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竟在我身边》 第1章 仙人竟在我身边 第1章 仙人竟在我身边 “周清!真是你呀!” 餐厅里,秦佳佳看着面前的“相亲对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是她第三次来相亲了。 在这之前,她已经在二婶的强力摁头下被迫见了两个人,整个过程鸡飞狗跳狼烟四起,具体表现为“人家这么好的条件咋就能聊不来,你这也太挑了”“性格这东西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都是磨出来的”“这么快就拒绝干嘛,再多处处又不会少块肉”,搞得她身心俱疲。 原本她已经拿定主意,若是再给她介绍相亲,那她一定要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气势严词拒绝,哪怕拼着跟亲戚翻脸,也打死不再加好友——然而在看到二婶推来的第三份资料时,她一瞬间就变了想法。 那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周清。 “自从毕业以后,咱们这都三年没见了吧?居然能这么碰上,世界可真小。” 她说着,话里话外全是喜色:“这么一想时间还真快啊。我记得大一第一次班会,我头一次见着你,那时候.” 在她的印象中,那时的周清是个不太合群的人,不会电脑打字,不会微信扫码,普通话都有点说不利索,种种日常行为模式像是断网十年的孤寡老人。 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她没有问过周清的背景,但根据各种迹象,她猜测这个同学大概率是从没通网的穷乡僻壤考出来,弄不好还是靠助学金上学的。 或许是对贫困生的同情,或许是身为班长的责任心,又或许是小镇的出身让她生出了些惺惺相惜,总之四年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多帮他一把,小到教他打字,大到暗地给他申请助学补助,尽她所能让这位孤寡老人恢复连接。 四年时间下来,她的努力取得了两方面成效。 第一,这人发微信不会再加默认微笑表情了。 第二,他成为了她大学四年间关系最近的“朋友”。 如今旧友重逢,不免感慨良多。聊完经年往事,话题又自然地拐向了近期动态。 “你现在还在当初的那个单位么?” “是呀,还在。”秦佳佳托着脸道,“毕竟是编制嘛,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肯定不会有啥变化。而且我在单位里连拿了三年优秀员工,听领导的意思应该很快就能升职,到时候还能分到房呢。” “这样么。”周清点了点头,“这也算对得起你这些年的努力,恭喜了。” “也没有啦,都是运气好.” 嘴上谦虚推脱着,话说出口却是个一路上扬的调子。秦佳佳努力想要保持矜持,但眉飞色舞的神情早就出卖了她的心中所想。 纵观全国,梁州市的编制上岸难度是出了名的高,而待遇福利又是出了名的好。作为小镇出身的三无青年,这份工作足以让她成为亲戚们口中的神话人物,让邻里八乡奔走相告,让家中祖坟青烟高照。 于她而言,这无疑是个提气的牌面。而比起家里亲戚们的膜拜,周清的这一句赞扬更让她喜出望外。 谈笑之间,点的菜已经陆陆续续的上来了。桌子上筷子交错,嘴上的话题也跟着交接。 “光说我的了。我记得之前周清你当初是去图书馆当管理员的吧?听二姨说,你现在又换到建国路那边的街道办去了?” 她的话中多了一丝迟疑:“这是公务员还是事业编?具体是做什么的?” “就是便民服务,跟社区里的人打打交道,替他们解决日常问题。”周清边夹菜边答道,“不算编制,当时签的是劳务合同,半年续期。” 秦佳佳嘴角的弧度收了收。之前她就听说过周清毕业之后一直漂泊不定,才两三年的功夫便已经换了数份工作,还全是大爷大妈才会干的底层工种,现在从本人口中得到确认,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本来街道办这种单位一听就没什么前途,结果现在连铁饭碗都端不到,那这跟工地上搬砖的有啥区别? 哦不,搬砖可能比这还挣得多点。 “也,也挺好。”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这种单位一般工作量不大吧?那你工作外的时间都干点什么?” 他应该只是想先有份收入,然后私下学习考证吧.她暗暗在心里给他找补。 “干什么不一定,有人叫的话就跟他们打打牌下下棋,没人的话就回家玩玩游戏。”对面显然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英灵联盟和缘神,最近就玩这两个。” 秦佳佳一句话噎在喉咙里,斟酌了半天,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你没有做过什么打算么?” “打算?” “现在外头竞争这么激烈,很多大公司都动不动裁员,小单位更没保障.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工作出了什么变动,你怎么办?” “那就那时候再换呗。”听者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担忧,“地方越大,条条框框越多。现在这清闲又自由,就先干着。” “但总这样漂着也不是事,还是该做做规划,弄个保障。” 秦佳佳尽量耐着性子道:“大城市门路很多的,利用业余时间考个证或者考个编总没坏处。我这几年工作认识了不少人,你想往哪个方向发展,我都可以帮你问” “谢谢,不过我确实没考虑过这些。”周清笑了笑,“人生无常,规划再多也赶不上事物变迁。与其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我只想及时行乐,享受当下。” 那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没有被秦佳佳的话影响分毫。 大学期间,她正是被周清这种波澜不惊的性情吸引,这才持之以恒地施以援手,还一度对他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好感,如果不是几次暗示全部打出miss的话估计早就已经捅破窗户纸。 但眼下,她感觉自己面前的不再是窗户纸,而是团,一拳上去打不出一丝力道。 秦佳佳和面前的男人对视着,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周清今天穿的是一身没啥品味的卫衣和略显老旧的运动裤,五官间尽是刚睡醒般的惫懒神情,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是个颓废的退休老头。 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原来眼前这个人也是很普通的,普通到扔进人群里几乎不会引起人注意。 原来他并没有多耀眼,只是自己的记忆给他镀上了一层光环罢了。 “及时行乐.好吧,这样也不错。” 一股泄气劲涌上喉咙,连面前的饭菜都变得味同嚼蜡,她索然无味地扒拉了几口,悄悄掏出手机付了这餐的帐,这才找了个理由提包离开。 走出餐厅大门,秦佳佳深吸一口气,让燥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拼尽全力才考出家乡的那座小镇,就必须要在大城市扎根立足出人头地,至少也要过上稳定体面的生活,这才对得起家人的期待和十数年寒窗。 她本以为作为贫困生的周清会更加努力。然而事实证明,这人在几年间已经变成了一只躺平任踩的水豚,变成了一坨干在墙角的稀泥。 比白月光杀伤力更大的,是烂掉的白月光。 而比烂掉的白月光更致命的,是明知对方已经堕落了,看着他却还是忍不住隐隐心动。 她忽然没来由地恼火起来,抱着手臂站在大街边,自己跟自己生起了闷气。 只是这阵气并没持续多久,便被兜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倏地一变,赶忙接起。 话筒中传来沉稳的女声:“小秦,待会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你现在来单位,跟你交代下情况。” “好的李主任,我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秦佳佳深吸了口气,把刚才这桩不怎么愉快的“相亲”经历从脑子里甩出去。 就让那坨稀泥继续瘫着好了!专心搞自己的事业才是人生正途,狗男人只会拖慢她拔剑的速度! 点开软件,打了一辆去往单位的出租车,一小时后,她便已经出现在单位的会议室大门前,经过整理的衣着大气得体,补过的妆容更显精致,再度变回了平日中让人信服的白领模样。 “李主任,我到了,您刚才说的会议是…?” 她调整好表情,向那位门口那位穿正装的女人问着。 听到她的声音,那位名叫李玉兰的部门领导抬起头来,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这次会议是临时的,会上会公布一些重要信息,我们下属七个小组的领导都会到场。”涉及三个部门的临时会议? 这个词让秦佳佳心中一震。她所在的单位名为环境调查与防卫局,简称环卫局,主要职责为清查社会不安因素和协调群众防止混乱,部门内每开一次会便意味着一次灾害或事故的发生。 而七个小组联合的会议,她只在历史档案中见过,对应的场景分别为8级以上地震、特大洪水以及大范围核泄漏警报,无一不是涉及百万人以上规模的大灾。 “请问需要我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布置会场?整理会议文件?还是接待领导?我这就去准备…” “不,这次的情况较往常更为特殊。”李玉兰的话音略微低沉,“这次你不用再做秘书的工作了。” 秦佳佳从领导眼中看到了异样的神色,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话里有话。 而接下来领导说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向上头特别推荐了你。经过批示,你被允许得知这次会议的内容。待会,你随我一同出席会议。” 李玉兰按住她的肩膀:“以你原本的职级,应当是无权触碰这种等级的信息的,这是我看在你能力的份上开的特例。这个机会你要把握住,明白我的意思么?” 就像一滴热油落入冰水里,秦佳佳只觉浑身血液在瞬间沸腾。 一次史无前例的特大事件、一个特别向她开放的信息渠道,哪怕这个通道只打开了一丝,也足以颠覆她的整个人生。 这是已经明示她的晋升机会,是半只脚踏入核心部门的预兆。她在这座冰冷的大城市摸爬滚打这么久,饮冰数年,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曙光。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她用能做出的最恭敬的语气道,“我会竭尽所能。” 似乎是很满意她的表现,李玉兰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背后的会议室。 “待会你跟我一起进去,会议上你不需发言,只要记录,把一切信息事无巨细的记下来。无论听到什么,不要问,不要质疑,只要记住。” 秦佳佳点头应声,看着李玉兰转身将手按在门把上,轻轻推开。 门打开的一刻,似乎有迎面的冷风吹来。室内摆着一张长桌,数名领导坐在两边,无一不是面色沉郁,沉重的气氛仿佛凝为实质,让她想起过去武侠小说中描绘的“肃杀之气”。 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足以用一句话决定她的命运。在部门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秦佳佳自认已经身经百战,但仍是被这场面压得一阵凛然。她尽力压住狂躁的心跳,乖乖地跟在主任身侧,坐在了最靠角落的位置,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人都到齐了。那话不多讲,直接开始我们今天的议题。” 随着桌边的人点头示意,李玉兰走到桌子最前方,打开了身后的投影屏。 “来到这里的各位应当都已经或多或少听闻过,最近所发生的‘超凡者’事件。” “近一段时间,在全世界范围内,一批由超自然力量造成的事件频繁出现。在不依靠任何外力的情况下,事件中的主角们展现出了诸多颠覆自然法则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凭空产生火焰、干涉他人意识、引发自然变动…等等。” “对于这些人,全球各地对它的称呼有巫师、神子、阴阳师…而在华国语境下,我们将其称为‘修仙者’。” 仅仅这一个开场,秦佳佳便感觉自己的三观经历了十级地震。 修仙者?超凡能力?这就是…部门要面对的“重大事件”? 在她努力消化这一切的时候,台前的讲话仍在继续。 “依照我们与之交涉的经验来看,修仙者们大多有着和我们迥异的思维模式,虽说部分人在沟通后愿意与官府保持良好关系,但同时也不乏视人命如草芥的极端者。比如我们之前发现的这几位…” 李玉兰说到这转过身,在身后的幻灯片上一按。 一张张照片显示在屏幕上。那些照片多半是由监控所拍下,清楚地显示出一群御火控雷的身影。如果不是在这种高级的部门会议上,秦佳佳甚至会以为自己在看一部都市玄幻主题的电视剧。 “编号762号修仙者,能够引发天雷现象,并借此强化自身。他最初被发现于晋省南部,引发的大范围雷暴波及了咏济市与睿城县两个地区的电力系统…” “编号4201号修仙者,最初在挝国被发现,意图血祭数千活人以求精进,被当地政府发现后,他在军事打击下成功逃脱,越境进入…” “还有编号6492,编号7926,编号11580” “根据目前所知的情报,这几人所展现出的行为已经足以被归类为社会重大不安定因素。我们原本已经启动了对他们的镇压程序,但是.” 李玉兰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不知是不是错觉,秦佳佳似乎看到了她脸上线条微微抽动了一下。 “但是,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梁州市内又出现了一位特殊的存在。” 说到这里,李玉兰拿起了一个盖有“秘”字印章的牛皮纸袋,从中抽出几张纸质文件。 “编号25892号。最初被发现于梁州,能力未知,来源未知…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个谜。”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上述描述的这些修仙者,全部死在了他手里。” 说这话的时候,李玉兰的语气骤然低沉起来,压迫感席卷全场,让秦佳佳都有些不敢呼吸。 “在一个月前,梁州市郊外出现剧烈的灵力波动,我们赶到现场后,便发现了上述几人的尸体残骸。根据排查,在那些人的死亡时间段内,曾进出过那个区域的人只有他。”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尝试与他进行接触沟通,而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李玉兰舔了舔嘴唇,似乎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 “和普遍高调行事的修仙者不同,日常中的25892号完全就像一个普通人。” “他的思维模式与现代人极其相似,甚至在行为上也与普通人几乎无异,不仅像常人一样起居生活,甚至还伪造身份上了大学,毕业后在本市租住生活,还连续换过数份不同的工作。” “根据我们目前收集到的情报,他换过的身份包括但不限于工人、图书管理员、酒水销售…而除却一个月前的那次冲突以外,他从未展现过他的超凡能力,连他身边的同学和同事都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每个人都低垂着眼睛,满眼沉思。 “他的目的是什么?”有人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李玉兰摇头,“他的存在太过特殊,不方便展开深入调查。就表层来看,他似乎真的在全心全意地扮演一个普通人、尝试普通人会做的一切事情。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没人能说清。” “那现在有什么交涉的思路吗?”另外一位专员问,“既然之前已经与他沟通了一个月,那总该发现一些突破口吧?” “还是我方才说的,他的特殊性让我们很难展开深入调查,而且看起来他并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李玉兰苦笑一声:“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很多次尝试,大多都无功而返。只有在半个月前的最后一次交涉中,他对谈判专员偶然提及到的‘英灵联盟’和‘缘神’这两款电子游戏展现出了兴趣,表示后续会进行尝试。这是我们现在唯一找到的线索。” 别说是桌边的专员们,就是角落的秦佳佳都听得一阵懵逼。 一个实力超群的修仙者,只需弹指一挥便可叫人灰飞烟灭,令人谈之色变的邪道修士也被其斩于手下。 这样一个人现在就藏在梁州市的芸芸众生当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还在打英灵联盟和缘神。 喂!这信息未免也太割裂点了吧! “虽然很难相信,但这确实就是我们目前所有的进度。” 李玉兰轻轻摇头:“今天将诸位聚集到这里,就是为商讨下一步与25892号交涉的做法。这是关乎我们所有人、乃至梁州市所有人的大事。” 说到这,她放下手中的纸质文件,将其推到众人面前。 “这里就是目前关于25892号的全部资料,现在公开给各部门,望各位集思广益。” 文件朝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坐在边角的秦佳佳实在忍不住好奇,抬眼向其看去。 文件上印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是从侧面拍下来的,照片中的人穿着没啥品味的卫衣和运动裤,打扮得像一个退休老头。 “超凡者编号25892,性别男,居住地梁州,能力未知,背景未知,评级:无法评级。” “当前所用姓名:周清。” (本章完) 第2章 剑未佩妥,出门 第2章 剑未佩妥,出门… 会议室大门打开,面色凝重的专员们鱼贯而出,很快室内重归寂静,只留下屏幕前的李玉兰和站在一边沉默的秦佳佳。 “小秦,该听的你也都听完了,说说你的想法…” 李玉兰话音顿了顿,目光扫过那边毫无反应的属下,几番沉吟后,缓缓将手掌按在她肩上,激得她一个哆嗦。 “听着,小秦,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有些难以接受。” 她直视着属下呆滞的眼睛,话说得一字一顿。 “但你已经看见了,此前你接触到的不过是环卫局的皮毛,而方才看到的才是我们这个部门的真正任务——替民众排除一切隐藏威胁,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 明明那道目光并无逼视的意思,可秦佳佳却凭空生出了一种被压迫的错觉,仿佛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眼前的上司看了个透。 “这些工作太重要又太容易引人耳目,因此我们挑选新人也需要反复衡量。” “根据你的档案,你此前曾与25892号修仙者有过交集。以接近他、与他交涉为目标的话,你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也是因为这个,我今天才会让你来听会。” “而从修炼角度讲,你的体质非常出色,是近几年最为出色的一批。从你进入局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已经开始观察你,工作这三年来,你也的确表现出了足以令人信服的能力,因为这样我才会破格提拔你。” “修仙者事件愈演愈烈,整个梁州市的人手都在为此行动。作为新的血液,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既然入局,就决不能出任何岔子。” 秦佳佳嘴唇颤动,嗫嚅着点头:“是…我明白,李主任。” 那副模样被李玉兰看在眼中,令她隐隐地有些失望。 她本意是将这次会议设置为一次特殊的考试,来测试这位好苗子的承受能力,但现在看来秦佳佳考出的分数着实有些不尽人意。 都没见过事件现场,仅仅只是听闻修仙者的事迹,就吓成了这副模样?虽说第一次接触超凡震惊是难免,但这表现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 “不用太紧张。部门不会强迫员工从事涉密岗位,要不要干这份工作,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李玉兰轻声叹了口气,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转而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质合同放在桌上。 “这是信息保密协议。在这里签下字,你就正式转成了涉密人员,后续会接触更多超凡相关的工作。” “而如果你选择放弃,我们会派专人来抹消你刚才的这一段记忆,而后你会被安置在环卫局的表层岗位,从事社会管理工作,就像你之前所知道的那样。”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良久的沉默,面前的秦佳佳低头看着地板,肩膀起伏了数次,才慢慢地开口。 “李主任,刚才会上提到的‘周清’.我是说,那个修仙者..”她尽力克制着语气的颤抖,“部门后续.会怎么处理他?” “按照最新修订的《修士管理法》条例处理。这是部门绝大多数行动的参照,也是华国对待这一群体的根本方针。” 李玉兰道:“不出意外的话,国家大都会尊重修士的主观意志,采取和平沟通的交涉方法。但考虑到25892号近期有过杀戮行为,如果他做出了针对社会大众的威胁性举动,也不排除动用武装力量进行镇压。” 动用武装力量镇压?! 一股寒气窜上后背,秦佳佳只觉整个人在瞬间冻了起来,两腿发软险些就地跌倒。 “这些不是目前的你需要考虑的。”李玉兰像是看出了她的情绪,语气柔和了些,“如果真走到那一步,部门也不会让你这种新人与他交手,而会派有经验的高级专员进行处置,把他带来的影响压到最低。” 秦佳佳有些木然地应了一声,目送主任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前,这才揉搓了两下冰凉的手指,继而有些颤抖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名字。 那个叫周清的男人,那个几小时前还在跟她面对面吃饭的老同学,是来自修仙者的超凡之人?而且还是抬手翻云覆雨、杀人如吃饭喝水的无情强者? 不不不,这太荒谬了。比起这个,连那些自称秦始皇的网友都显得那么可信。 或许只是同名呢?或许世界上真就有这么两个人,用着一样的名字,长着一样的脸,然后现在他们都恰好在梁州,恰好都在街道办上班,又恰好都玩英灵联盟和缘神… 叮的一声响,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她条件反射地点开,发消息的人头像是一朵红色的梅,备注是“二婶”。“佳佳啊,你跟小周吃完饭了?感觉怎么样啊?要是你觉得还行,我后面让他再主动约约你?” 嘭!就像一枚燃烧弹爆开,炸出响彻天际的防空警报。 “不用了不用了。”秦佳佳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打字发送,“吃的挺好,但下次就不吃了。” 微信那边寂静了一阵。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十几分钟,又一条消息传了过来。 “哎呀,佳佳,婶知道你眼光高,看不上人家小伙子。但过日子的事,总得实在点不是?” “你这马上都二十五了,在咱老家那块,跟你一般大的人孩子都该有了。女娃子嘛,总还是得成家的,在外面拼那么多有啥用?” “听婶一句,你就别那么挑了,之前给你推学历高的有钱的你非要说性格不合适,这小周虽然条件差了点,但人还是很本分很老实的嘛。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最重要…” 这次发来的聊天框密密麻麻,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出对面那语重心长的神情。 她慢吞吞地打出几个字,马上又将之删掉。光标在空落落的输入栏里一闪一闪,像心电监护仪跳动的灯光。 方才在会议上对那个人的介绍犹在耳畔,光是想想,她都一阵后背发凉。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她一个刚入门的小专员,却碰到了连部门上级都要严阵以待的对象。 剑未佩妥,出门发现新手关boss是苇名一心。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一系列事情的来龙去脉,每一寸理智都叫嚷着让她快逃,快远离这一切,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在那种存在面前只会被碾碎成渣。 没错,如果她不做点什么,说不定周清就要面临主任口中的“武装镇压”.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跟周清不过只是老同学而已。虽说自己是对他有过一点点好感,但那好感也不过只是闲来无事随便嚼嚼的口香,让平淡的生活多点味道,终归不能当饭吃,更别提好感对象还可能只是个扮演出的假身份。 既然如此,干嘛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掺和他的事情?他继续扮演躺平咸鱼也好,跟官方玩一把穿越火线也罢,对自己的生活本就没有半点影响。 说到底,她找这份工作的初衷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大城市的编制而已,端上铁饭碗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她本来的追求。什么超凡?什么修仙者?什么武装手段?这种东西理应停留在三流网文的设定里! 既然早就知道这些道理,接下来怎么做不必言说,那自然是 咕咚。秦佳佳喉咙滚动,像是咽下了一块经年的口香。 她浑身过电般颤抖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抬起,又放下,再抬起,再放下,在这个过程重复到第五次的时候,她终于艰难地打出了一句话。 “婶,我知道了,后面我会继续去见他的。” “诶唷!还是咱们佳佳听话!”对面的语气一下欢快起来,“那我这就去跟小周那边讲,就说你对他很满意,让他后续再约你一次?” “不,不用了。”秦佳佳手指飞速,“您啥也别多讲,就跟他转达一声,告诉他过两天我会自己过去找他。 “又是你过去找他?这有点过了吧?”对方显然没料到她突然的态度转弯,“咱们接触归接触,但女娃子还是矜持点,太主动显得跟上杆子一样…” “没事,您就这么跟他说就行。后续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放下手机,秦佳佳做了个深呼吸,将一切杂念排出脑海,继而猛地伸手抓起笔,在纸上刷刷签下名字。 她推开会议室大门,抓着那份合同一路小跑奔过走廊,在道路的尽头找到了那位穿着正装的中年女人。 “李主任,这是我的协议书。另外,关于那位25892号的行动…” 她咬着牙,像是说这番话要用尽此生全部的勇气。 “请让我来负责和他交涉。” (本章完) 第3章 周清 第3章 周清 “诶诶,小周,告诉你个好消息。” 街道办办公室里,正喝着茶水看报纸的周清抬起头,戴红袖章的中年女人站在他工位前,圆润的脸上尽显欢欣。 “昨天你们吃完饭后,佳佳下来可跟我讲啦!” 中年女人语调上扬:“听她那意思,她可是很喜欢你,急着要约下一次见面呢。” 她说得激动,作为当事人的周清反倒没什么表示。 他慢吞吞地把嘴里的茶水咽下去,笑了笑道:“是么?跟她吃饭的时候,她看起来不像是很急的样子。” “嘿,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中年女人手指敲击着办公桌:“我这侄女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眼光高的很,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这次她居然能放下身段来找你,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得把握住啊.” 她在那一阵絮絮叨叨,兴奋得仿佛月老给她颁了奖,周清也不打断,嘴上嗯嗯啊啊地回复着,继续手上的工作。 女人叫秦红梅,在这街道办社区服务中心已经工作了十几年,算得上是单位里的大前辈。 按理说工作了十几年没评上什么职务,这前辈当得也多少有点憋屈,不过秦红梅这人本来也没什么事业心,现今临近退休更是没了升迁的念头。 比起前辈,她更像是办公室里的老大姐,最大的爱好便是给新来的职员介绍对象。 原本街道办以中老年职工为主,秦红梅一身牵线本领无的放矢。今年办公室总算是来了三位单身年轻人,一入职,她便第一时间审视一番。 第一位叫作付成浩,是走选调进来的,人高马大,一表人才。 秦红梅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在新员工入职仪式上,而是在一则新闻报道上,报道标题是《985硕士入职街道办为哪般?》,还上了当时的微博热搜。 有人感慨学历膨胀,有人抱怨环境不公,而老油条们心里却是门儿清。 对于付成浩这种高学历人才而言,来社区服务中心不过是为积累基层经验,别看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办事员,最多三五年,他便会借着这段经验在仕途上鲤鱼跃龙门。 一句话概括,就是把“牛逼”写在脸上的绩优股。 第二位叫李杰,跟前一位比起来,他样貌平平,学历平平,能力平平,但有一个十分突出的优点——他家里有七套房。 没人知道他这种人为什么还要来街道办上班,也许是随便找个班上积累点社会经验,也许是家里安排让他有个从业背景打底…秦红梅也不在乎这些,只好奇这只金龟婿何时能被垂钓上岸。 一个绩优股,一个富二代,秦红梅手握这两员大将的微信,如得秦琼敬德相助,一时间热情空前,自认没有牵不动的红线——接着就在秦佳佳这块高地上全折了戟。 眼看相亲连黄两局,秦红梅比自家侄女更要火急火燎,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身边满足介绍条件的只剩下了周清。 跟前两位的卧虎藏龙相比,这位的履历就显得有些过于接地气了。秦红梅本只是抱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推荐一下,谁知难以攻克的高地这次却突然敞开了怀抱,一开始主动去找男方聊天不说,现在竟然还要主动登门。 若不是她之前已经跟周清共事数月,对其脾性有所了解,秦红梅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给自家侄女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小周啊,你可得认真考虑考虑,这不是小事” 秦红梅一副恳切的口气:“你也都见过了,佳佳她人长得漂亮,学历又好,还有编制。这么好条件的姑娘,你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她一向嗓门颇大,现在情绪激动之下,穿透力更上了一个台阶,连坐在旁边的付成浩和李杰都不由得被引得扭过了头来,看向这边。 “啥?是之前说的那个秦佳佳吗?被周哥给拿下了?” 李杰在工位上啧啧称奇,话里有一丝酸意:“那女的漂亮是真漂亮,难搞也是真难搞啊,我当时给她转红包她都全给我退了,周哥你怎么搞定的?” “这种女孩大多都不看钱,更多追求个感觉,要情绪价值。”付成浩在旁边冷静分析,“我是玩不来这一套,说不定周哥擅长这个吧。” “嘿!付哥你这说的,你长这么一张脸又是名校毕业,倒追你的女的一抓一大把,还搞什么情绪价值!” 李杰一摆手:“但别说,周哥这是深藏不露,有一手啊!照这趋势,咱过两天是不是就能吃上你喜了啊” 办公室里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红火,话题九拐十八弯一路奔泻,周清在旁边喝着茶看着,温热的茶水入口,散发出带着微苦的清香。 在他印象当中,男女之事在凡人间本是个心照不宣的禁忌,类似“追求”之类的事更是上不得台面,若是有人在家门外说起这事,那刺激程度堪比如今外放三级片,是要被外人戳脊梁骨说不合礼数的。 没想到几百年过去,如今的凡人已经在公开场合大谈情爱,人间变化之大还真是让他有些惊讶。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不过,对此他倒并不反感。 作为修士奔走了大半生,无论是人杰还是地灵他都已看过无数,但像这样充满市井味道的场景在修仙界却不多见,他喜欢这种属于凡人的烟火气。 像这种边缘闲职,一天下来没有实质工作是常事。聊聊天,喝喝茶,看看报,时间就到了下午。 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半的时候,办公室里便已经开始响起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动静。一过五点,下班的人们立刻从各个出口涌出办公室,像摆脱了牧羊犬的羊群奔向四方。 周清摆好自己的保温杯,混在人群之中踏出单位。从侧门出去,迎面正是绿茵茵的小区街道,路边种满了杨柳和银杏。 在离单位最近的一棵树上,一个竹制鸟笼正挂在上面。见他接近,笼中的棕金色小鸟立马拍了拍翅膀,仿佛在恭迎。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话吐得字正腔圆。 “你是画眉,不要跟院里那些八哥瞎学。” 他隔着笼子敲了敲鸟的脑袋,将笼从树上摘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该去遛鸟了。 (本章完) 第4章 今日亦是平凡一日 第4章 今日亦是平凡一日 五点来钟的天色正好,再加上前两天刚下过雨,空气格外新鲜,是生灵活动的好时辰。 周清沿着路边绿荫穿过小区,一手提着画眉鸟笼,一手转着两个核桃,再加上松松垮垮的衣着,一眼看去浑身上下写满“懒散”二字。 社区的行人一个个与他擦肩而过,不时便会有人朝他投来一眼,似乎在确认刚刚走过的到底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是人生过半的退休老大爷。 遛鸟这项活动听起来简单,内里却大有学问。 时间要选露水未干的清晨或是太阳半落的傍晚,位置要在有草树木的自然之地,像画眉这种天生胆小适应力较差的类型,一开始要蒙上笼布,使其听惯外部环境的声音后再逐渐揭开,给鸟儿一个适应环境的过程。 在适应了野生地后,接着让其接触其它人的鸟适应群体环境,此后再逐渐过渡到人群聚集之处,过半小时左右换一个地方。 如此循序渐进,让鸟儿充分接触自然与人息,才可调顺鸟儿的脾性——用圈内话说叫“起火”——经这么一遛,笼鸟便会精神亢奋,乐于开口鸣叫,同时也愈发亲人。 这是两个月前,周清从社区里那些遛鸟老手那听来的攻略。 初次听闻之时,他还着实有些意外:接触自然,吸收天地之灵气;继而回归人间,经受红尘烟火洗炼,这分明是对修炼之法的概括。 对于修士而言这方法有些粗粝,但对于神魂单薄的动物而言,经过这一番流程便能初步开启其灵智,若是其恰好有一丝灵性说不定就能成精。 凡俗大众并不知晓仙道的存在,但却在这种细微之处摸索出了修炼法的精髓,其中智慧实在让人感叹。 他看了一眼笼中的画眉。鸟儿似乎是听懂了他方才的话,此时正收了翅膀缩在笼子一角,低着头认错似的。 寻常的画眉是不会学舌的。但这小东西日夜在他身边,似乎也沾了些灵性,略懂人言不说,还偶尔能蹦出几个词语来,成精指日可待。 只是画眉开智的那两天,正逢周清在跟院里一众人打牌打得火热,随手把它的笼子挂在了一堆八哥中间,这鸟儿的第一丝灵智在“你好”“恭喜发财”“人之初性本善”的学舌声中诞生,于是便沿着这条路一去不复返。 本来这没什么,但几天前周清恰好听到了那几只八哥在口吐芬芳。为了防止自家鸟儿被这帮鬼火黑毛带偏,他决定今天还是换个地方放笼子。 走过街道办所在的矮楼,就到社区外的绿化带了。 由于附近都是老小区,居民年龄普遍偏大,每到下午时分,便会有不少人来这里活动,乐意动的人打太极跳广场舞,不乐意动的便搬个折叠椅在树荫下晒太阳假寐,一躺便是一下午。 大部分时候周清属于后者。 光看着那阳光下的一排排折叠椅,他都感觉一阵困意上涌。但今天有人早早地约了他,他不得不割舍掉宝贵的睡觉时间。 “诶唷!小周来了!好好好,等你半天了都!” 出声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爷。他一边喊着,一边拍着面前的铁桌示意周清过来,桌上已经摆开了一副象棋,棋子全部归位,等待着主帅的落座。 大爷姓吴,退休已有十几年,平生最爱的就是一手象棋。 之前他的棋艺号称杀遍老城区无敌手,但在周清到来后这个无敌的名号便被破了,为此这大爷一直心有不甘。听说周清就在附近工作后,他便三天两头地来约他挑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周清慢悠悠地放下鸟笼,又将手里转着的核桃放进兜里,俯身坐在吴大爷对面。 “今天还赌钱么?” “不赌了,不赌了!”吴大爷赶忙摆手,“之前跟你下得把我半个月养老金都赔没了,我儿子听了怕得有意见,这次咱就单纯切磋切磋。” 说了一半,似乎是觉得这话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他又使劲拍了拍桌子:“不赌归不赌,这两天我可是好好儿地看了几个棋谱,今天非让你瞅瞅我这路数!” “好啊,瞅瞅。”周清捻起一枚棋子,看似随意地落下。 哒,哒,哒。 落子声交错,如同雨滴落地。 在小区边下棋就像种地,在座上种下一个老大爷,很快周围就能长出一群老大爷。 不一会棋盘四周就被围满了,老头子们敲着拐杖,转着轮椅,个个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嚯!小周这手,凶呐!” “老吴你想啥呢!挪什么炮啊?跳马!跳马堵他啊!” “马什么马?再不动车他再有两步就将军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棋!” 一群人齐齐聚在吴大爷一边,说话声随着落子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周清面对着他们,仿佛不是在和对手切磋,而是在独身面对一个战/略/总/参/谋/部。 不过也巧,以少敌多恰好是他最熟稔的活计之一。 棋子落下,又一次局势已分,四周的参谋们一片唏嘘声,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感慨。 “别吵!别吵!听你们的净输了!” 眼看着第四次被对手将军,吴大爷明显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这把谁都别吵吵,我自个来!”他以首长的气势挥臂,遣散了四周的参谋部,“我下了三十年的棋,就不信一把都赢不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谈天赋都太过虚无缥缈,决定水平高低的因素不过是“无他,唯熟手尔”——至少在下棋这件事上,周清很认同这句话。 吴大爷的底气来自于三十年的积累。而他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棋艺大师,只是积累的时间稍微多了那么几十倍而已。 若是放在曾经,他掌握了优势就一定会乘胜追击、把对方赶尽杀绝。但现在他已经不似当初了。棋子再次交错,看似又是一盘碾压局。 但几个回合过去,四周的参谋们逐渐没了声响,吴大爷的表情却是逐渐生动起来,从眉头紧锁、到若有所思、然后是喜上眉梢、最后是兴高采烈。 “将了!” 一子落下,四周的参谋部一片喝彩声,簇拥着中央眉飞色舞的吴大爷:“咋样小周?我这新路数还有点东西吧?” “的确有水平,厉害。”周清点点头,双手离开棋盘。 他在二十步之前便埋下了一个小小的失误,以周围人的水平完全看不出这一让步的意义,满心都觉得这是这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攻坚战,而最终突围成功。 和游戏中的boss一样,卡关的时候只觉是策划喝了二两用脚趾设计出来的粪怪,一旦打过便会觉得这是游戏界的殿堂之作、是设计史上不朽的艺术品。 偶尔来这么几次激励,才不至于让这吴大爷心灰意冷。这附近就属他棋艺最过得去,没了这个玩伴,自己打发时间的方式又要少一个。 “再来再来!好多年没下得这么畅快了,再来一把!” 吴大爷难得有这么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兴奋得眉角都在跳舞,重整棋盘便要再度迎战,却听周清道:“不下了,时间不早,我得回家睡觉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回家睡觉?这才几点啊?” 这次不仅是周围的参谋部,连首长都嚷起来了:“才不到八点就困了?你这年纪轻轻的,咋比我这老头子还耐睡?” “就是就是,小周你这身体可真不太行,别成天就知道躺着,得多锻炼啊。”旁边的参谋一号附和着,“现在年轻人一天天都不出门,二十出头就虚的不行,这以后上年纪了得成啥样。” “老徐说的对,现在你单身着也就罢了,以后结婚可咋整?”参谋二号加入战场,“我像小周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能泡三个姑娘,一晚上不睡觉照样精神抖擞!” “还有这事?我这就跟你家老太太说去!” “诶诶你啥意思,我这不是提点一下年轻人” 参谋部开始内讧,看样子是顾不上这边的战局了。周清轻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提起一边的鸟笼,转身朝着某条小路的方向而去。 这个点下班的人已经基本都离开了。走上小路,人息愈发稀疏,天地重归寂静,标志着一天的结束。 一个钱少事少的闲职,一堆鸡毛蒜皮的日常工作,再加上一些没啥营养的兴趣爱好,这就是他目前生活的主要构成。 按照如今的说法,这种生活应该叫“养老”,他感觉这个说法十分贴切。 回去的路上,他顺手从路边小吃店买了一只鸡蛋灌饼,边吃边往租住的老楼走。这时傍晚的风吹过街道,黄绿的银杏叶纷纷扬扬,抬头去看,天边夕阳如火,炽热的色彩一如千百年前。 从前他来到这条路的时候,这还是布满车辙印的土道,连接着镇上的粮市和材市,常常有行商赶着骡车路过,在街巷补充粮食顺便向酒坊老板讨上一杯。 他那时路过凡俗,也曾坐在坊外的木桌上,边喝酒边和掌柜攀谈,聊着今年粮食收成如何、镇上又有哪位英才中了举人。 那时这条路上的人称呼他仙长、尊上。如今土道变成了柏油路,两侧街坊变成了水泥楼,人们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周清。 和他擦肩而过的这些人中,会不会就有着旧人的子孙? 一股困倦感忽然涌了上来,他长长地打出一个哈欠,五感似乎瞬间变得遥远而飘忽,但不过一个呼吸过后又重归正常。 七年多了,神魂还是没完全稳定下来啊.他在心里叹了一声。 由于神魂的拖累,身体时不时就会泛起困意,导致他一直都没去逛过梁州的夜市,想玩玩游戏都参与不了晚上的开黑,实在麻烦得紧。 他抬起头,再度瞥了一眼当空的太阳。 都说修仙乃逆天而行,曾经他对这种说法还不甚在意,现在真压到身上他才感觉到天的重量。 不过,看这个进度,这番重压很快就要到头了。 自从放下修士身份,重入凡俗以普通人的面目过活,他能明显感觉到困倦的时间正变得越来越短。凡间烟火洗刷着他,让不稳定的神魂渐渐趋于平静,照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一年,便能彻底回归正常。 鸟儿需接触人息以开启灵智,他依靠红尘炼心来稳定神魂,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返璞归真。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将之拿起,页面上显示有一条来自秦佳佳的微信。 秦佳佳,这是他以普通人身份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几年前他刚刚重入凡俗,还不太适应这个数百年后的世界,随处可见的阿拉伯数字和英语字母他都看不懂,像电脑和智能手机这种无法用神识扫描的新玩意也是不明所以,类似“二维码”“移动支付”“互联网”这些概念更是闻所未闻,有太多零碎的常识需要从头补起。 凭着旧时的经验,他知道人间王朝总会兴办书院以教授天下知识。几经调查,他才了解到如今的书院已经改名叫作学校,教授知识的功能倒是没怎么变。 比起调查学校的变化,伪装身份混入校内对他而言反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经过几年学习缓冲,如今的他虽然称不上对现代社会了若指掌,也算是基本适应了这个全新的人间——这其中秦佳佳这个朋友功不可没。 学校能让他了解近几百年的历史变迁,却并不教人怎么使用微信和扫码支付。若当初没有秦佳佳出手相助,他多用些时间应当也能掌握,但免不了要碰上诸多不便。 虽然只跟她认识了短短七年,相对于他的生命长度,这个时间在他的感觉中只能算是“刚认识不久”,但他仍然愿意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归类为“朋友”。 他点开那条来自秦佳佳的微信消息,屏幕上显出一根短短的白色聊天框。 “我这有了些新情况,想找你说说,下周六有时间出来么?” ps.新的故事起航~新书期每天中午12点更新,还请各位读者老爷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5章 修仙者 第5章 修仙者 “.他回复了,说可以。” 秦佳佳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目光,轻声开口。 她的对面坐着四五名中年人,都是之前在部门会议上出现过的精英专员。此时每个人脸上的神情不一,但目光却都落在她手中的手机上。 上一次面对这群人的时候,她只能坐在角落,连参与交谈的资格都没有。但如今她却处于这个房间的主位,一举一动都处于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她清楚这一切变化都是谁带来的。 在她提出与周清的交涉申请后,部门为此连夜加开了几次紧急会议,在数轮拉扯之后,竟是奇迹般地通过了她的申请,准许她以“特殊人员”身份与周清进行交涉。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结果堪称荒诞。而实际上这么想的绝不止她一人。 “.我还是认为这个提案太过冒险。” 坐在左侧的一名国字脸专员皱着眉:“让一个才刚开始接触超凡事件的新人独身去和修仙者交涉,而且交涉对象还是几乎没有任何资料的空白人一旦出事,后果难以想象。” “但我们之前的几轮交涉尝试都已失败,现在完全摸不清25892号对政府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对他放置不管,同样会成为一个社会的不定时炸弹。” 坐在旁边的粗眉毛专员摇了摇头:“修仙者大多在凡人社会中没有亲属等社会关系,这也是我们之前交涉中遇到的普遍难点。相比起来,‘同学’倒确实是有可能走进他们私人生活的身份。” “确实如此。”另外一名专员捋着山羊胡,若有所思:“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也不失为一次大胆的尝试,无论成不成功,都能为我们之后的行动提供参照。” 这番话已经在之前的讨论会议上重复了无数遍,国字脸也没有心思再多争辩,只是叹了口气,转过眼去看桌子那边的秦佳佳。 “那具体要怎么做?让小秦去使美人计?想要接近一个修仙者,光漂亮可不够。” “离跟25892号见面还有一周多,我会利用这段时间让她掌握交涉所需要的大部分超凡知识。” 坐在桌尾的李玉兰淡淡道:“那个人的情况跟迄今为止所有的修仙者都不同,以前的老思路在他身上行不通。他在扮演普通人,那么想要突破他,我们也必须从‘普通人’的角度与他交涉。” “这是你手下的人,那就交给你负责。”国字脸不置可否,“希望这次你的眼光也能如之前一样准。” 谈话到此为止,等在桌边的人们起身,三三两两交谈着离去。随着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屋里再度只留下秦佳佳与李玉兰两人。 墙上的钟表缓缓地走着,时针跳动的哒哒声清晰可闻。 “.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主任。”相顾之间,秦佳佳终于开口,“接下来我一定会” “客套话不必多讲。既然你选择了加入,那与修仙者交涉是你早晚都会经历的事情,千万别觉得给你开特例就能骄傲自满。” 李玉兰摆了摆手:“虽然25892号因他的特殊性引来了部门的关注,但他的影响力也只不过是在梁州市范围内,在他之上,还有足以撼动一个省、乃至一个国家资源的高级修士。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还需要学很多东西,这次只是个开始。” “就像刚才所说的,眼下,你需要尽快掌握与25892号交涉所需的知识,接下来的一周你会很辛苦。” “我有心理准备。” “好。那么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李玉兰的声音沉了下来,“既然你之前已经近距离接触过25892号,那么,你现在是如何看待修仙者的?” 如何看待修仙者?未曾想过的问题让秦佳佳愣了愣,没来得及细想,脑中便已经自然出现了周清那一副吊儿郎当的衣着,以及慵懒到家的表情。 “修仙者.掌握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是社会的重大不安定因素。” 秦佳佳试探着道:“但除开少数奸邪之辈,如果我们不主动去招惹,他们对凡人的态度就还算正常,和一般人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最后的两个字带着些迟疑的音色。她感觉到领导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你是这么想的么。” 李玉兰叹了口气:“也是。才刚踏入这个领域,第一次接触修仙者便是25892号这样特殊的存在,的确会让你产生一些错误的认知。” “请您指教。” “这种事百闻不如一见。”李玉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站起身来。 “跟我来吧。”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驶出环卫局地下车库,攀上城际高速公路,呼啸着向前奔行。 秦佳佳坐在轿车后座上,有些忐忑地抓着身上的安全带。 李玉兰没告诉她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哪里,但从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牌看来,他们是正往城郊方向进发。 梁州市是个新立城市,近些年才刚开始抓基建,绝大部分郊区都处于待开发状态,别说办公区,就是工厂都没建起几个。 那这一趟是要. “看看这个。”思绪发散间,李玉兰从前座递来一本厚重的书籍,她赶忙伸手接住。 原本她以为这又是什么带红标的保密文件,但将书翻到正面时,封皮上出现了一个她始料未及的名字。 《华国通史》 “之前你已经从会议上听到了。在近一段时间里,全世界各地开始频繁出现超凡相关的事件,影响与日俱增。而我们的工作,便是将这一切异常事件挡在群众视野之外,避免引起社会动乱。”“这不仅仅是因为忌惮他们的力量。如果单论纸面的武力,以当今华国官方的武器水平,并非不能与之对抗——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恐怖,因为” 李玉兰靠在前座上,遥望着车窗外飞流而过的景色,语气像是有些飘忽。 “的确,超凡案件是在近一段时间内才开始频繁发生,但这并不代表超凡者这一群体是近期才出现的。” “相反,在凡人无法察觉的地方,他们已经存在了数千年,并以超乎想象的方式影响着我们的历史。史书中的每一行字都藏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而我们只能从种种传说中窥见那段历史的冰山一角。” 秦佳佳愣愣地望着她,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这才低下头,缓缓地翻开手中的那本通史,看似普通的书籍里布满手写的笔记和纸条。 “前215年,有魂修修士来访人间,化名‘黄石公’,云游四方,留得数门天人感应之法.一名叫作张良的青年偶然获得法门,修至小成,可观天人气运,后为汉高祖刘邦所用,其间算无遗策,助高祖入驻关中。后人称之为谋圣” “汉灵帝光和七年(184年),修仙界第一大宗门苍天宗之宗主渡劫失败陨落,其反对派适时结盟,定名‘黄天门’,提举巨鹿人张角为其凡间代理人,向苍天宗及其治下汉王朝发动讨伐失败,黄天门掌门陨落,张角身死。公元219年,苍天宗因长老阁内乱解体,次年,东汉王朝随之覆灭” “洪武二十六年(1388年),明太祖朱元璋为一神秘人物‘周颠’立传,称此人来去无踪、通晓未来、可操水火,并以神技助明太祖打败陈友谅登临帝位,被明太祖称为‘周颠仙’.” “.” 一本书中布满了高亮标记和笔记,看上去是不同人、不同时期写上去的,凌乱的笔记如图鬼神的图画,尽然映在秦佳佳眼中。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那些古代仙神的传说都是真的?”触碰书页的手微微颤抖,“不是仙人,而是修仙者.从古至今,他们始终存在?” “这正是我们目前隐藏修仙者事件的真正原因。” 李玉兰声音幽然:“一旦这个秘密被公开,人们会发现历史上光辉璀璨的英雄只是来源于过路修士随手的恩赏、浩浩荡荡的王朝更迭不过起源于几个宗门的争端、甚至连天灾大祸都或许是修士斗法溢出的余韵.这等冲击并非常人能够接受,社会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真相。” 一阵沉默。 “在修仙者眼里,我们算是什么呢?”秦佳佳喃喃。 “我不想过度打击你的胆气,但我想听到这你也应该能想象得出来。” 李玉兰摇摇头:“即使抛开他们所掌握的力量不提,在记载中,哪怕是最低级的炼气修士,其平均寿命也能达到百岁,修为高强者甚至有上千年的寿元,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拉开我们和他们的认知差距。” “当你与一个修仙者正面相对,你或许会觉得他们看起来与现代人大差不差,但实际上他们却可能是来自于元明时期、唐宋时期、乃至更早时期的古人——考虑到这一层的话,你还觉得能与他们正常沟通吗?” 秦佳佳咬了咬嘴唇,脑中再次闪过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他也是这样么?” 李玉兰顿了顿,难得地回头瞥了一眼部下的表情,镜片后的眼中满是深邃。 “现在我们对25892号了解的还太少,不能确定他的修为等级,自然也就无法确定他究竟是来自哪个时期的人物。考虑到他和现代人极其相似的行为模式,也不排除是进入现代后因机缘巧合得到力量的新修士。” “但无论是哪一种,你都要时刻记住,修仙者跟我们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无论是他,亦或者是他们下车。” 轿车忽地刹住,惯性让秦佳佳猛地向前一仰,她捂着被撞到的额头转眼去看,车窗外显出几栋两三层高的低矮建筑,墙皮被刷成灰白色,四周停有缀着白色车牌的面包车,一眼看上去像是座医院。 但谁家医院外面会围高压电网还派特警把门的? 锵锵,有谁在车外面轻轻地敲打,李玉兰在前座按下按钮,四面的车窗降下,四五名穿黑色制服的特警围拢在车边,无一不是身形魁梧满脸横肉,那股压迫感仿佛要透车而入。 “请出示身份证明,并接受检查。“领头的那名特警开口,声音低沉如钟。 “梁州市环境调查与防卫局情报统筹部,甲级主任专员李玉兰,后座的那一位是我的同事,丁级专员秦佳佳。之前我已经在系统里提交过出入申请。” 李玉兰十分自然地从车座上摸出证件递过去,又从对方手中接过两张黄色的长条纸张,递了一张给秦佳佳:“拿着,贴在额头上。” 秦佳佳接过那纸,心里微微一动。这纸摸起来出奇得柔软,比起纸更像是布料,上面用黑色的油墨画着几个鬼画符般的奇怪符号,看不出是什么含义。 她依照李玉兰的话将其贴在额头上,触碰皮肉的一瞬间,那纸张中似是散发出奇异的波动,黑色的符号宛如瞬间活了过来,竟是凭空燃起蓝色的火焰,不等她发出惊叫,那纸已经在她眼前燃烧殆尽,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身份核实无误。灵魂也已通过符咒检测,没有问题。” 在这段时间内外面的特警已经在仪器上刷过了她们的证件,将之交还给前座的李玉兰,秦佳佳注意到四周特警手中的枪口往下放了放,像是这才解除了警戒。 这意思是,如果自己刚才流露出任何异常,他们就会立刻拔枪射击? 秦佳佳被这个发现惊出了冷汗。她没想到如今的华国还存在如此严苛的检查。后面的那栋房子里得是有什么东西,才能当得起这种等级的守卫? “还请问李主任这次来是为什么事?”那位领头模样的特警朝李玉兰问着,语气似乎比方才舒缓了些许。 “自然是带新人来参观学习。”李玉兰似乎是想开个玩笑,但她的语气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轻松,“想要让新人真正理解工作本身,必须要带她来亲眼看一看。” “原来如此。” 特警点了点头,瞥向后座的秦佳佳,不知为何,秦佳佳感觉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的意味。 她忽然打了个冷战。 (本章完) 第6章 隐没于历史之下的 第6章 隐没于历史之下的 布满灰尘味的电梯轰响着下行,壁上红色的数字缓缓跳动,在-2层定格。 当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眼前所见的场景让她瞳仁都为之一震。 与朴素淡雅的外表相反,大楼的内部出乎意料地阴暗压抑,而这一层的压抑感比地面上更甚数倍。 她举目所见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排排铁门排列在墙体两侧,门厚重得犹如金库,每一扇门前都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警,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让她找一个词形容此时她看见的景象,那最合适的莫过于“监狱”。 “这里是第三观察站,用以收容与破坏性超凡事件有关的人。” 李玉兰终于说出了此行真正的含义:“能被关押在这的,主要是展现出危害社会行为的修士,配合其进行行动的党羽,以及你知道羯族吗?” 问话来的突兀,但秦佳佳反应很快:“是五胡乱华时期入侵中原的其中一支匈奴部落?据说他们凶暴异常,屠杀了至少几十万汉人,甚至将汉民称为“两脚羊”,行军时将活人带在军中,平日里当作奴隶对待,需要时便杀死当作口粮…是五胡中杀人最多最残忍的部落。” “不错,正是如此。”李玉兰边领着她向前走边道,“根据史书记载,羯族的人数非常少,少到很难被称之为是部落,只不过是匈奴贵族麾下的一支奴隶军——就凭着这么小的人数规模,羯族屠杀的汉人数量却远胜于其他胡人种族,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人可敌。” “许多历史学家都质疑过为何羯族会有如此破坏力,在超凡被发现之前,大多认为是当时的汉人政府不作为,放任外族肆虐。”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在这背后,还有另一股力量的作用。” 谈话之间,她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处,那里立着一个开放式的房间,三面用特制的金属围起,只有靠近走廊的一侧开了一个用防弹玻璃制成的窗口,用于窥视屋内的情况。 透过玻璃窗,她隐约能看到室内大约有十几平,中央摆着一张“病床”,一个男人躺在上面,十数根黑色的特制束缚带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将其裹得粽子一般,只留得一张脸露在外面。 秦佳佳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嘴:在这个角度下,她能看见那张脸上的皮肤已经片片剥离,露出一块块鲜红色的肌肉,那些肌肉块如树根般虬结扭曲,将五官和骨头挤得变了形。比起人脸,更像是某种食肉的猛兽。 “超凡者编号5821,原本是一名普通的工人,但在一个月前,他在白云山施工时意外挖掘出了一份被埋于土下的超凡传承。” “经过我们的查证,他接触到的那份传承源自某个由胡人建立的修仙宗门,其中包含着宗门的特有术法。那种术法曾经作为巫术在羯族人中流传,能通过杀人来强化自身肉体。只是羯族早在一千多年前便已覆灭,而其背后的超凡力量却遗留到了现代。” “修仙宗门的术法作为巫术在胡人中流传?”秦佳佳意识到了什么,竭力控制自己不发出颤音,“这意思是”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李玉兰略微推了一下眼镜,这是她面对重大事件时常见的动作。 “历史上羯族人的强大和残暴,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修仙宗门在幕后的支持。胡羯将修仙者视为神明,向其献上供奉,以换得部分超凡力量的眷顾,这也是修仙者们影响历史的主要方式之一。” “羯族只是个很小很小的例子。事实上,历史上大部分有名的势力——小到一个部落,大到一个王朝——背后都有着修仙者的支持,支持的手段有很多,提供术法只是最简单直接的一种.而且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李玉兰微微侧首,目光再度看向玻璃后已经不成人形的躯体。 “在接触传承的过程中,原本只是凡人的5281号获得了惊人的力量,但同时也被传承中残留的精神烙印侵染,这让他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连杀了工地数十名工友,之后才被赶来的武装人员控制。” “我们刚找到5821号的时候,他的外表与常人无异。但在被带回来以后,这具身体每天都在发生着腐败和异变。因为他原有的神魂已经被彻底瓦解,现在的他,不过只是一个被古代修士的意识同化的傀儡——而他的肉体根本承担不起这份意识的重量。” “这就是超凡,既可能是神迹,也可能是梦魇。在那些修仙大能眼中,大部分凡人不过是俎上鱼肉。” 李玉兰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部下的反应。 如她所料,此时的秦佳佳嘴唇颤抖,和她所见过的每一位见证真相的新人一样,连惊异的反应都做不出多少,发白的脸上尽是呆滞。 这也是修仙者?手握着超乎想象的力量,暗中操纵着千百年的历史,而被操纵的凡人甚至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这种源于历史的恐怖存在已经出现在了现代城市里,混杂在茫茫人群中,或许就在身边 心脏狂躁地挣动起来,巨大的冲击感让秦佳佳都有些眩晕。她将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入掌心当中,勉强维持清醒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好好记住你现在的感受。恐惧不是坏事,它会让你时刻对修仙者保持警惕和谨慎,在之后的工作中,这会是你得以自保的基础。” 李玉兰拍了拍她的肩:“这边看的差不多了。缓一下,然后我们去看下一间。” 秦佳佳长长地吸气,又长长地吐气,在几个呼吸间调整好状态让自己回归冷静。她点点头,转身准备跟上主任的步伐,迈出的脚却僵在了空中。 就像是有无形的针扎在背后,一股寒气从脊椎侵入席卷全身。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扭头,目光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那是来自玻璃后的眼睛。 在方才秦佳佳转身的刹那,沉睡了足足一个月的傀儡忽地睁开了双眼,目光穿透防弹玻璃直直向她投来。 “他醒了!” 如同落石入水,杂乱的脚步声霎时间充斥了整个走廊,候在侧面的几名武警在一秒内拉枪上膛,穿着白大褂的医师旋风般从座位上起身,秦佳佳不知道他们即将做什么,但她清楚地看见了每个人脸上的如临大敌。 她还没来得及从这一切中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猛拍在她肩侧。 “别跟那东西对视!”李玉兰难得地大喊出声,“他已经被那些古修的精神夺舍了!若是被他锁定,他可能会把你当成猎杀对象!” 喊声炸雷般响在耳侧,可秦佳佳却没有做出反应。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一瞬之间,她感觉玻璃后的那具身体仿佛变成了磁铁,将她的视线牢牢地吸了过去,她能清楚地看见那张扭曲脸庞上的神色。 在与她目光相接的一瞬,那东西似乎是呆愣了片刻,随即,他脸上的肌肉忽然抽动起来,双目圆睁,张开大嘴,口中吐出一声不似人形的尖叫。 “气息.有周凡的气息!周凡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顿了一顿,不仅是秦佳佳,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愣了一下。就见那傀儡狂躁地扭动起来,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不不要!不要杀我!周凡!不要杀我!” 他重复着呐喊,拼了命地挣扎,动作之大仿佛要生生掀翻床铺。 “别杀我!周凡,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再杀我!别杀我!!!” 秦佳佳呆站在原地,这一瞬间她耳中的世界忽然变得单调起来,脚步声,呐喊声,子弹上膛声,还有仪器的响声似乎都淡了下去,只有那几句嘶喊萦绕在耳边。 对方的目光分明是看向自己,可口中所喊的确是“周凡”.难道说,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那位“周凡”的气息? 眼前这位承载着古修的意识碎片,是真真正正来自千年前的灵魂。能与这种存在扯上关系的人,她这一辈子只亲身见到过一个,那就是. “让开!” 一名白大褂飞扑上前,将她推至一边,转而打开房间外的小型操作台,一掌拍在上面的按钮上。 室内的机器开始轰鸣,连接着傀儡的管子颤动,高于致死量十倍的镇静剂被注入他体内。秦佳佳隔着玻璃望着那一切,看着那傀儡的瞳仁渐渐涣散开来,疯狂的嘶喊声也渐渐微弱,最终彻底安静下来,双眼合拢再度陷入沉睡,像是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磁铁般的吸引力消失了,她像是浮出水面的溺水者一般大口呼吸,一转头,却发现身后的武警、医师、乃至李玉兰都在望着她,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仿佛要把她洞穿。 “周凡是谁?” (本章完) 第7章 烙印 第7章 烙印 “呵——” 周清打出一个哈欠,颇有些乏味地揉了揉眼。 此时他正和几名同事杵在小区后方的胡同里,脚下是一地狼藉:摔碎的啤酒瓶、裂成几块的砖头、弯曲的钢管、甚至还看得见几枚沾血的刀片,穿制服的民警在狼藉间穿行,拿着相机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拍照留档,咔咔的快门声不绝。 几个小时前街道办接到了某位居民的电话,说是有两伙社会混混在这胡同里发生口角,鬼火少年对上精神小伙,从南门打到北门,打得大道都磨灭了。 鏖战正酣之时,街道办和警察局的人陆续赶到,眼看着大道被办事员和民警给围住了,两拨人道心破灭,只得乖乖被扭送喝茶,给他们这群办事员留下一地待打扫的烂摊子。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街头群殴的?啥事能搞得这么惊天动地啊?” 手握七套房的李杰一边收拾现场一边喋喋不休。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街道办一伙人大早上就被拉来,顶着个大太阳忙活一上午,干的他一肚子怨气不吐不快。 旁边的高材生付成浩倒是还算平和:“听民警说,导火索是两个人在店里看上了同一辆摩托,协商不成,过程中发生口角,最后升级成斗殴的。” “就这啊?”李杰一听怨气更大了,“这点破事就闹这么大?还特地把哥们拉来给他们擦屁股…” “人的恶意本就有很多是无端而生。只要想针对一个人,借口是找不完的。” 李杰闻声抬头,看向旁边说话的周清。他正拿着个笤帚扫着地上的残骸,脸上的表情和他的语调一样漫不经心。 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他手中的扫帚根本没有碰到残骸,那堆垃圾便像长了眼睛一样钻进簸萁里——然而现在大家各忙各的,他的话比他手上的动作更吸引人。 “周哥这么说,莫非以前也遇到过混混?” 哗啦一声,地上的碎啤酒瓶子被扫进铁簸箕里。周清随手将笤帚扔到一边,接着开口。 “我刚来梁州的时候,曾经被一伙人盯上过。原因跟今天这事差不多——看上了同一件东西,协商不成后大打出手。后来我才明白,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那件东西,他们只是想针对我这个人。” “我去,周哥你还跟人打过架啊?”李杰瞪大了眼,“那后来呢?” 他是真有点惊讶。他与周清已经共事有一阵,对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老好人,实在想象不出这位好好先生跟人互殴的样子。 “后来?”周清想了想,“出事后没几天,就有人来找我,说是来给手下报仇,把他打发走以后,又有新的人来缠着我,打发完一茬又来一茬,纠缠了我好几个月。” 旁边的付成浩暗暗撇了撇嘴,这种街头打架的流氓行径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自然也没什么兴趣掺和这种低端的话题。倒是旁边的李杰听得来了精神,迫不及待接着往下问。 “那最后你怎么办了?” “没怎么办。”周清道,“最后我主动去找了对方,跟他们面对面谈了谈,总归是把问题解决了,他们没继续纠缠下去。” “谈谈就完事了?你当时都说了些什么…诶!还没说完呢!” 李杰正听得兴起,本还想再多追问什么,但此时现场的打扫工作已经基本做完,见周清转身欲走,他也只能遗憾闭嘴,跟了上去。 这种街头斗殴的处理麻烦得很,后续工作多如牛毛。再继续唠下去,今天说不定就没法五点下班了。 与此同时,距离梁州市市区一百二十公里,白云山下。 未开发的泥土地上立着空无一人的临建房、熄火许久的铲车和蓝色的铁皮围挡,看得出曾经是片施工工地。 此时,近万平米的工地边已经被黄色的警示带围起,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在警示带边巡逻把守。光看这警备力量的部署,竟是与那些军事要地不相上下。在这片工地的中央,一片全新的围栏立成一圈,将中央那个挖掘出的巨坑围起,布置和考古现场如出一辙,数十座画着繁复符号的符纸在巨坑周围摆成一圈,微微发着光,仿佛在镇压着地下的妖鬼。 这是5821号修仙者意外发现超凡传承的地方。在其本人被官方控制后,环卫局的人接手了这片区域,在几天内完成了对现场的封锁,而后便是考古性质的挖掘开发工序。 修士群居之处大多在远离凡尘的荒山野岭,想要发觉他们留下的遗迹古物难度极大,而经过千百年时光后还能有超凡残留的遗迹更是少之又少,每一个含灵遗址都具有非凡的考古价值。 更不要说今天发现的这一处遗址当中还包含着修士遗留的精神烙印。相当于发现了属于濒危物种的蚌壳,而撬开壳后里面还有一颗珍珠,哪怕那是有毒的宝物,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脚步声跨过工地,一队专员在坑前30米的位置停住了脚步。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特制隔灵防护服,内部嵌有专门的防御术式,看上去如同一件画满符号的防弹衣。 “刚才局里来了消息,一位叫作‘周凡’的人疑似和此地遗留传承的宗门有关。” 领头的专员转过身,朝着队伍中唯一一个带着红色肩章的男人道:“这次我们的任务,便是从此地的精神烙印当中找到有关这位‘周凡’的情报,还得麻烦谭勇先生出手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被称为谭勇的男人轻笑一声,“跟我之前做过的搜查工作比起来,这种等级的还远算不上是麻烦。” 谭勇的头衔是华科院超凡研究所二类特遣执行员,这是环卫局的合作科研单位,考古研究也包含在其业务当中。 其中,“特遣”二字意味着他已经由国家批准踏入修行,是隶属于官方的直系修士;而“二类”则指他在非紧急状态下不参与战斗行动,仅负责用搜魂或共鸣等手段获取与超凡有关的情报。 待到所有准备工序确认无误,他在众人的护送下走上前去,穿过四周的断壁残垣,停在了一根半埋于黄土的的巨柱前。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巨柱呈赤金色,材质看上去像是金与铜的混合,经过千年时光依旧没有任何氧化褪色。 柱子正前方雕刻着一个巨大的赤红色狼首,似乎是祭祀的图腾。尽管岁月已经给它蒙上了厚厚的尘灰,但依旧能隔着尘土认出那狰狞可怖的刻痕,常人只是与之对视都会感觉到头皮发麻。 作为经验丰富的执行员,谭勇一眼便认出这铜柱是一件灵物,并且大概率是面前这座宗门的核心。以它作为媒介,最容易勾动残留此地的灵魂。 他一手按在柱子上,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咒语。 繁杂的术式亮了起来,放在地上的镇灵图腾开始颤动,引得四周的空气震荡起来、在几秒内变得如同液体滞涩,响起阵阵令人牙酸的嗡鸣。 那嗡鸣声听在谭勇耳中,化作了无数纷杂的呓语,仿佛上百人正在耳边窃窃私语,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神魂与此地遗留的精神烙印产生共鸣的体现。 神魂这东西重要却又脆弱。一般情况下,凡人和弱小修士在身死之后,神魂都会很快消散;而将魂体凝为烙印、作为传承遗留下来是修为深厚的大能的专利。 但凡事总有例外。 当多名修士在同一处死亡时,出窍的神魂彼此叠加勾连,便也有一定概率形成相对稳固的烙印维持千年——在之前的工作中,谭勇已经接触过数十例这样的烙印,比起大能,这种诞生于死地的传承反而更加常见。 也包括眼下这一个。 谭勇眉头蹙起。此时他的意识仿佛沉在一片人声鼎沸的大海之中,无数杂音如气泡在他身边盘旋,那是烙印当中遗留的记忆。 他必须全心全意地凝神,确保自己不融化在这片精神的大海里,而后寻找他想要的那枚气泡。 “周凡.周凡有了!” (本章完) 第8章 散修周凡 第8章 散修周凡 谭勇催动神魂,向着其中的一段记忆靠近。越是近前,那段记忆中隐约的声音便越是清晰。 直至他的神魂与“泡”相接,陌生的记忆如巨浪向他席卷而来,浪中响起纷乱的话音,音调诡异,似乎不是正统的汉语,但神魂共鸣下他能完全理解那话的意思。 “石执事,方才分宗传来消息,有九名弟子在外出时,因跟一名散修抢夺云隐草而发生冲突,九人全部被杀” “.好,我这就派人去查。另外,这是昨日部落里献上的祭品清单,这次献上的两脚羊只有二十只。他们说最近汉奴中出现了一批逆贼,抓捕活口两脚羊变得困难了,请求我等下场提供助力…” “分宗回信了,那个散修叫周凡,似乎是刚来梁州不久,画像在这里,请您过目.” “应您的旨意,分宗的精英已经领命前往,这次必叫那周凡人头落地。” “长、长老!方才执事报告,第三波前去围剿的精英也全都!” “您要亲自带人前去?!金羽长老还请三思.” “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那周凡当然不可能是您的对手,只是下次祭祀快到了,离了您的话没人负责和那些凡人沟通.” “殿中诸位长老已经签署了卷宗,除了先前被杀的金羽长老和赤狐长老以外,现在只差您的表态便可以启用狼眼令,召集我们麾下的所有人手。” “为了围杀一个散修做到这种程度?掌门,我们可是已经有七十年没动用过狼眼令了!” “夜枭长老,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下这道令并非仅仅是为了复仇,更重要的是,那个周凡是个汉奴。” “若是我们对他放置不理,总有一天那些凡人会发现他的存在。而后他们便会明白,在胡民的土地上,汉奴亦能横行无阻,亦可与我等平起平坐。” “这种事决不可发生。” “掌门,方才接斥候急报,已经发现周凡所在!” “很好。传令门下所有人手,立刻准备出发围剿——他在哪?” “……” “掌门…周凡他…” “他就在我们的山脚下。” …… 一阵微风吹到脸上,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化作一片铅灰色的天空。 那是雾。数百缕灰色的雾气在穹顶下交织,相互勾结成足以笼罩天地的巨网,密集得几乎看不清网眼。 再往下看,每一缕雾气的源头都来自于一面猎猎飞舞的阵旗。丛林般的旗帜插于山间,手持兵戈的修士立在旗边,密密麻麻的人影几乎覆盖山头。 这是 谭勇感觉自己的神魂在微微颤动。他看得出这是某种用于灭杀的阵法。 千百修士的力量集于一阵当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聚于一点,别说是身处阵中,就是他这个隔雾观的旁观者都察觉到了那股窒息的压迫感。 谭勇竭力稳定着颤动的心神,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在灭杀大阵的中心,他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手持一柄长枪,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太清面容,只能见到他身后一片红色弥漫,谭勇定睛去望,刚稳定的神魂又是一震。 尸体,全都是尸体!数不清的尸体堆在他背后,血流溢出数里有余,看上去他竟是一路杀上山间,踏着众人尸体形成的血路,走进了这覆盖群山的天罗地网。 “杀!” 狂风卷起飞沙走石,金铁之音响彻苍穹,山间千百修士同时暴起,千百道气息在瞬间暴涨,在头顶大阵的掩护下,无数灵光如骤雨急落,所有的光芒带着滔天杀意飞向同一道身影。 天地凝固。 一道烈焰平地爆起,如平地惊雷冲入雨点般的敌群中,火光爆闪间,几道结阵人影灰飞烟灭,笼罩群山的大阵破开骇人的裂口,宛若天空被捅开了洞,整个场景都燃烧起来。 雷虐风号间,谭勇几乎看不清东西,目光所及只有一片刀光剑影闪烁,耳中所闻只有此起彼伏的杀声与惨叫,倾盆的血雨和着残肢落在他身边,他却置若罔闻,只是定定地望着那道人影。 压制,绝对的压制。明明是独身入阵,可他的威势却横压面前的千百人,一人一枪屠杀全场,目睹这一幕无异于看到杀神降临人间。 飒飒风声刮过耳畔,当空的尘烟散开,那黑色的影子已然腾在空中,无数人影以他为中心合围,东西南北中封锁所有方位,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谭勇竭力睁大眼睛,视线紧追着人堆中央黑色的人影,空中的男人刚巧在此时俯首,在人群开合的间隙处,他和那人的目光交错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他的视野被血色覆盖。 “啊!!!!”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守在四处的专员们一拥而上,将发出惨叫的谭勇摁倒在地。他在众人的手下狂乱地挣扎着,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嘶吼,三四个彪形大汉竟险些摁不住他。 “谭专员,冷静一下!” “叫医护!给他上镇静剂!再叫几个魂修专员过来!” “谭勇!听得到我说话吗?谭勇!” 共鸣期间,施法者必须开放整个神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他者的情绪当中导致走火入魔,因此每次工作开始时都会做好万全准备。 很快一支镇静剂被推进谭勇体内,令他的痉挛平息下来,一名同样修神魂之术的专员在其身前蹲下,将柔和的灵力缓缓灌入他体内。 随着他的灌注,谭勇的挣扎逐渐平复了下来,可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头,整个身体蜷缩成团,像是那阵恐惧已经随着记忆扎根在他身体里,怎么也无法祛除。 “谭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问话的专员蹙起了眉。他看到眼前这名身经百战的特遣员全身颤抖,瞳仁当中的恐惧仿佛要把眼珠撑爆。 “周凡.”他抱着脑袋,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周凡.是周凡.是周凡来了.” “周凡怎么了?”身边的专员急急追问,可谭勇像是听不进他们的话似的,只是颤动着嘴唇,不停地喃喃重复。 “周凡,是周凡.是周凡.” 谭勇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失去焦点的眼睛颤动着,迷离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穿过四周已经蒙尘的建筑遗迹,落到在他们背后的考古巨坑之中。 黄土之下,白骨如山。 (本章完) 第9章 胡羯灭,汉家兴 第9章 胡羯灭,汉家兴 “仙人在上,敢请鉴之。” 身穿兽皮裘袄的祭祀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面前,巨大的图腾柱屹立于祭台之上,柱上镌刻着狰狞的狼首图案。阳光照射下,那赤金色的图腾熠熠生辉,平添了些许不真实之感。 “自我族攻入中原,平北地,杀汉奴,皆依仙人旨意。” “而今汉奴欲肇起而攻我,贱婢在此献上两脚羊为祭,请仙人降旨以助我族。” 十数名身穿短襦、手持长刀的羯族士卒走上前来,每人手上都押送着一名赤身裸体的汉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人身上都以兽血勾勒出奇特的符号,盖住了从头到脚的青紫与鞭痕。 在士卒的踢打下,被称为“两脚羊”的汉人俘虏被强迫跪在图腾柱之前。随着祭祀一声呼喝,十数把佩刀齐齐斩下,十数颗人头砰砰落地,血泊流淌开来,蔓延至熠熠闪光的图腾之下。 图腾上的狼首舔舐到了血腥,铜铸的双瞳之中闪起微光,似是在冥冥之中睁开了眼睛。 “请仙人降旨!” 呼啦一声,祭台下的胡羯跪成一片,众星捧月般拱卫着血染的图腾,呼喊声冲破天际。 台上的祭祀攥紧了手中权杖,静静地等待着,等到人群的喊声渐渐淡去,等到台上的血迹逐步干涸可面前的图腾柱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大祭司,这” 一边的仆从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半是疑惑半是担忧地望向面前的祭祀。在这个距离下,他能看到祭祀脸上的线条微微抽动,握紧权杖的手上血管毕露。 自与那隐于秘处的仙宗构筑起联系以来,羯族已经进行了近百次类似的祭祀,每一次他都能从图腾中听到来自仙人的指示,不时还会赐下宝物与巫术——自从五胡入驻中原,羯族正是以此为生。 但从数月之前,无论他们如何呼唤、献上如何多的祭品,那连接着他们与仙人的传声图腾中再也没有传来回应。 身为仙人与羯族的传话人,祭祀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握着权杖的双手哆嗦起来,连带着全身都一同颤抖。在众胡揭惊愕的注视下,祭祀跌跌撞撞地扑至图腾柱之前,以额头顶住那犬齿毕露的狼首,额头青筋凸起。 半晌之后,他忽然抱着头跪倒在地,许久许久之后,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公元348年秋,一份加急文书被递到羯族首领处,上书四字:仙人已死。 数月后,这四字传至每一名胡羯耳中。 凶悍骁勇的羯族从此战力锐减,于巅峰之时激流勇退,鼓馁旗靡,一蹶不振,其治下汉人百思不得解。 永和6年(349年),魏郡汉人将军冉闵顺应天时,发布“杀胡令”,令曰:“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今特此讨伐,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我汉家基业,天下汉人皆有义务屠戮胡狗,闵不才受命于天道特以此兆告天下。” 是年,汉军集结屠胡,无贵贱男女少长皆斩之,死者二十余万,尸诸城外,悉为野犬豺狼所食。 自此,胡羯灭,汉家兴。 李玉兰默默合上手中的史书,有些恍然地看向窗外的天空。 身为情报部负责人,她并非第一次见证类似的历史真相,但这一次的震撼不亚于她所挖出的任何一段秘密。 最初,那不过是一名修士的反击、一个宗门的讨伐、一个支柱的倒塌,直至后来,整个中原为此燃烧。 蝴蝶扇动翅膀,便引起了远处的暴风。可这是一只一己之力屠尽胡宗的蝴蝶,是一只登峰造极所向披靡的蝴蝶。 胡羯宗门因他而灭,杀胡令因他而起,历史的步伐因他而转向。而这仅仅是他人生的冰山一角。 “主任,刚才医疗部那边打来电话,谭勇先生状态不太好。” 一名专员推开办公室的门:“我们给他看过了那位周清的照片让他辨认,他反应非常激烈,医生说他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往后至少一个月时间不能再接触跟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东西。”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露出疑虑的神色。 “主任,所以那个周清就是.” 李玉兰侧头,目光掠过身边面露难色的下属,以眼神堵回了他的后话,这才接着问道:“让你们调查的事呢?” “我们按您的要求去彻查了资料库,除了本次的宗门遗址以外,没有找到其它有关‘周凡’的记载。” 线索又断了。李玉兰微微皱起了眉。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修士本就来无影去无踪,隐匿于凡人视线之外,更别提那“周凡”还是一介没有归属的散修,找到有关他的记载的概率相当于在鱼缸里捞出草履虫化石。 可现在这只大型草履虫还真就活生生地摆在了他们眼前,甚至还和周围的金鱼们混在一块悠哉悠哉地游泳。 “把‘周凡’这一人物的现有情报单独立个档案,上报到一级部门,请上级领导裁定,请求调高25892号的调查等级,按照局内最高等级的标准对待。” “.明白。” 下属会意地抄起一边的文件袋,忙不迭地朝外跑去。档案室内只留下李玉兰独身坐在窗边,伸手摸过额头,指尖触到了层层的冷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若是周凡真就是周清,若是那个屠灭胡宗、引发杀胡令的修者现今仍存在于世,那么就意味着,那个人是出自五胡乱华时期、至少活了1600年的老怪物。 这是一个让人悚然的数字,而比更恐怖的是这数字背后隐含的意义。 修士的寿元与修为息息相关。以目前所知的情报而言,哪怕是化神修为,正常也就只有一千五百年寿命——这个等级的修士已经足以被称之为顶级大能,是世界各国争破头的战略级人物。 而那个“周清”的寿元或许已经超越了化神层次!这简直像是把一颗核弹放在了街角小卖部里! 若是这个猜测被证实,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梁州环卫局所能处理的范畴,恐怕整个国家.不,恐怕全世界都要为之惊动! …… “所以周哥,当年追你的那帮混混到底是什么人啊?” 周清看了一眼靠在旁边一脸兴奋的李杰,慢吞吞拧开手上的保温杯。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是谁你就跟他们干啊?”李杰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我还以为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击恶霸伸张正义呢。” “正义?” 周清喝了口热茶:“那时候我年纪轻见识短,哪懂什么正义不正义。我只知道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至于他们是谁、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嘶,够狠。”李杰吸了口气,“你以前居然这么暴躁老哥的么?看不出来啊?” “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周清放下茶杯,“现在年纪大了,没那个愣头青的劲儿了。” “嘿哟,你这才多大岁数,就开始‘年纪大了’,叫我们这些人脸往哪搁?” 门口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正聊着天的二人一抬头,带着袖章的王红梅正抱臂站在那。 “先打断一下你们聊天哈。”她朝着门外一侧头,“小周,外头有人找你。” (本章完) 第10章 魏晋南北朝 第10章 魏晋南北朝 脚步声传来,正坐在街道办大厅等待的中年男人闻声抬头,忙不迭地起身,伸出一手。 “你就是周清么?幸会幸会。” 男人颇为郑重地握了握手:“我叫吴世安,吴建国的儿子。我爸总给我打电话提起你,说是你一直陪他下象棋,对他相当照顾,我就想着怎么也得来见见你,当面感谢一下。”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便装,一眼看上去没有多少特别之处,但说话时那沉稳的口气和握手时的姿态处处都透着成功人士的气场。 “不必客气。”周清笑道,“我也只是与令尊志趣相投,打发打发时间罢了,照顾谈不上。” 无功不受禄,他和吴大爷下棋确实只为了打发时间。若要说照顾,那恐怕只有是帮老人家治疗了一下低血压。 “小兄弟太谦虚了,你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 吴世安道:“不瞒你说,我平时生意忙难得回家,前几年还好,这两年我爸年纪也大了,光靠护工照顾也放不下心,多亏有你们街道办的人帮忙看着,我想着要不给你送点烟酒或者米面,或者你有什么其他需要的” “你站在这里已经表明了谢意,多余的布置就不必了。”周清放开他的手,“顺便,这枚骨韘成色不错。” 吴世安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他的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个浅褐色的指套,从侧面来看是个梯形的样式,前低后高,表面勾勒着些许兽纹。 在一般人看来,这只是个造型有些奇特的戒指,能认出它是扳指的人极少,而像周清这样能叫出它的准确古称“韘”的更是凤毛麟角。 “小兄弟看得出这东西的来头?”吴世安眉梢微挑,话音也不由得正了几分。 “看样式是汉朝的兽纹象骨韘,不过纹路照当时有些区别。”周清看了一眼那枚骨韘,“如此看来,这应当是魏晋之后的东西了。” “小兄弟好眼力,这的确是出自南北朝时期。”吴世安道,“这算是我淘来的小玩意,你喜欢这类东西?” “的确有几分兴趣。”周清点了点头,嘴上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是看向那骨韘的眸光略微深了一分。 他入道初期的几百年都以散修身份游历人间。在他记忆当中,那只是个略微有些久的乱世,后来才知道那几百年的名字叫作魏晋南北朝。 那是个民不聊生的年代,天骄大能争斗如同猪狗,人世间王朝往往持续数月便要易主,背后的各宗各派自然也如同干燥的火药一触即炸。 身为一介无门无派的散修,当时他自然也免不了沾上几次爆炸。某一次他机缘巧合触碰了一个灵宝,不过几日便引来了十数个宗门,其中有觊觎宝物的贪婪者,有狭路相逢的争夺者,也有试图以势压人的霸凌者。 后来那些人都死了。 欲免于杀,必先杀人。这是那几百年间唯一的法则,饥民抢食如此,王侯争权如此,修者生存亦如此。 那时他一度陷入杀伐漩涡当中无法自拔,行事日益激进,甚至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几个宗门和王朝的灭亡,积累下的业障他后来了数百年才完全消除。 许多年后他看了后人写的史书,这才知道原来那几百年间不仅有血流成河与生灵涂炭,也有王羲之和谢灵运。那些与他争斗的邪修也曾被人意外目睹,一个叫作陶渊明的隐士因他们而写出了一篇传承千年的佳篇,名为《桃源记》。 引发修仙界腥风血雨的存在,在凡间文人的笔下却成了人间仙境,历史的奇妙之处不过如此。“没想到啊,你看着年纪这么轻,对史料和古物能有如此了解,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番闲聊结束,吴世安思索片刻,忽而又道:“既然如此,你对古玩集市有没有兴趣?” “集市?” “是的,一个主打各种偏门古玩的小集市,地址就在西市那边,不定期召开活动,主要就是鉴赏各个时期的古董,当然,也包括一些合法范畴内的买卖。我手上这枚就是通过这个淘来的。” 吴世安道:“那个集市的主办方我刚好认识。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也算是同好交流了。只望小兄弟以后还能多关照下住在这的家父,我这常年在外,有些时候实在是远水难解近渴。” 他把此行的目的藏在了话的结尾。 虽然面前的人只是个街道办小职工,但周清毕竟和自家老人走得近,作为多年的生意人,他的习惯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发展的人脉。 “所以,小兄弟意下如何?” 吴世安摆着一副恰到好处的诚恳神色,注视着周清的反应,就见对面这个年轻人略微沉吟,最终点了点头。 “听起来还蛮有意思。”周清颔首道,“等我有时间就去看一看吧。”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没问题。”吴世安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那咱们先加个微信。等那边有活动的时候,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几分钟后。 一辆豪车开出街道办门前的小路,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大厅内,周清看着手机屏幕上新显示出的一个好友,若有所思。 对于寿命不足百年的凡人来说,过去的一个个王朝只是书本上的历史,但于他而言却如同人生中遍历的一座座城。 便如魏晋南北朝,就像是少年时代居住的老家,穷困、破败、偷盗奸娼频发,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只是在多年后偶然瞥见一枚包装老旧的劣质泡泡时,也会不由得多看两眼,继而想起记忆中老家弥漫着灰尘味的超市,想起那超市的货架上也曾有过这样一颗。 方才吴世安手上的骨韘就像是那颗泡泡。 比起血雨腥风的前半生,他更喜欢如今这属于凡人的平静生活,但偶尔尝一颗来自过去的果倒也不错。 他将手机收进兜里,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东西,走到一半,沉眠的灵性忽而有所悸动,他抬起头来,瞥向流云翻卷的天边。 似乎有些变天了。 (本章完) 第11章 桃花源 第11章 桃源 【犯罪嫌疑人王某某,男,32岁。嫌疑人于一个月前表现出异装癖倾向,喜好收集女士服装。8月2日,嫌疑人穿着女士内衣上街,并对所有表现惊奇的路人发起攻击,致2人死亡,7人受伤.】 【犯罪嫌疑人李某某,女,27岁。8月16日,嫌疑人扮作拾荒者,在梁州北车站进行乞讨。路人赵某与许某经过给予其施舍,遭到嫌疑人持刀攻击,致两人一死一伤.】 【犯罪嫌疑人赵某,男,19岁;犯罪嫌疑人刘某,男,20岁。8月29日晚,两名嫌疑人结伴持利器上街,致三人死亡并将其当街解剖,将尸体抛至购物街区】 【犯罪嫌疑人】 纸页翻动声在会议室内哗哗响起,坐在最前方的办案组长等待片刻,待室内众人将下发的资料翻阅完毕,这才沉声开口。 “各位现在手中所拿到的资料,便是本季度特殊恶性事件的合集。现在,想必诸位已经对这一系列案件有所了解。” 会议室里响起悉悉索索的交流声,间接能听到几句国粹。 在场的人都是办案的老手,见多了违法乱纪之人,但这一系列资料仍然在挑战众人对于抽象的理解,有那么几页内容甚至会让人希望自己看不懂中文。 唯有坐在角落的环卫局执行主管吕振海眉间微蹙。虽然这几起案子确实残暴猎奇挑战底线,但说到底也只是性质比较严重的个体杀人案,哪怕是与超凡有关,出动一个专案组也足矣。 但现今坐在这里看资料的有足足小一百号人,不仅是梁州环卫局,警务系统、乃至于部分有军队背景的单位都被牵扯了进来,这早就超出了一个连环杀人案该投入的人力资源。 他感觉到了些微不对劲,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由于这几起案件的案发时间非常接近,而性质又存在相似之处,因此我们对这些嫌疑人进行了集中审讯,最后他们供出了一个名字.” “桃源。” 四周的交头接耳声变得更响了,有惊叹,有分析,有质疑,但在吕振海的感觉里那些响动全都变成了背景音,他的耳中只回荡着那一个名字。 桃源.桃源.桃源. 只听名字的话,大部分人第一时间都会联想到那篇由陶渊明撰写的著名文章《桃源记》,但听在现场这些人耳中,每个人都能听出不同的意味。 军事背景的人会觉得它是个武装组织的名称、警务部门的人会认为这是个贩毒团伙的代号,而隶属于环卫局的吕振海听来,那是一个来自一千多年前、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超凡势力。 在环卫局的档案库里,“桃源”这个名字属于极密范畴,连吕振海这种上层都没有资格查看全貌,但通过蛛丝马迹的线索他也能猜个大概。 晋末宋初,诗人陶渊明撰写《桃源记》,描述了一个仿佛不存在于人世间的世外桃源。 《桃源记》成文之时,恰逢北朝魏与南朝宋两大王朝先后落成。公元420年,南北朝开启,两大王朝以黄河为分界线隔河对峙,中原迎来了一个堪称荒谬的乱世。 虽说乱世中黑暗血腥饿殍遍地是常态,但南北朝在一众乱世中也当得起头筹,这一殊荣的最主要来源便是当年的统治者们。如果说其他朝代的昏君是一颗颗在历史中闪烁的奇葩之星,那么南北朝的昏君就是一条由类人组成的璀璨银河。 南朝宋皇帝刘昱,日常不理朝政、唯爱杀人,常不定期带下人出访民间,见人则杀,并辅以解剖或开颅,百姓每闻其出宫,必闭门不出,使皇都一度成为鬼城。 南朝齐皇帝萧宝卷,一月要出行20余天,每逢出行必驱逐城内百姓,使道无行人、城内工商尽废,并时不时强抢民宅,凡目睹其抢劫行径者一律格杀。 北朝齐皇帝高洋,执政前期励精图治,后期纵欲滥杀,日常喜爱女装胭脂及裸奔过街,处死劝诫者;后其子高纬即位,持续纵情暴虐,喜爱扮作乞丐行于接头,并杀死施舍者。 除此以外,吸食毒品者、虐杀子嗣者、纵欲犯禁者均有所现,残暴是那个时代的底色,禽兽是那个时代的常态,仿佛千年昏君尽在一朝内打包批发。 如此禽兽君王坐镇,百姓自然民不聊生,易子相食现象随处可见不说,普通人单只是出门,都有被王室当街砍杀享乐,或是抓走充当玩物的风险。再加上无休止的内乱,地区人口跌幅一度超过五成。 每一个王朝的运转都离不开超凡势力的支持。南北朝荒谬至此,潜藏在这背后的“桃源”是个怎样的势力,自然不言而喻。 到了千年之后的现在,“桃源”踪迹于梁州市内再现,禽兽之人亦随之出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他们要带回的不仅仅是邪术法器、甚至不仅仅是几个类人禽兽,而是一个时代,一个混乱无序、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吕振海微微颔首,至此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起案件为何能得到如此程度的重视。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发出啪地脆响。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我们会全力进行追查。” “会议中”的标示灯熄灭,吕振海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室,略微揉了揉额头,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血管正在砰砰跳动。 如此重量级的事件,定是需要集中整个梁州环卫局的精锐力量,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方才坐在会议室里的时候他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单,接下来就要在最快时间之内召集各部门精英。 还有思想动员情报权限装备调配后勤补给 他打开外面的铁皮保险柜,从里面掏出被封存的手机——由于是保密会议,所有人手机都要在会议开始之前封存并隔绝信号,直至一切完结后才可重新使用。 信号恢复,页面上跳出几个一小时前的未接电话,显示是环卫局内部的号码,他点击回拨,几秒钟便有人接起了电话。 “吕主管,李玉兰主任那边方才递来了一份加急文件,说他们那边出现了一个名为周凡的重要目标,请求部门提供支援,资料已经送到,还请您尽快审核一下。” (本章完) 第12章 争端 第12章 争端 “重要目标?”吕振海眉头猛跳。 为了桃源的调查,梁州分局已经投入了市内八成以上的精锐,整个系统全速运转,所有领导层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这种要紧关头再出现一个高危个体,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腹背受敌。 “那个目标是怎么回事?简单说明一下情况。” “是,他是一个月前在本市被发现的,最近显示有一项考古结果或许与他有关” 助手以最快的速度汇报了情况,吕振海听着,眉间的疙瘩越拧越紧。 “疑似五胡时期的古修?”他思索片刻,“修为层次?” “还在调查中。” “门派归属呢?是否是某个宗门的先辈或传承人?” “目前没有发现。” “犯案记录?” “没有杀伤凡人的记录,在一个月前倒是击杀过几名修士,原因未知,但那些修士都是有过犯案记录的邪修,不在修士管理法保护范畴之内。” 为了应对修士这种拥有强大实力的个体,华国官方集合各方力量,组织了数次大会进行讨论,试图以现代的法则对蛮荒的修仙者社会进行重构,修士管理法便是这些大会中诞生的产物。 在常人的思维当中,修士似乎都是喜爱自由厌倦束缚的闲云野鹤之辈。但实际上哪怕在古代,大部分修士也是以宗门的形式进行管理,自然也要遵循门派规则。 古往今来,真正能做到自给自足自由自在的散修凤毛麟角,且大多都是有一定修为的大能,大部分散修都是挣扎在生死线上,削尖脑袋试图进入宗门的牢笼,以此获得来自宗门的资源和庇护。 也正因如此,在进入现代后,也有不少修士愿意加入官方,于他们而言,官方就相当于一个现代版的大号宗门,甚至在人员和资源调度水平上还远超过去的大宗,更别说还可以提供外卖快递互联网等一系列极大改善日常生活体验的现代设施。 在这种大环境下,他们自然也乐意给出一个“遵守现代法律和道德准则”的承诺,换来官方提供的资源和保护。这也是修士管理法得以推行的基础。 用大白话来讲,如果你没有残害百姓的邪修作为、又愿意与官方签下遵纪守法不伤害凡人的承诺,那么其他修士攻击你就与袭击普通国家公民性质等同,国家有责任对你进行保护,大多时候是调度其它官方修士,如果事闹大了还有东风快递送货上门。 相反,若是你本来就不属于法律体系之内,那么即使被其它修士所杀,也只会判定为修士内斗,国家不会多做干涉,杀人的修士也不会受到影响,毕竟许多古修都活了上百年,手上没个几条人命才是天方夜谭。 一个月前被周清所击杀的那几位修士便是这个情况。他们肆意伤害凡人在先,本身已经不再受国家保护,被击杀也构不成案件。 而“桃源”这种案件则不一样,它不仅已经导致了几次恶性社会事件的出现,更挑战了现代社会的底线,掀起了封建修炼主义的复辟,属于是铁拳打击的首要重点。 吕振海眉头略微松开,在几秒之内,他已经做出了判断。 “去通知情报部,说这个任务正常处理,按规矩办事。不管那个古修是谁,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浪费人力,一定要确保这个时期安稳度过。” 吕振海道:“现在情况非常特殊,容不得任何意外。一个古修事小,但要是让他影响到了‘桃源’的调查,那这个责任我们谁也担不起。” “明白,我这就去通知。” “按规矩办事?这是规矩的事吗?” 办公室内回荡着高亢的话音,几名属下专员站在那大气也不敢喘,只是看着李玉兰在办公室内踱步,握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 “你的意思是,用羊的规矩来对待一头狮子?以那人的实力,只需要不到一天时间就能把半个梁州市夷为平地,再多给他几天的话他就能直接从梁州杀到京城二环,面对这样的存在还想期待他按规矩来?” “听好,这件事必须立即上报总部。这根本不是梁州层面的问题,必须请求上头支援,集中所有人手来办.” 但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那声音忽然又低了下来,语气中也夹了几分诧异和犹豫。 “.桃源?上头已经发正式通知了么?” “是,我知道,现在一切行动以‘桃源’为优先。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给上头提申请!让京城那边调人过来” “这对,你说的没错。但这个案子和其他的真不一样,那个档案” 声音愈发低沉,最终归于一声叹息。 眼见着李玉兰面露疲惫地放下电话,站在旁边的几人互相交换了几轮眼神,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不要浪费多余的人力?上头怎么会下这种命令?”一名专员不解道,“那人可是五胡时期的” “此前其它分局也曾发现过几起寿命惊人的个体,其中不乏能追溯到两汉乃至先秦的存在,但最终都被证实是通过留下传承的方式借后辈躯体死而复生、或是用了特殊的方法进入假死状态,蛰伏千百年后复苏。” 李玉兰的语气并无起伏:“按秦佳佳之前的描述,她刚刚遇到周清的时候,那人看上去对这个时代的常识并不了解,说明大概率不是直接活到现代,而是用了类似的方式跳过时间。” “若这个猜测成立,那他的真实寿命或许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长,对应的修为等级自然也没有那样恐怖,不应当在这个时候为其分散精力——这是吕振海那边下的判断。”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方才她对这个判断提出了异议,但被上级以支持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还顺道批评了她阅历不足判断不准确,行事不够果决。 这一整套话逻辑听起来十分自洽,弦外之音也非常明显,说话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大家都是在局里浸泡多年的老油条,都看得出李玉兰并没有被上司的这番话说服。 和拿二手消息的吕振海不同,她亲眼见证了整件事的始末,对那个人的可怕有着更深的体悟。否则她也不会一反常态跟上级拍桌子。 但她同样也知道“桃源”的重要性。 别说只是单独一个古修案件,哪怕把比较尺度拉大到环卫局成立以来的所有任务当中,“桃源”的重量也能排进前列。如今全市上下都在为此忙碌,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无疑是在动摇军心,其后果更无法估量。 “主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又一名专员小心地开口问道:“按吕主管的说法,要继续按当前等级的流程办事,确保他在桃源调查期间不出乱子那我们要派人去监视控制他么?” 李玉兰看了他一眼:“你是相信吕振海的判断,还是我的判断?” “这”他很想说吕主管的判断听起来好像更靠谱,但面对着李玉兰,还是老实答道,“自然是相信您的判断。” “那么你提的点子就是最下下策。”李玉兰苦笑,“控制?以那个人的实力,我们没有任何控制他的可能。所有限制手段在那种等级的存在面前就是个笑话,只会激怒他从而给我们带来更大的灾难。” “除非国家愿意为了他原地挑起一场局部战争,否则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他是一个遵纪守法,对社会不具备任何敌意的好人。哪怕没有可能成为盟友,至少也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 几个专员站在那你看我我看你,心说你要求一个顺着人家族谱往上杀的家伙遵纪守法,这跟要求资本家站出来抵制996有什么区别,哪怕是三岁小孩都不会提这么离谱的要求。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然而在如今的局面之前,他们这一群掌握梁州市暗流的精英专员似乎真成了三岁小孩。 片刻的寂静。李玉兰倚在桌边沉思着,眸底似有暗流涌动。 和吕振海一样,她也是有着多年资历的老牌专员,她也清楚有许多理由可以证实反对派的观点。 但不知为何,她总能从周凡案件中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直觉”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上级,却已经在影响她的判断。 “事到如今,我们这边只剩最后一个能动的人选.” 半晌的思索之后,她重新抬头:“把秦佳佳叫来。” 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室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抬头,看向走进来的那个年轻女孩。 自从上次在第三观察站出了意外后,她被要求隔离72小时,期间由不同的人对她进行不同类型的认知测试,持续了十几轮,彻底确定她身上没有邪修气息也没被残留的精神烙印影响,这才同意恢复她的人身自由。 和方才的激烈言谈相反,李玉兰此时换上了一副平常的聊天口吻,简单地问过了她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只是在聊天的最后,她看似不经意地带出了那个话题。 “按照预定的时间,还有三天你就要去跟周清交涉。在执行任务之前,还有些事需要提醒你一下。” 李玉兰沉吟片刻:“经过部门评估,我们认定周清具有重大战略价值,应当全力与其缔结合作关系,纳入国家体系享受最高等级的津贴和补助。而你的这次行动,也正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而进行。” “在和他的交谈过程中,忘掉你的专员身份,不要提及任何跟局里有关的事。你只需要维持住原本和他的关系,在此基础上向他释放善意,打听打听他当前有没有什么需要,告诉他官方可以帮他解决。” “当然,在平常心的同时,你自己也要保持警惕。”她的声音沉下来,“无论怎么样,周清他也是一名修仙者,在思想上和我们存在着本质的差别。” “一直以来,除却像我们这种由国家专门培养的新修士外,愿意站在大众一边的修仙者从来都是少数。论比例的话,大约只有不到三成。” “那剩下的人都与我们敌对么?”秦佳佳问。 “不,他们并非敌对。”李玉兰摇摇头,“他们只是不在乎。” 秦佳佳瞳孔微微收缩,低下了头。 “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今天就先说这么多。先回去休息吧,记得保持手机畅通。” 李玉兰说:“别有太大的压力,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次机会。若是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你应该就能得到批准,正式踏入修行了。” 谈话到此结束,李玉兰将她送出办公室。当大门在背后关闭,秦佳佳靠在墙边,感觉大脑似乎要爆炸开来。 在之前被隔离的72小时内,她时时刻刻都惦记着那个未完成的交涉任务,隔离刚一结束,她便忙不迭地去询问,得到的回答是以她的等级不足以查看周清的完整档案。 胡羯宗门案件到底调查出了什么,她无法知晓。而今天她被找来谈话,尽管谈话内容和气氛都十分正常,她仍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当周清因杀死修士、被判定为有一定危险性时,环卫局第一时间便提出了暴力压制的方案。而当胡羯宗门的调查过后,大家却默契地不再提起武装手段。 不,这么说都是比较委婉了。连她这种初入部门、完全不懂情况的菜鸟都能感觉到部门态度的变化,那只能说明这背后的转变程度恐怕得大到难以想象,整个战略方向已经有了180度的掉头。 威慑。她脑中跳出这个词语。仅仅是一次事件的调查结果,就已经对这些老道的专员、对这个庞大的部门形成了威慑,他们意识到普通的手段已经无法左右那个人的行动。 再想想之前在第三观察站见到的一切,种种线索加在一起,那调查结果是什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秦佳佳咬紧了嘴唇。 (本章完) 第13章 千年宗门,九黎 第13章 千年宗门,九黎 【环境调查与防卫局梁州分局报告】 【承接总部要求,我处前日对市内两处疑似“桃源”据点发起突袭行动,现将行动结果汇报如下】 【行动中发现疑似修行群体,已经由公安系统审理后转交至我处,四号行动申请正在审批中】 【本次行动共调动一类特遣执行员192人,伤亡9人,具体情况如下已申请特批资金以作抚恤及伤病补贴,请尽快批复】 保密机房内,电脑荧光映出一张眉头紧皱的脸,吕振海划动鼠标翻阅着一份份行动报告,眼色愈发阴沉。 在桃源的事上,政府机器展现出了应有的效率。在接到命令后的几天之内,梁州市内已发起数十次或明或暗的闪击行动,牵扯进的人手近五位数,论规模不说绝后也有空前。 俗话说狡兔三窟,这桃源却起码得有三百窟。在这样大规模的清查下,环卫局方面竟然没有抓到一个对方的核心人员。 在了解情况后,京城总部紧急追加指令,要求各单位下放权限,全面彻查相关情报。 身为梁州分局负责人,吕振海自然清楚这条指令的含义。 门前的刷卡机发出验证通过的滴声,几名专员开门走入房内,胸前悬挂的工作证显示着他们的身份——全部都是二类特遣员,且最低也是乙级。 “吕队,情报的审阅许可已经批下来了。” 为首的专员拿着一张盖有国字头红章的纸:“有效期持续12小时,在这期间内名单上的人员可轮流调阅所有与‘桃源’相关的资料,最高调阅等级为极密。” “12小时还真是史无前例地长。” 吕振海点了点头,没有多废话,接过那纸推开机房的门,几名精英专员已经等在外面。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了一间封闭式保密室前。门前没有任何标签,只贴着鲜红的“非请勿入”四字。 几人挨个进行身份验证,厚铁铸造的隔音门徐徐打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保密室布置像是个书房,但面积很小,只容得下几个文件柜和一张查阅用的桌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排筛选过的文件,品类从泛黄的羊皮卷到现代的打印纸皆有,唯一的共性是每个文件上都盖有“极密”标的红章。 这种等级的文件随便泄露一句话都得上军事法庭,老油条如吕振海也不由得正色,他缓步上前,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最后停在了看似最平平无奇的一叠打印纸上。 “这是?”他指着那纸上复印出的“九黎”二字,向一边的档案管理员问道。 “如你所见,是九黎宗的宗门史——当然,是复制品。” 档案管理员道:“经查验,桃源上一次现世是在南北朝时期,多个中原仙门曾合力对抗它,九黎宗就是其中之一,这段历史被收录于他们的宗门史当中,应该也是我们能找到的最详细记载了。” 九黎宗,华国现存最古老的宗门之一,据说其起于西汉,兴于隋唐,巅峰时期甚至成为中原修仙界的头牌势力,势力范围一度大于今天的华国版图。即使在千百年后的现代,其力量几经浮沉,仍旧能做到雄踞一方。 更重要的是,在诸多强宗之中,九黎宗是极少数公开表示支持政府的超凡势力,不仅向政府提供了大量的功法和灵器,还在建国初期向官方输送了最初的一批体制外修士,可以说是支撑华国修行体系的一根中流砥柱,连环卫局的落成都有其一份功劳。 此前吕振海便知道九黎宗地位极高,在官方内部的盟友名单上一直都处于前列,随便一个弟子到来都能得到处//级以上的礼遇。 原本他对此还颇有微词,觉得这是对古修的优待,但直到现在亲眼看到这本史册复制品,他才真正明白他们能获得这个地位的原因。 与凡人王朝纪史一样,修真界各大宗门往往也会修订自己的史册。但与凡俗历史不同的是,这类宗门史往往绕不开本门大能的修炼路线与传承情况,因而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被视为内部秘密不予外传。 而如今,九黎宗愿意与官方共享自己的部分宗门史内容,这行为不亚于大国之间公开军事机密,其内涵可见一斑。 “先从这个看起吧。”吕振海上前将之拿起。 即使抛开有关桃源的任务不提,翻阅千年大宗宗门史的机会也是珍贵至极。这样想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他才刚拿起那叠文件,旁边的几名专员便都围拢了上来,围拢在桌边挨个传阅。 史册已经经过专门的翻译,读起来并不困难。吕振海带上手套轻轻翻开第一页,封面下是一行墨笔写就的字:九黎乙卯年至戊已年。 墨字旁用签字笔写着注释:公元384-602年。 修仙者对时间的理解与凡人不同,因此宗门史记述时间的方式也五八门,天干地支纪年、以宗门名为年号、亦或是以大能生辰作为参考者皆有,研究起来实在困难。 在出了数次错误后,环卫局干脆为此配备了专门的修订人员,将宗门内部资料的纪年法与公元时间对应,以方便研读。 整本史册字数不少,大多是在描述宗门内部的人员更迭,以及仙门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和盟约。执行局几人默契地跳过了中间的琐碎细节,只看与“桃源”有关联的重点部分。 【公元386年,桃源邪魔愈发猖獗,挟晋王朝,掌中原半壁江山,门众达十数万,四方仙门多惧之.】 【为抗邪魔,九黎与八大宗退守中原以北,受拓跋氏香火,立其为帝,开大魏王朝以固疆域】 “门众十数万?这数是不是弄错了?”立刻有人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现在除了体制内修士以外,全国最大的太平宗也就只有一两万弟子吧?南北朝那会中原总人口才多少,光一个桃源就能集合这么多修士?” 吕振海边翻阅边道:“在历史上,桃源并非一个单独的宗门或势力,而是一个联盟。不仅仅是中原仙门,佛门、草原蛮族、乃至部分妖族都曾与其有过牵连,光这一点就不是寻常宗门能比的。” “而且别忘了,修士都是动辄能活几百年的怪物,这十数万人看着不少,实际可能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积累的成果,有这时间凡人王朝都可能换了好几个了。” “说到王朝,这上头说九黎和一派中原仙门扶植了北魏,但我记得这个王朝一开始是鲜卑人掌权吧?” 又有人问道:“之前五胡乱华的时候,中原仙门和外来蛮神可是打得你死我活,这会怎么又接受外族凡人的香火了?” “你会管你吃的鸡蛋是什么品种的鸡下的么?”吕振海道,“在古修的观念里,凡人王朝就像是那只母鸡,只不过是给他们输送香火供奉、框定领地范围的工具,只要目的达到,他们无所谓供奉者的品种。”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古往今来的宫廷政斗宗门基本都不会干涉,无论皇室内部如何更迭,只要新的君主依旧愿意供奉香火,修士们就不会在意。 相对的,为了配合幕后的超凡势力,与幕后势力种族不同的凡人王朝往往会自行进行改造,如五胡乱华时期,被胡人宗门统御的汉人地区往往都会出现胡化倾向;北魏是相反的例子,自建朝以来一直在大力推行汉化政策,尤其孝文帝上台后,更是改汉姓、易汉俗,以此来迎合背后的中原仙门。这是古时的思想大势,哪怕是像九黎宗这样对凡人友好的宗门也脱不开历史背景,直到后来才慢慢转变观念。 “好了,别聊了,时间有限,看完再说。” 吕振海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看着史册,大脑运转到极限,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记下更多信息。 【公元420年,晋朝国运凋零,进贡甚少,引得桃源不满,遂杀其帝王,授新国号,立宋王朝,与我等隔黄河对峙】 【公元450年,桃源遣人北上,沿三道急攻…镇守修士与凡军力战阻抗,杀敌近万,迫使其退居长江】(注1) 【公元479年,桃源再换门庭,改宋为齐,诸宗经商议决意攻其不备敌遣水行元婴修士十数人伫于淝水侧,以洪涝攻之,宗门中人不敌,班师】(注2) 【公元482年,八宗出面与桃源和谈,立誓互不干涉】 【公元507年,桃源再欲扩张,八大宗集精锐南下攻敌,魏王朝率军百万之众随之,与敌会战于邵阳洲.大败,精锐溃退,随行凡军死伤无数】(注3) 【公元534年,北方八大宗中三宗倒戈,秦岭以西落入桃源之手,为齐王朝,与南方成夹击之势。我等召开会谈,与剩余四宗商议对敌之策】 随着纸页翻动,室内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再没有谁说话,每个人都默默地注视着那一行行文字,在心中品味着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魏晋时期,桃源自中原南部起家,作为幕后操纵者掌握东晋。在东晋因内乱衰落、无法向其提供供奉后,桃源强制改换门庭,遣人杀死晋恭帝并立新王朝宋。 此后一百余年当中,它用类似的方式先后扶植宋、齐、梁、陈四大南方王朝,同时吸纳各方超凡势力,牢牢掌握整个中原南部地区。 在桃源的压迫下,剩余的中原大宗不得不集体退居北方,将各自治下的疆域统合为一,构成北魏与其对峙,与敌方打得有来有回,僵持百年有余。 然而随着敌方日益壮大,北方宗门亦出现了倒戈者,最终造就的结果,便是坚持抗敌者退至西方,倒戈者占据东方,北魏由此一分为二,即后来的北周与北齐——而九黎宗便属于前者。(注4) 如果在这的是秦佳佳,看到这番记载不免会悚于修仙者的恐怖影响力:王朝的建立来自于修仙者的授意、君主的威严依托于对修仙者的供奉。历史上无数王朝的生生灭灭,只在其背后的仙门大宗一念之间,连帝王都不过是其掌中蝼蚁,想想的确让人不寒而栗。 但现在站在这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就像是博览群书的网文老书虫一样,类似的套路看的太多,早已起不了波澜,光看开头就能猜出结尾。 从历史结果来看,开局最为羸弱的北周最终连灭北齐与南朝,改国号为隋,结束魏晋南北朝乱世,实现时隔四百余年的一统。 换成超凡视角,这段历史对应的就是九黎宗等一派仙门绝地反杀桃源,整顿内外,重塑中原修真界秩序,无论哪个角度都称得上传奇。 开头和结尾都知道了,要探究的问题只剩下过程了。 【公元563年,周王朝东伐失败,敌与叛贼双面夹击,我宗栖身之处只余西川一代,此乃危急存亡之局】 【宗主下急令,散尽门内资源,于四方招贤散人强手,不问出身,但求克敌】 “.这是病急乱投医了?”看到这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 在古时观念里,散修往往都被视为修仙界的底层,从来只有跪求大宗收留的份,但九黎此时却开始大规模招募散修,也只能用病急乱投医来解释。 没人会看好这样的医术,而接下来的记载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一年时间当中,前来投靠九黎者不过百余,多为炼气筑基之辈,对整体局势起不到一点作用。光是看着文字都能感觉到九黎此时的僵局,战意渐失,宗门上下透着一股将死之意。 直到一行特殊的记载出现。 【公元564年,闻西北之地有一散修,以一己之力屠桃源十数宗,众人闻之大骇】 【宗门遣专人调查,知其本姓周氏,道号无清,故称其周无清】 室内众人精神一振。 在此前足足一百多年的记载中,南北势力来回拉扯胜负难分,甚至桃源一方优势愈发明显,看的他们都有点压抑起来。现在突然来了个天降猛人,直接把大家都干清醒了。 虽然以桃源的体量,十数个小宗也不过是其皮毛,但这个叫周无清的神秘散修以一己之力做到这等地步,其可怕实力简直要透纸而出。 难不成这就是转折点所在?众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下意识伸长了脖子,急不可待地往下看。 【宗主与门下众长老商议数日,遣十三弟子携重礼前往寻人,请其入门】 【次月,弟子归宗,称遭周无清逐之】 “他…拒绝了?” 几人面面相觑,对视无言。 注1.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第二次元嘉北伐 注2.北魏太和三年,寿阳之战 注3.北魏正始四年,钟离之战 注4.北魏分裂后先是短暂地作为东魏和西魏存在,后来才因内部权力交接成为北齐和北周,在本书世界观下可以理解为由幕后仙门主导的换代。 因为两晋南北朝这段历史比较冷门,很多细节具体写出来就太拖故事节奏了,故只能在保证大体脉络不出错的前提下做一些简化和改动,后续要写到的一些冷门时期也会用类似的处理方式,还请历史大神们见谅。 (本章完) 第14章 摊牌 第14章 摊牌 “专员秦佳佳已开始行动,进入监控范围。” “行动路线无误,正在前往目标地点。” “已到达目标地点梁州公园北门,正在等待目标到来.” 集合监控台前,几位专员仰头看着面前的实时画面。 屏幕上是一座公园的大门,穿着白色碎裙背着挎包的女孩站在门前,似是有些不安地左顾右盼,两只手一会抬起一会放下,显得极其心神不宁。 按照预定计划,她在今天约了周清在就近的梁州公园见面,也会趁这个机会与其进行交涉。 在几名专员的监视下,她在原地不安地踱了一会步,忽然像是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朝着画面之外的某个方位招了招手,而后便一阵小跑脱出了画面范围。 “把监控关掉吧。”旁边的李玉兰突然开口,制止了面前的专员准备切换画面的动作,“看口型,她喊的的确是周清没错。” 操作专员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她和目标相遇了,这不是正好要开始跟踪吗?” “高等级的修仙者往往都会有感知危机的能力,有些大能甚至能隐约察觉到无人机拍照。现在通过监控窥视,或许也能被他感知到。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李玉兰看着画面上秦佳佳离去的方向:“现在只要能笃定秦佳佳的确是和他一起进入了公园,确定了他们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大致行动范围就够。宁可漏过,不要过火。”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秦佳佳此次行动没有任何专员随行,连常见的监听器和针孔摄像机都没带,主打一个轻装简行。 但如果她知道环卫局在这背后做的事情,恐怕就不会认为这是“轻装”了。 在过去几天之内,梁州公园内所有服务人员都被调转了值班时间,保准这个时间段内在场的都是素质最高最有服务精神的人选,连扫地大爷都温文尔雅,园内所有带信息传输功能的电子设备都被重调,所有可能妨碍到游人的问题都在最短时间内被解决,甚至连几条经常绊倒人的破路都被修好了。 一切可能的干扰因素都被排除,一切都为了今天的这场交涉的顺利。 专员有些闷闷地哦了一声,一摁按钮,面前的画面变作漆黑。在他背后,李玉兰摁下了对讲机,以梁州公园为轴心三公里内所有管制部门进入频道。 “各单位注意,从现在开始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若辖区内出现任何异常天象或灾害,立刻报告” 梁州公园不是什么知名的旅游景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文化含义,里面的景色都是人造,不外乎人工湖、假山和一些旧亭罢了。 只是几十年的整修下来,假山垒高了一次又一次,山上绿树成荫,巨大的人工湖永远波光粼粼,称得上是风景如画。许多人都乐意来这地方跑步健身、或是漫步散心,让生活的节奏略微放慢些。 两人从公园旁的奶茶店提了两杯饮料,边喝边在步行道上走着,随意地聊着生活近况。 还是学生的时候他们也经常像这样相约来这里散步看风景,海阔天空地聊着天。由于大学读的是历史系,他们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古今轶事。 当时她就觉得周清对历史的见解和观点颇为特别,许多干巴巴的记载被他一说就变得无比生动活泼,仿佛那不是史料而是他的亲眼所见——没想到一觉成谶。 走上小道,四周风景变得荒凉起来,两旁的人声逐渐稀疏,而秦佳佳的心跳声却愈发强烈。环顾周遭,目光所及处已望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未经打理的林荫覆盖四处,使此地成了见不得光的密林,连监控都拍不到,一看便是行龌龊之事的好地方。 秦佳佳站住脚步。她这一路都在借聊天的机会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接下来要上演的任务。 为了现在这一刻,她已经对着镜子排演过数十次,每一句台词都准备得烂熟,但真到了要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感觉手脚心出了汗。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句话想问你.” 她看着面前穿卫衣牛仔裤、手拿大杯柠檬水的青年,用尽力气张开嘴,几乎是凭着本能挤出一句。 “周清.你其实不是凡人对吧?” 整个世界冻结了,阳光与风在同时停滞,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她一时间感觉不到任何动静。 虽然已经在心里预演无数遍,但话一出口她还是后悔了。 任务要求她隐藏身份不要打草惊蛇,这段话一出等同于泄密,要是周清真的因此失控,自己恐怕要就此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了,开除编制是基本的,弄不好还得坐牢。 但这鞋都湿了,贼船都上了,她便也就一咬牙一闭眼直接跳进河里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很难以置信,但你一定要听我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维持平稳:“之前应该有一个叫环卫局就是环境调查与防卫局的部门来找过你,那其实就是我所在的单位。不久前我刚刚被调入超凡岗,从领导那里知道了关于你的事,现在部门里的人想从熟人层面下手接近你,这次我来就是他们指派的。” “嗯,我知道。” “我知道说这个很突.欸?”秦佳佳忽然睁大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周清道,“你身上的因果变化甚大,非仙道不可致。而刚才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心神一直不甚稳定,明显不是出于主观意志而来。若是宗门的话不会如此迂回,那便只能是被官方派来的了。” 预想中的剧本被打断了,准备了数天的话全部闷在肚子里,发酵成让人眩晕的醪糟。 秦佳佳呆站在那和周清对视着,感觉对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自称掌握了惊天秘密的小学生,正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我发现用放大镜对着太阳可以点着火”一样。 不说是毫无波动,至少也是有点想笑。 “说来听听,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才会让你来找我?” (本章完) 第15章 以杀止杀 第15章 以杀止杀 冻结的世界重又开始流动。或许是被他一如往常的语气感染,秦佳佳感觉自己重又恢复了基本的思考能力,稍微平复了一下,尽量用简短的语言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从观察站回来以后,那帮人的态度突然就全变了,具体情况也不告诉我,但我猜他们一定是挖出了有关你过去的事情。” 一段话越说越快,心跳也跟着语速一起狂飙。 “他们让我来对你释放善意,态度看上去还不错,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也许就是要我来当迷雾弹让你放松警惕,借这个机会在暗地里筹备着对你进行武装镇压。我见过他们怎么对待观察站里的那些修士的,要是你被抓到的话.” 说着说着,那语气变得迟疑起来。她发觉周清依旧还是那副听小朋友讲故事的表情,只是从“自认为发现了隐秘真理的小朋友”变成了“自认为发现了世界大危机的小朋友”。 最后她不得不沉默下来,如此对比之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小学生。 “能主动进行思考是好事,不过倒也不必事事都多想。”周清笑笑道,“环卫局虽然毛病不少,但的确囊括了一批有识之士,跟你说这些话的人应该算是其中之一。” “可如果他们真的要对你不利.” “那不利的就会变成他们。” 秦佳佳后话梗住。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他有信心对抗整个官方?她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具大喊“周凡别杀我”的傀儡,再结合李玉兰谈到此事时忌讳莫深的态度,一时间竟打了个寒战。 虽然此前她就隐约感觉作为修仙者的周清很强,但听到这句话,她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既然你已经与仙道扯上干系,那他们应该告诉了你一些关于修行的事。” 正愣神的当,周清却又开口了:“除了这次任务,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 生死攸关的事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秦佳佳抿了抿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这要说的恐怕很多.” “不打紧。” 周清从饮料杯壁上刮下一滴沁出的水珠,屈指一弹,水滴落在绿化带前的石椅上,仿佛激起无形的涟漪,布满灰尘和落叶的石椅眨眼间变得光洁如新。 “慢慢说便是。”在秦佳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慢悠悠地走到石椅边坐下,“时间还很多。” 【次月,弟子归宗,称遭周无清逐之】 【下旬,宗主施厚礼,派弟子再度前往寻周无清,复遭逐】 【八月,派灵川长老前往寻人,再遭逐,复命称此人性情倨傲乖戾,为阴狠之辈,断不可交,宗主闻之默然】 保密室内,史书的翻阅还在继续,一群专员却看的脸色渐红,像是追了几百章更新终于看到被灭全家的主角练成神功决心复仇,走到仇家门口却觉得鞋子不合脚又折回去了一样。 “这长老说的有理,这周无清确实不可交。”一人看到这忍不住代入进去了,“一个大宗委身去求,结果这么不给面子。诸葛亮还只需要三顾茅庐,他这架子比诸葛丞相还大!要是我的话才不舔着他。” “所以你才当不成刘备。这可是一人杀穿对面十几个宗的狠人,而且还是个散修,脾气大点也正常。”有人发表了不同意见:“能以散修之身在那种乱世中存活下来、还修成了大能,这种人警惕心必然极高,面对突如其来的邀约,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出信任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说两句就在吕振海的目光下闭上了嘴,接着往下看。 【公元564年10月,宗门圣女叶千笙请命前往,于梁州寻得周无清,遭逐数次而不退,终与之对谈,请其出手扫浊、助九黎救世】 【无清曰:如今天下大乱,世人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所谓救世不过空谈虚妄】 【圣女曰:依道友之见,若救世之说皆为虚妄,这乱局如何可破?】 【无清曰:世道崩坏,人人自危。欲灭祸端,唯有以杀止杀】 【圣女曰:既如此,敢请道友杀人】 四周的呼吸声突然变轻了。刚才还在各抒己见的专员们都沉默下来,被那跨越一千五百年的对话镇住了。 欲灭祸端,唯有以杀止杀。 这就是那个人的处世之道。简单又粗暴,就和他本人的性情一样。 【10月末,周无清入宗,受封宗门客卿,赠其六道一朵、天机玉一石,另有朱明木、阳炎羽等若干.】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客卿是我们平时理解的那个客卿么?”专员们面面相觑。 在他们理解的范围中,客卿的意思和荣誉教授差不多,只是在宗门挂个名,但并不受上级管制,只是在宗门需要的时候出来当个打手,忠诚度近乎为零。 九黎付出这么大代价,最后只是招来一个客卿? 一群人沉默以对,吕振海亦不做言语。 记载中赠予周无清的那些礼物的名字他都听说过,无一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 按照魏晋时期修仙界的物产水平,那堆礼物的价值大约等同于一个宗门三十年贡品收入的总和,如果是个小点的宗门可能穷尽宝库都不一定有其中一件。以九黎宗当时的境遇,这一送恐怕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送出去了。 还有那位前去请周无清入宗的圣女叶千笙宗门圣女往往是门内真传女修中的卓越人物,由于女性天生体质属阴,她们往往会被派去执行各种仪式术法,一定程度上算是宗门的形象代言人。 这史料来自一千五百多年前,记载中的那位圣女早已仙逝。对于她的事迹吕振海之前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他还记得某次他代表环卫局去往九黎宗进行交流,在宗门的祭祖墙上看到了历代圣女的石刻头像,目光扫到叶千笙的石像的时候,那种惊人的美让他感觉自己凝固了。 千金财宝相赠,绝色美人相迎,这等优厚到夸张的待遇居然只是为了拉拢一个无名散修,哪怕已经知道此人有以一敌千之力,他仍是有些感慨九黎宗下的血本之厚。 四周的专员们显然有着类似的感受。尽管大脑告诉他们要重点关注历史走向,但眼睛却已经不自觉地盯住了“周无清”三个字,都想看看这块千金买来的马骨能有多硬。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资料翻到了下一页。 (本章完) 第16章 客卿周无清 第16章 客卿周无清 【公元564年12月末,黄河灵脉异变,令河水决堤,祸及洞天,诸弟子前往镇水】 【桃源趁虚而入,遣麾下修士来犯。客卿周无清临危受命,与敌会于渭水侧,一人一剑杀其百余众,尸骸尽落入渭水,蔓延百余里】 【公元565年春,桃源引北方蛮修突袭,越北方防线,直取太白山洞天】 【宗门三长老携精锐弟子五百前往,与敌交锋一日有余。客卿周无清独身入敌阵,斩元婴枭首,敌大溃,悉为我宗所斩】 【公元566年夏,我宗东伐得胜,北周军随之占据恒州,有三宗困于此地。听闻来者名号,三宗皆跪伏,尽入我门下】 几道目光牢牢地黏在书页上,保密室的专员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从未想过有一天看任务资料都能看得如此专注。 自从557年北魏分裂之后,整本史册几乎没有了别的记述,一眼看去尽是大大小小的战争,以及战争引起的分分合合。 从大局势看来,这个时期的南北双方依旧处于僵持之中,输赢基本持平。但只要出现了带有“周无清”的记述,几乎每次都能以杀穿敌方为结局。 这就是修士的战争。和凡俗界主张数量和兵法的思维不同,由于修士之间个体实力相差巨大,一个大能的出现往往会左右乃至决定整个战局的走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战术都是空谈。 整个保密室陷在安静当中,只偶尔会响起书页翻动声和刻意压低的感慨声。方才大家对周无清还各有看法,但越往下看,所有人的评价便都统一为了一个字。 强。 强的不讲道理。 仅仅是看着冷冰冰的文字,他们都能感受到那位客卿的强大压迫感。难以想象千年前那些直面他本人的修士们都作何感想,简直像是骑兵小队遇上了人形自走炮台。 室内寂静异常,只偶尔响起刻意压低的啧啧感叹声。 在场所有人都是环卫局的老牌专员,每个人都见过不止一个古修,正因如此他们反而更能理解这些记述的含金量。 在每一场胜利记述当中,周无清始终单兵作战,以一敌百乃至以一敌千不在少数,极少依靠宗门的助力。这也是他在史料中留下众多显眼记录的原因。 从大局来看,这对九黎一方并不算太好的消息。独身作战意味着他并不受宗门管理,也无法和其他人配合构成修士战争常用的群体阵法,这样一个人放在战局当中是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但由于他的战绩过于离谱,以上缺点全部可以忽视。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在质疑九黎宗为何要如此放低姿态去拉拢此人,那看到现在,他们的问题已经变成九黎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容下这样一只猛虎。 【七月末,宗门接急报,称敌方携两千精锐伏击,客卿有难】 【宗主召众精英弟子前往救援,寻其于崤山下,但见敌首满地,有残党遁入岭中。周无清纵火焚山,火既灭,尸积成阜,百里涂炭】 【战局既定,灵川长老上书于宗主,称客卿周无清肆意妄为、手段狠厉,任其行事恐伤九黎之声名,请宗主出手制裁】 【八月,议事殿九大长老变更为八大长老】 吕振海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不用去看他也知道其他人与自己的表情与自己一般无二。 仅存的那点疑问也消失了,那些统御中原千年的老怪的思维果然不是常人能质疑的。九黎宗能一直延续至今日,靠的绝不仅仅是武力。【十二月,有金丹修士七人携其门下弟子数百前来,自称为百门残党,其宗为桃源邪道所破,不得已游荡四方,现今欲投我宗,宗主允之】 【569年初,数十散修拜访洞天,请求一睹客卿周无清真容。