,朱慈烺早就做最坏的打算,即使北伐战事失利,他也能稳住基本局势,重新再来。 这就是他一步步建设起来的,一整套强大的体系。 朱慈烺策马绕到了汉阳城北面城墙段,上面此时足足有近千民夫在忙碌。 而他们所用的泥土沙袋,则是护城河疏通后,挖出来的泥土,直接废物利用成为了修缮土墙的材料。 经过这一系列的改造之后,朱慈烺毫不怀疑,清军就算能来到汉阳,最终也必然是撞得头破血流,和此前在江北一样,灰头土脸地退回去。 汉阳城的四面城墙同样进行了改造,增加了马面和土墙。 这座城池虽然不大,但因为供养的兵马过多,迁走了部分百姓,能够征集的民夫并不多,为此还使用了上千名俘虏。 不过,按照军务司和建设司共同制定的建设计划,汉阳城的修缮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各处的工事距离最终竣工,已经不远。 由于周围人口损失过大,地理位置重要,经过改造的汉阳城不仅比原本更加坚固,整个城池实际上也已经成为了一座大兵营。 城中的街巷重新进行了划分,大半成为了士兵们的营房,剩下的那些,也基本都是屯田的百姓,武器工坊的工匠建设防御工事的民夫和俘虏,以及物资供应的民政和工商吏员。 换言之,如今汉阳城中的所有人,不是属于军队的军官和士兵,就是为军队而服务的。 他们将来还会是支撑起了湖广数万野战军和天骑军麾下的基础。 在朱慈烺物尽其用的思想指导下,大明对于俘虏和降兵,也是充分利用的。 当然,如果是满洲真鞑子,除非供出核心军情,否则基本上不会有活路。 但如果是绿营军,只要经过审核,不是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之辈,经过劳动改造之后,大部分都能成为大明治下拥有一份土地的屯户,甚至表现良好的还能加入军队。 而那些从军作战,最终被俘虏的包衣兵,就需要仔细甄别了。 这次南征,八旗军几乎是家家带包衣,其中一些包衣的兵甲装备甚至都要比绿营军好,这些基本上都是清军入关之前便已经剃发投降的老奴才。 他们如今成为了旗人管理包衣的主管,靠着八旗跑马圈地,获得了巨大的利益,相当一部分作战意志不比八旗兵弱,战斗力更是堪比藩兵。 而另外一些,则是随军充当肉盾和苦力的包衣,这部分也是苦命人,基本上都是满清入关之后跑马圈地,被掠夺去的百姓。 他们对满清的仇恨不比任何人少,只是因为没有组织,无法反抗,苟且偷生罢了。 对于前者,处理的结果自然是杀!而后者,同样要甄别,有亲人还在北面的,要严加看管,劳动改造。而那些全家死绝的光棍汉,则可以吸收进军队和新建的村堡,他们和满清有着血海深仇,一旦被组织了起来,战斗力极强! 看完外围城墙的修缮后,朱慈烺还看了专门为骁骑营和铁骑营骑兵训练,在城外种植大豆和苜蓿等马料的屯田。 殿大军收复了湖广各州府之后,获得了更多的土地。 而因为人口不足,在湖广无法迅速种植粮食,因此很多屯户选择了种植马料,这也使得骑兵的马料供应,大大缓解。 朱慈烺进城之后,在汉阳城的县衙内听取了马进忠和马士秀练兵情况的汇报。 这个时候,锦衣卫已经从北直隶传回了消息,因为局势的改变,多尔衮再次调兵,很有可能是还要袭扰南面,只是现在暂时不知道会袭扰哪个方向。 与此同时,在济尔哈朗亲自征饷的情况下,山西,北直隶又成功组织起了一万余名绿营军,这些兵马极有可能也会被派往南面。 换言之,锦衣卫虽然知道清廷又有了行动,但具体的兵力也查不清楚。 且说,“南征”又失利了之后,多尔衮原本的部署已经完全被打乱。 五军都督府的推演,清军大概率无法撑过明年的决战。 朱慈烺原本还想要通过派出天骑军,骁骑军与八旗军袭扰骑兵交战的方式,锻炼骑兵的攻击性,同时摸清楚清军骑兵的野战特性,为之后的决战制定出更有效地训练方法和应对策略。 但多尔衮早已经丧胆,他甚至不敢妄想通过取得一些小胜来恢复士气,同时遏制住明军的攻势了。 朱慈烺听了张煌言和五军都督府的无数次推演,自然知道这个。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在北伐前,主动出兵北上的计划。出动主力大军,还得等到明年了,他如今只是来了解最新情况的。 “黄得功和高杰已经发来了第三封奏折,都是想要确定陛下明年是否要从江北进军的,他们在信中说山东清军损失颇大,而且清廷没有补充的迹象。 现在,他们已经基本摸清楚了济南等地守军的实力,明年再战,必能一举拿下这些城池.” “这倒是出乎朕的预料。”朱慈烺笑了笑,但对于局势,心里还是有底的。 “多尔衮虽然入关以来,南征表现不佳,但也不要小瞧他,更别看不起他的战略眼光,山东,河南等地,孰轻孰重,他看得清楚。” “陛下所言极是,多尔衮此人十分谨慎,只要清军依旧占据着济南,东昌这些地方,运河就很难直接突破。”常登贵也在一旁分析道。 他这段时间跟着五军都督府研究了多尔衮这些年指挥的战事,已经基本摸清楚了这个人的脾性。 这就是五军都督府的职能进一步细化,并向着参谋部演变,完成专业分工之后的好处了。 各部各司齐齐发力,对于军事的研究,敌人的研究更加深入,这些都将有一天反馈到到战事上。 “没错,这也是朕敢调动湖广主力的原因。” 朱慈烺点了点头,对常登贵这个进步神速的心腹大将,投去了赞赏的眼神: “多尔衮的实力,清军当前的实力,这么多年了,你们心中也有个数,他现在必然是不再笃定自己能打过咱们的。” 屋内众人自然听明白了朱慈烺话里的意思,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修内政,准备北伐,其他的事情,诸如江北的军务,都可以暂时放放。 而说完此事,朱慈烺又看向了周世显问道: “福建郑家,现在怎么样了?” “启禀陛下,郑家如今乖了许多,上一次被警告之后,特别是郑森回到福建之后,便收敛了起来。 朝廷现在和他们采购,就算有要求,他们忍忍也就答应了,背后里一些小手段固然还是有的,但问题都不大。” 周世显拱手抱拳说完,然后话锋一转,又对着朱慈烺奉承道: “陛下果然是料事如神,郑芝龙确实如陛下猜测的那般,他现在和自己的儿子较劲,根本不敢出力,手心手背都是肉。” “郑芝龙现在是什么态度已经不重要了,北伐之战只要胜了,郑家就不会敢对朝廷,有任何阳奉阴违。”朱慈烺阴阴一笑道。 “陛下放心,我已经摸清楚了这些郑家的底细,郑芝龙在海上经营多年,虽然对付起来有些棘手,但也不是解决不了。” 周世显信心十足,语气坚定道: “而且,如今朝廷钱大方,西班牙人,日本人看到了澳门的葡萄牙人得的好处之后,也主动朝着咱们靠拢,到时候红毛势力,也是可以利用的,他们其实也乐于看到郑家被打击,特别是近两年在咱们的扶持下,才缓过了一口气的葡萄牙人。” 大明的体量就决定其在海外贸易上的影响力和实力,绝对不是郑家可以比的。 同时,因为战争和贸易输入的巨额白银,超强的购买力已经为其换取了相当大的政治利益。 这些都使得大明朝廷当前十分强势,虽然还没有通过战争最终确定自己在东亚无可撼动的力量,但任何人都不敢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主动动武。 “陛下是想调郑家的水师北上助战,弥补张名振和黄蜚力量的不足?” 张煌言随即反应了过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朱慈烺,堵胤锡和常登贵都有些惊讶,周世显似乎是忽然想明白了。 郑家在海贸上如此重要,陛下虽然问上一句也正常,但是在这种时候问,似乎又有别的深意。 朱慈烺则是直接点了点头,道: “福建水师虽然调动了两次,但那么大一支兵马,没必要都留在后方,咱们必须时刻保持辽海这一战线的活力,牵制住清军。 现在张名振要兵马补充他的部队,正好调郑家的水师北上。” 北伐此时毋庸置疑,已经成为了大明的第一要务,朱慈烺这么说,他们其实并不意外。 要知道,有辽海的牵制,清军就不能全力以赴对付北伐了。 当然,所有的这些事情中,最紧要的,其实还是骑兵。 (本章完) 第243章 军事成就 第243章 军事成就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朱慈烺又接连视察了汉阳城内新建的武器工坊,兵营等军事设施的情况,特别是教导总队在军中的工作进展,还有武器试验场的运行状况。 明军为了在将来的攻城大战中获得优势,特别是对付北京那样的坚城,武器工坊专门研制了攻城臼炮,此时正在紧锣密鼓的实验改良。 这种火炮并不是此时发明的,但其在历史上的攻城战中,发挥过很大的作用,这引起了“应天兵器局”官员的注意。 要知道,北京城原本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坚城,如今满清又学着朱慈烺,在城墙外增加了马面和土墙,不用威力更强大的火炮强攻,几乎不可能攻得下。 汉阳城外的武器试验场上,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之后,朱慈烺看着武器试验场远处山腰上爆出的几团土,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常登贵见状,当即道: “陛下,现在各处臼炮试验场的靶子高度,都已经按照北京城的城墙高度设置,即便是上面堆的土墙,后方也是新砌砖石,臼炮的威力要比红夷大炮强很多,现在火炮工坊和炮兵还在不断实验改进,明年必定还能更强。” 这个“武器试验基地”,以及连带着的武器工坊,原本是要设置在武昌城的,但因为武昌此前被破坏得太严重,朱慈烺便听从了堵胤锡的意见,设置在了汉阳城。 而如此一来,原本应该部署在武昌城周边的兵马,此时部分也转而驻扎在了汉阳,此时汉阳周边驻扎着两个战兵营的军队,又易守难攻,清军即便突袭而来,也不可能轻易取胜。 当然,最重要的是,殿前军在南阳前线正和清军不断交锋,汉阳虽然距离远,但是交通便利,运输武器北上,也不困难,是天然合适的武器实验基地,在汉阳设置“重炮武器试验基地”,可以确保殿前军对武器的改良反应,更加迅速和敏捷。 而汉阳城因为这个重炮实验基地的设立,原本只是小规模建设的武器工坊,规模也大大增加了。 “做得不错,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研究如何破城,多尔衮,阿济格这些人都十分敏锐,咱们的东西他们虽然学不到根本,但样子却学到了不少。但这对于咱们北伐,也已经造成了不小的障碍。” 朱慈烺顿了顿,然后又说道: “到时候北伐收复京城的时候,朕要你们拿出真本事来说话的,否则朕可不认你们现在说的这些!” “是,陛下!”一众大臣齐声道。 而朱慈烺笑了笑,然后又微微皱眉道: “清廷很快就会行动起来,咱们也必须尽快行动,到时候那些八旗马甲,还有没有真本事,打一仗便清楚了!攻城或许才是重中之重。” “天骑军和骁骑军练了那么久,就等着那些鞑子来了,多尔衮以前看不上咱们,现在被咱们好好教训了一顿,终于知道疼了。咱们让鞑子也看看,不光是火器,就是骑兵,他也比不过咱们大明。”林昌峰随即信誓旦旦道。 “林提督,对待鞑子这样的强敌,还是小心为上。咱们虽说从来都不怕鞑子,但鞑子现在还有几万马甲呢,若是全面动员起来,也不容小觑。”张煌言在一旁提醒道,他对于八旗马甲的强悍,依旧心存戒备。 朱慈烺听罢,也扭头看向林昌峰,道: “天骑军到底练得如何了,单靠说说可不行啊,朕要看到实效。咱们如今还不到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凡事都必须小心,做好出现意外的预案。” “臣谨遵陛下教诲,天骑军大部已经撤到汉阳到荆州之间的平野之上安置和训练,只要陛下想检验,臣三日之内,便能召集。”朱慈烺话音刚落,林昌峰便赶紧拱手道。 “好,朕三日后便要好好看看,天骑军除了骑阵之外,其他地方,到底有没有进步,你立刻去安排好。”朱慈烺当即下令道。 “是,臣遵命!”林昌峰再次拱手抱拳道。 而回到眼前,看完武器实验场威力强大的臼炮,以及再次升级的新型地雷弹等战场利器依次实验后,朱慈烺和一众大将,随即便在军营中,和士兵们一起吃过晚饭。 但朱慈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来到了军务司托管,“五军都督府”主管,设在军营之中的“军官学堂”,这也是他此次汉阳巡查的最关键一项事务。 随着殿前军编制的迅速扩大,军官的培养,已经成为了军队进一步强大的关键所在。 但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朱慈烺要补交的作业,可太多了。 不过,任何事情,无论多么复杂,最终总是有着力点的,而军队建设的最重要着力点之一,便是体制的建设和军官培养。 这个时候,赵正东,古德富,孙达等军中的百总一级及以上的军官们,正在上课。 这其实也是“五军都督府”建设的一部分,军官学堂此前因为种种条件的限制,无法迅速推广,也很难常态化进行,所以现在终于腾出手来了,朱慈烺直接要求在军队休整的主要城池设立,以便今后常态化。 而“五军都督府”逐渐参谋部转化,其实也是殿前军对付满清八旗军的一大杀手锏。 要知道,这一转变带来的不仅是军队指挥决策体系的革命性发展,还有一系列影响深远的附加变革,对军官的更高要求,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军官专业化,制度化培养,便是其中之一。 换句话说,无论是军队战术层面的军阵,纪律,还是军官士兵层面的职业化趋势,其实本质上都是军事科技进步之后,对军队制度化,职业化,专业化发展的要求。 其实,军队的训练和培养,也和各类型的生产一样,只有专业的分工,科学的管理,以及更加先进的武器相结合,才能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这三者是相互促进,互为因果的。 科学的技术,科学的管理,科学就是第一生产力啊! 朱慈烺作为未来人,自然知道这些关键因素,将会推动军事文明在未来的两三百年间,完成一次又一次革命。而他现在所做的,便是在大明推动这一进步,更快到来。 朱慈烺看着这几十个正在上课的军官,听着“五军都督府”的高级武官们,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专业和系统的军事知识将会使得殿前军的军官们,在战场上有更加强大和坚韧,即便是算被暂时打败了,甚至打散了,也能更快,更多地撤离战场,保存有生力量。 当然,这些只是教育的直接成果,殿前军,包括天骑军在内,从战兵,骑兵到炮兵,当前有上千个百总,数百个把总,上百个千总,这里面将来或许也会产生一个,两个,甚至更多军事天才,进而推动大明的军事文明,实现跨越式的发展! 在庞大的军官基数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林昌峰为了更好地准备第三日的“骑兵考核”,此时已经提前回到了城外军营。 而到第二天,朱慈烺原本还想继续视察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好在这场雨并不算特别大,在下午就停了。 但下过雨后,骑兵的调动,也更加麻烦了一些,这给了林昌峰不小的压力。 朱慈烺本来就不是死板的人,对此自然理解,而且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水,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特别是看到了汉阳城和武昌城之间,港口前,舳舻千里的繁荣景象后。 要知道,汉阳如今是步军的驻地,但武昌则是水师的另一重要驻地了,同时武昌和汉阳一样,此时都成了一个巨大的仓库和物资中转站。 大明水师正从江南等地源源不断往这里运输粮草军械,而湖广的水师,也往江南,不断运输各种物资,为即将开始的北伐大战做准备。 这也是大明远胜于满清的一点,水路运输的边际成本极低,这使得殿前军进行战争的成本要大大低于清军,南方地形割裂,多山的特点,在这方面对殿前军的影响微乎其微。 不仅如此,长江流域横跨东西,宽阔绵长,在为运输提供便利的同时,还能阻挡清军的行动,提供防御上的优势。 而随着湖广的全面收复,武昌城,汉阳城等地的商业和生产,也就得到了恢复和发展,这些地方附近的军队士兵,就是最大的消费群体。 那些随船运来的物资中,除了常规的米粮腌肉,茶叶豆类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商品,包括了布匹,卷烟和各式各样的小手工艺品。 三日后,朱慈烺已经视察完汉阳城中的各项工作,随即立即启程,带着周世显,常登贵,张煌言等人,前往汉阳城西北方向,适合骑兵演练,同时也早已经成为草场的平野。 林昌峰自然负责此事,他虽然平时不直接负责具体骑兵的训练,但各项事务,基本上都要经过他的手。 而且,他现在经过这么多场大仗的锻炼,已经成为了大明之中,最有权威的骑兵帅才,这可是一场场大战打出来的。 当然,林昌峰的手下,自然有中层将领,负责殿前军的骑兵训练,他们也都是如今殿前军中最为宝贵的骑兵人才,朱慈烺早先就只让林昌峰带了少数天骑军北上,其实也是为了尽快把部队撤下来,到南面进行骑兵的训练规划。 随着清晨的太阳升起,汉阳城西北面的草场上,早已经是旌旗飞舞,天骑军的两个营骑兵,此时正列阵其上,朱慈烺和一众高级军官,文武大臣们,则是站在高高的将台上,看着下方严阵的兵马。 当然,这个将台只是观看骑兵集结的地方,朱慈烺可是亲临战场的皇帝,自然知道检查骑兵的训练成果,必须要看到动起来的骑兵,否则就是看个架子而已。 这一点,也是他和崇祯皇帝最大的不同。 毕竟,糜烂的京营,在大臣们的装饰下,崇祯皇帝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以为那就是强军了。 “开始吧!”朱慈烺没有丝毫拖沓,看着集结起来的骑兵,直接下令道。 而将台上,也随即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军官的喊叫声不断,一道道命令很快往下传去。 与此同时,那些骑兵队列中,顿时旗号飞舞,六千多名骑兵迅速翻身上马,身上的甲胄在马背上不断振动,发出了哗哗的声音。 随着数十队骑兵在各自千总,百总旗帜的引导下,开始往草场南面的丘陵地带前行,数万千只马蹄同时踩踏地面,轰隆隆的马蹄声,可谓是震天动地。 朱慈烺见状,当即在御营的簇拥下,打马跟上,看着气势恢宏的骑兵队伍,他的心中莫名的激动起来,似乎是又回到了战场。 南面坡度平缓的丘陵上,此时已经烟尘滚滚,到处都是骑兵奔驰跳动的身影,骑兵身上锃亮的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无数耀眼的光点。 朱慈烺和身边的武将们,很快到达了一处小山坡上,视野最好的位置,密密麻麻的马头在他眼前跳动,这些战马此时正向另外一侧转移,如同滚滚而来的黑色潮水般从平野上冒出。 与此同时,骁骑军的指挥铜号发出了一阵阵大军列阵的军号声,密密麻麻的骑兵旋即又一次开始了集体运动。 他们几乎都是以“局”为最基本的单位,在这片丘陵山岭的各种缓坡上熟练列阵,很快就排成了东西两个,前后各两阵,各三排阵列的密集阵型。 那些骑兵军阵中,许多都是刚刚从八旗那里缴获的脾气暴烈,野性未消的战马,此时正在不停刨地,上万匹战马和其上的士兵呼出的气息甚至直接使得阵前弥漫开了一层雾气。 数以百计的骑兵旗队,在山坡上排出了一个气势如虹的阵列,每个旗队骑兵左右间相隔大概两步,前后排的距离则是旗队间的三倍多,两个军阵间的距离也同样是前后排的三倍多。 (本章完) 第244章 全面发展的新大明 第244章 全面发展的新大明 朱慈烺看着跑出了一段距离的骑兵军阵,特别是紧跟在大阵之后的那个千总部骑兵,对于天骑军的训练水平,就基本上有了底。 一支军队,经历过实战和没经历过实战,对于领兵的统帅来说,区别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天骑军当前的阵型和速度,虽然都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骑阵和紧跟着大阵的那个千总部骑兵,在运动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配合,早已经和此前不同。 朱慈烺虽然不可能直接俯瞰这六千多骑兵的全貌,但他前世公考的时候,早就形成了迅速由点看面,区分差异的能力。 天骑军的演练按照计划顺利进行,林昌峰在湖广战役结束后,这两个多月来的训练成果,直接展示在了朱慈烺和一众大明文武高层的眼前。 很快,骑兵便已经跑出了三百多步,速度开始提升,密集的马蹄声轰隆隆响起,如同雷鸣一般,但骑兵阵列依旧整齐,成排成排耀眼铁甲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气势恢宏。 这支骑兵,还有同规格组建,正在紧锣密鼓训练的骁骑军,将会成为满清八旗主力的恶梦! 随着朱慈烺在汉阳,武昌,荆州,岳州,九江各地视察,陕西也终于传来了捷报。 在陕北,陕南各地风起云涌的反正浪潮中,十几万义军云集,西安城终于成功收复,孟乔芳等满清高官或死在阵中,或投降求生,或自缢身亡 与此同时,原本因为战事,调动到了各州府的殿前军三部,天骑军,左镇,右镇,忠贞营,江北二镇,各部水师,也都已经陆续完成了调遣,回到了各自的驻地,开始补充兵员,并进行着第二次北伐大战前的训练。 田见秀的殿前右军,也在南阳,襄阳,郧阳等地,完成了新的部署,一面提防着河南北面的清军,一面进行着屯田和训练行动,特别是那些溃败逃亡的清军绿营兵和各地土匪结合的叛乱武装。 孙可望,艾能奇麾下的两部兵马,在完成了扩充之后,则是调到了江南,朱慈烺准备将他们整编成江北第三镇,接替原本的凤阳标营的防区。 随着多尔衮袭扰江北,仅仅依靠高杰和黄得功两部兵马,已经不足以应对。而其余各处的驻军,倒没有很大的调动,基本上都延续了原本的部署。 朱慈烺检阅完汉阳-荆州这片宽阔的养马地和各部水师之后,到岳州,九江的时候,重点视察的,已经是这两个商业重镇的经济恢复和工坊建设情况。 在朱慈烺的安排和户部的大力建设下,这两个地理位置至关重要,交通十分便利的交通枢纽,已经建立起了一系列专门生产贸易商品的工坊,在江南工坊的支援下,雇员规模增长迅速,已经十分庞大。 大明户部有了之前建设江南的经验,在岳州,长沙,九江,武昌,南昌等地进行的工坊体系建设便合理和高效了许多,不仅优化流程,缩短了建设工期,还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重复建设。 要知道,江南此时重点建设的是对外贸易,但日本和南洋等地的海贸市场也并不是无穷大,就算是抢占了福建郑家等竞争对手的市场,短期内大明每年的贸易顺差,也不过数百万两白银。 换言之,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一旦在国家机器的指导下,全面动员起来,单单是江南一地的工坊体系,便很快可以满足整个海外市场的需求。 朱慈烺若是没有规划,无限制地扩大生产,商品市场很快就会出现供大于求的情况。到那个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时期的大明,没有经历过满清屠城,江南和江西等地,没有损失过半的人丁,生产力恢复得十分迅速。 而不仅仅是当前已经投入使用,或者正在建设的工坊,户部下属的工商司,在朱慈烺的要求下,每一年都要提前进行产能规划和市场分析,这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患于未然。 大明的生产能力一旦爆发,在未来几年后将会十分恐怖,但除了军队和工匠群体之外,整个内外市场有多大,朱慈烺心里并没有底。 不过,视察完长江一线的各个重要州府之后,朱慈烺并没有直接回南京,而是带着周世显,常登贵,张煌言等人来到了江北。 这里如今已然成为了大明的最佳兵源基地,各地的村堡屯户,全都是按照朱慈烺的改良,进行组织的,而依托于村堡的整个组织和运行,也全部服务于战争。 要知道,这里是大明战时都城的最重要防线,也是明清之间的战场前线。李邦华亲自约束着江北二镇,朱慈烺如今也计划新设一镇,直接投放到凤阳府驻扎,最终为的,其实是等待着明年的大战。 而在此之前,江北二镇的哨骑依旧强势,还是和往常一样,不时出击袭扰,清除那些阿济格派来侦察和袭扰的哨骑,并不时从徐州,归德等地,突袭豫东,鲁南等地的粮队,清军根本防不胜防。 徐州,凤阳,淮安组成的三角防御体系,在地方屯堡的拱卫下,可谓是牢不可破。 这里是朱慈烺最不需要担心的地方,而江北各州府征调的农兵,卫戍军,早已经成为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即使阿济格倾尽主力而来,也几乎不可能迅速突破。 当然,朱慈烺此来,一方面是要检查堡垒的修建情况,另一方面,就是要检阅那些调来的农兵和卫戍军了。 江北的农兵是大明建军的重要支撑,更是安置退伍老兵,伤兵的关键,他们也将承担了农兵的训练,而农兵分担着前线的防务。 此时,大明的农兵和地方的卫戍军一样,都是训练方阵的,在农闲时节,基本上保持了五日一小操,十日一大练,战斗力虽然说不上强,但也不弱。 毕竟,他们的武器配备只是落后于野战军,在补给充足,内线作战的情况下,比不少原本的明军,还好得多。 不过,考虑到他们是坚守堡垒,朱慈烺并没有优先给他们换上新装备,这是经过“五军都督府”局势推演之后,给出的结果。 江北之后,朱慈烺巡查的下一站,便是长江以南的苏松等地了,这里的大部分官营工坊,除了得益于当地特色和资源禀赋,还继续生产民用商品和贸易商品外,基本上都是服务于军备生产的。 当然,他们都是整个体系中的一环,南京依托于规模庞大,种类齐全的武器工坊体系和独特的政治地位,依旧是大明最大的火器生产基地。 朱慈烺此行来到苏松二府,就是为了视察这些生产供应了他麾下大军接近一半军备的工坊,殿前军的强悍战斗力,很大程度上依靠这些制造精良的武器。 而大明的武器生产中心,依旧是南京城。这个时候,南京城的“金陵大学堂”中,已经开始设立为军队和生产服务的各式学科,这进一步助力了规模庞大,种类齐全的武器工坊体系在南京城继续壮大。 在从西到东,又经过长江南北,历时两个多月的巡查,朱慈烺对于各地的建设表现,基本上是满意的。 大明王朝的官僚体系,在一场场战场胜利之后,已经逐步形成了文武对等的趋势,这使得朱慈烺的各项政令,得到了更好地落实。 对于大明的体制来说,一个不那么团结的官僚集团,皇帝的政令是最容易落实的。 大明的军队,民政和工商体系经过此前四年多时间的转变和发展,在大的方向上,已经没有问题,那些小处的缺陷,则是要靠事物的发展规律,自行弥补修正了。 要知道,任何一个真正完善,科学的体系,都不是人为设定的,都必须要有自我纠正和修复的能力,才能健康发展。 朱慈烺最终回到了南京城,他这个马上皇帝,每年待在紫禁城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如马背上多。 不过,朱慈烺虽然不在城内,但大明的体系在顺利运行着,而朱慈烺单单是在城内各处的巡视简阅,恐怕就得上好几日。 当然,如今各项事务中,朱慈烺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商税,关税,以及市舶司这些新恢复或者新成立的衙门。 他们的恪尽职守,才是如今大明日益增长的财政收入,军费保障的基础。 而大明教育的发展,朱慈烺也十分重视,这固然不是最紧急的,但却十分重要,这才是大明这艘大船,成功走向未来的核心竞争力。 “金陵大学堂”扩建后,职能和使命也都更加明确,江南江北,甚至是西南各地的名儒大师们,甚至是红毛,都在学堂中,全心全意投入教学和研究。 而这些人中,不少其实都十分抵触西学,但更多的是学习汲取的态度,并拥有坚定的文化自信,这也算得上是明末文人的特点了。 在科考改革和朱慈烺特意引导的背景下,那些新进崛起的新锐力量,作为老师,个人身上的喜好和偏向,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学堂中的风气。 当然,因为大明此时在基础教育上的投入不足,朱慈烺所谓的“高等教育”,又还不成体系,无论是传统文人,还是接触过西学的文人,依旧还是秉持着原本的那一套。 换言之,“圣人之学”依旧在大学堂中盛行,朱慈烺的新学科研究和发展,当前主要还是依靠传教士和少得可怜,在科学上有所研究的开明书生。 这是发展过程中的必然,多年的八股使得大明的许多学科发展,仅仅局限在技术上,理论只是相当匮乏。 朱慈烺当然也想快点发展基础科学,并迅速培养出一批有助于科学发展的专家学者出来,但学生先不说,单单是老师这一块,他现在就解决不了,更不要说教材和传统舆论的影响了。 要知道,“金陵大学堂”的改革和学科设置,此前便遭到了江南大儒的非议,甚至还有数千地方文人,联名请愿上书,指责学堂中出现了制器算账等不入流的东西. 作为大明此时实际上的最高学府,大学堂中的学子,几乎都是国之精华,在传统的等级贵贱舆论下,面临的压力自然很大。 而最令朱慈烺头疼的,其实还是大学堂之内的“华夷之争”了,“红夷”在某些人眼中,根本不配进入大学堂,更不要说作为半个圣人的老师了。 为此,有人将这一问题牵扯到了国家体制,纲常伦理,甚至牵扯到了“华夷之别”这样的敏感问题,逼得朱慈烺不得不出手处理。 他改革的决心,是不容置疑的,而“金陵大学堂”的改革,就是着力点,他必须从那些所谓大儒的手中,夺回社会舆论的话语权,引导科学和思想的发展。 在明末这个时期,中央朝廷的控制力经历了十分之弱,晚明这个商业高度发达的社会,朝廷对基层控制力几乎丧失,传统的儒学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各种思想是蓬勃发展的。 这其中,许多是立足于平民的,这其实也符合市民社会伴随着商业发展不断壮大的特点。 朱慈烺对这些是有所了解的,他固然是要从传统儒学手中夺取社会舆论的话语权,重塑社会价值观,但这些都需要一步步进行。 否则,大明今后的一系列改革举措,特别是思想文化方面,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局势。 要知道,朱慈烺并不可能主导一切,他能做的,其实只是在制度上引导示范。 但他也清楚,这些都是进步路上不可避免的挫折而已,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的积累,这个过程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甚至数十年,都有可能。 不过,随着第一批学生被培养出来,并拥有了持续学习的能力,并且这个群体得到重用,开始主导大明王朝的施政,那大明的各项发展,也就能步入正轨了。 当然,无论如何,对于当前的大明和朱慈烺来说,军事上的胜利才是最关键的。 明清各方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随着元气逐渐恢复,江北,中原各地的局势,骤然紧张了起来。 (本章完) 第245章 第二次北伐 第245章 第二次北伐 多尔衮在阿济格等满洲亲贵大臣们出工不出力的软性抗议下,最终又不得不将中原战场,重新放在了整个战局的第一位。 毕竟,那里还有陈泰麾下的数千大军在坚守呢! 退一步说,江北,淮北的那些堡垒,谁愿意去啃啊! 阿济格所领的八旗大军从江北撤兵之后,行动瞬间变得迅速起来,在三月初,便已经进抵开封,汇合了鳌拜和金砺在此整训的一万绿营精锐。 而后,阿济格便亲自领军,对南阳周边的明军,展开了力度空前的进攻。 当然,阿济格和鳌拜,金砺等人所领的数万大军,兵分数路,横跨两省,这么浩大的军事行动,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在中原地区,暗线密布的锦衣卫。 田见秀早就收到了情报,林昌峰也已经在二月的时候,便亲自统兵北上支援,而进驻凤阳的孙可望,艾能奇部大军,则是早早做好了准备,进攻开封。 归德府在此前清军的攻势中,一度被大明放弃,现在江北重新成为了战场的关键,这个枢纽之地,自然便重要了起来。 而南阳战场上,阿济格,鳌拜,金砺等人,经过苦战,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旗开得胜”,十分振奋,特别是南阳城外的明军终于撤了。 但田见秀和林昌峰麾下的大军,并没有让阿济格舒服,后者的所谓“旗开得胜”,更多的是明军的主动退兵。 毕竟,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林昌峰领兵北上,更多的是掩护殿前右军南下,否则在阿济格的进攻下,就真的可能出问题了。 而且,南阳的局势虽然暂时得到了控制,但随着归德被明军重新收复,清军的兵马不必不分散两省,行动也随即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阿济格,鳌拜,金砺等满清大将们,商议之后,打算集中兵马,毕其功于一役,击败归德的明军之后,再在收兵南下,解决盘踞在襄阳附近的明军主力。 他们此时已经因为久违的胜利,开始一直认为,只要是堂而皇之的野战,明军必定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但明军现在占据襄阳,扼住了中原入湖广的门户,随时可以北上出击,威胁黄河南北,这绝对不能不解决。 而田见秀和林昌峰主动放弃南阳,集中兵力退到襄阳,自然也是朱慈烺的安排。 他们从锦衣卫传来的情报中,便已经开始了布局,如果阿济格敢直接南下,他们虽然做不到将其一举歼灭,彻底断了其进攻的势头,但不伤筋动骨,绝对难以安然北撤。 如今,因为局势的变化,清廷的财政压力比原本历史上要大得多,济尔哈朗此时都已经专职在山西,北直隶,鲁北,豫北等地筹饷了。 但这样的局势下,他的督饷工作进展,自然不顺利,甚至还使得中原的士绅们,更加心向大明,锦衣卫也因此得以迅速深入开封,太原,大同等州府。 换言之,在战事不断的情况下,无论是大明,还是清廷,都面临着巨大的财政压力。 但大明的税基此时已经相当大,还在收复的地方推行屯堡体系,这使得朱慈烺面临的税收难题,要小很多。 回到眼前,在阿济格解了南阳之围后,鳌拜和金砺的绿营军整训行动,也被证明了卓有成效,清军在一定程度上,重新建立起了战场的信心。 而与此同时,为了对付辽海的明军水师,多尔衮还找来了原本大明登莱,天津水师的官兵,打造了一支水师,想要在关键时候,防反阻击明军水师。 但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清廷辛苦筹集起来的这支水师,可谓是问题重重——不仅船只小,海战经验不足,船上的火炮也全都是摆设。 于是乎,这支水师在张名振和黄蜚面前,根本不堪一战。 但两军还没交战的时候,多尔衮是信心满满的。 毕竟,他对水师几乎一窍不通,底下人怎么说,他虽然不全信,但是信三成,总还是有的。 而且,多尔衮的不精通,甚至是包括了不清楚明军水师的实力,只知道对方很强,但这种程度的认知,根本看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更不要说看出明军了。 等到明军水师来攻,清军阻击,最终在明军水师准备撤的时候,清军的这支水师,随即出战。 但他们一对上张名振和黄蜚两部水师,根本就是原形毕露。 多尔衮很快发现,相比起明军水师的表现,他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这支所谓水师,根本就是鱼船出海。 两军一交战,这些原本只是想要跟在后面,示威一下交差就立马撤的水师,眨眼间就败下了阵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在明军的围剿下,全军覆没。 张名振,黄蜚甚至还趁胜追击了,进一步威胁北京,天津等地。 但他们陆战能力太过薄弱,暂时无法继续进攻。 而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面,河南的局势因为两边都没有发起有力的攻击,又暂时恢复了平静。 阿济格的八旗大军也发挥不了作用,他们南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满清,后院又起火了。 多尔衮此时,不仅受到了水师全军覆没的打击,短时间内根本无暇再顾及天津,还要压制住朝堂上的流言蜚语。 毕竟,从筹集水师和主动进攻,都是他一手推动或者是主导的,满清朝堂上对于这一次海战惨败,早已经是议论纷纷。 而焦头烂额的事情,自然是不止这一个。多尔衮此时还要处理外藩蒙古和沙俄的事务,好不容易安抚了外藩镇蒙古那些不安分的盟友,南方的战事又愈发焦灼了。 随着时间进入三月,朱慈烺在江南江北,汇聚了五六万野战大军,几乎掏空了整个江南的兵马,带着数万骑兵,上百门大小火炮,准备发起第二次北伐。 朱慈烺甚至早在二月的时候,就想突然出兵,打多尔衮一个措手不及了,但因为他在湖广和陕西两线作战,物资损耗颇大,征集和整训更多兵马,也需要时间,便拖到了现在。 这个时候,济南的守将,又成了多铎,多尔衮的狼狈和失措,在他的部署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多铎,孔有德等人万万没想到朱慈烺会那么快展开行动,但他们心惊胆战了那么久,同样反应迅速,没有给明军任何可乘之机。 济南城如今可谓是固若金汤,朱慈烺并不打算猛攻。 他现在已经做足了准备,打算围到城中粮尽,逼迫多铎出城决战。 在这个过程中,他要做的就是和此前一样,等清廷的援军前来救援,然后围点打援。 这也是他要准备那么久,整训骑兵的原因。 朱慈烺通过锦衣卫的密探,大抵都了解到了清军调动的相当一部分消息。 经过四年多时间的渗透,北伐各地,都已经有了锦衣卫信息来源。 朱慈烺此时虽然还没开始正式出兵北伐,但为了出征所进行的一系列准备工作,都已经紧锣密鼓展开,各部大军,都已经在出征大军的队列之中。 各地的局势在朱慈烺的脑中轮番闪过,他思考了许久,思维也慢慢集中。 现在,他唯一需要做的,其实就是北伐这一仗。 明确了这一点,朱慈烺随即把林昌福叫了进来,让他去通知张煌言,常登贵等人,到五军都督府开会。 如今,五军都督府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军队的指挥中心,这是朱慈烺在多次行动和制度改良中,不断赋予和加强的权力。 “这次,天骑军在济南以南的突击行动非常成功,单单是鞑子的脑袋,就砍了一百五十多个,鞑子那些所谓的索伦精锐,现在恐怕已经被咱们打怂了!” 五军都督府的军议室中,朱慈烺面前,殿前军和江北三镇,提督和主要的营官正端坐一处,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常登贵的军情分析,他们的眼睛不断跟随着在地图上不断移动的竹枝,以便能跟上思路。 “现在,清廷的援兵已经派援兵进入济南城,同时在东昌府城,也入驻了兵马,兵力在三千上下,都是从山西调来的绿营兵。 此外锦衣卫得到情报,鳌拜和金砺汇聚了山东,山西两省的绿营精锐,训练而成的精锐,很有可能也会从河南战场调到山东,他们的兵甲训练都不差,在战场上恐怕不容易击败。 阿济格领着的八旗南征大军,田见秀此前早就打探清楚了兵力情况。现在停留在南阳附近休整的八旗主力,应当在一万五千左右,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真满州兵,还要部分是披甲包衣兵,其余的则是蒙汉八旗,其中也有少部分家底厚实的,带了披甲包衣协助作战。 换言之,多尔衮最终能南下决战的兵马,绝对不止三万,张名振,黄蜚在北面,还需要不断出击,牵制他们。多尔衮最终应该还会在山西,抽调数千绿营军南下助战,清军汇合济南的多铎守军之后,最终的能战兵马少则三四万,多则可能超过六万。” 常登贵说着,手中的竹枝从北京转移到了济南: “不过,现在多铎驻守济南的兵马,还颇为薄弱,但守住济南几个月,问题应当是不大的,咱们不可能一开始就把大军消耗在攻城上。” 常登贵说完之后,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清军的兵力他们其实都不意外,甚至就算再多两三万,也不足为惧。 这个时候,已经从陕西回来,此时正坐在第一排的陈福忽然举手问道: “塞外有什么军情传回来吗?” 他在西安的时候,派出去的哨骑,就传回了不少关于蒙古的消息。 “有的,但大部分都比较模糊,不过最后可以确定的是,蒙古鞑子对于入关,兴趣不大。” 常登贵顿了顿,然后又接着道: “现在,清廷不仅仅有咱们这个敌人,北面也有不安定的因素在,其在北京,必须留有兵马驻守,确保安全。按照最坏的打算,清廷也就是派出六万大军南下。” 其实,关于清军南下的兵力,朱慈烺和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早就讨论过了。 如今,局势虽然和去年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有很多东西是还没变的,特别是清廷难以挽回的败局和颓势。 而朱慈烺经过之前的战事,对军中那些完成了全部训练考核的新兵,有很大的信心。 而他麾下多出来的三四万兵马,足以在局部战场对清军形成大到难以逆转的优势,对方的骑兵虽然在济南周边,可以很好地发挥机动优势,但他现在也不缺骑兵。 “根据五军都督府的推演,清廷会将大军集中在济南,开封,等待适合的时机,再与咱们决战,阿济格最有可能会在三个月后,领兵离开南阳,寻机和我大军展开决战。 这就得看多铎守城的表现了,咱们大军虽然已经基本完成了集结,但是最终围城,预计要到四月初,顺利的话,攻城取得一定的进展,怕是也得到六七月。” 常登贵说完清军的情况和五军都督府的推测之后,手中的竹枝随之移动到了江南各州府在地图上的区域: “殿前中军,殿前左军,殿前右军,天骑军,骁骑军,江北三镇,左镇,右镇,西镇,忠贞营各部,加上长江和浙江两部水师主力,当前已经基本集结完毕,最后一批官兵正在返程路上,十日后就能全部归营。 下面,我来说说北伐大战前期,各军的行动计划安排: 这一次,东线是大军主力,殿前中军,殿前左军,江北三镇,由提督常登贵统领,率先由南京,扬州一线开进徐州,往济南外围。 西线和北线是侧翼牵制,在中军行动的同时,提督田见秀,陈福立即统兵,从襄阳,陕北,发起进攻。 而水路的攻势,增派福建水师,大战开始之后,提督张名振全权指挥各部,在辽海牵制清军,并在沿海的岛屿扎营,等待军令。” (本章完) 第246章 前战 第246章 前战 其实,每年的二三月份,都是大明治下的南方各省,春耕最集中,也最紧要的时候,人力十分紧张。 正是因为如此,朱慈烺基本上不会在此之前大规模调兵遣将,征召民夫徭役,否则将会很明显影响到当季的耕作,进而引发粮食危机。 不过,朱慈烺也很清楚,清廷同样知道这个,而八旗主力经过上一年的休整,已经恢复了几分战力。 山东,河南等地进驻的各部绿营军,在满清各方大将的整训下,战斗力进一步增强,再加上原本便驻守在这些地方的绿营军,兵力可以说是十分雄厚。 换言之,当前的局势下,朱慈烺出兵越早,决战越早,清军的兵力劣势就会越明显。 回到眼前,随着常登贵的发言结束,第二次北伐出征前的军事会议,也随之结束。 大明各部大军,五十多个营伍,几十个提督和营官们,在散会之后,很快便回到了各自的驻地,大明王朝上上下下,成千上万的文武官员,也都同时行动了起来。 朱慈烺的北伐主要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的作战目标是削弱济南府城周边的清军实力,破坏城防。同时在陕北,潼关,南阳一带牵制清军,而等到清军分兵抵近济南的时候,就是决战的机会了。 这一次,朱慈烺准备充足,他的大军即便是新补充进来的士兵,也早就已经完成了磨合训练和新式武器的更换,特别是地雷弹,攻城臼炮,新式重型火枪等等一系列战场利器的装备。 而这背后,是四年多来,大明军队体系建设和工坊体系建设,超进度完成。 大军战斗力的形成,一方面需要新兵一批一批完成整训,另一方面,则是需要武器装备的更新和装备。 这两者是要结合起来,同步进行的,无论是谁太快或者谁太慢,都是体系配合出问题的表现,背后是整个体系的高效运行。 而朱慈烺第二阶段的作战目标,则是和清军主力的决战,朱慈烺的计划是围点打援,诱敌深入,满清主力大军,引入预设战场,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毕其功于一役。 如今,大明已然在全局占据着优势,就算济南一战失利,也不过是局部战场彻底处于劣势。 而满清就算侥幸得胜,也无法再练出足够的兵马,更不要说消除后顾之忧了,改变恶劣的战略环境了。 不过,朱慈烺也已经收到了锦衣卫传回的情报。 朱玛喇此时已经被多尔衮封为了“靖南将军”,统本部大军和部分满汉八旗兵,南下山东,进驻济南。 要知道,朱玛喇可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是靠着军功,从军队底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打过无数大仗。 到了三月中旬,大明各部兵马均已完成了出征前的所有准备,除了湖广,江北,江南的战略要地,会留下一个营的战兵驻守之外,朱慈烺把所有能拉到战场上的野战军,都集结了起来,准备从三个方向,发动北伐。 而此时,多尔衮,阿济格,多铎,对于明军,都没了当初的轻视。 他们都领教过了朱慈烺手中那支强军的实力。 随着江南各部大军的集结,南京城外很快便是兵戈如林,旌旗飞舞,朱慈烺宣誓出征的典礼现场,大军出城的主干道两侧,可谓是人山人海。 而朱慈烺此时已经身披鎏金甲胄,在数十金甲侍卫的簇拥下,策马出城,头顶的龙旗迎风招展,一国之君的威严尽显。 他亲自检阅大军出征,看着麾下的将士们,正一队队整齐划一,从城楼大门贯穿而出,一路往北,心情大好。 对于这场前前后后筹备了快两年,终于就要打响了的北伐大战,朱慈烺充满了信心。 “陛下,北线高一功,陈福所部三万大军,西线左镇,右镇两部四万大军,东线前锋,高杰,黄得功所部两万大军,另外殿前军四部,共六万三千大军,目前都已经先后从指定位置开拔。” 而与此同时,数门被放置在坚固的炮架之上,重量超过千斤的火炮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城门,张煌言站在朱慈烺的身后,又继续轻声汇报道: “现在,各部大军开拔前已做最后核验,兵甲武器均齐全,弹药均充足,大军行进作战所需的粮食和燃料,骡马车辆也基本能够满足需求。五军都督府早已做好了预案,有足够的船只投入了粮草军需和士兵的转运之中。” 这个时候,在五军都督府的部署下,湖广,南直隶的大部分军队,都已经部署到了淮河北岸和鄂北等地的军事重镇,在南京城举行的出征阅兵仪式,其实只是为了鼓舞士气,振奋军心罢了。 “目前,林昌峰所部天骑军前锋,已经穿过徐州,进入兖州府域内。 据他派回的信使所报,清军似乎正在紧急撤退,除了几座主要城市,其余此前与我大军不停争夺的县城,均已放弃。 不过,这些城池的大部分百姓,都早已经被我大军迁移。”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多尔衮的目的就是守城,只要守住了兖州和济南等从山东北上的交通枢纽,他的战略目标就算达成了。 因此,为了拖延明军的行军速度,坚壁清野自然是少不了的,鞑子对百姓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朱慈烺在派林昌峰进入兖州突袭,抢占先机前,张名振的骚扰船队,已经再次袭扰莱登,吸引清军的注意力,这给林昌峰的突袭行动创造了极佳机会。 “南阳方面,清军有什么动静吗?”朱慈烺从飘扬的军旗中收回目光,淡淡地问道。 张煌言拱了拱手,随即又道: “清军似乎继续往南阳府城调遣了重兵,那里原本就是清军绿营大将,高第的防区,其麾下大军数千,战力不俗,阿济格来援之后,仅靠左右两镇大军,恐怕只能是牵制。 而且,锦衣卫目前并没有打探到清军在城内的具体布防情况。” “那山西方面,清军什么行动吗?”朱慈烺想了想,又问道。“据锦衣卫的侦察,山西是济尔哈朗在驻守,他似乎和多尔衮一样,并没有主动进攻的企图。而且,山西驻守的清军也不多。” 朱慈烺听罢,阴沉着脸,一时没有说话,这也就意味着陕北方面的袭扰,很难取得更大的战果。 其实,随着强弱异势,朱慈烺现在是十分迫切地希望和清军野战的,他麾下的兵马养精蓄锐了那么久,又连战连胜,他没有和对方你攻我守。 张煌言见状,知道朱慈烺心里担心什么,随即又拱手道: “陛下,那些鞑子经过那么多次失败,恐怕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和咱们野战。” “嗯,玄著,你说的有些道理。” 听了张煌言的话,朱慈烺微微点头,然后扭头看向了对方,又道: “传朕的军令,让黄得功和高杰加强戒备,林昌峰现在孤军北上,侧翼绝不能出事。” “是,陛下!” 朱慈烺顿了顿,看着城下连绵的行进大军怔了怔,然后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大臣和亲信将领,信心满满道: “走,现在随朕去徐州!” 与此同时,在兖州府藤县重新集结大军之后,林昌峰没有继续停留,而是留下了数百兵马等待后续的主力大军,并继续率部沿着通往兖州府城的官道疾速行进,并很快抵达了前往兖州府城的必经之路——皱县。 只是,此时的皱县早就已经戒备森严,城内驻守着三千余清军绿营兵,还有一个牛录的八旗兵居后督战,面对不过三千余马甲的林昌峰大军,似乎根本不畏惧。 毕竟,林昌峰率部一路轻装疾行,大军并不具备攻坚的能力,他派出骑兵将守城清军散布在城外的几十哨马悉数驱逐回城之后,随即下令大军在城外扎下了数座大营,将皱县团团围住。 而城内的清军也根本不敢和这支来势汹汹的明军野战,在哨骑被驱除回城之后,守将随即请示铎铎派来督战的牛录额真,随即便下令各部加强戒备,严防死守。 多尔衮虽然极力避免与明军交战,但在明军主力北上之前,依旧派出了不少兵力固守各大城池,并打算在明军主力抵达之前,节节阻击明军前锋,想要通过这些阻击,打击朱慈烺大军的士气,阻滞对方北伐的速度。 在此前的袭扰战中,清军已经逐步夺回了鲁南多座城池的控制权。 不过,他虽然一直强调集中兵力固守济宁,东昌,兖州,济南等城,消耗明军战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会被动挨打,呆板地坚守城池。 多尔衮若是只有这个水平,那清廷的摄政王之位,他就坐不了这么久了。 面对即将来袭的明军,他早就想好了各种应对的策略,坚壁清野,节节阻击只是第一层,其后的守城大战,才是关键。 而林昌峰率先出击之后,兖州府乃至整个山东,河南的清军也都迅速行动了起来,开始派出了大量哨马侦察,严防明军的突然袭击。 皱县城内的清军,防守也十分严密,林昌峰原本想要派出精兵,趁夜偷袭,然后拿下这座坚城的,但并没有成功。 与此同时,张名振所部的水师,也继续出击,以清军意想不到的速度偷袭了鳌山,靖海等地,胶东沿岸的各个清军据点的守军皆严阵以待,戒备森严。 不仅如此,登州,莱州等地的清军,也个个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张名振很快就率部占领了沿海的大小岛屿,上万水师大军就如同地雷弹,始终埋在胶东各个城池据点的满清守军脚下,随时可能爆炸。 只能说,多尔衮的“坚壁清野,节节阻击”之策虽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明军大军的士气,反而因为节节败退,导致己方士气低落。 而南阳府方向,马士秀,刘体纯,郝效忠等人,却是一直按兵不动,只是派出了哨骑前往侦察,让阿济格,陈泰,高第等人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生怕给了明军什么可乘之机。 换言之,这个时候,相较于鲁东南,鄂北豫南一线显得异常平静了,这使得阿济格在豫南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没有行动的敌人,很多时候可要比已经开始行动了的敌人,还要更加可怕。 在还没有确定朱慈烺麾下各部兵马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之前,阿济格只能做最稳妥的部署,以防万一。 而随着朱慈烺率领主力大军北上,皱县北面的官道上,一支支兵马,正在通往兖州府城的官道上流淌,土路上人喧马鸣,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车轮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混杂在密集的脚步声中,同时烟尘滚滚。 此时,殿前军主力已经悉数通过藤县,各部汇聚,兵锋直指兖州府。 中军大帐内,朱慈烺和张煌言,常登贵,陈福,黄得功,高杰等一众大将,看着桌上的兖州府地图。 此次大战明军准备得十分充分,大军前锋现在距离兖州城不过四十里地,很快就能抵达,在十几万民夫的努力下,各式火炮,大军辎重也紧随而至。 “现在兖州城南面的清军,基本都被我大军驱除或者消灭,其西面的运河水道,东面的胶东,也基本已经被水师控制或者牵制,咱们已经差不多彻底隔绝兖州城!” 常登贵指着桌面上的地图,随即又道: “陛下,兖州府城北面的济南城,多尔衮部署了不少兵马,而紧邻济南府的东平,泰安,现在情况还不是非常明朗。但那里有群山隔绝,大军行进困难” “嗯,朕也是这么认为,那些地方有群山阻隔,我军难以穿过,但清军也一样,咱们只要派少量兵马把守便无碍大局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随即又指着地图道: “常登贵,明日起,你率本部兵马扫清兖州府城外围的清军据点,速战速决,留下少数兵马把守各个要道之后,便立即转回兖州助战。我大军的主力一到,许多城池的守军,便会立即突围撤退了。” (本章完) 第247章 北方局势 第247章 北方局势 朱慈烺部署完侧翼的战事后,随即看向了大帐之中的张煌言,又道: “玄著,你来说说前锋哨骑探查到的,兖州城的具体情况。” 张煌言听令,当即朝着朱慈烺继续拱手汇报道: “启禀陛下,清军自前年开始加固兖州城,前后征发了十几万民夫。如今,兖州府城的四面城墙,都已经加高到了一丈六尺有余,城墙也加厚了两层以上,特别是东南面临江的城墙。 而城南,城北,城东原本就已经十分宽阔的护城河更是挖宽挖厚了数丈,如今已然成为了济南那样的坚城。” 兖州城依山傍水,两条河流穿过,城垣更是依山就势,十分合理地利用了周围的山体与河流,若是兵马充足,粮草充沛,经营合理,完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不过,曾经商贾云集,无比繁华的兖州城和山东域内的其他城池一样。 经过十几年的战乱,如今除了驻扎在此处的数千清军和数万强征的精壮民夫以外,已无任何生机。 经过近两年来的反复争夺,还有持续不断的残酷斥候战,甚至高杰还亲自带兵出动过数次,兖州府的村落早已经十分破败,到处都是废弃的村子和荒芜的田地,周边更是基本没了百姓。 不仅如此,即便是北面,原本富饶的济南平原,因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变得一片荒凉凋敝。 大明诸将听着张煌言的介绍,心中各有思考,有些识字的还会用笔记下一些关键点。 现在,兖州城的变化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这座城池的得失更是关乎着北伐大战第一阶段战略目标的成败,他们都想借着这个机会,立下大功。 张煌言指着地图上,兖州城西面的位置,特别提醒道: “清军似乎对兖州府城西面,临水之地特别做了防范,城西的城墙不仅特别加厚了三层,还在城墙外侧的水下设置了诸多陷阱,水师都难以靠近,城墙之上更是部署了大量的火炮。 据锦衣卫打探到的消息,清军此次在兖州城内部署了五千余兵马,其中八旗兵精锐一千五百余人,所属的包衣兵精锐上千,还有绿营兵有三千余,其中许多都是山西的绿营军。 不仅如此,城内的那些包衣兵精锐,似乎还又一部分是火枪兵,他们使用的火枪,与寻常清军的不同,就是具体的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人数也不明。” “多尔衮敢把两万大军放在城里,他就不怕到时候我们在城外挖沟筑墙,把这支兵马活生生困死在里面?” 常登贵听罢,忽然发言问道: “难道,兖州城里,有这么多粮食?” 此言一出,大帐之内的诸将,纷纷点头,然后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 清军部署了五千大军在城内,那附属的民夫自然也不会少,这两三万人丁,还有战马在城内,每天消耗的粮食草料,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朱慈烺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他随即给张煌言使了个眼色,然后又道: “玄著,继续说下去。” 张煌言点了点头,随即又道: “清军在山东筹备了近两年,这一点多尔衮等人绝对想到了,兖州城经过其修复扩建之后,城周足足十余里,如此巨城容纳两三万人,存下一年,甚至两年的粮草,绝对没问题。 而且,兖州城地理位置十分关键,城内驻守的清军,只占了山东清军的不到三成,运河边上的济宁城内同样还有数千清军,但锦衣卫人手不足,其中的人员构成并未探明。” “张总教导官,你刚刚说的那支火枪兵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单独拿出来说?”陈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说提出了疑问。 清廷对于这支新组建的火枪兵异常重视,并进行了严格保密,以这个时代的情报系统,锦衣卫还是得益于最近清军频繁调度,才注意到了一些细枝末节,但了解十分有限。 而朱慈烺闻言,也扭头看向了周世显,道: “世显,锦衣卫有最新的情报吗?” 周世显当即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 “陛下,这支清兵是锦衣卫最近一个月才发现的,不止是兖州城,似乎北京城,济南城内,都有发现,甚至是南阳城中也有,臣现在已经加派人手潜入山东,河南腹地,进一步侦察了。” “现在为止,知道的情报有多少,这支火枪兵有什么特征?”朱慈烺随即又问道,他对于火器,向来都十分重视。 其实,他早先已经在周世显上呈的军报中,看过了相关的消息,但那时情况不明,他又忙着筹备北伐,完全没有过多关注。 而现在,完全是陈福的提问,惊醒了朱慈烺,让他意识到了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要知道,清廷此前在火器上,可是吃了大亏,这一定会引起清廷的重视。 朱慈烺其实估计这支由八旗包衣组成神秘的火枪兵,就是清廷专门训练,用来对付殿前军火器部队的。 所以,他必须尽快弄清楚他们的来历,特别是他们的装备。 “这支火枪兵似乎都是由包衣兵组成,但是其中也有一些八旗军,特别是汉八旗。” 周世显回忆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另外,他们和其他清军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手上的火枪似乎特别大和重,但又不是斑鸠脚铳那种。锦衣卫从一些绿营军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但基本上都是空穴来风,并不可信。” 朱慈烺听罢,心中大抵有了猜测,面上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不过,清军的劣势,可不是一支火器部队,就能改变的。 因此,周世显说完之后,这个军情并未引起大帐之中的其他将领的格外关注,大家关注的重点依旧是兖州城的城防情况。 毕竟,但此前的大战中,明军在火器装备上一直占优,也充分利用了这一优势克制了清军的骑兵,取得了数次战争的胜利。 如今,殿前军的火枪装备率,一直在四成左右,而且装备的,几乎都是兵器局最新生产出来的新式火枪,质量一流。 而清廷现在虽然还有一定的实力,但部署在前线的兵马和殿前军相比,已经不占优势。 紧接着,朱慈烺便再度扭头看向了张煌言,道: “玄著,山东的军情,你继续说下去!”“陛下,我大军之前派出去的哨马,现在大部分都回来了。 目前,兖州城和济宁城周围并没有发现清军的援兵。” 张煌言得令,又继续抱拳道: “林提督已经挥师北上,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攻下兖州南侧的周边城池了。 不过,由这些地方溃退的清军大部分龟缩于济宁和兖州城,两城恐怕一时半会都难以攻破。” 朱慈烺听罢,脸色严肃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速度,高杰,黄得功,你们在侧翼,要加紧行动,继续佯攻,扰乱清军判断!” “是,陛下!”高杰和黄得功齐齐拱手抱拳道。 “陛下,南阳那边,田见秀传回消息,阿济格已经派麾下的陈泰率前锋进入新野等城,西线的清军主力,还是有可能会进攻襄阳的。” 张煌言手中的竹枝指向了地图上的南阳道: “刘体纯和马士秀率军北上,若是直面阿济格,恐怕清军大多不会直接不战而溃,现在上万清军都汇聚在了南阳一隅,城内兵力充足,他们两部人马,恐怕难以对南阳城形成有效牵制!” “陕西那边有新消息吗?高一功那边如何,他还没开辟出新路,进攻山西吗?”朱慈烺看着地图,顿了顿,冷声问道。 张煌言摇了摇头:“高一功目前似乎还没有进展。” 如今,山西诸府的清军绿营除了那几个早就有反正之意的总兵,其余此时都没有任何消息,济尔哈朗亲自坐镇,还说有很大威慑力的,特别是姜镶完全被控制住了。 不过,朱慈烺一时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为了扰乱清军的判断和部署,逼迫清军增兵他处,他随即下令五军都督府,要求高一功加紧针对山西的攻势。 陕西等地皆被大明收复之后,因为路途遥远,山河阻隔,依靠官道临时组建的军情传递系统,需要十几日,才能将前线的军情传递来回,这大大影响了朱慈烺的指挥。 “清军虽然在山西有防御,但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我等大可安心在山东,与清军决战。” 朱慈烺明确各方局势后,当即道: “各部按原计划行动,建功立业,匡扶天下,恢复河山,便是此时!” 朱慈烺为这次北伐大战,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李邦华提前征召了原本要派往南洋和日本贸易的大部分商船,为大军运送士兵和辎重粮草,特别是攻城所需的巨炮。 而五军都督府原本的出征计划主要是考虑到春耕的人力和行军的成本,主张殿前军各部可以在大清河南面登陆,并计划在大清河入海口站稳脚跟,各军由海路进发。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还能直接从后方包抄,也免了还要攻克兖州和济宁。 但朱慈烺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从兖州府北上,并下令殿前军各部从陆路进入战场。 毕竟,北面那些新收复的地方,其实还不够安稳,朱慈烺希望可以利用这个行军的机会,向蠢蠢欲动的地方乡绅豪强们展示大明的军威。 与此同时,西线和北线两路大军,也将会同一时间开拔。 其中,北线的主力很快便穿过陕北的山沟沟,进入山西,他们将会在攻下黄河沿岸的城池,站稳脚跟之后,继续东进。 而中军提督常登贵率领的中军主力,将会在大军包围兖州府城之后,将会提前北上。 一个小小的兖州城,不值得北伐主力死守着。 在朱慈烺的计划中,他将率先领军到济南前线,并占据济南城南面的历山,方山等地,甚至是直接进入了大清河以南的平野。 到那时,林昌峰的骑兵将会居中策应,协助中军击退城中清军的突袭。 不过,朱慈烺猜测,济南的满清守军或许会放弃袭扰战术,彻底安静下来,乖乖守城。 而胶东地区的长江,浙江水师,也比朱慈烺北上得更早,张名振将会按照计划,派兵控制大清河入海口,以此牵制清军的行动。 换言之,等到朱慈烺领着殿前左军,骁骑军,天骑军,江北三镇等十数万主力大军进抵济南外围的时候,周边的局势便已经基本达到了围点打援的战略目的。 至于清军有没有任何捣乱骚扰的意图,朱慈烺并不担心,他了解多铎,对方恐怕根本不敢。 很快,朱慈烺便到了兖州前线战场,他第一时间向林昌峰核准了最新的军情,然后召集诸将,开了一个简单的军事会议,针对战场局势的最新变化,对大军原本的部署做出细微的调整。 在这个过程是,林昌峰和高杰这些提前抵达战场的各军主将,意见就十分重要了。 他们对于当前战场的情况是最了解的,同时也都清楚北伐大军的整体部署。 而一番问询和商议,敲定了大军部署的具体调整细节之后,朱慈烺随即示意常登贵发布命令,传达各营。 各部接到最新的命令之后,随即按着五军都督府制定的计划,在兖州府城南面各处安营扎寨,随军的三万七千多民夫组成的运输和施工队伍一面协助押运,搬卸大军的辎重粮草,一面到周边砍伐树木扎营。 他们全都按照军队的要求,十五人为一组,成群结队开展行动。 这些民夫很多都是鲁南地区南迁的百姓,此时干活十分卖力,效率也非常之高,整个安营扎寨的场地上,皆是一片热火朝天。 于是乎,到了第二天晚上,殿前军的营寨刚刚落成,部署在外围警戒的骑兵们,也随即大幅撤回营中。 而兖州府城的清军守将,果然不敢派出兵马夜袭。 现在,清军没有十足的胜利把握,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会和此前那些主动出城夜袭的清军一样,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本章完) 第248章 兖州之战 第248章 兖州之战 殿前军的效率极快,在大军围城之后的第五日,攻城的各类准备工作,便已经基本就绪。 朱慈烺于策马疾驰,亲临阵前,于兖州城南,检阅攻城,军阵中呼号震天,气势如虹。 而大军在城外示威之后,各部营伍也随即按计划部署,从东、西、南三面进攻,炮兵开始轰城。 不过,兖州城高墙坚,易守难攻,便是有三十多门千斤重炮,一时半会也难以攻克。 朱慈烺一面围城炮轰,一面密切关注济宁,济南两地清军动向,随时准备对付多铎。 当然,第一天正式攻城,火炮只是轮番轰击了十几轮,各部便收兵了。 朱慈烺也随即开始布置第二日攻城的任务,特别是攻下兖州之后,大军集合,北上济南和济宁的安排。 在经过数日的密集炮轰,兖州城最外围的城墙已经开始出现松动倒踏的迹象,这意味着步军可以展开攻势了。 新的一天,兖州城城下,骁骑军的上千骑兵出动,直接将城外的几十个清军哨骑赶了回去,并封锁了城外的所有战场。 而与此同时,城外明军的各个营寨之内,旌旗飞舞,人喧马鸣,战鼓军号声不绝于耳,大量攻城器械也被推出了营寨,摆在了距离城墙三四里左右的地方。 而城墙之上,清军各部严阵以待,多铎派来督战的满将亲自坐镇,麾下满洲兵的抵抗意志相当顽强。 而城墙上,土石擂木,绳索长钩齐全,还有散发着恐怖气味,金黄闪亮的金汁。 不过,看着城外明军的炮兵阵地,这些守军也都不由得一阵胆寒。 毕竟,城内只有五六千清兵,面对兵力是自己十数倍的强敌,若是没有城墙隔绝,是决不可能一战的。 他们都很清楚火炮的威力,但对多铎的部署,就不是这么自信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不敢笃定对方会不会在城破之前赶来救援。 朱慈烺策马来到阵前,亲自指挥攻城,龙旗插在了城南居中的位置,极大的鼓舞了攻城大军的士气。 此时,常登贵已经率数营兵马顺江而上,冲破了清军在运河中设置的障碍,一路凯歌。 兖州和济南距离并不算远,常登贵和张煌言昨夜都收到了朱慈烺的军令,连夜调整大军,准备加速行动的步伐。 不过,守城清军抵抗决心之坚定,也是朱慈烺万万没想到的。 他让张煌言写信劝降过兖州城内的清军,但是对方根本不屑一顾,差点还把送信的使者杀了,这使得朱慈烺彻底放弃了劝降的心思,直接选择强攻。 只能说,在经历了绿营军的多次背叛后,鞑子也学精了。 清军固然存在着极强的避战心理,不敢与殿前军直接野战,但鲜有投降,或许只有等到朱慈烺用大炮轰开兖州城的时候,他们才会意识到局势无可挽回了吧! 朱慈烺把心思收回,扭头看向了右手边的火炮阵地。那里排列着三十多门两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以及数量更多的八磅炮,数百名炮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调整火炮的角度和位置。 殿前军的炮兵早已经开始了专业化,标准化操作的变革,朱慈烺通过军官学堂,将各级军官组织起来编写标准化的操作册子,更是大大推进了这一过程。 现在,每个炮兵军官人手一本的,正是《实用火炮操作指南》,里面记载了几十种火炮的特性,角度调整,炸药包和炮弹的检查步骤,以及装填要求。 如此一来,军官们便可以拿着这本手册在指导和检查炮兵的操作,以及操作是否规范。 在这个时代,火炮在发射炮弹之前,其实还需要用各种工具来计算距离和角度。 殿前军的火炮部队在四年时间内,已经放弃了那些老办法,开始使用相关工具,射击的准确度,大大提升。 很快,炮兵阵地上几声“轰”响传出,数颗十几斤重的铁弹从炮口猛然冲出,在空中闪过一道黑影,朝着高大的兖州城城墙重重砸去。 不过,这些炮弹大部分都没有砸中城墙,其中好几个都直接冲入了护城河之中,“嘭”的一声,激起了好几朵数米高的水。 而在开始一齐“试炮”结束后,又经过两轮调整,殿前军的火炮,很快就达到了齐射轰城的射击要求。 炮兵阵地上的令旗随即挥舞起来,一阵响亮的军号声响起,炮手们纷纷开始装填弹药,点火兵举起了手中的点火叉棍,肃目以待。 “轰隆隆,轰隆隆” 炮兵阵地上一阵战鼓声响起,随后就立马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白色浓烟之中,橙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数十颗十几斤重的铁弹从炮口夺路而出,直接砸向了城墙。 兖州府最外围的城墙之上,顿时尘土飞扬,碎石飞溅,不少墙垛直接被威力巨大的铁弹轰塌,还有墙体的石砖被轰烂掉落,露出了里面新鲜的泥土。 而八磅炮齐射所带来的密集攻击和碎石的无差别杀伤,使得这段城墙之上的绿营兵瞬间便丧失了战斗意志,甚至还有士兵咿呀大叫着逃离,更多人则是缩成一团,埋头躲在了墙垛之后,耳朵里不断传来砖石垮塌的声音。 “轰,轰,轰” 第二轮火炮齐射开始,白色浓烟弥漫的炮兵阵地上,数十门火炮的炮架猛地往后一退,然后又有上百颗大小不一的铁弹,石弹射出,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兖州城南面土墙 数十门千斤大炮,数十门八磅炮同时发出怒吼,朝着兖州城西面和南面的土墙集中射击,土墙上早已经烟尘滚滚,到处都是惨叫嘶喊的声音。 城外明军的炮兵阵地之上,再次发出了一连串爆炸声。 在五轮集火射击之后,兖州城西南段最外围的土墙,已经摇摇欲坠,甚至部分墙垛已经完全朝着城外跨塌下去,碎石掉落在护城河上,伴随着“咚咚咚”的水响声。 又过了一会,白色浓烟弥漫的炮兵阵地之上,又是一轮炮响,橙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 兖州城西南段土墙在炮弹的轰击下,轰隆隆倒下了一大段,土黄色的烟尘如同巨浪,翻滚而起,升腾数丈,很快就将整段城墙给淹没了。 朱慈烺骑在马上,注视着兖州城西南角方向的战况,心中不由得一喜,大军的火炮还没有完全上阵,但是就对付兖州城而言,却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兖州城虽然被加固过,但毕竟不是济南,北京这样的坚城。 而随着兖州城西南面城土墙被轰出了一段二十多步长的缺口,严阵以待的明军阵地之上,战鼓登时响起。 旷野之中,三千多战兵分成两部,成纵队跟在了上百辆盾车,壕车,云梯车后面,浩浩荡荡,气势逼人。盾车快速推进,很快就列阵通过了前几天已经填平的拦马沟。 不过,清军同样经验丰富,当前锋的五个局抵达预定战场之时,城土之上,清军也已经严阵以待,箭矢如雨,流弹飞窜,不少将士刚刚靠近就被杀死了。 而此时,背后有八旗兵督战的绿营兵,依仗着城墙地利,正在负隅顽抗,不断朝着城墙之下的明军射炮放箭。 而兖州城东南角外的旷野之上,随着土墙的垮塌,明军的战鼓军号同样迅速响起,各色令旗摇曳,三千余明军士兵已经推着各式攻城器械冲锋在前。 在盾车阵的后面,几十架濠桥被士兵们推在了最前面,其后是更多数量的云梯。 土墙上的清军在火炮轰击之后,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击的能力,任由明军军士兵架桥过河,只是不时有几支零落的箭矢从两侧射出,根本无法阻挡明军的冲锋。 很快,担任突击任务的士兵以纵队通过护城河上的濠桥,直接一头冲进了烟尘之中,冒着不时射出的箭矢,沿着垮塌的石块和土堆往上爬。 而旁边的登城部队也同时架起了云梯,打算强攻。 担任突击任务的殿前军士兵们以盾牌为掩护,长枪手,火枪手居后策应,沿着垮塌的土墙迅速上爬。 与此同时,通过云梯登城的部队也毫不逊色,一个个奋勇当先,接连不断往上攀爬。 但清军并没有完全失去战斗力,只要见殿前军士兵刚刚冒头,一锅锅煮得滚烫的金汁便迎头泼了上来。 在如此狠毒的攻势下,除了那些手举盾牌,勉强挡住的,亦或者还在下面,被前面的战友挡住的士兵,几十个甲兵惨叫着从墙头跌落。 经过近一年的准备,兖州城内的防守物资十分充足,土石檑木虽然之前已经在朱慈烺大军发起的一轮轮骚扰中消耗了不少,但城中仓库仍旧储备充足。 而金汁这玩意,清军更是不缺,毕竟数万人口在城中,每日都能产生巨量的原料,清军更是打算将其充分利用起来。 云梯上的殿前军将士死伤惨重,这种武器十分狠毒,在这个时代,只要被伤到,基本上就没救了,伤兵们的哀嚎惨叫声更是容易动摇军心。 不过,从土墙垮塌处攻上去的明军由于盾牌和盔甲的掩护,并没有受到很大打击,前面的几名士兵已经和守城的清军激烈搏杀在了一起,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充上去。 双方在垮塌处的战斗十分激烈,清军借助地利,守备力量并不算得疲弱。 这些八旗兵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大部分都是满清大军南征北战了几十年的老兵,战斗技巧十分高超,丝毫不比朱慈烺麾下的精锐兵马差。 此时,明军在兖州城外围土墙垮塌处的进攻也取得了突破,清军渐渐不支。 但土墙上很快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清军士兵,明军迅速往前推进,很快就占据了垮塌处的土墙下方,将士们排成小阵,开始往城墙之上进攻。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兖州城外,足足有两道土墙。 而且,清军现在已经不会再主动出击,给明军可乘之机了。 . 南阳城,阿济格透过远镜,看到了白河对岸,此时正伫立着的一个连绵数里的明军营寨。 而这个营寨的周边,是许多新建的堠台土墙,看起来明军是打算借助水师的力量,站稳脚跟了。 不过,阿济格对此并不在意,他马上就要东进,和明帝决战了。 南阳府城现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即使他撤了,还有数千兵马驻守,其中大半都是八旗和绿营精锐,明军就算有火炮之利,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能够攻下。 当然,有了之前的种种教训之后,阿济格此时没有绝对的把握,也不敢随便出击了。 他知道明军的防备十分严格,单单是每座营寨前的两道壕沟,大门前的望楼,箭塔,拒马,便足以说大明军的强大。 在没摸清楚状况之前,就主动出击,展开夜袭,恐怕几千人都不够填的。 “湖广的明军主力,应该已经悉数抵达,他们派出的斥候比咱们多,但这没什么好怕的。” 阿济格冷笑了一声,随之又道: “但明军想要破城,得用人命来填!” “王爷,对待明军还是要小心,任何的疏忽大意.” 高第说着,又把话咽了回去,生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 阿济格听了,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远镜,扭头看向高第,眯了眯眼道: “高第,你就这么怕明帝的兵马?” 高第低头不语,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要让阿济格多留点兵马给他,以免出问题。 “明军的兵马确实强悍,本王也是打了几十年仗的人,兵马到底强不强,一眼就看得出来。” 阿济格眯了眯眼,他知道高第想要说什么,但他绝对不能同意,现在山东的兵力根本不足,摇了摇头,然后又道: “但南阳城此前都能守那么久,现在如何不行?” “是,王爷说的是。” 高第闻言,知道事情没指望了,赶紧附和道: “奴才只是担心,万一南阳有失,那整个中原的局势就岌岌可危了。” “这个本王自然知道,但南阳城坚守个一年半载,绝对没问题。” 阿济格脸色一变,突然笑了笑: “到时候,本王在山东,已经叫明帝全军覆没了!” 明后两天有事,和书友们请假两天,大后天恢复更新。 (本章完) 第249章 一举破城 第249章 一举破城 在殿前军的持续密集炮轰下,兖州城外围的城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两道土墙,还有部分城墙,都被轰塌。 而清军主力迟迟没有南下增援,朱慈烺也不想再浪费时间,随即下令大军加快破城。 于是乎,数千殿前军的攻城前锋,随即开始朝着兖州城的薄弱之处,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双方在城墙的倒塌处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殿前军的火枪兵攻到城下后,先是朝着昏暗的烟尘,展开了三轮火枪齐射,等到里面的惨叫声密集传出后,领兵冲锋的千总,才开始下令士兵出击。 前锋第二局的百总在接到命令后,当即下令身后的士兵分成三人队,一人举盾,两人持长枪,沿着垮塌的城墙碎石攀爬而上,准备夺取这段受损严重的城墙。 但清军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轻易放弃抵抗。 所以,当最前面的三个士兵淹没在烟尘之中,刚刚爬上墙头的时候,十几支锋利的枪头便迎面刺向了他们,三人躲闪不及,惨叫着摔了下去,甚至还砸到了后面跟上的两队士兵。 随后,殿前军和清军甲兵,在这段垮塌的城墙之上,不断厮杀,双方交换着生死,数十具尸体从烟尘之中,不断滚下来,两边都没有占到便宜。 随着战斗的持续,第二局的战兵,很快损失了四十多人,伤亡惨重,不能再战,而从城墙之上滚下来的两军尸体,则是很快便在城下,堆成了小山。 无奈之下,前锋指挥的千总,只好再次安排火枪手和弓弩手朝着城墙垮塌处,烟尘已经逐渐散去,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的缺口,齐射放箭攻击。 而后,烟尘之中,又一次传出了十几声清军士兵的惨叫。 与此同时,城墙垮塌处侧面的殿前军兵马,已经架起云梯,开始展开了攻城行动,这大大分散了西面城墙的清军兵力。 于是乎,城墙之上,兵力捉襟见肘的清军,虽然依仗着地利,顽强抵抗,但在殿前军第二局的进攻下,也已经渐渐不支。 很快,在付出了十几人的代价之后,第三局终于有一支三人队登上了墙头,只是面对着十几个清军甲兵的联合绞杀,他们很快就又败下了阵来。 不过,由于他们的牵制,第二,第三支三人冲锋小队,也趁机登上墙头,和清军厮杀起来。 三人冲锋小队前方的士兵举着盾牌,连连阻挡清军的长枪突袭。 他身后的两名队友,则是迅速举枪朝着来袭的清军突刺而去,三人联手,很快就杀死了三个清军。 但下一支三人冲锋小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刚刚冲上来,就迎面撞上了十几个绿营兵,很快全部阵亡。 不过,殿前军的兵马源源不断,很快就又有四支三人队冲了上来,城墙之上的清军在失去了地利之后,根本不是殿前军的对手,开始不断后退,殿前军很快就在这段城墙占据兵力优势。 许多清军绿营兵见再也抵挡不住,身后的八旗兵又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随即转身往两侧城墙跑去。 而就在第二局的十几支三人冲锋小队登上这段垮塌的城墙,准备朝着两侧扩大战果时,一阵枪声突然响起。 城墙两侧忽然射出了十几发铅弹,打得殿前军措不及防,一下子倒下了六七个人,随后又是十几支弩箭射来,这部分殿前军也基本上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 由于第三第四局是留着控制城墙之下的街道,防止清军四处逃窜的,负责西面城墙的前锋千总,只好亲自带着第五局冲上了城墙。 而随着又一个殿前军局队源源上城,清军的攻击这才被遏制了下来,城墙之上的战局也开始逆转。 这个时候,城墙垮塌处的烟雾已经基本散去,视野逐渐清晰。 殿前军随即向城楼的方向组织起了冲锋,准备直接夺取城楼,打开城门,将城外的军队主力,从城门处放进来。 否则,大军用爬云梯等方式强行登城,在清军的阻击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不过,清军仗着城墙之上的通道并不宽敞,早就用尸体搭建了简单的防御工事,组织起了仅有的火枪兵和弓弩手进行阻击,殿前军也不敢轻易冲锋,两边就在那里对射着,战况一时焦灼。 这伙清军的战斗意志居然如此顽强,这是朱慈烺没想到的。 他还以为只要攻上了城墙,清军就会不战自溃了。 不过,在原来的历史上,确实也发生过很多绿营兵被围城中,粮尽食人,死守城池到最后城破,或者援军抵达的情况。 换句话,若是大明朝廷此前对于士兵,也有清廷对绿营兵那样的粮饷和后勤保障,就算不时拖欠,建奴恐怕再过五百年也起不了。 而所谓的流寇,也只能是小打小闹。 当然,这个其中,主要还是有八旗甲兵居后督战。 否则,这些绿营兵在如此局势之下,绝对没有如此战斗意志。 回到眼前,殿前军不时还击,清军则是射击放箭,生怕殿前军冲过来。 但清军的火枪兵,同样无法多次齐射,殿前军很快就在军官的大声嚎呼下,冲了过去。 那些绿营兵失去了火器和掩护,阵型瞬间就混乱了起来,在后督战的八旗兵和包衣们根本无能为力。 而随着殿前军冲杀而至,这股乱兵,包括督战的十来个包衣和八旗兵,除了少数几个逃跑的以外,基本上全部被斩杀殆尽。 至此,随着殿前军整建制地冲上城墙,兖州城西门城楼也很快就被殿前军占领。 那些幸存的清军溃兵,纷纷朝着兖州城内逃窜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街道里。至于少数还想反击的八旗兵和包衣,还没从城梯冲上来,便已经死在了女墙之后,同时开火的上百支火枪的集火齐射下。 随着兖州城西门被大西军打开,兖州城遂破,殿前军军攻城大军主力的四个千总部随即以纵阵入城! 凭借着数倍的兵力优势,在付出了不亚于清军的伤亡之后,殿前军兵马终于驱逐了在城墙负隅顽抗,甚至还胆敢出城反击的清军。 由于北伐山东大战以来,清军还没有过像样的阻击,藤县等地或守备兵力不足,或守军主动撤退,殿前军都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攻下了城池。 这使得朱慈烺万万没想到,兖州城的清军居然会有这般强悍的战斗力! 但殿前军的兵力优势和大军的战斗力足以碾压多尔衮的一切阴谋诡计。 但这也大大延滞了大军攻城的速度,给了北面的清军,喘息备战的机会。 此时,城墙上的烟尘已经基本消散,城外的殿前军迅速完成了军阵调整,火枪兵和长枪手,刀盾手组成的军阵以六列纵队的形式推进,城墙之上残存的清军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力。 在火枪兵和长枪兵的密切配合,轮番出击之下,清军往往还没冲到登城殿前军的军阵面前,便已经溃散。 而在刚刚的城下大战中损失过半的清军,以城墙上残存的兵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打击,只能选择仓皇逃窜。 很快,在付出了数百人马的伤亡之后,殿前军便攻克了兖州城西面的月城,瓮楼,城楼等要点,西门的吊桥随即被放了下来。 殿前军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城,而瓮楼和大门城楼的丢失使得清军彻底失去了战略支点,只能往城内退去。 而率先登上城墙的殿前军火枪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将火枪架在墙垛中间,朝着底下逃窜的清军集中开火。 城墙内侧的清军在这样的打击下,根本无法集结反击,这有效掩护了由大门入城的殿前军主力部队。 等到前锋的战兵基本上击溃城墙之上的清军之后,古德富才跟着赵正东,带着手下的一个千总部战兵,冲上城墙,然后直奔城梯,从那里冲了下去。 在赵正东的指挥之下,手下的三个局的战兵,按计划分成了以旗队为基础的作战单位,他们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再次一分为二。 他们很快就推进到了指定的街道,开始驱逐猎杀慌乱之中潜藏在街道两侧,民户家中的清兵。 在领着手下的战兵入城之后,古德富迅速分配各个小队的任务,大吼着招呼所有人不要脱队,按计划行事。 在四个千总部的主力大军入城的密集脚步声和甲叶摇晃碰撞的叮当声中,古德富亲自率领一个旗队转入了一条东西走向的巷子,准备拦截逃窜其中的清军。 此时,兖州城内枪声四起,呛鼻的硝烟味弥漫空中,不少八旗兵和包衣还在负隅顽抗。 清军绿营兵少了城墙地利和八旗兵的督战之后,不是基本上已经跑光了,就是和那些幸存的民夫一起,跪在地上投降,只有少数撤往了城内。 等他们跑进了一条街道之后,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古德富当机立断,挥手示意,立即组织火枪手排成一队,抬枪准备射击。 果然,一伙清军从前方的巷口突然出现,但是他们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发现了殿前军的埋伏,在被火枪射杀了三个士兵的同时,迅速躲回了街道里面,不时伸出弓,朝着殿前军的方向盲射。 古德富很快就确立了这二十几个人清军都是八旗和包衣,当即示意火枪手轮番射击,弓箭手适时掩护,务必压制住这伙清军,自己则带着一队士兵沿着街道摸了上去。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满州兵,一颗人头可值十两银子! 不过,古德富才往前走了十几步,巷口后的那几张弓就再次伸了出来,齐射了一箭之后,躲在里面的清兵直接一股脑冲了出来,想要突破殿前军的封锁,跑到另外一边街道去。 毕竟,殿前军主力已经入城,他们再在这里纠缠下去,火枪声和弓弦声迟早会被其他殿前军给吸引过来。 到时候,他们才是真的插翅难逃了。 古德富虽然有些意外清军反应如此迅速,但他还是更胜一筹,他立马射出弦上一箭,正中一个清兵脸颊,一击毙命,那个清军随即“噗”的一声倒下。 随后,原本安排在街道两侧的殿前军弓弩手也随之出击,与清军在街道上,借着两侧房屋的掩护,对射起来,双方互有伤亡。 然后,趁着火枪齐射,压制清军的时候,古德富带着那五个士兵迅速冲了过去,两军随之展开了肉搏。 古德富不仅箭术高超,近身肉搏的功夫也十分了得,刚刚冲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扔掉了步弓,从手下的士兵那里接过了自己的长抢。 如今冲到清军跟前,手下举着盾牌挡在前面,他瞧见空挡,率先发力,一枪便贯穿了一个清兵的脖子。 而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又迅速把枪拔了出来,鲜血从那个清兵的脖子喷出,就好像是喉咙从里面裂开了一样。 紧接着,古德富立即身子一闪,躲过了身侧另一个清兵的突刺,而那个清兵也被另一个抓住空隙的殿前军将士给一刀砍伤了大腿,“啊”的一声惨叫着倒在了地上,血流一地。 这个时候,原本还在古德富身后的将士们也已经冲了上来,和清兵混战在了一起。 清兵原本就已经被杀伤不少,建制不全,此时哪里比得上配合密切,攻守兼备的殿前军将士? 他们很快就被全部消灭了。 而处理完了这伙清兵之后,古德富抬头一看,三面城墙都已经插上了殿前军的旗帜。 城西门破之后,城南和城北的清军也基本上丧失了战斗意志,就算有八旗兵和包衣在后面督战,也挡不住他们的溃逃,甚至还有要当场反正的,然后立马就转身和八旗兵厮杀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候,其他绿营兵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早就逃之夭夭了。 其实,若不是有清军督战,这群残兵败将,哪里能有这样的战斗力? 毕竟,这些绿营虽然也知道自己不行,但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满州兵马上就要杀回来支援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殿前军居然这么快就破城了! (本章完) 第250章 局势巨变 第250章 局势巨变 殿前军收复兖州府城之后,整个山东的局势,甚至是整个中原局势,便再无任何回旋的空间了。 如今,清军已然不能一败,以当前殿前军在山东,甚至是在全国的实力,却足以失败数次,还能够卷土重来。 但多尔衮,阿济格,多铎等人麾下的八旗军,只要败一次,就免不得全军覆没了! 很快,济宁,东平,甚至东昌府城的清军,都迅速弃城而逃。 而等他们赶到济南府城的时候,原本正在围攻城池的殿前军各部,则是不断阻击。 殿前军早有准备,依托早前扎下的数个相互支撑,极其稳固的营盘,避免了被城内外的清军两面夹击,甚至是偷袭的危险。 这一切,都建立在殿前军的兵力优势基础上。 城中的清军此时非但不敢野外决战,出城偷袭,也是断不可能的。 不过,多铎此时都无战意,他见城外赶来的所谓援军,在明军的阻击下,主动撤退,心中暗自庆幸。 毕竟,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出城接应了。 而这几支清军溃兵,不得不立马掉头北上,准备撤入了济南西北方向的齐河城。 他们打算在城内休整一夜之后,第二日便率军北上,撤往北直隶。 但随着这些清军溃兵破开城外明军的封锁,进入城中,齐河城内的绿营兵将们,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是一个个生出了异心来。 原本,这些固守城内的绿营兵因为明军围城,信息隔绝,并不知道山东各地的战局,具体如何。 他们都以为进攻兖州府的殿前军还打不过,再守一守,等满州八旗兵一来,什么问题都会解决了。 可是,他们现在却看到了济宁,东平的大军,都撤到了济南,还带来了兖州城破的消息,冲击不可谓不大。 这个时候,别说是城中的守备参将了,便是那些中下级军官和士兵,都已经开始动摇,免不得要重新考虑守城的事情。 于是乎,当天晚上,齐河城内的几个军官一碰头,便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当即派出亲信去和城外的京营大将,李本深联络,传递准备举旗反正的消息。 而李本深收到消息之后,立即带着亲卫出营,打算亲自把齐河城内,几个绿营军将领准备反正的信件,交到领兵赶来支援的高杰的手里。 不过,他一进到高杰的中军大帐,便发现那里多了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大将——林昌峰。 且说,朱慈烺在攻下兖州城后,便立刻发出了命令,开始将大军往济南府城汇聚。 而高杰接到朱慈烺加急北上的军令之后,便立即领着麾下的骑兵率先赶来,当他看到李本深的大营安然无恙之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至于林昌峰,同样是带着部分兵马,迅速来到了济南城。 而高杰,林昌峰两人正在商讨如何阻敌,李本深便突然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这些绿营兵的话可信吗?”林昌峰皱眉问道,他对此保持怀疑。 “那些绿营将领,都是山东本地人,应该是识时务的,这种时候向末将传递投诚信件,应该是真的有反正之意!”李本深抱拳道。 林昌峰听了,没有说话,扭头看向高杰,问道: “高将军,你觉得如何?” 高杰虽然刚刚抵达,但也已经大概了解齐河城的局势,若有所思道: “此事应当是真的,如今整个山东的局势都已经掌握在我大军手中,那些清军溃兵,不过是剩下三四千残兵,这些混迹地方多年的地头蛇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他们都是山东本地人,若是跟着鞑子到了北直隶或者是关外,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此时反正,拿一份功劳。” 林昌峰听罢,点了点头,李本深也附和道: “这些绿营军本来都是我大明朝廷的兵马,经营地方数年,在地方有不少的田地财产,守城之时也没有大肆屠戮,应当是把济南地方当作自己的根基了。” “不过.”林昌峰话锋一转,随即又皱眉说道:“我担心,他们没有经验,到时候行动起来,会出问题” 林昌峰这样说,自然是因为他另有一番忧虑。 他麾下的主力大军,一时半会还追不上来。 高杰和李本深一听,也深以为然,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而就在帐内三人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时,营帐外忽然有传令兵急匆匆跑了进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紧急军情。 原来是齐河城内的新旧两部清军,发生了内讧。 乱世之中,这些活到现在的老兵油子,哪一个不是人精,谁又想坑谁? 那些带兵进城的绿营军将领们,一早就留了个心眼,果然很快就发现了守城的军官们,私下派出使者前往城外的明军大营。 而他们知道,明军主力还在身后,要是极速行军而来,很快就能赶到。 这些绿营军,现在完全就是惊弓之鸟,根本不愿意过多纠缠,想要趁城内的绿营兵还没有和殿前军串通好的时机,即刻突围。 他们并不知道朱慈烺的最新计划,但一想到殿前军主力的追击,哪里能不畏惧? 于是乎,还没等高杰,林昌峰等人回信城中的守备军官,这些绿营军,便已经急匆匆撤出齐河城了。 等后面林昌峰的骑兵赶来的时候,清军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而高杰则是率部收复了齐河城,收编了城内的绿营兵,同时派兵和林昌峰一起,继续领兵追击清军溃兵。 . 而另一边,多铎站在济南城的城楼之上,看了一会南面迎风招展的殿前军旗帜之后,便又扭头看向了身旁站着的孔有德,随即把手中的密报递给对方,这是多尔衮派人秘密送来的。 等到孔有德看完后那份密报,又恭恭敬敬地递了回来之后,他才开口道: “孔有德,你觉得如何,此事可行吗?” “回王爷的话,奴才觉得若是湖广的明军上当,不敢引主力北上开封,此事便可行。”孔有德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明帝的兵马十分擅长攻城仗,若是咱们以济南为诱饵,山东的其他大军来不及救援,朱慈烺就绝对会立即领兵北上。 到那时,济南周围的的山野之间,便是最佳的伏击之地。这么好的机会,咱们一定不能放过的。”多铎听罢,又拿起密报看了看,然后扭头看向了城外的殿前军,说道: “这些明军除了一开始的小规模骚扰,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军事行动了。 明军的主力现在也不在运河边上,看起来并没有要立刻和咱们决一死战的决心。 但明帝十分奸滑,又有水师为仗,兵马调集十分迅速,就怕是故意为之,迷惑咱们的。 若是如此,等咱们的大军一撤,明帝大军来袭,运河的局势,甚至是北直隶的局势,恐怕就得崩坏了。 到时,多尔衮和阿济格,只怕是会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了。” 其实从多尔衮,多铎到洪承畴,再到阿济格,孔有德等人,都几乎对这次中原大战的攻守问题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济南可以守,也只有死守,但必须抓住机会,主动出击,在平野之上,击溃殿前军主力,否则局势将无可挽回。 换言之,这就和四年前南明大军的处境一样——处于劣势的反而要主动进攻,以期扭转局势,否则便是等死。 “湖广的明军虽然号称二十万大军,但其实能战之兵不过五六万,其中真正的精锐兵马,应该不超过三万。不然,他们不会迟迟不动了。”孔有德继续分析道。 “而且,从湖广的明军反应来看,他们应该也不会愿意和英亲王的大军在南阳消耗。” 在多尔衮和洪承畴两人的授意下,不少河南绿营军将领都借着反正内应的幌子,试探马士秀,刘体纯等人的口风,进而推断对方的真正实力。 毕竟,有二十万大军的人,和有五万大军的人,说话做事,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而马士秀,刘体纯都以为河南的绿营军等人只有投靠他们,才有活路,却没想到刚刚好被多尔衮利用了这一点,来博取他的信任。 “明军现在不是不敢打硬仗的,如果被他们看到了机会,说不定真的会全力出击。”多铎还是不能做出判断,或者说不敢轻易做出判断。 明军现在三路出击,气势如虹,多铎很清楚大清现在虽然占有北面,但物资和人力都受到了极大的制约。 如果不能成功挫败殿前军的攻势,重建信心,一旦中原被明帝夺回,那大清也就没了。 他不知道明帝是怎么做到的,仅仅两三年间,就能拉出几十万强军。 但他很清楚明军现在物资充足,战力强悍,还有无穷无尽的人力补充。 而大清却越来越虚弱,后方还有不断崛起的乱军,这已经使得清廷已经疲弱到难以和殿前军长期对决的地步。 多铎甚至能看到,若是这一次大战不能迅速取胜。 那么从南到北,大清的三路阻击会一路接着一路崩溃,最终甚至可能全军覆没,连关外都回不去了。 其实,多铎在去年年底,在湖广大败的时候,便已经隐隐预料到如今局势的恶化。 “但无论怎么样,明帝都必须打,不然就是坐以待毙了!”多铎一阵思考,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道。 多铎看了一眼孔有德,随即开门见山道: “若是明帝全军来攻,你觉得咱们有多少把握守住济南府城,能守多久?” 孔有德被直接那么一问,一时间怔住了。 他麾下的大军虽然已经休整恢复了一年多,而且去年大战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满打满算,能打的,也不过是万余,其中精兵不到六千,还有一万多,只是比守军强一些而已。 在粮饷不足,各级军官又要盘剥的情况下,绿营军,藩兵也有家丁化的趋势。 只不过,因为清廷的军纪还算严苛有效,这种趋势没有那么严重罢了。 “奴才,奴才手下能战之兵将不过万,若是奴才一人,恐怕守不了多久!”孔有德心中忐忑道,他十分担心多铎直接丢下他跑了。 他知道多铎很有可能借着和阿济格联军对付明帝的由头,丢下济南,但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否则,他就只能见机行事,反正保身了。但他不知道反正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 “我当然知道最终是守不了多久的,我问的是你觉得最多能守多久?”多铎随即厉声喝道。 “若是城内只剩下奴才这一部兵马,单单是济南城内的各处重要的城楼,都需要派兵马稳住局势,城内机动的兵马,最多只能四五千精兵。 如果明帝以十倍大军,数百火炮攻击,奴才便是拼了这条命,最多也只能守住四五个月。” 孔有德故意往严重的方面说,不过事情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王爷,你可不能丢下奴才,奴才一个人,是绝对守不住济南城的。” 多铎自然也知道守济南城,可不只是单单守济南城的几个城楼。 但如果孔有德真的能做到死守,以他经营了一年多的城防,绝对可以守住半年以上,特别是北面还有多尔衮在,明帝还不敢全力攻城。 “明军如今的火炮,虽然十分强悍,但济南府城经过了本王一年多的加固,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火炮,都不可能轻易拿下,你必须守住半年以上,等援军赶来。” 孔有德明白多铎的意思,对方这是既要击败北上的朱慈烺,也要拖延住部分明军,使得其无法取得进展,进而保全北直隶,不受影响,以作长久打算。 “一城一池的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五月的时候,大军就会明朗了,这两个月,咱们还是守得住的。”多铎知道孔有德想要什么,但他顾不上这么多。 孔有德听了,稍稍有些疑惑,不是阿济格打算四月就东进吗?怎么又变成五月了? 难道,河南的局势,要不想象中的,还要更加严峻? (本章完) 第251章 包围济南 第251章 包围济南 多铎自然是想要在朱慈烺领着主力大军合围上来之前突围出去,和多尔衮,阿济格等八旗主力会合的。 但问题是,按照多尔衮的部署和计划,济南城也不能丢,这就难办了。 不过,若是对于一心想要退回关外的多铎来说,似乎也不是太难办。 他丢了,又怎么样? 说不定还能更快撤回关外,保存八旗最后的几万大军。 否则,一旦决战开启,到时候能赢得了吗? 就算是一次赢了,第二次呢? 多铎对于战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现在只想顺利撤回关外,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十年。 而当前的局势,对于满清而言,也确实不容乐观。 随着殿前军收复兖州府城,山东南部,东部的青州府,登州府,莱州府,甚至是济南府,都已经处处烽火。 其实,殿前军主力在围攻兖州府城的同时,朱慈烺便派出数支偏师,到周围招降收复各处的城镇,不少城池都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 而张名振,黄蜚等人负责的登州府,莱州府,在兖州城被攻下的消息传开之后,情况也大抵如此。 那些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地方,很多都转而举旗反正了,生怕落后。 不过,各地也还有不少地方仍在坚持抵抗的,但都不敢派兵出城袭扰,甚至还会主动派出密使带着财物,希望路过的殿前军将领,能不主动攻打他们的城池。 这些城池的绿营守军将领和官绅们,其实也并非忠于清廷,他们只是经历了鲁南各州府的长期争夺,担心清军后续的报复,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正。 这一情况在山东东部登州府,莱州府等地的不少城池,现在尤为普遍,山东义军配合张名振出兵,接连收复了胶东周边的数座县城。 而这两座富裕州府中的那些绿营守军和官绅们,许多也是不动如山,坚持守城。 毕竟,只要城池不失,他们就是没有罪过的。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清军面临的最大威胁,依旧还是济南府南面,正在北上的殿前军主力。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昌府北面的运河沿岸各城镇,清军依旧严防死守。 朱慈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也没有下死力攻城,这使得局势一度僵持。 不过,林昌峰,高杰各部,在随后的进攻中开始展现出了真正的实力,在迅速攻破绿营兵坚守的数座城池之后,山东清军的士气,也随之跌入了谷底。 多铎原本还想派出斥候侦察济南府南部战况的。 但朱慈烺兵力雄厚,提前派出了更多兵马防守,清军的斥候许多都被半路截杀了,侦察根本无法仔细,更别说获得确切的军情了。 而多铎本就有些畏畏缩缩,以至于到最后,他都没有弄清楚朱慈烺此次北伐带来了多少兵马。 多铎现在兵马处于劣势,当他是防守的一方,弄清楚朱慈烺的总兵力对他调整之后的部署十分重要,甚至济南战场的布局,也决定于此。 可现在,面对斥候上报的数万到十数万,甚至几十万这样模糊的兵力,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决策。 毕竟,朱慈烺要是只有五万大军,那这一仗完全可以打。 但要是十万,甚至十五万呢? 与此同时,张名振麾下的水师再次突袭了天津城东面的大沽口,并成功登陆,连放了数十炮轰击岸上的清军炮台和堡垒,以展示强悍的实力。 而此举也沉重打击了天津,北京城内清军的士气。 不止如此,张名振还派出了小船,在夜间载着军中强悍的战兵上岸突袭,烧了好几处清军的观望警戒点,使得沿岸戒备的清军士兵,夜夜胆战心惊,一刻也不得安宁。 而紧邻山东的河南南阳府,汝宁府,也受到了刘体纯,马士秀两部大军的袭扰,汝宁府西南诸多关隘的围攻战爆发。 但南阳城城外,田见秀领着数万兵马,却是围而不攻,似乎只是为了牵制城中的清军。 与此同时,郝摇旗也派出了不少兵马进入汝宁府等清军控制的区域,不断袭扰清军的重要据点和往南阳方向的通信,使得清军难以侦察到南阳城的情况,进而扰乱对方的判断。 不过,这样的袭扰很快就遭到了清军的反击。 这个时候,阿济格和高第所部满清大军还在南阳府和汝宁府,局部兵力依旧占优,双方在这几个州府的交界处展开了激烈的哨骑战,各自损失了不少的骑兵。 而借着围困大沽口,登陆天津的幌子,让张名振成功摸清楚了北直隶沿海各城池的基本情况,并联络上了当地的反清乡绅。 各地的局势都取得了进展,朱慈烺整顿兵马之后,也随即开始进军济南。 他在兖州府城逗留那么久,一是因为此前已经派出了前锋,二则是为了进一步摸清楚这些地方的情报。 当然,最重要的,其实是为了让兖州府城的战事发酵,观察北方乡绅的反应,以最终确定最后的进攻战略。 若是北方的局势超乎预料,那他完全可以更快一些,结束这场战争。 周世显的锦衣卫虽然提供了不少北方地区的情报,但并没能满足朱慈烺要求。 毕竟,很多情报,不是锦衣卫的探子可以提供的。 林昌峰基本上清除了北面的反抗力量之后,殿前军主力迅速集中了起来,常登贵则领着部分大军,沿官道行军,从侧面包抄济南府。 而大军的军械,则是由船只运送,水路并进,相互配合。 “陛下,林昌峰派人送来了前线的军情,咱们派到济南城外围侦察的斥候,被清军劫杀了十九个。 多铎似乎派出了不少精锐的八旗甲兵,全都分散在了济南城南面的山中,咱们的斥候防不胜防。”张煌言拱手抱拳汇报道。 朱慈烺听罢,眉头微皱,沉吟道: “多铎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偷袭咱们的前锋,刺探军情,并伺机破坏我大军的辎重,延缓我们攻城的时间。但他没想到,咱们的辎重大部分都在船上,他这么做不过是徒劳罢了。 传令下去,水陆两军要协同前进,让常登贵提取派出兵马,占据优良的登陆地点,决不能给这些鞑子钻了空子。” 如今各地的局势基本上都在朱慈烺的计划之内,北伐大军的行动也十分稳妥,只要照这样推进下去,合围济南便只是时间问题。 朱慈烺的兵力足够雄厚,完全可以分兵牵制北面东昌府等地的清军,这使得多尔衮在山东北面的部署,形同虚设。 “是,陛下。”张煌言当即应和了一声,然后又继续说道: “多铎目前在济南的精锐兵马只有两万不到,还有一万战力不强的包衣兵,绿营兵,他绝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的没错,多铎没有足够的兵马,这点小打小闹算不了什么,咱们根本不必因为这个减缓行军,这样反而是让多铎得逞了。” 朱慈烺顿了顿,又继续笑道: “咱们这里快一些,多尔衮和阿济格那边就要更急了,那到时候他们准备的,也就更加仓促。” “陛下英明!”张煌言又拱手抱拳道。 . 常登贵所部兵马继续朝着济南进军,清军在这次夜战中损失也不小,在意识到无法依靠偷袭,消耗或者阻滞殿前军之后,便很快撤军了。 殿前军各部,如今水陆并进,在进抵济南之前,只遇到了少数轻微的抵抗,多铎并没有要和朱慈烺大军在平原野地决战的信心,反而是极力收缩兵马,避免损失。 当然,无论是实际,还是表面上,现在都是清军不敌,只能退守,最终任由殿前军主力大军围城。 毕竟,济南城占地广大,又位于山东人口繁密,经济发达的地方,是清军在山东地区最为重要的据点,这座城市本身更带有极强的政治意义。 甚至可以说,只要攻下济南,整个山东地区的清军军心便会一举丧失,其他城市也便能不战而下了,这也是朱慈烺放弃了山东其他地区,直奔济南城的原因。 现在,经过多铎一年多的经营,城墙防御体系比原本历史上还要完善和坚固得多。 清军依托城墙和护城河,还在城外修建了不少堠台,在城外又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而随着明军各部进抵济南城,张名振的水师也由渤海沿着大清河西进,和殿前军主力大军会师。 张名振所部在汇合了胶东的义军,又高杰所部偏师的支援下,收复了整个大清河沿岸的各个重要城池。 与此同时,由陆路而来的常登贵所部派出两个营的战兵,便成功控制了济南城西侧的大部分县城,完成了对济南城的围困。 很快,朱慈烺的皇旗,便出现在了济南城郊外。 不过,无论是朱慈烺,还是多铎,心里都很清楚,以济南城的规模和双方的兵马,如果直接攻防,没有一年半载是无法解决战斗的。 这里可是济南城,不是兖州城,一个月就能拿下。 而接到了济南城被围困的消息之后,身处河南的阿济格,都感觉到了局势的严峻。 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是他不能尽快赶到山东战场,济南迟早会被困死。 随着朱慈烺大军围困济南,山东除了北部和西部的少数几个州府,基本上都已经被明军收复。 如此一来,清廷在中原地区的统治也随之被分成了河南,鲁西北两部分。 不止如此,受到朱慈烺围困济南的影响,山西,北直隶等地的义军趁着清军腹地兵力空虚之际,再度活跃起来。 而这些义军有了锦衣卫和地方乡绅的支援,战斗力大幅提升,若不是缺乏盔甲火药等装备弹药和攻城器械,声势还能更大。 不过,济尔哈朗固守山西,严酷镇压山西地方力量,义军并未取得什么进展。 但义军的掣肘又使得他颇为疲于奔命,并不敢肆意行动。 这时的济尔哈朗,因为明清之战清廷的失败和之后的一系列局势变化,处处受限。 但如今的局势还不明朗,要想立于不败之地,他需要更多的兵力。 不过,多尔衮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毕竟,这两个老狐狸,都经历了那么多勾心斗角,在战场上也是九死一生,政治嗅觉已经极其灵敏,两人都提防着对方。 而多尔衮的推脱和敷衍,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不能再坐以待毙。 毕竟,他若是无私奉献,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明帝那里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其实,清廷在收到兖州城破的消息之后,便开始重新谋划北直隶地区的部署了。 随着局势的恶化,从北直隶抽调出珍贵的数千八旗精锐兵马南下助战,已经成了当务之急。 而清廷的满洲贵州中,不少都做好最坏打算,退回关外固守,甚至继续北撤黑龙江的一派,现在已经得到了多尔衮的重视。 多尔衮甚至还派出了大臣出关筹备,特别是黑龙江流域不断传回的坏消息,现在对于清廷而言,也成了极重要的事情。 北直隶的博洛多次派兵南下袭扰城外的明军,但全都无功而返,不过也没有损失什么兵马,双方都因为兵马不占优势,仍旧处于僵持状态——济南仍在清军手中,城外依旧是明军。 而济南城外,在经过一开始的混战袭扰之后,局势还要更和平些,朱慈烺并没有立即攻城的打算。 他现如今麾下包括常登贵,陈福,林昌峰,张名振,高杰,黄得功多部人马,总兵力在十万以上,这可不是包含辅兵,而是真正的实战之兵,但对于济南城这种比徐州还要大得多的坚城,他并不算占有多大优势。 朱慈烺其实也在等北面八旗主力的消息。 济南城虽然具有极强的政治意义,但朱慈烺并没有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它的意思,他的兵马,如果牺牲在了攻城之上,那可就太可惜了。 毕竟,击败八旗主力,城内的守军,必定军心崩溃,那个时候,才是真正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最小代价取得胜利的时候。 (本章完) 第252章 阿济格的行动 第252章 阿济格的行动 就在朱慈烺集中殿前军主力的大队兵马,对济南府城围而不攻,明清两军继续对峙的时候。 阿济格和金砺等原本部署在河南的大军,也随之秘密潜伏到了河南与山东交界处的西部各州府。 “明军的斥候已经到隔马山了?” 阿济格看着那幅挂在墙上的抽象派地图,听到了有人走进来之后,立刻转过身,看着走到他面前的金砺问道: “济南城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多铎居然提前跑了出来,孔有德独守济南城,能坚持多久?” 金砺没有直接回答,直接把多铎派哨骑送来的求援信递给了阿济格,然后就站到了一边。 几个王爷之间的争斗,他一个汉人,自然是不好插手的。 而且,现在明廷越来愈强,清廷的统治岌岌可危,别说是这几个王爷了,就是以后还有没有满清,都是个大问题,他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怒其中的任何一方,那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阿济格一直都被多尔衮所不满,只是前线战事吃紧,清廷无将可用,多尔衮捏着鼻子也只能继续任用。 而金砺其实也被多尔衮拉拢,他便是多尔衮派来辅助阿济格的。 但金砺毕竟是汉人,而阿济格长期在外领军,又曾经担任过一路大军的主帅,还是亲王,对军队的影响绝对不是金砺可比的。 因此,阿济格虽然知道金砺得到了多尔衮的重用,但对金砺也是有恃无恐,态度时而冷淡,时而热切,完全就是看心情。 “若是没有援兵,估计短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济南城必定会被明军攻破。济南一破,北直隶也就危险。”金砺抬头看了一眼阿济格,微微叹了口气道。 “如今,明帝兵马充足,山东西部只需要留下一支偏师,他就能直接昼夜不停围攻济南。” 阿济格说着,把军报重新叠好,放在了桌子上: “咱们必须得再快一些了,若是济南一破,朱慈烺得已集合十万精锐之师,那这场仗就没有任何胜算了。” 阿济格现在手中只有一万多精兵,其中八旗兵精锐只占了一半多,就算有金砺的援兵,他们的总兵力也不过是两万,甚至加上那些有一战之力的包衣兵,也还不到两万五千万。 因此,他们必须要在济南城破之前,会合多尔衮的主力大军,至少是会合多铎,而后假装援救,然后引诱朱慈烺设下伏兵,再佯装溃败,在济南西南的山谷中伏击朱慈烺。 金砺想了想,站起身来,一只手捏着下巴,又道: “但若是要引诱朱慈烺追击,咱们就必须得先败,加上摄政王那边的包衣兵和绿营军,应该凑出一万五千多诱饵,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只要再加上两千精兵压阵,两千绿营在侧翼,阵势和人数上,就都差不多了。” 阿济格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想要能让明帝上当,下点血本不算什么,若是咱们的大军毫无战力,明帝一定会怀疑的。 大清已经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再准备一次这样的大战了,咱们必须一战取胜。 现在有济南城的牵制,朱慈烺最多能拿出七八万多兵马,甚至不到七万,咱们至少能拿出五万精兵,在他们追击的时候伏击,必能一战全歼之。 可要是济南城破,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金砺听罢,点了点头,他其实也赞同阿济格的这个计划,只是时机不好把握。他虽然因为多尔衮,和阿济格有不小的矛盾,但在这种大事上,还是分得清楚的。 “南阳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阿济格看了一会地图,又问道。 “现在高第已经基本上取得了刘体纯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刘体纯和马士秀将会在不久之后围攻南阳城” 金砺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 “不过,我还是担心,这是刘体纯和马士秀故意上当的,他们应该没有这么轻敌!” “南阳城易守难攻,高第即便是孤军,加上陈泰,守住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阿济格自信满满道。 金砺还是有些担心,又道: “刘体纯可能也猜到了咱们的计划了,所以故意跳进来,而且如果派兵北上了,想要避开咱们的暗哨,其实并不困难,豫西到处都是崇山峻岭,茫茫一片,这并不难做到。” 金砺说罢,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他其实也有点担心自己走后,刘体纯立刻率主力来攻城,对方可不是泛泛之辈,一旦城池失陷,那局势就大大不妙了。 到那个时候,恐怕背锅负责的人,得是他。 而阿济格并不在意,他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微微点头,道: “嗯,刘体纯若是大张旗鼓派兵北上,本王还不信他,若是现在这种情况,则说明他在很小心地避着咱们。 不过,仅仅靠这个,也还不足以判断刘体纯这一部大军的行动,最终还是要看山西那边的情况。他若是北上,除了山西,还能去哪里?” 其实,阿济格才不管刘体纯会怎么呢,他要的只是名正言顺把陈泰和高第丢在南阳城,让对方带着手下的人守住几个月。 毕竟,作为清廷在河南的军政一把手,他总不能表现出光明正大抛下高第等人的意思,那样的话,整个军心就散了,这城也就没法守了。 “明帝领兵包围济南城之后,张名振就把主要水师都集中在了大清河沿岸,原本用于袭扰北直隶沿海的兵马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甚至在胶东,张名振都没留多少兵马。 现在刘体纯继续围攻南阳,应该就是接到了消息,瞧准了这个机会的。” 金砺顺着阿济格的话,又接着说道: “不久之前,刘体纯麾下的数千兵马进攻河南府,被守城的绿营击败,他必然会吸取教训。这次北攻南阳,他绝对不会只派了这点兵马,恐怕主力大军,会陆续北上。” “明帝围困济南,刘体纯即将攻破南阳,着急的不止是我们,多尔衮也必然急得不行。” 阿济格说着,转身看向金砺,笑着说道:“金将军,你难道没有发现,刘体纯每次给高第他们写劝降的信,时间都是山东的军报传来的后两三日吗?” 金砺听了,眉头微皱,想了想似乎真的是那么回事,这次刘体纯说要出兵山西,便是在朱慈烺麾下大军已经拿下来济南城外的所有州府,剿灭了城外所有清军的消息之后。 而且金砺估计,凭孔有德和高第的实力,若是阿济格和金砺再不去救援,南阳城和济南城极有可能半年之内就会被攻破。 “刘体纯果真不敢打硬仗?”金砺听出来阿济格话里的意思,也有点信心了。 阿济格见对方动摇了,又接着说道: “刘体纯此人是流寇出身优渥,奸猾无比,难以揣测,但也缺乏明帝那般强韧之志,他不是不敢打,是不想打,想保存实力,这在他心中恐怕比多些战功要更重要。 刘体纯多次私下和你们这些绿营谈判,恐怕实际上他是更加看着自己利益,为日后的其他行动做准备。本王若是猜得不错,此人应该是十分擅长计算利益的,又明谋善断,这也是本王推断他会北上山西,趁虚而入的原因。 当然,这也不是十分确凿的事情,他也可能遵从明帝的指令。但明帝的指令,就一定是围攻南阳城吗?” 阿济格虽然性情急躁,但也是当前清廷各亲王中的佼佼者,分析能力自然不弱,刘体纯作为流寇出身的,那点小心思,他自然以为自己猜到了。 “金砺,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等刘体纯反应过来,本王已经杀到济南了,到时候刘体纯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金砺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好再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了,随即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外加一个已经完全理解情况了的表情。 当然,阿济格和金砺也知道对方是装出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在演,但又都无比默契地相互配合着。 其实阿济格的想法就和金砺的差不多:刘体纯或许知道高第麾下的军官并不是真的要反正,或许不知道,但无论怎么样,都会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一面。 阿济格对于河南的情况很有信心,随即又道: “所以济南城外的这一战,必须要胜。无论陈泰,高第守不守得住南阳,刘体纯上当不上当,这一战都必须打,这才是关键之处。” 金砺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其实也只是担心而已。毕竟,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增大胜算,或者说,选择胜算最大的法子。 “对了!”阿济格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金砺笑道: “到时候,你亲自出马,一定要稳住那上午的绿营和包衣,一定不能让朱慈烺察觉出异样来!” “我?”金砺惊讶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阿济格见状,随即看向了金砺,问道:“怎么,你有其他的想法?” 金砺知道阿济格想让自己说什么,也知道自己避不开,当即抱拳应了下来。 . 济南城以东,隔马山的西北方向的山腰处,陈福拿着“应天兵器局”打造的最新一款“千里眼”,正在观察前方山谷的两队斥候交战。 他手下的副将看着那支“千里眼”,脸上露出了十分好奇的表情,这玩意现在还是限量款,他们用的旧版,没那么清楚和精致。 陈福部下的七个斥候和阿济格派来的六个斥候,都在这片山谷侦察,陈福发现他们的时候,两队兵马已经打了起来。 双方都是经验丰富的骑兵,交手了好几个回合,都没能分出胜负来。 “派几个人下去,把这些鞑子全部抓起来,尽量要活的。”陈福吩咐道。 这些清军的斥候作战十分凶悍,陈福手下哨骑,这段时间就经常和他们交手,损失颇为惨重。 他们也曾经抓到过两个活口,审讯之后,发现他们都是关外北边新来的野鞑子。 现在,他有兵力优势,并不担心手下的骑兵被这些异常凶悍野蛮的鞑子杀死。 “是,将军!”陈福的副将得令,随即扭头向身后的一个小将交代了起来。 而后者得到了命令之后,旋即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骑兵从山道冲了下去,直奔两军交战的地方而去。 “将军,清军的斥候最近越来越多了,看来阿济格坐不住了!”副将有些激动道。 陈福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若是不惜代价,不出三个月,陛下就能将济南城攻下。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拖延些时间,等阿济格来救援。 这样一座座城池的围困,攻打,要把剩下的沦陷之城全都啃下来,恐怕陛下都把孔有德困死在济南,咱们也办不到。” 其实,不止是清军希望来一场大决战,朱慈烺也同样是如此,地点给他也已经选好了,就在济南西南的这块山谷之中。 毕竟,这里近处是丘陵山坡,远处是崇山峻岭,还有河流阻隔,十分适合打伏击战。 从这个角度来说,双方是想到一起去了。 “但阿济格现在在河南不过两三万兵马,将军亲自领兵坐镇隔马山阻击,他真的敢来吗?”陈福的副将不担心阿济格来,他反而担心阿济格不敢来,特别是隔马山这里的地形,来救援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清军前几日不是突然出城偷袭城外的丢失的侯台,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阿济格这些人并没有那么怯战,他们会来的。” 陈福冷冷笑道,这还是朱慈烺特意让对方露出些许破绽的,清军果然上当了。 “这批兵马去转一圈之后,再分批回来,清军绝对不会发现。而且,这么好的机会,只要被阿济格知道了,他就必然不会错失,他没多少时间了。” “将军运筹帷幄,阿济格到时候必然被打个措手不及。”副将当即不失时机地奉承道。 (本章完) 第253章 会合 第253章 会合 济南城东南西三面,坚固厚实的城墙外,尤其是护城河内侧,矗立着一个个坚固异常的堡垒。 多铎撤离济南前,在里面部署了许多火器,配合城墙上的火炮,可以形成了一个个相互独立,但是又能相互掩护的防御体系。 济南城的南面,一阵阵火炮轰击的声音震耳欲聋,惊天动地,五门“应天兵器局”最新生产出来的八磅炮,正在齐射。 火炮阵地上硝烟弥漫,一颗颗黑色石弹把这些矗立在外的堡垒,打得石屑横飞。 堡垒内的清兵,无不都抱着头,四处躲藏,不时就有被碎石击伤的倒霉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个时候,堡垒外的一丈多宽的壕沟已经被殿前军士兵填平,甚至堡垒的墙壁上,不少地方都被炮弹轰开好几个大洞,已然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朱慈烺虽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城战,但他也没有闲着,除了派出偏师清除周边的清军据点以外,肃清城外的侯台堡垒,为最后一举歼灭济南城的守军,做足了准备。 不过,这些侯台堡垒修建的十分坚固,想要攻下,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而且,孔有德还能从济南城中,不断派出援兵,并依托城墙掩护,牵制殿前军的进攻,使得不愿意付出太大伤亡的朱慈烺,根本不敢全力进攻。 不仅如此,城内的清军还能借着夜色的掩护,给这些堡垒内坚守的清军,输送物资,这使得其中守军的抵抗能力,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充。 而每一个堡垒中,还有几个八旗甲兵,十几个藩兵,以及十几个包衣兵。 这些清兵都是精锐,八旗甲兵,包衣兵都和满清利益一致,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装备,都十分强悍,有力地监督了绿营军的战斗。 不过,尽管如此,在殿前军猛烈的火炮攻击下,济南城外的堡垒正一个个被拔除。 清军虽然抵抗得十分顽强,但在数以百计的火炮和无穷无尽的炮弹攻击下,也很难长期坚守。 多铎当然也是能想到这一点的,但他当初这样部署,就只是为了以最小代价延缓朱慈烺的攻城进度而已。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朱慈烺也确实不得不放缓攻势。 朱慈烺站在御营将士簇拥的侯台上,望远镜中看到前方大军的进攻,心中感到些许无趣。 他选择了缓慢进攻的策略,目的在于减少伤亡,同时拖延时间,等待更好的时机来围歼清军主力。 表面上看,朱慈烺的进攻似乎不利,进展缓慢,但实际上,他正在深挖壕沟,筑起坚固的营垒,只等城内的清军被迫突围时,便以最小代价将其全歼。 其实,只要八旗主力大军在山东被歼灭,清廷在北方的统治必然崩溃,届时济南城,也将如同囊中取物。 朱慈烺现在已经掌控了大清河沿岸,济南府的局势,完全在控制之中。 随着高杰和黄得功的顺利推进,张名振所部的水军主力已调往渤海西岸,持续骚扰清军。 而湖广的田见秀,刘体纯和郝摇旗则驻扎在豫南,汝宁,德安和承天一带,防备突发状况。 朱慈烺虽然坚信田见秀和刘体纯在豫南会获胜,但不排除意外情况,若清军突破,只有靠郝摇旗的部队,以及地方守军暂时抵挡。 不过,清军即便发起进攻,也只能骚扰襄阳、德安等地,以阿济格和高第的实力,在短时间内难以攻陷鄂北各大城池。 然而,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朱慈烺心中认为,更可能的情形是他率主力大军在山东击败多尔衮,阿济格,而刘体纯在南阳鏖战高第。 至于多尔衮,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主力一旦败北,河南,山西和北直隶,山东等地的清军必然反正,届时张名振收复渤海沿岸各州府,也将易如反掌,济南城内的清军将成为瓮中之鳖。 朱慈烺现在的任务,就是扎紧口袋,关门打狗。 同时,在拔除侯台堡垒过程中,他也顺便测试了各种火炮的性能。 南京,苏州的武器局已全面运转,加上武昌、长沙、九江五大兵器局协同作战,数万工匠在科学管理制度和先进工具的帮助下,武器生产能力极为强大,甚至已经超出了当前战事的需求。 朱慈烺心知肚明,击败满清,完成大明的重新统一后,他将在这片土地上不再有同等量级的对手。 至于东北、西北的俄国人,南洋的英国人等,均无法在东亚投入大量兵力。 而北面的外藩蒙古和西北的准噶尔在火器时代根本无法对抗汉地十八省的庞大经济和人口体量积攒出来的军事力量。 那些后世某些人声称,是满清皇帝英明神武才能解决这些问题,朱慈烺同样可以解决。 这不是因为什么英明神武,而是因十七、十八世纪生产力的进步和火器在战场上的广泛应用,游牧民族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 要知道,若是没有战场上的胜利,其他所谓的民族政策,根本无从谈起。 朱慈烺的计划已经成形,一个新的大明,将更加得心应手地应对周边势力。 而且,他深知时代已变,新王朝的重心应放在海洋,在保障核心领土安全,拓展东北,西北的同时,必须要全力争取海洋的权益。 “西面的壕沟挖得怎么样了?”朱慈烺放下望远镜,转头问常登贵。 “济南城西面七个营寨周围的壕沟基本挖好,宽深均达到一丈以上,鞑子突围时绝对会被堵住。” 常登贵拱手回道: “陛下,以咱们围城的兵力,孔有德即便插翅也难逃,而张名振的水师已控制江面,清军绝对无法突围。” “若他们真的突围,倒也省事,殿前军会直接把他们消灭在城外。”朱慈烺皱眉道: “可若让其中部分逃脱了,数千鞑子兵劫掠过境,恐怕会死伤数以千计的百姓。如今清军尚能坚守济南外城,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他们不敢轻易突围。” “陛下,还有一事。”常登贵再次抱拳道。 “你是想说派兵收复北方那些州县吧?” 朱慈烺料到他要说什么,但他认为目前的战略重点是围歼清军主力,不愿再分兵,以免出现意外。 现在,朱慈烺的首要目标是稳中求胜,不冒不必要的风险。 “是,陛下。如今有些大城仍被清军控制,城内有不少八旗兵和包衣。 臣担心清军可能在其中藏兵,关键时刻会突袭我们。所以臣建议趁清军分兵之机,我们集中火力攻破这些城池。 若有清军藏匿,便各个击破;即便没有,也可引诱济南城内的清军出击……” 常登贵虽想立功,但也清楚济南城的坚固与孔有德的狡猾。 若清军突围,必然是一场血战,他不认为孔有德会轻易放弃。 朱慈烺听罢,也有些动摇,常登贵的话虽是猜测,但并非没有可能。他考虑再三,决定慎重对待。 “张煌言。” “臣在!” “传朕的军令,今晚紧急召集诸将,召开军议。” . 而与此同时,阿济格和金砺迅速开始分批率领河南的清军主力东进。 经过半个多月的行军,终于将一万多八旗兵、数千精锐包衣兵,两万多绿营兵,总共四万余人马,成功穿越北直隶大名府,进入山东的东昌府域内。 然而,为了避免朱慈烺的锦衣卫察觉,这些兵马并未直接进入济南东面的州府,而是分批隐匿于山林之中,由金砺的亲信大将和阿济格的固山额真分别统领。 阿济格和金砺很快就在东昌府北面,与秘密抵达的多尔衮会面,商讨如何最终伏击朱慈烺的主力大军。 在他们从豫南绕道豫西山岭,数万人马秘密前往山东期间,多尔衮不断加强对济南东部山谷的侦察,向朱慈烺释放出一种即将救援济南,但又犹豫不决的信号。 而这也致使朱慈烺多次下令推迟对济南城的进攻,担心在多尔衮决定之前就攻破了城池。 正因为如此,陈福才会带着副将,而朱慈烺甚至考虑将林昌峰的部队调给他,就是因为发现了清军的这些异常动向。 然而,朱慈烺此时还以为自己正在为伏击清军做准备,却不知这是多尔衮、阿济格等人精心设下的圈套。 “现在朱慈烺应该已经将派往青州府、济南府的援军调回了,他肯定以为我们已经上当。”多尔衮得意地说道,斥候频频突袭的命令正是他下的,就是为了给朱慈烺制造伏击他的假象。 “至于济南城,城内的兵马足有三万多,兵甲火药和粮草都充足,虽然士气稍显低落,但要坚守并不难。 然而,明军的火炮威力出乎我们的意料,孔有德的压力不小啊! 若朱慈烺决意攻城,而我们又不及时支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济南城撑不过半年。一旦济南失守,我们便再无借口进行支援。” “摄政王的意思是我们应立即行动,支援济南,然后掉入朱慈烺的伏击圈?” 阿济格有些犹豫,他的兵马翻山越岭而来,为了保持隐秘,几乎未走官道,速度又必须保证,已经非常疲惫。 如今为了继续隐藏,他们还不能入城,无法得到充分休整,直接开战恐怕会影响战斗力。 多尔衮了解他的顾虑,这场战役关系到大清的生死存亡,他同样不敢有丝毫懈怠。 “咱们不急于这几天,朱慈烺尚未正式开始攻城,若我们行动太早,他能调集的兵马也越多。等孔有德牵制住更多明军后,我再率兵出击。” 阿济格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对多尔衮说道: “我将军中的巴牙喇派出,到时候便可借行军之机,将他们伪装成斥候派出,消灭每一个明军探子。如果朱慈烺察觉到什么,咱们的计划就全盘落空了。” 多尔衮当即点头应允,巴牙喇是八旗中最精锐的马甲,数量稀少,战斗力极强,代表着旗主的实力。 若多尔衮和阿济格同时出手,派出他们手中一千五百多位经验丰富的巴牙喇,朱慈烺的斥候定然难以再探知到任何有价值的军情。 “巴牙喇一出,明帝必定成为瞎子、聋子,再也无法侦探到我们的伏兵。” “若济南城能牵制住明帝的部分兵马,他最多还能派出多少兵力来应战?” 阿济格关心地问道。 当前八旗的全部兵力,不超过七万,还要派出一部分作为诱饵,与包衣兵一起埋伏于山谷之中,最终用于伏击朱慈烺的追兵可能只有五万多,最多不会超过六万。 如果包衣兵一触即溃,朱慈烺定会起疑,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出错。 同样,如果朱慈烺上当,他们也必须一战击败对方,这让阿济格犹豫是否要直接全力以赴。 “济南城最多能牵制住他两万兵马,若孔有德在济南表现不佳,这个数还将更少。 明帝在南直隶、鲁南等地还有数千驻军,甚至豫东等各个要地,也是如此。最终他可能还能拿出五六万兵马来伏击我们。”多尔衮说着,语气也有些黯然。 阿济格和金砺听罢,脸色同样沉重。 朱慈烺如今已强大到如此地步,他们并非不知,只是现在再次确认后,心中更添几分畏惧。 “金砺,你对关内的明军了解颇深,此战你有何看法?”阿济格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转向金砺询问。他确实没有与朱慈烺交战的经验,之前的对手都是农民军。 金砺吞了吞口水,面对两个满洲主子,他心里虽没底气,但还是坚定地道: “咱们集中全军,若全力以赴,还是有机会一战击败明帝的。 我以及派兵观察过周围地形,明军可能设伏的地方宽度较窄,小山坡众多,不适合骑兵作战。 然而,我们设伏的地方不同,大片平原,若朱慈烺在此硬碰硬,恐怕难免两败俱伤,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 多尔衮和阿济格听了,纷纷点头。他们其实也不是毫无信心,只是因为对手是朱慈烺,心理压力才如此之大。 “无论如何,此战我们必须获胜。”多尔衮同样坚定道。 (本章完) 第254章 来势汹汹 第254章 来势汹汹 当阿济格和金砺的大军踏入山东境内,豫南的清军防线随之变得空虚时,田见秀突然下令主力大军掉头,仿佛要立即折返,给高第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按照田见秀原本的计划,不论高第的部下是真心归顺还是阿济格暗中操控的缓兵之计,只要阿济格和金砺北上,他攻下豫南三府乃至整个河南、山西,便如探囊取物。 至于高第,不过是拖延他两三个月的一个小障碍而已。 不过,田见秀也并未得知阿济格的真正目标是朱慈烺。 锦衣卫在北方的情报系统仍显薄弱,难以渗透清军内部。 但就在田见秀的大军刚刚开始撤回第一支部队,第二支部队即将启程返回襄阳府时,刘体纯那边传来了重要情报:陛下命我部协助,共北上收复整个河南。 而得知此消息的田见秀再也无法坐视不理,如果不能收复河南和山西,他未来如何在新朝,乃至殿前军中,占有一席之地? 田见秀不愿先攻打山西,其实是因为他打算先占领南阳府、开封府、河南府等地,荡清河南的清军主力后,山西的绿营军便会望风而降。 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减少兵力和装备的损失,还能收编大量成建制的军队,直接获取山西各州府的粮草军需,那可是大功。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田见秀能够拿下山西,河南的清军就会被两面包围,这样他也许连那场硬仗都不必打了。 田见秀在湖广时,原本是选择了前者。 他并不畏惧一场硬仗,但相比之下,他不愿分兵各处,翻越秦岭,远征山西的各州府。 如果出现意外,他是否能守住这些地盘,是否会重蹈之前的覆辙,都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但若是刘体纯、郝摇旗等人率主力前来,他别无选择,必须占据河南数府之地作为根基,以保住至少半个河南。 于是,原本计划折返的田见秀大军,便顺势对放松警惕的嵩县绿营军发动了突然袭击。后者猝不及防,嵩县便在一场出人意料的战斗中被迅速拿下。 此时,田见秀倾巢出动的三万大军,其中实战兵马达一万三千余,号称五万大军,乘胜追击,分兵各处,五日之内便收复了除洛阳城外的整个洛阳府,一时间声势浩大。 与此同时,刘体纯和郝摇旗在得到堵胤锡的同意后,也开始抽调兵马,准备新的战事,以继续推进河南的军事行动。 然而,真正感到压力的并不是他们,而是田见秀在洛阳府的迅速进展。 这一消息传到东昌府后,反而加快了多尔衮和阿济格的行动。 他们原本计划再休整几日,等阿济格的大军完全恢复战斗力后再出发,但如今的局势迫使他们不得不加快步伐。 一旦田见秀真占据了整个豫西,南阳势必也难以保住。 到那时,这支清廷在中原地区的主力将腹背受敌,仅靠北直隶和山西的数万大军,连同包衣兵和绿营兵,补给将难以为继,恐怕届时不战自溃。 . 长清西南数十里的山间道路上,清军的队伍如长龙般蜿蜒行进。 士兵们身着各色军服,队列之间夹杂着马匹和车辆,延绵数里,仿佛一条巨蛇在山间游动。 这支清军离沙河不到五十里,再越过大清河,行进三十里左右,就会进入多尔衮与阿济格精心设下的伏击之地。 尽管行军速度并不快,但多尔衮和阿济格的斥候表现卓越,几乎截断了所有明军的探子。 即便少数明军斥候侥幸突破封锁,他们也难以获取有用的情报,而伏击的成败便在于此。 仅凭几个斥候的目力,难以窥见数万大军的全貌,他们所能提供的情报片段有限,且需经过多方验证方能确定。 阿济格骑在一匹披着银甲的战马上,站在半山腰,俯瞰下方行进的大军。此次伏击是他精心策划的,阿济格却深知朱慈烺的厉害,心中仍旧不安。 实际上,阿济格心里清楚,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他对战胜朱慈烺并无十足把握。 但此战他不得不打,尤其是在多尔衮的监军下,他不能露出一丝怯懦,否则他的威信将遭受重创,这些压力使他感到心烦意乱。 阿济格和多尔衮的大军携带了五十多门仿制自明军的小型火炮,准备在伏击后的近战中使用。 大军旗号显赫,日行三十里,第二日中午,终于抵达了大清河西岸。 此地距离济南府附近的山谷已经很近,主力部队渡河后必须立即分散隐蔽,以防朱慈烺派出的斥候察觉到异常。 负责指挥巴牙喇哨骑的纛章京在阿济格和金砺抵达大清河后,立刻前来汇报军情: “王爷,途中共消灭了三十二名明军斥候,我方损失二十一人,目前只有三名明军斥候突破封锁,其中两人已被击杀。” 听完报告,阿济格与金砺纷纷点头,金砺见阿济格未发问,便稍作停顿后,阿济格命令道: “你继续带领巴牙喇上山搜查,保持警戒。我会给你增派五百新丁,他们最擅长野外作战,遇到明军猛打,不要让朱慈烺怀疑咱们是主力。” 纛章京领命后立即退下,开始执行任务。 大军在此驻扎,本该加强戒备,尤其在实际兵力远超表面展示的情况下,他们的任务是截断所有明军哨骑,极为艰难。 但作为满清军中最为精锐的巴牙喇,他们对此早有准备。 “等一下!”金砺忽然叫住正要离去的纛章京,转身对阿济格说道: “我认为我们要适当放松一些警戒,不能表现得太紧。若是过于异常,朱慈烺反而会怀疑。 况且,为了引诱我们入伏,他可能本来就少派了哨骑,我们再派太多人封锁,反而是徒劳。” 阿济格思索片刻,点头赞同: “你只需带一半巴牙喇前去阻挡即可,偶尔放过几名明军哨骑也无妨。” 纛章京离开后,金砺继续说道: “今晚我们架好浮桥,明晨天未亮时,我将率大军悄悄渡河。今晚仍在河对岸宿营,以免被朱慈烺察觉异常。” 阿济格点头附和: “我正是这样想的。大清河离通往济南城的山谷还有近四十里,待大军渡河后,先休整半日恢复体力,明日再行军。派出巴牙喇后,朱慈烺必然不敢当夜设伏,我们也能让他措手不及。” 金砺又补充道:“我们得先占领山谷北边的山头,派三个牛录和一千精锐绿营军上去,再部署七八门小炮。即使朱慈烺派天兵天将来攻,也休想突破。” 这个山头连接着山谷北面的崇山峻岭,虽不至于完全封锁通往大清河的撤退路线,但只要控制在清军手中,朱慈烺的追兵便无法放手进攻,至关重要。阿济格对此早已心中有数:“这是必然,如果我们不占领,朱慈烺反而会怀疑我们是否真的是主力。” 阿济格深知朱慈烺不可小觑,因此部署时处处谨慎,就如同真的是为了支援济南而准备。 整段山谷足足十里长,适合伏击的地点很多,阿济格并不确定朱慈烺会选择哪处下手。 朱慈烺这样年纪轻轻就屡战屡胜的军事天才,必然会根据最新情报作出决策。 若阿济格与金砺的伪装不够逼真,他们的计划就可能因此功亏一篑。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也是经过多尔衮认可的策略。 . 济南城外,朱慈烺正在紧张地调动兵马,为这次精心策划的伏击战做最后的准备。 为了确保计划的成功,他甚至不惜将留守青州的黄得功调回,集结了他手下所有的猛将悍将。 这一战,朱慈烺汇聚了七万精锐,将指挥权全权交给常登贵、林昌峰、陈福等人,志在必胜。 济南城距离伏击地点的山谷不过五十里,地势险峻,极适合设伏。 朱慈烺深知,若提前带兵进入谷中,必会引起清军的警觉。 因此,他只派出少量斥候前往侦查,并命令大军加紧攻城,以制造紧迫感,迫使阿济格仓促应战。 这个山谷虽然宽度有限,不适合大规模正面攻击,但却是天然的埋伏之地。 若能利用地形优势,突然发起攻击,将敌军切割包围,成功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然而,最近几日,派出的斥候多有损失,很少有人能突破清军的封锁,带回有价值的情报。 张煌言眉头紧锁,向朱慈烺汇报: “陛下,清军的斥候极为凶悍,我们的斥候损失惨重,未能探得太多有用的消息。只知道清军此战带来了不少小炮,兵力在三万以上。” 朱慈烺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方,沉声说道: “田见秀的军队已攻破南阳府多个据点,南阳城、汝宁府等地的局势危急,阿济格急于救援,这才率军北上。 朕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阿济格被田见秀逼到此地。”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将领,继续说道: “阿济格派出的斥候异常凶悍,应是巴牙喇精锐,看来他对这场战役十分忌惮,但又不得不来,因此才拖延至今。 然而,根据军报,阿济格麾下的兵马最多不过三万,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八旗兵、绿营兵、包衣兵加起来不过两万余,此战他们的胜算极小。” 朱慈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不过,清军带来的火炮若是占据了险要地形,确实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一点一定要提醒常登贵,让他务必谨慎行事,避免大军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 “那种小炮在济南城城墙上也有,就是鞑子仿制咱们的,威力确实颇为强大,居高临下更是防无可防。” 陈福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地补充道。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岭,仿佛在思索这小炮的威胁。 他心中明白,这种仿制的小炮若是用在守城防御上,确实令人头疼,但若用作进攻,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不过,”陈福话锋一转, “咱们这次的作战策略是围点打援,真正着急的应该是阿济格。 他手中的这些小炮虽然在攻城时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在山谷中突击时,反倒显得笨重不便。” 他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冷静的分析,显然已经考虑到了战场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 常登贵听了陈福的分析,沉吟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脑海中已然开始构思如何利用这一信息来部署军队的防御。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靠近,低声吩咐道: “到时候伏击,守山口的部队必须携带十门小炮。有了这种防守利器,配合一个战兵营,便能稳稳地守住整个山口,不给鞑子任何突围的机会。” “明白,将军。”他的副将立刻点头,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简和炭笔,将这条命令记录下来。 他动作麻利,笔走龙蛇,仿佛要将这片刻的决定化为实在的战术。 常登贵的目光转向东边的天空,时间已近午后,天色渐渐暗沉,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要在清军做出进一步行动前做好准备。 他沉声道: “据探子报告,今天午时二刻,清军主力已经抵达大清河。阿济格不敢连夜通过山谷,必然会在附近休整一夜。 咱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行动,明天天不亮就出发,务必要在阿济格所部进入山谷之前,赶到伏击地点。” 常登贵的话语间透露出决心,他已然做好了明日的战斗准备。 他随即扭头看向林昌峰,再次补充道: “从今晚开始,派出骑兵驱赶清军的哨骑,但要缓缓为之,既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我们在试探,也绝不能让他们获取我军的任何情报。” “是,将军!”他的副将再次应声,心中已然开始筹划如何部署骑兵的行动。 驱赶哨骑看似简单,但要做到不露痕迹却并不容易。他知道,今晚的行动将决定明日伏击的成败。 常登贵站在原地,凝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岭,思绪渐渐沉入战场的布局中。 他深知,阿济格也许已经料到自己会在此设下伏击,但只要对方不得不来救援,只要他们无法探知自己的伏击地点,便是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本章完) 第255章 伏击 第255章 伏击 隔马山的山谷中,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缓缓行进在济南城东的山谷之中。 这支队伍的阵容虽庞大,却显得杂乱无章。 而士兵们的服饰颜色各不相同,旗帜更是五八门。 有正红旗、镶红旗、镶白旗的八旗兵,也有身穿绿营军装的士卒,甚至还有一些穿着简单布衣的包衣兵,看起来只是军中的苦力。 尽管如此,这支军队的行军却并不急躁,队列似乎刻意保持了某种整齐与秩序。 天刚亮,多尔衮便下令大军开拔。 他心中明白,必须要在太阳落山之前穿过这个山谷,否则一旦让朱慈烺察觉到端倪,计划恐将功亏一篑。 然而,多尔衮并不清楚,朱慈烺并未如他预料的那样赶赴隔马山的战场,而是带领着少量兵力围攻济南城。 眼前的这支三万多人的大军,其中大部分都是由包衣兵假扮而成,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他们刻意放慢了行军速度。 当然,在常登贵看来,这样的行动显得多尔衮尤为谨慎,似乎是因为害怕被伏击。 这支队伍中还混杂着一万多名精锐的绿营兵和八旗兵,特别是以骑兵为主力。 他们行进的位置经过精心设计,随时可以在突遭攻击时,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迅速撤退,甚至反过来引诱常登贵的大军追击。 与此同时,这支假的清军主力展现出高度的警觉。 多尔衮派出大量哨骑巡逻,不仅如此,他还派兵占领了靠近大清河一侧的高地,确保明军的斥候难以接近。 他亲自安排了夜间的哨骑和伏路军,部署了机动部队轮番警戒,确保陈福派出的斥候只能侦察到他的营地,无法越过大清河,获取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与此同时,金砺带领的主力大军已经在凌晨时分,借着夜色与巴牙喇斥候的掩护,悄然埋伏到了两侧的山岭之中。 在这一过程中,真假清军主力以及巴牙喇组成的斥候几乎同步行动,相互之间形成了完美的掩护。 多尔衮和金砺策划了这次伏击已久,他们曾经控制过这片区域,之前也派出侦察兵多次勘察,自然不会在战术部署上犯下低级错误。 而依靠巴牙喇斥候的掩护,他们成功地阻挡了陈福派出的侦察部队。 陈福派出了一部分骑兵尽管正在试图突破封锁,但却在追击中损失了几十骑。 这片山岭谷地虽然东西跨度达二十余里,南北宽度也不等,但多尔衮为了掩护几万大军的行动,依旧面临不小的挑战。 他不得不派出部分兵力占据一些关键位置,以吸引明军斥候的注意。 根据之前的情报,多尔衮和金砺估计朱慈烺派出的主力兵力大约在五六万左右,最多不会超过八万。 为了应对这个规模的敌军,他们计划在大清河附近的开阔地带设伏,提前占领山谷中的一处小山岭,以牵制朱慈烺大军的行动。 他们的伏击计划是利用北面山地埋伏的骑兵截断朱慈烺的大军,将其分为两部分,然后由南面的部队发起突袭,前方佯装溃败的骑兵则绕路反击。 在这样一片平坦而狭窄的战场上,一旦明军无法展开阵型或构建防御工事,必将面临一场血腥的屠杀。 如此,多尔衮和金砺便能实现几乎全歼朱慈烺主力的目的。 如果这一战能够成功击溃朱慈烺的主力,那么即便朱慈烺在其他地方还有几万兵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新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清军则可以趁机威胁江北的富饶之地,减轻其他战场的压力,甚至可能扭转整个局势。 然而,陈福终究还是有些轻敌了。在遭遇清军的强力阻挠后,他并未派出更多的骑兵强行突破封锁线进行侦察,也因此未能察觉到假清军主力背后的数万大军的存在。 尽管如此,陈福派出的骑兵仍然有效地协助了斥候的防御,使得多尔衮和金砺同样无法进一步侦察明军的具体兵力。 这让多尔衮心中愈发谨慎,他当然希望朱慈烺的主力就在此处,否则这场倾尽了中原清军主力的伏击就毫无意义了。 然而,他预估的明军兵力差距,也意味着不同的作战部署与策略。 如果朱慈烺派来的兵力超过了六万,即便伏击成功,多尔衮也没有把握能够彻底拿下这场战斗。 毕竟,他与金砺的两军合在一起,核心的八旗甲兵也不过三万余人,藩兵不过一万,且这些兵力并非正白、正黄、镶黄等最核心的精锐,难以完全吞下如此多的明军。 对于多尔衮和金砺而言,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们依旧十分紧张。 毕竟对手是朱慈烺,大军如此规模的行动不可能完全不被发现,只要对方小心谨慎,他们的伏击计划就有可能失败。 此时,站在战场之外的我们,俯瞰这场即将爆发的战役,仿佛在开盲盒一般,充满了未知的惊喜与意外。 无论是朱慈烺、陈福,还是多尔衮,阿济格和金砺,每个人都在不断应对战场上的变数,调整策略,做出新的判断。 多尔衮站在即将用来牵制朱慈烺大军的山岭之上,目光追随着那面正朝着山谷另一端出口移动的王旗。 那面王旗已被阿济格带走,尽管阿济格对这个决定颇有微词,甚至清楚这是多尔衮在对他示威,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遵从战场最高指挥官的命令。 . 陈福手持着他那宝贝似的“千里眼”,紧盯着前方的哨骑战。 他站在山腰处,居高临下,目光掠过起伏的山峦,投向平原之上。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数百骑兵在广袤的土地上厮杀搏斗,彼此拼尽全力,互不相让。 明军与清军交替占据优势,时而进攻得手,时而被迫退守。此时,地面上已然散落着三十余具身着不同军服的尸体,血迹斑斑,战况异常激烈。 然而,总体上,战局仍然未见明显的突破。 今天天气极好,晴空万里,视野清晰无比,这让陈福手中的“千里眼”得以发挥最大功效,将远方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远处的清军队列上,眉头微微皱起。 凭借着多年战场上的磨炼与直觉,陈福感到有些不对劲。尽管通过“千里眼”观察到了一些清军行动中的异常迹象,但这些异样却无法具体言明。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多年行军作战经验积累后的直觉,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警觉。陈福知道,清军此时已经进入了他精心布下的伏击圈,多尔衮所部兵马三万余人,这与他的预判几乎毫无出入,精准得令人难以置信。 如此一来,陈福的内心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之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建立一份赫赫战功,巩固他在军中第一大将的位置,此时正是最佳时机。 陈福虽然手握近七万大军,但他却没有打算全数出击。 面对三万清军,他仅决定派出与之相当的兵力进行伏击。 他的计划周密而大胆:利用南北两侧大山的地形优势,伏兵从两翼分割骚扰清军,然后由正面骑兵迅速突袭,将尚未成阵的清军打得措手不及,最终形成三面夹击之势。 在陈福看来,以他麾下精锐之师的战力,在这片复杂的地形中,清军甚至难以支撑到日落,便会全线崩溃。 到那时,明军可以一鼓作气,追击到大清河畔,利用骑兵包围清军,彻底歼灭敌军主力,将清军的威胁一举铲除。 陈福深知,清军的斥候虽然勇猛,但同样未能突破明军的最后封锁线。 他对此充满信心,确信自己的部署没有暴露。只要清军进入山谷,便如入瓮中之鳖,无论如何谨慎小心,也难逃被歼灭的命运。 如今,经过多方确认,清军兵力仅为三万余人,这更让陈福信心倍增。 即便伏击未能完全成功,他也有信心在正面决战中击败清军。 不过,他也明白,正面对决的变数太大,清军若有大批溃兵逃脱,济南至东昌府一线的战局势必更加复杂,耗时费力。 “将军,清军前锋已进入伏击圈!”副将抱拳禀报。 陈福闻言,转头望向山谷中的清军行进路线。 他通过“千里眼”看得更加仔细,清军的旗帜迎风飘扬,愈发清晰,甚至连拉着小炮的马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情况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凭借多年的战场经验,他感到有些不安。 所有的一切虽然都在顺利进行,但这种过分的顺利反而让他心生警觉。 因此,他当机立断,决定调整原本的部署:“天威左营原地待命,天骑军也留下来充当预备队。” 陈福的决定并非没有原因。清军的行军轨迹虽然如他所预料,但一切似乎过于顺利,反而引发了他强烈的警惕。 因此,他将麾下最为精锐的中军三千余天威左营和天骑军五千兵马留下作为后备力量,连同原计划中的预备部队五千多人,也未投入主战场。 “传令下去,各部准备,以炮声为号,准时发起袭击!”陈福下达了明确的命令,眼中透出坚毅的光芒。 山谷中,宽敞的道路逐渐变得狭窄,行进的清军逐渐进入陈福的伏击圈。 阿济格骑在马上,眉头紧锁,心中暗暗焦虑。南北两侧的山峰高低起伏,植被茂密,山麓边的低矮树丛更是藏匿兵马的绝佳场所。 此时的阿济格正在假扮多尔衮,头顶高悬着多尔衮的王旗。 一旦明军发起进攻,他必须假装抵抗一番再行撤退。 按照多尔衮的计划,只有让朱慈烺误以为清军不堪一击,才会掉入他们精心布设的陷阱。 这种情况即便是对阿济格来说,也是极具挑战性。 若是稍有不慎,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任何决策失误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特别是当明军发现自己面前的清军并非真正的多尔衮部队,朱慈烺那老谋深算的对手必然会识破他们的计谋,整个计划将前功尽弃。 对于阿济格而言,他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一旦计划失败,他将难辞其咎。即便一切顺利,战胜朱慈烺之后,所有的功劳和荣耀也将归属于多尔衮,而他自己只是一个执行者,无法分得多少功劳。 就在阿济格陷入沉思之际,他耳边响起了身边将领的声音: “王爷,山谷中动静越来越大,明军可能已做好进攻准备。” 阿济格闻言,抬头望向山谷两侧,浓密的树丛遮掩了山间的景象,视野所及之处看不到一兵一卒,然而,这样的寂静却让他愈发心神不宁。 与此同时,陈福站在高处,继续观察清军的动向。 他紧握手中的“千里眼”,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厉。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已经完全确定,清军的行军路线和节奏一如他所预料,但这并未让他放松警惕,反而让他更加小心谨慎。 突然,一阵风吹过,山谷中好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陈福耳朵微动,他知道,这些声音可能是清军的小股部队在山间穿梭,或是故意制造出的动静,企图扰乱明军的判断。 “传令下去,各部再待命片刻,等我命令再动手!”陈福再次下达指令,他决定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确保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阿济格也在不断思考。他心中清楚,一旦明军发起进攻,自己的部队必须及时应对,但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强硬,否则会引起朱慈烺的怀疑。 正当两军将领各怀心思之际,一声清脆的炮响划破了山谷的寂静。陈福的命令终于下达。 “嘭!嘭!嘭!” 突然,三声雷鸣般的爆炸声响起,火药爆炸的巨大响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阿济格立即勒停了胯下的战马,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前方山腰上果然升起了一团白色浓烟。 明军的伏兵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出,阿济格目光一凛,知道战斗已无法避免,他迅速下令部队准备应战。 (本章完) 第256章 山谷激战 第256章 山谷激战 在这片被苍翠密林覆盖的群山之间,依靠旗帜传达军令显然不切实际。 陈福身经百战,深知这一点,因此决定采用空炮声作为发起进攻的信号,几声惊天动地的炮响,便足以传达命令,比单靠视觉信号更为可靠。 清军的队伍在听到炮声后,立刻产生了骚动。 这支队伍在缓慢行军时还能保持整齐的队列和严肃的纪律,但战斗一旦打响,他们那看似井然有序的阵列便很快露出了破绽。 他们之中,虽然不少人早已料到这里会有伏击,事先也进行了相关训练,但实际战斗中仍然显得应对不足。 在这些包衣兵的心里,这片险峻的山谷和阴森的密林是完全陌生的。 他们不仅要应对复杂的地形,还要面对陈福麾下那支威名赫赫的强军。 这种内外夹攻之下,军心开始动摇,队伍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恐慌和混乱。 阿济格迅速意识到当前形势的严峻性,立即下令部队就地展开防御。 他同时派出了几名巴牙喇斥候,命他们迅速前往通知多尔衮。得到命令后,这些斥候立刻策马飞奔,消失在弯曲的山道尽头。 清军进入的这一段山谷已是地势最为狭窄的地带,伏击的明军从隐蔽处冲出时,距离极近,时间也十分迅速。 由于事先并未携带构筑工事的工具,这支清军只能就地结成简易的军阵,试图抵挡明军的猛攻。 尽管如此,一切似乎还在计划之中。 阿济格麾下这支假冒的清军主力部队,有了事先的安排和训练,迅速展开了行动。 他们的盔甲发出铿锵的声响,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阵阵寒光。 这些士兵也知道他们的防御仅仅是做做样子,目的是不让明军轻而易举地取胜,避免统帅陈福产生怀疑,但他们依然努力表现得尽量真实。 然而,这支假冒的清军主力部队所结成的军阵,实在称不上牢固。 他们的战斗力本就不足,在两侧明军强悍骑兵的配合打击下,这支部队仅能勉强挡住明军先锋部队的几次突袭。 随着战马的疾驰,谷底扬起了漫天尘土。 阿济格心中紧张,趁着明军正面主力尚未逼近,他迅速将手下战斗力稍强的包衣兵安排在阵列最前方,组成一个相对厚实的军阵,企图抵挡即将到来的猛烈攻势。 军阵中的长枪手两两配合,在阵前搭建起简易的拒马。 这些拒马可以在没有任何工事的情况下,为他们争取更多的防御时间。 这是他们在与朱慈烺手下的殿前军,在多次交战中逐渐学会的战术,证明了满洲军事贵族依旧具备不容小觑的战争学习能力。 但阿济格心知肚明,这些包衣兵的战斗力和耐力都十分有限。 他们并未经过长时间的严格训练,一旦正面战场溃败,前排士兵必然会向后涌动,如此密集的阵型极可能造成大规模的踩踏,导致己方伤亡惨重。 不过,对阿济格而言,这些汉人包衣的死伤并不值得他过多在意。 他们的牺牲更多的是为了掩护真正的清军主力完成战斗部署。 除了这些包衣兵,这支假冒的清军主力还携带了十几门小型火炮。 这些炮的火力尽管不如明军强劲,但他们的加入,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拖延住明军的攻势,为阿济格争取到些许宝贵的时间,甚至造成一些伤亡。 时间飞快流逝,南北两侧的山岭中,明军的伏兵如潮水般涌出,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 山谷出口处,密密麻麻的明军士兵仿佛无边无际,他们的头盔在阳光下泛出寒光,飘扬的旌旗随风猎猎作响,映衬着这片狭窄的山谷。 明军的潮水不断向山谷深处蔓延,队形逐渐拉宽,仿佛要吞噬一切阻挡在前的敌人。 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明军骑兵正从山谷出口处冲出,战马的嘶鸣与铁蹄的轰鸣如同雷霆震动山谷,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阿济格站在高处,望着那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明军大军,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惧。 要知道,阿济格尽管曾有过几次战场经验,但像这样数万大军的大会战,却是他生平仅有的几次之一。 满清和大明之间,也不是每一次都几万人,十几万人直接干起来。 眼见明军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他的喉咙干涩,握紧缰绳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居然也觉得有些恐惧了。 很快,随着一声声爆炸声在山谷中回响,清军的火炮发出了轰鸣。 数百颗铅弹呼啸而出,直扑冲到阵前的明军士兵。炮火带来的爆炸和烟尘让战场变得更加混乱,但明军士气不减,继续向清军阵地猛扑而来。 阿济格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深知自己处境危险,但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眼前这支如同猛虎下山般的明军。 对比之下,自己手下这些未经训练的包衣兵,显得格外脆弱无力。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若是正面对抗,他的这支部队将毫无悬念地全军覆没。 然而,他没有选择,只能死守阵地。 阿济格知道,他肩负着多尔衮的信任,甚至整个清军的命运。 在这个关头,绝不能轻易退缩。 战场上,胜败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阿济格只能硬着头皮,命令部下拼死抵抗,希望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 阿济格虽然短暂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中的恐惧被刺耳的军号声驱散,目光随着清军队伍的迅速移动而快速转移。 这些清军的行动非常迅捷,在西、南、北三面迅速完成了临时的阵列布置。 而山谷中崎岖不平的地势使得陈福派遣的大批明军行动受限,难以在清军完成布阵之前展开有效的攻击。山谷中战鼓声、军号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无数明军如狂风暴雨般涌来,身披闪耀着阳光的盔甲,整齐划一地向前推进,呈现出一副强军之姿。 与此同时,陈福还命令上千兵马从两侧的山道绕行,企图在关键时刻截断清军的退路,意图在山谷中对这股清军进行彻底的围剿。 随着火药爆炸的轰鸣声响起,山谷中的清军阵前升腾起滚滚浓烟,成百上千颗铅弹如扇面般洒向密集的明军冲锋队列。 陈福麾下的突袭大军前排士兵如同草丛在强风中倒下,大片倒地,铅弹撞击盔甲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冲锋的队形也因此发生了一阵波动。 然而,明军的攻势丝毫未减,各级军官迅速组织后方士兵补位,重新整队,冲锋队列再次恢复。 而此时,清军的第二轮火炮轰击却显得迟缓许多,这支“假清军”的真实面目开始逐渐暴露。 然而,山谷狭窄的地形使得明军只能以密集阵形发起冲锋,这使得十几门四磅小炮对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冲锋阵型因此也开始显得有些混乱。 按理说,四磅小炮的射速和杀伤力,在熟练炮手的操作下,明军应难以迅速突破,甚至在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后才可能接近清军阵地,与之短兵相接。 但这些包衣兵由于缺乏足够的训练,面对操作复杂的火炮,无法像训练有素的精兵那样准确无误地操作,导致这一阻击过程被大大缩短。 而这些包衣兵并未配备精良昂贵的鲁密铳,在与明军近距离火枪对射中,清军很快败下阵来,阵线崩溃。 陈福站在北侧山岭的一个山腰上,手握“千里眼”紧盯着山谷中的战况,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之前的几次大战,清军的精锐损失严重,但没想到情况会糟糕到这种地步。”他暗自思索道。 一开始清军的反应非常迅速,显然是有备而来,这让陈福心中尚存几分担忧。 然而,随后的交战结果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清军的火炮和火枪并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让陈福的突袭大军得以迅速取得成功,他已经很久没有与清军的八旗主力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决战了,一年多前在保宁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然而,狭窄的地形对骑兵的行动造成了比预期还要严重的阻碍,迫使明军和清军只能以步战对峙。 陈福的副将也在旁边观察着山谷中的战况,眉头微皱,提醒道: “将军,这股清军的战斗力似乎太弱了,有点不对劲。按理说,八旗主力虽多次受损,但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 陈福心中的警觉本就未曾放松,此刻被副将这么一提醒,刚刚因大军突破而产生的兴奋瞬间消失殆尽,久经沙场的敏锐直觉迅速恢复。 他沉思片刻,随即说道: “本将军也觉得不对劲,这股八旗兵虽说遇到的是我军精锐,又是突袭,但不该如此不堪一击,仿佛只是个虚有其表的架子,一碰就塌。” 他接着分析道: “若是小股清军,在数万明军的强攻下丧失斗志也还算合理。 可这支部队明明是阿济格麾下的精锐,是鞑子的三大主力之一,多尔衮的王旗就在阵中,不应该如此轻易被击溃。” 副将闻言,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奉承道: “不过,将军亲自领兵而来,区区三万清军,纵然其中还有些绿营兵混杂,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大明第一强军的锋芒?” 就在此时,山谷中再次传来震天的战鼓声,明军在一阵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猛然发起冲锋,气势如虹。 而此时的清军已然显现出不支的迹象,战线开始松动,颓势尽显。 战局的发展越发明朗,明军的气势越来越盛,而清军的防线则逐渐崩溃。 可陈福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尽管眼前的胜利近在咫尺,但他总感觉这场战斗中隐藏着某种他尚未察觉的危险。 他紧握手中的“千里眼”,再次观察山谷中的情形,试图找到这股不安的源头。 “让骑兵放慢冲锋速度,同时传令两侧迂回的部队加快推进!” 陈福站在山腰处,双眼紧盯着山谷中的战局,脑中飞速分析当前形势,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是,将军。”传令兵应声领命,迅速传达指令。 从表面上看,眼前这支清军主力部队的阵型和气势颇为严整,似乎难以一举击溃。 可两军一旦进入短兵相接的近战阶段,这支清军的真正实力便暴露无遗。 尽管他们尚未彻底崩溃,但在陈福大军的猛烈攻势下,防线已经显现出明显的裂缝,颓势根本无法遮掩。 倘若不是侧翼还保有数千八旗精锐奋力支撑,此时的清军早已被打得溃不成军。 阿济格本未预料到陈福的大军竟如此勇猛,眼下只能一边指挥残军且战且退,实则更像是一路溃逃。 实际上,阿济格心里十分清楚,按照常理推断,八旗主力不应如此不堪一击,他们本该在战场上支撑得更久。 但无奈之下,他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毕竟,这支部队中大部分是包衣兵,且非精锐之师,若非因为事先准备了计划中的撤退,恐怕此时指挥系统早已混乱不堪。 阿济格放眼望去,只见明军已然重新整顿了因火炮轰击和冲锋而略显凌乱的阵型,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势。 三面夹击的态势愈加明显,战局的严峻性已不言而喻。 然而,尽管明军的攻势凶猛,但局势尚未完全失控。 陈福选择在山谷狭窄地带发起突袭,虽然有效缩短了冲锋的距离,并一度让清军陷入困境,但这一地形的限制同样阻碍了明军的全面展开。 对于进攻方而言,兵力的优势在这里难以充分发挥。 换言之,这对于在进攻一方且有兵力优势的明军而言,其实更为不利。 阿济格明白,这场战斗的胜负关键在于能否及时稳住阵脚,借地形优势顽强抵抗,等待有利时机反击。 山谷的地形复杂,尽管明军人数占优,但若能巧妙利用地形,一时之间也未必能够彻底压制清军。 阿济格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应对,才能带领这支溃败的部队争取到一线生机。 (本章完) 第257章 清军的表现,过于怪异 第257章 清军的表现,过于怪异 在战斗的喧嚣声中,山谷两翼的山林也开始燃起了战火。 陈福深知,占领这些战略高地将为攻击山谷中的清军提供至关重要的优势。 因此,他果断下令部队向山林推进,希望能够先发制人,掌握主动。 然而,阿济格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迅速采取行动,调派精锐部队驻守山道,防止明军占领这些要地。 山谷里的清军虽然是假冒的精锐部队,但被派往山道驻守的,却是货真价实的镶红旗。 这些新八旗士兵不仅单兵作战能力出众,还在山地作战中展现出了极强的适应力。 他们许多都是刚刚从部落兵转变为八旗兵,他们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和丰富的实战经验,使得陈福派出的迂回部队在山道密林中寸步难行。 两军在狭窄的山道边缘展开了激烈的血战,地形复杂,山路险峻,茂密的树林更是给明军带来了巨大的困扰,使得他们无法有效集结重兵。 在这样的战斗环境下,清军凭借天生的战斗优势,占据了上风。 明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在面对这些擅长山地作战的敌人时,伤亡惨重。 然而,陈福深知必须拿下这些战略高地,否则一旦山谷内的战局出现变故,明军的主力很可能陷入被动,甚至遭受致命打击。 接连不断的战况报告让陈福意识到,清军的部署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 他开始警觉到,这场战斗的胜负并非仅仅取决于人数的对比,更在于对局势的把控和应变的速度。 山谷中,明军的攻势如同滔滔江水,源源不断地涌向清军阵地。 士兵们奋力奔跑,铠甲摩擦的声响、兵器相交的铮鸣、火枪的噼啪声,混杂在士兵们的呼喊和惨叫中,形成了战场上震撼人心的交响乐。 经过不到一个时辰的激战,清军的防线逐渐崩溃,败局已定。 阿济格与金砺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展开行动,原本预备脱离战场的数千精锐骑兵被迫留下来,试图牵制明军的进攻,以减缓他们的攻势。 即使是陈福、林昌峰这些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也看出了清军退却中的问题所在。 他们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明军的攻势能够持续推进,一举突破清军的包围圈。 然而,阿济格并不甘心就此失败,他立即增派兵力。 他命令一支甲喇的核心甲兵和一千名火枪兵驻守山谷东面的出口,并在两侧山道各增派了一千甲兵,企图加强防御,以防止明军的进一步进攻。 与此同时,金砺也悄然指挥他的部队进行小范围的调动,借着前方激烈战斗的掩护,将伏击圈逐步向前推进,试图为即将到来的反击创造条件。 然而,尽管有一万多清军的掩护和牵制,面对明军猛烈的攻势,这些包衣兵的防线还是逐渐瓦解。 尽管他们在初期凭借厚实的军阵勉强抵挡住了明军的进攻,但随着战斗的持续,清军的阵线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 一排排士兵在明军的猛烈攻击下,接连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震撼人心。 尽管堆积如山的尸体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明军的进攻速度,但前线的混乱局势仍然无法得到有效控制。 连续的冲锋使得明军的前线阵形变得愈发混乱,士兵们在狭窄的地形中挤作一团,刀剑的寒光不断闪烁,血柱如同雨点般飞溅。 此时的阿济格已经在数十名亲卫的护送下脱离了前线,他骑在马上,回头望着战场的情景。 天际线上的清军阵线正迅速向后退却,两军的旗帜交错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显而易见,双方的部队在一定程度上都失去了指挥,特别是清军一方,惨重的损失使得他们完全陷入了混乱。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负责督战的甲兵也早已放弃了职责,整个清军的阵地上堆满了尸体。 战场的局势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陈福看着眼前的局面,深知此时正是决胜的时机。 他虽然面对的是异常凶悍的敌人,但他相信,只要能够抓住战机,便能一举扭转乾坤。 在明军震天的喊杀声中,战意愈发高昂,士兵们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向战场,前锋迅速逼近了阿济格增派兵力固守的山岭。 这处战略要地是阿济格与金砺精心布置的伏击圈的第一道防线,若能守住此处,便能大大削弱明军的攻势。 然而,若明军成功突破这座山岭,阿济格和金砺的伏击圈将全面暴露,清军的全盘计划也将陷入险境。 阿济格与金砺的这处据点,表面上看似一个阻击阵地,是为了防止清军溃败后遭到明军的追击而全军覆没。 实际上,这个据点更是一个诱饵,目的是引导明军统帅误以为清军的目的仅是保全实力,进而诱使明军放松警惕,陷入清军的包围圈。 这座不算高但却相当宽广的小山岭,依托两侧高山山麓的密林,几乎横亘了整个山谷的四分之一。 清军在山岭边缘构筑了简单但坚固的工事,尽管这些工事看似简陋,但在对付没有充分准备的明军时已经足够了。 明军的攻坚准备不足,仓促应战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冲锋。 在清军的阵地上,一名军官死死盯着面前如潮水般涌来的明军,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他知道,明军士兵此刻正因为此前的胜利而斗志昂扬,几乎无所畏惧地向前冲锋。 然而,他也清楚,清军的火力绝不是这些明军可以轻易承受的。 随着明军前排逐渐逼近到七十步的距离,这名军官终于果断地挥手下令。 清军阵地上的军号声瞬间响起,随即数百支鲁密铳和十几门四磅炮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火光在阵地前方一片片亮起,白烟迅速弥漫在山岭边缘,将整个战场笼罩在烟雾之中。 冲在最前方的数百名明军士兵瞬间被火力击倒,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数十件兵器被抛向空中,随后重重地落回地面。 然而,尽管前排士兵遭受重创,后方的明军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战场各处传来的喧哗与厮杀声早已让他们陷入了战斗的狂热之中,前方的伤亡仿佛被他们忽视了,士兵们仍旧奋不顾身地向前冲锋。 清军军官见状,立即命令部队进行第二轮齐射。 这一次,火枪与四磅炮的齐射更加密集而精准,明军再次遭遇惨重打击,原本锐不可当的攻势终于在突然增加的伤亡面前戛然而止。 此刻的山岭前方,地上已经铺满了明军士兵的尸体,血流成河,场面极为惨烈。 尽管明军人数占优,但在狭窄的山谷中,他们难以展开兵力,这种地形上的劣势使得他们在面对清军的火力时显得极为被动。清军在滞留北京的传教士的协助下,制造的火器在工艺上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在这样的距离内,仿制的鲁密铳,铅弹无视了明军士兵的盾牌与甲胄,几乎毫无阻碍地击穿了他们的防护,使得这些勇猛的士兵在敌人的火力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 就在此时,十几里外的山腰上,陈福正通过他手中的“千里眼”观察着前方战局的变化。 透过镜片,他看到了明军在山岭前遭受的重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 他意识到,清军的防御比预期的更为顽强,眼前的战况可能并不像他原先设想的那样顺利。 陈福沉吟片刻,思绪如电般飞快转动。 他知道,眼下的局势已经不容许他有任何的犹豫。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将领,他深知战场上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整场战斗的走向。 是继续发起猛烈进攻,还是暂时收缩兵力,伺机而动?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但他深知,此时此刻任何的延误都可能让局势进一步恶化。 陈福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调整战术。 他立即下令,让部队暂缓攻势,重新整理阵型,准备在下一波进攻中采取更为谨慎的策略。 他明白,眼前的清军并非易与之辈,想要赢得这场战斗,仅凭人数上的优势是远远不够的。 与此同时,阿济格也在山岭之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局的发展。 他清楚地知道,明军的攻势虽然暂时被遏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轻易放弃。 在战场上,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因此,他必须全力以赴,确保清军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保持优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紧张气氛愈发浓烈。 双方的将领都在暗中较劲,各自调兵遣将,准备在下一轮交锋中一决胜负。 清军在南北两侧山岭发起的猛烈攻势,出乎了陈福的预料。 这与山谷中清军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让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些清军是否属于同一支队伍。 更令他困惑的是,阿济格在山岭上部署了至少两千精兵,对追击中的明军形成了有效的牵制。 这些清军士兵展现出的战斗力同样不容小觑,战斗力丝毫不逊色于明军精锐。 这种诡异的局面让陈福陷入了思索: 到底是自己的伏击战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打得清军措手不及,以至于山谷中的敌军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清军精心策划的圈套? 然而,疑惑也随之而来。山谷中的清军虽然有明显的战斗力差距,但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精锐部队。 更为重要的是,清军已经将兵力分布在南北两侧山岭、中间山岭以及山谷内,总兵力接近三万。 考虑到这些因素,阿济格不可能还藏有更多伏兵。 陈福此刻并非拥有上帝视角,他只能依赖手头已有的情报和多年的战场经验来判断局势。 在他的判断中,金砺的部队不可能出现在济南,就像多铎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南阳城一样。 因此,他得出的结论是,当前局势应该倾向于明军获胜,只不过阿济格留了一手,正在试图阻挠明军的追击。 然而,这种胜利的感觉并不让陈福感到安心。 他多年在战场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局面并不简单。 因此,他在心中不断权衡,究竟是立即追击,还是先解决两侧和中间山岭的清军。 “林昌峰,你怎么看?”陈福感觉情况异常,直觉让他难以下决定,便向身边的心腹问道。 林昌峰也陷入了沉思,他同样察觉到了清军行动中的异常。 但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因为清军因人丁不足,征集了许多年纪尚轻且缺乏训练的士兵导致的战斗力差距。 “你也捉摸不透?还是看不出来?”陈福见林昌峰没有立即作答,便再次发问,目光中多了一丝焦虑。 “陈提督,我认为,可以下令大军继续追击,但两侧的山岭必须同时拿下。 至于中间的山岭,可以派一个战兵营进行包围,同时作为预备部队,围而不攻。” 林昌峰终于做出了决定。 “天骑军可以派出,弥补追击兵力的不足,但中军的天威左营依旧留作预备,原地待命,进入战斗状态。” 陈福听完林昌峰的建议,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千里眼”,将目光迅速转向了山谷中的战场。 透过“千里眼”,他看见清军的阵型略显混乱,但却并未完全失去战斗力。 他意识到,眼前的这支敌军并非毫无反抗能力,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阵脚。 陈福深知,追击敌军虽然可以迅速扩大胜利成果,但若处理不当,也可能被敌人反咬一口。 他紧皱眉头,思索片刻后终于做出决定: “传令全军,按计划行动,骑兵减缓冲锋速度,步兵加快推进,两侧山岭务必拿下!中间山岭围而不攻,保持警戒。” 随着命令的下达,明军的攻势再度调整。 陈福明白,此刻不容许有丝毫的懈怠,战场上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而果断。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千里眼”中,深知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然悬在一线,容不得任何闪失。 (本章完) 第258章 稳妥战略 第258章 稳妥战略 战争的胜负往往取决于多种因素,而战场上瞬息万变的信息流,错综复杂,真真假假的军报,更是复杂无比。 在突如其来的意外,时常出现,甚至完全超出预料的情况下,战场上的一切,都要求指挥官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做出迅速而准确的判断,并立刻采取相应的行动。 否则,稍纵即逝的战机将会丧失殆尽。 陈福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的“千里眼”上,紧张地注视着山谷中那愈发清晰的战局。 他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多年来,他几乎没有遇到过如此艰难的抉择时刻,而今天的战场,仿佛将他逼到了极限。 十几匹塘马在一旁静候着,仿佛感应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氛围。 只要陈福一声令下,它们便会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战场,将那些攸关胜负、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命令迅速传达出去。 当前战局似乎已逐渐明朗——山谷中的数万清军,大部已经溃退,这一点已无可置疑。 但最为核心的、战斗力最强的那一万骑兵却在溃败之际几乎毫发无损地撤退了。 如果不迅速展开追击,恐怕这次精心策划的伏击战将付之东流。 陈福非常清楚,正是这支骑兵部队才是此次伏击战的真正目标。 如果能够将他们彻底消灭,那么这场战斗便算是真正的胜利。 至于那些未经严格训练的余丁和包衣兵,虽然在战场上横尸遍野,但其战略价值却远不及这支精锐骑兵。 然而,眼前的局势并不容乐观。 虽然陈福所部的明军在两侧山岭上暂时处于劣势,但他深知,只要适时增派兵力,清军终将被耗尽。 而位于谷地中央的那块山岭,却成了一块难以啃下的硬骨头,短时间内恐怕无法轻易攻破。 陈福在心中飞快地分析着当前的战况,但那种不祥的预感一次次浮现,干扰着他的判断,使他感到无比烦躁。 他始终无法确定,清军的这些异常举动到底隐藏着什么深意。 在沉思了片刻之后,陈福终于做出了决定: “传令武安营分成两部,从两侧山岭发起进攻,务必清除山岭上的清军。 同时,命天骑军派出一个营立即加入战场,阻截清军的骑兵,不可让他们逃脱。 天威左营继续原地待命,保持战斗准备。 另外,命令预备的天武营全力围攻谷底中央的那块山岭,不必强攻,只要将那些清军困住即可。 其余各部队按照原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遵命,将军!”陈福身后的十余名营官、副营官齐声应道,声音整齐而有力。每个人都拱手抱拳,迅速领命而去。 陈福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仍有些不安。 因为,他深知,自己的一道命令可能决定着整个战局的走向。 他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所有的因素考虑在内,但战场上的一切总是充满变数,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局势逆转。 随着营官们迅速传达命令,明军的各个部队也开始了新的行动。 武安营的士兵们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分成两路,沿着山岭快速推进。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清除盘踞在两侧山岭上的清军,确保山岭的安全,为接下来的追击战扫清障碍。 与此同时,天骑军的一个营也已经整装待发,他们的任务是拦截清军的骑兵,防止他们利用机动性逃脱战场。 天骑军的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 他们明白,这一战不仅仅是对他们战斗力的考验,更是对他们速度和配合的极限挑战。 而在战场的中央,天武营的士兵们则肩负着另一项重要任务。 他们的目标是谷底中央那块坚固的山岭。 在陈福的命令下,他们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意图将山岭上的清军牢牢困住,等待时机成熟,再发起致命一击。 换言之,最终,陈福还是采纳了林昌峰提出的折中稳妥之策,但在执行时,他进行了些许调整和加强。 原本,武安营、天骑军和天威中军营都被预备作为后备力量,以应对突发的意外情况。 而林昌峰建议调动天骑军加强进攻,但陈福深思熟虑后,决定将武安营也派出,明确表露出他对拿下两侧山岭的坚定决心。 经过这番调动,预备役中只剩下了天威右营和八千多名新兵。 天威右营虽为全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其中三千骑兵战力尤为突出。 但此时此刻,这一冒险的进攻计划却极大地削弱了陈福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 此时,山谷中的战场已经东移至一片更加开阔的地带,地势趋于平坦,战斗的形式也发生了变化。 然而,战场上的喊杀声、马蹄声以及火炮的轰鸣声依旧震耳欲聋,战局的紧张程度丝毫未减。 而在山谷中央的一处狭窄地带,明军依然无法攻下那座山岭。 固守在那里的数千清军凭借有利地形,且兵马弹药充足,战斗意志异常顽强,导致明军久攻不下。 多次强行冲击后,原本就狭窄的山麓被尸体铺满,鲜血顺着地势流淌,汇成一道道血色溪流。 随着陈福的最新命令下达,明军的策略终于发生了变化。 金武营没有再贸然进攻,而是在山岭周围构筑起了防御工事,显然是打算将山上的清军困死。 虽然占据山岭、借助地利防守、火器齐备是极大的优势,但这种防守也有其致命缺陷——没有水源。 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这支清军所携带的饮用水根本无法撑过一天。 换句话说,阿济格显然希望在一天之内解决战斗,否则山岭上的清军任务将从阻击明军追兵,转为自保。 此刻战局究竟鹿死谁手,尚难定论。 陈福这步看似巧妙的棋子,也可能因一时失误而陷入险境,变成死棋。 与此同时,山谷中的明军持续追击敌军。 尽管陈福已经下令放缓攻势,警惕清军可能的埋伏,但明军士兵在胜利的诱惑下早已狂热,仿佛敌人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只要追上便能一举歼灭。然而,明军中大部分人并未意识到,表面上气势如虹、势不可挡的追击大军,实际上已经部分陷入了阿济格和金砺精心布置的伏击圈。 阿济格的主力隐藏在南侧山脉,他注意到对面的明军战兵突然停止追击,开始重新整顿队伍。 他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对方的主将可能察觉到了伏击的存在。 尽管如此,陈福所部的数千骑兵依然紧咬着清军撤退部队不放,死死追击那些原本在两侧掩护的诱敌兵马。 经过一番激烈混战,清军的骑兵部队已从最初的数千骑锐减到不足五千。 但仍保有相当的战斗力,不时分出部分兵马与明军纠缠,极大地牵制了明军骑兵的行动。 战场局势复杂多变,双方都在用尽全力博弈。 此刻,明军虽然占据了主动,但前方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敌军的陷阱。 陈福深知,这场战斗的胜负依然悬而未决,稍有不慎,便可能让胜利的天平向清军倾斜。 因此,他的每一个命令都显得格外谨慎,力求在险象环生的局势中稳住阵脚,寻找最终取胜的机会。 多尔衮的心中最为忧虑的并非是眼前的战局,而是那部分已经深入伏击圈的明军。 这支明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有一小半进入了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只需静待时机,等到明军在整理队伍时阵型最为混乱之际,发动突如其来的袭击,便能将局势重新掌握在手中。 然而,正当他准备实施计划时,南侧山岭上突然出现了大批明军。 这些援军的到来,给之前表现强悍的清军新八旗兵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经过前两场大战的消耗,这些新八旗兵尚未得以喘息片刻,便再次被迫迎战来势汹汹的明军。 虽说这些八旗兵一向以善战著称,但他们毕竟不是铁打的,体力和士气在连番鏖战中急剧下降,阵线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多尔衮深知南侧山岭的战略重要性,那是整个战场上的关键支点之一。 一旦掌控在手,便可进可退,占据绝对的战场主动权。 因此,多尔衮绝不能容许失去这个阵地。 他果断决定,立即派出三个牛录的核心甲兵前去增援。这些甲兵本是为伏击战而准备的精锐力量,但此刻阿济格也只能忍痛调动,来稳定战局。 从斥候传回的情报来看,面对拥有上千援兵的明军,多尔衮本应派出更多的兵力。 然而,这三个牛录的兵力其实并不充足,且这些牛录也未满员,总兵力不过四五百人。 尽管如此,他仍不愿削弱伏击突袭的效果,清军的兵力本就不占优势,再次调动兵力已显得捉襟见肘。 多尔衮忽然抬头看向北面的山岭,那是金砺麾下精锐兵马的埋伏之地。 “金砺,你派了多少援兵阻击明军?”他不禁担心金砺是否分派了足够的力量来应对明军的进攻。 金砺意识到形势的紧迫,虽然也仅增援了三个百总的兵力,但他毫不犹豫地派出了手下最精锐的大将钟鼎福前去支援,并下令: “钟鼎福,你亲自带三个百总的甲兵上去增援,所有驻扎在山上的甲兵也全部归你指挥。 无论如何,那里绝不能丢失,一定要击退明军的进攻。” 金砺深知山岭的战略价值,若是山岭被明军彻底控制,他们的伏击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尽管山岭的地势并非特别险峻,但明军一旦控制住山道,便能从高处发起突袭,给山下的清军造成极大威胁。 因此,金砺调遣了手下最得力的部将,确保山岭不被明军占据。 随着战场局势的迅速变化,多尔衮和金砺都不得不对兵力进行调整。 他们的计划原本是等待明军彻底进入伏击圈再发起攻势。 但现在,陈福显然已经有所察觉,使得他们不得不加快行动。 阿济格迅速下达了命令: “王申,等到炮声一响,你就带着兵马在东面布阵,务必挡住回援的明军骑兵。 刚刚混在诱饵中的那上万骑兵都是精锐,只要你能够拖延他们三刻钟,等我们的主力调转马头回来支援,到时明军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全军覆没。” 王申闻命,立即点头称是。 他明白,此刻不容有任何犹豫。 王申所部不仅包括金砺大军中最为精锐的火器部队,还有部分战兵和骑兵。 为了应对明军的骑兵冲锋,金砺特意调派了数百骑兵予以支援,以确保自己背面不受袭击。 在这个时代,火器的威力虽已逐渐显现,但单独依靠火枪或火炮部队还不足以应对大规模的骑兵冲锋。 除非有地形优势可依仗,否则火器部队很难抵挡得住骑兵的正面冲击。 因此,面对骑兵冲锋,通常采取火枪部队与骑兵协同作战的策略。 王申所辖的火器部队本就是原陕甘和辽东明军的精锐集合,这方面的作战经验丰富。 然而,他们的骑兵力量相对薄弱,这也是金砺为何要调拨自己麾下珍贵骑兵来支援的原因。 就在他们调整兵力的同时,战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 “轰!轰!轰……” 伴随着炮声,清军的伏击行动正式展开,整个战场陷入了新一轮的混战之中。 多尔衮望向战场,心中明白,这一刻的成败关乎全局。 他寄希望于伏击圈内的突然袭击,能够彻底打乱明军的阵型,将他们的优势化为乌有。 但随着战局的发展,他也不得不面对明军愈发强大的攻势,尤其是南侧山岭上的明军援兵,正在逐渐改变战场的天平。 “金砺的增援是否能及时赶到?他们能否挡住明军的骑兵冲锋?”多尔衮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与焦虑,但他知道,现在只能静观其变,等待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他默默地祈祷着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能奏效,因为他深知,一旦任何一环出现差错,整个战局便可能彻底倾覆。 (本章完) 第259章 清军伏兵尽出 第259章 清军伏兵尽出 随着十几声火炮齐鸣,清军伏兵接到信号,瞬间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南北两侧山坡上的地面震动起来,尘土飞扬,仿佛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隐藏在山坡背后的两万多清军,借助茂密的树丛和山岭的掩护,从几十条隐蔽的山道汹涌而出,马蹄声如潮水般汇聚,滚滚向山谷冲去,犹如狂雷在大地上翻滚咆哮。 清军的队伍呈现出十几股不同的颜色,骑兵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犹如汹涌的洪流冲向了刚刚完成一半整队的明军。 明军措手不及,完全无法预料到如此迅猛的攻势。 这一幕仿佛是先前殿前军各部伏击清军的翻版,然而这一次,陈福大军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 此前的追击固然已经令陈福大军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但长时间的行军追击同样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军中的士兵也有不同程度的损耗。 而大军突然停止整理队形,更是导致了部分阵列的混乱。 面对阿济格与金砺的三万精锐兵马,明军还没来得及重新调整战斗姿态,便遭到了清军如潮水般的猛烈冲击。 至于负责防守和戒备的数百名明军士兵被迅速淹没在清军的人潮中,瞬间溃不成军。 山谷中的喊杀声再度震耳欲聋,明军的阵线在清军的突袭下迅速收缩。 好在明军在整理队伍时,兵马已经拉开了些许距离,这才避免了在溃兵的混乱中发生踩踏,保住了反击的余地。 然而,眼前的清军精锐们来势汹汹,战斗力异常强悍,陈福手下的兵马不得不分散应对。 此时,陈福麾下的军队已经被分割成了四个部分:两侧山岭上的三四千人,预备役中的一万多人,山谷内部的三万兵力,以及正在追击清军骑兵的数千骑兵。 尽管两侧山岭上的明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正在逐步压制清军,但崎岖的山路和复杂的地形限制了他们的推进速度,难以快速支援山谷内的战斗。 在山谷内,三万名明军有近万名士兵被分派去围困中间山岭的清军,剩下的两万士兵正在奋力抵挡清军的突袭。 双方的交锋愈发激烈,战局也变得异常胶着。 清军的战术灵活,他们不断派出小队突入明军尚未完全结阵的阵地,如同一条条触手向四面八方延伸,瓦解明军的防线。 随着战斗的推进,双方的接触面逐渐扩大,清军逐步向明军的核心区域渗透,逼迫明军一退再退。 与此同时,清军的攻击呈现出层层压迫之势,战场上密密麻麻的头盔和甲胄在山谷间闪耀,清军仿佛无穷无尽,越来越多的部队蜂拥而上,将明军逼入了险境。 在这场战斗中,明军的后撤显得被动而混乱,士兵们努力维持秩序。 但面对如此迅猛的清军,显得捉襟见肘。 陈福虽然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但此刻他也无力阻止清军的推进。 清军的攻击方向极为精准,战术上分散围攻,重压在明军阵地的各个薄弱点,企图一举将明军彻底压垮。 清军的骑兵如闪电般突袭,他们速度奇快,手持长矛和弓箭,不断穿插于明军阵列之间。 面对这种迅猛的袭击,明军的步兵显得毫无招架之力,时而企图稳住阵脚,时而被迫溃退。 四处弥漫的喊杀声和火器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山谷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风暴,战局极为惨烈。 清军虽然在兵力上与明军旗鼓相当,但他们巧妙地利用了伏击战的优势,发挥出了极大的战斗效能。 尤其是在山谷的特殊地形中,清军的分散突击战术效果显著,迅速瓦解了明军的阵线。 这使得陈福的军队尽管人数上有优势,却无法迅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每当明军试图反攻时,清军总是能够迅速集结,将局部的反扑扼杀在摇篮之中。 战斗持续,山谷两侧的明军与清军的交锋依旧激烈。 尽管明军在人数上占优,但山道狭窄,部队难以展开,只能缓慢推进。 而清军依托地形的掩护,以少数部队拖延明军的进攻,使得陈福的援军一时难以快速投入主战场。 这给了阿济格和金砺更多的时间去稳固他们在山谷中的战局。 明军阵中,一名偏将挥动战旗,试图重新集结溃散的士兵。 他高喊着命令,鼓舞士气: “莫要后退!重整队列,准备迎敌!” 然而,士兵们心中的恐慌已经蔓延开来。 面前的清军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次突袭都让明军的阵线更加不稳。 即便是那些最为坚韧的将士,此时也不免感受到了一丝绝望。 清军的优势逐渐显现,多尔衮的精心策划使得他在战场上占据了主动。 多尔衮站在山岭的高处,冷眼俯视着下方的战局,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抵抗力将会逐渐削弱,而清军的攻势则会愈发凌厉。 这场战役的胜利已经在望。 陈福站在山谷口,注视着眼前的战况,心中逐渐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已经陷入了清军的伏击? 若非他久经战场、见惯了风浪,此时恐怕早已焦躁不安,怒火中烧,甚至失去理智。 可他心里最大的疑惑是,清军为何突然增兵如此之多? 这些伏兵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河南阿济格,金砺的兵马赶来支援? 还是北直隶的多尔衮亲率大军?清廷这是倾尽所有兵力了?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迅速掠过,显得愈发沉重。 不过,转念一想,陈福立刻否定了多尔衮亲自带兵南下的可能。 多尔衮若真是倾尽所有,岂能放任北京不管,长途奔袭千里赶到济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唯一解释便是,阿济格率部赶来增援,而另外一支,必定是金砺的兵马。 毕竟,清军在北方的精锐部队仅剩下这三支,其他的根本不具备突袭的条件。 想来,伏兵也只能是他们了,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也是陈福根据自己所获得的情报,做出的最合理判断。 不过,虽然对手兵力增加出乎意料,陈福仍不至于慌乱。 他麾下的将士可不是那些草木皆兵的虚架子。 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后,明军很快就恢复了秩序,凭借精湛的战术素养,在山谷中组织成了一个个坚固的军阵。 战兵与骑兵配合默契,硬生生顶住了清军如狼似虎的第一波猛攻。 但看着士兵们的伤亡不断扩大,陈福心中也越发焦灼。 他站在山谷边缘,眉头紧锁,双目注视着谷内的厮杀,眼中隐隐透着不安。己方的三万多兵马暂时稳住了阵脚,但战局依旧岌岌可危。 若是清军再发动一轮猛烈攻势,他们可能随时会被击溃。 思绪翻涌之间,他知道此刻只有中军的几个预备战兵营还能依赖,这支精锐力量是他最后的王牌。 然而,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战兵营若是现在就动用,之后再无后备力量了。 除此之外,预备役中还有一万兵力,但这些新兵刚训练不久,战斗力远不如老兵。 陈福清楚,他们只能勉强顶上一时,无法长期支撑战局。 而金武营虽可抽调一半兵力,但这支部队同样是他手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轻易不敢动用。 换言之,是否派遣增援,必须视两侧山岭的战况而定。 清军既然安排了伏兵,必然也在山岭上布置了强兵。 自己派去增援山岭的兵力是否足够,能否顶住清军的攻势,还不得而知。 此刻,他急需一个明确的答案。 “山岭上的情况如何?”陈福转头看向副将,焦急地询问道。 副将手中正拿着从斥候那里传来的最新军报。 陈福心知,山岭高耸且树林茂密,自己无法通过千里眼看到战况,只能依赖斥候的情报。 副将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军报,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兴奋地回答道: “将军,两侧山岭的清军已被我军击退,武安营的将士们正追击残余的清军。 如无意外,很快便能全歼敌军,并彻底控制山岭!” 陈福闻言,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未彻底放下警惕。 他明白,虽然山岭暂时得手,但战局瞬息万变,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局面逆转。 他一边调度兵力,一边冷静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策略。 站在山谷之上,眼下的局势仍旧凶险重重。 己方虽然在两侧山岭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谷中的主力依然面临着清军的猛烈冲击。 眼前的战场充斥着硝烟和杀伐,激烈的战斗声此起彼伏,双方厮杀声如雷贯耳。 他心里清楚,接下来的决战关键在于自己能否及时调动兵力、阻止清军的进一步推进。 而要想取得全局胜利,必须牢牢守住山谷两侧的制高点,将清军的伏击圈撕开一个口子。 否则,即便暂时稳住了阵脚,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在这紧要关头,陈福不能有丝毫大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随后转向一旁的传令兵,果断下令: “继续加强两侧山岭的防守,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控制住那两处制高点。 同时,中军准备随时出击,一旦敌军有异动,立即迎战!” 只要山岭在手,便有机会扭转局势,正是这片地形复杂的区域,决定了战场的主动权。 清军虽有埋伏,但若无法迅速突破山岭的防线,伏击也将失去作用。 而己方的精锐兵马仍在严阵以待,只需稍加时机,便能发动反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谷内的战斗依旧惨烈,清军几度尝试突破,但明军将士们凭借顽强的意志与坚固的军阵,始终死死守住了阵地。 陈福眯起眼睛,注视着战场的每一个变化,心中不断计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若是此刻能够击破敌军的右翼,我们便有希望反攻!” 陈福在心里冷静分析着局势,目光坚定地盯向敌军方向。 他的信念从未动摇,但他必须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阿济格与金砺完全没有料到陈福会如此迅速地调动如此庞大的兵力。 尽管他们紧急派出了数百援军,勉强抵挡住了明军的攻势一时,但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明军时,这点兵力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传我军令!”陈福冷静地下达命令,目光如炬。 “武安营即刻分出一部分兵马,继续追击清军的残兵败将,剩余大军沿着山道突袭清军后方,务必迅速执行,切勿有任何疏漏!” 话音刚落,他随即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翻身上马,声如洪钟:“殿前军的将士们,尔等何在?” “在,在,在!”殿前军的各级将领齐声应诺,拱手抱拳,声音在空中激荡,气势如虹。 陈福振臂高呼:“将士们,随本将军杀光这些鞑子!” 他亲自统率部队,准备冲锋陷阵,将最后的预备役部队也投入到战场当中。 如今,战局紧张至极,这是决胜的关键时刻。 在确保了两翼山岭已经基本掌控在明军手中之后,陈福果断决定亲自领兵增援前线。 然而,他仍未调动围困山谷中间山岭的金武营兵力。 这一带的地形错综复杂,若山岭上的清军拼死突围,趁乱袭击驻扎在山谷东面入口的明军前线部队,后果不堪设想。 稍有不慎,明军便可能陷入清军的包围之中,局势一旦失控,前线部队的阵型很可能会崩溃,进而导致整条战线的溃败。 因此,陈福谨慎小心,战场上容不得半点大意。 陈福心中清楚,自己早已身陷清军的伏击圈,原本计划伏击敌军的他,反被清军算计。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充满信心,坚信能够击败眼前的清军伏兵。 陈福不是等闲之辈,他可是大明皇帝麾下威名赫赫的头号大将,岂能轻易认输? 至于撤退保存实力,这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 对于他来说,哪怕形势再恶劣,也绝不能放弃。他决意亲自带领大军翻盘,击溃敌军,扭转局势。 (本章完) 第260章 决死一战 第260章 决死一战 当前的战局,虽然可以说是殿前军伏击清军未果,甚至还中了清军的圈套。 但还不能就此断定清军伏击陈福的计划,现在已经取得成功了。 双方如今陷入苦战,陈福麾下的部队在两翼取得了初步优势,而清军在山谷战场暂时占得上风。 至于双方在山谷出口的骑兵追击战中,胜负仍未见分晓,但这些都是眼前的既成事实。 在山谷中央,阿济格与金砺正亲自指挥本部兵马,竭力组织攻势。 他们选择亲临前线,不仅是为了鼓舞士气,更重要的是能在战场上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迅速作出决策。 这一战,他们所面对的可是朱慈烺麾下的精锐部队,不能不心生忌惮。 多尔衮此前已败在了这些明军手下,虽然多尔衮对阿济格这个哥哥不服气,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在指挥作战的某些方面还不及阿济格。 与此同时,陈福麾下的部队,在整场战斗中,也展现出了顽强的战斗力。 尽管遭遇伏击,处于兵力劣势,但他们反应迅速,抵抗激烈。 即便是清军的八旗精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击溃。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阿济格和金砺的内心不禁感到一丝焦虑。 战事激烈,两人很快在战场中会合。 数百名精锐骑兵将他们层层护卫。 看着双方的士兵仍在激战,进攻久攻不下,阿济格和金砺的眉头都紧紧皱起。 战场局势胶着不下,时不我待,他们都清楚必须尽快打破僵局。 金砺沉重地说道: “明军在山谷另一侧还有一支援军,估计不用三刻钟便能赶到战场,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拖延下去。”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远方的烟尘。 阿济格的脸色也极为凝重,他点了点头: “没错,看样子那支援军应该是一支骑兵队伍。 虽说旗帜还不清晰,但那么大的烟尘,不会错。 还有更糟的消息,刚刚从南翼山岭传来的情报,我们派去的甲兵已经被明军击溃。明军至少投入了三千兵马在南翼山岭。” 听到此处,金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如此看来,北面山岭的形势恐怕也不容乐观。” 虽然金砺派了钟鼎福率军镇守北面山岭,但他心中明白,面对如此强大的明军,兵力上的绝对劣势难以弥补。 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固然能发挥一定作用,但在压倒性的兵力面前,这种优势并不足以扭转战局。 尤其是朱慈烺麾下的这支部队,个个身经百战,既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又有成熟的指挥官。 面对这样的敌人,清军的处境愈发艰难。 阿济格与金砺都深知,战局已到了关键时刻。 如果不能迅速瓦解明军的攻势,他们将陷入被动。 一旦明军的援兵赶到,局势将更加不利。 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突破,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艰难的战斗和可能的失败。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既有忧虑,也有坚定。 他们知道,胜败只在须臾之间,任何一个决策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从当前的交战情况可以明显看出,陈福所率领的明军与八旗大军之间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难以拉开明显的差距。 这种局势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与两军的训练方式、强度、武器装备,甚至战法等多方面息息相关。 换句话说,这两支军队无论是在训练的专业化程度上,还是在装备配备上,几乎旗鼓相当。 它们不仅都是这个时代的强军,而且已经具备了高度职业化的军队特征。 双方的战斗力基本处于同一水准,因此在正面交锋时,很难通过单纯的阵型对抗迅速取得压倒性优势。 然而,若要真正拉开与敌军的差距,绝不仅仅依赖于单一的武器或军阵对抗。 毕竟,战场上除了兵力和战术的较量,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等多重因素的影响。 朱慈烺的殿前军在过去的三年里,已经通过一系列的军事改革,逐步走向了标准化、专业化的方向。 这些改革不仅仅体现在军官体系和训练方法的调整上,更深入到了物资供应和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 尽管如此,由于改革时间尚短,新军暂时还无法完全发挥其潜在的实力。 然而,这支军队背后的发展潜力不容小觑。 殿前军已初步具备了快速实现批量化生产的能力,俨然成为一部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 而支撑这支军队的,不仅仅是兵工厂和训练营地,还有与之配套的民政、商业和官僚体系。 这套完整的后勤支撑体系,才是殿前军最具竞争力的核心所在。 相比之下,清军虽然也拥有优秀的工匠来提供武器装备,但在维持士兵高强度训练所需的物资供应上,却显得捉襟见肘。 清廷治下的地区在资源和后勤供应上存在一定的短板,无法像明军那样为前线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这使得清军虽然战力强悍,但在长时间的战争消耗下,逐渐显现出后劲不足的问题。 总而言之,战争不仅仅是前线士兵的较量,更是综合国力的比拼。 在这一点上,朱慈烺的殿前军虽然目前还未完全成熟,但其背后的制度改革和后勤保障,正在逐步展现出它的长远优势。 只要时间允许,新军势必会在未来的战场上占据更大的主动权。 “咱们必须在明军的援军赶来之前,打乱他们的阵型,将溃兵推向后方,阻挡住明军统帅派出的骑兵,否则后面的仗会愈发艰难。” 阿济格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压抑的紧迫感,继续对金砺说道。 “王爷,你是否已经想到攻破明军阵型的计策?” 金砺眉头微微一挑,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然而,阿济格却一时沉默不语,金砺见状,便主动接着说道: “我倒是有一个方法,不过说不上什么高明之计,只是刚才发现了明军防线中的一个薄弱点。” “到了这时候,有办法就是好办法,哪怕不够巧妙,多死几个人又如何。 打仗本就难免伤亡,关键是要赢,哪怕拼光了这些兵马,与明军同归于尽,也强过被他们打败!” 阿济格突然厉声喊道,语气中透出一股狂烈的决绝。 他素来脾气暴躁,如今面色狰狞,显得更加激动。 金砺知道阿济格为何如此愤怒,战局的发展确实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原本以为能够轻松埋伏的包衣兵却不堪一击,一触即溃,导致明军迅速察觉了伏击的意图。 局面从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演变成了现在这般艰苦的鏖战。 更让阿济格感到恼火的是,他在金砺这个汉人面前丢了面子,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但眼下战事危急,金砺也无暇计较这些。 “明军刚才紧急收缩,虽然迅速与我们拉开了距离,并趁机完成了阵型的调整迎战,但他们南侧的防线明显薄弱。 如果我们能集中精锐兵马,趁势猛攻,或许还能一举击溃敌军。” 金砺沉着分析道,语气中透出些许谨慎的乐观。 阿济格闻言,目光一凝,迅速踩住马镫站立起来,朝着前方的明军阵地望去。 尽管战场上烟尘滚滚,飞扬的尘土遮挡了视线,他依稀还是能看出明军在南侧的布防确实显得相对薄弱。 “王爷,我还有三千多甲兵可以动用,就让钟鼎福先带领兵马前去猛攻,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金砺忽然显得格外慷慨,提出了自己的筹码。 钟鼎福是金砺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在军中地位颇高,领兵经验丰富,素来以果敢而著称。 金砺对他十分信任,时常将最精锐的兵马交给他统领,正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作为金砺手下排名前列的将领,钟鼎福显然是金砺可以倚重的人。 这一次,金砺将最后的赌注押在了钟鼎福的身上。他深知,这场战斗若不能尽快结束,明军援军一旦赶到,局势将更加不利。 “好,就按你说的办!马上集结兵马,钟鼎福即刻出发,务必拿下明军的薄弱点。”阿济格果断下令,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钟鼎福接到命令后迅速整备队伍,四千甲兵很快列阵出发,朝着明军南侧的防线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大地在他们的脚步下微微震动,尘土飞扬,战场上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随着甲兵们的迅猛突击,明军的南侧防线果然出现了动摇。 尽管他们拼命抵抗,但面对来势汹汹的清军,逐渐显得力不从心。阿济格和金砺都紧盯着这场关键的攻势,心中悬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若是这一击成功,便可扭转战局!”阿济格喃喃自语,手心已然沁出冷汗。 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生死成败,片刻的迟疑或疏忽,便可能决定整场战斗的结局。 钟鼎福率领的精锐甲兵一路披荆斩棘,步步紧逼,眼看着明军的防线越发薄弱。 就在此时,阿济格忽然发现远处尘土飞扬,隐约可见一支明军骑兵正在迅速赶来支援。 他的心猛然一沉,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济格听完汇报后,沉默地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深知此战的意义,胜败决定着大清的存亡。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所谓的兵马损失早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阿济格明白,若不能在此战取胜,大清的命运将彻底改写。 金砺虽非满人,但他放清军入关,背负着沉重的罪责。 他十分清楚,自己如今能稳固地掌握兵权,完全依仗于他丰富的领兵经验以及深受多尔衮的信任。 然而,他也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清廷仍然存在,如果大清覆亡,他的地位将荡然无存。 时光飞逝,约莫一刻钟过去,战场上烟尘四起,杀声震天。 阿济格和金砺果断下令,将手中尚未参战的六千多甲兵全数投入到南侧山谷的军阵中。 这一次的决策,毫无疑问是背水一战。 金砺将手中的最后三千多甲兵倾巢而出,而阿济格则稍微保守了一些,只调出三千甲兵,余下的两千人被派往左右两翼山岭,阻击那些自两侧袭来的明军。 在战场的最前线,绿营兵和包衣兵率先发起冲锋。 他们顶住了明军的第一轮火力,虽然伤亡惨重,却为后续部队的进攻铺平了道路。 然而,清军的骑兵并没有等待他们撤下战场,而是紧随其后,直接发起了猛烈冲锋,逼迫他们继续作战。 这些绿营兵和包衣兵并非是最初用作诱敌的残兵败将,而是绿营与包衣中的精锐部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然而,单凭他们这点兵力,根本无法彻底攻破明军坚固的军阵,即便是拼尽全力,也难以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尽管如此,经过多轮激战,这些部队已经耗费了明军大量的体力。 而如今,清军骑兵的突然冲击使得明军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逼迫他们继续应战,这无疑为八旗骑兵创造了绝佳的突袭时机。 与此同时,明军的南翼阵线因为之前的突然收缩,兵力分布变得极为不均,防线明显薄弱。 在清军连续不断的猛烈攻势下,南翼的明军已经显露出疲态,阵型开始松动。 阿济格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眼见绿营兵和包衣兵的冲锋已经消耗了明军的精力,他毫不迟疑地命令骑兵部队发起总攻。 此时,清军阵中战鼓轰然响起,尽管在山谷战场上此起彼伏的枪炮声中显得不那么显眼,但却标志着决战时刻的到来。 五千多名八旗精锐骑兵不再顾及阵前仍然残存的近千名绿营与包衣兵,他们策马加速,直扑明军阵地。 战马的铁蹄踏过战场,掀起一片烟尘,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单是冲撞和踩踏,就使得上百名己方士兵丧命于马蹄之下。 这就是八旗军的骑兵,他们的冲锋在这个时代,依旧具有无比强大的力量,此时正如同洪流般席卷而来,在这片山谷战场上,掀起了致命的攻击。 (本章完) 第261章 重掌优势 第261章 重掌优势 明军的南翼阵线刚刚成功击退了清军连续两轮的进攻,整个阵型早已混乱不堪,还未来得及重新整顿便遭到了清军骑兵的突然猛袭。 这股迅猛的冲击如同一把锋利的铁锤,直接凿入了明军的阵列,使得原本岌岌可危的阵线瞬间溃散开来。 前排的火枪兵根本没有时间重新装填弹药,便被呼啸而来的清军骑兵冲得四散而逃,阵型支离破碎,不成体系。 在南翼阵地上,一阵轰然巨响过后,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原本就已经动荡不安的明军队列,此刻彻底崩溃。 许多士兵为了自保纷纷散开,火枪兵成群结队地四处逃散,军阵后方的长枪手们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的局面已经陷入混乱。 他们手中的武器虽然长且锋利,但面对毫不留情冲击而来的骑兵,他们完全束手无策。 面对冲锋而来的清军骑兵,明军的整个南翼防线在战马的铁蹄声中瓦解。 大量的明军士兵出于本能,选择了后撤。 此刻阵中的枪声凌乱不堪,士兵们早已顾不上齐射的命令,慌乱之中抬枪射击。 然而这些零散的反击虽然射倒了数十名冲锋在前的清军骑兵,却远不足以遏制五千骑兵的猛烈攻势。 随着白烟在战场上弥漫,掩盖了一部分士兵的视线,更多的明军士兵陷入恐慌。 尽管这些反击给清军造成了些许损伤,但在失去了阵型的情况下,明军的防御力明显不足,根本无法支撑如此猛烈的冲击。 五千清军骑兵如潮水般涌入,迅速撕裂了明军的阵线。那些火枪兵、长枪手们被逼得节节后退,局势愈加不堪。 尽管如此,明军的士兵们并非完全毫无斗志。 在这危急时刻,仍有不少将士顶住了清军的猛烈冲锋,拼死阻击。 这些人虽明知胜算渺茫,但凭借顽强的意志拖延了清军的进攻,为后续的援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们的顽抗虽无法扭转战局,但至少为后方的第二道防线做了些许准备。 然而,明军的防线不仅仅依赖于第一阵线。 在后方,督战的甲兵正冷酷无情地砍杀着那些临阵逃脱的士兵,确保他们不会冲散后方的防线。 面对逼近的清军骑兵,这些溃兵在惊慌中四处逃窜,却在看到后方严阵以待的拒马阵时,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性,纷纷向两翼逃去。 督战甲兵用冷酷的方式逼迫这些逃兵重新面对战场,但这种手段并未能彻底阻止清军的进攻步伐。 正如“兵败如山倒”这句古话所言,战场上的劣势往往在瞬息之间放大。 虽然明军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崩溃,然而位于后方的第二道拒马阵依然在勉力支撑。 面对三十步以外已经放平长矛、整齐排成拒马阵的明军,清军骑兵虽然气势汹汹,但也并非完全无法抵挡。 第二道防线虽然兵力单薄,但士兵们在明知清军来势汹汹的情况下,仍然咬牙坚守。 他们在短时间内形成了简单的长枪拒马阵,阻挡住了清军的第一次正面冲锋。 这些士兵经历了稍显充足的准备,在这关键时刻展现出了顽强的抵抗力。 在战马的狂奔中,拒马阵一次次被撞击得摇摇欲坠,但凭借坚实的阵型,明军成功消耗了清军不少兵力,斩杀了数百名骑兵。 然而,清军的骑兵数量庞大,且冲击力极强。 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清军骑兵逐渐突破了第二道防线。 尽管明军的顽抗和拒马阵给清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但这并不足以遏制对方的攻势。 随着拒马阵的崩溃,清军骑兵继续向前推进,迅速撕裂了南翼阵地的防御。 此时,明军的南翼防线已然岌岌可危,残存的士兵在强大的冲击下纷纷溃败。 面对铺天盖地的骑兵攻势,南翼阵线如同被摧枯拉朽般被击溃。 后方督战的甲兵虽在拼死阻击,但清军骑兵的猛烈进攻仍旧势不可挡,战场上遍布着倒下的明军士兵。 战场的局势在这一刻几乎已无可挽回。 明军的士兵们在清军骑兵的铁蹄下节节败退,南翼的防线几乎完全崩溃,整个战局陷入了清军的掌控之中。 明军的南翼军阵,眼看已近崩溃。 尽管清军五千骑兵发起了猛烈的冲锋,但在这场激烈的正面交锋中,能够继续作战的骑兵也仅剩三千人左右。 然而,眼前的战局并没有让阿济格和金砺感到丝毫的欣慰。 他们的视线越过战场,看到了明军的援军正从远处迅速逼近。 援军的到来,意味着他们的突袭策略失效,双方即将陷入一场血腥而不可避免的恶战。 这一战,无论是阿济格还是金砺,都深知其残酷性。 明军的援兵显然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他们来得虽晚,却注定改变战局。 尽管清军骑兵在南翼阵线的冲锋取得了初步的成功,明军的防御却极具韧性。 南翼的明军虽然体力不支,但他们依然顽强地阻击,极大地延缓了清军的攻势。 若不是清军采取了不计代价的猛烈冲击,甚至牺牲了一千多绿营兵和包衣兵进行前期消耗,清军恐怕很难如此迅速地突破明军的防线。 然而,危机远不止于此。 虽然阿济格果断派出了最后的两千精锐兵马去阻击明军的援兵,但两侧山岭上,依然有数支规模不大的明军部队,顺着蜿蜒的山道快速向下突袭。 这些明军小股部队灵活地绕到了清军的后方,利用地形展开了反攻。 密林中不断涌出更多的战兵,他们从隐蔽的山道中冲向战场,并迅速在平地上集结起来。 第一批集结的部队中,能立即投入战斗的明军兵力至少有七八百人。 这些兵士不仅数量可观,而且战斗经验丰富,迅速恢复体力的他们,在地上稍作休息后,便准备再次加入战斗。 在第一波明军展开攻击之后,后续部队也将接连加入战局,对清军施加新的压力。 明军的小股部队分散开来,利用山岭和密林的地形优势展开了灵活的攻势。 他们十几人为一组,组成了弓箭手小队,隐藏在侧翼的树木之间,朝清军的军阵发射破甲重箭。这些箭矢从密林中稀稀疏疏地射出,带着致命的威力,穿透空气,精准地射向清军的士兵。 重箭一旦击中清军甲胄的薄弱处,便能轻松穿透盔甲,对清军士兵造成极大的伤害。 这些散乱的箭矢虽然并不能对庞大的清军队伍造成大规模的杀伤,但其威胁却不能被忽视。 每一支射出的箭矢都带来了心理上的威胁,尤其是那些看着身边战友中箭倒地的清军士兵,他们的士气受到了明显的打击。 伴随着这不断袭来的箭雨,清军的军阵开始出现些许混乱,士兵们四处张望,神色紧张,仿佛随时会有死亡的阴影笼罩而来。 这些小股明军的骚扰战术,不仅对清军造成了实际的伤亡,更是打乱了清军的部署,使得阿济格和金砺的指挥变得愈加困难。 他们原本已经在后方布置好的战略部署,现在面临着被逐步瓦解的风险。 随着明军从两翼的重箭袭扰逐步加剧,阿济格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深知,明军的这次反击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骚扰,而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针对性进攻。 若无法迅速解决这些明军小股部队,清军的后方将持续遭到威胁,进攻的节奏也将被彻底打乱。 与此同时,金砺的目光也在战场上游移不定。 他意识到,明军从两侧山岭发起的攻击,正逐步逼近清军的薄弱环节,而援军的陆续到来更是加剧了局势的紧张。 尽管清军在正面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但两翼的防御已经难以为继。 面对这一局面,金砺不得不考虑调动更多的兵力去支援侧翼,然而手中的可用兵力已然所剩无几。 战局瞬息万变,明军的援军如潮水般涌来,压迫着清军节节后退。 而那些从山岭间突袭下来的明军弓箭手,正在用他们的重箭撕裂清军的防线。 在这场残酷的较量中,胜负的天平似乎正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向明军倾斜。 阿济格和金砺面面相觑,心中都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双方都意识到,这场战斗已进入最为关键的时刻,稍有不慎,清军的优势便会被彻底逆转。 战鼓声、呐喊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在战场上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的明军进攻仿佛永不停息。 阿济格明白,若不能迅速打破当前的僵局,清军将陷入更深的困境,甚至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命运。 他必须立即做出决断,调动手中剩余的力量,尽快对明军援兵发动一场致命的反击。 钟鼎福率领阿济格和金砺联军的最后一支骑兵,刚刚击溃了南翼的明军阵线,正准备趁势追击,将这些溃败的明军赶向战场中央,以求扩大胜果,彻底压垮明军的士气。 然而,就在此时,林昌峰率领的两千余名天骑军骑兵如同疾风骤雨般及时出现在战场上,瞬间截断了钟鼎福所部的攻势。 这两千余名天骑军是陈福大军的精锐部队,他们从南面绕过山麓的密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清军骑兵的阵列中。 这支骑兵勇猛异常,战术精准果断,立刻让清军的攻势陷入停滞,局势瞬间发生逆转。 战场南面的山谷里,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喧嚣。 万千马蹄踩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轰隆的震动声,战马的嘶鸣与战士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刀剑斧钺与长枪短矛的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戮之音。 短斧、铁骨朵、狼牙棒等破甲利器在空中呼啸飞舞,寒光四溢,仿佛死神的镰刀般从战士的头顶划过。 那些不幸被击中的明军与清军骑兵纷纷从马背上坠落,有些甚至还未发出一声惨叫,便已被无情的马蹄践踏在泥土中,转瞬便消失在战场的血色烟尘中。 血与汗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战场瞬间变成了一片修罗地。 钟鼎福在这激烈的枪炮声中,竟然还能清晰地听见战场上那些嘈杂的声音,心头不由得一阵寒意。 他清楚地感受到形势的突变,甚至有些不敢回头看向那惨烈的场景。 但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明白自己必须面对。 于是他咬牙扭头看去,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中的希望再次燃起。 尽管己方骑兵被这支不顾生死的明军骑兵截断,但从整体上看,明军的兵力并不算太多。 加上战场上溃兵四处奔逃,阻碍了这支精锐骑兵的冲锋,真正进入清军骑兵阵中的,只有五六百骑而已。 尽管他们的战术凶悍、以命相搏,但从数量上来看,这样的冲击并不足以彻底改变战局。 然而,清军的八旗老兵们也并非轻易能被击败的角色。 这些战场上历经杀伐的老兵并未被明军的猛烈进攻吓倒,尤其是骑兵阵列的后方部队,他们同样毫不畏惧,迎头冲击上去,打算将这股明军的势头遏制住。 双方激烈的碰撞,带来了极为惨烈的伤亡,否则战场上也不会爆发出如此震撼的战斗声。 在这片乱局之中,林昌峰率领的天骑军尽管勇猛,却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由于他们的突袭过于迅猛,马匹在穿过清军阵列后依旧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继续前冲,导致许多骑兵一时失去了对战马的控制。 这种局面为钟鼎福带来了喘息的机会,他迅速整顿兵马,试图再度组织反击。 林昌峰同样意识到了这点,他清楚自己的骑兵虽然成功突入敌阵,但若不及时收拢队伍,任凭战马冲散,最终只会陷入更大的危机。 因此,他果断下令,重新整合部队,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此时的战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清楚,这场战斗的胜负将决定整个战役的走向。 钟鼎福虽然看到了希望,但他也明白,要彻底击败这支凶悍的天骑军并非易事。 与此同时,阿济格和金砺也意识到了明军援军的出现,他们早已察觉到南翼战场上的异动,但目前的局势下,他们根本无力抽调兵马进行阻击。 事实上,在钟鼎福取得南翼战线的初步胜利之前,整个南翼战场几乎已经完全被明军控制。 明军的援军从战场后方不断涌入,南面的山岭也牢牢掌控在明军手中。 阿济格与金砺虽然心急如焚,但眼下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钟鼎福的胜利上,祈祷他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决定性的突破。 (本章完) 第262章 突破 第262章 突破 战场上的残酷无奈,有时即便你预见了敌人的行动,也未必能够阻止,哪怕只是慢了一步,形势就可能逆转。 此刻,陈福已经率领中军天威左营主力亲自抵达山谷主战场的前线。 经过一段急速的行军,各部正快速整顿队列。 林昌峰的那一千名精锐骑兵作为前锋,自然比大军要先一步抵达战场,速度也快上许多。 陈福目光扫过南面的战场,发现清军的攻势已经明显停滞,只有寥寥数百名清军骑兵在继续突进,但这些分散的骑兵已经无力形成有效的冲击力。 更不用说,他早已调派了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部队前去阻击,南面清军的势头已经被彻底遏制,无法再推着南翼溃败的明军冲击中路了。 然而,战场的中路和北面仍然处于激烈交战中,局势相当焦灼。 随着陈福指挥的中军天威左营迅速投入战场,明军原本岌岌可危的防线逐渐稳定下来,颓势也得以扭转。 其实,阿济格和金砺本来也只在战场上稍占优势。 尤其是在误判了战场局势后,他们将钟鼎福派到背面布阵,试图阻击可能反击的明军骑兵,却因此削弱了正面的进攻力量,使得攻势难以为继。 那支原本负责追击清军、引诱其深入的明军骑兵,此刻也与清军展开了正面搏杀,双方交战异常激烈,无法脱身回援。 局部战场的僵持局面反映了战场的另一残酷现实——兵力的误用与调度不当,常常是战争失败的关键原因之一。 如果不能将最珍贵的兵力投放到最需要的地方,结果往往就是全局崩溃。 在正面的防线上,明军逐渐扭转颓势,在陈福的指挥下,开始发动局部反击。 双方的火枪兵几乎同时展开齐射,火光在战场上闪耀,硝烟弥漫,战斗的惨烈程度不断升级。 已经摇摇欲坠的明清两军防线在此时突然冲出一个个方阵,猛烈冲撞,战场陷入了犬牙交错的混战局面。 这些方阵如同潮水般涌来,士兵们喊杀声震天动地,战场上怒吼的四磅炮成为双方的致命武器。 每一声火炮的轰鸣,都仿佛在宣告着死亡的到来。 两军各自装备了三十余门四磅炮,这些沉重的金属巨兽在战场上肆虐,炮弹从空中划过,轰击在敌阵中,掀起一片片泥土与鲜血。 战鼓与号角声在此刻显得微弱无力,时而被雷鸣般的火炮声所淹没。 陈福位于大阵的后方,目光如炬,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局的变化。 他的内心深知,这场战斗的胜负并不取决于某一处局部的胜利或失败,而在于如何在合适的时机找到清军防线的薄弱点,发动决定性的攻击。 他虽然已经在北面率先发动了进攻,但他清楚,这一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胜出。 因此,他采取了谨慎的态度,逐步进行试探性的进攻,通过观察清军的反应来判断其防线的弱点。 随着明军的步步反击,清军的防线显得愈加吃力。 阿济格与金砺凭借经验老道,迅速调动部队进行应对,但他们依然无法阻止明军逐渐占据上风。 战局在一点点向明军倾斜,士气也随之高涨。每一个明军方阵的冲锋,都像是在宣告他们不会轻易屈服。 战场上,枪炮声不断回荡,刀枪剑斧的碰撞声响彻山谷。每一次交锋都意味着双方士兵的生命在瞬间消逝,鲜血洒满战场。 火炮的轰鸣声、士兵的怒吼声交织成一曲战歌,而在这场血战背后,指挥官们的决策将决定着最终的胜负。 陈福凝视着前方,他的心中虽然依旧紧张,但眼中的冷静和果断没有丝毫动摇。 他明白,战场是无情的,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他必须在最恰当的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将己方的优势彻底转化为胜利。 与此同时,北面的战斗正激烈进行,陈福没有浪费这一刻的时间。 他深知,清军的南翼阵线已经被突破,林昌峰的天骑军虽英勇,但在面对清军精锐骑兵的持久冲击时,力量也难以长时间维持。 因此,他果断调动了中路压阵的骑兵部队,向南翼增援,试图一举击溃清军的攻势,稳住战场局面。 这批骑兵是明军的中坚力量,他们身披黑色盔甲,手持各式各样的战具,杀气腾腾地穿过战场上的浓烟,向着清军阵线迅速推进。 火枪兵在进行最后一轮齐射后,便立即退到了后方。 随即,明军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短斧、飞剑接连不断地从阵中飞出,狠狠砸向清军的甲兵。 尖锐的破空声混杂在战场的嘈杂声中,不少清军士兵的头盔和胸甲被直接击中,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倒在地,瞬间便被卷入了血腥的厮杀中。 尽管明军攻势凌厉,但清军也并非易于对付。 前排的清军火枪兵在齐射完毕后,迅速撤退到阵后,展现出他们训练有素的一面。 此刻,八旗甲兵已经做好准备,长枪齐出,迎面向明军冲去。 一黑一红两股人潮在战场上猛烈碰撞,战马嘶鸣,铁器交击的声响夹杂着士兵的惨叫,血肉横飞,场面极为惨烈。 战斗的激烈程度让后排的火枪兵们也不得不加入战场,他们拔出腰间的短刀,挥舞着武器向前冲去。 战场上的局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所谓的方阵早已不复存在。 两军的将领在这样的混战中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指挥,士兵们凭借着本能与生死搏斗。 这一刻,所有的身份与出身都已失去意义。 无论是清军还是明军,满人或是汉人,士兵们的唯一目标便是存活。 士兵们如同潮水般不断涌向敌阵,前排倒下的尸体被迅速替代,后方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填补上去。 战场上,尸体开始堆积,鲜血染红了地面,战马在其中踩踏,带起无数残肢断臂。 然而,尽管两军都已疲惫不堪,却没有任何撤退的迹象。 督战队的怒吼声不断响起,迫使士兵们继续往前冲,哪怕这已是他们最后的力气。 在火枪齐射停歇片刻后,战场上的硝烟被山谷中的风逐渐吹散,阿济格和金砺终于得以窥见战场前线的真实状况。 阵线上的厮杀依旧惨烈,双方士兵挥舞着各种武器,疯狂砍杀对方,伤亡惨重。 然而,尽管损失巨大,战场上的兵力依旧没有彻底耗尽。 士兵们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支撑着他们的行动,哪怕前方是迎面刺来的长枪,他们也会下意识地躲闪,谨慎地寻找机会反击。就在战斗焦灼之时,北面的山麓上,一队重新集结的明军精锐终于趁机发起了侧翼进攻。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仅有数百人,但他们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弓箭手。 此刻,他们抓住清军前线陷入混乱的时机,在距离清军阵地四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举起重箭,对准清军发起了精准的侧面攻击。 数百支重箭同时射出,如同雨点般落入清军阵中。 清军的甲兵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倒下了几十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清军阵线出现了明显的松动,阵中士兵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原本拼死作战的清军前排开始向后退却,防线逐渐失控。 而明军则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倾尽全力发起了猛攻,终将清军的这股力量彻底击溃。 虽然明军在这场厮杀中取得了局部的胜利,但他们自身的损失也十分惨重,已然无力继续追击。 随着两军暂时撤出战斗,战场上满地都是尸体和伤员。 而受伤的士兵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有些已经奄奄一息,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其中,显得格外凄凉。 此时的阿济格面色沉重,他深知再这样僵持下去,清军必将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他看向金砺,沉声说道: “必须把钟鼎福的兵马调过来,明军这次得手之后,必定会趁势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如果我们再这样硬拼下去,纵使我们最终获胜,也会损失过重,难以继续应对济南城外的明军。” 金砺同样意识到形势的严峻。 他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此时此刻,他们不能再拖延,必须迅速调兵布阵,迎击明军的下一波攻势。 否则,这场战斗的胜负将很快见分晓,而清军所付出的代价将难以承受。 阿济格紧皱着眉头,扫视左右,语气凝重地说道: “两翼山岭的明军确实狡猾,骚扰不断。 我们得立刻将钟鼎福的兵马调回来,加强防线。 同时趁明军尚未完全展开,从中路调兵迎击他们。” 金砺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刚刚收到钟鼎福的塘马传回的军报,报告显示明军派去追击的骑兵已经被清军缠住,战况胶着,短时间内双方难以分出胜负。 陈福麾下的骑兵虽然接受过骑阵训练,但眼下的地形和战场环境并不适合大规模展开。 他的部队已经在装备和训练上取得了一定进展,但仍然是受制于这个时代的将领,与朱慈烺那种拥有后世军事知识的领导者有着显著差距。 这种限制也导致了陈福麾下的军队虽然在战斗力上有所提升,却未能完全跳出时代的局限。 倘若不是朱慈烺必须留守济南,忙于应对他以为的多尔衮那个大劲敌,恐怕他早就亲自前来指挥这场战役了。 在双方战力相当的情况下,陈福的骑兵与八旗骑兵正面对决时,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高下。 “山岭上的明军数量不多,每翼派出七八百兵马便可将其遏制。 只要能消除他们的骚扰,明军统帅的主攻就难以得逞。” 金砺冷静地分析道:“现在最紧要的是将钟鼎福的几千兵马尽快调回,明军集结主力进攻还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此时,山谷战场上的战斗由于陈福主动收拢兵马,已经逐渐缓和下来。 阿济格和金砺眼下处于劣势,自然不会冒然进攻,以免进一步消耗兵力。 “钟鼎福手下的火枪和火炮部队正好可以用来阻挡明军的主力进攻,尽量消耗他们的锐气,削弱明军的前几轮攻势。” 阿济格沉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远方。 三里之外,明军的阵中正进行着紧张的兵马调动,旌旗翻飞,军士们不断调换位置。 这显然是明军因南翼的初步胜利,正欲趁胜追击,试图一举突破中路,彻底赢得战斗的胜利。 “明军兵力其实也并不充裕,” 阿济格继续分析道: “他在两侧山岭投入了大量兵力。如果我们能成功击退这次正面的主攻,再集中两翼兵马反击,胜利必定属于我们。” 金砺点点头,目光也凝重起来。 他深知阿济格所言不虚。明军虽然取得了南翼的局部胜利,但主力尚未压上,而清军依旧在关键位置占据了优势。 如果能有效利用钟鼎福的兵马,尤其是火枪火炮兵的优势,清军不仅能够抵挡住明军的正面攻击,还能利用后发制人的策略,在两翼形成反包围之势。 战场上,双方暂时进入了一种僵持状态。 明军正在重整兵马,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总攻,而清军则静待时机,准备以更为稳固的防线迎接这一波冲击。 钟鼎福麾下的兵马已经开始撤回,火炮和火枪的沉重装备也逐渐部署到位,整个中路战场逐渐呈现出剑拔弩张的局面。 “我们不需要急于进攻。”阿济格看着明军阵中的调动,沉思片刻后补充道: “只要明军一进攻,钟鼎福的火炮部队就会让他们吃尽苦头。 待他们的锐气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反击便是。” 金砺点头应和: “只要我们守住中路,等到时机成熟,两翼的部队一齐发力,明军必然败走。 此战胜负关键在于谁能保持冷静,找到最合适的反击时机。” 阿济格深以为然: “明军虽精锐,但我们只需牵制他们,让他们在消耗中陷入疲惫。到那时,再发动全面反击,胜算在握。” 战场的气氛愈发紧张,阿济格和金砺心中清楚,这场战斗的结果将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 (本章完) 第263章 火炮决胜 第263章 火炮决胜 一匹塘马从西面疾驰而来,风尘仆仆,转眼间已抵达插着“金”字大旗的阵地前。 骑兵熟练地翻身下马,片刻不停地跑到清军大将金砺的部将钟鼎福面前,呈上军令。 钟鼎福接到命令后,几乎没有丝毫迟疑,迅速下达命令,召集麾下所有兵马。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场战斗意味着什么,作为金砺的铁杆支持者,早已背弃了故土,成为彻底的汉奸。 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他别无选择,必须全力以赴赢得这场战役。 钟鼎福带领数百骑兵,率先向西面的主战场疾驰而去,速度之快,马蹄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钟鼎福深知,胜败攸关,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 尽管金砺和阿济格的命令并没有让他倾尽全力调集所有兵马,但他自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他纵横战场多年,屡经沙场,战斗经验丰富,未必逊色于金砺与阿济格。 眼下,山谷中明军的骑兵被牵制,难以脱身;只要彻底击溃山谷中的明军主力,后方和两翼的压力自会化解。 心中计议既定,他再次策马扬鞭,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骑在马背上的钟鼎福目光如炬,盯着地平线另一端的明军阵营。 密集的队列在他的视线中仿佛一片乌云压城,虽然两军交战的枪炮声比之前减弱了许多,但仍旧此起彼伏,未曾停息。 他非常清楚,自己手下的这支兵马能否挡住明军的主力,将直接决定这场战役的成败。 胜,则保全荣华富贵;败,则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住。 钟鼎福并非等闲之辈,几十年的战场生涯使他练就了出色的洞察力和敏锐的战术判断力。 他凭借多次精准的判断,多次以少胜多,曾助金砺在大战中击退了明军的进攻,成为清军中的一名重要功臣。 然而,随着朱慈烺的意外出现,历史的轨迹被彻底改变,仿佛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 与此同时,在明军阵营后方,“陈“字大旗迎风招展,陈福正伫立在旗下,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远方的战场。 风中传来阵阵鼓声,伴随着旌旗的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紧张氛围。 就在此时,林昌峰策马来到了陈福面前。 他神色冷峻,身上的战甲带着斑驳的血迹,显然刚刚从战场上厮杀归来。 林昌峰的骑兵一直紧追着清军的溃兵,曾在钟鼎福的部队前鏖战良久,但双方实力相当,始终未分胜负。 如今南线战场已经逼近崩溃的边缘,林昌峰意识到此时此刻必须和陈福汇合,共同应对接下来的生死决战。 此刻,济南城的防务已经分配给了其他猛将,陈福麾下精锐悍将所剩无几。 眼下,他手中唯一能信赖的便是林昌峰,正是此人多次在危机时刻力挽狂澜,将一场场败局扭转为胜利。 “钟鼎福虽已退却,但他并非易与之辈,恐怕还会有新的行动。” 林昌峰冷静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深深的警惕。 他对清军将领的狡猾心知肚明,尽管己方暂时占据了主动,但决不能有一丝懈怠。 陈福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确实不能轻敌,钟鼎福多年来战绩不俗,今日虽暂退一步,恐怕也在暗中谋划下一步的反击。” 林昌峰紧握缰绳,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只要我们能牢牢控制住眼前的局势,不给他反扑的机会,这一战的胜负仍然掌握在我们手中。” 陈福心中思绪万千,他明白,钟鼎福的战术敏锐,但己方并非没有胜算。 如今只需步步为营,谨慎应对,就能逐步瓦解清军的防线。 战场的气氛愈发凝重,双方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那致命一击的时刻。 钟鼎福疾驰在战场的边缘,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和紧张。 他知道,这一战不仅关乎他的前途命运,更可能决定整个战局的走向。 而在远处的明军阵营中,陈福和林昌峰的目光也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 林昌峰拱手抱拳,沉声道: “提督,金武营的兵马已经整备完毕,正列队待命,不久便可投入战场。” 陈福闻言,略微松了口气。他深知,眼下的战局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之前为了稳住局面,他不得不将兵力分散于各处防线。 如今,若想迅速组织起一次主力进攻,除了调动金武营,几乎再无其他选择。 这支兵马原本负责围困中部山岭,但当前形势下,他不得不将其冒险调离,迅速投入正面战场。 方才的小胜,虽不足以让陈福掉以轻心,却给了他一些信心。 他明白,战场之上,时机转瞬即逝,若不抓住这次稍纵即逝的机会,局势可能再次倾斜。 他决意集中全部兵马,借助这次胜利的势头,全力一击,争取一举歼灭这支清军,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这数万清军若能彻底击溃,这将是大明的一次重大胜利。 然而,此时的陈福心中明白,战场上的伤亡和僵持局面已远超他最初的预期。 胜负悬于一线,双方都已到了极限,任何一方的撤退,都会立即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因此,他心中此刻愈发坚定,这场仗必须分出胜负,谁先后退,谁就注定失败。 他抬起手中的“千里眼”——一具望远镜,将目光投向前方正面战场。 此处的地形稍显开阔,清军阵地上正忙碌着调集兵马。 通过镜片,陈福清晰地看到了清军阵中阿济格和金砺的身影,他们正在指挥大军调整阵型,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猛烈攻势。 然而,就在他观察清军阵列时,钟鼎福的认旗突然映入了他的视线。 虽然他尚不知这面旗帜背后指挥的是谁,但从这面旗帜的显现,他能够猜测出对方一定是清军中的一位重要将领。 “清军竟然又调集了一支新兵力,看样子他们也不愿再做无谓的消耗,准备进行最后一搏。” 陈福略带自信地说道。 他心中冷笑,毕竟,自己这边已经调集了一万多主力兵马准备进攻,金武营那两千精锐更是实力非凡。这些清军还能坚持多久? 林昌峰见状,立即拱手道: “提督放心,此次战斗末将必定横扫清军。末将必亲手取其性命,替天下百姓清除这一大祸。” 听到林昌峰这番话,陈福心中微微一紧。 若不是之前的几次战略失误,眼前的局势或许早已完全不同,阿济格和金砺这些人或许早已被消灭。如今,局势已经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他内心的压力不言而喻。 林昌峰的话,触及了他内心的那一丝隐痛。 林昌峰很快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刚想开口解释几句,陈福却挥手打断了他: “无需多言,立即整军备战,开始进攻。我们必须一鼓作气,将这六七千清军全部歼灭在此地,绝不能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遵命,提督!”林昌峰领命后,毫不犹豫地策马冲向前方阵地。 他的亲兵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数十名亲卫紧随其后,马蹄踏动尘土,朝着战场前线飞驰而去。 此时的战场气氛愈发紧张。陈福站在高处,目光炯炯,注视着清军的动向。 他知道,清军的指挥官同样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绝不会轻易退缩,何况此战关乎他们的生死存亡。 然而,陈福心中笃定,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渐向自己倾斜。 只要抓住这个契机,他便有把握彻底扭转乾坤。 “清军的兵力虽然庞大,但经过连番激战,他们的士气已大不如前。 现在只要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全力进攻,胜负便在此一举。” 陈福低声自语,目光中充满了决心。 战场上,战鼓声骤然响起,伴随着的是震天的喊杀声。 金武营的两千精锐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清军阵地,后方的大军紧随其后,整个战场瞬间被浓烈的杀气笼罩。 两军交战之处,刀光剑影,火光四起,双方将士拼死厮杀,血肉横飞。 阿济格和金砺在清军阵中指挥着防守,虽然兵力不占优势,但他们依然没有选择退缩。 八旗骑兵和步兵紧密配合,利用地形和防御工事顽强抵抗。 此时,战场中央的火炮声此起彼伏,浓烟弥漫,空气中充斥着硝烟和血腥气味。 钟鼎福率领的清军骑兵也加入了战斗,他们迅速调转马头,试图从侧翼包抄明军。 但林昌峰早有防备,亲自率领一支骑兵队伍迎击,双方骑兵在战场中央激烈碰撞,战局瞬间陷入胶着。 陈福望着战场上的局势,内心却并不轻松。 他知道,若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击溃清军,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艰难。 而清军若是利用防御工事继续坚守,己方兵力虽多,但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下。 然而,陈福没有犹豫。 他心中清楚,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他大声下令: “传我命令,火炮继续轰击,步兵全力进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攻破清军防线!” 清军阵前,数千绿营军的士兵屏气凝神,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对面的明军。 这些士兵大多是钟鼎福麾下的老兵,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经验丰富,训练有素,战斗力极为强悍。 金砺对他们的特别照顾和资源倾斜,令这些绿营兵的战斗素养大幅提升,犹如铁血劲旅,随时准备迎接敌人的冲击。 随着一阵激昂的战鼓和军号声响起,明军迅速整顿队伍,在战场中央拉开了一条横贯东西的宽大阵型。 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毫无慌乱,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军阵的正中央,插着一面大大的“钟”字旗帜,迎风招展,四周旌旗如林,战意盎然。 明军此刻的气势,仿佛要与清军决一死战。 片刻之后,明军的两翼开始有所动作,三十余门火炮被推上了前线,数十名炮兵迅速奔赴炮位,沉着冷静地调校着炮口的角度。 一时间,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清军的阵线,似乎随时都要喷出致命的火舌。 与此同时,陈福、阿济格和金砺也都将清军的主力部署在了中路战场,力求在最关键的正面决战中获胜。 两翼的部队虽然不多,但也被用于牵制对方的偏师。 山麓两侧,阿济格和金砺派出的精兵已经成功地拖住了那里的五千明军,使其无法发挥更大的威胁。 此刻,明军大阵犹如一条钢铁洪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推进。 两里长的队伍在战场上横扫而来,宛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水。 长枪林立,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随着士兵的步伐整齐地上下起伏,犹如波涛翻滚,一浪接着一浪,向着清军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清军的火炮率先发难。 三十余门火炮同时发射,震天的轰鸣声响彻云霄,炮口喷出橙红色的火焰。 伴随着刺耳的爆炸声,铁弹在白烟中呼啸而出,仿佛死神的镰刀,直扑明军阵地。 炮弹在明军阵中炸裂开来,巨大的爆炸力将一片片士兵撕碎,鲜血飞溅,四周顿时被炸出了几条血淋淋的缺口。 铁弹的冲击力如此强大,不仅掀飞了明军的士兵,连同他们的盔甲和兵器也被抛向半空,场面一时混乱。 然而,尽管前排的明军被炮弹轰出一道道血路,但这支久经沙场的军队并未因此慌乱。 被击中的地方很快便有后排的士兵补位,阵型依旧整齐而有序地前进,没有因为炮火的袭击而乱了阵脚。 这显示出明军极高的训练水平和纪律性,即便面对死亡,他们仍能保持镇定。 明军的炮兵也不甘示弱,很快进行了还击。 那些黑黝黝的炮口喷射出一团团火焰,炮弹呼啸着飞向清军阵地,爆炸声伴随着硝烟在战场上蔓延开来。 清军前排的阵型同样被炸出了缺口,但钟鼎福训练的绿营兵也迅速填补了这些空隙,没有让局势失控。 战场的两侧,此时的局势也十分紧张。 阿济格和金砺派出的部队虽然暂时遏制住了两翼明军的骚扰,但双方的对峙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 两军的兵力相互牵制,暂时谁也无法取得决定性优势。 (本章完) 第264章 血流成河 第264章 血流成河 他们现在只要突破这片火炮攻击的区域,一旦逼近到七十步的射程,前排的火枪兵便可以与对面的清军展开对射。 此时,明军的两翼骑兵也能趁机发动猛烈的冲击。 然而,此刻山麓两侧的明军骚扰部队已经完全被清军牵制住,使得清军得以集中火力应对陈福的主力进攻。 眼前的战局让陈福心中一沉,大军的伤亡可能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然而,只要能突破对面那支由绿营军组成的防线,他们就能直取清军中路的空虚地带。 一旦中路崩溃,明军便可趁势追击,直扑清军的帅旗,掌握最终胜利的关键。 陈福深知这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一战。 为了确保最后的迅速突击,林昌峰将金武营部署在了军阵的中央。 这支精锐部队在之前的战斗中得到了最大的保留,目的是在突破清军中路时发挥关键作用。 他们的任务是快速穿透敌军防线,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满清中军,彻底瓦解敌人的指挥体系。 战局愈发紧张,明军的炮兵迅速展开反击。 一阵阵轰隆的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荡,整个大地似乎都在这震耳欲聋的炮声中颤抖。 两军阵地距离不远,炮火完全覆盖了整个战场,双方的火炮在短时间内形成了强大的交火区域。 然而,鉴于此时的火炮技术和炮兵的训练水平,双方的射击精准度并不高。 炮手们大致校准方向后,便毫不犹豫地开火,炮弹呼啸着冲向敌阵。 但由于两军阵列密集,阵型宽广,哪怕射击精度不高,这种无差别的覆盖式炮击也足以造成巨大的伤亡。 如果换作训练不如明军或清军精锐的队伍,恐怕此时已然陷入一片混乱。 战斗继续激烈进行,上百名士兵在火炮的轰击下付出了生命,战场上留下了无数断肢残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前排的火枪兵逐步逼近,终于进入了七十步之内的射程。 两军的对峙瞬间转化为一场残酷的火枪对射,战场上骤然响起如同闷雷般的枪声。 在这惊天动地的交火中,白色的硝烟像龙卷风般腾起,很快便融汇成了一堵浓浓的烟墙。 橙红色的火光在烟雾中一闪而过,火枪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数千颗铅弹像暴风骤雨般扫过战场,猛烈地撞入了两军的阵列中。 不论士兵们穿着甲、锁子甲,还是贵重的钢铁甲胄,在这些廉价但威力惊人的铅弹面前,根本无法抵挡。 铅弹击中人体,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中涌出,士兵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整个战场仿佛化作了人间炼狱。 这一瞬间的激烈交火,便让两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超过一千名士兵瞬间倒在了这场惨烈的对射中,前排士兵几乎被铅弹扫荡一空。 清军和明军的阵型都在这猛烈的冲击下出现了混乱。 巨大的伤亡不仅震撼了前线的士兵,也使得阵中的一些新兵开始动摇,甚至有几名明军士兵因恐惧而选择逃跑。 这些逃兵在督战队的监视下,很快被当场斩杀,两军同样的军纪森严。 但即使局面如此残酷,战斗并未停止。 两军依然在枪炮声中继续厮杀,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寸土地。 林昌峰冷静地观察着战局,金武营的精锐依旧保持着战斗序列,准备随时发起致命一击。 双方尽管都承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明军并未因此退却,士兵们依旧在前进,步伐坚定不移。 各级军官迅速上前,稳住士兵的阵列,紧张地指挥火枪兵准备进行第二轮齐射。 这种时候,真正考验的是部队的指挥和协调能力。 谁能更快地组织起有效的齐射,谁就能率先打乱对方的阵型,给敌人带来更大的杀伤,进而在战场上占据主动权。 陈福手持“千里眼”,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前方战局。 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微微舒展,显示出他内心的复杂情绪。 此刻的他深知,局势已到了关键时刻,稍有差池,整个战局都可能逆转。 双方的火枪对射已经持续了许久,但这场惨烈的对决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四轮齐射过后,明军和清军各自损失了两千五百多人,硝烟弥漫,战场上混乱的局势使得两军都难以再次组织起有效的齐射。 随着距离的拉近,士兵们只能再度转向近身搏杀,刀剑交锋,血肉横飞。 林昌峰则多次亲自率领亲兵冲入敌阵,他的进攻势如破竹,数次将清军的阵线撕裂。 然而,这支清军却表现出非同寻常的顽强,不畏生死,每当林昌峰即将取得决定性突破,总有一队清军迅速填补上来,重新稳住阵脚。 林昌峰的攻势几乎一次次功亏一篑,而他自己也在激战中身负了两处重伤,鲜血渗透了他的铠甲,但他依旧咬牙坚持,不肯后退一步。 随着中路战况的持续焦灼,惨烈的伤亡数字不断攀升,这让陈福、阿济格和金砺等指挥官都开始坐不住了。 局势已经不再是一场普通的决战,而变成了双方拼尽全力的生死博弈。 眼前的战斗已演变为一场极限的消耗战,几乎成了“一换一”的杀戮。 这样继续下去,纵使胜利,恐怕也是惨胜,获胜的一方也将损失惨重,几乎没有士兵能够存活下来。 双方的主力部队几乎都已投入战斗,各自手中再无多余的兵力可以调动。 陈福手上只剩下最后的亲卫军,而阿济格和金砺也与他处境相似,只能依靠各自的亲卫队作为最后的防线和反击力量。 陈福再次举起“千里眼”,凝视着那片惨烈的战场。 两军的士兵像疯了一样互相刺杀,前线已经铺满了士兵的尸体,仿佛黑色的血河在战场上流淌。 明军和清军的阵列被尸体阻隔,连尸体上的血肉都开始糊住地面的泥土。 他紧紧咬住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知道再这样拖延下去局势只会更加恶化。 他握紧了缰绳,猛地一拉,腰间的佩刀“刷”地一声出鞘,刀刃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陈福转过头,对身旁的亲卫军统领大声吼道: “带上所有亲卫军,跟我冲!我们必须突破清军的防线,把这些鞑子彻底消灭在山谷里!” 亲卫军顿时整装待发,战士们面色坚毅,手中的武器被牢牢握住,随时准备跟随将军冲锋陷阵。 陈福知道,这一刻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孤注一掷,才有可能扭转局势。 而亲卫军精锐尽出,是陈福最后的王牌,而眼前的清军同样处于弹尽粮绝的边缘,双方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随着一声怒吼,陈福纵马冲锋,亲卫军紧随其后。 他们像一道洪流般冲向清军的阵列,地面震动不已,战马的嘶鸣声和士兵们的呐喊声在山谷中回荡。 明军的冲锋气势如虹,宛若撕裂长空的闪电,直击敌军中枢。 清军措手不及,面对这支突如其来的精锐部队,他们的防线顿时出现了裂缝。 陈福手中的长刀不断挥舞,每一击都带走敌人的生命,他的眼中杀气腾腾,毫无退缩之意。 而亲卫军士兵同样表现出非凡的勇气,他们在陈福的带领下,迅速突破了清军的阵线。 鲜血四溅,惨叫连连,山谷中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陈福的冲锋给清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眼看敌军防线即将崩溃。 此时,陈福手起刀落,斩杀了一名清军将领,清军士气瞬间崩溃。 敌兵如潮水般后退,战场上再无稳固的防线可言。 “冲!继续冲!”陈福一边大吼,一边继续挥刀前进,他深知这一刻不能放松,只要彻底击溃清军,这场惨烈的战斗就能迎来胜利的曙光。 亲卫军士兵奋勇杀敌,紧紧跟随在陈福左右。 战场上的局势随着这场决定性的冲锋逐渐明朗,明军士气高涨,而清军已然崩溃,溃逃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而周围的其他明军营官们,在愣了一下之后,也随即回过看神来。 他们毫不犹豫地朝身后的士兵大喝一声,领着麾下或数百,或数十亲卫骑兵,仿佛一股黑色的洪流,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 作为陈福麾下的老兄弟,多年的跟随让他们对陈福的性格了如指掌。 他们知道陈福是个敢冲敢拼的主将,然而今天这一幕却还是让他们心头震撼不已。 此时的陈福已是皇帝陛下面前数一数二的大将,甚至可以称得上除了常提督之外,军中的第一大将。 可他们没想到,身居如此高位的陈福,竟仍能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就在这时,几声尖锐的呼啸声划破空气,明军阵地上仅存的五门火炮再次发射,炮火的怒吼瞬间撕裂了战场。 钟鼎福的视线透过硝烟,看到前方两列八旗甲兵被炮弹轰得四分五裂,三十几名战士连人带马,被炸得支离破碎。 破碎的肢体、盔甲四散飞扬,发出凄厉而清脆的碰撞声。 这场血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双方的火炮由于炮膛过热,几乎都已哑火。 钟鼎福心中一沉,明白这应该是明军最后一次开炮了。 火炮阵地上的宁静让他感到一丝轻松,但并未放松警惕。 事实上,明军的火炮性能在某些方面确实高于他的北直隶炮,竟能比他的多发两轮。 要知道,北直隶因为顺天府的存在,同样一直是铸炮重地,吸收了福建的火炮铸造技术后,在全国范围内处于领先地位。 而眼下,敌方的火炮展现出了超乎预料的威力。 虽然火炮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明军爆发出的战斗力却让钟鼎福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这场战斗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随着双方的交锋愈发激烈,战场上的硝烟越来越浓烈,呛鼻的火药味弥漫四周。 钟鼎福心头压力陡增,眼前的巨大伤亡和滚滚而来的明军,仿佛让他看到了这场战役可能出现的败局。 尽管钟鼎福征战沙场几十年,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况。 明军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锋,而清军的八旗甲兵也毫不示弱,前赴后继,不断填补着被巨大的伤亡撕裂的空缺。 战场上,士兵们厮杀成团,互相刺杀,鲜血飞溅,尸体堆积如山。 阵地上的杀戮仿佛无尽,仿佛死亡本身在这里肆意狂欢。 此刻,钟鼎福手下的火枪兵已所剩无几,在激烈的对射中,最初的数千人如今仅剩下一半。 他的火枪兵们在这场战斗中迅速消耗殆尽,前排的士兵几乎全被夺命的铅弹扫荡一空,许多人甚至还未举起武器,便已倒在了血泊中。 耳边的马蹄声和火枪的轰鸣声几乎混成一片,战场上白色的硝烟与黄色的尘土交织,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钟鼎福目睹了明军三次成功突破他的防线,然而每一次突破后,他们都迅速被清军的反击逼退。 明军一次次冒死冲锋,而清军则一次次顽强抵抗,双方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即便身处阵后,骑在战马上的钟鼎福也未能幸免于这场厮杀的余波。 黑色的硝烟早已覆盖了他的脸庞,风吹过,灰烬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尽管已打了几十年仗,他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他以往的经验和预想。 战场上的每一个瞬间,都决定着两军的生死存亡。钟 鼎福知道,此时此刻,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决策失误,都可能导致整个局势彻底崩盘。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支撑这即将崩溃的防线,等待一个转机,或者迎接最后的胜负裁决。 战斗仍在继续,厮杀声、呼喊声、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每一声枪响,每一次马蹄踏过,仿佛都在撕裂钟鼎福的神经。 他的双眼紧盯着前方,手中紧握缰绳,心中暗自祈祷着奇迹的降临。 此时此刻,胜负的天平在双方的鲜血和汗水中摇摆不定,战争的阴霾笼罩着整个战场。 而清军未来的命运,也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迷雾遮盖住,难以预料。 (本章完) 第265章 金砺的恐惧 第265章 金砺的恐惧 钟鼎福思绪翻涌,忍不住抬头望向前方的战场。 烟雾弥漫,清军的阵线中,一排火枪兵再次进行了齐射。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所谓的齐射已经变得混乱不堪,甚至与散兵游勇的射击差别无几。 随着火枪的“砰砰砰”声响起,战场上腾起了新一轮的白色烟雾,呛人的火药味迅速扩散开来,混合着血腥的气味。 钟鼎福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视线已经被白雾遮挡。 他无法清晰地看到明军在遭受齐射后的反应,耳边只隐约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声。 但这些声音很快被震天的喊杀声所掩盖。 这一轮射击刚结束,钟鼎福手下的绿营兵士在后撤装弹时,不可避免地引发了阵型的混乱。 清军的甲兵见势,急忙上前填补防线,生怕明军会抓住时机突然发起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钟鼎福鼻腔里充满了熟悉的硝烟味,他望着眼前那片混乱不堪的战场,心中掠过一丝绝望。 他默默地问自己: “这一次,满人还能赢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中不断回响,仿佛他自己都已经不敢确信,清军还能再一次从这片血与火的炼狱中脱身。 与此同时,陈福正策马奔驰在亲卫骑兵的阵列中。 他的战旗迎风飘扬,谷风吹拂着那面写有“陈”字的大旗,旗帜飒飒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战场的残酷与无情。 然而,眼前的血腥与惨烈,却没有在陈福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他的目光冷静,内心坚定不移。 随着陈福将旗的出现,周围的明军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仿佛胜利的曙光瞬间照亮了战场。 他们的陈大将军来了!军中士气高涨,喊声震天,犹如山崩海啸般回荡在战场上空。 士兵们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仿佛只要陈福一到,胜利就在眼前。 对于明军的老兵来说,陈福的亲自冲阵已经不足为奇。 在这些经历过无数大战的老兵眼中,陈福是仅次于皇帝陛下的存在,是这支军队的核心与灵魂。 当陈福出现于战场最前线时,那意味着胜利的钟声即将敲响。 这是他们在无数次战斗中形成的共识——只要陈大将军在,就没有赢不了的仗。 即便是那些初上战场的新兵,也毫不怀疑陈福的实力。 在他们心中,陈福就是无敌的象征,与皇帝陛下一样,他所带领的军队无往不胜。 就在这片欢呼声中,策马奔驰的陈福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胜利。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带领明军击溃了阿济格,击败了清军的将领金砺。 他仿佛看到自己与皇帝陛下齐心协力,包围济南,攻破济南城,甚至带领明军一路直捣北京城,收复辽东的盛大场景。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战场上的厮杀愈加激烈。 陈福的精神也随之高度亢奋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征战辽东的时光。 那时候,哪怕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哪怕大军已经接近溃败,他仍然能够最终活着逃出生天。 而今天,他坚信自己不仅不会逃,反而能够获胜,在这场战斗中挺立不倒。 战旗呼啸,在战场上飞速移动。 随着“陈”字大旗的不断前进,原本六百人的亲卫骑兵队伍迅速扩充,散落在战场各处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汇聚到他的麾下,加入了这支队伍。 转眼间,这支队伍已膨胀至两千多人,战场上,骑兵们的头盔如同波涛翻涌,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骑兵洪流,浩浩荡荡地向敌军碾压而去。 “万胜!万胜!”士兵们高呼着胜利的口号,声势如虹。 骑兵队伍如同一把利剑,直插敌阵,所到之处,敌军纷纷溃退,战局逐渐向明军倾斜。 此刻的陈福,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凯旋。 他的战旗在空中飘扬,他的战马在战场上飞驰。 他不仅是这支军队的统帅,更是他们的希望与信念。 在这片血雨腥风的战场上,他是不可战胜的象征,而这场战斗的胜利,仿佛已经被命运写定在了他手中的那面战旗上。 谷中的风轻轻吹散了空中弥漫的硝烟,带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整个山谷在短短半日内,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三万多士兵倒下,近万匹战马尸横遍野,正是名副其实的“绞肉谷”。 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空气中飘荡的死气让人窒息。 阿济格和金砺站在山坡上,眺望着眼前惨烈的战局,脸色凝重如铁,眉头紧皱,牙齿几乎要咬碎。 数名八旗都统已相继战死,情况异常危急。 尤其是金砺手下的几个大将,早已战死在北面的山岭,多尔衮派来监视阿济格的旗主,也同样命丧中路战场。 眼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精锐部队如今损失惨重,阿济格心中沉甸甸的,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清军在这场血战中虽多次顶住了明军的猛烈冲击,却也元气大伤。 每一轮的抵抗都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战士们早已是强弩之末,仅凭顽强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而明军的进攻也好不到哪里去,几度进退间,双方的兵力都几乎消耗殆尽。 然而,当那面绣着“陈”字的大旗再度扬起时,明军士气竟奇迹般地再次复苏,正准备发动最后一次致命的冲锋。 “金砺,别等了,带着你的亲卫跟我一起杀上去!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阿济格目光中燃起熊熊战火,咬紧牙关,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谁能率先突破敌军防线,谁就能掌控整个战局。 甚至说,此战的成败不仅关乎眼前的胜负,关乎的更是大清的存亡。 这最后一击,已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可就在阿济格准备下令冲锋时,金砺却突然挡在他面前,伸手拽住了他的缰绳,脸色沉重地低声说道: “王爷,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我们现在强行冲上去,万一失败了,咱们又该如何逃脱?” 阿济格猛地一愣,满脸不解地看着金砺。 作为一名老将,金砺向来镇定自若,历来以大局为重,且当年在辽东时他也是悍将之一。 几年前追击李自成时,他的勇猛仍让人记忆犹新。然而,今日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金砺居然畏缩了? 他不由得感到疑惑,对方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变得如此胆怯? “此战若败,大清将灭,逃到哪里去?” 阿济格怒不可遏,目光如火般瞪视着金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言语中满是愤怒与质疑。 “果然啊,尼堪终究是尼堪,贪生怕死,不堪一用!” 阿济格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蔑视和冷酷: “你以为你金砺还能逃得掉吗?哈哈哈,明帝绝不会放过你,他一定会杀了你,你永远也逃不掉!” 金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但他依旧固执地握住缰绳,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王爷,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与焦虑: “可如今的局势,明军势大,我们拼尽了全力,伤亡惨重。若此刻仓促冲锋,便是送死。” “送死?你现在还怕死?”阿济格大喝一声,双眼怒火喷薄,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他从未见过金砺如此畏惧,眼前这名老将的姿态令他极为失望。 金砺紧咬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明白阿济格的愤怒,也知道此战胜败关乎整个大清的命运。 可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清楚眼前的局势——贸然发动总攻,可能会彻底断送所有人的生路。 “王爷。” 金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阿济格,语气沉稳而坚定: “若我们失败了,那便是全军覆没。 明军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反击,朱慈烺不会留我们一条生路。 与其在这里拼死一搏,不如暂且保存实力,寻找更有利的时机反攻。” 阿济格的眉头再次紧皱,他并非没有意识到局势的险恶,但他心中无法忍受被动挨打。 此刻明军已然士气高涨,若不在这个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等他们再度整顿好兵力,清军恐怕再无翻盘的机会。 “如果我们现在不冲,那就是等死!”阿济格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马鞍,眼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限。 金砺却依旧不为所动,沉声说道: “王爷,战机虽贵,但也需分清轻重。 我们可以败,但大清不能亡。只要我们还活着,还有一线希望。” 空气中充斥着紧张与压抑,风仍在吹动,带来阵阵血腥的气息。 阿济格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目光锐利如刀。 他的心中交织着愤怒与不甘,面对金砺的阻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挣扎。 最终,阿济格的怒气逐渐平息,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金砺一眼。 “你说得对,大清不能亡,今日这口气,暂且留着。 但你记住,如果我们真的逃不掉,我会亲手解决你。” 金砺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压低声音,继续劝说道: “关内已经无路可走,可大清还有关外的广袤土地。 实在不行,我们撤回辽中,甚至退守赫图阿拉、宁古塔。 王爷,到了那个时候,您依旧是大清的王爷,我也还是大清的将军。 但如果今天在这里意气用事,我们都死在这片土地上,才是真正的大清灭亡。” 他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言语中带着一丝焦急。 金砺心里明白,阿济格冲动而好战,他担心自己若是劝说无效,王爷一个不耐烦,或许会直接下令将他斩杀。 正是因为这份畏惧,才让金砺更迫切地表明忠心,显得言辞恳切。 “王爷,您现在带着几百骑兵,就算我们拼死冲上去,又能改变什么? 这些兵力对眼前这场战局毫无作用!” 他见阿济格沉默不语,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和急切。 金砺的话越说越直白,几乎带上了几分激愤: “即便我们侥幸取胜,顶多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地撤退。 这些明军和尼堪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轻易击败的敌人了,关内的土地,迟早不再属于大清!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王爷您还看不清?” 他深吸了一口气,言语中透着深沉的悲怆。 金砺看得清楚,大清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昔日那些可以肆意横扫的汉人,如今已经成为了难以对抗的强敌。 昔日的辉煌不再,眼前的困境却如铁一般无法动摇。 金砺的声音越来越低,语调也充满了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言辞中的道理再如何清晰,若是阿济格仍然执意不改,便是再多的劝说也是徒劳。 然而,阿济格的沉默并未长久。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他转头扫视了一眼前方的明军军阵,那面飘扬的将旗之下,越来越多的兵马汇集,呈现出压迫性的态势。 就在金砺还在犹豫是否要继续劝说时,忽然感觉手中的缰绳猛然一紧。 等他反应过来时,阿济格已经将缰绳重新抓回了自己手中。 随即,只见阿济格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的刀,锋刃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随我冲锋!带着大清的勇士,冲破明军的防线,把属于我们大清的胜利夺回来!杀光这些卑贱的尼堪!”阿济格的声音如雷霆般响彻战场,震动了所有人的耳鼓。 没有半分犹豫,阿济格一马当先,率先策马冲出,朝着明军的阵列直冲而去。 他的身后,三百余名亲卫紧随其后,铁蹄声震动尘土,烟尘滚滚,一瞬间犹如洪流般席卷向前。 金砺看着阿济格策马而去,心中一时复杂至极。 他并非没有勇气冲锋陷阵,也不是畏惧死亡,而是清楚地知道,这样的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既无意义也无生机。 他握紧缰绳,心底的挣扎一时难以抑制。 而这片刻的犹豫,使得他周围的亲兵瞬间四散,烟尘弥漫中,金砺的视线渐渐模糊。 