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如狱,我肉身成圣》
第1章 道路千万条
第1章 道路千万条
大周鸿泰二十四年,处暑。
日头逐渐西移,扬州府内热闹的草市却越发喧哗……白市的车水马龙即将落幕,夜市的酒色笙歌却才刚刚开始!
草市沿江的某处,大批看热闹的百姓抻着脖子、踮着脚尖,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一间木楼民宅大门围的水泄不通,不时发出阵阵“噫”、“好惨啊”、“还有一个”的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惊呼声。
人潮内,一大群膀大腰圆、身穿“卒”字皂衣的府衙兵丁,面对着人潮,一边手执缨枪阻拦着向前涌动的看客,一边瞪大了眼珠子不断在人头攒动的人潮内来回扫视,那一道道精悍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凌冽。
在他们身后,是裹着裹尸布一字排开的六具尸体。
这六具尸体,有长有短、有胖有瘦。
具具鲜血浸透裹尸布。
灭门案!
大案!
“好狠的心,真是造孽哟!”
“这黑心肝的老老少少也就算了,就是可怜了那俩小的,张二郎多乖巧的小伢子哟,我前几天都还抱过他呢。”
“谁说不是呢,怪就只怪他俩生错人家、投错胎!”
“那小翠儿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找这公母俩也就够了,这俩伢子好歹也还唤过她一声姨娘啊!”
“哟,现在会人话啦?早先这家人糟践人小翠儿的时候,咋就没见你们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那小翠儿死得多惨你们是都没见着啊?她还怀着身子呐!”
“你他娘的马后炮……”
听到人潮内越来越离谱的议论声,伫立在一众衙役中心,手按腰刀巡视许久的魁梧军官终于按耐不住性子,横眉怒目的大声呵斥道:“尔等休得再胡言乱语,此血案定乃见财起意的盗匪所为,再叫某家听到尔等妖言惑众,定以同谋之罪法办!”
这汉子声如洪钟、怒若狮虎,话音一落,人潮内高高低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连先前眼瞅着就要撕打作一团的两名看客都悻悻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
人潮中,七八名身着麻衣短打,露出黝黑小臂、小腿的健壮闲汉拥成一团,也正踮着脚尖好奇的朝里张望。
明明拥挤得摩肩擦踵的人潮,这七八名闲汉周围却空出了一圈儿,周遭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儿们宁可歪歪斜斜的往四周倒,都不愿靠近他们。
就仿佛他们身上都有屎!
“大哥,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一条脖子和脑袋一样粗、生得跟个铁墩子似的闲汉,看着热闹好奇的低声问道。
“有啊!”
王文抱着两条膀子、抖着右腿,漫不经心却又十分肯定的低声回应道。
“啊?”
一众目不转睛看热闹的闲汉闻言,齐刷刷望向自家大哥,眼神中有三分惊讶、三分疑惑,还有三分鄙视和一分关切。
‘这夯货脑子又被驴踢了?’
他们心想道。
王文都不用看这群铁憨憨就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不屑的“嘁”了一声:“就凭你们的智商,大爷很难跟你们解释啊!”
“嘁!”
一众闲汉不屑的齐齐一撇嘴,回过头继续看自己的热闹。
王文同样一歪嘴,不屑的想道:“这年月,说真话都没人信!”
他连上辈子临死前的跑马灯都还记忆犹新、刻骨铭心,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这世上有没有鬼,他还能不清楚吗?
要世间上要是没鬼,他王文会变成王二虎这个缺心眼的莽夫站在这个鬼地方?
呃……
说错了,这破地方虽然既没有手机,也没有wifi,但细究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嗨,随便啦!
上辈子高中失学,跟货车打了半辈子交道,活得不如宠物狗、死得像条流浪狗。
躺在icu里,浑身上下都疼得像有无数把刀子血肉里乱搅、无数把铁锤在骨头上乱锤,明知道自个儿指定是活不成了,还满脑子都是‘爹妈以后咋办,老婆以后咋办,儿子以后咋办’的日子……
他已经过完了、过到头了!
左右遗产都划分好了。
爹妈还有弟弟和小妹。
老婆指定会再嫁人。
儿子自个儿也会长大。
他王文儿小胳膊小腿儿的,还能挡着小破球自转咋的?
爱咋地就勾八咋地吧!
反正该大爷自个儿爽一把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王文在心底如同播放幻灯片一样快速拉了一遍自己那狗都摇头的往事后,由衷的感叹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啊!”
他这厢刚刚装完深沉,就感觉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头上。
他下意识的一抬头,就对上了那条魁梧军官炯炯有神的虎目。
四目相对。
一秒。
两秒。
三秒。
王文慢慢咧开了大嘴……果然,像大爷这样拉风的男人,即使躲在拥挤的人潮之中,也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鲜明、那样出众!
就见他一巴掌拍在身畔的矮状汉子肩头,借力原地蹦起来,热情洋溢的向那厢的魁梧军官挥手,大声招呼道:“三牛哥,忙着呐?”
呼声一出,周遭所有看热闹的百姓都齐刷刷的朝着他这厮望了过来。
再然后,王文他们周围的看客们再度齐刷刷的向四周退开一大步。
就好像……他们身上的屎,炸了!
而那厢的魁梧军官,听到王文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一下。
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字,它念“犇”?
没错,他也姓王,单名一个犇字儿,论族谱堂号,他和王文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老祖宗还是一家人,王文唤他一声兄长,一丁点毛病都没有。
当然,这并不稀奇,扬州这屁大的地方,就姓王的最多,不说十个里就有五六个那么多,一百个里十几个总是数得出来,而且本地王氏族人,往上追溯基本上都是一家人。
只是吧,这种时候儿遇到这么个缺心眼的夯货,就他娘的……晦气!
可当着千人百众的面,他王犇还真就不能无视了那个上蹿下跳的莽夫,只能强笑着遥遥抱拳回礼:“是啊,二虎贤弟这是上街公干呐?”
“不啊!”
王文挺胸抬头,理直气壮的大声回应道:“小弟准备喝酒去,三牛哥,同去不?小弟请客!”“唰”。
黑压压的人潮齐刷刷的扭头,无声的望着王犇,寂静之中似乎有喧嚣的揶揄声在震荡:“哦,你要和王二虎一起去喝酒?”
这里,就不得不隆重介绍一下他王文王二虎的身份了!
他,王二虎!
漕帮扬州府清河帮双红棍,帮主黄兴德黄天霸的义子兼头马,扬州府小旋风、广济桥坐地虎!
众所周知,漕帮做的那可都是官商勾结、南来北往、低进高高出的大生意,赚的都是金、子……鸡因金、滋啊子!
哪怕黄兴德这位清河帮帮主实质上只是漕帮的分堂堂主,在扬州城,那也是能和王犇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一起风雪月的牛逼存在!
四舍五入,王文这个漕帮分堂双红棍,在扬州城的社会地位就算不比王犇这位扬州府府衙步军都头高,那至少也是可以平起平坐的牛逼存在!
再四舍五入,王文当众邀请王犇一起去喝酒的行为,无异于是拿着大喇叭游街:“快看啦,我们在官商勾结、干柴烈火、勾搭成奸……”
王文当然无所谓啦,反正扬州城内认得他的人,都知道他缺心眼儿。
就是王犇……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王犇那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先是褐里透红、紧接着红里透紫。
这条先前当着几百号人都敢放言“谁敢再逼逼赖赖,一律按同谋法办”的牛逼汉子,这会儿愣是“吭哧吭哧”的憋了好一会,才磕磕巴巴的憋出一句话来。
“贤弟想…想来是喝多了,都忘、忘了,为兄是读大周律令的,从不涉足那乌烟瘴气之地……贤弟自去耍子罢,为兄这厢公务缠身,就不与贤弟多言了!”
说完,他求也似的朝着王文连连揖手,请求他赶紧闭上那张臭嘴。
王犇的话音落下,周遭看热闹的人潮又齐刷刷的望向王文,那热切的眼神就跟看大马猴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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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当着千人百众的面,王文挠着头一脸疑惑的作思索状:“那看来的确是小弟认错人了,大前晚在丽春院见着的那位一人儿点了八个妞的猛男,应当不是三牛哥……”
“唰。”
霎时间,黑压压的人潮再次齐齐转过头,静静的望向王犇。
明明谁都都没有说话,但这一刻的喧嚣,却……震耳欲聋!
王犇直面数百双灼灼的猹眼,一颗芸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进眼睛里。
正当他以几乎要长脑子的速度,绞尽脑汁思索怎么辩解他不是那个一人点了八个妞的猛男时,那厢刚刚说完话的王文再度开口了:“算了,不去就不去吧,三牛哥你继续忙你哒,小弟先去丽春院啦,再迟好妞都被那群贱货抢完了……哥几个,走着!”
他一挥手,转身挺起胸膛,双手扶着裤腰带、高抬腿,以一种嚣张到欠扁的姿势,大摇大摆的朝着草市另一头走去。
一众闲汉立刻以同样嚣张的姿态,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了几步后,矮壮汉子忽然回过头来,把脖子一梗,扫视目送他们的人潮,瓮声瓮气的喝道:“你们瞅啥?”
“啊,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是啊,你看这个月亮,它又大又圆……”
喧嚣的风儿平地而起,打破寂静。
矮壮汉子歪了歪嘴,转身拔腿追向王文:“大哥,等等我啊!”
人群之中,王犇目送着王文一干人等大摇大摆的消失在视线尽头后,转身快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迹:“呸,真他娘的晦气!”
那厢的王文也鄙夷的一歪嘴朝着河里吐出了一口唾沫:“呸,连皮肉钱都赖的腌臜玩意儿,还敢看你大爷……大爷整不死你!”
适时,一阵抚慰人心的娇媚声音远远传来。
“虎爷,是虎爷!”
“虎爷,快来玩儿啊……”
王文一抬头,丽春院的金字招牌在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下熠熠闪光。
他双眼登时就开出了朵朵桃,两条大腿就像是自动寻路那样快步朝着那一抹流光溢彩窜了过去:“心肝儿,爷来啦!”
“靠靠靠……”
矮壮闲汉见状大惊失色,一把拽住自家大哥右臂,双脚刹车、上身后仰:“大哥,你不说过来办正事儿的吗?”
王文被他拽着右臂,上身倾向丽春院。
他回头直视自家头马,左手遥指丽春院,一脸严肃的说:“二狗,救济穷人难道还不是正事吗?”
矮壮闲汉大叫道:“大哥,她们不穷、她们不穷啊!”
王文梗着脖子,瓮声瓮气的说:“那你说,谁是穷人?”
矮壮闲汉想也不想的飞快回答:“穷人?那就得被逼得卖儿卖女啊!”
王文再次遥指丽春院:“她们!就是被穷人卖掉的女儿啊!”
二人你来我往的快速问答,王文还如同一只红了眼的公牛一样,拽着矮壮闲汉一步一个脚印的向着丽春院进发!
他的脚步,坚定得简直就像一个战士!
周遭的闲汉们看着撕扯的大哥二哥,一声都不敢吭声。
“不要啊大哥,这个月都来了八回了,就算是配种的驴,也还总得歇息几天吧?”
矮壮闲汉虽被自家大哥怼得无言以对,但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拽住了自家大哥。
就见他上身拼命后倾、后背几乎都与地面平行,双脚也是脚掌离地、脚后跟拼命刹车。
可还是架不住自家大哥的天生神力,被他拽着向丽春院进发。
他的脚后跟,都快在青石板上磨出火星子!
矮壮闲汉只得大声哀求:“大哥你清醒一点、振作一点啊,你的身子骨,都快被酒色掏空啦!”
王文被他的逼逼赖赖气得三尸神暴跳,索性把心一横,扭头开大:“今晚全场的销,都由本大爷买单!”
此言一出,矮壮闲汉愣住了。
其余进退两难的闲汉也都愣住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矮壮闲汉才拽着自家大哥的右臂,慢慢站起身来,假装无事发生的正色道:“大哥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咳咳,主要是走了这么大半天,有些饿了,丽春院的菜码份量挺足的!”
“对对对,二狗哥说得对,我们饿了,我们是真饿了!”
“对对对,我最喜欢吃丽春院的鸡了!”
“你小子,喜欢的最好是正经鸡!”
ps1:老爷们新年快乐哟,咱们江湖又相逢啦!
ps2:前边举板砖的老爷让让、让让,俺要迟到啦!
ps3:如老爷们所见,在经过长达半年的折磨,连续掉毙十多个本子,推到二三十万字的废稿之后,本楼已经彻底放飞自我,癫成了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样子……恳请老爷们扶俺一手,让俺就算是扑,也不至于扑得再也爬不起来,拜托了!
ps4:爱你们哟,比心心!
(本章完)
第2章 我指定是干了票大的
第2章 我指定是干了票大的
四更天。
醉醺醺的王文一行人从丽春院里窜出来,借着一点皎洁的月光,东倒西歪的往清河帮堂口方向摸过去。
适时,喧闹的夜市已然散尽,接棒的早市还尚未开张,黑漆漆的街巷中只有悠远的犬吠声在回荡……
大周自太宗一朝便已废除宵禁制度,并且大力鼓励民间在夜晚售卖酒食。
到现如今,大周许多水陆重镇的夜市之繁荣都犹胜白日,东京开封甚至以不夜城著称!
是以,哪怕是寻常百姓,也能在夜晚随意外出,无有遭巡城兵丁盘查之忧。
一路上,一干夯货还在咂摸着嘴儿,回味方才丽春院小姐姐们的温柔,要不是某个铁公鸡说什么都不肯给他们付宿资,他们怎么都得在丽春院感受小姐姐的温柔到日上三竿才回堂口……
唯有王文捏着自个儿严重缩水的荷包在咬牙切齿:“陈三刀,你他娘的还真是去吃鸡的啊?”
“哈哈哈……”
“哈你大爷!还有徐二狗,你他娘今儿还点了一壶明前龙井?你他娘喝得出茶水和大碗茶的区别么?”
“嘿嘿嘿……”
“嘿你妹!”
一干夯货勾肩搭背的齐声大笑:“哈哈哈哈……”
气得王文一把拽住人群里笑得最大声的徐二狗就要“梆梆”给他两拳。
“等等,大哥等等……”
铁墩似的徐二狗一把架住自家大哥沙包大拳头,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随口胡诌:“我们好像走岔道啦!”
“不可能!”
王文停下拳头,漫步经心的扭头四顾:“屁大点的地方,大爷蒙着眼都能摸回去……咦,谁他娘的带的路?怎么把我们干这儿来了?”
他这时候才看清,旁边那座二层木楼,可不就是昨天下午看热闹的那凶案现场吗?
这里并不是他们以往从丽春院回清河帮的必经之路,他们以往都走另一条捷径,昨日下午纯粹是为了看热闹才拐到这边的。
“啊?”
徐二狗不着痕迹的往退半步,摇晃着昏沉沉的脑袋定睛细看:“还真是诶……谁他娘带的路?站出来!”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一抬脚就到的地头,须得着谁带路啊……”
东倒西歪的一干夯货纷纷摇头。
“噫!”
王文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往前走:“还啰嗦个啥啊,赶紧走啊,真他娘的晦气!”
徐二狗努力摇晃着脑袋,跟上他的步伐:“都跟上啊……大哥!”
他突然大叫一声,一个恶狗扑食一把推在王文后背上。
猝不及防之下,王文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他火冒三丈的稳住身形,回头一看,就见一道披头散发、破破烂烂的虚影带起一阵凉飕飕的阴风从自个儿身后飘了过去。
“啊,鬼啊!”
“鬼啊……”
后方醉醺醺的一干夯货也看到了这道人影,惊声大叫着做鸟兽散。
“我尼玛……”
王文同样是吓得酒都醒了,一把拽住身后踉跄着还未稳住身形的徐二狗的衣袖,扭头就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前冲了出去。
“王八蛋,都说了皮肉钱不能请客、不能请客,请了要倒血霉,你们这些狗日的非不信,这回好了吧,出门就撞鬼……”
他惊恐得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着向前发足狂奔,但跑着跑着就感觉到手里头轻飘飘的。
他下意识的抬手一看,就见一块破布在自己手里飘荡。
再一回头,就见十来米外,自家头马正手脚并用的朝着他这个方向爬,但就在那家伙身后,那道破破烂烂的虚影已不过一步之遥,眼瞅着就要扑到那家伙身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王文才看清,那道虚影满身的血污,身下甚至还吊着半截肠子……
“我尼玛?”
王文怪叫了一声,浑身汗毛倒立,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涌,太阳穴“砰砰”乱跳的就像是炸了一样。
再然后,他就转身一阵风的冲了回去,凌空一跳:“我尼玛!”
地面上正手脚并用拼命往前爬的徐二狗,就听到自家大哥的怪叫声飞速由远及近,带着一阵猛烈的风从自己头顶上“嗖”的一声掠过。他下意识的扭头往后看去,就见到自家大哥正抡着王八拳疯狂的朝着那虚影一顿乱锤。
“我尼玛!”
徐二狗目呲欲裂,扭身就爬起来,朝着那虚影冲上去,闷头就是一顿抽风也似的王八拳。
身为漕帮的打手,会几手庄稼把式那是最起码的。
而像王文和徐二狗这样的小头目和精英打手,即便放到整个江湖上还称不上什么高手,那至少也得是等闲七八个人都近不了身的好手!
可此刻这二人被酒劲混杂着热血一冲头,哪里还记得什么打法、什么套路。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个儿这对儿血肉之躯的拳头,能不能伤到这鬼物!
但这不重要,先抡它!
总之就是一句话……无论你是什么东西,你可以干我们,但别想我们躺着让你干!
就见四只拳头裹挟着恶风上下翻飞,竟真打得得厉鬼不住地往后退,周遭的阴风里似乎还有阵阵凄厉的哀嚎声在回荡。
二人都听到那低得仿佛风声的哀嚎声。
慌忙之间,他们也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这并不妨碍二人把拳头抡得越发凶猛。
“我~尼~玛……”
又一阵怒吼声飞速由远及近,一条闲汉高举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条凳,凌空一个饿虎扑食砸向飘着的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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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到“波”的一声,这夯货举着条凳从鬼物身上穿了过去。
似乎是觉得自己一条凳砸空的夯货愣愣的甩了甩脑袋,立马就又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转身抡起条凳朝着鬼物胡乱劈砍。
那状似疯虎的姿态,吓得王文大叫道:“你他娘别砍着老子……”
“我~尼~玛!”
他的话音刚落,就又有一声怒吼裹挟着一股恶风扑了上来,双手举着一个脸盆似的物件朝着鬼物乱砸。
王文被恶风扑了一脸,下意识的定睛一看,却又吓得一哆嗦,连连怪叫道:“当心点、当心点,别砸着老子……”
好家伙,那哪里是什么脸盆啊,分明就是一块石磨!
这要是被这家伙一磨盘砸在脑袋上,还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我尼玛!”
“我尼玛……”
就在王文的怪叫声中,方才做鸟兽散的那些夯货一个接一个的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挥舞着诸如条凳、竹竿、门板之类的奇门兵器加入战场,将这鬼物围在中间乱打乱砸。
而被一票彪汉围在中间圈踢的鬼物,也不知道是生前就不聪明,还是死后脑子才变得不好使。
明明都被一票彪汉打得如同随风飘荡的枯叶一样东倒西歪、哀嚎连连了,竟还不知道跑路,还在执着的不断更换着方向和人选试图往他们身上扑。
但好像也仅仅只是这样了……
一众闲汉“我尼玛”都“我尼玛”得喘大气,也没见着这鬼物有什么变化。
“让开,都让开,都他娘的让开……”
眼瞅着自个儿一票人打了这么久,面前这鬼物还连发型都没乱,暴怒的王文怒吼着躬身一跃而起,高高举起右臂,挥掌如斧,狠狠地一巴掌扣在了这鬼物的头顶上。
只听到“波”的一声轻响,先前无论闲汉们如何“我尼玛”都纹丝不动的鬼物,如同气泡一样消失了……
“嘭。”
王文重重的落地,张嘴猛喘一口气,正想装个叉,眼帘前忽然浮现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状的物件。
在这面令牌,漂浮着一行行散发着淡淡金光,王文勉强能认得的古朴字迹。
【阴差令】
【功绩:20】
【阴德:(空)】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三重)(+)】
他愣愣的慢慢扭头,视线里的令牌随着他的视线移动而移动,纹丝不动的漂浮在他的视界中心。
面对这说不出是诡异还是神奇的一幕,王文的嘴越张越大,都快能塞进一颗鸭蛋。
‘我尼玛……’
‘我不会是在地府干了票大的,跑路到大周的吧?’
周遭终于喘过气来的闲汉们,眼见自家大哥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知情识趣的纷纷开口大声喝彩。
“大哥牛逼!”
“好一招猛虎硬爬山!”
“大哥指定是练出暗劲了……”
新书上路,老爷们别催嗷,咱们先把前期捋顺了,后边才不会吃书~
(本章完)
第3章 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第3章 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老登,不是爷们跟你吹!”
“当时爷们左一招黑虎掏心、右一招神龙摆尾,上打眼耳鼻喉舌、下打心肝脾肺肾,打得那女鬼跟死妈一样的满地打滚……”
广济桥清河帮大堂内,王文眉飞色舞、洋洋得意,连说带比划的冲自家义父兼顶头大佬讲述自个儿昨晚的醉打妇孺的英姿。
大堂上,清河帮帮主黄兴德端着一个茶碗,满脸痛苦面具的看着堂下唾沫星子乱飞的义子兼头马,从这瘪犊子说‘不是爷们跟你吹’起,他就知晓这瘪犊子又要开始吹牛逼了……
虽已过知命之年,但自幼习武,至今仍拳不离手的黄兴德身上,依旧看不到多少老态,即便此刻穿着一身儿宽松的葛布袍子,那双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依然散发着一股子仿佛随时都可能暴起抡刀子砍人的剽悍气势,清河帮内上到白纸扇、香主,下到跑腿的草鞋、老幺,谁人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老老实实的?
唯有这瘪犊子,敢跟他没大没小。
偏偏他还拿这瘪犊子没有任何办法。
概因他与王二虎他亲爹王强,不但是自幼相交的把兄弟,而且还是因护卫他黄兴德突围而死,再加上这瘪犊子自幼在他身边长大,早就被他给揍皮了,对他压根就没带怕的!
再再加上他膝下无子,还指望这个瘪犊子百年之后给他打幡……
他能拿这瘪犊子咋办?
“二虎啊……”
黄兴德终于不耐烦的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义子,开口想要训斥这不着四六的瘪犊子几句,逛窑子都他娘逛出癔症了!
不曾想,他这厢才刚一开口,堂下的王文就把眼珠子一瞪:“老登,爷们有名有姓,姓王名文,你别乱喊好吧?”
黄兴德被他气笑了:“你叫王文?老子怎么不知道?父母所赐之名都敢胡乱更改,你就不怕你爹从坟头里蹦出来打死你个不孝子?”
“谁说我不孝了?”
王文仰起头,振振有词道:“这名儿就是我爹给我起的,他说先起个贱名、好养活,等爷们长大了再用大名,就叫王文!”
黄兴德啼笑皆非的笑骂道:“你爹那是起名骂你呢,你还当真?”
王文梗着脖子:“我不管,爷们往后就叫王文,谁要敢再乱给爷们取诨号,别怪爷们翻脸啊!”
黄兴德见他言辞凿凿,心头竟也怀疑当年自家把兄弟,是否真是这么安排的?
可他努力回想了许久,也没想起这一茬儿……当年这瘪犊子还未满月,他那短命的爹就抱着他上门非要认他做义父,要有这么个事儿,他爹不可能一回都没提过。
再思及近日常听手下人讲这瘪犊子痛改前非,不打架闹事、惹是生非,反倒学那些读书人读书认字,心头顿时怀疑这瘪犊子是不是又要整什么三心二意的幺蛾子?
他们王黄两家三代都是漕帮弟子,不混漕帮跑去读书?不怕天打雷劈啊!
“我说二虎啊……”
黄兴德语重心长的开口,堂下的王文当即就又要开口纠正,就被他挥手打断:“你听爹的,别把心思和光阴浪费在读书上,你不是那块料,咱好好的练武砍人,一样能有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我不!”
王文毫不犹豫的拒绝:“我就叫王文!”
名字,已经是唯一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
再叫王二虎,他可就真成那个缺心眼了……
“瘪犊子玩意儿……”
黄兴德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一拍座椅扶手,起身就要再给王文一个美好的童年。
王文戳在原地,梗着脖子看他撸着袖子过来,既不跑、也不认怂。
就在堂内即将上演父慈子孝全武行的档口,忽有一名干练汉子快步入内:“报……”
吹胡子瞪眼的爷俩齐齐回头,看着快步入内的干练汉子。
就见这名帮众入堂站定,抱拳先向爷俩见礼:“大爷、虎哥!”
黄兴德:“嗤……”
王文:……
面对突然笑出声的黄兴德与朝自己怒目而视的王文,这名黄兴德的近身摸不着头脑嘀咕了一声:‘这王老虎,咋还分不清好赖了呢?’
王文当然知晓这厮是在给自己解围,可还是气得上前给了他一脚:“杵着干嘛?看戏啊?说事儿!”
“哦哦……”
干练汉子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道:“大爷,府尊赵大人遣人送来名帖,邀您今夜过府饮宴!”
爷俩闻言齐齐一皱眉头。
那猫请耗子吃饭,能有好事儿?
黄兴德将刚刚端起的茶碗搁回堂案上,皱眉沉吟片刻后轻声问道:“单请了咱一家?”
干练汉子想了想,回道:“说是还请了三河帮。”
爷俩同时松开了眉头,心知这回赵知府请他们过去,应当不是他们清河帮的事,而是漕帮的事。
清河帮与三河帮,名为帮,但实质上都只是漕帮的分堂。
漕帮因漕运而生,触角也随漕运遍布大江南北,几乎可以说每一个有漕工存在的码头和城池,都有漕帮的影子。
人员之众、势力之雄,远超江湖上号称“天下一大帮”的丐帮!
如此庞大一个民间结社如果也像丐帮那样招摇过市,无疑会引来朝廷的猜忌和打压。
于是乎,漕帮的创派祖师在开山立派之初,便将漕帮分散,令各地堂口都单独成帮、各自发展,只以切口和印信暗中联络,闷声发大财。
不过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严密的组织架构也挡不住人多嘴杂、人心浮动。
时至如今,漕帮的组织架构在天下人的眼中已然如同皇帝的新衣。
例如扬州城内,连摆摊的大爷大妈都知晓他们清河帮是漕帮的堂口。
但漕帮本就因大周朝南粮北调的漕运国策而生,先天就依附在官府这颗参天大树上,在经过两百年的野蛮生长后,漕帮已经织出了一大张盆根错节、层层叠叠的人脉网络护身。
可以说,只要漕帮不蠢到扯旗子造反,那么,哪怕是权倾朝野的王侯公卿,也休想撼动漕帮的根基!
当然,大规模的打击清理没有,小范围的敲打和申斥那必然是常有的事。
而漕帮通常也都会十分善解人意的仗义疏财、慷慨解囊……民不跟官斗、和气生财嘛!
这也是为何黄兴德与王文这爷俩,一听到说扬州知府赵一鸣要请他们清河帮吃饭喝酒,就条件反射似的皱起了眉头,听到说还请了三河帮,又都松开了眉头。
如果单单只请了他们清河堂,那不用猜,必然是那位赵一鸣赵知府手头又不宽松了,又不知寻了一个什么由头,唤他们过去敲竹杠。
但既然连三河堂也请了,那就是官府真有事情需要他们漕帮去奔走。
一竹杠敲打漕帮两个分堂?
除非是他赵一鸣不打算在扬州造福桑梓了!
“二虎,回去好好拾掇拾掇。”
黄兴德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随口道:“晚上随咱去赵府吃酒。”王文仰着头细数横梁,没吭声。
黄兴德皱起眉头,呵斥道:“跟你说话呢,聋啦?”
王文低下头,用大拇指掏了掏耳朵:“您在跟我说话?”
“混账!”
黄兴德重重的将茶碗往堂案上一摔,摔得茶水四溅:“老子就算不是你大爷,总还是你爹,你就这么跟你爹说话?”
王文面不改色:“我叫王文!王侯的王、有文化的文!”
“拉几把倒吧!”
黄兴德突然又笑出了声:“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王老虎’的名头在外边有多响亮,你听说过有取错的大号,听说过有取错的诨号么?”
“嗤……”
一旁的干练汉子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文没绷住,气愤的大声道:“笑什么?我问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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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练汉子憋得面红耳赤:“回虎哥,我家的母猪下崽了,一时情不自禁……”
噗嗤。
一刀捅在王文胸口上,他恼羞成怒的转身大步往堂外离去:“大爷懒得与你们掰扯!”
黄兴德冲着他的背影高声道:“别忘了晚上跟老子去吃酒!”
王文的声音远远的传回堂内:“狗才去……”
黄兴德笑骂道:“没大没小的瘪犊子!”
……
王文气愤的一口气跑回他位于后堂的小院子。
刚一推开院门,他就听到了里屋此起彼伏的鼾声。
“我尼玛……”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小院儿,一脚踢开房门:“你们年纪轻轻的,睡得着?”
不大的卧房里,以徐二狗为首的一票闲汉横七竖八的躺在他的床上、桌子上、条凳上。
这班扑街当然都有自己的家,但他们平日里都是宁可挤在他这里打地铺,也不肯回家,今日也没例外。
王文都佩服这班心大的死扑街,昨晚才撞了鬼,扭头就愣是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谁都没太当一回事。
你们不应该三观崩毁,怀疑人生么?
不应该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寻阴阳先生、寻道士和尚,给自个儿弄俩护身的黄符、法器什么的嘛?
果真是没文化,啥都不怕!
屋内,听到他的怒吼声,除了躺在他床上的徐二狗挠着屁股翻个了身之外,其余人谁都没动弹。
气得王文上前一脚踹在了这货屁股上:“滚进去点,给老子挪位子!”
徐二狗跟蛆一样使劲往里挤了挤,然后就又没动静儿了。
王文蹬了鞋子躺到床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心念一动。
下一秒,闪耀着淡淡金光的阴差令就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视界中央。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阴差令,心头觉得自个儿那悲催的人生,好像开始变得有些狗血了!
刚开始穿越到大周,发现这个大周就是那个本该被不讲武德的老赵家夺了江山的柴周时,他还幻想着发明肥皂、烧出玻璃,成功走上人生巅峰。
后来他练出那时而灵、时而又不灵的暗劲,又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仗剑走天涯,马踏江湖、快意恩仇的剽悍人生。
现在不但连鬼都蹦出来,他身上还莫名其妙多出一块“阴差令”这种既不科学、也不武学的东西……
这妥妥的是要武侠转仙侠的节奏啊!
“怎么有种被人安排的感觉?”
王文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蹦出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抹杀了。
就他前世那茶几似的人生,有啥值得能安排这种事情的大人物安排他啊?
他配吗?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必然是他先前在去地府投胎的半道儿上,干了一票大的,抢了某个倒霉阴差的腰牌,跑路到这里的……
嗯,虽然他什么也不记得,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但肯定是这样没错!
果然,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不再纠结的王文,漫不经心的用意念按下了黑虎拳后边那个金光闪烁的“+”号。
“来吧,阴差令!”
“让大爷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就在那个“+”号随着他的意念沉下去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瞬间涌出了无数画面。
每一个画面,都是他现在的模样!
他穿着各式各样的练功服,站在各式各样的场景中心,有时白日、有时黑夜,有时在风里、有时雨里,有时在树林中、有时瀑布下……翻来覆去的打着那套他打过数百遍的《黑虎拳》!
那一瞬间流过的无穷画面,仿佛他当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将这套拳法磨砺了几千遍、几万遍,并且从中领悟到了大量的精义!
与此同时,一股滚烫的热流在他小腹处炸开,在弹指间就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非常神奇的变化。
但都在王文的预料之中!
他可是看过几千本网文,熟知所有奇遇流、系统流、随身老爷爷流等等流派套路的男人!
这点变化……
他心中稳如老狗的轻声道:“小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忽然炸开“嘭”的一巨响!
那声音,又闷沉又响亮,就像是开山放炮的炮声一样,连房顶都被震得抖了抖,落下大量积灰。
屋里横七竖八熟睡的闲汉们,都感觉到了一股热烈的风拍在了自己身上……
下一秒,一股仿佛谁将变质的榴莲塞进微波炉里加热十分钟的恐怖恶臭在不甚宽敞的卧房里炸开!
熟睡的闲汉们一瞬间就醒了过来,惊恐的捂住口鼻,慌不择路的往屋外冲去。
王文混在人群中,气得面红耳赤的高声大叫道:“谁啊?哪个没公德心的混蛋在屋里放屁?”
所有人一齐看向他。
(本章完)
第4章 从今开始不当人
第4章 从今开始不当人
夕阳西下。
洗漱更衣的王文长身立于小院中心,结实的胸膛随着他调整呼吸徐徐的起伏,一米八五的魁梧身量于沉静中散发着剽悍的气势。
“嘭。”
王文猛然踏出一步,挥拳放远击长,打出一声响亮的气爆。
周遭充当气氛组的徐二狗等人听到这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气爆,口中高呼“好一招黑虎掏心”之余,脚下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将圈子拉得更大,唯恐被自家大哥误伤。
‘大哥果真已经练暗劲了!’
‘就这力道,要是打到人身上,那还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心眼少的人练武果然有如神助……’
一票气氛组望着动若奔雷的王文,心头乱七八糟的嘀咕着。
场中专注演练黑虎拳的王文自是不知他们丰富的内心活动,只觉得这黑虎拳第三重和第四重完全不是一码事!
他所习黑虎拳,乃是王家的家传拳法,算得上一门还不错的外家拳法,前身自打八岁起,就开始站桩、药浴,为修习这门拳法打熬根基,至今已拳不离手的苦练了十五年。
他过人的身量与异于常人的神力,很大程度要归功于这门拳法的加成。
在此之前,王文一直都以为前身已经将这门拳法练至大成了,再怎么练也练不出什么来了……连黄老登都言他在这门拳法上的功力已经超过他爹王强了,他只需按部就班的磨砺筋骨皮,一年之内必能彻底掌握暗劲。
二十四岁的暗劲高手,即使放到整个江湖上,也当得起一句‘中上之姿’的评语。
可此刻他再演练黑虎拳的时候,才发现……以前他的黑虎拳,就是一套顾头不顾腚架子。
黑虎拳顾名思义,乃是一套以黑虎巡山、百兽辟易的威势为核心精意所创的拳法,其观想图就是一头高踞山岗、虎啸山林的黑虎。
可他以往演练这套心法之时,心力要么效仿黑虎捕食之际,浑身筋骨一齐发力的雷霆之势;要么效仿黑虎雄霸山岗、睥睨百兽的虎威精髓……
他以往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又不是真老虎,怎么可能从内到外都像一头真正的老虎那样?
但他现在才明白,功夫没练到家就是没练到家,不能找任何的借口!
此刻他根本就不需要主动去模仿、去观想黑虎,他的一招一式就已经真如同雄霸山岗的黑虎那样……黑虎掏心、黑虎跳涧、黑虎弹爪、黑虎钻云、饿虎吞羊、猛虎硬爬山!
这或许就是一头黑虎钻入神,从今开始不当人!
就在王文的身影越来越快、小院儿内的气爆声越来越剧烈时,一个干练汉子探头探脑的走进小院儿。
“哟,少见虎哥这么勤奋呐!”
干练汉子望着小院子儿中心的人影,小声对徐二狗说道。
徐二狗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文,暗地里攥紧的拳头也在随着王文的招式不断变化:“可不是,这天都快黑了,他还晌午都没吃呐……咦,杰哥?可是大爷唤虎哥有事?”
都是一个堂口的弟兄,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干练汉子知晓徐二狗是王文的头马,徐二狗自然也认得干练汉子是帮主的近身。
“也没啥大事,就是大爷唤虎哥随他去吃酒……”
干练汉子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文,口头回道:“算啦,难得虎哥这么上进,就别打搅他的雅兴了,免得回头又削我!”
“哪能啊?”
徐二狗笑道:“虎哥就是削咱,也不能削杰哥你啊!”
“拉倒吧!”
干练汉子也笑道:“这扬州城里,除了大爷,他谁不敢削……先走啦。”
他随手拍了拍徐二狗的臂膀,转身往外走。
徐二狗送他出去:“杰哥,大爷是要上吃酒啊?待会儿虎哥要问起来,咱咋回啊?”
干练汉子摆手:“虎哥晓得这事儿。”
徐二狗:“杰哥慢走……”
他返回小院儿里,就见自家大哥还在不知疲惫的翻来覆去的演练黑虎拳。不知过了多久,场中来回晃动的人影突然停下来,仰头高声呼喝:“吼!”
雄浑的虎啸声,若滚雷般、若有实质般,拔地而起、声震四野,惊起无数飞鸟。
院中的气氛组们,双手捂住耳朵还被这虎啸之声震得胸闷气短、眼前发黑!
足足二十余息后,王文才收了虎啸之声,双手徐徐下压,随呼吸慢慢调整沸腾的气血。
而后,他慢慢握拳,静心体悟拳锋之上流转的那一股呼之欲出又尽在掌控之中的神奇劲力……
‘这就是暗劲吗?’
他心下欣喜的想道:‘进一步,果真大不一样!’
先前他其实已经摸到暗劲的门槛了,只可惜功夫没练到家,尚未彻底掌握暗劲,不能令其随心而动、随意而行,只能通过激烈的情绪强行激发。
而如今,他体内的暗劲就如同视线一样,他想暗劲流转到哪里,暗劲瞬间就能到流转到哪里,想暗劲如何激发,它就会如何激发……
更重要的是,掌握暗劲就代表着他正式脱离了全凭力大汉子粗讨饭吃的莽夫行列,开始步入由外而内的武林高手行列,往后那些神乎其技的武功,都可以安排上了!
一念至此,王文微微一抬头,阴差令自他眼底弹出。
【阴差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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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绩:10】
【阴德:(空)】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四重)】
王文瞅着阴差令,心头暗自琢磨道:‘10点就将黑虎拳提升了这种程度,那小鬼儿还挺扛造!’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黑虎拳档次太低,毕竟这可是地府流出来的好玩意儿啊!’
‘哎,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碰到鬼啊……要不以后晚上都出去逛逛?’
‘噫~还是别这么浪了,万一撞到猛鬼咋整?’
‘还是先去翻翻老登的家底,寻几门厉害的武功,把剩下的这10点给利用上……’
拿定主意,王文睁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浊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靠,我下午才换的干净衣裳啊!”
周遭的气氛组们见他睁眼,纷纷嘻嘻哈哈的凑上来道贺。
“恭喜大哥、武功大进!”
“咱漕帮江南的红棍、草鞋里,当以大哥为首!”
“怎么说话的呢?香主们就一定打得过大哥了?”
“大哥,这回大爷应该准您开香堂了吧……”
王文被他们闹得脑仁疼,摆手道:“停停停,先别废话了,想想今儿晚上吃点啥吧,我都饿得前胸体贴后背了!”
徐二狗听言,连忙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大哥,方才杰哥来过,说是大爷……”
王文:“他们人呢?”
徐二狗:“杰哥见你在练功,说是就不打搅你,先走了。”
王文略一沉吟,转身就往屋里走:“收拾收拾,上老刘家喝羊汤去!”
徐二狗想了想,问道:“府衙那边那个老刘家?”
王文:“废话,扬州城里还有第二个卖羊汤的老刘家吗?”
(本章完)
第5章 多事之秋
第5章 多事之秋
“炊饼,刚出锅的炊饼……”
“脆梨,新鲜的脆梨……”
“喝羊汤啰!”
恰逢庙会,到处张灯结彩,将热闹的夜市烘托的越发华美,街上鼎沸的人声与摩肩接踵的人潮堪比年节。
王文带着一群手下坐在路边的羊汤摊子里,盯着街上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看得贼起劲儿。
朴实的羊汤摊子老板老刘头笑容满面的端着切碎的香菜和葱来回打转:“虎爷,还来点小料儿么?”
王文也乐呵呵的摆手:“小料就不用啦,再切个羊头包上,大爷带回去当宵夜……多放椒盐啊!”
“好嘞!”
老刘头麻利的净了手,从滚烫的大铁锅里捞出一个羊头,搁在砧板上“笃笃笃”的切,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整齐的就像鼓点一样。
王文望着街上欢声笑语的人流,耳边听着老刘头的切菜声,心头忽然也感到安宁、感到欢喜!
这他妈才是生活啊!
他端起羊汤:“哥几个,走一个!”
“哈哈哈……”
“敬大哥!”
“祝大哥早日开香堂,日进斗金!”
闲汉们嘻嘻哈哈的端起和脸一样大的羊汤碗,与他干杯。
“扯淡!”
王文笑骂着,端起羊汤喝下一大口,心头觉着这羊汤里要是再有一点点辣椒油,那就完美了!
适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对面府衙的另一头,一架熟悉的马车从巷弄里转了出来,当即搁下羊汤碗,从钱袋里翻出一枚碎银子拍在桌上:“老刘,结账啦!”
“哎,来啦……虎爷,您的羊头肉。”
“银子在桌上,自个约啊(秤)。”
“多了、多了,虎爷您等老汉给您找零啊!”
“存你账上,爷下回再来……”
王文头也不回的摆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穿过长街,迎向马车,嬉笑道:“哟,这么巧啊?你们也上街逛窑子呐?”
马车里登时就传出一声低低的怒骂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想气死老子,好坐老子的位子是吧?”
“知子莫若父啊!”
王文嬉皮笑脸的回了一句,而后凑上前熟练的一屁股坐到车辕上,一巴掌把车辕上同样笑嘻嘻的干练汉子头打歪:“走啊,愣着干嘛!”
干练汉子挨了打,还笑嘻嘻的与满脸恍然大悟的徐二狗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驾!”
“叮铃铃……”
马车随着拥挤的人潮慢慢向前蠕动,清脆的铜铃声提醒着来往的行人注意避让。
王文坐在车辕上,晃动着两条腿,吊儿郎当的继续盯着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猛看。
“二虎啊……”
车厢里的黄兴德忽然开口:“你先前说的……可是真?”
王文莫名其妙:“我说啥了?”
黄兴德沉默了片刻,才道:“就是昨夜你们……见鬼之事。”
王文忽然来了兴致:“您这反射弧有点长啊,我上午说的事儿,您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黄兴德无奈道:“你小子什么德行,你自个儿心头没点数?搁你你信么?”
王文:“那您这会儿怎么又信了?”
黄兴德又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说:“朝廷要在扬州弄一个司天监衙门,专司斩妖除魔、镇邪度厄,寻咱化缘呢。”
‘司天监?’
听到这个名头,王文心下瞬间便转了好几个弯,而后反问道:“道士?”
黄兴德:“兴许还有和尚。”
王文:“他们都说了些啥?”
黄兴德:“就上午你说的那种事,说是各府各路都有……瞅他们那正儿八经的架势,不似是假。”
王文挠了挠后脑勺,轻声嘀咕道:“反应挺快啊……”
黄兴德:“你说啥?”
王文:“没啥,只要钱么?”
黄兴德:“还要人。”
王文:“您同意了?”
黄兴德:“胳膊拧得过大腿?”
王文“啧”了一声,怪笑道:“这也不怪人背地里讲咱漕帮的闲话啊。”
黄兴德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落魄户们眼红罢了,他们就是想当鹰犬,还没这门子呢!”
王文嘿嘿的笑道:“那倒也是。”
黄兴德见他不搭话,索性开门见山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小子就没点想法儿?”
王文沉吟了片刻,轻声道:“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咱就别想那么多了……即便日后真有这么个事儿,但凡您老要还有其他的人选,就甭考虑我!”
黄兴德低声提醒道:“你可考虑清楚了,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王文笑道:“咱爷俩现在不也挺好么?”
黄兴德轻叹道:“老话不都说‘出林笋子高过母’?一代人总得比一代人强啊!”
王文没再搭话,继续张望来来往往的大姐姐们。
黄兴德见他不肯搭话,也没再多说。
就在王文打望得正起劲儿时,忽然听到了徐二狗的声音:“朋友,小心些……你他娘的瞎啊?”
他扭脸一瞥,就见徐二狗正推搡着一个蓬头垢面、肩扛麻袋的中年乞丐。
“俺是你爹!”
那中年乞丐面对徐二狗的喝骂,非但不怂,还梗起脖子把油腻腻的脑袋往徐二狗面前凑:“来来来,小杂种你动你爹一根汗毛试试?”
他的话音未落,就又有七八个蓬头垢面、手拿棍棒的乞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挤到中年乞丐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徐二狗。
徐二狗见状,微微扭头用眼角的余光望向车辕上的王文。
王文面无表情。
“啪!”
徐二狗甩开臂膀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抡在了中年乞丐的脸上,当场就打得他歪倒在一名乞丐怀中:“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睁大你的猪眼,好好认认你家狗爷!”
六尺高的身量此刻却有丈二高的气焰!
“小杂种,敢动你爹!”“弄他!”
一票乞丐见状暴怒,抓紧棍棒就齐齐往前凑。
簇拥在徐二狗身后的一众彪汉亦是毫不犹豫的顶了上去:“来来来,今儿弄不死老子,老子就是你奶奶生的!
“我尼玛,够胆的动个手儿试试?”
怒喝声炸成一团,周遭摩肩接踵的行人瞬间就朝四面八方散开,唯恐被波及。
偏偏两帮人马就杵在原地像斗鸡一样不停的推搡、放狠话,就是没人真动手。
马车早就停了,王文抱着膀子面无表情的坐在车辕上晃着腿儿看戏,既不下场、也不吱声。
“都他娘的住手!”
就在相互推搡的两帮人马快要压不住火儿的档口,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霹雳般的怒喝声。
人群应声散开,一名同样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身量却格外高大魁梧,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络腮胡乞丐从中挤出来,面色凶狠晃眼四下扫视。
再然后,他的目光就停在了王文的身上。
“某家还道是哪路豪强这么蛮横霸道,连我们这些讨口要饭的苦命人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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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乞丐盯着王文,眼神中依旧闪烁着阴狠,面上却不复凶神恶煞之色:“原来是清河帮的大人物啊!”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应声集中到了王文的身上。
王文面无表情的看了来人一眼,扭头便朝徐二狗扬了扬下巴:“再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啪。”
他的话音刚落,徐二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一巴掌甩在了最开始挑衅他的那个中年乞丐脸上。
打得那中年乞丐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一脸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望着面前的徐二狗。
一时寂静……
下一秒,一众乞丐陡然回过神来,目呲欲裂的抡起手里的棍棒就要动手。
“入你娘……”
“弟兄们,跟他们拼啦!”
络腮胡乞丐连忙挤到一众乞丐最前方,张开双臂拦住他们,高喊道:“都住手、住手!”
一众乞丐看着他,憋屈得满头青筋绷起。
络腮胡乞丐再度看向王文,不再掩饰眼神中阴狠之意,恶狠狠的一句一顿道:“王老虎,今儿怎么个意思?”
王文依然面无表情:“没什么意思,就是你的人嘴太臭,免为其难帮你管教一下。”
络腮胡乞丐的面颊抽了抽,怒极反笑道:“不愧是王老虎,好大的威风,连我们丐帮的人都敢管教!”
“别有事儿没事儿就扯你们丐帮的虎皮招摇过市,吓不住几个。”
王文一扬下巴,轻蔑的说:“不服气就挑个时间,你我两家好好掰掰腕子!”
“好好好……”
络腮胡乞丐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发难又有所顾忌,只能发狠道:“今日之事,我秦老八记住了,来日必有一报……走!”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带着人蛮横的分开人群,快速离去。
王文目送他们离去,还想说点什么,却也忍住了。
“驾。”
驾车的干练汉子驱赶健马,小声道:“虎哥,可别大意,这些臭叫子手段阴毒着呢!”
王文拧着眉头,没吭声。
他们漕帮与丐帮虽然都是帮派,但却完全是不是一条儿道上的人。
众所周知,漕帮是因漕运而生,先天就是依附在朝廷这颗参天大树上的一条藤蔓,其成员也都多与官府中人来往走动、极少涉足江湖事,与其说是民间结社还不如说就是朝廷在民间的白手套。
而丐帮则是地地道道的江湖帮派,平素基本不与官府来往,只与江湖各大门派、正道魔道相亲近,其帮众也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行事更是不择手段、百无禁忌,乃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臭水沟。
平日里,漕帮看不起丐帮这群没钱没势、行事阴毒的臭叫子。
丐帮也看不起漕帮处处为朝廷找补,漕帮朝廷鹰犬的名头就属丐帮叫得最欢实。
是以两者虽然都是大周分堂分舵最多、帮众人数最多的帮派,但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偶尔发生交集,那也都是输人不输阵的口头交锋,极少真动刀兵。
毕竟各有各的营生、各有各的顾虑。
漕帮忌惮丐帮交游广阔,谁都吃不准这帮臭叫子到底能请来多少武林高手助拳。
丐帮也忌惮他们漕帮在朝廷的树大根深,吃不准他们到底能调来多少官兵助阵。
可今日既然沾上这些臭狗屎,日后说不得还真会有麻烦……
一旁的徐二狗瞅着自己大哥眉头紧锁的模样,想上去辩解几句,又怕挨削,只能期期艾艾的跟在马车旁,闷头往前走。
直到一名披头散发的妇人,嚎啕大哭着“囡囡”、“囡囡”的四下大叫着迎面从他们马车前走过,徐二狗才壮着胆子凑到自家大哥身边,扯着他的衣角低声道:“大哥,我也不想沾惹那些臭叫子,我是摸到……那麻袋里装着的,是个孩子!”
王文眉头一竖,扭头望向那个哭喊得撕心裂肺的可怜妇人,反手一巴掌把他头打歪:“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徐二狗捂着头,不敢吭声。
早说?
他怎么说?
当时那么多人,他要把这事儿挑明,那不是逼着那帮臭叫子跟他们死磕吗?
与那群臭叫子发生点口角、摩擦,没什么。
反正他们漕帮和那群臭叫子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要是引发他们漕帮和丐帮大规模械斗……
这么大一口锅,他徐二狗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扛得动?
“说话啊,平日里口条不挺利索吗?”
王文当然知晓这货心头的顾虑,可那妇人的嚎啕声,吵得他心烦不已,原本好好的心情全叫这烂人烂事给搅和了,连街上的大姐姐们他都不想看了。
徐二狗当然也知晓自家大哥心头烦闷,只能垂着脑袋任由自家大哥喝骂,
适时,车厢内一直没吭声的黄兴德开口了,轻声说道:“好啦,多事之秋,莫要惹是生非。”
王文绷着脸“咚”的一拳砸在车辕上,没说话。
车厢内沉寂了片刻,忽而又传出一道蚊蝇般的声音。
“……要么不做,做就做绝!”
这声音极轻,轻得几乎只有坐着车辕上的王文和干练汉子能听到。
王文没回头,双眼正视着前方,仿佛没听见一样。
但他嘴角也慢慢挑起,歪嘴一笑。
不愧是你啊,黄天霸!
一瞬间,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姐姐们就又变得美丽动人了……
(本章完)
第6章 同生共死
第6章 同生共死
“梆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孤月高悬、万籁俱寂。
王文打着哈欠,慢悠悠的走过小院,拉开院门。
“哎哟。”
门一开,一坨黑漆漆的事物就应声滚进门内,惊得王文“铿”的一声就把腰刀给拔了出来。
“大哥别拔刀,是我、是我啊!”
黑漆漆的事物也被长刀出鞘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拉下面巾指着自己的大脸低喊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王文疑惑的凑上去,借着暗淡月光定睛一看……脖子和脑袋一样粗的铁墩子,不是徐二狗又是谁?
再上下一打量:三尺腰刀、夜行衣、蒙面巾。
他在打量徐二狗的时候,徐二狗也在上下打量自家大哥:三尺腰刀、夜行衣、蒙面巾……
王文竖起一根大拇指:“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徐二狗:“嘿嘿嘿……”
王文一脚跨过门槛:“走吧,别误了时辰。”
徐二狗按住腰刀跟上:“大哥,我都打听清楚,秦老八那群的窝子就在东水门外刘家村……”
王文:“在你狗日的眼里,老子就是这么个顾头不顾腚的蠢货?”
徐二狗:“这…哈哈哈……”
王文:“回头再收拾你!”
二人一前一后,翻墙跳出清河帮堂口,一头扎进无边的夜幕中。
不多时,干练汉子便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还亮着火光的大堂,冲着上方翻书的黄兴德抱拳道:“大爷,虎哥出去了,他手下的徐二狗随行。”
黄兴德翻了一页书,面带愁容的低声叹道:“这混小子都到这个年纪了,脾性还这么烈,往后该如何是好啊!”
干练汉子眉眼低垂,眼观鼻、鼻观心。
……
黑漆漆的二人捡偏僻无人的巷弄穿行,再经水路出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到刘家村内一座两进的大宅院周围。
“豁,挺阔气啊!”
王文打量着这座二进院,惊奇道:“这帮人不是污衣派吗?怎么住的比老子还好?”
徐二狗阴阳怪气道:“对啊,就是污衣派才干那些腌臜事啊,净衣派那些可都是不沾一丁点灰尘的体面儿人……”
王文懂了:“哦,我懂了,杀人放火临时工是吧?”
徐二狗:“哈?”
王文:“你读书少,听不懂我不怪你……”
二人慢慢摸到这座大宅院墙根底下,还没往里翻,就听到里边传来了一阵犬吠声,听声音,少说也有两三条狗。
徐二狗挠了挠头,低声道:“大哥,不太好整啊……”
“嗯,这简单!”
王文略一思索,迅速拿定了主意,伸手快速在地面上划出一个长方形,然后直接一点前门:“百十个数儿后,我直接从前门打进去,把里边的人都引过来。”
“你在后门等我百十个数,再摸进去找找里边,看看有没有娃娃,这地方不大,应当不难找。”
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沉声道:“遇到人只管往死干,出了事儿我担着!”
徐二狗嗤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的长方形,轻声说道:“大哥,要不然还是我从前门进,你走后门吧!”
王文一巴掌把他头打歪:“这么好的装逼机会,你想和大爷抢?”
徐二狗:……
“得,那大哥您自个儿悠着点!”
徐二狗站起身来:“顶不住就先退,了不起咱回去点齐人马,再回来砍死这帮臭叫子。”
王文梗着脖子,斜眼看他:“你在教大爷做事?”
徐二狗“嘿嘿”一笑,转身按住腰刀沿着墙根快步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王文蹲在原地,心头默数了一百五十个数后,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向宅院大门。
他拉上面巾,紧了紧裤腰带,而后猛地一抬腿。
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两扇大门飞进了院儿里,院里的犬吠声瞬间就跟疯了一样。
王文扶着腰刀,一脚跨过院门。
“嗷嗷嗷……”
三条看家犬从庭院的各个角落里窜出来,如同三只大黑耗子般冲向王文。
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三条一齐冲向王文的看家犬同时倒飞了回去,如同破抹布一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王文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
“快起来,冤家上门了……”
“好大的胆子,敢来我丐帮撒野!”
就见庭院左右的厢房里亮起烛火,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影从房门里涌出来,举着棍棒将站在庭院中心的王文团团围住……扑面而来浓郁的酸臭味,就如同潲水发酵,熏得王文呼吸一窒,瞬间就熄了先说几句场面话的心思。
‘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晃眼默数,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后方一脸阴沉怒意的秦老八身上:‘八!很好,人齐了,可以发车了。’
那厢的秦老八,还在拧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王文:“朋友,哪条道儿上,半夜来此……”
“铿。”
秦老八的话音还未落,王文腰间的钢刀已然出鞘。
只见他一刀挥洒出一道潋滟的刀光,逼退围着他一干乞丐,而后拖刀突进,如狼入羊群般冲进乞丐群中,一刀砍翻挡在他的身前的乞丐,直取秦老八!