宗主婉拒,散修众未有怨言,只请求以外门身份入宗,长老殿经堂议后允之】 【六月,宗主开放宗库,发诏天下,凡斩桃源门下修士者,皆可持其首级至宗门领赏,斩敌多者可入宗内,以正门视之】 若只是看着这些记述似乎显得平平淡淡。但若是和凡俗历史结合着一看,便会发现此时北周迅速崛起,而东面的北齐却显得君主淫秽,社会动荡,国势日益衰弱。 凡俗王朝的兴衰情况是其背后超凡势力的晴雨表。虽然桃源势力此时的境遇不得而知,但看记载,从周无清入宗起,闻讯前来投靠九黎者不绝,不消几年,宗门人数便扩至万人以上,整个中原出现西升东落、北升南落之势。 此时,距离中原重归一统还剩二十年。 与此同时,梁州公园一角。 天空的日头略微偏西,正是一日中最神清气爽的下午时分。徐徐微风吹过树叶,叶片之间尽是摇曳的碎光。 婆娑树影间,秦佳佳与周清并排坐在路边的石椅上。前者滔滔不绝,语气抑扬顿挫;后者侧耳细听,不时微微颔首。若只是看着这幅画面,真有些像是一对聊天的年轻学生。 “.然后在今天早上,他们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按计划在公园门口等你来。这就是全部了。” 说完最后一句,秦佳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顺手抓起旁边已经有些沉淀了的奶茶,摇匀后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经由方才这几十分钟的对话,她已经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紧张。虽然谈论着危险的话题,可周清说话时还是那副惯常的吊儿郎当的语气,这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感。 熟悉会催生信任,信任让她放松了下来,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危险的修仙者,而又是那个她熟悉的老同学了。 唯一还有些担心的就是周清对环卫局行动的看法。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悄悄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等着他的评价。 “这让我想起了点旧事。” 周清慢吞吞地嘬了一口柠檬水:“以前也有过一群人想求我帮忙,反反复复派人地来找我,被我拒绝了几次后还不死心,最后也是像这样派了个小姑娘过来这么多年了,这些大势力的做法还是一脉相承。” “帮忙?”秦佳佳眨眼,“什么忙啊?” “很简单,他们给我点报酬,让我帮他们收拾几个仇家,当时这种事并不少见。” 那已经是1500年前的事了。 “这样啊。” 秦佳佳见状没再多问。她现在已经接受了“周清是个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的设定,这么多年的事肯定不可能全记得很清楚。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应该确实很简单。 不过他能这样说,至少不会和环卫局爆发正面冲突了吧 正当她暗中思索的时候,那边的周清却冷不丁又开口了。 “所以,你还想继续在环卫局呆下去么?” (本章完) 第17章 机缘 第17章 机缘 秦佳佳愣了愣,这些天来她始终为周清的交涉任务焦头烂额,却没想过关于自己的问题。 想不想继续呆在环卫局? 如果不是恰好碰到周清的任务,她恐怕也会对李玉兰的话听之任之,和修仙者严格划清界限,公事公办,靠着环卫局的福利在城里安家,过年提着单位发的礼品回家乡,在亲戚们羡慕的目光中荣升人上人席位。 而现在碰上这档子事,不可否认她的确对环卫局的部分作风产生了质疑,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过来当自爆卡车。 但,即使如此… “呃虽然有些地方一言难尽,但这单位工资高带双休,社保都按最高水平交,还有福利分房。我应该找不到比这个待遇更好的地方了,而且据说后续还会有修行的机会” 她想了很多种回答,但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如果我没因为这次任务被解约的话,那我还是.想继续呆在这的吧。” “这样么。”周清点点头,“如此便好。” 秦佳佳和他对视着。从刚和周清见面起她便感觉到了说不出的奇怪,现今她终于意识到了奇怪之处所在。 虽然周清以前就是一副啥事不往心里搁的咸鱼样,但这次他未免平静得有些过头了,一点都没有遇到意外的反应,反而在关注她在局中的经历,就像长辈在视察后辈的工作情况一样。 她忽然想起之前李玉兰让她阅读的仙道常识手册,里面介绍说修为越高的修仙者越是接近于天道,而天道本身是世间因果之集成。但凡大能者,无不通晓因果、明察秋毫。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当专员?”她惊诧道。 他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只是简单的接触就能看破自己的未来? “细微到这种程度的因果,哪怕是我也不可能看的真切。” 周清抬头望着天边的流云:“但我能感觉到这天地很快就将迎来大变动。在浪潮之下,各方仙道必然会四处搜罗新鲜血液。只要你有足够的潜力,一定会被某个势力找上门。” 足够的潜力.秦佳佳联想到了初次参加超凡会议时李玉兰和她的谈话,那位领导不止一次地提起她具有“非常出色的体质”。当时她只以为这是在说自己天赋异禀。 “当初我发觉你有灵根之后,便在你身上留了一道术。平日不显,但只要有它在,你必然会被有心的修士注意到。若是图谋不轨之人,那道术会自动保你周全;若对方是诚心而来,那也可当作一张底牌。至于想不想踏上修行,那便由你自己决定。” 秦佳佳下意识用手去摸自己的胸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唯一不同往常的是脖颈烧的滚烫。 想想上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还在一板一眼地教他怎么做“规划”.现在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成就全部都是拜眼前此人所赐,她明媚的前程早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初在饭店的记忆又跳出来攻击她。想想自己当时那一副居高临下的教育口气,比回忆自己初中时的qq空间更要羞耻,尴尬得她恨不得原地把大脑挖出来洗一遍。 “这我.”她惶恐得有些语无伦次,连“谢谢”二字都不会说了,“你废这么大功夫帮我,我回报不起怎么办.” “谈不上费力,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周清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手机:“当初在学校里,你对这些现代社会的设施更加了解,于是便教了我如何去使用它们;而我恰好在修行一事上有些造诣,那便顺带予你个机缘。这两件事并无本质的区别。” 这番话并非是安慰,而是事实。在他人身上布下术法保其周全,对他而言确实是举手之劳。 时光如逆旅,众生皆过客。这个过客陪他同行过一阵,顺道还给他指了路,他便予以等量的回应——至少对他而言是等量。 “修行之道万千,我所修之法并不完全适合你,也不好传授。既然你想要修行,而且环卫局也待你不错,留在那也是个选择。” 这番话大大出乎了秦佳佳的意料。 按她在环卫局听到的说法,此前已经有数个比她经验更丰富的专员来交涉过,全都被周清拒绝。她本以为他会是古修中常见的无/政/府派,至少也是对官方颇有成见的类型,但如今他对自己想要呆在环卫局这事居然没有表示反对。 “成见?” 周清被她的这个疑问给逗乐了:“若他们来找我麻烦,我自会解决。但归根结底我只是想过过安生日子,不想牵扯进太多麻烦事里而已。只要不来打扰安生,我为何要对他们有成见?” “我不想加入他们,但我也不反感他们这个群体。虽说任何体制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但至少,他们压住了过去始终未能解决的祸端。” “未能解决的祸端?” 周清看她一眼,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只道:“环卫局的人应当已经告诉过你,为何修仙一事需要保密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秦佳佳点头:“因为修仙者群体一直以来都在干涉、乃至操控着历史,对于大部分凡人而言这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她说了一半突觉不对,急忙补充道:“只是有一部分修仙者这么做!不是说你有问题” “不必紧张。刚才我已经说过,我并不反感他们,而且这句话本身也没什么错误。” 周清说着,难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他们居然是这样解释的么这倒也算是一个说法。” 秦佳佳眨着眼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的确,修炼能给予人许多超脱之物,武力、权柄.拥有这些的人足以颠覆历史。” “但权柄并非修士独有,武力也可假借于外物,自古以来没有灵根的王侯将相也常能青史留名。相比起来,修仙最大的、也是最不可替代的诱惑,在于‘长生’。” (本章完) 第18章 求长生 第18章 求长生 修仙最不可替代的诱惑,在于长生。 一语点醒梦中人,秦佳佳顿感灵通:“就像历史上那些一心求仙的皇帝一样.” “长生可不仅仅是皇帝所求。历史上为求取仙道走火入魔的人太多了,只是帝王言行最常被记述下来而已。” 周清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于许多人而言,‘长生’是足以令他们放弃一切去追求的诱惑,这其中潜藏的利益大到能够粉碎整个社会的秩序。” “如果这东西摆上台面,让所有人知道长生竟真实存在,那么无数人会为得到修炼的机会不择手段,一切思想伦理都会被改写,一切道德约束都会成为空谈,到了那个地步,人与野兽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秦佳佳却听得冷汗渗出,半天才重新说出话。 “但是.我之前在局里听说,只有拥有灵根的人才能修炼,而灵根是随机出现的,天生没有灵根的人绝无可能靠后天方式获得.” “这一点没错。”周清摇了摇头,“但很多时候,人们只想知道他们想要知道的,而并非真相。” 他并不认为追求长生是什么错误。毕竟他自己也曾是求道者之一,享尽了长生的福祉。如果纯从自私的角度出发,他反倒希望每个人都能得长生,如此一来能免去许多寿命论带来的生离死别。 然而求道的欲望不仅仅是催人前进的动力,同样也可能成为祸乱人间的灾难。 “大概一千多年前中原还处于南北分裂的时候,有一伙修士不知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需要大量具备金石属性的活人血肉作祭祀。” “为了获得足够的材料,他们炼制了一种叫做‘五石散’的丹药,凡人只要长期服用,体质便能潜移默化地发生转变,最终转化为他们理想的药人。而副作用是,服下药剂的人会出现幻觉,变得极其燥热亢奋,服用越多,症状越深。” “一开始,那群修士将这种丹药包装成廉价的治病散剂,将其投入到凡间平民当中去,等到他们服用了足够量的丹药,就将其带走炼化。” “没过多长时间,这一切就引起了凡间士大夫们的注意。在他们看来,这世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药,服下后就有飘飘欲仙之感,而只要坚持服用一段时间,就会有修士下凡,将他们带走.” 他说到这嗤笑了一声:“.在他们眼中,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成仙药’,是能让凡人生出灵根,实现长生不老的灵丹。” 秦佳佳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五石散的名字她之前也在历史书上见过,那是魏晋名士们追捧之物,据说连竹林七贤都曾是它的粉丝,却不想这背后还潜藏着这样荒诞的真相。 “在那之后,五石散在人间风靡一时,士大夫们纷纷前来哄抢,将它的价格越抬越高,高到了平民百姓根本支付不起的程度,甚至影响到了整个国家的财政运转。” “再后来,五石散彻底成为了那些王公贵族的专属,但凡有酒席或祭祀,五石散总会作为贵重的礼物出现,他们将其视为身份的象征引以为傲——当然,在五石散的作用下,他们大多都变得疯疯癫癫醉生梦死,而这样的他们甚至还是国家的管理者。” 正因为目睹过太多类似的前车之鉴,他对官方和环卫局并没有多余的恶感。 虽然内部不可能全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但能凭借秩序对那些修士形成最基本的约束和平衡,保证多数人都能自由地生活下去、而不会成为欲望的牺牲品,这已经印证了现代官方的实力。 如果没有这帮人在暗中的支撑,当今社会能不能维持正常运转还得打个问号,他自然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平和度日过养老生活。 如今的时代并不完美,千百年沉淀的弊病依旧存在于各个角落,见不得光的欲望也还在生长,但他仍然很喜欢这个时代。 当然了,他也有不喜欢的时代。 “那后来呢?”旁边的秦佳佳追问,“那些散播五石散的修士、还有那些追求仙药的士族,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周清顺手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随口回答。 “后来他们都死了。” 北齐天统三年(公元567年)冬,东边下了一场大雪。 雪纷扬而下,落在路边一具瘦骨嶙峋的尸骨上。尸体仰躺着,双眼凸出,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苍茫的天空,空中两个人影正从云端掠过。 前些日子九黎宗接到报信,称有一派桃源势力活跃于此地,巡逻弟子奈何不得。为此宗门请求客卿周无清潜入北齐境内歼敌,圣女叶千笙与其同行。 “.这些人是饿死的。” 叶千笙压下身形,举目四顾,茫茫风雪之下,遍地是僵冷的尸首,再往外看,枯败的杂草烂在田里,少数门市也已凋零,整片天地笼罩在灰白的死气之中。 是年十二月,山东大水,因灾饿死者不计其数。 北齐王室诏发赈给,然因国库空虚,诏发后不过几日,赈灾之事不了了之。(注1) “好日子总共就那么多。有些人过的多了,其他人便过不上。” 声音从侧面传来,叶千笙转头看去,身穿红色道袍的周无清在云端俯首,手指虚空一点,下方的积雪立时融化,露出掩埋在雪堆下的事物。 也是人的尸首,是个年轻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那婴儿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却不去找母亲的胸口,而是含着她的一根手指作吮吸状。看上去,是女人饿了太久没有了奶水,只得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替代乳汁哺育孩子。 此时女人和婴儿都早已僵冷,最后的动作被冻成了凝固的冰雕。 两人都不多说话,并肩向前飞行,每过不久,便能看到几具被雪覆盖的尸身,有些尚完整,而更多的只剩残肢,肢体上的肉像是被割掉了,露出生生白骨。 叶千笙开口:“周兄认为这次天灾是桃源所为么?” “杀人又何需借助天灾。” 前行的身影忽然顿住,周无清抬头远望,眼中映出一颗跳动的金星。 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四面乡镇皆是死气沉沉的土灰之色,但在尽头的青山间,似乎有一抹亮眼的金色在闪动。 再前行数十步,那一点金色在视野中放大,最终变为一座闪耀的祭天台。 祭台像是新盖的,白玉为柱,金砖为瓦,即使没有阳光,台身依旧绚烂夺目,一眼望去宛若天上白玉京。 风雪中传来悦耳的歌声。一群人聚集在台前,笙箫和乐,吟诗作对。 在这大雪飘扬的冬季,他们只穿着轻薄的华袿飞髾,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脸上尽是如梦似幻的欢愉。 桌前的侍从为他们倒上清酒,又抬出几个巴掌大的布袋。打开来,里面是五彩缤纷的散剂,散发着淡淡的金石气味。这便是“仙药”,是名为五石散的灵丹。以如今的物价,这几袋药剂的价格大约能买下八百石粮食,相当于两百户家庭一月的口粮。(注2) 而现在这东西被侍从们盛起,大把大把地放入酒盏当中,在几个呼吸内被桌前的名士们一饮而尽。 他们脸上浮起红晕,继而是飘飘然的欢愉,不自觉地放声高歌起来。雪景衬托之下,衣着奢丽的士大夫们轻歌曼舞,衣带飘逸,诗乐齐飞,好一派魏晋风雅。 “大齐壮兮,群神列道!” “帝君仁兮,天官赐福!” “仙人来兮,引吾长生!” 风将祷歌送入了山间,四面的流云如水波动起来。明明是寒冬腊月,空气中却像是有微微的香味泛起,香气弥散,云雾拨开,空中驭凤骖鹤的仙神踏云而来,背后玉门牌匾祥光闪耀。 “仙人显灵了!仙人显灵了!” 祭台前的人们纷纷跪地,磕头声不绝于耳,许多人磕破了额头磕得满脸鲜血,却像是浑然不觉。 传言是对的,他们服用了真正的成仙药,许多人为此一掷千金,终于等来了这天降神瑞的一幕。 “请仙人引我等飞升!”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云端的仙人们垂头俯视,目光慈祥而欢喜,宛若上古尧舜怜爱地注视他们的子民。他们携着百鸟啼鸣踏云而下,在祥光笼罩之中,向着脚下的子民奔去—— 爆裂声起,一团刺目的焰光砸在云端,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刹那间祥云凋零,百鸟噤声,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从空中掉落,砸翻了祭台上的酒桌。 短暂的寂静,而后尖叫声四起,酒盏落地摔成碎片,乐器倒下裂作数截,凌乱的脚步从上面踩过,又狂乱奔向四处。 祭台的上空,赤色衣袍的男人手握火光吞吐的长剑,静静地漂浮着。 烈焰中传出暴怒的喊杀声,伴随刀剑出鞘的铿锵,无数修士的身影在火海中隐现。他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杀气,一手举起手中长剑,剑身灵光亮起。 飒声破空,火光连闪,血肉撕裂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最后一声响动消失,周无清飘身落在祭台之上。 此时台上已成地狱火海,祭祀的人们早已作鸟兽散,只剩几个衣衫不整的士族跌坐在原地,目光迷离地望着眼前的杯盘狼藉尸山血海,似乎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还未反应过来。 候在一边的叶千笙同样落地。她此次随行本是奉宗门之命前来督查客卿、以免其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但方才周无清出手时她没有插足,直至此时才上前开口。 “桃源恶党已除,你们.” 话音未落,面前的士官们忽然睁大了眼,似乎刚刚从大梦中惊醒,刚刚注意到二人的存在。 他们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整了整满是灰尘的袍服,颤抖着带上沾血的衣冠,整装完毕后,他们俯下身,深深地朝二人跪拜下去。 “请仙人引我等飞升。” 叶千笙愣住了。 半晌,她听到了一阵轻笑声。 是她身边的周无清在笑。 “何须指引?”他望着这一群跪伏脚下的士族,剑刃微抬,“我现在便送你们飞升。” “周兄!” 白色的人影挡在面前,是原本站在一边的叶千笙忽然走上了前来。 “周兄,这些人并非修士,只是被桃源蒙骗服用五石散改变了体质,但终归还是凡人,若这样杀了他们.” “狗一样的东西,也配称之为凡人?”周无清嗤道,“怎么,圣女这是想拦我?” “.若这样杀了他们,那几位不喜你的长老怕又要以杀凡为名叱责,到时免不了多生事端。” 她垂目望去:“如今战局紧迫。能人如周兄,不应在此等琐事上枉费心力。我为九黎圣女,理应乘宗门之祸患。所以这次.还请让我动手。” 剑鸣声起,光晕环绕的灵剑出现在她手中。她走上前去,垂下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 “若有来生,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 剑光落下,血溅四方。 【公元567年末,客卿周无清与圣女叶千笙前往山东,及三月,拔除当地桃源势力数十宗,断其香火,灭其传承。其名传至北方全境,贼人闻之如虎狼】 【公元570年,仙界联会再开,诸宗重归为盟,以九黎为首,麾下修士达五万余】 【公元572年,桃源内部异动,佛门及蛮族尽皆回撤南方,北方残党呈孤立之势】 【公元575年,宗主授意于北周人皇宇文邕。人皇亲率大军六万东伐,剑指河阴;次年,大军再出,破晋州、并州】 【公元576年,九黎势力入主秦岭以东,平残党三万,开泰山洞天,得中原灵脉之根本,掌黄河以北疆域】 【公元577年,北齐王朝灭亡】 注1.《北齐书》原文:(天统三年)十二月乙卯…山东大水,饥死者不可胜计,诏发赈给,事竟不行。 注2.北齐的粮食生产情况没有找到权威的,此处延用北魏时期记载。 《魏书李彪传》:“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民,一夫之田,岁责六十斛”。 《魏书食货志》:“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一夫一妇出租粟二石”。 (本章完) 第19章 寿元大限 第19章 寿元大限 大楼的玻璃门缓缓滑开,脱掉了防护服的吕振海踏进楼外的夕阳中,用力地伸展身体。 此时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但因为是夏季,天还没有太黑。他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略微缓解大脑的胀痛。 他们几个人结结实实地在保密室里呆了十二个小时,中途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外全在马不停蹄地看资料,现在忽然走到开阔的室外,一时还有点缓不过劲来。 在这十二小时内,除了九黎宗门史以外,他们还啃下了诸多古籍资料、以及各单位递来的桃源内部组成及传承情况。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们对桃源的理解大概相当于百度百科,那现在每个人的水平都能完成一场硕士论文答辩。 只可惜这场答辩并非毕业,而是开题。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内他们就要根据看到的资料、以及现有的情报制定行动计划,而后整个梁州都将为那份计划而开动。 吕振海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在场每个专员都有修为在身,无论是脑力还是体力都远超常人,但连续高强度的信息输入仍让人有些头痛。 一支特制的烟递到他手边:“来一根?” 吕振海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属下,顺手接过那烟点燃,两人站在门口吞云吐雾,望着天边的残阳各自思索。 “吕队你怎么看九黎史里面提到的那个周无清?”属下突然问道。 眼见着吕振海看过来,他摆了摆手上的烟头,讪讪道:“没啥,就是看下来印象还挺深的,随便聊聊。” 吕振海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阵阵烟雾。 “九黎能最终在南北战争中得胜,存在很多原因,比如南北朝前期桃源得势时,许多宗门接连被其所灭,修真界出现了大量的无门散修,而九黎开放宗库散财引才的措施恰好吸引到了这一部分人,使其势力迅速壮大,形成滚雪球效应,最终构成了以其为核心的仙盟。” “从敌人方面来说,桃源麾下派系过多,这固然在战争前期给予了其优势,但随着势力范围的扩大,仙门、佛门、蛮族、妖族等等派系的利益无法统一。”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每个派系都想扶持代表自身利益的凡俗皇帝上位,造成的结果便是南朝政权的频繁更迭,不到两百年时间光朝代都换了四个。这种派系争斗导致其后期出现了内部分裂,给予了九黎一方以可乘之机。” “但无论怎么说,周无清的出现都是重要的历史转折点。” 他说到这里取下烟头,将积在口鼻中的烟雾一口气吐出。 “说他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南北战局的话有点夸张,但他强大的战力无疑是救九黎于水火,大大提振了各宗对对抗桃源的信心。更重要的是,他的出现让各宗发现了此前一直忽视的散修的价值,按今天的话说就是统战典型。” “如果没有他,九黎就没有了吸引散修的标志性人物,即使没有在北魏分裂时灭亡,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内崛起为修仙界第一大势力,南北统一的进度或许会因此推迟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那么后续的隋唐能不能诞生就是个问题了。” “吕队你说的可真够学术的。”专员边抽烟边笑道,“以后我要是有幸被抓去进修写学习报告,就用周无清的事迹当主题,把你说的这一段分析抄上去,这含金量绝对没的说,说不定还能评个先进。” “那你得先去确认好。按规定能被写进进修报告的修仙者都得是死了两百年以上的,万一这周无清不达标你就过不了审了。” “不至于吧?”专员笑着吐出一口烟气,“从南北朝算起到现在都一千五百多年了,如果不是修易术的话,来个化神都得被熬死了。何况看描述中那周无清的实力,南北战争时他怎么也得是元婴起步,至少已经活了几百年。到现在,怎么算他坟头草都得有两百年以上了。” “你算的倒准。”吕振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虽然是玩笑话,他却有些笑不出来。 尽管九黎宗门史写的很简略,但透过那些文字,他们仿佛真正触及了那场隐藏在一千五百年前的战争,见证了那个名为周无清的传奇修士的人生。 在漫长的乱世当中,他如同流星划过中原的天空,目睹他光芒的人无不披靡,连自己这个远隔一千多年的后人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如果没有他,九黎宗或许就不会打败桃源崛起,环卫局自然也无法在成立之初便得到这样一个重要的盟友,如此看来说他的影响横跨千年也不为过。 但即使是这样的存在,终究也逃不过天命大限,落得个尘世湮没英雄骨的结局。 长生并非永生。修仙者终究也会老也会死,一切璀璨的传说最终都会无声陨落,变成薄薄的历史放在后人面前,任人评说。 念及这里,两人都沉默下来,以袅袅烟气充当无声的哀悼。 这阵哀悼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便被手机震动声打断了。拿起来看,是环卫局内部的号码。 “这个点来电话?”吕振海心头微微一跳。这个时间点的电话内容必然是通报突发情况,难道是上头有新通知? 怀着十二分的警惕,他接起了电话,随即眸光微微一震。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有桃源成员突然出现在梁州市内正在向居民区移动?” 与此同时,梁州公园。 火红的夕阳残影在湖水中游动,四面的草丛中响着阵阵的虫鸣。举目环顾,诺大的公园一片萧索,除了林间的两人以外,一里之内已望不到任何人影。 秦佳佳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清,他正揉着眼睛,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困意。她知道周清一向睡得很早,看这个点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和她预想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同,这几个小时的交涉就像是一场普通的散步聊天,只是聊天的内容换成了修炼和修仙界。 每聊一段,她都感觉自己的认知在粉碎又重建。如果世界观也有改朝换代一说,那今天她恐怕能直接从春秋战国跨到陈桥兵变。 在这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对周清了解的足够多,但经过这么一番深聊,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明明看起来只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可他的记忆中却装着千百年的时光,他所说的一切都距离自己那么远.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同于那些遥远的传闻,这一件事近在眼前。 “听局里的人说,在一个月前,你杀了几个路过的邪修?” (本章完) 第20章 仇家 第20章 仇家 自得知超凡存在的第一天起,这个问题便已经裹缠她许久。 按照当初李玉兰在会上所讲,周清此前始终未曾使用过超凡手段,却在一个月前突然杀了几个路过梁州的邪修,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进入环卫局的视野。 根据她对周清的印象,这人属于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类型,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懒样。就算真有天大的本事,也实在难以想象他会为了几个路过的邪修专门出手。 “不是路过。”周清摇头,在她惊异的注视下回答,“他们就是冲我来的。” “那时候我正好要出门去城郊的值班处盖个章,走到一个无人之处时,那几人忽然在我周遭现身。他们身上有明确的恶意存在,定是一开始便盯上了我。” 他当时忽然感觉到恶意,于是便远远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在和他目光相接的瞬间,来犯的几人直接心神崩溃,当场元神破碎魂飞魄散。 “然后你就杀了他们.”秦佳佳低声说着,经过这段时间的捶打,她已经不会再因“杀人”而表现出过多的敏感,只关注事情本身,“这些人会不会背后还有别人?” “或许是吧。”周清不置可否。 自从淡出修仙界后,这世上想要找他的人一直都很多,善意者无数,恶意者不少。 看那几人的行事风格,应当是仇家没错——然而他这一辈子称得上仇家满天下,其中的许多人连他自己都没听过,若是把想杀他的人的名字列个名单,其字数恐怕够再出一套完整的《二十四史》。 但若是翻开这套史册,从中找一个势均力敌者,那么搜索结果是查无此人。 虽说现在他神魂尚不稳定,并非全盛状态,但这对搜索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也懒得为这点破事去翻阅仇人名单。 “或许?你这可是被人盯上了欸!你不怕对方就这么知道了你的位置,派人来暗中对你下手?” 秦佳佳却显得比他急多了:“难道不应该赶紧查查幕后黑手,先下手为强把他们端掉吗?” “如果我再年轻个几百岁,我应该会像你说的那样做吧。” 周清靠在石椅上,一手搭着椅背道:“但现在我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事纠缠起来未免太麻烦了。他们不来叨扰便罢,等来了再杀吧。” “更重要的事?”秦佳佳听得一凛,有什么事能比搜罗幕后黑手还重要?难不成是跟他方才所说的“天地大变”有关?还是说. “下周小区有个象棋比赛,他们推了我去参加,这两天还得跟人练练。” 这是能放在一起说的事么?! 秦佳佳一口老槽堵在喉咙里,她望着面前这个在椅子上大爷瘫的人影,感觉死去的记忆逐渐复苏,久违的评价再度回归。 他果然已经变成一只水豚了。 只是偶尔会起来拍一拍身边的蚊子,然后翻个身接着躺。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她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要拽一拽这只水豚:“我知道你很厉害但都说善泅者溺于水善战者死于兵,你这样不当回事,万一哪天被偷袭怎么办?” “我在局里看了好多案例,都是高手因为疏忽被人抓到破绽,甚至有被修为境界低于自己的人反杀的,重伤乃至身亡的都有!” 周清看她一眼,这话倒是没说错。 当初他还是金丹修为的时候,就有过一位元婴前来找他寻仇,几经追逐,最后被他抓住空子一击致死。杀完人以后,他顺势循着痕迹找回了对方所在的宗门,一天之内满门抄斩。 以金丹斩元婴,以元婴斩化神,以化神斩炼虚…类似的事他干的实在是不少。 久而久之,各大势力就形成了共识——要小心越级击杀。 “保险起见,还是去查一下对方的动向至少弄清楚对方的来头!不然谁也没法保证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 秦佳佳还在孜孜不倦地输出。说着说着,她似乎是自己把自己给说害怕了,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看起来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心他的安全。 她一向如此,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危机感,没有十足把握决不放心。“既然这样,那你们来帮我查好了。” “帮你查?”秦佳佳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周清会突然这么说,“这我倒确实可以申请去查查局里的修士数据库。但我现在刚入职没多久,高等级的档案我也看不了.” “不是你,是你们。”周清道,“环卫局这次派你过来,不是要问我有什么需求么?你把这事报上去,让他们单独立项帮我查,你正好也能交差。” “???” 秦佳佳愣在当场,这样也行的吗? 环卫局要开启调查,至少要经历从部门到省的三级审批,要是等级高了还得请总部领导过目,一个稍微大点的项目就要牵扯到市内各部和以千万计的资金。 然而周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仿佛是托人从菜市场顺根葱,话里话外都是理所当然。 你们修仙者都这么随便的吗? 秦佳佳沉默了,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理解的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去跟环卫局那群人复命吧。”周清将喝空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我也要回去睡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作势便朝公园大门口走去,就像之前每一次他们相约散步最后分别时那样平常。 秦佳佳在原地怔了半晌,到底还是只能踩着他的脚步跟上去,一路无言。 一刻钟后,以梁州公园为中心,方圆十里的交通管制被撤销,上千个被限制的天眼回归正常权限,实时监测图上红成一片的马路在几分钟内全部变绿,城内高速的车流重又开始涌动。 疾驰声划过马路,几辆官牌车夹在滚滚车流之中,向着环卫局的方向奔驰而去。 两小时后,环卫局大楼。 “.帮他查此前袭击的邪修的来头?” 李玉兰靠在走廊里,听着下属递来的报告,脸色微妙。 由于之前数次交涉的失败,原本她并没有对这次秦佳佳的行动报以太高的期望,却没想到重大进展就这么出现了。 周清愿意向环卫局提出诉求,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表明他对官方并无恶意。有这一句话,环卫局内至少有数百人能睡好觉了。 这是强者的权利。他请人帮忙,需要感激涕零的反而是出力的一方。 除此以外,他在交涉中展现出的态度也值得品味。 一个活了千百年的修仙大能,指望他在短短数年内和人产生深厚感情纯属扯淡,但至少目前他对秦佳佳表现出了善意,说明他并非是视凡人如草芥的极端派,这又是一层保险。 无论过去他干过什么,至少现在的他是一个温和、与世无争、对凡人友好的存在。对官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唯一剩下的小问题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其他修仙势力产生纠葛。这一点还需要继续旁敲侧击。 “李队,秦专员那边的问讯结束了。”迎面走来的下属适时报告。 “好。”李玉兰抽回思绪,向问讯室方向而去。 她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做法。 (本章完) 第21章 国号,隋 第21章 国号,隋 问讯室的门缓缓打开,走出室内的秦佳佳长吁一声,似乎要借此吐尽胸中积郁的浊气。 在她背后的房间里竖着一块覆盖半个墙面的玻璃,两个带着实时通讯器的专员坐在玻璃后,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录音笔、摄像头、记录用的文件纸、还有几枚黄色符箓。 过去的一个多小时内,她先是接受了一番例行的神魂检查,确认她并未受到来自修仙者的操纵干扰,而后便在那两名专员的监督下阐述了她与周清交涉的过程,全程录像录音,由专人审核并提交各级领导。 通过那两人的口,她得知这种与古修的交涉任务都需要留档备份,一旦出了问题便会层层查验,后果从行政扣留到军事法庭不等。考虑到周清的等级和危险度,受查验的范围会涵盖包括分局一把手在内的所有关联人员。 他隐藏的实力太过骇人,骇人到没有一丝容错余地。 尽管周清并不介意自己的话被转述出去,但一想到今天说的话也许会导致一些人进局子,秦佳佳仍有些战战兢兢。 那两名专员全程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没有过多的为难和逼问,即使这样当她踏出问讯室的时候仍觉得一阵腿软。 皮鞋踏地声传来,她转头去看,来者是李玉兰。 “辛苦了。”李玉兰说着,指了指旁边摞着的几份盒饭,“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一席话让秦佳佳意识到自己的确饿了。从下午折腾到晚上,先是在周清那经历了大起大落,然后再回局里接受问讯,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一放松下来饥饿感和疲惫感便成倍袭来。 她没有多客气,随手拿了一份盒饭坐在走廊的桌边吃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动作,她注意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已经扔了不少空饭盒,看来今晚为这个任务加班的人数比她想象的更多。 无数人连夜运转,只为等来他随口的一句话。 “这次你做的不错。” 在她扒拉盒饭的时候,李玉兰已经坐在了她旁边:“周清提出的需求我们已经报上去,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批。做好准备,等到那几个邪修的调查正式开始后,你也要一并参与。”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佳佳意外的神色,她接着解释道:“和修仙者的交涉是长期任务,这个调查目前也属于交涉任务之一。作为新人,这种调查任务也比较好上手,途中能学到很多东西。” 秦佳佳应声点点头,这也的确是个合她心意的方案。 因为周清在她身上留的术法,她才会被环卫局注意到,从而取得专员的职位。而现在她能坐到这张桌子上,依靠的同样也是他的一席话。 她并不是能心安理得受人馈赠的人,这份“大礼”并没有让她感觉开心,反倒生出了种才不配位的压力。 无论是为了回报、抑或只是为了图个心安,她总还想做点什么。 “那今晚就到这,等吃完饭就先回去休息吧。”李玉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走之前,记得把你的工位打扫一下,过两天可能有贵宾要来,这段时间要保证工位洁净。” “贵宾?”秦佳佳眨眼。 “九黎宗的人。那是西北地区最大最古老的宗门之一,也是我们的重要盟友。” 李玉兰提醒道:“有消息说他们这两天会派人支援局里的任务。往后但凡在局内见到穿道袍的修士,都要记得打招呼,如果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就直接叫前辈,避免出问题。” 最古老的宗门?能比周清更古老么? 秦佳佳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将“九黎宗”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按照李玉兰所说收拾好了工位,拿好东西向外走去。 走出大楼,外面已是深夜,一辆专用车停在路边,显然已是等待她许久。 “李队让我来接你。”驾驶座上的专员摇下车窗,“你是住集体宿舍对吧?上车,送你回去。” 一句应声,车门打开又关上。秦佳佳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流光掠影,不自觉地想着几个小时前的谈话。 周清见证过魏晋历史。那也就是说,他的时代距离自己至少有千余年。 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仅仅几十年时光就能让一个朝气蓬勃的孩童变成死气沉沉的成人,相比起来,修仙者经历千百年时光,经受光阴打磨的程度怕是凡人的数倍吧? 千百年前啊. 她望着车窗外的夜空,暗暗思索。 公元579年,魏晋以来第一次仙佛论道在南陈王朝边境举办。 除各大仙门外,佛门是桃源中的另一大主要势力。自504年南朝梁武帝舍道归佛、入庙为寺奴后,南方便成为了佛门的沃土,到佛寺献身成为了南朝各代皇帝的惯例。 在佛门的大力推动下,南朝各帝大肆散财举办斋会、兴修寺塔,令佛门香火昌盛异常。正如后人李牧诗中所提“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连所属桃源的仙门都被逼的不得不北迁,其盛况可见一斑。 也正是因为如此,作为论道场地的金门寺修的尤其富丽堂皇,比之皇宫不遑多让,前来论道的金门寺十三高僧无不身披霓裳袈裟,满身璀璨宝光,相比起来另一边代表仙门的九黎众人简朴得像是庶民。 公式性的招呼过后,两方人马落座于庙堂两侧。每个人都面带笑容,每个笑容下都藏着刀。 “老衲听闻,九黎仙盟不久前连破桃源麾下上百门,取得秦岭以东一带。如此神勇,我金门寺实乃敬佩。” 为首那名叫做慧海的主持侃侃而谈,一字一句真像是英雄相惜,绝口不提南朝佛门也属桃源麾下之事。 “只是仙盟的各位可否想过,这天下易得亦易失。若失了仁正大义,纵使一时昌盛,也终将遭因果报应。” 桌前的九黎宗主眉间一跳:“主持这是什么意思?” “诸位为取得岭东,一路杀生克敌,造杀孽无数。更授意大周人皇于国境内行灭佛之举,毁我寺象、灭我沙弥。以如此残暴专行之手段,即便能平定一方,又能维系多久?” 慧海主持宣一声佛号:“我佛慈悲,以仁善渡世人。我等此番前来,是想请九黎仙盟放下屠刀,斩断仇怨,如此天下与人心皆可定矣。” 啪地一声响,一名红衣长老拍案而起。 “一派胡言!”那长老怒喝道,“桃源荼毒天下百年,所害生灵不计其数,单单我宗受牵连者便以万记,如今却来此倒打一耙?堂堂佛门竟虚伪至此.” 话音忽然掐断,夺目的光辉自眼前亮起,映出他忽然僵硬的神色。 慧海主持上前一步,身侧金光涌动,在几个呼吸间变作耀眼的金身。光晕笼罩之下,众人眼前一阵迷离,只觉面前之人似是化作了巨人般的佛陀虚影,让人凭空生出一种被其俯视的错觉。“信仰金身!”几个修为较高的九黎成员看出了那异状的真面目,脸色瞬间大变。 虽说中原仙门也大多受凡人香火,但却仅仅是修道,并未形成过统一的信仰。 原本他们以为佛门也是类似情况,不过是在小范围内传法施教。但如今这个佛门主持竟然拥有了金身,那便证明在南方地区、乃至于在中原之外,佛门已触及信仰之境,从门派跃升为了教派! 得信仰者为大道,其中至高之存在便为天道。从这一层面而言,佛门境界确已在中原仙门之上,难怪能把持南方地区上百年。 金身光晕映照之下,红衣长老面目忽然呆滞,两眼之中金光隐现,无穷无尽的梵音涌入神魂,像是流水冲走了他的所有心念与欲望,直至金身光芒收敛,他这才如梦初醒,瘫坐在桌边大口喘息。 目睹这一幕九黎众人面色铁青。这主持嘴上说着慈悲仁善,却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亮出信仰金身,这行为无异于示威。 有人开始暗中将手按在武器上,却没有谁敢率先动作。 在上古时代的诸神之后,中原已有数千年未曾诞生过信仰,没有人知道这佛门中人在信仰加持下已达何等境界,不得不抱持着最高的警惕。 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变化,慧海主持微微一笑,接着开口。 “自然,老衲深知九黎众人大多深明大义,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采用极端手段、包容极端之人。而今天下将定,过往之罪亦可断矣”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偏转,看向座位最边角穿玄色衣袍的男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周无清施主,你认为如何呢?” 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场上气氛霎时沉到了低谷。 现在九黎诸多重要人物在场,这主持却不看宗主、不言长老,偏偏点中了身为客卿的周无清,显然是早就有备而来。 “我闻施主乃九黎客卿,多年来杀生无数,犯天下之大不韪。” 慧海主持双手合十,轻声叹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周施主愿在此忏悔思过,我佛自可为你引渡,助你脱离业障。由此,九黎与我佛门之怨亦可释之,今后仙门居北、佛门居南,共分中原,岂不完满?” 话音飘散在场上,九黎众人都意识到了他意之所指,立刻齐齐望向那边的周无清。 自入宗后十数年,周无清在九黎内部的口碑始终两极分化,支持者认为他骁勇善战、功绩赫赫,是力挽狂澜的英杰;反对者则认为他目中无人、暴虐嗜杀,留在宗中只会成为日后祸患。 多年来两派人马始终争论不休,有几次甚至闹到了长老殿上。但在此情此景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为此捏了把汗。 这是枪打出头鸟,以客卿为靶来平定双方关系,也是留给九黎的台阶,若下了便正中佛门下怀,若不下便是一场厮杀。 “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不下过往因果,便是跳不出红尘,到头来永堕轮回,这又何苦?” 慧海仍在循循善诱,话音仿佛能慑人魂魄:“依老衲之见,周施主不如斩去贪嗔痴,宽恕众生,原谅过往,自此斩断仇怨,于人于己皆受益无穷。” 腾地一声响,这次起身的却是坐在主位的九黎宗主。此时的他一手抬起,指尖微曲,是号令众人动手的手势。 他的动作才做到一半,那边的周无清就先一步开口了。 “主持意思是,无论过往有何纠葛,都应当放下仇怨、斩去因果,对一切予以宽恕?” “正是如此。”主持露出开悟的笑容,“周施主如此明理,甚好,那我们往后便” 一股劲力拍在他胸口,主持金身剧震,被击飞数十步开外,身体撞击佛寺发出轰然巨响,整个大地都颤动起来。 “大胆!!!”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座上的僧人们拍案而起,怒声大喝。在他们面前,周无清依旧立在原地,道衣在劲风中飘扬。 “依照主持之说,”他一手指向那边烟尘弥漫的佛寺,“现在,请佛门诸位宽恕我。” 佛光赫然大亮,座前十三佛陀尽皆起身,怒目金刚的势风扑面而来,身后九黎宗众人都倏地站起了身来,各式兵戈眨眼间现身,闪烁灵光连绵成片。 “周无清小儿,领罪受死!” 包含杀机的梵音瞬间奏响,朵朵金莲绽放遮天蔽日,几次眨眼之间,巨型卍印自地下浮现,包含佛力的杀阵在瞬间完成。 下一刻,一切被骤起的火焰吞没。 “看来诸位学艺不精,无法领略佛法之奥妙.” 周无清摇了摇头,举手一招,灵纹延展的长剑已然握在手中。 “既如此,我便替尔等斩了这因果!” 【公元579年春,佛道论辩破裂,客卿周无清于论道台上连杀十三人,火烧金门寺,寺中佛陀前来救援,皆为九黎众人所斩】 【后数年,仙盟势力入主南方,十年间发起战役二百六十七场,灭桃源余党一百八十余门,千里之内无佛寺】 【公元581年,宗门接周王朝奏章,奏称幼帝宇文阐上位,朝堂内部动荡频出。经长老殿商议,授意于随国公杨坚,代之为凡俗人皇】 【公元588年,人皇杨坚命其子杨广统军南下,至次年攻陷建康,陈王朝灭亡】 【自此,中原南北重归一统,境内仙门皆归仙盟,凡俗界唯余一国伫立】 【国号——隋】 (本章完) 第22章 九黎驾到 第22章 九黎驾到 上午十一点,梁州市莲湖购物中心。 放在往常,这个点是购物中心人流的小高峰,但今天的中心大楼灯牌黯淡,所有商铺门帘紧闭,弥漫着一片浓浓死气。 在大楼之外,长长的黄色警戒带横跨整条大路,五公里内的人群被全部驱散,只余下荷枪实弹的特警在警戒带前巡逻。 黑色轿车从主路驶来,车窗上环卫局的标志清晰可见。守在两旁的特警看清车牌,立即拉开了路桩,任着那车开入警戒区之内。 五分钟后,轿车在路边停稳,已经换上作战服的吕振海拉开了车门,刚一下车,便见数十名专员聚集在喷泉广场上,围成密不透风的圈。 “吕队,您来了!” 见吕振海到来,领头的那个专员立刻跑上前向他汇报。 “今天早上线人递来情报,有九名桃源成员准备袭击商业街,我们在街区抓了两个,剩下七个逃进了商场内部,正在跟我们对峙。” “长距离点杀试过了吗?” “突入和定点狙击都试过了。但对方有特殊的术法,能骗过狙击手的视野。至于突入.这种地形下我们用不了重武器,尝试了三次都失败了。” 吕振海听着属下的汇报,眉头微蹙。 不太对劲。 从两天前的晚上接到紧急通知算起,这已经是他处理的第三起桃源事件了,地点分别位于居民区、市体育场和购物街。为了避免影响扩大,环卫局动用了数倍于平时的人手才勉强将事态压住。 以往桃源虽然也多次作乱祸害民众,但大多都是通过难以察觉的引导或洗魂方式,即使不得已使用破坏性术法,也会尽可能减小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但如今这帮人却突然转变作风,专挑人群聚集之处下手,生怕环卫局注意不到他们似的。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吕振海脑中跳出了这两个词语。 “各个主路的卡口都布好了吗?”吕振海向身边的专员问道。 “以事发地为中心五公里,都布置好了。” “不够。”吕振海断然道,“去联系交通局,除了城内关卡以外,各个出城口全部都要布控。另外,把之前得到的桃源人员情报共享给天网,让他们搜索所有特征相符的人员。” 专员愣了一下:“搜索?但情报里提到的人全都已经困在购物中心” “你只管做就是,有什么问题让他们那边来找我。” “.是。” 哒哒的脚步声跑开,吕振海回头望向身后的购物中心大楼,眼睛微微眯起。 敌人选在这种市民居住区作乱,这是个阳谋。哪怕他意识到了不对,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只能往坑里跳,争取速战速决。 这里是市区,局里不可能直接开个东风过来把购物中心轰平。而如果走单兵作战,以尽量减小动静为目标,这种地形下超凡手段肯定优于枪械。 然而根据情报,对方这次至少来了三个筑基,而环卫局虽然也有修士,但最多也就是修行了一二十年的炼气,更别说对方还有地形优势。 这恐怕会是场苦战。 他在心里估算着火力,抽出腰侧的对讲机,准备再调三个作战小组过来。才刚打开通话频道,一个朗声的话音却率先响起。 “区区一群过街老鼠,倒也敢招摇过市了。” 声音自背后响起,包括吕振海在内,所有听到那话的专员都是浑身一凛。 那是一种对强大生物的本能反应,就如同在野林中听到虎啸,即使对方并无恶意,也不由得暗地胆寒。 吕振海循声转头,后方的台阶边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一个人影来。 那是个穿着白色道袍的男人,表面看着像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扎着复古的发髻,一副剑眉星目,眉宇间流转着淡淡的威势,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 “没想到您今天竟会亲自到场。” 吕振海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几秒的时间便已收拾好表情,转而向那人行礼道:“晚辈吕振海,见过江执事。” 九黎宗高级执事,江睿风,修为金丹,资料显示他已有400余岁,无论修为还是年龄都算得上精英。 作为和官方联系最为密切的宗门之一,九黎一直都会派遣门内精英修士常驻于环卫局。这些精英往往分散在各地区的分局内,发挥着类似大使馆和情报站的作用。 在特殊情况发生时,这些人也会以官方修士的身份出战,由于不俗的战力,他们在局内的地位相当之高,连各地一把手见了都要毕恭毕敬。 “前几日就接到通知说江执事准备前来支援,我本来还打算在局内办个仪式欢迎,结果今天突然来了这任务,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吕振海抱手于胸前,略微前倾,做出标准的明代揖拜动作。 江睿风年逾四百,算起来是出自明朝时期的人,与这等存在见面需行旧礼,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吕主管不必客气。我宗已听闻桃源之事,遣我来此,本就是为视察情况提供援助,繁复礼节大可抛开,直接告诉我情况便是。” 江睿风同样举手回礼,以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应对:“没想到我宗千年前的旧敌桃源竟会死灰复燃.我方才听到,你们是准备在这大楼中围剿那群鼠辈?” 不说废话,单刀直入,典型的修士做派。 “正是如此。”吕振海道,“这地方人流聚集,抓活口的风险太高,一个不好便会危及到市民居住区。保险起见,还是直接击毙为上。” 九黎宗的高级执事到达现场,对于现在的环卫局众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一个金丹压阵,方才他发愁的问题一下削减了大半,连说话的语气都硬了几分。 “如此地形枪械难以施展,还需借助修士手段。江执事若是方便,就还请您帮忙歼敌了。” “无妨。这正合我意。” 江睿风手指微曲,微光闪过,一把灵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推剑出鞘,眼中倒映着凛凛的寒芒。 “我宗一位绝代前辈曾言——欲灭祸端,唯有以杀止杀。此情此景正该遵循先人之道。” 以杀止杀?吕振海心中微微一动。当初看九黎史时的心境再现,他一下便想起了那位“前辈”的名字。周无清.如果是他的话,倒也确实配得上“绝代”二字。 千年时光过去,九黎的后人仍在传颂他的名言。 吕振海心中感慨着,手上同时举起了对讲机,切入短距离通话模式。 “全体注意,启用辅助b阵型。” 嗡响声传来,几架无人机从四面升上天空,围绕着购物中心旋转。 每一架机体上都铭刻着特殊的术法篆文,在地面专员的控制下,机体相互交织着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阵法。下方,各个对空单位全部就绪,严防死守确保阵法正常运行。 “已经完成定位。” 一道符箓被交到江睿风手中。利用这道符,可将修士的感知与阵法相连,将神识的笼罩范围扩大五倍以上,足以覆盖这座庞大的购物中心。 江睿风以指尖缓缓抚过灵剑剑刃,手指所到之处,剑上镌刻的灵纹亮起,激发出细小的雷电环绕在剑侧。 他闭目凝神,神识在阵法辅助下扫过数万平米的建筑,忽然猛地睁眼,双指一并,指向商场东侧一扇敞开的窗户。 “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剑鸣铮铮,雷光环绕的灵剑翻飞而起,在空中分作数道,幻化为闪烁的流光。在江睿风的控制下,道道流光自敞开的商场窗户飞入,隐没在窗后的阴影中。 四周的专员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金丹出手的风采。可半晌过去,想象中的大场面并没有出现,江睿风依旧抱臂站在那里,仿佛刚才根本无事发生。 “这什么.” 有人暗下犯起了嘀咕。一声疑问还没说完,却见眼前亮光一闪,停顿片刻,才有隐隐的闷雷声传来。 以飞剑冲入的位置为中心,原本已经断电的商场内部突然亮了一瞬,滋滋电流声中,窗前的霓虹灯牌一闪而灭,爆出团团的电火,竟像是因过大的电流冲击而短路了。 几声惨叫从楼内传出,伴随着灵力冲突的闪光和爆破声,但只维持了数秒便沉寂下来。 带着电的流光从打开的窗户中飞了出来,在空中重又化为灵剑,回到江睿风手中。 他一手将其收入剑鞘,向着旁边的吕振海点点头道:“尸身在二楼东侧,吕主管派人去收吧。” 方才还犯着嘀咕的人都安静下来了,一队专员小跑进商场内,十分钟后,果真抬着几具尸体下来,在地上排成一列。 四周传来纷杂的议论声和倒抽冷气声,不少专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强人出手,被这干脆利落的战斗方式给镇住了。 原本他们以为这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场面会是金丹修士大展神威翻云覆雨、以雷霆之势镇压敌人。可实际上这甚至称不上是一场战斗,从出手到结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敌人就变成了尸体。 “江执事果真手段高强,叫人叹为观止。”吕振海再度行礼,话中是丝毫不掺水的敬佩。 和那些声势浩大的大型法术比起来,江睿风此番动作看似声势不大,但看在懂行的人眼中更是可怕。 没有多少动静,甚至没有照面,便在几息之内全歼敌人,这只能是力量上的绝对碾压。在使用不了重武器的时候,他就是那挺重武器。 金丹强者,恐怖如斯! “吕主管此言客气了。”江睿风摆摆手道,“待到尸首检查完毕,将结果抄送一份送至我宗便是。若真是桃源作乱,九黎自不会坐视不理。” 吕振海也不是第一次和古修合作了,见状没有过多的客套,只走上前去,仔细查看尸体。 地上的尸体都十分完整,只在要害处露出一个被雷电烧焦的血窟窿,这说明每个人都是被一击毙命。仔细一嗅,在一片血腥味中,似乎还混杂着隐隐的香味,这是桃源成员的特征。 他对着那些尸首扫过一圈,脸色却再度沉了下来。 “这就是全部了吗?” “是全部了。两个筑基,四个炼气。” 吕振海眯起眼睛,向那边的江睿风问询一句,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按照官方线人递来的情报,这次执行袭击的总共有九个人,算上之前抓到的,现在在官方控制中的只有八个。 跑了一个筑基。或者说,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包围圈范围内。 之前的猜测被印证了,敌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靠袭击市区吸引环卫局的目光从而达成声东击西——但他们真正的目标在哪里? 他安排属下做好现场清理,重新掏出手机打算问问进度,但在电话拨出之前,一个内部号码就先打了过来。 “这里是天网系统。根据之前您提供的资料,我们已发现一名疑似目标人物,于今天早上9:15经过出城大桥,判断路线目的地为城郊宜源电厂。” “立刻调附近的专员过去,包围那地方。我随后就到。”吕振海断然道。 这次回应他的是片刻的沉默,遂而是有些迟疑的话音。 “吕主管,宜源电厂那边.已经有一支专员小队在那里执行任务了。” “小队?”吕振海微微一怔。 三小时前,环卫局集体宿舍。 刚走出宿舍大门,秦佳佳便见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外面。车窗摇下,里面的人手臂上缀着环卫局的标志。 “你就是小秦吧?我们来接你一块走。” 开车的专员向她打着招呼:“李主任应该已经告诉过你,这次咱们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吧?” “嗯,她和我说了。” 秦佳佳点头。此前她已经得知,当初袭击周清的邪修共有五人,在袭击之前,这五人曾在同一个地方短暂停留,而这正是他们此次内容的目的地。 “去之前邪修曾出现过的宜源电厂,在那里搜索他们留下的痕迹。” (本章完) 第23章 你可曾听说过周无清? 第23章 你可曾听说过周无清? 宜源电厂位于梁州市近郊。 这座电厂始建于建国初期,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发光发热数十年,于五年前被停用。到了如今,这座废弃的电厂一片荒凉,破旧的机组蒙上了厚厚的尘灰,整个厂区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白老照片。 根据情报,在一个月前,五名邪修曾在此短暂落脚。次日,他们离开这里,一同找上了周清,而后被五连绝世。 原本这个案件已经随着五名邪修的死亡而结案。但在与周清的交涉后,案件调查被重启,第一步便是彻查邪修行动轨迹。 和秦佳佳一起来的有三名专员,两个男人一个留着板寸头,一个蓄着络腮胡,还有一个嘴角有着美人痣的女人。 那三人都是入职多年的老专员,此前已经共事多年,在来的路上便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到了这任务场地后,三人十分娴熟地完成了分工,眼看着就已经配合着搜起来,秦佳佳作为新人加入不进去,只得在旁边做辅助工作。 在完成和周清的交涉任务后,部门内便按照流程为她安排了专门的教官,教授了她炼气法和灵力控制法等基础的修炼知识。 在这些知识的加持下,她虽然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战斗力,倒也能勉强做到引气入体化气为力,好歹算是能使用一些最简单的灵物了。 秦佳佳围绕着电厂踱步,手中拿着一枚黄色的符箓——以她入门还没半只脚的修炼水平,能够驾驭的灵物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就是其中的一件。 初级探灵符,有效范围十米,超凡案件中最常见的现场搜索道具之一。 她这两天初学炼气法,还不是很得要领,即使是探灵符这种最最初级的符箓,掌控起来也不是很容易,才走了小半圈,就已经累的汗流浃背。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正准备缓口气接着搜,余光一瞥,却突然在角落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几朵已经干枯的。 那看上去已经枯死了一段时间,蕊脆得像玉米纸,瓣都掉了大半,只能从形状勉强辨认出是桃。 这电厂周围荒得很,方圆十里连棵树都少见,哪里来的桃? “小秦,发现什么了?” 三名老专员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都围拢了过来,很快便也瞧见了这番异常。大胡子走上前蹲下身,拿着探灵符小心地在那旁边点了点,无事发生。 “没有灵力反应。” 他摇了摇头,重又站起身:“看这瓣都干在地上了,这玩意起码也是一个月前落在这的,就算有灵力也该散尽了。” 这个结果略微让人有些失望,但毕竟也算个收获,专员们娴熟地完成了现场拍照,拿出取样袋将其装好,准备拿回局里进行进一步的化验。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在此之后,四人又在电厂内转了两三个小时,却是一无所获,眼看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只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没想到最大的收获居然是小秦发现的。”往出口走的路上,板寸头赞叹道,“有眼力,是个当专员的好料子。” “也没有啦.”秦佳佳挠挠头,“那不是跟超凡没关系吗?” “没有灵力反应不代表就没有关系噢。”美人痣道,“这附近都没有开的桃树,这几朵不可能是恰好飘进这里的,那肯定便是由人带进来的。只要查一下附近哪里有桃树,或许就能追踪到对方的行动轨迹。” “听起来像是警察破案的思路。” “可不就是嘛。”大胡子笑道,“这间电厂就是凶宅,我们就是来查犯罪嫌疑人,只是这个嫌疑人大概率是修士而已” 笑声忽然止住,他后面的话卡在半道,旁边两名专员的脸色在同时变了。 气氛变得突然,秦佳佳完全不明所以,正打算开口问些什么,却只觉腰侧一热,放在兜里的探灵符剧烈震动起来。 这证明,十米之内出现了强烈灵力反应! “闪开!!!”板寸头突然大吼。 银瓶乍破的爆裂声突地响彻厂区,他们头顶的玻璃窗毫无征兆地炸开,在如雨倾泻的碎片之中,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天而降! 杂乱的脚步混成一团,大胡子和板寸头迅速后退,只一次呼吸的功夫已然拔枪上膛,离秦佳佳最近的美人痣则猛地扑了过来,肩膀一顶,一把将她推出数米之外。 电光火石之间,秦佳佳忽然想起了一句曾在网上看过的话。 发生过命案的凶宅往往租金都很便宜,这并不是因为会闹鬼或是影响风水。 而是因为——凶手很可能会再次回来! 连续枪鸣炸响,还未落地的几块玻璃碎片被炸得粉碎,条条弹道直逼目标,可那白色的影子鬼魅般一晃,在零点零几秒的刹那间,挨近他的子弹竟当空偏转,如同被无形的磁场干涉般与他擦身而过,只在背后的墙壁上打出几个冒烟的弹孔。 “灵力护体.是筑基!” 眼见奇异一幕上演,三名专员无不骇然,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 大胡子和板寸头保持射击牵制对手,那边的美人痣却是放弃了枪,转而迅速抽出一张符箓在手,符纸上灵光跃动,似是要发动什么术法。 筑基及以上的修士已经可以通过外放灵力形成护盾,来对抗轻型武器的子弹。眼下他们来的匆忙,身上的装备只有几把小手枪,又没带对付修士专用的破灵弹,那么便只能依靠术法。 然而,对手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微风吹起,淡淡的香味弥漫在厂内。明明是沁人心脾的香气,可嗅到那气味的三名专员登时身形一僵,宛如被冻在了原地,随着那修士轻轻一拂袖,三道身影砰砰倒地,未来得及催发的符箓轻飘飘落在地上,几个呼吸间化作一捧焦灰。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不足十秒间,待到秦佳佳从震惊当中回过神,那边的三名专员已然没有一人站着。 倒地的专员们还在呼吸,可那筑基修士却并没有补刀灭口的意思,视野一斜,目光便落在了角落的秦佳佳身上。 他要抓活人? 直到这时候秦佳佳才反应过来要跑,但还没等她迈步,就见眼前一,下一秒白色的人影便闪现在了她面前! 淡淡的香味冲入鼻中,她的视野突然变得迷乱起来,眼前的工厂和人影扭曲变形,化作了一副田园牧歌的场景。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她的身体僵住了,瞳孔慢慢地涣散开来,在几秒内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在她看不到的现实当中,身穿白衣的人影嘴角微微勾起,朝她伸出一手,宛如要将她拖入无边的梦境中去。 轰——炽烈的焰光刺伤了双眼,世外桃源的景象在瞬间分崩瓦解。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一道赤金色的火焰在眼前飞腾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霎时吞没了面前那白色的人影,连带着整片空间都沐浴在熊熊火光之中。 棋桌之前,周清拿着棋子的手指顿了顿。 之前留在秦佳佳身上的真火被触发了? 按他的设置,那术只有遇到恶意者来袭时才会发挥作用。那小姑娘作为修士加入环卫局才几天时间吧,这就能碰上危机? 下次碰到她的时候,顺便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小周,该你了。” 对面吴大爷又按下一招,兴致勃勃地催促着。他扫了一眼面前的棋局,手中棋子轻飘飘落下,推掉对方的一个卒。 “吃了。” 半小时后,吕振海乘车赶到了宜源电厂。 原本荒凉的废弃电厂此时已被环卫局的车辆围满,到处都是纷杂的汽笛声和议论声。往里看,厂棚内正飘出阵阵的白烟,如同事故现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我们调了监控,画面显示半小时前这里出现了剧烈的灵力反应,厂区内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火情。” 负责转达情况的专员向他道:“事故发生时,厂区内有四名我局的专员。经确认,他们都是李玉兰主任手下的人,今天来到这里是为执行任务。” “我们到来的时候,四人都处于无意识状态,检查结果显示他们没有受到别的创伤,只是神魂有轻微的干扰痕迹,这会医护人员正在对他们进行紧急处理。” “来执行任务?”吕振海转头,“什么任务?” “是由一个叫周清的古修提出的诉求,帮他追溯两个月前出现的几个邪修的下落.” 专员简单地陈述了一遍情况,吕振海在旁边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周清?” “喔,他好像还有一个名字。”专员想了想,“李主任那边调查出来,他之前曾用过一个假名,应该是叫…周凡?” 吕振海正要说出的话噎住了。 周凡,他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半个月前李玉兰曾上报过这个案例,说疑似在五胡时期出现的古修。当时他一心扑在桃源上,并没有投入太多注意。 但现在这个名字却突然和桃源成员搭上了关系,两件看似没有关联的事件因他而扭在了一起。 “有一名筑基期的桃源残党逃到了这附近,你们可有发现?” 站在旁边的江睿风出声问着。他与吕振海一起乘车前来,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有发现,但不完全是发现” 专员这次却露出了些犹豫,向着那冒烟的厂区一指道:“现场就在那里,还请前辈移步看看” 在他的带领下,吕振海与江睿风携着一行专员前行。走进尚有烟味的厂区,里面已经聚满了人,众人的中心,是一个用粉笔画出的白色区域,标识着其中的尸体。 准确来说,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是尸体了,只是地上的一个由灰烬组成的黑色人型轮廓。细小的赤金色火星在灰烬堆中跳跃,还带着些许的余温。 “这是.”饶是吕振海也忍不住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就是那个桃源成员。”专员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虽然身体信息全都找不到了,但看监控和现场情况,是他没错。” 吕振海一手按住额头,感觉到大脑正因过大的信息量冲击而阵阵抽痛。 月前,一个古修遭到不明势力修士袭击,几个专员前来调查袭击者曾落脚过的电厂,却在此意外遭遇桃源残党。 哪怕用脚趾头思考也不会认为这是巧合,那残党必然是有目的性地前来。虽然不知道目标具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和之前来到此处的袭击者有所联系。 也就是说,一个月前出现的那几名邪修,很有可能也属于桃源! 把这些信息一起加入进去,当初的那个案件就不再仅仅是“几名邪修被周清所杀”,而是“几名受桃源指使的修士前去寻找一个曾在千年前现身的古修,被其所杀”。 俗话说无事登门,不是有旧情,就是有旧怨——眼下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前者。 而如果是旧怨.能让一个有着千年历史、曾影响中原半壁江山的超凡组织专门寻找的仇人,得是什么人? 吕振海望着面前那一堆人形灰烬,感觉指尖寒意泛起。 他方才已经了解了那一队专员的水平,三个人都是刚入门的炼气,还有一个连炼气都算不上的新人。按理说这样一支队伍对上筑基期的修士,不说被碾压,至少也是毫无胜算。 而结果是,那几名专员近乎毫发无损,而那个筑基修为的桃源修士却彻底灰飞烟灭,而且毁灭的手段如此骇人,连身为金丹的江睿风与之比起来都黯然失色。 一阵心悸感袭来。他已许多年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惧意,仿佛错过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周清、周凡,那个人到底是 “吕主管,这火是谁放的?” 江睿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他急速的思考。转头去看,却见这名执事正愣愣地注视着那灰烬中的火星,神色前所未有的古怪。 “这种火法.我认得。这是那位前辈的火。” 他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与吕振海对视。 “吕主管,你可曾听过‘周无清’这个名字?” ps.和编辑商量了一下,新书期更新时间调整,改到每天晚上12点05,这一更是1月6号的 (本章完) 第24章 火 第24章 火 梁州第五人民医院,特别疗养病房。 两声叩击敲醒了病床上的男人。他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几个穿制服的专员开门走入,胸前别着执行部的标志。 “谭勇专员,别来无恙,最近身体恢复得如何?” 两人将提前准备好的果篮放在他床头,又娴熟地拉来椅子坐下:“我们受吕振海总管所托,来调查此前的一项旧闻:库内资料显示,一个月前,你曾经执行过一次搜查任务,搜查对象是考古现场的古灵物” “.在与一处残留的精神烙印进行共鸣时,你看到了一个名为‘周凡’的存在,是么?” “周凡”二字吐出的一瞬间,床上的男人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嗅到饿狼气息的羔羊,光是一个名字便已经让他胆战心惊。 “很抱歉,我们能理解那次任务给你留下的影响。但那个人现在与一件大事密切相关,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提供一些必要的线索。” 坐在床前的专员并不着急,一直等到他的应激反应消退,这才继续开口。 “可否请你描述一下,你看到的那个人有什么特点?他使用的招式是怎样的?” 纱质的窗帘轻轻扬起,微风无声地吹进房间,却吹不散室内愈发明显的燥热。 一滴汗从谭勇额头淌下,他大口地呼吸着,手指紧紧抓住被褥,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强迫自己不至于失控。 “.火。” 几分钟的沉默后他低沉吐字:“他用火” “什么样的火?” “赤金色的.不,是许多颜色交织在一起的火。水不能熄,风不能灭,无论触及什么东西都能燃烧。” “我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火。在资料库里,有这种性质的法门,也就只有” “…无量真火。” “只攻不守,极致攻伐之术。” 环卫局会议室内,江睿风报臂靠在座位上,手指在面前的资料页上轻轻划过。 “用比较简单的方式来解释的话.三昧真火你们应当知道吧?‘三昧’指的便是上昧神火、中昧精火、下昧民火,三者聚于一术,养就离精,达成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之境,与一般凡火形成天人之差。” “这样一来,这无量真火中的‘无量’二字应当也很好理解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凡世间之火,无所不容,无所不包,万千术法归于一点,祛除其它,只留攻伐,因而威力无量,上限无量,甚至能发挥出超越境界的力量。” “自从这法门现世以来,无数修士曾对其趋之如骛,但它实在过于极端也过于复杂,且只攻不守的属性注定其不伤敌便伤己,能掌握者万里都难挑一。” 江睿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也曾尝试学习这法门而不得,正因如此才会深知它的恐怖,寻常修士想要触碰它只会玩火自焚——难以想象,那位前辈到底是如何创造出这样霸道的神通的。” 坐在他对面的吕振海两手交叉放在面前,垂目不答。 若不是亲眼目睹电厂内的一幕,他或许还会对这番话抱有怀疑。但如今的他已经回看过当时的事发监控,因而清楚地明白江睿风的描述绝无夸张。 一个能让修士发挥出跨境界战力的绝顶神通,以现代的眼光来看,哪怕抛开它的使用者,光是神通本身的战略价值就大到惊人。 不说别的,若是最上头那几位大能都能掌握这招,那或许连如今的世界核威慑体系都会受到挑战,仙凡之间的战略平衡又会变得摇摇欲坠。 从这个角度来看,其高到苛刻的学习难度反倒是一种庆幸了。 放在眼下,这也方便他们进行排查。 环卫局的数据库中储存了近百万份修士的资料,宗门古修和国家新修士都被囊括在内。而正如江睿风所说,其中以“无量真火”为主修神通的修士不过寥寥数人,没有一人和此次事件有联系。 “江执事认为,留下这真火的人会是周无清的后人么?”吕振海顿了顿,“或者.是他本人?” 片刻的寂静。向来直言直语的江睿风难得地沉默了一阵,吕振海也明白这沉默的来源。他们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那答案实在太不可思议,相比起来核威慑被打破也许都更实际一些。 “虽然只看到了一丝真火的余韵,但我可以断定施法者必然底蕴惊人,绝非初入门的等闲之辈。” 最后江睿风还是开口道:“我今日便赶回宗门,将此事上报长老殿。在这期间,还请吕主管这边多加调查,作进一步确认。” 吕振海拱手道:“那便麻烦江执事了。” “麻烦谈不上。”江睿风起身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我所想.以那位前辈的影响力,恐怕你们这边会更麻烦一些。”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吱吱声,厚重的大门打开又关上。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吕振海收起了那礼节性的端庄,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遂而抽出衣兜内的手机,用有些发白的手指摁下了其中一个号码。 “喂,吕队.” “谭勇那边的调查有结果了么?”吕振海沉声问道。 “刚完成,这会正在对记录进行整理润色,一小时之内发给您。” “不用整理了,直接把原稿给我,越快越好。”吕振海道,“另外,那个姓秦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医疗部那边说她身上没有发现创伤痕迹,意识也已经恢复,现在人应该已经回到集体宿舍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通知她今天之内回到总部,我要找她谈话。” “今天?”电话对面像是愣了一下,“那吕队,桃源那边的事” “市内的任务先移交给老张和老胡管理,有情况给我打电话。剩下的所有人手,以周清的调查为第一顺位。” 不能等了。 一位手握无量真火的古修大能,光是存在本身就已经让人心惊。无论他利用这神通干些什么,都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 “都什么事啊!这热水器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 秦红梅提着个空水壶团团打转,整个办公室都听得到她的絮叨。 “检修的人也来不了,我今天这药还没吃呢,没热水可咋整?谁那还有水啊.” 边上的周清将桌上的保温壶朝她的方向推了推:“我这还有,倒我的吧。” “喔!还得是小周靠谱!” 秦红梅喜上眉梢,也不多客气,举手拿走那保温壶,倒出阵阵热气。 “这壶可够沉的.欸等会!” 倒到一半,她忽然发觉不对:“咱这的热水器坏了一天了,你从哪弄的这么多热水?” “在家开火烧的。”周清边划拉手机边道。 “开火?”秦红梅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将壶放回原位,“现在的年轻人居然还有会开火的?难得啊,我家那几个成天就会点外卖,这可得让他们跟你学学” 她一如既往地在那锐评,周清也没多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上继续刷手机。刷着刷着,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是秦佳佳打来的电话。 “周清!出大事了!” 电话一接通,女孩急切的声音便从对面传了过来。 “刚才我突然被叫到总部去,有个姓吕的大领导带着一堆人找我谈话,问了一堆关于你的事你怕是已经被高层盯上了!” (本章完) 第25章 从前有座山,山中有洞天 第25章 从前有座山,山中有洞天 周清悠悠道:“他们找你谈什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 秦佳佳像是犹豫了一下:“就,你前阵子不是说要查那几个袭击你的邪修嘛,上头让我跟另外几个老专员一起去看了之前邪修出现过的电厂,结果突然碰上一个修士.” 她简单地把情况复述了一遍,周清在这边听着,若有所思。 原本还想趁此问问之前真火被触发的事,这下也不用问了。 “.等我和那几个专员醒了以后,医疗处说我们检查没什么问题,让我们先回去休息待命。我前脚刚回宿舍,后脚就被叫回总部问话,先是让我详细把在电厂的情况说一遍,说着说着又问到了上次我在公园跟你说的事,问的非常详细” 声音说到这顿了顿,再开口时多带了一丝紧张:“我跟他说了你之前告诉我的话就是很久以前有个大势力派个女孩来求你帮忙,让你帮他们收拾仇家那段,结果那个大领导听完以后脸都青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一段话而已,说便说了。”周清道,“你那边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我?我应该是要被暂时调职了。” 秦佳佳道:“因为这次意外,那个调查任务被暂停了。虽然没出什么事,但主任说我毕竟是和敌人正面接触了,继续执行专员任务的话存在一定危险性,说这段时间会把我暂时调到合作单位去,做一些研究性质的工作,相当于入职进修,也避一避风头,等情况安定下来后再把我调回去。” “这样便好。”周清微微颔首。 有那道真火在,他并不太担心秦佳佳的安全问题,只是她如今和自己的旧事挂上了钩,总是会引来些不必要的目光,这无论对于她还是对于她身边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作为一个修仙萌新,太过挨近漩涡中心怎么说都不是好事。 “先不说这个。找我谈话的那个姓吕的大领导说想要上门拜访你,让我来给你传个话,问问你这边的想法。” 她的声音低的近乎气声,说是传话,却小心翼翼得像告密似的。 “他这次的准备不简单,听说还要带一个从宗门出来的高手过去,我记得那个宗门应该是叫.九黎。” 关中有名山,曰终南。 山中有洞天,曰九黎。 一座山峰撑起宗门大殿,身着宗门道袍的弟子在殿各处奔走,放眼山周,云兴霞蔚,百鸟盘旋。 这便是无数诗词歌赋中所描绘的“仙境”:介于虚实之间的洞天。灵气汇聚之地,修士居住之所。 在仙凡合作协议订立后,官方也曾提出过帮各宗重修住处,将门内建筑改为更宜居的现代布置。但由于洞天存在方式特殊,塔吊和挖掘机等大型设备开不进去,而古修们往往也不愿看到住了几百年的旧居被挖掘机铲了,因此大多数宗门洞天还保持着千百年前的模样。 在这一点上,九黎宗也不例外。整个宗门的建筑呈现着隋唐时期的风格,严整而宏伟。 布靴点过长长的阶梯,一身青衣的男人飘身落在宗门大殿之外,门前的弟子看清来人,赶忙拱手行礼。 “江执事,您回来了。” 江睿风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们这一番礼,继而举起手中的文件袋,袋口上盖有环卫局专用的密封章。 “替我去告知诸位长老,我此番有要事上报,极其重要。” “宗主和长老们此时就在殿内,不过.” 那守门弟子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今日佛门派人来访,此时正与诸位长老交流,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 佛门?江睿风正欲细问,却恰巧见长老殿门扉打开,几名身披袈裟的僧人自门后走出,往洞天出口而去。江睿风微微皱眉,侧身让过这些佛门僧人,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恶气。 由于种种历史原因,九黎与佛门的关系向来算不上好。在进入现代后,各大超凡势力在官方调和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许多旧时的敌人也开始有了些表面上的互通,但也只是表面。 眼下佛门突然来访九黎,江睿风虽不知其目的,但从小在宗门耳濡目染,一看到这些秃头就下意识觉得没什么好事。 目送着那一行僧人消失在大门口,他这才命弟子入内传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转身迈过门槛,踏入大殿。 跨过厚重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是开阔的议事堂,九大长老分座两侧,伴有若干执事在席,在众人的中心处,一位身穿鹤氅的老人立在主座上,须发皆白,眉宇清淡,光是坐在那便不怒自威。 九黎宗现任宗主,燕过云,修为化神,寿数超1200岁,名副其实的顶尖高手和活化石,华国境内寿数与之匹敌者不超双手之数。 大概是因为刚结束一场“外交”的关系,此时的长老殿内还残留着些许的议论声,能听到其中出现最多的是“妖僧”“侵犯”“旧怨”几个词。 随着江睿风入内,中央的燕过云抬起一手,四周的纷杂顿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走入大堂的人影上。 “执事江睿风,见过宗主。” 江睿风拱手:“日前环卫局递来重要消息两则,还望告知宗主及诸位长老。”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但说无妨。”燕过云看着他,神色依旧平淡,“是此前报告的桃源之事?” “这确是其中之一。”江睿风点头,将手中文件袋奉上,“华国官方已对此开展了数月调查,其得到的许多线索与历史中所记的桃源吻合,现今他们也已对部分外围成员展开行动,还望诸位过目。” 文件袋从他手上飘了起来,一页页资料纸自动从中抽出,飘向主座上的老人,在数个呼吸的时间内哗哗翻过,最终再度合为一叠落向两侧的长老席。 “近来时间灵气上涌,诸多古物出现复苏之势,不想桃源竟也在复苏之列。” 燕过云微微摇头,目光看向四周:“此事不可小觑。接下来应视情况向凡俗界加派执事与精英弟子,外事长老作待命——诸位有何看法?” 两侧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一番话在各个坐席之间传来递去,如同点水的蜻蜓荡起片片波纹。 “依照史料,桃源所涉不分仙凡,其术法与教派信仰相似,史册中多有桃源中人施法侵入人神魂、并将之转化为己用的记录。如今凡俗人口较千年前翻了数十番,对桃源而言都是潜在的目标,其危险性怕更甚于当初” “彼时我宗是依靠联合中原诸门形成仙盟,才得以将桃源镇压。而今人间境况与过去天差地别,若真是当初的旧敌,境内其它宗门应当不会坐视不理,我以为目前应观察而后动.” “桃源一派多擅长藏形匿影。我以为人手应当求精不求广,出动少数金丹以上的精锐驻守,至于大范围的侦查便交予华国官方.” 作为旧敌,桃源之事显然不可轻易落子,争论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仍然有意见相左之处。直至中央的宗主再度开口,四处的讨论声才弱了下来。 “方才江睿风称有两事要报,便先叫他说完,再作定夺。”燕过云道,“除却桃源之外,还有一事为何?” “此事重要性或许更在桃源之上。” 江睿风平心静气,尽力让自己的语调放到最平。 “在搜索桃源的过程中,环卫局一方发现了一道术法留下的痕迹。” “当时我也在现场,能肯定那术法的气息来源于无量真火。结合官方手中的情报,留下这真火的人很可能是周无清。” ps.看到有好几个朋友问章数,在这里回复一下 上架之前的新书期是统一每天4000字的,如果每天两更就是2x2000字,如果一更就是把两章合成4000字大章,字数是不变的 (本章完) 第26章 九黎未有周无清,已千年矣 第26章 九黎未有周无清,已千年矣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大殿突然静下来了。在他说出“无量真火”四字时,两边便已经有人开始变了脸色,直至“周无清”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在瞬间失声。 “这不可能!”有人脱口而出,“从桃源之乱至现在已有一千五百年,若是他的话,他得有多少寿数才能活到今日?” “也许是神魂转生术或是尸解术这是邪修才会用的续命法,难道那位前辈转投了邪道不成?” “什么邪道?你怎敢如此妄议先辈!” 短暂的寂静后是连绵的质疑声,情绪高涨更甚于方才。直至中央的燕过云再度示意,所有人的目光才重又集中在了他身上。 方才提到“桃源”的时候,这个老人虽然流露出了些微讶异,但转瞬即逝,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可在听到“周无清”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平淡在一瞬间被打破了。 一宗之主到底是一宗之主,在几息时间内就已经平复心境,转而垂眼凝神,似有所感。 “周无清自释迦之乱后千年,我等始终未得其踪。” 他低声说着,话中多了一缕不容置疑的威严:“而今忽得其讯息,无论如何,应当前往一视才是。” 大殿中再度陷入沉默,这一次江睿风也在其中。 释迦之乱,1200余年前席卷整个中原修仙界的巨型浩劫。 在那场浩劫中,中原修士数量减少近半,由九黎牵头的仙盟被打散解体,连带着宗门本身也遭受重创,自那之后九黎闭门封山,足足修养了五百余年才得以恢复实力。 在后人的口中,那场浩劫衍生出了无数的传说,周无清也是种种传说中的常客。 在宗门典籍中,从入宗开始,关于周无清的记载一直时有出现,但释迦之乱爆发时,九黎宗门史遗失了大半,只有粗略的描述而少有细节,一直到百年后记载才恢复正常。人们只知道他在释迦之乱不久后便离开了九黎,从此再也没有归来。 有人说他早已在浩劫中殒命、有人说他出逃中原孤独终老、也有人说他最终破了天关一力挽天倾.而所有的传说最后都指向了同一个事实。 九黎未有周无清,已千年矣。 座上的燕过云微闭上眼,半晌后复又睁开。 “若周无清如今果真尚在人世.依照规矩,理应我这个宗主亲身去迎回才是。” 一片安静。放在平常,一宗之主亲自下座绝对是惊动整个宗门的大事,往往都会有几个长老或执事出声反对。 但面对着现今这一番话,在场没有一人提出异议,仿佛这是所有人公认的真理。 “.但,他如今尚在人世,却不显山不露水,莫说我宗,整个修仙界都未有其消息。我想,这定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在内,或许今日局面本就是他刻意为之。” 燕过云垂下眼眸:“若真如此,我等大张声势地去找他,反倒像是一种忤逆了。” 一语落地,众人沉思。半晌后,终是一位邻座的长老开口。 “宗主所言极是。况且如今所有关乎周无清的事都仅仅建立在猜测之上,若是真大动干戈地去寻人,最后却发觉情报有误,更要闹了大笑话。” “的确如此。况且如今佛门与桃源两大隐患在前,我宗一举一动皆有可能自露破绽,还是应当谨慎行事。” “不过有这一事务在前,有关桃源的调遣也需作调整.” “.” 又是一番议论,这一次的意见却少见的统一。片刻过去,直至殿内的言语不再碰撞,中央的燕过云这才双手扶座,缓缓地站起了身。 在过去,每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意思便是今日议事已毕,众人应散。 “关于桃源的调遣,我已写作一封手信,大长老与二长老在这几日内修订后下发各处,及时与外部通报,令各地精英即刻行动。” 宗主手令,无论放在哪个宗门都是至高的指令,下方几人立时应声,转而退出殿外作准备。 “至于周无清” 他别过眼,看向中央的江睿风:“你驻守梁州地域已有十数年,与外界各部联系密切。这一次,便由你出任。”纵然有所预感,江睿风仍是狠狠地愣了一下:“我?” 作为高级执事,他在外界和宗门内的地位都不算低,但和这大殿内的人们比起来就实在有些微不足道、更别说是那位千年前的传奇人物,听到这话就仿佛是让奔波儿灞去干掉孙悟空一样震惊。 “宗主,这是否有些.” “那人的地位实在特殊,我等不宜擅动,借环卫局之名、与他们同行是最佳的方法,而这正是你的领域。” 燕过云微微摇头:“此番你前去,首要任务便是确定那人的身份和意愿,为此你还需要一物——七长老,开藏宝阁。” 身侧一名长老点头应声,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枚金色令牌。 随着灵力灌注,令牌灵光大放,如同破开虚空,镜水月般的色彩自其上荡开,转瞬间将面前二人笼罩。 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周遭的景象已全然改变,恢弘的宗门大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整个视野的巨型箱柜。 那箱柜覆盖整个墙面,被特殊的阵法纹路分作千百个格子,每一格内都储有一件灵宝,样式各异,从萦绕的灵光看来无一不是上品珍宝。 燕过云缓缓迈开脚步,走向这个巨型宝库的最中央处。 在他朝向的地方,是一个两丈来宽的复杂阵法,一柄灵剑插在上面,剑身似有隐隐的火纹涌动,散发的宝光构成若隐若现的领域,将整个宝阁都笼罩其中。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一幕落在江睿风眼中,让他的瞳仁缩了缩。身在宗门四百年,他不止一次看过这柄剑,而留下的印象可以简单概括为四个字。 镇宗之宝。 作为千年大宗,九黎宗库内所储灵宝数不胜数,若只论品质至臻的,也能挑出双手之数。这柄灵剑能在其中杀出重围得到“镇宗”之称,只凭着一个原因。 “千年之前,我便是站在这里,亲眼看着他将剑置于此处。” 燕过云突然开口,让候在旁边的江睿风登时一怔。 在如今的九黎之中,燕过云是唯一的化神境修士,也是唯一寿数过千的老者。 此前他只是模糊地听说过宗主入宗时乃是释迦之乱后期,对此并没有过多细想,如今听到这话,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千年时间过去,当初的那一批人早都已仙逝。纵观现在的九黎,亲眼见过那位周无清的人,或许只剩下面前的老人了。 “当年他离开宗门时,正值仙盟分裂、九黎在内忧外患间转向避世之时。在离开之前,他留下这柄剑镇定四方,保我宗渡过最为黑暗的时期。” 燕过云面对着那剑,一张脸上竟有了些迷离神情。一瞬之间仿佛时光在他身上褪色,这叱咤风云的一宗之主在这一刻变得又像个孩子了。 “目睹他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少年人呵呵,连我自己怕也不会想到,这剑历经十数代宗主,最终竟会由我将之拔起。” 燕过云微微抬起手,面前阵法灵光大放,连接四周的篆纹褪去,插在其中的灵剑震颤着拔出,离开了它伫立千年的居所,飘然落在面前的老人手中。 “这剑中留有他的神韵,经千年未曾消散。若是他本人,定能与之共鸣。” 他轻轻抚过灵剑剑身,遂而转身,郑重地将其交予江睿风手中:“你带这剑去见他,便说是我宗归还旧物,请他收下,其余事务,便交由他定夺。” 江睿风注视着手中的灵剑,那剑身看似平平无奇,可细瞧之下,却见剑刃中似有火焰滚动,散发着些微炽热之意,即使在冰冷的藏宝阁中也不减分毫。 一股厚重之意涌上心间,他将之收归怀中,拱手道:“谨遵宗主之命。” 燕过云微微颔首,负手而去,却不向阁楼出口、而是再度走上那阵法之前,伸手抚摸那上面灵剑留下的裂痕。 “要记住,我以上说的这些,都建立在那位前辈的态度之上。如果他有意,那么就告诉他.” “九黎随时恭迎前辈的归来。” (本章完) 第27章 见过无清前辈 第27章 见过无清前辈 “欸,说起来,今天那小周没来遛鸟啊?” “确实噢,我看老吴也没跟他下棋。不会是找着姑娘约会去了吧?” “哎,那小伙人挺好,就是不太上进,要是能找个人激励激励也不错” 树荫之下,几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大天,脚下洒满磕完的瓜子皮。 老年人总是爱好咀嚼人生,只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就像是劣质的槟榔,嚼巴两下便没了味道,于是便只能将之吐出来,再吃新的一枚。 眼下的这枚槟榔显然也没什么嚼头,几人随便聊了两句,话题便从小周的感情进展拐到了隔壁老王的风流史。聊着聊着,其中一人忽然抬头,目光直向马路边看去。 “欸欸!你们瞅那边,有两辆白牌车进了小区!” “白牌?”另外几人立马伸长脖子。 “哪儿呢哪儿呢?” “哦我瞅见了!真是白牌!” “这是来接人的?咱小区里有哪号大人物吗?” “不可能吧?哪个大人物会住咱这小破地儿.” 树下的几人如鸟叫般啧啧称奇,一路目送着那车穿过小区,七拐八拐穿过窄的要死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座红砖楼边。 车门打开,吕振海与环卫局一行人拉开车门,下车环顾。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老式红砖楼,看上去楼龄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大,一扇扇铁制的防盗窗外栓着晾衣绳,挂在楼外的空调机已经变黄。 按情报所说,这便是那位“周无清”——现在应该叫周清的居住之所。 一行人走进单元门,踏过带着灰尘味的阶梯,哒哒的脚步声在略显阴暗的楼道内回荡着,混杂着人们略显沉重的喘息声。 此前通过秦佳佳之口,他们得知周清允许了他们的这次拜访,这才能得以上门寻人。但这并不能让他们心中放松多少。 一个寿数超1600岁的大能,一位亲身经历过南北朝战争的战神,一位九黎宗的传说级先人。 这几个标签叠在一起,即使放在环卫局的档案中也是一颗重磅炸弹,哪怕来到此处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也不由得全神贯注。 脚步声渐渐地低下去,一行人最终站在了一扇老式的铁门前。 门没有上锁,但吕振海仍是礼节性地举手叩了叩,在敲到第三声时,他听到门后传来一声闷闷的话音。 “进。” 那语调拖得很长,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仿佛声音的主人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但听在环卫局众人耳中,令所有人的心跳在瞬间加速。 吕振海长吐出一口气,和身周的专员们交换几个眼神,仿佛给定无声的信号,这才猛地一用力,推开面前的铁门。 室内的阳光扑面而来,强烈的光线让众人都不由得眯了眯眼。在有些朦胧的光晕之中,吕振海率先看清了面前常见的模样。 这房子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大概四五十平,室内几乎没有什么装潢,家具也只有茶几、床铺、书桌、衣架储物柜,以及一个燃气灶台,简单的令人发指。 在屋子一角,青年模样的男子半躺在窗边的竹制摇椅上,整个人沐浴在窗外投入的阳光里,手拿一个装着茶水的保温杯,边喝边看报纸。 在他上方挂着一个竹制鸟笼,笼中的画眉鸟察觉到了门口的人息,抖开一身羽毛,口中发出清脆的啼鸣。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响亮的啼声回荡在室内,叫得一行人一愣一愣的。 在场的都是专员中的精英,每个人都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修士,在来之前也做过相应的心理准备,但在看到真实场景的时候果然还是有些让人不适应。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接地气了? 正当众人各自思索的时候,却听摇椅吱吱响动,半躺在上面的青年合上报纸,随意向门口瞥来一眼。 四处的声响突然变小了。仅仅是这不带目的的一眼,众专员便当即僵在原地,无形的气场如同巨浪淹没了他们,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这什么境界?! 这个问题同时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可此时他们甚至都没了思考的力气,光是对抗那股想要逃跑的本能就已经竭尽全力。 脚步踏地声响起,是队伍最前方的吕振海顶着压力迈步上前,他无法跟周清对视,只是微微躬身,向他行出一礼。 “贸然上门打扰,请容我代环卫局全体向您致以歉意。” 他低声说道:“我们此番前来是受九黎宗所托,听闻您曾为九黎故人,特此前来奉上旧物。” 周清静静看着他们。其实不必吕振海说,他也感受到了不寻常:这一行专员都接触了修炼,大多处于炼气和筑基入门的水平,也正因如此,在他们之中一个属于金丹的气息就尤为惹眼。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的目光越过吕振海,落在他身侧身穿便装的江睿风身上。 兴许是有所察觉,后者直接一步上前,将怀中之物双手承上。 “承九黎宗主之命,我来此将此剑送还原主。” 这样小小的一个动作,仿佛定格了整个空间。所有人都不由得放缓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一柄剑、以及剑之前的人影上。 周清同样也在看着面前这把剑。时隔千年,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算起来,这应该是他修行生涯的第二把剑。 第一把是刚踏入修行时所带的一柄下品灵剑,品质低得可怜,也就只能勉强给初入门的修士作过渡之用,后来那剑在战斗中不慎碎掉了,他才不得已转而寻求新的武器。 那时候正是两晋初起、五胡入侵的时代,无论凡俗界还是修行界都乱成一锅粥,他作为一介散修自然也找不到什么稳定的灵器来源,无奈只能捡到什么用什么,几百年下来,便也就练成了诸武精通。 再后来踏入南北朝,修行界面临桃源之乱,九黎以重礼请他入门,礼物中也包含这柄品质上佳的灵剑。他用着感觉趁手,于是这剑便一直跟了他数百年,从进入九黎一直到离开九黎。 最初他和九黎只是纯粹拿钱办事的交易关系,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在门内呆了数百年,总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几件事在记忆中留下了些许痕迹。 现在看到这柄旧剑,那些尘封的痕迹仿佛也活转了过来,让他神情也不由得舒缓了几分。 周清伸出手,面前的灵剑随他的动作微微一震,如同受到无声的召唤,嗡鸣声中,剑身灵纹大亮,在众人的注视下,隐隐流转于剑刃中的火焰仿佛瞬间沸腾,一股炽热之意登时席卷开来。 墙边的窗帘被猛然掀起,强烈的热风自中央扩散开来,站在后方的环卫局众人不自觉地退了半步,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等到他们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一切动静都已沉寂,方才还灵光四溢的剑褪去了光彩,被安安稳稳地拿在周清手中。 在他对面,江睿风握紧了空无一物的手掌,抱拳于前,那手腕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九黎宗江睿风,见过无清前辈!” (本章完) 第28章 昨日之事不可留 第28章 昨日之事不可留 无清前辈?面前此人果真就是周无清? 尽管早早地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个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吕振海仍是忍不住瞳孔收缩。 早在一千五百年前,眼前此人便创造了堪称奇迹的战绩。而今岁月更迭,他的修为只会高不会低。 当初属下李玉兰汇报时表现得极其激进,直接断言此人一天内便能拆掉半个梁州市。相对而言吕振海在此事上属于保守派,他感觉激进派或许还是太保守了。 和他这边的头脑风暴相比,在他旁边的江睿风表现得更加激动,全身都有些微微的战栗,连语调都有些变形了。 这不能怪他,换了九黎任何一人到场,表现都不会比他更好。 比起作为旁观者的环卫局,九黎宗之中“周无清”这个名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毫不夸张地说,包括江睿风在内,所有的九黎后人几乎都是听着关于他的传说长大。现今传说竟活生生地立于面前,怎能不激动? “你便是如今九黎的小子?”周清抬起头来,打量他一番,“名字叫江睿风?多大了?” “回前辈,四百有二十八。” “四百多啊,那还小。”周清挥挥手,“这个年纪出去多历练历练,见见世面。” “是!谨听前辈指教。” 旁边环卫局一行人都听懵了。四百多岁,年纪还小,这两句话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 “我也好些年没回去过了。现在宗里情况怎么样?” “现在是燕过云宗主在位,宗内共有弟子四千余人,其中.” 原本他只是想随便招呼两句,但江睿风激动之下把寒暄说成了报告,恨不得把整个宗门的情况一齐给他抖落出来,他便也就让这小辈多说会了。 与他所在的时代相比,如今的九黎已不再是当初的仙盟,规模比之极盛时期也小了太多。 不过在他看来这并不算完全的坏事。 在当初平定桃源统一中原后——也就是凡俗的隋朝时期——九黎宗麾下修士数量达到巅峰,由宗门改组为仙盟,更把持着庞大的隋王朝,可以说整个中原尽在掌握,一派鼎盛之态。 但很快新的麻烦便再度出现。 和当初的桃源一样,由于在战争时期并入门下的势力过多,这固然使仙盟人数达到了空前的水平,而同时却也带来了全新的派系之分。 在桃源尚在时,众人一心对外,尚且相安无事,但当共同的敌人倒下后,压在水下的矛盾立刻便显了出来。 此前为抗桃源,九黎开放宗库,引来了诸多逐利的外门成员,有不少都凭着南北战争时的战绩在仙盟内取得了一定地位,而其逐利的诉求却没有变。 乱世时期,中原被切割成零碎的区块,各个宗门依照势力大小各占一方,享有当地的香火民和灵脉资源。而随着隋王朝建立,中原归于一统,这块巨大的蛋糕要如何管理分配就成了问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放在修行界同样适用。凡人尚且需要用权谋手段拉帮结派武装自身,而手握伟力的修士往往更加简单直接。 在他记忆当中,那时仙盟内部剑拔弩张,小磨小擦不断。直至杨坚驾崩,新任人皇杨广即位后,小摩擦的火星终于是蹦到了火药上。 那时候他对凡俗事务并不感冒,了解的也不算太详细,只记得杨广自即位以来便不断开凿运河、兴修庙堂与祭祀场,使仙盟收到的香火和宝材供奉比起南北朝时期翻了数番,也使大隋境内一片民不聊生。 关于人皇作为问题,仙盟内多有商议,以叶千笙为代表的诸多执事多次上书,请求仙盟下旨制止人皇行径,恢复人间秩序;而同时另一部分人则对杨广所为大加赞扬,还提出要进一步征伐高句丽,夺下其境内的洞天福地和香火民,以补偿数百年来仙盟各门的战争损失。 以此为导火索,原本只存在于暗处的摩擦走到了台面上,各派人马由文斗变成武斗,在激斗中隋王朝被彻底撕裂,连带着整个中原都处于再度分裂的边缘。 当时他作为客卿,对这些明争暗斗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什么兴趣,一开始并不想掺和其中。 直至某一日,几个自称芳华门的老家伙拿着份投名状来到他的居所前,以外门长老的名义,义正言辞地对他过往的作为批判一番,然后当场宣布客卿周无清乃是大逆不道的异端,应当予以肃清。 隔岸的火莫名其妙就烧到了身上,他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于是直接在投名状上划过两笔,当场宣布芳华门全体乃是大逆不道的异端,应当予以肃清。 最后他打赢了,也由此卷入到了一堆涌动的暗潮当中。 刀光剑影之下,那场仙盟内战持续了数十年,一直到唐朝贞观时期才完全平息。最终在九黎的牵头下,各宗参照桃源的前车之鉴,重整仙盟体制,将盟下各派真正统合为一。在那之后,仙盟明面上的人数和据点数较隋朝时出现了下滑,整体实力却再度增长,与新生的唐王朝相配合,进一步将势力范围扩大到北方草原及西域地区,在整个中原历史上也属罕见。 天时地利,弗若人和,这是他一生所见得出的结论。 如今听到九黎的近况,虽然大大小小的摩擦不可避免,但总体而言仍是在安定前行,入宗的后辈们也平稳成长,在他看来算得上是最好的状态。 “.这便是九黎现今的情况了。”江睿风结束了这一番介绍,语调重又变得昂扬起来,“宗主已有交代,若前辈您有意回归九黎,我等必全力恭迎。” 短短一句话,站在后面的环卫局众人的瞳孔都不由得齐齐收缩。 这看似只是一个迎回自家老前辈的邀请,但考虑到面前此人的实力和地位,这个邀请就变成了一封下达给全社会的红头文件。 早在1500年前,周无清的出现便颠覆了南北战争的格局,扭转了整个修仙界对于散修的态度;现今千年过去,他的实力比起过去只会高不会低。 若他真答应回归,那么九黎宗在官方战略名单上的排名又将迎来一次飙升,连带着与之牵连的势力格局都会迎来大地震。 而抗震救灾也在环卫局的职责之内。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紧绷起来,所有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周清,等待着他的回答。 周无清只需要开口就可以了,而他们要考虑的事就多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在众人的目光下,周清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为客,何来回归一说。”他开口道,“宗门纷杂事务太多,现今我不想多作牵连,你们也莫要因这事大动干戈、枉费心思了。” 四面的专员肩膀略微放松,刚想舒出一口气,却见周清一挥手,手中灵剑翻出一个剑,再度落回了那边的江睿风手中。 “前辈?”江睿风赶忙接住那剑,话音有些错愕。 他这次来是做好了迎接前辈回宗的准备的,却没想到事先准备的一切都在周清一席话间泥牛入海。 他并不想回归九黎? 好像也不对. 江睿风望着手中的灵剑,在接剑的一瞬,他便感受到了这器物的变化:原本经过千年时光,剑中的灵力多少有些耗损,但此时那力量再度充盈,比之此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剑只是器,本该为人所用。我眼下也用不到它,便让它从哪来回哪去吧。”周清道,“等日后有闲心,我可能再顺道回宗门转转,届时再说罢。” 一千多年时间过去,曾经他在宗中的老友们早都已经不在人世,他对九黎本身也没有了什么多余的念想。 比起掺和修士的种种麻烦,他还是更愿意先享受养老生活完成红尘炼心。至于故地重游,等这一切结束后再去也不迟。 江睿风沉吟片刻,似乎在品味着这番话的含义。 他本还想借机问问无清前辈当年为何要离开九黎、离开后又去了哪里。但如今周清并无明确表态、又有环卫局众人在场,显然也不是问起这个的场合。 半晌,他终归是一抱拳,微微躬身。 “谨遵前辈旨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退至一边。随着他这一番动作,周清同样转过眼视线转向站在旁观摩的吕振海与环卫局等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吕振海微微一凛,遂而侧身上前,沉声开口。 “老前辈,我们这边也有一事禀报。” 方才江睿风已经称呼周清为“前辈”,他几番思索之下,便又在前面加了个“老”字。 “此前老前辈委托我等调查旧敌,目前已取得一些重要突破,还望能当面告知老前辈,请您作些定夺。” (本章完) 第29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 第29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 原本作为分局负责人,吕振海还想着借这个见面的机会进一步拉拢周清,争取将其拉入官方体系中来。但听完刚才这一番对话,他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连九黎宗这种有旧情加成的势力都拉不动这个人,他们能有什么希望?不如直接就事论事。 “近来一股名为‘桃源’的超凡势力祸乱人间,目前已有数千人受其波及。根据我们的调查,它与南北朝时期出现的势力同根同源,而之前找上您的那几位邪修便很可能与此有关” 桃源?这个名字让周清稍微提起了些注意。 在针对他的仇家名单上,桃源的确算得上是印象比较深刻的几个存在之一。 在南北朝期间,他们涉及的范围广、手段奇、人数多,更重要的是当初遇到他们的时候自己才只有元婴水平,在随九黎的讨伐过程中着实碰上了几次苦战,印象深刻到他甚至把对方的名字都记住了。 在过去的时光中,他也不是没遇到过死灰复燃的旧敌,甚至有过仇敌的后人为了找他寻仇榨尽麾下弟子神魂、闭死关几百年以求突破,最后成功找上了他,和他过了足足三招才败北。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的寻仇总还是局限在修士斗法的范围内,可桃源的性质却不一样。 在他记忆中,桃源的惯用手段便是通过向人的魂魄中植入少量的精神烙印、随时间扩散,最终达到控制整个神魂的效果。 这一手段隐蔽而有效,连修为较低的修士都往往难以察觉,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其傀儡,北齐和南方各王朝的堕落便与之脱不开干系。 而按照吕振海的说法,如今的桃源的手段与当初非常相似,极有可能就是一千多年前的旧敌。 “.这就是桃源目前的情况,我们已经全盘接手对其的讨伐行动,只是现今对敌陷入瓶颈,为确保群众安全,急需寻找突破点。” “听闻前辈曾与桃源前身正面交手,还望您能予以指点一二,我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您提出的所有需求。” 只片刻的功夫,吕振海便已言简意赅地将来意叙述完毕,再度向他行礼致意。周清望着他的动作,略微沉吟。 他对环卫局本身并无兴趣,但眼下他们所阐述的事却不容忽视。 虽说他如今不想主动掺和修仙界的种种麻烦,但事关千万民生的危机递到眼前,那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自己依靠红尘炼心稳定神魂,此谓取之于民,那么自然也要用之于民。 周清思索片刻,微微颔首道:“这么说,你们这是敌不过他们了?” “.华国发展至今日,对桃源本身并非没有制衡之力。” 吕振海嘴角略微抽了抽,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应有的端庄。 “只是那些桃源成员擅长藏匿,我们追查许久也只找到了部分外围成员,其核心人物一直未曾有线索。老前辈若愿意出手助我们寻得其踪迹,以环卫局当今的实力,我们自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这个请求对于环卫局而言意义不可谓不重大,但他的期待却并不高。 史册中记载周无清武力绝世,却并不一定精于探查。他说出这话,更多只是在表达官方的友好合作态度,至于内容本身反倒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而后,对方给出了一个他始料未及的回答。 “搞这么麻烦作什么。” 周清摇摇头:“既然四处找不到人,那让他们自己出来就是了。”“.自己出来?”吕振海愣住了。 一小时后,梁州市老城区。 交通灯由绿转红,截住了面前奔涌的车流。在车队的第五位,开车的专员踩住刹车,纠结的目光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吕振海。 “吕队,周清这事真靠谱么?” 吕振海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注视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残缺的旧报纸,看边缘像是从版面边缘撕下来的,上面还留着“.为哪般?”几个标题大字,报纸上留有晕开的水痕,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水痕排列似有规律,像是构成了几个符箓符号。 按照周清的说法,这算是之前替他调查敌人来源的报酬,也是给予环卫局的回应。 在那番对话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周清随手拿过手边的旧报纸,又随手从上面撕下一片,以指尖蘸了杯中喝掉一半的茶水,在那报纸上涂抹一番,而后便将这纸页递予他,让他将其贴于城市的最中心处,而后诸事可解。 虽然知道对方乃是得到九黎宗承认的大能,但这一番操作还是让众环卫局成员瞠目结舌。 什么场面他们没见过? 这场面他们真没见过。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正因如此,从周清家出来后,他还特地问了江睿风九黎宗内是否存在先例,得到的回答是“相信无清前辈便是”。 也是因为这样,他决定不再跟江睿风咨询这方面的计划。在周无清的问题上,这帮九黎后辈的态度就像微博明星超话小主持人,各种言论参考价值基本等同于无脑软文。 按史料来看,千年前的周无清在九黎中评价褒贬不一,但放在当下却成为了宗中图腾般的人物,不免让人感叹人终归都是慕强的。 吕振海看着手中的那报纸页,尝试以神识探测,却感受不到一丝灵力,仿佛那真就只是一页普通的报纸。 这东西要怎么引出桃源?难不成是跟招魂幡一样直接将他们直接引出来?那为什么还要贴在城中央? 看看身边开车的专员,脸色跟自己差不离,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问号。 行过环绕城中心的城墙,绕过半圆环岛,轿车最终停在一片灰色的古墙前。二人开门下车,扬起脖颈,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建筑。 在灰色的城墙之上,是青、灰、红三色交接的砖木楼阁,楼阁共分三檐,四角攒顶,艳丽的色彩和特殊的形制使其在白天也颇为惹眼,放在四周现代的车水马龙背景下,更显得尤为突出。 钟楼,建于明朝洪武年间的古建筑,亦是当今市内的著名景点。梁州市整体呈四方形,这一建筑便位于整座城市的正中央。 吕振海拿出对讲机,向待命在四面的几支小队做好部署,令他们随时做好异常情况防备,这才迈步向前,在身侧专员的陪伴下越过楼前“暂停参观”的标牌。 钻过门帘前条条交叉的警戒带,沿着古老的石阶往上,踏过数十步,等待眼前再度豁然开朗的时候,他便已经站在了钟楼的制高点上。 此处距离地面有三十多米,这个高度下已经看得见大半个老城区。冷风从奔涌的车流间穿过,在人的脸上胡乱地拍。 吕振海长长地呼吸,迎面吸入一口凉风,让自己的心态平稳下来,这才抬起手,将那纸页贴在城墙之上。 (本章完) 第30章 仙人之势天可知 第30章 仙人之势天可知 阵阵风流刮过,吹着墙面的报纸页哗哗作响,上面醒目的“为那般?”三个标题大字在风中上下翻动。 倒是很贴合当下的心境。 钟楼上的两人都睁大了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墙皮上的报纸页,眨眼都不舍得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一分钟两分钟.转眼间十分钟过去,无事发生。 没有灵光、没有阵纹、甚至都没有符箓催发时常见的灵焰,他们在旁边瞪得眼睛都酸了,那报纸页也没产生任何变化。 身边的风呼呼地吹,把那股火热的期待也给吹灭下去。旁边专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这也没动静啊?” 吕振海神色复杂。干到他这个位置,形形色色的人都见多了,倒不至于像属下那样失态。但期待越高失望越大,目睹此景也不由得在心里对周清打了个问号。 “算了,就当卖他个面子。” 他叹了口气,起身道:“没效果归没效果,但能让九黎如此重视的存在,其实力和地位都是实打实的,能安抚还是以安抚为主。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至少别成为敌人。” 那专员黑着脸应出一声,转头准备下楼。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亮光刺入了他眼中。 “吕、吕队!” 吕振海循声转头,看见的是下属表情凝固的脸,那张脸痉挛着,嘴唇颤抖,像是突然被抽掉了说话的力气,嗫嚅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 “天看天!” 吕振海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在看清面前场景的一刻,他整个瞳仁都为止一震。 只在短短十分钟内,方才还澄明碧蓝的天空已然被赤色的火烧云笼罩,如同破晓的霞光。 可那光却并非从地平线边延伸,而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晕染而出,遍布整片城市上空,一眼看去仿佛云层中出现了第二个太阳。 霞光洋洋洒洒地泼下,四面的高楼大厦像是被罩在了模糊的滤镜中,一眼望去让人凭空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再看周围,人行道上已经多了不少驻足仰望的行人,不少人都在拿着手机四处拍照。 吕振海突然想起了什么:“灵力成像仪带了没有?给我。” 一边的属下还在呆愣,吕振海叫了三遍才如梦初醒,赶忙翻出一个形似望远镜的机器交到他手里。 吕振海将之放在脸前,打开成像按钮,莹绿色的扫描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在扫描之下,城市中的所有建筑被简化成黑白的线条,在那些线条上方,是一片巨大的海浪。 是的,海浪。以钟楼上的那张报纸为中心,巨大的灵气浪潮正激荡开来,扫过整座城市,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即使是放在成像画面中也让人头皮发麻。 这整座城市此刻仿佛成为了水面,而那张报纸便是坠入其中的巨石! 若是一个等级高些的修士在场,便会发觉这一切变动中没有包含任何灵力干涉、甚至感受不到其中施法者的气息——这根本不是术法,而是对这一方天地下达了命令,天地间的灵性皆因同一个意志而流动! 握着仪器的手指颤动起来,吕振海顾不上去抹掉额边的汗珠,只紧紧盯着眼前的画面。 巨浪所过之处,一颗颗细小的光点正从城市四处溢出,似是无数飞舞的桃瓣,那瓣也许有成千上万片,密密麻麻布满了大街小巷。 每一片瓣都由纯粹的灵力组成、每一丝灵力都代表一个曾经被植入人魂魄中的桃源烙印,若是按正常发展,这些烙印再经过一段时间,足以让数万人成为傀儡,让整个梁州市陷入前所未有的动乱。 而眼下,在某种无法抵抗的压迫下,它们像是炎阳下的寄生虫被挤出了宿主的躯体,无序地飘向四方,霞光将他们在空中点燃,漫天都是燃烧的瓣。 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所有的瓣消散,所有的火焰熄灭,整个天地再度回归安宁。 吕振海慢慢地放下了成像仪,在肉眼视角下,面前的城市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笼罩城市的浪潮、漫天燃烧的雨似乎根本不存在,只有头顶的流云被霞光晕染,形成大片的火烧云,静静地悬在城市上空。 但他知道,他这辈子是忘不掉刚才的一幕了。 兜里的电话在这时适时地震动起来,他将之拿起,上面显示的号码果真是来自环卫局内部。 “吕队,情报处报告,方才市内七个点位先后传来消息,城区内发现多处剧烈的灵力反应,疑似为桃源高级修士出现。”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遍布城内的烙印在一瞬间被全部抹掉,藏着的大鱼果然坐不住了。 果然如那人所说,找不到敌人,便让他们自己出来。 在这一点上,他仍是和千年前那位九黎客卿一样,简单粗暴。 “通知指挥中心,从现在开始进入紧急状态,解禁北斗系统和所有灵力装备的使用权。” 吕振海举手拭去腮边的汗珠,语气在几秒内回归沉稳:“所有点位负责人开放调配权限,事发地点五公里范围内划入管辖区,区域内小队全部无条件前往支援,具体问题待我赶回指挥中心后上报。” “了解。另外,刚才舆论中心传来报告,关于梁州异常天象的事上热搜了,要管吗?” 吕振海略微沉吟,抬眼看向当头被霞光晕染的火烧云。 “单单一个天象应该还不至于引起群众怀疑,不用强压,但要后面要持续跟进,确保不会有哪个别有用心的势力利用这次变故作势。” “是,已传达给舆论中心。” 挂断电话,吕振海回望身侧,那张报纸依旧在原地慢悠悠地飘荡着,天地的变化、灵力的涌动、城中的大敌,都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张薄薄的纸片。 周清他反复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把它和今日所见的一切牢牢刻入记忆,这才叫醒了傻站在一边的下属,向着早已候在下方的车队奔去。 (本章完) 第31章 大唐,关中十八陵 第31章 大唐,关中十八陵 【梁州市上空出现超美霞光[热]】 【梁州天象[热]】 商业街对面的小饭馆里,刚下班的郭游凯嘴里嚼着裤带面,手里刷着斗音当电子榨菜。一打开同城热榜,便看见几个“天象”相关的热搜挂在首位。 他透过饭店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梁州上空依旧霞光漫天,赤金色的光为窗外的钢铁丛林镀上一层璀璨的轮廓,靠窗的几个客人都拿着手机在咔咔拍照。 如果目睹这一幕的是个古代词人,此时此刻必然免不了赋诗一首,但郭游凯只是个普通社畜,连拍照发朋友圈都嫌麻烦,面对这景色也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好看,便转回目光,重又开始刷斗音。 刷过最顶上的几个天象热搜,又划过几个明星动态和时事新闻,他的目光停在了最下方出现的一行字上。 【关中十八陵考古新成果】 关中十八陵,即唐代帝陵,分布于渭水以南的各条山脉内。 从唐高祖李渊起、至唐僖宗李儇终,唐代二十一位帝王中十九人的陵墓都被包括在内(李治与武则天为合葬),除却末代的唐昭宗和唐哀宗因时局动荡而被葬于他省外,可以说这十八座陵墓便埋藏了整个大唐的历史。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梁州人,他从小没少听相关的历史故事,这热搜的确引起了他一点兴趣,应该算是个合格的电子榨菜。 他点进那热搜,一条新闻短视频跳了出来。 “日前,我市北部地区新发现陵墓一座。经考证,该陵墓始建于唐朝大中年间,为帝陵规格,目前考古工作正在有序推进” 视频开头一段考古现场的画面,带着安全帽的女记者站在镜头前,笑容甜美地解说着。 “屏幕前的许多观众应该都知道关中十八陵的历史,它包含了唐朝十九帝的陵墓,是关中地区著名的文化遗产,也是历史学界研究唐朝历史的重要参照” “而在近日,这座陵墓的出土或许将为我们带来颠覆性的发现,我们请有关专家来为我们解读一下.” 镜头偏转,话筒被递到了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面前,旁边的字幕显示他的职位是【梁州文物局考古办公室主任张松明】。 “张主任您好。之前我们听说,本次新发现的唐陵采用的是帝王规格的建造。但包括两位末代帝王在内,唐朝二十一帝的陵墓早在本世纪初就已全部被发掘并确认,现在为何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帝陵?难道唐王朝还存在史书没有记载的第二十二位帝王么?” “在打开这个陵墓之前,我们也有着相同的疑问。” 镜头前的张松明点了点头:“但如今随着发掘工作的深入,我们发现这个墓的构造的确不同往常。” “从封土高度和墓内壁画来看,它的规格的确属于帝陵级别,然而经过勘查,它的内部并没有遗骨,也没有常见的随葬品,反而有着许多画像和礼器,比起墓葬更像祭祀。” 镜头调转,从采访人切换到了现场发掘出的一堆被泥土覆盖的文物上。 郭游凯没玩过古董,也认不出这些文物到底是个什么作用,唯一一个能看懂的,是镜头边缘出现的一副画。 那画被浸泡在特制的保护液里,因为年头太久,画本身已经模糊破损,只能勉强看得出是一个人的画像。 画面只有四五秒钟,他也并没有太仔细去看,只看出那画的像是一个人的侧影。似乎是个男人,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袍,长发扎在脑后。他站在一轮明月之下,身形缥缈出尘。画像的边角则以楷体字写着题名:月下仙。 “就如观众们所看到的那样,这些出土的文物大多都带有祭祀的属性,推测是李唐皇族祈求仙神保佑、以天命的名义加强自身王权所用。至于这一切为何会出现在陵墓中,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研究方向。” “好的,非常感谢张主任的介绍,也期待未来我们能看到更多有关的研究成果出世。”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哪怕作为电子榨菜来说也没品出多少味道。 这让郭游凯感觉有些无聊,习惯性地点开评论区,想要从沙雕网友那里找些乐子,结果刚一点,画面上就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您搜索的评论不存在】 这是视频被删除的表现。 郭游凯愣了愣,退出视频刷新了一下,果然同城榜上已经找不到刚才那条热搜,专门去搜索也找不到其它相关的视频。 这是被强制下架了? 郭游凯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此前他也遇到过几次类似的情况,但这区区一个考古新闻,没啥舆论、也没啥热度,下这么一个话题有什么意义? 他正在那疑惑着,手机却在这时叮一声响,两条微信进来了。 【许总监:[8月各部门项目进展状况.xls]】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许总监:小郭,这个报表你统计汇总一下,明天之前交给我】 嗐!又来活了! 郭游凯匆匆咽下嘴里的裤带面,拿起手机回了个收到,便提起一边的背包往外走去,疾步奔向公交车站。 只几分钟的时间,他便把刚才看到的那个视频忘在了脑后,满心只盘算着要怎么去跟各部门要上月数据。 天象、历史、仙神固然有趣,但毕竟还是离他太远了。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话题,他更关心自己这个月的绩效和奖金。 在此时的梁州市内,像他这样的人还有数百万个。 人们奔走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间,偶尔抬头望一下天边的赤色霞光,感慨一下这天色的壮丽,而后便再度跳回人来人往的汪洋中,随着人海漂流。 在上下班的路上,他们或许会和来自环卫局的车辆擦肩而过,但没有人会注意那车里的人是谁,没有人细想那车开往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一场隐秘的大战正在暗处酝酿。 很快夜幕就将降临,笼罩城市上空的霞光终会悄然散去,地面上的万家灯火将取而代之。 今日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本章完) 第32章 华科院超凡研究所 第32章 华科院超凡研究所 【华国科学院超凡研究所,简称超研所,全国规模最大的超凡体系研究中心,旗下设有三十六个研究部门,涵盖功法学、符箓学、丹药学等多个学科。】 【自20世纪末成立以来,超研所秉持“新思路、新要求、新设计”的“三新”方针,坚持把传统修仙模式与现代科学体系相结合,构建具有时代特色的超凡应用模式和人才培养体系,积极推动华国超凡领域向现代化智能化方向转型。】 【目前,超研所已搭建出以灵气学为核心的理论框架,破解了107门术法运作原理,并以此为基础开发了破灵弹、人工聚灵器、洞天通讯技术等多项应用成果,成果转化率达72%。】 【在未来,超研所将进一步加强与环卫局、天机院、昆仑学府等兄弟单位的合作,持续深化重点学科建设改革,以构建新时代超凡体系为目标不懈奋斗。】 “…那个,不是说我是来搞历史研究的吗?这风格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办公室里,秦佳佳放下手中的介绍资料页,小心地开口询问着。 在宜源电厂事件之后,周清的调查被交予更高一级的领导层负责。按照常理,她秦佳佳应该被分配去执行其它职责内的任务。 但考虑到如今桃源势力未除,而她曾与其成员正面接触,继续呆在局内存在被卷入的风险,于是在桃源调查期间,李玉兰便破例将她临时调到同为超凡单位的超研所来,在这里完成新人阶段的学习,同时保持和周清的联系。 对于这个决定秦佳佳并没有什么异议。她亲眼目睹了修士交锋的场面,那情景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有余悸,哪怕周清留的真火能保她平安,她也还得再缓个一段时间。 只不过在来到超研所之前,她被告知她将在这里继续超凡历史研究的工作,但方才递给她的这份院所介绍怎么看都跟历史挂不上边。 “社会科学也是科学嘛。而且,在超凡语境下,历史可不只是你在学校里学的那种历史。”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回答道:“你应该知道,现存的各大宗门都有自己的宗门史,但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公开。” “因为那些史料的组成部分不仅仅只是对历史事件的描述,还包括他们与凡俗界的交汇、以及曾在历史上出现的修炼法和相对应的传承——这就是我们真正的研究领域。” 那语调平静却气势十足。秦佳佳小声地附和一句,感觉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之前还在环卫局工作时,她便多次听过超研所的名字。 虽然名义上只是搞科研的,但实际其权力和影响力大的吓人,一声令下甚至能调动半个城市的资源为它的研究服务。 原本她还有些不理解这权力的来源。但在了解超研所的具体研究内容后,她感觉它的地位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将华国超凡体系比作一棵树,环卫局是那显露在外遮风避雨的树叶,那么超研所就是这棵大树的根须,名副其实的地基和定海神针。 虽然如此,她如今的身份毕竟只是借调人员,估计最多也就在超研所呆几个月,也不指望能接触到什么核心研究,有什么干什么好了。 “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她向那白大褂问道。 从胸口别的名牌来看,那白大褂的身份是所里的一级研究员,也算是她借调期间的临时上司。 不过比起环卫局,超研所的管理明显更加扁平,气氛也更加宽松,她和这上司说话时,比起上下级,更像年级有高低的同学。 “这确实是个问题。” 白大褂转过身,点开电脑桌面上的名单:“现在所里倒是有几个项目,但都是已经开展了一段时间的,你作为新人中途加入可能也不太适应欸!有了!” 他忽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转头向秦佳佳道:“我们刚好这边有个跟环卫局合作的项目,上一个研究员在实地调查的时候出意外进医院了,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工作一直被搁置。你既然是从环卫局来的,要不看看这个项目你熟不熟?” “什么项目?”秦佳佳听着这个描述,无端生出一种诡异的预感。 “白云山羯族宗门遗址考察。报告说里面牵扯到了一个叫‘周凡’的古修,你了解这事么?” “.”秦佳佳感觉自己脸颊微微抽动。 自从踏入超凡领域,她就一直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走到哪都有那个男人的影子,要么他找事,要么事找他,她简直要怀疑整个修仙界是不是围着他转的了。 “也算是了解一点吧。” “那挺好。我把目前的调查资料发给你,你先看看,如果对周凡的事感兴趣,再去跟那边的项目负责人对接.”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员急匆匆地闯入进来,像是饿虎下山般蹬着眼睛环顾室内。“来活了来活了!”她一进来就直奔主题,“我们这需要人手!有没有空着的人?” “程晓萌啊.都马上当主任的人了,咱稍微稳重点成不。” 那白大褂盯着进来的人,有些无奈地扶额叹道:“人倒是有,不过是刚借调来的新人。我刚正打算把白云山周凡的那个活派给她.” “别管那个什么周凡了!这次接到的项目可是个重量级!” 那叫作程晓萌的女研究员转头向秦佳佳道:“就是她对吧?新人无所谓,这项目也没太多技术性的东西,只要有点历史底子就行,你现在有没有时间,直接过来开会?” “呃”秦佳佳眨眨眼,小声道,“其实,我还是对周凡的事更感兴趣一点.” 程晓萌愣了一下,遂而转头向一边的白大褂道:“老师,你是不是又在给人画饼?又忽悠新人去打杂了?” “我可没有。”白大褂道,“新人刚进来,得熟悉一下流程嘛,干干这种小活正好。” “那也不能派个边角料项目给她啊!”程晓萌提高声音,“本来就是个没名儿散修的研究,还已经被环卫局那帮人查的差不多了,再让人去干,除了打杂还能干啥嘛!” “那个.”秦佳佳试图插话,“他可能不是没名儿散修那么简单.”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哎呀,管他有名没名,跟我这边的项目一比那都不是事。”程晓萌一手拽住她,“你先来听听,听完你就知道了。” 于是秦佳佳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劫到了所里的综合实验室内,和另外的几个老研究员一起听完了简单的情况介绍,而后换上一身防护服,走进了标有“修复工作室”的房间内。 房间正如其名,是专用于修复出土文物所设置的场所。室内常年保持恒温恒湿的无菌环境,考虑到超研所的工作范畴,还专门设置了超凡工作区,区域布有特殊的灵力调节设备,从十倍于外界灵气浓度、到99%的无灵环境皆可调节。 而此时,房间内已经摆满了数十件文物,从绘画卷轴到瓶瓶罐罐,每一样都类型不同,从上面还未干透的泥渍看来,应该是刚出土不久。 “这是我们刚从关中运过来的文物,费了好大劲才从文物局手里截下来的。” “据文物局说,它们的出土位置位于关中十八陵的中心,四周用了帝陵水平的建造。所里的专家判断,这其中很可能包含李唐王室与当时的修仙界交流的线索。” “而且更重要的是.” 讲话的声音低沉下来:“这批文物里发现了跟‘袁天纲’有关的物什。这若是找出了有价值的史料,也许就能计入联合评奖,务必要重视起来。” 一席话掷地有声,四周的研究员窸窸窣窣地交流起来,那场面震得秦佳佳也不由得正色。 虽然感性上她还是更偏向“周凡”,但理性上也不得不承认眼下这项目的重量级的确不在一个水平上。 唐。光是沾上这一个字,就足以给眼前这些古物镀上一层金身。 凡俗的兴衰与修仙界变动息息相关,而那个名为唐的王朝是五千年历史中的骄傲,从超凡角度来看,站在其幕后的势力必然也是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至于他们口中的“袁天纲”,她虽然不知其底细,但还记得那是唐代有名的术士,名字曾出现在《旧唐书》和诸多正史当中。 若这样一个人与超凡有关,那他无疑是对凡俗产生重大影响的人物。相比之下,从未出现在凡俗史书上的“周凡”在研究价值上的确显得有些略逊一筹了。 既然如此,那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先服从组织安排,先调查眼下的大唐文物群,等完事后再折回去了解“周凡”好了。 她收敛了精神,目光扫过室内的种种,最终在面前一个充满保护液的水箱前定格。 水箱中浸泡着一幅古画,画中是一个人站在月下的侧影,红白衣袍,长发扎起,在画师的渲染下,那身影显得尤其出尘,如同要羽化而去。 秦佳佳盯视着那幅画,看着看着,目光逐渐凝结。 这画上的人.怎么有点像周清? (本章完) 第33章 他好像叫李世民 第33章 他好像叫李世民 秦佳佳使劲眨着眼睛,反复刷新自己的显示器,越刷越新,越看越像。 一副唐朝的古画怎么能给自己这种感觉?难不成是最近碰到跟周清相关的事实在太多,形成肌肉记忆了? 不对劲,再看一眼。 她全心扑在那幅画上,连旁边负责人的讲话都听不进去,等到她反应过来,那个白大褂已经将屋内的文物情况介绍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存有画的水箱边。 “.关于这一件文物,也可以留意一下。” 他用手轻轻抚过那水箱,手指点着其中的画:“文物局那边对其进行了初步检测,确定其绘制于唐朝贞观时期,是这一批出土文物当中时间最早的几个之一。而且除此以外” 他按下了水箱边的一个按钮,顿时引起了一阵类似小型发动机的嗡响声,在振动中,整个箱体缓慢地转动起来,连带着被固定其中的画也随之翻面,露出画像背面的一行题字。 月下仙,绘于贞观六年。 看笔法和包装,这很明显是宫廷所绘,考虑到其所处时期,应当是受唐太宗李世民之命绘制而成。 “所以画上那人是谁?有线索么?”有人发问道,“莫非也跟袁天纲有关?” “不能确定。至少目前看上去不像。” 白大褂轻轻敲着水箱:“按照题字内容,太宗称画上此人为‘月下仙’,在大唐建国之初,他还以秦王之名征伐四方时,便得了仙人助力从绝境下脱身。” “按照当时的观念,这便是太宗天命所归的证明。就算价值比不得那袁天纲的物什,其历史意义也不算小了。” 纵观整个古代史,“天命”、“仙神赐福”一直都是帝王家绕不过去的说辞。如果换个外人过来,必然对这套封建迷信一笑了之。 但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签过了超凡保密协定,他们知道这“封建迷信”背后有多少常人见不到的风起云涌。 “该说的都说完了,分工开干吧。” 白大褂环顾四周:“莫凯还是负责搞模型这块,王宇杰和钟霞你们来做扫描,然后修复的工作就交给” 他将室内的人都点过一遍,目光最后落到了秦佳佳身上。 “至于新人.小秦之前在环卫局应该学过数据库的使用方法吧?你来负责资源检索这块。我们的底层数据库与环卫局互通,你直接用你原本的账号登录就可以。” 秦佳佳应了一声。