他眼睁睁地看着阿济格与那几百骑兵冲向前方,冲向那如山般沉稳的明军军阵,宛如飞蛾扑火般,毫不退缩。 (本章完) 第266章 清军最终溃败 第266章 清军最终溃败 陈福聚拢兵马之后,迅速将他那六百精锐亲卫骑兵作为核心力量,部署在进攻阵型的右翼,跟随其后的还有数百名聚集起来的骑兵。 而另外的一千余骑则被安排在阵型的左翼。 至于中路,则由战兵方阵紧密排列,形成了坚实的进攻盾牌。 陈福亲自披挂上阵,身先士卒,率领全军冲锋,这一举动立刻大大振奋了明军的士气。 原本因为连日作战,已经显得疲软的明军,瞬间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支由五六千残兵组成的进攻方阵,在陈福的带领下,朝着清军阵线义无反顾地发动了猛攻,气势如虹,似有无穷力量。 陈福的计划非常明确,只要他所率领的亲卫骑兵能够突破清军左翼的防线,便可与林昌峰的部队会合。 到那时,上千名骑兵足以穿透清军的整个阵线,一举瓦解敌军。 而随着中路与南面阵地的失守,清军必然如惊弓之鸟,崩溃溃逃,战局将彻底扭转。 然而,就在明军气势正盛时,一阵沉闷的“砰砰砰”火枪声从清军阵地传来,瞬间打乱了明军前排的进攻节奏。 陈福眼前的士兵一片片倒下,数百名明军前排战士在火枪齐射中丧命,身旁骑兵中也有十几人不幸中弹,栽下马背。 转瞬间,他们便被马蹄碾成血肉模糊的惨状。 即便如此,陈福仍稳住阵脚,率领大军继续前行。 在清军的阵地上,钟鼎福亲自率领着两百多名精锐家丁,紧张地指挥作战。 他残余的火枪兵还不到一千人,但却再度被重新集结,继续展开齐射,试图遏制明军的迅猛攻势。 清军的齐射虽然仍然具备一定的杀伤力,但面对士气如虹的明军,这点火力已经显得不足为惧。 钟鼎福眼见明军的进攻阵线越逼越近,尤其是那面迎风猎猎的大旗——那是陈福的亲自到来,意识到局势已无可挽回。 他的心里甚至已经开始泛起了绝望。 “满人这次怕是要输了……”钟鼎福喃喃自语。 他的声音低沉而痛苦,目光渐渐失去了锐气。 此刻,他再无退路,战局已经走到生死攸关的边缘。 随着明清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战场骤然进入到最为残酷的阶段。 火枪对射此起彼伏,清军和明军的前排士兵几乎是成排倒下,骑兵也同样在枪林弹雨中接连毙命。 战马受到惊吓,失控地嘶鸣着四处跳跃,场面混乱不堪,整个战场似乎陷入了无法掌控的动荡。 很快,两军距离已不足五十步。 伴随着一声震天的喊杀声,明清两军的步兵、骑兵同时发动了猛冲。 整个山谷内杀声震天,双方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对方,刀枪交错,血雨横飞,整个战场都被浓烈的杀气笼罩。 钟鼎福望着已经冲上去的绿营军和八旗兵,心中依然充满了犹豫。 他纵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况,生死之间的抉择依旧艰难。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额头沁出冷汗,双眼紧盯着前方的战局,内心的挣扎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清军后阵忽然出现了一支气势汹汹的骑兵队伍,卷起了漫天尘土。 那面黄色的大旗格外显眼,钟鼎福一眼认出那是阿济格的旗帜。 看到这支援军出现,他的心猛地一沉,来不及再多做思考,钟鼎福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再不犹豫,率领着身边两百多名精锐家丁,紧跟着阿济格的队伍,朝前冲去。 阿济格的出现,仿佛给了清军最后的希望。 这支由数百骑兵组成的队伍,如一股疾风般横扫战场,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而钟鼎福带领的家丁也紧随其后,直冲向明军的锋线。 战场上,双方的士兵已经杀红了眼。 明军在陈福的指挥下勇猛无比,仿佛不畏生死。 清军则在阿济格与钟鼎福的带领下,亦全力反击,誓死捍卫阵地。 双方的军阵在这片战场上不断厮杀,刀光剑影中,鲜血四溅,战场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尽管明军势如破竹,但钟鼎福深知,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然悬而未决。 阿济格的加入使得清军士气有所回升,尤其是这股突然杀出的骑兵队伍,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钟鼎福也咬紧牙关,奋力冲杀。 阿济格与金砺截然不同,此刻他已然不再想着苟延残喘。 他对当前的局势几乎不抱任何幻想,屡战屡败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若是战后清算,他恐怕也难逃惩处。 与其忍辱偷生,不如在此为大清慷慨赴死,留下最后一份忠诚。 轰鸣的马蹄声震撼天地,阿济格率领着清军骑兵如暴风骤雨般冲向明军的侧翼。 长枪与大刀闪耀着寒光,迅猛地挥斩而出,所过之处,明军士兵纷纷倒下。 鲜血飞溅,刀光剑影间,明军战兵竖起长枪火铳,拼命抵挡来袭的骑兵,近距离射击、突刺的交战声此起彼伏。 战场上的喊杀声、惨叫声如同潮水般将整个天地淹没。 然而,不久之后,数百名明军骑兵从侧翼突袭而来,恰如其分地切断了这支锐不可当的清军骑兵。 他们仿佛一道利刃,将清军的攻势一分为二,遏制住了原本的攻势。 这一拦截使得局势瞬息万变,清军的锐气被遏制,战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与混乱。 陈福一跃而起,翻身骑上了亲卫的战马。 他原来的坐骑因被清军火枪兵击中脖子,痛苦倒地,难逃死亡。 幸而陈福身手敏捷,武艺精湛,未曾摔落尘埃。他迅速找到第二匹战马,身披战甲,再次投入战斗。 陈福手中已经换成了一柄锋利的长枪,那原本并不结实的腰刀在先前的激战中早已砍断,无法再使用。战场上,嘶喊声和马蹄声交织,他怒吼着,领着身边的骑兵继续发起冲锋,很快便杀入混战的军阵之中,勇猛无畏。 与此同时,阿济格也在马背上挥舞着大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斩杀了一个又一个明军战兵,刀刃一次次切割入敌人脖颈,鲜血如泉喷涌,迅速染红了他的战甲。 然而,就在他调转马头,准备发起新一轮的冲锋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火光。 几支鲁密铳的火舌在他眼前炸裂,距离不过十步的距离,火铳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阿济格的胸膛重重地挨了三枪,虽披着厚重的三重甲,但依旧无法抵挡这猛烈的射击。 他的庞大身躯晃动了几下,随后便如一块巨石般从马上重重摔落。 落地的阿济格瞪大双眼,发出微弱的咿呀声。 他的喉咙似被鲜血堵住,无法发声,胸口处的破碎甲胄下,血液不停地喷涌,仿佛宣告着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他仰望着战场上烟尘弥漫的天空,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景象——无数骑兵的身影在迅速穿梭,兵器相碰的刺耳声、战马的嘶鸣声、金戈铁马的喧嚣,仿佛是一场冗长的梦魇。 “大清……败了……败了……”他喃喃自语,但声音已被鲜血吞噬,只剩下心中残存的意识在一瞬间闪过。 随着阿济格的战旗轰然倒下,清军的士气也如同大旗般垮塌崩溃。 不久后,钟鼎福的旗帜也在混乱的军阵中折断,象征着这场战斗已然走向末路。 清军的残兵败将开始溃逃,他们不再是一支有组织的军队,而是各自为生存而奔命的散兵。 整条阵线自南向北逐步崩塌,清军四散而逃,向东狂奔,完全失去了控制。 战场的气氛依旧未曾平息,陈福的身影在硝烟中依然挺拔。 第三匹战马已被他骑上,身上的战甲尽管破损严重,但他依旧昂扬着斗志,战意不减。 他领着十余名亲兵,奋力冲杀,嗓音嘶哑却充满杀气。他们像一把尖刀,刺入清军的溃兵之中,追击金砺认出的战旗,继续猛攻不止。 随着阿济格的认旗倒下,清军最后一支机动骑兵迅速消失在陈福指挥的明军铁蹄下。 此时,明军发起了最后一轮猛烈攻势,气势如虹,从南翼对清军中路发起了压倒性的冲击。 陈福亲自率领亲卫骑兵,一鼓作气,突破了清军的防线。 在明军如潮水般的攻击下,失去了指挥和侧翼支援的清军中路防线瞬间崩溃。 北翼的阵线同样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下,兵败如山倒,全线溃败已成定局。 数万清军溃兵四处逃窜,相互推搡,争先恐后地逃命,昔日的大清精锐此刻竟成了一支毫无组织的溃军。 与此同时,两翼清军也因主力溃败而陷入了混乱。 在山谷之中,溃兵被明军追赶砍杀,惊恐的呼喊声四起,清军各部队已经失去了彼此的协调配合,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许多清军士兵慌不择路,互相践踏,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战场。 骑兵为了活命,毫不留情地挥刀砍杀挡在前方的步兵,而步兵则用长枪回刺那些停顿在地面上的骑兵。 八旗兵、绿营兵、绿营军三者厮杀成了一片,再无阶级高低之分,面对死亡,所有人的生命都同样脆弱。 明军骑兵在突破清军防线后迅速调转马头,截断了清军溃兵的逃跑路线。 成千上万的清军溃兵被堵在山谷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死局。 为了加剧溃兵内部的混乱和杀戮,明军有意没有将退路彻底封死,而是留了一个狭窄的出口。 这反而让逃命的清军更加绝望,争相冲向这个唯一的生路,互相推挤、踩踏,场面一片惨烈。 山谷中的旷野很快被溃兵的尸体覆盖,那狭窄的通道也逐渐被层层叠叠的尸体所填满。 血流成河,地面被鲜血染红,尸体堆积如山。 到最后,通道里的人和马已经无法前行,后面的清军只得四散奔逃,试图攀上旁边的山坡逃命。 然而,他们的每一次突围尝试都被明军的骑兵和步兵方阵所截杀。 刀锋闪烁,鲜血飞溅,冲锋如暴雨般一波接一波地落在这些溃兵的头顶,他们根本无路可逃,很快死伤殆尽。 战场上,溃败的清军已然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虽然明军的阵形也因快速进攻而略显混乱,但他们始终没有遭到清军任何有效的反击。 火枪兵、长枪兵与刀盾兵密切配合,阵形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杀伤力。 每一轮进攻都像是死神的镰刀,在背对他们仓皇逃窜的清军中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一些清军士兵试图从侧面山坡逃命,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山谷的两侧早已被明军封锁得水泄不通。 那些逃至山脚的清军遇到的是一支支蓄势待发的明军骑兵,每一轮冲锋都如雷霆万钧,瞬间便将溃兵击溃。 这些溃兵毫无组织,连最基本的防御都无法形成,面对如狼似虎的明军,他们只能被动挨打,毫无招架之力。 这场战斗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屠杀。原本强大的清军,此时成了任由明军屠戮的对象。 骑兵挥舞着弯刀,从溃兵的队伍中穿梭而过,留下的是一具具倒下的尸体。 步兵则紧随其后,长枪刺入敌人的胸膛,盾牌将试图反抗的清军死死压制,整个战场上只剩下鲜血和死亡的气息。 金戈铁马声不绝于耳,战场上的硝烟逐渐消散,阳光照在满地的尸体和被血染红的山谷上,显得格外刺目。 那些曾经骄傲的大清八旗,如今不过是尸横遍野的残骸。 山谷中的溃兵几乎被明军彻底歼灭,只有寥寥几人趁着混乱逃出生天。 而那些一开始幸运地挤过狭窄出口的清军残兵,此刻也已精疲力尽,面如死灰。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逃脱了追杀,脑海中只剩下血腥的厮杀和同袍的惨叫。 这场战役,对于大清来说,不仅是信心的崩溃,更是一场主力的完全毁灭。 胜利的明军虽然在长时间的追击中也稍显疲惫,但他们没有停下步伐。 在指挥官的命令下,他们开始打扫战场,清理残敌,每一名明军士兵的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 (本章完) 第267章 战后 第267章 战后 陈福骑在马上,挥舞着长刀,面前溃逃的清军甲兵,在他的砍杀下,一个个接连倒下。 他和座下战马都已被鲜血染得通红,黏稠的血液从他的盔甲上滑落,溅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条条血溪。 他的眼中满是杀意,仿佛已经忘却了疲惫与伤痛。 若非胯下的第二匹战马终于因力竭倒下,陈福或许会继续追击,直到清军的最后一人,都被他亲手斩于刀下。 战场上,明军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而那些侥幸突破了包围的清军溃兵则拼命向东面山口逃窜。 而大多数能够逃亡的,都是清军的骑兵,他们原以为只要冲破明军的防线,便能逃出生天,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原本牵制钟鼎福部队的八旗骑兵已被金砺带走一部分,剩余的八旗兵因军心崩溃,早已乱作一团,在明军的追击下纷纷倒地。 这些清军溃兵费尽全力突围,终于看到了东面山口的一线生机,心中刚燃起希望的火苗,便发现自己面前涌来的竟是调头回防的明军骑兵。 面对这支气势如虹的敌军,他们再无力抵抗。 经过长时间的逃命狂奔,这些溃兵们的体力,早已耗尽,仿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明军骑兵毫不留情地冲入他们中间,举刀劈砍,溃兵只能无力地等候死亡的降临。 这最后一股溃兵,很快就在东面山口消失无踪。 阿济格与金砺所率领的六七万清军,包括负责诱敌的包衣兵,除了金砺趁乱带走的几千人之外,最终只有不到一万人侥幸逃脱。 与此同时,超过一万的绿营兵和绿营军选择投降,而余下的数万清军则全部葬身于这片血腥的山谷之中。 随着震天撼地的厮杀声逐渐消散,济南城西南方向那片广阔的山谷战场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 数万具倒地的尸体横陈四方,有的仍保持着战斗时的姿态。 山谷的战场上,无数战马失去了骑手,孤零零地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发出凄厉的嘶鸣声,仿佛在为这场悲壮的厮杀做最后的告别。 陈福策马缓缓返回到自己最初的指挥位置。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血染红的铠甲,目光落在那只被清军长枪刺坏的“千里眼”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惋惜。 这件宝物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如今却成了废物。 他心里暗暗后悔,当初不该将这件如此珍贵的物品随身携带到战场。 他抬头望向前方,眼前的景象令他一时难以言语。 山谷的地面已被尸体铺满,密密麻麻的尸首、散落的兵器和破碎的旗帜将整片战场覆盖得严严实实。 大地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色,几条原本清澈的小溪此刻已然成了血河,河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残肢断体,触目惊心。 “满人败了,鞑子败了,我赢了,大明赢了!”陈福心中默念着,眼眶渐渐湿润,几滴热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为大明军队这场前所未有的胜利而流泪,还是为了那些与他并肩作战,却再也无法站起的两万多将士。 不过,这场战斗中,陈福所率的伏击清军主力部队也遭受了巨大损失。 战斗结束时,陈福麾下仅剩两万余人尚有战斗力,而其余三分之一的兵力或战死或重伤,已经无力继续作战。 在进行全面的重整之前,这支部队暂时无法再发起新的攻势。 但这场胜利的重大意义,是无可争议的。 此战之后,清军在中原地区,乃至关内的主力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对满清而言,这不仅是一场战役的失利,更是一次重大的战略性失败。 从今往后,清军在关内的势力,将荡然无存,而大明则借此机会进一步收复失地,甚至是出关灭掉满清,以绝后患。 战场上,残阳如血,映照着满地尸横遍野的山谷,战马的嘶鸣声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随着多尔衮和阿济格的败亡消息传至济南城周边仍在顽抗的齐河县,这里的形势也迅速发生了逆转。 城内的绿营兵和包衣兵闻讯后毫不犹豫地倒戈,打开了城门。 高杰大军趁势而入,几乎未费多大力气便全歼了驻守城内的一部清军八旗兵,城中的两名清军将领战死沙场。 而那些尚存反抗意志的绿营军官员,则在部下的挟迫下被迫投降,局势瞬间倾覆。 与此同时,林昌峰率领着仍具备战斗力的两万大军,毫不迟疑地追击着金砺麾下的残兵败将。 金砺在溃退时仓促收拢起了近万名溃兵,但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追兵,他的军心早已涣散,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林昌峰的追击如狂风扫落叶,一路势如破竹。 随着金砺的溃退,清军在中原的主力之一全线崩溃的消息不胫而走,从山东济南府一路传至北直隶的河间府。 林昌峰大军所到之处,各地绿营守军纷纷倒戈,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大规模的战斗。 山东北二府和北直隶的大片土地在短短数日内便被明军收复,所剩无几的几座清军守城已成孤岛,困兽犹斗也只是时间问题。 林昌峰部队迅速推进,清扫残敌,局势完全向明军倾斜。 至此,朱慈烺的大军已成功收复了山东北部的两个重要府城,连带着河南东部和北部的一些州县也重归明朝版图。 明军的胜利进一步扩大,兵锋直指开封,全面收服中原的胜利曙光,已然闪现。 然而,朱慈烺心知肚明,经过一连串的艰苦战斗,手下最精锐的五万主力大军已是疲惫不堪,伤亡惨重,难以继续进行大规模的进攻战。 尽管北直隶的战事迫在眉睫,他却因兵力匮乏而无力向北直隶发动新的攻势,心中虽然焦急,却无计可施。 不过,朱慈烺已经成功达成了他的战略目标,除了北直隶之外,几乎整个关内的土地都已经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眼下他的优势十分明显。 当金砺仓皇逃往北直隶的消息传来,同时田见秀和马士秀率领大军收复河南东部与西部各府,逐渐向南阳推进,准备一举攻下该城时,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个时候,南阳城内,陈泰和高第深知形势已到绝境,继续抵抗毫无意义。 但为了保住性命,他们依然选择进行最后的顽抗,试图以一场艰苦的防御作战来打疼明军,换取投降的筹码。 高第深知,与其无谓地死守,不如负隅顽抗,让对手心生忌惮,进而逼迫他们接受自己的条件。然而,高第和陈泰的算盘落空了,他们的打算并未奏效。 而眼见局势不妙,高第随即下定决心要处置陈泰,而且不仅仅是剥夺兵权那么简单。 他计划的是彻底清除这位满清的老将,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用来换取自己活命。 与此同时,田见秀和马士秀早已决心除掉想要投降的高第,而不仅仅是剥夺兵权并软禁起来。 田见秀和马士秀的策略则显得更加圆滑老练。 若是高第顺利投降,田见秀和马士秀自然会将其中最精锐的部队整合进自己的主力营中,而其余的清军降兵则会像当初湖广的清军一样,编成独立的部队,由原来的将领继续统帅。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削弱敌方战力,还能以最小的代价扩充己方军力。 于是乎,两人在没有重大损失的情况下,成功完成了收复失地的任务。 至此,两人在没有大的损失的情况下,将原本仅限于豫南几座府城的势力扩展到了豫北、豫西的十数个府,解救了数百万百姓。 然而,尽管战果丰硕,这并未完全达到两人的预期。 南阳城中仍有高第部队屯兵,力量不可小觑。此外,山西方面还有济尔哈朗率领的清军残部,战局依然复杂。 朱慈烺在听到战报时,心情复杂。 他虽然在战略上占据了上风,但大军损失的规模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手中固然还有足够的兵力可以继续作战,但压力却陡然增加。 而本应是大好局面的捷报,却伴随着军队的巨大损失。 首先,阿济格和金砺的主力几乎被陈福全歼。 金砺虽然带领五六千残兵向东逃窜,但最终在河间一带被林昌峰所部成功拦截,并歼灭了其中的半数。 金砺虽未选择战死沙场,最终还是侥幸逃回了北京。 然而,经过林昌峰的追击,金砺的部队已经被拖垮,几近崩溃。 不过,这支部队在林昌峰的追击下,长途奔逃,战斗力已经所剩无几,陈福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们,取得了巨大战功。 如此一来,金砺的部队已经不再构成实质性威胁。 而清军在此次战役中精锐部队损失惨重。对于尚未建立完整军事训练体系的清军而言,重建部队绝非易事。 没有两三年的时间,甚至就算是再长时间,他们也根本无法恢复到原有的战斗力。 这意味着清军短期内将无法与朱慈烺的军队在军事上展开有力的对抗。 别看朱慈烺的军队在“山谷大战”中只损失了两万人,似乎对他的十几万精锐兵力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实际上,真正的损失却远比数字所显示的严重。 他手下的八万大军虽然都是精锐,但战斗力层次不齐。 朱慈烺精心挑选出的五六万老兵,之所以如此重要,正是因为他们具备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娴熟的战斗技巧。 这些老兵的经验和技能并不是那些刚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所能替代的。 要知道,即便是殿前军各部,已经建立起了流水线的军队训练体系,但也还是不够的。 换句话说,清军失去了这些老兵,不仅意味着军队的战斗力严重削弱,还意味着训练新兵、提升整体战斗力的时间被大大延长。 而清军尚未建立标准化、专业化的训练体系,想要恢复昔日的战斗力,恐怕需要耗费数年之久。 不过,战局的有利形势还是让朱慈烺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各部进入北直隶的命令。 常登贵,高杰,黄得功等部迅速清扫了山东境内的清军残余,绿营军守卫的州府纷纷倒戈,除了济南城外,山东的清军据点几乎全被拔除。 不久之后,随着阿济格和金砺大败,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几乎全部被明军重新掌控。 孔有德率领的清军最后主力被围困在济南,局势急转直下。 这一消息迅速传到北京,令满洲贵族们心急如焚。 清廷内部的动荡随之而来,朝中的满洲大臣纷纷上奏,要求采取紧急措施。 然而,年仅八岁的顺治皇帝尚无决策能力,实际主政的摄政王多尔衮陷入了深深的动摇。 为了巩固局面,多尔衮决定将济尔哈朗、阿尔津等大将连同他们的军队紧急调回北京,以应对明军的猛烈进攻。 山西的军政大权即将落入绿营军的手中,满清在西北的局势岌岌可危。 如果不是多尔衮及时采取行动,清军在西北的这几千人马恐怕早已无力返回北京,甚至可能被彻底歼灭。 清军的惨败和士气低落,给了朱慈烺进一步进军北直隶的机会。 朱慈烺此时已经深感机会难得,尽管损失了一些老兵和精锐部队,但整体上他仍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尤其是在北直隶局势逐渐明朗的情况下。 他明白,如果此时不趁势进攻,未来可能再也不会有如此有利的时机。 他召集了各大将领,尤其是陈福、高杰等心腹大将,展开了新一轮的战略讨论。 朱慈烺的指示十分明确——趁着清军尚未恢复元气,立即对北直隶发起全面进攻,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控制该地区。 如此一来,京师乃至整个北方的局势都将为明军所掌握。 在会上,朱慈烺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 清军在山西、河南以及山东的据点相继被拔除,但仍有残余势力盘踞,尤其是济尔哈朗所部在山西北部,仍有相当的兵力,若不尽快解决,后方难免再起波澜。 而山东的孔有德虽已被围困,但如果北直隶的战事拖延,满洲八旗将有可能重新集结出关,盘踞辽东,将造成不可逆转的局面。 (本章完) 第268章 北方各地局势 第268章 北方各地局势 随着南方的军情传到太原,大同等地,局势瞬息万变。 那些原本还在与高一功所部大军激战的绿营军,居然毫不顾忌,立刻宣布反正了,甚至纷纷自封为“反清复明救国大将军”。 此时的他们,仿佛不再是满清丢在山西的残兵败将,而是一群充满斗志的英雄。 当然,晋南,晋中,北直隶等地的绿营军,纷纷开始自立门户,彼此间拉拢人马,试图将各处的“友军”,纳入自己的阵营。 而那些从河南突围而出的士兵,纷纷投向姜镶在大同所建立的临时阵营。 此情此景,使得原本孤军奋战的姜镶,瞬间成为了所有前明边军、现绿营兵、而今虽然想着反正,但却又惧怕被清算的各路绿营军的领袖。 在这混乱的局势下,姜镶不得不思考自己的出路。 他明白,若是他这样一个曾经在清军入关之后,迅速投降的人,还坑了李自成,很难逃过一劫。 毕竟,领兵来攻的,是高一功。 而那些见风使舵的兵将们,不过是拿他来试验,若是他都没事,他们自然也不会遭遇明廷的清算。 对于他们来说,换个主子、依旧吃粮,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生存之道? 但姜镶心中更清楚,身为这些叛军的代言人,他的命运其实完全掌握在变幻莫测的政治风向手中。 此刻,北方的局势正变幻莫测。 随着突围的进程,林昌峰和田见秀几乎占领了整个河南,他们如猛虎出笼,迅速展开了对太原的两路进攻。 与此同时,晋北方面,高一功所部也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击。 姜镶虽然与北直隶、山西的绿营军号称“反正”,甚至派兵南下增援太原。 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割地自守,毫无进攻之力,高一功和李过根本没有停下攻势的意图。 姜镶在这场动荡的背后,试图抓住重归大明的机会。 他明白,若想在这混乱的局势中生存下来,必须寻找一个可以依附的力量。 高一功、李过不行,那其他人,总是还要试一试的,他必须审时度势,尽快做出决断。 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姜镶只能在其中拼命挣扎,努力寻找着自己的立足之地。 北直隶的局势愈加紧张,清军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清军垂死挣扎的军事策略和人心的浮动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此时,清廷内外的紧张气氛日渐升级。 多尔衮意识到,明军很快就会派出主力北上,但是暂时还没腾的出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现在,他必须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来镇压叛乱,维持满清最后的统治。 与此同时,消息传至北京,满清朝廷内部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动乱。 那些原本不服多尔衮的八旗士兵,借着这个混乱的机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企图反抗多尔衮的统治。 毕竟,他们在朝中受压已久,心中积怨已久。 不过,没了阿济格的制约,济尔哈朗又无心内斗,这场反抗看似胜算很大,但实际上却是极其危险的尝试。 然而,这时的顺治皇帝年仅八岁,多尔衮已执政三年,早已在军中和朝中建立了稳固的权力基础。 他的亲信遍布清廷内外,虽然满清王朝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北京的八旗兵不过一万,但这种规模的叛乱,几乎不可能成功。 不过,多尔衮一方面要面对外敌的压力,另一方面又需镇压内部的动荡,这使得他心力交瘁。 平定了这场小规模的叛乱后,多尔衮在孝庄及大臣们的支持下,趁着多铎还能拖住明军主力之际,开始动员八旗。 他们像是昔日入塞劫掠一般,在顺天府周围抓捕汉人,强行押送至关外为奴。 这场劫掠不仅是为了补充关外的人力和物力,更是一种阻击。 与此同时,清廷疯狂搜刮钱粮,向关外运输大量粮食、金银,以及北京工坊里的武器弹药。 西洋传教士也被迫随之而去,仿佛这是他们长期占据关外的计划。 多尔衮所谓的“满汉一体”,在危机面前不堪一击,最终撕下了这面虚伪的面纱。 清廷调动了北京城中所有的八旗兵,以及所属的包衣壮丁,只有少数依旧坚守故土的绿营军在抵御这场劫掠。 北直隶的大部分城池几乎毫无防备,绝大部分有组织能力的乡绅早已沿运河南逃,试图避开这场劫难。 多尔衮的劫掠北直隶,除了补充关外人力和物力的考虑外,更是为了把这里变成一片焦土,阻碍明军之后出关征讨辽东。 若北直隶被焚毁、杀光、抢光,满城血流成河,那明军进攻关外就必须绕过宣大,千里迢迢穿越草原,而这必然会大大降低明军的投放能力。 而在此之前,明军或许还需处理与蒙古诸部落的关系,这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在满清兵威日盛之时,蒙古人曾屡次动乱,更何况在眼下的局势下? 明军在这一时刻,不仅要面临北直隶的困局,还要解决与外部势力的关系,这显然为他们的战略增添了更多的变数。 在这种情况下,明军若是能从山东出兵,由海路进攻辽东,听上去似乎是个不错的战略选择。 但这并非易事。 顺治皇帝的父亲的父亲——努尔哈赤,罄竹难书的“十全武功”之一,便是将辽东地区的三百万汉人几乎屠戮殆尽。 换言之,若是海路,明军想要沿途获取补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换言之,若能够摧毁明军进攻关外的后勤基地,多尔衮便能在关外腾出手来,准备为接下来的撤退做充分的准备。 他深知,若明军在后勤上无法支持,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最终只能望而却步,甚至被迫退回。 然而,这些残暴的满洲贵族们似乎低估了北直隶的义军力量。 随着各地义军与反正的绿营迅速合流,他们开始获得了大量的武器和甲胄。 这些义军尽管缺乏实战训练,面对八旗兵时未必能够直面相抗,但他们却能依托于城池,频频出击,这无疑极大地拖延了八旗兵劫掠的速度。在这场混乱中,和满洲牵连最深、最忠诚的包衣兵,早已死于中原的战场之中。 新征入伍的包衣,多是入关后被掠夺土地而来,面对新获得的武器,他们中许多人选择了逃离和反抗。 经历了短则几年、长则近十年的奴隶生活,这些人并未完全麻木。 相反,他们心中对自由的渴望愈加强烈。 如今,他们看到了反抗的机会,感受到了胜利的希望,又怎会继续助纣为虐? 这些义军、反正绿营军以及叛逃的包衣兵展开了顽强的抵抗,令清廷恶劣的劫掠计划并未全面推行。 最终,他们只是掠夺了北京城周边的城镇村庄。 然而,即便如此,清廷依旧从北直隶掠走了超过三十万人口,牲畜和粮食无数。 这导致包括北京城在内的顺天府、永平府,乃至半个保定府和山西的一部分,几乎毁于一旦。 与此同时,北直隶和山西两地战事再度升温,局势愈加紧张。 姜镶凭借着大同边军仅剩的三千老兵,摇身一变成为西北地区反正绿营军的盟主。 但他的地位并不牢固,北直隶与山西的绿营军,虽然名义上归他统辖,但并非所有人都完全听从他的指挥。 在高一功和李过的联合进攻下,太原、大同等地的绿营兵不断逃出,窜逃之际泄露了当地的部署机密。 而与此同时,乱局之下,还有有不少绿营军纷纷汇聚到了姜镶的阵营。 姜镶在短时间内集结了近三万兵力,这让他的军队看似强大,实际上却各怀鬼胎。 因此,他的兵力尽管超过高一功和李过派来大同的兵马,但战力却难以匹敌。 这支所谓的军队内部派系众多,许多士兵不愿与高一功、李过所部直接交手。 他们在乱局中加入了姜镶的联盟,实际上只不过是墙头草,随风摇摆。 那些真正愿意与姜镶同仇敌忾、希望打出统战价值的,反而是曾经放满清入关,或在镇压农民起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叛徒们。 其中,大部分都是河南镇撤入山西,北直隶的部队,他们成为了姜镶的忠实拥护者。 而他们的加入,使得姜镶的队伍更显实力。 这股力量虽然尚不足以对抗高一功与李过的联军,但至少为他赢得了一线生机。 姜镶与他的盟友最终将主要兵力集中在了大同与晋东北一带,似乎准备与已经兵临城下、两路进攻的高一功和李过联军展开生死较量。 随着局势的发展,双方都在积极筹备,调动人手,寻找适合的时机发起进攻。 高一功与李过的联军已经在战斗中锤炼出了一支精锐的队伍,士气高涨,他们决心一举攻陷太原,大同,巩固在晋中,晋北的统治地位。 姜镶深知,倘若不采取有效措施,他所依靠的这支军队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他试图通过对各派系的妥协和调解来凝聚力量,同时也向各路明军,传递了自己要反抗清廷的信号,希望能够获得招抚。 . 与此同时,沧州城内,聚集了来自各地调来的八旗军,绿营精锐,兵力多达一万以上,还有数万当地招募的绿营守兵。 如今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多尔衮与阿济格败亡的消息一经传出,城中随即波澜起伏,特别是金砺的溃兵在河间府附近被全歼的传闻,更是令士气低落的军心开始动摇。 不过,这些绿营军的反正潮流虽然频繁涌动,但却都被城内的八旗甲兵严加镇压,未能掀起更大的波澜。 目前城中仍然驻守着三千多名八旗兵和包衣兵,其中一千多是来自关外的新八旗,近千名包衣兵使得沧州的防线看似牢不可破。 这座城池的城防极其复杂坚固,既有厚重的城墙,也有险峻的壕沟,令这些零零散散的绿营兵在反正的同时又无力攻城。 即便士气再高,面对这样的固防,想要成功起义几乎是不可能的。 相较于沧州的局势,北直隶其他地方的防守,就显得脆弱得多。 那些城池虽然同样坚固,但在明军的攻势,城中的绿营士兵反正行动迅速,内外夹击之下,这些原本固若金汤的城池,往往会在短短一天内便被攻破。 八旗兵在绿营军与明军的联合袭击中尽数覆灭,最终基本上都只有少数绿营军可以活下来。 高杰对于满人投降的态度非常明确,他并不接受满鞑的降服,满人更是不敢轻言投降。 他们深知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所犯下的罪行,一旦被汉人抓住,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惨酷的下场。 随着山东几乎所有城池被明军收复,沧州如今成了清廷在北直隶南部的唯一据点。 但城中的人心早已动荡不安,虽因八旗甲兵的压制,许多军官和士兵依旧选择追随,根本就是因为害怕被当众处决而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种压抑的局势并非长久之计,随着反正潮流的不断蔓延,城中的防线变得岌岌可危。 沧州城内,虽有足够维持两万大军一年消耗的粮食,但这也不过是延缓死亡而已。 孤城的现实让满清兵员意识到,坚守下去不过是静待灭亡。 如今的沧州城早已沦为孤城,四周满清的战局已然崩溃,再也不会有什么援军来支援。 没有了外援,城内的兵力不足以击败强大的明军,沧州的沦陷几乎成为了必然。 在这种情况下,支撑这数万兵马坚持下去的,只剩下北上突围的幻想。 他们希望能够与在北京的清廷汇合,逃出关外寻求生机。 然而,这一切都要求必须趁着明军在北方的统治尚未巩固,立即突围而出。 突围计划虽有希望,但若再拖延下去,情况只会愈发恶化。 若是等到明军整合力量,沧州便会如同一座被围困的孤岛。 到时候,逃脱之后又能如何?清廷在北京的控制力愈发薄弱,倘若无法及时得到支援,等待着突围军队的,将是彻底的覆灭。 (本章完) 第269章 沧州阻击 第269章 沧州阻击 沧州城外的朱慈烺中军大帐内,一场关于如何阻击清军突围、并将多铎和洪承畴所部主力歼灭在城外的军事会议正在紧张召开。 会议的主持人依旧是张煌言。 作为朱慈烺新近启用的军议主持,张煌言已经成为军议中的重要角色。 这不仅因为他能言善道,更因为他曾率军截击金砺部的清军残部,亲自带回了几千颗清军首级。 正是因为他的部署,林昌峰的部队才得以追击上清军,这一战使张煌言在朱慈烺的军中声望更上一层楼。 张煌言其实也没想到,自己提出的攻打鲁北清军据点的计划,都立即获得成效。 但此时,他凭借这次突如其来的战功,竟然扭转了局势,赢得了朱慈烺的重视。 甚至,大军中的不少老将,原本都对他充满质疑。 如今,这场胜利无疑让他一扫质疑声,成了大军中的核心人物之一。 借此机会,张煌言主动向朱慈烺请求继续主持下一轮军事会议。 朱慈烺本打算让其他将领轮流主持,但鉴于张煌言的卓越表现,最终决定推迟其他人的机会,继续让张煌言主持会议。 “沧州城从内到外由内城与外郭城两道城墙构成。” 张煌言指着地图,用竹枝轻轻敲打沧州城的城防位置: “外郭城的周长超过十里,内城的城区周长也超过五里,城墙高大坚固,洪承畴曾特别加固过城防。 就算我们集中火炮轰击,恐怕也得持续三五十天才能打出一个缺口。”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扫视众将,接着说道: “城中若有一万以上的清军驻守,贸然强攻只会造成我们兵马的巨大损失,甚至可能毫无成果。” 众将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张煌言继续讲解,他手中的竹枝转向地图的另一边,指向沧州城外郭城的西面: “这里是护城河,距离运河很近,是沧州城防的要害。 如果我们能截断他们从这里突围的路线,便可以在他们动手之前取得主动。” 随后,张煌言提到清军的火枪兵部队: “根据投诚的孔有德所言,城中还有大约三千名火枪兵,部分配备了大型火铳。 但具体的规模,孔有德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他刚刚突围进入城内,目前凭着手中的兵马和洪承畴的信任,在沧州城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张煌言虽然已经多次主持军议,但面对众多资历深厚的将领,特别是朱慈烺亲自参与,张名振、常登贵和林昌峰这些老将的存在,还是让他感到些许紧张。 不过,他仍然稳住了心神,继续陈述他的观点。 “陛下。”陈福拱手说道,语气自信道: “只要末将等人在,清军若真敢突围,末将一定把他们赶到运河中,叫他们一个个葬身鱼腹。” 常登贵闻言,点头附和道: “陈提督所言极是。如今山东、北直隶各地已大部收复,我们大军中的骑兵只需驻扎在城池四周,清军若敢出来,便让他们全军覆没。” 张名振也紧接着发言: “陈将军和我若联手,水陆并进,区区三千火枪兵不值一提。 更何况,我们总兵力近五万,即便清军再精锐,也无力抵挡,便是多尔衮亲自前来,恐怕也难以在正面对决中取胜。” 陈福和张名振对清军所谓的主力并不放在心上。 即便城中有三千火枪兵,甚至更多,他们也毫无畏惧。 明军在历次交战中已屡次证明了自己对火枪兵的压制能力,而他们合兵一处,兵力总数接近五万,城中的清军根本无法抗衡。 然而,常登贵此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缓缓站起,走到地图前,手中拿起一根竹枝,指向沧州城的内外城区域,沉声说道: “清军的火枪兵虽不是问题,但孔有德这个人,却值得警惕。” 他扭头望向朱慈烺,面色凝重,接着道: “陛下,孔有德是清军中当前少数汉人武将之一,他虽名义上投诚,但他曾多次在清军中身居高位,深得洪承畴的信任。 如今他进入沧州城内,掌握部分兵权,若我们轻信于他,恐怕会有变数。” 朱慈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常登贵的判断。 他明白,孔有德虽曾效忠明朝,但其多次投降变节,早已在两军中名声不佳,若全然信任他,可能导致严重后果。 “常提督所言甚是。”朱慈烺缓缓说道: “孔有德此人不可轻信,我们必须在作战部署中考虑到他的背叛风险。 若他内外联手,城内清军可能会选择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围。我们不仅要阻止清军突围,还需防范内部策应。” 随着军议的推进,众将纷纷献计献策,研究如何有效封锁沧州城,确保清军无路可逃。 林昌峰作为先锋大将,向朱慈烺提议: “陛下,沧州城虽防御坚固,但守军并非铁板一块。 我们只需要切断他们的粮道,使其断粮,城中士气必定会大幅下降。 即便不攻城,清军也难以支撑太久。” 张煌言接过话题,补充道: “不错,清军虽然有坚固的城防,但若失去补给,沧州城内必定乱象丛生。 我们可先派小股兵马截断他们的粮道,同时派出游骑阻断他们从护城河逃往运河的路线。” “陛下,臣以为,孔有德在洪承畴的严密监控下,恐怕无法如此轻易接应。 这很可能是洪承畴和多铎设下的诡计,目的就是将我军引入外城,借助城墙的阻隔,使我军无法及时追击清军主力。” 常登贵站在地图前,手指轻点沧州外城,语气中透出几分担忧。 朱慈烺目光追随着常登贵的指点,视线落在那片城池上。 沧州外城宽阔无比,城内形势复杂,极易据险而守。明军就算攻入外城,离真正夺取沧州还差得远。 而内城高耸坚固,易守难攻,即便拿下外城,内城也将成为顽强抵抗的堡垒。 “常将军的顾虑不无道理。”朱慈烺沉吟道: “且不论孔有德是否真心归降,单单沧州城规模之大,就足以使我们无法做到全面封锁。 如果主力大军贸然攻入外城,仅靠城外兵马很难挡住清军的突围。” 他回忆起历史上的孔有德,对其真实意图尚存疑虑,然而这不影响他的判断。 “至于孔有德是否诈降,朕认为这已无关紧要。他自己或许也被洪承畴所利用,只是以为自己在利用洪承畴罢了。无论事实如何,我们绝不能贸然进城,否则正如常将军所言,敌军或许会利用城墙制造战场隔离,拖垮我军。” 朱慈烺顿了顿,目光一凝,继续说道: “清军若想成功撤离,必须渡过海河和运河。 可这些河流并非浅溪可随意游过。因此,水师必须严密封锁这两条河道,绝不能出现任何疏漏。” 他抬眼望向张名振,语气坚定道。 张名振当即出声应诺,朱慈烺随后看向张煌言,示意他继续。 张煌言得令,微微拱手,随后稍作整理,接着说道: “根据我们现有的情报,结合孔有德提供的线索,城内清军还有一万多兵马,约有一半为满洲八旗兵,另一半是包衣兵与绿营兵混编。 绿营军的将领除了孔有德,还有南一魁等人,这些人似乎也有归降之意。” 他用竹枝指着地图上标出的沧州城各个防区,继续分析道: “沧州城中的军需物资非常充足,战马数量超过一万匹。 此外,城内还有数百工匠、两个火器兵器工坊,火炮、火枪、弹药、盔甲等资源都不缺。 清军在物资上的优势,足以支撑他们进行长期坚守,甚至准备进行突围。” 张煌言目光如炬,声音愈发凝重: “而且,这些清军大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战斗力强悍。如今他们处境危急,若我们轻敌冒进,极有可能导致我军将士承受巨大伤亡。” 听到这里,帐中的各位将领都不由得互相对望,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朱慈烺眉头微皱,心中略感沉重。 虽然大明的局势已渐趋稳定,但隔马山一战,陈福损失了两万精锐,这让朱慈烺与众将心有余悸。 接下来,他们必须尽量避免大规模的伤亡,还要迅速接管山东和北直隶等关键地区。 陈福在旁听完,忍不住出声道: “末将愿请命,若清军敢从沧州城中突围,我必率部将他们全部赶入护城河中!” 常登贵接过话头,略显冷静地说道: “末将也建议在沧州城外布置严密封锁,调动我军骑兵作为伏兵。一旦清军主力有所动静,骑兵便可迅速出击,将其围困歼灭。” 张名振也赞同道: “沧州虽地势险要,但我军兵力充足,如今大军齐集,便是清军号称有一万主力,满洲八旗兵如何强悍,也难以抵挡我军合围。 我们可以先将他们困死在城内,若他们不出战便罢,若敢妄图突围,便是自取灭亡。” 朱慈烺默默点头,面色沉静。 张煌言思索片刻,补充道: “我大军的侦查骑兵已在周边展开行动,重点监控护城河与运河的动静。 与此同时,我们必须进一步加强水师力量,防止清军利用夜间或水道突围。” 朱慈烺点头表示赞许,随即命令: “常将军、张将军,务必在城外围布下天罗地网,水陆不留一丝缝隙。 张煌言,你继续负责监视城内动向,特别要关注孔有德的动静。 若有任何异动,立即回报。” 朱慈烺收回心神,目光落在张煌言身上,轻声道: “继续说下去。” “是,陛下。” 张煌言微微躬身,手中的竹枝移向了地图上的沧州城北侧。 “清军突围出沧州城之后,北面还要渡过海河,向西则是运河。 如果清军试图从这两处突围,他们将陷入我们的包围网中。 除非有援军前来接应,或者他们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否则这条路无疑是死路。” 他稍作停顿,又指向南方说道: “而沧州南面,正是我大军主力营地所在,清军若从此处突围,无异于自投罗网。 多铎和洪承畴皆为老练之将,料他们也不会选择冒险南逃。” 说到这里,张煌言神情更加凝重,将竹枝移向地图西侧,继续分析道: “所以,清军突围的最大可能,便是在城东。 此地地形复杂,河流交错,丘陵起伏,易于隐蔽。 而我军在此布防难以迅速展开,一旦清军选择从此突围,我军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围歼。” 听罢,众将纷纷点头。常登贵率先发言: “张将军分析得十分透彻。东面河网密布,我们确实难以迅速布防,若不早做准备,清军可能会借此脱逃。” 陈福也随即插话: “既然东面河网密布,我们应提前调集精锐部队,在关键地点设下埋伏。若清军果真选择从东面突围,便可将其一举歼灭。” 朱慈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西面的确是个薄弱点,必须加强布防,调集精锐部队埋伏,是个可行的方案。 但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方向的可能性,需确保各处都留有足够的力量应对。” 张煌言听罢,继续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清军如今面临被困之势,突围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东面是他们最有可能选择的方向,但若我们只在东面布下重兵,他们或许会改道其他方向。 因此,我建议我们在各个关键出城路口都设立关卡,同时加强水路封锁,尤其是运河与海河,绝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逃脱。” 朱慈烺点头道:“此策可行。” 常登贵见状,拱手请命道: “陛下,末将愿率部前往东面设伏,定能堵住清军的退路。” 朱慈烺微微一笑,点头道: “常将军勇气可嘉。那便由你负责东面防线,同时我会调拨一支精锐骑兵助你,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陈福也抱拳道:“陛下,末将愿负责南面,确保清军无法从此处突围。” “好,南面就交给你了。”朱慈烺对陈福的信心充满了信任,随即又看向张煌言道: “至于北面和西面的防守,你们要加强警戒,尤其是水师必须严阵以待,不能让清军有任何机会渡河。” 张煌言立刻拱手道:“末将明白,一定严加防范,确保水路封锁万无一失。” 朱慈烺神情坚定,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缓缓说道: “各位,沧州之战事关大局。清军一旦突围成功,不仅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后续麻烦,更可能影响关外的战局。 务必严防死守,绝不能让清军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本章完) 第270章 沧州之战 第270章 沧州之战 在原本的历史上,清军主力分左右两翼,突破蓟镇墙子岭、青山关,第四次入塞劫掠。 巨鹿之战后,卢象升战死,总督天下援兵的差事自然落到了孙传庭身上。 而崇祯皇帝为了表示器重,继续给孙传庭升官,加封为保定、山东、河北总督。 但孙传庭知道自己手下的兵马是什么水平。 他为此专门上了一份奏疏,向崇祯解释: 杨嗣昌临时给他拼凑的这群兵油子,解个围还行,如果正面碰上清军主力,难保不被冲垮逃跑,把自己扔下了怎么办? 所以,孙传庭据守不动,便是在等自己一手拉扯的秦兵就位。 杨嗣昌倒是看明白了清军接下来会攻打北直隶的沧州,而后转向山东,便调令前来霸州勤王的山东巡抚颜继祖,带人回防。 但杨嗣昌没算到的是,清军知道德州布有重兵,拐了个弯,攻破临清关之后,直接渡过会通河,一猛子向东深入到山东腹地,目标是济南! 于是乎,清军主力绕道突袭中原,很快兵临沧州城下,并拿下了这座城池。 当然,那个时候清军虽然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上战兵可能仅有两三万人。 如今,对于沧州这样经过加固,重兵把守的大城而言,这些兵力甚至不足以彻底围城。 而在当时,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那个时候,面对沧州的守军,清军发现他们大多是未经实战考验的乡勇。 尽管如此,由于兵力不足、部署漏洞等原因,清军攻城并不顺利,直到最后关头才勉强攻破了城池,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沧州城的易守难攻,连当年骁勇善战的清军也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朱慈烺的大军虽然分为前、中、后三军,主力部队加上张名振的水师,以及随军的辅兵,总兵力接近五万。 但这些都是久战之兵,锐气早就不如当初了。 所以,尽管实力雄厚,朱慈烺却依然没有打算采取围城攻坚战的策略。 毕竟,虽然沧州城的政治意义重大,但城内大部分百姓早已逃散,攻下这样一座空城,若要付出惨重代价,实在是不划算。 更重要的是,朱慈烺明白,关内关外的战局,尚未完全结束,手中的兵力仍然是他未来应对未知战况的最大资本。 沧州城的象征意义固然不可忽视,但强攻清军据守的沧州城,显然不是最佳选择。 朱慈烺明白,如果任由清军继续占据这座具有战略意义的城池,不仅会拖延大军北上的进度,还会对他的威望和大局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 他迫切需要以最小的代价迅速夺取这座城池。 因此,朱慈烺不仅没有让大军封死所有出城通道,反而下令各部在修筑防御工事时,务必要精心规划,确保给清军留有一定的突围空间。 他知道,如果将清军完全困死在城中,多铎和洪承畴或许会绝望地选择固守沧州,甚至可能在城内坚守一年半载。 这种情况对于朱慈烺而言,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 为了引诱清军主动突围,朱慈烺不惜布下“诱敌之计”。 除了在南面的大营构筑了坚固的防线外,他在其他方位采取了外松内紧的部署。 特别是西面地形复杂,朱慈烺有意留出一些薄弱环节,让清军认为从此处突围有望成功。 此外,朱慈烺深知,清军若想北上,必然要急行军。 而清军那支战斗力有限的火枪部队无论如何都难以与明军对抗。 因此,他特别吩咐张名振封锁运河时,务必表现得似乎防守松散,给清军制造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可以从水路突围。 朱慈烺故意在关键位置表现出防守不足,既保证清军不会感到无路可逃,又让他们产生突围的希望,进一步引诱清军走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这样的“诱敌深入”策略,朱慈烺可谓是煞费苦心。 毕竟,城内的清军虽然在人数上,远不及朱慈烺的大军。 但他们有足够的粮草物资,甚至还拥有一定数量的火器工坊,能生产火枪、火炮等武器装备。 这使得他们具备了长期坚守的可能性。 朱慈烺对此十分清楚,因此,他的计划并非单纯等待,而是要逼迫清军出城决战。 他深知,只要多铎和洪承畴看不到任何突围的希望,他们极有可能选择长期固守,这将使得明军的战局陷入胶着。 为此,朱慈烺一边紧紧封锁水路,确保清军无法从运河和海河逃脱,一边对外界释放出清军突围的可能性,表面上给了清军突围的机会,实际上却是步步为营,等待清军自投罗网。 他的整个战术计划,就是要在清军即将绝望之际,给他们制造一个“看似”安全的逃生通道,从而让清军自觉选择突围,而这正是朱慈烺想要的结果。 随着战局的不断发展,沧州城内的清军士气逐渐低落,粮草供应虽充足,但将士们却在不断的心理压力下变得不安。 多铎和洪承畴也意识到,长期困守下去,既无援军也无退路,突围成了唯一的选择。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朱慈烺的陷阱已经悄然张开,只等他们一头撞入。 北直隶门户的沧州城,经过洪承畴一年多的精心经营,已经成为一座坚固无比的军事堡垒。 城墙上布满了火炮,各种防御设施极为完善。 即便朱慈烺率领大军主力强攻,也恐怕需要费数月才能攻破,甚至要等到城内粮草耗尽、守军士气溃散后,才能最终取得胜利。 军议结束后,朱慈烺与众将确定了诱敌突围的战略,各部队也迅速展开调遣部署。 陈福的前军被派往东面,那里地形复杂,不利于明军的骑兵发挥优势,成为清军牵制明军的理想突破口。 因此,陈福的任务是阻击清军的骚扰部队,确保明军阵脚不乱。 常登贵则率领中军主力继续驻扎在南面,这一方位是敌军不敢轻易突围的方向。 然而,为了防止清军另有诡计,他还派出一个战兵营和一个骑兵营驻守在西面,与主力形成犄角之势,确保各方位的防御都有足够的应对力量。 与此同时,林昌峰的大军也做出了相应部署。 他保留了一个战兵营和一个骑兵营作为预备部队,其余主力则被派往北面,防止有清军从河道突围成功。 在这里,明军预备着一旦发现敌军渡河,就能及时追击,确保没有一名漏网之鱼。 各部兵马迅速就位,殿前军的布局可谓是十分严密。 朱慈烺在做出军事部署的同时,还不忘用文书劝降城内的包衣兵和绿营兵。他很清楚,八旗兵大多战意顽强,不愿轻易投降,但他仍然在书面上给予了满人降服的机会。 当然,投降的条件极为苛刻,尤其针对那些新编入八旗的年轻士兵,这些人多是初次上战场,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尚未在战场上犯下滔天罪行。 相比起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老兵,这些新兵还是有可能接受投降的。 朱慈烺明白,若能减少己方士兵的伤亡,收降这些投降的年轻兵士其实比大开杀戒更加划算。 他的军中多是有家有口的汉人,士兵们的生命远比那些清军八旗兵要宝贵。 若是可以收编部分投降者,避免大规模厮杀,那为何不将这些人全都送去干苦役,以劳役代替直接处死,也算是赎罪了! 对于朱慈烺来说,这些俘虏并不是无用之人。 战后,他计划将他们送去矿山等地服苦役,为大明劳作赎罪。 这些鞑子的命运注定是被压榨至极限,但比起直接斩首,利用他们的劳动价值对大明更有利。 而让这些人承担苦力工作,可以解放明军士兵,节省大量开支。 如此一来,不仅不需要支付月饷和福利,还能在低成本下获取巨大的生产力。 此外,朱慈烺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大明复兴的过程中,需要大量人力从事繁重的劳动,尤其是在矿山等恶劣环境中,而这些俘虏正是最理想的苦力人选。 他们的命不如明军士兵宝贵,甚至可以随时替换,而这种利用也能避免战后直接处决带来的浪费。 与此同时,朱慈烺对满人八旗兵的处理也颇为慎重。 虽然他不打算大规模接纳投降的八旗兵,但面对那些初上战场、尚未犯下重罪的年轻新兵,他还是给出了投降的机会。 相较于让这些人继续为清廷卖命,朱慈烺更愿意在他们身上施展怀柔之策。 对于这些新兵来说,若能放下武器换来一条生路,或许是他们更愿意选择的出路。 于是,随着明军的兵马逐渐到位,朱慈烺的计划一步步展开。 无论是诱敌突围,还是劝降,这场战斗已经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城中的清军将面临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而沧州城的命运,最终也将在朱慈烺的部署中尘埃落定。 风筝传书确实奏效了,当文书飞入沧州城内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场腥风血雨。 城中的紧张局势愈发激烈,上千名绿营兵被清军当场斩杀,数百包衣兵在潜逃途中被抓获,也无一幸免,全都被多铎亲率大军击毙。 这一系列的血腥清洗,让沧州城的气氛更加紧张。城中的恐惧与猜疑蔓延开来,多铎手中的数千绿营兵与包衣兵,几乎成了摆设。 他们不仅无法信任,甚至可能成为敌人。 尽管如此,洪承畴这位久经沙场的老臣仍然得到了多铎的信任。 洪承畴在清军阵营中的立场十分稳定,他几乎不可能反叛,也无路可退。 然而,苏拜对此却心存疑虑。 对汉人的警惕心,在清军中从未消散。 苏拜一直对洪承畴存有戒心,即便是在胜利的时候,那些汉臣们的所谓忠诚也常常被质疑。 在如今这危急关头,苏拜更不敢冒险放松警惕。 在这样的氛围中,清军内部的信任危机和外部的压迫逐渐逼近极限。 沧州城内的局势日益紧张,人心浮动,士气低迷。 面对内外夹击的局面,多铎迫于无奈,只得将突围计划提前了两日。 原本计划在几日后的突围,如今不得不加速进行。 城内绿营兵与包衣兵随时可能与外界勾结,打开城门投敌,每延迟一日,危险便倍增。 尽管八旗兵将几乎没有叛变的可能性,但与绿营兵和包衣兵这群潜在敌人共同生活在一座城池中,他们的精神压力已经接近崩溃。 大清王朝的败局已成定局,满洲八旗士兵无论如何顽抗,都意识到这是他们唯一的退路。 突围北上,回到北京,成为了他们最后的生存希望。 此时的数千八旗兵将已经如同被困在绝境之中的猛兽,随时可能因一点风吹草动而崩溃。 城中,多铎、苏拜等满清高层将领与洪承畴、孔有德、南一魁等绿营军将领会聚一堂,商讨最终的突围计划。 这是一次表面的军议,计划显得周详而保守,意图尽量减少损失。 然而,当洪承畴、孔有德等人离开之后,多铎又悄悄将苏拜召回府中,进行更为秘密的讨论。 真正的突围计划并不公开,甚至连洪承畴也未完全知晓。 这一计划的核心,是为了避免八旗军突围时被明军截杀,必须更加谨慎。 原本,满清贵族中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济度也应在沧州城内参与防守。 但朱慈烺大军围城之前,济尔哈朗提前运作,利用自己的资历和影响力,恳求多尔衮将其子济度调离前线。 济尔哈朗之所以如此安排,并非因为怯战,而是为了保全儿子的性命。 他早在战争开始前,就已预见到了大清可能面临的困境,为了防止今日的局面出现,提前为济度铺好了退路。 而如今的局势也证明了他的预见是对的,大清的局面几乎已经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济度虽然得以保全,但沧州城中的清军却无法避免这场灾难。 突围北上成为了唯一的选择,但在众多心怀各异的将领与复杂的局势下,突围行动能否成功,远未可知。 (本章完) 第271章 密谋 第271章 密谋 在多铎的内心挣扎和权衡之下,他不得不屈从沧州城内,那些满洲亲贵将领们的压力,放弃了让洪承畴加入这场决定沧州城内八旗兵命运的秘密军议。 毕竟,洪承畴虽受重用,但多铎也意识到了,此时若让他介入突围计划,反倒可能带来更多不确定因素。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他的威望,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影响。 “渡江是当前最大的难题。” 纳塔克皱眉叹息道,语气中透出深深的忧虑。 “明军的水师太过强悍,苏拜恐怕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没有巧妙的计谋,不将明军水师解决或引开,我们恐怕只能被逼入运河,成为他们的刀下鱼肉。 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其他任何行动,最终恐怕都将会成为徒劳。” 纳塔克自从担任沧州驻防八旗的统领已有一年之久。 在几年前,他听闻南面的明军正在崛起时,并未当真,只认为不过是些地方的残兵败将,即使再强,在满洲铁骑面前也不堪一击。 然而,三年时间飞逝,局势竟急转直下。 如今,大清的基业风雨飘摇,他自己竟也被困于了此城,甚至将葬身于沧州这片土地。 “方才洪承畴、孔有德在场,许多话不便说透。 现在只有我们几人,便无需再遮掩了。” 多铎低声道,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 “第一批突围的兵力,并非为了直接突围,而是用以引诱明军靠近。 一旦他们靠拢,我们便让这些兵马与明军同归于尽。” 多铎与纳塔克打算利用明军的拦截心理——明军素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支可能逃脱的清军,设计一场声东击西的计划。 他们希望以绿营军为饵,诱使明军投入包围,然后发动玉石俱焚的攻势,为接下来的真正突围创造机会。 沧州城外的运河江面并不宽阔,最窄处不过数百步。 换言之,只要能争取到哪怕片刻的时间差,清军便有机会顺利渡河。突围的希望寄托在这短暂的时机上。 “除了渡江,眼下更棘手的问题是城内的绿营兵和包衣兵。” 苏拜抱怨道,眼中满是烦躁与无奈。 “如果不能控制他们,这次突围简直就是个笑话。 到时候,他们若在战场上临阵倒戈,所有的部署都会瞬间崩盘。” 济度得以依赖父亲的影响力脱身,而苏拜则没有这样的幸运。 他年轻气盛,感到自己被困在这场危机中,无处可逃,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此次突围,绿营兵和包衣兵大多数已经不再值得信任。 孔有德、南一魁等人虽表面忠诚,但关键时刻,他们随时可能背叛。” 多铎面色阴沉,咬紧牙关说道: “但那些跟随大清多年的包衣兵,尤其家属还在北京的,或许还能依赖一部分。” 他明白,突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逃脱的战术计划。 真正能带走的,恐怕只是少数精锐兵力。 对于多铎而言,此刻他已经不再幻想全面胜利,而是在计算如何减少损失,保全实力。 “虽说计划是全军突围,但能带走一半的兵马已是天大的幸事。 若是回到北京,手下还剩三五千旗兵,这次突围便算得上胜利了。” 多铎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但同时也流露出一丝顽强的希望。 他心中清楚,能带多少人回去,便决定了大清未来的命运,以及他的地位。 苏拜听到这里,默默点头,神情略显缓和。 突围计划虽然艰险,但只要能够渡江,就还有一线生机。 沧州城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时间不等人。 若不尽快采取行动,他们随时可能被明军围死在这座城中。 纳塔克则在一旁默不作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虽然是清军中资历颇深的将领,但眼下的处境让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一场军事战斗,更是一场心理博弈。 明军的强大和清军内部的隐患,让每一步棋都极其危险。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能走一个算一个。” 苏拜脸色凝重,语气坚定地说道: “只要能逃到关外,哪怕只剩下三五千甲兵,大清依然无人能敌。 等到了黑龙江,再抓些人丁补充兵力,到时重整军队便可东山再起。” 话音一转,他望向多铎,继续道: “咱们原本的计划是派出三千甲兵、一千包衣兵,还有三千绿营兵,从东面突袭。 利用地形优势躲避明军骑兵的围困,牵制敌军兵力,甚至有机会打穿明军防线,直接威逼南面的中军大营。 但现在情况有变,包衣兵和绿营兵大多已不可信,计划该如何调整?” 多铎微微皱眉,略作沉思后说道: “这支兵马本就注定是去消耗敌人的。 以明军目前的兵力,想打穿他们的防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若能成功牵制住他们,使他们无法在东面集中力量防守,这倒是可以做到。”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确保这些随时可能倒戈的绿营兵和包衣兵不拖累我们。 他们一旦乱了我们的队形,明军一冲过来,我们就全完了。” 眼下,原本计划中数千绿营兵和包衣兵本应与八旗主力从西面水路突围。 但如今局势急转直下,满人将领们根本不敢再对这批汉兵抱有任何信任。 问题是,在突围前或是部署之际,他们还必须装作信任对方。 否则,城中内部就可能会先行火并,导致局势彻底失控。 此时,沧州城内的满汉兵马处于极度微妙的平衡状态。 满人不信任汉人,但又不得不表现出对他们的依赖和信任,以防在突围前局势恶化,兵马两败俱伤。 而汉军方面也深知满人可能随时翻脸大开杀戒,但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担心未等明军进城,自己便被满人屠戮殆尽。 因此,尽管城内绿营兵和包衣兵中已有部分人意图反正逃跑,但大多数人和他们的将领仍在观望,暂时保持克制。 局面紧张,却又有一丝脆弱的平静。多铎心中明白,八旗兵本就兵力处于劣势,如果此时爆发内斗,只会加剧损失。 因此,在他的严令约束下,八旗兵一直保持着高度克制,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冲突。 “出了城之后,便不再管那些绿营和包衣了。” 多铎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他们之所以没有反叛,只是认为我们不会动手,怕的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派去东面牵制明军的那些人,真正能指望的,也不过是我们满洲的甲兵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沉吟道: “突围时再派出三四千甲兵压制他们,将他们往明军阵地赶,暂时拖住敌军。 只要第一波骑兵能冲破明军的防线,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就安全了。 北面同样河网密布,明军的骑兵无法在这片复杂的地形上发挥全力。 三四千甲兵拖延住敌人一时半刻,足以给我们争取突围的时间。” 多铎说罢,长叹一口气。 他心中明白,这场突围必然充满风险和牺牲,但此刻别无选择。 满洲的存亡,八旗军的生机,全都压在这次行动上。 沧州城内,清军高层的紧急会议进入尾声。 多铎、苏拜、纳塔克等满洲宗室贵族紧锣密鼓地商讨突围策略,试图在即将到来的险恶战局中确保至少五六千八旗兵能够成功脱身,返回北京。 至于绿营兵和包衣兵,他们已经被视为弃子,随时可能被清军利用,或沦为明军的刀下亡魂。 而在城外,朱慈烺的明军早已严阵以待。 他早已经察觉到了清军的困境,正静候对手的突围行动。 明军的骑兵已埋伏在沧州周边的主要突围路径上,等待着清军自投罗网的那一刻。 多铎心中清楚,突围的成功与否,决定着大清的命运。 此时,他只能全力以赴,带领他的部队进行最后的突围尝试。 而城墙之上,八旗士兵们心事重重,个个都在盘算如何在即将到来的突围战中保住性命,平安回到家乡。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焦虑,所有人都明白,突围失败的后果将是死亡或被俘。 八旗士兵哈萨克泰站在城墙上,目光望向远方,心中回想着过去的战斗经历。 他曾参与过“淮河之战”和“徐州大战”,两次大战皆以失败告终,但他却侥幸存活了下来。 如今,这位久经沙场的八旗老兵,早已经对战争失去了最初的信心,尤其是面对明军的攻势,他心中充满了阴影。 战争早已不再是他年轻时所幻想的荣光,而是如同梦魇般的厮杀与逃亡。 如今,他被困在沧州城中,惟一的愿望就是突围后安全回到关外,再也不想卷入这场一败再败的战争。 哈萨克泰原本应该随阿济格驻守河南,若非命运安排,他可能早已在隔马山或河间府的战场上战死。 然而,他凭借自己积攒的银子,巧妙地躲开了那些危险的战役。 在多铎调动河南、山东的兵力补充北直隶时,哈萨克泰钱打点,成功调任至沧州驻防。 虽说这里依旧危险,但至少暂时避免了直面明军的锋芒。 哈萨克泰并不孤单,随他入关的包衣奴仆王忠如今也在沧州城中。 王忠自从入关后被抬旗,成为了满洲火枪兵中的一员,但他依然没有摆脱哈萨克泰的压迫。 尽管名义上身份改变了,但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依旧没有真正改变,王忠依然得忍气吞声地服侍这位旧主。 “王忠,明晚突围时,你趁乱从东门那边过来,把能带走的财物都带上,” 哈萨克泰低声吩咐道,眼中带着一丝警觉与不安: “记住了,如果被巴牙喇抓住了,那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别想着拖累我。” 王忠弯着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谄媚道: “主子放心,明天晚上突围时,城里肯定乱成一团,奴才一定护着主子脱身,绝不会被抓住。” “若是.真被抓住了,拿点银子贿赂他们,保命要紧。到时候谁都顾不上谁,只要有银子,命就能保住。” 哈萨克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和绝望: “要想活着回到关外,得多带点银子。 不然,到了关外,逃过了明军的追杀,也可能会冻死、饿死。” “是,主子。”王忠依旧点头哈腰,丝毫不敢表现出异议。 哈萨克泰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语气愈发沉重: “十几年前我们入关时,关外的地几乎都被搬空了,如今再回去,地还未恢复生机,麦子恐怕短时间内也种不出来。 这次从关内突围,若不能抢到足够的粮食和财物,回到关外恐怕也活不下去。可能还得再抢一趟朝鲜。” 他说完,长叹一声,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听到这些话,王忠的心中掠过一丝寒意。 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在辽东经历的饥荒,那时他亲眼看见无数人饿死,自己也是靠着吃野草和挖掘尸体勉强活了下来。 那些痛苦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哈萨克泰感叹一番后,转过身来,用一种带着警告的口吻说道: “突围时别想着贪心,活命要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主子不会亏待你。” 王忠忙不迭地点头应允,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知道,哈萨克泰对他的压榨从未停止,将来也不会停止,即便在突围这种生死关头,哈萨克泰依然想着让他背负更多的风险。 而他自己,在这动荡的局势中,也早就已经学会在夹缝中求生。 夜色渐渐降临,城中的火光忽明忽暗,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突围战。 城墙上的士兵们面色凝重,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明日的到来。 哈萨克泰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的退路,而王忠则默默地做着突围前的准备。 沧州城注定将迎来一场生死攸关的血战。 然而,他们都清楚,无论是八旗兵将还是绿营士兵,甚至是那些包衣奴仆,都只不过是这场战争中的棋子。 最终能够生还的,或许寥寥无几。 (本章完) 第272章 困兽之斗 第272章 困兽之斗 “明晚一定要多带些银子,谁敢挡我,我就杀了谁。” 王忠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哈萨克泰,心中已下定决心,打算在突围之时另有图谋。 他与哈萨克泰在沧州城中趁乱搜刮,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已经积攒了十多两黄金和一百多两白银,还有几包珠宝。 这些财富足够让他过上富足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再回到苦寒的辽东。 他打算趁乱带着家人逃出北直隶,找个偏僻的地方安家立业,做个富家翁,远离战乱。 哈萨克泰是满人,他王忠不是,心中早已盘算好脱身的计划。 沧州城内的百姓大多在战事之前就四散而逃,然而这座北直隶的大城经过几百年积累,仍然留有不少财富。 于是乎,即便是在最后的混乱关头,仍有大量的财物落入了这些强盗般的士兵手中。 哈萨克泰和王忠就是其中的获利者之一。 王忠十分清楚,哈萨克泰让他一起行动,并非因为什么情谊。 他不过是哈萨克泰的工具,一个用来运送财物的“驮马”,也是突围时挡刀的最佳人选。 更不用说,回到关外之后,他依然会继续被当作仆人对待。 在哈萨克泰眼中,王忠不过是个有用的包衣,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会轻易抛弃。 对于哈萨克泰来说,王忠的价值就在于他的忠诚与可控性。 在这场战火中,满人失去了大量的资源和仆人,包衣像王忠这样的人尤为重要。 如果满清局势一片大好,哈萨克泰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甩掉王忠。 可现在,他不能冒这个险。 而与此同时,城中的满人和包衣为了即将到来的突围忙得焦头烂额,绿营军的高级将领们也同样在为自己的前途做着打算。 洪承畴和那些绿营军的将领们都明白,突围之后,他们还要面对更大的选择。 “咱们要是现在投降,朱慈烺真的不会追究我们以前的那些事吗? 他现在答应得那么爽快,万一事后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南一魁忧心忡忡地问孔有德。 “怕什么?我孔有德都不怕,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孔有德眼中透着几分不耐烦,声音压低了几分,却依然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 他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当初徐州城大战的时候,我还亲自冲进过朱慈烺的中军大营,你们不过是杀了几个明军而已,能有我的罪行严重?” 孔有德对于投降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他已经多次反水,凭借自己的军事能力,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再次得到重用。 这一次,他打算再次投入朱慈烺的麾下,甚至还想拉拢更多的人一起过去,以增强自己的政治资本。 “现在和我们有仇的李过、高一功,正在山西对付姜镶,他们哪管得了北直隶的事情?” 孔有德环视周围几个绿营将领,语气更加自信: “明帝眼下的敌人是鞑子,打完了他们,未来明帝要如何,谁知道呢? 朱慈烺手下可缺不了我们这些老将,就算李过想动手,朱慈烺也不会允许。” 绿营军中的将领们似乎已经看清了形势。 天下局势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安稳,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盘算着自己的利益。 而他们选择了眼下最强大的朱慈烺,认为这是保全自身的最佳选择。 南一魁也点头赞同: “确实如此。以我看,天下的局势终归会被明帝牢牢把握住。 他已经掌握了关内南北,还有许多富庶之地,北直隶和山东,现在也马上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未来国家最肥沃的土地全都在他的手中,天下非他莫属。” 孔有德继续分析: “李过、高一功这些军头不过是从农民军起家的,实力有限。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资历和基础,我们这些原大明的官将,自然能够赢得朱慈烺的信任。” 南一魁深以为然,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他们这些绿营将领或许曾背叛过大明,但在乱世之中,忠诚从来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只要他们现在能站在胜利者一方,未来仍然有机会重掌军权,甚至获得更大的封赏。 天下形势瞬息万变,唯有跟随最强者才能确保自己的未来。 与绿营军各将领们的筹谋相比,哈萨克泰和王忠这样的士兵不过是这场大戏中的小角色,任凭局势如何变化,他们的唯一目标便是保命。 突围之夜即将来临,哈萨克泰虽然看似信心满满,但实际上心中也充满了焦虑。 他早已不再相信所谓的满洲战无不胜,这一次,他只是希望能活着逃回关外。 而王忠则在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他希望能借此机会摆脱多年的压迫,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 夜幕降临,城中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即将爆发。 城内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城外则是大明军队的严密包围。 谁能在这场混乱中生还?谁能在战后的新局中获得权力?一切尚未可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突围将是一场充满血腥与牺牲的行动。 城内的满人、绿营军将领、包衣们都在为明天做最后的准备。 而无论最终结局如何,他们都只能在这场战争的洪流中挣扎求存。 “对,没错,现在除了洪承畴那老家伙,谁反正了,出去都能有一条活路。”南一魁语气坚决,显然已经认定了反正是唯一的出路。 随着南一魁的表态,其他绿营军将领也纷纷低声附和。 那些将领的心腹手下,本来还有些迟疑,但看到南一魁等人都赞同这个决定,心中的疑虑也逐渐消散。 其实,到这个地步,他们早已没有别的选择。 大清的败局已定,明军的大军压境,沧州城内兵荒马乱,他们只是在为自己即将采取的背叛行为寻找一份心理安慰,巩固自己的信念罢了。 眼下,他们只要还有一丝求生的念头,便无法继续跟着满洲人回到关外。 事实上,他们清楚地明白,满洲贵族也未必打算带他们一起回去。 绿营兵作为汉人,始终是满洲人眼中的异类,危机时刻更是不值一提的炮灰。 孔有德冷静地扫视众人,沉声道: “明天晚上,那些狗鞑子肯定会在我们后面派甲兵督战,逼着咱们顶在前头当炮灰,挡住朱慈烺的强军。咱们必须得有所准备。”他指了指桌上的地图,继续道: “把精锐部队放在后方,等到和多铎的鞑子主力脱离至少二里地,立刻开始行动。 记住,一定要迅速拉开距离,反应要快。这些鞑子的兵力虽然强,但跟咱们的精锐比起来,实力也不过半斤八两。 若是能突然袭击,他们绝对挡不住咱们。” 他的语气果断而冰冷,充满了对未来局势的清醒判断。 他明白,反正不仅是唯一的活路,还是他们摆脱满清压迫、夺回汉人尊严的机会。 部署完反正计划,孔有德和绿营将领们,各自分批离开了密谈的场所。 尽管局势已经明确,但孔有德并没有直接回到军营,而是转身走向洪承畴的府邸。 他心里清楚,洪承畴的支持已经无关紧要,但他依旧装作一副顺从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最不想引发满洲人的怀疑。 毕竟,多铎手下的满洲兵随时可能察觉他们的动向。 清廷的败局早已不可逆转,但洪承畴却依然活在过去的幻想中。 作为满洲统治者的汉奸代表,洪承畴虽被表面上奉为“汉臣”。 但他明白,无论是多铎这样的亲王,还是其他满洲贵族,从未真正把他视作同类。 对于他们来说,他不过是一个有用的工具,一个在必要时刻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 即使如此,洪承畴仍然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 承认错误,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作为满清的忠臣,他的固执已经使得他陷入了一种不可救药的偏执状态。 更重要的是,朱慈烺早在先前的诏令中就断绝了洪承畴反正的可能性。 对他,朱慈烺的态度极为明确——绝不宽恕,甚至还昭告天下,谁能杀死洪承畴便可获得重赏。 这也彻底堵死了洪承畴求生的路。 相比之下,姜镶手中至少还有几万兵马,虽然内部联盟松散,但仍具备一定的抵抗能力。 而洪承畴失去了满清权力的庇护,根本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者,所谓的督师头衔早已是虚名。 洪承畴站在窗前,凝望着破败的沧州城,心中生出无尽的凄凉与绝望。 萧条的街道、破碎的城墙,无不预示着满清统治的末日。 他转身回到房内,抬头望向低矮的房梁,心中暗自做下了一个决定。 . 而城外,明军的大军已经布下重围。 朱慈烺的统领下,明军纪律严明,士气高涨。 反观城内,清军上下已是一片混乱,士气崩溃。 满洲八旗兵本是清军中的主力,但眼下他们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数千八旗兵将,在沧州城这座孤城内,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面对即将到来的突围战,他们心中明白,回北京成了唯一的生存希望。 然而,突围的机会极为渺茫,多铎的计划更是充满了风险与不确定性。 多铎、苏拜等满洲将领聚集在一起,与洪承畴、孔有德、南一魁等绿营将领进行最后的作战部署。 表面上,突围的计划似乎已经达成共识,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一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 突围时,绿营兵与满洲兵将之间的配合能否顺利进行,谁也无法保证。 更何况,绿营将领们心中的不安与反心,早已不是秘密。 夜幕降临,沧州城外,明军在东、南、西三面的大营中灯火通明。 火盆和灯笼在夜色中摇曳闪烁,像点点繁星撒落在地,形成了一片壮丽的“星海”,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然而,在大营与沧州城之间的黑暗地带,却充满了危险与杀机。 偶尔从那片阴影中传来几声短促的打斗声,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 这些声音刺破了夜的宁静,回荡在广袤的原野上。 清军的斥候小队不时试图穿越这片区域,但明军早已布下伏兵,每一支清军的斥候队伍都不得不面对致命的埋伏。 虽然这些搏杀声时有响起,却并未持久。 清军兵力不足,无法派出大量斥候与明军在夜间交锋,尤其是面对人数众多的明军伏兵,他们显得尤为被动。 清军不仅缺乏人手,更没有足够的兵力去阻挡城外的明军势力,注定在这样的战斗中处于下风。 此时,明军的最高统帅朱慈烺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一如既往,带着张煌言展开了夜间巡视。 此次随行的只有两人,外加百余名精锐的亲兵护卫,谨慎小心地穿行在大营各处。 他们沿途检查哨卡,确保军营的各项防御措施无懈可击。 朱慈烺麾下的殿前军,以军纪严明著称,特别是在夜间防御方面,更是滴水不漏。 为了防止敌军的偷袭,明军每晚都会更换巡营的夜号,防止敌人伪装潜入。 所有哨兵都经过严格训练,夜号只能由特定的暗哨发出,稍有差池,立刻会引发全营的警报声。 军中有一条铁律:如果夜间哨兵不能正确回应暗号,便会立刻触发警报。 届时,整个营地的士兵会在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即便事后发现是误会,带队的军官也难逃扣饷降职的处罚,士兵则会面临相应的惩罚。 这一严格的规定保障了军队在野外驻扎时的绝对安全。 而士兵们对军规早已烂熟于心,几乎不可能发生误报的情况。 夜间的巡视,虽然看似安静,却暗藏杀机,所有士兵都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丝毫不敢松懈。 朱慈烺在营地中缓缓行走,目光锐利,时不时与张煌言低声交谈。 两人的步伐稳健,虽然身处战火交织的险境,神情却显得从容不迫。 他们不时停下脚步,注视着远方沧州城那黑沉的轮廓。 明军已经在沧州城外围布下天罗地网,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但朱慈烺深知,敌人在困兽之斗时往往更加危险,不容有丝毫轻视。 (本章完) 第273章 夜战 第273章 夜战 朱慈烺手下的御营侍卫,亲自回答了巡营的“夜号”,他随后带领一行人来到营门。 值守军官上前核对腰牌,经过仔细检查后,拱卫朱慈烺的一行御前侍卫,才得以进入营地。 营门处的士兵们整齐划一,纷纷行礼,目送皇帝进入营房。 整个营地显得井然有序,军容肃整。 营房内灯火通明,四处不时有军法官带队巡逻。 如今,大战在即,巡查的频率比平时更为密集,军法官身后跟着的军法兵数量也增加了,从原本的两人增至一伍。 他们严格巡查,防范潜在的火灾、聚众闹事,或是奸细潜伏、突袭等突发情况,确保军纪无懈可击。 走过营地大半,朱慈烺和张煌言一路巡视,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营地的值守士兵精神饱满,军纪森严,这让朱慈烺感到十分满意。 张煌言见状,继续刚才的对话。 “陛下,高一功在太原府附近击败了姜镶的前锋,如今应当已经逼近太原府城。 姜镶在内忧外患下,局势愈发不利,败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李过也在进攻大同,目前看来战局一片顺利。” 朱慈烺点头,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掩饰的自豪感。 他想起历史中,李过和大顺军曾因姜镶失利,最终被迫撤退。 但现在,随着他自己的到来,历史的进程发生了巨大改变,这种改变令他感到欣慰。 张煌言继续道: “此外,山西的某部绿营军在安邑发生了哗变。 这支绿营兵原计划支援姜镶,却在关键时刻哗变,导致内部动荡。 他们现在已经退回了临汾,看来是在观望太原和大同的战事进展,似乎在等待一个可以顺势而为的机会。” 朱慈烺听后,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道: “李过他们在野战中击败姜镶,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绿营军表面上似乎团结一致,实际上却各怀鬼胎。 清廷的八旗兵都已无法与我们抗衡,他们凭什么能翻起什么浪? 一旦姜镶战败,山西各地的绿营兵定然会如墙头草般投降,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趁机与我们讨价还价。” 张煌言笑了笑,附和道: “陛下所言极是,姜镶的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两处,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他手下那几万人,恐怕再也撑不了多久。” 朱慈烺眉头微舒,眼中透露出一丝欣慰。 他转头对张煌言说道: “北方的战事预计在两个月内结束。大同、太原一旦被我们攻下,整个山西的局势将彻底稳定下来。 中原已大半被我军收复,正如五军都督府此前制定的计划一样,局势正在迅速向我们倾斜。” 张煌言闻言,继续汇报: “陛下,现在堵胤锡已经从长沙、南昌调派了官员,准备接管已经收复的中原地区。 山东、北直隶等地的义军也都行动迅速,他们打着大明的旗号,收复城池的效率极高。 这一切得益于当初锦衣卫的粮草和训练支援,如今看来,陛下的决策果然高明。” 听到这里,朱慈烺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心中也涌起了阵阵振奋之情。 局势的发展比他预想的更加顺利,关内的大片领土几乎已全然在掌握之中,清廷溃败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心中盘算着,清廷自入关以来,虽然依靠军事武力迅速占领中原,但终究是一个少数民族政权。 而以小族统御大国,始终无法与汉人的文化与制度相抗衡。 清廷虽然以残酷的军事手段压制反抗,但其统治根基薄弱。 一旦失去军事威慑,必然如积木般崩塌。 他顿了顿,望向远方,继续道: “鞑子的政权,实际上就是一个更先进一点的奴隶制部落正确,他们依赖的不是民心,而是残酷统治。 现在失去了兵力,他们注定无法再稳固江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崩溃时,彻底瓦解他们的最后防线。” 张煌言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是的,陛下,您所料不差。如今清廷内部的离心离德,早已无法弥补。 只要我们稳扎稳打,清廷的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紧接着,朱慈烺想起当前的局势,又问道: “李过那边还有什么新情况?” 他心中明白,眼前的多铎和城内清军虽是当下困局,但山西的局势,同样重要,特别是长城北面的蒙古部落,正蠢蠢欲动。 外藩蒙古军的强大机动能力,已成为他当前不得不正视的隐患。 张煌言神色严肃,略微组织了下语言,缓缓答道: “李过目前正在忙于整顿兵马。他在山西的大战中,成功歼灭了两路绿营军主力,但自身的核心老营兵也遭受了损失。 如今他正忙着收编绿营军中的精锐,调整建制,试图恢复大军的实力。 要不然,他麾下成建制的部队,恐怕也只剩下高一功的部队了。 李过此次北上,只带了不到一万兵马,毕竟忠贞营的主力并不在他手上。”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 “此外,山西与河南的治理工作也进展缓慢,尤其是田见秀他们手下的官员储备严重不足。 中路大军虽然占领了不少地盘,但治理层的匮乏使他们难以有效控制这些新收复的地区,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理顺局面。” 朱慈烺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此战咱们的阵亡不多,但掉队损失颇大,就算是我殿前军,恐怕也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李过这次为了全歼山西的绿营军主力,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恐怕麾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精锐兵力已掉队了。” 李过和高一功的军队虽然已经改造过了,但相比起殿前军,依旧缺乏标准化、成体系的训练模式。 而北伐的进展过于快速,他们也没有能够迅速补充预备力量。 正如朱慈烺所见,李过麾下的部队在每一场战斗中,损失一部分精锐,就意味着大军元气的重创。 而那些临时征召的新兵,远不及老兵能迅速投入战斗,他们需要时间在老兵的指导下逐渐成长,并通过实战磨练,方能真正发挥应有的战斗力。 他轻轻叹息,神情略显沉重:“这就是朕一直力推军官训练团的根本区别。” 如今的军队职业化、系统化,作战需要多兵种协同配合,这是军事科技高度发展的要求。 而与之相对应的,大明王朝的社会,经过几千的集权洗礼,早已形成高度的组织化和原子化。 一旦主力部队损失殆尽,哪怕占据再多的土地,都是徒劳无益。这也是清廷如今如此狼狈不堪的根本原因。 张煌言微微点头。他明白朱慈烺所言非虚。 战争中,谁能迅速恢复元气,谁就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而殿前军已经实现了标准化的训练,士兵即便在激烈的战斗中损失惨重,依然能够通过预备役和后续训练迅速补充新的战斗力。 朱慈烺略微沉吟,问道: “高一功呢?他那边的局势如何?” 张煌言回答道: “高一功目前在山西驻守,主要负责稳定新收复的区域,尤其是那些战略要地。 然而,他手下的部队规模有限,治理经验不足,想要稳固这些地盘,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加上他和李过两人需要协调作战,调度兵力,想要短时间内形成新的攻势,难度不小。” 朱慈烺闻言,微微点头。 忠贞营的组织结构并不如殿前军严谨,尤其在面对治理和统治这些新收复的地区时,恐怕还会有诸多困难。 他们虽然勇猛,但一旦核心力量遭遇重大损失,恢复起来的难度远超预期。 “不过,李过和高一功在山西的局势,暂时还不足为虑。”朱慈烺说道: “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鞑子在困境中往往会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欲望,若我们不能迅速控制局势,他们依然会成为我们北进的障碍。” 张煌言点头称是,随后道: “陛下,所言极是,我们需要尽快派遣能干的文官前往这些地区,加紧巩固这些新收复之地。” 朱慈烺深思片刻,随后下令: 朱慈烺心中早已有了定策,他要在这场战争的博弈中,牢牢掌控主动权,确保大明复兴的步伐不再停顿。 夜色逐渐深沉,营地中的灯火依旧照亮着一方天地。 朱慈烺站立在营门口,耳边是士兵们的行军脚步声和哨兵的呼喊声。 此刻,他已经掌握了这场历史大戏的主导权,而未来的胜利,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 沧州城外,夜色再一次笼罩大地,星月隐于云霭之中,明军早已完成了部署,静待清军突围。 各部队经过数日的隐蔽集结,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预设阵地,借助山势和夜色的掩护,隐藏于敌人的视线之外。 整个战场如同一张巨网,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赵正东,身披精良的铁甲,骑在一匹骏马上,伫立于沧州城外东南的小山坡半山腰处。 他的身影隐没在山间的阴影中,眺望着不远处的废墟与河流。 两道山岭连绵起伏,阻隔了他的视线,山岭以西,已是被明军火炮轰得满目疮痍的侯台堡垒,断壁残垣布满了原本平坦的地面,而那堡垒的尽头便是沧州城外的护城河。 多铎原本在护城河周边修筑了大量的侯台堡垒,试图强化防御。 但这些堡垒在经历了明军的猛烈轰炸后,变成了废墟。 残垣断壁不仅未能发挥防御作用,反而成为了清军骑兵行动的障碍。 护城河已成清军与城外明军之间的一道难以跨越的屏障,迫使突围的清军只能通过狭窄的山道,穿过赵正东所在的这片区域。 根据从城内绿营军传递出来的情报,清军计划从东南方突围,预计会派出多批兵力。 其中,包括三千八旗甲兵、一千包衣兵以及三千绿营兵。 这些绿营兵尽管已经有反正倾向,但被八旗兵紧紧控制的包衣兵却依然不明其态度,局势变幻莫测。 多铎调动东面兵力发起骚扰,意图牵制明军的力量,试图在东面制造突破口,从而迫使朱慈烺加强南面的防御,借此为西面的突围减轻压力。 这一战术颇为高明,多铎显然希望通过这种分兵之计来打破明军的包围圈。 此时,中军已经抽调了一个骑兵营去支援东面战场,而赵正东麾下的精锐则被部署在东南方城门附近,负责迎战从此处突围的清军。 他们不仅要应对清军的正面冲击,还要配合伏击力量,在关键时刻形成包围。 在赵正东的前方,两道小山岭高耸,其间的狭窄山口是清军唯一可能通过的路径。 山岭两侧,明军早已设伏,百总古德富率领的一百精兵埋伏在山岭出口的左侧,而另一位百总则率部隐于右侧,他们将承担阻击突围清军的重任。 根据赵正东的计划,只要能在山口成功阻拦清军,便可利用地利之便,依托明军火器优势,将这支清军全歼于此。 山岭地势险要,崎岖不平,对骑兵行动极为不利。 清军骑兵若要通过,必然会在山道中陷入迟缓的状态。 届时,赵正东将亲率大军合围而来,从背后与两翼发动突袭,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敌军。 这一战术计划精密,力求在短时间内击溃敌人,减少明军的伤亡。 夜风中,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隐约可闻,似有千军万马正从护城河方向奔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地面的震动愈发明显,那是清军最后的主力,依旧保留着充足的战马和精锐的战斗力。 此刻,他们已无退路,只能背水一战,全力突围。 赵正东目光如炬,紧盯着前方黑暗中的动静。 他深知,此时的清军必定处于决死状态,尤其是这些八旗骑兵,他们训练有素,战斗经验丰富,突围的决心无比坚定。 一旦战斗打响,明军必须迅速出击,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敌军,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山岭之中,伏击的明军士兵屏息静气,握紧手中的火枪和刀剑,等待着赵正东的指令。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风暴前的平静。 (本章完) 第274章 埋伏 第274章 埋伏 马蹄声如雷贯耳,震撼着夜幕下的战场,随着轰鸣声的临近,赵正东的精神陡然振奋起来。 此刻,他守卫的区域位于南面,紧邻大军主力营地,是清军进攻的关键突破口之一。 相比北面的两处城门,那里山坡稀疏,地势平坦,虽有护城河外的废墟阻隔,但清军骑兵仍旧可以在那片开阔的地形上展开行动。 正因如此,朱慈烺在北面加派了大量兵力,以防清军突破防线后从后方包抄,进行毁灭性打击。 东面的伏击战则更为紧迫,时机的把握至关重要。 明军必须在清军突围之际果断出手,绝不能让他们有退回城中的机会。 若清军知难而退,选择死守城内,明军则将陷入一场耗时费力的攻城战。 朱慈烺深知此点,他宁愿在城外与清军血战,也不愿意投入兵力与资源进行漫长的攻城。 因此,除了在城外设伏阻击清军突围外,他还计划趁城内防守空虚之际,从南面发起攻城,以免被残存的清军退回沧州,死守到底。 战况愈加紧张,东面的清军已经悄悄从两处城门溜出,与明军在平原、山岭和废弃村庄中展开了混乱的交战。 夜色浓重,视野受限,两军的行动愈加混乱,各级军官只能依靠声音指挥战斗。 随着交战的加剧,双方的伤亡逐渐增加。 绿营兵被八旗兵驱使,成了冲锋的先锋。 他们的后方是包衣兵,八旗兵则居高临下,骑在马上,居中指挥。 包衣兵与八旗兵虽同属清军,但彼此间并无信任,而绿营兵则心存反正之意,使得整个清军阵营内部变得错综复杂。 而包衣兵则是处于夹缝之中,既要应付明军的进攻,又要提防八旗兵的监视,进退两难。 那些绿营军将领们尽管早有反正之心,并制订了周密计划,但八旗兵并非易与之辈。 他们在战场上布置缜密,故意将包衣兵与绿营兵推向最前线,形成两道肉盾,而自己则在后方策应。 包衣兵的立场尚未明确,迟迟无法行动,而绿营兵一旦接近战场,尤其是在荒村与山岭地带,便会伺机溃散。 绿营兵的溃败为八旗兵制造了机会,借助这片混乱的掩护,八旗兵趁势逼近了明军的伏击位置,避免了被突然袭击的风险。 更有甚者,那些溃散的包衣兵和绿营兵在无意中扰乱了明军的部署,使得明军的进攻一度受挫。 山岭之中,喊杀声与火枪声交织,清军甲兵在夜幕的掩护下,下马作战,火光不断闪烁。 清军进攻的猛烈程度远超赵正东的预料,但他并未贸然调动更多兵力参战。 山道的崎岖地形虽然极大削弱了清军骑兵的机动优势和冲击力,但这些甲兵拼死一搏,战斗力仍不可小觑。 赵正东深知,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利用地形优势,将清军压缩在狭窄的山道中,而非让他们在山间散开。 这样明军才能集中火力,对敌军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最大限度减少己方的伤亡。 因此,他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清军进一步进入包围圈。 就在此时,远处的马蹄声更加密集,清军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涌入战场。 赵正东静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在确保成功阻击清军突围的前提下,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这场战斗。 随着时间推移,清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全部进入了山道的狭窄区域。 赵正东眼中精光一闪,果断挥下手中的旗帜。 一时间,埋伏在山岭两侧的明军火力全开,密集的火枪声如同惊雷般响彻夜空。 火光闪烁之间,清军前锋顷刻间陷入混乱,许多甲兵应声倒地,后续部队的骑兵被迫停下,被困在狭窄的山道中动弹不得。 趁此良机,赵正东下令第二梯队出击。 山岭两侧的伏兵蜂拥而出,手持火枪与长矛,从四面八方围向清军。 清军虽装备精良,但在狭小的山道中失去了优势,前有明军的猛烈火力,后有溃散的绿营兵与包衣兵,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在此情况下,清军甲兵虽拼死抵抗,但奈何地形狭窄、兵力被压缩,完全无法施展出应有的战斗力。 战局逐渐倾斜,明军的伏击愈加奏效。 赵正东心中谨慎,虽然局势已向明军倾斜,但他明白清军尚未完全崩溃。 为了确保全歼敌军,他命令士兵继续保持包围态势,不给清军任何逃脱的机会。 古德富耳边传来北面不远处的枪声,伴随着微弱的回音在夜色中逐渐消散。 他抬头向北方望去,除了茫茫的黑暗和偶尔闪烁的火光,什么也看不清。 枪声断断续续,激烈却并未持续太久。 古德富心里有数,赵正东早已交代过,这一场阻击战不过是佯攻,为的是麻痹清军,防止他们产生怀疑。 真正的厮杀,还在后头。 他轻叹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士兵。 这些年轻的面孔,有的脸上还挂着稚气,但此刻都带着一股沉默的坚毅。 回想起之前主动请缨时的场景,古德富的心里也不禁感慨。 当他宣布将带领他们执行这个最危险、也是最有机会立功的任务时,几乎所有士兵都毫不犹豫地举手支持。 那些年轻的手臂在月光下高高举起,似乎满怀着对战斗的渴望与坚定的决心。 这群士兵,尽管平日里各有各的抱怨,不少人总想着打完这一仗就退伍回家务农。 然而,到了真正的战场,他们从未退缩过。 那些在平时喜欢插科打诨、抱怨战事艰苦的兵士,反而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勇气和毅力。 古德富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争取军功和升迁,更是出于一种深植于他们心中的仇恨——对清军的仇恨。 这份仇恨是支撑他们在战场上不畏生死的重要力量。 士兵们低声交谈,有人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兵器,有人垂头沉思。 他们尽管疲惫,但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凝重的期待。 这种精神在明军的每一位普通士兵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远处,一位年轻士兵突然开口:“百总,您说咱们这次还能轮得到吗?” 古德富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那士兵一眼,随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只要咱们按照计划执行,机会很大。鞑子现在是穷途末路,士气低落,不禁打,但胜在还有不少。” 他话音刚落,身边几个老兵也纷纷附和起来:“对,别想太多,打完这仗,咱们一起喝酒吃肉,回家抱娃!” 士兵们被这句话逗笑了几声,仿佛瞬间轻松了许多。 此时此刻,古德富清楚,这些年轻士兵虽然表面上嬉笑打闹,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一场生死决战。 他们抱怨日常训练的辛苦,抱怨想早点回家种地,可一旦踏上战场,他们便毫不迟疑地冲在前头。每一场战斗,都是为了多杀一个鞑子,报仇雪恨。 夜渐深,空气中的寒意逐渐侵袭而来,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足够的火药和子弹,刀枪擦得锃亮。 北方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黑暗再度吞噬了四周的声音。 古德富知道,那边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象征性的阻击结束了。 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片山谷间。 清军若选择从这里突围,必然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他再次望向那条狭长的山道,心中默默盘算着。 山道两侧埋伏着明军的火枪手和刀盾兵,一旦清军进入这片区域,伏击战便会瞬间打响。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变得无比缓慢,士兵们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而沉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古德富神情一紧,他知道,敌人终于来了。 “所有人准备,别慌,等他们进入伏击圈再动手!” 他低声下令,士兵们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手中的武器,静静地伏在地上,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刻。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一队清军骑兵映入视野。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明显是为了探路。 古德富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心跳逐渐加快,但他依旧保持冷静,示意手下继续隐忍不发。 . 夜色如墨,笼罩着沧州城,城东平野与山岭间火光闪烁,清军与明军的厮杀正如火如荼。 而与此同时,西面的沧州城门缓缓开启,清军也开始了突围行动。 最先冲出的,是负责阻击明军主力的绿营兵和八旗兵,试图为接下来的主力部队争取时间。 朱慈烺的部队早已在战前部署周全,徐州大战中大获成功的火箭兵再次被投入战斗。 这些精锐的火箭手依托山岭,向西面的平野上轮番发射火箭。 每一轮三十支火箭划破夜空,宛如星辰坠地,精准地落入清军阵中,爆发出刺耳的火光与爆炸声。 此举不仅给清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也让他们的行动陷入了极度混乱与恐慌。 如今的明军军需物资十分充足,经过多次补给和战前准备,火箭储备足以支撑火箭兵持续射击到天明。 这种持续不断的火箭袭击,给清军心理和身体双重打击,火光映照下的战场,宛如地狱般让清军胆寒。 此时,城内另有一人心怀鬼胎,他就是王忠。 这位老包衣,从没日没夜的准备中找到了逃生之计。 天刚擦黑时,他就借着去茅房的机会,偷偷躲藏起来。 待到清军的突围行动如火如荼,城内外皆陷入混乱之时,王忠终于从藏身之处悄然溜了出来。 作为一个十几年的老包衣,王忠熟知沧州城内外的各条道路,加之身为抬旗后的新汉八旗火枪兵,他深得八旗兵的信任。 借着此前多次巡逻的机会,他早已摸清了城中各处防守的薄弱环节。 今晚,正是他利用这份熟悉为自己谋生的时机。 王忠一路小心谨慎,避开了八旗兵的巡逻队,尤其是那些负责防逃兵的巴牙喇。 这些清军中的精锐对待逃兵毫不留情,王忠深知自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除非能趁其不备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他也知道,在这夜色与战火的掩护下,只要躲过巴牙喇,逃出生天并非不可能。 终于,王忠来到一个偏僻的巷道角落,远远看到了接头人哈萨克泰的身影。 这是他这场赌命逃亡中的关键一环。 眼下的哈萨克泰,同样是为了突围而等待。 他轻声发出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咕咕!咕咕!”声音低沉而急促。 暗号刚落,哈萨克泰的回应随即传来。 得到确认后,王忠这才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肩膀上扛着沉重的包袱,里面装满了他逃命时所带的所有家当——金银细软。 哈萨克泰见到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哈萨克泰早已厌倦了战争的血腥与恐惧,他费了五十两银子贿赂了他所在牛录的额真,换来了今晚的机会。 而实际上,不仅是哈萨克泰,那个牛录额真自己也在密谋逃离,并打算带着更多的包衣兵和战利品突围。 显然,这场突围对他们而言,早已不是为了大清的生存,而是一场求生。 “主子,奴才带着财货来了。” 王忠满头大汗,肩膀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但他依然带着谄媚的笑容,将包袱递给哈萨克泰。 哈萨克泰接过包袱,微微点头,拍了拍王忠的肩膀,似乎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你命真大,路上没被巴牙喇抓住就算不错了。多泰兰和谭尔顿那两个包衣早就没影儿了,估计是半路上被发现,直接给砍了。” 哈萨克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显然,今晚能安然无恙地汇合,已经让他的心情大好。 “奴才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求能跟着主子安全回到关外。”王忠低眉顺眼,满脸笑容,唯唯诺诺地说道。 他心中明白,今晚的局势变化莫测,即便哈萨克泰也不过是借着银钱打通了逃生之路,谁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哈萨克泰冷笑一声,目光遥望着远方的山岭与火光。 “这次突围只怕不好过。城外的明军准备充分,咱们能不能活着冲出去,还得看运气。 但你要记住,到了关外,别指望能像以前那么好过。 十几年前入关的时候,关外的地已经被搬空了,这次再回去,连口饱饭都难吃上。” 王忠点头应是,内心却不禁发紧。 他又回想起自己童年时的辽东大饥荒,那些日子,他靠挖死人肉才勉强活下来。 如今,关外的景象或许比当年的辽东更为凄惨。 哈萨克泰显然也没有多少期待。 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王忠继续朝着城外的方向潜行。 一路上,四周的火光忽明忽暗,战场上的喧嚣声不断传来,明军的攻势正越来越猛烈。 而他们的时间,显然已经不多了。 (本章完) 第275章 战局已定 第275章 战局已定 “全赖主子庇佑,奴才能有这逃生的机会,这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王忠立刻奉承道,话语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谄媚。 哈萨克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 “少废话,赶紧走吧,时间不多了。” 他说着,拍了拍王忠的肩膀,这一拍让王忠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怎么回事?”哈萨克泰见状,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主子,奴才刚才为了躲避巴牙喇的巡查,转身逃跑时撞到了墙角。”王忠赶忙解释,语气中掩饰着不安。 哈萨克泰听完,冷哼道: “真是个蠢货!没时间多说,赶紧走吧,前锋部队已经出城了,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快速转身,迈开大步向前走去,步伐急促而有力。 王忠忍着肩膀的剧痛,连忙跟了上去,心中却充满了阴暗的念头。 他紧紧握住藏在衣襟中的短斧,那把斧头上还带着血腥的气息,这是刚刚从巴牙喇手中捡回一条命的武器。 他冷冷地看着哈萨克泰的背影,心里默默咒骂道: “狗鞑子,你的好日子也不长了,等老子找个机会,连你一块解决!” 稍早之前,当王忠从城东潜行至此时,他与另外两个包衣兵曾意外撞上了一名巴牙喇。 多年奴性使然,他们三人下意识地跪地求饶。 但那些巴牙喇丝毫没有动恻隐之心,即便他们掏出金银细软贿赂,依旧无法换来一丝怜悯。 在巴牙喇的眼中,这些财物不过是他可以轻易夺取的战利品,根本不需要任何交易。 只需将这三名包衣全部杀死,所有的金银细软都将属于他。 眼见同伴接连倒下,鲜血溅上王忠的脸,极度的恐惧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趁着巴牙喇的长刀卡在另一个包衣兵的脖颈时,王忠猛地掏出腰间的短斧,恶狠狠地向巴牙喇砍去。 虽然他最初的计划是用一击致命的方式结束战斗,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巴牙喇毕竟是清军的精锐,即使被突然袭击,依旧奋力反击,王忠的肩膀便是在这场拼命的搏斗中受伤。 但最终,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命运的眷顾,王忠艰难地解决了对方。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杀死一个巴牙喇,尽管是靠偷袭,但这次意外的胜利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 他心中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活下去,回到关外,与妻儿团聚。 为了这个目标,他在所不惜。 回到清军的突围队伍中,王忠随着哈萨克泰一起前行。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火枪射击声和爆炸声,战场上的混乱让他不禁开始暗自祈祷。 他必须活着从这场血战中逃脱。 . 而此时,距离战场不远的另一个地方,朱慈烺正在亲自指挥战局。 作为大明军队的统帅,他并没有留在大营的中军大帐中,而是选择来到西面战场,亲自观察清军的动向。 尽管他不会亲自上阵厮杀,但他的存在,无疑是这支明军的中流砥柱。 夜幕之下,朱慈烺手持望远镜,遥望着远处的战场。 尽管夜色漆黑,火光时隐时现,然而望远镜的作用在此时显得微乎其微。 他只能依靠耳边传来的阵阵枪炮声和偶尔升起的火光,勉强判断战局的变化。 这场战斗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清军正全力突围,明军则必须迅速反应,阻断他们的去路。 明军,火器装备精良,尤其是火枪和火炮的应用,已经取得了极大的优势。 西面战场上,火光闪烁,清军的突围部队不断被炮火覆盖,然而他们仍旧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仿佛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朱慈烺并不着急,他静静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统帅,他深知战机稍纵即逝,但也明白,过早的投入主力也绝对不行。 而另一边,王忠依然紧跟着哈萨克泰,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战鼓与枪炮声,他的心跳也随着战场的节奏不断加快。 他的双眼不时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内心的杀机越来越浓。 哈萨克泰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最信任的“奴才”,已经打定主意,在必要时,毫不犹豫地挥出致命的一斧。 夜风呼啸而过,战场的火光忽明忽暗,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夜幕低垂,西面的战场上,清军与明军正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绿营军在主将孔有德、南一魁等人的率领下,表现得尤为顽强。 他们带领部分精锐家丁和兵马,成功脱离了清军主力,从侧翼绕至战场外围,试图突破明军的包围。 然而,这并未给清军带来决定性优势。 与东面的局势相仿,尽管明军早已布下伏兵,但最初的混乱使得伏击效果不如预期。 清军顽强抵抗,死战不退,这一点虽在朱慈烺的预料之中,但仍让他感到事态棘手。 清军被逼至绝境,背水一战,战斗力远超平时。 朱慈烺心中虽笃定,却不免警惕,担心多铎或洪承畴可能会设下圈套,待他不察之时发起反击。 西面的平野辽阔,废村与荒地交错,战火在其中蔓延。 数千兵马在各个废墟与荒野之间激烈交锋,火光与喊杀声此起彼伏。 明军与清军在这片纵横交错的河流平野上展开了一场混乱的夜战。 受限于地形与夜色,双方骑兵的机动性大打折扣,进攻缺乏明确的方向,战局显得异常纷乱。 这正是清军选择在夜间突围的原因之一——利用夜色掩护,规避明军的优势兵力。 此时,朱慈烺收到了东面常登贵传来的军报。 虽然战局不如预期般顺利,但仍在计划之中。 常登贵率部成功拖住了东面的清军,甚至引诱他们步入伏击圈。局势虽有波折,但仍在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西面的清军阻击部队同样被明军牢牢牵制。 清军原本试图通过运河水路突围,如今却已无法成型。 趁着清军在西面陷入僵局,沧州城内的清军主力不得不倾巢而出,急于从水路突围。正是这场突围行动,让朱慈烺得以顺利实施他的攻城计划。 突围让原本守备严密的沧州城变得空虚不堪。 明军在南面集结的近万大军,立即开始准备攻城。 城墙内外,火光映照,明军的攻城器械整装待发,势要一举攻下这座关乎胜负的城市。 清军被迫分散兵力应对突围和守城的双重压力,已显疲态,内部分崩离析,几乎无力回天。 此时的朱慈烺,深知自己已占据战略主动。 他倚仗着巨大的兵力优势,基本实现了战前的计划。倘若不是沧州城过于庞大,明军需要分散兵力攻打各处城门,局势或许会更有利。 但无论如何,这一战已是明军胜利的前奏。 正如朱慈烺心中所想,这是一场悬念不大的歼灭战,清军不过是作困兽之斗。 而真正的不确定性,只在于“八旗兵”还有多少战力可以发挥。 在东西南三面基本稳定的情况下,朱慈烺将目光投向了水路上的清军。 城中的主力部队已经倾巢而出,试图从水路逃生。 水路成了清军最后的希望,但朱慈烺对此早有准备,他手下的将领张名振早已在水路布下天罗地网。 朱慈烺的水师阵容强大,拥有上千艘大小战舰。 为了防备清军可能采取的火攻策略,张名振还特别调集了数百艘小型火攻船。 这些火攻船小而灵活,能迅速扑灭敌方可能引发的火灾,确保明军战舰的安全。 如今,整个水路已被明军封锁,清军的突围计划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朱慈烺并未掉以轻心,清军在面临绝境时,必会爆发出最后的顽强抵抗。 尤其是八旗兵,他们是清军的精锐,无论平时作战还是此刻的绝境,他们的战斗力都不可小觑。 朱慈烺安排张名振的水师严阵以待,准备应对清军在水路上的任何突袭与反击。 在朱慈烺的鼎力支持下,明军水师的实力得到显著提升,特别是来自洞庭湖、鄱阳湖一带的优秀水手,成为了水师的核心骨干。 他们在水战经验上极为老练,尤其是张名振麾下的精锐水军,曾经在海上纵横数年,屡次参与水战,无论是水上操控还是协同作战,皆技艺精湛。 清军在面对这支水师时,恐怕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如此强大,远超出最初的预期。 相较之下,清军在水师的建设上可谓一败涂地。 自入关以来,清军在水上作战一直处于弱势,沧州城内那支所谓的清军水师,实际上不过是临时拼凑的残兵。 而且,他们的最高指挥官苏拜,根本不是一名熟悉水战的将领。水战对他而言,其实也十分陌生。 苏拜的军旅生涯始自努尔哈赤时代,作为一名资历深厚的老将,他二十年前便被皇太极提拔为巴牙喇甲喇章京,成为清军中的骨干力量。 此后,苏拜几乎参加了满清入关后的每一场关键战役,追随多铎、阿济格等亲王征战四方,尤其是在李自成领导的起义军面前立下了汗马功劳。 苏拜曾亲历满清崛起的辉煌时期,那段时间,满清铁骑势如破竹,似乎整个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短短数年后,他也目睹了满清王朝的急剧衰退。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短短五年间,清军的军力从巅峰直坠谷底,特别是面对南方明军的崛起,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曾经不堪一击的南方明军,如今却成长为一支强悍的战斗力量。 这种转变之迅速与彻底,令清廷上下始料未及,苏拜也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曾经的明军如此孱弱,怎么会在短短几年内重新振作,并且培养出一支野战军队,足以与满清铁骑抗衡? 更令人震惊的是,明帝在这短时间内竟然组织起十几万的精锐大军,其战斗力远超当初的明军。 清廷尚未找到这个答案时,满清的统治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如今的苏拜,身处被围困的沧州城,面对着穷途末路的境地。 按照历史的进程,他本该在顺治皇帝的提拔下,于五年后成为“内大臣”,稳居高位。 然而现实却让他深陷战局,沧州城的局势一片混乱,昔日的荣光似乎遥不可及。 尽管他是清廷任命的水师统领,但事实上,他对水上战斗的了解甚少。 朝廷之所以选择让苏拜担任这个职务,并不是因为他在水战上有所建树,而是出于对汉人掌控清廷水上力量的深深不信任。 清廷不愿让汉人掌控水师,而又没有合适的满洲贵族具备水战指挥的经验。 因此只能委派苏拜这样一位拥有丰富陆战经验的老将临危受命。 这种选择,实际上已经为清军水师的溃败埋下了隐患。 在这片水天相接的战场上,苏拜的优势不再显著。 明军的水师不仅技艺高超,装备精良,而且他们士气高昂,久经海上风浪的磨砺,与苏拜麾下那些没有水战经验的士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这样一支精锐的敌军,苏拜心中清楚,自己手中的这支水师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而且,沧州城内的补给日渐枯竭,内忧外患让他压力倍增。 尽管如此,苏拜依然试图稳住阵脚,希望能够依靠清军的顽强意志与丰富的战斗经验,寻找一线生机。 随着时间推移,明军的步步紧逼,战场上的硝烟越来越浓,沧州城的形势愈加危急。 城内的清军士气低落,他们深知已经无路可逃,而城外的明军攻势如潮。 清军的最后希望寄托于水路,但在张名振布下的铜墙铁壁面前,他们的突围行动注定难以成功。 朱慈烺立于高处,眺望着远处的战场。 这场战斗的胜负已定,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的战术布局最终得到了贯彻。 此刻的沧州城,已是大势已去,清军的末日就在眼前。 无论是陆上战场,还是水路围困,清军皆陷入了明军的重重包围。 他们的抵抗虽顽强,但在巨大的兵力与火力优势面前,已是垂死挣扎。 (本章完) 第276章 两难境地 第276章 两难境地 在如今的战局下,苏拜若是面对一支实力悬殊的敌人,凭借他丰富的陆战经验,或许还能勉强维持局势,甚至取得些许战果。 然而,眼前的形势却截然相反。 清军面临的不是可以轻易击败的对手,而是一支实力远超己方的明军水师。 苏拜和清军完全低估了张名振指挥下的明军水师的强悍,事实上,他们几乎完全摸不清楚明军水师的底细。 张名振所部明军水师不仅装备精良,战术灵活,而且拥有丰富的海上作战经验。 清军对这种强大的水师力量知之甚少,错估敌情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在沧州城内,随着东西两面派出的八旗兵成功阻击明军。 多铎自信满满,认为已牵制住了足够的明军力量,于是果断下令苏拜率领清军水师突袭。 他们的计划是让这支水师由护城河出城,驶向不远处的运河。 这个季节,运河也算水势浩荡,河宽达数百步,成为清军突围的天然屏障。 清军准备了上百艘小船,每艘船上都满载火药和引火油料,由八旗死士操纵。 这些船只一旦靠近明军的舰队,就会立即引爆,打算与敌人同归于尽,制造混乱。 其他人则趁着江面上的混战,清军余部将乘船突围。 这是清军的突围策略,虽然计划谈不上高明,但依靠这些死士的决死精神,多铎希望至少能打乱明军的布防,赢得突围的机会。 然而,这个计划并未透露给城中的绿营军,孔有德等人也未将情报传递出去,但张名振早已料到了清军的意图。 朱慈烺手下的将领,尤其是张煌言、常登贵、陈福等陆战名将,在军议时就已敏锐地分析出清军可能采取的行动。 而张名振和水师将领也随即发表意见,这些将领们从清军当前的困境出发,几乎准确地预测到了他们的行动策略。 面对这种明明预见到了敌方行动却仍需陷入险境的局面,张名振倍感压力。 因为要完成朱慈烺的作战部署,他们不仅要打赢这场战斗,还要在清军的小船来袭时故意示弱,伪装成溃败的样子。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全力迎战,多铎可能会改变突围计划,选择坚守城池,甚至与明军在城中展开巷战。 那样一来,战事会变得更加复杂和耗时,而朱慈烺的战略目标便无法顺利实现。 朱慈烺的作战方针非常明确,他希望能够在水面上歼灭清军大部分主力,然后在陆地上以最小的损失结束战斗。 水面是清军的软肋,而明军则在这方面占有绝对优势。因此,朱慈烺力图将决战的主战场设在水面,迅速削弱清军实力。 为了执行这一策略,张名振提前征调了上百艘大小商船和渔船,组成了一支伪装成平民船队的力量。 这些船只由来自洞庭湖、鄱阳湖、太湖以及长江沿岸的水性极佳的水兵操纵。 这些水兵自幼在水边生活,对江河湖海的掌控早已得心应手。 当清军的死士小船靠近时,他们便驾驶这些商船、渔船进行干扰,伪装出溃败的姿态,吸引清军死士发动自杀性攻击。 每当清军的小船被点燃或爆炸,明军水兵便立即跳入水中,以惊人的水性游回岸边。 对于这些水中健将来说,从江中心游回岸边并非难事。 这样的行动不仅能有效避免人员伤亡,还能在混乱中将落水的清军俘虏。 这些俘虏在严酷的审讯下,往往会透露出清军的进一步计划,为明军提供宝贵的情报。 通过这种迂回战术,张名振的水师主力部队得以保持隐蔽,避免了与清军正面交锋时的无谓损伤。 真正的决战时刻会在清军主力舟船深入江心时到来。 到那时,隐藏在北岸的明军楼船将猛然冲出,无论是撞击还是火炮攻击,都会将清军的船只彻底击沉于大江之中。 面对这些高大坚固的楼船,清军的小舟毫无还手之力,将在江中被碾压殆尽。 朱慈烺的计划显得缜密而残酷。 他深知,只有在水面上彻底击溃清军,才能确保陆地上的战斗不再成为消耗战。 张名振和他麾下的水师不仅要胜利,还要精确地引导清军走向灭亡。 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不仅仅是明军水师的卓越表现,更是朱慈烺在战略上的精妙布局,以及对敌人心理的精准掌控。 如此一来,清军的水上突围计划注定失败,而他们的陆地部队也将在明军的合围中陷入灭顶之灾。 这场仗,朱慈烺不仅要打赢,还要以最小的代价结束战斗,将胜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 多铎和汉岱站在沧州城的城墙上,注视着江面上接连亮起的火焰和不断传来的火药爆炸声,脸上掩不住喜悦之情。 江面本是一片漆黑,但此时已燃起了数百处火点,火光映红了半个江面。 爆炸声此起彼伏,轰鸣过后,江心的水面上火光四射,波涛翻滚,似乎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汉岱,时机到了!” 多铎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努力保持镇定,他继续道: “立刻下令,剩下的人赶紧乘船出城。 趁着明军水师一片混乱,我们务必冲过大清河,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坚定果断,不容质疑。 眼下局势对多铎而言十分有利,这一刻是他精心策划已久的突破口。 东面的明军已经被牵制,西面的战场仍在激战中。 江河纵横交错,夜幕笼罩,尽管明军拥有兵力优势。 但在复杂的地形和夜色掩护下,优势难以充分发挥。 他明白,机不可失,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可能再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汉岱得令,立刻转身朝城下走去。 他的步伐匆忙而急切,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座被围困已久的沧州城。 汉岱心中明白,一旦明军水师恢复秩序,局势将急转直下,逃跑的机会将不复存在。 清军对明军水师的真正实力了解有限。 但围城期间,他们已经见识过张名振水师的强大。 明军水师两次大会师,每次舟船云集,气势浩荡,令清军感到不寒而栗。 清军虽不至于天真地以为这场突袭能彻底摧毁明军水师,但他们清楚。 此时是最佳突破时机——沧州城以北的运河河段,是附近最窄的横渡点,东西之间的距离不足数百步。 只要能够迅速渡河,便有逃出生天的希望。多铎站在城墙上,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下方的战场。 纳塔克正率领一千多八旗甲兵奋力抵挡明军的猛攻,还有部分包衣兵也加入了战斗。 马蹄声、惨叫声、爆炸声和火枪声混杂在一起。 战场上火光四起,干草柴枝在爆炸中被点燃,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多铎心中清楚,纳塔克为了阻挡明军的进攻,牺牲了许多人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个宗室亲王面前,纳塔克没有任何优先撤退的权利。 他反而因为丰富的战斗经验,被多铎留下来负责阻击明军。 就在多铎思索之间,他的亲兵头子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禀报: “王爷,快走!尼堪从南面开始攻城了,带了不下万人!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多铎闻言,心中一惊,迅速理清了整个战局。 东面和西面的明军为何未能展现出预料中的强大战力。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原来朱慈烺早已留有后手,保留了大批军队用于攻城。 朱慈烺显然预料到清军可能会重返城中,因此决意不让他们有任何回退的机会,誓要一举歼灭。 多铎脸色沉重,他意识到,明军的策略步步为营,紧逼不舍。 他们不仅在东、西两线牵制住了清军,还在背后悄悄集结了大军,准备对沧州城发动最后的攻势。 此时的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若继续坚守,沧州将面临彻底沦陷的危险; 若仓促撤退,又恐被明军围剿于途中,腹背受敌。 战局愈加紧张,时间紧迫,多铎心知,片刻的犹豫都可能决定生死。 他猛然转身,对亲兵们厉声下令: “立刻撤退!所有人准备登船,务必趁着明军水师混乱之际,冲出大清河!”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急促。 汉岱的脚步加快,城下的清军已经开始按照命令集结登船,尽管他们大多数已经筋疲力尽,但生存的欲望让他们咬紧牙关,拼命行动。 明军水师的炮火还在江面上轰鸣,江面被火光和爆炸点缀得宛如一片混乱的战场,而这正是清军突围的最后一线希望。 就在此时,多铎的目光扫过远处,他看到明军水师的几艘主力舰船开始重新集结,战场上的混乱逐渐被压制。 显然,明军水师的指挥官已经意识到了清军的突围意图,开始迅速反应。 时间紧迫,再晚一步,他们将陷入明军的全面围攻。 多铎深知局势凶险,心中默念,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也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 多铎远眺明军的动向,心中既焦虑又复杂。 他知道自己所处的形势并不乐观,但仍然认为或许还有机会突破朱慈烺的重围。 朱慈烺虽在沧州周围布置了重兵,但兵力有限,不可能在每个方向都占据绝对优势。 尤其是在东面,明军因地形不利,一直未能取得实质性进展。 这让多铎产生了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西面或许是突破的最佳路径。 他内心安慰自己,明军虽然强势,但过于分散兵力,无法集中力量对自己形成致命打击。 只要能够抓住时机突破,从西面顺利突围,然后渡过护城河,北上直奔河岸,便有可能脱身而出。 然而,他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朱慈烺精心布下的陷阱。 明军在表面上的分兵行动,实则是为了引导清军主力向特定的方向进发,最后一举将其包围歼灭。 朱慈烺深知,清军会选择从西面突围,故意示弱,将多铎引向这一条早已布满伏兵的道路。 即便清军成功渡过运河,明军也早已在河流以西的岸边悄悄设伏,随时准备截断他们的退路。 多铎完全没有意识到,无论他选择哪个方向,最终都无法逃脱朱慈烺的掌控。 所有的路径,所有的决策,实际上都在朱慈烺的预料之中。 西面的战事延缓,正是为了让多铎相信突破的可能性,而实际上,朱慈烺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一旦清军主力出动,朱慈烺会立刻下令早已蓄势待发的两个混编营和两个骑兵营迅速发动全面进攻,将清军彻底包围在狭窄的区域内。 多铎以为自己在实行巧妙的计划,但殊不知,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在朱慈烺的掌控中,这场突围注定是一次无望的挣扎。 “天佑大清!“ 多铎心中默念了一声,尽管他心知此刻形势凶险,仍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他带领着亲卫巴牙喇步下城墙,准备亲自指挥这场突围。他相信,凭借清军的勇猛和突围的经验,或许还能带领一些人马杀出重围。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朱慈烺的伏兵早已在各个关键地点做好准备,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与此同时,沧州城南面,明军的攻城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突袭的明军士兵很快借助云梯攀上城墙,迅速占领了南面的两座城门及其周边的设施,包括闸楼、月楼、瓮城和城楼。 明军主力随即从这些城门顺利进入城中,开始了全面的进攻。清军在城中的防御显得极为薄弱,几乎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为了进一步压缩清军的活动空间,明军调动了数千精锐的殿前军,他们沿着城墙快速推进,目标是迅速控制住西面的几座关键城门。 这一行动的目的非常明确:防止西面的清军主力在突围失败后试图重新退回城中,以求自保。 朱慈烺选择在这个时刻发动攻城,并非仅仅为了占领沧州,而是为了迫使多铎加速决断。他深知清军在城中已是强弩之末,必须在突围和防守之间作出选择。 通过攻占南面的城门,朱慈烺给予多铎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误以为明军的全面进攻即将展开,从而被迫加快突围的行动。 但无论他选择哪条路,结果都已注定。 这场战役,朱慈烺早已胜券在握,多铎不过是在困兽犹斗罢了。 夜幕下,明军的行动迅速而果断,清军的防线逐渐崩溃。 多铎最终下定决心,选择从西面突围,但他心中的不安却在逐渐加重。 (本章完) 第277章 激战 第277章 激战 “百总,前面有动静了!鞑子已经接近!” 一名紧跟在古德富身侧的战兵猛然站直身子,神色警惕,手指指向北边的山道,声音低沉而急促地说道。 古德富自始至终紧盯着远方的山脉,他早已察觉到异常。 隐约的马蹄声从北方传来,虽然不密集,但沉闷的回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定睛望去,远处还能看到几点跳动的火光,稀疏而晦暗。 看来,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是清军突围而出的第一波散兵。 山腰的灌木丛遮挡了视线,古德富稍微迟疑,随即迅速跳上一旁的巨石,迎着冷冽的夜风,眺望山道。 随着视野的开阔,他看到北面更远处的山道,已经被橙红色的火光吞没。 那是张煌言所设计的战略——本来只是虚张声势,准备略作抵抗后假装撤退。 但显然,清军并没有如预期般撤退,而是顽固纠缠,将战斗拖入了僵局。 “没想到这些清兵居然如此难缠……” 古德富心中暗道,他和手下在山腰隐蔽多时,却迟迟没有等到时机。 片刻后,更多的火光冒出,远方的光点开始迅速扩大,甚至更远的山道也有了火光——那里离山口甚远,应该是清军主力的尾部在点燃篝火。 身边的士兵们也察觉到了异动,纷纷顺着古德富的视线朝北望去。 清军的马蹄声越来越密集,夹杂着远方传来的模糊喊杀声,火光也愈加炽烈。 原本沉默的队伍开始出现些许骚动,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夜间作战,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山道上的火光与马蹄声传来,仿佛预示着敌军的汹涌来袭。 清军的突然增多和放火烧山的举动显然是为了阻碍明军的追击,企图趁乱完成突围。 古德富深知,眼下的局势并不容乐观。 他麾下仅有两个局,总共不到两百名士兵,虽说早已修筑了工事,凭借山势占据了有利地形,但夜间作战总是让人忐忑不安。 清兵的人数和策略都让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古德富站在石上凝视了一会儿,眉头紧锁,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片刻之后,他回头望向亲卫,语气沉稳中带着一丝果断: “让兄弟们立即进入工事,把四磅炮立刻架起来,调整好角度,火枪手准备列队射击。 此外,派人去联络对面山岭的张百总,让他也迅速行动。” 亲卫听罢,迅速领命,转身带着急促的脚步朝着队伍跑去。 古德富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火光,心中略有些不安。 这一次,清军的战术显然与之前不同。 他们虽然处于劣势,但从清军的布置来看,并非毫无章法,反而表现出了足够的狡诈和韧性。 各种出其不意的手段层出不穷,让明军吃了不少苦头。 然而,古德富深知局势仍在掌控之中。 眼前的这几千清军虽然妄图突围,但他们的希望并不大。 即使北方的追兵被暂时阻挡,只要他能守住山口更久一些,南北两侧山岭的援军便可趁机突入,将清军包围在狭窄的山道中。 只要计划不出大的差池,胜利终将属于他们。 古德富不禁想起赵正东的部署,为了阻挡清军,赵正东早已指挥民夫在山口狭窄处修筑了壕沟和胸墙。 现在,他们只需在工事中坚守,依靠四磅炮的强大火力,便足以抵挡清军的进攻。 山谷间的气氛愈发紧张,古德富环顾四周,士兵们迅速行动,按计划进入工事,布置炮兵、火枪手准备射击,一切井然有序。 局势虽然复杂,但古德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冷静,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正在逐渐靠近。 四磅炮被迅速架好,士兵们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远方的山道。 工事后,火枪兵排成整齐的队列,目光凝重,双手紧握火枪,等待命令。 那沉重的炮身仿佛象征着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他们守住山口的唯一希望。 “只要撑住这波,他们的突围计划就会彻底破灭。”古德富心中冷冷地想着。 他并不轻视敌人,但他知道,眼前这场战斗,他们占尽地利,还有赵正东给他们配备的四磅炮。 这门炮的威力在夜间尤其巨大,一旦开火,清军的阵型必定会陷入混乱。 山道上的火光越来越近,清军的影子开始在黑暗中晃动,他们的进攻已近在咫尺。 古德富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臂,准备下达开火的命令。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起,声音低沉且回荡在山谷间,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更加猛烈的战斗即将到来。 紧接着,山道尽头的黑暗中突然闪过几道光亮,那是清军的骑兵,他们在火光的掩护下加快了速度,像一股洪流般涌向山口。 古德富的命令如疾风般传达出去,整个百总迅速开始行动。 士兵们穿着的铁甲在奔跑中发出一阵阵“铿锵”之声,甲叶相互碰撞,与他们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山道中回响。 夜色下,战士们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紧张而充满力量,每一个步伐都带着无畏的决心。 不到片刻,两个百总的战士就已整齐进入了事先修筑好的防御工事。 古德富对此感到一丝安慰,至少在地利上他们占据了绝对优势。 火枪兵迅速集结在胸墙后,整齐列队。 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熟练地装填火药、填弹,然后点燃火绳,战士们身上散发出的火药气味混合着冷风,让这片山谷充满了战争的紧迫感。 与此同时,列阵的战兵们站在火枪兵的后方,等待着号令,目光坚定,双手紧握着他们的武器,犹如随时待发的利刃。 工事前方,两门四磅炮被迅速推至阵地中央,位置经过精确测量,确保能最大程度地发挥炮火的杀伤力。 炮兵们动作麻利,早已熟练掌握每一步操作。 只见他们迅速打开弹箱,取出沉重的实心铁弹和火药包,谨慎而迅速地装填进炮膛中。 炮身沉重,带着压迫感矗立在胸墙之前,盾牌为其提供了一道坚固的防护,避免了清军箭矢的直接威胁。 古德富环顾四周,确信各个位置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此时,火光已经在山道远处隐隐闪烁,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他知道,散兵很快就会出现,他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此刻,他步伐稳健地走向阵地靠北的一侧,途中遇到了同样在巡视的张百总。 “老张,清军的先锋散兵可能马上就到。”古德富低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我们必须派出一个旗队提前迎击,拖延他们的进攻步伐。 等散兵队接近时,我们再将他们撤回作预备队,以防出现突发状况。” 张百总站在一旁,沉默片刻,随即点头,神色间透露着对古德富的信任。 事实上,他对这位同僚的能力早有耳闻,深知其不仅指挥果断,更擅长随机应变。 赵正东早就下令,两人合兵后由古德富统领,而张百总对此心悦诚服。“我明白,你负责右侧,我去布置左侧。”张百总坚定地应道,声音低沉但有力。 古德富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身边的亲卫去通知负责旗队的士兵。 同时,他亲自开始巡视整支军队的阵列布置。 他心中清楚,眼前的局势复杂多变,必须确保每个环节都井然有序,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有人听好!”古德富停在阵前,声音洪亮且严肃,直达每个士兵的耳中: “齐射时必须保持队形整齐,不得擅自行动,务必听从号令行事。 别管那些冲到阵前的清军散兵,他们只会扰乱阵脚,等他们乱了,弓箭手和突击战兵会一一解决掉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着整齐列队的士兵,确认他们都在认真聆听后,继续说道: “一旦齐射结束,清军必定会趁机逼近。当火枪队后撤时,阵后的战兵务必要保持冷静,耐心等待,不要急于冲锋,务必保持阵型整齐! 咱们有坚固的胸墙守护,墙外还有深壕,清军的骑兵绝对冲不过来!” 士兵们闻言,纷纷点头,目光坚定,斗志昂扬。 古德富转身看向阵地前方,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伴随着杂乱的马蹄声和清军的呐喊声,战斗的气息愈发浓烈。 随着清军的逐步逼近,战士们的呼吸逐渐急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 他知道,虽然清军的数量多于他们,但他们有地势之利,更有稳固的工事和强大的炮火支援。 眼前的战士们个个忠勇,士气高昂。 古德富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他们会守住这片阵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不远处,号角声再度响起,那是清军的集结信号。 随即,一支小股清军先锋出现在山道尽头,火光在他们的身后跳动,他们手持长矛与弓箭,步伐急促,显然打算借助夜色发起突袭。 “来了!”古德富心中警觉。 他迅速挥手示意,身旁的亲卫立刻传达命令,一支旗队迅速向前方奔去,在山道的交叉口形成了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四磅炮也在炮兵的操作下调整好角度,对准了山道。 不多时,第一波清军先锋已经逼近到胸墙前百步开外。 古德富没有丝毫犹豫,高举右手,大声喊道:“准备齐射!” 火枪兵们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手中的火枪对准了清军的方向,火绳已经点燃,枪口冒着一丝青烟。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支火枪同时发射,枪声如雷鸣般在山谷中回荡,硝烟顿时弥漫开来。 清军的前锋队伍立刻陷入混乱,数名士兵应声倒地,后方的士兵一时未能反应过来,阵型开始松散。 “再来一轮!”古德富冷静地发出命令。 阵地上,火枪兵迅速重新装填弹药,第二轮齐射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四磅炮也准备完毕,炮口对准了敌军的密集区域,随时准备发射致命的一击。 这些士兵大多都是新近入伍的新兵,他们的作战经历相对有限,除了曾经亲眼目睹过“济南围城战”的残酷场景之外,真正亲身参与的战斗并不多。 最为难忘的一次战斗,便是在泰安城外与八旗兵进行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夜战。那次交锋,对他们来说是触目惊心的体验。 漫天的黑暗中,八旗精锐部队如猛虎般冲出,给他们带来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除此之外,便是几次攻打沧州城及其周边地区的城池战斗。 然而,与清朝八旗军在广阔战场上正面交锋的经历,仍旧仅限于那一次惊险万分的夜战。 古德富望着眼前列阵的新兵们,心里略感不安。 他清楚,眼下的局势比以往任何一场战斗都要严峻许多。 眼前的敌人并非寻常部队,而是训练有素的清军八旗兵,且人数上足足比他们多出十倍以上。 而此刻,他们正扼守着清军唯一的逃生之路。 可以想象,这场战斗必然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残酷、血腥。 敌人会不顾一切地突围,他们将面对一场比平常更加激烈、更加没有退路的恶战。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目光坚定,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兄弟们!鞑子已经无路可退了,没有退路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但也是我们斩获战功的最好机会! 今天,咱们要把这些鞑子留在这里,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古德富的话瞬间点燃了这些年轻战士们的战斗激情。 他们的脸上透着热血沸腾的神情,纷纷高声响应: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声浪震动四方,响彻在空旷的山谷中。 这些新兵的士气高涨。 自从他们一年半前参军以来,看到的几乎都是己方的胜利。 清军八旗兵固然表现得骁勇善战、毫不退缩,但在这些新兵眼中,他们更是象征着战功和荣耀。 曾经在战场上倒下的数万英勇将士,用生命换来了无数次胜利,这种胜利的积淀已经在这些年轻士兵心中铸就了一种不可撼动的必胜信念。 每一次战斗的胜利,仿佛都在为他们注入信心,令他们坚信胜利的终将是自己一方。 古德富看着士兵们高涨的士气,心中略感安慰,随即招呼了一名塘马,吩咐道: “你速速赶去找赵千总,向他汇报这里的情况。 记住,一定要让他带些援兵过来,就算只有一个旗队也好,时间紧迫,越快越好。” 塘马复述了一遍古德富的话,确认无误之后,迅速跳上马背,毫不犹豫地策马扬鞭,飞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排妥当后,古德富又唤来了不久前派出带队阻击清军散兵的张姓百总。 两人站在昏暗的火光中,再次详细确认了各自负责的区域以及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如何相互配合与支援。 战前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他们深知这将决定接下来的战局走向。 很快,负责侦察敌情的斥候也飞速从前线返回。 他们原本四人一组,此刻仅有两人活着冲了回来,身后还紧紧跟随着十几个清军骑兵。 即便清军已经发现前方有明军的阵地和工事,他们依旧不退缩,执意追击着那两个侥幸逃脱的斥候,誓要将他们斩杀。 “他们居然这么顽强!”古德富望着那队清军骑兵在夜幕中疾驰,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 这些清军骑兵如同黑暗中的幽灵,若非山道崎岖难行,他们的战马尚未完全适应地形,恐怕这两名斥候也无法活着回来。 夜色掩盖了古德富对敌军盔甲颜色和军服的辨别,他无法确定这些清兵的具体来历和战斗力。 然而,他并没有让这种不安占据自己的思绪。 随着战局逐渐明朗,部署在两侧截击清军散兵的旗队也开始迅速行动。 左翼和右翼的士兵们几乎同时从两侧发起了攻击,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火光与刀光交织在一起,山谷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本章完) 第278章 激战(二) 第278章 激战(二) 山风呼啸,弓弦绷紧的声音响彻山谷,弓箭手早已在山道两侧的山坡上做好准备,重箭呼啸而出,带着破空的锐响朝敌人飞去。 山坡上的战兵举起圆盾,一手持盾,一手握着长枪、刀斧,脚步沉稳,步步紧逼向敌阵。 他们虽是新兵,但这些士兵经过战争的反复锤炼和多次升级的训练法,不仅各项战斗技巧得以有效掌握,而且有着充足的物资补给,作战能力堪称彪悍。 这些新兵虽然初上战场,但在训练中的辛苦,早已让他们学会了如何面对战场的压力。 他们身上的盔甲在火光的照映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沉默的杀气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每一名战兵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坚定。 很快,两个旗队的士兵分成左右两侧,人数虽只有六十余人,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夹击的两片网,迅速合拢。 十几个八旗兵下马后,试图以箭矢朝明军军阵进行压制,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火力完全无法突破明军的防线。 明军举起的盾牌在月光下宛如一道坚固的城墙,箭矢纷纷落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片刻后,八旗兵便感到压力越来越大,寡不敌众,未能持续太久便被击退。 在留下一片惨淡的火光中,八旗兵丢下五具尸体,狼狈逃窜。 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仓促消失,明军士兵们发出低沉的欢呼声,阵型依然稳如磐石。 这时,两名斥候快步奔到古德富面前,神色凝重,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百总,鞑子的溃兵,至少有两千人以上,几乎人人配有战马,战斗力非常强,绝对是他们的精锐部队。” 古德富微微颔首,神情冷静。他的目光转向前方,视线越过密集的阵线,原本稀疏的火光已经逐渐汇成了大片火海。 山道中的可视范围变得更加清晰,透过弥漫的烟雾,他隐约能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人影。 与此同时,马蹄声宛如低沉的闷雷,由远及近地传来,震动着整个山谷。 无数黑色的骑兵在山道中涌动,像一股无尽的洪流般向古德富的阵地逼近,黑暗中一个个轮廓开始逐渐成型。 古德富心中沉思,敌军数量远超预料,显然清军这次是有备而来。 面对这样的局势,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迅速转头,对身边的张姓百总低声命令道: “立刻检查火器和弹药,确保所有刀枪剑斧都处于战斗状态。侧翼的两个旗队立即展开防线,依靠密林部署阵型,务必警戒清军的侧翼突袭。” 张百总领命而去,传达命令。 古德富注视着敌军的火光,心中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步的作战策略。他知道,眼前的局势虽然凶险,但并非毫无胜算。 不多时,清军的第一波进攻开始了。 几十名骑兵试探性地冲向明军阵地,然而在地形复杂的山道上,他们的冲锋并没有取得实质进展。 明军的火器弹药经过充分准备,第一轮射击便击退了这波进攻。清军显然意识到,这样的强攻并不能带来突破。 随着清军骑兵的撤退,人群中的军号声骤然响起,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古德富望向敌阵,只见无数清军骑兵开始下马,迅速组成步阵。 他心中一动,敌军果然不再强攻,他们意识到在狭窄的山道中,骑兵根本无法展开有效的进攻,特别是面对明军坚固的阵地,任何强行突进都会使自己陷入不利。 “这些清兵也不笨。”古德富冷静地分析着。 他知道,清军的骑兵优势在狭窄的山道上并无太大用处,尤其是战马一旦倒下,便会彻底堵死后续部队的进攻路线。 正因如此,清军选择下马步战,是为了避免骑兵冲锋带来的局限性。 这种步战形式,恰恰是清军重甲兵的拿手好戏之一,他们拥有良好的训练和装备,步战时同样凶悍无比。 与此同时,古德富也清楚,眼前的局面对于敌军来说已经是背水一战。 北方的山道早已被明军放火阻隔,而两侧的山岭更是布满了明军的防线。 八旗兵要想突围,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明军包围完成之前,从山口强行冲出。 现在,清军面对的不是选择,而是不得不做出的决策。 眼见敌军逐渐调整阵型,古德富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的目光扫过阵地,尽管敌人已经下马,但他仍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他深知,清军已经通过刚才的试探性进攻摸清了他们阵地的基本情况,接下来才是清军真正的强攻时刻。 “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准备迎敌,火枪手列队,保持队形,不得擅自行动!”古德富沉声下令。 他清楚,现在他们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敌军便会找到突破口。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所有的火器和刀枪都已检查完毕,战士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紧张与专注。 敌军的气息仿佛已经近在咫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即将决战的压迫感。 密林中的两个旗队也已经展开防线,时刻准备抵御来自清军侧翼的突袭。 夜风卷过,火光映照着战士们的脸庞,他们的身影在山谷中如雕塑般矗立,静待命令。 清军步兵已经列阵完毕,他们步步紧逼,准备展开新一轮的进攻。 山道中的寂静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战斗一触即发。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清军阵中回荡,仿佛黑夜中的雷鸣,撼动着山间寂静。 乌压压的清军大军宛如无尽的潮水,迅速向前推进,队伍密集如墙,矗立如林。 清兵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战旗上的狮鹫纹饰仿佛怒目圆睁,令人不寒而栗。 远处的将领高举指挥刀,挥手下达命令,身后的巴牙喇精锐骑兵则悄然分成两翼,带着重甲士兵绕过正面阵地,企图从山道两侧的密林中突围,找寻突破口。 古德富所部的明军阵地上,气氛凝重但秩序井然。 此时,大约两百名士兵早已列阵,严阵以待。 火绳枪手们齐刷刷站在胸墙后,八十多根火绳在昏暗的夜色中缓缓燃烧,不时冒出几簇跳动的火星,仿佛是战争即将到来的预兆。 火光映照在每一张严肃的面孔上,寒风携带着火药的微弱气息,令人神经紧绷。 古德富站在队伍的前方,眺望着那愈发逼近的黑色浪潮,目光冷峻如铁。 他并未慌乱,而是心中默数着清军的步伐,计算着敌军与己方阵地的距离。 战局险峻,但他深知,此刻的镇定与果断将决定他们的命运。就在此时,山谷中猛然响起了一声充满力量的怒吼,撕裂了夜幕的沉寂。 “杀鞑子!”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明军阵地后方响起,紧接着,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撼动山谷——那是隐藏在盾牌后的两门四磅炮。 火炮喷射出橙红色的烈焰,炮口中骤然迸发的数百颗霰弹如疾风骤雨般射向了清军的前锋,空气中瞬间弥漫着火药和硝烟的刺鼻气味。 霰弹在黑夜中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地收割着敌军的性命。夜色虽掩盖了浓烈的硝烟,但霰弹的威力依然可怖。 两百步之外,清军的前排士兵像被利刃割裂的草地,瞬间倒下了一片。 数十名甲士在沉闷的撞击声中哀嚎着倒地,血肉横飞,惨叫声在风中飘散,显得格外凄厉。 鲜血顺着石道流淌,汇聚成一条暗红的溪流。 战场上的惨烈场景让清军士气短暂低迷,冲锋的队伍明显减缓了脚步,混乱的阵型中开始出现一些停顿和踌躇。 然而,他们已无退路。 在身后军官的厉声喝令下,清兵们强压恐惧,鼓起勇气,再度发起冲锋。 前排的士兵很快被补充上来,他们怒吼着继续前进,步伐更加凌厉,但这份勇气却无法改变现实。 即使是身披重甲,这些甲兵也难以抵挡火炮的威力。 四磅炮发出的铅弹轻而易举地穿透他们的甲胄,掀起一阵阵血雨。 刚刚倒下的清军尸体尚未凉透,新的伤亡又接踵而至。 无论他们如何拼命冲锋,都无法突破这片火力覆盖的死亡地带。 前排再度被撕裂,哀嚎声如潮水般涌起,夜空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狭窄的山道限制了清军兵力的展开,令他们的优势无法充分发挥。 而明军的火炮和火枪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如虎添翼。 每一轮火炮的轰鸣都像是死神的宣判,让清军的锐气一点点被磨灭,士气也开始在惨烈的伤亡中动摇。 阵前的士兵们不再是无畏的冲锋,而是显得越来越慌乱,前锋的秩序已然崩溃,部分士兵甚至开始踌躇不前。 而在明军的阵地中,士气却随着每一次敌军倒下而逐渐高涨。 虽然他们仅有两百余人,但每个人心中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们必将胜利。 敌军虽多,但他们有着坚固的工事和强大的火力,何况,他们为了这场战斗已经做足了准备,根本无畏眼前的敌人。 “放他们靠近,再打!” 古德富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知道,敌军越是逼近,他们的胜算便越大。 山道狭窄的地形让清军无法全力展开,火炮和火枪的威力将在这短暂的距离内得到最充分的发挥。 又经过了几轮火炮射击,清军还没进入一百步,便已经死伤了两百多人,尸体在地上铺了一层。 连续多次射击,清军的逼近使得两门滚烫的四磅炮暂时熄火,炮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拖着火炮从胸墙的断口撤入阵中。 古德富看着山道中滚滚而来的清军,当即下令胸墙后的火枪手检查弹药火绳,准备第一轮齐射。 “预备!” 一声响亮的号令划破山谷的宁静,四周的空气仿佛骤然紧张起来。 阵地上的明军士兵们齐刷刷地挺直身躯,手中的火绳枪微微晃动。火绳上的火星在暗夜中发出点点微光,像是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雷霆之击。 “瞄准!” 伴随着这声命令,八十多支火绳枪同时稳稳抬起,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向了前方密集的敌人。 火绳枪的瞄准器虽然不精确,但当众多枪口同时瞄向目标时,那股肃杀之气足以让任何敌人胆寒。 对面的清军八旗兵顶着巨大的盾牌,口中呼喊着战吼,像潮水般向明军阵地涌来。 士兵们披坚执锐,尽管前排的盾牌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防护,但面对密集的火绳枪阵,他们心中依然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安。 地形狭窄,迫使清军的队伍在进攻时显得尤为杂乱。 他们不得不保持紧密的阵型,无法分散开来,使得弓箭手和火枪手无法从两侧提供火力支援。 前方的士兵高举着兵器,不断向前推进,但这种密集的行进队形恰好暴露了他们的弱点——缺乏掩护,成为明军火枪兵的理想靶子。 古德富站在阵地后方,眼睛死死盯着迎面冲来的八旗兵。 他的心跳虽然加快,但表面上仍旧保持着冷静。他知道此刻不能慌乱,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敌人离得越来越近,已进入了七十步的射程,这个距离对于明军火枪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射击!“他大喝一声,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砰!砰!砰!” 枪声瞬间如同雷霆般炸裂,八十多支火绳枪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射,枪口喷出的火焰将黑暗的夜空点亮。 枪声响彻山谷,铅弹如同暴雨般朝着清军阵地扑去。 密集的铅弹无情地撕裂了清军的队列,前排的敌人像被重锤击中一般,齐刷刷倒下了一大片。 鲜血飞溅,惨叫声顿时回荡在狭窄的山道中,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震颤。 那些倒下的士兵死死压在后方同袍的身上,成为他们前进的巨大障碍。 清军的前锋阵型一时间大乱。 盾牌再坚固,也挡不住铅弹的穿透力。 那些挡不住子弹的盾牌仿佛变成了累赘,八旗兵们的进攻速度被迫放缓,甚至后排的士兵因拥挤而难以前进。 他们的呼喊声渐渐被哀嚎和混乱的脚步声所取代,整个进攻阵型在短短的几秒内便变得支离破碎。 “杀鞑子!杀鞑子!” 明军士兵们的激情被彻底点燃,响亮的呼喊声震彻山谷。 (本章完) 第279章 进城 第279章 进城 多铎与汉岱率领着剩余的两千余八旗兵仓促突围,他们乘坐着大小两百多艘舟船,刚刚驶离运河岸边,江面上波光粼粼,船只在水中轻轻晃动,似乎还未脱离危险。 耳边是紧张的呼吸与战马的嘶鸣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和战争的余温。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成功逃脱之时,背后的沧州城传来了一阵喧哗呼喊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多铎心中一紧,立刻回头望去。 城墙之上,无数火把被高高举起,火光在夜空中跳动,如同一条长长的火龙沿着沧州城外郭城的城墙蜿蜒,向四周蔓延。 那火龙如猛兽一般,贪婪地吞噬着这座高大而悠久的城池。 喧闹声不断回荡在黑夜中,清晰可闻,明军的士兵们高呼着,声音震天动地。 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的脸庞,显得他们无比坚定。 朱慈烺的麾下士兵,正是在城墙上狂呼怒吼,宣告清军的败退。 多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安,但随即强行压下。 他刚刚率兵突围而出,眼见已经脱离了城池的控制,心中稍有庆幸。 但还未等他松一口气,突然,从沧州城西面的战场上传来了更加震撼的呼喊声。 那声音更为急促、猛烈,似乎是新的战斗爆发了。 多铎的耳朵微微抖动,他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他,西面战场的动静绝不寻常。 朱慈烺一定是出动了主力部队,正在横扫西面负责阻击的八旗兵。 多铎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意识到自己虽然率兵突围成功,但西面八旗兵的防线可能即将崩溃。 如果西线被攻破,后续追击的明军很可能从背后包抄,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 他低头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恼怒和不甘: “朱慈烺,你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若是你能再早些调来主力部队横扫纳塔克的阻击兵,我可能就不会如此果断地下令突围了。 若你的计划提前一步,或许我的尾巴已经被你咬住,我进退两难,被困在这座城池里动弹不得。” 多铎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神色,继续自言自语道: “那样的话,你再派水师封锁出江口,彻底堵死我的退路。” 说到这里,多铎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容。 这场突围虽然狼狈,但终究是成功了。 而且,他终于在与朱慈烺的较量中赢得了一场胜利,哪怕这只是一次并不完全的胜利,甚至算不上辉煌,但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仰望天空,轻声叹道: “可惜你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朱慈烺。” 这声感慨中带着一丝深深的遗憾与无奈,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朱慈烺对决。 作为满清宗室亲王,多铎曾经有无数的机会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可惜在过去的三四年里,他的光辉时刻却一次次被朱慈烺的铁蹄碾碎。 多铎曾无比自信,满清鼎盛之时,他年轻力壮,雄心勃勃,认为自己有机会将大清带向更高的辉煌。 然而,短短几年间,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曾经志得意满的将领,到如今的大清节节败退,多铎的心中充满了压抑和愤怒。 每一次战败,每一次撤退,都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痕,而这些伤痕的背后,都有朱慈烺的身影。 这一次,他终于赢了。 虽然只是“小赢”,但对多铎来说,这场胜利来之不易,甚至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他心里明白,大清的命运已经注定,这一次的突围,可能只是延缓了不可避免的灭亡。 多铎的得意和激动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猛然回过神来,脸色重新变得阴沉。 他深知,即便此刻他成功逃脱了,但未来依旧艰难。 他不敢再过多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毕竟朱慈烺的军队依旧在背后紧追不舍,而辽东也早已不再是清军的坚固堡垒。 退守辽东之后,他面对的必定不是朱慈烺本人,而是那些不知名的将领。 他能想象到,未来的日子里,他将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不断地逃亡,被明军的攻势一次次击退。 想到这里,多铎不禁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怒火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情绪的洪流彻底淹没了他的理智。 “该死的朱慈烺!该死的尼堪!” 多铎的声音骤然提高,几乎是咆哮出来。他挥舞着拳头,面色狰狞,双目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 “什么狗屁的水师,什么尼堪水师天下无敌!一群废物,不堪一击!” 他恶狠狠地说道,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屈辱尽数释放出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八旗兵们闻声纷纷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帅,眼中充满敬畏和不解。 多铎站在船头,目光犀利地扫过自己的士兵们,似乎在这一刻,他重新找回了昔日的威严。 “走!继续前进!” 多铎猛然挥手,命令舟船加快速度,驶向河流的深处。尽管身后明军的火光还在不断蔓延,但他已无暇回顾。 面对当前的局势,他清楚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大清,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完全被这种激动情绪淹没,清军船队在全速横渡运河的过程中,突遇变故。 刚一离岸,无数明军战舰就如同从黑暗中诡异冒出的幽灵般,骤然现身江面。 那一刻,江上的景象仿佛被巨大的黑幕揭开,隐约可见的战船以令人胆寒的速度逼近。 最先察觉异动的是外围的清军船只,船上士兵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然而,当这紧急消息传到多铎耳边时,已经为时过晚。 整个清军船队两千余八旗兵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躁动不安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江面蔓延。 他们眼中满是恐慌与无助,乱作一团,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和控制力。 水面上,他们完全无法与明军匹敌。 更糟糕的是,清军所乘的这些船只大多简陋,根本没有装备火炮等远程武器。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明军战舰虽然也不大,但甲板上赫然排列着数门火炮,这使得他们在江上的攻势更加无可抵挡。 “轰!轰!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十道耀眼的火光瞬间在江面上划破了夜空。 明军的楼船如同发怒的巨兽,朝清军船队喷射出密集的火焰与铁弹。霎时,水面上一阵巨大的冲击波翻涌开来,几艘清军船只应声翻覆,碎木和士兵的尸体四散漂浮在激起的水柱中,景象极其惨烈。 那些原本稀稀落落的水此刻变成了死亡的前奏,江面上的所有清军仿佛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多铎站在甲板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惨状。 他所乘坐的战船虽然体型较大,较为坚固,就算直接被铁弹击中,也不至于立刻沉没。 然而,其他小型船只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那些只能承载二三十名士兵的小船被接连打翻,船上士兵惊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却很快就被波涛与爆炸声淹没。 就在这一瞬间,多铎终于明白了一切——朱慈烺的精心布局,一切尽在掌握。 他恍然大悟,所有之前看似偶然的事件,事实上全是为这一刻服务的: 那迟迟未发力的攻城部队,那让人摸不透的明军主力调动,东面战场的意外胜利,以及这些突如其来的明军水师。 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了将他骗出城,再逼他仓促渡江。 多铎脸色铁青,胸中一股无名火焰腾然而起。他狠狠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声音压抑而充满狂怒: “朱慈烺……朱慈烺……朱慈烺!!!” 在这短暂的狂喜和愤怒交织的瞬间,素来以冷静自持著称的多铎,终于彻底失控。 他意识到,此刻面对的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明军水师突如其来的出现,对于清军船队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几乎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他们正处在明军火炮的轰击范围内,船只接连沉没,战士无从抵挡。 江面上,火光依旧在不停闪烁,爆炸声此起彼伏。 每一声巨响,都仿佛在宣告清军命运的终结。 而多铎的狂怒与绝望,也在这片混乱的江面上逐渐被吞噬殆尽。 朱慈烺站在高地上,双目紧盯着眼前的战局,耳畔是如雷鸣般的爆炸声,交织着四处传来的喊杀声,声势浩大,震撼人心。 他的嘴角渐渐扬起,随之爆发出一阵豪迈的大笑,笑声中满是胜利的自信与快意。 “多铎,你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啊……” 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眼下的局面正如他所计划的那样一步步展开。 多铎的主力部队已经出城,而东面战场上的清军被成功截击,南面的明军攻城部队得以顺利突入沧州城中。 眼下,就算多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想要率兵回援,已然为时已晚。 而西面战场,朱慈烺下令主力部队发起总攻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清军的失败。 此刻,若多铎再想从水路登陆,靠近岸边,等待他的将是进退维谷的困境。 前有大军压境,后有追兵相随,任何选择都将把他推向绝路。 更何况,清军若是想突破张名振水师的封锁,靠岸登陆运河北岸。 殊不知,那里还有数千精锐严阵以待! 若他们能闯过此关,前方还有层层叠叠的河流等着他们。 朱慈烺心中冷笑:多铎的算盘再精,也算不到自己已经彻底陷入了这天罗地网。 他麾下的数万大军,如今已然牢牢控制了整个战场局势,任何细微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除了派往附近州县维持秩序的数千兵马外,朱慈烺此刻手中还有两三万精锐部队作为支援。 即便东面战场兵力略显薄弱,仅部署了不到万人,但这正是朱慈烺设下的迷局,给了多铎错觉,认为战局胶着。 而事实上,南面战场的攻城部队已经投入万余人,西面更是早有近万士兵埋伏,再加上驻守南面营地的两个战兵营和刚刚赶来的数千援军,朱慈烺身后还有上万大军可供调遣。 正是凭借如此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朱慈烺布下了这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只等多铎自投罗网。 眼下,西面战场的清军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已与朱慈烺麾下的先头部队交战多时,体力消耗殆尽,阵型混乱不堪。 很快,清军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开始溃退,沿着江岸节节败退,有些清军士兵甚至无路可逃,只得慌不择路地跳入江中。 但穿着厚重铠甲的清兵大多不擅水性,跳江不过是从战场逃命的本能反应。 没过多久,这些仓皇逃窜的士兵便因铠甲的重量沉入江底,或因水流的冲击漂浮起来,随着江水的推动,清兵的尸体渐渐堆积在岸边,惨不忍睹。 朱慈烺冷静地观察着战局,视线扫过西面。那里的火光正向运河东岸蔓延,耀眼的光芒映红了夜空。 远处的喊杀声此刻已经渐渐减弱,这清楚地表明,西面的清军在明军的绝对优势下已经无力抵抗,他们被殿前军以五六倍的兵力优势硬生生逼入了死地。 朱慈烺面露微笑,环顾左右,心中已然确认,此战胜局已定,再无意外。 他抬起头,目光再度投向远处的江面。 夜色深沉,墨青色的江水与天空的交界处仿佛勾勒出一道厚重的黑线,线条分明。 就在那水天一线的尽头,时不时闪现出一簇簇橙红色的火光,明军的炮火在黑夜中绽放,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每一次火光亮起,伴随着的便是清军的哀嚎与绝望。这一切都让朱慈烺心潮澎湃。 战局已经牢牢掌控在他手中。 此刻的江面上,清军的溃败如同一场剧目在他眼前徐徐展开,而他,便是这场剧目的导演。 “进城!” 朱慈烺终于收回了目光,心中已无任何悬念,战局已经彻底明朗。他转身朝着身边的亲兵下令,声音沉稳而有力。 “是,陛下!” 林昌福立刻抱拳躬身,恭敬地应道,随即转身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迅速摇动皇旗。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预示着胜利的来临。 随着旗帜的挥动,朱慈烺的亲卫军队齐刷刷地翻身上马,整齐的队伍如同疾风一般迅速向前。 很快,一股千余人的骑兵队伍从沧州城的西面迅疾驰骋而来,绕过南面的军营和护城河边的废墟,战马的铁蹄在泥泞的土地上发出低沉的轰鸣。 在橙红色的火光照耀下,这支铁骑如同奔腾的洪流,势不可挡。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策马在前,带领着他的大军缓缓步入城中。 (本章完) 第280章 围歼溃兵 第280章 围歼溃兵 运河中央的水面上,火炮轰鸣声此起彼伏,宛如雷声滚滚,回荡在天际。 张名振所部的水师并未立即贴近清军展开交战,而是利用千余艘大小战舰构成了一个半月型的包围圈,持续轰击着陷入进退两难的八旗兵。 这一切如同一场精心设计的猎杀,清军被困在这个看似无形却又致命的包围中,似乎早已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经过张名振麾下近百门舰炮的多轮轰击,清军的运兵船已被击沉三十多艘。 而少数的几艘大船,也在经历了数十颗铁弹的轰炸后,往往会在漏水沉船的过程中,被某颗十几斤重的实心铁弹击中,然后被彻底击毁。 那声沉闷的巨响犹如雷霆震怒,激起一阵水,瞬间吞没了无数清军士兵。 江面上,慌乱的八旗兵们在水中扑腾求救。 他们中许多人在掉入水中之后,连忙扔掉手中的兵器,脱去铠甲,拼命寻找侧翻的船只,甚至是破碎的木板,只求能抓住一丝生的希望。 然而,在这场战争中,命运似乎对他们毫不留情。 水面上到处是挣扎求生的身影,随着一阵阵浪,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声,让人心碎。 而那些仍在船上的八旗兵们,正饱受火炮的轰击,不知自己何时会被击沉,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不断滋生。 为了避免在跌入水中后,直接沉入无边的黑暗,他们中甚至还有数十人主动解去甲胄,尽可能减轻自身的重量,只为一线生机。 然而,绝望之中,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未等到船只被火炮击沉,就已经被船上督战的巴牙喇砍杀,以振奋军心。 此时,多铎虽情绪失控,但心中仍不甘心于此。 他意识到,突然在河流中央遭遇明军水师主力,对于清军而言,确实是灭顶之灾。 但即便如此,他仍选择不放弃,迅速组织起最后一波反攻,力求在绝境中寻求突破。 “快,挡住他们,挡住他们!”多铎咆哮道,急促下令。 他一面命令麾下军官各自带领十几艘小船朝明军的船队发起攻击,一面下令自己的船队直接突围。 这个时候,他心中还在暗想,只要能靠岸,终究能够逃脱这场劫难。 战船在急速前行中划破水面,溅起朵朵浪,士兵们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恐惧,但他们也明白,此刻唯有拼命一搏,才能争取生的希望。 多铎亲自指挥,感受到船身剧烈的晃动,紧咬牙关,尽力稳定自己与周围士兵的情绪。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在这场生死博弈中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明军的火力依旧猛烈,炮弹如雨点般落下,不断有清军船只被击中。 耳边是轰鸣的炮声与战士们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场令人窒息的交响曲,奏响了绝望的乐章。 尽管多铎拼尽全力指挥反击,但随着伤亡人数的增加,船队的士气逐渐下降。 士兵们面面相觑,心中生出恐惧与不安,许多人甚至开始犹豫,想着要不要弃船而逃。 战船在炮火中艰难前行,巨浪翻滚,掀起滔天的浪,船身剧烈晃动,士兵们在惊恐中不断呼喊着。 多铎几乎快要被愤怒和绝望吞噬,但他知道,在这一刻,必须保持冷静与清醒。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评估着战局,暗自筹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加速!朝左侧突围!”多铎大喝,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这一声令下能带来一线生机。 船队在他的指挥下,调整了行进方向,试图找到一条突围的道路。 然而,明军的炮火已如潮水般压来,清军的船只逐渐被逼入绝境,前方似乎没有退路。 就在这时,战船突然一侧,随着剧烈的晃动,许多士兵摔倒在地,更多的人则因恐惧而慌乱不已。 汉岱刚刚目睹多铎情绪失控的表现,心中不禁对他的指挥能力产生了疑虑。 他深感不安,担心若继续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死在这条江上。 于是,他迅速带着嫡系的二十多艘船向南调头,顺着水流而下。 多铎已率主力突围,顽强抵挡着明军的水师,汉岱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逃脱的缝隙。 他刚刚目睹了沧州城西战场的变化,自然不愿再在南岸停留。 运河北岸那么宽阔,只要过了河,明军绝对难以追击。 而在这片混乱嘈杂的江面上,一旦开始行动,彼此都将顾不上彼此。 不过,哈萨克泰和王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乘坐在一艘二十多人的小船上,几次差点被铁弹击起的水柱掀翻,幸好最终都没有出事,船上的人却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现在,哈萨克泰所在的牛录额真接到了命令,他们必须直接冲过去,突破明军的围截。只要能抵达北岸,明军的水师就追不上了。 船上剩下的数千八旗兵,以及被私自带上船的上千包衣兵,此时已经没有退路。 尽管知道这种直接硬冲的做法极为危险,但为了争取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张名振麾下的大军早已做好准备,他们看到清军反应过来,急忙向正在航行的船队扑来,立刻派出楼船后面的各式战船,准备与清军展开近战。 水上近战可不比陆地,能否适应摇晃的船身、用什么武器组合以及如何接近敌人、翻覆他们的船只,然后再从上面对掉入水中的敌人进行斩杀,都是需要经过严格训练的。 不仅如此,两部水师中都有大量水性极好的船员。 他们在水中如鱼得水,轻易便能将掉入水中的清军拉入水下淹死,或几人合力将清军的小船翻覆打穿。 而张名振的水师相比于清军,还拥有数量庞大的楼船,这些大船一旦开动,光是凭借其庞大的体积,便能轻易撞翻清军的小船。 更何况,在两军实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下,清军想要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汉岱的心中充满了焦虑与不安,想要用自己的机智和勇气寻找逃生的机会。 江水奔涌,船只摇晃,汉岱不断提醒自己,必须保持冷静。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只有一条生路,而回头已无可能。 突然,战船上的明军如潮水般涌来,汉岱能感受到浓重的紧迫感,他怒吼一声,指挥手下的士兵们用力划桨,试图加快速度。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越来越近,水面上的火光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场狂潮即将席卷而来。“快,冲啊!”汉岱吼道,内心翻腾着生与死的挣扎。 在那一刻,他无法再考虑多铎的命令,也无法再理会身后的士兵,他必须活下去! 然而,明军水师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几艘快速的战船已经追了上来。 汉岱感到一阵绝望,心想: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他绝望之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汉岱回过神来,看到身后的一艘清军战船已经被撞翻,战士们纷纷跳入水中,惊恐地挣扎着。 而明军的士兵们则像是潮水般涌上,迅速占领了这个水域。 “没有退路了!”汉岱心中暗自苦笑,眼见身边的战友们纷纷落水,情势更加危急。 他拼命划动手中的桨,试图冲向那片相对安全的水域。 然而,明军的船只如同猎豹一般,不断逼近,早已没有了任何退路。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船只一艘接着一艘地沉入江中,仿佛一场残酷的梦境在眼前上演。 船只摇摆不定,江水滔滔而来,生与死的抉择在此刻显得格外尖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明军不断涌来,汉岱心中的绝望愈发浓厚。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战友们被明军水师逐一击溃,心中发出无奈的叹息。 汉岱还不想死,他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内心充满恐惧与不安,但并没有放弃。 他的手紧紧握住桨,拼尽全力地向前划去,试图冲破这片即将陷入绝境的水域。 在八十多支火绳枪和两门四磅炮的齐射之下,清军的冲锋队伍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般,血雾腾飞,接连倒下一队又一队士兵。 原本凹凸不平的山道被无情的战斗填平垫高,战场的景象愈发惨烈,犹如一幅充满死亡气息的画卷,令人不寒而栗。 古德富站在高处,紧紧盯着被击退了三次的清军,心中涌现出一丝惊讶。 或许是因为已经没有退路,这些八旗兵的战斗意志显得格外顽强,仿佛是在拼尽全力与命运抗争。 他明白,这一战的胜负不仅关乎战斗的结果,更关系到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终于逼近到了三十步之内。 古德富立刻下令四磅炮迅速撤离,同时火枪兵也当即列队后撤,紧接着战兵们填补上胸墙,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敌人。 战场的气氛愈加紧张,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鲜血的气味,让人窒息。 几名凶悍的八旗军官踩着地上的尸体,带着身后的甲兵怒吼着冲锋而来。 他们在冲到二十步左右时,趁着明军刚刚调整好近战队形,立即抓住时机,向明军的胸墙扔出了数十把短斧和狼牙棒。 这些兵器在空中迅速旋转,犹如夺命的利刃,呼啸着砸向明军士兵的盔甲之上,胸墙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六个明军士兵应声倒下,他们后面的人却迅速补上,没有一丝犹豫。 那些火枪兵虽然已经退到了后面,但他们迅速换上了近战用的长枪,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冲击。 其中,有不少人都因为身前的战兵被短斧直接劈中脖子,已替换上去。 他们许多透过缝隙,看到冲上来的八旗兵面目凶恶,纷纷心中一紧,紧握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地朝最先冲上来的清军刺出了一枪。 那一刻,他们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伴随着喊杀声,仿佛感受到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们向前。 两支强军在胸墙的两侧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死亡与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悲壮的战歌。 古德富虽然是新的百总,但经过标准化训练的士兵们依旧展现出了优秀的配合作战能力,加上地形的优势,他们的战斗位置比清军更高,使得清军的损失惨重。 明军的士兵们在古德富的指挥下,斗志昂扬,毫不退缩,奋勇杀敌。 然而,随着战斗的深入,胸墙外侧很快堆满了尸体。 即使明军的伤亡也不容小觑,但八旗兵在军官的组织下,仍然源源不断地发起攻击。 随着尸体的堆积,明军失去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战局变得愈加复杂和严峻。 两边的战士们都极度亢奋,明军的这些新兵们不停地喊叫着,士气高涨,似乎每一次呐喊都在激励着彼此。 而八旗兵在绝境中的凶悍本性也在惨烈的战斗中得以体现,尽管他们面临着巨大的伤亡,却仍然不甘示弱。 所有的命令、呼喊,甚至是哀嚎声,都被淹没在这接连不断的惨烈交战之中。 古德富的心中也在不断激荡,他知道,只有保持冷静,才能引导士兵们发挥出最佳的战斗力。 他凝视着敌人的动作,试图在混乱中找到可以反击的机会。 随着明军的阵形逐渐被冲击,古德富果断下达指令:“火枪兵,准备!” 一声令下,明军原本部署在两翼埋伏的火枪兵,迅速调整了位置,形成更加紧凑的攻击阵型。 古德富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况,并为此抽调了部分火枪兵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关键的一击。 而此时,后面的源源不断的八旗甲兵,正如同狂潮般涌来,不断冲击,明军的防线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杀!杀!杀——” 随着古德富的呐喊,明军的士气再度高涨,士兵们手中的武器齐齐指向敌人,建功立业的期待瞬间化为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们勇往直前。 此时,古德富也再次举起手中的武器,他目光坚定,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决战。 (本章完) 第281章 阻击血战 第281章 阻击血战 一个八旗兵刚刚翻越胸墙,明军士兵早已等候多时,迅速挥枪,长枪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八旗兵眼神瞬间涣散,随即无力地跌落墙下。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八旗兵紧随其后爬了上来,然而却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明军士兵熟练地出枪,几乎没有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尽管如此,战斗的激烈程度愈加升级,一些八旗兵趁着明军士兵拔枪的瞬间,抓住机会反击,斩杀了对方,但几乎是转瞬之间,他们又被后续赶到的明军所击毙。 前排的明军士兵在这轮凶猛的战斗中消耗极大,许多人已然身负重伤,不得不被迫撤退。 而更多人此刻则似乎激发出了体内的潜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战兵王利手中的长枪在他的猛力下接连刺出,转眼之间已经更换了第三支,腰间的短斧早已抛出,消失在战场的混乱之中。 身上的甲胄多处破损,裸露的手臂上也被敌军的兵刃划出一道道血痕,但王利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已经到了胸墙之后,内心既紧张又亢奋。 平日里高强度的训练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使得他在这极度危险的环境中,几乎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只是凭着本能和战斗经验,看到清军攀爬上来,便毫不犹豫地挥动长枪,将敌人刺落墙外。 然而,八旗兵凭借人数上的优势,还是有几名甲兵成功爬上了胸墙。 他们一个接一个,步伐坚定,毫无退缩之意,手中高举着斧头、长刀,奋力冲杀而来。 眼见阵地岌岌可危,古德富紧皱眉头,意识到局势已然不妙,他咬了咬牙,不得不命令两个预备旗队投入战场。 这批新生力量的加入暂时缓解了明军的压力,勉强将几乎突破阵线的清军再次击退,将他们赶回了胸墙之外。 然而,清军的攻势并未因此而削弱,反而更加凶猛,仿佛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一举突破明军的防线,逃出生天。 八旗兵们不计后果,不顾伤亡,仿佛是燃烧生命的最后一搏,每一个冲锋都是背水一战。 古德富此时只剩下了一百多名精疲力竭的战兵,面对敌人的一波接一波的攻势,防线逐渐摇摇欲坠。 尽管他将最后的预备队也派上了前线,但这也不过是延缓了清军片刻的攻势。 那些拼死作战的八旗兵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令人难以招架。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八旗兵冲上了胸墙。 胸墙外的尸体堆积得越来越高,以至于这些尸体已经成为了清军的天然助力,使得他们能够轻松攀爬到与明军相当的高度。 明军占据的地利优势正在逐渐丧失,阵线开始出现多个明显的缺口,清军趁机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明军士兵拼死奋战,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血肉横飞,场面极度惨烈。 每个人的脚下都黏糊糊的,几乎无立足之地,地面早已被鲜血浸透,变得泥泞不堪。 士兵们的每一步都踩在同伴的尸体或敌人的残肢上,杀戮在无尽的呐喊和哀嚎中不断上演。 王利在奋力作战中身上再添数道伤痕,最终因伤势过重,被迫退下战场。 与此同时,同一个旗队的战报,刘鹏在前线杀死了三个八旗兵后,最终被一名敌军挥刀斩中,血流如注,当场战死。 战斗的胜负天平开始朝着不利的方向倾斜。 随着战局愈发焦灼,罗天这个曾经负责火枪射击的士兵也被迫加入了第一线的肉搏战中。 但即使这样,明军的士兵依然寥寥无几,战场上已是孤军奋战,无兵可用。 此时此刻,古德富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清军步步紧逼,士兵们的士气虽然还未彻底崩溃,但已接近极限。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指挥刀,心中盘算着是否还有什么可以挽回局势的策略。 可是,眼见敌人的攻势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 他明白,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拼命防守的机会。 古德富眼神坚定,嘴里低吼道: “兄弟们,守住!” 士兵们听到他的呼喊声,仿佛重新振作了精神,手中的武器更加紧握,杀敌之心更加坚定。 胸墙前的战斗愈演愈烈,这片血色战场上见证了沧州之战,明军和八旗兵之间最残酷的一场较量。 几个清军巴牙喇带着甲兵翻越胸墙,想要掩护更多的八旗兵冲上阵地。 他们踩着满地横陈的尸体,毫不犹豫地与明军士兵厮杀,每一刀一枪都充满了拼死的决绝。 血雾弥漫,死亡在这片战场上如同疾风般席卷而过,双方都在用生命的代价争夺那片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尽管局势危急,剩下的明军士兵并没有溃退,反而更加坚定。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能选择奋死一搏。 王利依然站在战场中央,虽然他早已疲惫不堪,但他的手仍然紧紧握着长枪,目光死死锁定着冲上来的八旗兵。 在阵地上的士兵们自发地围成几小团,形成简陋的防御阵型,拼死与清军厮杀。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主力拖住这些八旗兵,争取更多的时间。 古德富站在阵地后方,目光焦急地注视着这场惨烈的战斗。 没想到,八旗兵竟如此强悍,一波接着一波地攻上来,几乎不给明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原本期盼着赵正东的援兵能够及时赶来,但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抱有过多的期望。 山火阻挡了援军的前进,只有祈祷之前追击八旗兵的明军部队能够迅速绕过山火,赶到支援。 然而,随着每一秒的流逝,战局变得愈加严峻。 古德富估算着,这一战他们至少已经杀死了两三百八旗兵,若能继续顽抗下去,即使战死在此,也算不辱使命。 他的目光从战场的一角扫向另一角,看到明军士兵们已经开始一对一地与清军拼杀,每一击都带着必死的决心。 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最后时刻尽可能多地杀死敌人,以求带走几个清军垫背。 随着战斗的持续,清军甲兵源源不断地推倒胸墙,阵地几乎失守。 那条曾经坚固的壕沟早已被尸体填满,清军的进攻如潮水般涌来。 更糟糕的是,山道上不少八旗兵已经上马,准备发起更猛烈的冲击。 古德富看着这成百上千的八旗兵正朝他们涌来,而此刻,明军将士们几乎已经筋疲力尽。他们相互依靠在一起,手中紧握着兵器,心中清楚,下一波攻击若是冲到面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拉一个清军垫背。 就在这时,战场上忽然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山岭的两侧突然冒出了火光,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划破了寂静,响彻整个山谷。 原本气势如虹的八旗兵顿时陷入了混乱,那些刚刚上马的八旗兵惊慌失措,纷纷跳下马来,场面显得极为滑稽,仿佛看到了不祥的预兆。 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明军从两翼的山坡上如潮水般冲杀下来,气势如虹。 号角声一次比一次更加洪亮,仿佛在宣告着胜利的到来。 明军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挥舞着兵器,冲下山坡,势如破竹。 那一瞬间,山道上响起了巨大的呐喊声,明军的突袭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了八旗兵的腹地。 八旗兵原本要围攻古德富残部,试图一举歼灭他们。 但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们乱了阵脚,顷刻间,清军阵型大乱,士兵四散奔逃。 他们似乎意识到,若不趁着明军尚未完成合围之时逃出包围圈,恐怕就会被困死在这片山谷中。 战局瞬息万变,原本占据优势的八旗兵转眼间就变成了溃兵四散而逃。 明军将士趁势追击,刀光剑影之间,清军伤亡惨重。 山道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八旗兵,他们试图逃命,却被明军追兵一一斩杀。 鲜血染红了山坡,战场上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和哀嚎声,仿佛一场灭顶之灾正在降临。 古德富站在阵地中央,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知道战局已经发生了逆转。 尽管之前面临重重危机,但明军最终凭借顽强的斗志和精妙的战略,成功击溃了八旗兵。 此刻,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看着明军将士们在战场上追击逃窜的清军,心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这一战,古德富和他的士兵们用生命守住了阵地。 他们虽然筋疲力尽,但依然站立着,迎接胜利的曙光。 明军的战鼓声如雷鸣般震天响起,山道中的八旗兵顿时大乱。 那些已经突破古德富所部阵地的清军,心中再无战斗的念头,慌忙放弃进攻,转身拼命逃窜。 而仍困在山道中的其余清军,也开始往前冲,希望能从乱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了道路,许多人在混乱中被绊倒,紧接着便被后续的同伴踩踏致死,场面惨不忍睹。 三面围堵的山道,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尸体堆满,堵塞了清军的逃生路径。 八旗兵们被困在狭窄的空间中,逃生之路几乎被完全封死。 骑兵原本是清军的精锐,战场上所向披靡,但在这狭窄的山道里,面对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四面包围,他们也无计可施,寸步难行。 战局迅速一边倒,成为了明军的屠杀场。 明军居高临下,手中的火器发挥出了惊人的威力,数轮齐射后,八旗兵倒下成片。 火器未歇,长枪方阵便紧跟而上,刀枪如雨般收割着清军的性命。 兵锋所指,清军士兵如同落叶般接连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当赵正东率部赶到时,映入眼帘的已是尸山血海。 那满目疮痍的战场,远比他曾经历过的徐州大战还要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仿佛血水已经湿透了每一丝空气,风吹过时,带着黏糊糊的触感,直击人心。 赵正东资历最老,战斗经验丰富,但眼前这番景象,连他也不由得心头发颤。 火光映照下,山道的每一寸土地都堆满了清军的尸体,血流成河,触目惊心。 尽管清军在绝境之下展现了出色的应对能力,凭借狡猾的策略和勇猛的突围,最终还是有两千多满清八旗兵成功冲破堵截,从山道中逃了出去。 但古德富指挥的两个百总的截击队伍顽强不屈,誓死不退,最终成功阻击了大部分逃兵,为明军赢得了这一场关键的胜利。 然而,这场残酷的战斗也让截击队伍几乎全军覆没。 两百多名勇士,最后只剩下了五十多人还在喘气,每一个活下来的士兵都身负重伤,气力耗尽,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刚还在战斗中的那股坚毅与决心,仿佛只是支撑他们最后一搏的余力,随着援军的到来,战斗结束,那口气也早已随之消散。 古德富自己也是满身血污,早已疲惫不堪,但他仍强撑着身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一名同样浑身是血的士兵面前。 那人正是他带出来的年轻将领,虽已筋疲力尽,却仍然站在原地,双腿打颤。 古德富把将他扶起,笑着大声说道: “你小子行啊!老子果然没看错你!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骄傲,仿佛这一场胜利让他们的所有牺牲都变得值得。 与此同时,东面的平野战场上,残余的清军八旗兵刚刚逃出山道,还未及松一口气,便又遭到迂回至此的明军骑兵的追击。 清军已经毫无斗志,骑兵的冲锋如洪水猛兽般将他们吞噬殆尽。 八旗兵中仅剩的少部分人也在短短的时间内几乎被屠杀殆尽,东面战场的血腥场景与山道之中如出一辙。 战鼓声渐渐平息,四周的杀喊声也逐渐消散,只剩下了燃烧的火光在夜空中跳动。 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与血腥味,让人窒息。 赵正东站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眼神复杂。 (本章完) 第282章 覆灭 第282章 覆灭 哈萨克泰所在的船在江面上经过了三轮血腥的厮杀,如今只剩下四个八旗兵和五个包衣兵,他和王忠就是幸存者中的两人。 可即便如此,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另外两个八旗兵和三个包衣兵已经受了重伤,尤其是那三名包衣兵。 身上的伤口几乎致命,最后为了减轻船只的负重,剩下的人无情地将他们推下了江。 此时,江面上的战斗已经陷入混乱,多铎的大船被明军水师包围,战况异常激烈。 哈萨克泰所在的小船趁着一丝空隙,奋力突围而出,终于远离了江心的混战。 可是,多铎的大船仍旧深陷敌阵,无法脱身。 明军的战兵与八旗兵在船上刀光剑影、厮杀不止,船只随着水浪和战斗的激烈摇摆不定,严重影响了八旗兵的战斗力,局势每况愈下。 哈萨克泰一边划着船,一边回头望着江中心那片火光冲天的战场,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寒意。 他深知,若是继续留在那里,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庆幸的是,他侥幸逃了出来。 但他心中仍对那些明军水师感到不可思议——这些“尼堪”在水战中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明军水师在近战时会处于劣势,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即使在船只剧烈摇晃的情况下,明军战士依旧能稳如泰山,刀枪交织间攻势凌厉、精准无比,令八旗兵完全无法应对。 正在他为自己的侥幸逃脱感到庆幸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王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和哀求: “主子,主子,这是哈萨克泰主子的,不是奴才的,您不能拿啊!” 哈萨克泰闻声扭头一看,发现王忠紧紧抱着一个包裹。 而塔克特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桨,正伸手去抢王忠怀中的财物。 “塔克特,你想干什么?” 王忠满脸惊恐,手里死死抱住包裹,生怕自己仅存的财物被抢走。 这些财物对他至关重要,是他带着家人逃命后的唯一保障。 若是没有这些钱,他的逃亡计划将彻底泡汤。 塔克特却丝毫不理会王忠的哀求,他早已将王忠视为奴仆,自然认为王忠的东西,抢了就抢了。 在这样一个生死未卜的境地下,塔克特对任何值钱的东西都贪婪不已。 王忠的财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王忠竭力反抗,船只因两人的拉扯而剧烈摇晃,险些翻船。 船上的两个八旗兵也因为站不稳而摇摇晃晃,嘴里不断用满语咒骂,但却没有插手两人的争执。 王忠的心跳如鼓,怀里的财物就是他最后的依靠。 而塔克特眼见无法轻易得手,举起了手中的刀,满脸恶狠狠地威胁道: “如果你不给我分一份财物,那就别怪我到时候告发哈萨克泰私藏金银,私带包衣上船!” 他的声音嚣张而阴狠,眼中充满了得意。 他已经是一无所有了,随军的包衣也都在战斗中死了,财物也落入江水中。 此刻的他,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也不顾了。 王忠心中大乱,塔克特的威胁犹如刀锋般刺入他的神经。 他知道,塔克特说得出,做得出,自己若不服软,极有可能被告发甚至被杀死在这艘摇摇晃晃的船上。 可是,王忠明白,这些财物是他唯一的希望。 没有它,他的妻女将失去逃生的机会,自己也将在这场动荡中彻底沦为卑微的奴隶。 船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四周的江水仿佛也因这场争执而波涛汹涌。 王忠浑身颤抖,头脑中不断盘算着如何脱身,他盯着塔克特,那冷酷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但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手,颤声说道: “塔克特主子,您要财物,我分您一份,只求您不要告发我……” 塔克特冷笑着,伸手从王忠的包裹中抓起一把银两,眼中满是贪婪。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掌控了局势,王忠的妥协令他感到无比满足。 王忠看着塔克特贪婪地夺走他辛苦积攒的财物,心中满是愤懑和无奈,他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他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明白,此刻的忍耐或许能换来他和家人的一线生机,塔克特的疯狂只不过是乱局中的冰山一角。 哈萨克泰紧紧盯着对面,双眼如狼般阴冷,一言不发。 气氛僵持片刻后,他才微微放松,似乎是认栽了,缓缓开口: “分你一份可以,但别忘了,这船上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的东西也被抢了,我的财物也没了,难道这点钱够四个人分?” 听了这话,塔克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朝江中心望去。 战斗的喊杀声逐渐远去,橙黄的火光在江面上依旧明亮夺目,映照出水中的波光粼粼。 他又看了看江对岸,宁静的景象与眼前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后,他转回头,冷冷说道: “好,我来干,但你可别反悔。” 话音刚落,塔克特立刻转身,完全无视船上另外两人的惊恐与无助,举起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朝那两个受伤的八旗兵砍去。 这两人身负重伤,若是上岸,也只会成为累赘,塔克特心中毫无怜悯,杀心早已坚定。 塔克特是个老兵,经历过许多风浪,二十年前的大饥荒,他亲眼见过五十两银子一石粮食的可怕景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大清的局势岌岌可危,退守辽东之后,形势只会更糟。 若是没有财富傍身,饥荒迟早会吞噬他们的性命。 在这混乱的世道,能活下来的人,只有最无情的。 就在塔克特把那两个八旗兵的尸体推下船时,忽然开口道: “哈萨克泰,那个包衣归我了,你已经拿了一个。” 他头也不回,手中继续动作:“这是.啊!”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到脖子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椎蔓延。 血液迅速涌上他的喉咙,堵住了他的呼吸,塔克特瞪大了眼,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嗯嗯”声。 哈萨克泰目光阴冷,盯着塔克特,那柄原本插在腰间的顺刀,此时正深深插在塔克特的脖子里。 王忠双手死死抱着怀中的财物,低声喃喃自语: “这些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眼前的塔克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消失,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而哈萨克泰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阴森森地说道:“塔克特,两个包衣都是我的,财物也是我的。 你,去死吧!” 不等塔克特做出任何反应,哈萨克泰抬腿一脚将他踹下船。 “咚!”的一声,塔克特的身体重重砸进水中,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接着迅速沉入水底,再也不见踪影。 哈萨克泰站在船头,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忽然间明白,这条船上,已经没有谁值得信任。 “王忠,划船!” 他猛然大喝一声,转头打算查看船的方向,却突然看见一道寒光闪过。 他心中一凛,迅速躲避,但为时已晚。刀锋劈下,他的手掌瞬间被砍掉,鲜血喷涌而出。 “啊!” 哈萨克泰发出一声惨叫,剧痛让他几乎失去知觉,身体随之一个踉跄,脚下一滑,船身剧烈晃动。 船上的其他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摇晃弄得站立不稳,东倒西歪,仿佛整艘船随时可能翻覆。 船体在水中摇摇欲坠,四周的江水反射着岸边的火光,映得整个世界如同烈焰般炽热。 而船上的局势更加危险,每个人都在为了那一点点财物而争斗不休。最终,或许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这片血腥的江面。 哈萨克泰的惨叫声回荡在江面上,然而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停手。 在这个绝望的夜晚,所有人都在拼命挣扎,想要从死神手中夺回一线生机。 然而,贪欲、背叛与杀戮早已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船上的每个人,都变成了这场游戏中的猎物与猎手。 江水依旧在流淌,橙黄色的火光渐渐远去,江对岸的宁静与船上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船上,血与刀光交织,仿佛预示着这场厮杀还远远没有结束。 王忠并没有因为对手的虚弱而停止,他的手中握着刀,目光凶狠,紧紧追着哈萨克泰不放。 边追杀,边朝着旁边站着发愣的包衣兵大声吼道: “快来帮忙!否则我们两个都得死!你还想继续做满洲人的走狗吗?” 在经历过与巴牙喇的厮杀,见识到满洲人在船上的狼狈之后,再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满人自相残杀,王忠心中对他们的恐惧与奴性早已消失殆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哈萨克泰回去根本没有生路。 财货已丢,他只是刚刚被对方提醒才意识到,若是跟他回去,恐怕等待他的结局只有死亡,眼睁睁看着妻女饿死,甚至尸体可能被人挖出来吃掉。 那名包衣兵眼看眼前的情势,一开始有些犹豫不决,不敢贸然行动,但当他看着王忠追着哈萨克泰厮杀时,也被这股凶狠的气势感染了。 他深吸一口气,抛下手中的船桨,拿起了船上一把沉重的厚背刀。 三人激烈的搏斗让这艘只能承载二十余人的小船在水面上剧烈摇晃,船只几乎失去平衡,水四溅,仿佛随时可能翻覆。 哈萨克泰咬牙忍受着伤痛,与王忠纠缠成一团,动作显得越发吃力。 而那名刚刚加入战斗的包衣兵,虽然鼓足了勇气,但显然还是心存畏惧,手中的刀迟迟不敢全力劈向满洲主子。 他的动作畏首畏尾,几回合下来,便被哈萨克泰一脚踢下了水,掀起一片水。 那包衣兵在水中挣扎,脸上满是惊恐,显然没有预料到战斗的残酷。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王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斧,瞅准时机,对准哈萨克泰的后背狠狠砍下。 这一斧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斧刃深深嵌入了对方的肌肉与骨骼,发出沉闷的声响。 哈萨克泰的身体顿时一僵,仿佛受到了致命一击,剧痛让他无法再站稳。 哈萨克泰的手掌早在先前的搏斗中被砍掉,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他与两名包衣兵缠斗了这么久,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斧头猛地砸在他的背上,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重重地倒在了船板上,再也无力反击。 王忠却似乎完全被战斗的疯狂所支配,他扑倒在哈萨克泰身上,举起短斧,狂乱地一次又一次劈砍下去。 斧头落下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血肉横飞。 哈萨克泰的身躯渐渐失去生机,但王忠的手却没有停下,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失控的状态,不断将斧头砸向那具早已失去抵抗力的身体。 直到斧刃因为撞击哈萨克泰身上的盔甲过于坚硬,崩出了几道缺口,无法再用,王忠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浑身是汗,仿佛刚从血海中捞起一般。 汗水、血水和肉屑黏在他的脸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显得既狼狈又凶恶。 他瘫坐在船板上,目光空洞,像是陷入了某种极度的疲惫与疯狂之中,嘴里喃喃自语: “呵呵……八旗……什么狗屁八旗……还不是被老子砍死了?还想抢老子的钱……”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笑意,仿佛杀死哈萨克泰后,心中的某种压抑情绪得到了释放。 然而,他的狂笑没持续多久,突然感到下身一股寒意袭来。 冰冷的感觉顺着下体蔓延开来,冰凉刺骨,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一看,船板上已经浸满了水,船只在搏斗的过程中早已破损,水从破口源源不断地涌入。 王忠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大事不妙。 方才在生死搏斗中,三人的剧烈打斗已经让小船摇摇欲坠,而现在,船体显然承受不住更多的折腾,正慢慢下沉。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爬起身来,想要堵住破口,却发现水涌得越来越快,根本无力回天。 那名被踢入水中的包衣兵挣扎着从水里爬上了船,浑身湿透,面露恐惧。 他看了看船内不断上升的水位,又看了看瘫坐在船上的王忠,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哈萨克泰的尸体沉重地压在船板上,仿佛宣告着这艘小船的命运。 王忠咬了咬牙,意识到这条船已经没救了。 他喘着气,目光阴沉,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岸边。 那儿依稀可见一片模糊的树林,他知道,若不赶紧行动,等待他们的只有沉没在这片冰冷水域中的命运。 “跳下去游过去!” 王忠大吼一声,自己也顾不得体力耗尽,猛地站起身来,纵身跃入了水中。 (本章完) 第283章 灭贼 第283章 灭贼 洪承畴在屋子里徘徊,犹豫不决,几次想爬上凳子,又几次踱步下来。 十几次的心绪波动后,他终究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他并不想死,也不敢死。 原以为自己到了这把年纪,历经风霜,早该看透生死。 但如今才发现,他依旧和五年前一样,怕死如命——这些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审判,洪承畴内心的恐惧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重。 他明白朱慈烺不会轻易饶恕自己,身为叛徒的他,终究难逃一死。 可要他自行了断,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的双手颤抖地握着那捧雪白的绫布,目光暗淡而绝望,嘴角却苦笑着,好似在嘲讽自己的懦弱。 绫布原本应是结束他生命的工具,此刻却在他手中变得沉重无比,仿佛千斤重。 就在洪承畴苦笑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沉闷的撞门声,似乎有人正在用力砸门。 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明帝……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进来了?”洪承畴一脸惊愕,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 他本以为多铎的兵力足以抵挡明军一阵,不可能让朱慈烺这么快就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难道,多铎已经战败,全军覆没了? 否则,明军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破防线。 一连串的思绪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一度陷入混乱。 然而片刻后,洪承畴恢复了表面的冷静,尽管内心依旧忐忑不安,但他还是努力找回了一丝可笑的体面。 他缓缓走向椅子,沉沉地坐下,心如死灰。 与此同时,朱慈烺在进入沧州城后,立刻从孔有德口中得知,洪承畴并没有与多铎一同撤退,而是选择留在府中,似乎是打算自尽。 朱慈烺冷笑一声,心中已有预料。 他匆匆赶往洪府,打算亲眼看看这个汉奸是否真有勇气自行了断。 结果正如他所想,洪承畴果然没敢自杀,这不过是他为了保全颜面的谎言罢了。 六年前,面对清军时,洪承畴就已经失去了骨气,投降异族,出卖了大明和自己的尊严。 如今,面对“自己人”,他又哪里会有自杀的勇气? 这种人,连死都不敢正面面对,又怎会主动结束自己的性命? 朱慈烺心中对洪承畴的厌恶更甚,对这种毫无悔改之心的叛徒,心中燃起了无尽的怒火。 他不止痛恨洪承畴对大明的背叛,更痛恨他这些年一意孤行,致力于帮助清廷对付百姓,成为了压迫同胞的帮凶。 走进被亲卫团团围住的房间后,朱慈烺目光锐利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洪承畴,声音冰冷而带着威严: “洪承畴,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敢死吗?五年前你就该死了,今日还想苟活?” 洪承畴低着头,似乎对朱慈烺的质问充耳不闻,依然纹丝不动,他那老迈的身躯僵硬地坐在那里,仿佛早已对外界的威胁失去了反应。 这样的姿态让朱慈烺心中怒火更盛,眼前的这个老人不仅是叛徒,还是彻头彻尾的懦夫。 朱慈烺的脸色骤然阴沉,怒喝道: “见了朕,还敢不跪下?!” 随着朱慈烺的一声暴喝,亲卫中的一名军官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抓住洪承畴,将他从椅子上狠狠拽了下来。 洪承畴猝不及防,身形一晃,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躯却像是承受不住这份屈辱般摇摇晃晃,膝盖发软。 过去,他凭借机智与狡诈,在政治的风浪中游刃有余,可此时此刻,他的所有算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洪承畴深知,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惩罚。 尽管他曾在心底无数次筹划着各种可能的脱身之计,但在这一刻,那些精心构思的策略全都变得虚无缥缈。 他痛苦地低下头,额头渗出了冷汗,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朱慈烺冷冷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洪承畴,眼神中充满了蔑视与厌恶。 这个人曾是大明的重臣,但为了苟且偷生,背叛了自己的祖国,投靠了满清。 而今,他连面对自己的罪行都不敢,甚至不敢自裁。 朱慈烺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洪承畴,冰冷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六年前,你投降鞑子时,便已注定今日的结局。你有什么资格再苟活于世?” 洪承畴没有回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几个亲卫迅速上前,将被亲卫将领狠狠摔倒在地的洪承畴押了起来。 洪承畴被两名强壮有力的兵丁牢牢控制,双臂被禁锢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知道朕为什么让你跪下吗?”朱慈烺的声音冰冷而严厉,犹如一把利剑刺向洪承畴的心头。 虽然他身为帝王,平日里接受臣子的跪拜礼,但主动要求别人跪拜,这却是他第一次。 朱慈烺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遏制的愤怒与鄙夷: “你这样的汉奸,就不配站在朕的面前!” 洪承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神空洞,神情木然。 被押在地上,他似乎早已决意接受自己的命运,甚至连为自己辩解一句的意图都没有。 朱慈烺紧握双拳,眼神锐利而充满杀意,他慢慢走向洪承畴,眼中闪烁着悲愤的光芒: “朕亲自到这里,就是为了替那几十年来,为国捐躯的无数将士,替被满清屠戮的千千万万无辜百姓,清算你的罪行! 你这个助纣为虐的汉奸,朕今天就要亲手杀了你!” 说到这里,朱慈烺怒不可遏,手指颤抖,声音中满含悲愤与愤怒。 他随即下令,让亲卫将洪承畴之前用来自杀的白绫取了过来,他亲自将白绫绕到洪承畴的脖子上。 朱慈烺俯视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朝廷重臣,眼中满是鄙夷与愤恨,他几乎是在发泄着内心的怒火,寒声道: “你助满清入关,让文明被满清残暴的统治消耗殆尽,数百年的民族气节毁于一旦,罪该万死!” 他咬着牙,话语如锋刃般割裂空气,继续道:“鞑子摧毁了汉人的骨气,致使我们这一脉传承的生机勃勃,在满清的铁蹄下,百年不复,你罪不可赦!” 朱慈烺的声音愈发严厉,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历史悲愤: “你眼睁睁看着满清迫害无辜,百年间,汉人之性格尽成奴隶,毫无反抗之心,你该遭千刀万剐!”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向洪承畴。 这不仅仅是对他一人的指责,更是对整个满清政权的控诉。 这个以血腥和暴力诞生的政权,带给了中华数百年的屈辱与痛苦,而洪承畴,作为背叛自己民族的代表,成为了众矢之的。 洪承畴一言不发,低垂着头,仿佛已经认命。 事实上,在他被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但今日的场景,朱慈烺亲手勒死他的这般结局,他却未曾预料。 朱慈烺盯着洪承畴那毫无生气的眼神,手中的白绫越收越紧,他心中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到了极点。 他仿佛看到了满清入关后那无数被屠杀的汉人百姓,看到了满清铁骑踏破家园的景象,看到了那些被满清压迫至死的同胞。 他的手不自觉地更用力了,白绫紧紧勒住洪承畴的脖子,后者的脸色渐渐发紫,呼吸越来越急促。 洪承畴的眼睛逐渐瞪大,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喘息声,身体在地上微微挣扎,仿佛要挣脱这致命的绳索。 然而他的挣扎无济于事,白绫越勒越紧,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起来。 朱慈烺看着洪承畴的挣扎,眼中的愤怒并未因此消退,反而更加深重。 他此刻的心情,已不单单是为了解决一个叛徒,而是替那些无数死去的英魂讨回公道,替那满清统治下无数苦难的百姓伸张正义。 在洪承畴的最后一丝气息消失后,朱慈烺终于松开了手。 洪承畴的身体如同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气,他的双眼依然微微张开,似乎还留有一丝不甘和恐惧。 朱慈烺看着洪承畴的尸体,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直身子,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亲卫,沉声道: “将他尸首悬于城头,以告天下——大汉奸洪承畴,罪有应得!” 亲卫们闻令,立刻上前,将洪承畴的尸体抬了起来,准备执行命令。 朱慈烺站在原地,望着远方的夜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沧州城外,天尚未亮,战斗的硝烟已经悄然散去。 夜幕下,各处的战斗迅速结束,明军主力在西线战场上横扫敌军,将清军彻底歼灭。 那些企图乘船渡江逃脱的满洲八旗兵大部分随船沉入了冰冷的江水中,成为了这片血染的江底冤魂。 而另一边,汉岱所部的三千余人马趁乱从战场上逃脱,企图在大清河北岸登陆,然而他们的逃亡并没有持续太久。 明军早已设下严密的防线,后军的侦察骑兵迅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明军水陆两军联合发起合击,夹击之下,汉岱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尸体铺满了北岸的河滩,无一逃脱。 当胜利的消息传回时,朱慈烺亲自主持了对洪承畴的处决,结束了这个被视为叛国的汉奸的生命。 随后,他又对那批投降的绿营军官进行了处理。 虽然为了让北方战事尽快结束,朱慈烺没有直接处死他们,但他也没有给予宽恕,而是将他们悉数软禁,等待进一步的处置。 黎明微露,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朱慈烺登上了沧州城的城楼。 他站在城楼上,俯瞰脚下遍地的尸体,战场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城楼上的沉静。 紧接着,张煌言急切的声音响起,带着激动与振奋: “陛下,捷报!多铎已死在船上,汉岱也在北岸被斩杀,纳塔克、苏拜等人全都被歼灭于阵中。 清军残部最多只有两千人成功北逃,西面、东面逃散的八旗兵不足百人。 我已派人全力搜索,附近的乡勇也都动员起来,誓不放过一个鞑子!陛下,我们赢了,鞑子彻底败了!” 听到这振奋人心的战果,朱慈烺并未表现出太多情绪的波动,他脸上没有得意的神色,反而显得异常沉稳镇定。 他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冷静地说道: “玄著,沧州是朕亲自拿下的,北京那边,你先去,绝不能给鞑子喘息的机会。” 朱慈烺此时的镇定与昨夜亲手处决洪承畴时的凌厉对比鲜明。 昨夜,他亲手结束了那个叛徒的生命,眼中还闪烁着复仇的火焰,而此刻,他已经恢复了大局在握的沉着冷静。 张煌言心中明白朱慈烺的意思,眼下,皇帝并不打算直接北上,主力军队也不可能贸然出关,但北京的收复迫在眉睫。 其政治意义远大于眼前的沧州之胜,而朱慈烺居然把这样至关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这其中的信任和期望显而易见。 当然,最终第一个入城的,自然还得是皇帝陛下。 张煌言深知此事责任重大,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语气坚定: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朱慈烺看着他,微微一笑,赶忙将他扶起: “去吧,将鞑子逐出关内,莫让他们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张煌言闻言,心中感慨万分,喉头一阵哽咽,强忍住激动的泪水,郑重应道: “臣谨记陛下教诲,必定竭尽全力!” 朱慈烺拍了拍张煌言的肩膀,目光深邃地望向北方,仿佛在思索着更远的未来。 他轻声吟诵起一首千古名诗,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清晨的微风中: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清晨的阳光逐渐洒在大地上,战场的血迹随着风的吹拂慢慢干涸,沧州的硝烟渐渐散去。 大明,正等待着他们去收拾残局,重振河山。 (本章完) 第284章 各方 第284章 各方 沧州城陷落的五天后,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山西残余绿营兵们,纷纷倒戈,不少绿营军将领,被部下反绑,走投无路之下选择投降。 李过当即派遣李来亨和塔天宝率领两营兵马前往山西各城,接收降兵,随后亲率主力部队猛攻太原。 两日后,大同等地的山西守军,也陆续分批投降。 李过的主力军队与数万投降的绿营兵一起,彻底围困住了太原城,而城内的守军,一开始还不信北直隶即将全线收复。 可这样被困城中,他们也彻底陷入绝境。 城内气氛愈加紧张,兵荒马乱,满目狼藉。 太原城中,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乱兵,纪律荡然无存,城内百姓人人自危,大多躲在地窖中,不敢露面。 由于姜镶已经投降,并被押到了太原,而城中的守军,纷纷放弃了抵抗,军队纪律失控。 于是乎,无可避免的,城中的烧杀抢掠愈演愈烈,死伤百姓,数以万计,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等到山西各地的大明援兵纷纷赶到,特别是带来了无可置疑的,沧州城破的消息。 这一消息迅速瓦解了城中守军的最后一丝士气,大量士兵放弃抵抗,或是缒墙逃亡,或是原地投降。 不仅如此,还有一部分投降的山西军与城内乱兵合谋,企图挟持姜镶以求立功。 原本姜镶心中尚存一丝逃脱的幻想,但眼见局势危急,连他身边的亲兵也有人开始背叛,投靠敌方。 他只得在几名忠诚的亲兵护卫下,退回府邸,死守不出,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李过在养子李来亨的协助下,得到了城内反正官兵的指引,很快便带兵突入太原城,直捣黄龙,最终亲手擒拿了姜镶。 为了震慑其他地方势力,李过下令将姜镶押往太原城的刑场,施以千刀万剐的酷刑,并将姜家在山西的所有亲眷满门抄斩,以示威慑。 太原城破后,率兵进入山西的常登贵,深知太原、西安和潼关的重要性,但他并未急于争功,也未急于插手。 他原本就不是那种急于邀功请赏的人,更何况陛下早已给他传书告知——国事之大,战后回南京再议。 常登贵作为朱慈烺的心腹,他的心思远不在争夺天下的荣誉之上。 在战局之中,他早已得到了明确的指令,制定好了应对各部投降绿营军的策略。 相比那些野心勃勃、急于扩充实力的人,常登贵显得异常沉稳。 真正的天下大事,需要智慧与时间来谋划,而非简单的杀戮与掠夺。 常登贵的眼中,更多是放到了塞外的蒙古鞑子身上,他们的胜利若是不能提防后者,不过是暂时的风光。 不过,蒙古鞑子现在接受了部分八旗,绿营军溃兵,实力虽得到了加强,但他们的内部一直都有裂痕。 但那些部落对关内的虎视眈眈,终将成为未来的威胁。 而此刻的常登贵,只需静静地等待,观察着局势的发展,他相信,陛下的策略将会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这时的太原城,依旧笼罩在战火的余烬之中。 城墙之上,战旗迎风飘扬,城下的百姓在废墟中苟延残喘。 而胜利的背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太原的局势不过是这场乱世纷争中的一环,常登贵冷眼旁观,等待着局势最终的演变。 . 与此同时,北京城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街道上早已不见了往日的繁华与喧嚣。 满清的近万大军与十几万族人开始了艰难的撤离,他们放弃了那些老弱病残者,带着这段时间劫掠而来的二十几万汉人奴隶,匆忙启程,准备返回辽东。 在此之前,他们抓捕了数十万汉人包衣,将这些人作为奴隶使用。 然而,随着北直隶义军的不断反抗以及部分包衣的内应,许多奴隶成功逃脱了清军的魔爪。 多尔衮原本期望中的“三光政策”在这片土地上并未取得预期的成果。 起初,清军突袭了北京城周边的两府,趁着百姓们猝不及防,劫掠了大批物资和百姓。 然而,随着各地义军的奋力抵抗,特别是在反正绿营的坚定守护下,局势逐渐发生了变化。 清军的优势逐渐丧失,尤其是伤亡人数的不断增加,让这个本就兵力紧缺的军队心生惧意,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气势汹汹的进攻意图。 满清军队只得屈服于现实,开始转向劫掠那些来不及逃跑的乡村百姓,但他们所获已然甚微,远不及预期。 此时此刻,皇极殿内的气氛凝重。 满清摄政王多尔衮站在殿内,面色阴沉,双眼布满血丝,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困惑。 多尔衮曾经一度在想,等自己有了儿子,是否应该称帝,但如今,这个念头早已被一次次的失败所摧毁。 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他几乎失去了统治的威望与信心,若不是因为宗室中的几位核心人物——阿济格和多铎先后去世,他早就陷入了更加深重的危机。 即便如此,他也明白,清军的形势已是岌岌可危,辽东能否顺利退回,都是一个未知数。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朝这个曾经支离破碎的王朝,明明已经只剩下了半壁江山,为什么到头来汉人的反抗力量反而愈发强大? 那些曾经向清军投降、剃发束辫的百姓,为何如今又纷纷举起反旗? 局势何以在短短数月间,从胜券在握转变为如今的溃败? 多尔衮内心充满了无尽的疑惑与愤恨。 他缓缓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中依旧翻涌着不甘与无奈。 他曾是满清的英雄,带领军队南征北战,为这个新兴的王朝赢得了无数荣誉。 然而,如今,他却站在败局的边缘,眼看着曾经引以为傲的战绩在逐渐崩塌。 “主子,时辰到了,该动身了。”站在他身旁的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声音依旧尖利刺耳,却带着一丝不安与急切。 多尔衮闻言,脸色一沉,睁开眼,眼中的疲惫和失望一闪而过。他 站在皇极殿的高台上,脚步沉重,却不得不迈出。就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座他曾经梦寐以求、付出无数心血和努力想要占据的宫殿。 这座象征着权力和荣耀的建筑,如今看在他眼里,却变得那么遥远而陌生。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复杂的情感,这座宫殿,曾经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梦想中能够成为天下共主的舞台。 然而,如今他只能带着满腔的遗憾与愤怒离开,甚至再无机会踏入这里。 “走吧。”多尔衮低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感。 他转过身去,不再回头,步伐匆匆地离开了皇极殿的台阶。 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脚步渐渐急促,心中仿佛有一股寒流不断涌起。 “大清没了,大清没了……”他嘴里喃喃道。 这句话像是一道阴影,一直笼罩在他心头,成为他最近频繁做的噩梦。 这种噩梦挥之不去,仿佛在提醒着他,那个他曾费尽心思去巩固的江山,正在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随着他一步步远离皇极殿,清军的队伍也开始缓缓行进,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北京城外的道路。 那些被掳来的汉人奴隶神色麻木,走在满清军队的后方,犹如行尸走肉般被驱赶着,他们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希望,只有对命运的麻木接受。 多尔衮骑在马上,目光冷峻地扫视着队伍,心中却充满了苦涩。 他曾经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稳固这片土地,然而,现在的局面让他不得不承认,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路上,寒风萧瑟,满清的军队与汉人奴隶组成的队伍在辽东的方向上艰难前行,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在嘲笑着他们的狼狈与无奈。 多尔衮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脑海中一片混乱,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 “将军,陛下已派张煌言领兵北上北京,他本人则亲自坐镇沧州!”李来亨匆匆接到最新的军报,立刻赶来向李过汇报。 李过闻言,略作沉思,片刻后说道: “真快啊,陛下的兵力实在太强,别说精锐的战兵和骑兵了,甚至就连船上的水兵,也能将鞑子杀得落流水,溃不成军。”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刚刚听说,还有那夜清军突围的战斗,陛下麾下一支刚组建的新兵队伍,两三百人硬生生挡住了八旗两千多名精兵,硬是没让他们成功突围……” 李过深知自己手下的兵马,就算是最精锐的一部分,但即便全副武装,恐怕与纯正的八旗精锐对抗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说是平手,不过是我自欺罢了,实际上哪里有过具体的战绩?”李过心里暗自叹息。 他明白,即使他军力强劲,独自面对上万八旗主力时,从未有过彻底的胜利。 事实上,历史也一再证明,忠贞营后期确实难以与大清的八旗正面抗衡,更何况他手下的残余大顺军部队改编而来的忠贞营? 在原本历史上,忠贞营还缺乏武器装备和后勤补给,谈何扛起反清大旗? 如今,李过与高一功已先后攻占陕西、山西,姜镶被杀,西北的局势暂时得以平定。 可就在这个时候,陛下却突然下令,让张煌言率兵北上,这背后的用意,李过心中一清二楚。 “这分明是要培养张煌言啊!”李过思忖。 收复北京的政治声望远远高于沧州,那里曾是大明的京师,现如今成了满清的心脏。 若能收复北京,不仅意味着将满清彻底驱逐出关,也会成为反清复明的重要象征。 “虽然不是陛下亲自北上,但派张煌言去,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意图。”李过一边想着,一边下令联络高一功。 政治上稍有敏感的人都能看出来,陛下亲自在中原坐镇,显然是为了牵制某些势力,同时北上作战的张煌言也是为此局棋布的一步重要棋子。 此时,还在湖广的另外一个阵营,艾能奇垂头丧气地说道: “陛下的兵太强了,咱们无论如何,是比不上的……” 而孙可望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他同样收到了陛下沧州大战获胜的消息,那场战役,朱慈烺率领的明军歼灭了数千八旗兵,还有数千包衣与绿营兵,而己方的战损不过一千,伤兵也仅两千多人。 孙可望内心的复杂不言而喻。 而此时也已经从西南调回来,准备北上的李定国,也沉声说道: “不是咱们将领不行,那些常登贵、陈福、张名振之流,之前根本没听过他们的名字,谈不上有多厉害。 可是咱们打明军,屡屡大捷的时候,他们能比得上咱们?” 他停了一下,叹息道: “可他们的兵,实在太强了,完全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咱们也按同样的方式训练兵马,但……效果却大不相同。” 李定国的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与无奈,他回忆起昔日大胜明军的场景,仿佛那些胜利还历历在目。 孙可望听着李定国的话,心中也不禁回想起他们当初跟着张献忠,在南直隶、江西、湖广的光辉岁月。 那时候,张献忠麾下的大军,多次击败南方的明军主力,战功赫赫。 可如今,面对如此强大的明军,他们仿佛在面对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 现在,即便他们在训练和策略上,接受的都是正规的训练,也竭尽所能模仿明军,但因为补给标准不同,面对真正的战场,战力仍显得捉襟见肘。 然而,孙可望明白,在他们选择接受招安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就已经不该在他们的心里出现。 毕竟,他们现在都是大明的兵。 很多事情,是只能想一想,甚至想都不能想一想的。 他与李定国、艾能奇等人虽然手握重兵,但依旧有些不安心,而他们能够依仗的力量,在这样的对比中,正在一点点流失。 (本章完) 第285章 文人 第285章 文人 在沧州城收复的第八天,张煌言率领三万大军向北挺进,沿途势如破竹,各地义军纷纷响应,北直隶各地迅速归顺明军麾下。 当朱慈烺的大军骑兵抵达北京城外时,义军便早已经率先攻克了这座曾被满清占领的都城。 然而,北京城经过满清与义军的两轮劫掠,已变得满目疮痍。 城南的工坊、各处祠庙以及皇家祭祀重地,无一幸免,早已被洗劫一空,昔日的繁华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废墟与荒凉。 张煌言进入北京后,依照朱慈烺的指示,迅速着手征召民夫,开始修复被毁坏的各处祭祀场所,恢复这些重要的精神象征。 此外,他还调集兵马严加把守,确保这些关键地点不再遭受破坏。 不过,修复工作尚在进行时,张煌言并未停留,他深知战局的紧迫,随即率领大军继续东进,直指山海关。 北直隶以北的地区因清军的破坏而满目疮痍,行军之路困难重重。 他只能派出小股骑兵先行探路,依靠海运补给粮草,以维持接下来攻打山海关和关外重要据点的需要。 当张煌言的先锋骑兵抵达山海关时,虽然关城城头还飘扬着满清的旗帜,但城中早已没有了守军的踪影。 甚至山海关之外的辽西走廊也已成空城,满清的溃败如洪水决堤,毫无还击之力。 张煌言兵不血刃,顺利占领了这道重要的关隘,兵锋直抵关外。 然而,由于满清的残酷破坏,山海关以外的要塞、城堡几乎全数毁坏,已无任何防御工事可用。 张煌言牢记朱慈烺的命令,见好就收,止步于关外,并未冒进深入。 这个时候必须稳固占领地盘,而不是盲目扩张,战术上的克制与远见,正是他奉朱慈烺所重托的原因。 稳固了山海关的防线后,张煌言随即返回北京,他并非仅仅为军事行动而来,更担负起北直隶和山西两省的重任。 他在这些地区整编义军与反正的绿营军,将他们纳入明军的正规建制中。 同时,他派出使者,向长城以北的蒙古部落以及东面的朝鲜发布通告,宣告满清的覆灭,明朝的复兴已成定局。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派人在南京向天下发布昭告,庄重宣示道: “六年失落的都城,终于被光复!” 他这番话不仅是对大明社稷,天下苍生的告慰,更是对自己内心的责任与宣誓。 这不仅仅是都城的光复,更是中华文明从满清压迫下重新崛起的契机。 这一场长达三百年的黑暗岁月,终将结束,而一个充满新希望的时代正缓缓拉开帷幕。 朱慈烺心中暗暗立下誓言: 华夏的复兴,不只是恢复过去的荣耀,而是要构建一个崭新的未来,彻底摆脱百年屈辱,迎接一个更为辉煌的时代。 在朱慈烺看来,这不仅是胜利的象征,更是明朝复兴的基础,为接下来更大的战略行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 “而农,你当真打算站在陛下那一边,为他摇旗呐喊吗?”钱谦益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金陵城,心中有些不安。 自他来到南京已有数月,虽说这金陵书院的环境让他颇为满意,但今日与他对谈的王夫之,显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钱公,我何曾说过这话?” 王夫之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茶叶,缓缓啜饮一口,淡然说道: “如今,鞑虏已被赶回老巢,陛下的大军即将挥师辽东,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国仇已报,我们这些学者又何必急于站队? 与其争权夺利,不如专心做学问,何必卷入朝堂的是非?” 钱谦益心里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可不相信王夫之这般‘高风亮节’的说辞。 依他看来,王夫之不愿公开承认自己的立场,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心中那早已做出的决定——投靠皇帝。 朱慈烺虽然已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大明皇帝,但他和此前的大明皇帝一样,一旦天下太平,那前路便不平坦了。 而且,他还面临着如何处置外围番邦,以及王朝内的文官集团等棘手问题。 王夫之恐怕是不愿沾染这些污秽之事,才如此谨慎。 “而农啊,你的学问虽好,可你所论的却是国事大政。稍有差池,便是杀身之祸。” 钱谦益摇了摇头,冷笑几声,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 “更何况,虽说你是金陵书院的院长,可这书院的真正掌控权可不在你手里。 倘若陛下哪日心情不好,怕是你也难逃干系。” 他的话带着几分讥讽与警告。 钱谦益和那些东林党人、大地主们早已听到了风声,朱慈烺即将统一天下后便要推行新政,削弱他们的势力,甚至可能拿他们开刀。 对此,东林党这些人心怀不安,正在秘密集结,筹划如何应对,甚至反抗。 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朱慈烺精心布局。 他故意将施政的消息泄露出来,目的就是让这些地主乡绅们坐不住,提前暴露他们的阴谋。 朱慈烺只需等他们自投罗网,然后一举铲除反对势力。 王夫之显然也看出了钱谦益的担忧,却淡然自若,他缓缓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钱公不必如此担心,陛下推行新政的初衷,正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 我相信陛下深知贤能之士的重要性,必会对我们这些以学问为本的人万分器重。” 钱谦益听到这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王夫之居然能说出如此天真幼稚的话来。 看着对方那镇定自若的模样,钱谦益心里暗暗嘲笑,怎么这世上还有这么天真的读书人呢? “哈哈哈!”他笑声止不住,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唐的笑话: “而农啊,到了你这个年纪,居然还会如此相信那些权力之人? 陛下的‘新政’,不过是借改革之名,行削弱士绅之实。 你真以为他会容忍我们这些老百姓有半分权力吗? 一旦朝堂之争开始,你以为他会因为你满腹经纶而放你一条生路?” 王夫之依旧不动声色,仿佛钱谦益的话对他毫无影响,他笑着摇了摇头: “钱公多虑了,陛下志在天下,并非一时权谋。再者,士绅为国效力,亦是天经地义。 只要我们心怀忠诚,陛下又怎会轻易处置我们?” “忠诚?”钱谦益冷哼一声,眼神愈发凌厉:“你可知道,忠诚有时是最无用的。凡是执政者,无不以江山社稷为重。 哪怕你再忠诚,只要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王夫之微微一叹,神色略显复杂,然而片刻之后,眼中恢复了坚定。 他抬头看向钱谦益,语气平静但坚定地说: “钱公,局势虽然复杂,但正因为复杂,我们这些读书人才更应当坚持自己的本心。 如果每个人都为了自保而选择逃避,那又何谈国家的未来?” 钱谦益见王夫之如此执着,不由得心生疑虑。 他想不通,为什么王夫之这样聪明的人,明知前路凶险,竟还能如此心甘情愿地卷入其中。 难道王夫之真的以为,凭一己之力便能左右这场浩劫? 钱谦益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朝廷与皇帝的深深不信任让他无法理解王夫之的选择,而在他看来,王夫之不过是另一个被理想所迷惑的书生,终究逃不过历史的残酷现实。 窗外,阳光洒在金陵城的瓦片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注定没有永远的安宁。 “你也是通读史书之人,怎会如此糊涂?近来事务繁多,忙到心智蒙昧了吗? 怎能信那等可以无君无父的枭雄之语? 且不说他如今未曾称帝,即便将来登基为帝,金口玉言又如何? 若他真要除掉你,何须亲自下手?” 王夫之对此沉默不语,事实上,他与钱谦益确实都是深谙历史的人,几千年来的种种教训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然而,一年来与朱慈烺的接触,使得王夫之对这位新主的评判渐渐坚定,他有信心,朱慈烺绝非钱谦益所描述的那般阴险狡诈之人。 这并不是说朱慈烺不会动杀心,而是他愿意听取意见,不会让人噤声。 王夫之可以感觉到,朱慈烺所推行的一切,无论是科举改革,还是金陵书院的设立,甚至与洋人购买书籍等举措,最终目的都在于让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 这种执念让王夫之感到困惑,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轻易怀疑这位年轻的皇帝。 钱谦益轻轻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神情变得凝重: “而农,你可曾听过‘引蛇出洞’之说?” 他目光锐利,直视着王夫之的双眼: “老夫担心,你终将成为那诱饵。他表面上广开言路,容许百家争鸣。 可到时候,等秋后算账,结果会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王夫之没有立刻回应,但神情已显得凝重,心中开始琢磨钱谦益的担忧。 他在思索这种可能性——朱慈烺会否借“广开言路”之名,实则用以打压反对声? 钱谦益见他微动,继续说道: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与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心境大不相同。” 作为一个大明遗老,钱谦益从小生活在大明天下的熏陶之中,他从太祖皇帝的故事中汲取教训,心中对朱慈烺这个权力觊觎者并无太多期望。 即便朱慈烺今日表现得仁义宽容,他依旧怀疑,这个年轻的皇帝会否随着权力的增长变得残酷无情。 “若有一天,他要你说出违心之语,你当如何应对?”钱谦益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峻的质疑。 王夫之眉头紧锁,却也毫不示弱地回问: “可若是依附他人,就能有更好的结果吗?难道李过、高一功这些人,不忠于陛下吗?他们又有何不同? 不论陛下如何行事,这些人无论品行、政绩,都不及陛下。 况且,他们本就是反贼出身,又岂能与当今相比?” 王夫之一语中的,直击钱谦益话语的核心。 钱谦益捋了捋长须,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沉的算计: “而农,你倒说得有理。但正因如此,咱们的这位年轻陛下才不能放肆妄为。 若是没有其他势力制衡,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广开言路?恐怕只会成为笑谈!” 他顿了顿,继续道: “正是因为有这些不同势力相互制衡,局势才不会偏颇。若是让陛下一人独大,江南的田地再分给百姓,那江南缙绅又该如何自处? 到那时,怕是连你我都无立锥之地了。” 钱谦益这番话看似忠言,实则暗藏私心。 他并非不愿广开言路,亦非全然反对朱慈烺的改革,只是身为江南士绅中的一员,他更加担心自己乃至整个士绅阶层的利益。 若朱慈烺真的推行改革,江南缙绅的利益将遭受何等冲击?这是钱谦益绝不愿看到的局面。 王夫之虽未言明,却已隐约察觉到钱谦益的真实用心。 他的眼神微微变得冷峻,心中已然明了,眼前这位看似忧国忧民的老臣,实则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做打算。 然而,现实依旧残酷无情。 无论选择朱慈烺,还是选择那些文官势力,最终的结果都充满变数。 而今的大明,正如岌岌可危的大厦,朝不保夕。 “你说得有理,但时局如此,无论如何选择,皆是险中求生。”王夫之叹了一口气,话语中透出无奈和沉重。 他并非天真之人,也明白任何选择都没有十足的保障。 钱谦益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低声道: “这天下没有真正的好棋局,唯有险招,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两人对视片刻,心中各有计较。 “好,既然你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言。”钱谦益终是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王夫之站起身,拱手施了一礼: “多谢钱公提点。但无论前路如何,我已无怨无悔。” (本章完) 第286章 商议 第286章 商议 王夫之心中不由得一阵沉吟,他不得不承认,钱谦益的论调确实有些道理。 历史上的东周列国时期,诸侯林立,权力相互制衡,反倒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平衡,政治气氛相比之下也宽松得多。 不过,尽管王夫之心中闪过些许疑虑,对朱慈烺的信任并未因此动摇。 经过一年多的接触与观察,他早已形成了对这位年轻皇帝的深厚信任。 “陛下不同于鞑子,不会压制言论,不会让百姓噤声。 鞑子那般愚昧落后、野蛮残暴,依赖谎言与压迫统治,生怕被揭露其真面目,所以才拼命封锁言论。 那些蛮夷,做的事情远没有自己吹嘘得那么好,当然害怕真相被拆穿。” 王夫之语气坚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钱谦益轻叹一声,他们这些日子来多次讨论过,钱谦益对王夫之的追求与思想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钱谦益甚至曾亲自去旁听过王夫之的讲学,那些以书院为主体的议政理念让他颇为震惊。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王夫之当年科举失利,却在思想上有着独特的光芒,确实是一位怪才。 与此同时,钱谦益也反复思考过一个问题——泱泱大明,数亿子民,广袤疆土,怎会被区区十几万的满清小族灭亡? “可是,咱们不过是一介书生,手中无权无兵,能改变什么呢?”王夫之听着钱谦益的话,心中波动越来越大。 他不由得暗自反思,历史上的皇帝,哪一个能够逃脱这样的命运? 钱谦益微微一笑,神情带着几分深意: “事在人为。如今江南大部得以保存完整,只要我们立足根基,便还能做一些事情。” 他望向王夫之,语气温和而坚定: “不要被一时的言巧语所迷惑。陛下如何,还得看他今后做了什么。 判断一个人,论事不论心。若是只凭心意去判断,那不过是你愿意相信什么就是什么,老夫也不必再多费唇舌了。” 王夫之默然片刻,思绪万千,他喃喃自语道:“能做什么事?”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回荡不已。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对苍天发问: “倘若鞑子覆灭,我还能为大明的未来做些什么?” 这一刻,王夫之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大明的存亡之战,是每一个士子、每一个忠臣的梦魇。然而即便鞑子消失,江山重归华夏,又该如何建设未来? 他一直以来追求的,是一个不止于表面安稳的王朝,而是一个真正能够听取民意,推动社会进步的国度。 钱谦益察觉到了他的迟疑,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 “鞑子覆亡固然是必然的结局,但这天下要如何治理?这不是一个皇帝能独断的事情,恐怕还要依靠我们这些有才识的人才行。” 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可问题是,陛下真的能容得下你们这些才俊吗?有些时候,能做事的人越多,皇帝反倒越会生疑。” 王夫之听到此处,眉头微微一皱,他明白钱谦益话中的深意。 即便朱慈烺眼下表现出宽仁,但当权力的束缚与欲望逐渐显露时,这种宽仁还能维持多久? 历史上的帝王多是如此,最初鼓励谏言,随后却步步收紧,最终落得个钳制言论、杀伐决断的局面。 “你我这些书生,若无实权,如何改变朝局?又如何避免被利用,最终沦为弃子?”钱谦益的这句话再次刺中了王夫之的痛点。 他抬头望着窗外,感受着秋风带来的凉意,心中却更为沉重。 “或许,我还能为未来留下些许希望。”王夫之低语道,声音中透出几分坚定与孤寂。 他不再寄望于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但他至少希望能为后人铺设一条稍微平坦些的道路。 钱谦益静静看着他,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慨。 . 这几个月来,天下大局渐趋安稳,各地的整军任务也有条不紊地完成了。 李过、高一功、左梦庚、郝摇旗等将领,纷纷完成了手头的任务。 这个时候,该收编的义军已然归拢编制,该安置的营庄军户也都妥善安排,各自辖区的军政事务井然有序。 关内两京一十二省经过几个月的整顿,终于筹备出近六十万大军,这才促成了传闻已久的“南京大会”正式敲定。 毕竟,若手中没有足够的兵马,这个会议恐怕难以顺利进行。 朱慈烺和他的幕僚们对此早有默契,彼此心照不宣地明白,没有足够的武力作为后盾,这次大会根本无法让众臣心服口服。 因此,六十万大军的建立,成了他们筹划的重要筹码。 然而,六十万大军的数字虽可观,真正能用于一线作战的精锐却有限。 这其中,至少有二十万兵马是驻守城池的守军,或者是新收编的绿营兵、义军。 这些部队虽经过整编,但战斗力究竟能发挥几成,仍是个未知数。 大部分人马只是草草训练过的乡勇与农民军,与那些真正的精锐野战部队相比,差距甚远。 这片饱受战乱的土地,早已元气大伤,无法再支持大规模的高精度野战部队。 各地的军队虽然在名义上扩充了不少,但真正的战斗力却未必如人所愿,许多部队仅仅是补充了一些新兵,仍未恢复到巅峰状态。 尽管如此,朱慈烺仍充满信心,这六十万兵马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北伐与西征,无需内战便能完成扩疆拓土的计划。 “辽东的鞑子余部仍需剿灭,西北的套虏尚未完全降服,蒙古各部在北方虎视眈眈,外藩蒙古三部也不能轻视。” 李过策马而行,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神情: “南边听说陛下对安南很有兴趣,已经派人打探那里的情报了。” 李过心中念念不忘的是蒙古与李家的宿仇,如今他一心想要征伐套虏,尤其是山西北方的蒙古部落。 对于这些外敌,他满腔仇恨,渴望一雪前耻,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更远的边疆。 高一功一旁冷笑道: “安南算什么?据先生所言,安南本就是我中华的藩属,理应收复。 但陛下还打算组建水师去剿灭南海上的海盗?这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广东要组建一支水师也罢了,福建已经有张名振的水师坐镇,长江还要再组一支,就为了那些跳梁小丑似的海盗? 与其费力在海上,还不如多养几万火枪兵和骑兵,用来应对陆上的强敌。” 高一功显然对朱慈烺的水师计划心存疑虑。 在他看来,海上的威胁不足为虑,相较于那些漂泊不定的海盗,真正需要重视的是北方的强敌和辽阔的疆域。 他更倾向于在陆上增强军力,尤其是增加火枪兵和骑兵的数量,这才是眼下最急需的。 李过对此却不以为然,他缓缓说道: “海上那些海盗虽不成气候,但若不加防范,终究是隐患。 陛下的眼光不止限于陆地,海上势力同样重要。若是让这些海盗横行,沿海商贸如何发展? 更何况,海洋是通向外部世界的门户,一旦控制海上航道,我们便能更好地与外藩和西洋人交涉。 正如陛下所言,只有海陆并举,才能真正稳固国本。”高一功听罢,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才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眼下内地未稳,江南的局势还未完全掌控,便急于对外拓展,是否太过冒进了?” 李过笑了笑,轻轻摇头: “江南的士绅虽然难缠,但已不足为患。更何况,陛下在江南的改革举措已经初见成效,再过不久,士绅们不得不顺从。 若能一边稳固内政,一边开疆扩土,岂不两全其美?” 高一功听后默然,虽心中尚有疑虑,但也不得不承认李过的说法并非毫无道理。 眼下的局势风云变幻,朱慈烺的每一步行动都需要精心谋划。 两人策马前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远处的天空隐隐透着黎明的曙光。 前方的道路虽然荆棘丛生,但他们心中已然坚定:不论是内政改革还是对外征战,朱慈烺的宏图大业正徐徐展开。 而他们,作为其中的棋子,必须走好每一步,才能在这场复杂的博弈中谋得一席之地。 高一功并不认为水师毫无用处,但如果仅仅是为了打击海盗,实在显得过于浪费。 然而,他更倾向于相信另一种解释: 海盗不过是幌子,朱慈烺真正的意图,是通过建立强大的海军遏制张名振的势力,这才需要南北两支水师并立,形成相互制衡的局面。 “我听说,仅广州一地,每年与红毛商人的交易,净利便高达三四百万两白银。 如果将来在其他沿海地区推广这种贸易方式,连军费都不用愁了,陛下恐怕是在打这方面的主意。”李过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分析。 高一功早有耳闻,但他一直对此存有疑虑,南京方面大肆宣传朱慈烺的这些“政绩”,仿佛生怕天下人不知道。 然而,高一功一直认为其中水分极大,顶多只有宣传中的一两成是真实的。 “这么多?” 高一功不禁质疑起来,他虽知这些信息并非空穴来风,但三四百万两白银的数目仍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更何况,南京的消息源本身就带有偏向性,难免会夸大事实。 “且不说这些数据真假难辨,陛下身边的那些人,说什么都得打个折扣。” 李过见状笑了笑,坦然道:“这话我也是听来的,真假不知。” 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成功让高一功一开始当真了。 随即,李过话锋一转,严肃说道: “我们如今正值兵强马壮,士气高涨,应当一面修养生息,一面对周边蛮夷采取抚剿并用的策略。 趁着现在势头正旺,抓住机会,把那些套虏、鞑虏全部收服,这样才能真正保障内地的安全。” 他顿了顿,继续道: “若是现在不打这些蛮夷,反而自相残杀,等到再过几十年,我们元气大伤、再无力出兵时,这些地方的蛮夷恐怕又会兴风作浪。 到时候,百姓必然免不了再次遭受劫掠和屠杀。” 高一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你说得对,正该趁此时机,尽快把该收复的地方打下来。辽东必须拿回来,西北那些地界也得重新控制住,否则这些套虏迟早会成为后患。 至于海上的问题,陛下若是想要建立海军,那是他的事,反正他自己筹钱造船练兵,我们倒是无需操心。” 两人沉默片刻,仿佛各自心中都在权衡时局的变化和未来的行动。 李过稍作停顿后,接着说道: “咱们去了南京,见陛下如何打算,再根据实际情况行事。” 如今,明军虽然已经收复了关内的大部分土地,汉地诸省也得以重新控制,但高一功心里清楚,真正确保帝国安全、恢复旧日的辉煌,还远远不够。 特别是辽东等地,战略位置至关重要,若不能彻底收复,将始终是明帝国的心腹大患。 在高一功看来,帝国的复兴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辽东之地虽已沦陷多年,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控制辽东,不仅能确保北方的安全,还能扼住敌军的咽喉,防止他们南下侵扰。 此外,西北的局势同样不可小觑,那些套虏、鞑虏虽分散各地,但若让他们有喘息之机,迟早会成为帝国的巨大威胁。 他思索着,补充道: “眼下形势复杂,若能在陛下的领导下稳步推进收复失地,辽东、西北两大方向都要同时进行,尤其是辽东,那是必争之地。 而海上的事务嘛……” 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陛下的海军想法虽然不错,但终究是费钱费力的事,恐怕得等他自己解决了军费问题,才能真正有所作为。” 李过点头称是,他和高一功心中都有同样的担忧: 实际上,能否保持长期作战的能力,仍旧存在许多变数。 而朱慈烺所推行的改革,能否真正落实到位、带来持久的经济和军事支持,也尚未可知。 “不过,”李过缓缓说道: “我们终究得去南京见见陛下,看看他的具体打算。无论是辽东、西北,还是海上的问题,最终都需要从长计议。 我们手中虽有兵,但无论如何也得听从朝廷的决策。” 高一功点了点头,认同李过的说法。 明军眼下虽然占据了关内大部分土地,但距离真正恢复帝国的整体利益,收复那些利益攸关的故土,依然路途遥远。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需要与各方势力博弈,确保自身的生存空间。 尤其是面对张名振等南方势力,如何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达成战略平衡,将是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关键问题。 “是啊,去了南京,看陛下怎么安排吧。”高一功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 (本章完) 第287章 国策 第287章 国策 历史的复杂性决定了我们在分析和批判时,不能仅依赖传统的直观方法。 如果真的想要全面、客观地解析历史,除了经典的历史分析,还必须借助计量科学,或至少运用计量的思维模式,对各类现象进行精准的变量控制和对照。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草率地下结论,尤其是在面对具体事件时,避免将单一因素作为历史的决定性原因。 而还原历史的真实面貌更是艰难。 历史本身就充满了真假混杂的因素,而人的认知往往是带有主观性和偏见的。 我们能看到的历史,往往只是被建构出来的某个版本,甚至是多种建构方式并存的产物。 最终,你选择相信哪个版本的历史,往往取决于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或你内心的价值倾向。 换句话说,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对历史的理解本质上都是一种“建构式”认知。 这种认知在某个区间内会产生一定的偏差,而这种偏差又具有很大的偶然性。 不同的历史情境、不同的视角和解读方式,都会导致我们对同一个事件产生截然不同的认知。 而对于朱慈烺来说,他也有自己的认知和准则。 要知道,自满清崛起以来,整个东北地区就成为了新朝的战略要地,这片土地的安全与发展,直接关系到朝廷的稳定。 初期的大规模移民,至少百万之众,是不可或缺的战略举措。 李过和郑芝龙,这两位在这个时代中叱咤风云的枭雄,都深知这一点。 他们也清楚这是朝廷必须要做的事,不容拖延 与此同时,与朝鲜王国的宗藩关系将得到进一步强化。 甚至朱慈烺这个来自后世的皇帝,可能会通过某种更为现代化的制度设计,逐步将朝鲜纳入新帝国的统治范围。 这不仅能确保东北地区的利益不受损失,从而在未来的东亚格局中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北方和西北,形势同样严峻。 当年为了应对满清和俄国的双重威胁,建立了三大蒙古部落的松散联盟,然而到了现在,这个联盟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 如果不重新夺回这些地区,特别是青藏和蒙古,甘陕地区的安全就难以保障。 而漠南若不能完全控制,作为国都的北京,也将失去重要的战略缓冲地带。 这些教训,都是明代覆亡时留下的惨痛遗产。 如今,随着军事科技的发展,蒙古地区失去了昔日的军事优势,以十七世纪的生产力,收复蒙古比十四世纪时要简单得多,机会也更为成熟。 朱慈烺深知这一点,他的目标不仅是收复这些失地,还要通过控制这些地区,为帝国的长期安稳奠定基础。 尽管朱慈烺目前以南京为都,继续统治新朝,但从长远来看,北京仍然是未来大明王朝的理想京师。 如果未来不能以北京为中心,东北、蒙古乃至华北的控制力将大大削弱,作为国土防御的前哨,北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且,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北京的战略地位远远胜过南京,尤其是在维护东北和蒙古地区的统治时,北京的地理优势无可取代。 实际上,到了十七、十八世纪,即便是汉人建立的王朝,如果丧失了东北、华北和西北这三块关键区域,便等于失去了维护国家核心利益的基础。 这种失误是任何统治者都无法承担的,也是历史所不会宽恕的。 更深入地讲,整个民族的生存和繁衍,乃至文明的延续,都是基于对这些重要领土的控制。 如果这些地区失守,不仅意味着领土的丧失,还预示着文明的衰亡。 只有确保民族的生存与延续,其他的文化、经济和制度建设才能具备延续的基础。 否则,一切都将成为无根之木,终将随风而逝。 因此,朱慈烺的战略不仅仅是简单的领土扩张或军事防御,而是关乎整个民族未来的生存之道。 他深知,唯有守住这三块战略要地,才能真正保障新朝的长治久安,也才能为后代留下一片安稳的疆土。 当然,其中的策略和手段还需要仔细商议。 历史的大部分时间,虽然都是血与火的交织,生死相搏几乎成了常态。 但人类发展的根本,不正是为了让这一切逐渐得到规范,变得更文明、更有秩序吗? 华夏之所以能够不断崛起,甚至成为东方文明的主体,不仅影响了周边的亚文明,也为世界提供了除欧罗巴文明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这本身就是一种伟大的成就。 如果有朝一日,如今荒无人烟的东北地区重新繁盛,千百万汉人重新在此定居,蒙古也在火枪火炮的震慑下变得安分守礼。 西北的疆土得以彻底稳固,安南、吕宋这些南方的地区纳入版图,朝鲜与日本也成为友邦附庸,那时南京确实会是天下中心。 这一切都必须顺应时势而变化。 至于安南、吕宋,乃至马六甲这些南方海域的战略要地,未来或许能成为华夏进一步扩展的焦点。 大明曾耗费巨大的资源,成功将云南、贵州、四川南部这些偏远地区汉化,奠定了中原对边疆的控制。 因此,继续向南扩展,将这些区域纳入中华版图,不仅符合历史发展的轨迹,也为新朝的兴盛树立了榜样。 作为一位来自后世的统治者,朱慈烺深知,他可以在自己掌权的时代为王朝的复兴定下基调,奠定长远的基础。 而至于更遥远的未来,则无需过多忧虑,管理太多反而可能不利于王朝的稳定和长久发展。 不过,这些远大的计划毕竟还是后话。 眼下,朱慈烺首要任务是稳固关内的两京十二省,确保真正的统一和稳定,只有在这个基础上,后续的扩展与治理才能顺利进行。 “陛下,臣以为,无论未来如何,当前的关键在于尽快架空郑芝龙,否则后患无穷。”周世显听完朱慈烺的想法后,立即直言相劝。 因为这不仅仅关乎国家的未来,更直接关系到朱慈烺能否安稳地坐稳皇位。 朱慈烺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 “李过的品性朕是了解的,他可能确实有意服软,即使手中仍握有兵权,生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是郑芝龙的情况就复杂得多了。他若继续掌控海上力量,始终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因此,必须逐步架空他的权力。” 朱慈烺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将郑芝龙的部属分散调派到南洋,东南等边疆地带,去开疆拓土。 同时,用军官学堂培养的新锐军官逐渐替代他的旧部,三五年内,郑家的残余势力必然会逐步瓦解,名存实亡。” 周世显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陛下的计划既审慎又有远见,不急于一时的成败,而是以逐步蚕食的方式消解郑家的影响,这无疑是确保王朝长治久安的最佳策略。“陛下英明,这样一来,郑芝龙即使心有异志,也会因为部属被分散调离,而难以发作。 至于李过,若他真的无意争夺权位,臣以为可以暂时留用,让他继续为朝廷效力。” 朱慈烺略微点头: “李过确实可暂为所用,毕竟,他对朕也算忠诚,手下部队纪律也不差。若能通过实际利益和权力交换,让他安心为国效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若是他真的有异动,朕也不会心软。” 周世显听着,心中对未来的局势稍感安心。 眼前的难题虽多,但朱慈烺的谋略让他觉得,若能按计划执行,未来的局势或许并不难以掌控。 重要的是,朝廷现在必须全力确保关内的稳定,并逐步削弱那些潜在的威胁,才能为日后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接下来,朱慈烺的目光转向了地图上的辽东和西北地区。 那些地方是帝国未来的关键所在,而收复这些失地,将是他建立不朽功勋的重要一步。 “辽东和西北,都是必须要夺回的关键地区。”朱慈烺轻声说道,仿佛自言自语。 对他而言,不仅是简单的收复失地,而是对整个大明帝国的重新定义,是对新朝崛起的最好证明。 “陛下所言极是,”周世显附和道: “收复辽东,不仅可以确保北方边境的安全,还能极大提升士气。西北之地也关乎帝国的战略大局,若能稳固这些地方,大明必然重新崛起。” 两人相视而笑,未来的挑战虽多,但他们都充满了信心。 只要步步为营,一步步推进,终将实现他们心中那宏伟的复兴大业。 “郑芝龙心机深沉,若到时形势所迫,他或许会妥协,但朕绝不可轻信他。 不过,朕也要扶持孙可望、李定国这些人。只要掌握住权力和财源,想要从中掺沙子并不难。” 周世显听罢,连连点头。 他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青涩青年,能力自是不缺,但他越发意识到朱慈烺的深谋远虑,远超他最初的预期。 这位帝王,深不可测,难以捉摸,权术谋略更是让人敬畏不已。 尤其是朱慈烺对李过与郑芝龙的态度,看似坦诚无比,实际上却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包括周世显在内。 周世显仔细回想朱慈烺平日的言行,心中不由得多了一分警惕与敬畏。 站在朱慈烺面前,望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周世显心里感到一丝忐忑。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然摸清了这位年少帝王的性格与行事风格。 表面上温文尔雅,甚至流露出一丝仁慈与柔和,实际上却是深谙权谋之道。 周世显隐隐约约意识到,朱慈烺似乎在寻求一种新的平衡。 他希望通过较为温和的手段来处理棘手的政务,甚至试图树立一种新的政治准则或制度。 他在许多方面所做的努力,似乎都在朝这个方向推进,这是周世显通过细微的观察和蛛丝马迹得出的结论。 然而,九五至尊的皇位如何容得下犹豫与仁慈? 大明的历史中,多少帝王因犹豫不决而断送了江山社稷。 若不在关键时刻果断出手,杀伐决断,斩草除根,最终恐怕被推翻的就是自己。 周世显深知,这个道理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许多时候,朱慈烺说出的话与真正的意图并不完全一致。 说一套,做一套,往往是帝王的手段。 正如世间许多政客一样,许多话只是说出来听听,真正要做的事却常常不明说。 这其中有许多无奈,也有利益考量。 毕竟,即便是朱慈烺,这个天下权柄最为集中的人,也不得不屈从于现实的种种限制,变得“务实”起来。 周世显略微抬头,看了看朱慈烺那依旧沉稳的脸色,心中虽有许多思绪翻腾,却仍不敢多言。 与这样的皇帝共事,既能成就一番伟业,也随时可能被抛弃或牺牲。 沉默片刻后,朱慈烺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暂且不论,等他们都到了再说。” 果不其然,朱慈烺的回应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态度,周世显对这一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在权力的角逐中,朱慈烺总是选择将棋局摆得再大一些,等待时机成熟,再出手制胜。 “陛下深思熟虑,确实不急于一时。”周世显恭敬地应道。 他明白,在这盘大棋中,朱慈烺步步为营,每一招都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无论是对郑芝龙的牵制,还是对李过、孙可望等人的扶持,背后都是精心策划的布局,绝非一时心血来潮。 两人继续讨论着眼前的局势,朱慈烺虽言简意赅,但每一句话都充满深意。 周世显听着,既在揣摩朱慈烺的真实意图,也在暗自思索着如何在这场博弈中保全自己。 权力的角逐从未有终点,每一步都可能决定生死成败,而眼前的朱慈烺,已然是这片天地间最为强大的玩家。 他虽然年少,但早已显露出远超同龄人的智慧与果断,即便身处深宫高墙之内,依然能掌控局势、统驭群臣。 “朕已经考虑许久,郑芝龙若真有异动,便是自寻死路。 至于郑家的那些人,无论再如何忠心本族,终究敌不过利益的诱惑。 而且,朕还有郑森这个关键的角色在福建坐镇呢!” 朱慈烺语气坚定,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陛下所言极是。”周世显低声应和。 他内心却越发明白,朱慈烺并不会轻易被任何人左右。 “那么,陛下打算何时开始行动?”周世显试探性地问道。 “时机还未成熟,暂且按兵不动。”朱慈烺淡然一笑,仿佛胜券在握。 (本章完) 第288章 王朝的安危 第288章 王朝的安危 周世显并非毫无分寸之人,这些年在朝廷中的历练让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大有长进,早已学会在适当时机止步。 他自然不会继续劝说,反正真正到要动手的时候,只需找一个适当的借口,师出有名即可。 朱慈烺见状,微微一笑,随即换了话题,问道: “对了,刚才你说有事要禀报,是不是之前朕让你写的‘新朝要事论’?” 新朝将立,天下初定,不仅是那些具备政治影响力的文人们需要讨论国策,就连各部大臣也必须对未来新朝的各项政策和规划展开深思熟虑。 哪些问题是当下最为紧迫的?哪些又需要立即列为国策?这些都是他们需要认真探讨的问题。 周世显听到皇上的提问,立刻神情一肃,恭敬道: “是的,陛下,臣确实有些要事向陛下汇报。” 他略微顿了一下,继续道: “臣想说的,便是文人鼓噪的问题。” “哦?”朱慈烺神色如常,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话题。 他了解周世显的职责所在,身为锦衣卫首领,文人动向自是他监控的重点: “说吧,是哪些人在鼓噪?” 周世显轻轻躬身,答道: “金陵书院的王夫之,江南的许多自诩名门的大师,尤其是那位钱谦益。他已经到了南京,并且与王夫之秘密会面。 这些人借着新朝尚未稳固之际,意图干涉朝政,煽动文人妄议国事,实乃大患。 如今天下一统,陛下必须对此多加小心。” 听罢,朱慈烺脸色依旧不动,显得镇定自若,但周世显明白,皇上必然在心中思索着对策。 这些文人虽无实权,但在民间和朝廷中仍具影响力,若放任不管,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朱慈烺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充满威严地问道: “还有其他的事吗?你还有什么要提的?” 周世显略一沉吟,继续说道: “营庄一事,臣以为应当如陛下所言,继续在西北、辽东等地推广,以此为大军提供后勤物资。 同时,这也是激励移民垦荒、助力军功的重要手段。 而在华北、江南这些地区,便可依照旧律行事。” 朱慈烺微微颔首,这些建议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大明王朝在连年战乱后,人口锐减,土地荒废,社会经济亟需恢复。 如何有效治理,安抚百姓,恢复农业生产,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首要难题。 