“好胆!”
秦老八眼见王文来势汹汹,想也不想的一脚后退,提起手中儿臂粗的熟铁棍便一棍点向王文以攻代守。
而王文见他这么勇敢,当即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挥动劈砍,心想着一刀要么震脱这厮手里的铁棍,要么一刀压垮这厮的下盘趁机近身。
只听到“铛”的一声高亢金铁交击声,势如闪电般一刀劈砍在熟铁棍上的钢刀当场蹦断,刀头旋转着划过一道弧线自王文头顶上飞过,歪打正着的插进了他身后一名高举着棍棒朝他后背心打去的乞丐胸膛,当场洞穿。
他的想法没有大错,扬州城能与他硬碰硬角力的高手,算上他义父黄兴德都绝不超过十个。
他只是忘了,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在堂口里翻了许久才翻出的这口烂大街的寻常腰刀,经不住他的天生神力……
“我靠……”
王文看着手里的断刀,全神贯注的注意力都为之一散。下一秒,一股凄厉的破空声将他唤醒,他慌忙抬眼一看,侧身闪避。
“呜……”
熟铁棍裹挟着一股劲风从他脸前扫过。
抽冷子的秦老八眼见一棍打空,毫不犹豫的挥棍横扫,棍头打向王文的腰子。
“嘭。”
棍头反馈回来的实心触感,令秦老八心下一喜,连忙定睛看过去……就见到一布满老茧的大手稳稳当当的抓住棍头。
‘空手夺白刃?’
秦老八的心头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手头刚要变招,就感觉到一股无匹的巨力从熟铁棍另一头传来,强行拽着他往前扑。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察觉到自个儿保不住兵刃,想也不想的就撒开了熟铁棍,同时脚下重重的一跺,试图借力向后跃……
可惜,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近得他的下盘散架往前一倾,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没有王文的腿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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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一米八五的大长腿!
就见王文一招低扫腿,甩腿如鞭,带起一串残影狠狠踢在秦老八下半身。
只听到“咔”的一声清脆骨鸣声,堪堪起跳的秦老八整个人凌空翻转,一头重重砸在地面上,两条腿向自膝盖处向右弯折,已然断裂。
“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摔了个头破血流的秦老八打着滚撕心裂肺的大声嚎叫,凄惨的模样让周围那些包围着二人的乞丐喽啰们,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两腿战战,不敢再上前一步。
王文轻轻呼出一口气,默不作声的提着熟铁棍一步步走向满地打滚的秦老八。
左右房舍里微弱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淹没了他身后瑟瑟发抖的那六名乞丐。
眼见王文提着铁棍靠近,肝胆俱伤的秦老八一边向另一边滚,一边拼命哀嚎道:“虎爷饶命、虎爷饶命,小的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虎爷,小人向虎爷赔罪,黄金白银,千两万两都认,虎爷饶命啊……”
王文听他叫破自己的身份,脚步不由的一滞,但下一秒就再次甩开大步走向秦老八。
“哎,你看你这事儿闹的,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蠢!”
王文叹息着,走到秦老八身前:“先前只准备打残你的,这下好了,我得打死你了……”
秦老八也登时反应过来了,目呲欲裂的怒声道:“老子就是变成鬼,也绝不放过你!”
王文闻言惊喜的一拍大腿:“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咔吧。”
他一棍砸在秦老八的天灵盖上,秦老八登时就一歪头,没了气息,连昨夜吃的豆腐都吐出来了。
“吱……”
一声鞋底摩擦青石板的脚步响起,其他乞丐们陡然清醒过来,转身便扔了手里的棍棒,争先恐后的向着院门冲去,在狭窄的院门处挤成一团。
王文听到身后的急促脚步声,抓着铁棍转身一纵,身形如同大鸟般越过庭院,跳到院门上空,凌空抡起铁棒就是一通乱砸。
“饶命,饶命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杀人啦,杀人啦……”
乞丐们惊恐欲绝的号角声混杂着“砰砰砰”的闷响,响成一片。
但静悄悄的刘家村内,却没有亮起一盏灯火。
唯有一阵悠远的犬吠声,遥相呼应。
……
当徐二狗捂着一兜金银从后院冲到前院时,就见到自家大哥站在一地尸体中间,左看右看的寻找着什么。
他心下暗自惊骇的口呼着“大哥”慢慢凑上前,就听到自家大哥低低的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不知道怎么的,徐二狗忽然就觉得今夜的风,有点寒。
“你找的人呢?”
在反复确认这伙好兄弟已经同生共死之后,王文心头终于是舒了一口气,斜眼看向徐二狗。
徐二狗贼眉鼠眼的拉开衣摆,将里边亮闪闪的金银给自家大哥看:“后院没有孩子,只找到这些。”
王文一皱眉,一巴掌把他头打歪:“你狗日的昨夜不会是摸错了吧?”
徐二狗一听,立马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道:“大哥,昨晚那厮麻袋里装的要不是个孩子,就让我徐二狗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那没道理啊……”
王文挠着头思索道:“难道这伙臭叫子还有别的窝点?”
徐二狗想了想,摇头道:“我没听说他们还有别的窝点啊……”
王文一听,反手就又一巴掌把他打歪:“这他娘的还不是全怪你,你要是早些出来告诉我一声,我也能留个活口问几句,这下好了,全整死了,我们上哪儿找那些孩子去?”
徐二狗捂着头,不动神色的后退了两步后,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要不然,我再去寻人打听打听?”
王文想了想,摇着头轻叹道:“算了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遇不着我们,算那女娃命苦。”
徐二狗大点狗头:“是这个理儿,无亲无故的,您能做到这份儿上,那已经是这个了……”
他冲王文挑起一根大拇指,继续说道:“再查下去,可就真要和丐帮死磕了,犯不着!”
王文眼神古怪看了他一眼,轻叹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看来以后是得少打你的头了,给孩子打傻了都!”
“哈?”
徐二狗懵了几秒,猛然反应过来,惊声道:“这事儿大爷不保您?”
“你大爷?”
王文嘻嘻哈哈道:“你大爷巴不得丐帮把事儿闹大,好把我撵到去衙门上班儿呢!”
徐二狗有些听不懂,但他还是大感震惊:“那您明知这里有坑,还往里跳?”
就为了那个女娃?
这可不像自家大哥的作风啊!
“你这玩意儿,估摸着还是八成新……”
王文叹着气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昨夜这死扑街都当街威胁我了,我难道还得等他们把你的尸体送上门了,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徐二狗的肩膀:“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遇事还是多动动脑子,能动手呢咱就别瞎逼逼,不能动手就按捺一下性子,等到能动手的时候再动手,你看你这事儿闹的,昨夜你要是没有当街和他们掰扯,事后谁能查到我们头上?”
“不是……”
徐二狗懵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您这……我……”
(本章完)
第7章 勇猛精进
第7章 勇猛精进
第二日,王文照常带着人巡视各个码头。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的清河帮双红棍,其实只是王文自封的。
他在清河帮的真实身份,其实与徐二狗他们一样,都是跑腿的草鞋。
只不过他入门极早,又有帮主义子这层身份加持,这才有了收小弟的权力。
当然,这也与他天生神力脱不开干系。
先前同为明劲武者时,他一个就能打四五个明劲。
清河帮的明劲草鞋大几十人,没一个人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
从这方面来说,他自封的双红棍,倒也不全是扯虎皮、吹牛逼。
可再能打的草鞋,也还是草鞋。
没有开香堂,就没有地盘,没有地盘就没有生意,只能靠给堂口跑腿拿一份例钱,日子过得很是紧巴……
就这,那还是无数人眼中的香饽饽!
要知道,漕帮的最底层,可不是草鞋,而是数目庞大的漕工。
那些漕工并不算真正的漕帮弟子,但几乎每一个漕工都可以算作是漕帮弟子的预备役!
他们有的依靠漕帮控制的码头养家,有的在漕帮开办的廉价食肆里果腹,有的在漕帮开办的庵堂里栖身……
可以说,但凡是和漕工这行打交道,就不可能不与漕帮发生交集。
在天长日久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这些漕工怎么可能不心向漕帮?
大周漕运三千里,漕工数量何其庞大?
仅扬州城一隅之地,漕工就有上万之多!
要从这么多漕工之中脱颖而出,加入漕帮……
在清河帮,有名有姓的草鞋,都是一拳能打出气爆的明劲好手。
能开香堂坐镇一方的香主,都是一拳能将砖头打成粉末的暗劲高手。
至于帮主黄天德,那可是扬州城内赫赫有名的化劲武师……披上铠甲就能上阵冲锋陷阵的猛将型人物!
……
晌午,日头正毒。
王文倚坐在广济桥码头边上的茶寮内,用草帽扣着脸打盹儿,低沉的鼾声就仿佛老虎的呼噜声,掀开的壮实胸膛随着他的鼾声微微的颤动,不断震颤出一丝丝细密的汗液。
这就是黑虎拳四重“虎啸雷音”的炼体异效,无需刻意运功打拳,暗劲依旧随呼吸转化为特殊的低频音波不断淬炼五脏六腑。
此法门不但炼体效果很是显著,而且对身体的负担极小,无须以辅以药石之力修生养息,暗劲消耗也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谓是事半功倍!
不过这等法门看似神奇,但其实并不罕见,江湖上绝大多数成体系的外家拳法,练至精深处皆有效用相似的法门,类似于武当、少林这等武林泰山北斗,更是有是有专修音波的钓蟾劲、狮子吼等等神奇武功!
是以神奇的不是法门,而是年纪轻轻就将这种高深法门练成身体本能的王文……
“大哥、大哥……”
徐二狗急促的低呼声,将王文从睡梦中唤醒。
他挪开脸上的草帽瞥了这厮一眼,迷迷糊糊的问道:“咋了?天塌啦?”
徐二狗推搡着他:“不是啊大哥,是丐帮找上门啦!”
王文无动于衷的“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打起来了?”徐二狗急得抓起他脸上的草帽丢在地上,强拽着他站起来:“哥、大哥,你醒醒,那些臭要饭的堵着咱堂口叫骂了两刻钟,不敢往里冲,扭头奔这边来啦!”
“哈?”
王文懵了一秒,霍然而起,破口大骂道:“是哪个鳖孙出卖的老子?”
徐二狗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我的亲哥诶,那群臭要饭的要找个人,还需得着旁人告诉他们?”
王文陡然醒悟,转而问道:“人到哪儿了?”
徐二狗:“我抄的近道儿,他们后脚就到!”
王文扭头四顾:“不行,咱得赶紧走!”
徐二狗拽着他的胳膊扭头往外走:“咱先去刘二他们家避一避……”
然而他拽了一把,却发现没拽动自家大哥,顿时疑惑的回头看,却发现自家大哥拧着眉头望着房顶。
王文缓缓说道:“不行,我们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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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狗急了,口不择言的大声道:“你真虎啊?这时候还不走,等着跟那些臭要饭的死磕呐?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大爷可不一定护得住你!”
王文拍开他的爪子,顺手提起身旁倚在桌子上的九环大刀,沉稳有力的说道:“我们现在跑了,事儿可就真成我们做的了!”
徐二狗:???
王文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四下扫视周围的清河堂帮众:“他们不敢冲击堂口,我不信他们就敢光天化日之下弄死我,他们今儿要敢把事往大了闹,老子就陪他们一起把事儿闹大……正好,老子开香堂还差个由头,看他们今儿敢不敢给老子这个机会!”
顿了顿,他怒喝了一声:“摇旗子、抄家伙,跟他们干!”
徐二狗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两三秒,扭头就面红耳赤的转身冲出茶寮,高声呼喊道:“清水帮虎爷办事,请老少爷们儿们搭把手,完事之后,虎爷必有重谢!”
他的呼喊声一起,王文手下的七八条闲汉立马就扔了手里的活计,手脚麻利从各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口口生锈的刀子抓在手里,快步朝着茶寮这边涌了过来。
而码头内抗包的、歇气的下力汉子们之中,也有许多人扔下手里的活计,抓起抬杠的竹竿、木棒,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不一会儿,茶寮外就聚集了百八十号身强力壮的彪汉!
周围拿着棍棒观望的下力汉数目,还能翻好几个番!
王文提着九环大刀环视了一圈,心下大定!
优势在我,合该大爷上位!
少顷,黑压压的一大群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肮脏乞丐,拿着棍棒气势汹汹的顺着河堤往码头这边涌过来,为首那人身高七尺、浑身筋肉虬扎,瞎了一只眼,门牙上镶着一颗大金牙,手里提着一杆红缨枪……
王文认得那人,丐帮扬州分坛有名的丐头之一,‘千里狼’程瞎子。
江湖地位,与清河堂八大香主相仿。
“站住!”
相隔十余米,王文提刀遥指程瞎子,先声夺人:“这里是广济桥,我清河帮的码头,你们丐帮踩过界了!”
晚点还有第二章嗷~
(本章完)
第8章 不讲武德
第8章 不讲武德
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诨号。
程瞎子能在江湖上混出“千里狼”这么个诨号,吃了多少肉且先不谈,但肯定是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
但像王文这种恶人先告状都告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之人,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他差点就被气笑了,当即提起红缨枪指着王文,怒声道:“人面兽心的狗杂种,我秦兄弟、吴兄弟到底是哪里招惹你王老虎了你要下此毒手?你也有心?你也有肝?你也配为人?众兄弟,随某家生擒此獠,带到秦兄弟灵前千刀万剐,祭他们在天之灵!”
“打死他!”
“打死他……”
破衣烂衫的乞丐们群情激奋的不断高举着棍棒怒吼着,蠢蠢欲动之势,大有一波冲上来淹没王文的气势。
“放你娘的狗臭屁!”
千钧一发之际,王文奋力大吼了一声,强行压下乞丐们群情激奋的怒吼声:“捉贼拿脏、捉奸在床,你说老子杀了人,老子就杀了人?证据呢?大爷问你,证据呢?”
程瞎子暴怒,指着王文厉喝道:“狗杂种,你敢说我秦兄弟他们不是你……”
“去你妈的!”
王文再次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指责:“合着你他娘什么证据都没有,红口白牙的就跑到我清河帮的地盘污蔑你大爷?那大爷还说你是大爷和你娘做的呢,你咋不给大爷磕个头、喊声爹?”
程瞎子气得指着王文的手指都在颤抖:“狗杂种……”
王文瞪着眼睛,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一样:“有人生没人养的狗东西,你他妈无凭无据的就敢带人冲进我清河帮的码头污蔑大爷杀了你们丐帮的人?你们丐帮是想与我们开战吗?这个责任你狗日的担得起吗?担得起就尽管放马过来!”
说到这里,他蹭蹭蹭的往前走了三步,九环大刀指着程瞎子的鼻子,气焰简直有三丈高:“你过来啊!”
“我、我、我……”
程瞎子被王文夹枪带棒的一通抢白逼进了死角里,气得急火攻心偏生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红耳赤的捂着胸膛眼瞅着就要翻白眼了。
他卡壳了。
好不容易才站住道义的王文,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这厮。
“你不敢过来是吧?”
王文怒声道:“我过去……弟兄们,打死这些踩场的王八蛋,跟我冲!”
话音未落,他已经拖刀冲了出去。
他一动,站在他身后的徐二狗等人瞬间就狂奔而出,跟上了他的脚步:“打死他们……”
“滚出去!”
“滚出去广济桥……”
百八十号漕工在兄弟八人的鼓动下,气势汹汹的举起棍棒一拥而上。
而那厢方才还看着一副快要抽过去模样的程瞎子,在王文拖刀冲出的瞬间,忽然就不抽抽了,提枪一踮步就冲出人前,手中红缨枪丝滑的往前一送,银灿灿的枪头就仿佛出海蛟龙一样刺到了迎面而来的王文面前,爆开一团绚烂的枪,直取他的头颅、咽喉以及胸口等等要害之处。
“唰……”
王文挥刀缠头裹脑,以九环大刀四尺长的宽阔刀身做盾牌,护身上身要害。
“铛。”
九环大刀磕歪红缨枪的枪头,王文正待暴力突进,那厢扎着马步双臂一前一后将红缨枪夹在腰间的程瞎子已经一扭腰,用腰劲挥枪,将枪头甩回了王文面前,再次爆开一团令人眼缭乱的枪。
“铛铛铛……”
王文被枪逼退,只得集中精神,不断挥刀劈、抹、撩、斩、刺、压、挂、格,险之又险的堪堪将毒蛇吐信般的枪头,封在身前一尺之外。
二人以快打快,程瞎子站的远看得清,只需要以身法和腰劲小幅度的抖动枪身便能枪头发生无数变化。
而王文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漫天枪影,一边拼命挥刀格挡,一边预判枪的变化……
不过短短七八秒钟,王文便有种眼缭乱、疲于奔命之感。
“不能再这样被动了……”
他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而后抬腿便将右脚的鞋子甩向程瞎子,口头大喊道:“石灰!”他的动作太快,程瞎子还未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耳边就听到王文的大喝声,当即脚下变幻方位,一边后退一边矮身挺枪一挑,笔直的枪身就弯曲成弓形,精准的一枪将迎面而来的鞋子击飞。
然而他的枪头才刚刚拍飞鞋子,就听到“唰”的一声铁环齐响飞速逼近,他独眼一瞥,就见到九环大刀向着自己飞来,慌忙双臂按住长枪奋力下压。
只听到“铛”的一声,回弹的红缨枪枪头如同牛尾拍苍蝇那般,于间不容发之间一枪将九环大刀拍在了地面上。
可这并没有让他感到高兴……因为他的视界内,已经没有了王文的身影!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他心下猛然一沉。
果不其然,下一秒王老虎那可恶的声音就在他瞎掉的左眼旁响起:“黑虎掏心!”
刹那间,程瞎子脑袋中闪过了道上关于王老虎天生神力的传闻,条件反射似的弃了红缨枪,扎稳马步、双臂交叉胸前,准备迎接那只沙包大的拳头。
“嘭。”
一声闷响,程瞎子仅存的右眼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愣愣的低头看向胯下那条大长腿,马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
“不是黑虎掏心吗?”
他呐呐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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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又骗了你。”
王文移动到他身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然后左手攥着他的衣领,右手自下而上,穿过他交叉的双臂,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胸膛上:“这回不骗你了……黑虎掏心!”
这一拳砸得程瞎子双脚离地,脊椎弯曲如煮熟的大虾。
“噗。”
他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散了架,如同一块破布一样挂在了王文拳头上。
王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左手松开他的衣领,抓住他的脖子,双手猛然发力一拧……
“咔吧。”
程瞎子意识消失的最后时刻,看到了自己身后头破血流、抱头鼠窜的丐帮弟兄们……
王文随手扔下程瞎子的尸体,脚一勾捡起地上的九环大刀,转身冲向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丐帮弟子。
他刚一步迈出,眼角的余光忽然无意间瞥见一道仿佛大黑耗子般的人影,从一侧的茶寮里闪出来,笔直的冲向自己!
他心下大惊,奋力转过身面向那人,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太慢了……
准确的说,不是他太慢了,而是来人的速度太快了。
他堪堪将九环大刀横在胸前,就看到一只看不见指关节的肉乎乎拳头,一拳崩断九环大刀,重重的砸在了自己胸膛上。
霸道无匹的力道,当场就打得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那种身体仿佛柳絮般轻飘飘的失重感,令他有种又被泥头车给撞了的错觉。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看清了将自己打飞的那人……那人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朴素衣裳,白的须发打理得十分整齐,身高不过五尺,圆乎乎的胖脸本该人一种和善的感官,却被左眼周围一大块青黑色的胎记破坏了整张脸的协调感,此刻那人眼神冰冷的站在河堤上,五尺的身高却有着丈二高的威严气场,一看就知道是久居高位的大人物!
王文一眼就认出此人。
丐帮大仁分舵扬州分坛香主,‘青面虎’彭英!
扬州有数的化劲武师之一!
“噗……”
认出来人,王文怒急攻心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这种级数的高手,不在清河帮堂口找黄老登讲数,竟然不要x脸的来偷、来骗我一个平平无奇的草鞋?
这江湖,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愤懑之下,王文不顾胸口疯狂叫骂:“去你妈的臭叫子,不讲武德……”
“噗通”。
他重重的砸进了运河里,激起一大团浑浊的泥水。
‘青面虎’彭英站在岸上,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那一团泥水看了足足数十息,才扭过来冷声爆喝道:“都住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本章完)
第9章 活者为王
第9章 活者为王
翌日晌午。
徐二狗翻墙跳进一间偏僻的宅院,轻手轻脚的走向紧闭的里屋前,敲门低呼道:“大哥,是我,二狗。”
“吱呀。”
门开了,却不是他敲的门。
而是西侧柴房低矮的木门。
面色苍白的王文倚着门槛,没好气儿的笑道:“你咋现在才来?我都快饿昏了!”
徐二狗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早些时候不敢乱走啊,怕被那些臭叫子跟过来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快步走过去递给王文。
王文接过荷叶包,咽着口水胡乱撕了荷叶,露出里边橙黄的烧鸡,还热乎着呢!
他捧着烧鸡大口撕了一嘴,含糊不清的问道:“是顾家桥那家烧鸡不?”
“是是是……”
徐二狗没好气儿的回应了一声,背靠着柴房墙根蹲下来,仰着头仔细打量他:“你伤势咋样?”
王文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儿,就断了几根肋巴骨。”
徐二狗蓦地张大了嘴:“断了几根肋巴骨还没事儿?”
王文笑了笑,转而问道:“堂口情况咋样?”
“闹着呢!”
徐二狗揣起双手:“丐帮百八十号人堵着堂口,要大爷交人,我还听说那些臭叫子派了好几路人马出去,要请人来扬州助拳……大哥,咱这回好像把事儿给闹大了!”
王文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可劲对付着手里的烧鸡。
徐二狗纳闷的看向他:“你不怕?”
王文不怀好意的斜眼看他:“你都不怕,我怕个啥?”
徐二狗莫名其妙:“我怕个啥?”
王文“桀桀桀”的怪笑道:“那晚除了我,可就只有你一人儿在场……”
徐二狗愣了好几秒才转过这个弯儿来,无语道:“别闹,咱们可是兄弟,亲的!”
王文吐出一节骨头,浑不在意的说道:“那不就结了?没有证据,他们就是把官司打到金銮殿,也奈何不了老子!”
徐二狗拧着眉头:“那他们整这一出儿……图个啥?”
王文:“强行挽尊呗,丢了面子又折了里子,还不允许别人请几个帮手来找找场子?”
“啊?”
徐二狗挠头,不确定的说道:“你这意思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王文嗤笑道:“想啥美事儿呢,都快撕破脸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
徐二狗释然:“我就说嘛,那些臭要饭的可不是打落大牙和血吞的主儿!”
王文不紧不慢的说:“不过吧,即便是还有后续,那也后边的事,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肯定不会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徐二狗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天,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读书少……”
王文撇嘴:“你读书少还挺骄傲?”徐二狗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转而说道:“那按你这么说,你现在就可以回堂口了?”
王文纳闷道:“你来之前,你大爷就没跟你说点什么?不应该啊!”
徐二狗点头:“说了啊,他老人家让我告诉您,先踏踏实实的猫几天,等这阵风过了再回堂口……”
王文怒声道:“那你还问这种蠢话?”
徐二狗挠头:“这不是你自个儿说的没事儿了吗?”
王文盯着他的脑袋看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二狗啊,这世间上的道理有很多,什么强弱、什么对错,什么善恶,什么正邪……但其实都胜不过两个字儿。”
徐二狗极有眼色的捧哏:“哪两个字儿?”
王文很是认真的说:“生死!”
徐二狗似懂非懂:“好像是这个理儿。”
王文瞥了他一眼,摇头道:“就好比昨天在广济桥,如果死的不是程瞎子,而是我……你觉得会怎样?”
徐二狗当即说道:“那大爷还不得把那些臭叫子往死里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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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无声的笑了笑:“你自个儿觉着这可能吗?”
徐二狗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怎么不可能?大爷可是你干爹啊!你是他养大的,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王文:“然后呢?你大爷就能为了我一个人,发动清河帮几百号弟兄,去和丐帮死磕?”
徐二狗张口就想回答,可话还未出口,就又闭上了。
王文慢慢说道:“我不是说黄老登不会为了我做到那个份儿上,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我相信他老人家肯定会为我报仇。”
“但他不是一个人,总坛不会允许他那么做,府衙也不会允许他那么做……还有你们,我王老虎的命是命,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徐二狗不吭声了。
王文:“反之亦然,无论他程瞎子有多少道理,他死了,那就是死了,丐帮不会因为他一个人,就跟我们漕帮开战,即便是跟我们开战,那真实原因也必定不是因为他程瞎子……”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丐帮有人能弄死我,给他程瞎子报了仇,又能怎样呢?”
“他程瞎子还能活过来?”
“所以啊二狗……”
他轻轻的拍了拍徐二狗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咱该刚的时候要刚、该怂的一定要怂,千万别觉得自个儿有理了、牛逼了,别人就不敢动你……命只有一条,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咱们出来混的,当大的肯定会撑小的,但前提是小的自个儿得争气!”
“你说你要是在外边跟人干仗被人干死了,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去给你收尸啊!”
“所以往后要是再遇到昨天那种情况,只要当大的没发话,那就别管谁对谁错、也甭管会有多大后果,先往死里干……至于怎么收场,那是后边的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真惹了大祸,谁都收不了这个场……秋后问斩那也总比当场就死强吧?”
“我在这里啃烧鸡,他程瞎子在哪儿?”
“他地下在吃元宝蜡烛香!”
徐二狗瞅着眼巴前的得意洋洋的大哥,使劲儿挠了挠后脑勺:“大哥,读书真这么有用吗?我咋感觉你好像……长脑子了?”
(本章完)
第10章 六合大枪
第10章 六合大枪
之后的数日,王文都足不出户的宅在偏僻的小院儿里,安心等待外界那阵风头过去。
肋骨的伤势,比他想象中的愈合要快。
到四天,他的行走坐卧就不受伤势限制,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
他又是坐不住的人,伤势一有好转,他就让徐二狗从堂口里给他弄了一杆丈二红缨枪和一门基础枪术《六合大枪》过来。
短兵器打长兵器的苦头,他已经尝到了。
论硬实力,那秦老八、程瞎子,哪个都是他三两拳就能打发掉的货色。
可那二人凭借一寸长一寸强的兵器之利,愣是打得他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虽说到底都是他赢了。
可都赢得都十分吃力,也十分侥幸。
生死大事,岂能侥幸?
王文这人听劝,绝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至于大枪太长,不方便携带……
他也已经想好了,回头去弄两截可以拼接的身枪。
平日里跟人争斗之时,就用没枪头的那一节当棍使。
真到了跟人生死相搏之时,就接上枪头那一节大杀四方!
计划通!
就见毒辣的日头下,王文扎着马步站在院子一头,两条黝黑泛光的膀子一前一后的抓着丈二红缨枪,演练着枪法基础拦、拿、扎三式。
儿臂粗的积竹铁柲大枪在他的一身巨力下,枪身晃荡如大蟒,枪头摇曳似蛟龙。
“拦、拿、扎!”
“拦、拿、扎!”
“拦、拿、扎……”
他双目死死的盯着院墙上悬挂的箭靶中心那一点红点,不断挺枪。
锅盖大的箭靶,中心的红点却只有鸡蛋那么大。
此时红心周围的箭靶早就被枪头给戳烂了,而中心那一点红心却还只有寥寥几道枪痕。
他每一枪刺出去,枪身与枪头都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是高了、就是低了,要不然就是忽左忽右……
他试图攥紧枪身,用一身蛮力强行控制枪头走向。
可结果枪头依然不能精准的刺中红心不说,双手还被枪身抖动的劲力震得手腕发软,连枪身的进退都变得十分的僵硬。
‘看来不能蛮干,得用巧劲儿!’
他心头升起一股明悟,起身后退一步,挺枪对准天空快速扎枪:“嘿、哈,嘿、哈,嘿、哈……”
“嗖嗖嗖……”
轻微的气爆声中,红缨飞扬、枪如游龙,大枪再一次在王文的手中活过了。
他不断变幻着劲力,时而重、时而轻,抖动的枪头和枪身也随着他的劲力变幻,时而凶猛似出海蛟龙,时而平顺如锦鲤游园。
枪身内原本如同烈马般桀骜不驯的劲力,渐渐变得清晰而温顺。
王文渐渐找到了练拳的那种感觉……
就仿佛,这丈二长的枪身变成了他的手臂,枪头变成了他的拳头。
“枪随劲走,劲以枪……着!”
他福至心灵,拧着枪把的右臂骤然往前一展,前一秒还如游龙般抖动的大枪“嗖”的一声,一枪扎透红心,劲力之大,连黄土夯筑的院墙都被他扎了个对穿!
一枪出,他整个人都定格住了,单手稳稳当当的抓着大枪,闭眼静心体悟方才那一枪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一抬眼。
【阴差令】【功绩:10】
【阴德:(空)】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四重)、六合大枪(初学乍练)(+)】
‘果然,武功必须要真正领悟,阴差令才会收录!’
王文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心神轻轻将那个流光溢彩的“+”按下。
霎时间,大量画面、感悟如纷至沓来,涌上他的心头。
那些画面之中,有他平举着丈二大枪一动不动的立于瀑布旁感悟枪劲的镜头,有他在夕阳下日复一日挺枪扎箭靶的画面……
但相较于上回黑虎拳三重晋四重那仿佛当真经过了十数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漫长岁月,这次六合大枪的晋级画面就要少得多得多,王文感觉顶多也就一年的光阴。
他很快就从中清醒过来,脑海中那股子仿佛灵感大爆炸的酣畅感,也才刚刚攀升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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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空虚感,令他想也不想的再次呼唤出阴差令。
就见功绩点从10点,下降到了8点。
六合大枪从“初学乍练”,变成了“初窥门径”,后边那些流光溢彩的“+”号也还依然存在。
‘就这么点小电影,给谁看呢?让隔壁老外看见了,还以为大爷看不起来呢!再来十年,我说的!’
他欲求不满的再次按下“+”号,一头扎进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海量画面感悟之中。
这一次的时光就长多了,画面中除了他自己,还出现了一些与之对练灰影,随这些画面一同传递出来感悟中,也多了一些六合大枪的实战感悟。
许久……
他才睁开了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当他抓着大枪的右手再度摩挲枪把时,大枪反馈给他的那种触感,已……截然不同!
他徐徐起身,单手抓着枪把举重若轻的往上一挑。
只听到“嘭”的一声,枪头破开了黄土墙,将箭靶凌空挑飞。
王文抬头,双手抓住大枪随手一拧一震,雪亮的枪头便爆开一团令人眼缭乱的枪。
“啪啪啪……”
锅盖大的箭靶碎裂成十几块巴掌大小的碎片,散落一地!
那日在广济桥码头,他若是有这一手如臂使指的枪术,那程瞎子在他手下连两合都走不过!
再看阴差令,功绩点只剩下3点,六合大枪的等级也变成了“融会贯通”。
他舒爽的“啧”了一声,暗道:‘一时开挂一时爽,一直开挂一直爽!’
他随手一杵,枪把捅穿青石板稳稳当当的立在了院子里,而后转身大摇大摆的往柴房走去,准备弄点水冲个凉……
适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院门那边传来。
“你终于长大了……”
王文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震惊的一回头,就见到自家义父坐在墙头上,满脸欣慰的瞅着自己。
他抚着怦怦乱跳的心口,没好气儿的问道:“老登,你啥时候来的?”
黄兴德一挑眉,“嘿嘿”的笑道:“你小子一枪捅穿院墙的时候,老子就已经在这儿了!”
王文:……
(本章完)
第11章 父慈子孝
第11章 父慈子孝
“啪。”
王文将一碗凉白开搁到黄兴德面前,不爽的说道:“这里就这条件,将就喝。”
“你小子……”
黄兴德看了他一眼,怒声道:“就不能给老子一张好脸儿?”
王文抱着膀子,臭着脸说道:“屁大点事儿,你磨蹭了这么久才摆平,还想小爷给你好脸儿?你在想屁吃!”
这爷俩的相处模式,并非是王文来到大周后才形成的。
黄家和王家三代都是漕帮子弟,黄兴德与王二虎他爹王强,既是发小,又是拜把子的结义兄弟。
这哥俩自少年时就抱膀子一起混迹扬州二十四桥,当年那也是扬州漕帮小字辈里最出位的少年英杰。
后来,杭州坐地虎巨鲸帮猛龙过江,这哥俩奉命伏杀巨鲸帮扬州分舵舵主吴大海。
结果一目了然,黄兴德活着回来了,王强没回得来……
这些年,王二虎那个缺心眼的夯货,一直都觉着黄兴德假仁假义、出卖兄弟……为啥兄弟俩一起去办事,你黄兴德活着回来了,我爹却挂了呢?
黄兴德在漕帮的地位越高,王二虎心头就越是不平衡,越是像有一团火在烧!
帮主的干儿子哪有帮主的亲儿子听着顺耳呢?
等王二虎到了叛逆期的年纪,更是连表面父慈子孝都维持不住了,平日不是在外天酒地、惹是生非,就是在堂口里斗鸡遛狗、打架斗殴……
反正就是尽他所能的、变着样的,给黄兴德这位义父找乐子。
直到三个月前,王文变成王二虎,从运河里爬起来……
王文是有王二虎的记忆的,虽然那些记忆都如同儿时的记忆般遥远又模糊,但只要努力回想,还是都能回想起来。
那些记忆中,当然也包含了黄兴德和王二虎这爷俩鸡飞狗跳、打进杀出十几年的父子情。
在王文看来,当年黄兴德与王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暂且不好说。
但黄兴德待王二狗,的确是视如己出。
甚至可以说哪怕是亲爹,恐怕都没几个人能做到黄兴德这个份儿上……就王二虎那熊玩意儿干的那些个破事儿,亲爹来了都得被打死十回了!
从这个角度来,王文这个接收了王二虎一切的家伙,的确是该规规矩矩、尊尊重重的给黄兴德磕个头,喊声爹。
只是王文两世为人、三十大几,突然要他去管一个陌生人喊爹,他也很别扭。
再者说,无缘无故的突然浪子回头,他也害怕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乎,他就很是痛快的延续了王二虎和黄兴德的相处模式。
这也是为何先前他闯祸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想着跟黄兴德打……就他惹出的这点小麻烦,对于“久经沙场”的黄兴德来说,也就只够听个响。
……
“你小子这回闯的祸还小?”
黄兴德被王文的恬不知耻给气笑了:“要不是老子腆着老脸到处求情,你都被打死十回了!”
“是吗?”
王文忽而笑道:“你敢说你没收丐帮的好处?”
“咳咳……”
黄兴德呛了口水,有些惊讶的抬眼看他:“谁跟你说的?”
王文指了指自个儿的脑子:“这点事儿,还需得着旁人告诉我?”
论如何冒充王二虎,不露破绽?
答:嚣张点、真诚点、打直球!
黄兴德盯着他的脑袋,歪来歪去的看了许久,才道:“老子还以为,你这回是误打误撞,没曾想……你小子还真长脑子啦?”
王文抱起膀子:“说说吧,丐帮这回开出了什么条件,换回他们的面子!”
黄兴德沉吟了几息后,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本纸张都已经泛黄的武功秘籍,轻轻搁到矮几上,推到王文面前:“看看吧!”
王文撇了一眼,拧眉质问道:“铁布衫?这种烂大街的玩意儿也拿出来丢人现眼?”
“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蠢货!”
黄兴德一巴掌把他打歪:“这可是少林真传,不是街上耍把式卖艺的残本假传!”
“哈?”
王文一把抓起秘籍,粗略的翻了翻,便见里边的经脉穴窍图和药浴药方厚厚几十页,震惊道:“还真是真货!”
但下一秒他就将秘籍扔回矮几上,警惕的问道:“丐帮下这么大的血本,他们要什么?”
黄兴德看着他,缓声说道:“你先别着急,听老夫把话说完……”
王文险些没绷住:“老登,你不会是真卖了小爷吧?”
黄兴德瞪起牛眼,一根胡萝卜似的食指将矮几敲得‘碰碰’作响:“你能不能先听老子把话讲完?”
王文看了一眼立在院子中心的丈二红缨枪,敷衍道:“行行行,你说你说!”黄兴德轻轻呼出一口气,缓声道:“你这回祸的确闯得有些大,上上下下都要老子给个交代,老子压力也很大……”
王文无声的嗤笑了一声,嘲笑这老登得了便宜还卖乖!
黄兴德绷着脸皮继续说道:“可老子能叫一群臭要饭的给捏住了?”
王文实在是不忍心看老人家强行装逼,叹气道:“您还是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得懂人话。”
黄兴德终于绷不住了,借低头喝水掩饰尴尬:“丐帮死活要我们交人,总堂也不愿为了这么点小事和丐帮撕破脸。”
王文终于拧起了眉头:“然后呢?”
黄兴德面沉似水的说:“我给的回应是……我会将你王二虎逐出清河帮。”
王文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忽然说道:“那群臭叫子不知道‘司天监’之事?”
黄兴德“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们上哪儿知道去?”
王文不解道:“你这么玩他们,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黄兴德强压着嘴角:“怎么说话的呢?老夫所应之事可有一字未兑现?他们自个儿无胆,不敢与朝廷作对,怎能怪到老夫头上?”
王文被他的不要脸给气笑了:“行啊老登,为了把小爷撵去官府上班儿,没少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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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广济桥码头,他见堂口没有派人来码头支援时,就已经猜到这老登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
没想到这事儿都给闹到这一步了,这老登还圆得回来!
黄兴德:“你不想去?”
王文:“我没告诉过你我不想去?”
黄兴德:“你为啥不想去?”
王文:“凭你的智慧,小爷很难……”
黄兴德手动打断:“说人话!”
王文捂着头上身后仰,叹着气正色说道:“我你还不了解吗?胸无大志、好逸恶劳,就想大鱼大肉、美女美酒、无忧无虑的威风完这辈子!”
“就我这操性,要是做了官……”
“你说我不贪吧,我指定是过不了那清汤寡水儿的日子。”
“你说我贪吧,为了几个糟钱儿去做那些昧良心的腌臜事,又不值当。”
“官小吧,处处得看他妈的脸色,是人是狗都得叫他一声大人。”
“官大吧,成天顾这顾那、束手束脚,还不一定有人领你的情。”
“你说咱爷们既不差钱、在这扬州城里也不怕被人欺负……图个啥?”
黄兴德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混小子,不敢相信他竟然还真认真的考虑过这些事。
王文迎着他的眼神,得意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说小爷说的有道理不?”
黄兴德迅速回过神来,略一沉吟后开口道:“你说的这些,老子都认可,但你不妨换个方向想想。”
“咱爷俩不差钱儿,所以你做了官,即便不做那些昧良心的腌臜事,也能过大鱼大肉、美女美酒、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再说这扬州城里,谁人不知你王二虎是我黄兴德的义子?你若再做了官,咱爷俩联手,扬州几人能给你脸色看?做什么事需要束手束脚?”
“你若想上进,有咱清河帮在,扬州遍地都是功劳,随随便便就能送你平步青云!”
“你若不想上进,你以前怎么过的,以后还能怎么过,有官府和咱漕帮这两层虎皮,还不够您虎爷威风?”
他伸出长满老茧的大手,重重的拍了拍王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和你爹没得选,生下来就是漕帮弟子,想吃一口饱饭,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一辈子顶天了也就做个不黑不白的苦力头子,被那些体面人当下人一样呼来唤去不说,人还嫌咱腌臜,嫌咱上不了台面。”
“现在你有的选,我不想你再走我们的老路……”
“去了司天监,进能升官发财、光宗耀祖,退还能回漕帮当个富家翁、吃喝不愁。”
“我身子骨还成,这清河帮帮主的位子,我至少还能再坐十年。”
“十年时间,总够你琢磨明白,自个儿这辈子想过啥日子了吧?”
他说得语重心长。
王文也听得很认真。
他要没记错的话,这老登也没上过几年学堂,往常行事也大都是直来直去,能动手就尽量不吵吵。
这次为了让他去司天监,把事情琢磨到了这个地步……也真是难为他了!
王文强笑道:“嘴上说得好听,那你倒走个过场,让我自个儿选一下啊。”
黄兴德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眉开眼笑的冲矮几上的武功秘籍扬了扬下巴:“这不就是你自个儿选的么?”
王文垂下眼睑,轻声道:“回头也别逐我出帮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就说是我嫌贫爱富,自个儿去的司天监吧……另外,徐二狗我要带走,这人我使着顺手,带去司天监也能有个伴儿。”
黄兴德大感欣慰的抚须道:“行,你看得上就尽管带走!”
(本章完)
第12章 司天监
第12章 司天监
翌日,天朗气清。
黄兴德和以往一样早起舒展完筋骨,舒舒服服的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回到大堂。
他前脚跨过门槛,立刻便有仆役呈上热气腾腾包子馒头、豆浆油条、酱菜丸子,伺候他用饭。
他放下汗巾,刚刚端起粥碗,干练汉子阿杰便慌慌张张的快步冲进大堂内,抱拳道:“大爷,丐帮彭英来了,人不少……”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怒喝声就从大门方向传来:“姓黄的,滚出来!”
黄兴德一抬眼,便见‘青面虎’彭英领着四五十号丐帮净衣派弟子,怒气冲冲的往里闯。
大批清河帮弟子闻声赶来,堵住彭英等人的去路。
污言秽语的怒喝声此起彼伏,刀剑出鞘的摩擦声响成一片,械斗一触即发!
然而大堂内的黄兴德眺望着外边面红耳赤的丐帮一干人等,心头却只觉得畅快无比,嘴角的笑容比ak都难压。
“好啦。”
他强忍着笑意搁下筷子,装模作样道:“来者是客,莫教外人说我们清河帮不懂礼数……彭兄,请进。”
沸腾的人群慢慢冷却,堵住丐帮众人的清河帮弟子们让开一条道路,彭英怒气冲冲的大步走进大堂。
黄兴德笑吟吟的伸手相邀:“彭兄,吃了么?坐下来吃两口?”
“吃你大爷!”
暴怒的彭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圆桌前,双手抓住圆桌就要掀了桌子。
“啪!”
黄兴德一掌按在了圆桌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彭英,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彭兄,三思啊!”
彭英怒气冲天的盯着他,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了,才把心头的邪火儿给按了回去。
他一巴掌拍在圆桌上,上身前倾,面红耳赤的怒喝道:“姓黄的,你他娘的几个意思!”
黄兴德慌忙伸出双手护住面前的包子稀饭,求饶似的轻笑道:“哎,有话好好说,别糟践东西……”
彭英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一个字儿一个字儿从牙缝里往外挤:“好、好、好,你们爷俩玩老子是吧?”
黄兴德诧异看了他一眼,忽而笑道:“彭兄说笑了,你又不是窑子里的娘们儿,老子玩你做什么!”
彭英暴跳如雷的一巴掌拍碎桌面,油条豆浆登时就洒了一地:“姓黄的,你他娘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
黄兴德一手稳住半边桌面,脸色也蓦地冷了下来:“是你丐帮无凭无据打上我清河帮要人我黄兴德欺你太甚?还是你丐帮自个儿丢了面子拿不回硬逼着老子交人我黄兴德欺你太甚?”
彭英指着黄兴德的鼻子咆哮道:“你敢说王老虎不是你塞进官府的?”
黄兴德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掌,面不改色的点头:“是啊,是老子塞进官府的啊,哪又怎样?我只答应过你,我会将他王二虎逐出清河帮,没答应过你,我不会将他塞进官府吧?你自个儿没脑子,还指望别人也与你一样蠢?”
彭英怒极反笑,呼吸急促的笑道:“好好好,这一回算老子栽了,咱爷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转身浑身颤抖着大步往外走。
“又要四处哭爹喊娘、求爷告奶?”
黄兴德忽而冷笑道:“那老夫可就要好好与人说道说道,你丐帮这些年在江南干过的那些腌臜事……你不会真以为你们行事密不透风,天知地知你知旁人谁都不知吧?”
彭英脚步一顿,回头恶狠狠的看向黄兴德。
黄兴德好整以暇的端起面前的小米粥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老夫这几年是收了火,可还没熄炉啊,你们这些狗东西……是怎么敢当老子是死人啊!”
“啪。”
海碗在彭英脚下炸开,金黄的小米粥溅了彭英一身。
彭英转身一步向前,怒发冲冠:“你他……”
“别几把磨叽了!”
黄兴德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滚回去,点齐人马,今天就开打,打到夜市停摆、漕运停运,官府出兵平乱、大家一起完蛋,你可千万别怂、谁怂谁孙子!”
彭英迈出的右脚硬生生收了回去,脸上仿佛打翻了调色盘,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大堂外近百号人马,静静的望着大堂内,等待两位话事人发号施令。
只要彭英说一声“打”,今晚扬州街头就能打成一锅粥。
许久,彭英才冲黄兴德竖起一根大拇指,强笑道:“不愧是黄天霸,扛了这么多年大包,还这么有狠劲儿!”
黄兴德冷笑道:“说笑了,没几分力气,哪里端得稳这碗下力饭!”
彭英:“今日之事,彭某记下了,来日必有一报!”黄兴德:“好说,老夫定当奉陪到底!”
……
就在清河帮那边剑拔弩张之际。
王文这厢,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司天监校场的角落里戳蚂蚁。
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官家人的黑纱帽、黑锦服、黑鞘刀,一米八五的魁梧身材配上这身英武的行头,堪称吴彦祖!
只是此时像他这样英武的吴彦祖,校场之上不下……一百个!
“黄老登,你又玩小爷!”
王文扔了手里的小木棍,悲愤的喃喃自语道:“说好的来当官,来了却是大头兵。”
“大哥、大哥……”
适时,同样一身黑衣黑刀的徐二狗领着五六个王文瞅着很眼熟的黑衣青年过来,介绍道:“这几位是三河帮的弟兄,这位是……”
王文换上了一副笑脸,一拳轻轻锤在为首的高大青年胸膛上:“青儿哥我哪能不认得!”
这人姓张,是三河帮帮主张川的次子,也算是扬州漕帮小字辈里比较出名的纨绔子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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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
张青笑呵呵的冲王文抱拳。
王文扭脸四下看了看:“玉老大呢?”
他问的乃是三河帮帮主的长子张玉,前身在丽春院的大敌。
张青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兄长近来日理万姬……这个点,只怕还没起身呢。”
王文秒懂,嬉笑道:“看来以后我这丽春院小霸王的名头,只有让给玉老大了!”
众人齐齐“吭哧吭哧”的匿笑。
玩笑过后,王文拍着胸脯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咱弟兄就在一个锅里混饭吃了,有事吱声,只要我王老虎帮得上忙,绝无二话!”
张青等人会意,也笑着纷纷抱拳道:“虎哥有事儿也尽管招呼,要人要刀、绝无二话!”
“以后咱几个可就跟虎哥你混了!”
“虎哥放心,规矩我们都懂……”
臭味相同的八人嘻嘻哈哈凑在一起聊天打屁。
末了徐二狗凑到王文耳边,指着校场上那一个个小圈子说道:“大哥,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人是通判陈大人家三少爷陈拙、那人是转运使吴大人家的二少爷吴行、那人是帅司蒋大人的侄子蒋武……”
王文“卧槽”了一声,无语道:“难怪要我们漕帮出人,就这帮大少爷,上炕都费劲,别说上马了!”
吐槽的同时,他心头也对自己的前途感到灰心丧气。
与这群公子哥在一起办事,送死有他的份儿,升官?
只怕得梦里才有了!
“铛……”
忽而,一道响亮的铜锣声,响彻校场。
下一秒,五名同样身穿黑色锦衣,胸前却绣有虎纹的黑衣武士冲入校场,连踹带怒斥的高声道:“速速列队、恭迎上官!”
校场之上散马无疆的一百多号黑衣吴彦祖,就在黑衣武士们的连打带骂下,组成了一个松松垮垮的方阵。
不多时,一群膀大腰圆、气势昂然的黑衣武士,簇拥着一位身穿朱红圆领公服,腰悬银鱼袋,面上蓄有三寸清须的清俊中年文官,缓步登上校场上方的凉棚。
一众黑衣武士站定之后,王文等人赫然发现,在那中年文官的下首两侧,站了一僧一道。
“本官赵志凌。”
清俊中年文官立于高台中心,神色肃穆的伸手向西北方揖手,抑扬顿挫的高声道:“得官家青睐,忝居扬州府都司天监少司监,卫人道正统、保一方安宁,今日都司天监开府建牙……”
烈日炎炎,赵志凌站在凉棚下激情四射的发表着就职演讲。
王文混迹在人群之中,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站在他身后的徐二狗猛地推了他一把:“大哥,出发啦!”
王文似梦似醒:“啊,去哪?”
徐二狗急声道:“斩妖除魔啊!”
王文:“妈惹法克!”
(本章完)
第13章 燃起来了
第13章 燃起来了
百十号未接受过整训的新丁乱哄哄的赶鸭子上架,还未出城,队形就散了。
有马的在前边撒着欢的跑。
没马的吊在后边吃力的追。
有人站在路边撒尿。
有人跑出队列拉屎。
还有人磨蹭着、磨蹭着,人就不见了……
就跟放羊一样,漫山遍野都是,百十号人,愣是拉出两里多地的“蛇形阵”。
随行压阵的那些精悍黑衣武士,除了约束新丁们朝着他们既定的方向“行军”,其余事一概不闻不问,连有人半道跑路都视而不见。
那股强烈的小学生春游既视感,令王文不得不怀疑,司天监不是带他们去斩妖除魔,而是拿他们去孝敬妖魔。
“大哥,咋办?”
“虎哥,我方才看到有人偷溜,那些人也没管,咱们要不然也……”
徐二狗、张青等人这会儿也慌得不行,全围到王文的身边,七嘴八舌的要他拿主意。
都是漕帮弟子,别的见识没有,干仗的经验他们还没有吗?
就眼前这帮二杆子,别说去斩妖除魔了,干起来家伙事儿不招呼到自己人头上,都得数他们手上有准头!
连乌合之众都觉这伙人太乌合之众,足见这群二杆子散漫得有多离谱。
“我咋溜?”
王文扛着大枪,无语的说道:“你们溜回去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和我家老爷子刚摆了丐帮一道,我现在溜回去,那群臭要饭的能生吃了我!”
都是自己人,他也没收着藏着。
“这……”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
“要不然……”
张青沉吟了几息后,低声道:“你先跟我回三河帮?咱们一家人,不分你我。”
徐二狗连忙劝解道:“是啊大哥,咱还可以去三河帮,实在不行,去别地儿避风头也成,天下漕帮是一家,到哪儿都不愁没饭吃!”
“这……”
王文听后,心头也颇为意动,可他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后,还是一咬牙:“算了,咱爷们大张旗鼓的跨进司天监的大门,就这么灰溜溜的望风而逃,实在丢不起那人!”
顿了顿后,他接着说道:“自家弟兄不扯淡啊,你们心头要实在不把握,尽管先走一步,咱们来日方长,不伤兄弟感情。”
“草!”
他的话音刚落,张青就不爽的低骂道:“虎哥你说这叫什么几把话,看不起谁呢?”
“没说的!”
徐二狗也梗着脖子,使劲紧了紧裤腰带:“来都来了,刀山火海咱也干他一遭,怕它个屌!”
“对!怕个屌!”
“了不起是个死……”
二人这一提劲,其余人也纷纷开口鼓劲儿道。
“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生啊死的,兴许事儿没那么大呢?”
王文摆手打断了众人透着怯的鼓劲,而后冲前边骑马的那群官二代扬了扬下巴:“喏,那群公子哥不都还在吗?”
众人眼睛一亮,心头异口同声的高呼道:‘对啊!这群公子哥不还在吗?’
王文招手:“走走走,追上去听听他们都在唠些啥,这些人知道的肯定比咱们这些人多!”
一群漕帮子弟跟着他,呼啦啦的往前跑。
“……如何一样?亳州的孙大人乃一甲进士出身,杭州的杨大人世代供职皇城司,而咱们这位赵大人,可是自西军起家,戎、马、半、生的儒将啊!”
“在这位军爷手底下办差……往后这日子,怕是不轻松啊。”
“李兄何必杞人忧天,莫忘了……此间可是扬州。”
“是极是极,诗仙有云:‘烟三月下扬州’嘛!”“哈哈哈,妙哉!妙哉!”
“哈哈哈……”
“妖魔不过畜生之属,我这家将,能披三重甲、善使一对儿金瓜锤,两臂有倒拽双马之力,何等畜生能经他一锤?”
“巧了,小弟手下神射手,能开三石强弓,百步之内百发百中,有他掠阵,蒋兄家将可放胆一搏。”
“小弟远不及蒋兄、陈兄阔绰,唯有龙虎山翛然真人手书五雷符一张,可堪一用。”
“吴兄也好玄门之术?巧了,小弟供有异士,十步之内飞剑取人项上人头犹如探囊取物……”
一帮公子哥低声攀比吹牛逼,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嬉笑声,毫不在意周围投来异样眼神。
笑声中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松弛感,就好像他们当真是来郊游踏青的。
王文等人混在偷听的人群中竖起耳朵倾听了许久,而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放慢脚步与这群公子哥拉开了距离。
“都听明白了吗?”
王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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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狗使劲点头:“听明白了,那位赵大人,拿咱们练兵呢!”
“谁问你这个了……”
王文一巴掌把头打歪:“我是问你们,知不知道待会儿该咋办?”
徐二狗晃了晃大脑袋:“该咋办?”
张青:“该咋办?”
王文无语的指了指前边那些公子哥:“他们自个儿不都说了吗,他们个个都有绝活儿,待会儿干起来,咱们往他们身后靠,把功劳让给他们!”
徐二狗双眼一亮,毫不犹豫的冲自家大哥挑起一根大拇指:“高啊大哥!”
张青也“嘿嘿嘿”的阴笑道:“不愧是你啊虎哥!”
就在新丁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之际,压阵的精锐黑衣武士们也在窃窃私语。
一名眯眯眼,嘴角总是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笑意的英挺黑衣武士,饶有兴致的与伴当闲聊:“老刘啊,你觉着这些人,有多少能挺住第一合?”
被他叫做老刘的,是一条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的八尺莽汉,他瞪着牛眼严肃的扫视了一圈松松垮垮的队形后,言简意赅的答道:“二十个!”
英挺黑衣武士轻笑道:“你还挺看好这些人啊!”
莽汉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二十个,还看好?
英挺黑衣武士“嘿嘿”的笑道:“季老道给他们挑的……可是个大货!”
莽汉讶异的问道:“是你带着人勘察的?”
英挺黑衣武士笑而不语。
莽汉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此事虽说是他们先欺人太甚,但咱们……还是看紧一些,大人能有今日不容易。”
英挺黑衣武士嗤笑道:“放心吧,死不了多少人。”
……
大队人马不紧不慢的一路向东,大路转小路,从晌午时分一路走到太阳下山,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背靠荒山,名叫捺山村的小山村,山村内不过四五十户人家。
大队人马刚一抵达捺山村外,随行的司天监军官便下令戒备。
随后,几名精锐黑衣武士按刀冲入山村之内……
不一会儿,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就照亮了傍晚时分的小山村。
小山村外,王文仰着头愣愣的眺望着村中心那一团窜起有四五米高的火舌:“草,燃起来了!”
下一秒,一道宛如春雷炸响般的雄壮虎啸声,响彻山岗!
所有新丁都麻了!
(本章完)
第14章 一山不容二虎
第14章 一山不容二虎
“结圆阵、结圆阵……你他娘的圆阵都不会吗?”