说是资源检索,其实无非也就是利用特定的算法,从凡俗界的各个正史当中寻找逻辑相符的段落用作参考,相当于一个加强升级版的知网。 虽然听着好像有点低端,但实际上这项工作在超凡研究中相当重要。 修行界的历史记载大多以宗门为单位,这就造成其史料大多零碎且主观因素极强,往往需要对照着相应时期的凡俗史册来看,才能捋出其脉络所在。这二者的碰撞也常常会给人带来关于历史真相的惊喜。 脚步声四散开来,室内的人们各赴其职,秦佳佳亦向着属于自己的那台设备走去。走之前她回过头,再度从那副画像上扫过一眼。 月下仙.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公元619年11月,晋州,方山。 夜空之下,炽烈的火焰飞腾而起,顷刻间将半片山峰点燃。 火光映出山间林立的石堆,乱石之中横着数十具身穿道袍的尸首,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九黎仙盟的标志。那一枚枚标志浸在尸身溢出的鲜血中,在数息内被火焰吞没。 在山峰的更高处,周无清轻轻挥手,散去了环绕身周的无量真火,继而转过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叶千笙。 “没有活的了。”周无清道,“回去吧。” 叶千笙轻轻应声,将手上沾血的灵剑拭净收起,飘身于空,与他并肩而飞。 “勾结草原蛮神,引塞外突厥入境.想不到,仙盟内竟会出这样一群歹人。” 她一边飞一边望着脚下疮痍的大地,语气中夹着一丝哀愁:“为了争权,这群叛党越来越无所不用其极了。照这样下去,也不知中原几时才能太平。” “四百多年了,这世上哪时太平过?”周无清道,“自从那人皇杨广死了,凡俗又多出十几个王廷来,兴许又得打个百十年。” 仿佛是为了顺应二人的话,在飞过又一座山岭后,整片地域变得开阔,结冰的黄河呈现在眼前。仔细去看,能看到点点的火光在河道两侧跳跃,像是在此扎营的凡俗军队。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二人并不改向,径直从上方穿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哪怕是斥候也不会想到会有来自空中的目光。 周无清向身侧叶千笙使了个眼色,略微放缓身形,俯视着脚下的景象。 果真是一支军队,应当有数万人,从营帐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已经在此驻留了不短的时间。再往外些,能看到营盘外侧插着一支支旗帜,上面醒目的“唐”字在风中猎猎挥舞。 虽说仙凡不相通,但身处乱世数百年,类似场景见得多了,他一眼便知这队伍应是在和敌军相持、打消耗战。 只是不知他们的对手在何处。 他继续向前飞行,目光扫过四处,最终停在了离军营十里外的一座土丘上。 土丘顶部,两个穿唐军盔甲的凡人正下马整顿。两人一老一少,老的看上去在而立之年,少的那个却像是不足二十岁。奇特的是,从他们的动作和装备来看,似乎少的那个才是将领,老的那个却是随从侍卫。 他们似乎是充当斥候前来刺探敌情的,此时侦查工作刚刚结束,两人将马放在一边吃草,自己则找了个避风处休息。他们显然都累得不轻,坐下不久后,就先后发出了熟睡的鼾声。 那熟睡的身影映在空中的两个修士眼中。半晌,叶千笙忽然咦出一声。 “那个领头的年轻将领看着有些眼熟,我前些日子曾在晋阳附近见过他。” 她望着那石堆边的人影,似有所感:“他似乎是关陇唐国公的二公子,善用兵法,最近在凡俗甚有名气,好像是叫.李世民?” (本章完) 第34章 蛇鼠救秦王 第34章 蛇鼠救秦王 “李世民?”周无清看了看那依靠在树边打鼾的年轻人,“年纪轻轻便担当将领,确实有些本事。” 他随口评价一句,并没有太把“李世民”这个名字放在心上。数百年乱世当中他见过的凡人英杰实在太多,往往如流星般一闪而灭,快到根本来不及留下名字便已消散。 两人随意交谈几句,飘身欲走,却听一阵异响传来。 马蹄踏地的声音浅浅入耳。以凡人的听力很难捕捉,但作为修者的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月光照透林荫,暮色间悄然移动的黑影们清晰可见。那是一队骑兵,约有数百人,身上的铠甲制式明显与二人不同,应当就是敌方的“贼兵”了。 他们显然是发现了土丘上的二人,队伍分散,成包围之势向他们所在的山坳压去。不过数息时间,双方的距离便被缩短到百步以内。 周无清瞥了一眼那山上的两个人影,二人浑然不觉,依旧在沉沉的睡梦之中。 如此下去,最多再有十几息时间,敌军便会形成合围,将二人在无意识中剁成肉酱。 他一时兴起,随手朝着两人所在处一指。 手指所点之处,近前的草丛忽然颤动,一只灰毛老鼠吱吱叫着从中窜出,身有黑斑的蝮蛇衔尾而追。 一蛇一鼠急奔着掠过二人面前,触碰那随从的甲面。随从登时惊醒,睁开眼的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赶忙上前摇醒旁边的年轻人,二人在惊慌间迅速上马。 “没想到周兄会出手救人。”眼见两匹马急奔而出,空中的叶千笙不由得感叹一声。 “随手为之。”周无清收回手道,“如此之多的敌军合围,他们能逃出去那算是他们自己的本事。” 他说罢果真转身朝宗门方向飞去,似乎并没有兴趣去看这场绝命追逐的结局。叶千笙也不多言,跟在他后方,一同踏云而去。 数里以外的土地上,急促的马蹄正在向前疾驰。众贼兵所指之处,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年轻人猛然扭身,手上的长弓拉成满月,眨眼之间数支羽箭急射而出! “啊!” 暮色中响起人中箭的惨叫,为首的将领应声坠马,闷响声如同一记闷棍,打得四面的追兵缓了半刻。 年轻人猛夹马腹,策马急奔甩掉追兵。在收弓的同时他习惯性地抬头望风,却见空中悬月高照,漫天月华隐隐勾勒出一个人的背影,赤色的衣角在夜色中飘扬。 “殿下.殿下?” 侍从急切的声音叫醒了他,一眨眼,天边哪里还有什么赤衣背影,只有一轮悬月孤零零地挂着,映着稀薄的流云。 多年的武将经验让他迅速回归了冷静,立刻回身全力策马,动作娴熟英武,但却遮不掉他脸上残留的一丝沉思。 “我方才似乎看到天边有仙人现身。” “仙人?”侍从愣了愣,遂而恍然,“卑职方才是被一对蛇鼠惊醒.莫非是仙人观秦王殿下您天命在身,特此出手相助?” 他说到这,又立即转头道:“且不说这个,贼人或许还有追兵,殿下,我们先抓紧回大营才是。” 被称为秦王的年轻人颔首赞同,不再言语。只是垂下的眼眸神色沉吟,似有所感。 月下仙人,赤衣长剑. 他细细地回味着那一瞬间的景象,将其牢牢记在心里,脚下马蹄疾驰,踏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十一月,己卯秦王世民引兵自龙门乘冰坚渡河,屯柏壁,与宋金刚相持.大军坚壁不战,由是贼势日衰。】 【世民尝自帅轻骑觇敌,骑皆四散,世民独与一甲士登丘而寝。俄而贼兵四合,初不之觉,会有蛇逐鼠,触甲士之面,甲士惊寤,遂白世民,俱上马,驰百馀步,为贼所及,世民以大羽箭射殪其骁将,贼骑乃退。】 ——《资治通鉴·唐纪四》 检索屏前,秦佳佳滚动鼠标的手指顿了顿,思考片刻,将这一段话标为高亮。虽然没有正面出现有关超凡的描写,但这其中“会有蛇逐鼠”的说法引起了她的注意。 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在生死存亡之际,恰好被一对蛇鼠所救,这巧合程度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修士推动。再加上背景正是隋末群雄争霸、大唐初创秦王显威的时候,时间点也都对得上。 标记完这一段,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转头向窗外眺望,借此让疲劳的眼睛放松一下。 这一望,便见此时窗外红霞漫天,赤金的火烧云笼罩整座城市,似是有火焰在云层之上燃烧。 也不知道周清这时候在干什么.她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其这么费劲巴拉地搜,要不干脆直接打电话问问他“月下仙”的事? 只一两秒的功夫,这个念头便被她摁了下去。光是看到一幅似是而非的古画就下判断,未免也有些太鲁莽了。就算真要问,也还是先等找到确切的证据再说吧。 她伸展一下身体,重新坐回电脑前,点开下一份材料。 “来碗泡馍,普通羊肉的,再加碟蒜。” “好嘞,十三,扫这边码就行。” 支付宝到账十三元的语音清脆响起,周清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隔着柜台玻璃看着戴头巾穿围裙的老板在灶边忙忙碌碌,腾腾的蒸汽在窗边飘起,映衬窗外赤金色的霞光,像是天上的火烧云浮在了灶台间。 “这会这天还怪好看,红彤彤的。” 这时候客人还不算多,老板一边忙活一边还有空跟他唠嗑:“按我们老家那的说法,这是天上神仙点火,烧掉霉运的。趁这会该去求神,灵得很。”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那这神仙管的事还挺多。”周清看了一眼外面赤色的天空,“照我看,这应该跟求神没什么关系,只是人们心有所愿、勤勉不懈,最后自然达成心愿而已。” “嗐,这不就是图个心安嘛,都什么年代了,谁会真搞那套封建迷信。” 老板说着,将一个餐盘推到他面前:“喏,馍和蒜好了,醋和辣椒在桌上,自己加就行。” 他说完便转过身,煮下一锅肉汤去了。周清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剥出一瓣蒜,指尖微小的火星一闪,表面的蒜皮瞬间变成灰烬,露出里面白生生的蒜瓣,散着隐约的熟香。 他将熟蒜泡在勺里,和着汤和馍一起吃,煮过的泡馍吸饱了羊肉汤,一口下去肉香四溢,让人心情都跟着舒展起来。 霞光透窗而入,赤金的光在蒸笼和醋碟间缓缓流淌。透过那光中包含的气机,他能感觉到来自天地的讯息正涌入识海之中,整座城市内的变动尽在掌握。 东北方四十里、正西方三十里、还有西南方六十里.梁州市周围一共五个地方正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应该是潜藏的几只老鼠被勾出来,正与环卫局那群人激战吧。 和过去不同,如今的凡俗大众已经掌握了足以在这世间立足的力量,哪怕面对着来着修士的威胁,他们亦有着独立应对的能力。 既然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手段和体系,而且此前吕振海已经明确表示过此事由环卫局来负责,他便也就不多去干涉,给予适当助力,而后任其发挥便是。 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的微信进来了。 【一世安康:小周兄弟,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古玩集市么?下周末他们打算开一场新活动,你有没有兴趣?】 这是下棋吴大爷的儿子吴世安的微信。该说不愧是日理万机的商人,仅仅一次见面谈话的内容都能记住。 周清一手吃着泡馍,一手缓缓划拉着屏幕。虽然学会了拼音和五笔,但他还是更习惯手写输入。 【清:可以。在什么地方?】 【一世安康:就在交通大学附近,我待会发个定位给你,你去的话,我直接送你一张入场的票,就当是代我家老爷子作谢礼了】 一个二维码链接被发了过来,果然是一张电子版的集市门票。他想了想,点击图片保存。 闲着也是闲着。等到下周末,就去转转集市吧。 (本章完) 第35章 大炮打桃花 第35章 大炮打桃 自“红霞”出现后第六天。 梁州市东北方向二十公里,一座未被开发的矮山伫立在城际高速边。 以这座矮山为中心,半径五公里以内的区域全被列入管制,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围上了施工专用的绿色遮盖网,上面贴着醒目的“爆破作业,严禁进入”字样。 将半径再缩小三公里,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屏障覆盖四周。 这是隔绝大阵,在古时候往往由多面阵旗相互勾连组成,而如今阵旗的位置换成了数十个形似信号发射器的灵力设备,每一台都有两名官方修士把持,不仅能隔绝灵力,还带消除声音动静的辅助功能。 嗡嗡声响起,几台无人机划过天空,镶嵌在机体上的摄像头转动,整片山脉的灵力流动被转化成莹绿色的图像,清晰地显示在后方侦查员的屏幕上。 那画面缓缓地推进着,直至某一个节点蓦地停住,整个屏幕上亮起鲜红的警告标识。 “已定位到灵力源反应!” 桌前的侦查员猛地摁下输入键,庞大的数据被定格在一瞬间,以亿兆为单位的数据流涌入云端,分散给各单位。 数据上传后两秒钟,一道白光平地而起,罩向空中的无人机,机体瞬间爆出电,在吱吱声中坠落。 而同时响起的,是榴弹出膛的炮声。 装甲车上的炮口泵出白烟,两枚破灵集束弹嘶鸣着钻出炮管,拖着长长的尾迹落入山间,掀起震耳欲聋的轰响和排山倒海的砂石。 集束弹的光束扫过山头,飞沙走石间混杂着无数被炸碎的残肢,数十道身影从裂口窜出,向四方仓皇逃窜,但旋即便被面前的枪林弹雨撕碎。 一片血肉飞溅之中,无数桃瓣飘荡而起,在空中组成缥缈的人形,直冲外围大阵而去。 一公里外,这一幕被映在吕振海手中的望远镜里,镜中的眼神冷硬如铁。 “金丹境核心成员果然在这。” 咚地一声巨响,桃环绕的人影撞击在大阵之上,白色的屏障剧烈震荡,巨大的余波甚至让四周的矮山都颤抖起来。 在第二次撞击之前,吕振海的命令已先一步下达。 枪鸣连绵成片,早已瞄准的十数支重机枪同时开火,密集的枪林弹雨向空中的人影笼罩而去。 子弹近其身周,如同打进无形的堆里,足以击穿合金的动能被瞬间化解,变成无力的金属雨滴哗哗落地。 但没有关系,这一轮射击已经让那人影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迟缓了片刻。 四面的官方修士同时发力,莹绿色阵法骤然收缩,不断蚕食着那那人影的活动范围,将其死死地压在山侧。 而在同时一个特制的小瓶被扔进屏障,触及灵力的一刻当空爆开,散发出淡青色的烟雾充斥整个结界,筑基以下吸入即死,金丹则会在十分钟之内失去战斗能力,哪怕对元婴也有一定削弱作用。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当空响起带着机械音的喊声,声音被大喇叭扩散至全场。那桃人影闻此动作一滞,下一秒周身灵光再度亮起,澎湃的灵力聚于一点,以雷霆之势袭向指挥所方向,意图破局。 只是在那灵力爆发的前一刻,高爆弹的阴影罩在了他顶头。 “轰轰轰轰——” 火光腾起,连绵的爆炸声过了十数秒方才平息。 几分钟后,淡绿色的屏障熄灭,四面的装甲车放下炮管,负责打扫战场的专员分队奔向其中,收拾着散落各处的尸首。制高点上,吕振海望着逐渐散去的硝烟,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 这是一周之内,梁州环卫局捣毁的第二十三个桃源据点。 自从那赤云漫天的一日后,隐藏在地下的老鼠们再也无法躲藏,那道霞光令他们无法在城市中潜行、只得集体逃向城外,而环卫局顺势把持住了各个交通要道,一抓一个准。 这一周内,光是金丹水平以上的,他们便杀了数十个,活擒5个,练气筑基不计其数,单轮数量的话抵得上正常情况下分局几年的kpi总和。 “这就完事了?居然都没轮到我出手啊。” 江睿风走到他身侧,望着那升起的硝烟感慨。 他本是来到这里压阵,以防出现什么意外状况。没想到己方这边火力实在是猛,他都没穿插进去。 “这都是托贵宗那位前辈的福,我们才能得到最好的作战环境。”吕振海摇摇头,“若是在城里,可没法用这样的打法。” 对付这种违反《修士管理法》的邪道,环卫局从来不会讲什么武德,尤其是在开阔地形下的作战,往往都是这样一波狂轰滥炸过去,只要能用火力堆死的就绝不会多上修士战斗。 当然这也有一个不算限制的限制,那就是烧钱。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哪怕抛开高射炮弹等等弹药的消耗不说,光说刚才那一小瓶用于削弱敌人的销灵烟,其价格大约在一克二十万左右,比黄金贵上30倍。 若不是这次的敌人的确修为深厚、连破灵集束弹都没法直接将其毙命;若不是桃源是被总部盖章的重大目标,战斗拨款近乎无上限,吕振海也舍不得拿出这种金贵的特殊武器。 “看方才那厮的动静,修为怕是有金丹巅峰,离元婴只有半步之遥。” 江睿风还在与他攀谈,看似无意地道:“比之之前遇到的那几个鼠辈,这人的修为又上了一个层次。能这么快就将之击杀,环卫局的战力果真是日渐精湛。” “江执事谬赞了,这也是乘天时地利人和。” 吕振海与他攀谈着,表面轻松写意,内心的那根弦却绷了起来。 正如江睿风所言,这是他们目前遇到的最强的一位桃源残党。 或者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新遇到的每一个残党都要比前一个更上层楼。之前他指挥的几场围剿往往一颗高射炮弹就能解决问题,而今天这个居然得用上了销灵烟才勉强干掉。 这不是打游戏,没有先放小boss给玩家练级、然后再出大boss的道理。现在敌人的实力近乎构成一个等差数列,这恐怕不是纯粹的巧合。 吕振海回忆着此前看过的桃源资料,一个猜测逐渐在心中成形,正准备开口与江睿风讨论一下,一个专员却在这时插进来了。 “吕队,打扫工作已经都完成了。” 那专员汇报着,手上同时拿出一只对讲机:“此外,刚才我们接到了d12区小队的信号,他们说那边发现了疑似元婴期的存在,携带火力不足,正在呼叫支援。” 元婴期? 这三个字让面前二人皆是脸色一变。吕振海沉吟几秒,伸手拿过那只对讲机。 “四组留下来继续打扫现场,剩下的人跟我去支援。” 下属应声跑开,很快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吕振海俯身入内,看向路侧的目光闪过一丝紧张。 他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本章完) 第36章 那个名为贞观的时代 第36章 那个名为贞观的时代 一千三百多年前,唐长安城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城中按区域分为一百零八坊,其中设有两大集市,为西市和东市。 其中,西市聚集着四海各路的商人,主要贩卖各种民间物什,以便百姓日常所用;而东市位置接近宫城,主要服务于王公贵族,有着“四方珍奇,皆所积集”的招牌,当然价格也不那么友好。 到了千年后的现代,西市依旧作为商业街区伫立在城市一侧,东市却只剩下了一座徒有其名的遗迹,不由得让人感叹风水轮流转。 街角前,周清望着顶头“碑林古玩集”的牌子,若有所思。 曾经有段时间他经常扮作凡人去逛长安城,逛着逛着便把各个坊市的位置都逛熟了。 记忆告诉他这里便是曾经东市的所在地,但那些汇集珍奇的雕栏宫阙早已被埋葬找不到一点痕迹,大学城、商场和居民小区在它的坟土周围生长,曾经专供宫人出入的道路上挤满私家车,街边卖烤冷面和鸡蛋糕的炉子热气腾腾。 唯一还和过去有些相似的,反倒是面前这个专卖古董的小集市了。 集市露天而建,他走在中央的小道上,途径一个个“假一赔十”的牌子,越过一个个讨价还价的买家,在各个摊位间漫无目的地闲逛。 像这种古玩集市往往都真假混杂,不懂其中门道的新人免不了要碰上几次打眼(买到假货)。但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货品真假一看便知。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明代的抄手砚、宋代的三脚香炉、唐代的四耳瓶相比起放在博物馆里的文物,能合法贩卖的古玩大多没有那么高的历史价值,更多是民间所用的寻常物什。 经过某个摊位的时候,他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几枚被保护壳包裹的铜质钱币上。 “小伙感兴趣么?” 那摊主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立刻起身,用手指排开那钱币道:“开元通宝,李世民时期铸的,品质都验过,来看看?绝对不打眼!” 周清婉言拒绝了对方热情的推销。钱这玩意若不能流通那便没有实用性,他也没那个用新钱换旧钱的收藏爱好。 不过“李世民”这个名字的确勾起了他一些思绪。 他对这个名字最初的印象来自于隋末时期,那时正值仙盟内乱纷争不断,他某日和叶千笙一起去讨伐仙盟反党时,恰好在路上碰见个险些被敌军所围的凡人小将,随手救下后便没有多关注。 再看到这个名字,是在数年后仙盟收到的一封来自凡俗界的奏疏上,疏称大唐人皇李渊次子李世民于长安玄武门发动兵变、射杀兄长自立为太子。两个月后,时年二十九岁的李世民登基为帝,改元贞观。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土坡上的小将,于是顺便了解了一下这位新任人皇之前的所为,结果其履历之光辉让他看着都有些吃惊。 十八岁起兵反隋,仅用六年时间先后扫平刘武周、宋金刚等群雄,完成统一中原的壮举,即使放在百年的尺度上依旧一枝独秀。 又过了几百年,他再度在人间史书上看到那位人皇的名字,那人的前缀变成了唐太宗,而那人所开创的时代被冠以了一个冠绝古今的称呼——贞观之治。 在后世人们的口中,“贞观”二字几近成为了贤明的代表。提起贞观之治,人们立刻便能想到横扫突厥高昌吐谷浑等国的霸气、知人善任广开言路的清明,以及四方来拜冠绝亚洲的强国之名。 以他所见的历史中,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许多人会忽视,“贞观之治”并非在是在沃土中长成的草木,相反是在废墟之上开出的朵。 贞观年初起时,仙凡两界都刚刚走出连年战争的阴影,隋末纷争和武德内乱留下的创伤还未抚平,外部的突厥与西域还在虎视眈眈,内部却又偏偏赶上天公不作美,各地出现灵脉紊乱现象,伴随而来的就是连年的天灾,大旱与大霜接连而来,民间苦不堪言。(注1) 仙盟四处派遣修士调和各地灵脉,而同时大唐朝廷则多次下旨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并数次亲自微服私访过问民生,仙凡两道协力并行,力抗天灾。 而他也在其中做了些小事。 贞观二年(公元628年),梁州,长安城外二百里。田地边的土道上,两道身影并肩而行,脚步轻快虚浮,如同蜻蜓点水般自道上掠过。 扛着锄头的农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却是对这番异人之像视而不见,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二人的存在。 “这田地土壤火燥、农物干枯.之前接到的奏表说的无错,关内果真是遭了大灾。” 叶千笙行至稻田之前,蹲下身来,以手抚过田间稻谷枯黄的叶片。在她身边,周无清同样放慢了脚步,目光扫过面前田地,满眼都是大灾之象。 此前仙盟接到消息,北方突厥蛮神似有异动,他们二人本是要去往边境支援,途径关内,却刚好见到了这般灾景。 一阵骚动声传来,二人循声抬头,目光越过田野,只见几十步外一队身着官服的人徐徐走来,如群星捧月般拱卫着中央穿黄袍他的身影。 那人看上去在而立之年,身着龙袍,头戴翼善冠,生的龙凤之姿、天人之表。随着那身影的出现,众人都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于一点。 大唐人皇,李世民。 四周的百姓都伏低身子,在此恭迎圣上亲临,被他摆了摆手称免礼。他迈步上前,行至路边一个牵着孩子的农人身前,低头一看,那孩子头顶插着一株稻草,在风中微微地晃。 此乃插标卖首。在身上插稻草,意味着此子待售。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汝为何卖子?”李世民温声开口,向那农人问着。 那农人大约是第一次见到当今圣上,站在那腿股打颤,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李世民见状,亦不多追问,只静静转头,望向一边站着的县令。 那县令早已经汗流浃背,见帝王目光转来,赶忙拜道:“陛下,近几月关内大旱、蝗灾横行,臣等已经开仓救灾,但灾民数多,实在力所不逮。酿成这等,是臣无能,实乃罪该万死.” 李世民听他说着,并未当场动怒,只再度抬眼,目光扫过那因干旱而显得有些发白的田地,扫过一块块裸露的地皮,扫过散落在田间半烂的稻杆,那稻叶上尽是蝗虫啃咬的痕迹。 大灾之年,贫穷之人命如草芥,就如这一根根半枯的稻草一般。 李世民伸出手,轻轻拔去那孩子头顶的稻草,遂而再度转向那带孩子的农人。 “此地有多少人卖子?” “陛、陛下.”农人哆哆嗦嗦地道,“俺也不知具体.但俺村上,大约已有十几户人如此.” 李世民微微点头,转身走回背后的人马之中,方才的温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威严。 “回京后,立即拟定诏书,检查京城仓廪,按需调粮至关内各地赈灾。此外.” “调查此地百姓都将子女卖向何处。回去后,取御府内金帛将之尽数赎回,送抵父母。” 声音远远而来,传入田边的周无清耳中,令他神情微微一动,望着那番景象,若有所思。 注1.《贞观纪要·论政体第二》:“太宗自即位之始,霜旱为灾,米谷踊贵,突厥侵扰,州县骚然是时,自京师及河东、河南、陇右,饥馑尤甚,一匹绢才得一斗米。” (本章完) 第37章 贞观二年,龙与虫 第37章 贞观二年,龙与虫 旱田之上,蝗群飞舞。漫天的振翅之声嗡嗡作响,听在人耳中无端生出一阵烦躁。 这是由灵脉异变催生出的蝗群,繁育力远超寻常蝗虫不说,虫子本身亦凶恶得几乎要吃人。 每当听到嗡声传来,农人们便都要忙不迭地放下活计躲避,免得被那凶虫活生生咬下肉来。 哗啦一声,稻田叶片被拨开,数名唐兵走出田中,为首一人持着一只一尺大小的铁笼,将之递于李世民面前。 “陛下,我等已遍览田间蝗群,在田间活抓几只异物,还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垂头看去,那只铁笼以纱罩覆盖,透过铁纱,能见到几只蝗虫正在其中鼓动翅膀。在这之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中央的一只。 寻常蝗虫最多不过拇指大,可笼中那巨蝗却有足足有近一掌长,目中灵光隐现,在笼中来回挣扎,撞击得铁笼一阵摇晃。 李世民望着那巨蝗,略微沉吟,转向身后穿长袍的官人道:“魏卿,此为何物?” 站在一侧的魏征上前,从他手中接过铁笼,端详片刻,面色微沉。 “此乃田中蝗王,乃是天地所成之恶物,此地蝗灾怕是由它所引致。” 李世民道:“杀之何如?” “人有人皇之气,蝗虫亦有自身之王气,虽诛此虫,但蝗王之气不灭,乃于虫群之中别选新主,届时又将复生出新蝗王。” 他说的话音沉重,可李世民却不为所动,一言听罢,他却是将那笼一翻,毫不迟疑伸手入内,将那蝗王与数只小虫一齐抓在手中。 “朕为人主,岂容灾虫作祟?既有蝗王,那今日便以朕人王之气镇其气运。” 他盯视着手中蝗王:“百姓以稻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 四周群臣听他言罢,立时都猜到了他所想之事,顿时跪成一片。 “陛下,不可!”连魏征亦露出焦急之色,“此乃天地恶物,即便陛下身为龙体,擅服亦将成疾!” “朕为民受灾,何疾之避?” 言毕,他举手仰头,竟将蝗王连带数只小虫一齐送入口中,在群臣呼声之中,生吞而下。 这一幕落在田边的两名修士眼中,二人都不由得露出些惊异。 “以自身龙气镇压恶蝗之灾气.凡俗之中竟有这等雄辈,当得起人皇之名。” 叶千笙出声长叹。在她身侧,周无清远远望着那场面,神色讶然。 行走人间数百载,人间帝王他见了不知几何,其中骄纵淫奢之辈数不胜数,偶尔有几位明君也大多是个表面样式。 他从来只觉得所谓帝王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作为的人皇。 为民受灾,何疾之避. 他目送着那一行人劝诫骚乱,一转眼,身边的叶千笙依然取了一页飞书在手,手指轻点,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人皇吞食恶蝗、以龙气镇灾,虽不致危害性命,但如此之多的蝗群所含恶气由一人承担,怕是会令其大病一场。” 叶千笙环视着脚下旱地道:“我这便传书于仙盟,叫宗门派精锐前来布阵灭蝗,同时引水行修士降雨” “从仙盟赶到关内,还要布阵,这哪里等得起。” 她话音未落,却听周无清道:“单叫布雨的人来便是。至于这群虫豸,我一力便可镇之。”火光乍现,吹起劲风掀起衣袍,他纵身一跃,整个人踏云而上,只几息功夫,便跃上了田野尽头的青山。 周无清立于山头,注视着面前遮天蔽日的蝗群,举手一招,灵光在掌心闪过,一支长弓凭空出现,被他握在手中。 他立弓于身前,不取箭矢,只以三指扣弦,举弓对天,缓缓开弓。 平静的风流突然开始涌动。扣弦的手指拉出一条炽烈的火光,火焰在弓与弦间舒展,几个呼吸间化作一支烈火的长箭,搭载弦上。 若此时有人在下方观看,便会看到天边突然亮起了一颗刺眼的耀星,瀚海般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被凝聚其中,惊人的热量甚至让四周的空气出现了些许的扭曲。 在耀星的光芒达到极盛的一刻,扣于弓弦上的手指一松,炽烈的耀星飞射而出,直冲云端。 宛若雷鸣的爆响传来,田埂间的李世民忽地回头,只见火光自云间闪过,撒下细雨般的火星。 那星星点点的火雨落入蝗群间,遍布十里八方的恶虫登时四下燃烧,化作灰烬撒入田野之间。田间百姓不知是何由来,只道是老天显威,一个个跪在地上,朝着天边那一朵火光连连作揖。 “这等天象.定是苍天有眼,见陛下所为,降下赐福镇压灾厄。” 两侧臣子见状,一阵俯身表赞。但面前的帝王却不为所动,只举目远眺,目光落在那耀星升起的山头之上,眼中似有所思。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贞观二年)关内旱饥,民多卖子以接衣食;己巳,诏出御府金帛为赎之,归其父母。】 【畿内有蝗。辛卯,上入苑中,见蝗,掇数枚,祝之曰:“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举手欲吞之,左右谏曰:“恶物或成疾。”上曰:“朕为民受灾,何疾之避!”遂吞之。是岁,蝗不为灾。】 ——《资治通鉴·唐纪八》 秦佳佳翻动着面前的文字页面,逐字逐句地看着,从那一行行记载中想象着隐藏在其背后的超凡暗流。 按上司的说法,精读史书并进行联想也是新职工的训练项目之一,以这种方式培养专员的修士思维,在日后的工作中一见到类似的记载便能联想到对应的超凡解读。 她这边翻着书,不时便转过目光,瞥一眼泡在那水箱中的画像。画上的人影依旧如之前那般缥缈,浮在水中似是浸泡于时光长河,平添一份虚无感。 此时的办公室里,落在这幅画上的目光只有她一人的,其它研究员都各自忙活着各自的项目,而聚集目光最多的便是里侧摆放“袁天纲”物什的案台。 那物什看上去是一枚象棋。虽已经千年时光,却依旧没有一丝腐朽。 虽然并不清楚底细,但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袁天纲”这个名字在超研所内、或者说华国超凡体系内受重视程度极高,文物一旦跟他沾上边,几乎相当于镀金。 “小秦,过来帮个忙。” 发呆间,程晓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文物确定是与袁天纲有关了。你先把手头的活都放下,把这些报告整成一个合集文档,传真给名片上的这个地址。” 秦佳佳应出一声,从她手中接过一叠资料,最上方的名片上印着一个地址,以及地址对应的单位名称:天象观测与机察院。 “这个是” “跟环卫局一样,也是我们的合作单位,只不过他们管理范畴比较特殊,具体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后面再跟你说吧。” 程晓萌道:“现在你只要知道一件事袁天纲的一切之所以有价值,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 (本章完) 第38章 那当然是无清前辈! 第38章 那当然是无清前辈! 梁州市西南方向30公里,黑色的囚车正行驶在高速路上。另有五辆轿车伴其左右,护卫着其前行。 从外表看那车与普通的警用囚车一般无二,可实际上那车的夹层内刻满了纷杂的隔灵阵法,强度足以扛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以罪犯的身份而言,能坐上这种囚车的修士绝对算得上是犯人中的达官显贵,如果被判处死刑,吃的枪子都会更高级一些。 除却安置犯人的囚牢以外,车的前半部分便是押送专员所在的驾驶室。 室内共有六人,一个驾驶员,一个负责照看犯人生理情况的医疗师,再加上四个防护专员,无一不是乙级以上的战斗人员。 “好对,没错,是前天刚抓到的犯人,修为金丹,功法有桃源特征,我们判断应当是其直系成员之一” “没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会在今天晚上到达益州,到时候还麻烦你们那边接应知道了,申请表我这会填。” 副驾驶上的专员放下电话,点开手机上的某个链接,开始打字输入。 在这一周之内,环卫局抓到了数个桃源直系成员,每一个都经过了既定的刑讯和搜魂程序,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光靠普通的审问很难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东西,而搜魂结果显示他们的神魂无一例外都被洗过,记忆碎的七零八落根本找不到线索不说,残留其中的精神烙印还差点把搜魂人员牵连进去。 环卫局能用的手段至此看似已经用尽,但情报搜索的道路绝非就此中断。 作为背靠官方的超凡机构,他们还有一个最后也是上限最高的方法——摇人。 就如此前在白云山调查时摇来超研所人员助力一样,这一次他们选择的外援名为天象观测与机察院,简称天机院。 这是华国超凡界最大也是最神秘的官方情报机构,总部位于益州市,与梁州直线距离700公里,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为了将车上这名残党平安护送过去,梁州分局特地挑选了最精锐的小队随行,总计六辆车的车队构成移动的铁牢,从梁州市区一路滑向渺无人烟的郊外。 “嘟——嘟——” 安装在囚牢前的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声,引起了车内众专员的注意力。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抓紧了武器,只有那个带着红十字标识的医疗员起身,上前检查监测仪,而后脸色陡然一变。 “罪犯灵力运转出现紊乱.大周天异常堵塞,气血挤压怎么回事?” 他喃喃自语着,凑到囚牢前巴掌大的单向玻璃前,窥视着里面的情况。 囚车内固定着一张铁床,床体刻满阵法符文,一个人影被特制的隔灵束缚衣绑在床上,身上插着数十根不同的导管和监测仪连接线。 此时那整张铁床正剧烈地颤抖,连带着连接其身的导线都在摇晃,仿佛那被束缚其中的人正在神经质地挣扎。 “不对劲不对劲!” 医疗员紧盯着那监测仪,屏幕上显示出犯人的周天循环和灵力运转速率的测定数字。 这两项是修士的基本生理数据,等同于常人的心跳和血压。而以此时那人的监测情况,大概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心率240,血压180,已经达到了“让人怀疑此人为什么还能活着”的程度。 “怎么搞的?”旁边的专员也瞥见了那个触目惊心的数据,“镇静剂和阻灵剂没补上么?” “不可能,上车之前刚补过两针,剂量绝对没有错。” “那他怎么突然开始抽风了?” “不知道”那医疗员脸边肌肉抽动,“但看他这样,再不采取点措施怕是要爆体而亡,先停一下。” 前方的几人交换一下眼神,那副驾驶位的专员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整个车队集体转向,行至高速路边的一个停靠点。 护卫队的所有人都下了车,一拨人持枪,另一波人则持着防护性质的符箓,在几分钟内完成布置。 一切准备就绪,囚车中的队长才给出了准许行动的指令。那医疗员换上特质的防护服,在几个专员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拉开囚车门,直奔铁床边。 床上的人果真在剧烈痉挛,脸上的血管凸起渗出片片血,仿佛他整个人正像是气球那样膨胀开来。 “这是什么毛病?” “不清楚,总之先补一管镇定剂,让他安分点再作检查。” 医疗员说着,上前摸向那连接犯人的仪器,准备调整输入数值。 但也就是这一上前,台上的犯人忽然转过了头,涣散的目光直向他投来。 偷袭?! 那医疗员经验相当丰富,在察觉那目光的同时便迅速转身,同时运转灵力固守灵台,防止被对方所慑。 但这一转身,他对上了另外一双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穿着粗糙的麻布衣,手上拿着带着土粒的锄头,似乎是刚在田中耕耘完。 可这明明是在现代的高速路上!哪里来的种地老人?! 医疗员心中剧震,扭头想要避开那老人,目光一转,又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一次眼睛的主人是个披散头发的小孩,手上拿着一只木风车,歪着头望着他。 再转头,又是一双眼睛,再转,又是一双. 一双双眼睛包围着他,他这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一片开阔的田野内,四面环绕着古朴的茅屋,后方隐约能看到片片桃林摇摆。 其中往来种作,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啪嗒,他手中的医疗箱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下一秒,巨大的爆鸣声吞没了一切。轰轰轰—— 巨大的光柱自高速路边腾起,光晕中整辆囚车从中爆开,在一片惊呼声中,瓣组成的龙卷风直冲天际,将周遭一切笼罩其中。 “吕主管之前看过我宗秘史,那你们应当知道,桃源中的确存在能在短时间提升修者实力的手段。” 轿车上,吕振海偏头向着身侧出声的江睿风,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资料显示,那桃源有着一门独有秘法.” 他说到这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据说,那秘法是靠侵染并吞噬他人的魂魄以壮大自身,如果吞下的魂魄来源于修士,甚至可以直接获得被吞噬者的修为。” 这是环卫局资料库中给出的结论,和现实中桃源以魂魄为目标的行为模式相吻合。 而进一步的研究表明,这一吞噬同样有着限制条件,被吞噬者修为越是高深,则失败概率越大,除非被吞噬者自愿放弃抵抗、主动献身。 后面这一种情况听起来十分荒诞,但现实总会告诉人们历史最不缺的就是荒诞。 也是因为这个,环卫局在关押被捕的桃源成员时特地将其分开拘捕,活动范围内除监管者外绝不多一个闲人,以免吞噬再现。 “正是如此。”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坐在他身侧的江睿风道:“我这几日回去查阅了宗门秘典,其中有一条记载表明,千年前的桃源曾依靠这一手段,以牺牲数千名修士为代价,在短时间内将一名金丹修士提升到了几近化神的水平。” 尽管之前也看到过类似的描述,但亲口听到江睿风所言,吕振海仍是沉下了脸色。 他低声道:“这么说来,我们这两日找到的桃源成员越来越少,实力却越来越强,莫非也是因为” “恐怕正如吕主管所想。” 江睿风叹了口气道:“据长老们所言,千年之前,我宗也曾遇到过类似的状况。战局越后,所遇到的敌人也越强。好在当时有诸多仙门同僚响应,不断壮大仙盟势力,这才能保持对抗趋势。” 吕振海默然以应。虽然此前他便已在资料库中看过那“吞噬”的描述,但当时的思考方向更多还是邪修以人之魂魄为口粮壮大自身,却不曾想桃源自身便是一个巨大的养蛊场。 站在他这个旁观者加后人的视角,他知道当时的桃源也处于分裂之中,仙门、佛门、蛮神等各派纷争不断,恐怕也导致这养蛊的过程并不顺利,才会最终败于九黎仙盟之手。 “居然会有这种邪门歪道.”吕振海低声道。 “你并不是第一个这样感叹的人。” 江睿风道:“早在千年前南北战争时期,我宗便已派人对桃源所掌神通进行拆解,但那法似乎有着什么限制,哪怕在桃源之中,也只有部分人能得以运用,外人则完全无法洞悉。” “我宗动用了许多人手,用了各种方式,也没能复刻出那法的原理所在,只知晓了它的作用——也就是你所看到的‘吞噬’。” “以我之见,环卫局诸位还是应当速战速决,趁着这几日老鼠们被逼向光天化日,尽力将其全盘剿灭,以防其狗急跳墙,另生事端。” “我们正是这样想的。”吕振海点头,“说起来,当时贵宗是如何应对那个短时间升到化神的修士的?这一点在我所见的史料中似乎没有详细记载。” “当时我宗尚不知桃源的手段,着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险些被敌人攻入腹地.” 江睿风说到这语调一扬:“危急存亡之时,是无清前辈独身入阵,一己之力与敌周旋数百回合,最终以元婴修为越级将之斩杀,技惊四座!” “原来如此.”吕振海微笑着应对,这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他转头望向车窗外,当日席卷整个天空的晚霞已经散去,但在他们这群看来,那无形的浪潮却余威仍在。 在这几天之内,他们所遇到的桃源成员都只敢在梁州外围游离,没有一个人再敢进入城区,这让环卫局得以放开手脚使用各种重型武器。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直接请周清出手,但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说此前见识了周清的手段,对其地位和实力已不再多怀疑,但身为官方在超凡界的白手套,环卫局并不能像当初的宗门一般依靠他行事。 且先不提他本人是否愿意出手,光是这一举动带来的后续影响,就足以引出各种麻烦。 别看如今国内超凡界表面一片祥和,不少修士都愿意以官方人员的身份自居,似乎那些高高在上的古修们已经改头换面和凡俗大众相亲相爱。 但只要稍微有点认知的人都会清楚,这祥和景象可不是建立在古修们的慈悲友好上,一切和平的基础都在炮火射程之内。 不可否认,古修中的确有着体恤凡俗、愿意真诚合作的存在,九黎宗便是例子。但古修毕竟只是古修,环卫局也有自己的一套交涉逻辑。 友好,但不软弱;合作,但不依赖。这是多年来官方与修士打交道的核心法则。除非涉及到修士内部的争端,否则能自己解决的问题一定优先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让外部力量过多插足。 和九黎宗这种已经有过多年交情的势力不同,那位周无清、或者说周清实力虽强,但他不愿加入官方体系、也没有对回归九黎表现出兴趣,那么对于环卫局而言终究还是属于“外人”。 作为官方代表,环卫局自然不能表现得傍人篱落,把关乎整个梁州市安全的大事押在这么一个还没多少交流的外人身上。 说到底环卫局这个机构的存在,本就是官方所掌握的暴力的证明。身为暴力的执行者,吕振海深知这份暴力带来的底气。 国家没了谁都一样转,无非就是转的快点和慢点的区别。 兜里的手机响起,吕振海将之接通,话筒内传出专员的报告声。 “吕队,有紧急情况!” 手机传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刚才四个观察站先后传来消息,在内里关押的桃源成员突然集体暴毙,死亡间隔不超过5分钟,死因都是灵台被抽干。” “城外20公里出现高能灵力反应押送犯人去益州的小队集体失联.市内所有小队正在赶往救援!” (本章完) 第39章 桃花之谜,临阵突破!(月票加更) 第39章 桃之谜,临阵突破!(月票加更) 下午4:55,梁州市南侧方向城市出入口被全盘封闭。 收费站上方的电子屏打着“高速公路整顿中,请绕行”的字样,穿制服的警察拦在车流之前,通道内堵满了车,司机一个个摁着喇叭,坐在驾驶座上骂骂咧咧。 自这一条路向西南方向60公里,能看到一个个冒着硝烟的巨坑裸露在路面上,弹片、剑痕、火药残屑和被炸毁的汽车铁壳散落在其周围,大大小小、断断续续,直绵延出数里开外,如同大地的伤痕。 越是向前,那伤痕越多越密,连两侧的山脉都被牵连其中,原本绿荫覆盖的山川像是被利刃砍削,裸露着一块块狰狞的石牙。 直到一处山峰和高速路的交汇处,绵延的伤痕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事一道横跨整条高速路的巨大裂口,莹绿色的屏障覆盖了整个路面,如同一面巨大的隔音墙,将内里炮火连天的动静完全压制。 当吕振海一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上百名专员围在屏障外,枪火和术法交叉形成密不透风的网,百米范围内的一切都被死死地罩在其中。 “.运送犯人的囚车是在出市区35公里的位置发生爆炸,被囚禁的犯人由此出逃,看其行动路线,是在沿着高速路往东方逃窜。” “在接到护送小队发出的求援信息后,临近的作战小组先后赶了过来,在距离50公里的位置截住了敌人,拉锯数公里后,才将之赶进了隔绝结界内。” 吕振海一边听着现场指挥小队队长的汇报,一边举目望着四周情况。 顺着诸多枪火的朝向,能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矗立在山巅,那人影足有数十米高,面目模糊而缥缈,似是由纯粹的灵力组成的法身。 按照报告,这便是那个从囚车中越狱的犯人。可眼下他的气场已经与之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即使隔着一层结界,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的压迫感。 法身之前,十几名穿九黎宗道袍的修士悬在空中,术法与灵器齐飞,和着诸多子弹一同击向面前的敌人,碰撞出耀眼的光芒。 数股灵力相碰,逸散的余波撞击在两侧结界上,整个结界剧烈震动,四周把持结界的专员中立时有几人被震得软倒在地,身后的队友随之将他们搀扶到后方,而后替补顶上空缺。 又一声巨响,又一次碰撞,那法身连退几十步开外,而空中那十几名修士同样被震开数十米,一个个按下身形,飘落于地面。 站在吕振海身侧的江睿风看清那一行人,赶忙飞身上前,叫出了领头者的身份。 “七长老!” 如他所说,这几名修士正是来自九黎宗的精锐。 在得知桃源的消息后,九黎宗便向环卫局派出了数批精英增援,其中甚至包括长老级别的人物,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在过去一周的桃源讨伐当中,这批精英的确发挥了相当的作用,活擒的5名桃源残党中有4人都是出自九黎之手,修士的优势可见一斑。 而在一小时前,囚车爆炸的消息传来,环卫局各小队立刻响应支援,分布在局内的九黎修士同样得到了消息。 九黎宗七长老第一时间带着最精锐的人手全速腾挪而来,在半道截住敌人与之缠斗,这才给了环卫局众人展开隔绝结界的时间。 但既然说是“缠斗”,就表明九黎一方在这场战斗中并没有取得多少优势。 见新的援兵抵达,那长老却没有与江睿风多交谈,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吕振海。 “吕主管,里面那厮情况有异。” 七长老面色凝重:“我们刚与之相遇时,它修为尚在我之下,但交手这段时间,它竟然在战斗中突破了境界,直至现在其修为还在提升,这样下去情况怕会失控,必须迅速将其击杀。” 站在旁边的吕振海听见这话,心中微微一惊。 他知道面前这十几人无一不是与江睿风齐平的金丹精锐,而说话的长老更是元婴级的修士,这样一行人联手起来足以对抗一支装甲连队。 而在环卫局的资料库里,那个被押送的桃源残党只是金丹期,按常理面对这个阵容不会有任何还手之力,可如今双方竟然拼了个旗鼓相当。 在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内,修为急剧攀升. 他想起此前江睿风与他说过的有关“吞噬”的猜测,再考虑到其它桃源成员被抽魂的情况,心中暗叫不好。 联合诸多情报,敌人怕是正在通过吞噬同伴的魂魄来提升修为,整个市区内桃源的有生力量正尽皆向这边汇集。 此前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只要将桃源成员分开押解便不会有事。但现在看来,对方在相隔百里的前提下,居然还能实施吞噬! 这可是在历史资料里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难道千百年过去,桃源再度进化了不成? “我要在此发动镇魔大阵,将那邪魔一击必杀。在开阵期间.” 七长老说着,视线看向旁边的吕振海。后者立时会意,沉声道:“我们会提供火力支援。” 那长老微微颔首,转向身侧的众精英道:“你们一同协助我开阵,江睿风你一并来。” 包括江睿风在内,在场的九黎众人同时腾身而起,数股灵力涌出,相互勾连,在空中组成一个十数米宽的青光大阵,光晕闪耀之间,澎湃的灵力在阵中涌动起来,流出道道宛如实质的波纹。 大阵之下,炮火声起。 装甲车上的炮管喷出硝烟,炮弹嘶鸣飞向那桃人影,爆出巨大的火光和嗡鸣,掀起片片烟尘。 烟尘散去,后方的山峰上出现了一个冒烟的洞口。桃环绕的法身悬浮在硝烟之中,周身白光环绕,如同微风吹拂,将那灼热的冲击尽皆化去。 高射炮弹居然不能对他造成有效杀伤! 尽管已经有所预期,但实地目睹这一幕还是着实让人震撼。作为地区执行主管,吕振海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专员,但这种等级的敌人在他的阅历当中也不会超过两个巴掌之数。 他用了两秒钟时间来恢复冷静,将对讲机举至嘴前,迅速下达新一轮命令。 由于囚车爆炸事发突然,所有的小队都是临时赶来支援,携带的装备并不齐整,再加上对手无法估量的实力,令众人难以结成完整有条理的军事阵容。 吕振海深知这一点。也因此他放弃了传统的围剿阵容,转而以重型武器为核心将现场专员分作数个不同小组,轮流进行火力覆盖。 炮声一波又一波响起,装甲高射炮和地面的单兵火箭榴弹同时进发,前一波的硝烟还未消散,后一发炮弹已经接踵而至。 虽然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可那巨大的动能仍是打得那法身节节后退,在地面上犁出长达数十米的鸿沟,直至脚下一空,整个身影被逼入方才榴弹所炸出的凹坑内。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无人机飞临上空,装有销灵烟的小瓶被扔进坑内,浓郁的烟雾散出,充斥整个坑洞。配合连绵的炮火,将那身影死死摁在烟雾之中。 若是按照此前资料中显示的实力,这一套火力组合拳下来足够他死上十次。可在灵力监测仪中,法身的灵力只是有所波动,依旧牢牢地锁死在屏幕上。 这说明目标依旧活着。 吕振海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在十几分钟之内,环卫局一方带来的武器储备就已消耗大半,换来的战果是最大程度地削减了敌方的灵力和活动空间。 在这之后 强烈的青光席卷整条道路,在场所有人不由得为之凛然。 抬头去看,半空中巨大的阵法已然成形。十几名金丹精锐分列在侧,以身为阵眼,众星捧月地拱卫着中央的长老,他正缓缓伸出一手,以审判般的威严,猛然挥下。 尖鸣声起,所有的青光聚合为一,以泰山压顶之势落向那炮火所在的凹坑。阵阵威势荡涤开来,临近的专员一个个面色发青,被那威势慑得几近窒息,下意识退避开来。 但就在同时,另一股力量升了起来。 青粉色的风卷自山间下拔地而起,聚成巨大的风眼狂暴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无形的灵气在空中被凝聚成桃瓣形,向中央汇集而来,令那飓风的气势以骇人的速度节节攀升,直逼空中的青光大阵。 轰一声巨响,桃环绕的龙卷风飞旋着腾起,上方的青光大阵同时下落,两道庞大的灵力一上一下相接,冲击震天动地,两侧岩石组成的山头被直接削平,连带着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 大地颤抖起来,被炸碎的石块铺天盖地,外围不少人下意识卧倒躲避,后方的吕振海勉强稳住身形,将望远镜举至眼前。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镜片之中,他看到坑道中的销灵烟在狂风中被尽皆吹散开来,透过一片飞沙走石,依稀能看到风眼里巨大的人影半跪于地,顶着当头猛烈的青光,缓缓直起身来。 不对! 吕振海瞳仁骤然收缩,扔下望远镜,转而摁住耳麦,大吼出声。 “加大结界灵力输出!调到最大输出.” 轰—— 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了他的大吼,聚拢到极致的风眼猛然爆发,瞬间冲散了空中的镇魔大阵,轰击在外围的隔绝结界之上,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中,莹绿色的阵法如玻璃般当场粉碎! 灵光四散,尖叫四起,在阵阵喊声和奔跑声中,狂风的余波扫过四周,地上几棵一人来粗的树被连根拔起,与翻飞的枪管和发射器混在一起,在风中散出如雨般的碎片。 梁州市,碑林区东侧。 古玩集市外,天色已经开始黯淡,集市活动接近尾声,逛集的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出口涌出,不少人都推着推车扛着袋子,显然战果颇丰。 周清混在人群中往外走。这一下午他并没有买什么东西,只是在集市内游荡一圈,走马观地看过那些老物什,梳理一下回忆中的碎片,仅此而已。 回忆这东西就像是酒,小酌怡情,沉溺伤身。他也早就过了那个嗜酒如命的时期了。 走到集市门口,一阵很有些秦腔调调的叫卖声传来。 “卖画嘞~现做现卖~” 一只铁锅冒着腾腾的热气,锅边穿围裙的小贩举着勺搅动着锅中半凝固的浆。锅边插着几只做好的样品,腾龙、金鸡、蝴蝶.引来不少人为之侧目。 周清同样饶有兴趣地驻足。算起来,这画也是传了上百年的老物什,融合了皮影绘制的手法在内,而比起那些单纯的古董,这画明显实用的多,至少能吃。 他如今以红尘炼心稳定神魂,其中要点便是融入民生,口腹之欲也是民生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龙的怎么卖?” “五块,尝尝吧,美得很嘞。” “来一只。” 胖乎乎的老板附和着应声,伸手便开始从旁边的木碗里盛浆。周清在旁边看着,片刻忽然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城际一端。 百里左右的距离上有个强烈的气息正在攀升? 仔细感知一下,那气息有所波动,是正在和人交战,应当就是环卫局那帮人了。 不过看东西的膨胀速度,环卫局这边怕是没讨到好,再这样下去损兵折将不说,那附近的县城都要受到波及。 原本他认为这些后辈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主性,并不想过多干涉他们的行动。不过看这样子,还是得稍微管一管。 “老板,我这有点事,得先去办一下。”他微微思索,转头向那画老板道,“这画先做着,我待会再来取。” “行,那我做好了给你留着。” 老板很好说话地点点头,又提醒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快点来拿,这东西不能久放,要不然着了风,就不好吃了。” “没事,不会很久的。” 周清笑笑,转身向着人流的反方向而去。 在拐过一个无人的路口时,他微微一晃,身影转瞬间消失原地,只有面前的柳条被风扬起,沙沙响动中惊起雀鸟腾飞。 ps.朋友们你们太牛了!求票单章发出去一下午直接把我从19名干到第7名,也让我这小扑街体会了一把上首页,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唯有4000大章送上权当谢礼! (本章完) 第40章 混乱 第40章 混乱 “警告!警告!输出过载!输出过载!” 监控仪上亮起刺眼的红光,十数个结界生成器全部显示为断连状态。在高速路的上空,白色的屏障碎片四处飘荡,像坏掉的灯泡那般明灭闪烁。 整个结界已经彻底被冲碎,冒着电火的发射器在狂风中翻滚。负责技术的专员顶着飞沙走石扑在设备旁,抖着手进行紧急调试。在他们背后,硝烟与火光交织爆开,喊声四起,炮火连绵。 一片飞沙走石间,吕振海在几名专员的护送下奔过高速路,和周遭或捧枪管或取符箓的专员们擦肩而过,最终来到被一众人群包围的角落处。 在人堆的中心,数名医护人员正在对伤员进行紧急处理。吕振海目光一斜,一眼便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执事!” 在他视线所到处,江睿风正靠坐在中央,身前的道袍印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焦痕,口鼻间还留着些许血渍。吕振海跟他合作已有数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狼狈。 在他身边,包括七长老在内的十几名九黎修士情况都与他一般无二。 镇魔大阵被生生攻破,这对控阵修士的反噬巨大,足以令所有阵中之人当场失去战斗力。若不是中央的灵力屏障为他们挡下了冲击的余波,光是这一击便足以致命。 这只是目前局势的缩影。 刚刚顶在前方的无一例外都是主修灵力的高手,在这一波冲击下己方的修士有生战力起码去了八成。此时受波及较小的后方枪手们正发难,无数子弹一股脑地倾泻,掩护着队友上前抢救伤员。 “吕主管”七长老见吕振海到来,哑着嗓子开口,“那东西不是简单的元婴境.” 才说出两句话,他便阵阵咳嗽起来,嘴边溢出些许血沫,显然内伤不轻。 四周的专员见状无不暗地骇然。在众人的印象当中,九黎的精锐所到,从来都只有“压制”二字,可如今这十数名精英竟然被对方一击攻破,这对他们的冲击无异于神话破碎。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感觉。那长老的咳嗽声还未平息,便被一阵骤起的风刮散了。 那风中,带着淡淡的香味。 一颗颗光点在空中亮了起来,那是片片灵力组成的桃瓣。 无数瓣向中央的人影汇集而去。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之下,原本被镇魔大阵打得有些黯淡的法身再度亮起,仅仅是几息的功夫,那气息便重回巅峰!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还未待众人想清这个问题,那白色的法身已然自山间立起,模糊的双眼垂下,如同神明俯瞰人间。 无形的威压在整片战场上流淌开来,似是阴风吹过四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此时场上没有了结界的隔绝,那股强者独有的气势直冲脸面,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冰冷的恐惧从骨髓中涌了出来,哪怕在场的人无不身经百战,在那股威压面前也只觉手脚发凉,其中修为较弱和方才受伤的人员更是直接跌坐在地,像连站起来的力量都在瞬间被抽干了。 重压当头,吕振海紧紧地攥着拳,指甲直刺入掌心,用刺痛让自己清醒过来,遂而再度举起手,将传呼机送至嘴边。 指令通过传呼机传至四周,各个分队指挥员纷纷跟随下令,现场剩余所有的枪械全部开火,炮火发疯般地落下,那阵势分明已不再追求有效打击,而只能尽力堵截其动作防止其再度蓄力暴起。 阵阵枪火打红了眼,可那山间的人影却置若罔闻。他轻轻挥手,如同清扫灰尘般挥开近前的子弹,那样子像是并没有将眼前众人屠杀殆尽的打算,反倒一转身,朝着某个方向飘身而起。 眼见他转向的方向,吕振海联想到之前专员的报告,一瞬间便发觉了其目的所在。 “他要去临近的週至县!” 这是附近距离最近的县城,尽管比不上梁州市的规模,但也有五十多万常住人口。让这样一个存在进了那里,无异于狼入羊群。 连绵的枪火声奏响。此时没有人再去思考什么成本,子弹、术法、火炮.所有能被称之为火力的东西一股脑地向那身影倾泻而去,只求将其阻截在这片区域之下。 “将坐标传给附近所有的战斗单位,叫他们立刻赶来支援!”吕振海朝着旁边的通讯员喊道。 “刚才开始就已经在发了,能来的人都已经在这了。” 通讯员的话已经有些结巴:“除了现场的专员以外,最近的一支小队距离这里还有15公里全速赶路的话,大概还得五分钟。” 五分钟,放在平时也就是吃半顿饭的功夫,此时却仿佛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吕振海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转过头去,望着前方那道桃环绕的影子。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如九黎长老所说,那东西的灵力水平强到足以破开防护屏障,绝对不是一般元婴的水平。 即使己方能再拖住五分钟,增援能不能起效也得打个问号;在他认识的修士当中,能压住这等场面的人选,怕只有那九黎宗主亲临才做得到,又或者. 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名字。也是这一闪念,他心中无端多出了一丝少见的悔意。 “吕队.吕队!” 身边专员的呼声叫醒了他。吕振海伸手掐住眉心,长吸入一口气。 “卫星电话还在吧?给我接发射中心。”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面对这等情况,他也只有孤注一掷。 “报上sos指令,请求军事支援。” 吕振海声音沙哑地说着,握紧手中的监视器,视线在屏幕和现场之间来回穿梭,手心见汗。 就在同一时刻,在他对面百米外的山峰上,一个身影悄然落在了上面。 那人立在山巅,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硝烟四起的战场,遂而伸手,从身侧的树枝上捻下一片半黄的树叶,将之夹在指尖。 四周并没有风流,可那指尖的树叶却突然微微颤动了起来,细微的灵光自其叶柄处涌入,顺着叶脉流经整个叶片,光芒一闪而逝,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与方才有何差别。 他望着山峰间那状若神明的法身,松开手指,叶片从指尖飞落,向着前方悠悠地飘荡而去,转瞬融入天地之间。 (本章完) 第41章 一叶镇魔 第41章 一叶镇魔 与此同时,某军事指挥部内。 键盘敲打声充斥着整个指挥大厅,室内的数十人以机器般的精密和迅速运转着。 在他们前方的大屏上,卫星发来的成像图被分割成千万个像素点,在高精计算机的演算下,那千万分之一的目标区域被迅速标记出来。 “三级sos信号已确认,准许进行远程打击。” “px-17云爆弹头装填中,正在进行发射计算。” 最前方的技术员手指飞快敲打,眼中倒映着屏幕的蓝光。 “情况怎么样?”身侧长官模样的人沉声向他问着。 “已经定位到目标所在位置,坐标(1173,925),预计偏离度1.7%” 1.7%,放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少到可以忽略的数字,但放在眼下就是不能容忍的巨大误差。 敌人所在的位置离县城只有十几公里,在卫星的尺度上,这个距离只相当于几个像素点。只要稍微偏离一丝,轻则暴露打击行为引发市民恐慌,重则直接把弹头扔到市民头上。 “再调,最多不能高于0.5%。” 数十个机箱发出沉闷的轰鸣,人们粗重的喘息如乌云压顶,夹杂着雨点般急骤的敲打计算声,定位标识在屏幕上缓慢地拱动着,向着庞大地图上的一个像素点集中而去。 “坐标已锁定,正在检测目标环境.” 敲打声突然一滞,坐在最前的一名技术员猛抬起头:“检测到目标地点出现高能灵力反应!” 声音高亢,站在一旁的指挥官微微一怔,遂而果断道:“调取卫星画面!” 一个窗口弹出在屏幕上,俯拍的镜头迅速放大,显现出一派混乱景象,桃环绕的法身驻立中央,以他为中心扫出一大片空地,再远些便是连绵的枪火和闪烁的灵光,看得见蚂蚁般的人影在来回跑动。 若是再把画面放大几百倍,便会发觉战场四周的人们突然都抬起了头,望向天空中的某个方向。 在他们目光所及处,一颗赤金色的耀星正悬在那里,悠悠地向地面飘来。 一开始它只有米粒般大小,飘在空中如同微小的碎钻,可随着飘下,那颗耀星在视野中迅速放大,直至膨胀为一轮刺目的太阳。 整个场面定格了,所有吵闹的声响都远去,所有人像是都在顷刻间变成了泥雕木塑,甚至连中心那桃人影都凝固当场。 似是天地朝他倾轧而来,无法抵抗的力量徐徐落下,那压力令他一丝动作都做不出,就那样近乎呆滞地望着那轮太阳从天而降,向着自己飘来。 在它落到头顶的一瞬,他终于看清了“太阳”的真面目。 ——那是一片半黄的树叶。 烈焰飞腾而起,刺目的火光照亮天空,急剧膨胀的空气化作热风扫过四周,让人们不由得闭上了眼,以免被那道炽热的光刺伤。 而同时,屏幕外的眼睛却都睁大了。 “这是.” 座前的技术员怔怔地盯着屏幕。他们处于俯瞰全场的上帝视角,但即使如此也没看清现场发生的一切。 在卫星画面中,他们只见到地面上一个光球亮起,仅仅数秒的功夫就黯淡下来,唯独立在那里的大敌原地蒸发。 是的,蒸发。那光球没有剧烈的爆炸、也没有强横的冲击波,所有的威力被压缩在区区数米的范围内,在眨眼间将敌人化作飞灰,却没有对外围的专员们产生一点影响。 就像是在原地点起了一把火。东西烧没了,火便熄了。 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屏幕上跳动的“目标丢失”伴随着提示音滴滴地响。半晌过去,还是桌边的指挥官第一个反应过来。 “追踪那道灵力的来源!”技术员如梦初醒,键盘敲打声再起,一道弯曲的线条在屏幕上勾勒出来,蜿蜒着延伸,指向画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镜头推进,角落处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个小山头,四周一片荒芜,只稀稀落落地生长着几棵树木,一个穿着卫衣牛仔裤的身影站在那,悠闲的姿态仿佛是过来散步的。 技术员猛按按钮,想进一步拉进画面,却见那画面上的人转过身,影子一晃,整个人瞬息间便消失原地,只留下屏幕外的人们大眼瞪小眼。 同一时刻,梁州高速路转角。 炽热的空气被风刮去,吕振海缓缓地睁开眼。在他面前,那太阳般的火光已然熄灭,原本驻立在中央的人形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地面上留下一摊冒着烟的灰烬。 四周的枪火停滞了,四面八方的专员都睁大眼睛,望着面前那一摊灰烬,上百道目光中皆是茫然。 只有极少数人面色复杂,其中就包括吕振海。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种灰烬。第一次是在宜源电厂内,前来袭击的桃源修士在瞬间变成了人形的灰堆。 这一次对手变了,可灰还是那堆灰,在那道火面前,老鼠般的偷袭者和山岳般的大能似乎没有区别。 “吕吕主管.”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一道暗哑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是坐卧在旁边的江睿风。 方才他由于伤势已经几近昏迷,但此时他居然精神一振转醒了过来,整张脸上都是难以言明的激动。 “你请到他来了?” 吕振海嘴角抽了抽,望着那道灰烬,一时竟无言以对。 要真是请来的就好了啊 与此同时,梁州市区,古玩集市门外。 穿便装的人影行至炉边,正低着头忙活的老板抬起头,发觉方才那个买画的青年已经回到了面前。 “老板,画做好了么?” “做好了做好了,喏。” 那老板将插在一边的竹签递给他:“你回来的正好,这刚浇出来没几分钟,还热着呢。” 周清接过那签子,浅褐色的浆在上面反复描绘,勾勒出一条腾飞的龙,还冒着些微的热气。 “赶快拿回家吃吧,我也准备收摊了。” 那老板道:“刚才就看着天边一个劲冒白光,像是打雷了,看这样待会怕是要下雨,得抓紧点走。” 他嘴上说着,手上果真忙活着将工具收进包里。周清也不多话,只转过身,一边抿着那画一边跟着往出走。 当今时代有了工业化加工,食物口味远胜过去。同样是画,但用的比古时细了太多,稍微一抿满口都是丝丝甘甜。 要是放任某些老鼠横行,这可就吃不到了。 走到集市门口,门前的道路已经是一片车水马龙。周末快要过完了,回城方向的大道上挤满了车,人流堵成一片。 晚高峰人多,对修士而言,这样的环境就不太适合腾挪了。 他吃着画,目光落在路边的共享单车上。 今天就骑车回家吧。 (本章完) 第42章 京城来客 第42章 京城来客 囚车爆炸事件十天后,环卫局大楼内。 “.最终,那位桃源成员死于无量真火之下。根据卫星探测画面,这真火确是由那位名叫‘周清’的修士所发出——这就是事件全过程。” 谈话室内,头上贴着纱布的吕振海坐在长桌之后,声音幽幽地叙述着。 “在越狱的桃源成员被击杀后,我们分局对接了临近的所有县市单位,对梁州附近地区进行了全盘彻查搜索,没有再找到任何新的桃源踪迹。” “综合各类信息,我们认为梁州区域内桃源相关事务已初步平定,后续我们会继续跟踪情况,派遣小队24小时巡查,发现任何异状随时行动。” 叙述到此结束。他坐在桌前,静静地注视着坐在他面前的两个穿西装的人。 高速路上的那一战产生了不少后续影响,影响不大不小。 不大体现在附近县城的市民对此几乎没有察觉,免去了后续进行大规模记忆清洗的麻烦,最多只需要把炸毁的高速路修一下,相对于环卫局掌握的基建能力,这点工作量基本可以忽略。 而不小,则是因为此事引起了京城总部的注意。在提交事件报告的当晚,总部便连夜为此设了个小组,专门对事件进行分析讨论。 而讨论的结果,便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两位特殊的“客人”了。 “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在本次桃源事件当中,是那位周清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局势,表现出了超越地区管理级别的实力。” 坐在左面的那人开口说着。声音不大,但吕振海十分清楚那话的重量。 那不仅仅是出自面前专员之口,更是出自京城总部、代表着总部对此的态度。 “我们认为是这样的。” 吕振海点头:“仅仅是我们亲眼目睹的几次,他表现出的能力恐怕已经超过化神修士的标准线,战略价值不可估量。发射中心存有当时现场的画面录像,可以印证这一说法。” 那桃源成员表现出的实力绝非一般元婴可比,考虑到那邪门的吞噬法,威胁程度直逼化神,这一点是连九黎宗长老都承认过的。 而这样一个存在,放在周清面前却只有被随手秒杀的份。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修士,数遍整个华国也不会超过十个。哪怕资历深如吕振海,面对着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也有了些力不胜任的感觉。 若周清的重要性能得到国家的承认,那么自此以后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就不再仅仅是来自于梁州分局,而是来自真正的国家级存在,背靠着大腿,分局行事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也正因如此,在这番谈话当中他始终在大力渲染那人的恐怖,在尊重事实的前提下尽情发挥修辞手法,一通吹得连他自己心里都觉得有点汗颜。 质疑九黎,理解九黎,成为九黎。 面前的两名总部专员对视一眼,遂而从面前的桌上拿起另外一份文件,徐徐翻阅。 “我们调阅了这位‘周清’的档案。其中,最早的一份档案是邪修袭击事件,而调查证实开始的节点为白云山羯族宗门调查这一系列档案顺下来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两个月内,分局跟他的交涉推进到什么程度了?” 吕振海神色微微僵硬。这话看似是个平常的问句,但实际隐含意思就是问责。 一个有如此价值的任务,分局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还没跟那人达成固定的协定。流程推进不顺利,身为主管,他无疑是第一责任人。 “由于桃源的出现,分局进入了紧急状态,任务流程的周转情况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其中的确存在一些沟通上的问题。” 他模糊地表达了态度,以退为进:“不过,依照目前来看,那人对加入体系没有兴趣,而九黎宗虽被证实与他有关,但至少到目前不能被视为他的所属宗门。” “若想要取得新的进展,还需要对其背景进行进一步挖掘,这恐怕要涉及许多修真历史方面的问题,还望总部能进行支持。” 有关修仙界历史的研究实际一直都不算简单。 和凡俗界相比,各宗门大多不愿公开宗门史、更不愿拿出作为文物的秘宝,这便大大减少了文献研究和古物研究的空间。别说是凡俗人士,就是那些古修自己都不一定对历史了解完全。 当然,考虑到修士的寿命,直接询问历史事件的亲历者也是个办法。 但先不说这样得来的史料免不了要受修士本人的主观立场影响,光是怎么找到这些长寿的大能、又怎么让他们愿意开口,这已经是个能难死人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面前,坐拥全国修士资源的总部自然是最有力的破题人。 “情况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回去会提交给有关领导进行裁定。” 京城专员合上笔记本,同时摁灭了一侧的录音笔。笔上的提示灯熄灭,吕振海的神色也跟着松弛下来,暗地舒出口气。 无论总部最后的裁定是什么,至少现在消息已经递出去,要怎么裁定,就要看总部的态度了。 “对了,吕主管,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在离开之前,那专员回头问道:“益州天机院那边的联系弄妥了吗?” 在环卫局原本的计划当中,那名引发高速路事件的桃源成员是要被押往益州,由天机院人员进行调查。 但最终,原定要被送往益州的俘虏字面意义上地化成了灰,而环卫局手中的其它活口也都被抽魂暴毙,计划也只能顺应变化。 “已经向他们报告过了。”吕振海舒出口气,“后续,我们会继续寻找和桃源有关的线索。如有发现,会第一时间和天机院联系。” “说起来,为什么这些东西最后都要送往天机院?” 超研所办公室内,秦佳佳疑惑问道:“那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捧着手中的那颗象棋,那棋子像是由大理石雕刻而成,上面写着个“帅”字,历经千年,那字却像是没有丝毫的磨损。 依照程晓萌所言,这棋可以确定属于“袁天纲”,按照流程,应当送往天机院进行筛查。 她来到超研所已有半个多月,对这里的诸多规章流程都已熟稔,唯有这一点让她有些不解。但凡涉及重大事件或重要人物的文物、或是超研所无法破获来源的资料,都要作一份拷贝,送往那个名为天象观测与机察院的单位。 之前在环卫局工作的时候,她只模糊地听说过这是个负责情报工作的院所,可实际工作起来她却发现这单位在超凡体系中简直无处不在,大事小事最后都要经过他们,绝对当得上一句“遇事不决就找天机院”。 “这特殊之处可太多了。”在她身边的程晓萌低头想了想,“我想想怎么解释这样,你知道易术吧?” 秦佳佳点点头,这个名词她此前还是在入门手册上看到过的。 易术是一门非常特殊的修行法门,对修士的天赋和适配性要求极高,平均三千个修士中才能出一个。 这一法门不修灵力、单修神魂,因此易术修士的战斗力往往远低于同境界的正常修士,一对一的情况下,甚至连比自己矮一个大境界的对手都很难抵御。 单听这些描述,这似乎是一个纯纯的傻子法门,但其也有无可替代的价值。 其一便是寿元,修行易术者的寿数大多远超同境界修士,道行深厚者甚至能比同境的正常修士多出近一倍的寿命。 而其二,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便是易术本身的效用—— 断卜卦、观吉凶、洞察未来、推演万象。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无论放在什么时代,这都是会被人抢破头的稀有技能。因而尽管易术修士没什么具体战力,但却总有无数人愿意为其提供助力,以换取他们的效命。 也是因为这特殊的修炼法,从古至今,易术修士都是修仙界中最捉摸不定的存在,他们大多并不呆在固定的宗门修炼,而是分散于人间各个角落,有不少人甚至会扮作凡人身份进入朝廷,行术师之责,这也是史书中常见的“预言家”们的由来。 “而天机院,就是一个由易术修士组成的单位。” 秦佳佳被这个答案震得怔了怔。要知道易术修士的诞生几乎相当于摇大乐透,这居然都能组出一个单位的规模,华国官方的资源整合能力果真是超乎想象。 虽说如此,她仍有一个疑问未解。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都得费劲巴拉地把东西送到他们所在的益州,而不直接让那些易术修士过来呢?” “天机院那帮人一个个傲气的很,除非中央直接下达命令,否则一般人可号不动他们——这是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 程晓萌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你不是一直在问为什么我们这么重视那‘袁天纲’么?这段时间你看了不少唐朝资料,应该也看到了一些历史上关于他的传说吧?” 秦佳佳应了一声。大唐王朝海纳百川,有记载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在这其中,“袁天纲”的篇幅的确算得上一枝独秀。 在史料记载中,此人生卒不详,在隋朝大业年间突然出现于凡俗界益州区域,以相面之术闻名,精准预言了多位重要人物的命运。由于神机妙算,民间有说法认为他乃是天罡智星下凡,于是亦有人称其为袁天罡。 贞观八年,唐太宗李世民听闻其名号,亲自出面将其请入宫中,请其观众官之面相。 先是时任中书舍人的岑文本来相面,袁天纲言其“若得三品,恐是损寿之征”。贞观十八年,岑文本升官至中书令,位居三品,次年,其本人暴病而亡。 此后,侍御史张行成、马周前来寻其相面。袁天纲再度给出预言,称马周“当富贵不可言只恐非寿者”,后马周果真位至中书令、兼吏部尚书,年四十八岁卒;而张行成则被断“得官虽晚,终居宰辅之地。”,而后果真于64岁高龄任尚书右仆射,官至宰相。 类似这样的故事在正史中足有千余字,字字都标明着那人的料事如神。而在民间记载中,有关他的传说更是多如繁星,其中最为出名的,当是他与同僚李淳风合著的《推背图》。 在传说中,《推背图》乃是人间奇书,精准推算了大唐王朝百年国运,其中就包括一条震铄古今的预言。 帝传三世,武代李兴。 但这一切也仅仅是停留在传说之中而已。 毕竟在《推背图》成书的同时,袁天纲本人亦然失踪,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寿终正寝死去,还在长安之外为他专门修建了陵墓。 但除此以外,也有一种说法说他是从人间回到了仙界,在幕后默默守护大唐气运,保王朝百年不衰。 而站在今天、站在超凡视角之下,这背后的答案已经没有疑云。 “这些传说或许有些夸张的部分,但以超凡视角来看,袁天纲无疑是一个顶级的易术修士,其易术道行之深厚,哪怕放在修仙界中也属罕见。” 程晓萌道:“也正因为他在这一方面的强悍近妖,仙凡两界皆称他为‘一代妖人袁天纲’。直至现在,他依旧被视为千年来易术领域的巅峰之一,甚至称他为古今第一人也不为过。” “这的确是个传奇人物。”秦佳佳点头,“但我还是有点没明白,这跟我们去天机院有什么关系呢”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不对,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脑中,让她的后话梗住了。 而程晓萌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因为,他现在就在益州、就在天机院。” “在易术这个领域中,毫无疑问,他就是华国境内最强、战略价值最高的修士,没有之一。” ps.《旧唐书·方伎·袁天纲》:贞观八年,太宗闻(袁天纲)其名,召至九成宫。 时中书舍人岑文本令视之。天纲曰:“舍人学堂成就,眉覆过目,文才振于海内,头又生骨,犹未大成,若得三品,恐是损寿之征。“文本官至中书令,寻卒。 其年,侍御史张行成、马周同问天纲,天纲曰:“马侍御伏犀贯脑,兼有玉枕,又背如负物,当富贵不可言。近古已来,君臣道合,罕有如公者。公面色赤,命门色暗,耳后骨不起,耳无根,只恐非寿者。“周后位至中书令、兼吏部尚书,年四十八卒。 谓行成曰:“公五岳四渎成就,下亭丰满,得官虽晚,终居宰辅之地。“行成后至尚书右仆射。天纲相人所中,皆此类也。 (本章完) 第43章 一代妖人袁天纲 第43章 一代妖人袁天纲 益州,华国天象观测与机察院总部。 与现代化的环卫局和超研所比起来,天机院里没有写字楼也没有实验台,只有一座座青瓦红墙的矮房零散地分布在偌大的园区内,其中最高的建筑也超不过五层,四周有竹林与池塘相伴,一派自然风光。 若是光看外表,这压根不像个官方机构,反倒像是某个主打复古风的度假村。 微风拂过,在园区的最里侧,矮房窗前的竹叶微微摆动,透过那窗,能看到里面是一间装修古朴的茶室。 数名天机院成员席地而坐,像是听课的学生。而在他们中央则摆着一张象棋棋盘,两个人影分坐在棋盘两侧,专心对弈。 坐在左侧的是个中年人,名为罗明先,也是当今华国天机院的总负责人。 如果把华国超凡界比作一个朝堂,那么这个职位就相当于尚书,属于是一跺脚八百里都要跟着抖三抖的存在。 可如今他坐在棋盘前,没有了半点大人物的架子,反倒是眉头紧锁大汗淋漓,仿佛一个正在考场上苦苦奋战的考生。 易术之道讲究观测计算,与棋道不谋而合。因而绝大部分易术修士都会选择以对弈作为日常的修炼项目,象棋、围棋乃至西洋棋皆有。 对于他们来说,这基本等同于寻常修士的比剑斗法,是从踏入修行第一天便开始、伴随整个修炼生涯的基础。 啪嗒一声,一子落下,棋盘前的罗明先眉眼一跳,睁大眼瞪视着面前的棋局,半晌颓然坐回原位,长叹一声。 “马五进七,无处可逃,我到底还是算岔了一节。” 他抬手擦掉额边的薄汗,目光望向棋盘对面的人影:“我此前专心悟道七个月,本以为这次能在您手上多撑几筹,没想到不进反退还望天师指教一二。” 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手持折扇的道人,一身青色道袍,梳着简单的发髻,看上去清雅而古朴。 若是从背后看,那道人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妥妥的一副老态龙钟;可转到正面,就会发觉他的面相不过而立之年,分明是个年轻的白面书生。 “一代妖人”袁天纲,名号响彻仙凡两界的神算师,易术领域公认的第一人。 在建国后不久,他便加入了天机院,将一身易术传授四方。当今华国境内易术修士总共不过千余,超过半数是他的徒子徒孙,其中也包括面前的罗明先。 “所谓易之所在,无外乎‘天、地、人’三字。” 袁天纲微微一笑,一边捡拾着桌上的棋子,一边悠然开口说着。 他乍一张嘴,坐在两侧的天机院成员立刻一个个挺直身板,全神贯注地听着。 身为易术界的“天师”,袁天纲的讲授绝对当得上一字千金。倾听仙人讲道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此时室内众人都一个个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千百年前,易术在人间有一个别称,叫作相术。观骨肉面相,此为相人;观风水运势,此为相地;观天象气机,此为相天,这三者缺一不可。”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参悟易经十数载,易术之道都应掌握了。想要再进一步,无他,唯有行走人间、格物致知而已。 “我当初初涉易术时,同样是与好友李淳风结伴同游,行走人间数百载,为人相面,从中体悟众生百态,才可触及天地人之连结。此乃易之本源,绝不可急躁。” 声音在散在室内,座下众弟子无不垂目。沉思之间,忽有一人开口提问。 “天师,看史料所载,与您同行的那位李淳风在唐朝年间便已仙逝,而您却能一直延续至今日所以,那李淳风没能触碰到本源么?” “错了。”袁天纲摇头,“当初,李淳风道行与我不相上下,他之所以早逝,并非是由于道行不足,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在这易术之道上走得太远,走出了不该走的一步。” 一边的罗明先默然,略微斜过眼,看向一边的箱柜。 偌大的柜上只摆了一本线状的古书,看上去着实有了些年头。书封上留着楷书墨迹,拼出三个墨字。 《推背图》“当初我与李淳风结伴行走人间,感悟易术,几百年下来,也算修有小成。到了凡俗唐朝年间,我与他先后突破天人感应之境,也由此悟到了触碰天道内核、窥探人间大运的方法。” “而我们也同时也悟到了另一件事——天道不会容许任何人触及其本源。若有逾矩者,定然付出深重代价。” “我深知这一点,因而始终克己守心,所行推演只停留在观测表面气机、绝不再向前一步。” “但与我不同,李淳风对大道的追求近乎痴迷。尽管我劝过他多次,但我知晓他从未放弃过对窥探天机的尝试。” “他最终没抵抗住这番诱惑。在某一日晚上,他集合天象地脉、进行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推演,一眼观破人间大势,推出大唐王朝将在立国70年之际迎来江山巨变.也就是那一句‘帝传三世,武代李兴’。” “作为易术修者而言,这是空前绝后的推演亦是让他断送性命的推演。” 袁天纲轻轻摇头:“在触及天机的瞬间,他便遭到了巨大的反噬、被夺走了数百年寿命。这种反噬来自于天道,无药可医,而当时我与他都不过金丹之境,这代价足以令他在一夜之间生机荒芜,仅仅数天后,他便撒手人寰。” “这便是我要教予你们的东西。” 他望着面前的众弟子,语气跟着重了一分:“易术之道,只可观测,不可窥探。” “无论何时,触碰天机都是逆天的禁忌之途,轻则断送修行,重则损身折寿,因此永远不要尝试逆天而行,没有人能承担得起触犯天道的代价。”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一刻的寂静。半晌,众弟子缓缓按下身形。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谢天师指点,我等受教。” 今日的教习至此结束,众人一个个起身走出茶室,只有作为当今首席弟子的罗明先继续坐在桌前。 “天师.您还是在强调禁忌之事啊。” 几乎每一次教习,袁天纲都要重复一次这番话,不胜其烦。他作为首席弟子时常随其左右,至少已经听了十数遍类似的话了。 “言不在多,在效。凡修易术者,需时刻清醒自省。”袁天纲看他一眼,“你也一样。” “天师教诲,我自然铭记于心。” 罗明先微微点头,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关于那天机禁忌,我此前一直有一事不解,不知当不当问。” 袁天纲点头:“但说无妨。” “依照天师您所说,窥探天机代价巨大,那天才李淳风正是因此而殒命,因而只可旁观、不可窥探.” “既然如此.” 他抬起头,目光落到袁天纲额边的白发上。 “天师您百年前.又为何会犯禁呢?” 微风从窗外吹过,阳光中婆娑的竹影摇晃。袁天纲眼中并无怒气,反倒因这话泛起了些微的笑意。 “这是为了.” 他伸手捻起面前的一枚象棋棋子,似有怀念地端详。 “寻我的另一位老友。” (本章完) 第44章 寻我的一个老友 第44章 寻我的一个老友 老友? 这个词让罗明先一怔。 由于易术延寿的特性,袁天纲称得上是当今华国最长寿的修士之一。如果排除掉那些使用不当手段延寿的,甚至这个“之一”都可以去掉。 能被这样一个人称之为“老友”的存在,那得是什么人? 罗明先微微躬身:“愿闻其详。” 片刻的静谧,袁天纲摩挲着手中的象棋棋子,眼中似有追忆之色。 “也是。仔细想想,自他走后也有几百年了。” 他忽然笑叹一声:“几百年过去,如今他的事迹居然要靠我讲出,才能被人想起.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当初您那位老友很出名么?”罗明先试探着问道。 “用出名这个词来形容他,便有些过于保守了。” 袁天纲垂目道:“能用于形容他的词实在有许多。不过如今既然是说与你听,那么,你便可这样记住.” “我见强手如繁星,而他当是其中最亮的一颗。” 罗明先心中一惊,他跟从袁天纲修行已有十余年,这还是他头一次从天师口中听到这样高的评价。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完全在修仙界销声匿迹?身为天机院负责人,他几乎管辖着华国上下八成以上的超凡情报,却从未听说有那一人当得起袁天纲的这番评价。 在面前弟子半是疑惑半是期待的目光下,袁天纲缓缓将棋子放置棋盘之上,语气平和地开口。 “我与他相识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在李淳风死后不久,我在凡俗假设陵墓,做出一副已死之态,从此卸去行走人间得来的一切身份,重返修仙界。” “在那之后,我用了两年时间,将李淳风推演出的一切编入《推背图》,散播于修仙界各处,很快便引来了无数势力的关注,其中便包括当时最大的势力——九黎仙盟。” “仙盟与唐王朝命运相接,眼见大唐生变,自不会坐视不管。很快我便接到了仙盟飞信,向我询问破局之法。” “我依照李淳风的遗作与自己的推算,给出了数条建议,其中一条便是斩去大唐境内龙脉,以保王朝气运不损。” “我将这一系列法门上书于仙盟,不多时便得到回应,称会请一名主修灵力的大能者与我同行,行斩龙之事。” “那人的名字,叫作周无清。” 公元671年11月,大唐境内,雍州。 山间凉亭中,袁天纲立在亭侧,一页页翻阅着手中的《推背图》,状似思索。 少顷,那翻阅的动作忽然一滞。他抬起头,眼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人影。 “你便是袁天纲么?”那人开口问道。 袁天纲偏转目光,上下打量着来人。 那人面相是个及冠之年的年轻男子,身穿红白相间的道袍,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一眼看上去满身英武之气,当得起一句意气风发。 但对于修士而言,相貌只是无用的表象,真正决定人印象的是那无形的气场。 而这人乍一露面,便是一副锋芒毕露的样态,如出鞘的利剑,丝毫不藏藏掖掖。“正是。” 袁天纲放下手中的书册,应声道:“看道友身上的因果,牵连众多、且多为一体。我想,当是那九黎仙盟的周无清阁下了?” 周无清微微挑眉,像是被这话引起了些兴味。 “之前便听说修易术的个个眼尖。这么一看,确实有些意思。” 他很是随意地招呼一句,下一句便已经转到了正题:“听盟里那些人说,你意图保大唐气运,需人相助以斩龙脉——如何斩得?” “斩龙脉并非易事。以一己之力,恐要劳心劳力,阁下没有带其他人随行么?” “不必。”周无清摇摇头,“多来人只会碍我手脚。” 袁天纲略微怔了怔。他行走人间多年,见得寒暄客套多了,有些年没见过口气这么大的主儿。 “既然阁下如此说,那我便也不作多说,现在便动手罢。” 袁天纲说着,收起了手中的书,转而召出一支折扇在手。 “你我脚下此地,便是第一条龙脉所在。”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微微闭目,神魂感知放出,口中默念咒语,似是在与天地对话。半晌他忽地睁眼,手中折扇开,在空中轻轻扇过。 无声的风流淌过,只有他能听到的微弱龙吟自耳畔响起。 无影无形的气运自山间各处涌动而出,在须臾间汇集显形,化作一条气状金龙盘踞在山巅,似是与四周山石融为一体。 气运显形,易术之玄技,非修为深厚者不可施作。 “这便是那气运之所集。”袁天纲收起折扇,指着那金龙道,“此龙乃是天地气机所化,受四方风水庇护,寻常术法难以断其根本,阁下若要动手,还需注意 话未说完,便觉身侧灵光一闪,一道剑气携着火光猛然挥出,正正切中金龙身躯。 无声的哀鸣荡开,在阵阵土石崩裂的响动中,面前的山峰开裂,那金龙于当空被斩作两截,落地化成虚无的烟尘消散。 这一来一回总共不过数息功夫,连袁天纲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缓缓扭头,望向站在身侧的周无清。 那龙脉虽只是初生,远远无法达到形成王朝的强度,但毕竟也是天生地养的气运所成,绝非轻易可破。 而此人居然一击便将其斩落,这几乎相当于灭掉了一个小型的乡县。此前他见过的灵力修士也不下万人,但其中能与眼前此人相比的怕不足一掌之数。 难怪敢于独身接下斩龙脉的重担,仙盟中竟有如此大能者。 “阁下果真好手段,令我大开眼界。”袁天纲道。 周无清随意应了一句,看上去是已经对类似的赞扬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当回事,只挽了个剑,收剑于后。 “下一条脉在哪?” 果真是个直性子的。 袁天纲心中感叹着,同时仰起头来望向苍穹,易术运起,万千天象在他眼中化作星罗棋盘,片刻的计算后,他便寻到了他想找的那枚棋子。 “南方八百里,荆州境内。” (本章完) 第45章 天道变动 第45章 天道变动 咸亨三年二月三日,有流星如雷。——《旧唐书·天文》 二月初的河东道还透着些许冷意,群山之间,早春植物的嫩芽才刚刚顶破枝杈。 剑光闪过,隐隐的山石崩塌声响起,那枝杈在劲风中摇曳起来。 崩塌的山石之前,周无清望着面前坠落地面消散的气运金龙,一手收剑,随口向身边袁天纲道:“下一条。” 袁天纲举目观天:“北方七百里,纹水之地。这应当是最后一条了。” 周无清点头应声,踏地而起,与袁天纲一前一后并肩踏云,一路往北而去。 自踏上斩龙之途后,两人同行已有三个月时间,从关中到河东,几乎将唐境中部跑遍,斩去大小龙脉三十二条。 这三个月基本都在赶路上,真正动手的时间倒没有多少。 原因无他,只因大多气运金龙乍一显出,便被周无清即刻斩落。类似的场景见得多了,便也就见怪不怪了。 “斩掉这龙脉,果真能叫唐廷逆天改命么?”在赶往下一条龙脉的路上,周无清随口向身边袁天纲问道。 同行三月,顺道聊天已成平常事。在他看来,这袁天纲虽然讲话弯弯绕绕,但毕竟行走人间多年,算得上见多识广,这一路谈天说地,倒也不算无聊。 “命运乃是天道既定。以寻常人力,只可化解、不可逆转。” 袁天纲道:“四海龙脉与大唐气运,便如杂草与家。除去园中杂草,的确可保家健康,但这最终能否绽放、又能开出何种卉,这便是天道所掌了。” “这草草的,讲的还挺玄。”周无清侧目瞥来一眼,“若是天命既定,那依道友所见,我之命运又将如何?” 飒飒风流划过脸边,袁天纲并未回答,只以目光扫视他片刻,半晌微笑开口。 “周兄所负之因果,纵横万象、变幻莫测,实乃大能之象。只是其中将星空虚,若未来能得一锚点填补,便可再进一步,既有可能因此遭祸,亦有可能因此破境。” 同行数月,他已然摸清了此人的性情,不再以正式刻板的阁下相称,而改称较为随意的“周兄”。 一番话讲毕,飞在前方的周无清微微眯眼。 “你们修易术的是偏爱讲谜语么?” “天地皆谜题,我亦在题中。”袁天纲笑道,“修士行于天地,这解题之道,岂不亦为一乐?” “说人话。” “给出预言谜题,看那些求解者琢磨其中深意、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岂不是乐在其中?” “我会更愿意解掉出题之人。” 似这般插科打诨一路,转眼便是一日过去,二人飞过了大半个并州,直至二月三日,终来到位于并州北面的纹水县。 这一次的龙脉所在之地是一处三山环抱的峡谷,娟娟溪流从中淌过,四处有鸟鸣回荡,显得清幽而空旷。 袁天纲立于云头,手中折扇轻点,眼眸中灵光流转。片刻,他脸上的微笑收敛些许,转而浮起一丝正色。 “此地风水有异,催生的龙脉恐怕有异,周兄最好当心。” “那便看看有多异。” 折扇扇出,易术激发,气机汇集,在阵阵土石激荡声中,气运金龙现于空中,发出无声的龙吟。 这一条金龙有近三十丈长,身躯几乎横跨整个峡谷,相比起来之前所斩的龙脉就像是小蛇。 施法完毕,他收起折扇,十分自然地退居周无清身后。 剑鸣划破长空,尖锐的剑气自上而下斩在金龙身上,登时鳞片四溅、化作金气四散。那龙发出无声的咆哮,游动着像是要脱离。 “能接我一剑,这泥鳅果真不简单。” 周无清说着,手上长剑一转,灵光闪过,长剑变作长弓,随着他搭弓拉弦,无量真火自弓弦间凝聚,化作长箭激射而出。 咻! 数十里外的纹水县中,正在街巷间穿行的百姓无意抬头,只见一颗流星自远方闪过,没入群山之间,激起闷雷般的轰响,惊起林中无数飞鸟掠过天际。若他们此时深入山内,便会看到一个巨大的焦窟横在峡谷之间,滚滚山石坠落将其掩埋,石缝中溢出丝丝缕缕金色的气机,不消片刻便消散。 眼见面前的周无清收弓,后方的袁天纲轻抚折扇,眼中隐有惊异。 并不是因为周无清两招便将那龙脉斩破,而是因为那金龙居然受了他两招才破。 “如此龙脉,似是有帝王在此孕育.” 袁天纲注视着那丝丝缕缕的气机,眸色转深。 这些年来他始终在四方游历,也曾来过几次纹水,但从未曾见到过身具龙相之人。 唯一的例外是四十余年前,一位夫人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武姓小女请他相面,当时他一眼便看出那小女身负因果、必成贵人,后来他再度见到那女子已是在宫林之中,据宫人说那是当朝的皇后。 但皇后为何能干涉大唐气运?莫非唐廷之内,又要重现当年吕氏外戚干政? 正思量的当儿,却听身侧周无清再度开口。 “至此龙脉都斩完了。如此一来,你那《推背图》中所说的江山之变,也该就此消失了吧?”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正如我之前所说,命运乃是天道既定,只可化解而不可逆转。” 袁天纲抬头望天,观察片刻,才又接着开口。 “看这天象所示,大唐气运之中仍藏有变数,之后恐怕仍有江山变动。” “不过如今各地龙脉已断,加上仙盟的掌握,这变数的烈度已大不如前,应当不会再对大唐气数构成威胁,只是会有些许震荡,但终会归于平静。” 身边的周无清不以为然道:“照你这易术的说法,如今各地没了龙脉,五十年内中原不再会有真龙诞生。除非他们让个女人称帝,否则还能怎样震荡?” “天命既定,人间有何变化,最终都将被天道修正回原点。”袁天纲却是笑笑,“这与谁称帝无关,只是该发生的定会发生,或早或晚罢了。” “果真是不说谜语死不休。” 周无清呵出一声,随手将掌中长弓隐去:“我却不信那什么天命既定。若是万事万物早有安排,那还要修士做什么?” “信与不信,不过自在人心。”袁天纲打着扇道,“在既定的因果到来之前,只需静静观测便是。” …… …… “这便是我与他的初次同行。” 袁天纲一言讲毕,向面前罗明先问道:“依你之见,你以为他如何?” “……一代天骄。” 罗明先思索许久,最后只能说出这个词。 就像园里总会长出杂草一样,在步入现代后,华国也曾行过斩龙脉之事,当时足足动用了几百人,将蕴含龙脉的山脉从中剖开,才勉强将之斩断。 以今人的视角,当初周无清斩去的龙脉很有可能属于大周武氏,有着那女皇武则天在前,龙脉强度绝非一般宵小可比,但他居然一己之力便将其摁灭。 这样一个人若还存在于世,必然是名震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大能,在超凡体系地位恐怕不会比袁天纲差上多少。 但如今作为天机院负责人的他却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也只能感慨时光如刀。 “当时仙盟之中,以天骄称呼他的人的确不少,甚至还有人将他捧作高高在上的神话一般。” 袁天纲却是笑了笑:“但实际上,也不需要过度神化他。在传说之外,他也不过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本章完) 第46章 若有寻得日,莫忘告前人 第46章 若有寻得日,莫忘告前人 一条横幅拉在中央,上书“建国路小区象棋大赛决赛”几字,一群人围在四周,或叽叽喳喳点评,或屏住呼吸思考,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中央的棋盘上。 哒一声轻响,最后一步棋点在中央,局势已定。 四周人群登时沸腾,国粹声、议论声、分析声不绝于耳。在一片啼不住的猿声间,输棋的一方缓缓起身,郑重地和面前的对手握手。 “小周兄弟棋艺实在厉害,我输的心服口服。” 那人满脸认真地发问:“你这棋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水平,不像一般人呐。” 周清抽回手,答道:“跟一个朋友学的。”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能学出这一手棋艺?”对方惊叹,“你这朋友怕得是职业的吧?” “那可不,咱小周的朋友,那能是不懂棋的么?” 在一边观战的吴大爷适时插了进来,说着说着,又转向周清道:“老早就听你说过你这下棋的朋友了,啥时候叫他过来,也跟咱切磋切磋?” “我跟他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周清道,“等有空联系上再说吧。” 算算的话,大概有六百年没见了。 自重入凡俗后,他还没去找过之前在修仙界的那些老友们。有着神魂的问题压在头上,他本是打算稍微休息个十年左右,待完成红尘炼心,状态完全恢复后再去寻人,反正几百载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年。 千百年岁月中,他接触过的人不少,但算得上朋友的却不多。当初还在仙盟做客卿的时候,他打过交道的人数以万计,但真正算得上私交密切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叶千笙,另一个就是袁天纲。 如今叶千笙早已死去多年。若是袁天纲还正常活着的话,那应该就算是他认识最久的好友了。 他与那位“一代妖人”因联手斩龙脉而同行数月,由此结识。 在斩完龙脉后,袁天纲便接受了九黎仙盟邀请,随他一同回到仙盟中,作为修仙界人士活动。 身为稀有的易术修士,盟中经常会请袁天纲勘运势观吉凶,为各个行动提供指导。他后来也多次与之同行,并肩的战役不下千余,一去便是一千三百年。 当然,修士的生活不仅仅有修炼悟道和斩妖除魔的公事,偶尔也要有些娱乐。 “象棋?” 周无清看着面前的棋盘,略显疑惑:“你这修易术的,还要用到这种东西?” 自新任人皇李隆基上位后,四方群雄逐步平定,需要客卿出马的战事也越来越少。他今日闲来无事,本打算出仙盟散散心,半路上却刚好碰见在棋桌前鼓捣的袁天纲。 “易之所在,不外乎观测推演,而棋道乃观测推演之凝练,用以修炼自然适宜。” 袁天纲坐在棋盘之后,挨个将棋子归位:“不过抛开修炼,这棋本身乃是玩物、作寻乐之用也是极好的,周兄可想试试?” 周无清视线扫过那些写有“兵”“车”“马”字的棋子,稍稍思考片刻。 本来他今天也百无聊赖,偶尔找些乐子打发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他俯身坐在棋盘对面:“这东西要怎么玩?” “马走日象飞田,车走直线炮翻山,兵卒过河横竖走,将帅不出九步宫,双士不离将帅边。” 袁天纲哼着从民间听来的顺口溜,摆下最后一枚棋:“规则便是如此。至于具体的,下下便知。” “这有何难?”周无清拿起一子,向前推动。 一炷香后。 哒。一记车子落在侧面,与前方炮子夹击,车炮抽杀。 “将军了。”袁天纲抽回手,乐呵呵地坐回原位。在他对面,周无清盯视着棋盘,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些许错愕。 “周兄果真是悟性上佳,才两局对弈便已熟络。” 袁天纲笑道:“只是周兄你的棋路太过刚烈,一味进攻却忽视守成,以易术来看,便是过刚易折之象,适当收敛些锋芒,才可走得更长。” 周无清不答他,只是注视着那棋局,像是在复盘思考,半晌举手一拂,杂乱的棋子顷刻间自动复归原位。 “再来。” “乐意奉陪。”袁天纲点头,一子推出。 又一炷香后。 “哎呀,没想到战无不胜的周兄竟也有今日,真是难得。” 袁天纲推出最后一步棋,优哉游哉地打着折扇:“以初窥门径之姿,不以易术相辅而做到如此地步,确是颇为可观,叫我也是酣畅了一番呐。” “那么今日便到这里,周兄日后若还有意,大可再”他笑容突然凝固,试图起身而不得。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在他身上,将他死死摁在了座上。 “再来。”周无清面无表情地抚过桌面,棋盘再度归位。 悠哉的折扇停在空中,袁天纲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感觉像是踢到铁板了。 此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人还有争强好胜的性子? 他旋即反应过来,好像能跟这位争强的人大多都死了。 “呃…周兄,我记得四长老说要找你谈谈此前征突厥之事,要不今日就先到这里…” “下完这局再谈。” …… “…周兄啊,长老殿不是委派你去西域侦查情况么?要么你先去…” “下完这局再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 “咳咳,周兄,我这扇灵看着有些疲态,待我先去给其附灵一下再…诶诶诶你要作甚?” “附完了,再开一局。” “?你怎么做到的?” “……” “……” “最后我跟他下了足足七天七夜,宗内弟子看我们许久不出关,以为是修炼走火入魔了,还吓得特地跑来救援。” 天机院静室内,袁天纲抚摸着面前的棋盘,呵呵笑道:“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半点气都不乐意受的。” “您这位老友果真是很有个性。”面前的罗明先搜肠刮肚半天才找到这么个词。 如果说袁天纲讲的第一个故事让他直叹天骄,这第二个故事便是从天上坠到了地下,让他甚至有了种滤镜破碎的感觉。 “这是自然。”袁天纲道,“那时候他的脾气可是跟他的实力一样出名,仙盟中任谁提起他的名字,都能发表一通高谈阔论。” “只是后来那些人都死了,于是那些事也都没人再提了。” 室内突然沉默下来,案前的罗明先低垂下目光,装作无意地扫过袁天纲放在棋桌上的手背。 那手背上的皮肤满是褶皱,沿着手臂向上延伸,仿佛时光正从这里入手侵蚀着他。 在修仙界,这种现象有着一个专门的形容词——天人五衰。 “修行易术已叫我活了一千七百年,见了太多生生死死。再过不久,我当是也要去咯。” 袁天纲说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趁着这会叙叙旧,免得等我走后,就再没人知晓这些旧事了。” 罗明先深吸一口气:“天师,我已禀报京城和各地单位,动用全国力量去找,必然会为您寻到延寿之法.” “不必讲这些客套话。我此前和你说过多次,犯天禁必然损身折寿且无药可医。天道给我留下了多少寿数,没人比我更清楚。” 袁天纲微微闭上眼:“自周无清失去踪迹,至今已有六百余年。这六百年里我试了无数方法,试图寻到他的线索,连窥探天机之法都作了尝试,却始终未得半寸。” “往后这段时间,我便慢慢将当初那些事一一地说与你们。待我寿尽之后,你们便要接过衣钵,在不违背天禁的前提之下,开拓易术之道,替我继续搜寻他的痕迹所在。” “若有寻得日,莫忘告前人。” “.” 罗明先望着他手上的褶皱,数次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袁天纲愈来愈频繁地开课讲道、做法布置,天机院众人只当是天师心情颇佳传道天下,只有包括他在内的极少数几个人知道真正的内因。 他是在准备自己的后事。 罗明先沉默片刻,终是以手伏膝,微微躬身。 “谨听天师之命。” (本章完) 第47章 天师将死 第47章 天师将死 静室的门在背后关闭,罗明先踱步走过长廊、走过长长的石子小道、最后迈出专属于袁天纲的静室小院。 穿过小院的围栏,能看到墙边有数十名持枪警卫把守在静室四方,严密得如同军事重地。 在他们不远处,便是官方修士居住的院落,天机院最精锐的修士们常驻于此,一旦静室有任何异动,立即便会出手阻止。 这是顶级易术修士所享有的待遇。 虽说袁天纲本身并无多少实质战力,但其所到之处,一定会有最精锐的武装随行,任何想要接近他身边的人都要经历从头到脚的审查,严格程度能把人幼儿园时穿的底裤都扒出来。 实际上,哪怕只是“接近”他,都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 天机院每天都能接到无数想与袁天纲见面的请求,从官方单位到各地宗门,从勘察风水到推演天象,各种人各种目的都有,但其中能真正实现的屈指可数。 即使成功得到见面许可,也往往需要等上数月乃至数年,才能换来天师的一瞥,可以说是真正的时间如金。 而现在,这黄金般的时间眼看着就已经变得越来越少,就要彻底消失了。 罗明先垂着头地绕过林荫道,步伐沉重地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而去,脸上尽是阴影。 作为天机院总负责人、同时也是袁天纲的贴身弟子,他对天师的情况了解的最为透彻。 天师已经陷入天人五衰,他几乎是眼看着那衰弱的进度一天天推进。若是那最后的大限真实降临,对于天机院而言,乃至对于整个华国超凡体系而言,是不亚于天塌的大事。 先不说目前华国境内化神修士不超二十个,而达到化神的易术修士更是只此一位,而且还是整个中原范围、几百年时间才出了这一位。 考虑到易术修炼的特殊性和稀缺性,之后几百年内能不能再出一位同等级的都得打个问号。 也不说袁天纲在易术界的地位堪比定海神针,建国几十年的时间培养出无数易术修士,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华国易术的半边天,每逢大事连中//央都要派人下来请他堪舆吉凶大势,失去这样一个存在无异于失去国之重器。 再抛开作为天师贴身弟子的私情、抛开他对天机院无可替代的支撑作用、抛开这位长寿活化石的历史价值.把这些全都抛开,他也清楚袁天纲之死带来的影响会有多么巨大。 像这种顶级大能,光是其存在本身就会带来无数的利益纠葛,更别说还是各个势力求而不得的易术大能,战略地位远高于一般的灵力修士,绝对称得上行走的金山银山。 若真到了他仙逝的那一日,与之牵连的各个势力恐怕消停不了,甚至可能会因此而迎来大洗牌,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波动荡。 而天机院无疑会是这一切动荡的漩涡中心。 罗明先眉头紧蹙,望向天边,无形的天象倒映在他眼中,无数个可能涌入脑海,无数个计划架构在他脑中浮现,吉凶导向只在一念之间。 天师仙逝的信息是一定要严密封锁的,在那之后,就要依照天师留下的气机后手进行布置,以此为基底勾画卜卦大阵、以复刻出其一分水平为目标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能进一步延长天师的寿数,将之从天人五衰的边缘拉回.但有谁能做得到? 罗明先额头青筋浮现,沉浸于无休止的思考间,一恍惚的功夫,便已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但实际上从外观上来看着更像个小矮房,整体由竹木搭建而成,只有一层,面积不到二十平。屋子建筑方式极其精巧,丝毫不显原始,反倒透着一股独有的清雅自然。 纵观天机院内,建筑几乎都是这个风格:布置尽力去现代化,还原自然风水,为感悟天地的易术提供最佳的环境。 “罗总,您回来了!” 秘书似乎已经在办公室门前等了许久,一见到他,立马迎了上来。 “环卫局和超研所方面都递来了几则新消息,这边几份材料还得请您签字。” 罗明先望着他们手上捧着的文件,强自按捺下其中郁结的情绪,转而拿起了一边的签字笔。 本来因为袁天纲的事情,他现在没有丝毫处理其他事务的心情,但作为负责人,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基本要求。 “都是什么消息?简单汇报一下。” “超研所方面,最近梁州关中十八陵地域内发掘出了新的考古成果,目前没有发现含灵遗址迹象,不过文物中存在部分与唐朝仙门相关的文物,其中包括.” “环卫局方面,针对之前‘桃源’成员半途失事的意外提交了补充说明。” “按他们的说法,梁州近日出现了一个叫作‘周清’的大能者,助当地环卫局评定了桃源案,其表现超越了化神的评定标准,京城已经在对此事进行调查审核,需要我们出几个易术修士过去辅助” “周清?”这个名字让罗明先提起了些注意。 这名字听上去和天师口中的“周无清”似是有些相似.难不成这二者间有什么关联?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捏了捏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仅仅依靠名字相似便做出推论,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莽撞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达到化神的修士,年龄必然小不了,再加上梁州乃是九黎仙盟的后身九黎宗的所在地,在这个特殊地点出现的大能,即使与周无清没有直接关联,或许也能有些线索。 “那个‘周清’的详细背景资料有吗?我要看看。” “有。但依照京城总部的规定,他的背景涉及到保密资料,而且这时候正处于审核中状态,查阅需要写特批申请。” “现在就起草一份。申请原因就写他疑似跟天机院镇守天师有关,希望能进行调查。” 罗明先想了想,忽然又接着道:“对了,环卫局有没有提到,那位叫周清的大能者是否有医疗、或是温养身躯的功法或手段?” “他们的报告中并没有相关说明,只提到了那人具有构筑大范围聚灵术法、以及极高的战斗能力。” 也是。罗明先在心里叹息一声。 自己果然是被天师将死的事搅乱了心绪,听到个名字就觉得是天师要找的人,看到个大能就想着能不能救人,都有点捕风捉影了。 就算退一万步讲,抛开所有逻辑,考虑那个最极端最离谱的情况——假设那位“周清”真就是周无清的传人,乃至于是本人,恐怕也没法对天机院现在的局势产生什么具体影响。 按照袁天纲的描述,那位周无清是彻头彻尾的武力派,只管杀不管埋,在医术方面几乎没有怎么涉及,更别说是面对天机反噬这种无人涉足过的不治之症。 但不管怎么说,那位周清若真与周无清有关,那至少能了却天师的一桩百年心愿,他也算尽到弟子之道了。他签完最后一张文件,将之递还给秘书:“说起来,征集令有新的回信了吗?” 早在两年之前,袁天纲天人五衰迹象初现之时,天机院便已经向各单位各部门发出征集令,请求他们在所涉的各个领域寻找延寿之法。 这两年中,他几乎每一天都要过问一次征集的情况,也的确收到了不少回复,由环卫局找来的号称专精医术的大能、由超研所开发的新品药剂类似人事数不胜数。 但最终的结果证明,在天机反噬之前,这些存在都显得无比苍白。 “部门内没有新的回信。” 秘书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罗明先微微皱眉,语气又重了一分:“再重下一次。这一次向上头申请调高征集令等级,上调到三级。” 秘书点头应声,却没有转身出门,而是继续立在办公桌前,目光飘忽,像是有什么拿捏不定。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要汇报的么?” “罗总,关于给天师延寿的事情” 秘书说到这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针对内部的征集令没有回应,但情报网近来搜寻到一条消息,说青城山玉露宗曾研制出一味名为九转丹的秘传丹方,能为修士延寿十年左右。”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玉露宗的九转丹?”罗明先微微一怔,遂而低头,目露沉思。 早在半年之前,他就已经探听到类似内容的消息。 修真界灵丹妙药数不胜数,肉白肉的药众多,可生死人的却少之又少。 有延寿作用的丹药,无疑是珍品中的珍品,换算成人民币必然是以亿计算的单位。 当初罗明先得到这个消息,可谓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延寿十年,放在修士的尺度上不算太长,但在凡俗界,这个时间足够华国从零开始搓出原子弹。 别说十年,就是十个月,对于天机院、对于华国官方来说也具有重大意义。至于资金的问题,若是为了给袁天纲延寿,咬咬牙砸上几千几万亿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忧的是,这丹方却是掌握在玉露宗手中! 玉露宗,起源于南宋时期,至今已在益州周边驻扎八百余年,也是当今蜀地区最大的宗门之一,规模与梁州的九黎宗不相上下。 但和九黎不同的是,玉露宗和益州的官方单位合作甚少,相反还时有小摩小擦。 华国境内大大小小的宗门不下千百,像九黎宗那般公开支持凡俗的是绝对的少数,大部分势力都对官方保持着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态度。 玉露宗便是这“大部分”。 也正因如此,虽然天机院和他们同处一地数十年,但罗明先却几乎对他们的宗门内部事务一无所知。 唯一能透露出他们态度的,只有一件小事。 玉露宗洞天所在地位于益州青城山内,凭借着山中独到的灵脉环境,坐拥众多珍稀灵药的生长地。 建宗八百余年时间里,他们以此为凭,发掘了不少灵药秘方,其中有修士专用药,亦有可作用于凡人的存在。 在玉露宗建宗初期,依仗宋代发达的贸易体系,宗门始终都有在凡俗界暗设铺面,以医馆的面目贩卖疗愈丹药。 那药无论是药效还是价格都比一般凡药贵上数十倍乃至上百倍,引得无数人变卖家产为其供给香火,玉露宗因此而蒸蒸日上,将这一基业越做越大,一做就是八百年。 然而步入现代后,随着官方修士体系、以及超研院为代表的科研机构的建立,大棚种植灵植成为可能,同时现代技术制作出的新药剂可达到丹药药效的九成以上,而价格却不足其百分之一,有需求的人们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自此之后,玉露宗的香火供给平白无故少了近三成,其它大大小小的损失不计其数。 身为益州超凡体系的领导人,罗明先虽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态度和立场,但却清楚他们一直对此有所芥蒂。 也是因为这样,他当初得到有关九转丹的情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联系对方宗门,而是将之搁置,一搁就是半年。 他本是想把希望寄托在内部单位、起码也是像九黎宗一样的盟友身上,但半年过去,仍没有出现其它希望。 “.你先去搞征集令的事吧,玉露宗的问题我再想想。” “是。” 助手应声接下任务,转身走出门外。罗明先长吐出一口气,手一翻,自兜中取出三枚古式铜钱来。 他将那铜钱攥于手中,神魂运转,将凝聚出的神念集中其上,口中默念几句,遂而举手一掷,铜钱旋转着飞起又落地,被他再度拿起。 如此重复六次,三枚铜钱齐齐落地,嗡嗡旋转着翻出最后的色。 此为六爻算法,卜卦之道中最为常见的法术之一,主要作用于占卜自然现象或自然物体,给出的结果也十分简短。 他方才卜卦的问题是“玉露宗的九转丹方是否真有延寿效果”,而卜卦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昭示。 他盯视着桌上的三枚铜钱,看着它们挨个落地,翻出的三面尽数为正。 卜卦结果,吉。 (本章完) 第48章 延寿之法 第48章 延寿之法 罗明先坐卧在专用的蒲团上,拉开面前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个皮革笔记本,一手拂过解开上面特殊的术法,本子内的字迹顿时浮现出来。 梅岭门医圣白文竹(x) 白骨草(x) 第三代回生胶囊(x) 从上至下,本子上列着长长的表格,每一行字都代表着曾经天机院和各大超凡单位为天师延寿作出过的努力,而旁边大大的“x”则说明着这一切努力的成果。 一转眼两年时间过去,袁天纲的天人五衰一日重过一日,而他们依旧看不到一点希望。若再没有新的转机,他们大概率是得认真考虑天师的后事了。 也许那玉露宗会拒绝他们,但就算真是如此,在天师将死的事实前,他也很难不去做一番尝试。 罗明先沉默片刻,终是拿起了一边的手机,拨通号码。 “小刘,编辑一封给玉露宗的回信,内容按这样写.” 青城山,玉露宗洞天内。 与九黎宗建筑的恢弘严整相比,玉露宗的整体建筑带有明显的宋代风格,更偏向精致典雅。 一眼望去,木石筑成的道观一个挨一个地分布在梯状山脉上,接连成片,在山脉的最上方,则立着一座精巧的宫殿,供宗门掌事者商讨各类要事。 就比如眼下这一件。 “使者前日递来消息,草原各部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希望我等与盟下各宗一齐收集足够魂灵与香火,以唤起上神。” 议事殿中心,玉露宗宗主齐愈放下了手中的密信:“若此番事成,仙道复兴指日可待,水月门、苍炎宗等宗已派遣人手在各地待命,我等应当也要有所表态。” 一言既定,如石子落入湖水,顿时激起一片议论。 仙道复兴,这个口号提出已有百年,意味着重塑当今秩序、将人间扳回数百年前宗门把控众生的格局,内容很俗也很简单,但每一次提出都不少拥簇者。 这样的拥簇者在玉露宗内、或者说是在眼下的这个议事殿当中就有大半。 只是过去百年间,复兴行动提出了有数十次,但大多都胎死腹中,类似的事见得多了,玉露宗众人便只得将这份心思埋在水下,维持着与外界的表面关系,始终旁观而不作动作。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八百年过去,上神之迹竟真的重现人间此番的确机不可失。” 一旁的三长老沉吟着:“只是,若是在人间推行上神之信仰,怕是绕不开那天机院的感知。尤其是这益州之中,更有那妖人袁天纲坐镇这怕是无法瞒他耳目。” 一提到“袁天纲”三字,堂内声音顿时一黯。光是一个名字,众人便已齐齐变色。 “关于此事,我也接到了另一封密报。” 座上的宗主齐愈依旧平静:“早在两年之前,华国天机院正在向各方势力寻求延寿之法,而就在日前,天机院再下急令,规模甚大。” “种种迹象表明,这极有可能是为‘妖人’袁天纲所求。” 话音未落,议论之声已然再起,众长老彼此相顾,神色不一。 “延寿之道.那妖人果真要死了?” “此前便听小道消息,说那妖人触犯天禁损了寿数,如此看来确是真的了。”一名长老面露沉思。 “那奸贼早该死了。”又有一人呵道,“放着好好的易术宗师不做,跑去凡俗地界给官府指路,反过来祸害我等修士。若真是天道有眼,这种仙奸行径怎能不折寿?” 这话说得相当激烈,但殿内的人却都付之以暗许,显然这话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正如方才所提到的那样,这百年间修真界各宗酝酿过数次大型的复辟行动,最终都胎死腹中,其中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因为袁天纲和其弟子们的存在。 作为易术修士,袁天纲本身的战力远不如与他同境的化神修士,甚至随便拉一个元婴都能威胁到他。然而这样一个人站在官方一边,对奉行旧制的修士的压制却几乎相当于十个普通化神。观气机之变,察人之吉凶,有这么一个易术大能在场,几乎就是给官方装上了天眼和雷达。许多行动才刚冒个头,一抬眼铁拳已经悬在了头顶。 虽然这铁拳没有直接砸到过玉露宗的脸上。但作为坚守正统(自认)的修士,他们自然要对这种离经叛道者嗤之以鼻,或者说咬牙切齿。 锵锵两声敲击传来,是最前的宗主齐愈拍了拍案牍,打断了众人的义愤填膺。 “诸位长老先莫要妄下结论。” 齐愈摇了摇头:“关于袁天纲之事,目前还只是推测,并无定论。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需进一步确认其现状,再作其他打算。” 周遭的长老都转向了主座,首席的大长老抱拳道:“请宗主明言。” “自听得天机院求法时起,我一直都有暗中派遣专人在益州四处散播消息。” 齐愈悠悠抚须道:“那消息内容便是,我宗有一味九转丹方,可作延寿之用。我想,若那妖人将死的消息为真,天机院必定会主动来联系我等。” 这话一出,满屋哗然。 九转丹乃是玉露门内至高之丹方,五百年前由一位宗中炼丹祖师所创。虽有延寿作用,但其炼制难度和材料需求之高让人望而生畏,即使在玉露宗之中,也已经有数百年未曾炼制成功。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现在宗主居然要拿这样的珍品丹方,去助一个宗内公认的奸贼? 能坐在这的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老狐狸,自然察觉到了这明显的矛盾。殿内的哗然只持续了几个呼吸,便有人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宗主意思是我们并非真要给出丹方,而只是以买卖丹方为由头,借机与天机院商谈,从而择机探明妖人情况?” “五长老所说不错。” 玉露宗主微微颔首:“若行动如期推进,那袁天纲的存在无疑是最大的阻碍。” “天机院中易术修士众多,戒备森严,更有那袁天纲坐镇,常态下难以对其加以探查、更莫谈潜入。而且按这势头,若是袁天纲真的即将寿尽,他们必然会封锁消息。” “但在商谈丹方时,我等便能借此接近天机院中人,从他们口中刺探妖人近况。若真能得到准确消息,必然能为日后唤起上神的行动奠定基石。” 亭内又是一阵哗然,只是这次口气已然改变。 “宗主明察!” “照我看,不如进一步假戏真做,直接将那丹方修改几味,叫那妖人吃了断肠,也算为修真界除害。” “呵,你把他当奸贼无错,可别把他当傻子。想骗过一个化神易修,凭这点手段根本不可能。” “说笑而已,说笑而已。”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真会前来联系” 议论之间,一名传信弟子奔入宗中,将手上的书信递予齐愈。后者展开信件扫过一眼,嘴边浮上一丝几不可查的笑容。 “天机院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发来了请求,后日便可前往天机院进行商谈。” 他放下信件,目光扫过全场。 “那么,这番便请五长老携弟子前去充任斥候。”他说,“洽谈过程中,注意试探袁天纲近况,若他寿命果真将尽,我们就静待他的死期。若他还尚有寿元…” “那便为他的坟墓添把黄土。” (本章完) 第49章 你认识袁天纲么? 第49章 你认识袁天纲么? 环境调查与防卫局梁州分局办公楼。 三楼办公室内,吕振海坐在电脑桌前,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环卫局内部系统平台的界面,密密麻麻的消息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等着他的批阅。 自桃源事件初步平定后,市内的战斗任务骤减,而随之而来的文职工作却以数倍增长。他伤势稍微好转,便又回到了局内,面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消息。 吕振海划动着鼠标,挨个看过系统内传来的消息。在他看完第七封的时候,系统提示音响起,两条高亮标记的消息在系统中被置顶,旁边的注释显示两条消息全部来自于天象观测与机察院。 他点开第一条消息,眉头微微一皱。 “天机院发起三级征集令?” 在华国超凡体系内,各大单位在名义上各自独立,但说到底超凡圈子就这么点大,随便拉出两个单位都必然有业务上的交接。 为了方便联络,体系内也存在一些类似全体广播的群发消息,征集令就是其中较为紧急的一种。 在超凡语境下,征集令就相当于古代的烽火,是向官方麾下全体超凡部门请求支援的告示,大部分时候都是请人帮忙寻找某个重要人物、或重要事件的线索。 不过,天机院早在两年前便发起过二级征集令,向全国各大超凡单位征集延寿之法,在此之后又断断续续发了数次类似的消息,现在更是把征集等级提到了最高的三级,这代表着情况十万火急。 吕振海面色略微沉吟,点击分发按钮,将这条消息传达给各个行动组。 早在此前发出二级征集令的时候,梁州环卫局就动用了局内的修士人脉资源,寻找了几位专精医术的修士与天机院对接,算得上尽心尽力。 现在征集令等级进一步提高,很显然就证明之前的努力并没有取得成效。 但分局掌握的人脉就这么多,不可能因为出了三级征集令就凭空变出一个妙手回春的大能,他能做的也只有按流程将消息分发下去,至于结果就不是环卫局能决定的了。 处理完天机院的第一条消息,他接着点开第二条。 这一条是点对点的,内容为:“关于申请查看修士‘周清’资料的申请”。 周清?吕振海微微一怔。益州天机院为什么要找他? 虽然益州天机院与梁州环卫局同属超凡体系内,但毕竟隔着地区又隔着系统,平时交集并不多。 他前几天才刚把相关消息上报京城,没几天益州天机院就发信说要找周清,显然是相当急迫。 他点开那申请,申请原因一栏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 【我院初步怀疑此人与镇守天师有关,请求进一步调查确认】 镇守天师。哪怕吕振海不在天机院系统里,也知道这个称号对应的人只有一个。 那周清或许与袁天纲有联系再结合同时发来的这封征集令. 难不成,天机院是想请周清出手医治袁天纲? 这让吕振海不禁挠了挠头。 若是说请其出手杀人,他绝对毫不怀疑周清的实力。然而把活人变死人是一回事,把死人变活人又是另一回事,那位大能有活人手段么? 虽然脑子里是这么想,但事关两位顶级大能,他丝毫不敢怠慢。 他沉吟片刻,拿起一边的电话。 “李玉兰么?跟你手下的那个小姑娘说一声,让她帮忙递个话.”“三级召集令向各单位各部门征集延寿之法.又是这个啊。” 华科院超凡研究所内,程晓萌望着平板上显示出的文字,抬手挠着额角。 和环卫局一样,超研所也是超凡体系单位,自然也收到了来自天机院的两条消息。 “我记得天机院两年前就已经发过类似内容了现在又发一遍,还提了等级,看来之前的征集令是没什么效果啊。” 她在那边点评着,话音引来了一边秦佳佳的注意:“他们这是要给谁延寿呢?”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脑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名字,而接下来程晓萌的话便验证了她脑中所想。 “消息是天机院发出的,还连发好几封。能让他们这么大动干戈的存在,应该也就只有那位袁天纲了吧。” 程晓萌捏着下巴沉吟:“他们这次急到连三级征集令都用上了,看来那位大能状态确实是不太好.他若是死了,那这麻烦怕是要大了。” “什么?袁天纲要死?!” 旁边的一名研究员听到这话,立刻瞪大了眼睛:“这咱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跟他有关的文物,我今年还指望靠这成果评先进呢.他这时候死了,这东西的价值岂不是要大跳水,我煮熟的先进就这么飞了?!” “别惦记你那先进了。”程晓萌没好气道,“现在都还只是猜测。但如果袁天纲真的仙逝,之前被国家镇压的那些牛鬼蛇神怕是又得冒出来不少,到时候咱们肯定也得被卷进去,这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那咱能咋办?之前天机院发征集令的时候,所长不是还亲自带头研发延寿药,最后这看着也没派上用场啊.” 一行人在那边热切讨论着,而同时,坐在邻桌的秦佳佳亦在沉思。 她对超凡体系的了解只能算入门,这些研究员聊的内容她也没法完全理解。但即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这群人讨论中透出的严肃,如同山雨欲来。 嗡嗡,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赶忙走出室外将之接起。 “喂,李主任,我在听啊?好,我知道了,我试一下吧” 放下电话,她打开微信,点开了那个名为“清”的联系人。 此前的交涉当中,周清虽然对官方本身没有表现出兴趣,却通过她打听了如今修真界的情况。 虽然这了解的行动水平跟浏览报纸新闻差不多,属于是没什么具体行动,单纯听个乐呵的层面。但环卫局众人研究过后,认为这是他还在关注修真界动态的表现,要借此入手与他保持联系。 于是在那次见面后,她听到什么修真界动态都会顺便给他说一下,一方面是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另外一方面则是单纯关照一下修真界断网老人。 而现在领导特地打来电话让她传一条信。她虽不知其中具体缘由,但既然是这么正式的通知,必然也得认真对待。 秦佳佳思考半晌,在屏幕上打下一句话。 “周清,你认识袁天纲么?” (本章完) 第50章 老友 第50章 老友 初秋的上午阳光灿烂。 小区街道上,周清一手拎着折叠床,一手提着鸟笼,踱步走向平时晒太阳的活动广场。 刚踏过街道,便见一群老头老太太围在中央,一阵叽叽喳喳。 在他们中央,是一个随地摆放的小摊,一个留着胡须身穿道衣的中年男人坐在凳上,面前摆着一副八卦图,扮得像个街头算命先生。 这小摊已经在这摆了有一阵子了。摊主刘归山平均一周来一两次,而内容也正如这表面所见的一样:相面算命,一次五块。 在这满是大爷大妈的小区边,这样一个算命摊的吸引力就如同4090打一折,属于是哪怕不买也总得去瞅上一眼热闹。 也正因如此,这算命摊的生意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红火。 一开始还只是零星几个人半信半疑地去,再后来逐渐开始排队,到了现在已经几乎形成了明星效应,只要一出现立刻就能涌上一帮拥簇者。 “欸,这不是小周嘛!快来快来!” 一个人影从围堵的人群中探出头来,向他这边高声招呼着。 是吴大爷。今天他居然没有去找人下象棋,而是也跟着众人挤在了这算命摊之前,吸引力可见一斑。 “这刘大师算命算的老准了!平时你上班老碰不上,亏大发了,今儿可算赶上,过来算一卦吧!” “不用了。”周清向那算命师刘归山扫去一眼,“我不太信命这东西,还是别平白浪费钱了。” “欸,刘大师可不止是算算命、还会给你提好多有用建议呢,让他指点指点准没欸!咋走了!” 话音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他拎着鸟笼和折叠床,向着他惯常晒太阳的角落走去。 那角落处种着片片的槐树。虽然如今时至初秋,树上的槐已经谢了许多,但仍有一两朵不屈的白色朵挺立在枝杈上,尽情向人间释放着香气。 他很喜欢槐。一千三百多年前,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两侧便种满了槐树,一到开时节,整片大街都是蔓延的香气,白色的瓣铺满整条大街。 那番槐盛开的景象,李世民看过、李白看过、颜真卿看过;同时,叶千笙看过,袁天纲看过,他也看过。 如今一千余年过去了,古长安城痕迹已经被抹消了许多,朱雀大街也被商业区和地铁占去,但梁州市内却处处可见槐的踪迹,皇城中的名如今已长在了居民小区边。 他在开最多的槐树下挂好鸟笼摆好折叠椅,舒舒服服往上一躺,尽情享受今天下午的日光。 风流吹过耳畔,带来鸟鸣和叶片摇曳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喧嚣。 先是吴大爷的声音:“哎,刘大师,那小周好像不太乐意过来,我没劝动哇。” 接着中年男人的轻笑,是那刘归山的声音了。 “没关系,这也正常。那位小兄弟年纪尚轻,未经红尘打磨,不信这些也是情理之中。” “也确实。要我年轻个三四十岁,肯定也不信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觉得自己能逆天改命的。” “若连年轻人们都坚信天命既定,这人间还有何乐趣可言?” 刘归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不过,我们这派的祖师曾说过,逆天而行乃是禁忌之途,终将付出惨重代价还是希望那小兄弟不至于因此失足吧。” “嚯,大师就是大师!瞅瞅这格局!”吴大爷显得很是兴奋,“那大师啊,我这两天老觉得眼皮子跳啊,你帮我瞅瞅这是个什么兆头.” 声音阵阵随风飘来。在几百米的距离下,这对他而言与在耳畔议论并无区别。 人们总是喜欢背后评价,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所谓无心者无罪,这些人只当他是普通人,那一番话也不过出于自身所见给出的谏言,并无什么计较的必要。 而且,某种意义上,那刘归山也的确有评价的底气。 几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那“算命师”刘归山的时候,便看出了此人身上的玄机:灵力波动少得可怜,但神魂却异常强盛,这是典型的易术修士的特征。 和灵力的修炼法相比,易术的修炼离不开观察人间万象,因而大部分易术修士都会选择借假身份游走凡俗,其中最常见的假身份就是算命师或风水师。 当年他的老友袁天纲也用过类似的身份,结果因为造诣过高搞的自己太过出名,甚至真名还上了人间史书,想脱离凡俗的时候怎么都脱不开,只能编了个假死的理由才得以遁走。后来他没少拿这事嘲笑对方。在进入仙盟后,袁天纲偶尔也还是会换个别的名字重回凡俗,继续行相面风水之事,大多数名字用一次就丢掉。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痴心修炼,后来发现单纯兴趣所致游戏人间。 他还记得一次他跟袁天纲同行经过长安城,恰好碰上一位书生来相面,袁天纲上下看上一番,便当即笑呵呵表示公子此番来京将遇桃运、只是这桃会伴随血光之灾,需谨言慎行。 这一堆谜语连他都听得不明所以,那书生更是摸不着头脑,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致谢离开。 结果那书生刚走出门,便被一辆行过的马车撞倒在地,眼看摔得头破血流,接着马车门开,一位豆蔻女子走下车来,一边道歉一边关切地询问书生伤势。 几年后他再路过凡俗,听说那二人成亲了。 类似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他也由此奠定了对易术修士的最初印象——不说人话。 一开始袁天纲的这个毛病尤为严重,时而能把人听得急死。后来他与其进行了几次亲切友好的交流,总算是让这人说话时稍微少拐了那么几个弯。 结果现在这都几百年了,如今的易术修士一张嘴还是什么“血光之灾”、什么“印堂发黑”,难道修了易术都会变得神神叨叨? 话虽然这么说,但反正这刘归山只是在行自身修炼之事,不害人不扰民不坑钱,也算是和当初的袁天纲一样以自己的方式入世,他也就任其去了。 周清闭着眼,任着阳光照在身上。正假寐的当儿,摆在旁边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 他睁开半只眼,点开屏幕,一条微信消息映入眼帘。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佳佳今日不佳:周清,你认识袁天纲么?】 一行字写的明明白白,让他又睁开了半只眼。 这几年他专注红尘炼心,没有特意去留意老朋友们的事,没想到第一次听到却是从秦佳佳这里。 莫非那袁天纲也加入了华国官方?想想之前那人游历期间也曾为大唐王廷效命,这倒也符合他的作风。 他枕着手臂,一手笔划输入。 【清:认识。】 【佳佳今日不佳:你真认识啊!我收到了条消息,说他可能马上就要死了,会带来很多麻烦事】 袁天纲要死了? 周清睁开了另外一只眼,眸中闪过思索。 在六百多年前最后一次见到袁天纲时,他便已经突破化神。按照化神境易术修士的寿元,他如今至少应该还有五百年以上的寿数才对。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眸色随之转深。 【清:他如今人在哪?】 消息发送,对面的聊天框安静了片刻,不知是愣住了还是在找人问情况。过了大概十分钟,才有新的回信进来。 【佳佳今日不佳:具体位置不太清楚,但听他们说大概率是在益州的天机院,那个单位在.】 一串地址被发了过来,周清望着那一行字,眼睛微微眯起。 易术之道求的便是一个感悟天地修身养性,能导致损身折寿的,只有一种可能——窥探天机,天道反噬。 他将手机放入兜中,慢慢从躺椅上坐起,目光朝向益州方向。 许多年前他曾亲眼目睹过一次遭受天道反噬的后果,也是那时,他明白了“触犯天道的代价无人可挡”这句话的重量。 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 而如今,他恰有一分换天之能。 (本章完) 第51章 我来与天师对弈 第51章 我来与天师对弈 轮胎摩擦声传来,一辆黑色商务轿车停在天机院大门前。 早已在候了许久的众专员立即迎上前去,所有人的目光汇成一点,看着那车门滑开,露出其中身穿道袍的身影。 “我是天机院负责人罗明先,在此代院内众人欢迎玉露宗郑长老莅临。” 罗明先走上前去,两手交于胸前,左手握住右手,两手拇指上翘,行出一个标准的宋代叉手礼。 从内心来说,他其实并不太愿意向眼前这人行礼。 作为益州最大的超凡单位,天机院此前和玉露宗时不时就有擦枪走火,他一看到这人衣袍上的玉露宗标识就想皱眉。但毕竟是商谈场合,该做的把式还得做全。 那玉露宗长老微微点头,嗯出一声:“玉露宗郑忆秋,在此谢过天机院的迎接。” 罗明先终于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长老嘴上说着感谢,但在这种正式的商谈场合下,他已经行了礼,对方却并未回以同样的礼节,而只是这样敷衍回应,其中意味是什么不言而喻。 在微妙的气氛之下,双方简单地寒暄两句,共同走入天机院的会客厅内,分坐于长桌两侧。 罗明先与秘书坐在中央,身后列着官方的几名护卫修士,门口则站着持枪的特警。在他们对面,郑忆秋同样落座,慢条斯理地品着呈上的茶水。 “听说玉露宗九转丹神妙无比,有延寿之功效,天机院希望能收购部分,不知贵宗如何报价?” 与修士交谈,开场不需要太多的商业礼节。罗明先流程性地客套几句,便切入了正题。 看这玉露宗的样子,他也不想跟对方多做纠缠,买完药就送客。背靠着华国官方,他有底气不卑不亢。 郑忆秋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道:“罗院长既知道九转丹,那可知道这丹要如何炼制?” 这文不对题的回答让罗明先心下暗啧,但表面上仍保持平静道:“还请郑长老指教。” “这丹乃是五百年前我宗先祖所创,丹方囊括诸多天材地宝,更有着朱果这样五百年一熟的奇品。而炼制过程亦是难之又难,即使在我宗之中,也是非丹术化境者不可尝试.” 他在那悠悠而谈,听得罗明先脸色越来越沉,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这才道:“听起来果真是难得的灵丹妙药。那么贵宗是希望我们用什么来交换呢?” “这等天品灵丹乃是无价之宝,若论寻常物质,未免落了庸俗。” 郑忆秋道:“财物之类便不作考虑了。自此以后,青城山周遭五百里的乡镇划归玉露宗治下,地方民众全部由宗门进行管控,官府不作多余干涉。” “如此一来,玉露便可与华国官府结为盟友,这灵丹也可当作盟友之礼送予你们,如何?” 罗明先眉头微微一跳,身后的特警与护卫修士亦然变色。 “郑长老真是说笑了,我想贵宗应该清楚这句话是何意味。” 罗明先的话沉了下来:“如今修真界由宗门与官府共治,这是《修士管理法》的规定。此前几位试图违法者,无一不被纳入违禁名单之中,玉露宗应当听说过他们的结局。” “看来是我宗消息滞后,在此驻扎八百年,竟还未听说过有什么修士律法。” 郑忆秋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那几名护卫:“不过既然已有修士情愿入局,那我们便也就入乡随俗罢。” 罗明先感觉额头下突突地跳起。这玉露宗不可能不知道《修士管理法》的存在,却还如此狮子大开口,明显是装傻充愣有意为之。 “今日我们只是来作商谈,本是为等价交换。”他看出形势,语气也跟着变冷,“若是贵宗无意开价,那就请回吧。” “我等已开出价码。至于延寿的功效值不值得起这个价目,天机院应当最为清楚。” 郑忆秋摇了摇头,将茶杯放至一边:“无妨,罗院长,我可以再予你们一炷香哦,按你们的话说,应当是半小时吧?半小时的时间,你们还可以再作考虑。” 哗一声轻响,罗明先自椅子上起身。 “失陪。” 向身边的秘书和护卫们吩咐几句,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外,号来几名修士和特警护卫,直向院落里侧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再度拿出那三枚铜钱,神魂再度连接天地,手指一弹,硬币抛起。 问:玉露宗是否是真为卖丹而来? 硬币叮地落在地上,却并不翻面,只在地上反复旋转,飘忽不定。 这证明,以他的易术道行并不能得到结果。 罗明先眉头微微蹙起。 他虽然不知具体,但这玉露宗显然不可能是专程过来上门挑衅的,必然是抱着某种不寻常的目的。就郑忆秋刚才的那番话,但凡是个小点的宗门,罗明先都会直接通报环卫局,以涉嫌封建主义复辟为由对其出手,然而现实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暗自掂量。 