周世显接着说道: “如今天下户口减少近半,荒地遍布,除去皇室产业以及汉奸财产可供封赏之外,许多土地也需要重新分配,才能恢复正常的经济运转。” 他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 “除此之外,臣以为还可增设几条新的政策。 例如,现有的各自村堡若耕种满十年,可转为私有,庄粮亦可转为赋税。此外,封赏之地及前朝免税之地,都应依照新的税赋标准按地亩纳税。 此举既能避免明代卫所制度的弊端,又可确保财政充足,不至于重蹈覆辙。” 朱慈烺沉思片刻,眉宇微锁,周世显的话触及了他心中的关键。 明朝末年财政困窘,卫所制度形同虚设,官军无力支撑,才导致了农民起义和外敌入侵的恶果。 如今,新朝即将建立,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嗯,你说得不错。”朱慈烺终于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赞许: “天下初定,民生为本,若不解决土地问题,恢复生产,国家如何强盛? 至于那些免税之地,尤其是前朝的封赏之地,确实需要重新纳入税赋体系。 我们要的是一个稳定且有活力的国家,而不是依旧陷在旧弊之中。” “陛下英明。”周世显赶紧恭维道,心中却更加佩服朱慈烺的远见。 相比于那些只知讨好文人和官员的昏庸之辈,朱慈烺显然拥有着更为宽广的视野和更为坚定的执行力。 “不过,”朱慈烺语气一转,目光深邃地看向远处: “关于文人鼓噪之事,我们还需慎重处理。这些人虽无实权,但他们擅长煽动舆论,若处置不当,恐会引起民间动荡。 不能让他们妄议国事,扰乱民心,但也不能让他们轻易成为政敌。” “臣明白。”周世显深知,处理文人乃是朝廷的一大难题,既不能完全压制,也不能任其放肆。 如何在权力与舆论之间找到平衡,乃是帝王治国的艺术。 朱慈烺站起身来,目光凝重,他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新朝的建立并不仅仅是政治上的胜利,更是要在思想和制度上彻底革新。 那些试图干涉新朝决策的文人,若能为己所用,不失为一股重要的力量,但若一意孤行,便是威胁。 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在思索着更加宏大的布局。 周世显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皇上的下一步指示。 片刻后,朱慈烺轻声道: “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朕所要做的,便是稳固国本,确保新朝的长治久安。 你继续处理文人鼓噪之事,但切记,不可引发更大的纷争。至于其他事,朕自会做出决断。” “臣遵命。”周世显恭敬领命。 朱慈烺心中暗自感叹,周世显此时就能看到营庄的隐患以及官绅逃税所带来的财政困境,的确目光长远。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指挥使能够看得到的事情,看来自己之前确实低估了他。 对于土地重新分配以及对军功集团的赏赐,朱慈烺心里也清楚,这些问题将是新朝建立后无法避免的重中之重。 这必须巧妙应对,否则便会成为日后的祸根。 而只要时机合适,凭借自己的威望,打出一个旗号来征收粮税并非难事。 “这些提议都十分有价值,世显,你的眼光的确不凡。能一眼看到这些根本性的问题,而且能够意识到这些问题要尽早解决,实在是高明。” 朱慈烺微笑着夸赞道,语气中透出一丝欣赏。 周世显听到皇帝如此夸奖,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谦逊道: “陛下过奖了,臣不过是拾了您的智慧罢了,不敢自居功劳。” 朱慈烺见他如此谦虚,微微一笑,随后示意周世显继续说下去。 然而,让朱慈烺意外的是,周世显对年入百万的海上贸易却持有保留态度,这让朱慈烺心中多了一丝不解。“陛下,广东、福建两地的百姓最为难以治理,当地的宗族势力根深蒂固,特别是那些从事海上贸易的商贾,他们的势力不可小觑。 若有一日,这些海贸商人与那些心怀不轨的士人文人勾结,恐怕局势会十分危险。”周世显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忧虑,显然他对南方的局势极为担心。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臣以为,两地的海贸务必加强管控,尤其是与红毛夷人之间的贸易往来,必须严加防范,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祸患。” 朱慈烺听完,神色平静,淡淡说道: “海贸确实需要加强管理,特别是全面开放之后,每年光是税收,便可能达到数百万两白银,足以支持三支水师的军费开支。” “全面开放?”周世显一脸惊讶,他没想到皇帝的想法竟然与他的建议完全相反。 “是的,世显,有些事情,不能一味地追求安定与平稳。适度放开手脚,给予一些空间,反而更有利于长远的局势发展。”朱慈烺微微扬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自信与果断,显然已经有了全盘的规划。 周世显一时间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朱慈烺会选择这种方针。 他心中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低头应道: “臣,臣明白。” 虽然他没有完全领会朱慈烺的深层用意,但表面上的意思,他是理解了的。 其实,周世显内心还是存有些许疑虑,他本能地认为,海贸的放开会带来一系列的潜在风险,特别是在地方宗族势力如此强大的情况下。 然而,面对朱慈烺坚定的态度,他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接受皇帝的决策。 朱慈烺见周世显虽然心中疑虑,但并未反驳,便继续说道: “世显,治理天下,不可只凭谨慎与防范。适度的开放与包容,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若一味地压制,反而会引发更大的反弹。”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深思: “广东、福建这些沿海地区,一直以来与外界接触频繁,贸然封闭只会让地方势力更加顽固。 我们若能通过海贸赚取丰厚的税收,不仅可以减轻朝廷的财政压力,还能通过财富的流动来稀释这些地方势力的影响力。” 周世显听罢,略微沉思,他不得不承认,朱慈烺的见解确实不同凡响。 虽然他从未想到过要全面开放海贸,但仔细一想,朱慈烺的主张并非没有道理。 通过海贸带来的财富,确实可以为朝廷提供可观的财政收入,同时也能够削弱地方豪强对资源的垄断。 “陛下所言极是,臣愚钝,未曾想到此层深意。”周世显恭敬地说道,虽然内心仍然有些疑虑,但他对朱慈烺的眼光与魄力,都十分信服。 朱慈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周世显虽有疑虑,但终究是个能明事理之人。 而且,作为他的心腹之一,周世显能够在关键时刻提出不同的意见,正是朱慈烺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好了,这件事暂且就这样决定吧。” 朱慈烺语气轻松了几分: “海贸的全面开放,是大势所趋。我们要抓住机遇,才能在这波浪潮中立于不败之地。” 周世显再次躬身行礼,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作为君臣,周世显自然不敢有违朱慈烺的旨意。 他也深知,若仅仅为了维护一己之利,而过度追求稳定和统一,完全堵死一切对外发展的通道,那将是朱慈烺极力避免的局面。 如果他仅仅为了建立这样一个僵化的王朝,岂不是白费心力? 即便这个新王朝在某些方面的确比满清要好,但“好一点”并不等同于它就是正确的。 正是出于这样的理念,朱慈烺才会如此支持开设书院,允许士人在各地自由讨论时政,成立小型社团。 而他对《大明律》的重视,既是为了维护法治,也是在为社会的稳定与繁荣奠定长久的基础。 历史的进程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彼此紧密相连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变革,都可能在未来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有些变化看似微小,最终却可能掀起惊涛骇浪;而另一些重大调整,可能在一段时间后也不过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段插曲,悄然平息。 然而,在这个充满巨大政治惯性的时代背景下,朱慈烺面对的挑战是巨大的。 相较于西方在全球逐步扩展的影响力,东方大陆相对封闭,周边亦无强大的对手,似乎可以让朱慈烺从容发展。 然而,他心中明白,要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内部推行根本性的转型,并非易事。 即便有些时局转机,他也难以确定是否有足够的把握推动这头沉睡的巨兽苏醒、转向。 地理位置的局限不再是问题。 如今,朱慈烺手握权柄,可以利用他的身份和地位,引进各种先进的文明成果。 只要处理得当,文明的转型依然可以实现,这不仅仅是对历史的把控,也是对未来的一场豪赌。 就在他思索之际,李过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沉思: “陛下,西北的军事行动不能再拖延,整军也需尽快推行。陕西必须保持五万以上的兵力,才能有效抵御西面和北面的蒙古威胁。” 朱慈烺对此稍感意外,他没想到李过对开疆拓土竟有如此强烈的渴望,然而,眼下的局势确实给了他绝佳的机会。 西北的蒙古各部陷入混乱,各大部落互不相容,尚未形成统一的威胁。 这正是出兵西北的好时机,朱慈烺决定采取软硬兼施的策略,至少要通过一系列的军事行动,震慑蒙古诸部,以确保东北的战事不会受到干扰。 在这段时期,西北的地缘政治复杂且微妙,蒙古诸部各自为政,若能趁此时机削弱他们的势力,不仅能确保西北的安全,更能为未来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奠定基础。 朱慈烺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毕竟,若错过此时,未来局势将更加难以掌控。 李过对拓展西北的战略提议得到了朱慈烺的重视,作为手握重兵的将领,李过不仅战功卓著,对地缘战略也有着深刻理解。 这让朱慈烺更加坚定了推行整军计划的决心。 “你说得对,整军之事刻不容缓,西北的军事行动也要加快步伐。”朱慈烺沉声道。 他眼神坚毅,心中已有了明确的行动方案,通过整军与开疆拓土,他不仅能巩固大明的边疆防御,还能为他心中的长远计划打下坚实基础。 然而,整军并非一日之功。 这不仅涉及到兵员的调配,还需要资金的充足保障,以及后勤的稳固支持。 为了确保整军计划的顺利推进,他将继续扶持那些忠诚可靠的将领,确保他们在关键时刻能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眼下,西北与东北的局势已经牵动了整个帝国的神经。 (本章完) 第289章 防务 第289章 防务 “陕西保持五万精兵是必须的,不仅要防范北方的套虏,还要对付西边的叶尔羌汗国、卫拉特联盟,以及西南的和硕特部。 如果这些地区不纳入朝廷统治,早晚都会变成隐患。” 朱慈烺神情冷峻,语气中透出坚定,他仔细分析道: “特别是天山到祁连山一线,必须占领那些农耕区,迁移军户,确保稳定的军粮供应。 我们还可以在那里设立基础的工坊,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陕西的长治久安。” 他的话一针见血,虽然锦衣卫尚未完全渗透到这些区域,但朱慈烺凭借前世的记忆,已经勾画出了未来的战略蓝图。 李过听完,眉头微蹙,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锦衣卫已经深入西北了吗?” 朱慈烺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并不打算解释太多,却趁机想让李过感到一丝压力: “山西的野战兵力也必须保持在两万左右,才能有效威慑漠南蒙古。同时,我们还得确保喀尔喀蒙古三汗的臣服,防止局势失控。” “据情报,现在蒙古各部在满清的溃败后,又开始重新联盟。 我们必须抢在他们重新凝聚力量之前,拉拢一部分小部落,分化他们。” 朱慈烺站起身,指着桌上的地图,缓缓说道: “陕西的任务是负责对付卫拉特、和硕特以及西域的汗国,而山西要拖住漠南、漠北的蒙古部落。 这些部落首尾难顾,到时候我们可以各个击破,或者通过分化策略加以控制。” 郑芝龙沉思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在他的谋士指导下,他对北方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要想彻底解除北患,蒙古必须成为我们的盟友。”郑芝龙低声说道,语气中透出深谋远虑。 朱慈烺看了看他,继续说道: “至于北直隶,辽东的战事也要提上日程,兵力要保持在四万左右。” “辽东与其他地区不同,它不仅地理位置重要,而且拥有大片肥沃的土地。 那里的资源未被充分开发,一旦占领,不仅能缓解中原地区的人口压力,还能提供足够的粮食供应,解决潜在的饥荒问题。” 朱慈烺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辽东地区,目光坚定,仿佛那里的一切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过闻言,惊讶地睁大眼睛: “辽东的土地如此富饶?” “正是,”朱慈烺点头: “辽东不仅仅是边疆,它可以成为大明未来的重要粮仓。 迁移大量百姓到那里,开垦荒地,既能缓解国内的社会压力,也能为我们提供充足的军需保障。 我们必须确保辽东归入版图。” 李过眉头紧锁,思索着: “难以想象,这样的宝地竟然被鞑子荒废了。” “鞑子的确不懂得如何利用这些土地,他们所过之处,几乎是一片荒凉。” 朱慈烺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愤慨: “但这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的确,辽东的战略地位非同小可,”郑芝龙补充道: “不仅对东北亚的局势有深远影响,还能够保障帝国的粮食安全。 那些土地,一旦重新规划开垦,足以养活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百姓。” 朱慈烺目光锐利,语气笃定道: “辽东不仅是军事上的要塞,它也是我们重塑大明根基的重要一环。只要我们收复了辽东,再加上陕西、山西的稳固防御,西北与东北的威胁都将不再是问题。” 李过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心中已经认同了朱慈烺的计划: “陛下所言极是。我们不仅要强兵固防,还要通过合理开发疆土,确保大明的长治久安。” 朱慈烺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当今局势下,我们不能只着眼于眼前的战争。 我们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能只依赖军事力量,还要用政治、经济手段,全面稳固我们的版图。” 郑芝龙与李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思。 他们都明白,眼前的这位年轻皇帝,不仅有着雄才大略,更是远见卓识。 “辽东、山西、陕西,西北、东北,每一片土地都有它的战略意义。” 朱慈烺收起地图,目光坚定: “只要我们稳扎稳打,天下必定归于一统。” 气氛在殿内凝结,朱慈烺的声音虽然平静,却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朱慈烺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后继续道: “天下理应由那些建设者掌握,而不是那些只知毁灭的鞑子。” 郑芝龙沉思片刻,随即说道: “陕西、山西、北直隶三地需要十万以上的精锐部队。北直隶还好,有海运和漕运,粮草辎重可以从江南这片富饶之地直达。 但若陕西和山西同时维持如此庞大的兵力,一旦开战,短期内还能支撑,但时间一长,地方恐怕难以承受。” 郑芝龙心里清楚,整军之后,大致的分工会是他镇守山西,李过统领陕西,张煌言负责北直隶。 陕西的局势稍好一些,有甘肃和宁夏两镇提供补给,那他的作用,特别是在海运方面的,就得好好发挥了。 否则,新朝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物资供应能否跟上,是他最大的忧虑。 朱慈烺轻叹一声,目光微凝,沉思片刻后开口: “对付蒙古人,不能只依赖武力。战争只是其中一个威慑手段,更重要的是分化和联合。 蒙古人要的东西,我们有太多了,香烟、茶叶、金银,这些都是他们趋之若鹜的物资。 我们只需巧妙运用这些资源,再在关键时刻打一场决定性的胜仗,就能从根本上削弱他们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挑起眉头,目光坚定: “眼下,蒙古人需要暂时安抚,陕西和山西的首要任务是恢复生产。我们的兵马整顿、战争准备,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急不得。 但满清残余势力在关外的威胁,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不能拖延。” 李过冷冷一笑,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 “满清的主力已经在关内被我们歼灭,他们目前龟缩在辽东,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以两万人就能将他们彻底扫灭。除非他们能把所有的孩子都派上战场,否则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郑芝龙听后点头认可,但也插话提醒道: “最关键的战场仍然在西北。” 两人对朱慈烺虽然表面信任,但心中难免留有些许防备。 郑芝龙知道,兵力与资源的分配是关乎大局的事情,若西北的局势不明朗,整军计划将面临更多的不确定因素。而这,正是他们担心的。 朱慈烺见状,沉稳地反驳道: “辽东的形势并非你们想得那般简单。鞑子或许暂时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但他们的退路未必就是灭亡。 很可能他们会一路向北撤退,甚至与俄国人狼狈为奸,学习俄国人的棱堡防御体系。如果真发展到那个地步,事情将更加复杂。” 朱慈烺话音刚落,周围气氛稍显凝重,辽东局势看似稳定,但背后暗流涌动。 若满清和俄国联合,形势将瞬间逆转。 俄国人的棱堡防御体系坚固而狡猾,若让满清掌握了这套技巧,他们将在辽东构筑新的防线,极大地阻碍大明的东进计划。 郑芝龙闻言,微微皱眉,思索着朱慈烺的担忧。 他当然清楚棱堡体系的难缠,一旦满清学会这种防御手段,不仅会延长战事,甚至可能使辽东成为难以攻破的屏障。 朱慈烺继续道: “因此,我们不仅要对付满清残余,还要防止他们获得外部援助。 俄国人是个不可忽视的隐患,他们对辽东的觊觎已久,若与满清结盟,我们将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 这不是一场短暂的战争,而是一场关乎国运的长久较量。” 他目光转向李过和郑芝龙,声音低沉而有力: “眼下我们必须集中力量,确保辽东迅速平定,同时还要严密监控俄国动向。 战争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展开,外交战线同样重要。我们要阻止任何外部势力干涉辽东战事。” 郑芝龙沉思片刻后点头道: “陛下所言甚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辽东问题确实不能小觑。我们应当先确保内部稳固,再通过外交手段牵制俄国,防止他们趁机插手。” 李过则稍显不耐,但也不得不承认辽东的复杂局势: “辽东的确不能放松警惕,俄国人虽未正式出手,但他们一直在暗中窥探。若不早做准备,后患无穷。” 朱慈烺轻轻颔首,心中已有定计: “辽东的战事必须尽快解决,我们不能给鞑子和俄国人联手的机会。接下来,我会加速整军,并派遣探子密切监视俄国动向。 同时,我们也要加快生产恢复,为未来的战争打下坚实基础。” 他话锋一转,又道: “至于西北,蒙古诸部尚未形成威胁,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的重点是生产恢复,战备整顿。 待时机成熟,再对蒙古用兵。” 郑芝龙和李过相视一眼,心中暗自佩服朱慈烺的谋略。这位年轻的帝王不仅能在军事上统筹全局,还能在政治和外交上应对自如,确实非同一般。 “陛下英明。”两人齐声道,心中却各自盘算着未来的行动策略。 说到这里,朱慈烺转而主动提及李过和郑芝龙最为关心的整军问题: “整编大军之时,李将军你可以从现有部队中挑选出精锐,不足的部分可以在当地进行补充。 朝廷会拨款在陕西设立军官学堂,确保军官的系统化培养。 郑卿家也是如此,若福建兵源不足,也可以进行地方募兵,朝廷同样会拨款支持军官学堂的建设。” 他稍作停顿,眼神坚定地看向两位将领: “虽然你们的军队仍归你们指挥,但军官学堂、工坊以及整个后勤体系将由朝廷统一规划管理。 地方卫戍部队则由地方官府负责调度,以确保兵力分布的合理性。” 朱慈烺接着说道: “至于国家大事,日后将由内阁统一商议决定,阁员依然是我们这些人,任何人都没有独断专行的权力。” 李过和郑芝龙心里都明白,朱慈烺这番话的深意。 整编大军的核心目的,除了精简军力、节省军费外,更重要的就是通过这次整编,逐步收回此前下放给地方的军事权力。 这一点,他们心里早有预料。 不过,对李过和郑芝龙而言,这样的安排并不是无法接受的。 毕竟,他们并没有野心去争夺最高的皇权。他们最看重的,还是朝中的地位和内阁中的话语权。 只要他们能确保自己在内阁中拥有席位,掌握兵权,尤其是拥有否决权,那么在必要时刻,他们依旧可以制衡朱慈烺的决策,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 李过也在心中认可了朱慈烺的安排,对他们而言,整军计划是必然的趋势,既能减少无谓的开支,也能让他们的部队更加精锐。 而朝廷统一管理后勤和工坊,这其实也让他们减少了很多负担。 而且,只要他们依旧掌握着军队的指挥权,这种局面他们可以接受。 至此,朱慈烺确定了朝廷中海陆两支最大的编外力量,这对于确保大明边疆稳定、推动军事整编和改革,至关重要。 接下来,更为重要的事情便是新朝建立的大会议程,很多政策和制度的确立,都要在这场大会上最终敲定。 台面上的决定或许只需片刻的时间,但背后却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磋商、争议与利益博弈。 实际上,许多事情早已在私下谈妥,否则根本不会搬上台面讨论。 而在这些磋商完成后,朱慈烺并没有停下脚步,要确保新朝的稳固统治,除了整军与改革外,还需要进一步巩固朝廷的架构。 因此,他决定亲自去见郑森。 郑芝龙手握福建的水师,虽然名义上隶属朝廷,但在实际运作上,拥有相当独立的行动权。 朱慈烺明白,要想新朝稳固,海军这一关键力量至关重要。尤其是面对未来可能的外部威胁,海上力量不可或缺。 “郑森是制约郑芝龙的关键力量,若能将郑家完全纳入朝廷体制,便能大大增强我们应对外部威胁的能力。” 朱慈烺心中暗自盘算,这样一来,他不仅确保了北方的战略布局,也为南方的海防做好了准备。 (本章完) 第290章 劝说 第290章 劝说 现如今,蒙古部落四分五裂,内乱已久,疲弱不堪。 加之火器匮乏,即便喀尔喀三大蒙古部落联合起来,也难敌装备精良的两万明军。 这也正是为什么朱慈烺、李过和郑芝龙都一致认为,八万精锐之师足以应对整个内外藩蒙古、卫拉特联盟以及青藏和硕特的挑战。 即便朱慈烺考虑到在黑龙江的行动可能引来俄国人提供火器支援,依然对战局充满信心。 但事实上,只要中原王朝恢复国力,政权稳固,蒙古部落在从松散的联盟逐步向国家体制演变之前,根本无法与中原抗衡。 而朱慈烺正是要抓住这一时机,在蒙古各部尚未整合成气候之前,先行一步。 尤其是李过,收复西域、重建都护府,保护自己陕西家乡的愿望,比朱慈烺预料的还要强烈。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都不愿见到自己的家乡受到外敌侵犯。 而且,任何新王朝的崛起都伴随着疆土扩张。 朱元璋虽然列出了十五个不征之国,但在有利可图之时,也未免心动。 然而,朱慈烺心中亦存疑,他认为李过如此积极支持西北用兵,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卫国扩疆,更是在保住自身兵权。 坐镇陕西,山川险要,攻守兼备,部下彼此之间还能互为犄角,形成战略支援。 郑芝龙此时似乎也看出了朱慈烺的疑虑,便趁机拉着李过到一旁,低声说道: “李将军,陛下的心思现在都在辽东,短时间内,三五年之内,他是顾不上我们的。 等到他腾出手来,咱们兄弟几个早已根深蒂固。 放心吧,我郑芝龙是断然不会投靠他的。若他真有心谋害你,天下群雄必将一同讨伐。” 李过微微点头,心中略有松动,但他仍然知道,郑芝龙真正担心的,还是手中的兵权。 他继续说道: “陛下虽说要整军,但具体如何整,增兵还是裁军,都必须要有个正当的理由。 他总不能随意削弱我们的军力,若你真担心兵力削减,不如趁此机会换个策略。 找个借口出兵,朝廷必然会拨款增加军饷,到时候军中势力不仅不会削弱,反而可能更加壮大。” 郑芝龙沉思片刻,随后露出微笑,显然对李过的提议非常认同。 他们都清楚,整军必然是朱慈烺在巩固中央集权过程中迈出的重要一步。 但只要他们能够灵活应对,便不会轻易失去手中的兵权。 至于出兵的借口,西北的蒙古部落和青藏的和硕特,便是现成的目标。 “你说得对,” 郑芝龙拍了拍李过的肩膀: “我们不需要急着反对整军,只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出兵,便能将军队继续扩编。 何况,西北那片土地,早该收回了。只要我们能掌握军权,何惧陛下?” 李过点头赞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对收复西域的热情早已在心中酝酿许久,西北的兵马他已然布置妥当,如今只需一个正当的借口,便能将这场战役顺理成章地展开。 而一旦战局展开,不仅可以提升军队的战斗力,还能确保他在陕西的地位稳固。 “郑将军,蒙古诸部现在疲弱不堪,青藏的和硕特也尚未成气候,南洋更是一片坦途。 只要我们联合行动,北方和西北必定稳如磐石。” 李过话语铿锵,已然勾画出他心中的蓝图。 “没错,”郑芝龙附和道: “我们只需在陛下的视线之外,悄然壮大兵力。他整军是为了中央集权,但我们只要把控住地方军权,依旧可以自保。” 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的策略已经成形。正如李过所言,整军并非不可接受,关键在于如何应对。 在表面上顺从朱慈烺的命令,实则在私下保留实力,甚至扩充军队,依然是他们稳固势力的最佳选择。 至于朱慈烺,虽然他也许已经察觉到两人的心思,但在现阶段,他还无法彻底动摇他们的根基。 他更关心的是辽东和俄国人可能带来的威胁,以及如何在内部改革中平衡各方势力。 而李过和郑芝龙,则正是要在这股势力平衡的缝隙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朱慈烺、李过、郑芝龙三人心中的算计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明白,这场博弈尚未结束。只要握住兵权,便握住了自己的未来。 “你的意思是……”郑芝龙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李过的提议让他陷入了深思。 事实上,他的谋士之前也曾提过类似的计划,他立刻就明白了李过的意图: “陛下很有可能要征讨安南?” “没错,”李过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当年大明曾经征服过安南,如今那边南北对峙、内乱不止,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郑芝龙,继续道: “此外,广西还有不少土司势力存在。要征服安南,必然要在当地募兵,适应那边更加炎热潮湿的气候环境。 而就算安南被攻下,后续的驻军和防守也不可或缺。若想彻底平定安南,至少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稳固的驻军与治理。” 郑芝龙没有立刻表态,心中却已在权衡利弊。 李过的这番话并不难理解——他通过提出蒙古的威胁,间接要求继续掌控军权。 对于郑芝龙来说,这一点他也深有共鸣,无论是对抗喀尔喀蒙古,还是南征安南,他们都需要大军镇守,安南更需要强大的水师。 然而,无论蒙古还是安南,山西与广西都无法同时容纳过多的兵马,这让他们必须精打细算。 但郑芝龙心里清楚,无论他们如何谋划,归根结底他们的势力也不过是在两三个省份内占据一定的话语权。 即便他们能统辖一两个省份的一半力量,但大明的核心,尤其是朱慈烺所掌控的权力和军事实力,远超他们两人的总和。 朱慈烺不仅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还是亲手恢复了大明江山的最大功臣,他反对朱慈烺,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选择。 即便他们占据了一省的力量,放眼整个大明,他们的力量依旧远远不足。 郑芝龙略作沉思,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刻开口。 他明白,李过提议的开疆拓土、征伐安南,背后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军队控制权。这一点,他的谋士也早已提过,只是那时郑芝龙并没有过多考虑。 但如今由李过亲自提出,再加上李过的详尽分析,郑芝龙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提议。 毕竟,他们现在已然成了同舟共济的伙伴,朱慈烺若有任何翻脸的迹象,他们必须提前有所防备。 两广的确是一个诱人的目标。 首先,南岭天险横亘其中,天然成为屏障。 其次,广东富庶,资源丰富,还有一座规模庞大的武器局,这让这片土地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 更重要的是,广西地区尚有未完全平定的土司势力,如果能彻底清除这些地方势力,他们便能进一步控制珠江流域的重要枢纽,掌控几乎整个南部的核心区域。然而,郑芝龙也很清楚,两广并不是一块轻易吞下的肥肉,他其实没有机会。 地方宗族势力根深蒂固,尤其是广东,历经几年的明廷治理后,那里的地方豪强、大族商人早已势力庞大,朝廷的各派势力也在此盘根错节。 无论是从经济、政治还是军事角度来看,两广地区的治理难度都不可小觑,这些隐患都需要仔细应对。 “李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郑芝龙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充满深思: “两广的确是个极具战略价值的地方,尤其是安南。如今内乱不止,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 但你我心知肚明,这片土地只有朝廷,才能控制得住。” 他抬眼看向李过,目光中透出一丝谨慎: “广东的地方势力根深蒂固,那些大族与商人早已将广东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而朝廷的触手也深入其中。 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立足,恐怕并不容易。” 李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郑将军说得对,广东的形势复杂多变,朝廷的力量不容小觑。 但也正因为如此,南岭的天然屏障加上珠江的战略地位,如果我们能成功掌控两广,不仅可以进一步拓展我们的势力范围,还能确保我们在未来的局势变化中立于不败之地。” 郑芝龙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李过的提议,两广的诱惑巨大,而攻下安南后的地盘更是可以进一步扩展他们的影响力,但他必须确保自己不被这场冒险吞噬。 “若出兵安南,朝廷必须有十足的准备。”郑芝龙的语气更加凝重: “首先是兵力的筹备,不仅要能征召当地的土司士兵,还要配备足够的后勤支援。 其次,安南的气候条件恶劣,南方的湿热气候容易引发疫病,驻军的健康保障也必须提前做好安排。 最后,我们要确保一旦攻下安南,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建立起稳定的政权,避免陷入持久的混乱。” 李过点头,显然早已考虑到这些问题: “你说得没错,郑将军。安南的征讨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役,但只要我们谋定而后动,逐步推进,这场征战终会有回报。 而且,征讨安南不仅仅是为了扩充我们的领地,更是为了给我们的军队一个正当的理由,确保我们继续掌握兵权。” 郑芝龙缓缓点头,心中已有决断,只要他们能够在安南站稳脚跟,手握兵权,他们便有了立于不败之地的筹码。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默契。 郑芝龙原本是带着劝说李过的任务而来,却不料反而差点被李过的言辞说服。 而与此同时,郑森也在被张煌言的劝说中逐渐动摇。 “大木,您清楚陛下是何等人物,一旦南直隶的造船厂全面投入运转,郑家的水师恐怕再难匹敌。 陛下手握的兵力实在太强,财力也丝毫不逊色于你们郑家。” 张煌言明知郑森此行的意图,但他一开口,便截断了郑森的念头。 “如今,陛下正着手筹备复兴辽东的计划,水师即将北上,我手下的军队也在编制内。 因此,在辽东收复、满清被彻底歼灭之前,我绝无可能为陛下增添麻烦。”张煌言的语气铿锵有力,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郑森并非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他早在抵达南京时,便亲自到城外的水师驻地查看了一番。 那些由张名振掌控的江河水师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这点倒是早在郑森的意料之中。 然而,令他真正感到震惊的,是这些战舰上装备的火炮,居然比他自己海军的战舰还多。 郑森随后派人打探,才得知这些战舰的火炮由南京工坊在红毛人协助下,历经数年、经过数十次实验才最终研发成功。 炮位设计和火炮的重量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不过其中的具体细节和机密,他并没有打探到更多。 尽管如此,郑森的心中已然明白,朝廷的力量绝不可小觑。 他原本是朱慈烺一手提拔的将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郑森逐渐倾向于维护家族在福建的利益,甚至试图拉拢浙江出身的张煌言。 然而,张煌言却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按照陛下的整军计划来看,一旦灭了鞑子,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对我们郑家下手了。”郑森并未轻易放弃。 张煌言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反问道: “大木,你们郑家如今不过占据一省之地,却号称拥有十万水师。 即便不计那些水手、伙夫和杂役,实际的水师兵力也有近三万,其中铁甲兵上千,火枪和火炮部队近万,其他精锐兵力亦超过万余。 如此庞大的兵马,你们到底打算用来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防备海盗吗?” 这番话直击要害,郑森一时无言以对。 张煌言进一步逼问道: “莫非你们郑家真的打算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陛下的整军计划是为了重新统一朝廷内外,这不是你们想不想接受的问题,而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若你们郑家执意抗拒,逼得陛下不得不动刀子,那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张煌言的话语坚定有力,显然他对朱慈烺的整军计划毫无质疑。 对于他而言,国家的统一和稳固远比个人利益重要得多,而郑家如果真的企图割据自立,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郑森沉默了片刻,显然对这番话产生了动摇,他深知张煌言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郑家的力量虽强,但若真与朝廷直接对抗,结局未必如他所愿。 毕竟,朝廷不仅拥有数量庞大的精锐部队,还拥有强大的资源和技术优势。 南京工坊的火炮技术已经展现了这一点,若真开战,郑家未必能抗衡。 “张将军说得对,朝廷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郑森心中暗自权衡。 他虽仍心存不甘,但他也明白,若继续抵抗朝廷的整军计划,只会加速自己家族的覆灭。 他必须找到一条折中的出路,既能保全家族的势力,又不至于与朝廷直接交锋。 作为海上的霸主,郑家一直努力追求掌控福建和海上航线,家族势力也正是依赖这一点才能长盛不衰。 然而,眼下的局势却迫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与朝廷的关系。 就在此时,张煌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木,我劝你趁早放弃抵抗之心。陛下虽然对整军的决心坚定,但他并非无情之人。 只要你愿意归顺,朝廷自会给予你郑家应有的地位与荣誉。” 张煌言的这番话,既是劝诫,也是威胁。 若继续顽抗,最终的结局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而若归顺,或许还能保住郑家的一部分力量。 面对朱慈烺大刀阔斧的改革,郑家再强,也难以独善其身。 最终,郑森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玄著,你说得对,我应该劝说我父亲,顺应大势,接受陛下的安排。” (本章完) 第291章 生存 第291章 生存 郑芝龙此番前来原本是为了劝服李过,然而形势却发生了变化,几乎反倒是李过说服了郑芝龙。 而与此类似,郑森也在与张煌言的交锋中,几乎被对方的理据打动。 郑芝龙深知大势已去,心中已有避锋芒之意,只是还未彻底下定决心。 郑森和张煌言双方虽然言辞交锋,但最终都无功而返,各自带着亲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然而,令郑森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回府,就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朱慈烺竟然已经派人来传话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居然只派了一个内侍太监来?” 郑森微微眯起眼睛,从冯澄世手中接过信,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那内侍,属下已经派人仔细打听过了,既然是他亲自护送信件,说明陛下对此事非常重视。”冯澄世拱手作揖,语气里带着一丝奉承。 郑森没有急着回复,只是迅速地浏览了信中的内容。 片刻之后,他脸上神情难辨,似乎没有明确的情绪波动。 冯澄世见状,连忙接过信,细细阅读起来。 “陛下的条件是给我们留下区区一万五千陆战兵,这数量根本不足以应对局势。即便保留全部水师,总计不过三四万人可战之兵。” 冯澄世看完信,也忍不住发表意见,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更何况,泉州和兴化之外的卫戍军队,其他州府的驻军都是朝廷安排的人手。若是有变故,咱们恐怕连预警的时间都没有。” 郑森皱起眉头,神情凝重,低声说道: “陛下的要求确实过于苛刻,尤其是台湾,如今红夷盘踞,要拿下并不容易。” 话音未落,他的语气忽然转变,露出了一丝期待的光彩: “不过,我听说台湾粮草丰足,若能攻占下来,或许能成为我们郑家在海外的据点,也能为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补给。” 历史上的郑成功在南京之战惨败后,凭借在海战中对满清的胜利,重新巩固了自己在海上的优势,暂时稳住了局势。 然而,随着西南反清力量的失败,沿海地区——包括广东的惠州、潮州,以及浙江、福建一带——清军的防守逐渐加强,郑军面临的压力日益增大。 粮饷问题更是成了挥之不去的困扰。 正是在这样极端困境下,郑成功听闻台湾盛产粮食,于是将目光转向了那里。 开辟新的抗清据点不仅是生存的需要,更是维持大军粮草供应的关键,攻取台湾,已成他心中深藏的战略决策。 冯澄世读完信后,心情复杂,他眼见朝廷步步紧逼,郑家的处境愈发艰难,不禁试探性地问道: “您看咱们该如何应对?陛下这封信的意思,难道真的是想逼迫咱们就范?” 郑森没有直接回答,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的海平线,心中百感交集。 他清楚,无论如何,眼下的局势已不容他再犹豫不决,无论是接受朱慈烺的条件,还是继续坚持自家的势力,都将影响未来的局面。 “台湾虽难攻,但一旦攻下,便是我郑家的新生之地。 再者,若能稳住台湾,朝廷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郑森低声自语,语气中透出一丝深思熟虑的冷静。 “将军说得对,台湾既是机遇也是挑战,若能顺利攻占,确实能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 冯澄世附和道,心中亦在权衡局势。 郑家养那么多兵,如今面临着的粮饷困局愈发严峻,而台湾,或许正是破解困局的关键一环。 郑森沉吟片刻,眼神更加坚定: “陛下若真想逼我郑家低头,那我们便要在台湾立足,开辟新的根据地,以此应对朝廷的压力。” 冯澄世见郑成功森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多言,心中却在暗自筹划如何协助主公落实这番策略。 眼下的局势已容不得半点差池,一旦行动不慎,郑家的基业将岌岌可危。 郑森再次回到书桌前,提笔在信上简单批复了一句,便将信交给冯澄世: “回信告诉陛下,郑家愿意配合朝廷的整军计划,但需保留足够的水师兵力以应对海外事务。 此外,台湾攻取事宜,我们会全力配合。” 冯澄世接过信,躬身行礼:“属下明白,立即去办。” 朝廷与郑家之间的博弈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无论是整军计划,还是台湾攻取,都是一次次试探与较量。 眼下虽然作出妥协,但未来的变数依然难以预料。 朱慈烺为何要保留郑家的军队,原因其实有两方面。 一是他不想轻易引发内战,朱慈烺深知,要对付辽东的满人,需要集中全力,不宜内耗;二则是,他打算利用郑家力量去收复台湾。 毕竟,如此庞大的军队若全数裁撤,遣散费用、安置土地等问题便足以让他头痛不已。 与其将这些人安置在内地,不如让他们继续为朝廷开疆拓土,为国家作贡献。 冯澄世对此事始终保持警觉,他劝说道: “台湾的情况仍需进一步了解。据属下打探,台湾的境况与传言不符,粮食资源更是匮乏。 而且,既然陛下愿意将此地让给我们,说不定真有什么隐患。” 冯澄世的提醒显得十分谨慎,他怀疑朱慈烺主动出让台湾可能另有深意。 郑森听后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朱慈烺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却仍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朝廷同意他保留水师,但战兵、马军和火枪火炮部队必须削减一半。 此外,郑家能直接控制的地盘也仅限于两个府,驻军范围受限。 “再等等,再等等李过和我爹他们的消息吧……”郑成功低声自言自语,眼中透露出几分犹豫与无奈。 朱慈烺当然清楚,当前这种划分势力的方式并非长久之计,无法彻底解决反清战争遗留下来的复杂问题,但这是他在当前形势下能采取的最稳妥的选择。 至少,外敌当前,他的威望足以让内战的爆发推迟几十年。 如今,各路诸侯都握有强悍的军队,人人心怀私利,谁会甘愿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 利益分配的冲突,迟早会再次浮出水面。 与其让这些军队留在内地互相争斗,耗尽国力,不如将他们派往外地,去开疆拓土,为后代创造一个更为安全、稳定的周边环境。这种策略,不仅可以缓解内战的隐患,还能借机削弱地方势力的军事实力,将焦点从内部分裂转向外部扩张。 辽东和东北的开拓计划,正是朱慈烺的核心战略,他深知这片土地的重要性。 相比之下,李过主攻的西北,郝摇旗等人负责的蒙古,郑芝龙关注的安南,甚至郑森负责的台湾收复行动,都远不及辽东的战略意义。 而且,朱慈烺在这些安排背后,隐藏着他的私心。 他将辽东作为首要目标,并不仅仅是为了国家的复兴和疆域的扩展,还希望通过外部战事的牵制,稳固他在朝廷内外的威望和权力。 辽东地区不仅具有重要的地理和军事价值,若能成功开辟这片疆土,足以奠定他作为中兴之君的地位。 与此同时,他也在利用郑家等地方势力的力量,确保自己在更广阔的战场上占据主动。 朱慈烺的策略十分精明,他没有急于削弱郑家等地方势力的军力,而是将他们的力量导向外部。 这样一来,既能避免正面冲突,也能通过长时间的消耗战,逐步削弱这些地方军阀的影响力。 从长远来看,朱慈烺的计划无疑是具有深远意义的,他通过外战避免了内战的爆发,为朝廷争取了喘息的时间。他 在此期间,朱慈烺可以逐步加强中央集权,将权力重新集中到朝廷手中。 然而,朱慈烺也明白,这一切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与地方势力之间的矛盾终究会再次激化。 郑家虽然表面上暂时归顺,但其庞大的水师力量以及家族在福建的根基,使他们始终怀有自立的念头。 朱慈烺清楚,要真正彻底解决地方势力割据的问题,必须在他统治期间完成全国的整军计划,否则未来将会陷入更大的混乱。 而对于郑成功和其他地方势力来说,他们也明白当前形势的严峻,既不愿完全屈从于朝廷,也无法正面抗衡,只能在复杂的局势中寻找微妙的平衡。 李过和郝摇旗等人以对外战争为借口,力求保住他们的兵权。 这一点,郑芝龙和郑家的做法也不会例外。 然而,他们所选择的战场注定将使其军队在艰苦的征战中大幅消耗。 首先,西北用兵的挑战极大。 蒙古的战斗力虽弱,但补给却极为困难。 辽阔的草原和戈壁让后勤工作寸步难行,稍有差池,便可能让大军损失惨重。 尽管蒙古军实力不足为惧,然而这片荒凉而险恶的地域,却是对将领意志和士兵生存能力的严酷考验。 草原上没有粮食和水源可供,漫长的战线拖垮士气,加上冬季的酷寒,往往让这些远征大军折损过半。 而台岛方向,郑森面临的挑战同样艰巨。台湾岛上盘踞的荷兰人,海军力量强大,远胜于郑家的水师。 更重要的是,荷兰人早已在岛上建起坚固的棱堡,防御异常严密。 郑森全力进攻,兵马不损失一两万人,也很难取得实质性的战果。 每一座棱堡的攻克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消耗,郑家水师虽号称强大,但与欧洲海军的现代化战术和装备相比,仍显不足。 最棘手的挑战则是安南(今越南),这是郑芝龙必须面对的严峻考验。 两广的核心地带——珠江三角洲,与安南的红河三角洲之间相隔千山万水,山高路远,地形复杂。 而且,安南的本地豪绅大族根深蒂固,他们对土地的掌控能力强大,并且具备极强的号召力。 一旦他们发起游击战,将会极大地拖慢郑家的进军速度,甚至可能让郑芝龙的军队陷入长期的消耗战中。 游击战的灵活性和对地形的熟悉,带来持续的麻烦,这也是郑芝龙必须考虑的。 相比之下,朱慈烺的辽东方向战略则显得明智得多。 辽东的满清残部早已几乎被消灭,辽东的土地更是开发成熟,原住民几近绝迹。 只要他能够将新移民重新安置在辽东,建立起稳固的据点,便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一地区完全控制。 朱慈烺的计划不止于此,他还准备通过羁縻政策和贸易手段,逐步渗透整个黑龙江流域,进而控制整个内外东北。 以十七世纪的生产力来看,这并不是一件难以实现的目标。 辽东不仅是战略要地,更是资源丰厚的地区,重新开发和控制这一地区,可以为国家提供大量的经济和军事支持。 换句话说,朱慈烺在谋划着一个更大的图景。 当这些边疆领土基本收复完毕,甚至即便未能彻底收复,敌人也已被打得元气大伤。 那时,正是他整顿全国、统一兵权的最佳时机。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将各省的兵权完全收回,实现中央集权。 要知道,朱慈烺手握全国最富庶的产粮区,尤其是江南地区,这一地区不仅富甲天下,而且是兵力、物资的最主要来源。 江南在他的掌控之下,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政支持,这也使得他能够维持强大的军队,并不断进行扩军备战。 正是这份底气,让他可以大胆地推行自己的整军计划,逐步削弱地方势力的影响。 对于这一点,李过、郝摇旗、郑芝龙等人心里也多少有所察觉。 他们明白这些,尽管心中不愿意接受,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朱慈烺不仅占据了战略优势,还在道义上站稳了脚跟。 朝廷的行动有理有据,使得他们即便有些不满,也无法公然反对。 眼下的形势,已经逼得他们不得不与朱慈烺妥协。 郑芝龙清楚,眼下的形势并不容他另作他想。 无论是面对海上的荷兰人,还是安南的游击战,抑或是草原的蒙古人,战事的艰难和复杂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郑家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在全国一统的背景下,地方割据势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必须审时度势,与朝廷合作,保持表面的和平,才能在复杂的局势中寻得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毕竟,郑家虽占据了东南沿海的要地,但若与中央政权对抗,终究难以长久生存。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现有的势力,在局势变化中灵活应对,等待更好的机会。 (本章完) 第292章 集权手段 第292章 集权手段 朱慈烺最终主持将海南从广东划分独立,成立了“南洋镇”,并将其作为未来南洋水师的基地。 这一举措引发了政局内外的波澜,尤其是郑家对这一决定的反应备受瞩目。 郑家的海外贸易在福建和台湾的影响力巨大,如何协调他们的利益与新政权的军事扩张成为关键。 最初,朱慈烺的态度十分强硬,给出的条件几乎让郑家难以接受,试探意味十分明显。 他想看看郑家会如何反应,特别是在这些年来郑家凭借海外贸易所累积的实力,实在让人有所顾虑。 但郑家并未表现出要与朝廷,鱼死网破的决心。 在张煌言一再劝说之后,郑家当前的主事人郑森意识到,与其硬碰硬,不如选择妥协。 毕竟,朱慈烺不仅在战场上展现了强悍的能力,他的统治也在渐渐稳固中。 不过,郑森虽然对朱慈烺的强势有所畏惧,但他更清楚郑家的利益必须在这种局势中得到最大化。 因此,表面上的合作,实质上的利益争夺便在暗流涌动中展开。 郑家最终保留了漳泉二府的直接管辖权,但在军事上,朱慈烺却寸步不让,绝不允许郑家保留过多的兵力,这一安排可谓暗藏杀机。 郑家若要维持台湾的控制权,便必然要耗费大量资源和兵力,而这一代价足以削弱他们在福建的势力。 对朱慈烺而言,攻取台湾虽然是功在千秋的战略决策。 但短期内看不到多少实质利益,甚至可能是一场亏本的买卖。 然而他深知,如果郑森无法成功占领并维持对台湾的控制。 那么郑家便没有理由继续维持那支庞大的水师和船队,这也成为他实施进一步整军、削权的关键。 正因为此,朱慈烺不担心郑家会主动挑起战事。 郑森的盟友们,也不会支持他,这些复杂关系反而为朱慈烺提供了逐步瓦解郑家势力的机会。 在这场政治与军事的博弈中,郑家始终处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攻下台湾意味着巨大的消耗,尤其是荷兰人拥有比郑家更为强大的海军力量和坚固的防御工事。 但如果他不攻取台湾,那他将失去继续保留大量军队的合法性。 而如果他成功拿下台湾,他的兵马也将因此大大削弱,再无余力反抗朱慈烺的中央集权。 几番磋商下来,各方势力终于在“内阁大会”之前勉强达成一致。 此时的郑芝龙和他的儿子们经过慎重商议后,认为虽然失去了一些土地,但在福建的控制力和相对独立性仍能得到保障。 通过海运可以解决粮食供应问题,攻下安南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长远发展的新契机。 台面上看似和谐的局面,其实是台面下经过无数次不见光的交易和利益交换换来的,所谓的“其乐融融”,不过是各派人物在近半个月的激烈博弈后,勉强达成的妥协。 土地、人口、兵马的分割,工坊和贸易的重新分配,都成为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砝码。 而朱慈烺也借此机会,通过外力的支持,推动他对于新朝制度改革和权力制衡的计划。 内阁大会上,看似和气的讨论与决策,其实早已在暗中敲定。 朱慈烺借势而为,虽表面上做出了部分让步,实则在稳步推进他的一统大计。 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当各方的实力逐渐被削弱,中央的力量将再度集结,朱慈烺将彻底掌握大局。 . 随着中原各地陆续被收复,持续了数十年的中原战乱终于告一段落,整个华夏大地迎来了难得的短暂和平。 然而,在新明王朝表面的平静之下,一场新的风暴却在悄然酝酿。 随着李过北上、郑芝龙南下,各自掌控的区域逐步进入夏粮征收的阶段,朱慈烺也开始筹划一场严厉的反腐行动,并着手全面革新行政体系的计划。 所谓的“严打腐败”,并不仅仅是针对贪官污吏的道德惩戒,而是一项深具政治考量的举措。 在这个时候,中央集权的进一步加强是朱慈烺维持权力和清除异己的必要步骤,而反腐,正是这一过程中最为有效的手段之一。 不仅能够以“贪污腐败”之名扫除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僚,还能借此巩固基层士兵和百姓对他的支持,迅速提升自己的声望。 在没有有效监督和权力制衡的官僚体系中,朱慈烺清楚,贪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现象。 以贪污为借口惩治异己,不仅可以震慑那些不服从的官员,也是一种政治手段的高效运用。 然而,若指望通过这一行动彻底根治腐败问题,朱慈烺自己也没有那么天真。 在这个专权的官僚体制下,不建立起真正的权力制衡和监督体系,仅仅依赖严厉的反腐行动是不足以抑制贪污现象的。 几千年来,人性并未改变,变的只是统治制度。 所谓将权力关进笼子里看似简单,实则艰难。 朱慈烺并不指望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革新体制,但他清楚,一旦自己手中的权力足够强大,就可以暂时依赖这种高压手段,确保短期内官僚体制的效率。 而要彻底根治腐败是个长期而艰巨的过程,但在当前的形势下,他必须首先稳固自己的权力,打击那些前朝遗留下来的异见分子。 在专制的官僚体系中,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权力制衡机制,所谓的青天大老爷、明君只是偶然的存在,无法解决长期存在的制度性问题。 然而,他也不否认,假如出现一个强有力的明君,或者说一群廉洁奉公的青天大老爷,确实可以在某个特定时期内通过严厉的打击措施,暂时遏制腐败的蔓延。 正因为如此,朱慈烺决定利用这一点,以铁腕手段清除官僚中那些拥护旧朝、企图对抗新政的异见分子,同时通过整治官场,恢复基层的高效运转,缓解民间的不满情绪。 他很清楚,基层的高效动员能力和令行禁止的执行力,是他在南方半壁江山中取胜的根本原因。 在国战中,正是这种组织能力和执行力,使他能够调动有限的资源对抗更为强大的敌人。 为了继续保持这一优势,他必须借反腐之机对整个官僚体系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整顿。 朱慈烺的策略非常清晰,他并不打算在短时间内彻底根除腐败问题,而是有选择性地打击一部分不服从的官员,将那些无视新政、暗中支持旧势力的官僚一一拔除。与此同时,他也深知,在处理高层官员时,必须保持谨慎。 因为这些人不仅掌握着地方的实际权力,还与各地的利益集团紧密相连,一旦处理不当,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政治危机。 因此,他更倾向于通过一系列渐进的改革,逐步削弱这些地方势力的影响力,并最终实现对全国权力的完全掌控。 夏粮征收工作,便是朱慈烺检验地方官员忠诚与否的第一步。 在此期间,他将密切关注各地的表现,特别是那些关键区域的动向。 任何贪污腐败、消极怠工的迹象,都会成为他下令整顿的理由,而那些表现突出、忠诚于新政的官员,则将获得提拔和重用。 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在保持基层稳定的同时,逐步实现对地方的有效控制。 当然,反腐行动并不是单纯的政治清洗。 朱慈烺深知,过于依赖高压手段可能会导致官场的恐慌和不安,影响到行政效率。 因此,他在推行反腐的同时,也采取了一系列安抚基层的措施,以缓解官员们的疑虑。 特别是通过激励机制,奖励那些为国效力、勤政廉洁的官员,鼓励他们在未来的新政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这一切,必须从严厉打击腐败、清除异己开始。 通过整顿官场,他将为未来的政治改革铺平道路,为新政的顺利推行提供有力保障。 任何政治改革的成败,归根结底取决于权力的掌控和体制的设计。 而他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确保自己在未来的统治中能够牢牢掌握住这一切的主动权。 当然,朱慈烺的目标远不止“反腐败”和“预防贪腐”那么简单。 他还试图通过这次“严打”行动,进一步控制郑家的势力。 他借着整治腐败的名义,打着维护正义的旗号,将“督察司”和“军法队”这两个只听命于他的集权机构深入安插到福建、陕西、山西等战略要地。 这些地区的官场问题积重难返,官员贪腐成风,情况已极为严重。 而朱慈烺在整顿官场的同时,还试图通过“科学院”和“科举改革”等措施,留下长远的政治遗产,为未来的政治转型铺平道路。 单凭权力集中不能永远维持稳定,必须通过制度改良来为后续发展奠定基础。 因此,他希望借此机会,不仅能打击腐败,还能推动一系列政治改革,试图在未来的政权结构中植入更加高效和公正的机制。 “陛下,这是督察司、大理寺和刑部三家共同整理出来的名单,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全都是忠诚公正之士。 督察院派出三十五人,大理寺派出二十一人,刑部则派出了六十人,负责此次行动中的侦查、缉拿逮捕以及审讯工作。” 李邦华恭敬地抱拳禀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目前督察司已经掌握了二十余名五品及以上官员的贪腐证据,这些案件涉及广泛,从州府到省级转运司,甚至是军中将领,皆有牵连。 五品以下的官员更是触目惊心,就连区区一个小知县,一年内的贪墨受贿所得,折算下来竟然高达数千两银子。” 作为朱慈烺的心腹,李邦华在这场反腐行动中自然担当总指挥。 他掌管的督察司,专司监察高官,凌驾于大理寺和刑部之上,无人敢轻视。 在朱慈烺的授意下,李邦华暗中派出督察司的得力干将,四处搜集官员们的贪污证据,如今这些证据已经积累得足够充分,时机也已成熟。 与此同时,刑部也有不少积压已久的案件亟待处理。 周世显紧随其后向朱慈烺汇报: “陛下,刑部目前也积压了大量案件,各地争水争地,宗族械斗屡见不鲜,地方豪强纠纷甚多,诸多问题长期悬而未决。 尤其是在军队营庄方面的贪污舞弊,情况尤为严重。 南直隶和江西两省,数百个大大小小的营庄中,几乎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甚至,有些人仗着与军中高层的关系,长期为非作歹,毫无忌惮。” 朱慈烺听罢,并不显得意外。 这场反腐风暴他早有预谋,早在几个月前,李邦华和周世显便已奉命暗中调查,搜集证据,只不过时机未到,他们一直隐忍不发。 而如今,随着调查逐渐深入,证据链完整,局势也进入了关键阶段,朱慈烺决定开始对贪腐势力进行彻底清算。 他对这些贪污现象早有耳闻,但即便如此,这些贪官污吏的胆大妄为仍然令他不禁感叹。 长期以来,地方豪强和贪腐官员相互勾结,成为朝廷施政的障碍,地方治理的腐败让百姓怨声载道。 朱慈烺十分清楚,若不及时清理这些毒瘤,朝廷的统治根基便会逐渐腐朽,迟早导致社会动荡,甚至可能重演明末民变的惨剧。 此次“严打”行动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政治考量。 尤其是郑芝龙这样手握重兵的地方大员,已成为中央集权的最大威胁。 他们借对外开拓之名,实则在谋取更大的地方自治权,试图在权力真空中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朱慈烺要做的,就是通过一场雷霆反腐,警告这些野心家,谁敢违抗中央的命令,必将受到严惩。 而李邦华作为朱慈烺的得力助手,他领导的督察司不仅是监察机构,更是朱慈烺手中打击地方势力的利剑。 他们不仅要揭露地方官员的贪腐,还要逐步瓦解那些盘踞地方的豪强势力,削弱他们的政治影响力。 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必须通过对腐败势力的清理,重塑中央集权的威信。 (本章完) 第293章 步步为营 第293章 步步为营 朱慈烺坐在高位,眉目淡然,语气平静地问道: “军队和武器工坊的情况如何?” 李邦华上前一步,赶紧回道: “陛下,军法队一直在严格督查,军队的粮饷发放基本清廉,少有人敢贪污。但武器工坊这边问题不少,特别是物资采买环节,水分太多。 工坊的一些负责人,刚到南京不过半年,就已经置办了三处宅院,还娶了两房小妾。” 朱慈烺听后,面色微沉,冷冷道: “那其他工坊的情况岂不是更加糟糕?” 周世显随即接话: “陛下英明。服工坊和烟酒工坊内外勾结,暗中倒卖物资,尤其是军队配给站的员工,私下挪用、贪污的现象更是屡见不鲜。 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不少本应属于军队的烟酒流入民间。” 朱慈烺点了点头,神情冷峻,其实他早在徐州大战期间就察觉到,大军内部的腐败苗头已经开始滋生。 如今只是借着战后收复失地的混乱时机,问题变得更加显著和肆无忌惮。 说到底,政权之间的对抗,本质上就是比谁的内部更烂。 除非将来取得了胜利,才能通过各种手段粉饰太平,掩盖那些肮脏的事实。 腐败无处不在,只要确保对手的腐败更严重,行政成本更高,胜算就更大了。 他抬眼扫视着众臣,语气陡然一沉: “军队和民政不可混为一谈。军队的纪律必须严明,武器工坊的管理问题由军法队全权处理,其他任何部门不得干涉!” “陛下,”李邦华见状,眉头微蹙,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还有一件事……臣本不想惊动陛下,但事关重大,不得不禀报。” 朱慈烺眼神一闪,声音低沉却有力: “又是军中的事?说清楚,军队里的问题比其他更需要妥善处理。” 李邦华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 “徐州驻军中,有个千总强行逼婚,当地一位姑娘早有婚约,拒绝了他,结果百总恼羞成怒,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当地乡绅都已经闹到府衙,局势有些不稳。” 朱慈烺面色未变,冷冷说道: “这样的事不会只有一两起吧?朕早就预料到此类情况发生,三令五申警告过军中将士,但他们依旧无所顾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更加凌厉: “从今以后,军中之事一律按照军法处理,民间纠纷、朝堂事务,皆依《大明律》办事。 除非是有重大争议,不然这些小事无需请示朕。违者,决不轻饶!” 话音落下,殿内众臣屏息不敢言。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陛下的威严不容挑战,任何人胆敢在规矩上做文章,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朱慈烺知道,他无法在战场上管控每个人的行为。 但他更明白,若要长治久安,必须从根本上改变。 他设立“明法”科,重新纳入科举制度,意在重建法治。 这个新版《大明律》,经过了众多官员反复讨论和修订,才最终成型。 这不仅是为了应对当前的局势,也是为未来铺路。 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工商业的蓬勃兴起,科技的不断进步,社会对政治制度、行政理念、思想意识都提出了更高要求。 过去的旧制度已不再适应新形势,朱慈烺敏锐地意识到,法治建设在这个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明白,变革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正如火苗之于燎原,任何大事都需要一个开始。 每一项新的制度,每一次严打,都是为未来的制度转型埋下火种终有一天,这些火种会汇聚成燎原之火,彻底改变大明的未来。 “这种典型案例,必须严肃处理!” 朱慈烺的语气变得冷峻,眼神如冰,扫视着殿中的李邦华与周世显: “杀鸡儆猴,才能令行禁止。朕得让将士们知道,几场胜仗不足以让他们忘记朕的规矩。 该砍的头,就得砍!若是军纪败坏,比朝中无规矩更为可怕!” 军队的纪律关乎大明的安危,若任由军纪松弛,战场上的优势也会化为乌有。 朱慈烺的现代道德观不允许他纵容士兵胡作非为。 毕竟,朝廷已供给了充足的粮饷和福利,若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绝不轻饶。 “是,陛下!”李邦华立即俯首称是,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紧张。 “臣遵旨!”周世显亦跟随表态,不敢有半分迟疑。 朱慈烺沉思片刻,又郑重吩咐道: “孟翁,军法队和督察院的入滇桂之事,你必须尽快安排妥当,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他停顿片刻,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不失威严: “记住,严打必须从朝中的高官开始,但步子不宜太大,稳中求进。” 朱慈烺清楚,任何改革都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这种涉及权力结构的调整,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明的官僚体系盘根错节,若贸然推行过于激进的政策,反而可能激起更大的反弹。 他要逐步收紧权力的缰绳,先从高层着手,逐步深入,每一步,都要走得稳健而扎实。 “朕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军纪和律法。”他声音再次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不论是官员,还是将士,任何敢越雷池者,都将付出代价。” 朱慈烺的话音落下,殿内一片肃然,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眼前这位皇帝,已不再是那个刚登基时的少年,而是一位成熟、冷酷、心思缜密的帝王,每一个决定,都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大明的未来,容不得半点退缩与懈怠。”朱慈烺淡淡说道。 最终,朱慈烺轻轻摆手,示意大臣们退下。 在朱慈烺的命令下,李邦华与周世显随即开始着手部署,他们迅速展开行动,将那些在朝中站错了队的大臣一一逮捕,并依照最新程序进行审判。 朝野顿时为之震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肃清风暴。 接下来,被清算的便是那些真正贪赃枉法、罪行累累的大臣,其中甚至包括与朱慈烺有密切关系的人。尽管皇帝并未偏袒自己一派的人,这场行动在朝中其他大臣眼中,却并非完全公正无私。 他们心知肚明,虽然朱慈烺抓了自己的人,甚至也会判刑,但这些人是否会被重新启用,实际上只是皇帝陛下随意下达的一道手谕的事。 朱慈烺显然深谙这一点,所以他不仅要进行严格逮捕和审判,还要求所有程序都必须严格依照《大明律》执行。 法制的建设是循序渐进的,有明确的规矩,总比按照个人情绪行事来得长远而稳固。 就这样,在绝大部分人猝不及防的时候,贪腐肃清行动迅速在新明王朝的行政中枢展开。 风暴来得猛烈而冷峻,政坛之上的每一丝风吹草动,都牵动着各方势力的神经。 与此同时,李过与郑芝龙奔波数日后,先后回到了各自的大军驻地。 他们迅速了解了朝中近来的风云变化,看到那些被投入天牢的官员名单后,心中顿时了然——朱慈烺的真正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不过,朱慈烺的手段颇为克制谨慎,那些本身无大过,或暂时找不到实质证据的大臣,李邦华则绝不轻易动手。 这种手法的精明之处在于,即使朝中有人提出质疑,也无法找出任何确凿的把柄。 反而一旦质疑过甚,质疑者本身很有可能会被扣上同党嫌疑的帽子。 一切都在朱慈烺的掌控之中,朝堂如棋局,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循序渐进。 朱慈烺深知,若不先清除上层的“保护伞”,彻底扶植一批根基不深、渴望建功立业的新晋官员,那么地方上盘踞已久的“苍蝇蚊蚋”是无法有效清理的。 李过早已接受朱慈烺的军法队和督察司,这让他在陕西的事务中获得了更大的自主权。 作为西北边陲的防御者,李过北面需要防范蒙古的袭扰,根本无力顾及其他事务。 因此,对于朱慈烺的安排,他并没有太多异议。 然而,郑芝龙的立场却截然不同。 他对于朱慈烺派遣军法队和督察司全面入驻地方,整肃军纪、强化训练的要求深感不满。 在他看来,朱慈烺表面上是以“整肃军纪”的名义,为天下之安,实则是为了削弱自己在福建的实际控制力。 郑芝龙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朱慈烺的决策从来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借“严打”之名行集权之实,这一举措已经开始对南方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构成了隐形的威胁。 郑芝龙明白,随着局势的发展,自己与皇帝的博弈将愈加激烈。 朱慈烺的每一步棋,都是在逼迫他作出抉择:是继续割据一方,还是选择妥协。 然而,妥协的代价无疑是丧失更多的自主权,而继续抗拒则可能招致皇帝的雷霆之怒。 在这场看似繁荣昌盛的局面背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这场“严打行动”中悄然调整自己的策略。 郑芝龙心中始终存有疑虑,不论是军法队和督察司的介入,还是朱慈烺派遣“科学院”学生前往福建建立分院、设立“漳州武器局”、派遣商队作为使者前往澳门,都让他无法完全看透朱慈烺的真实意图。 朱慈烺的动作频频,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盘算? 尽管如此,郑芝龙并不能轻举妄动。 如今朝廷大政都需由“内阁”讨论决议,而郑芝龙若是公开反对,便是挑战朝廷规则,违背大义。 这显然是他不能承受的代价。 其实,这正是朱慈烺精心布置的一环。 他给予好处,自然就希望他们在关键时刻保持沉默。 毕竟,若是收了好处却不顺从,那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朱慈烺的策略显然奏效了,只要郑芝龙和李过在政治上被迫妥协,接受他的安排,哪怕表面上看似仍然割据一方,朱慈烺也并不急于与他们撕破脸皮。 对于郑芝龙而言,这并非最紧迫的事情。 眼下朱慈烺已经默认他掌控闽南一处的最高军事权。 这种表面的妥协,暂时维系了双方的微妙平衡。 然而,随着朱慈烺在朝中推行严厉的反腐举措,加强对各地的集权控制,政局暗流涌动。 钱谦益、王夫之、黄宗羲等士林名士也开始活跃起来,纷纷在学术与思想的战场上争取更大的发言权和影响力。 他们知道,面对朱慈烺这种集权式的统治,想要在政治上对抗,武力可能不是唯一的出路。 这群学者儒士逐渐形成了新的政治力量,他们通过文章、讲学、结交地方官员,逐步在知识和舆论的领域内建立起了自己的影响力。 他们开始思考如何通过文化和思想上的推动,找到突破朱慈烺权力结构的契机。 朱慈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变化,他并未对这些士林名士的活动加以遏制,反而隐约有种放任的态度。 这并非意味着他在学术上无为而治,而是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放任,观察这些人是否会在局势动荡中,给他提供新的契机。 毕竟,思想与权力交织的背后,往往孕育着更多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内阁内的争论也越发激烈。 朱慈烺一方面要稳定南方的郑芝龙等人,另一方面也要防范北方的残余满清势力以及蒙古人的反扑。 他的计划不仅仅局限于统一国内,更要通过扩展辽东的版图,逐步实现对整个东北亚的战略控制。 这种宏大的布局,既需要稳固的内部支撑,也需要对外扩张的有力执行。 而郑芝龙这样的地方势力,表面上虽然仍有相对的独立性。 但他心知肚明,一旦朱慈烺完成了对辽东的控制,真正将满清的残余力量铲除,那么接下来,朱慈烺势必将收回对地方军权的控制。 因此,郑芝龙和李过心中的隐忧与日俱增。 他们清楚,眼下的妥协只是权宜之计,未来的局势仍然充满变数。 朱慈烺的集权之手迟早会伸向他们,而那时,他们能否再次找到对抗的筹码,尚是未解的谜题。 与此同时,广东、福建等地的商路发展,尤其是通过海运与澳门、台湾等地的贸易往来,逐渐成为郑芝龙维持自身实力的重要依仗。 他通过控制这些商路,不仅在经济上获得了巨大的收益,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自己与朱慈烺抗衡的资本。 然而,随着朱慈烺加强对沿海贸易的监管,尤其是通过“漳州武器局”与“澳门商队”的布局,郑芝龙发现自己的经济命脉正受到逐步压缩。 (本章完) 第294章 理论基础 第294章 理论基础 朱慈烺计划在各省建立书院的消息早已在各地传开。 得益于钱谦益、王夫之等人的努力,再加上金陵书院、岳麓书院和白鹿洞书院的盛名,几乎所有稍有名气的文人都跃跃欲试,想要参与其中。 在新朝即将确立的背景下,文士们看到了新的机会。 传言说,若能成为书院的讲师,便可获得正式官职与朝廷俸禄。 虽说这些职位的品级不高,大多数俸禄每月仅为一两五钱银子,但对于那些长期无官无职的文人而言,聊胜于无,足以吸引一大批人前来竞争。 更为重要的是,进入书院系统意味着成为新朝的一部分,顺利踏入朱慈烺统治下的官僚体系。 时局风云变幻,一旦错失机会,名额可就被他人占去了。 因此,许多文人都不敢懈怠,纷纷行动起来,试图早日站稳脚跟。 与此同时,不少那些依附于富商豪绅之家、出身寒门的赘婿和远房亲戚,也借助自己老丈人和亲戚的支持,积极运作。 甚至一些富商也广撒网,资助了几十名书生,力图通过他们在书院中谋得一席之地,这种情势让各地的书院竞争更加激烈。 钱谦益是南京文坛的风云人物,早已见识到了金陵书院的巨大影响力。 他深知,未来各省新建的书院,势必将在地方产生更大的影响力。 因此,尽管已年过甲,他依然四处奔波游说,试图成为其中一所书院的院长,借此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名留青史。 朱慈烺的计划不仅仅是在各省设立“书院”,这些书院其实就是后世“大学”的雏形。 他所设想的书院体系,将通过学习和改良西方学科体系,加速华夏文明的进步。 南京的金陵书院,经过两年的改造,已经成为朱慈烺建立新式书院的模范。 早在登基之初,朱慈烺便通过欧洲传教士和远洋使团,将西方的学术体系和文明成果带回大明,融入到本国的学术和思想体系中。 他并非单纯地引进,而是精挑细选,取其精华,辅以本土文化精髓,力图加速华夏文明的跃迁与进步。 书院不仅仅是为了科举考试或钻研技术,朱慈烺的宏大设想是,这些书院将成为东方文明的“科学革命”、“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策源地。 因此,这些书院必须具备一定的特权,成为国家推动思想进步的前沿阵地。 坊间关于新书院的传闻也在流传,“新设的书院里,听说真的可以结社?”某些好事之徒不免好奇。 “胡说八道!”张煌言不禁笑骂: “那不是结社,顶多算是读书会罢了。 读书人的事,怎能叫结社呢?” 南京秦淮河畔的一家酒楼里,张煌言和黄宗羲一边看着日渐恢复生机的南京城,一边讨论着关于书院的各种传言。 如今的南京,虽经历了战火的摧残,但在新朝的治理下,已渐渐恢复往日的繁荣景象。 黄宗羲的背景颇为复杂。 在历史上,他原是鲁王阵营的支持者,官至左副都御史,曾奉命出海前往日本乞求援兵,共伐满清。 然而,黄宗羲的此行未能成功,心灰意冷的他最终归隐家中,不再任职。 如今的黄宗羲依旧忠于大明,并渴望在新朝中谋求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 “陛下所设想的书院,怕是要改变整个大明的学术和官僚体系。”张煌言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我这些人,倘若能够参与其中,或许还能在乱世中搏得一席之地。” “是啊。”黄宗羲点头同意: “书院不仅仅是讲学之地,更可能成为新思想的发源地。如今朝廷对文人的重视,已然超出预期。 陛下显然意识到,唯有文化的振兴,才能真正改变一个朝代的命运。” “不过,不论如何,我们都要保持清醒。”张煌言低声道: “书院虽好,但毕竟还是官方机构,入仕即意味着要遵循朝廷的规矩。” “这倒也是。朝廷规矩森严,稍有不慎,便可能卷入政治斗争之中。”黄宗羲叹了口气: “但如今这局势,想要完全置身事外,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相对沉默,望着酒楼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都清楚,书院的设立,既是皇帝推动文治武功的一环,也是新的权力格局的开端。 毕竟,那个曾经强盛的大明再次崛起,鞑虏终究被逐出了关外。 明帝国再度立于东方,可是,黄宗羲心中却十分清楚,如今的大明,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大明。 几年的变迁,让百姓心中的旧大明不再显得那么值得怀念。 如今,民众看重的是新帝朱慈烺统治下的“新明”,这个国家已经在迅速蜕变,朝着一个更有效率、更稳固的方向迈进。 不过,黄宗羲与东林党之间的积怨深重,这使得他与钱谦益这些昔日的党魁人物素来谈不拢。 而被朱慈烺亲自点名召至南京,黄宗羲不禁感到一丝意外。 然而,张煌言的主动示好,又让他与这位昔日的同僚重新热络起来。 至于为何陛下会特意将自己请来,黄宗羲也并不十分清楚。 几天以来,他耳闻目睹了许多关于新朝改革的传言,这让他渐渐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陛下的许多施政理念,竟与他自己的一些学术构想不谋而合。 这种默契,让黄宗羲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年轻皇帝产生了一丝认同感。 在一场酒席间,黄宗羲试探性地问道: “那‘读书会’是否有人数限制?书院出来的官员,是否与书院保持着密切联系?陛下难道不担心他们结党营私?” 张煌言淡然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 “如今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即便真有结党之举,陛下也不见得会太在意。 陛下的旨意既出,言出必行,不容置疑。” 他放下酒杯,继续说道: “不过这限制仅限于书院内部。若是出了书院还敢私下结党,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了。 到那时,不论是读书会还是其他任何形式的集会,都逃不过督察司的耳目。” 黄宗羲听后不禁笑了笑,道: “如此灵活的结社制度,倒真是有趣。看来陛下还是有所顾虑,怕局面一旦失控,便会难以收拾。”“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张煌言解释道,但随即又补充道: “不过从各省的形势来看,情况大概也不会相差太远。” 说到这里,张煌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转而说道: “王夫之如今也在南京,改日我摆一席宴席,大家可以好好见见面。 ‘船山先生’可是颇得陛下的赏识,他资历深厚,说不定陛下已经提前和他说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黄宗羲点了点头,心中对此颇有兴趣。 他举起酒杯,敬了张煌言一杯,接着两人的话题也逐渐转向了其他事务。 在这番畅谈之后,黄宗羲心中不免起了几分触动。 朱慈烺设立书院、倡导学术讨论,并允许学者议政论政,这正与黄宗羲对朝堂改革的期望不谋而合。 他长期以来主张的,正是要打破陈规陋习,让有识之士能够在学术殿堂中自由探讨国是,影响朝政的走向。 而如今,这种局面似乎正在悄然成型。 黄宗羲深知,若能借助书院这一平台,将更多有识之士引入政治讨论中,便有可能推动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改革。 书院中的官员通过议政讨论,提出建设性意见,从而在实际的朝堂决策中发挥影响力。 这样的模式,不仅能够提高决策的合理性和效率,更能避免权臣专断、君主独裁的弊端。 但黄宗羲也明白,书院的这种政治影响力,必须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发挥作用。 否则,一旦学者们过于深入朝政,势必会引发权力的争夺和矛盾,甚至可能走向结党营私的危险境地。 朱慈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会允许学者们在书院中自由讨论,却严格限制他们在朝外的活动。 “陛下的用心,的确深远啊。”黄宗羲心中感叹道。 他明白,朱慈烺并不是一位保守的君主,相反,他的每一个举措背后,都隐藏着深刻的战略思考。 以学术为纽带,以书院为平台,不仅能够培养一批忠诚于朝廷的新型官员,还能通过知识的传播和讨论,引导全国的舆论和思想走向。 这样的局面,既可以促进社会的稳定与发展,又能够避免权力的过度集中和滥用。 黄宗羲心中的感触越来越深,自己或许可以在这个新朝中找到一席之地,通过推动书院的改革,影响朝政的方向。 毕竟,朱慈烺似乎并不排斥来自学者的意见,甚至有意通过学术来平衡朝堂中的权力结构。 这一晚的谈话,不仅让黄宗羲对新朝的改革有了更深的理解,也让他对自己未来的角色充满了期待。 或许,这正是他一直期望的机会——在这个新的政治格局中,他将有机会真正参与并推动改革,为国家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黄宗羲在哲学和政治思想方面比王夫之更为激进,他的许多观点,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推动社会、政治、经济制度变革的核心。 这也是朱慈烺特意召见他的原因,黄宗羲的思想,正是朱慈烺重整大明、实现改革所需要的智慧火种。 黄宗羲的“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思想,强调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则提出了超越封建宗法制度的民主思想。 这些观点直接颠覆了传统的君权至上观念,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此外,黄宗羲的法治理念也非常超前,他主张“天下之法”应取代皇帝的“一家之法”,限制君主的权力,确保百姓的基本得以保障。 这个思想为朱慈烺的集权改革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暗示必须通过建立公正的法律体系,来实现权力制衡。 更为激进的是黄宗羲关于宰相制度的设想。他提出应重新设立宰相及其下属机构,并明确指出“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 这一思想不仅强调了宰相与官僚机构的独立性,更进一步主张朝廷应为全天下服务,而非为君主及其家族谋利。 这种制度构想意在将国家管理从家族利益中剥离出来,真正实现为民服务的官僚体系。 黄宗羲甚至进一步提出,“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即皇帝的判断并非绝对正确,他不应自以为是,而应将是非交由“学校”。 这一“学校”并非简单的教育机构,而是类似于现代舆论中心与议会的权力制衡机构。 黄宗羲的“学校”设想,虽理论上尚不成熟,但已经为后来更加成熟改革,提供理论准备。 然而,历史的悲剧在于,这些富有远见的思想在当时的社会并没有得到充分的施展空间。 晚明的政治和社会环境并不具备推动这些思想落地生根的土壤。 而如今,朱慈烺的目标则是通过设立书院,利用教育的力量来培育国家的精英阶层,保留并传播这些思想的火种。 随着文明的进步和政治制度的逐步改革,这些思想有朝一日将真正对新朝的政治文明产生深远影响,甚至改变整个国家的治理方式。 在当前内忧外患的局势下,朱慈烺深知,集权是不可避免的现实需求。 没有集权的保障,任何初步的法治尝试都难以实施,而法治的推进则是实现真正民主的前提。 只有逐步推进“法-治”,让法律独立于皇权之外,才能为未来的制度改革奠定坚实的基础。 因此,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六部的改革和中央官制的调整。 朱慈烺计划将法律从皇权的控制中逐步剥离出来,使其成为独立的力量。 这一步尤为关键,如果法律无法独立存在,那么任何限制皇权的措施都将形同虚设。 朱慈烺很清楚,政治承诺本质上是脆弱的,君主的言辞和决策可以随时更改。 然而,道统不同,道统是文化和思想的支柱,一旦君主违背了道统,社会便会产生巨大的震荡。 朱慈烺的目标不仅是改革现行制度,他还希望重塑大明的“道统”,为未来的统治构建更深远的文化和思想基础。 为了实现这一点,朱慈烺不仅要通过行政手段推进改革,还要借助书院和思想家的力量,通过学术和教育在思想层面重塑国家的精神面貌。 黄宗羲、王夫之等人的思想正是他所需要的“道统”支柱,作为君主,他不仅要在政治上实现集权,更要在思想上建立起对未来的掌控。 这种双线作战的策略,是朱慈烺面对内外危机时的应对之策。 一方面,通过集权稳固内部,压制地方割据势力,另一方面,通过思想和学术的引领,为未来的制度变革奠定理论基础。 无论是军事上的胜利,还是思想上的突破,朱慈烺都希望通过这一系列的措施,逐步实现他对大明的长远规划。 朱慈烺的改革将不仅仅停留在权力结构的调整层面,他的最终目标,是通过法治的完善、道统的重塑,建立一个更加稳固且长治久安的国家体制。 (本章完) 第295章 关外敌情 第295章 关外敌情 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率领满清残余部队撤回关外后,与驻守辽东的关外八旗军会合,重新聚集了一支接近两万人的队伍。 他们为了迅速补充兵力,还强行从东北各少数民族中征集了一些人丁。 但其中真正能战的精锐不过一万五千余人,其他的都是十五六岁的新兵和五六十岁的“老兵”,还有一些被临时抓来的少数民族壮丁,根本无法胜任真正的战斗。 除此之外,他们还从掳掠走的几十万百姓中强制征发了五万多包衣兵。 这些人缺乏实战经验,几乎没有野战能力,顶多能用于守城。 此外,还有沈永忠等部的绿营军一万余人,这些兵士战斗力稍强,出身于东江军,类似于尚可喜、孔有德手下的东江兵,都是战斗力相对强悍的部队。 但是,面对这样的形势,满清已经失去了外藩蒙古的支持。 蒙古部落早已不愿再为清廷出力,甚至暗中觊觎,想着什么时候来劫掠一番,报当年的仇怨。 他们深知,如今满清内部空虚,早已无力支撑,更别提还想着征伐四方。 多尔衮在撤退途中破坏了北直隶北部地区,又破坏了辽西走廊。 而辽东已经是一片荒芜,经济凋敝、田园荒废。 他们甚至将战火烧到了朝鲜,趁乱进行掳掠,劫夺了大量的火器和粮食,以为靠着这些战利品,便能暂时高枕无忧。 然而,朱慈烺岂会让多尔衮如此轻松地脱身? 他更不可能给满清任何喘息的机会。 经过长达半年的精心筹备,朱慈烺已经集结了五万余大军,准备从山东出发,渡海直抵辽东,意在一举击溃满清的残余势力。 到了当年的十月底,朱慈烺在南京远处便接到了张煌言从登州发来的急报。 报中提到,辽东清军调动频繁,疑似分兵他处,形势十分异常。 朱慈烺立即意识到,清廷极有可能派兵进攻朝鲜,一方面补充粮草,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征集朝鲜的火枪兵。 但具体的作战部署依然不明。 他虽然可以推测清军的总体意图,但无法准确判断具体的攻势何时发动、由何人领军、以及出动多少兵马。 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情报的传递极为迟缓,许多情况往往难以及时获悉。 战前的情报收集更是困难重重,即便通过塘马哨骑勉强探得一些动向,也很难准确掌握敌方的真实兵力和武器装备。 战争的迷雾使得决策者时常陷入黑暗,只能依靠模糊的推测和有限的信息作出应对。 不过,朱慈烺早已料到满清不会甘心退缩。 多尔衮在退回关外时,虽然拼凑了两万余军力,但其中一半以上皆为老弱残兵,新兵居多,战斗力有限。 相比之下,朱慈烺的军队虽经集结训练时间不长,但士气高昂,兵员素质相对较好。 而且,由于朱慈烺的大明政权已经逐渐稳定,财政状况也有所好转,军中的武器装备和物资补给也比清军更加充足。 此时的多尔衮正在孤注一掷,想通过打击朝鲜来缓解自己在关外的危机,甚至意图利用战利品进一步稳固满清在东北的根基。 然而,朱慈烺的步步紧逼,迫使他必须分散兵力应对,这使得他难以集结足够的军力来维持全线的防御。 朱慈烺的计划不仅仅是击溃多尔衮的残部,他更希望通过这次辽东远征,彻底摧毁满清的势力根基。 为此,他特意选用了训练有素的水师,准备渡海而攻。 战局瞬息万变,而朱慈烺的远征计划虽然准备充分,但也充满了风险。 辽东的地势复杂,加之敌我双方信息不对称,随时可能出现意外情况。 但只有彻底解决满清问题,才能为大明的复兴扫清最后的障碍。 而就在辽东局势紧张之际,远在北方草原的蒙古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外藩蒙古不愿再受清廷压迫,趁着清军被迫分兵的时机,悄然集结兵力,准备再次进犯满清控制下的领土。 多尔衮此刻的局面,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内外夹击之下,他手中残余的兵力再也无法支撑全面防御。 这是击败满清的最佳时机。 他命令张煌言抓紧时间,加速远征部队的集结,同时不断派出哨探,进一步刺探清军动向。 随着局势的逐步明朗,朱慈烺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辽东战场上,一举灭掉满清。 不敢,辽东的局势始终复杂多变,尤其是与朝鲜隔海相望,距离遥远,且辽东与关内之间尚有大片荒无人烟的地区,信息传递往往滞后,许多情报无法及时获知,只能等事情发生之后再做判断。 如今,清廷已经在辽东展开了一系列的部署。 多尔衮逐渐加强了他对辽东的控制,但复州、盖州等地的防御却仍然只能依靠少数正规野战军,以及一些被迫协助作战的包衣奴兵。 粮草供给始终是个难题,前线补给十分紧张。 这些依附清廷的地方势力,早已成为八旗军的一部分。 清军的主力已经在之前的战役中溃退入关,这些人对再次入关的希望近乎渺茫,但他们依然选择留在清廷旗下。 只是,依靠这支临时拼凑而成的军队,能否抵挡住朱慈烺麾下大军的突袭,恐怕谁也没有把握。 可以说,当前的局势远比几年前更加危急,甚至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朱慈烺的水师依旧强大无比,尤其是在投放兵力方面具备显著优势,一旦清廷稍有不慎,极有可能面临全面崩溃的危险。 正因为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才不得不加快脚步,提前两个多月将兵力部署在复州、盖州一带,试图尽早占据战略优势。 而另一方面,朱慈烺早已筹划了对辽东的全面进攻,并且部署了与多尔衮所率的清军八旗主力展开决战的计划。 明军目前士气如虹,调集各地徭役民夫,发放粮草和赏钱,全国各地征集来的十几万民夫正全力以赴,修筑工事、准备粮草,整个决战的准备工作几乎未遇到大的阻力。 可以说,明军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等决战的号角吹响。 在这次战役中,张煌言的中军再次被列为主攻部队之一。 朱慈烺对各地防务安排得当,他从各军中抽调精锐兵力,组成了一支新的部队,以此增强正面作战的力量。 这支新军既能承担主攻任务,也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支持。至于常登贵和陈福所部人马,朱慈烺则将他们安排在侧翼,承担牵制清军包抄的任务,同时充当决战时的预备队。 由于中原大战消耗了大量兵力,朱慈烺手中的兵力已无法按编制对辽东发起全面征讨,因此他必须进行兵力重组,以最大限度发挥现有资源的作用。 为此,朱慈烺特别强调了火器的运用。 他计划将大军中的火器部队与弓弩手、步营战兵进行紧密配合,采取协同作战的方式,通过多兵种的优势互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这一策略不仅是为了弥补兵力不足,更是为了应对清军的野战能力。 朱慈烺深知,清军在野战中的战斗力极为强悍。 如果贸然深入敌境,尤其是在辽东盖州以北一带,他对明军主力的发挥仍抱有一定的顾虑。 辽东的地理环境复杂,尤其是盖州以北的山区地带,地势险要,气候恶劣,作战条件极为不利。 朱慈烺虽然掌握了局部优势,但也不得不谨慎行事,他需要确保大军的后勤补给不被切断,同时还要时刻警惕清军的反扑和包围。 毕竟,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并非等闲之辈,他们麾下的清军虽经多次战败,但残存的八旗精锐仍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尤其是在防御战中,清军善于依托地形展开持久战,这让朱慈烺不得不更加慎重。 而朱慈烺不仅仅是在应对清军的防御部署,更是通过一系列的军事和政治措施,逐步削弱清廷的控制力。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通过削减包衣势力的权力,挖掘辽东地区的潜在支持者。 在战争中获得更多的内应和情报支持,才能为即将到来的决战铺平道路。 这一战,明军终究是占尽优势的, 只要朱慈烺能抓住时机,正确运用手中的资源,便有机会彻底摧毁清廷在辽东的势力,将大明朝的版图重新延展至东北。 这场战役的胜负,关系到大明能否彻底复兴,也关系到朱慈烺能否真正实现他心中那伟大的国家愿景。 如今,朱慈烺的部署堪称天衣无缝,每一步进攻防守的策略,他都和手下将领反复斟酌推敲,力求稳妥,不急于求成。 现在,时间站在他这一边,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经过长期的努力,大局已经逐渐转好,形势愈发明朗,清军极有可能在这样的消耗战中被拖垮。 因此,真正着急的,反倒该是清军,而不是他。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统帅,多尔衮自然深谙这一点。 他非常清楚,明军在中原大战后,短期内不具备动员十万以上大军的能力。 眼下,在山东至辽东一线,双方已经对峙了将近三个月,兵力的部署不断调整。 但除了李霄林率领水师攻占了辽东的旅顺口,以及渤海的几座岛屿外,双方的主力都未见任何实质性的攻势。 其中的原因很明显:这一战,朱慈烺可以承受失败,但多尔衮绝对不能。 若朱慈烺失利,大不了来年重整旗鼓再战。 然而,多尔衮若败,不仅军事声望扫地,且他积累的种种罪责将一并算在头上,甚至连他的地位与性命都可能不保。 因此,多尔衮为稳固后方,紧急征调了十余万被掳的百姓,在盖州与复州外围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 这些工事包括羊马墙、拒马枪、陷马坑等障碍,还布满了鹿角木和铁蒺藜,防线严密。 为应对明军的野战进攻,多尔衮在最为重要的盖州城外设立了十座大营。 每座大营的外围都挖掘了一条宽达二丈的壕沟,壕沟的内侧加固了木质城墙,并以沙土夯实。 城墙上开凿炮眼,砖石内壕中安置火炮,层层防御。 而壕沟的外侧则竖立着密集的木桩,这些木桩之间用长钉相连,构成坚固的防线。 木桩外部,还铺设了竹签、荆棘和铁蒺藜,堪称铜墙铁壁,几乎无懈可击。 与此同时,朱慈烺凭借水师的优势,以沿海占领的岛屿为跳板,持续通过侦察哨兵和密探刺探清军的布防情况。 经过一个月的侦察,明军高层也对多尔衮的防御工事有了一定了解。 面对如此严密的布置,想要通过突袭一举击溃清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明军的指挥官们不得不重新调整战术,决定将主要战力集中在野战上,力求在开阔地带与清军展开正面决战。 朱慈烺十分清楚,在这种局势下,强攻多尔衮的防线无异于自取其辱。 多尔衮固守的策略,使得他的防线如同一堵无法穿透的铜墙铁壁,而朱慈烺并不打算贸然发动攻势。 相反,他决定继续拖延时间,进一步消耗清军的兵力和资源。 时间对他来说是一把最有力的武器,而多尔衮所面对的压力只会与日俱增。 为了继续施压,朱慈烺命令水师不断骚扰清军的补给线,切断他们与后方的联系,迫使清军在防御工事之内困守待援。 与此同时,明军也在积蓄力量,调整阵地,逐步拉近与清军的距离。 朱慈烺并不急于发动决定性战役,清军的后勤补给一旦出现问题,他们的阵地再坚固,也无法长时间支撑下去。 多尔衮同样明白这一点,他的防线虽然牢不可破,但粮草补给却成了他心头的大患。 清军无法长期维持如此规模的防御工事,后勤压力越来越大。 尽管他拼命调拨物资,但面对明军的不断骚扰,清军的补给线随时可能崩溃。 而一旦补给断绝,这些防御工事就会成为清军的囚笼,将他们困死在坚固的阵地内。 多尔衮无力改变局势,他不得不继续在防线内坚守。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包围圈只会越来越收紧,而清军的处境则会愈发艰难。 朱慈烺并没有急于发动总攻,他要让多尔衮在无声的战场上慢慢溃败,直到无法支撑为止。 (本章完) 第296章 渡海 第296章 渡海 登州府城内,临时帅府气氛凝重,沉默的空气中弥漫着战前的紧张。 朱慈烺居于主位,身旁站立的张煌言、张名振、常登贵、陈福,以及新提拔的马宝等军中重臣,无一不神情肃穆。 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战局关系到辽东的命运。 随着皇帝兼主帅朱慈烺迈步走入议事厅,所有人自觉起身,鞠躬行礼。 朱慈烺目光犀利,挥手示意众人落座,便走向了长桌中央。 桌上铺开一副精细的山河关隘图,标注了辽东、辽中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和主要道路。 张煌言上前一步,手持细长的竹枝,指向了复州城以北的战略要地,开始汇报局势。 “陛下,诸位将军,前线战报传来,李将军所部在长生岛取得了重大胜利,歼灭岛上清军百余人,缴获战船二十余艘,现已完全控制了该海域。 清军多次企图反攻夺岛,三次试图渡海,但都被水师有效阻拦,未能成功。” 李霄林麾下的水军势如破竹,上万战兵、千余艘船舶如铁桶一般封锁海面,使得清军屡屡受挫,毫无立足之地。 张煌言继续道: “半月后,决定战局的会战将在复州城打响。我们将采取南北夹击之策,分别从复州、盖州两路出击,逼迫清军主力决战。” 他手中的竹枝在地图上轻轻一划,指向北路军的动向: “北路军主力兵团共两万五千人,其中水军战兵七千,步骑一万八千,火铳、弓弩、马兵俱全,配备盾牌、甲胄,以及五十余门火炮。 此次行动的主将为常登贵与陈福,大军已做好一切准备,将沿海而上,伺机突袭盖州城附近的重要据点,以分散清军兵力,牵制辽中敌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的众将,接着说道: “这一步很关键,若能占据盖州周边,我们就能切断复州与辽中的交通线,直接威胁敌军后方。” 朱慈烺听得点头,对张煌言的分析十分满意,他转向常登贵,语气深沉道: “北路军的任务非同小可,必须确保一击必中。清军若有任何异动,务必及时报告,不得轻敌妄动。” 常登贵拱手抱拳应道: “请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接着,张名振走上前来,汇报南路军的进展: “陛下,南路军将从登州北上复州,直取复州城外清军主力。 目前,南路军共计一万三千人,步卒火器营、弓弩营装备精良,另有五千骑兵待命,火炮七十余门已悉数运抵前线。” 张名振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目光沉稳: “塘马已经侦查了沿途道路,地形十分清楚。大军一旦渡海,便可直取复州城。这一仗,我们要尽快打开局面,给敌人致命打击。” 朱慈烺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后开口: “南路军的目标是复州城,务必速战速决。张名振,你的火器营和骑兵营要在战斗打响时迅速集结,一鼓作气拿下敌人。 切记,战机稍纵即逝,不容有失。” “遵旨!”张名振毫不犹豫地应道。 整个议事厅中,众将沉默听命,只有朱慈烺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此时此刻,清军的每一步棋都已经被朱慈烺牢牢掌控,他深知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战线拖得越长,对明军越有利,耗死清军不过是时间问题。 “眼下的局势,清军恐怕比我们更着急,”朱慈烺沉声道: “他们知道我军在中原大战后短期内难以再次动员十万大军,但他们也明白,一旦我军稳步推进,他们迟早会陷入被动。 多尔衮清楚,辽东的形势对他已经极为不利。” “多尔衮此时的处境确实艰难。” 张煌言接过话题: “他明白这一仗输不起,否则将失去一切,不仅是地位,还有性命。 因此他才在复州、盖州外围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处处设防,企图用坚壁清野的方式拖延时间。” “他这是在垂死挣扎。” 朱慈烺冷笑一声: “掳掠来的百姓修筑防线,羊马墙、陷马坑、蒺藜遍布,他们想用这些手段拖住我军?天真。” “清军确实防备森严,”张名振补充道: “尤其在盖州城外,立了十座大营,每座大营外都有深沟,内侧木城坚固,还设有炮眼,沙土夯实,外有铁蒺藜。 清军虽然防线完备,但如此耗费人力、物力,反而是在消耗他们的力量。” 朱慈烺点头,思考片刻后冷然道: “他们以为用这些防御工事就能挡住我军前进的步伐,简直是痴心妄想。 清军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我们只需稳扎稳打,继续以拖为主,清军的末日已不远。” 会议在这严肃的氛围中持续着,诸将纷纷献计献策,气氛紧张而有序。 每个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关乎国运的大战,而他们的每一步,都将决定明军能否最终将清军彻底击溃。 “嗯!”朱慈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当前各营按照计划到达指定位置,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继续说下去!” “是,陛下!”张煌言应声,手中的竹枝指向盖州城,继续分析道: “鉴于目前清军士气低落,多尔衮一向行事谨慎,我军判断,两军的决战地点极有可能是在盖州城以南五十里以内的平坦地带。 待我军攻克复州之后,便将在榆林铺、熊岳驿等地集结,分三路推进。 中路为主力,由陛下亲自统帅,共两万一千兵力,其中预备部队五千,后勤民夫三万七千人,将是此次战役的核心力量。 东路为侧翼,由末将统帅,兵力一万三千,后勤民夫一万八千,配备少量火铳与火炮,另有三千骑兵,负责牵制清军的侧翼,防止敌军的包抄,必要时支援中路主力。 西路同样为侧翼,由任将军统领,兵力一万两千,后勤民夫一万五千,任务是牵制清军兵力,确保中路主力的侧翼不受威胁。” 张煌言言之凿凿,心中对这次战役充满信心。 然而,朱慈烺听完,略加思索,忽然挥手打断道: “东线的部署需要稍作调整。” 张煌言愣了一下,连忙问道: “陛下有何指示?” 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思索: “马宝,届时你率领五千预备役兵马,部署在东线侧翼靠近山脉的区域。 清军在此地迂回的可能性不小,我们必须严防死守,不能让敌军绕道袭击。” 马宝立刻领命,沉声道:“陛下英明,末将定不负重托!” 朱慈烺点头,目光转向沙盘,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 “多尔衮是个老练的对手,虽说他现在士气不振,但他绝不会贸然发起攻击。 这场仗,不能轻敌。我们的目标不仅是要击败清军,还要削弱他们的后劲,确保他们无力再战。” 张煌言和其他将领闻言,皆点头称是。 朱慈烺的谋划不仅考虑到眼前的胜利,更着眼于长远的战略布局,这是他们心中佩服的地方。 “陛下,若清军果然在山脉迂回,我们东线兵力是否足以应对?”陈福忍不住问道。朱慈烺轻轻一笑: “我军已有准备,若清军选择从山脉突破,正中我们下怀。 届时,东线主力将与预备役兵马协同作战,趁其不备发动反击,务必一举重创敌军。” 张煌言这时接话: “如此一来,清军若选择强攻,便要面临三路夹击之势。 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将受到我军监视,无论是从正面突破,还是侧翼迂回,都会遭遇我们的反制。” “正是如此,”朱慈烺语气坚定: “此战,我军不仅要打得稳,还要打得彻底,不能给清军任何反扑的机会。 如今局势已然明朗,清军失了先机,只要我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他们必将溃败。” 众将领听罢,纷纷称是。 眼前的布局已然清晰,每一步都围绕着稳固的战略展开,无懈可击。 清军虽拥兵数万,但在这场布局严密的战役中,已然陷入被动。 接着,朱慈烺又看向张煌言: “张将军,待复州、熊岳驿等地合围完毕后,立即开始调动各路兵马,确保东、西两翼的联络畅通。 同时命令水师继续封锁海路,阻断清军的补给线,让他们无从增援。” “遵命,陛下!”张名振心中一震,立刻领命。 此战不仅是陆上对峙,更是海上封锁。只要海陆双线合围,多尔衮纵有百万雄兵,也将疲于应对。 军中机要官记录完此次作战调整后,张煌言接着说道: “调整之后,中线的主力部队将以马宝率领的新编骑兵营作为先锋,负责肃清清军的哨马,侦察敌情。 为了增强战斗力,并且对敌形成威慑,决定再增调一千骑兵,将新编骑兵营的总兵力提升至三千人。 待到大军稳定,马将军在前往侧翼,迂回牵制。” 他稍作停顿,环视众将后继续道: “随后是我军的主力部队,我率领的左翼一万余人将进驻左侧,陈将军指挥的右翼部队同样有一万余人,位于右侧。 中间则是陛下亲率的核心部队,两万余人,左右两翼将与陛下的主力相互依托,形成坚固的三角阵势,彼此呼应。 再往后是我们的预备役,人数约五千,根据战斗的具体进展,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至于侧翼布防。” 张煌言接着说: “在山间布阵,随时准备消灭或堵截从辽中方向赶来支援的清军。 这个布置是我军侧翼防线的关键,务必确保对敌持续施加压力,保持打击力度。” 他提高了声音,语气变得更为严肃: “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清军派出大部队来夺取侧翼阵地,万万不可与之纠缠。 务必速撤,保持对盖州清军的围三缺一之态,切勿让清军在盖州死战不退。 张将军所部的一切行动皆以主力侧翼的安全为优先,敌来则退,若敌追击,则择机反击。” 张煌言又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末将将率领一万余人进驻榆林铺一带,扰乱清军的兵力布置,牵制其行动,同时威胁其侧翼,迫使其不得不与我军主力提早决战。” 他转向西线,继续道: “陈将军的任务按原计划不变,依旧是主要负责分散清军的兵力,牵制其侧翼,伺机发起进攻,支援主力部队的作战。” 诸将听罢,默默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事实上,这些作战计划早已拟定,今天只是做最后的确认与微调。 张煌言转身走到地图前,指着盖州城,继续说道: “目前盖州城内的清军兵力约为一万五千,其中包括五六千八旗兵、五六千随军包衣,以及三千余绿营残兵。 敌军主帅是济尔哈朗,手下将领有伊尔德等人。” 他接着说: “最近一个月,鞑子在盖州加强了城防,并在城外设立了十座大营,防守十分严密。 同时,城内外来往运粮的民夫数量突然增多,估计是鞑子已经侦察到我军的动向,开始加强备战了。” 张煌言一边讲解,一边用竹枝指向地图上的各个标示: “除此之外,榆林铺、熊岳驿、羊官堡、北信口等地,最近都有清军骑兵出没,甚至有部队在这些地方驻扎,规模在千人以上。 虽然具体人数尚不明确,但大多为包衣军,估计是用来试探我军战力的炮灰。” 朱慈烺仔细听完,沉思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情况了解了,接下来再说说我们的后勤准备情况。” “是,陛下!”张煌言随即应道,又转身用竹枝指向地图上的登州城,继续讲解: “登州城现已成为我军的主要物资中转枢纽,大部分的粮草、军械都通过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 登州的军队也已扩充至一万人,现有三条运输线路,分别从登州向榆林铺、熊岳驿以及大营提供补给,确保各部队的需求。” 他继续详细说明后勤补给的情况: “其中,榆林铺的线路最为重要,因为它直接连接到我军左翼和中路主力,所以粮草物资的供应一刻不能中断。 熊岳驿方向则是西线部队的补给线。我们特别注意加强了这些线路的防御,在各个关键节点增派了驻军,防止清军袭击。” 张煌言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敌军虽然看似谨慎防守,但他们也可能伺机对我们的后勤补给线发动偷袭。 为此,我们已经部署了数支轻骑兵队伍,随时准备应对敌军的袭扰。” 朱慈烺仔细听取了张煌言的汇报,神色庄重: “后勤无虞,前线才能无后顾之忧。此次行动至关重要,各军务必各尽其责,保证物资不出纰漏。” 张煌言最后总结道: “为了进一步确保补给线的安全,我们计划在沿途建立更多的小型堡垒,形成交叉防御网,一旦发现敌军动向,可以迅速支援。 除此之外,大军的部分物资也将通过海上运输,以防万一。” 朱慈烺听罢,神情满意,向众将说道: “眼下,我军已处于攻守兼备之势,只要确保后勤稳固,清军必然难以持久,我们距离最终的胜利,已不远矣。” (本章完) 第297章 复州 第297章 复州 北风呼啸,登州城以北的民夫第五营驻地内,五百多名民夫刚刚返回营地。 随着大军加速调动,这几天他们的任务变得格外繁重,刚刚卸下今日最后一车粮食的他们,一个个都已疲惫不堪。 众人一回到营地,原本打算立刻回营房好好休息。 可就在这时,军需官忽然高声喊道: “发衣了!” 此时正值十二月底,登州的气温日渐下降,再过几天,寒冬的冰冷只会愈发刺骨。 若是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一旦上了战场,怕是冻也得冻死。 王大福和王天福这对兄弟,缩着身子在营地小路上走着,疲惫地拖着脚步。 突然听到军需官的喊声,虽然没听清具体是什么东西可以领,却仿佛瞬间有了力气,立刻飞奔过去排队。 “哥,我听说大军过几天就要开拔了。陛下要亲自领兵和鞑子打仗呢!”王天福脸上满是兴奋,眼睛放光,神情激动。 王大福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然地看了弟弟一眼: “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要上战场杀敌。我们只是过来干活的,领点粮食混口饭吃罢了。 要是真被拉去战场,情况不对,我告诉你,得趁早溜。被鞑子抓住,那可是要丢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旁边的人听了去打小报告。 两兄弟是山东的乡下农民,如今冬天已至,地里无活可干。 年初这一带的战事频繁,不论清军还是明军,都把田地踩得稀烂,很多地方的粮食早已收成无望。 不少村子饿殍遍野,再不找点活干挣些粮食回去,一家老小都得挨冻受饿,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哥,你怎么敢说这种话?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王天福吓得脸色煞白,四下瞟了一眼,见周围还有人在排队,赶紧压低声音说道: “朝廷可是发了话,谁要是敢逃跑,第一次就扣光所有工分,还要打二十板子,那样连分地的资格都没了。要是再跑,直接就得砍头! 你知道吗?城里那些私藏粮食的地主已经被杀了十几个,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怎么能逃得掉?” 王天福边说边抬头,看着军需官那边的发放队伍,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 “再说,我觉得陛下说话算数。承诺大家能吃饱饭,就真的让我们吃饱。 现在不仅有饭吃,还发了衣,比那些只会逼我们干活的老爷们强多了!” 王大福冷哼了一声,眼神里依然带着不屑: “你懂个屁!等真上了战场,要是形势不妙,你跟紧我,别傻乎乎往前冲。 命可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那点工分和地去拼命。” 这时,营地里的发放队伍逐渐长了起来,原本寂静的营地渐渐喧闹起来。 每个排队领衣的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丝久违的喜悦,对于这些来自寒苦乡村的民夫来说,冬天能有一件厚实的衣,是多么宝贵的安慰。 “哥,你可别太过分了!”王天福有些急了,低声反驳道: “你总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可我不这么想! 陛下是为了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才会这样做。他不仅要对付鞑子,还得管我们这些民夫的死活,发衣,发粮食,那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哼,”王大福依旧不以为然: “你就别被这些小恩小惠给骗了。等到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你就知道谁聪明了。” 他看了看那长长的队伍,又悄声道: “不管怎么说,衣还是要领的,总不能让自己冻死在这鬼地方。” 营地中央,军需官站在一辆马车旁,手中拿着一份名单,一个个点着名字发放衣。 衣堆在车上,散发出一股浓厚的味道,领到的人立刻把衣披在身上,那种舒适和暖意瞬间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王大福和王天福站在队伍的末尾,等待着他们的名字被喊到,兄弟俩不再争论,冷风中静静站立,忍受着寒冷的侵袭。 很快,队伍前移,他们终于接过了属于自己的衣。 王大福把衣抖了抖,披在肩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希望这些东西能帮我们熬过这个冬天吧。” 王天福却显得格外兴奋,咧嘴笑道: “哥,你看,我们不光能熬过这个冬天,说不定还能在战后分到一块地,到时候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你倒是想得美。”王大福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还是老老实实过好每一天吧,天知道战争还要打多久呢。” 王大福对官府和军队的印象从来都不太好,尤其是那些过来征收粮食的官兵,总是让他提不起半点好感。 但这一次,来的队伍却有些不同。 他们不仅没有强行掠夺,还发放了些粮食救济,这样的举动让王大福感到惊讶。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心生忌惮,害怕被抓去当兵。 这天下,哪有掉馅饼的事情? 而更让他困惑的是,这次官府招募民夫竟然要登记工分,并承诺打完仗后会按照工分来分配土地。 虽然这些话听上去不错,但以王大福的性格,若不是这样的具体承诺,他恐怕会忍不住抱怨个没完。 然而,这次他选择了沉默。毕竟,作为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农夫,他心里清楚登州府的无主荒地质量有多好。 那些地原本都是熟地,水利设施也完善,只需要稍作疏通即可灌溉。 每年可以种两季作物,一季麦一季豆,产量极高,每亩地能收一石多粮。 如果按照军中传言的标准,每人能够分得五十亩,再加上政府提供的耕牛和种子,即便需要上交四五成的公粮,年收入也足以过上好日子,这一念头让王大福内心忍不住一阵激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诱惑,朱慈烺才能在短时间内从山东召集到十几万民夫,而且这些人干劲十足,乐于效劳。 对于那个时代的普通百姓而言,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意味着一种安全和未来。 山东和河南因多年的战乱,留下了大片荒地。相比之下,辽东的土地还未分配,那是朱慈烺为南方那些人口稠密地区的人预留的机会。 就在王大福沉思的时候,他的弟弟王天福兴奋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不远处一个走回来的汉子,喊道: 忽然,一个军官爬上了土台,高声命令道: “三日后部队开拔,前往辽东!所有人必须在接下来的两天内完成手头上的工作,整理好自己的行装。 伍长、什长、队长都要确保每个人到位,若有人逃跑,全队三十人都会连坐受罚!” 这番话让王大福不由得心头一紧。他知道,随着这道命令的下达,意味着离开这片他熟悉的土地、前往战场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尽管心中忐忑,但想到未来可能获得的土地,他还是选择了留下。 王天福正拉着新发的衣,眼中满是兴奋,他还年轻,对战争的恐惧远不如哥哥来得深切,更多的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他们俩并肩站在队伍里,看着前方缓缓移动的人群,心情复杂。 此刻,天边的云层开始翻滚,寒风夹杂着些许冰冷的雨丝,打在众人的脸上。 大营的氛围变得愈加紧张,每个人都忙着打理行囊,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出征。军 营中,火把点亮了一片片夜色,士兵们三五成群地围在火堆旁,有的低声讨论着作战的传言,有的则在细心检查自己的武器。 王天福笑着跑到一堆火旁,将刚领到的衣放在火边烤了烤,试图驱走其中残留的寒气。 营地里的气氛并非一片紧张,许多年轻的士兵和民夫依旧保持着轻松的笑声,仿佛在这片寒冷的夜色中,找到了一丝温暖。 夜色渐深,营地里渐渐恢复了宁静。民夫们各自披上新发的衣,三三两两地回到了简陋的营房。 冷风依旧在营地上空呼啸,可那一件件厚实的衣,却仿佛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微弱却温暖的屏障。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营地上,地面上的雪反射着淡淡的光芒,民夫们蜷缩在各自的铺位上,轻声交谈着对未来的憧憬。 有人谈起分地之后要种什么,有人则在讨论战争结束后回乡的计划,虽然外面的战鼓声越来越近,但在这一刻,营地内的气氛竟显得少有的安宁。 王大福躺在角落的一张木板床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他心里仍旧纠结着去留的抉择,但更多的却是对家人的牵挂。 “或许,我真的该相信一次……”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寒风从窗缝中钻进来,轻轻掠过他刚刚披上的新衣,却没能带走那一丝微弱的暖意。 . 随着朱慈烺指挥的征辽行动全面展开,复州城周围的局势日益紧张。 复州城是清军在辽东地区的第一道防线,鳌拜率领着一支完整的满洲兵龟缩于城中,同时还有两千收拢来的绿营兵和四千包衣兵驻守,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在复州城外的西南方向,靠近沙河的江岸边,此刻正是月色皎洁,银光洒落在江面上,水波在月光下闪烁不已。潮 水拍打着江海交汇的岸边,发出哗哗的水声,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去。 此时,岸边的一片水草丛中,一张布满泥土的刚毅脸庞若隐若现——那是林二保,明军中的老牌哨骑。 林二保面容粗犷,眼中闪烁着如鹰般锐利的光芒,他的双眼紧盯着东边的小树林,目光如炬,似乎在急切地等待某个讯号。 林二保此行肩负重任,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侦察兵,他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越过了复州湾,深入敌后。 他不仅要完成侦察任务,还肩负着更为关键的使命——以明军的代表身份,联络清军中那些心怀归汉之志的绿营将领。 想到这里,林二保不由得转头看向他身旁的那个人影,那是一个新近投降明军的原清军百总——张富。 他的头发还未完全长回原状,显然是新剃的清兵头,现在正缓缓地恢复原来的模样。 张富的身份特殊,他在绿营中有一定的影响力,正是因为他,林二保得以通过内线,与城内的绿营将领进行接触。 朱慈烺在征伐胶东的过程中,顺利收编了大量绿营兵,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士卒和低级军官。 这些人多是北方人,有些甚至来自北直隶,与当前驻守复州、盖州等城的绿营部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凭借大明皇帝的名号和军情司的情报渗透,明军迅速与这些绿营中的反正派系搭建了隐秘的联系。 林二保,作为张煌言的特别使者,他的任务是与这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绿营将领进行接触,希望他们在关键时刻能够为明军提供支援或直接倒戈。 沙河的水声在夜风中隐约回荡,林二保屏住呼吸,耳边只听见草丛中昆虫细微的低鸣。 他知道,一切谈判都必须极为谨慎,这些绿营将领虽然心向大明,但多年来在清军中已扎下根基,不可能轻易背叛,他需要给他们一个可信的承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林二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东边的小树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原本与张富约好的接头时间已经快到了,但树林中仍然没有动静。 就在此时,月光被云层短暂遮掩,树林深处终于传来一声低沉的鸟鸣——那是暗号。 林二保心中一紧,迅速调整呼吸,压低身体,静静等待着张富的回应。 果然,张富轻轻点头示意,两人迅速从水草中钻出,借着林间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东潜行。 几分钟后,他们在树林深处与一个灰衣汉子碰头,那人满脸胡须,身形高大,正是城中绿营的一位副将。 三人没有多言,只是以眼神示意对方的身份。 片刻后,三人开始低声交谈,副将的神色显得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希望。 林二保尽量说得清晰,但又不显得过于急迫,他知道对方在谨慎地权衡利弊,等待一个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为大明效忠的契机。 谈判进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林二保做出了最大程度的承诺,表示明军一旦攻入复州城,将优待所有愿意反正的绿营将士。 张富也从旁佐证,说明明军在胶东的胜利和收编绿营的成功经验。 最终,副将点了点头。 夜色愈发浓重,谈判结束后,林二保与张富悄然退回沙河边,再次隐入水草之中,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这次会面,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更大的行动即将展开。 林二保知道,如果能够顺利击溃复州的清军,打开辽东的门户,整个战局将会因此改写。 (本章完) 第298章 意外 第298章 意外 在这个关键时刻,满清的汉将,原本的山东巡抚,夏玉已经悄然抵达了盖州。 而复州城内仍然驻扎着从北直隶强制征召来的一千多绿营兵,这些士兵如今由一位原本默默无闻的绿营总兵刘天所统领。 尽管复州城表面上由清军把持,但真正掌控局势的人似乎并不是满洲的旗人,而是这些摇摆不定的绿营将领。 复州城经过反复加固,如今已是城墙高筑,防守工事严密,成了一座难以攻克的堡垒。 即便多尔衮只留下了数千兵力驻守,朱慈烺也很难在一个月内攻下这座坚城,就算动用强攻手段取得胜利,代价也是明军难以承受的。 朱慈烺深知,硬碰硬并不是明智之选,必须另辟蹊径。 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那些在清军中心怀异志的绿营将领显得尤为重要。 其实,他们早已对清廷心生不满,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投靠明军。 而现在,随着明军的攻势步步紧逼,这些将领逐渐看到了反正的希望。若能里应外合,复州城的陷落将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时此刻,张富站在林二保身旁,心中五味杂陈。 作为一个曾经的明军百总,张富的人生充满了波折,他曾与张献忠的叛军交战,抵御过清军的进攻。 几年前,情势突变,他被迫降清,随即加入清军,参与讨伐大明的战役。 而如今,他再度转变立场,重新站在了明军一方。这一切变化让张富感到人生的无常,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慨。 “来了!”林二保压低声音,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 张富的心猛然一跳,屏息凝神,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便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周围。 只见林二保手下的三十余名精兵已做好了战斗准备,每个人都握紧武器,神情严肃,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 张富不敢怠慢,紧盯着东方的黑暗。 果然,不一会儿,他看到一束闪烁的灯光,似乎在黑暗中传递着某种隐秘的信号。 张富赶紧抓起手中的风灯,灯罩被黑布遮盖,按照约定闪了三下,作为回应。 片刻之后,那束远处的灯光熄灭,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向他们靠近。 当接头的使者走到岸边,张富发出一声仿佛蛙鸣的暗号,随即对方回以一声野鸭子的叫声。 双方身份确认无误,林二保从水草丛中站起,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来人。 对方已是清兵打扮,剃着典型的金钱鼠尾辫,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显得凶悍而老练,他的年纪约莫三十四岁,一副老兵油子的模样。 那人显然没有被林二保的气势吓倒,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着张富,语气不屑: “张狗,这就是你们明军派来的接头人?” 张富心头一颤,勉强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老赵,这位是林队长,张大将军的心腹。你们将军交代的事情,都可以跟林队长详细谈谈……” 从张富的神态可以看出,他和这个叫“老赵”的人很熟,甚至还有几分畏惧,尽管老赵对他冷嘲热讽,张富却不敢反驳,只是陪着笑脸。 显然,这个“老赵”在绿营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林二保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摆手让手下放松戒备。 此刻谈判最重要的是稳住局势,而不是引发冲突。 眼前的老赵是复州城内绿营兵中的关键人物,掌握着不少内部的布防信息,若能说服此人支持明军,复州的战局或许将会发生戏剧性的逆转。 夜风徐徐,吹拂着林间的草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林二保和老赵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探究和戒备,今晚的谈判将决定接下来复州的命运,任何一丝轻忽都可能导致计划的彻底失败。 林二保缓缓开口,语调低沉而坚定: “赵将军,我们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威胁谁,而是为了给你们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你我都是汉人,何必替那些蛮夷外族卖命? 大明皇帝仁政之治,希望所有忠诚之士归顺,如今正是良机。” 老赵面色阴沉,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林二保。他的双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似乎在思索什么。 过了片刻,他忽然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大明会真的信任我们这些曾经降清的将领吗?若我等反正,能否保证家眷安全?” 林二保早已料到对方的疑虑,微微一笑,取出一封信函递给老赵: “这是张大将军亲自写的信,信中承诺反正之将皆可保家眷安全,不论过去功过,只论今后忠诚。 若你和你家将军愿意归顺,定会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厚赏。” 老赵接过信函,眉头微皱,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他还是将信函塞入怀中,低声道: “我会仔细考虑的。若真有归顺之意,我会派人通知你们,但条件是必须确保我的弟兄和家人都能平安无事。” 林二保点头,语气坚决: “这是我们对所有归顺之将的承诺,大明不会辜负任何忠诚之士。” 复州城内的局势已逐渐倾向于明军,这些反正将领的归顺将是攻克复州的关键,接下来的一切都取决于对方的决心,以及明军是否能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老赵听罢,转身又看了一眼林二保,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随后,他神色一松,从容地脱下了鞋子,将手伸进鞋底的夹层,小心翼翼地拆出一封密信。 他将信递给林二保,说道: “这是我家将军给张将军的信,信的最后一页是清军在复州城西城的布防图。至于其他区域的布防情况,不属于我家将军的防区,他也不清楚。” 林二保接过密信,迅速将其收入怀中。 接着,他毫不迟疑地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另一封信,递给了对方: “这是张将军回给你家将军的信。”他盯着对方,语气严肃地说道: “顺便告诉你家大人,陛下已集结三十万精锐,准备从南北两翼夹击复州,鞑子败亡已成定局。 如果不想跟着那些鞑子陪葬,现在就要做出抉择,弃暗投明,归顺大明。至于过去的投敌之举,只要及时反正,一切罪责皆可一笔勾销。 官职地位,兵权归属,这些都由不得你们讨价还价,一切等战事平息,再论功行赏。” 虽然明军的策略是尽可能争取绿营将领投诚,但在当下紧张的局势中,林二保清楚,不能对这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妥协太多。 毕竟,这些人两边徘徊,心意难测。 给予好处的同时,必须展现威势,适当敲打,否则会被看成软弱无能,反而削弱了明军的威信。 老赵听完,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哼,这个自然。我家将军知道分寸,但你也请转告张将军,我家将军固然有心反正,但若没有生路,他如何反正? 要是真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那就算有心归顺,也要先保住性命才行!” 林二保心中冷哼一声,他看得很清楚,对方不过是看到八旗兵败退,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已,仍旧装出一副不亢不卑的样子。 说到底,这绿营的将领不过是为了讨价还价,想要确保自身的利益与安全。 毕竟,仅凭这几百人马,在八旗和包衣兵的压制下,若贸然起事,确实风险不小。 “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你转告你家将军,让他准备好脖子,等着被人头落地吧!”林二保毫不示弱。 他深知张煌言给他划定的谈判底线,因此即使对方言辞强硬,他也不打算退让半分: “别以为你们的态度还能左右什么大局!我尊称他一声‘将军’,那是给你们面子。别在这里虚张声势,这种低劣的威胁吓不到我。” 老赵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愠色,但又不敢轻易发作。 他知道,明军此次攻势来势汹汹,朱慈烺的三十万大军已经从南北两路逼近复州,若真到攻城之时,他所在的绿营部队根本不可能抵挡多久。 林二保掏出那封刚刚接过的信,举在手中,声音冷然而坚定: “陛下同意招降,就是给你们一条生路。别给脸不要脸! 既然你们那位所谓的将军如此不可一世,那就请你将这封信带回去,好好看看再说!” “哈哈哈……”令林二保意外的是,他话音刚落,对方的态度立刻变得截然不同: “好!你们将军果然是英雄人物!请将军放心,我家将军绝无二心,一心要归附大明。 只要你们的信号一到,我家将军定会揭竿而起,誓死与这些狗鞑子决一死战!” 林二保听到此话,微微一怔,他猜得没错,对方先前的强硬不过是为了试探己方的决心。 但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却没料到眼前这人竟然如此坦诚,显然是个临危不惧的汉子。 可这样胆识过人的英雄,为何甘愿为满人效命,做他们的爪牙呢? 正当林二保在心中思索时,老赵突然又开口: “我家将军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所以特意让我问清楚!” “说!”林二保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张大将军在陛下面前,可是说得上话的人吗……”那人显然对自己将来的地位有些忧虑,担心反正后是否真的能得到明军的信任。 林二保目光一亮,挺胸抬头,一脸自信地说: “你可知道陛下如今最信任的人是谁?” 那人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林二保见状,神色更加傲然: “告诉你,张大将军就是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有他为你们背书,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完这些话,对方的神情显得放松了许多,眼中充满了期待与信任。 林二保心中明白,这次会面已基本达成预期目标。 老赵迅速翻身上马,从马背上拿起了弓、箭袋、腰刀,以及一条褡裢,褡裢里装着锋利的匕首和铁蒺藜。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林二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知道,这次的谈判虽未能让对方立即反正,但信息已经传达,接下来的选择就在对方手中。 明军的攻势愈来愈紧,清军的防线节节败退,眼前的这群绿营将领能否看清形势,做出正确选择,就在未来几日的战局中见分晓。 夜色越来越深,冷风从江面吹来,卷起水草轻轻摇曳。 林二保明白,此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未来的胜负。 随着朱慈烺的攻势加剧,明军内部对于反正绿营的态度也愈加分歧。 有人主张大开门户,广招反正之士,迅速壮大己方力量;有人则认为不该轻易宽赦那些曾投敌卖国之徒,认为他们难以信任,只会在关键时刻再度背叛。 林二保心中清楚,张煌言的立场是居于两者之间,既要利用这些投诚之将扩充实力,又不能被他们牵制自己的战略布局。 因此,他的每一句话,既要具备威慑力,又要展现出足够的诚意,让对方感到希望,而不至于产生轻视。 谈判是一门艺术,而眼前的对手无疑是狡猾的老狐狸。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再次掏出怀中的信件,低头查看。 信中详细记载了复州城西城的布防细节,以及城中八旗兵和包衣兵的兵力配置,这些信息将为朱慈烺的军事决策提供至关重要的参考。 他深吸一口气,将信件重新收好,转身朝着约定的撤退路线潜行而去。 江面的夜风愈发凛冽,远处传来几声微弱的狗吠,似乎提醒他此地并不安全。 林二保加快了脚步,身影在黑暗中迅速消失,这封信的内容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到战局风云变幻之时,那些徘徊在投诚与背叛边缘的将领,最终会做出抉择。 但在撤回海边的过程中,却出现了意外。 林二保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猛地刺向战马的后股,那匹疲惫不堪的战马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随即狂奔而去,跑出几十米后才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噗”声。 他知道,这声马嘶会引来周围的注意,他没有时间犹豫,拔腿便朝着左手边几十步外的一个破败村庄跑去。 (本章完) 第299章 激战 第299章 激战 林二保原本已经完成了对复州附近的侦察任务,清楚地掌握了清军的基本部署,他正打算返回长生岛的大本营。 然而,作战计划临时有变,指挥部突然要求他再次侦察复州以北的情况,这让他只能改道北上。 这次的任务虽然艰巨,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然而,不巧的是,在返回途中,他被清军的甲兵给意外发现了。 为了掩护他撤退,他的两名亲随迅速分散开来,吸引了敌人的注意,故意在另外一条小路上大摇大摆地前进。 然而,不知是林二保那身出众的气质太过显眼,引起了敌人的警觉,那五个清军甲兵竟然识破了掩护,直接向他追来。 林二保心中微微一沉,暗自后悔自己孤军深入得太深,以至于在这荒郊野外与敌人相遇。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多带几个人,就不至于被逼入现在这般险境。 可惜,战场上总没有后悔的余地。 打了那么多年仗,什么样的危局没有见过? 他的经验和胆识早已淬炼得如钢似铁,这种情况只不过是另一次考验罢了。 他清楚,两军在战争中哨骑的碰撞、厮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自辽东战役打响以来,短短一个多月内,明军和清军之间,单是战死的哨骑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十人。 这种你死我活的残酷对决,早已成为习以为常的风景。 马蹄声在背后越来越近,林二保一边急速奔跑,一边用余光瞥向后方。 暮色渐沉,人影和马影在视线中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依靠马蹄声的节奏来判断追兵的距离。 尽管天色渐暗,四周一片荒凉,他本以为凭借这片地形和夜色,自己完全有机会摆脱追击。 可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敌人还是咬住了他不放。 林二保目光一沉,他已经做出决定。 只要能冲进前方那个破败的村庄,利用黑夜的掩护,他就有极大可能混乱中逃脱,区区五个清兵,想要封锁整个村子是不可能的。 而且,即便真的逃不出去,在这陌生的废村中,清军骑兵必然受限。依托地形,他有信心将追击的敌人一一击破。 一片漆黑的野外,一个人影在狂风中快速移动,像一只迅捷的猎豹,身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紧追不舍。 几只受到惊扰的野鸟从草丛中骤然飞起,发出刺耳的“叽叽喳喳”声,也暴露了他的行踪。 林二保心跳加速,呼吸沉重,但眼中透着冷静的决心。 他离那个破旧村庄越来越近,已经能依稀看见一堵半塌的土墙,只要翻越这堵墙,清军的骑兵便会失去优势。 林二保紧咬牙关,拼尽全力加快速度,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得沉稳有力。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弓弦响起,耳边“嗡”地一声,林二保迅速俯身,腰部猛地一扭,身体向前扑倒。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判断了箭矢的来向,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出,堪堪避过那致命的一击。 “锵——”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划破夜空,一支破甲箭从他头顶擦过,险些刺入他的肩膀,带起一片火。 紧接着,又是几箭接踵而至,划破夜空,朝他的方向射来。 林二保不敢停顿,双腿发力向前猛冲,几支箭分别射在他身后的土墙上,泥土和碎片四散飞扬,发出闷闷的声响。 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林二保翻过了那堵半塌的墙,他迅速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捕捉着一切动静。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带来一丝寒意。 他知道,骑兵的脚步声在破旧的村庄中已经变得混乱起来,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林二保不再犹豫,借着墙后的掩护迅速爬起,顺着狭窄的小巷绕行,步伐轻盈而迅捷。 他没有直接朝村庄深处跑去,而是故意兜了一个大圈,从一间破屋的后门悄然潜入。 他知道,清兵会以为他已经躲入村庄深处,而不会料到他会选择反向迂回。 破屋内灰尘弥漫,腐朽的木梁随时可能坍塌。 林二保蹲在角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任何声音泄露。 他微微侧耳,听见清军的脚步声在村子另一侧逐渐逼近,显然他们已经被自己成功地引开。 此刻,时间仿佛变得异常漫长,林二保全身紧绷,手紧握着腰间的匕首,感觉每一秒都像是生死边缘的挣扎。 片刻之后,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清军低声交谈,随即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知道,他们已经彻底被误导了。 林二保抓住这个空隙,悄然从破屋的另一侧溜出,整个人贴着墙壁,避开了视线盲区。 他顾不得全身盔甲摔在地上的剧痛,手中的弓也不知掉落在何处。 咬紧牙关,他双手撑地,迅速站起,身体微微弓着,借着土墙的掩护,朝黑暗深处飞奔。 脚下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无情地暴露了他的行踪。 突然,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炸开!一把斧头在空中旋转着,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那斧头最终砸在他左手边的土墙上。 原本已摇摇欲坠的土墙应声而裂,紧接着“轰隆”一声,崩塌了一大半。 飞溅的泥土打在林二保布满风霜的脸上,他却没有一丝停顿,若不是他提前闪身,恐怕此刻已被土墙掩埋。 眼前这些清军的战斗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悍得多! 为首的清军巴牙喇岳信,一个健壮的汉子,从马上猛地一跃而下,手腕轻翻,从腰间“唰”地抽出一把腰刀。 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在夜色中冷冷地扫视着四周,仿佛要洞穿黑暗,看清每一处细微的动静。 忽然,岳信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巴牙勒骑兵停下追击。 他的手势明快而果断,带着无可置疑的权威感。 “伊蓝泰,多拜,”岳信不疾不徐地吩咐道,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酷: “你们两个骑马到村外巡视,别让那个尼堪溜了。 阿吉纳,穆里玛,你们两个跟我进去搜查,把整个村子点燃,逼那小子出来!”最近几天,南北两线频繁出现明军的哨骑,像幽灵般在清军新建的堡垒、哨塔附近徘徊,显然是为了摸清清军的部署情况。 岳信在复州一带屡次与这些明军哨骑正面交锋,大多占上风,他和他的手下已经斩杀了九名明军哨骑,自己却只折损了四人。 岳信是清军中最为精锐的巴牙喇之一,十五岁时便开始随军征战,如今近二十载,他的每一次战斗都充满血腥和杀戮。 他的刀法精湛,枪术出神入化,目光如鹰,判断力更是冷静而精准。 此刻的岳信正处于个人力量与战斗经验的巅峰期,他所率领的小队,个个都是曾经鳌拜麾下的精锐——久经沙场的老兵,每一个巴牙喇都曾多次在血与火中磨砺,杀伐果断。 林二保藏在黑暗的掩体后,紧握匕首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对方是自己无法硬撼的强敌。 但也清楚,今晚若想逃出生天,必须得拿出全副的勇气和智慧。 眼前的这些巴牙喇,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村子的方向,那里已升起了浓重的烟雾,火光在黑夜中跳动,逐渐吞噬着那些破败的屋舍。 他咬紧牙关,微微挪动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向村子后方的树林退去。 火光的照耀下,清军士兵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长又暗,显得格外狰狞。 林二保深知自己不能被发现,他努力压低自己的呼吸,脚步尽量放轻,生怕惊动了任何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给我搜!把那小子逼出来!” 岳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种残忍的兴奋。 林二保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远处火光渐近的树林。 就在他准备继续后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心中一紧,迅速蹲下,将自己隐没在一棵大树后的灌木丛中。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右手的匕首已抬到胸前,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片刻后,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是清军巴牙喇中的阿吉纳。 他的神色专注,左手握着弓,右手提着一支点燃的火把,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林二保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与周围的树影融为一体。 阿吉纳走到他所在的灌木丛前,停下脚步,低头查看了一下脚下的草丛,似乎在怀疑这里是否藏了什么东西。 林二保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依然保持绝对的静止。 终于,阿吉纳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二保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趁机悄然站起,借助夜色和树丛的掩护,朝村庄更深处的小路潜行而去。 此时,村内的火势愈演愈烈,映红了半边天。 岳信站在村口,看着熊熊燃烧的房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次的猎物一定跑不远。 林二保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必须趁着清军还在村内搜查的间隙,穿越村后的密林,避开他们的视线。 他的脚步越发迅速,耳边是夜风呼啸的声音,只要冲出这片密林,前方便是他熟悉的山道——也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岳信的追击精准无误,并非林二保指挥不力,而是岳信的丰富经验让他轻易看穿了明军的分兵计策。 他和手下通过仔细观察地上的马蹄印迹、路旁被踩踏的草丛,以及树枝上擦过的痕迹,不久便追上了林二保那匹已然疲惫不堪的战马。 在一声低沉的命令下,岳信身影如同灵猫般向村落废墟的一侧跃去,身姿敏捷,背影在坍塌的泥墙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他的副将阿吉纳和穆里玛紧随其后,他们分工明确,一人手持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点燃破旧茅草屋中的干草,另一人则侧身警戒,环顾四周。 火苗窜起,随着橘黄色的光亮渐渐将整个荒村映照得一片通明。 其余两名巴牙喇骑兵则迅速上马,分头沿着村落的边缘巡查,防止有人逃脱。 火焰吞噬着破旧的木料与茅草,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回荡在空寂的村庄里。 随着火势蔓延,成群的野鸟惊飞,乌鸦发出刺耳的鸣叫,一瞬间,村落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另一边,林二保隐藏在黑暗中,贴着残破的墙壁缓缓前进。 每隔数步,他就从褡裢里取出铁蒺藜,顺手撒在自己经过的路径上,以防追兵。 他的弓和箭袋早已在一次躲避清军射来的冷箭时遗失,现在手里仅剩下一把腰刀、两柄匕首和几颗铁蒺藜。 回想起那些在中军特意补充的精良装备竟然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丢失,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愤懑与懊悔。 更何况,刚才逃窜时的惊险跳跃,令他腰腹和大腿被盔甲磕得青紫淤肿,随着每一步的急促奔跑,伤处的刺痛让他紧咬牙关。 林二保艰难地穿行在村落的阴影中,脚步谨慎而缓慢。 回望身后火光冲天的村落,他暗暗庆幸追兵还未完全逼近,但心中仍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得抓紧时间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地。 村中弥漫着焦糊与烟尘的味道,令人窒息,四周的环境也变得愈加险恶。 忽然,他在前方瞥见了一座半倒的石磨坊,那处地方四周杂草丛生,看似已荒废多时,恰好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紧握腰刀,屏住呼吸,迅速潜入了磨坊的阴影中。 废弃的磨坊内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腐败的气息,只有一扇残破的木窗缝隙透进微弱的火光。 此刻,火光中的岳信并未放松警惕,他微眯双眼,细细观察每一处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 他知道,林二保的胆识与机警非同寻常,不会轻易被俘虏。 然而,村落已被火光照亮,空气中弥漫的烟雾使得视野模糊不清,这一切都在无形中给了林二保短暂的喘息时间。 与此同时,阿吉纳手中的火光照亮了越来越多的茅屋,空气中弥漫着焦木燃烧的刺鼻气味。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仿佛在担心某个角落突然蹿出隐藏的敌人。 他低声对身旁的穆里玛道:“再往前搜查,不要让任何细节漏掉。” 岳信带领的追兵越来越接近,林二保能感受到空气中敌意的逼迫,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手心微微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本章完) 第300章 绝地反击 第300章 绝地反击 借着微弱的月光,林二保迅速向右一拐,钻进了一座破败的院落。 这院子早已没有门板,墙壁斑驳,几近坍塌。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村中的荒草丛生,稍有动静便会惊起藏匿其中的飞鸟,周围的一切笼罩在诡异的沉默中,偶尔传来的鸟雀的振翅声,更加显得死寂森然。 林二保知道,贸然离开这片废弃村庄,进入外面的荒野,只会更容易被清军的眼线发现,甚至直接遭到伏击。 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这些紧追不舍的清军击退。 他不能冒险离村,必须先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藏身,伺机而动。 就在这荒村中等待,或许能像“守株待兔”般,利用夜色对敌人展开致命一击。 一路摸黑前行时,他早已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套应对策略。 但理智告诉他,在这种双方互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胜负也许只是由运气决定的赌局。 追击他的这群清军,是百战精兵,八旗甲兵个个身经百战,战斗力非凡。 林二保带到岸上的三十多个精锐兵士,已经折损过半,这些战友全都倒在与八旗甲兵的激烈厮杀之中。 鞑子巴牙喇甲兵的训练和耐力早已是顶尖水准,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 即便如此,林二保依然保持冷静,心中快速盘算,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以一敌三都没有十足把握,何况敌方人数更多。 对方足足有五人,但若他们分散开行动,自己隐藏在暗处,局势便会有转机。 他的计划很明确——只能靠偷袭。 凭借夜色掩护,逐个击破,绝不能让这些鞑子抱团行动,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在黑暗中,林二保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踩断地上的树枝或者触碰杂物,惊动了周围的敌人。 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荒废村落里,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被放大,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之下。 林二保在进入院落之前,他在门口撒下了最后两个铁蒺藜,小心地沿着墙壁挪动,直到摸索到了房间最深的墙角,背靠着角落坐下。 这样,他的身后已无任何盲点,前方则是唯一的战场。 他的腰间挂着最后的战刀,手中紧握两把锋利的匕首,但他心知肚明,这些武器很难在正面对抗中穿透敌军厚重的甲胄。 他只能寄希望于铁蒺藜能让敌人放松警惕,给自己创造偷袭的机会。 村落中,除了已经被鞑子点燃的区域,其他地方依旧是一片漆黑。 林二保的耳边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厉。 他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四周的寂静被这一声声的“呱呱”所打破,显得愈加阴森恐怖。 不久之后,外面传来了一阵低语声,那是用满语交流的指令。 林二保警觉地猛然起身,战斗的直觉让他立刻进入防备状态,他的手心微微发汗,指尖牢牢握住刀柄。 他迅速蹲下身,沿着墙壁缓缓挪到左侧半垮塌的墙边,轻轻探出头去。 果然,不远处的黑暗中,一抹亮光正在缓缓靠近,手持火把的清兵正在逼近。 林二保一动不动,凝视着他们的行动。 清军每一步都踩在村中残破的砖石间,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黑暗中的光影交错映在墙壁上,闪烁不定。 鞑子的队伍中有一人低声下令,其余几人迅速分散,似乎在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 林二保的心跳骤然加快,紧张感压得他呼吸愈加沉重。 敌人越来越近,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耳边隐隐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必须在敌人发现自己之前采取行动。 林二保握紧手中的匕首,俯身贴地而行,悄然向门口挪去,火光在门外摇曳,他几乎能听到铁甲相碰的声响。 正当火光逐渐逼近时,他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着那一片即将进入屋内的火焰。 他手指微微颤抖,却毫不犹豫,猛然从藏身处弹起,匕首朝着最前方的清兵喉间刺去。 那人尚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在他迅捷而果断的攻势下倒地。 林二保立刻后退,再次隐入黑暗,剩下的清兵定会迅速反应,必须立刻转移位置。 他挪到了屋内另一侧,透过破烂的窗户望向外界,接连听到几声急促的呼喊,火光重新聚集,鞑子们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开始加强搜索。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林二保藏身在阴影深处,咬紧牙关,冷冷注视着外界的动静。 他已无退路,只能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与敌人周旋,他心中一片冷静,握紧刀柄,等待下一个偷袭的机会。 林二保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敌人距离他越来越近,他能清晰听到他们脚步踏过碎石和枯枝的声音。 从脚步声判断,林二保估摸着是两名清兵,他听不懂满语,只能从逐渐逼近的声音推测他们的位置。 火光的亮度正在加剧,黑暗的庇护渐渐消失,如果继续逃跑,他恐怕会陷入对方的包围圈。 一旦被五名清兵围攻,毫无疑问,必死无疑。 更糟糕的是,清兵不仅配备弓箭,还有威力巨大的破甲箭和沉重的斧头。 而他身上的锁子甲虽能抵挡普通的武器攻击,却对这些重型武器毫无防护作用。 林二保心中暗叫不妙,尽管锁子甲在近身战中能稍稍提高他的生存几率,但在这种情况下,优势几乎等于零。 没过多久,那两名清兵走近,距离林二保藏身的墙壁仅有三十步之遥。 手持火把的一人高举着火光,时不时将火焰靠近屋顶,试图点燃残存的茅草,亮光如利刃般割破夜幕,将他们的位置彻底暴露。 林二保微微眯起眼睛,他意识到,这两名清兵似乎已经注意到他遗弃在墙后的一把弓和箭袋。 奇怪的是,他们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惧,反而大摇大摆地举着火把四处搜寻。 两人步伐稳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尽管他们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仍旧对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明军哨骑保持着高度警惕。 林二保感受到他们的压迫感,这两名清兵显然是精锐之士,他缓缓缩回脑袋,双腿微微弯曲,尽量放轻呼吸,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的手指紧紧握住了匕首,额头冒出冷汗,心跳如鼓。 墙外的火光逐渐靠近,只要这两名清兵走过他躲藏的墙角,他就可以迅速偷袭,先解决掉一人,然后在其他敌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决斗,争取一线生机。 “一,二,三……“林二保在心中默默数着,紧盯着火光移动的方向。 他借此来计算敌人的步伐速度,等待火光转向的那一瞬出手。 然而,正当他准备行动之际,那两名清兵竟在墙角停住了脚步。 突然消失的脚步声让林二保心中一紧,他迅速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住前方。片刻的寂静令人窒息,好在他们只是停下来点燃屋顶的茅草,随着火焰蔓延,屋内开始冒出浓浓的黑烟。 林二保在烟雾的掩护下慢慢后退,借助墙壁的阴影藏身于另一处更隐蔽的角落。 火焰逐渐吞噬了整间茅屋,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村道,夜晚的冷风夹杂着烟雾吹来,让他觉得愈发紧张。 耳边依旧可以听见清兵用满语交谈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和焦虑。 显然,他们并未察觉到林二保就潜伏于此处。 林二保紧咬牙关,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手中的匕首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芒。 他知道,若不趁此机会发动偷袭,自己很可能会被彻底暴露。 外面的火光越来越强烈,屋顶在火焰的舔舐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林二保的眼神愈加冷峻,心中默念着那不断递减的数字。 终于,在火光稍稍偏移的一刹那,林二保猛然从阴影中跃出,步伐如猛虎下山,双刀出鞘,直扑那手持火把的清兵。 他的动作敏捷且果断,毫无拖泥带水,手中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对方的侧颈。 一声闷哼,清兵应声倒地,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洒在地面上。 另一名清兵反应迅速,立刻举起斧头朝林二保砍来,林二保猛然侧身躲过,险险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反击,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逼得清兵连连后退。 然而,这名敌人的战斗技巧显然十分老练,迅速调整步伐,持斧挡在身前,准备反击。 两人迅速陷入了白刃战,刀光剑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林二保冷静应对,以灵活的步法闪避着对方的重击,同时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然而,战斗的声音引起了远处清兵的注意,他们正朝这边赶来,时间已然不多。 林二保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利用地形的狭窄空间不断逼迫对手,迫使对方后退到墙角。 在清兵一次仓促的横斩后,林二保抓住了机会,猛然冲上前去,左手握住对方斧柄,右手匕首闪电般刺入敌人的胸膛。 清兵瞪大双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后缓缓倒地。 不远处,更多的清兵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在迅速逼近。 林二保顾不得擦拭满手的鲜血,他迅速从倒下的清兵身上扯下一张马皮披风,试图借此掩盖自己的行踪。 他再次藏身于火光未及的角落,心跳如雷鸣,胸口剧烈起伏,耳边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火光映照下,林二保的眼中闪烁着寒芒,手中紧握的匕首散发出一丝令人胆寒的冷意。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潜伏在黑暗之中,等待下一次绝地反击的机会。 即使屋顶上燃烧的茅草碎屑不断飘落,他依旧纹丝不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赶来的两个清兵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很快便转身离去,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听到脚步声渐远,林二保这才缓缓挪动身体,悄然从藏身处探出。 然而,就在他翻过低矮的院墙时,脚下忽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一根干枯的树枝在他脚下折断。 他脸色微变,还未等反应过来,身后不足三步之遥的两个清兵已经听声回头,目光迅速锁定了他。 危急关头,林二保毫不迟疑,抬手间便将两把匕首迅速甩出,动作如同疾风般利落。接着,他腰间的刀也随之出鞘,刀锋寒光在夜色中一闪,快如雷电。 “锵——”一声金属撞击响起,紧跟着是一声惨叫。 一把匕首被清兵的盔甲挡开,弹落地面,而另一把却准确无误地嵌入了对方的喉咙。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噗”响,清兵高大的身躯一僵,随即仰面倒下,手中的火把和兵器同时滑落地面。 他双手捂住伤口,鲜血自指缝间涌出,痛苦地倒在血泊中抽搐。 未等敌人的尸体完全落地,林二保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 然而,另一名清兵此刻也已反应过来,迅速丢下手中的长弓,抽刀迎击。 两刀相碰,火四溅,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虽然他们各自都身着锁子甲,使得腰刀的攻击力大打折扣,但战局明显倾向林二保这一方。 林二保动作如电,刀势凌厉,攻势密不透风,那个清兵在他眼缭乱的刀光面前节节败退,招架之间显得狼狈不堪。 他的攻势沉稳老练,刀刀直指要害,仿佛全无破绽。 对方只能被迫防守,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眼见清兵步步后退,林二保瞅准机会,猛然发力,一刀直劈对方肩头。 然而清兵身披锁子甲,锋利的刀刃在接触到盔甲的瞬间被阻挡住了。 对方狰狞地咧嘴一笑,趁机反手横斩,但林二保早有防备,一个侧身,险险避开对方的反击。 在这短暂的僵持中,清兵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本有一柄短斧和一把厚背刀,原本完全可以在力量和防护上压制林二保。 然而,刚才慌乱之间,他竟抽出了不适合正面搏斗的腰刀。 这一失误,使得他在这场近身战中处于完全劣势。 林二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步伐一转,刀势陡然变化,攻势更加凌厉。 随着一连串的迅猛攻击,清兵逐渐招架不住,动作愈加笨拙。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绝境,想要退却已然无路可走。 就在清兵一刀挥空的瞬间,林二保猛然前扑,握刀的手腕翻转,一记精确而迅速的斜劈直取对方的咽喉。 清兵瞳孔骤缩,惊愕之中已无力反击。刹那间,刀锋划破夜空,寒光一闪,鲜血飞溅。 清兵的身形晃了晃,眼中光芒逐渐黯淡,握刀的手无力地垂落,随后整个人僵直地向后倒去。 林二保缓缓收刀,深深吸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脸颊上溅满了鲜血,双眼依旧锐利如鹰隼,周围的黑暗似乎在他脚下沉寂了片刻。 林二保迅速俯身捡起清兵遗落的兵器与火把,抬头望向不远处燃烧的村落,火光将他的身影映得有些模糊。 他重新整理装备,握紧手中的刀,目光坚定地朝着夜幕深处踏去。 (本章完) 第301章 五杀 第301章 五杀 林二保心中清楚,凭自己手上的这些武器,根本难以对面前的清兵造成实质性伤害。 这正是他选择猛攻的原因——以迅猛的攻势让清兵猝不及防,迫使对方在仓促中应战,无法施展真正的武力。 此刻,这位南征北战多年的明军军官,和眼前这名同样经历无数战斗的清军巴牙喇士兵正短兵相接,生死在顷刻之间。 林二保并不比清兵高大威猛,但在战场上的机敏反应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却让他占据了上风。 虽然若论单纯的力量,两人可能不相上下,然而在速度与战术上,林二保显然技高一筹。 尤其是在这种双方疲惫而混乱的对峙中,战斗中的微小疏忽便可能决定生死,所以他敢于孤注一掷,用自己对战局的敏锐洞察,化险为夷。 不过,这其中也并非毫无运气成分,若是刚才清兵在慌乱中选择的是厚背刀,那么林二保手中的这把腰刀便很可能在碰撞中折断。 他无暇去想这些,甚至无法去考虑下一步计划,战斗的节奏让他别无选择,只能全力以赴地将每一招每一式都发挥到极致。 战场上,很多时候考验的并非单纯的武艺,而是对瞬间局势的判断和反应能力 战场残酷,拼的往往就是这种细微的疏忽:当敌人犯错时自己没有犯错,而在两人均会失误的情况下,谁的失误更少,谁就更可能活下来。 林二保出刀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那个清兵从未见过如此迅捷凌厉的攻击,仓皇间他只能步步后退,眼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明明隔着刀锋的距离却仿佛近在咫尺。 因此,就在他心中不断恐惧的刹那间,林二保的刀势忽然减弱,似乎露出一丝破绽。 清兵以为对方已力竭,心中一喜,刚要反击,忽然腰间一轻,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了出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声闷哼从喉间溢出,胸口瞬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随后左半边身子如同被雷击般麻木失力,竟然连手中的武器也无法握稳,重重掉落在地。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绝望的痛苦表情,但林二保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动作一气呵成,下一刻已冲到他跟前。 林二保左手发力,狠狠地将短斧砸向清兵的身躯,斧刃带着呼啸之声落下,力道凶猛。 清兵的锁子甲虽坚固,但在这沉重的斧头打击下仍无法提供有效的保护。 林二保这一击蓄满了全部力气,清兵被重重击中,胸膛凹陷,口中喷出鲜血,眼神逐渐黯淡倒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林二保稍作喘息,双目迅速扫视周围,确认没有其他清兵接近后,方才放松几分,但他并未完全掉以轻心。 他立刻捡起清兵的厚背刀,握在手中感受了一下刀身的分量,厚背刀沉稳有力,尤其适合对付穿戴铠甲的敌人。 他将短斧重新插回腰间,用手抹去额头渗出的汗珠,随后借着火光找到先前掉在地上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拾起。 现在,稍稍整理装备后,林二保也很清楚,敌人的巡逻队并非只有眼前的这两人,周围仍有清兵在不远处游荡,刚才的打斗声很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 他低头检查身上的装备,一手握着厚背刀,另一手持匕首,准备随时应战。 火光微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林二保明白自己不能在原地逗留太久。 短暂的停歇后,他轻轻舒了口气,抬头眺望村落深处,前方依旧充满未知的危机,但他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继续前行。 尽管战斗让他略感疲惫,但内心的警觉性丝毫不减,他保持低调,紧贴着地面缓缓移动,黑暗中,他的步伐轻盈如猫,完全隐匿在夜色之中。 风声夹杂着燃烧的火光摇曳,使得村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寂,林二保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战斗细节,确保自己在下次遭遇敌人时不会再有任何疏漏。 林二保暗自盘算,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心中顿时一紧。 他迅速调整动作,急忙把身子一歪,悄然隐入墙边黑暗之中,背紧贴着墙,屏住呼吸,将自己彻底融入夜色,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 就在这时,岳信的身影出现在村道拐角处,他的脚步果断而有力,距离林二保不过十几二十步。 屋顶上燃烧的茅草发出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们所在的区域,这样短的距离让林二保几乎无处藏身。 火光闪烁,映照在两人脸上,目光交汇,彼此的眼神中都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凌厉杀意。 那对视并未持续多久,几乎是一瞬间,两人便齐齐朝着对方扑了上去! 林二保手中握着刚刚捡起的匕首,手腕一抖便将其快速甩出,匕首划过空气直指岳信。 岳信反应迅速,侧身一闪,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飞斧,用力甩向林二保。 两道寒光在空中交错,敌意冲撞间,双方都极其敏捷地躲开了对方的攻击,丝毫不打算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林二保借着冲势,将手中厚背刀高高举起,朝着岳信狠狠劈下,刀锋直指岳信的头颅。 然而岳信身手同样敏捷,举起自己的刀迎头一挡,火四溅,刀锋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两人瞬间陷入僵持之中。 只见两人双目圆睁,彼此死死盯着对方,手臂间的肌肉隆起,浑身绷紧,似乎在比拼耐力和力量。 林二保立刻感受到对方惊人的力量,岳信的臂力远在寻常清兵之上,让林二保在近身格斗中根本不敢轻易尝试单手持刀。 他咬紧牙关,试图重新找到突破口,但对方显然并不是一般的敌手,经验丰富,动作沉稳。 两人依旧僵持着,兵刃交错碰撞间,刀光在火光照耀下忽闪忽现,仿佛寒夜中闪烁的死亡之光。 就在这时,林二保忽然发力,一记快攻企图打乱岳信的防线。 然而刚刚杀完其他清兵的他,体力早已有所消耗,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岳信察觉到对方的气势有所下降,猛地加重了攻势,力道一次次压向林二保。 林二保被迫后退,双脚在土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硬生生被逼得连退好几步,胸口急促起伏。 他见情势不妙,心念一动,忽然虚晃一招,作出进攻姿态,实际却借机向后撤退,拉开距离,企图重新调整重心,恢复攻防节奏。 然而对方如影随形,岳信虽然未完全识破他的意图,却凭借多年的实战经验,一步步逼近。 他猛地将手中厚背刀再次挥下,力道十足,毫不留情地向林二保斩去。 林二保只觉眼前刀影密布,心中一凛,急忙再次挥刀格挡,然而岳信的攻击连绵不绝,几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岳信的身手如同闪电,刀光一闪一闪,让人应接不暇。 林二保在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逐渐失去主动权,身体的疲惫感愈发明显,他每一刀格挡都能感觉到手臂麻木,力气被一点点消耗殆尽,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他意识到自己已无退路,生死之间的激烈搏杀让他心中腾起一种久违的冷酷果断——他知道若要活命,必须拼尽全力,利用最后的体力寻找对方的破绽。 趁着岳信的一刀落空,林二保迅速调整步伐,一个侧身闪到侧翼,手中的刀朝着岳信的肋部疾刺而去。 岳信反应也极其迅速,刀锋一转,堪堪挡住了这一击,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 然而林二保心思缜密,暗中准备了一记致命反击——就在岳信全神贯注于正面的格斗时,林二保猛地向下一蹲,手中匕首一翻,朝着岳信的小腿狠狠刺去。 岳信似乎察觉到异常,急忙后退一步,但仍旧被匕首划伤,鲜血从伤口渗出。 伤口虽不致命,却足以影响他的行动,他怒吼一声,眼中透出凶狠,提刀再次扑上。 然而林二保趁机抢回主动权,他不断灵活游走,利用对方的伤势逐渐削弱其力量。 林二保集中精力,稳步推进着攻势。 岳信因伤势而步伐迟缓,显然已显疲态,他咬紧牙关,试图顶住林二保的进攻,但体力逐渐不支,防守愈发艰难。 林二保伺机猛攻,刀光再度逼向对方要害。 一声沉闷的闷响,岳信刀锋偏离,林二保抓住瞬间破绽,一记劈砍直奔岳信肩头而去,锋利的刀刃划破衣甲,重重砍在他的肩膀上。 岳信身躯一震,踉跄后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与不甘,他试图再度反击,但终究力不从心,动作逐渐缓慢下来。 林二保乘胜追击,再度猛扑而上,动作凌厉迅速,完全不给岳信任何喘息的机会。 “啊!”林二保一招不慎,被岳信一脚狠狠踢倒在地。 他握着的厚背刀也在震动中失了准头,飞出几米之外,重重落在地上。 然而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他就迅速拔出了左手匕首,瞄准对面气势汹汹逼近的岳信,奋力掷出。 匕首划过夜空,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冷芒,直取岳信面门。 岳信微微侧身,迅速躲避开了袭来的匕首,匕首堪堪从他身旁擦过,深深扎入了地面。 然而岳信并未停顿,身形一转,重心稳固,手中长刀带着凌厉的杀气,直逼倒在地上的林二保,显然准备趁势将他彻底了结。 就在此时,林二保心生一计,抬手抓起地上的泥土,猛地朝岳信掷去。 泥沙直扑岳信面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细小的沙粒迅速糊满了岳信的眼睛,尤其是右眼,顷刻间被迷住,疼痛如针刺般袭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拭,却加重了眼部的不适感,视线也随之模糊不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岳信的攻势一滞,原本凶狠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似乎正在努力恢复视线。 然而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整个进攻显得凌乱无章,他的姿势由之前的压倒性强势,转为有些慌乱,无力再继续逼近林二保。 就在这片刻的停顿间,村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响箭鸣叫,回荡在静谧的夜空中。 岳信听到这熟悉的信号声,不禁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村外很可能出现了状况。 响箭通常用于传递紧急信息,而此时此刻发出,意味着村外必定有人在示警,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岳信的心头瞬间浮现一丝不安。 他还未完全从眼部的不适中缓过神来,外头又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显然有一队人马正迅速朝村子这边逼近。 林二保趁机站了起来,抖去身上的尘土,手里紧握一把腰刀,神情凛然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若在方才,岳信绝不会给林二保任何机会,定会迅速上前将其格杀。 但眼下情势突变,岳信心生忌惮——刚刚放走的那两个明军很可能已经引来了援军,沿着火光找到了这里。 而自己此时虽然还可击杀林二保,但对方身手不凡,想要取胜绝非轻而易举。 清军的哨骑众多,复州一带的情报早已泄露,事到如今,杀死眼前这个明军也无济于事,无法阻止情报的外传。 而且,眼前的明军虽非普通之辈,却也不至于让自己冒险犯难,为了一个普通士兵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实在是得不偿失。 念头飞速在脑海中掠过,岳信没有片刻犹豫,迅速后撤,身形如幽灵般消失在夜色中。 他一边调整步伐,一边朝村外退去,心中打定主意先撤回驻地,等探清形势再行决策。 林二保见岳信已经退却,耳边传来尖锐的响箭声,也隐隐猜测到外头的状况。 见状,他迅速后退,隐身于拐角处,时刻警惕着岳信的动向。 尽管他刚才占据了一些上风,但手中只有一把腰刀,对方却拥有弓箭和其他兵刃,一旦距离拉开,自己立刻会处于劣势,很可能瞬间成为对方的活靶。 此刻他心中暗自庆幸,但也不敢放松警惕,双眼死死盯着外面的动静,林二保隐隐约约听到越来越多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似乎是援军正迅速靠近。 林二保稍稍放松,眼中的警惕渐渐减弱,但他依旧保持高度的警觉,手心汗水微微渗出。 这场不期而遇的交锋让他认识到对手的凶狠与狡猾,也让他深知在战场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就在林二保调整呼吸,稳定情绪的瞬间,村外的响箭声再次响起,一道火焰划破夜空,照亮了村子的边缘。 很快,岳信退至村外,望向四周,看到了那熟悉的旗帜——是明军的援军。 他面无表情地朝旗帜走去,心中却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被情绪左右,贸然在村内展开决斗。 尽管未能如愿杀死那个明军,但保全自身显然更为重要,尤其是在敌我态势不明的情形下。 与此同时,林二保意识到这场短暂的交锋终于告一段落,他深吸一口气,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依然紧绷,汗水将衣衫紧贴在身上。 夜色深沉,火光在村子间忽明忽暗,林二保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刀,目光冷峻而坚定,步伐平稳地朝村外走去。 (本章完) 第302章 辽东 第302章 辽东 登州城,原布政使司的阵前帅府内,朱慈烺将手中的文书细细读完,神情凝重,随后将其递给身旁的张煌言,语气淡定地说道: “情况基本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是时候着手行动了。” 张煌言接过文书,那正是林二保亲自率人上岸侦查了数日后获得的复州地区交通地形和清军布防的大致情况。 复州地区的地形和敌情经过多次确认和分析,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这份情报显得尤为关键。 张煌言目光沉稳,快速翻阅一番之后,点头道: “复州一带地势平坦,非常有利于清军骑兵的机动。 但就目前来看,他们兵力明显不足,恐怕不敢轻易出城与我军野战。 这一仗,我们占有相当的优势。” 常登贵听完,也稍稍安心了几分,他接过文书,细细查看地图和敌军布防情况。 文书上标注着复州及周边的地形起伏、河流路径以及清军哨点和驻兵数量,都是林二保冒险侦察得来的第一手资料。 朱慈烺望向众人,语气却略显忧虑: “不过,复州距沙河江岸较远,地形开阔,且守备严密,城内驻有相当数量的清军部队。 他们虽然兵力不多,但倚仗城防设施,恐怕会死守不退,我们若贸然上岸架炮围攻,恐怕一时难以奏效。 必须得想个巧妙之策,以求事半功倍,而在此局面下,内应至关重要。” “正是如此!” 张煌言深以为然,补充道: “再者,盖州方面若有清军援兵调动过来,复州城内的八旗兵与包衣兵虽不足以长时间抗拒我军的攻势。 但倘若能在支援到达前支撑一两日,那也足以拖延我军计划。” 常登贵目光微凝,深思片刻后,接着道: “盖州距离复州也不过三四个时辰的行军路程,清军哨马来回迅速。 若他们集合部队,以八旗兵的调度能力,最多半日便能赶到援助复州。 如此一来,攻城之战的部队若不速战速决,极有可能在敌军增援到达前陷入两面夹击之境。” 朱慈烺轻轻点头,这正是为何多尔衮要分兵驻守复州的重要原因——以复州为前哨,可以迅速对盖州提供支援,同时威慑明军主力。 清军能快速支援,明军同样能在三四个时辰内推进到盖州外围。这场攻防战,每一步都攸关全局。 “佯攻复州之策,关系重大,”张煌言沉声道: “若要拿下盖州并削弱清军主力,复州的佯攻务必逼真,以吸引盖州清军的注意,动摇他们的防线。” 朱慈烺对张煌言的建议极为赞同,深知此次佯攻的作用非同小可,遂缓缓颔首,随后下令道: “既然如此,玄著,你亲自领兵出征,与陈福一同率两万兵力,围攻复州城,确保声势浩大,令敌人无暇顾及盖州。” “属下遵命!”张煌言面色肃然,拱手称是,眼中已透出必胜的决心。 “李进军,”朱慈烺继续吩咐道: “你带三千水军助战,协助玄著一同营造我军大规模攻势,壮大声威,以确保佯攻顺利实施。” “是!”李霄林毫不迟疑,立刻抱拳领命,心中已有了作战安排。 水军作为一支灵活机动的部队,不仅能帮助陆军围城,还能对复州的防线施加压力,迫使清军自顾不暇。 朱慈烺转向其余将领,继续道: “其余诸将除高将军留守后方,随时候命以备不测外,其他人随我率兵北上,佯装攻打盖州。 务必虚张声势,使盖州清军疑我军主攻盖州,从而分散他们的注意。” 众将领闻言纷纷拱手领命,神情激昂,气氛陡然间凝重而又充满战斗的决心。 张煌言等人迅速离开帅府,整备兵马,各自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张煌言走出帅府时,望着远方的天空,夜色深沉,繁星如炬,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战斗将艰辛而漫长,但也充满了希望。 .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由新军主力组成的两路大军迅速集结,利用有利的风向计划穿越渤海,沿着海岸线北上,直指复州和盖州城,准备一举击溃清军在辽东的防线。 朱慈烺亲自率领的大军在盖州一带的推进极其迅速,先锋张名振则先行一步,带领部队沿着辽西走廊的山麓行军,途中成功击溃了三支清军的小规模部队。 这条山脉走廊地势险要,为推进提供了一条隐秘但有效的进军路线。 不同于西边平坦的沿海地带和北方辽阔无边的辽中大平原,盖州城的东面有许多山脉,地形错综复杂。 清军正是借助这些天然屏障,在各处布置了大量障碍,试图减缓明军的行军速度,以确保撤往海州的路线不至于被轻易截断。 这些布防虽然繁杂,实质上却是多尔衮的分兵策略之一,意图牵制明军的注意力,并非意在盖州城东面进行决战。 多尔衮在此布防的多为包衣兵,八旗甲兵仅在后方督战,前线抵抗并不强烈,明军的推进因此几乎没有遇到实质性阻力,清军大多象征性地稍作抵挡便向北撤退。 张名振的先锋部队在接连突破这些简易防线后,迅速推进到盖州外围,朱慈烺的主力军也随之迅速跟进。 不久之后,常登贵率领左翼部队到达鹿角一带,与主力遥相呼应,支援前线的攻势。 明军的补给与后勤保障主要依靠海运,民夫则忙于扎营、拉纤、修筑防御工事以及运输辎重,所有物资和兵力的后勤保障都严密而高效。 在民夫大量支持下,明军行军的速度显著超出了清军的预估,为下一步攻势创造了有利条件。 盖州城外,清河的南北两岸平坦宽阔,最适合骑兵部队展开正面冲锋。 东面为连绵山脉,西临大海,北靠大河。此时清河水深,涉水风险极高,几乎是九死一生。 多尔衮将此地设为理想的决战地点,意图在此依托有利地形与明军决一死战。 他深知,只要能有效阻止明军突破清河,就可暂时守住盖州。 为了诱使明军继续逼近盖州城南,踏入他精心布置的战场,多尔衮命济尔哈朗率领数千精锐八旗甲兵及上万包衣兵在清河南岸布防,伪装成稍作抵抗的姿态。 清军在南岸与明军小规模交火后,济尔哈朗依令后撤,随即焚毁清河上的浮桥和各渡口,阻断明军的直接渡河通道。 这一系列防御行动无疑是一场假象,旨在麻痹朱慈烺的军队,让明军误以为清军已经失去了清河以南的控制权,实际则是希望将明军引入预设的包围圈。 在战术层面上,多尔衮通过这些假象使朱慈烺的军队未能察觉他的真实意图,为将来一场大规模决战埋下伏笔。 随着浮桥被烧毁,清军迅速撤回北岸,而明军也按照原计划推进到清河南岸,迅速扎营整顿。 朱慈烺一面指挥各部进行警戒部署,一面命令军工铺设临时浮桥,并着手在河岸布置防御,以应对可能的突袭。张名振则派出多支哨骑沿河岸侦查,确保清军没有埋伏。 在夜幕降临时,明军的临时浮桥已初步完成,部分兵力随之成功渡河,为后续攻势做好准备。 然而,清军在北岸早已设伏,大量骑兵埋伏于平坦的河岸之上,借助地势伺机待发。多尔衮亲自坐镇北岸指挥,筹谋如何一击摧毁明军的渡河阵地。 此刻,朱慈烺的决策尤为关键,眼前的河岸战场局势复杂,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为确保部队稳步推进,他下令主力分批次渡河,以避免因清军突袭而陷入被动。 与此同时,他命令张名振的先锋军在东面山间穿插,探明敌军是否有埋伏的薄弱之处,以便实施两翼夹击。 这次的决战决定了盖州城的成败,甚至关乎辽东的未来归属,双方都集结了大量精锐部队,士气高昂,河两岸战鼓声震天,杀气腾腾。 多尔衮也深知局势无法再拖延下去,他决定利用冬季寒冷的天气和本土作战的地理优势,尽快对明军发起打击。 朱慈烺选择此时进攻,正是看准了多尔衮难以承受持久战的压力,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对方继续拖延时间,错失良机。 在清河沿岸,渡口附近仍然分布着清军新建的堡垒,作为瞭望和防守的重要设施。 然而,经过一轮激烈的轰炸,这些原本坚固的防御工事被明军前锋的炮火无情摧毁,如今只剩下满地断瓦残垣。 炮火的威力让清军措手不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宛如一片废墟。 明军的主力部队随即抵达,渡口和浮桥也在数以万计的民夫努力下迅速修复。 那些刚被清军摧毁的桥梁与渡口焕然一新,重新成为通往北岸的要道。 很快,明军便在清河南岸扎下了大营。然而,他们并没有急于渡河与清军决一死战,而是稳扎稳打,为决战时机做好准备。 朱慈烺深谙战机的重要性,他的耐心在于等待南线的张煌言、西线的常登贵、以及东线的李霄林同时对清军施加压力,逐步削弱对方的兵力部署,逼迫清军不得不四处分兵。 待到时机成熟,清军陷入被动,朱慈烺才会发动渡河行动,打破僵局。 随着清河上的渡口和浮桥修复完成,明军随即派出大量哨骑,向清河北岸展开侦察,并频频对敌人进行骚扰行动。 南岸明军的哨骑规模庞大,相比之下,北岸清军的侦察兵力仅有三四十人,显得捉襟见肘。 南岸的侦察战异常激烈,双方哨骑为了摸清彼此动向,频繁深入对方阵地,遭遇小规模的冲突已成为家常便饭。 站在新墙河南岸一座高大的瞭望台上,朱慈烺眺望着北岸的广袤平原,那片土地此刻长满了枯黄的野草,正随风摇曳。 他身旁的常登贵随行而立,等待皇帝的问话。 朱慈烺凝视片刻,终于开口道: “现在清军在各处的兵力部署情况如何?有任何新的调动吗?” 常登贵立刻躬身拱手,语气严肃地禀报道:“陛下,哨骑侦察显示,清军在盖州的主力全部集中在城池附近的十座大营里。 除了少量的哨骑巡逻,敌军明显减少了其他兵力的出动,显然是在紧缩防线,严守固守。” 朱慈烺边听边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远方,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 他沉默片刻,继续问道: “西线的情况如何?” 常登贵答道: “张名振来报,西线的清军正缓缓向盖州北侧收缩,逐步撤退,似有意龟缩防守,但具体兵力尚不明了。 西线地形陡峭,张将军有所顾虑,不敢贸然深入,担心清军会借助险要地势进行伏击。” 朱慈烺思索片刻,略显从容地说道: “西线清军以包衣兵为主,八旗正兵十不存一。尽管他们不轻易降服,但整体战斗力有限。 只要不出意外,张名振应能按计划推进,逐步逼近预定的战略位置。”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走下高台,背对着常登贵,步伐稳重而有力。 行至台阶下,朱慈烺稍作停顿,冷静地问道: “依你看,若是我们渡河之后,在北岸何处扎营最能确保我军的战略优势?” 常登贵一听,略一思索,回答道: “陛下,以末将愚见,若要取得渡河后的稳固立足点,可以选择北岸一片稍高的丘陵地带。 那里地势开阔,有利于观察周围的动向,既可抵御清军突袭,也便于明军的集结和进攻。 但具体位置还需根据对方哨骑活动区域进一步判断。” 朱慈烺闻言,略微颔首,脸上浮现出几分沉思。 他知道,在敌军重重防御下要抢占北岸,绝非轻而易举,但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拿捏得当。 渡河之后的立足点至关重要,既关系到是否能够立稳脚跟,也关系到明军的下一步战略推进。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个传令兵策马而来,停在朱慈烺面前行礼道: “陛下,最新侦察回报,清军的前哨部队已经开始向北岸南移,似乎是加强沿河防守。” 朱慈烺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传令下去,让各部保持警戒,切勿轻举妄动,继续侦察,等待时机。” 常登贵应声而去,传达命令。 朱慈烺转身望着远处清河的滚滚流水,心中逐渐形成一幅战局的蓝图,北岸的防御虽重,但敌军兵力分散,一旦自己发起突袭,清军的防线势必难以快速回防。 更何况,在各线战友的支援下,清军不可能对所有方向顾及周全。 当夜幕逐渐降临,明军的营地中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朱慈烺依旧伫立在瞭望台上,凝望着对岸的黑影。 他的眼神犀利而冷静,胸中谋略早已周密布置。 他低声自语道:“只要时机一到,清河的阻隔将不再是障碍。” (本章完) 第303章 复州 第303章 复州 朱慈烺率领的大军成功登陆盖州后,先锋部队在林昌峰的带领下,首先抵达复州城下,并迅速展开了布阵。 张煌言随后指挥主力部队在城外安营扎寨,而马宝所部则被朱慈烺派往复州城西侧布防,以防清军突袭。 这不仅是防御布置,更有借此大战扶持马宝的深意——作为一名具有培养潜力的将才,朱慈烺特意从高杰军中将他调拨过来,赋予更大的重任。 复州城的清军早有准备,鳌拜已事先将城外布置的大小火炮悉数撤入城内,使得驻守城池的清军火力坚固而难以攻破。 总兵力若加上绿营军和包衣兵,超过了一万之数,对小小的复州城而言,这样的兵力和装备足以构成铜墙铁壁,难以轻易撼动。 明军虽然在登陆战中取得了胜利,但缴获寥寥,仅凭己方的火炮,很难在火力上压制城墙上的清军,若强行攻城,必然会遭受重大损失。 这种局势下,邓章作为内应的作用无疑成为了攻破复州城的关键所在。 复州城内的士气极为低迷,几近崩溃。 不到一年时间,明军便推进到辽东,八旗兵在关内接连惨败,清军付出惨重代价。 多重打击之下,满清军心动荡不已,士气显著下滑。 要知道,大军的士气不仅依赖于军饷和粮草的供应,胜仗更是维系军心的主心骨。 然而,眼下满清部队屡屡失利,不仅绿营军和包衣兵心生畏惧,连八旗兵自己也开始对明军心生恐惧。 昔日的明军在清军眼中只是头颅和战功的象征,意味着功绩、赏赐和无尽的财富。 可如今,他们却成了恐惧的来源,成了阴影和噩梦。 尽管如此,复州城经过半年的加固,城墙已然坚固,物资储备丰厚,周围百姓早在几十年前便被清军大肆屠杀,附近无村可依。 鳌拜从被掳掠来的北直隶百姓中选出了三千壮年充当劳力,协助加强城防,此外还带来了数百名女子,供八旗兵取乐。 在这样的防守条件下,复州城内大军足以支撑坚守一年以上。 此外,在明军登陆前的最后一轮兵力调整中,复州城内兵力已有三千余八旗兵、两千余绿营兵以及六千包衣兵,而他们的家眷大多分布在辽东地区。 尽管这些士兵逐渐对明军的野战能力产生恐惧心理,但他们的归属和家眷都在此地,因此即便畏惧敌军,他们也不可能轻易选择投降。 朱慈烺深谙复州城的城防优势和清军的心理弱点,他站在指挥台上,目光透过旌旗猎猎的营地,注视着那座坚固的城池。 此刻的复州城,不仅是他军事行动的障碍,更是明军战略推进中的一座堡垒,若能成功攻破,无疑将进一步动摇清军在辽东的防御体系。 他低声说道: “复州一破,辽东必乱。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利用邓章的内应之利,在最小代价下取得突破。” 朱慈烺目光深邃地巡视着复州城,心中已有了作战规划。 他十分清楚,凭借当前兵力直接攻城不现实,贸然进攻会付出惨重代价。 复州城虽小,却被清军固守得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而城内的守军又因被俘虏的百姓充当劳力而士气略有缓和。 当夜,朱慈烺的命令迅速传达到前线。明军哨骑和游击队频繁出动,在城墙周围展开骚扰,时而鸣哨呐喊、时而悄然接近,打得清军哨兵精神紧绷,疲于应对。 与此同时,朱慈烺还派出几队敢死队,伺机在夜晚埋伏,以游击战术轮番袭击城墙边缘的清军守备。 城内的清军被迫彻夜不眠,一边设防,一边疲于奔命。 在连续几日的骚扰之下,城内清军果然开始出现松动,尤其是一些包衣兵私下议论不已,甚至有人怀疑这场战争的结局,认为清军已是穷途末路。 然而,鳌拜警觉性极高,迅速对这些动摇士气的言论进行严厉打击,并加强了城内的纪律整肃。 他还亲自巡查夜哨,处处布防,试图稳固军心。 然而,越是高压,城内的紧张气氛越浓烈。 与此同时,在明军强有力的掩护下,数万民夫昼夜不停地拆除清军在复州城外布下的重重防御障碍。 经过三天的持续清理,外围的障碍物已被清理殆尽,复州城的防御如今仅剩一条宽阔的护城河,以及高耸的城墙和城墙上的火炮。 “将军,那个邓章可真的是与尼堪暗中勾结的内奸啊! 他虽是山东人,可他手下的士兵大多是他的宗亲族人,若他真的和尼堪勾结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一个绿营军的军官面色凝重地报告道。 玛卡沉吟片刻,瞥了一眼面前的军官,缓缓摇头道: “眼下城内军心已然动摇,你却没有确凿证据。本将军若是轻信你的一面之词,贸然处置邓章,他手下那一千多名士兵又该如何安置?这军心将何以为继?” 其实,经过这位绿营军官几日来的密告,玛卡心中也开始对邓章产生了些许怀疑。 然而,复州城的形势十分严峻,城外张煌言大军正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攻城,在这紧要关头,贸然决断并非明智之举。 玛卡心里清楚,汉人官员之间素来不和,互相诋毁的情况时有发生。 眼前这名绿营军官的用心并不单纯,很可能只是想借此上位。 更何况,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贸然行事只会导致更大的内乱。想到这里,玛卡没有立刻表态。 “将军,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这是下官的家仆亲耳听到的,邓章的家丁中早已私下议论纷纷。 若非他与尼堪早有勾连,又怎会在山东的大战中几乎毫发无伤?”这名绿营军官语气坚定,不依不饶地继续上报。 玛卡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略有触动,暗自盘算起来。 邓章麾下的兵力仅一千余人,若要处置掉他并非难事。然而眼下士气低落,若随意削弱城防兵力,这不单是少了一支守军,而是直接影响着守城士兵的决心。 略作沉思后,玛卡似乎想到什么,抬眉冷冷地说道: “陈参将,本将军提醒你,之前就有一镇总兵因遭人诬告,后来事情败露,那告密者直接被斩首示众,牵连家属满门。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三思!” 那个参将听了这番警告,微微一怔,神情中闪过一丝犹豫,似在权衡一番后又坚定道: “将军,此事确凿无疑!我的家仆亲耳听到邓章的家丁说道,‘早该在山东登州时就里应外合,何必跑来辽东受苦’,这可是原话,不增不减。 还请将军尽早定夺,否则恐怕就为时已晚。” 玛卡见他如此笃定,内心不免再次动摇。 然而,他稍作权衡,最终没有轻易松口,只是淡淡敷衍道: “此事重大,本将军自会再斟酌一二。你暂且退下吧!” 那个绿营军参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再辩解几句,可抬头一看,见玛卡眉头紧锁,神情冷峻,顿时心头一紧,便不敢再多言,只好悄然退下。 尽管清军在关内战场上屡屡受挫,形势急转直下,但在许多满人贵族和官僚眼中,尤其是在满清上层圈子里,局势并非不可逆转。许多人,尤其像玛卡这样的狠角色,仍然坚信清廷在辽东一带仍有优势。 毕竟,当年在辽东,清军正是利用明军外线作战的劣势,一步步蚕食敌人,最终强大起来,建立了今日的基业。 此外,清廷之中那些由科举出身的汉臣,尤其是自清朝开科取士后忠心追随的皈依者们,对清廷充满狂热的忠诚。 这些人虽是汉人,却因清廷所赐官位,反而更加坚定地认同并维护满清的统治,为清朝的战事奔走效力,毫无二心。 绿营军参将离开后,玛卡静静闭目沉思片刻,脑中快速盘算着局势的变化。 突然,他睁开眼睛,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冽。 他清楚,若邓章真有叛变之心,这不仅会威胁到复州城的安全,还会动摇军中士气。 然而,贸然除掉邓章却可能激起不必要的恐慌,在敌军大兵压境之下,若内部再起纷争,复州城的防线势必会出现致命漏洞。 玛卡回忆起邓章历来的行迹,邓章虽出身山东,但向来作战英勇,在山东的几次战斗中表现出色。 然而,细思之下,邓章的部队确实在几场恶战中几乎未受损失。 若非军功赫赫,且与他往来密切,玛卡几乎要怀疑此人另有居心。 天色渐渐昏暗,帐内烛火跳动,玛卡陷入更深的沉思之中,他意识到,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后果恐难以收拾。 眼下最关键的是复州城的防御,若因内部猜忌而削弱战力,整个防线将不堪一击。 反之,若邓章真的有二心,却未能及时查实,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玛卡朗声道:“来人!” 玛卡唤来几名心腹属下,仔细叮嘱道: “此事不宜声张,你们各自分头去邓章部队中暗中探查,务必小心行事,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他决定先行派人监视邓章,以期掌握确凿证据,避免贸然行动而招致不必要的混乱。 经过一日的观察,玛卡的心腹们带回一些零散的信息,虽然未见确凿证据,但邓章的军营中确实流传着不少与尼堪勾结的传闻。 一些士兵私下交头接耳,言辞之间似有不安。 玛卡心中警觉,意识到此事可能并非无中生有,但仍决定再三考察,以免冤枉忠臣。 接连几日,玛卡夜不能寐,反复权衡利弊。 他知晓此事关乎军中稳定,不容轻视,但也不能不顾将士安危贸然决策。 最终,玛卡决定召开一次秘密会议,将邓章与其他几位将领召集至帐内,试图借言语试探邓章的反应。 会议之中,玛卡隐晦地提到尼堪对复州城的虎视眈眈,以及敌军内部可能的情报渠道。 邓章神情平静,应对自若,丝毫不露破绽,这一切让玛卡更加疑惑,究竟是邓章心思缜密,还是确实清白? 会后,玛卡对心腹低声道: “继续密切留意邓章的动向,若有任何异状,立刻汇报。” 他意识到,对一位有嫌疑的将领,即便心存疑虑,也需小心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在接下来的数日,玛卡的疑虑并未减轻。 复州城外,敌军的压迫日渐逼近,城内的局势却依然未明,面对敌军的步步紧逼,玛卡唯有加强防御,命令各部严阵以待。 他知道,若复州城得以安然无恙,则城内的疑云也自会散去;而一旦敌军攻破城防,所有的疑虑、分歧都将化为无谓的争执,失去意义。 * 门外,一名彪悍的壮汉闻声而入。 此人虎背熊腰,面色阴沉,腰间别着一对锋利的双斧,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犀利。 进门后,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探,这才放心地将房门轻轻掩上。 “将军!”赵奎踏步上前,双手抱拳,低声恭敬地行礼。 邓章微微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中满是坚定与决断。 片刻后,低声吩咐道:“张煌言已经发来信号,今晚行动!” 当前的信息传递条件有限,邓章与张煌言的联系只能通过书信沟通,至今也不过是一封信传递出的指令。 每当行动临近,张煌言便会命令城外的军队每天挂出不同旗帜,以此传递行动计划。 倘若在复州城内看到特定的旗号,便意味着当夜要攻城,这样的方式虽然简单,却是此刻唯一有效的办法。 眼下,复州全城戒备森严,绿营兵地位不如包衣兵,更受到清廷的层层防范,稍有异动便可能引起怀疑,传递情报更是难上加难。 张煌言不便提前安排细作,玛卡身边也没有可靠的明军间谍,所有计划只能依靠邓章随机应变和他周密的筹划。 赵奎听罢,面色一沉,眼中掠过一抹锋锐的光芒: “将军,这次时机稍纵即逝,我们该如何应对?” 邓章微微一笑,沉着说道: “清廷的严防是防不了天命的,今晚只要天助我军,复州城必破无疑。你带领精锐之士,待号令一响,即刻展开内应,务必与城外大军形成里应外合之势。 记住,行动迅速,不可拖延半分!” 赵奎点头,目光坚定地答道: “属下定当竭尽所能,绝不辜负将军的期望。” 邓章转身,负手而立,目光冷峻地注视着窗外隐隐的月光,他的计划正在逐步成形,心中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准备。 (本章完) 第304章 里应外合 第304章 里应外合 “时间紧迫,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邓章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 “现在我们无法与张煌言取得联系,只能按照计划行事。 若是错过了今晚,张煌言恐怕就会发起强攻。 到时候,鞑子肯定会派我们去当炮灰,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在这里。” 此刻,邓章已然坚定反正的决心,他的心志再也不动摇。 毕竟,明军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他们可以击败八旗兵,既然反清还有生路,邓章更不愿意继续当鞑子的奴隶。 “遵命,将军!”赵奎垂首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已然做好了承担一切风险的准备。 说起赵奎的出身,他父亲便是李家的家仆,赵奎从小就在李家长大,如今成了邓章最信赖的心腹。 他脸上的那道深深刀疤便是当年宗族械斗时,为护住邓章留下的印记。 “今晚你带上三十名兄弟,按照计划行事。” 邓章看着赵奎,顿了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中透出一丝担忧和期许: “到时候务必小心,若遇到任何意外,能跑就跑,别留下来陪我送命。 如果一切顺利,等我们把复州的鞑子收拾干净,老子升官发财,你也还是我的副将!” . 玛卡虽然缺乏直接证据,但那个绿营军参将几日来的种种举动让他心生怀疑,反复权衡后他决心宁错杀勿放。 自中原战事爆发以来,绿营军在关内已经出现过多次暗通明军的情况,甚至有成百上千的绿营兵集体投敌,这些事让玛卡不得不防。 他心中权衡,如果清除掉这一千多名绿营兵,虽会使城内的军心短暂动荡,但对防守复州的全局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而一旦这些人真与城外明军里应外合,复州城恐怕难以保住。 在夜色中,复州的军营渐渐归于寂静。 邓章和赵奎在阴影中隐秘地策划着,城内的巡哨队不时经过,但他们已将一切行动安排妥当。 赵奎带着一队心腹,悄然走出暗巷,按照计划向南面岗哨靠近。 他低声下达命令,队伍迅速分散,各自找准位置潜伏。 望着城墙的方向,赵奎心跳加速,脑海中回荡着邓章的嘱托。 他内心激荡不已,这一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让自己和兄弟们不再活在刀口上。 与此同时,玛卡在营帐中盘算着下一步,若能在内部排除隐患,他将稳操胜券。 他并不介意用强硬手段巩固统治,尤其在当前形势如此危急之下,他更不能有任何疏忽。 复州城中空气仿佛凝固,隐隐透出一股血腥气息,等待着黎明来临时的腥风血雨。 面对强敌环伺,玛卡深知要在无声无息中彻底歼灭邓章及其千余手下,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这些人并非寻常绿营兵,尤其是那百余名家丁,个个骁勇善战,战力不凡,装备齐全。 他们多年来在战场上积累的血性与经验,使得他们如猛虎般难以驯服。 一旦行动中出现丝毫差池,很可能会被明军抓住机会,借此逆转局势。 再者,山东一带民风向来剽悍,这些家丁在如此氛围下成长,更加令他们凶悍难缠,不会轻易屈服。 正因如此,玛卡不敢掉以轻心,计划必须严密、执行必须精确。 玛卡心中暗自思量,若想在不引发过多骚动的情况下除掉邓章,必须借助黑夜的掩护、兵力的配合,以及潜伏者的伪装,实施一击毙命的行动。 经过深思熟虑,玛卡决定今夜便发起突袭,不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他快速布置了行动方案,将兵力分为三路: 一路精兵直取邓章本人,一路包围绿营兵的大营,确保无一人得以支援,最后一路则攀上城墙,以伪装和佯攻引诱城内夜哨的绿营兵离开据守之地,逐一消灭。 行动有序,手段隐蔽,方能确保此战速决,免于暴露。 半夜,子时刚至,风声萧萧,复州城东门的城楼上火盘摇曳,火焰在北风中跳跃不定,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为潜伏者提供了天然的遮掩。 护城河百步之外的黑暗中,赵正东和他的百余战兵,以及另外九名百总率领的精锐部队,总计上千人正屏息静气地伏于草丛之中。 他们已潜伏良久,忍耐着夜色的寒冷与刺骨的北风,只等一声令下。 此刻,东门的城楼上,六名巴牙喇精兵正带着二十余包衣值夜,尽管倦意袭来,但他们依然警惕不减。 这群巴牙喇精兵长期驻守在城楼之上,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似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而在他们身后的房间中,另一批巴牙喇精兵与包衣则在短暂休息,养精蓄锐。 明军在过去两三年中的数次突袭,使得这些巴牙喇士兵对周围的一切都异常敏感,犹如惊弓之鸟,戒备森严。 复州城内的防御措施可谓无懈可击。 东门、西门、南门、北门的城楼上,清廷早已派驻了巴牙喇甲兵带领包衣兵严密把守,绿营兵不得靠近城墙,更不得涉足城楼。 在这样的部署下,清廷不仅在城墙上增设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和大批火炮,还专门安排了灵敏的预警机制。 清廷深知复州城的重要性,力图确保即使少数兵力也能坚守此地,不至被轻易攻破。 夜色更深,二十余名家丁假扮成夜间值守的绿营兵,穿戴整齐,隐忍着寒风刺骨的侵袭,跟随体型高大如熊的赵奎,悄然向东门城墙走去。 赵奎一身壮硕,肌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稳有力,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出无声的杀意。 玛卡挑选的这些人皆是老练的家丁,他们身手敏捷,伪装技巧极高,能够融入夜色而不被发现。 他们走得悄无声息,彷佛幽灵一般,只待接近目标的刹那,便会如毒蛇般发起致命一击。 赵奎走在最前,他肩宽背厚,行走间气息稳重而冷酷,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厉之色。 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此次任务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可能葬送整个行动。 赵奎仔细打量城楼上的每一个角落,观察守卫的站位、行走的频率、火光照射的死角,将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他示意手下的家丁隐身于暗处,静待时机。 那些伪装成绿营兵的家丁们在赵奎的指引下有条不紊地接近城墙,个个脸上不带丝毫表情,心中却已绷紧如弦。在赵奎的信号下,城楼上值守的巴牙喇精兵并未察觉异样,反而认为这是例行的换班。 为确保安全,他们与假扮绿营兵的家丁们简单交接后,便匆匆离去。 而就在巴牙喇士兵刚转身离开之际,赵奎迅速挥手。 二十余名家丁猛然上前,悄无声息地将数名哨兵制服,迅速而精准地将他们逐一解决。 此时,城楼上再无声息,邓章的突袭计划已然启动,且丝毫未曾引起其他守军的警觉。 . 赵正东和他的部队也在接收到信号后迅速展开行动,默契配合,兵分多路。 随着潜伏者接近绿营兵大营,外围的警戒士兵也被逐一解决,绿营兵毫无所觉地陷入被包围的境地。 整个复州城外一片寂静,夜风呼啸声中,邓章的部队如夜行猛兽般渗透进了城池周边的防线。 对于复州的巴牙喇守军而言,今夜的平静暗流涌动,致命的袭击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逐步推进。 而他心中冷静如冰,他一心要在最短时间内全歼邓章及其部属,彻底扫除这个隐患。 在他看来,邓章及其麾下的绿营兵已然是瓮中之鳖,夜幕是最好的掩护,今夜注定要成为一场悄无声息却致命的屠戮。 邓章的计划看似简洁明了,却充满了冒险。 他交给赵奎的任务就是利用夜晚清军巡逻间隙,带领三十名精锐家丁突袭东城楼的八旗兵与包衣。 击溃守军之后,他们会立刻冲入闸楼,砍断吊桥的绳索,将东门的吊桥放下。 城外埋伏的明军一旦听到城内的激斗声,便会顺势发起冲锋,趁虚而入夺取复州城的东门。 一切看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玛卡的三路兵马虽然未能全部成功,但还是成功围住了邓章的府邸和绿营兵军营,为行动争取了时间。 赵奎这边,则毫不费力地通过了哨兵的盘查,带着三十名装备精良的家丁悄然潜入了东门城楼附近,并迅速接管了值夜的任务。 复州冬夜的冷冽让空气中透着刺骨的寒意,北风在城墙上尖啸般回荡。 赵奎和他手下的夜袭士兵身披厚实的双层甲,脸上用布层层包裹着,整个身体显得臃肿而不便。 但这也让他们看上去与普通值夜士兵无异,更难以被识破。 他们负责值守的城墙距离东门的城楼不足百步,周围没有其他清军驻守。 赵奎心知机会稍纵即逝,便带着手下的小队缓步向城楼靠近,他面色凝重,行动敏捷,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从容的杀气。 北风肆虐,夜色浓重,整个城墙之上除了风声便再无他物,极少有人发觉他们的脚步声。 赵奎走在最前,腰间挂着两柄利斧,冷静地贴近墙垛,以掩护自己不被城楼上的清军察觉。 他缓缓探出头,仔细观察城楼周围的布置,火光通明的城楼内部传来几名满人的低语声,夹杂在风中若隐若现。 而外侧几个包衣兵半倚着墙垛,疲惫不堪,似乎随时可能睡去。 见状,赵奎眼神一凛,意识到时机已到。 他双手在身后做出一个简短的手势,默默从腰间取下两柄短斧,呼吸沉稳,斧刃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得到命令的几名家丁如同一群饿狼,悄然无声地扑了上去,各自手持利刃,对准那些毫无防备的包衣士兵迅速出手,利刃划过空气,直朝包衣的颈项和头颅劈去。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城楼上值夜的包衣兵毫无反应机会,在梦与醒的交接之间就被一一割喉,顷刻倒地,鲜血渗透了冰冷的地面。 赵奎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他示意手下迅速清理掉包衣兵的尸体,避免过多的血迹引起其他守军的注意。 只是,他们还未完全掌控局面,城楼内部的巴牙喇精兵已经察觉到异样。 这些久经沙场的巴牙喇不愧是清廷的精锐,一听到城楼外的动静便迅速集结,持刀而出,警惕地朝着城楼门口猛然冲来。 赵奎见状,目光微凝,带着几分冷酷的笑意,他心中暗道这些满洲精锐果然不同于寻常包衣,行动之敏捷让他不禁对接下来的战斗更加重视起来。 巴牙喇精兵的突袭使赵奎不得不暂时改变策略,他向后退了几步,低声命令家丁们在城墙的掩护下散开,以错落的队形分散敌方注意力,同时保持阵型不乱。 家丁们迅速反应,利用城墙上每一处阴影和墙垛的遮掩,将身体隐藏得极为巧妙,伺机而动。 双方的距离逐渐缩小,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杀气。 巴牙喇兵们无不目光如炬,手持镶嵌着满族特制刀具的长刀,一步步逼近赵奎一行。 就在这时,赵奎突然大吼一声,提起双斧率先跃出,对着带头的巴牙喇狠狠劈去,斧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逼敌方喉咙。 带头的巴牙喇虽反应迅速,挥刀格挡,但仍被赵奎的力量震得倒退了几步。 这一下,其他家丁士气大振,纷纷上前迎战。 赵奎的凶悍无畏深深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在他的带领下,家丁们如同猛兽般冲向巴牙喇兵士,爆发出阵阵喊杀声。 尽管包围他们的是精锐的巴牙喇,家丁们仍旧不畏生死,用尽全力挥舞手中的武器,与对手近身搏斗。 刀光斧影在黑夜中此起彼伏,火光映照下,鲜血四溅,整个城楼顿时变成了修罗场。 然而,巴牙喇的精锐毕竟非同凡响,他们并没有被赵奎的气势吓住,反而更加凶猛地反击。 双方在狭窄的城楼上展开激烈厮杀,赵奎挥舞双斧,左右开弓,斩落敌人的同时,也不免受了几处刀伤,但他丝毫不退缩,越战越勇。 眼见战斗愈发激烈,赵奎暗自焦急,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城外埋伏的明军正在等待吊桥放下,一旦拖延太久,行动便会暴露。 他高声命令几名家丁从侧翼进攻,自己则以猛力劈开敌人防线,带着人朝闸楼方向冲去。 几名家丁冲到闸楼口,将斧头狠狠劈向吊桥绳索,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号角在夜空中响起,城内的清军似乎有所警觉。 赵奎的心中顿时一紧,但他无暇多想,拼尽全力指挥家丁们加快行动。 最终,随着一声断裂的脆响,吊桥的绳索终于被砍断。 吊桥轰然落下,外侧埋伏的明军听到信号,立刻发起冲锋,火把如流星般疾驰而来,城门外顿时杀声震天。 (本章完) 第305章 复州之战 第305章 复州之战 寒冬夜晚,复州城的北风寒意凛冽,赵奎与手下都裹着厚厚的甲,脸上缠满布,遮挡冷风,看上去格外臃肿。 他们值守的城墙区域紧邻东门城楼,而清军的防线在这里稍显薄弱,巡逻的包衣兵一走,他们就能悄无声息地接近城楼。 赵奎是邓章麾下最得力的心腹,他生性凶悍、战力不凡,颇具威望。 他轻轻一挥斧头,几名早已蓄势待发的家丁悄无声息地跃出,迅速扑向靠得最近的包衣兵。 刀光一闪,锋利的斧刃划过空气,沉默间将敌人击倒,那些包衣兵还未清醒过来便被斩杀,倒在血泊之中。 然而,驻守在城楼中的巴牙喇甲兵训练有素,迅速反应过来,他们拔出刀剑,怒吼着朝赵奎等人冲来,场面瞬间变得激烈。 赵奎的斧头挥舞如飞,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任何犹豫都会丧命。 他靠近城楼外的包衣兵,一斧头接一斧头,迅猛地击退敌人。 随着时间流逝,赵奎的力气渐渐耗尽,甲已被数道刀痕划开,双手也因激烈的搏斗而染上了血迹。 然而,他深知眼下无退路,只能一鼓作气。 一名巴牙喇兵持刀袭来,赵奎避开锋刃,迅速出击,双斧一击之下,将敌人的脑袋砸得血肉模糊。 稍稍喘了口气后,赵奎迅速进入闸楼,目光投向立柱上的绞盘。 绞盘是吊桥的核心控制装置,一旦破坏,吊桥便会失控落下。 但要直接转动绞盘放下吊桥,既需要极大力气,也耗费时间,于是他决定干脆破坏绞盘。 他举起斧头,狠狠砍向绞盘的齿轮。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吊桥应声而下,吊桥的巨大木板砸入护城河中,水四溅,地面随之微微颤动。 吊桥落下的一刻,埋伏在城外的明军突袭部队立刻开始行动,赵正东打头阵,抬着云梯,带领战士们朝吊桥猛冲而去,喊杀声震耳欲聋。 赵奎如一头狂暴的猛兽,丝毫不退缩,巨大的身躯猛地冲向迎面而来的巴牙喇士兵,手中的重斧带起呼啸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敌人。 只见他右手一挥,那斧头直接劈开空气,准确地击中一个巴牙喇的脖颈,伴随着一声利器划破皮肉的刺耳声音,敌人的头颅竟被斩飞出去,飞了十几步远。 鲜血如同喷泉般四散,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寒冷的夜风中,血雾在昏暗的火光下化成一片朦胧的红。 就在这片混乱与杀意交织的血腥场景中,赵奎手下的家丁们也如猛虎下山,猛然冲出,与清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城楼之上,那些还未完全清醒的包衣兵尚且在迷糊中挣扎,甚至还没弄清楚袭击者是谁,便被凶狠的家丁们压制住了。 刀光、斧影瞬间在城楼上蔓延,火光照亮了惊恐的脸庞和痛苦的表情。 清军的惨叫此起彼伏,响彻在凛冽的风声之中,凄厉而短促。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城楼上的清军便遭遇了重创,已经只剩下四个巴牙喇士兵和十几个包衣兵,他们被逼得节节后退,仓皇之中只能聚集在一角,努力寻找退路。 赵奎见势,杀意更浓,他那野兽般的本能与战斗意志完全激发,随即不再理会那些负隅顽抗的敌人,直接转身朝着吊桥的控制闸楼而去。 他心中清楚,今晚的任务至关重要,只要能放下吊桥,埋伏在城外的明军便会趁势突入,彻底掌控复州城的东门。 想到此处,他的步伐愈发稳重果断,目光中透着无比的坚定。 就在他朝闸楼迈出步伐的刹那,一个包衣兵被巴牙喇士兵驱使着冲向赵奎,试图阻挡他的去路。 赵奎目光一沉,侧身一闪,手中的短斧猛然扬起,狠狠地砸向那个包衣兵的胸膛。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包衣兵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不待他人反应,赵奎已经站稳在闸楼门前,身后的家丁们也在不断压制清军,牢牢控制了城楼大部分区域,将剩余的清军逼退到了驻兵休息的房间门前。 屋内的清军已经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然而赵奎等人将门口牢牢封锁,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冲不出来。 赵奎清楚,这一刻的掌控就是胜利的关键,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而与此同时,城楼的另一侧,一批值夜的包衣兵也被惊动了,正向赵奎所在的方向赶来,风声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赵奎迅速做出指示,一挥手,带领家丁们在城楼上布防,迎击这批来援的清军。 他的家丁们早已战意昂扬,个个杀气腾腾,毫不畏惧,刀枪利刃紧握在手,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赵奎心无旁骛,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闸楼上,吊桥是复州城的唯一通道,一旦放下,外面的明军便能顺利进城,成为攻陷复州的关键一环。 他心中清楚,这道吊桥的控制权,直接关系到今夜的成败。 复州城的护城河宽阔,由于玛卡的命令,护城河早已被加宽加深,水流湍急,防御坚固。 除了吊桥,其他的通路都不可能快速通过,这也是赵奎心存的一线希望。 此刻,吊桥下方的河水在夜色中显得深不见底,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在潜伏。 而吊桥则是用榆木精心制成,桥头的铁环中插着粗重的铁索,铁索的另一端连接在闸楼之上。 只要赵奎能把这些铁索割断,整个吊桥便会缓缓放下,为埋伏在外的明军打开通路。 然而,闸楼前的巴牙喇士兵也意识到了危险,眼见赵奎杀气腾腾地朝他逼近,顿时脸色苍白,死死握紧手中的刀。 他明白,自己肩负着守护吊桥的重任,一旦失手,复州城将彻底暴露在明军的进攻之下。 然而,面对赵奎那逼人的气势和冷酷的眼神,他内心已然颤抖,几乎不敢与其对视。 赵奎眼中闪过一抹冷笑,轻轻攥紧了手中的短斧,低声道: “今晚,这城是老子的。” 他话音未落,便猛地一跃而上,短斧寒光一闪,直接劈向巴牙喇士兵。 那个士兵虽然奋力抵抗,但根本无法与赵奎这般的凶悍之势抗衡,仅仅一击,便被赵奎斧头劈中,倒在地上。 此刻,吊桥的控制权已被赵奎掌控。他迅速将手中的短斧用力插入吊桥的铁索处,猛然一拉,伴随着铁链断裂的声音,吊桥缓缓向下倾斜。 赵奎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城外的明军看到吊桥放下的信号,纷纷奔向城门,如潮水般涌入复州城内。 赵奎知道,他们的行动还没结束。 今夜复州城内的清军还未完全溃败,他还要继续率领手下巩固城内局势,防止残存的清军反扑。 邓章的计划十分周密,赵奎一旦登上城墙,待清军的包衣兵巡逻稍稍远离,就会带着五十多名精锐家丁发起突袭,目标直指东面城楼上的八旗兵和包衣兵。 他们要迅速占领闸楼,将吊桥绳索砍断,放下东门的吊桥,待城外埋伏的明军一听到信号,便能迅速杀入复州城。 整个计划简单明了,但要达成却需要极高的胆识与配合。 在他的计划之,他能很轻易地带着五十名家丁潜入了城墙,并进入了值夜的岗位。 最初的行动相当顺利,但玛卡派出的三路兵马虽未能完全制衡局势,却成功围困了邓章府邸和绿营兵军营。 这使得邓章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邓章的临时府邸外,八旗兵和包衣兵正紧急集结,准备围剿府邸。 邓章站在府内,凝视着面前站立的家丁们,他手下的这些家丁,多为曾经明军中的溃兵,早在五年前的战火中流离失所。 邓章收编了这些人,给予他们一个容身之所,也换来了他们的忠心,这才在战乱中逐步崛起。 他深知,依靠这些人,他才得以巩固势力,保护宗族。 在这个乱世里,依靠家族的力量,与正规军较量,邓章无疑是走了一条极其艰难的道路。 邓章很清楚,自己在胶东地区的声势固然盛大,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难敌朝廷真正的重兵。 尽管他的手下多达两千人,但大多为自行招募,缺乏正规训练。 即便清廷以抚招之名,给他封了个总兵,也只是空头衔罢了。 但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邓章依旧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下来。 他或许手段残酷,但他清楚,每一个决策都是为了延续家族的传承,保护曾经收留他的那些无家可归的旧部。 他抬头环视府中的家丁们,这些人如今如铁般凝聚,忠诚无二,但眼前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覆灭。 邓章心中隐约有一丝懊悔,当初仓皇之间剃发降清,如今却发现自己在朝廷与家族之间步步为艰。 他暗暗咬牙,自知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搏。 邓章这次的心情异常沉重,回望过往,不禁为自己的抉择感到深深的悔恨。 然而,邓章也明白,若不是朱慈烺的到来与明军的连连胜利,自己可能也无力抗争,即使满心懊悔,但无力改变,只能顺从潮流、苟且偷生。 可如今情势不同了,明军带来了希望,胜利的曙光给了他重新选择的勇气。 往日为求活命,他在恐惧中低头认命,剃发绑辫,如今,他有了尊严、有了不再屈服的理由。 他心中的烈焰被点燃,这次,他要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斩断那束象征耻辱的辫子! 他扫视着面前的家丁们,眼神如炬,声如雷鸣: “兄弟们,四年前,我邓章在登州,也算得上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可自打剃了头,绑了辫子,我再也不敢称自己为好汉了!为什么?” 他的话掷地有声,深深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 一片寂静,底下的家丁们没有一人吭声,他们全神贯注地听着邓章的话语,没有人敢移开视线。 他们早已习惯他这样的吼叫,但这一次,他们能感受到他的声音中夹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恨和不甘。 邓章的双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愈加激动: “因为老子剃了头,没了头发!没了头发,就算死后也无法认祖宗,不能回归祖宗的怀抱,这还算什么汉子?” 说到这里,他咬紧牙关,情绪如山洪般爆发,滔滔不绝: “我这一生,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只有这剃发绑辫,成了个奴才,是我最大的耻辱,老子后悔了,真后悔! 我不愿意当汉奸,不愿意背弃自己的血脉!” 他话锋一转,眼神中充满了坚定的光芒: “兄弟们,我们汉人是有骨气的,是认祖归宗的!这辫子,不能留!哪怕死了,也不带这辫子走!” 他声音铿锵有力,情感真挚,燃起了每个人内心的血性与义愤。 他知道,这群家丁虽然早已麻木于四处奔波的动荡生活,但他们的骨子里依旧有那份血脉传承的尊严和勇气。 随着话语的落下,邓章拔出腰间的刀,握紧刀柄,伸手往后,几乎不带任何迟疑,一刀利落地将自己的辫子割了下来。 那束象征屈辱的发辫随着刀锋落地,他将辫子狠狠地甩在地上,眼神如利刃般扫过面前的每一位家丁。 他高举着那滴血的刀,双臂猛然挥舞,气势如虹地怒吼: “兄弟们,割辫子!杀鞑子!” 话音未落,底下的家丁们也随即高声回应: “割辫子!杀鞑子!割辫子!杀鞑子!” 一声声呐喊如海啸般此起彼伏,家丁们一个接一个,纷纷从腰间拔出刀,毫不犹豫地割下自己的辫子,象征着对这屈辱的彻底决裂。 那些辫子如同一段段过去的黑暗,被一一扔在地上,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宣誓,宁可战死,也绝不再屈服。 这时,邓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冷静而坚定地说道: “兄弟们,从此刻起,我们不再是那些任人驱使的奴才!” (本章完) 第306章 反正 第306章 反正 邓章摆了摆手,底下的家丁们立刻停下动作,他环视四周,凝重地朝东面拱手抱拳,沉声说道: “兄弟们,大明的皇帝陛下已经承诺,只要我们全力协助攻下复州,大家都是功臣,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 如今,赵奎已经带人去打开东门迎接王师。只要我们在这里坚守一两个时辰,外面的鞑子必然会全部死去!” 为了提振士气,邓章不免夸大了一些情况,编织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 但如果不这样做,手下中总会有一些人因恐惧而动摇军心。 毕竟,眼前的局势极其严峻,六十多人在清军早已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想要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邓章心中清楚,玛卡突然出手,让他置身于绝境,原本的突围计划瞬间化为泡影。 然而,现在的形势已到了这个地步,他别无选择,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团结起这些家丁,抵挡清军的进攻,等待张煌言的大军入城。 在邓章的鼓舞下,底下的家丁们瞬间士气高涨,纷纷响应他的号召,齐齐退回邓府的正房,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斗志。 这些家丁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火枪手和弓箭手迅速爬上了二楼,在栏杆上架枪搭箭,随时准备迎战。 而刀盾和长矛兵则依靠房屋的建筑构筑起防线,力求以此消减清军的兵力优势。 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战斗,他们知道,敌人随时可能扑来。 “嘭!”就在邓章的家丁们尚未完全部署时,远处传来了撞门声。 邓府外,负责缉拿邓章的满清牛录额真大手一挥,身材魁梧的巴牙喇猛地一撞,邓府的大门应声而开。 随即,五名巴牙喇甲兵率领着上百清兵蜂拥而入,场面瞬间变得极为紧张。 清军如潮水般涌进邓府,冲到了这座三进的院子,此处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遮掩,前方冲在最前的巴牙喇包衣兵毫无疑问成了二楼家丁们的活靶子。 “放箭!”邓章大喝一声,命令他的家丁们发起攻击。 随着一阵枪声和弓弦声同时响起,黑暗中火光一闪而逝,十几颗铅弹飞速射出,直中清军的目标。 那些装备精良的火枪手和弓箭手,正以精准的射击回应敌人的侵犯。 清军在一瞬间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几名冲在前面的士兵应声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他们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惨叫,随即被队伍后方的士兵所淹没。 邓章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感到震撼,也生出几分希望,自己的家丁果然不负所托,展现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战斗力。 然而,敌人的数量远超过他们的预期,清军的冲击没有因为几具尸体而停下。 随着后续的士兵接连涌入,冲击的势头愈发强劲。 邓章心中一紧,意识到时间不等人,他必须迅速做出反应,调整战术,以应对眼前愈加严峻的局面。 “兄弟们,保持阵形,别慌!我们要挡住他们的冲击,争取时间!”邓章提高声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只有稳定大家的情绪,才能在这场生死战斗中取得胜利。 他一边指挥着火枪手和弓箭手进行更为密集的射击,一边将刀盾长矛兵安排到更有利的位置,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筑起坚固的防线。 清军蜂拥而至,虽然他们的士气一度受到打击,但在庞大的数量优势下,依然形成了强大的攻势。 邓章感到一阵无力,他知道,这场战斗将会非常艰难,甚至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可他却绝不能让这种恐惧显露在脸上,毕竟,他是这些家丁们的领袖,必须为他们的生命和尊严而战。 “兄弟们,坚持住,胜利就在眼前!我们绝不能让鞑子逞凶了!”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一阵冲天的号角,鼓舞着每一个人的斗志。 尽管前路险恶,但在这个瞬间,他们心中都燃起了抗争的火焰,誓言要为尊严而战,不顾生死。 清军的人数庞大,犹如潮水般涌来。 邓章心中清楚,这点小规模的杀伤根本无法阻挡那波澜壮阔的攻势,肉搏战的惨烈已经不可避免。 随着几名八旗甲兵朝他直冲过来,手中长枪闪烁着寒光,猛然突刺而至,邓章没有退缩,他在家丁的保护下,静静等待着机会。 当清军进入他认为的最佳攻击范围时,他的身形陡然一闪,长枪如虹,直刺而出。 矛尖无情地刺穿了对方的甲,深入了一名包衣的腹部,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手中的长枪无力掉落,整个人痛苦地跪倒在地。 邓章不屑于此,仗着这股冲劲,利用长枪顶着那名包衣的身体,猛然将他推向后方,撞击到后面进攻的清军之中。 清军猝不及防,顿时被撞翻了几人,场面一片混乱。 这一招果然有效,清军的阵形瞬间被撕裂。 趁机,邓章麾下的其他家丁如猛虎下山,携带着刀斧、长枪,迅速冲出。 刀光剑影之中,长枪刺破胸膛的声音响起,火枪与弓箭不断释放,邓府的院子在瞬息间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战场,惨叫声响彻四周。 然而,尽管邓章的勇猛无比,清军的优势人数仍旧是他们最大的依仗,面对邓章麾下家丁的强势反击,清军开始逐渐改变战术。 原本正面强攻效果不佳的他们,开始有士兵搭梯而上,四面包围,意图从邓章固守的房子进行偷袭。 曾经在二楼高处占据优势的火枪手和弓箭手,此时也被迫卷入了这场惨烈的白刃战。 邓章大声呼喊,手中紧握红刃,奋力杀出。 他自幼参与械斗,又经过军事训练,武艺高强,动作灵活,几步之间便能冲到清军的阵前,挥刀斩去,常常一击得手。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清军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人数上的优势让他感到无力抵抗。 邓章麾下的家丁在不断减员,原本稳固的战线也逐渐缩回到房屋之中。 与此同时,夜幕降临,复州城东、南、北三门外的旷野中,喧哗声与马鸣声此起彼伏,数万明军将士如洪流般推进。 密密麻麻的火把将黑夜点亮,宛如一条金色的河流,流淌在战场之上。 每一位明军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决心与愤怒,他们拼命推着云梯和撞车,朝着邓章的方向发起冲锋。邓章虽然身处乱局,但心中却愈发坚定,他不再是那个因生存而低头认命的懦夫,而是为了尊严而战斗的汉子。 他的每一次挥刀都不仅仅是为了杀敌,更是为了唤醒身边每一个家丁的斗志。 战斗愈演愈烈,邓章的心中燃起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他鼓舞着身边的家丁,呼喊着: “兄弟们,我们绝不能退缩!为了我们失去的尊严,杀鞑子!” 他的声音如同战鼓,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家丁们纷纷应声而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在他激励下,他们愈发勇猛。 然而,清军的压力依然如潮水般涌来,面对着无尽的敌人,邓章心中暗自担忧,但他绝不允许自己显露出一丝的退缩。 他不断用长枪与刀斧迎击着前来的敌人,尽管他的力量逐渐耗尽,但在他的心中,仍然燃烧着不屈的斗志。 就在这时,邓章听到了一声巨响,似乎是云梯落地的声响,明军的士气瞬间被点燃。 他们开始用力推进,欲与邓章汇合,形成合围之势。 邓章眼前一亮,心中的绝望被希望替代,他知道,这是他与家丁们反击的机会! “兄弟们,跟我冲!别给鞑子喘息之机!” 邓章高呼着,直面敌人,挥舞长枪,拼尽全力冲向清军的阵列。 他知道,这一刻,是他和他的家丁们展现勇气与尊严的时刻,绝不能让未来的希望就此熄灭。 张煌言的军队分为四个主要方向,主力由林昌峰指挥,负责攻击复州城的东门。 其余三支偏师则分别攻打西门、南门和北门,李霄林也派遣他的部下带着一千名士兵前来支援北门。 这场战役的胜负不仅关乎战士们的生死,更是关乎整个辽东的未来。 复州城的西面、南面和北面皆为平原,张煌言的兵力在推进时无法同时兼顾城门的围堵,三门又无内应,最终只能采取佯攻的策略。 目的是牵制城内清军的兵力,从而确保林昌峰的主力能够优先突破东门,为后续的攻势打开局面。 外线作战时,粮草运输一直是个难题。朱慈烺面临的挑战不仅是打赢这场战争,还要平衡关内的局势,避免因突袭而导致的资源浪费。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谨慎行事。 原本,这场突袭在清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应该是顺利的。 尽管仅凭赵奎的三十名家丁无法完全控制东门的城楼,但足以为赵正东率部登上城墙争取时间。 到了那时,两军会合,邓章则可趁乱在城内放火,左右奔袭,指挥绿营兵起事,扰乱清军的防线,使他们无法有效支援城墙,整个计划将会取得成功。 然而,计划虽然美好,但实施起来却充满了变数。 这边,赵奎虽然一切顺利,但邓章派往绿营兵营的十几个家丁却在途中遭遇了八旗兵的截杀,几乎全军覆没。 而那一千多名绿营兵也被死死困在了营地之中,群龙无首,不知所措,局面变得愈发严峻。 与此同时,邓章自己被困在牛府中,苦苦挣扎,抵挡着敌人的进攻,形势十分危急。 玛卡原本派往四面城门截杀绿营兵的部队,此时却意外增强了复州城的城防,抵消了明军攻城部队的突袭优势。 赵正东所部迅速通过吊桥,城门外已是昏暗的夜色,城墙两侧时不时有箭矢飞射而来,砸在明军的盔甲上,虽未造成严重伤亡,但却让士兵们的心情变得愈发紧张。 在赵奎的掩护下,赵正东将顺刀衔在嘴中,勇敢地率先通过云梯,登上了东门月楼的城楼。 紧随其后,三个明军士兵也紧随其后跃上城墙。 此时,东门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转。 在城墙两侧,八旗甲兵和包衣兵的支援如潮水般涌来,赵奎和剩余的十几个家丁被逼到了城楼的外侧,空间不断被压缩。 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盔甲上甚至插着几支箭矢,战斗的残酷让他们感到绝望。 但随着赵正东的部队登上城楼,局势再一次发生了逆转。 他以迅猛的姿态投入战斗,立刻鼓舞了周围的士气。赵正东的到来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在场的每一位士兵都感受到了一丝希望。 此时,他们不仅在为生存而战,更是在为恢复明朝的尊严而拼搏。 随着赵正东的指挥,战斗的节奏开始加快。 赵奎趁机带领手下集中火力,向清军发起反击,强悍的攻击让清军的士气一度受到打击。 双方在狭窄的城楼上展开了惨烈的近身厮杀,刀枪相交,铿锵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血腥的味道。 “兄弟们,别退!我们要守住这座城门!”赵正东高声吼道,声音穿透了战斗的喧嚣,直击每一位士兵的心。 在他的鼓舞下,赵奎和家丁们也纷纷振作起来,咬紧牙关,迎着敌人猛烈反击。 此时,尽管身上的伤痛不断加剧,但他们却无暇顾及,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决不能退缩! 敌军见状,纷纷后退,清军的士气在这瞬间出现了动摇。 趁此机会,赵正东果断指挥反攻,明军士兵纷纷加大了进攻力度,击退了围攻的敌人,局面终于逐渐向他们倾斜。 然而,战斗还远未结束,清军的主力依然未到,形势依旧岌岌可危。 赵奎和赵正东明白,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尽快扩大战果,争取在援军抵达之前彻底占领东门。 战斗在城楼上愈演愈烈,明军士兵的斗志如烈火般高涨,砍杀之声此起彼伏。 赵奎和赵正东在战斗中不断指挥、调度,带领着士兵们奋勇厮杀。 (本章完) 第307章 破城 第307章 破城 赵正东率领七八名士兵成功登上城墙,紧接着便挥舞盾牌、拔出背后的金背大刀,发出怒吼,领头向清军发起冲锋。 他的动作沉稳而凌厉,左手高举盾牌,右手握刀直指敌阵,步伐如猛虎下山,令人不寒而栗。 身后的士兵也毫不怯战,呈护卫之势,举枪在两侧掩护,步步紧随,目光中透露出无畏的战意。 随着明军的接连登上城墙,战火映照中,双方士兵面对面冲杀,战阵逐渐混乱不堪。 有人急速前冲,有人仓皇后退,彼此纠缠交错,刀光剑影间难辨敌友。 城垛旁的云梯处,新一波的明军士兵接踵而至,从梯上跳下,加入了这片战场。 双方士兵在狭窄的城墙上展开了混战,耳边是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火光摇曳着士兵们狰狞的面孔,战场上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赵正东冷静地观察着敌情,突然一个清兵从人群中冲出,脸上满是杀气,抡起大刀猛力劈来。 赵正东敏捷地举盾一挡,那刀便重重砍在了盾牌上,震得那名清兵的手臂一阵发麻,刀刃甚至在盾牌上留下了一道深痕。 赵正东眼中精光一闪,趁其不备,猛然举高盾牌,紧接着一脚直踹在那清兵的腹部,清兵痛叫一声,被踢得倒退几步,脸色煞白。 趁此机会,赵正东迅速追击,一面用盾牌护住自己,一面大步上前,举刀朝着倒地的清兵狠狠刺下。 刀尖重重刺穿清兵的铁甲,发出刺耳的金属裂响,随即扎入腹部,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地面。 清兵倒地挣扎,眼珠鼓得老大,双手本能地试图捂住伤口,但血液止不住地从嘴中喷出,渐渐没了声息。 赵正东抽出刀,立刻调整姿势,双膝微屈,以备再战。 就在他稍作喘息之时,突然,一个八旗甲兵从侧面逼近,双手握着长枪,低身蓄力,眼神阴狠。 八旗兵左低右高地将枪头直刺而来,枪头狠狠顶住赵正东的盾牌,试图一举将盾牌掀开,攻破他的防线。 这动作娴熟而精准,显然对方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一般的士兵若遭此攻势,恐怕盾牌早已被打偏,露出破绽,紧接着便会被对方一枪贯穿。 然而,那些八旗兵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敌手。 赵正东不仅是一个猛士,更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悍将,只见他面露冷笑,暗自蓄力,猛地一别,将长枪拨偏,利用盾牌的重量稳稳地反击,借力打力。 那八旗兵用力过猛,一时无法收势,踉跄了几步,整个人摇晃着便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惊恐的眼神中,赵正东已抡起大刀,快速劈向他的脖颈,刀刃划过空气,带着沉重的力道。 八旗兵还未来得及挣扎,便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划过,瞬间头颅滚落在地,血柱喷涌而出,溅了赵正东一身。 赵正东抖了抖刀上的血渍,眼神中透出一丝冷冽的杀气,周围的清兵见状,无不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然而,赵正东没有丝毫停顿,他带领士兵迅速前进,不断逼近敌方的阵地。 他身后的士兵也仿佛受到鼓舞,士气大振,挥舞兵器,奋勇向前,直逼清军。 周围的明军士兵如潮水般涌上,勇猛无畏,刀光剑影闪烁着寒芒,将敌人压制得节节败退。 赵正东的动作凌厉而迅速,沉稳的步伐中透出强大的压迫感,他仿佛置身于战斗的狂潮中,浑然忘我。 他每一击都力求精准致命,每一挡都稳如磐石,敌人纷纷倒地,血流成河。 就在此时,他瞥见不远处的另一名清军巴牙喇正试图指挥援军围堵明军的增援梯口,阻止更多士兵登城。 赵正东深知这一切至关重要,他心念一转,立即示意身边的士兵: “你们掩护我,杀过去!断了他们的退路!” 士兵们闻声而动,纷纷以盾牌筑起防线,替赵正东开道,赵正东在士兵的掩护下,一步步接近那名清军,目光如炬,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逼近。 那清军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接近,脸色一沉,命令手下围攻。 但赵正东以盾为掩护,穿行在敌人之中,盾牌连连挡下斧劈枪刺,大刀如闪电般劈出,所向披靡,挡者披靡。 赵正东逐渐逼近,清军士兵的阵线在他的威压下不住后退,士兵们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 终于,赵正东冲到了那清军首领的近前,怒喝一声,将盾牌猛地一砸,对方慌忙招架,却因力道不敌,脚步踉跄着后退。 趁此机会,赵正东高举大刀,一刀横斩而下,那清军首领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削倒在地。 清军士气大减,前排的士兵纷纷倒退,后方的援军也开始混乱起来。 就在明军士气高涨,士兵们齐声呐喊的同时,城垛下的云梯上明军源源不断地涌入战场,夺城的局面逐渐向他们倾斜。 赵正东看着混乱的敌阵,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如铁,唯有继续前进,唯有不断突破。 在狭小的复州城东门月城的城楼之上,明清两军短兵相接,彼此之间不断吞噬着生命。 城楼的地面早已铺满尸体,层层叠叠,血水渗透过砖缝,汇成了一道血河,顺着墙梯朝低处蜿蜒而下,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和战斗的嘶吼声。 赵正东身旁的战士们发出阵阵痛苦的惨叫声,随着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新的战士们迅速补上,彼此前赴后继,咬紧牙关死战不退。 尽管损失惨重,但队伍的阵型依旧维持着基本的进攻格局,这一切皆因赵正东的指挥得力。 他手握盾牌,已然换上了一柄中柄铁斧,在混战中率领士兵们猛冲猛打,丝毫不退缩。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千总,赵正东不仅依赖个人的勇猛,更懂得如何在混乱的战局中维持队伍的阵型。 哪怕战况激烈,他也竭力确保身侧和身后有士兵掩护自己,使得整个军阵进退有度。 他深知,眼前这些人都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士兵,经过规模化、标准化训练后的士兵们能够快速重组,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他们不是一群杂乱的乌合之众,而是铁血打造的精锐千总,凝聚成了这次攻城的锋利刀刃。 随着前进的步伐,赵正东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凛然,带着身后的士兵们继续猛攻清军的防线。 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的瞬间,清军阵中突然刺出一支长枪,目标直指他的右腿,意图使其失去平衡。 赵正东反应迅速,右脚一歪,敏捷地躲开了这致命的偷袭。紧接着,他瞅准时机猛地一脚踩下,那名持枪的清军士兵根本来不及躲避,枪杆直接被踩断。 整个人随之失去重心,踉跄着向前摔倒,瞬间扰乱了这一处清军的阵列。 赵正东迅速抓住这片刻的混乱,以盾牌挡住周围的攻击,手中的铁斧接连挥舞,左右开弓。 就在他劈砍之际,身后的长枪兵迅速上前支援,长枪如飞,一时间血雾四溅,清军士兵接连倒下。 赵正东的果敢和精准的指挥令周围的明军士气大振,攻势愈发猛烈。 随着清军逐渐失去阵势,明军在城楼上争取到更多的立足空间。 原本被分割的进攻阵型逐渐连成一体,明军前列的士兵们排列密集,长枪、长斧、铁头大棒、盾牌、大刀有序搭配,形成了层层递进的攻势。 明军士兵们彼此间密切配合,攻守有序,将清军压制得节节后退,几乎难以招架。 明军阵型的威力在此刻显露无疑,清军士兵即便武艺高强,面对这样的军阵也无力抵挡。 每当一名清军士兵试图突破,就会立即遭到明军数名士兵的联合攻击: 长枪刺出,铁斧横劈,盾牌压制,再强悍的个人能力也难以应对这样密集的火力,更遑论在军阵后方源源不断有士兵补上缺口。 清军士兵逐渐陷入绝望,许多人甚至未战而惧,士气不断消沉。 战斗的节奏越来越快,赵正东的眼中燃烧着战意,他一面挥舞铁斧,一面指挥士兵们持续向前压进,带动着整个进攻阵线的节奏。 前方的清军已然有些撑不住,他们的阵型逐渐松散,防线在步步后退。 赵正东深知,机会稍纵即逝,此刻必须一鼓作气冲破清军的防线,以便彻底控制东门,为后方部队打开城门创造条件。 “弟兄们,杀啊!”赵正东高声吼叫,声音回荡在城楼之上,激励着明军士兵们的斗志。 队伍士兵们闻声而动,士气高涨,每个人都在尽其所能地战斗,仿佛已经忘却了生死,心中只有胜利的渴望。 赵正东身后的士兵们整齐划一地行动,进攻的火力愈发强烈。 长枪兵迅速刺出枪头,逼退前方的敌人,盾牌兵则稳稳压住阵脚,为其他士兵提供掩护。 赵正东挥舞铁斧,步步紧逼,每一斧下去都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带动着士兵们的前进速度。 随着明军的步步紧逼,清军逐渐无力抵抗,防线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 城楼之上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战斗的嘶吼和哀嚎声,赵正东却毫无惧意,手中的铁斧不曾停歇。 鲜血溅上他的盔甲,他却仿佛未觉,只一心一意地指挥士兵们继续推进。 前方的清军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越退越多,士气逐渐涣散,有人甚至开始丢下兵器逃跑。 眼看时机已到,赵正东振臂一呼: “全军冲锋!” 这一声令下,如同点燃了士兵们心中的战意,士兵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整齐地朝前推进。 包衣兵和八旗甲兵虽并肩作战,实力却天差地别,军阵摆开来虽是形式齐全,然而配合却散乱不堪,漏洞百出,战斗力更是相差悬殊。 面对明军步步逼近、杀气腾腾地逼上城楼,这样的防守显得异常脆弱。 随着伤亡逐渐增多,清军在城楼上开始节节败退。 最初还能试图勉力抗衡,然而面对明军如潮般的攻势,他们的阵型接连出现破绽,兵士士气崩散,再也难以支撑下去。 退势如潮,不少士兵已不顾军令,丢盔弃甲地朝后撤去,城楼上的清军防线终于渐渐崩溃。 随着第三个攻城百总带着百余名士兵陆续登上城楼,明军主力也渐渐站稳脚跟。 与此同时,沉重的撞车在吊桥的轰鸣声中缓缓抵达了月城城门。 东门月城的城楼激战如火如荼,对于整场攻城战来说,这仅仅是个开端。 攻破月城仅仅意味着明军控制住了第一道屏障,而真正的复州城门背后还有重重关卡,瓮城和箭楼等着明军一一攻破,复州的真正防线仍然严密,顽强守护着这座城池的核心。 攻城从来都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若清军在城内严阵以待,城墙上布满了火炮,顽抗的威力足以让进攻方面临惨重伤亡。 清廷正是依仗复州城墙坚固,几千八旗兵与绿营兵虽寥寥,却抱定依托城墙和险要地势可以支撑一年半载的底气。 然而,这次他们遇到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敌人。 朱慈烺虽无法制造火器,甚至连手榴弹也难以提供,但他却懂得利用滑轮组来增加撞车的破城威力。 改良过的撞车力道无比,数下便击开了东门月城的城门。 门一开,城外的明军士气暴涨,如猛兽般呐喊着,齐步进入月城,为接下来的攻城作战奠定了绝佳的开端。 复州城内,统帅玛卡正四处奔走、调兵遣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强袭,难免焦头烂额。 他勉强凑齐的千余八旗甲兵已分出三百,前去镇压城内起义的绿营兵和邓章,并带走了三千包衣兵,如今守城的兵力更显得捉襟见肘。 此时四面城门传来战报,明军发动猛烈攻势,东门告急、吊桥被放下,月城岌岌可危。 就在一夜之间,复州原本固若金汤的城防仿佛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玛卡,在情报混乱之际,也难以迅速做出决断,复州城能否守住的疑问使他心绪难安。 玛卡在急切间仍勉力冷静,迅速将城中剩余的兵力集结,增援东门。 他一边让随行将领加紧指挥,命令各部调整阵线,随时准备反扑,一边亲自率领一支牛录甲兵,准备在情况危急时突围而出。 (本章完) 第308章 内外交困的清军 第308章 内外交困的清军 复州城外局势虽然愈发紧迫,清军却始终在城内牢牢压制住了绿营兵和邓章一伙。 特别是那一千多缺乏指挥的绿营兵,面对清军毫无抵抗之力,几乎全军覆没。 至于邓章及其手下的几十名家丁,虽然事先早有防备,借助一座两层小楼的地利死守顽抗。 但到此刻,剩余的人数已锐减至二十余人,且多数身负重伤,火药、箭矢等战备物资更是耗尽殆尽。 清军方面,几轮进攻无果后,指挥作战的牛录额真便动了招降之心,试图以诱降方式瓦解邓章的防御,再趁机突袭,结束战斗。 可谁知邓章表面上假意应允,待谈判使者刚踏进楼内,他便迅速将其斩首,将使者的首级扔出,宣示了自己宁死不屈的决心,不愿为清军效命。 当清军发现遭到愚弄,愤怒之下,牛录额真下令全军不惜代价强攻,势要将邓章及其残部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与此同时,在复州城外的战场上,张煌言率领的大军旌旗猎猎,迎风招展。 他策马立于阵前,麾下各部将领按照他的命令,分布在各个方向激烈攻城,数万军马一齐行动,声势恢宏,杀气逼人。 张煌言命令马宝率部驻守在西侧,以防清军可能的突围,同时切断清军的后路,确保将复州城的守军一网打尽。 他深知,此次攻城战关乎其在战后立足之地。 若能全歼城内的数千八旗兵,并顺利拿下复州城,无疑是极大的功勋,战后的声望将因此大大提高。 这个时代,战功便是立足之基,唯有在战场上取得辉煌战绩,方能赢得政治上的筹码。 而复州城的得失,正是他的关键一役。 在张煌言看来,清军主将玛卡若要突围,西面、南面以及东面都被明军控制,唯一可能的逃生通道便是北门。 而正因如此,张煌言早已在北门布下重重埋伏,等候玛卡自投罗网。 玛卡对此却毫不知情,他将城内所有防御重心都倾向了东门和南门,反而给了张煌言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在北门布阵,将他困在城内动弹不得。 此时,张煌言指挥下的明军前线炮火连绵,轰声震天,推动着大军一步步逼近城墙。 虽有小股部队渡河架桥,似乎在试探清军的防线,但实际上这只是声东击西之策。 除了一些牵制清军注意的行动外,大部队始终维持在火炮射程之外活动,北门的攻势更是声势浩大,炮火轰鸣,实则并未发动真正的进攻。 西门和南门的火炮声同样时断时续,炮弹飞掠过护城河,却因距离较远,大多落入水中,激起一道道水。 清军虽然明知攻势未达实质威胁,然而面对城外布阵的明军,他们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城墙上的守军神情紧张,始终处于备战状态,不敢擅自抽调人手支援其他方向。 张煌言的部署精密而周到。 他深知清军一旦在心理上陷入恐慌,不仅难以集中兵力应对主攻方向,还会分散精力应对虚虚实实的调动。 这样一来便为明军的真正突破创造了有利条件。 黑暗笼罩着复州城的西、南、北三面城墙,数千清军士兵屏息静气,耳边传来阵阵炮声,深沉的轰隆声在夜空中回荡。 而他们的眼前,则是城外无数火把如鬼魅般游走闪烁。 这些微光既是攻城的明军步步逼近的信号,也无声地敲击着守军心头的战鼓。 面对这如潮的敌军,他们不由得屏住呼吸,心跳加速,每一位士兵的心中都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紧张,连握在手中的兵器似乎也微微颤抖。 “复州攻城战”最关键的战场集中在东门,月城的城墙上,清军防线已然开始崩溃,明军趁势推进,冲锋不断。 随之而来的,是月城城墙被完全控制,清军在退无可退的绝境中节节败退。 明军士兵攀上月城墙后,开始在月城和瓮城之间的通道架设云梯,准备强行攻入瓮城。 然而,瓮城箭楼上的清兵展开了激烈的防御,火器与弓箭从高处倾泻而下,如雨般向攀登的明军射去,阻挡他们的攻势。 面对瓮城的顽强防守,突袭部队的几位百总果断指挥部下,从城墙一侧突入,避开正面的箭雨。 几位百总率领着士兵沿着月城通往瓮楼的通道奋力进攻,目标直指瓮楼的城门洞,逐渐撕开了一条防线,为后方援军提供了宝贵的立足空间。 此时,火器营的两个百总率领火枪兵迅速登上月城的城墙。 他们沉着冷静地将火枪兵们布置在墙垛后方,排列成三列纵队,在百总们的指挥下,火枪兵架起枪口,瞄准对面的瓮城箭楼,形成火力掩护。 这密集的火力打击,给正从云梯冲下的突袭部队和从月楼正门涌入的士兵提供了宝贵的保护。 然而,战况依旧激烈。明军虽迅速推进,但汉八旗的主力尚未抵达前线,瓮城箭楼上的清军也不是全然无备。 几十个包衣兵守在箭楼上,他们手持弓箭和火铳,朝着冲入月城的明军猛烈射击。 居高临下的优势,加上破甲箭和铅弹的威力,使得这些清军虽人数不多,却足以对明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月城内空间狭窄,明军攻势凶猛,然而步步紧逼中也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砰!砰!砰!” 火器营的两名百总低喝一声,火枪兵齐齐开火,数十支火枪同时点燃,橘红色的火焰一齐闪耀,照亮了暗夜中的墙垛和瓮城箭楼的箭窗。 瓮城箭楼瞬间火光四射,威力巨大的铅弹穿透窗户,打得瓮楼内的清兵连连中弹,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喷涌,染红了狭窄的楼道。 二十余名清兵被铅弹击中,倒在血泊之中。箭楼内的守军见火力如此猛烈,不得不仓皇退避,四散奔逃,完全失去了还击之力。 在火器营的掩护下,近两百名火枪兵分为三组,轮流齐射,不间断地向箭楼发动火力覆盖。在六七十步的距离内,铅弹以摧枯拉朽之势打击着箭楼防守的清军,完全压制了对方的弓箭和火铳。 这密集的火力如同一场无法抵挡的暴风雨,箭楼内的清兵已是抱头鼠窜,躲避着墙角,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箭楼内的弓弩火器失去掩护之后,月城内的明军随即加快步伐,向瓮城内推进。 后续冲上月城的步卒和火枪兵也在月楼和瓮城的连接处架设云梯,准备进一步登上瓮城。 而从吊桥上源源不断涌入的明军将士,则直接从瓮城外围架设云梯,对瓮城展开合围攻势,形成了“三路齐攻”的包围态势。 整个瓮城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显得危在旦夕。突袭部队的百总们眼神坚定,他们深知此时一鼓作气便能打开瓮城的大门。 清军在箭楼内无力抵抗,瓮城的城墙上,明军的火枪兵和步卒如潮水般涌入,占据了有利地势,越过每一道障碍。 每一名明军将士都知道,东门的胜利将为攻陷复州城的全局打下坚实基础,因此他们拼尽全力,英勇无畏,向着瓮城的各处防线发起冲击。 与此同时,瓮城内部的清军士兵士气已然崩溃,他们无数次向上级请求支援,但支援迟迟未到,箭楼内的阵地接连失守,守军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些清兵开始在战场上犹疑不决,逃跑的念头浮上心头。 混乱之中,不少清兵将武器丢下,仓皇向后撤去。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挣扎,东门内的明军已然稳步向前,步步进逼,在瓮城内攻城梯步步架设,几乎封锁了清军的每一个逃跑通道。 正当明军士气如虹,一步步逼近时,瓮城的残存清兵意识到再守无望,有人举起手中的白旗,试图乞降。 然而突袭部队毫不理会,他们知道战机稍纵即逝,若给对方一丝喘息,便可能延误全局。 攻势如潮水般继续向城中推进,火枪和长矛在瓮城内激烈搏杀,阵阵呐喊声和拼杀声响彻天际。 复州城东门的防线,在明军的步步紧逼下,终于接连崩溃。 此时瓮城城墙上的清军人数不过数百,面对明军如雷霆般的攻势,已是步步受挫。 尽管他们身居高处,原本占据有利地形,但在明军密集的火枪齐射之下竟连头都抬不起来,仓皇失措,形同坐以待毙。 火枪接连不断地喷出灼热火焰,清军士兵只要稍露身形,便被子弹逼得再度缩回掩体之后,毫无还手之力。 当火枪的爆炸声渐渐消停,明军数千将士已从月城、瓮城外围及瓮城内部分三路齐头并进,将瓮城上稀疏的清军团团围困,重重封锁。 城墙上,清军兵士眼见已无退路,心中逐渐生出恐慌,而明军的步步紧逼,更让他们无从喘息。 从月城登梯攀上的明军部队主要负责攻占瓮城的箭楼,这支编队混合了火枪兵与近战步兵,是专为城市巷战精心打造的突击力量。 箭楼内仅剩的十余名清兵原本企图再战,刚刚冲到城墙上,却正好撞上了来势汹汹的明军突击队。 明军反应迅速,立刻停下队伍,前列的刀盾手迅速排成六人一列,形成坚固屏障,刀盾手身后,六支火枪也从盾阵间的空隙中探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迎面而来的敌人。 清军士兵满腔愤勇冲至十步之内,忽然明军阵中响起一声大喝,六支火枪同时喷射火焰,震耳欲聋的爆响让空气都为之一滞,冲在最前方的几个清兵当场中弹倒地,血溅四散。 剩余的清兵见状,士气骤然萎缩,攻势大乱,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队形霎时四分五裂,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明军将士趁此良机,训练有素地展开反扑,刀盾手与长枪手配合默契,刀锋与枪尖齐齐刺出,犹如雷霆之势猛扑向敌阵。 清军仅存的十几人溃不成军,短短片刻即被击溃,明军轻而易举地占据了箭楼的制高点。 与此同时,从外围登梯而上的另一支明军也在清剿城墙上的清军残兵。 这群清兵被火枪压制已久,头顶炮火和枪声不断,心弦绷紧到极点,稍有喘息后刚欲重整防线,便迎面遇上明军将士翻跃城墙,手持利刃奋力冲杀而来。 明军步兵动作敏捷,挥刀劈砍,动作如虎入羊群,干脆利落。 城墙之上瞬间爆发出一场生死混战,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八旗甲兵在绝境中展现出他们的剽悍与凶悍,顽强抵抗。 双方你来我往,激烈搏杀,刀光与惨叫交织,血水沿着墙体缓缓流淌,染红了地砖,宛如一片血海。 明军的火力虽给清军带来极大压迫,但八旗甲兵的强悍在近战中显露无遗,他们嘶吼着拼尽全力,手中兵刃舞动如风,和明军士兵展开近身厮杀。 明军虽勇猛,但八旗兵们因背水一战,每招每式皆抱着必死之心,竟顽强地抵住了明军的攻势。 双方士兵在狭窄的城墙上你来我往,每一寸土地都染上了鲜血,每一次击杀都在战场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城墙之上,刀剑碰撞声、盔甲撞击声不绝于耳,士兵们脚下踩踏的血水与残肢,已然成了战场的一部分。 明军在前线指挥官的喝令下,不断调整攻势,有条不紊地推进,而清军的防线却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下逐渐瓦解。 清军士兵虽然极力抵抗,但在火枪与刀盾手的双重夹击下,阵型越来越分散。 在这场胶着的战斗中,明军凭借训练有素的纪律与精良武器逐步占据上风。 火枪兵的齐射不断压缩清军的生存空间,刀盾手则沉着稳健地推进,逐一击破清军防线。 即使是清军中最为精锐的八旗兵,也在明军这种精密配合之下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明军已完全掌控了箭楼,进而向瓮城内逐步推进。 而清军的反抗逐渐陷入苦战,士兵在溃败中不断倒下,嘶喊声在战场上渐渐微弱,瓮城上已被明军的旗帜所覆盖。 这一战,瓮城终究未能挡住明军精锐的冲锋,城墙上哀嚎与战鼓声渐渐平息,宣告着明军在瓮城的初步胜利。 (本章完) 第309章 长驱直入 第309章 长驱直入 从月城城门洞涌入的明军步卒顺势而上,直截了当地拦住了试图从瓮城梯道撤退的清军士兵。 清军原本希望从城梯逃离险境,但面前却出现了一道严密的明军屏障,士气顿时受到严重打击。 明军士兵在攀上瓮城的过程中,虽也付出数百人伤亡,但凭借强大的兵力优势和迅速的组织调度,他们很快占据了复州城东门的整个瓮城段。 占据瓮城后,明军以百总为单位,组织成严整的军阵,稳步向东门城楼推进,整齐划一的步伐响彻城墙,形成一股无形的压迫。 清军在瓮城失守的情况下被迫退守,但所剩的兵力已不成规模。 东门城楼上的清军此时寥寥无几,面对明军的攻势节节败退,东门城楼几乎毫无悬念地被明军迅速拿下。 就在此时,汉八旗的主力部队和数千包衣兵才姗姗赶到东门街口。 他们刚抵达战场,东门城楼和瓮城的失守已使得他们完全暴露在明军的火力之下。 四百总的明军火枪兵迅速进入位置,在女墙后整齐列队,严阵以待。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火光在城楼内侧接连闪现,城下的清军在明军的猛烈火力打击下猝不及防,纷纷被击倒。 见势不妙的清兵连忙分散,寻找街巷掩护,但留在地上的尸体已密布不堪。 在火枪兵掩护下,两支百总部队沿城梯两侧有序而下,目标直指东门城门洞。 他们的任务显而易见:一旦打开城门,瓮城内严阵以待的明军主力便可蜂拥入城,完成攻城行动的关键一环。 此时,清军在街口一侧集结,试图对明军反扑。 汉八旗的火枪兵与城楼上不断增援的明军火枪兵展开对射,城墙和街口两端火光四射,硝烟弥漫,战斗的激烈程度让人望而却步。 汉八旗的火枪兵英勇顽强,但他们却难以突破明军的火力封锁,尤其在城门洞附近狭窄的空间内,清军无法有效组织反击。 两支百总的明军士兵在城梯和巷道中顶着炮火接连冲锋,虽付出四十余人伤亡,但第三次冲锋后,明军终于突破清军的防线,冲入东门城门洞,成功打开了复州城的东大门。 伴随着“咯吱咯吱”齿轮摩擦的沉重声音,复州城东门缓缓开启,夜空中随即响起明军士兵整装列队的铠甲碰撞声,仿佛千军万马即将奔涌而入。 门外,整装待发的明军部队早已列阵完毕,瓮城中的明军步兵与火枪兵组成的混合编队迅速进入城内,他们以百人为单位,阵列紧密,有条不紊地穿过东门,准备接管复州城。 然而,清军并未全然退却。 街口的清军士兵虽在先前的交火中屡屡受挫,但他们的士气依旧未崩溃,尤其是八旗兵和部分忠勇的包衣兵,仍然负隅顽抗。 尽管有一些包衣兵趁乱撤逃,但剩下的清军在街口两侧形成了一道生死防线,他们手持长矛、火枪,借助街巷和城门洞内的狭窄地形拼命阻击明军的推进。 瓮城中的明军虽势如破竹,但在这条仅三四十步的狭窄城门洞中,前进速度依然受到极大限制。 城门洞内,一百人组成的明军方阵不断向前推移,火枪手与长矛手默契配合,火枪兵轮番开火,逐步压制住街口的清军抵抗。 与此同时,刀盾手在前排严密护卫,形成坚固的防御阵线,将清军的反扑一次次化解。 明军的火枪阵列稳步推进,每次齐射都带走街口一部分清军,逐步撕裂他们的防线。 尽管街巷间遍布清军,但在明军层层推进之下,清军士气逐渐衰退,最终难以再聚集成有效的抵抗力量。 街巷之中,清军的包衣兵们陷入绝望,他们在明军精密的攻势下显得束手无策。 八旗兵虽仍然奋力反扑,但面对人数与火力上的悬殊差距,他们的攻势逐渐消耗殆尽,原本咆哮的士气也逐渐消沉。 明军的火枪兵继续压制,刀盾手与长矛兵乘势推进,稳步掌控了街巷的制高点。 清军在城门洞内的阻挡行动逐渐失去效力,被明军彻底击溃,复州城的东门被完全打开,明军的洪流直冲入城。 复州城内顿时哀嚎声四起,清军的抵抗逐渐散乱,城内到处响起战鼓声和喊杀声。 城内,明军兵分数路,迅速掌控东门内侧的街道与主要建筑,为后续进攻铺开阵型。 顷刻之间,城内的清军发现自己四面受敌,他们或被迫退入狭窄巷道,或被明军步步紧逼,逐渐失去了逃脱的空间。 夜色笼罩下,东门城楼的火器营将士仍旧在与藏身于街口两侧的汉八旗清军对射,火枪喷出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成为双方辨识对方位置的唯一指引。 双方在暗夜中交火激烈,每次火枪的闪光都带来一阵惨叫,回荡在夜晚的空气中。 随着月城和瓮城的接连失守,明军逐步掌控城墙,士气高涨,增援源源不断地涌入战场。 他们将偏师分成数路,从城墙出发,沿着南北两侧对清军展开进攻,逐步将战线扩展到更广的区域。 东门被突破的同时,明军的主力部队虽因激烈的交火受阻于城内。 但东门城墙上的战兵却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搭起云梯,从城墙侧面悄然攀下,意图从侧翼迂回进攻清军驻守的街口,给敌人形成新的威胁。 在这队登梯下城的士兵之中,百总古德富也在列。 刚刚的登城战中,他手下折损三十余人,伤亡惨重,但他肩负的任务并未结束——他的最终目标是解救邓章。 出于这一任务的特殊重要性,朱慈烺事先已特地叮嘱张煌言要对邓章的援救兵力加以重视。 为了争取更多绿营兵及时归顺,避免沈家军那般誓死抵抗,救援邓章势在必行。 正因如此,张煌言为古德富配备了额外的精锐兵员,包括另一名千总手下的百总精兵,专门交由古德富指挥。 古德富经验丰富,尤其是在“沧州之战”中表现出色,此次任务交由他带领,正是对他的高度信任。 与古德富同行的还有赵奎及其剩下的十一个家丁,他们在先前战斗中由于难以融入明军队列,实际参与交战较少,获得了宝贵的休整机会。 如今这些人再度归队,精力充沛,担任起救援行动的向导。 此时东门城楼上的明军逐渐占据优势,但邓章并未如预期带领绿营兵与外部明军合击,形成内外夹击之势,显然状况不妙。 古德富见状,心头一沉,不及细思,迅速整队,避开正激战的东门大街街口,率领着两百名兵士紧跟赵奎,快速向邓章所在的邓府方向前进。一路上,兵士们步伐迅疾,但无不谨慎,以免暴露行踪引来清军的阻击。 在东门大街上,明军主力与清军援军的枪火交织,轰鸣声连成一片,照亮了半边天。 这番猛烈的对抗使得清军援兵无暇顾及其他方向,完全被牵制在正面战场。 明军的兵力虽暂时被阻挡于街口,但随着从两侧城墙下来的数百名士兵开始从东门大街的左右两翼突入战场。 清军援兵的防线逐渐陷入三面夹击之中,压力骤增。 明军借此时机,再次发起猛烈冲锋,将敌军的防御撕裂开来。 面对三面逼近的明军,清军援兵的临时防线逐渐动摇,原本紧密的防守开始出现松散的裂口。 清军一部分兵力转向应对突如其来的侧翼威胁,但也因此导致东大街主防线的薄弱,使得明军在城门洞内的士兵有了进一步突破的机会。 瞬间,明军将士的战意被点燃,他们奋力冲锋,呼喝声与枪声震耳欲聋。 当城门洞的明军冲出并与左右两侧突入的偏师形成合围之势,清军的东大街防线再也支撑不住,出现了大片的溃散。 士兵们仓皇失措地后退,企图寻求掩护,然而夜幕中四处火光四溢,爆炸声震天动地,四处都是奔逃的身影和倒地的尸体。 残余的清军士兵眼见己方溃不成军,士气大受打击,很多人心生退意,开始向后方溃逃。 与此同时,古德富率领部队紧紧跟在赵奎身后,他们沿着城内的主街朝西而行,目标是一条位于六百多步外的十字路口西侧的小巷。 按照路线,穿过这条小巷后再北转,走约三百步左右,便可抵达邓府。 赵奎身先士卒,熟悉地形的他稳步引导明军穿过小巷、跨过庭院,靠近邓章的所在地。 此刻的复州城内一片混乱,战火四起,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刺鼻气息,街道上到处是残破的景象,偶有火光从建筑中透出,显然城内已有几处失火。 街道的昏暗中不时会蹿出几名溃散的清军士兵,形迹慌乱,应是从各个城门中逃窜出来的。 这些溃兵显然无心恋战,只顾逃命,见到明军便仓皇后退,有的甚至顾不上丢弃的武器。 东门被明军攻破后,张煌言迅速传令,指挥西、北、南三门也全面发起攻势。 清军大部队已被调往东门进行防守,城内其他城门的守军得到了些许援兵,但这些支援不过是杯水车薪。 在明军如潮的进攻下,加之清军士气低落,其他城门的防线迅速开始动摇。 复州城内守军的意志逐渐崩溃,四门同时沦陷的危险愈加迫近。 行至三四百步后,古德富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弓弦振动之声,紧接着街道两侧爆发出几朵橘红色的火光,像是阴冷的火焰在夜幕中骤然绽放。 几名冲在最前方的明军士兵和邓府家丁当即中箭倒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敌人的伏兵不多,但突然的袭击却让前列的队伍出现了些许混乱。 明军火枪兵反应极为迅速,立即摆开队形还击。 随着一声令下,火枪齐发,子弹呼啸而出,响彻夜空。 赵奎与古德富见状,也不再迟疑,同时率领部队向敌军埋伏处猛冲,不久便将街道两侧的十余名清军伏兵清除干净。 确认安全后,古德富挥手示意部队继续前进。 不久,他们便抵达了位于复州城内的十字路口,这里是城内交通的咽喉要道。 然而,十字路口竟被一支百余人的清军小队死守。 他们分散在街道两侧的屋檐之下和路口的防御阵地中,居高临下,居然向明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铅弹与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密集而迅猛,试图阻止明军继续推进。 赵奎焦急万分,心中只想着尽快突围,以完成救主的任务,他怒火中烧,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便打算强行突破这道封锁。 然而,就在他即将下令的时候,古德富迅速拦住了他,冷静地分析当前局势。 “赵奎,”他低声说道,眼中闪着决然的光芒: “你熟悉城里的道路,带一队人绕道过去,从这些鞑子的后方袭击他们,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奎闻言,虽心中焦灼,却也知道正面冲击风险过大,点了点头,便带领一小队精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绕过主街,顺着狭窄的小巷悄悄逼近清军的后方。 与此同时,古德富则带着主力部队隐蔽在十字路口一侧的掩体中,保持戒备,等待赵奎发动攻击。 夜风呼啸而过,赵奎带着小队在街巷中穿梭,步伐放轻,尽量不发出声响。 片刻后,他们已经抵达敌军背后,趁清军不备,悄然布阵。 突然间,一声战吼响彻夜空,赵奎与他的部下同时冲出,刀刃在火光中闪烁,利刃迅速穿透清军后方的防线,措手不及的敌人顷刻间陷入混乱。 被两面夹击的清军防守开始瓦解,原本在街道上居高临下的清军士兵发现自己已被明军包围,士气顿时大挫。 古德富见时机成熟,迅速指挥主力部队向前猛攻,前排的火枪兵迅速开火掩护,刀盾手紧随其后,长枪兵则在两侧扫荡敌军。 清军的小队虽拼死抵抗,但阵型已被完全击溃,百余人逐渐被明军的锋芒吞噬殆尽。 街道两侧不断响起喊杀声,古德富的部队以迅猛的攻势彻底占领了十字路口。 清军士兵倒在血泊中,残存的几人被逼退入角落,举手投降。 古德富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挥手示意部队前进。 (本章完) 第310章 救援 第310章 救援 赵奎一边赶路,一边在脑中仔细地回忆着记忆中的路线。 街道尽头,一栋二层小楼燃起冲天火焰,浓烟滚滚向夜空翻腾,更远处的北面城楼处火炮声震耳,混杂着清脆的火枪声。 耳边战事激烈,赵奎心中的焦急也愈发加重。他知道时间紧迫,若稍有耽搁,救主的机会便可能转瞬即逝。 他们快速奔行,经过了两百多步,赵奎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岔路口,他大手一挥,领着队伍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黑暗的小巷。 一路小心翼翼,直到他们悄无声息地探出巷口,赵奎的目光立刻捕捉到前方几名清兵的身影。 这些敌兵三三两两散布在街道上,神情疲惫,显然没有察觉到潜伏而来的明军。 观察片刻,赵奎已经有了对策。 他迅速缩回头,朝身后的家丁们比了比手势,压低声音道: “咱们一会儿分作两队。火枪兵在街道中央直接朝鞑子开枪吸引他们注意,其他人跟我沿着墙边潜过去,待火枪兵射击结束后一起突袭。” 他的语气低沉却坚定,令周围的家丁立刻心生信服,纷纷点头应和。 周围的明军将士虽然不熟悉这条街道,但对赵奎显然已是心悦诚服,毫无异议地听从他的布置。 随着东门的战况持续,城内的枪声此起彼伏。 明军隐约听到更远处有清军快速向东门方向集结的脚步声,说明清军已意识到东门告急,正急着增援。 赵奎心知这一刻至关重要,不能有片刻迟缓。 他再次挥手,迅速将三十多人分成了两队。 一队轻装潜行的战士悄悄跟随赵奎钻出小巷,猫着腰沿墙缓步前行,渐渐贴近敌方位置。 而剩下的十一名火枪兵则直接朝着十字路口南面的街道中央冲了出去,迅速排成一列,整齐地抬起火枪。 随着赵奎一声低沉的命令。 “砰,砰,砰,砰!” 十三声枪响几乎在一瞬间爆发,铅弹如雨点般飞出,精准地击倒了街道上的几个清兵,鲜血四溅,敌军顿时乱作一团。 “杀!” 赵奎大喊一声,挥舞着沉重的战斧,第一个从墙后跃出,猛冲向敌人,重斧在火光中映出锋利的光芒,他的气势宛如猛虎下山。 那几个清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赵奎一斧一人砍翻,盔甲在他的力量下仿佛薄纸般被撕裂,鲜血迸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赵奎眼中战意凛然,毫不手软地连杀三人,转眼间便已杀进了清军的队伍中。 赵奎的突袭打破了十字路口的平衡。 原本在此顽强抵抗的清军中,半数为精通火枪作战的汉八旗士兵,他们凭借娴熟的射击技巧和密集的火力优势,与人数占优的明军突击队僵持不下。 然而赵奎的突然冲杀,如一把利刃刺入清军阵地,让这支驻守十字路口的清军小队顷刻失去阵脚。 明军的其他士兵见此时机,士气大振,纷纷紧随其后向前冲锋。 街道两侧的清军瞬间陷入混乱,赵奎的部下也迅速涌入敌军阵地,劈杀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战场上刀光火影,厮杀声震耳欲聋。 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清军发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慌乱中无从招架,只能勉强举盾抵挡。 但赵奎的重斧几乎每次落下便带走一条性命,敌军士兵不由心生恐惧,逐渐失去斗志。 古德富在不远处看见赵奎冲杀的战果,立刻把握战机,大喝一声: “跟我上!” 他带领麾下士兵猛冲而上,正面发起凶猛的进攻。 双方本就在胶着的战局中,清军被赵奎的侧面突袭扰得阵脚大乱,根本无法有效组织防御。 正面的明军迅速推进,将清军逐一击溃,几名包衣弓箭手试图抵抗。 但见形势不妙,斗志丧尽,纷纷抛弃弓箭,朝西面逃去。 赵奎挥斧追击,士兵们如猛虎出笼,不断将清军逼至角落。 明军士兵的战斗素养和协作能力在此刻显露无遗,他们步步紧逼,不给敌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古德富则在一旁指挥,不断调整队形,确保包围圈逐步收紧。 清军的阵型早已失去控制,如今再遭这些包衣兵的突袭,完全无法重新集结成防线。 东面的前排数十名清兵瞬间便被明军斩杀,两军随即陷入了一场激烈的近身肉搏战。 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哀嚎声不断。 清军阵地后方的士兵尽管已近崩溃,却不甘心就此退却。 他们丢下了手中的火枪与弓箭,从腰间或地上捡起刀枪,带着一股背水一战的狠劲,朝古德富和赵奎所率领的明军扑来。 被前后夹击之下,原本阵型凌乱的清军彻底崩散,其中一些包衣兵趁乱逃窜,冲散了原本的防线,混乱之中也拖垮了身边的八旗兵。 尽管八旗兵拼死反抗,顽强抵挡,但最终也未能抵挡住明军的猛烈攻势。 在古德富和赵奎的率领下,明军以三十余人伤亡的代价,终于彻底击溃了驻守在此地的清军,仅有十几名残兵在混乱中侥幸逃脱。 古德富望着倒地的清兵,心中略感沉重,战士们的伤亡不小,然而现在已顾不上计较了。 时间分秒流逝,邓章的生死依旧未卜,急需他们赶去支援。 他留下十名战兵负责照看受伤的士兵,自己则带着主力队伍继续向前,赵奎也紧随其后,隐没进了前方黑暗的街巷之中。 与此同时,张煌言在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东门城楼,高处的月光洒落,将整个复州城的轮廓映照得清晰可见。 城内多处已燃起火焰,火光在夜色中明灭不定,宛如地狱的深渊在吞噬着这座城市。 目之所及之处,硝烟弥漫,火光闪烁,交织成一片战火纷飞的惨烈景象。 东门以西四百多步的东大街中段,巷战正酣,清军的抵抗仍旧顽强,他们据守在街巷的狭窄通道间,拼死与明军对抗。 张煌言目光如炬,捕捉到南门和西门方向的火把在夜幕下移动,心知这是鳌拜调来的援兵,意图从两侧协助防守复州城。 然而,即便清军逐渐败退,战斗依旧格外惨烈,汉八旗的士兵表现尤为顽强,其战力并不逊于满兵。 而鳌拜作为统帅,指挥反应迅速,阵型部署巧妙,几乎无懈可击。若非赵奎提前提供了复州城的详细地图,恐怕明军的进展会更加艰难缓慢。 不过,此次明军在东门部署了接近两万的攻城大军,攻势宛如惊涛骇浪般一波接一波。 清军在承受了猛烈冲击后,只得一再后撤,试图重新集结的反击也屡次被明军击溃,甚至无法稳住步伐。 东门的防线在明军压迫下逐步溃退,眼见局势逐渐倾向明军一方。 西面的复州城大门附近,烈火已经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宛如一片赤红的地狱,燃烧的建筑和断壁残垣在火光的映照下分外狰狞。 南北两侧不断传来火炮的轰鸣声和城墙震颤的巨响,爆炸的橘红火焰照得城墙时明时暗,仿佛在诉说着战局的惨烈。 张煌言站在城楼之上,聆听着城内外炮火交织的声音,凝视着战况。 南门的明军并未发起有效的进攻,清军依旧在城墙上顽强阻击,每次进攻都被迅速回击。 北面的战况与南门相似,清军在关键区域防守严密,使得明军的进攻迟迟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 城楼下方,林昌峰骑马督战,神情冷峻,指挥若定。 他身边的哨马来回奔走,不断汇报侦察到的各路军情,命令则迅速传达至城内各个明军攻势前线。 林昌峰的指挥调度如行云流水,极为稳健,反映出他对全局的掌控与从容。 火光下,复州城的轮廓逐渐显得残破不堪,激烈的巷战仍在持续,张煌言的目光如炬,观察着整个战场的态势。 