“你他娘的手里攥的是烧火棍吗?拔出来,给老子盯着前方!”
豹头环眼的黑衣武士按着腰刀,来回奔走着大声怒吼,连打带骂的将一个个被虎啸声吓得两腿发软的新丁驱赶到圆阵之中。
王文抓着大枪,口干舌燥的站在圆阵中间,不断四下张望,观察那些精锐黑衣武士们……
明明周围吵闹得他连身畔的徐二狗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他却满耳都只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跟牛皮大鼓的鼓点声一样又急又沉。
不怪他怂,实在是方才那声虎啸,太凶暴……太特么吓人了,正常人类都抑制不住来生理本能的恐惧。
与那声虎啸相比,他从黑虎拳里领悟出的“虎啸雷音”,就如同小奶猫的“喵喵”声一样如软萌。
不多时,一股恶风裹挟着一阵剧烈的“哗啦啦”树枝晃动声自荒山传来,动静之大,就仿佛黑暗之中有无数块滚石倾泻而下。
“来啦!”
豹头环眼的黑衣武士扯着喉咙奋力呼喊道:“都仔细了!”
王文应声一扭头,就见左右的精锐黑衣武士们,不知何时退到了圆阵两侧的侧后方,将他们给顶到了前头。
他顿时按捺不住心头惊惶,失声大骂道:“妈惹法克!”
“吼!”
凶暴的虎啸声再次炸响,近的就如同杵在耳朵旁嘶吼。
下一秒,一头体大如水牛的黑虎,裹挟着滚滚黑气自黯淡的夜幕之中凌空扑出,在晃动的火光下投下大片仿佛乌云般的身影。
“啊……”
血光迸溅,松散的圆阵如同农夫镰刀下麦子倒下一大片,断肢残尸漫天飞。
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新丁们,奋力抡起手里的刀枪剑戟劈刺在黑虎的身上,却只发出一声声如同钝刀敲击厚木盾的闷响,连条血痕都看不见。
“畜生,吃你爷爷一锤!”
一条身高八尺、身披重甲好似铁塔般的壮汉咆哮着一跃而起,挥舞着两柄锤头足有南瓜大的金瓜锤奋力抡向黑虎,那一刻火光中摇曳的雄壮身姿,就仿佛神话故事里挥舞干戚、死战不休的战神刑天!
黑虎人立而起,锅盖大的虎爪后发先至的一巴掌拍在了壮汉身上。
“啪。”
壮汉以更快的速度,横飞出十几米远,没入浓重的夜幕当中。
“嗖。”
适时,一支羽箭精准的命中了人立而起的黑虎胸膛,却直接反弹了回来。
黑虎落地,狰狞嘶吼了一声,纵身扑入羽箭射出的人群之中,再度掀起一片断肢残尸。
“……急急如律令,着!”
惊慌失措的高呼声中,一道黄符飞向黑虎,霎时间,一道拇指粗细的电光从天而降,“啪”的一声劈中黑虎,将它身上飘荡的黑气劈散了大半、浑身毛发根根竖起。
黑虎吃疼,暴怒的咆哮着扭头望向黄符飞出的方向,缩成黄豆大小的暗金色眸子散发着瘆人的绿光。
未见它有何动作,它身周缭绕的黑气之中却接连飞出五六道面容扭曲的幽魂,无声哀嚎着飘向人群。
“鬼啊!”
“别杀我、别杀我……”
面对黑虎尚能鼓起勇气与之搏斗的新丁们这下子是彻底绷不住了,原地四散奔逃,人人都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圆阵外围游走的豹头环眼黑衣武士见状,愤怒的冲着小眼睛黑衣武士怒吼道:“这就是你说的大货?”成精的虎妖与养出伥鬼的山君,完全是两码事啊!
“不好吗?”
小眼睛黑衣武士紧握着腰刀,轻笑道:“不用咱们再多费口舌,回去之后他们自个儿就会滚蛋!”
豹头环眼黑衣武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最好清楚你自个儿在做什么!”
说完,他猛地拔出腰刀,转身逆着四散的人流大步冲向那头在人群之中发威的黑虎。
“我、尼、玛……”
忽而,一道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压下了全场惊慌失措的脚步声,豹头环眼黑衣武士一抬头,就见到一条面如重枣的魁梧大汉,一枪挑着凌空扑击的黑虎,抡过头顶,一枪重重掼在了地上。
这惊为天人的一枪,别说是逆着四散的人群围上去的精锐黑衣武士们有点发懵。
连被掼在地上砸了一个倒栽葱的黑虎,眼珠子都有点发直……
‘什,什么情况?’
王文没有愣了,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瞳孔缩了黄豆大小,表情比黑虎还狰狞!
他抡弯了丈二大枪,一记崩枪疯狂的砸在了黑虎脑瓜子上:“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一枪砸完接着便又是一记崩枪,枪头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在了黑虎脑瓜子上:“啊?老子问你,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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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巨力凝聚于枪头数寸之上,纵使黑虎头盖骨的密度几乎超过钢铁,也被这两枪砸得脑瓜子嗡嗡的,暴怒的虎啸声徘徊在咽喉,愣是吐不出来……连眼神都清澈了。
王文虽然莽,但他真没有这么莽。
圆阵一崩,他就想逃命的。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他还得顾着手下的弟兄们。
这一有顾忌,速度自然就没有那些什么都不顾的同事们快,然后就被横冲直撞、大开杀戒的黑虎给找上了。
当黑虎裹挟着刀子似的狂风扑向他的时候,他那颗都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炸了!
惊慌到极点,那就是完全不慌!
恐惧到极点,那就是无所畏惧!
大家都是老虎,凭啥你这么彪?
来啊,玩命啊!
“呜呜呜……”
大枪抡出了弯弓残影,一枪接一枪、绵延不绝的砸在黑虎的脑袋瓜子上,砸得它的大脑袋就像是熟透的大西瓜那样“砰砰”作响。
黑虎数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都被接踵而至的大枪给砸懵了趴了回去,刀子劈上去连油皮都砍不破的虎皮,愣都被沉甸甸的精铁枪头给砸得血肉模糊。
连那些追着新丁们四下乱窜的伥鬼们,都被这凶残的一幕吓得四下徘徊,没有一只敢上前。
而围上来的精锐黑衣武士们瞅着这闻所未闻的剽悍场景,也是既心惊肉跳,又欲言又止,唯恐吵到那条癫狂的彪汉,把他们也当黑虎这么抡……
最终还是豹头环眼黑衣武士看不过眼,捏着嗓子小声提点道:“混小子,枪是用来捅的,不是用来砸的!”
已经从狂怒中渐渐清醒过来,却也被自己这一手整的骑虎难下的王文听言,简直就跟溺水之人找到救命稻草那样,想也不想的一收枪,使出吃奶的劲儿拼了老命的一记扎枪捅了出去。
“给爷死!!!”
噗嗤!
雪亮的枪头自黑虎左眼刺入,从后脑勺突出,崩出一蓬豆腐渣。
“噗通。”
王文双膝一软,整个人向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眼前金星直冒,肺部火辣辣像火燎,双肩和胸膛更是疼的像有针在扎。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目光痴呆的望着半空中四散飘荡的伥鬼们,喃喃自语道:“亏、亏大了,亏大了发啊……”
(本章完)
第15章 从七品灵台郎
第15章 从七品灵台郎
都司天监一干人等连夜运送虎妖,秘密回城。
百十号新丁,在穿过了城门后,就只剩下不到三十号人了……
而此行首功的王文,也再次见到了扬州都司天监的主官,少司监赵志凌。
“你是漕帮弟子?”
见面的地点并不在都司天监大堂,而是在一间如同寻常百姓家正堂的小公廨内,一身青色圆领常服的赵志凌端坐在堂上,下首是上午在校场上出现过的那一僧一道,其次才是今日带队捺山村绞杀作乱虎妖的豹头环眼莽汉和小眼英挺汉子。
四人分列左右安坐,目光上下打量堂下的王文。
王文抱拳行礼,不卑不亢的答道:“回大人,属下的确出身清河帮。”
赵志凌不置可否,接着问道:“你是因杀了丐帮的人,引发漕帮与丐帮争斗,才入的司天监?”
王文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答道:“大人明鉴,外界的诸多风言风语实属污蔑,属下可是良家子,岂会罔顾大周律令,无端沾染人命官司?”
赵志凌微微点头,继续追问:“当真只因几句口角?”
王文:“大人问的可是七月初六晚属下与丐帮在草市发生的那场争执?那次争执,确非属下惹是生非,实是属下手足无意中撞破丐帮中人拍子的丑事,那群叫子恼羞成怒,当街撒泼打滚!”
赵志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丝笑意,一语双关的说道:“‘惹是生非’好啊,本官就喜欢‘惹是生非’的下属!”
王文抱拳:“大人谬赞,属下愧不敢当。”
赵志凌伸手,大袖飘飘:“来,先见过两位少监副……这位,是茅山高功季良季大人,道号靖虚。”
王文连忙向右上首那位须发白、身姿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抱拳:“属下王文,见过季大人!”
“王文?”
季良老道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隐藏在大袖之中的右手习惯性的掐算几番,五指却突然被弹开。
他面上不动声色的颔首示意,摆手道:“自家人、不必多礼……恭喜赵大人,觅得一员虎将!”
赵志凌捋着清须,微笑道:“以后还请靖虚道长多多提携后辈。”
季良老道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赵志凌颔首,接着一指左手边心宽体胖、笑口常开的中年僧人:“这位是灵隐寺的大和尚,法号守安。”
王文连忙抱拳行礼:“属下王文,拜见守安大师。”
中年僧人笑眯眯的竖掌颔首道:“阿弥陀佛,王施主多礼了。”
赵志凌捋了捋清须,笑着一指下方的两位黑衣武士:“这两位你应当都认得了吧?少夏官程先、少冬官李衡!”
程先是豹头环眼的黑皮莽汉,李衡是小眼睛的英挺汉子。
王文抱拳:“属下拜见程大人、李大人,今日在捺山村,多谢程大人提点!”
程先抱拳还礼,脸上露出平和而宽厚的笑容:“你小子不错,尿性!”
李衡笑眯眯的摆手:“以后大家就在一口锅里抡马勺啦,有事招呼。”
王文笑着客套了几句。
赵志凌不动声色的看他们客套,好一会儿后才道:“二虎今夜斩杀虎妖有功,本官擢你为少夏官麾下从七品灵台郎、领司天卫五十,一应文书印信,待本官上奏京城后,随后下发。”
王文心头狂喜的“卧槽”了一声,眉飞色舞的抱拳送上马屁:“大人提携大恩,属下铭记于心,牙齿掉完了都绝不敢忘,来世都还要结草衔环相报。”听着他的大白话马屁,公廨内登时爆发出一声善意的哄笑声。
中间还夹杂着赵志凌“得空不妨多读几本读书”的提点,以及程先“小子,老子手下可不轻松,贪生怕死趁着滚蛋”的玩笑式恫吓。
末了,赵志凌一挥手,按下屋内众人的调笑,正色道:“我都司天监新立,诸业待兴,还请诸君勠力同心,守一方水土、护一方安宁,本官不敢自夸虚怀若谷、运筹帷幄,却也敢说赏罚分明、任劳任怨,诸君只放心大胆斩妖除魔,其余闲杂人事,有本官在!”
一席开门见山的大白话,掷地有声!
堂下四人齐齐起身。
靖虚老道、守安和尚:“愿为大人分忧!”
程先、李衡:“愿为大人效死!”
王文:“愿为大人效死!”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捺山村那一场,这位赵大人玩得到底有多大!
那一百多号新丁,一半是扬州本地官绅强豪们的子侄,一半是子侄们的护卫、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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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赵大人一扳手就弄死了十几个,赶走了五六十个……
这可不是打那些官绅强豪们的脸,而是断他们的财路、挖他们的立根之基啊!
俗话都说流水的县官、铁打的现管,历来官场的潜规则就是官由上面派,吏由当地士绅强豪出,大家联手捞钱、三七分账。
更别提,都司天监衙门新立,衙门里缺失的,可不只是没有品级的吏,还有实打实的有品级的官!
赵大人玩这么一手,那得断了多少人上进的心呐?
‘真尿性!’
‘希望他真能顶得住吧……’
王文心头暗暗的想道……这位赵大人人品到底如何,他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截至目前,这位赵大人给他的印象很是不错。
他甚至觉得,这位赵大人身上也有些江湖味。
反正正经的文官,是不像他这么直来直去的。
……
小会开完之后,王文很是狗腿跟上程先,自来熟的跟他扯淡:“先儿哥,咱司天监的官名,咋都这么奇怪啊?”
程先面不红、心不跳的嗤笑道:“不学无术的混小子,连司天监的大名都没听过吗?”
王文“嘿嘿”的笑道:“不瞒你说,我还真是临来咱司天监前,才听到咱司天监的大名儿!”
程先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拍在王文肩头上:“小子,听好喽,司天监历朝历代皆有设置,主掌天文观察、历法推算,乃至风水堪舆、阴晴雨雪、旱涝洪灾,太平年间每有奇人异士、皆录名司天监,为国效命……”
“哦哦,原来是这样。”
王文听懂了,心道了一声:‘原来是钦天监啊!’
(本章完)
第16章 阴德
第16章 阴德
王文回到广济桥清河帮堂口之时,天边都已经微微亮了。
可他刚翻墙而入,就望见大堂内还亮着火光。
他好奇的走了过去,就见到黄兴德拿着一卷书端坐在堂上,借着烛光看得入神。
王文:“老登,你今年几岁啊?还学人通宵!”
黄兴德听到他的声音面色一喜,但一扭脸的功夫便敛去了眉眼间的喜意,虎着脸说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当老子和你一样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闻鸡起舞听说么?”
王文瞥了一眼他那双红肿的眼睛,服气的摆手道:“得,您继续闻鸡起舞,小爷熬不住了,要去睡了……”
他打着哈欠转身就走。
黄兴德连忙起身:“你倒是给老子说说,你在司天监衙门如何啊?”
王文没停步,唯有欠揍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往后你要乐意,可以称呼小爷一声大人!”
黄兴德放心了,笑骂道:“没大没小的混账玩意儿!”
他转身拿起堂案上的书卷,捶着酸疼的老腰慢悠悠的往大堂外走……这人老了,就是熬不得夜呦!
……
王文舒舒服服的躺在自个儿床上,没由来的一阵安心。
刚洗了把脸,一时没了睡意,他索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昨日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在捺山村的经历,他重点回忆了一遍。
不单是他自己的表现,包括程先和李衡他们的表现,以及他们的大概实力和所携带的装备。
最终得出结论:所谓的妖魔鬼怪,并非如同神话故事中的那般人力不可力敌,只要能沉住气,完全能将其当做武功高强的武者围杀!
至少现阶段,是这样子。
至于以后会如何,恐怕连程先和李衡他们都不清楚!
不过归根结底,要想不翻车,就得长本事!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那几个伥鬼,顿时心疼的翻了个身:‘当时但凡有人能帮顶一下子……’
要是有功绩点入账,他的铁布衫不就成了?
那门武功要是练成了,以后出门还不得横着走?
他不甘心的唤出阴差令随意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眼神却突然被阴差令的一行数字给吸引住了。
他愣了两秒,突然“唰”的一声坐了起来。
【阴差令】
【功绩:3】
【阴德:8】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四重)、六合大枪(融会贯通)】
“阴德?哪来的?”
他惊喜的失声道,脑海中在刹那间划过数个念头:‘杀鬼给功绩、杀妖给阴德?还是说做好人好事、救百姓于水深火热给阴德?’
好像都说得过去。
又好像都说不过去……
他使劲儿挠头,努力根据自己看过、听过的一些有关于地府的传闻和资料,分析阴德的来源。
好一会儿后,他才不确定的嘀咕道:“地府,应该是不管阳间事的吧?若是管,那还需要法律做什么?恶人作恶,直接派阴差勾他的魂儿不得行了么?”
“但也不好说啊,那老话不都说积德行善、积德行善吗?还有什么好人下辈子投胎富贵人家、坏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折磨什么的……”“这些传闻若是属实,那么活人在阳间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会被阴间记录,并且直接决定死后以及下辈子的待遇。”
“可这就更说不通了,要是阴间真知晓我的所作所为,还不得立马就把我这个抢劫阴差的悍匪勾到阴间,打下十八层地狱?”
“还是说,我的所作所为,只被阴差令记录?”
“这玩意儿……以后不会出卖我吧,把我的所作所为传回地府吧?”
他捏着下巴狐疑的盯着眼巴前的阴差令。
他沿着这个思路了片刻后,忽然就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道:“咦……算了算了,还是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这玩意儿只是个人工智障呢?”
他躺回床上,盯着阴差令上的分类上上下下的扫视,恨不得把这玩意拿在手里好好研究一番:“智障玩意儿,你倒是告诉告诉大爷,这阴德咋用啊?总不能得到我死后才能用吧?”
他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一阵雷鸣般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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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刚爬上屋顶,王文就爬起来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兴冲冲的回都司天监衙门上任去了。
从七品诶!
放到一些人口不多的小县城,都够格做县令了!
他王文虽然两世为人……
可他两辈子都没做过官哪!
然后他前脚跨进都司天监衙门校场,后脚就知道,自个儿……高兴得太早了!
倒不是赵志凌半夜变卦,撤回了对他的任命。
任命是真的,他连从七品武官的彪纹公服都领到了。
可问题是……没兵啊!
昨夜回司天监的新丁拢共就三十多号人,即便加上赵志凌赴任随行的五十余号老兵,也只有八十余人。
而程先、李衡这两位少五官,每人手下都有两名灵台郎。
扬州都司天监衙门的武官编制满额是编是五位从六品少五官,十名从七品灵台郎,二十名从八品少监侯,拢共五百余司天卫。
也就是说,眼下即便不算空缺的少春官、少秋官、少中官三位百夫长以及麾下的将兵,单单只是程先和李衡这二人手下就有足足一百多人的缺额!
这么大的兵将缺口,他们能让王文这个生瓜蛋子捡现成的,直接给他配满五十名司天卫?
反正王文去从校场领回来的手下,只有徐二狗、张青他们这几块料,加上他自个儿都不到十人!
如果只是这样,他也顶多只是空欢喜一场。
更坑爹的是,程先他们不但不给王文配兵,还要求他这位灵台郎在一个月内招齐兵员并且形成战斗力。
这算盘子,简直都崩他脸上了。
‘老狐狸!’
王文欲哭无泪的盯着眼前还在庆贺他升官发财的徐二狗、张青等人,觉得自个儿的道行实在是太浅了:‘难怪昨儿一直追着我问漕帮!’
这或许就是……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暗中标好价格。
不过也对,赵志凌昨儿那一板斧,几乎已经把扬州的官绅豪强给得罪完了,靠他们自个儿,根本别想在扬州招募到一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
那种时候他王文冒头,可不就送上门的冤大头吗?
他简直都能想象出当时赵志凌看到他的心理活动:‘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本章完)
第17章 江湖仇杀(求月票)
第17章 江湖仇杀(求月票)
是夜,王文返回清河帮,寻黄兴德商议漕帮弟子入司天监一事。
“人手好说……”
黄兴德听完王文的叙述,面上非但没有丝毫忧虑、不耐之色,反倒露出了几分畅慰之意:“咱漕帮别的不多,就钱多、人多,莫说是五十人,五百人老夫都能给你凑齐喽。”
王文耐着性子继续听他叙说,他相信这以老登的江湖经验,不会看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
“问题不在于人手上。”
果不其然,黄兴德很快就接着说道:“而是在你这里。”
王文轻叹了一声:“怕那些官老爷过河拆桥是吧?”
黄兴德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儿果然有长进!”
王文撇了撇嘴,端起手边的茶碗一口喝干:“实话说,我与这些人相识甚浅,他们为人如何,我也不能断言,要是咱爷们搭人搭钱、费尽心思,最后却给他人做了嫁衣……可就太侮辱人了!”
黄兴德欣慰的捋了捋胡须,颔首道:“此话不假,不过你既然已经看到问题所在,那它就不再是问题,换句话说……我漕帮弟子是那么好用的?”
王文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不值当!”
黄兴德闻言,心头越发感到欣慰,笑着低声道:“只为了四五十人与他们撕破脸,那的确是不值当,可若是两三百人、四五百人呢?”
王文不明所以的看他,心说这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四五十人都得撕破脸,四五百人那还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做过一场?
黄兴德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的笑眯眯说道:“年轻人,凡事不要那么极端,有时候刀子插在鞘里,比刀子拔出来好使!”
王文愣了几秒,忽而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不愧是你啊,黄天霸!”
只有四五十漕帮弟子的都司天监,是赵志凌他们的都司天监。
可有四五百人漕帮弟子的都司天监,那可就是漕帮的都司天监了!
“没大没小的混账东西。”
黄兴德笑骂了一句,接着便又正色道:“不过这只可为一时之依仗,你能在都司天监内走到哪一步,还是取决于你自个儿的本事,你要不济事,纵是给你八百号弟兄,迟早有天你也会……”
“我懂、我懂!”
王文一听到他苦口婆心的言语就觉得头大:“你就放心吧,只要他们不过河拆桥,我指定在都司天监好好干!”
黄兴德提点道:“还得少惹点祸,衙门里可不比家里,没谁是你老子!”
王文露出痛苦面具:“是是是,我一定少惹点事……那人手,明儿就凑齐?”
黄兴德:“放心吧,保管个顶个的都是铁打的汉子!”
王文:“可别,能顶事儿的都抽走了,你咋办?”
黄兴德:“家里你别操心,老子心头有数儿!”
王文没有理这个嘴硬的老头,眼珠子滴溜溜瞎转的算计了许久,最终一点头:“成,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他一口应下了,黄兴德反倒不放心了。
“混小子,你可别乱来啊!”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文:“官家有官家的章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既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官家门,那以后就是官家人了,办事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来!”
王文不耐的敷衍道:“嗯呐嗯呐,我心有数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黄兴德:‘你心头有个屁数!’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睡了,明儿还得早起点卯呢。”
王文一瞅见他有急眼的迹象,麻利的跑路:“你也早点睡,别整闻鸡起舞那出了。”
话都还没说完,他人就已经在大堂外边了。
黄兴德一句话憋在喉咙里,愣是没吐出来。
他看着王文的背影融入浓重的夜色中,沉默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许久,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眯起双眼,如释重负的笑骂道:“狗日的,老子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
圆月高挂,万籁俱寂。
“嘿嘿,美人儿……”
熟睡中的王文正梦中与丽春院的大姐姐们玩捉迷藏,玩着玩着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阴差令。
梦中的王文愣愣的盯着阴差令挠头:“这是啥玩意儿来着?哦对,阴差令……阴差令?阴差令!”
他陡然睁开双眼,想也不想的翻身一滚。
“嘭。”
他仰面砸在脚踏板上,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飘过,凉飕飕的阴风激得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我尼玛,秦老八你来真的?”
他口不择言的翻身四脚着地,猪突狼奔的合身撞碎房门,一把抄起屋檐下丈二的大枪,扭身挺枪面对黑洞洞的房门,怒发冲冠的大喝道:“呔,何方妖孽,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啪啪啪……”
适时,几道十分细微的瓦片移动声传入王文的耳中。
王文猛地一抬头,望向房檐之上:“还有高手?”
他躬身一跃两丈高,凌空挥动大枪横扫千军,笼罩大半瓦檐。
“铛。”
一口雪亮的长刀挡住了大枪,同时也暴露了挥刀之人的方位。
王文定睛看去,刚刚落在瓦檐之上便一脚踏碎瓦檐,再次一跃而起,挺枪捅向那人:“给爷死!”
雪亮的枪头反射皎洁的月光,爆开一团绚烂的枪。
“铛铛铛铛……”
密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成一片,飞溅的火照亮了疯狂抡刀的黑衣人。
“哗啦……”
被王文的大枪震得不断后退的黑衣人一脚踩空,坠入瓦檐与院墙之间的阴沟内。
王文见状,毫不犹豫的挺枪飞身追入黑暗中。
“啪。”
就听到一声响亮的鞭,王文“嗷”的一声,拖枪仓皇退回有月光的庭院当中。
他先挺起枪对准阴沟,然后才抽空喵了一眼自己的右胸,就见到里衣被撕裂了一大条,裂口周围正迅速变黑……指定是挂彩了。
“草!”
王文暴怒的抬眼望向阴沟,就见到那黑衣人拖着一条惨白的软鞭慢悠悠从阴沟里走出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两侧,一侧飘着一道披头散发的虚影。
隔着三四米,王文都能感受到四道怨毒的目光。不客气的说……他的腿肚子有点转筋。
“你几把谁啊?老子哪里招惹你了?”
他攥紧了大枪,扯着喉咙声嘶力竭的呼喊道:“敢不敢亮个字号?”
万籁俱寂的夜幕下,他的呼喊声响彻整个清河帮堂口。
霎时间,四面八方便有杂乱的呼喊声传来。
王文心下大定,正想着再说点什么拖延一下时间……
就听到“啪”的一声,一道惨白的鞭影闪电般的袭来。
王文沉着的一抖大枪,枪头爆开一团枪,精准的将长鞭拨开的同时,又不至于被长鞭缠住。
但就在此时,他只觉得眼角一,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便出现在了他身前三尺之内!
他心下大惊,本能的便一震大枪,一招崩枪舞动枪头横向拍向那道鬼影……
只听到“呜”的一声气爆声,大枪仿佛击空一般的拦腰扫过鬼影,但鬼影纹丝不动、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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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那鬼影又是一晃,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他面门前,伸出双手掐向他的脖子。
吓得王文向后一招懒驴打滚,却还是被鬼影一爪擦右肩,火辣辣的疼。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杵着大枪还未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另一道鬼影出现在了自己左前方,以及一道从天而降当头劈下的惨白鞭影!
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一个大大的血红色“死”字儿!
“我草泥马!”
他心乱如麻的破口大骂着,横过大枪凌空抛向那道鞭影,同时一跃而起,疯了一般的一招“猛虎硬爬山”当头拍向左前方的鬼影。
而那鬼影似乎没有多少智慧,还愣愣的举着长满刀子般暗红色指甲的双手,插向他的胸膛。
电光火石之间,王文蓄满暗劲大手先鬼影的双手一步,暴扣在了它的天灵盖上。
只听到“波”的一声,鬼影化作一团黑气消散,而王文的眼巴前也应声弹出了淡金色的阴差令。
但他却顾不得看一眼阴差令,刚一落地,便借力就地向左侧一滚。
“啪。”
惨白的鞭影在他方才落地之处一闪而逝。
稳住身形的王文仓皇的晃眼一扫,发现自己的大枪已经被抛到了房顶上……却是方才他那横枪一抛,令当头劈向他的长鞭卷在了枪身之上,黑衣人顺势就卷了他的长枪抛向身后的房顶。
没了大枪,他王老虎再凶悍,也不过是只没牙老虎!
王文也发现了自己眼下的窘境……有兵器在手,伤不到恶鬼;没兵器在手,对付不了那个黑衣人。
跑路的欲望,在这一瞬间拉满!
碰巧这时,大片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墙外传来,中间还夹杂着黄兴德那狮吼般的暴怒咆哮声。
“快快快,给老子团团围住,莫要放跑了那刺客!”
“里边的人给老子听着,你他娘的若敢伤我儿一根汗毛,我黄天霸不将扒皮抽筋、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院子内缓步走向王文,欲将他逼入死角的黑衣人听到外边的动静,脚步犹豫了那么一秒。
一边缓步后退一边死死对着黑衣人和那鬼影的王文,抓住了这转瞬而逝的机会,转身就一个恶狗扑食,飞身抓住院墙墙头用力一拉,借力跳墙。
“啪。”
“嗷!”
又被抽中一鞭子的王文嚎叫着翻墙逃走,狂怒的发出败犬的狂吠:“你他妈有种别走,老子去摇人,杀你全家!”
黑衣人看了一眼他逃走的墙头,扭身跳上房顶,躬身沿着房脊飞速离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中。
……
“大人,您可要为属下做主啊!”
片刻后,王文披头散发、赤着双足的站在都司天监衙门大堂下方,哭哭啼啼的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胸膛告状:“您看那厉鬼把属下给挠的,这儿、这儿、这儿……它挠的哪里的是属下的胸啊,分明就是大人您的脸啊!”
“噗……”
堂上端着茶碗饮茶的赵志凌喷出一大口茶水,啼笑皆非的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两侧的季良虚老道、守安大和尚,以及程先、李衡等人,也均是一脸古怪之色。
“二虎啊!”
好一会儿,赵志凌才艰难的开口道:“我们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是……江湖仇杀?”
“不可能!”
王文矢口否认:“属下向来舍己为人、与人为善,哪来的什么仇家?再者说,江湖仇杀哪来的厉鬼助拳?”
“大人,这分明就是有人不愿看到您坐稳扬州都司天监少司监的位子,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和生存,才对属下痛下杀手啊!”
“如若不然,那杀手为何会早不来、晚不来,大人方才吩咐属下抓紧招募司天卫、补足兵员缺额,那杀手便找上门来呢?”
“定是那杀手背后之人笃定,属下一但身死,咱都司天监就决计别想再从扬州二十四桥招募到哪怕一个良家子弟!”
他一通分析有理有据、鞭辟入里,夹枪带棒、含沙射影……
堂内不以为然的五人,神色都渐渐严肃起来。
他们虽然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匹夫说得很有道理!
若是这厮前脚踏进都司天监,后脚便叫厉鬼给害了,他义父黄兴德会怎么想?会不会迁怒都司天监?
以漕帮在江南的能量,黄兴德若是一心与他们为难,那是真能教他们都司天监在扬州处处碰壁、寸步难行,甚至于他们若不从其他衙门调兵,一两年内都别想补足兵员缺额!
倘若他们被漕帮绊住手脚,无异于是给那些与大周司天监体系为敌的“有心人”,争取了作恶的时间和活动空间!
而赵志凌又恰恰知晓,在大周的阴暗面下,的确有几个死而不僵的邪魔外道组织,在与司天监斗法!
“二虎言之有理!”
赵志凌沉思了许久后,一锤定音。
王文连忙抱拳道:“谢大人信重!”
赵志凌摆手:“看你言之凿凿,想必心中已有所怀疑了吧?”
王文:“回大人,属下确已有怀疑对象。”
赵志凌:“哦?说说看!”
王文:“丐帮!”
赵志凌:……
季良老道:……
守安和尚:……
……
你还说不是江湖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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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章 不嘻嘻
第18章 不嘻嘻
都司天监大堂内一时冷场。
喝茶的喝茶,捋须的捋须,盘珠子的盘珠子……谁都没有急着表态。
是,漕帮不好惹!
可丐帮就是个软柿子了?
丐帮若是个软柿子,他们能打着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招摇过市,隔三差五就给朝廷上眼药?
况且王文指认丐帮,有没有借机打击报复的心思在里边,众人心头都跟明镜儿一样。
王文多机灵啊,眼珠子一转,就嗅到了退堂鼓的声音,当即加码:“大人,属下怀疑丐帮,绝无半分私心,实是方才袭击属下的那两头厉鬼,属下怎么看怎么像丐帮的秦老八和程瞎子……”
堂上喝茶的赵志凌一抬眼,冷不丁说道:“你不说秦老八不是你杀的吗?”
王文诧异道:“属下只说了那两头厉鬼似是丐帮的死鬼,也没说他们是属下杀的啊!”
赵志凌:……
他索性不再看这个二皮脸,目光转向另外四人:“诸位怎么看?”
一阵极为短暂的沉默后,左上首的守安和尚率先开口:“王灵台,你的遭遇老衲感同身受,贼子胆大包天老衲亦万分愤慨……可衙门办事,还是莫凭怀疑、疑似为好,王灵台觉得呢?”
王文看了一眼面带笑容、语气温和的大和尚,心头瞬间得出结论:‘介和尚不像好人呐!’
“老道的看法倒是与守安大师相左。”
守安和尚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季良老道便淡淡的接口道:“我司天监既非六扇门,办的也不是偷盗抢劫、烧杀掳掠的案件,要何罪证?此等厉鬼害人案件,又有几人能查到确凿罪证?难道没有确凿罪证,我等便坐视妖魔鬼怪为祸人间吗?”
季良老道的言语颇为犀利,守安大和尚脸上的笑容却未有丝毫变化,双手合十就要辩驳。
“季道长,高!”
王文眼疾手快的高声打断了守安和尚的辩驳。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都司天监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至少季良老道和守安和尚就明显不对付!
守安和尚斜睨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适时,坐在守安大和尚下首的眯眯眼李衡站了起来,抱拳恭声道:“启禀大人,属下以为王灵台所言,不无道理……无论此事因何而起,大人前脚提拔王灵台为我都司天监从七品灵台郎,后脚便有贼子暗下杀手加害王灵台,都是未将大人、未将咱都司天监、乃至未将咱大周的国法律令,放在眼里!”
“这既是对咱都司天监的挑衅,也是对大人的一次试探!”
“倘若此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往后谁还惧大人三分?谁人还将咱都司天监放在眼里?”
“属下愚见,眼下这个档口,我都司天监哪怕是乱动,也好过于不动!”
他的话音刚落,王文便朝他一抱拳,高声应和道:“李大人,硬!”
程先左右看了看,起身道:“大人,俺觉得李大人说得在理!”
而堂上的赵志凌此刻也醒悟过来了,他扬州都司天监新立,人心本就不齐,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底下的人心可就彻底散了!
谁会给一个连手下人都护不住的上官效死力呢?
相反,现在动丐帮,不但能凝聚底下人的士气,还能给新立的都司天监立威。
至于后果,只要漕帮肯出力,丐帮在扬州就掀不起大浪来。
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种和(李衡的表字)所言,甚合吾意!”
赵志凌迅速拿定主意,一拍堂案朗声道:“此案脉络已然清晰,丐帮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即刻点起司天卫,捉拿丐帮一应疑犯归案,严加审问、追查到底……勿要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恶人!”
王文大喜,笑嘻嘻的送上马屁:“赵大人,又高又硬!”赵志凌瞥了一眼,立马就补充道:“二虎啊,你有伤在身就别乱走动了,安心留在衙门养伤,此案交由种和与你家程大人督办,他们会还你一个公道。”
王文:‘不嘻嘻’。
……
很快,都司天监衙门内便响起一阵乱中有序的闷沉脚步声。
五十余号兵甲整齐的彪汉司天卫,在李衡与程先二人的率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出都司天监衙门,朝着王文提供的丐帮扬州香堂的堂口奔去。
王文在目送他们离去后,憋憋屈屈的回到位于衙门后方的宿舍。
他如今好歹也是个从七品武官,在都司天监衙门内当然有属于他的宿舍。
“他妈的!”
回到宿舍后,他心头依然窝火得厉害,气愤的一巴掌拍碎茶几:“这事儿没完、没完!”
连王二虎那个缺心眼的莽夫,在扬州城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王文却两度被人打得连家都不敢回,这岂不是说他王文连王二虎那个缺心眼都不如?
这简直就是对他九年义务教育的最大侮辱!
‘阴差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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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心头发着狠,呼唤出阴差令,就见功绩栏的数字,已经从3点,变成了23点。
而百家栏里的黑虎拳和六合大枪后边,也都不出他所料的再度浮现出诱人的“+”号。
但他盯着那俩“+”号瞅了一会儿后,还是硬生生的克制住了加点的欲望。
今夜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当务之急,是得先弄一门能杀鬼的法门……最好一门是能通过兵刃杀鬼的武功。
如果没有这样的武功,道家的符箓、佛门的经文,只要是能杀鬼的手段,他都不忌口!
眼下他已经摆明了要在长期在司天监体系内混,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日后定然还会遇到今晚这样的困境。
至于铁布衫……再往后挪挪吧。
一念至此,王文起身就要去拜见季良老道,可他拉开房门看了一眼门外黑漆漆的天空后,又只得强行按捺心头的骚动,负气回到卧房重重的往床上一躺。
结果刚一躺下,就又蹦了起来,“卧槽、卧槽”的乱叫……
却是压到背上的伤口了!
身体的疼痛与心头的委屈交加,气得他眼泪儿都快掉下来了:“这事儿没完、没完!”
……
是夜,李衡与程先成功抓捕大批丐帮头目归案。
都司天监衙门的大牢刚一开张,便直接人满为患。
只可惜,丐帮扬州香堂香主‘青面虎’彭英,负案在逃……
(本章完)
第19章 得加钱
第19章 得加钱
“擦,大哥……”
翌日清晨,徐二狗快步冲进王文宿舍,被他包扎成木乃伊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你咋造这样了呢?”
王文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小点声儿,还嫌老子丢人丢得不够啊!”
他慢吞吞起身穿衣裳。
徐二狗连忙凑上去搀住他:“我一来就听到你昨晚被贼人暗算了……到底咋回事儿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王文气冲冲的回了一句,末了叹气道:“总之就是一言难尽……你回家一趟,替我向你大爷报个平安,捡好的说,我受伤的事儿你别多嘴!”
“完事后,把家里的弟兄都过来,我昨夜已经跟你大爷商量好了,你只管回去领人就是!”
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再代我和你大爷打个招呼,让他再给我挑五十人,凑足一百人……出得多、挣得多!”
徐二狗点着头:“成,我回去就是,那你这边……”
王文:“我这儿暂时没事。”
徐二狗:“哎!”
王文穿好衣裳,佩好官刀,刚要出门就见张青快步冲了进来:“虎哥,赵大人唤你去大堂议事!”
……
都司天监衙门大堂内,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位置。
王文一跨进大堂,就感觉大堂内的气压有些低,堂内的五人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心头顿时就“咯噔”一声,心说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快步上前抱拳见礼:“属下王文,参见大人。”
赵志凌点了点头,一摆手道:“坐下说话!”
王文闻言,心下稍安:“谢大人。”
‘看来不是动丐帮出的岔子……’
他心头嘀咕了一句。
赵志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沉声道:“对丐帮的审讯,已有初步结果,昨夜袭击二虎你的贼子,的确与你先前和丐帮的恩怨有些许关联。”
王文喜怒交加的一挑浓眉,双目瞪得跟铃铛一样大,失声道:“还真是那群臭要饭的下的黑手?”
此言一出,堂内五人齐齐看向他,沉凝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程先没好气儿的笑骂道:“混小子,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昨夜明明是你咬着丐帮不撒口,现在说这个,岂不是招认你昨夜就是公报私仇么?
当然,在大周官场混,公报私仇那是再正常的不过的事,但这种事能宣之于口吗?
“先儿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王文咧着嘴笑道:“进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家人,自家人之间说几句心里话怎么了?再者说,先儿哥你就说我的怀疑,准不准吧!”
昨夜其实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袭杀他的杀手,会是丐帮派去的。
包括他说那俩厉鬼是丐帮的秦老八、程瞎子,也纯粹是胡扯!
之所以见到赵志凌后,他会一口咬住丐帮不撒口,那是因为他琢磨了一路,除了丐帮之外委实是找不出第二个有动机下黑手搞他的仇家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有枣没枣先打他三杆子了……
如果真是丐帮,那自然是歪打正着、意外之喜。
如果不是丐帮,他和清河帮也没多大损失不是吗?
其实昨夜他的处境,与都司天监的处境,是一样一样的。
他王文在扬州算不上个东西,但他义父黄兴德,在扬州大小也还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果他王文被人阴了连个屁都不敢崩一个,往后旁人会如何看待他王文?如何看待他义父黄兴德?如何看待他们清河帮?
直接率领清河帮打上丐帮报仇?
且先不说,两大帮派七八百号人马开片,要多少钱、得死多少人、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单是这两大帮派在扬州这地界上千丝百缕的人际关系,就注定了这两大帮派很难真掐个你死我活。但凡两大帮派一有大规模械斗的苗头,很快就会有许多理中客,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蹦出来,为双方说和。
最终还是得坐下来讲道理、摆证据。
先前他们爷俩就是用这招,狠狠坑了丐帮一把。
所以与其雷声大、雨点小的带人上门打嘴仗、自取其辱。
还不如干脆借都司天监的手,直接给丐帮来个狠的!
反正他王文已经是都司天监的从七品灵台郎,动用都司天监的力量,名正言顺!谁都不能说他王老虎坏规矩!
只有这样,他们爷俩才把丢掉的脸面拿回来。
也只有这样,他们爷俩才有可能威慑住暗地里的黑手。
这就好比精神病患者……
为啥极少有人敢惹精神病患者?
这不单单是因为精神病患者杀人不偿命。
还因为,惹到精神病患者,他是真有可能会往死里干你!
所以正常人通常都会绕着精神病患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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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人要想不被恶人欺,就不能做忍气吞声、总想着息事宁人的老实人,得做人死鸟朝天、唯恐事情搞不大的神经病!
当你不怕死、不怕把事情搞大,就轮到别人怕死、别人怕把事情搞大了……
这个道理,王文上辈子跟着师傅学跑大车那会儿,就已经明白了。
……
王文愚蠢的发言,引发了堂内一阵低低的哄笑。
待到他落座之后,赵志凌一伸手道:“争勇(程先的表字),你给二虎说说你们的审讯结果罢。”
程先应下一声之后,扭头对身侧的王文说道:“认真说起来,昨夜刺杀你的贼子,的确不是丐帮中人派去的,他们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他们商议出的结果,是先避一避风头,等过一阵再请人做掉你,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王文:……
我有这么招人恨?
怎么到处都有人想干掉我?
程先接着说道:“但我们一个名叫郑瘸子的丐头口中得知了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先前秦老八他们拐来的孩童,全都送到了白莲教的手中。”
王文拧起眉头:“白莲教?”
程先只当他不了解白莲教:“白莲教乃是中原最大的邪教,源于……”
王文一抱拳,摇头道:“先儿哥,我听说过白莲教,我只是在想,我好像没有招惹过白莲教,那么大个白莲教也不至于离了他秦老八,就找不到其他愿意给他们做事的丐头了吧?这么大点儿事,也至于派人派鬼来搞我?这也不符合江湖规矩啊!”
按照江湖规矩,秦老八是丐帮的人,那么无论他是在给谁做事,他栽了水都该丐帮来给他出头。
这就好比有人通过杀手组织请杀手去杀人,结果杀手栽了,难道让金主出头去给杀手报仇?
“咳咳……”
适时,堂上的赵志凌轻轻咳嗽了两声,将堂下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你入司天监时日尚短,还不知个中内情。”
“白莲教素来良莠不齐、泥沙俱下,时值天地异变,某些白莲教徒行事更是与妖魔无异,甚至比妖魔更加毒辣、灭绝人性,如戕害百姓练就邪术、盗取童男童女畜养妖魔这等丧尽天良、神人共愤的暴行,在白莲教内比比皆是,乃是我司天监重点围追绞杀的邪魔外道!”
“昨夜那歹徒会找上你,原因应当就如同你昨夜所说的那般,是为拖慢我都司天监监察扬州的脚步,为他们在扬州作恶争取时间。”
王文震惊的望着他:‘我还真是为你们挨的刀啊?’
赵志凌避开他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的沉声道:“当务之急,一是尽快补足监内缺额,履护境安民之责;二是尽快查清白莲教在扬州的谋划,无论是什么,我们都论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王文越发震惊:‘卧槽,你这么大个官儿,好意思就逮着我们漕帮一家薅?’
‘那这可就不一个从七品灵台郎能摆平的了!’
‘得加钱!’
(本章完)
第20章 掌心雷
第20章 掌心雷
一番讨价还价的相互画大饼后,会议很快便散去。
赵志凌得到王文漕帮“随时”都可以出一百精干好手的承诺。
王文也得到了赵志凌“不日”就提拔他做从六品少秋官的承诺。
双方都很满意,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从大堂出来,王文与程先打了个招呼后,嬉皮笑脸的跟上了季良老道:“季道长,有空吗?”
季良老道停下脚步,侧身抚须缓声道:“王灵台,有何见教?”
老道士眯着眼轻笑,身上散发着一股方外之人特有的那股子平和、云淡风轻气质,与昨夜在堂内怒怼守安大和尚的横眉怒目之像,判若两人。
“您老别折煞小子了,小子哪敢有啥见教啊?”
王文笑嘻嘻的插科打诨,拉近着二人的距离:“还有您往后还是唤小子二虎吧,王灵台啥的,真是听着浑身刺挠,哪哪都不得劲儿!”
季良老道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浓郁,他微微偏过身,对王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咱们不妨边走边说?”
王文伸手:“您老先请。”
季良抚须一笑,转身刻意放慢了步伐,慢悠悠的沿着走廊往他的少副监公廨行去。
王文躬着身子跟在他身后,活像个保镖:“道长,小子是有个事儿想要请教您……”
季良老道:“但说无妨。”
王文:“就昨晚我被歹徒袭杀那事儿,您老也清楚,我就想着知道,咱道家人有没有什么可以给兵刃开锋,能让兵刃拥有杀伤厉鬼的神奇手段。”
“昨晚那歹徒的功夫,只能说稀松平常,倘若是明刀明枪的干,哪怕他有帮手,小子也不怵他。”
“委实是那俩厉鬼太神出鬼没,又无惧凡兵。”
“小子拿着枪,防得住那歹徒,防不住厉鬼。”
“小子弃了枪,防得住厉鬼,防不住那歹徒。”
“是左右都为难,进退都挨打……”
季良老道不知何时止住了步伐,面上温和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待到他叙说完毕后,他面带愧色的向王文稽首:“此乃老道之过失,老道领都司天监少副监之职,享国朝之供奉、食百家之禄米,本应为诸司天卫提供斩妖除魔所需的一应杀敌、护身之符箓法器。”
“只因我都司天监新立,官兵缺失严重、尚未履职,老道便心生懈怠,未能及时将一应符箓、法器送至诸位官兵手中,以致二虎你遇此险境、身负重伤……老道惭愧!”
“所幸二虎你吉人自有天相,逃过一劫,否则老道大错筑成矣!”
王文弯腰双手扶住老道士,听他说完后心头也是豁然开朗:“您老折煞小子了,快快请起,事情咱爷们说开了就行啦,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您,连我自个儿都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来搞我……只能说吃一堑、长一智吧!”
他先前也疑惑过,连他都招架不住那种又有人、又有鬼的敌人,都司天监里其他司天卫如何招架得住?总不能干一仗,就死一半人吧?
原来是有对妖魔鬼怪的特攻宝具啊!
这事儿的确怪季良老道,倘若昨夜他手里有可以杀伤厉鬼的符箓法器,就算留不下那贼子,他也绝不至于如此狼狈。
不过这老道士是个难得的坦荡人,有错就认,身为上官却向他这个下属赔礼道歉……
他生不起气。
“说得好啊。”季良老道起身,再行稽首:“吃一堑、长一智,二虎果真是个有大智慧的!”
“哈哈哈……”
王文竖起大拇指:“您老看人真准!”
季良老道也捋着胡须“呵呵”的笑。
经过这么一闹,二人的气氛越发融洽。
“二虎你所说的给兵刃开锋的手段,老道知晓不少,无论是驱邪符、三阳符,还是更简易的鸡冠血、黑狗血,都可以令凡铁兵刃暂时拥有杀伤鬼物的力量。”
二人边走边说:“但老道以为,二虎你应当瞧不上这些手段!”
王文心说“我瞧得上啊”,但口头还是顺着季良老道的话往下说:“请道长教我!”
季良老道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二虎可愿入我茅山道?”
“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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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心头犹豫了几息后,还是诚实的说道:“道长,按说您老看得起我王二虎,我无论如何都不该拂了您老的面子,只是我这人吧,生性不羁放纵爱自由,这些年行事百无禁忌、五毒俱全,要是拜入您老门下,一怕日后持身不正败坏了您老的清誉,二怕犯戒引得您老出手清理门户……还是算了吧!”
季良老道听出了他的语气中的坚定之意,轻叹道:“莫要这么说你自个儿,老道看得分明,你小子行事虽…不拘小节了些,但你那颗心,要比许多衣衫光鲜的体面人还要来得鲜亮!”
“真的吗?”
王文咧开嘴哈哈大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诶!”
季良老道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遗憾的微微摇头道:“你不愿入我茅山道,我茅山道诸般玄妙道法便无法传你了……也罢,老道早年间云游四海之时,曾无意间得过一本《掌心雷》秘法,此法论跟脚虽也属我上清法脉,但经过这些年的演化,已与我茅山道法大相径庭,且外界也多有流传,传与你斩妖除魔,也不算违反门规!”
“此法可练就一口阳刚雷霆之气,练至小成,便能以肉掌施放雷电之力、隔空伤敌,寻常厉鬼妖魔,绝难匹敌!”
“且此法于炼体一道大有裨益,练就此法于武道筑基如虎添翼!”
王文闻言喜出望外,当下撩起衣袍下摆便“噗通”的一声跪倒在地,“咚”的一声就给老道士磕了个响头:“道长传法大恩,小子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季良老道欣慰的弯腰扶起他:“孺子可教也!”
王文起身,拉住老道士的袖口:“道长,这么大的恩情,您必须让小子为您做点什么,否则小子这心头过意不去!”
季良老道笑着摇头道:“老道别无他求,只当你我之间结个善缘!”
“这等玄妙秘法,您老肯传于小子,已是大恩!”
王文摇头如拨浪鼓:“小子岂能再无视此法的价值,红口白牙骗您一本玄妙秘法?您老必须让小子为您老做些什么聊表心意,否则,小子宁可不要!”
季良老道面对他不容拒绝的坚定模样,越感欣慰:“如此,便劳烦二虎你在扬州为老道寻一落脚之地吧。”
王文抱拳:“小事一桩,道长等小子好消息!”
(本章完)
第21章 小头指挥大头
第21章 小头指挥大头
季良老道是个说话算数的信人,也是好老师。
他答应传王文《掌心雷》秘法后,连夜誊写了一本《掌心雷》秘籍交到了王文手上,并且将秘籍上记载的诸多诘屈聱牙的道家术语,掰开了、揉碎了给王文翻来覆去的解释了好几遍,直到王文再也没有疑问,他才彻底放手不管。
而王文也收到《掌心雷》的秘籍之后,也彻底熄了出去报仇、出去浪的心思,一门心思的窝在都司天监衙门里,修行掌心雷秘法。
当然,时值大批漕帮弟子进入都司天监,每日里整训、操练一大堆公务,他这位全权负责的假少秋官,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去浪……
时间,就这么慢悠悠的过了大半个月。
王文一门心思修行的《掌心雷》始终不得要领。
反倒是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瞎几把练的《铁布衫》,轻轻松松一脚入门,被阴差令收录。
这个情况虽然早就在他预料之中,毕竟《铁布衫》这门烂大街的外功是出了名的易学难精,何况他还有黑虎拳四重的底子在,入门容易是理所应当之事。
但时间都拉长到半个月了,还是这个结果,就令人很难绷……
等到百余漕帮弟子整训完毕,渐渐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正规军人模样后,他那颗日渐骚动的心就更加耐不住寂寞了。
大好时光,却憋在军营之所男上加男,岂不浪费?
……
“还有谁?”
烈日炎炎,王文赤着上身,露出一身油亮黝黑腱子肉,倒提着丈二大枪在擂台之上来回踱步,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焦躁的气息。
百十号身穿短打的漕帮弟子围在擂台下方,跃跃欲试又心惊胆战的抬头仰望着他,没一个敢吭声。
徘徊了许久都无人应声,王文气恼的直接开大群嘲:“就你们这点胆子,也别指望着斩妖除魔、升官发财了,还是趁早回去洗衣煮饭,叫你们婆姨出来挣钱养家吧!”
“我来!”
阴阳怪气的嘲讽言语一出,当即就有一个挂不住脸的漕帮弟子解下腰间的佩刀扔给同袍,撸着袖子跳上擂台。
王文见状大喜,随手挽了个枪一杵,枪把就跟捅豆腐一样的插进了搭建擂台的原木当中。
他趾高气昂的大吼道:“还有吗?这么多人,就他一个有种的吗?你们以后都准备穿女装了吗?”
众漕帮弟子大怒,群情激奋的撸着袖子往擂台上爬。
“我来!”
“我也来!”
“一起上,揍他个小舅子!”
“我抱他的腿!”
“我抱他的腰!”
“我撩阴腿踢得好……”
王文狂笑着纵身扫腿:“哈哈哈,来来来,都来!”
远处,张青、徐二狗等人有气无力的坐在树荫下,双目无神的眺望着那厢的擂台,活像一群失去梦想的咸鱼。
“来了来了,又来了……”
徐二狗低低的嘀咕道。
张青叹气:“这些人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徐二狗:“你记打,你记打早上还被他揍了三顿?”
张青:“你倒是聪明,你聪明昨儿也不挨了四顿打?”
徐二狗:“我能怎么办?我不想挨打,就能不挨打了?”
张青:“谁又不是呢……二狗啊,你大哥真是越来越不当人了!”
徐二狗捂住脸低声哀嚎道:“你最好指望他能找个机会溜出去快活快活,再这么憋下去,他还能更不当人!”
张青:“说起来,今早家里给我带信儿,说我爷病重了,唤我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徐二狗慢悠悠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木然道:“趁早歇了吧,他出不去,谁都别想出快活,他说了,一人生病、全家吃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张青崩溃的“啊啊啊啊”的乱叫:“今天烟雨楼有侯大家的‘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啊,你知道想听他老人家一场评书有多难吗混蛋!”
适时,一张同样失去梦想的麻木面孔凑到二人中间:“话说,就这么一直憋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那老话不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吗?”
二人齐齐抬眼看着说话的人。
徐二狗神色木然:“行啊,你去把丐帮‘青面虎’彭英刮出来,做了他!”
张青面无表情:“行啊,你去把城里的白莲教妖人都找出来,排队砍头!”
“我?”
说话的人缩了缩脖子,干笑着退了回去:“我还是去给虎哥找找乐子吧……”
说完,他就撸着袖子急吼吼的往擂台那边冲过去。
结果还没等他靠近擂台,就见到擂台上围攻王文的那一票手足弟兄全趴了,脚步瞬间一转,一溜烟的往茅房方向冲去。
徐二狗、张青:“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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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狗:“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
张青:“得想法子把那些狗贼刮出来,做了他们!”
徐二狗:“他们再不死……”
张青:“咱爷们就得残了!”
擂台上,王文气喘如牛的仰头大喝道:“还有谁?”
这回,连个敢和他对视的铁憨憨都没了。
“tui~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王文长长呼出一口气,末了陡然高呼道:“全体都有,围绕校场跑二十圈,最后一名今晚全伍睡茅厕!”
霎时间,百十号有气无力的漕帮弟子全都像是屁股被踢了一脚似的,转身就急吼吼的开跑。
王文跳下擂台,拖着沉重的脚步有气无力的朝徐二狗他们走过去。
他一屁股重重的坐到树荫下,长吁短叹道:“咱们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徐二狗:“对,咱们必须得主动出击!”
张青:“把那些妖魔鬼怪全引出来!”
徐二狗:“做了他们!”
张青:“要不然,咱爷们谁都没好日子过!”
王文被他俩给气笑了:“你俩还真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那这件大事,就交给你俩去办?”
徐二狗:“大哥,我们没跟你开玩笑。”
张青:“对,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就在丽春院设伏!”
二人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王文却嗤笑道:“歇了吧,就咱们这几张脸,一进丽春院,全城都知道咱们逛窑子去了,还设伏?你会蠢到明知目标带了帮手,还去袭击他?”
徐二狗:“他们要是不敢来,那岂不是更好?”
张青:“咱们的目标是去杀人吗?是去喝酒啊虎哥!”
王文愣了愣,陡然坐直了,一边一巴掌把二人头打歪:“这么好的办法,你俩怎么不早说?”