但且先抛开这里是公开正式场合、他需要顾忌天机院的法治形象和对外关系的原因不说,那郑忆秋乃是长老级别的人物,而背后更是蜀地大宗玉露宗。 要怎么做?是要就此留下那人,还是. 罗明先反复摩挲着那枚铜钱,磨出阵阵汗渍。。 “罗院长,天师刚刚传话让你过去。” 属下的呼唤叫醒了他,他深吸口气,带人一路奔过院落,奔向最内侧的静室门前。 推门入内,一身青衣的袁天纲依旧坐在那张棋桌之前,正翻看着一卷形似棋谱的书册。 罗明先暗地松了口气,上前道:“天师。” “方才,天机院内有外人前来。”袁天纲放下书册,淡淡道:“是那宗门中人吧。看你气机如此波动,是他们有所为难?” 与玉露宗交易的消息是没有提前告知给袁天纲的,他知道天师一向不赞成为延寿之事耗费心机。 但看这样子,这院内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天师,我们”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罗明先深吸口气,将方才所见的一切告知于他。 在他说话过程中,袁天纲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波动,直至说完,才轻轻叹出一声。 “那玉露宗中人此番前来,本就没有打算真交出丹方。而且,即使他们真能炼出延寿之丹,也无法抵消天道反噬的痕迹。” 罗明先面色难堪:“他们对您有恶意,那也就是说” “修真界之中,想叫我死的人太多太多,我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成千上万道针对我的因果,玉露宗若是其中之一,也不奇怪。” 袁天纲看了弟子一眼:“依照平时,你早该想到这一点。此番你是乱了方寸了。” 罗明先无法和那道目光正对,只默默看着地面。方才在谈判场上他始终沉着冷静,面对袁天纲时却一下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孩子,我此前与你说过许多次,不要再做徒劳之事。” “生死自在天命,当初连那周无清都无法跳出天道桎梏,如今我之终局也不过早晚之事。” 袁天纲摇了摇头:“待会便叫那宗门中人走罢,此时与他们翻脸对天机院而言并非良事。我已做了布置,在寿元耗尽之前,我会留下气机震慑那些宵小之辈,叫他们不敢妄动。” “至于你们,与其徒劳耗费心机为我延寿上,更应当将这心力投入于易术修行,在我离开之后依旧能撑起天机院,而非去做无用的努力。” “生死大限乃众生天命,而今我的天命将至,与其对抗只会引来灾祸。无论何人,皆跳不出这等” 话音突然梗住,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像是定格在了原地,罗明先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屋门口看到了一道有些突兀的人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穿着简单的卫衣和运动裤,眉宇间似有一股慵懒之意,看上去仿佛是在家宅了一整个假期刚出门溜达的大学生。 但这里可是天机院!且不说四面把守的特警和数个金丹乃至元婴境的精英,这院内的可都是主修神魂的易术修士,神识比一般修士要强上几倍不止,居然没一个人发觉到他的进入。 甚至连天师也没有感受到! 心脏骤然紧缩到极致,罗明先倏地转头,望向身侧的袁天纲。 转头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物体坠地的轻响。 啪嗒。 袁天纲手中的折扇落到了地上,他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盯视着进来的那道人影。 跟随袁天纲学艺十数年,罗明先还是第一次看到见多识广的天师露出这样的表情,简直像活见了鬼。 就在几道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那人旁若无人地走入室内,来到中央的棋桌之前,腿一伸勾来旁边的椅子,慢悠悠地坐在上面。 “闲来无事,来找道友对弈一局。” 他捻起桌上的一枚棋子:“这会有没有兴致?” 长久的寂静,连窗边的竹影都不再摇动。半晌,袁天纲忽然笑出一声,俯身捡起地上的折扇,落座于棋桌另一侧。 “乐意奉陪。” (本章完) 第52章 延寿补天 第52章 延寿补天 哒,哒,哒。 棋子交错的声音回荡在墙边,整个室内似是只剩下了这一种声响。 罗明先立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贸然开口询问这一切的缘由,站在那腿都有些发麻,却无法擅动分毫,只是注视着室内的棋局。 对于易术修士而言,棋道不单单是修炼之法、更是互换彼此之“意”的重要手段,是比单纯语言更加精准凝练的交流方式,作为局外人,观摩他人对弈亦是一种重要的学习。 此前他也曾多次观摩过他人的对弈,每一次都能有所感悟——可唯有面前的这棋局,他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无法看出内容。 乍看上去,这仿佛就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两个老大爷在切磋,没有一丝意气外泄。可考虑到其中一方乃是易术宗师袁天纲,看不出东西便是最大的异常。 能造就这局面的另一方.那是什么人? 嗒的一声,又一次落子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举目向那棋桌上看去,而后脑中再度地震。 那一枚落子乃是定局杀招,而落败的对象居然是天师! 这一幕落在罗明先眼中,震撼程度不亚于推演出华国明天就要原地爆炸。 天师那是什么存在?易术领域的巅峰,闻名古今的妖人,下棋这种事对他而言本该如同呼吸一般,绝无失手的可能。 可眼下他居然断气了! 罗明先站在这边目瞪口呆,而在棋桌之前,袁天纲同样在盯视着桌上的残局,目光中不复方才的惊异,只有深沉的思索。 结识一千三百年,他和眼前此人对弈不下千次,各式棋都有涉及,凭着易术辅助的优势,他几乎没有落败的时候,但眼下这一局击碎了那一千三百年间的所有记忆。 作为化神级别的易术修士,在观测推演这方面他几乎能做到目与天齐。能将这样的自己击溃,只有一种可能。 “以身入局,绝境逢生。”他缓缓地抬起双目,望向对面的敌手,“你做到了胜天半子?” “也只有半子。”周清一手托着脸,一手转着一枚棋道,“至少目前还是。” 又是一阵寂静。袁天纲按下双手,睡着眼若有所思,似是在全心品味着这一句话。 “人定胜天.这古今未有之境,竟真让你达到了。” 他缓缓地靠坐在椅上:“难怪你能回来,难怪天道当中都见不到你的气机.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了我所看不透之人。” 旁边的罗明先嘴角微抽。虽说易术修士大多都讲话隐晦,避免泄露天机招致因果,但如今这番话听在耳中,他却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深切的感叹。 谜语人滚出益州! “我倒是看透了不少东西。” 周清将手中转着的棋子摁在棋盘上,目光落在他全白的鬓角上。 “你犯禁推演了天机,又折了一次寿数。”他开口道,“现在,你应该没剩多少寿元了。” 一句话如同闪电,激得罗明先回过神来。抬头一望,那边的袁天纲表情却已恢复了平常,仿佛相比之下这件事已然无关紧要。 “这中原我已看遍了,天道我也已窥见过了,天地皆在我心,已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袁天纲摇摇头,却是笑道:“刚好周兄你回来了,到时你来帮我立碑也善,其他人刻我的事迹怕记不全。” “这样啊。”周清撑着脸道,“本还打算给你续个命。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便遂你心意,找块地埋了吧。” 那声音不大,但听在室内两人耳中如同炸雷。 不待袁天纲说话,旁边的罗明先已经率先惊道:“前辈你能医治天师?!” 如果说天师仙逝对天机院而言不亚于天塌,那周清这一番话无异于补天。一时间他激动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到底还是没控制住开口了。能让天师以这般姿态面对的人,他脑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身为小辈不好开口询问,只能以笼统的“前辈”称呼代之。 “我并不精医术。”周清抬眼道,“但他不是因为天机反噬才会折寿么。既然如此,把被天吞掉的气机补上便是了。” 室内再度陷入沉寂。如果说之前的寂静还是因为震惊,那这一次便是因为懵。 把被天吞掉的气机补上?这每个字都听得懂,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你”袁天纲才说出半个字,便见周清手掌一翻,一样东西出现在掌心。 那是一枚核桃。 如果有建国路小区的居民在这,便会认出,这就是平时他常在手里转着的核桃。 周清指尖一弹,那枚核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准落在袁天纲手中。 “吃了它。” 袁天纲视线下移,望向掌心中的核桃,它似乎被盘了许久,表面都已经有些包浆了。 那核桃乍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和一般的坚果毫无二致。可被袁天纲看去,却令他瞳孔微微一缩。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天地万物皆有气机在内。气机越重,因果越大,所能引起的世间变化越巨。 作为易术的巅峰,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从气运加身的王侯将相、到震天撼地的修士大能,可谓是看遍人间之巅。 可在这枚核桃仁面前,那些巅峰天骄所负的因果都变得如沧海一粟。 天地气机被揉在这枚小小的果仁当中,这几乎相当于将大海凝聚为一颗水珠,那深邃而磅礴的因果像是无底黑洞,一眼竟望不到其边缘。 他是怎么做出这种东西的? 不,应该说.这世上怎会存在这样的东西? 袁天纲和面前的周清对视着,他正随意把玩着一枚棋子,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真只是请他吃了一颗普通的核桃。 袁天纲沉吟片刻,两指一捏,核桃从中碎裂,露出里面的果仁来,遂而毫不迟疑地将那果仁扔进口中,咽下。 一切动静突然都寂了,某种剧烈却无声的变化自小小的室内荡开,。 在旁观看的罗明先睁大了眼。他的道行看不出这一切具体的变化,只能察觉到天师身上的气机在这一瞬间急剧膨胀,如同漩涡生成,天地之气皆向着那一点涌动而来。 那并非是起死回生,也并非医治伤病,而是让剥离体外的气机重回原处,就如同让洒出的水重回杯中。 牵引天地! 只在几次呼吸之间,衰败的气息尽然褪去,白色的鬓发一丝一缕地染黑。当那一切变化最终停止的时候,坐在棋桌前的已然是一个长发乌黑的书生。 在身侧弟子近乎呆滞的注视下,袁天纲缓缓地抬起手,那手背上的褶皱已经不见半分,皮肤细腻的如同婴孩。 “现在埋你有点早了。” 在他对面,周清放下了撑脸的手,随意摆了摆。 “再多活个千年吧。” (本章完) 第53章 听说有人想见我? 第53章 听说有人想见我? 同一时刻,天机院对外招待处。 郑忆秋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将茶杯放置桌边的瓷碟上。 茶杯与瓷碟相碰,发出瓷器碰撞的微响,两侧众人微微一凛,注视着他的目光皆是警惕。 “一炷香已近,罗院长还未给出答复么?” 郑忆秋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如此看来,天机院的诚意实在有待商榷,实在遗憾,那我便先行告退罢。”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小小请求。” 站在一边的秘书面色微变,但仍道:“郑长老请说。” “早听闻‘一代妖人’袁天纲袁天师身在天机院,我等慕名已久。此番前来,不知可否拜见前辈?” 秘书眼角微微一抽,寒声道:“院内有所规定,没有手令,任何人不得面见。” “哦?是么?”郑忆秋呵呵一笑,“是不得面见,还是说是袁天师无法面见呢?” 空气像是瞬间冷了几度,身遭的天机院众人面色齐齐一沉,在外的武装人员甚至已经开始将手放在了武器上。 那情景落在郑忆秋眼中,令他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所谓修仙,修的便是一股气与魂。他作为元婴境的灵力修士,虽然不至于像易术修士那般单靠相面便能断人因果,但基本的气机波动还是看得出来的。 一提到“袁天纲”,这些天机院中人的神魂便开始出现震动。在修士的眼中,这是比语言更加有力的证明。 自踏入天机院的一刻起,他便始终在暗中探查此地。四周有官方修士把守,他并不能直接释放神识,便始终拖延时间暗中渗透,于各种细节中窥真章。 而现在时间已经拖够,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看来,我们是无缘与天师会面了,实在遗憾。”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欲向门前走去:“那么,我便先行告退” 话音吐到一半毫无征兆地消失,一股庞大的气机冲入感知之中,令他的面色忽然僵住了。 “不曾想,郑长老竟有如此心意。” 趵趵的脚步声从外而来,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外,宛如一阵风吹了过来,刮散了所有沉凝的气氛。 “玉露宗如此大费周章前来,岂有叫客人遗憾而归的道理。” 那人打着折扇,微笑道:“郑长老既有此心,不如再在天机院多坐坐、洽谈几句如何?” 一片死寂,在旁守卫的天机院众人愣在当场,最前方的郑忆秋更是面色剧变,一股气端不住,险些当场破功。 站在面前的这人书生白面,鬓发乌黑,皮肤光洁如婴孩,分明是大能特有的返璞归真之相。整个人站在那并无一般灵力修士的压迫感,但那深不可测的气机却如海渊般让人难以窥视。 “袁天师”郑忆秋有些艰难地叫出了他的名号。 大约十数年前他曾代表玉露宗出席与益州官方的交涉活动,在那时曾远远瞥见了一眼这位易术天师的面目。 那时的袁天纲虽还未达到天人五衰,但身上也已现出了天道反噬带来的影响,相较一般的化神修士而言气机单薄许多。 在其寿元将尽后,袁天纲便整日闭关于天机院内,各种活动都少有出面,而这在“正统”修士们看来无疑就是大限将至。 可现在他这幅样子,别说大限将至,甚至气机比十年前还要强上数倍,简直像是.重回巅峰! 怎么可能?!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郑忆秋眼瞳剧震。但他到底还是一宗精英,并没有原地失态,而是迅速冷静下来,转念沉思。 袁天纲没有死,这大大出乎了他和玉露宗的意料,但眼下自己与这妖人近距离面见,这同样是个难得的机会。 直接在此动手杀了他?不,现在天机院诸多护卫在场,其中不乏精锐修士,哪怕他是元婴修为,强攻得手的概率也太低。不过,既然是天机院地界上,自己这边不便动手,但这群天机院中人必然也不敢轻易动到自己,还有转圜余地。 或许可以现在以洽谈名义邀请他出席日后的宗门活动,到时请门内布置刺客将其诛杀;或许可以趁这个交流机会试探他的底细,为日后的行动做准备;又或许可以 郑忆秋心念电转,在转瞬之间思考出数十个方案。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脆响。 咔。 那是瓜子被磕开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穿卫衣运动裤的年轻男子正倚靠在外面的门柱上,手里端着一碟从茶室里顺来的瓜子,边磕边望着这边的一切,如同正在观看一部实时上演的影子戏。 看他的衣着,怎么都不像是天机院的人,放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尤为突兀。而在郑忆秋的视角下,他无法从此人身上捕捉到一丝气机,仿佛他只是个从未接触过修行的普通人。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跟那突然重获新生的袁天纲一道. 郑忆秋下意识抬眼望向那人,神魂运转,想要探明对方的底细,而就在同时,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他所想,偏转视线,看似无意地对上他的目光。 一时间仿佛天地移位,周遭的一切宛若化作山岳向他压来,在那道目光之前,他的神魂如同地上蝼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挣扎,便已被山岳碾过。 扑通一声响,后方的天机院众人被惊得一凛,只见郑忆秋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瞳仁在瞬间涣散开来,张嘴像是想喊却喊不出声,在地上抽搐片刻,便不再动弹。 室内所有人都呆在了当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无法反应,更不知这变化是从何而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以灵力试探,瞳孔骤然收缩。 “他他死了!” 一片惊呼声响起,周遭天机院众人如遭雷击。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甚至都看不懂方才到底是哪里出了变动,郑忆秋便就这么死在了眼前。 这可是大宗长老!哪怕抛开地位单论实力,也绝对是战略级的人物,但如今他死的动静甚至还不如被抬手打死的蚊子。 “天师,这.” 站在侧面的罗明先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看向袁天纲,却见这位天师依旧波澜不惊,只缓缓回头,望了站在后面嗑瓜子的周清一眼,表情似有无奈,还带着一丝看惯般的习以为常。 “罢了,他就这个作风。” 在贴身弟子不明所以的注视下,袁天纲收起折扇,随手一点地上的尸体。 “埋了他吧。”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这个圣骑士过于傲慢》 【推荐语】: “我名莱恩,是位圣骑士,所领受的恩宠名为【太阳】。” “很多人对我有所误解,说我过于傲慢。” “在此,我再次强调一遍。” “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人,我所怀有的,永远只是如高天烈阳平等对待众生的怜悯,何来傲慢一说?” ——节选自傲慢之罪·最初太阳圣骑士的自传《圣骑士从不傲慢》 …… 翌日,帝国各大报刊争相报导。 “摄政皇女殿下的未婚夫、太阳圣骑士在《自传》中承认——‘我过于傲慢’。” (本章完) 第54章 长生天 第54章 长生天 三小时后,青城山,玉露宗。 “郑长老.死在了天机院?!” 议事亭内一片哗然。玉露宗众高层面面相觑,相顾间全是震惊。 “倒反天罡真是倒反天罡!” 席间几位长老都阴着一张脸,他们都生于修士主导人间的时代,早已习惯了将凡俗当作香火的饲养场,而如今蒙受修士恩泽的刁民居然敢直接越过宗门杀人,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简直是不可思议。 宗主齐愈面色阴沉,却不发一言。 此前他曾想过这番试探被天机院发觉、获取情报不顺利的情况。但眼下传来的消息实在太不寻常了。 虽说天机院作为官方的情报中枢,平日有无数精锐保护,论超凡层面的武力配置不在环卫局之下。但有没有武力是一回事,用不用又是另一回事。 在往常,华国官方各单位大多都谨言慎行,尤其是对待各个历史悠久的大宗,更是尤为忌惮。 一般而言,只要没有明面上的战斗行动,哪怕双方谈不拢,也最多只会不欢而散,极少升级到武斗,更别说直接杀掉一名宗门使者。 哪怕抛开天机院的态度不说,光是郑忆秋的死法就堪称匪夷所思。 天机院位于益州市近郊,离市区仅有几公里。依照官方的行事风格,面对一名元婴强者,哪怕真的要斗,为了避免波及群众也肯定会想办法将其赶到远离群众的无人之处。 但眼下郑忆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他甚至都没有听到益州处传来什么和修士战斗有关的动静。 综合种种疑点,能满足以上要素的只有一种可能。 天机院已经觉察到了己方真正的目的,并且他们背后还有着足以碾压整个宗门的强力大能撑腰,强到可以完全不用顾忌玉露宗带来的任何影响。 袁天纲虽为化神大能,但易术修士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那人是谁? “莫非是京城的那位火圣来了益州?他和官府那群人走得最近.” “也可能是九黎青鸾那几个仙奸门派的人,想趁此机会参与事端” “二十年前宣布闭关的那一位真人.” 议事殿内一阵议论纷纷,齐愈坐于中央,听着一众议论声,眉间紧蹙。 就在议论达到顶点时,殿内突然传出了两声敲击声。 锵锵。 清脆的声响打断了殿内的纷杂,众人举目望去,那声响来自于中央的宗主座,但却并非是由齐愈所发出,而是来自他身后的幕帘。 “这等无用之言,尚且不必思考。” 幕帘后传出低沉如钟的声响:“天机院敢如此激进行事,是拿定了他们能把握局势。也就是说,抛开其背后的大能,那妖人袁天纲本身极有可能并未寿尽。” 纷杂的议事殿静了下来,只有一道声音在其中回荡。仿佛在这道声音面前,玉露宗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此事我与齐宗主单独商谈,还请诸位长老先出殿外。” 殿内安静了片刻,长老们在沉默间交换着眼神,最终脸色不一地起身,往外去了。 直至最后的脚步声消失,殿内只余下了宗主齐愈一人。他长出一口气,目光望向帘后。 那里坐着一个身穿布袍的人,脸上带着一只牛骨面具,看不清其容颜,只见到那骨缝间露出两只淡棕色的瞳孔。 “使者,关于此事,还请您明言。”齐愈开口道。 “天机院敢于用出这等激进手段,应是察觉到了我等目的、并且自认有镇压之能。既然已经察觉,那他们此时必然已经在筹备相关行动。” 那牛骨使者道:“我等能做的,便是加快塑造信仰,抢在他们行动之前唤起上神。待事成之日,无论他们所依仗的对象是何人,都不足为惧。” 齐愈微微点头:“使者所言极是。但依您所言,那袁天纲很可能尚未寿尽,而如今其背后更有隐藏大能。若是依照原计划在凡俗界推行上神信仰,怕是很难避其耳目。” “正是如此。”牛骨使者道,“所以,还需要换以另一种方式。” 他说到这,微微偏过头来,牛骨下的眼珠并无波动。 “方才我已说过,我等需加快行动收集魂灵、塑造信仰。”“而从信仰层面而言,以凡人作为魂灵的来源,还是有些太慢了。” 话音落下,齐愈瞳孔骤然收缩,在一瞬间明白了他话之所指。 “这绝不可行!”齐愈断然道。 “齐宗主,这并非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告。” 牛骨使者淡淡道:“20个筑基,表达玉露宗对上神的忠心。现在便请你传令下去罢。” 一阵风在殿内刮起,齐愈浑身衣袍在灵力激荡之下扬起,分明是即将暴起之势。 可仅仅瞬间的功夫,那涌动的气息又弱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如泥雕般默立片刻,从袖中抽出一纸飞信,默然许久,在上面写下一列名单,一抖手,飞信化作黄光散于四处。 又是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20名弟子走进内殿,齐齐行礼。 “见过宗主,还问宗主寻我等是有何事.” 一句话说到最后,带上了些迟疑的意味。在他们面前,牛骨使者起身走出帘后,站在齐愈身侧,面具下的眼珠有着莫名的意味。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忽然举手一挥,掌中灵力化作无数桃瓣挥洒而出,罩向那些猝不及防的弟子们。 那瓣贴上他们的额头,令他们瞳孔登时放大,继而眼中化作一片灰白,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 随着他们不再动弹,贴于额上的桃瓣再度扬起,片片飞回牛骨使者手中,组成巴掌大小的桃在其掌心环绕。 “不要如此激动,齐宗主。” 牛骨使者摩挲着那虚幻的桃道:“自从桃源的遗产中得到这噬魂之法,我已经从十数个宗门处收取了魂灵,其中不乏金丹乃至元婴的存在。” “念及玉露宗与我部之羁绊源远流长,我此番只收取20个筑基弟子的魂灵,这已是给予玉露宗的优待了。” 他转眼看着齐愈的面色,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泛起了一丝笑意。 “齐宗主似乎是对我行径有所不满。但不要忘了,玉露宗能存活至今,是依仗何种力量。” 他侃侃而谈道:“八百余年前,我等自草原而起,横扫各国入主中原,当时被我等所灭的仙门何止双手之数。” “玉露宗之所以能保存火种,一路发展至当今,凭的不就是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齐愈默不作声。 如那使者所说,玉露宗历史正是如此。 800余年前,名为蒙古的蛮神携其子民以破竹之势横扫欧亚大陆,连灭数国后入主中原,成为整个中原修仙界的主宰,其威名无人不惧,一切反抗者皆被碾碎于其铁蹄之下。 当时的玉露宗尚只是初生,面对着来自草原的洪流,十分识时务地选择屈从,这才得以在这洪流之下保存火种,甚至还得以在其他中原宗门被践踏时一路高歌猛进地发展。 再后来随着一位中原大能的出世,驻扎在中原的蒙古子民被清扫一空,中原再度回归众仙门手中。 眼见局势再度反转,玉露宗一如既往地发挥了识时务的特色,迅速将原本属于草原的痕迹撇个干净,重回中原怀抱,并一直延续至今。 当初的那位大能已经死了许多年,当今中原境内的修士最高也不过化神境,传说中的上三境已经有数百年未曾出现。 正如使者所说,一旦当年的铁蹄再临,那么任何存在都不足为惧,他们便能真正将社会扳回那个仙凡有别的时代。 也只能如此。 “变革无不以血铸成。玉露宗想推动变革,叫人间变回数百年前的模样,想必不会在意这些许代价。” 牛骨使者手掌攥起,将掌中桃收入灵台之中。 “不需为这几名弟子悲伤。我等必会物尽其用,引他们的魂灵归于那无上存在.” “长生天。” (本章完) 第55章 战略级修士 第55章 战略级修士 益州天机院。 “玉露宗那边的事都布置好了吗?” “已经布置了十二名修士24小时监查情况,目前对方还没有动作。” “好,那今天就暂且到这,你回去吧。” 目送着属下走出门外,罗明先缓缓盘膝坐在办公室的靠垫上,一手扶额。 在过去的八小时内,他先是看到了防备严密的天机院被人随意出入,接着是天师奇迹般地起死回生,而后又目睹一位元婴老魔悄无声息地死在面前。 这三件事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能让人惊掉下巴的巨变。而天机院众人的下巴却在几小时内连掉三次,直到现在他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下午看到的那位. 他将两手插在头发里,回想着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如果按照正常的走向,郑忆秋这个宗门使者死在天机院地界,他这个负责人的处境绝对是称得上大事不妙的。 要知道那郑忆秋背后乃是蜀地大宗玉露宗。此前益州各单位虽然数次和这宗门有过擦枪走火,但却从未有过明面上的冲突,但这事一出,双方关系必然要直接跌破谷底。 在这个走向下,此时的他本应该提起十万分紧张,然而想想郑忆秋的死法,又实在紧张不起来了。 在收拾好郑忆秋的尸体后,他也向袁天纲交流过若是玉露宗拿此事做文章会怎么样,得到的回答是“不必再管他们怎么样了”。 罗明先知道他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意思——有那位老友在,便不会再有“怎么样”可言。 嗡嗡声响起,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来电是一个内部加密号码,而最前方显示的区号是梁州。 他将之接起,话筒中传来不太熟悉的男声。 “是罗明先罗院长吗?我是环卫局梁州分局执行主管,吕振海。” 对方简单地寒暄一番:“今天我在系统流程里看到天机院在申请调查一个叫‘周清’的修士。关于此事,希望能与您具体沟通一下。” 梁州分局的吕振海? 罗明先稍稍正色。虽然他和这个外部系统的同僚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有关周清的消息正是由梁州环卫局发出,光是这一点就需要认真对待。 “您可以简单理解为,他与我们的坐镇大能有密切的联系。” “坐镇大能?意思是他本身便与袁天师有关联?”那边的声音顿时谨慎起来,“能确定么?” “目前看来可以确定。”罗明先深吸了一口气,“实际上,他今天就已经来过院内了。” “什么?!他这么快就去天机院了?” 那语气突然一扬,仿佛是惊闻苦追了多年的女神突然被兄弟撬墙角了一样,语调之高亢把罗明先微微惊了一下。 “我们也不知道具体。但他的确是突然出现在天机院地界内,出手医治好了天师、还替我们摆平了一些麻烦,在那之后不久就离开了。” 罗明先道:“上述所说的一切我们目睹了全程。目前为止,没人看得出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手段,我们已经打算将此事上报京城。” 电话那段长久地沉默,依稀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当他再度开口时,那语速明显变快了。 “罗院长,我感觉,国内可能又要出一个新的战略级修士了。” 罗明先微微一怔。 战略级修士,华国官方对于内部修士的最高评级,需得到环卫局、天机院、超研所三大系统的共同认证方可提名,而提名后还需要经历极其严格的审核程序,往往得审个数年。 修为高低只是其中的一个要素。除实力外,对国家的贡献水平、历史积淀、在修真界的关系网、过往行事风格乃至统战价值等等要素都是评价的指标。 标准之高,维度之广,任谁看了都得咂舌。 而战略级修士享有的待遇,也十分简单粗暴:在超凡体系管理范围之中,可无条件调用国家资源。代表着官方对于超凡个体最高程度的信任。 便如袁天纲,便是典型的战略级。 修为化神,实力顶级。 专精易术,具有不可替代性。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性情平和,对凡人友好,对官府持正面态度,合作颇多。 为华国培养出无数易术弟子,一己之力构筑了大半个天机院系统,贡献巨大。 与九黎仙盟等多个重要修仙界势力有牵扯,而同时其本身却又不站在任何一个势力的立场,统战价值极高。 名字被录入《旧唐书》、《资治通鉴》等等凡俗史料之中,与隋文帝、唐太宗等多位历史人物有过直接交集,历史积淀水平极高。 类似以上的种种要素堆加起来,才构成战略级的地位。在官府内部,每一个战略级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封号,如袁天纲的封号便是“天师”。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虽说周清目前并不在官方体系之内,但其表现出的多项维度都十分显眼,价值不亚于袁天纲,无论是吕振海还是罗明先都认为他绝对当得上这个称号。 如今,唯一还没有表态的系统便是超研所了。 在过去的战略级提名中,超研所这一关往往都是最为难过的,毕竟实力、贡献和关系这些指标都是一眼看得出来的,而历史积淀却需要反复挖掘确认——而这正是超研所的领域。 或许应该适时为他们提供一些历史线索. “罗院长,关于那位周清,可否请你多向天师请问些他的细节?”吕振海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能派遣专门人手去面见天师,当面求问,您看是否能给予许可?” “天师身体方愈,又有诸多事务在身,若是面见的话至少也得约到三个月之后。”罗明先道,“眼下天师暂时不在院内,等他回来后,我会去求问他的意见的。” “感激不尽。”吕振海像是松了口气,“能最后请问一下,那位大能和天师如今身在何处吗?” “他” 罗明先深吸一口气:“他叫天师一起吃火锅去了。说是难得来一趟益州,要品尝一下当地特色菜。” “.?” (本章完) 第56章 论道 第56章 论道 益州市,巴蜀大宅门火锅。 打着领带的店长站在柜台前,手上假装点着钱,眼睛频频瞟向坐在窗边位置的两个身影,神情谨慎得如同正在卧底的特工。 一小时前他突然接到了00开头的电话,一个自称益州市///政府的人以磁铁般低沉的话音告诉他待会即将有两位大人物来店,让他在保证店面正常营业的前提下做好接待准备,不得有任何闪失。 他一个做餐饮的,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还以为是哪位领导人要来视察,赶紧疏散客流调配服务员厨师,以接受检阅般的阵仗严阵以待。 谁知等了半天,没等到浩浩荡荡的迎宾队伍,却等来了两个穿便装的年轻人。 二人十分随意地找了个位置,点了一堆毛肚肥肠牛羊肉,便就地开吃,看上去仿佛是跟着点评过来打卡的。 但这二位的特征又确实跟电话中描述的完全一致.这么年轻的面容,难道是哪两个大家的权贵公子? 店长心中猜测着,见二人靠着窗似有交谈,便竖起耳朵想要从那话中得到些线索。 但听了半天,他愣是没听出任何内容来。 倒不是别的原因,纯粹是那两人说话的口音过于诡异。 开店这么多年,五湖四海的顾客都接待,他也算对全国各地的口音了若指掌。但这两人说话时的腔调却和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太一样。 若不是偶尔还有几个词发音相似,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在说外语。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所听到的是一门来自1400年前的方言,大唐官方语言——长安话。 “这如今的古董羹配以油碟,需加些香菜才更有味道,周兄不作试试?” “不了,那东西味道太怪,我不喜。” “哎,几百年了,你这口味还是没变。香菜真有这么难吃?” 靠窗的桌前,袁天纲一边煮着一筷子毛肚,一边笑道:“不过口味没变,行事倒是变了许多。” 他如今已经看不透周清身上的气机。但在有着之前那番对弈,道意亦然做了交流,他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位老友如今的状态。 胜天半子,略差半筹,遂以红尘炼心,换以凡俗面目,行于人世之间。 作为易术修士,他此前也曾以凡人面目游历人间数百年感悟天地,对如今周清所为自然不陌生。 只不过,在他的印象当中,以前的周无清一直都是个风风火火势如破竹的人物,所到之处轻则鸡飞狗跳、重则山崩地裂,如今他却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尘烟,的确反差甚大。 “周兄此番来益州,打算呆上几日?” “后日便走。”周清夹了一筷子肉道,“我还得回去上班。” 噗! 袁天纲一口水险些呛在自己喉咙里:“你?上班?” 虽然此前在棋局中交换道意时,他便已经知道周清目前正扮作凡人实行红尘炼心——但原来是这个炼法吗?! 先前发觉此人胜天半子达到古今未有之境,他虽然十分震惊,但转念一想也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相比起来,“上班”这个词安在他身上,已经不能是震惊了,简直是比天道倒转还要离谱。 “怎的,‘行走人间、格物致知、观众生百态、体悟天地人之连结’,这不是当初你提出来的,如今倒不解了?” “你这说的倒比我更懂易术了”袁天纲慢慢放下水杯,“那你如今都是如何做的?” “都是小事而已。”都是认识许久,没有什么多做遮掩的必要,他将近些年来所做之事和盘托出,袁天纲听他讲着,古怪的脸色渐渐舒缓下来,又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相。 “也就是说,你如今是在梁州那边的居民住所,给那里的居民服务.” 他思索片刻,状似恍然:“这么说,要是我也搬去那地方住,你是不是就得给我这居民服务了?我这就去叫孩子们给我准备.” “你也不想天机院失去天师吧?” 袁天纲呵呵一笑,另起话题:“你这隐入红尘倒确实隐得彻底,如今整个修真界都以为你早已死去,不想你却是在凡俗另开他道。” “就叫他们如此以为罢。”周清一边在油碟里蘸着肉,一边道,“修真界种种已无甚可观,却是这凡俗众生道意无穷。” 修真界历经千年几乎未变分毫,而他所见的凡俗众生却日新月异。 早在第一次见到电脑、手机这类物什时他便见识到了凡俗众生的创造力,而就在行走人间的短短几年间,便已经又见证了人工智能之类新概念的出现,如雨后春笋生生不息。 几十年的时间对于修士也许都不够参悟一门道法,而同样的时间凡俗已经能从大哥大换到智能机。凡人的生命或许不长,但这反而让他们创造了不亚于修士的辉煌。 世人多崇古,他却更崇新。历史固然波澜壮阔,但真正推动人间的是奔在最前方的浪。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便是周兄所见之道么?”袁天纲微微颔首,“可有兴致论上一番?我洗耳恭听。” “不无不可。” 锅中的红汤翻滚着,冒出蒸腾的氤氲,来自1400年前的语言混杂在水沸声之中,没有论道台、没有棋桌、没有经书,只有美食佳酿在前,充作这番论道的陪衬。 无形的道意涤荡开来,在店内吃饭的人们都忽感一阵暖意传经全身,似是晒到了春天的日头。 没有人听得懂那桌前的二人谈论的是何内容,也没有人将其与暖意联系在一起,只当是面前的火锅所散发的热量。 当桌上的肉盘全部下空,散发的道意亦随之停止。 “众生百态,确是玄妙无穷。” 袁天纲慢慢地拨动着油碟:“修在天地,真在红尘,修士出于凡,本应归于凡,但这世间却总有虫豸走那邪门外道,妄图凌驾众生一步登天。” “既是虫豸,扫去便是。”周清道,“如今世人自有清扫之功,本就不需过多干涉。若真扫不去,我当出手镇之。” “你果真还是没变。”袁天纲淡淡一笑,“说起来,周兄既已归来人间,可有联系其它旧人的打算?” “当初你离开之后,有许多人一直都在关注你的下落。如今他们虽分散于中原各地,但有官府从中牵线,若是想找,应是很容易便能找得到。” “待日后有时机,我自会去找他们。”周清道,“如今都还有谁活着?” “那几位当初随你征讨十国的后辈、那个契丹的天女、那个继承了你火术的小子、还有那位大宋的小公主.哦,对了。” “还有你之前伴你身边的那只小鸟。”袁天纲道,“周兄你如今以红尘炼神魂,我帮不得你。但那鸟儿…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ps.今天出门了没写完,这是第一更,还有一更正在码,会晚一点发orz (本章完) 第57章 妖皇凤凰 第57章 妖皇凤凰 益州风波两天后,华科院超凡研究所。 早上九点,秦佳佳按时来到了课题组所在的办公室。一推开门,便见一群人围在桌边你一言我一语,话声很乱,但她还是从中捕获到了“天机院”三字。 难不成,是之前所做的有关袁天纲的考古得到天机院回复了? 这是她心底升起的第一反应。 自从发觉那象棋文物与袁天纲有关后,程晓萌便集中了整个课题组的力量,率先整理出了一份报告发往天机院。 就像普通学科有天选也有天坑一样,关于修士的研究亦然有热门冷门之分。作为现存的国内第一易术修士,袁天纲的热度无疑相当于太阳内核,属于是沾上一点就能起飞。 按程晓萌的话说,这份报告就寄托着众人的奖励绩效和职称评选,全组人为此加班加点,实验室地上掉的头发都明显变多了。 好在这番研究整体还算顺利。唯一的小意外,也就是中途天机院突然发三级征集令求延寿之法,一时间众人震动,种种猜测满天飞,生怕这颗太阳突然就这么熄灭了,闹得课题组人心惶惶。 结果没过多久,内网上的征集令便被全部撤销。超研所众人虽不知具体,但至少那位大能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生命危险,报告的含金量也算保住了。 秦佳佳走上前,挤进那人堆之中,向着桌前的课题组副组长邹鹏问道:“是天机院那边发来回复了么?” “对,他们证实了我们所发掘的那枚象棋棋子的真实性,那确实是属于袁天纲的物品,而且据说还与他曾经的一位修士好友有关。” 邹鹏感慨:“这下那东西应该能进博物馆了。顶级大能就是顶级大能啊,光是蹭他个名字,这含金量也够了。” 这对于超研所课题组众人来说自然是个好结果,这大半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但奇怪的是,面前这位副组长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反而一副头疼表情,就像是加完班刚迈出公司大门、结果发现领导又打来电话了一样。 “天机院那边还发来了另外一封信,是和环卫局联名的.” 邹鹏揉着太阳穴:“他们说最近新发现了一名修士,两个单位都申请将其提名为战略级,希望我们能开个项目对其进行进一步调查.我估计我也要被抽调进调查组里了。” 秦佳佳微微一怔。战略级这个称呼她之前是听过的,自然也明白这个称号的含金量。 不过,最近新发现的修士大能、环卫局、天机院,这几个要素加起来,再加上最近那袁天纲的事. 不会又是他吧? “那这是大好机会呀。”她说出了心底的第一想法,“战略级,那不都是最厉害的修士么?这项目含金量应该很高吧。” 她说完这话,就见邹鹏瞥过来一眼,眼中写满了关爱无知小朋友。 “战略级当然厉害。但你不要弄混了,它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实力评级,而是决定能不能将国家公有资源交给某个个体掌握。也正是因为这样,上头发放起来才极其谨慎。这对我们这种做调查工作的研究者来说绝不是好事。” “举个比较简单的例子,常温超导厉不厉害?脑机接口厉不厉害?石墨烯钙钛矿厉不厉害?如果能做的出来真正的成果,那当然是厉害,但事实就是大部分研究者都在做无用功。” “战略级的调查也是这样。像这种有重大贡献的修士,隔几年就会提名一个,光是我参与的评定调查都有三次了,调查时间长的甚至能磨上好几年,但没一个能最终达到所里标准线的,纯属吃力不讨好。”秦佳佳眨眨眼。她之前确实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华国修士万万千,修为深厚者众多,掌握奇异技能者不少,对社会大贡献者亦数不胜数,但同时满足所有条件、还具备深厚历史意义的就少之又少了。 古往今来,这片土地上曾诞生过无数灿若黄金的人物,然而华夏的历史金碧辉煌。 想要在这金碧辉煌的历史当中捞出最亮最有意义的几颗,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没事邹哥,说不定这次这位真有东西呢?”旁边一名研究员安慰着他,“要是真能出个战略级,那你们整个调查组的人都能镀个大金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靠这个跟大佬搭上线。” “你前三次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邹鹏白了他一眼。 秦佳佳抿了抿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众人循声转头,发觉是课题组组长程晓萌站在了门口,大步流星地朝着副组长邹鹏的方向走来。 “邹鹏!下周我有个差要出,咱俩交接一下,那几天你来当组长带一下大伙儿。” “我也马上要被调走了,时间不一定对得上,你先找别人吧。” 邹鹏说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铭牌上:“不过,这个时间出的差.莫非你被选上去妖国勘探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一言落定,全屋哗然。众人的注意力一下都从方才那番有关天机院的对话上移了开来,眼见着程晓萌点头称是,哗然更上一层。 “妖国勘探?是那个岐山妖国的吗?” “岐山?卧槽,前几年那都是只有各室正主任才能去的,程姐你这次是要高升了啊!” “那这次程姐是不是也能见着那妖皇了?到时候回来一定给大伙儿说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字里行间皆是羡艳,秦佳佳在旁听得起了好奇,探过身来问道:“岐山妖国是什么?” “你不知道?”程晓萌转头,“简单来说的话,那是国内现存最大的一块洞天,也是妖族群居之地。” “我之前也没实地去过,但据说那洞天光是表层空间就比整个陕省还大,还包含无数的小空间,收罗了几百万只种族不一的妖类生活于那里。” “而这岐山妖国的管理者,也是近千年来唯一一只达到妖皇级别的大妖,很少有人能见到它的本体,只知道它是由一只火行鸟妖进化而成,其灵智水平不下于修士,甚至还具有无异于人的思维,我们一般称其为” “妖皇凤凰。” (本章完) 第58章 妖皇扫六合 第58章 妖皇扫六合 “凤凰?” 这个名字着实让秦佳佳吃了一惊:“真有这种物种?” “当然不是你在小说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神仙生物。” 程晓萌道:“实际上就跟有关修仙者的那些‘仙人传闻’一样,什么龙呀、凤凰呀,本质上都是修炼有成的大妖,只是随着境界提升,妖物本身也会发生进化,发展出一些不同于普通动物的异相特征而已。” “原来是这样。”秦佳佳挠挠头,“我之前还以为,妖怪修炼到最后都是要化成人形的呢” “化人的妖不是没有,但其实在妖族这个群体里占比并不高。大部分修炼有成的妖都会选择在其原有面目上进行改变。” “举个例子,《山海经》里记载过一种叫做蠃鱼的物种,说这种怪物身形似鱼、背生双翼、叫声如鸳鸯,只要出现的地方就会发大水。这就是鱼妖接触天之清气而进化,生出了鸟翼——这种化形才是妖族的主要方向。” 程晓萌说完这一通,注视着秦佳佳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跟刻板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她接着开口:“虽然这么说,但可别因为这些表象就觉得妖族是群简单的野兽。” “也许那些修为低的小妖是与一般野兽没太大区别,但凡是修炼有成的妖,都拥有着不亚于人的头脑,这一点在那个妖皇凤凰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 “按照历史资料,一直到明朝时期,中原境内还有数个妖王,带着自己的群落分散于各地。但凤凰出手后,所有的妖王都被它镇服了,可以说中原的妖族就是被它一统的。” “在此之后,凤凰肃清了岐山地界,将各地的妖收归其中,几百年的时间下来,聚集于岐山的妖类数量越来越多,真正构成了一个独立的国度,因而才会被称为岐山妖国。” “跟此前的大妖不同,凤凰并未沿袭妖族惯有的野蛮群落方式,而是建起了一个真正的妖国,将百万妖众收入麾下进行教化,形成了独立的妖国文化和秩序。” “比如最简单的一条——妖国内的任何子民想要出入人类社会,都需得到妖皇的认可。也是因为这个,自明朝以来几百年时间,中原都少有发生妖族大规模侵犯人类地界的现象。” 秦佳佳听得嘴巴微张。这听上去简直就是妖族版的秦王扫六合,难怪那凤凰会被冠以“皇”之名。 “这么说的话,那你们这次去妖国勘探,这岂不就是.外交?” “这么说倒也没错。在历史上,人妖交流的案例其实一直都不少。” 程晓萌点头:“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妖国所在的岐山,自古以来就是鸟类妖族的栖息地。早在西周王朝建立时,便有着‘凤鸣岐山’的传说。” “《国语》里记载说‘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鸑鷟就是幼小的凤凰,这话意思就是西周的兴起是源于凤凰的啼鸣。从现在的视角看来,应当就是西周王朝与当时的岐山妖族达成了某种协定,获得其力量的同时,也将凤鸟作为国家的图腾,这应该是最早的人妖交流的记载。” “到了现在,岐山妖国也有类似的传说,只不过某种意义上是相反的版本。” 程晓萌说到这咳了两声。刚才这一席话她说的几乎不带停顿,显然是做了相当的研究,说到现在嘴都有点发干。 她转身接了杯水,喝下一口润润嗓子,才接着开口。 “刚才已经说过妖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文化,其中也包括他们独有的节日。” “在每年的农历九月二十四,妖国都会举办赏大会,邀全体子民及外宾共祝,相当于妖国的国庆节。我们这次去,也是为了参加这个大会。” “关于这个赏大会,也有一个配套的传说。”程晓萌再度喝了口水:“据说在人间的唐朝时期,那妖皇凤凰曾经得到过一位仙人的指点,随其同游千年,看尽人间景象,也同时学习到了人类的智慧与思维,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能一手扶植起妖国的秩序。” “在传说中,那妖皇与仙人相遇的日子,就是九月二十四日。” “当然,这个传说的真假还有待商榷。不过凤凰的确将这一天设为妖国的最重大节日,也只有在这一天,才有可能见到它亲自出面。放在往常,别说是咱们这些外人,就是妖国的子民都很难见到它的。” 她在这边侃侃而谈。不仅是秦佳佳,连旁边的几个组内研究员都听得津津有味。 仙人庇佑、天命所归、扫除六合、开创一国,这些要素堆在一起,妥妥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帝王模板,哪怕主角不是人类,依旧让人听得心潮澎湃。 “程姐这了解的真详细啊,连那妖国内的传说都研究透了。” “嗐,全是这几天恶补的。”程晓萌摆了摆手,“这毕竟是难得的机会,以后都不晓得能不能再轮上我,肯定得多了解些。” “听这意思,这妖皇的事迹比大多数修士都牛逼了。”另外一人感慨,“如果它不是一只妖而是个人类修士,那它估计早就评上战略级了。” “不是人也不是不行。”一边的邹鹏插话道,“要是这次要评战略级的是那妖皇,那我绝对带头冲锋奔在调查第一线。” “原来你刚才说的有事是要去评战略级?”程晓萌听到这话转过头,“这次是哪位大能啊?” “具体资料我还没细看,就知道名字是叫周清,环卫局和天机院都提了他。”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站在旁边的秦佳佳忽一下抬起了头。 “欸?是他啊,我前几天好像就从环卫局那边听说这名字了,说是实力很猛的,没想到天机院这边都提名了,看来确实有点东西。” 程晓萌思索片刻:“那你加油,战略级评定,多好的差事,蹭上一个,功劳簿够躺十年。” “好差事?”邹鹏翻了个白眼,“你这么确定这次评定能过?” “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程晓萌道,“要是这位真是新的战略级,你这个跟着调查的估计能直升正主任,那到时候我这课题组长的位置就得给你坐了。” “听着真不错。既然你觉得这差事这么好,那要不咱俩换换,我替你去妖国勘探,你来替我查这个周清?” “那还是算了。”程晓萌讪讪地摆手,“时候不早,我要去收拾出差的东西了,回见!” 蹬蹬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邹鹏目送着这位风风火火的组长消失在门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那背影的目光中泛起一丝遮不住的羡艳。 “邹组长”旁边的秦佳佳适时开口,“你说的那位周清的调查,我能参加吗?” “你想参加?”邹鹏有些意外地瞥她一眼,“这种调查都是十年以上资历的人才能做,而且你也不算超研所系统的人,肯定不行的。” “.”秦佳佳抿了抿嘴。 “比起这个,过一阵子你应该就得结束借调回环卫局了吧?趁着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先抓紧修炼修炼,这对你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好吧。” ps.这两天思路略微有点不畅,第二更写完不太满意最后全删了,这会正在重新理思路,大家先不用等了,25号这一天内肯定会补上的orz (本章完) 第59章 变化(第二更) 第59章 变化(第二更) 下午四点,建国路街道办。 办公室里,众办事员将椅子摆成一列,坐在下面一副开会之态,红线达人秦红梅、房产大户李杰、高材生付成浩以及周清都在其中。 而在众人面前的讲话台上,则坐着一个穿中山装戴金边眼镜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岁上下,手拿一个笔记本和一个文件袋,正对着众人细细讲话。 “最近咱们单位的工作状态很不错,居民投诉率照上个季度降了两个点,各单位的对接工作也都圆满完成,往后要继续保持。” 建国路街道办的正主任,刘建华,在场众人的直属上司,算是这一方小天地内的掌舵人。 和办事员们的开放式工位不同,正主任是有独立的个人办公室的,因而刘建华平日里并不和众人混在一起,众人才得了嘻嘻哈哈的空间。 但今天是领导出面的例会时间,大伙也就没法嘻嘻了。 “.此外,我需要在此通告一件重要的事。” 刘建华轻咳了一声,原本已经有些走神的众人顿时都打起了精神来。 “这两天,我这边又接到了市里的电话,这次是对我们单位的环境建设情况和工作作风进行了详细的过问。” “听市里的意思,咱们这个区域已经受到了上级的重点关注,以后可能要被提级,进入重点单位名单。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有专人来检查。” 这话一出,室内顿时窸窸窣窣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这几个月内,单位已经陆陆续续接到了数次市里领导打来的电话,对街道的各种工作进行详细问询,而这次问的力度和细致度似乎更上一层。 对于在座众人而言,这绝非常事。 建国路处于梁州市外沿,不是什么重点要道,相反是真正的犄角旮旯,放在平时,哪怕是区层面的人都很少关注。 而现在市里竟多次电话来访,持续了几个月有余,这关注程度之高,在同级单位之中称得上一枝独秀,在场的众办事员都没怎么见过这场面,不由得暗下议论起来。 “.总而言之,咱们能被市里关注到,这定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接下来大家都加把劲,争取今年多做出些实绩来,给市里领导留个好印象。” 刘建华目光扫过席间:“尤其是几位年轻的小同志。上头在电话里特别过问今年新加入的年轻同志的情况,对新人的处境表示了高度关注。这是难得的表现机会,各位一定要好好把握。” 他一边说,一边推了推眼镜,视线锁定在了席间的几个年轻面孔上。 如他所说,他接到的这几通电话无一例外都过问了今年收录的新员工的情况,一次两次还能解释成上头关注青年人才,次次都说,那多半是这批新人里有猫腻。 刘建华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也算是老油条了。当时他委婉地向电话那端请教新人里是否有需要特别“照顾”的对象、是什么个情况,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抓好工作作风正常行事即可。 于是这一切显得更不对劲了。 他目光在今年的三位新员工身上点过,思考着到底是谁有这个可能引来市级的目光。 难不成是付成浩这个选调高材生被哪个高层看中了?又或者是李杰这个富二代家里把上头买通了? 无论如何,先重点关注一下今年的新人总没错。“那今天的事就说到这,大家散会吧。” 一言说到这里,场内也就跟着散了。在掌握时间这一点上,刘建华做的一向还不错,从来都会卡在下班时间之前结束会议。 眼见着穿中山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办公室内的众人各回各位,又切换回了平日的侃天说地模式。 “市里又下通知了?我在这呆二十多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秦红梅低声叨叨着,“这是咋的了嘛?” “估计是哪位领导要来视察,正好选中咱们这个地方,市里的人只是在配合他工作。”付成浩冷静分析,“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领导。” “哎,看这样,后面又有的活干了.”李杰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恼,“大佬来看个红火,咱这些牛马都得跟着鞍前马后。” “往好点想,别人想当这个牛马还没这门路。”付成浩却是很平静。跟咸鱼的同事们不同,作为潜力无穷的选调生,他是真想做些实绩的。 “咋的管自个叫牛马呢?就跟刚才刘主任说的,你们这么好的条件,就该多表现表现。这点上你们可都得跟人家小付学学。” 秦红梅随口回应着,眼睛一瞥,又瞥到了那边正收拾东西准备走的周清。 “对了小周,你跟佳佳的事怎么样了啊?看佳佳最近都没来找你,是不是没聊起火啊?”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一提到这类话题,她的热情立马高涨起来:“也没事,要实在不行,我再给你介绍一个。你看看你能不能接受比你年纪大一点的?我这边还有个外甥女” 经典的出招套路打了过来,周清以嗯嗯啊啊的敷衍熟练回避,转身走出门去。 “嘎~嘎~” 刚走出几步,就听一阵暗哑的叫声传来,举目一看,只见几只野乌鸦正围拢在画眉的笼边,高高低低地叫,像是一群围堵良家少女的小混混。 在那叫声攻势之下,笼中的画眉缩着脖子,整只鸟蜷成一个毛球,如果它有手的话此时一定是正抱头嘤嘤。 周清手指搭在唇侧,一声口哨吹出,激得树边的乌鸦们齐齐一顿,如同接到了什么无形的指令,瞬间停止了啼叫,一个个收拢翅膀俯下身,似是向他跪拜。 他轻轻一挥手,所有乌鸦振翅腾飞而起,扑扑拉拉地消失在空中。笼中的画眉这才扑到笼前,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那一对黑色的小眼睛都像是湿润了。 这鸟儿胆子实在是小,明明都快成精了,却还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不说凶悍的野鸟,连别人家的八哥鹦鹉都能训它几句,而它只会小声叫着“恭喜发财”。 这个被吓破胆的怂样儿,倒是跟他以前养的另外一只鸟儿有些像了。 “你可真是没出息。” 他隔着笼子敲了敲画眉的脑袋,将笼子提了下来。 又到了既定的遛鸟时间。 ps.第二更已补,今天晚上正常12:05更新 (本章完) 第60章 岐山妖国 第60章 岐山妖国 岐山,位于梁州市西侧180公里。 三千年前,来自岐山的凤鸣宣告了西周王朝的崛起,自此整个周王朝以凤为尊,西岐亦然被划为王朝圣地,受周朝代代君主供奉。 往后千年,这个名字始终都在传说中占有一席之地,无数王侯与名家曾在此留下足迹。 而今三千年时光过去,如今的岐山已经被划成了知名景区。 踏入大门,便能看见一座百级阶梯,阶梯尽头则是一座巨大的金色凤凰雕像,上书“凤鸣岐山”四字,在阳光照耀下,金凤雕像熠熠生辉,仿佛真是神鸟下凡而来。 而只有很少人知道这金像真正的含义。 一辆越野车驶过岐山景区,越过“游客止步”的标示牌径直向前。 行出几里,实打实的石板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原始的土山道,走在这种路上,车身上下摇摆得如同颠勺,也只有越野车才扛得住。 如这般颠了半小时左右,越野车在一座内凹的山谷前停住。往里望去,那山谷中央长着一棵一人来高的梧桐树,而奇异之处在于,那树的叶片竟然在阳光下泛着灿金光泽,仿佛是由金子雕刻而成。 车门打开,带着超研所徽记的研究员们钻出车来,而在同时下来的,还有一只穿着迷你版制服的孔雀。 “此处便是妖国洞天的入口。”那孔雀拍打着双翼,竟是流利地口吐人言。 就如同宗门会往官方派遣修士一样,妖国亦有自己的对外使者,这只孔雀便是如此。 在资料中,它乃是妖皇凤凰的近侍,灵智完整,精于口技,因而专门负责每一年的妖国勘察引导工作。 “即将进入妖国,还请诸位取出陛下真羽在侧,进出洞天时切记勿要离开真羽笼罩范畴,否则你们身上没有妖气,恐会被洞天结界所斥。” 在那孔雀的引导下,超研所众人联手从车中捧出了一个铁箱,箱体上灵纹密布,坚固程度不亚于银行金库。 箱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物品来。 那是一支火红的羽毛。表面看着柔弱,可摸上去却如金石般坚硬,上面流转着火焰般的光泽,光是靠近都让人觉察到阵阵热意。 凤凰真羽,来自妖皇真身的秘宝。其中蕴含妖皇灵韵,乃是真正的无价之物,整个华国官方掌握的也不超10根。 除却眼前这枚特地用来进出妖国的道标外,剩余的真羽都被严格收于各单位储库中,只有在施行大型阵法、或是锻造顶级灵器时才会取出,往往只需一根便有惊人之功。 在那羽毛脱出封闭箱的瞬间,四面山林的鸟鸣声都像是忽地响了几分,道道无形的灵韵从那羽毛间逸散而出,四面飞禽皆被吸引而来,围绕众人飞旋。 “我将在此请见陛下,开启洞天入口,过程中也许会有陛下真韵降临,请平心静气,固守灵台,勿要惊慌。” 在群鸟环绕之间,那孔雀同样飞起,身侧灵光环绕,口中啼鸣唱出奇特的祝词。 “烈烈凰王,举世无双! 沐浴仙恩,羽过八方! 西岐之地,普润苍生! 圣明所至,威严浩荡!” 半诵半唱的祝词流淌在林叶之间,夹杂在四面八方的鸟鸣之中,愈发响亮。 鸟声和鸣间,中央的赤色羽毛缓缓地飘扬而起,散播出火焰般的光芒,一时间整个山林的温度陡升,近前的几名超研所成员额头都沁出了汗滴来。 “——余兹祈求凰王垂帘一顾,得瞻圣颜!” 最后一句祝词唱出,已化作火焰的赤羽赫然火光大亮,向着众人席卷而来。 火光扑面,队伍中的程晓萌下意识闭上了眼。 悠长的清鸣自耳畔响起,四周场景扭曲又重现,在一片赤色的视野中,她隐约之间仿佛看到一只赤色的巨鸟自空中俯首,金色的双瞳垂落,居高临下地向她投来一瞥。 “!!!” 程晓萌猛地睁开眼,一个踉跄扑跌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脚都有些发软。 在她身边,几个新来的超研所成员表现跟她差不离,一个个都是惊魂未定之态。那些来过不止一次的老研究员倒是还算平静,但表情也算不上轻松。 携带真羽进出妖国,可能会招来妖皇的灵韵瞥视,这是在出发之前便已知晓的注意事项。 但当真正对上那股灵韵、哪怕只有一缕,他们也无法自控地一阵胆战心惊。 这就是至强之妖… 程晓萌蹲在地上喘了半晌,待到额边的冷汗稍稍风干,这才略微抬起头,向前看去。 这一抬头,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棵树。 一颗顶天立地的树。 那树看起来也许有万米之高,形态状似梧桐,枝干硬如铁石,树叶灿如黄金,树冠直入云端看不清其顶部,一眼望去仿佛是这树撑起了整片天地。 巨树之下,是片片的崇山流水,种族不一的妖类游走于山中的奇异草间,以树为房,以水为道,一派繁盛景象。 堪称壮美的场景入目,程晓萌感觉呼吸都略微停滞了一下。 尽管之前已经在资料中看到过妖国的描述。可文字资料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让她找一个词来形容面前的景象,那么合适的只有“无与伦比”。 在原地休息了一刻钟,方才被灵韵威慑的几名成员都已从那压迫感中缓过神来,一个接一个地站起,往身后而去。 像这种洞天出入口,大型的机械无法开入,但带个车进来还是可以的。方才众人穿梭虚实,随行的那辆越野车亦跟着被传入里面,正静静地停在后方。 众人再度钻入车厢,直向前方疾驰而去。在右侧最后的座位上,程晓萌倚靠着车窗,举目向外远望。 一开始举目所见只是单调的青山绿水,但走了没几里路,便有鸟鸣兽吼声夹杂着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直到那鸣叫声充斥整个耳膜的时候,四周所见已经布满了妖群。 在林叶之间,一只双足站立的狐妖将各式果实摆在一片巨大的叶子上,另外几只种族不同的妖集聚在这摊场面前,爪子里握着几个刻有羽毛纹路的小石子,看着像是在讨价还价。再往前走,是一片开阔的田地,一只白色的鸟妖拍打着翅膀,挥出道道风流,卷着无数秧苗飞入泥土之中。长着长爪的豚鼠以爪为犁,在田地中穿梭。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朗朗读书声随风飘来,循声看去,只见数只松鼠精一个挨一个地坐在一棵分叉众多的树木上,为首那一只体型最大的手拿一本《唐诗三百首》,正领着众妖诵读。 那树木上的几只小妖看上去道行并不高,说人话说的磕磕绊绊,倒真像初学人言的幼儿。 听到车声传来,一群小妖都好奇地别过了头,远远地注视着这个飞驰而过的铁皮机器。 其中一只朗诵唐诗的小松鼠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被后面的大松鼠猛拍了一爪子,无奈只能再度拿起手上的书继续读。 类似这样的场景一路上数不胜数,没有谁再有心思玩手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扒在了窗边,把这妖国景象的每一个细节收入眼中。 妖国妖国,重点不止在“妖”,更在于“国”。 一路行来,他们不但看到了妖怪之间的交易、授课,还有粮仓、医院等设施,甚至整个国度内都普及了汉语汉字。虽说这套系统比之人类社会还十分原始,也足以被称之为奇迹。 要知道这里大部分的妖还只是灵智初开,智商只相当于几岁的人类幼童。能让这些几乎只有原始本能的幼童遵从规则、形成自洽的社会生态,依靠的唯有那个至高存在的伟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就是妖皇创造的国度,一个由凤凰执掌的规则。它与某个存在同行人间千年,将所见所知的一切都搬入了它的国度。 “诸位此番在妖国中停留两日。第一日由我带各位游览皇都,第二日便在皇都参与赏大会。” 孔雀立在副驾驶座上,抖了抖尾羽道:“在此期间如有任何疑问,还请随时向我提出,但请一定不要擅自行动。妖国之中许多秩序与外界不同,轻易动作或有违戒之险。” 妖国秩序由妖皇制定,有许多效仿自人类社会,但同时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则。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早已知晓。 “说到这个,我之前在资料上看到了一条妖国规定。” 程晓萌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那孔雀问道:“那规定说.整个妖国境内,所有的餐食都不准出现香菜,甚至连种植都不准,这个是真的吗?” 其它奇怪的规则还能从妖国本身的生态出发来理解,只有这一条规则让人摸不着头脑。也因此她对这条规则记忆尤深,甚至都怀疑过这是不是谁的恶搞。 “没有错。”孔雀点了点头,“妖国中的确有这条规定。” 这个回答让车内众人都是一愣:“为什么不准种香菜?” “这规定由陛下制定,我等也不明其中含义,或许是陛下独有口味罢。” 孔雀抖了抖翅膀,背过身去隔着窗户道:“马上就要接近皇都,还请各位做好准备。” 越野车继续前行,向着中央的金梧桐树前行。越是靠近,梧桐叶的光彩越是明显,再跨过几道山川,整个场景都被染上了一层灿金色泽。 梧桐之下,凤凰栖处。在这庞大的妖国中,这便是位于最中央的皇城。 这皇城以金梧桐树为中心,绵延的四处的根须组成城墙四壁,根与根的缝隙间便是城的甬道,通向四面八方的山川。 越野车放慢了速度,缓慢地在皇城甬道间穿行。 那树的根须延伸出了数万米,皇都由此而建,远远观望,能看得见形态各异的大妖在金梧桐树间跃动,从身侧携带的灵光判断无一不是拥有数百年修为。 程晓萌自远方收回目光,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铁色根须缓慢地往后挪去,半晌过去,一片铁色的根须突然变得华丽起来。 那是一副绘制在根须之上的壁画,长度足有几十米,看上去是妖族工匠的手笔,绘制的手法并不算多精细,但仍旧能看得出大概是讲述历史传说的画作。 “这是进入皇都的第一关,这些画作便是对陛下伟业的展示。每一名进入皇都的妖国子民都需瞻仰学习,诸位若有兴趣,也可作一观。” 孔雀的语调忽然扬了起来,尽管那张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但说这话时它的尾羽都开了屏,显然是起了激动。 其实不用它说,超研所众人也已经趴在了车窗上,全神贯注地注视起来。 就像人间总会将帝王的形象和故事传播至四方、供子民们瞻仰学习一样,这妖国也采用了同样的方式。 对于超研所的这些研究者而言,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妖国一手资料,研究价值惊人。虽说此前已经见过其它研究员拍摄的照片,但此时亲眼见到实物,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程晓萌摇下车窗往外看去。随着车辆行进,壁画的故事亦在缓缓推进。 最开头是十分经典的妖族开局,画的是红色的幼年凤凰自卵石中破壳,四方雀鸟围绕着它舞蹈。 再然后是成长篇的画面,红色的凤鸟在岐山一侧飞旋,画的下方还露出了几个唐代样式的人类建筑,应当是在描述妖王的成长时期。 “自三千年前起,岐山便是我族故地。当今陛下诞生于此地。方才破壳,便有天地灵韵伴随,此后百年,其足迹遍及岐山四界,所到之处无不留得传世之迹.” 孔雀晃悠着身后的大尾,对着那些壁画挨个讲解着,话音高亢而激动,开的屏都顶到了车顶。 在这一番高亢的解说下,车辆继续前行,在连续几幅成长期画面之后,一副不同寻常的壁画突然撞入了众人眼中。 这一幅壁画颜色深沉,三只巨兽立于岐山之上,看样子像是一狮、一象、一鹏,下方则是奔逃的小妖和累累白骨,整个场景皆是一派灾难之像。 “西岐辛卯年即公元690年,有三魔头入住岐山,霸占圣树梧桐木,实行残酷统治,人妖具食,令岐山子民死伤无数。” 到了这一幅,孔雀的讲解词也跟着深沉了下来。 “危急存亡之时,陛下毅然出走岐山,对外寻镇魔之策,从而遇得仙道之大机缘.” 跑车行进,壁画继续推进,紧跟在深沉的灾难之后的,是一副璀璨的画像。 也只能用“璀璨”这个词来形容它。这幅画以金色为底,期间镶有碎金,沿着特定的线条排列,勾勒出中央的一个人影。 一个身穿红色道袍的男人。 (本章完) 第61章 凤凰游 第61章 凤凰游 这是? 程晓萌心中一动,仔细向那壁画上看去。 与之前那些明显有些粗糙的画像比起来,这一幅画不知是用了精英工匠还是什么,手法明显精致许多,甚至还用上了一些表象手法。 在那副画上,身穿红色道袍的仙人占去了整个画面的四分之三,伸出一手抚摸着凤凰头顶,赤金色的火焰伴随在二者身侧,宛若交融,整个画面透出十足的神圣感。 “这应该就是资料里说的,那位曾指点妖皇的仙人吧?” 此时车内的超研所众人都已经扒在了车窗前,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一幅幅壁画。 一行人来之前都看过资料,见状都立刻想起了那个关于“凤凰与仙人”的传说。 这幅壁画被安置在皇都入口这种万民瞻仰的位置,这必然是得到了那妖皇的授意。如此看来,这个传说在妖国的重要性可能比外界想象的更高一些。 而在同时,孔雀的解说也同步跟上了。 “彼时,三魔霸占岐山,众妖死伤无数。” “为诛灭三魔、报同族之仇,陛下出走岐山——于山外意外遇仙人!” 天授元年(690年)九月二十四,关东。 黄绿的林海之上,两道身影飞越群山,径直向着山林深处而去。 “周兄,前方那林中有妖气逸散。”叶千笙举目远眺,低声道。 “看着还不小。”在她身边的周无清颔首,“如此一看,那凡俗界的传言当是真的了。” 不久前,大唐太后武曌于则天门楼前登基,改国号为周,改元天授,大赦天下。 无论对于凡俗界还是修仙界而言,这都是个轰动性的消息。 尽管大部分时候修士们对皇室内部权力更迭并不多作干涉,但当凡俗的奏表传来,仍是在仙盟内激起了一阵惊异。 一位女子登基为人皇,这放眼数千年都是未有之事,议事殿为此开了数次会谈,议论少有地持续了数日之久。 与过去的人皇相同,则天皇帝在登基的第一日便开坛祭天,向九黎仙盟供给香火,这等同于宣布武周皇室仍沿袭李唐旧制尊奉仙盟。 早在作为太后临朝称制时,她便持续推行“劝农桑,薄赋役”,推行科举,安稳境内民生,而登基之后,她施政策略与过去作为太后垂帘听政时似乎并无二致。 也正因如此,尽管仙盟中也有部分守旧派坚称女子误国不可用、对其任用酷吏等问题进行弹劾,但最终还是以雷声大雨点小收尾。 与凡俗界相比,修仙界对于男女之别普遍看得更开。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凭着修炼,许多女修登临大能之位,甚至坐掌门派的女性宗主也不在少数,各种问题绕来绕去,最终还是要绕回实绩说话。 以凡俗帝王而言,她比不得唐太宗这类千古一帝,但也能算是一位合格的人皇。关于女皇的讨论就此终止,可另一件事却引起了仙盟的注意。 在凡俗递来的奏表描述中,则天皇帝登基之前,曾有群臣上言称有凤凰飞入上阳宫,而后向东南而去,引来赤雀数万集朝堂。(注1) 这在凡俗人士看来是天命祥瑞。可在修士们的眼中,大唐四境皆有妖族栖息,那“凤凰”极有可能是一只鸟妖。 妖族平日大多栖居山林。在修士们的庇护下,这些非人物种极少涉足凡俗境内。 而这鸟妖却突然飞入了皇都,还是在女皇登基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上,很难不让人满腹疑团。 在那之后,仙盟即刻派出数支精锐勘查四面妖族情况,很快便查到岐山附近有妖族出没,同时那区域内还频频传出百姓失踪的消息。 在听闻事件原委后,周无清对此也颇有几分兴趣,于是便与叶千笙一同领下任务,循着那凤鸟留下的痕迹深入腹地,寻找其痕迹。 连续飞过几里,二人飞临一片树林密布的山峰前。缕缕妖气正从树丛间冒出,在感知中就如同根根烽火般显眼。 “这应当就是妖族群居之地。”叶千笙环顾四处,“这气息如此混杂,若深入进去怕是很难从中找到那鸟妖。” “这么多道妖气,一个一个找起来不知多麻烦。”周无清道,“直接一把火烧了这山,那鸟妖若在,自然便会出来。” “周兄莫急。”叶千笙见他作势要动手,赶忙道,“这林间生灵众多且地势诡谲,贸然出手恐会牵出其它祸事。不妨先叫我尝试一番,若是不济,再动手也不迟。”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叶千笙口中说着,手腕一翻,一只玉笛出现在手中。她将那笛横至唇边,运气轻吹,婉转的曲调顿时在林间荡开来。 微风拂过,四面林叶沙沙作响,任着那悠扬笛声在林间徐徐穿行。 数十只鸟雀自林间振翅而起,围绕在她身周飞旋。啼鸣声中,她的长发与白衣随林叶一同飘扬,仿佛要羽化成一只白鸟遁入其中。 少顷,一曲终了,叶千笙放下玉笛,注视着面前鸟群飞旋的阵型,像是在阅读一封隐秘的书信,沉吟片刻,这才转身向后方周无清开口。 “按这雀鸟的指向,这山中的确有只大妖,只是其中似有危机。周兄一同去看看么?”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看的。”周无清瞥着她手上的玉笛道,“你这笛法倒是有些意思,待日后有闲,我也学来玩玩。” “周兄既有兴趣,回去后我赠你一支便是。” 叶千笙嫣然一笑,转身向前:“那大妖在北方十里处,周兄且随我来。” 二人并肩而飞,直入岐山深处,穿过丛林,忽然一片血腥味冲入鼻中,仔细一看,竟是遍地的妖尸! 那一具具妖尸足有数百具,在山间绵延出数十里,细细一看,各个种族的妖族均有,而其中最多的便是鸟妖。 那些鸟妖个个羽色赤红,与朝堂前出现的如出一辙。 注1:《资治通鉴·唐纪二十》:“天授元年.九月戊寅,群臣上言:“有凤皇自明堂飞入上阳宫,还集左台梧桐之上,久之,飞东南去;及赤雀数万集朝堂”。 (本章完) 第62章 烈烈战意,仙人动容 第62章 烈烈战意,仙人动容 “如此之多的妖尸莫非是妖族内斗,逼的这岐山的鸟妖不得不大规模迁徙,故而飞临朝廷?” 叶千笙若有所思:“这岐山向来是妖族安居之地,怎会有如此规模的内斗?若是能找一个开了灵智的小妖问问话便好.” 周无清听她说罢,走上前去,运转神识扫过四周,忽而对空一划,指尖划出一缕清风,呼啸着扫过一边的灌木。 惊恐的鸟类啼鸣响起,一只躲藏的鸟妖被风流裹挟着飞出藏身的灌木,落到他脚下。 那鸟妖看着形似麻雀,却比寻常麻雀大了数圈,有人半臂大小,羽色与四周的妖尸相同,都呈赤红色。 它被卷至周无清脚下,还有些晕晕乎乎地转着圈,半晌才看清面前的人,顿时吓得浑身羽毛都立了起来。 “仙长饶命,仙长饶命,我并非有意窥探仙长” 那赤雀连连求饶。它似乎是刚开了灵智不久,说起人话来还有些磕磕绊绊。 “你也是此地的小妖?”周无清开口问道,“这岐山中出了什么事?” “我族世代栖居岐山,已有数千年。但不久前,有三魔前来,自称奉佛祖之命,将岐山洞天占为己有,包括我族在内,所有反抗妖族皆被他们屠戮殆尽.” 看得出这赤雀的道行并不算高,虽已能口吐人言,但却说得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只能听个大概。 但光是这大概的几句话,已经足以引起面前二人的注意。 “奉佛祖之命?” 赤雀点了点头,印证了这番话,令二人顿时正色。 早在南北朝时期,佛门便已由门派晋升教派。南北朝灭佛战争中,九黎仙盟将境内佛门削去大半,但有着信仰的加持,佛门子弟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隔个几年便要冒出来一簇。 而今佛门势力可能已经渗入了岐山,这个消息单拎出来看并没有多大,但一旦结合近来的一系列传言,整件事就变得不寻常了。 早在几个月前仙盟便接到消息,称准人皇武则天开始在宫廷内招收面首,不分贫贱,前后有数十名美男得其接见。 原本这不算什么,毕竟过去的人皇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如今女皇养男宠也不过是个翻版,只要不因此误国,仙盟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要干涉。 然而在这消息当中,一个叫作薛怀义的名字引起了注意。 据奏疏称,这薛怀义本是个和尚,近期突然出现于则天皇帝身边充当男宠,深得皇帝喜爱,册封其为梁国公、授予各种要职,而那薛怀义亦在朝廷之中大肆散播《大云经》等佛门典籍、在四处张贴佛像,大有以佛造势之势。 这一切着实让仙盟提起了警惕。 单纯宠幸面首不是什么问题,甚至面首是和尚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现实是有人试图将佛门信仰植入大唐朝廷之中,大有与仙门道术分庭抗衡之势,这对于仙盟而言无异于眼皮子底下耍刀,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背后是否有佛门势力支持,有意蛊惑人皇。 若真是如此,那中原佛门势力恐怕已经再度抽枝,发展到了相当的水平。 在那之后,仙盟传书于则天皇帝,要求严查薛怀义和尚及其背后佛门势力。诏令发出后不久,薛怀义被废去面首身份,放归白马寺。(注1) 而在同时,仙盟亦在大唐全境内严查佛门踪迹。眼下这踪迹居然出现在了看似不相关的岐山妖族地界,很难不让人注意。再联想到近期岐山附近频频出现的百姓失踪,整件事便更加可疑。 “带路,进那洞天中看看。”周无清向那赤雀道。 一听到这话,赤雀全身一抖,吓得浑身羽毛都炸了起来,摆着翅膀上蹿下跳。 “那三魔强横无比,此前我族竭尽全力尚无法与之匹敌,仙长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还是快逃吧” “我所见未有不敌之物。”周无清一手提住它后颈的羽毛,把它丢回地上:“带路便是。” 那赤雀像是愣了一下,看看后方的叶千笙,她站在后面并不做声,似是默认了这番话。 赤雀看看叶千笙,又看看周无清,来回数次,仍举棋不定:“那三魔实在强悍,我怕.” 叱地一声,一缕火光自它眼前闪过,只差一丝便能燎着羽毛。 赤雀惊得一个激灵:“我,我带,我带” 火光灭去,它惊乍的羽毛随之平息,惊惧交加地望望那边的红衣道人,遂而不情不愿地振动翅膀,腾飞而起,往山道内侧而去。 “叶道友,你便在这里做些清洗,顺带观望情况。”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周无清向身边叶千笙嘱咐一句,眼见着后者点头应声,这才腾身而起,紧跟在那赤雀之后,一人一鸟并肩而行,深入岐山之中。 越野车停在了这一列最后一幅壁画之前,程晓萌扒着车窗,仔细注视着。 在这一幅画面之中,天空红艳宛若燃烧,苍穹之下是连绵的群山,身穿红色道袍的背影与羽毛赤红的鸟儿并肩踏过群山大道,大道的尽头端坐着高高在上的三魔。 “为诛灭三魔、报同族之仇,陛下出走岐山,于山外意外遇仙人。” 孔雀指着那壁画,同步为超研所众人解说其内容。 “陛下一心光复岐山,即使与那雷霆万钧的三魔为敌,也未有半分惧意,仙人目睹陛下烈烈战意,为之触动,遂与陛下共赴岐山,直面三魔!” 一车人都在盯视着那幅壁画。虽然比不得人类工匠的精细,但那大气磅礴的构图仍旧让画外的人们感受到了那绝伦的霸气。 “之前见多了凤凰被人所打动、赐福于人的传说,在这妖国中却成了仙人赐福于凤凰,的确有意思。” 一名研究员盯视着那壁画:“烈烈战意打动仙人.这凤凰不愧妖皇之名,确有帝王风采。” 一边程晓萌却是沉吟。 原本在听到那个“仙人与凤凰”的妖国传说时,她只当是这凤凰曾与某位大能结缘。但如今有了这些壁画和故事,反而变得有些疑点重重。 暂且假设那位“仙人”是个大能修士。以前除了那些专门的御妖师,大部分修士遇到妖不直接斩了都算好心,这仙人却在初次见面时便出手帮助妖皇.如果真只是因为被其意志打动,这是否有些太博爱了?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望着那一幅幅壁画,陷入沉思。 注1.真实历史上薛怀义失宠大概在武则天登基1-2年后,这里为了剧情提前了一点,历史大神轻喷。 (本章完) 第63章 威震岐山,三魔尽除 第63章 威震岐山,三魔尽除 在人妖联手赴岐山的壁画之后,延伸的铁色根须到了头,第一组画像也就随之结束了。 越野车继续行进,越过了最外圈蔓延的根须,进入妖都皇城里侧的开阔地带。 蜿蜒的道路逐渐变得平旷,车窗外那巨大的金梧桐树越来越近,紧挨着巨树一侧的便是蔓延的山川,金树与青山一前一后,整个场景宛如远古的油画。 又行出几公里,越野车在山脚下的一处开阔地前停下,超研所众人与孔雀一同下车,迎接他们的是迎面吹来的尘风。 程晓萌手搭凉棚,向前望去,举目所见是一片岩石的灰白色。这山脚处没有开垦田地也没有建造设施,保留了最原始的样貌。 “方才我们经过的那条道,便是当初陛下与仙人攻入魔窟所行之路。” “一千三百年前,三魔占据岐山,人妖具杀,集尸身无数,将岐山洞天改为尸陀林,直至陛下与仙人前来,一举诛灭尸林,直入魔窟腹地。” 孔雀伸出一只羽翼,向着众人解说。 “而这里,便是当初三魔驻守之地。” “为拯救岐山,仙人与陛下在此地与三魔大战,直至今日仍留有当年旧痕,诸位请随我来。” 它一边说着,一边振翅而起飞在前方,带领着超研所众人向前方而去。 微风吹来,尘烟自土道上飘起。程晓萌低头望着脚下的土道,只见那道上铺就的满是碎石与黄土,褐黄的道路一路延伸出数里,看不清尽头。 这是一千三百年前,那人曾踏过的道路。 金梧桐树的光芒洒落下来,将一人一鸟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两道影子正急速地移动着,掠过洞天之中。 半晌,那影子停在一片叶影之下。周无清在空中俯首,垂目望着脚下的山林。 这西岐之地是出名的妖族群居之地,光是方才他们经过的外界区域,便是常年草木繁茂、生机盎然,到了这灵气充盈的洞天内,更是山川青翠、生机盎然。 只是此时,那秀丽的山林之间,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尸体。 那尸体也许有成千上万具,样态不一,有各类妖族,亦有穿着布衣的人类平民。 尸体被个个分割开来,剥出的皮挂在枝杈间,抽出的筋系在树干上,而在地面的奇异草间,则散落着无数被切开的尸块,人与妖的血肉混杂在一起,堆积成真正的尸山血海,将秀丽的西岐山河染得一片赤红。 血腥味扑面而来,飞在他身边的赤雀翅膀都有些打战起来,飞的路线都摇摇晃晃,恐惧溢于言表。 “仙、仙长,就是这里” 在它身边的周无清注视着那血肉组成的山林,只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三魔所为?” “是”赤雀点点头,“那三魔所言,他们是要将岐山之地建成佛门圣地‘尸陀林’,供门下弟子修行之用。” “自三魔来后,原本居住此地的妖族有不少投入其足下,接受洗尘随其修行。而不愿投靠的便似这山林中的尸首一般了。” 周无清听它说着,脸上并无什么多余表情,只是低头注视着脚下景象。 尸陀林,这个名字他之前的确有所耳闻。 在一百多年前的南北朝灭佛战争时期,九黎势力与北周王朝联手,灭去中原境内佛寺无数,也从中缴获了大量佛门典籍。 作为常年的敌手,仙盟自然是对这些战利品进行了详细研究,他当时也跟着翻阅了部分。“尸陀林”这个名字,便是他从一本名为《要行舍身经》的典籍上看到的。(注1) 依照那经书中所言,能舍身者,可灭一切罪,当获正等菩提。 为修行这舍身之道,佛门便设圣地“尸陀林”,劝诫门下子弟将尸身血肉分割悬于林中,并于尸林中修行,从而领悟生死轮回之道。 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修行方式,仙盟中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和评价,而他对此的评价就很简单。 强烈的热意忽然扩散开来,阵阵热流如同飓风直冲天际。在旁的赤雀猝不及防,赶忙向他身边靠来,紧贴着他身侧才不至于被那飓风吞没。 它睁大了眼,瞳中映出一道如日轮般炽烈的火光,再下一刻,它面前的整座山脉都燃烧起来。 腾腾烈火如巨浪扫过整片山林,只在数息之间,面前的尸陀林化作火海,藏身其中的妖族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已成了火中灰烬。 那火海景象映入瞳中,在其身边的赤雀一时愣神。 它开了灵智,也算是有百年道行的妖物,这百年之中也见到过许多人类修士,却从未见哪个能有这般骇人的气势。 人族修士之中竟有这等存在? 远方突然响起沉闷的吼声,中央的金梧桐树微微颤抖,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流经整片洞天,似是躲藏其中的某个存在觉察到了外围的动静,正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那景象与声音传入耳中,身侧的赤雀浑身一抖,若不是周无清提着它背上的羽毛,它几乎就要这么径直摔下去。 周无清自然也听到了那番动静,不必赤雀带路,便再度腾身向中央而去。倒是那赤雀拼命扑扇翅膀贴在他身边,这才免于被那叫声中的威势压倒。 一人一鸟的影子飞驰而过,沿着碎石与黄土铺就的土道移动,最终在道路的尽头停住。影子逐渐放大,身穿红色道袍的身影自空中飘落,踏足于面前的黄土地上。 周无清抬起头来,眼中倒映出不远处擎天的巨树。 这树形似梧桐,叶片灿金,枝杈如铁,四周有山川环绕,看得出是这洞天的中心。 和外围的尸陀林完全不同,这洞天的内侧依然保持着原本山清水秀的景象。一眼望去,四处瑶草仙、乔松翠竹,一派世外仙境之相。 仔细看去,那金梧桐巨树上正隐隐透着金色的佛光,沿着枝杈蔓延至各处,为这仙境平添一分神圣之感,竟有几分像那传说中的佛门圣地天竺灵山。 身边的振翅声收敛,伴随在他身边引路的赤鸟同样落在他脚边,全身羽毛恣张,连那翅膀都有些颤抖起来。 在这个位置下,它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金梧桐树间传出的庞大妖气,如同三座巨山立于那里,哪怕在数里开外依旧有所感知。 不久之前,正是这三座巨山碾压了整片岐山地界,叫此地妖族死伤无数,那般涂炭景象至今仍映在赤雀脑中,根本不需见到三魔踪迹,单单只是溢出的气息,便能叫它吓得不敢寸进分毫。 “就躲在这里么?”站在它身侧的周无清突然开口,引得赤雀扭头去看,却见他忽然抬脚一跺,劲力激荡而出。 轰轰轰—— 整片大地震动起来,那声势惊得赤雀振翅飞出几十步开外,飞退之间,却听震动间隐隐传来低沉的兽吼,紧跟而来的是三股强烈的妖气。 擎天的梧桐树叶片摇曳,发出沙沙响声,一头青狮、一头巨象、一只金鹏自枝杈间现身,踏着云齐齐落在树后的山头之上,大如磨盘的六只眼睛齐齐向下,俯视着地面上那渺小的人影。 “何人胆敢犯我等疆界?”洪钟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周无清抬眼,目光扫过那三只巨影,他们身上有着隐隐约约的卍字印,明显的佛门手笔。 “果真是佛门养的三只走狗。” 大地震颤再起,这次却是来自于面前的三头大妖。左侧的青狮张口咆哮,声浪震天动地。 “大胆!”青狮跃出山头,利齿毕露,“我等奉佛祖之命,前来开化此地野妖愚民,小小道人竟敢侵犯” 铮铮剑鸣响彻山间,后方观看的赤鸟眼瞳猛地震动。 只见前方周无清忽然举手一挥,灵剑现于掌心,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剑,剑光划破天空,正落在空中的青狮身上。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哀嚎声中,那青狮当即被从空中斩落,庞大的身躯重重坠落于地,砸得林叶四起、泥土翻卷。 肆意的剑气涤荡开来,扫过下方砸得翻起的土地,表层的黄土被剥去,露出土壤下的片片白骨。 那白骨在土下堆积成山,大小不一,形态不一,有不少属于其它大妖,亦有一部分是人的骸骨。 “尸积成林、白骨入土。这佛门开化,还真是名不虚传。”红衣道人的话音响在阵阵的腥风之中。 冲突来的如此突然,别说是后方观战的赤雀,连端坐山间的两头大妖都为之震动。 旁边的金鹏大妖羽翼摆动,似是也要跟着腾空而起,倒是那中央的巨象似是意识到了情况,两只前蹄合十,竟做出了颇为标准的佛门行礼。 “阿弥陀佛。原来是仙门高人,多有得罪。” 巨象庞大的身子微微躬下:“仙长或许有些误会,我等并非有意食人食妖。只是而今中原生灵欲望迷心,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此地人妖便是如此。” “贪淫乐祸,沾染业力,我等欲打造人间净土,只有将这等业力缠身者其送入轮回,以此渡之。仙长若不嫌,还请容我细说一番这其中之道,或许仙长便会理解我等所为。” 一言落下,周无清扫过地上的累累白骨,哂笑一声。 “几条走狗,也配谈起论道了。” 飓风般的热流再度掀动,无量真火的光芒在他身周亮起,暴涨的气势瞬间扩散开来。 威势扑面,躲在后方的赤雀被压得近乎窒息,赶忙振动双翼,飞退出几十步开外,藏于后方的一簇铁根之后。 它从那铁根后探出头来,直盯着面前景象,将那道炽烈的火焰、那凛凛的长剑、那睥睨的人影尽皆收入眼中。 而在同时入眼的,还有两道从天而降的巨影。 尖锐的啸声响起,山顶的金翅大鹏猛然张开双翼,连带着那巨象也一同甩鼻咆哮,两道巨大的身影宛若化作飓风,自山巅席卷而下,铺天盖地地向面前的红衣道人刮去。 “佛门所言,欲渡众生入轮回?” 猎猎狂风之中,周无清举剑于前,面朝着那飞扑而来的巨影,剑刃上卷起炽烈的火光。 “今日,我便来送你们入轮回!” 空中的孔雀收拢翅膀,飘然降落于地面。在它身后,超研所众人同样停住了脚步,一个个举目向前看去。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高耸的青山,山的中央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从中劈开。 在那青山裂口的下方,一块黑色石碑竖在那里,上面以汉字书写一行字。 【佛门三魔——白象,斩杀于此】 “我的个乖乖这是被人砍出来的吗?” 旁边一位下属研究员望山感叹。程晓萌听着他说话,并未应和,只是环顾四方。 在那巨大裂口的一边,是一个乱石堆组成的凹坑,像是被巨型陨石撞击而成,历经千年,坑已经被填平了许多,但中央却依旧寸草不生。 那坑边同样竖着一块石碑。 【佛门三魔——青狮,燃灭于此】 再往前看,一边的山川石壁上留着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其周边的大半座山脉都像是被那空洞削平,看上去颇为突兀。 而下方亦有一座石碑记录。 【佛门三魔——金鹏,射落于此】 山风吹过,在山石裂缝间吹出呜呜的响声,回荡在整片山川之中,似是跨越千百年的哀鸣。 “这便是当初灭魔大战之遗迹。” 孔雀优雅地一甩尾巴,向着超研所众人介绍:“当年,陛下与仙人共入岐山,于此地战三魔。” “三魔凶悍,非常人所能敌。陛下与仙人共赴魔窟,火烧尸林,踏碎青山,最后于金梧桐树之下会面三魔,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终将那三魔镇服于此,叫岐山重归太平!” 注1.现实中《要行舍身经》出自敦煌,现被收入日本《大正藏》 今天是大年三十,在此祝大家除夕快乐! 不出意外的话,这本书应该会在2月1号凌晨上架,届时肯定会爆发一波,敢请各位读者老爷多多支持,给大家磕头了,砰砰砰! (本章完) 第64章 我与他联手鏖战 第64章 我与他联手鏖战 激昂的话音响在山间,与那呜呜的风声混在一起,在空旷的遗迹之上回荡。 这孔雀本就是妖皇特意选出的精于口才的近侍,平日又驻扎于超研所之中,充分学习了人类语言的抑扬顿挫,解说水平更上一层。 也正因如此,这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如同古代说书先生一般,听得超研所众人都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自那场大战过后已有一千三百年时间。在此地灵脉的滋润下,当年被烧去的尸陀林已经被新生长的草木所取代,曾经尸山血海的痕迹已经被完全抹去找不到半分。 但这山河终究还是记住了当年的时光。 光是看着那留在山与地上的几道巨痕,他们便能想象出那发生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激战,那力镇三妖的身影、那划破天空的火光、那无以抵挡所向披靡的伟力都被凝缩在了面前的山河之中。 “这就是大能和妖皇出手的动静亏得这是在洞天里头,要是放外界,怕是能把这岐山地界都拆完了吧?” “来之前我还以为那妖皇遇仙人的传说是编的,没想到啊.” “虽然之前来妖国的那次已经看过这个了,但再看一次,果然还是很震撼.” 超研所众人议论纷纷,话语之间不乏叹惋。 踏足于这大战遗址之间,再配上孔雀激昂的解说,仿佛让人跨越千年再度见证了那激战的场景。 仙人与妖皇并肩穿行于三魔之间,人与妖联手作战,洞天之中火光交织。那般宏伟景象,绝不亚于任何人间大战。 程晓萌深吸口气,将翻涌的心绪摁下,转而举起手中的相机,对准面前的奇景,缓缓拍下。 在她身边,做着同样事情的研究员不在少数,快门咔咔响声不绝于耳。 哪怕抛开研究本身,单单作为景色欣赏,这景象也足以给予人充分的视觉震撼,比什么景区打卡强上千百倍。 只不过. 程晓萌放下相机,望着那面前的景象,若有所思。 按照孔雀口中妖国传说的说法,是仙人和凰王联手将这三魔斩落但按照她之前考古的经验,这些痕迹看起来分明都是人类修士的手笔,那妖皇的作用在哪呢? 她转过头,听着众同僚的议论。 在场众人都是专职考古的研究员,发觉这一点的显然不止她一个,这一点从他们的谈话内容便能听得出来。 只是如今作为妖皇近侍的孔雀在场,直接这么开口问了总归是有些扫人家的面子,于是众人只是对着这景象惊叹一番,便不作多问了。 虽然种族不同,但毕竟是有灵的大妖,喜怒哀乐与人类无异,再加上这孔雀也算是驻扎超研所许久,算得上半个同僚,也该以人类礼节待之。 “镇三魔之战,让岐山地界归于安宁,仙人与陛下亦然因此结缘。” 等着众人的议论声稍稍平息,面前的孔雀接着开始解说:“大战之中,陛下得仙人之机缘,仙人亦见陛下之风采,所谓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便是如此。” “其中具体,在皇都之中亦有记录。还请各位上车,我们继续前往此行最后一站。”在孔雀的引导之下,众人完成了此地的拍照记录工作,一个个走回车中。越野车再度启动,在地上绕出一个圈,折向金梧桐树方向,一马平川地前行起来。 越野车后座上,程晓萌翻着方才拍下的照片,一阵沉吟。 思考片刻,她向旁边资历较老的一名主任研究员使了个眼色,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一句话,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王主任,那个战场遗址看着怎么不太像妖皇的手笔啊?” 那孔雀乃是大妖,听力相当敏锐,哪怕压低声音说话也会被其听到,但她又按捺不住心里疑惑,只能用这种办法交流。 那主任看他一眼,同样挪动手指打字。当手机被交还给她的时候,上面已经多了一行。 “之前的几次妖国勘探中,就有人提出过这个疑问。但妖皇毕竟地位特殊,想要实地验证这种历史问题很难,而且也没什么意义,就暂且按照妖国给出的说法来吧。” 程晓萌看着那一行字,心中感慨正主任就是正主任,果真老辣。 确实就如这话所说,这种历史问题要挖掘起来是吃力不讨好,一千多年过去了,那位“仙人”又不可能出来现身说法推翻传说,考虑到妖国的地位,那自然就只能以这传说为参考了。 她将手机揣回兜里,再度转头看向车窗之外。 行出几里,越野车进入了妖都皇城的核心区。以金梧桐树为轴心,一条平整的大道贯穿了整个皇都,围着大道两侧则种满了一排排的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与外围的百齐放不同,那一排排的树品种十分统一,都是槐树。 在金梧桐的光芒笼罩下,那棵棵槐树都开了,微风一吹,白色的槐瓣如雨飘落,纷纷扬扬地落在面前的大道上,为这皇都平添一份美感。 程晓萌扒在窗侧,回想着之前资料中的描述。 在之前的几次勘探中,便有超研所成员提出过一个猜想,说这妖都皇城应当是仿照唐长安城的样式而建,而从平面图来看,无论是格局还是布置都与长安颇有几分相似。 而在资料当中,古长安城便是由朱雀大街为轴,大街两旁同样种满槐——与眼前的景象如出一辙。 考虑到岐山与长安距离颇近,而凤凰亦是在唐朝时期出山随仙人同游,如此猜测倒也站得住脚。 不过即使抛开这些,那妖皇似乎也对槐情有独钟。不仅仅是皇都大道两边种满槐树,连皇都之中都尽是其踪影,而他们此次来参加的赏大会,赏的也是这槐。 这么一看,这还真是个很有个性的妖皇。 程晓萌在心里感叹着,看着车子穿过入城大道,直向内侧而去。 “接下来便是此行的最后一站,也是妖国传说的最后一节。” 孔雀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岐山大战后,陛下与仙人结缘,由此同行,开千年人妖携手之佳话!” (本章完) 第65章 其名为凤凰 第65章 其名为凤凰 岐山地界之外,清扬的笛声回荡。 笛声之中,四处草木振动,隐藏于四处山林中的小妖们一个接一个地探出了头,或抖着绒毛,或振着飞羽,如同听到祷言的信徒。 在山林中心,叶千笙举手吹动着玉笛,笛声荡漾间,一股平静之意弥漫开来,驱散了死尸带来的肃然。 曲音连绵,直至某个节点忽然停住,她抬起头去看,红衣的人影正从天边落下,身上有着些许血气。 “周兄还是一如既往地迅捷。” 她放下玉笛,释放洁净术法为他洗去身上血气:“那三魔如何?” “不值一提。”周无清举手一翻,三枚凝练的妖丹显于他掌心,正在散发着浓烈的妖气。 “这上面似有佛性气息.这三魔果真与佛门有所牵连。” 叶千笙看过那丹,脸色微沉:“这其中怕有因果牵连。还是将之带回仙盟,交由袁天纲等人观测为上。” 周无清应了一声,将那丹收入囊中,正欲起身离开,却忽然转头,看向后方的丛林。 在他身后的树木间,一只赤雀正小心地拍打翅膀向他接近,见他目光看来,那赤雀吓得羽毛一抖,立在那哆哆嗦嗦,却仍是抖着开了口。 “仙长.方才,目睹仙长镇服三魔,我着实,被仙长之风采折服。” 它话说得战战兢兢,原本就不太流利的话音更是磕磕绊绊。 “所以,我想跟仙长走,请仙长,收下.” 那吞吞吐吐的话音听得旁边叶千笙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周兄,这鸟妖是想追随于你。” 周无清转头瞥过一眼:“我对养鸟无甚兴趣。” 这话一出,那赤雀立刻立起了羽毛,浑身上下透出一个急字。 “我,我吃很少。我愿帮仙长做事。” 赤雀飞上飞下,一双眼中皆是渴望:“只求仙长收下.只求仙人收下我,我愿为仙长所御.” 看得出它的确很急,吐字都跟着变快了,那边的周无清却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一边的叶千笙看着那副急样,被逗得一阵轻笑。 “这鸟妖身上没有血气,的确不是害人之物。” 叶千笙思索片刻,上前劝道:“这岐山地界被三魔破坏,怕是至少百年才能恢复生机,这鸟儿无家可归也的确可怜。” “不如先就此收下它,往后若无意养之,找个灵气充足之处将其放归山林便是。周兄看这样如何?” 周无清听她说着,脸色似是有所缓和,转头与那可怜巴巴的赤雀对视片刻,像是思索了一番,才微微颔首。 “如此也罢。” 这话一出,那赤雀顿时羽毛大张,尽管它的脸无法做出表情,但那股欣喜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谢谢仙长!谢谢仙长!” 它拍着翅膀上蹿下跳,浑身写满喜字。那有些滑稽的样子看得旁边的叶千笙轻笑出声。 “我听闻那些修御妖之法的修士都会为自家妖兽命名,这赤雀如今跟随于周兄你,是否也该为其取上个名字?” 听到这话,那上蹿下跳的赤雀顿时停住,两翼收于后方,似是等待教书先生批阅的学生。周无清与它四目对视,沉吟片刻。 “这小妖羽色赤红,体内携有火行,倒是与那上古传说的凰鸟有所相似。既然如此,那此后便先称它为” “凤凰。” 越野车驶入了妖国的最中心区。 这里是金梧桐木的脚下,四面皆是依树而建的住所与设施,巨型树根组成的甬道在其中延伸,看得见形态不一的大妖正在甬道之间穿梭。 而在众多根须的中心处,是一片类似中央广场的区域。 广场正前方立着一尊金身塑像,比外面景区的那个更要大上数倍,雕的是一只凤鸟展翅飞翔,如同浴火。 而与外面景区的雕像不同的是,在那浴火的凤凰旁边,还雕着一名修士的身影,那修士身周亦有火焰伴随,看上去,反倒像是凤凰伴他身侧一般。 “这里便是今日的最后一站,也是明日赏大会的举办地。” 车门打开,孔雀飞落至那雕像脚边,绕着雕像行走。跟在它身后的程晓萌抬头望去,只见那雕像之下的台座上还刻着几行字。 【西岐辛卯年,三魔入侵,生灵涂炭,皇于山间遇仙,得其机缘,共赴镇魔】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皇与仙同行至此,灭尸林,除三魔,终还岐山太平,皇目睹仙之功,仙叹于皇之才,遂结伴同游】 【自此千年,皇与仙踏遍河山,看尽天下,得进圣境,加冕为岐山之主】 在这座雕像的四周,还有着几根梧桐根须,如之前那般绘制着壁画。 每一幅壁画背景都不尽相同,一眼看去游山林、海洋、草原、古代都市等等,每一幅都讲述着那千年时光中的一个片段,而主角永远都是那道人与凤凰。 对于妖国子民而言,这皇都中的造物无疑就是至高无上的宣传资料,相当于妖国版的圣经,是每一个妖国子民都要接受的基础教育。 而将这“仙人”的事迹大篇幅地写入妖都传说之中,这行为无疑也彰显了妖皇对于人类的态度。 它希望妖国每一个子民都能记得那位曾经涉足此地的仙人,希望将“人妖和谐共处、并肩同行”的理念牢牢刻入每一个子民脑中。 也正是因为这样,中原之地才能在数百年时间中少有人妖之争,他们这些人如今才会站在这里,真正做到与妖同行。 程晓萌站在这巨大的金塑之前,仰着头与那雕像上的人对视,心中暗作感慨。 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位“仙人”绝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大能修士。 只是如今妖皇之名响彻四方,而那仙人却悄无声息地淡去了所有痕迹。若非这次妖国勘探,她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此人的事迹。 皇与仙同行千年,而最终妖皇回到了岐山之地,那仙呢? 那仙人去了哪里?难道是死去了么?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答案对得上号,这让她无端地生出一份遗憾之感。 这样一个人若是尚存于世,那在超研所内绝对得是被供起来的存在,光是研究他的事迹,其论文成果怕是都足够养活一整个大课题组。 然而这泼天的富贵到底是失之交臂了,他们迟到了几百年。 “那么今日的游览就暂且先到这里,我这便带各位去往超研所在此设置的驻地。” 孔雀的声音远远而来:“明日便是赏大会,届时陛下会亲自出面。还请诸位好好休息,静待大会开幕。” (本章完) 第66章 养鸟 第66章 养鸟 梁州市,建国路小区。 周清拎着画眉鸟笼,缓步行过小道,向着平日晒太阳的地方行去。 今天那算命师、或者说易术修士刘归山又来了,也一如既往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整条道路上全是排队等着算命的人们,那熙熙攘攘的动静,那近乎虔诚的目光,让他想起过去寺庙神像前的求神队伍。 面对超脱常理的力量,人们总是会选择拥护。往前数几百上千年,也有过许多见证他踪迹的人像这样聚集在他脚下,其中不少人还想要为他立像立碑,宣传他的事迹。 最初他对此还颇有兴致,但后来次数越来越多,便也觉得无趣,更不要说一些地方的达官显贵为了给他立个像还要到处征集民力,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也是因为这样,他后来对于类似的请求一直都予以拒绝。这些徒有外表的东西对他无用,但百姓却真会因这劳役而误了农耕,关乎生计的大事当然要比形式化的崇拜更重要。 他绕过那等在算命摊前的重重人群,向着那棵开满槐的槐树行去。一转眼,却发觉那树下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在知天命年,穿着有些褪色的粗呢西装和衬衫,手边搁着一柄枣木手杖,手上拿着一本外文书正读者,一眼望去很有点上世纪知识分子的风范。 而在他身侧的树杈上,则挂着足足四只鸟笼,每一只鸟笼形态不同,但都极其讲究,笼中鸟雀分别为百灵、文鸟、金丝雀和八哥,个个油水光滑,看得出养的十分精细。 此人名为沈慕谦,曾经是本市梁州大学的教授,退休后在这建国路小区养老,其主要爱好便是养鸟遛鸟。 沈教授做了一辈子学术,而今也将这学术精神带到了兴趣之上,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理论,在小区养鸟圈里是专家级的人物。 几个月前周清刚来到这里时,便是从他这里听说了各种遛鸟理论,这才开始加入其中。至少在遛鸟这个领域内,沈慕谦的造诣比他高出许多。 “哦哟,是小周啊?又来遛画眉?” 察觉到他的到来,正低头看着书的沈慕谦抬起头,推了推老镜,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他手中的笼子上。 “我看看噢,你这画眉最近养的真不错,挺机灵的呢。” 沈慕谦看着他笼中的画眉,伸手逗弄一番:“这画眉起火起的挺快啊,才遛几个月,这表现跟其他人遛几年的有一拼了,真是只好鸟。” “不过嘛,看它这毛色,你这饲料的营养还是给的差了点。养鸟新手都容易这样,喂食喂的太单一,鸟儿营养跟不上,后面说不定就要生病的。” “往后除了小米这些,再给它吃点水果之类的,苹果这种就行。人要营养均衡,鸟也一样嘛。” 沈慕谦在那边侃侃而谈。他当了一辈子教授,指点学生指点习惯了,一见别人家的鸟,就都要点评几句。 周清微微点头,这沈慕谦虽然有些好为人师,但的确给予了他不少经验。 如沈慕谦所说,在养鸟这一块,他的确算是新手。虽说之前与凤凰相伴了许久,但在刚捡到凤凰时它就已经是成熟的妖物,已经学会了自力更生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几百年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管过它,更别提“养”了。 毕竟他一开始的确没有想收纳妖物的打算,当初还是耐不住凤凰反复哀求才勉强答应,谁知后来那鸟儿就这样跟了他近千年。 在他记忆中,那凤凰最初是个十足胆怯的性子,当初随他回到仙盟中后,有几个修炼御妖术的修士带着自家妖物过来看新鲜,有些妖物修为甚至还不如它,却每次都能把它吓得瑟瑟发抖。 但就这么一只胆小如鼠的鸟儿,在后来的千年时光中却始终伴他左右,从平原到高山,从山林到城市,从宗门到战场,其中不乏许多九死一生的危险之处,但只要他在的地方那鸟儿便总会跟着。 有一段时间他闭了一个长关,上百年时光中始终隐居山林不曾见人,身边唯一的交流对象就只有凤凰。为了给他解闷,那鸟儿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人间的戏曲,时不时演来给他看,给那孤寂的日子带来了一丝难得的热意。 入凡俗这些年,他发觉有不少人都抱持着类似的想法。 在当今这个时代中,有许多人不喜社交、不恋情爱,却反而喜欢与猫猫狗狗或是其它的动物为伴。 那些动物并非精怪,连话也不会说,却给带来了连许多人类都比不上的慰藉。许多人因它们的陪伴而走出抑郁低谷,而当它们逝去时亦会带来不亚于亲朋离世的悲伤。 万物有灵,万物皆红尘,这是他对此的领悟。 所谓红尘便是人间喜怒哀乐,但喜怒哀乐却并非是人的专利。在某些方面,这些非人的生灵产生的羁绊比人更深,它们的存在亦为红尘。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养了如今这只画眉。所以说习惯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他便是习惯了有一只鸟儿陪在身边。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对了小周,明天又是周末了,有啥安排不?” 周清略微沉吟:“去岐山那边游访一圈吧。” 前些日子去找袁天纲的时候,他便从那位老友的口中听到了凤凰如今的下落,当初那只怯生生跟着他的小赤雀如今已是冠绝妖界的妖皇,创出了属于自己的国度。 生灵之机,是为红尘。在人间之外,凤凰构筑出了独一无二的红尘,这有利于他凝练神魂,他也因此起了些去妖国游访的兴致。 依照袁天纲告诉他的说法,明日,也就是农历九月二十四,便是妖国召开一年一度赏大会的日子,他便打算趁这个时候前往其中,看看那鸟儿麾下的妖国建成了何种模样,也见见这般不一样的红尘。 “岐山?东边的那个岐山吗?那是好地方啊。”沈慕谦点点头,“风景好,人又少,就是远了点,你是打算报个短途旅游团么?” “那倒不必。” 周清提起一边的鸟笼,笑笑道:“我在那边恰好有位‘老朋友’。” (本章完) 第67章 赏花大会 第67章 赏大会 农历九月二十四日,是岐山妖国赏大会的日子。 程晓萌与超研所众人坐在金梧桐树的一根枝杈上,扶着枝杈上探出的充当栏杆的分枝,垂目往下看。 此时的妖都广场已经被各式飞禽走兽挤满,长长的队伍延伸出数十里,庞大的皇都被挤得像是罐头。 这拥挤的队伍正分成无数个小组,围绕着皇都中的棵棵树木,全都是槐树。 从皇都的布置就能看出这妖皇对于槐树和槐的兴致:不仅仅是进城大道,连皇都之中都种满了这种树,除此以外几乎看不到别的草木。 在这充满奇异草的岐山洞天中,作为核心的皇都植被却如此单调,也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这么一看,凤凰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程晓萌在心中暗叹一声,收回目光,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他们所在的这条枝杈处于金梧桐木偏下的位置,距离地面大约有几十层楼的高度,足以将整个大会的场景尽收眼底。 虽然说是枝杈,但实际上这树枝足有一个操场宽,上面建有造型古典的客栈和园林,甚至还有小型的游泳池,体验不亚于外界的五星酒店。 而在树枝最外侧,则设有一个十几米宽度的观览亭,这是妖国为这些外来宾客专门准备的位置,相当于vip座位。 此时超研所众人正在这亭中静坐等待,有些人如程晓萌一般正扒在亭侧实时观览,有些卷王在抓紧时间写勘察报告,还有几个百无赖聊的正坐在亭中的棋桌之前,随手对弈。 棋,这同样是妖国中十分常见的布置。 自进入妖国以来,程晓萌也顺道勘察了不少妖族的居所,由于各个妖类种族不同,居所亦形态不一,但几乎个个都配有棋桌,各种棋类均有,而其中最多的就是象棋。 这也是那妖皇的偏好。在妖皇影响下,棋在妖国之中的普及率甚至比人类社会还要高,甚至还有传闻说妖皇提拔妖族近侍时,都要将棋术作为参考,若是精于象棋者会额外给予优待。 站在研究者的角度,这标准属实有些让人费解。但一路走来他们看的费解之事多了去了,这也不算什么,统统将之归类为妖族思维与人类不同便是。 程晓萌走入凉亭,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拿起一边的相机,准备开始迎接这趟勘探之行的最重要部分。 就在她打开镜头盖的同时,连续的击鼓声传来,声音荡过整个都城广场。 鼓声之中,孔雀与众近侍飞上梧桐树之前,对天发出悠长的啼鸣。 “迎陛下!” 清鸣声如石子落入湖泊,激起片片的声浪。 广场之上所有妖族在这一刻昂首,小妖嘶吼,大妖念词,数万种不同的腔调异口同声,所有的声音汇成响彻整片洞天的祝歌。 “烈烈凰王,举世无双! 沐浴仙恩,羽过八方! 西岐之地,普润苍生! 圣明所至,威严浩荡!” 枝杈上的超研所众人都忙不迭地抬起了录像设备,个个镜头对准中央。 显示屏的画面中,在阵阵声浪之间,在金梧桐树的光芒之下,星星点点的火光亮了起来,如盏盏孔明灯向上飘荡。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场景。第一眼看,那是一团团的火焰;仔细看去,那又像是一片片虚幻的赤色羽毛;再眨眨眼看,却又发觉那分明是一只只赤色的雀鸟。 成千上万只虚幻的赤雀自四方飞来,向着金梧桐树中央最为粗壮的一根枝杈汇集而去。 在那枝杈之上,一股赤金色的烈火正急速升腾而起,愈来愈高,愈来愈烈,强烈的光芒甚至盖过了金梧桐树本身的辉光,整个皇都都被笼罩在那赤金的光晕之下。 焰光刺目,在枝杈上观礼的超研所众人都不由得眯了眯眼。 他们这个位置距离烈火升起处有几百米距离,即使如此还是感觉到了那股扑面的热意,一时只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注视正午的太阳,光只是注视着那团火焰,便已经被刺得一阵目眩。 一声清鸣划破长空,如同落下无形的旨意,广场上数万妖族尽皆跪伏。 枝杈上的火焰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的风。 那是一只巨鸟所带起的风。 翼羽赤红如火,身有灵光环绕。它于巨木之上振翅,双翼带起的风流掀动千万片梧桐金叶,一时间整个洞天场景似乎都因此而闪烁。单只是看着,那磅礴的气势便已经让人一阵晕眩。 坐在观览亭中的程晓萌屏住了呼吸。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那个存在的时候,她仍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金梧桐树之巨贯穿洞天,任何存在在其面前都显得如树间虫豸般渺小,但当这赤色的巨鸟出现时,神话般的圣树也成了它的陪衬。 岐山圣地,凤栖梧桐。 这是传说中的祥瑞、是只存在于话本的奇景。超研所众人不约而同地昂起了头,十数双眼睛盯紧了那树间的存在,连眨眼在此时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好好看看吧。亲眼见到凤凰,这机会可是常人一辈子都难有的。” 队伍中一名颇有经验的老研究员压低声音,向着众人提醒。 “按史书记载,在此前几百年间,曾有过数位皇帝前来岐山开坛作法、献上祭品,试图赢得凤凰垂眸降下祥瑞,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旁边一人转头:“那咱们现在岂不是皇帝般的待遇?” “何止是皇帝般的待遇。哪怕是在修行界,也有无数人想要踏入妖国、得到凤鸟吉相,其中不乏震慑一方的大宗和大能,但最后他们没有一个成功,别说凤凰本体,连分身都没有见到。” 那老研究员道:“也就亏得这妖皇对凡俗势力很是看重,让咱们借着单位的名头来当了个宾客。咱们能在这亲眼看到凤凰本体,这机会连化神大能都不一定有。” “那四舍五入我也算化神了。”旁边的那人讪讪地笑。 而此时也只有他们二人还在说话。其实根本用不着那老研究员提醒,剩余的超研所众人早都已经没了其他心思,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向上,携带设备的人齐齐举起镜头,所有的焦点全然落在了那个高居梧桐树间的巨影上。 那巨影收拢双翼,在脚下万千臣民的瞻仰中,坐卧于巨木之上。金梧桐树的辉光为它的身影镀上金色的光圈,宛若真从神话之中走来。 “大会,开始。”威严的声音响彻国度。 (本章完) 第68章 因他而生的国度(明晚上架) 第68章 因他而生的国度(明晚上架) 在众人注视之下,栖身梧桐间的妖皇振翅长鸣。 清啼声回荡在妖都之中,遍布整个都市的槐树在数息之间尽皆开,满天雨席卷而起,荡过整个都城。雨所到之处,草木抽枝,万物盛放。 生生不息,这便是凤凰所掌之权柄。它是这一方天地的王,这岐山地界的一草一木在这一刻都成为了它的手足。 树杈之上的超研所众人同样凛然。他们并非岐山妖族,但方才那凤鸣一落,众人都只感浑身酥麻,一股醍醐灌顶之感撞入天灵,仿佛整个颅骨都随着那声啼鸣颤动起来。 人本是万物之灵。但在这妖皇的面前,他们却感觉自己变回了原始的动物,在那赤红的身影之下,竟无端地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就是妖皇”队伍中有人低低地感叹。 光是之前看着资料和图片,他们就已对这妖中王者有所认知。但真正临前的时候,他们才发觉单纯的记述是何等苍白。 在这个已经没有王侯将相的年代,他们却在一只妖类身上见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帝王之气。它不需做些什么,光是立在那里,便已足够让人仰视。 下方鼓声再起,这一次带来的是真正的盛会。 与人间节日一样,妖国的赏大会亦有庆祝节目一说。 鼓声之中,各大近侍轮番上阵,白兔弹琴,孔雀起舞,飞鸟衔灯,红狐作戏,与空中的漫天槐雨相配,构成万物共庆的图画。 雨与众妖相融,这场面不可谓不吸引眼球,可此时超研所众人中却没有几个有兴致欣赏,所有的目光都牢牢地锁死在最上方那个赤色的巨影上。 它端坐在巨木之上,静静地注视着脚下的万民欢腾。金色的眼瞳中一片深沉,看上去仿佛在追忆什么。 最先的几节歌舞过后,是妖族特有的戏曲。 在那“皇与仙”的金身塑像之前,一个木制的简易戏台被搭了起来,却没有人间戏台常见的帘幕,而是就地以四周的青山金树为背景,实地演绎。 几只装扮过的小妖走上了台,分作两组,一边是一狮、一象、一鹏,而另外一边则是一个披着红色劈挂带着面具的“人”,一只赤雀伴它身侧,共同与对面的三妖对视。 与人类社会相比,妖国的服化道简陋得不忍直视,放在外面的话连五毛水平都称不上,但四周的自然山水背景下,配合上妖力所激发的术法,反而更有几分特别的韵味。 “岐山月,曾照群妖舞霓裳!” “碧梧栖,百鸟朝凤饮琼浆!” “怎料得三魔啸聚遮天光,” “血雨腥风蔽太阳!” 开局一段唱词,还真唱出了几分戏曲吊嗓的味道。和着鼓声和打板声,台上的“三魔”张牙舞爪地排开来,妖力散发,在台上卷起小型的风暴。 “冤魂泣血染穹苍,万灵哀鸣震八荒。” “忽得仙人踏云来,重现山涧青天朗!” 台上的风暴忽然散开,一丛火焰自中央燃起,火焰之中,穿红衣的“仙人”与红羽的赤雀从中现身,焰光随行,原本有些灰蒙的戏台顿时变得明亮。 “火焚尸林破瘴气,剑斩三魔裂玄黄!” “三魂堕入黄泉浪,岐山复见日煌煌!” 火光席卷,吞没了台上三魔的身姿,席卷的黑风亦然黯淡。炽烈的火圈照亮了红衣仙与赤羽雀的轮廓,它们走上舞台中心,相顾颔首。 赤雀拍着双翼:“谢过仙人赐机缘。” 红衣仙点头回应:“本是乾坤同担当。” 二者同步转身,向着台下众妖唱出最后的曲调。 “且看春泥孕新绿,万类霜天竞翱翔!” 歌舞升平之中,整个盛会达到高潮。四面的小妖跟着那乐声欢呼雀跃,高高低低的欢叫声响彻整个都城。 “这戏曲我上次来勘探的时候就看过一遍,没想到今年还在演。” 观礼台上,队伍中的老研究员摩挲着下巴:“看来,这应该是每年大会的固定节目了。” 在他身边的程晓萌并未搭茬,只是继续调整着手上的摄像机,进一步拉进镜头,通过显示屏注视着上方的凤凰。 它依旧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高台上,垂眸望着脚下的一切。在显示屏之中,那金色的眼睛低垂着,看上去竟像是有隐隐的.悲伤?程晓萌怔了怔。此时是庆典的最高潮,整个妖都都沉浸在欢快之中,这妖皇为何却会悲伤? 它是想起了什么事么?又或者是想起了什么人? 她想到了之前所做出的那个猜测:在多年同游后,凤凰突然回到了岐山,而同时仙人却不知所踪,很有可能,是那仙人在同游的路上仙逝,千年的旅程由此结束,凤凰也由此才会归乡建立妖国。 程晓萌忽然浑身一凛,一个大胆的想法如闪电穿过脑海。 遍布妖都的壁画、被特地保存的遗迹、融于四处的传说、还有眼前这热烈的戏曲. 一路走来,这庞大的妖国之中处处都是仙人留下的痕迹,就像是.一块为他而竖立的纪念碑。 这个猜测过于惊人,她拿摄像机的手都因此抖了一下。 扫平六合、镇服群妖、加冕为皇、传道万民.这震撼世人的功绩、这奇迹般的国度,并非是追求无上的权柄,而只是为了留住某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岐山妖国,是一个为他而生的国度。 乐声渐渐地黯下去了,一折戏接近了尾声。 木制的戏台上,三魔已然扑倒,红衣的“仙人”与赤色的雀鸟同步向四周致意,台下群妖因此沸腾,欢声雷动,热烈非凡。 而王座上的妖皇只是静静地看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那台上演绎着它曾经的故事,但它身边已然没有了红衣的仙人。 下方的观览枝杈上,程晓萌注视着显示屏中透出的身影,默然无言。 戏终究是要唱到尽头的。 不多时,最后的乐声散去了,台上的“演员”谢幕,诺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了群妖沸腾的呼声,以及来自观礼枝杈上的,超研所众人的掌声。 按照议程,这戏曲就是大会的最后一项,也宣告着他们这一趟勘探之行的尾声。 无论是作为节目的观众还是作为结题的庆祝,他们都值得为这场面献上一番掌声。 “别说,这妖国的节目还真是有点特色。没想到妖皇连这个都搬过来了。” “不仅有独到的传说,还能由此改编出独创的戏曲,这妖国的文化果真是发展到了相当的程度,回去后说不定能根据这个发篇论文。” “开题的话带我一个,我也想好好琢磨琢磨那仙人传说的内涵.” 一行人边鼓着掌边侃着,有几个人作势已经准备开始收拾东西离席。然而就在这时,四周沸腾的声响却突然停住了。 一股无形的气势席卷全场,整个世界像被瞬间消音,回荡的曲韵、沸腾的群妖、枝杈上的掌声都在被突兀地切断,场上所有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抬了起来,望向那气势来处。 在众多目光聚集之处,始终端坐金梧桐树之上的凤凰突然立起了身,浑身羽毛抖开,如同帝王从王座上站起抖开它的劈挂。光是这一个动作,便压去了场上的一切声响。 群妖在那威势之下静默,枝杈上的超研所众人亦然屏住了呼吸。没有谁知道这凤凰为何突然动作,那突然膨胀的气势让他们几乎没法思考。 所有人都在看着王座上的妖皇,而妖皇的目光却只看着地面上的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戏台边的槐树下,离沸腾的众妖只有十几步距离,却像是融入其中般没有被任何存在发觉。他抬着手,似乎几秒前还在为那精彩的戏曲鼓掌,一举一动就像个真正的观众。 在这沸腾的场景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观众,但那高居梧桐树上、相隔千丈的妖皇却一眼看到了。 于是,高高在上的妖皇走下了它的王座。 在众人注视之下,那梧桐树上的凤凰忽然展开了翅膀,光是这个动作便已经让整座金梧桐树跟着震颤起来。它振翅而起,离开了端坐的梧桐枝杈,整个身形化作一颗燃烧的流星,以近乎俯冲的态势直向地面飞去。 狂风席卷四周,观览台的超研所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聚集于广场上的小妖慌忙散开,原本拥挤的广场顿时出现一片巨大的空地,赤色的巨鸟降落地上,却不去看周遭的臣民,而是收拢双翼,径直落在那人所站的槐树面前。 “什么情况?” 枝杈之上,超研所众人摁着险些被吹翻的设备,满眼迷惑地举目看去。 临前的程晓萌急速调整焦距,镜头向着凤凰所朝向的方位拉进,镜头画面之中,一个穿卫衣运动裤的身影完全显现在显示屏里,也是这样他们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他站在那,静静地和面前的巨鸟对视着,少顷,他缓步走上前去,伸出一手,抚摸赤鸟垂下的额头。 “几百年不见,你却成了真正的凤凰了。” (本章完) 第69章 上架感言 第69章 上架感言 终于走到上架了! 这本书开书前准备了7个月,是我写书以来准备最长、大纲最完整的一次。 而新书期的表现也确实让我惊喜,拿到了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首页强推和三江,还上了新书榜前五名,在此跪谢各位读者老爷。 先说一句,今天是有正常更新的,是上架感言之前的一章,大家小心不要漏看了。 然后说说大家关心的,关于上架后的更新。 2月1号凌晨0:05准时发布上架章节,上架当天四更,后续两更保底,在我上班之前尽量每天多加一到两更,上班之后…就看领导压榨我的程度了。 至于加更规则 首订方面,现在这本书收藏数是2.96万,接近三万了,就以3000首订为底,每多100订加一更。 球球老爷们了,来点首订吧,我什么都会做的!!看在我大年三十大年初一还在熬夜码字的份上!! 打赏方面,上本书因为我规则设置的问题,结果大手子们给我打赏出了80章加更,着实让我有点顶不住,所以这本书就5w起点币打赏加更一章。 月票方面,我也没冲过榜,但看着这本书数据不错,说不定真能冲一把呢?那就暂定500票加更一章吧。 今天1月最后一天,大家有多余的票还请赐点给我,冲一下2000票境界,拜谢了!! 不是我觉得自己更的章节值这么多钱,是我能力有限,真的只够写这么多了(跪下) 好,实打实的事到这就算完了,接下来的都是一些关于这本书的碎碎叨叨。 这本书的灵感来自于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关于西游记的段子。 孙悟空被压山下500年,出山的时候是李世民在位,那也就是说他是汉朝时期被压、一直被压到唐朝。 当时我一下联想到了仙侠小说里常见的不能再常见的寿元设定。有些书的设定里化神能活5000岁乃至更长,放在现实背景下,这等于是从夏朝前一直活到现代。 夏朝人在都市确实是有点离谱了,但如果近一点,是唐朝人宋朝人明朝人活到现代呢? 一旦打开这个开关,各种联想就停不下来,于是这本书的世界观就有了雏形。 再加上我当时正好在看《葬送的芙莉莲》,感觉这种长生种作为主角重走人间,回忆许多年前的经历,顺便看着许多年前的行为给世界留下了什么影响的故事实在是非常有趣。 于是我一拍脑袋,勇者斗恶龙里面的长生种大多是精灵魔法师,那咱们本土的长生种是啥?修仙者嘛! 然后就有了周清,有了《仙人竟在我身边》。 这本书我写起来是很带劲的。比起虚构的异世界,华夏这片土地上能取材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网上的那些脑洞一样。 如果刘邦活到今天,他会看到自己身份证上的民族一行写着汉族。 如果关羽活到今天,他会发现自己的像被摆在各种庙堂上充任武神。 如果杜甫活到今天,他翻开如今的课本,会发现到处是他的诗作。 类似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那么.如果真有那么一群长生的存在,他们有着足以青史留名的实力,而同时又有着见证青史的漫长生命,长到足以看到千年后他们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这就是我这本书想要写的东西,至少对我来说这实在是很有趣。 新书期看到有些朋友的评论,说我这本书在编野史,其实我自己更愿意将我写的东西称为“构史”,喜欢的人觉得它是构,不喜欢的人觉得它是史,大家都是历史学家嘛。 作为我三年没写书的复健作品,其实在开这本之前我特别没信心,从5月一直准备到12月才敢开书,主要时间都费在了找资料和理大纲上。 因为这本书时间跨度实在太大,每个朝代都沾点,这半年里二十四史我不说全啃完,也算是涉及一大半,着实让人头秃。 而写作过程中也经常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地方需要边写边查,比如之前九黎南北朝战争那段,我写一段就得翻翻魏书,看看这个时间点上北魏打到哪了,然后对比地图模拟九黎的讨伐路线,类似的细节到处都是,属实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按我朋友们的反馈,这半年我的精神状态一直十分美好,每次一卡文就在作者群里刷“《资治通鉴》,启动!”“《旧唐书》,启动!”“《宋书》之力,助我!”,到现在没被踢出群还得是大佬们包容。 当然,光有零碎的资料是远远不够的,一本书靠的还是故事。在理大纲途中,有好多人给予了我灵感,在此列一下感谢名单。 首先要感谢我运营官@放逐者之心。从这本书点子刚冒出来开始,他就全程参与了书的设计,日常给我分享各种历史视频,还充当我的试毒师,每次写出一章他都第一时间追读,鼓励我说“豪堪,我看的很爽”,非常鼓舞信心。 我这人心态其实算不上好,新书期数据上上下下,我的血压也跟着上上下下,焦虑之下整夜失眠和食欲下降是常有的事,好几次焦虑顶点的时候也都是多亏他的安慰鼓励才挨过来,当真是本书的无冕功臣。 其次要感谢我编辑子良。 我低谷期的时候碰了两年没有任何头绪,子良大大把我捡回来当个零基础扑街一点一点教,框架、爽点、选题材倾囊而授,新书期也一直紧跟着进度指导,我愿称之为网文大贤良师。 如果有现在或未来想要写书的朋友,欢迎来子良大大旗下白蔷薇工作室,群里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然后要再感谢几位在新书期给我极大帮助的作者朋友,都是起点的作者,每个都写过万订以上的书,强烈推荐大家去看看。 @落雪煮茶,作品《路明非不想当超级英雄》、《本该屠龙的我意外开始修仙》。 雪神,天才少年!属于是我第一次看他书就被他文笔惊艳到的程度,后来发现他这人不仅文笔好,脑子还转的贼快,随便冲冲浪就能想出好几个灵妙点子,溢出的才华让我嫉妒得面目扭曲。 这本书前期准备了半年多,雪神一直都是超强剧情品鉴师。我很多小剧情的初版思路其实非常史,几乎每次感觉到史的苗头都要找他问诊,把史改成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实乃妙手回春雪神医,当享十篇锦旗。 如果有喜欢龙族同人的朋友一定不要错过雪神的书。不看龙族的也没关系,据说他三月份打算开一本原创民俗类,喜欢这个类型的朋友一定不要错过。 @猪心虾仁,作品《道与天齐》、《仙人只想躺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大仁哥,天才少年之二!18岁写网文月入过万,22岁年入百万的天骄,看他的书经常让我发出余华的感叹,妈的,怎么写这么牛逼,卧槽。 虽然都市修仙题材我算是老手了,但写这本新书之前我其实没怎么接触过无敌流,相关经验基本为零。 在开书阶段,大仁哥跟我打了好几次长电话,聊写法、聊人物塑造、聊大纲思路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奠定了本书最初的基调,这书的开局几章内容也都是他帮忙润色修改的,唯有一句牛逼表我心意。 前两天他说看完我这本以后他也想去尝试写这种长生流历史修真了,反正我是相当期待的,到时候等他开了我章推过来给大伙看看。 @白特慢啊,作品《爆肝成就的我,终为魔神》、《肝出个万法道君》 白神,男人中的男人,作者中的作者,理论指导永垂不朽的巅峰。朋友圈内唯一指定大师父,每天都在分享写作心得和扫榜体会,作者群里个个都是门传人。 当时我把开头发给他品鉴,他写了小一千字的反馈帮我打磨情节和人设,细节得吓死人。类似这样的反馈他给了我好几次,单拿出来都能更一章了。 因为三年没写书,起点变了太多,搞得我一度跟不上时代版本,推荐曝光这些啥的都看不懂了,也都是神一步步告诉我这期间都要怎么准备。 在此叩谢师指点。现在他正在连载魔神那本,是节奏超好的都市古武升级流,强烈推荐。 在最后,当然最要感谢的是各位读者老爷,是你们的支持让这本书一路高歌猛进,在此请每一位追读、订阅、评论的朋友接受我最诚挚的感谢。 在我的设计当中,这书其实相当慢热,新书期20万字的笔墨都在了世界观营造和历史脉络呈现上,许多剧情都写的比较克制,还不可避免地牺牲了一些人物塑造,这个我是一直都有清醒认识的。 但就像我之前单章说的那样,请各位不要着急,前期铺垫很快就要结束,从世界观到人物现在都只是刚开了个头,后面都会一一充分展开,我一万字的大纲,三千字的人物小传不是吃白饭的。 最后,上py名单! 《这个明星要登月》——猫李猫气 《港岛:从马仔小摊位到全球供应商》——焰火璀璨 《从水猴子开始成神》——甲壳蚁 《同时穿越:全是抽象乐子人》——干饭乐色 《得到系统后,我和内娱爆了》——猩猩崛起 《这个圣骑士过于傲慢》——奇幻咕 《不死的我速通灵异游戏》——去码头整点儿薯条 《我被怪物圈养了》——鱼可百许头 (本章完) 第70章 仙人来兮,再临岐山 第70章 仙人来兮,再临岐山 整个妖都广场鸦雀无声,枝杈上的超研所众人亦然无言。 如果说方才的沉默是被妖皇的气势所慑,那么此时的安静就来源于十足的震撼。 要知道超研所众人当初进入妖国,可是有专门的妖族近侍护卫、加上凤凰真羽的庇护,这才得以被这洞天所接纳。哪怕是身处妖国之中,他们也处处小心谨慎,绝不离开庇护圈十米之外,以免发生意外。 但看看眼前这人,衣着松垮,动作懒散,还是单枪匹马前来,身边看不到任何同伴或护卫。若非背景是在妖国皇都,他们甚至会以为这人是来自家后园溜达晒太阳的。 他是怎么进到这妖国里的?又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这两个问号出现在所有人的脑中,而让他们讶然的事还不止于此。 程晓萌注视着摄像机的显示屏里,在那画面之中,她看到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妖皇垂下了头,探出火焰般的绒羽,任着那人伸手抚摸。 若是放在平常,这是比摸老虎屁股更要严重千万倍的事。但那妖皇没有表现出一丝抗拒,那动作甚至还有几分.亲昵? 她看看显示屏,又看看外面的场景,一时间在怀疑到底是摄像机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在她身边,超研所众人的神情都差不离,一个个扒着面前的栏杆伸头看着,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来之前他们看了那么多的历史资料,却从未看到过哪个人类能亲手触碰妖皇的本体,而且还并非硬闯,而是这妖皇主动向他靠近。 ——不,或许还是有一个存在的。 没人再去顾及其它、甚至没人想得起来要去拿记录设备。枝杈上的所有人都努力探着身子去看那一幕,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副不可思议。 在他们眼前,巨大的凤鸟缓缓地抬起了头,与面前的男人对视。 它的身形遮天蔽日,光是那对金色的眼睛就比一整个人还要大。与之相比起来,面前的人影小的像是一片树叶,可此时它的眼中只能装得下眼前树叶般的人。 ‘仙长.’ 空灵的语句响了起来,凤凰并未开口,但声音却仿佛从灵魂中传入,那是来自于灵台共鸣的声音。 ‘仙长,真的是您么?’ ‘是您.回来了么?’ 周清拍了拍那巨型的喙。比起数百年前最后一次见面,这只鸟儿似乎长得更大了,修为气息也盛了许多,已完完全全有了妖中霸主的气场。 但那回荡在灵台中的声音却仍旧如最初时一般,怯怯的,带着些小心翼翼,和一千三百年前的那只小赤雀一般无二。 他瞥着旁边残留火的戏台,轻笑道:“如今你编的这戏曲,却比几百年前更精进许多了。” 巨大的凤鸟颤抖起来,身后的金梧桐树随之颤动,碎金般的灵光纷纷扬扬地洒落。一人一鸟沐浴在漫天金雨当中,如同从千百年前走出的掠影。 神话般的一幕落在在场上万双眼中,无论人妖都不再出声,只是泥雕木塑般站在原地,遥望着那中央的两道影子。 少顷,周清收回手来,在凤凰的伴随之下,沿着面前的小道,缓步向广场中心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每踏出一步,那一侧的妖群便像是被什么无形力量推开般后错,让出数十米的空间任他行进。 他经过棵棵瓣飞舞的槐树,经过方才戏曲演出的戏台,最后在中央的“皇与仙”金身塑像之前站定。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那金身塑像的底座上,那上面写着几行字。 【西岐辛卯年,三魔入侵,生灵涂炭,皇于山间遇仙,得其机缘,共赴镇魔】【皇与仙同行至此,灭尸林,除三魔,终还岐山太平,皇目睹仙之功,仙叹于皇之才,遂结伴同游】 “共赴镇魔.” 周清一手捏着下巴,细细将那几行字读完,遂而转过头去,对上了身后凤凰的目光。 这鸟儿此时正瞳孔地震。 ‘仙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它晃着脑袋,金色的瞳孔都放大了。 ‘当初建国的时候我是想按着真实情况写的!但我那几个谋士都劝我说那样会损害我的帝皇形象,如此一来很难起到凝聚子民的作用,我只能如此’ ‘若是仙长不喜,我现在就下令把国内所有传说全部改掉!现在就改!’ 话音阵阵传入灵台,字里行间透出一个慌字。 “不必改。照这样写,确也是个好话本。”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周清看着鸟儿金色的瞳孔:“只不过——为了塑这尊像、还有一路上这些画,你动了多少妖国民力?” 灵台中的声音突然安静了。凤凰垂下了那双金瞳,仿佛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我晓得仙长你并不喜这些。当初你离开之前和我说过,不要为你塑像立庙、不要因为这些事去劳民伤财。仙长你的话,我都记得的。’ ‘但,即使仙长如此说了.’ ‘我还是不想让这世人忘了你。’ 它抬起头,金色的眼瞳中多出一分坚定。 ‘人间之事如何,我管不得。但这里是我一手建立的国度,是我塑造了这里的一切,那么,我便要让这里的所有子民都永远记住仙长你的所作所为。’ 话音回荡在灵台之中,周清抚摸着鸟儿的羽毛,轻声一笑。 “我之所至,天地山河见得、日月星辰见得。所作所为,天下苍生皆可鉴,又何须刻于石上、叫这等外物来证?” 凤凰浑身的羽毛耷拉了下来,连身后的金梧桐树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整个妖国洞天霎时间阴云密布。 “不过么” 周清看着面前的塑像与壁画,话锋一转:“这像和画倒还确有几分韵味。既已做出,那便留在这都城中,添道风景也算不错。” 满布阴云的洞天瞬间转晴,凤凰浑身绒羽发亮,如同道道火焰在身上流淌。 ‘仙长既然喜欢这风景,那便上高处去看看如何?’ 背后的金梧桐巨树震颤起来,在妖皇意志的影响下,这贯通天地的灵物枝叶散开,露出上方视野最佳的枝杈,状似恭迎。 周清向上望去一眼,点头道:“也好。” (本章完) 第71章 万物共鸣,生生不息 第71章 万物共鸣,生生不息 火光照亮了整个广场,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凤凰张开了翅膀,巨型的身躯化作一团刺目的赤金色焰火,将面前的人影包裹其中,如逆飞的流星直冲而上。 强光与热风晃过眼前,枝杈上的超研所众人都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了脸。 当他们放下手的时候,流星般的烈焰已然散去,仰头去看,妖中的王者再度回到了它的王座之上,只是这一次那王座之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他站在那最高的枝杈上,举目眺望远处广阔的青山绿水,水边的稻田迎风招摇,树侧的学堂书声琅琅,市集繁荣、穰穰满家。 那是千年时光中他曾在人间各处看过的风景,如今被拆成零散的碎片撒入这世外洞天中,形似人间,却又是不一样的红尘。 高空的风吹过,掀动人的衣摆与凤鸟的羽毛,凤凰收拢羽翼立在他身侧,金色的眼中倒映着万里的河山。 ‘仙长,我做的好么?’ 传音再度响在灵台之中。周清转过眼,身边的鸟儿依旧望着他,眼中的期盼一如千百年前。 他轻轻点头,笑道:“做得很好。” 自进入这妖国的一刻起,他便能感觉到来自神魂的反馈,在群妖的供奉下,那种让他陷入困倦的神魂波动又平息了几分,粗略感受一下,恢复的时间因此又减少了几个月。 如之前所听说的那样,这鸟儿所创造的红尘,的确帮上了他的忙。 听到他的话,妖国的天空似乎又亮了几分,整棵金梧桐树的枝叶都欢快地抖动起来。半晌,凤凰似是记起了什么,灵台中的传音再起。 ‘对了仙长,当初你离开之后,你留下的那件东西我一直都有好好存着。如今仙长你回来了,便让这东西物归原主罢。’ 片片赤羽自金梧桐树叶间飞了出来,如同人的手指般交织,将一个苍青色的物什捧在其中。周清转头去看,眸中倒映出一道细细的影子。 那是一支青色的玉笛。 在赤羽的承接下,那只玉笛被递至他面前,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周清伸出手,那玉笛缓慢地落入他掌心,任着他细细摩挲。 这是叶千笙送予他的东西。 当初他随口说要学笛玩玩,结果回到仙盟的第二日,叶千笙便将这支玉笛送来了他的住处,形制和她的那一支十分相似。 时光蹉跎,这物什仍如当初一般光洁,只是那送笛的人已经死去一千多年了。 他静静地端详了片刻,将那玉笛放置唇边,气出,曲起。 悠扬笛声荡过丛林,在空旷的山间久久回荡。在回转的清音之中,满山草木飞扬而起,山间万物生机迸发,裂土萌芽,枯木开。 在几里外的远处,行走在街道上的人们忽然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只见穹顶之下万鸟掠过天空,于尽头的青山间飞舞回旋,连绵的啼叫如千百箜篌齐鸣。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风接住了笛声的韵律,将他们送至庞大的洞天四方。在中央,在巨大的金梧桐树之下,原本还有些躁动的群妖都安静了下来,沐浴在清扬笛声之中。 这一幕幕景象全然落在了枝杈上的超研所众人的眼中。此时的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于出声,所有人都高高地仰着头,目不转睛地仰视着那高台之上的身影。 一千三百年后,旧日的仙人再临岐山,但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杀伐,而是万物共鸣、生生不息。 时隔多年,作为后世研究者的他们亲眼目睹了发生于此地的传说,却已不是当初的传说。西斜的日光之下,青山苍翠欲滴,林间鸟鸣回荡,余音在山间袅袅不绝。 并不多时,笛声散去,鸟鸣平息,如怒涛般奔涌的生机化作了潺潺流水,静静地流淌在青山之间。 曲终人散,唯万物红尘永存。 七小时后,超研所总部,程晓萌课题小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嘭一声响让办公室中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只见归来的程晓萌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个摄像机。 “欸,程姐,你从妖国回来了啊” 离门口最近的一人上前迎她,却忽然发觉这位组长此时脸色极其微妙,表情介于阴沉和焦急之间,仿佛不是刚从妖国勘探归来,而是即将奔赴火场。 “邹鹏呢?邹鹏人呢?” 她大步走进办公室,环视四方:“把邹鹏叫过来,现在马上立刻。” 邹鹏,课题组副组长,在岐山勘探之前,他被分配了评定战略级的任务。 旁边的研究员面露疑惑:“邹哥?他跟着大队伍去查那个战略级了,程姐你要不等他回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查战略级?还用得着他们来查?结果都已经明了了!” 程晓萌提起手中的摄像机:“那位叫周清的大能.