尽管清军的抵抗力强劲,鳌拜的援军也正在集结,但张煌言深知,他们的困兽之斗终将徒劳。 在明军步步逼近的攻势下,复州的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张煌言冷静地扫视着战场,随即对身旁的副将下令道: “立刻派人传令南门和北门的部队,全力发动攻城。若一个时辰内还未见他们的大旗插上南北城楼,本将军绝不姑息!” “是,将军!”副将拱手领命,随即转身朝着身后的传令兵一阵低声吩咐,命令便迅速传达开去。 此时复州的清军主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东门一带,以应对明军的猛攻。 而南门和北门的兵力已被抽调得十分稀薄,仅能勉强维持守备,且还要分出人手抵御沿城墙攻来的明军。 只要明军再多牺牲一些人,便极有可能攻破南北两门。 这个局势之下,战果并非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是否有人敢于果断冲锋、执行命令。 张煌言心中暗自冷笑,他要借这次机会,看看陛下所拨给他的两支大军在紧急关头对命令的执行力。 战后论功行赏时,这将是决定他们地位的重要依据。 副将沉思片刻,神色凝重地问道: “将军,是否现在就派人封住南门和北门?清军眼看已经支撑不住了,若是不封好,恐有漏网之鱼。” 张煌言略微摇头,双目冷静如炬,断然道: “不必。城内尚有数千八旗兵,若突围,至少有数百人马。此刻再派人封堵已然太晚。何况,他们若真要逃,我们拦得住吗? 他们的兵是兵,我们的兵也是兵,犯不着拿自己人的性命去堵截。” 副将听了,默然点头,领会了张煌言的意图。 这一刻,他深知将军早有周详谋划,也不再多言,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在紧张指挥作战的林昌峰。 林昌峰,自淮河一役以来便屡屡表现出色,屡次建功立业,如今更是受重用,被朱慈烺委以重任,指挥最为精锐的一支新军。 林昌峰指挥若定,英气十足。 军中许多将领都对他的战绩和能力感到艳羡,而张煌言不仅没有半分嫉妒,反而对林昌峰的才干愈加欣赏,心中已然有了让他留在自己麾下的打算。 张煌言清楚地知道,自己追随朱慈烺多年,军功累累,加之为人沉稳,善于谋略,能圆融处事,早已赢得各级将领的信服。 而林昌峰也颇为服气张煌言的才智与人品,服从他的指挥。 只是,这种心思,张煌言多少有些顾虑,毕竟最终决定林昌峰去留的权力,仍在朱慈烺手中。 目光收回,张煌言继续关注战况。 此刻,林昌峰正运筹帷幄,指挥手下分兵阻击试图从南北门增援的清军。 南北两门是清军撤退的最后退路,为确保退路通畅,清军不得不多次调兵增援。 但林昌峰洞察对手意图,兵分数路,连续拦截清军的增援队伍,使得清军援兵始终无法接近东门。 林昌峰不仅设下阻截,还派兵实施多路迂回攻击,分散敌人防守力量。 复州城内,四处战火连天,明军如疾风般突袭,给予清军的防线沉重打击。 清军将士多处失利,防守的阵线逐步瓦解,城内秩序也陷入混乱。 火光映照下,士卒们彼此看不清方向,敌我难辨,不少清军因此丧命在慌乱的冲突中。 南北门的清军正面临多重打击,不断损兵折将,渐渐无力招架。 林昌峰冷静观察战场局势,时而命令炮兵瞄准敌人的聚集点进行轰击,时而派出火枪兵进行精准射击,打乱敌方的阵型。 清军眼看支撑不住,甚至已有不少人撤退,但仍有部分顽固分子死守城门,誓死不退。 此时,张煌言再次转头看向林昌峰,心中不禁浮现欣慰之情。 林昌峰的临阵指挥才能,以及他对大局的冷静判断,让张煌言愈发坚定了留下他的意图,若能将这样的人才收入麾下,复州之战后必能大展宏图。 然而,张煌言心中也清楚,朱慈烺既然把林昌峰指派给自己,未必会轻易将他调走。 再者,朱慈烺治军严谨,不轻易动摇,将领的安排绝非轻率之举。 张煌言思索片刻,眉宇间却并无犹豫,似乎一切都已成竹在胸。 复州之战,攻破南北门已是大势所趋,清军的溃败指日可待,自己也该着手准备战后的布置。 (本章完) 第311章 记得 第311章 记得 复州城内,硝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主干道上火枪声不绝,伴随着清兵的惨叫此起彼伏,回荡在这座残破的城池之中。 明军已然将清军援兵分割成数个孤立的溃兵群,这使得清军在城内的抵抗能力大幅削弱,防线逐渐溃散。 东大街上,清军依靠沿街的店铺设下层层障碍试图封锁道路,顽强地抵挡着明军的推进。 然而,随着明军持续的猛攻,清军逐渐支撑不住。 原本固守的清军在失去后援后,士气低落,阵型不整,逐渐被击溃,残兵纷纷逃向西侧,企图脱离战场。 东大街的防线一旦崩溃,整个清军的阻击战线顿时变得千疮百孔。 南北两侧急忙赶来增援的清军也被明军分割歼灭,倒下的清兵尸横遍地,数百士兵被击杀,躺在血泊之中。 明军则趁势追击,沿街巷道展开穷追猛打,完全占据了兵力上的优势。 此时,古德富与赵奎正率领部队从十字路口向西的巷子里突进,他们刚刚进入小巷子,前方便出现了一股清军,拦住了去路。 清军利用火枪和弓箭封锁巷口,将古德富和赵奎的部队牢牢困住,几轮交锋下来,明军无法突破这道防线,双方僵持不下。 见状,赵奎心中一沉,明知正面强攻徒增损失,他便当机立断,决定撤出巷子另寻突破口。 带领着三十多名精锐,他迅速原路返回,绕行至巷子的另一侧,悄然出现在清军阵地的背后。 两面夹击之下,清军终被击溃,危局才得以解除。 等部队突围而出时,古德富和赵奎回头清点人数,原本近三百人的救援队伍,此时仅剩下不到一百八十人。 短短的三次遭遇战,已经使他们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兵力。 赵奎暗自心惊,虽说清军防线已然松动,但清军的抵抗力依旧不可小觑。 救援队伍继续向北突进,不久便抵达了邓府附近。 看到清军依旧在围攻邓府,古德富和赵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窃喜——邓府仍在抵抗,意味着敌人尚未完全攻破。 此时,因东门战事吃紧,原本用于围攻邓章的千余清军已经被调走一半,剩下的只有三十多名八旗精锐和两百多包衣兵,围攻之势已然不再如前般严密。 火枪声越来越密集,古德富和赵奎知道大军主力已逼近城中央,复州的战局逐渐向明军倾斜。 他们无所顾虑,决心趁清军防线松散之际,全力冲杀救援。 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各自大喝一声,指挥手下集结,迅速向邓府外围发起猛攻,火枪、刀剑齐齐上阵,杀声震天。 邓府周围的战斗愈加激烈,历经近两个时辰的对峙,邓府两侧围墙早已被清军强行推倒,断壁残垣,血迹斑斑。 仅剩的一栋两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废墟之间,被清军团团围住,形势危急。 小楼之内,邓章持刀执盾,目光如鹰般锐利,身旁满是守卫的忠心家丁。 每次清军进攻,他都冷静指挥家丁抵挡。 然而,战斗越发激烈,士兵的体力逐渐不支,死伤不断增加。 忽然,他感觉到背后有异样的安静,扭头望去,只见贴身的家丁已经失去气息,倒在了血泊中。 他心中一紧,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眼神凶狠,咬紧牙关继续抗击来敌。 援军若再不抵达,孤楼恐怕难以支撑下去。 邓章身上此时已经插满了五支箭矢,伤口遍布全身,不下十几处,鲜血早已浸透铠甲,顺着破损的边缘滴落在地。 他的大脑混乱不堪,意识模糊,几乎难以将思绪集中。 然而,即便身体已濒临崩溃,他依旧死死攥着手中那面残破的盾牌,挥舞着只剩一半的顺刀,朝眼前那群惶恐后退的清军嘶吼着。 每一个怒吼,仿佛都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就在他奋力砍倒一个清军包衣兵时,突然一阵刺痛从右腿传来。 一支锋利的长枪枪头从他小腿刺入,瞬间钻心的痛楚席卷而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咬牙忍住痛楚,转身想要对那个偷袭的清军兵挥刀,然而刚刚搏杀时的用力过猛使得全身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 他微微一动,浑身如针扎一般刺痛,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恍如一片黑雾笼罩。 就在这时,那个持枪的清兵猛地一拖长枪。 邓章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身上的箭矢更深地刺入体内,胸口剧痛如刀绞,随即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眼看着一名清兵高举朴刀,向邓章的头颅砍来,想要一刀斩下带回去请功,忽然周围杀声四起。 清兵的动作一顿,未及反应,便见到古德富和赵奎率人杀入屋中,迅速冲破了清军的防线。 这个时候,驻守的清军早已被邓章的顽强抗争拖得精疲力尽,士气低落。 他们闻到越来越逼近的火枪硝烟味,耳边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一个个心惊胆战,以为明军大部队已然杀到。 他们心中顿时一片惶恐,再遭到古德富和赵奎带领的突袭,心神崩溃之下,哪里还能支撑,只以为已大势已去。 于是乎,那些清兵转身便开始溃逃,根本顾不得再斩下邓章的首级请功。 赵奎目睹清兵仓皇逃散,心中焦急万分,带着剩下的七名家丁疾奔到邓章身旁,完全不顾自身安危,跪倒在地,将邓章扶在怀中,眼中泪光闪动,几乎哽咽出声。 “将军!”赵奎低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感。 他们虽为主仆,却是一起长大的手足,情深义重。 邓章从不视他为下属,甚至为他复了原姓,将他视作亲兄弟般看待。 也正因如此,赵奎对他忠心耿耿,甘愿为邓章出生入死。 邓章将联系明军这种关乎生死的重任交给他,便是对他信任的最好证明。 此时,邓章双目迷离,身上的箭矢依旧深嵌,失血过多的他已然神志不清,嘴唇颤动,喉咙中发出低哑含糊的声音,不知在喃喃说些什么。 “将军,是我啊!赵奎!”赵奎紧紧抱着邓章,手掌沾满了他的血液,粘稠温热,心中一片酸楚,不觉间泪水已经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 邓章微微睁开了双眼,似是认出了赵奎,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愧疚。 片刻之后,他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而含糊: “赵……赵……奎……记得……记得……” “将军,您尽管吩咐,赵奎一定记下!” 赵奎立刻应声,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安,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虚弱的邓章。 邓章微微颤抖,费力地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把最后的气力都压榨出来: “告……告……告诉……我儿子……他爹……他爹不是……不是汉奸……” 话音未落,似乎精力已枯竭,嘴唇不住地抖动着,言语难以为继,眼中却燃着一丝不灭的执念。 赵奎见状,心头仿佛被重石压住。 他知道邓章还有话要交代,赶忙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得更近些,屏住呼吸,等待邓章的最后心声。 沉寂片刻,邓章似乎重新聚起了一丝微弱的力气,深深咳嗽了几声后,缓缓地、断断续续吐出些字句: “辫……辫子……不准……不准绑……我……我要剪……辫子,认……祖宗……” 话音未落,他双眼迷离,已然不清醒,似是回到旧日耿耿于怀的愧疚中。 但邓章依旧喃喃自语着,像是忘记自己早已剪了辫子,依旧心念着曾经的决裂与自责。 赵奎低头,心中难过,喉咙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稳了稳心神,轻声道: “将军,您已经剪了辫子,没有辫子了,真的,早已没有了……” 邓章微微抬头,眼神中忽然透出些许安宁,似是终于从这世俗羁绊中脱身。 他嘴角微微上扬,嘴里模模糊糊地呢喃: “剪……剪了……好……好……祖……祖宗……” 赵奎听到他虚弱的声音,急忙俯下身,紧贴耳旁,想要听清邓章的话语。 邓章微微动了动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眼中神采渐渐散去,双手无力地垂下,他缓缓闭上双眼,轻轻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赵奎看着邓章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神,心如刀绞,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着喊道: “将军!!!” 赵奎脑中浮现过往与邓章一同出生入死的岁月,他深知邓章这一路走来背负了多少沉重的责任。 赵奎想着这些,胸口如堵,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低头将额头抵在邓章的胸膛上,低声哀泣。 小楼中,寂静无声,唯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耳边回荡,那哀痛如同一道无形的锋刃,刺入众人心间,久久不散。 周围的古德富等人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神情黯然,许多人默默低下头,神色中带着对这位将军的沉痛敬意。 将士们虽身处战场,早已习惯生离死别,但面对这位在战场上战至最后的人离去,仍不免心生悲伤。 赵奎抹去脸上的泪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愤怒与悲壮的光芒。 他扶着邓章的身躯,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低沉却坚定地说道: “将军,请放心,属下会完成您交待的一切,将您未竟之志延续下去!” 说罢,他俯身将邓章的身体安置妥当,目光再次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赵奎握紧手中染满敌血的刀刃,心中已然燃起熊熊复仇之火。 * “将军,要不我领人杀过去吧!我们就守在南门,不参与攻城的话,张将军若来查问,恐怕会以为我们畏战怯战啊!” 南门城楼上,王允成与马进忠正立于高处,俯瞰眼前火光四溢、硝烟弥漫的岳阳城。 激战声不绝于耳,王允成跃跃欲试,心中燃起冲锋的斗志,忍不住向身边的马进忠请示。 马进忠沉默片刻,望了望城下如火如荼的战局,摇摇头,低声道: “不行,我们就在这儿守着,攻下复州是张煌言的功劳,我们绝不可插手!” 王允成听闻,立刻会意地点头。 他抬手用力捶了捶马进忠的肩膀,哈哈笑道: “老马,还是你机灵!” 马进忠神色从容,不为所动,轻轻点头道: “不过,我们也得尽责。派个人去向张将军请示,届时一切听他号令,切莫自作主张。” 马进忠心里门清:张煌言不下命令,他便绝不会擅动。 向来处事圆滑的他深知,这场战功应由谁来领,张煌言的意图,他心知肚明。 明知南门的防守任务并非紧要之务,马进忠更乐意稳守不动,既不冲锋陷阵,也不落下指责的把柄。 毕竟,他凡事都要请示上峰——这一份明哲保身的老道作风,倒让旁人对他敬畏有加。 王允成深知老友心思,颔首领命,立即转身对传令兵吩咐下去,调派人手向张将军报备。 他笑着拍了拍传令兵的肩膀,示意他务必谨慎办妥此事,自己则返身继续驻守城楼之上。 岳阳城内,明军已攻入各处关卡,巷战、火枪声不绝于耳。 火光下影影绰绰的身影,明军战士穿梭其间,步步逼近。 复州的防线逐渐崩溃,城头的清军旗帜摇摇欲坠,似乎等待最后的决战。 王允成静静看着战局,心中一阵澎湃,心底却明白自己当下的职责所在。 他回头望了望马进忠,见他神色平静,似乎全然没有冲锋陷阵的打算,便收回心神,耐心守候。 远处的火光映照出张煌言率军冲锋的身影,他的旗帜迎风而立,带领将士奋勇杀敌,势如破竹。 马进忠眼神深沉,低语道: “张将军的战功,我们只需远远看着,心安理得便好。眼下南门城楼稳固,我们不去夺那份功劳,也保全自身,来日见着张帅,自会有一份坦然。” 随着战局推进,明军步步紧逼,清军节节败退。 南门上,王允成与马进忠一动不动,注视着眼前血与火交织的战场。 (本章完) 第312章 复州城兴复 第312章 复州城兴复 在历史的原本轨迹中,四年后的衡阳战场上,王允成注定会走向生命的终点。 这位年少时也曾英气勃发、风度翩翩的辽东人。 王允成在少年时期,跟随左良玉、何腾蛟征战四方,从东北一直杀到西南。 然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败仗,接连不断的失望加上无望的军饷,最终让他彻底绝望,选择了剃发降清。 如同邓章一般,王允成的心境中甚至多了几分异乡人的孤独与无奈。 北京和南京相继沦陷,左梦庚率领大部队投降清廷时,王允成与马进忠却舍弃了随之而来的荣华富贵,毅然决然奔赴湖南,继续抗清。 这段经历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深厚,被人称为“王马”,兄弟般亲密。 可要在那样的绝境中依然扛起反清的旗帜,需要何等的勇气与信念? 南京的陷落对明朝而言,几近覆亡,而在那时,仅有一两千兵马的王允成,能坚持到那个地步,着实令人敬佩。 然而,随着南明诸军在湖南频频败退,再加上何腾蛟始终发不出军饷,这种种打击让王允成愈加失望。 眼见麾下士兵渐渐离去,士气也荡然无存,他终于走上了降清之路。 就在离去前,怒骂着麾下大半士兵,带着满腔愤懑投奔了孔有德,成为了自己曾誓言反抗的阵营中的一员,踏上了他一直抗拒的道路。 降清之后,王允成心中的抗争已然熄灭,他表现得分外恭顺,对新主子孔有德百般效忠,因此反而深得信任和重用。 彼时的他,早已做好背负“汉奸”骂名的心理准备,打算在这无奈的身份中度过余生。 然而,命运往往很会开玩笑。 待到李定国率军包围桂林,反清的机会再度浮现,王允成内心的那丝斗志竟又开始燃烧。 他不仅想要反正抗清,甚至一度劝说孔有德一同投降,试图将命运的方向扭转。 然而,事与愿违。 由于曾经的叛降身份,李定国对他并无好感,即便王允成在“桂林大捷”中立下战功,也始终被冷待,得不到信任。 反倒是马进忠对他如旧,不曾因其过往弃他不顾,最终王允成归入马进忠的麾下,再次成为抗清队伍的一员。 如今,因为朱慈烺的出现,历史悄然发生了变化。 王允成的命运偏离了原有的轨迹,他不再是在衡阳那片战场上孤独地死去,而是走上了一条充满未知的新路。 当然,不只是王允成,邓章,或许还有更多不曾为人知的小人物。 他们在历史的长河中曾沉浮挣扎,曾一度被现实逼得苟延残喘,甘于在苦难中偷生。 然而,若能再次望见一丝光明,多少人愿意再度奋起,誓不甘心沦为亡国之奴。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晨光微微洒下,笼罩在沉寂的战场上。 马进忠与王允成并肩立于城楼之上,望着城下四处逃窜的清军残兵被各路明军截杀,心中充满了莫大的快慰。 马进忠负手而立,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能看到未来更广阔的蓝图。 旁边的王允成,握紧了拳头,目光炯炯有神。 他的眼中不再是往日的迷茫和彷徨,而是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马兄,没想到这么快啊!” 王允成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斗志的光芒: “我们这一次,绝不会再输了。” 马进忠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中也透出坚定: “是啊,王兄。” 复州城内,清军的防线彻底崩溃,士兵溃不成军,四散逃入街巷各处,试图在一片混乱中寻找藏身之所。 尽管北门方向有玛卡早先安排的退路,守城的清军却未能有效利用。 明军虽兵力充足,压倒性地掌控了城中局势,却没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完全占领此地。 因而不得不分兵截击源源不断逃窜而来的清军,局势一时也变得混乱起来。 北门大街上,明军已派出上千兵力对街巷进行全面清剿,逐一清除那些藏匿于民宅之中的清军士兵。 城门口更是进行了严密布防,以木板、拒马、以及尸体堆成简易的胸墙。 两百多名火枪手、弓箭手和长枪手站在胸墙后蓄势待发,而城梯两翼还各布置了五百人的军阵掩护,以防侧翼突袭。 负责城门防守的将领原本想增派更多人手,但因北门地形狭窄,只得将部分兵力安置在瓮城和月城,布下多层防线,准备逐步阻击清军残兵的突围。 突然,从南面街口方向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数百清军骑兵从街口飞驰而出,直奔北门方向杀来。 这支清军是玛卡部署的突围部队,共有六百多骑,其中八旗兵居多,声势浩大,气势凶猛。 清军前排的骑兵在军官的带领下高声呼喊,发出刺耳的呐喊声,似潮水般涌向北门。 上千只马蹄踩在青石街道上,激起滚滚尘土,地面震颤不止,仿佛整个街道都在颤抖。 眼见清军骑兵气势汹汹,哪怕明军士兵有胸墙掩护,面对这些比自己高出一个身位、且气势冲天的敌军骑兵,不少人心中也不免紧张,握枪的手心隐隐冒汗。 可明军训练有素,虽心中惊惧,但阵形丝毫不乱。 在敌军骑兵冲到七十步之际,第一排火枪手果断扣动扳机,数十道火光迸发,白烟腾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火枪手依次射击,胸墙上白烟滚滚,混杂着浓烈的火药味。 火枪兵射击过后,身后的弓箭手立即发射箭矢,密密麻麻的箭雨掠过胸墙上方,飞向迎面而来的清军骑兵。 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使得清军措手不及,前排的骑兵一片哀嚎,数十人连人带马滚落在地,死伤惨重。 后方的骑兵一时间停不下来,直接从倒地的同袍身上碾压而过,继续往前冲。 北门大街宽阔的街道为骑兵冲锋提供了有利条件,虽然在明军火枪和箭矢的打击下清军阵型已然混乱不堪,但依然冲破火力网,杀到了三十步内。到达如此近的距离,清军骑兵已经无路可退。 他们知道,这是突围的最后一线生机。若此刻退却,身后那些同伴的尸体将成为他们的坟墓。 面对这条血路,士兵们拼尽全力冲刺,誓死挣脱明军的封锁线。 残酷的火力压制下,他们早已无法维持整齐的阵列,但这种生死一线的绝境反倒激发了他们无畏的凶性,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着冲出复州! 随着前方尸体堆积增多,部分骑兵无法再策马前行,只能下马作战。 这些清军兵士顾不得地上鲜血淋漓,翻身跃下战马,手握兵刃,像一群困兽般朝着北门城墙冲去。 他们脸上带着不屈与绝望的神色,双眼充血,口中怒吼不已,仿佛要将积攒的所有怨愤都倾泻在这城门之上。 胸墙后的明军火枪兵和弓箭手继续压制,轮番射击。 城墙之上,明军的将领冷静地指挥着各部队严守阵地,时刻注意敌军的冲锋路线,严阵以待。 尽管面对如此拼死一搏的清军,明军士气不减,严守阵地,以火力将清军逐步消耗。 激战正酣,复州城中硝烟弥漫,哭喊声、怒吼声和武器撞击声交织在一起,仿佛炼狱一般。 那些勇猛的清军骑兵虽然勇猛无畏,但在明军的火力压制和多层防线阻截下,最终渐渐力竭,逐步被歼灭。 城墙之上,明军将士井然有序,逐步推进防线,将溃散的清军一一剿杀。 这个时候,断后的清军溃兵已无退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战友们,逐个被消灭。 无数清军将士倒在这北门之下,鲜血染红了街道,尸体堆积成山,战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随着最后一轮火枪齐射,清军再度倒下三四十人,血雾弥漫于空气中。 明军的火枪手和弓箭手随即迅速撤向两侧,给手持长枪的步兵让出通道。 与此同时,东西两侧攀爬着城墙的士兵队伍也朝中心集结,围攻之势愈加紧密。 玛卡骑在马上,眼见局势危急,他发出震天怒吼,亲自带头向前冲锋。 清军残存的数百精兵也随之疯狂跟进,摆出一副拼死一搏、无惧生死的架势。 双方在胸墙前展开激烈的厮杀,清军在被逼到绝境的情况下,背水一战,表现得极其悍勇。 无论如何激烈的攻防,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流血不止。 清军的猛烈冲击使明军的防线逐渐不稳,渐渐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战况迅速演变成了难以分辨敌我的混战。 北门城门洞前,金戈相接,杀声震天,战马嘶鸣、兵戈交错之音此起彼伏。 两军士兵在血肉之地殊死搏斗,不断有人倒地、惨叫,地面已被鲜血染成深红,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满了胸墙两侧,死状各异。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战场被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之中。 八旗兵以凶狠的近战能力逐渐在混战中占得优势,他们后续的士兵甚至弃马步行,徒步翻越尸体筑起的“胸墙”。 清军士兵一波接一波地向北门城门洞进攻,力求彻底击溃明军的防御。 玛卡看到己方士兵逐渐突破,对形势稍稍宽心,忍不住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留了部分兵力守备,要不然今日可能真的栽在这复州城中。 玛卡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战功赫赫,自负从不畏敌。 今日明军之所以来势凶猛,是因有内应暗通消息,且动用了数倍兵力突袭,否则他不可能会这么快被逼到绝境。 然而眼下已无暇多想这些,他必须集中精力突围。 前方,越过北门后尚有瓮城、月城等防御关卡,玛卡心中暗暗祈祷,盼望明军未在这些关隘埋伏重兵,否则他和部下将再无生还之路。 可当他率领最后的一百余名残兵冲过城门洞,进入瓮城,眼前的情景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瓮城的侧门处,明军士兵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瓮城内部,封堵了清军的退路。 玛卡抬头,望见城墙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明军火枪手,每人手持火枪,目光如炬,盯着他们。 而身后,方才后撤的火枪兵也以整齐的队形向瓮城推进,前后包夹之势显然已成。 玛卡心中顿时暗叫不妙,然而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仍不愿就此放弃。 他挥舞战刀,怒吼一声,率领残存的清军向前冲杀,希望能拼出一条生路。 然而,瓮城城墙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号角,明军火枪手依令齐发射击,密集的火枪声如雷鸣般震动,子弹如雨般倾泻而下。 被困在瓮城中的清军无处可躲,一轮枪火扫射后,百余名八旗兵立刻倒下大半,四处尸横遍地,鲜血四溅。 玛卡冲在最前,甚至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便已被数弹射中。 他眼前一片昏黑,身形摇晃,战刀无力地滑落,最终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未能起身。 清军仅存的大将玛卡,复州城的最高守将,就此倒在复州的瓮城之中,终结了他的一生。 就在此时,城内陡然传来雷鸣般的欢呼声,仿佛连空气都在震动。 身处战场的明军将士纷纷停下厮杀,抬头观望,只见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之上,均已高高插上了代表大明的旗帜,猎猎作响,威风凛凛,向四方宣示着复州的胜利。 众人皆面露激动之色,士气如潮水般高涨,许多人跪地泣拜,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欢呼。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曙光洒在城墙上,映照在明军士兵的盔甲上,闪耀出一片金光。 复州之战,历经数昼夜的激战,终于尘埃落定,士兵们无比疲惫而激动。 清晨的微风拂过战场,明军士兵面朝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沉默片刻,旋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他们知道,这不仅是复州一城的得失,更是大明迈出了收复辽东的第一步! (本章完) 第313章 继续进攻 第313章 继续进攻 复州城被张煌言攻克之后,明军在辽东地区终于获得了一个坚固的立足点。 作为辽东南地区的重要堡垒,这块战略要塞的落入明军之手意义非凡。 其不仅大大增强了明军在辽东的控制力,还为后续作战提供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阵地。 随着复州的夺取,在水师的助力下,明军在辽东的陆地补给线得以巩固。 后勤运输不再受到清军压制,进一步进攻盖州也多了几分胜算。 换言之,此时明军即便无法一举攻下盖州,仍可仰赖复州之稳固根基,来年再次卷土重来,步步为营。 复州城一旦安稳下来,山东方面的明军闻讯立刻渡海支援。 张煌言迅速调集主力,趁势北上,准备与朱慈烺的盖州大军会师,扩大明军在辽东的声势。 与此同时,在辽西走廊南端的盖州府附近,荒野中一座隐蔽的土丘下,几名清军士兵正匍匐于树丛间,静默潜伏。 一个个剃得光溜溜的脑袋若隐若现,他们身后跟随的是一群健壮如熊的满族巴牙喇士兵。 前线士兵万明就在这支小队中,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那座明军的哨所。 夜色浓重,万明紧随几名巴牙喇战士,趴伏在离哨所不到五十步的黑暗处。 每当他看到对方的光头在微光下闪烁,手便不由得按在刀柄上,战意汹涌。 他已经在战场上搏杀多年,凭借着一身凶悍本领和一次次拼死冲杀,晋升为把总,在明军里头也是少有的狠角色。 死在他手下的清军兵士已有七人之多,而在这支清军突击小队中,恐怕连最为骁勇的巴牙喇士兵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不过,明军内部的整顿,也让万明这样的老兵逐渐失去阵脚。 朱慈烺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腐风暴,不久前他开展了几个月的“严打”整治活动,以雷霆之势肃清军中腐败之风。 原本军中层层官僚的贪腐现象得到极大遏制,各地官员纷纷收敛,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这阵整肃之风吹到自己身上。 然而,由于行动之激进和准备不足,反腐运动中出现了少量意外状况。 许多官员和将领因担心惩罚过于严苛,悄然鼓动家丁和亲信意图潜逃;甚至有些为避罪牵连而投靠清军,给明军带来了不小隐患。 这些在职位上盘根错节的官员在逃亡之中不甘束手就擒,组成了大小不一的利益集团,进一步影响军中士气,明军内部因反腐带来的震动一时难以平息。 虽然朱慈烺和他的心腹已尽快布防封锁了山东、北直隶通往关外的各个要道。 但在银子与权力的引诱下,仍有几条漏网之鱼逃脱,暗中窥探时局,意图东山再起。 而万明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兵痞混迹军中,性情凶狠跋扈,不守军纪,反而将驻守登州的日子视为称霸一方的机会。 在他驻扎登州的短短半年中,已强娶了三房妻妾,其中一户村民因不愿送女为妾,竟被他以“通满卖国”之名诛杀满门。 由此,万明愈发肆无忌惮,不仅纵兵抢掠,还四处敲诈百姓,将家境稍有财富的居民视为目标。 在几次杀人灭口后,他对外宣称这些人是清军安插的奸细,假借此名头冒功请赏。 他更与一些军法官狼狈为奸,通过报功邀赏、勾结权贵的手段让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愈加稳固。 然而,这一切在朱慈烺的严打风暴中终被揭露。 昔日无法无天的万明未能逃脱惩罚,被迅速拿下并当作反面典型,最终以军法处决。 万明身陷险境,却毅然将所有罪名揽在自己一身,终于在半个月前靠几个死忠亲信的斡旋,才得以从登州监牢中成功脱逃。 他这番“死里逃生”让人唏嘘不已,可代价亦惨痛: 他的家人早已被流放,家产也被查抄殆尽,一夜之间身无长物。 他无处可去,朱慈烺推行的“编户齐民”政策和农兵训练令他难以隐匿,且周围村民随时可能揭发他,使得他几近走投无路。 最终,为求生存,万明不得不投奔清廷。 此时,除了那些患难与共的兄弟外,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然丧命。 明军内部接连爆发动乱,甚至有军官投奔清军的消息传至清廷。 多尔衮为此提高了警觉,亲自接见万明及几位从各地潜逃出来的明军基层将领。 然而,他并未急于向外界公开此事,而是选择严格封锁消息,谨慎行事。 这种隐秘策略让多尔衮与他的谋士们有了充分的时间了解事态的真相。 随着山东、北直隶等地接连出现明廷文臣、军官和地方豪绅叛降的情况,人数渐增至数十人,局势一度风起云涌。 多尔衮与范文程得以梳理出背后的因果关系,逐渐掌握了朱慈烺在山东、北直隶的兵力部署情况。 这些地方的布防细节暴露,使得明军在两军对峙时处于信息劣势,令朱慈烺的战略部署摇摇欲坠。 张煌言、常登贵等明军将领迅速调整山海关、胶东一带的防御部署,试图弥补因敌情外泄而带来的缺口。 但在清军已经掌握大部分兵力配备和装备情况的情况下,明军仍难免处于劣势。 更为棘手的是,这些叛变的文官、军官原本就是各自集团的中坚力量,关系网遍布军中与地方。 由于潜逃的消息一经传开,许多他们曾经的下属、属地豪绅心生不满,已然被清廷暗中拉拢。 若两者暗通款曲,足以引发更大的叛乱,甚至威胁明军的整体稳定。 万明不仅成功逃脱,还在辽东驻地的掩护下秘密联系上了旧部,顺利探知了陈福在石门关附近的布防情况。 这一重要情报使多尔衮终于决定亲率大军发动夜袭,拟定攻打石门关的详细计划,计划里应外合,给明军迎头痛击,甚至希望藉此断了朱慈烺的后路。 如今,多尔衮已率部驻扎在盖州整整一个月,他原本就想试探朱慈烺在盖州周边的防御力量,这次内应提供的情报恰好成了他窥视明军部署的敲门砖。 如今局势乱象丛生,天赐良机,多尔衮怎会轻易放弃?他清楚,一旦石门关陷落,清军将全面掌握主动权,朱慈烺势必被迫在盖州西侧平野集中重兵布防,以防防线被截断。 如此一来,明军未来在盖州一带的攻势必将大幅削弱,清廷也能乘势进军,甚至可能一举扭转局势。 复州一役后,张煌言成功收复了失地,使得清军在战略上被迫转守,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正是这种局势的逆转,令多尔衮自从离开沈阳以来便心急如焚,想要扭转劣势,重新掌握局面。 此刻,清军巴牙喇士兵领头人挥了挥手,隐蔽在暗处的万明会意。 他带着从登州一起叛逃的两名明军旧将,悄悄地摸向明军暗哨所在的位置。 三人身着明军服饰,蓄着长发,正是为了潜伏和伺机而动,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许久。 多尔衮曾密令他们潜伏在明军中,直到今天。 万明与两名叛将对视片刻,三人默契地点了点头,接着猫腰绕到暗堡的后方。 万明敏捷地靠近在后方守夜的明军士兵,从侧面缓缓摸过去。 瞬间,他右手猛地一探,抓住了对方的脖子,手上用力如铁钳般紧锁,不留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个守夜的明军士兵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张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恐,脸色逐渐泛青。 几个呼吸间,他的四肢开始无力地挣扎,挣扎渐渐停下,最终无声地瘫软下来。 与此同时,万明的两名同伴飞快地贴到了暗堡后门两侧,凝神屏息,随时准备行动。 待他们传递出手势,十余名清军巴牙喇士兵迅速靠近暗堡后方,个个身穿铁甲,手持轻便而锋利的顺刀,整装待发。 为首的巴牙喇头目毫不迟疑地挥手示意,万明便果断撞开暗堡的后门,带着一身凛冽杀气冲了进去。 十余名清军士兵紧随其后,瞬间涌入暗堡,暗堡内的明军士兵完全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震住了,来不及反应。 十一个明军士兵中,三人站在观察哨位上,警惕地望着远方,但其他士兵或是疲惫不堪,或是打盹瞌睡,全然没有预料到敌人的突袭。 万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暗堡,迅速靠近一个明军士兵,肩膀一顶便将对方撞倒在地,哀号尚未出声便已结束。 紧接着,他身形一转,顺刀如流星般划向另一个明军士兵的脖颈,刀刃割开血肉,鲜血顺着刀身滑下,竟带着几分温热。 万明手上的顺刀一时嵌入颈骨之中,竟难以拔出。 暗堡内的其他清军士兵并未停歇,顷刻间扑向明军士兵,轻便的顺刀在昏暗的堡内如利刃割麦般,接连划过敌人身上。 每一刀都极为精准,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沉闷的喊杀声和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暗堡内交织,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身着铁甲的巴牙喇士兵动作利落,他们或挥刀,或刺出长矛,招招致命。 仅仅片刻功夫,暗堡内的明军士兵已纷纷倒地,鲜血自地板蔓延开来,染红了他们的战靴。 那个守在观察哨位上的明军士兵试图抵抗,奈何猝不及防,被一把顺刀划过胸膛,鲜血喷溅而出,双眼瞪得圆圆的,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万明本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此刻更是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现得出色,拼尽全力,一个人便斩杀了四个明军士兵。 他在战场上反应极为迅速,趁着明军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立刻将一个迎面冲来的明军士兵猛力踹开。 紧接着,他拔出腰间锋利的虎牙刀,转身朝着另一侧刚刚反应过来的明军士兵猛扑过去。 万明的动作干脆利落,眼中透出凶狠的杀意,每一个挥刀的动作都充满力道。 跟随在他身后的清军士兵也不甘落后,纷纷冲入暗堡,趁着明军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展开了快速而凶猛的进攻。 暗堡中的明军士兵根本来不及看清敌人的动向,就被清军的锐利刀刃一一击杀,顷刻间血雨洒落,暗堡的土墙被鲜血染得斑驳通红。 清军的凶悍与迅猛使明军陷入绝望,短短数息之间,暗堡内的明军士兵接连倒地,鲜血在地面上流淌开来,染红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一轮血腥的厮杀之后,暗堡内的十一名明军士兵已全部被清除,清军仅仅有一人受了轻伤,便彻底清理了这个顽强抵抗的据点。 为首的巴牙喇冷静地环视了一圈,确保没有残敌后,向身边的一名清军点了点头,低声交代了几句。 那名巴牙喇立刻会意,收起刀,转身走出暗堡,迅速发出成功信号。 不远处的几个明军暗堡几乎在同一时间点亮了左右各三圈的火把,表示清军已占领各个据点,进攻顺利。 经过这番激烈的厮杀,万明已是气喘如牛,额头上汗珠滚落,呼吸沉重。 杀意未退的他脸上依旧带着狞笑,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兴奋与满足,斩杀敌人对他而言,是一种彰显实力、博取上司赏识的手段。 为首的巴牙喇转身打量着万明,显然对他的狠劲与出色表现颇为满意。 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你这尼堪果然不负所望,这四颗人头都是你的。回去后我会亲自替你请功!” 万明听了,脸上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连忙躬身应道: “多谢主子赏识,奴才誓死效忠!” 虽然他曾是明军降将,但如今早已融入清军的环境中,言行举止间逐渐显现出满清军士的习惯,显得谦卑顺从。 正当他向巴牙喇表达忠心时,暗堡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而密集的脚步声。 伴随着兵器摩擦的轻响,为首的巴牙喇用满语高声喊了一句,令所有人迅速集结。 万明与暗堡内其他满洲兵闻令立刻走出堡垒,加入正在行进的清军大部队之中。 此刻,巴明骑马疾驰而来,他身姿挺拔,神情冷峻,显然是亲自率领这次进攻的清军主将。 巴明的身后,硕赛和沈忠并肩而行,分别担任满汉副将,整齐地指挥着部下的士兵。 (本章完) 第314章 夜袭 第314章 夜袭 巴明麾下统领三千正蓝旗满洲精锐与两千绿营兵,阵列森严,步伐一致,威势如雷。 士兵们的目光坚毅,脸上带着肃杀之气,显然是精挑细选的精锐部队,准备朝石门关一带发起下一轮猛攻。 巴明打量着前方的地势,目光如炬,神情中流露出决心。 他一生沙场搏杀,深知战机稍纵即逝,决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供突破的良机。 他一声令下,三千满洲兵迅速整队向前,步伐稳健而迅捷,向石门关步步逼近。 与此同时,两千绿营兵也在副将的指挥下紧随其后,准备随时支援。 战场的气氛紧张而凝重,巴明深知此战对清军而言至关重要,成败将决定军队的士气与未来战事的走向。 石门关作为明军重要的防线,是清军进入腹地的关键障碍之一。 若能迅速攻克此处,将彻底瓦解明军的抵抗意志,为后续的进攻扫清障碍。 前行途中,万明时不时回头望向巴明,内心中暗暗打量着这位清军主帅。 巴明的沉稳与气魄让他感到震撼,他知道,追随这样的主将,或许自己也有机会在军中取得更高的地位与声望。 这场战役是他在清军中稳固地位的重要契机。 巴明身旁的硕赛与沈忠也不敢怠慢,二人神情严肃,时刻观察着队伍的行进情况。 两位副将明白,眼下的局势不容丝毫松懈,满汉两族将士必须密切协作,才能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石门关近在眼前,巴明策马靠前,冷峻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战意。 他扬起手臂,下达了最后的冲锋指令。 顿时,满洲精锐如潮水般涌向石门关,马蹄声与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山谷,宛如滚滚雷霆。 石门关的明军防守格外严密,关隘四周被连绵起伏的低矮山丘环绕,山脉呈南北走向,地势曲折险峻。 这样的环境对大军行进极为不利,巴明即便想发起突袭,也只能轻装前进,选择小股精锐出动,以保持进攻速度与灵活性。 巴明心中清楚,这次冒险依赖于城内的万明旧部的接应,并且得益于他们早先对暗堡的侦察和清理。 没有内应和详细情报,他绝不会轻举妄动,再遭失败,将使清军士气跌落谷底,彻底失去进攻优势。 多尔衮此时一心要打开局面,掌控盖州战场的主动权。 巴明明白对方决心已定,既然胜利在望,即便不顺利也可以趁夜撤退。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必须试一试,才有可能实现全面反攻的计划。 因此,巴明决定周密部署。 他命硕赛带两个牛录的甲兵,先行突入,以其为先锋;沈忠负责押后策应,他则亲率中军居中指挥,排兵布阵井然有序,士气高涨,显出志在必得的气势。 而从万明和其旧部那里,巴明已经掌握了关于石门关的关键情报。 这个重要的关卡,由久负盛名的陈福驻守,但陈福麾下的士兵几乎一半都是新兵。 长期驻守在此,士兵们渐显疲态,缺乏警惕和士气,对巴明而言,这种防御薄弱无疑是绝佳的机会。 他一边整理军中部署,一边心中思忖: “陈福虽有一定的声名,但若其士兵尚未完全训练有素,那今晚便是我们的一击良机。” 事实上,陈福原本受命驻防石门关,肩负着试探辽中清军防务的重任。 然而,多尔衮的严密防守让他无从下手,几次设法试探都无功而返,只得驻扎等待机会。 这种长期观望的状态早已使石门关内的明军士气低落,疲于无休止的等待,形成了可乘之机。 此时,万明策马来到巴明前方,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 “主子,情报无误!四处暗堡的明军已全部肃清,不会有任何隐患。”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显然对自己的旧部完成的任务感到自豪。 巴明闻言,眉头一挑,微微点头,示意万明继续说下去。 “奴才的内线传来消息:约在半月前,陈福曾从石门关调兵去盖州增援,而现在石门关内的明军仅余不到两千人。 今夜正是城内换班之际,只要大军一到,他们便会放下吊桥,里应外合,城池将唾手可得。” 万明的语气坚定,目光中透着势在必得的信念,似乎已预见了成功时的情景。 巴明听后,露出满意的微笑,拍了拍万明的肩膀: “万将军,此次夜袭石门关,你居功至伟!若能得胜,本王定会向摄政王请旨,为你请封总兵之职!” 他的话语中透出欣赏之意,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站在一旁的两名明军叛将吴将军和刘将军也听到巴明的夸赞,面带喜色。 巴明不失时机地继续说道: “吴将军、刘将军,此战若有功劳,你们二人也不会少了赏赐。本王定会重重有赏,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此番话语充满鼓励,显然是想稳住人心,增强士气。 几人之间的言辞和表情,皆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自信和期盼。 而巴明清楚,若要牢牢控制叛将们,除了承诺功名利禄外,还需让他们对清军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 今夜一战,既是对陈福的强势进攻,更是对这些明军降将的一次考验。 万明当即俯身叩头,谦卑地说道: “奴才多谢主子的厚恩!” 另外两名降将也纷纷跟随,恭敬地表达感激之意。 巴明微微一笑,随即翻身下马,低头示意,紧跟着身后的亲兵上前,手持一张地图展开在众人面前。 等到万明、巴明和刚刚整顿好兵马赶回的硕赛、沈忠都到齐后,众人鱼贯而入,步入西端的一座暗堡之中,在此处筹划夜袭石门关的最终细节。 眼下,他们距离石门关仅十五里之遥,尽管山路崎岖难行,预计夜间行军也能在两个时辰内抵达关下。 万明指着地图上标注的石门关,开口道: “主子,诸位将军,奴才的兄弟今晚正负责石门关东城门的守卫任务,会一直值守到明日凌晨。 如今东城门城楼上仅有五十余名明军,其中约有一半都是奴才的旧部。只要大军在天亮前发起突袭,趁城中明军尚未完全清醒,奴才有把握破开东门!” 万明继续说道: “奴才与他们早已商定,到时奴才会在山沟中放出信号,他们将立即在城楼上动手控制局面,同时放下吊桥,大军便可趁机过河。” 他的语气透出一丝狠辣,显然已为这场潜伏许久的内应计划下足功夫。 要知道,万明这个叛徒,在明军那边早已形同“死人”,名义上早被除名。 然而,他的旧部并未彻底清洗,只是依军法从轻处分。 由于陈福手头繁忙,因当前战事紧急,暂未及处理万明旧部,才使得这些人与他内外勾连,成为清军在石门关的内应之源。 “陈福的官邸位于石门关北城,据线报显示,此刻他就在城内。” 万明略微停顿,指向地图上的官邸标记: “官邸东侧即为驻军的兵营之一,驻扎兵力约一千一百人,城内超过一半的明军集中在此,余下的驻扎在城东另一处兵营。 从东门进城后,行五百步即达。” 万明讲解详尽,每一句话都显示出他对石门关内部情形的熟悉,显然是早有准备。 提到“陈福”二字,巴明、硕赛、沈忠的神色微微一变,彼此交换了一瞥。 尤其是巴明,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欣喜,似乎格外在意此人。 陈福是朱慈烺手下的头号名将,在徐州、沧州、隔马山等战役中屡立战功,战绩卓著,深得朱慈烺信任。 如今,陈福的声名早已在明清双方传开,威名显赫,几乎成为明军士气的象征之一。 对于巴明而言,若能在自己领军南下的首战中斩杀或俘获陈福,攻占石门关的政治意义将无与伦比,不仅可以极大打击明军士气,还会令他一举成名。 想到这里,巴明不由得扬起了嘴角,仿佛胜利已然在望。 巴明稍稍移步,凝视着地图,沉吟片刻后道: “石门关若能拿下,我军便能顺势推进,东南数城必会相继震慑投降。 陈福的存在虽是变数,但若能收其首级,足以彻底动摇明军军心。” 说到此处,他环视在场众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决然之意,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一仗打成一场极具威慑力的胜利。 硕赛目光凝重,拱手说道: “末将愿率精锐亲随随同主子,从东门直扑陈福官邸,给明军来个措手不及。” 他虽表面冷静,内心却也跃跃欲试,毕竟能在陈福面前立下战功,对他而言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军功机会。 沈忠也附和道: “末将愿配合主子,以奇袭之势破敌,定能不负众望。” 巴明轻轻点头,缓缓道: “此战目标明确,进攻时切不可拖延。东门一破,趁明军尚未完全清醒,我们便从东门至北城,迅速占领关键据点。”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命令中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毫不含糊。 此时,夜色更加浓重,微弱的月光洒在暗堡外的山间小道上,为清军提供了隐秘掩护。 巴明随即发出命令: “整军出发,保持安静,避开明军巡逻,务必在天亮前抵达东门!” 众人纷纷拱手领命,迅速走出暗堡,准备向石门关发起夜袭。 星夜之下,三千满洲精锐与两千绿营兵在静默中列阵前进,步伐稳健且迅速,每个士兵脸上都带着不言自明的冷峻和坚决。 巴明骑马前行,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士兵的神情,仿佛在确认他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渐渐地,石门关的轮廓显现于黑暗之中,关口的灯火闪烁,偶尔有巡逻的士兵在城头走动。 巴明目光如炬,观察着地形,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他心中盘算道: “今夜之战,必须迅速而致命。若一击不成,便趁夜撤退,绝不恋战。” 就在这紧张而寂静的气氛中,万明带着自己的旧部暗中接近城门,内应按计划接应,正准备打开吊桥,为清军大部队铺路。 万明望着前方的城门,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已彻底投向清军,但心中仍存一丝忐忑,害怕自己的决定或许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然而,为了功名和生存,他只能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投入到这场即将爆发的夜战之中。 当夜袭部队逼近石门关之际,巴明低声下达命令,随行的军士们屏息凝神,等待一举攻破的时刻。 空气中弥漫着杀意,黑暗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指挥官的每一句指令。 巴明轻轻扬手,传达进攻信号,队伍迅速分散,形成包围之势,准备随时展开攻势。 就在此刻,吊桥缓缓放下,沉重的铁链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巴明一声令下,清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迅速占领通道。 石门关内的明军几乎毫无防备,面对突然冲进来的敌人,惊愕万分,反应不及便被清军的刀锋割倒,短短数分钟之内,已有数十人被击杀。 巴明亲自督战,指挥士兵们快速扩大战果,封锁住石门关的各个出口。 他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冷酷的杀气,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胜利,丝毫不容忍失败的可能。 眼见城门告破,万明心中的忐忑渐渐化为庆幸与欣喜,心底暗自思忖: “我果然选对了阵营。” 他脸上浮现一抹自得的笑意,随着清军冲入石门关,他的忠诚已经彻底转向了清军,心中也逐渐燃起了对未来荣誉的渴望。 而就在远处,山丘上站立的巴明,眼见夜袭得手,心中无比振奋,仿佛已看到明日战果之丰,稳稳地握紧了手中指挥刀。 这一刻,他深知,这场夜袭将成为盖州战场上的一个转折,为清军赢得决定性的战略优势。 在他们两侧,一队队清军士兵在月光的掩映下悄然行军,黑暗中没有火光,仅凭微弱的月色前行,步伐沉稳而无声。 除了隐约的脚步声外,整个队伍一片寂静,仿佛暗夜中的潜伏者,无声地向目标逼近。 (本章完) 第315章 条件 第315章 条件 巴明环顾四周,看着暗堡内肃立的将领们,沉声命令道: “沈将军,等东门攻破后,你立刻率军沿城墙推进,务必以最快速度控制南北城门,断明军的退路,让他们只能从西门突围。” 他目光一转,落在另一位将领身上: “硕赛,到时你带十个牛录,在城西河谷设伏,严密封锁,绝不让一个明军漏网,尤其不能让陈福逃脱出去报信!” 他顿了顿,又看向万明,声音低沉却充满决心: “万将军,这次就由你带路,没有城门依托的明军不足为虑,只要我军入城,此战定胜! 本将军会亲自率领主力部队,直取明军兵营和陈福的官邸。” 万明听罢,心中暗自兴奋,面上则露出喜色,连忙抱拳称谢,随即谨慎说道: “主子,城内明军在这一波清洗后,不少将士心思动摇。 只要我能带人鼓动一番,至少能争取数百人投诚。 只是……”说到此,他迟疑地住了口。 巴明见状,虽然不清楚万明的具体用意,但敏锐察觉到对方在等待一个台阶,于是轻笑道: “万将军,有话直说吧。只要能助本将军剿灭叛逆明军,有益之事本将军自会答应。” 万明闻言,心头暗喜。 他等到眼下这个时机,便是想在夜袭已不可逆的情势下,向巴明提出自己可以策动城内部分明军的计划,以此为筹码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他当即跪下抱拳道: “主子,奴才恳请您替奴才和众多有心投诚的将士们主持公道!” “哦?”巴明微微皱眉,显出几分疑惑,身旁的硕赛和沈忠也彼此对望,不明所以。 巴明眼神鼓励地看向万明,问道: “万将军,你究竟有何诉求?” 万明见时机成熟,便诚恳地开口道: “主子,奴才和许多兄弟的家财曾遭陈福扣留,就在县衙的库房里。 这些财物,是我等多年血汗所得,但如今竟被那贼臣掠夺。 奴才恳求主子到时候帮我们取回这些物资,也算是为即将投诚的将士们讨个公道!” 万明此时心中已打定主意,不打算指望巴明的承诺。 他真正的意图是通过得到石门关的物资,来拉拢城内那些被陈福严罚的士兵,让他们归附自己,以逐步建立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 眼下,这笔财物对他至关重要,而一旦自己手下能吸纳更多兵力,未来的计划便有了更多可能。 想到这里,万明不由心生期待。 巴明冷静地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显然他看出万明的算盘。 事实上,巴明心中也是有数的: 壮大万明的势力,既可增强清军的实际控制力,也能确保万明的投诚无后路可回,彻底断绝他与明军的联系。 更何况,万明的计划能有效牵制朱慈烺的势力,正合他意。 “万将军果然委屈了!” 巴明语气略显同情,又带着几分激励地说道: “朱慈烺手下如此不公,必然人心离散。放心吧,这个公道,本将军给你作主了!” 说完,巴明迈步上前,亲手将万明扶起,眼中带着笑意。 万明得此承诺,心中一阵狂喜。 他早已心有所图,那石门关府库里的物资充足丰厚,不仅是日常用度,还有许多值钱的物品。 若能得手,自己不仅能收买一批兵士,也能为以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想到此,他不禁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如何将这些物资迅速分配到手下,既稳住士气,也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追随者。 沈忠在一旁目睹万明的喜形于色,心中不禁也对这次夜袭多了几分期待。 对于他来说,今晚的成功不仅意味着军功,更有可能提升他在巴明心中的地位。 他看着巴明与万明相谈甚欢,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向主帅表现的良机,便不由上前一步,向巴明抱拳说道: “主子,奴才这次一定全力以赴,不负您所托!” 巴明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对沈忠的期待: “沈将军,本将军知道你的忠诚和能力,此次东门一役,你必能让本王放心!” 硕赛站在一旁,面色不动声色,暗中也在盘算着。 他虽未对巴明表露,但心中清楚,若能配合巴明斩杀陈福,便是一件足以震动两军的大功。 硕赛对陈福的名声并非一无所知。 此人不仅是朱慈烺的心腹,更在明军中地位显赫,若能除去他,毫无疑问会打击明军的士气,为清军扩大战果提供巨大助力。 于是,硕赛也上前一步,抱拳道: “主子放心,末将定会在城西布下重重关卡,确保任何人都难以逃脱!” 巴明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将领,点头称赞道: “有沈将军和硕赛两位坐镇,我这心中踏实多了!” 说罢,眼中掠过一丝冷笑,似乎已在筹划着即将到来的战果。 在场的清军将领们此刻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夜袭石门关的计划显然已臻成熟,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而对于万明而言,这次的袭击不仅是清军的战机,更是他重新崛起的绝佳机会。 他暗暗握拳,心头一片激动,目光不禁看向暗堡之外的夜空。 “嗯!”巴明冷静地环顾了一圈,将目光一一投向暗堡内的各位将领。 与此同时,山间的一条小道上,刚刚完成突击演练的百余名明军士兵正沿着南北走向的山脊小径缓缓走下。 此刻,刘斌站在山腰的一处坡地,周围微风拂过,拂去一身疲惫。 他目光扫视了周围地形,随后一挥手示意,其他人见状,立刻在军官的指挥下找地方坐下休息。 今夜是突袭演练,而刘斌的队伍似乎尤为倒霉——这个月已是第二次被抽中进行突袭科目。 军法官陈亮负责全程监督,士兵们带着装备行军二十里地,在山地上负重前行,一路穿行在曲折的山道间。 将士们经过白天的训练早已疲惫不堪,如今更是筋疲力尽,个个气喘吁吁,汗水涔涔。 刘斌看出大家的疲态,立即让士兵们在原地休息,取出干粮和水补充体力,自己也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掏出干粮开始咀嚼,恢复精力。 陈亮略作安排后,命手下人清点队伍,确认无一人掉队。 待一切安排妥当,他也走到刘斌身边,在他旁边席地而坐,顺手拿出干粮递了过去。 两人一边啃着口粮,一边聊起了近况,声音压得极低,隐隐透出熟稔的默契。不一会儿,陈亮的部下一位军法兵快步走来,恭敬地弯下腰,在陈亮耳边低语几句。 陈亮听罢,转头看向刘斌,带着些调侃道: “老刘,张小六那小子肚子不舒服,想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要不要批?” “让他去吧。”刘斌挥了挥手,语气随意,显然并不打算追究什么夜间训练的纪律。 他笑道: “反正我们在这还得待一会儿,离城也不过七里,不急着赶回去!” 听到刘斌的回应,陈亮也咧嘴一笑,朝那军法兵点头示意,放人去行个方便,随即笑道: “老刘啊,看你对张小六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偏爱了。他这点小事儿,你还真是次次给放行!” 两人会心一笑,军营中,兄弟情谊比铁打的军纪还厚重,虽然军规严格,陈亮作为军法官,往日也需严守纪律。 但对彼此熟悉的兄弟,特别是对张小六这种难得的好兵,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小六离开队伍,小跑到树林深处,寻了棵树掩护,动作利索地解下腰带,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吃着刘斌特意赏的炒豆子,原是想尝些好滋味,没成想却折腾坏了肚子,这几天一直不适,今夜更是越发难忍。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憋,勉强释放出来。 顿时,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心中暗叹,总算解脱了! 好不容易解决完,他用力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略感狼狈地整理衣物,脸上终于露出些轻松的笑意。 这两天一直被这小事折磨,如今总算轻松了不少,虽然仍是喘着气,但仿佛卸下了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 张小六抬头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呆住,几乎屏住了呼吸。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看见山下蜿蜒的小道上,竟然有一支源源不断的军队在悄然行进,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支队伍井然有序,层层叠叠,行进中并无任何喧嚣,步兵和骑兵分布其间,骑兵在两侧警戒。 朱慈烺为了锻炼士兵的夜战能力,要求每支部队定期参加夜间突袭演练,但演练规模控制得极严。 每次行动的兵力不过三百人左右,且分三支小队,各自走完全不同的路线,避免彼此相遇。 石门关周围的山路多是狭窄小道,要是明军的夜袭部队,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规模,也绝对不会行进在这样显眼的开阔地带。 张小六心头一紧,心知不妙。 看着眼前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急,赶忙拉起裤腿转身便跑,生怕稍作迟疑就耽误了传递消息的时机。 他心中隐隐明白,这绝不是什么明军的演练——清军夜袭了! 他们显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明军布置在前方的防线,而且极有可能突破了暗堡的防御。 一路狂奔到土山另一侧,张小六停下脚步,暗自调整气息,心中忐忑不已。 此刻的他甚至不敢大喊,生怕惊动了远处潜伏的清军。 他迅速朝刘斌的方向奔去,跑到刘斌面前后,略微喘了几口气,低声汇报道: “百总!山对面有一支不明来历的军队,人数大概在三四千人左右,我怀疑是清军。” 刘斌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脸上并无惊色,只是略显冷静而急促地问道: “看到清军旗帜了吗?骑兵的数量如何?” 他的眼神凌厉如刀,言语间不容丝毫犹豫。 张小六略显紧张,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番,立刻摇头回答: “天黑,看不清楚旗帜,但他们就在山对面的小路上,前后望不到尽头,只有少数哨马在外围巡逻。” 刘斌和陈亮对视一眼,眼中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二人心中已有定策。 陈亮立刻带上几名士兵,示意张小六带路,谨慎地朝着张小六刚才观察的地点摸去。 与此同时,刘斌召来手下的两个副官,简短交代几句,命令他们迅速传达指令,让正在休息的士兵们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准备随时迎敌。 刘斌和陈亮都是战场老兵,早已见惯生死,也知道在这等局势下,任何迟疑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两人神色冷静,对着一众部下挥手示意前进,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清军出现而乱了分寸。 张小六带着陈亮小队一路前行,月光将山路照得昏暗而朦胧。 脚下泥土松软,小队成员放轻脚步,尽量压低呼吸。 快要接近山口时,张小六手一挥,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低声道: “就在那里,我刚才看见他们正往这边过来,人数众多,顺着山坡下来,只怕马上就要抵达我们这侧。” 陈亮微微点头,立即带领小队朝山口匍匐前行。 他趴在一处土堆后方,定睛观察,果然瞧见山道上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在缓缓逼近,伴随着偶尔的一声马嘶声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确认敌情之后,陈亮面色冷峻,示意张小六将他刚才看到的情况再详细说一遍,以便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而在另一边,刘斌早已下达命令,召集士兵迅速集结,同时要求他们压低声音,确保不发出任何声响。 土山的阴影下,士兵们迅速排成队列,个个神情紧张而肃穆,凝视着前方黑暗中的动静。 刘斌亲自站在队列前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厉。 虽然敌军势大,但他心中已有作战计划,准备在必要时率部队展开伏击,力求最大限度地拖住清军的脚步。 陈亮的小队在前方观察完毕后悄然撤回,与刘斌汇合。 他低声报告道: “确认敌情,山对面小道上确实有清军行进,人数不少,步兵、骑兵皆有。估计不止三千人,而且行进间极为隐蔽,显然有备而来。” 他面色凝重,略带忧虑地补充道: “按照他们的速度,顶多半个时辰便会进入我方防区。” 刘斌点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光,低声指挥道: “所有人立即戒备,按照战前部署,散布在各个隐蔽点上。 等到清军接近时听我号令,分批次突击,务必拖住他们的行军速度,为主力部队争取足够时间。” 他冷静的指挥下,士兵们迅速散开,在夜色中隐藏身影,悄然进入埋伏状态。 在这片宁静的山谷间,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杀气。 刘斌站在阵列前,身形笔直,眼神中透着坚定。 无论清军来势如何凶猛,他都已做好迎击的准备。 他明白,正是这样一次次的生死对决,才让他和他的部下们锤炼出了钢铁般的意志。 (本章完) 第316章 反伏击 第316章 反伏击 刘斌扫了一眼已经集结完毕的百余名士兵,脸上浮现一抹冷峻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带领部队顺着陈亮刚才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潜行而去,尽量不发出丝毫声响。 前方的草丛中,陈亮正趴伏在地,目光死死盯着山道上清军的行进路线。 他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恐怕敌人不止三四千人,估计得有五六千人马。从行军的队列来看,纪律严明,显然是精锐之师。” 他皱眉继续道: “清军怎么会如此轻车熟路地摸进来?而且他们居然没带炮,这么自信,难道就凭这些人马就敢偷袭?” 刘斌冷静地分析着,眼神中透出一丝凶光: “前方的暗堡完全没有发出警报,这绝不正常。 恐怕是咱们内部出了叛徒,搞不好城内已经有人投靠了鞑子!” 他的目光锐利,像是透过夜色在搜寻敌暗友明的线索: “我早听说因为近期的严打,有些贪生怕死的军官投降了鞑子。 如果这些人充当内应,帮助他们顺利进入,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刘斌平时虽为人护短,不拘小节,有时也不苛求严格的军纪,但他却是非分明,有着明确的立场与底线。 这次严打中,他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因清白无私的表现受到上级的赏识,听说不久后还有升迁的机会。 陈亮眉头紧锁,满脸的疑虑和担忧,他低声道: “咱们现在怎么办?这地方满是丘陵,若直接发信号请求援军,恐怕石门关内的大军还没来得及救援,我们就得战死在这里了。” 他的眼神严肃,带着不安。 清军占据了兵力优势,一旦发现明军的踪迹,只需稍加围剿,就能将刘斌所部百人团团围住。 这样的地形下,逃跑几乎不可能,只要清军反应过来,他们便无路可退。 更糟糕的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石门关内的大部队究竟会不会贸然出兵救援,谁也无法确定。 刘斌和陈亮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些严峻的现实,稍有不慎,他们的处境将变得异常危险。 沉默片刻后,刘斌嘴角微微勾起,显露出一丝冷静的笑意,他沉声道: “我们就等,等清军从这里经过再动手。” 语气虽低,却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自信: “清军为了不惊动河道上的哨兵,只能走这些山间小道。 他们的大队人马排得很长,队伍拉开足足有二里地。 只要我们等到他们的先头部队过去,然后从后方袭击,清军就一时间拿我们没有办法。” 刘斌的话让陈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虽知此计冒险,但在眼下的局势中,却是保全自身和袭扰敌军的最佳选择。 刘斌对周围的地形早已了然于心,自进驻此地以来,他利用夜袭演练熟悉山林丘陵,摸清了每一条小路和可供伏击的隐蔽之地。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迅速制定出行动方案,心中也已有了周密的打算。 “只要我们掌握节奏,控制出击的时间和方式,就能拖住他们主力的行进速度。”刘斌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厉: “即便无法彻底击退,也能延缓他们的推进,为石门关内的部队争取到足够的反应时间。” 陈亮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内心的紧张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的决心。 他知道,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屏息凝神,神情肃穆,等待着指挥官的下一步命令。 刘斌转头环视四周,低声对手下的几个小队长指示道: “所有人散开,在小道两侧布置埋伏,严禁发出任何声音。 等他们尾部的行军经过时,先攻击侧翼马队,不要恋战。迅速撤回隐蔽点,等待下一个机会。” 士兵们纷纷领命,动作迅速而隐秘。 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将身形隐藏在灌木丛和岩石后面,形成一个个隐秘的伏击点。 这些士兵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精兵强将,对命令的执行毫无怨言,皆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准备迎接这场战斗。 随着清军队伍缓缓推进,刘斌目光如鹰隼般冷峻,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他心中明白,一旦袭击展开,就意味着无路可退,必须一击即中。 静谧的山林间,除了偶尔一两声马嘶声,几乎一片死寂。 双方在这黑暗中进行着无声的较量,似乎谁的耐性稍显不足,便会成为对方的猎物。 终于,前方传来轻微的响动,清军的尾部逐渐接近他们埋伏的区域。 刘斌深吸一口气,右手做了个简短的手势,示意所有人进入战备状态。 那些潜伏在隐秘处的士兵迅速调整姿势,将目光牢牢锁定住敌军的后方马队,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 刘斌的一个副官紧张地凑上前来,问道: “信号怎么办?要不要提前通知?” “不急,”刘斌挥了挥手,嘴角带着自信的笑意: “清军距离县城还有六七里地,就算再快也需要点时间。 等他们稍微过去些,再用信号弹发起进攻,给他们个措手不及的迎头痛击!”他的语气沉稳,从容不迫。 “既然他们摆出了一字长龙阵,我们集中兵力,从后头掐断这条‘长龙’,把他们切成几截!” 刘斌眼神锐利,目光扫视着周围的部下,语气中透着坚定与策谋: “他们跑了一整夜,早就疲惫不堪,而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歇一歇。等兄弟们恢复体力,养足精力,再发起猛攻!”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放松,调整状态。 刘斌从战场多次生死搏杀中总结出一条铁律:急于求成往往导致惨败,稳扎稳打才能扭转乾坤。 他深知自己的士兵需要精力充沛才能对敌军形成碾压之势,因此保持耐心、不急不躁是他长期以来在战斗中的制胜之道。 与此同时,清军的统帅巴明骑在马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那绵延数里的清军队伍,又转过头眺望石门关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期待。 关内的陈福是他的目标,是他立功的最佳机会! 只要能拿下陈福,不论生死,这战功都足以让他在朝廷中赢得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巴明的双拳微微握紧,心中充满了热血沸腾的冲动。 巴明的内心,实际上有着一丝焦急与野心,他还年轻,战场经验有限,资历更是浅薄,难以压服手下的老将们。 他明白,若是能在此次战斗中击败明军的高级将领陈福,将军功带回朝廷,不仅会赢得满朝上下的赞赏,更能让那些心高气傲的悍将们对他心服口服。 他对自己在清军中的地位极为渴求,迫切地需要一次胜利来奠定权威,甚至是成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一刻,他在脑海中不断勾画着未来的辉煌——一场大胜将彻底改变他的处境。 巴明转身看向年轻的副将硕赛,声音低沉而充满决心: “硕赛,本将军再调两个牛录给你,你带他们去布置在石门关的南北两翼,绝不容许任何明军逃脱!把退路封死!” “遵命!”硕赛躬身应道,随即驱马转身,朝西边疾驰而去。硕赛一走,巴明便扫视着在场的其他将领,他知道此刻决不能有任何疏漏。 他的视线停留在沈永忠和其他亲信将领身上,缓缓下令: “进城之后,抵抗的明军一律杀光!投降的,则全部交给万明收押。 城中粮草等物资要迅速收集,老弱妇孺可就地处置,留存的精壮全数抓起来,用来加固城防!” 巴明并非亲汉之人,对普通百姓若能缴纳赋税自然无可厚非,但若是有人妨碍到满清的利益,他也毫不迟疑,毫不留情。 在巴明看来,必要时采取强硬手段正是巩固满清统治的方式,不必心慈手软。 “遵命!”众将领立刻拱手领命,各自面色冷峻。 巴明瞧着他们从容的反应,心中稍安,他手下这些将领,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无论是夜袭还是围剿皆经验丰富。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石门关一旦落入自己掌控,明军的防线就会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这将为清军进一步深入明境铺平道路。 他要的,不仅仅是眼前的战果,更是一个震慑八方的胜利,足以让他在清廷中牢牢站稳脚跟的功勋! 与此同时,刘斌看了看手腕上的时辰,判断清军距离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转身对身旁的士兵们低声道: “都抓紧休息一会儿,保持安静,待会儿听我号令!等我们出其不意发起进攻时,他们只会措手不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兄弟们在这一场鏖战中无比疲惫,长夜未眠的他们双眼中带着血丝,士气却依旧坚定。 远处的夜空逐渐泛白,清晨的曙光即将到来。 刘斌知道,战争往往胜在一个“机”字,他凝视着山坡另一侧的敌军,心中已有破敌之策。 他要的,不仅是胜利,更是一次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重创。 就在此时,他突然伸手一挥,命令传达下去,士兵们迅速低声集合。 他们调整好姿势,将枪杆、长矛、刀剑悄然握紧,屏住呼吸,凝神静气,等待着信号弹划破夜空的那一刻。 “动手!” 刘斌的命令一出,箭矢和长枪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清军的尾部队列。 隐秘的箭雨精准地击中清军的马队,几名清军士兵连人带马倒地,引发了队伍后方的混乱。 刘斌带领士兵迅速发动突袭,攻其不备,割裂清军队列。 他们的动作迅猛有力,每一次出击后迅速撤回隐藏点,让清军难以锁定他们的位置。 清军后方顿时乱成一团,步兵和骑兵陷入慌乱,难以恢复队形。 刘斌指挥部下快速穿插,采取游击战术,不断骚扰清军尾部。 此时,巴明正骑在马上,策马行于大军中段,眼中带着志得意满的神色。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尾音拖长的“嗖”响在耳边,抬头一看,只见空中瞬间炸开一朵绚烂的烟。 他的心猛地一沉,隐隐感觉到不妙。 下一瞬间,后方传来急促的军号声,打破了队列中的平静。 声音自沈忠的部队位置响起,传到巴明耳边时已伴随着阵阵喧哗,清军行进中的后方开始骚动,混乱逐渐蔓延开来。 只见数十名明军士兵从山腰处如猛虎下山般冲杀而来,铠甲在月光下闪烁出锐利的光芒。 明军队伍以两列纵队排列,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居后,整齐而有力地推进,宛如一堵冲向敌阵的铜墙铁壁。 清军绿营兵闻声扭头望去,却已是措手不及,眼见明军借助下坡之势如怒潮般席卷而来。 巴明的部下本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明军的铁甲洪流已气势磅礴地撕裂了清军的阵列,瞬间压进敌阵,毫不留情地发起突袭。 指挥系统还未来得及调整,明军已冲入阵中,步伐稳健而迅速,整个过程宛如雷霆之势,直捣绿营兵心胆。 冲锋最前的刘斌身先士卒,他的目光如鹰般锐利,锁定了面前一个持长枪的绿营兵。 趁对方尚未回神,刘斌猛地一枪刺出,矛尖带着凌厉的劲风笔直刺向对方腹甲。 借着惯性和冲势,矛头直接刺穿那名绿营兵的铁甲,发出刺耳的“锵”声,铁甲应声破裂。 那绿营兵手中的长枪刚刚抬起,甚至还未完全看清来敌,便已痛得失去战斗力。 他张口吐出鲜血,眼中带着惊愕与痛苦,握枪的手无力地垂下,长枪跌落在地,还未等他有任何反抗之举,张小六已迅雷般冲到他身旁,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刘斌和张小六默契配合,张小六举盾在前,紧贴地面压低身子,盾牌形成一道坚实屏障,掩护在刘斌身前。 刘斌则居后支援,手中长枪不断突刺,迅速穿梭在敌阵中,所向披靡。 他们进攻如猛虎下山,连战连捷,锐不可挡。 张小六在前方开路,时刻警惕敌军反扑,圆盾在他手中挥舞如风,既保护自己也给刘斌创造出更多出手机会。 刘斌则以精准的刺击不断攻击绿营兵的要害,长枪在敌阵中快速起落,直刺对方心腹要害,刀刃寒光闪烁,带起一片血。 短短片刻,二人已突进六人阵列,满地横尸,他们未见一丝迟疑,继续向前,步伐稳健而有力。 敌人虽有数倍之多,却完全无法抵挡这股凶猛的冲击。 清军的防线在他们的冲击下节节败退,队伍溃散。 敌人被二人气势所慑,纷纷退避三舍,连再战之意都没有,惊慌之中只求保命。 巴明眼见此情景,神色从最初的愕然转为焦虑,他意识到,若不及时稳住阵脚,这一战恐难善终。 于是他厉声下令,召集后方军队重新结阵试图反击。 然而明军的速度之快,已令他无法从容布置防御,阵列刚刚开始重新集合,便再度遭到明军强势突击。 刘斌和张小六的身影犹如一道幽灵般穿梭在敌军之中,他们的刀盾枪刃所至,敌人纷纷倒地,鲜血溅洒,气势如虹。 这时,更多明军从山腰上纷纷加入战局,他们配合默契,将清军分割成数个小股,各个击破。 刘斌挥汗如雨,但双目炯炯有神,宛如燃烧的火焰,手中的长枪依旧迅捷无比。 张小六的盾牌已多处染血,脚下步伐丝毫未乱,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泥泞与鲜血之上,但脚步稳如磐石。 此时的清军士气已然崩溃,士兵们纷纷四散逃亡,再也无心应战。 明军则趁势追击,不留退路,将敌人尽数驱赶到低洼之处,彻底瓦解敌方阵营。 巴明目睹这一切,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震惊与怒火,他策马向前试图组织反击,但四周早已混乱不堪,呼喊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本章完) 第317章 保证击败 第317章 保证击败 明军将士的一轮突袭如猛虎下山,使得沈忠率领的数百绿营兵在后方阵列中损失惨重,死伤过半。 溃散的清军士兵仓皇后撤,冲击了其他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清兵队伍,带来了一片混乱。 这种局势使得刘斌的突袭队伍持续占据上风,在敌阵中来去如风,灵活机动。 然而,刘斌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兵力相较于清军庞大的主力部队,依旧过于微弱。 突袭虽然产生了暂时的优势,但这不过是一时之计,若清军恢复阵型并集中反击,明军就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 刘斌意识到,他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利用突袭造成的混乱,趁清军反应尚未彻底恢复时快速撤离,最大程度地保存有生力量,为后续的山丘防守积蓄力量。 他曾考虑过让清军继续前进数里,再在合适时机下令全军撤退,确保自己部队的安全。 然而他深知,若真的等到那时,前线的石门关恐怕就会来不及完成军事动员。 清军一旦以迅雷之势全力冲击,而石门关内的明军尚未集结,这座关隘的防线将瞬间崩溃,被清军的里应外合一举攻破。 对于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刘斌而言,他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 他只有舍弃自身的安全,以己为饵,利用战场地形拖住清军的脚步,争取更多的动员时间。 狭窄的山间小道成了战斗的关键,既限制了清军的阵列推进,又使明军的突袭更具威慑力。 在这条土路上,敌我双方都受限于地形,明军无法完全展开,但清军的推进速度也因此受到极大阻碍。 刘斌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敏锐地捕捉到局势转变的信号。 当他发现清军前锋逐渐稳住阵脚、重新形成组织时,迅速命令部队撤退。 军号声悠长而急促,在山间回响,传递出撤军的指令。 张小六听见号角声,立刻准备撤离。 然而,一个清军长枪兵已然锁定了他,挥枪猛刺而来。 张小六立刻举盾招架,挡住了对方凌厉的一击,随即侧身一用力,将那长枪兵带得失去平衡,身形向张小六方向倒来。 这一瞬间,站在后方的刘斌抓住机会,长枪如闪电般刺出,穿透了那名清兵的咽喉,顿时血涌如泉。 两人击退敌兵后,没有任何停留,迅速与其他负责掩护的老兵们汇合,在山路上边战边退。 随着清军逐渐恢复阵型,他们重新排成密集的军阵,层层推进,前方的刀盾手、长枪兵和弓箭手彼此呼应,将明军的反击空间压缩殆尽。 此刻,清军已经完成重新组织,整体推进如浪潮般无可阻挡,使明军的掩护队伍陷入步步后退的境地。 这支绿营兵果然是清军精锐,反应迅速,战斗力顽强,逐渐将那些来不及撤退的明军散兵逼入绝境。 部分明军士兵眼看撤退无望,毅然转身迎敌,打算拼死一搏。 但他们面对的是严密组织的清军阵列,即便有些明军士兵武艺高强,也难以在清军密不透风的阵中立足,仅仅片刻便被利刃割倒。 刘斌退至后方时,回望那些未能撤出的士兵,心中一阵悲愤。 然而当前形势严峻,他迅速稳住部队的撤退秩序,利用山丘地形设置掩护,并安排剩余的火枪手部署在山顶。 他要确保自己部下的每一个火枪手都能在关键时刻射击,以瓦解清军的追击势头。 就在撤退队伍稳定后,他再次下达命令,让火枪手在特定位置做好准备。 山间的寒风夹带着肃杀的气息,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凝视着清军追击的方向,神情紧张却毫不畏惧。 刘斌知道,正是这点滴的战场牺牲,才使得石门关内的明军有了宝贵的防御时间。 他低声吩咐左右士兵,稍后若有机会,便掩护溃兵后撤,否则全力阻敌,坚守不退。 山间的火光在夜色中明灭不定,远处清军的喊杀声渐渐逼近,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双方军队的嘶喊声和兵器碰撞声。 绿营兵的军阵步伐缓慢而稳重,虽然行进的速度较慢,但显然并不打算贸然撤退。 刘斌紧盯着敌方的每一个动作,权衡再三,立刻挥手下令,指挥手下战士迅速从正面脱离交锋。 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转身往山丘之上撤去。 山丘之上埋伏着一支由近四十名火枪兵组成的队伍,他们的枪口早已锁定,等候着绿营兵无知地自投罗网。 此刻,关齐福端着火绳枪站在山丘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山下,火绳上的火光微微跳动,他的心也在胸膛里剧烈跳动着。 虽然火绳已经燃烧过半,等待似乎无休无止,周围每一秒的寂静都在加重他内心的不安。 他这是第一次真正地站在战场上,尽管经过无数次训练,但实战的压力却与平时大相径庭。 眼看清军迟迟没有出现,他的焦躁几乎要冲破理智。 关齐福的目光时不时地掠向山脚,眼中带着担忧。 他清楚地知道,张小六和陈瑞安已经下山参战,但由于夜色浓重,山下的混战场面杂乱不堪,他根本无法辨别出他们的身影。 作为一名新兵,他无法忽视对战友的牵挂,但纪律却将他的身体牢牢地钉在原地。 战场上,军纪如铁,特别是火枪兵一职,纪律更为严格,稍有违规就可能受到军法处置,被当场斩首。 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加收敛了心中的躁动,努力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战斗。 就在这时,刘斌带领一队士兵迅速返回山上。 他们的身后大约百步开外,清军的绿营兵正蜂拥而至,士气高昂。 清军停在山脚稍作停顿,随即再度开始前进,步伐沉重而有序。 山下的清军阵列彷如铁流般汹涌推进,杀气腾腾地步步紧逼。 清军的推进速度缓慢却无比坚定,他们踏着山坡一步步接近,行至三十余步后忽然停下。 霎时间,清军的军阵中数十名弓箭手举弓搭箭,箭矢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寒芒,带着锐利的风声呼啸而来,向早已退守山顶的明军密集倾泻! 明军士兵在箭雨之下冷静地立稳阵脚,依靠着厚重的铁甲与坚实的盾牌遮挡住大部分箭矢。 尽管有些士兵被箭矢击中,但损伤不算严重,仅有五人受了伤,战力尚存。 突然,山顶响起了明军的军号声,那号音划破夜空,三声接连而起,振奋人心。 就在这信号之后,火枪兵们齐齐举起火绳枪,准星对准了山下的清军军阵。 只见橙红色的火光瞬间连成一线,照亮了黑暗的山顶,爆裂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火绳枪齐射出几十颗铅弹,带着致命的速度狠狠击向山下的清军。 铅弹如雨般砸向绿营兵前排,砰砰砰的撞击声和盔甲破裂声交织在一起,前排的清军士兵发出惨叫,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原本昂贵的铁甲在铅弹的冲击下形同虚设,脆弱得不堪一击。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让绿营兵的阵线顿时混乱,一片惊恐的喊叫声在军阵中响起。 士兵们仓皇失措,甚至连指挥官的呼喊也无法让他们重新集结,恐惧如潮水般吞没了阵列。 刘斌与麾下将士牢牢占据着这座小山的高地,借助地势优势形成天然的防线。 夜色如墨,刘斌冷静地指挥着士兵们保持阵型,伺机而动。 山顶之上,火枪兵轮番射击,火光与硝烟接连不断。 清军的攻势被一次次阻挡在山腰,几轮齐射下来,清军损失惨重,山坡上已经留下了几十具绿营兵的尸体。 看到战局不利,清军最终不得不退回山脚,暂时放弃了进攻。 但撤退的清军也未曾完全放弃进攻意图,他们在山脚重新列阵,形成防御姿态,等待着进一步的指令。 山顶的明军也没有轻举妄动,刘斌意识到清军虽然受挫,但未必会就此撤退。 他扫视一眼手下的士兵,个个神情坚毅,他们正处于与敌人的对峙中,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关齐福等火枪兵也在重新填装弹药,熟练地用火药填装火绳枪,一边紧张地望向山下的清军。 他们手中的火绳枪威力巨大,但使用周期长,因此每一次射击都极其宝贵。 关齐福心中渐渐平静下来,眼中闪烁着一丝决心。 两军的意外遭遇彻底打乱了清军的偷袭计划,尤其是刘斌已提前发射信号弹,向石门关报信。 如今,即使巴明再想发起偷袭,也已失去先机,白费力气而已。 毕竟,清军的前锋仍在距石门关五六里之外,现有骑兵数量不足百人。 即使巴明立即调集大军从两岸的平坦谷地极速行军,等到石门关下时,陈福恐怕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 想到这里,巴明心念一转,当机立断,他立即派出哨马四散侦查,确定周边的动向。 眼下,他对战场的局势还知之甚少,只能确认后方出现了一支人数不多的明军,但他们战斗力极强,显然不是寻常之敌。 “传令!让硕赛率部停止前进,立刻在前方山谷依据地势布防,严防明军主力突袭!” 巴明心中权衡,眼下局势未明,他宁愿错失战机,也绝不贸然冒险: “还有,让万明速来见本将军。若有任何异动,拖延不前,立斩不赦!” 片刻之后,沈忠便从东面策马而来,见到巴明,翻身下马,抱拳禀报道: “将军,奴才已派人勘察清楚,后方山顶确有一支明军,人数约在百人左右,奴才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这支明军插翅难逃。” 巴明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问道: “附近还有其他明军的踪迹吗?总不会仅是巧遇吧?” “将军,奴才赶来时,暂未发现其他明军的活动迹象,这确实有些蹊跷。”沈忠不禁也感到疑惑,顺着巴明的话继续说道。 巴明沉思片刻,斟酌道: “只有不到百人的话……沈将军有把握在一个时辰内彻底歼灭这支明军吗?” 沈忠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沉声答道: “请将军放心,给奴才一个时辰,必定将此小股明军彻底歼灭,绝不留任何活口!” 巴明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的眉头依然微微锁紧。 敌军虽少,却胆敢深入清军后方,这分明是一支敢死之师,行动诡异,难保不另有阴谋。 想到这点,他又严肃地补充道: “要尽快清除干净,确保不留任何后患。若稍有异动,立刻回报!” 沈永忠点头领命,带着一股杀气策马离去,准备按王爷的吩咐彻底围剿山顶明军。 此刻的巴明却无法轻松,山中的夜风带着一丝寒意,冷冷地吹拂在他的脸上,仿佛预示着接下来这一夜的波澜不平。 他深知,这小股明军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出现在此地,定是有更深层的意图,甚至可能是诱敌之计。 但眼下他无法轻举妄动,只能小心应对,静观其变。 清军在巴明的指令下迅速在山谷布防,士兵们紧张地盯着四周,唯恐明军主力忽然出现。 巴明心中反复盘算着各种可能,思绪如箭,飞速运转。 眼下局势未明,他既要防备明军主力伏击,又需谨慎处理这支后方的明军,稍有差池便可能全盘皆输。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一名哨马急速奔来,翻身下马禀报道: “将军,发现山间小道有疑似明军的踪迹,人数未明,但似乎有埋伏之嫌。” 巴明的心头顿时一紧,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各式策略。 山间小道并非主道,但地形复杂,若是伏兵,清军在此地势必难以施展。 冷静片刻后,他眼神坚定,对传令兵沉声道: “立刻传令前线布防的将士,密切关注四周动向,严防明军埋伏。与此同时,加派人手继续搜查山道,务必确保两侧山坡安全!” 他意识到,眼前的明军不过是牵制力量,真正的威胁可能还未露出水面。 眼下需步步为营,既不能疏忽这支小股明军,又不能被轻易牵着走。 巴明心中暗自警惕,命令下达之后,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选择观察形势再作判断。 清军在各个要道布防,层层加固,士兵们屏气凝神,严阵以待,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未知的战斗。 这时,一名侍卫低声说道: “将军,若是敌军有伏兵,依我看不如用火攻试探,若有动静便可一探究竟。” 巴明轻轻点头,思忖片刻后吩咐道: “就按你说的,传令沿山道布置火源,若有异动便即刻引燃,迫使敌军现身。” 夜色渐深,明清两军各怀心思,彼此试探,不敢轻易交锋。 山道上的每一声风动草响都让士兵们神经紧绷,战前的宁静中似乎酝酿着某种肃杀气息。 巴明再度环视战场,确认各部已按命令布防。 他心中依然充满疑惑,但无论如何,他不容许一支小股明军搅乱他的计划。 (本章完) 第318章 拼死一战 第318章 拼死一战 巴明此番出兵,本是志在必得,夜袭石门关似乎已成定局。 但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原本的计划彻底搁浅,若这真只是碰巧遭遇一支小股明军,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支胆敢冒险闯入清军大军之后的明军,简直是狂妄至极。 若不将他们彻底歼灭,让他们的首级作为战果带回,他不仅颜面尽失,甚至也难向海州的将士交代。 眼下,巴明对夜袭石门关的渴望已然变为一种无法抹去的窘迫感。 在如此浩大的动员之下,若是连明军一兵一卒都未能斩获便狼狈而归,这次行动的功绩将化为泡影,他提升威望的机会也将化作乌有。 因此,为了他的名声和在清军中的地位,他别无选择。 这支明军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此地,最终结局只能是全军覆没,一个也不能逃脱! “将军放心,明军不过区区几十人,末将半个时辰便能将他们尽数歼灭!”沈忠自信道。 他手下的兵马足有近两千之众,且皆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士卒,已将那座土山围得密不透风。 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下,这区区百余明军几乎毫无胜算,纵使占据地利,也无论如何挡不住多轮冲杀。 正当巴明准备下令时,万明带着两名明军叛将匆匆赶到,见到巴明便恭敬地跪拜道: “奴才参见主子!” 巴明见状,脸上露出安抚之色,微笑着说道: “万将军快快请起。” 万明依然恭顺听命,再加上侦察并未发现附近有明军主力出没,这使得巴明对万明的怀疑大为减轻。 他暗想,若这真是明军的诱敌之计,那么万明早该趁机逃走,而明军主力也该现身围击,怎会放任清军继续行动? “万将军,后方那支百余明军的来历你可知晓?”巴明斟酌片刻,继续问道。 “禀告主子,奴才猜想这可能是明军的夜间突袭演练部队。”见巴明语气和缓,万明的紧张稍稍消退,赶紧把自己撇清: “明军不时会派小股兵马出城演练,时间、路线不定,一次往往三百人左右,分成三支小队,行动临时决定,奴才确实难以获悉确切动向。” 巴明点头,仔细思索一番,觉得万明的解释不无道理。 若这支明军确是偶然出城演练,自己完全可以借此将其剿灭,为夜袭受挫挽回一些颜面。 于是,他也不再多疑,随即转身看向沈永忠,眼中杀机尽显: “沈将军,接下来的行动便全靠你了!” 沈忠心中一阵狂喜,信心十足地应道: “将军放心,末将必亲自率兵冲杀,务必将那群明军杀个片甲不留!” 巴明满意地点头,欣然说道: “好,本将军便等你的捷报,到时亲自为你请功!” 沈忠脸上掠过一丝兴奋之色,他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这场小规模的围剿战并非惊天动地,但却是展示他才能的良机,尤其是在对方面前证明自己的战斗力和忠诚。 况且,这些小股明军人少兵微,围困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沈忠自信能迅速得胜,给巴明一个满意的结果。 沈忠随即翻身上马,带着精锐部队径直奔向土山。 而被围困在山上的明军在远处清军火把的映照下,隐约看见四周的兵力布置,知道他们已陷入死地。 但他们神情仍然不见丝毫慌乱,反倒显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坚韧。 沈忠瞧见此景,冷笑一声,命令士兵们缓缓推进,逐渐收紧包围圈。 他不急于发动正面进攻,而是命令士卒以弓箭骚扰,以试探明军的防御。 箭雨纷飞,明军虽身陷险境,却无一人退缩,他们彼此依靠,轮流掩护,坚守各自的阵地,顽强抵抗,丝毫不给清军可趁之机。 巴明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内心稍稍安定,这些明军虽顽强,但在清军的步步逼近下迟早会崩溃。 况且,这场小规模围剿对他而言既是一种宣示,也是一种警告——他要让明军知道,敢轻易深入清军腹地,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随着包围圈逐渐缩小,沈永忠下令发起正面冲锋,清军士卒如潮水般涌向土山,刀光剑影中响起一阵阵惨叫声。 明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依托山地之利,拼死抵抗,每退一步都以血肉之躯阻挡清军的推进,直至力竭方才倒下。 最终,清军付出不小的代价,终于将明军尽数剿灭。 沈忠立刻命人清点战果,确认无一人逃脱,兴奋地带着报告向巴明复命。 巴明听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这次行动虽然因突发状况未能袭击石门关,但歼灭了这支明军,至少能稍稍挽回一些颜面,为后续的行动增添了信心。 “好,沈将军果然不负所托!”巴明称赞道。 他一面拍了拍沈忠的肩膀,一面向左右命令道: “来人,将此战胜利之事传报全军,让将士们也都知晓沈将军的英勇表现!” 沈忠心头一热,满心欢喜地拜谢: “谢将军赏识!末将定当再接再厉,奋勇杀敌,夺取更多战功!” 刘斌率领的明军虽然退守到山顶,凭借地形进行防御,但双方兵力的悬殊让他心里一沉。 沈忠的绿营兵就已接近两千人,且已完成对山顶的包围,而后方的满洲兵数量更为庞大。 围困越来越紧,明军的形势岌岌可危。 山顶上,刘斌的部队依山势布阵,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方阵。 外圈由四十余名火枪兵构成,他们稳稳地端着火铳,目光死盯着山下敌军。 火枪兵后侧是刀盾手和长枪兵,他们把长枪插入泥土,取下身上的弓弩,张弓搭箭,满脸肃杀。 刘斌与陈亮各自负责一侧的山坡,位置互成犄角。 这两处坡度较缓的区域是沈忠预计的主攻方向,但明军人数稀少,尤其在这两道防线前后,也不过安排了三十人。 这与清军十倍以上的攻势相比,实在是以卵击石。 陈亮眯着眼,扫视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清军,脸上的刀疤跟着肌肉抽动扭曲,似乎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下可好了,绿营兵少说也有两千人!” 他冷笑着自言自语,声音里有种酝酿已久的狠劲: “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 刘斌并没有跟他一样的好战心态。两人虽然并肩作战多年,彼此也心知肚明,陈亮一生背负血仇,心无旁骛,向来视死如归。 对陈亮来说,这场仗是他复仇的一部分,甚至求之不得。 但刘斌不同,他刚刚得到升迁的消息,前途一片光明,家里还刚娶了个娇美的小妾,如今已经怀有身孕。 想到家中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刘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意,这场厮杀,若能避则避,他并不甘心就此丧命。 可转瞬间,他又强迫自己把这些念头抛开。现在的局面,除非陈福不计代价、立刻挥兵支援,或者驻外的友军奇袭赶来。 否则,孤立无援,靠他这百来人守住山顶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沉声说道: “西面满洲兵恐怕更多。若要等到常将军率兵救援,至少得撑上两个时辰!” 陈亮冷冷一笑,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两个时辰?那就拼命拖住他们两个时辰。” 刘斌微微叹了口气,暗暗佩服他,却也有些无奈。 无论局势多艰险,陈亮始终没有半点动摇,反倒激起了他心中的斗志。 此刻,山下传来隐约的号令声,清军准备进攻的信号不断升起。 “弟兄们,听我说!”刘斌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 “咱们虽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铁血男儿!眼前这群鞑子人多势众,但咱们靠着这山势和装备,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你们都是咱们大明的精锐兵士,就算拼到最后一滴血,也不能让他们轻易踏上山顶!” 士兵们纷纷低喝应答,眼中透出视死如归的神色。 刘斌继续说道: “若清军上来,不必恋战,射击之后立即退入树林,借树木遮掩伺机再击!要牢牢守住阵地,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若常将军救援来得及时,我们便有机会反击,不必死守到底!” 山顶士兵士气稍微振作起来,暗中摩拳擦掌,准备应敌。 火铳兵不断地检查枪膛,长枪兵则继续保持拉弓的姿势,全神贯注地盯着山下动静。 这时,清军已经开始向山上逼近,阵型前移,步步紧逼。为首的绿营兵脸上带着冷笑,似乎已经将这支少数明军视作囊中之物。 然而,他们却不知山上这些战士,个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随时准备拼死反抗。 沈忠立马亲自坐镇指挥,看到山顶阵势虽简陋,却有层次,露出一丝轻蔑之意。 他转头对副将说道: “这支明军虽然死守山顶,但不过区区百人,只需强攻一阵,便可全数歼灭!” 然而,副将谨慎地提出: “山坡地势虽缓,但两侧却易藏伏,且敌军已有火枪防御,若贸然逼近,恐怕会伤及我军士气。” 沈忠冷哼一声: “不过一小股残兵败将,有什么可畏惧的?他们不过困兽犹斗而已。 若是贻误战机,等待他们增援抵达,才是真正的麻烦!” 沈忠挥手示意,指挥绿营兵分队行进,准备逐步逼近山顶,形成包围,彻底封锁明军退路。 他料定山顶之敌不过是垂死挣扎,虽有地利,但在压倒性兵力下定无胜算。 山顶的明军见状,个个严阵以待。 火枪兵将枪口瞄准缓缓接近的敌人,弓箭手拉弓不动,静待敌人入射程后再放冷箭。 刘斌静静地注视着山下敌军的阵列,心跳也随之加快,但他表面上依旧平静自若。 “准备!”他低声命令道。 一时间,山顶众人屏息凝神,等候战斗的来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刘斌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阵势,深知援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此形势,已然是无可挽回的死局,就算友军要赶来支援,也不过是百余人,怎会改写局势? 他咬牙沉思,暗中知晓如今唯有拼死一搏,已无退路可言。 眼前就是决死之战,即使前路渺茫,他也绝不会投降求活。 剪掉辫子、背叛祖宗的事情,他连想都不曾想过。 在他看来,作为大明男儿,只有死得其所,才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身后的山河。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边的陈亮冷哼一声,面上带着一抹狞笑: “杀一个不亏,杀俩还赚!他娘的,希望那些鞑子狗奴才全都上来,老子才懒得杀那些畏首畏尾的奴才呢!” 他啐了一口,环视左右,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吼道: “听好了!都给老子听仔细了!谁要是没拉个垫背的就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怪老子抽你们这群怂货!”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士兵们握紧手中的武器,目光凶狠地盯着山下逐渐逼近的敌军。 刘斌他目光沉着地望向山下,只见敌军的阵列缓缓前行,鼓声轰鸣,一浪高过一浪。 他双眼眯了眯,深吸一口气,迅速抬手发出命令: “火枪兵准备!清军要上来了!” 关齐福听着从山下传来的鼓声,心头愈发紧张,手心汗湿。 他暗暗祈祷,希望清军最好不要攻上来,他刚为火枪换上了新的火绳,红点微亮,但手臂因长时间端枪而酸痛无比。 面临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跳如雷,却不敢露出一丝怯意。 他身后的张小六和陈瑞安同样做好了准备,张小六紧握刀盾,眼神警觉地盯向山下敌军,只见盾牌林立,步步逼近,如海浪般朝山顶涌来,杀气腾腾。 对方的数量何止十倍于己!关齐福忍不住颤了颤,这样的敌人让人胆寒,仿佛整个山顶都笼罩在一股沉沉的绝望中。 可明军将士们尽管心生畏惧,却无人退缩。 陈瑞安深吸一口气,手中紧握的弓箭越发用力。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左手边的关齐福,右边的张小六,他们的目光都投向山下,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透着一股坚定的光芒。 他的喉头微微发紧,耳边传来战友们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山下逐渐逼近的鼓声,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紧张气氛中沸腾。 鼓声愈来愈近,越来越急促,似乎整个山头都在为这一战战栗。 关齐福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帮鞑子就跟地上的蚂蚁似的,怎么打都打不完……咱们这次,真能守住吗?” “怕什么!老子大不了拉个垫背的去,反正死就死,咱们是大明的男儿,这条命本就是皇上的!” 陈亮咬牙切齿地喊道,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面前的敌军撕成碎片。 他话虽粗野,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士兵们面面相觑,面上多了几分决然。 刘斌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他握紧手中的刀,深知这条路已无退路,唯有战死沙场,才能对得起自己的信念和肩负的责任。 关齐福紧了紧手中的火枪,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逐渐逼近的敌军。 山下的鼓声愈发急促,清军的阵势越来越近,仿佛一张巨网正朝山顶扑来。 (本章完) 第319章 鏖战 第319章 鏖战 战斗的紧张感在空气中愈发凝重,山脚下,那层层叠叠的清军盾牌,像是一堵移动的黑墙,正缓缓向上推进,压迫感强烈。 然而,即便如此,刘斌与陈亮两位军官却毫无惧色,镇定如常。 刘斌举起手中的指挥刀,眼神凌厉而冷静,语气依旧如往日训练般平稳: “盾牌手注意掩护,弓箭手跟上节奏,等火枪齐射后,发现清军盾牌阵有破绽时再放箭!”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穿透人群,语调透出一种无所畏惧的自信。 甚至在他声音的鼓励下,许多原本惶恐的新兵内心的恐惧也消失了些许,渐渐坚定起来。 清军的方阵从下而上,以井然有序的步伐,朝着明军的防线步步逼近。 他们的盾牌如同一道移动的墙,将所有弱点牢牢掩盖在后,露出严整的长枪队伍,整齐划一地竖立着,仿佛一片无尽的枪林,令人胆寒不已。 而更令刘斌心头一沉的,是阵后的那支督战队——这些精锐的战兵皆由沈永忠亲自训练,属于百战老兵,其战斗力远非普通的绿营兵可比。 更何况,他们手中的装备也是清军中最为精良的,明军若要在正面对决中击破他们,困难重重。 站在队伍一侧的陈亮注视着敌阵,握紧的拳头中隐隐透出青筋。 他的目光冷峻而仇恨,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记忆的碎片浮现在他眼前——他的哥哥与兄弟们在早前的一场战斗中惨烈牺牲,那些伤痛如今再次刺痛着他的心。 他咬紧牙关,虽然愤怒如潮水般涌动,恨不得立即冲下山去与敌人拼命,但他仍勉强压制住内心的冲动,为了整体局势而选择忍耐。 然而这压抑的杀意却让他越发冷酷,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念: 要用尽全力,为那些曾并肩作战的兄弟们讨回一份公道。 清军步伐稳健,动作沉稳而小心,他们一点一点地接近,将阵型保持得滴水不漏。 山顶之上的明军则在他们步步紧逼下,感受到无比的压迫感,仿佛每一步都在蚕食自己的勇气。 关齐福握着火枪,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但他下意识地调整呼吸,眼神也随之变得更加锐利。 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能退缩,哪怕只剩下一丝生机,也要站到最后。 他耳边响起刘斌的命令: “火枪手准备,军号手就位!” 关齐福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抛开,目光紧紧锁定前方敌人。 就在清军推进到六十步范围内时,山丘上骤然响起了军号声,那悠长而尖锐的音调如利剑般撕裂空气,传遍四周。 关齐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扣动扳机,随即,几十支火枪同时发射,枪口冒出炽热的火光,伴随着白色的浓烟和震耳的爆炸声。 铅弹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出,瞬间穿透清军的盾牌,密集的弹雨让敌人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山脚下,一片混乱开始蔓延,清军的盾牌阵首度出现了短暂的松动。 然而,这支绿营兵却没有因同伴的倒下而退缩,反而愈发激怒,似乎也在沈永忠督战队的压迫下加快了步伐。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重新整顿阵型,彼此掩护着朝山顶冲来,步伐不再缓慢。 小队间的配合也更加紧密,试图迅速拉近距离,以最短时间将这群明军一举击溃。 就在这时,陈瑞安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紧紧握住手中的弓箭,瞄准那些阵型已然紊乱的敌人,毫不犹豫地射出。 他的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插入敌军阵中。身边的弓箭手们也在这一刻发动,几十支利箭如疾风般飞向敌人,刺穿他们的铠甲和盾牌。 明军的每个人心中都深知,眼前的敌人不会轻易退却,只有拼尽全力,才能在绝境中寻找到一丝生机。 新兵们的手心沁满汗水,但目光却更加坚定。 战斗的残酷与血腥或许还会让他们感到畏惧,但在刘斌与陈亮的激励下,他们的勇气如火般燃烧着,不容退缩。 关齐福的肩膀因火枪的后坐力而阵阵发麻,耳边轰鸣作响,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重新装填火药,准备下一次射击。 他知道,这一刻,他们每个人的生命都在生死之间摇摆,稍有迟疑便可能成为敌人的刀下魂。 面对这样的局势,他再无怯意,眼中只剩下决然与不屈。 敌军的阵型依然压迫而来,战局危如累卵。 在月色笼罩的山丘上,清军虽人多势众,但因地形受限,队伍挤得过于密集,成为了毫无遮掩的移动靶子。 沈忠一眼便瞧出这点,心中对即将到手的胜利早已成竹在胸——他手下的千人精锐,只需一次猛烈冲击,便能摧毁这区区不到百人的明军。 于是,他不安排弓箭手或火枪手打头阵,打算依靠己方兵力的绝对优势直接将对方压垮。 而山上的明军虽然人数寥寥,却居高临下,出其不意地拉弓齐射,箭雨如风暴般铺天盖地而来。 箭矢在月光下闪烁,迅速穿透清军的甲胄,一些清军士兵甚至被直接贯穿两层护甲,痛叫声四起,队伍前行的速度也随之放缓。 紧接着,明军外围的火枪兵齐齐扣下扳机,数十道火光同时迸发,带起一片浓烟,随即倒下了一片清军士兵,鲜血喷涌,凄惨的哀嚎回荡在山丘之下。 前排没有盾牌的清军绿营兵人仰马翻,十几人应声倒地,鲜血喷涌,惨叫声如影随形。 这番打击虽然让清军士气稍减,但凭着人数的绝对优势和先前数战得胜的底气,他们依然坚持向前推进,毫不退缩。 即便已经损失了三十余人,仍然士气高涨,步步逼近。 然而,这种从下至上的进攻让清军耗费了极大的体力。 看准了敌军气力渐衰的时机,刘斌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号令吹响,让火枪兵向后撤退。 听到号令,明军火枪兵快速撤至后排,早已准备就绪的长枪兵将弓箭一收,拔出长枪,刀盾手迅速上前,密集的战阵再度调整完毕。 火枪兵撤回之际,一阵白烟尚未散尽,五十多名明军士兵便踏着整齐的步伐,从烟雾中如猛虎般跃出,迎着月光,步步紧逼地朝清军冲下山坡。 山下的清军望着这些从山顶俯冲而下的明军士兵,见他们面带杀意、悍不畏死,心中不禁一阵寒意。 即使在兵力上占尽优势,但在此情此景下,士兵们心头却升起了恐惧,仿佛这些明军是不可战胜的死士。 在清军军官们的呼喝指挥下,士兵们才惊醒般地反应过来,急忙斜举长枪应战。 然而阵型已混乱不堪,彼此之间难以协调,队伍中一片狼狈。 随后,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在这月光映照的山丘之上展开,双方刀枪相接,火光与血色交织。 刘斌和陈亮身先士卒,身披血雨,奋力杀敌,誓死抵抗。 两人几乎用尽了全力,陈亮咬紧牙关,狠狠挥动长刀,不时怒吼鼓舞士气,而刘斌则不顾身上伤痕累累,指挥着手下士兵齐心协力抗敌。在他们的带动下,明军士气大振,勇气倍增,即使敌我力量悬殊,但每个士兵皆抱着“拼死一战”的决心,咬牙坚持,连战连胜,竟将清军的进攻一度击退。 然而,胜利的代价也极为惨重。 明军虽然以少胜多,成功击退了清军两轮猛攻,但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阵亡十余人,负伤者几乎有二十人,鲜血在地上蔓延,将月光映照下的土地染得一片殷红。 喘息间,明军士兵们彼此对望,眼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决绝。 对他们来说,已无退路,这山丘就是他们最后的据点,也是最后的战场。 短暂的喘息后,刘斌微微抬头,望向远方那逐渐逼近的清军。 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开始,对方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赶来,而自己手中的士兵却已经寥寥无几。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缩,宁死不降,他眼神中充满了坚毅与不屈。 陈亮站在一旁,握紧了长刀,额头上是战斗后未曾擦去的汗水与血迹。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回头看看身后的弟兄们,眼中带着些许凶狠和一丝淡淡的悲伤。 而此刻,在月光和血雾的笼罩下,山丘之上,明军们紧紧相连,刀枪在手,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层层缓缓向前移动的清军盾阵。 刘斌和陈亮尽管各自受了些皮肉伤,但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他们甚至没时间去检查自己的伤口,山下的战鼓声震耳欲聋,仿佛随时都会逼近到他们脚下。 他们匆匆地整顿手边尚能战斗的士兵,再次准备投入这场生死之战。 陈亮咧嘴大喊道: “他娘的,这些狗奴才真是不经砍!老子已经带走了三个垫背的,要是有个鞑子能亲自上来就好了!” 他话虽粗鄙,却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士兵们听着他的话,心头似乎燃起了怒火与战意,几乎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陈亮故意加重声音喊道: “兄弟们!这些狗奴才上来一次,咱们就砍他娘的一次!今天一定要杀到他们的满洲主子不得不亲自上场!” 话音刚落,剩下的几十名明军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动山谷: “杀!杀!杀!” 他们的呐喊在山顶之上久久回荡,气势如虹,震得山下的清军阵营一时安静了下来,仿佛也被这股骇人的气势所震慑。 刘斌依旧维持着冷静,哪怕战斗已经持续多时,身心俱疲,但他始终不曾松懈。 激烈的厮杀早已让他暂时忘记了升官发财的念头,孩子和家庭的影子也被抛诸脑后。 此时此刻,眼中只有不断靠近的清军,耳中只有鼓声与喊杀声。 “刀盾手准备!火枪手准备!”刘斌的目光穿透层层烟尘,紧盯着山下的敌军动向。 他突然发现清军盾牌后隐隐有弓箭手和火枪手集结的迹象,脸色一变,立即高喊: “全员蹲下,快!盾手压低,火枪手隐蔽!” 此时,清军的阵形发生了变化,一批弓箭手和火枪手已排在前列。 伴随着清军鼓声骤然急促,敌方的弓箭手开始紧绷弓弦,清军的火枪手也在盾阵之后迅速准备完毕,火绳在阴风中微微闪烁,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刘斌下意识地低头闪避,心跳加速,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石门关,另一场激烈的军情调动正悄然展开。 守城的陈福被亲兵唤醒,得知了敌军发出的信号弹的消息,他立刻冷静而迅速地调派亲信,命令他们带兵控制住了四方城门,以防内外勾结之举。 片刻不敢耽搁,他披上战甲,直奔官邸旁的兵营。 他一一确认兵营防守无误,立即调派人马前往各城门支援,同时派遣三百余人驻守县衙的府库,确保物资无虞。 天色尚未完全亮开,陈福已带着东门兵营近千人的军队迅速抵达东门。 石门关内早已是人声鼎沸,民夫们肩扛手搬,协助着士兵们进行城防部署。 每个人都知道这不仅是守城之战,更是生死攸关之时,城中百姓和士兵齐心协力,在这危急时刻显得尤为团结。 陈福站在东门的城楼上,手持战刀,遥望东边巴明大军的所在方向。 夜色中,敌方的哨骑已然四出,马蹄声急促而凌乱,不断在城外巡查,探查城中的动静。 他凝视着远方,深知敌方的力量不可小觑,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此刻,城墙上的守卫已被完全控制,所有人严阵以待,不容丝毫松懈。 而城内的那些潜伏已久的内奸,在看到城中大军集结完毕后,终于意识到事已败露。 他们心知继续留在城中无异于自投罗网,遂纷纷将绳索缒下城墙,趁乱潜逃出城。 然而,城外巡逻的哨兵早有准备,部分内奸尚未爬下便被当场射杀,惨叫声和喊杀声在夜色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城墙上,陈福目光如炬,看到敌方溃逃的内奸时,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清楚这些奸细的意图,无非是想扰乱守军的士气,让城内陷入混乱。 然而,他早已做好部署,以不容任何敌人之势死守这道关口。 他下令道: “加派人手,东门不容有失!再派弓箭手防守,谨防敌人趁乱突袭!” 士兵们迅速应命,整个东门关口战意高涨。 城墙上的火光映照着每个守卫者的面庞,每个人的神情都充满了决然,眼神中透出一股无畏的坚毅。 陈福站在城头,再次朝城外望去,清军的影影绰绰已然显现,远处的战鼓声缓缓传来。 (本章完) 第320章 劝降 第320章 劝降 刘斌和陈亮尽管各自受了些皮肉伤,但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他们甚至没时间去检查自己的伤口,山下的战鼓声震耳欲聋,他们匆匆地整顿手边尚能战斗的士兵,再次准备投入这场生死之战。 陈亮咧嘴大喊道: “他娘的,这些狗奴才真是不经砍!老子已经带走了三个垫背的,要是有个鞑子能亲自上来就好了!” 他话虽粗鄙,却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士兵们听着他的话,心头似乎燃起了怒火与战意,几乎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陈亮故意加重声音喊道: “兄弟们!这些狗奴才上来一次,咱们就砍他娘的一次!今天一定要杀到他们的满洲主子不得不亲自上场!” 话音刚落,剩下的几十名明军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动山谷: “杀!杀!杀!” 他们的呐喊在山顶之上久久回荡,气势如虹,震得山下的清军阵营一时安静了下来,仿佛也被这股骇人的气势所震慑。 刘斌依旧维持着冷静,哪怕战斗已经持续多时,身心俱疲,但他始终不曾松懈。 激烈的厮杀早已让他暂时忘记了升官发财的念头,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不断靠近的清军,耳中只有鼓声与喊杀声。 “刀盾手准备!火枪手准备!” 刘斌的目光穿透层层烟尘,紧盯着山下的敌军动向。 他突然发现清军盾牌后隐隐有弓箭手和火枪手集结的迹象,脸色一变,立即高喊: “全员蹲下,快!盾手压低,火枪手隐蔽!” 此时,清军的阵形发生了变化,一批弓箭手和火枪手已排在前列。 伴随着清军鼓声骤然急促,敌方的弓箭手开始紧绷弓弦,清军的火枪手也在盾阵之后迅速准备完毕。 火绳在阴风中微微闪烁,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刘斌下意识地低头闪避,心跳加速,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明白这轮齐射会带来何等威胁。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石门关,另一场激烈的军情调动正悄然展开。 守城的陈福被亲兵唤醒,得知了敌军发出的信号弹的消息。 他立刻冷静而迅速地调派亲信,命令他们带兵控制住了四方城门,以防内外勾结之举。 片刻不敢耽搁,他披上战甲,直奔官邸旁的兵营。 他一一确认兵营防守无误,立即调派人马前往各城门支援,同时派遣三百余人驻守县衙的府库,确保物资无虞。 天色尚未完全亮开,陈福已带着东门兵营近千人的军队迅速抵达东门。 石门关内早已是人声鼎沸,民夫们肩扛手搬,协助着士兵们进行城防部署。 每个人都知道这不仅是守城之战,更是生死攸关之时,城中百姓和士兵齐心协力,在这危急时刻显得尤为团结。 陈福站在东门的城楼上,手持战刀,遥望东边巴明大军的所在方向。 夜色中,敌方的哨骑已然四出,马蹄声急促而凌乱,不断在城外巡查,探查城中的动静。 他凝视着远方,深知敌方的力量不可小觑,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此刻,城墙上的守卫已被完全控制,所有人严阵以待,不容丝毫松懈。 而城内的那些潜伏已久的内奸,在看到城中大军集结完毕后,终于意识到事已败露。 他们心知继续留在城中无异于自投罗网,遂纷纷将绳索缒下城墙,趁乱潜逃出城。 然而,城外巡逻的哨兵早有准备,部分内奸尚未爬下便被当场射杀,惨叫声和喊杀声在夜色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城墙上,陈福目光如炬,看到敌方溃逃的内奸时,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清楚这些奸细的意图,无非是想扰乱守军的士气,让城内陷入混乱。 然而,他早已做好部署,以不容任何敌人之势死守这道关口,他下令道: “加派人手,东门不容有失!再派弓箭手防守,谨防敌人趁乱突袭!” 士兵们迅速应命,整个东门关口战意高涨。 城墙上的火光映照着每个守卫者的面庞,每个人的神情都充满了决然,眼神中透出一股无畏的坚毅。 陈福站在城头,感觉到一股雄浑的力量涌动在心中,这场战役不关乎整个石门关的存亡,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松懈。 这时,他再次朝城外望去,清军的影影绰绰已然显现,远处的战鼓声缓缓传来。 “嗯,马将军,你带五百骑兵,沿河快速突击,但一定要小心山谷,清军极有可能在那里设有伏兵!” 陈福低声叮嘱,眉头紧蹙,目光锐利地扫过手下的每一位将领: “现在还有两支外出演习的部队在外,能救就一定要救回来!” 陈福深知,救援的希望微乎其微。 但他依然如此安排,心中明白,这不仅仅是为了战斗的胜负,更是为了激励军心、鼓舞士气。 他若不这么做,日后谁还会在危急关头冒死传递情报? 这事关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纵使损失再大,他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知道朱慈烺特意让马宝担任此次任务,是为了锻炼其能力,培养其军功。 而作为忠心耿耿的部下,陈福当然会顺从皇帝的意图,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马宝。 对他来说,马宝的成长不仅是个人的事情,也是整个大明军队的未来。 “是,将军!”马宝恭敬应命,旋即快步下了城楼。 城墙内侧的街道上,战鼓的声音犹如雷霆般轰鸣,上千将士已经整装待发,刀枪出鞘,随时准备出击。 与此同时,张小六从尸体堆成的掩体后悄然探出头来,他观察着山底下的清军阵营。 暂时未见敌方有所动作,他才长长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虽然局势依然危急,但眼下明军凭借山丘的有利地形,还能维持住阵线。 “这片山谷,若能穿越,我们就能趁机绕过敌军的正面防线。”张小六心中思量,他深知自己的部队处于绝对劣势,每一分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带来灾难。 然而,敌人似乎并未马上发动攻击,这短暂的宁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而沈忠并没有像张小六那样心存侥幸。 清军的前锋已遭遇了山丘上明军的顽强抵抗,他清楚,若不采取果断措施,恐怕很难突破明军的防线。 眼前的局面已经令他感到压力山大,毫不犹豫地命令火枪兵和弓箭手准备火力压制。 “尽量以火力牵制住明军的阵地,消耗他们的兵力,迫使他们露出破绽!”沈忠低声命令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明白,仅凭正面强攻,清军势必付出巨大的代价。 于是,他决心依靠火力压制和精确打击,削弱敌军的战斗力,为后续的冲击铺路。 明军固守山丘,利用尸体堆积成的天然掩体,使得清军的攻击显得十分低效。 清军的火枪和弓箭轮番射击了五六次,箭雨如洪流般倾泻而下,但却只能击中不到十个明军士兵。 尽管如此,明军的阵型依然稳如磐石,清军的攻击似乎对他们造成的威胁远远低于预期。 “这么打下去也不行。”沈忠心中清楚,如果没有时间限制,凭借这样一点一点的消耗战,或许能够最终压倒这支明军的小队。 可是,他所面对的敌人毕竟是熟悉山地作战的明军,坚守如此久,已显得不耐烦的他也知道,这场战斗如果拖得太久,对自己军队的士气必然会产生负面影响。 沈忠心中一紧,虽然眼下看似优势明显,但他所拥有的时间却极其有限。 根据后方的消息,巴明大军的增援已经在赶来,而石门关的防线也在逐渐加固,若再拖下去,自己这边的劣势只会愈发明显。 他不禁想到一个策略——招降。 虽然这种方法在他看来有些许侥幸的成分,但在这场胶着的局势下,他不得不考虑所有可能的选择。 毕竟,山丘上的明军在人数上处于劣势,若能成功招降,或许可以避免更多的伤亡。 如果不成,再发动强攻也不迟,反正已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沈忠嘴角微微上扬,命令下去: “给我派人前去招降,若明军有意投降,立刻放他们离开;若他们坚决抵抗,便直接强攻!” 此时,山丘上的明军并未察觉到这一切。 刘斌紧握着手中的刀柄,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传上心头,他看着山下逐渐逼近的清军,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刀盾手准备!火枪手保持警惕!”刘斌大声命令,声音中透着一种冷冽的坚定。 他知道,无论如何,今天这一战,他们都必须尽力而为,哪怕是死,也绝不轻言放弃。 与此同时,陈福的心中同样充满了紧迫感,石门关已经完全动员,城内的士兵和民夫们都已准备好迎接最后的决战。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守住这座关隘,守住这里的希望。 “派人上去让那群疯子投降,再这样打下去,我的兵全得打光了!”沈忠愤怒地朝副将吼叫,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急切和焦虑的光芒。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怒火,显然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快去,快去!” 副将面露难色,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沈永忠几乎咆哮般地打断: “快滚,快给我去!王爷已经下了死命令了,再拿不下来,你就提头来见我!” 这几句话犹如雷霆一般,让副将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沈永忠刚刚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只需要一个时辰,便能将这股明军彻底歼灭。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时间已经过去,伤亡的清军足足有几百人,而他们依旧被困在山下,这让沈永忠的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怒火。 更糟糕的是,巴明已经传来指令,命令他半个时辰之内攻下这座山丘,否则就要派满洲兵前来支援。 这无疑是沈忠最大的耻辱——不仅攻不下山丘,连满洲兵也要来支援了! “他娘的,难道我沈忠就这么废物?”他心中愤怒,但转瞬即逝,又只得咬牙再度鼓足气力,扭头对副将低声道: “再攻一次!如果再不行,满洲兵上来也无可奈何。” 副将无奈地点点头,心里满是无尽的郁闷和焦虑,但沈永忠的命令就是命令,不能违抗。 他忍不住抱怨道: “上去劝降,简直是送死!这些疯子怎么可能会投降?死都不怕了,谁还会怕你说几句好话!” 沈忠听到副将的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 “快去,不去我就亲自去。” 副将心中一阵胆寒,只得硬着头皮走向那支明军的阵地,心中不断嘀咕着: “这些疯子根本没救了,他们只会死战,根本不可能投降。” 在山上的明军阵地,刘斌带领的这一百余名士兵,已经让沈永忠的清军尝尽了苦头。 纵然清军的数量远远超过他们,可这些顽强的明军士兵以极为凶猛的攻势回击,每次清军进攻,都被打得退回去,丧失了几乎所有的战斗意志。 这些所谓的精锐绿营兵,面对这一股几乎不怕死的力量,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士气崩溃,战斗力荡然无存。 刘斌和陈亮的身影在战场上尤其耀眼,他们两个几乎已经拼尽全力,毫无顾忌地扑向敌人,将冲破防线的清军杀得人仰马翻,直至将敌人彻底逼退。 在他们的带领下,明军的士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励,哪怕身边倒下的同袍越来越多,依旧没有一个人后退。 就在所有人以为明军将死于非命时,刘斌和陈亮的英勇无畏点燃了最后一线希望。 “看样子,清军似乎不打算再发动进攻了。”关齐福靠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后方,稍作休息。 他疲惫的眼神透出一股困倦,却又在危机四伏中保持着清醒,转头看向刚刚返回的张小六,他问道: “小六哥,下面那些鞑子的狗奴才还敢打吗?” 张小六走近,喘着粗气,也没有立刻回应,刚才的激烈战斗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此刻的明军阵地,剩下的只有三十几人,士气虽不如初时那般高涨,但拼死抵抗的决心依然未曾动摇。 然而,大部分人都受了伤,许多人因为体力透支,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张小六听到关齐福问话时,心头一阵愁云惨淡,他刚才带着一股不甘和焦虑奋战,但现在却只能感到一种无力感。 “应该……不会再进攻了。”张小六低头思索了一下,忽然抱怨道: “我就担心援军什么时候来啊,如果再不来,老子就是有三条命也得搭在这里!” 关齐福笑了笑,但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 “别想那些没用的,老子都打了这么久,连死都准备好了,哪怕是死在这里也无怨无悔。” 他咬牙切齿地说,眼中却露出坚定的光芒。 “不过,兄弟们也不能这么白白送死。”张小六咬着牙,面色紧绷。 虽然他们的情况极为严峻,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极度疲惫,但正如关齐福所说的那样,他们拼死死守的信念没有动摇。 山下的清军在一次次进攻失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放弃了进攻。 沈忠的心情已从最初的愤怒转为冷静。 他知道,这一仗他必须打下去,尽管自己的兵力已经消耗殆尽,尽管清军的进攻屡次失败,但他依旧决定要发起最后一击。 (本章完) 第321章 誓死不退 第321章 誓死不退 在黑夜的掩护下,战场上弥漫的血腥气稍稍掩盖了压抑的绝望。 那些横陈于地的尸体若是在白日下清晰可见,恐怕还会让这些士兵的士气再削弱几分。 然而,他们无暇沉溺于恐惧和哀伤,战斗还未结束,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必须得拼下去。 几名尚有行动力的士兵正小心翼翼地在尸堆中翻找武器和物资,他们将能够使用的火枪、弓箭,以及那些沾满血迹的长枪和大刀集中起来,为下一轮清军的进攻做准备。 陈亮体格强健,耐力出众,此刻正钻入尸体掩护后,熟练地从阵亡士兵的身上取下水袋和干粮,随后将这些宝贵的物资丢给身旁还能战斗的战士。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丝毫不见退缩的迹象。 听到张小六在低声抱怨,陈亮眉头一皱,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他猛地站直身子,大吼一声: “张小六!”随着声音出口,他手中的两个水袋精准地砸向对方。 张小六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立正站了起来,声音里透着几分紧张:“是!” 这一动作,吓得关齐福和陈瑞安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张小六竟然敢在敌人弓箭的射程内如此暴露自己。 关齐福忍不住咬了咬牙,低声道: “张哥不要命了?” “蹲下!”陈亮厉声喝道。 他早已对张小六的毛躁习惯见怪不怪,若非这小子后来在战斗中表现出了点“可造之才”,陈亮估计自己抽他还得多抽几回。 然而,听到这丧气话,他心里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个低头不语的士兵——这些人身上大多带着伤口,血迹早已染透衣甲,脸上满是疲惫,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都给老子听好了!”陈亮忽然提高了嗓门,他那嘶哑的声音在山丘上回荡,震得空气仿佛都颤抖起来: “老子带的兵,没有孬种!谁他娘的再敢说丧气话,山底下的狗奴才杀不了你们,老子先砍了他!” 残存的三十余人齐齐抬头,看向这个在平日里被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军法官,他曾是他们的噩梦,动辄以军法严惩。 但今晚,他们目睹了陈亮在战场上的表现,如猛虎下山,挥舞着血迹斑斑的刀刃,在敌阵中杀了不下十人。 昔日的怨言,随着这一战的流血,竟然化作了心底深处的敬意。 陈亮见众人没有回嘴,索性又朝前迈了几步,走到阵亡战友的尸体前,伸手一指被鲜血浸透的认旗。 那是刘斌的旗帜,在微风中依旧顽强地飘扬。 “听清楚了!”他的声音沙哑但充满力量: “只要咱们的旗还在,就证明咱们还没败!只要咱们中还有一个人活着,咱们就要把那些狗奴才赶下去,把那些鞑子踩在脚下!” 士兵们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光亮,那是渺茫中的希望,是一份无言的共鸣。 陈亮继续吼道: “兄弟们,咱们这三十几个人,哪一个不是条汉子?没有咱们拖住这些鞑子,石门关早没了! 那些两千大军还比不上咱们这百十号人!咱们是英雄,就得撑到援军到!” 关齐福咬了咬牙,低声对陈瑞安说道: “陈军法官说得对,咱们不能倒。” 陈瑞安抬头看了看陈亮,又望了望山下尚未完全散去的敌军影子,深吸了一口气: “只要撑下去,咱们就还有机会。” 陈亮见气氛有所缓解,冷哼一声: “都打起精神来,咱们不是没武器了吗?赶紧找,能用的火枪,能开的弓,全给我集中起来。 剩下的兄弟把身上的盔甲再绑紧些,待会儿谁还敢说没劲儿,老子让他吃一顿鞭子!” 士兵们被他一激,纷纷行动起来。 关齐福带着几名士兵翻动尸体,找到几支还能用的火枪,张小六则拽下几根勉强完好的箭矢,跑过来交给陈瑞安。 陈亮一边指挥,一边不停地低声咒骂着,仿佛不这么发泄,就无法压住胸腔中奔涌的怒火。 短暂的忙碌后,士兵们重新聚拢,眼中虽依旧充满疲惫,却也多了一份坚定。 陈亮扫了一眼手中翻找出来的装备,冷声道: “武器都用好了,子弹省着点打。咱们没得退路,只能往前撑。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士兵们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血性。 陈亮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面认旗,低声道: “老天保佑咱们。” 这些浴血奋战到此刻的士兵,哪一个是怯懦之辈? 他们早已清楚,此时此地的局势注定是九死一生,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另一边,当溃兵一番话掷地有声地喊出,士兵们心中那一点压抑的悲凉与疲惫仿佛被驱散殆尽。 对,他们是英雄,是为了捍卫大明、为家园而战的铁血战士! 刘斌见士气稍振,心头一紧,知道稍纵即逝的振奋需要进一步点燃。 他缓缓站起,满身尘土和鲜血,抬手将插在面前的军旗连根拔起,鲜血顺着旗杆滴落,那是他和弟兄们拼杀出来的战果。 他一手挥动旗帜,另一只手用力挥拳,嘶声喊道: “弟兄们!旗在,我刘斌就在!旗在,我们就没有败!”声音嘹亮,回荡在山间。 他将认旗重新插入地面,动作铿锵有力,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山丘化作不倒的长城。 士兵们听闻这一句句铿锵誓言,早已是热血沸腾。再看这面被鲜血染红的旗帜,众人心底那点未消的恐惧也被激起的战意焚烧殆尽。 几名士兵率先振臂高呼: “旗在,不言败!”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从星星点点的呼喊汇聚成震天的呐喊。 “旗在,不言败!旗在,不言败!” 声浪回荡在山丘之上,竟然压过了清军列阵时的鼓声和吆喝。 山下,清军正列阵准备再度进攻,那名负责联络的副将站在阵中,听到山顶的喊声,面色铁青。 他望着那群如同燃尽的火焰却仍未熄灭的明军,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胆寒: “这些人究竟是疯了,还是根本不想活了?” 他咬牙暗骂,随即看向身边那个被挑出来的伶俐兵丁。 那伶俐兵丁一脸苦色,心中明白这是把他当了冤大头,可命令在身,他也只能点头领命。 副将吩咐道: “待我军推进到七十步,你再上前招降。” 语气虽然强硬,但隐隐透着心虚,他自己也明白,这样的疯狂对手谈判能否成功,实在没什么底气。 “疯子,真是疯子!”副将低声嘀咕着。 他回想起前两次攻山时的情景,那些明军仿佛不知疲倦,无论是刀枪还是石块,都用尽全力投掷,冲上阵地的清兵则在他们不要命的反扑下纷纷溃散。 仅凭不到百人的部队,竟然硬生生顶住了几千人的进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他脸色愈发难看,心中竟然也有了一丝畏惧。 与此同时,山顶的明军见清军重新围了上来,立刻收拢队伍,将残存的力量汇聚到一处,摆出阵型死守。 此时此刻,军阵已经收缩到山顶的核心地带,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中却透着不屈的斗志。 然而,令明军意外的是,清军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发起冲锋。 他们在推进到距离山顶七十步的位置时突然停了下来,随后阵中竟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满脸惊恐,步伐踉跄,手中高举着白布,嘴里喊着: “明军的弟兄们,快快投降吧!再不投降,就全军覆没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清军兵丁让明军一时愣住,他们面面相觑,手中的武器却依旧握得紧紧的。 “这是想耍什么招?”关齐福皱眉盯着那名清兵,低声问道。 身旁的陈亮冷冷一笑,紧了紧手中的刀: “不管是什么鬼把戏,敢再靠近一步,我就劈了他。” 他的声音虽低,却充满寒意。 山下的清兵则屏息以待,那名被派上山的伶俐兵丁每走一步,腿都在打颤。 他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站到距离山顶约四十步的位置,用尽全力喊道: “你们坚持也没有用!增援的满洲兵已经在路上,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早些投降,保住性命!” 这话传到山顶,士兵们闻言一阵哄笑,有人忍不住回敬道: “哈哈,满洲兵?我们就是死,也绝不会投降给鞑子!” 刘斌则冷冷一瞥那个清兵,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极具威严: “弟兄们,用弓箭告诉他,我们的回答是什么!” 话音刚落,数支箭矢便带着破空之声直射那名清兵,那人吓得连滚带爬逃回了阵中,山上的明军则再度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旗在,不言败!”喊声愈发洪亮,气势如虹。 而山下的清军在这一刻却开始感到阵阵寒意,原本占据绝对优势的他们,竟在这群亡命之徒面前,生出了深深的忌惮。 刘斌见状,心里瞬间明白,这或许是拖延时间的一个机会。 他快速思考后,果断让陈亮和对方纠缠起来,借机拖住清军,哪怕只是片刻,都能让疲惫至极的士兵多喘一口气,积攒一点力量。 陈亮得到命令,立即喊话起来,他以带着几分讥讽的语气与清军交谈,大肆嘲笑敌人的攻势不力,讥讽他们的指挥无能,试图激怒对方,同时稳住己方将士的心神。 山顶上的明军士兵一个个大声起哄,尽管体力不支、身心俱疲,依旧用喊声掩盖疲态。 然而,清军阵中的副将显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他敏锐地察觉到明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便立刻命令负责招降的士兵撤回,避免继续被戏耍。 那个传话的清兵刚准备转身,山顶上的刘斌眼中寒光一闪。 他知道,不能让清军轻易全身而退——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打击敌军士气。 “不能放他们走!”刘斌低声喝道,随即借着月光,将弓弦拉满,冷静瞄准那个清兵。 随着一声锐利的“嗖”响,一支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命中清兵的胸口,那个清兵惨叫一声,身子猛地一晃,扑倒在地。 然而,这一箭虽然凌厉,却未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那个清兵显然早有防备,身披整整三层甲胄,箭矢虽然穿透了外层,却未能刺入致命部位。 他在地上挣扎片刻,旋即连滚带爬地向清军阵地逃去,模样狼狈不堪。 尽管未能将其射杀,但山上的明军士兵们见此情景,顿时士气大振。 他们高声喝彩,笑骂着嘲讽敌军,声音中带着压抑太久的愤怒和快意。 这样的小胜利虽不致命,却如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燃起了明军的战斗热情。 而山下的清军副将见状,脸色铁青,胸中怒火翻涌。 他指着山顶怒吼: “给我杀上去!灭了这帮嚣张的明军!” 在他的咆哮下,绿营兵们只得再次振作,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发起了最后一击。 清军士兵端着长矛和刀盾,咬着牙冲向山丘,他们的阵列密密麻麻,迅速逼近山顶。 刘斌见敌军来势汹汹,毫不慌乱,他命士兵就地组织防线,迅速用火铳连放两轮齐射,将敌军的前锋逼退。 紧接着,他又下令弓箭手补充一轮射击,箭雨倾泻而下,敌军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一片混乱。然 而,这些清军毕竟是久经战阵的绿营精锐,在副将的督促下,迅速调整阵列,继续向山顶推进。 “近战准备!”刘斌高声指挥。 片刻后,他拔出佩刀,与陈亮带着仅存的三十余名士兵发起反冲锋,迎着敌军冲杀而下。 两军瞬间短兵相接,战场顿时被金属的碰撞声和惨叫声填满。 刘斌一刀劈倒一个绿营兵,转身又用盾牌挡下了迎面而来的长矛,陈亮在他身旁同样杀得浑身浴血。 他们的突击虽然有效,但终究人力有限,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明军很快陷入了苦战。 战线逐渐被压缩,明军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敌军人数众多,像潮水般不断涌上。 在混乱的战场上,张小六、关齐福和陈瑞安三人始终并肩作战,他们相互掩护,在乱军中艰难地坚持着。 张小六一斧劈倒一个清兵,侧身挡住了另一名敌兵的长刀,喊道: “关哥,小心右边!” 关齐福闻声转身,一枪挑穿了那个试图偷袭的敌军喉咙,陈瑞安则拖着受伤的腿,仍旧死死守住身后的位置,硬是砍倒了两名想要绕后的清兵。 三人联手又连杀了四名敌军,但敌军攻势凶猛,越来越多的清兵包围上来。 他们逐渐体力不支,几乎喘不上气来,眼见局势危急,刘斌果断大声下令: “先撤回山顶!重新结阵!” 明军士兵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向山顶方向缓缓退却,敌军趁势追击,试图将他们彻底围歼。 然而,刘斌的指挥果断,他与陈亮拼死断后,将冲在最前的清兵斩杀殆尽,为残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尽管伤亡惨重,他们仍然顽强地退回山顶,重整防线。 战斗稍稍停歇,夜空下的山丘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明军士兵一个个满脸血污,喘息着重新聚集在一起。 他们知道,这一仗还未结束,敌军不会轻易放弃。 (本章完) 第322章 援军至 第322章 援军至 沈忠原本认为,这支明军在眼前的绝境中必然会选择投降,毕竟人数悬殊、退无可退。 然而,当他目睹对方毫不犹豫地展开顽强反击时,他的耐心被彻底耗尽,愤怒如野火般燃烧。 他冷声下令道:“快,去灭了他们!” 随即派出亲卫家丁,这些人皆是久经沙场的精锐,战斗经验丰富,装备更是清一色的上等刀枪。 家丁们一收到命令,便迅速锁定了刘斌的认旗——他们明白,只要摧毁这面象征着指挥和希望的大旗,就能彻底击溃这支疲惫不堪的明军士气。 清军如猛虎下山,径直朝认旗方向扑去。 山顶上,明军仅存的几十名士兵本已筋疲力尽,靠着本能在苦撑。 然而,面对敌军新一轮的猛烈进攻,不少人因体力耗尽而被逼得步步后退,甚至倒在敌人的长枪之下。 每一次有人倒下,周围的士兵便会迅速收缩防线,几乎将整个阵型紧紧围成了一团,相互掩护着勉强抵御。 然而,即便如此残酷,刘斌的认旗依然倔强地在风中摇曳,顽强地飘扬在山顶。 “只要旗没倒,百总刘斌还活着,我们就没输!”这念头成了每一个明军士兵心中的执念。 他们浑身已是伤痕累累,却咬牙死守着认旗所在的位置,哪怕每前进一步都要用血肉来换,也绝不让旗倒。 陈瑞安猛地拔出插入清军脖子的长枪,枪尖带着鲜血,他正准备喘口气时,忽然听到侧旁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连忙转头,看到扛着认旗的士兵被一名清兵的长枪刺中腹部,脸上的痛苦与坚毅交织在一起。 “啊!“那士兵踉跄几步,却没有倒下。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山顶的泥土,咬紧牙关,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认旗高高举起,狠狠插入地面。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却仍然死死抱着旗杆,仿佛那是他生存的最后意义。 直到一名清兵又一枪刺入他的胸膛,他才终于力竭倒地,双手却仍不肯松开旗杆。 “旗不能倒!”陈瑞安心中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烈火,他握紧长枪,怒吼着扑向那名清兵。 在对方尚未来得及反应时,他瞄准敌军的小腿,一枪刺了过去,那清兵躲闪不及,被刺得单膝跪地,痛苦地呻吟。 紧随其后,关齐福持枪而至,他的枪尖快如闪电,一下刺穿了那清兵的喉咙。 敌兵瞪大双眼,鲜血从口中涌出,最终无力地倒下。 关齐福脸上的怒意未退,他站在陈瑞安旁边,回头望了望仍在阵中飘扬的认旗,咬牙道: “只要旗还在,我们就能撑下去!” 陈瑞安毫不犹豫地弯腰抓起认旗,高高举起,旗帜破碎却依然迎风飘荡。 他与剩下的几名明军士兵背靠背站在一起,刀枪盾牌交错,组成最后一道血肉防线。 山丘之上,清军人潮如涌,数百敌军将“陈”字大旗围得水泄不通。 大旗下方,只有不到十名明军士兵,他们身披鲜血,目光却依旧炽热。 每一个人的动作都不再是本能,而是信念在支撑着。刀光剑影间,他们的动作虽显得迟缓,却没有一丝退缩。 刘斌站在队伍最前方,手中的佩刀已经卷刃,但他仍旧紧握不放。 他喘着粗气,浑身鲜血淋漓,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亮,两人都满是疲惫,却没有一丝退缩之意,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笑意。 “这下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陈亮笑道,声音却透着无惧。 “早该料到的。”刘斌微微一笑: “不过,我们还能拖他们更久一点。” 两人相视大笑,仿佛这片刀枪交织的战场根本不是生死之地。 他们放声大笑,那笑声回荡在山顶的夜风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往无前的悲壮和豪情。 清军的家丁步步紧逼,山顶的明军步步后退,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每一声喊杀都带着最后的决绝。 但那面认旗,却始终没有倒下。 这是一场注定难以翻盘的战斗,但这支残存的明军用他们的血肉、意志与信念,向围攻而来的清军展示了一场无比壮烈的抵抗。 星月无言,山风凄厉,仿佛都在为这片土地上的勇士低声哀歌。 陈亮心心念念要对付的满洲鞑子,却未曾发觉他们正从山丘西面全速撤退。 骚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围着山顶的绿营兵耳中,原本紧绷的包围圈顿时出现了松动。 清军主将巴明显然没有和明军在此硬拼的意图,他通过观察发现,石门关方向有数百名明军骑兵迅速赶来,北面还有一支明军发起突袭。 他担心部队损失过重,士气大受打击,便果断下令,让硕赛率一部分人断后,自己则带领主力沿着河道后撤,争取保存实力以图后战。 这突如其来的撤退让沈忠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疑惑明军的主力竟然已经到了,而巴明却未向自己通报。 他本可以继续围剿山顶仅存的几十个明军残兵,但眼下敌我态势瞬间发生逆转,他不敢冒险孤军奋战,于是决定立即率部撤退。 然而,他在撤退前还是下令家丁砍下了几十颗人头,试图用这些“战果”向巴明交差,为自己的表现争取些许面子。 天色渐亮,清军撤退的消息逐渐传开。当马宝率领援军抵达刘斌等人死守的山丘时,迎接他的,是山顶那面迎风猎猎飘扬的“陈”字大旗。 大旗依旧矗立,然而,旗帜之下,仅剩七个活着的明军士兵,他们满身鲜血,衣衫破烂,甚至难以站稳, 马宝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既是欣慰又是疑虑,敌军撤退得如此干脆,几乎未作抵抗,这让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 他怀疑这是清军故意设下的陷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立即派人联络驻扎在另一处的明军,从侧翼对清军进行牵制。 同时,他决定谨慎行事,带领部队迅速撤回城中,不再恋战。 与此同时,那支主动从石门关方向突袭清军的明军虽然成功打乱了敌军部署,但自身的损失也极为惨重。 战斗结束后,战场上多了一片明军的尸体,战死者多达四十余人,还有二十多人重伤垂危,需紧急送回营地救治。这场战斗的代价是沉重的,但也换来了清军的溃败和士气的重挫。 相较于明军的付出,清军所受的损失更为惨烈,沈永忠所部绿营兵不仅战死失踪近三百人,还彻底丧失了战略进攻能力。 原本被巴明视为王牌的这支绿营精锐,如今满目疮痍,士气跌至谷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战斗力。 至于巴明麾下的正蓝旗八旗兵,虽然损失相对较轻,但此次行动无功而返,且在明军面前狼狈逃窜,无疑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了严重打击。 在军中,已经开始出现惧怕明军的心理阴影。 八旗士兵曾经以勇猛闻名,可如今接连的失败让他们士气涣散,再也不复昔日的锐气。 战争原本就是一场心理博弈,士气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支柱,而清军的士气,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被击溃。 从淮河大战到眼前这场战斗,明军屡战屡胜,连带着他们的声望也在清军之中形成了压倒性的威慑力。 相比之下,清军接连失利,尤其是这一次夜袭在内应引路的情况下仍未能成功,更让八旗兵彻底失去了必胜的信念。 现在的清军,已经不是昔日横扫中原的铁骑,而是一支士气低落、被胜利抛弃的残军。 他们的挣扎,更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虽有反扑之势,却再也无力改写命运。 战争的天平,正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向明军倾斜。 尽管参战士兵士气低落,但对于巴明麾下以外的其他八旗兵和绿营兵而言,却传来了捷报——“歼敌千余,战略转进”! 这个大胜的消息如同甘露洒在焦灼不安的心田,令清军内部气氛暂时为之一振。 与此同时,明军这边的宣传手段亦毫不逊色。 常登贵上报的战果数字在经过朱慈烺的一番“加工”后,以一种令人拍案叫绝的方式呈现在军报上。 仅仅将个位数和百位数互换了一下位置,结果歼敌总数直接翻了三倍,甚至不止。 最终报上去的战报,简直充满了鼓舞士气的戏剧性成分。 其中,刘斌和陈亮的“战神”之名也随即成为全军皆知的传奇。 他们原本在石门关一战中亲手击杀了二十几个绿营兵,但经过军报的“润色”,这些敌人“身份升级”,成了二十几个满洲兵和四十几个绿营兵。而全军的总歼敌数也被夸大到了八百余人。 毫无疑问,这样的战果将对鼓舞士气起到极大的作用,至于这些军报究竟有多大的真实性,恐怕只有那些亲身经历过战斗的老兵才知道了。 然而,对于身处生死存亡之际的军队来说,战斗的意义从来不只是杀敌的数字,而是能否在精神上压倒敌人。 时间如飞箭般流逝,朱慈烺逐渐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即将在盖州展开的决战之上。 巴明夜袭石门关的举动,反而为明军赢得了战略调整的绝佳机会,朱慈烺抓住这个契机,果断加快了各路大军向盖州集结的步伐。 为了弥补之前与清军交战的损失,尤其是复州城之战中的折损,他从山东调来数千精兵充实战力。 这些士兵大多经过标准化军法训练,只需简单的军阵配合演练便能迅速投入战斗,使得明军的战斗力始终保持在较高水平。 这种有效的战力补充,正是明军在面对强敌时得以屹立不倒的重要保障。 完成了兵力的补充后,朱慈烺并未急于发动总攻。 他深知,在大战来临之前,确保各项准备工作尽善尽美同样至关重要。 他巡视各营,检查军需物资的发放情况,确保每一名士兵都能得到足够的武器、盔甲和粮草。 这种对细节的重视,不仅为前线将士带来了实际保障,也极大地增强了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决战的信心。 石门关一战,刘斌麾下的老兵几乎伤亡殆尽,仅剩下两人。 其中一人因在战斗中被砍断手臂,虽侥幸活了下来,但已无法继续留在军中。 于是,刘斌的身边只剩下陈亮和一名老兵,以及张小六、关齐福和陈瑞安三个新兵。 这支以老带新的队伍,虽然人数稀少,但在朱慈烺看来,他们是石门关之战中浴血奋战的英雄,理应得到应有的荣誉和奖励。 于是,刘斌因泼天的战功,获得了朱慈烺的亲自提拔,从百总一跃升至千总,连升两级。 陈亮也随之官升一级,继续与刘斌搭档,共同治理麾下的部队。 而张小六、关齐福和陈瑞安三人,则分别被任命为旗总,各自统领三十余人,依旧隶属于刘斌的千总辖下。 为了进一步激励将士,树立全军必胜的信心,朱慈烺亲自巡视各营,检查军备情况。 他巡视的第一站,便是当前明军中赫赫有名的“前军”,由马宝马将军亲自督领的部队。 朱慈烺的到来,使得前军的将士们激动不已。 他们列队迎接,精神焕发,仿佛早已准备好在即将到来的盖州之战中大展身手。 朱慈烺在前军营地的巡视,不仅仅是检查物资发放情况,更是向士兵们传递他对这场决战的重视和必胜的信念。 他鼓励将士们: “你们是本朝最勇敢的战士,盖州的胜负,关乎整个战局,而你们,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这些话语,如同注入士兵心中的强心针,使他们斗志昂扬。 整支军队上下,士气高涨,目光炯炯,仿佛早已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得知陛下即将亲自前来巡视整军备战的情况,马宝立即紧张起来,开始不遗余力地准备。 他深知这次的机会非同小可,既是一次展现自身能力的良机,也是一次考验。 若有丝毫差池,不仅可能让自己丢了脸面,更有可能影响未来的仕途。 为了让陛下满意,他几乎事无巨细地亲自过问,从装备分发到士兵列队,每一处细节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马宝此人,比起张名振更显圆滑和老练,处事灵活多变。 (本章完) 第323章 规矩就是规矩 第323章 规矩就是规矩 在原本的历史上,马宝曾多次在明、清之间反复横跳,甚至一度参与镇压抗清义军,双手染满了鲜血。 然而,他的人生经历亦充满了波折,后来随着跟随李成栋归明,他见证了永历小朝廷内那些荒唐可笑的党争,以及吴楚两党的互相倾轧,深感愤懑。 再经广东忠义之士的一番规劝后,他终于幡然醒悟,从此毅然投身抗清事业。 即便广东沦陷,马宝依然坚守抗清信念,他被逼退入粤北深山密林,过上艰难的游击生活。 即使不得不与昔日的仇敌联手,他依然拒绝向清军低头,这份顽强的意志,让朱慈烺对他倍加重视。 在朱慈烺看来,马宝不仅拥有卓越的军事才华,还具有成长为一代名将的潜质。 然而,马宝当前虽具备带兵作战的能力,却缺乏战略全局的眼光,这种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将才,正是朱慈烺最想培养的目标。 他需要的是这样既忠诚可靠,又能逐步在战场上展现才华的战将。 而马宝,正是这样一颗值得雕琢的璞玉。 巡视当天,朱慈烺身着戎装,亲临前军营地。 军容整肃,战旗猎猎,整齐列队的士兵们目光炯炯,士气高昂,仿佛整个营地都充满了一种昂扬的气势。 马宝紧随其后,不时低声向朱慈烺汇报着各项准备情况。 “陛下,大军作战所需的装备已经基本配发到位。”马宝一边走一边说道: “每一营、一部、一司、一局的物资分配都逐一检查过了。之前普遍缺乏的火枪,现在已经补齐。 另外,每个战兵营按照编制配备的四磅炮和虎蹲炮,也在前日完成了补充,只是炮弹数量略显不足。在正式开战之前,恐怕还得再追加补充一次。” 听到这里,朱慈烺缓缓点头。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正在接受巡视的士兵队列,声音沉稳而威严地说道: “补充弹药之事,朕会让人即刻处理。军中无小事,尤其是火炮弹药,绝不可在战时出现短缺。” 马宝犹豫片刻,又继续汇报道: “陛下,末将麾下的部队有一半以上是由散兵游勇重整而来,这些士兵原本应当已经补发的甲和刀枪,如今却尚未完全到位。 若在战前无法补齐,末将担心这会对接下来的作战造成隐患。” 朱慈烺闻言,略作思索后说道: “朕明白了,这些盔甲刀枪必然会尽快补齐。只是你也该知道,如今全国各地几十万大军都需要补充装备,而北方的铁料早已告罄,所有能调运的资源都集中到了前线。 广东和福建那边的优质铁料和钢材,正在加紧运来。你放心,盔甲和炮弹一定会在决战之前全部到位。” 听到皇帝如此承诺,马宝的心稍稍放下。 他拱手道: “陛下圣明,末将定不负所托!” 朱慈烺微微颔首,继续巡视军营。他注意到士兵们的列队格外整齐,甚至有些人眼中透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转头对马宝说道: “军心可用,看来你这段时间下了不少功夫。” 马宝谦逊一笑,答道: “陛下垂爱,末将不敢懈怠。只是军中有些新兵仍需磨练,尤其是这些从地方临时征调而来的士卒,他们的训练进度还需加快。” “新兵的成长,关键在于两点,”朱慈烺顿了顿,继续说道: “一是操练,二是实战。操练可以让他们迅速适应军中节奏,实战才能真正锤炼他们的胆气。 你要记住,战争不是为了追求完美,而是要用这些人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马宝闻言,连连点头,暗自感叹皇帝对军务的深刻理解。 他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帝王不仅仅是一个坐拥天下的统治者,更是一个深谙战场之道的谋略家。 这次大战的格局,是清军据守防线,而明军则主动进攻。 在盖州与海州之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坚固堡垒,每一个都是硬骨头,而战斗中火炮的消耗,恐怕会达到前所未有的规模。 朱慈烺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过整齐列阵的大军,心中既有期许,也带着几分隐忧。 他微微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马宝,沉声说道: “马将军,盖州一战,你前军担任先锋,责任重大。之前朕的军令,你们都收到了吧?火枪部队的训练,必须加快进度,不得有任何松懈!” “末将明白!”马宝拱手抱拳,表情肃然。 朱慈烺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更为严肃: “军情司传来的情报已经明确,清军近日从沈阳调派了数支火枪部队,全是从朝鲜劫掠来的士兵,每支兵力皆在千人以上。 这些部队配备的火枪威力,与我军相比毫不逊色。若对阵时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马宝闻言,神情更加凝重。 他重重点头,再次拱手道: “请陛下放心,末将定会加紧训练火枪兵,不让清军在正面对抗中占得任何便宜!” 随后,朱慈烺巡视了军营,逐一检阅部队,直至日头西斜,才与马宝一同来到石门关附近的大军军械仓库。 这是马宝前军专门设立的后勤储备之地,里面存放着备用的盔甲、刀枪、火枪、火炮,以及尚未动用的火药、炮弹等战略物资,专供战时消耗之需。 朱慈烺并未直接吩咐侍卫或将领,而是亲自步入仓库,仔细查看内部的情况。 他随机走到仓库的不同角落,时而弯腰检查火绳枪的枪机,时而抚摸堆叠整齐的盔甲,眼神锐利如刀。 随行的亲卫和军械官们也跟在他身后,逐一核查所储物资的保养状况,清点数量。 “马将军也不必多虑,”朱慈烺边检查,边语气平静地说道: “朕走到哪里,都会如此,不止是你的前军,张煌言的中军,常登贵的后军,还有李霄林的水师,全都一样。”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拿起一支火绳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枪身的纹理,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别的地方出了纰漏,朕或许可以假装没看见。但若是军械有问题,少了、坏了,直接威胁到将士的性命,那就是在拿抗清的大业开玩笑。若真被朕发现,有人敢徇私舞弊、监守自盗——” 他的目光从火枪上移开,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一顿,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朕绝不会轻饶!” “是!”马宝站得笔直,声音洪亮,但他的额头已微微渗出一层细汗。 他原本以为,这次巡视只是例行公事,但朱慈烺如此细致入微的检查,显然并非走走过场。 朱慈烺见马宝神色略显紧张,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话锋一转: “马宝,你可知道,朕为何第一个来检查你的兵马?” 此话一出,马宝心中顿时一紧。 他沉吟片刻,却不敢贸然作答,只得低头抱拳道: “末将……末将不知!”说话间,他已感到背后冷汗渐渐涌出。 朱慈烺望着马宝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将手中的火枪放回架上。 他缓步走到马宝面前,伸手将他扶起,轻声说道: “马将军,不必这般紧张。朕不过是想试试,看你是否能猜中朕的用意。” “末将愚钝,不敢妄猜陛下的心思!”马宝低着头,显得更加局促不安,连看向朱慈烺的勇气都没有。 朱慈烺朗声一笑,拍了拍马宝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和缓: “马将军,朕选你为先锋,不仅是因为你的军队素来骁勇,更因为你忠诚可靠,能带头为其他部队树立榜样。朕信得过你,所以第一个来检查你的兵马。 现在,你可明白朕的用意了?” 马宝闻言,脸上既有惭愧,又有几分激动。 他赶紧跪下,再次抱拳道: “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誓死奋战,为我大明夺回盖州,扫清塞外之敌!” 朱慈烺微微颔首,环视仓库内的一切,声音低沉却坚定: “记住,盖州一战,关乎的不仅是盖州一地,而是整个大明的未来,你们绝对不能输。” “马将军,你可知晓,现在军中不少将领对你可是颇有微词啊。”朱慈烺环视军械库内,语调虽平和,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他们觉得你年纪轻轻,就身居一军营将之职,未免有些过于幸运。更有人私下议论,不知道你使了什么‘高招’,竟然连朕都被你‘蒙蔽’了呢!” 朱慈烺转过身,缓缓踱了几步,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投向堆满武器甲胄的库房一角,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等待某种回应。 他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马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你说,他们的这些说法,可有几分道理?” 军械库内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随行的将官和侍从们无不屏息凝神,神色间或是惊疑,或是紧张,连站立的姿势都显得有些僵硬。 马宝闻言,心头一紧,连忙将身子弓得更低,几乎是半跪的姿态。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额头上已隐约渗出汗珠,显然已被朱慈烺的话语震慑。 朱慈烺见状,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军械库内回荡,显得尤为响亮。 他笑了几声,复又语气一转,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哈哈,朕只能说,他们真是有眼无珠啊!堂堂我大明第一猛将就在此处,就在朕眼前!若他只是区区一营将,岂不有些屈才了?” 说罢,朱慈烺大步走向马宝,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哈哈大笑,满脸志得意满之色。 随即,他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军械库,留下一众将士仍然呆立原地。 马宝依旧保持着弓腰低头的姿态,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些许。 然而,当众人渐渐散去,没人注意时,他的嘴角悄然微微上扬,那眼神中透出的得意神色,已然表明他对这场试探感到满意。 几日前,朱慈烺的首次巡查便特意选择了马宝督领的营队作为“第一站”。 马宝的营队因“济南城之战”大胜而声名鹊起,但也因此引来不少将领的嫉妒和不满,对此,朱慈烺心中早有筹谋。 他以异常严格的标准对马宝的营队展开彻底检查,鸡蛋里挑骨头般找出了大大小小几十处问题,包括军械配发是否规范、操练是否按时、后勤账目是否清晰,乃至士卒军姿是否达标。 在一连串严苛的盘查下,马宝却表现得异常从容。 他毫无怨言地接受朱慈烺的指摘,并迅速指挥部下一一整改。 每当朱慈烺当众挑出问题,他不仅不反驳,反而主动揽责,态度谦卑却不卑微,展现出极强的执行力。 这种配合让朱慈烺暗自点头,也让那些在背后看热闹的将领渐渐失了趣。 通过这次巡查,朱慈烺不仅堵住了军中众将对马宝的非议,也进一步测试了马宝的忠诚与执行力。 巡查结束后,朱慈烺在全军面前公开表扬了马宝: “朕的营将如是,实乃大明军魂所系!将来我大明若能中兴,诸将还需以马将军为榜样。” 这一番话让马宝在军中的地位更加稳固,而那些曾经质疑过他的人,也不得不暂时闭嘴。 毕竟,陛下亲自挑刺的标准若是连马宝都能应对,那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呢? 然而,朱慈烺真正的用意远不止这些。 他知道,马宝从高杰麾下投效,是新军体系外的代表人物,这恰恰是他愿意提拔马宝的重要原因。 朱慈烺绝不允许自己的军队成为某些将领的“家军”或“世袭军”,为了保持野战军团的活力与竞争力,他必须打破内部派系的藩篱,不断从外部引入优秀的将领。 马宝,便是他用来开刀的第一人。 更有趣的是,当朱慈烺提高巡查标准,严苛到连马宝的营队都险些“翻车”时,不少将领曾暗中窃喜。 然而,当这些严格标准轮到他们头上时,所有的窃喜化作了无尽的压力。 陛下对马宝都如此苛刻,何况是其他人? 从此之后,谁若敢再对陛下提拔新人有怨言,那便是自找苦头。 朱慈烺对此心知肚明,他在心中冷笑: “朕要的是军队的规矩,而不是某些人的旧情。” (本章完) 第324章 多尔衮的准备 第324章 多尔衮的准备 这一切,让朱慈烺在接下来的巡查中如虎添翼,彻底放开了手脚。 马宝的全力配合,为朱慈烺立下了标杆,面对接踵而至的整改和处罚,那些朱慈烺旧部也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毕竟,马宝这样的“外来人”尚能如此配合,这些在军中根基深厚的“老人”又怎能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朱慈烺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 单靠整肃军纪和严苛考核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借着这次巡查之机“施恩”,以安抚军心、巩固支持。 毕竟,马宝的崛起速度太快,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虽然这些不满表面上已被压下,但若不能及时安抚,潜在的裂痕可能会在关键时刻酿成大祸。 马宝的巡查告一段落后,朱慈烺将目光转向张煌言的“中军”。 对于这支军心稳定、战力强悍的核心部队,朱慈烺没有放松丝毫。 他亲自带人,从士兵的排兵列阵到军械仓库的物资储备,再到大军的部署调度情况,一一进行了详细检查和问询。 在巡查的同时,朱慈烺还趁机完成了一项他酝酿已久的改革。 他以“大战在即,需全面提升效率”为由,将金陵书院培养出来的“审核官”派入军队以及各类军需作坊,并将更加先进的财务审核制度逐步引入其中。 这一制度改革,是朱慈烺筹谋多时的心血之作。早在南中起事之初,他便意识到军中账目混乱、物资分配不均的弊端。 然而,由于缺乏专业人才和旧制度的层层阻力,此事一直未能成行。 如今,在这大战迫在眉睫的特殊时期,他终于迎来了最佳时机。 “此时不改,更待何时?”朱慈烺在心中暗自盘算。 大敌当前,各方都将目光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战局上,此时推行新制,虽有反对之声,但在“为了胜利”的大旗之下,这些声音便显得微不足道。 通过这套新的记账审核和财税征收体系,朱慈烺不仅能最大限度地掌握整个统治区内财富和人丁的真实状况,还能进一步榨取大战所需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更重要的是,这一体系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腐败滋生,为打击那些侵蚀政权活力的蛀虫提供了新的利器。 “一个政权若被贪腐吞噬,其灭亡将比战败更快!”朱慈烺不止一次这样告诫近臣。 他明白,腐败是最可怕的内耗,一旦不加遏制,即便有千军万马,也难以支撑长久。 而这一改革,也为那些怀才不遇的新人提供了崭露头角的机会。 金陵书院的审核官虽年轻,但个个精通账务、严谨自律,随着他们的加入,军中旧人逐渐感受到了压力。 这种“鲶鱼效应”正是朱慈烺想要的结果——用新鲜血液打破旧体系的僵化,逼迫那些习惯按部就班的老将们不得不改变。 另一边,张煌言的中军大营,位于山地与平原交接处的一片开阔地。 营帐之中,一张简易却颇为细致的等高线地图正挂在墙上,几名将领围着案桌,神情严肃。 朱慈烺站在正中央,目光在地图上扫过,眉宇间带着几分思索。 “这份地图比之前的那些好得多。”朱慈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命军情司费大半年时间,重新绘制了许多地区的军事地图,虽然谈不上完全精准,但相比于以往那些堪称“抽象派艺术品”的粗糙制图,如今的地图实用性显著提升。 张煌言站在一旁,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道: “陛下,中军前五营在前军进入盖州之后,已全部抵达榆林铺、孛罗锅和石门关一带的兵营休整,并补充了大量军备物资。 后五营目前正从复州城等地赶来,计划在外围就地补充之后,再与主力汇合。”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依次点过地图上的标记。 每说到一个地名,旁边的几名参将便微微点头,以示确认。 朱慈烺没有急于表态,而是沉思片刻,才开口问道: “前军在盖州的进展如何?敌军防线是否有新的调动?” “据最新的侦查情报,盖州的清军防御仍以固守为主,尚未出现明显的增援迹象。”林昌峰站出一步答道。 他是中军的参将之一,因机敏善战深得张煌言信任。 “嗯。”朱慈烺微微颔首,随即语气一转,问向张煌言: “后五营与主力的汇合时间能否提前?大战在即,我不希望任何部队在行动上出现延误。” 张煌言略一思索,答道: “臣已派出加急令,命后五营加快行军速度,但途中仍需补充物资,恐难再进一步压缩时间。” “那便设法调整补给方式。”朱慈烺果断道: “以战备优先,若有必要,可调拨前营部分物资供后营使用。务必确保全军在指定时间完成集结。” 这一番军情分析和部署调整,让在场众将看到了朱慈烺的雷厉风行,他的每一个指令都直击要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而这种果断与精准,正是他们对这位年轻君主逐渐心服口服的原因。 通过这一轮巡查,朱慈烺不仅强化了对军队的掌控,还为接下来的大战奠定了更稳固的基础。 他知道,只有军队和政务体系都井然有序,他的改革才能真正深入下去,而这,正是未来振兴大明的关键。 朱慈烺轻轻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地图上辽河一带的位置。 他用手中的竹枝划了划,语气冷静而自信地说道: “朕已经命令李霄林近期加派兵力在中沿海一线展开骚扰,目的就是牵制清军的注意力。 只要他们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我大军从盖州以北突入的行动,便有很大的隐蔽性,清军难以察觉。” 坐在一旁的林昌峰连忙附和,语带钦佩: “陛下高瞻远瞩。如今各军分散调动,山东与南直隶两地的军械局已经通过海路运输武器装备。 这不仅大大减轻了对沿途民夫的徭役负担,还能让从山东与辽南汇聚的各地将士沿途直接补充军械,行动更加高效。” 朱慈烺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又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落在林昌峰身上,问道: “南直隶的大军目前集结情况如何?朕记得,这一支部队的行军路线非常关键。”林昌峰略一整理思绪,恭敬地答道: “南直隶派遣的五营,当初为提高战斗力,被分散至淮河流域的三府进行训练。 如今,这些营部已经开始向盖州集结,预计半月之内抵达目的地。他们将在当地补充军械和粮草,然后按照计划通过海路向前推进。 这一万三千余名将士所需的甲、衣被等物资,张将军早已妥善调度,全数存放在淮安府的军需仓库中。大军一旦开拔,便可即刻取用。” 朱慈烺听罢,神情稍显放松,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他点头说道: “很好。若一切按此推进,朕接下来半月都将在玄著的大营中处理军机大事。所有的文书、军报,都送到此地来。” 他的话音刚落,便扭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张煌言。 张煌言察觉皇帝的目光,立刻上前一步,抱拳拱手,略微弯腰,带着一丝会心的笑意答道: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张煌言的态度极为恭敬,但他背后的中军高级将领们,脸上却显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朱慈烺选择公开表达对中军的重视,显然是为了进一步巩固张煌言的威望。 朱慈烺深知,这支由张煌言率领的中军乃是当前明军的中流砥柱,只有让这些中军将领信任他的指挥,并尊重张煌言的统领地位,才能确保整个大军内部的稳定和士气。 稍作停顿后,朱慈烺的目光转向盖州,他的竹枝再次点在地图上,声音稍显凌厉: “多尔衮在盖州与辽中的部署情况如何?” 这时,一旁的张名振向前一步,肃然回答: “陛下,据军情司最近几个月传回的情报,多尔衮与驻扎盖州的济哈朗似乎打算以最后的八旗主力为核心,再加上从北地抓来的数千野人兵,在海州组建一支新部队。 他们称之为‘四旗’,编制上更像是补充性质的野战机动部队。” “‘四旗’?”朱慈烺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他的目光从地图转向张名振,示意继续说下去。 张名振恭敬地抱拳拱手,接着道: “是的。这四旗目前大部分部署在辽中,总兵力大概在一万至一万五千之间。其中的将领,多为多尔衮麾下的亲信,不过这些亲信的能力尚有待进一步确认。 至于更为详细的部队组织和动向,军情司正在全力搜集。” 朱慈烺闻言,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冷声道: “多尔衮果然还想用这点残兵败将死撑场面。这所谓的‘四旗’,看似补充八旗的空缺,实则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挣扎罢了。 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注定无法翻盘。”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称是,但各自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毕竟,无论多尔衮的计划如何,他手中毕竟还握有一定兵力,且在辽中的野外环境下,局势未必如表面般简单。 朱慈烺见状,冷笑一声,将竹枝轻轻敲在地图上,道: “告诉锦衣卫,让他们务必加快进度,尽快掌握清军的具体布防情况。 同时,命常登贵加快中军的整备进度。此次行动必须快而准,不能给敌人丝毫反应的时间。” “臣等领命!”张煌言与众将齐声应道,声音回荡在军帐之中,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朱慈烺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他眼中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张名振当前调任为兵部尚书,其职责涵盖了军籍管理、军机处置、军令执行、军饷后勤保障以及兵员招募等多方面事务。 尽管如今武官的任免权牢牢掌控在朱慈烺手中,但兵部作为朝廷军事行政的枢纽,依然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尤其在战争期间,更是承担了部分参谋部的职能。 特别是在眼下战局吃紧之际,朱慈烺需要集中精力于总体战略谋划,军情司也因此暂时和兵部合作,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联动。 “命令锦衣卫继续派人前往敌后侦察,确保情报链不断。 与此同时,大军的哨骑必须在海州与盖州的交界区域保持日常巡逻强度,表面看似一如往常,但实际部署上要外松内紧。”朱慈烺语气坚定,微微停顿后补充道: “一旦发现清军哨骑或者奸细企图渗透进我军防线,不必迟疑,格杀勿论!必须确保我大军动向绝不泄露!” “臣遵旨!”张名振铿锵应诺,目光坚定,抱拳领命。 命令下达后,大帐内骤然安静下来,唯有烛火微微跳动,映衬出帐中几人的凝重神情。 朱慈烺在地图前踱步片刻,思索的目光在辽阔的山河标记间扫过,最终停在了张煌言身上。 “玄著,”他抬起头,眼神中透着深思,“对于多尔衮新组建的四旗军,你有何见解?” 张煌言闻言,沉吟片刻,显然早有准备。 他迈步上前,肃然抱拳道: “陛下,末将以为,多尔衮征召的所谓野兵成军尚不足半年。此前石门关外的一战,清军虽号称十万之众,但真正能够迅速动员到战场的不过四五千人。 至于所谓的‘四旗’,多半尚未形成战力,短期内不足为惧。” 朱慈烺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张煌言微微抬头,目光如炬,继续说道: “多尔衮此人诡计多端,残忍却极为沉稳。末将以为,他绝不会在这些新兵适应军阵作战之前贸然发起决战。 因此,这些‘四旗’恐怕是其为日后反攻所预备的野战主力。 然而,酋王巴明却非如此,此人年少气盛,急于立功,之前已试图发起夜袭,若清军火枪兵一旦抵达前线,巴明极有可能主导突袭。” 说到此处,张煌言指向地图,用手划过标注孛罗锅和石门关的一线: “末将断定,清军若要有所动作,很可能以孛罗锅或石门关为突破口,试图袭击我军后方。 这些要地地势相对开阔,若防御薄弱,清军便可趁虚而入。反之,高山险峻之地,虽然存在一定的偷袭可能,但我军据险而守,清军难有可乘之机。” (本章完) 第325章 范文程 第325章 范文程 朱慈烺听完,连连点头。 他对张煌言的分析深感赞赏,不愧是久经沙场,眼界开阔,局势洞察力也极强,而且不拘泥于一地一役的视角,而是能够从全局战略出发,真正堪称国之栋梁。 军议结束后,帐内众将陆续退下,但朱慈烺却独独留下了张煌言。 他缓步走到张煌言面前,面带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张煌言的肩膀,语气充满欣赏和信任: “玄著,刚刚你所言,句句精妙,既合战场实际,又展现了全局视野,不愧为我大明难得的帅才!” 张煌言闻言,神情未有自满,依旧抱拳作揖道: “陛下过誉了。末将不过尽了本职,还需陛下多多指教。” 朱慈烺大笑,言语间多了几分豪气: “朕不虚夸人,你的能力,早已在战场上证明过了。朕倚重你,不仅是因为你的军功,更是因为你的忠诚与智慧!” 两人对视片刻,帐内氛围瞬间多了一分深沉的默契。 朱慈烺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张煌言,望向了地图上那片风云变幻的辽阔战场,语气沉稳而雄浑: “大明的复兴,不仅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更需要像玄著这样的忠臣良将。 眼下多尔衮步步为营,清廷如豺狼环伺,而朕的将士,必须以众志成城之力应对外敌。 这一战,朕不容有失,玄著可明白?” 张煌言面色凝重,拱手答道: “末将誓死效忠,必不负陛下重托!” 朱慈烺点头,他转身看向地图,再次开始仔细推演,似乎在为下一步的行动谋划着更加周详的计划。 张煌言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位年轻却极具威望的君主,心中升起一种无言的敬意。 张煌言听罢,微微一怔。 他原本以为朱慈烺特意留下他,是为了商讨具体战局,或询问某些关键布防细节,没想到陛下竟然突然说出如此称赞的话。 这种话听在耳中固然令人倍感荣幸,但在大帐中面对如此郑重的夸奖,他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生性谨慎,惯于以冷静自持的态度面对军中事务,而此刻的赞扬显然打破了他的心理预期。 朱慈烺看出了张煌言微妙的表情变化,似乎察觉到对方一时难以适应这番话,便又开口说道,语气中多了一份试探: “玄著是不是觉得朕对马宝偏爱有加?” 张煌言闻言,脸色微变,连忙正了正身形,抱拳答道: “臣不敢!” 他的声音略显急促,带着一丝慌张,生怕自己的态度被误解为对陛下的不满。 朱慈烺见状,神情柔和了几分,语气中多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玄著,无需如此拘谨。你我君臣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朕今日便直言不讳,这支大军或许可以没有马宝,但绝不能失了你张煌言!” 这番话语气真挚而坚定,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权威感,也似乎带有一丝拉拢之意。 朱慈烺微微靠近张煌言,继续说道: “马宝的确是猛将,以他的天赋,未来必能成为插向清廷心脏的一把利刃。 但他有小智而无大谋,虽然可以培养成出类拔萃的战将,但十年之内,恐怕也难以达到玄著这般,能够统筹全局、洞察万里的帅才水平。” 张煌言闻言,虽感心中暗自得意,却不愿在此刻表现出丝毫骄矜。 他抱拳谦逊道: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 朱慈烺笑了笑,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些许坦率: “你我君臣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谦辞。朕素来分明,马宝固然有用,但现今最能助朕成事的,还是玄著这样的栋梁之才。” 张煌言听得出,朱慈烺此番话语不仅是鼓励,更是一种无声的信任。 稍作停顿后,朱慈烺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转而说道: “朕留下你,是想问一问,如果盖州久攻不下,清军主力增援,又该如何应对?” 朱慈烺将这类可能引发军心不稳的问题特意避开了众将的耳目,仅仅留给张煌言商议,显然他对眼前这位谋臣有着深厚的信任。 然而,朱慈烺话语中的谨慎,也暴露了他对眼下局势的忧虑。 张煌言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陛下是担心久战不胜,损耗太大,导致军心动摇?” 朱慈烺微微颔首,眉头紧锁,语气低沉: “此番大反攻,朕已倾尽全力。若是损耗过重,粮草倒还可以筹措,但兵员补充却绝非易事。 这里毕竟是关外,清军虽然眼下被围困于盖州,但辽中的主力未动。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济尔哈朗和多尔衮都不是易与之辈。” 张煌言听罢,目光微凝。 他立刻意识到,陛下所虑并非局限于眼前战局,而是整个天下的动荡局势。 稍作思索,他稳声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关外战事虽为当前重中之重,但南方和西北的局势,同样不可忽视。 若要以最小代价稳住关外局势,不妨采取围而不攻之策,先耗其粮草士气,同时派锦衣卫加强侦察,随时捕捉敌军破绽。 若清军增援,我们可利用辽中的地势险阻,将其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朱慈烺闻言,目光渐渐明亮,似是认可了张煌言的分析。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一分欣慰: “玄著之见,确是稳妥。朕今日这番话,不曾对旁人提及,就是希望你能给朕更清晰的判断。 辽东之战胜负未卜,但朕相信,只要谋划得当,必能转危为安。” 张煌言微微低头,抱拳沉声说道: “臣必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所托。” 帐中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肃穆的神情。朱慈烺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张辽阔的地图,似乎正在脑海中演绎一场关外的生死博弈。 张煌言默然立于一旁,心中却已开始筹划下一步的部署。 此刻,他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无论这场战役的结局如何,他都将为这位雄心勃勃的君主倾尽全力,拼尽性命。 “可这一仗拖得越久,对我军的局势就越不利。 若此刻不打,将来等多尔衮的新四旗军成形,再想取胜,便是难上加难了!” 朱慈烺语气坚定,眉头微蹙,目光却透着一股决然。 早在之前,他便主张要在一年之内彻底摧毁满清的军事实力,如今形势如箭在弦,不容迟疑,更不会轻易改变原有决策。 他心中盘算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机。 毕竟,若此时主动出击却未能取胜,待到清军重整旗鼓,多尔衮新招募的士兵完成训练,再度与之对峙时,局势将更为艰难。 这一战,拖不起,也输不起! 尽管巴明的夜袭行动以失败告终,清军一方却未因此停止备战,盖州城内的济尔哈朗显然不是个会束手待毙的人。 他迅速调整部署,将手头的数千满汉精锐兵力紧张动员,化守为攻,意图在战略上挽回主动权。 盖州城的守备部队中,王忠贞所在的牛录是其中最为突出的火枪部队之一。早在训练时,这支队伍便以精准的射击能力和严格的纪律著称。 因此,多尔衮特意将他们调派至盖州,作为济哈朗麾下一支重要的城防力量,同时也是应急突袭的核心兵力。 清晨时分,一道命令从军营中央迅速传达到每一支部队: “今夜行动,目标——朱慈烺中军大帐!” 接到命令后,王忠贞心头一震,他没有直接表露情绪,而是默不作声地开始检查装备。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包衣,他的动作沉稳有序,却带着几分异常的谨慎。 夜袭所需的物资,他已经检查了三遍:两件防护用的甲和锁子甲,确保无破损;火枪与火药袋,检查是否干燥;甚至连马蹄的包裹布料,都一丝不苟。 按理说,王忠贞早已习惯了战场的凶险,死在他枪下的明军至少有五人,参与过的夜战更是不下三次。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掩饰内心的忐忑,今夜的任务,非比寻常。 “偷袭朱慈烺的中军大帐!” 当这个命令在营中传开时,每个士卒的表情都变得复杂。 这个“大明新帝”,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坐镇京城的普通天子,他曾亲率大军冲锋陷阵,在战场上以悍勇和果断闻名。 连满洲的精锐兵力都难以正面击溃朱慈烺统领的部队,如今却要派一支临时拼凑的包衣军去当突袭先锋,这在王忠贞看来,无异于送死。 “前锋……”王忠贞默默重复着这个词,脸色愈发凝重。 作为包衣出身的士卒,他在清军中地位原本就低,此次又被派到最危险的位置,怎么看都像是被当作炮灰。 多尔衮对这支“新汉八旗”寄予厚望,认为他们能够在关键时刻成为击溃明军的奇兵。 然而在这些“抬旗”的包衣士卒心中,真实的情况却复杂得多。 虽然名义上升格为八旗,但他们的身份低微、地位尴尬,即便在同为汉人的汉军八旗中,也被视为下等人。 王忠贞作为“新汉八旗”中的一员,在军中遭遇了不少排挤,许多同属火枪兵编制的士兵,其“主子”也在这支南征大军中。 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有了主子庇护的火枪兵,待遇自然优渥许多,而像王忠贞这类无靠山的士兵,便只能忍受冷遇。 名义上,这些火枪兵抬旗之后已成为清廷编制内的“新汉八旗”,摆脱了原主子的直接控制,但事实却远非如此简单。 那层潜在的奴役关系从未真正斩断,主仆之别仍在军中以另一种形式暗中延续。 “包衣就是包衣。”就连那些已经抬旗的汉军士卒,也常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审视王忠贞等人。 而更让人不甘的是,身为奴才久了,他们内心深处竟也接受了这种轻视,甚至认为“被差遣去送死”是理所当然的安排。 王忠贞此刻的心情复杂而矛盾,他并非没有过挣扎的念头,却又清楚地明白,作为一个包衣,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营中一位同僚曾低声对他说: “干活的命,哪有活路?” 这句话如钉子一般扎在他的心里。 他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锁子甲,金属表面在晨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泽,他手中持着那支火铳,反复比划瞄准,又细致检查了火药袋的封口是否严实。 随后,他拔出腰间的匕首,仔细查看刀刃是否有缺口,确认锋利后才小心地插回刀鞘。 尽管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依旧挥之不去。 那份悬赏令的内容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若有人能取朱慈烺首级,赏银五万两,官升八级;斩张煌言者,赏银一万两,官升五级!” 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也是无数低阶士兵梦寐以求的晋升机会。 可对王忠贞来说,这些赏金和功名却显得无比遥远,他叹了口气,暗自嘀咕道: “赏钱再多,升官再快,也得有命这银子,做这官啊!” 他根本不奢望立下这样的大功,只希望自己能平安从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这几日,他对明军的强悍早有领教,尤其是夜袭一战,那些神出鬼没的明军士卒如幽灵般冲入营地,杀得清军措手不及。 即便白日里集结重兵防御,也难以驱散内心的恐惧。 “如今能平安撤回城中,保住性命,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心中更加沉重,这份恐惧并非他一人所有。 在整个南征大军中,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对明军怀有深深的忌惮,这也是为何济哈朗执意要打一场硬仗,以彻底压制这种“畏明情绪”的缘故。 检查完装备后,王忠贞坐在营帐的一角,静静地擦拭着自己的火枪。 枪托上斑驳的痕迹见证了他在战场上的一次次生还,而今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王忠贞!”一声低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猛然抬头,发现是一名牛录章京正站在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 “该出发了。” 王忠贞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甲胄,随后默默地跟着队伍走出营地。 带着一丝迷茫和疲惫,王忠贞走出营帐,抬头看向远处的城墙,他的目光很快被一处人群吸引了。 城墙上,士兵们正围拢着两名站在黄龙旗下的将领,其中一人正是济哈朗的亲信范文程。 范文程此刻却显得心事重重,他的面色阴沉,眉头微微皱起。 尽管夜袭的计划经过多日精心部署,按理说已万无一失,但他心中依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似乎有什么地方没被考虑周全,却又无法准确说出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范文程走到城墙边,目光扫过远处的地平线,似乎在寻找什么。 晨曦下,城外的荒原显得静谧无比,但这份安静却令他更加不安。 他低声对身旁的副将说道: “夜袭虽已安排妥当,但你务必要再核查一遍具体细节,特别是撤退路线,一定要确保顺畅。 若稍有疏忽,我们便可能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副将连忙抱拳应道: “末将明白,一定谨慎行事。” 范文程点了点头,随即再次抬头望向远方,他并未察觉到身后的王忠贞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王忠贞虽只是个普通火枪兵,但多年军旅生涯练就的直觉让他感到,今晚的夜袭,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稳操胜券。 此刻,范文程在城墙上负手而立,内心依然充满隐忧。 他总觉得对手不会毫无察觉,尤其是像朱慈烺和张煌言这样的宿敌,他们从未在战场上露出丝毫破绽。 夜袭一事虽表面上看似严密,但在这些心机深沉的敌人面前,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成为致命漏洞。 “但愿这一战能如计划般顺利。”他长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本章完) 第326章 捧高与算计 第326章 捧高与算计 “仰赖国士的神机妙算,这十几天来,我军持续不断地对城外的明军展开袭扰,已经让他们警惕大减。 依末将判断,他们现在多半以为我军只敢小规模试探,不敢发动真正的夜袭了。” 杨高拱手抱拳,满脸堆笑地禀报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今晚的夜袭,有国士您筹谋布局,再加上我军将士的英勇奋战,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将那些毫无防备的明军杀个措手不及!” 他在这段时间里鞍前马后,殷勤备至,再加上不时抛出一些中听的计策,早已成功博得范文程的青睐。 杨高不仅会拍马屁,也确实有几分真本事,能在军中左右逢源,并非全凭言巧语。 范文程听罢,微微点头,脚步却停了下来。 他站在城墙上,望着不远处的明军大营,夜幕初降,明营内稀疏的灯火在远处隐约可见,若隐若现的哨声似有似无。 范文程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心中涌起一种隐约的不安,他沉吟片刻后问道: “今晚参与夜袭的各路兵马,都准备得如何了?” 杨高连忙上前一步,语调稳健地汇报道: “回国士,六部兵马共计五千七百余人,已全部部署妥当。 其中,索康图各率一千一百兵马,皆打满洲正兵旗,突袭明军大营防守较弱的西面,伪装成主攻方向,以吸引明军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陈有时与张忠各率一千余兵马,从明军东侧展开突袭。他们将挂上济哈朗的旗号,与末将的旗帜一同出现在东线,伪装成我军奇袭主力。 这样一来,明军在混乱中势必将预备部队调往东面防守。” 杨高顿了顿,见范文程神色如常,继续补充道: “至于主攻方向,末将与济拜贝勒将率两千兵马,从中路直扑明帝的中军大营。 这一计策大胆出奇,明军可能早已料到我们会夜袭,却绝不会想到我们的目标竟然直接锁定明帝本人。 一旦城外的明军主力被东西两翼吸引牵制,末将便能趁虚而入,直取中军,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杨高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范文程的表情。 他见范文程依旧没有表态,便再接再厉地补充道: “孔砺将率一千余兵马接应出城夜袭的主力部队,他们将负责切断明军的后路,确保我军能从容撤退。如此一来,夜袭的部署已然无懈可击。” 杨高自觉这番布局已是天衣无缝,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 然而,范文程听完之后,却依旧不为所动,脸上的褶子皱得更深了,令人不由心生忐忑。 杨高心头微微一紧,不禁有些迷惑,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汇报。 片刻沉默后,范文程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凝重: “杨将军,这可是我手里能调动的全部野战部队了。如果此战出现差池,这支兵力全军覆没,那盖州城还能守得住吗?” 这一问,犹如当头棒喝,将杨高刚才的兴奋彻底击碎。 他面露尴尬,支吾了片刻才说道: “国士所虑极是……不过,末将以为,如今明军士气高涨,我军将士反而士气低迷,若不趁夜奇袭,打乱敌军部署,士气恐怕更加难以恢复。 此战虽险,但若能一举成功,不仅能重振军心,也能震慑敌胆。” 范文程抬眼扫了他一眼,眼神深邃而冰冷。 他背着手,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似在思索,又似在权衡什么。 “你说得没错。”他终于开口,声音缓慢却透着威严: “夜袭是必要的,否则不仅我军士气无法恢复,连朝中也会对我们失去信心。但你须知,这一仗若败,后果不堪设想。” “是!”杨高连忙抱拳应诺。 城墙上,寒风卷起范文程的衣袍,他的神情却始终凝重。 这一战,不仅关乎军心士气,更关乎他本人在朝廷的地位。 一旦失败,他不仅要承受战败的后果,更可能被扣上“误国”的罪名,清廷无情,任何失误都可能让他成为替罪羊。 范文程长长叹了口气,暗自低语:“但愿这次能赌赢。” 范文程原本是没打算调集如此多的兵马投入此次夜袭的,在军议上,他那些慷慨激昂的陈词,半真半假,多半是为了说服多尔衮和其他将领。 可到了具体部署时,情况却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不可能同时达成“诱敌深入”和“直击朱慈烺中军大营”这两个目标。 城外明军的强悍早已被诸将目睹,若无充足准备,便如以卵击石,难以收场。 范文程深知,战场上没有十拿九稳的计划,即便是细致筹划后的行动,也无法完全消除变数。 城外明军虽然无法预知清军夜袭的具体时间,但若行动失败,至少不至于导致大规模伤亡。 至于全军覆没的可能,他心底几乎是直接排除的,以眼下的局势,只要不犯致命错误,清军守城力量依然牢不可破。 反过来说,如果这次夜袭能够大获全胜,局面将完全不同。 清军士气必然高涨,城外明军遭受重创后,短期内无力再发起进攻,盖州城的安危也将大为保障。 这个结果对范文程来说太过诱人,即使心中隐约不安,他依旧难以抑制对胜利的期待。 即使退一步讲,如果夜袭最终只是打成平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范文程也能接受。 维持现状已经是最坏的情况,而若能趁机击溃明军部分精锐,甚至迫使朱慈烺暂时撤兵,对清军而言也算得上是士气上的一次提振。 至于失败,范文程并非没有考虑过。 但从军议的情况来看,多数清军将领对夜袭计划持乐观态度,认为失败的可能性极低。 否则,也不可能大多数人都赞成如此冒险的行动,至少在他们眼中,这一战的风险是可以承受的。 范文程目光深沉,神情中掩藏着几分焦虑,他低声对身旁的将领说道: “虽说朱慈烺已经被蒙蔽,明军也明显放松了警惕,但今晚的行动,务必要小心再小心,切忌疏忽大意。成败就在此一举。” 杨高见范文程神色凝重,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他赶忙躬身行礼,郑重说道: “若非国士当初赏识提拔,小的早已埋没市井之中,焉能有今日之地位?国士再造之恩,杨高不敢或忘! 今夜若有差遣,小的必定舍生忘死,绝无二话。” 范文程微微点头,目光中却依旧带着几分复杂。 他心中清楚,这次夜袭计划早已安排妥当,从兵力调度到行军路线、突袭时机都被一再推敲。 他之所以叫来杨高复述计划,不过是为了确保没有疏漏。然而,就在杨高逐条复述时,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朱慈烺! 范文程的眉头深深锁起,夜袭明军大营,击溃敌军主力,取得全面胜利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他必须承认,这个目标并不容易实现。 明军兵力远胜清军,士气更是居高不下,单凭夜袭,想要重创明军,绝非轻而易举。 这正是范文程心中始终忐忑不安的原因。 然而,若将目标从“击溃敌军”调整为“击退朱慈烺”,事情或许会简单得多。 范文程在脑海中迅速梳理了一遍计划,他意识到,只需要在行动中稍作调整,或许便能让清军占据心理上的优势。 “若能借夜袭的混乱,直接威胁到朱慈烺本人,局面将大不相同。”范文程沉思着。 他设想了一种极具冒险性的策略:派遣杨高这样的猛将,率领几十名精锐悍卒,穿插于敌阵,发动一次“斩首行动”。 并非一定要杀死朱慈烺,只需造成足够的威胁,迫使其撤退即可。 一旦朱慈烺撤出战场,明军群龙无首,士气必然大跌。 即便清军未能大胜,这一行动也足以稳住局势,甚至反败为胜。 “此计可行。”范文程暗自思量。 他抬头看向杨名高,语气缓和了些许: “今夜之战,胜负关键或许不在兵多将广,而在于能否给敌军主将以致命一击。杨高,这一任务非你莫属。” 杨高闻言,双拳紧握,声音洪亮地应道: “末将定不负国士所托!” 范文程点头,继续叮嘱道: “你带领的这支队伍,人数不宜过多,必须挑选身手最敏捷、最沉稳的勇士。记住,不要恋战,目标只有一个——朱慈烺。 务必做到速战速决,冲杀后迅速撤回。” 杨高重重点头,心中却依旧难以平静,这一战无论成败,都将成为南线战场的关键节点。 身居高位之人,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华富贵,最珍惜的莫过于自己的性命。 范文程深谙人性,笃定朱慈烺即使拥有过人胆识,也难以违背这条规律。权谋之下,性命才是所有抉择的底线。 “杨高啊,老夫不是说这些。”范文程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间隐隐透着忧虑: “老夫是担心你啊。”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杨高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低头斟酌片刻,依然不敢贸然揣测其中深意,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国士,小的愚钝,不知您所言何意,还请赐教……” “也罢,也罢。”范文程微微摇头,眼神复杂。 他转过身,冲随行的将领与护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等到四下无人,他方才再度开口: “老夫担心你最后会成了济哈朗将功赎罪的工具。若你豁出性命突袭朱慈烺的大营,赢来的功绩却可能最终落入济哈朗的手中。” 此言一出,杨高面色顿时僵住,双眼里掠过一丝惶恐。 “国士……您的意思是……济哈朗背地里对您说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声音不觉拔高了些。 范文程缓缓点头,脸上透着一抹无奈与倦意: “不错,他的确威胁了老夫。话虽未明说,但大意便是如此。若局势不利,他需要有人去填补这个窟窿,而最合适的人,便是你。” 杨高闻言如遭雷击,脚下不由自主地踉跄一步。他虽不是心机深沉之人,但也明白一旦济哈朗有意算计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若功劳被抢,甚至性命难保,他能如何抗争?他不过是个靠战功得以立足的将领,哪有与满人亲贵抗衡的资本? 范文程见他脸色骤变,沉默片刻后语气低沉地说道: “你可知道,为何济哈朗执意要让你与他的心腹侄子一同突袭朱慈烺的大营?” 杨高愣住了,回过神后却不敢作答,眼中充满疑虑与不安。 范文程没有等待他的回应,继续说道: “他的侄子固然贵为宗室,但论资历、能力,甚至人心都不足以独当一面。让你与他同行,既是给他一个夺取功劳的机会,更是让你成为背锅的人。 若是事成,荣耀归他;若是事败,性命却归你。” 范文程一边说,一边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愤懑: “老夫不忍见你为人利用,更不愿看到你白白送命。 如今,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你该如何应对,还得自己做决定。” 杨高的额角渗出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大脑一片混乱。 范文程的话像是一把刀,将事实赤裸裸地揭开,他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可是……若真是如此,我该如何自处?国士,您可有良策?” 范文程注视着杨高,眼神复杂,他微微叹息: “杨高,战场之上,尔虞我诈并非少见,但老夫既然与你说了这些,便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保全自身。” 杨高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问道: “国士,若我不愿随济哈朗之意,是否还有退路?” 范文程神色凝重,缓缓说道: “退路……未必没有,但却步步凶险。济哈朗既已动了这心思,你便很难全身而退。 但若你能在突袭中掌控局势,不让他的心腹侄子完全夺得主导权,或许能留有一线生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沉痛: “不过,这也需看你的胆略与运气。” 杨高咬紧牙关,双拳握得发白,他从未觉得命运如此压迫,他不过是清军中的一员,何时敢想过竟要面对如此复杂的权谋? 然而,他也明白,事到如今,除了迎难而上,已无他法。 范文程见他表情变幻,语气缓和了一些: “杨高,你素来机敏,老夫信你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但切记,凡事先保命要紧。 毕竟,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若轻易送命,那便是再大的功劳也与你无缘。” 夜风吹过,帐中烛火微微摇曳,杨高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不只是夜晚的凉意,更是来自战场上人心难测的险恶。 “国士放心,小的必定谨慎行事。”他低声答道,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情绪,夹杂着一丝不甘与决绝。 范文程点点头,仿佛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摆了摆手: “去吧,做好准备,天亮之后,胜负便见分晓。” 杨高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营帐,他的步伐虽然稳重,但内心却如翻江倒海。 (本章完) 第327章 保举 第327章 保举 杨高听着范文程的话,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他原本一直以为,济哈朗看重的不过是自己的勇武,甚至因此而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虽出身低微,但凭一身本领也能得到重用。 可如今范文程的点拨却让他冷汗直冒:难不成对方另有阴谋? 这突袭计划,莫非是要拿他当作炮灰,让他去拼命,而后将战功尽数归于自己的儿子? 思绪纷乱之中,他猛地跪倒在范文程面前,语气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悲哀: “国士,小的不过是一介武夫,承蒙国士提拔,视小的如至亲,便是小的的再生父母! 小的该何去何从,全听国士吩咐。就算国士要小的的命,小的也绝无怨言,毫无二话!” 这番话掷地有声,若非场合不对,他恐怕真要当场认范文程为义父,以表衷心。 范文程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伸手将他扶起。 “杨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夫为何要你的命?” 范文程轻叹一声,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与疲惫,他微微摇头道: “老夫今日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心疼你,想护着你这个难得的忠勇之士罢了。若非老夫看重你,何至于在这节骨眼上跟你讲这些?” 他的语气温和,眼神却凝重。 杨高听得心中发酸,隐隐觉得眼眶微热,忙低头称谢。 然而,范文程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 “老夫纵然想护你周全,可济哈朗毕竟是满人,他的意志,连老夫也无法抗拒,又如何保得住你? 如今,你被调入夜袭朱慈烺中军大营的部队,乃是大势所趋。 老夫只能提醒你,今晚之战,除非你能亲手击杀朱慈烺,否则不必太过拼命。 毕竟,那些功劳,大概率都要被济哈朗叔侄巧取豪夺了去。” 杨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辩解: “可……”话到嘴边,却被范文程抬手打断。 “杨高!”范文程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肃然: “老夫今日能对你说这些,已经算是尽力了。余下如何抉择,只能靠你自己。 你纵然骁勇善战,但终究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枚棋子。” 这一番话犹如重锤敲击在杨高的心上,他站在原地,脑中乱作一团,从未想过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整个沈阳城中,诸将早已对济哈朗的作风有所耳闻:为了将功赎罪、不被多尔衮削爵降职,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屡次不顾明军势大,强行要求主动出击。 这样的局势下,济哈朗要借夜袭朱慈烺大营之机私吞功劳,也并非毫无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浑身发抖。如果夜袭能够成功,尤其是若朱慈烺受伤,甚至直接阵亡,或者明军被迫移营后撤,这样的战果功绩必定足够震动朝野。 而一旦如此,济哈朗将战功归于其侄子的动机便显而易见了。 杨高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范文程,声音沙哑: “国士,若真是如此,小的还有什么办法?是拼命搏功劳,还是……” 范文程缓缓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与悲凉: “这种事,老夫无法替你做决定。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满人侵吞汉将战功,甚至等到局势明朗后才出手收拾残局,夺取最后的胜利,这样的例子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八旗兵惯用的作战方式,你心里要有数。” 这番话直击杨高的内心,他脑中回忆起那些往事:多少次八旗兵让汉军先冲锋陷阵,满军却在最后时刻出手抢功;多少次满汉将领表面合作,实则各怀鬼胎。 如今,他也不过是这个大棋盘上的一颗卒子。 营帐内沉默片刻,杨高双手紧握,手心已被冷汗浸湿,他低声说道: “国士,小的明白了。今晚之战,小的会尽力而为,但也会谨慎保命。国士对小的提点,小的铭记在心。” 范文程点了点头,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能这样想,老夫便放心了。记住,凡事都留一线,莫要一时头脑发热,自断生路。” 寒风扑面而来,杨高忽然觉得,这风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济哈朗要用我当垫脚石,我便看看,到底是谁算计谁!”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坚定。 正如范文程所言,杨高若想保住自己的功劳,必须做到惊天动地的壮举——譬如亲手斩杀朱慈烺、张煌言这些敌军主将,或者凭一己之力冲锋陷阵,击溃朱慈烺的中军大营,令整个战场为之震动。 否则,他即便立下功绩,也难逃被吞噬的命运,甚至不会激起半点涟漪,无人替他鸣不平。 杨高双眉紧锁,心头沉重,但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揣摩出几分端倪。 他躬身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愤懑: “国士,您对小的恩同再造,全军上下都知道我杨高是国士您的门下。如今这济哈朗仗势欺人,不仅不给小的一条生路,更是分明不把国士您放在眼里啊!” 他的话暗藏试探与挑拨之意,显然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回旋余地。 范文程微微一叹,仿佛对这些争斗已经倦怠,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事已至此,老夫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早就看淡了功名得失。倒是你,恐怕要委屈一时了。 击杀朱慈烺、张煌言这样的大将,谈何容易?便是伤其毫发,也近乎不可能。老夫怎忍心强求于你?” 这番话看似恳切,实际上却掷地有声。 范文程并未正面回应杨高的挑拨,但他的一言一语,都巧妙地引导杨高去主动承担更大的责任。 与此同时,他话语中对现实的无奈,更让杨高心生愧疚,仿佛自己稍有退缩便对不起国士的一片厚爱。 杨高听罢,心头震动。 他低下头拱手弯腰,肩膀微微颤抖,竟硬生生挤出两行泪来,语气激昂地说道: “国士,小的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不能忍受这口气! 小的若不能在乱军之中取朱慈烺首级,夺下那五万两悬赏银,便不配做人!到那时,就看济哈朗叔侄俩是否敢吞下这泼天的功劳!” 而范文程见状,心中暗自思忖:时机已到。这名悍将已被自己的言语点燃,接下来只需一把火再添助燃之力,便可驱动其全力拼杀。 他微微颔首,沉声说道: “不愧是我大清军中的第一猛将!有你在,老夫也安心多了。 实不相瞒,老夫原本便打算保你为辽南提督。想当初沈忠那等庸才尚且能继承公爵之位,何况是名高你? 只要你真能砍下朱慈烺的脑袋,辽南提督不过是你仕途的起步!” “辽南提督!”杨高一听,心头猛然一震。 他原本以为范文程之所以绕这么多圈子,无非是为了离间他与济哈朗的关系,因此他一直表现出满腔忠诚。然而范文程的这番话却如同投下一颗巨石,在他心中掀起巨浪。 辽南提督!这个官职意味着什么,杨高再清楚不过。 以他如今不过一等侍卫的身份,若真能成为提督,那便是一步登天! 而且辽南一带地广兵强,若能执掌此地军政大权,他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悔意:若范文程早些开诚布公,又何必兜兜转转,令他心生疑虑?不 过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范文程的用意——正是因为这份“曲线救国”的手段,才让他对眼前的机会倍感珍惜。 范文程看出杨高内心的激荡,缓缓说道: “老夫并非多此一举,而是希望你明白,这份重任非你莫属。 你若能成功,便能摆脱那些人的轻视与算计,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之上。若不能,也不过是拼死一搏罢了。” 杨高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速运转,他的双手紧紧握拳,眼神里渐渐透出一抹坚毅。 他知道,自己此刻已无退路。若在突袭中能斩获奇功,他便能名震天下,彻底摆脱济哈朗的压制;若失败,亦不过是战死沙场。 “国士大恩,小的铭记于心。”杨高语气沉重地说道,目光中带着几分炽烈的光芒: “这一战,小的必将拼尽全力,不负国士厚望!” “有此雄心壮志,果然不负老夫的期待!倘若今晚你真能取下朱慈烺或张煌言的首级,明军定然溃不成军。 届时,老夫即使拼尽这条老命,也定要为你争得这辽南提督之位,不让济哈朗有半点机会侵吞你的功劳!”范文程语气坚定,目光如炬,显然对杨高寄予厚望。 “国士尽管放心!”杨高双手抱拳,语气铿锵: “我杨高的名声,可从来不是虚名!今晚定叫那朱慈烺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他的眼中已燃起熊熊斗志,仿佛这场夜袭的胜负已然成竹在胸。 然而,事实上,在这番话之前,杨高还未真正下定拼死一搏的决心。 他心中有所顾虑:敌军虽困守孤城,但朱慈烺一方久经沙场,其部下更是悍勇难敌,这次行动无疑是刀尖上跳舞。 然而,范文程的一席话却如催化剂,让他瞬间看清其中深意。 范文程给出的承诺,实在是太诱人了,辽南提督之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功名? 杨高不是蠢人,他很清楚,这次夜袭不光关系到朱慈烺的生死,更是他个人仕途的转折点。 思忖至此,他的犹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的笑意。 范文程满意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老夫等你的捷报!记住,战场凶险万分,但也往往能成就真正的英雄。” 帐中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 夜风微凉,但杨高却感到胸腔中一股炙热的火焰燃烧起来,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坚定而有力。 范文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神情却逐渐变得复杂。 他轻声自语: “杨高啊,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战场如棋,你这一子,便是赌上了我最后的筹码……” * 深夜,盖州城内。 夜幕沉沉,凉风夹杂着浓重的火药气息在城头掠过,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清军早已按范文程的计划完成了分兵部署,将领们率领麾下精锐,借助城外羊马墙的掩护,从城下的小门悄然潜出。 另一侧,陈有时与张忠亦整队出发,同样从隐秘的出口潜至城外。 他们的任务,是将明军主力的注意力引向两翼,为真正的主攻部队创造机会。 而在这场精心布置的局中,真正的主力,才刚刚开始行动。 济哈朗的侄子与杨高各自率领一支夜袭精锐部队,悄然从小门鱼贯而出。 他们的行军极为隐秘,浑然像是前两支部队的尾随增援,借此掩人耳目。 而事实上,他们才是今夜的刀锋,直指明军中军大营的命脉。 杨高紧跟在队伍中段,感受着夜风拂过脸庞,他的手掌不知不觉间已渗出冷汗。 他低声自语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今夜若能成功,便是我杨高崛起之日!” 济拜的队伍行至前方,他回头看了一眼杨高,面上带着几分傲慢与疏离。 这种目光让杨高心头暗恨,却不得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他深知,这次行动的功劳若有济拜在场,便势必被其占据大半。 但若要完全撇清关系,却又绝无可能。 此时此刻,杨高只能尽力隐忍,想要夺得功劳,不仅要在战场上拼尽全力,还需时刻提防济度的算计。 他暗暗攥紧了手中刀柄,心中暗道: “既然范国士信任我,我绝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功劳,我一定要夺到手;命,也绝不能交代在这里!” 队伍静悄悄地行进着,唯有盔甲与武器的细微碰撞声不时传来。 范文程的布置环环相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唯恐因一点动静而惊动了敌军。 队伍前方的斥候频繁返回报信,称明军营地内依旧灯火通明,士兵巡逻井然有序。 显然,敌军并未发现清军的行动。 然而,这看似平静的局势却让杨高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他不动声色地与身旁的副将低声交谈: “明军虽困守孤城,然朱慈烺治军素以严谨闻名。此刻我军行动未被察觉,莫非其中有诈?” 副将面色微变,小声说道: “大人多虑了吧?若明军早有防备,怎会毫无反应?” 杨高没有回应,但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行动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想到这里,他悄然下令,让身边的亲兵随时做好应变准备。 他心里明白,范文程的计划固然周密,但一旦战局出现变数,他必须有自己的退路。 (本章完) 第328章 人性使然 第328章 人性使然 半个月前的城下激战后,明军取得胜利,随即在距离盖州城南城墙四里处扎下营盘。 这一位置既能监视清军,又摆出咄咄逼人的挑衅姿态,无疑是在逼迫城内的清军主动出击。 清军方面,林城德与德尼两位将领,联合陈有时、张忠所率的东西两部兵马,不甘示弱。 他们仔细研究明军的部署后,决定兵分两路,从外围绕过明军的哨卡,试图悄然逼近营盘,为夜袭创造有利条件。 经过十几日的试探与袭扰,清军逐渐摸清了明军在营外的哨卡位置与更替规律。然而,即使如此,彻底避开这些警戒点依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双方都不是易与之辈。 清军战术老练,明军防守更是滴水不漏,而明军的哨卡部署每日变换,错综复杂,清军即便暗中观察良久,也无法做到完全掌控。 更重要的是,明军对于夜袭早有防备,城南的营盘看似松懈,实则暗藏杀机。 不出林城德与德尼所料,他们的清军队伍尚未接近明军大营,就被藏匿于暗处的哨兵发现了。 明军反应迅速,一支响箭划破夜空,凄厉的哨音如同催命符般在夜色中回荡。 大营外围的明军百余人随即集结,动作利索,显然对此早有准备。 “明军确实上当了。”林城德目光一凝,回头对德尼低声说道,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但更多的是戒备。 德尼则面无表情,略一颔首,冷静下令: “等明军援兵赶到,你率本部兵马绕过侧翼,突入明军大营。这里的明军,交给我来解决。” 他的计划极为大胆:既然无法完全避开明军哨卡,那便将计就计,利用小股部队故意挑衅,引诱明军援军离开大营防区,从而制造破绽。 这支百人左右的清军小股部队迅速行动,借助夜色掩护发起试探性攻击,明军哨卡被迫出手应战,而营内援军也按惯例派出数百兵马驰援。 林城德望着明军的动静,冷笑道: “果然,他们还是按预期出动了。” 与此同时,城东一侧的清军部队也在悄然展开行动,他们耐心等待了西侧明军响箭拉响后的整整一刻钟,才发动突袭。 这样的延迟不仅让明军难以判断具体的清军进攻意图,还进一步分散了其防御力量。 明军大营内部虽然保持着“内紧外松”的警戒状态,但在持续多日的袭扰战术下,终究难免疏忽。 今夜的情况与过去半个月的夜袭没有太大差别,甚至明军将领也逐渐放松了警惕,认为今晚不过是又一次例行试探罢了。 援军派出后,营内士兵渐渐恢复常态,甚至不少人已开始卸甲休息。 作为大军主帅,朱慈烺虽一再提醒部下提高警惕,但清军的多次袭扰战术确实让明军疲于应付。 张煌言对此忧心忡忡,但也无奈叹息: “敌军此举,分明是步步为营,试探我军防线。可惜,我们只能见招拆招,难以先发制人。” 在过去半个月里,范文程和济哈朗始终坚持以袭扰战术牵制明军,他们深谙“疲敌之计”,用连日的试探不断消耗明军的警惕性。 朱慈烺虽意识到其中的意图,但却无有效应对之策,清军看似零散的袭扰,实际上是层层递进的谋划。 他们借着夜色和地形优势,迫使明军不断调整防御,最终形成了如今的被动局面。 “今晚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朱慈烺站在帅帐前,注视着远处隐约的火光,他的目光深沉,语气中透着些许不安。 他很清楚,清军的夜袭不可能一直毫无后续,他们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很可能就在今晚。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范文程和济哈朗的战术确实卓有成效。 清军的步步紧逼,已经让明军上下产生了松懈的心理,尽管张煌言多次提出主动出击的建议,但朱慈烺最终还是选择了稳守为主。 他清楚,自己的军队虽然士气高昂,却无法承受一次失误带来的致命打击。 “通知各部,随时做好应变准备。今晚若敌军来袭,务必全力应对。”朱慈烺最终下达了命令,但他心中依然充满疑虑。 敌我双方的对峙,似乎已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而这份危险,正如一张无形的网,渐渐收紧…… 毕竟,“温水煮青蛙”和“狼来了”的套路看似简单老套,却往往能一再奏效,这便是人性的通病。 人的心性,总是容易在重复中松懈,而敌军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夜色深沉,寒风微凉,大营内的火光在帐篷外摇曳不定。 作为一军统帅,朱慈烺从不允许自己抱有侥幸心理。 每一声响箭,每一次敌军的动静,都可能是决定战局的关键,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陛下,似乎只有一声响箭……”帐外的亲卫低声说道,试图劝他稍安勿躁。 然而,话音未落,朱慈烺便厉声打断:“披甲!” 亲卫闻言,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言,低头麻利地替他披上锁子甲,甲叶碰撞间发出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大帐内,给人一种肃杀之气。 虽然命令坚定,但朱慈烺心中也不是没有迟疑。 他知道,这段时间清军频繁骚扰,却始终未有实质性攻势,大营内的将士们已显疲态,甚至连一些久经战阵的将领也忍不住上书,请求修筑壕沟,截断清军的骚扰路线,将其困死在城内。然 而,朱慈烺深知,清军行事诡谲,眼前的平静很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他不能大意,更不能让全军放松警惕。 穿戴盔甲的过程中,又一声响箭呼啸而起,划破夜空。 朱慈烺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手抚甲叶,目光冷厉: “来的声音更近了……” 这时,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新任亲军统领柳生匆匆赶至,未进帐便拱手禀道: “陛下!” “外面的情况如何?”朱慈烺快步走出帐外,厉声问道。 柳生站定,低头拱手,恭敬答道: “启禀陛下,大营西侧和东侧各有一支约百人的清军,借着夜色来袭,规模不大,应当还是与以往一样的小股骚扰。” 朱慈烺听罢,目光微微一凝,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他心中似乎松了口气,但也隐隐有些失望,他目视远方,各营箭塔附近都修筑了烽火台,清军来袭时,方向与兵力都能迅速传回。 柳生所报的军情看似没有问题,但朱慈烺心中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柳生站在一旁,虽看不清朱慈烺的表情,但听着帐内传来的甲叶摩擦声,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 他深知皇帝的敏锐与果决,稍有不妥,便可能招致斥责。 然而,朱慈烺沉默良久,并未多言。片刻后,朱慈烺终于披甲整齐,长身而出,他的身影笼罩在帐外的灯火中,冷峻而威严。 柳生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弓身抱拳道: “陛下,两边皆无新军情,清军估计又要撤退了……” 朱慈烺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营地的方向,他站在帐外,寒风拂过他的衣甲,带来几分冷冽。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去查清楚,这次的袭扰与以往是否有异!” 柳生一震,赶忙躬身领命: “遵旨!” 柳生匆匆退下后,朱慈烺并未立刻动身。 他负手而立,站在营帐前,冷风中甲叶微响,心中思绪万千: 屡次的袭扰虽小,但清军显然在消耗大军的耐性。若是被引入他们的节奏,恐怕明军的士气将会大幅削弱。 他想到营中的将领们,这些人有的是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老将,有的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名将,但他们也难免被屡次袭扰折腾得心浮气躁。 他必须压住这口浮动的气,稳住阵脚,否则敌人的计谋便成功了一半。 “清军以扰为攻,实乃毒计。”朱慈烺低声自语,目光却越发坚定。 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大军的士气与战局的走向。 朱慈烺抬头看向远方,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沉声道: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巡视范围加大!此外,留心清军的后续动向,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身旁的亲卫闻言,立刻领命而去,营地内的号令声随之响起。 火光照耀下,甲士们忙碌起来,营帐间的影子不断晃动,一切看似井然有序,但隐隐的紧张气氛却弥漫开来。 “嗖嗖嗖——!” 伴随着锐利刺耳的破空声,明军军营的东西两翼陡然响起数不清的响箭呼啸,仿佛整片夜空都被刺破,乱局瞬息而至。 柳生话音刚落,这突如其来的响箭令他心神一震,脸色刹那间惨白。 这一声声凄厉的呼啸,意味着明军已经察觉到了清军的夜袭行动,他那句自信满满的言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此刻,柳生只觉喉咙干涩,心中悔恨如刀割。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不容他多作停留。 与此同时,明军大营中央的主帐中,响箭的呼啸声传入朱慈烺耳中,他微微一怔,随即抬头望向东西两侧烽火台上腾起的火光。 顷刻间,他便明白了局势: 清军正在大规模从两翼增兵,意图分散明军的防线。然而,朱慈烺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那笑容中夹杂着期待与兴奋。 “传朕的军令!”朱慈烺沉声下令,语气铿锵,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亢奋: “清军已至,各部兵马按原计划三行事。” 他稍作停顿,目光锐利如鹰隼,环顾众将: “告诉张煌言和马宝,不必前来增援,直接率兵去前线迎敌,务必全力围歼出城清军!同时,命林昌峰和高杰各率一营预备兵马前往支援,确保不留余地!” 朱慈烺的一连串指令干脆利落,几乎不给属下丝毫犹豫的时间。 他深知战场瞬息万变,行动稍迟一步,便可能错失良机。而更重要的是,明军高层早已为清军可能发动的夜袭拟定了数套应对方案。 眼下的局势,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仍在明军的整体预判范围之内。 清军突袭所仰仗的,不过是夜色掩护与突袭的速度,而明军凭借着兵力优势、严密的布防与高机动的骑兵,足以反击并完成层层包围。 林昌峰与高杰两位总兵接到命令后,纷纷拱手领命,来不及多言,便翻身上马,疾驰向各自麾下大营。 林城德此刻正率本部主力绕过前方交战的数百将士,径直冲向明军营地的腹地。 他的任务十分明确:打开一个缺口,为后续部队创造机会。 然而,这看似风光的头阵却让林城德心中颇为复杂。 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德尼的布局,目的无非是让他和他的部队承担最危险的消耗战。 德尼虽为满人,又是位高权重的固山额真,但在林城德眼中却是阴险狡诈之辈。 尽管如此,面对命令,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冲锋。 他心中暗自咒骂: “我替他冲杀在前,若能破阵,功劳未必全是我的;可一旦失败,我必是替罪的第一人!” 然而,清军军纪森严,他纵有再多不满也无法发作,只能将怒火转化为杀意,狠狠盯着眼前渐渐逼近的明军营地。 前线的明军将士并非毫无准备,当夜袭清军逼近时,守军早已在朱慈烺的计划指引下完成了布防。 他们从暗处现身,弓弦震响,箭雨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敌军,这一轮强劲的反击让清军的步伐为之一滞。 林昌峰与高杰率领的增援部队很快赶到,迅速加入战斗。 骑兵如洪流般涌入战场,将夜色撕裂,原本试图突入营地的清军阵形被搅得七零八落。 林昌峰一声令下,长枪阵直插敌军腰眼,而高杰则率轻骑兵绕到敌军后方,截断清军的退路。 林城德见势不妙,立刻调转方向,试图带领残部突围。 但此时,他已经深陷包围之中,每一步都寸步难行。 他的心中涌起浓浓的绝望,却也燃起了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大吼一声: “兄弟们,拼了!杀出一条血路!” 与此同时,朱慈烺站在营地制高点上,俯瞰战局。 他的目光犀利如电,紧盯着战场上清军的动向,当看到清军开始混乱撤退时,他冷笑一声: “果然不过如此。” 他转身对身边的侍卫说道: “再传朕的命令,命后备兵马立刻堵住东侧缺口,不让一人逃回城中!” 侍卫飞速去传达命令,而朱慈烺则负手而立,眼中满是冷峻。 他明白,这场夜袭很快就将成为一次大胜,而这胜利,将进一步削弱清军的士气,同时稳固明军在辽南的战略优势。 (本章完) 第329章 暗夜激战 第329章 暗夜激战 夜色如墨,大营之中的明军虽已陷入惯常的松懈,但当初营地的选址和建设却极为用心。 深扎的营盘以坚实的木桩和沙袋为基,外围还布满拒马、壕沟,防御措施一应俱全,负责西面营地的林城德和负责东面营地的陈有时,都为突破这些障碍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即便凭借骑兵的迅捷与夜色掩护,他们也只是勉强在明军反应过来之前突破了营门。 不过,为了不提前暴露目标,清军出城的骑兵数量有限。林城德所部千余人中,仅有不到五十骑随行突破。 此时,这些清军骑兵凭借速度冲过了明军的箭塔与营门外的拒马,但紧接着,他们便遇到了第二道更严密的防线。 营地内的另一重拒马顽强地挡住了他们的前进道路,迫使骑兵们下马作战,陷入步战的骑兵试图趁着明军尚未完全组织起来时迅速扫荡,却不料明军的反应比他们预期的更快。 营盘中很快响起了火枪与弓弦的鸣响声,夜空被一道道橙红色的火焰划破。 一队又一队明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短时间内形成了对清军骑兵的反包围,箭矢与铅弹接连飞射,击中目标时的爆裂声此起彼伏。 突入营地的四十余清军骑兵,目睹战友接连倒下,尸体散落在拒马与营道之间,最终不得不选择撤退。 尽管清军初步突破未能达成目标,明军也因松懈而付出了惨重代价。 林城德在混乱中策马前冲,亲自督战,他的目光凌厉,手中的长刀早已染满了血。 他深知,此次突袭若无法撕裂明军防线,不仅会削弱己方士气,更可能暴露全盘计划。 他毫不犹豫地斩杀了数名畏战逃兵,以震慑军心,随即,他率领家丁精锐向大营外围发动了更为凶猛的攻击。 明军的反应虽迅速,但时间仓促,许多士兵尚未披甲,仅凭值夜巡逻的守卫勉强支撑。 火枪兵与弓箭手从栅栏后匆忙组织反击,试图遏制清军的推进。 然而,林城德麾下的清军精锐装备精良,配合娴熟,逐渐占据了局部战场的兵力优势。 栅栏之外,双方围绕掩护工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战,不到一刻钟,清军终于突破了数处栅栏,试图冲入营地。 然而,这些清军刚刚踏入营盘,就迎面遭到了明军长枪兵的阻击。 明军士兵早已在内线布下防御阵型,当清军推翻栅栏的那一刻,明军的长枪阵便迅速压上,将清兵牢牢钉死在了刚刚被破开的缺口处。 栅栏之上,鲜血顺着木桩汩汩流下,清军的攻势再次被遏制。 另一侧,由德尼率领的上千八旗兵也展开了强攻,他们的目标是营地外被派出迎敌的四百余明军部队。 德尼的计划精准且狠辣,利用兵力优势迅速包围了这支明军,虽然明军试图组织反击,但面对清军精锐的步步紧逼,他们很快溃败。 交战不过片刻,这支部队便已伤亡大半,最终只有不到两百人得以冲出重围,向大营方向撤退。 清军虽然取得了局部优势,但明军的防御体系仍然坚固。 大营中的主力部队在最初的混乱中逐渐恢复了秩序,传令兵来回奔走,各个将领迅速部署防御。 西面营盘方向,随着反击号角的吹响,大批明军士兵迅速集结,他们举着长枪与刀盾,整齐地列队向着清军发起反冲锋。 林城德望着眼前明军逐渐恢复的阵型,脸色阴沉,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与此同时,东面的陈有时也正调动剩余的家丁精锐,试图牵制明军的反攻。 他的兵力虽占优势,但面对明军的坚守,他的推进同样变得艰难。 他低声咒骂着,心中暗自懊悔为何未能在明军完全反应过来前完成突破。 营地内,明军主帅的命令层层下达,紧张的气氛中夹杂着愤怒与不屈,士兵们手持火枪与弓箭,严阵以待,火光照亮了他们坚毅的面容。 而德尼之所以没有全力围歼这支明军,并非因为力有不逮,而是出于深思熟虑的战略考量。 他选择了以部分兵力佯装败退,带着溃兵冲击明军的营盘,其目的并非仅仅制造混乱,而是以此为契机,扰乱明军的防御体系,从而拖延他们的反击速度,为主力争取宝贵时间。 德尼深谙此计的险中求胜之道——只要突破了明军营盘,哪怕暂时不能取胜,也能为后续行动创造更多变数。 营外火光与喧嚣中,范文程和济尔哈朗站在清军后阵的指挥台上,目光深沉。 他们很清楚,仅凭这两千兵马的力量,就算侥幸突破明军防线,也难以形成绝对优势。 一旦明军调整布防,清军的小股部队必然会遭到围剿。 真正的目标是中军大帐中的朱慈烺,因此西面和东面的攻势主要是佯动,意在牵制明军兵力。 他们的目的不是全歼,而是保存实力,同时延缓明军反应,为杨名高的突袭争取机会。 此时,朱慈烺悠然坐在中军大帐的主座上,静静倾听外面传来的厮杀与马蹄声。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半个月,按照部署,各部的防御应该已经迅速启动,外围的战斗也应该如预期般顺利推进——清军的小股部队注定会被逐一歼灭。 “林昌峰已经率两营兵马出战,这清军的攻势顶多撑不过两个时辰。”朱慈烺心中暗自思忖,脸上的神情从容而自信。 就在这时,几名信使接连入帐,向朱慈烺汇报战况。 汇报内容大体与预期相符,然而,朱慈烺敏锐地从几个细节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他微微蹙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清军的攻势似乎比预料中更为凶猛,是不是我们防御部署出了问题?”他抬眼扫过站在帐内的将领,心中渐生疑虑。 稍作权衡,朱慈烺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柳生,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柳生,你带几个人出去看看,战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是,陛下!”柳生抱拳领命,没有片刻迟疑,随即带着数名亲兵快步退出了大帐。 大帐内重归寂静,只余火光映照的战地图在桌案上泛着微光,朱慈烺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却渐渐飘远。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站在帐中的两位总兵,心情却复杂难言。 他期待这一战已有许久,原本满怀信心,但眼下却多了一分警惕和审视。 沉默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忽然间,大帐外传来一阵更加急促的战马嘶鸣与兵器撞击声,混乱的喊杀声直冲云霄。 朱慈烺心中一惊,眉头骤然紧锁,他倏地起身,大步走出大帐,视线随即落在了不远处的营门方向。 那里已是一片混乱,明军士兵正在仓促迎战,一队大约四五十骑的清军骑兵竟突破外围,正不顾一切地冲杀而来。火光下,这些清军士兵身披轻甲,动作异常迅捷,为首的正是清军的猛将杨高。 他策马扬鞭,直指中军方向,脸上的狠厉表情清晰可见。朱慈烺目光一凝,心中瞬间明了,杨高并非仅仅为了制造混乱而来,他的目标很明确——自己! “传令!”朱慈烺猛然一挥手,声音如雷: “近卫营即刻列阵,挡住这股骑兵!所有人严阵以待,不能让清军靠近一步!” 在朱慈烺的命令下,近卫营迅速行动起来,长枪如林,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圈。 清军骑兵来势汹汹,但面对这严密的阵势,却被迫放慢了冲锋的速度。 杨高怒喝一声,挥刀斩向近卫营的防线,试图打开一道缺口。 然而,明军士兵训练有素,盾牌与长枪交织成的防御犹如铜墙铁壁,将清军的冲锋一次次挡下。 营门的混乱却并未因此平息,杨高带来的清军显然不仅仅是冲锋这么简单,他们配合默契,有序分散突袭,试图以小股部队从不同方向突破。 而明军士兵则在混乱中迅速调整,步步为营,逐渐稳定阵脚。 朱慈烺站在中军帐前,目光冷峻地注视着战场,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内心却并未如表面那般平静。 他清楚,清军夜袭的真正威胁不在这支突袭的骑兵,而在于他们试图掩护的其他行动。 “德尼……你这一手险招,倒是漂亮。”朱慈烺冷笑一声,转身看向身后的将领,沉声道: “命林昌峰和高杰立刻回援,切断清军骑兵的退路!另外,派斥候前往东西两翼,确认敌军主力的动向!” “是,陛下!”将领领命而去。 夜色深沉,烽火连天,朱慈烺站在原地,任凭冷风吹动他的战袍。 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更是一场心智与耐力的比拼。 德尼以小股兵力扰乱中军,试图诱导自己犯下调兵失误的错误,但朱慈烺深知,这正是敌人最期盼看到的局面。 “杨高这一队,不过是虚张声势,真正的危险……恐怕还在后方。”朱慈烺目光一凛,低声喃喃道。 他的脑海中飞速运转,思索着可能的变化。 战斗的喧嚣逐渐拉近,明军的防线却未有一丝松动。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他眼神如刀。 枪声、弓弦声与厮杀呐喊此起彼伏,脚步声如潮涌般震颤着大地,橙红色的火光时而炸裂,短暂点亮漆黑的战场,又迅速熄灭。 一波接一波的木质栅栏倒塌声与铅弹穿透的闷响,箭矢撞击的清脆声交织在一起,夹杂着士兵的惨叫与哀嚎。 林城德策马立于战场后方,冷风吹过他的盔甲,却无法平息他焦躁的内心。 他的家丁侍卫手握长刀分列在他左右,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战况。 他心中既有怒火,也有犹豫,明军的防御出乎他的意料,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栅栏后却隐藏着意志坚韧的战士。 清军多次攻破防线,但明军士兵凭借顽强的意志与精妙的指挥,总能迅速反扑,将突破口重新夺回。 “该死的明军!”林城德低声咒骂,拳头紧握。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次能够轻易建功,但现在,战局却陷入了僵持,他麾下的士兵和将领士气也在持续的攻防中逐渐低落。 “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了!”林城德心中暗暗叫苦。 手中的兵力不过两千多人,已经失去了夜袭的优势,而营盘内明军数量是他们的数倍。 一旦对方完成了集结,转入全面反攻,清军在这平地之上无险可守,又缺乏骑兵支持,恐怕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歼灭。 尽管他清楚局势不利,却仍旧不愿轻易派出自己的家丁,作为他的核心力量,这些家丁是他家族多年来精心培养的精锐,也是他的最后底牌。 他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普通士兵能够攻下防线,为他赢得时间,保存实力。 然而,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容拖延。 “传令!”林城德深吸一口气,咬牙做出了决定: “让家丁收拢散兵,再组织一次猛攻,务必拿下明军的外围阵地!” 二十余名家丁应声而动,他们个个身手矫健,行动迅速,如猛虎般冲入阵中。 他们挥舞长刀,低吼着威逼散兵重新列队,将散乱的士兵重新组织起来。 不久之后,这些家丁带着三队士兵向明军的栅栏发起了新的进攻,火光之下,他们宛如利箭刺向明军的防线,几乎要突破两处栅栏。 然而,就在胜利近在咫尺之时,明军的支援部队从两侧迅速包抄而来,士兵们高声呼喊着将家丁和清军士兵围在中间,密集的箭雨与精准的铅弹逼得他们步步后退。 林城德看到突袭失败,眉头紧锁,胸中怒火几乎将他烧尽。 “再不动手,就等着被德尼问责吧!”他狠狠一咬牙,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余下的家丁身上,他挥鞭喝道: “所有家丁,全部上阵!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撕开明军防线!” 随着他的命令,一百多名家丁整装待发,这些清一色的精锐士卒像狼群般向战场涌去。 然而,明军的防御依旧坚如磐石,家丁虽然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短暂压制了明军的防守,但终究难以形成突破。 这时,林城德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半个月前的那场城下之战。 当时,他亲自带兵偷袭明军,凭借城墙的掩护和奇袭的出其不意,虽然损失惨重,但勉强取得了一场胜利。 然而,那一次的胜利让他低估了明军的战力。 “当时只以为不过是普通精兵,如今看来,这支明军确实不容小觑!”林城德心中暗忖。 他本以为平地野战只需兵力压制便能轻易取胜,却没想到这支明军不仅战力强悍,士气也极为顽强,根本不似他最初的判断。 德尼的主力部队正在后方集结,但林城德清楚,如果继续拖延,等到明军全线反攻,他们的失败将不可避免。 他的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懊悔与焦虑: “若是早些倾尽全力,也许还有机会突围……” 战场上,火光渐渐黯淡,风声中夹杂着兵器的撞击与士兵的哀嚎。 “冲锋!”林城德再一次举起长刀,命令所有兵马发起总攻,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决绝。 (本章完) 第330章 龙旗不倒 第330章 龙旗不倒 夜风微凉,杀声震天,可林城德的心情却如这黑暗的夜色般压抑,他策马驻足于营盘外围,目光掠过战场上混乱的身影,脑海中思绪万千。 原本这场夜袭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起初顺利得令人满意,但到了明军营盘外围,局势却陡然一变,打了这么久,战况竟陷入胶着,不进不退。 林城德明白,局势僵持不下,固然与他舍不得轻易投入家丁精锐有关。 他怀着侥幸心理,希望仅凭绿营兵就能拿下明军的防线,从而保存家族核心力量,然而事实却一次次给了他沉重一击。 出城夜袭的清军绿营兵本就是从各部中挑选出的精锐,可即便如此,仍然难以突破。 对方的战力之强,已远超他的预期,让他不由得心生警惕——这样的明军,怕是只有满洲正黄旗那样的主力部队才能匹敌。 比起明军的战力,更让林城德心头发凉的,是对方在危急时刻展现出的应变能力和严密组织。 他从未见过如此冷静果断的敌人,清军绿营兵面对突发危机时往往只靠士气和运气支撑,而这支明军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稳住了阵脚,甚至展开了反击。 这种纪律性和执行力,让他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劲旅。 但他并不知道,这支明军早已为各种可能的情况制定了详尽的应急方案。 在营中,每个旗队都配备了军法兵进行督战,一旦有怯战退缩者,无论身份立场,都将被当场处置。 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战斗中,就已有十几名士兵因胆怯而被斩首。 铁血手段虽残酷,却让全军士气得以稳固,这也是明军能够在险境中迅速反应的关键所在。 随着林城德最终决心派遣家丁参战,战局才开始发生转变。 他亲自率领凶悍的家丁加入战场,这些披甲执锐的精锐士卒宛如狼群出笼,迅速冲破明军西面外围的防线。 而一直凭借栅栏和箭塔死守的数百名明军,在人数与兵力差距面前,终于不支。 一阵阵清军的喊杀声中,栅栏处接连倒下几个明军士兵,空隙被迅速扩大,清军从破口蜂拥而入。 此时,另一侧的德尼也率部追击明军溃兵而至,他的部队原本埋伏在外围,专门负责截击那些试图逃脱的敌人。 眼见明军阵脚已乱,他果断下令从营门攻入,意图将这百余溃兵推回刚刚组织起来的明军主力阵中,进一步制造混乱。 火光下,他的士兵如洪水决堤,涌入营盘,长矛大刀所向披靡。 德尼深知,只有在敌军未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发起最猛烈的攻势,才能最大限度地削弱对方的防御体系。 为了保证这一波攻势的效果,德尼将麾下最强的巴喇牙部族士兵全数作为先锋。 这些凶猛的战士生性悍勇,手中长刀劈砍间势不可挡,明军被迫节节后退,防线已然岌岌可危。 然而,即便战局暂时占优,德尼依旧心存忧虑。 他非常清楚,一旦营中明军重新组织起来,凭对方的兵力优势,己方的攻势将很难持续。 德尼的谨慎并非没有理由,在行动开始之前,他其实并不对这场“夜袭”抱太大的希望。 尽管此战筹谋已久,但明军的防御工事和数量上的优势始终令他感到不安。 然而,就在方才,他的部队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数百名明军,林城德也已率兵成功突入营中,这一切让他一时之间信心倍增。 “只要趁势攻下营盘,整个战局就将为我们所掌控!”德尼在心中暗自鼓舞。 他已将所有赌注压在这场战斗上,若能趁着明军混乱一举歼灭对方,便足以让他在济尔哈朗面前立下大功,进而为清军的下一步战略扫清障碍。 可惜的是,无论是林城德还是德尼,他们都低估了明军的韧性和决心。 就在清军攻入营盘内部的同时,明军中军的一面大旗猛然升起,鼓声震天而起。 营中指挥的将领迅速组织溃兵回归队列,并调动早已预备好的后备力量填补防线空隙。 紧接着,几队刀盾兵从营盘深处杀出,配合弓箭手的掩护,将清军先锋死死压制在突破口附近。 林城德望着被迫陷入僵持的战局,心中焦躁难耐。 明军的顽强超乎想象,他原本计划通过夜袭迅速瓦解对方的抵抗,如今却被逼入了一场硬碰硬的消耗战。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身边的家丁早已疲惫不堪,士兵们的阵列也逐渐混乱。 尽管他心中仍存破敌的渴望,但理智告诉他,继续强攻只会让己方伤亡更为惨重。 战场上,厮杀声依旧响彻天际。 火光明灭之间,林城德握紧缰绳,神情复杂,他的决策将决定这场战斗的最终走向。 一年前,济南一战,他曾亲率兵马与这支明军交锋,却以惨败告终,半个月前,又一位新晋贝子在与明军的战斗中意外阵亡。 接连的挫折让德尼对这支明军充满忌惮,战斗意志也大幅减弱,但身为将领,他又不能将这种消沉表现在脸上,只能强装镇定,心中憋屈不已。 如今,清军的士气早已不复当年“八旗无敌”的骄傲。 越来越多的八旗士卒开始畏战、厌战,但这些情绪只能藏在心底,因为一旦表露出来,不仅会招致处罚,更可能遭到同僚的孤立。 “这一战必须要赢,否则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回去?”德尼在心中暗自发狠,他不能再退缩了。 另一边,林城德也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他将所有的精锐家丁尽数投入战场,带着一腔怒火杀入了明军西面大营。 而德尼也不甘示弱,率领上千清军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似乎势如破竹,但实际上,他们浪费了太多时间。 明军借助清军反复袭扰的机会,早已进行了充分的排练和预演。 营盘中,明军将士且战且退,那些看似无序的撤退,其实早已精心设计。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将这股清军引入大营深处,然后趁其立足未稳,以迅雷之势合围歼灭。 “关门打狗的好戏即将上演。”明军的指挥官脸上露出冷笑。 明军的迅速反应让林城德和德尼始料未及,为了应对夜战,他们不仅平时加强了夜间训练,更针对清军的袭扰进行了反复模拟。 眼下,明军士兵的夜战素质与应变能力显然远超清军的预期。 而在另一片战场上,盖州城东,清军也陷入了僵局。 陈有时孤军深入,试图突破马宝的防线,却迟迟未能得手。 马宝凭借着缜密的布防和灵活的指挥,将清军牢牢拦截在营盘外围,令其寸步难行。另一侧,张忠率部围攻明军伏兵,却显得不紧不慢,他的态度耐人寻味,似乎并不急于求成,甚至在心中盘算: 如果陈有时能够突破明军大营,他再伺机发起进攻;若是局势不利,他则毫不犹豫地选择撤退。 张忠的这种态度并非个例,他是迫于范文程与济哈朗的压力,才勉强出战的。 若是局势顺利,他们自然不遗余力,但若是稍有逆风,便绝无死战之意。 这种犹豫不决与明军的警觉形成了鲜明对比。 马宝虽然在明军中并非核心将领,甚至因资历浅薄而遭到老将们的孤立与敌视,但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深知,任何疏忽都可能被放大,成为他失势的理由。 因此,他要求麾下兵马即便在夜间也要保持高度戒备,除了必要的巡逻队与值夜兵外,他还特别安排了两个千总部轮流披甲待命,确保在突发状况下能够迅速反应。 这种过分的小心并非毫无缘由,马宝明白,身处复杂的权力斗争中,他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无比谨慎。 他清楚,自己想要在明军中保住这份兵权,不仅需要战场上的表现,更需要以自己的努力和能力赢得朱慈烺的信任。 “一支强军,不是靠威严统御,而是靠人心凝聚。”马宝知道,只有成为朱慈烺麾下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他才能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占据一席之地。 正是这种谨慎与通透,使得马宝在这场战斗中指挥若定,每一步都稳扎稳打,力求不给敌军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盖州城东的战场上,清军的攻势逐渐疲软,士气也随之消沉。 而在明军大营中,埋伏的将士们正整装待发,静待那决定胜负的一刻到来。 朱慈烺静静地站在中军大帐前,他的目光越过层层混乱的战场,落在距离自己两百多步外那片厮杀正酣的营门前。 火光照耀下,明清两军短兵相接,血肉横飞,战况惨烈。 然而,面对这一片刀光剑影,他的神色依旧沉稳,甚至连后退的意思都没有。 此时,一支清军骑兵如洪流般猛冲而来,已然越过了前方的阻击线。 尽管他们的攻势暂时被亲卫军与守卫将士挡下,但那逼近的铁骑却如同寒冬里的刺骨北风,直扑而来。 然而,朱慈烺并未露出丝毫胆怯或慌乱,他转头对身旁的亲卫沉声下令: “将王旗高高举起!” 伴随着号令,那面象征大明中军的王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迎着战火升腾而起,牢牢吸引住了每一个明军将士的目光。 朱慈烺深知,这一刻,王旗不仅是大营的中心,更是所有明军的希望。 若是它在此时消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事实上,眼下的局势确实已经超出了朱慈烺的预案。 当东西两翼的大营同时遭到袭击,他便果断抽调两个营、五千余兵马驰援。 然而,这一决策使得中军大营的防守力量变得相对薄弱。 如今,三千余精锐清军突袭而至,杨高亲自率领几十名骑兵,竟如尖刀一般硬生生刺破了营门防线! 朱慈烺却依然巍然不动,目光中闪烁着一抹锐利与坚毅。 回忆起在淮河一战的危急时刻,他面对敌军的汹涌攻势依旧指挥若定,丝毫不畏惧。 如今,这些区区数十骑的清军骑兵,他又怎会轻易放在眼里? “局势凶险,但绝不能乱了阵脚!”他心中暗忖。 朱慈烺深知,身为一军之主,此刻若是选择后撤,无异于自断明军士气。 而龙旗一旦从战场上消失,前线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必然士气崩溃,原本已经陷入僵持的战局也将瞬间倾斜。 更糟糕的是,若掩护他撤退的御营退出战斗,中军营门前的战线便会被彻底撕裂,到那时,整座中军大营都可能化为敌骑的乐土。 “陛下!”柳生策马疾驰而来,声音中带着难掩的焦急: “目前除了陛下的一千亲卫军,能立即参战的兵力不足两千人。末将已派人去大营后方传令,调遣其他兵马赶来支援 但是,清军来势汹汹,御营已下场作战,末将恳请陛下移驾后方,以保指挥顺畅!若陛下有伤,士气必失,局面难保啊!” 柳生满脸焦灼,语气几近哀求。 他的目光扫向战场,只见王旗依然高举,亲卫军与清军正短兵相接,血战不休。 而中军营地内,除了一千亲卫军外,仅有三个千总部的战兵能够迅速上阵,合计不到一个战兵营的兵力。 这对于防守清军的猛烈冲击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朱慈烺闻言却只是冷冷一笑。他的目光从柳生身上移开,望向远处。 他知道,这一刻,他的选择将决定整场战斗的结局。 “区区数十骑,就让朕退后?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杨高,太不看不起我大明将士了!”朱慈烺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坚定。 他缓缓转身,环视着周围的亲卫,每一名亲卫的脸上都写满了肃杀之意,但他们的眼中也闪烁着信任的光芒。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传令下去,全力防守营门!让他们知道,我大明士卒,绝非他们可以轻侮!” 亲卫们齐声领命,随后分头行动,将朱慈烺的命令传达到各处。 与此同时,那面高高飘扬的龙旗在火光与夜风中显得更加夺目,鼓舞着每一名正在奋战的明军将士。 战场的厮杀愈发激烈,清军骑兵一次次发起冲击,却被拼死防守的亲卫军与战兵牢牢挡住。 他们的长矛与刀剑划破夜空,鲜血溅满大地,但却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朱慈烺伫立在大帐前,注视着这一切。 “陛下,清军骑兵似有退意!”柳生再次策马而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振奋。 朱慈烺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一抹锐利: “传令全军,稳住阵脚!今日,我们必将让他们知道,大明的中军大营,岂是他们可以随意踏破的!” 随着他的命令传达,明军士气大振,喊杀声愈发高昂。 清军骑兵在连续数次冲锋未果后,终于露出了疲态,战局逐渐开始向对明军有利的方向倾斜。 (本章完) 第331章 士气高涨 第331章 士气高涨 而这一切,正是范文程与济哈朗巧设诱敌之计,从东西两翼同时发难的关键所在。 如此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驻守的明军猝不及防,尽管前线将士迅速作出反应,勉强开始组织反击,但明显还未完全摆脱混乱局面。 “不要慌!”朱慈烺一声令下,语调坚定而冷静。 他扫视着左右,环顾周围的军将,眼神中没有一丝慌乱,仿佛战场上的险象环生并未影响他的判断。 他继续说道: “清军在东西两面大营至少投入了三千兵马,而能从盖州城内调动出城野战的清军,绝不会超过一万人。 就算是济哈朗与范文程亲自领兵,也不过四五千人而已。咱们现下有三千兵马,后方还有林昌峰、高杰的两个战兵营,这股清军再猛,也不可能撼动我们的根基!” 朱慈烺的一席话掷地有声,给在场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此刻士气至关重要,他的冷静与果决能够让动摇的阵线迅速稳住。 他略微顿了顿,转向副将柳生,语气不容置疑: “柳生,你立即派信使,传朕的命令给张煌言和马宝,不必顾及朕的安危,务必将东西两翼的清军全部歼灭! 然后调派多余兵马,封堵这支清军的退路,切断他们回城的可能。” 柳生的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犹豫,他的目光在朱慈烺和远处的战场之间来回徘徊,似乎在思索这是否是最佳选择。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朱慈烺便继续下令: “还有,派人通知火炮营,让他们立即架起火炮,轰击盖州城! 东面和北面都要闹出足够大的动静,让清军无暇顾及其他。” “陛下!”柳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担忧: “敌势凶猛,您还在这里,万一——” “闭嘴!”朱慈烺的脸色陡然一沉,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怒意。 他上前一步,双目如炬,直视柳生: “快去!若是耽误了军情,你下次就给朕找这么多鞑子精锐来,否则朕就砍了你!” 柳生被朱慈烺的怒吼震得愣在原地,心中掠过一丝恐惧。 朱慈烺此刻并非仅仅是发泄情绪,而是彻底看清了战局,将这次突袭视为歼灭敌军的绝佳机会。 如果此役能够一口吞下近万清军精锐,阻挡在辽中的盖州城就如同摧枯拉朽,不出一月便可攻下。 这一战,他势在必得! “是!”柳生无奈,只得深吸一口气,弓腰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朱慈烺目送柳生远去,刚转身欲再下令,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官说道: “对了,再派人去催李本深,让他抓紧支援!告诉他,若是动作迟缓,明日朕就把他调进马宝的营里当先锋!” 话音未落,“锵”的一声锐响传来,一支流箭擦过他胸前的锁子甲。 朱慈烺只觉得胸口一震,险些踉跄,但很快便稳住身形。 他低头望去,只见那流箭已擦破了外层锁子甲,但却没能深入内层。 显然,这一箭是从两百多步外射来的,即便是臂力惊人的弓手所发,也难以完全破开双层甲胄的防护。 亲卫见状,立即一拥而上,护住朱慈烺。 他们神色紧张,生怕敌军趁乱再度射来箭矢,将领中更有人急切地劝道: “陛下,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移驾后方暂避锋芒吧!” 然而,朱慈烺脸上却没有半分动摇。 他挥手制止了众人,语气冰冷而坚定: “朕若退后,此战便无胜可言。记住,龙旗绝不能倒,朕也绝不能退!” 这一番话,如同铸铁般沉重,刻入了在场每一名亲卫的心中。 就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朱慈烺依然站在龙旗之下,保持着大军的中枢运转。 火光摇曳间,周围的士卒目睹这一切,士气反而愈发高昂。 他们的皇帝未曾退缩,甚至连一丝惧色都未露出,面对如此大义凛然的帝王,谁还能不拼死效命? “传令!全军稳住阵脚,步步推进!”朱慈烺朗声下令。 正如他所预料,清军的攻势虽猛,但终究无法突破明军坚韧的防线,趁着敌军略显疲态之际,明军逐渐展开反击,战局开始向对己方有利的方向转变。 这一战,无论是朱慈烺的胆识,还是他的果断,都注定要写进大明军史,成为永世流传的篇章! “来!”朱慈烺嘴里爆出一句怒喝,语气里带着一股紧张却坚定的力量。 尽管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致命的局面,但他毫不迟疑地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亲卫,哪怕胸口还插着一支箭。 他仿佛完全不在意疼痛,声如洪钟地朝着已经怔住的柳生吼道: “快去?在这里发什么呆!” 这一声大吼,震得柳生浑身一颤,此时的他,握着佩刀的手甚至有些发抖,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准备执行命令。 而在场的亲卫们同样愣在原地,不敢再靠近,朱慈烺这一举动,瞬间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危险时刻,更是关乎生死与胜败的关键抉择。 朱慈烺在这一刻,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场突袭背后隐藏的巨大政治意义。 这不仅仅是一次军事对抗,更是他在众人面前展现领袖风范的绝佳时机。他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当前的战局。 明军主力如今驻扎在盖州城南,四万大军严阵以待,而城外这股突如其来的清军夜袭,无疑是冲着击溃营盘、制造混乱而来。 清军这次出动的显然是精锐部队,人数虽只有三四千,但目标明确、行动迅速。 若明军的前线被他们突破,战局就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一旦明军主力的部署被打乱,侧翼与后方兵力回援不及,届时被清军包夹,整个战局将陷入混乱。 这种情况下,损失的将不仅仅是几百条性命,而是可能波及数千、甚至上万的将士,连同堆积如山的辎重物资,也会毁于一旦。 朱慈烺深知,这场战斗绝不能失败,退一步,便是满盘皆输;而进,则是生死一线间的豪赌。 作为一军统帅,他不能允许自己退缩,若能顶住这波攻击,并在援军抵达前稳住阵脚,这将是一次彻底击溃清军精锐的绝佳机会。 此战若胜,他不仅能挽回局势,还能奠定自己的军威与威望。 朱慈烺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并非没有退路,身旁的六百亲卫尚在,战马整备完好,若他选择撤退,以亲卫的战力足以掩护他突围而去。 方才那支流矢虽然险些要了他的命,但也不过是意外罢了,无法真正威胁到他的安全。 只见他猛地一挥手,推开试图扶住他的亲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喝退柳生后,他转身面向旗手,声音冷冽而威严: “旗来!” 这一声如惊雷般的命令,让周围的亲卫们顿时从愣神中惊醒,他们目光齐齐转向朱慈烺。 旗手立即快步上前,将明军帅旗递到朱慈烺手中,朱慈烺一把接过,挥动着龙旗高声命令道: “传令各营!立刻集结防线!重弩居前,盾兵断后!放火箭,烧他们的营盘!” 他的声音透过夜色,穿透了混乱的战场,如同天际炸响的惊雷,令士兵们士气大振。 一时间,明军的防线迅速调整,各种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 朱慈烺的果断与威严,宛如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全军。 朱慈烺并未止步于命令,他目光如炬,直接策马向前,带着数十名亲卫杀向前线。 他要让每一个士兵都看到,他不仅仅是指挥战斗的统帅,更是愿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同袍。 亲卫们紧随其后,手持刀枪,紧张而又坚定地护卫在他左右。 随着朱慈烺的身影逐渐靠近战场,清军的攻势开始变得愈发疯狂,但明军的士气却也在逐渐攀升。 旗手微微一怔,目光落在眼前这位胸前插着箭矢、却依然屹立如山的皇帝陛下身上。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但还未等他做出反应,朱慈烺已经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龙旗。 那一瞬,旗手的手仍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未能从眼前的震撼场面中回过神来。 朱慈烺紧紧握住龙旗,双目如炬,环顾四周,他将长旗高高举起,随即用力挥舞,迎着寒风,龙旗猎猎作响,皇威尽显! 此刻,他的身影仿佛与战场融为一体,每一次挥旗都传递出令人振奋的力量,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朕与众将士同在!” 就在片刻前,他已经细细观察过从营门到中军大帐这几百步之内的战场局势。 他很清楚,此时敌我双方势均力敌,局面胶着,而若要破局,唯一的办法便是振奋军心。 他知道,这面龙旗不仅是皇权的象征,更是将士们心中的灯塔。 而今,他以箭矢加身的姿态亲自执旗,无异于宣告: “天子未曾退缩,尔等岂能退却?” 果然,将士们的目光迅速被龙旗吸引,当他们发现那握旗之人竟是陛下时,一个个血脉贲张,眼中迸发出狂热的战意。 “陛下就在这里,亲自看着我们厮杀,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种无形的力量迅速在阵中蔓延,众人仿佛忘却了恐惧,只想着誓死杀敌。 朱慈烺趁势振声高呼,声音如雷霆般响彻整个战场: “众将士听令!杀鞑子一人,赏银十两;杀绿营一人,赏银五两!凡临阵后退者,格杀勿论!” 言毕,他目光如刀般扫过阵中众人。每一个与他目光交汇的将士,都能感受到陛下那份怒火。 他们的心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若连天子都敢以血肉之躯坚守,我辈又有何惧?!” 盖州城南,战火早已席卷明军大营的内外,战斗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西面大营一度被清军突破,损失惨重,但张煌言亲临战场,凭借老辣的指挥调度力挽狂澜。 他抓住林城德进攻迟缓的破绽,迅速调整兵力,布下了天罗地网。 尽管清军来势汹汹,张煌言冷静如炬,以丰富的战场经验指挥明军将各路兵马重新纳入既定计划中。 最终,清军虽然突破了防线,却未能脱出明军精心布下的“口袋阵”。 张煌言稳坐中军,目光紧盯前方,指挥旗稳稳落下,他身旁的传令兵马不停蹄,将一道道命令传向各处。 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按部就班”的战场较量。 张煌言深知,战场胜败往往由细节决定,而清军在黑夜中的作战显然缺乏足够的演练,与之相比,明军平日便注重夜战训练,士卒对黑暗环境的适应性和行动协调性都远胜对手。 因此,即便一时失守,他们也能迅速恢复秩序,将混乱遏制在最小范围。 东面大营的战斗则更加激烈,然而一切却在朱慈烺的掌控之中。 马宝奉命坐镇此处,他谨守皇命,步步为营,早已做好“请君入瓮”的准备。 当清军越过防线时,马宝当即指挥明军做出佯败之态,兵士们边战边退,清军果然中计,士气高涨地追击。 然而,就在清军渐入营地核心时,马宝早已派出的赵正东与另一千总率部从营外悄然绕行,严阵以待。 马宝立于高处,望着清军逐渐陷入包围圈,嘴角微微上扬。 他挥手发出信号,早已埋伏的明军从四面八方冲杀而出,合围之势一气呵成。 清军将领大惊失色,急欲调转阵型,却已是为时已晚。 营地内的战斗随即陷入激烈的短兵相接,喊杀声如雷贯耳,明军士气大振,而清军则因失去指挥而逐渐混乱。 此时的战场上,东西两面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局势。 西营的张煌言稳扎稳打,逐步扭转颓势;东营的马宝则紧抓时机,指挥士卒将清军围困其中,局势已经向明军倾斜。 而在两营之间,朱慈烺高举龙旗,宛如一道不动的旗帜,牢牢维系着明军的士气与意志。 龙旗之下,众将士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明军的反击正如雷霆般迅猛,不仅将清军的攻势逐渐压制,更一步步将他们引向必败的深渊。 这一战,不仅仅是明军对清军的胜负较量,更是朱慈烺对将士们意志的再一次检验。 (本章完) 第332章 入套 第332章 入套 这个时候,明军的大营外侧,几乎被密密麻麻的陷阱和障碍所包围。 早在数日前,明军便开始着手布置防线,特意在大营周围挖掘了一条近一丈宽的壕沟,壕沟深而宽,足以让任何试图突破的敌军丧失一部分机动性。 更为致命的是,壕沟下方插满了尖锐的木枝,等待着不知情的敌人一头栽入。 然而,真正的巧妙之处并不在这里。 为了诱使清军进入大营,明军在壕沟上铺设了一层遮掩——成千上万根木棍被精心排布,紧密相连。 其上铺着厚重的木板,再加上一层薄土,这一切在经过半个月的踩踏之后,已经坚固得足以抵挡普通的攻击。 清军的夜间突袭,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层诡异的陷阱。 正如明军所计划的那样,等到清军全力推进到营中,明军一旦完成合围,立刻撤去木板,那些隐藏在下方的木棍便会刺入敌军的腿脚,成为他们逃亡的巨大障碍。 即便清军意识到不对,想要迅速撤退,退路早已被明军的陷阱彻底切断。 对明军而言,这一战的目标就是全歼这支敢于夜袭的清军部队。 然而,局势最为复杂且危险的地方,依然是位于明军大营最中心的朱慈烺中军大帐外。 盖州城的正南方,黑暗的夜幕下,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 一开始,杨高的进攻被柳生麾下数百名御营所遏制。 尽管杨高带领的清军悍勇异常,意图突破柳生防线,然而却未能如愿。 面对精锐的明军亲卫,杨高的几次猛冲都被坚壁清野般的防守挡住,始终未能撕开明军的阵线。 然而,杨高显然并没有因此退缩,反而愈战愈勇,每一次失利都加深了他决心突破的信念。 此刻,他的心中清楚,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尽管两百步的距离并不算遥远,但对他来说,这一步却可能决定整个战场的走向。 无论是想通过恐吓让朱慈烺撤退,还是下定决心直接击杀对方,他必须用最强烈的气势一举冲破朱慈烺的防线。 而在这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中,朱慈烺的龙旗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目标,无论杨高还是明军士兵,都清楚地看到了这面高高飘扬的龙旗。 它不仅是朱慈烺个人的象征,更是明军士气的支柱。 只要这面旗帜倒下,或者出现任何后退的迹象,明军的士气必将瞬间崩溃,战局也会迅速倾斜。 但局面远没有杨高想象的那般轻松,朱慈烺始终坚持亲自指挥,并未做出任何撤退的动作。 柳生御营在明军的大帐前设下了精密的防线,他们训练有素,反应迅速,完全没有给杨高可乘之机。 每次杨高冲锋,都被御营狠狠挡回,冲击力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突破效果,反而遭遇了强烈的反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态势渐渐扭转。 在杨高与柳生御营的对峙中,明军的三个战兵营终于恢复了作战状态,迅速投入到混战之中。 而近两千名明军将士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沉稳反击,整个局面顿时变得错综复杂,杨高原本计划通过一次突破迅速结束战斗的计划,眼下看来已经难以实现。 “快,立刻把这里的战况报告给济拜!”在一阵激烈的交火之后,杨高终于意识到形势不妙。 他不得不从前线撤下,他刚一退到阵后,身边便有几名旗手快马加鞭,迅速驰来,将杨高的命令带往济拜处。 “朱慈烺已经被我拖住,离营门不到三百步。”杨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迅速下令: “立即告诉贝勒,只要派重兵从明军大营两侧突破,迂回包抄,朱慈烺绝对逃不掉!”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只要明军两侧的防线被突破,朱慈烺的中军将会被彻底包围,战斗将随之进入决定性的阶段。 然而,他也清楚,时间已是危急,必须尽快行动,才能阻止明军做出任何反击。 然而,他未曾想到的是,朱慈烺的应对早已布下了周密的防线。 在明军大营内,朱慈烺并不只是单纯地依赖强硬的军事力量来应对清军的进攻,他巧妙地利用地形,布置了精密的陷阱和预设的反击计划。 杨高话音刚落,便带着旗手快速收拢了士兵,准备再次发动猛烈攻势,从正面对朱慈烺施加更大的压力。 此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尽管之前在朱慈烺御营的强力反击下吃了大亏,但杨高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这一战,他必须拿下朱慈烺,给自己争取一个不可动摇的地位和声望——无论如何,这场战斗不能再有任何退路。 与此同时,那几个塘马也毫不迟疑,立刻策马出营,急速奔向前线,将最新的军情送往济拜营地。 每一分信息都至关重要,尤其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线希望都可能成为改变局势的转折点。 杨高心头掠过一阵冷笑:被朱慈烺的御营击退之后,他就明白单靠自己之力,根本无法迅速打开局面。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朱慈烺并没有像其他敌军指挥官那样,趁机丢下队伍逃命。 朱慈烺依然坚守在阵中,继续带领部队与清军作战,这种不屈不挠的姿态让杨高看到了一线希望——只要能够擒获朱慈烺,甚至杀掉他,局面便能彻底扭转。 “机会就在眼前!”杨高暗自咬牙,此刻,他顾不得其它,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急忙派人去联系济拜,要求其速速出兵支援。如果能够将朱慈烺一举擒杀,那么无论谁在后方立下功劳,自己都能从中受益——何况这是一场关乎个人荣升的关键战役。 杨高可不是那种容易被唬住的人,他早已经看透了范文程的用心,虽然在范文程面前,他常常装出一副忠诚心切的模样,实际上他只关心自己能否通过这场战斗获得升迁。 范文程的承诺,他并不完全信任,毕竟人心难测,权力的游戏中,谁能保证每次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若是能够成功擒杀朱慈烺,击败明军,那么范文程和济拜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轻易与他争功? 至于济拜,杨高虽然表面上要巴结他,但心中却早已有了盘算。 如果济拜真如范文程所说,仗着身份压制他,最后在关键时刻拒绝让他上阵,那他必定会搬出范文程来做后盾。 毕竟,范文程亲口答应过,击杀朱慈烺的功劳就算不让他立功,至少也要保证他的利益——至于最后的结果,至少得给他一些条件和保证。 毕竟,在这种局势下,谁能真正掌控战场,谁就能主宰未来。 杨高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算计与欲望,他知道,只有立下赫赫战功,才能确保自己的地位和未来。 毕竟,作为一个多年前便已抬旗的汉人大将,杨高也不是一无所有。然而,时间不等人,杨高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他立即收拢手下的几百名士兵,再次亲自带队发起冲锋。 这一次,他不再留有任何退路,必须一举摧毁敌人的阵地,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功勋。 在另一边,朱慈烺此刻已然完全沉浸在战局的思考之中,尽管胸前的箭矢让他疼痛难忍,但这种痛楚却未能削弱他对战局的敏锐洞察。 