二人很委屈,但他们不敢说。
只要能喝上酒,挨两巴掌算什么?
(本章完)
第22章 铁布衫
第22章 铁布衫
晚上要干大事,当然得先来一波史诗级提升。
王文支开了徐二狗等人,独自一人返回宿舍,呼唤出阴差令。
【阴差令】
【功绩:23】
【阴德:8】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四重)(+)、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初学乍练)(+)】
丽春院的房间里只抡得开小枪,抡不开大枪,六合大枪第一个排除。
只剩下的黑虎拳和铁布衫,就不难抉择了。
黑虎拳能打。
铁布衫能扛。
提升黑虎拳,的确是能增强他的整体实力,进一步扩大他的优势。
但两次被人打得落荒而逃的狼狈经历,令他已经领悟了“站得住才有输出”的莽道圣经。
而且三天两头就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又疼、又丢脸、又耽误事儿……
再者说,就他这点功绩,提升黑虎拳,估计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提升铁布衫,能来个两三回不说,多少还能给他剩下点,留待后边掌心雷入门后提升掌心雷。
“就决定是你了!”
王文意念一动:“铁布衫,给爷冲!”
流光溢彩的加号沉下,熟悉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画面自他脑海中涌出。
那些个画面当中,他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泡汤药……
与此同时,他浑身忽然泛开一股仿佛触电般的酥麻之意。
那股说不出是痒还是疼的触感,令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但这股酥麻之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王文刚忍不住要伸手挠一挠胸膛,这股酥麻之意就褪去了。
“这就没了?”
他诧异的抬起双手看了看,就见自己的表皮变得十分粗糙,摸起来都硌手。
再一看阴差令,功绩点还剩下20点,而铁布衫已经变成了一重。
第一次加点就了3点,比当初六合大枪第一次加点的2点多出了一半。
只能不愧是要配合外服内服才能正常修行的外功,消耗就是比寻常武功要大!
“还有,怎么又变一重了?”
王文挠了挠头,有些搞不懂阴差令的武学种类划分机制。
他盯着三门武学思索了片刻后,不确定的心道:‘难不成是功法与技法之间的区别?’
武功、武功,虽然经常混为一谈,但其实武是武、功是功。
武是伤敌护身的技法。
功是强壮自身的功法。
而黑虎拳虽然名之为拳,但却是一门既能杀敌护身,又能练出暗劲的“体用合一”武功。
与黑虎拳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六合大枪。
六合大枪就是一门纯粹的技法,哪怕练到一枪能抖出百鸟朝凤的高境界,恐怕也难摸到暗境的门槛。
‘算了,以后再慢慢琢磨。’
王文很快就放弃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念头,转而将注意力放到继续变强上:‘铁布衫,继续冲!’
一念之下,又有6点功绩化为流水,给他续上了触电般的酥麻感。
“呜呜呜……”
他翻着白眼浑身抖动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密集得肉眼可见,好一会儿才渐渐消退。
他本能的抬起双臂细看,就见表皮上已经长出了厚厚一层的角质层,摸起来的触感就跟死皮一样。
再一看阴差令,功绩点只剩下14点,黑虎拳后边的“+”号已经石化,六合大枪与铁布衫后边的“+”号还依然亮着。
“继续!”
他用意念按下“+”,眼睁睁的看着最后14点功绩烟消云散,而后闭上双眼,准备通电。
但这会,伴随着那些挨打、站桩的练功画面出现的,却不再是触电般的酥麻感,而是表皮一阵阵发紧,同时体内涌出大量热流。
‘暗劲?’
他咬紧牙关、捏紧拳头,顶住浑身皮肤拉扯的剧烈痛楚,心头却狂喜的暗道:‘这是由外而内了?’
几乎所有外功练至大成的标准,就是由外而内,从单纯的筋骨劲力中练出内气劲力。
黑虎拳如此,铁布衫亦然!
这一次的异样感,持续的时间格外的长,也格外的煎熬……
王文顶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身上渗透出的汗液都将身下的地面打湿一小块了,那种皮肤拉扯的痛楚才渐渐退去。
他“嘭”的倒在饭桌上,双目无神的张大了嘴,仿佛上岸的鱼那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tui……”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起双臂细看,就见双臂的皮肤大片大片的皲裂,还泛着一股子不太正常的灰白色。
他心头吃了一惊的慌忙伸手使劲儿一搓,却搓下一大块干裂的死皮,露出一片又白又细腻,仔细看仿佛还泛着一股子宛如玉石般莹润光泽的白皙皮肤。
看到这块皮肤,他本能的双手捂脸,感知到脸上的皮肤也皲裂了无数块,他才终于大喜过望的说:“以后请叫大爷吴彦祖扬州分祖!”
……
少倾。
洗漱完毕,重新换上一身儿干净彪纹黑衣的王文,再次坐到了圆桌,眉飞色舞的不停翻转着双手翻来覆去的打量。
此刻的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而且不但手肘等处多年习武留下的厚实老茧都蜕干净了,连脸上多年胡吃海塞积累的横肉都清减了许多,简直就像是把磨皮、瘦脸、美白等一应美颜特效都开满了,若非那股凌厉、剽悍的气质依旧,简直就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美滋滋的欣赏了好一会儿自己白皙而修长的双手,才终于点燃油灯,拔出官刀置于火苗上仔仔细细的消毒。
待他擦净刀锋上漆黑的火燎痕迹后,将刀锋小心翼翼的点在了左手手臂上。
咦,油皮儿都没蹭破!
他再试探着将刀锋轻轻在手臂上一滑。
噫,还是油皮都没蹭破!
他胆子终于大了些,将刀锋按在手臂上,闭眼微微用力一拉。
嚯,还是不痛?
他惊喜的睁开双眼细看,就见手臂上只有一道极浅极淡的白影,不认真细看都发现不了那种。
“卧槽,牛逼!”他兴奋的失声高呼道,末了鼓动内劲护住手臂,抡刀重重一刀劈在了左臂上。
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声音像极了斧头木桩上的声音。
这次瞪着双眼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的王文,清晰地看到了刀锋砍在他左臂上卷刃,却只在他左臂上留下浅浅一道白印的全过程。
他震惊的连连“卧槽”,自个儿都被三重铁布衫的强大护体功效给惊呆了!
他敢保证,方才那一刀除去暗劲之外,他真没有再留手!
即便还少了兵器挥动的惯性加持,以他的神力减去惯性,依然约等于一个徐二狗全力以赴的劈砍!
没见到连司天监配发的官刀,都砍卷刃了么?
这样的一刀,却只堪堪蹭破了他的油皮儿!
难怪铁布衫出了名的易学难精,还有那么多习武之人趋之若鹜!
这效果,的确牛逼得没话说,称上一句“刀枪不入”都毫不夸张!
唯一的克星,恐怕也就是鞭锏锤这类重兵器了……
可这还仅仅只是第三重铁布衫啊!
若是等到第四重、第五重……
王文已经想象到了敌人好不容易破开他的铠甲,却发现他本身比铠甲还能要硬的欢乐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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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大哥!”
徐二狗震惊的看着得意洋洋的王文,不敢置信的失声道:“你上丽春院还要抹粉?咋的,今晚你不准备给钱?”
王文面色一僵,气愤的大声道:“你懂个篮子!老子这是练成了一门刀枪不入的神功好伐?”
徐二狗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就可劲儿吹吧!啥神功能让一块黑炭头,扭脸就变成白面兔儿爷啊!”
“嫉妒!”
王文梗着脖子,同样不屑的嗤笑道:“你就是赤果果的嫉妒老子长得比你帅,给钱都没几个窑姐儿乐意接待你!”
徐二狗急眼了,同样梗着脖子大声说:“恁放屁,翠红上回还说她就好爷们这口!”
王文怒声道:“你他娘的还有脸说?你那一壶明前龙井多少钱你知道么?三两银子就是喂狗,狗都说它好你这口……”
徐二狗:“污蔑,你就是眼红翠红得意俺,不给钱都留俺过夜……”
一侧早就换好一身儿骚包衣裳,急得跟个红屁股猴儿一样搁旁边抓耳挠腮的张青,眼见这哥俩一扯淡就没完没了,忍不住插言道:“哥哥,我的亲哥哥们,咱可以出发了么?再迟,咱爷们可就只能喝那些混蛋的洗脚水了!”
“急个啥?瞅瞅你自个儿这副流里流气的二杆子模样,哪还有点官兵的样子!”
王文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他一句,然而“嘿嘿”的笑道:“放心吧,我早就让三刀过去包场了,今晚丽春院只接待咱爷们!”
“虎哥牛逼!”
“虎哥威武!”
“义父在上,儿半生飘零……”
王文趾高气昂的仰头一摆手:“少扯淡,正事儿都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
“怎么可能忘……”
张青贼眉鼠眼的凑到王文身边,拉开衣襟:“虎哥,你看我牛逼不?”
王文摇头:“不看!”
张青:???
徐二狗:“大哥别闹,说正事儿呢……哥几个,都拉起来给虎哥看看!”
一帮大镖客闻言齐齐拉开衣襟,露出里边穿在里边的锁子连环甲。
这等利器在民间自是难得一见,但在都司天监内却只是常规装备。
王文扫视了一圈儿,满脸贱笑的同时又心升优越感:“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他拉开衣襟,彪纹黑袍里穿的也赫然是锁子连环甲!
一帮大镖客见状,齐齐“嘿嘿嘿”的阴笑。
“好了,出发!”
王文雄姿勃发的的大手一挥,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他们这是要去剿匪呢!
……
“哎哟,我的小冤家喂,你可算是来了!”
风韵犹存的老鸨子远远望见王文,便欢天喜地的挥舞着手绢迎了出来:“姑娘们,虎爷来啦!”
王文也是心怒放,只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上前就抓住老鸨子的手不撒开:“哎哟,姨,我可想死你啦!”
“讨厌!”
老鸨子故作娇羞的用小拳拳捶打他的胸口:“就只会口,调戏姨!”
王文“嘿嘿”的笑道:“这叫什么话,我可是把你放心里尊重的!”
老鸨子:“我看你是想把老娘放床上尊重吧?”
王文:“嘿嘿嘿……”
“哎哟,虎爷,您可算是来啦!”
众人前呼后拥的踏进丽春院大门,霎时间,一大群莺莺燕燕挥舞着手绢冲出来,强行挤开徐二狗、张青等人,将王文团团围在中间,连拉带拖的推着他往里走。
王文努力挣扎,双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好:“二狗,看赏、看赏啊!”
徐二狗立刻从怀里抓出一大把银子,高举过头:“都有啊,都有啊!”
“哎哟喂,狗哥……”
“哈哈哈,好酒好菜尽管上,爷们不差钱儿、今晚不醉无归!”
“青哥儿,姐姐疼你……”
有道是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勾搭成奸……
明亮的灯火、舞动的人影,轻快的丝竹声、酣畅淋漓的大笑声,在华灯初上的皎洁月光下,交织成如梦似幻的美好画卷。
不知多少男儿汉行径此地时,都被柔和的灯火刺激得口干舌燥的大力吐出一口唾沫,愤愤不平的低骂道:“狗日的,喝死你们!”
月至中天,丽春院内的气氛抵达高潮,就在许多喜闻乐见的节目即将发生之时,一名黑衣司天卫打马疾驰而来,于丽春院门口猛然勒马:“吁!”
健马人立而起,马上的骑士跳下马背,按刀冲入丽春院,急切的高呼道:“王大人,有要务,大人召王大人即刻回衙点兵!”
“他妈的!”
二楼,歪坐在软塌之上的王文面红耳赤的一拍案几,怒声道:“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这一出,不是玩大爷呢吗?”
火急火燎的愤怒咆哮声,很难说其中有演的成份。
霎时间,二楼内喧哗的丝竹声、嬉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怯怯的望着上方暴怒如雄狮的王文,不敢言语。
最后老鸨子闻讯赶来,拍开容失色的姑娘挨着他坐下,一手把着他的手臂,一手轻抚他的面颊柔声细语道:“二虎~,姑娘们又不跑,咱们何必急于一时呢,公务要紧、前程要紧,啊?快回吧,下回来,姨给你留门儿!”
“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啊,下回来我可是真要进门儿的哦!”
王文眉头挑了挑眉头,好几息后才强行挤出一抹色眯眯的笑容说道,末了端起面前的拇指杯仰头一口饮尽,而后丢下酒杯抓起官刀起身:“弟兄们,回衙门!”
众人齐声回应:“喏!”
(本章完)
第23章 双向奔赴
第23章 双向奔赴
一群人跨出丽春院的大门,急急忙忙的往都司天监衙门行去。
一个个三步一回头的恋恋不舍模样,没有分毫演技,纯是感情。
“别东张西望!”
王文闷头前行,口头低吼道:“把刀松开,捡大路走,尽量避开人群。”
众人听到他的吼声心头微微一紧,然后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不动声色的慢慢松开腰间的佩刀。
时值月上中天,正是夜市最热闹之时,众人从丽春院出来,不一会儿扎进了喧闹的草市之内。
这是回都司天监衙门的必经之路,舍近求远绕路的话,又太着痕迹。
王文远远望见前方攒动的人影,立刻便低声喝道:“二狗,开路!”
徐二狗心领神会,按刀越过王文,大摇大摆的冲到人群内,趾高气昂的高声招呼道:“老少爷们,劳烦让条道出来,我们公务在身,着急赶回衙门……”
周遭逛夜市的扬州百姓们望见他们腰间悬挂的黑鞘官刀,都纷纷挤到道路两旁,给他们让出一条过道来。
其中不乏认得他们的人,悄悄对他们投去鄙夷、厌恶的目光。
众人视若无睹,毕竟他们也的确算不上什么好玩意儿……
“爷爷!”
忽而,道旁传来一道童音般的清脆声音,王文余光一瞥,就见到一个扎着一对总角的半大孩童摇摇晃晃的朝他一头扑来,摇摇晃晃的似是要摔倒。
他本能的屈膝伸出双臂去接,低头后才感觉不对……这孩子脑袋怎么这么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到胸口处微微一沉,就好像手指点在胸膛上那样。
这回,就算他反应再慢,也知晓自己被阴了……
感知到一刀没捅进王文的胸膛,“孩童”扭身就要逃回人群当中。
王文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如同拎一只鸡一样将其原地提起来,咬牙切齿的狞笑道:“灰孙子,想要上哪儿去啊?”
“孩童”拼了命的挣扎,却又哪里挣得开他铁钳般的大手。
这时候,王文才看清,自己手上攥着的哪里是个孩子啊,这他娘分明是个中年侏儒!
刹时间,只听到一声“动手”的大吼声,周遭的人群中同时传出大量兵刃出鞘的摩擦声。
“你们这些王八蛋……”
王文面无表情的单手举着中年侏儒缓缓起身,额头青筋暴起,已然怒极:“是真坏啊!”
“咔吧!”
令人牙酸的骨鸣声响起,前一秒还在拼命挣扎的中年侏儒整个人一僵,四肢垂落、屎尿齐崩。
王文面无表情抡起中年侏儒,仰面砸翻一个抡刀扑向他的蒙面人,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招猛虎硬爬山暴扣在还未爬起来的蒙面人头顶上,当场就扣得他两眼一翻,没了气息。
在他身后,徐二狗、张青等人已经结阵,与众多冲上来的蒙面人打成一团。
打斗声一起,周遭摩肩接踵的人群顷刻间便朝着四面八方散去,腾出一大片空地。
偏生散开的这些人,谁都没有离开,全都远远围着他们兴致勃勃的看他们厮杀,有的人还端着热气腾腾的面食、豆腐脑等吃食,边吃边大声叫好……
这种被人当做大马猴围观的恶劣感,令王文心头的怒意再度攀升一个层次。
他没有无能狂怒的大喊大叫,而是默不作声的抽出腰刀,转身大步走向一名举着刀围着他的蒙面人,抡刀就劈。
“铛。”
那蒙面人架刀格挡,试图给同伴争取进攻的机会,却被猝不及防的巨力砸得双膝一软,还未来得及躲闪,便惊骇欲绝的望见一道雪亮的刀光。
斗大的人头滚落,无头胸腔中喷出的雾状的鲜血,飞起三尺多高……远处围观的看客们见状,纷纷惊声高叫道:“嚯,死人啦、死人啦……”
“叮”、“叮”。
适时,两口钢刀一左一右劈砍在王文背心两侧,却只划破了他的衣裳。
“锁子连环甲!”
一人高呼着身形爆退,却只感觉到一股恶风迎面袭来,他惊惶的一抬眼,就见到一道魁梧的黑影如同乌云般迎面而来,当即奋力向劈出一刀,试图逼退来人,嬴得些许喘息之机。
王文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拍开迎面而来的钢刀,脚下再度一个箭步猛然前突撞了上去。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蒙面人奋力挣扎的身躯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王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当做长兵器扭身挥舞。
一百来斤的血肉之躯,愣是被他抡出了“呜呜”的低沉破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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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两口趁机捅向王文后背心的钢刀被拍飞,失刀的二人毫不犹豫的转身撒丫子就跑,可还未跑出几步,就只听到脑后一股恶风袭来。
二人惊恐的一扭头,就见一道眼熟的身影横着朝自己砸了过来。
“完犊子了!”
二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道念头,紧接着便被裹挟着巨力的同伴尸首砸翻在地。
王文纵身一跃而起,魁梧的身躯裹挟着一股恶风重重落在了二人扑街之处,双腿狠狠剁在了扑街二人组的后背心,当场就爆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折声。
扑街二人组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直接没了动静儿……
残暴的气势,莫说近处围着他的几名蒙面人齐齐后退了一步,连远处看热闹的看客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嘴,默默地后退。
王文拄着刀扫视了一圈儿,眼见徐二狗他们结阵打得有声有色,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当即拖刀随机冲向一名蒙面幸运观众。
大鼓般沉重的脚步声裹挟着残暴的气势,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这名蒙面幸运观众被这股压迫感一冲,瞬间便压垮了心底防线,崩溃的挥手射出手中钢刀,转身“啊啊啊”逃命。
“铛。”
王文随手拨开软绵绵的钢刀,右脚重重的一踏地面,身形似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瞬息间就追上了逃窜的幸运观众。
雪亮的官刀高高扬起,眼见又是一颗斗大的头颅即将落地……
就在这时,一道低矮的黑影突然横空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重重砸在了他的左肋,当场就砸得王文横飞了出去。
“滋……”
千层底官靴在地面上摩擦出长长一道拖拽痕迹,王文稳住身形,抬眼往前当头砸过来的沙包大拳头,嘴角再度浮现出一抹狞笑。
“铛。”
官刀稳稳当当的挡住了沙包大的拳头,王文偏头看向身前一身麻衣、黑巾蒙面,却仍旧露出额头一抹青黑色胎记的矮壮身影,嘴角的狞笑迅速演变成狂笑:“青面虎,老子等你很久啦!”
他一推官刀,以蛮力强行震开面前的青面虎,而后起身随手将官刀掷了出去,插在街边一根木头柱子上。
而后他晃动着拳头,面色狰狞的大步走向对面掩耳盗铃的彭英……
扬州城太小,有他王文一头老虎就够了!
(本章完)
第24章 大巧若拙
第24章 大巧若拙
“看起来,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草市内一座三层高的酒楼瓦檐上,一名高冠博带、大袖飘飘的挺拔身影俯瞰着下方打得难分难解的王文与彭英,言语带笑的轻声道:“这孩子也没你说的那么不着调嘛!”
从他们的角度,不单能看到下方打成一团的王文与彭英等人,还能看到草市外围两支人马急速朝这厢运动,眼瞅着就要阴差阳错撞在一起。
那两支人马,一支衣甲整齐,一水儿的黑衣黑刀;一支衣衫杂乱,人人右臂上都绑着一条白巾。
“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一道欣喜中略带几分无奈的声音,在挺拔身影的身侧响起:“以我对这混小子的了解,他今晚指定是打着能引蛇出洞就引蛇出洞,不能引蛇出洞也能喝到酒,左右都不亏的鬼主意来的。”
说话之人,赫然就是清河帮帮主黄兴德。
“哈哈哈……”
挺拔人影忍俊不禁的低声笑道:“我倒是觉得这孩子大巧若拙,是块难得的璞玉。”
“哦?”
听到如此高评价,黄兴德是既感到欣喜又感到惊讶:“师哥何出此言?”
挺拔人影笑道:“我这几日在城中走动,无意间听闻了一桩趣事。”
黄兴德:“啥事儿?”
挺拔人影朝下方扬了扬下巴:“约莫一个月前,就在此间曾发生过一桩灭门案。”
黄兴德仔细回想了片刻,点头道:“我听说过此这个案子,衙门好像至今都还未查出凶手。”
挺拔人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当日衙门的捕快都头在此勘验凶案现场之时,那孩子也在这里看热闹。”
黄兴德疑惑的挑着眉梢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我还不知有这回事。”
挺拔人影颔首,继续说道:“当日那捕快都头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孩子,一直盯着他看……”
黄兴德慢慢皱起了眉头:“那玩意儿怀疑命案是二虎做的?还有这回事儿?”
挺拔人影:“那种案子,这孩子出现在现场,捕快都头有所怀疑,也属正常。”
黄兴德略一沉吟,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挺拔人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笑道:“你可知那孩子当时是如何应对的?”
黄兴德愣了愣,答道:“他不会是冲上去打了那个捕快都头一顿吧?这混小子可不是个能忍得了腌臜气的主儿!”
挺拔人影摇着头,笑道:“当时这孩子见那捕快都头盯着他不转眼,直接就蹦了起来,当着所有看客的面儿,公开邀那捕快都头一起去喝酒!”
“不着四六的混账东西!”
黄兴德听后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师哥,这算啥璞玉?总堂如今对璞玉的要求,都这么低了吗?”
“师弟啊,你对这孩子的成见太深了。”
挺拔人影面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若是换做你,你会如何应对那捕快都头的怀疑?”
黄兴德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得分人,倘若那捕快都头与我熟识的话,我会直接走人,回头再与他分说;倘若那捕快都头与我不相熟,我应当会直接问他,他在看个锤子……身正不怕影斜嘛!”
挺拔人影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摇着头缓声道:“当时那种情况,无论是走、还是主动开口辩解,都是下策,都会让人怀疑,那桩命案,就是那孩子做的!”
黄兴德思忖了片刻,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确实如此,以我们漕帮的风评,一但引人怀疑,就很难再洗干净嫌疑了,甚至于就算官府追查到了真凶,恐怕仍然会有人觉得是我们暗中使了银钱,买通官府拿人顶罪,这就是黄泥巴滚裤裆,不是屎也成屎!”
挺拔人影由衷的赞叹道:“这就是那孩子的高明之处,先发制人却决口不谈案子,反倒用这种看似不着四六的法子,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风雪月之事上,既干净利落的从中抽身,又出了那口被人冤枉的恶气,还婉转的亮了亮手腕……仓促之间,还能想到这等一石三鸟的应对之法,这份急智,还当不得一声璞玉?”“这……”
黄兴德一时间竟也怀疑自个儿是否当真了解自家那缺心眼的干儿子,但他在回想了一遍自家义子闯过的那些祸后,又迅速坚定信念:“师哥,我还是觉着,那混小子就是瞎猫遇到死耗子,赶巧遇上了!”
他心说那瘪犊子玩意儿,可从来没拿他们漕帮的风评当过一回事儿,以前出去闯祸,那都恨不得直接把他们漕帮的招牌扛在肩上招摇过市……
“一次是瞎猫遇到死耗子,次次都是瞎猫遇到死耗子?”
挺拔人影朝下方正挥拳互殴的王文和彭英扬了扬下巴,问道。
黄兴德苦笑道:“我倒是希望他真像师哥你说的那样,是块大巧若拙的璞玉!”
“也罢……”
挺拔人影会心一笑,似乎体会到了他作为老父亲的纠结,说道:“有道是‘锥置囊中、其锋必现’,孩子若真是个大才,总会自己冒出头……那个使长鞭的,便是那晚摸进我漕帮堂口行凶的贼子?”
他指着远处正挥动一条惨白长鞭与一众司天卫交手的矫健人影,轻声询问道。
黄兴德顺着他的手指张望了一眼,点头道:“若没有其他使鞭的好手,那便就是他了!”
挺拔人影淡淡的“嗯”了一声,点头道:“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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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纵身一跃,身形轻灵似大鸟一般飞出三四丈远。
……
草市之中,与彭英以快打快对轰了数百拳的王文,轻轻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狞笑道:“丑八怪,还有力气吗?”
他早就听闻化劲高手浑身劲力混元如一,已达“鸟在手却难飞”的高深境界,个个都是能以一破千的猛人。
但今日交手,他才知道何为化劲!
以他的拳头,就是一堵尺余厚的土墙都能砸穿。
而落到彭英的身上,却拳拳都好似打在了空中羽毛上,根本无法着力,更别提发力。
反倒是彭英那一双肉掌,简直如同十八般兵器,时而是枪、时而如锤、时而似盾。
看似刚猛无俦的一拳,却能化作一股柔劲将他震开。
看似柔弱无力的一掌,落在他身上却仿佛一柄大锤。
这一架,打得他难受得几欲吐血……
不!
是他已经被彭英打吐血了!
能防住刀劈斧砍的三重铁布衫,外加一层锁子连环甲,竟都挡不住这厮的拳头!
逼得他只能以快打快,以一身神力外加黑虎拳、铁布衫两门外功熬炼出的雄厚暗劲做本钱,强行压着彭英打,才没被彭英的反击活活震死。
王文在狞笑……
而彭英此刻看他的眼神,却像是活见鬼一样:“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铁布衫的秘籍就是他交给黄兴德,他能看不出眼前这个莽夫已经把铁布衫练至大成?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莽夫怎么可能将铁布衫练至大成?
“想知道啊?”
喘够了气的王文,狞笑着再次扑了上去:“下去问阎王爷啊!”
(本章完)
第25章 王老虎
第25章 王老虎
“啊啊啊啊……”
王文怒目圆瞪的嘶吼着,借着身高的优势,不管不顾的疯狂的挥拳直刺,劈头盖脸的压着五短身材的彭英乱砸:“给爷死、给爷死……”
一双拳头挥出了残影,低沉而强劲的气爆声连成了片。
彭英奋力的反击、招架,可仍是被他的拳砸得不住后退,根本就稳不住身形。
而他打在王文身上的拳头,都好似泥牛入海,莫说是打伤王文了,就是想将他震退两步,都难之又难。
要知道,化劲卸力、化力、借力打力,可不是没有毫无消耗的!
虽然正常情况下,这种消耗并不大,但王文的手儿多重?
哪怕是四两拨千斤,这上百拳挨下来,也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了!
再这么打下去,他就算不被王文活活打死,也得被王文活活熬死……
面对这么块难啃的硬骨头,彭英的心头其实已经萌生了几分退意。
可架打到这个地步,他就是想退,也得先问问王文同不同意!
否则,他转身一泄力的那弹指间的功夫,就足够王文活活打死他了。
如此,彭英也只能把心一横,跟王文拼一拼谁先熬不住……
他也是真不相信,他一个化劲,会耗不过一个暗劲!
彭英进退两难。
压着他打的王文同样也是骑虎难下。
他都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砸中这只脸猫多少拳,心头纳闷着就算这厮是块铁锭,也他娘的该被锤红了,怎么这厮还能挺住?
偏生,架打到这个地步,他也不敢松懈攻势,叫这只脸猫腾出手来反击,他疑心三重铁布衫,极大可能顶不住这厮的全力输出。
于是乎,他也只能咬紧后槽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的挥拳、挥拳,搏一把谁能耗到最后!
好似一场酣畅淋漓的拳击比赛!
王文越打越上头,越打心头的杂念越少,打得发髻崩开、长发乱舞,打得全身红温、汗液飞溅!
彭英被他凶猛的气势刺激得红了双眼,同样舍弃了脚底抹油的小心思,一门心思与他死磕到底……
二人的怒吼声渐渐停息,越打越快、越打越凶!
到最后,二人都舍弃了闪避防守,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挥拳互殴,那一只只沙包的拳头砸在胸膛上的闷响,就像是牛皮大鼓!
仿佛两头猛兽相互撕咬角斗般的大动静,莫说远处围观的看客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连楼顶上观战的黄兴德都聚精会神得忘记眨眼。
这种大场面,连他都没怎么见过。
不是说他没见过比他更强的高手交手。
而是他极少见过这种明明是两个习武之人,却像地痞流氓街头斗殴一样直来直去的撕打……
此时此刻,王文只感到前所未有的专注……连前世参加中考他都不曾如此专注过!
专注得天与地消失,周遭的一切人和物都虚化,耳边的所有杂音都自动屏蔽……只剩下眼前的彭英!
连四肢百骸的疼痛与疲惫,都似乎化作了肾上腺素的助燃剂和催化剂,不停地催促着他……
快一点,再快一点!
重一点,再重一点!
他几欲发狂,可又似乎有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令他无法冲破理智、始终保持着清醒。
这种明明呼之欲出、却死活都出不来的不上不下感,折磨得他几欲吐血,只能转而继续拼命的压榨所有力量……
再快一点、再重一点啊魂淡!
直到,他满耳都是自己那哮喘般的沉重、急促呼吸声。
直到,他双眼灼热,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光。
他终于冲破了那一层枷锁,那一层法律、道德、文化、素质、修养等等无形之物交织成的枷锁,释放出了心底那头名为恐怖直立猿的野兽!
这一刹那,王文心底泛开了王二虎那缺心眼没心没肺的大笑声,于是乎他也张开了咬出血的血盆大口,歇斯底里的大笑……
无数沉渣,在大笑声中泛起、翻涌。这些沉渣中,有少年的王二虎,在夕阳中站桩、演练黑虎拳的挺拔身影。
也有只在王文脑海中流转过的那些,他在竹林中、瀑布下磨砺黑虎拳、六合大枪的矫健身姿。
甚至还有捺山村那一声威震山林的虎啸声。
当心底的笑声,与他口中的笑声重合之时,他那两只攻势已然开始放缓的拳头,也再度速度暴涨、力道暴增。
并且整个人都多了一股摄人的莫名气势。
如果说,一开始压着彭英打的王文是猛,后来打上头的王文是狂……
那么此刻的王文,就是凶!
如人面对猛虎,闻声胆颤、望而生畏的那种凶!
这一刻的王文,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砰砰砰……”
原本双方都已接近力竭,此刻一方的气势陡然攀升,势均力敌的互殴局势顿时就被打破,王文一连三拳强行砸翻彭英的拳架,锤在了彭英的胸膛。
磅礴的力道,锤得彭英眼前一黑,就仿佛从一场漫长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一样,眼神一下子就清明了,也瞬间就感知到了自己几近油尽灯枯的状态,随之而来便是巨大的恐慌……
他经历太多争斗了,那股好勇斗狠的血性,已经燃烧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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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怕少壮,怕的从来都不只是筋骨与力量……
“等等、等等……”
他拼命的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护住上身肝胆俱伤的高声疾呼:“我与你义父相交……”
“嘭。”
王文咧着大嘴无声狂笑着一招黑虎掏心,打断了他的高呼,砸得他双腿离地,后背弓起。
“咚。”
一记砸肘随踵而至,砸在彭英的后背心,当场将其砸得面朝下重重的趴在了地面上。
彭英奋力挣扎着翻身,弓身双臂护住胸口和头颅,声嘶力竭的高呼道:“饶我性命……啊啊啊……”
“砰砰砰砰……”
王文跨在他身上,躬身不断出拳,两只拳头如同打桩机一样,交错出片片残影。
彭英的惨叫声迅速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样,无力的瘫软在地,眼瞅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
王文侧身拉开拳架,全身筋肉隆起。
“嘭。”
拳头撼在彭英胸膛上,胸腔崩塌!
前一秒还气若游丝的彭英双眼暴突,目光死死盯着王文狰狞的面容,瞳孔迅速散开。
王文喘息着慢慢起身,俯视着他轻声道:“咱俩的账,算清了!”
扬州城从此只有一头老虎,那就是他王老虎!
(本章完)
第26章 功亏一篑
第26章 功亏一篑
“彭英已授首,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
王文这厢一结束战斗,那厢与一干丐帮弟子厮杀的徐二狗立刻开口高呼道:“速速束手就擒,还能落一个从轻发落,若是顽抗到底,死活不论!”
一干丐帮弟子见状,反应快的默不作声的转身就往围观的人群冲去,反应慢的还拿着刀剑犹犹豫豫的左顾右盼。
徐二狗见到双方人数差距已然不大,当机立断的高呼道:“上,拿下他们领功!”
一票早就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漕帮弟子应声散开阵型,大声呼喝着冲上去捉拿一干愚蠢的丐帮弟子。
“放下刀……”
“老子叫你放下刀!”
“不想死的就给老子跪下!”
“你他娘的再动一下试试?”
一干丐帮弟子就逃的逃、抓的抓,这场双向奔赴的伏击战也终于落下帷幕。
“大哥,你咋样?”
徐二狗取回王文的佩刀,快步来到他身畔一把搀住他低声询问道。
一上手,他就感觉到了,大哥浑身都颤抖得厉害。
“还好,只是有些脱力。”
王文挣开了他的搀扶,旋即笑道:“可以啊二狗,方才那几句话喊得像模像样的。”
徐二狗一听,嘴角得意的笑意比ak都难压,偏还装出一副“小事一桩”的漫不经心模样:“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王文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徐二狗这话,令他莫名其妙的就有种古惑仔变警察,拿着西瓜刀,熟练的对坏人说‘现在不是一定要你说,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变成呈堂证供’的喜剧既视感。
这厢的大戏落幕,周围看热闹的看客们意犹未尽的准备散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庙街那边还有热闹看”,人群立刻就朝着庙街那边涌了过去。
“庙街?”
徐二狗疑惑的挠头:“今儿没有庙会吧?”
“坏了!”
王文愣了一秒,陡然反应过来:“指定是监里的弟兄和白莲教的人撞上了!”
今晚的行动,既是私仇、也是公事,他自然不会逞能玩个人英雄主义,连招呼都不给都司天监打一个。
按照他和程先商量好的计划,他们这头一但有大鱼上钩,都司天监那边的支援立马就会跟上。
可现在他们这边地都快拖干净,还不见都司天监的人马出现,显然是某个环节出问题了……
除了白莲教,王文想不到还能出什么问题。
那些王八蛋,是真想弄死他啊……
“青哥儿。”
王文接过徐二狗手里的佩刀,高呼道:“青哥儿,你留两个人收尾,其余弟兄,跟我走!”
说完,他提着刀就朝着庙街方向发足狂奔,边跑边厉声高呼道:“官府办事,闲杂人等滚开!”挡路的看客们刚才目睹了他活活打死五六人的凶残战绩,此刻听到他的高呼声,拥挤的人潮中顷刻间就出现了一条可以走马的过道。
王文领着人迅速穿过人群,冲进庙街……
还未靠近,堪堪听到一阵打斗声之际,他眼角的余光便无意间瞥见一道高冠博带的挺拔身影,轻飘飘的横飞过街道,他连忙扭头望过去,没看清那人长啥样,却看到了那人手拎着一颗血糊糊的人头。
“卧槽!”
王文失声惊叫着一个急刹车,心生一股转身脚底抹油的冲动。
“咋了大哥?”
跟在他身后的徐二狗未注意到那人影,好奇的问道。
王文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后方跟上来的人潮,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转身继续往前冲:“没啥……都机灵着点,注意看我的行动,我冲你们就上,我退你们就撤!”
说完,他继续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靠拢,只是速度放慢了许多。
刚一靠近,王文就听到了程先那中气十足的大吼声:“此地已被我都司天监包围,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再定睛一看,黑衣官刀、兵甲整齐的司天卫与衣衫杂乱、手臂上系着一条白巾的蒙面歹徒,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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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心头大定,一挥手道:“你们结阵慢慢压!”
说完,他再度一马当先的冲向战场,边走边放声高呼道:“程大人莫慌,我带着五百弟兄赶来啦……杀!”
他一跃冲进战场之中,挥刀如砍瓜切菜般砍翻两名蒙面歹徒。
战场中心的程先听到王文高呼声,亦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声大笑道:“弟兄们,援兵到了,随俺冲,砍死这些人渣滓……”
蒙面歹徒们听到二人的高呼声,扭头往王文他们来的方向一看,就只见黑压压的人影,将整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本就不高的士气瞬间跌至谷底,不待其领头之人反应,人群之中便传来了一声兵器坠地的“哐当”声。
这一声就仿佛是信号,霎时间,兵器坠地声响起一片,所有蒙面歹徒乱哄哄的四下奔逃……
司天卫们见状士气大振,七嘴八舌的高呼道:“弟兄们,抓住他们!”
“给老子砍死他们!”
“除恶务尽!”
“勿要走脱一个……”
王文在溃逃的蒙面歹徒中间穿梭着,见到乱七八糟的衣裳就是一刀劈过去,然后看也不看一眼的就冲向下一个。
但通常,挨上他一刀的蒙面歹徒,哪怕是反应灵敏横刀架住了他的刀,也会被他刀上的沛然巨力震得原地吐血、瘫倒在地。
在方才与彭英鏖战的当中,王文似乎是领悟到了一点东西,那点东西具体是什么,他现在还说不清。
他只感觉到自个儿的筋骨力与暗劲合而为一、不分彼此,战力较之前,至少提升了一个档次!
“大文,当心那恶贼!”
闷头砍人之际,王文忽然听到程先的大吼声,他一抬眼,便见一道全身隐没在一袭宽大黑色袍服、面戴白面巾的精瘦人影,一步一丈的朝着自个儿这边飞奔而来。
只一眼,他就大力一跺脚,身躯借力后撤,同时将手中官刀射了过去。
那精瘦人影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挥大袖射出一道黄符迎向王文的官刀。
只听到“嘭”的一声,黄符化作一个脸盆大的火球轰然爆炸,当场就将官刀炸飞了出去。
等到火光消散,原地已经不见了那精瘦人影的踪迹……
(本章完)
第27章 画虎画骨
第27章 画虎画骨
蝉鸣悠扬,树影婆娑。
校场上,徐二狗与张青率领近百号漕帮弟子组成的司天卫大队,像模像样的操练着武艺,杀声整齐、初具锋芒。
树荫下,王文扎着浑圆桩,双眼微合,身姿沉静似雕塑……
他一动不动,树下飞舞的蚊蝇却无一落到他的身上。
“呼……”
一口悠长的热气徐徐吐出,长达两尺,凝而不散,一只飞蝇无意中一头扎入其中,瞬间收翅坠落。
长长的吐息之后,是越发绵长的吸气,就见先是他结实的胸膛随着吸气缓缓隆起,紧接着便是整个人都仿佛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连结实肌肉都随之变得夸张,一根根拇指粗细的青筋如同小蛇般缠绕在一块块岩石般棱角分明的壮硕肌肉上……
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魔鬼筋肉人!
处于入定状态中王文,并不知晓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沉浸在黑虎拳的观想法中,观想自己是一头黑虎,一头生而为虎的黑虎,自由自在的穿梭在深山老林之间,徜徉在它的王国之内。
观想它的行止、观想它的坐卧,观想它巡游、观想它捕猎,观想它精神气内的凶悍、观想它最为原始的野性……
随着他的心神在观想法中越浸越深,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头黑虎,浑身每一丝筋肉、每一块骨头,都在随着他意识中的那头黑虎喷张、起伏,胸膛内也发出了黑虎休憩之时那打雷一样“噜噜噜噜”的呼噜声。
连他的体温,都保持在了三十八度与三十九度之间……
直到他的暗劲即将消耗殆尽,体内沸腾的气血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王文的心神开始跟不上那头黑虎的节奏,他才慢慢脱离出沉浸的状态,从入定之中清醒。
他张口吐尽胸中浊气,浑身毛孔也随着他的呼吸张开,渗透出大量油腻汗液。
待到体内气血归于平静之后,他才静心感知身体的变化。
呼吸变顺畅了。
身体变轻松了。
这意味着,昨夜与彭英硬碰硬大战一场所遗留的内伤,已然愈合的七七八八。
再用力的一捏拳,纵使身心俱疲,他仍然清晰地感知到筋骨力量至少又增长了半成!
‘王二虎的本钱,实在是太雄厚了,简直就是一个宝藏男孩,什么时候挖都会有新收获!’
他心中总结道:‘还有这次的领悟,也太及时、太重要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彭英。
若是没有彭英这块磨刀石,他不知何时才会醒悟,他王文已经不是那个肩扛养家糊口重任的老实货车司机了,此地也早非那个打输住院、打赢赔钱的和谐社会了。
这非常重要!
没有这个领悟,他就好似一头披着虎皮的羊,纵使长着一副猛虎的爪牙,也掩盖不了他吃草的本性。
这样的纸老虎,就算能凭借虎皮和爪牙横行霸道一时,也迟早会被人打回原形……
而有了这个领悟,他就是一头虚胖的小老虎,纵使本领还不及那些成年的凶猛老虎,可老虎就是老虎,是猛兽,是要吃肉的!
这不是人性的沦丧,这是天性的解放!
有了这个领悟之后,他才真正做到了灵肉合一、武功合一,彻底掌握这具身体,彻底变成了一位武者。
也是有了这个领悟后,他才意识到,阴差令只能给他结果,而他要想真正掌握那个结果,必须得去消化那些过程……
许久,王文才缓缓起身,睁开了双眼。他眺望着远处还在操练的麾下弟兄,慢慢的活动着僵硬的肩颈,就感觉到浑身黏糊糊、臭烘烘的,很不舒服。
远处早就在朝他这边张望的徐二狗见他从入定中醒来,立马收起腰刀,快步走了过来:“大哥!”
王文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日头,点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招呼弟兄们歇息歇息,去饭堂吃饭吧。”
“哎!”
徐二狗应了一声,而后贼眉鼠眼的凑到他跟前,小声道:“方才赵大人派人来,召您晚饭后去大堂议事……大哥,是不是要论功行赏了?你少秋官的位子是不是稳了?”
王文一把推开他的大脑袋,笑道:“哪有这么容易!”
徐二狗一惊一乍:“咱爷们都把脑袋别裤腰带儿上了,还容易?”
王文随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明明没怎么用力,却疼的这家伙龇牙咧嘴的连连后退。
他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淡笑道:“咱们多拼命、担多大风险,那是咱们的事,他们管不着,他们只要结果!”
徐二狗愣了愣,失落的道:“那要这么说的话,一个彭英还真不够送你上少秋官……可惜了,昨晚咱爷们要是再争气点,把白莲教那几个头头也留下,你上位的事肯定就十拿九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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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敢想!”
王文笑骂道:“昨儿要不是先儿哥反应快,拉了我一把,你大哥我说不定都已经凉透了……别着急,是咱们的,就是咱们的,谁敢抢我就剁谁!你只管好好做事,等我上位了,就捧你小子做灵台郎!
徐二狗闻言先是一喜,但立马就又有些失落的强笑道:“灵台郎就俩位子,咱们弟兄又这么多,我这儿你不用着急,先紧着其他人,咱可不能让人说咱的闲话!”
王文失笑道:“我是怕人说闲话的人?”
徐二狗喜忧参半:“不是……”
王文:“行了,别扯淡了,我先回房洗漱换衣裳,你稍后给我弄点吃的送过去……多弄点肉,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哎!”
……
晚饭后,王文穿着彪纹公服,前往大堂议事。
以他目前的官位,在都司天监内还排不上号,通常赵志凌和季良老道他们议事,一般都是不叫他的。
今晚既然叫了他议事,那就说明他们要商议的事,与他,或者说与漕帮有关。
而眼下这个节骨眼,需要赵志凌他们开会讨论,又和他以及漕帮有关的事务,有且只有一桩。
王文心头跟明镜儿一样,并且已经做好了跟赵志凌讨价还价的心理准备。
当初互相画的饼,他王文可是已经实现大一半了。
也轮到他赵志凌表示表示了。
(本章完)
第28章 阴差阳错
第28章 阴差阳错
“属下王文……”
王文躬身走进大堂内,抱拳四下拱手:“参见赵大人、季大人、守安大师,程大人、李大人!”
“瞧瞧,这是谁来了!”
堂上一袭鸦青色常服的赵志凌,面容和煦的捋着胡须冲季良老道笑道:“可不是我们假少秋官王大人吗?”
季良老道也笑着捋了捋胡须,笑着颔首看向王文:“恭喜王大人高升啊!”
守安大和尚也颂了一声佛号,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程先与李衡都也笑吟吟的冲王文点头示意。
‘一上来就整硬菜?事儿不小啊!’
王文心头警惕瞬间拉满,面上却露出欣喜若狂、不敢置信之色:“大人,俺读书少,您可不能唬俺啊!告身这么快就发下来了吗?”
堂上的赵志凌面色微微一僵,旋即便恢复了自然,又好气又好笑的偏过头对程先说道:“争勇啊,得空了还是与你这位小老弟说一说为官之道吧,可莫让旁人笑话咱扬州都司天监的同仁都是不知礼数的赳赳武夫。”
“是,大人!”
程先抱拳,恭声回道,然后转向王文,咧着大嘴笑道:“混小子,假少秋官便是暂代少秋官之意,详细章程咱弟兄回头再细说,你只管知晓,大人既然举荐了你暂代少秋官之职,那么只要你尽心竭力为官家分忧、为大人效劳,多立功勋、少出纰漏,去掉那个‘假’字儿,便十拿九稳、指日可待了。”
当着众人,他说得不算露骨,但也就差拎着王文的耳朵对他说:‘小子,别看不起那个‘假’字儿,只要你不犯错,去掉那个假字儿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哦,原来是假的啊……”
王文一脸恍然大悟,仿佛他真听懂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天真无邪”、“心直口快”的三两句话,说得大堂里的五人都险些没绷住。
这要出自他人之口,他们肯定觉得那厮是在内涵他们。
可出自王文之口,他们还真无法确定这夯货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纯粹的缺心眼。
“行了行了。”
程先没好气儿的拍了拍身侧的交椅:“你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王文满脸失落的看了他一眼,垂头丧气的走到他身旁落座……就像这些人分不清他是真缺心眼还是假缺心眼,他同样也分不太清,程先这家伙是纯粹的面冷心热,还是张飞绣——粗中有细。
他只能确定,这家伙绝不像他长得那么糙。
远的不扯,就昨晚那一声“大文”,就足以看出这家伙绝对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王文落座后,堂上的赵志凌先战术喝水缓解了一波堂内的尴尬气氛后,正色道:“昨晚庙街一役,诸位有何看法?”
王文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堂内的五人,发现众人尽皆目不斜视,没有偷偷看他,才略感心安。
他不怕扯皮,他就怕这伙人啥都商量好了,就等着摆他上台。
短暂的沉默之后,程先率先抱拳开口:“启禀大人,昨晚庙街一役,是属下的疏忽,倘若昨日属下能再重视一些二虎的谋划,带足兵力,或许就能毕其功于一役,将这支白莲教恶徒一网成擒……请大人责罚!”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李衡便抱拳接口道:“启禀大人,昨日程大人乃是顾虑衙门的周全,恐中了奸人调虎离山之计,折损我司天监之颜面,才未竟全功,请大人明察!”
两员大将都垂首抱拳,一动不动。
堂上的赵志凌却只顾小口小口的品茶,不置可否。
王文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变化,心头略一琢磨,弱弱的出声道:“启禀大人,昨夜那一架也不能怪程大人疏忽,我们定计时的假想敌,是以丐帮逃犯为主、白莲教余孽为辅,压根就没料到,蹦出来的白莲教恶徒会比丐帮的逃犯还要多几倍……这事儿,就很不正常。”
“哦?”
赵志凌一抬眼,所有人都齐齐扭头朝他看过来:“如何个不正常法儿?”
王文见状,心说了一声:‘坏了,真是冲小爷来的!’
可话都出口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大人,丐帮那群逃犯,人多是正常的,毕竟他们久居扬州、熟门熟路,想藏身很容易,而且以丐帮的名头和行事之风,因为些许小事牵扯栽了这么大跟斗,他们不找回这个场子肯定不会罢休。”
“那啥,大人,属下可不是说丐帮勾结白莲教事小嗷,而是说这件事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就他们干的那些生儿子没屁眼的腌臜勾当,勾结个邪教那不就跟邻里间串个门一样稀松平常吗?”
前半句,堂内的众人还听得很是专注,不住的点头。
结果听到后半截,他们又险些没绷住,纷纷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没忘记给丐帮上眼药?
得罪你小子,简直比得罪阎王殿前的小鬼儿还难缠呐!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啥?”王文莫名其妙、理直气壮的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大有一副‘你们觉得我说得不对,我就不说了’的架势。
“没什么。”
赵志凌放下茶碗,沉声道:“二虎你继续说。”
“是,大人!”
王文一抱拳,接着说道:“可是白莲教也这么刚就很没道理了,他们又不是本地人,在扬州城内藏身肯定不容易,而丐帮那帮人又是泥菩萨过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难顾得上他们。”
“这种情况下,他们非但不连夜卷铺盖卷跑路,反倒硬顶着咱都司天监的清剿滞留在扬州城。”
“您说他们留也就算了吧,犯得着为了丐帮兴师动众的出动那么多人手来硬刚咱都司天监?”
“就他们那点肮脏的金钱交易,哪来这么坚挺的交情?”
“而且就昨夜他们那阵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冲我王文一人来的吧?我王文何德何能啊,也配他们出动那么多人来砍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白莲教这事儿就办得很不对劲儿,不是做贼心虚,就是身上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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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顿分析猛如虎,一通想当然下来,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自个儿肯定是信的。
对!
这事儿绝对与我王老虎无关!
那些白莲教恶徒指定是还有其他阴谋!
却不成想,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大堂内竟一阵久久的沉默,所有人的眉宇之间都有些许凝重之意。
“有件事,二虎你怕是还不知晓。”
许久,赵志凌才不疾不徐的再度开口。
王文下意识的抱拳道:“啥事?请大人赐教。”
赵志凌沉声道:“我们已经查明,捺山村那头虎妖,与白莲教有干系!”
‘捺山村?’
王文愣了两三秒,才回想起这个地名来,心头顿时恍然大悟,一些困扰他多时的疑问一下子有了答案。
“敢问大人,您说的干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赵志凌端起茶碗喝茶。
程先偏过脸,小声对王文说道:“那头虎妖,乃是白莲教中人所饲,其目的尚未知晓,只推测那头虎妖极有可能是他们某个谋划中的重要一环!”
王文听完心头“卧槽”了一声,失声道:“这么巧的吗?”
难怪当初白莲教会派人派鬼去搞他,换作是他,这么个蚂蚱似的玩意儿三天两头在自个儿眼前蹦跶,也会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按死他吧?
右上方的季良老道接过话茬:“也不算巧合,那头虎妖乃是扬州城周边煞气最强的妖邪,老道当初就怀疑那虎妖背后,还有人祸作祟。”
“人祸?”
王文忽然明白了什么,险些没忍住扭头望向堂上的赵志凌……这家伙的手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啊!
“我们有理由怀疑……”
赵志凌适时开口,一锤定音:“白莲教在扬州城内正进行着某一项异常重要的阴谋,重要到他们不惜伏杀我都司天监的有生力量,也要为其争取时间的地步!”
他抬眼望向王文:“越是如此,我们越是不能让他们得逞,哪怕他们只是想在扬州城给他们教主祝寿呢,我们也绝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其余四人的目光,也应声一起投向王文。
王文一下子就麻了,心说:‘你们这些魂淡果然是冲小爷来的!’
他当然知晓赵志凌是什么意思……
但这件事情,他已经明确拒绝过赵志凌一次。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啪。”
他一巴掌拍断座椅扶手,横眉怒目的大喝道:“那就干死他们!”
(本章完)
第29章 亡羊补牢
第29章 亡羊补牢
会议散场,王文照例跟在程先的身后往回走。
虽然程先眼下已经不再是他的直属上官,但这些时间相处下来,王文觉得这人的确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二虎啊。”
二人穿过月门后,沉默了一路的程先忽然开口:“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大人虽宽怀大度,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很重脸面的……”
王文装傻:“啥事儿先哥?白莲教的案子咱不办着呢吗?”
程先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点破他的装傻充愣,继续说道:“此事有多不简单,你比谁都清楚,早些下场,说不定还能占个先下手为强的优势,若是等到亡羊才补牢,恐为时晚矣啊!”
王文奇异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是准备摊牌了?不装了?
“先哥,你可别晃点我啊。”
他笑道:“我虽然读书少,但我也听说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的典故,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成‘为时晚矣’呢?”
程先没有笑,闷声闷气的说道:“晚不晚的,你心头清楚。”
王文略略思索,嘴角轻佻的笑意渐渐消失,也沉声回道:“我们可不是丐帮那群落魄户,谅他们也不敢乱来!”
程先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忽然又闭上了。
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了一声,轻声道:“二虎,你可知我们这些人,出身何地?”
王文想了想,答道:“听闻你与赵大人、李大人他们,都是出自西军?”
程先点头,重重的叹息道:“是啊,西军,漫天黄沙、满地少儿、满城寡妇的西军。”
王文看了他一眼,心情忽然也变得沉重。
“想我巍巍大周,坐锦绣山河三万里、拥披甲之士百万余众,盛追汉唐、德彰千古!”
程先仰起头眺望西北天际,目光似乎穿过了三万里锦绣山河,又看到了大西北的漫天黄沙,黝黑的面容上慢慢变得十分复杂:“如此巨人临世,岂不该四海咸服、八方来朝?”
王文震惊的看着这位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猛将兄,竟有种他下一秒就会忽然击掌高唱“大江东去浪淘尽”的错觉。
“先儿哥,咱要不还是装一下吧。”
他苦笑道:“你突然这样式儿,我很不适应啊。”
“二虎啊。”
程先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装憨扮蠢,是个自保的好办法,但装归装、扮归扮,咱心头可得清亮啊,要不然可就成真憨真蠢了!”
“这…你…我……”
王文一时语塞,末了索性自暴自弃的拱手道:“比起你的浑然天成,小弟我的确是差了些天份。”
程先没好气的捶了他一拳:“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小子在骂我!”
王文没好气的竖起大拇指:“夸你呢!”
程先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悠悠说道:“在西北,西夏兵、蛮羌就好像你们这里的野草一样,杀不尽、斩不绝,一日不停歇的侵扰着我大周边境,劫掠着我们大周的父老。”
“尤其是那些蛮羌,你们这些生在鱼米之地的膏粮子弟恐怕很难想象,那些大大小小蛮羌部族,多的也不过十来万人口,少的更是只有数百、甚至数十口人,与我巍巍大周相比,他们是否就好似巨人脚底下的蝼蚁?”
“可就是这些蝼蚁,拿起兵就是匪、披上甲就是卒,三五人就敢劫掠过境的大商队,三五十人就敢冲击工事完备的哨卡,三五百人就敢突袭我们驻扎着重兵的军镇!”
“你道他们怎么敢?”
王文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张口就想说‘这不一样,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可临出口之际,他又硬生生把这番过于天真的言语给咽了回去。
程先见他不吭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头:“哥哥很早之前,就琢磨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不能去揣测野狗的想法,也不能把自个儿的周全,交给野狗做决定……你是人,它们可不是!”
王文若有所悟的抱拳拱手:“我听明白了,我会好好琢磨的,多谢先哥点拨。”这家伙的道理,和他人一样糙。
但道理里的精髓,却也和这家伙的内涵一样秀。
王文……受益良多!
程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听明白了就好。”
王文脸色一变,“啧啧啧”的怪笑道:“我真得让我家二狗好好跟先哥你学学,啥叫心腹!”
“去你的。”
程先没好气儿笑着的一巴掌把他头打歪:“没大没小的混小子!”
二人分头,王文走向自个儿的宿舍,面色渐渐变得沉重。
这事儿,不好办啊!