我们在妖国拍到了他的确切影像。” “勘探组方才已经比对过,影像中的人与资料库中名为周清的修士特征一致。他或许不,他应当就是一千多年前,那妖皇凤凰所尊奉的‘仙人’。” 一言落下,全屋哗然。办公室众人都挤到了跟前,去看那摄像机所拍下的画面。 虽说他们并没有资格去妖国勘探,但妖皇凤凰的名号在超研所内绝对称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妖皇与仙人”的传说知名度自然也不由分说。 只不过,此前他们一直只把那个故事当做民间传说来听、最多也就是当个历史故事,但现在那传说中的历史人物却实打实地出现在了摄像机里,让人甚至有种兵马俑活过来的感觉。 “赶紧让邹鹏回来,我要跟他核对那位大能的资料,一分钟都不能等了。” 程晓萌抽出手机,飞速地翻出邹鹏的手机号,点击拨通,然而尝试数次后,传来的还是只有一句“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旁边一名研究员试图安慰:“程姐,邹哥他们走了也有一阵了,要换材料也不差这一会,要不等会再打” “不差这一会?当然差!非常差!” 程晓萌提高声音:“现在他的消息都已经传遍所里领导层,连所长都下场了,跟他有关的选题都被其它小组抢疯了,再晚一会,咱们连汤都喝不上了!” 她一边嚷着,一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反复地拨着那个手机号。正烦躁间,一个小心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那个,程姐” 程晓萌转头看去,出声的是那个叫作秦佳佳的组员。她正捧着那个摄像机,看着里面的画面,表情复杂。 “关于周清的事.我也许能提供点思路。” (本章完) 第72章 大汉,苍天 第72章 大汉,苍天 一小时前,超研所灵物储藏所。 “现在进行最后一次档案确认。” “姓名,邹鹏。单位,华科院超凡研究所。职务,二级研究员。” “来访目的:战略级修士评定。” “申请内容:借由含灵古物,调查古修‘周清’的背景情况。” “申请借用古物:汉代苍天宗遗物——青龙首。” 密藏室大门前,负责守卫的专员念出了申请页上的最后一个字,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邹鹏:“邹研究员,以上信息是否无误?” “无误。” “好的。” 那专员点点头,在档案上扣下一个红章,将之递还给他。 “去吧,记得把握好时间,不要超过30分钟。快到点的时候会有专人提醒你。” 沉重的密封铁门缓缓地推开,里面是一个夹层式的门廊,邹鹏与两名随行专员走入其中,后方的铁门随之关闭,前方铁门上的扫描仪扫过了他们的虹膜,机器认证通过,那第二道门才缓缓打开。 一缕微光冲入眼中,门后是一个刻满符篆符号的密闭小房间,在众多符篆的中央,则摆放着一只青铜制成的龙头。 那龙头的下方是一个断口,看上去似乎是一整条青铜龙的碎片。细细看去,那青铜龙的眼睛似乎隐有灵光,竟像是有生命一般。 青龙在天。这是两千多年前中原第一大宗门——苍天宗的图腾。 在修真界历史中,苍天宗被认为是第一个真正成就完整宗门建制的修士组织,目前认为其起源于春秋时期,经历了战国大混乱,在秦皇陨落后,这一宗门急速崛起,而与其同步崛起的还有一个名为大汉的王朝。 两汉绵延四百余年,背后便是那苍天宗四百余年的辉煌。在传闻中,这辉煌起源于那位凭突破至炼虚境的传奇宗主,而最终那宗主陨落在天劫之中,一切辉煌也随他一同落幕。 据说在苍天宗鼎盛时期,其对修仙界的掌控水平高的吓人,中原修仙界中有七成的宗门都是其下属分宗,这一点上连后来的九黎仙盟都要逊其一筹。 也正是因为这令人咋舌的辉煌,苍天这个名字成为了一种特定的符号。 就像西方诸国个个自称罗马正统、中原各代都有大汉正统一样,修仙界中有不少宗门至今仍在自诩苍天宗正统传人,由此凸显自家宗门深厚的历史底蕴。 类似这样的宗门,光是现存的就有好几个,在官方的名单里便按地名分类,称他们为青州苍天宗、京城苍天宗、黄山苍天宗等等。 这些宗门的正统程度有多高不得而知,但面前这一块青龙徽的正统性却不容置疑。 它出土自三十年前发现的苍天宗含灵遗址。经检测,这碎片当中含有修士精神烙印,虽说并不完整、连其中的记忆都支离破碎,但依旧能与外界修士进行一些简单的共鸣沟通。 也正因如此,这碎片常被用来验证一些古修的背景。 比如几年前华国曾发现过一名采用尸解术转生的修士,经检测怀疑其来自秦朝,由于年代过远,很难找到佐证,最终便用这碎片中的残存精神烙印验明了他的出身年代。 而这一次,在他们接到的资料当中,目前能找到的关于那位“周清”的最早档案是在五胡乱华时期,而那时的他就已经拥有了足以屠灭胡宗的修为,也就是说他所处的年代至少还要再往前推几百年。 从五胡乱华时期算起,再往前几百年,那便是两汉和先秦,也就是苍天宗称霸的时期。或许这其中就藏着足以验证他起源时代的线索。 “我要开始共鸣了,麻烦二位做好护法。” 邹鹏说着,闭上眼,勾动神魂,与那青铜龙中的烙印共鸣。繁复的色彩涌入了感官之中,雪般的记忆碎片从他眼前飞速闪过。 在纷杂的记忆之后,一群模糊的人影轮廓出现在眼前。在邹鹏的视角中,那些人都没有五官,可站在他们面前时,他却有种被千万道目光注视的感觉。 “晚辈邹鹏,无意冒犯诸位前辈。” 尽管知道这些人的本体早已死去、眼前的这些不过是一缕缕破碎的残魂,他仍是小心克制着神魂运转,尽力传递出“谦卑”的情绪。 “此番只想前来求问.前辈们对‘周清’这个名字是否有印象?” 面前的人影轮廓们默然不应,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周凡?周无清?无量真火?” 邹鹏又尝试着给出了几个关键词,但那烙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数次尝试过后,神识的力量被抽空,他不得不解除共鸣回归现实,意识回归的一刻,虚弱感从全身传来,令他不由得粗声喘息。 “邹鹏,怎么样?”在旁等候的专员开口问道。 “.没收获。”邹鹏叹了口气。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青铜龙没有反应,这其中存在三种可能。 第一种,那周清并非是与苍天宗处于同一时代的人物。 第二种,他确与苍天宗同一时代,但并不在宗门体系当中。 第三种,他是与苍天宗同时代、且有所牵扯,但那时的他还有另外的名字。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好说这其中哪一种可能性更高。还得想办法找些其它的验证方法。 他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沉重的铁门在背后关闭,等在外面的专员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 “不太行,还得接着找。”邹鹏摇摇头,“说起来,这青龙首之前不是一直被放在京城么?怎么突然运来梁州这边了?” 残留着两千多年残魂的灵器,算得上是当今最古老的超凡留痕之一,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在往常他们想要调用这器物都需要特地申请去京城,但这一次却被告知这东西已经被运来了梁州,这着实有些反常。 “你还真问了个好问题。” 那专员声音微妙地笑出一声,突然话锋一转:“调动宝贝的理由是保密的,我也不知道全部。不过.我倒是从环卫局那边听到了几条消息。” “听说最近,几个苍天宗突然不约而同地开始向梁州附近加派修士,看这阵仗,应当是修真界内部出了些问题,势力之间又要开始斗争了。” “势力斗争?”邹鹏皱了皱眉,“他们是要跟什么势力打?” “西北地区范围,能让他们动用这么大阵仗,那敌对的还能是什么势力?” 专员呵了一声:“那当然就只有.九黎宗了。” (本章完) 第73章 你背着我干出这种事! 第73章 你背着我干出这种事! “九黎宗?”邹鹏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当然是知道的,“为什么苍天各宗要针对九黎宗?” “谁知道呢,这是他们宗门之间的事情,指不定是几百年前的哪桩旧怨搞的,也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那专员抱着手臂:“不过,以九黎宗的地位,上头肯定不会对这事袖手旁观。我估计,这次上头下令把这青龙首运到梁州来,也跟最近的动向有关,也许是想这宝贝作筹码从中调解吧。” 他说到这又叹了口气:“要说起来,最近九黎宗的事还真是多,前几天刚接手完桃源的事,这两天又来了个苍天各宗,听说不久前连佛门都跟他们有过摩擦他们这段时间怕是有难了。” 邹鹏略微沉吟。 苍天宗,九黎宗,前者是两汉时期的霸主,后者是隋唐时期的帝王,虽说现在前者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只剩下几个精神继承人,而后者也不复曾经仙盟时期的荣光,但这两者相碰,其意义和影响也不容小觑。 虽说如今的苍天各宗都打着苍天正统的旗号,但平日里各宗关系就跟西方自称罗马正统的各国一样,不说完全散装,但也绝对算不上一家亲,这次在针对九黎宗的事上却突然结盟,这着实反常。 由于历史原因,这二者在官方的评价体系中都重量非凡,但无论是从历史正统性还是交情深浅度而言,官方的态度肯定都更偏倚九黎宗。 只不过.要怎么做? 邹鹏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将这些事暂且抛到了一边。 涉及大宗大势力之间的恩怨,连官方高层都不一定能插得进手,更别说他这种小喽啰,想这些事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还不如先关注关注眼下关于周清的调查任务。 他脱下防护服,做完了简单的神魂检测,遂而迈步走出门,从保密铁皮柜里取出手机。 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几条来自程晓萌的未接电话,他点击回拨,很快话筒里就传出了女组长风风火火的声音。 “邹鹏,你醒啦?”话筒那边的程晓萌拖长语调,“关于那位叫周清的大能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收获,还在查。”邹鹏皱皱眉,“你怎么开始关心这事了?” “还在查?不用查了。”程晓萌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直接道,“所长已经亲自下了指令,将他的历史意义评级提到最高标准,这个选题已经结了。” “.什么?”邹鹏愣住,一时间有种出门一趟回家发现家没了的感觉,大脑都陷入了程序未响应状态。 “想知道原因?想就赶紧回来,给你看段我在妖国录的录像,保准吓死你。” 程晓萌道:“只能说,那位大能的背景比我们所有人想象得都更恐怖,这里面水太深,无论是你是我都接不住,必须换人来做。” 邹鹏站在那一阵不明所以:“换人?换谁?” 他们这一整个课题组,程晓萌是组长,他是副组长,若他们俩都没有资格接触那位,那还有谁? “那自然是咱们组目前的最强成员.”程晓萌幽幽道,“秦佳佳,小秦。” 建国路小区,10号居民楼前。 一条青砖小道,被两侧的旧自行车和家用车挤得很窄,道路上方搭着晾衣绳,上面挂着几件刚洗出来的衬衫,像是旗帜悬空招摇。 周清俯身钻过那根根晾衣绳,向着单元楼走去。这条道他每天回家都会走,已经十分熟稔。 只是今天,这条路上稍微多了点“新东西”。一道火光在他肩侧亮起,光中隐隐显出一片赤色羽毛的形状。 羽毛与烈火交织,数息的功夫便化作一只巴掌大的金瞳赤雀,拍打着翅膀落在他肩侧。 这是凤凰的一道分身。在岐山之中,它正是靠这种分身在庞大的洞天中布下数以万计的眼线,这才得以掌握妖国四处的信息。 而相比一般的分身,这只赤雀凝聚了它的本命灵韵,除了没有本体的修为以外,五感、思维、乃至神识等一切与本体同步,还能在恰当的时候变回羽毛隐藏身形。 ‘这便是仙长现今的居所么.’ 凤凰搭在他肩侧,举目望着面前的红砖楼。 身为妖皇,它有千千万万的子民需要应对、无法随意离开自己所管辖的岐山妖国,但它又实在想再度追随仙长同行、见见仙长如今的生活,于是便分出这样一道分身随周清一同回家。 ‘这几百年我少有踏出妖国。如此一看,当今凡俗界的房屋原来是变成了这样。’ 凤凰打量着那红砖楼:‘看上去略微简陋了些,但确是比过去的瓦楼要坚固的多。’ “听他们说,这是如今一种叫做‘水泥’的凡俗造物所制。”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周清同样望着那砖楼:“单论遮风挡雨的能力,这东西比之附过灵的土木不遑多让、甚至更上一层,人间大智慧应如是矣。” 凤凰举头望着那房屋。作为凡俗造物而言,这房子也算是有了些年头,论豪华程度也比不上过去它所见过的那些雕栏宫阙,但它知道仙长向来最喜这种有烟火气的地方。 既是仙长喜欢的,那它便也跟着来看看。 它立在周清肩头,随着他走进单元门,踏过略带灰尘味的楼梯,来到那扇老式的铁门前。他从兜里摸出钥匙,旋转开门。 铁门打开,室内的阳光流淌而出,熟悉的家具布置映入眼中,一股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像是察觉到了他进门的动静,挂在窗台前的画眉扑到笼前,发出欢喜的叫声。 “恭喜发财!恭喜” 吐出一半的报喜声卡在嘴边,那画眉鸟一抬头,小眼睛对上了凤凰金色的瞳孔,让它生生地把后半句“发财”给咽回了肚子里。 “仙长.” 肩头的凤凰望着那边的画眉,缓缓扭过头。这次它不再用灵台共鸣传音,而是直接开了口,话音中全是震惊。 “.你背着我有其它的鸟了?!” (本章完) 第74章 我才是仙长最喜爱的! 第74章 我才是仙长最喜爱的! 笼中的画眉打了个哆嗦,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压到了它头上,让它承受了这个修为所不该承受的威压。 “仙长,这鸟是什么时候来的!” “几个月前而已。”周清伸出一手在它额前点了点,“这画眉的脾性与你有几分相似。刚好你来到这里,便履行一下妖皇之责,教导教导它,助它开启灵智罢。” 凤凰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画眉。上一次被它如此盯视的还是一头两千年修为的妖王,在鏖战数日后,那头妖王被它融化在了烈焰之中,连妖丹都没有留下半点。 但如今它被周清手指点着,丝毫无法发作,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只笼子。 这画眉居然在仙长的居所占有一席之地,甚至还专门给它配了金边笼子! 而且 凤凰目光一瞥,那画眉的笼中放着半块切出的苹果,已经被啄掉了大半。 它居然还能吃到仙长亲手切的苹果! 凤凰气得尾羽起火,浑身羽毛都在发抖。 一千年!自己跟了仙长近一千年!可从来没享受过这等待遇!这区区一只连灵智都没开全的画眉,才几个月的时间便受宠至此,它凭什么! “它与我相似?”凤凰语调升高,浑身都冒出了火星,“看它这个畏首畏尾的样子,放在妖国中都算不上角色!我可是千古妖皇,哪里能与它相提并论!” 周清看着它浑身的火焰,悠然开口:“皇于山间遇仙,得其机缘,共赴镇魔?” “.”燃烧的火星瞬间瘪了下去。 “人间帝训曾言,骄奢乃帝王心魔。作为帝王,将自身剥离出百姓之外、自认高于众生一等,往往就是滑落的开端。人皇如此,妖皇亦如此,在这一点上你还是注意些为好。” 周清一边说着,一边从窗台上拿下鸟笼。这会是傍晚时间,也该到了平日遛鸟的时间了。 “仙长还要带它出门?”一边的凤凰声音幽幽。 “这画眉马上要开启灵智,需多接触自然与人息,你应当明白这其中内涵才是。” 凤凰立在茶几边,浑身羽毛乍起:“那我也要一起去!” 它要对所有人证明,就算多了这只画眉,但自己才是仙长最喜爱的鸟! 周清瞥它一眼:“随便你吧。” 得到他的允许,凤凰抖擞抖擞羽毛,忽然一拍翅膀,身形崩散成火焰般的虚幻赤羽,如入无物般穿过那鸟笼,又在笼内聚合成型,立在笼中栏杆上。 笼中的画眉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被这突然闪现而来的“同类”吓得浑身一抖,在凤凰逼视的眼神下,它赶忙跳下栏杆,缩成个毛团蜷在笼子一角,又惊又畏地望着对方。 两鸟就这么在笼中两眼相对着,被周清拎在手中走出楼去,穿过居民楼的街道,向着平日常去的活动广场而去。 走到那颗惯常的槐树下,养鸟专家沈慕谦教授已经坐在那了。除他以外,还有另外几个“鸟友”坐立两侧,身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鸟笼,正接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 “欸!小周也过来遛鸟了啊!正好,让大伙来看看” 沈慕谦也看到了他,挥着手正招呼着,却突然睁大眼睛:“嚯!你啥时候养了只新鸟?” 有他这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周清手中的鸟笼上。 这笼中的鸟儿瞳色灿金,羽色赤红如火,明明只有巴掌大小,却不知为何自带一股王霸之气,只是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视线。 在它露面的一刻,四周所有鸟笼中的鸟儿都不约而同噤了声,来自血脉中的禁锢压倒了他们,所有飞禽在那个存在面前只有俯首。 沈慕谦推着老镜,凑到笼子面前,盯着那其中的凤凰一阵沉思。 他在小区圈子里素有专家之名,但却完全无法认出这鸟是何品种。这是他见过最美最特别的鸟,与之相比,他精心饲养的数只鸟雀全都黯然失色。即使拿到一些鸟类大赛上,这只赤鸟应当也能拔得头筹,这个新入门遛鸟的小伙子居然有这样的珍品? “我的乖乖,这鸟也忒好看了点。”一个鸟友凑上前来,“这比你那只画眉漂亮多了。” 说前半句的时候,笼内的凤凰抬高眼眸,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听到后半句,它顿时挺了挺胸脯,十分之骄傲。 “小周你这是从哪里弄的?这么好的鸟,我也想弄一只来。” “上岐山的时候捡的。”周清道。 “岐山?是西边那个岐山吗?”那鸟友一怔,“你这是捡的野生鸟?这别是啥保护动物吧,小周你可要注意着点啊,别不小心犯法了。” “不过小周你这未免有点抠门了啊。这么好的鸟,还让它跟别的鸟挤一个笼子,这不得给它专门弄个家,弄个最好的!” 笼中的凤凰听罢拍拍翅膀,使劲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喔!这鸟听懂了!”那人一下睁大眼睛,“乖乖,这成精了啊!小周你这是养了个什么妖怪啊!” 一行人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凤凰脑袋高高抬起,一副宣誓主权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受用二字。 眼见众人热情高涨,周清便也就任着他们在那点评,插科打诨间,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新的提醒。 “好友【佳佳今日不佳】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两天后,华科院超凡研究所,课题组办公室。 “小秦。” 办公室大门前,程晓萌双手摁在秦佳佳肩膀上:“再确认一遍,你已经清楚这次你的任务了吧?” “清楚。”秦佳佳道,“以官方的名义,去探望一下他,顺便询问他是否有兴趣担任战略级修士。” 程晓萌点点头:“除了这个以外,如果可能的话,再帮我们打听打听关于那位大能的其它历史资料,这个不强求,他若是恰好提到就注意一下。” 虽然嘴上说着不强求,但从她灼热的几乎能喷出火的目光来看,她真正的态度显然没这么洒脱。 如今“岐山仙人”的事已经传遍整个超研所,所有的历史课题组都在疯狂寻找跟他有关的历史材料,而秦佳佳的存在让他们这一组有了跟那位大能实打实接触的机会,自然迫切希望近水楼台先得月。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个道理。在战略级的大能面前,能混个鸡犬当当也是不易之事。 在一众鸡犬的目送之下,秦佳佳走出了超研所大门,往专车停靠的方向而去。走着走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开头显示是环卫局内部的号码。 “小秦,关于周清的行动指示你已经收到了吧?按照正常规矩行动,记得把任务申请上传到系统,有领导要看这个。” “好,我这会传.” 秦佳佳放下电话,打开oa系统,却见系统里一条新的消息提醒,点开来看,发件人显示是“天机院”。 【尊敬的秦佳佳专员:您好,我们是天机院系统。日前,我们听闻梁州出现了一名叫做‘周清’的大能修士,从环卫局获得消息称你有与他接触的渠道,希望请你相助.】 “.”秦佳佳摁灭了手机,陷入人生的沉思。 (本章完) 第75章 汉末,大饥(4500大章) 第75章 汉末,大饥(4500大章) 在超研所中时,秦佳佳曾听研究员们讲起的一个叫作“时空引力”的概念:当某个物体的质量或能量足够大的时候,他的存在本身便能弯曲时空,周围的一切物质都将向他滑来。 现在华国超凡体系的三大阵营就都在前呼后拥地向周清滑来。 比起之前全副武装的戒备,这一次她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除却一个简单的“询问意愿”的指令外,三大系统都没有给予她任何多余的要求。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已经明白在那个人面前任何多余的手段都只是班门弄斧,干脆放弃套路,就事论事,纯打关系牌。 她乘着超研所的车来到建国路小区外,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处找到了周清。 他正站在居民楼前一棵半枯的柳树下,拿着一把特制剪刀,修剪着树上垂下的柳条。 最近已经初步入秋,小区里的树木经过一个春夏的生长,枝条已经长得几乎垂到地下,占去了人们晾晒衣物的空间不说,风一来,根根枝条便噼噼啪啪地敲打房屋玻璃和小区的车辆,引得许多居民不满投诉。 这一投诉,自然便投到了街道办这里。于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动员起来,沿着小道挨个检查修剪树木。 秦佳佳喊了一声人,迈步正向前走,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小姑娘,你也是仙长的朋友?’ 那声音像是从脑内响起,让她小小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见一只巴掌大的赤鸟正伏在树杈上,金色的眼睛打量着她。 “凤凰.?!” 她在超研所时便听说了岐山中的事情,自然一下猜出这鸟儿的来源,不禁惊诧。 这是那传说中的妖皇? ‘正是。’凤凰高昂起头,‘我乃仙长座下第一伴侍,小姑娘且可记好。’ 伴侍?这个词让秦佳佳稍微怔了一下,到目前为止超研所内对“妖皇与仙人”的猜测还大多是异族朋友,但听凤凰这语气,这关系好像又不太像是纯粹的友人? 妖皇是他的伴侍?是她想的那个伴侍吗? 这两句话让秦佳佳一时惊异,正思量间,那边的周清却已经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向她这边看来,她便也记起了此行的本来目的,赶忙上前。 “周清,领导那边又有新动向了。” 她一边帮周清捡着脚下的枝条,一边开口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官方内部有一个叫战略级的头衔,有这个头衔的修士可以随意调动官方资源,他们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当。” 按照她听到的消息,如今三大系统都已经在极力荐他,连最上的那几位都已经做了批示,只要周清点个头,与战略级匹配的权柄立刻便能交到他手上。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这绝对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但面对的是周清,这结果就得打个问号了。 ‘战略级?’一边的凤凰拍了拍翅膀,‘仙长向来不喜被这种外在名号束缚,官府若是想靠这个与仙长拉近关系,还是早些告退为好。’ 传音刚落,便见一边的周清斜斜地瞥了它一眼,它赶忙收敛气息,整个身子化成一团火焰消失原地。 “这名号暂时于我无用。”他转头向秦佳佳道,“不过,若是未来有需,我会去提。” 战略级这个称号,他此前也从袁天纲那里听说过。别的东西他的确没有兴趣,但如今他好几个老友分布在中原各处,有官方做中介,联系起来也方便。 “啊好。”秦佳佳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并不让她意外。如凤凰所说,周清对这类事物一直兴趣缺缺,这次他没有一口回绝,对官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希冀了。 只在几句话之间,关乎最高层的大问题已经结束。两人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随意地攀谈起了近况。 “对了对了,给你看看我最近的修炼成果。” 谈及日常事务,秦佳佳的口吻重又变得欢快起来:“这段时间我气海已经开了两成,听所里的人说,这个速度算是很快,能被列入种子新人名单了,照这个速度保持下去,说不定还能进京城进修。” 如她所说,这段时间她呆在超研所不仅仅是整备资料,同时也在学习修炼法和基本的术法。 三个月的时间,气海开到两成,这在官方修士中绝对算得上天赋上佳,几乎每一次检验她都能收获来自指导教师的惊叹和赞扬。 虽说这些赞扬让她很是欢喜,但她还是最想让周清看看她的进步。 “他们还教了我几个法术,好难的呢,你看.” 秦佳佳伸出手掌,灵力运起,一只若隐若现的小光球在她掌心浮现,像是浮于体外的第三只眼睛。 虚目术,以灵力结合神识释放的探查术法,可将神识探查力集中在小范围区域内、大大提高神识探查的精准度,炼气修士用了这招可在小范围内达到匹敌筑基的水平。 这术法门槛不高,哪怕是初入门的新修士亦能学习,但将灵力结合神识并外放却并非简单之事,寻常人往往都需要至少数年才能掌握诀窍,而她练了三个月就初步掌握,这个速度绝对称得上头部,在所里人见人赞。 “虚目之术?”周清自然一眼看出那术法,“这法术确是很复杂,你这便学会了,天赋的确不错。” “是嘛!连你也觉得很难?”秦佳佳不自觉地仰起头,嘴角比ak都难压。 “自然。”周清点头,“当时我尝试改良这术法的时候,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得其诀窍,自是很难。” “.”秦佳佳笑容凝固。 她在那僵硬半晌,吐出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发出了一直以来堆在心里的感叹。 “你这.难道你做什么都是一做即巅峰,从来不需要入门的么?” “这什么话。”周清边剪着柳条边道,“任谁都会有初学之时,我也一样。” “那你刚修行的时候是什么样啊?”秦佳佳好奇道,“那得是好久以前了吧。” 咔的一声,又一缕柳条被剪下。 “讲讲也无妨。” 周清将那剪下的柳条扔到一边:“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秦佳佳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立刻竖起了耳朵。 虽说知道这位是活了千百年的老怪,但她还从未知道过他所处的准确时代,哪怕抛开单位给予的任务,单说她的个人私情,这也足以让她全神贯注地听。 “我踏入修行的那年是个灾年,修行界中苍天宗与黄天门两大势力争斗死伤惨重,同时,凡俗遭了大旱,连着三年没有下过雨,地里便种不出粮来。” “于是,许多人都吃不上饭。” 白日之下,赤地千里,白骨露野。 龟裂的田地边,一双布靴踏在粗糙的土道上,步伐沉重地向前而行。那步子越迈越小,直至停在田地边,状似眺望。 布靴的主人穿着一身男装汉服,似是个准备进京赶考的儒士。只是他的头发已然全白,满脸皱纹延伸,显然是已在迟暮。 “八十年了.” 他望着面前荒芜的大地,自言自语道:“一去仙途,八十年未归。我煌煌大汉,竟成了这般模样…”自语之间,挥不去的哀伤与忧愁一齐涌上心头。若是从前他定会在此作诗抒情,可一去修道八十年,如今站在这荒芜的故乡前,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再会作诗了。 “呵”他自嘲般叹出一声,将视线自荒田边收回,迈开步准备再度上路。 脚步忽然一顿,几道气息涌入神识,他转过头,撞上了几双空洞的眼睛。 那是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拄着拐聚在路边,望着他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再往远看,几十步开外还有大约二三十人,正踩着几个先头者的脚步跟上来,看样子是集结在一起逃荒的同行者。 “官爷.” 那近前的几人犹豫半天,终于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敢问.您是那奉京城命来赈灾的官爷吗?” 说话的流民是个裹着破皮衣的男人,看气息应当不到而立之年,但因瘦得五官变了形,面容看上去竟像是暮年一般。 再看周围的人,与他差不离,一个个皆是瘦的根根肋骨突出,枯槁得似是一节节行走的芦柴棒。 “我不是什么官只是个在外许久的游人。” 老人望着他们,目光中尽是哀切,终是叹气道:“我姓周,你们便叫我老周头罢。”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听到不是赈灾的官,那问话的人目光突地黯淡下去,本就枯槁的身躯更失了一分精气,仿佛随时将要折断。 那样子看在老周头眼中,让他心中一悸,问道:“你们为何会流落至此?” 几名流民对视几眼。 “爷,这还能是怎的——没饭吃呀!” 一名流民有气无力道:“这大旱都有三年哩,地里没得粮食,朝廷还往死里收赋税,再加上疫病,县上十口没了九口,再接着呆在这关东,跟等死有甚区别?” “听说北面那还有粮,村里一帮人想一块儿往北去寻个活,这一路上又是几天没找着吃的。赈灾的老爷再不来,我们全得饿死在路上.” 老周头张了张嘴,目光扫过那几人突出的眼泡、干瘪的胸脯、手臂上浮起的水肿,想些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大汉子民竟落得这步田地莫非真是天要亡我汉室?” 老周头喃喃地叹息着,一手抚上腰后的储物囊。 但凡开了气海的修士,都可以引气入体以灵气维持生命。但像他这种只有炼气入门水平的底层,还并不能做到完全的辟谷,隔个十天半月还是要少量进食。 他这次从宗门回到关东,路途遥远,而炼气期修士尚无法凌空飞行,单纯依靠走要走上数月,于是便在储物囊中装了些胡饼作为沿途的吃食。 他将手揣入囊中,微光一闪,在那几名流民震惊的注视下,将囊中剩余的几张饼尽数取出。 “我这还有些吃食,你们拿去给众人分了罢。” 几人望着他手中的胡饼,无神的眼睛似是饿狼见了血般瞬间亮了起来,哆嗦着从他手中接过饼,双腿打战像是要跪在地上。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这谢声如同擂鼓,霎时间唤醒了在后方观望的二三十个流民。 哗啦一声,众流民如争饵的鱼群般围拢上来,一双双手从各个方向向老周头伸去,一眼望去尽是饥饿的眼睛。 “老爷,也给俺张饼罢,俺三天没吃上饭了” “老爷,俺家还有老人孩子” “老爷” 一声惨叫传来,老周头抬眼望去,却见方才拿饼那饥民被人拿木棒打中脸侧,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胡饼连着血沫被喷在地上,立刻被另一只手捡走吞下。 他吐着满口的血,将身子蜷缩成个球,死死将剩下的饼抱在怀里。四面的人群以他为中心围拢而来,拳脚棍棒打成一片,到处都是叫骂声和呼喊声。 “莫抢!莫抢!” 老周头心中起急,正要出手阻止,却觉裤脚一紧,低头一看,却是个年轻的妇人跪在了他脚边。 “老爷,您收了俺,俺愿给您做妾做奴,您给俺口粟米俺就能活,往后一辈子伺候您。” 似是被她的话感染,又是一名妇人跑了过来,拉着身边的少女一同跪下。 “老爷,俺这小女年芳十三,还是处子之身。您若收下她,她俺们娘俩一块服侍您,您给她一口吃的便好,俺自个能求活” 乞求声从四面灌入耳中,满眼都是挥舞的脏手。还有几双手朝他身后伸着,试图拿他的储物囊。 “爹爹…爹爹…”人群边传来孩子的哭声,“我不吃饼了…你们莫要打我爹爹,我把饼都给你们…” 老周头心头剧震,凝聚的灵气都险些散了型。眼见着围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终是心一沉,运力于臂,朝着人群猛地挥出。 一片惊呼声响起,尽管只是炼气期的力道,但四面的人群仍被灵力荡开半尺,个个摔倒在地。 混乱的哄抢即刻停止,流民们坐倒在地上,又惊又畏地望着面前看似枯瘦的老人,先头的几人最先反应过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神神仙老爷。” 他们朝着老周头连连作揖,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神仙老爷恕罪、神仙老爷恕罪,我们只想求口饭吃,求求神仙老爷” 祈求声中,又是几人跪了下来,向他不住地磕着头。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被老周头看在眼中,令他一步一步地后退,忽而转过身,逃也似奔开了。 哭喊从背后传来,有几人迈步想追,但饿了数日,终是没了急奔的力气,追出几步便停下,转而回到人堆里去了。 就这般跑出约莫一里,老周头在一处石堆前止住脚步,忽而坐倒在地,以手掩面。 大汉已经病入膏肓,可他只是个将死的底层修士,救己尚且救不得,又怎么救得天下? 他胸口剧烈起伏,直至数息后才略微平缓下来,支起身子刚欲起身,灵感却是一动,被窥视的感觉自脑后传入。 一道目光正注视着他,或者说已经注视了许久。他方才心神剧震,一时竟没有发现那道背后的目光。 他缓缓转头,视线转向侧后方的石堆,对上了一双躲藏在岩石后的眼睛。 那是个流民少年,看着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披散着头发,裹着一身沾满泥土的破布衣,瘦得四肢骨节清晰可见。 他像是警惕的幼兽般躲在石后,正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仙人”。 (本章完) 第76章 名为清的凡人 第76章 名为清的凡人 见老周头看来,那少年立即伸出了手,摸上绑在腰侧的短刀,警惕的同时,他却没有跑,只是蹲在那,和面前的老周头无声对视。 一老一少就这样面对无言,半晌过去,还是老周头开口打破了沉寂。 “小子,你怎的在这里?”他问道,“你爹娘呢?” 少年看着他,稍稍摇了摇头。 这大灾年景,遍地都是双亲亡故的孤儿,看样子,这少年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老周头再度陷入无言。倒是那少年打量他片刻,开了口。 “我方才听到,他们都叫你神仙老爷。” 少年试探着问道:“你真是那传说中的仙人么?” 老周头听到这话,嘴角略微扯了扯:“大概.也算是吧。” “你是仙人,那你能叫天上下雨、叫地里长出粮食来么?” “.”老周头垂下眼眸,“唯大能者方能至此,我之力未逮矣。” 少年眨了眨眼,又接着问道:“现在整个关内都没有粮,仙人不会饿死么?” “修士只要开了气海,便能引气入体,以灵气代替食物维持身体,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少年蹲在那听着。他听不懂老周头所说的“气海”“灵气”都是什么意思,但有一件事他是理解的。 原来仙人都是不用吃饭的.他心想,难怪饿死这么多人,仙人们也不管。 两人都沉默下来。老周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只是饿的不想多说话。 打破寂静的是一阵喧闹声。声音远远而来,依稀能听出有怒喝声,尖叫声,哭喊声,诸多声音夹杂在一起,一下便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听起来,应当是方才那群饥民中有人藏粮被发现,见“神仙老爷”不在,又接着打将起来了。 少年忽然起身,一手握着腰间的小刀,低头躲在一块巨石后,似乎想要借着石堆的遮掩去到声音来处。 老周头赶忙喊了他一句:“你要去作甚?” “割肉。”少年头也不回地道。 听那动静大约是打死人了。趁这时摸过去,兴许还能趁乱从尸体上割些肉来。等时间一长,把野狗和秃鹰引来,连骨头都要被啃没了。 这年头大家都饿急了,野地的猛兽猛禽都凶的可怕,若是碰上,别说他这个身体单薄的半大孩子,就是寻常壮汉也应付不过。毕竟打不过人的兽早早便被吃了。 老周头浑身一凛。他望着少年的背影,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方才看到的逃荒队伍中几乎看不到小孩,少数的几个也被紧紧地护在父母身边,像是生怕人抢了去。 难怪这少年一路跟着人逃荒,却要和大队伍远远地保持距离,要躲在石堆里,还要随身揣一把短刀。 岁大饥,人相食,妇孺老幼饥人腹。 老周头猛地伸出一手,拉住了迈步要走的少年。 “小子,别去了。”他抿了抿嘴,思量片刻,才又道,“你帮我做个活吧。做了,我便予你吃食。” 少年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 “实不相瞒,我是雒阳人,在外漂泊许久,如今寿元将尽,只求回到家乡,得一个落叶归根。”老周头迟疑片刻,似乎在思考该用什么方式来解释:“我此番是要找回雒阳去。你今日起随我同行,待到了雒阳之后,你帮我掘个墓,让我入土为安。这一路上我管你吃,如何?” 修士都能清楚自身寿元的情况。他虽修为低微,也在不久前感知到了自身大限将至,只想提早准备自己的后事,但他不确定这个少年能不能听懂。 又是片刻的沉寂,少年再度开口,说出的话令他始料未及。 “入土?你这样不是太浪费了。” 少年上下打量着他:“你若是想死,不如去镇上找个收菜人的铺子,把自己卖了,这一身肉还能换不少米。埋进土里烂掉,什么都剩不下。” 老周头话音一梗,有些哭笑不得:“我还是不想被人吃了。就算要死,也是把身子骨烧成灰,埋在雒阳城下——所以你做不做?” 少年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瞳中眸光闪烁,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他看来这老头儿实在是古怪极了。明明穿着只有官吏才穿的儒袍,却说自己不是官人;明明有着神仙一般的手段,却又说自己不是翻云覆雨的神仙,实在是搞不懂。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他是能确定的:在这大灾之年,这老头儿方才居然能拿出胡饼来分予众人,必然是个不缺粮的。 他之前也见过一些带粮来的人,要么是以粮换人头的人牙子,要么是前来买婢女丫鬟的富贵人家。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每每碰上这种卖身的机会,流民们都要抢着上前,或是卖自己、或是卖子女,就这样还不一定能卖得掉,毕竟这年头粮可比人命金贵多了。 而这老头儿拿出了珍贵的胡饼,还不要任何报酬,再加上方才说的“仙人不会饿死”的说法,或许跟着他走真能有口饭吃。 不知是觉得仙人应该没有理由骗人,还是想着如此逃荒下去怕也没有别的活路,到头来他终是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老周头舒了口气,“有个人帮着,我也省许多事。”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到现在为止还没问过这少年的名字。 “小子,你姓什么?” “没姓。” “那你叫什么?” “清。” “哪个清?” “我不认识字。就知道是清平的那个清。” “清平的清.”老周头低声念着这个字,“好,那我们现在便启程去雒阳哦,今天天色晚了,先找个村落安顿一下吧。” 他左右环顾,在南面找到了没有流民聚集的另外一条道路,便招呼着清向前走去。 名为清的少年并未再度出声,只跟在他身后而去。走着的途中他始终握着腰间的短刀,他不敢完全确定面前这位“仙人”吃不吃人。 走过石碓,便是大路了。此时天色已昏,起伏的土道在暮色中延伸,仿佛要直达天际尽头。 他踩在那道上,追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缓步向前。 这一走,便是一千八百年。 (本章完) 第77章 匡扶汉室,扶不得(大章) 第77章 匡扶汉室,扶不得(大章) 粟、小豆、芋头、山药,加上枯草根和干树皮磨成的粉,混在一起加水煮成半稀的粥。 四面漏风的茅屋里,清坐在一张破木桌前,将那粥一口口地往嘴里送,粥食入口,粮食的香气溢散开来,夹杂着有些扎口的树皮屑和草木的苦味。 自逃荒以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正经的粮食,这是他几个月来吃到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有意地放慢速度,吃得并不快。 饿了太久的人是万万不能猛然进食的。此前他便听说过几个卖身给富贵人家的饥民,被主人赏赐了一顿粟米饭,一通狼吞虎咽之下竟撑破了肚子,活生生将自己撑死了。 大灾之年,人命太贱,好不容易得一个活命机会,没道理把自己搭上。 吱呀一声响,茅屋的门被推开,穿着汉装的老周头走进屋内,眉眼间有些微的疲倦和忧愁。 两个时辰前,他带着清沿大路走着,终是在日落之前寻到了这处还算有人烟的村落。 这村内显然也并非富户,见两个陌生人到来,村民们警惕非常,一开始还想撵走他们。但在老周头当众展示了一道术法后,众人立刻惊叹仙人在世,急匆匆腾出一间空房,将二人迎入村落。 虽说解决了住处,但在吃的问题上,众村民仍显得十分犹豫。老周头看出了他们的心疼,当即表示可为村中落病之人看诊换粮,只要给背后的少年郎一口饭吃便好,至于他自己不需吃食。 在这之后,一村人便东凑西凑,一家抓半把粟米,一家给几颗小豆,十几户人精打细算,总算是凑出了碗粥来。而老周头亦兑现承诺,挨家挨户地入门看诊。 他并非专修医术,一般修士的医术也无法用到凡人身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把把脉象,再以灵力调节人体内经络,治治头疼脑热这样的小病。 但在没有郎中的大灾之年,这样的医治对普通百姓而言已然是天赐了。 清吃完碗内最后一口粥,抬起头来去看进门的老周头。这老人正坐在榻上沉默不语,眼中尽是哀切。 “你看到什么了?”清开口问。 吃饱了粥,有了气力,他也有了开口聊天的心思。 无论如何,这老周头让他吃上了几个月来最好的一顿饭,在这大灾之年,没有比这个更值得信任的行径了。 “这村里的百姓没有一家吃得饱我方才看到村头那家人,家中没了米,只能去挖野菜根。” 他在那边喃喃着,声音哀切:“那父母将挖来的野菜根大半都予儿子吃了,但幼童的肚肠消受不来菜根,上吐下泻险些送了命。我以灵气刺激其生机,但这样下去,那孩子恐怕.” 声音至此顿了顿,他转过头,有些呆滞地望着外面的夜空。 “这世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清歪着头望着他那一脸凄切,感觉颇为不解。 在他看来这种事再平常不过了,而且至少那一家人还能找得到菜根,不必像他见到的许多人那样,饿急了只能去吃观音土。这老头为这种事就如此悲伤? 眼看着老周头坐在那满脸阴云。他思考片刻,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 “说起来,你既是仙人,为何会独身回到人间,还非要去雒阳寻死?” 老周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抚摸着腰间的储物囊,目光像是有些飘忽。 “我并非是仙门内的传承之人。幼时,我出生于雒阳儒士之家,我爹娘自小便叫我通读经文,希望我成治国之才,踏入朝廷匡扶汉室。” “我接受举荐为官时,正是少帝即位,大汉内忧外患频出之时。我本想依靠仕途救国,荡平汉室忧患,但十数年过去,依旧没有看到一丝转机,反而每况愈下。” “后来,我因不受反党贿赂被小人暗害,被削去官职放还家中。但那时我仍不死心,一边想办法重回朝廷,一边寻找朝廷之外的其它救国之法” 摩挲着储物囊的手停了停:“.直至一日,我前往一处山神庙上香火时,恰好偶遇了下山的宗门修士.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仙人。” “那些修士来自苍天宗麾下的分宗,他们说我身具灵根,可随他入宗修炼。我本以为这便是天赐良机,我就此便能依托仙道之法救大汉之颓势,谁知.” 他说到这垂下头,自嘲般苦笑一声。 “谁知修炼之途上,也并非人人都能通向大道。” “此前我以为修士都有翻云覆雨之功,进入宗门才知,凡人有天才与庸才之分,修士亦然,绝大多数的修士穷尽一生也无法突破筑基…我也并非那个例外。” “尽管我日夜不停地修炼,可却因资质平庸,修了八十年,依旧停留在炼气境,别说去到苍天宗本宗、就算在分宗中我也只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说不上半句话。” “如今我寿元将尽,已不可能再作突破。”他低声道,“既然终有一死,那与其在宗中等待天人五衰到来,不如游子归乡、落叶归根,将骨灰埋在雒阳城下。” “若有一日汉室再兴,我在黄土之下看到,亦可安心了。” 清托着脸听他说。老周头口中的“境界”“宗门”之类的词他都听不太懂,前面那一段倒是没有什么生涩的词,只是内容无法理解半点。 兴复汉室?自他有记忆起,大汉境内便是这样一派饿殍丛生的乱相,这样的汉室为何还要去兴复?甚至不惜为其殉身? 果然仙人的想法都很难懂。 “那你呢?”老周头问,“若是不去雒阳,你此番要去哪里?” “去冀北。”清回答道,“听说那里有个大贤良师张角,正在传太平道,只要去找他就有饭吃,还有能治病的符水。” “.” 老周头看他许久,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那你还是不要再去了为好。” “为甚?” “因为张角就要死了。”老周头道,“如今修行界内苍天宗与黄天门两大势力正在争斗,那张角是黄天门在凡俗推出的代理人。看样子,黄天门很快就要被苍天宗所灭,届时张角定然不会有活路。” 清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被吃空的碗。 他不太明白那苍天宗与黄天门都是何物,但“张角就要死了”这句话他是理解的。 他本是想借着老周头的道解决去雒阳的生计,而后再从雒阳走去冀北。但若事实真如老周头所说,张角这条道走不通,他不得不再思考另外的出路。 他今天亲眼看见老周头释放了几个法术,便立即能换来粮食和众人的敬仰。若他也能有类似手段,相比求活的难度要小上许多。 “你说,你也是从凡人变成仙人的.” 清想了想,试探性地道:“我后面几天不吃你的。你告诉我如何才能成仙,怎样?” 老周头自然是听出了他言外之意,叹息着摇了摇头。 “人需得有灵根才可踏入修行,这是先天注定之物,我也无法左右不过,我倒是可以予你一件法器。” 老周头说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在储物囊上一抚,在少年讶然的目光注视下,从中抽出一柄长剑来。“这是我惯用的灵剑。虽只是下品,但也受过数次淬灵,不是寻常凡铁能比。等去了雒阳、待我入土之后,你把这剑拿去当铺当了,应该也能换些盘缠,够你日后过活。” 他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将其递予清面前。 “这剑内里嵌有灵石,若是有灵根的修士触碰,便能与其共鸣,即使是一般凡人,也能” 一道光忽然在室内亮起,老周头忽地睁大了眼。 在他面前,清伸出一手,试探性地摸上了那剑身。只这一摸,那剑上灵纹全然亮起,似是点着了明灯。 变化来得突然,少年下意识地赶紧抽回手来,疑惑地想要向老周头问询情况,一抬头却对上了老周头震惊的目光。 “天灵根”他望着那剑上逐渐黯淡的灵纹,口中喃喃,“居然.是天灵根。” “天灵根?”清不明所以,“这也是能修炼的灵根么?” 老周头没有回答,只定定地望着他,那目光如同在泥泞之中突然挖到了玉石。 完全没有修炼过,单凭纯粹的灵性根基,便能唤起如此强烈的灵器共鸣。这等灵根资质,连一般的宗门子弟都无法达到。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小子,你闭上眼,心境放平,随我这样呼吸” 他一边说着,一边盘坐于地,做出标准的修士吐纳姿势。 清看着他的动作,站在那一阵思索。 在这乱世当中,闭眼就意味着不安全,自逃荒以来,他连睡觉都要睁半只眼睛,还要把刀抱在怀里,免得有人趁他睡着时摸来,把他杀掉吃了。 但放在眼下,这老周头虽神神叨叨的,但会给饥民发饼、会给人看病,还帮他向人讨粥,总归不太可能是要害他。 思索片刻,他到底是盘坐下来,闭目,按老周头所说的方法集中精神,绵长而有节奏地吐气。 渐渐地,耳畔的声响似乎开始变得空灵,四周空气宛若化作流水涌入体内,一股温暖感自丹田涌出,顺着经络遍经全身。 而他看不到的是,面前的老周头注视着这一幕,眼底的震惊愈来愈盛。 这少年第一次吐纳就能做到引气入体化气为力。他修行八十年,还从未见过能有这般绝顶天赋的修士。 这等天才要是放在寻常,是要被各大宗门抢破头的。可如今苍天黄天两大势力交锋,整个修行界都乱成一团,各宗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人手来民间寻找新弟子,如此这少年才没有被发掘。 而他自己这次回大汉,本是抱定死志、奔着入土而来,除了那柄属于自己的灵剑外,他走之前交还了属于宗门的一切,甚至连联系宗门的飞信都没有带,也无法将这个骇人的消息传回。 如此这般,莫非他只能看着一个拥有天灵根的绝顶天才就此埋没在这乱世之中? 老周头垂下眼帘,望着窗外投进的月光,一时无言。 但此时的清完全不知他的心中所思。他只觉得无形的气自四面八方涌入体内,浑身骨骼经络像是泡在热水之中,带来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就像是清醒的睡眠,他沉溺在那舒适之中,渐渐忘却了时间。 等到他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晨光。 眨眨眼去看,四面的景象像是变得无比细致,连光晕中的尘埃都清晰可见。而同时头脑也清醒异常,像是饱饱地睡了一大觉后自然醒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逃荒的这些天,他几乎日夜风餐露宿,还要防备着那些饿疯了的饥民,饱睡一通实在显得奢侈。 这就是修炼么? 他一时惊喜起来。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不用睡觉便能恢复精力,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要修仙呢! “小子。” 略显沉闷的话音从旁传来,转过头,老周头正坐在窗边,依旧保持着昨夜的姿势注视着他,像是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 “你想入宗门、当修士么?” “宗门?” “就是修士群居之所。只要为宗门效力,宗门就能为新生修士提供功法与灵器,指导修炼。” 有之前的解释,这次清大概是听懂了。 就像那太平道一样,只要为人效命,就能换来饭吃,只不过这修炼给予人的是不必吃饭也能维生的能力,比那太平道更要强。 “想啊,为何不想?”他点点头,“那宗门在哪里?” 这番话换来的是老周头的沉默。 他坐在那,望着面前的少年。良久之后,他忽然长叹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 “宗门位于洞天之内,乃是虚实交接之地。若无人引路,常人难以察觉、更难以入内。” 他开口道:“既然想要踏上仙途,那便随我一同去交州,我带你入宗门。” “交州?”清略微一怔,“你不去雒阳了么?” 老周头再度沉默,脸色忽晴忽暗,似是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一般。 “我这一生,仕途未成、仙道未至、如今又要亲眼看着大汉走向覆灭回首百年,尽是失败,愧对宗门,愧对家国。” 他低头望着身上的汉装,似是在对清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这般无用之身,即使葬于雒阳之下,也不过是徒增一捧黄土。若能在最后引一个大汉子民入道,此生也算是成了一件事。” 声音愈发低沉,他抬起手,那手背上已然满是褶皱,这是天人五衰的最初征兆。 以炼气境界而言,出现这种征兆,意味着寿元已不足半年。 从关东到交州,路途有三千里以上。炼气境尚无法腾挪飞行,只能像常人一般靠双足行进,他无法确定这最后的生命够不够他带着少年走回宗门。 他只清楚一件事: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只要从这里折返向南,他此生便注定再无法回到雒阳。 这是注定不归的旅途,是无人喝彩的剧目。 老周头慢慢地拉开房门,踏入屋外铺天盖地的阳光之中。 “小子,走吧。”他说,“去交州,去宗门。” (本章完) 第78章 周,清 第78章 周,清 转眼间,一老一少上路已有近两月。 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从关东穿过荆州,一路往南而去。每到一个人息尚存的地方,老周头便稍作停留,以术法行医或做活换得些粮食,用以维持二人的生计。 补充粮食的机会并不多。 旱灾与瘟疫之下,整个中原已经没了几块净土。两个月来,路上见的最多的便是饥饿,有死于饥饿的人,亦有活在饥饿中的人。 似乎是在清身上得到了启发。每到一个有灾民聚集的地方,老周头都会拿着那柄剑,满怀希冀地去让饥民触碰,检验人群当中是否有身怀灵根之人。 看上去,这倒像是某种传道。但他并非想要留下什么传承,他做这一切只是出于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在这饥荒之年,多找到一个人,或许就能少一具饿殍。 他只是一个底层的炼气修士,人微力薄,改不得世道、救不得天下,于是他只想要尽量多救下几个人。 可是事与愿违,一路走来,他们见到的人数以千记,却连一个有资质的人都没有找到。 每一次失败,老周头都会重重叹息一声,而后将包中所剩不多的干粮悄悄留给那些饥民几块,避着人,免得引发哄抢再出了无辜人命。 结果就是这一路走来,二人的粮一直都显得紧巴巴的,他将绝大多数都给了清,自己只留下将将够维持生命的一点。 一路上都是坏消息,唯有清的天赋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慰藉。 自第一次成功引气入体后,才一两个月的功夫,这个少年便已经开全了气海、已经能熟练地催发灵力。 这个速度堪称惊人。哪怕在那宗门之中,大多数修士稳固气海的时间也是以年计算,而当初的他做到这一点用了足足二十年。 在灵气的滋养下,少年的身体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尽管身形依旧瘦削,但那因饥饿而造成的干瘪正在一日日地褪下去,独属于少年人的精气再度在他身上显现,哪怕只穿着一身破布衣,依旧无法遮掩那股溢出的生命力。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老周头为数不多的欢喜之事。在这个名为清的少年的身上,他久违地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小子,今天我再教你门功法。” 在途径一处驿站作休息时,老周头开口道:“你如今气海开全,再加强一下周天循环,便能稳固境界了。” 听到这话的清凑了过来。这两个月来,他已经摸透了老周头的脾性。虽然说是神仙,但平日里的老周头却不像个修士,更像个温和的教书先生。 乱世之中,这样的人不多见。清开始还始终提着几分警惕,但日子久了,他也逐渐习惯了这个老头儿的存在,习惯了与他一同修习功法、听他讲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煌煌大汉”。 在老周头的描述中,那是个平民百姓都能吃上饭的年代,一天甚至能吃到两顿。鳏寡孤独不但不会遭到抛弃,还会得到来自朝廷的特别关照。那时人人都以大汉子民的身份为骄傲,连外来的流民都抢着想要得到汉人的头衔。 这些描述对他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完全想象不出。但老周头总时不时提起,他便也就当个话本听了。 老周头从灵囊之中抽出一支写满字的竹制简牍:“这是周天运转之法的进阶,是稳固炼气之境的基础,你且先看看这个” 说到一半,他发觉少年并不接那简牍,又问道:“怎了?你不想学么?” “我不认得字。”清说。老周头怔了怔,同行数日,这少年的天资一直让他惊异,甚至让他忘记了这只是个不识字的流民。 自百年前光武帝再造大汉、重整朝廷起,汉室上下便极重教育。尤其到了明帝与章帝时期,学风达到极盛,人皇甚至会亲自涉足太学为学生讲书。 而除却在帝都兴办太学之外,那时候朝廷还会定期派人去乡野教人识字,他为官时便做过不止一次,后来世人将那段时期称为“明章之治”,是与百年前“文景之治”齐名的伟大治世。 直至今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那学风盎然的王朝初年。得了清这一番提醒,他才想起如今的大汉朝廷内已然衰败,早已没了当初的兴学之风,连让平民百姓吃上饭的赈灾钱都掏不出来,更别说教人认字了。 老周头沉默片刻,收起了那简牍。 “认字.还是要认的。” “往后你去了宗门当中,免不了要阅读修行典籍。以往宗门中不乏贫贱出身的弟子,宗门中会有专人教习识字,不过如今时局大乱,也不知这一传统是否沿袭了下来.我便先教你些吧。” 他手指抚上储物囊,从中抽出一页两掌大的薄片来。看上去像布帛,但比布粗糙的多,似乎其中混合了树皮一样的东西。 “说起来,我也许多年没用过这蔡侯纸了。” 老周头抚摸着那纸,眼中露出一丝怀念。 “想当初,蔡伦蔡太仆钻研出那‘造纸之术’时,雒阳城中可着实掀起了一阵风,大伙都追随蔡太仆的脚步,将造纸坊开满大街小巷.放眼天下,也只有我大汉才有这等造物。”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曾经的大汉…真真是十分辉煌的。” 他自言自语一阵,思索道:“让我想想这第一个字教你什么好唔,先教你写自己的名罢。” 老周头运灵力于指尖,在那蔡侯纸上轻轻划过,留下淡淡的灰痕。清凑前去看,只见纸上一个符号缓缓成形。 “这便是你那清平的‘清’字。”老周头将纸放在他面前,“我手中无笔,你便先以指临摹一遍。写的习惯了,便也认得快了。” 清依照他说做了,手指划过那灰痕,勾出淡淡的一个“清”字。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看到自己的名长什么样,一时感觉颇为新奇。临摹几遍,便已将之记在心里。 “那你的呢?”他抬头问,“你姓的那个‘周’要怎么写?” 老周头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好吧,你既想学,便写与你看看。” 他重又拿起纸来,在“清”字的旁边划上几下,将之还与清。少年接过纸,只见原本的“清”字边又多了一个“周”形的符号。 周,清。 清用手指一遍遍地临摹着,这是他最初认识的两个字,自然会牢记于心。 直至一生。 (本章完) 第79章 我为蝼蚁 第79章 我为蝼蚁 天一日比一日冷了。 此前三百余年,大汉的冬天总是暖冬,北方的河流往往都很少结冰,于是粮食便也年年丰收。 可如今这天却像是与王朝一同衰败了,才不过十月,整个中原便有了冬相,连南方都结了霜,寒冻之下带来了席卷整个中原的瘟疫,让饥饿的土地雪上加霜。 在灰白的土道上,二人并肩而行。 天冷了,人也愈发难活了,这几日二人每走几里,便能望见几具冻毙的尸首,那些尸体大多蜷缩成一团,身体上布满黑斑,这种因瘟疫而死的尸首连被吃掉的价值都没有,只能堆在路边慢慢腐烂。 不过今日见的尸首倒是没有几具。并非是因为人死的少了,而是因为二人走入了渺无人烟的深山小道,四面都是褐黄的丛林,连半缕炊烟也见不到。 清将手举到面前,呼出一口白气。 这些天他的境界愈发稳固,虽然只穿一身单衣,走在大道上也没有感到太多寒冷。只是进了这山林后,四面寒气聚集再加上天色渐暗,他也觉到有一丝冷意了。 “这山里的道难走,先在此歇息一会吧。” 走到一处避风的山坳时,旁边的老周头坐了下来,身体有些微微的发抖。 以他八十年的积累,抵御这些凉气本不是问题,但现在他却显得比清更要怕冷。 他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褶皱,那痕迹已经蔓延至臂膀,还在不断延伸,这证明天人五衰仍然在向他逼近。 他放下袖子,遮住那褶皱,转而朝清道:“你如今操纵灵力已经很熟稔,也趁这时教你些法术。” “什么法术?”清转过头来问。 自上路以来,他多次看到过老周头释放法术,那超乎凡俗的力量让他无比向往。而现在他也有了超凡的资格,自然十分期待。 “眼下这天冷,我便先教你控火之术试试罢。” 老周头说着,手上掐诀,口中默念咒语,少顷,一朵巴掌大的火苗自他指尖跃起,带来阵阵的热意。 那火光映在少年的眼中,把他的眼睛跟着一起点亮了。 他向前探身,看着老周头一挥手,那火苗垂直落下,点燃了面前的干柴,火光跳跃间,整个场景顿时跟着亮了起来,一股暖意在寒冷的夜幕里扩散。 “我传你口诀与心法,你且先尝试一番。” 清点了点头,听着老周头徐徐吐字念出咒语,将之牢牢记在心底。 他伸出手,缓慢而小心地靠近面前的火堆,在心中默念着口诀,丝丝缕缕的灵力蔓延而出。 林叶之下,橙红的火光忽然明亮,带着四周的叶影一同闪动。 原本静静燃烧的火焰忽地跃起,如同有了生命般在他的身侧跃动。 “嘶”面前的老周头抽了口气。 虽说这些日子他已经目睹了无数次这少年的修炼,对其天赋已经有所认知,但这一幕看在眼里还是忍不住心惊。 只一上手便能立刻掌握法术,这简直是妖孽般的悟性,再加上那极品的灵根,难以想象他日后能精进到何种程度。 照这种领悟速度,恐怕不出几个月,自己这八十年的积累就要被掏空,要教无可教了。 但此时的清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他只是控制着心念,引着那火光环绕,尽情感受着它所带来的热意。 火,最初的人因得到它而不再成为野兽,它意味着温暖、安定与希冀,意味着属于人的力量。 手握火焰,便不会在寒风中冻毙,不会在黑夜中迷失。这是属于他的火。 他正细细感受着那火焰的流动,忽然听得头顶沙沙声起,一抬头,只见头顶的林叶正窸窸窣窣地摆动。 一股风从天上吹来,面前的火堆剧烈摇晃,在那风流中挣扎几下,便被彻底灭去,四周重又回归到了黑暗之中。而同时响起的是闷雷般的轰响。远远的,一阵阵的,仿佛从天边而来。 一旁的老周头脸色忽变,立起身来,举目远眺,凝重的脸色顿时更沉了一分。 “.是苍天与黄天的人。” 清同样站起身来,仰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昏暗的天空霍然大亮,道道流星在空中穿梭,不时从山川间穿过,引得周遭山峦爆裂开来,山石滚落、泥沙横流,整个天地仿佛都在因此震动。 当那些流星自头顶上划过的时候,他看清了“流星”的真面目。 那并非是什么星星,而是人! 一个个身穿道袍的人腾转于山脉之间,风雷与水火齐飞,法宝与大阵同鸣,激起的气机让天地变色让山河颤抖,半片天空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隐约的呼声夹杂在风中,像是那些人发出的呼喝,字句间尽显杀机。 那喝声落在老周头耳中,让他神色愈发凝起,站起身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苍天与黄天相争” 沿途碰上其它的宗门修士,这本是好事。若是这些修士能注意到他们二人,他们或许也就不用再绕远路前去交州。 老周头试图向着那方向发信,可那些人太高太远,又夹杂在冲天的雷火之中,根本听不到来自地上的声音。 最后他只得放弃。以这个激斗的情势,即使对方真能注意到二人,说不定也会将他们视作敌人抬手扫平。在那天降的威压之前,他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在他身边,清同样也在看着那天上的一幕。 那些人都飞在天上,离他很远很远,他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那些人的身影。 “那些人就是你说的大能者么?”他忽然开口问,“他们为何要这般争斗?” 老周头沉吟片刻,像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来讲述。 “约莫三百余年前,那苍天宗宗主突破炼虚境,成为数百年来唯一的上三境修士,其力横压当代,而苍天宗亦然一跃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其治下的大汉也因此铸就古今未有之盛。” “只是.据我听到的传言,达到炼虚境之人足以引起天地异动,令天道降下劫难。那宗主为了应对天劫,准备了百年之久,却依旧未能渡过。” “在宗主死后,苍天宗威势一落千丈,其反对派适时结盟,想要借此一举颠覆苍天,接管大汉疆域,方才的那一阵争斗便是因此而起。” 老周头说到这叹了口气:“只是照这样下去,黄天门眼看便要被灭,苍天宗亦元气大伤.这争斗到最后没有赢家,只苦了地上百姓而已。” “在他们眼中,地上的人不是百姓.”他抬起头,喃喃道,“.只是蝼蚁。” 清听他说着这番话,并不作声。 他终于明白了,地上的人吃不上饭,不仅仅是因为天灾和瘟疫,更是因为这些飞在天上的人。 那些人并非想要害自己,他们只是不在乎。 如老周头所言,地上百姓只是蝼蚁。 蝼蚁要如何撼动苍天? 清仰着头,远远地望着山间,看着那道道人影消失在天际。 在他脚边,一缕未熄的火星在静静燃烧。 (本章完) 第80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第80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阵阵的呼喝声传来,吸引了道路上清的目光。 这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在一个月前的夜里,他亲眼目睹了那些飞在天上的修士,那时他们口中喊的便是这话。 他定睛向前看去,却发觉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不是天上的修士,而是地上的饥民。 一群饥民手持着简陋的武器,如同迎面而来的黄沙一般向前席卷。仔细看去,他们每一个人的臂膀上都系着一条黄巾。 他听说过这些人。他们是聚集在大贤良师张角足下的军队,以黄巾命名。 那队伍浩浩荡荡地沿着大路前行,似一头低声咆哮的巨兽。在这巨兽经过二人面前时,老周头终是忍不住上前询问。 “敢问,诸位这是要去哪里?” “去冀北,投黄巾。”领头的那人道,“朝廷不叫我们活,我们便要覆了这汉室!” 听到“覆了汉室”四字,老周头沉默了片刻。他自然知道冀北是什么地方,这些黄巾残军想要前去做什么,一看便知。 “诸位是想要去投靠张角么?”他说,“那人.也许快要死了,这时候去恐怕.” “快要死了?”领头那黄巾军看着他,忽而淡然一笑,“你还不知道?大贤良师已经死了!” 老周头愣住:“张角已经死了?那你们还要去冀北.” “不去冀北,还能去哪里?”黄巾军首领道,“那狗日的朝廷豪强不叫我们活,留在这地方只会病死饿死。反正横竖是死,不如上战场杀几个官狗。就算死在刀下,也总比饿死痛快。” “大贤良师是死了,可我们还有千千万万黄巾!凭我万人之力,难道还覆不了这汉室吗!” “.”老周头沉默无言,清也知道他的沉默来自于何处。 大汉背后,乃是那天下第一大宗苍天宗。在那些冠绝中原的大能面前,这浩浩荡荡的起义队伍与蝼蚁无异。 甚至,根本不需要背后的修士出手,光是汉室朝廷所掌的官兵铁骑,就远远不是这些饿的手脚无力的饥民能抗衡的。 他们注定是要去送死,但谁能阻止他们去送死呢? “.是啊,说的好。” 半晌,老周头抬起头来,勉强朝着那人一笑:“诸位有这等雄心,我虽力微,亦可予些助力。” 他从背后抽出那柄旧灵剑,接着道:“实不相瞒,我乃是山间术士,略懂些小小法术。这剑上便附有术式,只需触碰,便可得气运加身,叫人一往无前。” 一路走来,这已经是他用惯的话术。 “有这等事?” 乡野之人多信神,一群黄巾都涌了过来,伸出满是泥垢的手,挨个从那剑上抚过。 过程中老周头始终紧紧地盯着,直至最后一只手离开,那剑毫无反应,他的眼睛便也跟着黯了下来。 “如此便作数了。”老周头将那剑收起,“各位此行,必将一往无前,旗开得胜。” “必将.倾覆大汉。”黄巾组成的巨兽远去了,一老一少立在路边,看着那掀动的黄沙消散在道路尽头。半晌,清先开了口。 “你说的那些宗门,他们会管这些人么?”清问。 “.不会。”老周头摇了摇头,“无论是苍天还是黄天,他们都不会在意这些凡俗之事。张角也好、黄巾也好,都不过只是棋子。只要修士尚在,这些百姓是死是活对他们而言并无区别。” 清不再说话,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地平线前的烟尘。 若没有那所谓的“天灵根”、若不是误打误撞地踏入了这仙道,他或许也会是那黄巾中的一份子,他会为了一口干粮而拿起武器,参与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最后无声地死在某个角落,被人分食。 而这一切都不会落到修士们的眼中。他们离得太远,他们看不到。 “你不是说,你所在的那个宗门也从属于苍天宗么?”片刻后,清再度开口朝老周头问道,“为何你没有参与到那宗门斗争之中?” “.”老周头沉默片刻,“所谓修士相争,只不过是大能的博弈,如我这等蝼蚁,参与其中也无甚作用。” “而且我也不知是否该继续站在苍天宗一边。” 他举头望着天,仿佛在和那苍天之上某双不存在的眼睛对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听说,那三百年前的苍天宗乃是真正的兼济天下心怀众生,始终在暗中调顺风雨庇护百姓,收到的香火皆脱胎于百姓的感激。” “但自我入宗之后,我只看到那苍天宗主为抗天劫,号令宗门上下修士四处搜罗天材地宝、构筑聚灵阵法供其精进,而对大汉境内四处的天灾人祸却不闻不问。” “为了更多香火,苍天还放任朝廷内外戚干政、放任各地豪强兼并土地,将大汉和大汉的子民逼到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沉默片刻,收回目光,望向面前白骨丛生的龟裂土地,忽然向清问道:“依你看,要如何才能改了这世道?” “是那些豪强占人们的地,才会让人们都没有饭吃。”清说,“既然如此,将他们全都杀了便是。” 老周头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才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能说出这等话来。 “那些豪强背后是苍天宗、是修士,光是杀了他们,并不解决什么问题。” 清不假思索道:“那就去将他们背后的宗门修士也杀了。” 老周头嘴角微微颤动:“将那些人都杀了.这世道就会好么?” “这世道会不会好,我不知道。”清说,“但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吃人。” 世道崩坏,人尽相食,不食人,便被食。 自诞生于世以来,这是他所见得的,世间唯一的法则。 “不杀人,便被吃.” 老周头并不回答,只低声地复述着他这句话。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像是忽然没有了生命的精气,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了出去。 “是啊.”他喃喃着说,“或许这苍天…或许大汉,真的该亡了。” (本章完) 第81章 那是他的时代(万更求月票) 第81章 那是他的时代(万更求月票) 交州越来越近了。 在河道开始结冰的时候,二人越过了长江,走进了山川聚集之地。 清大步走在前方,有着修为和火术在身,越来越冷的天已经无法再影响他,赶路的步伐也随着修为增长愈发迅捷。 虽说如此,但二人的行进并未比之前更快,反而比之前更缓慢了。 清的修为一日比一日精进,同时,老周头也变得一日比一日衰弱,也越来越难以动用灵力提速,清每走出一段,便要停下来等着他,如此一来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的。 老周头望着走在前方的少年,拉了拉袖口,遮住那满布手臂的褶皱。 时间流逝,大限也越来越近,这些日子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气机正在流逝,一生修炼固定在体内的灵性正如流水般剥离。 这一切他并未告诉过清。如今目的地已经不远了,翻过眼前的这座山,大约再走个五百里,便能到交州了。 再走五百里… 他眼前突然一,脚步跟着踉跄,赶忙扶住一边的树木才得以站稳。 温热的液体从口鼻中流出,伸手一抹,掌心全是灰黑色的浊液。 体生垢秽,头上华萎,是天人五衰之兆。 “老头儿,怎的不走了?”少年的声音远远而来。 “走,走。” 老周头一手擦掉脸上的污垢,快步跟上:“小子,快些走,莫要耽搁了时间。” 七天后,他走不动了。 二人不得不在一处高地上的人家落脚。这里看上去曾经是猎户的歇脚之所,但这年景山里早就没了能吃的活物,于是猎户们也跑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座四面漏风的破茅屋,经过修缮后勉强能住。 “咳咳.” 嘶哑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回荡,老周头蜷缩在茅屋的土炕上,浑身如抖筛般颤抖。 清将手摁在他背上,把凝练出的灵力一丝丝输入他体内,让他的痉挛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重归平静,而同时少年的喘息却变得粗重起来。 将最后一丝灵力输出,清从他背上收回手来,抬手一看,掌心全是灰黑色的粘液。 七天过去,天人五衰的进程一日快过一日,几十年的衰老过程在几天内完成,现在老周头光只是躺在炕上全身就会流出黑水,仿佛他整个人正在从里及外地融化。 “小子,莫要作无用功了。” 咳嗽声稍微平息,老周头喃喃开口道:“我这并非伤病,是寿元将尽,单靠外力不过只能管得一时,终是活不成的不要白白耗费你的灵力了。” 清久久地沉默,忽而问道:“那如何才能叫你活?” “天人五衰乃是修士天命,连天骄大能都不可违逆。我本就是为了落叶归根才会回来,便让我顺其自然入坟.” “若我偏要违呢?” 老周头愣了一下,目光对上少年的眼眸,那张还有些青涩的脸上尽是果决。 “逆天而行是修行大忌,与天命对抗,落不得好” “你说过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如今你应该听我的。”清打断了他,“现在我不想给你挖坟了。” 在老周头的注视下,清转过身,大步迈出了房门。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除却给老周头输灵力外,他始终奔波在外,不知在做什么。 直到一日日落西沉,夕阳余晖都已黯淡的时候,少年的身姿再度出现在了面前,这一次他手中捏着一颗黑色的圆球,在残阳光照下,那圆球隐隐透着红色的火纹。 “固本丹?你从哪里弄来的?”老周头一眼认出了那东西,错愕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就变为震惊,“你自己学会了炼丹?这东西得要兽血草才是,你从哪里找的材料?” “离这里十里有个石窝子,里面盘着一窝白额大虫,我把他们都杀了,在石窝里面找到的。” 老周头这才发觉他衣襟上沾着血渍,分不清是兽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如此血液浇灌,的确能养出足以成丹的灵草,但即使这样这仍然能称得上不可思议。 炼丹之术对修士的控制力要求极其苛刻,哪怕是宗门中特派的丹修,往往也需要专人和专门的法器辅助,即使这样仍有不小的失败可能。 而眼前这个少年没有法器、没有协作者,连材料都只是从他旧包裹里翻出的配方残卷和零星的素材,居然就这样炼出了一枚丹药? 这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这简直像是五岁孩童随手便砍死了骁将,像是刚认字的稚子首次挥笔便写出了名篇! “吃下它。”清将那一枚丹药放在他面前,“我方才已亲身试过,药中已没有毒性,确有固本之效。” “.” 老周头定定地望着他,半晌颓然躺了下来。 “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啊,怎么偏偏是我碰上你呢” 他像是在对清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若不是碰上这乱世.若发现你的不是我而是那些大宗大派,你早该拜入名门受人瞩目才是,如今却只能与我委身在这陋室之内” 沉默了一阵,他复又低声道:“小子,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南,去交州郁林,找一座被九溪环绕的青山,那是我宗门所在之地。” “只要你展露你的天赋,长老们断没有不收下你的理由,在他们手下,你定然能成为最绝顶的天骄,或许有朝一日这乱世也可在你手下终结” “吃下它。”清的声音重了一分,那声音不像是喂药,却像是要行刑。 老周头看着那张还显青涩的脸,又看看他手上的丹,忽然笑出声来。 “呵毕竟还只是小孩子。” 他有些无奈似地摇了摇头,接过那枚丹来,将之咽下。 或许是丹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见证天才风范带来的振奋,接下来的两日他像是缓和了许多,甚至能颤颤巍巍地坐起来,去看窗外的太阳。 可清没有丝毫欣喜,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素材了。 他整天整夜地奔走于山林间,试图找到些可替代之物,可山里能吃的东西早就被饥民吃光,连不能吃的也剩不下了。 又是一天,夕阳西斜。 他推开门的时候,里屋的老周头罕见地坐了起来,半躺在窗边射入的阳光之中。光落在他身上,照出的皮肤如同干裂的大地,似乎连体内的垢秽都已经流尽了。 可此时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地明亮。他倚在窗边,直直地看向远方,脸上充满了孩童般的激动。 “小子!我方才好像听到雒阳的钟声了!”他兴奋地转过头问,“你听到了么?” 清愣神片刻,欲言又止。 他们此时已经抵达荆州边缘,离雒阳至少有数千里开外,这个距离是断听不到城中的钟声的。 “你想要回雒阳了么?”半晌他问道。 “回去?路太远,不回啦,不回啦.”老周头怔怔地望着窗外,“有些东西啊,比起亲眼看到,还是放在心里头更好.” “只不过,一听这钟声,我就想起了很多事儿,想起来我还没拜入宗门的时候,那时候啊” 话音到这顿了顿。明明身体依旧僵硬衰弱,可是他的神情却奇迹般地活跃起来,仿佛某个久远的灵魂在这具身体上苏醒。“那时候是和帝在位,年号还是永元.史书上称呼各年,从来都只有治与乱两种说法,唯有永元,配的是一个隆字,永元之隆。” “那可是个好时候啊,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雒阳城之外,平民百姓舂谷作饭,采葵作羹,顿顿有饭吃,日日有衣穿,逢年过节时还能见上荤腥、吃上油.” 清坐在那听着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并不做声。 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他暗暗地想。 顿顿有饭吃,日日有衣穿,哪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还有和油,他从记事以来连见都未曾见过,居然还想天下人人都有份?那得多少土地才养得出这样多的吃食?根本是无稽之谈嘛! 他腹诽着,表面上却不出声,只是坐在那,任着老周头说。 “再往前.在那王莽篡位之前,大汉更是东风入律、安国富民。四海无所不包、四夷无所不惧,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他忽然转头来问:“你知不知道,以前的大汉有多强盛?” 清和他对视着,他看到那对混浊的瞳仁中尽是兴奋。上路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颓废的老头流露出这样的热情。 “我听说过.武帝用了不足80年便荡平了漠北,开拓了西域。”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清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据说他在位的时候,手下有卫青霍去病两员大将,一个七战七捷,被称为上将之元,一个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创绝世之功。” “那是大汉最强的时候,但却不是最盛的时候。” 老周头摇了摇头:“武帝之功名垂千古不假,但这一切却是以重赋于民为代价。盛世盛世,盛在太平,盛在民生,比起征讨天下的武帝,文景二帝废肉刑、诏罢天下田租,令大汉子民安居乐业,百业振兴,这才是真正的‘盛’,是我大汉得以天下归心的根本.” “.可惜啊,这武也好,文也罢,都回不去啦” 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房间内只剩下梦呓般的喃喃。 “所以才要修仙.修仙好啊!修了仙,活的长,什么都可能看到若是你能活上几百年岁,说不定又能看到一个太平盛世.” “你说啊这下一个盛世.会是什么样的呢?” “你该歇一会了。”清说。 “不歇,不歇。”老周头慢慢地摆手,“好久没这么尽兴地说话了,真是久违的畅快小子,再陪我聊两句如何?” “.聊什么?” “聊什么?”老周头倚靠着窗边,似是半梦半醒,“想说的太多,这一下还真说不完这样,我那灵囊里还有半壶黄酒,你帮我把酒热一下,陪我对饮两杯,怎样?” 清没有多言,只是按他说的走向屋外,在门前的木架上找到了那个已经有些残破的灵囊。神识探入,里面居然真有一个鼓起的酒囊,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淘来的。 他心念微动,袋口灵光一闪,皮质的酒囊立时具现。 他令酒囊浮在手掌上旋转,掌心火光跳动,不多时,袋口便冒出了有些酸涩的热气。 他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初见只觉得刺鼻,再细细去嗅,似乎能闻到一股谷物的清香。 在那所谓的“盛世”中,人人都喝得起这样的东西么?他忽然无端地想。 一炷香的功夫,黄酒热好了。没有酒杯,他便取了只土碗装了酒,捧着酒碗踏入屋内。 “老头儿,这酒的味道怎的这样刺鼻?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老头儿?” 呼唤声没有任何回应。老周头斜靠在土炕上,一身垢秽的躯体已然僵冷,大睁的双眼中映着残阳的余晖。 阳光照耀之下,他的瞳仁那么亮,仿佛重又看到了百年前繁华的雒阳城,看到了城墙上飘扬的汉旗,看到了那美不胜收的太平盛世。 他的眼前只有一间残破的茅屋,他的四周尽是被饥民吃光的荒野。 捧着酒碗的手僵住了。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看着窗外的夕阳慢慢地下沉,直至最后一丝天光消失,铺天盖地的黑夜涌入屋内,灭去了那人眼中最后一丝亮光。 他慢慢低下头,肩胛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好歹喝上一口.” 一滴水珠落入酒碗,打碎了碗中的人影。 天愈发地黑了,暮色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在大路上,几个裹着包头的农人喘着粗气,奋力将一座雕像从庙里拖拽而出。 “哥,咱真的要烧神仙的像么?” 一个身形瘦弱的农人犹豫着发问:“这像在咱们村里呆了小一百年了,以往乡亲们年年都要拜他求他赐福。现在就这么当了木柴,是不是有点” “人都要活不下去了,你还管一座像!” 为首的农人厉声呵斥:“神仙又怎么了?灾年持续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出来显个灵。又不能给人吃饱饭、又不能镇住那些流寇,这样没用的神仙留着作甚?不如一把火烧了,还能给人取个暖免得冻死。” 瘦弱农人被他呵得缩了缩脖子,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已经是初冬了,但他们都穿不起新衣,若是没有火堆守着,一行人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 他不再说话,只是转身去找放在一边的火石。正摸索的当儿,一道亮光突然映入了他眼中。 “火?” 他抬头去看,只见半山腰处突然亮起了刺目的火光,烈焰在天幕之下跳跃着,白烟滚滚直冲天际。 还真是巧,怕不也是个烧像作柴的人.农人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句,并未多在意地转开了视线。 若是此时向那团火光走近,他便会发觉那不是什么神像,而是一座燃烧的茅草屋。 在那熊熊烈火之前,一身布衣的少年正拿着撕掉的布匹,小心翼翼地将面前灰白的骨灰包好。 将布包收入怀中,他转头捧起一边的土碗,将碗里的酒液尽洒向那燃烧的火堆。 哗啦—— 烈火颤动,继而再度窜高,席卷的热风吹动他的鬓发与衣摆,吹起飞灰迷了双眼。 他狠狠一抹脸,抓起一边的行囊,布袋中传出金铁的摩擦声。 一只灵囊,一把旧剑,这便是那人穷尽一生留下的全部痕迹。 他将那遗产背在肩头,背对着烈火而行,向着无边无际的大路奔去。 那一年,黄巾军于冀北折戟,苍天垂死,黄天凋亡,病入膏肓的大汉四分五裂。 那一年,中原大疫、大旱、大饥,河内妇食夫,河//南夫食妇,数百万人饿死。 那一年,隐于幕后的超凡风起云涌,群雄在各地举起叛旗,长达四百余载的乱世即将到来。 那一年,一个叫清的少年踏上了漫漫仙途。 ps.《后汉书·五行五》:“灵帝建宁三年春,河内妇食夫,河//南夫食妇。” 葛剑雄学术著作《中国人口发展史》推断:永寿三年(157年)左右,东汉人口超6000万。至一百年后的三国末期,人口约为3000万。 (本章完) 第82章 他所见之盛世 第82章 他所见之盛世 风从街道间吹过,挂满枯叶的柳条萧索地飞舞,洒下片片泛黄的枝叶。 片片的落叶划过眼前,视野中的场景似乎都变得模糊而遥远。秦佳佳低着头,望着聚集在脚下的叶堆,一时无言。 周清的故事讲得很简单,仅仅几分钟便已说完,但她知道那话中包含了何等重量的时光。 一个苍天与黄天厮杀的时代,一个名为大汉的王朝,一群挣扎求活的人。 恍惚之间,她忽然感觉这个人变得很远很远,虽说他们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可横在他们间的是近2000年的时光。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 周清又剪下一片叶子:“我先是沿途找了几个月,辗转找回了雒阳,把他的骨灰洒到了护城河边。那时候有许多起义军进攻,城内外都乱成一团,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我。” “再后来我一路南下,在交州附近找了三百多年,也没有找到他所说的那个宗门。以当时修真界乱战的状态,那个宗门想来是早已被毁掉了吧。”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是关于老周头留下的那把剑。 那也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把剑。在他突破金丹后不久,一个元婴为了桩旧仇带人来追杀他,最后被他反杀。只是在交手中,那把剑被余波震碎了,他后来回去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回它的碎片。 从那以后他两百多年没有再用剑。 秦佳佳望着他,一时竟无言以对。有几个瞬间她分明从那话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悲伤,可转眼她又发现说话的周清依然那么平静,仿佛只是在随口诉说一个老友的往事。 最后她只能安静下来,垂头盯视着脚下被水泥砖覆盖的地面,思绪随着方才的那番话远远地飘。 这地下是否也曾埋过几具饿殍?也曾吞下过谁的眼泪? “原来修士也会这样.”她低声说,“我之前还以为,修士都是” “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 周清又剪下一只长满枯叶的枝杈,将上面的败叶剥去。 “世人总会自发地为大能镀上各种光环,认为强者便自有胸怀与远景。” “但卑劣者并不因强大而变得高尚,狭隘者不会因力量而变得伟大,相反,却有许多最初的纯良之人被力量蒙蔽视众生为蝼蚁,却忘了自己曾经也不过是蝼蚁中的一员。” 最初他也曾向往过那个属于仙的世界,向往那高空之中所能见到的风景,可实际踏入其中,却发觉那不过是又一个人食人的猎场。 胡羯将人充作两脚羊。 南北两朝以众生为食。 隋末内斗血流成河。 尸陀林下白骨成山。 悠悠数百年,未见盛世,未见仙界,只见得狼烟四起、白骨露野。 举目所见,人间无清。 他厌恶这所见所闻的一切,厌恶那虚伪粉饰的仙神,厌恶这个满布祸端的人间。 因而,欲灭祸端,唯有以杀止杀。 他要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一个个斩落于地,要踏在他们的尸体上嘲笑他们的孱弱,要将那些粉饰的虚伪统统撕碎任他们坠入泥地。 这便是周凡、是周无清、也是那几百年间他的追求。 现在想来,或许那时的自己也早就已经迷失而不自知了。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仙神。世人口中的仙,也并非是哪个具体的存在,而是人们对于愿景的寄托。当某个存在无限接近于众生之愿景,那么他自然便成了人们眼中的仙。” “那”秦佳佳望着他,“在你看来,什么是众生之愿景?” 是财富?是力量?是求道?亦或是. “是活着。” 周清道:“财富、力量、自身求道、对外求神…人们追求这一切的目的,大多只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仅此而已。” 秦佳佳望着脚下的地面,一时无言。 千年的时光,千年的纷争,在每一个时代中,都有无数人在用力地活着。 “是为了活着啊.”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最后一根枝条被剪下,周清将那枯枝放置一边,淡淡地笑了笑。 “所以,要好好吃饭。” 两小时后,秦佳佳回到了超研所。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但办公室内的研究员们仍然在加班加点,场面如同军备竞赛。 在学术领域,成果发表是需要抢的,越热的领域越是如此,而现在那个名为周清的大能的热度无疑是太阳中心,所有人都在围绕他转动。 “.他告诉了你这些么。” 谈话室内,坐在椅子上的程晓萌听完了秦佳佳的最后一句报告,连连点着头,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连续滑动,将资料库信息更新。 “也就是说,他的起源时间约为东汉末年” 在一边旁听的几名研究员交头接耳,越是思考,脸上的惊异越浓。 “东汉末年入道,还没有宗门传承.然后到了南北朝战争时期就已经有元婴巅峰的水平?妈的,这什么怪物啊!” “按九黎史给的说法,大概在唐朝时期他就已经触及化神.现存的几个化神有这个水平的么?” “那现在他到底是” 众人说长道短议论纷纷。在片片杂声中,程晓萌输入完最后一个字,将平板收入怀中。“这个信息非常关键,后续我会提交给上面的。” 程晓萌伸出手,拍了拍秦佳佳的肩膀:“小秦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碰上你来我们组真是中彩票了,过两天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就是嘛等过两天,能不能再帮我们超研所给他递个东西?” 秦佳佳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递什么?” “一件或许跟他有关的历史物件。” 程晓萌道:“听环卫局那边说,那位大能似乎对灵石和钱财这些东西不感冒,但好像对古玩这一类东西有些兴趣,我们想从这方面入手给他送点礼。” “你出去的这段时间,我们查了一下资料库,所里刚好有一件文物,跟一个特殊历史事件有关,而那个事件他也许也曾参与过。” 这句话让秦佳佳稍微集中了点注意力:“什么事件?” “想知道?”程晓萌神秘地一笑,“跟我来。” 她领着秦佳佳走出谈话室,重又回到文物复原室。在里侧的真空箱中,一枚薄薄的玉佩正躺在里面。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那玉佩大约有半掌大小,刻有云纹状的装饰,雕刻手法极其精致,而在玉佩中心,则以楷书写着一个“宴”字。 “这是唐朝开元年间,唐玄宗李隆基祭祀给仙盟的香火礼之一。” “现行的史料记载,玄宗晚年喜好宴会。在开元年末的新年,他在长安城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夜宴。” “在传闻中,那场宴会以城为宴桌,以河为酒杯,凡大唐境内子民,不分贫富贵贱皆可赴宴,客人当中甚至包括修士。” 程晓萌手指点在真空箱上,细细讲解。 “当时大唐背后的超凡势力为九黎仙盟。这种玉佩,就是玄宗发给仙盟众人的邀请函,邀请仙盟修士前来赴宴。在当时,像这样的玉佩至少造了数千枚,现在只留下了这一个完整的。” “那位周清当时还是仙盟客卿周无清,或许也听闻过跟那夜宴相关的事情,说不定他会喜欢这玉佩.以后如果有机会,还得请你帮我们问问他对这东西有没有兴趣,就当是超研所送出的一点小心意了。” 秦佳佳俯下身,隔着玻璃注视着那其中的玉佩,细细沉思。 开元二十九年(741年)年末,长安。 城门之下,万千人头攒动,满耳都是熙熙攘攘的嘈杂声。 在门前一条少人的支道边,周无清捏着手中的玉佩,细细端详。 那玉佩以云纹装饰,中央写着一个“宴”字。 这是当代人皇李隆基发给仙盟的邀请函,邀请盟中修士前来长安赴宴。 近几十年来,大唐境内民生安定,灵脉平稳少有天灾,外部的突厥等敌手也已被镇服,仙盟经历了一段少有的闲散时光。 在这个闲散时期,人皇举办一场宴会,也算是一种难得的调剂。盟中不少修士都对此颇有兴味,本着闲来无事凑个热闹的想法,他也和友人叶千笙结伴前来。 “人可真多.”在他身边的叶千笙低声感叹着。 在人皇的号召下,大唐全境的人都前来了长安赴宴。明明是冬日,但人们摩肩擦踵间已然汗流浃背,拥挤的场面让人怀疑整个国内的人此时是不是都聚集在了这门前。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今天他们都没有穿惯常的道袍,而是换了一身平常的唐装,像平常百姓般混在人群当中。 周无清将玉佩挂至腰侧,抬头望着面前人山人海的长安城门。 六百多年前,大汉境内也有一座叫长安的都城。他并没有去过,只从他人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那座城的只言片语。 人们说那座城中的宫阙与大道乃是天下第一,高祖刘邦在那里祭天、武帝刘彻自那里下诏,城门一开,涌出势如破竹的大汉铁骑,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四方。 到了如今,大唐的都城也叫作长安,据说它的大小两个汉代长安都抵不上。光是看着外部的城墙,那宏伟与大气便已扑面而来。 夜宴的钟声响起来了,城墙上的士卒呼喝着给出信号,在木石摩擦声中,沉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穿过十数步长的门洞,迎面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光。 一颗礼升上夜空,开出绚烂的焰火,照亮整个穹顶。 穹顶之下,金碧辉煌的宫阙屹立在大道尽头,迎面的冬风送来庆典雅乐的韵律,举目望去,满城的车水马龙、火树银。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果真是空前的大宴。”叶千笙的眉梢欢喜地挑起,转向身边道,“周兄,你看” 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在她身边,周无清不知何时站定在了原地,任着浩浩荡荡的人流从他身边涌过。 他站在喧闹的人群之中,定定地望着面前这灿烂辉煌的长安,赤红的灯影与七彩的烟披在他身上,举目四顾皆是璀璨。 那是万家的灯火,是天际的歌声,是满城的生机勃勃。 “原来这就是盛世。”叶千笙听到他低低地说。 耳畔的乐声像是忽然黯下来了,连人群的喧嚣都一并远去。他不再说话,只是望着那焰火满布的天空。 这是开元二十九年的天空。 自东汉永元之隆后,中原在血腥的战乱中等待了六百五十年,终是等来了又一个人间盛世。 一个名为开元的盛世。 叶千笙静静地立在一边,望着那个站在浮光掠影的身影,半晌,她忽然走上前去,一手拉住他的袖口。 “走吧,周兄。”她在灯火间浅笑起来,“我们一齐去看看这盛世。” (本章完) 第83章 盛世开元,李白挥笔 第83章 盛世开元,李白挥笔 “饼~刚出炉的明牙饼欸~” “卤肉~上好的卤肉~” “白酿,紫苏水,沉香水!喝点什么,什么都有咯~” 叫卖声从四面灌入耳中,与琴瑟钟鼓的乐声混在一起,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周无清与叶千笙并肩而行,缓步走过坊市间的小道。 此前他途径凡俗时也见过许多路边小摊,但比起长安的坊市就差得太远,这里的店铺一个挨着一个,挤满整条街道,每一个铺面都琳琅满目,叫人看了眼。 今天是大宴的日子,长安城内所有的店铺都夜不闭市,每一个市集前都车马盈门,宾客中有衣着华贵的宫人,但更多是穿着布衣的平民,他们穿梭在各个市集之间,品佳肴、赏灯,尽享人间之乐。 论奢华,大宗大派中也不少富丽堂皇的宫阙;论珍奇,修仙界内奇景异像更是数不胜数。但如此多的人,如此热闹的场面却是少见。 “哟,两位客官,要不要来尝尝这上好的酒水?” 经过一个坊市拐角的时候,一个热情的贩子叫住了他们,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数只瓷器酒盅,每一只盅里都乘着不同的酒液。 “今天长安开宴,这酒随便尝,试一口不要钱!” 那酒贩热情地拿起其中一只,递到周无清面前:“这是上好的郢州春,皇城国宴都要喝的,客官不来尝一口?” 周无清伸手接过了那只酒盅,细细地抿了一口,酒液入口,味道醇和甘甜,仔细品味,还有着一股独特的曲香。 他许多年没有尝过凡俗的酒了。和记忆中相比,如今人间的酿造工艺上了不止一层楼,酒液比几百年前清洌净爽得多,还有着绵长的余香。 “如何客官?口味不错吧?” 那小贩见他神情微动,很是骄傲地扬起语调:“这可是咱大唐境内第一名酒,选最好的高粱米,酒曲用的是鼎鼎大名的春酒麹,凡喝过的没有一个不称赞。客官不多来几杯?” 周无清并不答他的话,只盯着那桌案上的酒盅,看着那其中粼粼发光的酒液。 “你送出的这些酒,要用多少高粱米来酿?”他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多少米?”小贩显然没料到他这突然的问话,“这这还真难算得,这几坛加起来大概需要一石?我也不甚知晓” 小贩思索半天,终于是放弃思考地摆摆手:“嗐,多少都一样咯。最近连年丰收,我家乡那块的米多的都吃不完,放在粮仓里全发霉了,不如都酿成酒放着,还存得长些。” “.”周无清听他说着,摩挲着手中的酒盅,正恍然间,却听背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店家!给我来些郢州春!” 一股酒气冲入鼻中,转头一看,却是个穿着儒袍的男人站在后面,手中拿着个酒囊,满脸通红醉眼惺忪,张口之间喷的全是酒气。 “诶唷,客官,这”那小贩见了这醉汉,也有些迟疑,“这位客官,你醉成这样,再喝是不是.” “没醉,没醉,再来三碗!” 那醉汉摆着手,大着舌头嚷着,一转眼,却瞥到了正站在酒铺前的周无清与叶千笙。 “喔!看二位这模样,是初到长安?”那醉汉却也自来熟,哈哈笑着上前,“相逢是缘,既逢于这酒桌前,不妨与我对饮畅谈一番如何?” 周无清打量着面前这醉汉,被对方身上的酒气熏得微微皱眉,正欲抬手把他挥开,后方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太白!你又在这里酗酒!” 一个穿官袍的宦官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拉开:“陛下叫你作诗你不作,却四处瞎跑游乐,也不怕惹怒陛下砍了你的脑袋!” “你这高力士,人长得窄,管得却宽。”李白醉醺醺地道,“陛下叫我写关于‘美’的诗献给娘娘,我自然要出来寻世间之美。干坐在宫里,又怎么写得出诗来?” “你这哪里是寻美?分明就是瞎跑!”高力士怒道。 “好好好,你说瞎跑便是瞎跑。”李白摇头晃脑,“你不叫我跑,那便来把我这靴子脱了,我自然便跑不得。” 唰地一声,他抬起一腿,直直地将脚上的靴子蹬到高力士面前,眼见后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哈哈一笑,又放下腿来,再度转向那边的二人。 “那宫中胭脂抹粉,俗得很,见不得什么美。” 李白道:“倒是这二位远道而来的朋友,看着气表不凡,真有几分美意。若无事你便退下,我要与这二位论论何为美。” 高力士被他的话提醒,这才转头去看面前这两人,目光一转,刚好瞥到周无清腰间所挂的玉佩,令他面色陡变。 “李太白,你莫要再胡闹!”他凑到李白耳边,压低声音,“这二位乃是下凡仙人!在他们面前放肆,你不要命了!” “仙人?” 李白眨了眨醉眼,看看面前的周无清,又看看旁边的叶千笙,半晌忽然又笑出声来。 “原来是两位仙人!有缘,真是有缘!” 他歪歪扭扭地行了个礼,含含糊糊地道:“这长安城中,有人称我诗仙、有人称我酒仙,敢问二位又是什么仙?” 这半醉半醒的话倒是让人有了几分兴味,周无清略作思索,答道:“只是个外来的过客罢了。”“哈,你们果真是远道而来!”李白点头,一拂袖指向身后的街道,“那你们可要好好看看。这世上,可没有一座城比得上这长安” 话音突然梗住,这一转头,眼前的二人已经不见踪影,方才所站之处只留下一只空酒杯,盛着当空的月光。 “我方才看到过什么人么?” 他忽然愣了愣,望着那人影消失之处沉思片刻,忽而起身:“笔!拿我的笔来!” 在旁高力士被他的样子微微一惊,但还是捉了墨笔与纸张来递到他手中。就见他一手将纸铺开,笔走龙蛇,转眼间,一首诗词已一气呵成。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最后一笔按下,他将那纸随手甩给一边的高力士,后者赶忙接住,目光匆匆一扫,眼中随即凝然。 “这是.” “就叫它《清平调》罢。”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李白随手一掷,手中墨笔旋转着飞出,落入一边的酒缸当中。他一仰头,喝尽碗中的最后一口酒,一个酒嗝打出,随即趴在桌上,不多时便发出了美梦的鼾声。 转眼就到后半夜了,但长安依旧灯火通明。盛大的夜宴还在继续,烟火一颗接着一颗升上天空,将长安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昼。 城墙之上,周无清与叶千笙一同坐在墙头,借着地势俯瞰整个长安。他们都在身上施加了特殊的障目术法,哪怕守城的士兵经过也不会发觉,更不要说那些站在下方的百姓。 周无清坐在城墙上,手拿着一只油糕,一边看一边吃。油糕炸得外皮起泡,里面是满满的馅,寻常人吃两口就要发腻,但他却十分喜欢这个口味。 “周兄今日看起来十分欢喜。”坐着坐着,身边的叶千笙突然开口道。 周无清转头去看她,却见她笑吟吟地坐在边上,浅浅地喝着从街边买来的沉香水。 “此前还从未见过周兄似今日这般样态。”她笑着道,“如此喜色,倒像个小孩子似的。” 周无清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周兄想必心中知晓,不必我多说。” 叶千笙轻轻一笑,摆了摆手不再接着这个话题。 若是放在往常,他是最看不上这种话说一半的行径的,不过今日他的确心情甚佳,便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他们坐在墙头,拿着吃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烟火连绵地升上天空,漫天的锦绣华彩,整个天空如同明灯,勾勒出墙头二人的轮廓。 他看烟,她看他。 正谈话间,却听一阵钟鼓声自城内响起,一个御卫打扮的宫人带着侍从出现在皇城城头。 在他们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卷轴,中间是金帛,两头是璞玉,需要五六个人共同抬着才能抬得动。 “传陛下御旨,我朝经开元二十九年,天下太平、政通人和。陛下承玄元皇帝天宝赐庆,自今日起改元,年号——天宝!” 巨大的卷轴缓缓地拉开,金色的锦帛之上显出巨大的“天宝”二字。那是人皇李隆基的亲笔,标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的名字。 “天宝.”周无清远远地望着那卷轴,微微颔首,“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确是配得上这盛世的名号。” “盛世乃人之所成。人皇所为、百姓所愿、仙道所庇,皆为天宝。” 叶千笙轻轻地笑:“若说人杰地灵,周兄定是其中人杰了。中原纷乱百余年,若无周兄出手除奸邪、平纷乱,仙盟难以走到今日,或许也就无有这今天这盛世了。” 周无清听她说着,并不回答,只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盛景。 当空的烟洒下最明亮的尾焰,焰火下皇城回荡着《霓裳羽衣曲》的余韵,桌案边的人们谈笑间晃动着杯中的残酒,酒杯一碰,便碰出了天宝元年。 新年将至,万象更新,盛世烟火之下,欢笑久久不绝,直至天明。 天宝二年,李白因清高之态受宫人诽谤,遭玄宗赐金放还,自此再未归长安。 天宝三年,玄宗改年为载。同年,安禄山接替裴宽任范阳节度。 天宝九载,关中旱,岳祠灾。 天宝十载,唐军奔赴怛罗斯战役,于边境失利。 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 又名,释迦之乱。 (本章完) 第84章 周无清所无法战胜之敌(万更求月票) 第84章 周无清所无法战胜之敌(万更求月票) 华国,梁州。 金碧辉煌的佛寺前,长长的阶梯延伸。几名穿道袍的修士飘身而上,不消片刻便抵达门前。 寺庙门前,数名身披袈裟的僧侣正站在那,见众人到来,为首的一名老僧移步上前,双手合十宣出佛号。 “阿弥陀佛,老僧鸿远,在此欢迎苍天各宗诸位到来。” 他微微躬身,行出一礼:“天地变动之下,修真界各派暗潮涌动、心思不一。而今苍天各宗愿列入我佛麾下,实为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之举。老衲身为主持,实在是颇为欣慰。” 下方的苍天宗修士们脸色微妙。千百年来,佛门与仙门的纠葛从未停止过,虽然不可否认有那么几个短暂的和平共处时期,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暗中较劲、笑里藏刀。 对于大部分仙门中人而言,与佛门同行,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什么光荣的事情。如此一来,这佛门老衲的话听在耳中,也多少带着几分讥讽了。 若在平时,他们定然不会如此选择,但眼下佛门手中握着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一行人在寺庙中落座,苍天宗众人与佛门僧侣分坐两侧。待众人尽皆落座后,苍天宗一方先开了口。 “此前听闻,佛门曾构建出‘极乐净土’,净土中包含轮回之道,过往的因果亦可在其中重现甚至可以做到重塑传承。” 黄山苍天宗宗主宋黎杉开口问道:“听闻近日来,净土已然重现端倪,可否请鸿远主持详说一番?” “宋宗主此言有失偏颇了。净土的确可重现轮回因果,但这只是其冰山一角罢了。” 鸿远合掌道:“如其名字一般——极乐净土,为的是将人间因果纳入轮回当中,从而叫世人脱出因果欲望、给予苍生极乐。这亦是我佛门的至高追求,是世代佛门子弟所寻的最终大道。” “毕竟,那净土的构建者可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向着身侧斜瞥而去。苍天宗众人循着他的目光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巨大金身佛像。 佛门之祖,释迦摩尼。 鸿远摇了摇头:“早在一千二百年前,佛祖为解众生之苦,搭建净土渡尽世人,当时的吐蕃、回纥诸国皆皈依我佛门下,四方皆净。” “但就在我佛欲渡中原众生时,却遭到当地魔道阻挠。我佛为众生而战,虽最终将那魔道击溃,但自身也元气大伤,净土的构建亦然停滞、由此沉寂千年。” 宋黎杉试探着道:“主持说的那魔道,莫非就是.” “阿弥陀佛,正如宋宗主所想。”鸿远宣了一声佛号,“那魔道的名字,名为九黎。” 苍天宗众人在暗中交换着眼神。他们虽然在名义上是那两汉大宗的传人,但实际上都是凭依着当年苍天宗留下的传承而生的新宗,宗门历史大多都不到一千年,自然也没有经历过那个属于九黎仙盟的时代。 “当时的九黎仙盟,竟有着与佛祖净土相抗的力量?”苍天宗众人脸色微变。 “那九黎魔道在中原驻守数百年,根基颇深,其中更有几个修为深厚的魔头,倚靠根基负隅抵抗,使中原始终无法得以净化。” 鸿远道:“据佛门典籍记载,当年那众魔头之中最暴虐的一个,名为无清,传说他手掌魔焰、凶暴异常,死在他手下的佛门子弟不计其数。我佛在那场战争中伤及根基,他便是那罪魁祸首。” “为平定魔道,当时佛门的首席摩尼携佛祖真意前往中原,与之鏖战。虽最终将魔头镇服,但摩尼也因此陨落,带有佛祖真意的舍利也由此遗落在中原,被那九黎魔道所持。” “无清.”苍天宗众人低声念着这个名号。 与佛门中人不同,他们本就是站在仙门立场,自然知道这位所谓的“魔头”是一位仙道大能。听到他被佛门镇服,众人的心思一时间也有些微妙。 在如此语境下,镇服的意思只有一种——那位“无清”已经死于佛门手下。 在来自佛祖的力量面前,这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他还能在死前做出足够的挣扎,已经能算得上杰出。 鸿远抬眼道:“而今天地大变到来,我等已从各地寻回当年传承、重现了大半净土,只需从魔道手中夺回舍利、令佛祖真意归位,便能补完净土,完成我佛千年之遗愿。” “同时,利用净土轮回,苍天宗诸位亦可寻回传承,重现大汉苍天之荣光。自此佛门与苍天携手,必能荡尽世间诛邪,渡尽世人。” 苍天宗众人暗地交换着眼神,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不一样的情绪。 两千年前,苍天宗正是凭依着那达到炼虚境的宗主,才得以成为中原第一大宗。哪怕在陨落之后,其传承亦如一鲸落万物生,生出当今诸多苍天传人。 多年以来,苍天各宗虽分歧众多,尤其在正统性的问题上各不相让,但所有宗门都有着同样的一个目标—— 补全传承,再造苍天。 自苍天陨落后已有近两千年,这本已经是个不可能达成的目标,但若能凭借佛门净土之力,他们不但能补全传承、甚至有机会重现那两千年前的苍天旧影。 在即将到来的天地大变面前,这实在是难以拒绝的诱惑。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放下仙佛不相容的观念,选择与佛门联手合作。 “那么,佛门需要我们提供何种协助?”宋黎杉问道,“是要灭了九黎.灭了那魔道,夺回舍利么?” “若那九黎魔道愿洗心革面,主动交出舍利,我等本不想采用这等强硬手段。”鸿远摇摇头:“可惜,之前我等已前往九黎地界劝说数次,他们却始终不愿弃暗投明。若后续他们依旧顽固,也只能将其超度了。” “如今净土尚不完整,佛门还有大半子弟正在外搜寻当年传承。这夺回舍利之事,便要请苍天宗协助了。” 苍天众人再度沉吟,片刻又有一人开口:“听闻那九黎与华国各部联系甚密。我们此番动作,若是招来他们,又该如何?” “凡俗百姓无罪,只是被魔道手段蛊惑一时罢了。待我等根除魔道,自会填补其空缺,以佛门手段代替之,那官府中人应当不会拒绝这等提议。” 鸿远道:“我等已向九黎发出通牒,请其前来论道。在论道之时,便劳烦苍天宗诸位配合我等,度化魔道。” 片刻的安静,几位苍天宗宗主彼此相顾,灵台传音,于无声之中完成交流。 “这等条件,我们可以答应。”这一次依旧是宋黎杉代表众人开口,“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一见佛门净土真面目,在确认其效用之后,我们才会派出人手。” 鸿远微微一笑,遂而点头。 “自然可以。”他缓缓起身,“刚好,便利用净土,叫各位见见那一千二百年前的因果。” 终南山,九黎宗洞天,宗主殿。 香炉中升起袅袅的青烟,氤氲之中,九黎宗主燕过云静静地端坐在蒲团之上,望着手中的通牒。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谨邀九黎宗前往进行仙佛论道,届时将请苍天宗担任司正,评判胜负】 这是不久之前,佛门发来的一封通牒。当时传信弟子在议事殿上宣读文牒时,整个议事殿内霎时沸腾,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激愤当中。 古往今来,在修仙界之中,所谓的论道从来都是流血的前兆。 若是不去,那便是不予情面、等同于宣战;若是去了,论道场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这样的事情多了,大家便也就心照不宣,名为论道,实为战书。 此前佛门已经来访九黎数次,皆被九黎众人挡回,而今发来论道邀请,这无异于最后通牒。 而除却战书本身的意味之外,更让众人激愤的乃是那发信之人。 佛门,1200年前释迦之乱的始作俑者,如日中天的九黎仙盟正是毁于那场动乱,连当时的唐王朝都被其波及走入衰落。 如今一千多年过去,当年动乱的痕迹已经消去了很多,但有一样东西却始终存在于九黎最核心之处。 佛意舍利。 由于动乱,那一段时期的九黎宗门史遗失了许多,在史料的只言片语中,人们只能知道当时的佛门派出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大能者,几乎踏平了大半仙盟,而最终众人付出血的代价将其斩落,其陨落后的遗落之物便是那枚舍利。 舍利蕴含佛祖真意,乃是人间之奇宝,寻常手段无以毁去。于是当时的九黎联合众人之力将其封印收容,几乎抽去了当时仙盟残存的全部力量。 一千二百年间,佛门无时无刻不想要取回那舍利,而这一次的态度尤其强硬。 在九黎历史当中,佛门的存在实在是过于特殊,可谓是九黎中人不可触及的逆鳞,而今这逆鳞被狠狠戳动,自然少不得激愤之声。 实际上,自这封通牒送来起,燕过云已经收到了数十次请战,其中不乏长老级别的高层,九黎用行动证明了他们从未忘记当年的历史。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穿着道袍的人影走入殿内,是执事江睿风。 佛门、苍天与九黎剑拔弩张,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环卫局处,他也因此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探查情况。 “执事江睿风,见过宗主。”他拱手行礼,低声道,“此次来是希望问过宗主,关于那佛门之事.您打算何时下令?” “梁州环卫局方面已经注意到情况,对此已经提起高度重视,他们希望能得知九黎的准确态度,以及是否需要支援。” 沉默了一阵,他复又接着道:“我回来的这段时间所见,那佛门通牒已经传至宗内上下,弟子们群情激奋,都欲和那佛门正面开战,您看” 燕过云没有回答,只轻轻放下手中的通牒。 “这并非是一次简单的论道。他们觊觎那舍利许久了,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必然不会突然动作。” “全宗上下皆知当年仙盟毁于释迦之乱,由此视佛门为敌。但我等不可仅仅记住仇恨,而忘记对方的实力。” 江睿风沉吟片刻:“宗主,恕我无知,当年那场动乱.当年的佛门,究竟有多可怖?” 当今的九黎之中,唯有宗主燕过云真实地经历过那个时代,也只有他知道当年那场动乱的真正面目。 片刻的安静,燕过云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在当年那是周无清尚无法战胜之敌。” ps.日万两天燃尽了,看在我两天睡了不到八小时的份上给张月票吧老爷们orz (本章完) 第85章 释迦之乱,合道之敌(求月票) 第85章 释迦之乱,合道之敌(求月票) “周无清所无法战胜之敌?” 饶是江睿风,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神情微变。 在如今的九黎之中,周无清一直都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身上贴满了“无敌”“不败”的标签,仿佛他生来就该立于完胜之地,是什么存在能打破这种传说? 燕过云伸出一手,轻轻捻起一边的香薰,将其插入炉中。 “释迦之乱时,我尚只是初入宗的孩童,并未亲眼触及过那战场但从那时的前辈口中,也能听得蛛丝马迹。” “释迦之乱,表面上看是僧侣入侵、是佛门信仰入驻中原,但实际上,那背后真正的推手是.” “佛门之祖,释迦摩尼。” 江睿风目光陡然凝结。 佛祖释迦摩尼,这个名号的知名度不言而喻。 在凡界,他是传说故事的常客、是被摆在供台上的神明;而在修仙界,他是抵达上三境中合道之境的超级强者,比那两汉时期的苍天宗宗主更要高出一级,是一己之力聚集起人间信仰、将佛门从门派升级为教派,足迹遍及天下的传奇。 虽说之前便从其它地方听说过佛祖的事迹、也听说过他与“释迦之乱”的联系,但如今这话从堂堂宗主口中说出,作为九黎后辈仍是感觉到了一股震撼。 一千二百年前的九黎,曾与佛祖为敌? “关于释迦摩尼,如今许多史料记载已经残缺模糊,很难知其全貌。” 燕过云道:“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作为合道境大能,释迦摩尼必然掌握着改变天地规则的能力。在他的影响下,佛门势力亦有天地法则庇佑,从而立于不灭之地。” “改变天地规则.”江睿风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这是何意味?” “在传闻中,每一名合道境强者所执掌的规则都不甚相同。而那释迦摩尼,所掌的权柄便是‘普度’。” 燕过云摇了摇头:“佛祖抵达合道境的准确时间,如今已无法知晓,但可以确定就在大约一千二百年前。” “在那个时期,以天竺为中心,四面的国度突然都不约而同地兴盛佛法。与中原接壤的吐蕃、回纥、南诏等国原本都有着自己的信仰,但仅仅数年的功夫,就全部变成了尊崇佛门。” “哪怕在中原之内,在仙盟的管辖范围当中,亦然出现了灭不去的佛门信仰,许多凡俗人士都开始以佛门为尊,这其中,就包括那挑动大唐朝廷之人.” “安禄山。” 香薰的余韵散了开来,殿内陷入半晌的沉默。 能进入修士视野的凡俗人士并不多,大多都是出名的帝王将相,而“安禄山”便是其中极其特别的一笔。 那人本是杂胡出身,一般血脉来自粟特人,而其信仰的亦是粟特人特有的袄教。 然而在凡俗安史之乱爆发前夕,安禄山却忽然开始以佛法为尊,在各地寺庙中都留下了痕迹,甚至《大般若波罗密多经》中都留有他的名讳。 在僧侣的支持下,他与同僚史思明以佛法聚集起了数量庞大的从众,成为了后来“安史之乱”的直接参与者,在大唐王朝身上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巨大伤口,成为了大唐灭亡的直接导火索。 在修真历史当中,这背后自然也少不了佛门势力的推动。拨开推动的层层迷雾,最后显露出的仍是那个名为释迦摩尼的神秘存在。 “在佛祖权柄之下,包括吐蕃回纥、包括粟特人背后的袄教蛮神、甚至包括部分中原仙门,最终都投入了佛门麾下,共同酿就了释迦之乱。哪怕在佛门势力褪去后,其影响仍然深留在中原境内。” 燕过云道:“此次论道有苍天宗参与,想必他们也和当初的众多蛮神仙门采取了同样的路线.佛门毕竟,是一个拥有合道级传承的势力。” 江睿风一时无言。他在修真界中滚打四百余年,也算得上是一方精英,然而在这种等级的话题面前,他没有任何插嘴的余地。 作为九黎后辈,他也曾为当初九黎仙盟的解体而悲哀过,但听到这一席话,他只感当初的九黎没有完全被灭、而是存下一缕火种于百年后复苏,这简直形同奇迹。 便如那传说中的周无清,固然有诸多光环加身,可在佛祖之威面前,那些光环也显得如此渺小。战不战胜已不应成为标准,真正的标准应当是能不能活下来。和九黎一样,他在那场动乱中活下来了,作为修士,这已经是能称之为奇迹。 江睿风沉吟片刻,还是转回了原本的话题:“那此番佛门与苍天宗的论道,我们是要” 当初九黎仙盟与佛门相斗两败俱伤,而今九黎恢复为宗门,却不知佛门恢复到了何等程度,亦不知道在这一千二百年间,那佛祖留下的传承又被利用到了何种程度。 更不要说,此番他们还得到了苍天各宗的协助。哪怕苍天宗碎的比九黎仙盟更要彻底,也无法否认那是拥有炼虚传承的历史大宗,光是这一点就不是九黎能比的。 如此情景之下,还要与战么? 室内陷入长久的寂静,燕过云坐在袅袅的香烟之中,面色在氤氲间显得有些模糊。 “你方才所言,宗中弟子而今都与请战,是么?” “是。”江睿风点头,“听闻此番是佛门针对,弟子们都欲与之战上一场。” 燕过云的面色依旧无波无澜。在议事殿上,也有数位长老如此表示,甚至有几人当场请战。而身为宗主,他须以保全宗门大局为重。 “那么,你对此事又作何想法?”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话让江睿风一愣,垂目沉吟片刻。 “那佛门乃是得合道传承的大派以当今九黎之功,与之为战,或许确有风险。” 他缓缓抬起眼来:“但以我所见.当年周无清等仙盟前辈浴血搏杀,才从佛门手下保全九黎火种,令我等延续至今日。而今我等面对佛门若是退缩,岂不是为当年前辈之血蒙羞?” “因而我认为此次,当战。”他声音沉下,“我想,宗中诸多弟子应当也是如此认为的。” 香炉氤氲缓缓升腾,整个殿内一片安静。半晌,燕过云缓慢地起身,脸边的香气亦然散去。 “我亦然是如此认为。” 江睿风微微一怔,就见燕过云拿起一边的佛门通牒,放置于香炉之上,那加持术法的通牒即刻燃起火星,数息之间化作灰烬。 “去转告华国方面,九黎此番将赴仙佛论道。” 燕过云道:“同时转告他们,此番请华国诸单位不要插手。这是修真界内部的纷争,他们卷入其中恐生其它事变。” “当初佛门入侵引发凡俗安史之乱,祸及唐王朝,影响持续百年之久,导致唐王朝最终灭亡。而今历史不可重演,修士之事,便由修士解决罢。” 江睿风应出一声,稍加思索,忽而又道:“那宗主,此次论道之事.是否要请动那位前辈?” 室内的气氛忽然沉凝。他没有说“那位前辈”的名字,但一经说出便是心照不宣。 “无清前辈而今隐居在外,我等不应窥探其心。若他如今依旧愿意站在九黎一边,自然便会归宗;若他不愿,亦是情理之中,我等也不应违逆其意。” 燕过云道:“作为后辈,九黎便做好后辈之事,其余便交由那前辈定夺罢。” “谨听宗主之命。”江睿风点头,忽而又接着道,“不过,关于这佛门之事,除却无清前辈外,还有另外一位前辈在关注” “是那天机院的天师。” (本章完) 第86章 天师到来(求月票) 第86章 天师到来(求月票) 梁州,建国路街道办。 “来来来,单位福利给的蛋糕卡,一人一张,每人都有份啊!” 办公室内,秦红梅捧着一叠卡片,挨个放到同事们的桌上:“这都是刘主任刚拿过来的,快说谢谢主任!” 站在旁边的街道办主任刘建华推了推眼镜:“不用谢我,这都是上头给的。最近咱们单位提级,上头特地叮嘱要保障员工福利,这些都是上头专门批下来的。” 坐在桌边的周清拿起桌上的蛋糕卡,略微端详一番。卡面是二百元面值的,可以在特定的几个糕点铺兑换,属于是非常常见的单位福利。 在这几个月内,建国路街道办的各项福利突然就变得频繁起来,购物卡、粮油之类的实体福利都是小意思,各项补贴也翻了几番,还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奖金,每天上班都仿佛在开奖。 这还只是能被人直接看得见的关注,暗地里各项人事政策和工作政策的调整更是层出不穷,生怕这里的工作环境出一点问题,仿佛这街道办变成了一个盆,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严守着这盆里朵的生长情况。 这一点员工们感受不到,但老油条刘建华心里是门清的。 一开始他还在猜测这是不是哪个二代下基层,上头在给他保驾护航。但随着下来的改良要求越来越离谱,已经远远超过了给单个人保驾护航的水平,他也逐渐有了新的猜测。 应该是某位或某几位大人物关注到了这里,打算找个机会“突击”巡访。这种事在通知里不好明说,只能体现在行动上,现在这一切常态化的布置都是为了应对那不知何时到来的“突击”。 这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解释。刘建华因此也绷起了神经,打算好好敲打敲打办公室里的诸位。 “东西给到位,体现的是上头对咱们的关注,咱们也得更进一步抓好工作情况,回应好上头的重视。” 刘建华说着,目光看向一边:“像前一段时间,小付的工作就做的很突出,无论是态度还是方法都值得参考,大家都多向他学习学习。” 这一番话把众人的视线都引到了付成浩身上,他正摆着手,语气谦卑恭逊:“这也得是领导指点得好。” 办公室众人都暗暗咋舌。 自从来了这街道办,付成浩便一直是员工中的标兵,尤其在单位被“特别关注”后,明眼人都看出他在抓住机会拼力表现,在这么个闲职岗位上都开始有意无意地主动加班,而这表现也确实换来了应有的表彰。 在各个方面,他都十分符合一个选调高材生的格调:能力强,交际强,敢打敢拼,还有着足够的机会嗅觉,用实力向所有人证明了什么叫“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付哥你也太能卷了,给我们留点活路吧!” 在刘建华走后,旁边的李杰嚷道:“学历高长得帅就罢了,还这么卷,让不让人活了!” “我也没怎么卷。”付成浩摆了摆手,“单纯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感觉做点事充实一些。” “嘿,这不是就是卷嘛,像我们这等凡人,就只有前面那句闲着没有后面那句充实了。”李杰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向后面周清,“是吧周哥?” 在高材生的光辉之下,他这个二代偶尔也会感觉到一丝压力,每到这时候就去看看同样咸鱼的周清,而后压力便顿时消解。 周清喝了口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也不必强求。” “对嘛对嘛,还是周哥看的比较开。”李杰十分开心。 面前有一个勤奋的人,不一定会让人跟着勤奋;但身边有一个躺平同党,一定会让躺平变得心安理得。 而今天周清不负所托,今天亦然贯彻绝不多干一分钟的信条,五点钟刚一到,他便已踏出了单位的门。 他走在道上,将那张蛋糕卡揣进兜里。那些福利奖金之类的他不感冒,但这东西倒确实很得他心。 现在人间食物的样式比过去丰富了太多,品尝各式美食一直都是他的爱好之一。尤其那从西洋传来的“蛋糕”,味甜糕软,还加了一种叫奶油的配料,第一次尝到时着实让他惊艳了一下。 人们创造美好生活的能力总是超乎想象。 走出门外,他照旧去取画眉鸟的笼子,在拿起笼子的瞬间,似乎有一道暗地的目光狠狠地瞪来了一眼。 在凤凰的强烈要求之下,每次他遛鸟的时候凤凰都要跟着,现在它虽然没有实际现身,但毫无疑问是正隐匿了身形在暗中窥探,时刻小心着仙长会不会再对第三只鸟起兴趣。 他拿着笼子,正打算走惯常的路线去遛弯,灵感却突然一动,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神识范围之内。 转过头去看,手持折扇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道路尽头,脸上一派微笑。 他穿着一身便装,扮相看着像是个文艺青年,扔到路边的学生堆中立刻就能无缝融入。除却周清之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周兄,别来无恙。” 周清略微挑眉:“你怎的来了?” “如之前所说,来见识见识周兄是如何上班的。” 袁天纲打着折扇,他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小区,啧啧称奇:“周兄如今原来是在这地方居住。如此一见,确是大开眼界。” 周清抱着手臂看着他。在感知范围之内,的确只有袁天纲这一道灵性气息,这说明他是独身前来。 对袁天纲而言,这并不是正常状态。 作为官方的易术天师,袁天纲走在街上几乎相当于一块行走的唐僧肉,光是出门都会引来无数妖魔鬼怪的目光。 平时他每次出行无不携有无数护卫在侧,像这样大摇大摆地独身出现属实是少见中的少见,尤其还是独身跑来外省梁州,放在平时这足以让天机院众人血压爆炸。 但眼下,他这趟行程显然不需要护卫了。“除却探望之外,我也还有些别的事务望与周兄当面谈谈。” 在周清目光盯视之下,袁天纲缓缓地打着扇子,平静开口道:“是关于佛门之事。” 四周的气压似乎突然低了一瞬,但转瞬间就恢复平静。笼中的画眉鸟歪着头望向身边的主人,小小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困惑。 一千二百年前尚在九黎仙盟的某一天,袁天纲也是这样突然找到他提及佛门,那时候他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天道有变,佛门崛起”。 第二句是“仙盟将亡”。 那是他推演出的未来,而后来这两句话都成为了历史。 “边走边说吧。”周清道。 二人沿小区石道而行,依旧用惯常的长安话交流,走路的步伐散漫得像是正结伴遛弯。 “周兄应当也能看得出来,最近天地灵机有变,各大势力皆暗潮汹涌,尤其是那些手握大能传承之辈,皆在寻找机会。” 袁天纲道:“近来我夜观天象,发觉那佛门的气机似有异动。如此看来,他们应当也想要重现当年那佛祖传承。”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周清听他说着,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当初释迦之乱爆发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视佛门为死敌,最极端的时候达到了见佛即杀不问二话,但如今一千多年过去,旧日的情绪早已被时光抚平大半,听到这个名字也没有了太多波动。 至少不会如过去那般一听便起杀意了。 “依照天机院在各地的眼线,如今佛门正派遣人手前往华国全境,搜寻遗留在各地的史料与传承;而同时苍天各宗也与其有所联系,这一次他们怕是来势浩大。” “若是依照当今情况继续下去,那佛门将重现佛祖传承、并借此重回巅峰,届时修仙界中将无有势力与其匹敌,佛门将取代仙门成为修真界主宰。” 若是放在一千二百年前,这对于仙门中人而言会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恐怖预言,但如今他说着这话,脸上依旧是那惯常的淡淡笑容,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虚构故事。 “这是我凭借天道所推演出的结果,必将成为既定的未来。” “只不过如今的天道当中,应当不包括周兄的因果在内。”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头,注视着身边这位老友。 作为化神境易术修士,他的神魂与天地相合,常人携带的因果在他眼中都如五官一般清晰,哪怕是大能修士也能被一眼看破。 曾经的周无清也在被他看破的行列之中,但如今的周清已然变成了无面人。 这说明他的因果不在五行之中。哪怕强如袁天纲,亦然无法将一个不存在于五行中的因果纳入推演范围之中、自然也无法看出他的未来。 依照现有的因果,推演出的结果是佛门崛起,但若是加入一个不属于其中的存在,这推演的结果又将如何变化? 这一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那释迦摩尼倒也真有几分魅力,叫这些佛门中人一千多年念念不忘。” 周清依旧是那副平常的神情:“不过,他们也该断了这念想了。” 话音入耳,袁天纲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折扇。 “看来,我这易术之功,却是要被周兄你给破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一转头,话锋亦然跟着一转。 “比如眼下,我却也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见其它易术修士。” 刚才那一番交流间,他们始终在沿着街道前行,此时二人已经走出了小区,溜达到了居民活动广场处。 此时广场上已经没了几个下棋跳广场的影子,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中央,一片人声鼎沸。不用说,自是那算命师刘归山来了。 见到周清到来,人群中的吴大爷立刻冒出了头,一如既往地向他热情推销。 “嚯,小周来啦!今天刘大师推出新的算命法了,你可真得来看看.” 话说一半,他似乎才注意到小周身边多了个人:“欸?你今天这是带朋友来了,正好,让刘大师一并给你俩看看!你别老不信,这刘大师是真有水平的!” “没事,没事,都能给看.” 这么一个热情的自来水在面前,人群之中的刘归山笑呵呵地应对,一边准备着手上占卜所用的铜钱,一边十分自然地循着他的话转头,去看那走来的二人。 啪嗒,手上的铜钱掉到了地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静立座上的刘归山腾一下站起了身,望着那边的袁天纲,嘴角一阵抽动,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祖祖祖祖.祖师?!” (本章完) 第87章 再踏一次灵山便是 第87章 再踏一次灵山便是 场面短暂地安静了一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这是何情况。唯有中间的刘归山面目抽动,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身为易术修士,他此前虽没有亲眼面见过这位传说大能,但却在各种地方见到过“一代妖人”的画像与传说,对他而言,袁天纲几乎相当于是写在课本上的人物,自然没有不认识的道理。 而眼下这传说般的人物居然被从课本上抠到了现实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修行走火入魔生出了业障幻觉。 “这六爻卦术,你应用的不错。”袁天纲扫了一眼地上遗落的铜钱,微笑道。 面前的人群面面相觑。 和刘归山相反,他们不认识袁天纲,但都是认识周清的,这年轻人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懒懒散散默默无闻,现在却和刘大师的“祖师”并肩而行? 说到底那“祖师”又是什么意味? 站在侧面的吴大爷挠挠脑袋,看看目瞪口呆的刘归山,又看看面前的袁天纲和周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不懂祖师这个词的意思,但小周的这位朋友看上去年纪还不如刘归山大,怎么就能被刘大师称为祖师? 在他们眼中,那刘归山已然是神仙般的存在。如果这人真是刘大师的祖师,那小周又是怎么认识这等人物的? 这年轻人好像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 “这位.小周的朋友。”吴大爷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周清,话里难得地带了几分谨慎,“你也是个算命的?” 小周这个称呼让袁天纲微微一愣,忽而轻笑一声,点头道:“是,的确是算命的。” 后方的人群小小地喔出一声,一人凑到刘归山耳畔低声问道:“大师啊,你说的这个祖师他算命很厉害吗?” 刘归山脸上汗都下来了。这人声音压的很低,但他知道在大能面前这跟大喇叭外放没区别,听在他耳中无异于死刑宣判。 等等死刑? 刘归山的目光挪到了站在袁天纲身边的周清身上。他总来这小区算命修行,对这张脸还有些印象,依稀记得自己曾经锐评过这位“年轻人”,称其未经红尘打磨还需历练 而现在这位“年轻人”就站在祖师身边,看起来甚至像是同辈关系。 刘归山眼前一黑,本以为这是死刑,没想到连自家祖坟都保不住了。 他在这边灵魂出窍,身边的一堆老头老太太却丝毫未觉。 一片叽叽喳喳间,那吴大爷凑到袁天纲面前,搓着手道:“你是小周的朋友,那看在小周的面子上,能不能帮我算上一个?” 话音之间,四面与周清相熟的众人都围了过来,一张张脸上皆是殷切。 袁天纲颔首笑道:“自然可以。” 他走上前去,朝那边刘归山道:“暂借你这地方一用可好?” “.用?”刘归山呆了足足十秒钟,这才恍然,“祖师您用!您用!啊不,这凳子太简陋,我给您再找一把去” “不必,如此便好。” 袁天纲随手搬来地上的小板凳,坐在那小摊之前,挨个看起了相。 “我观老人家这面相之机,上停如云遮月,应是少年困顿;中停似浪遏舟,应是壮年多舛;至于这下停似有山壑起,想必近来家中人士当有事业腾飞之辈” “你这山根有气机郁结,三年内当遇阻塞,然一旦化开郁结,便可拨云见日,至于这化解方式,便可求助于姻缘.” “面有祸相,两日内当遇血光之灾,今夜亥时哦,晚上九点往东南方行三里,或可遇转机” 若是这一幕落在各大宗门和官方单位的人眼中,必然会引得无数人血压飙升。要知道多少人为了见袁天纲一面等上数月乃至数年,乃至一掷千金为其送礼,都不一定能得到面见的机会。 但如今他居然在给一群老头老太太做五块钱一次的街头相面! 在眼下的场景中,大概只有刘归山知道这一幕所包含的惊人意味。他站在那,捧着自己的那几枚铜钱,僵硬地望向站在一边的周清。 正如方才吴大爷无意所说的那样,是看在此人的面子上,祖师才会现身此处为众人看相这到底得是多大的面子? 刘归山嘴角抽着。在这个问题上,他已经无法思考,也不敢再思考了。 天一点一点地黑下去,广场上的喧嚣声也逐渐黯淡。纵然算命看相的吸引力不必分说,但眼看着就要到回家做晚饭的时间,众人到底还是散了。 送走最后一名“顾客”,小摊前的袁天纲站起身来,将那小板凳收起,递予刘归山。 “行走人间、格物致知,作为易术修者而言,你而今确是为正途。”袁天纲笑道,“观人间万象道阻且长,当保持下去。” “谢谢祖师,谢祖师指点!”刘归山手抖得快拿不住那小板凳,“祖师,您前来此处是” “来探望一下友人而已。”袁天纲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清道,“回去吧。今日这番当好好领悟,对未来修行颇有裨益。”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友人”二字一出,堪称如雷贯耳。刘归山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凭着本能点头哈腰一番,扛着一众物什逃也似的奔开了,只恨自己少长两条腿。 真见了鬼了!这小区到底是什么世外洞天,能汇集两位传说大能! 眼见着刘归山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周清瞥向旁边袁天纲道:“今日你倒操起老本行来了。” 许多年前,袁天纲便是像这样做个闲云野鹤游走四方,为四方百姓看相占卜。后来他随周无清一同入了九黎仙盟,做野鹤的日子便也就此结束。 后来的后来,仙盟在释迦之乱中崩碎,野鹤再度成为了野鹤,只是已经无法再如之前那般逍遥人间。 “托‘小周’兄弟的福,也让我重温了一下旧日光景,还真是有些怀念。” 袁天纲乐呵呵地打着扇,假装没注意到脸边一闪而逝的火光,忽而又道:“我如今重操旧业,那么周兄还打算如过去那般,出手干涉佛门之事么?” 这才是他此次来找周清的目的。并非是作为天机院的天师,而是作为曾经九黎仙盟的易术修士袁天纲。 周清抱着手臂与他对视着。话已至此,他自然猜到了袁天纲真正想说的事情。 “那些佛门中人既想要重现传承,他们是想取回当年的那舍利吧。”周清道。 “看来周兄是已经知晓了。” 袁天纲道:“前不久天机院一方收到消息,九黎宗即将派人前往仙佛论道,并婉拒了华国一方为其提供援助的提议。看样子,那些后辈是想在修士的范畴内解决这些事务。” “他们如此作为,也算对得起九黎这个名字。”周清道,“当年的九黎还从未在论道上输过,如今他们理应有自行解决之功。” “我也如此认为。”袁天纲道,“不过,那佛门此番有苍天宗相助,又倚靠着佛祖传承。若是佛门果真祭出当年那传承之力,只凭那些小辈,恐怕难以对抗。” 半晌的寂静,周清微微抬起眼,目光望向天际。 “真到那时,再踏一次灵山便是。” ps.第二更晚一些,没想到一章内要查那么多资料,写的慢了,大家先不用等了,睡醒再看吧orz (本章完) 第88章 佛门足迹,千年旧影 第88章 佛门足迹,千年旧影 佛门地界。 巨型金像之下,数十名佛门僧侣散为扇形,包围着中央的观台。 在台上,鸿远老僧将一柱焚香插入炉中,香烟徐徐散开,为整个寺庙大堂蒙上了一层虚幻的滤镜。 “依照之前所言,我将在此处唤起净土,为诸位展现千年之因果。” 鸿远缓缓起身,举起一边的禅杖,转向等候在身后的苍天宗众人:“净土中包含佛祖伟力。请诸位固守灵台,保持灵识集中。” 在他后方的苍天宗众人相互交换了一番眼神。 能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都是各地苍天宗的掌舵者,修为最低也是元婴,平日里他们见面时往往会为苍天正统性的问题争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站在这里却像是成了真正的同盟。 一股灵机升腾开来,几位苍天宗主同时闭目,数股庞大的气息凝为一点,构成坚不可破的壁垒。 待到一切准备完成,鸿远老僧走至台前,面朝这那巨大的金身佛像,双手合十,口中吐出吟诵之声。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那并非是什么高深的佛法,却是最基础的《心经》语句。随着他的吟唱,守在四面的诸僧同样开口,所有的吟诵之声汇集为一,如同奇异的钟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那人声组成的钟以奇特的频率敲打着,声音阵阵传入苍天宗众人耳中,令他们眼中的场景仿佛加上了滤镜。 每一段经文念出,天地间似乎就变亮一分,连时间都像是被无限地拉长,直至最后,眼前的一切都被淹没在金色的光晕中,只有面前的巨佛之相依旧清晰。 在他们回过神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一片金光组成的奇异空间,那富丽堂皇的寺庙、徐徐燃烧的香烛、守在四方的僧人都消失不见,只留下面前的鸿远老僧微笑着站在层层光晕之中。 “在此,欢迎苍天宗诸位见证我佛净土。”鸿远道,“此地为佛祖所造,乃是因果集结之地,虽只是尚不完整的净土残片,但应当已能供诸位一窥我佛底蕴。” 苍天宗众人环顾着四周,脸上都流露出了些许惊异。 他们的修为与年龄都不低,自然看得出这是一片完全由精神组成的空间,而今站在这里的也并非实体的人,而是纯粹的神魂之体。 他们本以为佛祖之造物会携着压倒性的气势,也暗地做好了心神受到冲击的准备。