此时,他已经对当前的战斗态势有了较为清晰的判断。 除了正面抗敌的杨高外,他还注意到了两翼的防守形势。 四百多名亲卫军,几乎被他分配到了两翼的关键防线上,以确保敌军的进攻不会从其他方向渗透过来。 朱慈烺清楚,正面虽然有杨高带领的大军冲击,但两翼的安全必须得到保障,若在此时发生任何漏洞,敌军可能一举突破,陷入更加困境的他和明军部队,势必会遭遇灭顶之灾。 因此,他不断调整兵力部署,将更多的精锐部队投入到两翼防守的关键阵地,同时也加紧指挥御营与清军展开激烈的接触。 每一步指挥都必须小心谨慎,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让局势急转直下。 他在阵中亲自执旗的举动,不止是为了激励士气。 他只有亲自上阵,才能真正激发出士兵们的忠诚与勇气,才能让每一位将士在冲锋陷阵时,看到一个不退缩的帝王。 而此刻,他的心头更加明确了一个目标:决不能让杨高有机会击败自己。 无论如何,他必须坚守,直到最后一刻,绝不允许敌人突破大营,甚至夺取龙旗! 杨高带领士兵再次冲上前线,身后跟着的是他精心挑选的几百名战士,尽管此时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并不乐观,但杨高依然信心满满。 他知道,只要能够突破朱慈烺的防线,杀掉那位年轻的皇帝,明军的士气必定会受到致命打击,整个战局便会瞬间发生逆转。 而朱慈烺则依然坚守在阵中,带领御营奋力与清军对抗,每一个命令都精准而果断。 朱慈烺静静站在战场一隅,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若情况危急,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撤退,确保自己能顺利突围,保全性命。 这场战斗对他来说,固然关乎明军的生死存亡,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生命和未来。 明朝的疆土可以再争,但他一旦丧命,便一切皆休。 作为一国之君,决策时的冷静与果断,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武器。 他的眼神迅速扫过眼前局势,虽然当前正面战场看似处于劣势,但他并不慌乱。 朱慈烺深知,如果一旦敌军的攻势不见减缓,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撤到后方的安全地带,从容组织反攻。 而现在,情况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有了精锐兵马的支援后,不仅正面战场的局势开始逆转,就连大营两侧的清军进攻也被有效遏制。 原本占据上风的清军攻势,突然在两军接触后,出现了停滞的迹象。 随着更多的明军援军赶到,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微妙变化,双方的兵力对比逐渐平衡,形成了焦灼的僵局。尤其是济拜的军队赶到前线,情况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即便杨高在两侧实施包围,明军在这股新力量的帮助下,不再是被动防守,反而有了反击的机会。 此时,杨高的进攻节奏顿时被打乱,原本计划包围朱慈烺的战局也随之变得扑朔迷离,局势远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顺利。 在中军大营西侧,夜色中的黑暗突然被数十支短斧和长枪打破。 它们如同幽灵般从暗处闪现,急速朝着王忠贞的火枪队列投射而来。 随着几声凄厉的哀嚎,几名火枪手应声倒地,显然是被精准击中。 紧随其后,数十支长枪枪头接踵而至,猛烈的枪火穿透了夜幕,战士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火枪兵被突然袭击,几乎没有时间重新装填弹药,他们仅能依靠身后的军官命令,迅速撤退。 撤退的命令还未完全传达,紧张的气氛中,清军的刀盾手与长枪兵便已经蜂拥而上,勇猛地向火枪队发起进攻,双方展开了惨烈的拼杀。 刀枪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战场上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们手中的长枪与刀刃在闪烁的火光下显得尤为可怕,双方的战斗一时难解难分。 杨高战斗的勇猛与果敢,极大地鼓舞了麾下的士兵。 他们在突袭开始时,就迅速压制了明军的前沿阵地,开始逐步逼近大营。 然而,正当清军将士信心满满地逼近大营时,王忠贞的死死抵抗却让整个战场的局势变得微妙。 尽管清军一度占据了上风,但随着夜幕下的明军逐渐形成有效的防线,局势却开始发生转变。 王忠贞作为明军前军的一员,在这场战斗中显得格外英勇。 他率领着第一批冲入明军大营的清军,面对明军顽强的抵抗,他毫不畏惧,坚决冲杀。 战场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四周充斥着战马嘶鸣和刀枪交击的声音。 王忠贞看着身旁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心中愈加激愤,他知道,只有彻底击溃明军的抵抗,他们才能一举成功。 然而,正当战斗陷入胶着之时,局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济拜率领着满洲八旗兵赶到了战场,并迅速分成了几支小队,开始支援正在与明军激烈交战的绿营兵。他早已通过杨高的军报掌握了战场局势,第一时间便调动了自己的兵力支援。 此时,他身披铁甲,策马扬鞭,带领几十名亲卫闯入了明军大营。身边的亲兵们个个目光如电,随着济拜的到来,整个战局似乎瞬间有了转机。 济拜的到来,不仅为清军带来了新的战力,也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他迅速根据战场的情况,决定将力量分散至大营两侧,各派出三支牛录兵马,强势支援正与明军作战的绿营部队。 随着济拜的增援力量到达,明军原本逐渐恢复的反攻态势被迫再次受挫,清军的进攻势头再度得以恢复。 朱慈烺在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已经做出决断。 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整个战局将彻底失控,虽然当前局面依然复杂,但他并不慌乱,反而从容自若地开始指挥后续的反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双方的士气此起彼伏,战局仍处于胶着状态。 在济拜的增援下,明军虽受压,但并未完全陷入绝境,关键时刻,反击的机会随时可以到来。 (本章完) 第333章 争功 第333章 争功 “你,快去把杨高找来。”济拜跨入战场时,眼前的局势依旧混乱不堪,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指着一个绿营军官命令道。 周围的战斗声与嘈杂声让他一时难以分辨敌友,只见四处火光闪烁,硝烟弥漫。 那个绿营军官被命令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朝着杨高的旗帜方向急步而去。 济拜并没有立即带领八旗兵猛攻,而是冷静地观察局势,他知道,这场战斗的成败在于细节,尤其是要摸清敌人的底细。 之前在城下发生的那一系列混战中,八旗兵虽然展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但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尤其是在与明军的接触中,不仅消耗了大量兵力,还有一部分兵力被明军的坚强抵抗所打散。 若非盖州城已经被围,局势愈发危急,加上清廷内部缺少得力的将领,指挥体系的紊乱,使得这些年轻的将领在众多压力下不得不作出快速且果断的决定。 对于济拜来说,他的晋升并非偶然,虽然年纪尚轻,但他在这场混乱的战局中显得格外沉着冷静。 事实上,若没有强烈的政治和军事压力,济拜也许不会如此急于采取行动。 毕竟,初登战场的八旗兵已经损失了一部分士气,而此时再出战,若无明确的把握,任何盲目的进攻都可能带来更大的风险。 然而,在面对如此的挑战时,济拜没有选择回避,而是站在了最前沿。 他与尼德等人有着相同的战略眼光,清楚地知道,绿营兵必须先行出击,消耗掉明军的部分力量,才能为八旗兵的加入铺平道路。 这一切都需要冷静的观察和耐心,直到确认敌方的防线有了松动的迹象,才能决定最后的进攻时机。 原本,济拜并没有计划那么早就投入主力部队,他原本设想的是由杨高率先发起攻击,全面摸清明军的态势后,再决定是否出动八旗兵。 然而,战局的发展却让他不得不改变原定计划 当杨高送来急报,称朱慈烺已在大营内时,济拜立刻做出决定——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深知,一旦错过了这个关键的机会,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朱慈烺。 于是,济拜毫不犹豫地率领八旗兵赶到战场。 此时的清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迅速占据了上风。 随着八旗兵的加入,清军的士气高涨,反观明军,尽管在夜战方面有着一定的优势,但随着两侧的防线逐渐被突破,他们也开始表现出不小的动摇。 明军的阵线开始不稳定,部分士兵甚至出现了溃败的情形,若不是御营的严密监督,维持了大军的纪律性,明军的防线很可能已经彻底崩溃。 然而,局势依然错综复杂,清军的攻击并没有轻松取得决定性胜利。 即便如此,济拜并未急于推进,而是保持了充分的警惕。 此时的明军已经有了明显的溃败迹象,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清军的士气仍然难以一蹴而就地打垮敌人。 明军虽然面临着强大的压力,但在战场上,士兵们的反抗并未完全消失,每一次反扑都显得异常凶猛,敌人并没有如他们所愿那样轻易崩溃。 若没有增援及时到达,济拜意识到,明军的防线最终会被突破。 “明军的防线正在后撤,我们的推进力度越来越大,但若不加快节奏,战场将陷入僵持,”济拜心中清楚,虽然局面有了些许突破,但敌军顽强的抵抗仍然让他感到不安。 四周的枪声与喊杀声不绝于耳,明军的防线在清军的不断攻势下,已经开始出现裂痕,尤其是在两侧受到夹击的情况下,他们的抵抗力明显下降,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兵被迫后退。 面对强大的敌军,明军的士气已经逐渐低落,然而,关键的时刻,清军也未能完全摧毁敌人。 此时,济拜感受到一种迫切的危机——若不迅速作出决定,这场战斗的胜利也将变得难以把握。 此刻的战场,已是危机四伏,局势瞬息万变,任何一个不慎的决定,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但济拜并没有慌乱,他始终相信,强悍的八旗兵能在关键时刻反败为胜。 他观察着战场的局势,迅速指挥着手下的兵力,调整阵型,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关键战斗。 他知道,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战局中,只有保持冷静,才能找到突破口,最终带领清军拿下这场关键的战斗。 战斗愈发激烈,明军的防线越来越薄弱,而清军的攻势越来越猛。 两军的战斗越来越接近高潮,胜利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向清军一方。 然而,济拜心知肚明,胜利的最终获得,不仅仅依赖于兵力和进攻,更是依赖于指挥官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策与应变。 随着战斗的深入,济拜越来越清楚,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兵力的多少,更多的是指挥官在瞬息之间做出的决策——这正是他此行的真正挑战。 “贝勒,明军已呈败象!请速加兵力,加紧攻势!若是等朱慈烺的援兵赶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便将白白错过了!” 杨高策马飞驰而来,面色焦急,满头大汗,语气中透着不容耽搁的迫切。 相较于杨高的紧张,济拜显得镇定从容。 他缓缓收缰勒马,目光扫过前方的战局,语气平静而低沉: “朱慈烺身边还有多少兵力,这点可探明了?” 与朱慈烺交战次数不多的济度,并未因对方的名声而感到畏惧。 他年轻气盛,虽非鲁莽之辈,但初生牛犊的胆气和对于胜利的信心使他暂时按兵不动,显得格外冷静。 杨高连忙拱手答道: “绝不超过三百。末将亲眼所见,那朱慈烺已将亲卫尽数散入两翼,试图阻挡我军的攻势。 如今贝勒率精锐前来援助,明军已然不支,败退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战局对我军极为有利,但若不速战速决,只怕夜长梦多!” 正面战场空间狭窄,清军虽然拥有兵力优势,但在这样的地形下难以展开兵锋。 朱慈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索性将御营派至两翼,企图以精锐力量牵制清军。 但他显然低估了清军的攻击强度,即便是御营上阵,也难以稳住局势。 济拜微微颔首,脸上的淡然之色不减。 他抬起手,指向前方的战场,语气中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果断:“传令下去!按本贝勒先前的指令行事。速战速决,务必在两翼的明军援兵赶来之前,生擒朱慈烺!” 这句话出口时,他眼中已闪过一丝锋芒。 显然,他并非漫不经心,而是在等待杨高的汇报确认之前,便已经布下全盘计划。 几个军官闻令,齐齐应声,随即各自率领麾下兵马,迅速投入战斗。 见此,杨高松了口气,转身欲返战场,打算率领部下继续冲杀。 然而,就在此时,济拜抬起马鞭,横在杨高的去路前,朗声说道: “杨将军辛苦了!接下来的战斗,本贝勒将亲自指挥。你带兵作战已久,是时候歇息片刻了。” 杨高听罢,心中一凛。他看得出济拜话中虽带笑意,却暗含拒绝与命令的意味。 他微微躬身,语气却更显坚定: “贝勒大人,范学士有令,末将需时刻护卫贝勒左右,此为职责所在,还请贝勒明鉴。” 杨高这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搬出了范文程的名头,既表明了忠诚,也暗示了自己无法擅离的理由。 济拜听罢,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但随即展颜一笑,显然早已料到杨高会用此法挡住自己的命令。 他策马向前,口中却陡然厉声喝道: “战场之上,一切皆听本贝勒号令!范学士的吩咐,自当战后回营再议,岂能坏了军令?” 济拜的语调铿锵有力,丝毫不给杨高再争辩的余地。显然,他既不想让人干扰自己的指挥权,也希望借此彰显他身为贝勒的威严。 杨高闻言,只能无奈地闭口,但他并未退下,而是稍稍拉了拉缰绳,保持在济拜的右后侧不远的位置。 虽然无法继续指挥战斗,但他依然在暗中注意着战场局势,准备随时出手保护济度。 与此同时,战场的厮杀愈发激烈,济拜身边的亲兵迅速将战线推向明军中营,每向前一步,明军便逐渐暴露出更多破绽。 他看着前方混乱的战局,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兴奋,当即挥动马鞭,高声呼喊: “朱慈烺不过如此!传我军令——全军压上,夺取中营,活捉朱慈烺!” 随着他的命令,清军士气大振,声势如潮,步步逼近中军营地。 而济拜的眼中,则隐隐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杨高压抑着心头翻涌的怒意,目光紧锁在济度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力量: “贝勒,末将是摄政王亲封的将军,难道贝勒大人对末将的能力还心存疑虑吗?” 此言一出,济拜的手僵在马缰上,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硬生生地勒住马蹄,回头冷冷地盯着杨高。 杨高搬出多尔衮的名号,这就不再是单纯的争执,而成了政治上的较量。 济拜当然明白,他可以随意忽视杨高的意见,却不能无视多尔衮的威严。 更何况,在朝堂上,他本就处境微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思忖片刻后,济拜换上了一副不咸不淡的笑容,拱手道: “杨将军多虑了,本贝勒岂能不信你?既然如此,就由你我联手,一同擒拿那明帝朱慈烺,岂不更显威名?” 话虽平和,语气里却掺杂着一丝隐忍的不甘。 他深知,今晚的战局,不容许任何差错,而杨高既然搬出了多尔衮,就成了无法绕开的棋子。 杨高嘴角微微上扬,未再多言,直接一夹马腹,策马冲锋。 他虽心有不爽,却也只能带着一众亲卫紧随其后,眼下,他不单是要亲临前线,更要确保这场击杀或俘获朱慈烺的军事行动不出任何纰漏。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这场军功争夺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两人指挥的加入,清军士气骤然高涨。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清军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中军两翼的明军将士已经被清军步步紧逼,防线被压缩到中军大帐前不远处。 火枪发射的“劈啪”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刺鼻气息,明军营帐一个接一个被掀翻,火光将夜色映得如同白昼。 两翼的明军虽然被压制,但并未彻底溃散,他们以顽强的意志勉力支撑,在火枪队和御营的掩护下缓缓后撤。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若非战意坚韧,早已成为一盘散沙。 然而,即便如此,明军的退势仍不可逆转,士卒的体力在长时间的激战中渐渐耗尽,队形也愈发散乱。 一旦退无可退,便只能死战到底。 而在后阵的高地上,朱慈烺的身影犹如定海神针般矗立于混乱的战场之中。 他手执指挥大旗,双眼直视前方,不曾有丝毫动摇。 火光映照在他的面庞上,显得冷峻而从容,他耳畔充斥着连绵不绝的枪声和士兵的喊杀,却丝毫不为所动。 此刻,他的思绪清晰如镜。 “再拖一刻,再拖一刻……”他在心中默念,目光扫过逐渐逼近的清军,又看向身旁护卫的亲兵。 他的神情中没有恐惧,只有沉稳和坚毅,他挥动手中的旗帜,命令阵地上的将士有序后撤,同时调整火枪队的防线,掩护主力转移。 方才,林昌峰和高杰两部的信使已分别传来捷报。 根据情报,这两路援军正按照计划迅速向此地逼近,只需再拖延片刻,便可将这股突袭的清军彻底引入预设的包围圈中。 届时,整个大营将化作吞噬敌军的死亡陷阱。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目光越发冷冽,他早已不是那个只懂书卷之道的皇室子弟。 经历了无数次血与火的洗礼,他深谙战场的规则:战机稍纵即逝,唯有沉着冷静才能化危为机。 (本章完) 第334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334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场战斗,是两支强军对峙,双方的士兵都经过精细的训练,纪律严明,战斗意志坚如铁石。 在混战的那一刻,阵型的保持、队列的轮换、前后军的交替掩护与撤退,这一切几乎无懈可击。 就算偶尔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也不过是瞬间便被对方迅速掩盖和调整,双方谁也没有太多的破绽可攻。 即便有时出现了些许松懈,但也难以被察觉,敌人更无法迅速组织有效的反击。 换句话说,清军与明军的对抗,已不再是单纯的战术较量,而是比拼着各自军队的韧性和持久力。 双方都拥有极强的组织度和坚定的战斗意志,在如此漫长且消耗极大的对决中,谁的血槽更厚,谁的耐力更强,谁便能在最终的胜利者之列。 明军在初期的失误并非不可原谅,毕竟他们早已有备,尽管战局一度对清军有利,明军依然稳住了阵脚,迅速调整了战术。 相对而言,清军虽然一度占据了优势,但内部的龃龉与将领之间的分歧,始终使得清军的配合显得不够默契。 这种情况在没有火炮压制和更强火力支援的情况下,使得清军在前进过程中充满了不确定性。 结果,这场意外爆发的夜战,越打越成了兵力的比拼——谁能在消耗中坚持到最后,谁便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这场战争的关键时刻,朱慈烺显然看出了敌我双方的真正差距。 朱慈烺早在清军发起猛烈攻击时就意识到,单靠一方的强攻很难迅速分出胜负,尤其是双方实力相当且战术都较为精妙的情况下。 他明白,战斗的成败最终将取决于谁能坚持到最后,既然清军各部之间存在着协调上的不畅,那明军就有足够的机会在短时间内阻滞住敌军的推进。 而这正是朱慈烺做出决定的时刻:他必须为自己和大营的主力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指挥亲卫军拼死抵抗,奋力阻挡清军的前进,他深知这时的任务并非简单的防守,而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援兵争取一线生机。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股强悍的清军轻易突破,尤其是当清军的两翼开始形成包围圈的时候,朱慈烺的战略便愈发明确——一切的目的都是引导敌军深入,最终以逸待劳,趁机一举歼灭。 而此时,朱慈烺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撤退的事宜了,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眼前的敌军,更是全军的生死存亡。 他不再考虑是否能全身而退,而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将清军引入伏击圈。 他并不是缺乏撤退的能力,但此时的他,心中已有了更明确的决心:不退,绝不退! 朱慈烺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战场上逐渐逼近的清军,心中已有了成算。 此时,他周围的亲卫军和剩余的明军将士虽然伤亡惨重,但依然没有放弃,他们紧紧依托阵地,依靠着朱慈烺的旗帜和号令,逐步构建起新的防线。 朱慈烺知道,自己的退路早已被切断,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与将士们并肩作战,带领他们一起等待援军的到来。 而此时,已经完成包围部署的林昌峰和高杰,带领着明军的主力重新集结,逐渐逼近战场核心。 随着他们的到来,清军的压力愈加沉重,而朱慈烺正是依托这一时机,指挥亲卫军与普通战兵进行持续的抵抗。 他不仅仅是为了争取时间,更是要给清军造成最大程度的心理打击——让他们在追击的过程中,感受到极大的挫败感。 夜幕笼罩着战场,浓重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朱慈烺依旧手持那面高高飘扬的皇旗,虽身处危局,却仿佛没有丝毫动摇。 明军残存的不到两千士兵,身陷困境,边缘地带已然被清军逐步压缩,然而这支部队似乎仍然顽强地在逆境中坚守。 尽管明军的士气早已跌至谷底,朱慈烺的存在,像是一根坚硬的脊梁,让整支队伍始终没有崩溃。 即使退入了后方,皇旗依旧矗立,象征着他作为帝王的威严,虽然连连后撤,却始终未曾丧失一分尊贵与决然。 随着济拜指挥的八旗兵涌入战场,清军的进攻力度骤然加剧,明军的防线逐渐瓦解,敌军的步伐越来越近。 然而,朱慈烺的步伐却似乎愈发坚定,即便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支持,他依旧以自己的王旗为中心,坚定地向前推进。 若是旁观者,只怕会以为他在面对死亡也不曾退缩,正如一座矗立在风暴中的孤岛,孤独却不容撼动。 “陛下,援兵即将抵达,末将劝您随我撤至安全之地。” 柳生目光焦虑,紧握旗杆,几步追上朱慈烺,一边后退,一边恳切劝道: “陛下之勇,天下皆知,但刀剑无眼,这里实在太过危险。若是陛下再被敌军流箭射中,受了伤,末将真是罪该万死。” 朱慈烺没有回应,只是紧握王旗,步伐依然坚定。 柳生看着他那几乎毫不动摇的身影,心中更添焦虑,他知道此刻的局势已经相当危急,任何一次不慎,都可能改变整个战局。 可是他知道,劝说朱慈烺退去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 眼看着清军一步步逼近,明军的后防几乎已经是空无一人,这支几乎被完全包围的部队,何时能摆脱困境,柳生心中也充满了疑问和不安。 然而,就在这时,后方渐渐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朱慈烺顿时心头一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知晓援军终于赶到了,立刻,他的神情便由那份沉稳转为更加刚毅。 他看向柳生,目光变得如钢铁般冷冽: “柳生,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朕明日便让你回南直隶,去过你的太平千户! 此时此刻,局势如此,朕怎能在此时弃战?你若再敢废话,休怪朕心狠手辣!” 朱慈烺的怒喝如雷贯耳,柳生愣了愣,不敢再言语。 他能感受到朱慈烺身上那股铁血的气息,是一个帝王的气度,此时的他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生死而战,而是为了更深远的东西。 与此同时,朱慈烺的目光也扫过了眼前一队队已经开始跃马冲杀的战兵,士兵们不再畏惧敌军的压迫,反而变得愈发凶猛。 朱慈烺的心情也随之高涨,他早已不仅仅是在为了这场战斗而拼命,而是为了自己能否稳坐帝位,能否成为一位真正的天命所归的帝王。 这一战,对于他而言,不仅关乎生死,更关乎未来的权威和威信。 若不能展示出足够的强硬与果断,他如何在这动荡的时局中稳固自己的江山? 若没有血与火的洗礼,又如何赢得那些心怀异志者的尊重与效忠? “末将姗姗来迟,救援不力,恳请陛下治罪。”就在这时,高杰策马赶到,迅速穿过战场的混乱,借着那高高飘扬的皇旗,终于找到了朱慈烺的身影。 他策马而至,翻身下马,行礼如仪,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却又不失那份从容。 朱慈烺听到这话,深深看了一眼高杰,随即扬起嘴角: “好,来得正是时候!”他知道,援兵的到来意味着明军将能扭转战局的时机已经到来。 此时,他再也没有迟疑,猛地推开柳生,带着一股果断的力量,迅速跃身而起,借着旗杆的支撑,他一个翻身便上了高杰的坐骑。 随即,他高高举起那面象征着自己帝王之尊的王旗,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 柳生的亲卫骑兵紧随其后,见状,立刻毫不犹豫地聚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牢牢挡住了朱慈烺的面前。 他们紧握长刀,目光如钢,眼中闪烁着誓死捍卫陛下的决心,尽力为朱慈烺遮蔽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和袭击。 眼前的局势愈加紧迫,身后就是千军万马的明军,而前方则是如狼似虎的清军,战斗气氛愈加压迫,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更猛烈的冲突。 高杰站在马上,目光如利剑般锐利,感受到了明军突然加强的攻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跃上了另一匹战马,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光寒冷如冰,举向空中,随即大喊一声: “杀!” 他挥刀指向前方,命令着自己所率领的骑兵紧随其后,冲杀向敌军阵地。 柳生本能地想要阻止朱慈烺的前进,他心知此时并非出击的最佳时机,眼前的局势复杂而危险,撤退或许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作为陛下的御营副统领,他深知自己的责任,竭力保护朱慈烺的生命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使命。 “陛下——”柳生刚开口,试图说服朱慈烺不要再冒险。 然而,朱慈烺却不等他说完,猛然转头,目光如炬,声音震耳欲聋: “谁敢言退?” 顿时,四周一片死寂。 战场上的喊杀声、火枪声、弓箭划空的尖锐声音、兵刃碰撞的铿锵之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音浪,但在朱慈烺的一声怒吼后,仿佛一切都凝固了。 周围的亲卫和随行骑兵们纷纷停下脚步,谁也不敢再发出一声反对的声音。 朱慈烺那一声“谁敢言退”掷地有声,气吞山河,眼中闪烁着如钢铁般的决然,他的身影在战火中愈加坚定。 随即,他目光一扫,冷冷地说出: “谁怕?” “誓死追随陛下!誓死追随陛下!” 随即,在高杰的带领下,身后的骑兵们齐声高喊,声音如洪流般澎湃。 这一声声呐喊,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和对朱慈烺的忠诚,如同雷霆震动大地,令整支骑兵队伍都为之一震。 士气再次被点燃,燃起了熊熊战火。 “杀!”朱慈烺猛地一声大吼,声音如雷霆般炸响,瞬间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他猛地用力夹住马腹,战马如同一只脱缰的猛兽,带着无可匹敌的速度冲向前方。 那一刻,朱慈烺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整个战场的中心,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冲破重围。 随着朱慈烺的一声令下,高杰所带领的混编骑兵中,数百匹战马几乎是同时启动,宛如黑色洪流中的一道巨浪,朝着清军阵地猛然扑去。 马蹄震天,铁甲闪光,刀枪相交,仿佛撕裂了整个夜空。每一匹战马奔腾之时,都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 而此时,杨高在战场的另一端,看到这一幕时,心头猛地一颤。 他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明军,特别是那股声势浩大的骑兵队伍,不禁为之一惊。 那数百骑兵的气势磅礴,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刚才明军的防线看似渐渐崩溃,但此刻突然间又涌出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局势瞬间发生了剧烈变化。 杨高心中暗自焦虑,难道一切的攻势都已经付之东流? 明明之前清军的进攻势如破竹,一度占据了上风,怎会在短短片刻间,突然变得如此不利? 那股骑兵的冲击力不可小觑,若不及时应对,恐怕会给大军带来沉重打击。 高杰所部的援兵虽已赶到,但清军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各级军官反应迅速,采取了阵地防守与反击相结合的战术。 因此,尽管明军的援兵来了,局面并未立即转为有利。 然而,局势却在悄然发生变化,明军的反击逐渐增强,清军的进攻势头开始受到抑制。 杨高深知,不可轻视明军的战斗力。 虽然他对自己的精锐部队充满信心,但此时的情形已经发生了转变,击杀朱慈烺的计划已经变得极为困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明军援军,他意识到,继续与明军死拼下去只会拖延时间,甚至可能带来更大的损失。 杨高低头看向济拜,他深知,自己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就能赢得战斗的。 他迅速作出决定,立刻扭头向济拜报告: “贝勒,明军援军来了,咱们得撤了。” 这话一出,济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心中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并非仅仅为了杀死朱慈烺,更是为了稳住大局,确保清军的胜利。 然而现在,形势突然逆转,明军援兵的到来让局势愈发复杂。撤退,似乎成了最明智的选择。 杨高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他明白,范文程在出征前特别叮嘱过他,一旦战局不利,要以保存兵力为先,切忌因一时冲动而做出不智的决策。 他虽不甘心错失此次击杀朱慈烺的机会,但他深知,保存实力,才能在未来的战斗中重整旗鼓,重新出击。 因此,杨高再三确认后,毅然决然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一决定虽然让他心有不甘,但他知道,若继续硬拼下去,必然是全军覆没之局。 (本章完) 第335章 狗咬狗 第335章 狗咬狗 然而,在这一关键时刻,济拜的表现与杨高显得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那面在明军骑兵中央高高飘扬的“明”字大旗,或许是出于某种潜意识里的敌对情绪,济拜的情绪愈发焦虑不安。 面对局势的变化,他并未像杨高那样果断决策,反而显得有些动摇。 此时,见到明军骑兵越来越近,他咬紧牙关,声音里透着几分愤怒与不甘: “朱慈烺就在那里,明军主力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集结完毕,你怎能这样就退?” 他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一丝不屑和怀疑的光芒: “杨高,你可是摄政王亲封的大将,难道现在就怕了? 刚才你不是还豪气干云的吗?怎么,现在胆子小了?” 杨高的眉头紧皱,心中感到一阵无奈。 他原本就对济拜的拖延不耐烦,但此时面对他那充满质疑的眼神,却不得不再次劝说道: “贝勒,您行军打仗的本事确实远在末将之上,但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 咱们已经打了这么久,完全没有必要和明军继续纠缠下去。 若是继续下去,等到明军的援兵完全到达,我们的精锐兵马可能就得白白葬送了!” 杨高清楚地知道,今天的这场战斗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甚至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他之前已经多次亲自冲锋陷阵,几乎死里逃生,若继续拼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他心中对撤退的决心愈加坚定。 然而,济拜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认输,眼见着眼前这块肉已经离自己远去,他的内心愈加焦虑和不甘,甚至开始患得患失。 他开始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若此时撤退,实在是太过丢脸,不仅会让刚刚的努力付诸东流,还会让自己背负上失败的污点。 于是,他咬牙道: “若是就这么被朱慈烺击退,那这半月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就算明军的援军来了,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撤退! 若真这样,咱们的名声岂不全毁了?” 杨高的心情已经到了极点,几乎想要暴怒出来,但他深知在这个关键时刻,情绪失控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此刻他很想对济拜的固执表示不满,但作为一名老将,他知道此时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 “贝勒,”杨高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平静,但已带着几分迫切: “夜袭的目的已经达成,朱慈烺受此惊吓,必定会移营。你看,明军现在的阵形已经开始松动,若是我们再不撤回城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若坚持不撤,我们的兵力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最终的结局恐怕是全军覆没。” 他语气中的焦虑不言而喻,杨高清楚,如果再继续硬拼下去,必定会将自己和手下的士兵都送入死地。 眼下的敌人明军兵力重新集结,势头强劲,而他们的优势已不再。 明军即将组织起有效反攻,若再不撤退,不仅会白白损失掉更多的士兵,甚至连逃回城中的机会都可能错过。 然而,济拜却依然没有做出决断,他看着眼前渐渐逼近的明军,心中那份不甘和焦躁变得愈发强烈。 战场上的硝烟和喊杀声仿佛变得更加刺耳,他不想就这样败北,甚至有些想要赌上一把,认为只要坚持住,局势或许还能逆转。 “撤退?”济拜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疯狂: “若我们现在撤回城中,岂不是让朱慈烺看到我们畏惧他的实力?若明军援兵已经到达,这样仓皇撤退,我们岂不是会给他们留下口实,彻底丧失先机?” 杨高听得心中一阵冷笑,但他强行抑制住了情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沉稳: “贝勒,撤退并不意味着畏惧,而是为了保存实力。战场上胜负乃是瞬息万变,不是所有的敌人都能一击击败。 我们若能保全实力,未来会有更多机会去迎接挑战。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脸面,而是如何带着这支精锐之师全身而退。” 杨高此言一出,济拜终于略微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然而,他的内心依然充满着不甘和犹豫,仿佛失去了判断力般徘徊不定。 就在此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僵局: “报……贝勒!” 两个急促策马而来的清军旗帜兵迅速赶到,带来了急报: “大营周围发现大队明军兵马,数目不详。” 济拜和杨高两人听到命令的瞬间,顿时都愣住了,彼此的眼神交汇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显然,他们没有预料到局面会如此急转直下。 “杨高,你带领你的兵马,在前方顶住朱慈烺的反攻,千万不要让明军突破这里!” 济拜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目光紧紧盯住杨高,神情中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且战且退,拖住他们!本贝勒要亲自带兵去清理两侧的明军,确保我们的退路畅通!” 听到这话,杨高心中一阵震动,但他很快便强压下了内心的不满和疑虑。 明军的反攻来得如此迅猛,几乎是一个个不合时宜的打击,直接把清军压制在了包围的边缘。 更糟糕的是,朱慈烺这位明帝似乎并没有任何撤退的意思,反而愈战愈勇,显示出极强的指挥才能和坚韧的决心。 若按照济拜的命令,他此行恐怕只能是作出牺牲,拖延明军的反扑,最终也许会是无功而返。 然而,作为一个忠诚的将领,杨高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顾虑这些。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半点迟疑,面对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势,他必须听从命令,执行任务。 “是。” 杨高深吸一口气,迅速拱手答应,旋即双腿一夹,身形如飞箭般弹跃上马,马蹄在泥土中激起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那面旗帜随即迎风展开,“杨”字赫然插在战马前方,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剑,直指敌阵。 骑兵队伍随之重新整装,紧随其后,朝着前线驰去。 战场上硝烟弥漫,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成百上千的骑兵挥动马鞭,开始了与明军的激烈碰撞。 与此同时,济拜面色凝重,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决断。 他知道,只有迅速控制两侧的局势,才能给正面前线争取到时间,避免陷入彻底的包围。 他立刻下令收拢兵力,将主力集中,准备实施反击,在明军的攻势越发猛烈之时,任何一丝的迟疑都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 战场的另一侧,明军西营的阵地上,喊杀声震天。 明军火枪兵整齐列阵,带着沉重的步伐和无比严谨的队形,瞄准了前方的清军阵地。 一阵猛烈的枪声猛然响起,火药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数十名清军士兵应声倒下,鲜血染红了战场。 林城德所部的绿营兵在刚才与清军的栅栏争夺战中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损失了大约三百余人,而现在,他们的兵力仅剩下不到八百。 面对明军火枪兵的猛烈火力,他们刚刚形成的攻势顿时停滞。 紧随其后的尼德所部八旗兵,听到这一声声枪响,立刻意识到局势的变化,立即停下了原本急迫的进攻步伐。 尽管如此,明军并没有给清军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在清军稍微停顿的刹那,张煌言指挥下的明军再次发动了进攻。 这次,明军调集了数千名精锐战兵,组成了整齐的方阵,手中的长枪笔直如林,闪烁着凛冽的寒光,随着每一步的逼近,清军的压力愈加沉重。 “快!继续压制!将敌人包围!”张煌言大声命令,眼中闪烁着果敢和冷酷。 时机已经成熟,他必须趁机一举将清军彻底击溃,打破他们的防线。 明军的长枪兵军阵如同一股巨浪,凶猛而不可阻挡。 清军的阵地受到冲击,尽管他们依旧奋力抵抗,始终未能完全瓦解,但局势已逐渐不利。 此时,清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明军巧妙地包围,进攻的惯性仍在,士气虽然还没有完全崩溃,但也在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伤亡。清军的指挥官们一时间无法判断是否应当进行撤退,战局逐渐变得扑朔迷离。 林城德和尼德所部的八旗兵,尽管兵力尚有一千八百余人,仍然是精锐之师,且他们的训练有素,反应迅速,战力不容小觑。 但是,即便如此,在如此强大的明军压力下,始终无法占得上风。 战斗持续进行,但双方已经开始在血泊中拼杀,伤亡不断增加。 更为棘手的是,明军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赶到,逐渐填补了空缺,形成了强大的兵力优势。 相反,清军的队伍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伤亡惨重,士气开始动摇,阵线也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杨高此时虽然带着兵马冲到了前线,但他心中并不轻松,面对明军愈加猛烈的反攻,他深知局势的严峻。 尽管自己尽力将两军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定的范围内,避免被完全包围,但朱慈烺那股坚韧不拔的气势依然如影随形,不容小觑。 就在此时,济拜带领的清军两侧,依旧在与明军展开死斗。 明军的步步逼近和清军的步步后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论是明军的快速集结,还是清军的逐渐崩解,局势的变化让每一个指挥官都感到深深的压力。 杨高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甘,但他知道,尽管他带着兵马勇猛冲杀,但这一战的胜负,早已不在他掌控之中。 如何保全己方的兵力,才是当前最为关键的课题。 他猛地回头,狠狠咬牙: “贝勒,命令撤退!” 在清军的军阵中,最前方的一部分士兵是林城德所率的绿营兵。 这些士兵大多数是刚刚从营盘出战的,因长时间的行军与战斗,他们显得疲惫不堪,体力已然透支,状态低迷。 尼德的八旗兵则被安排在阵后,承担着压阵的重任。 原本这应该是一支能够稳固阵形、应对突发状况的精锐部队,但就在刚刚的苦战中,八旗兵们的表现也没有令林城德感到满意,尽管他亲自带领家丁冲锋陷阵,依旧无力改变战局的颓势。 战斗逐渐加剧,林城德在拼杀了数十回合后,便开始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眼前的局势越来越糟,他的部队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溃败的速度加快,原本能够抵挡住敌军一阵阵冲击的绿营兵,如今已经大部分溃散。 即使尼德的八旗兵及时赶来增援,他们的支援力度也显得捉襟见肘。 清军一方的阵形几乎完全崩溃,士兵们的士气低落,且战斗意志迅速消退。 林城德急忙四处指挥,试图稳住阵脚,但他很快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指挥的战斗了。 身边的家丁和绿营兵大多数要么已经倒下,要么正与明军拼死抵抗。 即便如此,尼德依然未曾放弃,仍指挥着八旗兵们死死阻击着明军,不让他们继续推进。 然而,局势的转折点悄然而至。 大约经过了一刻钟,尼德敏锐地察觉到敌军的步伐加快,感到局面不容乐观。 他开始下令撤退,但命令的发出,似乎有些迟了。 林城德看到阵前不断有士兵溃败,且自身的绿营兵伤亡惨重,撤退的命令根本无法迅速执行。 对于那些仍在拼命抵抗的士兵来说,撤退更像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打击。 大多数士兵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意志,或者在与明军的生死搏斗中倒下,眼前的局面愈发难以收拾。 在撤退的过程中,林城德最终只带走了两百余名随侍的家丁和亲卫。 剩余的大多数绿营兵要么死于明军锋利的刀剑之下,要么依旧在艰难与敌军死拼。 那些本应在战斗中保持冷静的士兵,已经在瞬息之间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混乱。 明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伴随着明军的步步紧逼,清军阵地彻底沦陷。 许多士兵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欲望,转身就想逃跑,可是,他们的逃窜换来的不是安全。 刀剑横飞,鲜血如雨,成群结队的溃兵在背后成为明军的猎物,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战场。 随着清军的溃败,尼德意识到,若不及时做出调整,他手下的部队恐怕就会彻底崩溃。 他看到眼前的战场已经不再是他能够掌控的局面,心中一阵急躁,但冷静的思考却依旧占据了他的大脑。 为了避免彻底的崩盘,他强压内心的焦虑,下令召集了四五百名八旗兵,准备在明军的猛烈冲击中尽力组织反击。 尼德紧咬牙关,看着从南边疯狂溃逃的士兵,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沉重的压力。 身后,是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明军,他们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如同浪潮一般朝着清军阵地扑来。 尼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艰难地咽下喉头的苦涩,决定冒死一搏。 “旗帜!给我举旗!” 尼德大声命令,他紧握刀柄,猛地指挥麾下的士兵们展开反攻,带领着自己的部队与涌来的明军硬拼。 两军相撞的刹那,战场上瞬间化作了血肉横飞的地狱。 最前方的数十名士兵几乎是在瞬间倒下,身影一闪,便再也不见。 寒光闪烁的长枪、短斧、砍刀肆虐,划破空气,血雨飞溅,惨叫不断,战场上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 尽管八旗兵经过多年的训练,战力强悍,但在数量上明显不敌人数占优的明军。 尼德的队伍拼尽全力死死挡住了明军的前进,双方陷入了僵持。 两军的激烈碰撞没有丝毫的缓和,双方阵地不断交换,死伤也在逐渐扩大。 在这短短的战斗中,尼德一度开始有些得意,看到自己的八旗兵稳住了局势,他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侥幸的想法。 只要再坚持片刻,等林城德从后方收拢了残兵,局面就可以顺利撤退。 他想着,只要能摆脱明军的追击,他们依然能够有机会反击、保全剩余的力量。 然而,正当他心头闪过这些念头时,意外发生了。 林城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战场前沿,他急匆匆地从自己的阵地处回到了前线,气喘如牛,脸色苍白。 他的出现,几乎是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甚至尼德也不曾想到,林城德竟然会突然返回来。 “埋伏……中了埋伏了……明军已经……”林城德的语气急促,喘息间话都说不清楚。 他原本是打算撤回到盖州城的,但一走出营门,却发现四周已经被明军包围,敌人布下了精妙的埋伏。 此时的林城德浑身是汗,眼中满是焦虑和绝望。 尼德听到林城德的报讯,瞬间如遭雷击,他的脸色剧变,急忙捂住了林城德的嘴巴,生怕他继续说出更多的言辞,煽动起军队的恐慌和崩溃。 如果让军心动摇,今天的败局就几乎可以确定。 此时,整个清军阵营的士气已经摇摇欲坠,许多士兵虽然仍在作战,但已经完全失去了明确的目标。 就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明军的猛攻依旧没有停止,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 (本章完) 第336章 愈演愈烈 第336章 愈演愈烈 随着明军的反攻正式开始,在半个时辰之内,战场风云变幻,原本占尽上风的清军,如同翻覆的棋局,瞬间陷入了混乱。 眼看着敌人那如潮水般的进攻浪潮涌来,清军的阵线开始崩溃,士兵们的士气如同被猛兽撕裂的猎物,瞬间土崩瓦解。 战场上的将领们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大势已去,整个局面似乎在一刹那间就发生了剧变。 但在这一切的变化中,朱慈烺、张煌言、马宝等一众明军高层并不急于做出反应。 虽然局势剧烈变化,但他们的心情反而愈加轻松,眼中的光芒愈加坚定。 经过了数周的筹备和演练,所有的心血终于有了回报,清军那支傲慢自大的精锐部队终于送上了战场。 而且,敌人的兵力远不及他们的两倍之多,明军怎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朱慈烺骑在战马之上,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虽然他依旧紧紧握着龙旗,但周围已经换上了亲卫的旗帜。 那枚箭矢依旧牢牢地钉在他的胸前,尽管箭矢已经让不少士兵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朱慈烺却丝毫不为所动。 此时,他心中只想着如何一举击溃眼前的敌军,夺取这场即将到来的胜利。 就在他得意地注视着眼前战局的发展时,明军的战旗如潮水般从各个大营内外升起,摇曳的旗帜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随着命令下达,明军阵中士兵的气势愈加旺盛,久违的反攻之力终于得以释放。 此时,东、南、北三面的清军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连中军大营也未能幸免。 明军付出了不少代价,但此刻他们心中明白,眼前这场战斗,必定是他们的胜利。 朱慈烺稍微收敛了笑意,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他知道,若今晚能够将这三支清军精锐一举歼灭,接下来整个战局的胜负将彻底改变。 更重要的是,除非多尔衮能够迅速从辽中调来大军增援,否则盖州城一个月内必定能轻松攻下。 那时,不仅是清军的精锐将被歼灭,整个战局也将向明军倾斜,势如破竹,攻下更多战略重地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明军的各个部队已经在朱慈烺的指挥下开始渐渐完成合围。 无论是西面的张煌言中军的兵力,还是东面马宝所部的骑兵支援,都已经在战场上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每一支明军部队都精准地切入敌军的弱点,迅速建立起防线,几乎没有给清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清军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开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不仅士气低落,连最为精锐的部队也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与此同时,林昌峰和高杰所部的战报也在不断传来。 林昌峰的部队已经顺利突破了朱慈烺中军大帐所在的位置,开始对清军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与此同时,高杰的部队也在从背后形成夹击,彻底改变了战场的态势。 济拜的阻击虽然一度组织了防线,但在如此强大火力的反扑下,已经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溃。 就在局势愈发紧张之时,西面大营也没有停下推进的步伐,张煌言率领的一万余兵马,外加常青山所部的支援部队,已经完全切入了清军的侧翼。 东面则是马宝的兵力,与李本深的部队联手,形成了夹击之势,持续给清军带来巨大的压力。 原本李本深还有些因嫉妒马宝的仕途而心生不满,想着坐看对方和清军作战,待敌疲惫之后再出手。 但当朱慈烺下达加急命令时,他明白自己的位置,既然已经被召集,自己就不能再有任何迟疑。 按照明军高层的战略部署,三个骑兵营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清军大营的外围。 近七千名骑兵已经提前撤走了营盘外围的木板,准备趁着敌人不备,强势突入。 只要清军被逼出营盘,他们将在营外的壕沟中再度遭遇强烈的消耗,而明军骑兵营则会在适当时机发起猛烈冲锋,给敌军致命一击,确保胜利。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清军的情况愈发不妙。 随着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喊杀声和火光的交织,明军的包围圈愈发紧密,清军的防线在逐渐崩溃,士气完全丧失。 原本自信满满的清军指挥官此时已经慌乱不已,而站在战场上的朱慈烺,却依旧冷静如水,指挥着自己的部队不断向前推进。 明军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清军的预期,尤其是在兵力和机动性方面,展现出了极大的优势。 尤其是朱慈烺所在的中军大营,原本被清军夜袭视作最易突破的目标,却在明军的迅速反应下,突然变得坚不可摧。 清军的进攻显然是始料未及,而面对即将来临的合围之势,济拜反应极为迅速,尚未完全完成对中军大营的包围,东西两面的明军已几乎完全逃脱包围圈。 此时,原本气吞万里的局面,开始逐渐倒向明军。 这也是清军最为担忧的局面之一,尤其是在夜袭计划制定之初,范文程和济拜便深知这一点。 两人尽管有着周密的计划,但依旧没有完全排除明军可能有备而来,尤其是考虑到敌方的兵力优势。 事实上,范文程和济拜原本的计划是,如果能通过突然袭击切断朱慈烺的指挥系统,使得明军的中军大帐陷入混乱,那么东西两面的明军必定会因失去指挥而陷入混乱,进而导致整个阵地的崩溃。 此时,济拜和杨高就能够趁机进攻,突破明军的防线,彻底打乱对方的部署,进而取胜。 然而,尽管他们为此准备了详尽的策略和战术,尤其是在济拜和杨高所率领的四千精锐部队的支持下,清军的夜袭一度获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功,几乎达到了预期目标。 可是,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上:朱慈烺会选择撤退,或者至少会放弃御营的护卫,疏远自己在战场上的指挥中心。 可事实却是,朱慈烺不仅没有撤退,反而展现出了令人震惊的决心和不屈。 当明军的亲卫军在朱慈烺的指挥下集结,坚决抵挡住了杨高的猛烈进攻时,整个战局瞬间发生了剧变。 那一刻,朱慈烺不仅没有选择逃避,反而凭借坚定的决心扭转了清军的攻势,他将麾下几乎所有的御营将士投入战斗,这一举动令清军感到措手不及。 在朱慈烺的英勇带领下,御营将士成功顶住了清军的冲击,使得杨高的主力进攻陷入了困境。 明军的战斗意志愈发强烈,士气一度达到顶点,而清军则显得疲惫不堪,陷入了被动。 这一切,显然是范文程和济拜所未曾预料的。 朱慈烺的反应却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不仅没有选择逃跑,甚至将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局面中,誓死捍卫自己的威严。 同样,济拜虽急于立功,但他早在感知到局势不对时便做出了撤退的决策。 在他看来,若能迅速指挥杨高阻击正面敌军,自己带兵撤退,一切或许还能挽回。 然而,随着明军骑兵的强势反击,他很快意识到,这一撤退并非那么容易。 明军的合围之计已经渐渐形成,清军若此时贸然撤退,必定会被明军的骑兵分割包围。 于是,济拜只能采取战术上的调整,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打退一波再撤”的方式,尽力拖延时间,并指派塘马带着张砺的部队前来接应。 济拜并非头脑发热的草率指挥官,他经过多年的战场经验积累,早已练就了一套应急处理的策略。 在看似危急的情况下,他并未选择盲目行动,而是稳住了心态,迅速分析当前局势。 经过短暂的分析,他明白了明军的合围计划已经初具规模,但他依旧有机会在明军完成合围之前先发制人。 他当机立断,指挥麾下的精锐部队展开阻击,力图拖延明军的包围进程,并利用这一点,破坏高杰所部的合围阵线。然而,尽管济拜能够临危不乱,并采取了有效的战术应对,局势已经越来越复杂。 他知道,尽管一时的拖延可以避免即刻的溃败,但随着明军兵力逐渐集结,一旦他们的合围完成,清军将面临巨大的压力。 届时,除非得到范文程的增援,否则他们别无选择,必须撤退,以保全自己和剩余的兵力。 事实上,济拜和杨高的兵力并不占优,尤其是在面对明军精锐骑兵的反扑时,清军的劣势愈加明显。 尽管清军在初期阶段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随着明军援兵的加入,局势逐渐转向对明军有利的一方。 范文程和济拜虽然掌握了一些有利的战术布局,但在整体战略上,仍然存在着不可忽视的漏洞——他们低估了朱慈烺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对明军反应的掌控能力。 最终,面对日渐严峻的局面,济拜只能下令继续撤退,指挥杨高保持阵线,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到达。 清军的撤退并非简单的后撤,而是不得不采取战术上不断调动的方式,避免明军的追击。 尽管最终的撤退顺利进行,但显然,范文程和济拜的夜袭计划已经彻底失败。 而朱慈烺凭借坚定的决心与果敢的指挥,不仅成功守住了中军大营,更是在关键时刻挽救了整个战局,令清军陷入了困境。 这一局面,显然为范文程和济拜带来了深刻的教训——他们不仅低估了明军的反应速度,更高估了自己掌控战局的能力。 范文程一直站在盖州城的城楼之上,目光凝视着城外那片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战场。 南面的城墙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火炮,超过五十门,其中仅红衣大炮就有十多门。 炮兵阵地四周严阵以待,数千精锐士兵负责守卫,令城墙内外的防守显得近乎完美。 范文程心中有数,明军虽然在攻势上并不弱,但面对如此坚固的防线,他深信他们无法攻破。 毕竟,这不仅是他多年精心布局的成果,更是当下所有清军高层为确保盖州的稳固所做出的极大努力。 然而,尽管有如此充足的防备,范文程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城楼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远方。 即便如此坚定,他的内心却开始涌现出一丝不安——远处的明军大营已经弥漫着浓烟。 尽管距离有几里之遥,他仍能听到越来越清晰的火枪声和喊杀声,那些声音仿佛直接穿透了层层战斗的迷雾,传入他的耳中。 这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甚至有些刺耳。 范文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心中那份不安渐渐攀升。 此时,城下不断有塘马进进出出,军报传来。 刚刚送来的都是些好消息,明军在东西两翼和中路的攻势似乎都被清军牢牢挡住,明军的进攻显得力不从心,连张砺这个一直以来保守谨慎的将领也摩拳擦掌,想要带兵去抢些战功了。 范文程本可以轻松同意,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 经过数次打探和深思熟虑,他知道,这样的进攻必须谨慎,不能急功近利。 就算是眼前局势看似有利,过于冒进的战略也可能让一切付之东流。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开始急转直下。 不到一个时辰,最初的好消息变成了不祥的预兆。 中路主力被坚强阻击,明军不但没有败退,反而发起了更为猛烈的反击。 接着,东西两翼也被明军逐渐压制,局面迅速恶化。 最令人担忧的,是西面由林城德和尼德率领的部队,突然传来塘马的急报,表示他们已经一段时间无法突破敌人的重重包围,形势一度陷入了僵局。 “明帝居然……居然没有退,居然……” 范文程手中紧握着济拜最新传回的军报,气得整个人颤抖不已,牙关紧咬,声音低沉而愤怒。 手中的纸卷几乎被他捏成了团。他没想到,原本应当是一场如火如荼的夜袭,竟然被朱慈烺一力抗住,给了明军一次反击的机会。 若说之前他还能够维持冷静,那么此刻,他的怒火和担忧已经交织在了一起,心中的焦虑愈发强烈。 明军并非没有反扑的能力,朱慈烺如果固执己见不肯撤兵,局势就会变得更加复杂且难以收拾。 范文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命令下去: “派人去催促张砺带兵接应济拜和杨高所部,必须尽快进行援救。” 这也是范文程和盖州城中的其他清军高层早已商定好的应急预案,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果夜袭顺利,那么他们可以彻底摧毁明军的大营,一举斩断敌军的后续支援。 但若事与愿违,遭遇不利情况,他们就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调整,撤回精锐部队,以保全实力。 这一场关乎未来胜负的战斗,范文程深知其重要性,绝不允许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任何差错。 “国士,前线有何消息?” 这时,许石林,那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御前侍卫,走了过来,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惶恐。 许石林一向自认为身份显赫,对范文程并不太过放在眼里,但在这场战争的压力下,连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范文程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凝视着远处的战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浑然不觉许石林的问话。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前线局势不容乐观,明帝固守不退,我们的队伍面临着重重困境。张砺的部队还未出发,若此刻不速速采取行动,恐怕一切都将来不及。” 范文程此刻的语气冷静而坚决,然而内心的焦虑却依然无法消散。 他心中不断盘算,若金砺仍迟迟未行动,是否该亲自前往督促? 突然,一名信使急匆匆跑来,喘息着交上新的军报,范文程接过来,迅速扫视,只见纸上写着: “西面林城德所部重重包围,已无法突围,急需增援。” 这则简短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让范文程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若不尽快采取措施,整个战局将会崩溃。 范文程目光一冷,深吸一口气: “立刻联系张砺,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发兵,务必抢在敌军完全合围之前支援西面部队。” 盖州城的防线固然坚固,但如果西面突破,敌军随时可能一举分割清军兵力,甚至可能从内部瓦解整个阵营。 范文程心中默默计较着,不能再拖延,必须尽快恢复主动。 他再次看向远方,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沉重的预感…… (本章完) 第337章 心思各异 第337章 心思各异 许石林见状,脸色一沉,立刻拱手抱拳,步伐坚定地向范文程行礼。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一股压抑的怒气: “国士,末将愿意去催促张砺,问问他到底是为何拖延军务,竟然在这种危急时刻,仍然想着自己那点兵马。” 许石林是汉八旗出身,虽然身为摄政王多尔衮亲封的御前侍卫,但他并非一心只做随侍之职。 他了解兵法、懂得战事,平日里更是出色的军事参谋,因此,对于目前城外的局势,他心中清楚得很。 眼看大军即将到达城下,他深知,如果不及时出击,不能有效支援夜袭的八千大军,恐怕眼下的防线很快就会崩溃,届时守城的任务将更加艰难。 范文程听了许石林的话,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他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许石林,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许石林看到这个反应,趁机加重语气,再次说道: “国士,末将毕竟是摄政王亲封的御前侍卫,张砺若还敢拖延,我必定让他知晓国法难容!” 范文程的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他心知许石林的确有能力解决眼前的困局,但心中的担忧也没有因此消减。 毕竟,张砺虽是自己手下的将领,临阵时有时显得犹豫不决,不愿轻易作出决断。这一拖再拖的局面,确实令人焦虑。 “嗯……”范文程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许石林,你现在就去。若是张砺依然不予行动,立刻将他带来见我。” “是,国士!”许石林应声答道,随即再行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他带着几名家丁,匆匆从城门内侧的小道走下,向着南边的军营急速而去。 然而,城下的张砺却并没有如许石林所想的那般迅速行动。 当他接到范文程的急令时,正站在南方战场的边缘,俯视着不断涌回的败兵。这些士兵带着狼狈的神色,喘着粗气,急匆匆地回到了城内,眼神中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张砺心中不由得起了疑虑,心思开始盘旋。 南边的枪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显然战斗尚未结束,但他并不认为明军已经出动骑兵并且成功包围了他所支持的济拜和杨名高。 他心底的想法是,明军还未强大到能够彻底消灭自己方的精锐。 “该死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张砺低声嘟囔着,心头一阵烦躁。 他并不认同那些退回来的败兵的说法,觉得他们或许是在夸大其词,明军的主力已经展开,而南边的战场却离城墙较远,夜色依然是有利于行动的掩护。 他并不认为济拜和杨高的兵马会被困死,但即便如此,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不安。 张砺的担忧更多来自于,如果他此时贸然出击去接应济拜和杨高,面对复杂的战局和已经开始退却的败兵,他所能承受的损失无疑会是巨大的。 一旦自己这边兵力分散,整个防线岂不是更加摇摇欲坠? 而且,天色仍未亮,明军已然动员,自己若是在这时出手,只怕真如范文程所说,早已错失了最佳时机。 正当张砺陷入思考之时,许石林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怒意: “张砺,你他娘的在干什么?想看着贝勒死不成?” 这一声怒骂如雷霆一般,在张砺的耳边炸响,立刻打断了他刚才的思绪。 张砺微微皱眉,听声音就知道,是许石林那家伙来了。 许石林仗着自己是御前侍卫,平日里目中无人,不仅对范文程十分无礼,对那些绿营汉将甚至是八旗军的将领们也是大呼小叫,仿佛所有人都得听从他的指挥。 张砺心中自然十分不喜,尤其是每次和许石林碰面,他都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厌烦。 然而,尽管心中厌恶,张砺却也知道,许石林身份特殊,自己若是过于表现出不满,恐怕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毕竟,许石林虽然脾气暴躁,但毕竟是御前侍卫,得罪了他,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张砺还是强作笑颜,语气恭敬地回应道: “许将军来了,兄弟我刚才正在调遣兵马,马上就带兵去接应贝勒。” 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礼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失分寸。 许石林眼珠子一转,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随即说道: “国士有令,我和你一同前去接应贝勒,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能耽搁。” 张砺心中微微一动,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他立即朝着麾下的军官挥了挥手,指示道: “去通知外面的骑兵,准备立刻出发!” 随即,那些早已准备好的汉八旗旗兵在指挥下立刻开始行动,向城外聚集,迅速整队。 与此同时,明军的军营方向,不断有清军溃兵逃出。 许石林目光锐利,看到这些逃兵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拦住了一名头盔早已丢失、浑身泥泞的败兵,厉声问道: “济拜贝勒在哪里?南边的情况如何?” 他看着溃兵的方向,眼中露出一丝焦急与期待,明军的合围已经出现了破绽,他迫切地想在济拜贝勒面前立功。 那名溃兵显然已是惊慌失措,眼神迷离,嘴里胡乱说道: “俺们被明军冲散了,明军又被济拜贝勒带兵冲散了,打着打着,就跑了出来……” 许石林的耐性已经消耗殆尽,脸色一沉,他猛地一把推开败兵,随手将枪杆挥出,直接把那名溃兵打倒在地。 然后,他怒喝一声: “废话少说,跟我来!” 随即他抽出腰间的长刀,带着十几个旗丁策马而行,向着南方的战场疾驰而去。 张砺与许石林很快便赶到了战场,只见明军阵地四周,已经有一群清军溃兵正在全速逃窜,他们刚刚突破了明军的包围圈,慌乱地向城门方向奔去。 明军迅速意识到这一点,紧随其后,围成了新的包围圈。 几名明军士兵举起弓箭,瞄准了这股逃兵队伍,开始疯狂射击。 许石林和张砺几乎是几乎同时出声: “杀!” 两人同时下令,麾下的骑兵们也在一瞬间冲破了原本的阵线,随即迅速向前推进,向明军发起了猛烈攻击。明军的士兵本就处于紧张和混乱之中,这时又被清军的反击打得措手不及,许石林与张砺所带的骑兵队伍犹如破竹之势,直冲明军阵地。 他们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组织有效的防御,明军的预备部队原本应当在明军合围时留守,但由于济拜贝勒出其不意的反击,直接打乱了整个合围的节奏。 与此同时,杨名高也在正面与林昌峰死死拖住了敌军的主力,使得明军的合围计划瞬间陷入了混乱。 眼看着清军反击的骑兵已经发起进攻,明军溃兵四散,士气开始动摇。 许石林和张砺带领的骑兵在短短几分钟内便割裂了明军的阵型,清军的两面夹击使得明军的防线几乎崩溃。 明军的队伍不堪一击,倒下了大量的士兵,死伤人数很快就突破了百人。 许石林和张砺并没有放慢步伐,继续压迫明军的溃兵。 两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能够趁机压制住明军的退路,势必能够大大扭转局势,甚至可能一举击溃明军的反击力量。 然而,尽管明军阵地一片混乱,许石林和张砺依然小心谨慎,他们并未盲目地全力进攻,而是保持了较为谨慎的推进节奏。 两人都明白,这样的突袭虽然来得迅速且猛烈,但要想彻底改变战局,还需要有更多的时间和更精确的配合。 许石林深知,眼下绝非可以轻敌的时刻,若在此时过于急功近利,可能会反而招致不可预见的风险。 而明军方面,虽然很快有几名军官迅速反应过来,组织部队进行了反击,试图重新稳住防线,但由于清军的猛烈攻击和明军内部的混乱,反击效果非常微弱。 几波攻击下去,明军的抵抗显得愈发乏力。 清军的骑兵如同利剑般穿插其中,切割着明军的防线,明军士兵的士气崩溃,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一刻,张砺与许石林知道,他们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 随着一阵密集的火枪声和弓箭的呼啸,明军的阵线迅速展开,战场上血腥气味愈发浓烈。 张砺和许石林一马当先,率领大军紧随其后,迅速冲入敌阵。 随着他们的进攻,明军的合围逐渐出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缺口,战局瞬间倾斜。 两位将领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愈加沉重,他们清楚,在这次突围中,最令人担忧的不是敌军的火力,而是济拜的安危。 两位将领时刻保持警觉,目光在战场上搜寻着济拜的身影。 济拜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此次行动的成败,如果他出了事,不仅这支主力部队的撤退将会受到严重影响,连带他们个人的安危也会成为后宫权臣和上层决策者的攻击口实。 无论如何,张砺和许石林都不敢轻视这次行动的成败,背后紧跟着的责任远超他们的想象。 张砺心里清楚,如果济拜真的有事,那无论这场夜袭战多么成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空谈。 为了应对这一潜在的危机,张砺在部署中已经暗中下了手,指示心腹下属随时观察济拜的动向,一旦发生突发状况,必须立即采取措施进行救援。 两百多名精锐部队被分派到东西两侧的大营去接应,可根据刚才塘马带回的情报,东西两面敌人已经崩溃,逃脱的都是零星的溃兵,主力早已被压制。 那两个方向,几乎已经成了死地,能够撤出的希望渺茫,张砺心中并不抱太大期望。 尽管如此,张砺依然坚持继续派遣援兵前往,他并不想放弃任何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他背地里已悄悄指示了亲信部下,要求他们根据局势做出应变,提前准备撤退方案。 一旦形势不容乐观,务必保持警觉,确保自己这边的兵力能够顺利撤离。 张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收到的情报,眼下最需要解决的仍是济拜的安危。 他和许石林都知道,济拜身处阵中,敌军的箭矢和火枪随时可能让他成为目标,如果济拜倒下,那么整个计划几乎就宣告失败。 随着战场上的局势急转直下,张砺终于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中,带领兵马找到了济拜。 看到济拜依旧安然无恙,张砺内心如释重负。 然而,正当他松一口气的同时,许石林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 张砺压下心头的焦虑,迅速和杨高会合,随后,几位清军主将在亲卫家丁的掩护下,开始向着城门方向突破。 眼看着明军渐渐围拢过来,张砺知道,再不撤退就真有可能被困在这片死地之中。 为了保证主力部队能够顺利突围,他和许石林几乎是带着余力,也没再顾及其他,带着剩余的兵力开始急速撤离。 战场上的情况依旧错综复杂,枪声、火炮的轰鸣和弓箭的呼啸声不绝于耳。 明军士兵已经完全投入到追击清军溃兵的战斗中,他们的士气如同猛兽般咆哮,在这片战场上纵横冲杀。 眼看着主将旗帜远去,困在明军阵中的清军士兵们失去了最后的斗志,顿时群龙无首,四散逃窜。 一些士兵眼见撤退无望,转身便开始拼命逃命,而另一些则已经被明军的箭矢和火枪击倒。 在这场近乎绝望的战斗中,许多清军士兵带着伤痛拼命逃跑,但大部分人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有的士兵失去武器,只能拖着伤腿勉力前行,但明军的追击没有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些曾经威风凛凛的精兵,此时在敌军的猛烈攻击下,沦为悲惨的逃兵。 他们的眼中写满了恐惧,有的甚至被身后的明军士兵活生生斩杀,而另一些则倒在了已经丧命的同袍身上,成了战场上的弃尸。 明军见清军溃败,毫不手软,奋力追击。 那些试图投降的清军士兵,也无一例外地死在了明军的乱刀之下,身后不断传明军士兵愤怒的呼喊和武器碰撞的声音。 然而,尽管清军大部分士兵已经开始四散逃命,但在张砺、许石林等人的带领下,济拜、杨高等主将最终成功突破了重围,带着剩余的兵马快速撤入城内。 刚好,随着他们的撤退,城墙上的火炮也开始开火,火炮的轰鸣声响彻云霄,极大地压制了敌军的进攻势头。 此时的清军主将们虽然已脱险,但依然清楚,他们这次的战斗,虽然保住了命,但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明军在战场上的猛烈追击和清军的败退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交锋。 (本章完) 第338章 战场打扫 第338章 战场打扫 明军如猛虎下山般,对落在后方的清军溃兵展开了凶狠的砍杀与射击,那些拼命逃命的清军士兵无一例外都成了明军刀枪下的猎物。 骑兵的铁蹄翻腾扬起尘土,从军营中疾驰而出,紧追不舍。 一路上,明军骑兵如影随形,紧咬着清军的后方不放,始终没有给清军喘息之机。 直到清军逃入距离城墙一里以内,城墙上的范文程下令炮兵开火,密集的炮声响起,这才迫使明军停止了追击。 相比之下,东西两路清军的处境更为惨烈,他们无法享受到范文程炮火掩护的幸运,几乎被彻底绞杀。 林城德、尼德、陈有时、张忠这四位清军主将拼尽全力突围而出,但他们身后的四千余名士兵却没那么幸运。 最终,能够跟随突围成功的只有不到一千人,而这些残兵败将中,又有数百人在沿途溃散,成为明军骑兵的猎物,惨死于城外。 与此同时,明军大帐内,朱慈烺正坐在新支起的大帐中。 他胸口插着的一支箭矢,在之前战场上他显然舍不得拔下,此时却被他轻轻取下,随手放在一旁。 他接过传回来的最新军报,目光扫过纸面,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不满。 这场战役的结果虽胜,但显然未达到他预期的完美程度。 “敌溃而未全歼,反令其主力得以撤回城内。”朱慈烺将军报搁在案上,目光如炬,落在帐中几位陪同的将领身上。 他没有发怒,但那种压抑的威严令在场之人心中一紧。 随即,他抬手示意身旁的军官: “传令各部,重新布防,严防敌军反扑。” 与此同时,战场上的明军追击仍在继续。 明军战兵们手持长矛,动作如行云流水,他们摆出左低右高的标准刺杀姿势,借助冲势猛地向前一刺。 长矛锋利的枪头直接贯穿了那些八旗兵的锁子甲,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八旗兵们的身体猛烈后仰,随即倒地。 他的背部受此巨力,摔得泥土飞扬,还未等他挣扎着爬起,几名明军士兵便迅速围拢上前,手中刀枪齐齐落下,狠狠刺向他的脖子与头部。 与此同时,柳生领兵冲锋看了一眼敌人的尸体,目光平静而冷峻。 他挥了挥手,下令手下的士兵继续追击,同时叮嘱: “盔甲完好的都收起来,别砸坏了。这可是战场上的宝贝。” 对于战甲这种战利品,明军一向珍视,即便手头缴获颇丰,他们也明白,物资的积累直接关系到未来战斗的胜负。 柳生随即率领麾下的十几名士兵继续向前推进,脚步稳健,目光锁定着前方。 战场上到处都是明军士兵追杀清军溃兵的场景,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溃败的清军士兵四散奔逃,有些人甚至丢掉了武器,只顾低头狂奔,但仍难逃被追杀的命运。 那些落后的士兵,几乎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刀枪之下,连惨叫声都被战场的喧嚣掩盖。 盖州城的城头上,清军火枪兵和弓箭手早已严阵以待,包衣和绿营兵们则在忙碌地搬运着檑木和石块,为可能的城防战做好准备。 此刻,震耳欲聋的炮声接连响起,巨大的橙红色火焰伴随着浓重的白烟升腾而起。 一颗颗炮弹在空中划过,呼啸着砸向追击而来的明军,爆炸的声音如同雷霆,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 明军在猛烈的炮火威胁下,终于逐渐停止了追击。 柳生也很快接到传令,立即收兵,他带领麾下的士兵停止推进,迅速转向返回,同时展开了战场的清扫工作。 而在他的同营内,另外两位千总接到了警戒的命令,带领部队封锁周围,以防敌军发动反扑或其他意外情况发生。 柳生抹了抹手中的长矛,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身后的战场,战场上散落着清军士兵的尸体,他们的血染红了泥土。 柳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下令士兵打扫战场。 随着追击行动告一段落,明军逐渐恢复秩序。各部将士井然有序地清点战利品、处理伤员,并重新布防。 尽管清军主力成功撤回城内,但这场胜利已然牢牢掌握在明军手中。 而在盖州城的坚固城墙之内,清军士兵和将领的心情却如火焰燃尽后的余烬,既疲惫又焦虑。 经过一夜的鏖战,马宝显得尤为谨慎,他在战后反复确认各营状态,生怕清军在溃败后会做出反扑。 然而,这种过度小心或许已经不再必要。 夜袭的清军精锐已经损失过半,盖州城内人心惶惶,残兵溃将如惊弓之鸟。 八旗、绿营的主将们一面收拢逃回的士卒,一面匆忙赶回城中,自顾不暇,更谈不上组织反击。 即便如此,城内的动员也仅限于将范文程派上城墙,负责防守。 他亲自坐镇,担忧明军趁胜攻城,竭力指挥守军修整,尽可能稳住局势。 与此同时,柳生率领麾下的士兵开始对战场进行清理。 他们分成小队,仔细搜索战场,重点是清兵的尸体,特别是那些保存完好的盔甲、火枪及其他装备。 柳生要求士兵将这些战利品集中堆放,并在显眼处插上本旗队的标志,确保装备归属清晰可辨。 更为重要的任务是割取清军的首级,用以统计战功。 士兵们挥舞腰刀,将那些已倒地不起或尚能微微挣扎的清兵斩首。 为区分满人和汉人,他们细心整理,将头颅分门别类地堆放,静待军法官前来验功。 这些首级不仅象征着战功,更是对敌人的震慑。 每个清兵的装备都极为昂贵,战后缴获的盔甲与武器堪称意外之喜,明军在连续的征战中,装备损耗惊人。 一些腰刀和短斧往往只用几次便无法再战,而缴获的装备正好能够补充前线急需,同时也极大缓解了军需财政的压力。 待到清理战场的工作结束,柳生带领士兵撤回大营时,天色已然大亮。 此时,明军大营恢复了秩序,士气旺盛。 朱慈烺巡视营地,看着各处正逐渐修复的大营,心中颇为欣慰。 从南方各个营地赶来的士兵、民夫以及工匠们,正蜂拥而至。 他们清扫战场残留的混乱,修补受损的营帐和攻城器械,一片繁忙景象。 为防止清军的反扑,朱慈烺此前已部署得当。南面大营的北端并未存放任何重要的军需物资,火炮、弹药,以及工匠们精心打造的各类攻城器械早已转移至安全地点,并由重兵看守。 如此布置既有效避免了意外,又保证了攻城准备的完整。 随着战后清点接近尾声,曾追击清军残兵的各营主将、总兵及都督们陆续赶回。 他们在朱慈烺重新搭建的大帐内聚集,列席汇报战果。 此时,帐内气氛热烈,议论纷纷。 许多人早已听闻昨夜的惊险情景:陛下在被箭刺伤的情况下,仍然亲自持旗指挥,带领御营顽强抵御清军的猛攻。 这一英勇事迹迅速在军中传开,诸将纷纷上前,或以言辞奉承,或以赞扬祝贺,个个抢着表现忠诚。 朱慈烺虽表面谦逊,心中却不无得意,此举不仅稳住了战局,更为自己赢得了士卒的信服和军中的威望。 这份威望的意义远超一场战役的胜利,此举的深层目的,是为未来武装削藩奠定基础。 因此,他更需要这场战功传遍全军,甚至为天下人所知,以此积累无可撼动的政治声望。 经过战后清点,明军损失相对有限,缴获的装备足以弥补损耗。 更重要的是,清军的失败让他们士气低落,盖州城的防御不再牢不可破。 朱慈烺心中已有了下一步计划,他环视帐内众将,沉声道: “战场清理尚未结束,城内敌军惊慌未定,正是乘势扩大战果之时。传令各营,继续追击溃敌,不可放松!” 诸将齐声领命,帐内的气氛霎时变得肃穆起来。 就在诸将对他的崇敬达到顶点之时,朱慈烺起身结束了略显冗长的吹捧,他微微一抬手,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 “闲话到此为止,朕与诸位商议军务。” 语毕,帐中的诸将一个个肃然起敬,不敢多言。 尽管这场大战已经基本取得胜利,但朱慈烺的表情依然冷静。 诸将心里明白,这一仗离皇帝心目中的完美战果还差一大截——出城的清军并未被全歼,仍有不少溃兵撤回盖州城。 这让他们心中忐忑不安,一个个垂手而立,神色间透露着几分紧张。 朱慈烺坐在高位上,微微眯起双眼,环视帐中众人。 他的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一名将领,随即沉声道: “各部呈上来的军报,朕都已过目。 这一仗打得尚可,盖州城内的清军精锐损失过半,短时间内已无力再行夜袭,这是你们的功劳。” 他话音一顿,语调稍稍提高: “帐中的诸位,每一位都是大功臣。” 话至此,众将心中稍稍放松了些许,但朱慈烺紧接着一句话,又让气氛再次紧绷。 他的目光停在了张煌言身上,微微点头,语气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赞许: “然而,这其中最不容易的,就是玄著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张煌言更是微微一愣,随即上前一步,神色恭谨地答道: “陛下,臣愧不敢当。” 他心中却早已波澜起伏,在之前的战斗中,由于指挥上的疏漏,他未能像马宝那样迅速应对,导致西面大营一度陷入混乱。 若非林城德失误贻机,加之将士们拼死奋战,战局恐怕早已无法收拾。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次失策被朱慈烺狠狠敲打一番,甚至借此机会进一步提升马宝的地位。 但令他意外的是,朱慈烺非但没有指责,反而给予了他如此高的评价。 然而,张煌言毕竟是久经风浪之人,他明白,朱慈烺的意图还未完全显露,眼下最明智的选择便是谨言慎行。 他只是略微垂首,语气谦逊地补充道: “陛下谬赞,臣惶恐。此次全赖众将士齐心协力,臣不过是尽了分内之责。” 帐中其他将领显然也被这一变故震住了,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尤其是马宝,他一时间怔在原地,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自己的表现完全符合朱慈烺的要求——严格执行命令,毫无差池,战果显著,这本该是他进一步受到重用的大好时机。 然而,朱慈烺却选择公开赞扬张煌言,而非自己,这一反常举动令他不得不重新评估局势。 若说朱慈烺对张煌言的偏袒是单纯的信任,那未免过于天真,这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层的考量。 尽管心中微有不甘,但马宝很快便调整了心态,低垂双目,迅速收敛了原本略带自得的表情,神态重新恢复了沉稳。 朱慈烺似乎对帐中诸将的反应尽在掌握,他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稍作停顿后,缓缓开口: “玄著在战局最危急之时,沉着应对,稳定了西面大营的局势。 这不仅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才能体现,朕非常欣慰。” 他说话时语气平和,然而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的话不仅表面上是对张煌言的褒奖,更隐隐有着深意。 帐中将领心中不由一凛——皇帝或许不仅仅是在评功论赏,而是在重新划定他们之间的权力格局。 朱慈烺用这番话巧妙地表明,张煌言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同时也在提醒其他人,真正的胜负并不仅仅在战场上,而在于对皇权意图的准确领悟。 这一番话过后,帐中的气氛再度紧张了几分。 每一名将领都在琢磨,自己在皇帝眼中的位置究竟如何,而这场军议的结果又会对未来的权力分配产生怎样的影响。 朱慈烺见气氛已然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微微一笑,语气稍显缓和: “此次大战虽已告捷,但清军未全歼,盖州一带仍有隐患。 诸位需谨记,胜不骄,败不馁,务必整军备战,确保无后患之忧。” 军议结束时,帐中将领们的神色各异,却无人敢轻易离开。 他们的心中各怀盘算,但有一点已然清晰:这位年轻皇帝,绝不仅仅是一个享受吹捧的君主,他更是一名深谙帝王之术的权谋大家。 (本章完) 第339章 帝王心术 第339章 帝王心术 “如何不敢?”朱慈烺微微挑眉,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若非玄著佯装溃败,成功骗过了第一波夜袭的清军,另外两支清军又怎会落入陷阱? 论夜间诱敌,能够将其中的分寸拿捏得如此精妙,恐怕除了玄著,军中再无第二人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微微一凝。张煌言闻言,心中不禁一震,立刻明白朱慈烺话中深意。 陛下这一番话,不仅是在为自己开脱责任,更是在调整朝中将领之间的微妙关系。 马宝虽功勋卓著,但毕竟是新崛起的将领,若过于锋芒毕露,难免引来老将们的不满。 朱慈烺此番举动,无疑是在帮他这个新锐压制住可能的非议,同时也借机安抚以张煌言为首的旧将领,巩固彼此之间的平衡。 这番用心良苦让张煌言既感动又汗颜,他低头拱手,神情谦逊: “此皆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臣不过是听命行事,怎敢当此首功? 陛下神机妙算,臣下与众将士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倘若说有功,那也是陛下之功,将士用命之果。” 此言一出,语气谦恭,逻辑严谨,瞬间化解了先前的尴尬局面。 朱慈烺听罢,眸光微亮,对张煌言的表现颇为满意。 张煌言虽偶有失误,但他作为大军的二把手,始终敬畏君命、善于领会帝王意图,且不失敏锐的洞察力。 这样的人,依然是朱慈烺治军中的重要一环。 朱慈烺缓缓点头,目光如炬地扫过帐中众将,语气带着一丝威严: “朕早就说过,功便是功,过便是过。玄著有功,朕必赏;若有过,朕亦必罚。 此战若连玄著都不敢居功,那还有何人能居功?” 他说罢,目光转向马宝,语气稍微放缓几分: “马宝,自开战以来,你立下的功劳最多,你来评评,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宝早已明白朱慈烺此问背后的意图,作为新军代表,自己既不能锋芒毕露,失了分寸,也不能显得软弱无能,给同僚留下话柄。 听到朱慈烺的问话,他迅速拱手,态度恭敬: “陛下所言极是!若是张将军都不敢居功,那末将侥幸立下的那些微末之功,岂敢拿出来显摆?” 马宝的开口既在情理之中,又不乏精心铺排,他目光环视帐中,顿了顿,语气更加谦卑: “便拿此次夜袭为例,若不是张将军先以身犯险,佯装溃败,将清军诱入埋伏之中,又怎能有后来的大胜? 张将军的策略之周密,演技之逼真,连末将都看得心惊。 可以说,末将麾下诸将士能在这场战役中大部分保全性命,实在是仰赖张将军之功。” 帐中的老将们听闻此言,不少人悄然对视,脸上浮现一抹隐晦的表情。 马宝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在称赞张煌言,但其中暗藏的几分刻薄却不难察觉,尤其那句“演得逼真”,听来分明有贬低之意。 马宝虽话里话外都符合礼数,但这种“夸中带损”的手法,着实让人无法反驳。 张煌言心中一动,却并未表露情绪,此刻再去辩解或计较,只会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眼下最重要的,是顺着朱慈烺的安排,让局势保持稳定,避免内部矛盾扩大。 他面色不改,拱手回应: “马将军言重了。此战能克敌制胜,靠的是全军将士的齐心协力,岂是某一人之功? 更何况,马将军麾下神勇,早已为诸军所仰慕。若非你东侧营地坚守有力,末将这点计策又怎能奏效?” 两人的交锋隐隐透着几分较量,但场面上却并无破绽,反倒让帐中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朱慈烺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 这样的对话虽然带着几分试探与较劲,但无论是马宝还是张煌言,都在极力维护当前的军中格局,没有越矩,也没有生乱。 朱慈烺轻轻一笑,摆了摆手: “好了,既然众将都心知肚明,朕也不多说了。此战初捷,固然可喜,但后续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朕希望你们能以大局为重,精诚合作,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臣等谨遵陛下圣训!”众将齐声应道,帐中气氛顿时一片肃然。 “嗯……”朱慈烺缓缓点头,目光环视众将,随后语气沉稳地说道: “此战的首功,非玄著莫属,这是毫无疑问的。 其次,便是朕的御营将士们,他们浴血奋战,方才稳定了局势,若非如此,恐怕战局早已失控。 至于马宝,你此战表现亦极为出色。林昌峰、高杰等人也在关键时刻及时率军增援,各位将士都功不可没。” 说到这里,朱慈烺语气稍顿,目光略显深邃,似是在沉思接下来的布置。 经过这场战斗,他对马宝的军事能力愈发信任。 而马宝在大军中的地位,也因此得到了显著提升。 那些此前对马宝抱有疑虑的声音,此战过后恐怕很快会销声匿迹。 战场无声胜有声,马宝用实际表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然而,叙功归叙功,朱慈烺的心中极为清楚,这场胜利的背后并不轻松,也远未达到理想中的无懈可击。 他明白,此战固然彰显了麾下大军的战力,但面对同样训练有素的清军精锐,真正的胜因却是数倍兵力优势。 如果双方兵力势均力敌,恐怕绝不会如此顺利取胜,即便如此,这场战斗也并未显得“轻松”二字可言。 据战后的初步统计,此战明军以近三千人的伤亡,歼灭了清军四千余人,而撤回盖州城的清军中仍有近千伤兵。 这个交换比例,放在明军占据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实在算不上理想。 这无疑暴露出明军战斗力上的短板,尽管这批新兵已初步展现出韧性和纪律,但与清军精锐交战后,朱慈烺愈发意识到,这支军队距离真正的野战无敌尚有一段距离。 他心中清楚,只有当这些士兵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逐步成长,经历数场血与火的磨砺后,方能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铁军。 然而,现实的局势并不容他等待太久。 此刻,盖州城的战况已呈胶着状态,尽管清军士气因这一战而遭受重创,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但他们仍然保有至少三四千精锐。 而朱慈烺的明军,虽占据外部兵力优势,但也伤亡四五千人,加之同等数量的水师兵力,若要以较小代价迅速攻下盖州城,无疑困难重重。 更何况,一旦辽中的清军援兵在攻城期间赶到,战局将变得异常凶险。 因此,朱慈烺并未让众将归营休整。叙功结束后,他立即召集诸将召开军议,商讨战后的部署,战机稍纵即逝,任何延误都可能导致局势逆转。 “此战之后,清军必然元气大伤。除非有援军入城,否则城中士气势必萎靡,再次出城与我大军野战,已无可能。” 朱慈烺沉吟片刻,随即眉头微皱,语气中透出几分谨慎: “但盖州城中仍有上万兵马,而我大军目前能战之兵不足五万。如果辽中清军趁我军攻城之际前来增援,恐怕局势会变得极为不利。” 话音刚落,帐中诸将一片沉默,气氛陡然凝重。 虽然明军在战场上占据优势,但朱慈烺的担忧不无道理,盖州城的城防坚固,而清军若退守城中,守城作战的难度将大幅增加。 更何况,辽中清军的动向尚未明确,随时可能对明军形成夹击之势。 见众人沉思,朱慈烺缓缓起身,语气愈发沉稳: “朕已决定,明日便调遣探马加强侦查,重点监视辽中方向的敌军动向。 同时,马宝、林昌峰,你二人率部先对盖州城东南角进行试探性攻击,务必摸清清军的防御弱点。 此外,水师也需随时待命,必要时封锁海路,断绝敌军的后援。” 听到这里,马宝躬身领命,林昌峰亦连忙应声道: “臣必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朱慈烺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位将领: “至于城外防线,也不能有丝毫懈怠。高杰,你率部驻守北侧防线,谨防清军突袭。玄著,你负责西面阵地,加强警戒,确保后方运输线安全。 所有人必须明白,我们的目标不仅是攻下盖州城,更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这番话掷地有声,令众将心中一震,他们看着朱慈烺,心中不禁升起敬佩之情。 朱慈烺的话音刚落,大帐之内立刻响起了一片低声的议论声。 虽然众将纷纷窃窃私语,脸上多带着思索之色,却没有一人出列明确提出自己的策略。 这样的沉默并不让朱慈烺感到意外,反而让他更加笃定自己已经掌握了场上的节奏。 他心中早已对眼下局势有了一个初步的谋划,但作为大明军队的最高统帅,他绝不能将自己的所有策略轻易抛出。 若是所有的方略都由他一人制定,众人不过附和、补充几句,那么他的权威何以体现?威严又从何而来? 思绪至此,朱慈烺的目光扫过在座的诸位将领,他稳坐于主位,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暗暗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良久,低声的议论声渐渐消退,大帐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一片沉默之中,张煌言再一次打破了僵局,他拱手出列,抱拳恭敬道: “陛下,辽中之敌虽多,但他们若想南下,便需越过北面的群山。这些山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作为我军反制之关键。” 朱慈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看向张煌言,沉声道: “正是如此。朕的想法与张将军不谋而合。 多尔衮想要大举进军,必定要从北山调动兵马。若我军能于山间设伏,便可断其进军之路,甚至可重创其先锋部队。” 众将听到这里,纷纷点头称是,议论声再度响起。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盖州城内,战况虽暂时平息,但满城却依然弥漫着混乱与不安的气氛。 范文程站在临时布置的指挥所内,脸上看不出半点轻松,他已确认明军确实退兵,朱慈烺未乘胜追击攻城。 然而,战败的阴影挥之不去。 范文程一刻也不敢松懈,连忙召集城内各路将领,对退入城中的三千余溃兵进行重新安置。 他深知,这支溃兵已是满清在此地最后的一点力量,一旦无法稳住他们的士气,城防将变得岌岌可危。 范文程指示手下,将还能作战的精锐士卒挑选出来,重新编列,并分配到各城墙的关键防御位置。 他小心翼翼地将士兵们调整到最佳状态,务求应对明军可能的下一轮攻势。 直到将溃兵安置完毕,范文程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日头,发现天色已然昏暗。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顾不得片刻休息,便又急匆匆地召集败退回城的各位将领,商议接下来的守城策略。 “各位,”范文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眼下我们在此地的兵力已经不如之前,更何况今日一战后,士气更是大受打击。 若不尽快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守城方案,只怕我们难以支撑下去。” 然而,他话音未落,张砺便从席间站了起来,面色不善,抱拳冷声道: “国士,末将之前便曾多次进言,夜袭本就冒险至极,稍有差池,便会导致大局崩坏。如今果不其然! 我们损兵折将,士气低落,若是乖乖坚守城池,待明军疲惫,再伺机而动,至少还能有些回旋余地。而今却弄成这般局面,实在令人痛心!” 张砺的话语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甚至隐隐带有斥责的意味,他自恃在接应溃兵一事上立了功,因此说话显得格外强硬。 他不敢对济拜这个满清贵胄直接发难,但却不惮于将矛头指向范文程这个汉臣,语气中有愤怒,也带着几分轻视。 范文程面色微沉,但没有立刻反驳,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极为微妙。 他既是此次行动的主要策划者之一,又是汉臣出身,若贸然与张砺争辩,只会加剧内部矛盾,令局势更加复杂。 周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济拜、林城德、陈有时等人虽然同属军中激进派,此刻却一言不发。 他们既是战败方,又在战斗中损兵折将,士气本就低迷,自然没有足够的底气反驳张砺。 何况,张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范文程沉思片刻,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低缓,却带着一丝压迫: “张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今日之败,确实有我等决策失误之处。但现下再追究责任已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如何稳定军心、巩固城防。若再因内部分歧而耽误时机,恐怕明军来袭之时,我们连最后的反击之力都难以维系!” 他一席话既承认了失策,又将话题引向了眼下的紧迫局势,巧妙地化解了场中的尴尬。 张砺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多言。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附和,表示愿意集中精力,共同商议守城之策。 随着讨论的继续,盖州城内的灯火渐次亮起,一场关于生死存亡的部署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 (本章完) 第340章 辩解 第340章 辩解 经此一败,盖州城内的气氛沉闷如铅,大军士气跌至谷底,范文程和济拜等人威望严重受损。 面对守军心态岌岌可危、军心不稳的局势,他们深知,若不迅速拿出令人信服的说法,局面将彻底失控。 这场由众多中高层军官参与的紧急军议,成了他们不得不以“虚心认错,认真检讨”的姿态挽回颜面的关键时刻。 然而,军议上显然不乏心怀各异的声音,张砺此时表现得格外强硬,言辞直指夜袭决策的失误。 他的态度并非单纯为了保存实力,而是借此机会为自己积累声望,谋求更高的未来。他深知,此战之后,若能抓住机会突出自己,便能在乱局中崭露头角,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范文程听罢,心中压抑不已,脸上浮现出一片阴霾,他虽在此战中背负了责任,但眼下决不能让局势进一步失控。 然而,张砺咄咄逼人的态度令他一时难以反驳。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杨高开口了: “张将军,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商议夜袭之策时,你也曾点头认可,现在反而全成了我们的过错? 难道只因为行动失败,就可以全盘否定吗?” 此言一出,大帐内顿时有人点头附和,那些力主夜袭的将领似乎重新焕发了一些气势。 杨高的发声不仅为范文程解围,更是在关键时刻替济拜挽回了几分颜面,这无疑是为两位主帅分忧的举动。 杨高话锋一转,又道: “其实,这次夜袭虽未大获全胜,但也绝非全无所获。” 他缓了缓语气,目光扫过张砺: “末将早料到会有人提出质疑,但依我看,此战明军得胜,只不过是侥幸罢了。” 张砺闻言冷笑一声,目光带着几分轻蔑,斜睨着杨高: “呵,杨高,你倒是很会替自己开脱啊!若是夜袭算不上失败,那你的功劳又在哪里?” 张砺不敢对济拜正面抨击,对范文程也有所忌惮,但他显然对杨高毫不买账,语气中带着嘲讽。 范文程见状,迅速介入,缓和气氛: “哦,杨高,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快讲来听听!” 他深知张砺的态度背后的用意,却也明白,张砺想要借机翻盘并非易事,自己仍然掌握着主动权。 杨高得令,随即起身抱拳,语气坚定: “末将亲临一线,与明军多次正面交锋,所得见闻实非空谈。此外,末将麾下一名神箭手,一箭便射中了朱慈烺,虽未能致其性命,却足以令其胆寒退缩。 试问,在座诸位之中,谁能比末将更了解明军的虚实?” 这番话一出,大帐内众将交头接耳,不少人面露意外之色。 杨高的陈述无疑是为自己辩护,但也给在场的人提供了更多情报。 他停顿片刻,又看向张砺,语气略带挑衅地说道: “从末将与明军交手的情况来看,此战之所以失利,原因绝非在于我们谋划不足,而在于明帝朱慈烺那家伙死战不退。倘若他稍有怯懦,此次夜袭早已胜利在望。 国士和贝勒的两面夹击之策本是妙计,问题只出在明帝朱慈烺身上。他太过顽固,居然不怕死!” 杨高最后一句语气掷地有声,语中却也藏有几分无奈和愤慨,他的话虽然在场中引起了不少议论,但仍难以彻底打消张砺的质疑。 张砺冷哼一声,道: “朱慈烺死战不退,倒成了你失败的借口了? 真不知道到底是他不怕死,还是咱们的夜袭毫无章法!” 范文程抬手止住众人议论,语气略显冷静: “张将军,杨将军之言并非全无道理。无论如何,明军确实展现出了强韧的战斗意志,这也是我们接下来必须正视的重点。 然则,今日之败绝非不可弥补之伤。只要咱们稳固防守,等待对方露出破绽,仍有反击之机。” 范文程的发言既平息了争论,又为接下来的行动定下了基调。 他清楚,在当前士气低迷的局面下,继续争辩只会进一步分裂军心,不如将焦点转移到如何扭转局势上。 明军之威与己方的处境,已经让众人意识到眼下的当务之急不在争功诿过,而在稳住城防、谋求突围之策。 然而,此言一出,屋内还是顿时掀起一片喧哗,众将纷纷低声议论,神色各异。 范文程与济拜此前制定的计划,本就以朱慈烺会被吓退为前提,才大胆实施这场夜袭。 其核心思路是通过突然袭击明军中军大帐,扰乱其指挥,迫使朱慈烺后撤,如今却听闻朱慈烺毫无惧意,岂不是意味着这次军事行动的彻底失败? “若情况属实,那岂不是说明,哪怕明军遭此重创,朱慈烺依然毫不退缩?”一名总兵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 杨高见状,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然了然。 此时此刻,士气低迷的局面若不迅速扭转,恐怕城中的军心会比外敌的攻势更加难以应对。 他冷静回答道: “正是如此!朱慈烺确实是不怕死,但他的士兵却未必不怕!否则,咱们如何能从八千人对六万甚至七万的包围中突围? 难道这不足以说明,所谓明军的强悍也不过如此?他们并非什么钢筋铁骨,甚至在某些地方,还不如我们!” 杨高这番话掷地有声,在一片喧哗中显得尤为清晰。 他深知,当前城中最致命的问题,不是外敌的兵临城下,而是接连的败仗所造成的“畏明”心理。 这种对敌军的过度恐惧,若继续蔓延,甚至可能引发士卒叛变,比起朱慈烺的无所畏惧,这种从内部开始的崩塌更加致命。 听到杨高这番言辞,范文程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轻咳一声,接过话头,缓缓说道: “杨将军所言极是。试想,以八千对十万的兵力差距,朱慈烺还提前设伏,结果却不过如此,除了少数亲卫部队稍显精锐外,其余数万兵马,战力未必有我们想象中那般强悍。 若真是如此强军,又怎会让咱们在重围中突围成功?” 这番话说得既沉稳又带着鼓舞意味,屋中议论之声渐渐减弱,不少将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然而,张砺听着杨高与范文程的分析,心中虽有不快,却又无从反驳。 杨高所言的“明军士卒怕死”,乃是战场上的普遍心理,他无法否认。 至于范文程对明军战力的贬低,虽有些夸大成分,但此刻也是为了稳定士气,挑明争辩反而显得不合时宜。他在心中暗叹一声,终究选择了默然不语。 就在此时,济拜也适时发声,试图将这一番讨论引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略显不甘,但话语中已带着几分自我开脱的意味: “不错!若非明军提前出动大量骑兵,又以数倍兵力围攻,本贝勒又岂会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更别说无法亲手斩杀朱慈烺了! 不过是一时失策罢了!” 济拜这番话既是顺着杨高与范文程的分析,同时也意在为自己推脱责任,战败之后,总有人需要为此承担后果。 而眼下这种局面,显然不适合追究所谓的对错,唯有将话题转向敌军的优势与己方的努力,才是保全自己的上策。 屋内的气氛随着这番对话渐渐趋于平稳,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 敌军的强势固然可怖,但更可怕的是城内将士士气的崩塌,若要撑住当前局面,他们需要的不仅是策略,更是所有人的齐心协力。 正如杨高与范文程所暗示的那样,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追责,而是重拾士气,守住这座关乎全局的城池。 范文程和济拜的发言结束后,其余清军将领显然不甘落后,也纷纷开口,努力为自己在这场败仗中的表现开脱。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渐渐热络起来。 众人异口同声地强调,城外的朱慈烺大军之所以得势,不过是仰仗兵力优势罢了。 更有将领出言坚称,明军并非被夜袭成功,而是早有预谋,设下圈套,他们才是暗中伏击者。 这种自我安慰的话语,竟似乎在将领们之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屋内的气氛明显好转,不少人脸上的沮丧渐渐褪去,甚至显露出几分重新燃起的希望。 仿佛在这些将领的理解中,盖州城的战事并非无解,守城的胜算也逐渐显现。 然而,随着辩论的继续,责任被一一撇清,罪责被层层推卸,众人仿佛完成了一场互相开脱的“仪式”。 最终,话题从清算是非回归到眼前的现实,大帐内的气氛再度沉闷下来。 毕竟,所有人心知肚明,刚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托辞。 将责任推给朱慈烺的“诡计”和兵力差距,并不能改变现下的困局。 如何加强城防,如何应对兵力雄厚的明军,才是刻不容缓的难题。 范文程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他的目光依然镇定,但语气却低沉有力: “既然我们都已经看清了局势,明白城外的明军虽不无章法,但也不过如此,只是仗着朱慈烺的一点冒进之勇。 那么,接下来我们的守城方略,就需要做出调整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抚了抚颔下的长须,继续道: “这次夜袭虽暴露了明军的虚实,却也让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城中的兵力已大幅削减。 倘若朱慈烺果真一意孤行,不惜代价攻城,仅凭眼下剩余的兵马,要撑到年底,恐怕并不容易。” 济拜微微颔首,接口道: “摄政王那里或许能派些援军过来支援。” 他沉思片刻,随即补充道: “不过,即便没有援军,城内尚有数千精锐,足以组织一场野战。若朱慈烺胆敢分兵阻击援军,那我们便可趁机出击,扰乱其阵脚,使其顾此失彼。” 这话一出,屋内众将纷纷点头,士气似乎又稍稍回升了一些。 尼德沉吟片刻,紧接着开口: “其实,援军未必需要直接进入盖州城。只要驻扎在东面大片岭关一带,就能对明军形成牵制。 朱慈烺不可能坐视不理,必定要分兵防备,这样一来,他的兵力就难以形成有效的集中。” 林城德闻言,重重拍了拍桌子,兴奋地接话道: “没错!只要东面大片岭关有援军牵制,朱慈烺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攻下盖州。他再有胆略,也不可能无视我们的侧翼威胁! 他们所谓的猛攻,无非痴人说梦。难道真以为咱们的守城大军是摆设不成?” 众人一阵附和,清军将领中原本低落的情绪开始逐渐恢复。 尽管这些言论或许带有几分夸张和自我鼓舞的成分,但此时此刻,士气的提升显然比任何策略更为重要。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却充满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摄政王的大军此刻应当已经抵达大片岭关,只要多尔衮亲临,此地的危局便不足为虑。” 说话的人正是济尔哈朗,这位因身体不适而缺席多次军议的摄政王,此时却神采奕奕地站在众人面前。 他的出现令屋内将领们顿时安静下来,济尔哈朗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 “守城并非毫无胜算。盖州城地势险要,有坚固城墙,足以拖住明军的进攻。 若我们能稳住局势,再依托援军的力量反击,朱慈烺再多兵马,也难逃失败的命运!” 济尔哈朗的一番话掷地有声,瞬间点燃了在场众将的斗志。 范文程适时接过话头,总结道: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这个思路调整策略。我们必须全力守住盖州城,同时利用城外的地形与援军的配合,逐步扭转劣势。 只要熬过明军的最强攻势,胜利便会属于我们!” 众人齐声应诺,眼中的战意重燃,这一场军议,尽管始于推诿,但终于以斗志昂扬收尾。 盖州城的防守之战,也由此迎来了新的变化。 就在朱慈烺率军包围盖州、锋芒毕露的同一天,从沈阳出发的多尔衮大军也已经逼近盖州五十余里。 (本章完) 第341章 入套 第341章 入套 多尔衮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沿途几乎未遇到像样的抵抗,使他更增添了几分自信。他根本没想到,这些偏师只是陈望诱敌的饵。 当清军进入海州卫地界后,前锋部队巴明的大军在祈木城遭遇了常登贵所部的明军先锋,两军在山野之间展开激烈厮杀。 尽管明军奋勇作战,但清军凭借人数和装备上的绝对优势,最终击败了这支驻守的明军,共歼灭一千八百余人。 在此前塔山铺的战斗中,多尔衮也曾击败明军精锐部队,自进入海州以来,他的军队已连下数城,明军防线连连失守。 此时,沿途百里之内尽是明军溃兵,无城可守的狼狈景象。 这一切更加坚定了多尔衮心中既定的信念:满洲铁骑,锐不可当,明军在辽东,不过是待宰羔羊。 “赛格,本王一个月前所言,现在看来,是对的还是错的?”在通往盖州的官道上,多尔衮策马而行,神态轻松。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宗室亲贵赛格,脸上写满了得意与自信,清军摄政王那张略带疲倦的面孔因连胜的喜悦而显得分外精神。 赛格作为满洲宗室,又是清廷当前的议政大臣,虽然少有沙场经历,但对汉军始终抱有轻蔑之心。 他听到多尔衮的问话,立刻躬身抱拳,满脸堆笑: “王爷英明!正如王爷所言,汉军不过徒有其表的乌合之众。 他们本就不懂用兵之道,如今遇到王爷这等用兵如神的统帅,自然是无力抵挡,不堪一击。” 多尔衮听了这话,心中更加快慰,眉宇间尽是自信。 他轻哼一声,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 “赛格,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本王! 等这一次剿灭了明军皇帝朱慈烺,扫清辽东的残兵败将,我大清便可趁势再度入关,到时候,江山社稷尽归于我!” 赛格闻言,更是满脸敬佩之色: “王爷之雄才大略,满朝无出其右。等大清再入中原,神州万里都将臣服于王爷的脚下!” 说到这里,多尔衮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 他举鞭指向盖州的方向,神情复杂,似感慨,又似追忆,他低沉地说道: “赛格,你可还记得,太祖以甲十三副起兵的壮举?三十余载,八旗创立,大清立国。 我们满洲人不过区区数十万,男丁仅五六万,却以无畏之勇,打败泱泱大明,征服千万百姓。这靠的是什么? 靠的便是我们满洲兵悍勇无敌,舍生忘死。” 赛格听到这里,连忙附和道: “王爷所言极是!太祖皇帝开创基业,便是凭这等气概。 如今王爷继承遗志,再度披坚执锐,朱慈烺手下的那些疲弱南兵,又岂是咱们大清铁骑的对手!” 多尔衮微微一笑,语气中却多了一丝冷峻: “不错,如今局势看似对我大清极为有利,但切不可掉以轻心。 朱慈烺虽是势单力薄,但此人近来却表现得异常顽强,他聚拢辽东残兵,又得到江南援军,野心不小。本王虽不惧,但也不能轻视。” 他抬手拍了拍马鞍,声音低沉道: “眼下关外的百姓早已被我大清扫荡一空,若再让朱慈烺借此激起辽东旧民的反抗,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本王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被焚毁的村庄和遍地的尸骨,朱慈烺必不会轻饶于我。这一战,不容有失。” 多尔衮一番话听得赛格一阵沉默,他深知,满清当年征服辽东时对百姓进行了惨烈的屠杀,这种血债累累的历史若被朱慈烺利用,确实可能引发一场可怕的民变。 但转念一想,如今大清军队的强盛,何惧一隅反抗? “王爷所虑甚是,不过末将相信,凭借王爷的雄才,明军纵使再有反抗之心,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我满洲兵作战一向以勇武著称,一日之内,来回十数次,既可攻可守,又能进能退,阵型依旧严整,将士始终听从号令。 即使暂时受挫、损失惨重,只要再度奋力一战,胜利终究会属于我们满洲人!” 赛格的言辞铿锵,表情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可实际上,这份自信也源于他对战局的单纯认知。 赛格终究还是年轻,在关内经历的大战不多,尚未真正见识过朱慈烺麾下明军的锋芒。 更何况,近年来明军在朱慈烺的领导下迅速崛起,这让不少满洲宗室仍对以往的辉煌战绩心存侥幸,认为眼前不过是一时失利。 “所以说,汉兵如何能胜?”多尔衮闻言,心中不由得大喜。 他仰头大笑,内心涌动着对胜利的渴望,伴随这几日战事的推进,胸中的豪情愈加高涨。 他拍着马鞍,豪言壮志脱口而出: “一个月内,本王定要荡平朱慈烺!生擒这个可恶的汉人皇帝,送往盛京示众!” 说完这番话,多尔衮顿觉胸中热血澎湃,再也按捺不住兴奋,他猛然扬起马鞭,大笑着策马疾驰,马蹄扬起尘土滚滚,直冲前方而去。 赛格见状,顿时深受鼓舞,目光中迸发出浓烈的战意,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命令麾下三千满洲精骑全速跟随多尔衮,杀气腾腾地朝前方驰去。 当天夜里,赛格奉命率领三千精锐骑兵抵达了汤池堡。 此后,这支队伍几乎没有休整,大军以日夜兼程的速度推进,次日天未亮便已逼近大片岭关的外围。 这片区域仍在明军的控制之下,而赛格的推进速度,堪称迅捷无比。 事实上,赛格本可以选择更加谨慎的行军策略,但他的轻敌冒进让他未加深思便全速前进。 他内心深处不仅轻视明军,还怀有一份强烈的竞争心,他想通过立下大功,超越同为宗室的巴明,以此在多尔衮面前赢得更多的赏识。 这种急于求成的心态,注定为他的行动埋下隐患。 果然,因为行军过快,赛格的大军前方侦查的塘马未能及时传回情报,导致全军再一次与明军正面撞上。 然而,这一次的遭遇战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们撞上的,赫然是常登贵率领的明军主力。 清军前锋刚刚抵达,疲惫的将士还未来得及布阵,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浩浩荡荡的明军出现在前方,他们兵力雄厚,人数足有上万,明军显然早已埋伏于此,而清军对敌方的行踪竟一无所知。 赛格骑在马背上,眼中满是惊愕,却转瞬被不屑的冷笑所取代。 在他看来,明军摆出这样的阵势,非但不是精心布局,反倒是暴露了他们的粗疏与无知。他冷冷一笑,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所谓的明军,果然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即使算不到我军行军如神,出其不意,也不该如此草率! 上万大军竟然没有派遣足够的塘马监视十里开外,简直就是笑话。这不是大意,而是缺乏最基本的军事素养!” 赛格的心态依旧轻敌,他认为,眼前的明军虽然兵力占优,却明显毫无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清军精骑,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 这样的念头令他兴奋不已,他不但没有选择谨慎后撤,反而扬起马鞭,高声下令: “全军听令,加速前进!今日之战,本将便要让这支所谓的明军主力顷刻瓦解!” 然而,赛格并未意识到,眼前的明军并非他口中所谓的“无知之辈”,而是常登贵手下的精锐之师。 常登贵深谙清军的行军特点与赛格急功冒进的性格,早已在此布下伏兵,等的就是赛格一头撞进来。 清军阵中虽然也有老练的将领试图劝阻赛格,让其冷静观察局势,但在这位年轻宗室面前,他们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 赛格完全沉浸在即将击溃明军的幻想中,他坚信,只要全军冲击得当,这场战斗的胜利必然属于满洲。 他更坚信,此战过后,多尔衮会因他的骁勇和果断,对他另眼相看。 赛格作为满清的大贝勒,自恃军事才华出众,自信满满地认为无需等待后方主力部队抵达即可大展拳脚。 因此,他果断决定率领前军与亲卫部队,主动发起突袭,一举击溃明军。 “举旗!” 赛格全身披挂银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骑在战马上,声如洪钟,震慑全军。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旁的亲卫迅速高高举起代表他的认旗,那面旗帜迎风展开,猎猎作响,成为清军骑兵眼中的战斗信号。 “冲!”赛格猛然挥枪向前,战马嘶鸣,前蹄腾空。 看到认旗挥动,尚在犹豫的清军大队骑兵立刻策马追随,马蹄声响成一片,宛如雷鸣。 顷刻之间,赛格已率领亲卫部队与数千骑兵化作一股钢铁洪流,自北面直冲明军阵营。 这支队伍不仅是前锋,更是清军的精锐,身经百战,纪律严明,犹如一柄锋利的长矛,直刺敌阵。 此时的明军正处于短暂的休整阶段,阵地上显得松散,上万明军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地动山摇的轰鸣声。 远方尘土飞扬,那是清军骑兵疾驰而来的信号。 霎时间,明军中弥漫着一股慌乱气息——大部分士兵甚至来不及辨别敌情,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力撕裂阵线。 赛格一马当先,长枪横扫,马蹄下尘土飞扬,清军骑兵如旋风般掠过,将毫无准备的明军撕开一道宽大的裂口。 眼前的一切尽显狼藉:被抛弃的军需物资散落一地,士兵们仓皇四散,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便奔逃而去。 那些试图抵抗的士兵,未等摆好防线,就被如洪水般倾泻而来的骑兵吞没,尸横遍地。 “若不是地势险峻,山高林密,道路狭窄,恐怕这一战,我们的骑兵会取得更大的战果!”赛格心中暗道。 清军的骑兵本是为平原作战而生,眼下却在这片山地艰难推进,速度和杀伤力都被严重削弱。 即便如此,这次突袭仍然让明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事实上,明军在清军骑兵发动袭击时便开始撤退,但赛格的行动过于突然,让明军的撤退显得仓皇不堪。 那些士兵一边狼狈地试图穿过林地,一边承受清军骑兵的追击与压迫。 纵然地势对骑兵有所限制,但以步对骑,明军的伤亡仍在节节攀升。 山路间,数百名明军在突袭中丧命,更多的士兵负伤倒地,被战友抛在身后,成为清军刀下的亡魂。 而清军骑兵虽然追击激烈,但因山路狭窄和障碍密布,始终无法展开全面追杀,许多明军得以钻入山林,暂时逃离追兵。 “慈不掌兵。”此刻,明军主帅常登贵心中涌现出复杂的感慨。 他早已预料到敌军可能会发动突袭,因此将数万士兵作为诱饵布置在此。 虽然这些人需要承受最初的冲击,但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坚守阵地,而是拖住敌军的步伐,削弱敌人的锐气,为后续主力部队的反击争取时间。 这些士兵的死伤与困境,并没有动摇他的决心,最终的胜利才是唯一重要的目标。 一旦清军深入此地,便会陷入更大的包围圈中。 眼下赛格的精锐骑兵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而他们的后方部队尚未抵达,这种孤军深入的冒险无异于为明军主力提供了绝佳的反击机会。 赛格虽身先士卒,但心中并非全然轻松,他同样意识到,这片山地对于骑兵的掣肘。 虽然他成功撕开了明军的防线,但却无法将战果扩大到他所期待的程度。 更让他忧虑的是,前方山林间似乎隐藏着更多的明军部队,他的精锐骑兵能否从容脱身,仍然是个未知数。 随着夜幕降临,清军的攻势逐渐放缓,明军在林间布置的阻击力量开始发挥作用,清军的推进愈发艰难。 赛格挥舞着长枪,催促部下保持队形,但却发现战马的嘶鸣声逐渐变得杂乱,队伍的前锋与后方渐渐脱节。 他的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难道明军早有准备?”他回头望向后方,希望能看到主力部队的旗帜,却发现远方的山路上仍是一片空寂。 战场的形势开始逆转,赛格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若不能迅速摆脱眼下的困局,他和他的亲卫巴牙喇,很可能会陷入明军的包围。 (本章完) 第342章 套中套 第342章 套中套 从塔山铺到祈木城,再到如今的战场,常登贵已连续三次主动部署“溃退”,为此付出了数百将士的性命。 而眼下,他更是大胆地将自己的主力部队当作诱饵,为的是一场决胜的“伏击反攻战”。 这正是常登贵最为擅长的战术——“诱敌深入,两面夹击”。 作为朱慈烺在西面山区部署的最强野战部队之一,常登贵手下的精锐之师不仅装备精良,更是纪律严明。 各级将官身经百战,对部队的约束和操控能力极强。 即便面对清军最精锐铁骑的猛然冲击,明军虽伤亡惨重,但在表面的慌乱溃退下,整个军队依旧按计划井然有序地行动。 这份战场韧性,正是常登贵敢于采取如此高风险战术的底气所在。 常登贵明白,“诱敌深入,两面夹击”若能成功,其战果将极为辉煌。 然而,这一策略也对执行部队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参与诱敌的部队不仅需要具备出色的战斗力,更要在假装溃败的情况下保持基本阵型,避免真正的崩溃。 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能够迅速在混乱中调整,完成对敌军的反包围,然后果断发动反击。 这意味着,这一策略只能交由最精锐的部队执行,稍有差池便可能全军覆没。 换言之,这一战术的成败,系于“诱敌”之后的反击。 如果部队无法在溃退中保持基本阵型、完成口袋合围的部署,那么就只会沦为清军铁骑的猎物。 试想,若换作一般的明军执行这样的任务,面对清军猛如雷霆的冲击,恐怕早已兵败如山倒,彻底失控。 即便是这样的精锐部队,常登贵的诱敌战术也并非完全没有风险。 清军骑兵的凶猛程度超出了预期,尤其是赛格,他根本没有将常登贵放在眼里,赛格率领千余骑兵毫不布阵,策马疾驰,直冲明军阵地。 这样的凌厉攻势,使得明军诱敌的四个营在撤退时,难免出现混乱与意外。 此次执行诱敌任务的部队,约万余人,全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常登贵将这些部队分为四个营,由他最信任的干将率领,分别负责主力诱敌、两翼包抄以及合围扎口的关键任务。 然而,清军突击速度太快,局势瞬息万变,让明军阵前的部分兵力来不及撤退。尤其是左烽营的将士,在仓促间撤退时,不少士兵未能跟上大部队。一部约数百人,在慌乱中偏离了预定撤退路线,结果撞上了负责掩护和引敌的右冲营的后队。 两营之间的协调被打乱,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这些意外让常登贵心头一紧,此时,他身处中军阵地,远远望见左烽营和右冲营的混乱局面,脸色陡然阴沉。 他心知,这一战术的成败不容半点纰漏,而目前的意外若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诱敌战术的崩盘。 “传令左烽营,立刻分散撤离,避免正面冲突!”常登贵果断下令,命人骑马迅速将消息传达。 同时,他指挥右翼的补充兵力压上,为撤退的部队争取时间。 然而,赛格并未给明军喘息的机会。他带领的骑兵如雷霆万钧般推进,不仅对溃退中的左烽营施加巨大压力,还试图从两翼包抄明军。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将明军的诱敌部队击溃在山林间,以彻底瓦解明军的计划。 面对如此险峻的局面,右冲营的将领当机立断,命部队后撤,试图重新拉开距离。 右冲营后队的士兵在与左烽营偏离的队伍交汇时,迅速调整了队形,用密集的长枪阵和火铳抵挡清军的追击。 这一小股部队以顽强的意志牵制住了赛格的部分兵力,为大部队撤退争取了宝贵时间。 在战场另一侧,明军的两翼部队正在悄然靠拢,逐渐形成对清军的包围态势。负责指挥左翼的副将传来捷报,两翼的夹击部署即将完成,一旦清军骑兵继续深入,他们将会被彻底围困在这片狭窄的山谷之中。 “赛格,看来你还是没能看透这一局。”常登贵在中军阵地眺望着远方,嘴角微微上扬。 他心中清楚,诱敌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只需再忍耐片刻,待清军进入合围之地,便是明军全面反击的时机。 混乱虽有,但常登贵的精锐部队仍在井然有序地执行计划。 左烽营虽损失数百人,但主力依然撤至安全区域。而右冲营的阻击行动,成功拖住了清军的锐势。 随着明军包围圈逐步收拢,赛格的骑兵正一步步陷入常登贵为他设计的口袋阵中。 “全军听令,准备反击!”常登贵的命令如山洪般滚滚传下,战局开始向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清军骑兵的一次猛烈冲击,犹如锋利的尖锥刺入明军步兵阵中,直接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数百规模的步兵被这铁甲洪流撕裂,血流成河,战场上哀嚎遍野,阵型顷刻间土崩瓦解。 连带着右冲营的队伍,也因前方的惨烈景象而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这样的场面,并非个例,同样的惨剧也在火器营发生着,明军在清军强悍的骑兵突袭面前,显得极为被动。 战场上,无论士兵如何英勇,若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兵和铁甲战马骤然的冲击,也难以全身而退。 战马的巨力配合骑兵的冲锋,使得明军防线的多处支点被迅速摧毁,士气也受到了严重打击。 然而,明军的撤退并未完全失控。掩护撤退的部队是常登贵手下的精锐将士,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兵纪律严明,素来以悍勇善战著称。 在经历了数百人马的损失后,他们迅速重整队伍,维持住了基本阵型,虽然有些许颓势,但队伍仍能有序地向南撤退。 要知道,撤退本就是战争中最为艰难的行动之一,比进攻更考验军队的纪律和指挥能力。 明军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阵型撤退,足以彰显其训练的严密和素质的过硬,这种表现,已然是精锐之师的体现。 但赛格并不打算让明军轻松撤退。他站在战马上,眺望着眼前背对自己仓皇逃窜的明军士兵,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 “这些逃兵,正是猎物!”赛格振臂高呼,下令全军追击。 清军骑兵本就拥有速度和冲击力上的天然优势,而明军步兵在撤退中已然疲惫不堪,哪里能够抵挡得住清军的追击?这一追一逃之间,明军的士兵完全成了清军骑兵的靶子,在清军骑兵的箭矢和长枪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 此役,赛格的骑兵以迅猛的攻势击溃了明军的部分步兵主力,斩杀数百人,俘获战马三百余匹。 他不免得意忘形,仿佛胜利的天平已完全倾向了自己。 “前军留下接应主力,其余部队随我追击!”赛格下达了追击命令。他的眼中,溃败的明军已经不堪一击,只要再加一把力,便可彻底瓦解对手。 他当即率领三千精锐骑兵,离开主力追击逃向南方的明军。 然而,脱离主力三十余里后,当赛格的军队追至大片岭关外围时,迎接他的却是一面高高飘扬的明军帅旗,那是常登贵的营地。 赛格心头一震,但随即又笑道: “再来一战,破了他们的帅旗便是千古大功一件!” 他命令部队迅速展开攻击,派出五百护军前锋对常登贵的座营发起冲击。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迎头撞上了常登贵的“铁壁”。 常登贵早已做好了迎敌准备,他亲率一千骑兵作为前锋部队,带着雷霆般的气势迎面而上。 骑兵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杀!”常登贵一声怒吼,大队明军亲自冲入敌阵。 他手下的前锋大将,长刀舞动如风,寒光闪闪,连斩五名清军士兵,毫不留情。 战场上的明军士气被彻底点燃,士兵们紧随其后,三进三出,杀声震天。 这支敢以五百人对四千的清军前锋部队,在常登贵与明军的强大反击下,节节败退,仅用了短短两刻钟便被击溃。 赛格原以为能够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明军,却低估了常登贵的谋略和明军的战斗力。 而他孤军深入、轻敌冒进的策略,也为清军的全局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而此刻的明军,不仅击退了清军的强攻,还成功遏制了其锐气,为接下来的反击奠定了基础。 不过,尽管这支清军骑兵在明军的猛烈打击下颓势尽显,但他们毕竟是清军精锐中的精锐。 溃兵中的数百士兵,依旧维持着队伍,他们凭借娴熟的战斗技巧,始终能够保持一定的秩序,在撤退中顽强抵抗。 他们阵型虽然逐渐松散,却依旧且战且退,步步为营,展现出不俗的作战素质。 随着更多的清军部队相继投入战斗,原本占据上风的明军逐渐感到压力骤增。 两支骑兵大军在平原与山间交替作战,马蹄扬起的尘土四散,战场充斥着冲锋、射箭、呐喊的声音。 清军与明军的短兵相接宛如翻涌的浪潮,双方各不相让。即便一方占得先机,也很快被另一方反扑回去,局势始终胶着,谁也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 此时,明军一部由常登贵率领座营兵马在此迎敌,他原本期望通过猛烈的攻势挫败清军的锐气,却低估了这支清军骑兵的战斗力。 短时间内,双方竟难分高下,每一轮冲锋和反击都以血肉之躯换取微不足道的战果。 常登贵的内心沉稳如常,但眉间已多了一抹凝重,他意识到,这场战斗将耗费大量时间与人力。 对手虽处劣势,却凭借坚韧与娴熟的战术始终不肯溃退。 另一边,赛格的斗志却随着战斗的升级愈发高昂,一路追击至此,明军多次溃败,他尚未遇到真正旗鼓相当的对手。 但此刻,眼前这支明军却异常顽强,与以往不堪一击的对手完全不同,这场硬仗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战斗渴望。 他长枪挥舞,指挥若定,赛格对于局势并无太多疑虑。 他并未察觉到明军的深层谋划,反而因常登贵护军表现出的战斗力而彻底放下心来,他认为,明军的顽强只是濒死前的挣扎罢了。 随着双方各自投入更多兵力,战场愈发混乱。 尽管战斗激烈,双方的力量始终处于胶着状态,谁也无法占据上风。 赛格渐渐察觉,眼前这场鏖战似乎没有尽头。 交锋持续到大片岭关以北的多个山间平野,双方你来我往,交手数次,却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而与此同时,明军的整体布局正在悄然成型。 左营、右冲营已在李乐的指挥下进入两翼的指定阵地;林昌峰率领的天威营、西镇营、张武营也完成部署,暗暗埋伏。 火器营和火炮营则在另一侧埋伏待命,马宝的部队更是潜伏于战略要地。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朱慈烺早已通过哨骑掌握了清军的行踪,如今各部已准备妥当,只等最佳时机出手。 常登贵身为主帅,心中已有成算。 他见赛格杀红了眼,判断时机已到,随即下令手下将士主动撤退,伪装成力不能支的样子,诱敌深入。 明军在撤退途中刻意制造混乱,给清军制造了胜利在望的假象。 赛格看着明军的撤退,战意更甚,他一边指挥部队穷追不舍,一边策马率领亲卫冲在最前。 他相信,再追击一阵,便能彻底击溃这支明军。 他的长枪挥舞如龙,马蹄踏过染血的土地,身后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终于,追击了数里之后,常登贵的亲卫部队显现出溃败的迹象,大军纷纷散乱,向后撤去。 这一幕落入赛格的眼中,无疑成了明军彻底崩溃的标志,他勒住战马,环视四周,随即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飞扬的清军大旗之下,一名梅勒章京听闻此笑,不禁一脸疑惑,策马靠近后抱拳问道: “贝勒大人,何故发笑?” 赛格长枪一指,面露得意之色,笑声中充满轻蔑和狂傲: “这些明军不过尔尔,方才还能勉力支撑,现在连阵型都守不住,早已是强弩之末。我等胜券在握,又有何可忧?” 他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彻底击溃明军的辉煌时刻。殊不知,此时的他,正一步步踏入常登贵早已设好的真正陷阱之中。 (本章完) 第343章 十面埋伏 第343章 十面埋伏 “我笑那朱慈烺无谋,张煌言少智!若在此地设下埋伏,布置数尊火炮、一队鸟枪手和一队弓弩手,我等岂能轻松过关? 到那时,就算不至于全军覆没,也必定损失惨重!”赛格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他勒住战马,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眼前的地形语气里透着几分得意忘形: “可惜啊,所谓尼堪皇帝的精锐早已溃退,哪里还有余力布下伏兵? 他们的胆怯与无能,真让我等倍感轻松啊!” 他还未等身旁的梅勒章京开口奉承,便挥舞着手中长枪,大喝道: “全军听令,随本贝勒冲杀!活捉那汉将,直捣明国皇帝的老营!” 然而,赛格的豪言壮语尚未落下,大军两侧山坡之间,骤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 旌旗招展,人喊马嘶,声势惊人,犹如从天而降一般。 一片黑压压的明军,赫然出现在两侧山岭,犹如浪潮般将整个战场笼罩。 赛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安,但很快被强作镇定掩盖。 “虚张声势罢了!”他低声说道,然而话语中显然多了几分勉强。 此时,山坡上的明军已然列阵完毕,常登贵早有准备,在此地埋伏了十余尊红夷大炮。 更不用说,两侧山坡之上,还隐藏着一个营的火铳兵,一个营的强弩手,甚至还有一个骑兵营埋伏在阵后。 这一切,正如赛格先前自嘲的话语:若要伏兵,便是如此! 随着常登贵一声令下,帅旗挥舞,战鼓雷鸣,明军的炮手早已准备多时,点燃了炮捻。 “轰!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声划破天际,震彻山谷。 十余尊红夷大炮齐齐发威,橘红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十几斤重的铁弹呼啸着穿过空气,直扑赛格的骑兵阵。 铁弹砸下,地动山摇,清军骑兵阵中瞬间陷入混乱。 “啊——!”清军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铁甲战马,哪怕训练有素,此刻也被炮弹的威力吓得嘶鸣狂奔,甚至有的惊恐至极,将背上的骑兵甩落马下,战场上顿时乱作一团。 而那些被铁弹直接命中的战马和士兵,更是下场凄惨。 一匹战马被炮弹击中,连带着背上的骑兵猛然腾空,被砸飞十余米远,落地后早已血肉模糊。 另有几匹战马因彼此挤撞而倒地,践踏间掀起一片血腥风暴,而那些被砸中要害的马匹,断腿断头,鲜血喷涌,触目惊心。 赛格的亲卫护军首当其冲,他们的铠甲和战马在这猛烈的炮火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强烈的爆炸震耳欲聋,浓烟弥漫。 “稳住!稳住!”赛格声嘶力竭地吼道,但他的命令在炮火与混乱中显得苍白无力。 那些原本骁勇善战的清军骑兵,在此刻彻底暴露了他们的脆弱,战马受惊,士兵四散奔逃,昔日的精锐,如今只剩下狼狈与无助。 赛格心中泛起一阵恐惧,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过于轻敌,低估了常登贵的谋略。 他的骄横与冒进,将三千精锐护军送入了绝境。 炮火仍在持续。每一次轰鸣,都伴随着清军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 那些铁甲战士,曾经在无数战场上威风八面,如今在十几斤重的铁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常登贵站在山坡的高地上,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随着火炮轰击的节奏,他挥手下令道: “火铳兵,准备射击!强弩手,给我压住敌军两翼!” 一排排火铳兵迅速举枪,对准下方已经陷入混乱的清军骑兵。 随着点火,铳声如雨,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轨迹,精准地击中目标。 紧接着,强弩兵放出密集的箭雨,箭矢铺天盖地而下,将清军的逃散之路完全封死。 “杀!”山坡后方的骑兵营如猛虎下山一般冲杀而出,直扑陷入包围的清军阵地。 赛格握紧手中的长枪,试图重振士气,他大声喊道: “不许后退!给我顶住!” 然而,他的声音淹没在了爆炸、嘶鸣和惨叫之中。 在这个时代,重型火炮虽然威力惊人,但仍有其局限性。 由于使用的多是实心弹,主要杀伤力集中在攻城中砸毁城墙或摧毁障碍物上,在野战中的实际杀伤并不突出。 然而,它的恐吓作用却是不容忽视的。 战场上的火炮巨响,足以打乱敌军阵型。 在这个依靠军阵协作形成战斗力的时代,一旦阵型被打散,士兵们便很难迅速恢复战斗力。 这种心理和战术上的影响,足以让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军炮兵深谙这一点,第一轮齐射结束后,各门火炮因后坐力偏离了原位,但炮手们立刻投入调整。 熟练的炮兵团队分工明确:有人用裹湿布的长棍清理炮膛,棍子深入火烫的炮管,碰触内壁时发出“滋滋”的水汽声;另一人则精准地装填火药,确保剂量恒定。 随后,铁弹被压入炮管,最后一道工序由压实手完成,将炮弹牢牢塞进膛内。 每个步骤都严谨有序,无丝毫拖沓。 这些士兵不仅是炮兵,更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从明清战争的多次战役中锤炼出来,动作娴熟得如同机械,每一轮发射的准备都如流水般流畅。 与此同时,赛格骑在战马上,目睹着这一切,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和震惊中,他一时竟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明军不是早就溃败了吗?明廷不是已经无兵可战了吗?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大军?” 他心头惊疑不定,却又不愿轻易相信,作为清廷的贝勒,他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豪的三千护军竟然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而就在他愣神之际,他的将官们已经意识到危机,开始迅速调整部队,试图从混乱中恢复阵型,并酝酿发起新的攻势。 然而,赛格的士兵还未完全重整旗鼓,明军的第二轮炮击便接踵而至。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巨响,明军炮兵阵地再次被白色的硝烟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 炮弹在空中划出恐怖的弧线,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伴随重重落地的轰鸣,像是一柄柄巨锤砸进了清军的队列。 队伍的调整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就被这狂暴的轰击再次打乱。 士兵们仓皇失措,许多人四散奔逃,战马惊嘶,清军的士气如同被撕裂的布匹,难以再聚拢。赛格的脸色愈发苍白,他从未见过如此严密高效的炮兵战术,也从未预料到明军竟会以这种方式扭转战局。 这一刻,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甚至开始怀疑,这场战斗是否还能如预期般取得胜利。 而另一边,站在明军帅旗之下的常登贵,目光愈发坚毅,他的视线穿过硝烟,冷冷注视着清军的混乱。 他知道,这一轮轮炮火虽然不能直接决定战局,但已然在对方的士气上撕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口。 这场诱敌之战,耗时三天有余,明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为了将清军引至这里,常登贵不仅调动了数千士兵,还在撤退中损失了不少精锐。 他心中压力巨大,身为主帅,他深知这样的损失会受到怎样的质疑和苛责,但他更清楚,眼前的胜利才是唯一能回应所有质疑的方法。 常登贵扫了一眼正在重新装填的炮兵阵地,又看了看清军混乱的阵列,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副将说道: “传令,全军准备,骑兵随时压上。” 火炮只能造成心理和局部伤害,真正能决定胜负的,仍然是步骑协同的进攻。 “敌军已乱,只要我们抓住时机,趁势追击,便能彻底将其击溃!”他握紧了腰间的长刀,眼神如鹰般锐利。 他的心悬着了三天,此刻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因为眼前的局势,已然在向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清军来得太快了,朱慈烺所率的主力大军刚刚经过一场精心策划的夜袭,正处于调整阶段,一时间难以迅速调动足够的兵力参战。 当前形势下,只有依靠早已布置好的伏击阵地,将清军前锋诱入包围圈。 虽然此次伏击的目标只有区区三千清军前锋,但这些人却是满清阵营中最为精锐的一部分。 若能全歼,甚至擒杀主帅赛格,战局将有转机。 常登贵早已胸有成竹,他环顾战场,高声喝令: “来人,摇旗!骑兵营两翼包抄,左右两营紧随其后,将敌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随着一声令下,明军旗手奋力挥舞指令旗,山坡背后的骑兵营和战兵营同时收到信号,整装待发的近一万将士如同猛虎出笼。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马蹄声,骑兵营率先冲出,铁蹄践踏大地,声势比先前十几门红夷大炮齐射时还要骇人。 战鼓声和号角齐鸣,如雷霆般回荡在山谷之间。 与此同时,清军并未坐以待毙。 他们迅速组织反击,目标直指两侧山坡之上部署的火铳兵、弓弩手,以及轻型火炮阵地。 清军前锋显然意识到,这些火器兵正是威胁他们撤退路线的关键所在。 然而,这便是此时代火器的局限性所在。 火铳、鸟枪,以及虎蹲炮等轻型武器的射程十分有限,若将其埋伏得过近,便会轻易暴露目标,失去奇袭的效果。 因此,这些阵地只能布置在距离清军千步以外的两侧山坡上,既保持隐蔽,又能提供火力支援。 常登贵早已预料到清军的反应,这支多尔衮麾下的精锐骑兵虽遭到红夷大炮的偷袭,却丝毫未显慌乱。 他们一路连战连胜,早已积累了无比自信,甚至有些骄横。 即便陷入伏击,他们依旧不把明军放在眼里,甚至敢主动向两侧山坡上的明军火器阵地发起进攻。 这些骑兵属于清军中赫赫有名的两白旗部队,他们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多次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 两白旗的编制不仅完整,甚至还得到了多尔衮的数次强化,有的牛录人数多达四百丁口,士兵作战经验丰富,纪律严明。 从入关至今,他们在历次大战中损失甚微,这让他们对明军几乎毫无畏惧。 虽然当前地形限制了骑兵的速度,但清军骑兵依旧展示了他们的高超战术素养。 那所谓的“低矮山坡”,实际上地势并不陡峭,更像是起伏较小的丘陵,无法有效阻挡骑兵的冲锋。 清军骑兵利用这一点,试图攀上山坡,与明军近战,将火器兵置于混乱的白刃战中,彻底瓦解其优势。 然而,常登贵部署的明军并非毫无准备。 这些火器兵背后还有战兵营的掩护,他们严阵以待,利用地形优势实施防御。 当清军骑兵冒着弓弩和火铳的交叉火力攀上山坡时,早已列阵的长枪兵骤然出击,长枪如同铁壁般刺向敌军战马,瞬间打乱了骑兵的阵型。 清军的攻势虽勇猛,但终究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明军的防线。 随着时间推移,清军骑兵的攻势逐渐减弱,而明军的主力部队此时也开始形成包围之势。 两翼的骑兵营迅速合拢,将清军前锋分割成几个孤立的小团体,步步紧逼。 此时的赛格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站在战马之上,环视四周,发现明军的部署严密且井然有序。 敌军显然早有准备,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伏击战,而自己却轻易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赛格心头一沉,暗觉不妙。 “全军听令,向东突围!”赛格高喊,他知道若再不采取行动,三千精锐恐怕会全军覆没。 然而,他的命令刚下达,便看到东面山坡上的明军旗帜飘扬,常登贵的大军已经封锁了退路。 战场的局势急转直下。清军骑兵在重重包围中被迫分散,失去了冲锋的力度和速度优势。 此时,明军的步兵队伍缓缓推进,将清军的活动空间越压越小。 战场上,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流成渠。 常登贵站在高地上,冷冷地注视着战局,此役的关键并非在于单纯的歼敌,而是要彻底摧毁清军的士气。 “赛格必须死,”他在心中暗下决心。 一阵猛烈的战鼓声响起,这是明军全面进攻的信号,常登贵亲自率领一队骑兵从高地冲下,直指清军的中军所在。 那面代表赛格的主帅旗帜正迎风招展,成为明军士兵最明确的目标。 战斗持续至黄昏,清军前锋终于难以支撑,被明军彻底分割包围。 赛格的亲卫拼死掩护,但面对重重包围,他们的战力也逐渐耗尽。 最终,赛格被迫下马突围,却在混战中身受重伤,被明军士兵活捉。 (本章完) 第344章 死伤惨重 第344章 死伤惨重 清军的战术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他们熟悉明军火铳和鸟枪的性能,对射程和使用方式也了如指掌。 因此,他们并没有贸然逼近,而是保持着六七十步的距离——这是火枪射程的临界点。 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开来,拉弓搭箭,向明军阵地进行漫射,同时伴随着肆意的叫嚣和挑衅,意图以此引诱明军火枪手开火,从而趁乱发动突击。 但这一次,清军的如意算盘并未奏效。 清军骑兵凭借马速,迅速斜向抛射了数百支轻箭,这些箭矢划破空气,雨点般射向明军阵地。 箭头击中盔甲时发出“锵锵”的声响,偶有士兵中箭发出惨叫,然而,这一波箭雨并未撼动明军的阵列。 前排士兵举起盾牌,将大部分箭矢挡在外面,阵型依旧如山巍然不动,只有一排排黑洞洞的火枪枪口冷冷地对准着清军。 这就是常登贵麾下军队的精锐之处——纪律严明,面对挑衅纹丝不乱。 他们是可以伪装溃败百里,又能迅速组织起反击的铁军。 清军中有些士兵注意到明军的异常之处,那些枪口后面,是一个个戴着明盔的士兵,他们表情冷峻,队形整齐,似乎完全不为挑衅所动。 一些清军士兵心中隐隐泛起不安,这支明军与他们过去遇到的对手显然截然不同。 就在清军犹豫之际,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明军阵线中,数十面盾牌突然闪开,而盾牌后方,赫然露出了一排火炮。 这是明军的四磅炮,专为野战设计,体积小,质量轻,便于移动和布防。 每门火炮的周围都有盾牌手严密防护,而盾牌后面,炮兵正在有条不紊地装填弹药,点火蓄势。 清军位于两侧的低矮山坡上,对这一变化猝不及,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明军的军号便立刻响起了。 随着刺耳的号令声,那些火炮齐齐发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顿时响彻整个战场。 橘红色的火光伴随着浓烈的白烟一闪而过,紧接着,成百上千枚弹丸从炮口倾泻而出。 这些弹丸大小如鹅蛋或鸡卵,速度极快,划破空气,直扑六七十步外的清军队伍。 短短一瞬间,清军骑兵根本来不及调转马头便被弹丸覆盖, 那些所谓的厚甲、锁子甲,以及甲的多重防护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前形同虚设。 弹丸轻易地击穿甲胄,贯入士兵的身体,而一些弹丸直接射穿了战马的胸膛。 清军的队伍瞬间陷入混乱,战马失控地四处奔跑,将周围的骑兵撞倒,甚至踩踏。 鲜血从破碎的甲胄下涌出,洒满了战场,地面很快被染成了一片暗红。 这场炮火的袭击不仅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更彻底打乱了清军的阵列。 原本分散而立、试图挑衅的骑兵队伍,在弹丸的扫射下被撕成了几块残破的碎片,前排的清军士兵死伤惨重,后方的士兵也因恐慌而阵脚大乱。 幸存的清军士兵试图退却,但明军的火炮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炮兵熟练地重新装填弹药,第二轮齐射迅速展开。 这一轮炮击比第一次更加致命,清军士兵仓皇而逃的身影在橘红色的火光中被逐一击倒,战场上已不再是挑衅和嬉笑,而是一片狼藉和绝望。 清军的溃败并非单纯源自损失,而是来自心理上的崩溃,原本自信满满的骑兵,在明军炮火的打击下失去了锐气。 他们曾以为自己掌握主动,可以利用明军的弱点,却没料到这支明军不仅装备精良,战术娴熟,纪律更是严明。 在火药与铅弹的无情打击下,那些以制作精良、刀枪难入著称的清军盔甲,顷刻间显得脆弱不堪。 弓弩无法穿透的护甲,在火器的面前就如同薄纸,毫无抵抗之力,数百清军骑兵犹如成片的韭菜,被弹丸毫不留情地一齐收割。 硝烟弥漫中,这上百骑兵的身躯连同战马一起倒下,血液迅速染红了地面。 许多清军战士甚至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最为凄惨的是那些未被直接击毙、却被倒地的战马压住身体的士兵,他们痛苦地嘶吼、挣扎,四肢徒劳地拍打着地面。 至于正对火炮口径的骑兵,他们甚至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烈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将他们瞬间撕成碎片,血肉横飞,连同战马一起化为模糊的焦黑残渣。 相比之下,那些被一击毙命、直接解脱的战士,似乎反而算是幸运。 这场火器突袭,以令人发指的效率剥夺了清军上百人的生命,同时彻底击碎了他们突破明军两翼防线、实现突围的计划。火光和枪声的冲击力,不仅杀伤了清军的有生力量,也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要知道,这支防线并非仅靠几十门轻型火炮构成。 火炮阵列之后,盾牌手紧随其后,而盾阵之后,则是整齐列阵的火枪兵与弓弩手。 这道由火器、盾牌和远程射击手组成的立体防御,固若金汤,清军哪怕以五千骑兵之力正面冲击,也难以动摇其分毫,更别提如今仅剩的数百骑兵。 但这还不是清军面临的最大危机。原本,这条防线虽然难以攻破,但在战略上仍有回旋余地,只需避开正面接触,便能暂时脱离险境。 然而,这种侥幸心理很快被事实无情粉碎——因为在不远处,从山坡、丛林、以及道路两侧,蜂拥而至的明军骑兵正如潮水般奔袭而来。 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山谷,马蹄声如雷鸣一般震撼着大地。 清军士兵目视前方,只见无数明军骑兵涌入视野,那些跳跃的马头、挥舞的战刀、闪烁的铠甲,如同黑云压境,铺天盖地般将视线完全占据。 明军骑兵足有数千之众,比清军骑兵多出三倍。他们犹如奔腾的铁流,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扑向敌阵。 这一次,明军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懈怠。 他们精准地把握住清军因火器攻击陷入混乱的瞬间,毫不留情地将早已拟定的反击计划付诸实施。 各营明军将领亲自领兵,以精锐骑兵为尖刀,猛烈冲入清军防线。 清军原本的两千余护军被这如潮水般的攻势分割得支离破碎,被硬生生截成了三段。 清军的惨状令人目不忍视,一阵又一阵的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中,明军骑兵铁蹄如雨点般重重踩踏在敌军士兵的身躯上。 利刃与铠甲的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战场上人喊马嘶,声声震动山岭。一些清军士兵试图抵挡明军的攻势,但他们的阵线在明军骑兵的冲锋下顷刻间崩塌。 满地狼藉的尸体、坠马的骑兵,以及滚落的武器,构成了这一片惨烈的战场。 那些清军战士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调整阵型,便被明军如潮水般的攻势彻底淹没。 清军将领赛格立于战阵中央,目睹这一切,他的手指因紧握缰绳而微微颤抖,脸色比战场的硝烟更为阴沉。 他万万没想到,短短片刻之间,局势竟从清军占据上风变成了如今的惨败。 而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被明军的铁骑所包围,连突围的可能都变得遥不可及。 明军的攻势还在继续,战场的形势一再恶化,那些被截断的清军部队试图重新集结,却被明军将领们精确调度的骑兵小队逐一击溃。 明军骑兵不仅数量上占优,其战术素养和配合默契也明显胜过清军。 战场中央,赛格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麾下这支两千余人的精锐护军正在被一层层蚕食。 他不甘心,试图指挥部队重新组织反击,但明军的攻势实在过于猛烈,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 终于,赛格不得不下令撤退。他挥舞手中的长刀,高声喊道: “撤!全军撤退!” 可是,这句指令更多是喊给他自己听的,因为战局已不可逆转,接下来的战斗,只是明军的收割时间罢了。 战场上尘烟四起,火光映照着清军狼狈撤退的身影,明军骑兵的吼声、战马的嘶鸣声,回荡在这片血流成河的土地上。 熟悉的一幕再度重演:在绝对的优势下,明军骑兵再一次将敌军彻底碾压,清军的梦想在此刻破灭得无影无踪。 这一场血战,情势瞬息万变。 原本清军强悍无匹,攻势如潮,但如今却被同样装备精良、悍不畏死的明军凿开防线,顷刻间损兵折将,死伤无数。 清军三部已然被团团包围,突围之路似乎已然断绝。 清军自遭明军炮火覆盖以来,便陷入分兵突围的混乱中,原本引以为傲的阵型早已松散不堪,士气亦受到重创。 在这山道狭窄之地,纵然想要重新组织队形,也为时已晚。 而明军,早已严阵以待,静候这一击,趁着清军阵脚未稳,明军迅猛出击,硬生生地撕裂了清军的防线。 若非此处地形限制了明军优势兵力的展开,清军恐怕连一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作为赛格的护军,这些满洲八旗精锐非同寻常。 他们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战士,每一名骑兵都历经无数战场淬炼,个个骁勇善战。 清军军法向来严厉,各级将官身先士卒,毫不迟疑地斩杀那些胆敢擅自退却的士兵,这才让整个军队没有因突袭而瞬间溃散,而是勉力维持阵线,拼死抵抗。 尽管伤亡惨重,赛格的护军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已折损了五六百骑,但剩余的清军仍保持着极高的战斗力。 这些战士虽然人困马乏,但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娴熟的战斗技巧,硬生生地抵住了明军的凌厉攻势。 这场战斗,真正成为强者间的角逐。 清军护军虽久战疲惫,却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而明军骑兵则以逸待劳,士气高昂,双方在山道间形成某种程度上的平衡。 清军虽被明军压制,但明军人数优势有限,想要彻底歼灭这股清军,并非易事。 两军近万人挤在狭窄的山道间,兵戈交错,喊杀震天。 士兵们拼尽全力厮杀,刀枪剑戟交织成一道道寒光,斧锤相击,火星四溅。 箭矢如雨般射下,不时有人惨叫着从马上坠落,或被马蹄践踏,或被敌军补上一刀而亡。 在这片战场上,火器的作用逐渐消失殆尽。 红夷大炮、虎蹲炮和火铳鸟枪因地形限制难以展开,战场的主角回归到了最原始的冷兵器对决。士 兵们的配合与个人武勇,再次成为胜负的关键。 清军一方的将领丝毫不逊色于普通士兵,他们奋勇杀敌,身先士卒,以实际行动鼓舞士气。而明军的将官同样不甘示弱,特别是常登贵。 这个时候,他这个一军主将,更是亲率一支几十人的骑兵,在乱军之中迅速突入清军防线。 常登贵身披铁甲,头戴铁盔,手握马槊,纵马驰骋于敌阵之间。 他手中马槊挥舞如风,清军骑兵在他面前竟如纸糊一般,无一合之敌,每一击都带走一名敌军的性命,鲜血溅在他的甲胄上。 清军骑兵试图合围,却被他身边的明军骑士击退,短短片刻,马宝已在敌阵中杀开一道血路。 明军士兵见此情景,士气大振,高声呼喊: “常将军威武!常将军威武!” 他们像潮水一般跟随常登贵的脚步,向清军阵地发起更加猛烈的冲锋。 清军虽竭力抵抗,但在常登贵的冲击下,防线已显松动。 赛格望着常登贵那一骑当千的身影,怒火中烧,他挥动长枪,亲自策马冲向前线,试图扭转战局。 然而,当他与常登贵的目光在战场上短暂相遇时,他的怒意转化为一丝战栗。 他看得出来,对方并非泛泛之辈,而是一位真正的战场统帅。 两军将士的鲜血与汗水交织在一起,将这片山道染得触目惊心。 明军与清军的激烈对峙在继续,胜负未决,但每一刻的时间流逝都让清军越发不利。 他们虽有勇气,但在地形不利与疲劳交加的情况下,清军的战斗力正在逐步衰弱。 (本章完) 第345章 千钧一发 第345章 千钧一发 此时的赛格,终于从先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他扫视着四周,战场的惨烈与清军的狼狈境地映入眼帘,然而他的神情中并无丝毫畏惧。 或许是因为深知局势已到无可挽回之地,突围之路近乎不可能,或许是他仍抱有满洲八旗无敌的迷之自信。 面对部下将领劝他突围的请求,他竟断然拒绝。 “我满洲八旗兵,凡临阵对敌,非胜即死!”赛格高声说道,语气中透着无比的倨傲与坚定。 他抬起头,双目如炬,环视着身边的将领们,继续说道: “本贝勒乃皇家宗室,又怎能言退?若不能杀光这群贼寇,我还有何颜面回去见摄政王?” 他的语气铿锵,仿佛无视了眼前几近绝境的形势,这番话让围在他身边的诸将一时语塞,没人敢再劝。 是因为敬畏?还是因为对贝勒的刚愎无能为力?谁也说不清。 赛格环顾四周,见无人再出声,眼神骤然一冷,随即当机立断,振臂高呼: “卡布!” “末将在!”护军参领卡布骑在马上,立刻拱手应声,声音洪亮,透着几分无奈的忠诚。 赛格毫不犹豫地下令: “带着你部勇士,随本贝勒冲锋!目标——常登贵中军,我要直取其帅旗!” 话音未落,他已将手中长枪奋力一挥。阳光映照之下,枪头寒光四射,笔直地指向远方常登贵的帅旗。 诸将闻令,纷纷循着赛格枪头的方向看去,帅旗高高飘扬,而它后方,是密密麻麻的明军阵列。 众将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惊疑与不安——在这等危局之下,稍有差池便是全军覆没,贝勒竟还要向敌方中军反冲? 这是孤注一掷,还是在找死? 然而,战场无情,局势瞬息万变,容不得任何人多作思量。 赛格的命令已下,卡布心知逆势难改,却也毫不迟疑地领命,他当即勒马转身,振臂高喊: “勇士们,随贝勒冲锋!杀敌立功,为国捐躯!咱们满洲男儿无畏生死,砍下那个尼堪将领的脑袋!” 话语刚落,他便开始调动本部骑兵,迅速列阵冲锋。 看到这一幕,赛格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抿唇一笑,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冲!随本贝勒杀过去!” 赛格不再犹豫,他策马扬枪,带领着百余名刚刚集合起来的骑兵,直奔常登贵的帅旗而去。 山道间,清军骑兵的马蹄声如雷滚动,混杂着赛格的怒吼和士兵们的厮杀声。 然而,赛格的所谓“冒死冲锋”,在敌人眼里不过是垂死挣扎。 远处,常登贵正立于高地之上,环视战局。 他被亲卫层层保护,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已经看透了整个战场的走势,看着清军如困兽般的冲击,不由微微点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此刻,山道内的局势早已明朗。明军的分割包围战术已见成效,清军四面受敌,已是插翅难飞。 即便赛格率亲军勇猛冲锋,也不过是徒劳挣扎,难改败局。 常登贵的帅旗附近,早已埋伏重兵,明军的阵地如铜墙铁壁,弓弩手、火铳手以及手持长矛的士兵层层布防。 赛格的骑兵尚未冲至,箭矢已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清军骑兵被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击溃,战马嘶鸣,士兵惨叫,前锋部队几乎瞬间崩溃。 “稳住阵型!”卡布一边催促部下继续前冲,一边试图稳住混乱的骑兵。 然而面对明军精心布置的防线,他的喊声几乎被淹没在惨烈的厮杀声中。 赛格依旧不肯停下,他催马加速,手中长枪直指帅旗,一声怒吼,试图鼓舞士气。然而此时,他的身边已所剩无几的骑兵。 四面八方都是明军士兵,他们呐喊着,挥舞着刀枪,像洪水一般朝赛格扑来。 最终,赛格的“反攻”以彻底失败告终,他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连带他自己也深陷敌阵,进退维谷。 眼看着明军步步逼近,赛格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悔意,但更多的,还是不甘与愤怒。 常登贵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看着眼前的清军陷入绝境,心中一片平静。 他远远望见清军队伍中赛格的认旗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来,嘴角不禁浮现一丝讥笑。这赛格,不过是仗着贝勒的身份强撑威风,既无统帅之沉稳,也缺乏谋略。 若非出身高贵,又如何能担当大军前锋? 此时的赛格,在常登贵眼中,不过是个空有勇气的莽夫。 赛格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他挥舞长枪,高声下令,催促手下骑兵加速冲锋,试图撕开明军的防线。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便被一支明军骑兵以极其强硬的方式截断了去路。 此时的战场上,明军将领马宝正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在敌军之中所向披靡。 他所率领的几十名骑兵,在清军大阵中横冲直撞,犹如饿虎入羊群,仅仅是马宝一人,便已经斩杀了十几名清军士兵,鲜血溅满了他的铠甲。 马宝一边厮杀,一边寻找清军贝勒赛格。 他知道,只要能斩杀赛格,这支清军的攻势便会土崩瓦解。 然而,乱军之中人影攒动,要找到赛格谈何容易?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马宝扫视战场时,却发现赛格的认旗竟然直冲向自己方向而来。 看到这一幕,马宝目光一亮,大喝一声: “兄弟们,随我杀!” 他身后的几十名骑兵当即有十余人迅速摆脱周围的清军,跟随这位猛将,毫不犹豫地朝数倍于己的清军阵中冲去。 历史的长河中,马宝本应在后来以其卓越的战绩闻名于世。 从衡阳之战斩杀尼堪开始,他在三藩之乱中担任吴周大军的前锋,率军从云南一路征战至江西,又从广西杀到四川。 他与吴国贵、王屏藩并称“吴军三大猛将”,成为满清八旗闻之色变的名字。 然而,历史的胜利者书写了他的无名,作为失败一方,马宝的功绩在正史中几乎被完全抹去,鲜有人知。 但眼下,这些并不重要。 赛格此时并不知自己正在接近生死关头,他的认旗一路前冲,格外显眼,引得无数明军将士的注目。 然而,这份招摇也为他埋下了隐患。 不到两里的距离,他左右两翼的清军骑兵便已有几十人被明军缠住,脱离了队伍,乱军之中,队形散乱的骑兵变得不堪一击。 正当赛格犹豫着是否应该调整战术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他定睛望去,只见一员猛将正策马狂奔而来。那人身披铠甲,虎背熊腰,面容凶狠,手持一柄闪着寒光的马槊。 他一路冲杀,连斩三名挡路的清军骑兵,血光飞溅,直奔赛格而来。 赛格一时愣住,他并不认得眼前这员明军大将,但也不将其放在眼里。 身为满洲贝勒的他,自幼习武,又率领的是清军精锐,自然自信心十足。 他冷笑一声,心中暗道: “区区一个汉人武将,也敢在本贝勒面前猖狂?不自量力!” 赛格毫无惧色,举枪迎战,然而,近战的瞬间,他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马宝的槊法凌厉迅猛,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甚至透过武器传递到赛格手臂上的震动,都让他感到一阵酸麻。 战场上的局势也愈发不利,马宝身后十余名骑兵如猛虎般杀入清军阵中,他们配合默契,目标明确,完全围绕赛格展开战斗。 赛格的亲卫虽然忠诚,但显然无法阻挡这群悍勇如狼的敌人。 马宝没有给赛格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策马绕战,马槊连刺,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一点点压缩赛格的活动空间。 赛格的坐骑已经开始焦躁不安,战马的嘶鸣声中透着恐惧,而他的护卫队也被明军逐渐分割包围。 眼看局势危急,赛格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敌人,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大声喝令亲卫突围。 然而,此时的战场已被马宝牢牢掌控,赛格的每一步撤退都被明军精准封锁,突围的希望愈发渺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赛格的一名亲卫猛然策马向前,试图用自己的生命为主将争取逃生的机会。 那名亲卫挥舞长刀,与马宝硬碰了一记,刀断人亡,但这一瞬间的牺牲却为赛格争取了片刻的空隙。 赛格趁机猛踢战马,企图突围而去。 然而,马宝早有准备,他策马急追,槊尖直指赛格后心。 赛格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情急之下连人带马猛然向侧翻滚,堪堪避开致命一击。 这一场遭遇战,赛格虽侥幸保命,但他的部队已然溃散,清军精锐的伤亡令他心痛,而他更为自己的轻敌后悔不已。 远处,明军的呐喊声渐渐响彻战场,马宝带着部下重整队形,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随时准备再度扑杀。 赛格作为满清的贝勒,内心早已积累了多日的郁闷与不满,此次遭遇埋伏,终于让他忍不住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火。 “嗖——嗖——嗖——!” 一声声急促的枪声和弓箭的呼啸声划破了空气,战场瞬间陷入了混乱。 赛格猛地挥起手中的长枪,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策马扬鞭,目光如炬,朝着明军猛将马宝的方向冲了上去。 赛格的怒火不仅仅是对突如其来的埋伏,更是对战局的不满与对胜利的渴望。 此次突袭,若能击溃明军的主力,不仅能为清军赢得宝贵的战果,也能进一步巩固他在军中的威信。 “举旗!”赛格高声下令,身旁的亲卫骑兵们迅速响应,纷纷高举代表贝勒的认旗。 那面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成为清军骑兵冲锋的信号。 随着旗帜的飘扬,亲卫们如同被点燃的火焰般,冲向明军的阵地。 不等旗手退下,赛格已经率先冲了出来,带领着少数前军和三千名亲卫,奋力向明军主将马宝的方向猛冲。 然而,战场的瞬息万变让赛格始料未及,就在他即将冲入明军阵营时,马宝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迅速侧身闪避。 马宝的动作迅猛,毫不留情地挥动手中的长槊,从侧面猛烈扫击,槊风呼啸而过,直逼赛格。 赛格反应迅速,奋力后倾,试图避开致命的一击,但身负重甲的他,动作略显笨拙。 尽管如此,赛格的勇猛与反应速度依然让他在这次交锋中占据了一定优势。 长槊的刮擦声划破夜空,火星四溅,赛格的护甲被擦出了一道道划痕,冷汗从额头滴落。 然而,马宝显然不是轻易被击倒的人物,作为当今明军的顶尖猛将,他的身手灵活,战斗经验丰富。 “赛格,放马过来!”马宝冷冷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赛格见状,咬紧牙关,猛然再次发起进攻。 他知道,只有击败马宝,才能彻底动摇明军的士气,确保清军的胜利。 两人势均力敌,激烈的交锋迅速点燃了整个战场。赛格挥动长枪,与马宝的长槊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周围的亲卫和随从们见到两位主帅的激烈对决,也纷纷加入战斗,刀光剑影之间,战场上充斥着嘶喊与杀戮。 双方的兵士们被这场高层的激战所鼓舞,士气高涨,战斗力倍增,整个战场仿佛成了一片血海。 然而,战斗的高潮还未到来,赛格在一次猛烈的攻击中,因为用力过度,重心不稳,突然被马宝抓住了手中的长槊。 马宝借助马匹前冲的惯性,猛然一拉,赛格的长枪被夺了过来。 赛格失去平衡,重心一偏,从马背上摔了下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赛格感到全身失去了力气,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嘴中还吐出一口鲜血。 马宝趁机反击,拔出另一支长槊,朝赛格猛然刺来。 赛格凭借着坚韧的意志,尽力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然而,已经奄奄一息的他,根本无法抵挡马宝的致命一击。 战场上,赛格的惨败让清军的士气瞬间下滑,他们看着自己的主帅被对手击倒,心中的信心也随之动摇。 眼见主帅倒地,战场上的混乱进一步加剧,许多清军士兵开始慌乱,纷纷失去战斗意志,转而四散逃跑。 与此同时,马宝并没有停下攻击的脚步,只有彻底击溃清军的主力,才能彻底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于是,他挥动长槊,带领着一众亲卫,继续向着清军的其他精锐部队发起猛攻。 清军的攻势逐渐被压制,原本还占优的局面被明军一步步逆转。 (本章完) 第346章 大获全胜 第346章 大获全胜 当马宝以一记力道十足的横扫击飞赛格的长枪后,他并未急于庆贺胜利,而是迅速调转马头,策马直冲赛格而去,眼神如鹰般锐利,杀气逼人。 赛格一边挣扎着站稳脚步,一边试图抓住手边的腰刀,但此时,另一名满洲勇士——赛格麾下的一位梅勒章京不知死活地策马迎战,想要替主将挡下致命一击。 马宝目光一沉,手中的铁槊如电光般挥出,只听“噗嗤”一声,长槊刺破护甲,直穿胸膛,鲜血飞溅。 那梅勒章京甚至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一招贯穿心脏,坠马而亡。 这一击干脆利落,令四周的清军护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刹那间鸦雀无声。 赛格身边的满洲勇士——那些一等侍卫、一等护卫,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精锐之师”,见到自己的统领瞬间毙命,个个目瞪口呆,手中的兵刃都因惊恐而颤抖不已。 他们的主将赛格也在侍卫的搀扶下踉跄站起,满脸的惊愕与震撼。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汉人,竟然拥有如此神勇的身手。 赛格来不及深思,马宝的战马已雷霆般冲来,他咬牙从腰间抽出佩刀,试图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搏。 然而,他的动作在马宝眼里不过是徒劳。马宝的长槊再一次迅猛挥下,只听“铛”的一声脆响,赛格手中的腰刀应声而断。 紧接着,长槊呼啸着划过半空,直取赛格的头颅。 血雾喷涌而起,赛格的人头滚落在地,他那未及反应的身躯在战马上晃了晃,最终无力地向后倒去。 满洲贝勒的旗帜——那象征着清军统帅的认旗,也在马宝的亲兵奋力挥刀下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赛格之死,犹如在清军心头捅入了一根致命的尖刺,这支清军一直勉力支撑的信念和勇气,顷刻间崩塌如洪水决堤。 清军士卒目睹主将阵亡,已然失去了继续作战的意志,士气的瓦解,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之前那股强撑着的凶悍气势,如今化作了惶恐与绝望。 与此同时,明军士卒目睹这一战果,士气随之高涨。满清贝勒的首级坠地,每一名明军士兵的眼中都燃起了斗志,手中的刀枪挥舞得更为迅捷有力,喊杀声震耳欲聋。 正所谓士气如虹,信心便是胜利的基础。 当士兵相信胜利就在眼前,他们的行动便更为果断,攻势也更加猛烈。 反之,清军因为主将毙命而信心尽失,所谓的精锐阵营如风中残烛,终究难以支撑。 这支原本被分割成三部的清军,虽曾在此前数次战斗中表现得顽强无比,但此刻已经疲惫不堪。 士气一旦瓦解,所谓的“精锐”也不过是普通士兵,甚至比溃兵还不堪。 所谓“兵败如山倒”,在此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清军士兵开始各自逃命,无论是试图突围还是原地抵抗,都显得毫无章法。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的处境已是绝境:上万明军大军四面围困,前后皆有骑兵封堵,左右更是配备了密集的火枪手和炮手。 清军的残兵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大部分清军选择突围,却因方向不明而乱作一团。有些士兵慌不择路,试图冲向两侧的空隙。 然而,他们刚刚接近阵地两侧,就遭遇到埋伏已久的明军火枪手的齐射。 随着“砰砰砰”的枪声响起,火光在烟尘中接连闪烁,成排的清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尸体彼此叠压,鲜血染红了泥土。 那些仓皇突围的清军,面对明军骑兵和步兵的包围打击,显得完全无力抵抗。 一些满洲士兵试图爬上附近的高地以躲避火力,却被埋伏在高处的明军炮手直接轰下山坡,血肉横飞。 还有些人干脆抛下武器,跪地求饶,但在杀红眼的明军士兵面前,这些投降者根本没有生存的机会。 两侧山坡上,白烟接连升腾,仿佛笼罩了整个山谷。 清军骑兵试图趁乱奔向山坡,却未曾料到明军的埋伏竟如此精准,数百骑兵在枪声中纷纷坠地。 铅弹击中目标时发出沉闷的闷响,鲜血喷溅,血雾弥漫,转眼间山坡已然成了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那些未即刻毙命的战马挣扎得尤为凄惨,十几匹马倒地后剧烈地蹬着四蹄,发出痛苦的嘶鸣声,身躯因剧痛而抽搐不已,眼中的恐惧和绝望令人不忍直视。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在身下汇聚成了猩红的血泊,直至气息断绝,才终于停止了无谓的挣扎。 虽然常登贵一手策划的伏击战未能完全达成预期,只歼灭了赛格的千余护军,却仍然让清军主力遭受了重大打击。 这支前锋部队被伏击全灭的消息传回清军大营时,原本斗志昂扬的清军士气顿时一落千丈。 此刻,面对明军阴云密布的伏击战术,多尔衮不得不慎重行事,深知再冒进只会导致更惨痛的损失。 于是,当常登贵迅速收拢兵马,从南面杀出时,多尔衮深感敌暗我明的局势不利,只能咬牙下令撤军。 尽管他不甘心退却,但此时明军的节奏显然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 被留下阻击明军的数千清军士兵成了牺牲品,几乎全军覆没,尤其是满洲八旗中精锐的两白旗兵,光是这一战就损失了近千人。 这一沉重打击让清军自一路南下连战连胜以来积累的锐气彻底化为乌有,此役过后,清军士气低落,作战行动开始趋于谨慎。 战后的一段时间里,明清两军的主力在盖州城以东、新墙河以西一带对峙不下。 这片战场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尤其是位于前线西部的两个荒村,更是多次易手,激战惨烈。 仅仅为了这两个位置略显偏僻的村落,双方就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 然而,真正决定这场大战走向的,并非这些局部冲突,而是汇聚了两军主力的盖州战场。 这里,是一场围点打援战术的较量,明军的目标显而易见,就是拖住清军,削弱其援军,再伺机对盖州城发起总攻。 清军高层显然也深谙此理,他们并不愿轻易冒着拼光主力的风险与明军展开正面对决。 即便是多尔衮这个久经沙场的统帅,也对以决战来换取胜负抱持谨慎态度,他并非不想一举击溃明军主力,但问题在于,当前的战局并未给他足够的胜算。 与此同时,明军统帅朱慈烺也心急如焚,他希望能尽快攻下盖州城,为明军争取更大的战略优势。 然而,清军方面由范文程和济尔哈朗严防死守,层层抵抗,让朱慈烺一时也难以找到突破口。 就在此时,常登贵伏击战取胜的消息传到了明军大营,这一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让连日操劳的朱慈烺心情大好。 他端坐在中军大帐的主位上,面色平静,但内心早已波涛翻涌。 “好!打得好!”朱慈烺低声自语,声音中难掩激动之情。 而后,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帐中众将,作为统帅,他深知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和威严,不能流露出过多情绪。他沉思片刻,强行压下心中的喜悦,最终只是微微颔首,用极为克制的语气说道: “不错,继续努力。” 四个字,虽言简意赅,却让帐中众将精神为之一振。 朱慈烺的冷静表现无形中增强了士气,传递出一种稳操胜券的信号,此刻,他不仅是明军的统帅,更是这场战争中的精神支柱。 朱慈烺神色庄重,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动了几下,随即沉声下令: “传令,再拨五千兵马,火速出击北面和西侧的两个荒村,加强攻势,加大对清军的军事压力。务必要逼迫多尔衮提前决战!” 他的命令果断而清晰,营中各将领闻令而动,很快领命而去,各自执行不同的任务。 大帐中只余张煌言和张名振二人,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张名振此番现身军营,并非无缘无故。 他刚刚从南京返回,处理完一系列后方事务后,又因南方局势隐现波澜而感到忧心。 两广的海盗近期动向异常,张名振这个对抗郑家的重要力量,深知南北战线牵一发而动全身,遂亲自押运粮草和军需辎重,前来辽东汇报军情。 朱慈烺看到张名振后,抬手示意他坐下,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和探问: “侯服,两广那边的情况如何?福建呢,他郑芝龙最近可消停了些?” 张名振欠身拱手,语气沉稳: “回禀陛下,郑芝龙似乎因病久卧,目前正养病于福州府衙。 他的侄子暂时掌控福建的海上诸事务,郑森反而是被排挤了,这十分奇怪。 福州府衙戒备森严,内外三层侍卫环守,看似稳定,却仍需提防变数。” 朱慈烺听罢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如此看来,郑芝龙倒有些按兵不动之意,但此人性情反复,未必能长久安分。 他虽不似李过那般桀骜,但野心未泯,总令人难以放心。” 言及此处,朱慈烺神情稍缓,转而问道: “马宝这次功劳甚大,众卿以为该如何封赏,方能不负其战功?” 此言一出,他语调略显随意,但眉宇间却流露出一种有意立威、树立典范的意味。 在亲信面前,朱慈烺并未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他需要一场大张旗鼓的封赏,不仅为了褒扬功臣,更是为了向天下表明,他这位皇帝善于赏罚分明,功不唐捐。 实际上,他心中明白,无论郑芝龙、李过,抑或高一功、郝摇旗、左梦庚,这些降而未附的势力,表面听命于朝廷,内心却未必真正臣服。 他的皇帝之位,确实稳固,但依旧存在隐患,尤其是在灭清大局未定之前,尚无法腾出手来彻底解决这些隐患。 张煌言见状,稍作思量后出言道: “陛下,马宝此次大捷,击溃八旗兵数千,前后斩获真夷首级一千七百余,包衣两千,战果辉煌,实乃以少胜多之范例。 此等赫赫战功,封公封伯皆无可厚非!” 朱慈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张名振: “侯服,你以为如何?” 张名振拱手回道: “陛下,马宝将军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其勇猛和战功足以封伯,甚至封公。 然而,此次大战能如此顺利,统领全局、周密筹谋的常登贵功不可没。 臣以为,常登贵作为主帅,亦应一并重赏,以示论功行赏之公平。” 朱慈烺轻叩桌案,沉思片刻。 他深知,马宝虽骁勇善战,但若无常登贵的统筹调度,此次胜利未必能如此圆满。 重赏马宝固然能树立典范,但忽视常登贵的功绩,难免引起将士心中的不满,他需要一个平衡点,一个既能树威信,又能安人心的决策。 “玄著、侯服所言极有道理。”朱慈烺抬头扫视二人,语气坚决且温和: “此战既然两人皆有大功,朕决定封马宝为伯,以表彰其卓绝战功。 至于常登贵,朕将再议加封,另行重赏!两位卿家认为如何?” 张煌言和张名振齐声应道: “陛下圣明!” 议定封赏之后,朱慈烺语气放缓,转而与二人闲谈。 他问起张名振后方事务的细节,又问张煌言近期在军中的感受,二人一一作答,言辞恳切。 张名振说道: “陛下,此战之后,我军士气大振,各营将士奋勇杀敌之心更强。然而,臣仍觉辽东战局不可轻敌。 多尔衮虽连遭重创,但其善于应变,不可小觑。” 张煌言亦道: “臣以为,当前虽占优势,但辽东冬日严寒,后勤补给尤为重要。 陛下不妨趁敌军疲惫之际,策动几次奇袭,以速战速决之策应对,否则久战之下,我大军亦难以长久支撑。” 朱慈烺听罢,点头称是,随即起身挥手道: “二位爱卿辛苦了,此战胜负犹未可知,还需各尽其职,万勿懈怠。” 二人领命而去,大帐内重新归于寂静。 朱慈烺独自伫立,目光透过帐帘,望向北方的天际,神情凝重。 他知道,辽东之战,是他恢复大明鼎盛之天下的关键一步,而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不容有失。 (本章完) 第347章 豪情壮志 第347章 豪情壮志 张名振这位老谋深算的将领,果然不愧为老狐狸,思虑之周全,确实非同一般。 常登贵在大军中一向德高望重,远超新星马宝,张名振在拉拢马宝的同时,早就将常登贵纳入自己的筹谋之中,这一切,朱慈烺自然看在眼里。 这样的安排,无论是出于稳定军心,还是强化北伐军的凝聚力,都体现了其远见卓识。 朱慈烺微微点头,沉稳地开口道: “如今辽东大局已基本稳定,满清虽然暂时还未露出致命的破绽,但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 辽南尽归我手,接下来清军一旦彻底崩溃,便可乘胜推进,直接控制辽中全境。 土地新政、军备扩展与商贸恢复这些大计,也该逐步展开。而眼下最紧迫的,是关内各地的流民转移工作。 这些流民需要安置到辽东,以恢复耕作,粮草、军备、人手繁杂纷乱,朕难以一一兼顾,还需侯服你多加操心,统筹落实。” 朱慈烺话音一落,大帐中顿时一片沉静。 张煌言与张名振对视一眼,皆暗暗点头,他们深知皇上的意图。 整合关内各方势力、调动资源投入辽东,不仅关乎眼下的军事部署,更关系到未来的经济重建与权力格局,这一任务复杂而艰巨,非得稳扎稳打不可。 “辽东平定之后,清军已不足为虑。届时,朝廷便能集中精力处理关内局势。 至于那些外藩蒙古,西南的各路军阀,以及其他零散势力……”朱慈烺顿了顿,眼神坚定: “朕心中已有大致方略。辽东战局论功行赏之时,便是重新布局的最佳契机。 到那时,张煌言、张名振、陈福、李霄林、常登贵、林昌峰、马宝、高杰等众位将领,朕皆会依功劳大小,逐步提拔,以此稳固中央权威。” 听到这里,张名振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他知道,朱慈烺这是在布局大势,为将来的统一与整合铺平道路,他再次拱手抱拳,恭敬地说道: “陛下英明!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朱慈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吩咐道: “侯服,待你返回南京后,立刻同孟翁一起,召集六部大臣,安排专门人手前往辽东。 辽东战事一结束,务必在三个月内彻查此地可耕之地,统计春耕所需种子、耕牛,并预备调配人员。此事事关辽东安定与复兴,不得有误。” 张名振领命后匆匆退下,他一路舟车劳顿,此刻也早已身心俱疲,回营后便沉沉睡去。 然而,朱慈烺却依旧精神抖擞,眉宇间难掩激动之情。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四周一片静谧,但朱慈烺心中却无法平静。 他独自走出皇帐,仰望深邃的夜空,冷风袭来,夹杂着些许冬夜的寒意,却丝毫未能驱散他内心的热血。 这些日子以来,外线作战的巨大压力,如泰山压顶般笼罩着他,他多次增兵、调配粮草,四处筹谋,甚至连夜布局。 如今,压在他心头多月的巨石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辽南已被收入囊中,而辽东的全面胜利,似乎也近在咫尺。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回想着这段时间的一切。 自从清军被伏击大败,他就意识到,战争的天平已然发生倾斜。 多尔衮虽率援军赶来,但再无往日锐气,而明军则士气如虹,攻势锐不可当,两军之间,已然显现出不可弥合的实力差距。 但朱慈烺并未因此得意忘形,他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辽东战局虽然对明军有利,但整个关内的局势依旧复杂,各地军阀盘踞,势力犬牙交错,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辽东的胜利,远远不是终点。”朱慈烺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穿越了战火与硝烟,看到了一个统一、富庶的天下。 他知道,要实现这样的愿景,必须稳步推进每一步棋局,将辽东变为新的大本营,吸引流民、发展经济、整合资源,为未来的全国统一打下坚实的基础。 朱慈烺转身回到帅帐,提笔开始撰写新一轮的调度文书。 他要确保大方向不出差错,从粮草的分配,到战后土地的丈量,再到流民安置的具体实施。 每一项任务,都直接关系到辽东的未来,也关系到他对全局的掌控。 与此同时,多尔衮若继续与朱慈烺的主力大军相持,便不得不分兵防备后方李霄林率领的水师。 这种形势将直接削弱清军的整体兵力优势,反倒让朱慈烺在战场上占据主动。 因此,即便多尔衮选择不撤退,想要击败朱慈烺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而若多尔衮孤注一掷与明军决战,这支精锐的八旗兵便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最终深陷绝境。 这些现实因素,才是朱慈烺急于筹划战后局势,分配利益、推行地方治理、组织土地开垦、同时扩大军备以应对后续战事的根本原因。 趁着当前战局稍显缓和,朱慈烺兴致正高,当即决定让张煌言陪着自己,轻装简行,巡视军营一番,顺便观察一下将士们的士气和状态如何。 他只带了十余名亲卫随行,显得尤为亲近下属。 当然,朱慈烺此次巡视之所以带上张煌言,不仅是为了有个可靠的谋士同行,更多是因为他心中尚有未决的军事问题,需要当面探讨敲定。 “常登贵除了报捷之外,还送来了一份密报。”朱慈烺走在最前,神情肃然。 张煌言紧随其后,四名亲卫开路,八名披坚执锐的侍卫护卫左右。 “多尔衮的兵马比预计的还要强?”张煌言微微皱眉,似是早已猜到了其中关窍。 朱慈烺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胜是胜了,大局也基本已定,但‘杀敌一千,自损三百’,这可不是虚言。常登贵手下如今能战之兵不足一万,形势并不乐观啊。” 张煌言闻言眉头微蹙,略作思忖: “多尔衮没有进一步反扑,是不是因为摸不清我军虚实?若让他看出了常登贵虚弱,恐怕局面便非今日所见这般了。” “正是如此!”朱慈烺语气郑重,语速却依旧从容:“幸而常登贵老成持重,伏击之后他并未急于退守,而是主动出击,虚张声势,骗得多尔衮不敢轻举妄动,才争得这片喘息之机。” 朱慈烺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他的语气稍稍缓和,带着几分感慨: “若是换个鲁莽些的将领,恐怕那支部队早就被多尔衮主力反扑覆灭了。 此战虽胜,却非凭硬实力,而是借着常登贵的大胜余威,才硬生生把鞑子给震慑住了。” 张煌言听罢,脸色凝重,却也闪过一丝钦佩之色,他缓缓拱手道:“ 陛下,既如此,我军便需主动出击,以更强大的攻势摆出必胜的态势,向多尔衮施加压力。 若能在他犹疑未决、不敢决战之时发起攻击,便可彻底击败清军。” 朱慈烺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神情坚定: “正合朕意!此时此刻,便是锋芒毕露之时! 我大明不可再隐忍退让,须以雷霆之势示强,让鞑子感受何谓畏战,何谓怯战,何谓不战而逃。” 他的语气逐渐高亢,仿佛已将满腔的豪情倾泻而出: “让这些蛮夷看看,今日的大明军早已不是从前的弱明军! 我汉家男儿,岂容他人轻侮?!” 军营内,朱慈烺与张煌言一边巡视,一边继续商议军机大事。 每过一处,朱慈烺总要亲自询问士兵的状况,或是查看武器装备,或是与老将士寒暄。 那些将士们见到皇帝如此关切,无不士气振奋,纷纷用力捶胸行礼,誓言死战到底。 而朱慈烺的巡视也并非单纯激励士气,他敏锐地观察着军中的细节,从粮草储备到伤兵护理,从弓箭配备到火炮的装填。即便是一根断裂的长枪,他也会停下脚步询问缘由。 张煌言见状,不由感慨: “陛下关怀备至,士卒皆受恩泽,此番决战,必然能激发他们的血性与斗志。” 朱慈烺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地说道: “战局已到了这一步,不可再有半点懈怠。我不仅要胜,还要胜得干净利落,让清军从此闻我明军之名,便胆寒心怯!” 巡视完毕,朱慈烺与张煌言返回大帐,再次研究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战场的形势虽然复杂,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能够乘胜追击,彻底击溃清军主力,这一战将奠定明军反击的大势,也会让清廷从此无力东山再起。 此时此刻,朱慈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用这一场胜利,向天下宣告,大明复兴的号角已经吹响! 朱慈烺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张煌言身上,神情略显凝重,语气低沉却坚定: “可问题是,究竟打哪里更为妥当?东面山岗西麓的那两座荒村,从地形上来看更具战略意义,易守难攻,但若久攻不下,朕忧虑士气受损; 而西面的两座荒村虽防守薄弱,易于攻取,却难以形成足够的战略优势。如此权衡,实在难下定论。”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关系到全局,稍有差池,便可能使战局陷入被动。 朱慈烺尽管胸中已有腹稿,却深知决策容不得半点偏差,便将目光投向身经百战的张煌言。 张煌言早已料到陛下会有此问,胸有成竹地拱手答道: “陛下,西面的那两座荒村,清军的防守一直较为松散。此前我们为避免提前决战,只是佯攻试探,未动真格。 若此刻迅速发起猛攻,一鼓作气拿下那两座村子,不仅能展现我军锐不可当的战斗力,更能重挫敌军士气。 如今清军本就士气低迷,若是再经此一击,只怕他们会畏惧不前,不敢再与我军对峙下去。” 张煌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继续说道: “多尔衮虽精于用兵,但也深知这支八旗兵是满清的根基所在。他绝不会冒全军覆没的风险与我们拼死一战。 因此,臣以为,眼下关键并非选择攻取哪处荒村,而在于向敌军展现我大明军队的决心、斗志与力量。 只要让清军生出畏惧之心,最终的胜利必然属于我军!” 朱慈烺闻言,眉头渐舒,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 “嗯,玄著,你所言甚合朕意。 朕先前所虑,乃是攻下西面两村后,是否能在战略上形成足够的牵制力。但听你如此一说,朕倒豁然开朗。 此战之重,不在于得地几许,而在于以攻势鼓舞士气,以气魄慑服敌军。如此一来,便须派出最为精锐之士,务必一战而成,打出我大明天威!” 张煌言见陛下解开疑惑,心中也是一片畅快,他立即上前一步,再次抱拳说道: “陛下英明果断,臣深感佩服!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战若成,清军必退,此乃天赐良机!” 张煌言追随朱慈烺多年,亲眼见证了这位年轻帝王如何从一座孤城起步,整合南方力量,成为抗清事业的中流砥柱。 他深知,唯有不断的胜利才能凝聚忠诚,唯有优势才能扩大优势。 眼下,正是再立大功的良机,张煌言心中燃起一股豪情,暗暗发誓,一定要为陛下赢下这场关键之战。 解决了心头的疑虑,朱慈烺顿感轻松。 他环视中军大帐,看到将士们忙碌而井然的模样,心中满是对胜利的期盼。 他绕着营地巡视了一圈后,忽然一拽缰绳,策马出营,向东面山岗而去。 夜色渐浓,军营中火光点点,映衬着朱慈烺坚毅的面容。 他坐在马上,身后十数名护卫紧随,一行人沿着山路疾驰,营地的火盘与帐篷在视线中迅速向后退去,耳边风声呼啸。 朱慈烺只觉得胸中一片舒畅,竟生出几分豪迈之感。 东面山岗的地势高耸,驻扎于此的明军重兵正严阵以待,朱慈烺到达营地后,亲自巡视了防线,与守军将领细细探讨阵地布防之策。 他一边听着将领的汇报,一边目光如炬,望向远处的荒村。那些隐隐约约的灯火,便是清军的所在。 “明日之战,朕要亲自督阵!”朱慈烺语气坚定,声音如金石落地。 朱慈烺深知,作为一名帝王,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千军万马的生死,他的气度与决心,正是整个军队的旗帜与灵魂。 战前的每一刻,他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向将士们传递信念:这场战斗,我们必胜! 随着夜色逐渐加深,东面山岗上的明军士气也在陛下的巡视中逐渐高涨。 将士们在火光中忙碌着,整装待发,为明日的决战做好最后的准备。 (本章完) 第348章 关键一战 第348章 关键一战 作为当今天下公认的君主,无论是辽东的胜利,还是之前关内的辉煌战绩,在大多数普通士兵看来,这一切都离不开皇帝陛下的英明决策和卓越指挥。 “陛下用兵如神”几乎成了军中对朱慈烺的统一评价,这也让这位年轻的帝王的威望在明廷中央军乃至所有抗清势力中达到了顶点。 策马行至东面山岗,朱慈烺缓缓勒马停下,他仰头望向夜空,那一轮残月冷冷地悬挂在天际,映衬着夜幕下朦胧的山野。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西方,俯瞰眼前辽阔的营地——星星点点的篝火如满天繁星般散布,连绵纵横数里,仿佛天地间尽是他的军队。 目睹这一壮观景象,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万丈豪情。 “这一战之后,天下必定尽归我大明!”朱慈烺暗自思忖道。 他非常清楚,凭借当前的威望与实力,哪怕是困守福建的郑芝龙全面反叛,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至于手握不过三四万人马的顺军余部,早已不是当年割据西北的强军了。 朱慈烺笃定,此战大胜之后,他将以王者之姿向天下各路势力昭示中央集权的不可撼动。 从朱慈烺的角度来看,这不仅是军事上的恢宏胜利,更是政治上的巧妙布局。 各地的军事将领,无论是李过、高一功,还是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李来亨,此后都只能是听命于中央的武将。 任何试图染指中央权力的野心家,都是对新生王朝秩序的挑战。对于这样的挑战者,朱慈烺毫不犹豫地选择严惩。 翌日清晨,朱慈烺在帐中制定了新的作战部署,并下令张煌言具体执行。 他的目标很明确:拿下北面和西侧的两个荒村,为全局战事奠定胜机。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特意调集了重兵——六墩红衣大炮、二十墩四磅炮等重火器悉数到位,甚至从东面山岗抽调了常登贵,马宝麾下的精锐百总率队增援。 这些突击部队将成为整个作战计划的核心力量,务求以雷霆之势迅速拿下荒村,震慑清军,为明军打出压倒性的军威。 这两个荒村位于明军防线前不过三里地,由清军贝勒巴林率部驻守,巴林素来以防御缜密著称,但此番部署却过于自信。 由于明军此前多次佯攻未果,他误以为荒村的防御体系固若金汤,甚至产生了“明军久攻不下”的错觉。 实际上,这两个荒村的战略价值极高,它们相距不远,可互为支援。 村中驻扎了两千包衣兵和一千八旗兵,而八旗兵中大部分是善用火器的汉八旗火枪手。 此外,每座荒村还配备了四门火炮,借助村内残存的断垣残壁构建防御体系,这些兵力和装备让巴林信心满满,他相信自己的布防足以挡住明军的任何进攻。 然而,他忽略了明军此时已不再是单纯的试探性攻势。 这一次,朱慈烺调集了重火器和精锐主力,势在必得。 而在两个村庄后方,还驻扎着四千满八旗骑兵,这支部队是多尔衮布下的机动力量,无论是主动突袭、阻击掩护,还是必要时的战略撤退,都可以依令而行。 他们是这片战场上的隐匿威胁,一旦明军推进到关键位置,这支骑兵便可成为决定战局的利刃。 然而,明军早已通过侦察得知这一布置。 尽管关于满清驻军和骑兵的具体数量并非十分精确,但通过不断的佯攻与试探,明军大致掌握了这支骑兵的部署情况,这为接下来的计划提供了重要参考。 与此同时,朱慈烺下令更多哨马靠近侦察多尔衮大军的营地,进一步加深对敌情的了解。 他摆出了决战的态势,试图通过这种姿态制造心理压力,同时命令张钧和林昌峰加大对东面山岭几处战略要地的进攻,以牵制清军的注意力。 “传令下去,陛下要求明日午时之前攻下那两座村庄。不必节省火炮弹药!”张煌言身穿戎装,亲自赶赴前线督战。 他的语气冷峻而果决,传令哨骑不敢有片刻耽搁,飞速奔赴各军传达命令。 很快,已经进入战场位置的明军各部迅速整队,随着号角与战鼓声响起,前锋方阵率先开始行进。 这次行动,朱慈烺调集了足足六千步骑大军,外加一个专门的火器营,用于对敌火力压制。 此外,还有五千骑兵专门用于牵制清军后方的骑兵,这一切安排显示出明军为这一战做了充分准备。 旷野之上,明军的长矛方阵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宛如涌动的钢铁林海。 随着阵列不断推进,火器营紧随其后,后方则是装载火炮的马车队伍,隆隆炮声即将奏响,明军兵威如潮,气势非凡。 张煌言也抵达了前线阵地,眺望着村庄后方那片黑压压的清军骑兵。 他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警惕。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若处理不当,很可能在关键时刻对明军形成致命威胁。 此时,满清大军的中军大营内,多尔衮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的桌上堆满了急报,这些从前线送来的情报让他的眉头越锁越紧。 “明军又开始调动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敲击着桌面,显然在思索着如何应对。 洛尔已被派往盖州北部,负责牵制那里的明军,同时防范常登贵所部趁机发起袭击,失去了这位老将的协助,多尔衮必须依赖其他将领。 然而,眼下敌情复杂,明军步步紧逼,他一时间也难以找到完全的破局之策。 战场局势随着明军的推进而愈发紧张,清军骑兵虽然表面上按兵不动,但暗中早已开始调整队形,以备应对明军的进攻。 村庄后方的清军骑兵中,数位八旗将领也在低声商议,他们的眼睛紧盯着明军的阵型,等待多尔衮的命令。 张煌言站在阵地前线,冷静观察着敌情,他的目光扫过那片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心中已有一套对策。 他很清楚,必须尽快摧毁前方的两个村庄,逼迫清军骑兵主动出击,而不能让这股机动力量保持观望状态。 “炮兵准备,锁定目标,逐点压制!”张煌言果断下令。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明军的大炮已经开始咆哮,六墩红衣大炮依次开火,巨大的炮声撼动山谷,整个荒村瞬间被炮火笼罩。 断垣残壁被炸得粉碎,火光映红了天际,村中清军阵营一片混乱。 片刻后,明军火炮齐鸣,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前方的村庄腾起滚滚浓烟,清军的防线顿时出现了骚动。 在炮火覆盖的同时,明军的步卒迅速展开攻势,长矛方阵如同潮水般推进,直逼村庄防线。刘斌和陈亮率领的突击部队迅速推进,他们身穿精锐甲胄,手持锋利的刀枪,以迅猛之势冲入敌阵。 清军骑兵的指挥官们终于坐不住了,他们看着明军步步紧逼,火器营的轰炸逐渐撕裂了村庄的防御,意识到再不行动,生怕陷入全军覆灭的危局。 “传令!准备迎战!”清军的一名旗主挥手下令。 然而,多尔衮却选择了按兵不动,他深知明军这一行动的用意,也知道明军步兵和火器营的优势在正面战斗中难以撼动。 他低声道: “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深入,再出奇兵。” 在朱慈烺的指挥下,明军的步步紧逼使得清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两军之间的较量,已不仅仅是兵力的比拼,更是耐心的博弈。 双方都在等待着一个关键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将决定这一战的成败。 常登贵在石门关一战击败赛格后,迅速率军退守关内,他深知此役虽胜,但自身部队损失不小,若被清军侦查得知实际情况,恐将陷入新的危机。 为了掩盖战后疲态,他派出三百精锐骑兵担任哨马,不仅频繁巡逻,还故意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势。 如此一来,洛尔率领的清军驻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困守营内,不敢贸然出击。 与此同时,巴明在战场南面的荒村布防,试图遏制明军猛将陈福的进攻,他的兵力已经被牵制,根本无力支援其他战线。 而巴明麾下的贝子穆尔虽能奉命行事,但显然缺乏独当一面的能力,在这个节骨眼上,完全无法胜任重要任务。 就在这时,清河周边接连传来急报。 清军驻地南面与东面同时告急,情报直言朱慈烺的大军最近调动频繁,疑似在为大决战做准备。 更令人不安的是,明军的皇旗已然出现在前线,昭示着朱慈烺亲自坐镇,为部下士气注入强大信心。 实际上,朱慈烺的部署正中清军诸将的软肋。 多尔衮及其部下虽为满清大军的核心,却迟迟未能下定决心:是选择与明军在此决战,还是选择撤军? 尤其是盖州城的处境更让人举棋不定——救与不救,这道选择题令满清将领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目前的战局,对清军显然极为不利。 撤退意味着不仅要提防明军的追击,避免过多损失,还必须在撤军途中妥善安排盖州的防御工作,以确保这座城池能够作为一颗“钉子”,继续对明军形成威慑,阻碍其后续行动。 这也是多尔衮早前制定的方略:若能乘胜追击,则全力扩大战果;若战局不利,则迅速退守海州,稳住主力,利用盖州坚城牵制明军,为未来的反击留下一线生机。 然而,赛格在大片岭关的惨败彻底打乱了多尔衮的计划,上千精锐前锋几乎全军覆没,使得八旗兵的士气一落千丈。 这些曾经引以为傲的铁骑,如今屡战屡败,几乎丧失了主动进攻的信心,整个军队被动地等待明军的下一步行动,难以自定方略。 尽管如此,多尔衮还是在诸将中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他知道,有些次要的事务已经在此前的军事会议上定下了方案,只需按部就班执行即可。 但关键性决策,如是否对明军发起主动攻击、如何处置盖州等问题,随着战局的变化,变得愈发复杂难决。 会议中,气氛沉闷而凝重。 许多将领虽有意见,但囿于当前的颓势,不敢贸然提出激进建议。 洛尔的沉默,巴明的掣肘,甚至赛格的失利,都令满清军心动荡不安。 多尔衮深知,倘若不能迅速扭转这种局势,清军恐怕会陷入更大的困境。 与此同时,朱慈烺一方的明军却士气高昂,随着皇旗的飘扬和主帅的亲临,明军士兵深感振奋,他们在各个阵地上主动调动兵力,频频出击,试图进一步削弱清军的防线。 明军士兵的喊杀声与清军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战场气氛极为惨烈。 朱慈烺心中明白,此刻的胜利不仅取决于战场上的实力比拼,更在于心理上的博弈。 他要利用清军的犹豫不决,将敌军的士气彻底击垮。 这一切,正如朱慈烺和他的谋士们所料。 清军内部的矛盾和恐惧已经显现,而盖州这座孤城也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若能彻底击破盖州,明军的胜利几乎可以确定;反之,若清军守住此地,他们还有反扑的可能。 战局胶着,决战的阴影笼罩着两军。 然而,此刻的主导权,显然已经开始向朱慈烺倾斜。 巴林原本信心十足,但目睹明军如此凌厉的攻势后,神情顿时慌乱,他指挥部下拼死防守,试图利用村中的火枪兵和火炮进行反击。 然而,清军的反击收效甚微,明军凭借强大的火力和精密的配合,迅速瓦解了清军的防线。 整个战斗持续了不足两个时辰,明军便成功占领了两座荒村,清军死伤惨重,包衣兵几乎全军覆没,而八旗火枪兵也只剩下寥寥残兵。 巴林见大势已去,只得带着少量亲卫逃离战场。 这场战斗的胜利,不仅让朱慈烺再次稳固了北线战局,也彻底击碎了清军的心理防线。 荒村之战后,明军士气大振,清军则一蹶不振。 朱慈烺站在山岗上,眺望着战场上的残迹,心中激荡着胜利的喜悦。 他明白,这不仅是一场战斗的胜利,更是王朝复兴的重要一步。 (本章完) 第349章 炮火连天 第349章 炮火连天 与此同时,多尔衮站在帐中,目光凝视着远方的荒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犹豫。 他深知,眼前的局势异常复杂,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让清军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南侧的几个荒村如今已成为明军的眼中钉,如果不采取措施,很可能会成为明军攻击的突破口,从而让整个防线崩溃。 如果增援成功,清军便能有效挫败明军的进攻,恢复部分士气,并让他们意识到,面对清军的反击并非没有胜算。 而一旦局势恢复,清军的威慑力便能迅速恢复,甚至可能反过来给明军带来巨大的压力,迫使他们暂时后撤。 然而,若增援失败,局面将彻底失控。 派出的援兵一旦陷入明军的包围圈,战场上的混乱便会如滔滔洪水般席卷而来,那些本该保卫整个军阵的清军将士,可能会成为明军冲击的突破口,导致全军陷入无法收拾的困境。 这是多尔衮无法容忍的风险,毕竟,满清的八旗兵仅有一万余人,且都是朝廷的根本支柱,死一个少一个,实在不容有失。 自从开战以来,清军的损失已不容忽视。 满蒙八旗兵已经阵亡四五千,这样的伤亡足以让满清内部的权力结构产生剧烈震荡。 即便是多尔衮这样位高权重的统帅,也明白,过度的损失会引发朝中高层的强烈不满,甚至可能导致一系列的政治后果。 这种情况下,每一场战斗都变得愈加沉重,决策的每一步都关乎整个清朝的未来。 多尔衮的眉头紧锁,心中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如果不派兵支援,明军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而直接撤退将意味着给敌军留下一个巨大的突破口,若明军选择死战,撤退的清军便会陷入尴尬的境地,留下断后的部队,结果只会更加惨重。 此时的清军已不容再承受一次重大失败。 站在帐中深思的多尔衮,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巴明的声音。 “王爷,明军的阵势与之前截然不同。”巴明低声说道,神情中带着一丝警惕。 “哦?”多尔衮回头,看向巴明,目光锐利。 巴明的警觉性一向很高,若他已感到异常,那问题便不容小觑,巴明接着说道: “这次明军进攻的阵势极为严密,特别是那些骑兵,数量远超以往的进攻。 我已确认,那面‘张’字认旗正是朱慈烺麾下的张煌言,他是明帝手下数得着的猛将,擅长攻城破阵,曾在沧州斩杀洪承畴麾下的部将,又率军攻破北京,威名赫赫。” 多尔衮听后,心头不由一紧,他和洛尔、阿津等将领一样,对张煌言颇为忌惮。 张煌言不仅战斗经验丰富,且攻守兼备,他的出现无疑增加了此次明军进攻的威胁。 而这一次,张煌言的进攻方式与以往不同,明显显露出他对清军防线的深度分析和精准把控。 “张煌言……”多尔衮低声念叨着,眼中闪过一抹凝重:“他的确不好对付。” 巴明继续说道: “我在外面仔细观察过,明军的方阵依旧整齐有序,甚至还派出了数百名精兵在四周骚扰,不断朝着村口射箭放枪,压制我方的士兵。 这些士兵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单兵作战能力强,动作灵活,常常充当大军前锋。如果他们能够接近我们的大营,恐怕将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多尔衮心头一凛,明军的这股小股部队,显然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特种兵种,他们擅长快速机动与骚扰作战,能够在敌军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迅速打乱敌阵,制造混乱。 若清军的防线稍有松懈,便可能被他们撕开一条裂口,甚至引发更大规模的溃败。 “看来,我们必须要有所准备了。”多尔衮终于下定决心,口气坚决道:“派出增援,务必阻止明军的进攻。” 说着,他转向一旁的军师和将领们:“从南侧的四个荒村开始,必须迅速派遣兵力进行压制,哪怕要付出一定代价,也不能让明军突破防线。” 然而,多尔衮心中依然不免有些疑虑。如果明军真的如巴明所言,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么这场阻击战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增援行动,而是一次背水一战。 但他也清楚,若不派兵增援,那不仅仅是兵力的损失,更是士气的崩溃。 若让明军攻占南侧,带头破阵,那将对清军全军上下的士气带来巨大的冲击,甚至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战局的彻底崩溃。 “传令!准备增援部队,务必阻挡明军的进攻。”多尔衮终于下达了命令。 他的心情虽然依然沉重,但此刻的他,已无退路可言。 .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快速而急促,巴明猛地抬头,目光穿过阵地,朝着前方望去。很快,他看到派出去的哨马如飞而来,速度之快显然表明了事情的紧急。 哨马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下马,动作干净利索,几步爬上了屋顶,随后快步走到巴明身前,恭敬地汇报道: “贝勒,左村约有三四千明军,右村大致相同,侧翼的骑兵估计有六七千之众,而且还看到了十几墩火炮。” 巴明听后,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又转向远处的明军阵地。 望着那边,果然,随着哨马报告的信息,他能看到远处明军阵中密集布置的火炮,几门大炮已经被集中到军阵的中心位置。 虽然距离远,巴明的视力并未能清晰地看出具体是哪种炮,但从火炮的排列和调动的速度来看,这支明军无疑是经过严密部署的,显示出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而让巴明感到震惊的,除了火炮的迅速集结外,更令他震动的是明军方阵的效率。 刚刚,明军的阵列还在匆忙行进,而现在,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整齐划一地停下,距离村庄仅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 这种效率和迅速的阵形调整让巴明不由得心生一丝忌惮,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派人去告诉摄政王,让他派兵来支援守村,特别是明军的骑兵,务必在我们阵地外侧阻击成功,千万不能让他们绕到我们背后来。” 巴明的眉头紧紧锁住,显然已经意识到明军即将发动进攻,自己的兵力极为有限,必须做好准备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激烈战斗。 他手下目前只剩下两千人,且其中一千是包衣兵,不擅长正规战。而一旦明军突破阵线,村中的火枪兵便难以发挥作用。 荒村的地形狭窄,四面被残垣断壁围困,火枪的优势在这里几乎被削弱,剩下的,只有士兵的勇气和个人战斗力。那些曾经威风凛凛的方阵,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巴明深知此地作战的困难,他目光灼灼,指挥更加果断: “命令炮手准备,立即开炮!”他顿了顿,转身吩咐道:“但火枪兵必须等到明军进入六十步内才能开火,务必保持冷静,稳住村子。其他的事情,我们无需干涉,能守住阵地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巴明下达命令的一刻,明军的前锋已经抵近村庄七十步的位置,开始不断骚扰清军阵地。 意图通过挑衅和火力压制逼迫清军露出破绽,以便进一步打击清军士气,同时消耗他们的弹药。 这种战术既巧妙又危险,清军若没有做好准备,恐怕会陷入被动。 然而,巴明并不急躁,依然沉着冷静。 他知道,明军的这种骚扰方式不过是试探,而他的清军阵地经过了严格布置,只要稳住,不轻易出击,明军便难以轻易撼动。 随着巴明的命令下达,村中令旗迅速挥舞起来,指挥信号随即传遍了整个阵地。 在巴明所在的右村,炮手们早已就位,整装待发。 随着一声令下,村内的火炮猛然轰鸣,两枚重达十几斤的铁弹划破长空,呼啸而出。 空气中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两枚铁弹带着滚滚浓烟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飞速朝着明军阵地扑去。 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其中一枚炮弹准确无误地砸进了明军的方阵中央,瞬间爆炸开来,带起一片火光和尘土,响起一阵惨叫。 十几名明军士兵当场被炸伤,甚至有几名不幸被炸死,血水和碎肉四溅,场面惨烈。 巴明站在远处的高地上,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远方的战场。 他看到那场爆炸后,明军阵地顿时一片混乱,有些士兵纷纷向后退去,惊慌失措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巴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汉狗,也该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大清火炮的厉害了。” 他深知,明军虽然在火力上也有所准备,但在对抗这种高威力的火炮时,完全处于下风。 明军阵营的阵形在炮火的打击下已经开始出现了松动,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变得散乱起来,士气也遭遇了严重的打击。 对于巴明而言,这是一次成功的打击,是对明军阵营的有效震慑。 然而,他并未就此放松警惕,眼前的局势依然复杂。 即便火炮得到了成功的打击,明军依然是一支经验丰富的敌军,不能掉以轻心。 巴明心中默算时间,随即又下令道: “继续发炮,保持对明军的压力,防止他们轻易恢复阵形。 与此同时,火枪兵必须保持警觉,等待明军进至六十步之内,再一举压制。” 此时,明军阵中的混乱虽然一时难以平复,但他们毕竟是经过多次战斗考验的军队,迅速恢复了阵形。 明军开始重新组织反击,望着周围士兵纷纷回归到各自的位置上。 巴明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继续冷静指挥着手下的每一个细节。 此时,明军的士气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尽管面前的满清军队气势如虹,令他们一度感到压力山大,但他们坚信,这些“鞑子”不过是空有一副强悍的外表,最终还是会被打败。 特别是在看到对方的进攻陷入暂时停顿后,明军士兵更加确信,胜利的天平必将倾斜到他们这边。 明军的各个方阵依然稳稳地排列在阵地上,士气高昂,丝毫没有因为敌军的强大气势而动摇。 即使一些阵地上的士兵因交火而死伤,空出的空位也迅速被补上。 炮兵阵地则依旧井然有序,火炮已经准备好,炮手们动作迅速、熟练,确保每一发炮弹的精准发射。 队列中的指挥官高声命令道:“准备,射击!” 随着指挥官的命令,明军的炮火在瞬间爆发出来,炮弹如同猛兽般撕裂空气,冲向前方的敌军阵地。 炮声轰鸣,震耳欲聋,连绵不断。数十发炮弹呼啸而出,带着浓烈的硝烟与火药味,向着满清军驻守的荒村猛烈轰击。 “轰、轰、轰……”每一声炮击都如同雷霆震荡,轰炸着荒村中的建筑。 随着炮弹的爆炸,灰尘、碎石、泥土纷飞,整个村庄瞬间成为一片废墟。 四散飞溅的石块、泥土与木屑在空中如同暴风中的雪般飞舞,声音震耳欲聋,巨大的爆炸力甚至让远在数里外的明军士兵也能感觉到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 在这密集的炮火中,一座老旧的茅草屋被十斤重的铁弹直击,瞬间四分五裂,屋顶轰然倒塌,浓烟滚滚,残砖碎瓦飞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尘土。 村中的建筑物几乎在炮火中被摧毁殆尽,地面上被炸出一个个深坑,坑中冒着浓烟,飞扬的尘土让空气显得格外沉重。 然而,尽管明军炮火如此猛烈,位于荒村中的清军并未因此而慌乱。 相反,他们在这片断垣残壁中找到了一定的掩护,清军士兵们低头躲避,尽量避免被飞溅的石块或砸落的屋瓦伤到。 尽管他们的阵地一片狼藉,但大部分清军士兵依然保持着冷静,甚至有些士兵在弯腰躲避的同时,还不忘仔细观察明军的炮火轨迹,等待着能反击的机会。 而真正让清军感到棘手的是,明军的火力已经占据了优势。 (本章完) 第350章 战场如棋 第350章 战场如棋 随着炮火的持续轰炸,明军的战兵逐步向前推进,借助火炮的掩护,前锋队伍已经接近荒村外围。 明军的炮火并未停歇,而是持续覆盖,甚至开始对清军可能的隐蔽位置展开了精准打击。 随着明军步兵的推进,逐渐接近了村边的土墙,清军的火枪兵所在位置已经被暴露在明军视线之内。 “打!” 明军的指挥官命令道,步兵们立刻集中火力,朝着土墙后方的清军阵地猛烈开火。火枪的声音接连不断,仿佛一阵阵雷鸣般打破了死寂的空气。 然而,尽管炮火声震耳欲聋,火枪的射击却并未能带来预期中的威慑效果,清军的阵地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冲击,反而依旧坚如磐石。 实际上,清军的汉八旗火枪兵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在面对这样的炮火攻击时,他们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惊涛骇浪。 尽管炮火如雨点般落下,汉八旗的士兵依然稳如泰山,维持着阵地的稳定,没有急于反击,也没有急于撤退。 站在指挥台上的汉八旗军官一边观察着前方明军的动作,一边在心中揣摩着敌军的意图。虽然炮火猛烈,但这些经验丰富的汉八旗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反而显得更加镇定自若。 甚至有些火枪兵低头查看枪膛,检查自己手中的火器,似乎完全没有被前方明军的炮火所干扰。 不过,随着明军步兵的逼近,汉八旗的军官们开始感到一丝不安。 随着距离缩短,敌人的步兵逐渐进入了火枪射程,尽管炮火持续不止,明军的步兵终究还是渐渐接近了阵地。对于负责指挥火枪射击的汉八旗军官来说,这正是关键时刻。 然而,看着对面的明军推进到一百步左右又停了下来,负责指挥火枪射击的汉八旗军官一时间疑惑不已,不清楚对方又在耍什么招。 爆炸声与炮火的轰鸣如同破晓的雷鸣,震得整个村庄都在颤抖,近四刻钟的炮击已经让战场上硝烟弥漫,整个空中仿佛都被浓重的黑色雾霭笼罩。 明军的火炮连续不断地轰炸,炮弹在土墙上爆炸,溅起大块碎石,撕裂了周围的清军阵地。 这猛烈的轰炸,使得清军的士气不断崩溃,特别是那些低级的包衣兵,眼看着四周死伤惨重,心中恐惧已然逼近极限。 每当炮声响起,那种巨大的震动就会把士兵的心脏狠狠地震动一番,甚至连旁边的土墙都在炮火中摇摇欲坠,伴随着土块的崩落与惨叫的回荡,清军的士气逐渐瓦解。 许多士兵面色苍白,双眼呆滞,仿佛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特别是包衣兵,他们的恐惧情绪几乎已经蔓延到每一个角落,这支由普通农民和被征召的平民组成的部队,面对如此恐怖的战场,早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阵地上依然有人大声指挥,清军士兵仍然继续勉力抵抗,但他们的心神早已丧失。 就在炮声突然暂停,碎石落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之时,明军的阵地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火光。 上千支火枪同时发射,弹头如暴雨般从浓烟中穿透而出,密集的火力瞬间覆盖了整个清军阵地。 清军的阵地一时硝烟弥漫,空气中充斥着焦土与血腥味,士兵们发出阵阵惨叫,躲避的动作乱作一团。 这时,浓烟中无法看清敌人具体位置的清军,也意识到明军已经在烟雾中悄然推进,意识到眼前的形势已非他们所能掌控。 清军的指挥官们急忙下令还击,但由于他们使用的火枪一直在改进过程中,火药的配方尚不成熟,因此他们的火力远远不及明军的精准与迅猛。 明军的火枪兵在火力上的优势,不仅表现为精准的射击,更体现在他们的士兵对于武器的熟练操作和协同作战的能力上。 然而,尽管如此,清军的火力仍旧不敢轻视,尤其是当第一轮射击结束后,清军阵地中的一些火枪兵急忙调整阵形,重新举枪瞄准。 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明军的火枪兵已经悄然突破了原本的距离,距离已经接近了五十到六十步。 “这些该死的明军!” 眼见火力被压制,清军的士兵们纷纷慌乱起来,甚至有些指挥官情急之下命令再度发射,试图凭借数量弥补他们火器的劣势。 然而,明军的方阵已经压到了村庄边缘,枪声与火光的交织,让清军的防线逐渐摇摇欲坠。 在这时,张煌言的精锐步兵部队已经没有任何犹豫。 随着一声令下,明军前锋队伍迅速起身,朝着村庄的方向猛扑而去。 身后火枪兵的阵地紧随其后,步兵队伍的前锋已经开始冲锋,趁着清军还未完全完成第二轮射击的空档,迅速突破了清军的防线。 然而,这一切并非全然顺利。 在村庄废墟附近,清军依然有一部分士兵顽强抵抗,尤其是一些有经验的火枪兵,他们试图通过精准的射击来阻挡明军的推进。 但明军早有准备,张煌言在战前就已经部署了大量骑兵,牵制西面两座荒村背后的清军骑兵。 这样一来,明军的步兵不必过多担心清军骑兵的突然袭击,能够更专注于与清军步兵的正面交锋。 明军步兵继续猛冲,随着冲锋的号角响起,前锋士兵不断高喊口号,士气高昂。 虽然有数十名士兵在推进过程中受伤,但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激励了后续部队的勇气。 在这种情况下,清军的火枪兵阵地被越来越多的明军压制,原本有序的防线已经逐渐变得混乱不堪,士兵们的反击越来越无力。 不久之后,双方的火炮因为持续的高强度射击而逐渐哑火,热烫的炮管让人无法再继续精准射击。 而此时,明军的步兵已经冲到了村庄的边缘,废墟中的近战随即打响。 士兵们不再依赖远程火力,而是将矛头指向敌人,双方的战斗逐渐进入白刃格斗阶段。 巴明站在村庄的屋顶上,望着眼前爆发的近战,心中一时惊慌失措。 几日前,明军的火器在外的打击下,尚且难以突破清军的防线,可今天,为什么明军的攻势竟然如此猛烈? 不到一个时辰,战斗就已经发展到了如此近距离的白刃战阶段。 明军到底是如何突破清军的防线,取得如此迅猛的进展的? 巴明的心中充满了疑虑与惊慌,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清军的防线将不堪一击,胜负的天平很快就会倾斜。 不过,巴明心头虽然不安,但他却并未过多纠结细节,局势已是千钧一发,若是再不采取行动,自己手下的部队或许就会面临崩溃的危险。 他一面急忙派出哨马向多尔衮请求增援,一面又亲自率领甲兵,迅速投入到战场之中,企图稳住局势,避免它陷入更严重的困境。战场的西侧,原本宁静的两个荒村如今成了激烈厮杀的场所。战斗已经爆发,一村一战,彼此之间不过相隔不到两刻钟,却各自陷入了混战的泥潭。 村落外,清军与明军的骑兵正在对峙,骑兵虽然势均力敌,但却十分谨慎,打得像是两只在互相试探的野兽,随时准备找准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这样的战斗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 清军的指挥官——多尔衮,并没有下令全面进攻,这让朱慈烺感到一丝压力,虽然他深知多尔衮习惯谨慎,但这种谨慎却在某些情况下显得过于拖沓,尤其是面对明军的反击时。 反观朱慈烺,他虽然在策略上有着自己的安排,但同样命令张煌言保持收敛,不要一味地将战略威慑演变为全面的大会战。 他明白,一场重大战役的爆发可能意味着两军的全面对决,但不慎轻举妄动,反而可能招致意外的后果。 如今,西侧的“荒村争夺战”便是这种微妙平衡的结果,虽然战斗十分激烈,但两军都未真正展开全力,形势暂时胶着。 荒村中,明军的阵地非常局促,兵力虽有优势,却无法在狭小的空间里展开阵型。 尽管双方的战斗异常激烈,刀光剑影间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杀气,然而,由于地形的制约,谁也无法压倒对方。 战场东侧的两座荒村,情况却截然不同。 这里的明军相较西侧更加冷静,他们并未贸然发起进攻,而是趁机进行部队的调动与调整。 朱慈烺在此前已经下令,将原本驻守前线的普通部队调离,并且亲自指挥他麾下最精锐的营伍,替换了前线的阵地。 这样的调整,显然是出于更深远的战略考虑:既然东侧的两座荒村对防守有着天然的优势,那么通过精锐的部队驻守,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阵地的稳定性。 而且,东侧的防线已经布下了厚重的火器,满洲正白旗的精锐亲自防守,难以攻破。 此时,朱慈烺并不仅仅考虑着眼前的战斗,他心中更为深远的目标是如何利用这场战斗为接下来的战争布局。 对他而言,打下战功的时机至关重要,战后的资源分配,尤其是如何将自己的嫡系部队与非嫡系部队的力量均衡安排,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战功的分配不仅仅是为了彰显某一方的胜利,更多的则是为了未来的资源倾斜。 如果他能让自己的亲信与嫡系部队立下赫赫战功,那么战后的资源和兵力的分配就会极大地倾向于他们,进而为他自己稳固江山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因此,朱慈烺深思熟虑之后,指挥张煌言、林昌峰等人收敛锋芒,确保战斗的持续性,但绝不让事态发展到全面开战的地步。 他不想让战局变得无法控制,不想让清军有机会从中渔利,尤其是在这种微妙的博弈中,轻举妄动往往意味着失败。 与此同时,朱慈烺眼前的局势并不单纯是战略与战术的博弈,更有着极为复杂的政治意味,他需要平衡各方的力量,确保大军的协调与稳定。 高杰等非嫡系部队的退守,虽然表面上看似是战略上的收缩,实际上却是为后续的反击埋下伏笔。 就像是朱慈烺紧握的拳头,虽然暂时收拢,但一旦时机成熟,他便可以猛然出击,以压倒性的力量打破敌人的防线。 若多尔衮敢趁机偷袭,便会成为他出击的最佳机会,进而将敌人一举击退。 战场如棋,在这场棋盘上,朱慈烺不仅仅在为眼前的战斗而布局,更是在为未来的政权与实力扩张打下伏笔。 在这错综复杂的战局中,朱慈烺已经精准地抓住了机会的脉搏,他对多尔衮的判断无比清晰,且充满了自信。 他明白,若是多尔衮敢于撤退,便意味着自己大军的胜利已成定局,可以堂而皇之地追击,摘取那份属于自己的果实; 但如果多尔衮胆敢发起偷袭,那反而意味着自己设下的陷阱已成功生效,自己以少胜多的计划,便能完美实现。 眼下的局势,对于朱慈烺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辽东的战局。 而更重要的是,他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回到南京坐镇,借此稳固自己的权力根基。 随着大西南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必须快速解决辽东的局面。 而一旦回到南京,首先要做的便是稳住自己的权力,压制那些地方军头,逐步削减他们的权力,最终实现中央集权,彻底收回对帝国的控制。 “将军,各营将士已经悉数到位了!” 李立雄的声音在战场的喧嚣中格外响亮,他勒住战马,眼中带着几分急切的神色,朝高杰抱拳汇报道。 此时的高杰,已被调至战场的二线,作为支援力量驻守在这里。 高杰略显疲惫地抬手遮挡住阳光,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凝重,双眼望向前方那片布满烟尘的战场。 “多尔衮果真没有任何动静吗?”高杰忽然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 高杰心中其实已经有所猜测,多尔衮此时能否做出反应,成为了关键。 若是按兵不动,便是死局;若是过快撤退,亦可能陷入朱慈烺设下的包围圈。 最危险的,是他在犹豫时所陷入的心理状态——这种不确定性,往往能放大敌人的危机感,从而做出错误的决策。 然而,作为大将的高杰并不敢贸然冒进,他知道,无论他内心如何盘算,他都必须遵循上级的命令。 无论如何,他的权力源自朱慈烺的信任,而这种信任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 如果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李立雄见高杰陷入沉思,不禁略显焦急,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将军,除了西侧的两个荒村正在激烈交战以外,中线和东侧似乎都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说,清军这次真的要撤退了吗?”高杰微微皱眉,心中一阵沉吟。 (本章完) 第351章 多尔衮的计策 第351章 多尔衮的计策 此时,西侧的战斗确实陷入胶着,清军的进攻未能如预期般迅速突破,反而被明军顽强抵抗。 然而,这对于朱慈烺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西侧越是焦灼,多尔衮的撤退速度便越可能加快——而这种速度,又是极为微妙的平衡。 因为,一旦过快,清军就可能会因急躁而犯下更大的错误,甚至是被明军乘虚而入;而如果太慢,则可能因为危机感过于迟钝,错失最佳的撤退时机。 “这是极有可能的,西侧的战斗越是持久,说明多尔衮越是难以做出决断。”高杰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如果他不敢立刻撤退,说明他心中充满犹豫,面对眼前的不确定,他的危机感会逐渐放大。 若是我们能够再施加压力,便能迫使他尽早做出选择。 若他决定撤退,那也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趁他未完全脱离包围圈之前,便可一举打垮他。” 李立雄点了点头,但仍然带着几分疑虑: “但如果他等到主力部队的到来,再加上两侧的支援力量,岂不是……” 高杰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眼神让李立雄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觉得他会冒险等待主力的到来吗? 如果他选择等待,他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命运。 多尔衮虽然聪明,但并非无懈可击。等到他意识到危机已经无法化解时,反而是我们发起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就在两人交谈间,高杰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到东面的山岗上,远远飘来一面皇旗。 这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迎风展开,分外显眼。 高杰的目光瞬间定格,他微微偏头看去,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那是……陛下的旗帜?”李立雄不禁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与钦佩。 “嗯,看来皇上已经做出了决定。”高杰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突然意识到,朱慈烺并没有如外界所想的那样只是依赖着军令和局势的变化,而是在背后暗中操盘,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时,李立雄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道: “末将听说军中有些传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顿了顿,见高杰没有反应,还是继续说道: “听说……有一些将领开始对我们的行动产生怀疑,认为陛下过于激进,贸然行动可能会让清军从容撤退,甚至给我们造成不小的损失。” 高杰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但转念一想,他明白,正是这种传言,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所做的决策是正确的。 事实上,军中的这些传言,反映的正是敌人对朱慈烺所采取策略的恐惧,只要敌人感受到疑虑,便是他们动摇的开始。 “不必担心这些传言,李将军。”高杰的话语坚定有力:“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力支持陛下的决策。不论前方如何变动,我们必须站在最稳固的一边,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胜算。” 李立雄默默点头,心中的疑虑稍微放下,但他仍然能感受到,眼前的局势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什么事?说!”高杰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他一向沉稳冷静,对于部下的汇报总是保持高度关注,任何不寻常的动静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李立雄得令,迅速侧身靠近高杰,压低声音说道: “末将今早听到南京那边有人说,陛下正在筹划重新安排云贵、两广、福建等地的官员!” 说完这句话,李立雄眼神复杂,似乎在等待高杰的反应。 “此事当真?”高杰听罢,眉头紧锁,心中顿时闪过一丝警觉。 他知道,这件事若属实,意味着局势的变化将超出他们的预料。 南京,作为大明的首都之一,素来不缺管理官员,但这些地方的政治安排事关重大,尤其是在当前这场乱世之中。 高杰深知,云贵、两广、福建这些省份不仅是抵御海盗和郑家势力,土司的前线,更有许多敏感的力量在暗中角逐。 若陛下亲自插手并调整这些地方的官员,势必会对现有格局产生极大影响。 “这些省份必须得是陛下的亲信,或者是由他亲自主持的科考,亲自授予官职,否则根本不可能重用。”高杰低声自语。 他的心中已经隐约明了,朱慈烺此举并非简单的政务调整,而是对付郑家和土司的前兆。 若这些地方的官员能与郑家和土司有任何勾结,势必会加剧局势的复杂化,而朱慈烺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此举……或许是为了将郑家彻底排除在外。”高杰沉思片刻,语气坚定:“陛下必定要对付郑家,所有的局势变化,正是为了这一点。” 他一边思索,一边对李立雄点了点头: “你继续保持关注,随时汇报情况。” 高杰的语气平淡,但话语中却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李立雄微微一愣,立刻应声退出,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复杂。 高杰没有立刻下令,而是转身打马离开,他绕过二线本部的营地,巡视了一圈。 此时,营地内外依旧保持着相对平静的局面,然而高杰心中的波澜却远远没有平息。 他心中清楚,朱慈烺的动作一旦落实,必将涉及更深远的战略安排。 作为一名历经沙场的指挥官,他深知,局势的每一次微小变化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尤其是涉及张献忠的动向,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一切并不是孤立的,他的眼神愈发坚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他必须在这一关键时刻,做出自己的抉择。 当他回到指挥帐篷时,李立雄早已等候在旁,见到高杰归来,便立即上前报告:“报告大人,刚刚收到消息,清军已经开始集结兵力,似乎有大规模的行动准备。” 高杰点点头,目光依旧冷峻:“看来,局势变得愈发复杂了。” 与此同时,荒村一战的硝烟渐渐散去,经过几日的短暂休整,双方在此次交锋中并未谁占尽优势。 明清双方虽然各有胜负,但双方士气依旧处于胶着状态。 对于多尔衮来说,这种情况显然无法满足他急于扭转战局的心情,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多尔衮深知,正面硬碰硬的决战并非他所希望的,他需要的是策略,需要的是更具威胁的隐蔽行动。 为了彻底打破僵局,他决定采取一种出奇制胜的方式——假装撤退,诱使明军深入,然后再进行一次猛然反击,打一场突如其来的伏击战。 为了这一目的,他亲自策马站在清河东面的一侧山岗上,远远望去,眼前的明军大营依然白茫茫一片,死寂无声。 没有塘马来报,心中的不安愈发加剧,然而,正当他准备放弃并返回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两名塘马!”多尔衮的心中猛地一跳,立刻竖起耳朵,焦急地等候着消息。 片刻后,两名塘马骑士飞奔而至,在看到多尔衮的中军大旗后,迅速下马,跑向了他。 随即,他们将塘报交给了多尔衮的亲兵。 多尔衮拿到塘报的瞬间,打开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塘报上所写的消息令他如释重负——明军的主力终于开始向北方撤退,而他预期的伏击时机也终于到来了。 “传令洛尔、巴哈思,塔吉克,尼堪的大军已准备就绪,命令他们即刻发兵!”多尔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眼中闪过一丝战意。 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不仅是一次反击,更是一次足以改变战局的关键行动。 随即,他命令已经在清河东面藏匿的近五千满蒙骑兵准备迎战,这些骑兵借助山岗和灌木丛的掩护,已经潜伏了四天,随时准备发起猛攻。 随着他的命令发出,清军的大军开始行动,准备迎接这场决定命运的战斗。 在这个平缓的低矮山坡上,战场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四周弥漫着硝烟和紧张的气息。 尽管山坡本身并不高,但它的地形却为骑兵提供了一个天然的优势。 骑兵们能够迅速集结,依托这片平缓的斜坡,以极高的速度从上而下冲击,仿佛一股滔天巨浪,势不可挡。 无论是斜坡的地形,还是骑兵们的冲击力,都注定了明军前方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这片山坡上的骑兵分成了几支部队,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逼近明军,这些清军骑兵不仅数量庞大,而且经过精心部署,形成了多点包围的格局。 五千名精锐前军骑兵迅速朝着东侧和北侧展开,他们将与其他骑兵配合,从两面夹击明军的渡河先锋。 与此同时,西面五千骑兵则趁着明军前锋被纠缠住时,从明军的后侧发起猛烈攻击。 如此三面夹击,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明军的士气必将彻底崩溃,阵脚无法稳住,必定会在这一战中被摧毁殆尽。 眼看着清军的队形如同刀锋一般切向明军,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这一切的布局,都是多尔衮精心策划的战术。 扎营于此,伺机而动,为的就是今天这一战。他的目标明确——一举消灭朱慈烺的大军,将这股可恨的明军推入清河,永远葬送在那片水域之中。 多尔衮深知,这一战对他而言至关重要,若能成功,便意味着不但能够为之前入关的失误弥补过来,还能为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再添一层厚重的保障。 福临即使再怎么试图追究,他也能找到无数借口为自己辩解,而那位一心忠诚于皇太极的鳌拜,也早已成为他的过去式。借刀杀人的计策,让鳌拜的威胁彻底消失,从此他在皇朝中的权势将无人能及。 多尔衮的心中暗自盘算着一切,思绪越发坚定,为了这场胜利,他选择了主动出击,而非继续撤退。他知道,一旦自己退缩,顺治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而这一系列的战事失败,最终都要由他来承担责任。 于是,他决定将所有的赌注押在这次战斗上,一战定乾坤。接到命令后,东、北、西三部清军迅速整顿队伍,开始按照既定计划进行集结和部署。 各部队明确了进攻的顺序与方向,任务也分配得井井有条,每一名将领都知道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士兵们也将以最强的士气投入到这场决定性的战斗中。 斯兰塔坐上了战马,身上的锁子甲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铠甲下的甲也显得异常结实。 他的身形魁梧,面容冷峻,战斗力极为出色,但也曾在“大片岭关一战”后短暂地陷入过一阵恐慌,那时他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的惨烈景象。 但多尔衮及时出面稳住了军心,他重新振作起来,回忆起正白旗一路以来的屡屡大胜。 士兵们在接到严令后,也不再胆怯,尤其是那些因为畏敌而逃跑的将士,在多尔衮的指责下,被当场斩杀以儆效尤。 这一系列的事件,让斯兰塔迅速恢复了冷静,并再次激发了他身上那种久违的斗志。 他的目光坚定,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这一次,我一定要大杀四方,多砍几个尼堪的脑袋,多赚些军功,回沈阳后,带着钱去给儿子看病。” 在整理完装备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闪烁着战斗的火焰。他知道,今天的战斗不仅关乎胜负,更关乎他个人的未来——若能立下赫赫战功,不仅能提升自己的地位,还能为家族带来更多的荣耀与财富。 随着命令的下达,斯兰塔骑上战马,带领部队加入到清军的主攻阵列中,他们的目标明确:击溃明军,为多尔衮赢得这场决定性的胜利。 战场上,清军的集结已然完成,骑兵们在山坡上待命,队形井然。 与此同时,在明军的阵营中,马宝和林昌峰两员久经沙场的大将,正带领着五千精锐骑兵,悄无声息地穿越浓雾,成功渡过了清河,进入了敌人阵营的腹地。 由于大雾的掩护,他们的行动几乎无人察觉,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迎击即将到来的清军伏兵。 他们的任务,不仅是打乱清军的部署,更要为后续的主力部队争取时间和机会。 (本章完) 第352章 骑兵决战 第352章 骑兵决战 此时,马宝和林昌峰心中都有一股莫名的紧张和兴奋,自从朱慈烺北征以来,明军的精锐部队还没有和清军的八旗兵在正面战场上进行过真正的较量。 尽管此前经过了几次小规模的交手,但那时清军的主力并未全力投入,战斗往往以明军的轻微胜利告终。 然而,今天的局势不同,明军即将面对的是满清的八旗骑兵,这将是一次真正的较量。 朱慈烺虽然心中满怀期待,但他也清楚,这不仅仅是一场肉搏战,更是一次心理战。 这次交锋,必定会给满清骑兵制造巨大的心理阴影,让他们意识到,明军早已经不是他们所能轻视的对手。 在两名大将带领的骑兵到达预定位置后,朱慈烺没有犹豫,立即下令命陈福和常登贵亲自带领五千骑兵开始渡河,并且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制造出最震天撼地的声响。 明军的这一举动,既是为了吸引清军的注意,也是为了引诱清军伏兵主动前来发起攻击。 在朱慈烺的心中,这一场战争的胜负,或许不完全取决于兵力的强弱,更在于双方如何运用策略。 清军指挥官多尔衮此时正在筹划着自己的进攻部署,他以为自己已经布下了天衣无缝的局面,打算利用战术的巧妙,轻松打败明军。 然而,他并未意识到,隐藏在自己阵中的汉人已经对满清的统治心生不满。 一旦局势出现转机,他们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降,甚至有可能倒戈相向,多尔衮虽有心计,却未能看透这种潜在的内外威胁。 此时,朱慈烺心中也有着与多尔衮相似的预判,但他深知,时间越拖得长,满清的胜算就越小。 如今,清军的士气已经有些动摇,而满清大军的补给线也因为战事的持续而逐渐变得薄弱。 长此以往,满清必然会面临更多的困境。而此刻,正是明军反击的最佳时机。 就在陈福和常登贵带领五千骑兵顺利渡过河流,准备稳扎稳打时,马宝和林昌峰也在浓雾中逐步推进,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二人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轰鸣声,这种声音如同闷雷般响彻天际。 马宝略一沉吟,便意识到,这便是清军大军开始行动的标志。 他与林昌峰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明白了,这正是明军预料中的局面——清军伏兵果然在四天前派出的支援部队中藏匿,准备在此刻进行三面包抄,半渡而击。 马宝深知,清军的这一战术虽然隐藏得极为巧妙,但多尔衮毕竟低估了明军的反侦察能力和警觉性。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清军虽然派出伏兵,却也不得不从较远的地方开始包抄,避免提前暴露自己的意图。 可尽管如此,马宝和林昌峰这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经验,仍能在瞬间判断出敌军的大致动向。 “那声音,应该是清军的骑兵大规模出动。”林昌峰微微皱眉,低声说道。 马宝点了点头,声音沉稳: “这至少得有两三万匹马!如果算上他们的步兵和炮兵,恐怕这支伏兵的规模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林昌峰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不对,我们走得太近了,如果鞑子真的是三面包抄,那么这支伏兵恐怕并不只是想将我们困死在这片雾中,而是有意将我们引入一个圈套。” 马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是时候行动了。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既然清军已经有所动作,明军的反击时机已经到了。 我们必须在清军尚未完全包围之前,突破他们的防线,打乱他们的部署。” 两人心中已有了决断,马宝迅速调动手下的三千骑兵,迅速分兵布阵,准备在敌军包围之前迅速突围。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朱慈烺的心中也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若能成功击溃清军的伏兵,并以此为契机展开反攻,那么明军必将迎来一场历史性的胜利。 与此同时,在清军阵营中,指挥官多尔衮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陷阱已经准备得妥当,但当明军的反击行动开始逐步展开时,他才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多尔衮此刻才意识到,虽然他占据了兵力优势,但在这种复杂的战场局势下,任何一步错误的判断都可能导致彻底的失败。 在今天的清河沿岸,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仿佛一层厚重的白幕笼罩着大地。 马宝和林昌峰两员大将各自负责着不同的防守方向,马宝负责北面,林昌峰则带领骑兵防守东面。 由于雾气的遮蔽,二人彼此之间的视线几乎完全被切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来推测清军大致的进逼方位和距离。 此时的战场气氛格外紧张,每一秒钟都可能决定着未来的局势。 在这片朦胧的天地间,马宝和林昌峰都清楚,虽然视野受限,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也能轻松穿越这片雾海。 两人沉默片刻,随即心照不宣地做出了相同的决定。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同时下令,骑兵开始行动。 “出发!”马宝声音冷峻,战马的蹄声顿时回荡开来,骑兵们迅速策马奔向北方的敌军阵地。 与此同时,林昌峰也发出了指令,东面的骑兵迅速向前推进。 两队骑兵的速度不断加快,逐渐拉开距离,前锋骑兵带头突进,后续骑兵紧随其后,犹如两条盘旋的巨龙在浓雾中游走。 浓雾似乎越来越浓,天色模糊,能见度低至一里左右。 两军的骑兵几乎没有看到对方,周围弥漫的雾气中,只有马蹄声震天。 突然,浓雾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几名身披双甲、手持重斧的清军骑兵从雾气中快速穿出。 紧随其后,是数十名相同装束的清军,杀气腾腾,锐不可当。 马宝和林昌峰敏锐地察觉到了敌人的动向,心中早有准备。 “敌人已到,速发号令!”马宝目光如鹰,果断下令。 清军骑兵意气风发,殊不知,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埋伏。 随着指挥号令的下达,北面数百名明军骑兵迅速启动,像一道流星般从雾中窜出。与 此同时,马宝和林昌峰两人合力指挥,数千明军骑兵如狂风般冲向那些已经显得混乱的清军阵营。 强劲的骑兵冲击让战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雾气像是受到了惊吓,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消散,战场上的视野渐渐明朗。 “杀!”马宝咆哮着,率领骑兵如潮水般向敌阵压去。 骑兵们手持长矛,借着马匹冲锋的力量,锐利的矛尖如同风暴中的闪电,瞬间将前方的清军骑兵挑落在地。 在这种势如破竹的攻势下,许多清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矛尖刺穿盔甲,直刺入身体,鲜血喷洒而出。某些不幸的清军骑兵,甚至在被长矛刺中的瞬间,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跌落马背,轰然倒地。 而那些不幸被挑翻的清军,根本没有机会挣扎——紧随其后,明军骑兵的战马轮番践踏而过,犹如巨轮碾压过田野,瞬间将他们的身体践踏成了泥浆。 “快!快!加速前进!” 马宝的声音带着命令的怒火,骑兵们一个个全力加速,将对方逼入绝境。 清军的骑兵即使试图反抗,但在这数千骑兵的压倒性冲击下,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赛格的野心并未止步,尽管战场上的局势迅速倾斜,他仍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此时,他带着三千精锐护军,已经脱离了主力部队,继续深入追击。 赛格自信满满,认为此时明军已经是风中残烛,再没有反抗之力,他心中的胜利几乎已成定局。 然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追击后,赛格终于到达了大片岭关外围。 这里,正是常登贵的阵地所在。 赛格看着远处的明军帅旗,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却依旧决定冒险一搏,他命令部队加速前进,准备再度发动进攻。 然而,出乎赛格意料的是,他迎接的并不是一片软弱的明军,而是强悍的抵抗。 常登贵亲自指挥的一千名骑兵,迎面而上,与赛格的五百护军撞在了一起。 常登贵的骑兵依靠兵力优势和个人的勇武,在短短的时间内便三进三出,连斩五名清军,击退了赛格的进攻。 “这……这怎么可能!”赛格震惊地看着眼前被击退的骑兵,心中掀起滔天的怒浪。 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再挽回败局。 伴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雷霆万钧,在广袤的平原上回响。 明军骑兵早已整装待发,以紧密的骑兵方阵悍然冲向伏击地点,原本隐藏在隐蔽位置的清军主力瞬间暴露在了敌人锋利的视线下。 骑兵方阵如同一堵钢铁洪流,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那些本就因战争疲惫不堪、溃不成军的清军死兵们,正在马背上勉强保持阵形,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然而,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潮,他们几乎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随着骑兵队伍推进,清军的死兵们在瞬间便被淹没,如同被海浪吞噬的沙粒,瞬间化为血肉横飞的残骸。 马蹄声如雷鸣般回荡在空中,战马的蹄铁重重踏在地面上,震得大地发出轰响。 明军骑兵的长枪和重斧挥舞开来,犹如猛虎下山,直取清军残兵的要害。 每一记劈砍都精准无比,血四溅,战场上充斥着惨叫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 那些没有阵型、没有组织的清军死兵,就这样成了明军无情屠戮的对象,几乎在瞬间就被斩杀殆尽。 那些侥幸逃脱的清军死兵,尽管控制住了失控的战马,艰难地从战场中逃生,但他们的命运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那些从战场上逃脱的废兵,还没来得及回到清军的后方,就被负责督战的清军巴牙喇直接斩杀。 对于满清军队而言,身披重甲的死兵在军中并不属于旗丁,而是地位稍高于包衣阿哈的战士。 在满清的军事体系中,他们并不具备足够的战斗力,往往被视作“废物”。 因此,若这些死兵在战场上没有及时死亡,而是有机会逃脱,他们便会成为敌人的拖累,扰乱清军阵型,影响进攻计划。 在这种情况下,巴牙喇作为清军的核心战力,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废兵斩杀,以确保战线的完整性。 就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清军的局势并不如多尔衮所预想的那般顺利。 数百名死兵并未能够突破明军的防线,反而被迅速清除。 而明军骑兵的反击则更加猛烈,出乎清军将领的意料,洛尔和巴哈思的应变速度十分迅捷,立即调集了精锐的巴牙喇战士们试图稳住阵线,防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虽然他们成功地保持了防线的稳定,但局势却已经陷入了僵持。 原本计划中的突袭,如今变成了明军的反突袭,清军的进攻节奏被打乱,阵型未能及时调整。 即便是最精锐的部队,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两军的兵力此刻已经在狭窄的战场上混战成一团,形势急转直下。 随着战斗愈发激烈,近两万士兵在混战中逐渐交织在一起,前进、后退、攻防交替。 骑兵们紧密配合,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清军骑兵一度试图突破明军的防线,但刚一突破,便被对方的反击所驱逐。 明军的骑兵不仅表现出强大的攻击力,也在每次的反击中展现出惊人的耐性和韧性。 后撤的清军骑兵刚刚转身,明军便立即发动反攻,反扑的速度几乎没有给清军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每当一名清军阵亡,明军便会迅速填补上空缺,前进的步伐毫不迟疑。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停歇的战斗,每一名士兵都拼尽全力,刀剑不离手,战马不曾停下。 在这场混乱的厮杀中,前方的旗帜一片片倒下,代表着一方阵营的崩溃和瓦解;而每当旗帜倒下的瞬间,阵线便会出现短暂的空缺。 可随即,新的旗帜便会在空中飘扬。 两军的阵线交错,犬牙交错的战斗几乎让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大锅,热血沸腾,血肉横飞。 战斗依旧没有结束,双方的骑兵如同两股互相激烈碰撞的洪流,彼此间拼尽全力,鲜血染红了战场的每一寸土地。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满清八旗军无疑是最为强悍的军事力量之一,尤其在骑兵方面,其兵力和战斗力都占据了无可比拟的优势。 (本章完) 第353章 强渡 第353章 强渡 如今,满清的力军还拥有一万余骑兵,而在东部,另一支精锐骑兵队伍也有三千余骑。 两支骑兵军团各自占据着战略要地,阵型严谨,兵力配置合理,作战能力更是令人忌惮。 即便明军对其发动了反突袭,然而由于明军浮桥的运力有限,兵马处于严重劣势,因此双方交战后并未取得明显的战果,战局依然胶着。 马宝和林昌峰分别指挥的这数千明军骑兵,虽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战力不容小觑,但面对清军同样悍勇强悍的骑兵,他们的优势并没有显现。 尤其是在辽阔的平野之上,地势开阔,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这使得清军的兵力优势更加显著。 反突袭的效果并不理想,明军前锋的战斗力受到很大限制,始终未能突破清军防线。 马宝亲自指挥着三千骑兵,接连发起多次冲击,但依旧未能突破清军的防御阵型。 每一次冲锋,虽然看似气吞万里,但都被清军稳固的阵线挡下。 更糟糕的是,清军的箭雨如同狂风骤雨般密集,威力惊人的破甲箭从四面八方射来,让明军的骑兵损失惨重。 即便是身披双甲的精锐骑兵,也在这猛烈的箭雨下无法幸免。 然而,尽管如此,马宝并没有立即后撤。 明军骑兵持续的冲击让北面的清军暂时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未能快速调整阵型进行反击。 这为马宝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使得他能够将更多的部队集中在一起,防止被清军反击时分割包围。 无论如何,这一战,对于明军来说,能拖住清军的脚步,便是一种成功。 与此同时,在东面,林昌峰指挥的约两千骑兵也陷入了艰难的战斗。 面对清军利用山岗地形,借助战象所带来的冲势,林昌峰的骑兵只能勉力支撑。 由于敌军人数的绝对优势,明军骑兵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无法有效突破清军的防线。 此时,林昌峰已无法再主动进攻,只能拼尽全力维持阵型,努力抵挡清军的突破。 事实上,马宝和林昌峰心里都十分清楚,平原之上,面对如此庞大的清军骑兵,他们的兵力劣势让他们根本不可能取胜。 即使是以明军的精锐部队,也很难在这种几乎平等的力量对比下占据上风。 要知道,满清八旗军的骑兵无论在装备还是训练上,都极为出色,远非他们想象中的脆弱。 然而,明军的将领并未因此丧失信心,马宝和林昌峰其实都在等待,等待着陈福和常登贵所率领的援军赶到。 这两万多骑兵一旦汇聚,便能够从两翼夹击清军,形成合围之势,通过消耗战的方式,逐步削弱清军的力量,最终迫使多尔衮撤兵。 但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 正当马宝和林昌峰暗自等待援军时,形势却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变化。 在北面的战场上,清军骑兵已不再单纯地与明军对抗。 赛格的指挥下,清军骑兵突破了明军的几次冲击后,迅速展开了战略调整。 赛格通过精准的指挥,调动了更多的兵力,试图利用明军的疲软和地势的优势进行反攻。 尽管明军仍在勉力抗争,但由于两支明军主力未能及时汇合,整个战局开始朝着对清军有利的方向倾斜。 与此同时,东面,洛尔所率领的数千骑兵在经过几轮周旋后,终于绕过了北面的两道山岗,顺利进入了东侧的山岗西麓。 此时的洛尔,军心已定,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 在这片即将展开的战场上,他的目标极为明确——冲垮明军的渡江部队,为清军取得战略上的决定性优势。 当洛尔的五千骑兵如黑压压的铁流出现在战场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敌军虽人数稍多,但在清军骑兵的威压下,整个东侧的战局迅速发生了变化。 明军的撤退速度加快,原本企图在此建立防线的计划也随之瓦解。 此刻的战局已经变得愈加扑朔迷离,清军虽然表面上占据了上风,但明军依旧在拼尽全力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 马宝和林昌峰的坚持,也许正是明军最终反败为胜的关键。 可是,面对如潮般的清军骑兵,尤其是洛尔的新军加入,明军是否能够顶住压力,重新找回战斗的主动权,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战斗,依旧在酣血之中进行。 战场上,清廷的蒙古八旗兵,作为最后的王牌之一,正在悄然集结。 尽管蒙古八旗的列阵能力与满州八旗相较稍逊一筹,但他们在野外作战、游击战术、以及袭扰敌军阵地方面,堪称独步一时。 相比起大规模的正面冲突,他们更擅长的是灵活机动、快速穿插,突破敌人防线的薄弱处,扰乱敌军的阵型,并制造混乱。 这一支骑兵,犹如灵活的野兽,总是能够在敌人的薄弱环节上撕开一道口子,给予致命一击。 此刻,在战场的东面,随着一声长长的海螺号响彻云霄,一支由上千蒙古骑兵组成的精锐部队,已经开始了它们的集结。 在固山额真指挥下,这支骑兵如潮水般浩浩荡荡地冲向前线,骑兵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在清晨的空气中迸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而,站在清河西岸堠台之上的朱慈烺,凝视着这一切,心头却不曾产生一丝动摇。 虽然清军的骑兵气势汹汹,但眼前的战况却依旧悬而未决,局势变得愈发复杂。 他的目光越过东岸,定睛看去,只见陈福所部的骑兵已经整装完毕,战马齐齐排列,成了庞大的铁流,渐渐推进,准备迎击蒙古骑兵的冲击。 随着陈福率领五千精骑进入东面战场,紧接着常登贵的三千骑兵也驰援到位,原本开始收缩的明军阵线迅速恢复,双方再次陷入了焦灼的对峙之中。 朱慈烺微微松了口气,尽管敌军的攻击极为猛烈,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暂时的平衡并不代表最终的胜负。毕竟,个人的勇武在如此庞大的军队规模面前几乎微不足道,只要一方的阵型出现松动,随之而来的就是全军崩溃的风险。 因此,双方都没有贸然发动大规模进攻,反而小心翼翼地维持阵型,避免给对方可乘之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对抗逐渐趋于僵持。 即便是陈福亲自指挥,在面对同样规模的清军时,他也无计可施,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双方阵线紧张对峙,虽然时不时有小股部队被派出试图寻找突破口,但都未能如愿,战局陷入了僵局,似乎谁也无法轻易破局。 然而,朱慈烺也深知,这场战斗的真正考验并非单纯的阵地防守,而是两军指挥官的智慧与决断。 正如多尔衮所准备的那样,他不信单纯依赖两面夹击和骑兵冲锋就能轻易取得胜利,反而预留了后手——五千精锐兵力,准备从北面沿河突入,以求在关键时刻打破僵局。 多尔衮的战略思维颇为深远,尽管当前的局面双方暂时平稳,难以打破,但清军在北岸和东岸的两面夹击下,明军的局势将无法持续太久。 更重要的是,明军的防线并非铁板一块,河流的存在虽然使得明军难以一鼓作气全面推进,但也给了清军突击的机会。 如果明军的东线和北线同时遭遇不利局面,那么在局部战场上打破明军阵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此时,五千骑兵的作用就显得至关重要。 只要这些骑兵能够突破明军的防线,穿插至敌军后方,那将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清军骑兵一旦突入,凭借其速度与机动性,定能在敌人步兵阵中掀起一场屠杀。 与此同时,清军还可以利用这一突破点,将明军步兵推入东线和北线交错的战场中,制造混乱,打乱敌军的阵型,为清军后续的追击提供有利条件。 对于多尔衮而言,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骑兵冲锋能决定的事情,他早就为可能出现的僵持局面做好了充分准备。 五千精锐骑兵就是他破局的筹码,等到适当时机一举爆发,便可一举摧毁敌人的防线,歼灭明军的核心骑兵,甚至可能顺带消灭大批步卒,收获战果。 然而,这一切的关键,依然取决于时机的把握。 朱慈烺看着对方已经开始策马冲击,心中涌起一阵焦虑,他知道,自己与清军的对决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战场上的每一次决策,每一次选择,都会直接影响最终的胜负。 此时,战场上的一切都在迅速变化,战局随之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事情似乎果真如多尔衮所预料的那样:朱慈烺等人虽然早已猜到清军会从西面和北面发动袭击,但他们的预判最终还是未能完全应对局势的变化。 明军虽然在兵力上不占优势,但一直依赖着骑兵的灵活性与防线的坚固,然而他们并未料到的却是清军对地形的巧妙利用。 尤其是在林昌峰与常登贵两位指挥官的配合下,早已被北面战场的洛尔所巧妙引导,致使本应牢固的防线出现了不小的漏洞。 本应坚守的沿河地带,宽阔的三四百步几乎成了防御的死角,而这一切,无声无息地被清军捕捉并加以利用。 经过精心布置,清军一千多骑蒙古骑兵轻装上阵,凭借速度优势,毫不迟疑地朝着明军东面防线的薄弱点发起冲锋。 朱慈烺与张煌言等人虽然很快察觉到战场的异常,但局势的变化来得太过迅猛,甚至连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显得如此短暂。 就在他们还未完全组织起反击力量时,清军骑兵已经突破了明军东面沿河的防线,并成功打开了一个缺口。 朱慈烺站在堠台之上,眉头紧锁,目光透过远处的战场,清楚地看到那一千多骑蒙古骑兵如一股黑色的潮水般迅速涌入东线防线的后侧,显得既迅捷又猛烈。 此时,他心中的焦虑愈发强烈,因为他亲眼看到那上百骑已经成功突破,突破点带来的冲击使得刚刚派往北岸东面战场巩固阵线的一千余步卒队伍陷入了困境。 当清军骑兵猛烈一冲,明军步卒当即受到攻击,血流成河,死伤惨重,士兵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便是战场上的死亡裂缝……”朱慈烺心中一沉。 若非这个缺口的规模尚且较小,清军骑兵未能彻底穿越,局势恐怕会更为险峻,甚至可能完全失控。 毕竟,防线一旦被突破,意味着整支军队的支撑点被摧毁,一旦彻底溃散,将会是一场灾难性的败局。 然而,明军虽损失惨重,仍凭借着长期训练与作战经验,迅速调整步卒阵型,努力在失去阵地后稳住残兵。 尤其是以步制骑的战术,是明军训练中的重点之一。 在经历了数十人的伤亡后,剩余的步卒部队依旧坚韧地结成方阵,阻挡了清军进一步深入的步伐,将防线成功延伸至东面战场缺口的西侧约一里之地。 尽管蒙古骑兵不敢再轻易进攻,但他们并未因此放弃,而是开始四散分布,从各个角度对东线和北线的明军骑兵进行偷袭与打击。 虽然步卒方阵成功顶住了清军的正面冲击,但侧翼的明军骑兵却在背后陷入了清军的夹击,场面变得愈加复杂。 战场局势骤然变化,明军近两万步骑兵的处境急转直下,显得极为危急。 一个原本稳固的阵型,一旦出现突破口,便很容易导致全线崩溃。 每一个防线的漏洞,都可能成为整个战局的转折点,而这一次,东线防线的突破,使得明军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困境。 局势复杂、严峻,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无法控制的混乱。 然而,尽管清军骑兵的进攻十分猛烈,战场上并非没有抵挡的机会。 明军的阵地虽然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攻击,但敌军的行动也因为战场的潮湿泥泞与水坑重重而受到了制约。 清军骑兵的机动性虽然依旧强大,但因沿河地带泥土松软,水坑遍布,造成了他们的行动缓慢和不畅。 这一自然条件的限制,为明军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喘息机会。 (本章完) 第354章 决死一战 第354章 决死一战 朱慈烺在堠台之上,眼见清军骑兵进攻的强烈姿态,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 “玄著,立即组织剩余骑兵,以及朕的御营,去支援北岸!”他沉声命令,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果断。 眼下,整个东线战场已经被突破,北岸的防线也急需加强。 面对敌军骑兵的快速推进,朱慈烺不敢有一丝迟疑,一旦北岸的防线再度崩塌,明军在战场上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张煌言在接到命令后,迅速领着御营骑兵和剩余部队赶往北岸,竭力减缓清军进攻的步伐。 与此同时,朱慈烺亲自指挥其他部队,试图重新组织力量,修复东线防线的破口。 战场上的指挥、调度,正如一盘精密的棋局,每一招每一式都关系着全局的走向。而眼下,朱慈烺面临的,不仅仅是一次战术上的调整,更是对他指挥才能的巨大考验。 面对清军迅猛的进攻,朱慈烺的心情越发沉重,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 在他心中,虽然明军一度陷入困境,但只要能够迅速调整,寻找机会进行反击,依然有可能扭转局面。 张煌言站在堠台上,目光如炬,紧盯着眼前渐渐恶化的战局。 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变得异常复杂,所有的细微变化都指向一个结论——明军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否则,整个战局将会迅速失控,甚至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来人,披甲!”他低声命令道。 几名亲卫立即应声上前,迅速为张煌言披上了重甲,战甲的沉重感似乎在提醒他这场决策的非同寻常。 无论是作为一位习武文人的身份,还是作为一名指挥官的责任,这一刻的选择都显得至关重要。 张煌言深知,如今他必须亲自出马,带领精锐骑兵一搏,不仅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兵力,更是为了保护整个辽东战局的胜利。 亲卫们迅速给他装好盔甲,张煌言没有丝毫迟疑,翻身上马,手持长剑,紧握缰绳,他眼神坚定。 他带领着身边的千名近卫骑兵,疾驰而出,目标明确——前往浮桥,突破清军重重包围,为战场打开缺口。 虽然身为文人的张煌言,早已熟知战场的残酷与复杂,数次亲自挂帅出征,也积累了不少指挥经验。 然而,这次的局势与往常大不相同,眼前的敌人实力强大,且战局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张煌言深知这一点,因此才做出了带队突围的果断决策。 回想起这场战役的起因,张煌言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早在战役开始时,清军的实力远超明军的预期,尤其是清军的骑兵,堪称辽东战场上的一大杀器。 多尔衮率领的大军,拥有将近万精锐骑兵,而明军虽然也有强大的步兵支撑,但在面对如此庞大的骑兵时,无法取得压倒性优势。 当初,张煌言和朱慈烺就已经预料到,清军很可能会通过浮桥和两侧山脉展开攻击,因此做出了多次战术调整。 然而,由于过分依赖步兵和火炮的支援,加之对清军战力的低估,明军的步兵部队和辎重兵马被迫停留在了渡口,导致骑兵的机动性大大受限。 更为致命的是,在战斗的初期,明军没有及时增援骑兵部队,这使得清军的骑兵在前期的交锋中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打得明军措手不及。 “若是没有及时控制住局势,整个军队的战力都将遭到重创。”张煌言暗暗咬牙,心中明白,一旦清军突破了明军阵线,辽东战局很可能会迅速崩溃。 那时,不仅仅是两万精锐步兵的损失,整个明军的主力将面临被围歼的风险,甚至可能彻底改变整个国家的命运。 与此同时,远处的朱慈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煌言的行动,他心中依然对张煌言充满了信任。 张煌言身为大明的忠臣,不仅仅在文治方面有过杰出的贡献,在军事上的决策和胆略也让他屡次化解了困境。 朱慈烺看着他挥动长鞭,带领御营骑兵迅速冲向前线,不禁心中一震。那一千名亲卫,精挑细选,个个身手不凡,他们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此刻,虽然是护卫张煌言冲锋陷阵,但其使命始终未变——他们的首要任务,依然是保卫朱慈烺的安危。若非朱慈烺下令,他们不可能如此行动。 在这支御营队伍的掩护下,张煌言如同一道利剑,突破了敌人的封锁线,奋力向前。 在浮桥渡口,他们与东岸的步兵配合密切,开始指挥数千名步卒作战,以便给后续的骑兵渡河争取时间。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清军的骑兵步步紧逼,眼看着浮桥即将成为决定性战斗的关键时刻,张煌言心头一动。 他在瞬间做出了决策,指挥亲卫队员们紧密配合步兵部队,在渡口周围布下严密的防线。 他并不急于立即冲锋,而是巧妙地选择了时机,等待着最有利的突破机会。 他深知,只有稳住阵脚,打出一波有效的反击,才能在这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而此刻,清军虽然已经在逐步突破明军防线,但仍旧未能完全攻破。 从某种程度上说,明军还拥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只要张煌言能够带领部队稳住阵脚,等待主力的增援。 那一千多名蒙古八旗骑兵,如同一股狂风骤雨般扑入了明军阵线。 尽管面对有序结阵的步兵,骑兵一时无法突破,但每当遇到散兵或未准备好的大西军步卒时,骑兵便毫不犹豫地挥舞长枪,凭借着强大的机动性和压倒性的冲击力,瞬间将这些步卒撕裂。 战马飞奔、铁蹄碾压,明军的血肉之躯在骑兵的冲击下毫无抵抗之力,成群的明军步卒,在这片辽阔的战场上几乎没有反抗的机会。 原本,朱慈烺指挥的军队计划稳步推进,但这一突如其来的骑兵冲击,打乱了整个部署。 派遣至军阵内侧的步兵,原本是为了稳固阵型,避免敌军的攻击,却未曾料到,在渡口的浮桥上刚刚下船,还未能按照原定的战术布置迅速到达指定位置,却意外成为了清军骑兵突破的障碍。 这些新上岸的步兵一时间成了“肉墙“,无法反击,完全无法适应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 就算是再精锐的步兵,在面对清军骑兵的猛烈冲击时,也无法抵挡得住骑兵的优势。明军虽然勇猛,但在这场不对称的战斗中,步兵与骑兵的较量早已注定了结果。 骑兵拥有更高的机动性和更强的冲击力,步兵仅凭数量优势,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即便是战术再周密的安排,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在这一刻,张煌言站在马背上,凝视着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奋力抵抗清军骑兵的冲击。 虽然他的部队已被压得有些力不从心,但那些勇敢的步兵依旧在用血肉之躯拼死抵抗,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死死阻挡着清军的前进。 