……
无独有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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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扬州都司天监衙门里开小会之时。
白莲教在扬州城内的一干头头脑脑,也在一处僻静的民居正堂内开会。
正堂不大、一灯如豆,约莫七八人分坐两排,人人皆以一袭黑袍罩身、再佩以各式戏曲脸谱覆面,唯余一双双或阴鸷、或惨绿的双眼,在暗淡的烛光下闪光。
“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端坐在右上首的雄壮黑袍人率先开口,他头上戴的是黑脸儿的曹操:“打蛇不死、必被反扑,接下来扬州都司天监必会全力清剿我等,为圣教、为圣母计,诸位若有应对之法,请畅所欲言!”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端坐在左上首那个面带黄脸伏虎罗汉脸谱的精瘦黑袍人淡淡的开口:“赵志凌初来乍道、立足未稳,要在扬州十数万人中找出我等,谈何容易?”
屋内众多黑袍人默不作声的齐齐扭头望了过去。
“伏虎罗汉”纹丝不动、毫不怯场,继续用那副淡漠的腔调接着说道:“丐帮已树倒猢狲散,扬州城内能危及我等周全、败坏圣教大计之人,唯余漕帮!”
众人齐齐收回目光,眉眼低垂。
右上首的“曹操”沉声道:“漕帮不好惹,黄天霸也绝非易与之辈,判官之死便是警告,若再行挑衅,我等恐难生离此地……此事休要再提!”
他妈的,昨夜才被人打肿了脸,今儿又来?
你他娘的心眼子只有针尖大是吧?
“列位……”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右侧一名面带钟馗脸谱的纤长人影不急不缓的开口:“既然釜底抽薪行不通,为何不试试调虎离山呢?”
屋内众人又一齐望了过去。
“钟馗”环视了一圈,语带三分笑:“他们都司天监不是喜欢斩妖除魔吗?就让他们去斩、让他们去除好了……只要他们忙起来,我们就安生了,圣教的大计也能顺利施行!”
众人面露思索之色的将目光,投向右上首的“曹操”。
“曹操”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伏虎罗汉”,沉稳有力的颔首道:“可以一试!”
“伏虎罗汉”与他对视许久,慢慢垂下眼睑,轻声道:“可!”
(本章完)
第30章 寻找外乡人
第30章 寻找外乡人
“大哥,醒醒……”
徐二狗使劲儿推着王文:“大爷有事儿唤您回家。”
“混蛋,别搅和我睡觉啊啊啊!”
王文烦躁的翻了个身,拉起铺盖罩住脑袋:“再搅和我揍你嗷!”
徐二狗挠头,想再喊喊,又怕挨揍,心头还纳闷这货昨夜是偷牛去了么,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他轻手轻脚的转身走向饭桌,心想着等自家大哥再睡会再叫他,结果刚靠近饭桌,就在饭桌上乱七八糟散落着一堆笔墨纸砚,中间还歪歪斜斜的扔着一副墨迹新鲜的地图。
‘这地方儿咋看着这么眼熟?’
他寻思着这副地图就这么明晃晃的扔在桌上,想来也不是什么他不能看的秘密,便心安理得凑上去细看:‘这不是就是扬州城吗?这里是广济桥,这里是我家,衙门在这里……’
他看的入了神,连王文刨着乱糟糟的脑壳走到他身后,都没发现。
“好看吗?”
王文打着哈欠问道。
徐二狗用力的点头:“好活儿啊,这是大哥你画的……咦,你起来了?”
王文重重的坐到饭桌旁,抓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猛猛灌了半壶隔夜茶:“不是老子画的还能是你画的?”
徐二狗震惊的看着他:“你还有这手艺?”
王文嗤笑了一声:“大爷上过十二年学堂这么隐秘的事,难道大爷会告诉你?”
“呵呵!”
徐二狗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是在梦里上的学吧?”
“别扯淡!”
王文又灌了一大口隔夜茶:“老登找大爷回去啥事儿?”
徐二狗一摊手:“大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你觉得大爷寻你啥事儿,他老人家会告诉我?”
王文怒目而视:“那你狗日的这么早把老子搅和起来作甚?”
徐二狗没好气的翻白眼,心说那是你老子、不是我老子,你可以拿他老人家的话当耳旁风,我能吗?我敢吗?
“来都来了!”
王文伸手虚按:“帮我琢磨琢磨,扬州城里,哪里能藏下几十上百号外地人,还能不引起本地人的注意……”
徐二狗落座:“大哥,你是想刮白莲教那些恶人吧?”
王文斜睨了他一眼:“不然呢?还能是给你找媳妇?”
徐二狗看了一眼地图:“这可不容易,扬州十六门二十四桥六十四坊,藏个百把号人那还不跟一粒谷子扔进谷仓里?这咋找?”
王文打着哈欠,点了点地图:“注意审题,是上百号外乡人,还是上百号见不得光的外乡人!”
徐二狗盯着地图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还是难搞,城里车来船往的,啥都不多,就外乡人多……假如是我带队来扬州做事,我都不用太刻意的去藏,直接伪装成行商,随随包下一间客栈,吃喝拉撒就全解决了,还不怕被人查!”
“灯下黑是吧?”
王文笑着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你小子,让你来都司天监还真他娘的屈才了!你这样的人才,就该留在堂口砍人,迟早能混出头!”
徐二狗无奈的拍开他的大拇指:“大哥别闹,说正事儿呢!”王文敛了笑意,淡淡的摇头道:“你说的法子适合帮派,帮派只是不招人待见,不是见不得光。白莲教不行,他们见不得光、也害怕被官府盘查,远的不说,就前天晚上百八十号人出街砍人那种大场面,就不是住客栈能遮掩过去的。”
徐二狗一听,双眼顿时一亮:“对了,前天晚上抓回来的那些白莲教恶贼呢?审他们啊,审审不就都知道了吗?”
“歇了吧!”
王文摇头:“我已经问过了,抓回来的都是些小喽啰,来扬州时日尚短,连方向都还没摸清,啥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藏身的那地儿有人送饭,还可以分批在周围放风,也没人盘查他们……”
“意思是……”
徐二狗若有所思:“城里有冤大头接应他们是吧?”
王文扯了扯嘴角:“多新鲜呐!”
徐二狗盯着地图,慢慢皱起了眉头:“那可就难办了,这么多坊市,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都能藏下百把号人,我们总不能一家一家的去盘查!”
“首先!”
王文竖起一根手指:“他们人多,还能出门去放风,只这一点,对排除了所有人口密度大的坊市……你家附近三天两头就有操着外地口音的陌生人在瞎转悠,你不好奇?”
徐二狗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我家那一片都是熟人,外地人去了,我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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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
王文竖起两根手指:“他们有人送饭,也就是说,他们不开火,当然,这也很正常,几十上百号饭桶的饭量,开火同样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徐二狗看了他一眼:“饭馆?”
王文摇头:“就算是一天换一家饭馆,也很容易被查到,我觉得他们不至于这么蠢,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徐二狗想了想:“那就只能是那些家大业大的大户人家了,他们吃饭的人多,米面啥的都买的多、也囤的多,地方又大,一次多做个几十上百号人的饭菜,也很难被人发现。”
王文看了他一眼:“那怎么运送饭菜呢?几十上百号的人的饭菜要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一个地方,凉不凉的且另说,关键是怎么不引人注目?如果公开招摇过市,那还不如直接上饭馆去买呢!”
徐二狗:“咱就说有没一种可能,这些白莲教恶人,干脆就藏在某个大户人家家里,那些大户人家家大业大的,藏下百八十号人马,也不难吧?”
王文拧着眉头盯着地图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道:“一两天可能不难,十天半个月就不容易了,那么多人吃、喝、拉、撒,哪一项都是大问题!”
“而且,扬州城里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大户人家,其实也不多,这些人家都是祖上阔过、有头有脸的人物,犯得上干这种抄家灭门的买卖?”
徐二狗听后,也不说话了,也皱着眉头盯着地图抓耳挠腮。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张青忽然快步冲进房中:“虎哥,守安大师召你即刻过去,说是有任务!”
“草,我还没吃早饭呢!”
王文骂骂咧咧的抓起自己的公服,一边穿戴一边快步出门去。
徐二狗连忙冲着他的背影高呼道:“大哥,大爷那边……”
王文头也不回的回应道:“有空再说!”
徐二狗本能的就要跟上他的步伐,可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心头总有种自己忽略了什么的感觉,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自个儿到底忽略什么……
“是啥呢?”
他晃了晃大脑袋,转身快步出门去。
(本章完)
第31章 草台班子
第31章 草台班子
“大师,还是我带人去瞧瞧吧,二虎还未带队执行过这类任务,缺乏经验……”
安民堂内,衣冠整齐的程先,言辞诚恳的对堂上提笔书写文书的守安大和尚说道。
“我怎么就没经验了?”
适时,王文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外,人还未进门,调侃的嚷嚷声就先一步传进了安民堂内:“没想到啊,你程先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学会背后说人坏话了!”
程先无语的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低声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混账东西,你要实在不会说人话,可以把嘴闭上。”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一种破坏气氛、带歪气氛的超能力,只要他在场,谁都别想一本正经的说事儿。
王文或许就是……
堂上的守安大和尚抬眼看了二人一眼,不悦的低喝道:“噤声!”
程先板着脸看了王文一眼:‘痛快了吧?’
王文挤眉弄眼的冲堂上的和尚撇嘴:‘这大和尚也忒小气了!’
堂上的守安大和尚自顾自的奋笔疾书,权当看不见堂下眼神交流的二人。
王文百无聊赖的杵在堂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打量这间公廨……这地方,他还是头一回来。
就见这间不甚宽敞的公廨两侧,摆满了一人多高的实木书架,这些书架目前大都空置,只有极少部分空间里塞了些许卷宗,每个卷宗上都悬挂着一个小小索引竹牌,看起来一目了然。
王文不经意的扫视,便从中找到了“捺山村黑虎案”的卷宗。
如果只看这些书架,这里无疑是一间正经的文职办公室。
但前提是,不去看守安大和尚背后那副巨大的地藏王菩萨镇压群鬼彩绘……
而这间历史风混搭灵异风的不起眼公廨,就是扬州都司天监的心脏科室——任务收发室。
王文进入扬州都司天监,时日也不短了,差不离也摸清楚司天监系统里的头头道道了。
他对司天监系统的感官……怎么说呢,就很传统!
就以扬州都司天监为例。
细算起来,扬州都司天监从最大的少司监赵志凌,到最小的司天卫大头兵,中间差不离有六七个等级。
但在王文眼里,整个都司天监其实只有三个阶层,也可以说是三个群体。
第一个阶层,自然就是全面主持工作的赵志凌,文官、儒家。
第二个阶层,就是出技术季良老道、守安大和尚,佛道两家。
第三个阶层,就是他与程先、李衡,以及下边的徐二狗、张青这帮人,他们这些人虽然官职有高有底,其实都是一个阶层,那就是武人。
看明白了吧?
文官出背景。
佛道两家出技术。
而他们这些武人,出一条命……
大家齐心协力、热热闹闹的搭建起了都司天监这个草台班子,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种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混乱体系,既体现了大周朝廷极为实用主义的办事理念:‘佛爷也好、道爷也罢,法术也好、武功也罢,只要你灵,我们就捧你上台!’
也透露出了大周朝廷,对当下各地妖魔鬼怪复苏作乱现状的迷茫状态……恐怕朝堂上那些官老爷,当下也不知道该咋办,只能啥都信一点。
……
“先哥,到底啥案子啊?”
王文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守安大和尚开口,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低声嘀咕道。
程先看了一眼上边的守安大和尚,偏过头言简意赅的低声答道:“闹鬼的案子。”“鬼?”
王文双眼一亮,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抬高了八个度:“交给我交给我,我最擅长办闹鬼的案子了!江湖上流传的一眉道长、灵幻先生,不才便是在下了!”
他把胸膛拍得嘭嘭响,堂上的守安大和尚却险些失去表情管理。
程先连也忙说道:“别闹,你办过闹鬼的案子吗你就擅长?你忘了上回是谁被厉鬼抓的哭爹喊娘,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找大人告状……”
王文脖子一梗,蛮不讲理的说:“反正不是我!这事儿没得商量嗷,反正以后监里接到闹鬼的案子,只要是不交给我处理,那就是看不起我王老虎,我可是要记仇的!”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
守安大和尚与程先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郑重:‘那我们可就真只能让你去处理了!’
这厮的心眼有多小,他们可是见识的。
那正经人报仇,都是十年不晚。
这厮报仇,一天到晚!
这不,不就是被厉鬼给抓了几爪吗?这就跟厉鬼杠上了,还谁不让办,他就跟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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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不起、惹不起!
“王大人不妨先说说……”
守安大和尚搁下毛笔,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处理这类案件,有何章程?”
“章程?”
王文昂首挺胸:“我的章程就三步,带人过去、把鬼找出来、乱刀砍死他,他好、我也好!”
二人险些再度失去表情管理。
“有见地!”
守安大和尚真是好不容易才绷住了脸皮,强作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王大人毕竟……嗯,这个少于处理这类案件,难免有所遗漏,就让程大人随行查漏补缺可好?”
程先一抱拳,抢先说道:“下官尊令!”
王文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二人,纳闷道:“我只说不让我去我记仇,也没说先哥不能跟着啊,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种无理取闹、愚不可及的浑人?”
程先:“呵呵!”
守安大和尚:“这个……见仁见智吧!”
顿了顿,他轻叹道:“值此多事之秋,王大人还是稍稍收敛一些…天性,再稍微多用些心,多看、多问、多学,争取早日独当一面啊……程大人也还有他自己的重任在身呐!”
“好好好……”
王文眉飞色舞的抱拳拱手:“下官一定听大师的,好好看、好好学。”
这就是他为啥演王二虎装得比真王二虎还王二虎……
缺心眼这种人设,是真他娘的好使啊!
只是这年月傻子太多,聪明人都快不够用了。
……
很快,王文与程先就拿着守安大和尚开出的文书,去季良老道那里领取了杀鬼的装备,点起人马风风火火的出门去……
临时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今儿就只有这一章了,老爷们见谅嗷……爱你们哟,比心心!
(本章完)
第32章 家庭伦理惨剧
第32章 家庭伦理惨剧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百十号兵甲鲜亮的剽悍司天卫排列成整齐的队伍,步履整齐的穿街过巷,引得无数百姓驻足观看,暗中指指点点。
王文披挂甲胄,跨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沿着队伍来回奔走、呼喝,颇有种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盼顾自雄气势,看得那些被他盯着猛看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害羞的以袖掩面,低头快步离开。
看起来很肤浅、很嚣张的做派,但随行压阵的程先却有不同的见解。
他也是扮猪吃老虎的老手了,他觉得王文这种做派,看似招摇、嘚瑟,但实则却为手下的弟兄考虑,趁着这次任务把他们全拉出去见见世面,毕竟人多势众,真见了鬼也不会太害怕。
这样就能避免他们以后第一回出去执行任务时,因为胆怯,手忙脚乱的出纰漏……
肯定是这样没错!
机智如他程争勇,已然看穿一切。
但他深藏不漏,他不说。
“二虎,你这帮弟兄,练得不错啊!”
程先观察着这一百来号一路小跑还能保持住队形不散的司天监新丁,心头对王文练兵的能力很是赞赏。
身为老行伍,他当然知晓这些新丁,目前都还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练成中看的样子货,也很难得了!
“是吧?”
王文眯着眼睛“嘿嘿”的笑道:“我也觉得我练得不错!”
“说你胖你就喘……”
程先没好气儿的笑骂道:“你就不能谦虚一些?”
王文够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哥俩谁跟谁啊?”
程先想说点什么,末了又觉着自己还是别废这个口舌了,这莽夫聪明是真聪明、嚣张也是真嚣张,不吃几回亏,是听不进人话的:“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时候儿!”
王文恬不知耻的拍着胸脯:“能让爷哭的人,还没出生呢!”
程先冷笑,心说上回是谁在衙门大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儿的告状来着?
二人说话之间,大队人马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城北的有庆坊,刘家巷。
早有大批府衙捕快在此,等候多时。
……
徐二狗那厢与设卡封锁现场的捕快都头交接,王文这厢已经与程先一道,先行走进了案发的刘家大院。
二人方一跨过门槛,便都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迎面扑来……
那感觉就跟吹空调一样。
别说,还挺凉爽!
“啧啧啧,这老头怨气挺大啊……”
王文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炎炎烈日,礼貌性的询问道:“先哥,咋弄?”
根据案件卷宗上的记载,这次案件的目标就是这户人家的老户主,老头头七回家看看,顺手把自家大孝子连带仨孙子、四五个仆人全给捎上了,仅仅只放过了一个刚进这户人家没多少时日的小丫鬟。
王文光看卷宗,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的味道。
好在他们司天卫不是调解员,也不是衙门的捕快,他们不用解决问题,他们只需要解决掉造成问题的妖魔鬼怪。
程先一跨过这家大门,面皮就绷起来,再也没露出过一丝一毫的笑意,左手也一直按在腰刀刀柄上,再未离开过。
他神色肃穆的回道:“办案章程可清楚了?”
王文用力的点头:“清楚!”
程先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开始吧,不必理会我,只要你不出错,我不会吱声。”
王文一挑大拇指:“了解!”
他抬头往大门洞开黑幽幽的堂屋里望了一眼,转身高声呼喊道:“徐二狗,你跟他磨什么牙,叫他滚蛋,别搁这儿耽误爷们做事!”
“这就来……”
徐二狗高声回应着,进来的却是张青:“程大人、王大人。”
王文怪笑道:“这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的啊,可怪不得我!”
张青:???
王文:“带十个弟兄,去把刘家老头的尸身刨出来,请他回家看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嗷,不抓紧点时间的话,小心那老头蹲在坟头看你们挖他的坟哦!”张青“卧槽”了一声,转身就火急火燎的按着腰刀冲了出去。
王文再度高声呼喊道:“徐二狗,你他娘的再不滚进来,看我今天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来了来了!”
徐二狗高声呼应着,快步冲进来:“大人……”
“大你个头!”
王文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见礼:“带几个,派个人去找那帮打柴的,弄二三十捆干柴回来……跟他们说清楚,我要的是一点就着的干柴,谁要是敢拿湿柴火糊弄我,别怪大爷掀了他们的饭碗!”
徐二狗也没多问,点着头一抱拳就转身快步冲了出去。
程先听他说完,就猜到他大概想干啥了。
但他说到做到,愣是一声都没吭,只是回头望着这座少说也传了两三代人的精美大宅子,轻轻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
王文没好气儿的说道:“死了这么多人,这宅子就是留着也得空置,与其留着生乱子,还不如一把火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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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斜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不一会儿,徐二狗就按着腰刀返回:“大人,陈三刀过去了。”
王文点头:“你带人围绕着这座宅子转一圈,要是有与这座宅子连通的房屋,能清理的清理了,清理不了的把人迁出去,再派人去把这里的坊官找来,让他组织人手、预备水源,准备救火!”
徐二狗抱拳应声,转身快步出去。
王文左右看了看,转身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淡定的望着黑幽幽的堂屋。
……
日头随着一捆捆干柴运进刘家大宅,慢慢西移。
这座大宅的主人似乎在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阴冷之气越来越浓郁,明明太阳都还没下山,院子里竟然就升起一股淡淡的雾气。
连王文这种年轻火力壮的习武之人,身处其中都有遍体生寒之感。
“这么凶?”
王文都惊了,扭头一侧的程先:“先哥,你们以前办的闹鬼案子,都这么凶吗?”
程先坐在一根条凳上,腰刀已经解在手边,此刻也是不住的皱眉:“这么凶的……我也是第一回遇见!”
王文震惊的挠头:“我运气这么好?头一回出马就遇上大货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头了。
王文心头略感不安的扭头高呼道:“二狗,派人去看看青哥儿,咋还没回来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张青大呼小叫的声音,从司天卫们的封锁圈外传来:“都愣着作甚?过来搭把手啊!”
王文起身眺望,就见到张青吃力的推拉着一架牛车,慢慢的穿过封锁圈。
牛车上不见棺材,只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卷脏不拉几的破席子……浑身腱子肉的大水牛,愣是拉得口吐白沫、直喘大气。
“卧槽,青哥儿你这么勇的吗?”
王文震惊道:“几个人就敢开棺?”
“我勇个屁啊!”
张青俊脸惨白的不停擦着汗,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群死全家的不孝子,压根就没给这老头备棺材,我跟着领路的人在乱葬岗边上转悠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坟包儿的,那坟包还没有我人高……”
“难怪下手这么狠!”
王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招手道:“快抬进来,天快黑了。”
根据季良老道的说法,这类因为种种原因滞留人间的新魂,在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通常都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没有多少神智,大都会本能的依附在已经死去的躯壳之内,直到躯壳彻底腐烂,才会彻底变成游魂。
即便是已经害过人的厉鬼,大部分时间里也依然会依附在自己的躯壳里,极少例外。
而毁坏它们的躯壳,会严重刺激到它们,哪怕是没什么怨气的新魂,都有可能直接转变成害人的厉鬼!
这也是王文为什么没有让张青就地焚烧这老头的尸身……万一那老头外出串门躲过一劫,回家才发现老家被人给偷了,那还不得再度黑化、大开杀戒?
(本章完)
第33章 二阶段
第33章 二阶段
天边最后一缕阳光,随着干柴盖住破席子卷彻底落下。
霎时间,平地起阴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四下观察的王文眼前忽然一,阴差令自动弹出。
事到临头了,他心头却有些慌张了,但他还是强定心神,高声呼喝道:“冤家来了,青哥儿准备点火、二狗预备扑火,没见过鬼的扒上墙头,准备开眼!”
他不停移动目光四下扫视,却不见一道人影。
他头也不回的问道:“先哥,你看到那老鬼了吗?”
二人明明不过一步之遥,他的声音却大的像是在吼。
“还未。”
程先沉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末了又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的指挥未出错,稳住、别慌!”
王文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当机立断道:“青哥儿,点火!”
“来了,当心!”
张青的高呼声应声响起,一个火把旋转着从王文头顶上飞过,精准的落在了盖在破席子卷上的干柴上。
巴掌的火苗跳跃了几下,却非但没有点燃那些细枝干柴,反倒有种要熄灭的感觉。
王文见状,毫不犹豫的再度大喝道:“上猛火油!”
“嘭。”
“嘭。”
三四个水壶大的陶罐在柴火堆附近砸了个粉碎,摇摇欲坠的火苗瞬间冲起一人多高,顷刻间就点燃了柴垛。
“呜……”
只听到一阵风嚎般的悠远咆哮声,一道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的干巴虚影,裹挟着滚滚仿佛乌云般的阴气,自黑洞洞的堂屋内冲出,仿佛野狗扑食般扑在了火堆里。
前一秒还冲起一人多高火苗的火堆,竟瞬间熄灭,乌黑的柴枝上甚至挂起了薄薄的一层霜。
“额滴个亲娘诶!”
“卧槽……”
一阵阵惊慌失措的低呼声中夹杂着“咚咚咚”的重物落地声响起,却是后边扒墙头往里张望的司天卫里,有几个夯货被吓得跌坐在地。
“哈哈哈……”
王文闻声笑骂道:“瞧瞧你们这点出息!”
说来也怪,这老鬼还未现身之前,他也心慌,那心跳得就跟鼓点似的。
这老鬼现身之后,他反倒不慌了,连悬到嗓子的心,都安安稳稳的落回了胸腔里。
只能讲,中式灵异氛围,比真闹鬼还可怕!
“老登!”
他晃动着粗壮的脖子,大跨步的走向那站在柴火堆上张着黑漆漆的大嘴无声怒吼的刘家老鬼:“听说你老狠儿了,来,咱爷们掰掰腕子!”
说着,他一个猛虎扑食冲上去,捏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砸。
刘家老鬼身形一闪,忽然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是在王文身后,探出一只长满黑毛,像兽爪多过于像人手的右臂,就捅向王文的后背心。后方观战的程先、张青等人见状,还未来得及开口提醒,那厢的王文已经像是后背心长了眼睛一样的,扭身一招猛虎硬爬山,一掌后发先至的暴扣在了刘家老鬼的额头之上。
“嘭。”
低沉的气爆声炸开,明明没有实体的刘家老鬼,却像是真人一样,被他这一掌打得倒退。
王文得势不饶人,方一落地便借力弹起,矫健的身姿带起阵阵强劲的气爆声扑上去对准刘家老鬼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每一拳、每一脚,都爆发出一股强劲的暗劲!
也正是这股无形的暗劲,打得没有实体的刘家老鬼东倒西歪、怪嚎连连。
暗劲是什么?
那是武者的精气神壮大到一定程度、凝练到一定程度,从而诞生出的一股阳刚能量,是比普通人的气血更加高级的一种能量!
而鬼物这东西听着惊悚,但事实上,寻常鬼物根本就不敢靠近那些气血旺盛的健壮男子,甚至孱弱的小鬼儿被成年男子的气血一冲,就可能魂飞魄散……
这也就是老话说的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而厉鬼这种比寻常鬼物强大一些的鬼中强者,所对应的自然就是武者这种同样比普通人强大的人中强者。
至于上上回王文他们这群年轻力壮的糙汉子,为什么会撞鬼……
也不想想,那回他们可是刚被酒色所伤,个个都十分的憔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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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王文压制着刘家老鬼将他当成沙包暴打,所有人都从他矫健而舒展的身姿里看出来了,他打得十分的痛快!
后方,程先一手攥着腰刀、一手捏着黄符,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激战的一人一鬼,连双手捏出汗了都没发现。
“程大人。”
张青拿着火把,犹犹豫豫的凑到他身边低声请示道:“这火还放吗?”
程先目不转睛的微微偏过头:“那家伙……一直都这么勇敢吗?”
张青扬了扬下巴,越发小声的说:“您不是见识吗?”
程先心道了一声“也对”,这家伙可是连虎妖都能当沙包爆锤的莽夫,区区厉鬼,不值一提!
“吼!”
忽而,一道似极其遥远又有震耳欲聋之感的怒吼声炸开,震碎了无数青瓦,墙头上悬挂的司天卫新丁们甚至有头晕目眩之感。
就连程先,竟也有片刻的恍惚,只是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定睛看去。
就见方才还压制着刘家老鬼暴打的王文,此刻已经双臂在胸前倒飞了出去。
而庭院中心原本浑身黑气缭绕的刘家老鬼,此刻乱发如狂,浑身浮起大片潋滟血光,笼罩着他五尺多高的干瘪的身形,似热锅里的发面馒头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膨胀成丈二高、虎背熊腰、双臂过膝的狰狞怪物。
连先前还依稀能看出人形的扭曲面容,此刻都变成了骇人的赤发、青面、獠牙!
“青面厉鬼?”
程先看到这道恐怖的身影,心头瞬间就闪过了季良老道提起过的一种极其可怕的鬼物,当即拔刀高呼道:“此乃青面厉鬼,二虎当心!”
说着,他将手中黄符拍在了钢刀上,雪亮的钢刀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亮眼的火光。
那厢稳住身形的王文,也拔出佩刀如法炮制,口头高呼道:“老鬼二阶段了,先哥你拉住他的仇恨,我来输出……青哥儿,放火烧他的尸体!”
二人提刀一齐扑了上去。
而先前眼神还如同野兽一样的刘家老鬼,此刻眼神中竟透露出了几分智慧光芒。
就见它猛地一跺脚,一股潋滟的血光自它脚底下飞速蔓延开来,顷刻间便囊括了整个院落。
(本章完)
第34章 晴天霹雳
第34章 晴天霹雳
潋滟的血光仿佛大雾蒸腾,腥臭扑鼻。
“嘭。”
一声低沉的气爆声炸响,飞身直劈的王文只觉得虎口生疼,就像是一刀劈到了一坨生铁上。
他忙定睛看去,就发现一只狰狞如兽爪般的靛青手掌挡在自己的刀锋前,正被附魔了火雷符的到刀刃灼烧得滋滋作响、直冒青烟。
王文暗自心惊,心说:‘这怎么和季良老道说的不一样?’
季良老道可是信誓旦旦的跟他们保证过,只要将雷火符附在兵刃上,等闲鬼物皆能一刀两断!
合着,是个带特效的鬼物,就不是等闲鬼物了是吧?
“先哥!”
他大喊了一声,身形落地借力再度弹起,不信邪的奋力挥刀,直取这青面厉鬼的脖颈。
“你慢点!”
程先高声回应着,舍身挥刀横扫千军,直取青面厉鬼的腹部,意图吸引住这青面厉鬼的注意力,给王文创造机会。
“嘭、嘭。”
青面厉鬼愤怒的咆哮着,笨拙的挥动双爪,一左一前的扫过两口火光缭绕的钢刀,堪称恐怖的巨力径直将二人击退。
“卧槽!”
倒飞出三四步的王文,险些没抓稳手里的钢刀,他震惊的一抬头,就发现这青面厉鬼的体形比之方才似乎又膨胀了一圈,整个鬼比他高出半个身子不说,那胳膊都快赶上他的腰身粗了!
这哪里是什么精英怪啊,这他娘分明就是个boss啊!
这是才死了七天该有的强度?
做人你唯唯诺诺,做鬼你重拳出击是吧?
“先哥,这家伙好像还在变强啊!”
他怪声大叫道。
程先悄然捡起自己跌落的钢刀,双眼也死死的盯着这青面厉鬼猛看:“你快看,这厮竟然有影子!”
“有影子?”
王文应声定睛看过去,竟然真的在这青面厉鬼的脚下发现了一道影子……很淡,但的确是有的!
他心头急转,挥刀迎上挥爪扑过来的青面厉鬼,口头急促的大叫道:“应该是这血光能提升它的强度,令它短暂的拥有实体,有了实体就没办法再隐匿身形……把这老东西当成大号野兽打就对了!”
他冲上去一矮身,灵敏的避开了迎面横扫的靛青首爪,挥刀就“噗嗤、噗嗤”两刀劈在这青面厉鬼的大腿上,留下两道焦黑的刀痕!
“真有实体,干他!”
他心头大定的高声呼喊着,脚尖旋转着带动他的精悍的身躯如同一只灵敏的豹子一样,随着青面扭身寻找他的动作,绕到了它的身后,贴着它的后背跟着它的移动一起移动,然后挺起刀就捅!
“噗嗤。”
正义肾击!
“噗嗤。”
正义肾击x2!
“噗嗤、噗嗤……”
青面厉鬼被他捅得嗷嗷乱叫,发了狂一样的扭身挥爪乱抓,结果没抓到王文,却把提着刀冲上来的程先一爪连人带刀拍飞出去。
程先摔了个大马趴,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望着那厢噗噗乱捅的王文大叫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彪,这玩意儿它有腰子吗你就捅?”
“有道理!”
捅得手软的王文当即屈膝一跃而起,双手奋力挥刀横扫。
“噗嗤……”
火光缭绕的钢刀顺畅的抹过了青面厉鬼的脖颈,余力直接将它脸盆大的狰狞脑袋给扫飞了出去。
王文落地,力竭得几乎要稳不住身形,杵着刀一连后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站稳。
“这一刀,名为惊天动地一刀斩!”
他喘息着挑起一根大拇指嘚瑟的大声说道,自信满满的等着阴差令自动弹出。
结果没等来阴差令自动弹出,却等来那个赤发青面的脑袋,瞪着猩红的双眼、张开满嘴獠牙凌空飞扑而来。
他大惊失色的一矮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飞头,刚要回身追砍那个飞头,眼角的余光就见到无头的靛青躯体,也“碰碰碰”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不是,你们都追我干什么玩意儿?”他哇哇怪叫的扭头就跑,绕着分头行动的青面厉鬼在院子里兜圈子:“先哥,你快想想办法!”
“你别急,我在想、在想……”
程先这回也是心乱如麻、满脑子一团浆糊,他从业的时间其实也并不比王文长太多,他也没遇见过这么诡异的大场面啊!
“靠,再不急我就挂了!”
王文惊惶的大叫道:“张青、张青,你死到哪里去了!”
“虎哥,这老鬼的尸身点不着啊!”
张青惊慌失措的声音从血光外传来。
“你他娘的是不是傻?”
王文险些破了大防:“它的尸体点不着,你不会直接点它的房子吗?”
“啊?哦哦哦……弟兄们,放火烧屋!”
霎时间,数不清的火把打着旋的飞跃血光笼罩的院落,落在了堂屋周围堆积的干柴堆上。
这回,不需要王文再提点,张青已经发动了主观能动性,招呼着手下的弟兄们将早就备好的火油尽数砸向那些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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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焰,迅速弥漫到了刘家老鬼尸身上堆放的柴火上。
追着王文满地乱跑的分头青面厉鬼,终于合体扑向了自己的尸身,疯狂的往外吐黑气,试图熄灭尸身上燃烧的烈焰。
但很显然,它那点口水对于冲起七八米高的烈焰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被追得满头大汗的王文,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到那青面厉鬼四脚朝地、怒吼连连的再次朝着自己扑来,速度快得简直堪比短跑冠军!
“我尼玛……”
王文亡魂大冒,转身就要跑路。
就在这时候,程先突然开口大声喊道:“二虎,我有个法子,或许能一试!”
王文冲向院门口的脚步瞬间一转,扭头带着青面厉鬼继续在院子里兜圈子:“那你倒是试啊!”
程先:“机会只有一次,它跑得太快,我怕打不中啊!”
“王八蛋……”
王文声嘶力竭的怒骂着,把心一横,扭身一跃而起,抡刀力劈华山:“就现在!”
他的身形刚刚窜起,追着他满地乱跑的青面厉鬼就同样纵身扑向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
王文出声的瞬间,程先就伸出右手三指在刀锋一抹,然后三指按在左手手心,然后奋力将左手手心之物扔向半空中的青面厉鬼:“急急如律令,咄!”
就见一道蓝色符箓飞出,仿佛拥有自动索敌功能一样,精准的落在了青面厉鬼的身上。
而这时,王文手中火光暗淡的钢刀,才堪堪劈在青面厉鬼的脖颈上。
下一秒,所有人都只感觉到眼前猛然一亮。
一道足有成人臂膀粗的狰狞雷电从天而降,精准的落在那青面厉鬼身上。
“滋滋……”
霎时间,半空中亮起了一副挥刀的人形骷髅。
“嘭。”
闷沉的雷霆声这时候才炸响,唤醒了一众惊呆的司天卫。
“噗通。”
王文连人带刀重重砸回地面,浑身冒青烟。
而先前凶威滔天的青面厉鬼,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存在过那样。
连院子里先前浓到化不开的血光,都顷刻间消散一空。
“擦,大哥!”
(本章完)
第35章 大丰收
第35章 大丰收
“青子,带弟兄们再去弄点水过来!”
“二狗,再去检查一遍,看看火情有没有蔓延到别家儿……”
“你是里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再去组织点人手过来救火,火势真要蔓延开来,倒霉的还是你们自个儿!”
冲起十多米高的火势,在程先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迅速得到了控制。
在确认了火势没有蔓延开的趋势之后,程先便将现场的指挥权交给了徐二狗,转身去查看王文的伤情。
王文岔着两条大腿倚坐在院门边上的墙根底下,“哎哟卧槽”、“哎哟卧槽”的抽搐着。
“你咋样?”
程先努力不去看他那狮子狗一样的蓬松爆炸头,但不住上翘的嘴角,比ak还难压!
“你还有脸笑?”
王文瞪着眼怒声道:“你要是早点把你那符拿出来,大爷能造这样?”
“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程先没好气儿的笑骂道:“那可是我升任少夏官时,季道长送我的贺礼,是能保命的宝贝,要不是为了救你小子的小命,老子能搭上这么个宝贝?”
“啥叫为了救我的小命?”
王文气愤的道:“小爷要不是为了配合你,早就跑出二里地了,犯得着挨雷劈?”
“好好好,你是勇士、你是勇士成了吧?”
程先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儿是真立了一大功,那鬼玩意儿要是跑出去,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命!”
“别!”
王文才不领他这个情:“你为了杀这老鬼,连保命的宝贝都搭上了,我能抢你这功劳?你把我王老虎当啥人了?”
‘反正我的功劳已经到手了,不差你这仨瓜俩枣!’
他心说道。
一念至此,他再一次忍不住呼唤出了阴差令,美滋滋的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阴差令】
【功绩:150】
【阴德:8】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四重)(+)、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初学乍练)(+)】
单从功绩点的数量,就能看出来,刘家老鬼至少比他先前击杀过的那些厉鬼强出两个级数!
要知道,他先前击杀的那些厉鬼,那可也都是害过人,吃过血食的成熟厉鬼。
刘家老鬼能比那些厉鬼强出两个级数,足以见到那玩意到底多凶!
他们今晚能成功斩杀刘家老鬼,不知是占了多大的运气成分……
当然,他们今晚最大的幸运,是那老鬼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身为一个鬼不跟他们这些肉眼凡胎玩神出鬼没,竟然脑残到跟他们这些赳赳武夫玩拳拳到肉?
不打死你,简直都愧对我们练武这么多年所付出的辛劳与汗水!
不过功绩点大丰收,还不是令他最感到惊喜的,毕竟杀鬼给功绩点,这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虽说这回给的多了点,但那也是他王文靠自己的付出和努力换回来的,能有多大惊喜?
真正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他绞尽脑汁的琢磨了大半个月仍然颗粒无收的掌心雷,终于…终于他娘的入门啦!
这门功夫简直就他娘的变态,竟然需要被雷劈一下,才能入门!
别的功夫,要么氪金、要么嗑药。
这门功夫倒好,拼命!
不过任你多高冷、多傲娇、多变态的功夫,进了大爷的阴差令,往后都得乖乖任大爷摆布!
攻守易形啦,掌心雷!
……
“那你说这话,又拿我老程当啥人?”
程先怒目圆睁:“说好的是来给你压阵,来了却跟你抢功劳?这要是传出去,底下的弟兄们还不得戳烂我老程家的脊梁骨?”
“少来!”
王文才不吃他这一套:“真要论,我王文一条命难道还没一个功劳要紧?”“行了,咱还是说说这个案子吧,先哥你就没觉得这个案子很不对头?”
说起正事,程先瞬间就严肃了:“二虎你也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王文摇头:“这案子有没有蹊跷我不知晓……我只知道,这老鬼的实力强得过头了,要不是我看过卷宗、要不是青哥儿真挖到了他的尸体,你说他死了一百年我都信!”
程先面露思索之色:“你是说……有人在搞鬼?”
王文略一犹豫,便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好说,毕竟我的经验比你还少……青哥儿、青哥儿!”
“来了、来了!”
张青高声呼应着从忙碌的人群中钻出来,在身上胡乱擦拭着双手问道:“虎哥,啥事儿?”
王文:“你今儿掘那老鬼的坟头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痕迹?比如血啊、黄符啊、动物的死尸啊,乃至于泥土发黑啊、结冰啊之类的。”
“这……”
张青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好像没啥不太对劲的痕迹,不过也可能是我没注意。”
王文盯着他:“你好好想想,真的什么不对劲儿的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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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努力回想了一会儿,不确定的摆手道:“虎哥你等等啊,我去问问同行的那几个弟兄。”
他转身快步离去,程先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低声道:“倘若当真有人作祟,恐怕不会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
王文笑着摇头:“你别着急,先等张青问完再说。”
张青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这回他的语气变得十分肯定:“虎哥,我问了,那老鬼的坟头附近,啥不对劲儿的痕迹都没有!”
王文笑道:“肯定吗?”
张青用力地点头:“我一个人眼瞎,总不能这么多人全都眼瞎吧?”
王文一拍手,眼神笃定的朝着程先点头道:“这下子可以肯定了,这案子背后必有人作祟!”
张青一脸懵逼,心道:‘我说了什么吗?’
程先倒是慢慢回过味儿来了,笑道:“太干净了是吧?”
王文点头:“这么凶的东西,倘若真是天生地养,怎么可能一点异象都没有?”
程先笑了笑,眼神有些冷冽:“看来是有人不希望咱们这些人太闲啊!”
王文点头认同:“毕竟咱们这些人闲下来,就该他们闲不住了。”
程先正色道:“回衙门后,我会立刻向大人禀报此事!”
王文撇着嘴,换了个舒坦的姿态:“这里完事了吗?”
程先一愣:“差不多了,就差一个结案文书了……”
王文扭头大声呼喊:“徐二狗,你死哪儿去啦?吱一声!”
“来…啦……”
徐二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当他的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人已经冲到王文面前了:“大哥,啥事儿?”
王文头一歪,虚弱的小声道:“我头晕、心悸、呼吸困难还腹痛如绞,指定是要不行了,快送我回去见我义父最后一面……”
徐二狗秒懂,立马就浮夸的扑上去大喊道:“大哥、大哥你挺住啊,咱这就去看大夫,看城里最好的大夫,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大爷还等着你给他老人家养老呢……”
一旁的张青也立马反应过来,一个恶狗扑食冲上去搀扶住王文另一只,哀声道:“虎哥,虎哥你可不能有事啊,咱们说好的执行完这个任务你就请我们去丽春园去喝酒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王文踢了他屁股一脚,低吼道:“魂淡,我啥时候说过要请你们去喝酒的?”
张青连忙低声回应道:“这不是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吗?”
程先一脸懵逼的看着三人打打闹闹的从自己面前走过,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这三个家伙竟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撂挑子跑路了!
“不是…你们…我……”
你们这些魂淡,能不能演得专业一点?
好歹也尊重一下我的智商啊!
(本章完)
第36章 偷家
第36章 偷家
“老登,小爷回来啦!”
王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得意洋洋的走进清河帮大堂,一眼就望见堂上喝茶的黄兴德,以及他身畔堂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礼盒。
“你还晓得回来?”
黄兴德重重的将茶碗合上,吹胡子瞪眼的骂道:“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老子这个爹?你咋不干脆死外头呢?”
“老登,别蹬鼻子上脸嗷!”
王文抠了抠鼻孔:“你不清楚小爷为啥不回来?咱见好就收吧!惹恼了小爷,没你好果汁吃!”
“混账东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黄兴德恼羞成怒的放下茶碗,起身撸起袖子就要给王文一场迟来的父爱。
王文见状,毫不犹豫的转身拔腿就跑:“呐呐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黄兴德横眉怒目:“我是你爹!”
王文:“是是是,你是我爹、你是我爹行了吧?”
黄兴德追赶了两步,忽然又笑出了声,转身往堂上走:“滚回来!”
王文:“哎。”
爷俩隔着五六米远,一前一后回到大堂。
王文打量堂桌上那些礼盒:“这么晚了,谁来送的礼啊?”
黄兴德喝着茶斜睨了他一眼,见他站在大门口处磨磨蹭蹭的不肯坐,又忍不住笑骂道:“坐下说!”
王文:“我就不坐了,我还得回屋练功洗漱呢……”
黄兴德:“老子让你坐下说!”
王文:“好吧。”
他不情不愿的重新坐下,黄兴德打量着他蓬松的狮子头,佯装随意的问道:“你今儿又上哪儿野去了?”
王文:“害,别提了,衙门里的任务……方才是谁来了?”
见他不愿多提,黄兴德只好按捺下心头的关切与好奇,答道:“还能是谁,张屠户。”
“这么晚了,他来干嘛?有正事儿?”
王文自然知晓,这老头口中的张屠户,就是张青他爹、三河帮帮主张元,也就是扬州的另一位漕帮堂主。
和他们爷俩这种祖传的漕帮弟子不一样,张元乃是半路出家加入的漕帮,年轻的时候还做过屠户,这也是黄兴德为啥会叫他张屠户。
不过半路出家,还能在短短十几年间坐到漕帮一堂之主的位子上,足以看出张元的能力与武力有多强!
同为漕帮分堂,清河帮与三河帮平日里联络十分频繁,两大堂口的弟子平日里也多是称兄道弟、一团和气。
但王文没有见过张元,因为前身王二虎对张元一直都有些畏惧,以致于他也下意识的绕着张元走。
这事儿说来也怪。
黄兴德没少揍王二虎,早些年这老登还没熄火时,脾气那叫一个火爆,王二虎回回闯完祸回来那都是直接吊起来打。
可王二虎就是不怵黄兴德,哪怕都被吊起来打了,还敢说些“老家伙你没吃饭吗”之类的言语继续挑衅黄兴德。
而张元从未碰过王二虎一手指,而且回回见了他都是笑眯眯的、轻声细语的,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一个大红包……
可王二虎偏偏就怵张元,回回见了张元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多大气性都不敢在张元面前炸刺。
这份畏惧甚至都影响到了王文。
黄兴德漫不经心的摇头道:“也没啥事,他就听说你师伯来了扬州,特地过来拜见。”
王文惊讶的四下张望:“师伯?我啥时候多了个师伯啊?”
黄兴德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这些事我以前未曾对你提起过,凡我漕帮弟子,若想开堂立香,都必须先去总舵拜师学艺、历练三年,你这位师伯,就是我当年在总舵拜入的师门大师兄,而今他已高升执法堂副堂主,乃是我漕帮的头面人物之一!”
“大人物啊!”王文震惊道:“行啊老登,这么硬的背景关系,你竟然瞒了小爷这么多年?”
漕帮的执法堂执的可不是底层草鞋的法,而是各地堂主一级的法!
黄兴德在扬州这么横,也不过只是个堂主。
可想而知,执法堂副堂主是多大的人物!
黄兴德瞥了他一眼,嘲讽道:“告诉你作甚?使小子你再多给老子闯点祸?”
王文无语的竖起一根大拇指:“恭喜你,又成功的把天聊死了!”
黄兴德嗤笑了一声,舒舒服服倚着椅背,淡淡的问道:“你这些时日,在司天监衙门咋样?”
王文:“不是,咱师伯人呐?长辈大驾光临,我这个做小辈的可不能失了礼数啊!”
黄兴德冷笑道:“歇了吧小崽子,你师伯晌午后走了,他忙得很,若不是……谁叫你小子早上不回来的?”
王文愣了:“你早上唤我回来,就是为这事儿?”
黄兴德强压嘴角的笑意,佯装若无其事的轻声道:“不然呢?”
王文气恼的低声骂道:“徐二狗你个废物,传个话都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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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兴德:“哈哈哈……该!”
王文挂不住脸,起身气冲冲的大步往外走:“没事儿小爷回房练功了!”
黄兴德连忙冲着他的背影高声询问道:“你还没告诉老子,你在衙门里咋样呢!”
大门外,王文都已经跨下台阶了,听到这句话又忽然想起什么来,倒回大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说道:“往后衙门里的事儿,你少打听……我只问你一个事儿,白莲教在扬州搞事情的事,你知道不?”
黄兴德一拍座椅扶手:“混账玩意儿,注意你跟老子说话的态度!”
王文面无表情:“说正事!”
黄兴德颔首:“有所耳闻。”
王文点头:“知道就好,这事儿可能不太简单,你心头有点数儿,没好处别瞎掺和,给我省点心,啊?”
黄兴德不服气:“你当老子跟你一样没脑子、不着调?”
王文:“你对官府要也有对我这股劲儿,我肯定不瞎操心!”
黄兴德看了他一眼,出奇没吭声。
王文顿感不妙,连忙追问道:“咋的?你已经掺和进去了?”
黄兴德瓮声瓮气的说道:“昨夜你们赵司监托人给我和张屠户递话了,让我们协助官府清查白莲教恶徒。”
“妈的,这些人过分了嗷!”
王文愤怒的低声骂了一句,心说难怪赵志凌今儿没来敲他的边鼓,原来是觉得他这儿不好使,扭头偷他家来了。
末了,他抬眼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盯着黄兴德:“你是咋想的?白莲教那帮扑街疯起来有多狠,你心头没点数儿?他们搁衙门里变着法儿的点我,我都只当听不懂,你倒好,人面儿都没漏,随随便便找个人递了个话来,你就大包大揽的应下了……你黄天霸好歹也是个刀头舔血、街头博命硬杀出一条血路的主儿,咋老了老了,这么没钢火儿呢?”
黄兴德看了他一眼,摇着头缓声道:“这世道变了,与司天监打好关系,也没坏处。”
王文怒声道:“那好处呢?我问你,有你啥好处?”
黄兴德实在是被他给怼急眼了,又不好跟他解释,索性把脸一板,瞪起牛眼怒声道:“老子有啥好处,关你屁事!”
“好好好,你聪明、你牛逼!”
王文气咻咻的转身就走:“你以后嗝屁了,可千万别指着小爷给你打幡!”
黄兴德瞅着他直直的往堂口大门方向跑去,忍不住起身喊道:“混小子,你上哪儿去?”
王文气冲冲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子回去找那群王八蛋撕逼!”
(本章完)
第37章 事已至此
第37章 事已至此
王文从清河帮堂口出来,沿着河堤朝都司天监方向发足狂奔。
结果才跑到一半,夜晚凉爽的河风就把他的火气给吹散了……
找赵志凌他们撕逼?
撕逼是小事。
问题是,他该用什么理由去找那帮人撕逼呢?
怪他们不该找漕帮帮忙?
可漕帮本就是官府的白手套,像白莲教这类涉及江湖事的案件,赵志凌找漕帮协助调查,那是再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之事。
怪他们不该绕过他王文?
可当初赵志凌给他王文升官,看重的就是他出身漕帮,乃是漕帮堂主黄兴德之义子的背景啊,处在赵志凌的角度,若是因为他王文就放弃漕帮那么好用的一把刀,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这个角度论,这事儿反倒是他王文做得不够地道,收了赵志凌他们的好处,却没给他们办事……
‘不对啊!’
王文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头,捋来捋去的捋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我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吗?他们要是真给足了我好处,我犯得着跟他们对着干?’
‘就好比说,他们要是把我前边那个假字儿给摘了,我能不拦着不让漕帮……嘶,我好像还真能!’
‘那就好比说,他们要是给我个从五品少副监干干……这,好像的确有些太为难他们了。’
‘总之就是,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于我王文不厚道,也不是我提裤子不认账。’
‘而是他们又想让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就是他们给的那点好处,也配让我们爷俩给他们卖命?’
‘那可是我义父啊!’
他琢磨了一路,总算是琢磨出了一点能说服他自己的道理,渐渐又有了几分理直气壮的气势。
“哟,王灵台?”
王文昂着头,大步流星的跨上都司天监衙门外的台阶,看大门的司天卫远远见了他,便满脸堆笑的抱拳揖手道:“这时候儿才回来,想必是又上丽春院耍去了?”
王文绷着脸,瓮声瓮气的问道:“赵大人歇息了么?”
看大门的司天卫摇头道:“大人天黑前就去了府衙,这时候都还没回来呢!”
王文闻言非但不失望,心头反而一松:“那程大人呢?回来没有?”
看大门的司天卫:“程大人现在倒是回来过一趟,不过刚回来就又接到任务,火急火燎的带着几十号弟兄出去了……看他们的行头,今晚应该是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连口气都不让人喘吗?’
王文愣了两秒,暗自心惊:“那李大人呢?”
看大门的司天卫:“李大人与你们前后脚出门的,到现在都还没个信儿传回来呢!”
王文越发心惊,同时又大感松了一口气,心道:‘罢罢罢,后头再找他们理论!’
他朝着大门的司天卫点了点头,步履轻快的一脚跨过门槛。
但下一秒,他又一脚退了回来,转身一把抓住看大门的司天卫的衣领,一巴掌把他打歪:“王什么台?什么灵台?假少秋官就是不是少秋官是吧?假少秋官就当不起你一声大人了是吧?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你小子还守什么大门?”
他一句话一巴掌,打得看大门的司天卫连连赔不是。
王文松开他,绷着脸说道:“也就是本大人宽宏大量,不跟你小子一般计较,换做那些小心眼的大人,你小子不知道得穿多少小鞋。”
看大门的司天卫:“啊是是是,多谢王大人宽宏大量,放小的一马!”
王文心满意足的随手扯下腰间的钱袋,跟丢垃圾一样扔进他怀里:“不就是想去丽春院耍吗?下了值就去!见了老鸨就说你是我王老虎的弟兄,她指定给你安排几个知情识趣的好姑娘。”“哎哟喂!”
看大门的司天卫激动得都红温了,双手捧着他的钱袋连连作揖道:“谢谢王大人,圆了小的这份念想啊!”
这声王大人,喊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情真意切!
王文斜着眼看他:“瞅你小子这点出息!”
说完,他转身就大摇大摆的走进衙门,径直往大堂后边的宿舍区走去。
另一名看大门的司天卫目送他的离去,末了难掩羡慕之色的看着袍泽手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咽了口唾沫低声道:“王大人出手可真豪气啊!”
“那可不!”
捧着钱袋的司天卫自豪的仰起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咱王大人的名头,那能是一般人吗?”
……
王文回到卧房,翻出火石点亮油灯。
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大气的卧房,也照亮了桌上那副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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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见着地图,心头莫名的紧迫感便又加重了一分。
他拉开椅子就想落座,临了又忽然心说一声‘算了’。
‘事已至此……’
他举步走出卧房,站在屋外宽敞的空地中:‘还是先加点吧!’
他一抬眼,散发着柔和金光的阴差令,就出现在了月明星稀的夜空之中。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功绩栏后金光闪烁的150字样,以及那一个个流光溢彩的金色“+”,心头既有种看到手机电量100%的踏实感,又有种看到银行卡余额超过六位数的满足感!
在这个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世界,也唯有阴差令上的金色数字才能给他一点点慰藉感……
‘来吧阴差令!’
他气势十足的暗喝道:‘咱们一看看掌心雷这小娘皮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念之间,掌心雷后边的“+”号消失,功绩点也瞬间从150变成了145。
‘靠?一上来就5点?你怎么不去抢?’
他心痛如绞的暗自叫嚷道,但下一秒,他的心神就被大量五颜六色的画面所淹没。
那些画面当中,他或立或卧,专心致志的催动内息壮大五脏六腑。
无数的感悟,也随着这些画面,浮上他的心头。
他迅速明悟:‘哦,原来掌心雷的雷,不是外界的雷,而是五脏六腑之间的雷啊!’
道理说通了其实都很简单,就是摩擦起静电。
只不过这么摩擦,并非是外界的摩擦,而是内息的摩擦。
诞生的也不是只能电死蚊蝇的静电,而是能破邪的金色阳雷……
“咦,我的阳雷怎么是这个色儿?”
(本章完)
第38章 五雷正法
第38章 五雷正法
“季大人、季道长、季道爷,救命啊……”
天才蒙蒙亮,王文就一路叫喊着快步冲向季良老道的院舍。
还未做完早课的季良老道,闻声缓步走出卧房,淡定的朝着慌慌张张冲进院门来的王文一扫拂尘,沉稳有力的淡声道:“二虎啊,何事惊慌?”
“道长,您快看看我这掌心雷……”
王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季良老道身前,径直伸出右手,霎时间,就见一股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黑水”自他掌心中喷涌而出,顷刻间就溢满他脚下的地面。
而且这股“黑水”落地后凝而不散,如同一层泥浆一样平铺在他的周围无风自动……仔细看,还能发现这股“黑水”浮动间散发着淡淡的五彩斑斓炫光。
季良老道低头盯着这股“黑水”,愣了足足有五六秒那么久,而后嘴巴慢慢张大,双眼慢慢外突。
“道长,咋回事儿您说句话啊?”
王文见他迟迟不开口,心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是不是练岔劈了?还是说走火入魔了?可我分明就是按您给秘籍练的啊!”
季良老道心头同样是一团乱麻,艰难的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勉强调整好心态,尽力心平气和的开口道:“二虎啊……”
王文哭丧着脸:“道长,我还有救吗?”
季良老道再度语塞,一柄拂尘扫来扫去的欲言又止、止复欲言,好一会儿后才重重的喘了口气,认命的轻声道:“你往后啊,还是少去几回烟之地罢。”
王文一脸懵逼:“哈?”