可方才全程当中他们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压迫,仿佛刚才的诵经声就像一曲摇篮曲,将他们送入到了一个共同的梦境之中。 不,或许还不止他们。 众人环顾四面,这空间中的金光乍看上去空无一物,但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觉那金光之下似有无数人影晃动,密集得连成一片,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影子身处其中。 那些影子就如冰面下的鱼群,而他们则是行走在冰面之上,走到哪里,哪里的“鱼群”便显出影来,若即若离,若有若无,似是近在眼前,却又不可触碰。 那是与他们牵连的因果。在这片特殊的空间之中,虚无缥缈的因果化作举目可见的业力,这是天地规则的显现。 集万千心念于一体、聚万千因果于一成,名为——极乐净土。 “如此一见,想必诸位已经初步察觉净土之效用。” 鸿远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变化,微笑着抚摸手中禅杖道:“在这净土当中,一人所携之因果实乃微不足道,真正的变数,在于一整个时代。” “老僧手中这禅杖,便是一千二百年前我佛合道前所留。佛祖将气机留于其上,庇佑四方佛门子弟,我等因此得了普度之权柄,前往四方渡尽世人。” “如今,便由老僧利用这圣物,为诸位展现一千二百年前之景。” 手中禅杖抬起,划过四面的空间,便如划开了水面,阵阵涟漪从中激荡开来,一幅画面如水墨般展开,侵染四面的金光,不消片刻,整个空间便已化作了一副全新的场景。 青天白云,山川林立,看上去似乎是一片高原。 他们踩在山间的草坪上,远方隐现雪山之影,无数牧民牵着牦牛行走于青稞之间,瞧得见临时扎起的游牧据点。在天空之上,偶尔会有蛮族修士的身影一晃而过,留下片片掠影。 “此为一千二百年前的吐蕃国地界。”鸿远老僧道。 吐蕃,与大唐王朝接壤的高原之国,子民多为高原游牧民族。 一千三百余年前,它几乎与大唐王朝同步崛起,早在唐太宗时期,皇帝便派遣文成公主与其和亲。 之后几百年的时间中,吐蕃与唐王朝的交流和交战都数不胜数,时而和亲,时而拔剑,时而互利互惠,时而互相捅刀,真正称得上相爱相杀。 众人顺着鸿远老僧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高原盆地之间,似乎隐约能看见一座城池的痕迹,城池之上,似有一头虚幻的巨牛卧于半空之中。 “那是.”巨牛之影映在苍天宗众人眼中,令他们隐有猜测。便如中原的龙图腾一般,这生于高原的吐蕃国是以神牛作为国家图腾。中原诸王朝国运皆显化为龙,那么,吐蕃国的国运自然便显化为牦牛了。 国运本为气机所成,除却易术修士外,它本不应该为人所见。但在这由因果构成的净土当中,虚无缥缈的气机完全显化在了众人眼前。 “吐蕃此国,栖高原之地,集生灵之机,子民生性本纯,却多为愚钝、放纵兽性。我佛慈悲,携佛祖之意入高原,开化民智,渡尽众生。” 一群人影从众人身边走过,那是成千上万名身穿袈裟的僧侣。他们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众人,自高原间飘落而下,直向那远方的城池飞去,进入其中。 湛蓝的高原天空忽然变了色,一股金色的佛意自都城之中腾起,如喷涌的泉水流经整片高原。 在那“泉水”之中,卧于城池之上的神牛国运起了些微的变化,丝丝缕缕的“金线”顺着牦牛的身躯爬升,越来越浓、越来越密。 而同时,四面的高原场景亦然急剧变化起来,数十年的斗转星移被压缩在数息之间,草木在瞬间繁荣又在瞬间枯萎,山川间奔涌的溪流急剧干涸,人与牲畜穿行在高原之间,只眨眼便已换了代际。 一幅幅画面映在眼中,苍天宗众人都变了眼神。 他们都是灵力修士,并不通晓易术,即使这样他们仍能清楚这一幕的内涵——佛门是将本门信仰种在了吐蕃国之中,以信仰干涉吐蕃国运! 这着实称得上惊人。 国运乃是地界因果之集成,寻常人莫要说触碰,单纯观测都需要有修为深厚的易术修士出手方才可见,哪怕是一国帝王,也仅仅只是国运的承接者而非使用者,哪怕是王朝幕后的仙门,想要对国运施加影响也需要费些手段。 而佛门作为外来势力,竟然能直接扭转一国国运?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齐齐望着当空的那头代表吐蕃国运的神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在急速变化的场景之中,那神牛迅速地染上属于佛门的金色,而同时高原之上开始出现一座座的寺庙、佛塔,在佛光映照之下,恍惚间让人感觉自己看到的是那矗立天际的灵山。 穿梭在山间的蛮族修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披袈裟的僧侣,阵阵诵经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回荡在整片高原之中。 “此便为我佛度化之历史。”鸿远偏过头,朝众人微笑道,“我佛用了二十年,最终度化吐蕃,将其化作佛意聚集之地,从此脱出蛮荒,进入慧海。” 苍天宗众人一时无言。在这一刻,他们彻底明白了门派与教派的区别在于何处。 在数百年的封建王朝时代中,各修仙大派与凡俗的联系大多都不外乎一个模式。 凡俗人士为宗门提供香火,宗门受之,并为其提供对应的助力,令其气运逐渐膨胀,最终形成或大或小的一方国度,二者相生相依,宗门灭、则国度灭,哪怕是当初霸绝一方的苍天宗,也脱不出这方式。 而从眼前的这段历史看来,佛门借助佛祖之力,竟能将已经成型的国运化作己方所用,甚至连当地的蛮族修士都转投了佛门信仰,这等手段,对于仙门出身的他们而言着实称得上震撼。 这就是合道级别的手段么? 鸿远手中禅杖一点,高原画面崩碎,无数的碎片于面前重组,如万筒般重合为一,勾勒出一幅全新的画面。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绿草之间,瞧得见一片片部落的营寨,一群群牛羊分布在营寨外,山间升着袅袅的炊烟。 “此为一千二百年前的回纥汗国。”鸿远老僧道。 回纥汗国,原为多个草原部落联合体,属突厥汗国的一支。在与唐军联合推翻突厥后,这些部落自立为汗国,仍以游牧为主。 与过往常常代表侵略的草原民族不同,在立国前后的百年间,回纥汗国与大唐的关系始终较为良好,有过多次联手克敌记录,甚至一度接受唐朝的管辖。 而放在眼下的场景中,这一汗国的国运显化为一头苍狼的模样,那狼俯趴在天空之中,傲然注视着面前的一望无际的草原。 “草原之人,生性淳朴,然为萨满蛊惑,恶杀好生。我佛慈悲,携佛祖之意入高原,镇服恶气,渡尽众生。” 金光再起。与方才吐蕃国中情况相似的,众多僧侣踏草而入,跻身于广阔的草原之间,而同时当空的苍狼开始染上属于佛门的金色,不消片刻,翠绿的草原亦然笼罩在佛光之下。 “度化回纥,我佛用了十五年,将其化作佛意聚集之地,从此驯化野性,终归慈悲。” 接下来的时间内,类似的场景不断上演,山川、草原、海洋、大漠.凡有气机聚集之地之地,皆有佛门中人踏入,只是数息的功夫,苍天宗众人却看完了佛门数百年的发展史。 一部惊人的历史。在仅仅几十年的时间中,佛光已然遍及中原周边,从草原到临海,举目四处皆为诵佛之声。 “直至此时,至一千二百年前,中原周边已尽在我佛恩泽之下,而我等即将赴最后一个度化之地.” 鸿远望着面前的场景,禅杖再抬,面前场景再换,显出了最后的画面。 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巍峨壮观的长安城伫立其中。在那金碧辉煌的城墙之上,金色的气运之龙盘踞,俯瞰巍巍中原。 “.中原之地,大唐王朝。” “就在此处,我等遭遇了九黎魔道的阻截。百年纷争,自此而始。” (本章完) 第89章 三部齐聚,仙佛之争 第89章 三部齐聚,仙佛之争 梁州,环卫局分局会议室。 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今天的会议室里坐的人不多,但每一位都是重量级。 坐在最前头的分别是环卫局、天机院、超研所三大超凡单位的领导层,再往后看,还有官方修士代表、维安系统、乃至宗/教管理系统等等,跟超凡沾边的官方势力几乎齐聚一堂,阵容称得上豪华。 “.关于佛门之事,九黎宗方面已经给予了回信,称他们即将前往仙佛论道,请官方方面不要插手。” 主座之上,吕振海放下了手中的飞信纸页,神情复杂地望向面前众人:“各位怎么看?” 纵观台下,众人的神色都与他如出一辙,每张脸上都写满深思熟虑。 放在正常情况下,超凡势力之间的争斗并不在官方管辖范围之内。 毕竟大多数宗门的历史都比华国建国时间要长数倍,在风云变幻的历史背景下,指不定就有哪几个势力就在几百年前结过什么旧怨。 如果把各个势力的关系绘制成一张图,那画出来的一定会是一个巨大的毛线球。 无论是作为后人、还是作为凡俗社会当前的管理者,官方都没有什么立场去掺和这一团乱麻的仇怨。 只要不干涉到社会秩序,老祖宗的事还是交给老祖宗解决的好。 然而这一次争斗的两方主角实在太过特殊了。 佛门,影响力横跨数国的教派,修真界中无法忽视的庞大组织。 不同于仙门修士以各个宗门为单位的生态,佛门子弟看似分布零散、但实际上彼此之间的联系比仙道修士们紧密得多。 千百年来,仙道宗门之间为资源或人手起冲突再平常不过,而佛门中这类事情却十分之少,尤其在佛祖释迦摩尼登顶之后,整个佛门在他的影响下,结合成了一个以佛法为纽带连起的庞然大物。 如果说修士世界是一个以宗门为单位组成的原子化社会,那么佛门就是以每一名僧侣连接织起的网。 这张网覆盖范围遍及整个天下,虽有局部的思想和实力不同,但却都属大网的一部分,即使将其剪去一角,也无法伤及根本。 从古至今,中原各大王朝前后有过数十次灭佛与兴佛行动,佛门势力浮浮沉沉,却从未真正消失。 也是因为这样,现代官方在佛门相关的问题上始终慎之又慎,不仅仅是由于它作为教派在思想上的影响力、更是忌惮它藏在暗处的实力,没人知道那水下的冰山究竟有多大。 然而这一次他们盯上的目标乃是九黎宗。考虑到其作为官方盟友的地位,连京城都对此投来了目光,于是便也就有了眼下这场会议。 “.只能说,走到这一步,这双方大概率是得打上一场了。” 超研所代表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两方势力之前有过一场很大的战争…这其中仇怨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在修真界中,那场战争被称为‘释迦之乱’,对标凡俗的安史之乱,是放眼几千年历史都少有的大型动乱。” 由于那段历史的特殊性和敏感性,再加上遗留下的可信资料实在太少,哪怕是专门研究超凡历史的超研所也无法窥其全貌。 但光是看表层的资料,便已经能感受到其烈度之高。 “目前的资料显示,鼎盛时期的九黎仙盟有足足十名化神修士,几乎囊括了当时中原全部的顶级大能。” “而释迦之乱过后,盟中化神只剩下了四人,顶层尚且如此,低阶修士的损失就更不必说。” “当然,佛门的损失也是极其惨重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伤亡数字,但从唐朝后期开始,佛法在中原的影响力便一路衰落,思想也逐渐被理学和儒学所替代,一直到元朝蒙古统治时期才重新抬头。” “这足以说明佛门势力至少是中原附近佛门势力的萎靡,他们同样收到了重创。” 众人一阵无言,半晌才有人提问道:“那当初他们为什么非要交手不可?之前几百年,中原佛道两家不一直是在中原共存的吗?” “说是共存,实际是容忍。实际上早在武则天时期,佛法影响力便有所抬头,但佛门作为教派无法从根本上被消灭,仙门也只能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超研所代表道:“但到了唐朝中期到了唐玄宗天宝年间,佛门依仗着佛祖留下的传承,已经打算从信仰层面下手取得中原地界。” “如果让他们得手,那么仙盟不仅会失去对中原的掌控、甚至连中原仙门本身都将彻底成为佛门的附庸,这是仙道势力无论如何都容忍不了的。” 众人在沉吟间思索着。作为新时代的凡俗后人,他们对这种历史争斗实际上没有太多的共情,对“释迦之乱”的主要代入感主要还是来源于其所衍生出的“安史之乱”。 作为中原历史上最有名的王朝动乱之一,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没有直接杀死大唐,却在王朝身上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伤口,光辉璀璨的盛唐景象就此一去不返,只剩下史书中的叹息。 “如果当时九黎仙盟没有抵抗,就像吐蕃和回纥那些周边国家一样,直接让佛门入住中原,那么凡俗界的王朝会变成什么样?” “历史没有如果,只有可能。在这件事上,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唐王朝提前一百四十年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安禄山扶持的大燕.或者别的什么政权也有可能。” 超研所代表道:“但无论是什么政权上位,中原王朝都一定会变成一个由佛门主导、众多教派作为从属的宗教王朝。就像如今的西方国家一样,神权凌驾于君权之上,绝大多数的中原子民都会成为佛门信徒。” 众人交换一番眼神,这话一出,代入感就来了。 在官方的语境里,宗教是绝对的红线区域,绝大多数人对这种宗教派的印象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哪怕那只是一段来自一千二百年前的历史。 如此一说,众人心中本就有些倾斜的天秤又向九黎一方倒了些许,但倾斜归倾斜,最后还是要回归现实。 “这”又一人开口,问出了大伙心中共同的疑惑,“那这次仙佛论道,九黎打得过佛门吗?” 这一次室内的沉默保持了足足一分钟之久。 一千二百年前的九黎仙盟体量是现在九黎宗的数倍不止,就这样仍是险些在释迦之乱中灭亡。 哪怕抛开体量,单轮顶层战力,九黎一方就算加上那位在边缘游走的“老前辈”周清,也不过只有两位化神以上的大能。 而佛门手握合道级传承,在这一千多年中培养出的顶级战力必然是九黎的数倍,甚至出现上三境修士都不奇怪。 更何况,依照情报,这一次佛门一方甚至还有数个盟友,还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虾米,而是拥有炼虚传承的苍天宗势力。 结果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必须得给九黎一方提供些援助。”一人低声道,“这哪是论道,这是奔着挖根来的。九黎要是真倒了,我们无论如何也落不得好。”“但我们一旦全权下场帮九黎,跟佛门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他们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来信让我们别插手。” 另一个稍微冷静的人道:“佛门提供的支持虽然没有九黎那么多,但至少目前还维持着正常的交流,在民间的声望也十分之高。若是翻了脸,以佛门的体量很难想象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影响.就算要援助,也得用个迂回些的方式。” “有可能从中调解吗?出点资源也行,让双方各退一步?” “很难,他们这属于是半只脚已经踩出去了,无论哪一方都不会退的。” “上头有消息了吗?这种事得让京城下场了吧?” “这是修士内部的事,我们在这事上本来就没什么立场,哪怕是京城下场怕也很难插的进去” “.” “.” 会议在争论声中持续了两小时有余,依旧没能商讨出什么结果。众人在压抑的气氛中散会,各自集思广益,明日继续。 佛门,净土空间。 漆黑的穹顶压在当头,天幕下是爆裂交织的火与风。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凝聚的风火绵延万万里,成千上万道人影聚集于天上地下,无数灵器的嗡鸣声响彻天地,数不尽的灵光汇成冲天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向前。 “巨浪”之前,是一座顶天立地的金身巨佛。它合掌立于众人之前,身后是无数佛陀组成的人山。 磅礴的佛势化作接天的巨峰,与修士们组成的海浪相接,响声震天动地,让人怀疑这天地是否已经在冲击下支离破碎。 腥风扑面,站在净土中的苍天宗众人都看得有些发怔。哪怕知道这只是净土因果幻化而出的旧日景象,是早被掩埋在一千二百年前的历史,那天地摇晃的场面仍让他们心头震动。 在铺天盖地的佛光与灵光之前,连日月的光辉都显得如此渺小,光芒碰撞之间,无数横飞的血肉落下,如滂沱的暴雨洗刷大地。 在几百年的生命当中,他们自诩也参加过几次惊天动地的战斗。可在眼前的场景之前,他们所经历过的所谓战争都如同地痞打架般可笑。 “这便是九黎魔道。” 在光芒闪烁的天空下,鸿远老僧持杖而立,飞落的血雨自他身上穿过,如过无物般不留下任何痕迹。 “百年。在入主中原后,我等与魔道相持,激斗持续了整整百年。” “我等以承佛祖真意的尊者迦叶为首、携一百零八罗汉,与九黎魔道相持,灭杀诸魔、渡尽邪道。” 青光划破天地,苍天宗众人循光而视,只见半空中一名青衣道人踏空而来,手中酒葫芦甩出,葫芦中泼出席卷千里的青雨,近前佛陀沾之即融化,雨幕中似是灵山的光辉都为之一黯。 “魔头‘醉霄’,九黎十大魔头之一,擅以酒为凭催发死术,破戒为功,实为邪魔——终为我佛渡之。” 鸿远举头望着当空的青雨,声音依然平淡。 话音落下的一刻,开放的金色巨莲自他背后升起,带着遮天的佛光罩向那手持葫芦的青衣人影。 佛光闪动、青雨滂沱,交锋持续数百回合,直至最后一滴青雨流尽,葫芦坠落于地,摔作飞溅的碎片。 在后方的苍天宗众人无言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虽说眼前这一切不过是凭借净土因果凝结出的虚影,并没有实际的气势,但光看画面,他们也能看得出那酒魔分明是一位化神级别的大能。 双方的缠斗数百回合,放在现实中可能是持续数日乃至数十日的争斗,可在净土之中,那数百回合的激斗被凝缩在半柱香时间之内。 仅仅是半柱香的功夫,他们便目睹了一个化神的陨落。 如飞蛾扑火、如烛尽光穷。 “魔头‘天禄’,法器万千,变幻莫测。” “魔头‘灵漪’,奇木之术,流毒千里。” 天空突然开始闪烁,一颗又一颗的繁星亮起在天幕之上,仔细看去,那每一颗繁星都是一件灵光环绕的法器,千百道法器构成明暗交织的通天巨网,照耀着网前天禄道人的身影,似王者莅临。 在闪烁的巨网之下,草气息激荡而起。身穿白衣的灵漪坤道迈步前行,每走一步,便有树苗自她脚下破土而出,在数息间生长为擎天巨木,将前行的佛光挡于身外,将近前的佛陀绞杀其中。 在他们之前,擎天的佛陀宣出佛号,山岳般的巨掌探出,掌心卍印亮起,翻手覆手间,灵器与巨木个个破碎。 灵光与佛光交织,日月在激斗之中变幻。在月轮第三十五次升起时,两道人影连带着四周无数修士被淹没在佛光之下,法器失色,群枯萎。 “此后,是魔头‘玄弈’、魔头‘璇玑’、魔头‘忘言’.” 话音飘荡之间,面前场景已过了无数个日夜,风云变幻之间,数尊大能陨落,而面前的佛陀却光彩依旧。 苍天宗众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他们已经看出鸿远给他们展示这历史画面的真正含义。 这是示好、亦是示威,一方面让他们确认净土之功,另一方面又以当年历史为证让他们对佛门心生惧意,是杀鸡儆猴的手段。 他们看破了鸿远的计谋,但不得不承认,这计谋的确起到了些许效果。 在净土的效用下,仅仅几炷香的时间,他们便见证了当年佛门是如何斩落诸多仙盟大能,那一幕幕画面落在眼中,众人不自觉地凛然起来,对佛门底蕴的认知更深一层。 在来自佛祖的权柄之前,连坐拥大半中原大能的九黎仙盟,都没有能与之一战的人手 黯淡的天空突然大亮,夺目的火光刺入眼中,让众人都下意识抬起了头,只见一团烈火冲开当空的云层,火光之中身着赤衣的身影隐约可见。 “魔头‘无清’,擅驱使魔焰,暴戾恣睢、涂炭生灵。众魔之中,若论暴虐,必然以他为首。” 鸿远微微抬起头来,脸庞被席卷的火光映为赤红。 “此恶贯满盈之徒,终被我佛渡之。” ps.这章是2月8号的,先发一章,晚点还有4000字 (本章完) 第90章 一身破万佛,一力斩灵山 第90章 一身破万佛,一力斩灵山 建国路小区外。 此时已经是饭点过后,正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的时段,于是活动广场上的人再度多了起来。 路灯之下,一群老大爷如往常那般围在棋桌之前指指点点,而真正坐在棋桌前的两人面孔却都十分年轻,让这番情景看上去有些微妙的反差感。 “诶呀小伙儿,这步车就不该走啊!你瞅瞅,让人家小周拿下了吧!” “跳马!你听我的,准没错,跳马!” “啧啧啧,看来还是小周这边技高一筹啊” 棋桌之前,袁天纲被笼罩在一众老大爷的参谋声中,在思索间推出最后一子,对面的周清顺势挪车,两面夹击,将军之局。 “哎这.” 袁天纲身后的参谋长发出一声长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看看你看看,刚才就说要走马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谢老人家指点。”袁天纲却也不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这番却是略逊一筹,待日后修炼再战了。” 若是这句话被天机院众弟子听去,必然会让无数人倒吸凉气,敢在棋道上指点天师的存在,这得是什么上古大能? 在众人的议论声之中,二人收起了棋,将桌子让给了等在一边的众大爷们,踏上一边的小道离开。 “久在天机院教授,却是许久没似体会过这众人观弈的场面了。” 走在半道上,袁天纲笑着开口道:“上一次似这般被众人围观对弈,还是当初尚在仙盟之时。今日重温,还真叫我有几分怀念。” 他举目望着头顶的夜空,语气似乎变轻了一分:“如此一想,总觉加入仙盟不过是昨日光景.当初的那些人,周兄还记得多少?” “还记得几个。” 周清同样抬眼望天:“醉霄酒鬼一喝起来就没个正形,有次半夜喝多了跑到我府上来发癫,被我打了一顿扔出去,第二日还非要嘴硬说是悟道有成三聚顶。” “.灵漪总觉得自己修草木之道就也该擅丹道,隔一阵子就要试一次炼新丹,每次炼出来还非要拿给人尝,别人都不吃就去端给她的弟子,搞的最后没人敢跟她,连门下弟子都跑光了。” “.天禄那个老财迷,成天躲在藏宝阁里数着他那点灵器过日子。我找他借一件灵器像要了他命似的,隔一天就来催我一次,还把我写在他收账本第一页上。” “你这记的怎就没一件好事.”袁天纲一手扶额,笑叹一声,“不过这些琐碎居然还记着,倒比我更清楚。” “年纪大了,总还是会偶尔回想起些旧事来。” “是啊,我亦如此。”袁天纲收回目光,“时候不早,我也当回到院中去了,便暂且别过罢。” “至于那九黎之事”他笑笑道,“想必周兄心中已有定数。” 便装的人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周清同样转身走上回家的小道,迈步间,凤凰的声音响在灵台之中。 ‘仙长,此次你打算出手了么?’ 周清并未回答,只微微闭上眼,任着晚风从脸边吹过。沙沙的林叶晃动声间,似乎能听到那来自一千二百年前的回响。 ——“周兄,此番你战不过他们的!” ——“你如今是破了化神无错,但那佛门尊者身上带有佛祖的烙印,那是源于合道的庇佑!你一人如何对抗天道?” ——“如今仙盟内的化神已经殒命四人,若周兄你也步了他们后尘,九黎今后该如何.” 微风扑面,他重又睁开眼,远远地望着太阳落下的天边,夜空之下,仿佛能看到金色的灵山若隐若现。 烈火冲破长空,天地随之变色。 净土之中,苍天宗众人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头,注视着那个傲立苍穹之上的身影。 那人身着赤袍,手持长剑,赤金色的烈焰伴他身侧,似是将天空都烧出了一个空洞来,随着他微微抬手,真火迸发向四处,在瞬息间点燃了整片苍穹。 碧空变作烈空,流云化作流焰,漂浮空中的万千佛陀霎时间被烧作灰烬,冒着余火的残骸如流星雨般划过长空,坠入地面溅起无数血色的烟雾。 金色的灵山震动起来,身处其中的佛陀们聚力为一,本就顶天立地的灵山虚影再度膨胀,以盖顶之势向着穹顶之上的人影压去。 在巨大的灵山之前,赤色的人影举起了剑。 铮铮剑鸣划破天地,贯穿长空的剑光劈开千里云海,落在虚幻的灵山之上,斩出纷纷扬扬的金色粉末。 细细看去,每一颗粉末都是一截佛陀的血肉,它们如落雨飞向四方,溅在燃烧的天幕之下,将漂浮于天空中的赤色身影映照得如同炼狱修罗。 漫天的流火落在苍天宗众人眼中,似是将他们的瞳仁也一同烧灼起来。 哪怕方才已经在画面中见过无数历史大能的出手,可当这“无清”出现的一刻,那气冲云霄的威势仍第一时间占据了他们的眼睛。 以一名化神之力,竟与面前携带万千佛意的佛门尊者分庭抗衡? “这就是‘无清’.” 黄山苍天宗宗主宋黎杉望着落在脚下的余火灰烬,低声念着这个名号:“果真是绝代。” 如果不是此次与佛门携手、如果不是站在这净土当中,他必然会不吝赞叹那位一千二百年前的大能。 一身破万佛、一力斩灵山,面前这一幕幕对他们而言称得上惊世骇俗,那人展现出的强大让他们无不叹为观止。 哪怕知道这不过是净土因果聚起的幻影、没有半点实质的威压,但那无双的气势却跨越1200年时光击中了他们,这些站在当今修真界顶端的强者一时竟生出了些高山仰止之感。 苍天宗众人在暗中交换着眼神,每个人的眼中都写着同样的疑问。 这样一个人若是放在当世,苍天各宗中有谁能与他媲美? 答案十分明显,当世未有一人可匹敌。放眼上下两千年,似乎也只有最初那位一手缔造苍天盛景的炼虚宗主可压其一头。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年未有之大能者。 “需得承认,无论论实力还是论气魄,那无清都称得上雄才盖世,放眼前后千年,与其匹敌者屈指可数。” 在他们身边,鸿远老僧同样在仰望着当空的那道身影,语调不负方才的平静,变得有些许低沉。“.只可惜,如此天骄,却身堕魔道之中,虽成一时之功,但终逃不过佛法度化。” 金色佛光照亮了半片天空,承佛祖真意的迦叶巨佛合掌诵出梵音,佛音化作金雨,洒落于满地的血肉之间。 点点金光自血肉间生长,如同朵朵莲盛开,万千金色的佛影自莲中重生,伴随巨佛左右矗起新生的灵山,浩荡佛光笼罩万里山河。 那是万千道佛意的集合,是佛门千百年底蕴的显化,横越万里,纵跨千年。 两方隔着山河对峙,一边是高洁而神圣的万千佛陀,另一边是赤焰环绕的修罗杀神,金色与赤色将苍穹染成泾渭分明的两截,整个世界都像是被从中劈作了两半。 烈火纷扬,剑气纵横,佛光闪灭,梵音飘荡。 在净土当中,漫长的时间被无限地压缩。苍天宗众人已分不清面前的场景中过去了多少时间,碰撞的烈火与佛光让天地失去了昼夜的概念,连日月的光辉在那之前也成了难以察觉的星星。 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数日?数月?又或是.数年? 他们仰头注视着那当空的赤影,那影子包裹在烈焰之中,似是化作瞬息万千的流星,腾挪之间将佛光满布的天空犁出道道骇人的裂口,凡近他前者无不在眨眼间化作灰烬。 数不清的余灰从空中飘落,宛若滂沱的暴雨,万千黑色的雨滴尽皆落在苍天宗众人眼里,令他们心中心如止水。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等等,不对! 苍天众人忽地清醒过来。面对这等大能壮景,他们心中却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最基本的惊叹和肃然都没有? 这绝不正常! “主持!这净土是怎么回事?!” 站在最前的宋黎杉出声喝问,一边说着,一边急急调动神魂内视。 只见灵台之中,溪流般的金色佛光正在流淌,如同晕开的墨水一点一点将灵台染作金色。 他心中猛地一凛,举目望向周边的历史场景。 目光所及之处,一名冲向战场的修士忽然突兀地站定原地,手中灵剑当啷掉落在地,头上青丝大把大把地脱落,不消片刻便脱落殆尽。 随着这一切变化,那修士脸上沸腾的战意迅速消解,紧绷的神情慢慢地松开,换以一副古井无波的淡然之色。 当他再度抬起头的时候,那眼中已然多出了一枚隐现的卍印。 “看来诸位已经察觉到净土的真正之功了。” 鸿远主持注意到苍天宗众人骤变的脸色与语调,微微一笑。 “万物皆空,执念是妄,看破放下,方得圆融。” “解众生执念、渡一切苦厄、引世人入无念无想极乐之境,这便是我佛所悟之道。” “灵山所至,皆为佛土。既入我佛,万念皆空,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此为,极乐净土。” 四面的场景出现了些微的波动,那是苍天宗众人在竭力切割着来自净土的影响,每个人都似是噩梦初醒。 神魂乃是修士最敏感的区域,重要性高于身上任何一个器官、甚至高于金丹元婴所在的内府,越是高等级的修士越会时刻注意神魂状态,这是近似呼吸的本能。 可在当下,在他们几乎无法察觉的前提下,来自净土中的佛法竟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灵台,对神魂造成了影响! 若非他们修为高深及时察觉不对,再在这里呆上片刻,恐怕整个神魂都要被这净土同化为一体! 苍天宗众人面色铁青地与鸿远老僧对视。在他们头顶,佛光与烈火再度碰撞出新的冲击,无尽的流光烈火撕裂苍穹,似是整个世界正明灭闪烁。 “.够了。”宋黎杉低喝一声,“这净土之景,我们已看够了,便到此为止罢。” 鸿远老僧微微点头:“的确,诸位而今尚不愿归入净土,再呆下去于情势无益,那么便由老衲领诸位回归罢。” 手中禅杖轻点,无形的涟漪再度激荡开来,将四面场景击成粉碎。 光影变化间,烈火纷飞的战场远去,富丽堂皇的寺庙景象重现,当他们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场景已然再度变成了香烟缭绕的寺庙大厅。 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氤氲间响起。没有谁开口说话,每一人都在急速地调息,稳定着战栗的心神。 方才这净土之行对他们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诡异的神魂影响、一千二百年前的战争、还有历史当中的大能掠影每一样都给予了人足够的震撼。 “所以,那净土当中所见的魔头无清他最后陨落了么?”有人抬起头,向着面前的鸿远老僧低声发问。 “净土所至,当渡一切苦、当除一切恶。”鸿远合掌宣号,“灵山之下,无有魔迹。” 略显缥缈的声音落入耳中,令众人都沉默下来。如此答案在意料之中,但这不妨碍亲耳听到这话时仍让人五味杂陈。 他们本以为当初的佛门仅仅是在力量上占上风,但亲身体验净土之功后,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佛祖”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并非是单纯的力量,而是权柄、是法则。 在他创造出的这片净土之中,任何存在都必然被同化为他的一部分,反抗规则者便如反抗天地。 当年的九黎仙盟,当年的那位“无清”,面对的竟是这样的敌人? 苍天宗众人的心绪都有些复杂。 从立场上来说,他们如今与九黎敌对,按理不应该对敌人生出同情。 但在看过千年旧影、看过那一个个大能的陨落后,他们作为仙门中人也不由得有了些兔死狐悲之意。尤其想到那力破万佛的“无清”最后也死于净土之下,更让他们无端生出了一分悲哀。 佛祖释迦摩尼,果真是无法翻越的高山。这个事实让他们为九黎的处境物伤其类,亦然为己方站在佛门一边的决定感到暗暗庆幸。 “那么,今日之事便至此为止。关于复苏苍天传承之事,我等必然全力相助。” 鸿远放下禅杖,合掌行礼:“那么,接下来我等便将前往九黎论道。在论道之时,便劳烦各位随行了。” ps.补更完成,待我理一理大纲,今晚恢复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91章 踏灵山,碎莲台,焚尽九天诸佛! 第91章 踏灵山,碎莲台,焚尽九天诸佛! 益州,天机院。 夜幕已经降临,但天机院推演室中依然灯火通明。 巨型的八卦大阵横于房间中央,缓缓地旋转着,散发出的灵光照亮整个大厅。 三十二名天机院易术修士分别坐卧于八卦大阵四周,拱卫着中央的负责人罗明先。 他闭目盘腿卧于那里,面前八道符箓漂浮闪烁,直至大阵旋转暂止,浮空的符箓一枚一枚地飘落于地,他这才睁开双眼,注视着符箓组成的卦象。 在联合会议过后,仙佛论道的事已经在官方各部门内被提为第一要务,天机院作为情报中枢自然不会在外。 在会议结束后不久,相关文件便已经秘密递到了天机院总部,全院的精锐易修都被召集起来进行合力推演,试图从茫茫情报之中找到一条出路。 在情报中,佛门此次论道将派出元婴及以上的主持僧侣十三人,随行僧侣百余人,此外还有数位苍天宗中人作为司正。 而这只是他们放在水面上的实力。在这背后,是数以万计的灵山僧侣与罗汉尊者、是一张以佛法为媒介连接起的遍及全国的大网。 即使九黎能奇迹般地在论道场上击败对方,后方的佛门大网必然也会随之被牵动,四方佛陀皆会向此地涌来。 而在这一切大网的背后,又是那个被唤作“净土”的神秘法宝、是那个名为释迦摩尼的绝世大能。 要考虑的因素如此庞大,放在天机院中也属少见。为了这次推演,罗明先已经动用了最精锐的人手,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 罗明先手指从符箓上划过,所过之处,一枚又一枚特殊的卦象符上显露,那一枚枚符号看在他眼里,却让他眉间的疙瘩拧得越来越深。 这已经是他第十二次推演。这十二次当中他尝试了数种不同的因果组合,将一切可能产生影响的要素都囊括进去,但推演出的结果依旧如一。 ——佛门将胜。 天机院是华国超凡体系的大脑。在这种难以抉择路线的大事上,卜卦推演是最值得信任的参考。 而方才的这十二次推演中,他已经将己方能做的行动计划全部试过一遍,但无论官方一边做些什么行动,都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推演结果,仿佛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 以易术修士而言,他已经将能用的手段全部用上,但这推演出的未来显然不是华国众单位想要的结果。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偏偏那位坐镇天师还不在院内。罗明先并不知晓他的目的,只知道他走之前留下一句模糊的“探望老友”,接着连护卫也不带,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去。 对于罗明先来说,这就像是患有痴呆的老父亲非要独身上街买菜一样,拦也不好拦,坐又坐不住,生怕老父亲丢在哪个角落乃至于被别有用心的人拐了,那天机院的天也要跟着塌了。 罗明先抹了一把头上的薄汗,双眼微眯。 今天这一晚上对他而言真是糟心透了,但他还不能止步。从无数个未来当中找出足以破局的那一个,这是身为易术修士的基本责任。 他捡起地上的符箓,正欲下令开启新一轮推演,却听叩门声响起,秘书的声音从外传来。 “罗总,天师回来了。” 一句话如同强心针,罗明先立刻从阵法间坐了起来,抬眼一看,果真就见穿着便装拿着折扇的人影自门前走入室内,让他心里那根弦霎时松了下来。 “天师!”他眼见着那人的影子,开口道,“您回来就好您如何回来的?” “自然是坐高铁。”袁天纲打着扇道,“如今凡间这车马着实迅捷,自梁州回益州不过四柱香的功夫,的确方便。” 您坐的哪是高铁啊,那是我的血压。 罗明先心中嘀咕着,到底还是舒出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您回来的刚好。关于那佛门之事,几小时前上头发来了通告,希望我们帮忙推演,但.” “此事我已知晓。” 眼见袁天纲微微点头,罗明先正打算开口询问他的意见,却见他走上前去,一手摆了摆折扇。 “孩子们,都散了吧。”他语气随意地道,“那佛门之事,不必再做推演了。” 一句话让室内众人都愣在了当场,罗明先亦然不明所以,思索半天,才开口问道:“您说的不必再推演意思是” “去告知华国各部,仙佛论道之事不必再多费心思,派遣人手关注华国四面佛门中人的动向即刻。” 袁天纲打着扇道:“我已与周兄有所交流,此番论道他将涉及其中。” 众人相互对视着。他们自然都知道此前是一位“老友”将天师从天人五衰的边缘拉回,也听说过一部分那人的事迹,但这话仍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位前辈将参与论道”罗明先低声品味着这话,“您已经推演过他此番行动的结果了么?” “不需推演。”袁天纲摇摇头,“他既出手,结果已定。” 他的口气如此随意,方才还陷于推演中的众人都一阵不明所以。 要知道易术是最讲究谨慎的法门,脱离推演想当然是最大的忌讳。但如今这坐于法门巅峰的天师完全未经推演,就如此笃定这个结果? 他那么确定那位“周兄”能颠覆这一切? 心里虽疑问着,但天师下令无人敢质疑。 坐卧四处的精锐们一个接一个地收回灵力,中央的八卦大阵黯淡下来,推演的人手亦一个个退出室内。待到大厅内只剩下师徒两人的时候,罗明先终于耐不住开了口。 “天师,您说的结果已定是指.” “佛门若真打算行不利之事,那他们此番必遭血光大灾。” 袁天纲望着窗外的夜空:“就如那一千二百年一般——而这一次血光将比过去更胜。” 罗明先望着他的背影,斟酌良久,小心询问道:“一千二百年前.那位前辈也曾与佛门正面交手么?” 这话问的语气谨慎。一直以来,华国各大超凡单位对“释迦之乱”的认识一直十分模糊,而此次论道之事又将埋在水下的一切翻了出来,被掩埋在尘埃下的诸多疑问亦然冒头。 而作为那场战争的真实见证者,袁天纲的口述价值不必多说。他这句疑问代表的不仅仅是天机院,更是背后的整个华国系统。 “这是自然。” 袁天纲轻轻合眼:“释迦之乱时,为了对抗佛门,仙盟修士几乎倾巢而出,百年战争间折损了数万名修士,大半仙盟为之倾覆。”“那时佛门众的核心人物,便是得了佛祖真意的大尊者‘迦叶’。在战争的第八十四年,他终于显出了真身,为了对抗迦叶,仙盟五位化神尽皆殒命,元婴折去数十人,其余底层更不计其数。” “在大尊者的威胁之下,他自然也前往了.投入到了名为‘净土’的天地当中。” 在罗明先的注视之下,那闭合的眼眸微微睁开。 “那场激战持续了四十九天,双方皆战至最后一人.那是真正的血雨腥风,生灵涂炭,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活得下来。” “而在最后,他踏破了灵山。” 萧索的风吹起砂砾,漫天赤色的沙尘弥散。 这是大战的第四十九天,天幕之下只剩下了风声与火焰燃烧的灼灼声。 四周的一切都早已被削平,无论是修士还是佛陀都已死绝,偌大的战场上只余两个还在动弹的人影。 一边是光芒环绕的佛陀。久经鏖战,擎天的巨佛似是黯淡了些许,可环绕其身的佛光依旧恬淡高洁,在朵朵金莲映衬下显得那般神圣。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边的尸山血海。数不清的尸首堆在天幕下,其中有仙盟修士的尸首,但更多的是半焚化的佛陀,具具尸体与烧焦的灰烬混在一起,在漫天火光中被映得发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风沙之中,一道人影踏在那尸山之上,已全然被浸透成了一个血人,烈火在他身周跳动,蒸出升腾的血雾直冲云霄。 阵阵血雾之中,照彻天空的佛光微微摇动了一下。擎天的迦叶巨佛睁开了眼眸,琉璃般的瞳仁中映出蚂蚁般微小的赤色人影。 “无清道人,果真名不虚传。” 缥缈的佛音回荡在天地间,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既有这等手段,何必栖身九黎魔道,陷于贪嗔痴之中?不如皈依我佛,融入灵山,自此坐卧莲台之上,超脱天地之间,再无外物牵绊。” 空灵的佛音回荡在天地间,似乎带着勾人心魄的魔力。 佛门携佛祖真意而来,其中亦然包括净土之功。 从交手的第一刻起,双方便陷入了净土的影响当中,源于佛祖的力量强化着迦叶,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 到目前为止,迦叶还未看出净土在他身上造成了多少影响。但四十九天不眠不休的激战,他不可能毫无倦意。 疲惫将带来破绽,破绽会让净土侵染神魂。磐石固然坚硬,但只要表面出现第一丝裂痕,随之而来的便是急速的崩落。 双方都清楚这一点。因而迦叶在等,等他露出那个致命的破绽,等他面对必死之局的回答。 “.融入灵山、坐卧莲台?” 飞卷的烈风将道人的声音扭曲,时而像沉静的低语,时而又像张扬的狂笑。 烈火再起,炽烈的火焰压过了弥漫四周的佛光。在所有光芒的中心处,血色人影缓缓举剑,眼中倒映着烈火中的巍巍灵山。 “今日,我便要来踏灵山、碎莲台,焚尽这九天诸佛!” 翻卷的流火吹起狂风呼啸,卷起那人的长发与衣袍如大旗飞舞。 在熊熊真火之前,金身佛陀抬起铭刻卍印的巨掌,印记闪烁间,万千佛影在周遭生成,道道佛意如落雨般罩向面前的赤影。 烈火乍起,如同炽烈的海啸席卷而上淹没诸佛,几次眨眼间将其化作万千道离散的白烟,火海之中破出贯穿长空的剑光,以天倾之势斩向巨佛。 整片天地急剧地闪烁起来,双方每一次碰撞都照亮整个穹顶,寂灭后又短暂地陷入幽暗。 佛意飞涨,巨佛迦叶不断地创造出新生的佛影,在四面组成座座灵山,而所有的新生在触及火焰与剑光的一刻灰飞烟灭,这是新生和死亡的拉扯,那道身影就是死亡本身。 又一道剑光飞落,触及四面的瞬间撕碎无数佛影,剑光映照之中,遮天蔽日的巨大佛掌缓缓抬起,以泰山压顶般的威势压向那道剑光。 掌剑相击,狂风四溢,漫天的血色沙尘忽地荡开,模糊的世界重又变得清晰。 一支长剑抵在佛掌心的卍印之前。与佛掌的大小相比,那剑刃只像是一根细细的针,在晨光照耀之下,一缕细如发丝的裂痕正自剑尖冒出,沿着佛掌缓缓攀升。 “看来,佛门所谓的‘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也并非无穷之境。” 五位化神的陨落、万千修士的奔赴,终是浸染了滔天的佛光。在这凝聚极致杀意的剑光之前,得天地庇佑的佛陀终是比对手先露出了破绽。 炽烈的火自掌下亮起,烈火席卷而上,将那巨大的佛掌生生掀起,连带着顶天立地的迦叶巨佛亦然踉跄后退,连身后的灵山都跟着黯淡了几分。 这是自入主中原以来,他的第一次后退。 磐石只要出现第一丝裂痕,便是崩落的开始。 微明的天空忽然变成了成片的白,极端强烈的火焰遮去了晨曦的光辉,将赤衣的身影一并融入其中,似是当空的太阳猛然膨胀。 那巨大的太阳从空中坠落,撞击在佛陀金身之上,在席卷千里的狂风中,撞入金光环绕的灵山、撞碎弥漫四处的净土,直至最终,耀眼的光爆发开来,将天地笼罩在炽烈之中。 光辉之中,山川成灰,大地皆平,莲凋谢,法印终熄。 金光流转的舍利落在成堆的灰烬中,在余火烧灼间,慢慢褪去了色彩。 公元755年至公元839年,佛门大尊者迦叶现身,携诸佛来袭,杀九黎仙盟修士总计六万七千余人,波及范围延伸至中原全境,引发凡俗动乱,经百年战争,中原人口自5300万人锐减至不足2000万。 839年末,无清道人斩迦叶尊者于关中,同日,灵山破碎,净土崩裂。 840年,唐武宗李炎即位,一改诸先帝尊佛之风,于大唐全境内推行灭佛之举,至846年,共毁寺四千六百座、归俗僧尼二十六万人,史称“会昌毁佛”。 释迦之乱,自此而终。 ps.《资治通鉴·唐纪六十四》:“会昌五年…诏陈释教之弊,宣告中外。凡天下所毁寺四千六百馀区,归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大秦穆护、祅僧二千馀人,毁招提、兰若四万馀区。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所留僧皆隶主客,不隶祠部.张仲武乃封二刀付居庸关曰:‘有游僧入境则斩之!’” (本章完) 第92章 九黎将倾,是他负重前行 第92章 九黎将倾,是他负重前行 终南山,九黎宗洞天,宗主殿。 一道气息传入灵识当中,坐于蒲团上的九黎宗主燕过云微微抬眼,目光所及之处,宗门大长老骆羽成正站在那里。 “宗主。” 行过必要的礼节,骆羽成迈步走入殿内,身形进入的同时大门自动在他背后关闭,连关门的砰响都没有发出。 “勘察弟子与华国官方层面递来了同样的消息,佛意痕迹已经在梁州周边各处出现,同时苍天各宗也在调集人手。” “照目前的情况估计,他们在梁州附近的人手规模怕已经有近万人。” 略显低沉的报告声入耳,燕过云神色并无变化,只道:“宗内事务都布置好了么?” “都已安排妥当。除却前往论道的人手外,三长老、四长老和六长老将带执事三十人留守宗内,确保护宗大阵运行。” “同时,华国官方那边也已交接完毕,若论道中出现任何意外,他们将会接手剩余弟子的安置问题。” 每一条消息都是机密中的机密,每一个字中都透着山雨欲来剑拔弩张,也只有长老级别的人才有资格窥见当下局势的全貌。 他们都知道,如今的九黎已然站在风口浪尖。 “人事已尽,剩余的便是天命。” 燕过云轻轻点头,再度垂下目光:“回去吧,离论道只余三日,届时你与诸位长老要随我一同前往,剩下的时间当全力调整状态。” 骆羽成应出一声,脚下却并未挪动。 “那么.宗主您呢?” 骆羽成的目光落在燕过云手中的纸张上。那是一叠看上去有了些年头的宣纸,上面写满了纷复的墨字。 在燕过云所坐的蒲团周围,类似这样的纸还有许多。有些线装成册、有些则零散成页。 以骆羽成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些纸页没有一个是修行典籍,而都是平平无奇的史册。 “我在重温仙盟最后留下的史料。” 燕过云手指自书页上划过:“当初,在斩杀迦叶佛陀、击退佛门后,九黎仙盟亦然遭受重创。” “同样是危机重重,那一千二百年前的情况却比如今九黎要严酷得多.我时常在想,那时身在盟中的诸位先人,又是何想法?” 骆羽成默然。他年龄七百余岁,出生时便已是宋朝年间,自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时光。但身为长老,他自然也了解仙盟的最后时光是何状态。 就如那大唐王朝一样。在许多人的印象里,唐朝似乎只有初唐、盛唐与晚唐,仿佛在安史之乱过后,唐朝剩余的一百四十余年历史都成了空白。 同样的状态也出现在了九黎仙盟身上。 别说是外人,就算是在当今的九黎中提起仙盟一词,大部分弟子对其的印象也往往只到释迦之乱为止,似乎那场百年战争便是仙盟的句号。 纵观全宗,唯有燕过云清楚这一印象的失真,因为他便出身于那句号过后的余韵当中。 “凡俗界有一句名诗,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燕过云轻声说着,手指划过面前的纸页:“当身处其中时,人们反而无法客观地审视自身所处的时代直至如今,看到这些遗留的记述,我才知道那时候的仙盟正在经历怎样的变化。” 在旁的骆羽成沉默片刻,走上前来坐在一侧:“愿闻其详。” 少顷的安静,燕过云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纸页,眼中似有追忆。 “释迦之乱杀灭了仙盟六成的修士,也让作为核心的九黎失去了指挥众宗的话语权。” “在迦叶陨落后,尽管佛门势力被清剿出境,可仙盟的情况并没有因此恢复,相反一日比一日每况愈下,许多实力尚存的宗门不再接受九黎调度,‘盟’之名已经不复存在。” 骆羽成听得默然。身为长老,他自然知道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意义。 自古以来,唯有最强力的超凡势力才能直接把控凡俗王朝,这是修真界的共识。 这并非仅仅是由于势力本身对凡俗的扶植和影响,更是因为若无雄主镇局,那么四方势力都将各自出头独占一方,人们所期盼的一统格局也就成了空中楼阁。 正如千年前凡俗界帝王曹操所言:“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自南北朝战争崛起开始,九黎仙盟便是中原当之无愧的孤王。释迦之乱让这孤王遍体鳞伤,于是聚集在其麾下的枭雄们便也开始动了各自称王的心思。 反映在凡俗界,便是唐末时遍地的藩镇割据,每一方藩镇背后都是修士们的影子。 “除却内忧之外,外患也从未断绝。尽管佛门势力暂时褪去,但百年战乱已经让中原千疮百孔,各方小教小派趁虚而入,想要趁着中原仙门自顾不暇时从中分一杯羹。” “而他们啃食的对象,自然就是当时的大唐王朝。” 燕过云低声道:“仙盟与佛门鹬蚌相争,无数势力想要借此渔翁得利。自安史之乱起始,大唐国都长安被数次攻陷、连天子都不得已出逃,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到了凡俗大中年间,修真界动乱略微平息,大唐王朝出现了中兴迹象的‘大中之治’.但实际上当时的仙盟与大唐都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这一时的安定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说到这,忽然轻声笑了笑。 “话虽如此,但在我的记忆当中,仙盟最后的时光实际并无多少波澜壮阔。” “彼时的我尚且只是个刚入九黎不久的底层弟子,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并不明晰,只觉得宗中的人变得少了些,冷清了些。除此以外,九黎中的日常似乎依旧如故。” “那时候,我与周遭的师兄师姐们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绝望,甚至并没有感觉到仙盟正在迈向灭亡,相反,那时的我们每天都在传颂先辈们在战场上的光辉事迹,人们都相信着动乱已经过去,往后的九黎和大唐王朝都会重振旧日荣光。” “现在看来.那时如我一般的弟子们之所以能满怀希冀,只是因为先人们在背后承担了一切重压罢了。” 骆羽成沉默片刻:“这先人也包括无清前辈么?” “自然,他负起的重量无人可比。” 燕过云微微抬眼:“千年之前,周无清等先辈的负重前行,保存了九黎的一缕火种。” “而今佛门再临也该轮到我等接过他们的重担了。” 微风从窗边渗出,吹走了话语的尾音。在这论道前夜,宗主殿内再无声响,只余烛光招摇。 公元848年,终南山。 身穿红色道袍的人影自空中飘落,落在洞天之前的长阶上,抬头去看,山前的门匾依旧如故,匾牌上的“九黎”二字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自加入九黎算起,这匾牌他已看了三百余年,可如今那光芒看在眼中,却显得有些陌生。 牌匾并没有变,只是四周的环境变了。 曾几何时,这里是九黎仙盟的核心要处,每一次仙盟会谈,山间都要聚集来自盟下各宗的宗主长老,将山道挤得满满当当。 但如今历经百年战争,仙盟已经近乎分崩离析,曾经立满修士们的山道已然被几棵巨木所取代,翠绿的树冠茂密如盖。 原来百年的时间真的很长,长到道路边的树都长这么高了。 ‘总算是回来了’ 一道火光在他肩侧燃起,赤色羽毛的鸟儿于空中显形。 ‘自从那些佛陀进入中原,仙长你始终在外征战,百年来未曾歇过几日现在回到九黎,仙长也可以暂且止步了。’ 凤凰拍打着翅膀在他身边回旋,声音响在灵台之中。 百年释迦之乱,它始终伴随周无清左右,见证了这一路大大小小的战役。 如它所说,这百年来他几乎没有一日不在赴战,哪怕是当初与迦叶搏命连战四十九天后,他也仅仅调养了不到半月,便再度奔赴战场清扫各方残余势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战乱之中,他很少露出疲态,但凤凰伴他一路,这百年来的奔波辛劳它都看在眼中。 而今随着凡俗界“会昌灭佛”的落幕,残留在中原的佛门势力已经被清除大半,周无清也终于得了空歇重回宗内,这让凤凰颇为开心,不仅仅是因为回归故地,更是因为仙长终于可以休息了。 一人一鸟沿着石阶飘飞而上,不消片刻便已飞至山顶。守在门前的两名弟子看清来人,赶忙上前迎接。 “尊上。” “无清尊上。” 二人齐齐向他行礼,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是十足的敬意。 曾几何时,由于客卿特殊的身份,他在九黎中的地位很是微妙,喜他的人敬他为神,不喜他的人也少不了几分背后指点。 但如今随着释迦之乱的结束、尤其是在迦叶尊者的陨落后,后一种声音几乎完全消失,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如同注视神明,仿佛已经没人记得他本来只是个游走在边缘的客卿。 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如今有多少人尚在盟内?”周无清开口问道。 “具体数字我们也尚不知晓。这百年死了太多人,至今仍有许多人渺无音讯。” 那守门弟子回答:“不过这些日子,议事殿内正在向四方发出召集,收拢被打散的人手,力求恢复中原秩序、重振大唐王朝。” “尤其现在,尊上您也回来了。” 守门弟子说着,语调不自觉地扬起。 “有您在此带领,弟子们必将士气大振。众人齐心,无论是九黎或是大唐,想必很快便能重现荣光,叫天下回归太平。”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百年的战乱已经结束了。逝去的人不会再归来,但损毁的城池可以再修、破败的田地可以再耕、流离失所的游子也将找回栖身之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所有人都如此相信着,期盼着那即将回归的太平盛世。 辞别那两名弟子,他接着往上腾飞,越过山间的牌匾,直上山顶。 那是整座山脉山水最好、灵气最充盈的地方,过去闲暇时他便习惯于在那里休憩,而今回到宗中亦然循着习惯向那而去。 身形向上,视野抬升,开阔的万里山河映入眼中。 此刻正是傍晚,冥冥薄雾笼罩着群山,举目去看,在尽头处能看到片片摇曳的灯火。 那是远方的长安,天下第一名城、大唐王朝的心脏。在那里他平生第一次见到了何为人间盛世,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时代并非话本中的虚妄。 直至今日,他依旧能想起百年前那场盛大的长安夜宴,想起那一夜满城的烟火璀璨、市集街坊中升起的热气、还有那个伴他身边的女子。那场夜宴之后的十几年中,他时不时便要去长安逛一逛,每一次去都是灿烂景象。 如今叶千笙死了,灿烂的烟火没有了,曾经的天下第一城布满了伤痕,但至少长安还在,大唐还在,灯火还在,希望还在。 虽然那些灯火远没有过去明亮,但正如方才那守门弟子所说,只要一息尚存,盛世终将重现。 ‘仙长你清扫佛门残党的时候,我曾飞去长安周边看过了,那里秩序已经恢复了许多,仙长以前常去的那几家市集也都重新开张了。’ 凤凰落在他肩头:‘如今新的人皇已经上位,正在推行减免赋税、紧抓科举,听说连朝廷内的争斗也都平复了。如此下去,想必一切都会愈来愈好的。’ 周无清立身在空中,远远地眺望天边的灯火,神情逐渐变得柔和,百年来伴随身侧的血腥杀气似乎也消退了些许。 一切都会愈来愈好。九黎众人如此相信,大唐子民如此相信,凤凰如此相信,而今他也如此相信。 他飘身落在山顶之上,一抬眼,却瞥见了另一道熟悉的人影。 袁天纲。 他独身站在山川的最高处,举目眺望着当头的天空,眼中似有隐隐的灵光闪烁。 他很熟悉袁天纲这副模样。这是易术中的相天之法,通过观测天象看破人间气机组成。 放在眼下,想必他也是在从中寻求着恢复旧日的方法,过去他总会找到。 “你看到什么了?”待到这一番做法结束,周无清上前随口向他问道。 回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袁天纲垂目站在那里,青色的衣摆在风中徐徐飘摇。 “唐王朝气运已被安史之乱所破,如今其国运被凶气浸染,且凶兆还在持续扩散,即使偶有回光返照,也无回天可能。” 吹来的风像是突然凝固了。在他的眼前,袁天纲缓缓地转过头,那张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周兄。”他轻声说,“大唐的气数,要尽了。” (本章完) 第93章 一手挽狂澜,一手扶天倾 第93章 一手挽狂澜,一手扶天倾 “袁道友,大唐还有多少时间?” 九黎议事殿内,穿着仙盟道袍的长老围坐在两侧,个个面色严峻。 除却受伤修养的人以外,如今仙盟内剩余所有的元婴期以上人手都已聚集在这殿内。 在仙盟鼎盛之时,光是元婴以上的人就能把大殿席位坐满,甚至刚入元婴的都没地方。可如今所有人都被召集起来,席位仍然空了大半。 这些人已经是如今九黎的最后领导,也只有他们知道如今九黎与大唐的真实状态已经恶化到了何种程度。 失去大半大能的仙盟已经奄奄一息,与之相连的大唐王朝亦在滑向灭亡。 “.依照如今形势,大唐国运在日益流逝,不出三十年便会开始崩塌,距离完全消散,至多也只有六十年光景。” 众人之前,袁天纲低声说着。今天他已然不负往日的风轻云淡,脸上神情尽是沉凝。 自加入仙盟以来,他的预言从未出错,但放在眼下,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要如何才能救得这国运?”坐在一边的周无清问,话一出口,便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座众人之中,他是唯一的化神境,亦是当今仙盟残党内唯一没有遭受重创、战力尚且完整的化神。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态度便能拨动整个局势的天秤。 “国运乃天地气机所成,气机但破,只可延缓,无可挽救。” 袁天纲摇头:“至于延缓之法.也唯有如过去那般,护住中原境内,修补四方灵脉,扫平四方邪祟,令外敌无法继续对其施加破坏,仅此而已。” 众人都沉默下来。 过去的仙盟能庇护中原三百年,靠的是盟下数万名修士齐心协力把控中原四境,时刻监测各方动向,这才将庞大的中原握在掌中。 可如今九黎已经在释迦之乱中折损了大半有生力量,剩余的残党当中还有一部分已经宣布脱离盟内,可以说仙盟之名已然名存实亡,能实际调用的人手连过去的一成都不到。 更何况,如今仙盟凋零,无数势力正觊觎着九黎积累的底蕴,时刻想要趁虚而入将其一口吞下。内忧尚且深重,又如何扫平外患? “无妨。” 一个声音响在殿内,所有的目光皆汇集而来,看向那个出声的红衣道人。 “这中原四境,我当一力镇之。” 声音回荡在有些空落的大殿内,来自四面的眼神都微微变化,人们都知道这一句话的重量。 可要怎么做?难道过去仙盟万人之功,他要一肩挑起不成? “尊上既为中原而战,我等自然愿随您而行,只是.” 席间一名长老犹疑着开口:“只是现今四方势力对九黎虎视眈眈,而如今尚存活的仙盟四位化神,一位重伤,两位已经宣布脱离仙盟,除却在座之人外,九黎内已经没有其它大能者。” “我们并不怕出征、也不怕战死沙场,但若是没有大能在后方坐镇提供庇护,九黎的后人怕是难以存续真到了那时,九黎之名,怕也要彻底湮灭了。” 周无清不答,只微微转过眼,目光穿过旁边窗栏,直达大殿之外。 百年战乱中,与他并肩的仙盟中人死去了大半,但在这偌大的洞天之中,还有无数新生的弟子在活动。 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只是孩子,是从战乱中存续下的火种,也是九黎未来的希望。 也许目前的他们尚且稚嫩,但在未来的某一日、待到如今殿内的人尽然逝去,将会是他们接过今人的火炬,继承今人的意志,支撑那时的中原。 可眼下中原风雨飘摇。在席卷天下的暴雨之中,若无人庇护,这新生的火或许随时便会熄灭。 狂澜既倒,火种立于大浪之前;天道将倾,中原居于危墙之下。 现在与未来,两害之下,如何取得? “那么,我便一手挽狂澜,一手扶天倾。”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出大殿之外,来到了殿边的藏宝阁前。这里位于整座宗门的中心。由于多年无人照看,阁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灰。 他站在积灰的阁楼前,举手一招,灵剑现于手中。 这是陪伴了他三百年的剑,自进入九黎起便随他征战,助他斩落过无数的敌人,见证了无数的血腥。 寒光刺入眼中,跟在身后的九黎众人登时明白了他之所想。 “尊上,您这又是何以至此呢?” 最前的那长老怔怔开口:“这百年来您已经做的够多,本就应该休息了。如今中原与九黎,您愿护一样便已经可称圣人,又何必以一己之力全部担起呢?” 何以至此? 这个问题让周无清身形略微顿了顿。 是为了所谓天下苍生么?他想自己应当没有那么悲天悯人。 是为了对得起身处九黎的三百年时光么?他似乎也并不是会沉溺于回忆的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又或者,是为了那一具具掩埋在黄土下的白骨?为了那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睛? 所有的疑问汇于一起,在眼前交织成摇曳的灯火,灯影一晃,化作虚幻的灿烂烟火,烟火之下,是九黎治下延续百年和平的修真界,是没有饥饿与杀戮的太平盛世。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有一个人曾经拼命想要回到雒阳城中,后来他明白原来那个人并非是贪恋那座城池,而只是想要重回那个记忆中的时代。 而现在,他也有了想要回去的地方。 “只是想再看一眼那盛世长安罢了。” 话音落,寒光起,剑刃割破掌心,凝缩着生命精气的鲜血汩汩流出,浸入灵剑之中,转眼间被其吸纳。 刹那间似是有烈焰燃烧,在鲜血的浸润下,剑上灵纹条条亮起,前所未有的热意弥散而出,笼罩整片洞天。 整座宗门忽然明亮起来,原本居于各处的弟子们一个个奔出洞府,举目看去,只见藏宝阁前忽地窜起一团飞腾的烈火,光芒如同耀星照亮四处。 那颗耀星映在此时九黎内所有人的眼中。在小道之前,一个穿着弟子道衣的少年似是被其吸引,小心地朝着大殿方向迈出一步,而后立刻被站在后方的教习拉住。 “燕过云,莫要妄动。”教习压低声音向他道,“那是无清尊上在施法,绝不可近前。” 被称为燕过云的少年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收回了步伐,仰起头望着上方的火光。 此时此刻的洞天之中,有数千人正与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高台上的人影以剑为笔,笔走龙蛇之间,一个灵纹延展的阵法在地上镌刻成型。他双手猛地一按,手中的灵剑下压,直刺入阵法中心。 砖石崩裂的微响自高台上响起,声音很轻,却被在场每一个人清晰地听在耳中。 以那长剑为中心,炽烈的灵光向四方激荡开来,如同不灭的篝火照亮黑暗,将整座洞天、整座山脉笼罩其中。 这篝火将在此照耀千年,将一切来袭的邪祟挡于光芒之外,直至新生的火种燃起。 “自此往后,九黎定矣。” 高台之上,红衣的人影放开了手中的剑柄,目光望向洞天出口方向,仿佛要望穿山脉、望尽整片中原。 “今日之后——便去定那人间青天。” ps.生死时速中,晚点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94章 仙佛论道 第94章 仙佛论道 “a59小队报告,目前观察到论道场周遭结界已构筑完毕” “c62小队报告,梁州郊外三座佛寺出现超凡反应,我组正在调解附近民众” “f11小队报告,佛门势力与苍天宗中人已经到达论道场周围” 梁州环卫局内,吕振海一手扶着耳机,打开全频道接收,仔细地听着耳机中的每一声报告。 按照情报,今日便是九黎与佛门仙佛论道召开的日子,论道地点选在了距离梁州市外40公里一处被群峰环绕的山谷内。 论道场四周设有特殊的隔绝结界,寻常人等无法窥探其中,但正如石子落入水中总会激起涟漪,这论道也牵动了梁州周边的超凡格局,而每一丝变动都落到了环卫局的侦查网当中。 吕振海走到窗边,拿起一边的灵力成像仪放置眼前,向着东南方向眺望。 天边的青山连绵成片,群山上的天空隐隐透出金色。在成像仪的之中,那道道金芒被显化为一座座飘在空中的巨山,仿佛是从云层间拔地而起。 那是佛法所化的灵山虚影,是佛门大能的昭示。眼下这昭示如此之多如此之密,证明佛门必然是出动了不止一个大能者。 吕振海放下成像仪,握着机器的手隐隐见汗。 他知道此时此刻,华国超凡系统中的无数人必然也在做着和他一样的事。 尽管前几日天机院处传来消息,称论道之事不必官方多插手,而各单位也第一时间做出了响应——但插不插手是一回事,关不关注又是另一回事。 哪怕抛开立场问题,单说论道本身,目前消息称九黎宗主与佛门主持将会出现,这代表论道当中将会牵扯到化神级别的大能。 有着结界作隔离,理论上双方即使起了什么争斗,也不会波及到老百姓。但作为官方大伞,环卫局还是要负起必要的监查责任,将可能的影响降至最低。 他盯视着远方金色的祥云,眉头紧紧地蹙起。 同一时刻,就在那祥云的正下方,数十名身穿袈裟的僧侣伫立在山间,静静地等待着。 在他们的最前方,手持禅杖的鸿远老僧正站立在那,双眸轻闭,似是在感受着什么。 在他身后,是数名元婴境的佛门罗汉,以及多位苍天宗长老。单轮实力,光是这站在最前方的几人,便已经足够碾压如今华国境内八成以上的宗门。 微风吹过,风中送来特别的气息。鸿远老僧忽地睁眼,瞳孔中倒映出一行身穿九黎道袍的人影。 同样是数十人,金丹执事在后,元婴长老在前,众人散成扇形,如众星捧月般拱卫着最前方身穿鹤氅的老人。 那人白发少颜,眉宇清淡,在他现身的第一时间,佛门众人便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了佛力,仿佛被无形的威势所压。 “燕过云宗主,久闻大名。” 鸿远老僧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躬身行礼:“我等佛门中人与九黎宗之羁绊源远流长,今日得逢诸位,实乃老僧之幸。” 仅仅是见面的第一句话,九黎众人便已经变了眼神。尽管九黎中大部分人都对佛门没什么好感,早就有了心理建设,但这话还是着实将众人恶心了一把。 “杀我先辈、毁我基业,佛门中人便是将这称为羁绊么?”身侧的一位长老冷冷回话。 修士本就讲究一个直来直去。若是平时众人还会注意表面客套,但眼下大伙都知道此次“论道”的真实含义,自然也就不再讲究客气。 面对这带刺的话音,鸿远老僧只略微瞥过一眼。 “燕宗主,看来您治下的九黎,在礼节方面有所欠缺啊。” “我并不认为此话有不妥之处。”燕过云淡淡地看着他,“身为外人却试图指点他宗事务,鸿远主持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无礼么?” 只在碰面后几个呼吸的时间,火药味已然席卷整个会场。若是有旁人在场,便会发觉场内的气压在瞬间陡降,若是修为弱的修士在此处,怕会在那扩散的威势压迫下直接昏厥过去。 就在如此低气压之下,双方缓缓入座,目光几次交接间,无形的刀光剑影已起。 “阿弥陀佛,我佛训诫,以慈悲渡世人。老僧此次前来,并非想要与诸位兵戎相见,更希望和平解决问题。” 佛门席位间,鸿远出声道:“我知晓九黎曾与我佛有些过节,但我想这其中多为误会。今日我还想请诸位听一听我佛之愿景,若九黎果真是为天下苍生,想必听过后自然便会与我等达成一致。” 他说到这宣了一声佛号,才接着道:“九黎历史遍历千年,这天下变动自然了若指掌。” “纵观古今,这江山变化无穷、王朝亦然更迭,但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人间如何更迭,苍生之苦从未改变。” “我佛构筑佛法,正是为让天下众人超脱欲望苦厄、令苍生解脱苦楚,如此,这人间便可得极乐,再无纷乱伤痛。” 话音回荡在场上,犹如撞击的钟声久久回荡。 “佛门所言,要消解苍生之欲望,令其脱出苦厄”席间一名九黎长老沉声开口,“敢问主持——佛门这等作为,问过苍生意见了么?” “苍生多愚钝,割不断红尘牵绊,放不下万般执念,那便只能由我佛进行开化。” “这所谓开化,便是引发人间动乱、叫数千万生灵因之而死么?” “我佛并无此意。”鸿远淡淡一笑,“但想要平定人间,慈悲并无法说服所有人,遇到阻碍者也需怒目金刚。若当初的九黎愿如吐蕃回纥一般,选择皈依我佛,又怎会有那人间纷乱、生灵涂炭?” 本就低沉的气压再度陡降,坐在两侧的九黎众人已经有几人暗暗调动了灵力,面前的佛门席位间亦然溢出金光,无形的气势于空中相抵,激荡出阵阵的涟漪。 “当然,我佛并不会怪怨诸位的行为。”鸿远摇摇头,“毕竟,九黎虽遍历千年、海纳百川,却从未出现过上三境传承。既未攀至山巅,自然不知这高处风景。” “不过今日既来论道,老僧不介意与诸位展示一番。” 洪钟般的梵音忽然响在场上,诵经声中,一道道佛光自席间僧人身上绽放,宛若金莲的朵朵瓣拼合,转瞬间压过了九黎一方的气场。 席间的修士们脸色都变了些许。那梵音看似缥缈轻微,可听在耳中却如同海浪咆哮,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从中透出,竟像是直入神魂之中,让席间众人都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这就是.佛门所执掌的传承? 同一时刻,环卫局中。 灵力监测仪突然开始猛烈地闪光,发出警告的滴滴声,坐在桌案前的吕振海一边拨动着查看当地监控,一边摁着耳机,听着耳机那边的专员惊异的呼喝。 “报告!论道场周边出现剧烈灵力波动!”“兴善寺出现共鸣反应!” “青山寺也有反应!” “永安寺也有” 来自四方的大数据涌入电脑,一个个代表波动的红点在地图上被迅速标记出来,以论道场为中心,方圆五十公里的寺庙赫然尽在其中。 那个个闪动的红点映在吕振海眼中,让他紧跟着眯起了双眼。 寺庙虽为凡俗所见、却是香火信仰聚集之地。此前他们便想过佛门或许会从这些地方入手,但却想不到是何种形式。 现在看来,佛门所掌握的手段竟像是能将无形的信仰直接转化为其所用,在其笼罩范围之内,尽是由佛法构筑的法则! 如果他此前曾与苍天宗众人同行,那必然就能看得出——眼下佛门所引动的法则空间,竟是与那精神空间极乐净土十分相似! 就像是.净土的碎片落到了人间之中,那虚无缥缈的规则正在实打实的人间显现。 “九黎一边有动静吗?”吕振海向着耳机那边发问。 “候在场外的弟子们正在转圜,似乎正在试图进入场内,但还没有成功论道场周遭的结界似乎已经被封锁了。” 捏着耳机的手猛地紧了紧,吕振海注视着窗外的那朵金云,正试图说些什么,耳机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另一声惊呼。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吕吕队!d90小组报告,兴善寺外出现特殊目标!” 那话中的惊诧让吕振海微微一怔,眼看着新一个红点出现在地图上,他思索片刻,还是将之点开,看着一副监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画面的背景是一座被树林环绕的老旧寺庙,寺庙的门前铺就着长长的石子小道,一个穿着休闲装的身影正踱步走在那小道之上,乍看上去仿佛是一个来上香的香客。 监控的画面并不清晰,只能拍个模糊的侧脸。但光是这个侧脸,便已经让吕振海头皮都仿佛炸了开来。 他也来了?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一般,那画面上的人影转过头,随意地瞥向监控方向。明明隔着一层屏幕,那目光却仿佛能洞穿空间直达他脸前。 吕振海只觉大脑里一声轰响,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忙不迭地关掉了监控,浑身都是冷汗。 那个人出现在了周遭的寺庙处,那这是不是意味着 他一手抹掉额边的汗珠,再度偏转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天边那朵金色的祥云。 金云之下,佛光普照。 席间的燕过云微微抬眼,瞳孔中映照出面前巨大的金莲。莲之下,鸿远老僧合掌而立,身形被佛光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方才老僧已然说过——放下欲望,斩断执念,方为我佛之大道。而今,九黎诸位亦可融入大道之中。” 九黎席间一片安静。哪怕席上坐的都是元婴级别的长老,在金莲的威势之前竟也有了几分喘不上气的感觉,那阵阵梵音似是能震动天灵,他们需得专注固守灵台方才能抵御。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示威。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们仍是被那源自传承的威势所震撼。 “我佛与九黎之牵绊,结于一千二百年前。直至今日,我佛仍有一圣物舍利遗落于九黎之中,此即为旧日因果,自当释之。” 缥缈的声音响在席间:“诸位已然见证佛门传承之威,定然清楚其内涵。若九黎今日愿归还舍利,我等便不再追究旧日恩怨,甚至可引九黎诸位入我佛大道之中。” “燕宗主,你意下如何呢?” 迎面的风吹动衣袍,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宗主身上。在金光照耀的席位上,燕过云缓缓地站起了身。 “佛门所言,归还因果、放下恩怨——我宗确有此意。” 佛光间的鸿远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正欲开口,面前的燕过云却再度出声。 “——那么,便还请佛门归还当年仙盟六万先辈之性命、归还大唐三千万子民之魂灵。” “否则,我等如何代先人放下过去之恩怨?如何斩却这血铸因果?” 金莲的光芒再度攀升一截,道道佛光照在鸿远眼中,那眼中的神色果真如超脱般空无一物。 “.看来,燕宗主是不愿割去过往之牵绊了。” “过往牵绊么.”燕过云低声说着,话音中竟然带着些许的笑意。 “.正如主持所言。” 强烈的锐气忽地破开长空,如同平地惊雷、又如烈火窜起。 在眨眼之间,炽烈的热风化作势如破竹的剑气,正正劈砍在面前的金莲之上,霎时间梵音如钟,漫天金色瓣激荡,几名组成金莲的僧侣当即口鼻出血跌落在地。 “你!” 鸿远猛地睁大了双眼。在他的眼前,一柄长剑正泛着灵光。 那剑刃上灵纹延展,气势相当,仔细看去,剑身当中赤金光芒翻腾,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滚动。 九黎镇宗之宝,周无清所遗之物。 一阵晕眩感袭来,恍惚间他仿佛跨越了一千二百年的时光,正面对着手持长剑的红衣道人。光是剑刃上渗出的威势,便让他心中一阵战栗。 “承过往之志,掌先人之兵——” 剑刃缓缓抬起,直指向面前绽放的佛门金莲。 “九黎第五十三代宗主燕过云,在此一试佛门真意!” (本章完) 第95章 斩佛! 第95章 斩佛! 虚幻的金莲瓣崩裂为点点碎光,似是金雨当空而落,在佛光组成的大雨中,剑刃的火焰在燃烧。 无论是席间佛门众人、还是在旁观仪的苍天宗中人,这一刻都不由得呼吸一滞。 九黎宗主燕过云乃是化神修为,这是他们来之前便已知晓的情报,但其实际展现出的战力却远远超出了情报所指。 是因为那把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燕过云手中的剑刃之上,火光跳动之间,他们同时生出了一个骇人的猜想。 九黎宗之中.也有大能传承? 苍天宗众人神色登时沉凝。两千年时光中,苍天所掌的炼虚境传承始终是他们心中最大的底气,哪怕苍天早已碎的七零八落,他们这些传人心中也隐隐有着自认高其它宗门一等的优越。 但看面前这气势.难道九黎和他们一样,也出过上三境? 是什么时候?这么震撼的事情为什么他们此前从未听说过?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佛门众人的脸上,尤其是最前的鸿远老僧,脸色都有些发青。 作为当下佛法的核心,金莲受到的震荡大半都击在了他身上,只这一下,他都觉一阵气血翻涌,连伴随身边的佛力都有些隐隐的颤抖。 这绝对不是普通化神该有的水平! “燕宗主,也许我们并不必要走到这一步.”鸿远抓紧一边的禅杖,“您看这样如何?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但我们不想退。” 话音落下的同时,数十道灵光已然暴起。 身后的九黎中人在同一时刻祭出武器,各式光辉在空中交织成覆盖半个山谷的巨网,迎向面前苍天宗与诸佛陀的攻势,庞大的气势让地上的碎石都跟着颤抖跳动起来。 飒声破空,站在最前方的燕过云持剑长挥,剑光在空中拉出长达百米的余影。 剑光一闪,刹那之间,近前的几名佛陀与苍天子弟身形登时开裂,不像是被从中斩开,却像是在瞬间被千刀万剐,极致的剑意入体,让他们的身体当空爆成片片开放的血,坠到地上摔成摊摊零碎的血肉。 在他四周,同样的场景正出现在山谷各处,九黎精锐手段尽出,雷霆与火焰齐飞,法器与大阵齐出,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静谧的山谷已然被血雾笼罩,雾中道人与佛陀们的影子被浸得一片模糊。 就在蔓延的血雾之间,金色的流光亮了起来。 一颗颗金色的光点从四面涌来,幻化成虚幻的瓣向中央汇集,在空中开出巨大的莲,佛光所到之处,灵光消退、血雾淡去,连四周景象都似是变得虚幻。 袈裟飞舞,一个人影轻轻踏上莲台,流转的金光伴他身侧,在背后勾勒出巨大的佛影端坐莲台之上。 在佛光的衬托之下,那张脸上却不复方才的惊异,取而代之的是淡然无波的平静,如真正的金佛从空中垂目,俯视着脚下的九黎众人。 “九黎宗中竟有如此传承,老衲大开眼界。” 片片瓣围绕着他飞舞起来,光芒却像是比方才更胜,与面前道道剑气相接,碰撞出激荡的狂风,碰撞的余韵落至山间,磐石组成的山峰如同豆腐般眨眼间削去一角。 “只是不知在佛祖信仰之前,尔等传承又能有几分锋锐?” 澄蓝的碧空忽然变了颜色,以金莲为中心,四面的天空竟在几息之间镀上一层淡淡金色。 无形却庞大的佛意排山倒海般涌来,霎时间冲散了场内的灵光,方才被剑意斩破的压迫感再现,比之刚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排山倒海的佛光逼至面前,燕过云当空挥剑,纵横的剑气劈下,竟将袭来的金色海浪劈作两半。 狂涌的佛光自他身边流去,荡起白色的鹤氅在风中飘荡。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化作金色的天空,瞳孔中倒映出一座座金色的灵山。 只在交手的须臾间,虚幻的山峰已然自四面八方矗起,将整片论道场围拢在内。 数不清的金芒自山间飘荡而起,似百川归海般向中央涌来,流淌的同时散发出震动灵魂的梵音。 那是信仰,是聚集在各地的佛门香火。在灵山的照耀下,虚无缥缈的信仰化作实打实的佛意,像是有一亿人在同时唱诵经文。 音韵落地,如同春种洒落,生长出千百道金色的虚幻佛影占满天上地下,一时间他们仿佛面对着神话当中的灵山诸佛。 时隔一千二百年年,“普度”的法则、来自佛祖的权柄再度显现于九黎众人面前——其名为,净土。 握着长剑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燕过云与那莲上的金色巨佛对视着,哪怕是遍历人间的九黎宗主,此时也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 果真是集信仰之大成的教派。只要信仰尚在,净土便在,佛法便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净土不灭,则灵山不灭。灵山不灭,则诸佛不灭。 哪怕是作为传承而言,这亦是顶级的法则,在传承展现的一瞬间,他们便已然陷入了佛的领域。 一千二百年前的那位先辈,竟独身面对这等存在么?不愧是青史留名的绝代天骄。 “燕宗主,九黎还有最后一次谈和的机会。” 盘坐莲台上的巨佛开口:“方才我们互不了解,如今你已见过我佛之威。作为宗主,您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梵音在空中荡开,撩动道人的白发微微飘荡。他站在那金色的巨佛之前,缓缓张口。 “九黎弟子听令。” 赤金色的火光自剑上燃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举剑于前,声音回荡在整座山谷之中。 “在此——斩佛!” 距离论道场三十二公里,一片被枫叶覆盖的山林。 林间小道上,周清抬起头,看向天边的闪动的灵光。 这个程度的灵力波动.应该有个化神的水平,是九黎的那位现任宗主出手了? “好小子。”他看着那当空升起的气机,颇为赞许地颔首。 作为化神达到这个水平,有当年仙盟盟主的几分风采,估计能跟当时元婴巅峰的自己打个有来有回。 只不过,他们这次的敌人么 他望着聚拢在山川上方的金云,无形的信仰灵机在他眼中化作座座金色的灵山,灵山脚下,无数的香火正在摇曳,那是从各方寺庙中升起的信仰。一千二百年前,他也面对过这样的灵山,当时仙盟五位化神为之战至最后一滴血,数万名仙盟修士殒命其中,连他当初都磨了足足四十九天方才将之磨平,算得上是他一生经历过最艰难的几场战斗之一。 如今的后辈们有他们自己的手段,他也没那个心思事无巨细地帮——但千年前的血,流一次便够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伫立在面前的建筑。 那是一座立在山间的寺庙,透过门,能看得出里面供的正是一尊有些褪了色的金佛,铜制的巨大香炉矗立在门前,数十根焚香正飘起袅袅的青烟。 这大概是几百年前遗留下的佛门寺庙,规模不大,也没看到居住的僧人,但既然是有了念头的佛寺,总是积累下了许多信仰。 如今仙佛相争,佛门祭出了名为净土的传承,令四方信仰都被调动起来,连接为一体,化作了为他们提供力量的灵山。 面前这一座也不例外。此时此刻,他便能看见寺庙上方虚幻的金山,如同泰山压顶般矗立在空中,吸收着方圆十里的信仰。 锵锵,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拖长的脚步声,一个气息出现在感知范围之中,回头去看,是个拿着盲杖的女人,看上去是个来山上拜佛的香客。 是个凡人,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瞳孔中是一片虚无的灰色。看她身上的气机,有着天缺之相,坐实了她盲人的身份。 她小心地在山道上走着,一手拿着盲杖敲打,另一手则攥着一把细细的烧香,盲杖敲着敲着,便敲到了周清脚边。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啊不好意思。” 察觉到面前有人,盲女赶忙抽回手中盲杖,脸上露出歉意:“我看不见.这里应该是兴善寺了吧?您是寺里的高人么?我想来请教一下.” 她的话说的有些怯然,有些小心。周清并未纠正她认错人的事实,只道:“你有何事向佛请教?” 盲女略微愣了愣,似乎是感觉这年轻的声音不太像“寺内高人”,但思量片刻,还是顺着周清的话说了下去。 “您也看到我这眼睛.我是二十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以后变瞎的。” “自从失明之后,家里人便带着我去四方寺庙求佛,那些寺里的高人告诉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当斩断牵绊、放下执念,便可照见五蕴皆空,超脱肉体之苦.这些年来,我也的确在学着放下。” “.但如今,我发现我好像放不下了。” 她的手轻轻抚过肚腹:“我有了一个孩子。从他生下来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见过他的模样,他一天一天长大,我却看不见他的变化。” “佛说要放下执念方才可得超脱但我超脱不了,我只想看一看孩子的模样” “大师.我要怎么才能放下这执念?” 一句话飘散在林间,带着些许的颤音。和那些坚定的僧人不同,她在疑惑、在徘徊。 “既然放不下,那便不必放了。” 盲女怔了一下,耳中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放下执念方得超脱。但没了牵绊、没了执念,人又何以为人?” 这话让她毫无准备,一时间有些错愕:“但经书上说的,如此一来.佛便渡不得我” “渡不得么?”周清轻笑一声,“佛不渡,我渡。” 盲女睁大了没有焦点的眼睛,她看不到面前之人的模样,但那话中的笃定超出她的思考范围。 “您是什么人?”她脸上露出了犹疑,话也开始有些吞吐,“您要如何渡得我?您是要钱么?” “不需钱财。”周清道,“随意予我些物什作因果便可。” 盲女愣了片刻,握着盲杖的手摩挲几下,像是权衡思索了一番,终是有些犹豫地将手上的那把烧香递了出去。 “物什我只带了这香来,这可以么?”她犹豫着道,“我没有别的所求,只想看看我孩子长什么样” 一只手接过了她递来的烧香,继而声音再度响起。 “我听到了。” 山间的林叶突然开始摆动,无影无形的天地气机在瞬间凝聚,化作微凉的风吹过脸前,拂过闭合的眼皮,补全天缺。 眼皮之下,没有焦点的眼珠突然开始微微抖动,一缕微光在黑暗的视野中闪现,愈发扩散,直至覆盖整个视野。 她颤动两下眼皮,缓缓地睁开眼睛,视野所及,半红半绿的枫树正在风中摆动,洒下片片林叶,覆盖脚下空无一人的石子道。 我能看见了? 女人不可思议地眨着眼,定定注视着面前的枫树,足足数分钟过后,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急急地四下张望,却无法找到半个人影。 “是佛?不对” 她的瞳仁陡然收缩:“.神仙?我碰着神仙了?” 轻轻的开裂声从旁传来,她猛地回头,循着声音看向那门户大开的寺庙,却见寺内金佛塑像上,一支烧香正插在其额间,细细的裂痕自正在其上蔓延。 如若此时她能望穿青山,便会发觉此时一道身影正伫立于山巅,眺望着凝缩在天边的金色云朵。 “释迦摩尼.你离开人世太久,如今倒叫我在你眼皮下拿了些许香火。” 周清掂着手中的烧香,这却是个意外收获。 如果没有方才那番小意外,他大概会随手捡个石子或折个树枝什么的,但而今有了这沾染香火的物什,自然要捡更趁手的来。 周清伸出二指,从手中所握的一把烧香当中抽出一支,指尖一捻,香头便冒出了袅袅青烟。 他忽地一抖手,烧香化作流星飞射而出,向着最近处一座灵山虚影而去。 那流星没入佛光流转的山峦间,如一根小针刺入庞大的灵山,半晌,虚无的山川上出现道道裂痕,庞大的信仰佛意在瞬息之间分崩离析。 众生执念即为破妄,人间红尘却可斩佛。 以一人之念,击碎灵山。 ps.这章写起来意外地很卡发的晚了,实在对不起大家orz (本章完) 第96章 最后,灵山塌了 第96章 最后,灵山塌了 佛门,净土。 由纯粹佛意组成的空间当中,数以万记的佛陀虚影漂浮其中,每一人都双手合十、眼眸微闭,如同墙壁上的一座座塑像。 诵经声在虚无的净土内悠悠回荡,拨动着四方的因果如流水般荡漾,凝结出一座座金色的山川矗立四方,与空间内的金色人影交辉相映,仿佛神话当中的万佛山。 这是古今佛意的集成之地、由纯粹信仰凝集成的净土,所有佛门子弟的精神在这空间中被连接在一起,任何一处因果的变动都将进入每个人的灵识当中。 诵经声忽然顿了顿,最前方的几名佛陀微微睁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鸿远一边的佛意出现了波动.那九黎宗竟能与净土之力对抗?” 金色的空间开始激荡,佛陀们一个接一个地睁开了眼,凝望着众人前方的一片虚影。 那是一朵金色的莲虚影,外形与论道场上鸿远召唤出的那一朵别无二致。 它漂浮在净土的金色空间里,如同浸泡在川流交汇的池水之中,万千道佛意自四面金山上流淌而下,化作水流向其汇集而来,令那金莲节节生长、光芒愈盛。 这便是净土的功效所在,将众人佛意串联为一。凡入净土,人人皆无我,人人皆为佛。 佛门此次论道看似只派出了以鸿远为代表的数十人,但实际在他们背后输送力量的却是以万数为单位的佛门中人,在净土的连接下,与鸿远相对抗便相当于与佛门万人为敌。 但从金莲上传来的波动来看,作为论道一方的九黎竟扛住了万佛级别的冲击。 这是什么力量?那位化神期的宗主强到了这般地步? “.阿弥陀佛。” 最前方的佛陀吟诵一声,再度合眼:“一念起,魔障生。群魔固有一时之功,但在灵山之前,终不过昙一现罢了。” 诵经声再起,四方灵山金光大放,原本缓缓流向金莲的“溪流”化作了汹涌的浪潮,浪潮每激荡一次,中央的莲便膨胀一分,代表着此时论道场上的佛意也跟着强了一分。 佛意所至,万物澄明,灵山脚下,无有魔迹。 然后,灵山塌了。 当第一丝开裂声在净土中响起的时候,群佛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后方的灵山虚影骤然崩塌、连带周遭的一片空间立时化作虚无,身处其中的佛陀虚影如同坠入深渊般原地消失。 轰!轰!轰! 净土中本无实质的物质,但此时他们却听到了山崩地裂的轰响,每一声轰响都伴随着一座灵山的坍塌,每一次坍塌都带走四面的一片空间,一时间整个净土世界天塌地陷。 “.怎么回事?!” 这里可是由纯粹的信仰构筑出的净土,那每一座灵山都是由纯粹的佛意所凝集而成,是什么力量才能镇压这万人级别的佛意? 金色的浪潮再度激荡起来,这一次传开的却并非是佛意,而是强烈的意念。 名为恐惧的意念。 莫大的恐惧如涟漪般传开,传入净土内每一个人的灵识之中。 最前方的那名佛陀身形猛震,正欲紧急切断与净土的联系,却听轰响再起,面前的金山崩裂,巨大的冲击撞入灵识之中,如同巨锤撞击天灵盖,整个灵魂都像是四分五裂。 “咳咳.咳咳咳!” 梁州附近的某座佛寺当中,某位端坐在高台上的老僧蓦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咳嗽间血从七窍中流出,似是五脏都被震碎。 “快去.快去通报尊者!有大魔.九黎背后有大魔.” 声音戛然而止,他睁大了混沌的眼睛,视野摇晃间,显出面前已经变成废墟的寺庙,整座寺庙像是从中炸开,原本伴随身侧护法的僧人已然尽皆卧在血泊里没了动静,满眼望去皆是一片死地。 咯咯开裂声传来,他转头看去,只见在他背后,巨大的金佛塑像已经没了脑袋,片片残余的石灰和碎石从塑像上洒落,被风卷着拍打在他脸上。 在那碎石的中央,插着一柱燃烧的香,正冒着袅袅的炊烟。 “a62区域三座寺庙超凡反应消失!” “f52区域超凡反应消失!” “d07区域” 环卫局办公室内,吕振海紧紧地抵着面前的灵力成像仪,仪器下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十分钟之前,这成像仪内的画面还是一片灵山聚集的宏伟景象。 但就在刚才开始的十分钟内,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空中的灵山一座接一座地消失,就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抹去,甚至没有变黯淡的过程,而是直接从极盛状态瞬间消失。 如果说佛门是一张以净土为媒介连接起的网,那么这附近的一座座虚幻灵山便是各地佛意集成的端口,每一座都凝聚着万千佛意,而后通过净土尽皆输送向论道场。 按照常理,想让这种连接停止,唯有让身处其中之人退出网络一种方法。可那个推动这一切的人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把基站炸了。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吕振海放下手中的成像仪,一时恍惚间,他眼前似乎又晃过了几幅旧日的景象,钟楼上飘扬的报纸页、高速路上飞落的叶片、以及.一个半躺在摇椅上的慵懒身影。 他缓缓地转向窗户一侧,目光穿透重重高楼,望向天边的一座山峰。 相隔七十公里,在他所注视的那座山峰上,周清手指一弹、再度甩出一根烧香。 烧香没入天际,两个呼吸后,天边最后一座灵山凭空消失,他掸了掸手指,将指尖残留的的余灰掸掉,这才转过头,转向山侧论道场的方向。 四面的佛意已经被尽皆抹除,如今梁州周边百里内,只剩下最后的一个了。 他捻着手中最后的一支烧香,略微感受了一下远方传来的波动,脚步一踏,身形转瞬间消失原地,向着论道场方向腾挪而去。 相距三十二公里,论道场内。 剑光与金莲再度相击,炸出曜日般刺目的光轮,一时间四面山河震动,轰响间伴随着刺耳的嗡鸣,那是空气被劲力撕扯所发出的呻吟。剧烈的劲风激荡开来,燕过云与鸿远老僧同时飞退,隔着几十步的距离短暂地对望。 在他们四周,四方的青山绿水依旧如故,但在隔绝结界之内,地面如同被巨大的铁犁犁过一遍般翻卷、周遭的山石被炸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巨洞,磐石在巨大的灵力作用下生生融化,化作半液体的岩浆缓缓流淌。 在山崩地裂的论道场上,九黎众人与佛门的搏杀仍在继续,灵光与佛光道道相碰,碰撞出暴雨般飞溅的光点划过当头的天空,照亮空中二人脸上的神色。 燕过云眉间微蹙,神色凝然;而另一边的鸿远老僧则目光飘忽,似有惊色。 在方才的时间中,他与燕过云交手已有上百回合,每一回合都能给予他新的惊异。 这位当代九黎宗主十分之强,即使放在同为的化神境大能当中也属雄辈,方才这上百回合的交手也无不在证明这一点。 放在平时,鸿远本不惧这一切。 他此番前来,身上带着来自净土的庇佑。那是佛祖的手笔,是集万千佛意于一体的至宝。有此宝相助,他的水平虽然远远比不上一千二百年前的大尊者迦叶,但理应足以压制一个化神。 但凭着那把附有传承的剑,他的压制在燕过云身上似乎完全失效,交手上百回合,他竟然没有取得上风。 九黎宗主的强大在鸿远意料之中,但他手上的那把剑却超出了意料。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此外,还有另一件超出意料的事。 鸿远双手微抬,令金莲伴随身侧,微微旋转着。经过上百回合的碰撞,金莲的光已经黯淡了许多,可无论他如何催动佛念,都没有新的佛意涌来补充它的损耗。 这只有一种可能——来自净土的支持被截断了。 可到底是谁?是什么存在能摧毁由纯粹信仰构筑而成的净土?难道那人是在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内,将梁州的佛寺杀尽了不成?! 前所未有的震动缭绕在心头,鸿远抓紧了一边的禅杖,正欲再作施法,却听飒飒破空声传入耳中,持剑的人影闪现面前,手中长剑灵光泛起,抓准他失神的瞬间,又一轮攻势急斩而出。 剑光破空,如飞燕振翼、如流云回旋,排山倒海的威势被凝缩在一线间,尽然落在他用以护体的金莲之上。 一时间似是撞击巨钟,莲中迸出纷杂的声浪,似是缥缈的诵经声、又像是万千人的哀鸣。 声浪之中,那凝集佛祖真意的金莲从中开裂,千百片金色瓣洒向漫天,被剑气的余波吹散。 叱地一声响,鸿远胸口开出一朵血,整个身躯像是炮弹般飞出,撞断一边的巨木、撞上身后的石山,登时撞得山峰震动,烟尘四起,无数砂石哗啦啦地滚落,还未落地便在激荡的余波中化作齑粉。 飞沙走石间,鸿远勉强撑起身,身周佛光闪动,正欲起身,却见视野中的烟尘从中破开,又一道剑光从中显露,正正切中其腿侧。 没有哀嚎,没有嘶喊,只有略带金色的鲜血飞在空中,血液飞溅间,鸿远最后的护体佛法被迫,连带着一条腿被整个砍了下来,亦让他刚撑起的身姿跌回原地。 烟尘散去,显露出身穿鹤氅的身姿,燕过云持剑立在空中,眼目低垂,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鲜血喷溅的佛陀。 在他背后,充当司正的苍天宗众人早已尽皆泯灭在灵光之下,剩下的几名佛陀亦在仓皇退开。 没有了净土和金莲的加持,他们便如被拔出土地的朵失去了所有的养分,在灵器与术法之下,那道道身影果真如同被风摧折的般摇曳,不消片刻便已尽然消去。 “燕宗主不愧为当代九黎之首,果真雄才盖世。” 鸿远按住腿侧,手上金光一闪,令喷溅的血液登时止住:“此番论道是我等确是未赢但若我等尽皆陨落于此,九黎可考虑过与佛门彻底交恶的后果?” 燕过云并无回应,只缓缓抬手,剑上灵光再度泛起,照亮了天空,亦照亮了鸿远凝固的神情。 “看来九黎是坚持一意孤行了如此执念,却也叫老衲佩服。” 他忽然放松了身形,收起了那副欲逃之相,没有哀嚎,没有求饶,反而坐卧下来,双手合十。 “老衲今日陨于群魔之地,便以此身作最后一渡!” 赫然金光照亮了论道场的天空,庞大无比的佛意扩散开来,四面的九黎众人都不由得抬眼望去。 却见鸿远周身金光冒出,整个身体似是在瞬间化作山岳,瀚海般的佛意被凝聚至极限,在额间形成卍字型的金纹,如同正在酝酿的熔炉。 燃命爆体? 空中的燕过云神色微变,手臂猛甩,灵光环绕的长剑自掌中激射而出,带着剑意所铸的片片残影,如同天罚降临般直射鸿远眉心。而他本人却在同时飞退,周身灵力放出,将身后九黎众人尽皆护在其中。 嗡鸣声起,凝聚极致剑意的飞剑冲入鸿远身周的灵光中,竟如同刺入无形的泥沼一般,化神级别的威势在瞬息间被削去大半。 佛光之中,已经化作金身的鸿远微微抬头向天,声音震在整片山谷之中。 “今日老衲以身渡魔,日后,自有万佛降世承吾遗志!” 他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山川与天空似是无限地远去,只有虚无的佛影在视野中心形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化作.一个细柱? 他眼瞳忽地一震,抬起头来,瞳仁中倒映出一支从天而落的烧香。 那烧香轻飘飘地降下,如入无物般穿透四周的佛光,正正钉在他额头之上。 呼啸的风停下来了,蔓延的佛光瞬间熄灭,连那磅礴如山岳的金身一并崩塌,在面前九黎众人的注视之下,鸿远的身躯软软倒地,额头上插着的烧香冒出青烟。 光晕褪去,飞在空中的灵剑失却了力道,旋转着划过天空,被一只手正正地握在掌中。 那只手的主人飘身于地,手指轻抚过灵纹延展的剑身,偏转目光,看向众人之前眼眸微睁的燕过云。 “做的不错,小子。” ps.这两天现实工作比较多,暂时先保底4000几天,等把现实的事忙完一定努力给大家加更orz (本章完) 第97章 重回九黎,佛祖一现 第97章 重回九黎,佛祖一现 四面隔绝结界的光辉逐渐黯淡下去,澄明的天空下,被击穿的山谷间回荡着呜呜的风声。 微风轻柔地流过,在日轮的光晕之中,红衣道人的面目显得有些模糊,只能见得他扎起的长发与红色的衣摆微微摇曳,手中的长剑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燕过云一眨眼睛,记忆的光轮褪去,眼前的场景重回现实。 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红衣的道人,而是一个留着短发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子。 一切都大径相庭,但那张脸、那把在他手中沉静的剑,又恰恰与多年前的掠影相契合。 记忆中的这个人站在九黎大殿前一力挽天倾,而那时自己还只是个在台下仰望他背影的少年。如今千年时光过去,他终于得以面对面地看清这个人的模样。 与千年前相比,他的气场不再凌厉锋锐,却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一般内敛平常,甚至带着点慵懒的味道。 但比起当年,他毫无疑问变得更强了,强到连身为九黎宗主的自己都无法捕捉到其气息。 唯一能显露出些微痕迹的,只有躺在他脚下鸿远老僧的尸体。 方才他亲眼看着这燃命的佛门大能是如何死在一根平平无奇的烧香之下,此种手段,哪怕是作为化神修士的他都生出了些无法理解之感。 一千二百年过去,他有了站在这个人面前的资格,但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昂着头仰视他的少年。 半晌的静谧,在身后九黎众人有些呆愣的注视下,燕过云轻吐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去,双手抱于胸前。 “九黎后人燕过云,见过无清尊上。” 他微微躬身:“此番论道幸得尊上出手相助,我等晚辈感激不尽。” 一句话如同闪电,听得身后的九黎众人如雷贯耳。 能站在此处的宗门中人,等级最低的也得是个精英执事,长老更是来了半数以上。在周清现身的时候,他们便已隐约猜到了面前此人的身份,但当这话从宗主口中说出来,震撼程度仍不可同日而语。 “九黎后人骆羽成,见过无清尊上!” “九黎后人葛思远,见过.” “九黎后人乔宜春” 一行人忙不迭地跟在宗主身后行礼,挨个报上名号,才报了一半,面前的周清便已挥了挥手,将他们后面的话全然挡了回去。 “繁复的礼节便免了吧,多麻烦。” 眼看着众人因他这话赶忙收起架势,他接着又朝一边燕过云道:“我这次是准备回一趟宗内,还需你们来引个路。” 隔了太多年,他其实不太记得这个叫燕过云的后辈是当初的谁,但反正只是需要人给他开个门,直接找家里最大的人总是没错的。 只不过他这句话说的随意,但面前听着的九黎众人可不这么想,对他们而言这话的震撼程度甚至高于改朝换代。 “时隔一千二百年,您终要回归旧地了么?” 燕过云神情微变,放在胸前的手更紧了一分:“尊上既愿回归九黎,我等自全力恭迎,我这便传令门下弟子.” “用不着这么复杂,我只是需要回去取个东西。”周清道,“当年佛门尊者的那颗舍利,现在应该还在宗内吧?” 佛意舍利,一千二百年前他斩落尊者迦叶时,从其身上挖出来的宝物。 在当初旷日持久的战斗之后,他便将其交予那时的九黎,众人百般研究无果后只得将其封印。 也是因为那颗舍利,让佛门惦记了足足一千多年。眼下这场仙佛论道、这场涉及化神大能的战斗、这场涉及整个梁州市范围的斗法,亦是因此而起。 只不过,惦记了千年,却偏偏选在了眼下这个时间点出手,很难不让人思索其内部是否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 若是换个别的势力来他不会这么上心,然而这次前来的乃是背靠着释迦摩尼的佛门,是千年前连他都苦战了一番的老对手,更别说对方的矛头还直指九黎后辈。 如今鸿远一方已经被九黎众人全歼、梁州周边蕴含佛意的寺庙也被他灭了个干净,但作为佛门根基的合道传承仍然存在。 一千多年前他尚看不穿这传承的本源,但如今这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问题。只不过为了追本溯源,他还需要一点与佛连接的媒介。 放在眼下,最合适的媒介自然就是那枚包含着佛祖真意的舍利了。 “自然。您离开后千年,我等从未遗忘过您当初的训诫。” 燕过云点头,并未询问他取物的原因,只回答道:“尊上是想取回那舍利么?我回宗后召诸位长老前来解开封印便是。” 佛意舍利乃是九黎中储藏的至宝。由于特殊的背景,它在九黎中的敏感性甚至高于周无清的灵剑,算得上是一个禁忌,换了任何一个势力前来,燕过云都断不会让他们触碰此物。 但换到眼下这个人,所有禁忌和敏感都可以直接作废。 说到底这本就是当初他带回来的战利品,如今让他取走,按严格意义来算的话还算是物归原主。 “如此便好。”周清点了点头,随手将手中的剑抛给他,“带个路,回九黎看看。” 与此同时,甘州,天竺。 在佛门教义当中,天竺这个名字是圣地的代名词。它最初被用来代指佛祖释迦摩尼的悟道之地,随着佛法影响范围的扩大,天竺也不再是唯一,而成了每一片地区核心要处共同的名字。 巨大的寺庙大门缓缓关闭,在大殿之内,几名披着璀璨袈裟的僧人分立殿中,每个人脸上都一派肃然。 “.依照梁州一边传来的消息,与九黎魔道的论道未能得胜,前往论道的人全部被杀,其中包括住持鸿远。”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吐出的字眼亦如重石,一块一块地拍在众僧脸前,让这些早已得道的高僧脸上都泛起了一丝青色。 这次时隔千年的论道,他们并非鲁莽起意,相反在论道之前,佛门便数次派遣人手前往九黎谈话、同时从各方收集情报,不说将九黎完全摸个底清、也是掌握了个八九不离十才行事。相较于九黎的实力,佛门此次派出了西北地区第一住持鸿远、携带苍天宗精英和数十名高僧随行,更利用净土撬动了梁州附近百里积累的信仰为其护航,本是抱定必胜的把握而去,但最终结果却堪称天崩地裂。 论道输了,还不是两败俱伤的输,而是被彻彻底底地击溃,是真真正正的全军覆没。 若只是死了些人手也就罢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更骇人的消息。 净土受损了。 如果说鸿远等人的死是砍断了佛门的手脚,那么净土的损伤就是直接捅穿了佛门的五脏、伤及了他们赖以立足的根本,这对于佛门中人、尤其是眼下的这些佛门高层来说,不亚于听到天竺失守。 “那九黎的宗主,竟强到这般地步?”其中一名高僧开口,话音中有着些微的颤动。 修至他们这个境界的佛陀,早已做到五蕴皆空、心如止水,这一丝颤动是他百年来唯一一次流露出的波动,证明那止水般的心境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可能。”立刻又有一人否认,“几个月前上门九黎的时候,那宗主燕过云仍是化神境。他再强横,也绝无办法在几个月时间内做出突破。” “以化神境的手段,就算他真能做到如千年前那魔头无清一般的极致杀伐、一己之力将鸿远一行人全歼,也无法触及净土、更不可能镇压我佛信仰。” “那么.便是一千二百年前的九黎魔道留下了后手?他们亦有大能传承?” “难道这一千多年里九黎内出了宗主之外的上三境?”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高僧开口,声音压过众人:“重要的是,我们未能取回佛意舍利,如此一来,补全传承之事便无从谈起。” 他们动用如此之大的阵仗,本就是为了夺回舍利补完净土,从而让佛门重回千年前的巅峰状态,可事实却是他们不但没有攀回巅峰,甚至还被粗暴地从半山腰踹了下去。 若放在平时,佛门可以继续蛰伏、凭着现有的底蕴慢慢发展积累、等待时机成熟后再做出手,一千多年时光中他们皆是如此。 但只有这大殿内的僧人知道,如今的佛门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今天地大变,各方持有传承的势力皆在全力动作。如若九黎宗真的持有大能传承,或许他们便会趁此势头反攻而来,而我们没有净土庇佑,届时形势将难以估量。” 那高僧道:“即使九黎没有动作,以我佛如今的状态,必然也会被其它持有传承的势力所注意。” “前几日,北方草原处便有消息,那些草原子民已经集齐了魂灵与信仰,初步复苏了长生天,如今已经开始盯上其余势力所掌的传承我们怕也成为他们的目标。” 殿内一片深沉的死寂,数百年未曾有过的震动出现在每个僧人脸上,若他们是未经佛法浸泡的普通人,此刻必然已经歇斯底里。 正如那高僧所说,如今千年未有的天道大变动已经出现,人间的灵气以空前的速度上涨,带来了无数的可能性。 于是短短几年之内,修真界已然变成了一个各大势力的博弈场,历史中的遗留者们正在争先恐后地复苏他们背后的传承。 而佛门信仰如此之广,光是存在本身便是巨大的靶子,若没有完整的净土庇护、没有佛祖的传承支撑,偌大的佛门便成了徒有庞大体量却无根基的空壳。 佛门是一条由信仰组成的巨鲸,如今仙佛论道的失利在巨鲸身上砍出了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先且不说这伤口本身有多致命,光是散发出的血腥味,便会引来全世界的捕食者。 作为依信仰而生的教派,佛门不会彻底灭亡,但完全有可能自此一蹶不振,沦为被其它势力啃食的食料。 “如此下去.莫要说普度世人,连现有根基怕都会陷入危机。” “那接下来要如何?集中各地人手,再攻一次九黎?” “这一次的亏吃得还不够么?九黎背后定然有完整的传承,他们亦是入局者,只有补完净土,我们才有把握真正压制他们。” 没有净土,他们便无法奈何九黎;而不敌九黎,他们便无法取得完整的净土。 局面似乎陷入了山穷水尽的死局。 “.眼下,我等只有最后的一个办法。” 良久的沉默后,站在最前的高僧开口道:“放弃佛意舍利,改以其余的信仰之物代之,不惜一切代价优先复苏净土。” 这话立刻引来了众僧的目光,每个人脸上都透着些微的疑惑。 以其它信仰之物代之?那舍利中包含的可是佛祖的真意,是合道级别的信仰,什么东西能代替它? 众多疑惑的目光落在那高僧身上,望着他的动作,但不过几息的功夫,疑惑的目光便尽数转为了惊惧。 在他们眼前,高僧抬起了手,手中微光散发,光晕中一朵桃缓缓绽放。 “释明!你!”侧面的一名高僧喝出声来,声音中的情绪甚至比方才更胜数倍,“你涉及了桃源邪道?!你何时得到它的?” “五蕴自在心中,正邪之分也不过一念之间,物尽其用,邪亦为正。” 名作释明的僧人垂下眼眸,注视着掌中的桃回转:“桃源现世,其内涵不可估量,各方为此打破头颅.这掌中遗产,也是老衲费尽全力方才取得,本欲交予苍天宗中人,但眼下却不得不作自用。” “若以此物投入净土之中,必然可将之补全,令佛祖之威重现人间。届时,无论是九黎魔道、亦或是长生天子民,都将化作净土尘埃。” “你身为罗汉、竟能生出如此亵渎之念!” 四面的高僧皆围拢而来,立于那个发声的僧人身边。 “以如此邪道之物投入净土,此乃玷污,乃是亵渎我佛真意!” “玷污?”释明眼角挑起,“若往后净土不存于世,连佛意本身都将消亡,又何来玷污之说?” 说话间,他缓缓抬起手来,掌中桃光芒绽放。 “今日,老衲便在此补全传承,迎我佛真意再临世间.眼下,还请诸位配合我之所为,共同开启净土。” (本章完) 第98章 诸佛复苏,桃花再现 第98章 诸佛复苏,桃再现 耀眼的佛光于大殿内绽放,金芒之中,站立于面前的几名僧人同时动身,金莲影现、卍印闪耀,各式佛法尽出,齐齐袭向面前的释明,那架势分明是诛杀样态。 面对众多怒目金刚的杀招,释明却不闪不避,只合拢双手,将掌心桃合于其中,轻诵佛号。 “阿弥陀佛。” 佛号声回荡在殿内,同时出现的是片片淡粉色的瓣虚影。 虚影闪动间,那话的尾音被无限地拉长,空中的诸多佛法光芒一同凝固,连带着出手诛贼的高僧们都一并停滞。 流动的时间被定格在瞬间,只有空中的瓣照旧飞舞,乘风飞上天空,又缓缓飘落。 在瓣落地的时候,触及的已经不再是佛寺的金砖,而是广阔的田野土地。 地上的树影晃动,摇曳的树枝间洒下无数桃瓣,尽皆泼在树下的僧人们身上,望远看去,似乎能看到古朴的乡野村寨,村中男女老少的影子晃动,房屋边升起袅袅炊烟。 这是什么地方? 佛门众人面露惊色。他们都是佛法有成的大能、又久经净土浸泡,神魂感知非常人所及,在这一点上比同境的仙门修士都要强出一筹。 但放在眼下,他们竟然都察觉不出这地方的真面目。感觉上这似乎像是与净土相似的精神空间,可精神空间内为何还会有如此丰富的风景? “请诸位助我,开启净土,补全传承。” 声音从空中而来,悠悠回荡着,传入每个僧人耳中。 ——释明!你这玷污我佛的叛徒!还敢出声?! 类似的想法在高僧们的脑中闪过,可说出口的话却并非如此。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诵经声在桃树下响起。在连僧人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们已在无意识间合起了手掌,齐声诵起《心经》,如往常那般缓缓构筑着与净土的连接。 不是如净土中的那般神识相连思维相通,更像是.所有人的意志在这一刻归于同一个存在。 “释明.你.做什么.” 身为佛法大能,他们自然不可能就此轻易地陷在这意志当中,身体虽在诵经,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映着清晰的挣扎之意,修为最为深厚的一名老僧更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唇齿间吐出模糊的质问。 “如方才所说,补全净土,迎回佛祖真意,令佛门重回巅峰。” 空中的声音再度传来,语调中尽是漠然。 “将这等邪道手段融入净土.即便真能复现佛祖真意也是被扭曲的意.届时净土必将失控.连我等都将无法再掌握” 老僧尽力坚守着心神,断断续续地吐着字眼,但换来的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回答。 “扭曲,总好过覆灭。争夺桃源遗产的势力何止双手之数,佛门不用,便要叫他人捷足先登。” ——你犯贪戒痴戒!是被桃源邪道沾染了!还不快快住手! “我佛为普度众生而存佛祖的宏愿.宁碎不辱”老僧眼中闪着金光,“你如此作为是要将我佛带向绝路.” “.宁碎不辱?” 空中传来无悲无喜的轻笑声:“这番话,才是真要将佛门带上绝路。” 诵经声中,金色的净土空间开始显现,与周遭桃满布的田园景象重叠,两股色彩相互交融,竟像是要融为一体。 “你们当真以为,我如今敢于祭出此物,只是我的一意孤行?” 金光蔓延的天空中,释明的轮廓若隐若现。 “若佛门真在此番天地大变中失势,不知多少子弟要付出性命。比起普度众生的宏愿,他们更想活着。” ——修行不足!斩不去欲念!既入我佛足下,理应舍弃小我成全大我! 老僧再度张口,说出的话却已然模糊。身周的桃树剧烈摇晃,洒下如雨的瓣,片片落入四周的净土虚影里,转瞬间融入其中。 随着桃瓣的融入,净土金芒愈发强盛,光芒如流水散播开来。 无与伦比的威势节节攀高,逐渐压过了乡间田野的色彩,直至最终,潺潺的金色流水化作了排山倒海的巨浪,将一切淹没在狂暴的佛光之中。 净土补完,诸佛复苏。 净土复苏三小时前,终南山,九黎宗洞天。 充作门扉的云霞散开来,在洞天入口处,一行人的身影显现而出。 站在后方的是九黎宗众长老及精英执事,而最前方则是一身鹤氅的白发老者与穿卫衣运动裤的青年。 乍看上去,这情景着实有些神奇。 无论是从面容还是从气场上看,白发老者无疑都是一行人中的长辈和领袖,但此时他持着灵剑站在那青年身边,倒像是个随行的抱剑童子。 “尊上,这便是如今的九黎,还请您一观。”燕过云开口道。 周清应了一声,抬起头,目光扫过面前宏伟的建筑群。 一千二百年未归,洞天内的建筑群明显整修了不止一次,虽然大体轮廓还留着隋唐年间的影子,但形制、外墙装潢以及四面篆刻的法阵显然都是后人的手笔,既熟悉又陌生。 他当初离开九黎的时候,正是仙盟将覆之时。虽说作为核心要处的终南山洞天并没有被敌人攻破,但印象里那时候的宗门地界也是一片萧条,大殿和阁楼墙皮斑驳,墙下杂草丛生,尽是死气弥漫的绝望景象。 到了如今,新生的九黎规模远没有过去大,但建筑群间灵机洋溢,校场上弟子们的身影穿梭,满眼皆是朝气蓬勃。 在小区住的时候,他经常能看到许多老头老太太搬个椅子坐在小区大门口,什么都不做,只看着那些上学的孩子们来来去去,注视着他们放学后在道路上嬉戏打闹、追逐玩耍,就像是远远地注视着一段回不去的时光,没有悲伤,只有欣然。 兴许真是年纪大了,如今他看着现在的九黎,竟然开始有些理解坐在小区门口的老人们了。 “那边的几座洞府都是新修的?样式看着还不错。” “是,这几座都是一百三十年前刚刚建成,北侧的那一座最新,只建了八十余年。” “建的确是有些新意,不过” 周清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来看,屏幕上显示无信号。“如今宗门内还没通网么?” “.”在他身边的燕过云对这个问题猝不及防,站在那一阵沉吟。 九黎和官方打交道甚多,属于华国境内众多宗门中与外界联系最为频繁的势力之一,身为宗主,燕过云自然知道网络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从唐代活到如今,他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车马书信的时代,习惯了旧日的传输方式,对于这些新兴的现代物什虽不排斥,但也并无太大的兴趣,这也是大部分高龄修士对于科技产物的态度。 但现在无清前辈却突然如此问起来.尊上居然是这么赶新潮的人么? “.关于此事,官府此前也与我等有过多次交流。” 最后他只得斟酌着道:“官府麾下超研所如今正在研究在洞天内外构建通讯的方法,几年前我听闻他们已经开始在一些小型洞天进行试验,不久后应当便会有相关成果问世,届时九黎也会尝试加入其中。” “那便好。”周清点头,“不要总抱着旧时的东西不放手,搞得像个老古板,该与时俱进就与时俱进。” “.谨听尊上指点。”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在前去取回舍利之前,他用了些许时间,在九黎内简单地故地重游一番。 由于提前嘱托过此番到来轻装简行、不要过度惊扰宗内各项活动,燕过云并没有号令弟子们前来迎接,只独自将论道后的一系列事务安排妥当、交予长老阁处理,而自己则伴予周清身侧,将当今洞天之中诸多布置一一介绍。 在宗主燕过云陪同下,周清先后来到议事大殿、藏宝阁、练功场等区域进行考察,就九黎宗建设情况给予了肯定,并对宗门未来发展路线做出重要指示。 九黎宗主燕过云表示,要牢记无清尊上的殷切嘱托,贯彻落实尊上的各项重要决策部署,将指示铭记于心、践之于行,奋力书写宗门新时代新篇章。 “尊上,这是您当初的居住之所。” 行至北面的住所地域,燕过云指着面前一座形制老旧的府邸道:“自三十九代宗主开始,我等一直将其保留在宗内,定期派人修缮。” 周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面前的府邸与记忆重合,果真是他当初做客卿时的居所。 时隔一千二百年,面前的府邸略微有些褪色,但建筑骨架却没有丝毫的朽坏,甚至府邸内的布置都保持着干净整齐,他用过的箱柜、蒲团、炉鼎等等器物都在原处,连落灰都找不到多少,看得出是有定期加持洁净术法。 而和记忆中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府邸前竖着的一块碑石,上面刻有数行字句。 【道本无执,化育万端。不逆人情以强合天理,不违世法而暗契玄机。人我两泯,道俗同归,众生皆得其所欲,而吾心自入妙有真空。 ——无清】 “此碑为第四十一代宗主所铸,将您当初的金玉良言刻录其上,勉励宗内弟子时常前来观摩学习。” 燕过云介绍道:“千年之中,我等始终铭记您之所言,代代弟子以此为铭,追寻您所行之道。” 周清摩挲着下巴,读着那石碑上的字句,稍加思索。 “我没说过这话。” 燕过云:“.” 眼看场面就这么寂静了几秒,周清又接着道:“不过这语句写的确还有几分意境,当今弟子们以此为铭也是好事,刻都刻了,便放在这吧。” 凡人也好修士也罢,人们总是需要一个具体的存在充当符号,从而锚定自己的信仰,让自己对所行之方向深信不疑。在如今的九黎内,“无清”这个名字便是这样的符号,对此他也能表示理解。 再说隔了几百上千年,当初铸碑的那代宗主坟头草都几丈高了,他也总不能去把那人棺材板挖出来问问当时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不过,后面这府邸便没有什么保留的必要了。” 他望着那石碑后的房子道:“物本为人存,房屋修了便是要给人住的。我如今已用不到这府邸,与其叫这一块地如此空置,不如建成洞府予新人所用。” 他向来推崇物尽其用。当初还尚未入道的时候,一块能吃的树皮、一件能御寒的厚衣对他而言都是奢侈;作为散修游历的时候,他也没少为了些许并不珍贵的资源与人拼杀搏命。 而今他已经不再欠缺身外之物,但这世上永远有着匮乏的人,同样的东西对他无用,但放在别人身上也许就是雪中送炭、最次也能锦上添。 天下之大,众生无数,他不可能处处为后辈们保驾护航,但也不介意为这锦帛添上朵。 时过境迁,如今已是新的太平盛世,曾经的苦难不该也不必重现。 “尊上所想,我自是理解。”身边的燕过云因这话难得地露出了些许为难,“不过此地乃是为纪念您之所为而立,意义重大,若就此消去,恐要牵扯许多事端。” 周清看他一眼:“房屋尚不及我命长,何须以此纪念?” “.”燕过云又是一阵无言。自从升任宗主后,他今日沉默的次数抵得上过去十年之总和。 最后他只得抱拳:“便依尊上所言。” 二人继续向着舍利封印之地而行,越过府邸所在的居住区,便进入了后山,在山腰处,一座老旧的单檐偏殿立在那里。 这偏殿看上去着实有了些年头,尽管有阵法加持,那斑驳的屋檐依旧透出了时光的味道。 周清在那殿前顿了顿脚步,转身径直走入殿内。 一入殿门,映入眼帘是一座摆满石刻头像的巨大墙壁,摆在上面的头像足有上千个,每一个头像边都立着一块的名牌,像是微小的墓碑。 “此为宗门祭祖墙,为宗内已逝的大贡献者所设。” 燕过云道:“释迦之乱后八十年,当时的宗主将此殿扩建,为战乱中的逝者设灵碑,这一边便是扩建后的区域。” 周清站在那满布石雕的墙壁前,那其中有许多他熟悉的名字,而今他们的面庞已经永远定格在磐石之上。 他偏转视线,目光挨个扫过墙壁上的头像与灵碑,最后定格在其中的一个石雕上。 那雕像位于祭祖墙的边角,混在众多头像中并不算多突出,只是在看见它的一刻,那张脸庞的美丽总会让人忍不住惊叹。 在石刻头像一侧,小小的灵碑上写着逝者的名字。 【九黎第十七代圣女,叶千笙】 (本章完) 第99章 其名为清 第99章 其名为清 公元791年,陇州。 高山之上,横跨山关险要的护山大阵光晕闪烁,激发出淡淡的白色结界笼罩整个关隘。 背对关隘的山侧,叶千笙慢慢地抚拭着沾血的长剑,举目望向远方。 十里外,一撮撮火光正在天幕下跳动,看得见空中如星辰般闪烁的阵法,那庞大的杀气即使相隔数里依旧清晰可感。 自四十年前释迦之乱爆发后,佛门大举侵入中原,随之而来的还有追随其麾下的诸多小教小派。 佛门用了近百年的时间收服这些中原周边的小国,而如今这些力量全部被调集到了中原,用以对抗大唐和九黎仙盟。 面前的这一支是来自吐蕃国的蛮修。在佛门入侵重创仙盟主力的同时,这个拜服于佛门下的高原王国借机发难,连续吞并大唐境内陇右十八州与安西四镇,切断河西走廊,兵锋直指作为大唐心脏的关中地区。 她听说过那些陷落于吐蕃的城池都是何下场:老幼妇孺被挖去眼睛砍断手臂,充作构筑圣地的贡品;青年壮丁则被充作奴隶送往吐蕃国内,大约是要去修筑某座金碧辉煌的寺庙。 “圣女,方才斥候来报,敌人已经开始动作了。” 一名身穿仙盟道衣的修士走到她身后:“他们从后方运来了几件天品灵器,看样子是要强行破开护关大阵。有前面那几波进攻,守阵的修士们都已经临近枯竭,若敌人真的攻来.这关隘怕是要守不住了。” 那报信的修士犹豫片刻,有些艰难地张开了口。 “圣女,我们退吧。” 报信修士道:“您应该也清楚如今仙盟的情况留在这里,我们定会全军覆没。” 叶千笙知道这话所说的情况是指什么。 在不久之前,佛门势力中发现了带有佛祖真意的尊者迦叶,在他的支持下,佛门势力如摧枯拉朽般直插中原腹地,连化神都被其轻易斩落,而今仙盟中的主力全部被调去对抗迦叶,这意味着各个边境关隘已不可能得到援军。 “趁着如今敌人还未真正进攻,我们先将主力护送出陇州与仙盟汇合.至少将您护送回去,我等哪怕拼上性命,也会保您周全。” 拭剑的手指停了片刻,叶千笙并未答话,只凝视着天边的火光。 “陇州几座城中的百姓,都已撤空了么?” 久久的沉默,报信修士几度张口,谎言在喉中上下数次,到底是没有吐出来。 “自从仙盟递信于各个城主后,永信城内的百姓已经全部撤出陇州,但凤翔城、石鼻城等剩余四城当中还有人尚存目前估计还剩一万两千人,多为老幼妇孺,全部撤出还需至少一日。” “是么。” 叶千笙缓缓地起身,望着面前的护关大阵,大阵的光芒正如风中残烛般闪烁,随时可能灭去。 “以我之名传令众人,若有不愿继续守关者,就此离开,不必担负任何罪责。” “愿留下者,术法修士继续维持大阵,其余人带上所有法器,随我一同出关战敌,死守大阵,护四城百姓撤离陇州。” 她转过头,望着后面有些呆愣的报信修士,语调变得柔和了一分。 “你既已想走,那便走罢。”叶千笙道,“找回仙盟后,若能见得到周无清,请代我转告他” 话音到这里顿住,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只低头看着手中的灵剑,剑刃上倒映着女子绝代的容颜。 “.罢了,不必说了。”她垂下眼眸,“去传令便是。” 站在身后的报信修士望着她的背影,数次吞吐,终于自唇齿间挤出一句话。“圣女.您这又是何必?” 颤抖的话响在风中:“安西已经失陷,陇州被破只是早晚之事,这里已经没有死守的价值,仙盟众人都知晓这点,连那几座城的凡俗驻军都已放弃,您做这些.又有谁在乎?” 山风吹起黑发白衣,于烽火连天的山巅阵阵飘摇,女子举目眺望,眼中倒映着星辰般的火光。 那是远方城中的灯火,每一颗火种后都是一家的骨肉至亲。它们在这死亡的大地上跳动着,不似盛世时万家灯火的宏伟,如此渺小,却又明亮。 “他们在乎。” 足下轻轻一点,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起,直上山巅。 远方的杀机扑面而来,天边吐蕃的旗帜已经清晰可见,她在烈烈山风中举剑,寒芒划破云端,将那道身影凝固在时光之中。 公元791年十二月初四,九黎圣女叶千笙战死于陇州。 那一战中,与她一同阵亡的陇州修士共计千余人,吐蕃的东伐因此被迫止步。几日内,陇州一万两千百姓安然撤离,未有一人伤亡。 之后,仙盟众人在清扫战场时找到了她的尸首,据寻到的人说,她身上的灵机已然全空,应当是在死前燃烧了神魂与根基,魂散而亡。 释迦之乱平定后数年,九黎开始为战乱中的大功德者追封名号,叶千笙亦在名单之中。 关于她的号,宗门内部讨论了许久,换了许多个字,依旧未能确定。最后是年龄最大的一位长老站了出来,用一句话一锤定音。 “给她的谥号加个清字吧,她会喜欢的。” 诺大的祭祖墙前,周清缓步走到摆放灵碑的边缘处,微微垂下眼,碑上镌刻的字全然映入眼中。 【九黎第十七代圣女,叶千笙】 【号:慈清仙子】 灵碑一侧,女子的头像安然立在墙壁之上。雕刻这头像的是宗门内最精巧的工匠,完美还原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任何人看到这石像都会为她的美而驻足。 于是现在他亦停住了脚步。 没有话语,没有哀悼,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石像,目光从熟悉的脸庞间划过。 在这里,她永远眉目如画,永远青春美好。 良久的沉寂后,他忽然觉得想要吹一支曲子,于是翻手取出玉笛横于唇侧,一气吹出,笛中奏出壮丽华美的乐章。 在旁的燕过云微微一怔,他不知尊上是何用意,但他还是认出了那只曲子。 《霓裳羽衣曲》,唐朝开元年间的名曲。 在一千三百年前,在那烟火璀璨的长安城中,这支乐曲曾响在盛世的天空下。 曲声飘出了偏殿,如众生欢笑、如群芳盛开,悠扬的曲调回荡在洞天的青山之间,经久方歇。 (本章完) 第100章 他如今是上三境? 第100章 他如今是上三境? 出了偏殿,二人越过重重的山峦,向着青山内侧而去。 一越过后山,便有森然气息扑面而来,循着那气息前行,能看到一个灵光闪烁的巨大阵法横在群山的交接处,围绕阵法一圈,五座洞天山川压在四周,山体上隐约能看得出灵纹的痕迹——这竟是以整座大山为媒介压阵。 “这里便是佛意舍利的封印之地。” 这是九黎所掌最高等级的封印大阵,是一千二百年前仙盟时期所遗留的产物。历经数十代九黎子弟不断的补全,阵法牢固得堪比神话中的五指山,哪怕化神修士全力出手也绝无可能破阵。 当然,这对周清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如果他想,只需轻轻一拨就能将阵破开。但既然身边有着拿钥匙的人,自然就没必要撬锁了。 燕过云迈步上前,一手伸出,掌心处亮起特殊的灵纹。灵光跃动间,面前的大阵随之而亮,满布群山的灵纹开始运转,无与伦比的气势从中涌出,似是火山喷发般直冲天际。 阵阵震荡扩散开来,无形的气息化作狂风向四周席卷。远处的宗门之中,正要拿剑的弟子手一抖碰掉了剑、刚准备入定的人垂死梦中惊坐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略显惊惧地望向后山方向。 此时的后山大阵处,发光的阵纹正缓缓褪去,一颗巨大的金色圆球正从中显露。 佛意舍利,佛门至宝,仙盟乱战之遗物。 那舍利看上去足有半山之高,其中隐有卍印闪烁。只盯视片刻,便会让人生出些许恍惚之感,仿佛正有擎天的巨佛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在那无形的目光下,一切杂乱的心念都将被瞬间压灭。 佛光临前,大阵边的燕过云微微蹙眉。 身为化神境修士,他自然不会被一颗舍利的气息压垮,即使这样他也依旧感受到了那其中蕴含的惊人佛意。 那是一种来自高位存在的威压,他面对这舍利就如同元婴金丹面对他,光是挨近都让人生出心神受制的感受。 这就是来自佛祖的真意 正暗中思量间,面前的舍利却突然摇晃了一下,在他身边的周清伸出两指,隔空朝那舍利一点。 如同轻触湖面打散水中的掠影。虚幻的佛影被一指点散,连带着其中的佛意立刻沉寂,笼罩整个宗门的庞大威压霎时间消散无踪。 佛光收敛,巨大的舍利颤动起来,竟然像是在瑟瑟发抖。 抖动之间,半山大的舍利迅速地收缩,缩小的同时徐徐朝着周清飘荡而来,后者伸着手等待着,当舍利落到他掌心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颗荔枝大小的金珠,没有一丝气息外泄。 这一切都落在身边燕过云的眼中,让他眼底闪过了一丝少见的惊异。 周清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灵力,单凭着本身的气息,便彻底压制住了舍利中蕴含的佛意。哪怕以他化神的修为、一千二百岁的见识,这样的手段也称得上闻所未闻。 “尊上,且容晚辈斗胆一问.” 他思量片刻,终是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您如今已经突破上三境了么?” “可以这么说。”周清边把玩着那舍利边回答,承接佛祖真意的至宝在他手里仿佛一颗用来活动手指的木核桃。 这个答案在燕过云意料之中,但即使早已猜出,也丝毫不减震撼。 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上三境修士。对于修真界中人而言,这无异于见证历史,是几百上千年都不一定轮得到一次的殊荣,更别提这个人还与自家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您如今取回这颗舍利,是要借此对佛门的传承施加影响么?” 由于样本过少,关于上三境的记述从来都只有只言片语,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勾连天地,不再如之前的境界那般借用世间灵气化为己用,而是直接对自然法则施加影响、乃至成为法则的一部分。 关于这施加影响的方式,没有人说得清其内涵到底是什么样,但看周清的架势,燕过云猜测他必然是要使用独属于上三境的方法。 “并非如此。”周清摇了摇头,“佛门的传承乃释迦摩尼所留,是合道构筑的法则,每一道法则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我,也无法随意对其进行更改。” 他掂着手中的舍利,又接着道:“不过,既然他刚好余了几道真意在人间,便用这东西指个路,找找他当年留下的根基在哪。” “.”燕过云沉默。 自从脱离弟子身份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感受,如今这位前辈又让他重温了一下年少的感觉,仿佛瞬间年轻了一千岁。 正站在那沉思间,一股特殊的灵机却忽然冲入神识当中。燕过云抬起头来,目光望穿洞天,直入天际。 “尊上,这天地似有变动。” 燕过云运转着神识,眼中神色微微一变。 他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佛力正在天地间醒来,其威势震动方圆万里,如果说论道时他面对的佛意如同江河,那么这阵震动便是海啸。 佛门补全了净土传承?可没有佛意舍利,他们怎么做到的? 当初佛门正是凭借完整的净土之力,不到百年时间便收服了诸国,并最终挑起释迦之乱。若当今传承再临,岂不意味着曾经的百年动乱要在中原再现? 而且,仔细感受一下,那弥散在天地间的气息虽透着佛意,却显得深邃而狂暴,如同暗潮涌动的深渊,完全不似佛门一贯以柔克刚的风格。 这到底是 在他身侧,周清同样抬起了头,他的感觉自然比燕过云更要精准,一眼便察觉出那变动中潜藏的信息。 不是法则本身被更改.而是混入了其它的法则? 他注视着手中的舍利,此时这宝物中蕴含的佛意正躁动着,像是正蓬勃地生长,又像是正与什么东西搏杀。 他能感觉到那其中包含的进攻性,若任其爆发,带来的必然是比当初释迦之乱烈度更高的灾难。 周清闭上眼,神识与舍利共鸣,细细感受着那气息的来源,片刻后复又睁开。 变动的源头在东北三百里处是如今的甘州区域。 在一千二百年前,那片区域叫作安西,是河西走廊的尽头。最初是大唐朝廷设立的安西都护府,安史之乱(释迦之乱)后,佛门麾下的吐蕃国截断河西走廊、吞并了安西区域,在那里种下了无数属于佛的种子。 如今的佛门又想要在那里复苏么?涉及到释迦摩尼的传承,这的确已不是小辈们能解决的问题。 “小子,在此协调好众人。”周清随手将那舍利揣进兜里,“我此番要去一趟甘州。” 一句话落在燕过云耳中,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位前辈的目标。 “尊上要亲自去往佛门腹地?”燕过云低声问,“您要如何处置他们?”“佛门传承已经开始复苏,看这样子应当不是正常的复苏方法,一般手段已经不可能对其施加干涉。” 周清道:“既然无法干涉,那么就将整个传承一并抹去便是。” 纵是燕过云,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怔了一怔。 抹去传承?那可是佛祖的遗产,佛门历经千年不倒的根基,尊上难道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佛门千百年的底蕴? 他要…一力灭佛? 即使是对于燕过云来说,这话的内容依旧是不可思议。然而周清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仿佛是在讲着今晚要去吃什么,平淡得甚至让人没有什么问话的空间,他也只得应允下来。 谈话至此结束,故地重游的最后一站也就此走完。片刻之后,周清独身走出了洞天,站在巍巍终南山的顶端,目光眺望东北方向的甘州。 一千二百年前,他也曾独身去过那里,并以血洗刷了那片土地。 那是大唐的最后六十年,那时候那地方还叫安西。 而今,为了不让释迦之乱的历史重演,他要让甘州、让安西的历史重演。 他脚下微晃,身影转瞬间消失原地,直向远方而去。 公元848年,九黎玄机阁。 这里是宗门中负责飞信传输和情报交接的场所。经过百年战乱,阁楼内的各式飞信和通牒堆成了小山,乱得如同垃圾场。 而此时,九黎剩余的长老们都聚集在了这阁楼内,一封一封的飞信从地上飘起,飞至他们眼前,被快速阅读着。 仙盟崩溃,大唐将倾,如今的中原再度显出了乱世之兆。 打天下不易,治天下更难。大能可以独身平定一方强敌,但却无法凭一己之力治理庞大的修真界。想要重塑四方秩序,方法无他,唯有集结足够数量的修士,重新恢复对中原各地的掌握。 释迦之乱前,仙盟麾下的各个宗门分散于大唐各地,平日中仅靠飞信联系。 动乱过后,近一半的宗门覆灭,剩余的门派中又有许多脱离中原投向了外族势力的怀抱,如今中原仙门掌握的版图还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在座的人都知道想要恢复旧日荣光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人们依旧抱持着一丝希望。或许在茫茫尸骨之下,还有着些许被打散的残兵,只要多找回一些人手,中原修真界便能多一点生气,摇摇欲坠的大唐王朝或许就又能多撑几日。 “河内八宗.已经确定全灭。” “幽州四宗.三宗灭亡,一宗独立。” “原黑水都督府五宗.已经全数倒戈草原部落。” 周无清站在散乱的飞信边,看着面前一封又一封飞信被翻出,其中的好消息却寥寥无几。 随着飞信的小山渐渐变矮,室内众人的神色也渐渐低沉,或许他们早该知道这一切努力本是徒劳。 “等等!这一封飞信.” 一声惊呼突兀地响起,吸引了玄机阁内所有人的目光,就见一名长老手中举着一封落灰的飞信,声音中有着些许的讶然。 “这一封信是安西三宗传来的!他们有向仙盟求援!” 那长老举手一抛,飞信上的字迹尽然显现在众人面前。 【吐蕃入侵,河西走廊被断,安西危矣,请盟下各宗速来援护】 安西的三宗还在向仙盟求援,这证明他们并未脱离仙盟,还在履行盟友职责镇守安西区域,这完美符合收拢人手的要求。 但室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有多少变化,人们注视着那封飞信角落的字迹,一个个陷入了沉默。 “信的时间是九黎戌乙年.”其中一名长老有些艰涩地开口,“这已经是八十年前的来信了。” 八十年前,正是释迦之乱最烈之时,那时中原各宗光是对抗佛门都已经疲于奔命,当然更抽不出人手去援护遥远的安西,也正因如此吐蕃才能趁机切断河西走廊,将安西区域吞并。 到了如今,距离河西走廊被切断已有八十年,这意味着安西已经与中原失联了八十年。 这八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众人一无所知,但最大的可能,便是安西四宗早已被吐蕃所灭,即使没有灭亡也定然已经投敌。 毕竟,谁会在等不到援军的绝境下坚持镇守八十年呢? “.算了吧。” 拿着信的长老低声道:“安西区域现今仍在吐蕃掌握下,那里到处都是异族蛮修。若想强闯,不知又要折损多少人手何况就算真能深入安西,驻守那里的四宗恐怕也早已不存在了。” 说话之间,飘在空中的飞信失却了光彩,缓缓地从空中落下。 在信纸触地之间,一只手抓住了它。 “我去。” 室内众人都抬起了眼来,望向那个发声的红衣道人。 “区区几个高原蛮夷,奈何不得我。” 周无清望着手中的飞信:“你们在此继续搜寻中原境内的宗门,我一人去安西。若四宗全灭了便罢,若还有人尚在,我便将他们带回中原。” 没有人出声反驳。在此翻找数日,安西已经是众人找到的唯一一个希望尚存的地方,也只有面前这个人有实力进入那个地方。 前路渺渺,希望无光,唯火种尚存。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大步迈出洞天,于终南山之巅腾飞而起,向着远方的安西飞去。 (本章完) 第101章 一人在此,便是千军万马! 第101章 一人在此,便是千军万马! 环卫局甘州分局。 分局大门前,专员吴扬春扣牢作战服的皮带,匆匆跑到局外的大场上集合。 此时的场上已经聚集了数千名专员,每个人都涉足过修炼,且个个配有超研所开发的最新型破灵装备,几乎集中了甘州分局的大半人力。 吴扬春挤进队伍中,看着场上指挥官还没完全到位,便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同僚。 “怎么回事?怎么局里突然就进入紧急状态了?” “听说是佛门那边出事了。”那同僚压低声音回答。 “佛门?”吴扬春愣了愣,“他们不是刚还在跟梁州的九黎宗论道么?听说还打输了。”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环卫局微信大群里跟众多同事水着这个新闻,当时群里众人对此的感受不亚于看到国足进了世界杯,人人都对此津津乐道。 他们不是领导层,虽然理性上知道修真界各大势力的博弈与凡俗社会息息相关,但感性上并无太多的代入感,看论道就跟看米国大选差不多,最大的参与感来自于论道前群里发起的押注,佛门方押一赔二,九黎方押一赔十,他抱着玩玩的心态押了前者,血亏10块。 “论道是论道,实力是实力。九黎赢了论道是挺牛逼的,但你不会觉得这就能说明他们实力比整个佛门强吧?” 同僚低声道:“听说这两方历史恩怨很大的。说不定就是因为论道输了,佛门一怒之下打算加派人手推平九黎,咱们这次被紧急召集起来,指不定就是要去拉架的。” “那这架可有点难拉.” 正插科打诨间,人群的骚动突然黯了下来。 所有专员齐齐站定,注视着缓缓走来的一名带着肩章的指挥官。他负手走至队伍之前,手持喇叭,中气十足的话音传遍全场。 “方才监查站突然传来消息,以天竺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突然开始出现强烈的灵力反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上头判断这是佛门释放的某种大型术法。” 他环视全场,眼中一片肃然:“这术法性质十分特殊,其所到之处都出现了一定范围的时空扭曲现象,甚至还会对人的神魂造成影响。上头已经向佛门方发去信函询问,没有得到回应。” “目前判定,佛门擅自释放违规术法,已经违反《修士管理法》条例。今天召集诸位,便是要对此采取行动。如果后续事态进一步升级,不排除发展至” 他目光环视全场,口中吐出二字:“灭佛。” 两个字掷地有声,场上众人登时哑然。 灭佛,这个词在中原史册上出现过数次,但当它出现在这场上时,众人依旧忍不住一凛。 甘州是如今华国境内佛门势力最盛的地区。作为本地单位,他们算是诸多分局中和佛打交道最多的一批人,自然也清楚佛门的底蕴之深。 数千年的发展历史,遍布世界的势力网,佛祖留下的传承.一切的一切共同组成了佛门这个庞大的怪物,其实力绝非一般宗门可比。 纵观历史,但凡能推行灭佛的王朝,无不得到了当时中原修真界中最强的仙门支持,倾全力方可达成。 指挥官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在如今的超凡系统内,无数势力正在被调集而来,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已经滚动起了无数的暗流。 可为什么会这样? 众人心底都涌现出了无数问号,但眼下正是紧急状态,不容多余的质疑声出现。 在指挥官的协调下,场上的人被分为两组,一组前往天竺腹地侦查佛门情况,另一组则带上销灵装备,前去甘州各区域处理“术法”所造成的混乱。 吴扬春被分到了第二组,他与同僚一同坐上局内的直升机,仅仅十几分钟后,一行人便已抵达本次任务的目标地点。 “.莫高窟。” 从直升飞机的悬梯上跳下,吴扬春抬头看着面前的石山,口中喃喃:“.居然会在这地方释放术法?” 敦煌莫高窟,承载了无数佛法典籍的佛教圣地,亦是著名的旅游景点。 此时的景区已寂寥无人,门口摆着大大的“暂不接客”牌匾。往内部看,天空中似乎有淡淡的金色流光滚动,流光所到之地,空间景象像是水流般波动。 “据情报,佛门的术法使得莫高窟附近的时空发生了扭曲,有九名游客迷失在了其中,我们的任务目标是把人带出来,同时用销灵装备消去此地的佛法灵力。” 小队队长环视四周:“还有问题么?没有问题的话,做好防护,守好灵台,跟我一同进入。” 战术靴齐齐踏过地面,吴扬春紧跟在众人之后小跑前行,直入莫高窟。 乍一踏入,一股奇特的感觉便进入了灵台之中,大脑像是被温暖的流水冲刷,让紧张的心绪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整个人昏昏欲睡似要入梦。 这是佛法的作用? 吴扬春反应过来,赶忙调息,将灵力集中固守灵台。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眼睛还在盯视着四周,恍惚间,现代的灯牌和景区小卖部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峰天险和大漠黄沙,一块石碑被掩埋在半截黄土当中,隐约露出“安西”两个字。 “安西.”身边传来低声的喃喃声。吴扬春转头去看,却见身边的同僚正眼神发直地低语,显然是与他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别被迷惑,这是时空扭曲现象。”领头队长低声提醒,“现在我们尚不知这佛法的原理,但目前看来应该是会复现历史上此地的景象,注意跟紧,别迷失在这场景里。” 这一番话只是推论猜测。实际上,如果当时与鸿远老僧交流的苍天宗众人在这里,便会发觉面前的“时空扭曲”与净土之中鸿远所施之法十分相似。 并非是扭曲失控,而是借由媒介,再现多年前的因果。 领头队长忽然抬手,做出“停步”的手势,止住了身后众人的动作。循着他所朝的方向看去,能见到扭曲的空间中有几个人影正在徘徊。 这是要搭救的那几名游客? 这个想法在吴扬春脑中一闪而逝。因为就在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那几道人影转过了头来。 他们站在虚幻的大漠上,穿着高原民特有的皮褥毡裘,手拿弓箭,明显不是现代人的样式。仔细看去,他们额间隐隐有卍字纹路闪烁,这是接受佛法眷顾的标志。 这也是历史虚影? 众人脑中瞬间有了猜测。在一千二百余年前,甘州这片地区曾经被吐蕃国所统治,而吐蕃乃是尊崇佛法的国度。面前这些人身穿高原民族特有的毡裘、又带有卍印,很可能便是曾经的吐蕃民,或者说吐蕃修士。 正思量间,投影突然有了变化。 那几位吐蕃修士忽然齐齐扬起头,口中叽里呱啦,说着他们所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之间,巨大的卍印自他们脚下亮起,金色莲于中央开放,一时间金芒漫天,脚下的大漠瞬间风尘掀动。 虚幻的飞沙走石掠过眼前,即使知道这只是投影,专员们仍不由得绷紧了全身。 作为超凡人士,他们看得出这几名吐蕃修士的修为绝对不低,其中最差的也得有个金丹。如果他们不是虚影而是切实存在的人,光是这一波攻击便能让面前这支小队折去一半人。 他们为何突然要攻击? 还未等他们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便觉天空一亮,赤金色的火光从天而降,霎时间点燃了那几人的身影。 只几息的功夫,卍印熄灭,金莲凋谢,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几道人影已然不见,地上只留下几堆黑灰,被飞来的黄沙掩埋。 四周的呼吸声突然滞了片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火光的来处。 在黄沙弥漫的天空中,一个身穿红色道袍的男人正飘在那里,迎面的风拉开衣袍,露出里面样式特殊的标记。 “这个是九黎宗?”有人认出了那标记,“是九黎的标志?他是千年前九黎的人?”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发现。一行专员顿时都提起了精神来。 没想到竟然会在此见到与九黎宗相关的历史景象,看样子还是时隔千年的珍贵史料。虽是意外收获,但其价值也不可估量。 “别分心,小心迷失在扭曲时空里出不来。别忘了我们是来找人的。” 队长适时地发出提醒。但实际上这话不仅是在提醒队员,也是在提醒他自己。一出手直接秒杀,那几个吐蕃修士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便直接灰飞烟灭。在现实中这样的大能绝对是一生难见一次,即使作为投影也不减他的威势。 