然而,随着清军骑兵的冲入,局势愈发严峻,张煌言的步卒死伤惨重,人数已经突破千人。 尽管如此,明军依然顽强地阻滞着清军骑兵的推进,直到陈福亲自带领骑兵赶到东面战场。 此时,战场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剧烈变化。 清河东岸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东侧那道南北走向的山岗以西,近七里之远,东西跨度接近九里的辽阔战场上,陈福与马宝正带领近万明军与清军激烈交战。 与此同时,林昌峰与常登贵也各自率领兵力近五千的部队与清军交战,整个战局异常复杂,双方打得难分难解,根本没有办法抽出兵力支援其他战线。 马宝与林昌峰的部队,虽在与清军的遭遇战中屡次发动反突袭,但由于兵力的劣势,反突袭的效果极为有限。 直至陈福与常登贵的部队加入战场,明军才勉强将局势拖入平衡。 但即便如此,双方的战斗依旧陷入了胶着状态,局面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若是这种相持态势能够持续下去,等到步兵战兵、火器营渡河并构筑防线,再加上民夫渡河扎营,明军或许能够有效阻止清军的进一步推进。 朱慈烺原本的战略意图也几乎能够实现,然而,命运却在此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就在战局相持的关键时刻,清军另一支五千人的部队,悄然绕过了东侧山岗的南麓,沿着清河河岸向东线突破。 这一举动,彻底打破了原本的战术平衡。 清军的这一突破,使得明军在东面面临着新的威胁,原本稳定的阵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如果清军能够顺利突破东线,明军的两翼将被敌军夹击,形成腹背受敌的局面,战局随时可能恶化,整个防线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一变化,恰恰是张煌言决定冒险出击的关键所在。 面对即将崩溃的局势,他深知明军的骑兵部队仍在西岸后侧,能够最快集结并形成战斗力前往北岸支援的,便只有这一支精锐的亲卫队了。 此时,其他部队的行动受限,而这支亲卫队的战力强大,足以在短时间内对清军形成威胁,拖延敌军的推进,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甚至为后续的反攻创造有利条件。 张煌言毫不犹豫地作出决定,亲卫队必须立刻行动。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反击,更关乎整个战局的走向,若能够及时组织起反击,或许还能扭转乾坤。 然而,若不能顺利拖住清军,局势的失控将不可避免,明军可能会因此陷入彻底的崩溃。 此时,张煌言的心中无比清楚,自己的行动背后不仅仅是为了防守,更是在为朱慈烺的战略布局争取宝贵的时间。 尽管局势严峻,但张煌言依然坚信,凭借着这支亲卫队的精锐作战能力,以及明军的战斗意志,至少能够为明军争取到一次机会,给战场带来一线生机。 当前的战局已经发展到一个极为关键的节点,看似明军与清军之间势均力敌,但实则在深层次的较量中,清军的处境异常严峻。 明军虽然奋勇抵抗,仍能维持一定的战斗力,而清军则显得愈发吃力。 最为致命的,是清军失去了容错的余地。 对于清军而言,这场战斗关系到他们在辽中的根基,若败,意味着不仅这两万余精锐部队将被彻底摧毁,连带着辽中地区的防线也将一同崩溃。 那时,若想再组织起如此规模的阻击,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无法实现。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张煌言肩负的责任异常沉重。 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他明白,若不能迅速扭转局势,带领部队取得胜利,那么不光是他自己,连带整个明军的前景都会陷入深深的泥沼。 而清军的强大压力使得局面愈发复杂,张煌言必须要在这一刻,肩负起力挽狂澜的重任,带领手下的军队奋勇抗击,彻底击退清军,将辽中从清军的铁蹄下夺回。 否则,明朝的局势将会愈加艰难,甚至可能彻底丧失这片曾经的领土。 战场上,蒙八旗骑兵的猛烈攻势一度逼得明军节节后退,经过一段时间的拉锯战,清军终于出现了破绽。 随着赛格军的骑兵猛冲前进,蒙八旗的攻击随即停了下来,而后面的两千余骑兵也未能成功突破,通路被及时堵住。 这一瞬间,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清军的猛烈攻势终于被遏制,战场上的平衡开始倾向明军一方。 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明军士兵的表现尤为突出。 一些反应敏捷、悍勇善战的步兵,抓住了清军阵型稍微松动的机会,迅速集结,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随着长枪闪烁着寒光,他们猛地朝着清军骑兵发起了刺击。 骑兵胯下的战马受惊,剧烈挣扎,使得骑兵们根本无法再迅速反应和防御。 尤其是那些蒙八旗骑兵,轻装上阵,身上只是简单的甲,在明军步兵的反击下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明军的长枪尖锐无比,几乎是轻松刺入他们脆弱的防御,几乎在一瞬间便让这些骑兵倒下,发出痛苦的哀嚎。 (本章完) 第355章 河边鏖战 第355章 河边鏖战 惨烈的战场上,明军的战兵并不止步于此,而是继续发起猛烈的进攻。 战兵们有的高举盾牌,为队友提供掩护,阻挡清军射来的箭矢;有的挥舞长枪,朝清军骑兵的身体迅猛刺去。 那些被击落马的蒙八旗骑兵,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明军步兵,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清军骑兵本来希望依赖速度和机动性占据优势,但在步兵的反击下,他们不仅无法反击,甚至连自保的能力也丧失殆尽。 骑兵群中,一名骑兵被枪尖刺中胸膛,鲜血如泉涌出,几乎在瞬间倒下,紧随其后的明军战士,趁机补上一枪,直接刺向其脖部,将其彻底解决。 对于这些清军骑兵来说,无论是武器的劣势,还是战斗力的不足,都让他们在明军的猛烈进攻面前无力抵挡。 借着盾牌的掩护,明军步兵能够有效地防御来自清军的零星箭矢,而那些被击落马的清军骑兵,则成了明军步兵长枪的靶子。 战局中的变化迅速而残酷,清军骑兵的节节败退,让他们的士气一落千丈。 在长时间的抵抗后,越来越多的清军骑兵纷纷倒下,无力回天。 明军的长枪迅速刺穿了清军骑兵的薄弱防线,撕裂了他们的甲,鲜血不断洒落,战场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虽然一些清军骑兵依然试图发起反击,但他们在数量和装备上的劣势,注定了他们无法对抗明军的反扑。 那些试图抵抗的清军骑兵,纵使能拔刀相向,想要拼死一搏,却面对的是更加密集的明军攻击,面对的是更为精锐的步兵。 这些清军骑兵的反抗,虽然激烈,却终究不敌人数和武器上的压倒性优势。 很快,清军骑兵的反抗便被彻底压制,他们只能不断后退,寻求从战场中逃脱。 此时,整个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军的反击几乎是势如破竹,清军的骑兵部队虽然一度表现出极强的冲击力,但在明军步兵的迎头痛击下,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困境。 战斗似乎已经渐渐倾向了明军一方。 尽管如此,赛格的主力并未放弃,他们的箭矢还在继续射向明军的队伍。 然而,尽管从清军射出的箭矢如暴雨般洒向明军阵地,但这些对披甲的战兵来说,几乎毫无威胁。 箭矢虽然不断刺入铠甲,发出一阵阵的“叮叮”声,却并未造成致命伤害,更多的是暂时扰乱了骑兵的进攻节奏,阻滞了他们的行动。 然而,对于这支原本打算通过偷袭撕开明军防线的清军来说,眼下最为严重的问题却并非箭矢带来的威胁,而是他们的阵形已经开始崩溃。 原本,清军计划利用强大的骑兵迅速突破明军的腹地,威胁其后方。 可未曾料到,战场上竟然发生了剧烈的混乱。 上千名蒙八旗骑兵在进攻途中失去了控制,恐慌中的骑兵纷纷后撤,导致了后续部队的进攻阵型被彻底扰乱。 与此同时,东面战场的河道狭窄,也使得清军骑兵的机动性受到了严重制约,数千名骑兵此刻被迫停滞不前,陷入了困境。 其中,一千多骑兵已经突破了防线,直接被困在了防线之内,混乱之中,进退不得,甚至有部分骑兵出现了想要涌入东面战场的趋势。 剩余的两千骑兵则尚未突破防线,依旧停留在外面,无法发挥作用。 此时,战场的局势显得异常复杂,清军的骑兵虽然失去了进攻的先机,但他们并未受到致命打击,如果给他们一些喘息的机会,重新整顿后,他们仍有可能重新发起反击。 而明军这边,随着两军之间的距离逐渐拉长,战场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清军虽然出现了混乱,但依然有着一定的战斗力,如果明军不能及时把握住这一瞬间的优势,局势很可能再次逆转。 幸运的是,正当形势危急时,朱慈烺的骑兵大军终于成功渡河,迅速展开了反攻。 此时,朱慈烺并没有直接下令全面冲锋,他深知,作为一国之君,他的存在就是整个军队士气的象征。 朱慈烺心中早有打算,虽然他敢于亲临前线指挥作战,但他绝不会轻易冒险,冲锋陷阵。 如果他轻率地冲上前线,万一遭遇不测,那不仅仅是自己的个人损失,更会使整个国家的局势陷入无法挽回的困境。 于是,朱慈烺谨慎地选择了站在指挥阵地的后方,指挥全军进攻。 朱慈烺的亲卫骑兵,如同利剑般迅速冲锋,张煌言亲自率领千余骑兵,紧随其后,迅速加入到冲击的行列。 随着明军骑兵的攻势愈加猛烈,原本就处于混乱状态的清军前锋,瞬间崩溃。 赛格的骑兵虽然一度突破了明军的防线,但在朱慈烺和张煌言精锐部队的围攻下,立即陷入了全面的困境。 这种战场上的反转并不意外。 赛格的清军虽然一度凭借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撕开了明军的防线,但他们在战斗中的阵型混乱,战斗力严重削弱。 相较之下,明军则展现出了严密的军纪和指挥体系,虽然人数劣势,但凭借着铁的纪律和士气的高涨,迅速反击。 两军的对比,犹如一块坚固的铁壁对抗一阵狂风。 赛格的骑兵,尽管曾在初期压倒了明军的阵地,但他们在经过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后,明显体力透支,士气也开始下降。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朱慈烺的亲卫骑兵队伍,无论是战术还是士气,都保持着高度的统一和决心。 他们的进攻就如同滔天巨浪,势不可挡。 清军在短短几分钟内便被明军的冲击所打乱,之前高昂的气势顿时变得支离破碎,许多清军骑兵开始四散奔逃,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赛格身边的亲卫骑兵更是逐渐被明军的精锐部队所压制,眼看着自己即将陷入困境,赛格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恐慌。 但即便如此,赛格依旧试图指挥着手下的骑兵稳住阵脚,然而此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战局的控制。 明军的反击已然势不可挡,清军的阵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就在此时,朱慈烺的亲卫骑兵冲入了清军的阵地,赛格的命令根本无法得到有效的响应。 战场上的局势,转瞬之间彻底逆转。 清军的溃败开始蔓延,战场上随处可见清军骑兵仓皇逃窜的身影,几乎没有任何组织和抵抗。朱慈烺站在高地上,目光如炬,指挥着手下将士迅速攻入了清军的阵营。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在清军骑兵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下,前方的战线一度被撕裂。 虽然步兵已被甩在后方,且这支由千余骑兵组成的精锐部队紧追撤退中的蒙八旗骑兵,但明军并未坐以待毙。 由于撤退过程中,蒙八旗的阵形逐渐散乱,原本不堪重负的骑兵已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尽管如此,紧随其后的满八旗骑兵,因蒙八旗撤退的影响,竟也陷入了不小的困境,原本拥挤不堪的队列更加无法展开。 然而,尽管明军的骑兵已取得了一定的胜利,击退了上千名蒙八旗的骑兵,甚至杀伤了数百敌兵,赛格和他的亲卫骑兵依然没有贸然深入敌阵。 虽然清军骑兵本身精锐无比,具有出色的冲击力,但赛格清楚地知道,眼前虽然只有千余敌兵,但若贸然深入,陷入敌军的围攻之中,损失将不可估量。 毕竟,敌方的兵力明显占优,而这时清军仅有的骑兵如果继续追击,将难以发挥出该有的战力。 特别是在敌人早有准备、并且敌军增援迅速的情况下,赛格更不敢掉以轻心。 因此,赛格谨慎地命令部队稳步推进,利用混乱的局面将那些已经突破东面防线的清军压制了下来。 骑兵保持严阵以待,做好随时应对更大规模战斗的准备。 与此同时,在清军的阵营内,战局的变化让多尔衮感到越来越棘手。 就在前方的战象发动突袭之际,清军的阵型已经彻底乱了,再加上敌军情报的混乱,多尔衮心中有些焦虑。 虽然他清楚明军在战场上的猛烈反击,但他也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不仅会损失大量兵员,还可能会落入明军的包围圈。 他迅速判断,当前的战况已无再继续推进的必要,特别是在这种地形不利的情况下,清军的兵力无法充分展开,任何冒进都会让己方处于更加被动的境地。 于是,经过简短的思考后,多尔衮下令收缩军队,迅速重整阵型,为接下来的撤退做准备。 撤退并非失败,而是在现阶段最理智的选择,毕竟,保存实力,方能为日后的反击铺路。 午时已近,此时,清河北部的战场一片血腥,尸横遍野,战斗的惨烈程度令人心惊。 东面防线,由于陈福和马宝的坚守,清军根本未能取得突破。 而由于张煌言及时带领亲卫骑兵增援,东面的防线成功修复,缺口被补上,使得清军再难取得任何进展。 两军短时间内形成了对峙,战局陷入了僵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反击逐渐显现出优势。 朱慈烺早已预料到,随着五千明军骑兵成功渡过清河并加入东岸的战斗,清军的压力将会倍增。 果不其然,随着东岸的增援部队加入战场,清军的士气开始动摇。 虽然多尔衮依然有着强大的兵力,但他已经不愿再继续消耗下去了,清军开始逐渐撤退,分兵防守,收缩阵地。 面对这样的局势,朱慈烺迅速按照原定计划指挥战兵和火器营渡河,确保了东岸的防线稳固。 待防线彻底构建完毕后,他才命令民夫开始渡河,安营扎寨,开始建立稳固的后方防线。 不过,原本打算趁着清军撤退的机会,迅速派兵占领东岸几个关键的荒村,以作为大会战的战略支点的计划,却因当前形势的复杂性而不得不暂时搁置。 战场上,任何计划都无法绝对按照预期执行,即便是最精确的安排,也会因复杂的局势和不可预见的变化而发生调整。 朱慈烺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依然保持冷静。 他明白,战场上的每一次决策都充满变数,能完全按照预定计划执行的情况,往往寥寥无几。 在这种环境下,灵活应对和精准判断,才是制胜的关键。 不过,虽然原定的占领荒村计划搁浅,但朱慈烺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他清楚,一旦大军成功渡过清河并与清军对峙,多尔衮就无路可逃。 这个时候,任何撤退的决定,都将是自取灭亡。 尤其是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中,如果多尔衮选择撤退,那将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主动权,甚至可能为明军的反击提供了更大的机会。 朱慈烺深知,只要他能够稳住防线,并将战局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明军。 清河两岸,战鼓声声,军号激昂,激烈的战斗气氛似乎早已弥漫在这片广袤的旷野之上。 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南岸各营地中的军队开始整装出发,成千上万的士兵、战马、辎重车辆从营地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宛如一股灰色的潮水,奔涌而向北岸,直至浮桥渡口。 各营的军旗迎风飘扬,早已设立在南岸的各个重要位置。 随着旗帜的指引,士兵们踏上了渡桥,向着北岸前进。 大军的步伐整齐而沉稳,尽管大河的对岸已经被另一支庞大的军队所占领,但士兵们依旧井然有序,士气不减。 与此同时,随着这些士兵的前进,早有上千名骑兵在南岸的各个营地外待命,旗帜高高扬起,标示着各自的阵地和位置。 正在北岸警戒的万余大军也一一站位,各营的主力和辅助部队正在迅速组织,确保顺利完成营地的接替与整备工作。 这些工作虽然繁杂,却又极其关键,不容一丝差错。 陈福、马宝、林昌峰和常登贵等主将,已经带领自己的部队深入前沿,推进到了距敌阵三里之外的边界区域。 他们不仅严阵以待,还指派了哨兵和巡逻队,严防清军骑兵可能的突袭。 这是一次必须小心谨慎的行动,任何失误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战局的不利。 (本章完) 第356章 战略定力 第356章 战略定力 与此同时,安营扎寨、挖壕沟、修建塔楼、设下陷阱……这一系列繁琐而关键的任务,也在紧张有序地进行中。 对于这些细节的处理,张煌言可不敢丝毫懈怠。尤其是民夫的调度与管理,更是关系到整个军队的效率和纪律。 如果这些民夫出现混乱,不能按时到达指定区域,甚至失散、走丢,那就不仅仅是执行效率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战役的成败。 如何组织这些民夫,如何确保他们与战兵之间的协调与配合,同时也是朱慈烺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 民夫和战兵的行进队伍并排而行,民夫被分成两列纵队,队伍绵延数里,马车、辎重车辆混杂其中。 由于这些民夫并非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以行进速度较慢,步伐略显零乱,但好在有军兵的严格维持与指引,队伍并未出现明显的混乱。 在军队的严格约束下,民夫和军队的协同十分顺利,快速而有序地通过浮桥,向各自的营地挺进。 刘斌所部的兵马也在南岸的行军队伍中,作为指挥官之一,他与其他三名百总共同协作,确保队伍的安全与稳定。 刘斌所在的部队此时被临时派往东侧的山岗南麓驻守,任务是接替在前几次交战中损失惨重的那一营,补充空缺,保持防线的完整性。 按照严格的行军纪律,战兵们保持着三列整齐的队形,步伐沉稳而有力。 整个行军过程中,军令如山,不允许任何人喧哗、回头或是互相干扰。 每一名士兵都全神贯注,严格遵循着前进的路线,军旗指引着队伍前行,任何微小的疏忽都会被纪律严明的军官察觉并及时纠正。 陈亮走在本部士兵的队伍前方,随着军队的行进,他偶尔抬头望向西岸的远方,目光锁定着高高飘扬的皇旗。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尤其是他们这些曾经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军官们,更是大明最忠诚、最勇敢的士兵。 随着军队的行进,北岸的各个营地逐渐形成了一个有条不紊的阵地。 而大营内,朱慈烺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心情却远比他表面平静得多。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在击败清军伏兵之后,明军的骑兵将迅速突袭,直捣东岸的四个荒废村庄,这些村庄的战略地位至关重要,掌控了这些地方,就等于掌控了大会战的主动权。 明军精锐战兵将趁势而上,夺取这些关键位置,为接下来的大战奠定优势。 但事实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战局急转直下,局面变得比预期更加复杂和艰难。 朱慈烺的眉头微微紧锁,心中已经有所预感。 这些荒村虽然地处偏远,但其战略位置却无比关键,明军若能占领,将能够控制东岸的进攻通道,尤其是对清军的后勤补给线形成有效威胁。 然而,清军的反应极为迅速,未给明军留下任何空隙。 根据前方哨马的回报,清军撤退后迅速重兵把守东岸的这四个荒村,并且还加固了防御工事,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周围的山岗上部署了大量兵力,严阵以待。 这一变故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朱慈烺的原计划已经破产,若无法攻下这些关键的荒村,明军在接下来的大会战中将处于极其不利的位置。 朱慈烺心里清楚,如果明军无法占领这些战略据点,等到大会战正式展开时,他不仅要分兵防守这些区域,还必须时刻提防清军从侧翼发动攻击。 清军的战略反应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速和精准,多尔衮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利用地理优势布下重兵,避免了任何可能的破绽。 尽管局面严峻,但面对眼前的困境,朱慈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而是冷静地审视着当前的战况,运筹帷幄。 “东侧的山岗需要继续加派兵力防守,动员民夫,今晚亥时之前,必须完成山坡之上的防御工事。”朱慈烺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 他的指挥风格一如既往,务实且直接,立刻为下一步的行动设定了目标。 “玄著。”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张煌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件事你来负责,确保今晚之前防线必须完成。” “是,陛下!”张煌言立刻拱手应命,神情庄重,毫不犹豫地接下任务。 东侧山岗的防御工事,虽然在短短时间内难以完备,但如果不尽快加强,清军的骑兵就可能趁虚而入,一举突破防线,形成突破口。 朱慈烺再次把目光转向桌上的地图,心中已经开始规划后续的战略部署。 “没能在东北面获得战略支点,当前局势对我们确实相当不利。” 他语气沉重,但随即他将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 “陈福,你继续派遣哨马,加强对营地北面清军动向的侦察,随时做好应对反应。” “是,陛下!”陈福毫不犹豫地回应。 他很清楚,陛下的每一句话背后,都是对局势的精准把握,尤其是对敌军动向的掌控,决定着全局的走向。 “还有,派哨马前去侦察,尽量找机会靠近,摸清北面四个荒村的情况。” 朱慈烺的眼神坚定,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即便困难重重,也至少要拿下西面的两个荒村。如果不能做到这点,我们的局面将更加被动。” 这些命令无一例外地指向一个目标——稳住局势,力争翻盘。 清军的优势不仅仅体现在兵力上,关键还在于他们掌控了有利的地形和战略位置,如果不能夺回主动权,等到大会战真正展开时,明军将陷入更为不利的境地。 “是,陛下!”陈福再次拱手应命,深知这项任务的艰巨性。 北面的四个荒村不仅距离敌军主力较近,而且防守严密,想要从中突破并非易事。 然而,既然陛下已经下令,作为大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已经在默默计算着,如何最大化地利用明军的机动性和快速反应来摸清清军的防线。 整个大帐之内,气氛凝重,众将士都意识到,这场大战并非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每一步的决策,都可能影响到未来的走向,稍有差池,便会落入敌军的陷阱。 朱慈烺依然保持冷静,不急不躁,无论局势如何变化,他都知道,作为一国之主,必须在关键时刻保持战略定力和清晰的头脑。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缓缓加重: “我们还不算完败。只要能从这几个荒村夺回主动,战局依然能够逆转。大家各司其职,继续努力!” “是!“众将士齐声应诺。 虽然明军暂时处于被动,但只要策略得当,依旧能够扭转乾坤。 “还有,盖州方向的情况,务必时刻关注。 传朕的命令——一切以稳妥为主,只要能够有效牵制住盖州城内的清军主力,多尔衮便是孤掌难鸣!”朱慈烺站得笔直,目光如炬,声音铿锵有力。 他环视了一圈大帐内的将领,轻轻抬起手中的指挥棒,命令继续道: “玄著,待你处理完此事后,便返回盖州城外的大营。 咱们的主力部队已经抵达此地,济尔哈朗和多尔衮绝不会袖手旁观,必定会有所行动。” 话音未落,朱慈烺便迅速将指挥权交给了身边的重臣,紧接着他带着亲卫队回到了新搭建的中军大营。 尽管他刚刚参与了前线的部署,指挥作战,指挥官的职责在任何时刻都不曾放松过。 进入大营后,朱慈烺并没有像常人一样选择休息,而是开始巡视那些因战伤而需要治疗的伤员。 他亲自安抚受伤的士兵们,作为一国之君,不仅仅要指挥作战,还要在士气上为士兵们提供最坚强的后盾。 随着夜幕的降临,朱慈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帐中,大帐内烛火摇曳,他开始审阅起关内各省送来的政务材料。 辽东的战局紧张,战争的阴云笼罩着大明的土地,朱慈烺心中清楚,战斗未必能带来长久的和平,因此他必须时刻关注国内的政务,尤其是内政方面的改革和准备工作。 尽管战争暂时是他最关注的事情,但内政的稳定才是支撑大明王朝的根本。 当前,“削藩”的计划已经在暗中准备,虽然不宜过早显露,但他明白,削弱地方豪强的权力,是未来的一项重要任务。 那些人,是各自区域内的强权,若不加以限制,终究会成为朝廷无法掌控的巨大隐患。 但朱慈烺并不急于与这些地方权臣直接开战,他深知,一味的压制与冲突,会引发更多的波动,甚至可能危及大明的根基。 与其与所有地方势力为敌,不如集中精力打击一个最为难缠的敌人——郑芝龙。 要知道,朱慈烺对于权力的运用,早已有了周密的计划。 许多决策,并不是越快越好,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逐步推进。 他深知,自己目前掌握着大明最富庶的地方,若能够稳住这一块基盘,他便能以时间为筹码,逐步削弱对手的力量,最终实现自己的统治目标。 比如,保护商贸,保持经济稳定;约束军纪,确保地方安定;尊重西南的土司制度,争取地方乡绅的支持,这些都成为了他手中的筹码。 而通过军事胜利获得的政治利益,也能帮助他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 他的目标并非仅仅是取胜,更是在取得胜利的同时,争取更多的政治支持,最终形成强大的政治联盟。 眼下的“大明”已经与十年前的“大明”截然不同,无论是国力、兵力,还是社会结构,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这种大环境下,单纯依靠一味的武力来实现统治,已经不再现实。 真正的考验,是如何在保持国家稳定的前提下,运用手中的资源,推动改革,强化集权,建立起适应未来发展的制度。 他所追求的,不是一个暴力统治的“帝国”,而是一个能够稳定繁荣、以法治国的强盛国家。 而这,需要时间、智慧和耐心,不能急功近利。 在未来,他计划通过辽东战役后的利益分配,逐步削弱其他不安分的将领大臣的政治权力。 同时,他还打算通过一系列的制度改革,逐步强化中央集权,减少地方势力的独立性,以确保大明的持续发展。 这些计划,朱慈烺并未完全公开,政治斗争是长期的,需要耐心的布局和深思熟虑的决策。 每一步,都必须谨慎行事,不能过于急功近利。 对于他来说,辽东之战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接下来的更大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很清楚,真正的胜利,不是战场上的摧枯拉朽,而是如何在千帆过尽后,稳坐江山,推动国家进入全新的时代。 此时,夜已深,朱慈烺合上了最后一份奏折,脸上浮现出一丝深思熟虑的神情。 . 第二天,战事再度开始,清军骑兵的一次猛烈冲击,犹如锋利的尖锥刺入明军步兵阵中,直接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数百规模的步兵被这铁甲洪流撕裂,血流成河,战场上哀嚎遍野,阵型顷刻间土崩瓦解,连带着右冲营的队伍,也因前方的惨烈景象而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这样的场面,同样也在火器营发生着,明军在清军强悍的骑兵突袭面前,显得极为被动。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战场上,无论士兵如何英勇,若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兵和铁甲战马骤然的冲击,也难以全身而退。 战马的巨力配合骑兵的冲锋,使得明军防线的多处支点被迅速摧毁,士气也受到了严重打击。 然而,明军的撤退并未完全失控。 掩护撤退的部队是常登贵手下的精锐将士,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兵纪律严明,素来以悍勇善战著称。 在经历了数百人马的损失后,他们迅速重整队伍,维持住了基本阵型。虽然有些许颓势,但队伍仍能有序地向南撤退。 (本章完) 第357章 着急的多尔衮 第357章 着急的多尔衮 要知道,撤退本就是战争中最为艰难的行动之一,比进攻更考验军队的纪律和指挥能力。 明军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阵型撤退,足以彰显其训练的严密和素质的过硬,这种表现,已然是精锐之师的体现。 然而,赛格并不打算让明军轻松撤退。 他站在战马上,眺望着眼前背对自己仓皇逃窜的明军士兵,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 “这些尼堪逃兵,正是咱们的猎物!”赛格振臂高呼,下令全军追击。 清军骑兵本就拥有速度和冲击力上的天然优势,而明军步兵在撤退中已然疲惫不堪,哪里能够抵挡得住清军的追击? 这一追一逃之间,明军的士兵完全成了清军骑兵的靶子。 在清军骑兵的箭矢和长枪之下,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洒满了沿途的草地。 此役,赛格的骑兵以迅猛的攻势击溃了明军的部分步兵主力,斩杀数百人,俘获战马三百余匹,他不免得意忘形。 “前军留下接应主力,其余部队随我追击!”赛格下达了追击命令。 他的眼中,溃败的明军已经不堪一击,只要再加一把力,便可彻底瓦解对手,当即率领三千精锐骑兵,离开主力追击逃向南方的明军。 然而,脱离主力三十余里后,当赛格的军队追至大片岭关外围时,迎接他的却是一面高高飘扬的明军帅旗,那是常登贵的营地。 赛格心头一震,但随即又笑道:“再来一战,破了他们的帅旗便是!” 他命令部队迅速展开攻击,派出五百护军前锋对常登贵的座营发起冲击。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迎头撞上了常登贵的“铁壁”。 常登贵早已做好了迎敌准备。他亲率一千骑兵作为前锋部队,带着雷霆般的气势迎面而上。 骑兵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杀!”常登贵一声怒吼,亲自冲入敌阵。 他的长刀舞动如风,寒光闪闪,连斩五名清军士兵,毫不留情。 战场上的明军士气被彻底点燃,士兵们紧随其后,三进三出,杀声震天。 这支敢以五百人对四千的清军前锋部队,在常登贵与明军的强大反击下,节节败退,仅用了短短两刻钟便被击溃,余部仓皇而逃。 赛格原以为能够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明军,却低估了常登贵的战场智慧和明军的战斗力。 而他孤军深入、轻敌冒进的策略,也为清军的全局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王爷,西面四个荒村的防守该如何部署?” 巴哈思的声音打破了营帐中的沉寂,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凝重,看着多尔衮,等待指示道: “明军已在东侧山麓边上的两个荒村加强了侦察,每日都有明军的哨马逼近。 这若继续下去,必会加大我军侧翼的压力。” 多尔衮微微皱眉,眼神略带沉思,若明军能够控制这些荒村,便能有效地切断他军的退路,甚至会使得西面的防线彻底暴露。明军占据了山岗,这已经对他军的侧翼构成了威胁,而若失去了西面两个荒村,局势会变得更加危险,整个左翼防线将变得岌岌可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没有立刻做出决断,似乎在思考更为周全的战略。 随后,他转向了旁边的察尔富,沉声问道: “察尔富,这事你怎么看?” 察尔富略微停顿,抿了抿嘴,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紧张。他是多尔衮身边的年轻将领,虽然家族显赫,但无论是从作战经验还是战略眼光上,都与他的父辈们相差甚远。 察尔富眼珠一转,快速理清思绪后,才开口道: “王爷,西面四座荒村对于我军而言极其重要,特别是东侧那两个村,若明军控制了它们,我军的左翼防线便会遭到突破。 为此,我们必须加紧部署,适当增派兵力,并加强防范工作,以防不测。” 察尔富的回答虽然谨慎,但却显得有些简单直接,缺乏一些深刻的军事谋略。 他并未考虑到明军可能的反扑或是敌军的其他战略意图,只是从防御角度提出了应对方案。 营中的其他将领闻言,纷纷低下了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若不是目前满清军中缺乏有经验的将领,察尔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位置上。 甚至可以说,他此刻的指挥能力,尚未达到父辈的水准,实则缺乏成熟的战争眼光。 然而,多尔衮听了察尔富的提议,却并未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他依旧沉着应对,点了点头: “嗯,照此行事,察尔富,你亲自带领一千甲兵,一千包衣,前往西面两座荒村加强防守。” 说完,他随即转向了另一位将领,命令道: “洛尔,你亲自带领一千甲兵和两千火枪兵,前往北面驻守,务必确保两座荒村不落入敌手。” 多尔衮做出这一决策迅速而果断,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察尔富和阿尔津等人见状,只能拱手称是。 然而,心中却各有心思:察尔富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或许有些单薄,但此时的他无从辩驳,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任务;阿尔津则是心怀不满,他认为这样的防守部署并不周全,可能会给敌军留下可乘之机。 这时,多尔衮却忽然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诸位,前日伏击遭遇挫折之后,各旗的将士心中已有所惧,士气低落,军心不稳,此乃大患,万万不可轻视。” 他的语气变得沉痛,眼神也透着一丝严厉: “所以,从今日起,传令各牛录巴牙喇,若是再有散布谣言,或是畏敌避战的行为,必须严惩不贷!”这士气的低落,军心的动摇,若得不到及时的解决,无疑将严重影响整个战局。 多尔衮明白,作为统帅,他的威信不仅要建立在战场上的胜利上,还要通过严明的军纪来确保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若连军中的纪律都不能约束,如何能指望这些士兵能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营中的将领们默然,心中各自有了思量,但在多尔衮的命令面前,他们无不拱手称是。 众将领齐声应诺之后,便开始退出营帐,亲卫们迅速围拢过来,协助将领们离开。 战营中的气氛似乎更加紧张了,各将领纷纷策马离去,迅速返回各自的驻地,开始为接下来的防守和反击做准备。 随着将领们陆续离开,营帐中只剩下了多尔衮和几位亲信,多尔衮看着远处渐渐暗淡的天色,心中却依然难以平静。 虽然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但心中却隐隐感觉到一股不安。 明军的动向,他始终未能完全掌控,而自己军中士气的低落,也令他忧心忡忡。 若不能迅速振奋军心,遏制军中的惧战情绪,他深知,日后的战斗将会异常艰难。 多尔衮坐在中军大营的椅子上,眉头紧锁,神情愁苦。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盖州城战局的进展,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场战斗将决定大清在辽东的命运。 而这一切,他似乎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过去的几天里,盖州城的战况愈发紧张。 虽然和朱慈烺的大军交手,局势表面上看似僵持不下,但多尔衮早已从其中感知到了什么,或许,准确地说,他已经几乎可以确认了:“这场战斗,注定是一场惨烈的血战。” 换言之,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最终胜利,他们的八旗兵也很可能会付出近万士兵的代价;如果败北,那么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不容忽视。 “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多尔衮的心中充满了焦虑,他的手指紧紧按在桌案上,眉头紧蹙。 过去的几次小规模冲突,不管从战术上还是战略上,都没有带来决定性的胜负。尤其是前几天的伏击战,虽然双方都没有明显的胜负,但对于清军来说,伤亡人数已远远超过了预期。 八旗军本就处于相对劣势,而在这几天的冲突中,士兵们的心理压力和伤亡数字让整个军队的士气大幅度下滑。尤其是对于清军来说,士气的低落几乎等于作战能力的削弱,多尔衮深知,这样的局面若持续下去,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对自己不利。 他冷静地回想起战前的部署,尽管他和朱慈烺一样,都想在辽东打一场决定性的决战,但局势复杂,兵力有限,如何保持强大的战斗力,已成为他面临的最大挑战。 和朱慈烺的立场不同的是,多尔衮肩负着的责任远比对方更沉重,他不仅要为大清保住辽东,甚至需要为整个帝国的未来考虑。 每一次出兵,每一次作战,都不仅仅关乎眼前的胜败,而是关乎大清的存亡。 “不能贸然出击……”多尔衮在心里自语。 若是轻敌冒进,就算赢了这一战,也只会消耗大量的兵力,最终仍会陷入困境。 而若是败了,不仅仅是辽东的失守,他个人的政治地位,也将受到致命威胁。 他不禁想起了北方那片辽阔的土地,那里是他的一条后路,黑龙江流域的势力逐渐崛起,甚至已经有人通过关系在与他联系,暗中寻求合作。 尽管这是他最后的退路,除非绝对迫不得已,否则他不愿轻易启用这条路径。 他深知,退路一旦开启,就意味着大清将不得不面对更为复杂的局势,甚至有可能陷入更多的政治和军事困境。 但是现在的局势,也让他感到极度的压迫感,辽东,关外这片广袤的土地,若依靠现有的八旗兵,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他拥有的兵力并不算少,但想要完全控制这片土地,还是有很大的困难。退一万步讲,即使他能成功击败朱慈烺的大军,想要继续维持对辽东的控制,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多尔衮内心的不安愈加加重,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深知,局势已经无可避免地逼近了决战的时刻,任何的犹豫和退缩都将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他不能退,他也不敢退。 如果此时选择撤回,那不仅意味着会失去整个辽东,还意味着他和整个清朝的命运将随之崩塌。 在多尔衮的眼中,朱慈烺拥有一定的优势,且完全有能力在战术上压制清军,但即便如此,朱慈烺的局限性也十分明显。 首先,朱慈烺的兵力不如他,而且他缺乏足够的战略后备力量,若是能够及时将战场引导至他预设的有利位置,朱慈烺的优势就会逐渐消退。 与此同时,多尔衮清楚,朱慈烺的决策也没有完全摆脱朝廷内部的干扰,虽然明朝政权看似稳固,但朝中的内耗和腐败依然严重。 若能迫使朱慈烺面对真正的压力,整个明军的战斗力很可能会出现裂痕。 但这种策略的代价也非常高昂,若没有极高的战术素养和适时的决策,他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因此,多尔衮在这一刻决定,必须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决战上。 多尔衮快步走向书案,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支沉重的毛笔,他必须做出一个果断的决策,一个没有退路的决策。 笔尖在纸上舞动,飞速写下了几条简短的军令,每一个字都显得异常沉重。写完后,他狠狠地将自己的大印盖上,封锁了这份军令,无论后果如何,这场决战,已经没有退路。 盖州城内,清军驻地的帐篷里,济尔哈朗静静地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由快马送到的第二道军令。 他扫了一眼那张写着催战的纸条,纸面上用大篆写着“速战速决,务必全歼敌军”,仿佛在催促着他做出决定。 济尔哈朗将那张纸折了起来,神情冷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军报,转头看向右侧的甲喇额真,那是他长期以来的谋士与得力助手,目光深邃,满脸严肃。 济尔哈朗沉声问道:“城外的援兵,明日能抵达吗?” 一听此话,甲喇额真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王爷,援军今晚便能抵达!” (本章完) 第358章 自信 第358章 自信 济尔哈朗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似乎这场战斗的局势终于开始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经过几日的反复琢磨,他早就猜到,这一次不可能是个短期的战争,多尔衮向来谨慎,如果盖州城的战况未定,他自然不会贸然派遣主力与明军决战。 因此,他在接到战报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预判,派人去调集城内兵马,并开始做战前部署,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对甲喇额真略显得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着帐外的大军指挥官发号施令: “泰兰,明日一早,你亲自带领五百甲兵、五千包衣前去诱敌,其他的兵力随我从两侧迂回。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将这支明军全部歼灭于盖州城下!” 泰兰是他手下的精锐指挥官,身手不凡,机智果敢,深得济尔哈朗的信任。 济尔哈朗早就知道,明军虽然数量众多,但其内部其实缺乏良好的指挥和组织,经过几日的小规模试探交锋,济尔哈朗对明军的真实战力已有了清晰的了解。 虽然目前他知道明军的主力依旧在加紧集结,但他决定不再等待,他的心中已有了定计,认为这支不到两万的明军,若是策略得当,根本不足为虑。 毕竟,哪怕明军战力超出预期,最多也就是再死三五百甲兵罢了。至于这些损失,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济尔哈朗的军中,不乏训练有素的八旗甲兵,但他深知满清的根基薄弱,丁口稀少,战斗中每一名八旗士兵的生命都无比宝贵。 与多尔衮的慎重不同,济尔哈朗的思维更为直接,他绝不会因为几百人的牺牲而顾虑重重。用包衣士兵当炮灰,甚至让他们充当诱饵,这已经是满清军队的惯常手段。 包衣奴才的死伤不算什么,死了便死了,反正他们只是充当战场上的牺牲品,活着不过是替贵族出力罢了。 在济尔哈朗的眼中,八旗士兵与包衣奴才的价值差距显而易见,他不在乎士兵的死活,哪怕是自己的亲兵,也不过是战场上的棋子而已。 每一次作战,他都能轻松舍弃这些战士的性命,只要能达到战役的目的,得到最后的胜利。 对他而言,胜利意味着功名、权力和更高的地位,而失败则意味着削爵、降职、甚至失去一切。 然而,虽然他不怕死战,也不惧兵员的牺牲,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一场大胜,尤其是在鳌拜之死和盖州夜袭战败的阴影下,任何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他失去一切。 那些失败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战败的污点仍然像一块大石压在心头,时时提醒着他,若再度失败,不仅仅是名声上的打击,更可能丧失他在满清政坛的地位。 济尔哈朗虽为满清宗室,身居高位,但他并不像他那群年纪较轻、缺乏实战经验的宗室贝勒贝子们那般自信。 尤其是洛尔和阿尔津这些年轻的旗主,济尔哈朗始终认为他们缺乏真正的军事才干,未曾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洗礼。 每次看到他们对军事的空洞见解,济尔哈朗都会不屑一顾,觉得他们不过是沾了家族的光,依赖着血统而已。尤其是在上次的夜袭失利之后,他心里早已下定决心,如果那时不是自己因病未能亲自指挥,战局如何可能突然间变得如此败局? 每一次回想那场战斗,济尔哈朗心中便愈加气愤和不甘,明明战局有利,若非自己一时体力不支,恐怕一切都能轻松解决。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紧握的拳头不由得微微颤抖。他深知,若不能通过一场绝对的胜利,彻底逆转之前的败局,那么他可能永远也无法从鳌拜之死和盖州夜袭战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济尔哈朗站在帐中,凝视着帐前的地图,脑海里迅速地盘算着明天即将展开的大战:这一场关乎盖州未来的决定性胜利,必定由他亲自带领,亲自获得。 几个月来的鏖战让这支明军主力苦不堪言,明明对方的兵力不及自己,但每次与敌交锋,敌人总能出其不意地进行反击,甚至一度逼得清军节节后退。 然而,济尔哈朗并不畏惧,他早已看透了明军的弱点。正因为如此,他早就制定了一项精妙的计谋,准备在明天的大战中一举将这些威胁彻底消除。 济尔哈朗的计划非常简单而又高效——利用包衣兵做诱饵,先将明军引至预定的战场,然后以包衣兵作为“肉盾”,在敌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消耗他们的大量弹药和体力。 等到明军的弹药快要消耗殆尽,体力透支时,他将让五千名满蒙八旗骑兵进行轮番冲锋,借助骑兵冲击的猛烈力量,直接突破明军的军阵。 最后,包衣兵会迅速撤退,八旗骑兵乘势而上,形成压倒性的攻势,将敌人一举歼灭。 他想得很清楚,这一场战斗的关键在于速度和强度,必须在敌人尚未适应之前就将其彻底打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支明军即便有三千骑兵,且还掌握着一些火器,但在这种战术面前,恐怕根本无法抵挡住满洲骑兵的冲击力。 济尔哈朗心中清楚,包衣兵的作用无非是消耗敌人火力,拖延时间,但最关键的,还是那五千名精锐的骑兵。 不过,济尔哈朗也没有低估这支明军。他知道,即便敌人数量不多,若能有效地组织成阵,依靠骑兵的冲击力与火器的压制,依然有可能造成极大的威胁。 因此,他对包衣兵的安排格外谨慎,要求他们在战斗中保持高度警觉,绝不容许任何松懈。即便是消耗弹药和体力,包衣兵也必须保持最基本的阵形,以免被敌人轻易突破。 外面天色昏暗,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济尔哈朗将目光转向帐外,脑中已经开始构思明天战斗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连微小的变化也不放过。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然而,济尔哈朗的计划并非毫无隐患,尽管他有足够的信心,但敌人也未必全然愚昧。 明军的骑兵虽然不如满洲骑兵精锐,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若他们能识破自己的计谋,采用阵型严密的防御,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为了防止突发状况,他还安排了多次的侦察和情报搜集工作,以确保明军的动向始终在掌握之中。 同时,济尔哈朗也意识到,虽然包衣兵在作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他们的战斗力本就有限。 明军即使陷入困境,也有可能凭借他们的火器和骑兵进行顽强反击。因此,他准备好了应急方案,随时准备调整战术,确保骑兵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与此同时,明军的动向也没有逃过济尔哈朗的眼睛,李霄林的军队正悄然集结,准备在夜色掩护下发动进攻。 据侦察骑兵传回的消息,明军的北路水师主力已经开始向娘娘宫靠拢,准备在黎明之前发起突袭。 济尔哈朗冷静地分析了当前形势,心里清楚,如果明军的水师能够快速登陆并占据有利位置,那么一旦明军主力合围,娘娘宫将会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李霄林的佯攻方案在短时间内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济尔哈朗并不担心。他深知明军的水师虽然强大,但如果不能有效地配合陆军,单凭水军的攻击是无法完全摧毁清军防线的。 济尔哈朗对城内的包衣兵进行了布置,让他们保持高度警戒,尤其是那些在娘娘宫周围的暗哨与八旗甲兵,必须随时传递消息,确保敌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尽管如此,济尔哈朗还是清楚地知道,这一场战斗并非单纯的力量对比。胜负不仅仅取决于兵力的多少,更重要的是如何有效地利用战术,借助地形、天气等因素发挥出最大优势。 而这,正是他最擅长的。随着李霄林下令试炮的轰鸣声响彻四野,城墙上的清军顿时陷入了慌乱。 炮声震耳欲聋,仿佛连空气都被撕裂,一时间,城上的包衣兵、绿营兵和几名压阵的八旗甲兵纷纷慌忙藏身,躲进了城墙的女墙内侧,根本不敢探头出来。 炮火的威慑力远超他们的想象,连最为坚固的城墙,也仿佛在这一声声震响中显得脆弱不堪。然而,随着炮火的声音渐渐消散,城外北路军的两轮火炮齐射结束,原本紧张的局势开始有所缓解。 站在城墙之上的包衣兵、绿营兵和压阵的八旗甲兵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注意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些炮声,并不像是用于攻城的红衣大炮,反而更像是……别的东西。 此时,天色尚未完全亮起,仍旧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灰色之中。 几名从城墙垛口小心探出头来的包衣兵,终于发现了真相:刚才的炮火并非红衣大炮,而是发射石弹的灭虏炮。 灭虏炮这种兵器一次发射数十颗像鸡蛋一样大小的石弹,虽然威力不小,但显然不足以用来攻城 “这不过是五墫灭虏炮,想攻城,未免太可笑了。”一名包衣兵低声嘀咕,感到一阵轻蔑。 灭虏炮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重型红衣大炮相提并论,想要攻破厚重的城墙,仅凭这些不成气候的兵器,显然是痴人说梦。 这其实正是朱慈烺的疏忽所在。 为了集中火力与多尔衮的主力决战,朱慈烺将大部分的火炮调往了正面战场,给北路军留下的,仅仅是五门灭虏炮和十五门虎蹲炮。这样的火力配置,无论是对攻城,还是对付敌军骑兵,都显得力不从心。 结果,清军在城墙上看到的,便是这些令他们嗤之以鼻的灭虏炮和不具威胁的火力。然而,随着明军在城外的这些炮火无力攻破城墙,清军的士气却得到了迅速的恢复。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明军并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甚至连真正的攻城大炮都没有带来时,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城墙上,包衣兵和绿营兵们的神色逐渐变得嚣张起来,除了那五墫灭虏炮所对的城墙部分,其他地方的清军几乎不再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城外有多少尼堪?”负责守城的满洲牛录额真卡达冷眼扫视着城下,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明军,心中不禁感到些许轻蔑。 尽管明军人数众多,舟船满布,尤其是江面上数量庞大的船只,使得城外的局势看似严峻,但卡达对这些敌人并不在意。 “大人,奴才刚刚派人去查看了,城下的明军少说也有七、八千人,江面上的船只也密集,估计有数千人之众。”一名甲兵汇报道,语气中透着几分紧张。 “哼,这些尼堪真是狡猾,居然不去攻梁房口关,反而绕道来攻娘娘宫。”卡达冷笑一声,心中暗自鄙夷明军的策略。 他看得出,明军这支部队显然并非冲着娘娘宫的真正防守力量而来,而是希望通过逼近、扰乱,削弱清军的士气。 卡达的目光扫过城下的明军,目光凌厉如刀,随即冷声道:“不过又有什么用呢?等到洛尔贝勒率领大军前来,这些杂碎不管有多少兵马,也不过是被杀个片甲不留罢了。” 说罢,他一挥手,指向身旁的一名弯腰恭立的包衣兵,命令道:“传令,让绿营全部上城墙防守,召集所有甲兵,包衣兵在城门集结,等洛尔大人的援兵一到,就给我杀出去,灭了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尼堪!” 这番话语中充满了轻蔑与傲慢,卡达显然并不将明军放在眼里。他深信,无论明军如何攻势凌厉,洛尔贝勒的援军一旦到达,便能轻松扫荡这些所谓的敌人,将他们一网打尽。眼前的明军不过是一些草包,根本不值一提。 而事实上,卡达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深知城墙的防御力量之强大,也明白,明军即便有数倍于自己兵力的优势,在缺乏有效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攻破清军的防线。 不过,尽管卡达此时对局势极为自信,他也没有放松警惕。虽然明军的炮火并不足以威胁到他们,但接下来的进攻依然充满了变数,而这种变数,往往只有在实际交锋时,才能显现出真正的危险。 包衣兵接令,低下了腰弓,恭恭敬敬地回话:“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本章完) 第359章 假援军 第359章 假援军 另一边,洛尔在帐内站立不动,神情严峻。 他微微低头,双手交叠在背后,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地扫过眼前的战图,心中计算着时间的推移,测量着明军的动向,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一支清军,虽然力量强大,兵力雄厚,但若不及时采取行动,这样的优势或许也难以长久。 娘娘宫、梁房口关以及耀州驿三座重镇互相依托、形成了天然的防线,倘若其中一个遭到攻击,剩下的两个可以在三个时辰内及时援救,形成内外夹击,给予敌人沉重打击。 他抬眼,透过帐篷的缝隙,望向外面昏沉的天色,那股不安的情绪愈发加剧。 明军的动作让他隐隐感到不对劲,尤其是眼下看似轻松的胡茂祯部,尽管兵力并不强大,却异常嚣张,仿佛完全没有对自己这支强军的威胁,感到任何担忧。 洛尔心中微微一震,思索着这个细节——如果只是常规的进攻,明军又怎会派遣这么少的兵力上岸,反而留下上千水军在江中,海上? 这明显是某种更深层的布局,可能是在引诱自己上当,进行诱敌深入,逼迫自己出城进行野战。 如此的伎俩,确实令人生疑。但就在这时,传令兵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线中,匆忙地奔向营帐。 洛尔的目光迅速扫过来,心中不由得一沉。 传令兵上前递上一封快递,语气低沉:“统领,城外斥候带回消息,李霄林已开始围攻娘娘宫。” “什么?”洛尔一愣,迅速展开信件,仔细一读,眉头紧紧皱起。 他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这份情报来得实在太突然,而且消息的真实性,他也无法立刻核实。 斥候所带回的情报令人难以置信——明军竟然真敢如此冒险,直接围城,试图逼迫自己出击。 显然,敌人是选择了主动出击的策略,试图通过这种逼迫的手段撼动局势,瓦解自己的防线。 洛尔深吸一口气,尽管心中仍然不愿相信,但他的判断告诉他,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明军这种看似鲁莽的举动,实则暗藏陷阱,正是为了将自己引出城外,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野战。 而在此时此刻,娘娘宫城中已有两百八旗甲兵作为防线,虽然这支力量不可小觑,但显然无法抵挡大规模的明军围攻,尤其是如果在没有足够支援的情况下。 但洛尔并没有立刻派遣援兵出城,因为此时的他仍然有些犹豫,他本能地想要确认敌人的动向,以免仓促出兵陷入敌人的圈套中。 于是,他决定派遣更多斥候,去确认城外敌军的真实意图,同时加强外围的警戒。 但令人不安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一批斥候的回报并不符合预期,他们报告说明军的确已经突破外围防线,城门附近已经有数百人埋伏,而围攻的规模也在迅速扩大。 这一切似乎并非单纯的试探,敌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第二批斥候呢?”洛尔的声音有些沉重,他忍不住催促道。 这个时候,他并不敢再拖延时间,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片刻之后,另一批斥候的回报再次传来: “回报统领,明军规模已进一步扩大,正在加紧对娘娘宫的包围,敌军骑兵已经与水军配合,正形成合围之势。” 这一消息几乎让洛尔心中一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失误,他本以为明军的计谋不过是简单的诱敌之计,没想到敌人竟然在暗中布置了更为复杂的战略。 他深知,眼下已经无法再耽搁,若是继续拖延下去,娘娘宫的防线很可能会彻底崩溃,局势将变得愈发危急。 而且,当前城外的明军虽然人数不多,却依然有足够的威胁。 如果此时不尽快出击,恐怕不仅娘娘宫无法保住,连带着自己整个防线都将被敌人打破。 洛尔猛然回过神来,眼神锐利如刀,决然下令:“集结精锐部队,准备出城迎战!不论敌人有多少,我等必定要将其击退!” 他立即调动起最为精锐的八旗兵,迅速整备好武器和战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计算,如何利用城外明军的布阵,以及自身的兵力进行有效的反击。 这一战,不容有失!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临近午时,天气渐渐炎热,娘娘宫城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城头的哨骑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他们的眼睛却始终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东南方向。 那里,刚刚爆发出的马蹄声,渐渐从远方传来,伴随着沉重的骑兵脚步,渐渐逼近。那是整支骑兵的阵容,气势如洪水般涌来,声势浩大。 卡达站在城墙之上,尽管站得高,看得远,依然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剧烈。那阵声势磅礴的马蹄声,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他的眼睛紧盯着那一队骑兵,渐渐清晰的身影让他心中猛地一震:那是大清的骑兵——自己期盼已久的援军终于到了! 于是乎,卡达的内心如同燃起了火焰,喜悦的情绪瞬间充满了胸腔。 然而,喜悦过后,卡达立刻意识到,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整齐划一的明军大营已经发生了骚乱,营外的旌旗已经开始摇摆,嘈杂声此起彼伏。 这种动荡和混乱,意味着敌军的防线已经松动,而这正是他们反击的时机。 “哈哈哈,我大清马甲一到,就是这么简单!”卡达心中冷笑道。 他看着那一队骑兵奋勇而来,旗帜飞舞,杀气腾腾,毫不犹豫地带领着手下的一千包衣兵和四百余名甲兵冲下城墙,跃上战马。 他们如同箭矢般冲向敌军大营,准备一举将其击溃,他对这支援军充满了信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有利的局面下。 城外,喊杀声震天,明军的阵型开始被猛烈的骑兵冲击打乱,大片的明军旗帜倒下,士兵们的呼喊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 原本如铁桶般紧密的明军阵型,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敌军的防线在卡达的骑兵面前仿佛纸糊一般轻易崩溃,溃散的士兵四散而逃。 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卡达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狂喜:“终于,终于是我们的大胜!” 然而,就在卡达带着两千多骑兵猛冲出去,眼看着即将与援军汇合,战局已近尾声时,一个令他几乎无法相信的情景发生了。 那股原本直扑敌阵的援军——忽然改变了阵势,竟然转身,挥舞着兵刃,直奔他而来!“这……这怎么可能?”卡达心中一阵眩晕,急忙勒住战马,眸中闪过一丝惊恐与困惑。 他眼前的骑兵,分明是自己的援军,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敌军? 他顿时感到如坠冰窖,心脏一阵狂跳,仿佛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紧接着,卡达猛地回头,他看到了不远处明军的阵型,之前溃散的明军,现在竟然已经重新整齐地排列,仿佛死而复生一般,迅速收拢了阵线。 原本散乱的士兵,在一声令下后迅速组成了有序的包围圈,压迫的步伐毫不迟缓,配合着两翼逐渐逼近的骑兵,迅速对自己和手下的骑兵形成了夹击之势。 这一切变化,发生得如此迅速,以至于卡达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眼前的局势,瞬间就从有利转向了险恶——这竟然是敌军的一个巧妙计策,明军借着刚才的混乱故意诱使自己冲出城门,然后突然变换阵型,将自己包围在敌人的重重包围圈之中。 “怎么会这样?”卡达心中充满了惊疑,完全没有想到明军会如此巧妙地利用这片混乱。 那些明军的兵力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刚才的溃败不过是故意引诱自己罢了,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握紧马鞭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而当卡达试图调整骑兵的阵形准备撤退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中。 周围的明军士兵,个个神情冷酷,剑拔弩张,仿佛一个巨大的铁笼正悄然收紧。 卡达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试图指挥身后数百骑兵进行撤退,但根本无法迅速改变战局,敌军眼睛从四面八方逼近。 更让卡达震惊的是,那些刚刚还四散溃逃的明军士兵,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居然已经重新排列成阵,形成了严密的防线,迅速将他和他的骑兵部队合围。 那样的反应速度,绝对超出了卡达的预期,甚至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明军的纪律和反应力,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根本不是他能够轻松应对的对手。 “完了……”卡达的心中如同沉入冰海,眼前的局势已经完全失控。 卡达此时已无法再感到惊讶,四周的一切都在迅速失控,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淹没。 数百名明军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战马奔腾,刀光剑影,喊杀声、命令声、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卡达在骑马迎战的瞬间便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明军的骑兵如同一道雷霆,迅速包围了他和他的部队。 尽管他指挥着几百名英勇的骑兵,依然在这股庞大且精锐的明军面前显得那么渺小,战马在战场上拼命翻腾,但随之而来的是敌人无情的刀剑。 卡达试图挥剑反击,但一柄利刃划过他的胸膛,痛苦涌上心头,随着一阵剧烈的撕裂感,他从马背上栽倒,跌落在泥泞的地面。 他的尸体刚一触地,便被奔驰的战马无情地踩踏,鲜血溅射四方,尸骨碎裂成泥。 而他的部下——那几百名英勇的清军骑兵,也未能摆脱同样的命运。 明军的精锐骑兵犹如一阵风暴,猛烈地冲击着清军的防线,卡达的部队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 那些毫无准备的清军骑兵,不仅未能有效抵挡明军的冲锋,反而在瞬息之间就被压垮。 明军骑兵的刀剑与长枪划破空气,精准地击杀着每一个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清军骑兵能够幸免于难。 战场上,鼓声震天,战马奔腾,金戈铁马的碰撞声回响在空中,混杂着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和命令声。 城外,双方的战马交织成一片,骑兵们奋力交战,刀枪闪烁,硝烟弥漫。 明军的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推进,连成密集的阵形,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那些仍未撤退的清军骑兵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纷纷被击倒或被迫后退。 尤其是在失去了卡达的指挥后,清军骑兵的士气瞬间崩溃。 面对数量和实力上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明军,剩余的骑兵们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如同脱缰的野马,四散而逃,但却被明军精锐骑兵紧追不放,将他们紧紧包围,最初的混乱逐渐演变成了全盘崩溃。 那些试图冲破包围圈的清军骑兵,虽然奋力挣扎,但都在不久后纷纷倒下。 接着,城墙上的清军士兵看着这一切发生,也开始感到无比恐慌。 几百个满洲精锐骑兵,眨眼间便被明军撕裂,千百个包衣兵在一阵混乱中溃逃,明军骑兵的箭矢像雨点般射向溃败的清军,后者根本无法躲避。 在这种情况下,剩下的包衣兵几乎是无法逃脱的,他们的尸体迅速堆积在战场的每个角落。 当包衣兵们看到自己的骑兵队伍瞬间被打垮,心中充满了绝望,许多人甚至开始慌不择路地逃跑。 可是,逃跑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前方是激烈的战斗,后方是险恶的护城河,而明军的骑兵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夹击之势犹如死神的镰刀,横扫一切。 那些想要逃命的清军骑兵,刚刚转身,就被明军骑兵用利箭和长枪击中。 城外的战况已经到了极为惨烈的地步,几乎没有任何清军能逃脱,明军的骑兵用极快的速度击溃了清军的防线,迅速占领了战场上的每一寸土地。 清军两千余人的骑兵,几乎被明军消灭殆尽,只有少数几人拼尽全力,跨过吊桥逃回了城内。 剩下的,或是倒在了明军的刀剑下,或是在尝试逃窜时被冲击的护城河吞噬。 护城河的水并没有结冰,几乎是立刻将清军包衣兵的身体拉入水中,一身沉重的衣让他们无法自拔,冰冷的河水无情地拖拽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完全吞没。 那些无法挣脱的士兵,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他们几乎被活生生淹死,尸体最终成为了河流中的漂浮物。 (本章完) 第360章 察觉 第360章 察觉 此刻,在远处的城墙上,绿营的士兵们看得心胆俱裂。 那些曾经嚣张跋扈、指点江山的清军骑兵,眼看着被明军一骑绝尘般地击溃,顿时感到深深的恐惧。 然而,尽管此时他们已然恐慌,依旧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他们明白,城下的满洲大人们并不容许他们的犹豫,那些敢于反抗的绿营兵,已被统治者视作叛徒。 即便现在情势危急,他们依然不敢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当最后一部分清军骑兵也被斩杀或逼入城内时,已经为时晚矣。 毕竟,战场上的混乱,常常是不可预见的。 除了八旗兵会在危急时刻选择逃生,那些包衣兵也未必能保持冷静,当清军大军败退、四散逃散时,场面混乱至极。 每个人都试图逃生,在推搡和惊恐中失去了理智。 此时,有的包衣兵在奔逃过程中,被人潮挤得失去平衡,“咚隆”一声,跌入了深邃的护城河中,消失在波涛之下。 甚至连那些精锐的八旗骑兵,也难免出现意外,险些被人群推倒,或是在撤退过程中被敌人的骑兵击倒。 这种情况迅速蔓延开来,成千上万的士兵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战斗不再是士兵之间的厮杀,而是恐惧和混乱的蔓延。 清军的阵线早已瓦解,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秩序。 八旗兵在这场失控的战斗中,虽然在开始时展现出了不可小觑的勇猛,但在极端的战场环境下,他们也同样无法避免溃败的命运。 就连那些本该严整的骑兵队伍,在人群的推搡中,也无法保持阵形,反而被迫后退,甚至在慌乱中被敌人逐个击破。 当最后一批清军还未能完全撤入城中时,明军骑兵早已如猛虎般跟随而至。 一骑当千,他们一路追杀,毫不手软,开始砍杀那些已经溃散的包衣兵。一刀未曾停下,便是将逃入城内的包衣兵一一扑倒,而城内的防线,也在这接连不断的打击下迅速瓦解。 与此同时,城内的绿营守军也在这场突然的进攻中丧失了斗志。那些原本充满惧怕的新兵和征募来的百姓,面对如此的强敌,早已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 城墙上的五百名绿营兵,几乎没有抵抗能力,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选择了投降,甚至有的直接丢下武器,双手高举。 毕竟,这些绿营兵大多数是从关内掳来的百姓,他们不少人甚至连军中规矩都不熟悉,只是被迫作为防守力量充当了守卫城池的角色。 而现在,面对明军骑兵的锋利,他们的信念早已崩溃。这支绿营兵的出现本是清廷为了解决满汉矛盾,专门设立的维护治安的部队,目的是加强对地方的管控。 可是,作为一个刚刚经历了战斗的部队,他们的战斗力显然并不如清廷所期望的那样。 虽然名义上是军队的一部分,但实际上,他们并不具备足够的训练与经验,一旦面临真正的敌人,他们就像一群手无寸铁的羊群,任由屠刀挥舞。 李霄林从远处望着这一切,他完全没有料到,击溃了清军的八旗骑兵之后,剩余的清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明军的攻势如潮水般涌来,城内的守军几乎没有抵抗之力,绿营兵集体投降,而撤回城内的包衣兵和八旗兵,除了极少数成功突围外,几乎都在近乎没有机会反击的巷战中被彻底消灭。 这一切,简直让李霄林感到有些不真实,清军的防线会如此脆弱,竟然在没有遇到强烈抵抗的情况下,快速瓦解。 . 就在这时,洛尔已经从城外返回。 刚刚,他指挥着部队成功驱逐了胡茂祯所部的一千名明军,且胡茂祯因大军被围而选择了撤退,最终死伤只有数十人。 虽然小小的胜利值得庆贺,但洛尔心中却充满了不安。 他清楚地知道,这场战斗并未完全结束,明军的败退只是暂时的。 看着眼前的战况,洛尔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完全错误。 原本以为,城外会有明军的伏兵,自己为了防止突袭,已经十分谨慎,甚至做出了过度的准备。 但事实却是,明军并没有按他预想的那样进攻。相反,他们的进攻比预期的要晚了许多天。 虽然迟来的进攻依然凶猛,但他对局势的判断显然有些过于谨慎,导致了过多的准备,甚至错过了适时的反击机会。 这份迟疑和小心,使得他反而错失了主动权。 洛尔这才恍若大梦初醒,原来自己一直被虚假的情报误导,而本应该果断出击的时刻,却因为过度担心而拖延了部队的行动。 虽然如此,洛尔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更加坚定了谨慎行事的决心。 他迅速调整了战略,安排好了防御,决定留下五百名八旗甲兵、一千名包衣兵和一千名绿营兵继续守卫城池。 而他自己则带领剩余的两千八旗骑兵和三千余包衣兵出城支援,企图尽量减缓城内的压力。 不过,洛尔也明白,时至今日,明军虽然未曾达到他先前设想的规模,但他们的攻势已经展开。他紧紧抓住了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指挥部队重新组织起防线,希望能够通过抵御即将来临的致命冲击。 洛尔望着眼前茫茫的平原,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思绪也逐渐陷入了沉思——眼下的局势,已经无法回头。 无论他再如何加速行军,娘娘宫城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自己已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机。 若娘娘宫城已经陷落,无论他如何急行军,赶到时也只会看到一片废墟;若娘娘宫城安然无恙,那么即便他延迟至第二天再到,局势也不会对大局产生决定性影响。 与其急功近利地赶路,不如稳扎稳打,确保队伍的稳定,缓慢而谨慎地前进,以免在匆忙中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想到这里,洛尔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他命令军队在耀州驿稍作休整,然后再次踏上征途。虽然行进速度较慢,但至少能够保证大军的安全。 然而,由于洛尔的谨慎行军,他的队伍并未遭遇任何意外。当他率兵抵达娘娘宫城附近时,已是傍晚时分。 相比于正常行军的速度,这次行进的速度几乎只有平时的一半,且身心疲惫的士兵也需要时间休整。 但幸运的是,由于他提前派出了大量的侦查骑兵,军中的动向始终处于可控之中。更重要的是,他并未像其他指挥官一样选择通过河湖较少的山麓地带匆忙前进,而是坚决选择了平原上通畅的道路。 这一决策让李霄林的伏兵部署失去了作用——明军在平原上设置的伏击网形同虚设,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清军队伍一条条平安地穿越河流,却只能束手无策,不敢贸然出击。 尽管如此,洛尔知道,他并未完全摆脱危险。就在他们行进的同时,娘娘宫城的战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根据最新的情报,李霄林的北路军已成功突破了娘娘宫城的防线。 尽管清军在城内驻扎有防守力量,但面对明军近万的兵力,城池的防御最终未能顶住,李霄林的大军在占领城池后迅速扎营布阵,开始与清军展开对峙。 这种局面,无疑给洛尔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明清两军在娘娘宫城外的对峙,并非简单的阵地战,而是充满了杀机的较量。 虽然双方的兵力看似相当,但实际上,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谁能忍得住,谁就能最终胜出。 而战争的主动权,似乎完全掌握在李霄林一方手中。 洛尔深知,自己必须尽快消灭这支明军的回兵,才能为多尔衮的大营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而,李霄林所需要的不过是拖住他们,拖延清军的进攻步伐,直至等待外部支援。这种策略虽然消耗时间,但却具有极大的耐性和灵活性。 双方的将领都在等待对方出错,错失良机,这场看似均势的对峙,实际上是一场心理战,双方都在考验彼此的耐心和决断力。 而就在双方在娘娘宫城外的对峙如火如荼进行时,战争的另一端,也即清河沿线的战局也开始了剧变。 作为清军主力之一的多尔衮,在长时间的对峙后,终于也难以忍受内心的焦躁。 在这场长时间的消耗战中,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困局,明军虽然不敢轻易进攻,但他们却在消耗着清军的耐心。 清军的士气逐渐低落,后勤供给也因为长时间的对峙而变得吃紧。 与此同时,明军的回援和增援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若再拖延下去,明军的援军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威胁。 多尔衮的焦虑逐渐显现出来,面对明军越来越强大的压力,他感到了自己的战略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为了尽早取得胜利,他仓促地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提前发动进攻,试图用速度和决断突破李霄林的防线。 这一举动,虽然看似充满勇气,却无异于一步烂棋。因为,战争中的胜负往往决定于耐心和时机,而非一时的急功近利。 洛尔收到这一消息时,心中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多尔衮的冒进,虽然看似在一时之间给敌人施加了压力,但却是不可持续的。 这一决定,无疑为清军接下来的战斗埋下了伏笔。 洛尔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变得更加复杂,明军的反击也会更加猛烈。 而自己,依旧必须保持冷静,不急不躁,只有这样,才能在错综复杂的战局中把握主动。 “又有一支清军出城了?”张煌言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显然没有预料到清军会再次调兵。 看样子,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伪装,似乎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让敌人有了动作。他心里暗自叹息,难道自己这几天的布置还不够深远吗? 一旁的孙智见状,立刻上前抱拳行礼,轻声说道:“将军,敌军出城的不过是两三千包衣兵,实力不强,对于战局的影响不大。” 张煌言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包衣兵?鞑子要是以这些包衣兵来应对我们,显然是低估了我们。 这么做,反倒让我想起了他们大概是准备与陛下开战了。”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远远地望向城外,神色变得严肃:“前些日子,多尔衮策划的伏击行动彻底失败,娘娘宫那边局势不明,而此时两军正对峙于清河东岸,彼此僵持不下,恐怕双方都在等待着我们这边的动向。” 张煌言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他清楚,局势的复杂远超表面上的简单对峙。 明军与清军的斗争,已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直接冲突,更是一场关乎未来格局的博弈,而他正是其中一颗棋子。 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 孙智看出将军的神情有所变化,赶紧上前补充道:“将军,虽然敌人调动了兵力,但如若只是这两三千包衣兵,的确对我们威胁不大。然而,若是敌人主力突然开战,恐怕我们这边也难以应对。” “你放心,”张煌言淡然一笑,回头看了看一旁的高杰:“我们虽然在兵力上占有优势,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的话语充满了自信,却又隐含着深思,面对这样复杂的局势,单凭数量的优势并不能完全保证胜利,战术的决断同样至关重要。 正当他准备继续讲解战略时,身前的高杰却急忙开口劝阻:“将军,城内的清军虽然大多数为包衣兵,但其中依然有一万多大军。即便我们有超过一万的兵力,若贸然与之硬拼,恐怕结果会非常不利。” 高杰的语气有些沉重,显然不愿意冒然与敌军进行全面对抗。 近几天来,明军在城下与清军的交锋虽有胜负,但双方的强度已经让不少将领产生了戒心,尤其是城北驻扎的那些甲兵,实在不是易于对付的敌手。 高杰并不是唯一有这种想法的人,城外其他明军的中下层将领,大多都倾向于防守,认为围城堵截,消耗敌人,才是最稳妥的策略。毕竟,谁也不愿意轻易进入一场硬仗,更不愿看到自己的兵马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本章完) 第361章 对决 第361章 对决 然而,张煌言的心中却早有决定,他微微皱起眉,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声音变得低沉且有力:“不,这一仗,必须打!”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犹豫:“若是我们现在不与清军决一死战,堵住他们在城内,清军的主力必定会因犹豫不决,无法作出决断。届时,主战场上的形势将愈发复杂,我们不能让局势陷入更深的僵局。” 张煌言的眼神愈加坚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锐气:“各位,城内的满洲兵不过五六千,而其他大部分都是包衣兵。那些狗奴才不过是穿了件甲,拿着把刀,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有一万多精锐兵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再加上五六千辅兵,这样的兵力难道还不能和鞑子正面一战吗?” 他扫视了一圈,不容置疑道:“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故意示弱、麻痹敌人,目的就是引诱他们主动出击,来决战。如果现在我们一退,所有人都会看穿我们的意图。将士们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看我们?” 张煌言的话音落下,气氛一时凝固了。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沉声说道:“我们不能再拖延,不能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我们要与清军打一场正面战斗,不仅仅是为了胜利,更是为了让全军上下都看到我们的决心和力量。 谁敢挑战我我大明天军的威信,谁便要为此付出代价!诸位,明日决战!无论是胜是败,这一战,都必须打!” 此刻,高杰的心中同样充满了急切的渴望,他深知,眼前的机会对他而言尤为重要。比起其他将领,他更加迫切需要获得足够的战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更渴望能在这场战斗中通过直接击败清军,提升自己的声望,获得朱慈烺的重视。 毕竟,他很清楚,若自己无法在关键时刻立下赫赫战功,纵使朱慈烺有意扶持他,也会因势力的局限而难以真正提拔。 因此,这一战,关乎他未来的仕途,也关乎他在朝中声望的高低,甚至是能否真正被朱慈烺所倚重。 他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地图,心中做着盘算,但整个战局扑朔迷离,局势瞬息万变,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失败。 张煌言站在高杰旁边,看到营中将领们陷入沉默,他的心中反而是一阵松了口气。这种沉默表明,大家都在深思,大家都能意识到局势的严峻性,心中自然也充满了不安和压力。 正是如此,张煌言才更要在这一刻抓住了机会,若能利用此刻让大家统一思想,并在此基础上凝聚共识,那么就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军队的整体优势。 “现如今东面局势对鞑子不利,多尔衮想要先在这里拉走兵马,然后和陛下决战,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张煌言语气坚定,目光如炬,向众将领发出了指令:“鞑子估计明后两天便会开始进攻,我们必须严阵以待,耐心等待鞑子露出破绽。” 他没有急于宣布进攻,而是依靠冷静的分析判断,决定以守为主,待时而动。他深知,此时的关键不在于主动出击,而是要让敌人先暴露出破绽,然后再一举反击。 毕竟,战争的真正胜负并非单纯依赖兵力,更多的是看谁能抓住对方的弱点,谁能在关键时刻做出精准的决断。 “到时,我亲自率领一千骑兵分布于两翼,作为进攻主力,高杰你亲自指挥火器营防御清军冲击,孙智你指挥其余战兵列阵迎战……等时机一到,再阻击清军的突围。”张煌言的声音低沉且充满力量,他的指挥和决策展现出一种高度的战略眼光。 高杰听完这些安排,内心却暗自感到一阵沉重,他理解张煌言的判断与决定,但也清楚,这场战争的成败,将不仅仅取决于计划的执行,而更在于双方对时机的把握。 虽然敌我双方在力量上似乎势均力敌,甚至在某些方面,明军略占上风,但战场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在我军攻下娘娘宫城第五日一早,天气阴沉,盖州城清河东面的低矮山脉西麓,清军近两万人马已经摆好了迎战的阵型。”张煌言简洁地报出了敌军的动向。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逐渐变得紧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即将展开的大战中。 自从明军成功攻下娘娘宫城,局势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洛尔的进攻暂时被遏制,而济尔哈朗在盖州的诱敌之策并未奏效,反而使得张煌言和高杰成功将他们困在了盖州城内。 多尔衮的战略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极为乏力,处于进退失据的境地。在局势逐渐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多尔衮最终决定将一切赌注压在与朱慈烺的决战上,寻求一举逆转战局的机会。 朱慈烺对于与清军的野战非常重视,他深知这场战斗将决定未来的大势。尽管多尔衮麾下仍然拥有万余精锐的八旗甲兵,以及索伦等部的数千新兵,甚至是藩兵,稍具战力的绿营军也还有接近一万,但明军此时并非处于最有利的局面。 由于在外线作战,朱慈烺还必须分兵守卫盖州和娘娘宫,能够集中调动的兵力相较多尔衮而言并无太多优势。 虽然满清的实力大不如前,甚至仅剩下入关时的三成左右,但此时的明军正面临着多重压力。 盖州的防守尚未稳固,娘娘宫的战况仍不明朗,而清军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朱慈烺在此时不仅要防守外线,更要考虑如何应对多尔衮的进攻。 面对这一复杂局面,朱慈烺和张煌言的战略布局显得至关重要,他们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精准地预测清军的下一步动作。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若他们能够有效发挥出火器营的防御优势,或许能够决定整个战局的走向。 随着明清双方的军队渐渐逼近,战争的气息愈发浓烈。 朱慈烺站在明军阵前,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整齐的队列,他的心中波澜不惊,尽管面对的是清军骑兵如云的威胁,但他早已准备好迎接这场战斗。 在他看来,无论如何,明军的军阵已经构建得无懈可击,眼前的这场决战,胜负几乎已定。 在军阵的最前方,三行密集排列的火枪手排列成横线,身形挺拔,手中握着长长的火枪,每个人都神情专注,等待着第一声命令的到来。 这一列队伍,是明军进攻的先锋,火枪的威力将为后方的部队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紧随其后的,是三十门虎蹲炮和十五门四磅炮,排列得整整齐齐,炮口指向远方,虎蹲炮矮小而稳固,四磅炮则显得更加灵活。每一门炮前,都有一面大盾牌架设在地面上,成为对敌箭矢的第一道屏障。炮手们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各司其职:有的手握点火叉棍,准备随时引燃火药;有的忙碌地装填炮弹,清洗炮膛,调整炮位。 每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确保火力的最大化释放。这几十门火炮,是朱慈烺精心布置的核心火力之一。火炮的威力,在明军革新火器后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得益于朱慈烺推行的火药配方改良,虎蹲炮和四磅炮在近战中的射程和火力密度比以往强大得多。 尽管火药的质量和配方相较于后来还不算完美,但相较于之前不甚合理的黑火药配方,已经是一次质的飞跃。火炮的优势将为火枪手提供支援,使得敌人在短时间内难以接近。 明军的阵型并非仅仅依赖火力支援,阵中的左右两翼分别配置了五千骑兵,骑兵不仅是军阵的防护力量,关键时刻,他们更是进攻的主力。骑兵的快速机动性和冲击力,将是清军骑兵难以防范的致命打击,当敌人发起冲击时,骑兵们能够迅速绕到敌人侧翼,形成包围之势。 在军阵的核心部分,则是由弓箭手、长枪手、刀盾手组成的近六千人的精锐正兵。他们整齐地排列在中央,按照小方阵的形式部署着,十多个小方阵在阵中错落有致,每个方阵都有特定的任务,整体阵型稳如磐石。 这一部分的力量,正是明军能够打破敌军防线、形成有效打击的基础。每个战士都经过精心的训练,不论是长枪的刺击,弓箭的射击,还是刀盾的格挡,都精益求精。 这些士兵不仅是阵型的骨架,更是战斗力的核心。经过几天的侦察,朱慈烺已经充分掌握了敌军的动向。他知道,清军的骑兵虽然数量庞大,但火器部队相对较弱,尤其是清军的火器水平远远不及明军,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现代战争的节奏。 朱慈烺对这支清军的骑兵并不担心,他清楚,在战术严密、火力强大的明军面前,清军的骑兵很难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优势。更何况,火枪手和火炮的配合,将为明军创造出足够的火力压制,打击清军骑兵的机动性。 当然,朱慈烺并没有完全忽视潜在的危险。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在军阵的后方预备了一支骑兵队和奇兵队,这些部队的任务是待命,随时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支援或展开突然袭击。 这一切的安排,都显示出朱慈烺对战争的深刻理解——战争不仅仅是力量的比拼,更是智谋的较量。敌人即使强大,若无法充分发挥优势,依然无法获得最终的胜利。 朱慈烺没有要求士兵们搭建防御工事,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首先,挖掘防御工事会消耗大量兵力和时间,战士们会因过度劳累而影响战斗状态;其次,朱慈烺更希望通过自己的主动进攻,引诱敌军出击。 如果在阵地上与敌人硬碰硬,反而会让敌人退缩,这对朱慈烺而言并不是他所期望的结果。 他希望能通过一场大战,彻底打击清军的士气和信心,为了这个目标,他必须逼迫敌人做出决断。 与此同时,另一端的多尔衮,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着精密的布局。为了增强大军的战斗力,他选择了背山而战的位置,企图借山地的优势形成对敌人的压制。 辽东地区的长白山山脉余脉虽然不如主脉陡峭,但依然有着一定的地形优势。多尔衮计划在适当时机佯装溃退,诱敌深入,一旦明军追击过来,他就会借着山势的遮掩,突然转身反击。 此时,站在山顶上的骑兵和步兵将拥有远超平地的冲击力,这一策略便是多尔衮的杀手锏。但朱慈烺并不急于判断敌人的战略,他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往往取决于耐心和时机。 多尔衮选择背山而战,虽然增加了清军的攻击力,但同时也暴露了敌人战术上的依赖性。如果明军能够快速识破并巧妙应对,那么清军的优势就会瞬间瓦解。 朱慈烺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的战场,指挥帐中的灯火闪烁,映照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安排完大军的布阵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帐外,眼神转向了东边那片隐约可见的清军大营。 远方天色阴沉,云层低垂,笼罩着旷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沉寂的气氛。在那片辽阔的草原上,两军的哨骑再次发生交锋,冲突频繁而短暂。几乎每一次,都是明军骑兵假装败退,主动示弱,似乎都在试探着敌人的底线。 虽说这些小规模的遭遇战并不会对两军造成实质性损害,但却暴露了双方的谨慎与戒备。 朱慈烺知道,这样的局面已经延续了好几天,双方都小心翼翼,不敢贸然展开大规模的冲突。每一次交锋后,双方都迅速撤回部队,除了在荒草地上留下几具尸体,似乎并未造成太大的伤亡。 在战场上,明军的骑兵力量本就不如清军那般强悍,朱慈烺深知这一点,若是在这关键时刻贸然消耗骑兵,势必会影响到即将到来的大战。 因此,他严格命令麾下将领们,尽量避免与敌方骑兵发生过多接触,保留兵力,等到关键时刻再出奇制胜。 然而,若清军敢越过阵线,试图骚扰或偷袭,那他绝不会手软,必须给予迅速而强有力的反击。 士气对于一支军队而言,至关重要,任何一次因懦弱而不反击的举动,都会在士兵心中埋下动摇的种子。 朱慈烺的思维虽然清晰,但他并不低估多尔衮的战术能力。 尽管清军在这些小规模的交锋中未能占得上风,朱慈烺心中深知,明军眼前的敌人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对手。 多尔衮是一个非常有耐性且冷静的将领,他并不会像一些急功近利的指挥官那样,为了一时的胜利而轻易展开大规模战斗。 而且,朱慈烺知道,多尔衮也深知这场战争的艰难,他并不会因为一时的侥幸而轻举妄动,反而在等待时机,伺机而动。 (本章完) 第362章 骑兵群 第362章 骑兵群 “赫尔木,领着你的兵马出击!”多尔衮的命令如同雷霆般在清军阵中传遍。 随着他的手一挥,一阵阵的震动从清军阵列中传来,旗帜随风飘扬,军号响彻云霄。 另一边的朱慈烺凝视着远方的地平线,突然间,他看到一道黑色的线条在天际上渐渐浮现,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长。 那是清军的主力出击的标志,赫尔木的骑兵已经开始动了。 “应旗!”朱慈烺的声音果断而坚定,他的命令迅速传递到每一位将士耳中。 随即,各个军部迅速反应,步伐整齐,旗帜高举,军阵迅速拔高,一时之间,旌旗飞扬,战鼓雷鸣,气势磅礴。 “全军注意,检查装备!” 各部将士立刻开始在各自的阵列中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确保每一件武器都处于最佳状态,尤其是火炮兵和火枪兵,他们的武器相对复杂,一旦操作失误,将对战斗产生极大影响。 火炮兵需要确保火炮的瞄准精度,火枪兵也需要确保火枪没有任何故障,这些细节至关重要。 陈福在此时也再次发出了命令,几乎在军号的震耳欲聋声中,数万名将士齐齐起立,整个明军阵列随着这一声令下拔高了好几截,气势如虹。 朱慈烺从军阵的高地上俯视着自己的军队,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忧虑,敌人的动作越来越激烈,清军的进攻已然摆开阵势,双方即将迎来一场恶战。 “准备战斗!”随着朱慈烺的再次指令,所有将领迅速按照既定的战术部署到位。 明军的阵型已然整齐,骑兵在队伍前方列阵,步兵则根据需要迅速分布,火炮阵地也已经布置好,准备一旦遭遇敌军进攻,便立刻进行反击。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紧锣密鼓中进行,朱慈烺此时的心情变得异常沉稳,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他并未急于做出反应,而是安静地注视着清军的动向,即使局势复杂而严峻,他也必须保持冷静,找到那个决定性的突破口。 随着清军队伍的逐步逼近,朱慈烺的心中隐隐泛起一股紧张感,即便他骑在马背上,远离那些喧嚣的战场,他仍能感受到来自大地的微微震动。 那是无数马蹄在泥土上肆意践踏的声音,震耳欲聋。成千上万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密集的马蹄声交织成一片,宛如雷鸣般回荡在耳畔,气势汹汹,仿佛一场暴风骤雨即将袭来。 清军终于在距离明军阵前约两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赫尔木带着一脸的凝重打量着眼前的明军阵地。 作为多尔衮的得力将领,赫尔木身经百战,参加过无数场大小战斗,他非常清楚,面对这样严整的军阵,战斗的难度非同小可。 军阵的每一排每一列都严格对齐,铁桶般的阵形让人无法窥见其中的破绽,赫尔木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明军绝非草率之辈。这样的阵形,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和精心布局的,显现出不容小觑的战斗力。 不过,虽然这支明军阵形完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具备真正的实战能力。从近几日的交锋情况来看,尽管明军的军阵严谨有序,但他们的步兵显然占了主力地位,骑兵的表现却并不令人满意,野战能力甚至远不如他们的阵形。 赫尔木暗自分析道:这支明军,顶多是军阵排得整齐罢了,真正与骑兵激战时,他们能承受几轮冲击,恐怕未必能够顶得住。 他抬头再扫视一遍对面的军阵,尽管阵前严密的盾牌排列成一道铁壁,赫尔木仍然觉得对面有些自傲和轻敌的气息。从他的观察来看,除了盾牌外,对方并没有设置其他防御工事,军阵前没有壕沟、拒马,更没有胸墙等强有力的防线。 这一切看似防御严密,却让赫尔木更为确信,面对这样的人马,敌将定是过于轻视自己的敌人,或许只是因阵形的整齐而自信过头。他并非盲目自信,在观察的同时,赫尔木并没有忽视明军阵中的骑兵和火器。 两翼的明军骑兵在阵中明显占据着重要位置,尤其是军阵前方的火炮阵列,赫尔木更是心生警惕。他看得出,那些虎蹲炮和四磅炮的位置安排绝对不简单,在野战中,它们的威力甚至足以给满洲骑兵带来巨大的威胁。 火枪也是如此,明军阵中的步兵看似不多,却有强大的火力支援。对于这些火器,赫尔木心中明了,如果战斗迅速展开,这些火炮将很可能成为他阵中的致命威胁。 但即便如此,赫尔木并未因此而动摇。他的任务并非强攻,而是引诱明军上钩,让包衣兵冲上几次,诱使对方出击,扰乱敌军阵形。 只要敌人被诱入他设下的圈套,明军的阵形必然会乱,火炮和火枪也会失去作用。一旦明军的阵形紊乱,清军的骑兵便能迎头赶上,直接突破防线,彻底摧毁敌人的抵抗。 想到这里,赫尔木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一场战争的胜负,似乎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经过几天的试探,敌人的虚弱之处已经暴露无遗,战机即将到来。 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指挥包衣兵举起盾牌,整齐的队伍开始缓缓向前推进,与此同时,清军的骑兵们也整装待发,跃马而出,飞速接近明军阵前。 马蹄声再次震动大地,在沉重的步伐下,满洲骑兵如猛兽般呼啸而至。赫尔木的骑兵队伍迅速前冲,身形矫健,气势汹汹,清军的阵列分外整齐,骑兵在两军阵前铺开,令人眼缭乱。 然而,令赫尔木感到意外的是,当他的骑兵队伍距离明军阵地约百步时,对面依然没有动静。尽管清军的马蹄声如雷贯耳,明军的阵地却依旧风平浪静,丝毫没有动摇。敌军显然在对他作出无动于衷的回应,而这令赫尔木不禁心头一惊:这些明军,真的是胆子这么大,还是说,他们背后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就在这时,赫尔木的骑兵们已经缩短了距离,进入了六七十步的范围,开始调整阵型准备发起攻击。 几股骑兵成群结队地策马冲向敌阵,沿着军阵的两侧展开横向驰骋。在疾驰的过程中,他们拔出弯弓,弯身在马背上快速射出箭矢,每一箭都瞄准了敌阵的空隙,箭矢划破空气,带着咆哮的风声直射而去。 这些骑弓的远程攻击,目的是扰乱敌军阵型,打破对方的防线。然而,这只是一个试探,敌军阵前的盾牌虽然厚重,但他们能抵挡住几轮骑兵的冲击,赫尔木并不确定。 此刻,他正等待着敌军阵形出现任何破绽,以便一举决定胜负。从赫尔木的立场来看,这是一场心理与耐性的较量,战争的主动权,似乎已经在他手中。 但他也明白,敌军的反应将直接决定战局的走向,一旦他做出错误的判断,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是两军交战中,骑兵攻击时常见的经典战术。 其核心目的,并非直接打击敌军,而是通过挑衅、骚扰,迫使敌人暴露出阵中的火器位置,诱使敌方施放火力。 在敌军的火力最为猛烈、弹药尚未重新装填时,清军便可以趁机发起突然的猛攻,以此消耗敌军的火力和体力,进而获得战略上的优势。 然而,这一招对阵型严密、装备精良的明军却并非总是奏效。在眼前的战场上,明军的阵型经过精心布置,士兵的装备也极为完备。 随着清军骑兵的挑衅,几千支箭矢如同骤雨般划破空中,飞向朱慈烺大军的军阵。这些箭矢大多为轻型箭,并未经过特殊加固,因此即便数量众多,也不足以撼动坚固的明军防线。 箭矢飞过,几声痛苦的惨叫随即响起,那些箭矢撞击到明军精致的铁甲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明军的甲胄装备十分精良,这些箭矢根本无法穿透其铁甲防护,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即便是面对如此猛烈的箭雨,明军的阵型仍旧稳如泰山,丝毫未曾动摇。 几轮箭雨过后,见敌人并未有任何动静,反而依旧稳如磐石,赫尔木指挥的八旗骑兵中有几个胆大的士兵便决定再次试探。 他们纵马逼近,准备继续发起挑衅。可刚刚进入五十步之内,这些骑兵便遭到了明军弓弩手的猛烈回击。 密集的箭雨几乎是在一瞬间将他们笼罩,部分箭矢迅速穿透了八旗骑兵的防线,直击那些没有甲胄保护的马腿。两匹战马惨叫着倒下,在冰冷的泥土上四蹄乱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眼看着自己的战马倒地,几名骑兵急忙挣扎着跳下马背,却被那连绵不断的箭雨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其他八旗骑兵见状,也不敢再贸然上前挑衅,面对这样的火力和弓弩手的精准打击,任何试图突破的行为都只会让自己成为靶子。 在短短的一瞬间,曾经气吞万里的挑衅之势瞬间消失,八旗骑兵纷纷后撤,保持着与明军阵地约一百步的安全距离。 赫尔木的脸上掠过一丝凝重,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眼前的明军并非容易应对的敌人,贸然冲击只会自取灭亡,因此,他下令立即改变战术,以更加稳妥的方式推进。 赫尔木朝着身边的亲卫低声指示了几句,指挥部的军号声随即响起,清军中的数千名八旗骑兵迅速开始撤退,顺利回到军中。 随后,赫尔木转身对下属下达了新的命令:六千包衣兵以方阵的形式开始推进。这些包衣兵并非一般的步兵,他们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虽然装备不如八旗骑兵精良,但却也不容小觑。 包衣兵的阵型中,第一排是密集的盾牌手,他们牢牢护卫着后排的弓弩手、长枪手和刀盾手。盾牌手们的作用,是用坚固的盾牌挡住敌军可能的箭雨与火力,为后排提供充分的掩护。 后排则是包衣兵的主力,包括弓弩手、长枪手和刀盾手,他们的任务是通过远程攻击和近战支援来消耗敌军的力量。 此外,还有一些手持火器的包衣兵被指派到两翼,负责骚扰并挑衅敌军阵线。这一策略的目的是引诱敌人攻击自己的侧翼,从而暴露敌人的弱点。尽管这些包衣兵并非精锐,但他们在赫尔木的指挥下,迅速整队,步伐一致地朝着明军阵地逼近。 远远望去,赫尔木指挥的包衣兵步伐整齐、队形严密,仿佛一台缓缓推进的战车。随着包衣兵队伍的推进,明军的阵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包衣兵更加接近,才准备展开反击。 尽管清军的挑战越来越近,且阵形逐渐压迫到他们的防线,但明军并未急于行动。面对清军的兵力,他们必须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才能一击制敌,一旦清军进入射程,便是他们反击的最佳时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包衣兵的阵列逐渐接近了明军的防线。赫尔木心中也清楚,战争的节奏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明军的沉默或许意味着他们在等待某种机会。 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化地消耗明军的体力与弓弩弹药,为下一步的突击铺平道路。 当清军推进至距离明军军阵约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时,战场上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随着清军的阵型渐渐逼近,明军的旗帜猛然开始摇动,战鼓和军号声随即响彻云霄,随着鼓声的响起,明军阵中士兵们紧张地调整阵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就在这一瞬间,清军的进攻阵型也开始显现出他们的战术意图。作为清军的先锋,盾牌手们顶着烈日,坚定地前行,他们的步伐如同机器般协调一致。 随着他们的推进,火枪手们的身影逐渐显现,数百支火枪从盾牌的缝隙中露出,枪口如黑洞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清军的指挥官赫尔木清楚地知道,面对明军的火力,他们必须稳扎稳打,不容有失。经过多年的战争经验积累,清军对火器的射程有了相当准确的掌握,知道距离明军的军阵大约七八十步是最佳的开火点,这时才是弓弩手能够有效放箭掩护,火枪手能够准确射击的时机。 (本章完) 第363章 火力压制 第363章 火力压制 然而,清军的预期和明军的反应,完全不同。 当盾牌阵型刚刚进入一百步距离时,明军的阵中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是瞬间,白色的浓烟从明军阵地中升腾而起,火光在烟雾中闪烁,紧接着,数百颗小炮弹从炮口如潮水般涌出,狠狠砸向了清军的前列阵型。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火力打破了清军的节奏,明军的火炮阵地中,数十门虎蹲炮和四磅炮几乎同时开火,数以千计的石弹和铅弹从炮口疾飞而出,砸向了清军的盾牌。 鸡卵大小的石弹在空中划过,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轻松地就击穿了清军的盾牌,原本密集且严整的盾牌阵型在这猛烈的炮火下瞬间遭到重创。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数十块盾牌被打得粉碎,纷纷倒下,残余的盾牌兵被震得几乎无法站稳,阵型顿时开始崩溃。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火炮的射击刚刚停止,明军阵地中,一道道橘红色的火光再次爆发,紧随其后,近四千支火枪几乎同时开火。铅弹从明军火枪的枪口喷薄而出,迅速穿透清军的阵线。 随着一阵猛烈的枪声,数百名清军火枪手应声倒下,倒地的士兵痛苦地呻吟着,身上溅出一阵阵血箭。明军的火力输出如此密集且精准,清军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尽管清军的士兵身穿甲,依旧有一定的防护能力,但面对明军改良过的火枪和充足的弹药,甲根本无法阻挡来自近距离射击的强大威力。清军的火枪手们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反击,战斗还未开始,许多清军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那种无力的哀嚎声在空气中回荡,阵前的包衣兵们纷纷倒地,面目狰狞,眼睛翻白,身下迅速浸染上一大片鲜血。明军的第二排和第三排火枪手随即展开齐射,几乎在同一时刻,火枪的猛烈爆炸声再次响起。 清军阵线前的包衣兵们,如同被风吹倒的麦子,接连倒下。那些站得稍远的清军弓弩手,原本准备在后方提供掩护和远程打击,但他们的命运也并不比火枪手们好。数百支精准的铅弹穿透了他们的甲,那些弓弩手也未能幸免,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血溅满地。 清军的阵线前列一时间陷入了混乱,包衣兵们倒成一片,血水染红了地面。这一刻,清军的士气遭遇了严重的打击。 赫尔木站在队伍后方,紧紧握住指挥旗,眼中闪烁着一丝焦虑。一旦前线阵型彻底崩溃,清军的战斗力将大幅下滑,胜利的希望就会瞬间变得渺茫。 随着清军阵线前列的大量士兵倒下,赫尔木赶紧下令调整战术,让后续的队伍尽量保持阵型不乱。然而,面对明军密集且猛烈的火力,前线的指挥已经不再能控制一切。 清军的盾牌手和火枪手不再具备正常的反击能力,他们的阵型越来越松散,队伍中的恐慌情绪不断蔓延。 在这片混乱之中,清军的包衣兵几乎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许多士兵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击倒,血迹斑斑的战场成了一片血海。原本气吞万里的进攻势头,如今却被明军强大的火力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此时,赫尔木的心情愈发沉重,眼前的局面已经变得异常复杂,若再继续盲目推进,损失将更加惨重。可是,面对明军的火力压制,清军若想全身而退,又该如何应对? 战场上的空气几乎凝固,赫尔木的目光穿过混乱的阵线,定定地盯着明军的阵地。 此刻,他的心头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恐惧,明军的火器威力,竟然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下,依然能够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力。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如同一道雷电,击中了清军阵中的每一个人。 包衣兵们的阵型顿时变得松散,士气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样四散开来,几名刚刚倒下的包衣兵还在痛苦地挣扎,而更多的士兵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这怎么可能?明军的火器居然能打得这么远?”赫尔木几乎有些愣住了。 他曾听说过明军火器的威力,也知道这些火枪威力巨大,但他一直以为,火器的有效射程有限,不会像眼前这样,在清军还未接近的情况下,就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刚才的前锋阵地已经被击溃,眼看着包衣兵们的队形已经崩乱,赫尔木顿时意识到,这次的计划可能出了问题。 而包衣兵的火器部队本来就数量有限,且装备并不精良。刚刚,明军的火枪兵已经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包衣兵中的火器部队几乎全被击杀殆尽。 此时,他们的防御力量几乎为零,根本没有任何火力支援可言。清军的进攻阵线似乎正在迅速瓦解,几名包衣兵已经忍不住开始四散逃窜,更多的士兵则只是机械地继续向前,毫无斗志。 赫尔木看着这情形,心中一阵焦急,他知道,自己必须迅速做出反应,否则整个局势将会不可控制。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麻木的思维迅速开始回归到实战的本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迅速恢复冷静。 但很快,赫尔木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在火器打击下迷茫的包衣兵,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挥了挥手,命令身边的巴牙喇迅速带领手下的八旗骑兵前来支援。 巴牙喇闻言,立刻驱使身后的骑兵跃马而出。与此同时,赫尔木自己也低声吩咐:“继续上前,冲击敌阵!” 包衣兵的存在价值并不在于他们的战斗力,而在于他们的牺牲和诱敌作用,包衣兵,始终是炮灰。 “继续前进!”赫尔木再次喊道:“让他们继续冲击,不管死伤多少,反正这些只是些汉人奴才罢了,死了也无关紧要。” 巴牙喇骑兵迅速赶到,亲自指挥着两千八旗骑兵加入了战斗,清军阵前的包衣兵,虽然士气低落,阵型散乱,但八旗骑兵的到来却重新点燃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一丝希望。 在巴牙喇的严厉指挥下,八旗骑兵毫不留情地清除了阵中的混乱,那些包衣兵中,已经有几百人因无法继续坚持而倒下,痛苦的惨叫声在战场上回荡。 然而,正是这几百人的倒下,带来了阵线的恢复。清军军阵重新恢复了部分秩序,士兵们的步伐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不再如刚才那般完全崩溃。 不过,包衣兵们虽然恢复了阵形,但他们的眼神中已经不再有原来的锐气。原本面对明军并无太多畏惧的包衣兵,此刻却一个个脸色苍白,心胆俱裂。火器的威力,让他们深感绝望,而在巴牙喇的催促下,他们只能勉强恢复阵形,继续向前推进。 赫尔木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但随即他又压下了心头的情绪,冷静地指挥着后续的进攻。此时,战鼓再次在清军阵中响起,随着阵前的盾牌兵步伐稳健地补上了阵线的缺口,清军的阵型逐渐恢复了双层盾牌的防御形式。 可是,由于明军的火器打击,原本严密的双层盾牌防线已经变得松散,只有一层盾牌能够勉强遮挡住明军的箭雨和火力。 尽管如此,赫尔木还是命令盾牌兵继续向前推进,力求利用剩余的盾牌为后排的长枪手提供尽可能的保护。 随着阵前盾牌兵步伐沉稳推进,后方的长枪手也在盾牌后如林般竖起长枪,形成了密集的枪阵。 包衣兵们在八旗骑兵的驱使下,虽然没有太多战斗意志,但也只能继续向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然而,这一次,朱慈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清军推进至一百二十步时就下令反击,而是选择了等待,直至敌军接近六十步左右。 朱慈烺清楚地知道,此刻是关键时刻,刚才的火器打击已经对清军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但这还不足以摧毁敌人的整体阵型。 只有通过进一步的打击,将清军的前锋彻底击溃,才能真正实现对他们的控制,进而诱使敌人全力出击,给自己创造最佳的反击机会。 随着清军的包衣兵逐渐逼近,朱慈烺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只要能将清军的前锋彻底击败,接下来的战斗,就有可能一举逆转。 无论如何,面对满清军队,示弱绝非上策。而且,这样的伎俩,连对方是否会相信都成问题,明军的将领们岂会被轻易欺骗? 朱慈烺了解这种心理游戏,也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在一开始便显得脆弱不堪,反而会被清军轻视,丧失所有的战略主动权。 真正的战争,并不是通过装弱来牵制对方,而是通过不断展现自己的实力,让敌人自己感到不安、动摇。 但如果反过来,自己在面对那些包衣兵时,能够展现出极为强大的战斗力,逼得他们不得不全力迎战,那么情况就不同了。尤其是当八旗骑兵最后压上来,自己被其打败,那将是完全符合满清军队的惯性思维的。 满清的指挥官们一向习惯以强者为尊,若自己被八旗骑兵击败,理应被认为是一次普通的交锋,甚至不会被视为不利的战果。只有这样,满清的主力将领,才会深信自己已经彻底击败了明军,从而毫不犹豫地推进,发起猛烈的追击。 朱慈烺眼中闪过一抹冷笑,战争中,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那些看似最简单的抉择。如何让敌人相信自己已经败下阵来,如何利用敌人的心理去实现战略目的,才是最终能决定胜负的关键。 随着清军的阵型渐渐推进,距离明军的阵线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步伐整齐,阵型保持得还算完美,左右两翼的八旗骑兵已经开始逐步向前推进,巴牙喇也在队伍中督战,仿佛已经为下一步的猛攻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明军的战阵依旧稳如磐石,看起来并没有被清军的挑衅所动摇。面对这一局势,清军已经逐渐改变了最初的策略——远距离的箭矢攻击已经没有什么效果,毕竟明军的火器射程太远,威力也让人心生畏惧。 清军的步伐越来越快,迅速冲向敌人阵前,显然打算通过近战来获得胜利,肉搏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攻击!”赫尔木的声音穿透了整个阵营,指挥着清军盾牌阵线迅速推进。 当盾牌手们刚刚越过了六十步的标线,赫尔木的命令便如雷鸣般响彻在军阵前方:“虎蹲炮准备!四磅炮准备!火枪手准备!” 随着旗令的传达,前列的火器营随即发出整齐的响应声,即便面对着强敌,清军并没有丝毫的退缩。 “开炮!”赫尔木的命令发出后,炮兵们毫不犹豫地启动了火炮。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如雷霆般炸响,战场瞬间被浓烟笼罩,橘红色的火光在烟雾中闪烁,令人心生寒意。 那滚滚的炮弹,带着压倒性的力量,一发接着一发冲出炮口,猛地射向明军的阵地,成千上万的弹丸从炮口飞出,如同暴雨一般洒向了清军的阵营。 清军的包衣兵尽管勇猛,但面对如此威力强大的火炮,他们也不由得心生畏惧。那些看似坚固无比的盾牌,在炮火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每一颗炮弹轰击在盾牌上时,都能瞬间将盾牌击穿、击碎。 而就在火炮的强烈轰击之后,明军的火枪兵也紧随其后,毫不示弱地开始了轮番射击。包衣兵的盾牌防线被彻底摧毁,火枪兵的准确打击让那些没有盾牌掩护的包衣兵瞬间陷入了灾难。 成群的子弹穿透了包衣兵的甲胄、穿透了他们的身体,瞬间倒下了近千名包衣兵,而整个清军阵线也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瞬间乱作一团。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爆炸声和枪声,火炮的猛烈攻击与火枪的密集射击交织在一起,轰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包衣兵们在剧烈的打击下,纷纷失去了原本的阵形,更多的士兵开始慌乱撤退。 他们虽然拼尽全力,依然无法挡住火力的压制。尤其是那些尚未倒下的包衣兵,看着周围同袍倒在血泊中,心中的恐惧与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本章完) 第364章 溃败 第364章 溃败 耳边那持续不断的爆炸声、枪声,让他们的内心更加动摇。许多人无法忍受这种心理上的压迫,纷纷开始后撤,甚至有些人已无心再战。这些包衣兵,毕竟只是士兵,而非经过严格训练的精英部队,他们的战斗意志和战斗经验远逊色于八旗骑兵。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和炮火的威胁,他们的士气早已崩溃,尽管有些包衣兵依然拼命支撑,但整个阵线已经彻底崩溃,开始向四面八方溃退。 明军凭借着火器的强大威力和严密的阵型,迅速打破了清军的防线。“兵败如山倒。”这句话在战场上屡屡应验,而此刻,赫尔木指挥下的包衣兵队伍正陷入了深深的溃败之中。 随着军阵前列遭受重创,包衣兵的心态瞬间崩塌,原本紧密的阵形变得支离破碎,士兵们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般失去了斗志。 大多数的包衣兵完全不再听从指挥,整个队伍像是被撕裂成无数个散乱的部分,开始自发地逃散。包衣兵实际上就是那些跟随主力部队走在最前线的“棋子”,只有在顺境中,他们才会发挥一些作用——例如在胜利的浪潮中,跟着冲锋、捡人头,甚至是扩大战果。 然而,当形势对他们不利、士气崩溃之时,他们往往成为最容易溃散的部分。 要知道,包衣兵缺乏坚定的战斗意志,他们的心态与清军的正规军队有着本质的不同,尤其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任何一丝恐慌、任何一点压力都足以摧毁他们的抵抗力。 此时的赫尔木,目睹着自己的部队在短短几分钟内崩溃,他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焦虑。 尽管他极力尝试下达命令,想要稳住阵脚,但眼前的局面已完全失控。包衣兵和八旗骑兵一起混乱地向后撤退,部分骑兵甚至被裹挟着无意间冲向了敌人的火力范围。 虽然八旗骑兵的战斗力本应不容小觑,但此刻的他们也变得束手无策,战斗力下降得惊人。然而,明军并未放过这一绝佳的机会,见敌方阵型开始大规模崩溃,接下来的行动完全进入了他们的节奏。 随着中军的旗令再次传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尖锐的军号,响彻战场。明军的弓箭手们早已准备就绪,数千支弓弦一齐振动,箭矢像狂风骤雨般划破天空,发出了阵阵“嗖嗖嗖”的声响,紧接着,数千支箭矢几乎同时朝着清军的阵地中心倾泻而下。 弓箭的精准打击与火炮、火枪的轮番轰炸交替进行,简直是天崩地裂般的攻击。在这种密集的火力压制下,剩余的五千多名包衣兵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弓箭的杀伤力虽然远不如火炮和火枪,但在这种高密度的齐射之下,包衣兵的阵型已完全崩溃,战斗意志早已荡然无存。即便是那些穿戴着铁甲的包衣兵,面对如潮的箭雨,也无法避免心态的崩溃。 箭矢虽然无法穿透铁甲,但这种恐怖的气氛以及无休无止的攻击,使得他们的士气跌至谷底,恐慌蔓延至每一位士兵的心中,最终加速了整个军队的溃败。 此时,甚至连八旗骑兵也被这股恐慌情绪裹挟,一些本应冲锋的骑兵也变得犹豫不决,失去了往日的灵活与果敢。战斗的节奏被打乱,清军的阵型已经彻底瓦解,面对明军步步紧逼的攻势,赫尔木根本无法指挥他的部队进行有效的反击。 明军并没有停手,反而加快了进攻的步伐,中军阵地的战鼓再次响起。此时,明军阵前的三排火枪兵悄无声息地从横阵变为纵阵,阵中间空出了几条宽约三步的通道,似乎正是在为即将来临的冲锋做准备。 借着箭矢的掩护,陈福亲自率领着麾下的八千骑兵从两翼发起了猛攻。紧随其后的是中军背后两翼的奇兵队,合计一万三千名精锐战士,他们组成纵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清军的阵型两侧冲击而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将本已四分五裂的清军阵型彻底打乱。明军的奇兵队经过数年的严格训练,迅速完成出阵行动,并且以最迅捷的速度冲向了清军的骑兵。 这些骑兵本该凭借机动性占据优势,但在此刻却显得束手无策。清军的骑兵虽多,但由于包衣兵的溃散,许多骑兵的机动性大大降低,且士气严重低迷,根本无力应对陈福所率的骑兵冲击。 陈福身先士卒,亲自带领队伍迎敌。他骑马疾驰,挥剑斩击,迅速突破了敌人的防线,眼前的包衣兵和八旗骑兵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任凭他冲击。 在陈福的带领下,明军骑兵如猛虎下山,轻松杀入了清军的阵营。一刀一枪间,八旗骑兵和包衣兵在陈福的进攻下仿佛羊群般倒下,溃散得无力抵抗。 尽管部分八旗骑兵仍然奋力挣扎,但面对强大的骑兵冲击,他们很快便被彻底击溃。眼看战局逐渐倾向明军一方,赫尔木只感到眼前一片昏暗,所有的指挥思路似乎都被击碎。 此时的清军战斗力,已经与明军拉开了不小的差距。如果没有两白旗等精锐部队,或许朱慈烺甚至不需要如此费心设计埋伏和精心布置的战术,凭借当前的战力优势,他完全可以直接发动进攻,最终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但即便如此,朱慈烺依然没有掉以轻心。他知道,战争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最终的结果,哪怕是最微小的失误,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此刻的胜利,虽然近在眼前,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与警惕,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那仍然未完全崩溃的清军阵地。 如果说两军摆开阵势,正面交锋,八千对五千,凭借着八旗骑兵的机动性与强大冲击力,赫尔木还是有信心维持一定的战斗力。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完全陷入溃败,连一点有效的反击都无法组织起来。眼前的局面,远超任何人的预料,赫尔木深陷其中,根本无力回天。 前线的八旗骑兵已经完全陷入混乱,士气低迷,根本无法再构成任何有效的防线。赫尔木心中充满了焦急与不甘,他原本打算重新组织巴牙喇的骑兵,发动反击,恢复局势。 但没等他发出指令,眼前的局面却突然变得更加糟糕。溃散的骑兵潮水般涌向他,前方的指挥部已经无法控制,连带着赫尔木也被这股混乱的浪潮吞噬。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局势已经完全失控。赫尔木的心头瞬间涌起一股难言的怒火,他握紧了马缰,想要重新振作,但周围的骑兵已经被恐惧和混乱笼罩。原本精心组织的八旗骑兵,此刻仿佛一团散沙,根本无法再组成一个有效的阵型。此时,赫尔木深知自己再不做决定,就将彻底丧失控制。 他咬牙决定,带着身边的十几个巴牙喇和几十名骑兵,选择撤退。继续与敌军对峙只会白白送死,不如转身撤退,找机会重新组织力量,保存实力,等待下一次反击的机会。 然而,令赫尔木感到意外的是,明军并未像预期的那样乘胜追击,反而在明明已经占据上风的情况下,选择了止步。 明军并未果断推进,反而留给了赫尔木喘息的空间,这一切似乎都与多尔衮的预想相悖。原本以为一旦诱敌深入,便能一举包围并消灭敌人,但现实却狠狠打了多尔衮的脸。 多尔衮站在军帐内,目睹了赫尔木狼狈撤退的场面,心中怒火腾腾。他本是想通过诱敌深入的策略,打个漂亮的战役,然而,结果却是自己的兵力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惨重,连基本的反击都无法组织。 怒气填满了他的心头,愤怒、懊恼、甚至有些许的羞耻感席卷而来。但他并不急于发泄这些情绪,因为他清楚,眼下的情况需要一个冷静、理性的决策。 不过,当前的多尔衮并非单纯因为失策而愤怒,而是因为他对自己手下的两万八旗骑兵充满了极大的自信。他本来充满自信,只要这支骑兵展开近身战,明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尽管明军的实力确实很强,防御也异常严密,但他始终坚信,凭借自己这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队伍,敌人再强也不过是一块硬骨头,终究能被他一举粉碎。然而,眼前的局面却令人焦虑。 赫尔木的撤退并非他所预想的那样顺利,也许明军的主将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谋,又或者是因为明军的指挥官对八旗骑兵的野战能力产生了足够的畏惧,因此选择了不追击。 这种情形,显然让多尔衮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 毕竟,这并不是单纯的骑兵对抗骑兵的较量,明军的应变能力以及对战局的掌控能力,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对方。 但多尔衮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深知,战争的胜负并非全凭一时的阴谋计策,而是要依靠实力来压倒一切,面对敌军的防线,他相信自己绝对的兵力优势能够最终获得胜利。 他轻蔑地笑了笑,对赫尔木的失利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切。随后,他转身指示手下,要求立即开始行动。 他的命令很简洁,也很直接:五个甲喇额真统兵,立即出击,围攻明军,务必一举突破敌人的防线。这一次,多尔衮不再犹豫,他决定给敌人一个彻底的打击,亲手拿下这场战役,结束目前的混乱局面。 赫尔木虽然狼狈撤退,但他深知,当前的局面不仅仅关乎他自己的荣辱,甚至关系到整个清军的战局。 尽管眼前的失败让他有些气馁,但他并没有放弃,撤退并不代表战斗的结束,而是暂时的调整和重整,只有在合适的时机,重新集结力量,才能够再次向敌军发起挑战。 但多尔衮的计划则显得更加直接和无情,在他的心中,这一场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他相信,凭借自己的骑兵力量,围攻这支明军的防线,将是一次毫无悬念的胜利。 他不再理会眼前的任何细节,直接下令三面包围,力求一击制胜。清军的攻势如同猛虎下山,雷霆万钧,阵列中,除了主力部队的千余包衣兵和数千八旗骑兵外,还有更多的包衣兵以肉盾的形式充当先锋。 明军阵前,朱慈烺冷静地凝视着清军的前进,内心却掀起了波涛。眼下,他正处于极为艰难的局面中。 清军的阵形,犹如铁壁般逼近,而自己的军阵虽然在兵力上看似占优,但在面对骑兵的冲击时,却显得十分脆弱。特别是清军那一万五千多包衣兵,虽然战斗力较弱,但却足够充当“肉盾”,为后续的八旗骑兵提供掩护。 他们的进攻并不是为了直接击败明军,而是为将清军骑兵引入合适的距离,最终在明军阵地前展开致命一击。清军的目标清晰,那就是通过不断的试探、骚扰,迫使明军阵地暴露出弱点。 正因为如此,朱慈烺下令将所有的火力集中在前方,以密集的火力压制包衣兵的前锋,阻止他们过于靠近。 然而,尽管明军的火力一度占据上风,清军的数量和压力始终如阴影般存在。清军的真正目的是引敌深入,为后续的决战铺路。 包衣兵在前方,四千八旗骑兵在两翼支援,整个进攻阵形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杀机。就在明军精疲力竭之时,清军似乎毫无畏惧,继续以包衣兵为先锋,逼近明军的阵地。 清军的每一轮进攻,都如同急风骤雨般,狠狠地击打在明军的防线之上。虽然明军一度占优,但面对清军如此猛烈的攻击,他们只能不断调整阵型,分散火炮、火枪兵和弓箭手,试图加强对清军攻势的抵挡。 明军阵中的骑兵虽然数量不少,但在面对清军骑兵的压迫时,已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两翼的数千明军骑兵,本应在此时起到掩护作用,但如今,他们不仅没有发挥应有的战力,反而因为缺乏强有力的火器支援,逐渐成为清军骑兵的突破口。 若没有强力的火炮和步兵支援,仅凭这数千明军骑兵,很难在这片开阔的战场上与清军的骑兵展开有效对抗。 (本章完) 第365章 以假乱真 第365章 以假乱真 看着局势愈发紧张,朱慈烺不得不调整指挥,重新布置兵力。 对于清军的快速推进,朱慈烺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他不得不分散兵力,以火炮和步兵的密集火力应对清军的骑兵压迫。 而此时的清军,已经准备好发起最致命的一击。 多尔衮并未给明军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深知,战斗的主动权在自己手中,不容有任何拖延。当清军部队推进至明军军阵约两百米的地方时,便下令整理阵型,准备发起新的攻势。 这一次,清军不仅仅是用包衣兵为前锋,还将八千八旗骑兵置于阵后,准备随时支援。清军阵列中的前排,依旧是那些举着盾牌的包衣兵,负责为后排的弓箭手、火枪手、长矛手和刀盾手提供掩护。 这些包衣兵并不具备过强的战斗力,但他们身上搭载的盾牌,却是极其坚固的防御武器,可以有效地抵御来自明军的箭雨和火炮。 随着这些包衣兵的推进,后排的弓箭手开始接连发射箭矢,而长矛手和刀盾手则准备在敌军近距离时发起冲击。更为重要的是,随着战斗的激烈程度不断增加,八旗骑兵已悄然进入战斗状态,准备随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然而,尽管多尔衮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依然对这些包衣兵的战斗力感到不安。毕竟,尽管这些包衣兵已经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但与真正的精锐步兵或骑兵相比,依旧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因此,在下达了进攻命令后,他紧接着给出了一条军令:凡临阵退缩,回顾者,后者尽杀之;不杀者,以同罪论处! 多尔衮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如果他们在战斗中退缩,便会直接影响整个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甚至可能导致清军在关键时刻的溃败。 很快,清军的盾牌阵从西、南、北三面如潮水般向明军的阵线逼近,形成了环环相扣的压迫之势。每一面阵线背后,都有刀枪如林,气势磅礴,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敌人。 而在进攻的方阵两翼与后方,八旗骑兵整齐排列,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为主力部队提供支援。这些骑兵的步伐沉重而有节奏,每一次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宛如战鼓的节奏,震动着整个平原,也让明军的将士们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阵地中的紧张气息几乎瞬间达到了顶点。 随着清军越来越近,朱慈烺毫不犹豫地下令发起火力反击。尽管明军的火力并不如清军那般集中,且缺乏足够的骑兵支援,因此只有通过坚决的反击,才能在敌军的攻势中找到一线生机。 “轰!轰!轰……”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明军阵中的火炮率先发出了怒吼。 在清军盾牌阵线推进至约八十步时,明军的数十门火炮齐声开火,炮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猛然砸向清军的前阵。 炮声和爆炸的震动弥漫开来,尘土飞扬,烟雾四起。紧接着,两千多名火枪兵同时开火,火枪的声音如同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弹药带来的火四溅,几乎瞬间就撕开了清军的防线。 与此同时,成群的箭矢也跟随而来,射入清军阵中,犹如狂风中的雨点,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然而,尽管明军的火力十分猛烈,但清军的反应却不曾停滞。 盾牌阵依然稳步推进,前列的长枪手、刀盾手紧随其后,步伐稳重而有序,仿佛一堵无法突破的钢铁墙。而在后方,弓箭手则停下脚步,开始弯弓射箭。数千支箭矢如暴雨般倾泻下来,猛烈地冲击着明军的阵线,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响声。 随着箭矢的到来,阵中的明军将士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惨呼,伤亡逐渐加重。清军在遭受火力反击的同时,依旧稳步推进,随着阵地不断向前推进,包衣兵的牺牲也越来越严重。 前排的包衣兵不断倒下,死伤惨重,尤其是在被火炮击中之后,阵型一度陷入混乱。然而,在清军指挥官巴牙喇的严酷督战下,包衣兵并没有因此而崩溃,反而迅速恢复了进攻的节奏。 巴牙喇高声指挥,命令部队保持阵型,绝不允许任何士兵临阵退缩,他们依然凭借人数上的优势,稳步向前推进。 当清军距离明军阵地大约三十步的距离时,战场上弥漫的白烟已经几乎遮蔽了视线,明军的阵地也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在这白烟中,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再次响起,数千颗铅弹、石弹飞窜而出,沉重地砸在了清军的盾牌和盔甲上,甚至有不少包衣兵在炮火中倒下。两翼的八旗骑兵也有十几个在战斗中受伤,整个阵地的推进速度短暂放缓。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阻挡清军的进攻。明军的火力虽然暂时减缓了清军的推进速度,但在巴牙喇的指挥下,清军的进攻并未停止。 随着前线的白烟逐渐散去,朱慈烺再次下令进行反击,他命令位于阵前的火枪兵重新组织队形,由横阵转为纵阵,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决战。 同时,几千名战兵从白烟中冲出,像是一柄利剑,迅速穿透烟雾,以严密的阵型朝着清军的盾牌阵线冲杀而去。 在明军的反击下,清军的阵地同样发出了轰隆的战鼓声,八旗骑兵迅速从两翼策马冲出,犹如狂风暴雨般压向明军的阵线。 与此同时,清军的包衣兵也放平了刀枪,猛地冲破了盾牌阵,直扑明军阵地。两军的力量开始交汇,整个战场变得愈加混乱,箭矢飞射,兵器碰撞,喊杀声不绝于耳。 尽管清军的包衣兵在组织和军纪上存在不小的漏洞,但他们依靠着数不清的伤亡推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依旧将明军的防线压得越来越紧。火枪的轰鸣声、火炮的爆炸声、箭矢的飞射声交织在一起,战场上弥漫着血与火的气息。 两股钢铁洪流终于在战场的中心碰撞在了一起,整个平原似乎都被这场巨大的碰撞震撼,犹如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席卷一切。战斗的形势愈发复杂,硝烟弥漫,战场上仿佛一片血海。 朱慈烺紧握缰绳,眼神凌厉,指挥大军奋力向前冲击。在清军包衣兵阵型稍显混乱的那一刻,明军骑兵部队迅速发动了攻击,出奇制胜的速度让对方措手不及。 明军的步兵如潮水般涌向前线,仿佛雷霆一击,瞬间让清军的包衣兵节节败退。朱慈烺指挥得当,迅速占领了主动权,一度将敌军压回了盾牌阵线。 随着清军阵中的包衣兵被明军步兵压制,局面看似一度有所倾斜,但这时,八旗骑兵从包衣军阵中跃然而出,迅速穿插到明军阵中,对正在进攻的明军骑兵进行围堵和牵制。明军骑兵阵线被清军骑兵纠缠,暂时失去了前进的动力。战兵虽试图依托阵型形成防线,却在清军的重重打击下逐渐显现出破绽。 他们本是坚固的防线,可面对清军骑兵和包衣兵的联合攻击,兵力劣势已无法避免,阵线开始出现动摇。 这一刻,朱慈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意识到,尽管自己一度占据上风,但清军的骑兵优势已逐渐显现出来,尤其是在没有火器的支撑下,步兵在与骑兵的直接对抗中显得异常脆弱。 战局的变化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若不尽快调整战术,可能很快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而与此同时,多尔衮在自己军阵的后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却充满了自信与满足。 他看着明军步兵阵线的逐渐崩溃,嘴角微微上扬,心底涌上一阵狂喜。对于他来说,这一刻不仅仅是战斗的胜利,更是多年等待的报复。 他知道,明军一开始以为几千包衣兵的冲击就能摧垮自己的阵地,殊不知他们不过是掉入了一个巧妙设计的陷阱。 “明军的节节败退,简直就像是一场预演。”多尔衮冷笑着想道。 对于满洲骑兵来说,近身肉搏是他们的强项,纪律与勇气构成了他们的杀手锏,而这些,正是汉军所无法比拟的。正是在这样的优势下,满洲勇士们才能在正面交锋中击溃明军,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这才是战场上真正的胜负!”多尔衮眼中闪烁着战意,他的命令铿锵有力道:“所有骑兵准备,冲锋!” 他立刻挥鞭而去,向前方的明军阵地推进。此时,剩余的八千八旗骑兵也开始集结,准备随着多尔衮一同投入到这场决定胜负的关键攻势中。 清军的进攻如同猛兽出笼,气吞万里,刚刚还在顽强抵抗的明军阵地,这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抵抗力。 陈福亲率的明军骑兵在清军的猛烈攻击下首先溃败,他们原本是明军的骨干力量,但面对清军八旗骑兵的压倒性优势,他们的阵型一度混乱,士气瞬间崩溃。 那些原本奋力支撑的战兵,也在骑兵的压制下不得不开始撤退。此时的陈福来说,他心中涌上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虑和无力感。 尽管他拼尽全力指挥骑兵组织反击,然而在八旗骑兵的强大压力下,明军骑兵如纸糊般的防线开始崩溃,随着清军不断推进,越来越无法收拾。 那些本应成为反攻主力的明军骑兵,一个个倒下,或被射杀,或被追上砍杀,溃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清军的骑兵依然在追击,挥舞着利刃,一路追杀溃败的明军骑兵,丝毫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被甩在后方的敌人。 那些试图逃脱的明军步卒,如同锋利的刀刃所划过的痕迹,正在逐渐消失在追兵的追击中。明军的阵线不再是一个完整的防线,而是四散的破碎片段,步兵们背对着追来的骑兵,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继续在滚滚尘土中踉跄后退。 陈福看着越来越多的明军战士倒下,自己麾下的骑兵也一个接一个地被斩杀,心中泛起了不安和动摇。他深知,如果此战不能取得胜利,那么整支明军将陷入极大的困境,甚至可能因此丧失对辽东战场的控制权。 此时,他只能寄希望于远处的援兵,然而,这一切似乎已经太迟。 朱慈烺在前方指挥调度,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虽然他对战局的发展充满了忧虑,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和果敢。他知道,自己的军队需要坚持,必须死守,才能寻找到反攻的机会。 火器仍然是他唯一的希望,而每一次清军的推进,都是为了逼近明军的阵地,为后续的反击创造机会。然而,战局的发展似乎并不如他所愿。 在清军的骑兵不断压迫下,明军的阵线愈发薄弱,敌人的力量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军队,仿佛一张巨网正在缓缓收紧,等待着一网打尽。 当最后一波清军骑兵彻底突破了明军防线,陈福和他的骑兵已经无路可退。随着明军的全线溃退,曾经分布在三面包围着明军的清军,现在却集中在了仅剩的一面。 整个战场的气氛一片狂乱,清军的铁蹄在平原上飞奔,追着那些落荒而逃的明军士兵,毫不留情地挥舞着长刀,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原本明军的阵线已经崩溃,士气全无,成群的败兵四散奔逃,但清军依旧如猛兽般追击,刀剑砍下,战马践踏,尸体随处可见,鲜血洒满了大地。 陈福站在马上,心中五味杂陈。他回头一看,只见一队明军士兵试图逃脱,却被清军骑兵追上,迅速扑杀。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那些明军将士如同韭菜般被割倒,倒在地上的尸体迅速被后方奔驰的马匹践踏成肉泥。 血肉横飞的画面让他心如刀割,可是,眼下的局势并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退缩或迟疑,否则又如何以假乱真? “为了大局,这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陈福心中默念,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战争从来没有什么可以回头的余地,战场上,每一个决定,都是生死存亡的赌注,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来不得半点优柔寡断。 (本章完) 第366章 猝不及防 第366章 猝不及防 “佯装败退,以兵诱敌。” 陈福虽然明知会有大量士兵为此牺牲,但这场“诱敌深入”的计划,只有付出这些血的代价,才能诱使清军在没有任何顾虑的情况下全力出击,最终为全军打开一条生路。 毕竟,若是没有让敌人见到自己主力军的奋起反击,没有让他们看到真正的抵抗,如何能让清军相信,自己的一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若没有这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败军形态,如何能吸引清军决意发动全力进攻,给予自己一击致命的机会? 陈福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他咬紧牙关,看着那些勇敢的士兵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甚至没有能够反击的机会。 “若不作出这样的牺牲,恐怕今日之战,终究会以我方的更大伤亡告终。”陈福在心底告诫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战场上的每一秒,都充满了生死的抉择,只有通过极限的牺牲,才能最终取得胜利。 明军的最终目标,便是诱使清军深陷其中,付出最小的代价,将这支数量庞大的清军主力彻底歼灭。 随着陈福麾下最后几名骑兵穿过了盾牌阵中尚存的空隙,战场的气氛随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此时,明军的军阵中再次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仿佛那是某种神秘的号令,激起了士兵们内心深处的愤怒。紧随其后,上千名明军火枪兵开始迅速整队,在数十面盾牌的保护下,整齐地排成纵阵。 随着一声“咣”的巨响,盾牌迅速合拢,密不透风。火枪兵们将火枪架在盾牌上,屏息凝视,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决战时刻。 “只要清军踏上这一步,便是死亡的开始。”陈福心中清楚,只要火枪兵的阵线稳固,清军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明军的盾牌阵线像是一堵牢不可破的墙壁,丝毫不为清军的进攻所动,看着眼前如潮水般涌来的清军骑兵,陈福的心脏不由得紧绷起来。 此时,清军的骑兵已经距离明军阵地不过三十步之远,几千骑兵骑马飞奔而来,烟尘四起,马蹄声如雷贯耳。骑兵的冲击力无与伦比,几乎是横扫千军的气势,每一匹马背上都骑着精悍的战士,手中的长矛和弯刀闪烁着寒光,不时有箭矢飞射而来,刺破空气,直奔明军阵地。 然而,明军的火枪兵依然稳如磐石,未曾动摇片刻,盾牌阵线牢牢支撑住了整个阵型。就在此刻,数千火枪兵的火绳开始悄然燃烧,逐渐逼近点燃的时刻。 清军骑兵的气势如同巨浪扑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让整个战场都变得剧烈,但明军的火枪兵依旧保持着冰冷的沉默,他们没有急于开火,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这一击,必须是致命的。 就在清军骑兵即将冲破明军防线的瞬间,火枪兵们的目光更加坚定,几乎没有任何人敢去回望。 随着一声令下,火枪兵们齐齐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炽烈的火光,成千上万的火球迅速飞向敌军阵营。 顿时,清军的骑兵被猛烈的火力扑面而来。无数的清军骑士中招,倒在地上,马匹因受伤失去控制,四散奔逃,整个战场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这一场决胜负的时刻,已经悄然来临。 “回军反击!”随着陈福一声命令如雷贯耳地响彻在战场上,原本正处于溃退中的明军将士们,如同一股被激活的洪流,迅速扭转了方向。 在各级将官的指挥下,成千上万的明军将士在短短几秒钟内就调整了队形,奔向了战场的两翼。 原本留在军中的弓箭手和两支伏兵队,也立刻以纵队方式重新整编,紧急上前布置。而那些弓箭手则更是迅速调整阵型,换上了横阵,为即将来临的对决做好了充分准备。 陈福之所以敢于冒险,故意制造出一场溃退假象,诱敌深入,然后突然回击,正是因为他掌握了这一支由老兵组成的军队。 这些老兵经历了无数战场的洗礼,勇气和冷静几乎到了超凡的地步,对于他们来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并非夸张,反而是他们的常态。面对战场的混乱,他们的心态依旧稳如泰山。 若换作是其他军队,面对这种机动性极强、冲击力十足的骑兵攻击,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真正的溃败。 然而,这支部队的精锐将士却具备了在险境中找到反击机会的能力,若没有一支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的铁血军队,根本无法执行如此高风险的战略。假如战场局势稍有变化,溃败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若这一招成功了,其效果却是难以估量的——一旦清军的骑兵陷入明军的伏击圈,重创了这些八旗兵,包衣兵必定会因失去依靠而迅速溃散,胜利便指日可待。 陈福也清楚,若他仅依靠现有的兵力,靠着阵型严密的防守,恐怕最多也只能实现两败俱伤的局面。 面对清军数量庞大的包衣兵、精锐的绿营军以及更为骁勇的八旗骑兵,若没有能够直接打击敌军核心的战术,根本无法阻止清军的推进。 因此,这一仗,他必须搏一搏,成功的机会只有一次。 与此同时,正在疯狂追击的清军骑兵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退的余地,八旗骑兵冲得越近,他们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明军阵地中忽然出现的盾牌方阵和黑洞洞的枪口。 这一刻,清军骑兵的指挥官们也终于意识到,前方的明军似乎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显然不可能是一场简单的溃退。然而,他们的冲锋势头已经不可阻挡。 面对已经不足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的骑兵根本无法停下脚步,这时候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冲击过去,期望通过撞破敌人的防线来解决眼前的危机。骑兵的气势如洪流般奔腾,战马的蹄声几乎撕裂了空气,飞沙走石,震耳欲聋。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迟疑都可能导致失败,清军骑兵们咬紧牙关,双手紧握马缰,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明军阵地。随着战马的加速,空气仿佛都被压迫得扭曲起来,战争的气息愈加浓烈。 就在这时,隐藏在明军阵中的伏兵将领林昌峰紧紧盯住眼前的清军骑兵,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逐渐逼近的骑兵队列。他早已听到了马蹄声的轰鸣,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浓烈的战意。 然而,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并未影响到他的决策,他知道,此时便是反击的最佳时机。深吸一口气,林昌峰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刀,猛地一击,战鼓随之响起。 “轰隆隆!”战鼓声如雷霆炸响,震耳欲聋。 随着战鼓的响起,明军的盾牌方阵立即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腾空而起,浓烈的火光在空中划出一条条轨迹。 第一排、第二排火枪兵几乎是几乎同时发起了猛烈的射击,随着一阵惨烈的枪声,冲锋而来的清军骑兵瞬间便被撕裂。近千名骑兵被击倒在地,鲜血飞溅,马匹发出痛苦的嘶鸣,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混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火药的味道。 与此同时,后方紧随其后的骑兵因为冲锋的惯性蜂拥而至,即使他们并未遭遇致命伤害,但依旧有不少战马和骑兵倒地中弹,未等他们站稳,又被后续的骑兵踩踏成肉泥。骑兵们在这片混乱中被迫停下了冲锋的脚步,但此时的他们已然无力回天。 战马的蹄声与骑兵的呐喊声交织成了一片,空气中的浓烟和尘土混杂在一起,战场的秩序早已被完全打乱。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得极为迅速,清军骑兵原本的凌厉气势瞬间被明军的火力压制,阵型彻底崩溃。 随着明军盾牌方阵的爆炸,清军骑兵的进攻已经被有效遏制,虽然还有少部分骑兵依旧保持着战斗力,但大多数骑兵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随之而来的,便是包衣兵和剩余的八旗兵的迅速溃败。 此时,战局已经完全逆转,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向明军倾斜。 战场上,骑兵的冲锋犹如雷霆万钧,一旦发动,就不容任何轻易停下。尤其是当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逐渐接近极限,战马全身披甲,体态沉重且迅猛,便会形成一种极难控制的局面。 一旦前方发生混乱,冲势便难以遏制,结果很可能是连绵不断的人员和战马倒下。几百匹重甲战马倒地后,不仅对死去的骑兵和战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同时它们的挣扎和翻滚,迅速成了后续骑兵推进的致命障碍。 这些战马在血泊中奋力扭动身体,用最后的力气拽住周围的一切,牵引出一片混乱。后续的骑兵迎头而上,眼见前方的马匹倒下,却无法停下马蹄,直接被这些倒下的马匹绊倒。 其中,更有几名骑兵因无法刹住马蹄,便被剧烈的冲击力摔飞了出去,身体在地面上翻滚了十几步,直到撞到一堆已经倒下的战马才勉强停住。地面上血迹斑斑,肢体和马蹄交织,留下了无数混乱的痕迹,但尽管如此,前赴后继的八旗骑兵们并未因此停下脚步。 战马的倒下虽然造成了眼前一时的混乱,却未能阻止他们的冲锋,那数百匹倒地的战马,迅速被后续的骑兵踩过,成为了他们迅猛推进的障碍,但也仅仅只是暂时的。紧随其后的骑兵们如潮水般赶来,继续压迫着明军阵地,冲击的力量丝毫未减。 与此同时,明军阵地上的火力并未因此减弱。盾牌上方的明军火枪兵,借着战马倒地的空隙,齐声鸣枪,密集的火炮和火枪瞬间射向了清军骑兵的中间部队。 随着清军阵列的前排被接连击中,不少战马中枪倒下,撕裂的箭矢和枪弹深深扎入肉体,鲜血喷溅。这一次的齐射再度造成了清军的巨大伤亡,数百匹战马倒地后,原本紧密的骑兵阵型开始发生松动,清军的冲势稍有减缓。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清军骑兵再一次面临了巨大的挑战。随着数百匹战马的倒下,清军的冲锋阵型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前排骑兵死伤惨重,后续骑兵紧跟其后,仍旧保持着强劲的攻势。 然而,巨大的损失和踩踏带来的混乱,显然让清军的前进速度逐渐减慢。此时,明军的阵地看起来依旧岿然不动,尽管前方的火枪兵和弓箭手伤亡严重,但他们依然在以顽强的决心抵抗着清军的压力。 而此时,陈福已经看准了战场的局势,他迅速指挥麾下的大部分骑兵开始从两翼迂回,进行包围。 同时,那些在刚才佯装溃败、撤回的战兵,也重新恢复了阵形。超过一半的撤退军队迅速重组,紧跟着骑兵,整齐地列成纵队,准备随时向前推进。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明军的阵形渐渐恢复了稳固,虽然火力损失严重,但依然不乏反击的潜力。清军的骑兵已经被战马倒地所拖慢了冲锋的速度,原本无比锐利的攻势,此时似乎已经变得有些迟滞。 赫尔木作为这次冲锋的主帅,眼见麾下的将士死伤惨重,气急败坏,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旗帜抢过来,亲自举起了甲喇大旗,打算激励士气,亲自率领骑兵冲锋。 这一举动并非偶然,而是赫尔木深知,只有亲自引领军队冲锋,才能让士兵们不至于陷入恐惧和动摇。清军骑兵虽然因为战马倒下受到了显著的损失,冲锋的速度也有所减缓,但他们依然处于相对有利的位置。 眼前,明军的阵型看似稳固,但他们的火力能持续多久,赫尔木心里并不清楚。面对如此密集的骑兵冲击,明军阵地的火枪齐射,虽然足以造成几百匹战马的伤亡,但最多也只能再延缓一阵,无法彻底阻止骑兵的冲击。 赫尔木满怀信心地判断,只要再冲一次,明军的火枪兵必然会因为恐惧和压力而无法保持阵型。即使火枪兵能够再次齐射,所造成的伤害也已经无法阻挡骑兵的进攻了。 眼前的明军阵地不过是暂时的防线,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打破这层防线,彻底摧毁敌人的意志。 (本章完) 第367章 内政 第367章 内政 然而,在赫尔木怒气冲天之际,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冲锋,已经进入了明军最为致命的防线。明军阵地并未因先前的损失而崩溃,相反,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接这场最后的决战。 且不说此时明军军阵两翼已经没了成建制的骑兵掩护,便是步卒战兵刚刚也已经被击溃,这样的军阵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成千上万八旗兵的冲击?而只要这些掩护的火枪兵,弓箭手被击溃,这数千溃兵只需片刻便能冲乱其后还在紧急收拢的明军士兵。 如此一来,这支明军必然在此全军覆没,赫尔木刚刚战败的奇耻大辱也能顷刻得报!只是,这些没有听到撤退军号的火枪兵,弓箭手,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 林昌峰看着已经冲到了二十步以内的骑兵,又看着重新装填完毕的三排火枪兵,冒着不时从身边射过的清军箭矢,再度奋力敲响了战鼓。 在主将丝毫不退的鼓舞下,盾牌之上立即爆发出了更加猛烈的的火焰,三排火枪兵同时发射,朝着已经冲到了眼前的清军骑兵发出了最后一击,便是其后的弓箭手,也随即再发出了一次猛烈的抛射。 如此集中火力的最后一击,如此近的距离,数千颗威力巨大铅弹给冲锋在前的清军再次造成了堪称恐怖的打击,并让清军的攻势再度减缓了下来。 且说,满洲八旗虽说作战勇猛,军法严苛,可毕竟不是神仙,面对如此打击,哪里还能和一开始一样?这要是包衣绿营南明军,恐怕早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战场上的风云变幻,瞬息万变,就在清军骑兵的冲锋一度取得优势时,意外的变数却悄然来临。眼见阵中的清兵被不断冲击而倒地,倒下的战马和清军士兵横七竖八地堆积成堆,而陈福依旧在为最终的包抄做着准备。 这一时刻,林昌峰忍无可忍,他已不再顾及可能的后果,双眼微眯,盔甲上两支箭矢的痕迹几乎没能让他产生丝毫动摇。只见他猛地扔下手中的鼓锤,双手迅速插入腰间,一把短斧在手,他随即一声怒吼,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杀!”他那浑厚的声音震耳欲聋,犹如一道雷霆。 而见主将如此英勇,数千火枪兵、弓箭手也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拔出了短斧、狼牙棒、厚背刀和铁锤,紧随其后,跟着林昌峰奋力向前冲杀。原本在后方的两支伏兵也不甘示弱,纷纷举起长枪,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对于赫尔木来说,这本该是一场轻松的胜利。他原本深信,面对即将溃败的明军,火枪兵的最后一轮火力足以将明军彻底摧毁,自己只需冲杀过去,就能夺得这场战斗的最后胜利。然而,事与愿违。当他执旗亲自冲向敌阵时,一颗铅弹却悄然飞来,击中了他的胯下战马的右腿。 战马失控,赫尔木瞬间被甩了下来,摔倒在泥泞的地面上。还没等他完全恢复平衡,林昌峰便如猛虎般跳出军阵,挥动斧头,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嘭”的一声,斧头直劈赫尔木的脑袋,生死未卜之前,赫尔木甚至连攻击者是谁都未曾意识到。 随着赫尔木倒下,清军的士气也随之崩塌。明军的最后一轮火器攻击击中了清军的主将,赫尔木的死标志着清军的精神支柱瓦解,而八旗兵原本就已因为反复遭遇重击,处于停顿状态。 此时的清军,面对这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冲过来的明军,完全乱了阵脚。那些依靠骑兵优势勉力维持阵形的清军,如今面对明军的反击,顿时乱作一团,根本无法再有效反击。 如果不是骑兵数量的优势,他们恐怕早已被彻底击溃。此时的林昌峰,凭借着个人的勇猛和率先冲锋的行动,迅速带动了全军的士气。 他的突袭行动为明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陈福终于抓住机会,成功完成了两侧的包抄。经过精心布置,明军的三面夹击终于真正生效,清军被完全围困,战斗的节奏瞬间发生了逆转。 与此同时,从另一方向赶来的常青山部队,也趁着清军主力与明军激烈交战的空隙,成功突袭了多尔衮的大营。 多尔衮原本正带领大军与朱慈烺大军在正面激烈厮杀,双方一度胶着,明军的三面夹击让清军骑兵的优势被大大削弱。 此时,明军依靠两翼骑步协同作战,渐渐平衡了骑兵与步兵之间的力量对比,而清军主将赫尔木的阵亡更是令士气大跌,骑兵的优势难以再发挥作用。 然而,当常青山的部队打入大营,焚烧清军的帐篷并放火烧连营时,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危险。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清军大营仿佛陷入了地狱,明军的火力以及突袭的震撼效果,给了多尔衮极大的压力。 看到大营被焚烧,常青山部的气势如同千军万马压过来一样,令多尔衮顿时意识到大势已去。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中了明军的埋伏,但他并未想到,局势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急转直下。大营被火焚,远处烟尘滚滚,在这种情形下,即使是多尔衮,也无法继续坚定进攻下去。 毕竟,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将领,他深知,继续留下来只会是自取灭亡。于是,他果断下令撤退,带领部队迅速后撤,朝着辽中的方向撤去。 当战场上的局势发生急剧变化时,清军的溃败几乎是瞬间的事情。就在朱慈烺带领明军稳步前进,接连击败清军的那一刻,整个清军阵营的抵抗力几乎在一瞬间瓦解。 刚才还在鏖战的清军士兵,似乎突然失去了斗志,兵刃纷乱、马匹奔腾,完全没有了丝毫组织和纪律。 战场上,那些清军骑兵和步兵如同丢盔弃甲的败军,不顾一切地四散而逃,原本气吞万里、气吞山河的清军,转眼间成了溃不成军的草芥,溃败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场战斗的转折,似乎是发生在一瞬间,和朱慈烺的前期判断一致,清军的军心不稳,战斗力在面临强大压力时迅速瓦解。 就在清军的军阵被撕裂之际,明军的士气瞬间达到了顶点,战场上鼓声阵阵,士兵们高声欢呼,士气如虹,正是鼓足勇气,力挽狂澜之时。 看到清军的溃败,朱慈烺心头一喜,毫不犹豫地命令麾下骑兵发起追击。明军数百骑兵猛追不放,穿梭在敌军的逃窜队伍之间,一路砍杀,锐不可当。逃跑的八旗兵毫无还手之力,那些被甩在队伍后方的士兵,不断被明军追兵砍倒,血流成河。战斗的结果显然很快就会确定,辽东的战事也很快就会暂时告一段落。 换言之,战场上的硝烟逐渐消散,朱慈烺将目光转向了更为长远的规划——内政。 这场战斗无疑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只有把政务和军务结合起来,才能稳固自己的统治。于是,曾经在山东登州驻扎的行政班子,随即搬回南京,开始着手新的治理工作。 辽东,这片辽阔的荒地,虽然资源丰富,但同样也面临着许多艰巨的挑战。荒地的开垦、百姓的安置、基层行政的管理,都需要大规模的人力和资源。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朱慈烺将注意力转向了那些已经在山东、南直隶等地锻炼过的管理人员,其中不乏他麾下老明军将士的家属,这些人是他治理辽东的根基。 在朱慈烺眼中,数十万明军的家属,才是他统治的真正力量来源。除了自然吸纳一些来自明廷的官吏之外,他始终坚持自己的管理体系,确保这些人在他的控制范围内,而不是让他们自成体系。 在对辽东的税务调整上,朱慈烺提出了一些更为切实可行的政策。他一边仔细审阅着手中的奏折,一边在书房里对身边的官员们下达指示: “辽东的税率可以适当调整,前期免除三年的税收负担,后三年每亩一斗不变。如果是大军自带屯垦,五年内可免税。若是屯垦不足,则通过山东运输来补充。” 他一边琢磨着政策的细节,目光却不停地扫视着那些站在一旁的官员们,旁边的张名振和周世显恭敬地听着,书房里则有一名官员在一旁默默记录着这些决定。 朱慈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张名振说道:“对了,侯服,现在有多少管庄已经派到辽东了?” 这句话突然让张名振愣了一下,但他随即快速回应:“启禀陛下,已经有大约五十多个管庄陆续到达辽东,剩下的预计会在下个月完成。” 朱慈烺听后,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接着,他转身对正在记录的官员道:“继续安排好屯田的工作,确保百姓能够有稳定的生计,尤其是在辽东这种尚未完全开垦的地方,必须确保粮草储备充足。若是有问题,立刻反馈。”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转身对身边的两位重要官员说道:“辽东的工作重点,除了开垦荒地外,还是要做好人民的安置工作。不能让百姓的生活陷入困境,也不能让这些开垦的土地最终沦为荒芜。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打下这片土地,更是要建立一个能够长久发展的稳定政权。” 朱慈烺的语气坚定,目光深邃,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胜利,而是他对未来辽东地区深远规划的开端。通过有效的行政治理、税收政策以及地方管理,他要确保辽东不仅仅是一个战场,更是他统治的大基石。 “回陛下的旨意,目前第一批和第二批的三百五十名官员已顺利抵达沈阳,第三批和第四批的六百人已经动身,当前正在途中。”张名振拱手行礼,语气平稳,但言辞中不免透露出几分谨慎。 朱慈烺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随即开口问道:“南方两广、福建三地的田亩清查进展如何?有没有具体的成果?” “陛下,福建各地的田地清查大部分已完成,当前已查明耕种的田亩约有十四万顷。至于两广,尤其是广西,情况稍显复杂,预计能清查的土地约有四十万顷,但实际上,还有十几万顷土地的清查工作尚未完成。 主要是因为广西南部一些偏远的州县距离遥远,再加上桂西、桂南以及桂中的土司对清查工作不太配合,导致这些地方的清查进度非常缓慢。目前,广西的州县清查只完成了不到四成。” 张名振说完后,低头等待朱慈烺的反应。 朱慈烺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未显露出过多的不满,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么,水利修缮的工作安排得如何?侯服那里是否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 “陛下,微臣已经开始安排水利修缮工作,但工程浩大,亟需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目前,福建、两广的水利基础设施已经有部分修缮完成,但大规模的修复工作还需要更多时间和资源。”张名振回答道,语气中带有些许谨慎。 朱慈烺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张名振不用过于担心这些细节:“水利修缮的事交由侯服负责便是,你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若有什么需要的,朕会及时调拨新兵协助。至于田亩的清查,世显,你的锦衣卫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查明福建、两广以及广西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土地的使用和分配,务必做到精准无误。” “陛下英明,臣领命!”张名振再次拱手,答应道。 虽然这项工作看似简单,但一旦涉及到权力的划分和分配,事情便会变得复杂无比。尤其是在这些地方,地方势力和乡绅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更多的纷争和不满。 朱慈烺的目光变得深邃,沉声说道:“除了广西南部那些偏远地区,其他地方凡是能积极申报田亩的官员乡绅,朕便会加以奖励。该升职的就升职,该多分田地的就多分田地。” “陛下的远见,臣深感钦佩。”张名振听后,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打算。 他清楚,朱慈烺的策略并非单纯的奖励或升官,而是通过一种政治上的激励机制,让官员和乡绅们自觉地为国家的利益去努力,同时通过他们的力量进一步稳固自己的统治。这一切看似循序渐进,但实际操作起来,便是对整个地方秩序的重新洗牌。 (本章完) 第368章 削藩和舆论 第368章 削藩和舆论 朱慈烺略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神色: “不过,田亩清查的时限不容拖延,三个月的时间确实紧迫,但也只有如此,才能看到谁真正忠诚于朕,谁才是最为支持新政的。除了广西南部那些难以清查的州县,凡是配合工作积极的官员乡绅,朕会优待他们,赋予他们更多的资源和权力。而那些消极怠工、拖延耽搁的,绝不能容忍,必须严惩。” 张名振深知,接下来的清查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收集土地数据,更是对各地官员和乡绅的一个政治考验。 这个过程中,既涉及到土地的分配,也关系到权力的重塑,甚至影响到地方势力的格局。谁能通过这一轮考验,谁便能获得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土地,这无疑是对所有地方官员和乡绅的巨大诱惑。 “是,陛下,臣定会严密监督,确保所有的清查工作不留死角。”张名振答应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朱慈烺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一丝深思,他继续说道:“关于辽东农户的耕牛种子和土地分配,营庄的设立,侯服暂时负责。但我打算再安排一些得力之人协助,他日若有新的政务需要调整,朕会及时作出安排。” 张名振低声应道:“陛下英明,臣定不负所托。” 朱慈烺的目光变得更加凝重,这项工作不仅仅是为了补充粮草,更是为了让辽东的农民在困境中看到希望,让他们不至于流离失所。只有将土地分配和耕作的权利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避免出现新的不稳定因素,巩固政权的基础。 “另外,三个月时间的田亩清查虽然紧迫,但这一切都需要稳扎稳打,不能急功近利。我们要确保每一寸土地都清楚明了,确保每一项政策都能有效实施。”朱慈烺深吸一口气。 张名振低头应道:“陛下教诲,臣谨记。” 此时,朱慈烺已经不再急于讨论这些事务,他目光扫过四周,缓缓开口道:“世显,继续推动工作,若有变动,及时报告。” “是,陛下。”周世显应声。 与此同时,福建,在朝廷北顾之际,郑芝龙又蠢蠢欲动起来。 且说,郑军逐渐崛起的背景下,郑芝龙虽然以铁血手段建立了强大的军政体系,但其海盗出身的作风依然没有完全改变。尤其是在征收粮饷这类事宜上,乡绅地主和宗族土豪们,依旧想要按照以往的规定缴纳。 而当郑芝龙想要谋求其他东西的时候,手段就不止如此了。 换言之,在这个过程中,福建的乡绅们,无论是合作还是征收,都不能有丝毫松懈。 尽管如此,郑芝龙也不乏手段,他深知如何将这些地方的乡绅地主吸纳进自己的政权体系中,将他们的资源利用到最大化,同时也加强了对地方的控制。 然而,随着郑芝龙的健康日渐衰弱,权力的重担逐渐转交给了郑森。 郑森并没有像郑芝龙那样依赖传统的流寇方式,他意识到,随着郑军的壮大,单纯依靠旧有的征收模式已经不能满足庞大军队的需求。 于是,他接着朝廷的改革,也展开了一场彻底的地方治理改革。通过一系列的措施,他成功实施了地方集权,加强了对各地的掌控,进一步优化了粮饷的征收方式和税制改革,使得郑军的经济体系日益稳固。 根据郑森的计划,郑军的三支野战军扩编至近八万兵力,而驻守各地的守军则有两万之多。 为了维持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郑森也开始学着朱慈烺,大规模地升级军备,计划以更先进的武器装备来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他还着手调整军队结构,以期应对即将到来的朝廷的挑战。按照郑森的设想,未来的郑军不仅要在兵力上占据优势,装备的提升和补给的稳定性同样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不满足于仅仅依靠征收粮饷来维持军队的运作,还打算进一步从民间榨取白银和粮食,以支撑整个政权的运转。而这一点,恰恰是他逐步接管郑军内政的原因之一。 郑芝龙深知,只有确保足够的粮饷和税收,才能够培育出一支足以对抗大明的强军。 因此,他正在全力推动一项自上而下的政治、军事改革,旨在让郑军不仅在战场上具备优势,在内政上也要构建起一套有条不紊的管理体系。 与此同时,朱慈烺的思虑也逐渐开始深入,郑芝龙的健康状况对整个局势的影响越来越大,而这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削藩的契机。 尽管目前郑军的各个方面还在郑森的控制下,但随着郑芝龙的病重,郑森的逐渐崛起,朱慈烺也开始筹划如何通过削权,来增强中央集权,以确保自己能够掌控大局。毕竟,削藩之事,若没有合适的借口,很容易引起反感与矛盾。 因此,朱慈烺的策略是,在适当时机制造一个正当的理由,使得自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地削权。 只有当名正言顺时,才能在朝堂上真正获得支持,而这需要外界的舆论支持与正当性。且不要说这个时候的社会经济条件,任何时候,朝堂之上,都是要讲法统,说合理,行事必须正当合理的。 换言之,朱慈烺这个皇帝,其实也受这些事情的束缚,也必须遵守那些或明或暗的规则。否则,就难以服众。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而如今,朱慈烺要的,不仅仅是削藩,更重要的是让削藩的举措成为一种合法性和必要性,能够获得士人的认可。 在这一过程中,朱慈烺并不急于行动,而是更加注重周密的策划与准备。 他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郑森和郑军的未来,郑森的健康无疑会对局势产生深远影响,但更为关键的是,郑森的病重是否能成为一个合适的借口,帮助他推进更为复杂的政权重构。当前的局势已经到了一个关键节点,必须趁机审时度势,采取果断行动。 但在此之前,朱慈烺的关注点,其实在更大的地方。福建对于整个大明来说,其实还不足为惧。这是朱慈烺的底气,他有这个信心。 “关于民间舆论一事,继续张榜,广开言路,让有识之士为新朝建言献策。”朱慈烺继续说道,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要亲自考察,择优录取。” 他的目光闪烁,已然决定要将自己推向更高的权力中心,而这一步,恰恰是以“求贤若渴”的姿态,逐步拉拢朝廷中的文臣和士人。吸纳有才之士,不仅仅是为了补充朝堂上的空缺,更是在塑造他作为英明君主的形象。 “这几天有两篇关于‘华夷之别’的文章写得不错,让吏部尚书给他们两人在翰林院找个职位,朕过几天再去和他们好好聊聊。”朱慈烺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这件事要张榜公告,要让天下皆知朕爱才惜才,求贤若渴。” 通过这一系列的政治举措,朱慈烺不仅要在朝堂上提升自己的威信,还要通过权力整合,确保自己的地位稳固。而这一切,正是为了迎接未来更加复杂的局面。 朱慈烺坐在宽大的书案旁,面前铺开的是一份份密密麻麻的奏章和报告,此刻,正处于那个最为关键的时刻。 朝堂上,时局动荡不安,内忧外患并存,如何稳固自己的统治,成为摆在他面前最迫切的课题。 “开放言路,让有识之士建言献策,议政,然后择优录取。”这是朱慈烺提出的政治口号,表面看起来,是一种为朝廷吸纳贤才、增强治理能力的举措;但实际上,这无疑是一种深思熟虑的策略,是他拉拢开明知识分子,旨在为建立稳固的政权找寻理论依据,同时也为自己吸纳更多的支持者和力量。 这不仅是一次政治布局,更是一个精准的舆论操作——借着学者与士人的声援,既可以为自己的统治注入合法性,也能在争取支持的同时打压那些依旧心存异志的敌对势力。 然而,朱慈烺心中清楚,这样的方式固然有效,却也充满了风险。当前的社会结构依旧深受地主阶级控制,尤其是在偏远的地方,乡绅的势力更是根深蒂固。若此时过于高调地削弱这些地方势力,必然会引发极大的反弹,甚至可能引发一场地方性的权力危机。 因此,朱慈烺在此时并不打算立即挑战这些既得利益集团的地位,反而选择通过拉拢他们,渐渐将其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为未来更为彻底的改革铺路。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借助这些地方势力的力量,才能稳住自己的政权。 在他看来,当前最为急需的是吸纳更多的支持,以巩固自己在朝堂中的地位。毕竟,朱慈烺并不想过早与那些地主阶级发生正面冲突。他需要时间,需要机会,尤其是军事上的胜利,为他提供更大的谈判筹码。 因此,朱慈烺并没有急于将改革进行到底,而是选择先通过恩赐官爵、安抚地方豪强等手段,争取他们的支持。一旦他在军事上获得了足够的胜利,便可以利用这些支持者,进一步推动自己心中的改革计划。 但如何在当前复杂的政治环境中立于不败之地呢?朱慈烺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他决定采取一种更为灵活的策略——让别人说话。通过让更多的士人、知识分子自由表达意见,不仅可以在表面上显示自己“开明”的政治姿态。 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这种讨论的过程,筛选出对自己有利的言论和声音,然后加以宣传,最终实现对舆论的掌控。 “通过舆论战,我能掌握朝堂的主动权。”朱慈烺心中暗自思忖,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冷笑。 这不仅仅是政治上的需要,更是为了打击那些潜在的威胁,让那些愿意为自己说话的人站出来,并通过对他们的奖励和晋升,进一步加强自己的权力基础。 “是,陛下,臣这就下去安排。”张名振领命,低头行礼。 朱慈烺点了点头,张名振在处理政务和协调各方力量方面非常老练,是个值得信任的得力助手。然而,正当朱慈烺准备转身去考察南京新建的火器工坊时,他忽然注意到站在一旁已经有一上午的周世显。 “世显,你刚刚想要和朕说的,到底是何事?”朱慈烺笑着问道,声音温和。 周世显见状,急忙俯身行礼,语气恳切:“陛下,臣有一事请求,愿意为国效力。” “哦?什么事?”朱慈烺眉头微微一挑,心中却已经有所预感。 “臣愿意前往福建,力求为国立功,消除贼寇之患!”周世显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福建?郑森那里?”朱慈烺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郑家一直以来都是一颗钉子,深深扎根在福建一带,不仅在军事上屡屡威胁朝廷的权威,更在地方势力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朱慈烺看向身边的张名振,后者立刻会意,恭敬地回道:“陛下,郑家的势力在福建一带一直猖獗,若不彻底剿灭,恐难以安稳南方!” 朱慈烺沉思片刻,他心中权衡着周世显的提议与当前形势之间的利弊。周世显既然愿意前去,一方面可以削弱郑森的力量,另一方面,也能让他亲自锻炼一番,建立更大的功绩,对自己未来的政权稳固也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便准你前往福建。”朱慈烺终于做出了决定,声音中带着几分果断:“但你要记住,这不仅是为了功绩,更是为了国家的安危。无论如何,务必将郑森一派彻底肃清!” 周世显顿时大喜,恭敬应诺:“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朱慈烺目送周世显离去,福建的战事一触即发,甚至直接影响到他接下来一系列政治布局的成败。 (本章完) 第369章 各方权衡利弊 第369章 各方权衡利弊 南京城内,春风得意,百齐放,群英荟萃。 自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平息,各方势力纷纷汇聚于此,表面上虽然一片和谐、繁荣,然而,在这片外表的欢愉与融洽之下,暗流涌动,权力的博弈从未间断。 作为新朝的天子,朱慈烺的掌控力无疑是强大的,他的威慑力使得许多权臣和将领在大庭广众面前不敢轻易表露野心,但在背后,种种暗斗却依然如影随形。尤其是经过这场北伐东征,涉及到爵位册封的权力争夺,已然成为整个朝廷和军营内最为热议的焦点。 战争结束后,许多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虽然名利双收,但他们对自己所应得到的封赏却有不同的看法。有的人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因未得到足够的奖励而心生不满,甚至暗自结怨;而有的人虽然表面得到了荣宠,却在封赏上的差距使得心中不快,嫉妒之火愈发熊熊燃烧。 毕竟,这不仅仅是封赏的问题,更关系到个人权力的巩固与未来发展的机会。实际上,除了派系与爵位问题外,朝中的许多内阁大臣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权力角逐。 郑芝龙和李过两人的关系,便成了其中的关键点,两人虽然名义上是互为盟友,但实际上的权力争斗,早已潜伏在他们之间。特别是在经过朱慈烺的暗示后,两派之间的分裂愈发明显。 李过的支持者,尤其是在军中的一部分大臣,竟然公开否定了郑家此前的战功,认为他在福建地区的战绩不足以封爵,这激起了郑芝龙的愤懑,同时也让李过的支持者暗自得意。 对于李过来说,封爵之事几乎成了他最为迫切的目标。然而,尽管李过自己心中有着强烈的封爵,甚至是王爵志向,他依然懂得保持低调,在对待朝中政治博弈时,尽量不暴露过多野心。 相比之下,郑芝龙则有些心怀不轨,尽管因健康问题常常表现得摇摆不定,但他内心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渴望,依旧无法掩藏。 李过与郑芝龙都驻扎在外地,虽然各自领有重兵,但由于远离了南京,他们未能第一时间得知朝中诸事的风波。这也意味着,当两人在未来相互联系时,恐怕其中的裂痕与矛盾,将愈发深刻。 尤其是郑芝龙,若他未能及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迟早会与李过发生不小的冲突。 与此同时,郑芝龙这位郑军的资深将领,也面临着类似的难题,他对李过派系内阁的做法颇为反感。特别是当他听闻李过一派的内阁大臣竟然公开贬低郑森,郑鸿逵的战功时,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他心生一计,打算去上谏,亲自为郑森讨个公道。 当然,最终郑芝龙并未付诸行动,这一切都归功于郑鸿逵的劝解。 郑鸿逵性格沉稳、圆滑,最擅长的是放下个人恩怨,平衡各方利益,甚至在表面上展现出一副“居功自傲”的姿态,心中却早已下定决心。 面对郑芝龙的怒火,郑鸿逵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并提醒他保持冷静,虽然郑芝龙心中难平,但在郑鸿逵的劝解下,最终还是打算先按兵不动。 然而,郑军余部的将领们并不像郑芝龙那样易于安抚,他们在明朝廷下忍辱负重多年,心中积压着对“海寇”的羞辱,一直无法释怀。 在这纷繁复杂的政治局势下,李过显然意识到了其中的微妙与危险。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高桂英的府邸,商讨朝中的事务。 清晨,李过早早起床,带着亲卫直奔高桂英的府邸。朱慈烺自始至终都表现出对大顺军余部的宽容与善意,尤其对李过的支持,他不仅在战时全力支持李过,甚至在战后特意为高桂英修建了一座奢华的五进府邸。 而高桂英作为一位曾深受尊重的女将,也并没有过多的野心,她并不渴求权力,在许多重大决策上,她总能站在明朝廷一方。 然而,尽管如此,李过深知朝中的局势依旧复杂多变,任何一丝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到未来的大局。刚到高桂英的府邸,他便撞上了高一功,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互相点了点头,随即便一同向府内走去。 李过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既然是高桂英召唤,定有急事要商议,难免让他心生一些不安,问过高一功后,他得知对方也是接到了高桂英的密信。尽管大顺军的余部在许多方面都有些分裂,但高桂英与李过、高一功之间的默契与信任,从未改变过。 当李过和高一功走进院内时,刚好看到高桂英正在练剑,剑锋如虹,动作潇洒。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立刻收起了手中的长剑,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你们来了。” 李过快步上前,满怀关切地开口问道:“夫人突然召集我和高将军来,是有什么急事?” 高桂英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两人进屋坐下,之后也不绕什么弯子,直入主题:“朱慈烺打算把咱们大顺军拆开,李过你一部分,高一功一部分,还有其他人也分成不同的部分。”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作为大顺军的核心人物之一,高桂英从来没有轻易对外透露自己的想法,此时她的这番话显然透露出某种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听到这话,李过不由得一怔,心头顿时升起一股紧张的情绪。大顺军能够维持现在的局面,靠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团结与配合,若真如高桂英所说,朝廷想要分裂这支队伍,显然是朱慈烺的试探与打压,意图削弱他们之间的力量。 “夫人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高一功忽然站了起来,拱手问道。 作为大顺军的二把手,也是高桂英的亲弟弟,高一功身处局中,对朝中事务的敏感度一向极高。 “嗯。”高桂英点了点头,神情依旧从容,似乎一切尽在掌握:“除了那份封赏的奏折,还有一份奏折,是关于朝中军中各大臣和将军的安排委任的。据我所知,这些委任都是经过朱慈烺亲自审阅过的。” 她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冷静与决断,显然她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局面的准备。 听到这番话,李过顿时变得更加警觉,他并非担心奏折内容的具体安排,而是朱慈烺是否会借助这些新的安排,进一步打压大顺军余部的力量。 他心头闪过一丝急迫,这不仅仅是关于封赏的问题,而是关乎整个大顺军未来走向的深刻变化。李过站了起来,语气中透出几分焦虑:“那封奏折到底怎么说?是不是有什么新变动?”高桂英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放心,李过,大军的指挥权朱慈烺还是给你保留了。至于兵额多少,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但我估计,应该不低于两万。” 李过听后,虽然略感宽慰,但依然隐约察觉到局势中的某些不安定因素。 她顿了顿,又看向有些失落的高一功,语气轻松地道:“倒是要恭喜一功了,据说朱慈烺要把户部尚书的位置给你。” 高桂英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打趣,显然是在安抚高一功心中的失落与疑虑,高一功微微抬起的眉毛和眼中一闪而过喜色。 李过侧头看向高一功,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明了,高桂英如此说话,显然是在暗示一种新的权力安排。 “夫人。”李过低声道,目光落在高桂英的脸上,语气变得沉稳起来:“既然如此,我们该如何应对这份奏折中的变化? 朱慈烺的意图是什么?他究竟想通过这种方式做什么?” 他心知肚明,面对当前局势,单靠一纸封赏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高桂英抬头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 “我并不完全明白朱慈烺的用意,但他不可能仅仅因为封赏和权力安排就轻易放手。如果真如我所料,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削弱我们大顺军的凝聚力,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松散,从而更好地掌控局势。我们必须小心应对,团结所有有能力的将领,确保大顺军的核心力量不受损。” 听到这里,李过心中一紧,高桂英所说的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论。眼下的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在朱慈烺的压迫下,大顺军余部的将领们若不能团结一心,必定会陷入内耗。 高一功听完高桂英的话后,心中不由得一震,猛然意识到局势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便赶紧拱手抱拳,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与疑虑:“夫人,这个臣不知!” 高桂英见状,突然笑了笑,声音轻松带着几分玩笑道:“哈哈哈,一功,这怎么了?听说你在大军中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朱慈烺看起来也是爱才惜才之人,怎么会不知呢?况且,按照辈分,你可是他叔叔辈的人,既然他让你去做这个内政大臣,你就去吧,没什么好犹豫的。” 高一功低下头,面色微沉道:“夫人……我其实是想留在军中,继续为老兄弟们出力。” 高桂英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她轻轻点了点头:“一功放心去吧,朝中正需要你这样的人。记住,朱慈烺任命你为尚书,不是因为你是高一功,而是因为你代表的是大顺的高一功。你不仅仅是为他效力,更是为了老兄弟们未来的安稳,明白吗?” 这番话让高一功心中一震,他知道,高桂英所说的不只是话语中的道理,更是一种警示——他的身份不仅是个人的,而是代表着一个更大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高桂英的眼睛,语气坚定:“夫人,我明白了。我一定不负重托,为老兄弟尽心尽力。” 高桂英微微一笑,回头看向高一功:“朱慈烺的确是一个有大志之人,但他也非常清楚,身为皇帝,必须时刻控制住自己手下的将领和军队。如今他已经打算削弱那些地方势力,强化中央集权。也就是说,这个安排看似是对你们的信任,但实际背后,却可能是一个更加深远的战略意图。” 高一功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夫人,您觉得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消除我们这些将领的势力吗?” 高桂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神复杂地望着远方,低声道:“朱慈烺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任何一股势力威胁到他的统治。” 李过此时站在一旁,沉默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他深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眼中的疑虑也渐渐浮现出来。片刻之后,他低声道: “朱慈烺这样提拔我们大顺的将军,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意利用我们来对付郑家?毕竟,郑家如今的权力也越来越大,若没有外力的牵制,恐怕他也不会甘心服从。” 高桂英听了,不禁微微一笑:“你想的没错,李过。朱慈烺心中确实有这个打算,他想借助我们大顺的力量来牵制郑森。毕竟,郑家在福建的影响力太大了,如果不加以控制,恐怕难以维持朝廷的统一性。” 李过眉头一挑:“那他为何又不怕我们掌握了兵权后,可能不听命令?” 高桂英淡然一笑:“朱慈烺的雄心壮志啊,说白了,他将你们置于一个棋盘中,用权力和利益来控制你们。” 李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依然心生疑虑:“他这样做,能保证我们这些兵权之人不会反叛吗?” 高桂英转身看向两位大将,眼中透出一股复杂的情感:“朱慈烺并不全然信任我们,他更信任自己手中的政权。他知道,朝中所有的将领和重臣,都是有自己的利益和野心的,唯有控制住他们,才能保住自己的权力。” 李过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我们现在究竟该如何行动?朱慈烺如此安排,我们难道只能接受吗?” 高桂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今天召集你们来,并非只是为了这些话,我有其他事情要与你们商量。朱慈烺的野心,虽然可怕,但他也有自己的困境。我们必须要深刻理解这一点,然后做出最明智的决定。无论未来如何,保持清醒才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 第370章 整训 第370章 整训 李过和高一功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同的打算。 此时的局势,犹如一盘深邃的棋局,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风险,而他们的选择,将直接影响到未来大顺那些老兄弟们的命运。 高桂英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忧虑,眼下的局势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的可控范围。朝中的权力斗争、军中的派系争斗,都已深刻地影响到了李过与高一功,他们肩负着大顺老兄弟们最后一丝血脉的延续,她不得不为他们的未来担心。 “先帝仙去已经快四年了。”她低声说道,语气沉重:“我知道,大顺如今已非昔日可比之国,咱们如今寄人篱下,若不团结一致,分裂只会加速败亡。无论如何,‘分则败,合则胜’这句话,永远是对的。” 她的眼神投向坐在一旁的两位将领,眼中带着一丝迫切的希望:“大顺如今的余部,实际上已经所剩无几。你们两个手中掌握着最后的力量,若不能齐心协力,恐怕连这最后一线生机都无法保住。你们千万不要像郑森那样,不知大局,到最后连自己都害了。” 她顿了顿,显得有些忧虑:“大顺的这点血脉,若不能保全,恐怕早晚会被吞噬掉,特别是如今外部的压力越来越大。郑芝龙虽然手握大军,但他心存异志,野心勃勃,他的力量不容小觑,必须要提防。” 说到这里,高桂英的语气突然加重:“所以,无论郑芝龙提出什么条件,千万不能被离间,更不能卷入他们的争斗。你们也不要和皇上扯上任何关系,朱慈烺早有打算,谁与他过于亲近,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她话音一顿,目光坚决:“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人要精诚合作。在朝中扎下根基,自己强大,才能在关键时刻掌握主动。尤其是李过,你要时常和一功商量,切勿莽撞行事。” 李过听着她的话,默默点头,虽然知道这些道理,但还是感到一丝沉重。 高桂英接着说道:“朱慈烺既然让我们保留大军,并且让一功担任内政大臣,就不可能只是简单地削弱我们。无论如何,他需要我们支持他的决定,配合他的行动。我们就继续听命行事,稳扎稳打,认准局势,务实前行。” 高一功重重点头,拱手说道:“臣明白。” 李过也同样抱拳道:“臣明白。” 高桂英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无异议,心中的一块石头稍微落地。她知道,李过和高一功的性格都是稳重的,虽然心中也有所顾虑,但他们从未动摇过自己的立场。 对他们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求更高的权力,而是确保大顺余部能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中存活下来,稳步生长,而要做到这一点,也绝非易事。 与此同时,南京城北,明军神武营的驻地,李铁正满脸疲惫地走进营房。 “嘭!”一声,他重重地倒在了床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几天来,赵正东接到命令,给士兵们加大了训练量,原本精锐的部队,如今也逐渐显现出了疲态。尤其是那些新兵,常常在训练中跌倒,喘着气走不动道。 但即便是老兵们,连连抱怨训练强度过大,甚至忍不住私下里批评指挥官,称这些新命令如同“逼命”的魔咒。 吃过晚饭后,所有士兵都被允许在校场上自由活动,增强体能与武艺。但有一条铁律,那就是绝对不能离开营地,一旦被发现,轻则处罚,重则严惩。 大部分士兵疲惫不堪,在没有突发事件的情况下,他们都急于抓紧时间休息,早早地回到营房,甚至在同袍们之间低声咒骂那些被派去巡逻的军法队成员。一些已经筋疲力尽的士兵,只希望第二天能够稍微轻松一点,能够安稳地度过一夜,明早再听到军号响起。 然而,虽然士兵们感到身心俱疲,朱慈烺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随着福建局势逐渐紧张,他不得不加快了部署步伐,原本他打算给自己的大军一些喘息的时间,休养生息,但郑家的动向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局势。 郑芝龙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他似乎准备在死前称帝,这让朱慈烺感到极大的压力。而郑森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声势浩大,但他毕竟掌握着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一旦他有了帝王之志,必定会成为不可忽视的威胁。 为了防止局势进一步失控,朱慈烺不得不加强对郑军的监控,并迅速调集兵力,准备应对可能爆发的任何变局。 朱慈烺很清楚,只有严密的军队管理和强大的战斗力,才能确保新朝的稳固与未来的胜利。 为了进一步加强军队的纪律性与作战效率,他亲自巡视了大军多次,每到一地,他都会严厉要求军队保持严格的作息制度,并再次强调纪律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军营内,诸如赌博、酗酒等腐化行为,一直是他无法容忍的顽疾,尽管他多次发出禁令,依旧难以杜绝这些隐患,军中不乏敢于藐视军法的将士。 面对这一局面,朱慈烺不得不采取了更加严格的措施——派出了专门的军法队,每日都在全军范围内展开检查,彻底整治这些顽疾。 经过了十几天的强力打击,那些曾经胆大妄为、肆意妄为的军官士兵,终于开始收敛,军中的纪律终于开始有了些许起色,大家不敢再轻视军法。尤其是那些擅自饮酒、赌博的军官,经过几次军法队的亲自上门,纷纷收敛了心思。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中央军的这次军纪整顿只是一个试点。 辽东大战刚刚结束不久,整个大军的整改还远未全面铺开,想要统一全军的编制,补给,乃至武器装备,必然需要时间和系统的调整。 目前,朱慈烺只能从自己掌控的中央军开始逐步推行。在他看来,军纪和军力的提升必须从细节抓起,尤其是那些积弊深重的陋习,不能容忍其继续滋生。 朱慈烺严令所有军官和士兵不得赌博、饮酒、克扣军饷,扰民霸市等一切影响军队形象的行为。对于这些问题,他从未手软。 尽管中央明军整体的军纪较好,训练也已逐渐规范,但其中依然有少数将士,在长期的战争中养成了不良习惯。这些陋习严重影响了军队的凝聚力和作战效率,也破坏了军队的形象,朱慈烺深知,若不尽早解决,这些隐患日后必定会成为他朝中无法忽视的毒瘤。 “军法队”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其最高长官便是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陈福。除了军法队,朱慈烺还特意设置了“督察局”,并亲自任命了李邦华担任其司长,张煌言专门负责打击军中及官员的腐败行为。 而张煌言实际主导的“督察局”不仅对军中上下进行严密的监察,还对官员和民间的腐败行为进行打击,所有这些措施,都是朱慈烺用来巩固自己个人权威的重要手段。 通过这种纵深的整治,朱慈烺希望能够清除一切不利于国家和军队稳定的潜在风险,最终为整个新朝奠定坚实的基础。 这天清晨,李铁正在营地休息,看到赵东突然走了进来,便开口问道:“把总,咱们什么时候会被派去修水利啊?” “快了,估计十几天后吧,”赵东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继续说道:“听说常将军已经开始安排补给了。” 李铁点了点头,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对于军中的这些繁杂事务,他早已习以为常,修水利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其实也是一项艰巨的工作。 赵东继续补充道:“你们可别以为修水利是轻松活,比训练还累得很,军纪还更严。你们知道我在山东的时候,曾亲眼看见过有人偷酒喝,结果被打了三十军棍。” 李铁眉头一挑,显然知道修水利虽然是一项体力活,但若是失去了对军纪的约束,那必定会影响到士气与战斗力。 而军纪的严厉,恰恰是维系军队稳定的核心所在。 军中如是,整个大军的调整与整顿也是如此,只要能够建立起一套严格、有效的管理体系,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便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那还不如在军营里训练呢!”旁边一个新兵低声抱怨道,声音中透着不满和疲惫:“又不一定是回我老家,去帮别人修房子,到时候还不一定有在军营里吃得好,睡得好,白受这罪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眼中闪过一丝对这次任务的不耐与无奈。身边的另一个新兵闻言,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咱们现在在这训练,虽然辛苦,但最起码有保证,不像外面那样,这么多不确定。要是跑去别人家里干活,万一吃不好睡不好,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宁愿继续在军营里呆着,至少还能有个保障。”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眼里充满了对未来任务的疑虑和对现状的不满。 听着这些话,赵东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插话打断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别抱怨了。陛下搞这个军法队,肯定有他的道理,不会错的。”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的严肃与坚定:“一会儿被巡营检查的军法队听到你们这么说,可就有你们好受的了。” 他看了看身边几个有些心不在焉的士兵,提醒他们注意言行。军法队,作为整个军队的纪律保障力量,地位特殊,独立于战兵体系之外。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必须遵守严格的军纪,否则一旦被军法队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军法队的指挥层次异常严密,从千总到以下的所有军官,甚至包括普通士兵,一旦触犯军规,就会立即被缉拿,丝毫不留情面。 即便是军中的资深人物,赵东这样的老兵,也不敢轻易得罪军法队,而军法队的铁面无私,是军队能保持高度纪律性的重要保障。 他虽然爱护自己的手下,关心士兵的生活,但作为一名出色的军官,他深知军队的纪律必须严格执行。尤其是在军纪和训练改革方面,赵正东十分支持。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支持这种改革,毕竟,过度的支持可能会影响到士兵的心态,使得他们不再听从指挥。 在这一系列军法的背后,隐藏着军队的整体战略与目标,只有通过严格的训练与纪律管理,才能让这支军队具备足够的战斗力,抵御外敌。 而军法队的存在,正是这一战略的一部分,它既是纪律的执行者,也是对所有将领与士兵的一种警醒,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与自律。 李铁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力地躺回了床铺,近几日的训练强度极大,他几乎感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每一项训练,身体都在遭受着巨大的考验,肌肉的酸痛几乎让他无法忍受,然而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便强迫自己咬紧牙关,再坚持一会儿。 李铁心里清楚,刚开始的那十几天训练是最简单的,但最初的宽松和自由,很快就被严苛的训练和无休止的规矩所替代。他还记得那时,军营内的纪律松散,甚至连午夜时分,都可以翻墙出去,去外面买些烧饼肉食。 那时候,周围的百姓见兵营内的士兵饿了,便悄悄地将自己做好的烧饼送到兵营墙根,甚至还专门为这些士兵准备了梯子,方便他们爬墙取食。 军营内的气氛一度非常轻松,大家都在这种松散的氛围中,享受着片刻的安逸。然而,后来,有些士兵仗着自己是兵,肆意妄为,甚至在军营外与当地的百姓发生冲突,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事情愈发严重,最终引发了与周围乡镇大姓的纠纷。那场冲突几乎成为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激起了各方的关注,事态一度升级,甚至连皇上也开始介入。 为了遏制事态的发展,陛下迅速筹划并部署了军法队,让其正式进入军队内部,开始执行严格的纪律监察与管理。 (本章完) 第371章 金陵书院 第371章 金陵书院 这次军法队的介入,对整个军队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震动。 原本宽松的环境被彻底改变,士兵们从此必须遵守更加严格的纪律,任何越界行为都将受到严惩。 而对于那些不遵守纪律的将领和军官来说,军法队的存在无异于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随时准备落下。 军队内部,原本因为大规模战争结束,逐渐变得的松散氛围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形的压力,每一个人都必须谨小慎微,生怕犯下任何差错。 虽然军法队的存在让整个军队变得更加有序,但这种高压环境下的训练和生活,确实让不少新兵感到无法适应。 甚至在很多士兵心中,军法队的铁腕手段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阴影,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一旦犯错,便会迎来无情的处罚。 “不过,这也是为了咱们好。”李铁心中默默想着,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此时,赵东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光抱怨,咱们的责任大,做得不好,军法队的刑罚是随时准备落下来的。记住,只有严格要求自己,才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他说这话时,语气依然严肃,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关切,似乎在提醒所有人。 李铁对皇帝陛下的决策从不曾有过半分怀疑,他深知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所作所为无不符合大义,尤其是经过了那场摧枯拉朽的大战,打败了成群的鞑子,所作所为自然不可能是错的。 所以,即使加大训练的强度让人疲惫不堪,甚至那些严苛的军法队也让人心生反感,但这一切付出的代价,最终都是值得的。 李铁曾经历过艰苦又贫困的生活,田地里日复一日地劳作,年年稻谷不够食用,时常是饥肠辘辘,连温饱都难以保障。 可是自从他参军以来,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军中食物充足,且每月都能领取一定的军响,这让李铁感到自己有了保障。 他已经不再为温饱而担忧,也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农夫,能吃饱,能穿暖,甚至有时还能品尝到肉,那种满足感令李铁十分珍惜。他也从内心深处认可,参军相比种地,简直是天上与地下的差距。 第二天,赵正东从营房里走了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而片刻后,李铁伸了个懒腰,脱下身上的重铠,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水,接着便倒在铺垫上,闭上眼睛,脑海中空空如也。 赵正东并未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又转到邻近几个营房走了走,检查了一下营地的秩序。等到他准备离开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走到校场旁时,他停下脚步,发现场地中依然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快步走过去:“老孙,今晚又是你巡查?” 那个高大的黑影闻声停住,扭头看向赵正东,微微喘着气,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粗犷的笑意:“对,最近都是我,替你好好管着那帮不成器的狗崽子们!” 孙海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中的短斧,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屑。他并非明军旧体系的将领,实际上,朱慈烺非常有意图在军法队中安插一批外来人员,目的是为了打破内部的派系斗争。 这些外来的士兵并不与朝中的任何一方结盟,他们的忠诚只对着军饷的发放人——也就是朱慈烺自己。 因此,孙海这样的将领,显得尤为重要,因为他们对新朝的忠心远超过其他任何人,而朱慈烺对这些外来将领的重用,也体现了他对军队建设的深远考虑。 赵正东见到孙海,心里明白,这个家伙不仅性格直爽,而且办事从来不含糊。对于军中的新变化,他大多也只是通过自己身边的消息源获悉,但像孙海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隐瞒。 于是,赵正东悄悄凑过去,低声问道:“我听说陛下近期打算继续调整军制,训练模式也会有新的变化,尤其是各营的兵力.” 孙海听到这里,立刻皱了皱眉,打断了赵正东的话:“这事你就别问了,老子也不清楚。那些大将军们有他们的主意,我们这些小兵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他话语中的坚决让赵正东感到,这不仅是孙海不愿多说,或许其中还涉及到一些敏感话题。 赵正东见状,微微一笑,心里也知道,这些事情既然不是自己能打探清楚的,就不必再多言。他之所以好奇,是因为近期军中关于军制改革的讨论甚多,尤其是在训练模式上,许多人都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可既然孙海没有回应,那自己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个话题。 孙海拍了拍赵正东的肩膀,说道:“行了,老赵,等过几天咱们休息了,咱俩一起进城去喝一杯,放松放松。”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擦了擦汗水,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赵正东听后也笑了笑:“行,就这么定了!再不喝点酒,嘴巴都要干到冒火了!” 与此同时,经过了上万新兵的辛勤劳动和近千名工匠的精湛技艺,金陵书院的扩建工程,终于完工。 历时一个多月的最后修缮,在精心的规划与建设下,书院的景观焕然一新,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水相得益彰。原本简朴的建筑群,经过此次扩建,气势恢宏,整座书院的格局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不仅如此,书院的功能也得到了进一步完善,讲学、藏书、祭祀三大功能在这片庄严的学府中得以完美融合。 不过,尽管书院的扩建已成现实,但国家刚刚恢复平稳,百姓还在急需休养生息。此时的大明,急需集中精力恢复经济、提升军备,甚至是修缮水利,调度大量新兵投入各地灾后重建。 而大多数工匠也都被派往武器工坊,进行兵器的制作和军事建设。 所以,朱慈烺明确表示,他并不希望将过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浪费在这类“形象工程”上,当务之急是恢复国家的生产力和战斗力,避免因过度耗费资源而影响民生和军事。 因此,他采纳了张名振、李邦华等人的建议,决定将书院的扩建工程压缩,保持简朴,不做过多的奢华装饰。 朱慈烺的这一决策,不仅考虑到时局的紧迫性,还深知百姓对国家的期望。正因为如此,金陵书院的落成,虽然并未如一些权贵所预期的那样充满奢华与浮华,却在简朴之中显得尤为庄重和实用。 随着金陵书院的一步步完成,来自大明各省的文人学子,纷纷赶来拜访,参与书院的学术交流。而对于那些有志于建功立业的青年才俊来说,金陵书院无疑是他们展示抱负、才华的最佳舞台。 其中,宁海生便是其中之一。他是云南省乡试的第五名,虽然并非最为出众,但也是一位有志之士,心中早已立下宏图。此次来到南京,他的主要目的便是参加即将在金陵书院举办的会试,借此机会一展自己的才华,争取在大明的文官体系中谋得一席之地。 宁海生带着两个家仆,步伐沉稳地迈上了金陵书院的台阶,心中不禁涌动起一股激动之情。尽管他曾多次听闻金陵书院的盛名,但亲眼目睹这座书院宏伟的外观,依旧让他感到震撼不已。 书院的大门矗立在他眼前,雄伟的白墙与青瓦搭配得恰到好处,威严大方,似乎象征着这座学府的崇高地位。宁海生随着人流缓步而上,穿过大门,继续走过二门。 门框由坚实的岗石雕刻而成,左右两侧的过道通往书院的南北二斋,通道的两边栽种了数株松柏,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穿过二门,宁海生终于来到了书院的讲堂,这里是金陵书院的核心所在,也是教学活动和重大仪式的举行场所。 此时,讲堂内已经有上百名来自各地的学子在聚集,他们或是低声讨论,或是思索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学术的热忱与追求。令宁海生感到意外的是,在这群学子中,竟然还有不少异域的面孔,他们穿着不同于大明士人的衣袍,语言中带着浓厚的外来口音。 甚至,他注意到角落里有几位身形高大、皮肤较为白皙的人,他们就是所谓的“红毛怪”,即来自西方的传教士。这些西方传教士并不多见,他们的存在让宁海生感到十分震惊。 作为云南省的乡试中等的状元,宁海生虽然接触过一定的西学,了解过一些关于西方文化的片段,但亲眼见到这些“红毛怪”言谈举止时,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那些传教士正在为一群学子讲解他们的思想与理念,虽然语言不通,翻译的过程显得有些繁琐,但他们眼中的坚定与执着,依然感染了在场的许多人。 宁海生站在讲堂的一侧,眼睛不由自主地扫视着周围的学子们,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自豪感。虽然他来自远方的云南省,但如今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仿佛是一个新的开始,他胸中涌动的理想与抱负,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振奋。 云南的文教事业相比金陵等地,显然相差甚远。金陵书院汇聚了全国十数省的精英,文人墨客云集,知识的交流与碰撞在这里变得尤为频繁。 在宁海生的心中,乡试第五名的成绩,曾是他傲气的来源。那时,他总觉得自己步入京城,顺风顺水,前程似锦,每每想起昆明的那场考试,他心中就充满了骄傲。 然而,时间一长,理想与现实的差距逐渐显现,这份原本澎湃的自信渐渐消退,变得愈加沉重。即便曾经的成绩被众人看作光彩照人的荣誉,但面对即将到来的会试,宁海生的内心却不再如初见时那般坚定,压力与焦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侵入了他的内心深处。 就在他一时茫然,内心有些低落的时候,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几位熟悉的身影上。 顿时,宁海生的心情豁然开朗,那种久违的轻松感重新涌上心头,前方走来的是他在昆明考试时结识的两位朋友,叶文与胡杜。见到熟人,心中的不安和沉闷顿时一扫而空,宁海生不由自主地快步走了过去,满脸笑容地打招呼道: “叶兄,胡兄,咱们又见面了!” 这两个身形挺拔、仪表堂堂的男子闻声抬头,看到了宁海生,不禁露出了笑容。叶文,年长一些,身形略显消瘦,但眼神中透露着一股书卷气,温文尔雅地说道:“宁兄,你终于来了,我们已经在这等你两天了。” 胡杜则更为直接,他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是啊,真的没想到,这天底下居然真有‘红毛夷人’,以前听说还不信。” 听到胡匡杜这么说,宁海生心头微微一震,随即笑道:“是啊,听说这些‘红毛’的学问颇为奇特,但我倒是更关心会试的事情。叶兄、胡兄,你们这两日都听说了什么要紧的事?我这刚到书院,事情还不太明了,能否指点一二?” 叶文和胡匡杜对视了一眼,显然并未把‘红毛’的问题放在心上。叶文淡淡一笑,说道: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刚来的时候,倒是觉得新奇,但待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也就那么一回事。” 他顿了顿,接着语气带着些许自豪地补充道:“至于那些‘西学’和‘红毛’的学问,咱们可不能信。西学不过是这些夷人偷了咱们祖宗的东西,东拼西凑出来的东西罢了。” 胡匡杜闻言也不由得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低声说道:“那些‘红毛’真是奇怪,整天就知道蛊惑人心,怂恿咱们去洗礼入教。你们知道吗,听说入教的人,居然还得休掉妾室,简直不可理喻。昨天我和其中一个争辩了一番,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弄得自己也觉得丢脸。” (本章完) 第372章 福建局势 第372章 福建局势 宁海生听了两人说话,心中一时有些愣住了,他不太理解为何这两个朋友会如此愤慨,他对于‘红毛’的文化和信仰并没有太多兴趣,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会试。 可他并不想显得太过冷漠,于是随便附和道:“这些蛮夷不过是未开化之人,哪里懂得我大明的礼仪制度呢。前些日子,我父亲还纳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难道哪个长辈会说这不对吗?这些‘红毛’不信祖宗之法,倒信他们自己那套,真是可笑。” 叶文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胡匡杜的看法,继续说道:“是啊,‘红毛’不过是些外邦蛮夷,哪里懂得我大明的‘天理’。你看我父亲那些长辈们,年纪大了,但还总是用祖宗的规矩教导我们。你说这些‘红毛’,能懂得什么?我倒觉得,不必和他们争论太多。” 胡杜也附和道:“正是,宁兄,你来之前,我们听到书院里有些人开始讨论‘西学’,还有‘红毛’的信仰问题,心中不免有些气愤。毕竟,我们大明自古以来礼仪盛行,岂能随便让这些外邦人乱说?” 然而,宁海生的注意力却早已从‘红毛’的议题上转移到了会试的问题上,他并没有太多兴趣参与这些讨论,因为他心里最为关切的,还是即将到来的会试。 尽管这几天他与朋友们有过几次交谈,但每一次他都未曾真正了解书院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会试的细节。他深知,这次的会试决定着他未来的命运。 于是,他再次开口,带着几分焦急和期望,问道:“叶兄,胡兄,你们听说了吗?会试的具体安排是什么?是否已经确定了时间和规则?” 叶文和胡杜见宁海生这么着急,心中也不禁有些动容。叶文思索片刻,才说道:“会试的具体时间还没有正式确定,不过应该就在这个月内进行。至于规则嘛,听说会与之前有所不同,可能会有些新的变化,但我们这些人也只是听说,具体还得看之后的公告。” 胡杜也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不管怎么变化,咱们这些举人终究是要面临一次严酷的考试。你我都知道,书院中的每一位举人,都有着中状元的期望,只希望这次能够顺利,别让自己后悔。” “叶兄,胡兄,我听说这次春闱改了,增加了许多科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宁海生看着两人,微微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忍不住询问道。 叶文将和胡杜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胡杜先开口,脸上满是热切和激动: “听说是陛下亲自主张的,科举作为国家的大计,关系着天下士子的前途,也决定着治国理政的根基。陛下认为,科举不能仅仅局限于传统的几科,应该增加一些更为实际的考试内容,来培养更多能够服务朝廷的才俊。” 胡杜稍稍停顿,脸上带着自豪和喜悦的神色道: “据说这次增加了明法、明算、史科等几个科目,涵盖了法律、行政、历史等方面的知识,目的是要让那些学子不仅仅精通诗文,更能够理解治国理政的复杂性。除此之外,陛下还特别为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名额,听说今年的录取人数会大幅增加,这不仅是为了加强人才储备,更是为未来收复失地、恢复国家之力做准备。” 胡杜一谈到这个话题,便显得非常激动,他的眉飞色舞完全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尽管这些新增的科目大部分他并不精通,但听到陛下为士族争取更多的机会,他还是忍不住心生兴奋。 毕竟,科举是每个士子的命运,而每增加一个名额,就意味着多了一个进入仕途的机会,对于像胡匡杜这样已经年纪渐长的士子来说,名额的增加无疑是一种福音。 宁海生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感慨,在这动荡的时代,能够通过科举进入朝廷,成为一名有权有势的官员,绝对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而这次春闱改革,显然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更好的机会,也让他不再那么焦虑自己可能面临的落榜困境。 “陛下是真心为咱们士族着想,毕竟能为我们争取更多机会,增设科目,是他用心良苦的一手棋。”叶文将此时插嘴,低声说道: “听说一开始,那个姓吴的内阁首辅还不同意此事,坚决反对增加这些科目,觉得科举本就已经太过繁重,何况增加科目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合格的士子涌入。可恨的是,吴首辅这种老家伙,始终固守传统,不思进取。” 叶文将一边讲,一边摇头:“不过好在陛下据理力争,最后还是说服了他,才最终推动了这次科举的改革。” 叶文将话音一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更重要的是,增加的这些科目,肯定会分走不少原本竞争激烈的名额。我们的竞争会少很多,机会也就更多了。” 宁海生听完两人的话,心中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自己出身不算差,祖父曾中举,尽管未能在会试中如愿,但经过一番努力,最终也通过关系得以担任知县之职。 家中传承的读书风气和良好的教育,让他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熏陶,眼光和见识也颇为深远。只是在过去几年的科考中,屡次失利,给了他不少压力,使得他对这次春闱有些忐忑不安。 “唉,真不明白,那个姓吴的内阁首辅,居然如此固守旧制,不肯为我们争取一下。”宁海生听完叶文将的话,忍不住愤愤不平地说道:“国家刚刚太平,百废待兴,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读书人不该为国家效力吗?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斤斤计较?” 他略微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叶文将和胡杜面面相觑,显然也理解宁海生的心情。 作为士族子弟,他们也一直希望能够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然而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科举始终是他们出头的唯一途径。 国家安定之后,他们自觉有责任为国家的复兴贡献力量,而科举制度改革的推进,显然给了他们更多的机会,尤其是通过增加实际应用科目,来培养更多合适的官员。 胡杜抬手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吴首辅那人啊,总是顽固不化,固守着那些成规,不知时代变迁。可是陛下做了这次调整,虽然有些阻力,但最终还是赢得了胜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些士子可以安心备考,心里有底。”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道:“改革是为了国家长远的发展,而不是为了某些人的私利。我们读书人,若是连机会都没有,怎么能真正为国家出力呢?”宁海生点了点头,心中涌上一股澎湃的力量。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未来,甚至为了恢复失地,收复那些沦陷的疆土,而身为读书人的他们,也正是在这一历史时刻,肩负着复兴大明的责任。 “希望这次我能顺利通过,成为陛下的栋梁之才。”宁海生暗自下定决心,目光坚定起来:“既然科举已经改革,我们的机会就更多了,我们也必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韦显站在船头,凝视着眼前的江面,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潮湿的海气。随着商船逆流而上,远处的山峦和岸边的村落逐渐变得模糊,而船上的其他三人正默默地忙碌着,偶尔抬头查看四周。 他心情颇为复杂,此行并非轻松之事,自己这次的伪装能顺利过关,完全依靠之前的准备和对局势的精准掌握。他与这支商队并无太多联系,不过商队的性质十分特殊——专门从事海上走私贸易。 由于船队通常与一些地方海盗军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韦显此行并未遇到多大的麻烦。 经过一番巧妙伪装,他被当作是来自南洋的海盗头子,商队中的船员们自然不敢过多探问,甚至没有对他表示任何怀疑。船上众人虽然警觉,但一旦看到韦显身上的标志性衣物和举止,他们便安心了——这正是他们惯常接触的“同行”。 商船一路向北,最终抵达了漳州府的外码头。韦显走下船,眼前的漳州依旧充满了喧嚣与活力,但与他之前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情报相比,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生警觉。 城门口的守军,明显比之前所说的多了许多,身穿重甲的士兵眼神锐利,警戒森严。韦显略微皱了皱眉,心中不禁猜测:这一切是不是郑森早有预谋,提前加强了防备? 商队的领头人带着一群人,他们和韦显同行,来到码头旁的一处木板房。几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家丁守在门口,看到商队到来,他们立刻上前打招呼。 房门随即被打开,里面的军官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似乎早已等候多时。那位军官目光扫过商队的成员,看到领头人时,面带微笑,立即迎了上来,打了个招呼,随即不再说废话,示意大家进城。 韦显站在队伍的后面,心中明了,这支商队与漳州城驻军的关系,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商队能够顺利进入漳州,显然与驻守在此的将领们有着深厚的利益联系。 而事实上,这样的商队并非唯一的走私集团,郑家的势力早已在这个区域内扎根,商队的贸易往来与郑家的军队紧密相连。 若没有这些将领在背后支持,凭借郑军强大的海上力量,连海盗都难以存活,更别提这些依赖走私维生的商人了。尽管郑军一直宣扬要封锁海岸线,但事实却是,走私、贸易、甚至劫掠的行为一直存在于这片海域。 而郑家的部队虽然不时加强防备,但民间的贸易与走私依旧风生水起,几乎没人能够完全制止。韦显暗自思索,这其中的缘由,恐怕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进入漳州城后,商队的领头人和那位军官一起走向城门附近的一座仓库。 仓库周围的搬运工和商队成员显得格外悠闲,似乎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日常的活动。韦显与手下的三人被安排在仓库外等候,虽然并无什么特殊安排,但这片区域的气氛却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安。 周围的搬运工们似乎对于这里的情况很熟悉,大家都像是早已见惯了这些交易。他显并没有急于进入仓库,而是选择在外面等候。 他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同时也小心地听取着附近人的闲聊,从他们零散的对话中,韦显很快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最近,郑鸿逵似乎察觉到什么了,已经下令加强防范。”一名搬运工低声说道,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听说马上会有一支郑军的增援部队过来,说是共同防范朝廷的突袭。” “哼,防范朝廷?还是防我们这些走私商队吧!”另一名搬运工冷笑着说道:“我听说,郑家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他那边的粮草已经开始积累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 韦显皱了皱眉,心中一动,这些家丁和商队成员的谈话,他并不完全相信,郑森的动向一向难以捉摸,郑军的调动背后,可能不仅仅是单纯的防备外敌。 另一名搬运工低声说道:“听说郑家那些狗日的,早有安排,甚至有人提到,若发生战斗,咱们这些走私商队的退路恐怕都没有了。你看,这儿的防备是不是也太严密了些?” 这番话引起了周围人的讨论,有些人甚至开始打探,是否能借机转移到广东那边,以避开可能的冲突。 有人还提到,郑军的水师也在加紧训练,一旦爆发战斗,福建的局势必定更加紧张,商队的生意可能受到影响。 福建的局势可能比韦显预想的更加复杂,郑军的调动显然不是单纯为了防御海盗那么简单,他必须加快进度,尽早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能在这场复杂的局势中迟疑。 (本章完) 第373章 漳州城之乱 第373章 漳州城之乱 “那可不得了啊,我过琼州府的时候,看到一个口岸停了至少两百条船,还有几十艘比我们商船大好几倍的福船。 我看要是他们来攻打漳州,你们根本守不住!”领头的跟班神色得意,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怕别人听不清楚他要说的夸张话: “而且现在岛上的大军恐怕有好几万,往上一看,乌压压的一片,喊声震天,靠岸的船都被震动了!” 话音刚落,几个家丁互相对视了一眼,刚刚听到的消息让他们感到一阵寒意。眼下南方局势的复杂,让这些家丁心生忐忑,毕竟最近郑家与各朝廷的关系剑拔弩张,漳州作为南方重镇,始终是各方争夺的焦点。 韦显站在一旁,听着这些人一会儿恭维,一会儿夸大其词,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琼州府水师的情况,他自然了解——不过一万战兵和几百条船,能有多强?怎么就被那个领班吹嘘成几千条船,几万大军了? 他见这些人谈得愈发离谱,心中不禁冷笑:若这些人真信了这些话,恐怕漳州的防线早已崩塌。 而且,按他所知,明军在南方的力量,远不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雄厚,甚至在漳州附近并没有多少强有力的驻军,若真打起来,绝不可能是他们想的这样轻松。 至于这个领头的人,之所以如此夸大其词,并非为了什么真正的情报,更多的是想借此增强自己在这些家丁面前的威望,让这些人觉得他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或者,至少在这次行动中,能够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毕竟,韦显知道的,这些海盗们虽然身手了得,但眼前的机遇大多都依赖于他们如何在漳州与郑藩之间的复杂博弈中站稳脚跟。 不一会儿,仓库里的货物卸完了,领头的那人与将领谈好了事情,面带微笑走了出来。他一挥手,示意韦显和其他搬运工一起进入仓库,开始卸货物。 韦显心中明了,这只是表面上的事,他这次来漳州,是要亲自摸清漳州的防务和郑家的动向,了解他是否有备战的准备。 当前锦衣卫在南方的布局仍然不足,之前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北方,福建分支的成立时间还很短,许多事情还来不及布置,尤其是在郑家控制的漳州地区,他们并未深入渗透,连个固定的据点都没有。 眼下,他只能依靠自己过往积累的关系网和金钱,才能在这片混乱的区域里有所作为。货物卸完后,领头的那人又开始忙活起来,他没有丝毫停歇,立刻将几个跟班支使去监工,而他自己则带着韦显等人进城。 韦显看着他一路昂首阔步,腰间挂着那个刚才从将领手中得来的腰牌,显得气吞万里,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一路上,他的眼睛不时扫视四周,注意到很多民夫正忙碌着搬运守城的物资,偶尔还有几队士兵匆忙行进。 漳州城内虽然依旧繁忙热闹,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什么意外的冲突。漳州城现在的局势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尤其是在郑家和朝廷各方的角力下,谁都无法预料接下来会迎来怎样的风暴。 走着走着,领头的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杂货铺,这家铺子看起来并不起眼,门面破旧,里面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货物,看起来毫无章法,甚至有些混乱。 这是海盗在漳州的一个据点,专门用来接收和交换情报的地方。而这些海盗与郑家有着某种暧昧的合作关系,他们不完全是为了抢劫和扩展势力,更多的是充当中间人,提供情报,协助一部分人的私下交易。 领头的那人与店主交换了几句,便领着韦显进入了店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店主看了看他们的样子,眉头微皱,但随即点头示意,不久后便有一名年轻人端上来茶水,轻声退了下去。 韦显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观察四周,像这样的情报据点,平日里都是最容易泄露消息的地方,周围看似安静,实则暗藏玄机。领头的那人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开口说道: “这次来漳州,别说我没告诉你,局势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郑家与朝廷的关系紧张,我们这些人,既不属于任何一方,又不得不参与其中。你要清楚,漳州的防线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脆弱,毕竟郑家的人早就埋下了不少暗子。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情报,还是得靠自己去摸索。” 韦显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做出了决策,漳州的局势复杂多变,自己既要小心应对,避免暴露身份,又要快速掌握有用的信息,为后续的行动做好充分准备。 “大哥,你们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掌柜说,我们可得好好招待你。你是我们首领的贵客,别和我们客气。” 领班一走进门,见到韦显的身影,态度立刻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恭敬了许多。他并不知韦显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位是首领的贵客,心中自然不敢怠慢,语气中带着几分恭顺。 韦显微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去做你的事吧,别管我们。我们只有四个人,尽量不被人发现。” 他的话语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冷静与威严。那个领班连忙躬身: “大哥放心,没问题的。我们这些做这行的,哪怕是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不会引起怀疑的,大家都习惯了。” 领班退下后,韦显便带着手下的人开始安置下来。他并不急于行动,他清楚,眼下的漳州局势已经暗流涌动,任何急功近利的举动都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 他让手下轮流值哨,另一些人则趁机休息。此时的漳州局势,早已进入了风雨欲来的时刻。 城内的不少人,已开始着手反郑军的准备工作,准备借助外力摆脱郑鸿逵的控制,并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力和支持。 漳州府,作为粤闽交界的重要门户,地理位置十分独特。其西,北部为高山盆岭,东南部则是广阔的海域,天然屏障使得这里成为了一个战略要地,水系发达,肥沃的土地和密集的人口,也使得这里成为了商贸繁荣的重镇。 漳州府不仅是东南沿海重要的经济中心之一,更是商贾往来的必经之地,沿海的众多良港和岛屿,更是商人往返的中转站和补给点。 然而,正是这片富饶的土地,也成了盗匪和海盗的滋生地。在这里,地方治安一度形同虚。盗匪横行,山贼海盗肆虐。 漳州的地方治理颇为困难,当地的宗族势力又深植民间,各地的高墙大寨和隐蔽的山寨成了人们自保的手段,官府多次试图整治,然而一直未能有效遏制盗匪的肆虐。 漳州的局势复杂,朝廷对于这里的治理亦显得力不从心,福建的动荡也加剧了局势的复杂性。 城中的不少人,尽管开始了反郑军的布局,但受限于郑鸿逵的掌控,他在朱慈烺发起攻势之前,尚不敢公然举旗。夜幕渐渐降临,韦显站在楼顶,望着漳州城的灯火,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俯瞰下方的街道和建筑群。 漳州城内的楼宇密集,街道宽阔繁华,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富商或官员的府邸显得格外显眼。城市的中央,士兵们在街道上巡逻,保持着极高的戒备。那些商贩早已被盘问一番,被勒索一顿,匆匆离去。 随着夜色的深入,巡逻的士兵数量愈发增多,带着兵器的人影在街头巷尾不断穿梭。酒楼和客栈在这时早已关闭大门,街道上的喧嚣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 那些白日里鲜有出现的民夫,此时也纷纷涌向城外,前往山外挖掘沟壑,构筑防御工事。在这座城市里,黄家的势力虽然占据了南面的几个据点,但北方依旧被郑家的军队牢牢把控。 郑鸿逵心腹中的郑军总兵张胜,驻扎在漳州北面一带,从北面威胁着漳州的城防。 而东边的郑家人,则是一直忠于郑森,试图借助这股力量威胁漳州,确保漳州不被郑鸿逵的势力所侵占。 因此,郑芝龙的手下,儿子郑森虽然有意反抗叔叔郑鸿逵,但在朱慈烺的军事压力下,他并不敢轻举妄动,任何一个不慎的举动都可能导致局势的失控。 这里面的故事,可一点都不简单。要知道原本历史上,郑家人自己的明争暗斗,也十分激烈。 站在楼顶,韦显的思绪飞快流转,漳州的复杂局势并不只是简单的地方势力的斗争,更是整个东南局势的缩影。 今晚,他已然察觉到漳州城内的异常动静,事情已经接近了一个临界点,他必须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 韦显如今在漳州城的一个隐秘住所内,凝神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脑海里不断回想之前收到的各种情报,心头的焦虑一刻也未曾放松。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一方面是因为这座城池所处的战略地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所肩负的责任。 作为锦衣卫的首脑,东南沿海的一切情报都要经过他的审查,然后汇报到南京,直接呈送到周世显面前。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影响到大局,特别是漳州这一重要的战略节点。 而漳州,向来是平定福建战事中的关键所在,如果朝廷的水师和里应外合的福建各部,未能成功拿下这座城池,势必会直接影响到南方战局的走向。 换言之,若不能控制漳州,将很有可能导致朱慈烺的福建收复计划受阻。 而一旦整个南方的局势陷入混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韦显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桌子上的地图上,自从进入漳州以来,局势就一直紧张而复杂。 郑鸿逵的反正之心,已经在许多迹象中显露无疑,漳州城外,戒备森严,内部似乎也有着不少暗流涌动。 然而,尽管情况看似可控,但身处其中的他仍旧感到压力重重。 几经波折,他最终决定亲自过来,这一趟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但他心中始终不安,担心若依赖他人,或许会错失重要的线索。他宁可自己亲自掌握局势,也不愿意因为一丝疏忽而让局面走向失控。 夜色降临,四周逐渐安静下来。韦显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他安排了手下轮班值夜,时刻关注着冯双礼及其部队的动向。 虽然并没有察觉到太大的异常,不过,他仍然不敢完全放松,继续密切观察城内的动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渐深,韦显刚躺下不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模糊的动静,像是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他的心脏骤然一紧,立刻从床上弹起,迅速穿好衣物。 果然,没过多久,他的手下就匆匆进来,低声报告:“掌柜,外面似乎有些不对劲,杂货铺的掌柜和伙计们也没什么反应,但我们看见院子外的火光越来越强,可能出事了。” 韦显迅速走出房间,心情愈加沉重,他抬头透过窗外看去,发现远处西北方向的天空中,已经闪烁着点点火光。周围的街道也开始变得喧嚣起来,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他的心头一凛,赶紧指示手下搬来梯子,带着几个人爬上楼顶一探究竟。站在屋顶上,韦显望向城中的混乱景象,月色下,他看见街道上有人举着火把,成群的士兵开始四处奔走,阵阵喊杀声此起彼伏。 从火光照射的地方可以看到,漳州城内的确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街道两旁的民宅被焚烧,火光映照着士兵们挥舞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和危险的气息。 “这是什么情况?”韦显心中疑惑,虽然距离较远,且听不到具体的动静,但他已经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绝非偶然。漳州城外虽然松懈,但城内的警戒却十分严密,哪怕有一丝动静也不可能不被察觉。 而如今,城内的混乱显然不是突发事件,至少有一部分人已经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局势,开始做出反应。 (本章完) 第374章 内外交困 第374章 内外交困 在火光的照耀下,韦显很快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局势已经变得不容忽视,漳州城内似乎有某些军队或势力正在做出反叛的举动。 这一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与郑鸿逵的反正之心密切相关,可来的却非常不是时候。 “他娘的,这些该死的海寇,怎么会这样?”韦显几乎咬牙切齿。 他深知,这场乱局的背后,必然涉及到了郑鸿逵的某些决策或者行动。更让他焦虑的是,如果郑鸿逵在这一刻选择背弃,漳州一旦陷入更大的混乱,整个南方战局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掌柜,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找机会撤?”一个手下看着下方街道上的火光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韦显神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虽然撤退是一种选择,但如果在此时撤离,可能会错过唯一的机会,甚至可能永远无法掌握主导权。 他站在屋顶,凝视着远处混乱的景象,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周围,分析着眼前的情形。虽说城内的骚乱刚刚爆发,但这些骚动未必能撼动漳州的根基。 “这点人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估计很快就会被扑灭了。”韦显低声说道,心中显然已做了应对的打算。在吩咐手下继续观察局势后,他则滑着梯子下到了院子里,准备继续做好下一步的安排。 果然,如韦显所料,骚乱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平息了。街道上的喧嚣逐渐消散,紧接着,就有城内的士兵开始沿街高喊,宣告这场骚乱不过是闯入城中的一伙假扮商队的毛贼,经过大军的迅速剿灭后,局势已经恢复平静。 然而,韦显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他知道这一切远非如此简单。漳州的局势不仅仅是外敌的威胁,内部的矛盾也同样激烈,尤其是郑鸿逵的动向,始终让他感到不安。 正在这时,杂货铺的当家的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到韦显依旧在院中,便立刻向他走了过来。这位当家的身在漳州城多年,对于城内更深层次的动静,有着直接的接触。 韦显便毫不客气,直接要求他去打听更为具体的消息:“你去打听一下,不要回避任何问题,尤其是冯双礼那边的情况。” 当家的虽然心中有些犹豫,但也知道韦显的身份特殊,若不竭尽所能满足,岂能避免招来麻烦。他立刻应允,带着银钱和一些厚礼,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韦显内心依旧忐忑不安,漳州的情况复杂,一旦郑鸿逵背叛或做出不利举动,这座城池的局势就会变得无比危险,甚至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漳州作为福建平定战役的关键点,任何突发的变故都可能导致大明南方战局的动荡,甚至影响整个大明的命运。 因此,韦显必须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局面。 不久,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掌柜的再次匆匆回到了屋内,面色凝重。 “掌柜的,消息怎么样?”韦显见状,立刻问道。 掌柜的的脸色略显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显然所获的消息不太乐观。 “这次,估计是出了大事了。”掌柜的低声道,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听说是有一队士兵,三四十个人,他们趁着夜间值守的机会,准备逃出城去,结果被人告发了。现在,张将军的儿子已经带兵剿灭了这伙叛军。这种事情,不只是乱民能做的,肯定有更大的内情,城内的气氛,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 韦显听罢,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郑鸿逵的部下能够如此果断、迅速地镇压叛乱,足以证明他对漳州城的掌控力非同一般。而且,在四面敌对的情况下,郑鸿逵能保持如此高效的指挥和控制,无疑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准备,甚至可能提前布置好了应急方案。 对于韦显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值得欣慰的信号。不过,韦显的心情并未因此得到完全的放松,他清楚地知道,表面的安定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已解决。 韦显快速问道:“还有其他的消息吗?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那个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叹息道: “漳州城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我早先听到一些消息,郑鸿逵似乎不满大老爷的调遣,已经在密谋着什么事情。现在,郑家的兵力已经四面八方包围了漳州,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这么多的郑军。如果城破了,恐怕又得发生屠城的惨剧。” 掌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叹息道:“漳州的局势已经无法持续了,我听说很多人已经开始准备逃离了。” 韦显心头一紧,尽管他并不完全相信掌柜所说的每一个字,但从他说出的这些消息来看,漳州的局势确实不像他所预想的那样简单。 郑鸿逵的反正迹象愈发明显,且郑家的力量早已四面逼近,这一切都暗示着,漳州的局势随时可能崩盘,而这种崩盘将直接影响到整个南方的战局。 韦显的心情愈发沉重,他必须立即采取措施,确保自己的安全,同时也要为陛下提供最及时的情报。 韦显带着手下回到了房间内,目光紧紧地锁定着眼前的地图,根据大军行进的计划,从这段时间到部队到达漳州,距离还有一定的距离。在此之前,他的任务是协助郑鸿逵稳住漳州府南部几个州县的局势,为接下来的大规模作战做出充分的准备。 虽然郑鸿逵已经在当地拥有了强大的控制力,但随着局势日渐复杂,局部的稳定尤为重要。漳州这片土地,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仅地理位置重要,且富饶的资源让它成为了大军征战的关键。 “现在开始,都不要睡觉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天亮之后我们直接去见郑鸿逵!”韦显挥了挥手,声音沉稳有力。 周围的手下立刻收起了困意,抬起了警觉的目光。这一夜,或许就是决定漳州乃至整个南方战局的一夜,韦显明白,自己必须带领手下尽快行动,确保漳州的防线稳固,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争取更多时间和空间。 * 漳州府内,府衙大堂灯火通明。郑鸿逵坐在正位上,脸色冷峻,一言不发。周围站着一群亲信将领,包括张胜和王信等人,气氛凝重而压抑。 漳州府的控制权已经稳固,但局势仍然复杂,郑鸿逵知道自己面临的压力远超以往。他虽然不再需要担心养军的问题,因为漳州自古丰饶,又有海运,能够供给大量军需,但他清楚,一旦外部压力增大,局势随时可能发生反转。“将军,那几十个叛徒已经被末将杀光了,城内百姓也已经派人去安抚。”张胜站前,恭敬地拱手汇报道。 几天前,他曾亲自带队镇压了几起局部的叛乱,漳州内外有部分人不安定,尝试与郑军勾结,打算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幸好,经过迅速而严厉的处理,这些叛徒都已被消除,百姓的恐慌也渐渐平息。 郑鸿逵依旧板着脸,目光深邃,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继续思索着当前局势。漳州虽占据了重要的战略地位,但北面和西面两支郑军依旧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进攻,而他自己此刻最需要的是时间和资源,尤其是能够支援的大军。 他知道,如果能得到陛下派来的援军,那么漳州的局面将会有根本性的好转,但他能否等到那一刻,是个巨大的未知数。 “将军,现在大老爷那边势弱,附近州县的知县都在我们的控制下,陛下的大军又承诺前来支援。此次行动,必定是万无一失。”王信见郑鸿逵始终不语,便站出来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乐观。 郑鸿逵终于开口了,他低声问道:“大老爷,还有郑森那家伙,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特别是北方和西面,这两股郑军的威胁,是郑鸿逵真正需要警惕的,那里的两个领兵之人,都是郑军的两位重将,而他们的动向直接关系到漳州的防守形势。 “那些部队,似乎是接到了大老爷的命令,现在防守十分严密,恐怕是在等福州那边的大将,带兵过来。至于施家,他已经从福州出发,估计很快就会抵达了。”张胜接过话茬,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紧张。 他详细报告了郑军的动态,并提醒郑鸿逵,福州的部队虽然还未到达漳州,但其已开始出发,预计很快就会增援北面的阵营,这让郑鸿逵的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将军,陛下的援军什么时候到?末将担心,我们如果太过依赖于自己,很难坚持到最后。”张胜的目光扫向了在场的其他将领,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道:“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援助,恐怕漳州的局势难以稳定。” 郑鸿逵听到这里,沉思片刻,终于再次开口:“明军的使者是明后两天就到吗?” 漳州城内气氛愈发凝重,冯双礼坐在府衙大堂正座,眉头紧锁,心思百转。他很清楚,眼下最紧迫的不是战局,而是如何稳住军心民心,逃兵虽不多,但一夜几十人,几天下来便足以动摇整支军队的根基。若士气崩溃,不仅无法野战,连守城都成了奢望,他需要的,是一剂强心针。 “明军的使者明后天便到。”王信抱拳,语气坚定道。 郑鸿逵闻言,深吸一口气,缓缓舒展眉头,这支援军或许不会太过强大,但他们的存在便是一种信号,一种象征。他开口道: “张胜,从今天开始,你亲自带兵驻守城墙。等到明军使者一到,立即全城戒严。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杀无赦。” “是!将军!”张胜抱拳领命,目光中多了几分肃杀。 郑鸿逵点点头,随后转向王信道:“王信,你负责组织人手。起事时,立刻接管附近各州县。一旦局势出现不利,就将所有物资迅速转移到漳州城内。” “末将明白!”王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隐忧,但他仍坚定地领命。 其实,郑鸿逵并非没有听说明军在琼州府驻扎了不少兵马,但对这支部队的实力,他一直心存怀疑。 若真到了与郑家大军正面对垒的时候,他并不指望这些援军能够扭转战局,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固守漳州,等待机会。 翌日傍晚,戌时初。漳州城的天空晚霞绚丽,可这美景很快便隐去,黑夜如潮水般迅速涌来,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压迫感。 韦显迷迷糊糊地醒来,意识像是被重重砸碎后又拼凑起来一般。他试图挣扎着挪动身体,却感到浑身酸痛,脖颈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脑袋一阵阵晕眩。 “嘶……这是哪?”韦显低声嘀咕,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眯起眼,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适应周围的黑暗,透过纸糊的窗户隐约透进几缕微弱的光亮,房间的轮廓渐渐浮现。 他试图动弹,却发现双手被反绑着,腰间的佩刀早已不翼而飞,周围寂静得令人不安,除了偶尔传来的老鼠窸窣的声音,再无其他。 “该死……”他咬紧牙关,脑海中拼命回忆最后的画面。他隐约记得自己昨日巡视完城中情况后,似乎在深夜听到异动,便带着几名随从出去探查……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韦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屏息凝神,试图通过周围的细微声音判断自己的处境。 房间内的空气闷热,夹杂着潮湿的霉味,脚下似乎是泥土地,粗糙不平,这里显然是某种废弃的屋舍,而绑架他的人似乎不在附近。 “冷静,必须冷静……”他暗自告诫自己。 良久,他的思绪逐渐清晰,心中迅速制定计划。 首先,他必须弄清自己究竟是被谁抓了,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若是郑军派来的探子,他必然成了筹码,若是城内某些人心怀异志,那事情可能会更加棘手。 (本章完) 第375章 彻查 第375章 彻查 韦显用力挣扎,试图活动手腕,可绑着他的绳索结实得超乎想象,摩擦间只让手腕更加刺痛,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有人吗?有人吗?”他试探性地低声喊了一句,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回荡,却未引起任何反应。 若是有人来,只要靠近他,和他说上几句话,即便是骂他的,也完全无关紧要,但他或许就找到了脱身的机会。作为锦衣卫的头目,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信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韦显越发感到不安,他竖起耳朵,听到屋外似乎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轻而急促,像是在刻意压低动静。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中迅速权衡利弊——是继续装昏迷,还是尝试与对方周旋? 片刻后,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身影闪了进来。借着门外隐约的火光,韦显看清了对方的轮廓——是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手中却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醒了?”对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漳州口音。 韦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努力挤出一丝镇定的笑容:“兄弟,有话好说。你抓我,是想要情报,还是想要银子?” 那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阴狠:“明军的狗!别想着耍招。我问你,郑老二那家伙,是不是已经决定倒向明军?” 韦显的心猛地一沉,对方显然并非是普通的绑匪,而是郑军派来的细作。 “兄弟,你误会了,我只是一个跑商的,哪里知道什么军机大事……”他迅速掩饰情绪,试图拖延时间。 然而,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他挥舞着匕首,厉声喝道:“少废话!要么老实回答,要么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面对这般威胁,韦显的脑海飞速运转,他必须想办法拖住对方——无论如何,他必须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随着外面喊了一声,那人瞪着韦显看了一会儿,居然突然走了,房间再次陷入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韦显靠在墙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他试图回忆被袭击时的情景,但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却是支离破碎——人群涌动、马车的轰鸣、看热闹的人群中夹杂的嘲讽和叫喊声。 这些零散的记忆如同脱线的珠子,无法串联成完整的画面。自己究竟是怎么被袭击的?韦显闭上眼,皱着眉头思索着。他记得袭击者似乎混在人群里,趁乱发难,然后自己被强行塞进了马车,整个过程中,他甚至没能看清袭击者的面貌。 这很明显不是郑鸿逵的人,那就是是其他势力了。他心中翻腾着各种猜测,觉得答案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抓住。 “这里不可能是山里,应该还在城内。”韦显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份模糊感。他开始对自己的行动和接触过的人进行一一梳理——从他进入漳州到下榻杂货铺的整个过程,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反复咀嚼。 杂货铺里的那些人?他心里泛起一丝怀疑,但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他清楚,杂货铺的掌柜和伙计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以为他不过是个走私商,与海盗有些牵连罢了。 如果真是这些人出卖了他,理由显得十分牵强。或者……他们其实是被迫的?一连串假设在脑海中快速闪过,但没有一个足够有说服力。 郑森的密探?这个念头让韦显不禁眉头微蹙。他虽知郑军在南方布下不少探子,但如果对方真有这样强大的组织能力,将他从暗中直接掳走,那自己是否还能有机会在这里冷静地推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韦显继续在脑海中翻阅自己的记忆,将这段时间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逐一过滤。然而,线索如同沙粒,从指缝间悄然滑落。尽管如此,他心中的危机感却愈发强烈,这是自己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危险的处境之一。 他感到自己的后颈和后脑勺还隐隐作痛,那是被袭击时留下的伤痕。这应该是被一棍打晕……然后绑到这里。 韦显抬头环顾四周,这间屋子像是个柴房,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木屑味。手脚都被捆住,但绑得并不结实,他稍稍试探了一下,觉得如果用点力,应该能挣脱。这些人不专业……或者说,他们根本不需要专业。 他侧耳倾听,试图捕捉周围的动静,但除了偶尔传来的细微风声,再无其他声响。韦显的思绪再度回到袭击者的身份上,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刻意挑起纷争。如果是郑鸿逵的人,那就太离谱了,毕竟他知道我是来协助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韦显的眉头皱得更紧。郑鸿逵虽名义上已归顺,但他漳州城内外势力盘根错节,自己是否不小心踩到了某条暗线? 他摇了摇头,不愿继续去猜测郑鸿逵的嫌疑。毕竟,对方是少数知晓自己此次行踪的人之一。 这也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尽管目前看不出郑鸿逵有任何背叛的动机,但这种被掳的状况,已经说明了漳州的局势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韦显忽然想到,脚步声的方向似乎朝着屋外的某个角落去了,这让他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一个较大的院落,不然不会有如此清晰的回声。 “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先尽可能保全自己,待天亮后或许会有更多线索。 他试图从眼前的困境中找到一些逻辑上的突破口。袭击者的手段并不算高明,也未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他们似乎并未打算取我的性命,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昏暗的柴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韦显的思绪却未停歇。他清楚,这种环境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逃生的关键,脚下的地板、身后的墙壁,甚至是头顶的房梁,他都一一留意,但暂时还未发现什么异常。 “除非……”韦显的目光再次转冷。他几乎可以断定,动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群心怀目的的势力。 如果是郑鸿逵的密探,他们的目的可能是试探,如果是郑森的人……那么事情的复杂性就远超想象了。韦显只觉得脑袋像被铁锤狠狠砸过一般,阵阵刺痛让他几乎无法集中思考,记忆仿佛断裂的细线,只剩下零星片段,昏暗而充满危机的环境让他的心情愈发烦躁。他睁开眼,眼前是堆积如山的柴火,鼻端充斥着木屑的味道,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腐败的霉气。 韦显不由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把能想到的脏话都喷了一遍。然而,还没等他把心里的怨气骂个痛快,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让他恢复了一点冷静。 韦显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大明朝最顶尖的锦衣卫,受过系统而专业的军事和情报训练。他又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确认了绑住手脚的绳索,心下暗自冷笑,这些人显然对捆绑技巧一知半解,绳结的松紧程度不够,手法也不专业。 如果换成锦衣卫出手,他绝不可能有这么轻松的机会。更让韦显感到庆幸的是,自己的绑腿处还藏着一把特制匕首,那是他平日防身的最后底牌。虽然眼下无法直接使用,但只要能先解开手上的绳子,脱身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加。 他试着动了动手腕,发现绳子虽然勒得有些紧,但用力拧动几次,或许能够找到松开的机会。同时,韦显清楚自己在漳州的三十余名亲卫此刻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这些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更何况,他的身份特殊,消息一旦传开,整个漳州府必然翻天覆地。想到郑鸿逵得知消息后的反应,韦显甚至能想象到对方焦头烂额的模样。 柴房里,韦显仍在一点点挣脱绳索,他听到外面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心里越发警觉。绑匪没有留人看守,说明他们对他并不完全了解,甚至可能低估了他的能力,这正是他的机会。 韦显抓紧一切时间,双手一边用力扭动,一边调整绳结的角度。终于,他的手腕感受到了一丝松动,绑腿上的匕首,似乎离他也不远了。 而此时,韦显的几名亲卫正站在城中一个隐秘的据点里,脸色铁青,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刚刚发现韦显失踪后,他们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了亲卫队长。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名叫赵承志,身材魁梧,目光如鹰般锐利,他是锦衣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韦显亲卫队的核心人物。 赵承志听完汇报,虽然内心如同惊雷滚过,但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一旦韦显的失踪被传到外界,不仅会引发漳州府内的巨大动荡,甚至可能让整个南方的局势陷入混乱之中。而他们这些负责保护韦显的人,恐怕也会成为第一批问责的对象。 “冷静!所有人都冷静下来!”赵承志低喝一声,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这件事暂时不能闹大。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尽快找到大人下落;第二,绝不能让其他势力察觉到异常。” “队长,我们人手不足啊!”一名亲卫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这次护送韦大人,我们只有三十几个人,万一是大规模的埋伏……” “闭嘴!”赵承志冷冷打断了对方的话:“不管对手是谁,想动锦衣卫的指挥使,他们绝不会好过。更何况,这漳州府还是冯双礼的地盘,不论是敌是友,他们都不敢真正对大人下死手。” 赵承志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已经命人去查了。所有城门都还未开启,说明大人还在城内。传令下去,分成小组,在全城范围内展开秘密搜索。另外,联络郑将军,让他派人协助,但注意,必须用别的理由掩盖真实目的。” “用什么理由?”有人问道。 “就说城内有郑军的细作混入,正在策划刺杀重要人物。这样既能调动郑鸿逵的部队,又能避免让事情的真相暴露。”赵承志的语气果断而冷静:“记住,任何人不得提起韦大人失踪的事,否则军法从事!” 听完赵承志的命令,几名亲卫纷纷领命离开。与此同时,赵承志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要知道,韦显不仅是锦衣卫官员,还是周世显的心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必定逃不过一死的下场。 很快,韦显的亲卫队队长显然已经做出了果断的决定,他脸色阴沉,眼神锐利,随即一挥手,带领几名亲信直闯县衙。 漳州城本就紧张的局势,因为这支神秘部队的行动而更加混乱,县衙内的衙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个个脸色煞白,手足无措,有人当场跪地磕头,还有人撒腿就跑,连滚带爬地冲向后堂去禀报知县和县丞。 后堂内,知县和县丞正在为城中的局势焦头烂额,突然听到神秘军队闯入县衙的消息,顿时如五雷轰顶。 知县脸色惨白,口中喃喃自语:“这……这是要命啊!” 县丞更是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催促衙役去查探究竟。没过多久,他们终于得知这些军人的来历,正是郑鸿逵的人马。两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仍不敢大意,立刻派人去向对方汇报情况。 而此时,郑鸿逵刚从军中议事堂返回府邸,连盔甲都未卸下,便听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眉头紧皱,猛地一拍桌子,低声喝道:“怎么回事?到底是谁闯的县衙?” 随即,他迅速调派亲信,命令他们彻查此事。郑鸿逵很清楚,此时漳州城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必须以雷霆手段迅速平息。 (本章完) 第376章 绝地反杀 第376章 绝地反杀 漳州府城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军士们骑马奔走,街道上火把晃动,喊杀声、脚步声、粗鲁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 但韦显却没有心思去顾及外界的喧嚣,他一阵折腾之后,现在正侧身躺在一间破败的柴房里,后背紧贴着一堆粗糙的干柴,双手被死死地绑在身后。 等到那些家丁再次离开后,他屏住呼吸,额头冒出冷汗,小心翼翼地将双手在背后的绳索上轻轻摩擦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柴房内昏暗的光线笼罩着他,他的目光在狭窄的房间内搜寻着任何可能的逃生工具,后脑勺和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 “嘭!”一声轻微的绳索断裂声突然响起,韦显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用力一撑,胳膊肘压住地面,将上半身缓缓撑起,随后迅速伸手从绑腿间摸出一把特制的小匕首。 韦显熟练地用匕首割开脚上的绳索,然后再次检查周围的环境。不过,此时还不能贸然行动,他悄无声息地重新躺回地上,摆出原来的姿势,伪装成被束缚的模样。 不久之后,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低语声,他勉强分辨出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对话内容。 “老大估计后半夜才会回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这可说不好,老大要是又喝醉了,明天午时都不一定能醒。”另一个声音带着些许不耐。 “咱们得快点,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银子可就不够分了……一会我进去搜,你在外面放风!”沙哑声音显得更为急促。 “要不咱还是别去了,要是被发现了,告到千总那里去,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人似乎有些犹豫,语气中充满担忧。 “怕什么?别被千总发现就行!这些锦衣卫平日里嚣张跋扈,到处勒索,身上肯定有银子。你就不想像老大一样,去醉楼里睡小娘们?”沙哑声音显得十分不屑,言辞中带着挑衅。 “……行吧,那你动作快点。我在外面给你掩护,但你也知道千总的脾气,要是被发现了,可没人能保住咱们。”犹豫的声音终于妥协,但依然带着几分焦虑。 韦显闭上眼,调整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些人贪图他身上的银两,正是他反击的绝佳机会。他握紧手中的匕首,悄然屏息,等待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两人一边快步行走,一边压低声音争论着,语气里夹杂着不满和犹疑。韦显闭着眼,竖起耳朵,将他们的对话收入心中,他脸上努力保持着毫无异样的神情,身体却隐隐绷紧。 这是他唯一能获知自己身处何地、周围情况的机会,时间越久,他的体力就会越加透支,脱身的可能性也随之大幅降低。脚步声愈发逼近,粗糙的靴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接着,门口传来了锁链被拨弄的声响,锁眼轻微的摩擦声仿佛敲打在韦显的心口。 没一会,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的冷风带着微弱的灯火光线透进来,将柴房内的黑暗撕开了一道模糊的边缘。门口,两人低声交谈了一阵,语速虽快,但韦显还是捕捉到几个关键的词语,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片刻后,其中一人缓缓走进了柴房,他手里握着一根木棍,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那人警惕地环顾四周,韦显依旧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失去意识的囚犯,脸埋在杂草间,呼吸悠长而浅薄。 走进柴房的那人站定,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后,这才看清韦显的模样:双手双脚被麻绳死死绑住,整个人侧身躺在地上,衣衫因为挣扎而沾满了泥土和碎草。 “这锦衣卫不算壮实,千总一棒下去,晕得很彻底,按理说现在还醒不过来。”那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确认韦显依旧昏迷后,这人终于放松了几分,他蹲下身,将木棍随手搁在一旁,低头仔细端详这位“大明锦衣卫”,眼中露出几分贪婪。 他伸手掀开韦显的袖口,试探着搜寻财物,嘴里还低声嘟囔:“锦衣卫出来办事,总得带点银子吧?”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韦显的腰间时,一道寒光骤然划破黑暗,锋利的匕首从侧面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的脖颈,直没至柄。 鲜血瞬间涌出,那人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嘴巴才刚微微张开,韦显的一只手已经宛如铁钳般狠狠扣住了他的喉咙。而匕首仍然留在那人的颈中,血液顺着刀身蜿蜒滴落,溅在地上的干草上,又溅到韦显的手腕,温热而粘腻。 