他都做好听季良老道说“没救了、等死吧、告辞”这病危三连的心理准备了,突然听到这个,他哪里转得过弯来啊?
季良老道又忍不住以手抚胸,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那一摊五彩斑斓的“黑水”:“你还是先说说,你是如何练成掌心雷的吧,你先前不一直说不得其门吗?怎一夕之间便有此胜景?”
“对啊,先前一直都摸不到庙门啊。”
王文点头:“昨儿我不是和先哥出去执行了一个任务吗……”
他三言两语的的将昨日刘家大院的事发经过讲述了一遍,末了将阴差令在其中作用噼里啪啦的一通胡诌:“从刘家大院回来后,我就只觉得浑身燥热,体内仿佛有一股灼热的力量呼之欲出,可又怎么都出不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难受得我那叫一个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索性起身练功,结果练其他功夫的时候,都没啥用,一练到掌心雷,那股灼热的力量忽然就喷出来了!”
“刚开始其实还好好的,多少还有点电光,只是色儿有点灰扑扑的,我还以为是我的功夫没练到家,练到家就正常了,哪成想越练越黑、越练越黑……”
“道长,您说是不是那道五雷符劈中我和刘家老鬼的时候,把刘家老鬼的鬼气、邪气传染给我了?”
“要不然我这掌心雷,咋黑得发亮啊?”
“我寻思着,我也没干啥坏事儿啊!”
季良老道看了一眼王文那头蓬松的长发,痛苦的闭起双眼……这样的传染病,道爷也想得啊!
‘祖师爷恕罪,弟子妄念了。’
王文瞅着他那张带上痛苦面具的脸色,悬着的心差点就死了:“我到底咋了,道长您说句话啊!”
“你无事!”
季良老道默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幽幽的说道:“是老道差点有事!”
王文:“哈?”
他张开双眼,面色复杂的看着一脸懵逼的王文,放缓了语气说道:“你的掌心雷练得很好,比老道预料中的还要好很多很多……”王文面露狂喜,张口就要发问。
季良老道伸手打断了他的絮叨:“之所以你的雷法会是这般模样,乃是因你小子元阳流逝太多,心火难领肺金之炁激发阳气修成阳五雷,只能以肾水领肝木之炁激发阴气修阴五雷。”
“阳五雷与阴五雷乃五雷正法之一体两面,虽演化不同且各有神通妙用,却无高下之分,强弱皆由修行者自身修行所决定。”
“二虎你将阴五雷修成这般胜景,乃是天公垂青、祖师爷赐福,只可以仗此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万不可借此行凶作恶、荼毒生灵,否则必遭天谴!”
想他靖虚道人,少小上山求道,守身持正、兢兢业业修行数十年,从未敢有一日松懈,可至今五雷正法不过小成。
而这鲁莽匹夫,浑浑噩噩混迹于红尘俗世,从心所欲、五毒俱全,却在一夕之间将五雷正法修至这般胜景,后来者居上!
简直就是天……
‘祖师爷恕罪,弟子又妄念了!’
季良老道低眼默念‘无量天尊’。
“阳五雷?阴五雷?”
王文使劲儿挠头:“道长,您给我的秘籍上,也没说五雷正法还有阴阳之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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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紧守心防的季良老道,却又险些被他这句话破了大防,忍不住拔高音调:“你也知道,老道传你的是《掌心雷》,不是《五雷正法》?”
王文讷讷的点头:“是啊,您传我的是掌心雷啊,那我这咋……咋回事儿啊?”
季良老道气急败坏的一挥拂尘:“你问老道,老道问谁去?”
严格来说,《掌心雷》也属于《五雷正法》。
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好比bb弹小手枪和李云龙的意大利炮。
而令季良老道破防的点,就在这里。
在他的观念里,他前脚才教了王文bb弹小手枪该如何上膛、又如何瞄准,扭头发现他已经能抱着大狙八百米开外取人首级!
那道理的确是一个道理,但这能是一回事儿吗?
你小子是来搞人心态的吧?
“哦,这么牛逼吗?”
王文默默唤出阴差令,扫了一眼只剩下只剩下45的功绩点,以及已经晋升三重的掌心雷,心说:‘难怪第二重就20点,第三重就80点,打着滚的翻倍……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季良老道瞅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最终也没能彻底按灭心头的恶念,绷着脸说道:“阴五雷虽不及阳五雷至刚至阳、霸道猛烈,但用以斩妖除魔一途仍犹如神助,二虎你既已修成阴五雷,往后的雷火符份额,就让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说完,他一扫拂尘,转身就大步回房。
按理说,见此良才美玉,他本该旧事重提,收此佳徒、光大门楣的。
可道爷心头就是嫉妒、就是不平衡,这口恶气不出、念头都不通达!
所以收不收徒的,以后再说!
先让道爷出了这个恶气!
王文瞅着老道士怒气冲冲背影,迷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失笑道:‘这老道士还真是个好人呐!’
(本章完)
第39章 机智如我
第39章 机智如我
直到早操时分,王文还蹲在树荫下研究自己的阴雷。
他已经试验过很几次了。
当前他的阴雷,最大功率下,能覆盖五平方米左右的面积,最长维持三分钟左右!
再大再长,他浑身上下都会剧痛无比,心率更是瞬间就突破了一百五十……他知道,那是身体支撑不住,即将崩溃的前兆。
但如果只以阴雷为兵器附魔……最小功率下,也就是只保持最弱的附魔状态,不增强阴雷威力的情况下,消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也即是说,从这一刻起,他王文就正式拥有了,能将厉鬼这类没有实体的怪物当成青菜萝卜乱砍的常态化战力!
再者,经过多番实验后,他已经总结出,阴雷的功率大小、时间长短,取决于两点。
第一点,是他身体的强度,尤其是五脏六腑的强度。
他所练就的阴雷,并非是那种朝天借法的引雷式雷法。
而是以自身五行之炁练就一股雷属性能量,是他自身的力量。
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就好比是一个用枪械攻击目标,一个挥动拳头攻击目标。
前者讲究的是枪械的性能、子弹的口径,对枪手的身体素质当然也有要求,但显然没那么高。
而后者讲究的是拳头的力道,以及拳头的硬度,能打出多大的力道、造成多大的伤害,完全取决于自身的强度。
这种情况下,若是打出去的力道,超过了拳头的强度,岂不是一拳砸出去,先把自己的拳头给干废了?
第二点,则是他体内暗劲的强度。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亡。
阴雷虽然是以五行之炁练成,但五行之炁只能决定阴雷的质量高低。
至于引雷的数量多寡,还得根据他体内的能量数量来决定。
这里的能量,涵盖了精、气、神,自然也涵盖了以精气神练就的暗劲。
王文经过多次试验,已经明确了阴雷会消耗暗劲这个结果,使用阴雷的强度越大,他体内的暗劲消耗就越快……
最大值,也就是五平米、三分钟左右。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点,那就是阴雷是一门功法……准确的说,更近似于一门内功!
既然只是一门功法,要么他要想真正发挥出这门雷法的威力,就还得继续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开发它的各种功能,以及配套的技能。
目前王文已经试验出,黑虎拳能增幅阴雷的伤害……亦或者说是阴雷能大幅度的增幅黑虎拳的威力?
除了这些比较“重大”的科研结果之外,他还比较出了一条后续变强的攻略。
那就是,雷法的确如季良老道所说的那般,可以辅助武者炼体。
但从消耗以及效果这两点来看,当前提升掌心雷,远不及提升黑虎拳和铁布衫这两门正儿八斤的外功来得划算!
看到这里,是不是已经发现盲点了?
是的,机智如王文,在试验清楚阴雷的种种特性后,立马就发现,当前提升黑虎拳的收益,是最大的。
黑虎拳是一门练用合一的武功。
提升黑虎拳,既能提升身体强度,又能增强暗劲,还能提升拳法技能等级。
提升身体和暗劲的强度,就能增强阴雷的强度。
提升拳法技能等级,就能提高阴雷释放出的伤害。
除此之外,黑虎拳还是阴差令所收录的这四门功夫里,最便宜的!
就好比现在,他只剩下45点功绩,阴差令上就只有黑虎拳和六合大枪还亮着“+”号。
‘妥了,优先提升黑虎拳,争取早日领悟化劲,一波起飞!’王文瞅着地面上他用简体字列出来的条条款款,琢磨良久后终于拿定主意。
恰巧此时,徐二狗抹着汗水快步过来:“噫?大哥你画的这都是些啥?”
王文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字啊?还能是啥?”
徐二狗:“大哥,我虽然读书少,但我也是认字儿的,你这画都是些啥鬼画符啊?”
“嘁,没见识!”
王文不着痕迹的抹去地上的简体字,起身道:“说吧,又有啥事儿?”
徐二狗:“哦,对了,守安大师召你过去。”
王文皱眉道:“又有任务?我还是个伤员呐!”
徐二狗无语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你这样,哪有半点伤员的样子?”
王文一巴掌把他头打歪:“你他娘的到底哪头的?”
徐二狗委屈的捂着头后退了一步:“那安民堂的人过来,我也不想搭他这个腔啊,这不是衙门里就只剩你一个少五官了吗,我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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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在衙门里?”
王文讶异的扭头望向大堂的方向:“程大人和李大人还没回来?”
徐二狗摇头:“应该是没回来,反正早上在饭堂里,我没见着他们的人……”
“那俩老油条,不会是在摸鱼吧?”
王文将信将疑的嘀咕了一句,末了说道:“那你代我去安民堂一趟,看看是个啥任务,要是不麻烦就接了,要是麻烦就说要回来找我请示,大和尚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伤势未痊愈、走动不便。”
徐二狗心虚的低声道:“大哥,这能行吗?”
“我都不怕,你怕个啥?”
王文不耐的挥手道:“放心去吧,那大和尚不吃人!”
徐二狗只得点头,磨磨蹭蹭的往安民堂方向走去。
王文重新蹲下来,望着校场上操练的漕帮弟子们出神。
昨夜的事,他可还没忘……
不过很显然,正面硬刚赵志凌他们,是一种极其不理智的做法,而且于事无补。
都司天监都压到漕帮身上的事,不可能因为他王老虎去找他们闹一场,就不了了之。
人家可是当官的,要脸面的!
是以,他只能采取这种摆烂的姿态,先给赵志凌他们吃几个软钉子试试水……
至少也要表达一下他对这件事很不满的态度。
不然一直就这么逆来顺受的当受气小媳妇,时间长了,这帮人还不得拿他们爷俩当成夜壶用?
“不过先哥说得的确在理。”
他低头嘀咕道:“当务之急,还是得尽早解决掉白莲教这颗定时炸弹……哎,为了这个家,大爷真是操碎了心!”
(本章完)
第40章 人虎合一
第40章 人虎合一
“那大和尚说是你说的以后衙门里闹鬼的案子都必须交给你处置的,还说我只管把卷宗交给你,接不接在你……”
徐二狗捂着头,十分的委屈。
王文脑袋歪来歪去的盯着手里卷宗,有心硬气一回,可这偏偏是个闹鬼的案子。
这不是考验干部呢吗?
“好了好了。“
他收起卷宗,敷衍的轻轻拍了拍徐二狗的脑袋:“下次大哥一定问清楚了再动手,啊?”
徐二狗气急败坏梗起脖子避开他的魔掌:“你先前还说过以后不打我的头呢?”
他总觉得自家大哥摸他脑袋那架势,就跟摸狗一样。
可他又不好意思说。
“咋的?”
王文心头正窝囊着呢,小子还在他跟前叨逼叨,不耐烦的把瞪起牛眼:“要不然老子给你磕一个呗?”
徐二狗面露思索:“那也不是不行……”
王文一抬手。
徐二狗转身拔腿就跑:“我去季道长那里领装备!”
王文摇晃着卷宗:“你不拿卷宗,拿什么去领装备?”
徐二狗返身冲回来,帅气的一偏头。
“啪。”
王文冷笑收回左手,右手将卷宗塞进他怀里。
徐二狗捂着头,含着泪转身狂奔而去,心头暗自发狠:“等我也练出暗劲了,不把你打成猪头我跟你姓……”
王文目送他飞奔而去,心中毫无波澜的唤出阴差令,轻轻按下了黑虎拳后边的加号。
霎时间,天昏地暗!
一头妖气冲天、体大如越野车的狰狞黑虎,怒声咆哮着自无边黑暗中冲出,迎面飞扑而来。
王文下意识就想躲,可又哪里来得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虎一头扑在他身上,仿佛游龙入海般从头到尾没入他的胸膛。
刹那间,他的双眼陡然缩小,面色狰狞的张口便要长啸,那张像极了虎脸的凶厉面容,就仿佛他真是一头化形黑虎。
但虎啸声即将出口之际,他的脸上又突然浮现起挣扎之色,双眼瞳孔也骤然放大,虎脸也变回了人脸……
如此反反复复的挣扎,眼瞳不断收缩放大,人脸虎脸交替变化。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浑身青筋迸发的王文才骤然一松,张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一口浊气吐尽,他慢慢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眼瞳几乎缩小到只剩下眼白的凶厉双眼,偏生他的表情又十分的平静,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但就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不远处校场上操练的数十号漕帮弟子,都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悸,莫名心惊胆颤的齐齐停下手头的动作,屏住呼吸四下张望。
直到王文的双目眼瞳慢慢恢复到正常大小,他们才猛地喘了口粗气……不少人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王文看了他们一眼,而后默默的呼唤出阴差令定睛细看,就见:
【阴差令】
【功绩:13】
【阴德:8】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
‘到顶了吗?’
王文体悟着心头那股仿佛磐石般巍然不动的凶厉暴烈之气,若有所思的想道:‘应当是这一门拳法到顶了,这一路武功……应当还大有可为!’
他原以为,黑虎拳四重升五重也和三重升四重一样,是以提升拳法为重点以点破面。
不曾想,四重升五重,侧重的已经不是拳法的高低,而是意!
黑虎的意!
如果说,黑虎拳一至四重,是模仿黑虎、学习黑虎,假装自己是一头黑虎那样锻炼、杀敌。
那么四重升五重,就是成为黑虎、驾驭黑虎,我即黑虎、黑虎即我,人虎合一、虎气冲天!
这种武道本质的飞跃,带来的提升,也是飞跃式的!
反正目前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体内的暗劲至少增强两倍。
要知道,他先前暗劲总量,可是黑虎拳和铁布衫这两门外功练出来的总和,即便放到那些掌握暗劲多年的暗劲好手当中都堪称强横。
否则,他也不可能生生耗死彭英!在那个基础上,再翻两倍……
王文自我感觉,像彭英那样的“小角色”,如今能不能顶住他三拳都是个问题!
而这,还只是他的基础伤害,若是再加上阴雷的爆发数值……
他已经强到自己都估计不出自己到底有多强大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领悟化劲!’
王文努力将目光从身畔的大树身上移到别处,唯恐控制不住瘙痒难耐的拳头,一拳干上去……他毫不怀疑,自己一拳能干断这棵足有自己腰身粗的大树!
主要是这棵大树已经是校场附近唯一的景物了,干断了它,以后连个歇凉的地儿都没了。
大树:瑟瑟发抖!
‘不过这也正常,黑虎拳本就只是一门平平无奇的筑基武功,正常来说练出暗劲之后,都会更换更加高明的武功继续攀登武道高峰。’
王文捏了捏拳头,得意洋洋的感受着掌心澎湃的劲力:‘恐怕就连当初创出这门武功的人,都只将黑虎意当成一个饼,压根就没想过有人真能练到这个地步!’
‘不愧是我!’
就在他难忍破坏欲望的四下扫视校场,寻找能砸的目标时,徐二狗拎着一个大包回来了,远远就高声呼喊道:“大哥,搞定了!”
王文大喜过望,气势十足的一招手道:“随便来二十个弟兄,随大爷走一趟江都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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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王文焉头耷脑的坐在江都县驿站大门外的台阶上,心头难受得几欲吐血。
“大哥,我回来了……”
徐二狗按着官刀,领着手下的弟兄畏畏缩缩的走向王文。
机智如他,隔着八丈远就已经嗅到了自家大哥身上那股子呼之欲出的暴躁气味儿。
王文歪着头看他:“咋样?”
徐二狗犹豫了两秒,小声道:“本地帮派已经吐了,人是一个叫吴大牛的泼皮杀的……不是鬼祟作恶。”
“我尼玛!”
王文心态爆炸,起身就要往江都县衙方向冲去:“这些捕头捕快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么?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徐二狗连忙扑上去死死的拽住他:“大哥息怒、息怒啊,本地帮派和官府都已经赔过礼、道过歉了,咱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不合适、不合适啊大哥!”
“有什么不合适?”
王文气冲冲的一巴掌把他头打歪:“了不起你先把那几个臭钱还给他们,等老子揍完他们,你再去找他们收钱,这不就合适了?”
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武功大进不装逼,不也同样是锦衣夜行?
“大哥,不好这么搞啊!”
荷包里沉甸甸的心意,化作了源源不断的勇气支撑着徐二狗,即便是挨了打也仍然死死拽住自家大哥不撒手:“这么搞,以后谁还孝敬爷们啊?坏规矩啊大哥。”
说着,他回过头瞪着身后畏畏缩缩的几人:“你们全哑巴啦?说话啊!”
有福同享,有难我徐二狗一人当?
想都别想!
几人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七手八脚的拽住王文:“大哥,这的确不合适。”
“是啊大哥,您息息怒,回头上丽春院,哥几个找八个妞给您消消火儿……”
“对啊大哥,公事嘛,过得去就行,咱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儿跟钱过不去啊……”
王文被这群王八蛋气得浑身发抖,破音道:“好好好好,你们这群魂淡,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呐!”
他一甩手,一股磅礴而柔和的劲力便将缠在他身上的几人尽数震开,而后面无表情的抚着自己衣裳上的皱纹:“希望你们不只是手快,腿也快……通知下去,所有人清点行装,一刻钟后启程返回衙门!”
“不是吧?这里回扬州,四十多里路呐!”
徐二狗震惊的看了一眼头顶上明晃晃的月亮,颤声道:“大哥,你来真的?”
王文冷笑着阴阳怪气儿道:“您觉着呢,狗爷?”
这声“狗爷”唤得徐二狗后脑勺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他当即转过身,按着腰刀快步朝长街另一头冲去:“全体都有,集合清点行装,一刻钟后启程返回衙门……”
王文看了他们一眼,慢慢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轮圆月,心头回忆着来时路过的那两片乱葬岗,满含期待。
‘咦?满月?’
‘今儿八月十五?中秋节?’
ps1:今儿回家,在路上堵了将近六个小时,到家就已经很晚了,只来得及写这一章……请老爷们原谅。
ps2:春节期间,小楼也会努力码字,在稳住正常更新的基础上,尝试加更……
(本章完)
第41章 装X打脸
第41章 装x打脸
“请问,有鬼在家吗?”
皎月似圆盘,一身黑的王文站在遍地坟头的乱葬岗中央,有礼有节的躬身曲指轻轻敲击墓碑:“我是咱这片儿的阴差,特地过来给大家登记户口的,有鬼在家吗?开开门呐!”
他十分有耐心的一一敲门通知,捏着嗓子强装和蔼的怪异嗓音,在乱糟糟的坟头中间高低起伏,令坟地里荒凉、诡异的氛围变的越发的惊悚!
坟里鬼怕不怕,暂且还不知晓。
反正不远处马道上歇脚的徐二狗等人,是怕得瑟瑟发抖,二十多条血气方刚的大汉挤成一团,面色惊恐的望着坟地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二狗,虎哥越来越不当人了!”
有人小声嘀咕道,声音都抖出了颤音。
“是啊,以前还只喜欢玩活人,现在连死人都玩……”
“对啊,我现在瞅着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
“对个屁!”
徐二狗莫名心虚的打断了几个夯货,努力为自家大哥找补:“大哥他这是在玩吗?他这是干一行、爱一行!”
“噫……”
一众夯货鄙夷的瞅着徐二狗:‘都是一座山上的狐狸,你小子跟我们吹什么聊斋!’
徐二狗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好吧,他心头其实也瘆得慌!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那厢,装了半天斯文也没能请出一个鬼来的王文,终于是发了性子,叉着腰站在坟地中央破口大骂道:“老子数到三,再没鬼吭声,老子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坟头……”
“咕咚。”
徐二狗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好吧,大哥最近的确不大正常……”
一干夯货整齐划一的点头,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就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缺心眼!
绝对不是!
许久,王文才气冲冲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从坟地里钻出来,横眉怒目的大声道:“本地居民真是太没有礼貌啦!”
“我尼玛?”
一道低骂人接过了王文的话茬,却是试图将众兄弟护至身前的徐二狗,被七八只手强行给推出了人群,心态爆炸的回头怒骂这群二五仔。
“嗯?”
王文竖起眉毛望过去,眼珠子在月光照耀下赫然散发着野兽般的绿光。
徐二狗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拱手恭维道:“大哥神威盖世、煞气冲天,哪个鬼怪见了您,不跟耗子见了老猫似的?躲他们都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啊,哪还敢在您面前现眼啊!”
“是这样吗?”
王文脸上的怒意慢慢消失,他捏着下巴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觉得这货说的的确在理,当即点头道:“行叭,下个坟地,你帮我去招呼一下,务必要让那里的居民,感受到我们司天卫的热情!”
徐二狗下意识的夹紧了屁股,震惊中夹杂着惊恐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王文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不是你说我吓到这些孤魂野鬼了么?你去,兴许就能把他们勾引出来,到时候咱们给它们来一个前后夹击、一网成擒,斩尽杀绝、斩草除根……”
徐二狗连忙说道:“大哥,我……”
王文把眼睛一瞪,瓮声瓮气的说:“怎么?你方才是在忽悠我?”
徐二狗瞬间改口:“大哥,我去!”
“好二狗!”
王文喜笑颜开的冲他挑起一根大拇指:“回去给你加鸡腿……走了!”
他一伸手,立马就有一名夯货将健马的缰绳送到他手上。
他扯着马鞍翻身上马,因为用力过猛而弄疼了健马,健马不高兴的摇晃着大脑袋原地跳了跳……
王文抬手就一记手刀,“梆”的一声劈在了健马脑袋中央,恶声恶气的说:“再尥蹶子,老子烤了你信不?”
健马瞬间就老实了,脑袋也不敢晃了,尾巴也不敢摇了,连响鼻都不敢打了。
王文满意的拍了拍马脑袋,一挥手道:“出发!”
说着,他轻轻一夹马腹,健马立马就迈着小碎步稳稳当当的沿着马道前行。
后方畏畏缩缩的夯货们目送着他魁梧的背影,小声蛐蛐道:“连马都这么怕他,好凶残!”“老话都说马的灵气是最足的,也是最会看人下菜、欺软怕硬的,这玩意儿一巴掌就老实了,想必是知晓虎哥说的是真的,它再尥蹶子,虎哥是真会烤了他!”
“虎哥真是越来越彪了……”
“你瞅啥?”
蛐蛐咕咕的几个夯货齐齐看向徐二狗。
徐二狗怒目而视:“方才是哪些混蛋推大爷的?”
众夯货整齐划一的摇头,异口同声的说:“不是我!”
徐二狗冷笑:“你们别得意,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众夯货齐声“呵呵”一笑。
徐二狗肺都差点气炸了,心头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该如何报复这群没义气的魂淡。
而前方一溜儿小跑的王文,也在根据方才的结果,总结着当下大周鬼怪作祟的大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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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回半夜来乱葬岗摸夜鱼。
先前他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毕竟之前他还不具备能有效杀伤鬼物的手段,太浪怕翻车。
而这回扑空,也令他意识到,当前大周虽然总体上可能是鬼怪频出,但局部的鬼怪出现频率还在控制之中。
至少还没有泛滥到到随意找个乱葬岗,就能碰到鬼的程度。
至于徐二狗的说辞?
他逗狗子玩罢了!
就目前他所遭遇到的三回鬼物作祟事件来看,现阶段鬼物的诞生条件还很苛刻,至少也得是生前受过什么大委屈、大怨气,死不瞑目,才有可能在死后化作厉鬼。
而这些厉鬼,基本上都是些被怨气和凶性支配的野兽,没有多少理智可言。
就那种没脑子的野兽,但凡是有,就不太可能会被他的气势吓得不敢露头。
再者说了,黑虎拳练到他这个境界,已经可以做到气势收发随心,不刻意放任气势蔓延时,连过路的狗都不怕他,又怎么可能把厉鬼吓得不敢露头?
‘总而言之,当前大周的鬼怪作祟形势,尚且在人力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王文在心中总结道:‘之所以我先前会感觉大周迟早药丸,一是身处都司天监的缘故,二是白莲教妖人暗中作祟,这才给了那种鬼怪泛滥的错觉。’
虽然他从不自诩好人,可这个结果,还是令他心头油然而生阵阵欣喜之意。
他是想变得更强没错。
可也他想个隔三差五逛夜市、喝酒,三五成群吹牛逼、侃大山……
这并不冲突!
只是他的嘴角才刚刚上翘,就被一道半人高的人立身影,拦住了去路。
“小崽子,你看大爷像人还是像神?”
那人影如是说道,一双隐藏在草帽帽檐下散发着莹绿光芒的双眼,透露着森冷的凶性。
一只毛绒绒的大尾巴,悠然的在它的身后拂动。
那饶有兴致又漫不经心的姿态,像极了翘着二郎腿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有钱恶少。
王文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眼神中有种打脸来得太快猝不及防的茫然与……愤怒!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身后忽然一阵“噗通”、“噗通”的闷沉重物落地声。
他都不用扭头,就知道肯定是自个儿手下那帮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废物点心,倒地了……
王文嘴角刚刚凝固的笑容慢慢泛开,冷得吓人:“我呀?我看你像一个童颜巨熊的白毛嗨丝大雕伪娘!”
那条悠然的大尾巴应声停下了,草帽下的莹绿双眼微微一抬,凶光暴涨!
“小崽子,你再看看,大爷像人还是像神?”
下一秒,一双双鬼火般的惨绿眼睛应声在马道两侧接连亮起,野兽独有的臊臭气息弥漫在夜风中,浓得齁鼻。
适时,一道不疾不徐的苍老声音,在马道一侧响起:“后生,想清楚了再回话,莫要逞一时意气,误了自家小命儿。”
王文咧着大嘴大笑着缓缓拔出腰刀:“小逼崽子,这点见识都没有,你还学人……讨你妈的封呢?”
话音落下,他纵身一跃而起,凶悍的气势飙升八丈高!
(本章完)
第42章 报仇
第42章 报仇
“嗷呜……(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王文凶悍的气势如同爆炸般轰然笼罩全场,引得一声高亢的狼嚎声直上云霄。
下一刻,一双双惨绿的眸子自马道两侧一跃而起,在白玉盘般的明月当中映照出一道道皎洁的兽影,一齐扑向半空中的王文。
“都给爷死!”
王文凶暴的咆哮着一挥钢刀,朝泼洒出万千墨点疾射向四面八方,掀起一阵乱哄哄的凄惨嚎叫。
而他跃起的魁梧身形,速度不减的继续前扑,如同一头横冲直撞的公牛那样,蛮横的撞开一头扑到他面前的不知是什么兽,凶神恶煞的扑向马道中央那个装模作样的小逼崽子。
不曾想,他冲出兽群,看到的却不是落荒而逃的小逼崽子。
而是一只对他露出腚眼的屁股!
“噗。”
就见到一股屎黄色的浓烟喷涌而出,直冲天灵盖的恶臭熏得王文险些背过气去。
他惊怒交加的屏住呼吸,脚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半道强行坠地,手中钢刀含怒隔空劈出。
“刺啦。”
就听到一声电闪,一头粘腻如沥青般的黑虎自刀锋之上飞奔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了那个毫无公德心的小逼崽子身上,瞬间将其淹没。
“吱吱吱……”
听到阴雷中传出高亢的惨叫声,王文心头暴爽的一边拼命用力催动阴雷,全力炼化那个小逼崽子,同时回身挥刀横扫全军,破碎身后的恶风。
雪亮的钢刀之上,覆盖了一层的厚重的阴雷,在皎洁的月光下都不反射丝毫光芒!
“噗哧。”
“嗷……”
一只粗壮的狼爪飞溅着点点血迹飞起,王文侧身与惨叫的三爪大灰狼错身而过,而后毫不停歇的卷起一股恶风冲向那些扑向徐二狗他们的兽影。
“滚开!”
“给爷死!”
他暴怒的咆哮着,手脚并用,或劈或踢的击飞一道道兽影。
其中不乏体长过丈的庞然大物,都被他一脚踢得如同皮球一般倒飞了出去。
随着钢刀飞溅出去的阴雷,每一滴都如同浓硫酸一样,落到这些兽影的身上就是“刺啦”一声,腐蚀掉一大团血肉,痛得这些兽影方寸大乱、哀嚎连连。
他在兽影交错之间来回奔波的身影就仿佛是一道海浪,却愣是如同一方磐石般挡住了两侧源源不断扑上来的兽影。
而他所泼洒出去的大片阴雷,也仿佛有意识一般,蠕动着向栽倒在地的徐二狗等人汇聚过去,化作一张黑色的地毯覆盖了他们。
“都停手!”
一声凶厉大吼声传出,包围王文的数十头兽影应声停下前赴后继的扑击。
王文也挥刀护身暴退,余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瞥,右手立马抛起佩刀,伸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凌空一抓。
“铿。”
他的左手稳稳当当的接住钢刀的瞬间,一大团黑漆漆的阴雷也电射回了他右手掌心之中。
“停手,老夫叫你停手,你若再敢乱动一下,老夫立马咬死他!”
方才大吼的声音瞬间就急了,叫声癫狂的连连大吼道。
王文扭头看向说话的方向,右手掌心中的阴雷蠕动着缓缓缩回他的体内,显露出一只血肉模糊、仿佛被剥了皮一样,被他掐着脖子“吱吱”惨叫的黄皮子。
正是方才挡住他去路,大放厥词的那个小逼崽子!
众多兽影仿佛潮水般退下,马道上仅存的两道身影隔空相望。
就见王文喘息着立足于一大片仿佛镜湖起波澜般的阴雷之上,浑身黑气升腾似熊熊烈焰,一手提刀,一手提着一只被血淋淋的黄皮子,眼神暴戾、杀意透体!在他身前两丈开外,一只如同人一样穿了件杏黄道袍、腰间系着青玉腰带,头手的白毛发散发出一股淡淡鹅黄色莹润微光的老黄皮子,站在一个死活不知的司天卫胸膛上,目光阴鸷的与他隔空对视。
“你将我孙儿还给老夫,老夫便将你的手下交还于你!”
老黄皮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语气阴冷的一句一顿道:“你我各自退走,井水不犯河水!”
王文面无表情的将钢刀插在身侧,伸出大拇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偏过头作侧耳倾听状:“你说啥?大点声!”
老黄皮子心头暴怒,但还是耐着性子努力放缓语气说道:“老夫说,你将老夫孙儿的还给老夫……”
“卡巴。”
炒铜豆也似的清脆骨鸣声,打断了老黄皮子的声音。
它愣愣的望着王文手中脑袋转了个儿的乖孙儿,双眼竟一时思聪。
王文面无表情的双手拧断了小黄皮子的脑袋,然后一手拧着它的脑袋,一手拧住它的身躯,双手陡然发力……
“刺啦!”
一截新鲜出炉的羊蝎子从小黄皮子的胸腔中抽出,带出一蓬臊臭的血浆,如雨点般四下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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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碗大的老鼠头带着一截羊蝎子,砸在了老黄皮子脚边,翻滚了两圈后,露出一张惊恐的惨绿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老黄皮子。
那厢的王文还好心的温言提醒道:“呐,还给你!”
“啊……”
老黄皮子一下子就疯了,目呲欲裂的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一矮身就疯狂的撕咬脚下司天卫的咽喉,不断撕扯出一块块血肉。
那名还处在昏迷当中的司天卫剧烈的抽搐了几下,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的就没了气息……
王文不为所动的站在一地阴雷中央,眼睁睁的看着老黄皮子一口一口的咬断那名司天卫的脖子。
那名司天卫名叫陈三刀。
是他以前在清河帮的八名近身之一。
也是他所有近身当中,仅次于徐二狗的亲近弟兄。
他身量不高不矮、武功不高不低,平素话不多、笑脸也不多,浑不似徐二狗那般跳脱、那般显眼。
但他每每有好事,哪怕只是家里割了块好肉,都从未忘记送一份给他,办事也把稳、胆大心细,交给他的事,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王文一直都很看好他,觉得他只要不掉队,未来可期。
现在,他没未来了……
“听说……”
直到老黄皮子捧起陈三刀的头颅,王文才淡淡的开口道:“你们黄皮子最记仇,有恩未必偿、有仇一定报。”
“我姓王、名文,扬州人。”
“道儿上的朋友都叫我王老虎,如今官居扬州都司天监从七品假少秋官。”
“你们去扬州打听,保管能找着我。”
“认准我这张脸,可千万别找错人。”
“我等着你们,来找我报仇。”
(本章完)
第43章 有缘再见(除夕快乐)
第43章 有缘再见(除夕快乐)
话一出口,王文就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
要装冷酷就该装到底,装到底,阴雷覆盖下的徐二狗等人,才能有一条活路。
交换人质?
连黑帮火并都没几个会老老实实交换人质,那老黄皮子连人都不是,还指望它会守信义?
那还不如相信他王文是秦始皇!
陈三刀……落到那老黄皮子手里的那一刻,他的命就已经没了。
区别只在于,他怎么死,会不会受折磨……
而他王文,一旦显露出半分交换人质的意向,立时就会叫这老黄皮子看出他在乎手下这帮弟兄的性命。
他若露了怯,这帮人一个都别想活!
他方才……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可他连那老黄皮子是什么时候从他眼皮子底下将陈三刀掏走的,他都不知道。
护不住,强行耗下去除了将他自己也交代在这里之外,再无任何卵用。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老黄皮子,觉得他不在乎手下这帮的生死,并且激怒这老畜生,令它所有火力都集中到他王文的身上。
唯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弄死这老畜生,徐二狗他们也才有可能捡回一条性命……
‘看,你们这些魂淡总说大爷缺心眼!’
王文暗暗将刀柄攥得滋滋作响,心头紧张、暴怒的情绪就像是一座火山的在喷发:‘其实大爷非但不缺心眼,还机智得一匹!’
所幸……
那厢捧着陈三刀的头颅浴血狂笑,癫狂的再无半分人形的老黄皮子,并未嗅出他那一席狠话下隐藏的愤怒情绪。
当然,或许也是他的话太有迷惑性……
“你今日还想生离此地?”
老黄皮子龇着一口獠牙癫狂的大笑着,眼角流淌的血迹也不知是陈三刀的血,还是它自己的血:“哈哈哈……儿郎们、撕了他!”
“嗷……”
霎时间,退至马道两侧的诸般兽影再次一跃而起,前赴后继的扑向王文。
明明凶险之极的场面,却令王文心头大定,他一震钢刀,不再压制心头蓬勃的怒意,放声狂笑道:“就凭你们这些烂番薯臭鸟蛋,也配留下大爷?”
他死死的盯着前方那头老畜生,挥刀劈出一头黑虎冲撞出去,魁梧的身形紧跟其后。
“嗷。”
一头三爪大灰狼一个飞扑一口撕咬在了他的左臂,却被他狂奔的力道带着如同风筝一样挂在他身上随风飘摇。
王文吃疼,咬紧着槽牙横刀乱捅了两刀,涌泉般的温热鲜血顺着他刀身覆盖他的手掌,又粘又腻……
而被他两刀捅出四个血洞的三爪灰狼,非但没有撒口,反而咬的更紧了!
适时,王文已经冲出重围,直面老黄皮子。
就见那老黄皮子仿佛跳大神一样的在陈三刀的无头尸上一阵念念有词,而后突然朝他一指。
霎时间,平地起黄风,风中夹杂一块块石砾,铺天盖地的迎面砸向王文,同时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恶臭,刺激得王文的意识一阵阵恍惚……
“吼!”
王文面无表情的张口爆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雄浑虎啸声,强行提神醒脑,而后将左臂上悬挂的狼尸当作盾牌挡在面前,硬顶着一块块拳头大、海碗大的石砾冲击,状如疯虎的继续冲向老黄皮子。
“起!”
那厢的老黄皮子见状,一只脚猛地一跺地面,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就见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之中,一堵厚实的土墙拔地而起,挡住了王文的去路。
老黄皮子看得分明,后方追击的兽群,距离这恶汉已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这堵土墙能挡住这恶汉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便会被后方的兽群淹没!
纵然这些不过才有了几分灵智的寻常妖兽,还奈何不了这恶汉,他也有信心将他刨心挖肺、剁成肉糜喂给群兽。
它都看得分明,王文自然也看得清楚眼巴前的形势。
千钧一发之际,他怒发冲冠的再度爆喝了一声,不顾消耗再次强行鼓动体内本就沸腾的暗劲,一步跨出,魁梧的身躯便已再度膨胀两圈。
“草泥马!”
他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着,侧身以左臂上悬挂的狼尸为缓冲,合身撞向面前这堵不知道有厚实的土墙。
“嘭。”黄土飞溅,王文破墙而出,凶恶的猩红双目,瞬间便与老黄皮子智珠在握的琥珀色双目,对视在一起。
老黄皮子都愣了:‘不是,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妖怪?’
“哈!”
王文咧开血盆大口,瓮声瓮气的笑道:“老杂种,大爷找到你啦!”
老黄皮子终于慌了,张口喷出一枚散发着朦胧光晕的金弹射向王文,扭身便四脚傍地飞快逃窜。
那金弹射速极快,王文刚刚下意识的将左臂上软趴趴的狼尸挡在胸前,就感觉到胸口猛然一闷,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低头一扫,就见自己的公服胸前已经碎裂了一大片,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金珠镶嵌在公服下的锁子连环甲上滴溜溜的旋转……
那熟悉的痛感,他都不用细看,就知道自己的肋骨肯定又裂开了!
“你他妈……”
他破防的大吼着,抬头便将手中的钢刀当作暗器射向远处疯狂逃窜的老黄皮子……昏暗中,那老黄皮子身上那层淡淡的黄光就如同一盏明灯,他就是想射偏都难!
“嗷……”
黄光闪烁,惨叫声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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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没对这一刀抱有太高期望的王文精神大振,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狂奔过去,就见老黄皮子一条后腿被钢刀洞穿,钉在了地面上。
“继续啊!”
王文咬牙切齿的冷笑着缓缓靠近:“你不挺牛逼吗?”
老黄皮子挣扎翻身看向他,一双琥珀色的暗金眸子如同灯泡一样亮起。
王文早有防备,见到它眸子亮起的一瞬间便起右手挡在眼前,同时口头爆发出一声虎啸强行提神醒脑,末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抡起左臂挥动软趴趴的狼尸就砸。
“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汉饶我饶命啊!”
“小妖自开智以来便与人为善,常年施法周济乡民,是善妖、善妖啊!”
狼尸劈头盖脸的一通乱砸,老黄皮子的求饶声却越来越中气十足。
气得王文上前抬起四十三码的大脚,一脚将老黄皮子聒噪的脑袋跺进泥土里,然后抡起铁锤般的拳头,如同雨点一样砸在老黄皮子干瘪的躯体上。
“砰砰砰砰……”
老黄皮子拼命挣扎。
“砰砰砰砰……”
淡淡的护体黄光彻底熄灭。
“嘭嘭嘭……”
筋断骨折、血浆迸溅……
直到老黄皮子的抽搐都开始变得无力,王文才抽出钢刀,伸手将它的脑袋从泥土里拔出来,提在手里大步返回马道上。
适时,马道周围出没的野兽早已散尽,他骑的那匹健马也不知逃到了哪里,只剩下覆盖着徐二狗他们的那一滩阴雷还在无声的荡漾。
王文先伸手收回覆盖在徐二狗他们身上的阴雷,然后提着一滩烂泥似的老黄皮子走到陈三刀的尸首前,面无表情的弯腰将他的头颅扶起来,再强行撑开他紧闭的双眼。
做好准备工作后,他才当着陈三刀的面,沉默着一刀一刀将老黄皮子细细切成了肥瘦相间的臊子……
好一会儿后,他放下了钢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老话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不脱阵中亡’。”
他直视着陈三刀的双眼,轻声说道:“干了我们这行、就得认这行的命,这回是我对不住你,你先上阎王爷那儿给我记一笔,等我下去之后,慢慢还给你。”
“至于你家里的人,你就别操心了,有我王老虎一口干,就指定有他们一口稀的!”
“安心去吧,别回头。”
“有缘再见……”
ps1:祝老爷们除夕快乐,阖家团圆、幸福安康!
ps2:王文:墙那边的弟兄们,你们那头儿是不是要过年了呀?你们今年又没有找着好工作啊?有没有挣着钱呀?有没有找到女朋友呀?不会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混了一年啥也没捞着吧(狗头)……话说,有没有人回重庆呀,能不能顺道去我家看看我爹妈呀,能不能替我告诉他们,我在这头过得也挺好呀?
(本章完)
第44章 淫祠邪祭(新年快乐)
第44章 淫祠邪祭(新年快乐)
直到破晓时分,昏迷了大半夜的徐二狗等人才一一醒来。
他们对于昨夜那场遭遇战最后的记忆,就是一道似是有魔力的声音,以及一双琥珀色的亮金眸子。
“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
王文也将昨夜的的经过,原原本本给徐二狗等人讲述了一遍,末了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或许有更妥善的处理方式,能够保住三刀的命,但我当时的确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不过无论怎么说,三刀的死,我这个当大哥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认!”
“这件事也提醒了我,都司天监这饭碗……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好端。”
“先前我未曾向你们说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便将你们从漕帮带到都司天监,是我的疏忽。”
“这次回去之后,你们都认真考虑一下自个儿的前程……老话说的久走夜路必撞鬼,端了都司天监的饭碗,就不是久走夜路才有可能撞鬼了,而是我们得主动往鬼身上撞。”
“而我也不是次次的顾得上你们、护得住你们……”
“像这次,我就没护得住三刀。”
“你们自个儿都好好想想,倘若有谁想觉得这碗饭不安生,不必有什么顾虑,回去脱了这身衣裳就可以回清河帮,其余事我会安排。”
“但倘若你们还想继续吃都司天监这饭碗,那你们往后就得下点苦功好好练练本事了,凭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出来斩妖除魔,那既是在拿你们自个儿的小命儿开玩笑,也是在给我找麻烦……”
一帮夯货头晕目眩的跌坐在地上,鸦雀无声的望着眼前这个长篇大论的王文,个个都一脸痴呆。
他们一是为王文竟然会毫不犹豫的卖了陈三刀而感到震惊。
二是为王文竟然会丝毫不藏着掖着的将事情讲述给他们听而感到震惊。
三是为这货竟然会一本正经的跟他们长篇大论这么久而感到震惊!
他们几乎都在怀疑,眼前这厮到底还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缺心眼!
震得人都麻了!
“虎哥……”
许久,才有人怯怯的小声开口。
但他才刚刚开口,突然回过神来的徐二狗便大声打断了他:“大哥你说这些,可就不拿弟兄们当人了!”
“怎么大家一起出混饭吃,有好处的时候人人有份,有难处的时候就全算到你一人儿头上?没这道理啊!”
目光闪烁的众人陡然醒悟,发现好像的确是徐二狗说的这个道理。
徐二狗余光扫视众兄弟的神色变化,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再说了,无论是混帮会还是吃皇粮,都没有当大的挡在前边打生打死,做小的缩在后边胡吃海塞的道理吧?”
“我们这些本事不济栽了跟斗的废柴,都还没有感到没脸见人,怎么你这个豁出老命才救了我们性命的恩人,还反倒亏欠上了?”
“要我说,大哥你还是少看些书吧,整天想东想西、东扯西扯,说话做事越来越不爽利了!”
“大家出来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栽了就只怪自个儿本事不济!”
“谁都怨不着!”
陈三刀那种死法,他心头当然不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只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令他下意识的维护自家大哥。
不过这一席话聊下来,其他人心头怎么想他不知道,他自个儿心头那点芥蒂的确是烟消云散了。
“你不必为我说话!”
王文面色平静的轻声道:“我有脑子,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心头有数儿!”
“好话不说第二遍,是去是留,我尊重你们自个儿的想法……”
“好了,带上三刀,我们先回衙门!”他看了一眼天边露出小半张脸的火红太阳,心头轻叹了一口气。
昨夜是中秋节,他本想连夜赶回扬州城,和黄老登一起过节的……
……
“……野外妖兽泛滥的形势,或许比我们了解的情况还要严峻很多倍!”
都司天监衙门大堂,王文穿着他那件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公服坐在末席,一本正经的说道:“下官以为,我都司天监是时候来场一拉网式的全面排查了,逐个山头、逐个山洞的一一清查境内所有妖兽,掌握他们的信息、了解它们的动向、提前排除不稳定因素,化被动为主动!”
他一本正经、满口官话的模样,令堂内的赵志凌、季良老道、守安大和尚以及程先、李衡五人都感到陌生。
但他嘴里的吐出来的那一句句看似有理有据,实则狠辣之极的言语,却又令他们十分确信眼前这条一本正经的壮汉,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凶残莽夫。
妖怪害你一个手下,你都把它剁成肉糜了还不解气?还想斩尽杀绝、斩草除根?
这若是有人碰了黄天霸,你还不得……
赵志凌冷不丁打个了寒颤,浑身都冒起一阵鸡皮疙瘩,慌忙战术喝茶,缓解心头寒意。
右上首的季良老道瞥了一眼赵志凌,而后捋着三寸清须,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言语开口道:“王大人啊,老道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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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
王文神色淡淡的冲季良老道一拱手,坚定的开口打断了他的劝诫:“下官还发现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的情况,那就是目前这些占山为王的大妖,似乎都在试图与我们人族建立联系,从中摄取香火之类的事物。”
“例如捺山村那头虎妖立了山君庙,威逼利诱当地村民提供血食祭祀它。”
“而昨夜下官遇到的那对儿黄皮子妖爷孙,小的找下官讨封,老的临死前曾提及它自化形以来常施法周济当地村民,下官有理由怀疑,它曾与该地官吏勾结,已经讨过一次封,否则也不会熟门熟路的找上下官……”
说到这里,他心头忽然一亮,下意识的呼唤出阴差令。
【阴差令】
【功绩:13】
【阴德:20】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
昨夜他不止打死了一头妖兽,但却唯有在打死那只老黄皮子时,阴差令主动弹出,入账了12点的阴德。
他先前还道阴差令逼格太高,看不成那些没成气候的小妖小怪。
此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阴德的来源并非是妖怪!
而是淫祠邪祭!
淫祠邪祭,淫的是什么?邪的是什么?
是正神的正统地位!
地府虽不管人间事,但人间却是有阴官的,比如城隍、山神、土地。
打击淫祠邪祭,自然也在地府的业务范围之内。
而他打击淫祠邪祭,于整个地府系统来说都是有功劳的。
大爷悟了!
他话没说完,但季良老道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严肃。
他看了看王文,再扭头看向堂上的赵志凌,沉声道:“经二虎一提点,老道或许知晓白莲教妖人在扬州城谋划些什么了!”
ps:祝老爷们新年快乐,蛇年大吉大利、天天吃鸡!
(本章完)
第45章 知耻而后勇(新年快乐)
第45章 知耻而后勇(新年快乐)
一听到季良老道说他可能猜到白莲教在扬州城的谋划……
赵志凌的面色迅速严肃起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长请说!”
季良老道捋着三寸清须,目光微微闪烁的缓缓扫视了一圈后,迟疑着拱手道:“时候不到,大人且容老道再查证一二。”
赵志凌眼神疑惑了一秒,下意识的就抬眼瞄了一眼末席的王文,心领神会的抚须颔首道:“不妨事,小心无大错!”
他的动作极快,几乎只是瞥了王文一眼,立马就收回了目光。
但仍然叫同样疑惑的王文捕捉到了,本就恶劣的心情顿时越发不爽,有心忍耐可又越想越气,索性开口道:“你瞅啥?难不成你怀疑我私通白莲教,耍苦肉计哄骗你们?”
众人闻言齐齐扭头,震惊的望向王文:‘卧槽,你这么刚的吗兄弟?’
赵志凌同样感到震惊,但震惊之余又有些尴尬,又有些欲言又止:‘明明是季良老道先怀疑你的,你不怼他你怼本官做什么?’
平心而论,他其实没有怀疑王文会与白莲教有牵连,毕竟浑成王文这副模样,不像是演的,只不过王文毕竟是本地人,他谨慎一些也理所当然。
王文:‘这里你最大,不怼你怼谁?’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心头越发恼怒,索性将从腰间掏出自己的令牌,“啪”的一声扣在茶案上:“既然你们都怀疑我王文,那我便先停职闭门不出,直到你们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为止,要实在不放心,我回头就送一份辞官文书过来,你们将我扫地出门便是!”
说完,他起身就气冲冲的大步朝门外走去。
赵志凌气得脸儿都青了,看瞅着王文那明显比他更火大的背影,他又不得不赶紧给程先使了个眼色,让程先赶紧出来打个圆场,给他个台阶下。
程先会意,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王文,拽住他的胳膊劝解道:“二虎你别冲动,大人不是那个意思……”
“起开!”
王文不耐烦的一甩胳膊,一股仿佛烈马狂奔般的巨力直接将程先甩出去三米多远,他稳住身形后,整个人都懵了。
堂内的其余四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一阵阵惊疑不定。
李衡望了一眼王文远去的背影,笑着给堂下望着自己的双手怀疑人生的程先找补道:“哈哈,争勇你这回知晓什么叫拳怕少壮了吧?对付这种浑人,你怎么还能留手呢?”
程先愣愣的回过头,喉头涌动着将要开口之际,目光又对了赵志凌有些凝重的眼神,只好改口强笑道:“老啦,不敢跟这种没轻没重的愣头青比手儿重啦!”
赵志凌的眼神一松,轻描淡写的笑道:“算啦,这厮死了一名心腹手下,心头正是不爽利的时候,大家就别与一个浑人一般见识了!”
程先揖手,步履沉重返回座位落座。
这时,右上首的季良老道才开口道:“大人的确是误会了,以二虎的心性,怎能担那等重任?再者说,倘若他与白莲教有勾结,又怎会主动提及此事……老道方才,顾忌的并非是二虎,而是漕帮。”
赵志凌心头无语之极,心说你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太迟了点?
许久之后,众人散会,三三两两的走出大堂。
李衡刻意放慢了步伐,落到到程先身侧,低声询问道:“方才你真没留手?”
程先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觉着呢?”
李衡惊得几乎压不住声调:“这怎么可能?当年在西北,全营两千多条铁打一般的汉子,都找不出几个臂力能胜你一筹的弟兄,那浑小子随手一挥能把你甩出一丈远?”
程先的脸更黑了:“你当我信?”
他低头怔怔的翻看自己的双手,木然的回道:“当时我拽着他的胳膊,是察觉了到他胳膊发力的,我当时也存了与他角力,杀杀他威风的心思……结果你也看到了!”
“稳不住,根本就稳不住!”
“他那一膀子,少说也有千把斤的力道!”
“莫说是个人,就算真是头牛,我觉得他都能提起来扔出去……”
“他若从军,披上三重甲就是个飞虎将军(唐末猛将李存孝)那样的不世猛将!”
李衡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他,冷不丁说道:“我说你个老小子不会是被窑子里的娘们儿掏空了身子骨,给自己找补吧?兄弟,听我一句劝,色是刮骨刀……”
程先不答话,只是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单手将他原地拎起来,高举过顶、猛地一抖。
“要死要死要死!”
李衡窒息得涨红了脸,拼命掰着他的大手:“撒手撒手撒手……”
程先随手松开他,瓮声瓮气的问道:“如何?”
李衡心有余悸的扯着自己的衣领,脑海中又浮现王文一膀子将程先甩出一丈多远的场面……
……
王文怒气冲冲的从大堂出来后,站在去校场与官舍的岔路口处犹豫了片刻,而后转身便去了将作厅。
他人还未至将作厅,便率先听到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一穿过月门,便见到一群膀大腰圆、浑身油亮的匠人,忙忙碌碌的穿梭在一个个火炉中间。
“王大人?”
他四下打量之际,一名铁匠认出了他,迎上来见礼道:“小的将作厅副匠吴大有,拜见王大人!”
王文摆手:“不必多礼,卢大匠可在?”
吴大有:“大匠接收铁料去了,王大人可是来取兵刃?大匠早有交代。”
王文惊讶道:“已经铸好了?”
吴大有:“日前便已完工,只是送去大人官舍中却未曾寻到大人……老刘,将少秋官王大人定制的精钢银枪取来!”
“喏!”
人群中有铁匠大声回应。
不一会儿,一名铁匠便捧着一柄笼罩着皮革枪套的丈余长枪快步出来,躬身双手将长枪交给王文。
王文单手接过,枪一入手便感觉到了一股沉甸甸的份量。
“铛!”
他将枪把杵在地上,单手抓着枪套往下一拉,便显露出一条枪头银亮、枪身乌中泛金,通体精钢铸造、枪身足有鹅蛋粗细,枪头处悬挂雪白枪缨的精钢银枪来。
他一把将钢枪抽出来,端在手中仔细查看。
吴大有立在他身畔,恰到好处的低声介绍道:“大人,这口精钢银枪通体以镔铁打造,枪长七尺一分三(宋制一丈三米三)、枪重二十四斤六两四钱(宋制一斤十六两),枪头以镔铁掺陨铁十练而成,并遵照季大人的吩咐,枪成之日择吉时以鸡冠血淬之开锋,具有破邪之力……”
王文一边听他介绍,一边挺枪一抖。
只听到一阵强劲而低沉的气爆声,乌沉沉的枪身抖动若大蟒,带动枪头、枪缨爆开一团绚烂的枪,肉眼看去,就仿佛是有数口钢枪在一齐突刺!
拦、拿、扎!
拦、拿、扎!
王文不断收枪、扎枪,收枪、扎枪,枪速渐渐加快,底层强劲若猛虎低名的气爆声也慢慢转变成尖锐、清脆的鸟鸣声。
他一边感受着枪身反馈回来的桀骜不驯力道,一边细微的调整出枪的劲力,很快就摸准了镔铁枪身的刚中带柔的钢性,出枪随之变得越发丝滑,枪速也随之暴增。
摸准这把精钢银枪的调性后,他目光一瞥,扭身便一枪刺向不远处的劈柴用的木桩。就见乌沉沉的枪身游动间,一抹血光一闪而过……
“嘭!”
宽不过三指,长不过七寸的银亮枪头刺入足有锅盖粗的木桩之中,却将木桩撕得四分五裂、木屑满天飞,惊得左右的匠人连忙护住脑袋纷纷后退。
王文收枪,伸手轻轻一抚枪头,未感知到丝毫毛刺与缺口后,才欣喜的点头道:“好枪、好枪!”
自上回他被白莲教妖人刺杀那事过后,他就吩咐了将作营给铸造一口全铁的枪。
相较于动辄三米多长的战阵大枪,这种两米出头的枪无论是威力还是兵器优势,都有较为明显的削弱。
但枪的优势也很明显,搏斗更灵活、也更方便随身携带,也更适合他目前所处的环境和工作。
比如昨日他若有这口精钢银枪在手,他根本就不会打得那么辛苦,那些妖兽个个皮肉都韧得跟轮胎一样,他一刀劈上去打出来的伤害,估摸着内伤都比外伤严重,可若是换做这条精钢银枪在手,来一个他捅死一个、来两个他捅死一双,站着不动都能打得那些畜生回不了家……
而今日他会想起这口枪来,也的确是昨夜的遭遇给他提了个醒。
他觉得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漫不经心、随心所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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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端正一下态度,认真一些、严肃一些的面对当前的环境。
他记得有位火气很大的大佬说过: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他认,他立正……
一旁的吴大有震惊的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木材,越发恭敬的揖手道:“大人喜欢便好!”