话音弥散间,四周的场景再度发生了变化,那空中的红影降低了高度,缓缓飞向大漠深处,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集中注意,集中注意找人”队长不断地提醒着,竭力按着心中的悸动,目光从面前的大漠间扫过,一边全力搜寻,一边悄悄注视着那红影,将所见的一切记入眼中。 漫漫黄沙扑面,举目望去皆是大漠萧条。 周无清偏过眼,目光从脚下写有“安西”字样的石碑上划过。 这是界碑,证明他的确已经越过了河西走廊,进入了安西地界。 如今这地方已经被吐蕃势力所占据。他一路飞行而来,遇到了不少吐蕃修士的阻碍,但没有一个能在他手下撑过两招,因而并没有对他的速度造成多少影响。 他将神识扩到最大,扫过面前的大漠黄沙,千里景象尽入识海,却依旧找不到属于中原修士的气息。 或许就如同之前猜测的那样,八十年过去,原本驻守此地的安西四宗早已不复存在。他知道这个猜测大概率是正确的,但他还不想就此退去。 盛世长安已成为过去,但无数人正在试图留住那个曾无比璀璨的大唐王朝,他也是这无数人之一。 他们都不想放弃。 凝神之间,他忽然一睁眼,一股特殊的气息出现在神识中。 那似乎是个大阵,以一座石山为中心,笼罩的范围不小,将大半座山坳都覆盖在其中。 阵法看上去已经消耗了许多,其中蕴含的灵力已经十分微弱。即使这样他依旧认出来这是中原特有的护山大阵,是九黎仙盟在各地构筑防御的常用术法。 难不成. 他脚下踏风,身形再度加速,不消片刻便已经飞临灵力所在之地。 果然是一个护山大阵,状态也正如他探测的那样,灵力已经微弱到了极限,犹如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被风沙吹灭,却始终不灭。 有中原的大阵,可为什么在其中看不到修士? 他将神识集中,细细去探,神魂运转到极限,这才勉强探出那阵中包含属于人的气息。 气息约有数百道,比大阵本身更要单薄,混在阵法的灵力当中就像墨汁滴入大海,这么微弱的灵力竟然能将他们的气息盖住了。 周无清按下身形,落在护山大阵的边缘,抬眼眺望。 而后,他看到了一座座雕塑。 一座座人形的雕塑。 他们立在大阵的各个阵眼上,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大漠的风从他们身周刮过,将层层的黄沙覆盖在上面,模糊了“雕塑”们的五官。 如果不是座下的大阵还在运转、还在从“雕塑”们身上抽取灵力,连周无清几乎都要以为这就是些用于压阵的阵石。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在这里坐了多久,数月?数年? 已经不重要了。他能看得出,这些已是被抽空灵力的活死人。 他们在用自己的身躯充当阵眼,将所有的灵力汇集于一处勉强维持着护山大阵,这阵抽取着他们的生命、也维持着他们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人在,阵在。阵散,则人亡。 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行过漫漫的黄沙,直至走到大阵一侧时,身边的一座“雕塑”突然动了动,层层的黄沙从面部落下,露出一只变成灰白色的眼睛。 “尊尊上” 那“雕塑”颤颤地开口:“无清尊上.是您吗?” 周无清与那只涣散的眼睛对视着,缓缓地蹲下身,让他看清自己的模样。 “是我。” 这个动作如同惊雷,让黄沙中的人影整个颤抖起来,黄沙一股一股地从身上流下,里面残破的道袍上印着九黎仙盟的标记。 从道袍的纹看得出来,这是安西四宗的其中一位宗主,应当也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哈哈.哈哈哈.” 那名仙盟修士张开嘴笑了起来,脸庞抽动似是要哭泣,可他的眼睛已经干涸,早已流不出眼泪了。 “您来了尊上是您来了” 他似哭似笑地道:“他们都说.都说中原不会有人来找我们了.但我不信、我一直都不信我一直都相信您会到来的.” “尊上,我们从未背弃中原” 周无清垂下双眼,望着他座下的阵纹。 八十年。自河西走廊被截断,安西与中原失去联系已有八十年,这些生活在孤岛上的人不知道中原内是何状态、甚至不知道仙盟还存不存在,但他们仍在履行职责坚守安西。 待到那哭笑平息,周无清低声开口问道:“你们舍命撑阵,是为何?” “我们没有办法了啊.” 仙盟修士喃喃着道:“自从吐蕃占了安西,这里的中原人都被他们当奴隶.我们阵亡了三宗的人手,才从他们手中保下一城中原百姓.吐蕃无时无刻不想要攻下那座城,那城中的百姓还没有放弃反抗我们得保住那座城” “但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存储的灵器都用光了、灵石也采光了、连灵草都找不到了,我们找不到别的东西能用了,只能这样.” 周无清听他说着,放出神识向内探去,距离大阵不足十里处果然有一座孤城,看气息,里面的确有着至少几万名凡人。 耳畔的话音变得微弱,似乎这一番话已经耗尽了那人全部的力气。他的头慢慢地垂下,口中的吐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尊上.我们太累了.我们实在撑不住了” 他颤抖着嘴唇问:“您法力无边能代我们带那一城百姓回家么?” 周无清静静地蹲伏在那,注视着这大阵之中的座座雕塑,半晌,他忽然抬手一抚,霎时间狂风吹过,擦去了雕塑们身上的黄沙,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 “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他轻声说着,慢慢站起身来,望向远方的孤城。 “剩下的路,我来代你们走。” 身后的人影嘴角扯了扯,但像是已经没有力气笑,他只是努力地抬着眼,用最后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红衣人影。 “抱歉.尊上”喃喃的话被风吹散,“我们已经.没有人马援护您了。” “何须人马?” 漫漫风沙吹动红色的衣袍,他举手一招,长弓现于掌中。 “我一人在此,便是千军万马!” (本章完) 第102章 千年之后,仙迹再现 第102章 千年之后,仙迹再现 “发现两名目标人员!” 站在最前的专员忽然出声,引起了整个小队的注意,循着目光一看,前方果然有着两个小孩,是对姐弟,大约八九岁的模样,都穿着印有卡通纹的衣服,姐姐穿着小猪佩奇,弟弟穿着奥特曼。 两个孩子站在一块虚幻的巨石边——在现实中这应当是景区的某个广告牌边——摇着头四处张望。 凡人没有灵视,看不到这里时空扭曲的场景。因而那对姐弟脸上并没有多少恐惧,样子看着倒像是有几分好奇和新鲜,对身边的危险一无所知。 “小心点,这两个孩子很可能已经被这里紊乱的佛力侵染了。” 领队队长说着,语气中透着一分沉重:“按照最先头侦查小队的报告,这里的佛法灵力会无差别渗透人的神魂,被其侵蚀的人可能会出现异常行为,先把净魂符箓准备好。” 后方的众人应声开始取出各自装备,吴扬春也在其中。只是动作的同时,他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嘀咕。 出现在甘州的佛法有异常,会主动侵染人的神魂,这是出发之前便得到的情报。一般的修士尚且要全心抵御,更别说像面前两个孩子这样的普通人。 先且不深究向来讲究润物细无声的佛门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手邪术,自进入这片区域后,他便始终依照上头的指示,时刻保持固守灵台、死盯神魂状态。 但.从进入这空间开始,他们已经行进了有半小时,在这半小时中他的确能感觉到此地庞大的灵力,却没有半分受到外来力量侵蚀的征兆。 若苍天宗众宗主知道他此时的状态,必然会大跌眼镜。 能执掌一个大宗的存在,最少也是元婴以上的大能。以这样的修为,他们在进入净土时仍然受到了影响,险些被其渗透。 而眼下环卫局众人的所在之处,同样是取当地因果为基、以佛法凝练出的区域,本质上与净土大差不差,但这群只有炼气水平的专员竟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当然,此时的环卫局众专员们不会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所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似乎是听到了众人接近的脚步声,那对穿卡通卫衣的姐弟一下抬起了头来,目光望向这边的众人。 “有警察叔叔!” 清脆的童声让环卫局众专员都是一愣,面前的两个孩子打量着他们,眼里尽是清澈。 他们自然不认识这些来自特殊部门的专员,只是看到了众人身上的武装制服,于是将他们认成了警察。 但这句话的欢快语调、还有那说话时活泼的姿态,都在证明一件事——这两个孩子的神魂完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确是个大好的消息,但为什么? 他们只是完全没有修炼的凡人,别说只是两个魂魄单薄的小孩,就算是成人,也很难抵挡住佛法的侵蚀才对。 “小朋友,过这边来.” 吴扬春先一步上前,一边柔声招呼着那两个孩子,一边集中精力观察四周。 随着那两个孩子迈步跑来,他们四周的场景似乎正在发生微小的扭曲。吴扬春注意到这番异像,集中神识向那扭曲之处看去,看着看着,眼神忽然一变。 几个身穿古代铠甲的身影映在他的瞳中。看上去像是几个士兵,他们手持兵戈立在那两个孩子的周围,乍看上去竟像是在站岗守卫。 身后的专员齐齐变了面色,显然注意到这番异状的并不只吴扬春一人,而更让他们惊异的事还在后面。 在他们面前,那几名守卫慢慢地转过了眼,目光与众人相对,竟然像是察觉到了外人的存在。 守卫们张开嘴,口齿翕动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顷刻间却像是有无形的共鸣在空气中荡开,令众人听懂了那话的意思。 “承仙人之意,护中原同胞归乡。” 一句话让众人都愣了愣。仙人旨意?中原同胞?这是什么意思? “.佛法之中有一句话,因果本自成。无论何时,万事万物皆会依照其原本的因果运转。” 那个领头的队长最先反应过来,目光仔细打量着面前几名士兵的虚影,他们的盔甲上系着用于标识的布条,上面隐约可见用楷体书写的“安西”两字。 “这里是晚唐时期安西军的所在之处。而当年的安西军,便是从佛门吐蕃的统治之下解放了当地的中原子民,让安西区域重回中原怀抱,这也是唐朝最后的回光返照。” 领头队长说着,脸上神情若有所思:“历史上的安西军又叫归义军,是为了让同胞回归中原而生难不成,这些虚像就是安西军遗留的因果所化,他们是在延续着曾经的行为,保护中原人不受侵害?” 众人都流露出了些许讶异。由佛法化出的因果虚像,却在保护人不受佛法侵扰?这听起来就像左手打右手,但的确也只有这个解释能对得上如今的情况。 这样倒可以解释那虚影所说的“护中原同胞归乡”.可前面的那句“承仙人之意”又是什么意思? 一瞬之间,众人都联想到了同一个存在——刚才所见到的那个红衣身影。 难道安西士兵口中的“仙人”就是. 未待众人想清这件事,面前的安西士兵忽然动了起来。 他们迈开步子,齐齐向前迈去,像是结束任务的士兵回归营帐,黄沙吹过,转瞬间磨灭了他们的身姿。 顺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去看,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座古老的城池,看上去像是唐代的风格,城门上的牌匾书写着“沙州”二字。 沙州,即如今的敦煌,这是一千二百年前安西的城池之一,也是安西军起义的源起之地。 “.留下一个人专注记录影像细节,另出一个人把游客带出紊乱区,剩下的人继续搜寻目标。” 领头队长思量片刻,下达了新的指示。 如果这真是旧日的因果所化,那么这就是一段牵扯到九黎、佛门与凡俗界三方的历史,而其中更有着一位疑似九黎历史上的大能,价值不可估量。 命令下达,众专员再度开始动作,拿着探测仪行走在虚幻的黄沙间,尽力集中精神。 在他们眼前,在虚幻的沙州城外,远方的高山上正竖起代表吐蕃方的旌旗,漫山遍野的人群如同黑云压境。 遥远的天际,一点火光悄然亮起。 公元848年,安西,吐蕃管辖区,沙州城。 “.将军,吐蕃开始动作了。” 城头之上,身穿盔甲的士兵跃下高台,向着伫立在城墙边的男人汇报。 被称为张将军的男人不答,只扶着城墙,向外眺望着。数十里外的山川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金芒,他知道那是吐蕃一方所持的异术,据说是从佛法中提炼而出的。那光芒正愈来愈胜,来自吐蕃的军团正在急速地越过山川,向着脚下的城池攻来。 这里是安西仅存的由中原人掌握的城池,吐蕃无时无刻不想拿下此地,双方的拉扯持续了八十年,直持续到城中的守军换了数代。 此前依靠九黎仙盟的修士们撑起大阵,将大多数敌人挡在了山关之前,而现在大阵的最后底蕴已经耗尽,吐蕃和他们背后的佛门显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敌人有足够的补给、有精良的刀剑、还有神秘的僧侣和术师在后庇护,而他们只有脚下的这座孤城,只有一个名为大唐、名为中原的旗号。 以此血肉之躯,要如何对抗超凡之力? “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士兵小心地向他问。 将军默然地垂下眼,手指抚摸面前的城墙,轻柔的动作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我生为大唐族裔,虽在外飘零半生,未敢有一刻忘本。纵天诛地灭,此心不移。” 他举目望着头顶金光弥漫的苍穹,似是在与高空之上的某个存在对视。 “我意如此,尔等如何?” 携着黄沙的风吹过,将那话传入城头每个士卒的耳中。他们尽皆向将军围拢而来,个个单膝跪地。 “愿从将军,九死不悔!” 震天的喊声响在城头,连弥漫的黄沙都被震散开来。声浪之中,墙边的将军淡淡一笑,举手握住一边写有“唐”字的大旗,抖净上面的黄沙。 “传我命令,城西驻守军打开侧门,择机护送城内老幼妇孺出城。” “余下众人,带上所有兵戈,预备随我出城。今日便叫那天上仙神见证何为中原之人!” 将军在风沙之中怒喝,身后的披挂与手中唐旗一同招摇。在这远离故土的大漠中,他的身上散发着百年前俯瞰天下的盛唐气概。 苦守八十载,不见汉家旌。万里无音信,以血荐唐旗。 士卒们开始奔跑,四处响起刀剑出鞘的金戈声,亦有人趁着这短暂的时间靠在墙角奋笔疾书,写下最后的家书交予驿使。 城墙边,将军注视着天边的金云,缓缓地抽出随身的佩刀,在城墙上一笔一划地刻下几字。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他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也清楚这会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战争。 这一战后,沙州城将不复存在,中原的最后痕迹也将被黄沙掩埋,或许多年后人们都将忘记安西曾经是中原的领土,他们做的一切都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所有人都会死去,他亦在其中。 离出征赴死还有些时间,他还想在这城上多留下一些痕迹。若未来有一日这里的遗迹被人发掘,那时的后人便会知道这里曾经属于大唐、属于中原。 一颗光点忽然反射在刀刃上,刺眼的光射入眼中,让他眯了眯眼睛,抬起头去看,瞳中映出一道摇曳的火种。 那是一颗火焰的流星。 流星划破长空,将云海穿出长达数十里的沟壑,一个呼吸后,尽头的青山忽地爆起烈焰,雷鸣般的轰响之中,一座小山连带着上方的吐蕃大队一同灰飞烟灭。 城墙上的众人都愣住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望向“流星”的来处。 被染作赤色的穹顶上,身穿红衣的身影正踏在云霞间,手中的长弓焰光吞吐。 他搭弓拉弦,火焰的箭矢在弓弦间形成,一箭射出,化作暴雨般的火流星,滂沱地泼洒在山间敌人的头顶,顷刻间山川移平、万敌寂灭。 八十年过去,遥远的安西终究等来了援军。只是那援军并非浩浩荡荡的车马,而是踏于云间的杀神。 他一人在此,便是千军万马。 “卧槽.” “乖乖.” 虚幻的火光点燃天空,环卫局众人都看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招数。那人的威势震破千里,真正做到了一人成军摧枯拉朽,漫山遍野的吐蕃势力在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场流星雨中死了多少人?几万?几十万? 没人能数清了。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焰的雨已经停息,天边的佛光尽然熄灭,原本擎天高的山川被削去大半冒着冲天的白烟,如同四起的烽火包围着中原的孤城,看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 本以为佛门的势力已经是难以想象,但那些受佛恩泽的吐蕃众面对着他就像是在直面天罚,甚至连反抗的功夫都没有多少。 以前的仙盟中竟然有这种人物? 吴扬春暗地咋舌,本以为今日的九黎能赢下论道只是巧合,但看着眼下这场面,他感觉自己那押注的10块钱输的不冤。 “原来这地方的因果.是这样保存下来的。” 他并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专员,对一千二百年前修真界的状态并不了解。但他们也知道这个时间点已是晚唐,大唐王朝已经千疮百孔,其背后超凡势力的状态也可想而知。 在自身风雨飘摇之时,中原的修士们依旧庇护着流落在外的子民,他们如今能以中原后辈的身份站在这里,便是当年因果的遗留。 这是延续千年的因果。 “又发现一名目标!意识清醒!” 耳机中传出同伴的喊声,吴扬春收回了望向空中的目光,循声小跑而去。 在他背后,接天的火光慢慢地熄灭,场景再度变化起来。 (本章完) 第103章 这是他守过的土地 第103章 这是他守过的土地 漫天的流星雨停息,滚滚浓烟被风吹散。周无清隐去手中的长弓,按下身形,从空中降下。 乍一落地,他便察觉到众多目光向他投来,面前的黄沙中显出道道身穿盔甲的身形。他们从开放的城门口涌出,站在距离他数十步远的地方,道道目光迟疑地望着他。 在久久的寂静中,身穿披挂的人影独身从队伍中走出,是方才站在城头发号的将领。 “末将张议潮,见过仙人。” 作为安西军的首领,他虽未与修士正面接触,却也知晓那些暗中撑阵庇护百姓的“仙人”们的存在。而方才这个引动天威灭敌的存在显然也是仙人,比他见过的所有能人异士都要强上百倍。 “仙人之威,我辈有目共睹。容我代沙州城百姓谢过仙人相救之恩。” 张议潮拱手作揖,话中是十足的谨慎:“敢问仙人从何而来?” 周无清与他相对着,这个距离下他能看得清对方的眼睛,那眼中神情五味杂陈,有对伟力的敬畏、有死里逃生的欣然、还有着些微的.期盼。 他知道那期盼来源于何处。 “我自中原而来。”周无清回答。 一句话宛若闪电,面前的张议潮浑身一激。他几次张开口,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卡在喉咙中无法吐出。 “仙人既是从中原而来,那请允卑职一问…” 片刻的迟疑后,他到底是开了口。他慢慢地吐字,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大唐.安在?” 自河西走廊被切断,流落此处的中原子民守望大唐之名已有八十年,数代人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但他们甚至不清楚他们追逐的大唐还存不存在。 他们想要回家,可他们都不知道家还在不在。 现在终于见到了中原人,他急切地想要了解那个遥远故乡的情况。 周无清默然。 九黎仙盟已经崩溃,此时的中原已然变得满目疮痍,早已不复曾经的盛唐气象。安史之乱的伤口历经百年仍在滴血,灿烂的王朝正在走向无可挽回的衰亡。 这一切他都清楚,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即便如此, “大唐依然在。” 张议潮愣了愣,疲惫的眼眸如同被火点燃般亮了起来。 “原来.大唐依然在.” 张议潮低低地念着这句话,慢慢咧开嘴,颤抖着笑了起来,笑声如同抽泣。 他忽然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士兵。 “听到了么?去告诉所有人。”他的声音扬起,“告诉所有人——大唐依然在!” 风从大漠下的城池中吹过,城头唐旗在空中猎猎作响。这座孤城在大漠中坚守了八十年,终是等来了来自故土的声音。 一日之内,这个消息随风一同传遍了整座安西城,人们在大街小巷间奔走相告,家家户户都拿出了平日不舍得吃的瓜果、穿上了不舍得穿的中原丝袍,整座城沉浸在节日般的气氛当中。 侍从走入大帐,将手中端着的果盘放在木桌上,盘中是安西特有的杏子和白丝瓜,这也是整座城中选出的最好的瓜果。 “实在抱歉,仙人,安西城被围困太久,城内吃食不多,我等只有这些东西能上贡于您了.” 木桌一侧,张议潮坐在座上,神情兴奋中带着一丝忐忑。但随即他便发觉面前的仙人似乎并未因这简陋的贡品而愤怒,那一丝忐忑便也就平息了下来。 “仙人,您既来自中原,那您可曾去过帝都长安?” 张议潮有些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见周无清点头,他眼中的光像是更亮了一分,眉眼间尽是孩子般的欢喜。 “您见过长安啊.我等自小生于安西,常听老人们讲起大唐的都城,都想要去看上一眼。” 他竭力地按捺着自己,但话音中的激动依旧溢于言表。 “听老人们说,长安乃是天下第一城,城内有太宗皇帝建的大明宫,有聚集四海来客的东西市,生活在那里的百姓足有百万之数,其中有着来自四海的宾客,尽皆拜于唐廷之下” “我还听说,长安的中央是一条天下最宽的路,名为朱雀大街,街两侧种满了桃,一到春天,满街都是草叶瓣…” 周无清终于出声:“朱雀大街上种的不是桃,是槐。” “哦…槐,原来是槐。”张议潮有些尴尬地改口,“安西没有槐树,我却还没见过那槐是什么样的.是我见识短浅了。” 周无清瞥见了他眼中的窘迫,沉默片刻道:“终有一日,你会看到的。” “谢过仙人指点。看不看槐是小事,只是安西子民人人皆有向唐之心,众人都想要回归中原、回归帝都长安治下。” 张议潮道:“自安西失陷后,此地中原子民受蛮夷暴虐统治已有近百年,丁壮者沦为奴婢,年老体弱者则被断手凿目.我从小在此长大,这等事情所见数不胜数。因而,我等欲推翻吐蕃,光复中原之号,救百姓于水火。” 说这话的时候,孩童般的激动和窘迫从他脸上尽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兵士的冷硬,短短几息间,他便从守望长安的孩子变回了铁血的将领。 周无清和那双坚定的眼睛对视着,缓缓点头。 “你们打算如何救人?” “我等以沙州为基固守数十年,积累了些许兵力。此番敌人退去,我欲从此起兵,收复安西各州,行军图我已有规划” 一张粗略的地图在桌上摊开,上面以墨笔勾画出数个锚点,每一个点都代表着成千上万的中原子民。在将军的讲述下,一条破敌路线延伸而出,伸向河西走廊,伸向远方的中原。 “那便去吧。” 周无清道:“有我在此,无人可阻你们归乡。” 公元848年,安西区域出现连月流星异像,当地佛寺与蛮修驻地接连被灭,数万吐蕃修士死于流星之下,吐蕃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同年,张议潮趁吐蕃内乱之机起兵,推翻吐蕃暴虐统治。一经起事,诸州响应,两年时间内,安西军攻克五州七关,当地百姓尽获解放。 公元850年,张议潮遣使者抵达长安,将安西之事告予朝廷。为表其忠勇,唐宣宗升张议潮为沙州防御使,行兵部尚书之则。 公元851年,沙、甘、肃、鄯、伊、西、河、兰、岷、廓等十一州尽复,河西走廊重新打通,唐廷以张议潮为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加检校吏部尚书兼金吾大将军、特进,封南阳郡开国公。 赐封的诏书到来的那一日,安西阳光明媚,大漠中的沙州城似是镀上了黄金的光辉。 “仙人,朝廷的诏书来了!” 沙州城墙之上,已经换上全新唐装的张议潮走至墙边,将手中的诏书递予伫立在墙头的红衣人影。 “陛下所言,如今朝廷已经将安西地区重新纳入管辖,据说往后还要在此恢复军镇.如此一来,中原和安西便再度连接上了。” 他捧着那诏书,眼中尽是欣然:“现今各地吐蕃势力已经尽皆被驱逐,百姓生活重归秩序这都是倚靠仙人您的神功,我军才能如此之快地拿下各州,您果真是神通广大的神仙。” 周无清微微点头,并不多应,只道:“你此前一直想见见长安。而今唐廷已封你作节度,你不亲自去觐见么?” 两年时间之中,他与张议潮交流不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要向自己问起一次长安,乐此不疲。 对于这个出生于异乡的将领而言,这是他素未谋面的故乡,是心中最深最柔软的念想。 “长安.我确是想去的。”张议潮愣了愣,旋即垂头一笑:“不过,如今安西十一州虽复,但吐蕃统治时的遗毒仍在,各方百废待兴,耕地与城池都急需整备,这一切都还需我来筹划。” “所以.我便暂且不回长安了。”他抬起头来,轻声道,“待安西百姓们皆能安居乐业,到那时,我自然便会回归故里。” 周无清默然片刻,没有再多说此事,只接着道:“安西各州的势力我已尽数剿灭,往后他们无法再成气数。如今局势已定,我便也要走了。” 他本是为了搜寻此地残存的仙盟人手而来。然而在此寻觅数年,除却最初遇到的四宗外,他没有再找到任何一名中原修士,只有在灭去吐蕃驻地时,偶尔会翻出几个带着仙盟标记的遗物。 他们所在的安西光复了,但他所在的九黎仙盟已不可能再兴。 依照飞信传来的消息,现在的大唐情况一日差过一日,失去仙盟压制的各宗各派重又掀起了修真界乱战,凡俗界各地亦然藩镇割据,急需大能前去坐镇。 大唐国运已破,气数只会日益流失,此为不可逆的大势。他所能做的也不过只有杀灭来袭的外敌,让王朝多延续几日。 但延一日,是一日。 “是么.您要走了啊。” 张议潮的声音略微黯淡下来,并未多问缘由,只道:“那么,我这便召集各地人手,为您送行。” “送行之事实在繁复,我不喜,你也不必做了。” 周无清摇头,转过身去:“往后,我不时会来看一看安西情况的。” “仙人!想不到时隔五年您果真回来看我们了,快请坐,快请坐” “您看,这是我们新开垦出的耕地,今年的作物长势很喜人,四方百姓的口粮都不成问题了。我等正在河西诸州开挖沟渠,编制户籍,让安西重回唐制” “您问外敌的事?不必担心,我等朝朝秣马,日日练兵,一般异族蛮夷绝无可能威胁到百姓,上月回鹘部族来袭,被我等大败,还收缴了一万驮马.” “仙人放心,我等定会履行职责,守好安西,不复中原。” “仙人,上一次见到您是三年前的事了吧?真是恍如隔日.” “安西很好。而今在我们的调度下,各地生产情况都已平稳,军备也充足” “不过我听到传言,说大唐朝廷内有所动荡,许多节度使自立为主中原的情况还好么?” “.原来如此,看来中原如今也不甚太平啊.听说颍州汴州那边的几名节度使乱象最甚,仗着权柄肆意欺压百姓,似乎他们后面也有仙人支持.呃?您已经将他们全杀了?” “不,我并未失望。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动荡是难免的事,何况还有您坐镇不是么?总会过去的。” “仙人.您的模样还是和四年前一样,丝毫未变啊。” “我从朝廷使者那听到消息,如今中原四境皆有饥荒发生,百姓吃不上饭,各地都有反党集结起来欲推翻大唐这都是真的么?” “.是么,大唐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今年安西还存储了些粮,将这些带回中原,或许还能派的上用场.您看呢?” “无论中原变成何种模样,那终究还是我们的故土啊.” “仙人.您回来了。” “从第一次见到您算起,已经有二十年了吧?我都已垂垂老矣,您还是如此年轻。” “几日前朝廷发诏,要我回朝觐见陛下,我明日便准备启程去往长安了。” “是啊,自出生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往长安您说,我若穿这衣服去,会不会显得太土气?” “激动?哈哈,当然激动,只是我已经老啦,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啦.” “您与我一同去?这这是否有些.” “不,自然是愿意的。时隔二十年,能再度与仙人您同行,实属荣幸.” 公元867年二月,长安。 车队在城门前停下,站在马侧的周无清抬起头上的斗笠,举目望向面前的都城。 冬日的天幕之下,长安城依旧如过去一般宏伟,只是街道上的草木都谢了,城内的人声也变得稀薄了许多,干枯的树干立在空荡荡的街道侧,似是无数默立的亡魂。 与记忆中相比,那旧日的欢歌与烟火都不复存在,站在这城门之前,他能感觉到从门内渗出的冷清与寂寥。 他知道这扇门后,已经不再是那开元盛世。 “原来这便是长安啊.” 低低的感叹声从旁而来,他转头去看,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颤颤巍巍地走下马车,有些踉跄地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眼前宏伟而冷清的都城,手指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长安.果真和听说的一样,这是天下第一城。当初还是老人们讲给我听,现在我也成了老人啦.” 张议潮喃喃地道。一瞬之间,似乎有水光在他眼底泛起,满脸的皱纹绽出孩子般的笑意。 “仙人.长安真是很美啊。” 他望着眼前的长安,嘴角颤抖着勾起:“虽然没能看到朱雀大街上的槐但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了” 周无清听他说着,默默地拉低斗笠,将脸上神情遮掩在帽檐之下。 “我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回不到中原了.都是多亏了仙人您,我如今才能站在这里,看到这么美的长安.” “仙人,您看” 张议潮忽然一愣,转头去看,身边一片空落,见不到半个人影。 我方才.是在跟谁说话? 他按住额头,竭力地想要回想起些什么。正苦苦思索间,一股幽香却灌入了鼻中。 那是的香气。 在冬日的朱雀大街上,本已枯死的槐树一棵接一棵地泛起了绿意,朵朵槐在树间开放,漫天白色的瓣飞舞,直入天际。 铁灰色的天幕下,归家的老人站在雨间,久久失神。 公元867年二月,河西节度张议潮受诏回京,抵达了他一生未见的长安。在入朝觐见后,朝廷授他为右神武统军,赐给田地,加官为司徒。 公元872年八月,张议潮在长安溘然长逝,享年七十四岁,获赠太保。此时,距离大唐分裂还有16年。 张议潮逝世后,其侄张淮深接替节度之位,持续在安西地区推行生产、整备甲士,使安西地区万乘忻欢,成为唐末时期仅存的数块净土。 千余年后,这片土地伫立在华国的版图之上,得名甘州。 千年之后,此地仙迹仍在,先人仍在,传承仍在。 此为中原。 ps.先更两章大的,待会还有一更,下班才开始写,一直写到现在还没写完,抱歉orz (本章完) 第104章 以灭佛之名,他再临佛地 第104章 以灭佛之名,他再临佛地 “已搜寻到所有目标。” 莫高窟景区门外,吴扬春将最后一名游客带出紊乱区,按着耳机汇报。 在那对姐弟之后,他们又接着寻到了剩余的十几名迷失游客。 和两个孩子一样,这些游客同样没有受到侵染,对于方才自己行走在灵力紊乱区的事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是在景区里迷了路,看到专员们出现,大部分人都表现得很诧异。 将这些游客交由专门的魂修医疗员,吴扬春抽出兜里的符箓,转身再度进入场内。 按照任务流程,滞留在紊乱区内的凡人都已经被疏散,接下来就该着手清理此地残留的佛法灵力了。 “.真就要全清除掉么?” 他走到队长身边问着,话中带有一丝犹豫的意味。 在眼前,四面的场景仍然在不断扭曲变化,时而是漫天的火流星、时而是沙州城前高举唐旗的军队、时而又是归义军治下繁荣秀美的安西,诸多场景如同万筒般闪过。 方才走在紊乱区内的时候,他已经将这里包含的历史片段看了个全,着实被那些画面中包含的信息震撼了一把。但若是将这里残留的灵力全部清除,这些珍贵的史料都将不复存在。 “按监测站得到的数据,现在甘州各地的佛力水平正在不断攀升。若是放任不管,这紊乱区还会继续扩散,就算现在没对人产生影响,也很难说后续它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领头队长道:“该记录的都已记录下来,剩下的这些.就清除掉吧。” 话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机当中,多年的训练让专员们养成了不质疑的习惯。尽管心中还泛着些许迟疑,众人仍是走上前去,将销灵符箓贴在四处。 灵力渗出,无形的术法开始蔓延,四面的场景慢慢地溶解开来,露出外部化作金色的天空,那四面的云彩已经尽皆染上一层金色佛光。明明此时只是下午两三点,天象看上去却像是傍晚日落一般。 如队长所说,佛法还在扩散,此时环卫局各组都还在各个区域救火,像他们这般进行得如此顺利的小组着实是罕见。 而他们能顺利的原因,便是那千年前遗留下的因果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吴扬春转头向后,正欲与队友说些什么,却见眼边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旋即道道人影映在瞳中,令他神情蓦地一变。 此时此刻,与他一同变色的还有身边的十数人。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已经围满了人影,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安西军盔甲,站在他们身边作守卫状,与站在游客们身边的人影相同。 如同醍醐灌顶,吴扬春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和那些游客一样,自从他们进入这区域,他们也没有感受到神魂被侵染。 他们也是中原人,这些旧日的因果也同样在保护他们。 “承仙人之意,护中原同胞归乡。” 在逐渐溶解的场景之中,虚影们徐徐地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响在灵台之中,仿佛是从千年前飘来。 众人都沉默下去。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千年前的幻影,影子的主人们早已掩埋于黄土下,可他们残留的因果依旧在延续着那位旧日的“仙人”的意志。 吴扬春张了张嘴。他知道这些只是由佛法构成的幻影,并无本身的意识,但看过方才这里的一切,他仍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中原人已经回到家乡了。”他朝着那佛影说,“我们脚下.就是家乡。”溶解中的场景似是波动了一下,面前的虚影们口中呢喃,似乎因这话认出了眼下的状况。 “同胞.” 他们抬起蒙尘的面颊,视线与专员们对视:“如今,中原安在?” 诧异的神色出现在每个人眼中,吴扬春沉吟片刻,再度开口。 “中原依然在。” 片片碎光落在眼前,虚影们的身姿随着场景一同溶解,光晕之中,这些来自一千二百年前的将士们露出了笑容。 “是么.中原依然在.” 虚幻的身姿逐渐化作碎光,他们缓缓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某个方向。 “仙人.依然与你们站在一处。” 这话让面前的众专员们齐齐一愣,下意识顺着他们所朝的方向看去,只见佛光弥漫的天幕下,一个人影正飘在空中,身边赤金色的火光环绕跳动。 是修士?什么时候出现的?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方才他们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在一千二百年前的天空上,同样也是有一个人携烈焰而来,此地一切的因果皆因他而起。 仙人依旧与他们站在一处.难不成,这人就是 在他们意识到情况的下一瞬,空中的火光骤然大亮。 焰光跳动,天地燃烧,似是天空被灼出了一个破洞,当空的金云登时消散无踪,连天际的佛光亦被他压过。 一切正如千年之前,却似是比当年威势更胜。 燃烧的天幕下,手持烈火的人影踏在云间,缓缓抬起眼,视线落在脚下一座金碧辉煌的佛寺上。 周清轻轻眨眼,无影无形的气机在眼中化作席卷天地的浪潮,巨大的浪潮正在以佛寺为中心,涌动着奔向四方,扭曲时空,侵染魂魄。 那是名为净土的佛门传承。在某种法则的作用下,那些佛意正急速地扩张着,试图将一切覆盖在普照的佛光下,旧日的因果尽皆被其勾动,千年前在此种下的种子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千年前他不允许此地被佛所侵,如今他依旧不允许。 在地面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抬起一手,针对天地的法则下达,遍布天幕的火光当即迸碎,化作纷纷扬扬的落雨坠向地面,人触之如无物,佛力触之则燃。 方圆千里之内,原本正追逐着紊乱佛法的专员们都忽地愣在当场,眼见着片片火焰在眼前燃起,火光一闪,扭曲的场景全数消散,似是被瞬间燃烧成灰。 一千二百年后,以灭佛之名,他再临佛地。 ps.万字更完,求个月票 (本章完) 第105章 自此,世间不见周无清 第105章 自此,世间不见周无清 甘州,天竺。 辉煌的佛寺中已然被金芒笼罩,茫茫金海之中,万佛佛影端坐于四方,每一片佛影形态不同,脸上却都是统一的古井无波,仿佛俯瞰人间的千万座雕像。 净土已然补全,虚无的精神空间降临至现实,古今佛意于此尽显,这是真正属于万佛的领域。 而在众佛的中心,一尊诡异的金身正端坐在莲台之上。 也只能用“诡异”来形容它。那金身的左半边确是神圣的佛像,右半边却是暴君般的怒目金刚,完全相反的特征聚合在同一尊金像上,突兀中又带着一丝微妙的契合。 那曾经是名为释明的佛门高僧,而今,得到了完整净土之力的他,已经可以被称为释明尊者。 “净土复苏、诸佛降世.佛祖之意,聚于我身。” 莲台上的金身微微睁开眼,佛相的一边依旧平淡,暴君的一边却勾起了嘴角。 净土之力加身,他已经无限接近1200年前迦叶尊者的境界,那是以一人之力攻破中原、攻破九黎仙盟的存在。 而比起千年前,如今的他还有着来自桃源的法则加身。待到完全复苏之时,境界比之当初的迦叶只会高不会低。 一股不善之感忽然传来,身后的万佛中有几个影子动了动,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在金色浪潮之中。 “释明.此乃玷污” 佛像金身微微眨眼,脚下的佛光如海浪掀起,瞬间浇灭了不同的声音。 这是佛祖真意的效用,无念无想,万般欲念皆归空。作为掌握佛祖传承的尊者,他有能力抹消净土中所有不该存在的声音。 “尊者。” 几名穿袈裟的僧侣行至莲台下,合掌恭敬一拜。 “而今净土已复。方才苍天各宗来问,那传承之事.何以见得?” “我佛一言九鼎,自无食言之理。” 释明尊者轻轻颔首:“与他们说,今净土初复,尚未完全稳定。待我与佛意彻底相融之时,当会为他们重塑传承。” 他知道,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当初的佛门用了近百年时间,以佛祖真意同化周边诸国,将佛门势力抬升到历史巅峰。而今有着桃源权柄的辅助,这个时间至少可以缩短数倍。 他比当初的迦叶更强,他带领的佛门自然也要比1200年前的佛门更强,也只有最强者才可真正实现佛祖的宏愿。 如果那几名老僧还能出声,必然会他的这一想法加以痛斥。佛门崇尚思想与度化,纯粹的暴力思维在门内并不受待见,但如今却是这样一个人握住了佛门最大的权柄和最深的根基。 他扭曲了佛的意志,亦在被这扭曲的意志影响,而今他只想成为掌握净土中的王。 只要再有一点时间,等到桃源的权柄完全融入、净土彻底复苏. 释明尊者突然睁开双眼,一缕特殊的震动进入感知之中。 “净土的扩张停止了?” 金身眼中闪过讶然,他如今与净土相连,能感觉到散发在外的佛力在方才的一瞬间尽然消散,如同原地蒸发,原本急速生长的净土因这一下而停滞,就如同即将破土的种子重新缩回土壤下。 能干涉净土的存在,纵观佛门历史从未有过——但不久之前刚刚出现过一个。 九黎仙盟的后身,九黎宗。在仙佛论道之时,他们依靠着某种传承,破开了笼罩梁州地区的信仰,创伤直波及到净土之中。 此时此刻,他们还在对净土施加影响?他们掌握的传承有这等威能? 还是说.那并非是传承,而是某个实打实的存在? “梁州信仰被灭之时,尔等可曾见过九黎毁灭传承的手段?” 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净土之中,台下众僧侣相互交换眼神,继而一人走出,手中呈上一物。 “据梁州幸存者所言所有的信仰都被此所毁。” 莲台上的佛陀垂下眼,看清的他手中之物。 那是一根烧香,看上去已经烧了一半有余,香头还残留着点点的灰迹。 “这便是令净土覆灭之物?” 暴君半身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讶然,举手一招,烧香飘飞而起,落在它掌心之中,与巨大的佛掌相比,那烧香小的就像一根小针。 “正是。”下方的佛陀躬身作揖,“与九黎论道之时,正是此物燃灭了我佛在梁州的信仰,令净土受创。恐怕是九黎背后的大能者的手笔。” 无形的涟漪激荡开来,属于佛陀的半边亦有了些许动容,注视着手中的烧香。 若真是附有传承的神器,他定然能看破这烧香上的传承所在。可此时他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的道意,似乎这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烧香。 若没有净土,至此他便已经无计可施。但现今有了这凝聚因果的传承,他还能从中得到些信息。 现代刑侦中,有一种手段名为“侧写”,仅通过寥寥几句话或几个碎片信息,便可复原出完整的犯人情况——净土亦有着类似的效用,只是它凭依的并非具体的信息,而是虚无的因果。 阵阵梵语在净土中响起,莲台上的尊者开口,身后的万佛随他一同吟诵,所有的佛意汇集于那半截烧香上,其中包含的因果尽皆被佛陀掌握。 若九黎背后的大能果真是用这东西毁灭了净土,那么此物便沾上了属于他的因果。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尊者也能利用净土之功复原出那因果中所包含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他的弱点。 在佛门教义中,欲念会带来弱点,正如凡人因牵绊而生出软肋、因贪欲而掉入深渊。 亲情、爱情、友情皆为牵绊,求道、求财、求神皆为贪欲,放下一切遁入空门,方得圆满。 正因如此,如今的他丝毫不惧对方。佛祖之法至高无上,但凡未遁入空门者,必然会有牵绊与欲念。 在专攻人心神的净土之前,这些牵绊和欲念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只要寻到他的执念所在,他便有把握让净土渗入其神魂、将之彻底度化。 梵音回荡,在净土的光辉照耀下,无数的因果显现于尊者眼前,令金身佛陀的神色起了些许波动。 那是浩如烟海的人影,有身穿汉服的老人、有青衣的算命师、有持剑而立的圣女、有一身赤羽的妖物而更多的是穿道袍的修士们和布衣的百姓,他们混在数不清的人影当中,千年的因果集为一体,如同洪流般自尊者眼前流过。 他在这洪流中游动着,寻找着他想要找的那个破绽,在平常状态下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对如今掌握净土之功的他来说易如反掌。 于是在某个角落处,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丝微小却强烈的执念。 “果真,未遁入空门者,总会有牵绊与欲念所在。” 暴君法相嘴角微勾,感知探入,一时间执念中所包含的一切向他涌来,因果显化,化作了一座古代城池的模样。一座名为长安的城池。 冬日的寒风吹过巍巍终南山,枯萎的草木在脚下招摇。 红衣道人坐在山头,远远望着远方名为长安的城池。那城中的灯火已然不复,只有城门前的牌匾孤零零地写着“长安”二字。 过去两百年,他曾在这座城看过最美的烟火,见过最无双的诗词,听过最美的歌声,亦在那里见过最炽烈的意志,与最渺小的悲愿。 而现在,他已经有些认不出这座都城了。 脚步声传来,一身青衣的袁天纲缓步走到他面前,沉吟片刻。 “周兄,唐廷方才发来了新的传书,河东四镇再次出现动乱,当地节度使借饥荒之机煽动民众反叛朝廷.” 他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我卜卦算出,那节度使背后有着河东四宗的支持。据说他们是得到了尸解术,是想要借这次饥荒引起动乱,从而得到大量尸体,供他们修炼之用。” 在九黎仙盟崩溃后,大唐境内进入全面混乱,各地藩镇割据,饥荒频出,民变群起,藏在幕后的超凡势力亦趁乱入局,试图从这乱世当中薅得一杯羹。 新的乱局已经到来,这人间发生的一切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在数百年前,在名为大汉的王朝将倾时,中原亦是这样一副哀鸿遍野的场景。 若不曾见过那盛世长安,他本可以习惯这人间纷乱。 但如今他已无法容忍。 “把涉事的河东四宗的位置告诉我,这几日我挨个去处置。” 他面对着远方的都城说着:“至于那些起义的人.让他们去吧。” 袁天纲看着他的背影:“周兄应当知道,那些人是想要打进长安,推翻大唐。” “他们只是想有口饭吃。” 周无清望着远方的都城,轻声回答。 “若一个王朝的存在只会给天下人带来痛苦,那么它便没有必要存在了。”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但大唐已不再是那个大唐了。 袁天纲沉默许久:“那么,周兄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萧索冬风吹来,掀动二人的衣摆。铁灰的天幕之下,红衣道人微微抬起了眼。 “杀。” “杀外敌、杀豪强、杀高高在上者、杀一切酿就乱局之人,直至再杀出人间太平。” 他望着天边的流云,声音低沉:“若盛世长安已不可挽回,那我便再去开一个新的盛世。” 袁天纲怔了怔,有些无奈地摇头:“果真是你周无清会说的话。” “往后不必再以此名称我了。” 红衣道人望着远方道:“如今九黎封山,我若继续以此客卿之名在外行走,会给他们招来不必要的注意。” “我将叫这天下重归大同。日后,便称我周同罢。” 话音传入耳中,袁天纲默立片刻,轻叹出一口气。 “那么,我们这便走罢,周同。” 袁天纲迈步向后行去,走出几步,却发觉身后并无脚步声随行,回头去看,那个红色的人影仍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默默地凝视着前方。 在他视线的尽头,在浅灰色的天幕前,千疮百孔的城池依旧伫立在大地之上。 那是万千人爱过的长安,是他们的理想乡,他们的埋骨地,他们的安魂所。 如今,它将成为他们的墓碑。 冷风迎面袭来,吹散了那场盛大美好的梦。红衣的道人站在那,看了很久很久,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在他离开后的第五年,来自四方的起义军攻破了长安。 城中的火烧了三天三夜,金碧辉煌的宫阙是它的燃料,城墙下的哀嚎哭喊为其添柴,最后所有的声响都寂了,所有的色彩都熄了,连天际的火光都散去,曾经的天下第一城只余一地断壁残垣。 在那片废墟之下,埋葬着曾经的诗词与歌声、欢笑与梦想。它的身后,绚烂的盛世成为过去。它的面前,新一轮的乱局正在走来。 公元907年,唐朝灭亡。 虚影收敛,净土中的释明尊者张开双眼,眼中似有惊诧。 “无清道人.竟然是他?” 身为佛门大能,他通晓佛门历史、自然也知道那个名为无清的魔头。他曾在净土之中见过他所掌的火焰,那威势让身为罗汉的他都不由得叹惋。 这香上沾染的是他的因果,也就是说当年的无清道人还活着?此番是他出的手? 能活到今日,那个人也已经破了上三境么? 巨大的佛相出现了一丝波动。以如今的状态,这已经是他最剧烈的情绪。 一千二百年前屠戮佛门子弟的道人,如今依旧存在,依旧在行灭佛之事,这真相不可谓不震撼,但他并未破功,他认为如今身为尊者的自己应当还有一战之功。 捕捉到那一丝执念,他已经洞悉了那人的欲望与牵绊所在,在这净土之中他便是王,一切欲望与牵绊都将成为攻破的缝隙。 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如何与之为战,先利用四处的信仰找到他,而后设法将他拉入净土之中,通过执念打开窗口侵入其神魂,而后 清脆的破裂声突然传来,如丝帛撕裂,夹杂着火焰燃烧的响动。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火光直冲而入,金色的佛法领域被当即打穿,四周万佛在瞬间化作飞灰。 火光扑面,莲台上的尊者被直接掀下台来,环绕四周的佛光迸裂为碎光飞溅,佛相与王相同时开裂,大睁的双眼中映出一个从天而落的人影。 那人踏着烈火而来,每走出一步,身周的净土领域便如飘雪般融化,他负手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的金身佛陀。 他将杀却一切酿就乱局之人,直至再杀出人间太平。 于是如今,他前来灭去扭曲的佛。 (本章完) 第106章 (佛门篇完)燃尽万佛,自此人间无净土 第106章 (佛门篇完)燃尽万佛,自此人间无净土 “果然是被污染的传承” 空中,周清微微垂目,望着脚下的金身佛陀。 兜中的佛意舍利在震颤,这表示佛门传承的核心就在此地,可那作为核心的存在却有些异常。 那金身上一半是神圣的佛意,一半是怒目的暴君,两股气息混杂在一起,于矛盾间融合,融合间冲突。 其中的一道无疑是属于佛门的净土传承,而另一道则显得深邃而幽然,让他生出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熟悉是来源于记忆,那些曾经与他交手的桃源中人似乎也带有类似的气息。 陌生则是来源于眼下,这气息虽与他遇到过的桃源中人有所相似,但内涵却完全不同,如果说后者是一颗颗分离的水珠,那么前者就是汪洋。 “小僧,我有话问你。” 声音飘荡而下,落在熊熊的烈火间,亦落在火中唯一剩下的一个人影耳中。 在刚才的一击之下,金色的净土裂出了巨大的破洞,正如同雪崩般分崩瓦解,四面无数的佛陀尽然灰飞烟灭,诺大的金色空间中只余下了一个存在。 释明尊者。 此时这半佛半魔的金身正缓缓从火焰间抬起头来,佛相一侧满布裂痕,魔相的一侧则满目狰狞,目眦尽裂。 他望着空中那火焰包裹的人影,目光恍然间,他仿佛能看到千年之前的红衣道人的身影,那人曾亲手斩落当年的迦叶,其恶魔之名至今仍留在佛门典籍当中。 如今,历史中的魔头再现了,但这一次他没有再苦战四十九日,而是在照面的一瞬间便将万佛湮灭、将整个净土撕裂开来,这融合了佛祖真意的传承在他的火焰前脆弱的宛若瓷器。 释明此前自认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好了应对他的全部手段。但当此人出手的一刻,他发觉之前的所有准备都成了徒劳。 他确有执念、也确携着因果,可那并无法构成他的弱点——或者说自己根本没有将执念化作弱点的机会。 实际上周清此时还未全力出手,他刻意留了释明一命,为了问清那魔迹的来源。 “你所掌的传承,是从何得来?” 话音落下,地上的佛陀似是怔了一怔,他面对着熊熊的烈火,满是裂痕的金身缓缓动作,开裂的脸上洒下碎片般的光点。 “从众生之愿景.从我佛普度众生之宏愿中得来!” 话音在半裂的净土中回荡,空中的周清眸光微闪,这一句回答,让他明白面前的佛陀已不可能说出有用的话。 “释迦摩尼,却也真教出了几个好跟班。” 他轻轻摇了摇头:“然而,佛门并未了解何为众生愿景。” 火焰再起,点燃了整片天空。 他并不打算思考面前佛陀所言究竟是原本的意还是被扭曲的意,凡高高在上者,扫去便是。 烈焰临空,层层热浪扩散开来,融化了金色的净土。在焰光之前,金身半碎的尊者缓缓站起了身。 “无清道人.你确为千年少有之大能者。” 他仰起头来:“但佛祖已遁入天道之中,与天同齐,你又何以自认凌驾于我佛之上?” 说着话的同时,巍巍佛光自他身上散发而出,净土传承的残余力量尽然归一,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佛矗立,一举一动皆有万般威势。 那是来自释迦摩尼的真意,是佛门的根基所在,他明白普通的挣扎已然无用,因而一出手便用出了透支根基的最后手段。 而后,他看到空中的人影垂下了眼。 “因为我从天上回来了,而释迦摩尼没有。”他说,“所以,我如今可灭此传承。” 激荡的佛光滞了一刻,金身佛陀似是愣在了当场。下一秒烈焰落下,将一切吞没。 环卫局监查站,守在仪表前的专员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标示灵力浓度的曲线断崖式下坠,在几分钟之内从顶降到零。 同一时刻,万里之内成千上万座佛寺在瞬间黯淡,人们在高楼大厦间抬起头来,只见盘踞在空中的金云片片散开来,在几刻间消散无踪。 那云下原本埋藏着千年酿就的种子,足以孵化出第二次安史之乱。但只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这种子永远地沉睡在了地下。 熊熊烈火之中,周清按下身形,缓缓飘落于地,向着前方走去。 火光映照下,四面的金芒已经尽皆褪去,而原本释明尊者所站的地方只留下了一颗巴掌大的舍利,正蜷缩在火光当中,不稳定地颤动着。 一股股金色的气息从中渗出,化作一名虚幻的僧人模样,他穿着简单的布袍、脖间挂着佛珠,看上去朴素得如同一个乡野游僧。 佛祖释迦摩尼,整个净土以他留下的真意为核心构筑,而今净土将亡,这一丝意念亦然显现。 “阿弥陀佛。”佛意的幻影合起掌,向着周清微微躬身,“敢问施主——普度众生,教化众人,错在何处?” 普度众生,这是净土构建的最初目的,是佛祖所求的答案。 而今净土破碎,这答案被否定了,这证明对方的意志凌驾于佛门之上。 “所谓的普度不过是虚伪的粉饰。众生并不需人来渡,更不需高高在上的教化。”周清道,“并非是佛渡世人,而是世人渡佛。” 金光摇曳,面前的虚影面色似是微微变了。 “是么.这便是你能回来的原因所在.” 虚影上出现裂痕,片片碎光随着四周的净土一同崩解,在彻底消散之前,他合起双手,向着面前之人微微一拜。 “谢施主渡佛。” 焰光跳动,佛影崩碎,传承消融。 自此,人间再无净土。 数日后,苍天宗。 “佛门的传承毁了?” 话音回荡在大殿中,黄山苍天宗宗主宋黎杉脸庞抽动:“这怎么可能?” 四面的众宗主与他表情一般无二。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他们的精神堪比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最初他们热情洋溢,抱持着莫大的希望与佛共舞,剑指佛意舍利,似乎距离复苏传承重现苍天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佛门在仙佛论道中败退的消息,连随行的苍天宗长老都被杀了几个,高高挂起的期盼咔嚓一下摔得粉碎。 还没等他们悲伤多久,佛门又传来了净土成功复苏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也让他们重拾了一线希望。 而后,还没等他们向佛门传递飞信问讯情况,就听到了佛门传承被灭、四方佛门即将沉寂百年的最新消息。 人生的大起大落被凝缩在几天之内,比过山车还要刺激,这些几百岁高寿的老人们几乎要道心破碎。合道级别的传承居然能被灭去?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超出了认知范围,连想象都想象不出。 是什么人或者说什么存在动的手? “.不要在意佛门的事了。”京城苍天宗宗主沉着脸,“先想想,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大能断了佛门的传承,如此决绝的手段,必然是和佛门势不两立。而他们此前与佛门有所纠葛,若那位大能喜爱连坐,他们很有可能就要被牵连着斩草除根。 炼虚传承尚未复苏,面对着一个能对抗佛祖的存在,他们没有半点生机。 除非能找到另一个合道作依靠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拥有合道传承的势力?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沉思,桌边的通讯灵石忽然一震,灵光聚合间,一个人影投射在灵石表面。 “诸位宗主,别来无恙。” 幽幽的声音从中传出,灵石上的人影头戴羊骨面具,身穿兽皮裘袄,似是古时游牧民族的装束。 “我们收到消息,佛门似乎出了事啊。看起来,如今的他们应当也无法完成诸位重塑苍天的宏愿了.” 羊骨使者语调悠然:“既然如此,不再考虑考虑我们之前的提议么?” 桌上一片寂静,原本还在交谈着的众人都噤了声,神情不一的目光尽皆落在那显示着人影的灵石上。 他们知道这人代表的是什么势力,来自草原的部族,长生天的子民。 早在数年之前,他们便已经开始在四境拉拢各大中原宗门,苍天各宗也是其中之一。 本着华夷有别的观念,当时的他们并未应诺,尤其在佛门伸来橄榄枝后,草原的邀请便被抛到了一边。 但现在. “你们既知晓佛门之事,还打算进入中原么?” 黄山苍天宗宗主宋黎杉沉声道:“佛门传承被毁,这必然是一位大能者所为。那位大能者如今很有可能还留在中原境内,你们草原势力若要行事,要如何绕过他?” “绕过?长生天子民所行之处,从未绕行,唯有践踏。” 羊骨使者嗤笑一声:“能灭去佛门传承,那位大能确有几分神通。但那释迦摩尼所掌握的‘普度’,也不过是为统一众人思想的虚无之物而已” “长生天所掌的权柄,可不像释迦摩尼那样慈悲。” 一言落下,众人沉默。苍天众宗主相互对视着,目光中皆是杂陈。 “无妨。有历史在先,诸位的犹豫也可理解。” 灵石中的人影笑出一声:“距离我们下一步行动还有些时日,苍天诸位大可再多做些考虑希望到时,诸位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灵光流转,石中的人影缓慢地变淡,在它即将消失之前,宋黎杉冷不丁开了口。 “你们所说的行动,是指什么?” 灵光的流转停滞片刻,带着羊骨的人影再度显露而出,面具后的眼睛似是微微眯起。 “我们需进入中原找一个人。” “找人?” 羊骨使者声音略微低沉:“那个人名为稍瓦——当然,这是她曾经的名字了。现在中原的人们称她为…神鹰。” “她曾是契丹的天女、辽国的神使,在千年之前,她是北方草原上的至强者。” “至于如今.” 使者顿了顿。 “如今的她,是草原的叛徒。” 华国,瀛洲。 “打扰了,神鹰。”几名带着环卫局标记的专员敲开房门,向着里面微微躬身。 房间内的布置像是酒店的总统套房,甚为精制,半圆形的窗边,一名看上去在桃李年华的女子正坐在墙角。 她穿着一身皮质裘袄,装扮甚是随意,但即使如此也不减那张脸的美艳。 有名士曾将人的样貌比喻为一幅幅画,有人是棱角分明的版画,有人是简约清淡的水墨画。若以此话来形容她,那么她定然会是一副绚丽的油画,柳眉如墨,眼目如渊,秀美中透出属于异域的风情。 此时她正盘坐在蒲团上,以手指擦拭着手上的长弓,在她身边的墙壁侧,靠着一柄与她人差不多高的巨剑,从上面流动的灵力来看,那无疑是一件极品的灵器。 “神鹰,我们是环卫局装备后勤部的,来取您交予的武器。”专员开口道。 神鹰,这是战略级修士的封号,与袁天纲的“天师”一样,代表着华国超凡体系内最顶尖的修士。 “拿去。” 被称为神鹰的女子随意挥手,靠在墙边的巨剑缓缓浮起,轻飘飘地向着那人飞去。 在她手下,这一人高的巨剑仿佛是一片被随意抛丢的海绵,但当它落下的时候,那重量险些将身后的几个修为在身的彪形大汉一齐带倒。 器是修士的手足。对于本命灵器,大部分修士都视同血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离身,日常的养护自然也是亲自动手。 但和秀美的外表相反,这“神鹰”是个相当怕麻烦的人,灵器的日常维护从来都是丢给环卫局负责。看在战略级的地位上,政府特地指派了一队最精锐的器修人手,专门为她服务。 “大约多久可好?” “若只是这剑的话,一天之内就好。” 专员说着,目光望向她手中的长弓:“当然,如果再加上那把弓” “弓就不必了。”女子摇摇头,“这个我自行养护。” 她口中说着,青葱手指从弓上抚过,不似方才拿剑时的随意豪迈,此时她的动作轻柔而小心,仿佛在呵护娇嫩的朵。 手指擦过,微小的灵光从弓上亮起,有些黯淡的长弓立时变得锃亮。 在弓的末端,刻着一个指甲大小的字:清。 ps.今天日更8k+,加紧把这段一口气写完。 其实最初的设计里,这一战会打的更激烈更长一点,大概要拉扯个七八章,但我写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是无敌文啊,要是古代回忆打打还行,现代的男主出手不能直接秒人那还叫无敌吗。 于是我连夜改了大纲,把原本预定在这里的战斗剧情都改掉,就成了现在这个版本。 也是因为这样,原本需要在双方交战中交代的回忆都被提前了,前几章有朋友反应视角切得有点晕,阅读起来有点滞涩,这个确实是临时改大纲导致的,抽空我会想办法把前几章内容重修一下,改善阅读体验,后续也会避免出现类似的问题。 虽然磕磕绊绊,但佛门篇和唐朝篇的故事也就此结束了,前期铺垫就此算是全部做完,接下来开启全新阶段剧情,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107章 旧友到来,草原的契丹天女 第107章 旧友到来,草原的契丹天女 几个装备部的专员抬着巨剑缓步离开,在走廊的灯光之下,能看见剑柄上刻着几个奇异的符号,乍看上去与甲骨文有些类似,但仔细看又能发觉许多不同。 那是契丹族的文字。在千年前,这个来自草原的游牧民族建立了名为大辽的国度,与后续建立的宋朝相对而立,相爱相杀近两百年,是兵戈相向的敌人、亦是通商互利的盟友,可以说与宋朝同生同灭。 而今,宋人的后代依旧活跃在中原上,而建立辽国的契丹族却已经近乎绝迹,他们的文字也同样濒临失传。 面对着眼下这巨剑上的符号,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原本读音。 稍瓦。 这是她曾经的名字,在契丹语中,这个词的意思是“鹰”。 契丹人崇尚原始宗教,信仰至高无上的天。在部族的认知当中,鹰是离天空最近的生灵,能获得这个名字,代表着此人拥有天下最高的权与力,是天神的代理人。 但她已经将这个名字和它带来的一切身份抛弃。如今她所使用的名字是个汉名,名为“萧瑶”。 时至今日,已没有人知道萧瑶当初抛弃旧名的理由,有人说她是被部族排斥,有人说她是对信仰产生了质疑,亦有人说她是为了她的所爱之人离开草原来到中原。 大概是因为最后一种说法最有八卦性,让其成为了当今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传说中的“所爱之人”从未现身过,于是八卦也就仅仅停留在八卦。 当然,这八卦也仅仅是萧瑶身上聚集的众多话题之一。 一个来自古代异族的修士,哪怕是在当今的环卫局之中也属少见。正常而言契丹的出身本该让她遭受不少非议,但事实是这非议声小得近乎不存在。 原因无他,只因她超乎常理的实力。 套房中,放在窗边的传声灵石忽然发出光芒,萧瑶举手在灵石上一点,流光闪动间,中年女人的声音从中传出。 “神鹰,瀛洲外发现了一群零散的邪修。他们抽取了几十个民众的魂魄,现在似乎正向省外逃去,当地修士阻拦失败了,事态紧急,可否请您驾临出手?” 抚摸弓弦的手指微微一停,窗边的萧瑶抬起眼来:“一群?” “目前看有大约三十人,元婴级两人,金丹级十余人,剩下的为炼气筑基。” “就这些么?”萧瑶道,“疏散人手,我这便前去。” “感激不尽。”灵石中的声音似乎大松了口气,“那么,我们这边派遣人手布阵辅助您.” “几只老鼠而已,不需辅助。” 萧瑶抬手熄灭了灵石,慢慢站起身,手指抚过掌中的长弓。 剑不在手边,这一次便先用他的弓罢。 相隔三十公里,瀛州城外,太行山。 淡绿色的隔绝结界笼罩山川,其中隐隐传来震动声,四面的结界生成器冒着红光,已经临近输出极限。 山间,上千名荷枪实弹的环卫局精锐正蹲伏在四处严阵以待,瀛州分局执行主管薛朵站在山峰的制高点上,远望战场,面色沉凝。 “薛队,那些人正在集合结阵,恐怕是想要一举强行破开结界封锁。” 耳机中传出紧张的汇报声:“生成器灵力已经快耗尽了。这一波下去.我们可能顶不住了。” 薛朵眉间紧了一分,抬眼望向结界一角,数十个人影正漂浮在山前,各色灵光在身周节节攀升。 按照情报,这些人中有两个元婴,十余个金丹,这足以匹敌一个中型宗门的精锐战力之和,从这个意义上讲,眼下的战斗已经能称得上是一场小型战争。 在方才的交战中,环卫局已经折了近百名精英,这才勉强拖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但也仅仅是拖住而已。 面对这种等级的敌人,只有一种应对方法——请动当地的战略级。 手中灵石突然发出嗡响,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 “解除结界。”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薛朵浑身一振,她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的是谁。 她不假思索地抚上耳机,接入全体频道。 “所有人注意,解除封锁结界。” 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入众人耳中,而同时响起的是,是一阵当空而来的风声。 一阵铺天盖地的狂风。 风流扑面,地面上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来,望向那狂风的来处。 只见高空之上,身穿裘袄的女子正悬浮在那里,青色的狂风在她身侧咆哮,宛若苍鹰的鸣唳,在她的手中,一把长弓正泛着灵光。 空中,萧瑶缓缓地抬弓在前,手指扣弦。 只这一个动作,四面的狂风尽皆向她汇集而来,于弓弦间形成青色的箭矢,万般威压蕴含其中,这一刻她便是风暴的中心。 封锁结界黯淡下来,露出里面被金光包裹的数十个身影,此时的他们伫立原地一动不动,竟像是被无形的威压禁锢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下一秒,风起。 青光箭矢划破长空,宛若飓风般的威势从天而降落入山间,顷刻间山峰坍塌、飞沙走石,余波扩散开来,四面的专员不得不紧抓住身边的物什,这才勉强不被那扩散的风吹飞出去。 待到风流散去,山间重归平静,所有的灵力消失,只有土石间露出的几块血肉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只一箭,万事休。 整座山间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在此时出声,所有人都在遥望着那空中的身姿,如同注视神明。 在众人的仰视下,那身影收起长弓、缓缓向地面飘落,最终落在制高点的瞭望台前。 她落地的一刻,薛朵已带着众人奔跑前来,微微躬身。 “多谢您出手相助。”薛朵恭敬道,“‘神鹰’之威,着实盖世。”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身为地区分局局长,她已经与这位战略级有过数次合作,但每一次都被会萧瑶出手的威势所震撼。薛朵曾听过许多有关这位战略级的传说。 在千年前,她是北方草原的第一天骄,横压草原部族中的无数强者,带动整个契丹族崛起并建立辽国,称得上大辽的镇国之人。 而在进入现代加入官府后,她更以一己之力镇压了上百次境外势力入侵和封建复辟行动,光是被她灭掉的反叛宗门便有数十个,真正做到了一手压尽万千豪杰。 哪怕放在战略级之中,萧瑶的战力依旧独树一帜,不少人认为她便是当今超凡体系内第一强者,很有可能也是华国境内的第一高手。 面对这等传说级的强者,无论怎样的恭敬都不为过。 “近来,以抽魂为手段的邪修似乎变多了。”萧瑶望着被打裂的山川说着。 “的确如此。”薛朵道,“几个月前,梁州就出现过桃源的邪修团体,而前几日甘州那边还传来了消息,连佛门僧侣都开始对凡俗下手最近着实不太平。” “既然不太平,”萧瑶面朝群山,平淡道,“那么,再杀出一个太平便是。” 山风掠过身侧,吹动她身侧的长发飘摇,宛若真正的神鹰抖开翎羽,纤细秀美的身躯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是战略级的气度,是源自草原血脉的战意。 气势席卷面前,身后的薛朵都不由得沉默下来。许久的安静后,她才发觉面前的萧瑶正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山川,像是正思考着什么。 “神鹰,您又发觉到什么异常了么?” “并无异常。”萧瑶摇摇头,“只是看着这太行山让我想起了些许旧事。” 旧事?这个词让薛朵微微一怔,谨慎道:“我可否一听?” 呼啸的风突然变得轻柔,抚动女子的长发在脸前摇曳,巍巍太行山映在她的瞳孔里,那秋水般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些许波涛。 “千年之前,辽宋尚在交战之时,我曾与一名中原修士在这太行山一战。” 萧瑶望着群山,轻声道:“那一战,是我最大的一次败北。” 她的声音很轻,但落到薛朵耳中不亚于核弹爆炸。 败北?神鹰曾经被人打败过? 自第一次见到萧瑶起,她对这位战略级的印象一直都是势如破竹,每次出手几乎都是碾压,连打的有来有回的局面都极少。而这一句话直接击碎了她过去的所有印象。 “您说的那位中原修士是什么人?”薛朵的语气更谨慎了一分。 “他叫作周同。在辽宋共存之时,我与他曾同行百年。”萧瑶道,“他是我的敌人,亦是我所追逐之人。” 一段话一句比一句爆炸,薛朵有些愣愣地站在那,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在环卫局里流传许久的“爱人”谣言。 过去她只觉得这是战略级的传说效应,就如同大众总是乐于编排明星,但这一句话听下来.难道谣言是真的? “那位‘周同’,后来怎么样了?”薛朵问道。 “后来.” 四面的风突然平息下去,飞舞的长发也随之飘落。 萧瑶微微垂下眼去,望着手中刻有“清”字的长弓,一瞬之间似是有微小的缝隙在她眼中裂开,渗出潺潺溪水般的悲伤。 “后来,他不在了。” “呵” 办公桌前的周清打了个呵欠。 大约是最近连续掺和了几件事的缘故,这大白天的,他再度觉到了一丝困意。 相比几个月前,眼下他红尘炼心的进度又推进了不少,赶到困倦的时间缩短了一半有余,已经能像常人一般晚上睡早上起,不至于像最初时那样阴阳颠倒昏天黑地。 这一阵困意也很快便散去了,他略微揉了揉眼,展开手里的报纸,继续开始看时事新闻。 “欸,我看公众号上的通知,青龙寺和法门寺都关了啊。” 前方的座位上,秦红梅边翻动手机边道:“最近是有啥严打么?市内这几个有名的佛寺都关门了,连大小雁塔都关了.我这周末本来还想带亲戚过去玩呢。” “雁塔有啥意思啊。”旁边的李杰随口道,“之前还没分手的时候,我还跟前女友一块去了一次,就俩塔杵在那,真没啥可看的。” “分手?”这俩字激发了秦红梅的八卦雷达,她立刻便把佛寺和雁塔的事抛到了脑后,“为啥要分手啊?咋个分的?” “没咋。”李杰哼哼着,“就我家里想让我找个本地的对象,她不是,然后爹妈不让,就分了呗。” “哦这样啊。”秦红梅没得到什么刺激八卦,略微有些遗憾,“也确实,能找本地的还是找本地的,不然家家习惯不同思想不同,在一块也得出问题” 他们在那边交流着八卦,声音尽然落在那边的周清耳中。 事实证明,千年时光过去,有些思想天差地别,但也有些思想一脉相承,比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于这一点,他倒是颇为理解。 当年他在修真界摸爬滚打的时候,现今华国的许多土地都还不属于中原,眼下看来可能只是跨省结个婚,但往上追溯个几百年,那就是异族通婚了。对于没有利益纠葛的平民百姓来讲,反对通婚也是很正常的。 要说起来,他自己以前也是信奉过种族说法的,无论是当散修时期接触的五胡、还是仙盟时期接触的突厥与吐蕃,他都杀了不少,也一度坚定地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位来自契丹族的友人,与她前前后后接触了百余年,这种想法才略微有点改观。 之前听袁天纲说的,如今契丹族已经融入到了中原当中,那位契丹的天女如今亦来到了中原定居,正在官府体系之内充当战略级,行守护百姓之则。 这么一想,那个叫萧瑶的天女也是几百年没见的故人了。等过几年有空,他也打算去找这位老友叙叙旧。 至于眼下 门突然被打开,带着金边眼镜的街道办主任刘建华走进办公室内,手中拿着一叠报表。 “刚接到新的通知,上头准备开展各街道的工作情况评比。这一次评比非常重要,直接影响到今年的单位评级,大家务必提起重视来,现在就分配一下工作。” (本章完) 第108章 周清:天女还在追我 第108章 周清:天女还在追我 主任一来,办公室内的喧杂声立刻便小了下去,只留下刘建华的布置声。 “这一次评比涉及的维度很多,居民满意度、绿化程度、基础设施保障等等都在其中,这几个月我们要逐个排查,争取在本次评比中拿个好名次。” 原本作为梁州市的边缘区域,这种全市大评比跟建国路街道办是无缘的,每每去了都是个陪跑,也引不起更多的重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几个月来上头对单位的关注激增,单位也有了在评比中上桌的资格。于是鬓发半白的刘建华也打算来个老骥伏枥,好好在上头的注视中表现一番。 “这考察不仅仅是涉及单位,也涉及到个人。过几个月后,每个部门都要选几名最突出的员工作为典型报上去。” 刘建华扫视着室内众人:“这是市级的考察,诸位务必要重视——尤其是新人。突出典型中有一个名额专门给入职三年内的青年员工,有能力的年轻同志都可以努努力争取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面前的几名“年轻同志”。 如他所料,坐在最侧的付成浩在听到这话后立刻扬起了头来,眼底一片思索神情,显然是有所意动。 这让刘建华心中暗暗赞叹,高材生不愧是高材生,一下便领略了其中意味,此子的确可委以重任。 至于另外的两位嘛 他的目光又挪向墙侧的周清与李杰,这俩人一个正打着呵欠,一个看着手机心不在焉,表现与付成浩形成鲜明对比。 无论是平时的表现还是眼下的表现,这竞争力都已高下立判,他嘴上说着有能力的同志争取一下,心里却清楚这个萝卜坑怕就是给付成浩准备的。 刘建华心里暗暗记下了一笔,拿起文件来:“那么,我现在开始分配活小付你来负责机关文电,小周和小李你俩这两天整备一下后勤物资清单,有什么缺的东西去批发市场补一下,记得把发票开了.” 机关文电是单位最核心也是最有价值的工作,可以在联络其它单位的同时积累人脉,很契合选调生的发展之路。 至于咸鱼二人组,他便也就分配了个边缘的采购工作,这二位就差把躺字写在脸上了,交给他们重要工作浪费不说,指不定还得出啥幺蛾子,干脆让咸鱼躺在他们应有的锅里。 二人也确实不负所望,高高兴兴从他手里拿了物资名单,又高高兴兴地出门打上车,一齐前去城中的批发市场。 周清坐在出租车上,拿着那叠物资清单,随意地和李杰聊着天。 这个手握七套房的二代没有多少富家子弟的纨绔劲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想在家躺平收租的懒气,上班的信条是混一天算一天。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他跟周清颇为投机,算是单位里交流最多的同事。 “唉,一看到这城墙,我就又想起我那前女友。” 大概是刚才跟秦红梅聊天的后劲还没散去。在出租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李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感叹:“想当初还是跟她一块在城墙上骑自行车,现在这分手都几年了.人生啊。” 周清同样在望着窗外,半圆形的视野之中,显出一堵灰色的古城墙,它坐立在一片半圆形的绿化带后,黑色的马路从门洞穿过,路上的车流奔涌不息。 那是唐长安城的城墙。 一千三百年前,他便是从这里进入长安内城之中,参与那场盛大的夜宴。后来,他为这座城杀了无数人,见证了无数的鲜血洒落在城下,见证了王朝末年的伤痕累累,最后见证它在一场熊熊烈火中化作废墟。 到了今天,经过文化局的整顿,长安城墙看上去已经与最初见到时一般无二,有些重建之处甚至显得比当年还要新,他坐过的那片墙头现在成了景区,40块钱就能上去一次,过去由卫兵把手的城墙上摆上了各种景区小吃摊,游客还可以租个自行车环游城墙。 再往外看,城墙外建起了skp和大都荟商场,曾经回荡着《霓裳羽衣曲》的城门前响着星巴克的音乐声,门前是一个马路环岛,每逢早晚总会堵车,正如当年城门前无数的马嘶。 虽然样子与过去大径相庭,但如今的长安再度变得生机勃勃,当年的那些鲜血并没有白流,在千年之后的今天,他再度看到了一个盛世长安。 哪怕变了样,但只要看到它还好好地伫立在这里就足够了。 “哎,周哥你说,这人有时候是不是还真得坚持一把?” 旁边的李杰依旧在哼哼着:“其实我自个一直不觉得娶个外地的有啥问题,主要还是我爹妈不喜欢外地人,要是我当时硬气一点,这事说不定也就成了.周哥你觉得呢?”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殊途亦可同归,出身东西并不妨碍思想相合。”周清道,“至于具体合不合,只有长久接触后才知道,单靠地域给人下判断总归是有些武断。” “喔,周哥你这话说得还真一套一套的” 李杰微微点头,这个同事平日看起来咸鱼,但谈及这种人生之事却总有些心得,倒有些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头子。 “你这么有心得.不会是以前有过类似经验吧?” 眼看着他一副起了兴致的样子,周清瞥来一眼,随口回答。 “以前我也碰到过一个外地的姑娘。因为地域的问题,我当时跟她家里也闹了不少矛盾,双方关系僵了很长时间,但最后我们二人单独交流了一下,终归还是让双方达成一致了。” “喔?周哥还有这经历呐?” 李杰起了些许兴致,缓缓凑过一只耳朵。 “细说细说,当时你们是啥矛盾啊.” “.那时候大辽与大宋交战,战争持续了五十年,双方都损失不小。其中,周同一人便斩落了辽国近万人手,到后来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大辽的修士们都心惊胆战。” 飞驰的商务轿车上,萧瑶坐在宽敞的皮质车座上,望着窗外的车流,讲话的语气平缓而随意。 在她身边的座位上,执行主管薛朵正竖着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虽说能成为战略级的修士都必然对凡俗持正面态度,但成年人的关系是需要经营维持的。 身为分局的负责人,维持与战略级的关系是薛朵最重要的任务之一,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了解萧瑶的癖好与习惯。 光是方才短短几句对话,她便察觉出那位叫周同的修士对神鹰的意义恐怕非同凡响,这是个极其重要的情报,若是把握好了,或将成为环卫局与她交流的重要切口。 听萧瑶的意思,那位名为“周同”的修士应当是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这样的一个人总应当在中原境内留下些痕迹,只要能得到足够多的信息,环卫局必然可以搜落到这些遗留的痕迹。 “所以.最后您便亲自出战,与他相对了么?”薛朵问。 “自然。” 萧瑶说着,眼中泛起莫名的光:“在遇到他之前,我已有数百年未逢敌手。中原既有这等强者,我怎可能不去会上一会?”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调上扬,字里行间透出的尽是兴奋。 “在听到消息后,我便率军一路南下前往中原,与他会于太行山之下。” “在交手之前,我向他做出了一个赌约:若他赢过我,那么我便叫大辽修士与凡军尽皆撤回,自此无论仙凡,辽国绝不伤中原一兵一卒。” 一边的薛朵听得沉默下来。短短的一段话,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让人心惊。 作为草原第一天骄,千年前的萧瑶有着一句话号令整个辽国、以及所有契丹修士的权力,她不仅仅是天神的女儿,更是隐藏的草原帝王。 她并非有帝王之意,但实力已经赋予了她最高的话语权。 战略级的权力在常人看来是巨大的,可与一言定国的权柄相比起来,总归是显得微不足道。但她却放弃了这滔天的权柄,转而投入中原成为众多镇守大能之一。 “那么.如果您赢了呢?” “当时我也是这样问他的。”萧瑶靠着车窗,轻轻一笑,“那时他的回答是——不必考虑这个情况。” 好大的口气!旁边的薛朵听得心中一震,这话哪怕是对着常人说出,也得让人叹一句目中无人,更别说这面对的敌手还是当时的草原第一天骄。 但从结果来看,这人的实力完全配得上他的态度。 “我与他交手相战,从正午战至日落,战至四方皆平。” “最终,我输他一招。” 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薛朵小心地注视着车窗边的萧瑶,那张秀美的脸上没有任何遗憾与恼怒,相反,她的目光炽烈如火,整个车厢内的温度都像是上升了几度。 作为草原游牧民族,契丹人普遍崇战而慕强,挑战强者是他们毕生的追求,战死沙场是他们至高的荣耀,这一点在这位神鹰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横压草原数百年后,忽然遇到一位足以打败自己的强者,对追求至高的神鹰而言,这是比任何美酒都要甘美的佳酿,不亚于在海面上看到灯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目标。 车座上的薛朵略微沉吟。 从历史上来看,辽宋两国在近五十年后的交战后,忽然在1005年订立合约,自此结为兄弟之国,宋为兄,辽为弟,立誓互不干涉、礼尚往来,并开放边境互市贸易,从此以后两国上百年相安无事。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当初那赌约的内容。 草原的天女兑现了她的承诺,亦找到了她所要追逐之人。 潭州城外,黄河一畔。 一阵轻风吹来,河畔的周同忽地回头,身穿裘袄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高挑的身姿散发着野性的活力,飞舞的长发下是一张如的笑颜。 “周兄,你果真在此。” 轻快的话音入耳,让周同略微皱了皱眉:“你为何来这?” 自太行山一战过后,辽宋签订盟约,相互开放边境。自那以后,这个辽国的天女便像是盯上了自己,时不时便要越境前来寻他切磋,躲都躲不掉。 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辽国盟约中提出的开放边境就是她的主意,为了能顺畅无阻地前来中原找他。 为了行走中原方便,她甚至特地为自己起了一个汉名,名作萧瑶,在他面前同样以此自称。 但他对此并无兴趣。虽说萧瑶的确履行承诺限制了辽国,大大减轻了北方边境的压力,他也因此并未以完全的敌视态度对待她,但华夷终归有别,更别说还是曾经的敌人。 但萧瑶似乎完全不这么想。 “难得有闲,我带了些草原的奶茶来,看合不合周兄口味。” 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略显冷淡的语调,萧瑶一边说着,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皮囊:“品完奶茶,刚好再切磋一番——周兄可有兴致?” 说着话的时候,她脸上一派生动,但周同的反应却甚是索然。 “我无暇。” 萧瑶眨了眨眼:“为何?” “东方定安国近日有所异动,我需前往镇压。” “定安?是渤海边的那个小国?他们想进入中原?”萧瑶歪着头,“如此琐碎之事,也需周兄这等人物出手么?” 周同并不答话。 自九黎仙盟崩溃以来,中原修真界整体受到重创,无论是修士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及唐朝时期的一半,四境防御也因此显得疲软无比。 由于周无清的影响力,在仙盟崩溃后,仍有许多当初的盟下宗门愿追随于他,一同守卫中原四境,但与四面数不胜数的敌人相比,这些人手还远远不够。 危机四伏,众生无力,他便独木擎天。何处有敌出,他便去往何处。 “这样么既然周兄无暇,那便算了。” 萧瑶并未多纠缠,收起手中的皮囊,转头便走。 三日后,定安国被大辽灭国。 “如今你可以与我切磋了吧?” 再次前来的时候,萧瑶双眼发亮地问。 (本章完) 第109章 草原天女的双修之道 第109章 草原天女的双修之道 “卧槽,听你这么一说,那姑娘够虎的啊.” 梁州批发市场门口,李杰一边从出租车的门口钻出身子,一边锐评着方才的对话。 “这种女人我可是不敢沾,太猛了,一个不小心怕不是要被她玩死,周哥你居然能压得住她,牛逼。” 周清站在他身边,揉搓着手里的塑料袋。方才他在李杰的连番八卦下,用常人能理解的方式简单讲了一下当初的事,结果便得到了这么一番回应。 猛么?在他印象中,除了最初太行山一战外,萧瑶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态度其实并不强势。 她只是一位地追求着她想要的东西,但并不会以此强迫,若他拒绝她便自行离开,然后下次还来,这么来回来去的,便来回了一百多年。 在他看来,比起什么天女、什么大能,那时候的萧瑶反倒更像一个执着于玩具的小丫头,只是她要的玩具是征服四方,是生死搏杀。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大概很难理解,然而对于契丹人、对于草原游牧民族来说,这属于司空见惯。 游牧民大多生长于自然之中,血脉中流淌着原始野兽的习气,而野兽总是习惯于磨砺自己的爪牙,其中就不乏一些奇特的习性。 比如此前有人便发现在繁衍的季节中,许多结伴的猛兽都会出现异常的攻击行为,公兽与母兽互相撕打啃咬,彼此进行征服和反征服,在血腥的厮斗中完成交配。 抛开美丽动人的外表,萧瑶便是这样的一只小兽,势均力敌的战斗让她感觉到愉悦,越是征服不了的对象越能让她兴奋。然而相对于她的实力,这世界上能引起她兴致的强者实在太少太少,她便只能不断地游走四方,寻找她感兴趣的目标。 于是后来她便找上了自己。 当时他只觉得这个契丹姑娘实在有些烦人,但现在想来,修行之路上繁杂太多,无数人迷失在半道上忘却了初心,她能一以贯之地追求她想要的,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念头通达。 能一辈子随心所欲,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天聊到这里,关于外地人和前女友的话题也就聊完了,周清与李杰并肩走入批发市场,开始采购单位物品清单上所需要的东西。 这个位于老城区的市场很大,不似一般商场的规整和程式化,更有着旧时地摊市场的嘈杂混乱。 卖蔬果的小摊紧挨着服装批发,五金小摊边上就是盆栽鱼缸,整体显得东拼西凑,但也因此更方便捡漏,只要多逛逛,总能在犄角旮旯找到价格更低的。 周清与李杰一同穿行在市场小道间,在摊位中挑选比较。 实际上这对于他来说是完全多余的。如果他想,只需要用神识一扫,这市场中所有的声音和信息立即便能尽收眼底,他只要从中挑选出他想要找的那一个摊位,径直走过去,便可以鸣金收工。 但这市场之中的风景并不只是琳琅货物而已。 一路行来,菜摊前的大爷大妈在讨价还价,五金铺的小贩开着手机直播带货,面食店前的老板娘在腾腾蒸笼前忙活、身后的小孩在堆着面粉的桌上写作业商品或许是相似的,但每一个摊位前都有着不同的红尘。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乃至对于曾经的他来说,这些都只是通往目标路上的过眼云烟,并不会多在意,但如今他正爱看这样的沿途风景,相比起来买东西的目标才只是附带。 “欸~头枕黄河来面朝天,陕北的水来陕北的山” 夹杂着音乐的说书声传来,循声一看,门口处已经围了一圈人,一个手抱三弦琴、脚绑快板的人正坐在中央的椅上,口中唱着词,腿一颠一颠地打着板,而面前则放着一个二维码,用于接收观众们的打赏。 这是陕北说书,关中地区的特有表演形式,几百年前他便在关中的乡野听到过类似的说书,而今数百年过去,表演的形式依旧一脉相承。 “周哥,咱还有三样东西没买完呢。”李杰见他忽然停步,出声提醒道。 “东西什么时候买都一样,这说书过一会就没了。”周清道,“趋竞者失景,缓行者得观,一味追求目标而失了沿途风景,不值当。” “嘶”李杰倒吸一口冷气,缓缓竖起拇指,“周哥牛逼,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把上班摸鱼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他这么说着,倒也跟着凑了过来:“不过也是,反正领导也不在,今天就趁这机会逍遥逍遥。” 逍遥么?周清点了点头,这说法倒是跟眼下场景有些契合。 所谓的逍遥,并非指纵情声色之乐,而是心灵臻于大自在,不为外物而累,不为目标所困,真正做到随心所欲。他如今就很享受这样的逍遥日子,享受沿途所见的风景。 说起来,当初她也跟他讲过类似的话。 “周兄!来试试这草原的枣!” 汴京城外的驿站边,萧瑶兴致盎然地将一个小布包递到他手里:“我前几日带兵西征,打下了阻卜国,那地方到处都产这东西,带来与周兄你看看!” 周同掂着手中的布包。他听说了辽国近来正在西扩,摧枯拉朽地毁灭了数国,版图迅速膨胀,已经统一了大半个北方草原,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萧瑶的手笔。 当然,在草原上,“统一”这个概念一直都得打个问号。游牧民族大多重攻不重守,往往打下一片区域后便放在那不闻不问、任其野蛮生长,这一点契丹也不例外。 所以萧瑶前脚刚打下一国,后脚便跑来中原找他切磋。对她来说征服的意义并不在于得到什么,只在于征服本身,比起灭国战争,和周同交手更能让她尽兴。 “阻卜那地方太荒,还是你们中原更有意思。” 分享战利品的同时,萧瑶感叹道:“我来的时候路过汴京,那城里好吃好玩的可真多,我经过的时候,刚好看见城里的戏班子在演戏,演得好像是什么三英战吕布,这也是中原的历史戏吗.” 说到一半,她注意到周同似乎对此兴致缺缺:“怎的,周兄不喜爱汴京的戏么?” “我并未去过几次汴京。”周同道。 近几十年来,修真界人手严重不足,需要他出面的战事太多,又大多分散于各方,于是游走便成了他的日常状态,往往在一个地区呆不了几日便要去往下一处,也很少有闲暇去逛凡俗的城,更没什么时间去看戏。 他听说过大宋的都城汴京如今已经十分繁华,有了些许盛世长安的影子,但强如盛唐也会在一夜之间毁于安史之乱,更不要说如今宋王朝的繁华之下是肉眼可见的无数隐患。 所以他不能停步,他要将所有隐患扼杀在萌芽之前。 这话似乎让萧瑶颇为惊讶:“周兄日夜镇守中原各处,却不去看看人间风景?如此不会觉乏味么?” “没有那个空暇。”周同摇头,“有闲游看戏的时间,足够我解决无数事端。” 萧瑶静静地望着他,秋水般的眼中荡着名为不解的情绪。 “每一次见到周兄,你不是在平事便是在平事的路上,中原有这么多修士,为何你一定要独自承担一切呢?” “许多事非常人可为,只有我能做到,那我自要一力镇之。” “那你自己呢?” 萧瑶道:“我虽不知中原诸门教义为何,但这修行之事,难道不应当是求一个破除桎梏、逍遥自在么?周兄既有如此实力,又何必一味将自己捆在这些身外之事上?” 这是她一直以来奉行的道义。 她是自由的草原之鹰,天生便逍遥随心,她征服一片又一片天空,却从不会为某个枝头停留,更不会被什么牵绊所束缚。所以她的修行之路才能一马平川,才能登顶草原得到天的祝福。 所以她不理解。不能随心所欲、不能得逍遥,征服四海却不去享受征服的成果,只一味地守着脚下一亩三分地,那修行又有何意义? “我所行之道不需他人评。”周同转头道,“我要走了。” “可你还没尝这枣。” “往后再说罢。” “.” 女子不再说话,只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便是我与他当时所说的话。” 商务车座上,萧瑶一手撑着脸,眼眸中倒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楼群。 “他是个骄傲的人,总想要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凡是他认准的事情,便没有任何人能叫他停步——那时候的我也一样。” “所以到最后,我们谁都没有说服谁。” 坐在身边的薛朵一阵沉吟,虽然只是听着萧瑶的转述,但光是这几句话,她便仿佛已经触及到了那个千年之前的身影,触及到了那个停留在“神鹰”记忆之中的男人。 如萧瑶所说,那“周同”确是个骄傲到极致的人,旁人在他眼中都是羸弱不可靠的蝼蚁,所以他只信任自己,所以他要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 考虑到宋朝时期中原修真界破败的状态,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力挽狂澜,只是听着萧瑶的几句叙述,薛朵心中便已对其肃然起敬。 这世上强者稀少,愿意兼济天下的强者更少,以她这个后人的视角来看,那位历史上的周同无疑有着大功德、是一身守卫中原数百年的英雄,如果放到今天,怎么也得是能单独立个庙的存在。 只不过.单凭一个人真能扛得住一切么? 薛朵心中一动,联想到萧瑶口中周同最终仙逝,感觉已经猜到了这一切的缘由。 一人擎天固然可歌可泣,但人总归是有极限的,再强的人必然也有支撑不住的一天。 所谓过刚易折,不外乎如此。这恐怕便是周同最后的结局。 莫名的情绪掠过心头,薛朵一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车窗边的萧瑶。 此时她正倚在车窗边,静静地望着城市的风景,在阳光的映照下,那张秀丽的面庞显得恬静而柔和,很难想象这样的她和方才战场上恣意的神鹰是同一个人。 她也在想着那位逝去的故人么? 薛朵在心中暗暗思索着,一晃神的功夫,兜中的手机却突然震颤起来,她将之接起,随后面色陡然一变。 “抽魂邪修的背景调查出结果了?好,我知道了,马上给我传一份,我现在看。” 在放下电话的同时,一份加密的电子版文件已经显示在了她的手机上,薛朵以手指翻动着那文件,每翻一页,脸色便更沉一分。 “那些老鼠背后还有别人么?”旁边的萧瑶显然也听到了那电话的内容,转过眼问道。 “恐怕不只是‘别人’这么简单,您看” 薛朵深吸一口气,双手将手机奉上,口中的话亦然未停。 “这次事件不是个例。根据情况调查和天机院那边的卜卦结果,这背后至少有十几个宗门的推动。” “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瀛州及瀛州周边地区,而还有几个牵连势力正在向这里移动看这个架势,这很可能是又一次封建主义复辟行动。” 萧瑶听她说着,手指同时翻动着那手机屏幕,荧光映照出的脸上并无多少波动。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份疑似与邪修事件有关的宗门名单,如薛朵所说,其中除了瀛州附近的几个中小宗门外,还包括黄山苍天宗、益州玉露宗这样的大门大派。 “最近甘州那边刚刚出事,同时边境地区也有势力在施压,这个时间点我们怕很难争取到多少外部支援他们应当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来的。” 薛朵的语气越来越沉:“凭我们分局现有的人手,要应对这种规模的复辟行动,恐怕.” “无妨,有我在。” 情报文件划到了最下方,萧瑶摁灭了那屏幕,随手将之抵还给薛朵。 “这四方祸乱,我当一力镇之。” 时过境迁,自由的鹰已经停留在了属于她的枝头上。如今的她已不再逍遥,她将出手解决所有事端。 正如当年他之所为。 ps.这一更补昨晚的,今天正常更新。 小小调查一下,现在这个双人视角穿插回忆的写法你们会觉得乱么?如果有看不懂或者看得累的情况还请在本章说留个言,我后续会根据反馈进行适当调整的。 (本章完) 第110章 天若不晓我心,天亦可为谬误(6000 第110章 天若不晓我心,天亦可为谬误(6000字大章) 瀛州近郊。 在三面环山的山坳间,几排高低不一水泥楼有些突兀地立在那里,高则十数层,矮则两三层,布置得像是某种产业园区。 只是这楼群间夹的并非是生产工厂,而是石砌的论道台、灵器仓库与装有抽烟机的炼丹房,在外围幻术大阵的遮掩下,旁人看到这里只会觉得是个没有多余装饰的山坳,却不会想到内里另有乾坤。 这是瀛州银月宗的所在处,人手规模属中型宗门。 在超凡体系搭建初期,官方积极寻求与各大宗门的合作,特地拨了一笔巨额的基建资金,帮助一些洞天老化的宗门在灵脉所在地搭建现代化的居所,以示合作诚意,眼下的“园区”便是当时的基建成果。 在“园区”最里侧,是一座四周最高的楼,约莫十五层高。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建筑的顶层处,一群身穿道袍的修士正席地而坐,以群星捧月之势拱卫着中央的白衣老者,法阵的微光在他们身下闪烁,从阵纹能看得出来是某种聚灵的阵法。 明明今日无风,但四面的窗户却在微微震颤,似乎正处于某种无形的波动中。直至某一刻,波动达到极点,一股浩然之气在楼中涤荡开来,似是当空的天色都为之一变。 阵法的中心,白衣老者猛然睁眼,精光从瞳中流过,原本半白的额发似乎因此黑了一丝。 “元婴瓶颈果真松动了老身我终是窥见了这化神境的端倪.” 鬓发微微地摇动着,他注视着自己的双手,那掌心正透着隐隐的光芒,乍看上去是白光,细看之下却觉其中流光溢彩,仿佛有无数威能凝聚其中。 “长生天的权柄果真不同凡响,难怪过去千年间,那草原上总能源源不断地出现大能者。” 他是银月宗宗主何修永,停留在元婴期已有两百余年,原本眼看着突破无望,但现今凭借着一份特殊的“礼物”,他终于窥见了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境界,达到半步化神之境。 “恭喜宗主。”阵法四周的众人纷纷拱手。 元婴和化神,看似只差一个境界,但对于宗门来说是天与地的差别。 在现今华国境内,拥有元婴修士的宗门至少有上百个,但拥有化神的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可以说是衡量一个宗门是否为一流强宗的基础。哪怕何修永还未真正突破,银月宗众人也足以因此而鸡犬升天。 当然,他们要的不仅仅是鸡犬升天这么简单。 “宗主天资卓绝,若其余诸宗众人都能如您一般,仙道复苏之事指日可待。”一名长老拱手道。 “希望如此。”何修永很快平复了突破的激动,语气归于平静,“自仙道没落已有数百年,如今投向官府的仙奸愈发多了。再不行复苏之事,这人间怕要忘记何为正统。” 这便是银月宗众人一直深埋心底的理想。虽身在贼营,但他们从未遗忘那个真正的仙道时代,而今经过漫长的黑夜,来自草原的权柄终于让他们看到了曙光。 “.但我们果真要倾覆那官府么?” 一番互吹与道贺过后,角落处一名护法面露犹豫地开口:“自建立以来,那些官府中人的确予了我等许多方便,若没有他们的协助,宗门地界的这些楼群也无法建成.” 话说到一半便咽了回去,他感觉到身周的气氛瞬间沉凝。 “予方便?”一名长老冷哼一声,“当初的仙道时代,凡俗向仙门供给香火物什本是天经地义,哪个王朝的人皇不是在各地修筑仙家道观供宗门所用。而今他们只是予了些小小便利,你却要感激起来了?难不成你还要像那些奸贼一样,自降身段去给官府当鹰犬不成?” 身周众人的目光齐齐投来,如同山岳般的压力加身,让那名说话的护法终是低下了头:“.便依长老所言,方才是我所言不当。” 何修永淡淡瞥来一眼,不再理会这小小的混乱,再度转向身边的长老们。 “这几日我将加紧稳固境界,尔等保持与使者和复兴诸宗的的联系,同时注意布置各方人手待命,待时机成熟,便一举攻破。” 周遭众人点头应喏。他们为复兴大业忍辱负重多年,现今宗主触及化神境,银月宗已经有了掀桌的最大底气,接下来只要逐步集结诸宗之力,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多年夙愿便可得偿。 只要等一个时机. 四周的窗户突然再度颤抖,一道道裂痕出现在上面——不同于方才无形的波动,这一次来的是真正的风。 一阵杀意的狂风。 “何人?!” 威压自远方袭来,伴随着鹰唳般的嘶鸣,市内众人同时一凛,第一时间起身运力,四周的灵光刚刚亮起,便被席卷而来的狂风吹散。 轰轰轰—— 青色风流自空中横扫,笼罩整个银月宗地界,在铺天盖地的飒飒声中,钢筋水泥的高楼被卷入风暴中心,如同掉入破壁机中一般碎成无数的铁片碎块,一抹抹鲜血混杂其中,那是被风流切开的血肉。 暴风的中心,长发飞舞的女子自高空中垂目,俯瞰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只这一击,诺大的银月宗地界便被抹去大半,四面的护宗大阵破开巨大的裂口,化作流光消散,一片飞沙走石间,几道头破血流的身影从中破出,是何修永与修为最高的几名长老。 “.神鹰。” 何修永勉强抵抗着四面的风流,举目望向上方的人影,目光中尽是骇然。 他听说过这位镇守瀛州的大能的称号,也预想到未来也许会与她相对,但却没想到她来的如此之快,攻势又如此之可怖。 若不是百年积淀的护宗大阵消解了飓风的威力,光是方才的那一击,就足够移平整个银月宗地界,他们不会得到任何反应的时间。 “银月宗众人,于瀛州布设噬魂术法,暗中抽取百姓魂灵以供己突破” 青葱手指当空一招,一把巨剑出现在她掌中,剑上灵纹发出兽吼般的咆哮。 “当杀。” 破空声与话音一同落下,巨剑当空挥出一斩,青色风流斩破长空,仿佛在海面上掀起巨浪,排山倒海的风吞没了几名长老的身姿,只瞬息间,护体的灵力顿时如泡沫般一触即破,连带着那身躯都一同被绞作血沫。 当风卷略微平息的时候,整座场上只剩下了一个身影。 他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淌下层层的冷汗,隐约的流光环绕其身侧,似是从体内蒸发出的氤氲。 “天的气息?” 空中的萧瑶眼神略微一变,环绕身边的威势似乎因此更沉了一分:“你接触了长生天?” 她已经几百年没有念出这个词了,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何修永身上气息的来源。在她人生的前半段,名为长生天的存在始终随她左右,她自然不可能认错。 “不愧是契丹的神鹰.果真无法瞒过您的眼。” 何修永勉强调顺气息,仰起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您既知我来源,便暂化干戈,听我一言如何?” 萧瑶垂目注视着他,眼中并无多少感情。 “你是如何接触到长生天的?”她说,“告知于我,我予你速死。” 何修永眸光陡然凝固,身周衣袍掀动,汹涌的灵力自体内奔涌而出,化作巨大的火焰苍龙环绕身侧。 “…速死?” 他抬起满布血丝的眼睛:“老身虽位不及天骄,却也为半步化神之身,非随意可辱。” 火龙咆哮,当空的天色亦跟着陡然明亮,仿佛太阳的光辉被他借于手中。 “银月宗何修永,敢请神鹰赐教!” 云层之中腾起赤色的烈火,何修永以身化焰,足有百米长的巨龙于天地间腾飞而起,带着火焰的狂吼袭向空中的人影。 赤红的天幕中,翱翔的神鹰举起了剑。 模糊的火龙突然瞪大了眼,在他的眼中,面前的女子的身形突然模糊,似是幻化成了一只真正的苍鹰。 阳光之下,每一片鹰羽之上都镀着盔甲般的灵光,样态与他身上来自长生天的祝福之光完全一致。但如果说他身上的祝福是氤氲,那么萧瑶身上的便是飓风。 这是来自天的祝福,是源自于合道法则的助力。她是被天选中的祝福之人,所以她才能以不到五百岁的年龄触及化神,才能在当初与周同战得势均力敌。 “原来这才是你的根基” 喃喃的话音并未说完,被已被刮散在风中。 一剑落,狂风起。 青色风流席卷天幕,覆盖穹顶的火烧云被生生撕裂开来,燃烧的天幕转瞬间被吹熄了,薄薄的阳光重新洒落,照射出几道被挥散的残焰。 一个人影如同炮弹般被弹射而出,撞在地上擦出长长的尘埃,风沙散去,何修永的身形显露而出,一身道袍全然破碎,露出内里的血肉模糊。 鲜血从口鼻中涌出,他已经无法动弹,只用最后的力气抬起眼,注视着那个自空中而下的人影。 她正按下身形,一步步向他走来,眼中荡着些微的失望和枯燥。 实在太弱了。 同样是修火术,却连当初他的一成功力都不及。 何修永再度吐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看着那张漠然的脸,嘶哑的喉中吐出断断续续的话音。 “你明明本为长生天子民,为何要如此作为.” 巨剑挥下,截断了他后半段话音。 萧瑶瞥了那没了声息的人影一眼,抬手挥去剑上血迹,在高空中无人机的伴随下,她身形转瞬间化作疾风,向下一处目标腾挪而去。 为何要如此? 类似的问题她大概已经听了成百上千次了。 身穿红衣的身影自空中落至山头,周同抬眼远望,目光所及一片荒芜。 昨日他刚刚从得到飞信,这地方有一宗门勾结了西夏的蛮修,正准备以人作活祭。 他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提枪前来,但此时站在这里却望不到半个修士的影子,只见到一地杂乱的碎石和光秃的土地,草木倾倒,裸露着大片大片的褐黄地块,像是被飓风生生地犁了一遍。 “周兄!真巧呀!” 熟悉的声音从顶头传来,他抬头望去,穿裘袄的女人正从空中而落,笑吟吟地落在他身侧。 不用说,这一切自然是她的手笔。 “我本想从这里借道来中原找你,谁知走到一半突然碰上这些人在作祭祀,看他们用的是活祭的手法,我想若是你的话定不会留着这些人,便顺手都处置了。” 萧瑶道:“不想才这么短的时间你便来了,刚好!这宗里的人没一个可看,斗起来完全不尽兴,不如你与我再切磋一把.” 周同看一眼那遍地的瓦砾断树,又看一眼这笑意盈盈的少女,挥手隐去了手上的长枪。 “我并无兴致。” “诶诶,别走嘛别走嘛。” 见他转身欲走,萧瑶忙跳到面前,似是鸟雀拍打翅膀般张开手臂。 “不切磋便不切磋,反正如今这祸端已平,你应当也能得些闲暇了。” 她举手一翻,变戏法般取出了一个酒囊。 “这是我部族刚酿的马奶酒,加了草原上的灵草,有提振神魂、疏通经脉之效,喝一杯顶得上一晚调息。周兄与我对饮几杯,就当休憩调整如何?” 她一手将那酒囊递出,满怀希冀地望着他。 许久的对视后,周同轻声叹了口气。 片刻后,驿站边的酒桌前。 乳白色的酒液倒进杯中,萧瑶抬手举杯,一口喝尽杯中酒,脸侧随即飞上一缕红霞。 “痛快!征伐一战后不饮上几杯,连握剑都要少几分味道。” 她豪饮完一杯,随手拿过一边的酒囊再续新酒,那酒囊看着巴掌大一只,倒起来却像是没有尽头,十数杯下去了也丝毫没有干涸迹象。 “看周兄的样子,也当是爱酒之人。” 萧瑶一手托着脸,歪着脑袋望着桌对面拿杯的周同,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她的眸中一片闪亮,像是落进了星星。 “周兄既知逍遥之好,何必要如此奔波?不如与我一同回草原,无事便游山玩水、饮酒猎兽,有事便征伐四方,叫天下人知你威名,多快意!” 周同脸上并无波动,只晃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白色的酒液激荡。 “征伐本身并无意义。”他缓缓饮下杯中酒液,“再雄壮的霸业若不镇守得当,终究将腐朽崩塌。” “若真崩塌了,再打下一片不就好了。”萧瑶随意地道,“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古往今来,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所谓天下大势,也未必不可逆。”周同将空杯置于桌上,“一次分合,于征伐者只是顷刻,但于黎民百姓便是生死之别。” “周兄你还是如此。” 萧瑶轻轻摇了摇头,类似的对话他们之间已经有许多次了,但在这种问题上他们从未达成过一致,她知道自己改不了这个人的心意,就如同他也改不了她的逍遥。 不过,有些事她还是可以改变的。 “往后若周兄无暇,那我来替你行这镇守之事便是。” 她再度喝尽一杯酒,笑着道:“如今天这般宵小之辈,我随意便处置了。如此一来,往后你总该有些空闲与我饮酒切磋了。” 周同面无表情:“你喝多了。” “嘿!这叫什么话!” 萧瑶似是被这话引得有些不满,猛力将酒杯磕在桌上,四面的大地似是因此微震。 “我可向来一言九鼎。” …… …… 暴风卷过山峦,大半座青山被当即削平,飞沙走石间飘动着破碎的血肉和阵法的残光,几个侥幸存活的人影试图腾挪逃离,还未待动身便被飞来的风刃拦腰切断。 青光收敛,悬浮于空中的萧瑶露出身形,举目环视四方。 在她的脚下,偌大的青山间已然尽是瓦砾与尸骨,半倾的石砌大门斜插在山道间,上面的牌匾只剩下了一半,残破的匾牌上只留着一个“.宗”的字样。 这是被她灭掉的第十一个复辟派宗门,加上环卫局那边的行动,那份复辟名单上的势力已经被划去了大半,称得上是血洗了瀛州修真界。 这是她一以贯之的风格。自担任战略级以来,她解决的事端多到无法计数,无一不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快刀斩乱麻。 但这一次的乱麻有些不同。 灵识一动,数十里外的一道异常气息被牢牢锁定,她身化清风消失原地,下一秒身形已在数十里外。 在风沙弥漫的山头,一道戴着鹿骨面具的身影已经等候多时。 “贱奴耶律幽,参见天女。”鹿骨使者躬身作揖,口气不失恭敬。 耶律,这是契丹族的专有姓氏。 她已经几百年未曾见过原本的母族,而此时他们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引她到了这里。 “这一次诸宗的复辟行动,是你们策动的?”萧瑶声音低沉。 早在发现何修永身上的长生天祝福时,她便已经意识到了情况。曾经的母族找上了她,他们算准了这样大的复辟行动她定不会坐视不理,哪怕明白了背后的猫腻也不会停步。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阳谋。 “正是。”鹿骨使者的语气依旧谦卑,“天女离家许久,早已融入中原忘却母族,我等想单独见您一面,也只能采用这种方式.” 话说到一半,身周的空气陡然一沉,似是有千钧重压加身,那使者身子一震,瞳孔中浮起片片的血丝,却仍是颤动着喉咙,勉强吐字。 “贱奴来此,只为将一事告知于天女” 重压之下他无法抬头,只是看着地面颤声道:“三日后,我等将于呼伦草原唤起上神,令他降下权柄。遍观四境,如今您是承接这权柄的最佳人选,我等正恭迎您的回归.” 察觉到萧瑶并未开口,他顿了顿,又接着开口。 “六百年了.天女,自您背弃长生天坐守中原,已有近六百年了。” “而今至高无上的天已经复苏,您是时候该回归祂的怀抱了,若您愿意重新接过天的权柄、再度带领子民们征伐天下,长生天定会原谅您这六百年来的所作所为.” 一颗颗汗珠落在地上,他看不见萧瑶的表情,只感觉身周的空气近乎凝固,连耳畔的风声都淡去。不知多久过后,才有话音传入耳中。 “原谅?”她像是轻轻笑了一声,“我之所行皆为人间大道,需得什么原谅?” “天若不晓我心,那天之道亦可为谬误。这等谬误的权柄,我要它何用?” 面具下的瞳孔微微抽动了一下。 “您果真背叛了信仰.” 颤动的声音似是变得深沉:“您应当清楚,而今至高无上的天已经开始复苏。三日之后,祂便会被唤醒,祂会重新对人间发起征伐、对一切背弃之人降下天罚。” “若您不愿接下权柄洗刷罪责,那么您的力量、您所负的祝福、乃至您的生命.都将被天收回。” 他盯视着地上萧瑶的影子,看着它定格在原地默然不应。不知多久过后,他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那便叫天来罚我。” 风流压下,鹿骨使者整个人凭空爆成一团血沫,片片血迹泼洒在地面上,落在神鹰漠然的瞳中。 瀛州的清剿就此告捷了,但她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过去的影子终究追上了她,来讨伐她这个背叛者——在数百年前她便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不过,这么说起来 “六百年了啊” 萧瑶轻声自语着,抬头望向当空澄明的天空,眼中掠过一丝恍然。 原来,我替你镇守这中原,已经守了六百年了。 ps.6000字大章!本来想拆开,但感觉一旦不连着看就破坏了情绪,只能合一起了。 昨天发的那章收到了很多朋友的反馈,每一条留言我都看过了,非常感谢诸位的支持与指正,后续我会尽我所能调整内容,给大家更好的阅读体验,在此拜谢~ (本章完) 第111章 此去,射落神鹰 第111章 此去,射落神鹰 呼伦草原深处,某座洞府之中。 草原地广人稀,现代化的防守和监控网较为稀疏,再加上这本就是华国与蒙古国的交界,属于三不管地带,也因此成了绝佳的藏匿点。 某座高山中,数个头戴兽骨面具的人影伫立在洞府内,围绕着中央衣着华丽的祭司。 那祭司头戴黑貂皮头冠,身穿羊毛毡织就的长袍,腰间的牛皮腰带上挂着铜制的法铃。在他手中,则是一根木制的兽首权杖,看上去似有精魄储藏其中,让人感觉那兽首下一秒便要开始咆哮。 “.布置在瀛州的人手都失去了联系,耶律幽也被杀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兽袍祭司缓缓地睁开了眼。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如此程度,稍瓦的实力果真不减当年,只可惜.” 他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如此看来,六百多年过去,她仍未从迷途中折返。” 在旁的几名面具使者垂着头,表情被遮掩在形态不一的兽骨之后。半晌,才有人开口。 “那位契丹天女.果真是叛徒?”面具后的话带着些许疑惑,“当初她为何要背叛草原?” “这个答案已无人知晓。” 大祭司缓缓地摇了摇头:“但从流传下的典籍看来,在大辽建立前后的数百年,她一直都遵循着长生天的意志,向四方发起征伐,若没有后来的事情,她本该成为草原上空前绝后的霸主,成为真正的战争化身,可惜” “自从某个节点.自从在中原一战失利后,她身上便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大祭司道:“最初,她只是宣布不再进攻中原地区,再后来,她开始放缓了征讨四方的步伐,同时在辽国下令推行中原的治理方式、不再频繁发动战争、甚至开始出力安顿征讨区内的贱民” “种种迹象都表明,她背叛了天的意志、背叛了‘征伐’的意志。” 一句话掷地有声,每个字眼都重若磐石。 每一个合道都掌握着不同的法则,而作为草原民族的信仰,长生天代表的便是战争的法则。 与释迦摩尼的一视同仁不同,祂从草原的子民中选出最强悍最契合其意志的存在,授予它们无上的力量与权柄,而掌握其权柄者则履行祂的意志,在人间发动无尽的征伐,将草原的威势带到世间每一个角落,在无休止的战争中收获信仰。 纵观古往今来的草原子民,匈奴如此、突厥如此、蒙古如此.世世代代的草原魁首无不遵循这一意志,唯独这来自契丹的天女对“征伐”提出了质疑。 在别处看来这质疑或许有理可循,但在草原之上,这便是对天的忤逆,是对神明的反叛。 “于是最终,她被剥夺了天女的身份,同样被剥夺了代理天之意志的资格,契丹辽国的国运因此转入衰落,金人与蒙古随之崛起——归根结底,草原不需要无法征讨的懦弱子民。” 祭司说到这里眸色转深:“依照常理,无法征讨的懦弱之人不该存在于草原上,理应被天抹杀才是。” “但她的实力着实强劲,居然单凭自己抗下了草原的铁蹄,带着部分族人逃离了草原,辗转百年后进入中原、进入了天的视线之外,一直活到了今天如此作为,实在是对天之子民的侮辱。” 兽首权杖重重一顿:“而今至高无上的天已经再临,这持续千年的闹剧,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短暂的沉默,站在四面的使者们断断续续地应诺着,声音不置可否。 当年天女离开草原,带走了部分契丹子民一同融入中原,而剩余的人就在这队列之中。 他们并不会因同族的身份对天女施以同情,相反,有这样一个背叛者同族只会让他们感到耻辱。 而今长生天的权柄已经再临,新一轮的征伐即将开始,中原地界亦是他们的目标。既然她不愿成为草原需要的征伐者,那么就只能成为铁蹄脚下的被征伐者。 “耶律幽既然被杀,应当是已经见过了她。如此一来,我等的口信应当也已经带到了。” 大祭司抚摸着手中权杖:“去准备唤醒长生天的仪式吧。她既然知道了我们三天后会在这里举办仪式,那她到时候必然会前来,到时候就能让一切做个了断。” 两边的使兽骨者们相互交换着眼神。 “她真会前来么?” “她会的。”祭司语气肯定,“现在她站在中原官府一边。既然知道了我等所为,那她就一定会来找我们。” “若她浪子回头,那便迎她回草原;若她继续固执己见那我们便代行天罚,让背叛者承担她应有的惩戒。” 众使者略微沉吟,片刻后又有一人开口问:“以稍瓦的实力.我们真能动得了她么?” 话音中带着几分犹疑。尽管离开草原千年,“神鹰”的名号依然响在四海之内,即使是承接合道意志的他们依旧不得不谨慎小心。 但很快,这份犹疑便被祭司的话化为乌有。 “我方才已经说了,我等是代行天罚。她应对的并非是我等,而是长生天的意志。” 祭司摩挲着权杖:“无论她再强,她终究还是行走与大地上的草原子民、身上流淌的终究是草原的血脉,那么,无论她躲到何处” “面对至高无上的天罚,她都不会有逃脱的可能。” 瀛州环卫局大楼。 已经是夜间了,但楼内依旧灯火通明,文员在电脑前码着行动报告,接线员肩上扛着电话记录着来自各地的信息,整个楼道内充斥着键盘敲打声、送文件的脚步声和电话汇报声,偶尔夹杂一两句对加班无奈的抱怨声。 在神鹰的带领下,瀛州环卫局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平定了此次封建主义复辟行动,瀛州内的十数个涉事势力在几天时间内被一锅端,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咂舌,堪称华国速度的典范。 办公楼的楼梯间内,薛朵正快步踏过楼梯,向着大楼顶层奔去。在她手中是一个文件袋,里面乘着一封盖有红章的信函。 那是京城总部发来的表扬信,表彰分局此次行动的亮眼表现。原本这东西拿在手中应当是个令人欣喜的荣誉,但如今薛朵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欣然。 踏过最后一级楼梯,推开沉重的铁门,冲入视野的是大楼顶层的天台。 在天台一角,身穿裘袄的女人正倚靠在栏杆边,静静地望着夜空下的城市。霓虹的灯光落在她的眼中,秋水般的眼眸也像是镀上了一层流光溢彩。 “贸然打扰,神鹰” 薛朵谨慎地迈步上前,躬身道:“听闻您方才突然以战略级名义下达指令,要求分局继续保持紧急状态加强防御、同时联系其它战略级前来瀛州周边” 她微微顿了顿:“指令我已经向四方传达下去。但能否问一下这其中缘由?” 这话其实有些明知故问。早在清剿行动后不久,她便从下属处得到汇报,在“神鹰”对诸多宗门实施剿灭的过程中,随行的无人机拍下了她与一名头戴兽骨的奇人的相遇。 他们之间具体交流了什么,环卫局一方并不知晓,但看神鹰的表现,这其中内容薛朵已经不得而知。 “我的母族来找我了。” 萧瑶注视着夜空道:“几百年过去,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薛朵瞳孔微微一缩。 许久之前她便听说过一些“神鹰”的传闻,说她前来中原是背叛了曾经的信仰,在她的母族中被视为叛徒。 只是自从萧瑶成为战略级,多年来相安无事,人们几乎都快忘记她的过去,没想到现在他们却作为意想不到的敌人出现了。 若是平常的敌人,薛朵绝不会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她也见过许多有大能之称的敌人,但在神鹰面前几乎都只有被碾压的份,甚至很少有让她出全力的时候。 可现在,一向直来直去的神鹰居然开始安排瀛州的后手,种种迹象都表明,萧瑶这次是认真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神鹰如此认真。也是因此,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您需要我们提供哪方面的协助么?”最后她只能问。 “这是我与母族之间的争端,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插手只会造成无意义的损失。”萧瑶轻轻摇头,“不必枉费心机了,守好你们所守的地界便是。剩下的事,我会解决。”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一力挽青天、独身承担一切。而今面对真正的天,她依旧如此。 (本章完) 第112章 便以我心,行他之道 第112章 便以我心,行他之道 薛朵沉默了许久,终是耐不住开口。 “您和您的母族.当初都发生了什么过节?” “并非过节,只是我之行径不再如他们所想的那般。” 萧瑶倚靠在栏杆边,抬眼望着头顶的夜空。 “你们这个时代似乎有个词叫作‘养蛊’,把众多的蛊虫放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撕咬,决出最强的那一只,吃掉所有落败者的血肉——用这个词来形容长生天的信仰者们,倒很是恰当。” “曾经我就是那只吃血肉的蛊虫,我也曾认为这便是修行唯一的出路。但遇到周同后,我意识到这世上还存在另一种答案。” 夜风刮过,吹起漆黑的长发在脸前摇曳,夜空之下,她的眸光变得深邃,像是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就像他说过的那样.征伐本身并无意义,有意义的是毁灭之后造就的新生。”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长生天已经放弃了我、放弃了契丹族和大辽。从那之后,我便知道我已不可能再如之前那般遵循祂的信仰。” 薛朵一阵默然。萧瑶这话说的很简单,但她知道这背后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必然也会伴随无数的腥风血雨。 以人之意志对抗天之意志,又怎可能抗得过。 “那您后来.”她小心地开口。 “后来?” 萧瑶慢慢地挽起脸边发丝:“后来我重新回到了中原,来寻找周同。曾经我所追逐的一切已经被否定,我想来看看他所追逐的道是否有了结果。” “那时候的中原王朝已经换了代,不再是大宋,而成了大明,中原修真界的格局亦然变了许多。我在中原寻了许久,没能寻到他,只在京城地域找到了他的弟子。” “那个弟子继承了他的火术,也算得上是一位天骄,只可惜与当初的他比起来到底是逊了几分也没有人能真正及得上他的风采。” “京城.火术?”薛朵眉间微微一动,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关键信息,“您说的不会是如今的那位” “是,他的弟子现今也仍在华国境内。”萧瑶轻轻颔首,“也就是你们所称的那位火圣。” 薛朵瞳孔猛地一震,巨大的信息量在脑中爆炸。 火圣,华国战略级修士,常年驻守边境应对外来事端,一年之中呆在国境内的时间不超过几天,也因此成了华国诸位战略级当中出面最少、信息最神秘的存在。 火圣居然曾经有过一位师父?而且还居然跟同为战略级的神鹰有过交集? 准确地说,是一个叫作“周同”的存在将这些人一齐串了起来.那人到底跟多少大能有联系? 诸多疑问掠过心头,但眼下她已经顾不上问这些了。 “我向那弟子追问周同的下落,而得到的回答是.他已经不在人间了。” 话音到这里黯淡了几分,萧瑶低垂额头,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长弓。 有那么一个瞬间,薛朵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瀚海般的悲伤,但旋即她便发觉此时的萧瑶并无哀泣,反而唇角微勾,淡淡地笑了起来。 “他的弟子带我去了他生前的住处,也是从那里,我拿到了他遗留下的这把弓。”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之道为何。”她的指尖扫过弓弦边角的“清”字,“即使天来伐我,我依旧会如此。” 轻飘飘的话音传入耳中,薛朵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多说。 最后她只能应声退去,重又沿着走下天台。只是未待走完,她便从兜中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天机院么?这里是瀛州环卫局,现在有一事,望你们能做些预测指导” 话音回荡在走廊之中,伴随着电子设备运转的滴滴声。在一墙之隔的天台外,秀美的女子依旧倚靠在台边,万千灯光披在她的身上,光晕一如许多年前。 “仙人驾凤巡八方~麦穗尖尖刺豺狼~ 恶徒遁迹藏地洞~黎庶收稻乐丰年~” 乡间小道上,哼着歌谣的小童持着风车蹦跳前行,蹦着蹦着,却突然蹦到了一双皮靴之前。 小童抬眼去看,站在面前的似是一个穿着皮袄的高挑人影,看身形像是一个女子,在阳光之下,她的面目显得很是模糊,看不清五官样貌。 “小孩,你唱的什么歌?”那女子开口问道。 “唱仙人呀!”小童不假思索地道,“是仙人赶跑了那些侵犯的恶徒,又叫大家都能吃上饭,过上丰收的好日子,歌里都是这么唱的!” “你说的仙人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仙人呢。”小童摇摇头,感觉这个姐姐真是奇怪,“只是听阿爷他们说,仙人手里拿着枪和弓,身边有凤鸟伴随,时不时就会下到田地里,问大家今年稻米的收成.据说只要心诚,仙人就会降临到大伙身边。” “这样么”萧瑶轻轻点了点头。 自从出了洞府,这一路上她见到了无数“仙人”的痕迹。在这个名为大明的时代中,处处都留着他的痕迹。 她缓步向前走着,绕过曲折的乡野土道,登上崎岖的山峰。 踏上山巅的一刻,正是傍晚时分,薄幕之下,一座座房屋都点着了灯,万家的灯火在天幕下闪耀。连绵的灯火办,是成片的麦田,晚风一吹,金色的麦浪滚动,满目皆是生机勃勃。 此前她多次听他讲过这番景象,几百年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 这便是他所行之道的尽头么? 他为何会选择这条道呢? 他的征伐,又是为何而起? 萧瑶立在那里,久久地注视着那远方的灯火,任风吹拂着长发与衣衫。 她尚不知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好在,她还有许多时间可以用来思考。 萧瑶缓缓地举起手,心念一动,一把长弓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在夕阳的照射下,弓身泛着火焰般的灵光,弓尾的那一个“清”字随之熠熠生辉。 她举弓对空,拉开弓弦,风流在弓间汇集,仿佛要射落高空之中的某个无形存在。 旧日的信仰已经远去,而今她有了另一个要追逐的答案,而她已经决定了要如何追逐。 走他走过的条条大道。 看他看过的锦绣繁华。 最后 守他守过的万里河山。 (本章完) 第113章 再见天女 第113章 再见天女 周清推开办公室的门,与李杰一同将批发市场买回来的东西推回室内。 这次采购持续了三天,运回的都是些小区化肥和五金工具之类的重物,李杰提了一路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于是他也配合着做出一副用力的样子,免得衬得前者太尴尬。 “累死了,下班下班,剩下的活就交给明天的我吧。” 李杰拍打着手上的灰,一瞥屋里的表盘,又朝着那边坐在桌前的付成浩道:“付哥还不走?这都五点一刻了。” “先不了,我今天还有文件没处理完。”付成浩头也不抬,“你们先走吧。” “欸,你这么卷显得我们都很呆啊.” 李杰一边感慨着一边拎起包,与周清结伴一同出门,走在走廊上还不忘感叹。 “名校毕业就是名校毕业,太能卷了。”李杰压低声音,“俩月以后的这全单位考评,付成浩估计就是优干了。再过两年,咱们见到他说不定得喊付处了。” “命由己造,这也是他应得的。” 周清能听出他话里那点难以言明的羡艳,这也正常,虽说李杰是个躺平派,但眼看着周围人一飞冲天总免不了会泛起一丝焦虑,就像乞丐不会羡慕首富,而会羡慕另一个讨了更多钱的乞丐。 虽然有时候乞丐和首富也可能是同一个人,比如之前他便见过一个,叫作朱元璋。 “也确实,人家那做派咱也学不来,还是安安心心摸一天算一天好了。我往这边走了啊。” 李杰说着,转身便已经沿着大道走去,周清则转身踏上另一条回家的小路,没走出几步,口袋中的手机便震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条微信消息,而发信人是“袁天纲”。 没错,袁天纲是有微信的。作为天机院的坐镇大能,他对于现代化设施的接受程度算是古修中最高的一茬,不但微信qq邮箱开了个遍,甚至之前还匿名开了博客在网上分享些日常卦象,据说还被网警以传播封建迷信的理由警告过一次。 周兄点开那条微信消息,白框的文字映入眼中。 【袁天纲:周兄,关于之前你与我讲的传承污染之事,天机院有了些许眉目。】 这是几天之前他委托袁天纲、或者说委托天机院去查的事情。 此前在拔除佛门净土的时候,他便发觉到了传承有异物进入,似与之前桃源的气息有所类似,然而和记忆中南北朝时期的桃源比对起来,净土中污染的位格高了不止一个档。 与合道级别的净土融为一体,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是又一位大能、也得是大能的造物。 这事涉及到合道层面的争端,还波及到了凡俗,他总归还是提起了几分注意。只可惜佛陀的嘴着实严,净土都被他烧完了,也没撬出这污染的来源究竟是何方神圣。 所以在佛门事件过后不久,他便将传承污染相关的事情告知了袁天纲,借由他的易术与天机院的情报网,在华国全境范围内清查有关的线索。 而现在他想要找的东西就出现了。 【清:如何?】 【袁天纲:虽未能寻到污染的准确来源,但瀛州区域最近出现了几起抽魂事件,与周兄你之前所提的手段有些类似,不过瀛州有那位契丹的天女坐镇,几日前事情便已平定。】 萧瑶? 这个消息还是让他稍微意外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听到她的消息。 此前他虽听说过萧瑶正在官府充当战略级,但并未过多思索。 毕竟一千年前的她还是契丹的天女、是辽国的镇国之人,头衔可比现今重得多,但这不妨碍她天天没事便跑来中原寻自己,那些头衔都限制不住她的自在逍遥。 没想到现今她居然真的在行镇守之事,这可与他曾经对她的印象不太一样。 【清:她如今尚在瀛州么?我过几日去寻她问问情况。】 【袁天纲: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袁天纲:三日前她尚在瀛州,但随后她断去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听官府的人说,她去了呼伦草原,希望天机院卜卦预测那天女近日的未来。依照我所占出的结果,她近日当旧运缠身、命有凶相,或许也与周兄所寻之物有所关联】 命有凶相周清盯着手机上的消息,目有沉吟。 同行几百年,他自然清楚袁天纲这些易术术语中所包含的意思。 此前听到萧瑶进入中原的消息时他并未有过多的想法。虽然上一次见到萧瑶已经是宋朝时期,他也并不了解这近一千年来她具体都做了些什么,但古往今来游牧民族融入其它地区的案例一直都不少,契丹部族如此做也并非什么新鲜事。 但眼下有了这“命有凶相”的说法她与草原的纠葛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是什么原因呢? 【清:我已知晓。】 打下这几个字,他正欲摁下发送键,却见肩膀边火光一闪,羽色赤红的鸟儿凭空现身,立于他肩侧。 “契丹?是千年前来找仙长你的那个天女罢?” 它伸长脖子看着手机上的字眼,金色的眼睛眨动着。宋朝时它也同样在周清左右,自然知道曾有位外族女子与仙长交集甚多。 “我之前也曾听说过一些她的事。仙长,她似乎是因你而来到中原的呢。” 周清摇头:“她来时我已不在,何故因我?” “我建立妖国时仙长你同样不在,但这亦是因你而起呀。”凤凰道,“以我所见,若非因为仙长,她一个契丹人又怎会前来行庇护中原之事?” 这一次周清并未搭话。 曾经他不是没察觉到萧瑶对他态度特殊,但那也只是她慕强的心态作祟,实际上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亲密举动,比斗倒是比了不少,每一次都打得惊天动地。 那时他的确认为这就只是个单纯追求战斗的小丫头,但现在看来,当初的小丫头似乎已经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产生了些许变化,就像他自己也与曾经大径相庭。 时间冲刷之下,人总是会有许多后知后觉的时刻,比如毕业后才知道学校里的单纯时光有多宝贵、分手后才知道曾经一瞬间的爱情理应被珍惜、长辈老去才意识到家庭的时光一去不返. 这一点对于他也是一样。现在回想,他这一千八百年的生命中同样有许多恍然时刻,比如在看到盛唐的一刻才理解那个老人口中的盛世、比如在仙盟倾颓时才意识到那三百年时光对自己的意义、又比如在故友的墓碑前才觉到当初的他们原来如此不凡。 而现在他再度意识到了些不同,只是和过去的恍然不同,这一次的时光还可以追回。 “仙长?”凤凰看他突然将手机揣进怀中,眨着眼歪了歪头。 周清抬起头来,目光望穿天空,来自天地的讯息尽皆涌入灵台之中。 在远方的某处,似有隐隐的风暴正在酝酿。 相距1200公里,呼伦草原。 在冬季的天幕下,枯黄的草场如褐黄的海洋般滚动。 在黄色的海洋间,一片被法阵圈出的土地如同海上孤岛般瞩目,“岛”上站着数千个穿兽皮袄的身影,一眼看去每一人都有着不低的修为。 人群的中央,一身长袍的祭司仰头而立,双目闭合,仿佛正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阵风流刮来,四周人群忽地齐齐一凛,中央的祭司亦然猛地睁眼,瞳孔中倒映出苍青色的天空,以及天空上那一道长发飞舞的身影。 “您果真来了。” 在众人的拥立下,大祭司缓步上前,向那身影躬身行礼:“稍瓦阁下.六百年未见,您的风姿依旧不减当初。” “我如今已不再叫作稍瓦。”女子的声音迎风而来。 “呵呵,不仅仅是信仰,您连过去的名字都抛弃了” 大祭司沙哑地笑着:“离家太久,您已经彻底忘却草原的归属了么?如今真正的家人在此,也无法让您想起旧日的掠影?” 空中的萧瑶低垂眼眸,目光挨个扫过地面上的几千人。 尽管已经隔了数百年,她依旧能认出这些都是契丹修士,在数百年后的今天,各族凡人的血统早已混为一体,唯有长生的修士依旧保有原本的血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些便是当今世上仅存的与她血脉相通的家人。 最初的时候他们以她为傲、将她捧上神坛,而当她不再走那条被选定的道路后,他们又接着将她拖下地底。 至高无上的天并不需要一个拥有自身意志的人,这些家人也不需要。 “几百年未见,而今你们却突然来寻我,..” 萧瑶眼眸微睁:“.这也是顺应天的意志么?” “您果真察觉到了啊。” 大祭司不置可否:“而今天地出现大变动,世间灵气上涌,天对人间的干涉正在逐步加强,达到了千年未有之高点。” “上一次有这般变动,还是在八百年前。您应当还记得,那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萧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 八百年前,长生天的意志高涨至空前,整个草原势力也随之急剧膨胀,先是契丹、再是金人、然后是蒙古,诸多大能与部族轮番涌现,草原民彼此厮杀的同时接连对外征伐,而这一切的最终胜者是一个名为铁木真的大能者。 事实证明,铁木真的确开创了一个空前绝后的时代,纵观整个人类史,能与其相比的征伐也找不出几个,其光辉履历至今仍是草原民族心中的骄傲。 如果她未曾背叛天神,这光辉或许本该属于契丹——这是契丹遗民们深藏八百年的遗憾。 “而今,天地复苏再临,蒙古、女真、瓦剌等部族都已经在行动。诸多部族此前已经联手搜集魂灵、一齐复苏了天的意志,而接下来便是争夺权柄的厮杀、是新一轮的征伐。” 大祭司缓缓伸出一手:“所以我们需要您,伟大的天女、伟大的稍瓦。若您回归天的怀抱,重新扛起草原的旗帜,您必然能创造出不亚于铁木真的壮举。” 他的语调那样诚恳,仿佛真是虔诚的臣子向王请求。 而当空的人影却不为所动。 “你们需要的不是稍瓦,只是长生天的代行人。”萧瑶道。 “这二者本为一体。”大祭司道,“您本就作为草原的女儿而生,您天生就应当成为征伐之人。” “若我不允呢?” 地上的草叶忽然不再摆动,连吹过的风都停滞,天上地下的目光在无声中对视着,许久过后,大祭司才叹出一口气。 “稍瓦.数代之前的祭司曾告知过我,当初的你,是为追逐一名中原强者而做出这等所为。” 大祭司摇头:“但那人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强悍,千年前的中原地界又怎会被金人、被蒙古所攻破?到头来,他不是一样要臣服于草原的铁蹄之下?” 萧瑶眼瞳微微一震。 “您一生追逐强者,早该看清这一切才是。中原人是农田催养而出的羊羔,哪怕踏上修行之路,他们骨子里依旧是吃草的羊,我等草原民才该是食肉的猛兽。” “您本是高高在上的苍鹰,何以沦落至与羊群为伍?这只会软化您的爪牙,牵住您的双翼。” 大祭司抬起头来:“稍瓦,长生天才是您该有的归宿。遵循天的意志,才是您突破上三境的希望、才是达成世间至高的唯一出路。” “背弃此道,您唯有万劫不复。” 疾风吹过草原,呜呜的风声吹散了草原上的话音,吹起高空上女子的长发随风招摇,在众人的注视下,空中的天女闭上了眼。 “百年过去,你们依旧是为此而来。” 吹拂的疾风突然加剧,流过的清风眨眼间化作席卷天地的风暴,一瞬间爆发的气势让整个天空变了色彩,亦然让地上契丹众人变了面色,最前方的大祭司猛然抓紧权杖,扬起的瞳孔中倒映着咆哮的飓风。 “那么,今日便在此一试.” 手指微张,巨剑落入手中,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流转着至高的威压。 “吾之道,与这天孰高?” (本章完) 第114章 一指伐天,故人重逢 第114章 一指伐天,故人重逢 褐黄色的草原开始颤动了。 以空中的人影为中心,整个草原猛烈地波动起来,数不清的草叶在飒飒急摇。一切的威势都向她汇集而去,如果说草原是一片由草木组成的海,那么此刻这海面上便掀起了海啸! 在这飓风海啸的中心,萧瑶缓缓地举起了巨剑,剑锋所指之处,正是地上包裹契丹众人的大阵。 “稍瓦!莫要执迷不悟!你真要诛杀亲族?!” 大祭司以权杖杵地,在法阵保护下勉强抬起眼来。 “事到如今,你还未看清形势么?就算没有了契丹,蒙古、女真和瓦剌等部族的强者也都已经接受了天的祝福,很快这些代行者就将挨个进入中原地界,你难道觉得如今的中原修真界能与他们对抗.” 话才说到一半,便已被飓风的咆哮盖过。 萧瑶挥手一斩,接天的风柱化作横跨天际的剑光,以天倾之势重重落下,与地面上的法阵相接,只眨眼间,众人联合集结的大阵已经发出了破裂声,光是碰撞散发出的余波,便已经让整片天地跟着震动。 惊惧的神色出现在所有人的脸上。他们此前便从历史资料中瞥见过稍瓦的强大,但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们才发觉古籍之中的描述是何等苍白。 依天而行,登顶化神。在天的祝福加持下,她分明已经触及到了天地的法则,离上三境只差最后一步。他们筹备数年的防御手段在她面前不过举手便破。 “.到头来,你却要将这一切亲手抛弃。” 狂风之中,大祭司轻轻叹了口气。 他忽然伏低身子,将手中权杖立于面前,古老的契丹语从口中吐出,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长生天,长生天,至高无上的天,请睁开您的眼睛,请予我们智慧与神力,让我们奉行您的旨意,击碎忤逆者的脊梁。” 话音飘荡在空中,在呼吸之间,某种微小的变化在天地之间涤荡开来。 空中的萧瑶眼色微微一变。 在这一瞬间,似是有无数目光聚集于她身,天上的流云、地上的草叶、乃至砂石与泥土都像是长出了眼睛,所有的眼睛都向着她看来,整个草原的意志在此刻汇于一点。 这样的感觉她十分熟悉,这是长生天的意志投下了瞥视。 在过去每一次祭祀长生天的祭典上,她便是在这样的瞥视下接受天的祝福,每一次祝福都让她更进一步。 而现在,在草原之上,至高无上的天再度睁开了眼睛,但这一次祂所见到的不再是承接祝福的代行人,而是妄图逆天的反逆者。 隐约的轰鸣声响起,只在几次呼吸之间,草原的天完全暗了下来,浓重的乌云遮去了整片苍穹,似是有雷霆酝酿其中。 下一秒,电光划破天幕,贯穿了席卷天地的飓风。 轰响散开,风流逸散,地面的法阵中,大祭司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的人影。 “稍瓦.现在你应当明白,为何遵循天之意志才是出路。” 大祭司低声说着:“你蒙受了太多天的恩泽,将其当作理所当然——但别忘了,天能赐予子民祝福与力量,同样也能将之收回。” “哪怕实力再强横,你毕竟流淌着草原的血脉。” 这便是他们将见面场地设在草原上的目的。草原是长生天的国度,在这里祂的意志至高无上,子民的强弱生死只在祂一念之间。 这是专为叛徒准备的刑场,而他们则代表天的意志前来行刑。 雷霆的光照亮了天幕,从天而降的雷光落在大祭司苍老的身躯上,令他的气息在一瞬间暴涨,四面的法阵似是都因此亮了几分。 而同时另一边的狂风却开始消解。 萧瑶垂下眼眸,望着自己手中的巨剑,此时这与她血脉相连的灵器光芒黯淡,某种意志强行切断了它与她的连接,连四周的风流都像是被强制停止。 “长生天,长生天,至高无上的天,请借我们您的威势,请让我们代行您的意志。” 契丹修士们不再出手,只是挨个跪于地上,念诵着古老的祈祷。在众人的吟唱声中,法阵中心的大祭司缓缓升空,手中的权杖雷霆环绕。 “于此,吾代行神罚。” 雷光划破天空,与青色的狂风交织,巨大的冲击横扫四周,登时飞沙走石、土地翻卷,深扎土中的草叶被连根拔起,又在余威中化作飞灰。 砂石飘散,空中对峙的两个人影缓缓浮现,一方乘着青色的狂风,另一方则背靠着整个天幕的雷霆。 萧瑶眉头微微皱起。若是放在平常,以面前这个大祭司和契丹修士们的实力,在她面前最多不会走过三招,但如今风雷相对,竟然有了些势均力敌之感。 这便是长生天的权柄,此刻的大祭司借用了天威,虽然只是暂时,但此刻的他的确拥有了比肩化神的力量。 而同时落在萧瑶身上的“目光”却愈发沉重,像是天地都向她挤压而来,光是举手投足都如背负山岳般沉重。 那是加持在她身上的天之祝福。曾经这祝福助力她一路突破,而如今它成为了牢牢锁住她的桎梏。 雷霆再起,这一次的攻势再度膨胀,整片天空的乌云都闪起了雷光,连绵的电光如骤雨急落,一片又一片地落在狂风之上。 轰轰轰—— 轰响仿佛没有间歇,每一声巨响都意味着一次风雷的碰撞,双方转瞬间连碰数十回合,碰得风沙漫天、原本已然乌云密布的天空被遮得有如黑夜。 在遮天蔽日的风沙中,回荡着苍鹰的啼鸣声。 耀眼的青光切开漫天沙尘,云间露出遮天的羽翼。 那是一只巨大的鹰隼法身,她在遍布苍穹的雷霆间飞旋,羽翼振动间千万电光破碎,青色的疾风环绕其身侧,以破竹之势撞破漫天雷云,径直向面前雷电环绕的人影冲去。 “稍瓦,稍瓦,离天空最近的鹰.没想到我竟能亲眼见证这传说。” 巨鹰身姿入眼,大祭司也不由得有片刻的失神,这是契丹神话中代表至高的身姿,是无数人拜服追求的图腾。 但如今掌握这力量的人却已不属于他们。 他缓缓地抬起权杖,口中颂词念出,原本便已攀升至极点的气息再度膨胀,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巨雷。 至高无上的天威临前,苍鹰却不闪不避,双翼一振,整个身影宛若化作流星,径直冲入雷光之中。 雷声冲天,云流激散,强烈的电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在刺目的光晕中,片片虚幻的飞羽在空中飘零,消散成无数的光点坠向地面,而同时坠落的还有一把光芒黯淡的巨剑,它飞旋着划过天空,重重插入地面的岩石间。 “唉” 雷光收敛,大祭司慢慢地放下了权杖,望着空中飘零的飞羽,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空中的气息已经黯淡了,长生天收回了给予她的祝福。 一丝复杂神情自他眼中闪过,似是怨恨、又似是惋惜。 如此一来,契丹算是彻底失去了天的代行人。在之后即将发起的征伐中,他们注定只能作为从属跟随在其它部族的代行人身后,就像这千年来他们一直所做的那样。 “你又何必如此.”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噎在喉咙当中。大祭司忽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面前景象。 鹰唳再起,有些黯淡的巨鹰破开云层,透过模糊的法身,似是有一个人影正立于其中。 方才的那一击击碎了她身上的祝福,彻底切断了她与长生天的联系,亦在同时解开了施加在她身上的桎梏。 而此时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把长弓,风在弓弦间凝集成青色的箭矢,仔细看去,那风中似乎有隐隐的火光闪过。 这不可能!刚刚被剥离了天的祝福,此时她应当因气机受损遭受重创才对,为什么还能凝结起如此威力的攻势?! 难道她背后还有其它大能者? 大祭司瞳孔猛缩,在震惊间抬起手中权杖试图再起雷霆,但在他动作之前,萧瑶率先动了。 