韦显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神平静得可怕,带着一股深沉如夜的寒意,他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直到对方瞳孔涣散,喉咙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哽咽。 这时,韦显猛地一扭手腕,力道之大让那人的脖骨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整个身体瘫软了下来。他眼见那人彻底断气,才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放倒在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柴房内依旧静谧,门外那守着的另一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韦显没有急于行动,而是迅速调整自己的呼吸,压下体内因绷紧而激荡的情绪。 他伸手拔出匕首,用袖口擦拭了一下刀刃上的血迹,同时抬眼观察柴房的每一处角落,确认再没有其他人隐藏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门口。 门外的脚步声偶尔响起,似乎那人正在小范围来回踱步,韦显心里迅速盘算着时间与行动路线。他的体力还未完全恢复,外面的守卫显然还不止一个,但此时若不行动,他很可能失去唯一的机会。 手中的匕首微微发热,韦显没有立刻站起身,而是悄无声息地俯身将被他解决掉的那人尸体上的麻绳解下,同时从对方腰间摸出一块火折子和一包用布裹着的干粮。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收起,然后迅速将尸体摆成一个更隐蔽的位置,避免门外的人一眼看到异常。 做完这一切后,韦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浸湿的袖子,眼神冷峻。他缓缓调整姿势,将匕首倒握在手中,整个人贴着墙壁,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发动下一次致命一击。 得益于多年如一日的严苛训练,韦显练就了一副强健的体魄,他能在瞬息之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普通人若面对这样的局面,莫说悄声击杀敌人,恐怕连举刀的力气都未必能使得上。 韦显他伸手一扯,绑在脚踝上的绳索应声滑落,掉在地上,他全程动作敏捷而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没有点灯,也不敢弄出太大声响,黑暗中只凭借敏锐的感官进行下一步行动。 他知道,外面未必只有一人,而门外那个负责望风的家丁很可能随时进来探查,他不能浪费哪怕一分一秒。而在门外,那个家丁并不知道柴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中越来越忐忑不安。他原本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此刻站在门外,不住地左右踱步,眼神慌张地扫视着四周,生怕有人无意路过而撞破这件事。 “怎么还没出来?”家丁在心里不断发问,他的手心已被汗水浸湿,隐约有些发冷。他最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靠近柴房门,压低嗓音喊了一句:“你快点,一会儿就被人发现了!” 他的声音又急又怯,语调克制到了极点,甚至不敢稍稍提高一分,生怕被外人听见。然而,柴房里依然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这份诡异的安静让家丁心中一沉,他连忙又喊了两声,但声音比之前还要小,心底的恐惧也越发加深。 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暗自思量:“是不是里面出事了?还是他根本没听到我喊?” 念及此处,他更觉惶恐,不知该进还是退。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去找人帮忙,想起千总平日里那凶狠的面孔,手中那根棒子不知打晕了多少人,他的双腿忍不住发软。 如果自己今日的小动作被发现,那条棒子非把他揍个半死不可,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应对。家丁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再次朝着柴房喊了几声。 可他的嗓音因恐惧而愈发微弱,几乎是贴着喉咙挤出来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够响亮,遑论里面的人听见。无奈之下,家丁终于下定决心,他手握一根木棍,轻轻推开柴房的门扉,努力让动作尽可能不发出声响。 他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蹑手蹑脚走了进去。黑暗中,柴房里隐约可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影,他的心微微一松,猜测应该是目标已经得手,只是里面的兄弟出了些意外罢了。 “应该是没听到我喊吧?”他安慰着自己,鼓起勇气往里面走了几步。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地上人的情况,身体刚刚探进门扉一半,一道刺眼的寒光从侧面骤然掠过! 家丁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冰冷的刀已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进来!”一个低沉而冷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别乱动,否则你会成为另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家丁的身子猛然一颤,双腿登时发软,几乎跪倒在地,他的呼吸瞬间紊乱,整张脸吓得煞白,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连忙点头,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嘴巴都不敢张开。毕竟,对方只要手腕轻轻一动,他的喉咙就会像羊肉被割下一样,鲜血喷涌而出。 “站好,别动。”那个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家丁战战兢兢地站稳身形,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命完全握在了对方的手中。 韦显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家丁,目光如刀一般锋利,他需要弄清楚,外面是否还有其他人,或者这名家丁是否会成为自己脱困的突破口。 战场上的经验告诉他,冲动与草率往往会招致更大的危险,他必须谨慎,步步为营。 “说,你是谁派来的?”韦显低声问道,刀锋在对方的喉咙上微微一压。 家丁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大……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人发现的!” “撒谎!”韦显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刀锋稍稍用力,割破了家丁的皮肤,一道血痕随即浮现。 家丁吓得几乎要瘫倒,连忙摇头:“我说!我全说!是千总让我来的!是他让我守在外面的,我真的没想害人啊!” 韦显冷笑一声,目光中的杀意却丝毫未减,逼问的时间不能太久,否则外面的人很可能发现异常,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最有效的脱身方法。 “跟我走。”韦显冷冷地命令道,刀锋稍稍收回一些。他抓住家丁的衣领,用力一拽,将他推向门口。 韦显的目光扫过漆黑的院落,思绪飞快转动,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划。那个本就胆小的家丁此时双腿不停地颤抖着,脚步踉跄地走进了柴房,门扉在他身后轻轻合上,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黑暗中,只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在凝视着他。那道身影沉默片刻,突然传来低沉而又凶狠的声音:“这是哪里?” 语气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我不会问第二遍,你也没有机会答第二遍!” 家丁的双腿已经软得几乎站不稳,汗水从额头滚落,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提醒他:若此刻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他将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这……这……这里是李府……”他终于结巴地吐出了一个答案,声音小得仿佛是一丝微弱的喘息。 “李府?”韦显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眉头紧紧蹙起,显然不太相信这名家丁的话。他的手指已经悄然握住了刀柄,微微施加着力道,匕首的锋刃抵在了家丁的脖子上,那冷冰冰的触感让家丁顿时脖颈一紧,血液几乎凝固。 (本章完) 第377章 逃离 第377章 逃离 “你家将军为什么要绑我?”韦显的声音更加冷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家丁的身体因恐惧而僵硬,额头上的冷汗已湿透了整个额发,他吞吞吐吐,话语断断续续,根本无法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他……他……将军……将军说……” 韦显眉头一挑,显然对家丁的回答并不满意,又厉声道:“什么?” 他低吼一声,手中的匕首再次靠,锋利的刀刃轻轻割破了脖子的皮肤,一道鲜血迅速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家丁只觉脖部传来阵阵冰凉,紧接着是刀锋割裂皮肤的刺痛感,鲜血如泉涌般涌出。 “小的……小的说……将军……将军就是在街上看到你……然后……然后就让我们过去……”他开始急促地吐露真相,声音中带着一种极度的恐惧和哀求:“你是锦衣卫,肯定是那……明廷的狗皇帝派来的……” 韦显闻言,眉头依然紧锁,虽然这个说法荒唐可笑,但家丁在此时此刻没有理由欺骗他。况且,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使得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他不再浪费时间,低声问道:“谁打晕了我?” 家丁闻言,吓得连话也说不清楚:“千……千总!”他几乎是用力嘶吼出来的:“好汉饶命,是我们千总,真的是他!” 韦显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明悟,原来是误会了,这一切只是郑鸿逵手下将领的无端误会而已。不过,尽管事情渐渐明朗,韦显依旧不敢完全相信这个说法,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可能隐瞒真相,任何一句话也都有可能是虚假的引导。 “我问的是,谁打晕了我!”韦显再次加重了语气,语调更加冷厉,目光也更加犀利。 “是千总!真的只有他!不然我们哪敢动您!”家丁几乎是连连跪拜,连声求饶:“好汉饶命,真的是千总!他让我们做的……” 韦显继续逼问了李府的情况,试图从家丁口中挖掘出更多的情报,随着这些问题的揭开,家丁的回答愈加不清不楚,但韦显并没有停下,而是迅速将家丁绑了起来。 他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对方极可能突然对自己下手,因此在换衣服时,他特别小心,将那家丁固定得妥妥当当,确保万无一失。当韦显穿戴整齐,站起身来,看着脚下这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家丁,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轻蔑,事情的荒谬程度让他几乎想笑。 家丁眼见韦显站起身来,顿时吓得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瞳孔放大,整个脑袋一片空白。被绑的双手被死死压在身后,嘴巴也被血染的布条堵住,虽然不能发出声音,但那种从骨子里蔓延开来的恐惧,却足以让任何人几乎崩溃。 韦显的眼神阴沉如水,漠然地看着家丁的恐惧,他并不想杀掉这个无辜的家丁,但他同样清楚,如果不处理干净,自己很可能暴露在更大的危险之下。手里紧紧攥住那根系住家丁的绳索,韦显一步步走近。 夜色渐浓,韦显左手抓紧绳索,紧随家丁身后,尽管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但昏暗的光线使得外界无法看清楚他衣上的血迹。 每一步,他都走得谨慎无比,生怕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家丁的心中早已被恐惧与不安侵蚀得支离破碎,他已经完全不敢再做任何挣扎,整个人都处于被动的状态。 他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活命,为了不激怒眼前这位可怕的官爷,他答应带韦显从李府的后门逃出。两人小心翼翼地行进在幽暗的长廊中,脚步几乎悄无声息。 作为李府的家丁,他对府中的布局十分熟悉,心中有了明确的路线,每走一步,耳朵都紧张地聆听四周的动静,生怕被其他家丁发现。李府并不算小,十几个家丁中,大部分都有战兵出身,武艺高强。 对于韦显来说,单打独斗并非不可能,但也没有任何必要,他可不想冒着被团伙围攻的风险,去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们争勇斗狠。他的目的很明确——只要逃出李府,区区一个李副将,又怎会再威胁到他? 然而,当两人走了许久,韦显却始终没有看到家丁口中中的后门,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李府不可能大到没有后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随即,韦显猛地一把抓住那个家丁,迅速将他拉入一处黑暗的角落,匕首的刀锋几乎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那家丁的手掌。鲜血喷涌而出,沿着墙面流下,昏黄的月光将这些血迹映照得格外刺目,家丁疼得面如土色,但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他咬紧牙关,竭力忍住来自身体的剧痛,因为他知道,一旦让韦显听到一丝动静,他的命就彻底没了。 “你听着,半刻钟之后,如果我还见不到后门,刺的就不是你的手掌了。”韦显低沉而冷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紧盯着眼前的家丁,仿佛要将他穿透。 那家丁的脖子紧绷,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的双眼充满了恐惧,嘴巴微张,却因为被韦显死死捏住。 “官官.”那家丁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呻吟,咽喉被压得无法发声,挣扎着想表达点什么,却根本无法清晰地说出一句话。 韦显略微松开了一些手,但眼中的寒光却丝毫不减,他沉声再问:“后门在哪儿?” “官爷,官爷……”那家丁一听,顿时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哽咽道:“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这就带官爷出去……” 韦显的脸上肌肉微微一抽,紧接着便用力将手掌一紧,家丁的脸颊被捏得几乎变形,疼得他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右手的匕首随着韦显的动作在空中盘旋。 家丁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汗水已经湿透了整个背部,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若是再不合作,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敢骗我!”韦显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几乎是低声咆哮。 他被莫名其妙袭击,莫名其妙绑架,然后又被绑着扔在了柴房,在生死边缘徘徊了那么久,如今还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再度被发现,结果却被眼前这家伙给骗了。兜兜转转那么久,他又如何忍得住不愤怒? 这半年来看到的生生死死,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把韦显显变成了一头残暴的野兽。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心头的愤怒如同滔天巨浪,渐渐膨胀,最终一触即发。 韦显紧紧抓住家丁的脸颊,手臂突然用力,动作几乎没有一丝犹豫,那股力量陡然爆发,家丁的脑袋猛地撞向了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墙壁上的灰尘飞扬,韦显的心脏也随着那一击的震动跳得更快,仿佛整个人的怒火都随着那一声巨响释放了出来。接着,他又拎起家丁,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了进去。 “啊!”家丁因为被勒住了口鼻,只能发出一声低微,但却痛苦至极的嘶哑叫声。 他的手掌已经被韦显的匕首搅成了一团烂肉,痛得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脑袋被撞击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一片模糊。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脑后涌出,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面对眼前的韦显,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暴力,更是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同时非常后悔自己试图欺骗对方的行为。 他不知道韦显的真实身份,又不敢得罪李副将,只能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好择机逃跑,但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衙役那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计谋,而且下手居然会那么狠毒。 家丁忍不住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呻吟,脸上的表情扭曲至极。韦显的气息略微平复了一些,他眯着眼睛,继续冷声问道: “在哪个方向?” “……左……左,左手……”家丁痛得说话几乎成了呻吟,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疼痛而变得沙哑。 韦显的眼睛微微一眯,冷笑道:“你最好不要再骗我!” 家丁颤抖着嘴唇,眼中满是绝望:“这次是……是真的,是真的……” 听到这里,韦显终于松开了他的脸颊,但仍未完全放松警惕。那家丁已无力再说话,伤口处的鲜血已流成了一小滩,他只能不停地哆嗦着,尽力保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带路。”韦显挥了挥手,让家丁先行。两人缓步朝着家丁所指的方向前进,而韦显的心中,早已开始筹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韦显手中的力道仍然没有任何松懈,他掐着家丁的脖子,带着他迅速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韦显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知道,任何的疏忽都会让他再度陷入困境,这个时刻容不得他有一丝分心。 两人刚刚穿过转角,迎面走来两名李府的家丁。月光下,两名家丁一边交谈一边慢慢走向他们,时不时地低头看向脚下,似乎并未注意到任何异样。 韦显的心脏猛地一紧,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雷鸣般回响在耳边,他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抓住家丁,指尖几乎透过对方的脖颈刺入。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惊叫打破了空气的宁静。从柴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尖锐的声音如同刀割一般刺入两名家丁的耳中,他们的步伐顿时一滞,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随即快步跑了过去。 韦显紧紧握住家丁的脖子,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擦肩而过,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被发现。这场惊险过后,韦显稍微松了口气,几乎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 然而,突然从背后传来的一声惨叫让他瞬间警觉起来。原来,刚才急匆匆跑过的家丁,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仍在滴血的痕迹,毫无防备地摔了一跤。 那家丁嘟囔着骂声,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借着月光,他很快看到了地面上被血液染红的痕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低头看了看,和另一名家丁对视了一眼,似乎瞬间意识到什么。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迅速浮现出一个结论: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两个人,绝对和这滩血脱不了关系!他们急忙站定,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快,迅速朝着韦显和家丁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韦显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冰冷的汗水在额头上凝结成珠,沿着面颊滑落。他猛地扭头,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此时此刻,已无退路,他只能拼死一搏。 韦显掐住家丁的脖子,用力一推,将其猛地摔倒在地,自己则迅速冲向一旁的阴影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消失在黑暗中。 家丁刚刚摔倒,顿时痛得无法动弹,他的头脑一片昏沉,意识也逐渐模糊。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然而,韦显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身影完全融入了这片黑暗中。 韦显并没有太多犹豫,面对眼前的情况,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快速反应、果断出手,不能给对手留下半点喘息的机会。 他本能地转身,迅速左手一拉,紧绷的绳索被扯开,身旁那名家丁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胸膛已被韦显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 那刀锋在他腹部划过,锋利无比,血液瞬间喷涌而出,一刀接着一刀,匕首迅速在家丁身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五六刀下去,家丁痛苦地挣扎,跌倒在地。紧接着那两名家丁便拿着木棒朝韦显冲来,他没有选择后退躲避,而是借着倒地家丁的尸体做掩护,迅速朝前扑去。 韦显毫不畏惧,行动迅捷而致命,一个急着躲闪的家丁还没来得及反应,韦显已经飞速逼近,从侧面用刀划破了对方的手臂。那名家丁闷哼一声,差点站不稳,腿脚踉跄,想要反击却已经显得力不从心。 然而,另一名家丁趁机将手中的木棒挥向他,瞬间击中了韦显的右臂,那一击的力量不小,韦显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倾,差点没站稳。 (本章完) 第378章 处置 第378章 处置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平衡,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娘的!”韦显暗骂一声,目光闪烁,身子迅速侧移,成功躲过了对方的第二次攻击。 旋即,他不做任何迟疑,抬脚猛踹,目标直指那家丁的裤裆。那名家丁猝不及防,痛得猛地一声惨叫,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跌倒在地,木棒脱手飞了出去,砸得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呸,畜生!”韦显冷哼一声,身形快速移动,一刀将对方结果。那家丁倒在地上,血如泉涌,韦显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冷静地看着剩下的那个人。 此时,那名被刺伤的家丁已经站起来,痛苦地扶着墙壁,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看见同伙已被解决,他吓得连忙转身想要逃跑。 “逃?”韦显冷笑,随即快速朝地上的木棒走去。手握木棒的瞬间,他抬手便将木棒朝着逃跑的家丁砸了过去。可惜,木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终究未能击中目标,重重砸在了长廊的一根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家丁听到这一声,心中顿时一慌,脚步更急,几乎是拼命奔跑,眼看即将消失在拐角处,韦显眼中寒光一闪,飞速冲了过去。 他高声一喊:“站住!”紧接着,便扑了过去,抓住对方的脖子,迅速将匕首插入家丁的背部,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溅了一墙的血色。 那名家丁眼睛一瞪,张嘴想喊,却只发出了无力的呻吟,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最后重重摔倒在地。 韦显站在倒地的家丁身旁,手中匕首依然滴血,目光冷漠而坚定。他伸手从地上捡起了木棒,挥了挥手臂,放松了因刚才剧烈战斗带来的紧张感。 然而,情况仍在恶化,事情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韦显的耳边传来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李府的士兵们的叫喊声,显然,家丁们已经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尽管如此,韦显却异常冷静,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愈加清晰地分析局势。他低下头,沉思片刻,随即决定迅速离开此地,决不能让自己暴露。 韦显当即转身,迅速穿过旁边的小树林。树林中,枝叶交织,他的步伐轻盈且迅速,黑暗遮掩了一切的行踪。他的脑中思绪纷繁,快速运转,计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无论是躲避追捕,还是找到更好的出路。 此时,漳州府城上空,繁星如洗,夜空深邃,冷冷的风带着些许湿气,从城头吹过,呜咽着撕裂夜的寂静。 这样的夜晚似乎与往常并无太大差异,似乎一切都仍旧宁静如常。但其实,此时的漳州府,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几处城门已被封锁,六百余名隶属于郑鸿逵的士兵,以及数百名衙役,和县衙内的六房书吏,都已被紧急组织了起来。 火把的光芒如同古老的火蛇,在黑暗中跳动,映照出一张张焦急的面庞。他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着,随着搜查的深入,整个城内弥漫着紧张与恐慌的气氛。 “那韦大人还没找到?”郑鸿逵在府衙前,阴冷的夜风中大声咆哮道:“这家伙到底跑哪去了,娘的!” 他那如狼似虎的目光扫视着手下,急切中带着愤怒,尽管心中对韦显的踪迹焦急不已,他却依然不敢让别人看出太多的焦虑。 “将……将军,那家伙……那家伙,真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根本找……找不到啊!”手下将领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额头上满是汗珠 “你们几个在那里干什么?”郑鸿逵怒不可遏,看到几名士兵还在低声交谈,他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留情地跳脚喊道:“还不快去抓奸细!” 他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语气之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什么手段,韦显必须在今晚找出来,否则他整个计划将会彻底崩溃。 几名士兵听到郑鸿逵的呵斥,立刻收起话语,不敢再有半分迟疑,举着火把,迅速冲进了街巷之中,开始加大力度地搜索。 郑鸿逵则在原地焦急地踱步,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知道,如果今晚连韦显都抓不住,那么这场追捕行动不仅会彻底失败,而且他自己也将陷入危险之中。 要知道,这个韦显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与威胁,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付出沉重代价。 突然间,郑鸿逵的头盔歪到了一边,他赶紧扶正自己的头盔,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深深叹了口气:“韦显要是出事了,我的退路就断了。” 他心知肚明,若是韦显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事,自己今后将无法再指望朱慈烺的信任。 此刻,漳州府城内,只有韦显的亲卫、他的心腹等少数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他们之所以发动这场搜查,并非因为海盗奸细,而是韦显失踪。 而其他所有人,包括那些急于参与抓捕行动的士兵、衙役和书吏,却依旧认为这是一次捉拿海盗奸细的行动,搜捕热情高涨,毫不迟疑。 为了避免衙役、乡勇以及士兵误伤韦显,韦显的亲卫队长张志忠特别借郑鸿逵之口发布了命令:“奸细务必活捉,看到嫌疑人就立即围住,等士兵到来。” 然而,尽管城内已经被闹翻了天,郑鸿逵等人依旧一无所获,连韦显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尽管他们已经在城内进行了全面搜查。人群中充斥着急躁和不安,整个夜晚充满了刺耳的喊声和火把的光芒。此时,李副将已经开始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迹象,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虽然他并不完全清楚事情的全貌,但他能感觉到,局势已经逐渐偏离了最初的轨道,而韦显被当作海盗奸细,这个事实似乎让他感到意外的安慰。至少,在这样的混乱中,他可以以“海盗”的名义,悄无声息地处置韦显,甚至不必担心有任何人追究责任。 这样想着,李副将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带着两个家丁,悠闲地哼着小曲,径直朝自己的住所走去。当他走在满街奔跑的衙役和乡勇中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不禁咒骂起来:“这些乱成一团的人,真是够麻烦的。” 尽管表面上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但内心却在暗暗盘算:今晚,一切似乎都在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 李副将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心情颇为愉悦。今天原本是个大好的夜晚,他在翠楼的雅间中,原本已准备尽情放松,享受片刻的安逸与欢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几名士兵冲进了房间,后头跟着一批衙役,整个翠楼顿时变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被赶到了楼下的天井,接受了严格的检查。 李副将的好兴致彻底泡汤,平日里,他作为一个副将,手握军权,言辞豪横,眼中鲜少有其他人的存在。那些看似威风的丘八杂役,甚至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敢指使。 然而,今天的他,却因为心里那份潜藏的心虚,而选择了忍气吞声。毕竟,事情一旦暴露,谁都知道,他此生的仕途恐怕就此终结。 不过,李副将心中也清楚,若他能顺利解决这一场波动,接下来的未来将如自己所期待那般前途无量。李副将了几两银子,买通了一个衙役的嘴巴,才得以从这场突如其来的搜查中脱身。见一切暂时平息,他便带着两个心腹家丁,悄悄溜出了翠楼。 夜色逐渐浓重,街道上人影稀疏,偶尔有几声叫卖声飘散在空中,他却并未留意,只是昂首阔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哼着小曲,心情愉快得不行,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那场骚乱只要顺利调任南京,成为京营的一员,未来的路就平坦得多。 他李副将,马上就能去到南京,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名利双收,升官发财。他也听说过了,如今的皇帝陛下正大力招揽天下英才,尤其是京营的新军编制,已经在大规模扩展。 只要能进入京营,基本上就能得到天子的宠信,最后步入朝堂,得个高官厚禄,这不单是个人的荣耀,更意味着家族的崛起。李副将心中暗暗盘算,既然要去南京,那就得早早打通官场的关系。 只有把官场里面的关系打通了,以后才好拉家族里的其他人一把,他也早就有了一通周全的计划,无非就是后面送多少礼,找什么人,托哪些关系的事情而已,问题不大。 那几个在朝中的关键人物,他已经悄悄安排了几次“偶遇”,投其所好,许诺了各种未来的好处,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 李副将深知这一点,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充满机会和动荡的年代,若能趁着这个新朝的局势大好,拉拢一些亲戚兄弟进朝为官,那他的家族势必会成为朝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说到底,官场靠的还是关系,而任何关系都没有宗族里的兄弟伯侄关系靠谱,今后李家可就不是流寇了! “只要能在南京站稳脚跟,之后的路就好走了。”李副将心里暗自思忖:“那时,什么商人、地主,统统都能踩在脚下,没有一个人在我面前敢直言不讳。即使是那些狗屎不值一提的衙役,也能从我面前低头哈腰!” 管你什么商人,什么地主,家族里没个人当官的,就硬气不起来,便是一个小小的衙役都敢欺负你。可若是当了官,还是京官,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副将走过了几条街道,身后两个家丁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虽然他外表依旧昂首挺胸,显得信心十足,但他心里有些放不下。刚才的突发事件始终让他心中有些不安,尽管他勉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心底的焦虑却越来越深。 今晚,他必须尽快回去,处理好那些麻烦,否则一旦被人追查,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会前功尽弃,甚至是小命不保。想到这里,李副将心头的焦虑瞬间化作一股浓烈的压力,令他的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周围的街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偶尔有一两声狗吠划破夜空,家丁们虽然看起来顺从,但心里却也清楚,今晚的事情远不止表面上那样简单。他们能感受到自家老爷内心的不安,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周遭中弥漫的压抑感却挥之不去。 “老爷,我们要快些了。”其中一个家丁低声催促道,语气中透出一丝急切。 李副将微微点头,眼神凝重地扫了一眼前方加快了脚步,他这个时候已经十分担心,他必须要尽快回去把事情处理干净,否则必死无疑。 李副将心中充满了躁动,从前方的街口拐弯后,他就能看到自己家门口了,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然而,他的内心却也隐隐有些不安——这不安不仅来自于他对前途的期待,还有一些他心知肚明的潜在危险。 尽管暂时没有出现意外,但他深知,哪怕是一点的不小心,也有可能惹出大麻烦,甚至是丢掉全家老小的性命。 “诶,将军,杨管家怎么在那里?”就在李副将准备快步走到家门口时,一个家丁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街道拐角处的一群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李副将本能地朝着那边望去,果不其然,杨管家的身影映入眼帘,周围还围着十几个衙役士兵,场面看起来颇为紧张。他的心头微微一动,心想这杨管家素日里行事稳重,怎么会和这些衙役纠缠在一起? 不过,眼下他心急如焚,完全没时间去管这些琐事,于是他便大步走了过去。刚刚走近,李副将便听到了杨管家与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其实就是韦显的亲卫队队长张志忠交谈的声音。 (本章完) 第379章 剧变 第379章 剧变 在这种情况下,杨管家哪里还忍得住?他当即神色紧张地说道:“兵爷,一共死了四个家丁,一个在柴房,三个在后院……你得赶紧带人去查查李府!海盗的奸细肯定在这里,不然那个鞑子就跑了!” 李副将看到杨管家,再听到这样的话,心中猛然一惊,海盗?他对这事不甚了解,但提到“鞑子”,他不禁联想到了这几日一直被通缉的那个盗贼。 难道……那个人就是那个人,难道他已经藏匿在自家的柴房里?这一想法让李副将心中一阵慌乱。他自然知道家里绑了个人,但是其实并不清楚手下又弄了什么幺蛾子,只是听说这次是大肉票。 多年来,他也接触过不少官府的内外事务,尤其是关于鞑子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竟然会牵扯到自己身边。 于是乎,李副将顿时感到一阵心虚,急忙撒腿就往自家跑去。两个家丁见状,不明所以,也忙着喊着“将军”,紧跟在后面。 然而,李副将这异常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在场的人,特别是张志忠,他目光如鹰,瞬间注意到李副将和家丁们的异动。当听到家丁脱口而出“将军”二字时,张志忠的眉头立刻紧皱,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劲。 “肖老二!你带人去追上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张志忠冷声命令道,声音里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紧接着,三个锦衣卫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李府方向跑去,其他几个衙役也跟着一同追了上去。 杨管家愣在原地,一脸懵逼,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张志忠的动作,脑袋转了几圈,试图理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兵爷,这……这是怎么回事?”杨管家声音有些哆嗦,显然还未能反应过来。 张志忠眉头一挑,转过头来,眼神凌厉如刀:“你跟我走,去李府!” 他用力推了杨管家一把,杨管家一时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然而,看见张志忠那骇人的眼神,他迅速收住了身子,咽了咽口水,低头不敢再言语。 走出几步后,张志忠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等等……县丞姓什么?” “姓李!”杨管家急忙回答。 “好。”张志忠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吴贵,你带几个人,去把县丞控制起来,带到这里来。 这件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说罢,张志忠便带着杨管家朝李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杨管家心中一片混乱,原本他以为今天的事情只是处理一些琐碎的内务,但现在看来,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预料。李副将此时的异常举动,不仅让他深感疑惑,也让他意识到事情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而此时,李副将跑得飞快,心里不住地盘算着接下来的局面。他一边回头观察,试图摆脱追兵,一边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 虽然心里满是疑虑和惶恐,但他不敢露出任何破绽——否则就是自寻死路了。 李副将跑得飞快,但不论怎么跑,那种从背后逼近的威胁感,依然如影随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喘息。 “要死了,要死了!我到底绑了个什么祖宗回来啊?!”李副将的心底,涌上了深深的恐惧。他一路狂奔,脚步急促,几乎是拼尽全力。 不过,他这副身子早已因长期的沉溺于醉楼的奢靡生活而大为消耗,体力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他的呼吸急促,腿脚沉重,心中越发焦急,就越是感到一股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压力。 作为一名副将,他曾经也在战场上的威风凛凛、指挥若定,但如今,酒囊饭袋的他,如何能与那些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相比? 在经过了一阵疾驰,李副将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意识几乎有些模糊了。 最终,他还没到家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几名锦衣卫猛地控制住了,冰冷的刀尖抵在脖侧,迅速将他制伏。 李副将心中一阵惊恐,却又无力反抗,所有的雄心壮志、升官发财的美梦,瞬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遥远。被控制住的李副将,低垂着脑袋,气喘吁吁地被押进了李府大院。 随着他一步步被押入院门,心底的绝望感愈发强烈,他那份去往南京升迁的喜悦,此刻已经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将军,您跑什么?”张志忠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他走上前,直视着李副将,眼神犀利如刀。 李副将被吓得身体微微一震,心中一阵慌乱,原本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自信瞬间瓦解。 “没……没,没什么……”他语无伦次,满脸惊恐地摇头否认。 张志忠的眼神愈发凌厉,完全不给李副将任何喘息的机会。 “来人,把他的腿打断!”他随即命令,声音里没有一丝怜悯。 “不……不,不,不,我说,我说……”李副将的眼神中透露出极度的恐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再逃避这一切,随即开始软弱地求饶: “不要……不要打……啊,啊,啊!”他声音顿时失控,一声惨叫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填满了。 李家大院内,所有人都被一队士兵和衙役围在一起,气氛凝重而压抑。平日里,李副将是那么的威风凛凛,他的名字在漳州一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现在却只能跪在地上被打断了双腿,毫无反抗之力。 看着这情景,丫鬟们吓得泪流满面,甚至有的直接吓晕过去。李家的其他家属,也都面色苍白,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切。 张志忠蹲下身子,凝视着趴在地上的李副将,脸上的表情依然冷酷如冰,他冰冷地质问道:“这么说,驸马爷是你绑的?” 李副将听到“驸马爷”三个字时,脑中一片空白,大腿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然而,张志忠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已经派人对李府内外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但除了发现了四具尸体外,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韦显的痕迹。根据现在掌握的线索,韦显很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逃脱,脱离了李府,避开了所有的追捕。虽然李副将的嘴唇发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张志忠知道,直到亲眼见到韦显之前,一切都不算完。 就在他准备召集人马,全城搜索韦显时,意外的变化发生了——李府的大门外突然涌入一队士兵。最前方的,赫然是那身穿染血家丁衣服的韦显,他的手上缠着白色绷带,身形显得有些虚弱,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韦显那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依稀可见曾经的惊心动魄,而他身后的郑鸿逵等漳州的实权者,以及数位知县、县丞等官员们,皆是带着一股威压四射的气势,宛如排山倒海般朝着李府内涌来。 张志忠看到韦显的那一刻,微微一怔,没想到韦显竟然能如此迅速地脱离了追捕。然而,既然他已经现身,那么所有的猜测都将不再有意义。 张志忠立刻收起了原本的警惕,迅速迎了上去,抱拳恭敬地低头:“指挥使大人!”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敬意和肃穆。 韦显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地走向李府的大门,背后的气势,足以将这座府邸里的众人吓倒。 “老张,你的反应,还不算慢。”韦显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在这股压迫感之下,张志忠立刻心生敬畏,虽然表面上依旧是恭敬,但内心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惊惧。 “饶命……大人饶了小的这一命吧……” 韦显没有理会李副将的哀求,他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对方身上,看着趴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李副将,目光冷酷无比。 李副将满头的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痛苦与恐惧交织在一起。 韦显环视了一圈,眼神扫过了李府内的几十口人,原本满是希望的面容在这一刻仿佛凝固,空气中的紧张氛围愈加浓烈。 “为什么要绑我?”韦显的话语冷冽,声音低沉,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你们真以为,自己可以随便如此对待我吗?” 他显然仍然难以理解,自己怎么会被困在这种荒唐的局面里,他不再等待李副将的解释,眼神渐渐变得更加冰冷,几乎让人看得心颤。趴在地上、断了条腿的李副将,脸色煞白,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他眼神空洞无神,一时间脑中一片混乱。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哽咽道:“我……我……饶命,饶命,饶命啊……” 韦显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嘲笑李副将的无能和窝囊。随后,他转过身,目光再度扫过了李家老少,这些人满眼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李家人心中忐忑不安、几乎无法承受这股压力时,韦显突然伸手,从身边的亲卫身上拔出了一把锋利的顺刀。他的动作简洁、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 随即,他猛然转身,眼神冷酷,狠狠地一刀劈了下去! “嘶——” 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响起,鲜血顿时如泉涌般喷洒而出,随之而来的是那颗断落的人头,几乎是毫无预兆地从脖颈上脱落,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嘭”的响声。 周围的李家人都瞬间僵住,惊恐的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恐惧。韦显站在那里,气定神闲,他抬起头,语气冷冷地说道: “李家老少,悉数按律,投放入狱,家产充公!婢女家丁,就地解散!” 一番话说罢,他转身就大步走出了李府,大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凝重,大家都没有敢发出任何声音。 李家老少似乎还未完全从那恐怖的情境中恢复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韦显的背影,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吞噬了他们的心神。 而此时,郑鸿逵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作为当地的控制者,任何涉及到韦显的意外事件都不可能轻易忽视。 郑鸿逵心中焦虑,想要给自己留出一些余地,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可是还考虑能否通过与朱慈烺的谈判,争取一些条件的。然而,面对眼前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与朱慈烺谈条件了。 但韦显的地位非同小可,若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也就落人话柄了。 在这场局面下,郑鸿逵别无选择,只能提前举事,与老大哥的部队在漳州北部,形成对峙。 这个时候,他原本预期的计划和力量已经发生了变故,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而在同一时刻,朱慈烺并未停下自己的布局,他早已在江西赣州提前部署,并指派李定国抵制郑鸿逵的行动。 与此同时,郑家已经在福建按兵不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形势变动。朱慈烺的调度和指挥显得格外精细,虽他始终保持着冷静和睿智。 他已经开始将自己在南京训练出来的近卫军派往福建漳州,以验证这一支全新军队的战斗力。这支军队承载着他的宏大计划,是未来战斗的核心力量,虽然他主力的野战军已经足够强大,但还不够,只有将军队的现代化推进到一个全新的层次,才能为未来保驾护航。 就在下午时分,澄海东南方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舰船,成百上千的战舰遮天蔽日,令人震撼。 张名振和李霄林站在水师后军主舰的舵楼上,目光炯炯有神,望着不远处的闵江入海口。 前方的数十艘战船已经顺利驶入了闵江,成为了这场海上战斗的前锋,张名振心中得意一笑,眼中闪烁着对即将展开的行动的期待与自信。 (本章完) 第380章 登陆 第380章 登陆 张名振站在舰船的指挥台上,手扶着栏杆,目光远眺着前方,漳州府的城墙已经隐约可见。 朱慈烺的委任让他肩负起了南征大军的重任,而现在,距离漳州府的距离愈加接近,身后庞大且强悍的水师舰队令他的目光里除了自信,还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沉稳与从容。 这支舰队规模庞大,约有三十余艘大中型战船,每一艘都足以将对手压得喘不过气来,更不必提船上的中军新设八营,两万余名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了。 南下以来,一路上的行程都十分顺利,几乎没有遭遇任何意外,张名振对于李霄林手下的水师将领们所布置的防线充满了信任。 四周的海域上,眼下的季节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台风来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加之大军的行进早已得到周全的布置,李霄林的安排无疑是将所有的危险都排除在外。 或许,这样的一支大军,哪怕是海上最强的郑军,面对它们也只能感到恐惧和无力。 在张名振的指挥下,水师前锋舰船已早早踏上了漳州府城西南侧的水域。 这支舰队载着数十头塘马和百余名骑兵,这些精锐的骑兵将会先行上岸,分散进入四周的城镇,进行侦查工作,打探郑军的动静,为主力部队的到来做好充分的准备。 张名振自信地认为,漳州府目前并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威胁到他们的计划,甚至可以说,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极为有利。 “李将军,咱们的实力,恐怕已经足够应对一切了。”张名振轻声说道,眼神充满了自信。 李霄林站在一旁,眼中同样流露出满满的自信与冷静:“是的,漳州府那边的敌人显然并没有做出有效的反应。而且,根据锦衣卫的回报,郑鸿逵已经下定决心投向朝廷,我们完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番话让张名振的心情更加愉悦。他深知,漳州府现在的状况并没有任何能够阻挡他们的进军了。尤其是郑鸿逵的归顺,几乎宣告了漳州府的结局,自从收到了锦衣卫传来的好消息后,他心中的压抑与担忧早已消散殆尽。 现如今,他心中对于潮州局势的判断,虽然并不完全明朗,但至少,郑鸿逵在这场权力博弈中,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供回旋。 等到朝廷大军的出现,郑鸿逵在潮州的处境将更加艰难,而郑芝龙虽然在攻城方面手段多样,但面对援军的到来,他能做的,恐怕也只是在防守上拼命抵抗。当然,即便如此,张名振依然不认为郑鸿逵会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郑鸿逵依然不容小觑。”张名振忽然沉思片刻,声音微微低沉:“他在漳州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招揽了大量资金,整合了地方武装,还开始了严格的训练。短期内,他的力量不容小觑,虽然我军实力强大,但还是不能轻视。” 李霄林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地回应道:“确实如此。郑鸿逵既然能够在福建建立起如此强大的势力,就证明他简单了。他有足够的能力和谋略,还是郑家的人,咱们不能不小心。” 虽然他们的军队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此时的漳州府,依然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即便是军力上暂时处于劣势,但对于经验丰富且懂得如何应变的郑鸿逵来说,可能会是另一种威胁。 “不过,潮州一旦有了援军,郑鸿逵必然无法支撑。”张名振不禁轻叹道:“郑芝龙可以用尽各种手段进攻,但郑鸿逵的防守仍然牢不可破。接下来的关键,是如何将他的力量彻底削弱。” “是的,一旦他的防线被击破,我们就能顺势而入。”李霄林补充道:“而且,朝廷的援军势必会改变战局,即便是郑家有阴谋,郑鸿逵得了一时的胜利,这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机会。” 张名振凝视着远方的海面,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幅战略图,战争并不仅仅是武力的比拼,更多的,是智谋与耐心的较量。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确保郑鸿逵没有退路,让他彻底陷入朝廷的大网之中。 “我们必须尽快部署下一步。”张名振坚定地说道:“一旦漳州府陷落,郑鸿逵的军队将成为我们最重要的力量之一,不仅能用来巩固我们在福建的军力,还能作为我们进军福州的有力牵制。” 他顿了顿,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这场战争,我们必定能够取胜,但我们必须确保每一步都走得稳健,不能有任何松懈。” 李霄林点头应道:“将军放心,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我军必定会全力以赴。” 张名振微微一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从容不迫,但他心中依然保持着一份警觉与冷静。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棋局,每一颗棋子都可能在关键时刻改变战局,他们所依赖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强大军力,更是有着对于全局的深刻洞察与精密布局。 “我相信,这一战,我们必定能够凯旋而归!”张名振低声说道,声音中透出了一丝无比坚定的决心。 郑鸿逵的兵马在之前围剿地方匪徒和海盗的大战中,遭遇了不小的损失,然而,他通过从投降的地方武装中抽调精锐补充,迅速弥补了战力上的不足。 在郑鸿逵和张名振这支主力的联合攻势下,恐怕连郑芝龙的主力大军前来对战,都未能取得胜利。即便如此,郑鸿逵并未因此而轻敌,反而愈加谨慎,保持着应有的警觉。 临近傍晚时分,西面的群山渐渐被晚霞染成了深红,沉入山间的太阳把最后一缕余晖洒向大地,映照在漳州府的城墙上,犹如一道金色的屏障。 李霄林的水师终于抵达漳州府,舰船密密麻麻停泊在港口,仿佛成群的铁兽,雄浑而威武。船只之间,水手们忙碌着卸货、调度,井然有序。 而码头上的一队队兵士,装备精良,铠甲闪闪,气宇轩昂,他们从船舱中鱼贯而出,随即迅速在码头上列队集结。随着时间的推移,漳州城的城墙之上,明军的大旗终于飘扬起来。那旗帜在夕阳下格外显眼,金色的龙纹在风中猎猎作响,昭示着大明的力量和威严。 郑鸿逵带着几个亲信大将和一队亲兵,亲自来到码头的望台上迎接李霄林的到来。面对这支庞大的明军,郑鸿逵深知,只有争取张名振的完全信任,才能稳住自己在漳州的根基。 张名振则在中军卫队的簇拥下,领着李霄林等一众将领,来到了码头的望台上。当他的目光扫过郑鸿逵身边空无一人的地方时,心中微微一沉,随之了然郑鸿逵并未完全信任自己,仍然心存顾虑。在林副将带着赵东等前锋军官,领兵控制整个漳州府城之前,张名振决定暂时不进城,这不仅是出于战略考虑,更是对郑鸿逵的一种试探。 郑鸿逵深知这一点,于是早早将自己的儿子派往潮州等地,准备在此刻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他既打算尽力示好,力求让张名振和李霄林相信自己,而又不愿拿儿子的生命去冒险。 “罪将郑鸿逵,拜见大将军!”郑鸿逵单膝跪地,双手拱拳,声音郑重而有力。身后的将领们也纷纷跪下,齐声高呼,气氛庄严肃穆。 韦显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从容不迫,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郑将军,你忍辱负重,为了保全漳州百姓,潜伏在郑贼军中为我大明打探军情。这些危难时刻,你为了取信于郑贼,所作的种种权宜之计,本官早已如实向陛下禀报过,你无需担心。” 郑鸿逵听到韦显的这一番话,不禁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在担忧的事情,竟然早已被韦显准备好了解决之道。李霄林和张名振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韦显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当初局势危难,郑将军所做的一切,皆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已经与陛下沟通过,郑将军的忠诚,陛下也是深信不疑的。” 张名振在韦显说完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坚定地说道:“如今攻守之势已发生变化,郑将军及时反正,接应本将军,已是大功,何罪之有?” 他说话时语气铿锵有力,仿佛一锤定音,压下了郑鸿逵心中的疑虑。 郑鸿逵原本还在思考如何通过表现忠心来打消张名振和李霄林的疑虑,没想到这些问题早已经被韦显提前考虑周全。 他心中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感激涕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敬畏,甚至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 “罪将惶恐,不敢邀功,只请将军能让末将戴罪立功,亲自上阵杀敌!”郑鸿逵再度垂头,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和激动。 此时,韦显和张名振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都在衡量着郑鸿逵的忠诚和决心。郑鸿逵虽然心中惊恐,但他身为一位老练的将领,能在四面楚歌、敌军环伺的困境中稳住数千兵马,手腕之强,能耐之大,显而易见。 此刻,面对眼前的局势,在他心里,早就有了判断——张名振绝对不会让他继续驻守漳州城。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无谓的挣扎和对抗,不如早早投诚,主动表忠心。 毕竟,眼下的关键在于取信于对方,争取一线生机。与其被逼无奈,不如主动求得一线希望,保全自己的未来。 “我愿意为朝廷效力,愿意跟随将军一同出征贼寇!”郑鸿逵高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无奈。 “诶,不急。”张名振闻言,微微一笑,随即跨步上前,扶起了从叛军阵营中反正过来的郑鸿逵。 张名振并不急于回应,而是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朱慈烺曾经叮嘱过他,特别要重视郑军中那些有能力的将领——这些人一旦被成功拉拢,便能为日后的作战带来极大的帮助。 而如今,郑鸿逵的反正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张名振自然乐意把这份“千金骨”的佳话做下去。 这样的行动不仅能获得郑军士兵的支持,甚至还能为自己积累名声,为日后争取更多的反正郑军兵将提供帮助。若能利用这个机会塑造出一个“以德报怨”的形象,无疑会对自己的政治生涯大有裨益。 张名振扶起郑鸿逵的同时,目光扫视了一圈郑鸿逵身边的部将们,嘴角微微上扬,故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怎么不出城来迎接朝廷的大军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揣摩和试探,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那其中的含义却显得分外尖锐。 郑鸿逵听到此话,顿时心头一紧,以为张名振此举是在责问自己,慌忙想要再次跪下,表示效忠,甚至一度有些失措。然而,张名振却丝毫不为所动,死死扶住了郑鸿逵的肩膀,强行将他扶正,让他动弹不得。 “郑将军,你不要急,本将军并无恶意,本将军只是想问问贵公子一些事情。”张名振语气平淡,然而那种话语中的威胁却无形地笼罩了整个气氛。 郑鸿逵心中一阵慌乱,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在他仍在思考应对之策时,张名振却突然放声大笑: “鸿将军,你放心吧,本将军说话算数,这次只要你和本将军一起打鞑子,曾经的事情,皆可不计较。” 郑鸿逵愣了一下,心中逐渐生出一线希望。 “如今国家刚刚恢复,百姓终于能够安居乐业,居然还有人图谋不轨,想要作乱,简直是用心歹毒!”张名振话锋一转,语气愈加严厉,目光锋利地扫向郑鸿逵。 他的话语不仅是对郑鸿逵的警告,更是对周围所有人发出的威慑,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朝廷重视他们的忠诚,而对那些背叛者,决不会手软。 郑鸿逵听后,内心的忐忑渐渐平息,虽然心中仍然有所担忧,但眼前的张名振展现出的宽容与果决,倒让他不禁产生了一些想法。若能获得张名振的信任,未来的局势或许还能有不小的发展。 (本章完) 第381章 进军 第381章 进军 四天后,午时三刻,李霄林和郑鸿逵率领兵马赶到漳州府西北方向的靖南县。但此时的靖南城,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洪旭所部的千余驻军早在前一天便已溃逃。逃兵们一路四散,沿途肆意劫掠,许多家境富裕的商户和百姓,甚至被洗劫一空。 洪旭军中不少士兵趁乱逃离,仅林昌峰派出的哨马就拦截到了超过二十名的逃兵。 “这些逃兵所言,关于洪旭的情报,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李霄林眉头紧锁,低声对郑鸿逵说道。 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然形成,张名振没有做声,静静地听着,心里却也在盘算着未来的局势。 如今的靖南城已经不复当年,四面楚歌的洪旭,显然已经失去了控制局势的能力,接下来,就是该如何掌控这些动荡的力量。 “我们要趁势而上,务必尽快消灭残余的敌军,清扫周边的叛乱势力。”李霄林的眼神愈加坚定,只有尽快稳定局势,才能为接下来的作战争取更多时间。 据情报所示,洪旭麾下的各部军队似乎已然集结在了漳州通往泉州的重要交通枢纽——“华安”。这个地方自古以来便是重要的战略节点,掌握了华安,就等于控制了通向闽中的命脉。洪旭此时将兵力集中在此,显然是有备而来。 根据现有的军情分析,洪旭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五千,而这些兵马中的一大部分,却是洪旭近期临时招募的地方武装。 对于这批士兵的质量,军中大多数人并不看好,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刚刚从民间召集而来的,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武器和甲胄更是粗糙至极。大部分士兵手中的兵器不过是些简陋的刀枪,几乎没有一副完整的甲胄,而那些逃兵,正是从这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中流失出来的。 不过,洪旭的部队中,也不乏训练有素、战斗力强的骨干力量。总共两千余名精锐兵马,这些士兵拥有着相对精良的兵甲和武器,在这支庞大的军队中,堪称是支撑战斗力的核心。 与此同时,洪旭在华安城内积攒了大量的粮草,而随着郑鸿逵图谋不轨的消息传出后,洪旭便开始加强了城墙的防御,强征了不少民夫修补加固城池。对于他而言,这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面对可能到来的大战。 毕竟,华安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若是能稳住这里一段时间,凭借地势的优势,守住这座城池也并非不可能。只要能够借此时间,找到反攻的机会,或者进行有效的撤退,洪旭便能够保持自己的生还希望。 然而,形势依然复杂且充满变数。郑鸿逵的主力大军正在被郑芝龙拖延在闽西,短时间内无法前来支援,这让洪旭看似在短期内占据了主动。 但张名振若是带领大军全力而来,华安的防线恐怕难以支撑太久,洪旭就算是在这里做出顽强抵抗,最终被突破的可能性极大。 洪旭知道,自己绝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华安的防守上,他并没有为“为了大业献身”的高尚情操做好准备,早已为自己留足了灵活应对的后路。 与此同时,郑军的斥候可不是什么吃干饭的角色,洪旭依靠这些人已经打探到了一些关于明军的情报,了解了敌人北上的主力大致情况。 郑鸿逵的军队已经反正,原本郑军派出的支援力量不过两千兵马,加起来也仅仅三千余人,这些兵力虽然看似不弱,但也仅仅是针对一部分敌军的应对之策。 而漳北的高山大川错综复杂,地势险要,山川阻隔,他又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这无疑让洪旭占据了地形的优势。 在这种局势下,洪旭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为何不主动出击?或许能在这场较量中占得先机,给明军造成沉重的打击。但这风险太大了,虽然洪旭此时手握华安的防守优势,而郑鸿逵的人数虽少,却仍不可小觑。 郑鸿逵若进攻城池,他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损失惨重,尤其是在明军的后续支援到达时,战局的变化将更难预测。 因此,洪旭盘算得极为周密,一旦明军有所动静,他便准备带着麾下的精锐兵力,在合适时机发动伏击。 若能成功击溃明军的主力,甚至能迫使张名振退兵,便能为自己争取宝贵的时间,若战局变得不利,他则准备带着精锐部队迅速撤离,转进潮州,保存实力。对于洪旭而言,这场战斗不仅仅是关于生死的较量,更是关于未来政治生涯的赌注。 若是这场战斗以失败告终,倒也无妨,至少他还可以以“主动出击,牺牲自己”为由,获得一定的同情与理解。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行为若能取得一定成果,也能够证明他具有一定的军事才干,不会让自己显得过于软弱。 张名振当然不会知道洪旭心中所盘算的一切,他从来没有料到对手会如此灵活多变,早已决定只带一千精锐兵马的他,原本是为了防止惊动洪旭,让他产生过多的防备,影响后续的行动。 然而,他并未意识到,洪旭并非那么容易被轻松击败。张名振明知对手并非善茬,却仍心存侥幸,只想着通过这一次快速出击,借势而上,最终击溃敌人。 至于郑鸿逵,他本部精锐并不多,剩下的大多数士兵战力较弱,已经被留在了漳南各地的城镇,由他的儿子和亲信王信统领,镇守地方。 郑鸿逵的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深知自己在这场大战中的角色,另一方面,他也在默默思考着如何能够利用这次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在这个关键时刻,无论是洪旭的主动进攻,还是郑鸿逵的精心布局,都将影响到未来的战局。 换句话说,张名振并不担心洪旭敢与他一战,反而是担心洪旭不敢与他对抗。要知道,洪旭虽是旧日福建的名将,但其心中早已有了退意,面对势如破竹的明军,他如何敢轻举妄动? 张名振若真想速战速决,洪旭的残兵显然不足为虑。于是,他决定要假装在与洪旭的对抗中费尽心力,施展出一番“力敌”的局面,迟缓其攻势,再慢吞吞地追赶着洪旭的残兵进入漳北。 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在接下来的局面中,为郑芝龙创造一个误判的机会,让他误以为洪旭尚有反抗之力,从而做出错误的决策。然而,这场福建大战的最终走向究竟会如何,是否能够彻底收复福建,甚至全歼郑芝龙的主力,还是将功败垂成,直接宣告计划失败。 这一切不仅仅取决于张名振在战场上的运筹帷幄,明军将士们敢于战斗的勇气,还与郑鸿逵与邓力雷二人的决策息息相关。 如果他们在关键时刻犯了致命错误,或者在张名振和郑芝龙的夹击下失了分寸,那么这一战的结果也许会出乎所有人预料。 张名振深知这一点,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愿意赞同稳扎稳打的策略——先稳住漳州,然后再慢慢展开全局,以避免过于仓促行动而让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 李霄林策马立于三河镇东岸,身边郑鸿逵并肩而立,目光在河对岸的浮桥上巡视。河面上,郑军早已拆除掉了所有的桥梁,改由水师搭建起十几艘小舟组成的临时浮桥。 这样的举措虽然显得有些临时,却也在大军行进的关键时刻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保障。经过几日的艰苦行进,浮桥的搭建工作虽然繁杂,却已逐渐接近完成。 随着浮桥逐渐搭建完成,前方的李霄林指挥官麾下的千总部已经在河边整队,准备过河。与此同时,他的斥候已然深入到前方五里之外,警戒一切可能出现的敌情。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除了一些零星的郑军溃兵外,并没有发现任何敌军的动向。这让李霄林稍微松了口气,但他的目光依然如鹰隼般锐利,不敢有丝毫懈怠。 很快,率先渡河的骑兵在河流旁的山脊上和显眼处举起了各色的小方旗,黑色代表着前方可能有沼泽或者河流,青色则意味着前方可能存在山林等地形阻碍。这种标记不仅简洁明了,也能迅速传递关键信息,确保大军能够迅速适应任何即将面临的复杂地形。 在明军的军律中,对于“行军”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无论何时,斥候必须提前几里甚至几十里就布置好,确保大军在行进过程中不被敌军突然袭击。 而一旦遇到险峻地形、敌军埋伏,或者战局突变,斥候便会利用不同颜色的旗帜来进行及时的传递,确保军队能够快速反应,避免陷入困境。 这种高度组织化、规范化的军事指挥系统,正是明军能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中仍能保持较高机动性的原因之一。 对于一个训练有素、执行力极强的正规野战军来说,除非地形特别复杂,难以侦察,或者由于急速追击而不慎落入敌人的埋伏。否则就算敌军如山洪般汹涌袭来,几乎也不可能出现“轰隆一声巨响便陷入几万敌军包围”的情况。 每一名士兵都经过严格训练,知道如何应对各种复杂局面,如何在第一时间获取情报并传递至指挥部。 李霄林深知,自己麾下的军队能在这种复杂环境下如此有序地推进,这得益于长期以来的军事纪律和训练。而此刻,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前方的情报,指尖轻轻摩挲着马鞍,心中的紧张感依然未曾减退。 “到了三河镇,距离华安就只有一百里左右了。”郑鸿逵站在李霄林旁边,低声说道:“咱们的辎重都已安全放在船上,大军负担不重。如果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明日傍晚时分,大军必能抵达华安。” 李霄林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前方的队列,虽然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但他心里依旧在快速运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好,按你的判断行进,确保军心稳定。”李霄林轻声指示,语气中有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决心与信心。 郑鸿逵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方的河流上,若有所思道:“韦大人的人还有七个潜伏在郑军之中,进入城后再想出来传递情报就困难了。不过,只要洪旭不是固守华安,他们就依然有机会回来,及时向我们传递郑军的最新部署。” 韦显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低声补充道。作为锦衣卫的头目,他深知情报对战争的重要性,而这几个潜伏在郑军中的内应,若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有效信息,将直接影响到战局的走向。 在张名振的战略布局中,虽然这些锦衣卫的密探在郑鸿逵决定迎接张名振入城后暂时失去了作用,但他们的任务并未结束。 反而,随着即将到来的大战,这些潜伏在敌军内部的间谍将发挥巨大的作用。他们能迅速将敌方的动向和部署传递给张名振,为接下来的作战提供宝贵的情报支持,借助这些内应,明军的战略将更加周密,兵力的部署更加精准。 李霄林听了韦显的话,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军,心中沉思。漳州府的地图已然烂熟于心,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这附近的地形复杂,且无洪旭大军的踪迹。我们暂时不必急于推进,先渡河,再在阴那山西北山麓寻找一个适宜的地方扎营。今晚,我们便在此地暂时驻扎,休整兵马。” 在他看来,洪旭的兵力虽然不小,但距离他们的队伍还相距甚远,洪旭若不立即采取行动,恐怕就无法及时赶来增援。 而郑军目前的形势也相对较为松散,他们急需稳固军心,为接下来的大战做足准备。然而,郑鸿逵听后,脸上却带上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将军,您提议的确不错,但我认为我们可以稍微放慢一些步伐。” 他稍微停顿,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前方的斥候,咱们不必派得太多。既然洪旭的情报全依赖于他那几个潜伏在我们内部的眼线,我们就应该让他们得到真实的消息,放松警惕,等待我们露出破绽。反正我们手里还有锦衣卫的内应,即使有埋伏,我们也能提前掌握动向。” (本章完) 第382章 埋伏 第382章 埋伏 作为昔日的郑军大将,郑鸿逵在军中的经验足以让他对当前局势有着精准的判断。 若不因为和大哥的权力斗争失败,失去了郑家其他人的支持,郑鸿逵也许早已能够在郑军中占据更高的地位。但现在,他必须选择这条充满风险的道路,投靠朱慈烺。 “如果我没猜错,洪旭此人虽有勇气,但他麾下的兵马远不如我们精锐。”赵东的语气里满是自信,甚至带着几分轻蔑道:“他的军队在武装上出现了诸多漏洞,战力虽不弱,但若面对我们这样的精锐,恐怕还不足以与我们抗衡。” 然而,李霄林却并不轻视洪旭,他依旧保持着警觉道:“或许我们还需要制造一些假象,露出一些破绽,让洪旭误以为有胜算。他的骁勇虽有,但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恐怕也不敢轻易出击。” 李霄林的话语深沉而有力,他始终保持着谨慎的态度,洪旭的兵力虽不如他们强大,但作为一位曾经的勇将,他的谨慎与果敢也足以令所有人忌惮。 郑鸿逵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他目光坚定道:“李将军,若您不介意,我愿意先领本部疾行。只要我们两军之间拉开一定的距离,洪旭定会以为这是我们有意放空,想引诱他出城。到时候,他必然会认为这是一次反击的好机会。” 郑鸿逵的话语透着自信,几乎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策。他深知自己此举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在战场上获得先机,更多的是为了稳固自己在明军将领心中的地位。他刚刚才选择反正,虽然献出了漳州府南部各城是一次巨大的功劳,但他并未能完全消除自己心中的疑虑。 张名振虽然已答应既往不咎,但毕竟是权谋之人,谁知道他何时会翻脸?因此,郑鸿逵迫切希望通过立下新的战功,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按照此计。”李霄林的声音沉稳,他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郑鸿逵的果断与战略眼光,虽然略显急功近利,但在这场复杂的战争中,却无疑是个可靠的盟友。 而吴耀和梁超,这两位锦衣卫的内应,一个曾是海盗出身,另一个则曾经是名私盐贩子。两人虽然出身低微,但凭借着过人的胆略和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迅速在军情司中站稳了脚跟。现在都已经升任旗总,手下各自管着三十多号兵马,军中地位不小。 无论是出身海盗还是走私盐贩的老路,他们都凭借着一身刀枪并用的好武艺和流利的江湖黑话,打入了洪旭麾下,赢得了信任,并顺利成为了内应。在看到吴耀回来的身影,梁超立刻从他所依靠的老树旁站起,低声命令手下的一众民兵躲开。 这些民兵不过是一些地方的乡野粗人,看到梁超站起,根本不敢怠慢,纷纷让开了身位。梁超猫着腰走到吴耀面前,目光如炬,扫视四周,确保没有外人听见,随即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鸟儿已经回巢,任务完成,没出问题。” 吴耀环顾四周,确认身边并无敌人之后,才冷静地说道:“情报已经传回大人那里,洪旭手下那几支杂兵根本构不成威胁。等他被李霄林击溃之后,咱们得尽快跟着撤。” 他的语气简短、冷静,透露出一股久经沙场的老练。梁超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低声骂道:“他娘的,咱们的任务可不是这么轻松。既不能在后面太过张扬,也不能冲得太前面。那些野战军的狗崽子打起仗来太狠了,要是死在他们手下,老子死也不瞑目。” “我会负责盯紧洪旭的动向,只要局势有任何变化,我们就带着人冲过去,紧随其后撤离。”吴耀的目光冷如寒霜,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从来不喜欢多说废话,对于任务,他的态度一向是雷厉风行,他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心中思索着接下来的步骤。 梁超点了点头,但脸上的担忧却没有完全消散:“洪旭若是没了,咱们可就没法接近郑森的大军,之前的潜伏就都白费了。他的命,现在比什么都重要。” 梁超此话一出,吴耀并未反驳,心中却有了些许思量。正如对方所说的,若是失去了洪旭,他们便无法接触到郑森的大军,所有的谋划便毫无意义,他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准备都将付诸东流。 “你放心,洪旭的命,咱们一定保得住。”吴耀说完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道:“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他跑不了,也死不了。” 他话语中的决绝让梁超微微松了口气,吴耀说话从不做作,每次都直截了当,只是一句话便让人感受到那股强大的气场。 “李霄林那边,我们的内应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都有分寸。只要我们按计划行事,洪旭是死不了的。”梁超拍了拍吴耀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我们只要守住眼前这一步,接下来的行动就能如行云流水般顺利展开。” 吴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我们不仅仅是为了保住洪旭的命,更是要借此机会接近他,获取他对我们的信任。” 他目光远眺,沉声说道:“这一路上,洪旭带的兵不过是些残兵败将,后方还被追兵紧追不放。正是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借机接近他,拉拢他,让他信任我们。到时候,他必定会放松警惕,而我们也能在这个过程中,逐步取得更大的主动。” 梁超微微点头,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若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等到福建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再无机会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得豁出去,尽全力把握住眼前这场机会。” 两人眼中都闪烁着一股坚定的决心。 “嗯。”梁超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深思:“到时候,洪旭虽然是军中的一员,但他并不是做主的人。咱们若不是心腹,恐怕连军情的具体动向都很难得知,甚至有可能被安排到边远的地方守城,这样一来,就真的是白跑一趟了。” 梁超的眼神冷静而锐利,他心中已经考虑好了后续的行动策略,思绪如电般闪过几番推演后,便已得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判断。 这种层级的博弈,往往并非只是靠兵力和武力来解决,更多的是依赖于情报的掌控与战略部署,而他们能否及时获取准确的情报,也成为了左右命运的关键。 “对。”与梁超一同的周昂点了点头道:“如今的局势越来越复杂,洪旭这次的行动似乎早有预谋,他不仅仅是要阻截郑鸿逵的大军,似乎还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来彻底解决他心头的敌人。”周昂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道:“郑鸿逵倒是挺自信,连这样的陷阱都敢钻,真是活该。” 梁超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周昂不要太过急躁道:“我们与洪旭之间的关系虽然复杂,但他毕竟还是个将军,暂时不必过于评价。” 他停顿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道:“若真如他所愿,打算在这个山谷中进行一次重创,那我们就要看一看,他到底能不能挡得住郑鸿逵那股自负的气焰。” 话音刚落,前方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梁超和周昂瞬间警觉,转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洪旭,带着几名亲卫。洪旭此刻站在山坡的半人高灌木丛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似乎在观察郑鸿逵的大军如何进入他们精心布置的伏击圈。 此时,郑鸿逵的前锋已经进入了伏击区域,哨骑们沿着河谷疾驰而去,虽然只有六骑,但它们行进得极快,似乎在试图寻找潜在的敌情。 洪旭紧紧盯着那六骑,心中虽有疑虑,但他早已部署了麾下的全部哨骑,确保每一个细节都能被掌控。 “果然如此。”洪旭心里暗道,眉头微微松开,稍微放下了心中的戒备:“郑鸿逵自从今日加速行军后,便一直没做什么特殊的布防,看来他根本没有料到我们会这么快出击。” 他心里虽有些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期待。洪旭的目光变得愈加坚定,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早已把郑鸿逵的战术看得透彻:“以前在和明军作战时,那个狗娘养的郑鸿逵就瞧不起我,今天有机会,我非得让他知道,谁才是这片战场上真正的主宰。” 每当想到曾经郑鸿逵看他时那冷漠鄙夷的眼神,洪旭心中便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今天的这场战斗,便是他复仇的机会。 随着心头的怒火渐渐升腾,洪旭开始冷静地分析局势。眼前的河谷宽阔,左右两侧的出口较大,但关键位置的南侧低矮山坡恰是伏击的绝佳地点。 经过几番侦查与安排,他觉得时机已到,只要郑鸿逵的主力进入此地,便能发起突袭。 “郑鸿逵一向自负,这次他一定不会轻易做出反应。”洪旭在心中默默盘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的计划早已部署得天衣无缝,接下来,只要一击得手,便能在战场上彻底摧毁郑鸿逵的士气。 然而,河谷中的局势逐渐有了变化,郑鸿逵的前锋开始紧张起来。几百名战兵迅速展开,占据了河谷中的有利位置,远处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郑鸿逵的身份旗帜也很快显现出来。 战斗的气息逐渐浓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李霄林站在队伍的后方,目光透过前方的兵马,看着前方不断接近的郑鸿逵大军,心中默默盘算着战局的变化。他明白,在这片复杂的地形中,任何一方都可能因为细微的失误而陷入致命的危机。 而洪旭所选择的这片河谷,虽然看似是伏击的绝佳之地,但它并非完美无缺——广阔的地形让双方的机动性更强,尤其是山谷两侧的山丘,虽然可以遮蔽视线,却也为进攻和防守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洪旭本来计划通过这种地形优势来压制敌人,但他并没有料到,郑鸿逵的行军速度一直在加快,且早已准备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此时的郑鸿逵,虽然表面上显得轻松自信,但他的每一步行动,背后却隐藏着深思熟虑的战略考量。 另一边,洪旭逐渐意识到,眼前这场战争,并非如他预想的那般简单。虽然此番设伏之计看似天衣无缝,但对于洪旭而言,整场战斗的胜负并非仅仅取决于伏击的突然性与兵力的调动。 他深知,倘若被敌军哨骑及时发现,所有的布置将付之东流。因此,为了避免被洪军的侦查发现,洪旭的兵马并未选择更为隐蔽的山脊,而是藏匿在距离河谷约百余步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既能保持足够的隐蔽,又不至于让敌方的视线完全无法探及。伏击的优势,洪旭早已心中有数。 他的目标并非直接与郑鸿逵展开硬拼,而是趁着郑鸿逵兵马列阵尚未完全成型,无法有效应对的空档,给予敌军致命一击。尽管郑军兵力强大,但在列阵未整时,极易遭遇突袭,尤其是面对张军这支善于骑兵冲击的部队,若没有及时组织起防线,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洪军大部进入河谷,洪旭瞄准的最佳时机终于来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身边的旗手迅速得令,开始猛然摇动手中的旗帜。 随着一声轰隆的炮响,山坡之上顿时旌旗飘扬,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随即响彻四野。洪军那股强大的冲击力,犹如潮水般自山坡上涌来,迅速朝着郑军阵地扑去。 郑鸿逵的兵马显然早有准备,虽然洪军的攻击来得迅猛,但郑鸿逵部并未被吓倒,阻击的兵力早已严阵以待。 但即便如此,局势仍然相当严峻。此地的地形复杂,狭窄的河谷使得军阵拉得很长,兵力分布疏散,若遭遇敌军的猛烈冲击,恐怕难以有效抵挡。 郑鸿逵心中清楚,虽然自己的兵力强大,但在这种狭小的地形中,部队的机动性和协同作战的能力都将受到极大的限制。 (本章完) 第383章 骑兵出现 第383章 骑兵出现 而且,由于洪旭大军采取的是骑兵主攻战术,一旦骑兵突破了防线,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避免正面交锋的直接损失,郑鸿逵决定不在此地硬抗,而是选择拖延战机,争取更多的拖延,等待李霄林的增援部队赶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郑鸿逵迅速指挥前锋迎敌而上,依靠先锋骑兵的机动性,牵制住洪军的前锋。与此同时,他命令部将领百余名骑兵上前助战,进一步阻碍洪军的推进。 郑鸿逵明白,这一战虽然艰难,但并非无法逆转的局面,只要能够为即将赶来的李霄林的援军争取足够的时间,局势便能迎来转机。为了进一步拖延时间,他甚至将身边的三十多个家丁骑兵也派出,指挥他们分散向洪军两翼发起袭扰。 如此一来,洪军的兵力分散,进攻的速度自然会受到制约。 与此同时,郑鸿逵亲自率领主力部队,一面维持阵型,一面缓缓向东撤退,诱使洪旭派出兵力进行截击。若能够成功引诱洪军的主力出击,他就能以更加有利的局势迎接李霄林的援军。 然而,这一切并不如郑鸿逵所愿。洪旭的战术同样缜密,他不仅料定郑鸿逵会采取这种撤退策略,而且早已在河谷的东侧布下了迂回包抄的部队,准备在敌人最为薄弱的时刻,一举包围并歼灭其残兵败将。 洪军的兵力虽然不如郑鸿逵的强大,但在这片狭窄的河谷中,洪军的骑兵灵活机动,完全能够利用地形的优势,迫使郑鸿逵陷入被动。即便洪旭麾下的兵力远不如郑军强大,但此地的局势使得郑军的优势并未能完全发挥出来。 不过,郑鸿逵手中还有几千“肉盾”——这些将士大多来自民众,战斗力虽不强,但却足以消耗洪军的兵力,并为真正的主力部队创造机会。 山坡上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郑鸿逵的目光始终望向那条通向东面的旷阔河谷地,期望早点看到李霄林的援军抵达,彻底改变这场战争的走向。 与此同时,李霄林的部队也在加速行进。尽管他们已经成功赶走了洪旭的哨骑,但两军之间仍有一定的距离,李霄林的兵马尚未完全接近。 如果此时郑鸿逵的主力无法抵挡洪旭的攻势,整个局面将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 “若能拖延片刻,便能翻盘。”郑鸿逵额头上的冷汗悄然滑下。 郑鸿逵的家丁兵力素以精锐闻名,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不仅装备精良,而且早有准备。在接到军官们的命令时,他们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战斗之中。 此时,前锋的百余战兵已紧紧跟随其后,二者一合力,利用精准的箭矢齐射,迅速打断了洪旭部队原本气吞万里的进攻势头。 洪旭的伏兵尚未完全成型,缺乏铁甲护卫的民兵在箭雨的洗礼下纷纷倒下,惨叫声震耳欲聋。这些地方的民兵,刚开始时还抱有一线希望,显得有些士气。 但一旦遭遇反击,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当死伤数十人后,他们的阵脚开始松动,士气暴跌。如果不是洪旭亲自压阵,带着他的精锐“老本兵”紧随其后,这群缺乏作战经验的民兵恐怕早已溃败。 这一战再次证明了一个铁的事实——这种临时拉来的、缺乏训练的部队,根本无法在真正的战场上发挥作用,尤其是在敌军精锐的压制下,他们的虚弱和不堪一击暴露无遗。尽管这些民兵充当了洪旭军的“肉盾”,减轻了精锐士兵的损失,但他们根本无法支撑起整个战局的稳定。 洪旭深知,他的“老本兵”,虽说身经百战,装备精良,但并非万能。在面对郑鸿逵那支强大并且训练有素的部队时,老兵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在和郑军对抗的过程中,洪军的阻击兵马渐渐感到疲惫,随着伤亡的增加和兵力的劣势,他们的战斗力逐步下降,局势开始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最终,尽管双方进行激烈的对抗,洪军的阻击兵马依然无法有效阻挡郑鸿逵的主力,他们只能边战边退,试图保住自己的队形。 此时,洪旭并未急于下定论,他深知,若能够继续打压郑鸿逵的主力,逼迫其退至更为不利的地形,那么自己便能在后续战斗中占据更大优势。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他决定继续观察和等待,试图从这场战斗中找出突破口。 经过了近两刻钟的激烈交战,郑鸿逵的部队终于开始显现出疲态,开始向东面宽阔的河谷平地上撤退。洪旭眼见局势有了转机,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伏击计划似乎要得手。 然而,郑鸿逵的反应也非他所预料的那般迟钝。洪旭带着自己的一支伏击兵马,原本准备在敌人退至不利地形时发起攻击,然而他很快发现,郑鸿逵的主力似乎并不急于撤离,而是刻意在后方调整阵型,似乎在等待某个时机。 洪旭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过早地做出了判断,过于急于出击,导致战局尚未完全明了便轻举妄动。 因此,洪旭决定再次等待,观察郑鸿逵接下来的动作,他命令自己的部队稍作整理,保持警惕,并放缓推进的速度。 正当此时,郑鸿逵的主力已经成功从狭窄的河谷区域撤退,进入了东面更为开阔的平地洪旭目光一凝,如果再继续拖延,自己的伏兵就可能错失最佳时机。就在他准备调动伏兵的同时,另一支洪军的迂回部队悄然从山谷侧后方悄然逼近。 洪旭的陷阱似乎已经具备了成功的条件,但郑鸿逵此时反应也极为迅速,知悉敌人意图后,他果断下令保持阵型不变,一方面防备敌人的突袭,另一方面逐步退向平地,缓解前线的压力。 这一举动让洪旭措手不及,不仅如此,郑鸿逵还刻意挑选了一个能够有效拖延时间的地点,使得洪旭原本的伏击兵力不得不重新调整位置。 当洪旭的伏兵终于准备好发起攻击时,郑鸿逵的撤退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在他预设的战术下,洪军的阻击兵马也开始逐渐撤退,试图重新编排阵型,以应对接下来的激烈战斗。 不过,洪旭并未因郑鸿逵的撤退而放松警惕,他立刻下令,要求自己的伏击部队加快速度,准备迎头痛击。他的目标是迅速逼迫郑鸿逵的部队作出决断,迫使其进入更为不利的局面。 这支伏击兵马在看到郑鸿逵撤离的时机后,毫不犹豫地展开冲锋,咆哮声如雷贯耳,带着强烈的冲击力扑向了正在缓慢撤退的郑军。洪旭眼看形势逐渐有利,指挥着自己的主力继续向前推进。面对突然袭来的敌人,郑鸿逵的部队虽然极力抵抗,但由于两军兵力悬殊,战况依然异常惨烈。当洪旭的第二波伏兵从河谷南面的缓坡上冲杀而下时,整个战场几乎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战场。 洪旭的士兵一波接一波涌上,形成了“漫山遍野”的局面,气势汹汹,给郑鸿逵的部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面对这一场几乎没有退路的战斗,郑鸿逵知道,自己的部队要么能成功突围,要么就将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 他的心跳愈加剧烈,但冷静的思维依然未曾放松,他在等待李霄林的大军。洪旭的军队在与郑鸿逵的对抗中,原本就处于优势的局面,当他们后方阵营的旗帜飘扬起来时,所有的士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士气大振。 洪军的“迂回包抄”成功地冲击了郑军的前线,瞬间让洪军的兵力看起来似乎占据了上风。特别是在那些训练不足、只会掩护身后的流民兵的加入下,洪旭的阵营看似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但事实上,虽然洪旭的军队在纸面上占据了兵力上的上风,但大多流民兵的战斗力与训练差距,注定了这场战斗的结局不会如此简单。 与之相对的,郑鸿逵虽然阵中将士的作战能力普遍强于洪旭的流民兵,甚至拥有更强的步兵和骑兵力量,但想要轻易撕开洪旭的防线,还是需要合适的战机。 而此时,双方正处于激烈的攻防中,战局尚未决定,整个河谷中充斥着杀戮的气息,尸体开始堆积在两军阵前,血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洪旭军的迂回兵马从山坡上源源不断地冲下来,随着每一波攻击的展开,他们迅速调整阵型,试图用更密集的战线压制郑军。 但这些临时征召的流民兵在军阵冲锋时显得非常混乱,尤其是在山脚下,几乎每次冲锋都会伴随着士兵间的踩踏,甚至有些流民兵完全失去指挥,纷纷向四面八方溃散。然而,这样的混乱并未动摇洪军的信心,毕竟,在他们看来,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吴耀和梁超在这时察觉到,洪军的阵型在连续的冲锋中已经出现了不小的漏洞,特别是那些缺乏经验的兵力正暴露出指挥和协调上的巨大问题。借着这个机会,二人悄然带领麾下的数十名骑兵,从洪军的侧翼悄然绕出。 这个位置的选择,不仅能有效避免与“野战军”正面交锋,还能为日后与洪旭的主力军接应争取更多时间。 “胜利已近。”吴耀心中不禁暗自感叹,他瞥了一眼前方的战场。 洪旭正骑在马上,旗帜已经悄然从河谷深处升起,十几个亲兵紧随其后,威风凛凛。 然而,正当吴耀和梁超的队伍准备向东南方向进军,与洪旭会合之际,河谷的另一边,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几乎是在瞬间,整个战场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压迫,冲天的尘土中,一支严阵以待、气吞山河的军队从另一侧猛然杀出。 这支军队的阵形稳如磐石,步兵手持盾牌,枪兵列阵,宛如一道钢铁长城向洪旭的军队迎面而来。 “怎么回事?”洪旭的眼睛猛地睁大,看到的这一切几乎让他无法相信。 李霄林骑马迎阵,身边的“野战军”迅速汇集在一起,在鼓号的指挥下如猛兽般展开冲击。六个局的士兵快速铺开,形成了宽阔的正面战线。那一列列步兵,盾牌高举,长枪如林,齐整的步伐与步枪的铁齿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几乎挡住了整个河谷的平地。 李霄林身穿精锐战甲,气吞万里如山一般威压而来,他的军队如同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长矛,目标直指洪旭的侧翼。 “阵型!列阵!”洪旭的脸色骤变,他意识到,自己的计划似乎被打破了。 李霄林的军队显然不是洪军原本的预期对手,阵形整齐、气势磅礴,完全不同于洪旭所遇到的任何敌人。两军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李霄林的步兵迅速开始推进,黑盔红缨的军队如潮水般扑来,几乎将洪旭的军阵完全覆盖。 李霄林的军队并非单纯的步兵和骑兵的简单组合,而是一支经过长期训练、纪律严明的精锐部队。尤其是他的两列刀盾手,威力之强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 刀盾手排列成两列,盾牌密集得如同铜墙铁壁,而刀锋则锋利无比,整齐的阵型与攻击的步伐让洪旭军的兵力显得异常脆弱。紧随其后的是四个长枪兵的排列,这些士兵站得笔直,长枪高扬,锐不可挡。 李霄林并没有急于发动全面进攻,而是凭借着强大的阵型压制洪旭军的动能,迅速地将洪军的侧翼包围起来。 洪军原本意图迂回包抄的战略,此刻变得岌岌可危,面对如此强大的抵抗,洪旭的军队的反应迟缓,许多士兵已经陷入了恐慌。 “快!迎击!退后!不要慌!”洪旭急得双眼发红,但很快便发现,自己的命令似乎并未能有效组织起兵力进行反击。 在这片广阔的河谷中,李霄林的军阵几乎覆盖了所有的空隙,而洪旭的军队却在错乱的指挥和阵型的混乱中显得愈加脆弱。 李霄林身旁的亲卫队已经冲破了洪军的第一道防线,他的目光锐利如剑,迅速判断出洪旭军阵中的破绽,随即下令增加压制力。他的“野战军”全力前推,剑与枪的碰撞声回响在河谷中,洪旭军的阵线瞬间开始崩溃。 (本章完) 第384章 击溃 第384章 击溃 洪旭最初的胜利幻象随即被现实无情撕碎,战局急转直下,危机四伏。 而此时的李霄林,正带领他的军队一步步压缩洪军的生存空间。 要知道,洪旭军中充斥着大量刚刚征召的流民,他们在面对逆境时常常会立即崩溃、溃不成军,但李霄林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决定将自己军中为数不多的哨骑兵派遣至两翼。 这是为了通过快速的袭击扰乱洪军军心,借此制造混乱,打乱敌军阵脚。 李霄林明白,虽然洪军的主力并不强大,但一旦给敌人留下喘息的机会,他们便有可能反扑,带来更大的损失。 他很清楚,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疏忽大意,尤其是轻敌冒进,这种一时的轻视往往会导致大军的覆灭。 因此,尽管局势看似可控,他依旧保持高度警觉,每一步都步步为营。 与此同时,吴耀和梁超带着他们的麾下部队,已悄然潜伏在洪军的内侧,他们特意选择了一个容易被忽视的位置,卡在洪军阵中的中间。 吴耀和梁超两人心中清楚,眼下的洪军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兵力分散,士气低落,而他们的任务便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寻找机会破坏阵形,扩大混乱。 两人所带的部队并非精锐且都是洪军,他们的目标也并不是与洪军进行正面交锋,而是通过扰乱敌阵,扰乱洪军的士气和指挥,使敌人处于混乱状态。 这支部队的精锐仅有几十人,而他们的后方,还有一大批为了逃避战斗而落在后方的地方民兵。 大部分民兵在面对真正的战斗时早已四散,剩下的不过是些毫无经验的杂兵,打击力极其有限。 眼下,吴耀和梁超必须迅速决定下一步行动,因为距离明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只有三百步之遥。 他们紧张地观察着洪军的动向,透过逐渐散开的敌军队列,能够看到远处如同黑色洪流一般汹涌而来的“野战军”冲锋阵列。 那是李霄林军的精锐部队,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吴耀和梁超的心中不禁一紧。 虽然他们在洪军内部的隐蔽位置并不容易被察觉,但一旦“野战军”抵达并开始发起攻击,他们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此时,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的关键任务是趁机制造混乱,使得剩余的杂兵能够溃散,然后趁机寻找机会接近洪旭的主力部队。 一旦他们能成功接近,便可以趁机发动突袭,打乱洪旭军的指挥和士气,助力李霄林取得最终胜利。 然而,吴耀和梁超并不认为,这支临时拼凑的洪军能够经受住“野战军”的一击。 经过长时间的整训,野战军的训练程度早已远远超越了这支毫无战斗经验的洪军。尤其是在战斗开始时,洪军的士兵并未完全列阵,战术安排更是杂乱无章,根本无法应对野战军的冲击。 与此同时,洪旭军的督阵兵也已经准备好迎接战斗。如果此时形势不利,督阵兵势必会引发士兵的恐慌,进而导致整个阵型崩溃。 不仅如此,明军的哨骑兵已经悄悄绕到了洪军的后方,开始对其后路进行袭击,切断了他们的撤退通道。 李霄林的战术早已准备妥当,骑兵先行进入敌阵,制造了混乱。 洪军的哨骑显然未能料到这支明军骑兵竟能如此迅速地出现在他们的后方,断绝了他们的撤退之路,洪军的溃败似乎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些明军的哨骑经验丰富,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近战搏杀,他们都游刃有余。即使是在与洪军的面对面交锋中,明军骑兵也丝毫不落下风,尤其是在洪军未能完全列阵时,他们的机动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一轮轮弓箭射出,明军骑兵开始纵马疾驰,迅速逼近洪军阵地。 而随着战斗的推进,洪军的阵线越来越被压缩,许多本应坚守阵地的士兵在冲击面前四散逃跑。 吴耀和梁超见状,知道时机已至,便立刻命令手下的杂兵分散开来,趁机与洪军的溃兵混杂在一起,向着后方推进。 随着战斗的深入,洪军的抵抗逐渐趋于崩溃,吴耀和梁超的任务也逐渐变得清晰——他们必须趁此机会,迅速找到洪旭的主力部队,助力李霄林一举击败洪军,彻底扭转战局。 这些地方民兵组成的洪军,大部分并未配备盔甲,甚至连盾牌也缺乏,他们只能依赖自己脆弱的肉体与单薄的装备抵御敌人的攻击。 初时,明军的弓箭手便开始了疯狂的射击,利箭像雨点般落下,划破空气,射入洪军的阵地。箭矢虽然不算极为精准,但数量极其庞大,弓弦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响起。 很快,阵前便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原本还站得稳的地方民兵,在箭雨的打击下瞬间崩溃,十几名士兵如被击中的猎物一般跌倒,鲜血飞溅,惨嚎不断。 这些原本训练稀松的民兵在这种情况下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冲锋阵型迅速变得混乱不堪。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来,从前方的战斗传导到后方,一部分兵士开始慌乱逃窜,另一些则是茫然不知所措。 军心动摇,阵线开始瓦解,局势急转直下。其中一些洪旭麾下的老兵眼见如此局面,心中不禁一阵焦急,这种时候若不果断出手,那整支军队就会在混乱中溃败。 而他们的对手,明军的骑兵,显然不像这群民兵那样容易对付。 此时,洪旭的两名副官果断地带领数十名经验丰富的战兵,直扑那些落在后方、跑得慢的地方民兵。这些民兵被逼得如同猪一样,被一刀刀砍杀,场面血腥无比。 “给我杀!”一名军官挥舞着长枪,带领手下的战兵无情地撕开了民兵的防线。 这些老兵身披铁甲,手持长枪,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宛如一堵移动的铁墙,冲入敌阵。 地方民兵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进攻,虽然部分士兵奋力反抗,但毕竟训练差距太大,许多人甚至没有机会拔出兵器便已倒下。 洪旭此时已经意识到形势的紧迫,身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将领,他深知,若不能及时控制住局面,整支大军恐怕会在这片混乱中彻底崩溃。偏偏他依靠的部队,多是缺乏训练的新兵,而老兵们虽然经验丰富,却并非无敌。尤其是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明军攻击时,即使有老兵的约束,也未必能够稳住全军的阵脚。 洪旭立刻命令塘马前去,试图通知麾下的军官尽快组织撤退,至少要确保能够带走一部分精锐部队,以保全实力。但眼下,距离撤退的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几乎没有足够的时间组织有效的反应。 洪旭心头焦急,但他知道,纵使再急,再猛的指令也无法在一瞬之间让整个军阵做出反应。 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的咒骂声和喊杀声交织成一片,士兵们的恐惧情绪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阵营。明军的出现,让本就疲于奔命的洪旭军阵更加混乱,节奏逐渐被打乱,连带着原本的攻击计划也彻底搅乱。 随着明军的步步逼近,洪旭的军队终于在“野战军”的攻击下完全失去了秩序。冲锋的兵力已经被分割成了若干个小队,而这些小队中的大多数,已经没有能力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军阵中的老兵们竭力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但也已无法遏制军中的溃散趋势。 “阵型散了!散了!”一名副官嘶声力竭地喊道。 虽然他尽力控制局面,试图用命令约束兵士,但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明军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洪旭军的右侧已经开始出现了溃兵,士兵们大多数已被彻底吓破了胆,不再敢与敌人对抗。 一些原本应该出现在战斗中的精锐部队,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后撤。然而,最为致命的打击来自侧面。 当洪旭的军阵还在努力维持阵型时,明军已经从侧翼发起了强势攻击。盾牌兵以整齐的阵型构成一道防线,长枪如林,枪尖寒光闪烁,每一次突刺都伴随着士兵的哀嚎与鲜血。 地方民兵根本没有任何防护,刚刚遭遇的弓箭伤害尚未完全治愈,便又遭遇了近距离的肉搏。 这些无甲的民兵们无法抵挡明军的锋利武器,戚刀、长枪、斧钺的攻击令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冲击的兵器锋利而迅猛,每一刀每一枪都如死亡的使者,挥动间便从生命中剥夺了他们的所有。鲜血如注,血肉横飞,惨叫声、呐喊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血腥与混乱。 部分地方民兵见状,情急之下转身逃跑,但他们刚刚试图脱离战场,却被后面的兵士挡住了去路。两侧的战士已经互相推搡,军阵的混乱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在“野战军”的强攻下,洪旭的军队彻底崩溃,最为惨烈的一幕发生了——左侧的老兵正准备反击,右侧却在溃逃中死死卡住,结果是两边的队伍竟然互相挤压,形成了僵局。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的错综复杂,到最终的彻底溃败,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洪旭在指挥下迅速做出反应,但显然,已是为时过晚。 所有的预备计划和应对策略,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和自己阵中的混乱时,都变得苍白无力。而 这一切,都在明军的冷酷推进中,逐步走向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尽管洪旭军中仍有一些老兵,他们曾在福州地区经历过数次起义和土匪的镇压,凭借他们的作战经验与个人武艺,仍然能够与敌军激烈交锋,甚至能够在混战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这些老兵如今所面对的敌人,早已不再是那些散乱的民兵或者杂牌军。 郑鸿逵麾下的精锐部队——野战军,拥有完备的军阵和精锐的兵力,训练有素,作战时能够配合默契,攻防之间形成铁壁般的屏障。 洪旭军的战斗力曾在一段时间内让敌人胆寒,尤其是在镇压叛乱和土匪时,他们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不屈的战斗精神屡屡取胜。 可现在,洪旭军的兵力与民兵混杂,尤其是大量地方民兵的加入,虽然增加了数量,但却大大削弱了整体的战力。 地方民兵大多数并未经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他们仅仅是为了维护地方治安而被临时召集,面对正规军队的压迫,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这些民兵常常心生畏惧,看到敌军压境便会产生慌乱,甚至开始相互踩踏,失去了基本的秩序与协同。 更糟糕的是,这些民兵并不是单纯的散兵游勇,他们的心理素质参差不齐,许多甚至在突如其来的战斗中表现得犹豫不决,而面对正面强敌,更是直接陷入极度的慌乱。 郑鸿逵见状,毫不迟疑地调整部署,指挥原本用以防守的数百兵马全数投入了反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郑军的精锐迅速成阵,铁骑出击,掀起了如潮水般的进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反扑,洪旭军的士气彻底崩溃,曾经咄咄逼人的阵形一瞬间被撕裂。 原本坚不可摧的战线在郑军精锐的攻势下瞬间出现了大规模的溃散,眼见自己大军失去控制,洪旭军的士兵们纷纷开始向后退却。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和哀嚎,洪军的溃兵像潮水一般向后涌去那些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战斗的地方民兵更是早已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不再顾及什么荣誉和忠诚,只求一条生路。 而洪旭军的老兵们,也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冷静的决策——他们没有拼死抵抗,而是趁机顺势撤退。 毕竟,与其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和这些经验尚浅的地方民兵同归于尽,不如借机逃脱,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撤!快撤!”洪旭军中军官们在惊慌中大喊。 面对溃兵如潮,郑鸿逵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战场上的胜负往往决定于最后的反扑。 如果此时不加速追击,洪旭军的老兵可能会在混乱中重新组织起反击力量,甚至给郑军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兄弟们!杀敌不过一瞬,乘胜追击!”郑鸿逵的声音铿锵有力,他挥刀指向前方。 (本章完) 第385章 华安城 第385章 华安城 在郑鸿逵的指挥下,大明野战军犹如一柄利剑,直插敌阵,迅速在洪军的溃兵中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大明野战军士兵的杀气腾腾,犹如疾风暴雨一般席卷而过。溃兵的队伍已经开始被郑军迅速吞噬,原本气吞万里的洪旭军一时间已经没有了丝毫抵抗力。洪旭军的士兵们要么慌乱地四散逃窜,要么在战斗中被一一击倒。 然而,纵使局势已经倾向郑鸿逵一方,洪军的反击仍未彻底消失。即使溃败已经成定局,但他们依然将撤退的行动保持得极为谨慎,力求在混乱中寻找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在洪军的后方,吴耀和梁超带着二十余名精锐部队,从一旁迅速冲了出来。身边的锦衣卫下属也紧紧跟随,其间有些地方民兵被迅速卷入其中,冲突愈加激烈。 “向前!别停下!”吴耀大声喊道,手中的长枪指向前方。 不过,兵员的慌乱和战斗力的差距,早已让局势失控,部分地方民兵或是被洪军的追兵压制,或是逃散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再也无法恢复秩序。 吴耀一边指挥,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 “准备撤退,快!”梁超也在此时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 郑鸿逵的追击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洪军的士兵们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下,正一一被迫后撤。吴耀和他的队伍在逃命的过程中,遇到了一匹没有主人、失去了方向的战马。 吴耀迅速骑上那匹马,指挥着手下不到二十人的队伍朝着洪旭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们并未直接冲向洪旭,而是保持与洪旭的溃兵群平行,避免被对方误认为是敌人,或被裹挟其中。 这一路的行程充满了险象环生,吴耀与那位同行的部将知道,若是他们能够成功与洪旭的部队并肩行进,或许能暂时掩盖自己潜在的敌意。但他们也深知,若是做得过于明显,可能会被洪旭怀疑,导致一场无谓的冲突。 正因如此,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调整速度,保持一定的距离,确保在洪旭的溃兵群中看起来并不引人注目。太快的撤退不仅可能暴露身份,甚至会让洪旭觉得他们的逃跑举动是刻意引导,反而使得局势更加复杂。 溃兵如洪水般涌动,洪旭和他麾下的精锐部队已经被困在了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至于那十几个毫不知情的地方民兵,他们已经被前方激烈的战斗震撼到了极点,根本没有时间或精力去思考事情的真相。只知道跟着眼前的两位“头领”逃命,脑海一片空白,其他的什么也不顾及。 对于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民兵来说,这样的混乱局面无疑是最可怕的,他们只能在吴耀和部将的带领下,尽力跟上队伍,勉强保命。 洪旭此时正与他的亲卫队一起,在被包围的局面下全力突围,身旁的战马飞驰,尘土飞扬。他们一路朝着战斗初期进攻的方向逃去,洪旭深知,若是能够带着他的部队进入那片地形狭窄的区域,一旦能堵住入口,洪军的兵马再有勇猛,也难以突破这道防线。 而且,在那片狭窄地带,敌军的骑兵无法迅速集结,洪旭便能有足够的时间恢复秩序并稳住阵脚。 但洪旭低估了溃兵的反扑之力。原本以为战局有利于己方的他,正处于战场前线亲自指挥时,眼看洪军的兵力已开始溃散,急功近利的心态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直接下场与溃兵们一同冲杀,而不是指挥全局稳固防线。 洪旭身边的骑兵亲卫和家丁们,见状也纷纷挥刀斩杀前面挡路的溃兵,马蹄声震耳欲聋,战马迅速从尸体上碾过,踩得泥土飞扬。 溃兵们在慌乱中争先恐后,有些甚至跌倒在地,根本没有能力爬起来。倒下的溃兵被后方的战马践踏,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声,现场一片混乱。 然而,战场上的混乱不仅仅体现在溃兵之间,甚至连洪军的骑兵也被拖入了这场混战。洪旭明明骑在战马上,眼看着溃败的部队拖慢了整体进攻的步伐,他也有些心急。 在最初的几轮冲锋中,战局本应已经有了一定的转机,但此时,马队频频受到阻碍。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严重影响了骑兵的奔袭速度,甚至有几匹马在奔跑过程中突然踩空,失去平衡,连同骑兵一同摔倒,冲向了旁边的溃败人群,随即又被成群结队的溃兵碾压过去。 洪旭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慌乱,他赶紧催促着亲卫加快步伐,但已经无力回天。回头望去,原本是帮助他撤退的亲卫们如今也在为自己的生死拼命。几名骑兵手忙脚乱地挥刀砍杀挡路的溃兵,但这些溃兵根本不理会眼前的骑兵,他们的眼中只有逃生。 洪旭再一次挥刀,劈向了身侧一个向他扑来的溃兵,一股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溅满了他的面甲,但他根本顾不得擦拭,刀锋一转,又直指另一个溃兵。 “若是那支超过千人的溃兵涌来,今日恐怕真要命丧此地。”洪旭心中急切而焦灼,他知道,局势已经无法再由他单纯的战术调度来逆转了。 前两年在剿灭乱军的过程中,他亲眼目睹过溃兵在绝望中的爆发力——那些兵员经过长时间的拼杀和背叛,失去了纪律,却依旧能在混乱中掀起一波波滔天巨浪,甚至一度将最精锐的部队拖入绝境。 他想起了那些当年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老兵,现在眼见他们身后有越来越多的溃兵加入,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无力感。在这片混乱的河谷地中,他的退路已经被切断了。 战场上,洪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那一度自信满满的胸膛,现在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透不过气来。 洪旭开始懊悔当初招募地方武装来充实军队的决定,那个时候他本以为,这些地方武装能为自己的军队增添一份力量,尤其是在数量上的弥补。然而,这些地方武装虽然数量庞大,但缺乏训练,士气涣散,根本无法与精锐的明军对抗。 洪旭深知自己麾下的这两千余本部兵力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如此困境,但如今的情况却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他那一支经过岁月磨砺的老兵队伍,竟然也被那些连基本军事素养都没有的溃兵拖得彻底崩溃。 他不禁懊恼不已,心中满是悔意。如果他当初能少些贪心,少些冒险,现在也许局面早已不同。他明白,明军的强悍并非仅仅体现在兵力上,更多的是那股战斗至死的决心。面对这样的敌人,若不亲自参与战斗,指望自己的兵员能够从容应对,显然是天真而愚蠢的。 而现在的局面已经让他没有退路,洪旭不断挥刀砍杀那些涌上来的溃兵,然而,他的亲卫队也在疯狂的反扑中节节败退。 眼看着自己十九名骑兵中的四个已经被摔倒,其余三人已被溃兵刺死,剩下的十二个骑兵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围攻。洪旭心急如焚,但又无计可施。 眼前的明军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战马被推挤得几乎无法前进,四周的混乱让他的视线和行动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周围的地面被踩得四处飞溅,尸体横陈,鲜血四溢。 洪旭看着身旁的骑兵们被推得失去阵形,战马的嘶鸣声与溃兵的咆哮声交织成一片,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在这片死寂的河谷地中,他似乎彻底失去了掌控局面的能力。 眼看着溃兵愈加疯狂,洪旭感到自己每一次挥刀都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长时间未曾亲自出征使得他有些力不从心,手臂已经隐隐感到麻木,刀刃的锋利度也开始逐渐下降。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洪旭猛地回头,只见一个亲卫被长矛刺穿了面门,鲜血喷溅而出,那个亲卫的身体被溃兵们拖下了战马,接着,一群毫无秩序的溃兵便扑上去,争抢那匹战马。 洪旭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刺痛,然而更为可怕的是,眼前的混乱使得他根本无法有丝毫的反应,直到听见刀剑交击的声音,才意识到战场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接着,洪旭的目光扫过周围,惊骇地看到了一道异常凶猛的身影。 吴耀骑马冲杀而来,身后还带着一位满脸血污的军官,那人眼神凶狠,气势如虹。洪旭愣了一下,目光锁定了那位身后跟着的军官,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吴耀和梁超两人仿佛已经完全不受前方溃兵的影响,他们以一种极为巧妙的角度避开了人潮的正面冲击,迅速从侧面杀入了洪旭的战圈。看到这一幕,洪旭的心跳不禁加速,他已经有些无法平再淡定。 随着吴耀的亲卫队紧随其后,洪旭愈发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他本能地想要后撤,但即使是如此,他身边那几名幸存的亲卫也早已被溃兵的疯狂人潮所困,连退路都被切断。 洪旭一度试图强行突破,但却始终无法拨开重重障碍,眼前的乱战让他几乎失去了方向。然而,随着吴耀和梁超带着他们的队伍靠近,洪旭的内心深处的恐惧却愈加扩张,他已经无法再理智地思考,只是本能地握紧手中的刀。 梁超和吴耀骑马迅速逼近洪旭,眼见他们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试图冲出包围圈,这一动作让洪旭一时间有些错愕。 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直接与自己为敌,而是想趁乱脱离。他们两人被挡住之后,竟然主动放弃了原先的位置,改而保护起了洪旭的侧面,像是替换了原本在他身边的亲卫,出人意料地成为了他的新防线。 洪旭心头一震,原本的焦虑与急躁瞬间得到了缓解。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放下了心中的一丝防备,毕竟,若是吴耀和梁超真心想要对付他,绝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此时,他缓缓扭头,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的溃兵群和涌动的战局,沉默片刻后,他决定冷静应对。 “冲不出去了吗?”洪旭心中暗道,眼前的局势确实没有任何出奇制胜的办法。 他原本企图通过猛烈突围来打破包围,然而面对如此庞大的溃败人潮,显然已经不可能做到。此刻,他完全被困在了人流和兵马的夹缝之中。 “既然如此,索性随大流,暂且保存实力。”他很快做出了决断。 洪旭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指挥着麾下亲卫开始顺着人群的方向缓慢而有序地移动,避免了与人群发生正面冲突。这一决定,不仅令他自己从几乎崩溃的边缘抽离出来,也为他接下来的行动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 紧随其后,梁超和吴耀也紧紧跟上,他们的速度不快不慢,似乎在有意地与洪旭保持一定的距离,以便随时能从旁协助,却又不至于引起怀疑。 与此同时,李霄林与郑鸿逵已成功击溃了洪军的主力,站在高处俯瞰着已经溃散的战场,眼前一片尸横遍野。虽然洪军的军力已经大幅瓦解,但战斗的胜利并未让李霄林有太多的庆祝,他的目光始终凝聚在远方。 李霄林深知,这场战斗仅仅是一个开始,洪旭虽败,却依然拥有足够的实力重新集结。为了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李霄林当机立断,指示赵正东率领一支部队清理战场,继续稳步推进,力求在洪旭还未恢复元气之前,打击敌人最薄弱的环节。 “继续挺进华安,不能让洪旭有任何恢复的机会。”李霄林目光如炬,冷静地说道,他已经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战略。 “是。”部将回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低沉的决然。他随后便转身向军营的方向走去,郑鸿逵紧随其后,两人并肩而行,步伐沉稳而坚定。 当两人抵达华安城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城中一片寂静,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几名疲惫不堪的士兵在游走,正在收拾残局。 而在他们到达之前,洪旭已经匆匆撤退,带走了城中最后的几匹战马和一些剩余的物资,消失在了夜色的掩护下。城中剩下的,除了断壁残垣,便是那一堆堆散落的尸骨。 (本章完) 第386章 重中之重 第386章 重中之重 洪旭的撤退并非毫无准备。临走前,他甚至下令将城中的粮草军需尽数焚毁,意图摧毁城中所有可能对敌人产生帮助的资源,甚至连城中的火光也未能阻止他一刻不停地向西撤退。他带走了最后的几百名兵马,虽然人数不多,但洪旭的心态已经变得更加急躁与混乱。 然而,即便是这样,洪旭仍然对自己所带走的兵力做了仔细的评估——三百人,虽然远不及之前的精锐,但若能快速集结,他依旧有能力做最后一搏。只不过,心胆俱丧的兵员早已不复往日的锐气,士气低落,许多士兵甚至丧失了战斗意志。 此时,洪旭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毕竟,他的目标已经不再是战斗,而是尽可能地保存残余兵力,寻找合适的撤退路线,逃离追兵的追击。而在洪旭已经离开后,华安城内的士兵们也没有闲着。 那些原本属于洪军的守军,虽然心存疑虑,但他们并没有随意投降,反而在经过一番掠夺之后,开始各自逃命。一部分人带着军需财物逃向了乡间,而另一些则开始为反正作出安排,阻止了劫掠士兵纵火的行为,继续履行起他们作为大明守军的职责,准备迎接朝廷的复兴大军。 “此战,确实不小。”郑鸿逵回望着一地的尸体与溃兵的痕迹,轻轻叹了口气。 “确实,斩杀了洪军一千一百多名,俘虏了将近两千人,还有一千多人的死亡是因为自相踩踏,乱军的散乱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李霄林轻描淡写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不过,华安虽得手,但洪军仍然在泉州驻扎,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安排?” “粮草和马料我们已足够,追击是必须的,沿途的乱军多半会投降,剩下的战斗不值一提。”郑鸿逵顿了顿,又道:“不过,仍有一个问题,安置赏赐大军的银两不足,如何筹措?” 李霄林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抹睿智的光芒:“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只要我们足够果断,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已然为接下来的战略布置有了新的决策,而这场战斗,只是他们大计中的第一步。郑鸿逵清楚地知道,张煌言这次让他担任的角色,必定是一个“恶人”角色——要彻底破坏他与漳州及泉州乡绅之间的关系。 这种做法,表面上看是让他承担了难堪的责任,但实际上,却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心中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局面,早在接到张煌言的指示时,他便心中有所准备。 虽然这次行动将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背上沉重的骂名,但只要他能够顺利实施,就能够利用这份权力让自己更进一步,巩固在郑军中的地位,甚至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那些不满他的势力。 “李将军放心,这件事交给末将来办,再合适不过。”郑鸿逵低头答道,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和隐隐的野心:“华安、漳平,乃至全州的各大城市,虽不如福州富饶,但依然是商贸重地。那里有大量的商贾富户,这些地方的大户人家中,必定不缺银子。” 他略微停顿,继续说道:“这些商甲手中积累了不少财富,我们若能将其控制,便能进一步稳定我军的后勤供应。” “嗯。”李霄林点点头,显然对郑鸿逵的计划很是满意:“郑将军,你有这份心,张将军自然会铭记于心。不过,对于那些支持咱们的地方乡绅和商贾们,我们还是得小心应对,千万不可做得太过火。” 他放缓了语气,提醒道:“你一定要注意,别说是军饷,最好说成是认捐,那样让他们自愿地贡献。不要让他们有任何反感,否则局面会更加复杂。” 李霄林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伤害无辜百姓,也不要轻易杀人。” 郑鸿逵听后,心中一凛,李霄林的话提醒了他这场行动的敏感性。他虽然心有打算,但也并非完全不知轻重。他当即点头道:“明白,李将军。” 郑鸿逵在心中绷紧了一口气,自己能否稳住这一局,能否继续晋升,关键就在于如何应对这些地方势力的反应。如果能巧妙地运作,既能收取足够的资源,又能保持表面上的正义,那便是双赢的局面。 说完这些,郑鸿逵便带着自己的队伍继续向前推进。 此时,华安城内的情况早已不同以往。 自从李霄林和郑鸿逵离开华安,继续追击洪旭后,城内便由留守的部将赵正东负责指挥。在这些部将的安排下,华安的平民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然而在军事上却早已严阵以待。 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赵东派遣兵马在城内设下了多重防线,确保城内的安全。而更重要的是,城内的明军伙兵们也早已开始动手,准备充足的粮草和物资,这些粮草正是洪旭原本为自己留存的应急补给。 洪旭此前本打算固守华安、漳平等地,等待郑芝龙的援军前来救援。为了确保这些城市的防守,他准备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希望能够在城池被围困时为自己提供足够的支持。 然而,随着明军的进入,洪旭原本的计划瞬间崩塌,而他未曾烧毁的物资,也成了明军的补给来源。这些粮草和物资的补充,不仅让郑鸿逵的部队得以继续前行,甚至可以保证他们接下来的三四个月的后勤需求。 明军两万余人的主力军和郑鸿逵的两千余大军,以及沿途征发的民夫,足以依靠这些补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维持战力。 此时,李霄林与郑鸿逵的主力已经进入漳东,准备继续向泉州发起进攻,而他们的目标是攻取福州。 张煌言为了防止两人孤军深入,担心在泉州腹地遭遇洪军伏击,因此命令他们暂时在两地交界处待命,派遣哨骑侦察周围的敌情,以确保安全。 李霄林对此非常满意,他一直认为,过于急于进攻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风险之中。既然有机会得到援军的支持,为何不先稳住局势,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不过,郑鸿逵心中却并非完全如李霄林所愿,他更倾向于主动出击,趁着洪军的兵力还未完全恢复时,给敌人以致命一击。他知道,虽然张煌言让他们停留在两地,但这不过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过早的行动意图。只要他能准确把握战机,就能够在局势尚未完全混乱时,提前占领龙川,断绝洪军的后路。 但这种计划,也充满了风险。若是洪军采取了果断的反击,自己的队伍在过于深入敌后时,可能会面临突如其来的包围。为了避免这种局面,郑鸿逵和李霄林之间的意见分歧渐渐显现出来。 郑鸿逵心中暗自筹划,接下来的行动,不仅关乎漳州的归属,更关乎他的立足之地。若能一举破敌,夺取龙川,他的名声将如日中天。 而对于张煌言来说,他的算盘也在不断推演中,如何在局势的变动中把握机会,才是他最终能否掌控整个福建战局的关键。 “将军,锦衣卫的人已经随队跟在洪旭身边。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应该很快就能通过福州城内的眼线传递情报。一旦我们进入福州,战局就会有新的进展,届时我们很可能能及时收到他们的报告。” 韦显站在华安总兵府的大桌前,桌面上铺开了一张详细的地图,周围是几位密切关注局势的将领。他的话语落下后,张煌言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地扫过地图,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 “李霄林和郑鸿逵的伏击能如此顺利,锦衣卫的贡献不可忽视。如今我们大军即将进入福州,战局会愈加复杂,这段时间,我们更需要锦衣卫快速反馈乱军的动向。务必确保每一条情报的及时传递。” “张将军放心,这件事已经交给我了。”韦显拱手作出承诺,语气坚定,显然对自己的任务充满信心。 眼前的地图上,标注着泉福两州府各城的控制情况。如今,漳州府的各个城市已基本落入张煌言手中,唯一需要防范的便是地方上那些尚未完全站队的势力。虽然主力军已派遣兵力驻守,但一些地方寨落仍处于观望状态,随时可能因为外部压力转向敌方。 张煌言深知,若是自己无法顺利击败前方的郑芝龙援兵,这些地方势力必定会迅速倒向另一方。届时,局面将更加复杂,战斗的难度也会成倍增加。 “福州和郑森那边的情况如何?”张煌言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安。这关乎整个战局的走向,如果外部援军介入,局势必定变得更加不可预测。 韦显摊开手中的卷轴,迅速浏览一遍上面的情报后,回道:“福州方面,郑芝龙依旧没有大的动作,咱们的内线也未能传回新的消息。进入福江的水师暂时未发现异样,或许是因为北面的郑森大军暂时停止了进攻。 另外郑芝龙和郑森似乎并不急于行动,可能是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不过,如果没有援军,守卫福州的部队很可能很快就会撑不住。” 李霄林听到这番话,冷哼一声:“郑芝龙和郑森显然是在等我们,想要看我们如何应对他们的布置。” 张煌言的眉头深深皱起,声音低沉地回应:“郑森也是如此,他估计在等待我们将郑芝龙,或者洪旭的某支部队引东,再趁机进攻。” “福州与泉州、闽中山区这些地方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郑森肯定看到了这一点。”张煌言继续分析: “他之前几次进攻失败,明显暴露了他的短板。如今我们刚刚进入漳州,他自然已经改变了策略,准备从侧翼发力。然而,无论是漳平,还是华安,郑森如果真的想增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煌言的语气渐渐沉重,显然,这一连串的变化让他感到压力倍增。他意识到,虽然眼下漳州的战事对他来说有利,但一旦敌人的援兵到位,局面将迅速发生改变。 而且,郑芝龙和郑森并未表现出任何急于进攻的迹象,这种沉默背后隐含着极大的不确定性。若是他们未能及时对明军的动向作出反应,可能意味着情报未能完全渗透;或者说,他们正在等待更加有利的时机来一举扭转局势。 “郑芝龙没有动作,这反而让我心生不安。”张煌言沉思片刻,继续说道:“无论是情报滞后,还是另有隐情,这都意味着敌人的行动在我们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可能会突然发生。我们不仅要防范郑芝龙的反击,更要时刻警惕郑森的下一步计划。” 李霄林冷笑一声道:“他们若以为我们会放慢脚步,等着他们的进攻,那他们就错了。既然他们有心再诱敌深入,那我们就利用这份轻敌,将他们一举击溃。” 韦显则更加谨慎:“将军,虽然战局目前对我们有利,但他们的每一步都值得我们高度警惕。郑芝龙和郑森或许不急于出击,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谋划。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尤其是在潮州一带,一旦敌人的增援到达,战事会变得更加复杂。” “你说得对。”张煌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仅要加快推进,控制节奏,还要确保在福建打下基础,快速稳固局面。”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目光专注,心中已经在快速推演未来几日的局势。每一处地理位置、每一支敌军的动向,都关乎最终的胜负。 要知道,这场战争的每一步都需要精准的判断和果敢的决策,而他,已经无法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春节请假休息三天,望书友周知 (本章完) 第387章 平定福建 第387章 平定福建 “继续加强锦衣卫的情报搜集,特别是泉州和福州的动向。任何变化都必须第一时间反馈回来。”张煌言的声音变得更加沉稳:“我们不能给郑军任何喘息的机会,泉州一战,将决定福州战局的最终走向。” “是,张将军。”韦显再次拱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既然郑鸿逵已经在等待我们的行动,那么我们就不必再犹豫,继续推进。同时,逼迫郑芝龙尽快作出决策,确保郑鸿逵能够成功拖住其中一部郑军。”张煌言站在桌前,目光凝视着铺开的地图,沉声说道。 他旁边的几位将领已经围拢过来,等待着指示,张煌言的眼中闪烁着几分精明与冷静的光芒。 “明日一早,我们就继续行进,务必让郑芝龙感受到压力,逼得他提前决断。”张煌言语气坚定,他知道,只有逼迫敌人作出选择,才能在战场上掌握主动权。战局,往往是由那些做出果敢决定的人主导的,而郑芝龙显然还在犹豫不决,正是他们的机会。 随着张煌言做出决定,手下的诸将纷纷忙碌起来,分头执行各自的任务。与众人交代清楚任务后,张煌言随即挥手示意,留下了韦显一人。 张煌言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依旧专心地看着桌上的地图,他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划过,眼中透着深邃的思虑。良久,他才低声问道:“郑鸿逵在闽南部的筹款情况如何?他是否已按照计划推进?” 韦显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了张煌言。看着文书的内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开口道: “根据最新的情报,郑鸿逵在闽南部的四个县已成功筹集了十七万两白银。这些银子主要来自当地的商贾大户。为了尽快完成目标,郑鸿逵亲自带队前往了这几个地方,几乎把所有有财力的商人都借了一遍。” “不过,大多数商人选择了忍气吞声,毕竟谁敢和‘陛下’的旗号作对呢?只有少数几个脾气硬的,才敢站出来告状,求得一点公道。”韦显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冷笑。 张煌言听完后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盯着地图,神色略显冷静。 “郑鸿逵办事得力,这一切做得相当迅速,看来他对漳州的掌控已经相当稳固。”他轻声说道,口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但随即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在漳州继续保持现状倒是好事,既然如此,本将军到时会亲自处理后续的事务。” 韦显点头应道:“张将军放心,郑鸿逵绝对是个老油子。他为筹集军饷,不惜动用了极大的手段,甚至将自己从其中的利益漩涡中抽身而出。 他打着‘陛下’的旗号,声称为剿灭乱军筹集资金,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对于那些敢于反抗的商人,他派出了心腹部将亲自上阵处理,自己则安然脱身。等到事情发生变故,他也能借口说自己只是未能管教好手下,根本不会有太大责任。” “果然。”张煌言低语道,心中不禁感叹,郑鸿逵不仅仅是一个有能力的将领,更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物。这样的手腕,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军事指挥,更多地带有一些精明的权谋。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要更加小心他的一举一动。”张煌言微微皱了皱眉,脑海中快速地盘算着下一步的战略:“郑鸿逵能够如此巧妙地操控局面,若是任其发展下去,未来只怕会成为我们的隐患。我们不能让他轻易从漳州脱身,必须要确保他为我们所用,或者至少被我们所牵制。” 韦显也点了点头,心中清楚,张煌言一向冷静,行事严谨,绝不会让一个潜在的敌人有机会站稳脚跟。 “张将军,郑鸿逵虽然聪明,但在某些方面,仍有许多疏漏。若是我们利用这些疏漏,或许能将他引导到我们所希望的轨道上。” 张煌言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得对,郑鸿逵虽然精明,但并非无懈可击。我们只需要找到他的弱点,将其逐一破解,再逼迫他做出选择。”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集中在地图上,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漳州之事,先由郑鸿逵继续负责,我这边的军务也不容忽视。明日便是关键时刻,郑芝龙若再不决断,我们的机会便会溜走。” 韦显听后,眼中闪过一抹敬意,他深知张煌言的决策能力与谋略,若是跟随他,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张将军,您的安排绝无疏漏,郑芝龙定会在压力下做出正确的选择。” 张煌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稳:“既然如此,明日一战,我们便要抓住郑芝龙的一切软肋,让他无法再回头。” 他话音未落,便有几名随军将领匆匆进入帐中,恭敬地向他报告军情。张煌言示意他们稍等,他转头对韦显轻声说道:“去准备,接下来,我们必定要全力以赴。” 韦显略一躬身,退出了大帐,准备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而张煌言再次低头看向地图,眼中闪烁的光芒中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决断,他已经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 不过,出人预料的是,随着闽南,闽中的败绩传来,郑芝龙所在的福州大本营,随即发生了反正。他在惨败后一路狼狈北逃,最终抵达沙县。 然而,他的逃亡并未让他摆脱追击,张煌言下达了必擒的死命令,派遣李霄林率领精锐骑兵紧追不舍,誓要将其擒获归案。郑芝龙疲于应对这股如影随形的追击部队,士气低迷,兵员日渐减少。 与此同时,闽北的郭芝魁与施琅早已洞察风向,见郑芝龙兵败如山倒,眼下只剩下区区数百残兵,便选择主动向明军效忠。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将郑芝龙及其余党俘获,并将其献给了李霄林以表忠心。 对于这份“战果”,李霄林虽表面平静,心中却清楚这是东南局势稳定的一大转机。郑芝龙的落网犹如压垮郑军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福州城的收复和福建境内郑贼的彻底清剿,大明东南再无明面上的反抗势力。东南的纷乱局势暂告一段落。 张煌言并未因此懈怠,平定福建后,他迅速安排各州府的军队布防与民政管理,确保战后恢复井然有序。随即,他率大军返回福州府城,入城之时,百姓夹道相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在漫长的战乱中,张煌言麾下近卫营以严明军纪和不扰民的行为赢得了民心。福建一役历时近半年,张煌言终于得以班师回南京。不过,他并未迎来预想中的休整。一到南京,朱慈烺便召集了各军将领、文官,以及新近筹建的海贸体系主官,召开了一场事关全国战略调整的重要会议。 会议期间,朱慈烺结合各地的最新战报,果断宣布了一系列物资调配重点和战略部署调整。东南虽已平定,但未来的挑战犹在,在会议即将结束时,朱慈烺特意留下了负责“海贸和商业管理改革”的水师统帅——李霄林。 李霄林对于陛下的召见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等到晚上回去修改那份让他焦头烂额的改革方案,次日再详细汇报。未曾料想,朱慈烺在涉及财务与国策的事情上竟如此急切。 事实上,朱慈烺之所以急于召见李霄林,与他最新制定的军制改革计划密切相关。他计划对大明的军队体制进行全面调整,从战兵、骑兵到水师,无不纳入此次改革的范围。 他对军队的战斗力提升、兵员扩充及后勤补给提出了更加细致的要求,尤其是新式武器装备的研发与配备,更成为此次军制改革的核心推动力。 朱慈烺深知,军队战斗力的提升不仅依赖于训练,更离不开先进武器的支持。此次改革将从编制到装备进行全方位优化,而这背后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持,海贸作为国库收入的重要来源,其成败直接决定了军制改革的成效。 “海贸与军制改革,是大明复兴的基石。”朱慈烺在心中自语,眼神中透着坚毅与果决。 东南的平定只是开始,更大的考验等待着大明的将士与百姓。朱慈烺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峻,他的目标清晰而坚定:建立一支完全脱离传统军队体系的职业化军队。 这支军队不仅仅是为了应对眼下的危机,更是为了奠定大明未来百年的根基,单靠战场上的勇猛是无法持续胜利的。兵员的训练、战法的精进、装备的革新,三者缺一不可。 这支军队需要成为一种象征——象征着大明对世界秩序的主导权。它必须以先进的火枪和火炮装备武装,拥有射程更远、射速更快的火器,同时辅以突破想象的尖端武器。 大明的士兵不仅要擅长冲锋陷阵,更要成为能操控复杂机械的精英。然而,这一切的背后,绕不开一个字:银。 朱慈烺微微皱眉,银子他并非没有见过,但能用来支持这场改革的资源,却分散在无数利益集团的手中。他必须将这些资源集中起来,为此,他需要一些更巧妙的手段,甚至必要时不惜动用皇权的威慑力。 正因如此,朱慈烺迫切希望李霄林的改革方案能够尽快落实。而李霄林细细聆听朱慈烺的指示,并逐一记录下各项要求,这不仅是一场关于钱粮与物资的讨论,更是一场关乎大明国运的战略筹划。 “陛下。”李霄林俯身行礼,将手中的册子恭敬地奉,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期待,目光落在朱慈烺脸上,又迅速移开。 朱慈烺接过那册子,感受到厚重的分量,他随手翻了几页,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这是《海贸和商业管理改革方案》,是他亲自指导李霄林设计的。方案中包含了他对未来大明经济体系的顶层构想,而李霄林作为实际执行者,显然投入了巨大心血。 朱慈烺抬起头,目光扫过李霄林,他看出对方眼底难掩兴奋。对于这位实权重臣来说,此次南征福建大胜,朱慈烺的威望空前高涨,而身为皇帝的心腹,他也将水涨船高。掌管大明商业与海贸,李霄林不仅拥有庞大的权力与财富,还期待在朱慈烺的提携下获取爵位,以此稳固自身地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明显赫人物。 “李卿心中自有千般谋算。”朱慈烺心中暗笑,却并未点破。他知道,正是这些人对名利的渴望,促使他们在关键时刻奋力追随,只要大局稳固,这些臣子的野心,反而是一种推动力。 “陛下,这是关于改革的详细方案。”李霄林低声说道:“臣不敢藏拙,还请陛下过目。” 朱慈烺点了点头,坐回座位,仔细翻阅起方案,他的目光停留在几幅特别的图表上,神情微动。这是他亲手教给李霄林绘制的组织结构图,用简单的线条和方块,清晰地标注出各机构的职能分布与关系。 “海贸和商业的整合是重中之重。”朱慈烺缓缓开口,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明有足够的资源,也有足够的人力。问题在于,如何将这些资源用在刀刃上,为扩张战争和国运续航提供保障。” 他指了指图中的关键节点:“工商司的规划基本合理,牙行、税卡、商社的分工清晰,权责明确。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我们必须从顶层设计入手,避免因为细节上的漏洞导致扯皮和混乱。” 李霄林忙躬身答道:“陛下英明。臣以为,此次改革不仅能推动商业发展,更能重塑官府的威信。尤其是税卡的设计,既能确保国库充盈,又能在商人中树立清廉的形象。” 朱慈烺微微颔首,目光如炬:“改革不仅是为了银子,更是为了让大明的国策始终高效。每一步,都是为了未来更大的格局服务。若这一步走错,后面的棋局就会全面失控。” 他顿了顿,继续道:“李卿,这一场改革,不容失败。你我皆负重如山,若能成功,天下自有公论;若有差池,朕也不会姑息任何人。” 朱慈烺话语中的冷厉让李霄林打了个寒战,连忙跪地表态:“陛下放心,臣必鞠躬尽瘁,将改革推向成功。” (本章完) 第388章 经济改革 第388章 经济改革 朱慈烺看着李霄林跪地的身影,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经济改革,更是一场深刻的政治博弈。 在这场博弈中,任何一方的动摇,都会造成连锁反应。他不能失败,因为失败不仅意味着皇权的动摇,更意味着大明在中兴之后,依旧免不了崩塌。 朱慈烺缓缓站起身,双手负后,目光坚定如铁,他的目光扫过手中的小册子,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满意的神色。这让李霄林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他心里明白,皇帝的肯定不仅是对他这份改革方案的认可,更是对他个人能力的信任。 李霄林能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接替郑家,掌控大明水师,还有东南每年数百万两白银的跨国贸易,不仅让商业体系运转井井有条,还成功将各地独立运作的商船与依附官府的远洋船只,逐渐开始统一治理,可谓才华横溢、经验丰富。 而明末商业的兴盛,更为他的施展才华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为了追逐更高的利润,各种形式的商业组织和制度已初见端倪,只需顺势推进,便可能迎来突破。朱慈烺的超时代视野,更为他指明了方向,使得他的每一步都能踩在皇帝的心意上。 朱慈烺看似轻描淡写地翻阅着小册子,突然又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语气一转,沉声道: “不过,牙行这一块必须改一改。咱们既要借助原有的组织和势力,但也不能任由它们胡来。这些牙行,大多被当地的地痞流氓掌控,与那些富商大户多有勾结。工商司必须设立一个专门受理牙行投诉的机构,用以牵制这些人。除此之外,所有牙行必须登记注册,执照上岗。” 这番话直击要害,李霄林神色一凛,立即拱手应道:“陛下圣明!微臣的确疏忽了这点,回去之后,臣必定立即补充完善,堵住这个漏洞。” 尽管早有耳闻牙行之弊,但李霄林原本未曾打算对其动刀。毕竟,各地商业的承销和运转,向来依赖这些牙行的中介作用。贸然改革,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心里明白,这些地方组织的根基深厚,稍有不慎便会遭遇巨大的阻力。更何况,这还涉及到人力资源的问题。 一个全新的机构若完全依赖地方人手,恐怕形同虚设;若由朝廷派遣官吏,又会让具体的执行变得困难重重,而经费开支更是一大难题。不过,李霄林深知,在皇帝面前找理由推脱无异于自毁前程。 他从不怀疑这些问题能够解决,更不会因一时困难而让皇帝失望,正如他的经验所示,任何棘手之事,只要投入足够的资源与耐心,总能摸索出一套办法。只需树立几个典型,严惩几名“出头鸟”,便足以警示四方,稳住局势。 朱慈烺看着李霄林恭敬的态度,语气缓和了几分:“李卿,朕知道这件事难办。牙行的存在根深蒂固,贸然动摇,难免会引发反弹。但这正是改革的意义所在。若是没有难度,又何须朕亲自督办?只要方向正确,困难只是暂时的。” 李霄林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定不负圣恩,竭尽全力推行改革。” 朱慈烺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人员与经费问题,朕会命户部与工部协同配合,务必保障改革顺利推进。另外,对于这些牙行头目和背后的勾连势力,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咱们既要用他们,但也要让他们明白,皇权之下,没有人能够妄自尊大。” “陛下英明,微臣定当竭力而为!”李霄林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机遇。如果能将这项改革推动成功,他的仕途将再上一层楼,而朝廷的商业管理也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李卿,你且去吧。”朱慈烺点了点头,挥手道:“告诉工商司,尽快完成第一阶段的部署。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李霄林连连应声,躬身退下。 大殿之中,只剩下朱慈烺一人,他站在那里,背影如山一般沉稳。今日的决策,必将成为未来大明历史的分水岭。 但此刻,他并未感到任何轻松,前路漫漫,每一步都需踏得如履薄冰。不过,他相信,历史的洪流中,总有一些人能够扛起命运的重担,而自己就是那个天命之人! 商议结束后,李霄走出御书房时,天边的夕阳正洒下金色的光辉。他抬头望向远处,心中一片澎湃,既然身为大明的栋梁之臣,就必须以天下为己任,为皇帝分忧,为百姓谋利。 在他的脑海中,一幅清晰的蓝图已经渐渐浮现。他仿佛看到那些曾经肆意妄为的牙行被重新整顿,商贾们不再受欺压,地方经济焕发出新的活力。而他,也将在这一历史转折点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朱慈烺缓缓合上手中的文书,目光扫过在座的众臣,语气平和但不失威严:“关于国营商社的试行计划,大家都明白这事非同小可。步子不要迈得太大,先从军队周边地区试点。饷券的推广,必须先从内部建立信用,士兵的军饷能够兑现,消费力有保障,这便是第一步。待这套体系运转稳定,再逐步向全国推广也不迟。”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份未雨绸缪的深思熟虑。这并非单纯的纸面规划,而是一项涉及财政、军备和社会稳定的系统工程。通过设立自营商社,连接自营工坊,大明的产业链将得到升级优化,利润将最大化,而发放的军饷也将在体系内被重新吸纳,从而完成一次高效的经济内循环。 然而,这一计划的深远意义远不止于此。信用货币的发行,不仅是为了解决军饷问题,更是以此为杠杆,撬动民间资源,为战争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朱慈烺心中清楚,这不仅是对内财政的一场革新,更是一场对外经济战的前奏。铸币税的收入将成为国库的重要支柱,而通过调控货币供需和物价关系,他甚至可以在商贸体系中打击荷兰和西班牙的经济霸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踌躇满志,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的蓝图:通过精巧的金融手段,大明在资源的获取与利用效率上,将远超荷兰和西班牙。 这种效率上的碾压,最终会体现在军队建设上——更加精良的装备,更加训练有素的士兵,以及源源不断的战斗力储备。 然而,他也深知,这样的伟业需要时间和耐心,任何急于求成的举动都可能功亏一篑。正当他沉思时,郑鸿逵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微臣有一言相陈。不若在屯堡一带先行试点。”朱慈烺抬眸,眼中露出一丝兴趣:“哦?讲来听听。” 郑鸿逵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老成持重: “陛下,屯堡之内既有农兵,也有不少将士家眷,他们本身便是军中体系的一部分。试点若在此地进行,有以下两大优势:其一,屯堡中的人群相对集中,且与军中联系紧密,试行饷券容易推广。几年后,他们积累财富,饷券的流通便可逐步扩大。 其二,屯堡虽与外界商业体系有一定联系,但依然在朝廷的控制范围之内。若有任何差错,影响也易于掌控。” 朱慈烺颔首,显然对这一建议十分认同,但他仍然敏锐地捕捉到潜在的问题:“你的意思是,屯堡比军队复杂?” 郑鸿逵微微一顿,随后沉声道:“正是如此。军中上下关系简单,官兵受军令约束,商业活动的影响有限。但屯堡不同,其与外界商贸往来密切。随着朝廷在地方的统筹发展,这种关系只会更加复杂。因此,屯堡的管理和信用体系的构建,尤为重要。一旦出事,其影响可能远超预期。” 朱慈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不错,屯堡确实是当前关外军政的根基之一,容不得半点闪失。试行之地选在屯堡,虽有风险,但控制得当,亦能为未来全面推广提供宝贵经验。” 郑鸿逵见状,继续补充道:“陛下,微臣还认为,试点中需配合专门的监管机制。一方面,可以设立专职的监察机构,及时纠正问题;另一方面,商社与工坊的利润分配机制也需提前明晰,确保朝廷收益的最大化。” “嗯,这倒提醒了朕。”朱慈烺转向一旁的另一名大臣:“郑卿提到的监察问题,你怎么看?” 那大臣连忙拱手道:“陛下圣明,确实如此。微臣以为,可先从小范围内成立商社试点的监察司,直接向朝廷报告,一切事务透明化,避免各地中饱私囊。此外,屯堡的将领也应参与其中,以确保饷券试行不偏离初衷。” 朱慈烺微微摇头,神情中带着几分沉思,但并未完全否定郑鸿逵的提议。他语气平和,却又不失决断地说道: “你的思路方向是对的。屯堡商业的布局确实不能拖太久,但凡事都需稳妥推进。军队这边的改革若能先试点成功,不仅能树立典范,也能为其他领域提供借鉴。即便过程中出现问题,有了成功的案例作为支撑,我们的信誉不会轻易崩塌,风险也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听到朱慈烺的肯定,郑鸿逵顿时心生振奋,连连应诺,随后趁热打铁,又问了几个具体实施细节上的问题。 朱慈烺不慌不忙,耐心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并以具体实例加以说明,让人倍感信服。接着,他翻开了李霄林递上的另一份规划书,里面详细记录了关于设立自营工坊、市舶司以及山海钱庄等机构的方案。这些计划不仅关乎当下的经济改革,更关系到大明未来商业体系的长远发展。 朱慈烺看得极为专注,每翻一页都显露出深思熟虑的神情。市舶司的设立旨在加强进出口贸易的管理与调控,而山海钱庄则计划构建一套更为稳定的货币流通与贷款体系。 这两大机构,再加上负责统筹各地商业与生产的工商司,构成了大明未来商业经济的“三驾马车”。从内陆到海贸,从市场到货币,这套体系几乎覆盖了整个经济命脉。 朱慈烺心知,这些规划背后的实现难度不容小觑,但如果成功推行,必将彻底改变大明的经济格局。 “这些方案的关键,不仅在于制度本身,还在于用人。”朱慈烺喃喃自语。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幅组织架构图,同时结合自己对朝中人才的了解,开始进行对接安排。他明白,任何制度设计如果缺乏合适的执行者,终究会沦为一纸空谈。 “在工商司方面,倪元璐是最合适的人选。”朱慈烺思索道:“他长年管理国库事务,对全国商货的价格波动和市场走向都有深刻的了解。让他派人负责工商司的具体事务,能迅速上手,也更能减少初期试点的阻力。” “至于大明钱庄,”朱慈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张名振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在筹备军需期间,已经熟悉了银两的流通、利息的收缴以及商船的管理。特别是各地出海口的船本事务,他一清二楚,让他接手最为妥当。若换了新人,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处理得当。” 郑鸿逵在一旁默默听着,不住点头,他心中暗暗称赞朱慈烺的用人决策,不仅考虑到人才的特长,还能将复杂的事务进行合理分配。作为参与具体事务的执行者,郑鸿逵深知,这样的布局既能避免推行新政时的推诿扯皮,也能让各环节更高效地运转。 一个时辰后,朱慈烺合上了厚厚的小册子,揉了揉眉心,缓缓靠在椅背上,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显然经过了深度的思考和反复权衡。此时,桌案上的油灯已经烧去一半,摇曳的灯光映照在他的面庞上,增添了几分肃然的威严。 郑鸿逵见状,也稍稍松了口气,但他面上仍然保持着严谨的表情。尽管内心涌动着对这套改革规划的期待,但他十分清楚,这些方案的推行注定会充满挑战。一方面,要面对地方利益集团的掣肘;另一方面,则要警惕朝廷内部的非议和阻挠。 (本章完) 第389章 重用 第389章 重用 朱慈烺察觉到郑鸿逵的思虑,抬头目光深邃地看向他,语气中多了一丝鼓励道: “改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给未来打下坚实的基础。即便中途有挫折,也不要动摇信念。记住,我们的目标,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不是为一时的声誉。” 这一番话,如同晨钟暮鼓,敲击着郑鸿逵和一众大臣们的心,他沉声应道:“臣必定全力以赴,辅佐陛下完成这场改革!” 朱慈烺闻言,微微颔首,他凝视着面前的郑鸿逵,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他对李霄林的两个提议没有提出异议,毕竟这些安排都合乎情理。 但当他想到对方计划让李家一边掌控市舶司,一边将海贸交给自己心腹的打算,心中顿时多了一层防备。因此,郑鸿逵为代表的郑家海上力量,自然也成为了制衡的另外一端。 “李旭的资历尚浅,海贸是关系到大明军饷命脉的关键所在,管理上绝不能出现丝毫纰漏。”朱慈烺语气一沉,缓缓说道:“里面的利益太复杂,若无人监管,问题迟早会暴露。朕另有合适的人选来接手,你仍然需要找到有经验的人来负责市舶司,但务必要管紧,不许有任何闪失。” 郑鸿逵闻言,心中大喜,拱手称是道:“微臣明白。” 他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一抹得意,这下子终于可以安帕郑家人了。毕竟,大明上下,除他郑家之外,又有谁能胜任海贸这等要职?陛下究竟信得过谁? 尽管市舶司和钱庄通过行政体制和资金流向的双重制约,已经削弱了总管者的权力,但这依然是一块令无数人垂涎的肥肉,而且是活生生的命脉资源。郑鸿逵无法平静,他迫切想知道,朱慈烺究竟会把这份重任交到谁手中。 而朱慈烺的目光扫过桌案上的海贸规划图,语调随之变得更为深沉道: “工商司和钱庄不过是从旧有体系中独立出来的部门,由倪元璐和张名振掌管,足以胜任。但市舶司不同,这是全新的领域,且牵涉甚广。朕计划先在天津、松江、漳州、福州四府试点,那些地方走私商贾成群,过去他们或许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但自今日起,便是敌我之分了。” 朱慈烺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道:“虽然有水师护航,表面上只是设立牌照、稽查货物,但背后涉及的利益和风险非同小可。将这件事交给旁人,朕断然无法放心,只能由你亲自经手。而至于户部的事务,反倒可以交由你的下属代管。” 郑鸿逵听着这些话,表面镇定如常,心中却掀起了波澜,他不得不佩服朱慈烺的深谋远虑,也暗自懊恼自己的盘算被一眼识破。他清楚,市舶司、工商司和钱庄这些新设机构表面分工明确,但若能将它们串联掌控,便意味着一手握住了海贸与内陆经济的命脉。 然而,朱慈烺明显不会允许这种局面发生,尤其是落入他郑家手中。所以,李家也至关重要。 朱慈烺并未直接挑明自己的怀疑,但他的态度已然昭然若揭。他认为郑鸿逵有意通过表面的分权安排,实则逐步将三大机构纳入自己的掌控范围,而这样的局势他绝不会容忍。 “郑卿。”朱慈烺语气中隐隐多了一丝寒意道:“朕知道你一向办事干练,但此番布局过于明显。朝廷新政刚刚推行,内外平衡尚未稳固,你要清楚,朕对你有信任。” 李霄林一怔,连忙拱手道:“微臣绝不敢有半分逾越之意,愿为陛下分忧,尽心竭力。” “希望如此。”朱慈烺轻叹一声,语气略有缓和,他看着窗外天色渐暗,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后缓缓道:“市舶司虽由你来协助管理,但各地官吏的任用与监督,朕会另派心腹负责。这不仅是为防范李卿的权力过度集中,更是为大明未来的长治久安着想。” 郑鸿逵点头称是,心中却感到一阵隐隐的不安。他清楚,这并非朱慈烺对他的不信任,而是帝王心术的必然选择,朱慈烺需要确保所有势力都能相互制衡,而不会让任何一方坐大。 而这场对话后,朱慈烺的目光更加坚定。他深知,改革的每一步都伴随着风险,但也正是这一步步的稳扎稳打,才能构建起一个强大的大明。 他并不迷信某一个人的忠诚或能力,而是更相信制度的力量。无论是市舶司还是海贸,这些看似崭新的权力机构,都将被他纳入可控的轨道,成为新政的基石。 “好!”朱慈烺拍案而起,目光如炬道:“试点便依此施行。朕要让大明的军饷问题,从根本上解决,也要让那些海外列强明白,我大明不但有刀剑利器,还有无形的财力!” “是,微臣明白。”郑鸿逵语气恭敬,额头微微沁出一层薄汗。他暗中松了一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稍作停顿后,他继续说道: “不过,海贸的原主管们是否需要提前调动出来?臣可以尽早安排交接,免得因准备不足影响出海贸易,最终耽误了陛下的用度。” 朱慈烺闻言,微微点头,随即思索片刻道:“调出来吧。如今市舶司、工商司以及钱庄皆属新设机构,用人之处甚多。既然这些人是你郑家的老班底,你要尽快安排他们做好交接,务必按照规章,逐一报送至府衙,以确保万无一失。” 郑鸿逵心头一凛,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窜起,他察觉到,朱慈烺语气中隐隐透出的警告意味。虽未明言,但他已然明白,陛下绝不会容许郑家和李家任何一家独揽大明的财权。 他眼下虽被重用,但也不过是在陛下的高压掌控之下行动,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灾祸。 郑鸿逵迅速反应过来:无论是海贸,还是市舶司、工商司、钱庄,这三者之中,郑家能得到的,已经是足够优渥的待遇,绝非可以贪心更多。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收敛起复杂的思绪,拱手道:“微臣遵命,一切按陛下旨意行事。” 朱慈烺凝视着他,眼神锐利,语气不带一丝波澜:“朕所赐予的权柄,你须记得用在朝廷所需之处,而非为一己之私谋。不要忘了,这份重担背后,意味着大明国本的兴衰。”郑鸿逵连忙低头称是,心中却感到隐隐的压迫,他不敢再多言,稍作停顿后换了话题:“陛下,微臣还有一事需要禀报,或许需要陛下协调方能解决。” “哦?什么事情?”朱慈烺微微眯起眼睛,视线中带着审视。 “崇明、舟山一带,水师近来频频出击剿灭海盗,虽说成效显著,有力地维护了地方安宁,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当地贸易。” 郑鸿逵说到这里,顿了顿,观察着朱慈烺的表情,继续道:“更何况,如今的剿匪力度尚显不足,微臣以为,此时应重新调整部署,暂且规划新的出海航线,以确保贸易畅通。李将军熟悉这片海域,可让他负责具体安排,微臣担心其他人或许处理不当,误了陛下的大事。” 朱慈烺听罢,略一思忖,点头道:“此事确实事关重大。海上贸易不仅是朝廷税赋的重要来源,更是向海外展示国威的关键手段。日本、南洋一带的贸易仍需维持,朕相信,随着我大明对海外的军事扩张和胜利积累,政治利益也会水涨船高。这不仅是经济的命脉,更是政治布局的重要一环。” 郑鸿逵连声称是道:“陛下圣明,微臣定会妥善安排,确保海贸之事井然有序。” 朱慈烺接着说道:“此外,此次南征福建,大军缴获颇丰。朕已令张煌言将五十余万两白银送至南京。你负责从中留出二十万两,专款用于市舶司和工商局的筹建。倪元璐已在处理相关事宜,你只需配合即可。若有结余,便转为两部门的日常活动经费,以免运作中捉襟见肘。” 郑鸿逵心中一惊,暗道陛下果然处处留有余地。二十万两白银虽不少,但分散到市舶司和工商局的多个项目上,实际能留下的富余却极其有限。如此一来,朝廷便彻底掌控了资金流向,无论是规划还是执行,都不会再有李家插手的机会。 他连忙恭敬答道:“微臣明白,必不负陛下所托。” 朱慈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道:“朕希望你们都能明白,这些新政的施行,虽有赖于你们的才能,但更重要的,是让这些制度在未来能够长久运转。因此,绝对不能主次颠倒了。” “微臣明白,陛下的远见,微臣深感佩服。”郑鸿逵连连称是,额间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明白,朱慈烺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自己,不可僭越半步。 郑鸿逵低垂着头,他本以为此番奏对不过是常规的朝廷事务,却未料到朱慈烺的目光愈发深邃,随即一摆手,语气变得意味深长道: “这些事,说到底不过是公事。以前你经手的多是郑家的家业,然而从今往后不同了。工商司、钱庄、市舶司,这些皆是朝廷机构,是国事,不是家事。公事与家事之间,界限必须分明。有些规矩,是绝不能逾越的。” “陛下所言极是,微臣铭记在心!”郑鸿逵心头一紧,尽管脸上保持着谦恭的神情,心中却掀起一阵波澜。他听得明白,朱慈烺话中的深意,分明是在点名他此前某些模糊的行为方式,如今已是昭然若揭。 朱慈烺缓缓站起身,负手踱步至案前,语气中多了一丝冷峻道: “如今,局势已然不同。待到扩军之后,仅兵马便要达三四十万,各地的官吏、胥吏人数更是难以计数。朕、你们,乃至朝廷所有人,都必须抛开旧有的习气,重新为国事而设。 因此,朕的私库也必须与国库分开,郑家的海贸也不能再与大明的海贸混为一谈。否则,很多事情便无法‘公事公办’,更难言公平。” 朱慈烺的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话中的含义已不再含蓄,分明是直指郑家曾经凭借特权所获的利益。 郑鸿逵心头一凛,虽强作镇定,却忍不住在袖中紧握双拳。他心中明白,这不仅仅是针对他个人,而是朱慈烺针对朝中、军中各大世家族阀的警告,那些过去依仗世家背景轻易攫取利益的好日子,恐怕从今往后都将成为历史。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然而,郑鸿逵又不得不为自己的早一步收敛感到庆幸,在被朱慈烺暗中警告后,他便着手清理自己家族在各地的过分行径。如今看来,这一举动显然挽回了皇帝的信任,令他能在改革风暴中继续承担重任。 但他心中依然存有疑惑,朱慈烺此番改革究竟是何深意?而就在郑鸿逵暗自揣度之际,朱慈烺已收回冷厉的目光,语气略微缓和,继续说道: “朕的这次改革,绝不仅仅是为了收回地方的权力。地方的财权、人力资源固然要统一归于中央掌控,但这只是第一步。朕真正要做的,是借改革之势,将大明的制度推向全新的局面,让朝廷在国力、国势上迈入一个新的高度。” 朱慈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缓缓抬手指向地图,仿佛指向一个未来的蓝图:“大明的未来,不能只是一家一姓的私产,也不能让少数家族染指国运。唯有建立一个清晰、合理的体制,才能真正让朝廷的每一份力量汇聚,捆绑住地方的资源,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郑鸿逵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震。他隐隐明白了朱慈烺的深意。皇帝不仅是在削弱地方世家的力量,更是在通过制度设计,为新生的国家政权构建牢固的基础。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权力再分配! 朱慈烺转过身,看向郑鸿逵,目光炯炯,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道:“郑鸿逵,朕选你负责这次改革,不是因为你是郑家人,而是因为你有才。朕不信任何家族,只信任才干。你要明白,这既是重托,也是试炼。” “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托!”郑鸿逵深吸一口气,恭敬地俯身抱拳。此时,他的内心已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权力分割,而是一场涉及整个帝国未来的深远变革。 (本章完) 第390章 改革 第390章 改革 朱慈烺点了点头,转身重新坐回书案,挥手示意他退下。郑鸿逵躬身告退,步伐沉稳而不失礼数,但内心却如履薄冰。 此时,他想起自己了大半年时间拟定的改革方案,原本信心满满的他,如今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走出殿外,凉风拂面,夜空深邃。郑鸿逵抬头望向高悬的明月,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眼前这位年少的天子,并非寻常的傀儡皇帝,而是深藏远见与决心的帝王。他虽能暂时在新政中占得一席之地,却也深知,若有逾矩之举,等待他的将是难以承受的后果。 半个时辰后,郑鸿逵从皇宫走出,脸上的愁容如山一般沉重,垂头丧气的模样与他进宫时的意气风发形成了鲜明对比。 刚刚的一番告诫后,朱慈烺又在审阅他呈上的改革方案时,虽然对整体框架和核心规划表示认可,但在许多细节上却毫不留情地提出了修订意见。 这些修改看似不起眼,却关乎整个方案的可行性和操作性。每一个细节都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些调整所需的时间和精力,足够郑鸿逵忙碌好几日,甚至可能要耗费数十日才能全部处理完善。 更让郑鸿逵头疼的是,这些细枝末节无法忽略,因为它们直接涉及“工商司”、“大明钱庄”和“市舶司”三大新机构的筹备和运行。这些机构是大明新政的核心支柱,任何一环出问题,都会影响全局。 身为这些部门的主管官员,郑鸿逵深知责任重大,即使为了保全自己的官职,也必须加班加点完成任务,还得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便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然而,此刻站在宫门外的郑鸿逵,心中却是满腹愁绪,他不得不在朱慈烺面前表现得冷静沉着,但心底却如乱麻一般。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朱慈烺在送走了郑鸿逵之后,终于露出了少有的轻松神色。改革方案中的诸多问题经过细致梳理后,他的心头大石也放下了一半。 自登基以来,他便日夜操劳,政务如潮水般涌来,几乎没有片刻松懈。 今天,他难得放下其他公务,直接吩咐身边的太监将未处理的奏折搁置一旁,转身回到后宫休息片刻。然而,整个大明的官场却并没有随着天子的短暂放松而停下运转,从中央到地方,文武百官都在高强度运作。 这是一支刚刚完成灭清与平藩战争的庞大政治军事集团,如今大明处于重建与巩固的关键时期,任何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战火虽已平息,但边境的风云依旧未散。在西北,河西走廊和长城以北的荒野上,大明与蒙古各部等北方敌人之间的试探与交锋仍在持续。过去几个月,双方已经发生了多次小规模的哨骑战,这些冲突看似无关大局,却暗藏杀机。 随着冬季来临,边境局势渐趋平缓,但交战双方显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各方默契地进入休整阶段,大明的军队正在抓紧时间补充兵员,整顿战备,为下一轮的对抗积蓄力量。 西北战线上的重兵依旧集结,由李过统领的主力虽已撤回西安,但在宁夏、兰州等地仍布下重兵。他们是西北战场的坚固屏障,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袭。 而在东线,林昌峰所率的另一支主力则已回到北京休整,部分兵力分散驻守宣府、大同和永平一带,以确保边疆安全。 同时,他们也在筹备进一步出关作战的计划,力图彻底追击满清残余势力,将辽东完全纳入大明的版图。 尽管当前局势暂时趋于稳定,但朱慈烺心中很清楚,新明仍然面临两大隐患:西北的蒙古势力和辽东的满清残余与俄国人的联合。这两个敌人如同横亘在大明北疆的阴影,任何一方的异动都可能再次掀起战争的波澜。 因此,大明的两支主力大军一东一西,如两把出鞘的利剑,牢牢压制着潜在的威胁。 朱慈烺站在后宫的窗前,望着宫灯摇曳的光影,心绪复杂。他知道,大明的复兴之路注定布满荆棘,而眼下的局势虽已初见起色,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无论是内部的改革,还是外部的征伐,每一步都需要他亲自布局、审慎决策。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而他,作为大明的天子,必须成为这场战斗的核心。 这一日,朱慈烺巡视了南京附近各州县以及驻守于各地的明军部队。在检查防务的同时,他亲切慰问了各营将士,倾听他们的需求,鼓励他们精进技艺。 通过这一系列行动,他的威信在军中愈发稳固,赢得了将士们的衷心拥护。完成巡视后,朱慈烺随即召集各军各营的将领们召开军事总结会议。 这次会议不仅仅限于主要将领,就连副将、守备级别的军官,也被要求在半个月内提交一份详细的“总结”,这道命令在军中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对于明军的许多将领来说,这项任务可谓艰巨。明军中有相当一部分军官出身行伍,未受过正式教育,不少人甚至目不识丁。这让他们对“作战总结”一词感到陌生和头疼。 许多沙场猛将,虽然战功赫赫,但也仅仅因为身居高位而勉强认得几百个字。如今要让他提笔写总结,无疑是一项令人头疼的任务。 然而,这却是朱慈烺决意推动的一项改革。明军若想在这个时代独占鳌头,强盛不仅体现在士兵的训练有素,更在于军官的主观能动性和对战局的深刻理解。 朱慈烺深知,战场变化无常,倘若军官们无法充分理解上级的作战意图,在突发情况下便难以做出正确的应对决策。而一旦指挥体系失灵,军队便可能陷入全军溃败的险境。朱慈烺的目标并非追求不切实际的全员精英化,这个时代的作战条件和训练资源都决定了,他的军队无法做到每三五人就能组成一个独立作战小组。 实际上,即便是一小队旗总士兵,在战场上能够独立执行任务的也凤毛麟角。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未必人人都具备这样的能力,只有那些真正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精锐才能在战场上游刃有余。 而要打造一支全面精锐的军队,需要付出巨大的时间和资源代价,这显然不符合当前明军的实际情况。 因此,朱慈烺的改革并非试图颠覆整个体系,而是以现有条件为基础,逐步提高军官的指挥能力和思维水平。他希望通过这种总结和反思的方式,让军官们学会从全局角度思考问题,而非一味依赖上级的命令。 军事会议上,不少将领对这项任务感到手足无措,有些甚至直接向朱慈烺表示苦恼道:“陛下,微臣粗人一个,平日提刀杀敌还行,这写字作总结的活儿,实在不知从何下手啊!” 面对这些坦诚的反馈,朱慈烺并未表现出苛责之意,反而展现了他宽容和理解的一面。他点头笑道:“写作战总结并不是要考你们的文化功底,而是让你们学会思考战场上的得失。若真不会写,就与手下的军官多交谈,多听他们的建议,整理出一份简单的报告即可。” 对于那些积极回应但暂时无从下手的将领,朱慈烺多以鼓励为主:“只要你们能提出战场上的实际问题,朕和众位大臣自会替你们一同寻找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深知,这些作战总结不仅是一次实践尝试,更是一种考察手段。他需要通过这些总结了解各级军官的能力和思想,识别其中真正有潜力的人才,为未来的战场布局做出调整。 会议结束后,朱慈烺并未急于离开,而是留下与几名将领深入交流。他耐心倾听每个人的建议和困惑,甚至主动提议,可以让有能力的幕僚协助将领们完成总结,确保他们能真正学会从总结中获益,而不是应付了事。 朱慈烺站在宫殿高处,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这些军官,有些人的眼神充满了借口,有些人则似乎在等待一番恳求。而他们的言辞,大多围绕着“旗号不清”“军令模糊”之类的理由,种种推托之辞让人不禁心生厌恶。 朱慈烺微微一挑眉,沉默片刻后,轻轻挥了挥手,冷声说道:“你们若连最基本的命令都无法执行,还能指望你们如何带领兵马?罚你们一个月的饷银,谁还敢有异议,立刻自己解决,否则就降职。”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都如雷霆般响亮,士兵的军饷关系到他们的生计,而军官们的地位也是通过军饷来维持,面对这般严苛的惩罚,几乎没有人敢做出反抗。一时间,整个会议厅的气氛凝重,只有木桌上沉默的回响。 “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纵使能力再强,也难以顾及到每一处。”朱慈烺的声音再次响起,铿锵有力,不容置疑道: “我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让军队无往不胜的力量。这支大军,唯有让每个军官和士兵都发挥出主动性,才能最终成就强大。无论是武器的改进,还是战略的布局,若只是靠着一个人指挥,结果不过是注定的失败。” 这番话并非空洞的宣言,在过去的几场战斗中,他早已意识到,战斗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指挥官的智慧和勇气,更多的是依赖于整个军队的协同作战和每个士兵的独立判断力。 若要打破传统的封建思维,彻底改变军队的格局,他必须让军官和士兵从根本上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并引导他们发挥出最大潜力。 他继续说道:“从现在起,军队中将不再容忍文盲与低效。识字,将成为晋升的必修课。那些能够写下字句、规划战略的军官,才有资格进入更高的官职。”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坐在桌前的军官,清楚地看见他们的神情从懵懂到惊慌,再到深深的忐忑。显然,朱慈烺的决心已经传递给了他们每个人。 这一决定,无疑会给军队带来巨大的冲击。过去,军官和士兵往往并不重视识字,许多人连基本的文书都无法处理,很多命令只能靠口头传递,往往出现错漏。 然而,军队的强大不仅仅依靠铁血的战斗,更要依靠精密的指挥与体系化的管理。只有当士兵能够读懂命令、理解战略、提出改进方案时,军队才能真正成为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 “不仅如此。”朱慈烺的眼神更加坚定道:“从今天起,朕要通过改进军制,组建全新的参谋部,进一步加强军队的决策与行动效率。”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过这些军官,继续说道:“此次作战总结,不仅仅是为了评定战斗的成败,更是为了选拔那些有潜力的人才,进入参谋部,为我大明的未来,提供更有力的智力支持。” 这一番话一出口,整个营帐顿时静默,每个军官都在心中掂量着这份任务的分量。进入参谋部,意味着拥有更大的权力和影响力,而这样的机会,只有少数人能得到。 当军事会议结束时,朱慈烺并未急于离开,而是向将领们宣布了另一个重要的安排:“今天的会议虽然结束,但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为庄重的。‘忠臣祠’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明日便将举行入祠仪式,祭奠那些为大明捐躯的英雄。” 第二日一早,驻扎在南京城内外各个大营的明军,除了各军的主要将领之外,几乎每一个营伍都按要求派出了士兵代表前来参加这场盛大的“英烈入祠仪式”。 其中,刘斌和其他几位老兵也在其中,他们站在武卫营士兵代表所在队列的最前排,列阵整齐,目光坚定。 当天清晨,朱慈烺亲自带领着麾下的大臣和将领们,前往忠臣祠所在,准备举行这一庄重的仪式。祭文由张煌言亲自宣读,他的声音浑厚而威严,在整个场地上空回荡: “从甲申之变开始,到淮河大战、徐州保卫战,再到中原战役,在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们,英勇作战,坚守阵地,直至牺牲,才能够换来今日的大明江山的安稳” (本章完) 第391章 纪念 第391章 纪念 刘斌站得很近,心中激荡。他听着张煌言一字一顿地宣读祭文,目光不禁落在前方的牌位上,心中泛起了几许复杂的情绪。 那些英雄,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有的是老兵,有的是新晋将领,但无论是哪一位,他们都曾为大明的未来献出了生命。而如今,他们的名字被刻在这座英烈祠堂中,成为大明历史的一部分。 站在这里,刘斌的心中不仅感到无限的敬仰,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责任感。 张煌言宣读完祭文的声音尚在空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庄重肃穆的气氛。军营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地聆听着,仿佛每一个字句都沉淀着对阵亡将士的无尽哀思与敬意。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一个军官忽然挺身而出,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威严的命令感,他用力一挥手,顿时,队列一侧的数百名火枪手齐齐举枪,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空气,犹如一阵阵雷鸣,响彻整个营地。枪声回荡在大地上,震得空气都为之一颤,士兵们神情凝重,无一人动摇。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渐远,整个军营再次陷入了寂静。眼前的这片大地仿佛被祭祀的仪式所压满,庄严肃穆,仿佛连天空也低垂了些许。 朱慈烺站在人群上方,目光凝视着远方,他缓缓地抬起手,指示着仪式继续进行。在他的带领下,大将们和士兵们开始齐心协力,亲自动手,将那座已经雕刻精美的纪念碑小心翼翼地抬起,埋入了事先准备好的坑洞中。 那块纪念碑高达一丈,石质坚硬,雕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字,字迹工整,形态生动。碑身上雕刻着龙凤图案,寓意着大明江山的龙脉永续不息。碑文上简洁却充满力量,着他们的忠诚与牺牲。 在埋碑的过程中,每一位参与的将士都庄重肃穆,他们的动作缓慢而坚定。纪念碑深深地埋入了土地之中,碑身竖立,直指苍穹,象征着英勇的烈士永不被遗忘,永远矗立在这片土地上。 此时,现场的气氛更加凝重,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有些凝滞,人人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与肃穆。 然而,在这深深的肃静之中,前方的士兵代表队列中突然传来了低声的啜泣与哽咽。那些士兵站得笔直,但眼中的泪水已经悄然滑落,纪念碑所纪念的阵亡将士中,不乏他们的战友、兄弟。 每一位在场的士兵都知道,他们的牺牲并非无意义,他们的血汗铸成了大明疆土的坚固屏障。等到纪念碑完全安放好,朱慈烺带领着一众大将亲自前往,亲自为每一位阵亡的将士点燃了香火。 作为帝王,朱慈烺不止是为了他们祈福,更是为了让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魂得到真正的安息。他缓缓地拿起香,虔诚地点燃,香烟袅袅升起,环绕在纪念碑四周。 随后,他带领众将士向碑前行礼,仪态严谨,气氛肃穆,整个场面犹如一场神圣的仪式。随着第一柱香燃起,朱慈烺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刻,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皇帝的身份而显得冷静。 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士兵们内心深处的敬意与哀伤,这些阵亡的将士不仅是国家的英雄,也是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随着香火的点燃,整个仪式进入了尾声。 朱慈烺低头,声音平缓地宣布道: “从今日起,忠臣祠将成为大明永久的祭祀之地。每年,朕将定期亲自祭祀,尊崇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阵亡将士家属的抚恤也将及时落实,养子香火继承制度将确保阵亡将士的家族得到妥善照顾。烈士家属与养子在大明工坊、商社、海贸、军队等各个领域,将享有优先选拔的权利。” 朱慈烺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这些承诺不仅仅是为了将士的家属,也为了大明未来的长治久安。 忠臣祠,不仅仅是为祭奠阵亡将士的地方,更是一个制度的象征,它象征着大明对英雄的尊重,对英勇的褒奖,也象征着大明江山的基石,昭示着所有百姓与士兵为国尽忠的精神将永世传承下去。 站在忠臣祠前,刘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他曾是个出身贫苦的士兵,根本没想到自己和战友们的牺牲会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 曾经,他们只是些身穿破旧盔甲、手握旧铁枪的普通士兵,但如今,他们的名字被镌刻在石碑上,他们的英魂被供奉在这座宏伟的祠堂中,成为了大明历史的组成部分。 刘斌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庙堂,巍峨的石碑,还有那一面面竖立的灵牌,他的心头涌起一股无以言表的尊荣与归属感。皇帝亲自为他们上香,亲自为他们立碑,这份殊荣和尊敬,是他们曾经无法想象的。 朱慈烺站在忠臣祠前,深深看着那些竖立的灵牌,心中涌动的情感也逐渐平复。忠臣祠,铭刻的不只是英雄的名字,更是大明子民的忠诚与血汗,铭刻的是大明江山的伟大与长久。 但他更深知,这些都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对胜利的庆祝逐渐平息,他开始转向了更为严峻的任务——如何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套强大的秩序与机制,如何让所有人为大明的未来而努力。这不仅仅关乎战争的胜负,更关乎国家的重建和未来的希望。 随着奖励的举措宣布,朱慈烺目光凝视着在场的各位大臣,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庆功,更是一次对将士的激励,给他们注入继续战斗的动力。然而,奖励措施的背后,随之而来的还有对那些在战时逃离阵地的逃兵的惩罚。 这一措施,毫无疑问,是接下来朱慈烺要特别强调的内容。 “那些在大战期间临阵脱逃的,必将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无论是逃兵,还是他们的家属,都无法逃脱应得的制裁。”朱慈烺的声音不高,但其中蕴含的威严与决绝,却让所有人不敢轻视。 “这些逃兵的行为,不仅丧失了战士的荣誉,也背叛了同袍,背叛了整个国家。在这样的时刻,任何宽容都只是对忠诚的蔑视。既然他们选择背弃,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台下,目光如电:“没有任何人可以逃避这一点。”在他宣布惩罚措施后,张煌言接过话茬,补充了更多细节。他深知,朱慈烺对于这类背叛行为的零容忍态度,背后代表的是一股强烈的决心——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犯下轻易的过错。 无论是大臣,还是普通士兵,他们的忠诚都必须经得起考验。就在这时,朱慈烺突然改变了话题,带领众官员前往了一个特别的地方——专门收养战争孤儿的院子。 这些孩子大多在混乱的战火中失去了父母,或者被无力抚养的亲戚送来这里,他们的身世令所有人心生怜悯。院子里的孩子们大多已经记得自己亲生父母的名字,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姓氏。 在朱慈烺带领的官员们进入时,许多孩子站起来行礼,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望。朱慈烺走到一个小女孩面前,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抬起头,眼中清澈而明亮:“回陛下,我叫李若兰。” “好,李若兰,你记得父母的名字吗?”朱慈烺温和地问。“我记得,父亲是李大好,母亲是吴氏。” 听到这些名字,朱慈烺沉默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以后你会被安置在养父母家中,他们会为你提供一个新的家。你会像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继续走向你未来的路。” 对于大明而言,收养战争孤儿不仅仅是对这些孩子的救助,更是对未来的投资。这些孩子将来会成为国家的新血液,或者在军队中为国捐躯,或在科举中崭露头角,抑或成为商界的佼佼者。 为了更好地帮助这些孩子适应未来的生活,朱慈烺为他们制定了细致的计划。那些年纪较大的孩子,将根据自身情况分配给与父母姓氏相同的烈士后代,成为他们的养子,承袭香火。这样既保全了孩子的尊严,又让他们在亲情的延续中找到安慰。 而那些年幼的孩子,则会根据年龄的不同安排进适合的家庭,由这些家庭给予他们抚养,保证他们在成长过程中拥有正常的生活与教育条件。 更重要的是,朱慈烺下诏朝廷各部,为这些孩子设定了一个长远的教育计划。按照年龄段,他们将分别获得从识字到求学的机会。而这一切,都将成为他们成材的阶梯。 而且,所有这些孩子都会有进入军队、工坊、商社、甚至科举的机会。只要他们努力,就能通过不同的途径实现个人的理想,服务于国家。 朱慈烺深知,培养这些孤儿并非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任务,这个过程可能需要长达数十年,甚至更久。然而,他已经为未来打下了基础。 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朱慈烺能够塑造出忠诚于大明的新一代知识分子与干部,他们将会成为国家的栋梁,成为他政权变革的推动者。只有培养出真正忠诚于国家、忠诚于大明的新一代,才能够为国家的长期繁荣打下坚实的根基。 朱慈烺深知,若是不能紧握改革的方向和节奏,自己辛苦谋划的种种成果很可能会因一些无法预见的变故而瞬间化为泡影,甚至面目全非,成为空谈。正因为如此,他对实施政策的过程中每一个细节都格外注重,毕竟任何一项改革,最终都要靠人来落实。 而理论和空想,在强大的实际力量面前,往往显得苍白无力。作为大明中兴计划的一部分,孤儿院培养出的下一代精英将会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尤其是在国家未来的军队建设中,这些孩子们的作用至关重要。 为了能让这些孩子在未来的社会中成为栋梁,朱慈烺不仅注重他们的知识和技能,更关注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健康状况。 院中的一名孩子引起了朱慈烺的特别注意。这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名叫曹胜,身形高大,虽然身板略显瘦弱,但那双眼睛中透出的坚定目光,让人感受到一种不屈的力量。 “孩子,你打算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朱慈烺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 曹胜抬头看着这位天子,眼中闪烁着光芒道:“回陛下,草民愿意加入军队,成为一名强大的武卫营战士!” 朱慈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回答,正是他所期望的。作为一个帝王,他当然清楚,大明的未来不仅仅依赖于强大的经济基础和文化积淀,最为重要的还是一支训练有素、忠诚无畏的军队。而要培养这样的军队,首先必须从底层抓起,从这些有志于从军的年轻人做起。 “很好。”朱慈烺的声音低沉而充满鼓励:“你有这样的志向,很好。” 朱慈烺顿了顿,又郑重其事地叮嘱道:“身体是本钱,奋斗是必要的,但你们也要学会合理安排工作与休息,不能忽视自己身体。” 曹胜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光芒,他对朱慈烺的教诲铭记在心。与此同时,孤儿院的负责人也赶忙上前,恭敬地回道: “陛下,孤儿院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紧抓孩子们的技能培训,同时关注他们的身体健康,确保他们全面发展。我们将为大明的中兴做出最大的贡献!” 朱慈烺微微点头,表示满意。这些孩子或许暂时没有得到过多的关注,但在他们的身上,承载的却是整个大明的希望。 视察结束后,朱慈烺离开了孤儿院。然而,回到皇宫后的朱慈烺,还没来得及休息,周世显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摞已经汇总好的军情报告,朱慈烺看到他那焦急的表情,立刻收回了那些杂念。 “陛下,张名振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候。您看……”周世显站在朱慈烺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慈烺看了看桌上的文件,随即微微点头:“让他进来。” (本章完) 393.第392章 海贸 片刻后,张名振大步走入殿内,行礼后便立刻汇报导:“陛下,关于黑龙江和台岛的军情,我们已经有了详细的情报,您请审阅。” 朱慈烺点了点头,示意周世显将报告递给自己。他翻看着上面的信息,眉头渐渐皱起。台岛局势日益紧张,荷兰人对台湾的军事部署也越来越密集,这一切都意味着大明的边疆局势更加复杂。 经过仔细分析,朱慈烺已经对荷兰人在台岛的动向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并没有对张名振和周世显过多言辞,只是淡淡道:“黑龙江和台岛的防务问题,必须从长计议。局势至此,我们已经无法再坐视不管。” 他抬头看向两人,声音坚定: “这两地,关系到大明的未来。你们要加快步伐,确保我们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得先机。” 张名振和周世显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明白了朱慈烺的决心,未来的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张名振眉头微挑,他知道,朱慈烺虽然不常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每当涉及到海贸、军事和国家命脉之事时,皇帝的心思一向缜密。 朱慈烺随即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迎接着张名振走进内院,身后跟着周世显,他脸上带着微笑,看上去颇为谦和,但眼中却很是锐利。 “朝中有些事情,牵扯甚广,若不请侯服出马,朕还真不好办。”朱慈烺语气轻松,然而话中含义却极为严肃。 张名振被朱慈烺的话一说,心中顿时升起几分自豪,嘴角不自觉地微扬,对于自己作为朝廷支柱的地位,他始终怀有一份清晰的认知。 “微臣是陛下的臣子,只要陛下需要,微臣无论如何都会全力以赴。”张名振抱拳拱手,语气中透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忠诚。 两人坐下后,周世显站到朱慈烺身旁,气氛逐渐变得轻松,宫中的太监迅速端来茶水,送到两位大臣面前。朱慈烺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细细品味。 片刻之后,他目光温和,关心地询问道: “侯服,听说自从上次朝廷事务繁忙之后,你便常常居住在西街的宅邸,没再外出走动,难道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张名振微微一怔,随即展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温婉的谦虚道:“微臣多谢陛下的关心。烦心的事情倒没有,倒是一直宅在家中,整日无所事事,确实有些乏味。” 他微微沉思,略带无奈地说道:“陛下也知道,微臣并非那种闲得下来的人,所以便在家里学起了木工,倒也挺有意思。” 朱慈烺听了,不禁笑了笑,他那一向严肃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原来侯服竟然有这样的爱好,倒也能解闷了。” 两人稍作寒暄,气氛显得愈加轻松,话题渐渐从个人琐事转向了更为严肃的议题。朱慈烺放下茶杯,目光一转,轻轻敲了敲桌面,突然变得更加严肃: “侯服,不瞒你说,大明的海贸近来愈发繁荣,尤其是李家在其中的力量愈发庞大。” 张名振目光一凛,心中顿时警觉,他知道,朱慈烺此话中的“李家”必然是指李霄林。 朱慈烺继续说道:“朕准备调李霄林去担任市舶司的职务,这一职位重要非凡,掌控着大明的海上经济与军饷来源。但今后的海贸局势如何布局,尤其是要如何安排后继的管理者,朕实在是犯了愁。” 话音未落,周世显便迅速侧身,手中拿着一份密信,轻声递给了朱慈烺。张名振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题道: “陛下的忧虑,微臣能理解。海贸之事,涉及广泛,利益盘根错节,管理不当,极易引发风波。李霄林在海贸上有着深厚的根基,但从整体来看,大明如今需要的是一种全新的管理架构。” 朱慈烺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一丝深意,又道:“正是如此。李霄林手中掌控的市舶司,虽然能在一段时间内保障大明的海贸稳定,但海贸的未来,不能仅仅依赖一人之力。更何况李家在朝中逐渐增强的权势,朕不敢轻易将如此重要的职务交给单一人选,若没有制衡,难免重蹈覆辙。” 张名振略微沉思,微微点头,低声说道:“陛下确实深虑。如此庞大的海贸体系,若单一由李家掌控,恐怕会造成过大的隐患。若是能从中引入其他势力,进行适当的分权与制衡,或许能更好地保障海贸的长远发展。” 朱慈烺看着张名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道:“侯服果然眼光独到,朕之所虑,正是这一点。如今,大明的海贸已经成为国家的经济命脉,若管理不善,不仅关系到百姓生计,甚至可能威胁到大明的政权稳固。若李霄林过于专注于其私利,势必会扰乱朝廷的整体布局。” 张名振笑了笑,眼中隐隐露出一丝锋锐,道:“陛下的英明决策,微臣佩服。如今最为关键的是如何在短期内做好权力分配,让海贸管理既能有序推进,又不至于过度集中。” 朱慈烺沉吟片刻,最后坚定地说道:“侯服,朕相信你的判断。接下来的海贸改革,必然需要一位像你这样能为国家操心的人来参与其中。” 张名振心中略有波动,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异色,他轻轻拱手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竭尽全力。” 朱慈烺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道:“那就请侯服,带领所有能者,重振大明海贸的荣耀。” 张名振听罢,心中微微一动,目光深处隐隐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他自从因病退居府邸休养以来,朝中格局已悄然生变,错失了诸多关键的人事调动,眼看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们在各自的领域中大展拳脚,而自己却始终处于半隐退状态,怎能不心有不甘? 如今,朱慈烺主动将他召来,言谈之中已显露出倚重之意,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然而,张名振深知官场之道,心思虽已活络,却不露丝毫端倪,反倒是眉头微蹙,面露沉思之色,似乎这件事着实令他感到棘手。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稳,字字斟酌道:“此事确实不易处理。沿海的海商向来以李家为纽带,或自行为政,或受李家庇护,尤其是福建官场之中,多有李霄林的旧部,他们盘根错节,彼此间早已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 而海贸之事向来错综复杂,台面上是生意,台下却不乏隐秘交易,其间牵扯甚广,若无强而有力的掌控者,恐怕难以理顺其中关系。”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抬眼瞥了朱慈烺一眼,见皇帝神色淡然,正饶有兴致地听着自己分析,便知对方的心思已然有所定夺,便继续说道: “如今李霄林即将调任市舶司,届时他势必会带走一批心腹人手,如此一来,海贸事务的主导权便出现了真空。此局面虽有利于陛下彻底改造大明的海贸体系,但若无合适人选接手,恐怕会引发短期内的混乱。 依微臣之见,陛下必须任命一位熟悉海贸之道,同时手下也有一批得力干将辅佐之人,否则贸然更替,恐怕会激起沿海商贾的不安。” 朱慈烺听罢,微微点头,并未急于表态,而是静静地等着张名振继续往下说。 他知道,张名振此人虽自谦,但绝非甘居人后之辈,此番召他入宫,已然是明示对方机会就在眼前,就看他如何争取。 果然,见皇帝并未否定自己的言论,张名振继续道: “自从朝廷消除禁海令以来,江南、山东、福建、广东一带的走私贸易,便死灰复燃,甚至愈发猖獗,而郑家在其中独占鳌头,早已形成庞大势力。现如今,往来日本、南洋的商船,几乎都需挂上郑家的旗号,否则便是海上孤舟,任人宰割。 陛下大力中兴大明,今后海贸规模势必继续扩大,但伴随利益增长的,不仅是商贾的繁荣,还有潜藏在暗处的觊觎者。红毛诸国近年来在海上日渐活跃,必然与大明的海贸存在冲突,若稍有不慎,恐怕会衍生更大的外患。” 张名振语调略微提高几分,神色也变得更加严肃道: “因此,陛下若要选择一人执掌海贸,此人不仅要深谙商贾之道,更要熟知兵事,方能在面对外部威胁时,不至于束手无策。更理想的是,此人若在江南商界有一定声望,同时与地方势力关系融洽,那么在关键时刻便能沟通内外,确保大明的海贸体系在过渡期内不会发生动荡。” 他停顿片刻,似乎是在等待朱慈烺的反应,然而皇帝依旧保持着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似乎在揣摩他的用意。 实际上,张名振深知朱慈烺的心思。对方绝不会让自己这个与财权密切相关之人真正掌控军权,而他本人也不会自讨苦吃,去争夺一个注定无法染指的位置。 但海贸之事,他却志在必得——不仅因为他对航海贸易本就颇有兴趣,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块丰厚无比的肥肉。自从卧病在家以来,张名振虽然没有亲自插手朝局,但朝中大事他却了如指掌。 朱慈烺近来大力推行军政改革,削弱地方豪强权力,重塑大明官僚体系,而自己在新体制中仍然拥有不小的影响力。这一次,他必须主动出击,否则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恐怕未来再难以插足海贸事务。 想到此处,他再度拱手,语气坚定道: “陛下,微臣虽久未在朝中任职,但对大明海贸之势依旧有所了解。若陛下信得过微臣,微臣愿为大明海贸出一份力,确保这一命脉行业在改革期间稳定发展,同时也能为朝廷培植出一批忠于皇权的海贸人才,以彻底摆脱李家在中央一手遮天,郑家暗中主导地方的局面。” 朱慈烺微微眯眼,目光在张名振身上停留片刻,嘴角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侯服,你果然未让朕失望。” 张名振听罢,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踏入了朱慈烺所设下的棋局之中,而他,正准备在这场博弈之中,占据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随着市舶司的筹建、四大水师的组建,以及李家海上贸易体系的重组,整个海贸格局已然大变。哪怕是曾在海上呼风唤雨的张名振,如今也无法再凭借个人力量威胁朝廷的中央集权。 市舶司与工商司的严密监管,使得他即便仍能在海贸中分得一杯羹,也不过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大掌柜,难以再将海贸作为独立于朝廷的势力依托。 换言之,朱慈烺此次推行的改革,既是大明海贸体制的一次深远调整,也是朝廷对内部权力结构的一次重新洗牌。他不仅要让大明的海外贸易焕然一新,更要确保任何一方势力都无法在朝廷之外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张名振神情沉稳,静静地听完朱慈烺的分析。殿内沉默片刻后,朱慈烺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向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侯服之言极有道理。若非文武双全、素有威望之人,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高位。” 听到这里,张名振不禁挺直了腰背,胸膛微微起伏,自己刚才所描述的理想人选,实际上正是按照自身的特质量身定制。如今大明朝堂之中,论及海上战事、贸易经营乃至南洋局势的掌控,除了他张名振,又有谁能真正胜任? 朱慈烺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咱们大明要想在海上立足,便绝不可能避开与红毛夷人的冲突。荷兰人正试图绕开我们,与日本直接通商,甚至想要独霸南洋贸易,成为海上的霸主。而西班牙人在吕宋、台北等地同样对我大明商人戒备森严,随时可能举起屠刀。” 听到这里,张名振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他深知海外局势的复杂多变,但此刻由皇帝亲口道出,便意味着朝廷已经不再只是关注陆地上的江山,而是正式将目光投向了广袤无垠的海洋。(本章完) 394.第393章 部署 “陛下所言极是!”张名振当即拱手抱拳道:“南洋、台岛等地皆有大明百姓,若能妥善加以引导,他们便能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助我大明立足海外,巩固海贸根基。否则,他们就只能任由红毛夷人宰割,成为他国鱼肉!” 朱慈烺轻轻点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张名振,继续说道: “这些年,我大明的海贸发展迅速,但也因此遭到了外夷的觊觎。要想真正掌控海上秩序,单靠规章制度是不够的,还需要一支强大且能够独当一面的海上力量。红毛夷人野心勃勃,若非能与他们周旋、斗而不破,一旦交恶,便必须要有与之正面交锋的实力。而这,绝非寻常人可胜任。” 而后,站在一旁的周世显也适时插话,语气带着几分思忖道:“陛下所虑正是当务之急。海贸之事不仅涉及巨大利益,更关乎国家命脉,如今的局势已与以往大不相同。若无真正能驾御风浪之人掌控,恐怕此番改革仍难见长远之效。” 他顿了一顿,随即自问自答道:“可若要寻找这样的人才,确实不易啊……” 张名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慈烺一眼,语气坚定地说道:“若是这些红毛夷人真敢如陛下所言,对我大明百姓动手,那便必须让他们知道,这片海域,到底是谁说了算!否则,他们便真以为我大明已无人敢抗衡!” 朱慈烺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张名振,眼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道: “郑家早已对那群窥伺大明海贸的红毛夷人心生不满,他素来认为荷兰人、葡萄牙人、甚至西班牙人,都未必能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真正压制住大明的水师。 更何况,在台湾、暹罗、柬埔寨等地,皆有大明百姓扎根,只要精心经营,这些势力便能成为不可忽视的助力,甚至能为大明夺回海上话语权奠定坚实的基础。 “陛下和驸马爷所言极是!”张名振神色一凛,胸膛微微起伏,眼中锋芒毕露,语气中透着几分豪迈与狠辣:“海上生意,哪有不见血的?不烧他们几艘船,不让他们赔上几百上千条性命,那些白的银子凭什么该落入咱们大明人的口袋?” 朱慈烺微微颔首,他清楚张名振的性格——强硬、果决,行事雷厉风行,更重要的是,他绝不会容忍外夷在大明的势力范围内逞凶。 此刻,朱慈烺眼神沉稳,缓缓开口道:“侯服果然是深谙海上之道。这片海,终究是弱肉强食的战场,谁的火炮更大、更多,谁才能做主,谁才能定规矩。否则,便只能下海喂鱼!” “张大人,若您愿意重新出山,陛下也不用再为这等琐事忧虑了。可惜啊,可惜……”周世显轻叹一声,语气惋惜,若是不知他底细之人,怕是会以为他是真心感慨。 此时,朱慈烺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静静地看着张名振,目光深邃而坚定。他没有多余的言辞,因为他知道,周世显的话已经道出了他的真实意图,他相信张名振一定能够领会。 果不其然,张名振的心弦轻轻一颤,自卸下重任以来,他虽自嘲隐居避世,但内心深处,那份对海上风云的热血从未冷却。他清楚,此刻机会就在眼前,若是放手,他怕是再难有如此契机。 然而,作为一位久离权力中心的大臣,他又不能显得过于迫切,否则便会引来朱慈烺的疑虑,甚至可能让这位年轻的帝王生出戒备之心。片刻沉思之后,他决定按捺住内心的冲动。 然而,见张名振仍旧有所迟疑,周世显心中暗叹,随即换了个策略,开始逐一列举几位可能的替代人选——一一分析他们的背景、能力、缺陷,最后再有条不紊地将他们逐个否决。 朱慈烺听着,偶尔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而张名振,则是时而沉思,时而感慨,看似极为惋惜。如此一番推演下来,三人皆发现,无论从经验、能力,还是海上威望来看,朝中上下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之人,唯有张名振,方能胜任此职! 在这精心布下的局面之下,张名振的能力得到了公认,面子也有了,同时,他的态度不显得急切,反倒更显沉稳。最后,在周世显的“惋惜”、朱慈烺的“期待”之下,他终于缓缓开口道: “罢了,微臣本想在家静养,研究木工,未曾想陛下与朝中诸公竟对微臣仍有所期待。若是大明需要,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此言一出,朱慈烺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这场“劝说”至此,已经尘埃落定。而既然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已被捅破,三人之间的谈话终于无需再遮遮掩掩,可以直奔主题了。 朱慈烺微微调整坐姿,沉声说道:“既然侯服愿意再度出山,那便正合朕意。今日之事,不仅仅是要重振海贸,更要彻底重塑大明的海上力量。现如今,李家的海上商队独大,朕意欲重新整编,使其不再一家独占,壮大其他商队势力,并推动南洋贸易进一步发展,甚至向更西方的区域拓展。” 张名振听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他自然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次单纯的海贸布局调整,更是一次对海上势力的重组,甚至可以说,是皇帝亲自向李家施加的一次试探与削权行动。 朱慈烺顿了顿,继续说道:“朕深知,商贾逐利,倘若大明的海贸仍由一两家势力独揽,长此以往,必成尾大不掉之势。所以,朕决定加强朝廷对海贸的直接干预,同时培植新兴海商势力,让他们与李家形成制衡。” 听到这里,张名振心中暗暗点头。他清楚,朱慈烺虽然年纪尚轻,但治国之道已然深谙。若是仅仅扶持李家,那不过是换了个姓氏的海上霸主;但若是打破垄断,让各方势力竞争,那大明的利益才能被最大程度地保障。 沉思片刻后,张名振缓缓说道:“陛下所虑极是。若要掌控海贸,须得以朝廷为主导,商人为辅,方能确保国家利益不受侵蚀。臣愿为陛下分忧,整顿海贸事宜。” 朱慈烺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分。张名振原本以为,朱慈烺的海贸布局会沿着自己之前的判断展开,因此对于前面那些计划,他并不感到意外。近来,他也听到了不少风声,知道陛下在商贸方面的动作不小。但当话题转向吕宋的西班牙人,以及背后错综复杂的国际贸易关系时,他却有些意想不到。 他沉默地听完朱慈烺的分析,心中顿时生出几分震撼。细细回味,才意识到陛下所言确有深意——原来,海贸不仅仅是运银易货那么简单,它牵涉到的远远不止沿海商贾和朝廷税收,更是整个东亚、东南亚,乃至西洋列强的利益交织之网。 张名振自认为见多识广,毕竟这些年来,他亲眼见证了大明风雨飘摇,经历了无数兴衰变迁,自忖对天下大势早已了然于胸。然而,今日在朱慈烺面前,他却忽然生出一种自己目光过于狭隘的错觉。 陛下年纪轻轻,却能将天下局势看得如此通透,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布局未来,这份格局,实在令人叹服。他自然知道,海贸带来的最大财富便是白银,也明白日本盛产铜矿、白银,甚至黄金,在东亚贸易中占据着特殊的地位。 然而,当朱慈烺将日本、吕宋、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这些势力如何在全球贸易链条中彼此牵连、相互制衡的关系娓娓道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对于国际贸易的理解,竟是如此肤浅。 朱慈烺看着张名振微微皱起的眉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接着说道:“整合之后的商队,我们要以股份公司的模式运作,这样不仅能更有效地管理各方资源,也能最大程度地调动社会各阶层的积极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不仅是那些原本的商业家族,咱们大军中的将领,各部门的官员,甚至是江南等地的富商大贾,都可以认购股份,参与分利。与以往官商勾结不同,此番布局的本质,是将商贾、军队、文官彻底捆绑在大明的海贸体系之中,使之形成利益共同体。” 张名振听得心中微震,忍不住问道:“陛下此举,莫非是想借此削弱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影响?” 朱慈烺微微一笑,语气悠然:“倒也不必如此直白。朕只是认为,过去的大明,财富掌控在少数人手中,而今后,朕要让它变成一个真正活络的大系统,所有愿意为大明出力的人,都应该享有财富增长的机会。” 他目光一转,落在桌上的海贸草图上,继续道: “这股份公司的架构,与咱们过去的商社并无太大差别,只是需要进行一些微调。关键在于,要如何确保出资人的权益,同时又不能让资本彻底凌驾于朝廷之上。故而,在制度设计上,朕决定采用‘同股不同权’的模式——官员、军队可持股,但不得染指具体的运营权;而普通商人虽能主导日常事务,但重大决策依然需要朝廷的最终裁定。” 他语气平稳,但言辞间透露出的精细布局,让张名振和周世显皆不由得点头。此举既能保证市场的活力,又能避免商人势力坐大,架空朝廷权威。 朱慈烺继续道:“此外,军队必须保持进取心和侵略性,而这一点,是安稳的土地永远无法提供的。唯有充满风险、充满斗争,同时利润极为丰厚的海洋贸易,才能让咱们的大军始终保持战斗意志,始终渴望进取!” 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等到将来,我们彻底击败周边的敌人,兴复整个大明,真正腾出手来之后,我们最终要走向的,必定是海洋。海洋才是未来的疆土,财富和脊梁!” 张名振闻言,心头猛地一震。他骤然意识到,朱慈烺的目光,已经不再局限于东南沿海的贸易往来,而是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是整个大洋,是四海八荒,是那片尚未真正被东方王朝统治的世界! “原来,这才是陛下选择股份制贸易公司的真正用意。”张名振低声喃喃,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朱慈烺微微颔首,目光炯炯地望向他,道:“侯服,你一直以来都掌管水师,对大明水军的现状,应该比谁都清楚。咱们的战舰,咱们的水师,能否在未来的海洋征战中立足,能否在面对西夷列强时占据优势,都取决于我们如何在这个时代建立起一个真正强大的海洋体系。” 张名振沉思片刻,缓缓起身,拱手一拜,郑重道:“陛下既已定下此策,微臣愿倾尽全力,助大明踏足更广阔的天地!” 周世显在一旁,看着两人言辞激昂的对话,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原本只以为这次会议不过是讨论如何调整商贸政策,未曾想,陛下的谋划竟远比他预想的更加深远。 朱慈烺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道:“好,既然如此,那便从今日起,商队整合、股份制推行,海贸体系重构之事,便要正式着手进行。朕要让这片海洋,真正成为大明的黄金之地,而非他国之囊中之物。” 朱慈烺轻轻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深远的意味: “郑家以海商起家,称霸东南十余载,至今仍是沿海贸易的巨擘。而天下逐利之人,向来不在少数——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谁都清楚海贸的巨大利润。虽说世人普遍还是更信赖土地,认为田产稳妥,可那不过是等他们先赚够了钱之后的打算。 眼下,人人皆知海贸能带来滚滚财富,有此机会摆在眼前,恐怕再贪生怕死之人,也都要为这富贵拼上一把。”(本章完) 第394章 联络 第394章 联络 张名振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陛下所言极是!咱们军中素来不缺悍勇之士,如今陛下以雷霆手段推行新制,待到日后彻底荡平四方鞑虏,只怕会有一大批人主动下海,去同那些红毛番厮杀拼命,到那时,恐怕拦都拦不住。” 朱慈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锐意。他深知,自己只需要搭建好这个框架,让军中将领和各方势力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便不愁无人愿意为之效力。 而在这套体系之下,“同股不同权”的制度,正是为了约束军队及其他特殊群体,确保他们在享有收益的同时,无法轻易掌控整个海贸体系。 “陛下果然乃开天辟地之英雄,自古以来,多少帝王皆执着于土地之利,唯有陛下能深知海洋之重,此举必定泽被万世,福荫千秋!”周世显在一旁连连赞叹,满脸钦佩之色。 朱慈烺闻言,却淡然一笑:“海洋之利诚然重要,但土地之利亦不可忽视。若无稳固的土地作为根基,又如何支撑庞大的海贸体系?陆地朕要,海洋朕也不会放弃。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话虽如此,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的目标仍然是拉拢张名振,而非彻底畅谈未来的战略规划,免得陷入空谈的误区。想到这里,他语气一转,话锋收敛道: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谈阔论的时候。侯服,重组商队并非易事,未来与荷兰人的交锋,更是充满凶险。此事,还得你多加费心。” 张名振闻言,神情一正,郑重地拱手抱拳道:“陛下尽管放心,此事微臣定会妥善安排。六个月之内,沿海各地的商队,上下皆会令行禁止,绝无例外。” 对于他而言,掌控海贸大权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商人向来避不开权力的阴影。如何整顿商队,对付那些逐利而生的商贾,他自信能够手到擒来。他真正忧虑的,是如何在远海战场上击败荷兰人——毕竟,对方的舰船强悍,火器精良,绝非寻常之敌。 然而,还未等他细想,朱慈烺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朕还需侯服再替朕办一件事。” 张名振心中微微一动,立刻便猜到了几分:“陛下是指南洋的势力扩展?微臣知道陛下一直对南洋颇为关注,然则南洋诸国,王公林立,各方势力交错,倘若贸然插手,只怕……” 朱慈烺闻言,微微摇头,神色坚定地说道:“非也,朕想要的,不是南洋,而是台岛。” 张名振闻言,心头一震,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台岛?” “不错。”朱慈烺眸光深邃,缓缓说道:“荷兰人占据台岛已有多年,朕岂能坐视不理?台岛乃海上要冲,扼守东南门户,若能收复此地,咱们便真正掌握了南海的咽喉要道。” 张名振听到此言,顿时恍然大悟,思索片刻后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先利用商贸往来,与荷兰人进行粮食和商品交易,以此渗透台岛?” “正是如此。”朱慈烺点点头,目光锐利如刀道:“台岛盛产蔗、硫磺等物,皆为大明所需,若能借商贸之名潜入其内部,便可逐步埋下伏笔,为日后收复之战做准备。” 张名振沉吟片刻,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他当然明白台岛的重要性,也明白朱慈烺此计的深意。比起直接动武,此举无疑更加稳妥。 毕竟,荷兰人虽强,但他们终究是生意人,若能以商道切入,稳扎稳打,待到时机成熟,再行雷霆一击,便可一举收复台岛,而无须贸然开战,徒增损耗。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道:“陛下英明,此计甚妙!微臣必定全力以赴,定不辱命。” 朱慈烺见状,缓缓点头,心中微微一松,此番海贸整合、海外扩张的布局,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与此同时,台岛赤嵌城外,暗潮涌动。商贾装扮的管世胜缓缓策马而行,神情温和,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此刻的身份,是泉州富商曾定老的代表,奉命前来赤嵌城,与城内的重要人物建立联系。而此行最关键的目标,便是打入荷兰人的势力核心,与那位被荷兰人倚重的汉人官员贺楠接触。 在他身后,十余名随行者混迹于人群之中,装扮各异,有的如普通挑夫商贩,有的甚至蓬头垢面,化作乞丐流民。但他们的真实身份却不容小觑——皆是大明锦衣卫的精锐探子,肩负着隐秘的使命,渗透赤嵌城,为未来的谋划铺路。 踏过护城河上的壕桥,管世胜熟练地翻身下马,衣袍轻摆间,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望向远处熙熙攘攘的行商旅人。那些拖着沉重货物缓步前行的骡队,肩挑竹篓、步履沉稳的挑夫,甚至是衣衫褴褛、蹒跚入城的流民。 在这纷乱的人流中,管世胜嘴角微微上扬,随即轻轻一拽缰绳,牵着马匹,若无其事地跟随商队,缓缓步入城门。城内街道错综复杂,纵然是行商往来之地,亦有着异国统治的沉重阴影。 荷兰人占据台湾多年,依仗船坚炮利,在此大兴屯垦,强迫本地汉民与原住民服劳役,亦推行高压政策,以维持其统治。然而,大明的势力崛起,让部分本地势力开始思变,而贺楠便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贺楠,原是南明遗臣之后,因局势所迫投效荷兰,却始终未能真正得到信任。他虽在荷兰人手下掌管一部分城防与贸易事务,但所获权力有限,仅能在汉民之中维持威望。对荷兰人而言,他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在他自己心里,却一直在衡量,何时才是翻盘的最佳时机。 大明的复兴,让他心中积蓄已久的念头愈发强烈。过去,他隐忍不发,一方面是顾忌自身安危,另一方面则是等待局势的明朗。荷兰人虽对他礼遇有加,但地位却始终无法突破,而随着近年荷兰人对台湾的剥削加剧,民间的不满亦在暗中酝酿,他不得不重新思索自己的未来。 是继续做荷兰人的鹰犬,维持这摇摇欲坠的地位?还是果断决择,投向大明,成为复兴浪潮中的一员? 这条路,他已思索良久,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做出最终的决定。贺楠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面前站立不稳、两腿战栗的执勤兵丁,语气阴沉如水道: “你们就是这么检查的吗?”那士兵突然被惊到,根本就是吓得冷汗直流,根本不敢抬头迎视,只能低着头,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海盗的威胁虽然暂时被压制,但赤嵌城内外仍然保持着极高的警戒,城防森严,任何进出的百姓、商旅,都需要接受层层盘查,以防混入敌探。 然而,今日巡查时,贺楠却再次发现,竟然有人擅离职守,不知所踪。若只是他发现还好,尚能想办法隐瞒、补救。可如果是荷兰人检查时撞破,那后果不堪设想——擅离职守者非死即残,而他这个负责管理城防的军官,也绝不会好过。 “现在,立刻,去把人找回来!”贺楠沉声吼道,语气里压抑着怒火道:“找不回来,你们几个也别回来了!” 几个士兵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有丝毫迟疑,慌忙从城楼上奔下,四散去寻找失踪的同僚。贺楠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地望着远处。沉默片刻,身旁的心腹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道: “大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老万整天浑浑噩噩,非醉即睡,这么下去,迟早把咱们也给害了!” 贺楠轻轻叹了口气,眉头深深皱起,声音低沉道: “这次,不能再让他执勤了。再这么放纵下去,不光是他一个人倒霉,连我……连咱们兄弟几个,都得陪他一起埋进黄土里。” 他说得没错,荷兰人一向冷酷无情,对他们这些汉人军官更是戒备森严,稍有差池,轻则杖责,重则杀鸡儆猴。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一个醉鬼毁了所有人。 他们口中的“老万”,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军士,作战勇猛,也算是一条汉子。可半年前,他的新婚妻子被荷兰人掳走,惨遭蹂躏后被杀害,他拼了命去讨公道,结果却换来了皮开肉绽的一顿鞭打,被折磨得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 那时候,贺楠也曾设法为手下的兄弟讨回公道,可最终却无力回天,甚至连新娘的尸体都没能找回来。自那以后,老万便像是变了一个人,日日浸泡在酒精中,仿佛只有借助麻痹的快感,才能让自己勉强活下去。 贺楠对此一直心存愧疚,眼见老兄弟沉沦至此,他尝试过各种办法——安排他负责执勤,希望借着纪律让他重新振作,可惜事实证明,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昨日还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沉思片刻,忽然一声低叹:“唉……” 站在一旁的军官见状,也不由得摇了摇头,眉宇间满是无奈。沉默片刻,他忽然提议道: “大哥,要不……咱们兄弟几个凑点钱,给老万再找个媳妇吧?说不定,有个新家,他就能振作起来了。” 贺楠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皱眉道:“这……” 那军官见状,继续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还得往前走。他这样整天把自己泡在酒里,迟早要把命喝没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执勤,连活下去的念头都快没了!” 贺楠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这番话的道理,老万的颓废,说到底是因为心已死。若是能让他重新建立一个家庭,或许确实能帮他找回活着的意义。而且,就算找到了,老万自己愿不愿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这事,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那军官急道:“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出更大的乱子!” 贺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低头思索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道:“这样吧……先让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城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子,愿意嫁给他的。至于老万这边,我来想办法让他接受。” 军官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这事儿我去办。” 贺楠看着远处,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否真的能让老万振作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他明白,眼下不能再让兄弟就这样沉沦下去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人倒下。 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吹拂而来,城楼上的篝火燃烧着,映照出贺楠深邃而坚毅的脸庞。贺楠心里明白,老万不是个能咽下这口气的人。这汉子性情耿直,向来争强好胜,受不得半点屈辱,如今遭遇荷兰人的欺压,必然是憋屈得狠。 “老万是个要脸面的人,肠子又直,转不过弯去。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贺楠低声叹息道。 身旁的一名军官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头儿,可咱们这点人,真要跟荷兰人拼命?我们兵力不足,火器不精,就这么一头撞上去,别到时候连累了兄弟们的家小,反倒被屠个干净。” 此言一出,几名随行的士卒也纷纷露出忧虑的神色。贺楠听罢,眯起双眼,未曾立即回答。手下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单凭他们这些人,要正面硬撼荷兰人无异于自寻死路,可若是能借助明军的力量,那局势便大不相同了。 只是——如何联系明军?如何取得信任?贺楠心中思索,城中必然藏有明军的探子,他们或许能通过走私商队与外界联络。但这些探子同样警觉,一旦误会他们是荷兰人的试探,事情只怕会更糟。此路虽可行,却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本章完) 第395章 改革推进 第395章 改革推进 贺楠眉头一挑,眼神坚定了下来。他猛地一甩衣袖,语气坚决道:“老子自然不会坐视老万等死,更不会让兄弟们的家口跟着陪葬。”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下城梯。那名军官还想再劝,可看到贺楠那坚决的背影,心知劝也无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带着几名弟兄快步跟上。 . 与此同时,辽阳城外,大片田野之上,营寨与屯堡的建设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远处,工匠们忙着砌筑堡垒,士卒们挥舞锄头挖掘壕沟,成千上万的百姓被安置于此,准备开垦新田,以支撑北方的屯田军制。 此刻,张天泽正在营中接待前来巡查的李邦华。 “李大人,陛下只给了下官一年时间,屯堡必须尽快建立,否则等到入冬,最后那点杂粮和蔬菜都无处可种。到时候,几十万百姓靠什么活?难道真要让他们修大半年的路,明年再种地吗?”张天泽面露难色,语气急切。 李邦华环视一圈,皱眉道:“屯堡之事,陛下的旨意确实明确,可你也知道,辽东的粮草,需要海运过来,而后再转陆路,粮食问题虽然紧一些,但很快就会有了。北地之局势未稳,若不能尽快通路,建设好防御之所,怕是会酿成更大的动荡。” “李大人,您高瞻远瞩,辽东的局势您比我清楚。”张天泽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各地虽然情况复杂,但下官尚可周旋,可辽阳这一带,屯堡的建设一刻也拖不得。更何况,屯堡不仅仅是给百姓提供土地,它还关系到军需工坊的建设,军备、服的生产都要依赖这里。” 张天泽说到此处,目光一凛,语气愈发严肃:“若这个时候,再有人闹事,只怕工坊难建,屯堡更是会功亏一篑。” 李邦华神色微沉,他知道,张天泽所言非虚。屯堡不仅是单纯的民生工程,更是朝廷稳定北方防线的重要一环。明军要想真正扎根北地,必须尽快构建起稳定的粮食供应体系,否则,待到战火再起,军队缺粮,百姓流亡,局势便会再度失控。 然而,眼下的关键在于,许多地方还有鞑子残孽,而军队大部分在更北的地方,防范那些北窜的残余。 李邦华轻叹了一声,道: “朝廷在新收复的地方,推行新政,势必会有反弹。你别说是关外了,就是关内应天府的情况,其实也不简单。那些地主士绅看似没有兵权,但他们掌控着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能在地方上兴风作浪,若他们真的联合起来抵制新政,你有何对策?” 张天泽早有准备,他目光如炬,语气沉稳地回答:“大人,对付他们,锦衣卫不是很有手段吗?要是我,我不跟他们正面硬碰,毕竟朝廷不能把所有士绅都逼到对立面。但对于那些极力阻挠屯田、甚至私下勾结盗匪的,必须予以雷霆手段。” 他顿了顿,随即压低声音道:“锦衣卫一定已经让人密切监视地方上的风向,只要大势一定,他们便无法再掀起风浪。” 李邦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嗯,天泽你很有想法,我会立刻向陛下奏报,请求增加对关外屯堡建设的支持。” 两人对视一眼,皆明白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拖延。屯堡之事,已箭在弦上,势在必行! 李邦华目光沉稳,声音不疾不徐道: “天泽,此事本官只是来提醒你,并非是要对你施加压力。” 他此言一出,张天泽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看了,李邦华这个聪明的老头子,是想要考一考他了。 “应天府的乡绅,着实难处理,他们的状子,已经递到了本官案前。”李邦华叹了口气,语气略带无奈道: “眼下,本官还能压上一压,可他们多是沾亲带故,牵扯极广,若是没有雷霆手段,恐怕这桩案子迟早会闹到陛下面前。” 张天泽闻言,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些所谓的“申诉”究竟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战乱之后,失势的权贵们想要趁着局势尚未完全稳定,将利益重新夺回来罢了。 李邦华并非等闲之辈,十几年前便已在朝堂与地方历练多年,以刚正不阿、清廉自守、痛击豪强闻名。他曾平定左良玉叛乱,使地方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堪称能臣。 而如今,因陛下命他安抚地方士绅,他不得不一改往日的强硬态度,甚至接受了一些豪族的“孝敬”。张天泽冷笑一声,淡淡道:“大人,这其中的水有多深,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吧?”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拔高几分,语气中透着一丝愤然道:“那些递状告状的,有多少是真正的受害者?又有多少是胡搅蛮缠之徒?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连半点凭据都拿不出来,就敢狮子大开口,要地要银,甚至连奴仆都要讨回去。” 他抬眼看着李邦华,神色冷峻道:“战局一起,天下大乱,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地契在混乱中遗失?甚至许多原本只是租地的佃农,眼见地主全家死绝,便胆大包天地冒名顶替,妄图据地为己有。” 他眼中燃起一丝怒火,冷笑道:“更有甚者,只因与那些地主沾点远房亲戚的关系,便想以此为凭,霸占田产,妄图再度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说到这里,他语气陡然一沉:“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可惜,这天下已经不是过去的天下了!” 李邦华微微眯起双眼,轻叹一声:“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 他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半晌才幽幽道:“地方豪强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到了今日,他们依旧嚣张跋扈,仿佛换了皇帝,也仍得依靠他们。” 张天泽点了点头,嗤笑道:“他们以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地位都不会变。” 李邦华目光沉沉,声音低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不错,哪怕换了清廷,他们也照样敢抗税,该漏税的漏税,该贿赂的贿赂。若无雷霆手段,指望他们自觉交税?痴人说梦!” 张天泽冷笑道:“所以,陛下才要趁此机会,彻底剪除他们的羽翼!” 他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这些土地,在陛下眼里,是朝廷壮大军力的根基,必须趁机收归国有,作为养军之资。而那些豪强,却妄图借机鲸吞蚕食,重新成为盘踞地方的地主。”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肃杀之意:“他们想凭借手中的钱粮、地方势力,逼迫我们就范,甚至想联合起来,对我们施压,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李邦华缓缓坐下,沉声道: “闯贼的军队当年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席卷天下,靠的正是雷霆手段。他们并未给这些豪族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而是直接挥刀斩断他们的根基。” 张天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今的大明,已经不能再容忍这些蛀虫继续盘踞。收归土地,彻底清算他们的势力,这不仅仅是为了军队的给养,更是为了国家的长远稳定!” 他看向李邦华,郑重地道:“大人,若是此事闹到陛下面前,恐怕最终的结果,只会比现在更加严厉。与其到时候让刀落下来,不如现在就让他们知难而退!” 李邦华沉思良久,最后缓缓点头,目光如炬道:“天泽,你的才华和胆识,果然不同凡响啊!你的这番话,很有见地,这事的确不能再拖了。” 张天泽站起身来,望向窗外,眼中光芒闪烁道:“此事,恐怕不会太简单。” 李邦华轻叹一声,负手而立,目光同样深邃道:“但该来的,终究会来。陛下早已定下规矩。若是有确凿地契,能证明土地所有权的,便可以采用挂靠的形式登记,每年收获的五成将作为屯户的分成,扣除两成田税后,剩余的便是他们的。 然而,愿意接受这一安排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还是想着恢复原样,甚至还有一部分人,竟然还想继续享受免税待遇。” 张天泽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们的贪欲,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李邦华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哼,他们想得美。眼下这种局势,能保住自己的土地,已是幸运,哪里还能继续享受昔日的荣华富贵?”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一丝深思,继续说道:“陛下此番在南直隶试行此法,显然是为了将来在中原腹地——尤其是河南一带——推广开来。 而将来,若是能够恢复塞北,甚至可以在一些地方推行这套方法。如此一来,土地与粮食就真正掌握在我们手中,局面便能彻底控制。” 张天泽默默点了点头,目光锐利,似乎已经洞察了其中的深意:“陛下的确是这个意思。现在的局势所迫,这也是一条权宜之计,大家各退一步,或许才是能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李邦华微微颔首,缓缓说道:“正是如此。但天泽,你也要知道,这些地方士绅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他们的手段狡猾得很。”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低声说道:“眼下那些人已经开始向我塞银子了。你我都清楚,这些人并不打算妥协,至少在咱们还没有动真格之前,他们绝不会轻易让步。” 张天泽闻言,心中微微一震,这才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李邦华的面色和善,话语轻松,但其中隐含的威胁却无比明显。 他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低沉却不失自然道:“本官虽然并非此事的主管官员,但若是有需要,本官自是可以出手。若真到了关键时刻,我可以找个罪名,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要对付这些人,恐怕不难找到合适的借口。” 张天泽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凛,他对李邦华的了解并不少,但此刻才发现,面前这位儒雅随和的前辈,所展现出的处事方式,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李邦华语气轻松,似乎是在聊家常一般,但话中的深意却不容忽视道: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草率行事,若是操作不当,陛下的威望便会受到损害,届时你在河南、山东这些战乱祸害已久的地方主持屯堡,也会受到影响。若这些地方的乡绅听到风声,必定会心生疑虑,甚至可能影响到后续的合作。” 张天泽微微眯起双眼,心中已经逐渐理清了形势。李邦华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若想彻底解决此事,必须从长计议,避免任何可能导致不信任的操作。 他点了点头,语气凝重:“大人明察秋毫,署下佩服,若真要动手,必须做到合情合理,名正言顺,让人无法挑剔。” 李邦华微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可道:“正是如此。你我虽能在暗中采取措施,但最终要让此事在明面上展开,必须有合适的名分与理由,才能获得更广泛的支持与合法性。” 张天泽沉默片刻,心中却暗暗生出几分警觉,他从李邦华的话语中,隐约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气息。李邦华虽然表现得温文尔雅,但他深知如何在权力的棋盘上纵横捭阖,甚至不惜在关键时刻动用极端手段。 李邦华见他不语,继续说道:“天泽,你是个可造之才,虽然本官并非事事都能插手,但若是天泽需要帮忙,某自然不推辞。只要你需要,本官便会出手。只是,有的事情可不能一意孤行,必须与陛下保持一致,做到天时地利人和。” 张天泽看着李邦华,目光中透着几分深思,对方的冷静与自信,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量避免一切可能引发争议的因素,确保每一步都稳妥且周全。” 李邦华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欣慰道:“天泽有此觉悟,前途无可限量啊!” 张天泽此时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低声道:“那么,大人之后的安排……” 李邦华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你我都知道,该怎么做。” (本章完) 第396章 地方恢复 第396章 地方恢复 改革之期,朱慈烺在面对地方乡绅的顽固反抗时,始终保持冷静与果断。他知道,许多事情都需要有明确的边界和措施,不能过于激进,但也不能手软。 “做,必须要做。但不能一网打尽,那些想要趁机来占便宜的,咱们一个都不能放过,至于那些原本就有地契的,警告一番,知难而退便是了。若是真的有冥顽不灵的,那就怪不得咱们了。” 朱慈烺这一番话,语气虽然平静,却蕴含着极大的决心与底气。作为大明的新皇,从他接手国家治理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认清了一个现实——无论是在战争的废墟中重建,还是在与腐朽势力的对抗中前行,必须坚定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出切实的改革与清理。 这一切,其实在朱慈烺尚未完全建立自己的文官系统时便开始了。为了避免过度打压现有的社会结构,朱慈烺在许多地方进行过权衡与妥协。特别是在刚开始时,他并没有完全摒弃旧有的官僚体系,而是采取了让一部分旧官员保留权力的策略。 而这些,都是为了避免因过早地对抗而导致社会动荡,尤其是当时的张天泽便是朱慈烺特别叮嘱过的一个人,必须谨慎行事,不能急功近利。这也使得张天泽有些迟疑,手下工作常常显得拖泥带水,作为一个长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中年人,张天泽并不像李邦华那样老辣、果断。 他和李邦华一样,都是大明体系下少数的“读书人”,有着一腔报国之情,也深知百姓疾苦。但张天泽尚未到李邦华那般阅历深厚的老辣程度。对于手中的权力与手段,他总是保持着更多的思考和反思,生怕一步走错,便会给整个局面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后重建的步伐也在加快。 进入十月后,张天泽组织下,在辽阳、沈阳等地的屯堡逐渐建成,原本因战争而荒废的土地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气息。在这些区域,经过一系列精心安排与政策落实,昔日的荒土逐渐变成了能够自给自足的农田,百姓安居乐业,战后的创伤也开始愈合。 不仅如此,河南与山东的部分地区,也开始建立起了第一批屯堡,这为大明的重建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随着各地土地的重新分配,那些因战争而产生的大批流民,及从南直隶、江西等地迁徙的百姓,也开始得到了有效的安置。 张天泽和李邦华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们不仅推动了政策的实施,还通过对地方乡绅的打压,确保了这一政策的顺利进行。 但是,事情的进展并非总是一帆风顺。 在张天泽和李邦华的共同努力下,那些在新明高层并没有根基、也得不到最高权力支持的地方乡绅,在一番嚣张跋扈之后,很快便落败了。然而,这些乡绅却在最后时刻,才明白朱慈烺最初的纵容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般善意——事实上,这一切不过是朱慈烺的一招“引蛇出洞”。 乡绅阶级之所以强大,源自于科举考试形成的庞大关系网。通过这些关系,乡绅可以在上层与下层之间穿梭自如,凭借师生、血缘、同乡、同年等纽带,层层勾结,影响着地方官员的任命,甚至能够左右中央政权的决策。 这种权力网,让他们不仅能掌握地方的经济命脉,还能在民众之中保持强大的影响力。但这一切,在朱慈烺的治下,却被彻底瓦解。 在新明政权中,乡绅依赖的那些传统关系根本不复存在,塞银子再也不是解决问题的万能钥匙。甚至相反,送得越多,反而越容易暴露他们的虚伪与贪婪。 而这,也让这些地方乡绅陷入了无尽的困境,他们最终才意识到,曾经在他们看来无法撼动的权力结构,在朱慈烺的手中,却能如此轻松地摧毁。然而,尽管朱慈烺在一开始并没有采取彻底清除的策略,但他却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 在新明政权的复兴过程中,他吸纳了部分旧官员,利用他们的经验与资源为国家重建打下基础。但朱慈烺清楚,这并不意味着可以一直依赖这些官员,特别是当旧有的腐败与不公依然存在时。 为了避免旧官员再度滋生出权力的野心,朱慈烺开始着手培养属于自己的文官体系,确保政权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一过程中,张天泽深知,这一场权力的博弈,远远不是单纯的土地分配那么简单。而是涉及到整个社会结构的重塑,甚至是关乎大明未来命运的关键。 为了让国家的机器运转得更加高效,朱慈烺必须培养一支忠诚于自己的官僚队伍,这样,才能在未来应对更加复杂的局面,确保国家长治久安。正因如此,张天泽也越来越意识到,作为新明政权的中坚力量,他必须摒弃一切幻想与犹豫,果敢地采取行动。 张天泽与李邦华两人,犹如一出精彩的双簧戏,一个扮演红脸,一个演黑脸。地方官员和乡绅利益集团早已因利益交织而形势复杂,而李邦华的巧妙布局则进一步促使了这场本就脆弱的联盟迅速解体。 原本齐心协力,试图通过各种手段借乱世之机继续占据更多土地的乡绅,瞬间被分化成了两派。一派是那些抱有侥幸心理,企图趁机捞取更多利益的人,另一派则是那些本已手握地契,眼看形势不妙的乡绅,他们宁愿低头妥协,也不敢继续与新政作对。 如此一来,几乎所有想要趁乱占地的人,均在迅速的打击中被一网打尽,无一幸免。那些手中依然持有合法地契的,除了一些惯于滋事的典型人物外,其余大多数均得到了从轻发落的处理,甚至不少人得到了既往不咎的宽容。 新明朝的治国方略正如朱慈烺所设想的那样,既要有强硬的手段,也需要有细致的规矩和道理来支撑。这一过程中,武力的作用不可小觑,但单靠武力解决的问题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朱慈烺深知,只有将秩序与法律并重,才能确保整个新明政权的稳定与长治久安。对于那些想在新政中继续生存的乡绅,最终的选择并不复杂。新明并非不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反而是要以一定的利益交换和有序的改革,让他们有足够的动机去改变自己的行为。 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朱慈烺逐步将那些有能力和一定学识的乡绅拉入自己的体系,既完成了政治信用的重建,又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民心。 不过,乡绅的改制只是整个土地改革的一部分。与应天府、河间府和永平府等地几乎完成的全面改革相比,河南和山东两省的改革进程相对较慢。 这两个省的土地改革多以没收的清廷官员土地和战乱所带来的荒地为主,这些土地大约有二十几万顷,分布在河南和山东两省的不同地方,情况较为分散。虽然土地的数量庞大,但若想要真正将这片土地完全收归新明政权的控制,依然需要强大的基层力量来支撑。而在这些土地上,最为关键的便是流民、百姓以及那些自愿或被迫加入屯堡的自耕农。 自战乱爆发以来,山东和河南两省的流民数量激增,南直隶的百姓也在战乱的逼迫下纷纷迁移至此,寻找一线生机。 直到如今,二者加起来的总人数已接近两百万,而这其中,约有百万之众通过不同方式与屯堡联系在一起,加入到新的社会结构中。 这些人被组织成一个个规模不一的小屯堡,大屯堡的规模约为两千户,小屯堡则是五百户为单位。每个屯堡的耕地大多以四十到五十亩为标准,形成了近千个屯堡点,遍布在河南与山东两省的各个角落。 随着屯堡的落成,这些原本寄居四处的百姓与流民,不仅仅满足于简单的生存需求,而是开始参与更为复杂的社会生产活动。修路、修水利、建造城墙、挖掘壕沟等徭役逐步展开。 而在农业生产的基础上,张天泽及其政府开始培养起新的农兵体系。无数缴获的军械,甚至一些淘汰下来的旧军备,逐渐发放到这些新建屯堡的壮丁手中,迅速培养起一支由农民组成的军队。 这些兵员将成为新明朝在地方上的重要威慑力量,作为接下来的改革、建设及政策实施的核心支柱之一。 农兵体系的建立,实际上是新明统治与乡绅、民众之间达成的微妙平衡。强大的军事力量将为土地改革提供坚实的保障,而庞大的农民军则能迅速响应中央政府的号召,为新政提供执行力。 随着这些农兵的成型,张天泽对局势的掌控愈发强大,他与李邦华在地方和中央的联合操作,使得新明朝的政策执行越来越有力,同时也让地方乡绅们清楚地认识到,只有紧跟中央政府的步伐,才能在这场变革中生存下去。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地方乡绅,特别是那些历史悠久的地主家族,依然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特权,他们或试图通过金钱利益收买地方官员,或通过暴力手段威胁改革的推进。 不过,朱慈烺对此有着清晰的应对之策。对这些试图浑水摸鱼的人,张天泽和李邦华的联合打击,让他们无处藏身。甚至连一些心怀不轨的乡绅,最终也不得不接受新明朝赋予他们的生存空间。 那些没有地契的土地,最终被收归国有,作为农业和屯田的基础;而那些有地契的乡绅,则通过交换商业机会的方式,继续在新明的体系内运作。 而这一切的背后,正是朱慈烺对未来政治稳定的宏大布局。土地的改革不仅仅是为了土地本身,而是为了更广泛的政治和社会结构的重建。 通过强力打击乡绅的同时,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利益,这种形式的改制与再分配,将有效遏制地方豪强的复权行为,为新明政权打下更加稳固的基础。 在这场庞大的变革中,朱慈烺不仅仅是运筹帷幄,更是巧妙地平衡各方利益,使得改革能够顺利推进,最终实现他对国家政治、社会以及经济的理想控制。 在朱慈烺的精心布局下,第一批屯堡的建设已经开始启动。这些屯堡不仅仅是军事防线的延伸,更是社会变革的先锋,它们将成为新的典范,发挥着示范性作用,带动着周围地区的变革与创新。 在朱慈烺的眼中,屯堡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军事聚集地,而是一个充满潜力的社会实验场,是通过改造百姓生活、生产方式,进而彻底改变地方社会结构的重要工具。 相比起原本的宗族堡寨,屯堡的最大优势在于生产工具和资源的合理分配。耕牛、农具等生产工具的分配将会更加公平,所有的资源都将集中在一定的规划下,避免过去一些宗族内部权力集中而导致的不公。 而统一建设的水利设施,使得耕地灌溉更加高效,农田产出也将因此得到极大的提升。田租与徭役负担的减轻,虽然在最初并不显著,但对于百姓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利好,能够让他们真正感受到与过去相比的差异。 随着时间的推移,屯堡所带来的变革将会迅速在底层百姓中产生强大的吸引力,成为他们争相效仿的目标。 而屯堡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农业上的改革,更多的社会经济活动也将随着这一新型集体模式的推广而迅速展开。例如,今后的商社经营、工坊招工以及面向青壮年和十三岁以上孩童的扫盲运动,都是为了加快社会的整体进步。尤其是在青少年教育方面,朱慈烺所设想的扫盲计划将带来深远的影响。 通过推广基本教育,使得百姓能够获取更多的知识,不仅有助于提高他们的生产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他们的思想观念,使他们不再固守传统的宗族利益和家族关系,更加认同国家的统一和集体的力量。 即使是兵员的征募,也是在这一体系下进行的,屯堡内的百姓因为受过训练,装备更为精良,所以在征兵时往往比外面的人更有优势。 (本章完) 第397章 统合 第397章 统合 这些新的经济活动带来的不仅仅是生产力的提升,也有利于社会结构的重塑。百姓的收入逐渐增加,生活水平得到改善,原本困扰他们的宗族桎梏逐渐被打破。 过去,那些地方上权力强大的宗族,往往借助宗族之间的血缘纽带,构建了自己的地位与权力网络,他们掌控着大部分的土地和生产资料,也在与官府勾结的过程中,侵害了大多数族人的利益。 虽然宗族的存在能为百姓提供一定的保护,帮助他们抵御外部威胁,如官府的压迫和土匪的侵扰,但它们所带来的不平等与剥削,始终是地方社会深层次的矛盾所在。 如今,朱慈烺通过屯堡这一新型组织形式,将基层社会重建了一个新的框架。农兵结合的模式使得百姓不仅能耕作养家,还能通过武装自卫,增加了他们的安全感和自主性。 在这种新体系下,原本由族长和长老掌控的生产资料被重新分配,变成了屯堡所有成员的共同财产,由屯长和各总甲统一调配与监管。 这种改变直接削弱了传统宗族对土地和资源的控制,使得那些原本占据重要地位的族长失去了他们赖以为生的经济基础,甚至一部分利益将会转化为税收,流入国家的国库,用以支持日益壮大的军队,另一部分则将用来保障屯堡百姓的口粮。 这种改动,虽说是渐进性的,但对原有的权力格局产生的冲击却是深远的。更为重要的是,随着屯堡体系的逐步完善,这种模式将会扩展到更多的地区,尤其是那些战争和动乱频发的地区。 百姓在屯堡内能够享受到更加公正和合理的资源分配,生活水平得到提高,他们将逐渐从原先的宗族关系中解脱出来,转而加入到新的国家体制中,成为国家发展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在有了足够的资源支撑后,屯堡体系之上,还将逐步建立农业研究机构,这不仅仅是为了探索新的农业技术,更是为了对农业生产进行系统化的总结和推广,改进生产工具、革新种植技术,推动农业生产力的提升。 随着新技术的应用,百姓的耕作效率将会显著提高,粮食产量也会大幅增加。 这一切的根本目的,便是通过技术和制度的变革,解决粮食生产的瓶颈问题,使国家的粮食供给更为充足,确保百姓的生活不再因饥荒而受到威胁。 然而,在小农经济体系下,这样的技术进步几乎是不可能自发产生的。即便偶尔有先进的技术出现,但由于资源分散,缺乏有效的推广机制,它们往往难以普及。 因此,朱慈烺深知,要想真正解决粮食问题,必须依靠国家力量,推动生产力的整体进步。通过屯堡体系的运作,将资源集中、生产标准化,不仅能提高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也能更好地解决粮食供给问题,保障国家的长期发展。 而从更长远的角度看,屯堡的成功不仅会影响到粮食问题的解决,更将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结构与格局。通过这一系列改革,地方上的宗族将不再是百姓生活的主导力量,取而代之的将是更为规范的社会体系。 这不仅仅是一次农业生产力的提升,更是一次深刻的社会变革,涉及到生产、教育、政治等多个层面的全面改革。通过这一切的积累,最终形成的将是一个更为强大、更为富裕的国家,一个能够抵御外来侵略,统治稳定、人民安居乐业的强盛帝国。 河南和山东两省的土地,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战乱和动荡之后,几乎所有的土地都已被没收。这些土地原本属于大地主和地方豪强,但随着局势的变化,土地的归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属于地主的那部分田租,经过一系列的政策调整,已经通过赋税减免的形式,返回到了屯户的手中。这一政策虽然在表面上看似简单,但却蕴含着极大的战略意图。 即便是只有五十亩地的普通屯户,在征收完税赋之后,如果不是遭遇极端的气候灾害,收成通常足以维持他们的基本生活水平。这使得河南和山东的屯户们,在经济上有了较为稳定的基础,能够依靠土地生计维持生存,确保基本的温饱。 然而,朱慈烺深知,这样的局面虽然能暂时安定民心,却远远不足以实现更高层次的目标。因此,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政策,并不止步于安抚民众和恢复农业生产。 他的真正意图,是通过这一套复杂的分配体系,进一步激发屯堡体系中的人力资源,进而壮大军力,恢复曾经的大明武德。对于屯户而言,虽然土地可以提供基本的生计保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过上更为富足的生活。 如果他们希望改善自身的生活水平,获得更好的社会地位或是其他资格,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这些努力通常表现在参加农兵训练、参与徭役甚至直接加入军队。 朱慈烺的这一制度安排,实际上是对社会资源的一种高效整合。他通过军队、农兵和民众之间的相互依存,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内循环,不仅满足了国防的需求,还能有效地恢复社会秩序和生产力。 在朱慈烺的构想中,屯堡不仅仅是一个军队和农民的结合体,它更像是一个自给自足、互相支撑的社会体系。而其中的核心,便是通过各类农兵训练和徭役制度,将士兵和民众的身份界限模糊化,使得整个体系形成一个高度整合、互为支撑的结构。 这一制度可以充分调动屯户的积极性,让他们在参与到军队的建设和国家的防卫中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价值,从而增加他们对新政权的忠诚度。 除了这些基本的社会构建,朱慈烺还通过引导商社投资和控制武器工坊、纺织工坊、陶瓷工坊、卷烟工坊等一系列工坊的建设,进一步强化了社会经济体系。 这些工坊不仅能供应军队和屯堡的日常物资,还能为地方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带动经济的发展。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工坊的管理制度与同时代其他工坊相比,已经发生了显著的进步。 朱慈烺大胆引入了简单分工与标准化管理理念,并且结合相应的激励机制,提升了工坊生产力的同时,也为社会提供了更多的改革动力。在这个时候的明朝社会,尽管面临着技术的局限和资源的匮乏,但基本的管理创新和人力资源的有效利用,却是能够迅速带来成果的。 他明白,这并不需要立刻实现惊天动地的技术突破,只要能够在现有的基础上,推动技术和管理方法的逐步革新,便能在短期内见到成效。 十七世纪的许多先进技术和管理思想,虽然在大明还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但通过一系列制度的推动,逐渐被吸纳进来,并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例如,在纺织工坊和陶瓷工坊的生产中,朱慈烺通过引导市场竞争和技术合作,逐渐提高了生产效率。 而在卷烟工坊的建设上,虽然这一技术起初并不为人所熟知,但通过创新管理和工艺改进,工坊的生产能力迅速得到提升,不仅满足了军队的需求,还能够通过外销带来不小的利润。这些变化,使得新明在经济和军备上都逐渐展现出了强大的韧性和竞争力。而这一系列改革和创新,必然会引起西方强国的关注。 但他通过这种渐进式的改革,将不断积累优势,直到全面超越。 这一切的顺利进行,都离不开一群能干的文官和地方的精英们的支持。在新明的政府体系中,李邦华和倪元璐无疑是最为关键的两位人物。 李邦华虽然在文官体系中拥有崇高的地位,但他并不仅仅停留在书斋之中,而是亲力亲为,参与到屯堡建设的方方面面。作为主管直隶的官员,李邦华不仅对地方事务了如指掌,而且拥有调动资源和整合力量的能力。 他不仅在屯堡的建设中起到了推动作用,还在与各大商社的合作中,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影响力。 倪元璐作为户部的重要官员,负责着国家的财政和土地政策。他在朱慈烺的指导下,与李邦华密切配合,共同协调各项事务,确保屯堡体系和工坊的顺利运作。 无论是土地的分配,还是工坊的管理,还是整个社会资源的配置,李邦华与倪元璐都能够在最大程度上确保新政的实施不偏离预期目标。 在这种高效的协作下,新明的经济体系逐渐成型,社会秩序也得到了有效恢复。 朱慈烺通过一系列政策创新,成功推动了军事、经济和社会三者的紧密结合,使得新明不仅在国内实现了稳定,也为未来的崛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新明的官员架构精巧而复杂,每个部门看似独立,实则都在朱慈烺的掌控之中。而更重要的是,这种高度的集中化权力管理,意味着没有任何一方能够单独掌控整个体系,所有的力量都必须在平衡中运作。 张名振上任后,李霄林所控制的海贸领域,迅速成为了张名振战略布局中的重要一环。李霄林的反应虽然看似平静,但却早有准备,在得知张名振接任他曾期望的位置后,他立刻变得安分守己了。 李霄林原本在海贸各个部门中安插的亲信,也迅速被以“市舶司人手不足”为由调离了岗位,局势骤然变动,使得他原本稳固的地位瞬间被动摇。 不过,张名振上台后,并没有让事情急剧变化,反而以一种温和而坚决的方式,稳步推动改革。他首先要求各部门进行自查,查找那些“贪墨浪费、人浮于事”的问题。这一举措在表面上看似简单,却通过细致的检查,揭开了许多长期存在的腐败和无效的管理漏洞。 随后,他迅速提出了“厉行节约,裁撤冗员,精简机构”的改革措施,整顿了各个部门的职能,减少了不必要的开支和人力成本。这一系列的举措,不仅解决了资金浪费的问题,也让他在新政权中进一步奠定了自己的话语权。 而且,张名振并没有仅仅依靠手中的权力来实现自己的目标,他更加注重在关键时刻拉拢那些有潜力的官员和商人。 他通过“建言献策、集思广益”的方式,吸引了不少想要投靠的各方势力,并非一味用强硬的手段压制异己,而是通过柔和的拉拢策略,让这些人自然地站到了自己的阵营中。 在成功整顿了海贸体系中的腐败和冗余后,张名振便开始着手筹划新的商业模式——他提出要组建“海贸商社”。这一举措的背后,实际上是他通过对新部门的调整,进一步安插了自己的心腹。 通过这一过程,张名振不但削减了不必要的开支,还对一些不太听话的部门进行了整顿和架空,使得这些部门的权力在实际运作中变得名存实亡。 与此同时,省下来的资金和资源,则被重新分配到了新设立的部门和商社中,为日后的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经过这一番精心的布局和改革,张名振最终完成了海贸体系的整顿和换血,掌控了整个体系的运作。而李霄林,虽然依旧在体制内拥有一定的影响力,但随着海外贸易的逐步扩大,李霄林的控制力也在逐渐消退。 这一系列的变革不仅仅是对海上贸易体系的调整,实际上还关乎着新明政权的未来。通过这场商业体系的重组,朱慈烺不仅有效地将军事和财政力量分割成了三块,还通过精心设计的股权结构,将原本的利益格局重新分配。 这种高度复杂的体制设计,确保了新明政权在面对未来的挑战时能够保持灵活性,同时又不至于被某一方势力所垄断。 在新的商贸体系中,军队也开始介入,以“退伍金”的形式入股。通过这一手段,朱慈烺不仅增强了军队的经济实力,也使得军队在新兴商贸集团中的话语权大大提升。 而更重要的是,这种股权的分配方式,打破了原有的利益壁垒,使得各方势力都无法单独掌握整个体系的资源,形成了一个更为平衡的局面。朱慈烺和军中的几个主要利益集团,通过股权代表团的方式,成为了这一巨型商业体系的股东之一。 在这一过程中,海上贸易的利润将以分红的形式,回流到军队中,用来补充军费、支撑军事建设。 与此同时,这个庞大的商业集团开始逐步购买大明的“国债”,为国家的财政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商业与军队的结合,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权力整合和财富积累,这个商业巨头不仅将成为新明政权的经济支柱,也将成为军队、地方势力和中央政府之间的重要纽带。通过这些手段,朱慈烺成功将政权的控制力扩展到社会的各个层面,为新明政权的稳定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本章完) 第398章 统治 在新明朝廷之中,有些事务表面上看似可做可不做,做多做少皆无硬性规定,然而,正是这些“本份之内”的事,往往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主动性和对权力运作的理解。 朱慈烺最欣赏的,便是那些不仅把分内事做好,还能主动多做一步、并在关键时刻展现忠诚与智慧的官员。 张煌言深谙此道,他明白,仅仅完成任务是不够的,还要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向上级请教大政方略,适时展现出“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的模样。 一个官员不仅要有实绩,还要在关键时刻表现出受教之心,时常在朱慈烺的点拨之下茅塞顿开,进而做出更符合圣意的举措,如此一来,便能给陛下留下良好印象,成为被一手提拔、深得信赖的核心官员。 这不仅能让自己在朝堂上立于不败之地,也能让升迁之路更加顺畅。 然而,在新明的政治体制下,朱慈烺不仅对他有所制衡,对李霄林、李邦华等人亦是如此。 这说明,皇帝的制度设计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所有人。他深知帝王之道的本质——信任制度,而非个人。 因此,哪怕是最亲近的臣子,也要受到权力的制衡和牵制,任何人都无法逾越制度的界限。 与此同时,随着朝政稳定,民政、商贸、海贸等领域的官员们在大会之后,也陆续接到了新的任务和任命。 倪元璐继续总理北方的民政事务,统筹北直隶、河南、山东等地的屯堡建设,以及地方税赋征收、徭役征发等工作。 此事绝非易事,地方乡绅和豪强势力根深蒂固,想要从他们手中拿到足够的赋税和钱粮,无异于虎口拔牙。 这些利益纠葛不仅错综复杂,而且时常引发冲突,许多时候,即便是倪元璐和李邦华亲自出面,也难以彻底解决问题。最终,还是需要朱慈烺的圣旨直接干预,才能勉强推动执行。 屯堡的建设涉及方方面面——水利设施的修建、主要道路的铺设、学堂与官署的建设,军队的训练,以及官营工坊、商社的前期投入,都是耗资巨大的工程。 朝廷两大公库和地方县库的银两如流水般迅速消耗,而过去几年战争的缴获、各地府库查抄的贪墨银两,以及海贸的利润,也在这场恢宏的经济重建之中飞速减少。 然而,财政压力虽大,但形势依然可控。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年的晚稻与小麦均大获丰收,农业产出的增加,使得国家的赋税收入有所增长,为新明财政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同时,官营工坊、商社、钱庄、市舶司等经济机构,也即将在建成运营之后,开始源源不断地创造价值,进一步巩固新明的经济根基。 为了提升农业生产效率,倪元璐亲自监督民政署的建设司,大力推动农耕技术革新。他组织工匠和农户,研制并推广改良农具,使得生产效率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同时,各地水利设施的修缮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以确保农田灌溉系统更加完善,减少因天灾导致的歉收风险。 这些农业政策的实施,直接影响到了地方劳动力的分配。 