王文伸手扯下腰间的钱袋,囫囵塞进他怀里:“虚情假意的话,我就不说了,没几个钱,请诸位师傅漱漱口。”
吴大有连忙推辞:“大人,万万不可……”
王文把牛眼一瞪,他瞬间改口:“小的代诸位匠师拜谢王大人赏赐。”
王文这才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这才对吗,跟我见什么外……好了,你们忙着,我先回了!”
“恭送大人!”
“恭送大人!”
王文一摆手,扛着钢枪大步走出将作厅。
……
王文说到做到,当天就一封辞官文书送到了赵志凌的案头。
而后将自己关在官舍之内,足不出户院门一步,每日不是打拳就是扎枪,疯狂的挥洒着汗水。
这期间,除了送吃喝的徐二狗能见着他之外。
其余人,无论是程先、守安大和尚,还是季良老道前来,都没能跨进他的院门一步。
哪怕是徐二狗,一旦拐着弯的提起赵志凌、程先他们让他说的那些话,立马就会挨削……
直到第四天清晨,徐二狗照例送早点过来,一推开门就见到自家大哥穿戴得周周正正的站在屋前,枪没拿、刀没挂。
“走吧!”
他说道。
徐二狗愣了愣:“去哪儿?”
王文大步往门外行去:“去送三刀最后一程。”
徐二狗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忽然咧着大嘴笑了笑,快步跟上:“你等等我啊……”
二人径直走出衙门,熟门熟路的往清河帮的庵堂行去。
陈三刀是清河帮名册上有名的草鞋,他的丧事,自然由清河帮出资办理。
王文:“送了多少银钱过去?”
徐二狗:“我送了三十两,你送了八十两。”
王文放慢了脚步。
徐二狗连忙小声道:“他那哥嫂不是啥良善人,给多了未必是好事,反正有咱爷们在,饿不着他们娘俩儿,细水长流嘛!”
王文继续往前走,直到远远能看到清河帮的庵堂时,他才再度开口道:“他爹娘咋样?”
徐二狗一撇嘴:“没咋样,见着银子比见着他人亲……”
王文无声的叹了口气。
徐二狗似是听到了他的叹息声,低声说道:“其实他也不亏了,身前身后咱都没亏待过他……吃咱这碗饭,谁还没想过有这一天啊?真要是怕,早就去码头扛大包了,那碗饭安生。”
王文不咸不淡的回应道:“是吗?”
二人说话间,就走进庵堂了。
没有什么吹吹打打、大操大办,连灵堂内的灵幡和贡品都是用了不知多少手的老演员……
前来下礼帮忙的帮中弟兄,也都是一副见怪不怪、平平常常的模样,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打屁,时不时还会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唯有灵堂边上的低泣声,令灵堂内有那么几分悲戚的味道。
王文走进灵堂,周围的清河帮帮众们见了他,纷纷收敛了面容,三三两两的和他打招呼。
“虎哥!”
“虎爷!”
王文面无表情的从他们中间穿过,一步一步走到灵堂前,拈起三柱香点燃,郑重的拜了三拜后,插进香炉里。
他看着轻烟袅袅升起,笼罩着黑漆漆的灵位……
许久,他才转过身,朝着一旁依偎在母亲怀里、还不懂发生了什么的小豆丁招手:“小崽子,过来。”
小豆丁害怕的看着他,努力往娘亲怀里缩了缩。
朴实的小妇人轻轻推了小豆丁一把,强忍悲意说道:“小山别怕,去二虎伯伯那!”
小豆丁这才摇摇晃晃的走到王文面前。
王文扶住他,按着他给自己跪下,轻抚着他的头顶温言道:“乖,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往后你就是我干儿子。”
满堂皆静。
(本章完)
第46章 一团乱麻
第46章 一团乱麻
送陈三刀入土为安后,王文顺路返回清河帮陪黄兴得饮茶。
一方八仙桌,四五道寻常的家常小菜,爷俩相对而坐。
爷俩不咸不淡的东拉西扯了几句后,黄兴德将一块肴肉夹进他碗里,饶有兴致的问道:“听说,你收下了陈三刀的儿子做义子?”
王文瞅了老头一眼,佯装没看到他上翘的嘴角,淡淡的“嗯”了一声。
老头眼眸低垂,嘴角不断的上翘、下压。
“咔嚓。”
王文手里的筷子突然折断。
老头连忙战术饮茶,同时抽出一双筷子递到他手里:“回头咱就让下边人把堂里的筷子全换了,这也忒不经使了。”
王文动作僵硬的低头吃饭。
老头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听说,你在衙门里和上官吵了一架?闹得还挺凶?”
王文紧绷的面色微微一松,装模作样的又轻轻“嗯”了一声。
老头:“你摆的平么?需不需要老子找几个中人,给你们说和说和?”
王文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老头点了点头,低头夹起一根青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末了,他又忽然说道:“听说,你是亲眼看着陈三刀死在你眼巴前的?”
“啪!”
王文将筷子拍在了桌子,目光不善的冷笑道:“老登,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
黄兴德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嗤笑道:“你还能杀人灭口?”
王文同样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笑道:“听说,府尊赵大人的掌上明珠下月便及笄了,老登你看小爷有没有机会,做一做府尊大人的东床快婿?”
黄兴德幸灾乐祸的眼神瞬间就清澈了,他神色肃穆的伸手在嘴上一拉,重重的点头道:“规矩我懂,往后定然守口如瓶,绝不往外吐露半个字儿!”
王文再次“呵呵”一笑,低头夹起一块肴肉放进老头的碗里。
老头警惕的放下筷子。
王文嘴角上翘,悠然道:“老登,你没瞒着小爷,干啥见不得光的事?”
老头疑惑的看着他,却没急着开口,心说:‘老子见不得光的事多了,你指的哪一桩?’
王文也放下筷子,好整以暇的抱起膀子,淡淡的说道:“你也知道小爷今时今日的身份,可是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的,你那些大买卖……干的可不瓷实啊。”
老头迟疑了几息,不敢相信的小声询问道:“我们插手盐铁的事,这么快就事发了?”
王文险些没绷住:“再想想!”
“不是盐铁的事?”
老头纳闷道:“那难道是海运的事?也没听说这事儿走漏了风声啊……”
王文都惊了,心说这些老菜帮子不会在暗搓搓的捣鼓造反大业吧?
“也不是海运的事?”
老头转着眼珠子、眨巴着眼皮,苦思冥想着嘀咕道:“除了这些小事,咱这阵子也没再干过其他违法犯禁的大买卖啊!”
王文简直服了这个中老年古惑仔的奇葩脑回路,心说:‘你莫非是觉着砍脑袋不够爽利,还想再凑一个九族消消乐?’
他弹出食指,恨铁不成钢的敲着饭桌的哀声道:“你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就不能消停点,给我省点心?”
老头吹胡子瞪眼:“没大没小的混账玩意儿,注意你跟老子说话的态度!”
“先别东拉西扯!”
王文怒声道:“除了你方才说的那些‘小事’之外,你真没再干其他要命的大买卖?想清楚了再答话!”
“我说你小子……”
黄兴德头疼的捋了捋额角:“就不给老子一点提示?老子日理万机,过手的大买卖多了去了,鬼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
王文板着脸,严肃的摇头:“我不能说,你自个儿好好捋了捋……远的暂且不扯,挑近的说、挑眼巴前的说!”
“眼巴前?”
老头迟疑寻思了片刻,很快便坚定的摇头:“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老子能在眼巴前干啥大买卖?”
王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老头梗着脖子怒声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就是立马把老子拿回衙门上大刑,老子也还是这话!”
王文盯着他看了看,心头也是微微一松,脸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老登,咱爷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往后要是再有啥大买卖,可千万别瞒着小爷。”
“哪怕你们是要造反呢?凭咱爷俩的交情,小爷也绝对是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抄刀子就能跟着你们一起干,扑汤蹈火、两肋插刀都没二话。”
“可谁要是拿小爷当傻子忽悠,让小爷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就给他们当了替死鬼……那小爷就是死,也必定拉他垫背!”
黄兴德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又有心惊又有些恼怒的低吼道:“你他娘的再跟老子阴阳怪气儿的磨牙,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狗日的吊起来打?到底是个什么事,你给老子一个痛快话儿!”
王文迟疑的沉吟了片刻,还是摇头道:“还不到说的时候,对你也没好处。”
老头暴怒的盯着他,目露凶光。
王文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正面硬刚。
好一会儿,黄兴德眼神中的凶光才渐渐退去,他喜忧参半的轻叹了一口气,提起筷子将自己碗里的肴肉夹进王文碗里,自嘲的笑道:“到底是老啦,不中用啦!”
王文夹起肴肉一口喂进嘴里,挤眉弄眼的低声道:“哪里不中用了?要不要我介绍个大夫给你认识认识?他治肾虚的技术一流!”
“小王八蛋!”
黄兴德恼羞成怒的一巴掌把他头打歪:“你作死吗?”
王文委屈的小声道:“不是你自个儿说你不中用了吗?我寻思着你这几年连老相好那里都不去了,指定是有隐疾……”
老头直接红温,反手就一巴掌把他头打正:“爱吃吃、不吃滚蛋,别搁老子这里磨牙!”
“滚就滚!”
王文端起碗起身,哼哼唧唧的转身大步出门。
他一脚跨出大门,爷俩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种认真、沉重的气氛,爷俩都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得劲儿。
这会儿……
老头揍了王文,心头舒坦了。王文挨了揍,心头也安生了。
他方才真不是故弄玄虚,钓黄老登的胃口。
以他对黄老登的了解,他若是直接告诉黄老登说:‘都司天监怀疑你勾结白莲教’,这老登必会查探都司天监的怀疑从何而来……
就算是他口头答应不查,暗地里也一定会派人去查。
他要能忍下这口气,他就不是黄天霸!
扬州城对于那些外乡人来说,或许很大、很繁华,步入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对于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扬州城真就只是个手板心大点的地方,他们睁着眼睛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扬州十六门二十四桥六十四坊的沟沟坎坎,闭着眼都能从扬州城这一头穿到另一头……
尤其是黄老登这种黑白两道都有头有脸的地头蛇,扬州城在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官府查不清的大案,他们张张耳朵,就能知晓是谁人作下、有何内情。
官府找不到的人,他们动动嘴皮子,那人就会被捆成麻扭送到他们跟前。
所以根本不用怀疑,只要黄老登肯功夫,他是真能将城里的白莲教妖人刮出来!
而他若将那些白莲教妖人刮出来,可就真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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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漕帮再豪横,也不过只是个帮会,只是一群商人外加一群打手组成松散民间结社。
而白莲教是什么?人在暗处时是邪教、在明处时是义军,是能硬顶着大周朝廷围剿仍屹立不倒的极端暴力组织!
陈浩南不老老实实窝在铜锣湾的收保护费、劈友泡妞,跑到中东去跟那些战争狂人玩枪战?
那么不是茅坑里点灯笼,找死么?
这也是王文先前为什么一直强烈反对清河帮掺合这档子破事……跟白莲教掰腕子,清河帮真不是个儿!
而以黄老登的江湖经验,他为什么会掺合这档子破事,王文心头也跟明镜一样。
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让黄老登真沾染上这档子破事!
哪怕与赵志凌他们翻脸,也在所不惜!
……
王文并未在家中盘桓太久。
他晌午后便回了他在都司天监衙门内的官舍,关起院门继续过起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日子。
他将自己放在明处,一当然是为了彻底清洗自己身上的嫌疑,二则是为了安赵志凌他们的心。
只要他人在都司天监衙门内一日,清河帮就一天不可能伙同白莲教乱来。
但奇怪的是……
他出门之前,一天好几拨说客上门,劝他去给赵志凌赔礼道歉,双方和解。
他回来之后,突然就没人来了。
季良老道不来、程先也不来,连准时准点给他送吃食的徐二狗都失踪了,换了一名一问三不知的司天卫来给他送吃食
这种变化令他心头略感不安。
他既担忧衙门里这帮人怀疑他回家给黄老登通风报信了。
又担忧自个儿中了这帮人打草惊蛇的奸计,害了黄老登。
直到第三天清晨,徐二狗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王文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三天前他从陈三刀的丧礼上回来后,就接到一个闹鬼的任务,带着二十多名弟兄去了一趟高邮县……
不只是他,包括程先、李衡、张青,甚至是季良老道、守安大和尚,都带着任务赶往扬州府下辖的各个区县、村镇。
整个扬州都司天监,当前都处于彻底停摆的状态,从府衙源源不断转过来的案件卷宗在安民堂堆积成山,可既无人主持,也无人处理。
“你是说,打我们从三刀丧礼上回来开始,衙门里的任务就突然多了起来,案子的事发地还越来越远?”
王文将徐二狗的前言后语捋顺后,迅速发现了盲点。
徐二狗纳闷的点头:“是啊,我们那一百来号弟兄都被分成了五支派出去……不过好在都只是些小妖小鬼儿的案件,有季道长绘制的雷火符和三阳符护体,大都还算顺利。”
王文听到“鬼”字儿,心头痛惜之余,又有些震惊,心说:‘黄老登不会真和白莲教有勾结吧?’
要不然,他前脚从清河堂回来,后脚都司天监的任务量就暴增,这未免也太巧了!
先前他和程先就猜测过,扬州府内妖魔鬼怪作祟的案件数量突然增多,极有可能是白莲教在背后作祟……
而现在,白莲教连演都不演了,明晃晃的给都司天监上手段,想必是快要到掀桌的阶段了。
可赵志凌那种聪明人,会心甘情愿的任由白莲教牵着他的鼻子走?
也难说,赵志凌就是不想被白莲教牵着鼻子走,他又能怎样呢?
扬州都司天监这点人手,根本就无力破局!
“家里边咋样?”
王文在院落内来回徘徊着,右手无意识的抖着枪,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徐二狗不明所以的瞅着他焦灼的模样,回应道:“没咋样啊!”
王文:“没咋样是咋样?”
徐二狗:“就以前啥样,现在还啥样啊。”
王文:“你大爷就没有什么口信儿要你带给我?”
徐二狗:“没有啊……大哥,到底出啥事儿了?”
王文:“道儿上事儿,别瞎打听!”
徐二狗只好闭嘴,拎着他的茶壶猛猛灌水。
王文徘徊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又问道:“赵大人呢?人还在衙门里吗?”
徐二狗下意识的点头:“在啊,我回来复命,就是赵大人亲自给我批的结案文书。”
王文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他:“你确定?”
徐二狗哭笑不得:“赵大人我还能认错?”
王文眉头慢慢拧起,心头嘀咕着:‘这不对啊,难不成赵志凌已经放弃治疗了?’
但下一秒,他就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清楚的记得,赵志凌以文官从戎戍边多年,在西军素以治军严谨著称,程先和李衡这两名少五官都曾是他帐下的亲卫……
这种沙场淘洗多年,刚履职就敢跟整个扬州官场刚正面的狠人,会这么快就被挫折击垮,躺平任嘲?
‘不对不对,我得走!’
王文猛地抬头望向大堂的方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蛛网悬挂在半空中,静静的等待着猎物上钩:‘不能就这么被他们给安排了,得先从棋盘上跳出去,才能看清楚他们到底想干嘛!’
心念一动,他倒提精钢银枪便大步朝院门儿外行去:“二狗,叫上弟兄们,随我回家!”
“大哥……”
徐二狗猜不透他到底想干嘛,但略一迟疑后,还是点头道:“正好,弟兄们刚刚交完任务,按例是可以歇息一到两日再回衙门点卯的……”
(本章完)
第47章 失而复得
第47章 失而复得
夜色渐深。
扬州都司天监衙门斜对面不远处的一间民居二楼,王文打着哈欠拍了拍徐二狗的肩头,说道:“你先盯着,我回去眯一会儿,四更天叫我起来换班……”
徐二狗坐在半掩的窗户前,点头道:“有情况我叫你。”
王文“嗯”了一声,转身揉着眼睛走进里屋……
晌午时他带着几十号漕帮弟兄从都司天监衙门出来后,就将众人打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而他自己,则带着徐二狗在城里瞎转悠了大半天后,借着暮色的掩护悄悄潜回了这处民宅……这处民宅,是他以前一名手下的老宅,他们以前喝大了酒没少在这里过夜,熟门熟路。
躺在乱糟糟的床铺上后,王文反倒没了睡意,心头又一次开始梳理自己所掌握的线索……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他到底在怕些什么。
他只是有种十分强烈的直觉……扬州城,可能要出大事了!
至于这种直觉,到底是来自于都司天监被白莲教牵着鼻子走,却好似无动于衷。
还是来自于赵志凌明知白莲教图谋甚大,却仍然任由白莲教将他手下诸多得力悍将一一抽走,置自身于危墙之下。
他也说不明白。
他只能肯定一点,那就是人不是泥木雕塑,不可能明知对手在蓄力,还无动于衷等着对手放大招。
会这么干的人,不是一心寻死,就是有恃无恐,再不然就是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蓄力准备对波。
而赵志凌怎么看,都不像是活腻味的样子。
所以,他不是有恃无恐,就是同样在蓄力,准备与白莲教对波。
王文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和线索都还太少,他分不清赵志凌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在暗中准备大招。
所以他想先跳出来这个漩涡,等看清楚风向,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毫不避讳的说:他怕死,更怕稀里糊涂的死!
至于他为什么不回清河帮?
却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黄兴德。
就说万一,万一黄兴德真和白莲教有勾结,他该怎么办?
明明上回他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
王文心头胡思乱想着,眼皮越来越重。
不一会儿,卧房内就传出了一阵打雷般的鼾声。
而另一个屋里的徐二狗,端坐在条凳上,扒着窗沿目不转睛的盯着斜对面的都司天监衙门,心头还在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自家大哥说的“出大事”,到底是出什么事……
……
“大哥、大哥……”
朦朦胧胧中,王文似乎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他翻了个身,一手捂住眼睛嘟囔道:“别搅我,我再睡一刻钟……”
说话间,他延迟的意识忽然意识到……屋里不是没点灯吗?怎么亮堂堂的?
他盯着眼帘前的阴差令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慌忙翻身滚落在床,一招猛虎摆尾,头下脚上的凌空踢击。
那道声音被低沉的气爆声吓了一大跳,慌忙后退:“大哥,手下留情,是我,是我啊……”
“嗯?”
王文终于彻底清醒,惊疑交加的定睛望向声音传来的角落。
适时,屋门被“嘭”的一声踢开,一盏油灯凌空飞进里屋。
王文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蹦起来一伸手稳稳的接住油灯……
下一秒,徐二狗提着钢刀凶神恶煞的冲进房内,晃眼一扫,忽然双眼暴突:“卧槽,三刀?”
“卧槽,二狗?”
王文与徐二狗目瞪口呆的望着角落里除了透明了点之外,其他都与活着的时候一般无二的陈三刀,脑子都卡住了。他们从未想到,他们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这厮……
角落里,陈三刀一边贴着墙根远离二人,一边嘚嘚瑟瑟的朝着二人挥手:“没想到吧?我又回来啦!”
王文:“草!”
徐二狗:“草!”
二人惊喜交加的齐齐一步上前,想要给失而复得的好兄弟一个拥抱。
然而他们的动作,却吓得角落里的陈三刀一个纵身飘到房梁上,惊恐交加的拼命摆手:“别别别,你们别靠近我,会死人的……”
徐二狗不懂就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陈三刀立马打上补丁:“说错话了,你们靠近我,我会魂飞魄散的!”
王文:……
徐二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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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民居一楼亮起了火光。
王文和徐二狗围坐四方桌两边,仿佛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的,盯着对面仿佛饿死鬼一样凑在香炉前猛吸的陈三刀。
陈三刀都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了,伸着手客气道:“你们整两口不?老带劲了!”
王文:“不用了,你吸吧。”
徐二狗:“你跟我们客气个几把啊!”
陈三刀咧嘴一笑,继续凑到香炉前对准飘渺的烟雾一阵猛吸……
二人看得分明,这死鬼每吸一口,三柱檀香的火光就亮一次,香线猛猛下降一大截。
徐二狗饶有兴致的问道:“三刀,做鬼的感觉咋样?”
陈三刀面露思索之色:“咋说呢?有点冷、有点虚,还有点头昏……”
徐二狗兴致勃勃的追问道:“那能飞不?是不是像评书里说的那样,还能穿墙?一个不注意就能看到美女脱……”
“闲话后叙!”
王文绷着脸皮打断了徐二狗不三不四的问题,正色道:“三刀,今儿不是你的头七吗?你不回家看看,跑这里来做什么?”
陈三刀愣了好几秒,震惊道:“卧槽,今天是我头七?”
王文比他还震惊道:“卧槽,你不知道?”
陈三刀摊手:“我觉着我也就睡了一觉,我上哪儿知道去?”
王文:“那你是怎么醒的?又是怎么来的这里,找到我和二狗的?”
“我、我、我……”
陈三刀磕磕巴巴的“我”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索性放弃思考:“反正我醒来就在洗马桥那片儿,刚一醒来就觉得心惊胆颤、怕得不行,就好像暗地里有老虎在盯着我,我就拼命的逃,越逃越清醒,然后就想着回衙门寻你们,刚到这边,就听到大哥那呼噜声……”
“洗马桥?”
徐二狗纳闷的挠头道:“你家不是在太平桥那边么?你怎么跑洗马桥去了?方向都反了呀!”
陈三刀也挠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醒来就在那片儿……”
王文无语的看着这一人一鬼:“我的呼噜声,真有那么明显?屋外都听得见?”
一人一鬼齐齐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对啊!”
今天一天走了三家亲戚,回到家就已经很晚了,着实来不及写第二章,精力也有点撑不住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就回重庆了,整个春节一天都没休息,我还算勤奋吧?
(本章完)
第48章 茅塞顿开
第48章 茅塞顿开
屋外昏黑无边、万籁俱寂。
屋内一灯如豆,两人一鬼围坐在一起嬉笑怒骂着,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又意外的和谐……
就好像,陈三刀觉着自个儿还活着。
王文与徐二狗也觉他还活着……
就好像,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只是,陈三刀透明的魂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王文与徐二狗,他是鬼。
而王文与徐二狗身上炽烈得令陈三刀望而生畏的强烈阳气,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已经死了。
他们聊着聊着,那些不三不四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就继续不下去了。
他们脸上重逢的喜悦笑容,也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勉强。
但徐二狗和陈三刀仍然没话找话的强行东拉西扯着,吹嘘各自那些出风头的牛逼事迹,揭露着各自的那些糗事,追忆丽春院里消失的那些好姑娘……
王文也不想在这时候提那些不开心事,可他是做大哥的,只能他来提:“三刀啊,你后边有什么打算?”
陈三刀脸上勉强的笑容终于定格住了,他面色复杂的望着王文,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不会是要弄死我吧?”
王文刚要回答,他又连忙坐直了大声说道:“我为都司天监流过血、我为都司天监立过功,我要见赵大人……”
王文下意识的一抬手。
陈三刀下意识的一缩头。
王文临一巴掌甩过去之际,又强行收回来假装挠头:“我啥时候说过要弄死你啊?”
“你早说嘛,吓死我了都!”
陈三刀愣了一秒,回过神来大喘气的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只可惜,他既没有呼吸,也没有汗液。
王文:“但你总得寻个去处啊,就这样飘着总归也不是个事儿……”
陈三刀一脸茫然。
徐二狗观察着他的脸色,适时接过王文的话茬:“不是都说人死后就到阴间报道了吗?三刀你咋没去阴间?”
陈三刀:“我不都说了吗?我就感觉睡了一觉,醒来就洗马桥那边,我咋知道?”
“那洗马桥也不是阴间啊……”
徐二狗嘟囔了一句,兴致勃勃的接着询问道:“那勾魂的鬼差呢?你见过么?还有判官、阎王爷、煮汤的孟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文听到他嘟囔的前半句,心头忽然一亮,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可一时半会之间又想不明白。
“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陈三刀恼了,脑袋一歪双眼直接瞪出眼眶,凶神恶煞的说道:“我都说了我醒来就在洗马桥那边,上哪儿去见阎王爷啊?阎王爷在阳间?”
“人话我当然听得懂!”
徐二狗把脖子一梗,丝毫不怂的回应道:“可你也不是人啊?”
陈三刀蹦起来,青面红眼的低吼道:“你他娘的说谁不是人?”
徐二狗同样站起来,一脚踩在条凳上撸袖子:“想掰腕子是不是?别以为你是鬼,狗爷就怕了你!来啊!”
陈三刀:“来啊!”
“你们先等会儿……”
王文拧着眉头拽住徐二狗的胳膊将他强行按回条凳上:“让我捋捋,为什么是洗马桥?我寻思着,我们往常也不去那片鬼混啊……”
“对啊,那片是三河帮的码头,出事儿说不清……”
徐二狗下意识的回应着他,说到这里,他脑海中竟也闪过了一丝光亮。他愣了两秒钟,眼瞳忽然猛地一缩,慌忙惊恐的望向王文,弱弱的小声道:“大哥,三河帮。”
“别吵吵……”
王文有些抓狂的使劲儿挠头:“我能不知道那是三河帮的码头?”
他心头明明已经抓到了什么东西,可就是想不明白。
就像在家里找东西,明明记得在哪个角落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个角落……
徐二狗却执着的轻轻推了他一把,加重了语气重复道:“三河帮、地图,三河帮啊大哥!”
“啥地图?”
王文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话刚一出口,他心头那团乱麻便忽然被一刀劈开,脑子里亮堂堂一片。
他和徐二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城里能塞下百十号外乡人还不引人注意,而且还有充足的吃食、能分批出去放风、不怕被公人盘查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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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狗缩着脖子目光闪烁的小声说道:“当初听大哥你说完,我就总觉得熟悉,结果当时被刘家大院那个案子给岔了,一回头就给忘了……如今回想起来,这城里哪还有比咱漕帮的庵堂,更符合这些条件的地方?”
漕帮的庵堂,就是漕帮提供给为数众多的外来漕工在本码头落脚的劳工客栈。
在那些庵堂里,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外来漕工只需要费极少一点钱财,便能在其中寻到一个容身之所、混到一日两餐,许多无依无靠的漕工,甚至会在年轻力壮时就按月上缴一部分收入给落脚的庵堂,以期在失去劳动力后依旧能留在庵堂里安度晚年……
这些庵堂,也是漕帮最重要、最核心的根基。
当年漕帮起家,便是以这些遍布运河两岸的大大小小庵堂,聚拢的百万漕工之心。
百十号砍得动人的外乡汉子,搁在别地儿或许会格外扎眼,但放进漕帮那些庵堂里,那真就好比将一只绵羊赶进了羊群了……
王文愣愣的盯着这厮,既有些怀疑人生,又有些不敢置信:‘不会吧?这狗东西的脑子,竟然会比我的还好使?’
可面对这个结果,他心头又觉得茅塞顿开,许多先前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此刻都迎刃而解。
比如季良老道和赵志凌等人,为什么会无端端的怀疑到他和黄老登的身上。
又比如,白莲教那些妖人明明是客场作战,怎么打着打着还打出主场优势了?
再比如,他明明是私下点了黄老登两句,怎么就引起白莲教如此激进的大动作?
现在,他都明白了!
在此之前,他是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毕竟他是真把漕帮当成他在这个世界的家。
即使后来他怀疑黄老登与白莲教有勾结……
也顶多只是怀疑黄老登暗地里与白莲教有些不清不楚的交情,偷偷给白莲教通风报信而已。
至于将白莲教的妖人藏在漕帮庵堂这种自毁长城之事,王文相信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黄老登脖子上,那老登都决计不会承认。
像黄老登那种好几代人都“供职”于漕帮的帮会弟子,对于漕帮的感情有多深厚?
这么说吧,逢年过节之时,黄老登跪在地磕头敬香,高呼“列祖列宗在上”的神主位里,除了他们老黄家的列祖列宗,还有漕帮的列祖列宗。
但如果说三河帮帮主张元干出这种事……
王文是真不会感到多意外。
毕竟那张屠户是个半路出家的外来和尚,漕帮的基业在他眼里,估摸着也就是门生意。
生意人,能有多少良心?
“走!”
一念至此,王文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大步走向墙角的精钢银枪:“跟我回家一趟!”
今儿开车回重庆,在路上足足堵了七个小时,坐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儿就先这样吧,我已经过完年啦,后边一定猛猛更新、写好故事,感谢老爷们对我的支持和包容。
(本章完)
第49章 大气层(求月票)
第49章 大气层(求月票)
一盏孤灯,照不亮空荡荡的清河帮大堂。
黄兴德披着衣裳坐在堂上,借着身畔昏黄的灯光,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册泛黄的古籍,古籍翻动间无意间露出封面上“大学”二字。
“大爷。”
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衣衫整齐的干练汉子捧着一碗热茶走进大堂:“来信儿了,说虎哥人已经回都司天监衙门了。”
他双手将茶碗奉到黄兴德手边,毋须黄兴德吩咐,便主动拿起堂案上的灯簪子轻轻拨动油灯里的灯芯,昏黄的火光跳跃着变得略微明亮了一些。
黄兴德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仍然集中在手里的古籍,瞥都没有瞥干练汉子一眼。
熟悉的相处模式,就如同以往每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与日落……
直到黄兴德端起手边的茶碗,干练汉子微微低垂下眼眸。
“你说,这口茶,咱是喝还是不喝?”
茶碗将要送到嘴边时却停住了,黄兴德淡淡的开口,抬眼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的干练汉子。
干练汉子低垂的眼眸瞳孔巨震,面上却不露丝毫异色的伸出双手,去接黄兴德手中的茶碗:“这茶不合您的口儿吗?我这就去给你换一碗。”
就在他的双手即将接触到茶碗之时,黄兴德随手将茶碗搁到了堂案上。
“嘟。”
茶碗落在堂案上只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干练汉子整个人却剧烈的一抖。
“阿杰啊。”
黄兴德慢吞吞的翻动古籍,轻声开口:“你跟了咱多少年了?”
干练汉子垂下头颅,声音有些颤抖的轻声回道:“回、回大爷,快十四年了……”
“是十五年零七个月二十四天,还差六天就满十五年零八个月。”
黄兴德伸手比了一个与自己的坐姿齐平的高度:“咱还记得,当年你娘领你过来的时候,你才这么高,见了咱连人都不敢喊……”
干练汉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唯唯诺诺的回应道:“都、都快十六年了吗?您老记性可真好。”
黄兴德从鼻腔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咱其实知晓,你这些年一直与二虎不大对付,暗地里没少给二虎使绊子、上眼药,他挨得最狠的那几顿打,一大半都是你的手笔。”
干练汉子脸儿都白了,神色惊惶的开口:“大爷,我……”
黄兴德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辩解:“咱也知道,你这些年心头一直埋怨咱,觉得咱不公平,觉着咱这一碗水没有端平,你爹也是出去做事没的,凭啥二虎就能打着咱的旗号在城里胡作非为,而你却只能在咱身边端茶倒水……是这样吧?”
干练汉子腮帮子鼓得老高,目光闪烁了几次后,他忽然笑了,笑得咬牙切齿:“原来你都晓得哇?我还以为你老眼昏,啥都看不清了呢!”
黄兴德平平淡淡的点头:“这话咱记得以前给你讲过,今日再给你讲一次……二虎他爹是能走却没走,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咱,咱自然得带着他那一份儿一起活,你爹是本事不济、办事不力,他没了,咱该给他善后,但这事儿却怨不到咱的头上。”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不通当年王强那个莽夫为啥要推他那一把,明明那莽夫有婆姨有娃儿、一身的牵挂,而他囫囵人一个,死了也干净……
直到后来,他看着王二虎一天天的长大,他才明白,当年那个莽夫就是觉得他连个后人都没有,他要是没了,他们老黄家的香火就断了。
他不是很懂这些祖传缺心眼的脑回路,到底是咋长的……
明明旁人都是有了后人,就有了牵挂。那厮倒好,有了后人,反倒了无牵挂。
那厮倒是痛快了,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心安理得的睡大觉去了。
留下他一个连婚都未成过的良家少男,又当爹又当妈的过了半辈子。
他上哪儿说理去?
他说的认真,干练汉子却只是冷笑道:“死的不是你爹,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黄兴德没有生气,毕竟他犯不着与一个将死之人置气,他自顾自的平静说道:“你晓得在咱眼里,你与二虎最大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吗?”
干练汉子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的冷笑。
黄兴德淡淡的说道:“二虎对咱的不满,都在脸上、都在嘴里,他要是生咱的气,哪怕是出去给咱闯个祸让咱去头疼,也不会藏着掖着,他心里头记着的,都是咱待他的好儿,咱真要有个病啊灾的,他跑得比谁都快。”
“你别觉得他浑就瞧不上他,谁人待他好、谁人待他不好,他心头明镜儿的……你真以为,你这些年给他使的那些绊子、上的那些眼药,他啥都不知道?你自个儿觉得可能吗?”
干练汉子怔了怔,似是觉得这老头在诳自己。
黄兴德淡笑道:“他之所以没找你的麻烦,只是因为你也是没爹的娃儿,只是因为他也觉得咱待你不公道……换做别人,坟头上的草都枯荣好几季了。”
干练汉子只是冷笑,梗着脖子说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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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兴德根本就不在乎他信不信,自顾自的说道:“而你,脸上、嘴里,挂着的都是咱的好儿,但心头却是一件都不肯记,反倒是咱那些无意间冷落了你的事儿,你是一桩都没给咱落下,桩桩件件都记得比谁都清楚……你心里已经被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填满了,看不见别人对你的好儿、也看不见咱给你的机会。”
“但凡你今晚不端这碗茶进来,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看在你给咱端茶倒水这么些年的份儿上,咱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你一命。”
“可你偏要一条道走到黑,行此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咱能饶你,帮规也饶不得你。”
干练汉子早已是满头大汗,两条腿也抖得跟寒冬腊月没穿秋裤一样。
但听到这里,他却还强撑着冷笑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反正黄泉路上有人给我作伴儿,够本儿了!”
“你说的是你们派去杀二虎的那些人吗?”
黄兴德重重叹息着摇头:“你学二虎啥不好,非学他缺心眼,学又只学了个皮毛,要紧的东西你是一点都看不见……咱都能在这儿陪你磨牙,他那边咱会没有任何布置?你脑子里塞的都是大粪吗?”
干练汉子瞳孔微缩,却还只是冷笑。
黄兴德意兴阑珊的合上双眼,伸手一拂堂案。
只听到“叮”的一声,一掌多长的灯簪子掉落在干练汉子的脚边:“给自个儿留个体面吧,你做的那些破事咱会给你收好,不会传出去,辱没了你家先人。”
干练汉子满脸青筋暴起的慢慢弯腰,拾起脚边的灯簪子攥在手里,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大堂内回荡着……
忽然,他猛地一个弓步上前,面容扭曲而狰狞的一招双峰贯耳,双拳夹击黄兴德的两侧太阳穴,指缝间的灯簪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闪而逝。
“咔吧。”
清脆的骨鸣声响起,黄兴德面沉似水的收回白净的大手,而弓步上前双峰贯耳的干练汉子已然定格在他面前,双眼暴突、瞳孔扩散。
黄兴德看着他惊恐的面容,怅然若失的自嘲道:“到底是老了……”
(本章完)
第50章 血流成河
第50章 血流成河
“大哥,这边也有人……”
皎月之下,王文与徐二狗飞奔在一条条偏僻的巷弄之中,陈三刀飘在半空中以鬼魂对活人阳气的敏锐感知,为他二人导航。
“再换条路!”
王文心头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面上却还在即刻保持沉着冷静。
徐二狗停下脚步,绞尽脑汁的思索了片刻,无奈的低声道:“大哥,没路了,回堂口的所有大街小巷,都有人把守!”
“他妈的!”
王文暴怒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一柄精钢银枪攥在他手心被他捏的是“吱吱”作响:“干这么大买卖,不盯着官府、不盯着都司天监,盯着老子这么个小角色做什么?”
徐二狗也是心乱如麻,低声道:“大哥,许是你将弟兄们撵回家打草惊蛇了,他们这怕是要狗急跳墙啊!”
他这么一说,王文越发心急如焚,索性把心一横,抬头道:“三刀,哪条路人最多?”
陈三刀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就这条路人最多……”
“干了!”
王文横起精钢银枪一把拽下枪套:“我来开路,二狗你帮我盯着后背!”
话还没说完,他就大步向前冲,脚步声又沉又急,在夜深人静的狭窄巷弄里反反复复的回荡,一人之势,却好似千军万马!
他放声怒喝:“我是清河帮王二虎,诸位好汉与我王二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谁若能行个方便放我回家,二虎感激不尽、必有后报,可若有人非要留下我,就莫怪二虎翻脸不认人……我认得你,我手中的枪可认不得你!”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自巷弄两侧的瓦檐上一跃而下,雪亮的钢刀反射着皎洁的月光,直劈而下。
王文听到两侧传来的破空声,脚步不停,拧胯一抖精钢银枪,银亮的弧线在黯淡的巷弄里一闪而逝。
“噗通”、“噗通”。
王文抬脚走过,两声重物坠地声响起,淡淡的血腥气逸散而出。
干脆利落的令追上来的徐二狗,心头都直冒寒气……
这杀人杀的,比割草都麻利!
“不怕死的,就来吧!”
一枪刺死两人,王文反倒踏实了、不闹心了,身上那股野性的凶悍气势就如同干柴烈火般,见风就涨、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大多数华夏男儿骨子里都恒定着两种状态。
第一种状态,是且再忍一忍,只要还有办法,就再忍一忍。
王文先前被这些狗贼堵得围着清河帮堂口转大半个时辰都没放弃,想的都是再找找,万一这些狗贼忽略了一条路呢?能不动手自然最好不动手不是?
第二种状态,就是去他妈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舍得一身剐,皇帝都敢拉下马!
王文现在就是……人都杀了,说啥都没用了,那就啥都不说了,血流成河吧!
他倒提着精钢银枪大跨步的往前走,徐二狗在后边举着刀不住地四下张望,两侧房屋、房檐里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脚步声。
“嘭。”
一间房屋二楼的窗扉粉碎,一条膀大腰圆的壮汉跳出,抡圆了一口厚背大砍刀凌空一招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直取王文头颅。
“铛。”
儿臂粗的乌沉沉的镔铁枪杆稳稳当当的架住了厚背大砍刀,横枪头顶之上的王文连双臂都没有颤抖一下。
挥刀的壮汉一抬眼,便见到了一双凶暴的眸子,惊骇之下张口就要疾呼……
“噗嗤。”
架着厚背大砍刀的钢枪裹挟着沛然巨力顺势一搅,银亮的枪头丝滑的扫过壮汉的咽喉,壮汉缩成黄豆大小的眼眸骤然扩散,雄壮的身躯一瞬间便僵硬了。
王文提枪前走,顺手将壮汉的头颅从他胸腔上摘了下来提在手里,动作流畅的就仿佛是在提一个空匣子……却是方才枪头一扫,已然将壮汉的头颅齐根斩断。
他将这颗还蒙着黑面巾的人头提到面前轻轻抖了抖,黑面巾飘落,露出一张熟悉的人脸。“是大奎啊!”
他笑眯眯的点头道:“好久不见呐!”
方才这厮一蹦出来,他就认出这厮来了,毕竟这厮那人高马大的体格太具有辨识度,而且以前他们一起喝大酒时,这厮还曾向他们吹嘘过他这一路从天而降的刀法。
只不过,认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他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这些人非不听,硬要往他枪头上闯,他能怎么办?
难道这些人自己都不怕死,他还怕送这些人去死?
所以呀,他也只能事后再打招呼了……
他搁这儿笑得仿佛老友重逢,身后壮汉屹立不倒的无头尸体喷出两米多高的血雾,化作濛濛小雨飘落在王文身上……
连半空中飘着的陈三刀望着这一幕都瑟瑟发抖,只觉得大哥不愧是大哥,还活着都能比他这个真鬼还像厉鬼。
王文拎着人头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小巷两侧传来一阵阵“并肩子上”、“双拳难敌四手”的低低怒喝声。
便见一道又一道黑漆漆的人影挥舞着刀枪剑戟仿佛下饺子一般从两侧的房檐之上跃下,仿佛要以人海战术将王文的淹没。
王文见状,随手便将手里的人头砸向一个同样提着大枪的人影,而后便一震大枪抖出一片绚烂的枪,护住身前左右的同时,刺死一个又一个拎着刀剑却没有半分技术含量、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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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向前冲!”
在他身后,徐二狗背靠着他奋力挥舞官刀,砍退一个又一个黑衣人……身为王文的头马,他当然不只有脑袋大脖子粗这两个长处,砍人他也是一把好手,比没激活阴差令前的王文也只差那么一点点。
再加上他衣裳下边还穿了一层锁子连环甲,等闲人还真拿不下他。
暗地里,废材厉鬼陈三刀急着直跳脚,却根本不敢靠近一个又一个样阳气似烈火的黑衣人,只能在徐二狗头上飘来飘去的碎碎念:“左边有个拿枪的摸上来,先干死他;右边有个拿棍的,先躲躲……”
徐二狗被他指挥得手忙脚乱,恨不得给他也来一刀!
二人背靠背的稳住阵脚,一步一步往前小巷尽头走去,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没有声嘶力竭的大喝、咆哮。
也没有多少兵刃碰撞的响亮金铁交击声。
兵刃相接、四目相对,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血腥气渐渐变得浓郁刺鼻,半空中飘舞的废材厉鬼陈三刀,魂体都凝实了许多。
“铛!”
直到一声震得人耳膜刺痛的高亢金铁交击声,一步后退的徐二狗撞到了王文的身上。
他诧异的扭头从王文肩膀上望过去,就看到一名腆着将军肚、手持一条熟铜棍的雄壮人影,站在小巷尽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脸上没有戴面巾,一张胡须拉碴、黑如生铁的大肉脸就那么大大方方露在外边,唉声叹气的望着他们。
看清来人,徐二狗脑袋一缩,心头暗道一声苦也。
“大侄砸(子)!”
来人叹着气苦笑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要不乱走,今晚啥事儿都不会有,为了一帮外人,逼得咱自家人窝里反,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这个买卖咋算都亏本啊!”
王文盯着来人,心头也一阵莫名的发虚。
他紧了紧手里的钢枪,强行压制住心头的畏惧,沉声问道:“我家老头呢?”
“已经上路啦!”
来人惋惜的摇头:“你要搞快点,应当还追得上他……”
王文蓦地瞪大了双眼,眼角几乎撕裂。
他死死的咬着后槽牙,从胸腔里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你他妈的……老子杀你全家啊!”
话音落下,他一跃而起、枪出如龙!
(本章完)
第51章 杀心成焚
第51章 杀心成焚
“咻……”
王文凌空挺枪刺向三河帮帮主张元。
就见镔铁枪身若大蟒游动般迅猛前刺,枪头处银白枪缨炸开,像极了蛟龙随风游动的鬃毛,气势刚猛溢于言表。
方才昏暗之中二人仓促一交手,张元已经感受过王文过人的神力,此刻王文暴怒成狂,他自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就见他一脚踢起熟铜棍,顺势后撤扎稳弓步一抖熟铜棍,一招同样势大力沉的崩劲以棍头三寸,侧面拨开迎面而来的银亮枪头。
只听到“梆”的一声,熟铜棍剧烈颤动着顺利拨开炸毛的银枪。
棍头反馈回来的力道,令张元心下震惊,忙顺势搅动棍头缠绕镔铁枪身飞速近身,一棍点向王文的咽喉。
王文也同样不是只凭一把子力气打人的纯莽夫。
眼见他这一棍又迅又急,当即抓着抢把一拧一抖,一股刚中带柔的劲力便抖动着被熟铜棍架在张元头顶上的枪头下劈,那枪头好似蟒蛇回头般精准的点向张元的后脑勺。
张元听到脑后恶风,手中变招横棍架住镔铁枪身上举,下盘矮身偏头,从容避开下劈的枪头。
二人相距不过三尺,手中兵刃却交缠在一起。
王文咬牙切齿的盯着他,默不作声的抬腿就一记窝心脚踹了过去。
张元见状一撩左肘,抡肘如斧劈向王文下三路。
“嘭。”
脚肘重重的撞在一起,二人同时借力拖拽着兵刃后撤。
王文收枪后退三步,直勾勾的盯着两丈开外的张元,右脚脚尖着地慢慢的活动着脚腕。
方才这一合,他以暗劲硬刚化劲,吃了点小亏。
这老儿的化劲强度,比彭英那个死鬼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三重铁布衫都挡不住。
而那厢的张元活动着发麻的左臂,心头同样也是震惊无比……他当然听说过王二虎天生神力的大名,可没人跟他说过,他是这么个天生神力法儿啊!
‘不能贴身跟他打!’
二人心头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秒,王文再度一个箭步上前,手中银枪似毒蛇吐信般扎向的张元的咽喉。
张元经验老道,双手把住熟铜棍中端发力,棍头拨开银亮的枪头,棍尾预备着王文的变招,同时脚下连连后撤,拉远攻击距离。
“梆。”
枪头弹开,王文扭胯后手拧动抢把、前手压住枪身一压一提。
便听到“呜”的一声,被熟铜棍拨开的枪头回头下劈,一点寒芒扫向张元的颈侧。
“叮。”
熟铜棍于间不容缓之际挡在了枪头之前,险之又险的招架住了王文这阴险狡诈的一枪。
接近着不待王文收枪再扎,张元看似笨重的魁伟身躯已经迈动着灵活的小碎步,顺着镔铁枪身飞速旋转着,带动熟铜棍一式大圣劈山,划拉出一片残影当头一棒砸向王文天灵盖。
王文一抬眼,身形不退反进,双手顺着枪身滑动到枪身中端,横枪招架。
“铛!”
张元势大力沉的一棍砸在了镔铁枪身上,王文横枪头顶纹丝不动。
四目相结,二人心头齐声“草”了一句……却是二人又相距不过三四尺。
但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二人谁都没有再选择以拳脚相搏。
而是都死死的攥住手头的兵刃,一个收棍变劈为捅,一个挺动枪把近身压制。
“铛、铛、铛……”
铜棍与铁枪凶猛的碰撞,二人不断交错身位,都想强行压垮对方的架势,找出能够一击毙命的破绽。
可二人棋逢对手,谁都压制不住谁,只能如同两头红眼的公牛一样,不停地碰撞、交错。
“看石灰!”
王文心浮气躁之下,爆喝着一甩左手。
张元闻声一抬头,果真见到一坨黑漆漆的事物迎面飞来,当即警惕的一跺脚飞身后撤,挥棍猛击那一坨事物。
只听到“啪”的一声,熟铜棍仿若无物般一棍砸穿了那坨黑漆漆的事物,却不见其中有粉尘逸散而处,反倒将其分作两半绕过熟铜棍继续朝自己飞过来。
张元心道不好,连忙继续后撤,同时奋力将熟铜棍挥舞成大风车,护住全身。“啪啪啪……”
黑漆漆的事物被棍影搅得漫天飞舞,却无一落到张元身上。
然而张元心头却丝毫未松一口气,他先横棍胸前摆好守势,再抬头定睛看去……果不其然,眼前哪还有王文的身影。
忽而,一股恶风自他左侧的阴影里扑出。
张元心头一松,看也不看双手挽了个棍迎上去,心想着无论王文如何攻来,都稳一手再看。
“铛。”
急速旋转的熟铜棍搅碎绚烂的枪,精准的架住枪头。
张元下意识的一抬腿,意图挥棍顺着枪身击打王文持枪的双手,却不想,这一抬竟然没能抽动右腿……
他心头居中的低眼一扫,就见一片油腻腻的黑水不知何时已经漫过了自己的脚背,将自己的双腿都死死的黏在了地面上。
“腿脚不好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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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阴恻恻的声音自阴影之中传出:“感受到恐惧了吗?”
话音落,缩回阴影中的长枪仿佛毒蛇捕猎般电射而出,枪头抖动着罩向张元双眼、咽喉、胸口等等要害之处。
张元沉着的一边挥棍招架,一边奋力拔动两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的黑水自四面八方涌来,淹没至他的大腿根。
“叮叮当当……”
二人以扎枪与扫棍以快打快、越打越快,漫天寒芒疯狂闪耀着,照亮了黯淡的巷弄了,也照亮了阴影中那双血红的眸子。
张元面色沉着,心头却是越打越惊、越打越寒,明明脑子已经无暇胡思乱想,却还有一股凉悠悠的寒气儿,从尾椎骨沿着脊椎一溜儿窜上天灵盖,冷得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很快,不断叠加抖枪惯性的银亮枪芒就以一种缓慢而坚决的姿态侵入了张元身前三尺棍围,枪头撕裂空气的劲风已经掀动他额角的乱发胡乱飞舞。
‘不好!’
他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惊恐,凝为一点的思绪一散,手中挥舞得密不透风的棍幕也随之出现了一缕破绽。
他登时就察觉到了这一缕破绽,慌忙拼命挥棍想要挽救,却又哪里来得及?
这一刻,时间的流速都似乎放慢了千百倍。
他清晰地看到了银光闪耀的枪头,如同一只出洞的银蛇那样,慢吞吞的从那一缕缝隙之中穿过他的棍幕,摇头晃脑的在他双手手腕的手筋处,一边咬了一口。
“铛……”
随着一声拖泥带水的金铁交击声响起,熟铜棍旋转着飞了出去,没入黯淡的夜空之中。
刹那间,一朵绚烂的枪在张元身前爆开,凄厉的破空声与布帛撕裂的脆响同时响起,迸溅的血肉飞入银亮的枪之中。
张元都还没来得及感知到疼痛,左臂便已干脆利落的齐根坠落。
“啊……”
他惨叫着捂住断臂处,拼命的后仰:“杀了我,你义父也必定死无全尸!”
“咻。”
银枪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文挺枪自阴影中徐徐走出,双目赤红的嘶声低吼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把我家老头,怎样了?”
张元心下急转,组织着语言张口就要胡诌。
就在这时,一颗斗大的头颅从天而降,“咚”的一声落在了王文身侧,滚动了几圈后,露出一张须发白、尖嘴猴腮的干瘦面颊望着他。
王文抬头望去,就见到一道高冠博带、大袖飘飘的伟岸身影站在皎洁的下弦月下。
“我乃执法堂副堂主姜瑾,娃儿你应当知晓某家。”
那人影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平和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魔力:“你义父早已察觉张元有异心,飞马请某家回扬州主持大局,今夜之事尽在他预料之中,张元收买的叛徒未能伤他分毫,娃儿不必过分忧心。”
“此人乃白莲教火堂分坛主黑虎道人,你且将此的首级带回衙门交给你的上官,证我漕帮清……”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刺啦”的一声,张元的头颅飞起,温热的鲜血激射出两三米高。
王文长枪点地,抬起头淋着血雨,慢慢扯动唇角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纯良笑容:“大师伯,您方才说啥?”
姜瑾:……
(本章完)
第52章 老谋深算
第52章 老谋深算
“嘭。”
王文一脚踹开虚掩着的大堂门,裹挟着一身刺鼻的血腥味儿气冲冲的走大堂,“铛”的一声把精钢银枪给插进地面。
大堂上方,黄兴德端着和脸一样大的面碗,眨巴着眼愣愣的看着他,嘴边还挂着一截面条儿。
“可以啊老登!”
王文抱着两条膀子冷笑道:“稳坐钓鱼台,看小爷交投名状是吧?”
“哧溜。”
黄兴德将面条嗦进嘴里,看了看大门外:“你师伯呢?”
王文:“去三河帮主持大局去了!”
黄兴德点了点头,末了用筷子敲打着面碗,高声朝大门外呼喊道:“都瞎啦?瞅不见你们虎哥回来啦?还不给他煮一大碗阳春面进来?”
王文面无表情的补充道:“打三个鸡蛋。”
黄兴德立马大喊道:“听到没,再打仨鸡蛋!”
堂外远远传来“得嘞”的回应声。
黄兴德搁下面碗,用哄小孩儿的语气温言道:“饿了吧?稍等一会儿啊,锅里烧着水呢,面很快就好。”
王文绷着脸:“谁跟你说面条的事……说吧,你是啥时候查清楚的?又为啥不给小爷打个招呼?你知道小爷方才有多着急吗?就怕赶回来就看到你躺在棺材板上……”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黄兴德差点没绷住,笑骂道:“怎么啥好话从你小子的狗嘴里说出来,都能变个味儿呢?”
王文:“说事儿!”
黄兴德:“还能是啥时候查清的?就你上回你回家来吞吞吐吐拿话点老子那回呗!”
王文点头,他早就猜到了,与其说是发问,倒不如说是在求证。
只是,此刻亲耳听到这老头告诉他这个结果,他心头还是大为震惊,就凭他上回说的那几句话,这老头就能一路查到张元的头上?还不动声色的把事情安排到这个地步?
只怕那张元到死,都还以为这老头啥都不知道、啥都蒙在鼓里。
这份脑力、城府、手腕……王文心头是大写的服气!
不过此刻看着这老头,王文又不由的想起赵志凌那帮人……那帮人当真也是啥都不知道、啥都不清楚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至少,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上回程先给他的那几份白莲教喽啰的供词,有大问题!
就是上回他以自身作饵入局,钓出了彭英那夜抓回的白莲教喽啰们……
程先给他的供词里,那些白莲教喽啰个个都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但漕帮的庵堂大多都是沿河而建,毕竟要方便那些漕工到码头做工。
这么明显的地理特征,那么多喽啰就没有一个提过一嘴?
但凡有一个人提过一嘴,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漕帮头上。
可赵志凌等人愣是至始至终都没提过这一茬。
从这个角度回头看,先前赵志凌他们一再暗示他发动清河帮清查白莲教妖人,恐怕就是在试探他们清河帮的反应。
当然,其中或许也有示意他们自证的考量在里边。
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妈的,一群老阴比!’王文暗骂了一句,心头是既恼怒,又颇有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他先前是真没看出来,赵志凌那帮人还有这几层意思在里边。
“至于为啥不告诉你……”
黄兴德偷偷观察着他,见他脸色难看得紧,赶紧说道:“这不是家丑不好外扬吗?”
“再了说,那张屠户大小也是一堂之主,按规矩咱也拿他没办法,与其打草惊蛇,吃力不讨好,还落下一个同门相残的恶名,还不如直接上报总舵,让他们自个儿派人过来收拾烂摊子……喏,你师伯这不就来么?”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絮叨道:“二虎啊,先人有言:‘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官场上也讲究一个‘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王文恼羞成怒,梗着脖子说道:“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状元啊?”
这要搁在以往,黄兴德高低得给他一巴掌。
而今晚,他却只是欣慰的点头道:“是是是,是爹多嘴,咱家二虎已经长大了,懂的比爹还多啦!”
王文被他的真情流露的几句话肉麻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没好气儿的说道:“我就多余替你操心!”
黄兴德嘿嘿一笑,端起面碗美滋滋的嗦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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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就有一名帮众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进来,面碗上果真飘着三个煎蛋。
王文看了一眼来人,双手接过面碗,随口问道:“咋是二驴你在跑堂,阿杰那个坏怂呢?”
黄兴德扒拉碗底,轻描淡写的接过他的话茬:“死啦,咱亲手打死的。”
王文愣了愣,失声道:“那个反骨仔是阿杰?不是,他图个啥?”
“谁知道呢?”
黄兴德和和气气的笑道:“兴许是想给张屠户做干儿子吧……别管那个狗东西了,还是说说你吧,眼下你回衙门交代得过去不?”
王文闻言打消了探究的心思,嗤笑道:“交代?大爷出来混,要给谁交代?”