弓弦轻震,凝结万般威势的箭矢直射而出,带着火光的狂风击碎了漫天的雷霆,将大祭司的身体整个贯穿,连带着整个都被急推而出,撞开身后的云,撞穿身后的山岳,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烟尘。 “咳咳.” 乱石堆之中,大祭司猛咳出几口血来,方才那一击碾碎了他的五脏,他的瞳孔放大了,只能躺在地上睁大眼,眼睁睁地看着人影再度举弓,青色的箭矢再度对准了地上惊慌失措的契丹众人。 弓弦震,箭矢出,风流扫过,四方皆平。 没有了来自天的限制,狂风重现了它该有的威力,地上的大阵在其面前就如同鸡蛋壳般脆弱。 第一箭击杀祭司,第二箭穿透大阵,第三箭搅碎众人,当风流最终平息的时候,偌大的草原上已然再无人声。 青光收敛,重又露出空中的人形,萧瑶抬起头来,眼中倒映出漫天的雷光。 轰鸣声入耳,整个苍穹正雷霆滚动,像是天在怒吼。 长生天愤怒了,大约连祂都没有想到这叛徒在祂的注视下仍敢诛杀亲族,这一次不需代行天罚,天已然自行降下神罚。 雷声轰鸣,电光照亮了女子秀美的脸庞,她感觉有些累了,于是缓缓闭上眼,任着自己向下坠落。 至高无上的天不会容许叛徒的存在,从叛出草原的一刻她便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不会躲也不会逃。如今同族事端已经解决,她要正面迎接自己的结局。 只是不知雷霆落下之后,自己会不会见到他呢? 高空的风掠过耳畔,她抱紧了手上的长弓,像是小女孩抱紧她心爱的布娃娃。在她的面前,代表天罚的雷霆正在落下。 而后,雷电停住了。 就如同世界被摁下了暂停键,怒吼的天空在瞬间噤了声,所有的威势眨眼间化为乌有,所有的雷霆定格在空中,像是撞上了某堵无形的墙,无法再前进分毫。 坠落的人影同样停住了,一朵流云聚集在她的身下,将她稳稳地托在半空中。她感觉到四面的气机在徐徐涌入体内,原本因剥离祝福而损伤的气机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温暖的风吹拂而来,像是有火堆在面前摇曳,萧瑶睁开双眼,在视野的中心,一个男人的背影正立在她面前。 他慢慢地伸出手,对空轻轻一拂,手指所到之处,漫天雷云在瞬间被挥散开来,连带着那万千雷霆的怒吼同样沉寂。 当他放下手的时候,天空重归晴朗澄明,淡金色的阳光自云间洒落,纷纷扬扬地落在平静的草原上。 若是那些契丹修士此时还活着,见到这一幕必然会惊得眼珠子掉出来。 这可是来自长生天的瞥视,是草原民族世世代代供奉的神明的意志,哪怕落在大能身上亦是不可承受之中,但却被眼前这个人轻描淡写地化解,就仿佛是拂去桌面上的灰尘。 同样的惊异亦然出现在此时萧瑶的眼中。只是她并未去看那天空,她的视野中此时只有那一个人影。 那人正回过头来,与她的目光对视着。阳光之中,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仿佛是从久远的时光中走来。 久到有一千年。 “.周兄,是你?” 萧瑶望着他,开口的一刻声音竟有些微的颤抖。 “是我。”周清轻轻点头。 常人总会认为鹰的双眼是锐利而深邃的,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总是站在地面上仰视它。若是与鹰正面相对,便会发觉鹰的眼睛同样是浑圆的、明亮的,美丽中带着几分鸟儿的可爱。 而现在的神鹰也一样。 她用那浑圆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几度张口,却未曾发出任何声音,一时间场面陷入短暂的沉寂,正当周清思考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的天光却忽地一暗。 在他面前,坐卧的女子忽然起身,踏过脚下的流云,似是鸟儿展翼般张开双臂,牢牢地拥抱他。 “.好久不见。” (本章完) 第115章 六百年前,你去了哪里? 第115章 六百年前,你去了哪里? 这是秋季草原上一个普通的下午。 有些泛黄的草场上,毛色泛黄的羊群踱步前行,从土地间扒拉着些许还算新鲜的草根。 几只刨不开土地的羊羔焦急地在大羊间转着圈,忽而一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发出咩咩欢叫,撒开四蹄朝着远方奔去。 在它们朝向的方向,天边似乎有一片绿洲般的草场,在天幕之下散发出阵阵的氤氲,看起来像近在眼前,可无论羊羔们怎么跑,那绿茵茵的草场永远都离他们差着一筹。 有经验的牧民将这种现象称为鬼景,现代科学将之称为海市蜃楼,而在超凡人士眼中,这一般被称为幻术大阵。 若是穿过那大阵,便会发觉那并非是什么绿洲,而是一片大小不一的白色的毡帐。 一个个人影们在帐间穿梭,他们大多穿着锦缎皮袍,这是数百年前瓦剌部族的常见装束,如今在凡俗已经不甚常见,但这些寿元千百年的草原修士却依旧延续着旧日的传统。 对于他们而言,这毡帐与袍服便相当于中原修士所居住的宗门洞天与道袍,是几百年来默认的习惯。 而此时所有的人影都聚在了中央的祭台前,跪伏着念诵语调奇异的颂词。 在台上,头戴高帽的祭司正立于火盆之中,瞳孔中流转着奇异的灵光,仿佛有外来的灵魂附在了身上,半晌他忽然一眨眼,眼中的灵光尽然散去,脸色旋即变得有些古怪。 “至高无上的天传下了神谕” 他深吸一口气:“两个月后,新一轮征伐便将开启,草原诸部当合力南下,将天之信仰传遍中原之土。” 人影们骚动起来。这是他们等待多时的神谕,草原民族的每一次征伐都需得到天的许可,在他们的认知中,不接受其征服的民族便是忤逆神意,应当得到最严厉的惩戒,千年来的征伐不外乎此。 “此次征伐当集诸部之力,以十二名天之代行人为首,直入腹地,掌四境之灵脉.” “.此外,神谕还有另一条指示.” 一片湖水边,身穿女真族羊皮衣的萨满以兽骨拐杖敲击着地面,话音传入面前每一名部族修士耳中。 “.诸部当全力寻觅,诛杀背叛天父之人,稍瓦.” “.她作为曾经的天之子民,抛弃天的祝福与信仰,不可饶恕。任何部族若寻得其踪迹,当就地诛之。” 金色的大帐之中,站在中央的老者转述完了最后的神谕,望向面前的众人。 面前的人们都穿着用天鹅绒或织锦制成的袍服,这是蒙古帝国的传统服饰。此时他们环坐在帐中,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思虑。 比起之前听到过的神谕,这一次长生天的旨意着实透着些诡异。 在草原的千年历史当中,大型的征伐有过数十次,每一次都是向着四方的扩张,这也符合长生天“征伐”的权柄。 但这一次的神谕却点明了要集合所有草原子民进攻中原地界,目的如此明确、目标如此精准,在历史上也不多见。 而更让人生疑的是后面那一条特地追加的指示。 “稍瓦.我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坐在首位的族长摩挲着下颌:“那是源自契丹部族的神选之人,当初背叛长生天逃离草原,据说是遁入了中原地界。” 这话同样让周围的人陷入了沉思。 天的代行人背叛部族,这事对于部族修士而言确实是大事,但也不至于让至高无上的天特地为此降下神谕。 不仅仅是契丹内部、现在所有部族都知道了此事,堪称是一封下达给全体草原子民的千里追杀令,这背后定然还有其他原因。 “难道她突破了?抵达了上三境,让天注意到了她?” “不可能。这么多年来草原上但凡能突破的人无一不是借助天的祝福,如稍瓦这样的背叛之人,天不会允许她进一步突破。” “那莫非她是寻到了长生天之外的另一种信仰.她有了别的靠山?” 最后一句话让全场安静了片刻,这的确是当前最大的一种可能性——长生天的子民投向了其他存在的怀抱,反过来成为了草原的威胁。 “当初稍瓦背弃长生天后,似乎是先在四处游走了两百年,最终南下遁入了中原难不成,她是投向了中原的哪位大能者?” “那她未免也愚蠢的过头了。”其中一人呵出一声,“典籍记载,她的背叛是在八百年前那时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谁为主宰。” 这话引起了帐内一片应声。 八百年前,那正是属于草原的时代。 先是金人南下直取中原腹地,摧枯拉朽地毁灭了中原诸多修士、更掳走凡俗界徽钦二帝、让大半个北方地区成为草原势力的驻地。 再是蒙古扩张,将整个中原地界纳入囊中,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凡俗界皆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一情形一直持续了百年之久。 无论稍瓦所投向的是中原的哪位大能,在那个时间点上,那人也只能是被长生天子民征服的诸多败者之一,最终要么是死于草原铁蹄之下、要么屈从于长生天成为其奴仆。 “无妨。神谕已经降下,我等只管代行天之旨意便是。” 坐在主位的首领摩挲着扶手:“离征伐开始还有两月,这一次征伐有至少十余个部族的参与,规模比之八百年前只会更大。这两月内当全力准备,届时,不仅仅是诛杀那叛徒稍瓦,还要让中原全境见证草原之威。” 这话似是点燃了帐内的空气,场内众人接连点头称是,在一片议论声中,又有一人出声。 “既然征伐的神旨已经下达,为何还要等到两月之后再动手?” 那人道:“此次征伐有十数个部族参与,若我们最终拿下中原地界,各个部族之间免不了又要有一番争端。不如趁此机会先下手为强,我等便能取得先机,领先其它代行者一步。” “征伐亦需择机而战,非心急可致。” 首领摇了摇头:“前几日族内巫士观天可知,中原地界近期气机有变,不出几日,其地界之内便将出现诸多乱象,无论是修行界或是凡俗界,他们必然需抽出人手应付。待他们疲于应对时,我等便可趁虚而入,一举攻破。” “至于先机之事.我亦有布置。” 首领说到这,嘴角勾起些许微不可查的笑意:“几日之前,我便已遣人潜入中原。看如今之势,不出几日,我们应当就能听到其消息了。” 一日之内,来自长生天的神谕传遍了整个草原,无数的部族修士领到了同一条旨意,亦然兴起了无数种猜测与议论。 但这一切也仅仅是发生在不为人知的草原深处。在相隔千里外的华国瀛州,现代都市的生活仍在继续。 带着环卫局标识的轿车飞驰行过马路,朝着瀛州市近郊方向行去。在副驾驶位上,薛朵正紧紧捏着手机,脸上的神色僵硬如铁。 过去的数十个小时内,瀛州看似风平浪静,但只有她知道着风平浪静之下藏了多大的暗流。 那一晚天台上的谈话后,作为战略级的神鹰便与环卫局失去了联系,而卫星显示其去往的呼伦草原则出现强烈灵力反应,挨近的几个县城还挨个发出了雷暴警告和大风警告。 放在往常薛朵也不会怀疑神鹰平事的能力,只是此前她从天机院求得的卦象显示,神鹰此行乃是凶兆,考虑到她的实力和地位,她的凶兆几乎就是华国的凶兆。 什么存在能让至强的神鹰染上凶兆? 这个问题属实折磨人,但顶级大能斗法常人是插不进手的,再加上神鹰之前已经亲自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干涉,环卫局方面也不敢违背她的旨意,只能小范围封锁消息,在焦急中等待。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薛朵却忽然得到了消息:失联数十个小时的神鹰突然回到了瀛州的驻地,而随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这两条消息单拿出任何一条都足够爆炸,如今放在一起更是炸中之炸。 于是在接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便放下了手头所有工作,第一时间给神鹰发了信请求见面,得到允许后便千里奔袭来到了神鹰的居所。 这是个位于城郊山林中的独栋别墅,坐落在被草木环绕的高地上,站在窗边便能俯瞰远处的整座城市。 薛朵令车停在别墅前,乍一下车,便见到两道人影正坐在别墅庭院中的桌前,桌上摆着几只酒盅。 其中一道身影是脸庞秀美的女子,正是她所熟悉的“神鹰”萧瑶。 而坐在她身侧的却是一个样貌清秀的青年,一身休闲装打扮,若不是处于这个背景之下,甚至会让人感觉他是来旅游的。 这就是…消息中与神鹰一同回来的那个男子? 薛朵双目大睁,盯着这景象几乎忘记了眨眼。 神鹰居然会单独带人来到她的私人居所?还是位男性?这人是谁?他们什么时候遇上的? 一瞬间她心中至少升起了一百个问号,但在诸多问号当中,是一个粗到突破天际的感叹号。 哪怕是对于凡人来说,带人进入个人住所也是极其私密的行为,对于边界感更强的修士更是如此。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这可是能惊动中央的逆天大八卦! “薛主管,你来了啊。” 察觉到薛朵的到来,桌边的萧瑶转过头来:“我此前要的酒带来了么?” “.依您的旨意,带来了。” 薛朵点头应声,身后的专员随即从后备箱中扛出一只手臂高的密封酒坛。 这是瀛州本地的古法贡酒,据说是从明代沿袭而来,没有生产线,每一坛都是定制手作,只在小范围内拍卖,拍卖单价大约在300万一坛。 神鹰爱酒,这事环卫局领导层人人皆知。因而局内专门抽了一批款项购买了数坛贡酒,专为她供奉所用。 尤其这一次神鹰刚一回来,便特地点名让他们带最好的酒来,薛朵于是马不停蹄地让人调来了这一坛贡酒,急速送递而来。 “神鹰,您看” “你们先退下吧。”萧瑶手一招,那坛酒已经自然到了她手中,“关于草原事务我之后会与你们详说。眼下我要先招待周兄。” 还是一如既往干脆的风格,薛朵也只能应诺下来,放下酒坛便坐车离开。 关上车门,薛朵靠在副驾驶位上,伸出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神鹰并未出事,她此时本该大松一口气,但方才一眼看到的景象,却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她也和神鹰打过多年交道了。在她印象当中,这位大能虽不是什么生人勿近的清冷派,但也能称得上气场如风,哪怕只是平常交流,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顶级修士的威压,只是与之相对都让人提起十二分紧张。 但方才面对的那一瞬间,她分明从神鹰脸上看到了少女般的笑意,薛朵从未见过、或者该说从未想象过这样的表情竟能出现在这等大能的脸上。 那个男人究竟是…… 薛朵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觉皮肉下的心脏正砰砰地跳动。 虽然只匆匆瞥了一眼,但想到此前萧瑶所说的“周兄”,她一瞬间便猜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是周同?他还活着?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担任分局局长多年,哪怕面对化神级的敌人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但如今她只觉得整个头脑都在颤抖。 薛朵深吸一口气,从兜中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内部电话。 “.情报部么?彻查一下修士资料库,看看库内是否有符合这个特征的修士…” 薛朵思索片刻,又接着问道:“还有.火圣那边情况怎么样?” 此前听神鹰的说法,“周同”不仅与她有着联系,还同时是火圣的师父。而今他突然归来,怎么也得跟那边确认下情况。 电话那边传来回音:“火圣近日还在边境,具体行动不知,只知道他正在平定扶桑方面的事务,一时半会应当不会回来。” “是么.”薛朵深吸口气,“那么,就联系与火圣有关的人手,告诉他们一条消息,具体联络方式便请他们定夺” 她唇齿开合,一字一句地将自己所掌的情报与猜想告知对面。 与此同时,在别墅前的庭院中,萧瑶正坐在桌前,手指敲击面前的两只酒杯。叮叮脆响声中,几道酒液自动从坛中飞起,尽然注入杯中。 “周兄,试试这上好的酒。” 萧瑶将酒杯推至周清面前:“我在瀛州呆了些时日,就属这酒最为醇厚,与周兄尝尝。” 她一手拖着脸颊,言笑晏晏地望着他抿酒,眼眸中尽是流光溢彩。 “六百年前,周兄是去了哪里?为何所有人都寻不到你的踪迹,连身边之人都认为你已经死去了?” ps.改了好几遍,总算放出来了orz对不住各位 (本章完) 第116章 神魂不稳的原因,上三境之秘 第116章 神魂不稳的原因,上三境之秘 六百年前,他去了哪里? 这是困扰了萧瑶数百年之久的疑问。 在刚刚得知周同不在人间的消息的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接受,仍然在四方打听他可能的下落,但最后全都做了无用功。 如今她明白他仍旧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世上,那当初他到底去了哪里? 萧瑶一手握着酒杯,却不去喝酒,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天道。” 周清抿了一口杯中酒液,以随意的口吻答道。 他向来不是喜欢遮遮掩掩的人,面对这种问题也同样简单直接。只是这简单的回答落在旁人的耳中,便免不了有些炸裂。 “周兄去了天道之中?” 萧瑶眼眸微微睁大,一时有些发怔。但她终归还是曾登顶化神的至强者,只一晃的功夫,她便已经明白了周清的意思。 “周兄的意思莫非是你触及到了合道之境?” 眼见着周清点头,萧瑶神色亦然一变。 身为曾经长生天的代行人,她在化神这一层面称得上登峰造极,一度隐隐窥见到了上三境的真谛。 所谓的修行,便是对天地大道的体悟。从炼气到化神,力量虽天差地别,但本质上都是在参悟天地法则、借由其强化己身。 而上三境之所以被称为上三境,本质区别也就在此:抵达这一境界的修士,不再是被动地参悟法则,而是主动地利用乃至改变法则,真正成为天地大道的一部分。 也正因如此,古往今来,每个时代每个地区都不缺少元婴化神,但出现上三境的间隔却要以数百年乃至数千年来计算,每一个元婴化神的本质都是相似的,但每一个上三境之间都天差地别。 便如佛祖释迦摩尼,所掌握的权柄便是“普度”,以净土为媒介将众生意志汇作一体,真正达到万人一心。 而与之相对的,长生天的权柄便是“征伐”,是简单粗暴地将力量赋予其子民,令其快速突破,并进一步从中筛选培养出战力顶尖的个体,持续千年不断。正因如此草原民族才会一直都被视为战斗的民族,更诞生了如铁木真这般强如怪物的存在。 这便是信仰的本质,是人类各国历史上各个仙佛神明的由来。 据说在中原的上古时期,同样存在着众多的仙神信仰与法则,数量比之境外只多不少,但在秦王一统中原后,那些信仰法则的痕迹便莫名地淡去了,其中原因至今无人可知。 在之后,便是汉代的苍天宗宗主抵达到了炼虚之境,一度打穿了北方匈奴与西域诸国,然而最终仍是落了个崩殂的结局。此后千余年间,中原再无上三境诞生。 以人类历史的角度来看,这是十分正常的。纵观世界,每个地区历史上的上三境总共也就那么几位,一些小国甚至从未有出过本土的顶级强者,还得去蹭其它大国的超凡信仰才得以维持。 而现在.他触及到了这千年未有之境? “合道,究竟是什么?”萧瑶问。 这是人间每一个修士都想要求得的至高真理,是古往今来无数大能者趋之若鹜的答案。哪怕对于她而言,这答案也迷雾重重,但现今他已然活生生地坐在了她面前。 “天道乃是人间因果之集成,是大道规则本身。而合道,便是要在这规则之中注入自己的意志,让天地法则依照自身所想而运转。” 周清晃着手中的酒杯,微微抬头看向当头的天空。 “只不过,这需要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萧瑶立时追问。 “抹消自身的存在。”周清再度喝下一口酒,“如我方才所说,合道是将自身意志化为法则,融入天道之中。要达到这一点,便不能以个体之态存在于天地间。” 萧瑶和他对视着,唇齿微张。 关于上三境的传闻她也听了不下千百,但从周清口中得到验证,哪怕是她也不由得生出了些震撼之意。 抹消自身存在,融入天道之中,以自身之意改写天地法则.佛祖如此,长生天如此,古往今来的仙神皆如此。而包括她在内的众人,都是行走在他们所构筑的法则之中。 “所以,那六百年间,周兄便是融入了天道之中.” 她摩挲着手中的酒杯,“那,你为何能回来?” 难道他失败了?他最终并未融入天道、没有构筑起他的权柄与法则? “这一点我也不甚清楚。”周清摇了摇头,“但我如今仍能感受到天道的影响,它大约并不想我维持如今的样态。” 这话让对面的萧瑶立时变了神色,身子亦向前探了探。 她如今虽看不出周清的境界与实力,但身为化神大能,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神魂状态与常人相比存在着些许异常,似是处于某种不稳定的状态当中,她此前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神魂。 这便是天道在影响他么? 若是换作别人,她必然会继续追问上三境和天道相关的事务,但眼下另一个问题压过了她心中的所有疑问。 “那周兄会再一次被拉回天道之中么?”她的话音难得有些迟疑,抓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作为天才修行一路,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感到恐惧,哪怕是此前面对长生天的意志她亦能无惧地面对,但此时她承认自己心中升起了少有的惧意。 比失去更可怕的是得而复失。她等了六百年才重新见到这个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度消失。 “至少目前看来,应当是不会的。”周清笑了笑,再度给杯中斟上些酒,“我更喜爱如今的样态,这一点天道也无法干涉我。” 虽说还不知具体的原理所在,但以凡人面目行走世间的这几年,他的确能感觉到天道的影响正逐日减弱,神魂也渐渐趋于稳定,不再如之前的飘忽。 待彻底消除天道影响之后,自己会进入什么状态,这一点他自己也不甚知晓。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他很享受如今的生活,无论是出于内因还是外因,他都希望将如今的状态继续保持下去。 萧瑶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有些紧绷的脸色亦然舒缓,转而微垂下眼,浅浅地笑出一声。 “那便好。”她用前所未有的轻声自语着。 曾经她一味追求挑战、追求强者,若是听到对手实力精进,她不会气馁恼怒、反而会更加兴奋,与这样的人对决才更能让她体会到征服的甘美。 在一千年前,她亦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周同。但如今比起突破合道,她更希望这个人能像现在这样活生生地存在着。 而且 萧瑶眨动着眼睛,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酒杯喝下一口,眉宇间尽是淡淡的愉悦与平静。 在她的记忆当中,周同是个颇为冷淡的人,很少对什么东西起兴味,更不喜谈笑与玩乐,终日奔波于各地行杀伐之事,只有在偶尔谈起凡俗界的发展、谈及各个城池的繁华时,才会有一瞬间的柔和。 而现在,他的样貌比之过去变了许多,气质的差别更大,不似过去的冷漠凌厉,反而不急不缓,只是单纯地享受着面前的佳酿,享受眼前的愉悦。 或许是因为千年时光的关系,如今她更喜欢这样的周兄,更喜欢看他笑、看他慢慢喝酒的模样,如此她才有这个人近在眼前的实感。 一股难言的欣喜涌上心头,萧瑶一手拿起酒杯,将其举至面前。 “周兄,可有性质切磋一番?” 周清抬眼看来:“如何切磋?” “便切磋这酒。” 萧瑶唇角微勾,眼中战意盎然:“我记得周兄曾与我提起,你最喜当年长安的郢州春。这贡酒虽与当初有些区别,却也是古法所酿,作切磋之物刚好。” “依草原的规矩,当以行酒令定杯数,后喝完者,便要应允对方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周兄可愿一试?” 周清与那双发光的眼睛对视着,从中看到了千年未见的光彩。 在过去,在那个名为大宋的时代,她也是用这般神情跟着他要求切磋,从斗法、到射术、乃至是赶路,她总能找出些不一样的比斗方式。 放在千年后的今日,这些样却让人生出了一分怀念之感。 于是他微微一笑,同样拿起酒杯:“不无不可。” 这话让萧瑶眼睛一亮,继而举手一弹,青色的风流自她指尖涌出,卷过一边的酒坛,将其中酒液全然卷出,凝作水球漂浮于桌前。 晶莹的酒液中倒映着她的身姿,她一手举杯,口中哼唱着古老的草原歌谣。 “天上苍鹰双双飞,一对翅膀挂两杯。” 歌声方落,面前漂浮的酒液微微颤动,自动分作八颗巴掌大的水球,分别散于二人面前,她以空杯一挥,将面前一颗酒液盖入杯中,举杯一对。 “双鹰齐飞,一翼两杯,拢共八杯,周兄请。” 说着的同时,她已然自顾自地一扬手,眼看便已连下两杯。在她对面,周清不急不缓地将杯置于酒液之下,任着那酒液流入,这才慢条斯理地喝下一杯。 “如今你倒还依着草原的规矩么?”接第二杯的时候,他同时开口问道。 “如周兄所说,规矩乃人之意志,我喜便遵,不喜便不遵。” 她又喝下一口:“似长生天之规,只知征伐,不悯弱小。当初我只是对征伐提出了些许质疑,立刻便引其震怒,叫四方部族对我加以审判,教我顺遂祂意那时我便意识到,祂需要的不是代行人,只是祂征伐的傀儡而已。” “此等法则,我偏不顺它。” 周清抿着杯中的酒液。尽管他们二人并未过多交流,但通过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他仍是察觉到了这几百年间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这其中有许多细节尚不清楚,但萧瑶毫无疑问是违逆了长生天的“征伐”法则,甚至不惜自碎身上的祝福来脱离法则的影响,这不亚于壮士断腕。 当初相遇的时候,萧瑶的寿数比他更轻几百岁,实力却仅仅只是略逊一筹,靠的就是这天之祝福的加持。 而今没有了祝福,她依旧是化神级别的大能,但已经无法再做到傲视同境,更失去了迈入上三境的机会。 以她这慕强的性子,周清本以为这对她而言是无法承受之重,然而眼下她并未因此有多少失落。 “当初天以‘征伐’予我神力,那我便将之还予祂。”她再度饮下一杯,说话间眉宇浮现一抹肃然,“我会向天证明,即使没有法则祝福,我一样可触及大道。” 她一直都是骄傲而执着的人,认准一条道便会一路向前走去,当年寻他时如此,而今逆天之行亦如此。周同是点燃这一切反逆的火星,而她会让星火燎原。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只知追逐的小丫头,但当初的执着依旧存在于她身上,哪怕万人反对、哪怕失去故乡、哪怕同族都将她称为叛徒,也无法改她的心意。 在粉碎原本的信仰、在后来持续六百年的守望当中,她从当初的大明王朝一路走到今天现代化的华国,虽是循着他当年走过的脚步前行,却同样行出了一条自己独有的道。 修士比常人更经得起时间冲刷,但时光终归会在人身上留下些许印记。千年过去,他们都变了许多,但最本质的东西都没有变。 “不假借外部法则,行自身之意,这确为大道之途。”他慢慢喝下一口,“去走你的道吧。若这求道之途有甚瓶颈,亦可向我寻些助力。” 萧瑶忽然微微一怔,脸上的肃然如沫消散,望着他的眼中似有隐隐的光彩在流动。 “周兄既如此说,那我便作不客气了。” 她忽地喝下最后一口酒,将空杯置于桌上,在水汽之中,她的脸颊微微发红,似是酒晕所致。 “这番竞酒,是我赢下一筹。”她眨动着眸子,眉目含笑地望着他,“如此一来,依照规则,周兄需应允我一件事了。” (本章完) 第117章 还有另一个上三境? 第117章 还有另一个上三境? 周清和面前的萧瑶对视着,那双眼睛此时正映着窗外透入的阳光,亮得如同阳光下粼粼的湖面。 他抬起酒杯,慢慢地将杯中剩余的半口酒吮干:“何事?” “难得与周兄重逢一遭,这些日子便留在瀛州,与我多切磋几场如何?” 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个上扬的语调。许多年前她便是这样问他要不要一同去草原游山玩水,如今还是一样。 仔细算算,她也该是一千三百多岁的人了,说话却还像个三四百岁的小年轻一样。 不过放在眼下,他却不反感这幅年轻人的做派。修行路上满是风霜,他见过太多人被岁月蹉跎的模样,如今见这位老友并未被时光磨损,他亦有些欣然。 话是这么说,但他手头还有些更现实的事。 “我的确还要在瀛州留上些时间。”周清看着她道,“前几日我曾听说,瀛州此处曾出现过几起抽魂事件,是么?” 这是此前袁天纲告诉他的情报,也是他原本预定要来找萧瑶的原因。如果不是听闻萧瑶突然去了草原,他本是打算过几日来寻她问及此事的。 如今因为一些小意外,计划被提前了,不过也不碍事。 突然切入的话题让萧瑶微微一怔,旋即,她脸上的明媚与欢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战略级修士、属于顶级大能的气场。 “正是如此。”她点点头,“当初瀛州内共有十二个宗门势力参与其中,已经尽皆被我灭去。周兄是为此而来?” 有着千年的交情,再加上她如今战略级的地位,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理由。周清将此前佛门传承污染之事尽然讲出,就见萧瑶秀眉微蹙,脸上同样浮起思考之色。 “污染合道级的传承.竟有这种事。” 她低声自语着:“能做到这一点,至少也是上三境范畴。” 就如此前所说,上三境所掌的乃是法则,而作为曾经的巅峰化神,她对此的了解要更加细致。 词如其名,上三境是三个法则境界的统称,从低到高分别为炼虚、合道、大乘。 炼虚为第一境,乃是初步触及天地法则、并将之化为己用的境界,当年开创两汉盛景的苍天宗宗主便在此境,其威能已经写在了仙凡两界的史书当中。 合道为第二境,不再是仅仅触及法则,而是融入天道之中、改写其中的某些法则,这也是释迦摩尼与长生天所达到的境界。 如今借周清之口,她也明白了合道境的真相:改变法则需抹消自身存在,从此身化为道,不存于天地间,只留得信仰与法则传承。 而在这之上的大乘,哪怕是萧瑶也仅仅只是听说了一个概念,其内涵也很简单:跳出法则之中、超脱天道之上。 从古至今,几乎每一个顶尖修士都曾听闻这一概念,但就如同现代科学中的永动机和绝对零度一样,仅仅停留在概念层面,从未有人真正达到过。 在刚见到周清时,萧瑶也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否已经抵达大乘。 但转念一想,此前在中原的六百年间,她从未寻找到他留下的信仰与法则传承,这与合道级的释迦摩尼与长生天完全不同。而且至少在眼下,他依旧在受着天道影响,这显然还并非完全的超脱。 不过撇开这些不提,回归那污染之事,释迦摩尼留下的净土无疑是合道级的法则产物,能对这种产物施加影响,哪怕不是合道,至少也不会低于炼虚。 难不成如今的中原境内,还有另一个上三境在中原暗中活动不成? “如此一说,瀛州近日发生的抽魂事件,的确与周兄你所提之事有所相似。” 片刻的思虑后,萧瑶抬起眼来:“我前几日刚刚镇服那些涉事宗门,其气息应该还未完全散尽。既然周兄有意,那便去现场看看怎样?” “我亦有此意。”周清点头。 “既然如此,”他的话音未落,面前的萧瑶已经放下酒杯,站起了身来,“那周兄便随我来吧。” 她向来是说干就干,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这句话说出的五分钟过后,二人便借助腾挪来到了此前银月宗所在之处。 一眼望去,宗门的残址还保留着几天前被她斩破的模样,一节节断裂的水泥楼体插在碎石满布的土地中,中央则是一道长长的沟壑,似乎隐见血迹,正是银月宗宗主何修永的陨落之处。 此时斩首行动的善后工作还未完全完成,宗门残址周遭还拉着长长的防护带,几名带着环卫局标记的守卫立在带前,满脸磐石般的肃然。 但在看见面前两人行来的时候,那些磐石瞬间便裂了开来。 “神神鹰?!” 领头的那守卫眨了眨眼,看清来人的一刻赶忙迈步立正,举手向这边行了个礼。 “没想到您今天竟会莅临此地。我们此前没接到通知,可能是流程上出了问题,我们现在便遣人手” “不必,今日我也只是临时起意才过来。”萧瑶摆了摆手,“叫里面的人先都撤出来,我们需要入内一观。” “我这就传下去。”领头守卫点头说着,目光却偷偷瞥着一边的周清,“不知您身边这位是.” “他是我的.” 话是个拖长的尾音,萧瑶顿了顿,似乎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 一边的周清瞥见她脸上的迟疑,自然接话。 “旧友。” 她有迟疑也正常。毕竟他们之间先是敌人,再是玩伴,其后又是同道行者,要说起来关系的确复杂——不过在他看来,“旧友”一词足矣。 “哦原来如此。”领头守卫左右看看两人,一派不明觉厉之色,“那快请进、快请进。” 在守卫的护送下,二人自然地越过警戒线进入场地之中,站在被尘沙掩埋的断壁残垣前,似乎还能嗅到土沙间隐约的血腥味。 “此地的宗门建设却是有几分新意。” 周清目光从那些刻有残破篆文的水泥柱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柱前那道散发腥味的长痕上。 “这便是你当时做的?” 他转头去问身边的萧瑶,不知为何,此时她脸上的表情似是有些微的古怪,似乎是为方才那一句“旧友”所致。 虽然古怪,但听到问话的她仍是点了点头:“正是。当日银月宗宗主吸食人魂以求突破,我便将他与宗中诸人一同斩于剑下。现在想来,他所用手法确与周兄你所提的污染佛门传承之物有所类似。” 周清听她说着,注视着面前的狼藉,那土石之上还留着被狂风切割的痕迹,无处不在证明着当日的激战。 他微闭上眼,神识扫过四周,将这偌大地界的每一个细节尽收入感知。 在纷乱的灵力波动间,一股他熟悉的气息冲入灵台之中。 (本章完) 第118章 这一次,与鹰同行 第118章 这一次,与鹰同行 气息涌入神识,与头脑中的记忆模糊地重迭在一起。 只一两秒的功夫,他再度睁开眼,心中已有了定数。 “此地的确留有类似的痕迹,但并非是污染,而更像供奉,以这种手段加快信仰的产生。” “直接抽取人之魂魄来产生大量信仰” 旁边的萧瑶神色变得肃然:“当初那何修永便是用这种方式天的垂青从而突破境界.没想到如今中原上竟又出现了如此原始的供奉手段。” 在草原上,以活人血肉魂魄为祭祀的供奉方式并不少见,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虽说当年的契丹礼教较为完善,大多舍弃了这种原始而血腥的手法,但在曾经四方征伐的过程中,她也见了太多杂乱的野神信仰。 便如当年的胡羯群落,便是向其背后的超凡势力献上汉人两脚羊作祭品,继而从势力处得到力量——实际上,这才是大部分地区超凡信仰的存在模式,相比起来释迦摩尼那种简直仁慈得像个异端。 并非每一块土地都如中原一般早早诞生了理学教化,或者该说原始的蛮荒和暴力才是常态,长生天便是蛮荒与暴力的极致,在祂之下,还有无数原始供奉养出的野神。 “千年之前,中原上也不少这样的存在。”周清与她说着,眸光像是比方才更深了些许。 在仙盟崩溃、大唐倾覆后的百年间,中原四境伤痕累累,四方野神如同细菌一般涌入中原,试图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种下自己的信仰,而播种的方式便是字面意义上的吃人。 那时他用了70年的时间走遍整个中原,将所见一切的吃人野神信仰挨个燃尽,又过了几年,一个叫宋的王朝从中原大地上诞生。 历史并非是一条笔直向上的直线,文明与蛮荒的强弱总会此起彼伏,文明不一定永远强盛、蛮荒不一定永远弱小,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那这一次周兄还要一力挽青天么?”萧瑶问。 “如今世人自成一片天,并不需我来挽。” 周清摇头:“单单一些杂乱的信仰,凭他们自身应当足以应对,事无巨细的庇护只是另一种蔑视。” “若真有大野心者要觊觎世间根基”他的视线从眼前的建筑群间划过,感受着那其中隐约散发的气息,“那么我自会出手。” 萧瑶眨着眼,半晌的怔然,眸中亮起异样的神色。 “以前的周兄可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她轻轻笑了笑,挽起一边的发丝,“如此说来,周兄此番便也要与长生天相对了?” 周清举目远望:“如果天要来面对我的话。” 萧瑶望着他,瞳中像是荡漾起一丝别样的光彩,她忽然迈步上前,缓缓地缩短和他的距离,仿佛是在追上横在他们之间六百年的时光。 “若这便是周兄所行之道.” 在二人的距离只差一指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秀美的脸庞上满是神采飞扬的红霞。 “那么,这一次便叫我与你同行。” 与此同时,华国,梁州。 夜幕之下,街边一座装修老派的铺面透出半面灯光,店铺上的霓虹灯牌写着“王家羊肉火锅”的字样。 几辆看似普通的轿车停在店铺周围,隐隐呈包围之势,每辆车上都带有特殊的结界生成器,这是环卫局特有的作战装备。 几个小时前环卫局刚刚接到了消息,称这座火锅店周围出现微弱的灵力反应,而同时传来的是几份人员失踪报告,经过路线排查后所有的疑点都聚集在了这里。 如果是一般的警卫系统,从立案到侦查再到实际行动怎么也得耗上几天时间,但环卫局有着直接跳过中间步骤的权力。 马路的一端,坐在车内的行动组组长微微睁开眼,瞳孔中的灵光一闪而灭。 他缓缓地取出一张符箓,指尖一搓,符箓无火自燃,化作灰烬落在车座上。 当最后一点灰烬落下的时候,众人的脚步声已经响彻了整条街道。 灵光闪烁的大阵转瞬间封锁了整座饭店,得到命令的专员们从车内窜出,撞碎饭店的窗户,在一片尖叫声中直冲而入。 在闯入的瞬间,行动组长手一挥,一道符箓贴于天板上,灵光扩散开来,大厅内用餐的几位食客顿时瞳孔涣散,尖叫声才叫到一半,便闭眼进入了安详的睡眠。 塑料椅翻倒在地上,酒瓶和装菜的盘子落地摔成粉碎,杂乱的脚步从这些狼藉上踩过,二话不说直冲目的地。 “目标在后厨,准备拘束。” 行动组长作出手势,身后两名专员立时会意地抽出腰间的枪支解除保险,继而一脚踢开后厨大门。 门后,带高帽的人影摔落了手中的菜盘,在盘子落地之前,连绵的枪声便已响起。 几只枪管喷吐出灵光,光晕化作无形的锁链缠住主厨的身子,将其整个人拽倒在地,后方的专员一拥而上,将那人死死摁在地上。 “你们他妈的干嘛?!这是擅闯民宅!我要举报.” 杀猪般的叫声回荡在厨房里,领头队长却充耳不闻,只走上前去,手指摸过面前存放肉食的冰箱,眉头猛然皱起。 “这冰箱里放的是什么?”他转过头,向地上的高帽老板道。 “羊肉.是羊肉!” “羊肉?” 队长呵出一声,猛地一掀冰柜,鲜红的肉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落在后面几名专员眼中,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片。 在那堆肉块间,他们隐约看到了几根凸出的手指。 【.王家羊肉火锅店经理王某某,将被害者数人分尸后伪装成廉价羊肉售卖,误食者已全部送入医院洗胃】 【.经过魂修专家评审,确定王某某身上存在超凡干涉痕迹,造成其认知紊乱,将人称为双脚羊,并引发一系列行动】 环卫局办公室内,吕振海蹙着眉头,翻到了资料文件的末尾。 这是一周内,环卫局接到的第五起与“食人”有关的超凡案件,份量已经足够被递到他这个执行主管的桌子上。 他的目光落在资料底端,眼中一片沉吟。正思索间,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开,另一名专员走了进来。 “吕队,搜魂结果出来了,已经锁定了疑似幕后指使者的目的。” 那专员走上前来,将新的一迭文件递给他。 “依照我们在几个嫌疑人身上搜到的记忆,近几日正在梁州近郊区域活动。”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位于华山背侧的一处超凡遗迹。” “按记忆中的片段所述,在千年之前,那里曾栖居着一个信仰野神的部落,是当时中原境内收到供奉最多、信仰最强的势力之一。” 专员简短地汇报完毕,语调转为征求:“现在我们已经能定位到那个遗迹的位置。依您看我们要布置人手前往截击么?” (本章完) 第119章 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那你们当以我 第119章 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那你们当以我为尊 吕振海捻着手中的报告,沉吟片刻:“对方的修为和手段确定了么?” “还在继续搜魂中,应该很快便能确定。” “等到结果出来,第一时间递予我一份。” 专员应声离开,办公室的门缓缓闭合。桌前的吕振海再度捻起桌上的文件,眉间的疙瘩愈发隆起。 他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最近一段时间,超凡事件发生的频率高得离谱,光是梁州分局这边,先是桃源、再是佛门、如今又出现了野神信仰复苏,每一个单拿出来都能评一个十年大案之最,而现在他们居然在短短半年间连续发生。 而且 他盯视着手中的文件,目光从那一行行案件描述间扫过。 和之前的几个案件不同,这一次出现的敌人遍及全国范围,在一周之内,各个省分局加起来已经报告了至少近百例恶性事件,手段极其粗暴,每一个拿出来都能上微博热搜,像本次火锅店惨案在其中居然只能算程度较轻的。 哪怕以环卫局的危机公关水平,面对这等局面都已经有些疲于应对,光是控制消息传播、不引起大范围恐慌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范围大、传播广、字面意义上的吃人手段、再加上疑似涉及信仰问题 如果说其它的几个案件还只是在红线的边缘试探,那么这一次就是在道德的红线上蹦迪,掩都不带掩饰一下,这说明这次来的敌人极其自信。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必然会是一次烈度远超之前的大祸,无论是凡俗界还是超凡界恐怕都要被卷入其中,眼下便是山雨欲来的阶段,他们需将许多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 嗡嗡声响起,吕振海拿起一边的手机接通,脸色陡然一变。 “是么?已经确定了对方身份.好,到时候把详细资料发我一份。”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眼中闪过厉色。 “把命令传下去,从现在起,分局进入紧急状态,所有二类以上战斗人员,一小时内在局里集合.” 十五分钟前,环卫局下属第三观察站密室内。 淡蓝色的灯光将房间照得有些清冷,灯光之下是一张铁床,昨日被抓回的那名主厨正躺在床板间,手上接着根根导管,特制的神魂麻醉剂从管子流入他的体内,让他的瞳孔渐渐涣散,整个人陷入半昏迷状态当中。 “犯人灵台开放程度已经达到标准。”床板之前,负责监控的专员抬起了眼,“开始搜魂。” 听到话音,站在最前的一名带有袖章的专员点了点头,缓步走上前去,脸上神情肃然。 在现代法治体系下,活人搜魂这种手段由于涉及到个人隐私权与伦理问题,在平日中是受到严格管制的。而今上头却全面开放了搜魂权限,这个行为本身便已在暗示这一次事件的不凡。 在场等级最高的魂修特遣员亲自上阵,将手放在犯人额前。 术法口诀念出,神魂共鸣连通,紧接着是眩晕感、下坠感、阻塞感直至突破某个临界点,无数旧日幻影扑面而来。 “三个月了,王越,你这火锅店铺面的租金都已经拖了三个月没交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个月3号是最后底线,你看着办吧。” “刘总,这段时间生意是真的不太景气,家里老人又生病,女儿上学还要钱,您发发善心,给我这再延一个月,就一个月” “前三个月你每一次都这么说的,难不成这全天下就你一家缺钱?还是那句话,3号再补不上,直接带着你的店走人,这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你要不服,就走法律程序看着” 纷杂的呓语灌入耳中,一道道模糊的记忆在眼前飘动飘动,特遣员知道这是自己已经与嫌疑人建立共鸣、代入了其视角当中。 他在虚幻的记忆中飘荡,看着无数的光影从身边掠过,直至行到记忆的尽头,他看到了一群人影。 那些人的面庞宽而粗狂,似乎并非现代华国人。他们站立在记忆的尽头处,身躯如一座座山岳般巨大,抬手便有遮天蔽日之机。 “莫要再做引颈就戮的羊羔。所谓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向草原献上你的信仰,带上你的兵与马,去当食人血肉的猛兽,将敌人粉碎于铁蹄下——征伐,才是世间永恒的真谛。” 缓缓流淌的记忆突然变作汹涌的海浪,暴走的记忆疯狂掠过眼前。 一瞬间那些模糊的身影像是无限拔高,在其脚下有无尽的草原延伸,万马铁蹄奔腾于草原之上,铺天盖地的风沙携着肃杀直冲眼前,将整个视野染作血色。 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满是杀意的记忆纷乱地闪过,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自己”正拿着一把剔骨刀,一下一下狂砍在一个男人身上,鲜血四溅,肢体分离,而同时传来的是吸食毒品般的愉悦,宛如旋涡般要将人拉入其中。 ——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 无法抵御的杀气冲入灵台,特遣员心神剧震,立时切断灵台连接。 眼前的纷杂迅速远去,他跌跌撞撞地后退,直至撞到冰冷的墙面,他才猛地瘫软在地,整个人剧烈地喘息。 “别别碰我.” 他猛地推开一边想来搀扶的同伴,眼中似有隐约的红光闪动,仿佛在极力按捺着心中的杀机。 “安神散给我安神散!快!” 一支鼻吸式的药剂瓶被递到他手中,特遣员猛吸入一大口,眼中的红光逐渐消退,这才缓缓放下药瓶,浑身冷汗津津。 方才他分明感受到自己只差一步便要被那杀戮的气息吞噬,这绝对不是简单的信仰,仅仅是记忆中残留的碎片便已残暴至此,让他这个受训多年的专员都险些失守。 “快去报告吕队,我看到那些散播吃人信仰的黑手了,他们不是简单角色.”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断断续续地讲着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我无法进入到记忆的最深处,目前只听到了其中一个黑手的名字叫作阿如汗,他们接下来要去往的地方是” 梁州近郊,华山景区外10公里。 十数道人影正缓缓踱步于偏僻的山路之间,月光照射之下,能看得出他们的面庞都并非现代华国人,带有明显的草原民族特征。 他们每一人身上都带着肃杀之气,那是从无数血腥中浸泡而出的气息,常人光是与之对视都会感到心悸。 “几百年不来,中原如今却是变成了这般模样,这些羊羔倒真有些创造之功。” 领头的一人转过头,望着远方片片的霓虹灯光,话中不无感叹之意。 他名为阿如汗,草原图瓦部族现任首领。在蒙语中,像他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那颜”,代表着霸主之意。 在大唐崩落之后、在名为五代十国的数十年间,图瓦部族曾深入中原腹地,如当年五胡中的羯族一般,以活人祭祀为手段,收编了大量中原子民作为香火民,收到的香火数量冠及一时。 而今,他们已经尽皆被收入了蒙古部族之中,归于至高无上的天麾下。 “但如那颜此前所言,文明固然有着表面繁华,但在真正的暴力之下也不过是一触即破的泡影。” 旁边的一名下属十分有眼力地接话:“当年中原的大宋王朝亦是繁华的文明之国。但最后,那些羊羔般的子民终归还要屈于草原铁蹄之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秩序不堪一击。” 听到这话,阿如汗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笑意,显然这话很对他的心思。 “可惜几百年过去,这些羊羔似乎已经逐渐忘记了这一点。” 阿如汗轻轻摇头:“也该让至高无上的天重临,再度教教他们何为世间真正的法则——就像一千年前,我等先辈们所做的那样。” “谨听那颜所言。”几名下属躬身行礼。 在草原超凡界中,像他们这样归于蒙古的部族共有十数个,此番他们便要作为先头兵前来,在中原地界种下第一波信仰的种子,为后续的大部队里应外合,撕开一道用以进军的裂口。 在进入中原的这些日子当中,他们与其它的部族已经传播了不少信仰。但相对于最终目的而言,从零开始散播信仰的方法实在缓慢,于是他们要此番便要来唤醒寻找当年的部族在中原留下的遗产,将千年之前的信仰重现。 走到一处山后空地时,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同族的气息没有错,当年凝聚信仰的遗迹,应当就埋藏在这里。” 随行几人走上前去,围成一圈,将手摁在地上,无形的震动扩散开来,中央数十米范围内的浮土眨眼间被直接打穿,砂石激荡开来,露出土地之下的埋藏之物。 那看上去像是几根兽纹图腾柱,交错着被掩埋在土堆之中,历经千年,却像是没有丝毫的腐蚀痕迹。 这是当年的图瓦部族在此留下的痕迹,是信仰的凝结之物。平日中它们并不显露,身为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后人,他们已能感受到这些遗物上的烙印与自身血脉的共鸣。 如此大的地界、如此之多的遗产,若能将之尽然回收,足以抵得上万人之功。 阿如汗缓步上前,将手放在那图腾柱之上,奇特的咒语念出,整片土地都像是跟着震颤起来。 繁复的色彩涌入他的感官之中,雪般的记忆碎片从他眼前飞速闪过,无数的记忆汇作一群模糊的人影,有着与他相似的轮廓。 欣喜之意在他心间荡开来。能唤起这里的意识残片,说明当年凝集的信仰仍有残余,他们的计划已经迈出了最为关键重要的一部。 “诸位先祖,我在此请你们醒来,将旧日的信仰赐予我等,让血与铁重现于这片土地,让草原的铁蹄碾碎一切的粉饰。” 他催动意念,向着面前的人影们传去话音,随即,他便看见面前的人影们急速地摇头。 【快回去,快回去,不要再散播信仰,不要再在中原冒头】 快回去? 零碎却强烈的情绪传入灵识,阿如汗却是狠狠愣了一下,对烙印中给出的答案始料未及。 “为何要回去?” 残存的意识震颤起来,传入的情绪愈发强烈。 【因为.周同会找到你。】 周同会找到你?周同是谁?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面前的记忆残片迸碎开来,化作一幅炽烈的画面淹没了他的整个视野。 在画面的中心,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正立于烈火之间,踏着无数的尸骸向他走来,在他的视野当中,那身影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依尔等所言: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来自千年前的声音响彻整个灵台,那人影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火光席卷间,他看见对方漆黑的眼睛映在火光之中,如在燃烧。 【那么,你们当以我为尊。】 火焰席卷而上,吞没了整个视野,极端的杀气排山倒海地涌入心神中,瞬间催垮了他的防线。 “那颜?” 候在两边的几名下属突然变了神色,目睹着面前的阿如汗猛地睁开了眼,瞳中尽是血丝。他像是触到了火焰般抽回摸在图腾柱上的手,指尖竟有着些微的颤抖。 “周同.”他喃喃着这个名字,“当初.是周同.” 周同?这个陌生的词让周遭的属下面面相觑,正欲细问,当头的天空却陡然一亮。 庞大的气息冲入感官之内,他们抬起头来,瞳孔中映射出覆盖整片天地的阵法光芒,数名官方修士漂浮于空中,展开覆盖天幕的大阵,阵光之下,无数的枪口已经对准其头颅。 “华国环卫局。现认定你们为重大超凡嫌疑人,抵抗立斩,投降不杀。” 外放喇叭中传出警告声。在战场制高点上,吕振海正拿着望远镜对准中央的人影,满脸都是严阵以待。 自从观察站传来的情报后,他便第一时间带着人前来此处,带来了分局最精锐的人手,可以说是以最高的标准应对面前的这些敌人。 他调整望远镜焦距,在看清对方脸庞的一刻,镜片下的眼睛却是闪过了一丝困惑。 那人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本章完) 第120章 他不是周同? 第120章 他不是周同? 两天后,梁州,华科院超凡研究所。 秦佳佳挎着包,匆匆地跑进办公室内,房间内已经塞满了人,脚步声、纸页翻动声、交谈声,声音中满是沉重的气氛。 在超研所中,这种气氛并不多见。 作为主管研发和探索的后方单位,在大多数时间中,超研所并不像环卫局和天机院那样直接接触超凡案件,气氛整体偏宽松。 但就在几天前,一个名为“异族信仰入侵”的案件突然传遍了整个超凡体系。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内,不仅环卫局和天机院进入了紧急状态,超研所内的全部课题组亦然接到了紧急命令,各组内有修炼背景的人尽然被抽调出来,投入到临时组建的紧急课题组当中。 秦佳佳也被包括在其中。 “小秦来了?快过来这边。” 一见到她进门,组长程晓萌从一堆摞成小山的文件间探出头,挥手将她招呼过来。 “马上小组里要开大会,对资料进行整体讨论,你先跟大伙一块把这堆文件按类别分好。” 秦佳佳应出一声,随意将手中的包扔到一边,挤进众人之间,投入到资料的海洋里,举目一看,首先看到的便是放在最上方的一迭报告。 【1月27日,数名疑似外族修士带领下潜入华山地界,试图唤醒图瓦部族超凡遗迹,梁州环卫局与之交战,击毙首领阿如汗在内的7人,活擒3人.】 第一页便是来自梁州环卫局的报告。作为目前的“编外人员”,她也听说了前几日分局在华山附近的行动,据说动用了近千名精英和不少的重型武器,声势相当浩大。 不过看这份报告,这一切手段都仅仅是为了对付区区十几个敌人 秦佳佳心中暗暗叹着,接着翻过一页,后面是来自其它单位的报告。 【1月26日,许州市绿禾佳苑小区内出现恶性案件,许州环卫局前往勘察,击毙潜藏修士两人,并在居民楼外绿化带处发现超凡遗迹】 【1月28日,冀州天机院通过吃人案线索,推演得出案件始发地点,前往勘察后,在各地寻得超凡遗迹.】 一迭迭报告上写满近日发生的事件记录,都来自各个省的超凡单位,每一份报告上都出现了“超凡遗址”四字。 这也是此番超研所参与进来的原因,依照各个案件的报告,那些频繁出现的异族超凡者几乎都是奔着超凡遗迹而来,目前推断其目的是欲唤醒埋于其中的烙印、重塑旧日的信仰。 也正因如此,在与这些异族超凡者相斗的几天内,全国各地新发现了数十座大大小小的遗迹,而对这些遗迹进行勘察正是超研所的专长,无数的勘探专员被派往现场进行探查,探查的成果便是如今摆在他们的这些资料。 “目前来看,这些新发现的遗迹中有属于外族驻扎点的、亦有属于中原仙门的。共同点是,所有的遗迹产生时间都在1000-1100年前。” 一千到一千一百年前.秦佳佳思索着:“那也就是从唐末到宋朝初期.是五代十国这个时间段?那时候超凡界都发生了什么?” 从887年大唐割据为起始,到987年北宋统一南方为终点,夹在这之间的是一个近百年的乱世,在史书上,这个乱世被称为五代十国。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都是一个极其冷门的时代,连历史课本对其的着墨都寥寥无几,而若是稍微深度了解,大约便能明白它不被载入课本的原因。 中原上下五千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治世与乱世总是相继而来,而在诸多乱世当中,五代十国称得上是其中最为黑暗、秩序崩坏最为严重的一页。 这从一件事上便可看出端倪——吃人。 在其它的乱世当中,虽也存在人食人的现象,但大多是因饥荒或缺乏军粮,不得已而为之。 但在宋朝建立之前,在五代时期,吃人赫然成为了一种社会风尚,食人者不但不会受到道德谴责,甚至还一定程度上得到鼓励。 在那个时代中,许多武将行军时不带军粮、行至城池中便就地抓取百姓为粮。凡俗界一度流行着“以形补形”的说法,称食心补心、食肝补肝,更有武人坚信吃下一百人的肝胆便能获得无畏胆气,上百人因此命丧其口。 如此风气在中原上持续近百年,一直到宋初才逐渐消退。在凡俗史书当中,这一切被认为是节度使割据导致武人权力过大、粉碎了以儒家思想为根基的统治体系所致。 而放在超凡视角下,这一切亦有着不同的解答。 “乱世的记载大多零碎难以考究,凡俗界尚且如此,原子化的修真界更是如此。” 程晓萌边翻着文件边道:“目前我们能知道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就像当年苍天黄天相争导致的汉末乱世一样,在九黎仙盟崩溃后,中原的各大超凡势力重新开始角逐,一边扶持自己的代理人割据凡俗,一边彼此相斗。” “而同时,来自外族的原始信仰从四方大量涌入,如同当年的羯族一样,在占据中原的同时,亦带来了诸多以血肉活祭来提升力量的邪术手段。” “放在和平时代,这种手段不会被大众所接受。但在那种乱世之下,你不接受,有的是人接受。” “采用了活祭方法的超凡势力往往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吞并掉那些不愿接受的存在,从而滚起强者愈强的雪球效应。” “当这种风气从修真界传入凡俗,便成就了五代十国的吃人效应,一切道德伦理彻底崩坏,暴力成为唯一的信仰。所以在五代时期,最著名的便是那句话——” “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话音传入耳中,每多听到一句,秦佳佳便觉心跳加快一分。 这一系列话让她再度想起了初涉超凡岗时,第一次在观察站听闻羯族食人手段时的景象,那时的惊惧和慌乱她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按照程晓萌的说法,在那个名为五代十国的时期,那种原始血腥的手段成为了社会的主流。 她望着手中的资料页,在顷刻间明白了这一次事件为何能同时引起三大单位的注意,没有任何人想要看到那个吃人时代再现,哪怕只是萌芽,也需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掌握战局需知己知彼。要确保压住这来自千年前的祸患,他们需要知道千年前那个乱世到底是何真面目。在凡俗的史书之外,当时的修士们又是如何结束这般乱世的。 秦佳佳挨个翻过面前的资料页。这些资料大多来源于与遗迹内古物所包含的精神烙印、以及对来犯修士的搜魂结果。 而在小山般的资料间,一迭特别的资料显得尤其扎眼,这迭资料没有装订,只是凌乱地堆在资料筐里,而筐上则贴着这份资料所对应的名字。 “周同?” 她念出了资料筐上所贴的名字,抬眼望向面前的一迭资料,那似乎是从不同的资料中筛选整合出来的,每一页上都用高光标示出一段与之相关的内容。 “关于这个叫周同的人的相关资料要好好看,这是咱们组这次的重点任务。” 程晓萌道:“前几天瀛州那边传来消息,周同跟一位战略级的大能有着密切的联系。而在多个遗址的精神烙印当中,都出现了跟他有关的记述,上头特地要求细查这些记述,现在三大单位都在集中关注。” 秦佳佳沉吟片刻,抬手翻开资料的第一页,上面写着的字映入眼中。 【梁州图瓦部族遗址精神烙印显示,该遗址毁于一名为周同的中原修士手中,其引动大范围火术,杀部族修士千人,毁其驻扎点】 中原修士?火术?还被上头特别关注? 秦佳佳脸色登时变得怪异起来。她并未听说过周同这个名字,但这些资料上的元素迭加在一起,让她自然地便联想到了一个人。 “.这不会又是他吧?” 这话换来了程晓萌的一瞥,那眼色中有些许意味深长。 “我们之前也怀疑过是那位大能所为。” 程晓萌声音沉了下来:“但你先看看后面的资料再说。” 秦佳佳有些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手上再度翻开剩下的几页详细资料,在看清纸上字迹时,她的瞳孔陡然收缩了。 公元902年,梁州,距长安50里的一座小城。 一红一青两道人影走在小城的石路上,缓步向前而去,正是周同与袁天纲。 “周兄,过了这座城,在华山之后的那片地域便是图瓦部族的所在地了。” 袁天纲举目观天,低声说着。 在他身侧的周同应出一声,抬头望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却并未即刻动身,只以目光扫过四周,瞳孔中映着四面的萧索。 在他们身边,布满箭痕和烧痕的墙壁尽是萧索,明明是白天,两侧的房屋门扉却紧紧地关闭着,仿佛生怕什么东西闯入。 在盛唐时期,这座城中盛产郢州春酒,那时候他们常来这里品尝美酒。但如今百年过去,以前他们去过的那几家酒家已经多数消失,少数几个还存在的铺面也早已落了灰,再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时过境迁,崩溃的大唐和仙盟已经无法再掌握各个凡俗城市。如今把持这座城的势力便是那个名为图瓦的部族,这座中原小城已经烙上了草原野神的痕迹。 走到道路尽头的时候,周同脚步略微顿了顿,转眼看向道路尽头的一处铺面。 这是城内少数几家还显人气的店铺,门口挂有“肉”字的旗帜徐徐飘扬。 几个武人打扮的兵士将领聚集在铺门口,正跟肉铺老板交谈着。 “你这肉怎么卖?” “回兵爷,狗肉五百文一斤,人肉一百文一斤,女子和幼童的加五十文,兵爷要些什么?” “一百文?”为首的一名武人挑眉,脸上浮现些许厉色,“城外的铺子才卖八十文,你这怎的贵这么多?我等马上要出兵许州,正缺油水打牙祭,你可某要不识好歹。” “哎呀兵爷您息怒,咱这卖的都是新宰的好肉,可不是外头那些从尸体上割的死肉,自然要贵些。” 那店铺老板说着,目光向着远处的青山一瞥:“而且这马上就要到供奉神仙的时候,得单独给神仙留出份量来。这物以稀为贵,可不就贵了么?” 听到“神仙”二字,武人脸色微微一抽,脸上的厉色也随之消退,旋即轻咳一声:“如此也罢,那便先来上十斤,若有女子的更佳。” “得嘞,这便给兵爷您称上” 话音被融化在热流当中,赤金色的火焰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说话的武人与肉铺老板眨眼间化作飞灰,几个目睹这一切的路人吓得惊叫起来,见了鬼似的慌忙跑开。 在屋檐的阴影下,袁天纲缓缓扭过头,望向身边的周同。 “周兄,你果真要如此么?” “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吃人。”周同回道,话音冷冷。 “如今四方藩镇割据、伦理崩碎,世人皆传‘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如眼下这般事不可胜计,难道周兄你要全部杀光不成?” “凡我所见便杀之。”周同说着,再度看向前方的青山,“先去了表面的虫豸,再去拔了这根。” 繁华已成为过去,如今所见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对他所恶之事,处置手段从来都只有一种。 在袁天纲的注视下,他脚步一踏,身形化作一刻火焰包裹的流星,直向远方的华山飞去。 片刻后,华山一边腾起烈焰,遍及半山,燃尽诸神,数日方熄。 “尊者兵强马壮者为之,那尔等当以我为尊。” ps.《资治通鉴·唐纪七十九》:是冬,大雪.冻馁死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肉已为人所剐。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值五百。 《资治通鉴·后汉纪三》:赵思绾好食人肝,尝面剖而脍之。脍尽,人犹未死。又好以酒吞人胆,谓人曰:“吞此千枚,则胆无敌矣。”及长安城中食尽,取妇女、幼稚为军粮,日计数而给之。每犒军,辄屠数百人,如羊豕法。 (本章完) 第121章 我不认这千秋之功 第121章 我不认这千秋之功 梁州,环卫局保密会议室。 吕振海与几名分局领导层坐在环形的桌前,每人手上都摆着一份文件,仔细看去,都是关于信仰复苏案件。 根据现有的情报,已经可以确定本次全国性信仰失控事件是由长生天遗民所引起,这事件足以抬到国家层面。这场会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二十三项部署在讨论中诞生,不消多时便会投入到社会的机器中去。 而在诸多部署之中,还夹着一项特别的消息。 “.那么,现在进入会议最后一项事务。” 吕振海拿起最后一迭文件:“关于各地遗迹中所发现的.名为‘周同’的修士的情报。” 一句话落下,室内众人都莫名地沉默了一刻,最后是坐在侧位的一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字。 “前些日子,瀛州分局曾发来消息,说他们那边发现了一名大能,与战略级修士‘神鹰’存在联系,那个修士的名字就叫周同。” “我们核对了他们的描述,和库里存储的‘周清’的特征有高度相似,极有可能是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在唐朝之后所采用的身份。” 在之前的探查当中,他们所接触到的有关周清的事情都只到唐代安史之乱结束为止,在此之后,有关他的记述便消失了大半,连九黎史中都未有线索。 如果说那位大能再度换了名字,从周无清变成了周同,那么时间线便都能对得上、事情也都能解释得通。 然而眼下,新出现的信息让众人都不由得再度掂量。 吕振海垂眼看着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汇总过后的记录,都来自各个遗迹的调查结果。 【梁州华山超凡遗址调查报告:该遗址属草原图瓦部族,精神烙印显示,毁于一名为周同的中原修士手中,其引动大范围火术,杀部族修士千人,毁其驻扎点】 【许州绿禾佳苑小区超凡遗址调查报告:该遗址为唐代中原大宗青岳门所留,精神烙印显示,该门曾属九黎仙盟麾下,镇守许州区域十年,公元912年,该宗为周同所灭,一人不留.】 【冀州产业园外超凡遗址调查报告】 类似这样的记录足足有数十条,时间从唐末持续到宋初,横跨了足足100多年,看得众人都是一阵肃然。 在这一百余年时间内,那个叫周同的修士似乎从未停止过杀伐,对象包括异族修士、包括中原仙门、包括曾经的同僚、甚至包括一部分凡人。 在五代宋初的背景下,这样无差别屠戮的现象并不算少见,可如果周同就是如今的那位大能周清,那这问题就大了。 时代是一个大染缸,会将进入其中的人都染上它的颜色。五代十国本就是一个吃人的时代,作为那个时代的亲历者,若周同、或者说周清同样陷入了泥沼,这属于情理之中的事。 但符合情理是一回事,给人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在此之前,他们对那位大能的了解都源于九黎史和少数的几次接触,而这些了解勾勒出的形象都是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一个对凡人友好的老前辈,也是因为这个环卫局才会率先推举他为战略级。 而现在他们突然得知,作为英雄的周无清脱离九黎后,沾染了五代风气,变成了残暴嗜杀的人屠周同——虽说历史不能脱离时代来看待,但这仍然让他们心中起了些许落差和失望。 “这么个滥杀法,那位大能当时不会也投奔了入侵的野神信仰,修了那些吃人的邪术吧?” 座间有人低声叹了一句,话才说了一半,便立刻激起了一阵交流。 “这种事不能随便猜,一个不好可是要吃官司的。” “按瀛州那边的说法,他不是与神鹰有所关系么?如果他真是那种人,神鹰怎么会愿意与他同行?” “但是.从五代到宋朝隔了几十年时间,当时的社会风气也变了许多。也许他是在五代接触到了这一切,而到了宋朝时期才有了转变” “.” 开始只是小声的讨论,到后来议论声越来越密,充满了整个室内,到最后,还是头位的吕振海用一句话结束了所有争议。 “.现在资料还在复核中,先不要妄下结论,瀛州那边也暂时不要回复。” 如今吃人信仰复苏之事已经波及全国,各地超凡单位都在为此奔走。若这时爆出周清也曾涉及过信仰,很难想象会引起什么样的影响。 考虑到他此前还获得过战略级提名,这事或许会直接点燃修士与官府的信任危机。 在这种前提下,他能采取的手段只有沉默,只要不公开把周清与周同划上等号,那么他的形象便不会因这事蒙尘。 会议到此结束,环卫局众人挨个走出会议室,坐在前方的吕振海同样收起文件离开,刚行过走廊,迎面便撞上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九黎宗高级执事,江睿风。 野神复苏之事影响颇大,各地都在调集精锐人手准备应对,其中自然也包括各地与官方合作的盟友宗门,九黎宗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某位老前辈的干涉,他们在之前的仙佛论道中并未受到多少冲击,甚至因为赢下论道,其在修真界的名声更进了一层。而今乱象再起,他们自然第一时间派人前来。 “吕主管,真巧了,我正准备前往办公室找你。” 见他到来,江睿风十分自然地行了一礼:“关于近日正在应对草原信仰复苏之事,九黎愿助一臂之力,可否请吕主管详说一二?” “江执事亲自到场,自然没问题,请随我来。” 吕振海同样回礼,走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一同向着谈话室走去。 “目前认为,这次野神复苏是由长生天主导,在大约一千年前的五代宋初时期,中原上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在去往谈话室的路上,他将方才会上讨论出的情报简单地说了一遍,听得那边的江睿风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考。 “一千年前.那时距离仙盟崩溃刚有百余年,九黎正处于封山休养状态,对外界之事的确不甚知晓。不过长生天草原遗民与中原纠葛千年,而今突然再现,这背后恐怕有其它的原因尚需探究。” 江睿风说着,话中若有所思:“不过说起来,那位无清前辈当时应该还在中原才对,吕主管或可遣人与前辈问询些情况。” 吕振海眉梢微微一抽,喉咙滚动两下,总归还是把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如果说周同之事实锤后要引发诸多影响,那么其中影响最大的必然是九黎宗。 在他们的眼中,周无清就是扶大厦之将倾的擎天之人、是被载入史册的圣者,像江睿风这种后辈更是对其推崇备至。若他们知晓了那位前辈在离开九黎之后所做的事,这无异于将其拉入泥地。 作为盟友,环卫局实在不该泼上这一盆冷水,哪怕那是事实。 吕振海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他深知在金丹修士面前流露出任何异常都会泄露心思。但也就在这时,他兜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将之接起,屏幕上显示是环卫局内部的号码。 “这是有新情报送来?”江睿风自然也认出了那个号码,摆了摆手道,“无妨,吕主管在这里接听便是,我等候一阵不碍事。” 这客套平常的一番话让吕振海嘴角微抽,但也不好开口拒绝江睿风的意思,无奈只得忐忑地按下接听键,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报告声。 “吕队,关于周同的调查,天机院那边传来了新的结果。” 光是开头的第一句就让他血压飙升,他暗地注视着旁边江睿风的脸色,尽力平稳道:“是什么?” “屠杀各大势力之事为真,但根据我们这边刚刚拿到的最新情报,这其中的详细内情与表面不同。” “据情报核查,被周同所屠戮的势力无一例外都涉及了吃人活祭。依靠着活祭带来的实力,这些势力将剩余的中原仙门压得喘不过气,而最终将这一切逆转的人就是周同。” “他从未沾染过吃人邪术。相反,他是以一己之力消灭了大半流传在中原上的信仰,可以说修真界吃人的风气就是被他压灭的。具体的情况我这会发送给您。” 每说出一句,吕振海神色就多变一分,直至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挂断通话,就见一个文件已经显示在手机上,点开来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报告小字。 “周同?”在旁的江睿风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电话中所说,这种动静根本瞒不过金丹修士的耳朵,“那位是何人?” 这话换来的是片刻的沉默。吕振海盯视着手机上的一行行字眼,瞳孔微微放大,半晌他转过身去,缓缓将手机交到旁边的江睿风手中。 “目前看来,他很可能便是贵宗的周无清前辈。”吕振海道,“在唐末宋初的时代,他的名字叫作周同。” 江睿风神情一变,从他手中接过手机,定睛一看,第一行字便让他愣了愣。 【公元912年,前九黎仙盟麾下宗门青岳门为周同所灭】 许州之地,阴雨绵绵。 薄幕之下火光闪过,身穿红色道袍的人影撞开雨幕,向着前方疾飞而去。 这里是青岳门的管辖地、也曾是仙盟的势力范围,在五十年前的秋天,他曾经来过这里视察宗门情况,那时这地方四处都是金色的麦浪,一派丰收景象。 但如今他举目只能望见一片萧条,明明并未有旱灾水灾,可田里却完全看不到农物的影子,连播种的农人都不见踪迹,仿佛这田地已经变成一片死地。 眼下时局大乱,在来的路上他看到了许多流离乞食的难民,但他们宁可饿死在外,也不愿回到这肥沃的土地间。 他飞至田地尽头的青山间,轻易地越过了若隐若现的护山大阵,才刚一落地,便见面前流云滚动,青岳门数十道人影从中飞出,齐齐向他行礼。 “见过无清尊上。” 周同看着他们,神情并无变化:“仙盟已亡,你们不应如此称我。” “不,尊上,仙盟未亡。”站在最前方的青岳门宗主道,“如今许州为我等驻守,外敌无法踏入一步。往后待乱世过去,我们便可以此地为基重纳人手,假以时日,必可重现当年之景。” “你们用了食人活祭。” 场面忽然安静,青岳门众人身上气场陡然一变,片刻后,仍是最前的宗主开了口。 “如今四处信仰复苏,天下无有不食人之处。那草原异族要侵入中原,我等若不用活祭提升实力,早已被其所灭,又如何能将这许州守到如今?” 他出声说着,语调越来越高:“而今已不比往常,不食人,便被吃。若没有我等驻守,此地早已被异族所占。食人有过,守地有功,我等自认功可抵过。” 那声音中隐现激烈,但面前的周同却仿佛视若无睹一般,只是静静地与面前的宗主对视着,目光冰冷。 “尔等认,我不认。” 铮铮声响,身后的修士们齐齐拔出了武器,道道灵光流转,光晕中映着青岳宗主凛然的脸色。 “尊上.您应当知道,如今修真界乱象至此,要解决人间乱象,无他,唯有再出一个如当年九黎仙盟一般的存在。尊上难道不愿看仙盟复兴么?” 青岳宗主沉声问道:“若保不住中原土地,百姓一样要死。既然如此,牺牲一时之人,重铸仙盟荣光,换得又一太平,罪在当下,功在千秋,如何不可?如何不为功?” 周同摇了摇头:“罪在当下,便无千秋之功。我之所见,罪即斩。” 灵光照亮了整片山脉,无数人影出现于空中,结成巨大的法阵笼罩整片天空,惊天的光华仿佛当年的盛景。 在大阵的中心,青岳宗主同样抽出了剑刃,身上气息陡然攀升,如同飓风。 “那便容我一观,尊上何以评我等功过。” 大阵下压,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向地面的人影,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似有光华一闪而过。 烈焰暴起,冲天的火光直冲云霄,当空的大阵尽皆碎去,带着余火的血肉从空中落下。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之下,中央的迈步踏过火焰,手中的长枪直指前方。 “便以此来评。” (本章完) 第122章 我是来找周兄的 第122章 我是来找周兄的 【公元902年,草原图瓦部族占梁州地界,受活祭香火,后为周同所灭】 【公元912年,许州青岳门为周同所灭】 【公元930年,阻卜南下侵中原,连破北方三宗,周同往关口,一人杀千军,迫使阻卜南伐停步】 【公元937年,后唐将领李从珂、耶律倍与其麾下多名军士死于谜之火灾,史书记载其平日中好饮人血】(注1) 【公元938年.】 超研所办公室内,秦佳佳站在桌前,看着一张又一张文件被放进框里,低垂着眼睛,目中若有所思。 “9699102,现在已经有102页了。” 程晓萌点着框中的纸张数量,低声道:“那位大能可真是个狠角儿啊。” 光是这几天搜索遗迹得到的线索,便有102条与他有关,每一条都对应着一方势力被其所毁、对应着无数食人邪魔的陨落。 按照测定时间推算,这102次毁灭分布在前后一百余年的时间里,从唐末一直持续到宋初。 而这还仅仅是本次勘察所发现的数量,恐怕仅仅是他百年时光中所作所为的冰山一角,在这之外的无数事端早已被彻底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下,只能依靠推测去窥见一丝端倪。 在那个名为五代宋初的时代,秩序崩坏、伦理不存,不愿食人者反倒成了被排斥的异端,但总有人坚持着当这个异端,试图将崩坏的社会拉回正轨。 入侵的异族也好、被异化的中原仙门也罢、乃至于是依仗兵权恃强凌弱的军阀,无论立场、无论实力大小,但凡食人者,都是他征讨的目标。 秦佳佳抱着那一迭文件,目光低垂。 虽说之前她便从各个地方听闻了有关周清的只言片语,也对他的过去有所猜测,但当这迭资料真正摆在她面前,她才彻底意识到曾经那人是怎样的盖世绝伦。 唐末动乱,邪魔频出,正道式微,他可谓是以一身挑起了原本属于整个仙盟的责任,镇压诸多超凡乱象,直至龙脉再起、宋朝诞生。 一力压群雄、一己镇中原。这原本只是史册上夸张化的赞美,可放在他身上便不再是单纯的修辞。 面对着这厚厚的记录,秦佳佳也只有从心中涌出一句由衷的感叹。 “周同.他可真累啊。” 在旁的程晓萌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给出这种评价。 “这么说也的确。” 程晓萌捻着手上的纸页:“依照瀛州环卫局转述的资料,神鹰与周同相遇时已经是宋朝中期,而那个时候中原仙门实力尚未恢复,他依旧在四处奔走镇压异端” 她说到这嘶了一声:“.这样加起来,他就是从唐末一直杀到宋初,持续杀了将近200年.顶级大能的作战能力真是恐怖。这么个高强度的战法,换个修为稍低的修士,恐怕耗都被耗死了。” 秦佳佳盯视着手中的文件,眼中有些许复杂的情绪。 一人负万人之功,听起来的确让人热血沸腾,但这真是长久之计么? 联想到后面的历史,她感觉似乎猜出了些什么。 《惊悚!梁州火锅店藏尸案最新调查结果.》 《通报:许州新增一起恶性伤人事故.》 《考古新发现:青州出土宋代战争遗址,有关专家正在考察中.》 周清将手中的报纸再度翻过一页,上面尽是大大小小的各地案件。环卫局的公关依旧在发挥作用,每一条新闻都被洗的干干净净,刚好够充当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 “周哥,五点了欸,走不走?” 李杰背着包走到他桌边问着,眼睛一转,刚好看到他手中报纸的标题。 “宋代战争遗址考察?”他目光扫过新闻标题,随口打哈哈道,“大怂那种菜鸡王朝有啥可考察的?” 周清瞥他一眼:“武力和战争并不该成为评判一个时代的全部标准。如今看来也许它并无太多威势,但对于当时的百姓而言已经是来之不易的太平。” “这倒是,宋的经济文化还是能打的,现在国外还有专家说宋是华国的巅峰呢。”李杰哈哈地一摆手,“但武将没人权,太平也就是一时的,到头来不还是给金人和蒙古捡了便宜。” 周清并未说什么,只低头喝了口茶水,目光从那条新闻上扫过。他这边刚缄默一下,那边的秦红梅却已经接着絮叨开了。 “你们这些大小伙子,说起这些虚的都一套一套的。”秦红梅锐评道,“要是对着姑娘能有这一半的口才,你们这时候早该能结婚了。” 李杰满不在乎:“女人只会妨碍我跟周哥拔剑的速度。有那个时间不如开把黑,不比女人好玩?” “嘿,真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秦红梅叹出一口朽木不可雕的气,收拾起自己的包往门外走去,一走出门,却忽然愣了一下。 在街道办的门外,一个身穿便装的女子正站在门边,探着头向里张望着。 她身形高挑,五官秀美,一头长发扎在脑后,整个人站在那有股说不出的气质,飒爽中带着一丝异域的风情,寻常女孩和她站在一起就如同仙鹤与母鸡。哪怕是秦红梅这种中年妇女,也忍不住要被她的容貌所惊艳。 这小区里什么时候有这样漂亮的姑娘?不会是电视台来拍戏的吧? 秦红梅暗地惊叹着,上前问道:“姑娘,你找谁?” 那女子转过头,以清朗的声音开口道:“我找周兄。” 周兄?秦红梅怔了怔,这姑娘说话怎么还文绉绉跟个古代人似的,难不成真是来拍戏的? 还未等她想完,却见面前的女子眼睛一亮,越过她走上前去。循着她所见的方向看去,背着包的周清正缓步从办公室内走出。 “周兄,等你许久了!” 在她的注视下,萧瑶一步迎上前去,弯起眉眼唤道。 注1.《资治通鉴·后唐纪六》:(耶律倍)好饮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仆小过,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夏氏不忍其残,奏离婚为尼。 (本章完) 第123章 周哥有女人了! 第123章 周哥有女人了! 秦红梅睁大眼,被这雷霆般的大八卦劈得脸都有些抽动,表情都有些失控了。 这哪里来的姑娘? 这么漂亮,得是什么背景的人家才出的来? 她是在等周清?这俩人什么关系? 一瞬间至少有十个问题涌上喉管,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呆若木鸡地杵在那,眼睁睁地望着萧瑶上前叫着周清,一男一女并肩往外走去。 在窗外透入的阳光中,女子的侧颜被镀成淡金色,美得有些不真实。而在她身边穿常服的男子却显得日常而散漫,让这一幅画面显得颇有些突兀,不说是鲜插在牛粪上、也得是校坐在鬼火上。 “卧槽.周哥这是”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一阵幽幽的感叹声才从门内传出来,李杰从走廊后探出头,眼睛瞪得比秦红梅还大。 “周哥这是.开了?”李杰喃喃,“不对.这沾他身上了?” 站在他旁边的秦红梅脸庞颤动。作为办公室内的八卦专家,她自认这方面的感官如同雷达,严密监视着室内众人的情感动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不会错过。 但现在她的雷达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架隐身轰炸机,给她的八卦领域扔下了一颗巨型核弹。 “小周这啥时候找到的姑娘?”她愣了半天,才转头问一边的李杰,“你之前知道么?” “我哪知道?”李杰同样呆了片刻,旋即义愤填膺,“我都以为周哥都跟咱一样清心寡欲.原来他是高筑墙广积粮,偷摸吃好的!” 两人正在这你一句我一句,却听脚步声传出,拎着公文包的付成浩同样走出室外,看着面前表情失控的二人,略显疑惑:“怎么了这是?” “哎呀付哥!但凡你早出来两分钟你就瞅见了——周哥有女人了!” 李杰表情夸张地比划:“乖乖,你是没看见,那女的长得真跟明星一样,腿比我命还长我看周哥指不定他私底下是个大佬,玩这么大的!” 付成浩看着他在那比划,微微皱了皱眉。他对这种八卦并没有太多兴趣,比起同事找了漂亮女人,他更在意下个月的绩效考评。 身后的李杰和秦红梅还在窃窃私语,他随口敷衍两句,便背着包向外走去,与之前的两人前后脚踏出室外。 与此同时,社区外的小道边。 萧瑶背着手大步走在周清身边,不时抬头,环顾着四面的老小区景色,将泛黄的空调机、悬挂的晾衣绳和生锈的防盗窗一齐收入眼中,瞳中闪着孩童般的兴味。 “平日里总呆在官府之内,我也有些年没来仔细看看这百姓居处了.周兄如今就住这里么?” 萧瑶四下看看,似是发现盲点:“这地方似乎没安卫星锅?” “那是何物?” “周兄竟不知道?”萧瑶有些讶然地看他一眼,“那是用来连着一种叫电视的显影器物的。我上次视察凡俗居所时,几乎家家户户都安那东西,这才没多久他们就不用了么?” “你上次来视察是何时?” “也就十几年前吧。” “那确实没有多久。”周清略微思索,他从天道中折返重塑形体是七年前,那时候人们就已经普遍用上手机,没什么人看电视,他也没怎么见过那种叫卫星锅的东西。 如今凡俗界变得太快,几年的功夫便能产生过去百年都不一定有的变化,在他们跨越千年的感知当中,这真正称得上是日新月异,稍微闭个关的功夫世界就变了。 不过,有些东西却是不变的。 “你今天怎的来我这?” “呆在府中太闷,便想来找周兄。”萧瑶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如今你我距离不过两千里,也近得很。” 周清看着她:“你此前境界有损,当闭关静养些时日稳定状态,此时奔走对己身无益。” 作为曾经的契丹天女,萧瑶沐浴长生天恩泽已有数百年,已融入骨血之中。然而此前在面对天罚时她却主动将之剥离,这几乎相当于剔骨,放在平常足以令她身受重创,没个百年时间不可能缓解。 而今他牵引天地为其补全气机,使她不至于受伤,但失去祝福导致的境界跌落却是无可解决的,只能依靠自身静养重修——然而萧瑶显然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人物。 “近来草原一方异动颇多,与曾经的契丹息息相关,当由我出面解决,此时闭关实在不妥。” 萧瑶摇头:“前几日我还听到了消息,草原腹地处正出现诸多异像、正在向中原地界蔓延。看这样态,似是有新的天之代理人诞生,准备带人南下进入中原.” 她说到这,眼里似是有锋芒一闪而过:“.我却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是选出了何种大能者,来代替原本我的位置。”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色扬起,没有恐惧、亦非愤怒,只有最单纯的战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会会那位不知名的代理人。 尽管离开了草原、尽管已经不在巅峰,她依旧是那个好战的稍瓦。在既定的对手面前,她定是坐不住的。 那样态映在周清眼中,他却是笑了笑。 “有此心气并非坏事,但走极端便大可不必了。”他说,“既坐在镇守之位上,保重自身亦是要事。若一味只知前行,有损长久。” “但当初周兄你不也是一己镇守这中原地界的么?”萧瑶回问道,“当年我都拦你不住。论极端,周兄怕是更在我之上。” “此一时非彼一时,而今中原并不需独木擎天。”周清抬头望向天际,“况且现在来看.当初我之所行,也只是错误的道途罢了。” “错误?”萧瑶微微一怔。 在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想到了些什么。 在来到中原后,她也详细看了这几百年间的历史,在当初辽国覆灭后不久,草原金人势力一路南下,对大宋王朝造成了重创、迫使其退居南方;而后蒙古崛起,将整个中原地界纳入己囊。 “那个时候,周兄你是在做什么?”萧瑶开口问道。 (本章完) 关于更新,跟大家商量个事 关于更新,跟大家商量个事 首先,不是太监!不是太监!不是太监!今天有一章更新,已经发了! 其次,我还是要先道个歉,从三月份以来我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更新和内容都有些跟不上,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是我的问题,读者钱支持我,体验不好骂我也是我应得的。 然后,说一说目前的情况。 追到现在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我是兼职作者,这个月本职工作还恰好任务很重。如果大家看看前两天的更新时间就能看得出来,我有好多天都是凌晨两三点更新,然后第二天还得起来上班。 这个节奏持续一周后,我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身体出了问题,心悸和头晕已经是日常,还经常会干呕吐酸水,尤其最近几天在单位的时候,好几次感觉身体飘得不行差点晕了,再这么下去我可能得先主角一步成仙了。 所以这两天我认真想了想,与其这样为了数据硬撑下去,写出来的东西读者看着没劲,说不定还要把自己写进医院,不如放弃追求成绩,平衡一下主职和副业,单纯求个完整。 这本书是我回归市场的复健练笔作,在规划之初就确定不会很长,以现在的大纲来看,大约会在60万字左右结束。 接下来这部分内容,我依旧会保持日更,只是可能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每天都保持固定字数,状态好的时候就多更点,状态差了就少更点。 老爷们也不用再给我投票打赏了,想看的话就订,不想看的话就弃,觉得太慢的话就先养一养,等我写完一起宰,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可以吗? (本章完) 第124章 姓岳,名飞,字鹏举 第124章 姓岳,名飞,字鹏举 公元1112年,汤阴。 “哎呀哎呀,仙师您又来小店光顾啦,快请坐,快请坐,您看要点什么.” 挂有“酒”字招旗的坊市边,周同俯身坐在店外的木桌边,看着裹包头的小二弯着腰站在桌前,连连点着头。 “您是要最烈的酒?得嘞,正好,咱小店专门从汴京进了几坛神仙醉,看合不合仙师您的口味。” 他从一个放在最里的酒坛中盛出酒来,装入一只小碗,恭恭敬敬地将之放至周同面前:“这神仙醉绝对烈,常人喝不到一盅便要倒,仙师您先尝上几口,若觉得过头的我再给您换” 话音未落,他便看着面前的周同一手抄起那碗,仰头一口将那碗中酒液喝干,在他呆若木鸡的注视下将碗一推,淡淡道:“再多来一碗。” “得得嘞,仙师您稍等” 眼见着小二蹬蹬跑开,屋檐之上火光一现,赤红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落在对面的屋脊上,有些低沉的话音响在灵台中。 ‘仙长.最近您喝酒喝的越来越多了。’ 凤凰低垂着金色的眼眸看着他:‘在外征讨这么多年,您其实.已经很累了吧?’ 周同瞥了它一眼,脸上并无表情:“杀一群喽啰,费不了多少气力。” ‘您杀一群是不费力,可您已经杀了多久了?’ 凤凰道:‘自释迦之乱开始至现今,已有三百余年,您先杀佛陀、再逐异族、而后又镇压各地乱党..这三百年里您休息过几日?’ 仙长的强大它最为清楚。这三百年时间当中,他参与的征讨数以千计,其中能伤到他的敌人屈指可数——然而外力击不垮他,内里的磨损却可以。 如凤凰所说,这三百多年时光当中他始终四处奔走,几乎没有多少调息打坐的时间,更妄谈闭关。人非金石,再强的存在也经不起常年累月的消耗,尽管周同并不多提起,但从一件小事上便能看得出来。 ‘仙长…您有多久没提升过修为了?’ 话音入耳,周同并不答话,只一仰头,又喝尽一碗酒。 ‘从一百年前开始,你修为便未进分毫,甚至还有滞塞的兆头这绝不是仙长你该有的状态,您其实早就已经有暗伤了,不是么?’ 凤凰望着他:‘在现有的人族修士中,你本是千年来最有希望冲击上三境的人。但若是照这样下去,莫要说突破,您连现有的根基都会保不住。’ ‘再这样下去您会将自己烧尽。’ 砰一声轻响,喝尽的酒碗被磕在桌上,周同抬起眼,目光望穿街巷,直达远方的城池。 天幕之下,精巧华贵的城墙正伫立在大地上,城头的“宋”旗帜迎风招摇,乍一看去,城内外车水马龙、人生不息,若只见表面的繁华,已颇有了些当初盛唐的景象。 自唐末以来数百年,外侵的势力已经被杀去大半,伤痕累累的中原修真界得到了初步的喘息、各个宗门已然重现了往日的秩序。 虽比不上当年仙盟的浩大,但也能守得中原半境,再等上几百年、等到受创的龙脉彻底复苏、等到有新的顶级强者诞生,也许又将是一个新的盛世。 ——表面上来看是这样,但细看之下,仍有件事让他放心不下。 由于五代时期野神信仰入侵的血泪教训,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断绝了唐末藩镇割据格局再现的可能,也彻底截断了外来信仰的扩散。 这本是好事,但从太宗赵光义上位开始,崇文抑武的风气便开始在整个大宋境内蔓延,士大夫们造就了繁荣的经济、造就了盛极一时的诗文,但繁华之下,却是空虚的军力、是对武人风气刻入骨髓的惧意。 这样的繁华能保持多久? 这是一直积蓄在他心间的阴云,也是因为这朵阴云,他始终都无法放下心前往闭关。 灵识微微一动,被窥视的感觉传入感官,周同回头望去,却见身后的树边,一名背着弓箭的少年正探着头,很是谨慎地注视着他。 见他看来,那少年似是微微一凛,却并未逃跑,而是一步上前,向他抱拳作揖。 “见过.仙师。”他开口问着,神情谨慎,“我从乡亲那里听闻.您便是那庇护百姓的仙师,不知可否向您讨教一二。” 说是少年,但他看上去其实只有十岁上下,单论年龄称之为孩童或许更为恰当,只是脸上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冲淡了他的稚气,反而显出了些许武人的气质。 以他这个年纪,大概还并不太懂“仙师”的称号意味着什么,只将他当成了某位武艺出众的将士。 周同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想向我讨教什么?” 听到他并未否定自己“仙师”的身份,少年神情微微一变,再度拱手。 “听闻仙师有盖世神功,可克万敌。望能学其皮毛,日后从戎,保家卫国。” “从戎?”这个说法却是让周同略感意外,“而今民间都传,‘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你为何又想从戎?” “乡亲们也是这么与我说的。”少年脸上的沮丧一闪而逝,“但我想总归要有人做这些事。否则国无定军,岂不成了刀下鱼肉?” “而且”他说到这,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大家都说,我的射术还蛮厉害的。” 周同看了一眼他的背后,果真如少年所说,他的背上背着一把与他人差不多高的长弓,在阳光下泛着铁光。 “射一箭与我看看。”周同道。 听到他的话,少年眉眼间微动,显出些许喜色来,从背上摘下长弓,对准后方的树木搭箭拉弦。 嗖地一声,箭矢划破长空,准准射中旁边不过一臂宽的小树。只是个孩子的力道,箭头却插入树中一尺。 确是好身手。只可惜并无灵根,无法踏入仙途,但若成武将,必是大器。 在如今的时代,有这样气质的凡人并不多见,周同再度多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仙师”少年再度抱拳,“姓岳,名飞,字鹏举。” ps.《宋史·岳飞列传》:“(岳飞)学射于周同,尽其术,能左右射。同死,朔望设祭于其冢” (本章完) 第125章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125章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岳鹏举” 周同望着眼前的孩童,那双还显稚气的眼中似是有炽烈的火在跳动。 在这个士大夫至上的时代,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如此的眼神,一时间仿佛重见了百年前俯瞰天下的盛唐气概。 原来这个时代并非没有真正的武人。 ‘仙长?’ 蹲在屋脊上的凤凰见他站起身来,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讶然,旋即立刻意识到了他心中所想。 ‘您真要传授他技法么?’ 灵台中的声音显出一分焦躁:‘仙长!您如今根基已然有损,当尽快闭关休憩,不该再为这些小事多费心力了!现今况且他只是个凡人,无法得您传承,教授些边角之功又有何意义?’ “北方尚有些许残党未平,我还需在此留些时日。”周同回道,“即是边角之功,教授些许也不费甚气力。” 他随手折下一边的树枝,在孩童讶然的注视之下,一手点在他腰侧。 “挺腰杆,正脊骨,后肘莫垂,前臂推弓,集九重劲力于弦,方得一点击破。” 十岁的孩童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仙师这是在予以指点,赶忙依他所说调整姿势与呼吸。 半个时辰后,又一支羽箭激射而出,这一次箭头没入树干中的深度又多了半尺。 “还不错。”周同望了那树干上的羽箭一眼,“便依照如此练习,先射树木,再射金石,何时能做到没金饮羽,你便算练成了。” 孩子用力地嗯出一声,直直地望着他,眼中有莫名的神情在滚动。 自徽宗上任以来,崇文抑武的风气愈发显著,最严的地区甚至直接禁止民间习武。如此环境下想要寻觅一位武学名师堪比大海捞针,虽只得了一次指点,他已察觉到了眼前此人的不凡之处。 “敢问.仙师您身居何处?日后我可否继续请教?”他谨慎地问。 “并无定所。”周同摇头,“不过汤阴的酒不错,我每月初一会来喝上一碗。” 孩子的眼眸微微亮起。 之后的数年,汤阴的小酒馆外多了一个背弓的男孩。 每个月的初一,男孩都会出现在酒馆之外,握着他的武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一个持枪的身影坐在酒馆之外,将新习得的射术展现与他看。 除却技法之外,二人之间的交流实际并不多,他并未详细问过周同的来历,只是从他拿在手里的长枪和身上不时出现的血气看出,他必然是经了不少战事。 一开始周同兴致来时还会偶尔与他说些外面的局势、说说他所见过的战场,但随着时日推进,他的话愈发地少起来,除却必要的指点之外再不多言辞。 他累了,累到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岳飞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不知仙师的疲惫来自于何事,只是更卖力地练弓,从夏日三伏到冬日三九。 直至某一日,羽箭划破长空,在锵声中整个没入磐石,只留下尾羽暴露在石外。 “仙师!我已做到没金饮羽了.” 身形已经长开的少年放下长弓,惊喜地朝他说着,乍一转头,后半句话却陡然弱了下来。 在桌前,周同一手支脸,双眼微闭,面庞下垂,正发出轻微的鼻息声。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无比苍老了,似是有无形的缝隙在他身上裂开,露出无数岁月留下的蹉跎。 但下一刻回过神来,桌前坐的分明只是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 少年握着弓站在那,默默地注视着他。 “仙师。” 呼唤声传入耳中,周同缓缓地睁开眼睛,身形挺拔的青年正坐在桌子对面,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光华。 “我已应募成功,当了敢战士,接下来便要去前去相州清扫贼寇,过几日便要启程。” 他双手呈上手中的酒碗:“这十年来,谢过仙师的指点。某不善多言,便以此酒敬过仙师授业之恩。” 说话间,那碗中酒液倒映出一张刚毅的脸,满身都写着意气风发。 “不必多执谢辞。”他拿起手中的酒碗,“再过些时日,我也要离开了,此番最后回来尝尝汤阴的酒,便当作辞行罢。” “是么,您要离开了啊” 岳飞捧着酒碗,似是沉吟了一番。 “此前我听到了些坊间传言人们说,您是长生不老的仙人。” 实际上并不需传言他也能意识得到。十年过去,他都已经从孩童成长为青年,可面前的男人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眼见着周同脸上的神色并无变化,他已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您此番离开,还会再回到人间么?” “自是会的。”周同道,“只是尚需些时日。” 尚需些时日么岳飞垂目。 他听闻过仙人们不时便会前去隐居山林闭关悟道,一去便是数十乃至上百年。以凡人的寿数而言,这一离开便往往意味着永别。 二人相对着沉默。半晌,岳飞却缓缓捧起碗来,将其举至面前。 “那么,便允我以此酒送别仙师。”他的声音忽然扬起,“待您重回人间之日,还请您代我一见——这青史之上,当会有鹏举之名。” 周同微微一愣,恍然间对面男人的身影变得模糊,他像是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目光炽热的孩童。 半晌的沉默过后,他忽而轻轻笑了一声,这是他几十年来唯一一次露出笑容。 “如此甚好。”他说,“到那时,我便在这史册上寻你的名字。” 二人相视而笑,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在那之后,我便回到梁州附近,寻了一处闭关之所,用了两百年时间稳定根基,再寻突破。” 小区的街道边,周清半倚在路边的椅背上,望着行过的人群说:“自唐末后数百年,我钻了太多牛角尖,无论是心境还是根基都留下了许多隐患,待问题积累到极限时才不得不闭关休整。” “为了解决那些隐患,我那时走了许多弯路,也因此错过了许多事。你不应重蹈我的覆辙。” 萧瑶坐在他身边听他说着。周清的讲述始终都很平静,但她仍然从那字里行间中捕捉到了些微的风霜。 两百年时间,哪怕以修士闭关的时间来衡量也算是长得惊人,抵得上一些低阶修士大半的寿命。同为大能者,尽管周清并未详说,她也能想象得到这其中的复杂与艰难。 联想到那两百年间发生在中原的事,她隐隐能明白他口中的“错过许多事”所指为何。 “所以,周兄是想劝我此番不应当出手、迎战那些长生天子民么?”萧瑶问。 “征战为你所行之道,这本身并无错误,只是凡事都不应当走极端。” 周清道:“而今不比当初宋朝年间,你并不需背水一战。若尽力后仍无法战胜,便来找我寻助力,我便是你的退路。” “不想周兄竟会说这等话。”萧瑶眉眼弯起,瞳中似是流着别样的光彩,“如此说来,周兄是自信可与长生天之力匹敌?” “当初出关之后,我便已与那些天之子民交过手。”周清道,“他们之功,并不及我。” 萧瑶忽然微微一怔。恍然之间,她仿佛再度看到了当初那股属于周同的骄傲与凌厉。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她都无端生出了一股被其睥睨之感。 他曾与天之子民交手. 按照周清所说的时间,他出关时已过了宋朝年间,这么说来,当时与他交手的对象便是. 萧瑶暗地沉吟片刻,再度开口。 “这一次的情势,与千年前周兄所见或有所不同。” “当初金人、女真、蒙古是轮番南下、此消彼长,但这一次他们像是得到了统一的指令,所有部族都在同时动作。” “历史上从未有过此等先例,这恐怕是长生天的意志直接作用的结果。比起千年之前,祂对人间的干涉似乎更上了一层。” 周清抬起头,向远方的天边瞥去一眼。 “无妨,都一样。” 几日后,京城环卫局总部,位于最高层的办公室内。 檀木制成的桌前,头发白的男人正坐在那里,一页页地翻看着电脑上的文件。 他名为吴熙和,是京城环卫局的执行主管、亦是全国环卫局体系的总负责人,在超凡体系的语境中,这个职位无异于兵部尚书,真正意义上以一言撬动一国之力。 而现在他也的确正在这么做。 长桌上的内部座机响起,吴熙和接起了电话,话筒那头传来有些低沉的汇报声。 “总局,卫星监控显示,北方边境处出现大范围灵力反应长生天势力已经开始动作了。” 吴熙和眉头微微拧起。从一个月前开始,全国超凡事件频发,各地环卫局都在极限运转,在成千上万份行动报告当中,“长生天”三字出现频率尤其之高,从那时起总部便已提起了警惕,时刻注意边境情况,而现在他们的猜想应验了。 时隔千年,承载着草原信仰的子民再度引马南下。只是这一次伫立在中原上的并非是大宋王朝,而是名为华国的国家。 “敌人分布情况怎么样?”吴熙和沉声问。 “目前能确定的有十二股势力,正在从不同方向向华国境内靠近,模拟图像已经传给您了。” 桌前的电子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半只公鸡版图。从鸡头到鸡尾,十二个被标示出的箭头正从各方缓缓地挨近国境线,放在现实尺度中,这些箭头跨越的距离大约有一万公里。 “根据测算的行动路线,我们已经向各个边关处加派人手,九黎、青鸾等合作宗门已经响应,一些中立派宗门也表示愿意提供人手,只是” 话音到这里顿了顿:“依照天机院最新给出的推演结果,对方的势力当中包含一颗凶星.推断可能是一位化神之上的存在,威胁程度极高。目前无法定位那个大能者的准确所在,只能知道大约在外东北区域,需特别注意。” 化神之上? 吴熙和眉间更紧了一分。比起那进犯的十二股势力,这四个字更吸引他的注意。 在修士战斗当中,人海战术的功效微乎其微,一位超规格的大能者足以逆转整个战局,解决方法无他,唯有以将棋迎帅棋,令同级大能与之匹敌。 “各个战略级怎么说?” “除却‘天师’之外,境内的战略级都已前往对应的边关口驻守。”电话那端的声音道,“不过就在几小时前,我们接到了来自‘火圣’的回复。” 听到“火圣”二字,吴熙和微微一怔,紧锁的眉头亦然舒展了些许,仿佛这个名字便是令人安心的基石。 “火圣已经回到境内了么?” “是的。他已完成了镇压扶桑的任务,同时得到了关于长生天的消息.” “他说,此番他会出手。” (本章完) 第126章 火圣 第126章 火圣 晚上八点,是天气预报刚刚播完的时间。 家中的夫妻收拾碗筷、讨论着下个月的水电费和房贷,一墙之隔的房间中,台灯下的中学生对着作业本愁眉苦脸,悄咪咪地在草稿纸上画小人。 在居民楼之外,公交车载着人群涌向各处,车内刚下晚班的打工人拉着扶手,望着车窗外高悬的月亮发着呆放空大脑。 对于国内的数十亿人而言,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晚上,家庭的归家庭,工作的归工作,与过去的千百个晚上并无区别。 而在同时,在京城环卫局总部内,战术指挥大厅中正人声鼎沸,整个总部的人手正开足马力运转。 “东北方向灵力反应已确认,确定来者为长生天势力,前方人员已进入战斗状态.” “正在计算敌方行进路线,数据已上传.” “坐标(5890,415),远程火力支援已就位.” 一片红色的光点在屏幕上被清晰地标识出来,代表己方势力的绿色光点向其涌去,随着双方相碰,屏幕上的灵力测算数值如发疯般一路飙升,不消片刻便已突破参考极值。 数千公里外,在那片片光点标识出的位置,成片的火光与灵光正轮番闪烁。 十数道白烟划过天边,搭载破灵弹头的战术导弹如利剑破开夜幕,齐齐落在平整的地面上,剧烈的爆炸掀起冲天的硝烟。 只是那音爆声仅仅持续了数秒,便被另一阵响动完全压过。 硝烟中传出令天地颤抖的震动,像是无数野兽同时咆哮,吼声之中,所有硝烟尽然散去,连绵成片的人影从中显现。 那些影子大约有成千上万个,他们戴着统一的兽骨面具,每一人身周都伴随着刺目灵光,所有的灵光汇作冲天的风暴,将导弹的冲击力尽然吹散。 这一幕被卫星捕捉,实时传入后方指挥大厅的屏幕上,似是令室内的气温都上升了几度。 “这就是天之子民” 主座上的总负责人眉头紧锁,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似无意地望了一眼窗外。 今夜月光黯淡,月轮之下隐隐可见两颗星辰紧贴在一起,牵拉出长长的光晕。 在易术当中,这种天象被称为土木合相,昭示着天地大变的到来。 在华夏历史当中,上一次有记载的土木合相发生在公元1226年,那一年名为成吉思汗的大能者迈开了他征讨的铁蹄,名为蒙古的旗帜横扫整个欧亚大陆,万里河山尽皆归于天之子民。 此时的战场已然被各式灵光占满,上万名宗门与官方修士在火力掩护之下腾空,数不清的术法与灵器如雨点般从空中落下,与面前的敌人相击,爆出星辰般耀眼的光泽。 直至某一刻,所有的动静被同一道光压去。 炽烈的光点燃苍穹,如同日轮破出云幕,将夜晚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亦带来白昼般的热意。 光芒照射之中,整个场景像是暂停了一下,天上地下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底抬起头来,望向那光芒的来处。 在所有人目光的中心,巨大的赤金色火球正缓缓从空中降下。火光所过之处拖出黑色的尾迹,似是天空被其烧穿。 那是极致杀伐之气,是万千术法之集,名为——无量真火。 烈火从天而降,如飞流直下的巨浪,淹没了大半个战场。火光跳动间,敌人的万千道惊呼声只维持了一瞬,便和着声音的主人一齐化作灰烬。 这便是顶级大能的威势。之前这里的战局已焦灼数小时,然而就在这火焰现身后的几分钟内,战斗已然结束。 华国一边的众人亦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个身携烈火的身影,看着那影子缓缓地落下,在他触及地面的时候,方才气势汹汹的天之子民已不剩一人,地面上只留下成片的灰烬。 身侧的火光收敛,烈火中的人显出了身形。 那是个身穿红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面容看上去在及冠之年,长发在头顶束成髻,却显得有几分侠气。 “.火圣。”屏幕内外的人同时压低声音,道出了他的名号。 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声,被称为“火圣”的男子回过头来,那张脸上无波无澜,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此次来敌,由我接下。”他站在被自己化作灰烬的土地之上,淡淡地向众人宣布。 同一时刻,数千里之外的某座山峰上。 一个人影正闭目端坐在山峰之巅,沐浴在头顶土木合相的光晕之下。 他身穿天鹅绒与金丝织就的锦衣,在千年前的蒙古帝国中,这种服饰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神选之人,唯有那个被称为成吉思汗的人方可穿着。 而如今他穿上了这件锦衣,这意味着他承接着与当年成吉思汗相同的权柄,乃是至高的天之代行人。 在他身侧,数十名可汗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他,口中吟唱着奇特的祷言。 他们所在的山峰脚下,已然聚集了上万名草原修士,无论力量还是数量都比千里之外华国众人所面临的强上数倍,无形的杀气如同蛰伏的巨兽,只需一声令下便会开始捕猎。 比起那些急不可待的先头兵,他们的狩猎并不急迫。最强大的猎手往往会选择最后动作,在诸多部族之中,承接蒙古帝国传承的他们便是最为强横的存在。 空中的土木双星忽然闪烁,高座上的人影微微睁开了波澜不惊的眼睛。 似是天地为之一动,这一刻所有虔诚的吟唱声停滞,所有的信徒不约而同地昂首,无数的目光聚于那一人身上。 “我感受到了火的气息是他的火” 身后的可汗们停止了吟诵,有些讶然地望着面前的人影。那张沐浴着星辰光辉的脸上,似有什么深邃的东西在流动。 “至高无上的苏勒德,您所言的‘他’是?” 后方一名可汗出言询问,却并未得到回复。 身穿锦衣的男人从高座之上站起,眼瞳望穿长空,直映出天边那一点微弱的火光。 “他的火出现了.是他来了。” “长生天在上,八百年过去,我竟能再得到一个面对他的机会。” (本章完) 第127章 来自八百年前的火 第127章 来自八百年前的火 土木合相的星光淡淡地洒落,薄光中映出诸多可汗的面庞,每个人都在定定地盯视着面前的人影。 苏勒德,这个名字在蒙古语中的意思是“战神之旗”,代指凝聚天地之力的神圣存在,而这个名字的拥有者也的确对得起它的内涵。 他是如今蒙古部族中的天之代行人、亦是曾经蒙古帝国的执旗者之一。 早在八百年前,他追随着成吉思汗贯通整个欧亚大陆,并最终定于中原地区,成为支撑大元王朝的数百名神灵之一。 在当时,蒙古诸神之威横压当时整个中原修仙界,镇压局面持续近百年之久,千宗百门无一人可挑战其威,连凡俗王朝都被蒙古血脉所把持,那段光辉的历史至今仍是每一个草原子民心中的骄傲。 而今当初的元朝诸神已然尽皆泯灭在历史长河之中,唯有苏勒德仍存于世,并朝着至高神座再度迈出一步,接过了成吉思汗曾执掌的权柄。 无论是从力量还是见识,他都称得上是草原子民眼中的在世神灵和活化石,面对着他无异于面对神像。 而现在,这尊神像流露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神情——混杂着激动、杀意和恐惧的神情。 这缝隙仅仅维持了几息,便悄无声息地愈合。 苏勒德再度闭上眼、神情回归平静,在其眼眸闭合的一刻,身后的几名化神修为的可汗不约而同地吐气,仿佛刚刚从无形的漩涡中脱离。 “你们应当还记得,八百年前发生中原的历史。” 苏勒德低声开口,后方的一名可汗立刻接话。 “自然记得。”可汗回道,“至高无上的天降下恩泽,伟大的成吉思汗将其播撒于四方,在中原孕育出名为大元的王朝。您与诸神追随成吉思汗之名,执掌大元旗帜,一切忤逆者皆碎于铁蹄之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尽显恭敬,不像下级对上级,却像是信徒对神明。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在草原子民眼中,天之代行人便是长生天意志的显化,而苏勒德乃是众多代行人中的至强者,与他们之间更是天人之别。 但这番虔诚的赞美却并未换来神明的欣然。苏勒德只是随意地瞥他一眼,再度开口问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那名可汗微微一愣,话中也随即多出了几分犹豫,“后来.中原的势力重新崛起,令诸神的力量衰弱,逐渐从中原退出,大元亦一并衰落走向覆灭,中原的羊羔们从此失去了长生天的恩泽.” 与之前对辉煌历史的赞美相比,这一段他说的十分谨慎,但旋即这份谨慎便被直接地捅破。 “并非是他们崛起,而是他出现了。” 苏勒德闭目道:“当初,我在成吉思汗引领下来到中原时,执掌那片土地的是一个叫宋的王朝那个王朝与它们背后的超凡者一样软弱,在长生天的威势面前,他们就如羊羔般不堪一击,不过数十年的时间,他们便已尽皆臣服于我等权柄之下。” “但这样的局面保持三十年后.他出现了。” 闭合的眼睛再度睁开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从中闪过。 “当时,包括我的部族在内,留在中原境内的蒙古子民共有二百零五个部族,在他出现后,仅仅不到二十年时间,二百零五个部族只剩下不到十个。” “我曾亲眼见过他一面。也是在那一次,我见到了他所执掌的火——在中原上,那种火被称为‘无量真火’。” “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那种火。我对其作出的最大抵抗,便是从中活了下来。” 身后的几名可汗不自觉地噤声,所有人都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影。 只在这一个瞬间,这尊高高在上的神灵像是裂开了一丝缝隙,八百年前那个名为苏勒德的修士从中显现,而敲开这裂缝的是正是那横跨时光的一团“火”。 草原民族并不注重历史记述。作为后人,他们对于当年事件的了解大多来自部族的传说和老人们的口述。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能从这短短几句话中窥见了那个存在的强大,足以令草原神明震颤的强大。 就如同眼下的可汗们一样,八百年的苏勒德能直接受命于成吉思汗,这说明当时的他至少也有化神级别的修为,而当时如他一般的草原大能在中原至少有双手之数。 而依照苏勒德所说,这样的他们在那“无量真火”前不堪一击,这个事实只指向一个可能。 “八百年前.您所说的那人,抵达了上三境?” “毫无疑问。”苏勒德抬头望天,“当时的我还无法理解,但如今来看,那时的他毫无疑问已然超脱化神之上,触及到了真正的天地规则.触及到了炼虚之境,一个不借助任何外力信仰,纯凭自身生出的炼虚。” “也是见到他,我才真正明白,上三境、炼虚之境究竟与化神存在着何等的鸿沟,那是真正的天人之差。” 苏勒德微微昂首,眼中倒映着交错的星辰:“八百年过去,这中原竟还能见到他的气息。我却要一试.今日我之功,可否与他平起平坐。” 一阵风流毫无预兆地吹起,掀动他身上的锦袍如大旗般猎猎作响,散发出帝王般的威严席卷四周,似是整片天地都被他的话音所牵动。 这一幕落在身后众人眼中,令他们的呼吸都不由得一滞。 作为最强的天之代行人,苏勒德承接长生天祝福近千年,受到的加持比当年契丹的稍瓦更盛,这让他超脱于诸化神之上,已经无限趋近于炼虚境。 这样的境界,放眼整个草原也算得上冠绝当世,而现在他的剑指向了那个曾经让他无法抵抗的旧敌,一个曾让整个大元王朝、让整个草原震颤的存在。 “传令诸部,准备前行——三日之后,我将会他。” 与此同时,一千公里外,身穿红色道袍的男人忽地回过了头,望向天边的星辰。 “火圣,您这是?”跟在他身边的总指挥见状,不由得出声问着。 这话换来了片刻的沉默。面前的火圣脸上并无表情,只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些微思索之色。 “因果有变.有人想来找我。”火圣说。 (本章完) 第128章 师者,尊者 第128章 师者,尊者 “有人找您?” 这话让总指挥略微怔了怔,开口想要问些什么,但等待半晌,面前的火圣只是望着天幕,并无继续开口的意思,他便也只得作罢。 在诸多战略级当中,火圣是最具有神秘色彩的一位存在。 在华国的资料库中,火圣的档案被列为与桃源齐平的绝密,连真名都少有人知晓。同时他本人亦不喜交际,除了偶尔的出手战斗外,他公开露面的时间屈指可数,更进一步减少了各高层了解他的机会。 关于他的私人情况蒙着无数的迷雾。但与之相对的,其实力和战绩又清晰得可怖。 不多的资料显示,火圣是在十数年前刚刚晋升化神,年龄尚不足八百岁,放在化神境修士这个群体当中只能坐小孩桌。 以如此年轻之身,他却在短短十数年时间中打出了令人咋舌的战绩,升任战略级的第一战便解决了境外安拉信徒入侵,之后又多次粉碎西方诸神信仰,近日更是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扶桑百万神明暴乱。 如果将世界各国的格局简化为一场牌局,那么火圣无疑就是华国手中的一对王炸,光是提起其名号就能让无数人胆战心惊。 这固然是由于他作为修士的惊人天赋,但正如他的封号所昭示的那样,奠定他威名的更多来自于他手握的那门火行神通。 总指挥举目望去,目光所见皆是片片的漆黑地块,在月光照射之下如同个个深邃的漆黑洞窟。 那是火焰灼烧的余烬,分部在方圆数十公里内,冒着一丛丛白色的轻烟。 这场景让他想起曾经的一项考古成果:那是一个3000年前的村落遗迹,亡于一场大型的火山喷发。 当村落的遗址被人发掘出来的时候,人们能看到无数由火山灰包裹的尸骸,看到那些尸骸脸上凝固的神情,那是一种面对绝对伟力的绝望,无法抵御无法逃脱,即使隔着三千年时光依旧让人震骇。 而现在伟力的可怖再度呈现在了他眼前,只是这股伟力并不来自于自然,而是一个具体的人、一门名为无量真火的绝顶神通。 仅仅几十分钟的功夫,那些战术导弹都无法奈何的草原铁骑甚至连残骸都无法留下,想必在直面真火落下时,那种绝望远胜于直面火山爆发。 果真是登峰造极的绝顶神通。总指挥心中暗叹。 放眼如今的华国,单论个体修为,火圣或许并无法睥睨其它的大能者。但仅仅凭借将无量真火修至化境这一点,他就足以被冠以百年未有之奇才的名号。 身边的脚步声忽然停了停,原本正与他并肩而行的火圣突然站定在了原地,目光望向前方。 眼下战事刚歇,众人已然退至边境一侧的防守基地内暂作歇息,二人便是在这基地之外穿行巡视。此时的基地外搭起了临时的红十字棚帐,用以安置从战场上接下来的伤员。 顺着火圣的视线,他瞥见了一批特殊的伤员:整体大约有几十人,从外表看上去他们身上并无多少外伤,但躺在那目光涣散、神情僵硬,对外界刺激也并无多少反应,这是典型的神魂受损的症状。 “这些人因何致伤?”火圣突然开口问道。 “是那些长生天子民所用的诡术。”总指挥回答,“在您到来之前大约三十分钟,对方的一支奇袭小队突入防御大阵边缘,以未知的手段击破了守阵者.也就是您现在看到的这些人。” 他说到这,不无恭敬地补充一句:“多亏火圣您及时赶到剿灭了敌方进攻势力,这才给预备队抢出空档、及时填补了守护大阵的缺口.这些伤员也得以第一时间得到治疗。” 火圣听他说着,脸上却并无欣然之意,只是望着那些伤员,眸中似是闪过些许的深沉。 他忽然开口:“伤及这些人的手段,并非来自于长生天。” 这话让总指挥凛然:“敢问您的意思是?” “长生天的权柄乃是‘征伐’。祂和祂的子民从来只会使用最直接的手段正面攻击,绝不会用神魂侵染这种暗地的手法。” 那话中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总指挥也不由得沉吟了一刻,接着问道:“您对他们如此了解.是此前与他们交手过么?” “不。他们上一次来时,我尚无与之交手的功力。”火圣轻轻摇头,“但我的确见过他们许多次。见过他们.与师尊交手的样态。” 身边的总指挥微微一怔。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火圣的语气并没有过多的波动,但在某一个瞬间,他似乎看到这位大能的神情波动了些许,变得像是个.孩子。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火圣流露出这样的波动。上一次是在不久之前,瀛州环卫局分局以战略级“神鹰”的名义上报了一条消息,称找到了一位名为周同的大能修士,疑似为火圣的师父。 那时火圣尚还在镇压扶桑诸神的行动当中,他们等了许久,才等到一个空隙将这一消息告知于他。据服侍他的专员说,当晚火圣独身坐在临海的高楼顶端,默默地望着远方的大海,就那么坐了整整一夜。 按照既定计划,他本想在扶桑行动结束前便回去重见旧人。然而扶桑之事前脚刚完,后脚长生天子民便已临近境内,于是既定的计划只得搁置。 那时火圣是如此说的:“我承师尊之法,当代行他之意志。而今外敌未平,便无颜重见。” 这话传入环卫局众人耳中后引起了一番不小的争论,许多人前呼后拥地翻动资料库,试图深挖这两者的关联,但由于火圣档案的保密性,寻到的线索寥寥,也只得作罢。 无论如何,能让一位战略级称之为师尊,这绝对是重量级中的重量级。如果没有长生天威胁的打扰,这事早就已经上了京城总部的第一顺位。 但眼下. 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颤抖,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天边奔驰而来。总指挥举起手中的监测仪,仪器画面上正闪着连绵的警告红光。 “报告,紧急敌情!”耳机无线电频道中响起紧张的人声,“卫星显示,敌方行动路线有变,原本从西方突入的几股人马转变了方向都在向外东北方向汇集!” (本章完) 第129章 他之真名,最后的皇帝 第129章 他之真名,最后的皇帝 话音入耳,总指挥整个人微微一凛,抬头望去,天幕之下成片的灵感已清晰可见,看得起灵光之中连绵成片的敌方人影。 他们再度来袭了。比起之前的几波,这一次前来的修士人数更多、势头更猛,如同滚滚怒江。 对方为什么突然加强了针对这里的人手? 一个大胆的猜测掠过脑中,总指挥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穿着红色道袍的男人。 此前的数次进攻虽然凶猛,但都还在正常范围之内。然而就在火圣到来后,对方突然加强了针对此处的攻势、甚至不惜调动其它方向的修士一并过来. 另外的几条防线上明明也有战略级和宗门大能驻守,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难不成. “情况有些不对.这很可能是个套。” 总指挥握紧手中的监控仪,转向身边火圣道:“火圣.他们的行动路线有异常,他们也许是专门冲您来的,您” 话说到这里卡在了半道。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后话来。 也许这真的是个准备好的陷阱.但他们又能如何? 敌人突然集结,以对方的人手数量和背后的信仰加持,只有战略级能压得住这种局面,而现在其它战略级分布于各个防线处难以调动,就算能动也需要至少十几分钟时间,而战事如救火,十几分钟已经能决定许多东西了。 他望着面前的火圣,那张脸上仍旧没有多少波动,显然也是察觉了这一点。半晌的寂静后,他才突然开了口。 “现在下达指令,令众人结阵防御,守牢后方。” 在这一句话说完的下一秒,滚滚热意从身边窜起,红衣的男人身化火焰,原地纵起直入空中。 几息之后,以他纵起的位置为中心,当头的天空整个大亮,深夜的穹顶变得如同夕阳下的傍晚时分,如同被整个点燃。 在众人的注视下,空中的男人微微抬手,手中长枪化出万千虚影,被焰光点燃变作无数燃烧的流星。随着他指尖一点,燃烧的流星如雨划过天边,落在地面溅出一条条直冲云端的硝烟。 橙红的火光映在地面众人的眼中,让他们的瞳孔仿佛也跟着燃烧起来。在这21世纪的天空之中,他们仿佛看到了百年前的帝王降临。 总指挥微微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方才的疑虑跟着胸中的郁结一同吐出。 虽然名义上他的地位与战略级持平,但在如此大能面前,他显然并无干涉其行动的能力。眼下战斗再起,他注视着手中的监测仪,一手扶着耳机,打开了全频道通讯。 无限电将命令传入基地内每一个人耳中,防线处上千名修士和上万专员展开了阵型,灵光与炮火紧跟着火焰升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对面席卷而去,所到之处泥沙与尸骸纷飞、气势如摧枯拉朽。 在人海的巨浪之上,是熊熊燃烧的流星雨。 总指挥盯紧了手中的监测仪屏幕,注视着那些代表敌人的红点。 那些点正像是蚁群缓慢地向前爬行,每一次空中的“流星”落下,红点便忽地消失一片。在火圣之威面前,那些战术导弹都无法奈何的铁骑果真如同被灼烧的蚂蚁。 只是 总指挥盯视着卫星监控仪上的图画,眉头微微蹙起。 面前的战场混乱激荡,但在卫星图之中,所有的混乱被简化成最平常的点和线,他也因此看清了敌方这一次的布置。 不同于之前始终坚持的正面冲锋,这一次敌人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以众人准确地说,是以空中的火圣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形状奇特的包围圈,看上去就像是一朵? 准确的说,像是一朵桃。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从心中泛起,总指挥扶着耳机,开口正欲说些什么,耳畔的破空声却突然停止了。 准确来说,是那些划过空中的流星停止了。 燃烧的火焰化虚为实,重新变作长枪回到火圣手中。他踏在燃烧的流云间向下望去,眼中倒映着虚幻的“”。 站在他这个高度,他自然也看得出敌方的异常。在数百年的记忆当中,这些以“征伐”为旗的长生天子民从不会使用这种迂回的阵型。 而且 火圣垂下眼眸,目光扫过地面上蒸腾的白烟,那是方才被他燃尽的敌人的残渣。 此时那些灰烬之中正飘起点点的微光,如同阵阵瓣飞旋而起,片片向他汇集而来,与他手中的长枪相接,看似柔弱的瓣竟穿透了锐利的枪风,以奇特的阵型围绕着他飘荡起来。 讶然之色从火圣眼中一闪而过。淡淡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之中,那片片瓣划过眼前,面前的场景像是忽然变得模糊,如同被浸在水中,连色彩都变得混乱起来。 这绝不是属于长生天的手段。 握枪的手略微紧了紧,火圣眯起双眼,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在许多年前,某个人曾告诫过他——越是面临不寻常的情况,便越要将心念聚于己身,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如今他仍然记得这话,亦然遵照这告诫而行。 注视之间,面前的场景恍惚交错,当面前的色彩最终稳定下来的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已不是燃烧的流云,而是阵阵粉色的雨,如雨的瓣之后,远方的田野与房屋若隐若现。 精神空间。 他一眼看破了这地方的本质,而同时映入眼中的还有另一些东西。 几个人影正站在那雨之中,他们穿着古朴的布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奇异的是,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高度统一,仿佛所有人共用着同一个灵魂。 那些人默默地与他对视着,半晌,站在最前方的布衣男人挑了挑嘴角,竟是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你身上留有他的因果果然,你也是历史错位的组成。” 火圣瞳光不易察觉地一动。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话,还因为面前注视着他的这一双双眼睛。 与他们对视的一刻,他分明感受到了因果的波动,那变动如此剧烈,即使他并非修易术也能清晰地察觉到。 此前所感受到的因果变动那些想要来找他的就是这些人么? 心念电转间,面前的人群却忽然再度开口。 “你所想有所偏颇。我寻的并非是你,而只是他所留下的因果罢了。” 话音依旧平静,只是这一次开口的换成了另外一个女人,谈吐之间带着奇异的魔力,仿佛能洞穿心中一切所想。 “在‘真正的历史’中在没有被他干涉过的时间上,你在八百年前就应该死了,死在崖山之下的大海之中。” “但如今你沾上了他的因果,所以你活了下来,一直活到如今.”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慢地抬起头来,喉中吐出沙哑的声音,“你说对么,赵昺?” 落下的雨忽然变得密集,无数嘈杂之音涌入耳中,明明眼前是平和的田园景象,可一瞬间却像是有千军万马从远方奔驰而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直击天灵,仿佛要深入记忆当中。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手持风车的孩童扬起脸来。在那双清澈的眼中,他望见了自己的影子,却并非是身穿道衣的男人,而是个裹在龙袍之中的孩童。 “又或者,应当称你为.宋末帝?” (本章完) 第130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第130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海浪声。 箭矢破空声。 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赵昺猛地睁开了眼睛,瞳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 那是一座座燃烧的战船,在茫茫大海之上,无数的战船正在沉没,船头印有“宋”字的大旗在火焰中燃烧。火焰之上,是无数划过天空的箭矢,夹杂着无数他听不懂的蒙语,如同野兽的咆哮。 “莫怕,陛下,莫怕.” 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转头去看,一张疲惫的脸庞映入眼中。 是当今左丞相陆秀夫。此时这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正坐在舰船的船头上,死死地将他抱在怀中,在漫天火光之中,他像是哄着婴儿的父亲般轻声地呢喃着。 赵昺抓着他的衣襟,望着远方的那些若隐若现的人影,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在他仅有七年的人生当中,他已经见过他们许多次。这些名为蒙古的子民长着和中原人一样的面孔、有着和中原人一样的手足,可他们是食肉的野兽,而中原人只是吃草的羔羊,羔羊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猛兽。 所以中原就这样被他们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淮南被吃了,临安被吃了,再后来福州和江东也被吃了,无数的宋人死在那铁蹄之下,连右丞相文天祥都被他们所俘。 如今,整个大宋的落脚之处只剩下了他背后的这座崖山、只剩下了脚下的这些舰船,再往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中原已经没有了汉人的立足之处。而他能活到如今,只是因为“赵昺”这个名字。 他作为帝王的后代而生、身上流淌着太祖赵匡胤的血脉,但如今的他只是权臣贾似道手中随意揉捏的傀儡、是蒙古人眼中无能的少帝。在短暂的人生当中,他的姓氏便是他唯一的价值。 破水声传来,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影跳上主舰,向陆秀夫单膝下跪,拳头狠狠砸在舰船的船板上。 “报丞相,元军已经暂时撤退。”那将军道,“看情况,他们是在进一步集结人马.恐怕不久后便会再度发动猛攻,看样子,这一次对方的术师也将下场。” 陆秀夫沉默片刻。 他知道那些“术师”是什么人。那是得到长生天眷顾的异士,在他们面前连中原的仙人们都不是敌手。而今诸仙门死的死降的降,已然无力再为大宋提供庇佑,朝廷早已成为真正的无根之萍。 现在这朵无根之萍飘到了崖山,眼看便要在此沉没了。 “丞相,臣此番已不求生路,必将与朝廷共存亡。”面前的将军说着,目光看向他怀中的赵昺,“我已集结精锐,待涨潮之时,便带丞相与陛下一同突围。” 又是片刻的寂静,陆秀夫静静地与眼前的将军对视,半晌却摇了摇头。 “张将军,时局如此你当知晓大势已不在宋。” “若我等尽然战死沙场,陛下或也将被蒙鞑俘辱,皆时靖康耻或将重现。若真如此,往后中原汉人恐将永无再起之日。” “我等与蒙鞑玉石俱焚便罢,但大宋中原不可就此灭种。你我既死,当启后人。” 张将军微微一怔:“丞相此话何意?” 少顷的沉默,陆秀夫望着怀中满脸惊恐的孩童,深深吸进一口气,仿佛要吐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陛下出生之时,便被测出身怀灵根。若非蒙鞑入侵致使众仙离世,他本应拜入仙门之中。若修行有成,便可有数百寿数。” 陆秀夫说着,探手入怀,再伸出时掌中已多出一枚形制特殊的符箓来。 “我自太后处得知,诸仙在离世之前,曾为大宋朝廷留下此物,只要有皇室血脉作为引子,便可触发术法,可将有灵之人封于坚冰中,留得一息尚存,保数十年不死。” “如今天不佑宋,但我想.或许未来某日,众仙还将归来,中原还可回到汉人手中。若陛下可存续至那一日,便可为宋之延续。” “我如此笃信”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张将军可信?” 张将军望着他,在瞬间领略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遂而拱手。 “谨听丞相之命。” 在这话说出的半个时辰后,一艘小舟在众舰的护卫下悄悄地驶入了崖门前的支流之中,避开元军穿过山埃,到达大岭之下。 这里是一处由两侧高峰拱卫的海口,偏僻得连太阳都照不到,只有黑蓝色的海水不断地冲刷着岸边的山石,光是看着便凭空生出一股死气。 赵昺蜷缩在陆秀夫怀中,抬头望着顶头的天空。在他们背后,战斗仍在继续,天际的火光依旧燃烧,越来越盛、越来越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 他知道此时蒙古的进攻已经再度触发,每一分每一刻都有人在死去,名为宋的舰船已然驶入深渊,正在走向无可避免的沉没。 “丞相.”赵昺抬起头,颤抖着向陆秀夫问道,“大宋.是不是就要亡了?” 陆秀夫望着他,那张疲惫的脸上似是有无数的风霜凝结,但在他开口的一刻,所有的风霜尽然融化,化作温暖的柔情流淌在话音里。 “并非如此,陛下。”他轻声说,“国与君同在。陛下既存,宋室便不亡。” “那丞相呢?”赵昺看着他,“丞相和张将军.你们不随朕一同么?” 陆秀夫顿了顿,疲惫的眸中泛起精光:“臣受宋室之恩,而今敌寇当前,当与国同在陛下当见来日,而臣等当为陛下守住如今。” 七岁的皇帝懵懂地望着他。他的年纪还太小,尚无法理解这话的意味,也不知这样的自己该如何背负起一个王朝的重量,只有那未知的命运让他感到恐惧,这让他紧紧地抓着面前的丞相,像是小兽用力地靠向母兽的身躯。 但旋即,他的手被另一只粗糙的手拉了开来。 “陛下,请恕老臣僭越。” 寒光闪过,一把短剑划过他的手心,鲜血顿时奔涌而出。钻心的疼痛让他大哭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血流入陆秀夫手中的符箓当中,巴掌大的符箓登时亮了起来,似是有无尽的寒气从中逸散。 在诸多侍卫的注视之下,陆秀夫将那符箓塞入他手中,俯下身,慢慢地将他置入山埃间的海水之中,在触及海水的一刻,极端的寒气将水流化作冰面,将幼小的皇帝包裹在其中。 寒气扑面,冻住了脸上的眼泪,亦然冻凝了思绪。赵昺努力地睁大眼,在越发模糊的感官之中,面前的人影愈来愈远,连声音都远的仿佛在万里开外。 “终有一日,一切的鞑虏都将被驱逐,所有的仙神都将归来,承旧朝之遗志,复华夏之河山,重铸日月,再开新天。” “还请陛下.代我等一见那新天。” 身体在下沉,冰冷的海水淹过面庞,化作极寒的坚冰冻住了所有的感知。在冰层之中,一切的声响都归于沉寂,一切色彩都进入空无,漫长的黑暗如同死亡。 在死亡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丛桃若隐若现,有声音自虚空中而来。 【崖山海战,南宋朝廷的最后一战。此战元军大胜,宋军全灭,丞相陆秀夫背负幼帝赵昺投海自尽,大将张世杰与少保文天祥先后殉国】 【你应当知晓,这才是“真实的历史”】 是了,这便是真实的历史,宋室早已灭亡,他本该死在崖山之下的大海中。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火圣、或者说赵昺沉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面对那桃思考着。 思绪流转间,数十年时光已然过去。 忽然间有什么响动传入了耳中,那是烈火燃烧的声音,是寒冰在火焰中融化的声音。四面的冰寒尽然褪去,无边的温暖传入感知之中。 再然后,他听到了冰层破裂的声音。 于是他想起来了。 雏鸟会牢牢记住它破壳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一生不忘。 而他在寒冰的蛋壳中蛰伏六十年,在重见天日的第一瞬,他看到的是手握烈焰的仙人。 (本章完) 第131章 桃花源真相 第131章 桃源真相 微风吹过,风中淡粉色的瓣飞舞。 华国边境处,地面上的众人都抬起了头来,神情不一的目光望向顶头旋飞的瓣雨。 那些瓣正散发出点点灵光,光晕相互融合着,将身穿红衣的人影笼罩在其中,从地面看去,他的轮廓在光晕中显得模糊,如同被封在一块虚幻的坚冰之中。 在这个瞬间,镇压四方的威势似乎停滞了半刻,地面上残余的草原修士们失去了压制,重又显得蠢蠢欲动。 但就在下一秒,炽烈的光再度照亮了整个战场。 一道火光从飞旋的瓣间刺出,就如同一杆长枪刺破坚冰,汇作一体的雨被从中切开,从中流出赤金色的烈焰。 在火焰的中心,身穿红衣手持长枪的男人微微睁开眼,眸中燃烧着帝王般的威严。 他踏在空中,俯瞰着地面上诸多的草原修士,那看向他的一双双眼中正露着十足的惊恐,正如八百年前他看向他们的眼神。 他微微扬起手,身周的火焰飞腾而起,霎时间吞没了四面的桃虚影,连带着引发虚影的诸多草原修士都被卷入其中,在眨眼间被燃作飞灰,火光跳跃间,天地化作赤色,仿佛整个世界都沐浴在那焰火之下。 “.停,就在这里暂停。” 播放着的监控视频停住,画面定格在诸多敌人被火焰绞杀的瞬间。 此时视频的声与光都凝固了,但桌前观看监控的众人却仍定定地盯着视频中的那一幕,神色有些微的恍然。 这是三个小时前的卫星监控画面:敌人使出了某种不寻常的手段,对火圣造成了片刻的影响,但也仅仅是片刻便被其破除,在这之后便是他大展神威,将这一波来犯的草原修士尽皆燃灭,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小时。 无论目睹多少次,他们依旧会被那道火、被火圣的威势所震撼。化神的修为再加上绝顶的神通,在这等存在面前核弹都只能算是学前班孩子的玩具。 然而,现在他们并不是来欣赏大能英姿的。 “往前倒2秒,把画面放大50倍。”桌前的总指挥发出指令。 桌前的秘书依照他所说的做出调整,画面倒回真火燃起之前的瓣飞舞之时,放大来看,那一枚枚瓣呈渐变的淡粉色,四周散发的光芒隐隐构成了桃的形状。 “.不会错,这就是‘桃源’的术法。” 桌边的环卫局总负责人吴熙和眉头紧锁,目光在面前的屏幕和手中的平板间穿梭:“之前的几个月间,境内各地都陆续上报过与桃源有关的案例。” “桃源的主要手段之一,就是通过特殊的术法抽取人的神魂.在案件描述中,对方所使用的抽魂术法的形态,就是这样的桃瓣形状。” 这话让桌前众人都是眉头猛跳,这话的信息量太大,饶是坐在这里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需要些时间来缓冲。 长生天的子民在使用桃源的手段?而且还打算对火圣下手? 哪怕最终没有成功,光是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能透露出许多事情。 要知道此前桃源再怎么搞事,也只是针对普通人和低阶的修士,但这一次对方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了身为战略级的火圣身上。 如果敌方的脑子没有出问题,那么这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在这几个月间,在众人所不知道的地方,桃源的实力已经发生了急剧的膨胀,从只敢威胁凡人的水平膨胀到足以对一个顶尖化神动手。 而这膨胀的来源,似乎也十分明了了。 “.根据之前录入的资料,甘州佛门事件、瀛州的封建宗门复辟事件中,都出现过桃源术法的痕迹.而现在长生天一方也露出了他们的影响。” 桌前的人眉头慢慢皱起:“从时间轴上看来,各地超凡事件数量陡增的节点,也是在桃源出现之后,这看起来就像是.” 话说到这停了停,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但在座众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就像是一颗投入水中的饵,四方势力都如同鱼群般被其所吸引而来。 还不是什么小鱼小虾,其中甚至包括佛门与长生天这般拥有合道级传承、影响力跨越国境的大势力。 “我想,我们得重新思考一个问题了”桌前的总指挥抬起头,“桃源究竟是什么?” 以在座众人的权限,他们自然都是看过关于桃源的资料的。然而哪怕以官方掌握的信息量,对桃源的记述也只停留在南北朝战争时期和古往今来的诸多案件上,却从未有哪份资料揭示其本质。 “从各势力的表现看来,桃源很有可能也是一位大能的传承遗产,而且位格不次于合道。” 桌前的总指挥以手指点着桌面:“而历史资料显示,桃源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在中原出现,可以确定是中原本土诞生的传承.” 这两条信息加在一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桃源上一次出现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南北朝时期,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中原有记载的上三境修士只有苍天宗宗主,而他的传承已经分给了如今的苍天诸宗,显然并非桃源。 有记载的答案都对不上,那么答案就只能藏在没有记载的部分里了。 “.上古时期,或者说始皇统一六国之前的传承。” 沉声的话飘散在会议室里,众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上古时代存在诸神,而在秦皇统一六国后,诸神踪迹尽然消失。这是所有超凡之人耳熟能详却从未得到验证的传说。 如果桃源是上古时代大能的遗物,那么一切的确都说得通。 “.可为什么?”一人再度问道,“死了几千年的上古传承,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个时候复苏?它总得有个目的吧?” “对这种位格的问题,我们怎么想都只是瞎猜。”总指挥转过头,目光望向窗外的某个方向,“现在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恐怕也只有‘火圣’了。” 同一时刻,边境防守基地,某间高级休息室内。 “所以您的意思是在桃源术法的幻境当中,您看到了您师尊的幻象?” 负责沟通的专员面色沉凝:“此前便听您提起过几次,但还没深聊过能否容我一问,您那位师尊到底是?” 话音入耳,盘膝于蒲团上的红衣男人并未回头去看身后的专员,只是久久地凝望着窗外的天空,目光仿佛要望穿天际。 “他将我从崖山之下的坚冰中救出,是我的恩师、亦是恩人。” 他微微扬起脸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乃是凡俗的元朝时期。在那个时候,他刚刚结束两百年闭关,抵达了炼虚之境,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中原仙门对蒙古的劣势局面。” “那时我尚且年幼,对他的强大仅了解到冰山一角。现在看来.那时的他已然是汉代之后唯一一个上三境修士” “是当时整个修真界所公认的、中原的最强之人。” ps.刚把上一个大会的事忙完,今天又被领导点名派了个新差,这两天已经在绝赞007,看这样子估计得忙到月底,至少四月份之前只能随缘更新了。 开书前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3月份加班加成这样,两千多首订的书就这么被消磨没了,唉。 老实了,写下一本书的时候我要攒20w存稿再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