在过去,农业生产低效,大量农户必须投入全部劳动力以维持生计。 但现在,随着农具改良和水利完善,农事所需的人手减少了,一部分劳动力得以解放出来,为即将兴建的官营工坊、商社提供了充足的人力资源。 这意味着,国家不仅能保证粮食自给自足,还能进一步推动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实现经济多元化,为新明的长远发展奠定基础。 朱慈烺并不满足于单纯的农业发展,他的目光更加长远。在他看来,真正能支撑新明政权稳定的,不仅仅是农业税收和工商业利润,而是一个更为完善的金融体系。 因此,他命令户部进一步推动国债制度的实施。 而这个国债制度的核心,是让军队、商社、地方富户共同参与投资。军队通过“退伍金”形式入股,而皇帝与军中几个主要利益集团,则作为股权代表团,共同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 这不仅能够确保军队的经济来源,也使得军队与国家的经济体系紧密结合,形成利益共同体。 与此同时,官营商社也开始加大对国债的认购力度,使得国家财政更加稳固。 这个庞大的商业巨无霸,将在未来成为新明的经济支柱,而通过国债与商业体系的结合,国家不仅能有效掌控经济命脉,还能确保财政收入的稳定性,减少对传统农业赋税的依赖。 在朱慈烺的全盘规划之下,新明的经济体制正在逐步完善。从农业生产的提升,到工商业的快速发展,再到海贸体系的优化,整个国家已经走上了正轨。 尽管前方仍有诸多挑战,比如地方豪强的反扑、财政短缺的问题、战争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但新明已经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在大江大河沿岸,一座座工坊正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工匠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锤炼着一件件精密器械,推动着新明的工业化进程。 李霄林重新回到岗位后,全力投入工坊建设的指挥工作,各种基于水力驱动的机械设备正在紧锣密鼓地制造之中,只待工坊正式落成,便能投入生产,释放出惊人的生产力。 这些机械不仅包括新明各地工坊原本就在使用的传统器具,还有大量来自中西方工艺书籍的改良版器械。 建设司器械处的工匠们仔细研读各类典籍,对书中记载的机械进行逐一实践和改进。他们借鉴西方水力纺织机的原理,结合本土传统的水碓、水车等设备,创造出一批适合新明生产需求的机械。 然而,由于体制初创,加之对西方机械理念的理解仍在摸索阶段,整体进展并不算快,许多工匠仍在不断尝试与调整,以求找到最优的改良方案。 与此同时,地少人多的江南地区,因其丰饶的土地与发达的商业传统,成为了新明政权推进工商业改革的首选之地。 工坊建设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吸引了无数百姓的关注。这里的商业氛围浓厚,早已形成了以农业为基础、商业为辅的经济模式。种地固然是最稳定的生计,但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单靠务农难以支撑一家人的温饱,因此,他们渴望有更多的创收方式。而工坊的兴起,无疑为这些人提供了一条新的生路。 秋收之后,田间的农户们除了定期修缮水利设施、参加每三日一次的农兵训练外,大多选择前往建设工地打零工,以补贴家用。 许多人看准了日渐繁荣的市场,开始做起小商品买卖,贩售布匹、茶叶、干货乃至手工艺品。这些临时性的生计,成为他们在寒冬腊月获取额外收入的重要途径,让他们得以过一个稍显富足的年节。 在新明治下,各州县的经济运作也开始逐步纳入规范。工商司派遣的官员出现在各大州县的重要交通要道,设置税卡,对来往商贩的货物进行登记和征税。 与此同时,原本散乱无章、各自为政的牙行体系正式被纳入官府监管,各地商人必须通过合法渠道进行交易,避免了过去层层剥削的现象,也有效遏制了商业欺诈和投机行为。 此外,随着对外贸易的稳步推进,设立在松江、杭州、漳州、广州等沿海地区的四大市舶司关口正式开始运作。 商税制度的建立,使得新明政权得以从庞大的商人阶级和商业贸易中获取稳定的税收来源,支撑庞大的军队开支,确保政权稳固。 海关的设立,也有效遏制了走私现象,避免了财政流失,同时加强了对海外贸易的控制,使得新明在国际贸易中能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朱慈烺深知,单靠土地税和徭役并不足以支撑国家的长期发展,必须充分挖掘商业潜力,让经济增长成为养兵之道。 因此,他一面加强商税征收,一面鼓励工商发展,使得商人阶级的利益与政权稳定紧密相连。 在这样的政策推动下,江南地区的商业日益繁荣,货物流通更加顺畅,市场也变得更加活跃。 新政大会结束后,张煌言毫不拖延,立刻启程南下广东,着手推进两广地区的屯堡改造。 此地虽富庶,却也因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地方堡寨自成体系,长期以来形成了对抗中央的局面。 因此,改革势必触及当地宗族和豪强的利益,他们的反抗在所难免。 而为确保改革的顺利推进,张煌言特意从北方借调了一批倪元璐的得力干将,这些人深谙官场运作和地方治理之道,能够有效地整顿地方秩序。 此外,福建的守备将军刘宗德以及负责情报工作的周世显,也奉命配合张煌言,共同肃清那些拒不合作,甚至试图负隅顽抗的地方堡寨势力。 锦衣卫的探子早已潜伏各地,随时掌握各方势力的动态,为即将到来的整顿行动提供精准的情报支持。 张煌言并非主张全面的武力镇压,他深知“杀鸡儆猴”之道,因此在行动初期,他只针对“典型案例”进行打击,挑选几个最顽固、最具代表性的宗族豪强进行清剿。 对于那些积极配合的堡寨,他则采取怀柔政策,以示政权并非滥施暴力,而是愿意给顺从者一条生路。尽管如此,若有堡寨胆敢公然反抗,甚至鼓动寨民对抗朝廷,张煌言绝不会手软。 对于这些不知悔改的寨主,朝廷的军队会毫不留情地予以镇压,而那些未能及时投降、迎接王师的寨民,也将面临惩罚。 新明虽不再推行大规模屠杀,但税赋和徭役的加重却是不可避免的。对于那些顽固不化的宗族首领,等待他们的将是流放、迁徙,甚至终身不得归乡。 在朱慈烺看来,必须彻底铲除地方势力对中央集权的威胁,唯有如此,国家才能真正稳定。 过去大明的失败,正是因为地方宗族和豪强盘踞各地,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使得朝廷的政令无法有效贯彻。而新明则要吸取教训,确保地方势力无法再与中央抗衡。 随着江南工坊的兴起,工商税制的完善,两广屯堡的改造,新明政权正逐步展现出强大的统治能力。 朱慈烺的改革并非一蹴而就,但每一步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确保国家的财政、军事、社会结构能够稳步发展。 江南的工坊里,水力纺织机开始飞速运转,织布机的轰鸣声回荡在厂房之中;各大商道上,商队络绎不绝,牙行的官员正在忙碌地清点货物,登记税收。 而在南方的寨堡中,豪强们正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朝廷的决策,这不仅仅是一个朝代的变革,更是整个社会结构的重塑。治理一方绝非仅凭铁腕压制,更需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因此,在推动屯堡改造、土地清丈与赋税核定的过程中,张煌言并未将所有地方势力一概视为敌人,而是给予那些主动配合、愿意接受新政改革的乡绅和宗族适当的奖励。 按照既定政策,凡是愿意接受改造并按规定交纳赋税的地主,除保留部分土地所有权外,还可获返两成田租,以此作为安抚和激励。 而在各地宗族领袖之中,那些率先顺应新政、协助屯堡建设的,更可获得屯堡商社的经营权,借助新明的商贸体系,分享经济红利。 对于那些人口众多、影响力深远的大型堡寨,新明同样提供了另一种选择——他们可以集资入股海贸,依靠自身积累的财富参与海外贸易,换取丰厚的分红。 这一举措不仅是拉拢地方势力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意味着新明政权在逐步渗透地方,构建一个以经济利益为纽带的统治体系,使得地方势力在与新明合作的过程中,逐渐成为政权的一部分,而非对抗者。 然而,想要完成这一系列改革并非易事。两广地区堡寨林立,地方势力根深蒂固,传统宗族体系盘根错节,新明在当地的政治威信仍需时间巩固。 (本章完) 第399章 决战情况 张煌言即便能力出众,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完成改造,更何况,这些地方势力并不会轻易交出既得利益,他们必然会联合起来,进行顽抗。 对此,朱慈烺心知肚明,来自后世的他,深知改革的道路必然伴随着冲突与流血。 他早已预料到,仅凭谈判和拉拢是不足以彻底解决问题的,一场场硬仗在所难免。 因此,他给与张煌言充足的时间,让其稳步推进改革,而非急于求成。 面对顽抗的堡寨,新明部署在南方的军事力量也将在实战中锤炼。 广东各地新军的训练尚未完成,广州府、潮州府的火器工坊也需要一个实际战场来检验新式武器的威力,而那些负隅顽抗的堡寨,正好为他们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这些堡寨不仅仅是地方割据势力的据点,同时也是新明新兵的练兵场,火器工坊的试验场。 与此同时,朱慈烺的新政大会刚刚落幕,李霄林便迅速递交了一份《攻取与经营台岛之计划》。 在此计划中,他详细论述了台岛的重要性,提出了具体的攻取策略,并配以关于台岛的详细情报分析。 他的信心来源于锦衣卫在台岛的提前布局,以及郑鸿逵在日国的心腹提供的最新情报。 他深知,台岛作为郑芝龙曾经的老巢,虽然被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暂时盘踞,但大明的影响力极深,只要策略得当,完全可以顺利收复这片失地。 然而,朱慈烺面对这一计划,却并未立刻批准。李霄林急于立功,这是不争的事实,他需要一场战役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也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成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然而,朱慈烺清楚,现在并非发动海上战争的最佳时机。新明的水师尚未达到可以对抗欧洲海上强国的程度,贸然出手,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海上冲突,甚至导致新明在国际上的处境更加艰难。更何况,当前的局势远比表面复杂。 澳门的葡萄牙人早已陷入多重困境,在荷兰、日本和英国的连番打击下,他们的势力已大不如前,若操作得当,朱慈烺可以轻易将其拉拢。 然而,与之相比,台南的荷兰人和台北的西班牙人仍然具有相当的战斗力,更不用说他们在南洋的殖民地支持体系。若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贸然与这些欧洲强国发生冲突,无疑是自找麻烦。 尽管如此,朱慈烺并不否认台岛的战略价值。这不仅仅是一个军事据点,其鹿皮、料和矿产资源同样极具开发潜力。 如果能够稳步推进开发,进一步扩大鹿皮、料和矿产的产量,新明完全可以凭借这些资源打开海外市场,将货物大规模销往日国、朝鲜等国。而从这些国家换回人参、矿产、马匹等重要物资,每年的贸易利润可达数十万两白银之巨。 在朱慈烺的规划中,台岛不仅仅是大明海外战略的前哨,更是新明海贸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想真正掌控东亚贸易体系,台岛的开发势在必行。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稳妥的基础之上,不能因一时的急功近利而导致战略失败。 因此,他并未对李霄林的计划直接否决,而是选择按兵不动,以时间换空间,等待局势进一步明朗化。 他需要新明的水师达到能够掌控海域的程度,需要南洋和东亚的形势发生有利变化,同时也需要在两广战事稳定后,确保南方不会出现内忧外患的情况。 在这个大时代中,所有的布局都不能急于求成,每一个决策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每一场战斗都必须有明确的战略目标。台岛,终将纳入新明的版图,但在那之前,一切都必须围绕着稳步发展和实力积累来展开。 李霄林听到那堆积如山的白银,双眼发亮,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作为一名驰骋海上的枭雄,他最清楚白银在这个世界的价值——不仅能催生繁荣的贸易,甚至能转化为一支支装备精良的水师舰队,彻底改变南洋的格局。 然而,正当他沉浸在即将到手的巨大财富幻想之时,朱慈烺的一番话,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泼下。 “荷兰人的海上力量,远比你想象得,强大。”朱慈烺语气深沉。他并非要彻底打消李霄林进攻台岛的想法,而是要让他真正理解,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海上夺岛战,而是一场涉及南洋、东亚乃至更广泛国际局势的博弈。 “更何况,马尼拉大帆船贸易所牵涉的利益,比你现在所看到的还要深远。吕宋岛上数十万华侨的性命,岂能轻易成为我们赌注中的筹码?” 短短几句话,李霄林原本跃跃欲试的心情,顿时冷静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过于短视了。以往在海上征战,所思所虑不过是抢夺一批货物、劫掠一条商船,甚至吞并某个海岛据点,但这次,涉及到的已不仅仅是战利品的分配,而是整个海上贸易体系的稳定与运作。 朱慈烺并不指望一次谈话就能彻底改变李霄林的思维,这个海上枭雄虽说不是个目空一切的莽夫,但他毕竟是在弱肉强食的海洋环境中厮杀出来的,许多关于国际格局的复杂算计,对他而言仍然陌生。 不过,战争本身就是最好的老师。过去数次大战的经历,使得李霄林不再只是单纯的“海盗头子”,他正在成长,也在适应更高层次的权谋与博弈。 朱慈烺见他沉思,知道他并未完全听进去,便换了个角度,循序渐进地说道: “马尼拉每年输入的大量白银,都是经过西班牙人之手,从万里之外的墨西哥运来的。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直接占据了马尼拉,那些满载白银的帆船,还会照常前来吗?” 李霄林微微一愣,他虽然知道西班牙人富裕,但从未真正深思过这些白银的来源。朱慈烺曾经简单提及过墨西哥,但为了不让他太过惊讶,也为了让情报更具可信度,当时只是笼统地告诉他,那里是个盛产白银的地方,类似于曾经的日本。 “如果我们直接控制了马尼拉,西班牙人必然会全面封锁白银运输线,南洋的贸易体系将陷入混乱。那时候,我们不仅要面对西班牙的怒火,甚至可能会引来英国、葡萄牙等国的干涉。这可不是单纯的海盗袭击,而是一场可能席卷整个东南亚的大战。”听到这里,李霄林终于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得复杂。台岛,马尼拉,巴达维亚……这些地名原本在他脑海中只是海上商路的节点,但如今,在朱慈烺的点拨下,他开始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待这些地方。 台岛确实是个极具战略价值的据点,但这片岛屿上,不仅仅只有荷兰人的殖民者,更有大批定居的闽粤百姓。他们或是郑芝龙旧部的家眷,或是逃离战乱的流民,在这里已经扎根多年。 一旦新明贸然动手,荷兰人必然会采取报复行动,而那些无辜的百姓,将成为最大的牺牲品。更不用说台北的西班牙人了。 朱慈烺缓缓说道:“你或许以为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本就势同水火,我们若是夺下台南,他们应当拍手称快。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荷兰人被我们击败,西班牙人会不会担心我们也对他们下手?” 李霄林的眉头皱了皱,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想过这一点。 “他们的恐慌,将直接影响吕宋的局势。而吕宋的西班牙人,一向对华侨多有猜忌,若是他们因恐惧而迁怒于华人,马尼拉的百姓恐怕又将迎来一次大屠杀。” 朱慈烺的语气平静,但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李霄林心头一震。朱慈烺并不反对进攻台岛,也不反对最终掌控南洋。但他要的,不是一次鲁莽的行动,而是一次天衣无缝的布局。 他要的,是让荷兰人、葡萄牙人、甚至西班牙人,在新明的棋局中不自觉地成为一枚枚可操纵的棋子,而不是立刻掀翻棋盘,让整个局势陷入不可控的混乱。 “所以,朕一直强调‘暂时斗而不破’,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朱慈烺语气坚定:“我们需要他们手中的白银,他们需要我们的丝绸、瓷器。只要这条贸易链还在运作,白银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我们,而这笔生意,短时间内,没人能轻易取代。” 李霄林沉默了,他心中仍有不甘,仍想要立刻发动战事,一举夺取台湾,抢占海贸的主动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朱慈烺的考量极为缜密,一旦真的贸然出手,后果可能远比他预想的更加棘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却已然接受了这番安排。 “陛下圣明。” 朱慈烺的目光不仅仅局限于一场胜利,而是着眼于整个南洋,甚至整个东亚的格局。新明要崛起,绝不能只靠几场胜仗,而要靠真正的长远谋划,步步为营,最终在整个海洋世界中,奠定无可撼动的霸权。 尽管李霄林见多识广,但他依旧对墨西哥、秘鲁这些遥远的地方仍感到有些迷惑。在他的想象中,无论是墨西哥还是秘鲁,大抵与日本、朝鲜无异,都是需要大明丝绸、瓷器以及各种手工业品的市场。 只不过,这些地方距离大明实在太过遥远,几乎是从海澄到日本航程的七八倍之远。然而,他所没有意识到的是,墨西哥和秘鲁不仅仅是大明商品的潜在市场,更是西班牙帝国最重要的海外殖民地,是整个全球白银流通链条中的关键一环。 西班牙人从那里源源不断地开采白银,将其送往马尼拉,再通过“白银航线”流入东亚,换取大明的商品。而这一点,朱慈烺曾经向他提起过,但李霄林当时并未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毕竟,这并非单纯的海贸知识,而是整个时代背景的缺失。这种认知的鸿沟,不是几句简单的解释就能填补的。 朱慈烺敏锐地察觉到了李霄林的疑惑,但他并没有急于让对方马上参透其中的所有奥妙,而是语气从容地说道: “霄林,你不必焦急。朕当然不会任由荷兰人、葡萄牙人,乃至西班牙人在海上肆意横行。只是,如今还未到真正摊牌的时机。我们还需做好充足的准备,等到手中的筹码足够多时,才有资格和他们正面对抗。”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缓缓地站起身,负手踱步。屋内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李霄林隐约感觉到,陛下即将抛出一个关乎大明未来海洋战略的重要决策。 果然,朱慈烺随即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了李霄林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除非荷兰人主动挑衅,迫使我们不得不反击,否则,我们要想主动对荷兰人动手,至少得做到四件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李霄林深吸一口气,屏息聆听。朱慈烺微微颔首,声音沉稳而有力: “不错,四件事,缺一不可。” 他抬起一根手指,眼神锋锐: “第一点,我们的大明水师,必须具备在远洋正面硬撼红毛水师的能力。每一艘主力战舰至少配备二三十门火炮,且必须拥有十余艘这样的主力战舰,方才能在战事爆发时,迅速掌控局势,威慑南洋与台湾。” “如今我们的水师,虽已初具规模,但与荷兰人的远洋舰队相比,仍存在差距。他们的战舰装备精良,航行经验丰富,若贸然交战,只怕胜负难料。因此,朕的意思是,先集中精力扩充水师,训练更多娴熟的水手与炮手,待到实力足够强大,才能真正与荷兰人一较高下。” 朱慈烺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锐利如刀: “第二点,我们必须彻底掌控南洋的贸易命脉,使得荷兰人无论愿不愿意,在经济上都高度依赖大明。” “所有南洋海域的商业往来,都应由我们大明子民的商队主导。凡是海贸往来,必须持有市舶司的官方令牌,方可进行交易。而荷兰人无论是在南洋还是台湾的贸易,无论是香料、鹿肉鹿皮,还是生、料,都必须通过我们来转运或采购。” (本章完) 第400章 海上霸权的确立 “只有当荷兰人习惯于依赖我们,他们才会在谈判桌上处于被动。等到关键时刻,我们只需稍加施压,便可令他们进退维谷。” 朱慈烺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愈发严肃道:“第三点,我们必须暗中组织南洋与台湾的大明百姓,使他们具备自保乃至反击的能力。” “如今,在南洋、台湾等地定居的华人,虽已形成规模,但仍缺乏组织,手无寸铁,随时可能沦为荷兰人、葡萄牙人乃至西班牙人的刀下亡魂。若战事爆发,他们甚至无法保护自身,更遑论助我们一臂之力。” “所以,我们必须在暗中给与他们支持,让他们秘密备齐刀枪火器,训练民兵。待到我们水师抵达时,他们便可作为内应,与洋人展开内外夹击,使荷兰人与西班牙人彻底无力回天。” 朱慈烺最后伸出第四根手指,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雷道:“第四点,全球黄金交易,必须掌控在我们的山海钱庄手中,以此掐住荷兰人贸易的命脉。” “荷兰人想要在印度洋开展贸易,必须以黄金购入香料、纺织品等商品。若我们能够控制黄金的流通,使他们获取黄金的渠道受限,便可随时掐断他们的贸易资金链,令其经济体系崩溃。” “只要这四点全部落实,届时,即便我们主动对荷兰人宣战,他们也无力反击。否则,贸然出手,便是自寻死路。” 说完这番话后,朱慈烺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霄林。李霄林听着朱慈烺的一番话,嘴巴微张,眼中闪过一丝震动。若要达到陛下所描绘的那个局面,哪怕一切顺利,恐怕也得耗费三五年之久。 毕竟,单单是建造一支足以匹敌西方海上强权的舰队,便需要漫长的时间,而这背后,更涉及到造船工艺的提升、火炮的改进、船员的训练、补给体系的完善。任何一个环节稍有缺失,都会让整个计划变得岌岌可危。 更何况,这一切都建立在稳定且持续增长的海上贸易之上,唯有依靠稳固的经济基础,源源不断地积累财富,才能维持水师的扩张与发展。海权的本质,归根结底,还是在于经济。若是没有足够的贸易支撑,便算再强的舰队,也不过是一堆漂浮在海上的昂贵木头罢了。 然而,若能顺利达成朱慈烺提出的三项条件,甚至哪怕仅仅前两项实现,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便会在东亚失去战略优势,不得不退守固有的贸易据点,再难觊觎新明的海域霸权。而若是能够将所有条件一一落实,那么,这些西洋列强将再无任何还手之力,被彻底逐出东洋和南洋。 “但若想要加速这一过程。”朱慈烺负手而立,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道:“我们不仅要控制商品流通,还要善加利用贸易往来,将南洋、台岛的大明百姓拉拢过来。海上的战争并不只是刀剑拼杀、炮火横飞,真正能决定胜负的,往往是那些看不见贸易战。” 他微微转身,声音略微顿了顿,随即继续说道:“贸易战,同样可以让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伤筋动骨,甚至让他们跪地求饶。对他们而言,海上贸易就是命脉,他们在这片海域立足,不是靠刀剑,而是靠银子。只要我们掐住他们的生意,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朱慈烺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笃定而自信道:“在海上做生意,咱们大明的海商何曾输过给谁?难不成,那些红毛鬼子还能比你们李家更精通这套手段?” 李霄林本就是在风浪中闯荡出来的老狐狸,听到这番话后,他的眼神陡然一亮,随即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微微拱手,恭敬地说道:“陛下果然高瞻远瞩。” 他抬头望向朱慈烺,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语气里带着几分狡黠道: “等到咱们彻底掌控了那些攸关红毛性命的贸易资源,手里的筹码便足够丰厚。届时,我们只需出台贸易禁令,便能狠狠打击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海上贸易网络,让他们不得不高价从我们手中购买必需品,而他们的商品却无法进入市场。这一进一出之间,足以让他们的财库亏空,遭受惨重损失。”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道:“而且,他们就算心生警惕,担忧其中有诈,也别无选择。东洋和南洋的航道,他们若不愿退出,便只能接受我们设下的游戏规则。只要他们开始吞下这个苦果,便会一步步落入我们的圈套。” 李霄林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沉而危险道:“等到他们被折腾得焦头烂额,元气大伤,届时再与他们在海上真正交手,他们便已再无反抗之力。” 朱慈烺缓缓点头,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威严,他的双眸中,透着一抹睥睨天下的锋芒。若是能按照他的布局稳步推进,荷兰人与西班牙人终将被彻底驱逐出东亚的海域,从此,新明的旗帜将在更广阔的海洋上迎风飘扬。 “贸易战,要么不打,要打就得让他们元气大伤,永无翻身之日。”朱慈烺收回目光,缓缓说道,声音沉稳而充满压迫感道:“在真正开战之前,咱们必须先用几年时间,与他们不断扩大生意的规模,让他们对这片海域的利益产生依赖,同时利用这一过程,逐步掌控海上贸易的主动权。” 他轻轻敲击着书案,继续道:“首先,我们要确保自家的商船控制整个贸易运输的链条,使得他们的商品流通,必须依赖咱们的海运体系。同时,这些年里,我们要不断扩充水师,增强制海权,确保一旦爆发冲突,我们能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他们。”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便宣布贸易禁令,让所有荷兰商人措手不及。他们的货物必然大量积压,而台湾、巴达维亚这些殖民据点的生活物资又仰赖贸易供应,一旦断供,物价飞涨,民生凋敝。 这些地方的百姓本就习惯了稳定的贸易往来,若让他们因为荷兰人的顽固而陷入饥荒、缺乏物资,他们绝不可能愿意与荷兰人共患难。” 朱慈烺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字字铿锵,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刃,刺入敌人的命脉。李霄林听到这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身为新明的海贸掌舵人,他习惯了用舰炮和刀剑来解决问题,却从未想到还能用这样滴水不漏的策略来瓦解敌人。贸易封锁不仅能让荷兰人陷入绝境,更能避免新明陷入消耗巨大的海战,一举两得。 朱慈烺虽然只简单勾勒了战略框架,但李霄林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这个计划看似简单,但执行起来却极为复杂,背后需要强大的财力、武力作为支撑,而能在这片海域调动如此庞大资源的,唯有新明政权。 他沉思片刻,又忍不住补充道:“陛下,若是我们只打压荷兰人,而借此拉拢西班牙,是否能形成更有利的局面?或者,我们可以采取先后顺序,先重点打击一方,同时向另一方示好,等削弱了荷兰,再反手对付西班牙,如此一来,咱们的压力也能降低,海上贸易的损失也能尽量减少。” 朱慈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你的想法,倒是与朕不谋而合。”他轻轻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地说道:“海上局势千变万化,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各有算计,英国人也在窥探南洋。若能分化他们,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先击溃一个,再收拾另一个,朕当然不会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严肃起来道:“不过,这些都是战术上的考量,在真正动手之前,朕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李霄林连忙收敛心神,拱手道:“陛下请吩咐!” 朱慈烺缓缓说道:“朕需要你为大明拟定一部完整的《航海条例》,这是对天下人的告示,也是新明水师掌控海上贸易运输的根本法理依据。” 李霄林一听,心头猛然一震。他当然明白,一旦这部条例颁布,便意味着新明将在制度层面彻底掌控东南海域,所有在此贸易的商人、船队,都必须接受新明的规则,否则便无立足之地。 “陛下,具体需要如何制定?”朱慈烺目光深沉,语气坚定地说道:“这部条例有两个关键点,必须严格执行,绝不妥协。”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道:“其一,凡是与我大明海商贸易者,必须有大明百姓作为担保人,并必须使用持有大明市舶司令牌的商船运输。同时,这些商船上的水手、船员,至少七成必须是我大明百姓。若有违反者,其船只及货物一律没收,船上所有人员格杀勿论,绝不赦免。” 李霄林听到这里,不禁暗自惊叹。这条规定可谓是釜底抽薪,它不仅确保了大明百姓在海贸体系中的主导地位,更直接断绝了外商自行组织贸易的可能。一旦此令颁布,所有外商若想在东南海域立足,就必须依赖大明的商人和船队,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朱慈烺继续说道:“其二,凡是我大明百姓参与的海外贸易,必须使用大明市舶司登记在册的商船。所有商品,在同等条件下,必须优先卖给或者购买大明海商经营的商社,尤其是香料、鹿皮、染料、料、硫磺等关键物资。若有违者,立即取消其使用市舶司令牌的资格,并必须到四个指定的通商口岸,缴纳三倍税款。” 李霄林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撼之色,这一条款不仅确保了新明在关键贸易商品上的绝对掌控权,更是将所有海商的命脉牢牢攥在手中。若有商人敢违反,大明不仅能借机剥夺其航运资格,还能通过巨额税款让其付出惨痛代价。这等于是告诉所有商人——想要在这片海域赚钱,就必须乖乖听命于新明,否则便寸步难行。 李霄林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拱手道:“臣明白了。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尽快拟定出完整的条例,并确保它能迅速推行。” 朱慈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道:“很好。记住,这不仅仅是一部条例,它是一柄悬在所有外商头顶的利剑,也是一道锁住大明海贸利益的铁律。从今往后,天下海商,皆需依我大明之法而行!” 在历史的长河中,许多国家和帝国都曾为争夺海上霸权而进行过不懈的斗争。1651年,地球另一端的英国,在克伦威尔的领导下,为了掌握海上贸易的主导权,决定通过一项历史性法案——《航海法》。 这一法案的通过,标志着英国开始积极保护本土航海贸易的垄断地位,几乎是宣告了英国海上霸权的崛起。然而,这个法案并没有单纯地为英国带来稳定的海上霸权,反而因其过于激进的保护主义政策,导致了英国与荷兰之间的多次战争。 荷兰,曾经被誉为“海上马车夫”的强国,在这场贸易斗争中,因失利于战争及贸易限制,最终逐渐丧失了其海上霸主的地位。荷兰的失败,揭示了全球海上贸易中所涉及的复杂利益博弈,也成为了后世海上力量更替的缩影。 同样地,历史上,海上霸主郑成功也曾在永历七年至十年的四年间,通过一系列精准的政治手段和军事策略,向西班牙和荷兰实施了贸易禁令,封锁了西太平洋的关键航道。郑成功的这一举动,迫使西班牙和荷兰屈服,也因此确立了郑家在南洋和东洋的海上霸权。 然而,这一成就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在多方博弈和冲突中通过渐进的策略推进,最终使郑成功成功地对海上航运和贸易实施了强有力的控制。与历史中的这些海上霸主不同,朱慈烺所处的时代,背负着更为复杂的战略格局和宏大的历史使命。(本章完) 第401章 听从 第401章 听从 如今的大明政权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国内,而是横跨四海九州,形成了一个具有强大政治和军事力量的庞大帝国。与郑成功所处的环境不同,朱慈烺不仅拥有更加稳定的国内局势,还拥有更为雄厚的资源和更为丰富的政治手段,以此来争夺海上霸权。 对于朱慈烺而言,争夺海上霸权并不仅仅是为了获取短期的经济利益,更是为了在日后稳固新明政权的国际地位,并为未来的战略布局提供更有利的条件。 他的眼光不仅仅停留在当前的局势,更着眼于未来,尤其是当他完成了对内外东北以及西北地区的兴复之后,将有更多的力量可以投入到海上战争中。在那个时候,朱慈烺计划向荷兰人宣战,打响一场贸易战争,借此提升新明的海上影响力。 当然,朱慈烺并不打算盲目发动冲突,而是将台湾的收复作为首要步骤。他清楚,若能够借助台湾的内应,迅速占领台湾,就能在短时间内对荷兰人及其他海上敌对势力形成强有力的威慑。 这一策略的核心在于利用台湾作为桥头堡,在不发生全面冲突的情况下,通过巧妙的战略布局,让荷兰人及其他海上势力心生畏惧,从而在未来的海上争夺中占据先机。只有拥有强大的武力,才能在国际舞台上获得足够的谈判筹码,确保新明在海上霸权争夺中处于有利位置。 这一系列战略构思的背后,是朱慈烺清楚,商业与法律的发展,往往是在强大武力的威慑下才能顺利进行。特别是在这种涉及到国家利益和区域霸权的斗争中,单纯依靠商贸和外交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依靠实际的军事力量来确保对国际海洋贸易的主导地位。 因此,朱慈烺对海上霸权的争夺,实际上是一场系统性的战略布局,涉及到陆地和海洋的整体统筹。通过在陆地上的时间差,逐步稳定国内局势,待一切条件成熟后,再全面开展对海上势力的打压。 这样做的好处是,新明能够以极低的成本,打赢这场看似没有硝烟的战争。海上霸权的争夺将不再仅仅依赖于单纯的武力冲突,而是通过巧妙的布局和策略,逐步压制对手,稳步扩展新明的海上影响力。 与此同时,随着新明在内外政治和军事格局上的逐步整合,沿海的产业体系也将发生质的变化。新明在沿海地区开始大力发展来料加工、手工业制造等产业,尤其是专门供出口和内销的手工业,这些行业将在此期间蓬勃发展。 通过这一系列的产业布局,不仅能有效促进经济发展,还能增强新明在国际贸易中的话语权和竞争力,为未来的海上霸权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换言之,这场海上霸权的争夺,实际上是一盘涉及到整体局势的大棋。 朱慈烺深知,这场博弈的胜负将直接影响到新明未来的命运,也关乎到整个东亚乃至世界格局的变化。他并不急于一时,而是打算用三五年的时间,稳步推进这一战略。在这一过程中,航海条例的颁布,便是朱慈烺为新明海上战略做出的第一步准备。 航海条例的出台,标志着新明正式迈出了海上霸权争夺的第一步。它不仅仅是对海上贸易的规范和管理,更是向世界宣告新明在争夺海上霸权的决心。这项条例的实施,将为新明提供更多的国际贸易机会,也为新明在未来的海上争霸中奠定基础。 年关将至,金陵,松江等地的港口依旧繁忙,各式船只正川流不息地进出港口。这片海域的活力源于南洋转口贸易,江南一带的商人和船只,带着源源不断的货物穿梭其中。尤其是太湖流域、杭州地区的瓷器、丝绸、砂、烟叶和布等商品,这些商品不仅是南方各地所急需的物资,也在南洋贸易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然而,受这几年战事的影响,江南地区的船只出海的频率骤减,南洋和日本的贸易也受到显著影响。特别是在上半年,随着福建战役的爆发,来自江南和其他沿海地区的商船几乎停滞了,造成了大明与这些地区的商贸往来急剧减少。 直到战事尘埃落定,戒严政策逐步解除,这一情况才有所改善,但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八九月份,广东和福建等地的出海最佳季节早已过去。 随着年关的临近,明朝沿海各地的商贸活动逐渐回暖。战争的胜利不仅带来了政治上的稳定,也使得大明沿海地区积累了大量的战利品和银两。这些银两迅速转化为消费力,刺激着市场的需求,正如同每年的年关,商人们的货物开始流入市场。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工坊在大明各地建成,特别是随着一些新的生产设施的投入使用,市场上将迎来更多来自各地的商品流通。这些工坊不仅生产传统的手工业品,还涉及到先进的制造业和更高效的生产力,意味着大明的商品生产能力将在未来一年大幅提升。 朱慈烺深知,单纯依靠贸易并不足以构建新明的强大经济体系,必须加强生产力的提升,增强国家的内生经济增长能力。 当前的目标,不仅仅是要强化制海权,还要在此基础上建立起强大的商品生产能力。这两者的结合,才能真正为新明的崛起提供持续的动力,使得国家能够拥有更强的金融控制力和更高效的资源分配能力。 新明的制海权无疑是国家经济命脉的一部分。试想,如果没有每年数百万两白银的贸易顺差,新明的许多军政改革根本无法顺利展开。 而强大的生产能力和先进的管理体系将让新明在全球商品市场中占据主导地位,不仅控制着商品的流通,还能在贸易中占据上风,从而在白银流动的控制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这一战略构想的基础上,朱慈烺的目标不止于传统的海上贸易优势,而是要将强大的商品生产能力与制海权结合,打造出一个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商品输出帝国。 这种帝国将不仅仅依靠海上力量在对手不够强大的时候获利,而是通过建立强大的生产能力、军力和金融实力,使得新明能够在国际市场上占据不容忽视的位置。最终,新明将通过这一综合优势,能对包括荷兰、西班牙、甚至是英国在内的全球强国进行“降维打击”,一举颠覆旧有的全球贸易格局。 在这一战略蓝图的指导下,李霄林的工作变得尤为重要。自从从南京返回市舶司官署后,李霄林立即召集了手下官员,开始紧锣密鼓地推进“航海条例”的起草工作。这一条例将成为新明海上贸易的法律基石,也是确保大明能够在海上获得制海权的关键一步。 朱慈烺则利用这个机会,向李霄林详细介绍了远在万里之外的英吉利几次制定和修改《航海法案》的经过及其最终效果。这些法案是欧洲各大海上强国竞争的产物,它们背后蕴含着无数的政治博弈和经济利益。 而英吉利、法兰西、尼德兰、葡萄牙和西班牙等欧洲海上强国之间复杂的合作与竞争关系,也成为了朱慈烺和李霄林眼前必须清楚掌握的国际政治图谱。这些国家在航海法案背后所做的种种尝试和修订,体现了他们在海上霸权争夺中的深刻思考。 通过对这些历史经验的学习和借鉴,朱慈烺计划将新明的航海条例设计得更加周密,不仅要在国内推行海上贸易的畅通无阻,还要在国际竞争中占得一席之地。这也将是新明未来扩展海外贸易、构建全球经济链条的重要基础。 朱慈烺深知,全球的海上贸易早已不再是孤立的事情,它涉及的层面远远超出了单纯的商品交换,而是与国际政治、军事、文化等多方面因素息息相关。如何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国际体系中脱颖而出,成为他在为新明打造制海权的过程中面临的最大挑战。 虽然他身为帝王,但却没有大国争霸时代那样的强大军力和过硬的资源基础,这就需要通过精妙的法律和制度设计,结合强大的生产能力,确保新明在全球经济体系中占据有利位置。 李霄林作为此项计划的执行者,深知其责任重大。通过这一系列的措施,李霄林期待着新明能迅速建立起强大的制海能力,同时在商品生产与贸易流通中占据主导,最终为大明走向顶端提供稳固的支撑。 朱慈烺在李霄林面前详尽地述说了有关海上贸易的宏大计划,令李霄林感到震撼。特别是在朱慈烺提到英吉利和荷兰近几年的海战时,李霄林的内心翻涌着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英吉利与荷兰的海上冲突,每一次的海战都需要动用两三万水师,战舰上装配的火炮更是高达数千门,这些数据直击李霄林的神经。尽管这些话听起来不可思议,李霄林却仍不敢轻易质疑。 李霄林努力抑制住内心的躁动,试图理清头绪,但他清楚自己现在所掌握的信息远远不够。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不断盘算着,虽然作为一个多年从事海上贸易的资深官员,但这些从未出现在他认知范畴内的海战数据,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遮蔽了他的视线。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李霄林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太局限了。朱慈烺并非愚昧的帝王,他的眼光早已放得很远,远远超越了李霄林的想象范围。如果真如朱慈烺所言,英吉利和荷兰间的海战已经呈现出如此规模,那新明若贸然与荷兰交战,恐怕不仅无法从中获益,反而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因此,李霄林逐渐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台岛战役”似乎比与荷兰的对抗更为迫切且可行。而另一件令李霄林感到困惑的问题便是,朱慈烺是如何掌握这些详细情报的? 李霄林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手下的探子和锦衣卫的密探并未达到如此精确的情报搜集能力,那么,这些消息到底是从何而来? 难道,皇上与海外的某些势力已有深入的联系?锦衣卫是否在英吉利、荷兰乃至葡萄牙都部署了眼线,能精准获取这些隐秘的动态? 李霄林不禁陷入了沉思,心中反复琢磨着一个个细节。他知道,像英吉利和荷兰这样的国家,拥有如此庞大的海上力量,不仅意味着它们的国家资源极为丰厚,人民生活富足,也意味着它们在全球贸易中的话语权相当强大。 如此强大的国力,李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想必早已准备好了要与这些国家一决高下,抢占市场,赚取更多的利润。然而,尽管如此美好的畅想让李霄林感到振奋,但面对如此庞大且复杂的局面,他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到底该如何行动才能最大化地利益化大明的海上优势?李霄林几番自问,最终作出了一个决定:他决定无条件相信朱慈烺的话,暂时放下那些自己无法完全理解的疑惑,将这些不明之事当作事实来接受。 他深知,既然身为皇帝的朱慈烺能够掌控这些情报,那便必定有其深刻的道理和目的。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向李霄林透露了新明未来在各地建设工坊的宏大计划。这一计划并不仅仅局限于单纯的生产扩张,而是要通过大明在丝绸、瓷器等商品上的生产优势,逐步控制整个东方的贸易格局,实现大明对白银流动和商品流通的绝对掌控。 这些计划中,不仅仅是商品的生产和流通,更涉及到在大明内部与周边国家的经济合作关系。尤其是江南、台湾、暹罗、安南等地,这些地方将成为新明对外贸易的重要节点。 而大明的手工业生产基地,借助先进的生产力和管理方式,将与原材料的生产地、经济作物与粮食作物的产地进行有效对接,推动形成完善的产业链条。 (本章完) 第402章 海外 这种战略布局的核心在于,朱慈烺不仅仅是要通过大明的商品来占领市场,更重要的是,通过对这些商品流通的控制,逐步形成对全球经济的主导权。特别是在东方与西方的贸易中,通过这一系列的工业和商业布局,大明将逐步扩大自己在全球经济中的份额,从而实现对全球经济流动的控制。 李霄林听着朱慈烺的话,心头渐渐明朗。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商品贸易的革命,更是对大明未来发展路径的深远规划。 而作为皇帝的朱慈烺,显然已经看到了大明在世界舞台上的潜力,而他所提出的计划,正是要通过精心策划的经济与军事战略,推动大明在海上和陆地上的双重崛起。 换言之,朱慈烺的策略是通过“新明”这一政治实体,联合各省海商和国内强大的生产力,以白银这一交易纽带为媒介,建立一条完整的贸易链条,进而掌控粮食、烟草、香料、染料等大宗商品的流通和分配。 他的最终目标是通过这条链条发动一场不对称的贸易战,挑战荷兰和西班牙的贸易霸权,并在全球商业格局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朱慈烺不仅仅是要通过军事手段重塑大明的国家格局,更是通过精妙的经济战略,将大明推向国际贸易的中心。他清楚地知道,制海权固然重要,但真正能够带来长期经济利益的,是对全球商品流向的控制。 他的眼光不仅仅局限于眼前的短期战争和胜利,而是立足于未来,打算通过新明的崛起,逐步削弱荷兰、西班牙等海上强国的经济基础,最终实现对全球贸易流通的支配权。 在这个由新明、日朝、南洋共同构成的半三角贸易体系中,朱慈烺的布局充满了战略深意。 新明处于这个体系的中心,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具体而言,新明将利用其丰富的资源和强大的生产能力,供应给各地工坊所需的原材料,诸如烟叶、、生丝、钢铁等重要商品,并将这些商品加工成沙、丝绸、瓷器等制成品,通过海上贸易卖往日本和南洋,以及更远的西洋。 而这些地区则反过来通过贸易输入大量白银,换取新明的商品。这样一来,新明不仅能获得大量的财富,还能在全球贸易的分配中占据主导地位。更为重要的是,以江南为核心的新明手工业生产基地,将成为国内生产和对外输出的核心枢纽。 这些工坊和生产设施将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类制成品,不仅能满足国内市场的需求,还能大规模向外输出,特别是日本和南洋。同时,这些地区将成为新明的主要市场,所交换的白银、铜铁、硫磺以及部分裱物,将通过这一贸易体系流入大明,为国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与此同时,江南地区作为新明手工业生产基地的核心,将不断输入原材料,生产出大量的手工业品,并与转运的商品一同倾销到日本和南洋,从而通过持续的贸易获得丰厚的白银回报。 在这个庞大的国际贸易体系中,南方地区的作用尤为关键。暹罗、安南、台湾等地将成为新明的重要原材料供应来源。这些地区的粮食、料、染料、香料等商品,将源源不断地流入新明。 而新明则以强大的手工业生产能力,为这些地区输出大量手工艺品,进而获得巨额的贸易顺差。通过这一机制,马尼拉的白银也将源源不断地流入明郑,为新明提供稳定的财富来源。 然而,这一切的核心,是新明如何利用海上贸易的控制权,通过一系列巧妙的经济手段,让对手无法抵挡,最终达到完全压制敌方的目的。 在朱慈烺的设想中,海禁、战争等手段将成为他引爆贸易战的利器。如果新明决定通过海禁等方式,压低原材料价格,甚至在某些时候通过战争制造压力,将责任巧妙地推卸到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身上,这些贸易附属国将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大明摆布。 对于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而言,这将是一场极为痛苦的贸易战。在这种战争中,他们将面临粮食和生活物资的严重短缺,而那些在市场上畅销的商品也将因供应链的中断而积压滞销。 而为了维持对马尼拉和台湾的统治,这些殖民者们,都将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们无法避免屈服于新明的贸易压力。这一局面将与历史中的情形相似——西方列强最终必须与新明妥协,才能保证其在远东地区的商业利益和地位。 但对于吕宋、印尼、台湾等地的汉人而言,朱慈烺的策略则带来了截然不同的局面。这些地区的汉人,凭借着庞大的市场需求和强大的商品消化能力,正急切地等待着来自新明的支援。 对于这些汉人商贾和工匠来说,新明的崛起无疑是解决他们困境的唯一途径。新明的商品和工艺品将成为他们经济繁荣的关键,而新明则通过这些市场的扩展,为自己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富来源。 随着新明逐步扩大对这些地区的影响,汉人将成为这一贸易战中最为重要的力量之一,他们的支持和参与将为新明提供坚实的后盾。可以预见,随着这一战略的实施,新明将逐步构建一个庞大的国际贸易网络。 通过精妙的经济布局和灵活的贸易策略,朱慈烺不仅能够实现对全球贸易流向的掌控,还能在这个过程中逐步削弱荷兰、西班牙等海上强国的地位,最终取而代之,成为全球商业的主导者。 新明通过这一贸易战的胜利,将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战略空间,进一步增强国家的经济实力和国际影响力。 这场看似不对称的贸易战,实际上是朱慈烺以新明崛起为核心,通过精心布局与巧妙运作,最终改变全球贸易格局,打破旧有的国际秩序,创造一个更加有利于新明、对外更加有竞争力的国际贸易体系。 在这场商业布局和海上战略的博弈中,日本、中南半岛以及日益庞大的内部市场,成为了新明避免经济损失的关键因素。对于朱慈烺来说,这些区域不仅仅是大明维持经济平稳的重要支柱,更是能够打破外部压力,提升内生经济的基础。新明通过有效的海上控制和贸易策略,已经逐步掌握了这些地区的贸易命脉,具备了强大的经济缓冲能力,而这种缓冲能力,使得新明能够在外部挑战来临时,保持相对的稳定。 在新明的这一战略蓝图中,日本和中南半岛的市场地位尤为突出。 朱慈烺深知,西方列强的势力,尤其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这一带的活跃,若不加以遏制,将会严重削弱大明的战略空间。因此,在李霄林准备发起攻势之前,稳住日本和中南半岛的局势,成为了朱慈烺最为紧迫的任务之一。 这不仅仅是要确保这些地区的商业利益不被外来势力瓜分,更是为了切断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后勤补给线,彻底摧毁他们在亚洲的商业和军事影响力。 这一切,李霄林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作为一个熟悉海上贸易的资深商人,他从未想过商业的谋划竟能如此深远、复杂且精准。 在这一切背后,李霄林感到震撼的,不仅是朱慈烺的眼光和胆略,更是这种谋划的深远程度。若不是亲眼所见,李霄林很难相信一个国家的商业策略,能够如此细致入微地策划到每一寸海域、每一条航线、每一块市场。 当然,李霄林并不清楚的是,这一切背后的本质远比他所看到的更加复杂。朱慈烺的思维早已超越了当时的经济模式,三百年后,关于金融理论的成熟将会揭示出更深层次的真相。 而朱慈烺在这场贸易布局中的金融手段,以及依赖强大制海权所形成的竞争优势,都是建立在这一庞大理论框架上的。这不仅仅是一场海上贸易的博弈,更是一场跨越时代、超越传统的经济战争。李霄林虽然眼下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一切,但他已经深刻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如果这项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不仅仅是市舶司的商船能够在海上畅通无阻,甚至连原本局限于国内市场的商贸活动,也将获得前所未有的扩展空间。尤其是通过持有“市舶司”令牌的商船,不仅可以轻松绕过原有的贸易壁垒,还能承接到更多的运输订单,这意味着商船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商业机会和盈利空间。 若单单从经济账面上看,市舶司的令牌销售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财富源泉。仅仅靠卖令牌,每年就能带来数十万两的进账,甚至翻倍增长至四十万两白银以上。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数字,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巨大的财政收入和军事支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通过这一系列的商业计划,也能逐步为大明积累起更强的资本和影响力,将台湾、南洋等地区的大明商人和百姓纳入国家的保护之下,从而在保障其安全的同时,也能够从中收获更多的商业利益。 然而,李霄林在感受到这一切的同时,心中也有着无数的疑问与困惑。他曾在无数次的商业往来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如今的局势却让他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不单纯是商业的争夺,更是国家与国家之间、海上强权与海上贸易势力之间的一场深刻对决。 朱慈烺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实际上是在为新明打造一条新的经济命脉,使得大明能够通过贸易和海上控制,将其他强国排除在外,甚至在未来的全球经济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这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外来势力,更是为了给大明创造出足够强大的经济底气,支撑其未来在国际政治中的话语权。 然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并不容易,这需要强大的海上军力作为支撑,而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任务。要想稳住日本和中南半岛的市场,驱逐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势力,大明需要进一步加强海军力量,确保航线的安全。 同时,这还需要与其他大国的博弈和妥协,特别是在外交策略上,如何维持平衡,如何稳住其他列强的态度,将决定新明未来能否顺利实现这些宏大目标。 在朱慈烺精心策划和周密部署之下,南洋、台湾等地的地方势力几乎没有任何拒绝大明要求的余地。南洋地区手工业基础薄弱,本土工坊寥寥无几,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依赖外部输入。 而台湾虽然土地肥沃,但也主要以农耕和初级物产为主,工业产出微乎其微。正因如此,这些地区对于大明境内倾销而来的手工业品、日用物资都表现出极大的需求,而他们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各种原材料、特产作物,同样需要更为广阔的市场来消化。 这便是朱慈烺政策制定的关键点。只要牢牢掌控贸易流向,让大明成为海外市场的主导者,那么大明的海外百姓便会在商业体系中获得天然的优越地位。 作为大明的臣民,他们不仅能享受到优先贸易权,更能在规则制定中占据主动权。相比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臣民,他们的归属感和优越感自然而然地产生。 而这份归属感的形成,正是稳固海外势力、确保大明影响力持续扩张的关键。回顾此前大明实行海禁之时,海外华人多被逼入灰色地带,甚至在许多地方沦为二等公民,备受排挤。 然而,如今大明以贸易立国,重新确立海上秩序,赋予海外百姓前所未有的特权和机会,使得他们能够凭借祖国的支持,在当地势力中占据重要一席之地。 这种经济利益的绑定,让他们不再如从前那般对朝廷的政策心生抗拒,反而更愿意接受来自大明的管理与指引。(本章完) 第403章 迫在眉睫了 而为了进一步强化这一体系,朱慈烺推动了一系列经济政策,其中最具战略性的,便是大明版的“航海条例”。此条例的核心原则,便是从一开始便严格限制初级原料的外销,同时扩大对各类原材料的购入规模。 其根本目的,是要确保这些资源不会被海外国家廉价收购,转化为工业制成品,再反向倾销回东亚市场,削弱大明本土的手工业竞争力。 相反,大明必须依靠自身强大的工业基础,将南洋、东洋等地的原材料转化为高附加值的手工业品,再以更高的价格出售给他们。 在这一过程中,手工业的崛起至关重要。此时的大明若想推动经济结构升级,必须先完成原始资本积累,而贸易战便成为这一过程中无法回避的一环。 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虽然在东亚地区活跃多年,但他们的本土距离遥远,补给线漫长而脆弱,单靠零散的海外据点,根本不足以对抗大明在地理、资源、人口上的压倒性优势。只要策略得当,东亚市场将彻底摆脱欧洲列强的干涉,回归大明的主导之下。 而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朱慈烺深知,重商主义政策在短期内是大明崛起的最优解。以贸易顺差为核心,通过持续输入金银,不断积累财富,进而强化生产力基础。 这一政策将长期主导大明的对外贸易,直至国内生产力水平足够强大,能够完全压制竞争对手。在那时,自由市场政策才有可能取代重商主义政策,逐步放宽贸易管制,使市场自行调节。但在此之前,大明必须牢牢掌控整个东亚贸易体系,确保财富的持续流入。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意识到,仅仅依赖瓷器、丝绸等高端商品的出口,并不足以完全吸收国内庞大的劳动力。大明虽然疆域辽阔,但可耕种的土地终究有限,面对上亿的人口,单靠农业难以支撑所有人的生计。因此,纺织业成为必须介入的领域。 若能大规模生产布、麻布等大众消费品,不仅能满足东南亚市场的需求,还能进一步促进国内技术进步,并为大量剩余人口提供就业机会,使工商业的繁荣成为推动国家发展的重要支柱。 然而,政策的执行需要巧妙布局,不能直接以朝廷的名义推行,否则不仅会引起海外势力的戒备,还可能引发海商团体的不满。因此,这一系列条例的实施,表面上是由官方背景的贸易公司牵头推进,实际上却是大明王朝在背后操控的结果。 张名振等人虽贵为朝廷倚重的海商,但他们并无直接决策权,只能在政策框架下执行命令。对于沿海各大商会而言,他们或许心有不甘,但面对朝廷的强势推行,也只能被迫接受,在大明主导的贸易秩序下寻求新的生存之道。 这一整套政策的推进,既是大明经济战略的核心,也是朱慈烺巩固海外统治的关键手段。通过对市场的精准掌控,他不仅让大明在贸易战中占据优势,还借此牢牢拢住了海外华人群体的向心力,使他们从利益上深深绑定于大明的国运之中。 在这一体系的推动下,大明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展其海上影响力,一个全新的全球贸易格局,正在朱慈烺的筹谋之下逐步成形。这正是商业公司与官方机构相互独立所带来的优势之一。 如此一来,李霄林与张名振既能顺理成章地获得大明各地水师的支持,又能暗中扶持海盗势力,在错综复杂的东南海域中游刃有余地周旋。 他们不仅能在日本人、南洋诸国、台岛汉民、荷兰人、西班牙人以及地方土著之间维持微妙的平衡,更能审时度势,共同探讨如何应对那些阻碍大明海上贸易发展的政策,以确保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如今,各地的海贸集团虽仍以地方商贾的资本为主体,但随着朝堂上诸多重臣纷纷入股,局势已悄然发生变化。陈福、张煌言、李邦华等朝廷要员,甚至包括部份重要将领,均已出资组建不同的投资基金,并以基金形式参股,确保自身在海贸版图中的话语权。 同时,地方上亦有堡寨势力和商人团体纷纷加入,他们以私人资本投资,试图在这波海贸扩张的浪潮中分得一杯羹。当账目呈递上来后,清点结果令人侧目。 “张大人、张将军、陈将军、常将军、林将军……共计八十六人,筹集资金九十三万九千两白银。李阁老、倪大人、李大人……共计七十一人,筹集资金一百五十八万六千两白银;士兵退伍基金今年计划出资四十五万两白银。此外,各地富商、乡绅、堡寨族长共计一千二百一十九人,筹集资金一百三十万七千两白银。” 听完这份清单,张名振微微侧身,挪了挪坐久了有些发麻的屁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摇头说道:“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给他们带路赚钱还犹豫不决,到时候看着别人分红,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而一旁的幕僚附和道:“他们还以为陛下和大人合伙设局骗他们的银子,看看他们前来登记纳银时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生怕银子一去不复返,仿佛我们会昧了他们的本金一样。” 张名振嗤笑一声,语气笃定道:“别管他们,到时候生意兴隆,分红丰厚,他们还不得抢着送钱来?” 他对海贸的未来充满信心,深知只要局势稳定,财富滚滚而来,眼下这些犹豫不决的人迟早会乖乖追随。于是,他略作停顿,随即转头问道:“老陆,台湾那边红毛有什么动静?乡绅那边联络得如何?有多少人答应合作?” 老陆拱手答道:“自从郭德怀起事失败被镇压后,红毛对汉民的警惕陡然提升。他们不仅严令禁止汉民私藏武器,还在赤崁修建了一座更加坚固的堡垒,取名普罗民遮城。据传,大员衙门特意在赤崁新设了一位‘父母官’,专门负责调解荷兰人、汉人以及台湾土著之间的纠纷。” 张名振皱起眉头,问道:“他们这是要施恩怀柔?” 老陆点头道:“确有此意。为了安抚汉民,那位新设的红毛官员在审理案件时,甚至还需召集两名汉人头家参与,以示公正。” 他稍作停顿,继而说道:“军情司方面,之前已安排内线潜伏进台南各村寨,不过因福建战事吃紧,暂时只派遣了四人。这些探子已成功接触到部分汉人头家,并结交了一些贌商。然而,由于郭德怀失败的前车之鉴,他们仍心存顾虑,态度颇为谨慎。” 张名振冷哼一声,目光冷峻地扫视着账册上的数字,若有所思。“哼,李霄林的人负责此事,他们当然心有余悸。”张名振冷哼一声,眼神中透出几分不屑。 他轻敲桌案,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联系驸马爷,让军情司的内线放出消息,就说李为民又把目光投向了台湾。给他们三日时间考虑,若是依旧拿不定主意,别怪朝廷翻脸无情。” 张名振说完,微微抬起下巴,眼中浮现一抹锐利的光芒。对于台岛局势,他比谁都清楚。李为民虽然早已不在前线,但他在台湾旧部中的威信,绝非李霄林这个晚辈能轻易取代。那些昔日海盗头领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了商贾与封疆大吏,可荷兰人始终对他们心存戒备,不曾真正信任。因此,在这些头家与贌商的眼中,李为民的态度,远比李霄林的举动更具威慑力。 “是,张大人!”老陆立刻弯腰应道,态度恭敬而谨慎。 张名振微微颔首,随即转念一想,忽然问道:“对了,那贺楠,最近有什么动静?他到底打算好了没有?” 他的语气中透出几分不耐,若台岛局势有变,海贸必然受到波及,而贺楠如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 老陆闻言,嘴角微微一撇,显然对贺楠如的态度不甚满意,他压低声音道:“这家伙惯会见风使舵,表面上看着很积极,倒是说了一大堆如今根本办不到的事情,好像真心实意地为咱们出谋划策。但凡是我们让他去办的,他却始终推三阻四,迟迟不肯行动。” 张名振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他并不意外,贺楠如这样的人物,向来是精于算计的墙头草,在荷兰人和大明之间摇摆不定。他若真心投入,只怕才是怪事。 思忖片刻后,张名振冷笑道:“此人见识不浅,在荷兰人面前也能说上话,咱们不能逼得太紧,万一把他逼急了,他倒可能反过来在荷兰人面前胡言乱语,坏了我们的布置。” 老陆点点头,低声道:“大人所言极是。” 张名振摆摆手,继续道:“目前先把其他事情推进,至于贺楠如,暂时按兵不动。雪中送炭的事,我们不必奢望,但锦上添的人,总是不缺的。” 老陆听到此处,眼神微微一亮,立刻点头称是:“大人英明。” 张名振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地图上,神色复杂。半晌,他忽然转过头,看向老陆,脸上的神情罕见地透出一丝疑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老陆啊,你说……”他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辞。 老陆见状,连忙抬头,注视着张名振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下略感不解:“大人请讲。” 张名振轻轻叩了叩桌面,缓缓道:“你说……那英吉利、法兰西之类的国家,真如传言中那般强大吗?” 此言一出,老陆顿时一愣,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似是没料到张名振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啊?”他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屋内的气氛微妙地沉寂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张名振的目光沉静如水,带着一丝深不可测的意味,他不是随意发问之人,此刻提及西洋诸国,必然心有所虑。 半晌,老陆缓缓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言辞,道:“大人,这些年咱们与荷兰人交涉不算少,他们的火器确实犀利,战船也的确坚固。但英吉利和法兰西……属下并未与之直接交手,只能说,这些国家远渡重洋,能在海外开疆拓土,恐怕也绝非泛泛之辈。” 张名振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似是在沉思。 “是啊……”他低声喃喃,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最终落在台岛的方向道:“这些蛮夷,看似远在天边,可他们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远。” 老陆听着,心头一震,隐约察觉到张名振的深意。眼下,大明虽仍雄踞东南,但西洋各国的影子已悄然浮现于大海之上。这场棋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 “大人是担心……”老陆试探着问道。 张名振沉默片刻,旋即露出一丝冷笑,轻声道:“担心?不,我更好奇——若有朝一日,这些远方的势力真敢踏足我们的土地,他们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赤嵌城,南门大街上的一家酒楼里,贺楠正慢悠悠地喝着手中的酒,神色平静。他的对面坐着此地的主人——刘老二,而在他们身侧,各自还站着一名护卫,一个是贺楠的亲卫,另一个则是刘老二的家丁。 这间酒楼表面上是寻常商家,但在这赤嵌城内,凡是有些势力的地方,往往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如今,赤嵌城内布满了锦衣卫和李家的眼线,台岛本地的乡绅大多是盘踞已久的地头蛇,依仗与荷兰人以及当地部落首领的千丝万缕关系,稳坐渔利之地。 这些人与荷兰人之间不仅是单纯的统治与被统治关系,更多的是互惠互利的交易纽带,许多地方豪强甚至早已将荷兰人视为自己的靠山,彼此狼狈为奸。(本章完) 第404章 抓住机会 正因如此,台湾的荷兰统治者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些乡绅豪强立刻便能探知,并通过隐秘的走私贸易渠道,将消息传递给李霄林,以换取更多利益。而这些收了荷兰人恩惠的地方官员、部落酋长也同样竭尽全力地庇护着荷兰人的利益,利用这条暗道大发横财。 毕竟,如果荷兰人倒台,他们的走私生意也难以为继;相较之下,就算向明军告密,荷兰人给出的赏金也远远比不上走私所得。因此,他们的立场从来都是惟利是图的,谁能带来更大的好处,他们便会倾向谁,这笔账他们算得比谁都清楚。 “贺先生不必疑虑我的身份。”刘老二身旁的管世胜微微一笑,语气镇定,似乎早已料到贺楠会存有戒心。他神色不变地继续说道: “我家大人可是特意提到过贺先生,说先生文韬武略,实乃大才,红毛不识货,埋没了珍珠,如今若能得先生相助,我大明收复台湾之事,必能更添胜算。所以我们一入城,便奉命设法与你接触。” 管世胜的语气颇为诚恳,话语间既有恭维,也带着试探之意。但贺楠却只是淡淡一笑,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目光沉稳,不动声色。事实上,他的内心早已在谋划归顺明军之事,但这件事却并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否则一旦被人察觉,便是灭顶之灾。 赤嵌城依然在荷兰人的掌控之下,城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连带家眷、兄弟都会遭殃。因此,尽管今日刘老二亲自作保,贺楠仍旧未敢轻信。 “周大人如何会知道我这样的小人物?”贺楠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实则暗含探询之意:“我不过是个台湾本地的汉民,哪能入得了周大人那等陛下身边红人的法眼?” 管世胜闻言,脸上笑意未变,目光却微微一凝,知晓贺楠是在故意试探,他语气加重几分: “贺先生太过谦虚了。若只是寻常汉民,我们又何必如此费心?先生才略非凡,治军有道,这在城中并非什么秘密。而且,先生可知我军情司之中,曾有人一日之内连升三级,从一个小小的行动队成员,直接成了一方负责人?周大人素来惜才爱才,从不吝于提拔忠良之士,先生若归附,必有一番作为。” 管世胜见贺楠不动声色,继续施加压力,他已看出贺楠心中已有投明之意,否则今日之约,他断然不会前来。然而贺楠真正忧虑的,绝非自己能否得到重用,而是城内的荷兰驻军,以及明军如何接应的问题。 贺楠眼神微闪,轻轻放下酒杯,低声道:“周大人若真有意,能否先解我心中一疑?” 管世胜眉梢一挑:“先生请讲。” “如今赤嵌城仍在荷兰人掌控之中,城中眼线密布,荷兰人的耳目更是无孔不入。若我应了你们,届时明军如何策应?如何确保我的人不会在事发前便被荷兰人清算?” 贺楠的问题十分尖锐,言语间流露出他最大的顾虑——他不是不想投明,而是不能贸然行事。一旦被荷兰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管世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幽深:“贺先生果然谨慎。不过,此事大人早有安排,且不日便会有所行动。先生只需静待时机,届时便知晓我们并非无的放矢。” 贺楠沉默片刻,心中已有些计较。他能感觉到,明军此番定然有所依仗,否则不会如此自信。而若是他们真能保证城中应对得当,自己这步棋便能顺利落子。 “这个小的自然早有耳闻,心中对周大人更是钦佩无比。”贺楠一边客套着,一边将目光投向窗外,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他并非如表面上所见般镇定,他此时的犹豫,不仅仅是为了抉择自己的立场,更因为心里盘算着是否能在这一场政治博弈中占得先机,拿到一个合适的价格。权衡利弊,最终他依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在静静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贺先生,我劝你还是别再拖延了。”管世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眉眼间却又流露出几分笑意,他轻轻敲了敲桌子道: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家大人未必需要你,但你若错失良机,以后就得为自己的犹豫买单。记住了,错过了我家大人,你就可能成为‘红毛鞑子’炮灰的一部分。这些话,你自己想清楚。” 管世胜嘴角扬起一个带有几分讥讽的笑,瞥了一眼贺楠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作为一个商人,贺楠的眼力和判断力一向出众,管世胜自然也不敢轻视。然而,今天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而这一决定,显然是要借助一些更为直白的手段。 毕竟,眼前的局面不同于以往,台湾的局势日益紧张,胜负的天平可能在下一刻就发生倾斜。 “你若现在投诚,必定能给大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到时候,凭着你这份立下的功劳,飞黄腾达,步步高升,岂不是手到擒来?可若再这样迟疑不决,那可就不好说了。” 管世胜的话语逐渐转为威胁,他的语气变得愈发强硬:“这可可是我家大人的赏识,你这一辈子能遇到几次?不趁早抓住机会,往后就得后悔一辈子。” 贺楠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杯缘。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道: “管大人,您所言极是。我只是有些犹豫,不想草率做出决定。毕竟,这样的选择可不是一时冲动能决定的。” 话音未落,贺楠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界言辞左右的人,但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容他再犹豫。特别是在台岛这个局势极为复杂的背景下,选择站队无疑是最为理智的做法。 …… 与此同时,宫中的另一处,朱慈烺正在细读周世显递来的情报,眉头微微蹙起。 “陛下,这是台湾方面传回的最新消息。”周世显低声道。朱慈烺的目光在纸张上扫过,看到贺楠的名字,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这贺楠倒也不简单,果然是个深谙权谋之道的人。”他低声说道:“既知道什么时候该表态,又能恰到好处地掌握分寸,若是有个机会,前途必定不凡。”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周世显捧腹大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奉承:“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若不是陛下慧眼识珠,恐怕这贺楠依然只会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卒,甚至可能在我们攻打台岛时,就死在混乱之中。” 朱慈烺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他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不错,世显说得有理。这种人,若没有一个有眼光的伯乐,他的才华恐怕就会被埋没。既然我已看中了他,便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周世显恭敬地点头,心中却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深知,作为朱慈烺身边的人,不仅要看重那些有潜力的“千里马”,更要确保自己的位置稳固。至于贺楠,或许在未来的台岛战役中,他能够成为一颗棋子,也可能成为一颗决定胜负的关键棋子。 “陛下,贺楠此人虽小有心机,但若能利用得当,必能为我所用。”周世显淡淡地说道:“您看,是不是时候给他一点考验,让他在这场战斗中真正站稳脚跟?” 朱慈烺大笑的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回荡,他的笑声不急不躁道:“哈哈哈……你说得不错,” 他停顿了片刻,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道:“让管世胜好好配合贺楠,关键时刻,甚至要听从他的安排。警惕心是必须的,但也别弄巧成拙。贺楠能信任,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为那群红毛鞑子卖命。如果他执迷不悟,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 听到朱慈烺的话,周世显的心头一震,尽管他并不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但却已习惯了朱慈烺的一贯做事风格。他清楚,每次朱慈烺发出这样的指示,背后往往隐藏着一层深远的考量。 周世显想了想,立刻点了点头道:“明白了,陛下。” 贺楠的情况周世显心中已有所推测,虽然锦衣卫没有得到太多关于贺楠的详细情报,但朱慈烺总是能准确预见一切,这也使得周世显从不怀疑。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他未曾深究,也不想轻易去触碰。就像朱慈烺所说的那样,这种事关大局的策略,绝不容有丝毫的多虑或不适当的好奇心。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对了。”朱慈烺再次开口,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道:“现在赤嵌城的防御已经大大加强了。荷兰人组织的民夫几乎已经修好了城墙,北面和西面的护城河都挖宽了好几丈,城外的明岗暗哨布置得十分严密。城中的荷兰士兵,一旦我们有任何动静,至少能提前半个时辰有所准备。” 他目光灼灼道:“贺楠和他的人只负责北面某个城门的守备,城里驻扎着近千名荷兰兵。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显然无法通过突袭轻易攻破这座城池。” 朱慈烺的话语轻描淡写,却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沉重道:“我们只能通过包围的方式,逐渐消耗他们的力量,待时而动。贺楠的兵马,战力自然不容小觑,但与荷兰的正规军相比,还相差甚远。而且,他的手下,不论如何努力,始终难以抵挡住荷兰兵的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又道:“这不是贺楠的问题,而是粮草供给和军饷的问题,兵员的素质一向受此制约。” 周世显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我们目前只能通过外部的围困,逐步瓦解荷兰人对赤嵌城的防守?” “没错。”朱慈烺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不过,这还不够,我要在城内部署更多的人手。赤嵌城如此之大,总能找到藏身之地。”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道:“贺楠的兵马虽然不算强大,但他熟悉城内的地形,若能提供更多的情报,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战斗力不足,不代表不能通过其他方式发挥优势。如果我们不能通过内部破城,那就得做好面对硬仗的准备。” “那荷兰人如果察觉到我们的动向,是否会增兵?”周世显问道。 “有这个可能。”朱慈烺的语气依旧冷静:“尤其是在巴达维亚城,他们还有两三千东印度公司的人。如果赤嵌城的局势不妙,他们很可能会调动一千士兵增援。” 他稍作沉思,又补充道:“这就是我们必须尽快行动的原因,时间越久,变数越大。” 周世显点了点头,思绪飞快地转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串串数据和情报。管世胜的报告中,确实有关于贺楠兵马战力的详细评估。贺楠麾下,除了那四十多个精锐亲卫外,剩下的兵力大多是地方民兵,他们的战斗力虽高于普通民众,但与荷兰正规军的差距依然明显。 周世显清楚,若单靠这些人,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形成决定性的突破。关键时刻,还是得依赖精锐部队的支援。 “那我们需要调动更多精锐力量吗?”周世显问道。 “是的。”朱慈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地图:“行动队的任务,或许在下一阶段就要派上用场。虽然贺楠能够提供情报,但我们依然无法忽视荷兰人的反应速度。必须抢在他们增兵之前,快速切入,完成战略性包围。” “陛下所言极是,臣这就去安排。”周世显站直身子,低头应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朱慈烺盯着桌上的战图,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最为关键的,便是动手的时机,必须一击必中。若错失了这次机会,之后便再也不会有如此的良机。”(本章完) 第405章 各方 周世显微微皱眉,眉宇间隐约带有一丝忧虑。朱慈烺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大军渡海,纵使准备得再周密,任何一丝不慎,都有可能被荷兰军察觉。而一旦敌人有所警觉,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大明此番出征的机会便可能化为泡影。 不过,面对皇帝的忧虑,他依然坚定地说道:“陛下,所言虽是,但此战的主动权已然掌握在我们手中。只要在夜幕降临时发起进攻,荷兰军的反应时间必定会被压缩至极限。即便他们察觉了动静,也无法及时组织有效的抵抗。只需我们做好充分准备,一举攻克赤嵌城,便能顺利打开这些红毛在沿海的防线。” 朱慈烺听后,略微点头,眉头却依然紧锁,显然对于周世显的提议还有所顾虑。若此战不胜,可能会造成士气低落,甚至导致整个东南水师的崩溃。每一步决策,均需谨慎。 而与此同时,远在大明各地,随着春节临近,整个国家的气氛也变得愈加热烈。城市间的街道被五彩斑斓的灯笼装点,商铺的橱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 大明的士兵和官员们纷纷趁着难得的休整期,组织宴会、举行婚礼,喜庆的氛围弥漫在大街小巷中。不少士兵在刚刚结束一场欢庆宴会后,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自己的婚宴准备中,往日疲惫的面庞上此刻洋溢着兴奋与喜悦。 许多村镇的长官和屯长们也不甘落后,他们组织起了当地的年轻人,商议着在同一天举行集体婚礼,借此增添几分热闹。商社的生意异常火爆,市场需求与日俱增,不少商铺在这种祥和的节庆氛围中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利润。 不过,大明的高层早已预见到这种情形,因此早早开始了“轮休”制度。军队和朝廷内外的官员,人马轮流休整,确保了行政和军事体系的正常运转。同时,为了避免大量士兵蜂拥进城,导致市场供不应求,政府及时采取了调控措施,确保了商品的有序分配。 然而,尽管有所准备,商品价格依然有所上涨。主要的府城,特别是江南一带,几乎所有的商品价格都比往常高出一截。即便是远在琼州府这样偏远的地区,也因为兵员和水手的增多,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华景象。 琼州府所在的南洋水师,征召了大量的新兵和水手,这些新入伍的年轻人,虽然身处基层,但他们的稳定月饷和新的消费需求,成为了地方市场的一股新兴力量。商铺自然看准了这一点,纷纷提高了价格,争取在短期内通过涨价获取更多的利润。 官营的“四海商社”在这一波消费热潮中大获其利,他们的仓储较为充足,加之政府的信任与扶持,使得他们的货品不仅顺利进入各大市场,还在屯堡和军队的供应之外,占据了一席之地,成为了新一轮商业竞争中的佼佼者。尽管市场上商品价格水涨船高,甚至一度出现了哄抢的局面,但大明的商人们却显得无所畏惧。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短期的波动,反而抓住了这一机会,将自己的一些产品迅速售出,攫取眼前的暴利。尤其是一些军需品和水手所需的生活物资,更是成为了商人们的抢手货,供应商们依靠提前备货,顺利将自己从这波价格波动中脱颖而出,稳稳占据了市场的上风。 在这片欣欣向荣的繁华背后,却也隐藏着一些隐忧。随着市场的需求增大,商品的供给链条逐渐变得紧张。而在这一过程中,是否会出现供应短缺,是否能够确保每个商铺的货源得到合理分配,依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朝廷的各级部门,虽然已经做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但即便如此,仍然难以避免市场在短期内因需求激增而产生的波动。对于那些商人来说,如何平衡短期利润与长期市场的稳定,将是未来一段时间内他们必须要面临的考验。 在年节前后,正是商贸最为繁忙之时,四方货物涌动,银钱流转之间,几个新设立的机构也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最初的检验。工商司、大明钱庄、市舶司三者作为新兴势力,正值调整阶段,力求通过实践来检验自身的有效性,以期在日后的运营中日臻完善。 李霄林,作为这三大机构的重要牵头人,几乎每日都在它们之间奔波,忙得不可开交,事务堆积如山,令他疲于应付。面对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和复杂的事务安排,李霄林虽经验老道,处事周密,依旧难免感到些许焦头烂额,心头一时难以平静。 李霄林的办事风格一向以严谨著称,手下更是有一批得力的干将,都是经过多番锤炼的能人,能独立担起重任,处理许多看似棘手的事务。然而,事物的变化常常出乎人们的预料,尤其是在面对新创机构和前所未见的局面时,李霄林和他的部下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每当他试图理顺一个流程,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似乎总有不尽人意之处。其中,最让李霄林头疼的,便是那些新设商社和店铺的快速扩展。 庞大的商业体系涉及到成千上万的货物和数以万计的银钱流动,管理者们虽说并非完全来自本地,然而许多人熟知各类潜规则,能在其中找到钻空子的机会,倒卖物资、操纵差价等行为层出不穷。 在这些细节上,李霄林的手下尽管竭力规避,可漏洞却总是难以彻底根除。他深知,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及时解决,势必影响到机构的声誉和长远发展。但即便如此,李霄林也并没有犯错。 他的制度设计虽有不足,部门间的协调与衔接上也有漏洞,但并未出现导致系统崩溃的重大失误。偶尔发生的意外,总能通过李霄林的应变能力及时化解。然而,这种小范围的漏洞,依旧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不过,李霄林也深知,这正是新机构在初期阶段必然会面临的难题,若要稳步前行,便需不时进行调整与完善,避免系统中任何一个环节的松动都可能带来不可预见的后果。 而李霄林的最大优势,便是他长期从事海上贸易所积累的经验。在海上,商贸流通的体系远比陆地复杂,如何确保货物的安全、如何在航运过程中进行高效调度,早已是李霄林的拿手好戏。 相较而言,李霄林在海上贸易中的心境要更加游刃有余。他在面对海上商贸时,几乎从未遇到过太大的困难,因为他熟悉其中的每一条规则,每一项细节,甚至能在别人还未察觉到的问题出现之前,便早已采取措施。在这一点上,他的经验和眼光无疑为他赢得了更多的主动权。在李霄林的船队眼皮底下,几乎没有人敢随意耍招,李氏家族的威慑力已经深入人心。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朱慈烺,也依旧陷于繁忙的军务之中。他不仅需要处理本部军队的训练调度,还要时刻关注外部局势的变化。新成立的参谋部,凭借着锦衣卫提供的详细情报,展开了大量的军事推演工作,针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制定了周密的应急预案。 朱慈烺每日与参谋们商讨策划,时刻准备应对可能爆发的任何局势,精确掌控着每一项决策。特别是在西北的局势上,李过的军队自从出兵以来,已成功将蒙古的各大部落打得满目疮痍。三万大军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剑,横扫河西走廊,蒙古部落的反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李过的大军,蒙古人不仅遭遇了惨重的损失,甚至连援军也被李过的军队围困在山谷之间。如今,李过的军队已经对着山谷进行了连续数日的炮轰,试图通过猛烈的火力打破困局。蒙古军队由于受困于山谷,无法展开大规模的反攻,甚至连出谷的机会都很渺茫。 然而,李过军中虽有五十多门火炮,威力不小,但由于轰击时间相对较短,且山谷地势险峻,炮火的有效打击范围有限,双方始终未能取得决定性胜利。 朱慈烺通过锦衣卫,逐步掌握了关外的部份军事情报。自从满清余孽被逼退至黑龙江流域后,他们似乎每日都焦急不安,形势比火上蚂蚁还要急迫。 最近,情报显示,这些逃亡的满清残余势力正在与俄国方面有了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二者之间的暗中合作,隐隐有着联合的迹象,似乎准备策动新的风波。 朱慈烺深知,这不仅关乎到北方的防线,也是整个局势的关键所在,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然而,除了北方的局势,参谋部当前投入最多精力的,依然是东南沿海,特别是紧邻泉州兴华的台岛。 台岛对于朱慈烺来说,事关重大,关乎着他下一步军事行动的成败。处理完朝中的日常事务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和参谋部的几位高级军官共同探讨,力求尽快敲定大军东征台岛的最终作战方案。 而有了来自内部的密探情报,明军水师的战术也愈加灵活。计划中的突袭行动,将不再是与荷兰海军在浩渺的海域中拼搏,而是借助内应的优势,直接在登陆战中击败荷兰驻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意味着,明军可以避开与荷兰军队在海上的对抗,减少了航海条件恶劣下的各种不确定性,也能有效弥补明军水师在战舰数量上的劣势。 台岛的局势,尤其是荷兰军队的部署,也因为锦衣卫的深度渗透,逐渐清晰了许多。锦衣卫在台岛上的情报网络已经初步形成,荷兰驻军的布局,包括兵力、驻点及补给线,几乎无所遁形。借助贺楠的内应,所有关键情报都已经准确掌握。 而在朱慈烺的计划中,明军的兵力调动和战术执行,也已经得到了参谋部的充分准备。无论是可用的兵马,还是战场上的补给资源,都有了详细的部署和推演,情报的准确性为明军的未来行动提供了极其可靠的依据。 与此同时,参谋部也没有忽视对各军各营的将领们的培养和锤炼。为了能够有效应对未来的战事,朱慈烺在日常推演中,不仅注重大局的推算,更强调个别将领的战术素养。各军的将军和营官,按照朱慈烺的指示,逐渐加入到参谋部的推演和讨论中来。 在这些军事讨论中,他们不仅能共享彼此的经验,还能从中吸取新的战术理念,提升自己对战场的判断能力和指挥。 朱慈烺深知,一场失误,便可能葬送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因此,他更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模拟推演,尽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牺牲,让每一位将领都能在非实战的环境下,通过模拟演练,提升应变能力,锻炼指挥能力,尤其是在兵团机动和野战能力方面的锤炼。 此外,朱慈烺还特别注重战术经验的总结与传承。参谋部的任务之一,便是将这些经验汇集起来,形成体系,整理成册,逐步编入“讲武堂”的教材中,供后来的将官和士兵们学习。这不仅仅是对战争经验的总结,也是对军队战斗力的全面提升,目的是培养出一支更加精锐且有战略眼光的军队。 在除夕前的最后一天傍晚,参谋部的日常推演结束后,朱慈烺特意留下了那位今天参与讨论的主官陈福。自从中原大战胜利之后,陈福因为连连立下赫赫战功,多少有些居功自傲,结果一度被朱慈烺冷落了几个月。 如今,陈福的态度变得谦和了许多,明显收敛了不少锋芒。朱慈烺的权力运作,绝非一味威压,而是深知如何运用合适的手段来约束手下那些心高气傲的将领。 面对这些桀骜不驯的军官,若不施以威,往往难以保持军心稳定;然而,若过度施压,又容易引发反感和不满,无法收拢人心。因此,他特别注重权力的分寸拿捏,把握得宜,恰到好处。(本章完) 第406章 心腹 “陈福,你刚才的分析非常到位,比前两日张煌言、林昌峰的发言都要深刻不少。”朱慈烺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陈福。他让所有侍卫退下后,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而后,他一边品着热茶,一边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继续说道:“你的思路清晰,切入点精准,令朕非常满意。” 陈福闻言,心头微微一热,随即谦逊地回应:“陛下过奖了,末将不过是按陛下的思路推演罢了。若没有陛下的指点,末将也难以想到那些细节。” 尽管口中如此谦辞,陈福的脸上依旧难掩内心的喜悦。然而,朱慈烺并未立刻对他进行过多的赞扬,而是目光一转,语气微微变得严肃:“只是,在部下认字方面,你还需要加紧努力。怎么大半年过去了,你的部下许多才认得五百多个字?”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一旁恭敬站着的陈福身上,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陈福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紧,对于朱慈烺的严格要求,他一直是心知肚明的。无论是对士兵还是对将领,朱慈烺一向注重的是全面发展,而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勇猛。 “陛下,末将知道了。”陈福赶紧应答,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神情。虽然他不擅长识字,但在朱慈烺的面前,他从不敢找借口。 “你要知道。”朱慈烺语气稍稍缓和: “即便你的部下的确在战场上勇武过人,但如果识字不够,未来即便想要进一步提升,亦是困难重重。军中有规矩,营官的识字标准是至少一千二百个字,将军则要求达到一千八百个字,这已经写进了军律。你若不注意,今后即使朕有意提拔你的部下,恐怕也无法在这方面给与你足够的信任。” 听到这番话,陈福低下头,语气恭敬却带有些许的尴尬道:“是,陛下,末将明白。往后一定会加紧督促部下认字,绝不会让这点小事影响到他们的前途。” 朱慈烺看到他此时的态度,语气温和了些许:“别太紧张。人无完人,你的部下们虽然在识字方面有所欠缺,但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却是无人能及。论起勇武,军中能胜过那些家伙的人,寥寥无几,甚至除了林昌峰麾下的骑兵,恐怕没有人敢说能够在战场上真正胜过你们。” 陈福站在朱慈烺面前,低头沉默不语。朱慈烺见状,知道对方依然心存不安,便继续开导他道: “不过,今天你也看到,行军打仗,光靠勇武可不行。若是你只认得两三百个字,今后像主持这样的会议,或是像在‘讲武堂’给那些预备军官讲解军事课程,指挥千军万马,撰写战略计划,这些都需要极高的文字能力与思维深度。你若不提高识字水平,必然会在这些方面受制,无法真正发挥你应有的才能。” 陈福默默地听着,心中虽有些许不甘,却深知朱慈烺所言的道理。对于他来说,战场上的刀枪戟戟,确实是他最擅长的地方,但面对战略部署与指挥调度,他常常感到力不从心。特别是在明军未来的发展中,如何引导和培养更多合格的将领,如何从整体上提升军队的作战能力,已不再是单纯依靠勇猛就能解决的问题。 “更何况,你也不愿永远只是一个大将吧?”朱慈烺的话语再次打断了陈福的沉思道:“若只懂得冲锋陷阵,却忽视了兵法与智谋,终究难以有更大的作为。若是你的兵将知道他们的将军只识得几百个字,怎么看得起你?更何况,朕今后若要提拔他们为大元帅,是否能得到部下的服从,恐怕也要打个问号。” 陈福听到朱慈烺的话,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惊讶与疑惑。他愣在原地,目光复杂,片刻之间竟然无言以对。今晚被留在这里,他心中本就惴惴不安。原以为自己早前在军中抱怨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皇帝耳中,自己恐怕会因此受罚,甚至会被降职、责罚。 但却没想到,朱慈烺此时开口,竟然和他说出如此一番话,语气温和,没有半点责难的迹象,甚至没有他所预料的怒火。 朱慈烺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陈福,见他神情恍惚,心中暗自一叹,轻轻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 “若是站久了累了,可以坐下来说话。之前朕与张煌言谈话时,也是让他坐着的。你们这些是朕最信任的臣子,私下里不必太拘泥于这些规矩。” 陈福的脑海一片空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宽容所震惊,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腿紧绷,手背紧握,无法放松一丝一毫。朱慈烺看着他不动如山的姿态,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不累吗?” 说罢,他轻轻拿起一旁的茶杯,轻吹了一口气后,抿了一口。 “末将……末将站着……站着就好……”陈福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不敢直视朱慈烺,低下头,心中一阵慌乱。想起自己在军中对新政改革的不满,和张煌言的争执,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他心知肚明,虽然近一年来朱慈烺的态度变得宽仁许多,也更加平易近人,但往日那种威严的气场依然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陈福素来直率,却也不擅长伪装,当时的情绪不满几乎全写在了脸上,这会儿哪里敢轻松坐下? 朱慈烺并未再坚持,轻轻放下茶杯,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在调侃,又似乎在审视,直截了当地说:“既然站着舒服,那就站着吧。朕听说你对这次新政改革的调整感到颇为不满,不仅多次在军营里抱怨,甚至还和张煌言发生了争执?” 陈福一听,心中一阵慌乱。他本能地想要辩解,却一时间完全无法开口。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所有的话都被朱慈烺的一句话给打断,无法形成完整的句子。 朱慈烺见他这一副模样,淡淡一笑:“好了,别再吞吞吐吐的了,朕了解你是怎样的人,没必要在我这里如此拘谨。你平日里在军营中可不像现在这样言辞迟疑,既然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若你对新政改革不满,应该直接来找朕说,藏在心里做什么?你的位置可不是低微,怎么,连这个都做不到?” 这话语虽不急不徐,却不容拒绝。陈福听罢,低头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说道: “陛下……末将并非对整个新政改革反感,只是……只是对一些细节有些疑虑。军中有些将士担心改革后会影响到他们的待遇和兵员的管理,尤其是关外那边,改革的步伐太快,许多地方尚未完全理顺,恐怕会影响到战局。” 朱慈烺听到这番话,眼神依然温和,并未因此产生怒意,反而更加耐心地倾听。“你觉得改革的节奏太快,有些地方未必已经准备好?这也难怪,改革的确是大刀阔斧,往往会让人感到不适应,甚至产生抵触情绪。不过,朕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才做出这些决策。改革的目的,是为了让大明在这波动的时代中立足,更好地应对外界的挑战。” 陈福看着朱慈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朱慈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也知道,关外的局势复杂,诸多敌对势力蠢蠢欲动,朕不能只顾及眼前的稳定,而忽视了未来的长远发展。你在关外的表现,朕有目共睹。当初提拔你,不仅仅是看重你的能力,也看中了你对国家的忠诚。 记得山东那场大战时,虽然你没有最出色的表现,甚至大军损失惨重,但你坚守了阵地,带领队伍赢得了胜利。这样的将领,才值得重用。” 陈福的眼睛微微湿润,他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他原本对自己的表现感到自责,但即使在自己犯错的时候,陛下依然没有放弃他,依然给了他希望和机会。 朱慈烺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朕不光看你过去的成绩,更看重你未来的潜力。你在关外的统领能力,无论是军队的指挥还是战术布局,朕都很看好。即便是现在,你仍然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 陈福听到这些话,终于放松了一些,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消散。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感激的神色,虽然并不言语,但内心的动容却无法掩饰。 陈福原本僵硬紧绷的面庞终于松动了些许,他低头略显羞愧地回应道:“陛下的教诲谨记在心,末将确实有些失去分寸,口中说了许多不应言之话,深感愧疚。” 朱慈烺见他神情不再如往常那般强硬,嘴角微微一挑,语气依旧平静却带有一丝严肃:“你确实失了分寸,但并非那些话不该说,而是不该在私下场合发泄。这种情绪若泄露到外面,不仅会扰乱军心,还会影响你在军中的威信。若是有心人将你所言的闲话悄悄传递到朕耳中,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回应,又应该如何像贺楠那般处理这事?” 朱慈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的眼神不再带有一丝笑意,而是深深地注视着陈福:“你看看张煌言,再看看你自己,朕为什么一直如此信任张煌言,而对你则是有意多加磨练,准备再提拔你。关外的战略要地,北面是残余的清军,西面是喀尔喀蒙古部落,战局局势瞬息万变。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你不必担心战功的问题,只要你能稳住自己的阵地,稳定军心,保持现有的职位,对朕来说,提拔你是随时可以做到的,且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陈福听罢,心头一震,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沉默片刻,开口道:“末将明白,确实是在新政调整期间,常青山曾提醒过末将。” 他略显坦诚地补充道:“自从那日常青山提醒我,我便开始反思自己,特别是在看到参谋总长被任命之后,我才逐渐明白,原来是我自己还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若不是这样,陛下怎么会将我留在原地?虽然我并未像常青山和林昌峰那样快速提拔,但陛下的考量我明白。” 朱慈烺轻轻一笑,语气略带揶揄:“原来你自己已经想明白了,那朕今晚留下你,倒真是多虑了。” 他顿了顿,眼神微微锐利:“但你现在虽然远离南京,身在关外,手握数万精锐野战大军,这一地的大将军,地位却依然是有些不同的。就如同近卫营,哪怕只是一个营,也是区别于其他营的精英力量。如今关外的军队虽然调集了一部分精锐回营,但依然保持着全军最强的战斗力。只是,陈福,你真的已经成为了全军最强的大将军了吗?” 陈福听罢,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在关外掌控着一支庞大的野战军,但相比其他经验丰富、指挥得当的将领,自己还是有许多不足之处,特别是在战场上的全面指挥和全局掌控上,仍有提升的空间。 “末将还需不断磨砺,方能担当起关外大将军之位。”陈福低头,真诚地回答道。 朱慈烺见他有所领悟,便不再深究,而是轻轻一笑,缓缓说道: “这不仅仅是关外的局势,更关系到整个国家的未来。你现在所掌握的不仅是兵力的优势,更是一种领导力的考验。你能否驾驭这些精锐,将关系到战局的成败。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便需要更加努力。朕之所以把你留在关外,就是要你积累更多的经验。”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关外的战斗不仅仅是为了保卫边疆,更是为整个大明的未来奠定基础。你们将来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眼前的清残余和喀尔喀蒙古,还有更远处的敌国。那时,你们将肩负更重的责任,带领大明的军队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陈福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了责任感与使命感。他明白,自己不仅要面对敌人,更要面对自己的内心和不足,只有不断提升自己,才能真正配得上朱慈烺的信任与期待。 “末将定不负陛下重托,一定会更加努力,不辱使命!”陈福郑重其事地回答道,目光坚定。(本章完) 第407章 军装 朱慈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好了,既然你明白了,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实实在在的推演与磨砺。你要时刻准备迎接可能发生的任何变局,既要能带领军队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也要能稳住军心,确保军中的每一位将士都能紧跟你的步伐。” “末将必定不辱使命!”陈福再次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与决心。 朱慈烺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曾经有些桀骜不驯的大将军,如今已经开始真正理解责任与使命的份量。他端坐在案前,望着眼前的陈福,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威严,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朕今日把你留下,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你把话说清楚。你是朕亲自培养的猛将,过去的事情我们无需再藏着掖着,也不该有什么隔阂。很多事情,你若不说,朕又怎么知道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若有什么不满或困扰,尽管说出来,朕不会因为你有些心结而疏远你。还是那句话,若别人不敢说,像你陈福这样的猛将,怎么能不敢呢?” 陈福微微低下头,心中有些复杂。他知道,朱慈烺如此直言不讳,实则是想要彻底解开两人之间的隔阂,也是在给他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 朱慈烺继续说道:“第二个原因,便是要提醒你,记住那些该记的字,把你的直性子磨得更圆滑一些。你若真能成就大元帅,依旧保持这种脾气,什么话都脱口而出,迟早会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无论是朕要保你,还是像贺楠那样支持你,你觉得能像现在一样随心所欲吗?军中治军,不能不讲规矩,不能完全凭个人脾性而行事,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陈福低头思索片刻,终于开口道:“是,末将明白。治军最重要的就是公平公正,赏罚分明。若是因为个人喜好而行事,或许一时之间没有问题,但时间一长,军心必然涣散,兵将之间定会产生裂痕。”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军中若没有绝对的令行禁止,那上官的威严便会丧失,军令也难以执行。” 朱慈烺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朕知道你能明白这一点,毕竟你是朕带出来的猛将。你不必担心朕是否会对你心生芥蒂,也不必再去猜测朕心中的想法。如今所有心思已经摆在台面上给你看了,朕之所以如此直言,不是要和你算账,而是想把话说开,把心结解开。” 陈福闻言,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感激地看了朱慈烺一眼。此时,朱慈烺语气依旧温和,但话语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决断力: “朕今天把你叫来,目的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既然你明白了这些,之前的事情,朕便当做没有发生过。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军事推演,提升自己的能力。你如今已经有了过人的本领,而且已经带领关外的强军,朕岂会不给你机会?” 朱慈烺继续道:“就像今日的台湾推演,它就是你的机会。只要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是你的。若你做得不够好,别人把握住了机会,那就是别人的胜利。朕虽然看重你,但机会并不是无限的。若你不能胜任,那朕也只能提拔其他人了。军中最重要的,依旧是赏罚分明,公平公正。你刚才说得对,朕也非常赞同。” 陈福顿时心中一震,他立刻低头,神情恭敬地躬身道:“是,末将明白。末将一定会好好把握机会,不负陛下的期望。” 朱慈烺知道,陈福虽然直率,但心智并不愚笨,能够在这关键时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是一种进步。他微微点头,语气缓和道: “你得到了常青山的指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点朕很欣慰。未来的战场上,朕不希望看到一个失去自制的将领,朕希望你能够稳重、冷静、明智地做出决策。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成为一名优秀的统帅。” 朱慈烺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教诲内化为己用,真正地提升自己的领导力。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推演,都不仅仅是对敌人展开较量,更是对自己能力的锤炼。你要知道,成大事者,往往不是靠一时的勇气,而是靠长久的积累与耐心。” 陈福听着朱慈烺的话,心中一片澄明。经过长时间的反思和调整,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急功近利,而是意识到,自己必须在平稳的积淀中成长。朱慈烺对他的期待,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的英勇,更在于如何管理军队,如何运筹帷幄。 “陛下,末将定不负期望。”陈福郑重其事地说道,眼中满是坚定的决心。 朱慈烺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道:“记住,机会总是给那些准备充分的人。朕看重你的能力,但更看重你能否通过不断的学习和磨砺,成长为一名更加出色的将领。此次台湾推演,是你展现才华的舞台,也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刻。朕期待看到你能在这场推演中做出最精彩的表现。” 陈福的心中不仅感激,更充满了动力,这不仅是一次机会,更是一次考验。 “末将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陈福大声道。 若不是朱慈烺对陈福极为器重,深知他才德出众,绝不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和他进行长时间的交谈。因此,陈福知道,这样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决定了他今后的道路。 . 随着一声声鞭炮响彻天际,春节的气氛弥漫开来,士兵们的节日假期也进入了高潮。刘斌、陈亮等第一批休假的士兵陆续返回了军营,而第二批休假的士兵也紧接着接过了他们的位置,继续着各地热闹非凡的庆祝活动。 大明的边疆和都城,似乎都被这股浓厚的节日气氛所感染,街头巷尾洋溢着欢声笑语,百姓们的脸上也都挂满了喜悦与期待。然而,在这样的热闹中,朱慈烺按惯例主持了祭祖和拜天的仪式,参与了国庆的庆典活动,但这些都无法让他完全放下心中的担忧。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他心中的每一个细节都需要把握,任何一丝松懈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因此,在完成了这些必须的仪式后,朱慈烺并没有像往年一样,选择在宫中休息,安享节日的轻松。而是和去年一样,依旧选择巡视军营,亲自观摩士兵们的演练,检查他们的战斗准备。 今天虽然是大年初五,但朱慈烺心中已是波澜汹涌,计划着元宵节过后,立即发动突袭,快速占领台湾,甚至一举收复台北等重要地区。这一计划的紧迫性,让他在节日期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以非常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和身边的将领们。 此时,西大营的校场已经热闹非凡,旌旗飘扬,兵马肃立。各营按照参谋部的命令,抽调出一部分兵力来进行演练。这并非事先安排好的训练,而是朱慈烺昨夜紧急下达的突击检查。此前,无人知晓这次演练的具体内容,也没有提前准备。 这种临时的动员,多少给士兵们带来了些许困扰,尤其是那些尚未轮到休假的军官和士兵,他们心中的不满和怨言,不免在私底下四处传开。即使如此,军令如山,所有人都深知在这样的时刻抱怨无济于事。 他们能做的,唯有服从命令,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投入到演练中。朱慈烺的队伍很快便到达了西大营。站在队列最前方的将领们,如张煌言、陈福、林昌峰、常青山、马宝等人,皆是以高度的警觉迎接皇帝的到来。 朱慈烺的巡视并不仅仅是对士兵们的一次常规检查,更是在考验他们的指挥能力和对战场局势的掌控力。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有任何马虎,任何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引起朱慈烺的严厉批评。 朱慈烺并没有直接进入演练的场地,而是站在远处,凝视着全军的动作。他心中清楚,这样的突击检查,能否发现真正的战斗问题,能否让所有人警醒,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观察着士兵们的动作,这不仅仅是对士兵们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的检验,更是对整个军队战斗力的一次全方位审视。 随着大年初五的演练渐渐进入高潮,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演习的每一个细节中。士兵们虽然心中有怨言,但在朱慈烺严厉的目光下,他们依旧迅速调整了状态,投入到训练中。 毕竟,面对即将到来的台湾之战,他们每个人的表现,都可能决定战斗的成败,决定大明是否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 朱慈烺从这些训练中,看到了很多闪光点,但也发现了一些问题。他没有急于指责,而是选择在演练结束后,详细记录下每个环节中的优点与不足,准备在稍后的时间里,逐一改进。 对他而言,这次演练不仅仅是对军队的一个考核,更是对自己指挥能力的一次检验,只有在不断的总结与提升中,才能真正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校场上,近卫军五大营的士兵已经列阵完毕,连同御林军在内,共计近四千人马肃立。营区内,除了参与检阅的部分精兵外,还有来自武卫营和铁骑营的其他士兵,他们站在一旁,充满期待地观摩这场久违的盛大检阅。 这是一场军心士气的展示,也是朱慈烺军改革的重要一步。金色的阳光洒在这片金戈铁马的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庄严的气氛。朱慈烺身着一套精致的金黄色鎏金山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气度非凡。 随着他走上阅兵台,皇旗与近卫军的军旗在风中高高飘扬,迎风舞动,犹如战鼓般震撼人心。左右站立的是他的亲信大臣和将领:张煌言、陈福、常青山和林昌峰等人,站得笔直,神情肃穆。背后,则是马宝、马士英等军中重臣,他们的目光也都紧紧盯着场中的每一支队伍,神情凝重。 远处,御林军的统领柳生带领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侍卫,严阵以待,确保阅兵的安全与威严。在过去的六个月里,经过无数的精细准备,大明军队在核心战力方面已经完成了多项改革,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军服的统一换装。 这一改革,不仅是外在形象的提升,更重要的是增强了军队的凝聚力和荣誉感。军队的形象对于士兵的战斗力有着极大的影响,军服作为士兵身份的象征,不仅代表着军队的威严,也代表着士兵的自豪与责任感。通过这一改革,他希望能够激发士兵们的战斗激情,让他们在战场上更加坚定无畏。 不仅如此,朱慈烺还要求军服在设计上做出了许多创新与改进,吸收了后世的先进元素,使得军服更加实用、便捷。军中新增的单兵装备,像是多功能“行军背包”,在士兵中非常受欢迎。 这种背包不仅能够容纳兵员的日常所需,还增加了战场上急需的储物空间,极大提升了士兵在长时间作战中的生存能力。每一项装备、每一处改进,都是为了确保士兵能在恶劣环境中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通过对军服和单兵装备的不断改进,朱慈烺逐渐建立起一支更为强大和高效的军队,而这些改革的成果,也将在未来的战争中,成为他们坚实的后盾。 经过这一轮军服换装后,大明军队内部的兵种配备逐渐趋于统一。普通战兵的军服以黄装白甲或蓝装白甲为主,骑兵则是黄装黑甲或蓝装黑甲,火枪兵的军服则是红装黑甲,象征着火力的强大与震慑。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水师,虽然水师的军服尚在规划阶段,但根据朱慈烺的设想,水师的军服将统一为蓝装,以此彰显水师在大明军中独特而重要的地位。(本章完) 第408章 改良 这些军服的改良,虽然看似是表面的变动,但实际上,代表着整个军队对于未来战斗的准备与信心。这种改变,并非单纯的摹仿或创新,而是在大明传统的军服基础上进行改良和统一。 朱慈烺深知,军队的力量不仅仅在于战斗力的提升,还在于士兵的归属感和认同感。通过军服的统一,朱慈烺期望能够在全军中形成一种新的归属感,让每一名士兵都能从内心深处认同他们所服务的军队与国家。 但对于朱慈烺来说,改革远不仅仅停留在军服层面。他的目光更加远大,不仅仅是对外在的军事形象进行提升,更是在深层次上推动军队的整体建设。从士兵的训练到指挥官的培养,每一项工作都与军队的战斗力密切相关。 在过去的数个月里,朱慈烺还特别重视对将领们的选拔和培养,他深知,只有指挥官具备足够的战略眼光和战术能力,才能带领军队走向胜利。因此,在这场军服换装背后,蕴藏着更多的军队建设计划——这些计划将逐步落实,最终形成一支在任何战场上都能立于不败之地的军队。 当检阅结束后,朱慈烺望着整齐划一、英姿飒爽的士兵们,他的心中不禁涌上一股自豪感。他知道,经过这一系列的改革,大明的军队已经焕然一新,未来,必将是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鼓号齐鸣,旌旗飘扬,整个校场被震天的踏步声与嘹亮的军号声填满。各部兵马按照旗号迅速集结,步伐整齐划一,盔甲在日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铁血之气扑面而来。 朱慈烺端坐在高台之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列阵完毕的部队,他的面前,四千将士肃然挺立,目光坚定,身姿如雕塑般笔直。随着一声令下,四千士卒齐声怒吼——“虎!”这一声,如雷霆炸响,震彻天地,威势摄人。 在众多军阵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武卫营的数百精锐骑兵。他们身披精甲,战马整齐列阵,一人双马的编制使得他们的机动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往步战机动性不足的缺陷,如今已被彻底弥补,整齐划一的骑兵方阵,在战场上无疑将成为一柄刺破敌阵的利剑。分布在军阵两翼的骁骑营同样威风凛凛,他们身着黄装黑甲,头戴红缨黑盔,手中握着锋利的长刀,目光如鹰般锐利。 骁骑营的将士们皆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的训练以速度和突袭见长,擅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敌军要害。如今在检阅大典上,他们身姿矫健,战马稳健,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 而最受人关注的,莫过于位于中军方阵的近卫军新营,这支部队的士卒并非像武卫营那样千挑万选,而是从各营抽调出的普通士兵,再经过严格的训练与筛选组建而成。尽管他们的步伐依旧整齐,阵型尚算严密,但与那些久经沙场的精锐相比,气势上仍有些不足。 即便如此,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训练至此,已然证明了这支部队的潜力。这是朱慈烺亲自推动的一项军改试验——如何在短时间内,通过系统化训练,将普通士兵迅速培养成战场精兵。 相比于武卫营这种“十里挑一”的选拔模式,新营更像是以“流水线”方式批量打造军队,他们配备的铠甲、兵器、粮饷皆按照最高标准供应,同时拥有最精锐的教官和最严苛的训练体系。 尽管目前尚未成型,但只要时间足够,未来或许能媲美皇帝的亲军,甚至比肩武卫营、骁骑营,成为大明军中的又一支王牌之师。 这一切的训练,不仅仅依靠戚继光《练兵实纪》的传统战法,而是在此基础上,结合近年明军将领的实战经验。由参谋部组织各军各营主官不断研讨总结,并制定了一系列适用于现代战场的战术操练科目。 这些新战法不仅让士兵熟练掌握阵型变换、攻防协作,更针对不同战场环境增加了突袭、包抄、阵地战等科目,使士兵的战术适应性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检阅大典不仅仅是一次军容展示,在朱慈烺的示意下,军阵迅速展开攻防演练。 校场之上,号令声此起彼伏,各部士卒迅速变换阵型,演练接敌、冲锋、破阵、包抄、袭扰等战术动作,战术灵活,配合紧密。冲锋时,如铁流奔涌,刀枪寒光闪烁;破阵时,步兵稳扎稳打,弓弩手精准掩护,战马在烟尘中疾驰,杀气腾腾。 朱慈烺目光扫过战场,看到士卒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不禁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在战术配合上,明军如今已不再拘泥于传统方阵作战,而是结合西法军阵,灵活运用步骑协同、远程火力支援等战法,使得整个军队的战斗方式更加多变、实用。 如今的明军,已经不是当初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真正具备高超战争素养的军队。这支新近编练的近卫营,能成为“五军都督府”直属部队,甚至成为皇帝的亲军,实属意料之外。 众多将领原本认为,只有那些战功赫赫的老兵才配进入皇帝的护军,但朱慈烺的安排打破了这一惯例。这无疑向全军释放了一个信号——大明的军功体系不再拘泥于资历,而是以战功和能力论英雄。 这一举措,不仅增强了新营的斗志,也激发了全军的竞争意识,使整个军队的活力与向心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对于朱慈烺而言,近卫军的崛起,不仅是战力的提升,更是巩固皇权的重要手段。 若这支新军未来能成为战场上的劲旅,甚至与武卫营、亲军营齐名,那么他的军权将进一步稳固,他作为大明中兴之主的威望,也将在军中达到顶峰。 朱慈烺缓缓收回目光,望着校场上的万千兵马,心中思索良多。如今,大明军队已逐渐步入正轨,拥有了稳定的地盘、充足的粮饷,以及更科学严谨的训练体系。但这还远远不够——真正的强军,必须经过战火的淬炼。他很清楚,纸上谈兵无法培养出真正的悍将,唯有经历生死搏杀,才能让这支军队真正成长为铁血之师。而接下来的战争,将是他们的试炼场,也是朱慈烺证明自己是否配得上“中兴之主”这一称号的真正考验。 校场上,六支兵马在校场上列阵演练,军旗猎猎翻飞,队伍在指挥旗号的引导下进退如流,步伐整齐,杀气腾腾。随着号令响起,中央的火枪兵迅速调整队形,蓄势待发。紧接着,两轮火枪齐射震撼全场,斑鸠脚铳与鸟铳交替发射,火光炸裂,硝烟弥漫。 六十步开外,厚重的铁甲靶子纷纷中弹,甚至连背后的木板也被斑鸠脚铳一两五钱重的铅弹轻易洞穿,显示出惊人的破坏力。这一幕,让在场观摩的将领们纷纷点头,军中将士亦是士气大振。而在火枪兵周围,老兵各营与新近卫营的士兵们,则在严格操练改良版的鸳鸯阵。 这种战法源自戚家军,讲求刀枪并用,火器与长兵相辅相成,配合灵活,攻防一体。然而,朱慈烺并未将其奉为唯一的战术模式。作为大明最高统帅,他的目标是寻找最优解,而不是盲目迷信某一种战法。 他深知,在战术运用上,科学与经济必须达到平衡——用最少的投入,发挥最大的作战效能,这才是持久战争的关键。改良后的鸳鸯阵的确在战场上表现不俗,既能在山野之间展开小规模战斗,又能适应大军团作战的需求,灵活度极高。 但这种阵法对士兵的个人素质要求极为苛刻,士兵不仅要精通刀枪盾矛的配合,还需要熟练掌握火枪的使用,战术协同更是复杂至极。此外,由于鸳鸯阵依赖多种武器的协同作战,这直接导致训练周期长,成本高昂,后勤压力巨大。 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大规模扩充军力,这种阵法显然不是最优解。朱慈烺很清楚,大明虽然比周边的敌对势力拥有更多资源,但战争的本质依旧是比拼消耗。在绝对实力尚未完全碾压对手之前,如何在有限的资源内练出一支高效实用的军队,是他必须深思熟虑的问题。 更何况,未来的决战终究要在西方和北方的大草原上展开,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骑兵才是主宰。鸳鸯阵虽然优秀,却并非专门为对抗骑兵而生的战术,在辽阔的草原上,面对大规模骑兵冲锋,它并不具备压倒性优势。 因此,朱慈烺必须调整战术布局,为大明军队制定更具针对性的战法。基于此,高杰与常青山麾下的军队,除了保留最基础的鸳鸯阵训练外,还重点演练另一套战术体系——结合火枪、长枪和轻型火炮的方阵战法。 这种方阵战术相较于鸳鸯阵,训练成本更低,编制更简单,且战斗方式高度标准化,非常适合在短时间内训练大量士兵,尤其是那些刚刚被征召的新兵。只要他们能掌握基本的队列变换和武器操作,就能迅速投入战场,发挥战斗力。 具体而言,方阵由三部分组成:长枪兵列于前排,负责抵御骑兵冲锋;火枪兵在第二排,利用集火射击削弱敌军冲势;轻型火炮则位于阵后,为整个阵列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种战术的核心在于火力交叉覆盖,以枪炮协同作战,在敌军靠近前便已造成重大杀伤。即便敌骑勉强突入,迎接他们的依然是密不透风的长枪阵列,在短兵相接之际给予致命一击。相较于鸳鸯阵,方阵的优势显而易见——训练周期短,武器装备单一,且更适合北方广阔的平原作战环境。 在这种战术体系下,士兵无需像鸳鸯阵那样掌握多种兵器,只需要专精于一种战斗方式即可,大大降低了训练成本。此外,长枪方阵在火枪和轻型火炮的掩护下,足以对抗任何骑兵冲锋,甚至能够稳稳承受敌军重甲骑兵的撞击。 此刻,在校场上,高杰与常青山麾下的士兵正在实战演练新式方阵。鼓声隆隆,旌旗飞扬,随着将令传下,前排长枪兵迅速立起枪阵,如同一片坚固的钢铁森林,火枪兵紧随其后,抬起鸟铳,枪口对准前方“假想敌”。 随着一声号令,第一轮火枪齐射爆发,数百枚铅弹呼啸而出,狠狠打击前方目标。接着,火枪兵迅速后撤,长枪兵顶替前位,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敌军冲击。 与此同时,后方的轻型火炮轰鸣而起,炮口喷吐烈焰,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中,目标区尘土飞扬,木制靶子被炸得四分五裂。观摩的将领们纷纷点头,这套战术虽然比鸳鸯阵更为简单,但在战场上的实用性无疑极高。 朱慈烺站在校场高台之上,眺望着演武场中阵列整齐的士兵,目光深邃。通过合理的战术革新,大明军队正逐步适应不同战场的需求。在未来的战役中,无论面对南方的荷兰侵略者,还是北方的清军骑兵,他们都将拥有更多的战术选择,不再局限于单一的作战模式。 随着演练的结束,朱慈烺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已有了更为清晰的战略规划。军队的改革远未结束,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更要让这支军队在未来的大明版图中占据绝对优势。 无论是鸳鸯阵,还是新式方阵,都只是战争棋盘上的一部分,而他,才是那个执棋者。自去年年初起,朱慈烺便在各地广泛招募铸炮工匠,以壮大大明的火器制造体系。起初,他主要在北方的兵工坊吸纳能工巧匠,随后又在福建、江南等沿海地区加大招募力度,并相继设立数个火炮工坊,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提高明军的火炮产能。 这些新建工坊的主要任务,便是打造四磅炮和八磅炮两类火炮——前者作为野战支援武器,专门为长枪方阵提供火力掩护,因其射速快于火枪,能有效弥补长枪兵在远程作战中的短板。后者则是专门用于攻城拔寨,借助强大的破坏力撕裂敌军防线,为大军推进创造条件。(本章完) 第409章 赞同 在这个时代,单一兵种已难以适应复杂多变的战场形势。单靠刀剑弓弩,已然不足以应对强敌环伺的局面。只有合理组合兵种,形成互补,才能确保军队在战场上的绝对优势。因此,朱慈烺才会如此坚决地命令参谋部着手优化军队编制,以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 他深知,明军必须强化火器运用,打造以鸳鸯阵为核心的精锐兵团,使长枪、火枪、四磅炮形成协同作战体系。而李霄林麾下的军队,同样需要进行这种调整,以便更好地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事。 朱慈烺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张煌言身上,语气沉稳而不失锐利地问道: “张煌言,这些兵马除了沿袭以往的操练之法,可是还增加了参谋部的新练兵法?朕方才观察了一番,军阵在转进冲杀之间,似乎比以往更为迅捷,阵型变化亦更为流畅。速度提升了不少,可士卒却并未因此而乱了阵脚。此乃日积月累的训练所致,还是操练方式有所革新?” 张煌言闻言,立刻拱手抱拳,恭敬答道: “陛下,这二者皆有,然主要还是操练之法改进的原故。这段时间,参谋部广泛征求各级将官的意见,结合他们的实战经验,对训练体系进行了系统优化。尤其是旗队长、百总、把总等中下层军官,他们长期在士卒之中,对士兵的优劣了然于心,因此提出了不少极具实用价值的建议。其中有些调整,甚至让属下都感到耳目一新,足见这些军官对战场局势的敏锐洞察。” 朱慈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缓缓说道:“哈哈哈,看来他们的建议,让你也有种豁然开朗、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些年来,朕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让军队的战斗力不断精进,而不被固有的思维所束缚。 事实证明,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充分调动这些基层军官的积极性,让他们主动参与到训练改革之中。军队等级森严,朕身居庙堂之高,终究与士卒相隔甚远。若不倾听这些最贴近战场之人的声音,许多战术调整便容易流于纸面,甚至沦为拍脑袋的空想。” 他微微顿了顿,环视四周,继续道: “当然了,论军事素养,他们之中大多数尚难与你们相提并论,甚至相距甚远。若是连你们都想不出的战术,他们自是不可能独自摸索出来。然而,他们每日与士兵共同训练、厮杀,对基层战力的变化最为敏感。正因如此,他们的意见往往能为你们提供灵感,使你们的思考更契合实际战况。若能借此契机,发掘出几个天赋卓绝的将才,那便是意外之喜了。” 此言一出,张煌言深以为然,躬身道:“陛下圣明!属下也曾思索,古往今来,名将辈出者,往往并非只凭出身或师承,而是从战场之中磨砺而来。若能广开言路,将各层级军官的经验与智慧融汇一体,定能使大军愈发强盛!” 朱慈烺微微颔首,目光继续放在眼前操练场上的士兵。前方,操练仍在继续,列阵、变阵、冲锋,每一道军令皆如臂使指,展现出一种极为成熟的军队素养。 “很好。”朱慈烺的语气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军队之强,非一日之功,亦非单凭朕一人之力可成。今后,参谋部务必继续推行此法,广纳战场之经验,不断改进操练之法。待到大军真正整合成型,天下任何敌手,皆不足惧!” 在朱慈烺的主导下,明军正在推行一项全新的军制改革,意在充分调动各级军官的主观能动性,挖掘军中潜藏的人才。从旗队长至千总,每一位军官皆需定期总结自身在操练、战术、军务管理等方面的发现,并以书面形式上报给营官。 由此,明军的“识字班”也应运而生,最初便是从军官阶层开始推广的。这一机制不仅是鼓励士卒学习文化的手段,更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淘汰与激励。汇报内容的采纳情况,以及相应的奖励与升迁标准,都会在军中公开张榜,防止徇私舞弊,确保公正透明。 这无形中给所有军官施加了压力——若无法识字,便难以完成汇报,而若不能按时提交汇报,不仅影响职务晋升,就算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也无法弥补这一缺陷。军队讲究军令如山,上令既下,便必须无条件执行,哪怕心有不服,也只能硬着头皮适应。 张煌言站在一侧,听闻皇帝对改革的看法,沉吟片刻后,恭敬地抱拳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如今,这些定期汇报制度已初见成效,末将借助各级军官的总结,已能更加全面地掌握军中情况。而那些新的操练方式,也大多是营官们在基层收集整理后,上报给末将,再经参谋部审核、修正后推广至全军。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制度,军中确实挖掘出了不少可塑之才,若能悉心培养,日后必可委以重任。” 朱慈烺闻言,微微颔首,缓缓道:“很好。对于这些汇报的奖励与晋升标准,参谋部应当尽快敲定出一套明确的规则。日后,这不仅仅是军功之外的另一条升迁之路,更是筛选将才、培养栋梁的重要手段。” 他顿了顿,环视着一众将领,语气愈发郑重道: “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识字班的推广,也不可轻视这条军官提建议的通道。朕之所以推行此制,正是因为它关乎我大明军队的未来,甚至决定着将来我们能否胜过所有敌手!人才,才是战争胜负的关键。大军之将,不仅需在战场上英勇厮杀,战后更要能贡献智慧,提出有价值的战术调整,推动军制改革,使战斗力得以持续提升。” 听到这里,张煌言等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而朱慈烺继续说道: “再过几年,朕要确保我大军之中,但凡担任把总以上军职者,皆能独立撰写汇报,具备分析敌我战略之能力。朕始终坚信,只要制度得当,我大军之基层,未来必然会涌现出一批名动天下的优秀将领。他们不会再是那种只知冲锋杀敌的莽夫,而是真正能掌控战局、运筹帷幄的将才。” 朱慈烺话音刚落,一旁的刘世杰连忙上前,抱拳恭敬说道:“陛下高瞻远瞩,每每都能制定惊世骇俗之策,实乃我大明之天命英主!如今大军在陛下的统领下,军纪日渐严明,战力愈发强盛,待日后兵锋所指,天下诸敌,尽皆烟消云散!”听着刘世杰的这番话,朱慈烺微微一笑,神色间却不见丝毫松懈。他深知,眼下的大明虽在各方面都蒸蒸日上,但要真正达成横扫天下、兴复河山的目标,还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而这场军制改革,便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远方,操练仍在继续,长枪兵、火枪兵、炮兵分工明确,随着将领的一声令下,各部迅速变阵,战术娴熟而流畅,俨然已具备近代化军队的雏形。 朱慈烺负手而立,眸光深邃地望向前方,心中思绪万千。战争,终究是人来打的。只要军中有源源不断的优秀将领涌现,便意味着大明在未来的战场上,将立于不败之地。而今日推行的这一制度,或许正是他日后横扫四方、重塑大明荣光的关键! 刘世杰与高杰二人正负责操练新式长枪方阵,此阵旨在融合长枪兵、火枪兵与火炮单位,形成步步推进、攻守兼备的战术体系。然而,理论与实践终究存在落差,尤其是军中不少将领习惯了传统军阵,对新阵法未必能迅速适应。 因此,朱慈烺缓缓问道:“刘世杰,高杰,你们的长枪方阵练得如何了?训练过程中可曾遇到什么难处?” 话音刚落,刘世杰便抢先一步,抱拳朗声道:“陛下明鉴,长枪方阵看似简单,实则涉及步兵协同、火力覆盖、战阵运作等诸多关键环节。表面上,兵种不过长枪、火枪、火炮三类,阵法也不似鸳鸯阵那般繁复,但要真正达到陛下的要求,练起来却远比想象中更为艰难。末将起初的确遇到了诸多困境……”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也变得自信许多道:“但自从陛下为大军制定了整体策略后,全军士卒皆备受鼓舞,操练时愈发严谨刻苦。末将深知军令之重,平日里更是倾力贯彻陛下旨意,广泛听取各级军官的意见,让他们在训练中集思广益,共同改进操练方式。 如今,那些困扰我们的难题已逐一克服。为了确保操练成果不被遗忘,末将已命令军中各营将官,将训练所得的经验与调整方法编写成册,待参谋部审核修订后,便可在全军推广。” 朱慈烺闻言,微微颔首,随即道:“哦?详细说说,究竟遭遇了哪些困难?你们又是如何逐步解决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道:“此方阵的构想,朕此前不过略作勾勒,毕竟纸上谈兵终究不如实战来得具体。原本以为还需经历多次推演、实战磨合,方能最终定型,没想到刘将军进展如此迅速。” 刘世杰神色肃然,朗声答道:“末将与高将军操练此阵之初,便严格遵循陛下所拟定的编制,以五百六十人为一整支方阵,确立其核心骨架。然而,初次演练时便发现了几个棘手问题——” 他顿了顿,扫视一圈周围诸将,见众人皆神色专注,方才继续道: “首先,是长枪兵与火枪兵之间的衔接问题。按照传统,长枪兵负责近战对抗,而火枪兵则在后方提供远程支援,但此阵要求两者密切配合,火枪兵既要在攻击间隙迅速填弹,又需在敌军逼近时及时退入长枪方阵之中,避免被突袭击溃。然而,最初训练时,火枪兵撤退的节奏掌握不当,往往导致阵型混乱,甚至被长枪兵误伤。” 朱慈烺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刘世杰继续道: “为了解决此事,末将命令军官反复调整阵型变换节奏,并让火枪兵与长枪兵成对操练,以培养默契。同时,末将采纳了一位旗队长的建议,为火枪兵设立‘撤退标识员’,由他们在适当时机吹响短哨,统一撤退信号,使火枪兵能有序后撤,并立即依托长枪兵的防线重新装填。这一改进后,火枪兵的撤退井然有序,阵型再未出现混乱。” 朱慈烺听得颇感兴趣,笑道:“此法甚妙,撤退标识员的设立,的确是个好思路。可见训练过程中,基层军官的见解亦不可小觑。” 刘世杰亦笑道:“陛下所言极是。末将愈发觉得,许多战场上的问题,或许高阶将领难以察觉,但长期身处训练一线的中下级军官,却能凭经验找到解决之道。” 说罢,他继续道:“其次,是四磅炮的配合问题。方阵之中虽配备火炮,但因行军途中炮兵需不断变换位置,以提供有效支援,初期训练时,炮兵的移动往往跟不上步兵,使得火力覆盖出现空档。为此,末将改变了炮兵编制,将原本分散在阵型两侧的炮组调整至中央,并为炮组配备专属护卫小队,负责清理障碍、搬运火炮,使火力输出更加稳定。” 朱慈烺目露欣赏之色,点头道:“此举合理。炮兵在战场上的灵活性,决定了方阵的整体火力输出能力。这一调整,确实能提高炮兵的机动性。” 刘世杰见陛下认可,心中更加振奋,又补充道:“此外,末将发现士卒在战斗中常因紧张而导致反应迟缓,故而在训练时,引入‘实战压迫训练法’。具体而言,便是让长枪兵与火枪兵在模拟交战时,故意加快敌军冲锋速度,并让火炮在极近距离内开火,使士兵在极限压力下学会保持镇定,从而在真正的战场上不至于慌乱失措。” 此言一出,周围诸将纷纷点头,显然对这一训练方式极为认同。(本章完) 第410章 火炮 朱慈烺听罢,十分满意,哈哈大笑起来,他环视众人,朗声道: “好!军队的战斗力,不仅依靠兵器铠甲,更依赖战法革新与士卒的精锐训练。刘将军此番改进,充分证明了朕所推行的改革之必要。军阵之变,绝非一日之功,亦非单凭朕一人之力便可促成,惟有依靠诸位将领共同推进,方能使大明之军焕然一新!”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朕要的,不仅仅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更要一支懂得学习、懂得思考的军队!此番操练之法,务必形成成册,待参谋部审核后,在全军推广。待到真正战场之上,必能立不世之功!” 刘世杰、高杰以及周围诸将闻言,纷纷拱手大声应道:“喏!” 朱慈烺负手而立,望着操练场上的大军,心中豪情万丈。他知晓,这支军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待到战机到来,定能横扫千军,宣誓大明雄威! 其实,六十人分遣队的设想,不仅赋予军阵更强的灵活性,使其能有效应对来自两翼及后方的敌军突袭,甚至在正面战场上,也能在关键时刻发动出其不意的袭击,成为左右战局的奇兵。此种军制革新,既提高了军阵的应变能力,又为战术运用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 刘世杰向来深谙官场之道,依旧按惯例先奉上几句恭维之词,以示对陛下深思远虑的敬佩之情,随后话锋一转,语气认真地继续说道:“其实,末将与手下将领所做的,不过是在陛下定下的框架基础上,稍作补充与完善罢了。首先,我们发现一个关键问题——士兵之间的间隔。” 他顿了顿,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视了一圈,继续道:“这看似微不足道,实则直接关系到军阵整体作战能力的发挥。长枪兵之间、火枪兵之间、乃至长枪与火枪兵之间的配合,皆受制于队列间距的精准把控。前后左右的站位安排,将直接决定他们在战斗中的协调程度,乃至进攻和反击的效果。” 朱慈烺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如何确定这一最优间距,是末将与各级将领在实际训练中遇到的首要难题。但经过反复推演,结合实战测试,我们最终找到了合理的距离,使长枪兵能够在不影响机动性的情况下,保持阵型的紧凑性。火枪兵也能确保在齐射时不互相干扰,并在轮换射击时保持流畅衔接。” “其次,”刘世杰语气郑重,继续道:“陛下提出的新式军阵,主要依赖长枪与火枪两种武器,四磅炮虽有配备,但更多是火枪的补充。在实际训练中,我们发现,如何让长枪兵与火枪兵在军阵中各司其职、彼此掩护,同时弥补各自的短板,便成了训练中的第二大难点。” 他微微侧身,指向远处正在操练的军士,声音略显高昂道: “因此,火枪兵与长枪兵的配合演练,便成了整个军阵训练的核心!火枪兵的装填、射击、轮换,每一个环节都需严格训练,以确保齐射的精确度和轮射的稳定性。稍有混乱,便会导致战阵破绽百出,反而成为敌军突破的薄弱点。” 他看向朱慈烺,目光炯炯有神,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钦佩道: “然而,陛下对此早有远见!新军阵的规模较小,编制更紧凑,因此无论是长枪兵还是火枪兵,皆需要在战场上直面敌军,这就对士兵的胆量、士气和纪律提出了更高要求。唯有敢于迎战、训练有素之士,方能确保军阵在实战中的坚韧不破。” 听到此处,在场众人纷纷点头,面露思索之色。朱慈烺面带微笑,显然对他的分析极为认可。 刘世杰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其他几位将领,继续道: “当然,与中军的鸳鸯阵相比,这一新式军阵的训练难度相对较低,对士气和纪律的要求虽高,却远不及鸳鸯阵严苛。换言之,即便是地方驻军,甚至是经过短期训练的农兵,亦能在较短时间内掌握其基本战法,并投入实战之中。”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 “陛下此番设计,当真是妙不可言!若戚少保在世,见此军阵,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一阵低声赞叹,众将领皆深以为然。朱慈烺听罢,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缓缓说道: “此法确是有效。但军阵之强,关键在于操练精熟,战阵协同。朕虽定下方向,但军中将士能否真正掌握,并在战场上运用自如,还需你等多加操演。不可因稍有小成便自满大意。” 他语气微微一顿,目光深邃,缓缓道:“鸳鸯阵之威,固然历经实战检验,但天下战事,瞬息万变。兵法无定式,唯有因地制宜,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六十人分遣队的设想,便是要让我军能在不同战场环境下迅速调整应对,形成既灵活又坚固的作战体系。” 朱慈烺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眼神扫过在场众将,语气铿锵有力道: “接下来,各部需加快训练步伐,尽快让士卒彻底掌握新军阵之法。尤其是火枪与长枪的配合演练,务必做到精准无误。待时机成熟,朕自会检阅,若能达到朕的要求,尔等皆有功勋可记。” 众将闻言,纷纷躬身抱拳,高声应道:“喏!” 训练场上,一队队士卒仍在操练,长枪如林,火枪齐列,炮兵整肃而立。朱慈烺望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思量:待此军阵练成,纵是强敌环伺,我大明亦能稳如磐石! …… …… 大年初五,京城内外仍沉浸在节庆的余韵之中,家家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朱慈烺在检阅完大军的演练情况后,便马不停蹄地筹备下一步行程——前往镇江,实地考察新式军阵的训练成果。 初六一早,他率领一众将领出发,浩浩荡荡地赶赴镇江。镇江地处江防要冲,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更是新军阵演练的重要基地。 刘世杰早已在此等候,脸上满是自信,言辞间更是滔滔不绝,将新军阵的战术优势、训练进展娓娓道来。他甚至颇为识趣地将相当一部分功劳归于朱慈烺,极力表现自己的忠诚与谨慎。 朱慈烺虽听得仔细,脸上也不时露出认同之色,但他的内心却始终保持着一份审慎。军阵的优劣,岂是只凭一张嘴便能断定的? 要知道,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战术,就如同未曾淬火的兵刃,看似锋利,实则脆弱不堪。一旦投入战场,极可能漏洞百出,酿成惨重损失。更何况,新式军阵的推行牵涉巨大人力、物力、财力,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新军阵,必须经受最严格的考验!” 朱慈烺心中已有决断——不仅要实地检阅,他还要安排一场真正的对抗演练,让新军阵在实战环境下接受考验。只有在真实的对抗中,才能暴露问题、查漏补缺。 如果新军阵经不起对抗的考验,那便意味着它根本无法适应战场,更遑论推广应用了。军中上下,各级将领对传统战法早已驾轻就熟,而新战法则意味着不确定性,意味着需要重新适应,甚至可能承受短期内的损失。 更重要的是,朝堂之上的大臣们绝不会轻易接受一项“尚未经过战火检验”的战法,特别是在它可能影响到朝廷整体战略决策的情况下。若是新军阵战败,“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么不管它的理念有多么先进,都势必会遭受无情的指责和否定。 届时,朱慈烺若想再投入人力、物力、财力推动改革,恐怕将面临难以承受的政治压力。 “身处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是短视的。” 朱慈烺深知这一点,绝大多数人并不关心未来发展的真正趋势,他们只看眼前的得失。每一个军事变革的方向,在初期往往都能找到合理性和支持者,但最终能被历史记住的,只有那个真正“活下来”的战法。 正因如此,任何变革都必须迅速展现出卓越的成效,否则就会遭遇铺天盖地的质疑和反对。人们不需要听失败者的解释,也没有人愿意倾听改革受阻的理由。 想要服众,唯一的方式就是拿出足以让所有人信服的战绩!朱慈烺对于“莫里斯方阵”的基本编制并不陌生。 在西方,这种战术体系历经多年演进,已被证明是可行的。而明军方面,经过多年训练,亦已具备推行此种战法的基础。 刘世杰在此基础上,结合明军士卒的特点,进行了诸多调整,使其更符合东亚战场的实战需求。然而,朱慈烺心中也有自己的忧虑——军阵的演变,绝非照搬某个国家的经验就能成功。 若是盲目生搬硬套西方军阵,只怕最终只会落得“东施效颦”的笑柄,甚至导致战场上出现致命失误。从瑞士方阵、到西班牙方阵,再到莫里斯方阵和古斯塔夫方阵,每一次战术革新,背后都有火枪技术的进步作为支撑。 这不仅是长枪兵逐渐被火枪兵取代的过程,更是战争形态从冷兵器向火器时代转变的见证。而明军的战术改进,亦不能脱离这一趋势。 朱慈烺沉思片刻,缓缓道:“刘世杰,朕听闻你改进了军阵编制,使火枪兵、长枪兵和炮兵的协作更加紧密。这点很好。但你可知,有的的战法虽有效,却未必适合我们?火枪、长枪、炮阵的搭配,如何在明军的体制下发挥最大优势,这才是关键。” 刘世杰连忙拱手,躬身答道: “陛下所言极是!属下亦知,莫里斯方阵虽强,然其所依赖者,乃是欧洲火枪的精准度与射速优势。而我大明火器虽已精进,但火枪兵尚未完全取代长枪兵,战法上自然需要因地制宜。因此,属下在编制上做了一些调整,使长枪兵、火枪兵相辅相成,并引入四磅炮进行战术支援。” 朱慈烺微微颔首:“不错,战术革新不能脱离实际,若能在原有基础上推陈出新,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日下午,镇江校场,数千士卒列阵完毕,双方分为攻守两方,演练正式开始。朱慈烺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目光锐利如刀。 军阵的构建,不仅仅是兵员的堆砌,更是对战术细节的极致考量。火枪兵所使用的武器类型、射速快慢、有效射程的长短、士兵之间的间隔如何布置,以及火枪兵与长枪兵的比例,这些都直接决定了方阵的编制模式,也关乎战阵的整体防御能力与兵力运用的最优解。 若是火枪兵之间的站位过密,则在敌军骑兵冲击时容易遭受过度杀伤;若是间距过大,则难以形成高效的火力网。同样,若是火枪兵数量不足,则在远程对射时易处于劣势;若是过多,则方阵在近战中的支撑力会大大削弱。因此,这些细节上的平衡,才是构建一支真正能适应战场的军阵的关键所在。 今日,朱慈烺亲临战场,观摩两支大军的联合演练。军容肃整,战阵调度有序,方阵在攻守之间的转换流畅而稳健,他对此颇为满意。 然而,光有阵型的完备还不够,真正的战场上,敌军不会按部就班地配合演练,军阵的实战运用必须经受最严格的考验。在这众多军事建设之中,朱慈烺最为关注的,依旧是火炮的进展。 检阅完大军的训练后,他随即乘船回到南京,巡视那里的火炮工坊。火炮,作为当下战场上最具决定性的武器之一,其产量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大明军队在未来战役中的作战能力。 澳门的葡萄牙人,受大明军事实力的震慑以及贸易利益的吸引,早已做出了妥协,不仅在军械交易上与大明展开合作,就连澳门造炮厂也已被大明所实际掌控。 尽管如此,这座造炮厂的产量仍然难以满足日益膨胀的大军需求。更何况,澳门地处珠江口,位置偏远,倘若外敌来犯,局势难料;再加上葡萄牙人终究是外邦势力,朱慈烺对他们始终抱有戒心。 正因如此,朱慈烺早在几年前便下令,在南京府、苏州府和镇江府新建铸炮厂,以求掌握最核心的军备生产能力。(本章完) 第411章 重炮 如今,金陵城与苏州城的新式重炮厂已正式投产,其中位于金陵城北的三号炮厂尤为重要。此炮厂不仅继续生产大军急需的四磅铜炮,还能制造十二磅至二十四磅不等的铁质舰炮,供大明水师使用。 而炮厂的周边,还专门修建了火炮实验场,以便于新式火炮的测试与改进,甚至在江边还有战舰射击中心,以供水师使用。 当朱慈烺率领几位大将抵达巡查时,三号炮厂的负责人正带着一队炮兵进行试射演练。只见炮兵们分工明确,装填、瞄准、点火,动作流畅而精准,一看便知是职业士兵。 伴随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一门四磅炮喷吐出火光,炮弹呼啸着击中前方的木制盾车,瞬间将其击碎。实验场上,还摆放着多种不同材质的靶标,包括披甲战兵的木制人偶、铁制盾牌等,用以测试炮弹的穿透力。 随着一次次试射,结果证明——无论是木盾还是铁盾,在四磅炮的轰击下,都难以承受太久,这一成果让朱慈烺甚感满意,说明炮厂的产品质量是达到标准的。 “不错。”朱慈烺微微颔首,说道:“战场之上,兵阵纵有精妙,亦需火器为助。朕要的,不仅是整齐划一的军阵,还要一支能够以火炮击溃强敌的劲旅。” 而炮厂的负责人廖启闻言,连忙上前禀报道:“陛下,目前四磅,十二磅,二十四磅炮的生产已经趋于稳定,预计半年内可再造数十门,足以装备大军。” 朱慈烺闻言,略微点头,但仍不满足。他看向试验场另一侧,那里正在进行的是另一项重要的实验——跳弹射击。实心炮弹,除了直接命中目标外,还可以在远距离射击时利用跳弹效应,在地面弹跳后继续造成杀伤。 这种战术在西方炮兵战法中已被广泛运用,而大明军队对其的掌握仍处于摸索阶段。因此,这次试验的一个关键目标,便是在不同的射程和角度下,测试跳弹的最佳运用方式。 炮兵们按照指令,调整火炮仰角,尝试在不同距离上让炮弹首次着地后继续向前弹跳。一次次试验后,他们发现,在较为坚硬的地面上,炮弹可以连续弹跳两至三次,每次弹跳后依然具备极大的杀伤力,特别适用于对密集阵列的敌军进行打击。 若能在战场上精确控制射击角度,使炮弹在敌军前排落地后弹起,贯穿其后方军阵,则可有效杀伤大量敌人,并极大地打击敌军士气。 朱慈烺目睹这一实验过程,沉思片刻后,对随行的将领们说道:“此法若能精进,必可大幅提升我军炮兵的杀伤力。日后操练炮兵时,务必要将跳弹射击纳入必训科目,并让参谋部专门编制炮兵战术手册,使战阵与炮火配合得更加紧密。” 经过这次试验,最终的结论也得以确认——四磅炮,无论是在威力、射速,还是在机动性方面,都比其他口径的火炮更适合作为野战军的主力火炮。它的便携性使得炮兵能够更快速地调整阵地,而其射程和杀伤力又足以弥补步兵方阵的火力缺陷,成为战场上的重要补充。 朱慈烺心中已有决断,他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眼神坚定如铁。他知道,随着这些火炮的不断改进与量产,大明的军队将彻底摆脱传统冷兵器作战的桎梏,迈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朱慈烺听完工坊负责人廖启的汇报后,目光微微一凝,缓缓开口:“这些测试数据,你们是如何记录和保存的?又打算如何运用?” 四磅炮的研发虽是根据搜集到的各类资料提出的改进方案,但真正决定火炮战力的,并不仅仅是火炮本身的质量,还在于造炮技艺的传承、炮兵的训练标准化,以及未来火炮战术的总结与推广。这些,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也是大明未来能否在战场上建立优势的关键所在。 廖启拱手抱拳,语气恭敬但不失自信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这些火炮测试的数据,每一项都会有试验场的文员在现场记录,炮兵实时校对,工坊的工匠也会参与审核查验。在实验结束之后,我们会组织试验场、炮队与工坊三方进行研讨,分析遇到的问题并提出改进方案,最终再编写成册,以备日后参考。” 朱慈烺听后,轻轻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问道:“那如果遇到无法立即解决的问题呢?” 廖启神色沉稳,继续说道:“造炮厂中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师傅,炮队里也有身经百战的炮手,目前火炮试验中遇到的大多数问题,基本都能在他们的研究下找到应对之策。不过,最麻烦的其实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书籍资料上的错误。许多从西洋引进的铸炮与用炮书籍,在翻译时常有错漏,特别是朝廷官员翻译的一些资料,计量单位和距离频繁混用,甚至相差三四成,严重者甚至更多。”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透出一丝无奈,接着说道:“就在前两天,新来的一个炮手按照书上标注的射药用量进行装填,结果差点炸膛,把自己送上西天!幸好他身边的老炮兵及时制止,才避免了人仰马翻的惨剧。” 朱慈烺闻言,眉头一挑,冷哼了一声:“如此荒谬!这些书籍,朝廷里就没人核查过吗?光凭一堆翻译错误的资料,岂不是要把我大明的炮兵往火坑里推?”廖启肉眼可见惊慌起来,当即道:“陛下,书上记录的数据并非完全错误,而是因为火药配方、炮管口径和制造材料的不同,导致用药和射击角度需要额外调整。再加上不同炮型的炮膛容积、膛压计算方式也有出入,一旦盲目照搬,轻则射程失准,重则炸膛伤人。” 朱慈烺听完,脸色沉思片刻,他明白,大明的军工要想真正追赶上世界先进水平,绝不能单纯依赖外来知识,而是必须建立一整套适合自身的军工体系。 “福建、广州两省的造炮工匠技艺精湛,造出的火炮质量也相当可靠。”朱慈烺缓缓说道:“但要让火炮体系化、标准化,仅靠匠人师徒之间的口耳相传,终究是不够的。” “陛下所言极是。”廖启连忙点头:“目前大明各地工坊的工匠,大多依靠师徒相授,经验丰富的匠人技艺高超,但若要让这些技艺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还是存在不小的难度。更棘手的是,许多工匠甚至不识字,若不先让他们掌握基础的读写能力,就难以建立标准化的制造流程。” 朱慈烺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工匠的匠艺虽然精湛,但他们长期以来依赖经验,而缺乏系统性的理论总结,这就导致同样一门火炮,在不同工坊制造出来,口径、重量甚至炮管厚度都会存在微小的差异。而这些细微的误差,到了战场上,很可能会影响火炮的精准度和射击稳定性。 “必须要建立一个完整的军工规范。”朱慈烺沉声道:“不仅要设立标准的火炮尺寸、配方、装填方式,还要为炮兵编写系统的训练手册,使炮手们能够掌握科学的射击方式,而不是靠经验摸索。更重要的是——这些工匠,必须识字。” 廖启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所虑极为周全。若不先让工匠们学会读写,即便有再好的理论,最终也只能流于纸面,难以真正落实。” 朱慈烺目光深沉,继续说道:“不仅仅是读写,他们还必须掌握基本的计量知识,否则就会犯与朝廷官员翻译书籍时相同的错误。若大明不能建立一整套科学的工艺标准,未来的火炮发展只会陷入怪圈——火炮造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复杂,狸狐哨的装饰越来越多,然而射程、精准度、耐用性却不断下降,甚至连最基本的口径比和模度都搞不清楚。”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满清时期的情况。在那个时代,清军曾一度依赖欧洲传教士铸造火炮,但由于没有建立真正的火炮科学体系,最终导致大炮越造越大、越造越笨重,甚至战场上还出现过开炮后炮管炸裂、自己伤己的情况。 更讽刺的是,许多火炮制造者甚至不知道自己造出的炮口径是多少,只能靠“经验”去匹配炮弹,这样的军工体系,如何能支撑一支强军? 想到此处,他目光一寒,语气坚定地说道:“立即在南京、苏州、镇江三地的炮厂设立‘工匠学堂’,先从识字、计量、基础机械学开始,逐步培养一批能读会算的技工!同时,设立‘炮兵学堂’,让炮手们系统学习射击、校准、测距等实战技能。大明的火炮制造,不能永远停留在工匠代代相传的阶段,而是要建立一整套可传承、可发展的科学体系!” 廖启闻言,即刻应道:“陛下英明!臣定当全力以赴,将工匠学堂与炮兵学堂之事办好,不负陛下所托!” 火炮的革新,不仅是武器的升级,更是军工体系的重塑。而当这一体系真正建立之时,整个大明的军力,都将因此焕然一新! 朱慈烺负手而立,目光沉稳地扫视着眼前的一众工匠与炮兵军官。他深知,这些人心中未必有十足的信心,他们的行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态度。 因此,他的语气既严肃又不失耐心,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这些工艺、数据,务必要一一校对,不能有半点疏忽。若是发现几本书籍之间的记载有所矛盾,莫要凭主观猜测,实验才是唯一的准绳。哪怕某个实验结果符合预期,也绝不能只做一次,必须反复验证,多次试验,确保结论真实可靠。误差并不可怕,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便是正常的。至于银钱和材料,若是不够,尽管申请增加预算,你们在这里每多一分钱,战场上我们的将士便能多一分胜算。只要能提升我大明军队的战力,这些投入都是值得的。” 这番话一出,众工匠和炮兵军官心头一震。自古以来,工匠的地位不高,许多技术革新往往受限于经费、人手和统治者的重视程度。而今,皇帝亲口承诺,无需吝惜银钱,只求精准与实效,这无疑给予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和动力。 朱慈烺见众人神色间已有所触动,微微颔首,稍作沉吟,继续说道: “你们的职责,不仅仅是铸炮、试炮,更重要的,是整理、总结、继承那些书籍中的理论,并结合实际实验进行补充和修正。最终,要形成属于我们自己的火炮体系,使大明在铸炮、用炮、操炮、布炮等各方面都建立起一整套科学、严谨的作战体系。这些成果,将不仅仅是纸面上的理论,而是要落到实处,交由工匠学习改进,交给炮兵训练掌握,让我们的火器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他说到这里,目光扫向几位年长的匠师,又看向那些年轻的军官,语气郑重地补充道: “诸位无需急于求成,任何伟大的事业,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要真正打下坚实的基础,起码要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朕有这个耐心,你们也要耐得住性子,戒骄戒躁。今日所奠定的根基,未来十年、二十年,乃至百年,都将影响我大明的军备强弱。你们所做的每一项改进、每一条总结,都是在为未来铺路。” 这番话,不仅是对眼前众人的期许,更是对整个大明火器体系发展的战略规划。朱慈烺明白,火炮的研制与运用,绝非单纯的技术革新,而是涉及战术、生产、训练乃至战略布局的一整套体系。唯有持之以恒,不断试验、总结、优化,才能真正让火炮成为大明军队的强大战力。 工匠们闻言,纷纷拱手行礼,炮兵军官亦是肃然起敬,齐声道:“陛下放心,臣等必不负所托!” (本章完) 第412章 密谋 赤嵌城的北面,北门大街以东通向城隍庙的巷子,白天的街市仍然热闹非凡。管世胜身穿青色皮衣,行色匆匆,从城门处一闪而过,迅速进入了这条古老的巷道。 他清楚,今天的行动至关重要,一切稍有差池,便会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沿着狭窄的巷子向南行进,管世胜身旁的行动队队员默契地站在一旁警戒,确保没有任何外人察觉到他与行动队的联系。他们进出这些地段已不止一次,熟悉每一块砖、每一条街巷的布局。 最终,管世胜在一处不起眼的巷口与另一名队员交换了衣物,迅速变身为一个普通的伙计模样,清理了一下衣衿上的尘土后,便趁着街道的熙攘人群朝西边的巷子走去。几分钟后,他顺利绕过了周围的巡逻,抵达了行动队的联络点。 这间店铺看似平凡,却隐藏着赤嵌城最为机密的行动。看起来只是一家普通的裱物店,由曾家的一位远房表亲经营。虽然只是一个小店,但背后却隐藏着数十名身怀绝技的锦衣卫杀手,以及一支近乎完美的精锐行动队。 店铺的前院,顾客们川流不息,门外的生意火爆至极。而在这繁忙的前厅,顾客们买卖着裱物,却完全未曾察觉,距离他们不过五十步的地方,隐藏着四十多名训练有素的刺客。 然而,尽管前厅喧闹,后院却是另一番景象。普通的顾客无法进入后院,而即使是能够接触到这里的人员,也必须经过层层安检与严格的程序才能通过。 管世胜走到了后院的最后一道门前,熟练地敲了三长三短六下,随后,门内传来一声“咯吱”的开锁声,门被悄然打开。站在门后的,是一名面色沉稳的行动队员,他见到管世胜,礼貌地微微点头,随即将其引入院中。 管世胜没有停留,快步穿过后院,目光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他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后院的一座厢房。门口,早已有队员为他开了门,带着几分敬意,管世胜稳步走进了屋内。 屋内的气氛凝重,林凡、黄奇祥等数名重要人物已经坐在房间里等候,看到管世胜进来,他们立刻站起身,纷纷向他拱手行礼。管世胜面无表情地对他们微微点头,示意大家坐下后,便与两名队长一同走向房间的内室。 当他们进入内屋时,房间中的其他成员立刻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通道。尽管此刻气氛显得有些压抑,但这些行动队的成员却没有一丝慌乱,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冷静与决绝。 毕竟,他们是曾经在徐州、西安、襄阳等地经历过无数血战的精英,也有着从关外和江南调回的精锐战士。 朱慈烺对此次行动异常重视,周世显几乎是将东南行动队的所有精锐力量压在了赤嵌城。此次行动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整个东南地区的安全。 管世胜坐下后,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他的眼神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然后冷静地开口道:“这些狗日的红毛,果然调兵增援赤嵌城了。明日一早,他们便会抵达。” 说着,他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沉重:“而且,这家伙十分谨慎,贺楠刚刚才得到消息,具体调派了多少人,我们还不清楚。”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知道,红毛的增援不仅仅是数量上的增加,更是对赤嵌城防线的一次巨大压力。若是他们的行踪被敌人察觉,接下来的行动将变得异常复杂,甚至可能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管世胜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过,不管红毛有多少,我们这次的行动不会受到影响。只要我们抓住时机,能够一击必中。” 黄奇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他的双眼微微眯起,显得心神不宁道:“狗日的红毛该不会是怀疑贺楠了吧?” 他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这段时间我们和他的接触是不是有些过于频繁,红毛的眼线会不会注意到些什么?” 管世胜缓缓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应当不是这个问题。” 他把手掌按在桌面上,低声解释道:“不仅是贺楠,赤嵌城内的所有汉军军官都不知道增兵的事情。具体的兵力、时间,甚至是地点,都没有人知情。包括贺楠在内,只有在今天上午,荷兰的军官将他们召去商议新的城防部署时,贺楠和其他几位军官才知道这一消息。” 管世胜言简意赅,但每个字都透露出他对局势的敏锐洞察道:“我们每次的接触,都是以走私生意为掩护。光是贺楠一人,背后便有我们严密的监视。即便是曾家、孙家、龚家的酒楼店铺,也有我们的眼线时刻警戒着一切。” 他抬眼扫视一圈,目光坚定道:“所以,即使荷兰人的眼线在城内活动,我们的踪迹也不可能被轻易发现。” 林凡听罢,面色如常,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淡淡地说道:“我们行动的掩护非常周密,尤其是与贺楠接头的地点,更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不会出现任何破绽。红毛的眼线又能查出什么来呢?这段时间,荷兰人的反谍力度基本上局限于军队的排查,根本无法察觉到我们这些人的动向。” 管世胜听了,嘴角微微上扬,表示对林凡的认同道:“你说得对,贺楠与我们接触的地点,绝对不会出问题。”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道:“但红毛显然不相信这些汉人军官,否则也不必秘密增兵。根据贺楠的观察,城内的部落雇佣兵和其他一些军官,同样对增兵之事一无所知。” 黄奇祥的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依然没有得到消解道:“那我们的情报该如何传递出去?军队的哨马难以穿越荷兰的封锁线,若是城内的眼线被荷兰人蒙骗过去,消息传不出去,我们的行动就无法及时应对了。” 管世胜思考片刻,沉声说道:“我们必须立即把这一消息传递给周大人,现在最紧迫的是弄清楚荷兰人增兵的具体情况。之前几次汉人起义的泄密,已经让荷兰人变得异常谨慎,若他们决定秘密调兵,我们可能连南洋那边的眼线也无法察觉他们的动静。”他说到这里,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沉重道:“如果荷兰人成功增兵,我们在赤嵌城的优势将迅速被逆转,局势会变得极为不利。” 黄奇祥的脸色愈加严峻,他接过话茬道:“贺楠之前就提过,如果北门城楼上驻守的荷兰士兵超过六十个,他就难以保证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北门。他的家丁若被荷兰人识破,等到红毛发觉他们的意图,后果不堪设想。” 黄奇祥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充满了对局势的忧虑道:“一旦敌人强势增兵,任何细小的失误,都可能让我们的计划彻底失败。” 管世胜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随即被一股冷静的决心所取代道:“是的,眼下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弄清荷兰人的兵力部署,尽早掌握他们的增兵情况。这样,我们才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 林凡也插话道:“可我们的行动队目前能调动的,最多也就是不到两百人。这些人无法全都调往赤嵌城,而且,即使我们分批次潜入,荷兰人也绝非傻瓜,他们一定会提高警惕,发现我们的迹象几乎是必然的。” 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愈加严肃道:“现在,行动队中只有这四十来个人,已经是极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所有人都清楚,赤嵌城的形势正在急剧变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见的后果。管世胜站起身,来回踱步,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冷静说道: “我们不能等待任何时机。必须立刻采取行动,确保每一条情报的流通,确保每一位成员的安全。即便是冒险,我们也不能让荷兰人有机可乘。” “好。”黄奇祥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道:“我会带人立刻去联系周大人,尽快把增兵的消息传递出去。同时,我会在城内加强监视,确保一切行动都在掌控之中。” 管世胜点了点头道:“好。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他目光扫过一众成员,最后停留在林凡身上道:“你负责继续留在这里,密切观察荷兰人的动静。如果有任何异常,必须第一时间报告。” 随着命令的下达,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但布置还远不止如此,管世胜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显得格外焦虑。整个赤嵌城的形势,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任何一个决策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全盘崩塌。 “曾家的那三十多个家丁,打起来之后倒还是能派上用场。”管世胜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扫过屋内的每一位成员道:“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硬茬,虽然阵战不行,但在混战、偷袭、甚至杀人放火方面,他们那可是手到擒来。” 他语气一顿,显然在思考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这些手下,很快又道:“他们虽然不能用在城墙上,但用来搅乱赤嵌城的局势,绝对绰绰有余。” 管世胜此刻心里清楚,面对这场复杂的战局,赤嵌城的局势已经不容有失。这座城池不光是关乎军事的制高点,更是战略上必不可少的枢纽,一旦失守,整个东南的局势可能会彻底失控。 为了确保任务顺利进行,他不仅要依赖精锐的行动队,更要充分利用周围一切可能的资源。他沉思片刻,又转向刘祥,声音低沉而有力道:“你明日就带几个人,悄悄去到另一个据点,安排好一切。与此同时,盯紧北门的动向。贺楠那边,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也不能给他任何动摇的空间。” 管世胜目光一暗,咬牙道:“城中原本就有两千荷兰士兵,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他们又派来了增援,强攻是绝对不可能的。没了贺楠这个内应,我们的行动将更加艰难。” 刘祥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仔细思考管世胜的话。他知道,贺楠是他们当前在赤嵌城中最大的依靠,若失去这条内线,整个行动将陷入瘫痪。无论是粮草补给,还是兵力调配,贺楠都能为他们提供至关重要的支持。失去这个关键人物,局面将变得复杂而危险。 林凡见管世胜话音落下,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沉稳道:“那周大人那边,我们是立即将消息传出去,还是等明日确认荷兰增援的具体情况后,再做决定?” 他一直冷静地在思考如何最大化地确保消息的传递,不让任何一步失误。而管世胜转向林凡,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道:“原本的渠道要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不能再耽搁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等到红毛的援兵到达,我们的情况将更加被动。荷兰人的增援很可能会封锁所有的走私通道,届时我们连基本的情报都难以传递出去,那时候局面会更加难以应对。” 他顿了顿,思绪一转,脸色愈发凝重道:“攻城向来不易,荷兰人不仅在城中储备了大量的粮草军备,连仓库都由他们的精锐守卫,贺楠都不能随便接近,更不要说我们动手脚了。” 显然这是目前局势中的最大瓶颈,没有内部消息的支撑,他们无法有效地渗透进敌人的阵地。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城门,等张将军率领大军从泉州赶来。”管世胜的眼神越发坚定,似乎已经做出了最坏的准备道:“只要我们手握北门,赤嵌城的防线便形同虚设。” 林凡站起身,平静地对管世胜说道:“咱们的任务就是这个,做好了就是胜利,其他的担心没有意义。陛下和周大人自然会有他们的安排,我们只需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剩下的交给他们。”(本章完) 第413章 内应 管世胜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管局面如何,他们必须要完成任务。他最后看了一眼屋中的每一位队员,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明日,北门,一定要守住!”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完全破晓,赤嵌府城北面的三个城门便已齐齐打开,寒风刺骨。数百名荷兰士兵在一阵阵寒风的吹拂中,纷纷从不同的城门蜂拥而入。队伍气势磅礴,士兵们身着厚重的军装,步伐沉稳,眼中却透露出一丝紧张与警惕。 而紧随其后的,还有一群由当地民夫组成的押运队伍,他们背负着沉重的粮草和辎重,一百多辆骡马车列成长龙,穿梭于队伍之间,行进的速度显得有些迟缓,但队伍的长度却足以覆盖几里之遥。这支浩荡的队伍的领头人并非别人,正是荷兰驻赤嵌城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揆一。 他亲自带领城中的一部分荷兰兵力出城迎接,显示出此行的重要性,更为关键的是,随着这支队伍的到来,远在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总督也亲自随行。自荷兰商船远航至东南亚以来,东印度公司便在这一地区逐步扩展其势力,如今更是借着贸易的契机,将其军事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至赤嵌城。 这些荷兰大军虽然已分批从巴达维亚出发,带着千余名士兵和一千多名当地雇佣军,但真正的规模依然令人难以捉摸。昨日,大军在赤嵌城南面海域集结,而随即,总督派出塘马传令,指示揆一和其他指挥官准备迎接入城的迷阵,以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然而,赤嵌城内的情况却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复杂。尽管荷兰军的三支队伍同时从不同城门进入,但由于天色昏暗、队伍参杂复杂,甚至连亲自入城的荷兰高层也一时无法准确判断,这次巴达维亚调来的援兵到底有多少。 此番迷阵的布置,显然是荷兰总督为了防止明军侦察兵和赤嵌城内潜伏的敌方势力眼线而特意采取的策略。通过这般混乱的兵力部署,外界很难判断赤嵌城究竟迎来了多少援军。 然而,总督深知,这种伪装终究只能迷惑一时,若赤嵌城内的汉人守军中有明军的内奸存在,最终调入的援兵规模迟早会暴露。虽然这种潜在的风险让总督心中不安,但他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只能加强对城内荷军的实力建设,并加强对各方势力的监视。 荷兰总督并不完全信任这些汉人,但在现阶段,他必须依赖汉人。毕竟,若是没有足够的本土兵力,赤嵌城的防线无法稳固。 “明国内部已经安定,皇帝如今的实力与当初截然不同。”总督站在北门城楼上,目光凝视着城下的护城河,眼中的疲惫与忧虑一览无遗。 他自从收到有关明国水师正在进行大规模调动的消息后,心头便一直悬着一颗不安的心。他知道,明国的水军一旦全力展开,赤嵌城将会变得更加危险。如此局势下,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一个安稳的夜晚,甚至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焦虑难以掩饰道:“现在,连英国人也在对我们虎视眈眈。在欧洲局势稳定之前,我们不可能指望本土增援,除非我们已经危机四伏,必须要得到支援。” 尽管赤嵌城的防线已经得到加强,荷兰军队的部署也日渐精密,但随着局势的逐步升级,荷兰总督依旧深感压力。对他而言,赤嵌城是一个重中之重的战略据点,一旦此地失守,不仅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的利益将受到极大威胁,甚至会直接影响到荷兰在这一地区的立足点。 而眼下,明国正处于逐渐复苏的阶段,整个大明的政治与军事环境都发生了显著变化,总督不能掉以轻心。尽管他一直通过调动兵力和加强防守来确保赤嵌城的安全,但内心深处,他清楚,赤嵌城的安全并非仅仅依赖于兵力的布置。 更深层次的威胁,无论是明国的水师,还是赤嵌城内的复杂局势,都让这座城市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棋盘。总督深知,眼下的赤嵌城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的角逐之地,既有外来的荷兰威胁,也有内生的潜在危机。 但问题是,他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督,每一个决定,每一个部署,都可能成为决定赤嵌城乃至整个东南亚未来的关键。当然,他也清楚,局势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预想。 若没有这一层心机,这一切都不过是简单的增兵驻守而已。可要让明国以为眼前的敌人比实际情况更为强大,给他们一种压倒性的威胁感,才是制胜的关键。 总督知道,这千名荷兰士兵并不真能与大明的数万大军对抗,但他必须通过巧妙的手段,使得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千人,甚至更多。如此一来,便能成功吓住明国的皇帝和将领,令他们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感到迷茫与恐惧。 换言之,他深知自己的对手非等闲之辈,因此对敌人施加心理压力,才是打破僵局的一种方法。大明的皇帝在眼下局势中显得越发精明,任何细节上的疏漏都可能成为战局反转的关键,功亏一篑的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如此,所有的计划都得经过反复斟酌,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他需要让明国皇帝感受到巨大的威胁,从而在他们决策时产生更多的疑虑与迟疑。 总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冷静地分析着局势道:“以城中储备的粮草和这两千援兵的加入,即便是明国皇帝亲自带领数万大军来攻,我也有信心守得住赤嵌城。这里的防御坚固,兵力也不弱,纵使明军威胁迫近,亦可应对。” 揆一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总督的脸,试图从他的话语中洞察更多的意思。虽然总督表面上平静,但他心底的担忧显而易见,尤其是对于汉人的警惕。 揆一虽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已有些不安,若一切都这么顺利,那么总督为何会如此焦虑呢? “你的实力,我并不怀疑。”总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但他随即又转为警告道:“不过,这座城中的汉人,却不可掉以轻心。你知道,若不是郭私通李家,局势又怎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局面?民众的情绪本就容易受到煽动。你必须小心,这些汉军的内应,若能将其扑灭,赤嵌城便能安稳无虞。” “内应?”揆一眉头微微一挑,心底的惊讶几乎难以掩饰。 按理说,身为赤嵌城的总指挥,他应该早已察觉到城中的异常,但他却从未发现有任何问题。 难道总督所说的这些内应,真的存在吗? 总督的眼神略带一丝忧虑,他抬头望着天空,乌云密布的天气似乎与他此刻的心情格外契合。即便东面已有些许晨曦的光线透过云层,仍然无法驱散他内心深处的阴霾。明明调兵到台岛,战略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但每当他凝视脚下这座赤嵌城时,心里便浮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不安。 “我们已经部署了大量暗哨,几乎在城中每一个角落都能找到我们的眼线。”总督面色阴沉,目光也变得极为锐利道: “这些暗哨每时每刻都在对城中的一举一动进行密切监视,从未懈怠。就连最近的几天,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迹象。” 揆一一时没能明白总督的意思,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紧紧地关注着总督的每一个动作,心中满是疑惑。 “总督的意思是,赤嵌城内部果真存在某些问题?可我一直都在严密检查,也未曾发现异常。” “你可能没注意到。”总督点了点头,沉声道:“前几日,我们从暗哨那得知,城中的一些汉军将领竟然涉及走私的活动。”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严肃道:“但目前还未能确认到底是哪些商人牵扯其中。我们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因此并未将这个信息及时上报给你。” 揆一听后,心中不由得一震,脸色微变。他一直以为赤嵌城的内部局势相对稳定,便没有特别关注过一些商贸环节,认为这些与军事无关。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走私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领域,一旦其中有人涉及军政间的利益,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危机。 揆一低头沉思,心中犹豫了一会儿。按理说,走私活动本不该是自己担心的事情,毕竟这些是普通的商贩与士兵间的交易,可他也意识到,此时已经不是掩耳盗铃的时刻了。 “如果这其中有内应,我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他最终决定把这件事抖了出来:“其实,我已经从中收了不少好处。原本我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看来,这样的事情若被掩盖,后果可能会更为严重。”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道: “保住赤嵌城,比起那点蝇头小利重要得多。” 总督听后默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地方将领虽然有些许的私心,但在关键时刻,依旧能够权衡利弊,作出正确的选择。他轻轻叹了口气,道: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当前局势的复杂性远超想象。这不仅仅是外敌的威胁,城内的隐患也不可忽视。” 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赤嵌城的局势,显然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而后,揆一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间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保持了冷静。 作为赤嵌城的总指挥,他虽然一直对城中的局势保持警惕,时刻监视着汉人军兵的动向,但眼下总督所言的“内应”问题,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每一次与汉人交锋时,他都保持着足够的警觉,却从未发现城内有任何明显的异动。 那么,这一切又是如何被总督察觉的呢?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疑虑,但心跳依然不由自主地加速。如果真如总督所说,赤嵌城内隐藏着内应,那就意味着他过去的努力和所依赖的军力,可能都是建立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基础上。 总督抬起头,眼睛盯着天边那片阴沉的天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淡淡开口道:“城中的‘内应’,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背叛者,恐怕远不止这些。”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深知事态的严重性。 此刻,东面那一缕微弱的晨光被云层的遮蔽所吞噬,正如总督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不安。过去他调兵来台岛时,心中曾经松了一口气,但站在赤嵌城的城墙下,他却难以摆脱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感。 “总督似乎并不太放心。”揆一轻声道,带着一丝不解。 “我坐镇赤嵌城的这段时间,派遣了大量暗哨,秘密地监视着城中的动向。”总督低声说道:“但就在几天前,我的暗哨报告了一些异常,发现了许多汉军将领与走私商人有勾结的迹象。虽然我们暂时还无法确认所有涉事的商人是谁,但我已命令他们暂时不动商人,先抓住一些走私的小头目,将其关押。” 这番话让揆一微微一震,一直以来,赤嵌城的汉军内部虽然没有显现出过多的裂痕,但这一连串的走私活动,却暴露出某些隐藏的危机。如果这些走私商人真与某些官员勾结,那么赤嵌城的安危,恐怕远比他之前想象的更加脆弱。 “那些走私商人……”揆一皱了皱眉,语气稍微低沉:“这些商人是否与城中的某些势力有关系?” “毫无疑问。”总督的语气变得冰冷:“这些商人不单单是贼民,他们背后必定有强大的支持。若真的发生了内应,必然与李家脱不开干系。这些人,一旦放任其蔓延,必将为赤嵌城带来灭顶之灾。”(本章完) 第414章 信任 揆一这时终于明白,原来总督一直未曾对这些商人下手,并非单纯的容忍,而是有所图谋。他耐心地听着总督的指示,心中对于未来的计划渐渐有了清晰的认知。既然如此,那么他便该全力以赴,去消除这隐患,绝不能让任何不安的因素继续滋生。 而总督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继续道:“从今天开始,立刻截断走私的通道,抓捕一些走私的头目,利用他们作为人证,威慑住其他商人,但千万不能让他们泄露身份。商人虽重要,但一旦彻底揭露这些人的背后关系,便能为我们赢得更多的筹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又道:“至于那些依旧不知收敛的,就不必手软,直接杀人抄家,以儆效尤。此时,容不得半点宽恕。” 揆一听后,心中一震,他知道这是总督对局势的高瞻远瞩,自己若能顺利执行,必然会让赤嵌城的防御更加坚固,同时也能为今后的斗争积累更多的优势。 “是,下官明白。” 然而,总督似乎并未完全满意,他再次开口道:“但汉人终究是不能完全信任的。我们不能杀光所有的汉人,他们毕竟是我们在南洋立足的根基。要想在这片土地上做生意,就必须与汉人建立一定的合作关系。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但不能过度压迫。” 这番话让揆一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总督不仅仅是在给他下命令,更是在指引他如何在复杂的局势中权衡利益。要在这个充满变数的地方立足,光凭强硬手段是无法长久的,必须在与当地汉人的关系中找到一条平衡的道路。 总督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远方逐渐泛白的天际道:“若赤嵌城一旦沦陷,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会给整个东印度公司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务必谨慎行事,不可疏忽。” 揆一心中一震,感觉到从总督话语中传来的一股沉甸甸的压力。而接下来贺楠与荷兰总督的谈话,也在气氛友好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尽管双方的言辞充满了客套,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演。 总督的夸奖,他早已不再当真,他并不傻,清楚地知道,荷兰人若真心看重自己,岂会在这座城中设下如此严密的监控与防范。只是眼前的这一切,还需要继续维持下去,直到他所谋画的目标得以实现。 荷兰人对赤嵌城的驻守过于精细,防备过于严格,甚至连一些不合常理的规矩也要求严格执行,这让贺楠感到十分不安。而更令他烦躁的是,荷兰的势力似乎已经渗透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他,依旧不得不低头迎合,参与其中。 “你做得很好,贺楠。”总督言辞恳切地说道:“你的才华我非常欣赏,未来一定会有更高的职位等着你。你这次的表现,不仅仅是为自己争得了荣誉,也为我们的事业做出了贡献。很快,我会为你申请提拔。” 不过,贺楠对总督的夸奖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多言,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虚伪的称赞,也知道总督并不单纯是为自己着想。荷兰人对赤嵌城的掌控力越强,他所能发挥的空间就越小,甚至可能被一丝不慎的举动所致命。 当总督的护卫队骑马离去,贺楠才终于收回那种恭敬的面容,目送他们消失在远处。那种表面上的恭敬与温和,迅速被冰冷与深沉所代替,他的眉头微微一挑,眼中的锋利与冷冽几乎掩饰不住。 “做好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贺楠回头,看到自己手下的汉人军官刘德炳正紧随其后。 刘德炳略带忧虑地开口问道:“大哥,老万刚才清醒过来了,我们要去看看他吗?” “你留下来继续盯着城门,其他人跟我一起回去。”贺楠淡淡说道,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对于刘德炳,他深知此人忠诚,但也明白,这个忠诚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心机。 刘德炳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对着其他几位随行的亲兵低声命令。贺楠一言不发,带着十几个亲信策马急速穿过街道,向着自己的府邸赶去。 这段时间,荷兰人对赤嵌城的巡查越来越严格,贺楠身边的每一位亲信都在时刻保持警觉。尤其是万九,这个昔日的好兄弟,最近几乎天天酗酒,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稳定。 贺楠不能让他被荷兰人的巡逻队发现,否则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一场大麻烦。因此,他决定将万九暂时安置在自己府邸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当贺楠推开府邸的门,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左侧的厢房时,他看到万九正站在院子里,面色显得格外憔悴。 贺楠不禁皱了皱眉,站在门口轻声开口道:“清醒了?” 万九听到声音,略微转头,看到贺楠的身影,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虽然眼前的大哥似乎没有显现出太多怒气,但万九依然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不悦。 贺楠从未表现过太多情感,但在这种关头,他的眼神足以传递出他内心的不满。万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来。 他低下头,快速走回房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道:“大哥,要不……我还是回军营吧,整天待在你这里,也不太合适。” 贺楠听到这话,咬了咬牙,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愤怒。他深知,在这种关头,他必须保持冷静,他不能让自己显得过于失控,尤其是在万九这种微妙的状态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示意两个亲信家丁离开,他清楚,今晚的谈话必须得进行下去,不能让万九在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下继续。 “大哥,什么事这么神秘?”万九见到门被“咯吱”一声关上,他转头看向贺楠,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贺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神情变得更加沉稳。他看着万九的眼睛,语气低沉道: “我们现在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我们需要清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万九,今天你回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万九的脸色变了变,刚刚的轻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沉默不语,似乎在深思贺楠话中的意味。 贺楠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酗酒数月、面目憔悴、摇摇欲坠的好兄弟,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万九自从那场惨烈的冲突后,几乎每天都在酒精中寻找麻痹自己的方法,生活完全堕入了无望的深渊。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锋芒,看上去就像一个丧失斗志的“死人”。 贺楠本想安慰他几句,但看着他那副不堪的模样,终于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怜悯,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哥带你报仇,你敢不敢?” “报……”万九猛然一惊,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整个人的思维仿佛被这句话搅得乱了阵脚。他的喉咙剧烈地蠕动了几下,像是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呆滞的目光终于定格在贺楠那双充满坚定与狠劲的眼睛上。 许久之后,才从他嘴里挤出两个字:“报仇?” 贺楠依然保持着那种锐利的目光,眯眼盯着万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股闽南山民特有的狠劲再次涌现出来。 “不敢?”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威胁和迫使对方做出决断的决心。 万九愣住了,他那沉寂已久的心突然被一阵猛烈的震动拉了回来,他明明知道自己渴望复仇,然而过去几个月的浑浑噩噩已经将他的意志消磨得所剩无几。 每当他想起自己的妻子被红毛杀害,自己却无法复仇时,那种无力感和恐惧感便会席卷而来。再加上自己害怕在复仇过程中连累到贺楠和一众兄弟,才让他选择了麻痹自己,以酒精为工具,试图逃避一切。 “可……”万九终于还是开口,语气却异常犹豫。 他的双拳紧紧握住,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这两个字从嘴里挤出来,虽然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报仇,但心中的顾虑让他无法下定决心。他不敢想象,一旦行动起来,自己会陷入多么深的泥潭,甚至连累更多无辜的兄弟。 “我告诉你,大哥也要报仇。”贺楠的语气渐渐沉稳下来,道:“你的仇,就是大哥的仇。我们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反抗,投奔陛下,到时候你我便带着兄弟们,杀光这座城里的红毛,报我们所有人的血仇。” 贺楠的声音冷静且坚定,似乎早已做出了决断,那些曾经的痛苦、憋屈、甚至是对未来的迷茫,似乎在此刻都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复仇。这一刻,所有的顾虑都成了过去,所有的犹豫也变得不再必要。 贺楠对万九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甚至没做任何遮掩,明言要在这场仇恨中,带着兄弟们彻底清除荷兰人。 万九的双眼愣住了,情绪几乎有些失控。贺楠的语气、言辞和目光都在告诉他一个不争的事实:他们要为自己的尊严和血仇而战,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他们坚持下去,便能从红毛手中夺回一切。 然而万九的内心却充满了纠结与恐惧,原本酗酒麻痹自己,让他在仇恨中游离,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躲避,复仇的声音如洪钟大吕。 “……”万九瞪大了眼睛,眼眶微微红润,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所有的痛点。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复仇的机会,曾经他以为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直到他决定以逃避代替复仇。 而如今,他的世界似乎一瞬间被点燃,那些曾经被掩埋的愤怒与渴望,突然间如火山爆发般涌出。贺楠看着万九那痛苦的表情,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大哥知道你忍了很久了,复仇的机会就要到了,咱们要杀个痛快,绝不让一个红毛跑掉,尤其是揆一那个狗日的,正是他当初护着那些红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道:“但在此之前,你必须振作起来,看看你现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能拿起刀杀人吗?到时候,凭什么杀红毛?凭什么杀揆一?” “是!”万九的声音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作响,咬牙切齿地回应道。 贺楠点了点头,随后冷静地坐下,喝了一碗凉水后,慢慢放下碗,缓缓道:“此事事关重大,单凭我们这几十个兄弟无法完成。除了我们之外,我们还得找一些外力合作,至少要找些可以共同反抗红毛的人。我们要在行动时分散红毛的注意力,甚至可以吸引他们的目光,将他们引开。” 贺楠的话语一落,万九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迟疑,他稍微抬起头,看着贺楠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一丝担忧。对方虽然已经恢复了神色,显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疑虑。 “你过两日和我一起去见张天道。”贺楠的话语平静,但却带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张天道?”万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接着,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似乎有些不安地问道:“张天道能信得过吗?万一他……” “他能信得过。”贺楠轻描淡写地答道,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笑容里却隐藏着一股无形的决心:“你不用担心,张天道的情况和你说的那个刘迅有些相似,虽然他曾在李家那里混过,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张天道了。” 万九闻言,心里略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中仍有一丝担忧。他默默地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刘迅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张天道真能信吗?毕竟,他也曾是李家的人,虽然离开,但心底的那些东西未必能彻底放下。”(本章完) 第415章 决策 贺楠似乎早已预料到万九的担忧,他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淡然道: “刘迅当年渡海投了李家,也正是为了获得重用,才一路爬到了福建大军的游击职务。张天道自从接收到风声,早就变得精明得多了,现在的他和当初的张天道不再一样,眼红得利害,尤其是看到李家如今在福建的势力,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万九听后,仍然难掩内心的不安,但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泉州城的大营中,军营内的气氛依然紧张而压抑。朱慈烺刚刚收到了管世胜通过曾家商队在赤嵌城中走私渠道传递的最新情报,尽管眼前的局势看似平静,但他依旧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笼罩着整个大局。 他站在大帐中央,默默翻阅着手中的情报,随着每一行字的落下,他的眉头逐渐紧锁,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片刻后,他靠在大帐中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似乎试图从思绪的纷乱中找出一个明确的方向。大脑中一连串的情景、计划和预案在不停地闪现,交织成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面。 “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朱慈烺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量。眼下,朱慈烺已经秘密亲自来到福建,坐镇泉州府城,意图亲手收复这座对大明极为重要的宝岛。身为一国之君,朱慈烺现在依旧会亲自过问军事事务,但这次情况不同。 他知道,若想快速稳定大明在东南一带的局势,便必须依靠自己亲自指挥。因此,福建成为了他亲自部署的重点。然而,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锦衣卫在南洋布置的眼线尚未察觉到荷兰东印度公司所作的任何动向,赤嵌城内的行动队虽然已经开始逐渐摸索,但依旧没有明确的情报表明荷兰军队的具体部署。此时的荷兰总督,似乎格外小心谨慎,设计了层层迷雾,使得大明的情报网陷入了困境,无法准确判断敌方的真实意图。 “如果不能准确确认荷兰大军的兵力部署,便无法判断他们的行动方向。更重要的是,不能清楚敌军的配置,我又如何调整我方的兵力布置?更不用说调整最终的出兵计划了。”朱慈烺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有些不安。 大明原本的计划是采取突袭的方式,利用突袭打破荷兰人的防线。然而,如果此时过早地调动大量兵力,很可能会被荷兰人驻扎在前线的哨船察觉,一旦泄露了动静,计划的周密性就会遭到破坏,甚至可能功亏一篑。 正当朱慈烺陷入沉思时,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仿佛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来,走向站在旁边候命的周世显。 “世显,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分析,我对眼前的局势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朱慈烺语气沉稳而有力道: “荷兰人在远东的驻军虽然不多,但他们的兵力并非没有实力,所谓的荷兰总督,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兵力调到赤嵌城来。现在看来,调动一两千荷兰兵是完全可能的,但问题在于,荷兰士兵的背后,绝对会有大量雇佣军随之而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道:“贺楠和管世胜如今势单力薄,面对如此庞大的敌军,他们恐怕应付不来。” 周世显听后,神色凝重,默默点头。的确,荷兰人调动兵力,最擅长的便是利用雇佣军。雇佣军的特点就是灵活机动,且纪律松散,若是荷兰总督将这些雇佣军与正规军相结合,恐怕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会形成强大的合力。 “如果荷兰真的如此布置,贺楠和管世胜的局面,将变得更加复杂。”周世显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安。 朱慈烺的目光更加坚定了,他知道这次的决战关乎大明的未来,任何的轻敌与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我们必须提前做好一切准备。”朱慈烺的声音低沉而坚决道:“立即传令,继续加强赤嵌城周围的侦查力度,争取在荷兰大军到达之前,掌握他们的具体部署和行动计划。同时,加强与贺楠、管世胜的联络,确保他们能够在关键时刻得到及时的支援。” 他转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道:“这场战斗,不能有任何差错。” “陛下不必担心,那总督的障眼法瞒不了多久的。”周世显一边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低头看着手中摊开的军情地图,随即又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朱慈烺道:“只要贺楠稍加留意,凭借赤嵌城粮草的使用情况,便能大致推测出荷兰军的动向。” 朱慈烺听罢,微微点了点头,但他的眉头依然紧锁。尽管随着局势的逐步变化,他也愈加清楚,赤嵌城一旦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掌控,那么整个东南海域的战略态势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步行动,都将关乎大明的未,一旦错失时机,后果不堪设想。 “但荷兰东印度公司极有可能会趁此机会调整赤嵌城的兵力部署。”周世显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不仅会将贺楠和其他防守力量从城防线上调换下来,还会加强赤嵌城西南沿海的防守。至于北面一带,若是他们的人马充足,必然会在该地区投入更多兵力。” 朱慈烺听完,不禁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下垂道:“这正是朕最担心的地方。” 他来回踱步,内心的焦虑愈加明显道:“台岛对大明的未来至关重要。若是赤嵌城落入荷兰之手,整个海岸将被切断,战略上的困境无法想象。若不尽快拿下赤嵌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朱慈烺停下脚步,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案桌道:“突袭赤嵌城的计划必须提前进行。若是再拖下去,一旦局势发生变化,情况将无法挽回。若贺楠被巴达维亚来的荷兰军队替换,哪怕有十个管世胜,也无法挽回大局。”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急迫和决心,战争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棋局,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情报的滞后性,使得他每做出一次决策,都得冒险,哪怕只是依靠一丝微弱的线索,也不得不下定决心。可正是这场豪赌,才决定了局势的走向。 周世显听着朱慈烺的言辞,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凝重道: “陛下,荷兰大军虽然昨日才刚刚进入赤嵌城,但东印度公司的动作未必会这么快。守城门的任务一直都是个‘肥差’,除非发现了重大的问题,否则荷兰人不会轻易调换防线。否则,他们自己也知道,赤嵌城的士气和军心一旦动摇,城防就不可能稳固。”周世显的分析让朱慈烺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站直了身子,深思片刻后,语气稍微缓和道: “你说得有道理,荷兰人绝不会轻易在这时候调整兵力部署。但如果他们真想在背后动手,那么一切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若赤嵌城内有超过一千名荷兰士兵,城中的汉军将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毕竟,他们的训练和装备与荷兰士兵差距悬殊。” 朱慈烺沉默片刻,眼中掠过一丝狠决。他明白,若是目前的行动计划失败,赤嵌城的防线一旦被突破,整个东南海域的局势将陷入一片混乱。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已经等得太久了,不可能再错过这个关键时机。 朱慈烺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道:“若是让荷兰人按自己的节奏调整部署,我们的半年来的精心布局,便将功亏一篑。” 周世显点头,心中也极为清楚当前的紧迫性,道:“是的,陛下,现在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若是拖延,荷兰人便有更多时间调整策略,这不仅影响赤嵌城的防线,甚至会威胁到整个大明东南沿海的安全。行动必须迅速、果断,绝不能让荷兰人有喘息之机。” 朱慈烺听了,思索片刻,低声说道:“没错,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快速转身,步伐急促地走到一侧的地图前,指着上面标注的赤嵌城道:“如果我们按照原定的时间突袭,恐怕会错过最佳时机。现在,我们必须提前发动,越快越好!” 周世显的心脏也不禁加速跳动,心中暗自佩服皇帝的果断,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时刻,他从未见过如此沉稳且果敢的领导者。 周世显的语气越加严肃道:“陛下,我们的行动队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命令下达,立即出发。但问题在于,如何确保突袭不会被荷兰军察觉,毕竟他们的防线可不容小觑。” 朱慈烺站在地图前,沉思片刻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我们必须利用荷兰军的自信,他们认为自己掌控了赤嵌城的防线,便会放松警惕。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先下手为强。行动的时机,必须抓住一刻不放。” 周世显听后,心头一震,随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道:“明白了,陛下。我们将迅速调整部署,配合突袭计划。” 朱慈烺回头看向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坚定道:“是的,世显。赤嵌城的命运,就在这一刻,我们必定会胜利!” 朱慈烺深知,历史的每一点改变都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举动,也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局势的走向。正因如此,他的忧虑并非仅局限于荷兰的增兵,问题远不止于此。 贺楠虽然在心底早有反正之意,但在荷兰大军的援兵不断增强、气势愈发强大的情况下,贺楠是否还会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是否敢于冒险反正,这正是朱慈烺所深思的问题。对于他而言,任何单个个体的力量都不值得依赖,真正值得关注的,是大势的变化与格局的波动。 “若我身为荷兰总督,面对目前的局面,必定会让揆一在自己走后立刻采取行动。”朱慈烺凝视着面前的地图,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深思道: “如此一来,不仅两边都能保持良好的关系,若形势真的恶化,也还能在两国之间居中调解。毕竟,荷兰兵力日益强盛,一旦巴达维亚的援兵进城,赤嵌城内的汉军将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而荷兰总督此次调兵的秘密行动,实际上是对汉军的不信任,已然说明事情已经不可再拖。”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深邃:“而且,事态的加剧,已经没有退路,不能再等待。他们若要突破,我自然会让他们执行预案,一切随时准备。” 周世显站在朱慈烺身旁,神情依然保持着冷静的警觉,心中却明白,这种大局的考量,远非简单的军事部署可以应对的。 “可是,管世胜那边.事情是否已经准备妥当?”周世显略有迟疑地问道:“之前虽有预案,但若突然发动,行动队的准备时间未必充足。匆忙之间,若有疏漏,可能会影响到全局,甚至败坏陛下的大计。” 他的话语中,带着对事态发展的深深忧虑。周世显不仅仅是一个忠诚的臣子,他更是一个极为审慎的谋士。朱慈烺看重他,正是因为他懂得如何预见决策中的隐患,并不盲目附和,而是敢于提出自己真实的看法,提醒上层决策中可能出现的风险。 唯有这种深思熟虑的人,才能在紧急时刻保持冷静,为朱慈烺的决策提供更为完善的支持。 “没有时间再等他们做好准备。”朱慈烺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决断的坚定道: “管世胜的能力已经在潮惠战役中得到了验证,他绝不是一个只会等待命令的人,否则世显,你也不会选他来执行这次行动。预案已经提前准备,而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他必定能根据实际情况作出相应的调整,开展他应有的行动。” 朱慈烺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大帐的帷幔道:“时间紧迫,决策不能拖延。”他低声命令道:“柳生,立刻派人通知参谋部,召集各营将领,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而命令一出,柳生立即转身离去,迅速消失在营帐外。(本章完) 第416章 行动 此时,在泉州城的明军大营附近,已经调集了近卫军的所有主力。原本驻扎在南京城的近卫军,近六千精锐士兵,已全部入驻泉州城外的中军大营。 而且,近卫军的主要将领也都云集在这里,准备随时响应来自上层的命令。 与此同时,亲军营与武卫营也派出了精锐的兵力,共计三个骑兵千总部,其中武卫营更是派出了两个骑兵千总部,由林昌峰亲自统领,负责部署海上突袭的任务。这支兵马已经在泉州集结,随时准备登船出发,攻向赤嵌城的西南沿海登陆口岸。 此时的朱慈烺,内心深处的忧虑并未减少,反而愈加浓烈。面对即将到来的“台岛突袭战”,他深知其中的关键在于贺楠这一位内应,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荷兰大军已经在赤嵌城的西面沿海一线设立了层层防御阵地,部署了上千名荷军士兵,兵力雄厚。而如今城中又迎来了大量援兵,守备力量的增强,使得赤嵌城的防守变得愈发坚固。 若不能在短期内打破僵局,一旦荷兰大军全面发力,赤嵌城便难以抵挡。局势的变化已然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每一次对敌的布局都充满着未知与危险,若稍有不慎,便会葬送所有的努力。 此时,他不再仅仅依赖于兵力的调动,而是深深意识到,必须以更高的视角,统筹全局,才能确保大计的最终成功。在这场充满变数的角逐中,谁能在关键时刻审时度势,谁就能掌握胜利的主动权。 朱慈烺心中已然做出了最为严峻的决策,无论是内应的潜伏,还是荷兰大军的步步紧逼,都已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眼下,便是行动的最佳时机。根据参谋部的推演,若主力自北面登陆,再行突袭赤嵌城,从上岸到抵达城下,至少需要一整日的时间。否则,在长途奔袭的情况下,想要保持战斗力,并以完整建制投入战斗,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即便北路行军能够成功抵达城下,也不可能立刻发起猛攻,而只能依靠前锋部队牵制荷军,以争取时间。 然而,赤嵌城内的荷兰守军一旦进入战备状态,各部汉军与荷兰士兵必然迅速集结,登上城墙,牢牢固守防线。在明军主力尚未到达的情况下,贺楠想要策动兵变、夺取北门,势必会面临巨大的困难。 因此,在战局初期,北路明军的主要任务并非强攻,而是掩护与牵制,为城内的贺楠争取发动内应的最佳时机。相比之下,由海路突袭虽然无法直接抵达赤嵌城下,但却能在城池南侧的港口侧翼登陆。那里没有拦河铁链,理论上可供明军快速突入。 然而,根据管世胜传回的情报,荷军早已在该区域布防,布下重兵。此次参战的亲军营、武卫营及骁骑营共计三个千总部,若要成功突破荷军防线,绝非易事,且极有可能陷入苦战。 不过,若能成功在港口一线开战,无论战局如何发展,都必然会牵制住城外荷军的大量兵力,吸引荷兰守军的主要注意力。而这,正是贺楠发动袭击、举旗起义、夺取北门的关键所在。 战局发展至此,赤嵌城城外战火正酣,南面海军牵制荷兰援军,城中贺楠成功控制北门,而埋伏在赤嵌城西南面的荷军主力被明军海上部队吸引,无暇顾及城内变故。此时,明军的最后一击便将展开——从北面秘密潜入的突袭部队,必须迅速穿越山岭,直抵赤嵌城的北门,接应贺楠,并彻底掌控城门要道。 这支队伍正是驻扎泉州大营的亲军营最后两个千总部,他们是这场战役的“封喉之刃”,也是朱慈烺整个作战计划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但现在,这支突袭部队所面临的挑战也无比严峻。他们必须渡海,然后悄无声息地登陆,并隐蔽地穿越山岭和谷地。 而由于山路崎岖,他们除了最基本的甲胄与武器之外,几乎无法携带任何辎重。一旦行踪败露,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而面对装备精良的荷军,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但正因如此,荷军并未在北部山岭中布下重兵,仅在数处要道设立了简易关卡。此等布防,在亲军营精锐“夜不收”的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利用夜色掩护,他们可以迅速潜行,并在不惊动大军的情况下,悄然拔除这些哨卡,为主力部队清除障碍。 当然,整个战局的成功,仍旧离不开贺楠的接应。若无内应,这支上千人的轻装部队根本没有攻坚能力,冒然出现在赤嵌城下,无异于自取灭亡。 …… …… 随着最后一批明军登船,渡海部队即将出发,北路奇兵已经在夜色中启程,而港口附近的明军也已完成战前准备。整个战役的布局已然成形,胜败即将在赤嵌城一战见分晓。 朱慈烺站在军帐之中,眺望远方,心中清楚,这是一场险棋。但有些战局,不搏便无胜算。而此战若成,东南的局势将彻底逆转,明军将重新夺回台湾,打破荷兰人在东方的统治根基。 正月十七日晚,赤嵌城北门。夜幕低垂,冷风穿堂而过,将城楼上的灯火吹得微微摇晃。已经大半年没能清醒执勤的万九,终于恢复了以往的职责,重新站上了这座熟悉的城楼。夜色深沉,城外黑影婆娑,远处村落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城内却是一片静谧,仿佛这一夜只是寻常的值守,毫无异样。 城楼一侧的小厅里,几名亲信围坐在一张旧木桌前,炉火上的酒壶飘出淡淡的酒香,桌面上摆着几盘已吃剩的肉食。几人或倚或靠,神情放松,酒意微醺,不时低声交谈几句,显然并未把巡查当作一件紧张的差事。 他们虽然表面懒散,但心里都清楚,荷兰士兵定时巡查,不能真放松警惕。不过,荷兰人的巡查虽说严格,真正机警的却还是这批在城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往往荷兰士兵的影子还没出现,消息早已传遍城墙,等他们真正登楼检查时,该掩盖的早已掩盖,该收拾的早已收拾干净。 元宵节的假期,暂时遮掩了城内的暗潮汹涌。按照往年的惯例,从正月十五起,节日的气氛会持续几日,虽然明荷之间已然暗流激荡,但表面上仍旧风平浪静。无论是荷兰人还是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松懈之中。 荷兰人虽是异族统治者,但在这片土地上经营多年,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岛上的三四万汉人皆在过节,街头巷尾的灯火依旧,城中商贩贩卖着节庆的果与糕点,让整个城市看上去依旧平和。 就在这表面平静之下,贺楠趁着巡夜的名义,悄然来到城楼之上。表面上,他只是在检查守备,确保北门的防务无懈可击,但实际上,他此刻正在城楼大厅的一角,与一个身着家丁服饰的男子低声密谈。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管世胜——大明行动队在赤嵌城的潜伏者之一。而此时,二人所商议的,正是关乎赤嵌城存亡的反正计划。 此地乃是贺楠的防区,他来此巡视本就合情合理。而城内士兵的装束多有雷同,普通人难以分辨身份,因此,管世胜在这里不仅能够完美隐藏身份,还能与贺楠安全接头。相比于其他可能藏匿耳目的密室或暗巷,反倒是这明面上的城楼,成为了最安全的交谈之地。 管世胜并未收到周世显的最新指令,但身为行动队的一员,他深知战机稍纵即逝,哪怕尚未有明确的命令,也不能一味等候。他已经依据自己的判断,提前展开了一些部署。最终的行动方向,固然需要皇帝陛下定夺,但行动的铺垫和准备,必须在命令到来之前就做好,否则关键时刻便会手忙脚乱,错失良机。 他从未是个只会机械执行命令的军人,而是一名懂得如何在混乱之中自处、在危机中谋生的狠角色。他比谁都清楚,在信息极度不畅的战争环境下,决策依赖的往往不是全面的情报,而是敏锐的洞察、冷静的判断以及果敢的行动。少了其中任何一点,都会导致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贺楠看着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心头莫名一紧。他一直自认为自己足够谨慎、足够聪明,可管世胜的存在,却让他有种看不透的感觉。这个男人的言行举止间,透着某种特殊的冷静——那种既不像久经沙场的老将般狂傲,也不像初生牛犊般无畏,而是一种天生的、沉稳的狠辣。 尤其是今日下午,当管世胜威胁刘迅时,贺楠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家伙的狠厉绝非虚张声势,而是渗透到骨子里的东西。他不是那种冲动之人,但一旦下手,便没有任何犹豫。这让贺楠有些不寒而栗。他忍不住在心中思索,这个男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强悍的心理素质? 更让他不解的是,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之下,管世胜每次现身竟然只带着两个人,就好像整座赤嵌城是他的地盘一样。他是真的有把握?还是疯了? 若是换作他贺楠,身处敌城,纵然有内应,也绝不会如此孤身犯险。更何况,这里是荷兰人的天下,一旦暴露,怕是连活着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但管世胜却仿佛丝毫不担心,甚至显得游刃有余。 “明日之前,我们必须落实城内关键点的掌控情况。”管世胜的声音低沉且坚定,打断了贺楠的思绪。 “已经有人在盯着了。”贺楠压低声音说道:“可你也清楚,一旦动手,就再没有退路。” “所以才要趁着元宵后戒备松懈的这几日,做好最后的安排。”管世胜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愈发深沉,道:“反正这事,已经不由你我选择,而是大势所趋。” 贺楠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此时,城楼外,冷风穿城而过,吹得楼下的火把摇曳不定。远处,荷兰士兵的巡逻步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踏步声。城内,节日的余韵尚存,街头仍偶有零星的爆竹声响起,似乎还沉浸在庆祝之中。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在这表象之下,一场风暴已经悄然酝酿。贺楠心中清楚,自己早已无路可退。而管世胜的存在,像是利刃一般,正在刺破赤嵌城的黑暗。 这座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贺楠依旧谨慎地扫视着四周,虽是夜幕沉沉,赤嵌城却仍有零星的灯火点缀着街道。城中的戒备森严,可在他眼里,却早已布满破绽。 今日,他按照管世胜的指示,前去会见了驻守南门的守将刘迅。这次见面本该是一次试探,但管世胜向来行事果决,竟在交谈之际突然出手,令刘迅顿时进退两难。经过一番威逼利诱后,刘迅最终还是被他们拉下了水,成为了明军潜伏在城中的关键棋子。 贺楠深知,南门一旦被他们掌控,明军援兵的推进将变得无比顺畅。眼下,赤嵌城的外援仍需翻山越岭,甚至需要用皮筏搭浮桥渡河,耗时费力且风险极高。 但若刘迅肯配合,南门的城防便可在关键时刻出现“疏漏”,届时明军便能迅速突破防线,兵锋直指城中。这不仅会大幅减少明军的消耗,还将极大地提高攻下赤嵌城的胜算。 他对刘迅并不陌生,二人共事多年,对其性格早已了然于胸。刘迅对荷兰人谈不上忠心,若非身处军伍,也不过是个务实之人。更何况,他在军中多年来始终升迁无望,只因没有强硬的后台支持,久而久之心生怨气,对荷兰人的不公待遇早已不满。贺楠清楚,这样的人只需要一点推力,便能让他迈出背叛的一步。 事实上,管世胜早已盯上了南门的破绽,并非一时兴起。为了铺垫这次行动,他与贺楠密切配合,利用城内曾家、龚家的商贸网络,悄然布下天罗地网,将刘迅一步步拖入陷阱。 这一切,并非仓促决定,而是建立在李家庞大的商业势力,以及对城内局势的精准把握之上。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揆一的举动竟意外加快了计划的推进。 (本章完) 第417章 消息传出 就在昨日,揆一亲自带人剿灭了曾家的走私商队,大肆打压城内的黑市交易,导致刘迅遭受重创。曾家在走私贸易中的暗线被彻底斩断,而刘迅也因此损失了大笔财物。 不过,表面上,他仍对荷兰士兵笑脸相迎,但暗地里已是怒火中烧。这无疑给管世胜送上了一份大礼。趁此机会,贺楠顺势加码,佯装不经意地煽风点火,暗示刘迅再不行动,迟早要被荷兰人清算。而与此同时,管世胜早已安排好一场“栽赃”计划,令刘迅彻底失去退路。如今,刘迅不仅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甚至已开始主动配合,何星更是带领行动队员严密监视南门,确保万无一失。 “局势已然成型。”贺楠微微眯起眼,心中盘算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他并不担心刘迅会告发,因为他们的布局环环相扣,不留破绽。倘若刘迅真敢去揆一面前“自首”,揆一也未必会信任他,反倒可能将他一并收押。 毕竟,对荷兰人而言,刘迅与贺楠的嫌疑是一样大的,何况此时城中风声鹤唳,揆一最忌惮的便是汉军将领的背叛。更何况,贺楠已经彻底投靠明廷与李家,有人在外面为他运作,即便被捕,也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刘迅不同,他是孤身一人,倘若被荷兰人抓住,便彻底沦为案板上的鱼肉,再无翻身之地。 贺楠心知肚明,刘迅的犹豫不过是最后的挣扎。荷兰总督与揆一对汉军将领的不信任已经暴露无遗,前些日子,甚至有原本效忠荷兰的汉将被无端处决,理由不过是“心怀异志”。再加上,昔日并肩作战的同僚如今在明军阵营中平步青云,这样的对比,如刀割一般剜在他们这些被荷兰人冷落的汉将心头。 “你也看到了,荷兰人早已对你们失去信任。”贺楠语气平缓,却字字铿锵。“你手中虽握兵权,但在揆一和总督眼里,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你若不趁现在做决定,等到下一次清算,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 刘迅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们……究竟要我做什么?” 贺楠露出一丝笑意,知晓此事已成。他很清楚,这样的变化正在朝着对明军有利的方向推进。反正的确伴随着风险,然而,明军的实力摆在那里,李家在福建庞大的影响力,早已在众多汉军将领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这些年来,明军在福建的统治日渐稳固,李家更是在地方势力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城内的汉人军官,哪怕曾经效忠荷兰,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明军更加强大,李家的影响力更为深远。若说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投靠明廷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当夜,贺楠再次确认了所有暗线的安全,才悄然返回自己的住所。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丝毫动摇,眼下,只需等待朱慈烺的决策,便能彻底搅乱赤嵌城的防线。 想到这里,贺楠神色轻松,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刘迅已经彻底被咱们唬住了,”他轻声道,语气中透着一丝自得,“到时候咱们这边率先起事,鞑子的注意力必然会被吸引过去。只要南门那边趁机行动,援军抵达时,咱们就等着大功告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尽管心中清楚局势凶险,但此刻他却有种棋局即将收官的快感。 “哼,贺大人亲自牺牲身份,甘愿给刘迅‘抬轿子’,这份情面他若还不领,那就真是活腻了。”管世胜冷哼一声,眉宇间透着几分凌厉。“不过,我估计他顶多就是再观望观望,等援军抵达时再举旗响应。可惜,何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管世胜顿了顿,面色更显沉重道:“更何况,揆一那老狐狸突然下手,带兵截断了走私通道,还抓了不少人。表面上看,是在敲打城里的军官们,可实际上,反倒搅得人心惶惶。如今城内谣言四起,还有传闻说荷兰总督一离开,各个城门便要立刻换防。大家都在猜背后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局势愈发紧张。”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道:“这正好给了我们机会。揆一那家伙,虽说有些本事,但他目中无人,向来欺辱汉人,城里那些军官、商贾哪个不对他怀恨在心?他越是强压,火气就积得越重。再加上换防在即,风声越来越紧,这时候起事,正是天赐良机。” 贺楠闻言,点了点头。揆一的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早已在城中引起公愤。若不是忌惮荷兰人的武力镇压,只怕早有人揭竿而起了。 “贺大人。”管世胜语气一缓,眼神中多了几分真诚,“陛下果然没看错您。您有勇有谋,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实不相瞒,陛下还特别交待过,就算赤嵌城之战失败,也务必保您安然离开。区区一座城池,怎及得上贺大人的才干。” 管世胜难得露出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由衷的敬意。他回忆起贺楠与刘迅交谈时的情景,对方看似闲谈,实则步步为营,言辞恰到好处,时而恐吓,时而诱导。若不是提前知情,只怕连他都要被绕进去。 “管队长过奖了。”贺楠闻言,微微拱手,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对方是在恭维他,他心知肚明。但从管世胜的态度里,他更明白自己在朱慈烺心中的分量。 一想到这一点,贺楠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自信。时至今日,他已然不再只是个孤臣,而是真正站在了大明皇帝的棋盘上。只是,眼下局势复杂,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贺楠放下茶盏,神情凝重了几分。“陛下那边,可有确切消息传来?什么时候发兵兴复赤嵌?” “若我估计得不错,揆一恐怕会在三日之内主持换防。”他语气低沉,眉头微皱道:“他这次截断走私通道,就是在敲山震虎,给城中军官一个下马威。若是我们再不动手,等到城门换防一成,我们的布置就全成了空。” 管世胜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贺大人,这一点我也早已考虑过。”他沉声道:“何星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关键时刻,南门可以随时动手。城中百姓对揆一的积怨已久,只要消息放出去,不愁没有人响应。再加上刘迅那边一旦策应,必定一呼百应。” 他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不过,为防万一,我们得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贺楠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主意,道:“管队长,不妨再安排几名可靠的兄弟,以城中商贩为掩护,分别潜入各城门周边。若是南门有变,他们便可立刻生事,制造混乱。到时候,不管揆一怎么调兵,都会陷入两头受敌的困局。” “好!”管世胜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就按贺大人说的办。”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杀机。 …… …… 赤嵌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早已风暴将至。次日一早,贺楠站在自家院中,远远望着赤嵌城的南门。城门外,荷兰士兵正懒散地靠在墙边,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贺楠却知道,那些看似松散的兵卒背后,藏着的是揆一的精密布局。 “这座城……很快就要变天了。”他喃喃道。 管世胜听到这个带着明确时限的消息,眉头不由得一跳。自从荷兰总督亲自率兵进驻赤嵌城后,局势便如风暴般悄然失控。尽管局面尚未彻底崩坏,但城内气氛愈发紧张,贺楠潜藏多年的线索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确定是三日之内?”管世胜目光凌厉,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这个很难说。”贺楠沉吟片刻,缓声道:“不过城楼换防这种大事,揆一不可能不提前部署。今晚若没动静,明后两日便极有可能开始变动。” 话音一顿,他又补充道:“即便不换防,咱们也得尽快行动。迟一日,便多一分风险。现在城中突然多了两千多援军,其中一半还是荷兰兵。你知道,刘迅也好,我这边的兄弟也罢,难免有人心生动摇。我们能熬得住,可那些弟兄呢?只怕有人撑不住,露了破绽。到了这个地步,陛下那边一定早已部署妥当,只等我们传出确切的消息,便能立刻展开行动。” 管世胜闻言,脸色愈发凝重。他明白贺楠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揆一与荷兰总督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但城中局势紧绷如弦,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激起惊涛骇浪。 “关键是……”他沉声道,目光锐利地落在贺楠身上。“消息如何安全送出去?” 贺楠知道,这是当前最棘手的问题。之前,他们依靠曾家的走私通道,悄悄与泉州方面传递情报,可如今那条暗线已被揆一斩断,城中情报如困兽般无法外泄。眼下最可靠的办法,便是冒险派人闯关传讯。 “陛下那边确实已经准备就绪。”管世胜缓缓开口,道:“只要赤嵌城的消息传到泉州,明军大军立刻便能起兵。赤嵌城外一马平川,没有坚固城墙掩护,别说荷兰总督悄悄调了两三千兵马来,就算是五千,也挡不住陛下的强军。” 贺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振奋之色,语气中带着几分果断道:“若要派人送信,最好从南门出城。刘迅现在已是自己人,他守着南门,出入只需打声招呼即可。再加上南门外没有伏兵埋伏,夜间又黑灯瞎火的,正是混出城的好时机。” 他在心中快速盘算着路线,继续道:“出了南门,沿着山麓往西走。那里虽然有荷兰人的关卡,但稀稀落落,警戒并不严密。只要人选得力,行事果决,带着一人双马,昼夜不停赶路,不消一天一夜,便可抵达海岸。届时再寻小船从海路潜回泉州,最快后天天黑之前,陛下便能收到确切消息。” “就按你说的办。”管世胜当机立断,声音铿锵有力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挑选合适的人,立刻送信。” 不多时,管世胜便挑选了三名身手敏捷、智计过人的精锐兵士。 “你们三人。”管世胜目光如炬,凝视着眼前的三名部下,道:“此行任务重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途中若被发现,情报不可落入敌手,哪怕拼死也要将信件毁掉。若情况紧急,可改道北面水道,找到在山麓埋伏的接应队伍,务必把消息送出。” “属下明白!”三人齐声应道,神情坚毅。 这三人中,领头的是一名老兵,名叫孙勇,素来稳重冷静,办事妥帖。贺楠本想让他单独行动,但管世胜坚持派三人同行,一是人多更易分散敌人注意,二来也能彼此照应。 出发前,贺楠又特意叮嘱孙勇道:“刘迅已安排好人手,届时会在南门外安排几辆装满粮草的马车做掩护,你们混入其中,顺势出城。” 孙勇抱拳道:“属下谨记!” 夜幕降临,三人换上了普通商贩的装束,悄然混入人流之中。刘迅亲自守在南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假装随意地放行了几辆马车。马车驶出城门,沿着官道缓缓前行,不多时便拐入小道,朝西面的山麓而去。 而正当孙勇一行行至山麓途中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哨音。孙勇立刻意识到不妙,低声道:“快,散开!” 三人立刻朝不同方向疾奔而去。片刻后,一队骑兵飞驰而来,正是荷兰人的巡逻队。原来,荷兰人对城中的汉人军官早已心存疑虑,暗中加强了巡视,竟意外发现了这支小队的行踪。 孙勇拼命奔逃,凭借地形起伏甩开了追兵。到达山麓时,他已是气喘吁吁,所幸情报仍然完好无损。 “还好……还好……”他抹去额上的冷汗,翻身上马,继续疾驰而去。 …… 次日下午,一艘小船悄然靠近泉州沿岸。孙勇踉跄着下船,手里死死攥着那封密信。(本章完) 第418章 突围 泉州军营之中,周世显接过密信,连夜赶往帅帐,向朱慈烺禀报。朱慈烺拆开信件,仔细阅读后,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果然不出所料……荷兰人终于露出了破绽。” 他目光锐利,沉声道:“传令下去,令各营将领整军待命。命林昌峰率两千精锐,今晚便登船北上,从海上直扑赤嵌城西南沿海。亲军营、武卫营随时待命,一旦贺楠发来信号,立刻攻城!” 管世胜、贺楠的心血,孙勇的九死一生,终于换来了这场攻势的关键一环。 夜幕下,泉州军营的篝火如星,照亮着将士们沉稳而坚毅的脸庞。风起潮涌,大战在即,谁胜谁负,便看这一夜的决断! 呼啸的北风在赤嵌城上空盘旋,带着刺骨的寒意掠过坚固的城墙,吹得门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城南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黑黢黢的缝隙在厚重的木门上悄然显现。紧接着,四个缠着厚厚布的马头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牵马之人紧贴着墙根,步履沉稳而小心,脸上蒙着深色布巾,只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战马的蹄子被裹得严严实实,每一步踏在地上,只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迅速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管世胜默默地走在队伍最后,目光冷静而专注,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同行的两名手下紧随其后,三人脚步轻缓,不时侧耳倾听着城墙上哨兵的动静。此刻,他们身上都穿着汉军军服,在刘迅家丁的掩护下,借着夜色避开了巡逻的荷兰士兵。 很快,队伍穿过幽暗的门洞,黑暗像潮水般将他们吞没。管世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偶尔闪过的火光,确定没有异动,方才压低声音对何星吩咐道: “记住,沿着山麓走,别贪快。要是撞上了红毛鬼的伏路军,立刻钻进山里,千万别恋战。只要翻过山麓,就算丢了马,跑着也能到藏船的地方。到时候找到海上的兄弟,把情报直接送到泉州。”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道:“路上的情况你们自己斟酌,但无论如何,后天下午日头下山之前,一定要把情报送到周大人手上,明白吗?” 何星与另一名队员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他们这些天在周边已经多次潜行侦查,对这一带的地形早已熟稔,山势、河道、隐秘小径尽在掌握。更何况,他们此前在泉州受过专门的山地潜行训练,知道如何利用复杂地形避开敌军。 不过,危险同样不容小觑。荷兰军主力虽然集中在赤嵌城内,但在沿海平原上仍布下了许多伏兵,山麓附近更是安排了伏路军与哨骑日夜巡查。由于走私通道早已被截断,留给他们传递情报的方式,便只剩下这条险路。 管世胜目光落在何星身上,见他神色坦然,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意,心中不禁多了几分不安。他沉吟片刻,叮嘱道:“路上务必小心,五日后,我会带着大军在这里等你回来——带着大军,来兴复赤嵌城!” “知道了。”何星咧嘴一笑,脸上带着一丝不羁,浑然不觉这趟任务的凶险。他挥了挥手,笑得一脸轻松道: “什么小心不小心的,情报老子一定送到。要是死了,你们就给我上柱香,再在忠臣祠找个机伶点的小子认我当干爹,给老子传宗接香。钱庄里还留着几百两银子,够他一辈子了。” 说着,他拍了拍胸口,像是谈笑间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至于其他的。”何星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嘴角一挑,笑容带着几分自嘲道“就别他娘的婆婆妈妈了。” 管世胜盯着他,沉默良久,最终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老子等你回来喝酒。” 何星嘿嘿一笑:“要喝就喝好酒!” 此刻,临别在即,管世胜目光沉沉,声音低哑:“出发吧。”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若是出了意外……自己了断,别受那罪。” 何星咧嘴一笑:“老子要是死了,就算跳海里喂鱼,也不会让红毛鬼在我身上动刀子。” 管世胜轻轻点头,伸出手分别与何星和另一名队员紧紧相握。握手时,手指不着痕迹地在何星掌心轻轻划了一下——那是他惯用的暗号,代表“谨慎行事,莫要恋战”。 何星微微一怔,随即微不可察地回了个手势,示意明白。 两人翻身上马,缰绳一抖,战马轻轻喷出一口白气,随即缓缓向西南方向而去。管世胜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深处。直到两道身影彻底被黑暗吞没,他方才缓缓回身,深吸了一口气。 赤嵌城南门的大门随即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闭合,重新隐入沉寂之中。 夜色浓重,寒风割面,赤嵌城西北方向的山道上,两匹快马正风驰电掣般疾驰。何星与队友一前一后,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便于互相照应,又防止万一遭遇袭击时双双落入埋伏。 两人低伏在马背上,身体随马的起伏轻轻晃动,既催促着胯下战马加速前行,又极力压低了奔跑时的声响。呼啸的寒风中,除了急促的马蹄声,四周寂静无声。 夜幕下的大地仿佛沉睡,黑暗中隐约可见一片起伏的山丘,影影绰绰间,荒野里似乎潜伏着无数隐匿的危机。 何星一手抓缰,另一只手始终握在腰间的短斧上,手心微微渗汗。他知道,自己已逼近荷兰军队的伏击区。山丘虽是掩护的好地方,却同样可能隐藏着敌人的探子。 “不能出声,不能停下……” 何星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忽然,胯下战马猛地打了个响鼻,耳廓频频抖动,前蹄略微放缓,显然感知到了前方的不寻常。 何星心头一紧,立即勒住缰绳,侧头朝身后的同伴做了个手势。两人几乎同时停下,策马缓缓退入路旁浓密的灌木丛,屏息静听。 夜风掠过,带来一丝隐隐的动静——是铁甲轻撞、枪械磕碰的声音,极为轻微,却在夜色下尤为清晰。 “红毛鬼的哨骑!” 何星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立刻压低身子,蹲伏在灌木后。 火光随即在前方亮起,四五名荷兰士兵牵着战马缓缓经过,火铳扛在肩上,显然是在搜查可能潜行的明军探子。 何星心跳如鼓,右手缓缓拔出了腰间的短斧,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若对方真发现了他们,只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火光缓缓远去,直到彻底隐没在山道尽头。 何星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扭头看向同伴:“快走,趁他们巡查过了,我们抓紧时间。” 夜色更浓,何星带着人牵着战马沿着山麓蜿蜒前行。北风肆意在山林间穿梭,吹得树影晃动,偶尔一只夜枭低鸣,似乎在暗示着未知的危险。 他们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枯叶上,尽量避免惊动任何潜伏的敌人。何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手始终握在腰间的短刀上,随时准备应变。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金属撞击声,似是甲胄碰撞。何星心头一凛,立刻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队员们停下。 黑暗中,他瞥见不远处几名荷兰士兵正缓缓朝山路走来,手中提着火铳,隐约能听到低声交谈。 “娘的。”何星在心里骂了一句,压低声音对身后道:“松开马缰,赶紧散开。” 他自己则迅速蹲入路旁的灌木丛,压低身子,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火光越来越近,荷兰士兵的脚步声在耳畔清晰可闻。何星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火光晃动了一阵,最终远去。何星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额头已渗出一层薄汗。 他回头看了看队员,轻声道:“走!” 几人迅速汇合,再次隐匿在夜色之中。 天边已微微泛白,何星与队友终于抵达了约定的弃马点。前方就是海岸边的山林。若能穿越这片林地,便可抵达埋伏在沿岸礁石间的舢板。 “别管马了,走!”何星跳下马,随手一拍战马的臀部,任其自行逃散。两人一头钻入密林,在盘根错节的树木间迅速前行。 林间浓雾弥漫,湿滑的树叶下隐藏着泥泞,何星一脚踩下,险些滑倒。他低声骂了一句,稳住身形,继续前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喝,接着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何星猛然回头,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正朝他们悄悄逼近。 “快!”何星低喝,迅速带着队友朝一旁的斜坡滑去。身后传来几声急促的喊叫,接着是火铳的轰鸣。弹丸擦着树干飞过,激起一片飞屑。 “娘的!”何星一咬牙,拉起队友拼命狂奔。数刻之后,追兵的喊声逐渐模糊在林间,何星方才停下,扶着树喘着粗气。 “走,快到藏船的地方了!” 风声在耳畔呼啸,寒气透过衣衫直钻入骨。何星弓着身子,死死地伏在马背上,双手牢牢拽紧缰绳。战马喘着粗气,口中不时喷出白雾,马蹄重重地踏在泥泞不平的山路上,溅起点点泥土。 两匹战马已然筋疲力尽,尽管何星一路给它们喂了盐巴和豆子,强行支撑着它们继续奔跑,但这点临时的刺激终究难以抵挡它们体力的迅速消耗。再跑不了多久,这两匹马也会像之前被放弃的那两匹一样,倒毙在路边。 然而,何星无暇去心疼。他很清楚,若是此刻停下,弃马改为徒步,速度必然大幅下降。而一旦慢下来,身后的危险只会越来越近。 忽然,一声沉闷的“嗖——”划破夜幕,尖锐的弩箭破空声在耳畔炸响。 “有埋伏!” 何星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俯身伏在马背上,一支弩箭贴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撕裂了他外衣的一角,箭头“咄”的一声钉入前方树干。来不及喘息,右侧又传来另一声响箭破空的尖啸。紧接着,山间野道的侧面,两道黑影猛地扑了出来。 “该死!” 何星咬牙低喝,手猛然一抖,策马猛冲,眼角余光瞥见一人拎着短刀朝他劈来,另一人已然弓弩在手,正要瞄准。几乎是瞬间,何星手中寒光一闪,他早已准备好的短斧脱手飞出。 “噗!” 那名提刀冲来的黑影惨叫一声,踉跄着倒地,鲜血从他肩膀处喷涌而出。另一人见势不妙,迅速侧身闪避,避开了短斧。 “糟了!” 何星知道自己没时间恋战,当即抽出马刀,狠狠在战马屁股上拍了一下。战马吃痛,嘶鸣着奋力狂奔。与此同时,何星低声喝道:“快走!” 可是,身后的队员是否也能突围成功,何星却没把握。他不敢回头,背后箭声再次响起,更远处还有一片混乱的喊声,显然是其他荷兰伏路军听到了动静,正迅速朝这里靠近。 翌日清晨,何星带着队员抵达了藏船的地点。藏在海岸礁石间的舢板静静泊在那里,几名船工看到他们,立刻将船推入水中。 海风拂面,晨曦映照在起伏的浪涛上。礁石后,几名船工早已候在舢板旁。何星跃上船头,回身朝队友伸出手:“上来!” 船工们迅速撑起船篷,借着潮汐的力量,舢板缓缓驶离岸边。何星站在船头,凝视着远处晨光中若隐若现的赤嵌城,目光坚定。 晨曦微露,海风携着腥咸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一抹坚毅道:“赤嵌城,等着我们回来。” 何星虽名义上是管世胜的手下,却并非对这位顶头上司有着盲目的崇拜。对他们这类游走于生死边缘、久经杀伐的悍将来说,佩服二字向来不是轻易出口的。他们相信的,更多是各凭本事行走江湖,所谓上下尊卑,只不过是地位高低的体现,内心却未必真正折服。 当然,对周世显这样的存在,他们却是打心底里服气的。那种远超常人的见识与手段,甚至操控大局、翻云覆雨的本事,已然不是他们能望其项背的。面对这样的角色,何星一行人自然表现出绝对的服从。 对于何星的这份“桀骜”,管世胜一向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真正的服从从来不是靠表面上的恭敬,而是关键时刻能否扛下任务、完成使命。(本章完) 第419章 怀疑 天光微曦,晨雾尚未散尽。泉州明军大营中,一张宽大的长桌摆在中军大帐中央,桌上铺着一幅颇为粗糙的地形图。 这份地图由锦衣卫在近一年间,借着商队的掩护,派出探子冒险绘制而成。虽然远不如后世精密详尽,但在赤嵌城周边的道路、山川、重要城镇等关键地标上,已标注得较为清晰。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而压抑。十数名将领围在地图旁,目光紧盯着那些曲折的山脉与标注的防御工事。朱慈烺端坐在主位,神情沉着,目光扫视全场,默然不语。 昨夜紧急下达的动员命令已让大营上下进入备战状态,甲胄铿锵声在营地内不绝于耳,军士们整装待发,蓄势以待。然而,此刻众人更在意的是——赤嵌城的情报,依旧下落不明。 “殿下。”周世显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道:“赤嵌城那边的情报迟迟未至,恐怕.” 但他话未说完,便被朱慈烺抬手打断。 “情报若送不来,这仗也不是不能打。”朱慈烺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冷硬。“赤嵌城孤悬海外,荷兰总督安插的援军刚刚抵达,立足未稳,正是最好的进攻时机。贺楠早已布下暗桩,城中汉军将士人心浮动,若能趁此机会策应内外,胜算不小。” 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在场的将领,声音愈发坚定道:“诸位,这一仗,不容迟疑。” 众人闻言,纷纷拱手称是。而后,朱慈烺手指在地图上一点,指向赤嵌城西南的沿海登陆口道:“林昌峰,武卫营与中军营已在此集结,届时你率军两千,直接突袭港口,务必在援军稳固之前切断他们的补给。” “末将领命!”林昌峰拱手抱拳,目光凌厉。 “周界,你负责亲率中军,随我从东面渡河,到时直扑赤嵌城正门。”朱慈烺继续道:“若贺楠按计划起事,便内外夹击;若情况有变,便立即回撤。” “末将遵旨!”周界沉声应道,神情中满是坚决。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如山。朱慈烺缓缓抬起头,目光从一众将领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周世显身上。 “近卫军三营的战力如何?”朱慈烺沉声问道。 周世显上前一步,躬身答道:“殿下放心,近卫军三营是咱们的老班底。虽说刚补充了新兵,但这些人都是从第一批受训士卒中挑选出来的,个个擅长阵列行军,训练时表现极佳,战斗力不比老兵逊色。”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脸上稍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很好。”他缓缓道:“武卫营那批装扮成部落山民的前锋,今晚就提前试探敌情。但记住,不可轻易与荷兰大军交战。”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道:“若是行动队有人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将情报送来。” 众将领齐声应道。 朱慈烺目光锐利,声音低沉道:“咱们就等到今晚,若赤嵌城那边仍无情报传来,便立即启动备用方案——围城!围住赤嵌城,然后再伺机而动。只要北门的何斌仍在原职,咱们就有机会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赤嵌。” 话音刚落,一道沉稳却带着疑虑的声音响起。 “殿下……”徐彪上前一步,神情凝重问道:“北门的那个何斌……真可靠吗?”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他身上。 徐彪抿了抿唇,继续道:“若揆一将计就计,故意调兵佯装撤防,咱们的这些兵力调度反而会被牵着鼻子走。到时,咱们的计划恐怕已暴露无遗。”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忧虑:“殿下,这不仅是我的担忧。亲军营将随我渡河,直接攻打北门。若何斌反叛,渡河的兵马将身陷绝境。特别是那两个轻装简行的千总部,他们行装轻便,甲胄辎重都未带齐,几乎不具备与荷兰人野战的能力。一旦荷兰人设伏……”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众人心知肚明。大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岛上的消息迟迟未至。”徐彪又道,眉头紧锁。“荷兰总督是否只调了两千兵马,至今还没确切情报。万一敌军远超预期,咱们这次行动……” 这番话如同冷风扫过,帐中将领皆默然不语。朱慈烺的眉头轻轻皱起,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周世显:“你怎么看?” 周世显沉思片刻,缓缓道:“何斌应当是可靠的。” “为何如此肯定?”徐彪追问道。 “何斌出身边军,早年随锦衣卫办事,与锦衣卫的几位统领素有交情。”周世显声音低沉而坚定,“若他真心投靠荷兰人,锦衣卫不可能查不出来。再者,咱们在赤嵌城里安插了暗桩,何斌若有异动,不可能全无风声。” 他语气一转,继续道:“更何况,亲军营渡河攻入北门时,常将军也会带人从赤嵌城的西南抢滩登陆,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只要两路兵马互为呼应,北门即便出了岔子,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再说,锦衣卫这次还会亲自派人接应,只要他们仍在行动,就说明计划尚在掌控之中。” “可是……”徐彪眉头依然紧锁,看起来十分担心。 周世显目光一厉,截口道:“徐将军不必过于担忧。无论是揆一,还是何斌,都没有那个本事收买锦衣卫的人。何斌若真敢反水,我手下的人比咱们更清楚。” “本官更担心的,是何斌万一被撤职。”周世显的语气突然沉重起来,“若何斌突然被撤,北门失控。到时咱们强攻城池,恐怕白白折损人马,反而功败垂成。”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神色愈发凝重。朱慈烺静静地听着,目光沉稳而锐利。他缓缓踱步至地图前,盯着那标注着“北门”的位置,半晌未语。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电,沉声道:“徐将军,亲军营暂缓渡河,待今晚赤嵌的情报传来后再做定夺。” 他声音稍顿,抬头看向众人:“若情报迟迟未至,备用方案立即执行,常将军的部队不变,北门的兵马则改由近卫军三营突击。” “殿下!”徐彪猛然抬头,显然对这一决定感到意外。 “徐将军,亲军营身负重甲,一旦涉水渡河,行进速度缓慢,若真遭遇伏击,反而容易陷入困境。”朱慈烺语气坚决,“近卫军三营人轻装快,若北门真有异动,他们更容易抽身突围。” 徐彪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坚持,抱拳道:“末将明白。” 朱慈烺目光深沉,缓缓环视众人:“诸位,明日一战,便是定乾坤之时。无论情报如何,咱们都必须有所行动。” “是!”众人齐声领命。 朱慈烺再度望向远方,目光透过营帐缝隙,投向那片遥远的海岸。 “何星……”他在心中默念,神色坚定。“希望你已经安全回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走到帐外。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映照在他年轻而冷峻的脸庞上。 当天晚上,锦衣卫的情报,终于送了回来。朱慈烺凝视着地图,手指沿着标注的地形线缓缓移动,声音沉稳而坚定道:“锦衣卫传回来的情报是准确的。赤嵌城的荷兰守军已大幅增兵,兵力恐怕增加了一倍不止。否则,他们绝不会有如此多精悍的哨船水手在前线活动。” 他停顿片刻,眉头微蹙,思索着敌军的布防情况。 “显然,荷兰人正在紧急调整防线,目前各处尚显混乱。这对我们而言,正是难得的良机。”朱慈烺抬眼,目光犀利道:“若是等到他们重新部署完成,防线稳固后,再想下手便难了。” 帐中众将闻言,皆神情凝重。朱慈烺继续道:“目前看来,荷兰人在赤嵌城西南的哨骑警戒最为严密,显然是他们防守的重点。然而,在赤嵌城以北的山岭一带,防备依旧松懈,这说明我军安插在城内的内应尚未暴露。按照原定计划,三路突袭依然可行。”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将,语气加重道:“荷兰大军虽势大,但其核心战力无非是那两千名精锐荷兰士兵,再加上约两千名雇佣兵。若能将他们从坚固的城墙后逼出来,这些人马便不足为惧。” 此时,周世显缓步上前,作为锦衣卫的负责人,他补充道:“不过,亲军营的两个千总必须提前半日出发,先于泉州港的大军迅速转移至赤嵌城西北的山岭之中。接下来,还要派遣精锐哨骑深入山岭,伏击荷兰人在那里的警戒关卡,确保大军行进畅通无阻。” 朱慈烺闻言,微微颔首,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忧虑。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心中明白,时间已极为紧迫。再迟一日,荷兰人的防线便会更为严密。若敌军兵力充足,甚至可能会在赤嵌城以北的山岭设下埋伏,届时三路突袭计划恐将无从施行。 他不愿冒险,但眼下机会稍纵即逝,若再犹豫,贺楠等人一旦被迫撤离城门,内外夹击之计便将彻底落空。此战,不能再拖。 朱慈烺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张煌言道:“各部准备得如何?” 张煌言抱拳拱手,沉声禀道:“亲军营的两个千总今日已登船,不日便会抵达澎湖以北的海域。只待靠岸,便可轻装急行,从赤嵌城北面的山岭背后绕至城下。与此同时,中军已从各营中挑选出精锐哨骑,乔装成部落山民,担任前锋,专门清剿沿途荷兰人的哨骑岗哨。” “此外.”张煌言顿了顿,接着道:“泉州、海澄两地的兵马也完成了动员,随时可以出发。徐志彪已经将大军集结,甚至连驻扎地点都选在了沿海,几乎是人上船就能开拔。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各部可立即出动。” 朱慈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中露出一丝满意。他心中很清楚,此战的关键不仅在于兵力,更在于时机的把握。荷兰人行事严谨,一旦完成防线整合,便会利用赤嵌城坚固的城墙与火器的优势,拖延时间。若再等下去,敌人的水师援军必然赶来,届时即便攻克赤嵌,也恐怕要付出惨痛代价。 “命令下去.”朱慈烺沉声道:“亲军营按计划立即行军,务必在三日之内抵达赤嵌城以北的山岭。哨骑部队务必小心行事,避免打草惊蛇。”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道:“同时传令神武左右二营,大军随时听令出发,不得延误。” “是!”张煌言与周世显齐声领命。 朱慈烺目送二人离开,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他的手指缓缓沿着北方山岭移动,心中暗暗思索着——成败在此一举。 入夜,北风呼啸,山林间寂静得有些压抑。何星蜷缩在一处密林深处,混身泥泞,双手紧握匕首,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返回后,经过一天的艰难跋涉,他终于甩开了追击的荷兰哨骑,躲进了这片山林之中。 “希望兄弟们顶得住……”何星咬了咬牙,心里默默祈祷。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模糊的脚步声,何星身子猛地一紧,整个人如猎豹般迅速匍匐在地,缓缓拔出匕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中浮动的身影。 那是荷兰人的巡逻队。五名士兵缓缓走来,手持火铳,步伐谨慎而沉稳。何星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连呼出的热气都尽量压低。士兵们从他身前不足三丈之地缓缓走过,其中一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朝何星的方向望去。 糟了! 何星额头渗出冷汗,手指缓缓摸向怀中的飞刀。若被发现,他只能冒险先下手为强。然而,那名士兵只盯了片刻,便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几句,继续前行。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何星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身子瘫软在地,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不能再拖了,得尽快赶到城内,把情报送回去!何星咬牙站起,深吸一口气,沿着蜿蜒的山道,朝着远方城墙的轮廓,疾奔而去。(本章完) 第420章 出兵 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映得朱慈烺的面容半明半暗。他眉头微锁,思索片刻后,猛地抬手在长桌上敲了几下,沉稳的敲击声在帐中回荡,打断了众将心头的躁动。 目光缓缓扫过围在桌旁的十几名将领,朱慈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大军三路并进,互为掩护。率先行动的一部,以牵制为主,有舟船掩护,随时可撤回。亲军营深入敌境,但山岭复杂,哨骑先行,荷兰军既无法设伏,也难以追击。一旦情况有变,亲军营只需固守待援,等朕领主力抵达赤嵌城外,便可里应外合,攻下此城。” 他的语气透着果断,指向地图的手指微微发力,像是要将整张地图钉死在桌案上。 这次行动,确实带着不小的风险。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都可能导致三路大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然而,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荷兰人刚刚调兵换防,城中军心未稳;贺楠早已布下的暗线随时待命,只要策应得当,赤嵌城的防线顷刻间就能崩塌。 冒险?有时候,冒险才是惟一的胜算。 在朱慈烺看来,这场战役与当年何斌密谋联络郑森的情形极其相似。当年,郑军中也有不少将领对这个大胆的计划心存疑虑,担心贺楠在城中并未掌控局势,贸然发动只会落得功败垂成的下场。 但最终,正是洪旭的分析和支持,促使郑森定下了那场看似冒险,实则一击制胜的决策。结果,郑军势如破竹,赢下了这场决定台岛归属的重要战役。 如今,朱慈烺手中的牌更强,布局也更深入。此刻正值荷兰人立足未稳、士气低落之时,若能迅猛出击,赤嵌城的陷落只在旦夕之间。 “荷兰军守城有余,野战不足。”朱慈烺沉声道,目光如炬。“这点优势,咱们必须利用到极致。待到赤嵌城守军孤立无援时,我们再加以猛攻,不怕他们不垮。”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凌厉道:“此战无论有无内应,都要一举拿下赤嵌城!若是等到荷兰人进一步增兵,甚至整顿台湾诸部,咱们再想夺城,就难上加难。与其那时被动,不如现在主动出击。” “是!”大帐内众将齐声应道,声音在帐内回荡,杀气隐隐凝聚。 众人随即按照计划,各自回到军营中,传令将士整顿兵甲,严阵以待。 而待众将尽数离开后,周世显留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陛下,末将请示,是否派遣行动队的其他二十人提前潜入城中?若城内情势有变,这些人至少能提前示警,助我军做出应对。” 朱慈烺闻言,沉思片刻,目光缓缓落在桌案上的地图上。地图上,赤嵌城的北门位置用朱笔圈出一个明显的标记。 “派。”朱慈烺缓缓点头,声音冷静而果决道:“命他们立即出发。若是北门安全,这二十人便协助胡盛强,一举控制北门。只要北门在手,荷兰人在城中的兵力再多,也翻不起风浪。” “若是北门不易控制呢?”周世显追问。 “那就让他们搅乱城中局势。”朱慈烺沉声道,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让他们大闹城池,只需拖住荷兰人片刻,等大军抵达之时,城中必然破绽百出。到那时,不愁赤嵌城不破。” 周世显深知,这二十名行动队成员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既熟悉赤嵌城地形,又精通潜行、暗杀、破坏等战术。若能策应得当,足以扰乱城中秩序,为大军争取到决定性的战机。 “还有一事。”朱慈烺目光微凝,语气稍稍放缓,道:“贺楠的身份特殊,此人虽是城中要员,但他自身立场不稳。孤猜他早已权衡过局势,知道无论如何,荷兰人对他不会真心信任。” “陛下之意?”周世显问道。 “贺楠是个聪明人。”朱慈烺缓缓道:“他应该明白,即便出卖了我军,荷兰人也未必会重用他。南洋兵马调度困难,荷兰人就算守住了赤嵌城,最多给何斌一些封赏,甚至连赤嵌城的主官之位都不一定落在他头上。反之,若他主动配合我军,事成之后,他在明廷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朱慈烺冷笑一声,目光带着一丝笃定:“他比谁都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周世显听罢,拱手一礼:“下官这就去办!” 目送周世显离开后,朱慈烺站在帐外,望着晨曦中逐渐散开的云雾,心中思绪万千。眼前的局势看似井然有序,可朱慈烺深知,这场战役的胜负,远不止战场上的厮杀那么简单。人心、计谋、时机,每一样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这一次,孤不能有任何闪失。 . 山坡之上,寒风呼啸,夹杂着冬日的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孙发缩在一块巨石旁,裹紧了衣襟,冷得直打哆嗦。尽管他所在的位置已算得上背风,可山林中的寒意依旧无孔不入,透着潮湿的阴冷,钻入骨缝,冻得人指尖都快失去了知觉。 他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队的战兵,同样蜷缩在隐蔽处,屏息静气,目光紧盯着对面的山脚下。那里,还有另一个旗队的伏路军,隐约可见的盔甲在枯黄的草丛间若隐若现。而更远处,则是大军的前锋哨骑,前后呼应,形成了稳固的警戒网,将整支突袭队伍的安全牢牢护住。 这里虽是明军控制范围,按理说不该有荷兰军活动,局势算得上安全。但这支由亲军营组成的千人突袭队仍不敢掉以轻心。为了保持战时状态,朱慈烺特意调派了几十名精锐哨骑在前方游弋侦察,以确保万无一失。 孙发趴在山坡上,盯着山道,守了整整一个上午。别说敌踪了,连只野兔都没瞧见。 “真他娘的冷啊!”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掌,心里愈发不痛快。再一想到卢俊如今正舒舒服服地缩在军帐里,或许正叼着烟卷,眯着眼享受着暖烘烘的火盆,心头的火气顿时蹿了上来。 这狗日的!凭什么我一个人在这吹冷风,他却悠哉快活?孙发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钻回大营,把卢俊从被窝里薅出来,拖来山上陪自己挨冻。 “呸!”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又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愤愤地瞪了几眼,嘴里不由咒骂道:“他娘的鬼天气!” 正当他心里头怨气横生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喝:“旗总,前头有信号!” “嗯?”孙发一怔,随即精神一振,整个人仿佛瞬间从寒冷中清醒过来。他猛地探出脑袋,眯起眼睛朝前方眺望。 远处的山道上,一团黑影缓缓显现,影影绰绰,似是人影,却因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模样。 “这狗日的……”孙发皱眉,心头警觉起来。 那黑影步履迟缓,身形踉跄,似乎受了伤,又像是刻意伪装。 “来路不明,不能大意。”孙发眼神一凝,立即压低声音吩咐道:“听好了!等那狗日的靠近点再动手——尽量活捉,若是反抗就地格杀,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伤到咱们。” “是!”周围的士兵齐声低应,纷纷绷紧了身子,攥紧了手中的刀枪,盯死了那团逐渐靠近的黑影。 那道黑影愈发清晰,渐渐显露出人形。他衣衫褴褛,浑身泥污,步履蹒跚,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力。偶尔停下喘息时,还警觉地四处张望,仿佛时刻担心有人尾随。 “嗯?怎么像个自己人……”孙发皱眉,正犹豫着是否让人先上前盘问时,黑影忽然加快了脚步,直奔山道旁的一处灌木丛中钻去。 “坏了!”孙发心中猛地一跳,急声道:“动手!” 话音刚落,埋伏的士兵们立刻如离弦之箭般扑了上去。 “别跑!” 数声暴喝响起,刀光晃动,山间草丛顿时被人影搅得乱响。那人显然极其熟悉地形,身子一矮,脚步灵活地在灌木间左冲右突,竟将几名战兵甩在了后头。 “拦住他!”孙发见状大喝,亲自提刀上前。 那黑影眼见无法脱身,忽然反手掏出一支信号火箭,手指刚刚搭上引线,一柄飞刀便疾射而至,“噗嗤”一声,正中他的手腕。 “啊——!”黑影惨叫一声,信号箭脱手跌落。 “还想报信?做梦!”孙发飞身上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挥刀抵住他的脖颈,恶狠狠地道:“说!哪来的?谁派你来的!” 那人满脸痛苦,鲜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喘着粗气,咬牙道:“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孙发一怔,仔细打量这人,发现他衣袖下露出的一角,竟是一片明军军服的残片。 “旗总,这人好像是咱们的人!”一名战兵凑上前提醒道。 “你叫什么名字?!”孙发将刀稍稍移开,厉声问道。 “刘……刘星……” “刘星?”孙发顿时心头一震,反手一把将何星拽了起来,急声问道:“情报呢?!” 刘星咬了咬牙,缓缓伸手入怀,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一张折迭得紧紧的油纸包。 “快……快把这个交给殿下。”他的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断断续续,“城里……有内应,荷兰人……准备后天出动……” 孙发脸色一变,接过油纸包,立即对身边的亲信道:“快!派人把人背回去,通知殿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何星虚弱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紧。这趟情报来得太惊险,何星拼着命送出消息,恐怕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小子……拼命得狠。”孙发暗暗感慨,随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老卢啊老卢,看来这回不是我躲在冷风里吃亏了!” 说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眼中寒光一闪:“后天?那就让那些狗日的荷兰人瞧瞧,谁才是真正的主儿!” “赤嵌城南门这边,胡盛强终究还是太急了些。”朱慈烺合上密信,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前,他还因何星冒死送来的情报而振奋,可这股喜悦转瞬即逝,理智已将他的情绪重新拉回冷静之中。 他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当遇到好消息时,总是先设法从中找到隐患和风险,以此修正自己的判断,减少决策中的失误。 密信的内容不算简短,详细描述了贺楠与行动队在赤嵌城内打探到的最新情报,涉及近几日城中各部兵马的调动情况,还附上了胡盛强作为“台岛大战”锦衣卫负责人的个人分析与建议。 “胡盛强终究是太急躁了。”朱慈烺目光沉稳地扫过几行字,眉头不禁微蹙。 信中提到了一些城中动向的具体细节,譬如荷兰军哨骑巡查的路线、城防兵力的调度等,可这些情报大多是基于线索的推断,缺乏确切的证据支撑。尤其是他最为关心的城门换防时间,竟然也是何斌的猜测。 “猜测……”朱慈烺轻轻叹了口气,心头隐隐不安。 战机转瞬即逝,情报的精准与否,关乎整个战局的成败。最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密信中还透露出一条消息——南门的汉军统领管世胜已经投靠了己方。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管世胜虽然并非死忠于荷兰人,但这个人名声平平,行事一向畏首畏尾,难成大器。如今这等局势下,他忽然转投明军,倒更让朱慈烺生出几分不安。 “管世胜……”朱慈烺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动,心头略感迟疑。 此人能力一般,胆识有限,若非情势所迫,恐怕他未必会冒险站队。朱慈烺担心的,不仅仅是管世胜的忠诚,更担忧他在关键时刻的摇摆不定。乱局之下,人心浮动,最可怕的并非敌人,反而是那些意志薄弱、连自己立场都控制不住的人。 “这种人,在关键时刻,往往最容易犯错。” 朱慈烺庆幸自己早先决定,让周世显额外派出了最后一支行动队的援兵。否则的话,胡盛强仅凭那三十几个人,恐怕根本无法稳住局势,甚至连贺楠的安危也难以保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