黄兴德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要不然,咱托托人,送些古玩字画过去?那姓赵的是读书人,读书人都好这口儿。”
“估计没啥用。”
王文沉吟了片刻,摇头道:“那厮虽然是读书人,但在西军待久了,身上行伍气很重……”
“那就送几个懂事听话、善解人意的美人儿过去。”
黄兴德不假思索的接口:“管他是文人还是武人,都离不开这口儿。”
“还是算了吧。”
王文略一迟疑,还是摇了摇头:“那帮人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这事儿咱漕帮屁股又的确不干净,估摸着无论我们怎么表示,他们该怀疑还得怀疑。”
黄兴德拧起眉头:“那也不能啥都不做啊,我儿的仕途才刚刚开始,可不能坏在那小子手里!”
王文没好气儿的翻了白眼:“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这个档口上,咱做得越多,他们就越觉得咱们是做贼心虚,咱们还是该咋办就咋办,见机行事吧……实在不行,大爷回来继续做我的虎爷不也挺好?这回大爷立了这么大的功,一个香主总该跑不掉吧?”
(本章完)
第53章 退一步越想越气
第53章 退一步越想越气
翌日清晨。
王文穿戴整齐,领着徐二狗等人回衙门,去给赵志凌等人一个交代。
刚一跨过都司天监的大门,王文便察觉到衙门内的气氛有异……
徐二狗也察觉到了,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悠着四下观察着,而后不动声色的凑到王文身畔,嘴唇不动的低声道:“大哥,程大人和李大人的人都回来了……不会是冲咱们来的吧?”
王文瞅着校场上操练的几十号西军老卒,心头憋屈得不行,有心忍一时之气吧,又越想越觉得委屈。
再回过头一来想:‘咦,不对啊,我他娘的都没做错事,我怕个鸡毛啊?’
一念至此,他扭头就面红耳赤的朝着徐二狗咆哮道:“干坏事的不是我们、使手段的也不是我们,他们都不怕没脸见人,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好汉怕什么?”
徐二狗愣了一秒,瞬间心领神会,也大声说道:“大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万一程大人和李大人他们也有苦衷呢?”
王文横眉怒目:“有苦衷就能算计自家弟兄?都是带把儿的爷们儿,有啥事儿不能当面啰、对面鼓的掰扯清楚,非得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算计自家弟兄?都这么玩,以后谁还敢把后背交给自家弟兄?”
徐二狗暗中冲他竖了根大拇指,扯着喉咙大喊道:“听您这么说,这事儿他们做得还真不地道,显然是没拿咱们弟兄当自家人啊,这还有啥意思?要我说,我们干脆拔了这身儿衣裳,回去继续吃咱的下力饭算逑!”
王文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儿,大声应和道:“算逑!”
围在他二人身侧的一干漕帮弟子也都大声起哄道:“算逑……”
适时,校场上那些不明内情的西军老卒,听到他们这边阴阳怪气儿起哄,大感不爽的三三两两靠过来:“你们这些坏怂哼唧个啥?”
这种场面,都不需要王文示意,徐二狗已经梗着脖子迎上去,桀骜的大声回应道:“我们聊我们的,关你们这些瓜货屁事!”
西军老卒们闻言无不怒上心头,推搡着就凑上来:“小崽子,那跟谁俩呢?”
一众漕帮弟子见状,撸着袖子就往徐二狗身后靠:“咋的,不服练练啊?”
“来来来,老子还没见过不怕死的玩意儿!”
“那你们今儿可就见识了,二狗,干他们……”
两帮人马喧哗的挤成一团,眼瞅就要演变成一场恶性的聚众斗殴事件。
就在这时,程先那打雷般的怒吼声压下了全场的喧哗:“都他娘的闭嘴,你们想干甚?想啸营啊!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一众西军老卒听到他的怒吼声,剽悍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三分,纷纷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往后退。
人群中心的徐二狗蹦起来看了一眼后方的王文,见他冷着脸没表示,当即就又梗着脖子往前凑:“来啊,你们不是挺横的嘛?来干死我,麻利儿的,狗爷要是眨一下眼睛,就是你们爷爷养的!”
“你他娘的……”
刚刚熄火的西军老卒们听到他的挑衅声,又有要炸毛的趋势。
程先见状,连忙望向王文大声道:“二虎,二狗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王文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是抬起手冲一干漕帮弟子招了招。人群中的徐二狗见状,立马伸手从一名弟兄手里接过两个木匣子,挤开人群送到他的手里。
王文提着两个木匣子,大步上前,重重的怼进程先的怀里,怼的程先都稳不住身形后退了两步:“你们最不懂事!”
程先本能的接住两个木匣子,熟悉的份量令他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匣子里装的是什么,连忙冲着王文怒气冲冲的背影高声呼喊道:“这两颗人头,是谁的?”
王文没搭理他,大步流星的笔直朝着大堂行去。
徐二狗见状,臊眉耷眼的凑到程先跟前,揖手道:“程大人,这俩死人头,一颗是三河帮帮主张元的,是咱王大人亲手砍下来的;另一颗是白莲教火堂分坛主黑虎道人的……”
程先瞅着面前这张满堆笑的老实巴交面容,又好气又好笑的笑骂道:“你们呐,就给我们省点心吧!”
徐二狗点头哈腰,连连应声:“哎哎哎,您放心,以后咱一定给您省心,一定给您省心……”
程先哭笑不得的摇着头,转身提着两颗人头快步往大堂赶去。
另一边,王文气冲冲的一脚跨进大堂大门,就见到赵志凌、守安大和尚、李衡三人端坐在堂内。
再加上门外的程先,整个扬州都司天监的高层,就只有季良老道一人缺席了……
要知道,昨日这衙门里,可还只有赵志凌一人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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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今儿人挺齐啊?”
王文走入堂下,先阴阳了一句,然后才抱着拳头直挺挺的向堂上的赵志凌行礼:“属下王文,拜见大人。”
他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架势,把堂内等着他来给交代的三人都给整懵了。
‘不是……’
‘我们都还没发难,你怎么还先抖起来了?’
三人心头不约而同的嘀咕道。
适时,程先提着两个木匣子快步走进大堂内,径直从王文身边穿过,将两个木匣子献到堂案之上,低声道:“大人,此乃三河帮帮主张元与城内白莲教妖人头目黑虎道人之首。”
赵志凌捋了捋胡须,目光投向堂下的王文,沉吟了几息后徐徐开口道:“二虎,此间没有外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就这二人的头颅想平事儿,不够!”
王文拧着眉头瞅了他两眼,突然转过身大步走到门口处,双手抓住大门用力一拉。
就听到“嘭”的一声,堂内的四人齐齐一颤,看向王文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程先转身挡在赵志凌身前,沉声道:“二虎,有话好好说,你可别乱来!”
王文没搭理他,跑回堂下仰起头望着赵志凌,说道:“既然赵大人都说了这里没有外人,那我就不跟大家论什么官大官小了,咱们关起门来,聊点自家人才能聊的话。”
四人齐齐一愣:‘我(他)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本章完)
第54章 有事直接发疯
第54章 有事直接发疯
赵志凌很快便回过神来,端起堂案上的茶碗借喝茶给了左侧的李衡一个眼色。
他不想听王文说什么心里话,因为他的心里话,必然不符合他以及都司天监的利益。
李衡会意,一拍座椅扶手便起身怒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
“去你妈的!”
已经在很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的王文,一下子就恼了,恶声恶气的吼得比李衡还大声:“你在狗叫什么?老子跟你说话了么?你他妈跟谁俩呢?论官职你我一边大,论功劳老子不差你李衡分毫,谁他妈给你的底气搁这儿跟老子大小声?你他妈算老几啊?”
一连四句“他妈的”,喷得李衡三尸神暴跳,捏着拳头就直愣愣的扑向王文。
程先慌忙上前拦住他,连连说道:“种和,冷静,有话好好说、慢慢说,别让下边的小的们看笑话……”
王文不耐烦的摆手:“先哥你别拦他,放他过来,我今儿还真想看看,他能拿我怎么地……姓李的,你别拿死鱼眼瞅我,你要是真有种,现在就去取了兵器跟我去校场打一架,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你敢吗?”
李衡被他怼得俊脸酱紫,却又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心头清楚,他真不是王文的对手……
毕竟,昨夜王文与张元厮杀的经过,他们可都一清二楚。
程先见状,又只好来劝王文:“二虎,别闹了啊,你都说了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舞刀弄枪的?”
“我当你们是一家人,你们拿我王文当是一家人了么?”
王文冲着程先可劲儿撒着气,目光却转向了堂上的赵志凌:“都憋着劲儿等看我家出丑,看我撅着屁股交投名状是吧?”
“还不够?”
“啥不够?我去把三河帮那几百口子的人头一并打包送过来够不够?”
“还是说,还得再饶上我清河帮好几百口子的脑袋,才够?”
“他妈的,这破事儿与我清河帮有一根毛的关系吗?我清河帮敬着诸位、捧着诸位,又出钱、又出力,还真他娘的把你们给惯出毛病了?”
“他妈的,我们这些人跑前跑后、打生打死,得不到你们半分信任也就算了,还非得把我们也打成罪人,再逼着我们去戴罪立功?”
“我他妈真想把你们那脑瓜子一个个撬开,看看里边那瓤都是咋长的,咋就这么好使呢?这么损的招都能叫你们想到了!”
他撒泼似的破口大骂着,骂的是面红耳赤、唾沫星子乱飞。
堂内的四人,被他喷得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三番四次想要岔开话题,都愣是插不上嘴。
事实上,当王文将这些不该摆到台面儿上的破事儿硬生生翻到台面上后,他们全都有些麻爪。
“我王老虎说句难听的话,我们敬诸位是大人,诸位在我们这里才是大人,我们要不敬诸位是大人……”
王文骂爽了,开始做总结了:“诸位又能拿我们怎样?”
他本来是想说“你们算老几”的,可瞅着赵志凌那张铁青色的脸,想想还是觉得算了……至少给人留条裤衩子不是?
但事实就是这么事实。
至少眼下,漕帮给司天监面子,司天监在漕帮才有面子!
漕帮要不肯给司天监面子,司天监一个既不是县官又不是现管的清水衙门,能拿漕帮怎样?
真当漕帮在大周这小二百年是白混的?
……
王文爽了,这回轮到赵志凌等人不爽了。
事的确是这么个事!
但我们能做,你们能说吗?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法律了?
到底我们是官,还是你们是官?
可面对王文摆出来的道理,他们一时之间又实在是找不出切入点来驳斥这个莽夫。王文也嗅到了大堂里的压抑的火药味儿,心头寻思着这回指定是撕破脸了,与其等着他们开除自己,还不如自个儿先开除他们。
“罢罢罢!”
王文一把扯下腰带,伸手去剥身上的公服:“既然大家尿不到一个壶里,就别勉强在一起共事了,你们瞅我闹心,我瞅你们也不踏实……”
“二虎。”
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程先,无奈的开口了:“别的事你撒泼骂娘也就算了,可你要说我们不相信你,那可就真冤枉人了,你说我们明知漕帮有猫腻,若是不信你,能留你在衙门里进进出出这么些时日?”
“阿弥陀佛!”
左上首的守安大和尚也适时开口:“说起来,这些时日是王大人你自个儿不肯出门的吧,我们还以为你是心有所感,刻意在避嫌呢,哪里好再点破……”
王文扫视了二人一眼,嘴一歪就要嗤笑出声。
堂上的赵志凌清晰地看到了他歪嘴,连忙紧急避险:“对,二虎你的确是太冲动了,话都不肯听本官说完,本官方才说‘不够’,不是指清河帮给的交代不够,而是指你们清河帮没把事办完……”
王文嘲讽的看了他一眼:‘你连‘交代’这俩字儿都说出来了,你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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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凌的脸若不是早就红温了,必定会挂不住脸,但此刻他迎着王文的眼神,还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若信不过本官,尽可向争勇与守安大师求证。”
事实?
事实当然是王文说的那样,他想通过三河帮勾结白莲教的污点,拿捏住扬州城内所有的漕帮力量,替他们扫清城内一切魑魅魍魉。
可他能承认吗?
他当然不能承认!
那王文骂得他狗血淋头,他不生气吗?
他当然生气,气得都恨不得将这莽夫叉下去,痛打八十大板再扔出大门。
可他能吗?
他当然不能!
且先不说,这莽夫肯不肯乖乖趴到板凳上,让人打他的板子。
也先不论,打这莽夫的屁股,就等于是在打漕帮的脸面这件小事。
单单是这莽夫那张破嘴,今天要敢让他受着气踏出都司天监的大门,明天他都司天监就能在扬州城内声誉扫地、臭不可闻!
所以,哪怕他心头气得要死,还只能捏着鼻子挽留住这条莽夫。
……
赵志凌说的话,王文自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可这厮这么大个官,都主动给他楼梯下了,他觉得还是得给这厮这个面子。
于是他麻利的系上衣领的盘扣,将目光转向程先。
程先硬着头皮,边组织语言边说道:“确实如此,昨夜你们虽成功的将三河帮张元与白莲教坛主黑虎道人就地正法,并破获白莲教在扬州城的据点,但尚未挖出白莲教在扬州城内设置的法坛……对,就是法坛!”
王文拧着眉头,将信将疑的瞅着他:“真的假的?那玩意儿有啥用?就算是真有,白莲教在扬州城的分支都被我们连根拔起了,也没啥用了吧?”
“真有真有……”
程先松了一口气,扭头望向堂上赵志凌。
赵志凌也松了一口气,顺手从案头的文书中抽出一封书信:“靖虚道长三日前便已动身赶往茅山祖庭查证此事,此乃靖虚道长从茅山祖庭寄回的亲笔书信,你一看便知!”
王文半信半疑的上前接过书信……
(本章完)
第55章 三分天注定
第55章 三分天注定
“吱呀。”
三河帮阴暗潮湿的牢房大门打开了,王文提着两坛老酒缓步走进牢房中。
牢房内关押的一干三河帮头目见了他,无不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扑在牢门前哭嚎着求救……
然而王文却是看都懒得看这些人一样,径直拎着两坛老酒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到最里边的两间牢房前停下。
牢房里,两个穿着丝绸衣裳的青年人一躺一坐,见了他也是表情各异。
“哟,大爷还道是哪家的兔儿爷,这么受宠。”
躺着的那人斜眼瞅着他嗤笑道,眼神阴戾、仇恨入骨:“原来是清河帮的头牌儿,王二虎王大官人呐!咋的,你是来看大爷笑话的?”
“你也配?”
王文瞥了他一眼,同样嗤笑道:“你别给老子摆这副苦大仇深的死处,做错事的人不是老子,我王老虎也不欠你张玉什么,大家都是出来混的,纵使不认对错,总还该有几分愿赌服输的气量吧?别他娘的给你们三河帮丢人现眼!”
“嘁。”
张玉嗤笑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死全家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
王文蹲下来,拧开两坛老酒:“我也没你们家那么大胃口,召不来这种死全家的祸事……行了,你都是快死的人了,就别搁我这儿找不痛快了,现在就是把你拉出来毒打一顿,我也没啥成就感。”
张玉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再继续挑衅他。
王文抬头看向角落里神色呆滞的靠着墙壁、低垂着头的张青,提起一坛酒与另一坛酒碰了一下,仰头灌下一大口:“你的好意,我都听我师伯说了……谢了,青哥儿!”
根据姜瑾的说法,昨夜他带着人冲进三河帮堂口之时,张青是被他爹用铁链锁了手脚,关在柴房里的。
只因张青不但一再给他和徐二狗等人求情,还曾试图偷偷送信给他们,将他们支出城去……
有些事,王文也是刚刚才彻底弄清楚。
三河帮帮主张元,育有两子。
长子张玉,乃王二虎在丽春院的头号大敌。
次子张青,是王文在都司天监的左右手,地位与徐二狗相当。
作为张家的长子,张玉老早就知晓一部分他爹张元与白莲教的谋划,所以当初都司天监开张,他死活都不肯去当这个卧底。
而张青这个傻乎乎的次子,还当是终于从自家一贯多吃多占的大哥手里捡了个大便宜,喜滋滋的就去了都司天监报道……
后边的事情,就很一目了然了。
张青作为王文的左右手,又都是一个帮会里出来的弟兄,王文对他几乎是不设防,连一些他从赵志凌他们口中打探到的口风,王文都毫无顾忌的透露给了他。
而张青这么稚嫩的雏鸟,能是他爹张元这种老江湖的对手?
可以说是每天下班回家,张青白日里在都司天监衙门里的那点所见所闻,都被他爹张元给掏了个干干净净……恐怕连王文每日穿着什么颜色的底裤,张元都一清二楚。
这其中,就包含了前些日子,王文因为赵志凌、季良老道他们怀疑他与黄兴德,撂挑子回到官舍闭门不出那事。
张元正是从那件事里,判断出都司天监已经怀疑到漕帮头上,并且黄兴德极有可能从他王文嘴里得知此事,并一路追查到他的头上。张元的判断不可谓不准,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唯一与他的预料出现偏差的,也就是黄兴德的嗅觉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灵敏,反应也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快、还要狠!
而张元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昨夜动手,也正是因为他王文昨日将手下的漕帮弟子全部撵回了家,给了他们一种即将东窗事发的错觉。
须知王文手下的那一百来号漕帮弟子,一半是清河帮的人、一半是三河帮的人。
这落在张元他们眼里,他王文这可不就在是防着他们三河帮?
这也是为何昨夜张元会亲自带着人,围着清河帮,堵他王文。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放他王文回家,面见黄兴德。
他们不愿正面硬刚黄兴德,只能出此下策。
连王文自个儿都没想到,昨日他担忧都司天监衙门内有变,将手下这班自家弟兄撵回家避风头的好意,最终会演变一场火并的导火索。
只能说,谁人都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去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至于这个判断,对不对、成不成,那就只能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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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就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没有人是全能全知的。
……
张青呆呆的抬起头来望着王文,嘶声问道:“你杀了我爹?”
一夜之间,这个俊俏潇洒的青年郎就老了十岁,发间甚至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看得王文心头是又闷又沉,他提起酒坛再度灌下一大口酒,吐着酒气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办法,他想杀我爹!”
张青痛苦的闭上双眼,嘶哑的颤声道:“说一千、道一万,杀父之仇都不共戴天,你我……从此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
王文阴沉着脸,再次晃动着手里的酒坛重重的与牢门前那坛子酒碰了一下:“你可以混为一谈,但我得一码归一码。”
他仰头一口气喝干坛中酒,起身说道:“你死不了,我已经向我师伯给你求了情,今夜他老人家就会放你出去,都司天监那边你指定是回不去了,这扬州城你也很难再待下去,自个儿走吧,天大地大,总会有你一席容身之所。”
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说道:“你要报仇,我随时都接着,大家生死各安天命,不过你最好冲着我本人来,否则……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惹急眼了,我啥都做得出来,可千万别逼我撅你老张家十八代祖坟!”
张青闭着眼淡淡的回道:“斩草不除根,你会后悔的。”
王文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别让我后悔,没你啥好处。”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行的朝着牢门外行去,心头低低的叹了口气。
多了个仇人他不怕,出来混,谁还没有十个八个仇人啊?
怕与人结仇,那就别出来混,老老实实搁家做个乖孩子多好?
他只是有些可惜,少了一个朋友……
(本章完)
第56章 师兄弟
第56章 师兄弟
王文从牢房出来,径直就去了三河帮大堂。
还未进门,他就在大堂里看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纳闷道:“老头儿,你咋跑这边来了呢?”
堂内正与姜瑾喝茶闲聊的黄兴德,闻声笑着招手道:“老子咋就不能过来了?此间不是我漕帮的堂口?”
王文心头警惕,都到临门一脚了却一个急刹车,抱住腹部叫唤道:“哎哟,我肚子疼,指定是晌午吃的不干净,窜稀了……”
堂内两位漕帮大佬笑呵呵的看他表演,却谁都不点破:“去吧去吧,懒驴上磨屎尿多!”
“哎,大师伯您继续喝着,弟子去去就来啊!”
王文应了一声,扭身拔腿就跑。
堂上的姜瑾,指着王文跑得飞快的背影,笑眯眯的说道:“我就说这孩子大巧若拙吧,一见着你,就晓得你干什么来了。”
黄兴德笑着摇头:“他那点机灵劲儿,净用在跟咱斗智斗勇上了……”
“你就嘴硬吧!”
姜瑾抚须大笑道:“反正我是越瞧这孩子,越觉得合心意。”
黄兴德疑惑道:“不对吧?咱记得师哥你以前不是最烦这种婆婆妈妈、妇人之仁的愚夫愚妇吗?”
“早些年的确是烦。”
姜瑾笑眯眯的颔首道,末了有些感慨的轻叹道:“后来遇着太多不婆婆妈妈、不妇人之仁的人精,才觉得这江湖啊,还是得多些宁折不弯的人才有趣。”
“师哥,咱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还指着他给咱打幡摔盆呢!”
黄兴德连忙说道:“你可别拿他逗闷子,他小胳膊小腿儿的,可经不住你折腾啊。”
姜瑾失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有传人!”
黄兴德这才松了一口气,“嘿嘿”的笑道:“早说嘛,吓我一跳!”
姜瑾被他给气笑了,末了又问道:“孩子大了,有自个儿的主意,你别事事都跟他拧着来……”
“是是是……”
黄兴德满口答应:“下回一定,下回一定!”
姜瑾:“那这回呢?”
“这回……”
黄兴德眯着眼睛笑道:“这回就当是咱这个做老子的,再给他上一课吧!”
……
另一边,王文匆匆忙忙的找到在三河帮堂口里玩耍的徐二狗:“二狗、二狗,快过来!”
人堆儿里的徐二狗,闻声连忙丢下手里的筛盅,起身快步迎上他:“大哥,啥事儿啊?”
王文一把拉过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事不妙,我家老头过来啦!”
“他老人家咋过来了?”
徐二狗一头雾水的挠头:“大哥你又闯祸了?”
“你二逼吧?”
王文一巴掌把他头打歪:“老子这些时日连丽春院都没功夫去,能闯什么祸?是青哥儿,他来了,青哥儿还能有活路吗?”
徐二狗“卧槽”了一声,惊声道:“不至于吧?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当他老人家亲自跑一趟?”
王文:“别磨叽了,赶紧的挑两个把稳的弟兄,去把青哥儿捞出来送出城……记住啊,千万别走水路,最好让他自个儿随便找个山旮旯猫一段时间,等这阵儿风头过去了再跑路。”
徐二狗犹犹豫豫的看着他,没动弹。
王文急了:“你怕啥?他要撒气有我兜着!你赶紧去,再磨蹭青哥儿命就没了!”徐二狗一咬后槽牙,拔腿往牢房方向跑:“要有事儿,你记得捞我嗷……”
王文目送他远去,心头略感安定,转身扯着裤腰带慢悠悠的往大堂方向走去。
“踏实了?”
堂内,黄兴德笑吟吟的望着他,一语双关。
“可把小爷痛舒服了,回头就去一把火烧了晌午那家馄饨摊子……”
王文嘴里胡诌着避开他的目光,低头随便找了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下:“老头儿,大中午的你不搁家眯瞪,跑这边串啥门啊?”
黄兴德笑眯眯的突然说道:“不喊老登了?”
王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堂上笑眯眯的姜瑾,莫名心虚的连忙说道:“啥老登啊?老头你别冤枉我嗷!”
他看这位爷,也和以前看张元差不多,虽然位爷脸上也总也带着和气的笑容,但他一瞧见这位爷心头就莫名发虚。
黄兴德得意的“嘿嘿”一笑,没有戳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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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先说正事儿吧。”
姜瑾轻扶着胡须,笑眯眯的轻声道:“贤侄,都司天监那位赵大人,对我漕帮给出的交代,可还满意?”
“回师伯,起初那厮是不太满意的,说这点交代不够平事。”
王文连忙坐直了,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经过弟子一番据理力争的讨价还价之后,他勉强认可了咱漕帮给出的交代,只不过他说咱们事没办利索,还留了个尾巴,想与咱漕帮合力一处,绝此后患。”
黄兴德适时接口道:“啥尾巴?白莲教那些喽啰不是都给他们送过去了吗?咋还有咱漕帮的事儿?”
“对啊!”
王文用力的点头,先认可自家义父的功力:“我也是这么说的啊,但那厮硬说白莲教这些时日在扬州城搅风搅雨,就是为了弄一座法坛,如今白莲教那些妖人虽然是伏法了,可那座法坛还没找到,等于是治标不治本。”
“法坛?”
黄兴德与姜瑾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王文:“对,老头你还记得当初我跟丐帮的秦老八刚上那事儿不?就是那回二狗撞上丐帮的人在草市里拍子,差点打起来那事儿?”
黄兴德颔首:“记得,怎么?”
王文:“那天夜里,我和二狗不是去摸了秦老八的窝子吗?当时就没找着孩子,后来都司天监不是查到了丐帮勾结白莲教吗?查到的就是丐帮在城里大肆拐卖童男童女,卖给白莲教妖人开坛作法。”
“方才我已经问过了,昨夜咱们查抄的那几个藏匿白莲教妖人的庵堂里,既没找着孩子,也没发现尸骨……”
黄兴德拧着眉头看向姜瑾,发现他也是眉头紧锁、一脸肃穆。
“师哥,此事份量怕是不轻啊,我们漕帮插手……好么?”
他轻声问道。
姜瑾拧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才铿锵有力的答道:“正因此事份量不轻,才决不能与我们的庵堂扯上干系!”
黄兴德想了想,有些迟疑的低声道:“师哥,黑虎道人一事,我们还勉强可以说是他们白莲教先不讲道义,可这个什么劳子法坛……白莲教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师弟,莫要五十步笑百步。”
姜瑾干脆利落的说道:“要么不做、做就做绝,左右都是他白莲教先不讲道义,后头要讲茶、要打架,我漕帮都接着便是!”
“大师伯又高又硬!”
王文不失时机的送上一记马屁,心头却暗自嘀咕道:‘你俩不愧是师兄弟!’
ps:临时接到通知,后天就上架了,可眼下这个数据,感觉要扑啊……老爷们,后天可千万别忘了来拉小楼一把啊,就算是扑,咱也得扑出一点水来不是?
(本章完)
第57章 其锋必现
第57章 其锋必现
“一切……”
黄兴德迟疑了许久,才勉为其难的回应道:“便按师哥你的意思办吧。”
他有他的顾虑。
事儿是在扬州出的,白莲教不一定奈何得了整个漕帮,却未必奈何不了他清河帮。
但他也承认,姜瑾说得的确有道理,做都做了,岂能前怕狼后怕虎、五十步笑百步?
姜瑾见他犹豫许久,自然也知晓他在担忧些什么,当下闻言宽慰道:“师弟不必过分心忧,此事既由我执法堂接手,我执法堂自会一管到底,不会给你清河堂留下手尾!”
黄兴德压下心头忧虑,笑着揖手:“师哥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师兄弟,咱能信不过师哥你?”
姜瑾笑着颔首:“那事不宜迟,师侄你今日便回复那位赵大人罢,就说我漕帮愿倾力相助他都司天监,掘地三尺以搜寻白莲教之法坛!”
王文当即起身抱拳:“那弟子这便赶回衙门复命,请大师伯稍事歇息……”
“不急!”
姜瑾一抬手,叫住了转身就走的王文。
就见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册封皮上墨迹新鲜的书卷,遥遥递给王文:“师伯身无长物,唯有手书一卷,聊做见面礼,还望贤侄莫要嫌弃才好。”
王文定眼看去,是见雪白的封皮上写着《沧澜九叠浪》五个遒劲大字,心头也不知这份见面礼重不重、该不该接,只能望向黄兴德。
黄兴德也望着姜瑾手里的秘籍,眼神有些震惊,又有些慎重:“师哥,礼重了!”
他的声音有些闷沉。
姜瑾抚须轻笑道:“几许墨汁、半刀宣纸,何重之有……来,孩子,莫要学你义父婆婆妈妈,师伯给你,你就痛快拿着!”
“这……”
王文再次看了黄兴德一眼。
黄兴德沉吟了几息后,微微点头。
王文这才躬身上前,先撩起衣摆跪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双手高举过顶,接过姜瑾手中的书卷:“弟子拜谢大师伯赐!”
“好孩子,起来吧。”
姜瑾欣慰的伸手扶起他,温言道:“这一门功夫,乃是师伯早年间夜游洞庭湖无意间所得,天下间除了师伯,唯有你那师兄谢之轩会这一门功夫,日后你行走江湖与你师兄道左相逢,莫忘了同出一门的情义。”
王文赶紧点头:“大师伯的嘱咐,弟子必定铭记于心,日后得见谢师兄真颜,弟子必以兄伺之!”
姜瑾越发满意的抚须。
黄兴德搁一旁看不下去了,心想着混账玩意儿对自个儿都没有这么恭顺过,不无妒忌的笑骂道:“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状元啊?赶紧滚回衙门复命,咱与你师伯还等着你回信儿呐。”
“哎。”
王文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双手捧着秘籍倒退着退出大堂:“那大师伯您稍坐一会儿啊,弟子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大堂内的二人抚须笑呵呵的目送他远去。
许久,黄兴德才感叹道:“师哥,你真的老啦!”
姜瑾笑着看他:“你都老了,我如何还能不老?”
“老了好啊,老了好啊!”
黄兴德由衷的一拍大腿:“老了才有人味儿啊!”
姜瑾“哈哈”大笑道:“拐着弯的骂我呢?”
“咱哪敢啊。”
黄兴德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笑道:“不瞒师哥,以往回回见着你吧,咱这心里都是又敬又怵,倒是这几回咱师兄弟相聚,回回都想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姜瑾笑得越发大声:“我听明白了,还是拐着弯的骂我呢!”
“先不扯淡。”
黄兴德“嘿嘿”的笑道:“师哥,咱那师侄儿现在搁那儿高就呢?也在执法堂?”
姜瑾斜眼瞅他:“你小子又打啥如意算盘?”
“瞧你说的,都把咱想成啥人了?”
黄兴德叫屈道,末了贼眉鼠眼的一手点着地面低声道:“这儿不是没主儿了吗?咱师侄儿要是不嫌弃,不妨过来捡个现成的,这土霸王虽说没有你们执法堂高来高去的洒脱爽利,但好歹也是个可以传家的安稳营生,关键是惠而不费嘛。”
姜瑾讶异的身躯后仰,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到嘴的肉,你舍得吐出来?”
“本来就不是咱的,咱有啥舍不得的?”
黄兴德一脸老实巴交:“若是交给总舵处置,指不定会派哪家的大少爷来扬州给咱添堵,那还不如便宜咱师侄儿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啧啧啧……”
姜瑾看着他,百感交集的感慨道:“你为了那孩子,也真是操碎了心。”
黄兴德无奈道:“咱能有啥办法?谁叫你出手那么大方?做儿子还不起,只能当老子的来还咯!”
“老子肯给,就没指着他还,往后这种见外的话,休要再提!”
姜瑾有些烦他身上他这种市侩气,都忍不住爆了出口:“你这个做师叔的心意,我先代我那不成器的徒儿谢过了。”
“至于三河帮这基业,我也得先问问他自个儿的意思,他要想要,那自是多谢你这位师叔成全,他若不想要,你爱咋处置咋处置,你就是一口吞了,也不打紧。”
黄兴德连忙说道:“师哥,这种机会可不常见啊,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你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了一辈子,难不成还想咱师侄儿也像你这样……”
姜瑾沉吟了片刻,颔首道:“此事我会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黄兴德还欲再劝,可又觉得过犹不及,只能点头称是。
他这么坚持,并不全是为了给王文还人情,还有拉来一部分执法堂的力量共同坐镇扬州,以备迎接白莲教反扑的考量在里边。
他清河堂只是条小胳膊,漕帮执法堂可就是条金大腿了!
……
王文径直返回都司天监衙门,就漕帮与都司天监联合执法搜寻白莲教法坛一事,与赵志凌等人展开了一场绵里藏针的漫长谈判。
在这场谈判中,程先唱白脸,赵志凌亲自下场唱红脸,守安大和尚游走其中打圆场,李衡抻着脖子在一旁看戏。
王文以一敌四,贯彻落实以不变应万变、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方针,稳住心态跟他们耗。
反正,漕帮的态度他是争取过来了,赵志凌他们要是给不起价码,那就只能怪他们没出息!
他又不着急。
这场漫长的谈判从晌午后一直耗到了傍晚,双方才勉强达成一致。
最终结果,漕帮出八百弟兄,全方位配合都司天监搜查白莲教法坛。
作为交换,赵志凌当着王文的面将积压许久的转正报告,盖上官印发到京城,并保证王文能在三个月内拿到他从六品少秋官的告身。
按照赵志凌等人的说法,司天监新立,京城方面给予了各府各路都司天监极大的人事任命自主权,只要王文在朝堂上没什么对头,转正的事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的了!
王文从衙门里出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徐二狗领着一帮穿着公服的漕帮弟子,或坐或蹲的散在衙门大门外,等着他出来。
“你们蹲在大门外作甚?”
王文纳闷的瞅着这群二杆子,拧着眉头再看向守大门的两名司天卫:“他们不放你们进去?”
“冤枉啊王大人。”
守大门的两名司天卫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慌忙摆手道:“自家弟兄,我们怎么可能不让他们回家?”
王文疑惑的看向徐二狗,徐二狗快步凑上来,附在他耳边低语道:“三刀不敢靠近衙门……”
王文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都司天监”牌匾,再看了看大门两侧摆放的那两尊比人还高的石狮子,陡然醒悟的随手一拍身侧的司天卫:“小子,会说话嗷,下回去丽春院挂我的账!”
这名司天卫登时眉开眼笑的揖手抱拳:“都是自家人,您太客气啦。”
“不错,我记得你了!”
王文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冲徐二狗等人一招手:“走了,忙正事啦!”
徐二狗等人迅速跟上他的脚步。
王文头也不回的低声询问道:“青哥儿送出去了么?”
徐二狗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王文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徐二狗不动声色的偷偷一指斜对面那个小木楼。
王文心领神会,扭过头:“三刀,三刀你又死哪儿去了?”
“没死没死,这儿呢、这儿呢……”
陈三刀从一侧的阴沟里飘出来,和往常一样跟在他身侧,不明就里的人见了他们乌泱泱、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鬼才分得出来谁是人、谁是鬼。
“你可真有出息,这么个破衙门都不敢进去!”王文习惯性的喷了他一句,不待他回应便接着问道:“昨夜令你害怕的那玩意,找着了么?”
陈三刀缩着脖子小声道:“还…没有,昨夜没找一会儿,天就亮了……”
王文气得张口就喷:“你可真是废物中的废物……你确定那玩意不在三河帮堂口?”
陈三刀:“昨夜咱们去的时候,那玩意指定是不在三河帮堂口了,但我当时嗅到了一股腥味儿,当时没认出来,白天想了很久,应该就是我在太平桥闻到的那股味儿。”
王文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还能闻着味儿?”
陈三刀:“也不是味道,咋说呢,就跟喝着薄荷茶那感觉一样,明明没啥味儿,但就是觉得清凉……”
王文瞅着他这副晕头转向的摸样,心头也不法确定昨夜令他感到害怕的,到底是不是赵志凌他们口中那座法坛。
‘那就找吧,只要那玩意儿在城里,这么大点地方,一寸一寸翻也能给它挖出来。’
想到这里,他又有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妈的,昨儿好歹也抓了好几十号白莲教妖人,又是啥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
他都不知道是该吐槽他们自个儿太废物,还是该吐槽白莲教太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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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搁这儿闷着头不开腔,一侧的陈三刀越发忐忑,弱弱的低声道:“大哥,我、我……我以后咋办?”
“还能咋办?”
王文没好气儿的瞥了他一眼:“让你去投胎你又找不着路,放你就这么飘着又怕你小子哪天被人收了,别人做鬼、你也做鬼,别人才死了七天就能把我和先哥吊起来打,你这都死了八天了,还连我和二狗的身都不敢近……真是废物点心。”
陈三刀唯唯诺诺的点头道:“是是是,我又给大哥添麻烦……”
“扯犊子!”
王文本能的抬起手,又强行给收了回来,叹着气说道:“咱们以前咋过,以后还咋过吧,也不过就是你小子往后不吃酒肉饭菜,改吃元宝蜡烛香而已。”
“对了,你家那边,你就先别回去了,别吓坏我干儿子,再说你这一身鬼气,对他们孤儿寡母也不好。”
“还有,你小子飘归飘啊,可别迷了心智,要是那天飘着飘着突然发现自家弟兄好香,千万记得告诉我一声,大哥再送一程!”
“哦,还有,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你小子千万别靠近我,老子好梦中杀人,别稀里糊涂一巴掌把你小子给拍死了!”
“当然,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你可以搁旁边给我放放哨,要是遇着其他飘着的货……”
陈三刀喜出望外,不待他说完便抢先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大哥,你就瞧好吧,有咱在,管他啥猛鬼厉鬼都别想靠近你十丈之内!”
“你彪啊!”
王文险些又给他一巴掌:“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你把那些玩意儿都给赶走了,以后大家伙儿上丽春院,你结账啊?”
陈三刀怂怂的一缩脖子:“那大哥你说咋办?”
王文眼神放光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说,以后再遇着飘着的货,一定记得把大哥叫起来保护你,就是我不当时在,也一定记清楚那大货的位置,回头再领大哥上门儿去劈了它,你要有能耐,直接把大货领上门来,大哥也是不挑食的……”
陈三刀满眼惊恐的看着他,脑袋都快缩进胸膛里了。
‘娘得,你个驴拱的真是比鬼都吓人啊!’
……
都司天监与漕帮的跨界联合执法,就这么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
当天晚上,两帮人马就组织起了上千人马的队伍,深入扬州城各个坊市,拉网式的挨家挨户搜查。
王文在“转正”这张大饼的驱使下,就如同上了发条的旋转陀螺一样,没日没夜的辗转于都司天监衙门与三河帮堂口之间,一边润滑双方联合执法的大事小节,一边汇总双方联合执法的搜查进度。
连黄兴德提醒了他好几回,叫他趁着姜瑾人还在扬州,抓紧时间修行《沧澜九叠浪》,他都没顾得上。
可上千号人,就这么跟无头苍蝇一样将扬州城翻来覆去的搜索了两三遍,愣是一无所获!
这就很不合理……
长久以来,扬州城内论消息灵通,除了已经垮台的丐帮分舵之外,就得数他们漕帮第一。
可这回他们漕帮两大堂口连看大门的弟兄都派出去了,愣是没能捞到白莲教妖人一根毛。
这令人不得不怀疑,那座白莲教法坛,到底存不存在。
……
“……有四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季道长的消息来源有误,这城里根本就没有白莲教的法坛。”
九月初三,晌午后。
因为投入太多人力心力,以致于都没办法正常开展工作的都司天监和漕帮两大堂口,不得不摒弃白和灰的成见,齐聚都司天监衙门大堂开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都司天监一方,回山查阅资料、打探消息的季良老道至今未归,仍由赵志凌、守安大和尚、程先、李衡四位都司天监高官列席。
而漕帮一方,自然是由姜瑾和黄兴德这师兄弟二人出席。
眼下,正是身为这场跨界联合执法润滑剂的王文,在为过去半个月的联合执法工作作总结。
他说到这里,堂上倾听许久的赵志凌,轻声打断了他:“根据近段时日周边各州府都司天监通传过来的公文,在常州、杭州、金陵、太平府、宣州等地均有大批白莲教妖人出没行凶、妖言惑众,湖州都司天监已成功起获法坛一座……这一点毋须考虑!”
王文从善如流:“依大人所说,就只剩下三种可能。”
“第一种,白莲教的法坛根本就不在城里,我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堂内六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上千号人满城找了十来天,他们当然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但这个可能性就很无解,城外天大地大,若无知情人带路,谁能找到区区一座法坛?
姜瑾沉声开口道:“往下说。”
王文点头:“第二种,那就是那座法坛并不是如我们所想的那般,是一座体积庞大且不能移动的死物,而是一座可以随时拆分运送的物件……说起来,大人你不说湖州那边已经起获了一座法坛吗?就没个图纸啥的传过来吗?”
所有人一起看向堂上的赵志凌。
赵志凌无奈的回应道:“此等邪魔外道之物,只怕当场就一把火烧了,纵使要上报,也没道理经本官之手啊。”
王文点了点头,目光忽然一转,望向左侧上首拨动念珠、始终一言不发的守安大和尚:“说起来,守安大师也是方外之人,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总该见过猪跑吧?当真也完全不知道那座法坛长啥样?”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起投向左上首的守安大和尚。
守安大和尚哭笑不得的双手合十,轻颂了一声佛号后说道:“王大人,和尚是出家人,不沾荤腥。”
王文摆手:“比喻、比喻啊,意会就行了,你别较真啊!”
守安大和尚拨动着念珠,思索道:“和尚对道家之学谈不上熟络,以和尚浅薄之见,这等惯以大量生魂祭祀的邪魔外道之法,也大都效仿正统道家之法,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上要应日月星辰、下要连山势地脉、中要合黄道吉日。”
“按理说,此三才之仪轨无一不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筹备的精细活儿,若是如此,那法坛应当是不便拆分移动才是。”
说到这里,他轻颂了一声佛号,强调:“然道家之学博大精深、包括万千,和尚也不过只是凭过往阅历妄自推测,诸位善信只可作为借鉴,万不可当真。”
堂内众人闻言,心头是既觉恍然大悟,又感到有些无奈。
若是季良老道在此,必定能给出一个把稳的判断……
而王文听完守安大和尚的言语,心头觉得恍然大悟之余,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间又转过不弯儿来,只能接着往下说:“很好,感谢守安大师的解惑!”
“现在,我们又得到了两个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那座法坛必定存在,且极大可能性无法拆分移动……”
程先疑惑的开口道:“二虎,你方才说三个可能性,还有一个可能性没说呢。”
王文挺胸抬头、漫步于大堂中心:“这正是我马上要说的第三个可能性……”
他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谈,轻易而据的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黄兴德甚至都在椅子上歪来外来看他的手里有没有小抄。
这个条理清晰、丝毫不怯场、嘴里连个脏字儿都没有的家伙,真是他家那个满嘴切口、两句话就骂娘、三句话就动手的缺心眼?
他不会是妖怪冒充的吧?
“基于那座法坛一定存在,且一定在城里的这个前提下,我们又得到了那座法坛无法拆分、不可移动的这个重要信息。”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可能性……那座法坛,存在于一个我们所有司天卫手足、漕帮弟兄都搜查不到的地方。”
此言一出,堂内所有人都齐齐一皱眉。
赵志凌略作思考后,沉声说道:“二虎你不妨将话说得明白一些。”
王文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掰着手指头:“这种地方,其实并不少,比如军营、漕粮仓、栖灵寺,再比如……”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堂上的赵志凌:“大人您的官邸!”
霎时间,满堂皆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中心的王文,震惊于他的敢说……他们当然知晓,王文说的不是赵志凌的官邸。
许久,姜瑾才扭头对身畔的黄兴德低声道:“锥处囊中、其锋必现!”
王文咧着嘴,无声的笑。
这正是他所要达到的效果……大爷只是浑,可不是真的蠢啊!
(本章完)
第58章 明天上架,日万三天,求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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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
(本章完)
第59章 不做狗熊(七千大章求首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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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瑾、黄兴德、王文爷仨从都司天监衙门后门出来时,天又已经黑了。
等候多时的漕帮弟兄们见到爷仨出来,连忙驱赶着马车上前迎接。
姜瑾站在马车旁,遥望着草市传来的喧哗烟火气,忽而笑道:“这回来了这么久,每天夜里不是在忙着杀人,就是在忙着找人,还未仔细感受过扬州的夜景……今晚不若走着回堂口?”
黄兴德捋着胡须笑道:“难得师哥有此雅兴,小弟自当陪同……师哥,请!”
“走吧。”
姜瑾也笑呵呵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俩老头一个背着手、一个拢着手,顺着古老的青石板街道,慢悠悠的走进一片灯火辉煌里。
王文吊儿郎当的跟在两老头身后,目光没有焦距的浏览着华美的夜景。
两架马车缓缓跟在三人后边,车轱辘滚动在石板上的摇曳声,有些吵闹却又至于刺耳。
就仿佛,他们真会一路走到家……
不知走了多久,走在王文前边的黄兴德忽然头也不回的说道:“二虎,别琢磨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王文难得没有跟他唱对台戏,但也没有吭声。
黄兴德回过头看他,轻声笑道:“我儿想做英雄?”
王文摇头:“我没想做英雄。”
黄兴德:“那你还想咬着不放?”
王文:“我只是不想做狗熊。”
黄兴德沉默不语。
姜瑾哈哈大笑。
他拍着自家师弟的肩头,冲着王文挑了根大拇指:“这孩子将来一定比你有出息!”
黄兴德无奈的看了自家师哥一眼,然后再次看向王文一眼,用很轻柔却很缓慢的语气,一句一顿的说道:“当年老帮主,也说你爹比咱有种、比咱有出息。”
姜瑾饶有兴致的看着王文,想看看这个他很是欣赏的师侄,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道理我都懂。”
王文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但我想,您二位并不想听我讲道理,那咱爷仨就唠点干的。”
黄兴德要开口,却被姜瑾按着肩膀给打断了,他笑着说道:“先听听孩子怎么说吧。”
王文冲姜瑾一抱拳,末了很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您二位在担心些什么,我也知道赵志凌他们在避讳些什么,这个头的确不好出,做对了没多少人会记咱的情,做错了有的人落井下石……”
“但我想着,我们要是做对了,那些人就算不记我们的情,好像也没法子落井下石吧?”
姜瑾失笑道:“这个倒是!”
一但查获谁人与白莲教有干系,他也就失去落井下石的能力了。
“可是……”
姜瑾笑眯眯的问道:“你做这么多事,却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你图个啥呢?”
他觉着,自家这个师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黄兴德看着王文,忧心忡忡的沉声说道:“你还是想当英雄!”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图个啥……”
王文迎着老头那令他压力倍增的眼神,努力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心头有点憋屈。”
姜瑾饶有兴致的追问道:“看不得权贵草菅人命?”
王文看了老头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大师伯,我要说眼不见心不烦,他们草菅人命关我屁事……您会不会觉着弟子心性太凉薄?”
“好好好,好一个‘关我屁事’!”
姜瑾于闹市之中旁若无人的抚掌大笑,干瘦的身形之上散发着的那股子洒脱飞扬的气势,颇有几分魏晋狂士的风姿:“不过既然你小子都觉着关你屁事了,那你还憋屈个啥劲儿?”
王文使劲儿刨了刨脑壳,努力去描述自己心头的那种感受:“弟子也不知咋说,反正就感觉有点牛不喝水强按头那味儿,人家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屁都还没崩一个,咱们这些人就跟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闻风而逃了……而我都还没想好,是先叫两声意思意思,还是干脆坐下来看看热闹呢,就有人按着我的脑袋说那些人惹不起、你别去闯祸。”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着自己太不成熟,神情焦躁的说道:“可能弟子这人天生就是条上不得台面的贱命,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是比我多个脑袋,还是比我多条几把?他们咋就那么牛逼呢?难道他们有两条命吗?难道他们被杀不会死吗?”
姜瑾没有在意他的污言秽语,只是恰当的时候开口提点他:“你也只有一条命,你被杀也会死。”
“对啊!”
王文大力点头,试图将自己的思维从牛角尖里拽出来:“所以我应该怕他们,他们也应该怕我啊?可我现在怎么只瞧见我们怕他们,瞧不见他们怕我们呢?大师伯,这是为啥?”
姜瑾耐心的提醒他:“自古以来都是民不跟官斗,我们怕他们是理所应当的。”
“大师伯,这不是又绕回来了?”
王文又使劲儿的刨自个儿的脑壳:“官儿咋了?官儿就比我们多个脑袋、多条几把?还是官就多一条命,官被杀就不会死?”
他起先是想得明白这些道理的,也认可这些道理的。
后来他觉着不爽了,他就想不明白这些道理,也不认可这些道理了。
讲真的,王文其实怕死,毕竟他是死过一回的人。
但他想要活着,是想要滚烫、想要酣畅淋漓的活着。
而不是想要憋憋屈屈、行尸走肉、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这辈子真的就只有这点念想了……
有种说法,讲人性是通过一个个锚点来固定的。
这些锚点,可以是爹妈、可以妻儿,也可以是理想、是遗憾,还可以是故乡、是远方……
总之,只要一个人还有在意的人和物,还有想念的事和情,他的人性就是有锚点的,他的人格就是稳定的。
反之,一个人的人性要是没了锚点,他的人格就会像断线的风筝那样,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要飞向何方……
从这个理论出发,王文作为一个魂穿者,过往稳固他人性的那些锚点,全都已经被时空那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他站在大周回头望,身后看不见爹娘、也看不妻儿,身旁没有亲朋、也没有故友,心头没有理想、也找不着遗憾,手里既没有房子、也没有车子……
连他娘的贷款,都没了。
全都没了!
他之所以还能有个人形,好像一个正常人这样活着,就是因为他还有“爽一把”这个念想,支撑着他维持着人形继续折腾。
是的。
爽,就是他如今最粗、最大的那一条锚点。
这个锚点,是他前世躺在icu的病床上,伴随除颤器噼里啪啦的背景音乐,独自一人看完人生跑马灯,在他那悲催得扁平化的牛马一生的强烈怨气与不甘下,催生出来的一个锚点。
他前世死的时候怨气有多重,心头有多不甘。
爽一把这个锚点的执念,就有多深!
这也是他为何演起王二虎,比真王二虎还王二虎,并且从来都没有要作出任何改变的意思。
因为王二虎的人生剧本,本就是大男主爽剧。
想给这个剧本硬加悲情戏?
不可能!
他王文宁可玉石俱焚做半集的爽文男主,也决不苟延残喘做八百集的悲情男主!
左右死的爽,也是爽。
现在,王文就觉着很不爽。
他一不爽,心神就奔着“爽死”的羊肠小路上一路狂飙。
……
王文现在的精神状态,任谁一看都会觉得他很不对劲儿。
但在姜瑾的眼里,王文现在的精神状态却对极了,这就是习武之人应该有的精神状态!
习武是为什么?
有人说是为了强身健体,有人说是为了延年益寿,还有人说是为了修身养性……
在姜瑾的眼里,这些说法全部都是狗屁不通!
在他的眼里,武功这东西,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就有且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争强好胜!
如果不是为了变强,如果不是为了取胜……世间上怎么会有武功这种持之以恒的追求变得更强,绞尽脑汁的研究如何以弱胜强的神奇法门?
所以习武之人,就应该有这么一口不认怂、不认命,不服天管、不服地收的桀骜气!
有这口气,才是一名勇猛精进、遇强更强的真正武者。
没有这口气,武功再高,也不过只是个满脑子利弊得失的生意人……
姜瑾艰难的克制住瞥向黄兴德的眼神,欣慰的轻轻一掌按在王文的肩头,安抚着他那如同猛兽被关押进铁笼里的焦躁情绪。
“孩子,《沧澜九叠浪》第一重无风起浪的行功路线图,你记清楚了么?”
他忽然问道。
王文闻言,呼之欲出的焦躁情绪来了一个急刹车,差点没跟上他老人家的跳跃思维:“回大师伯,弟子已经记劳了,只是尝试了好几次‘开海纳气’都始终不得要领,这几日又着实是没得空静心钻研……”
姜瑾微笑着点了点头,下一秒,他忽然一掌按在王文丹田处,掌心之中喷薄处一股清凉之气涌入王文的体内:“不要紧,师伯带你走一圈儿。”
王文愣了一秒,连忙催动自身暗劲,跟随清凉之气在经脉之中徐徐游走。
一侧的黄兴德见状,张了张嘴又慢慢的闭上了,心头是感到欣喜莫名,又有几分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绪参杂其中……想当年他去总舵进修,了多大力气、耗了多少心思,才得传半部真功,终生受益。
这个缺心眼的傻小子倒好,啥心思、力气都没,不但收获了一部顶尖的完整真功,还有人不惜耗费自身真气,手把手的亲自领他入门!
这狗屎运,这福分……
‘王强那狗日的坟头,不会是被雷劈着了吧?’
黄兴德酸溜溜的扭过头去,冲着后方跟着的一众漕帮弟子一招手。
一众漕帮弟子见状,立马乌泱泱的一拥而上,强行在闹市当中挤出一片空隙,将爷仨包围在中间。
就见姜瑾干瘦冷峻的面容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眉眼之间更是隐隐闪烁一股青蓝色的光芒……
而王文这厢,在暗劲跟着姜瑾的清凉之气于经脉中徐徐游走三圈最终归于丹田之中后,淡金色的阴差令适时弹出。
他定睛看过去,就见阴差令先是收录了《沧澜九叠浪》这门武功,紧接着《沧澜九叠浪》就从“初学咋练”直接变成了“一重”。
【阴差令】
【功绩:23】
【阴德:20】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沧澜九叠浪(一重)(+)】
这些时日他忙于联合执法搜寻白莲教法坛的工作,没功夫到处乱窜,除了在陈三刀这个鬼奸的指引下,一枪挑死了一个吸男子阳气的丑陋女鬼之外,就再无其他进账。
当然,这也和现阶段妖魔鬼怪露头的频率并不频繁有关。
连扬州都司天监这个主管妖魔鬼怪案件的衙门,现阶段的主要精力都仍旧放在与白莲教这个人祸斗智斗勇上,真正用在斩妖除魔上的人力、物力,少之又少。
可就那点少得可怜的人力物力,仍然能维持住扬州的繁荣和祥和,大多数的扬州底层老百姓,至今仍将妖魔鬼怪之事,当成奇闻轶事听个稀奇,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世道已经变了……
是以,王文纵使拥有阴差令这种可以加速修行的大宝贝,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他也并不感到失望,武功嘛,就是得自己一点一滴苦修来的,使着才顺手……
……
“呼……”
姜瑾收回手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黄兴德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师哥,你咋样?”
姜瑾睁开眼,摇着头轻轻挣开了他的搀扶,笑道:“你当你师哥是泥捏的?”
黄兴德一拍大腿,难掩笑容的叹气道:“师哥哎,你太惯着浑小子了!”
“难得投缘。”
姜瑾只是笑:“又是自家子侄,我这个做师长的,宠着些也无妨……贤侄,你感觉如何?”
王文连忙推开的漕帮弟子,撩起衣摆跪地叩首道:“弟子已领悟《沧澜九叠浪》第一重的关隘,大师伯提携爱护之恩,弟子铭记五内、没齿难忘,往后大师伯但有差遣,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弟子定当飞马赶到,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他心头明镜儿的,方才大师伯不单单是以自身劲气,领着他的暗劲沿着沧澜九重浪第一重的行功路线图走了几圈,还将自身的一部分劲气彻底渡了他,若是旁人,这不是得省下他几年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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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虽有阴差令相助,不似旁人那般只能日拱一卒,却也不能不记大师伯这份情谊。
“好极!”
姜瑾欣慰的弯腰将他扶起,谆谆嘱咐道:“这门武功,乃是师伯的看家本事,你莫等闲视之,要多上些心,若能将其发扬光大,也不枉你我伯侄相遇一场!”
王文抱拳道:“大师伯教导,弟子铭记于心,定勤加练习,三九三伏不辍,绝不辱没大师伯威名!”
“好好好,那师伯可就等着看你名扬天下那一日了!”
姜瑾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甩大袖转身悠然的走向三河堂的马车。
王文连忙上前,搀扶着他登上马车:“弟子恭送大师伯。”
姜瑾笑着点了点头,躬身钻进车厢里。
王文稍等片刻后,才拍了拍驾车的漕帮弟子,后退一步:“路上慢些。”
“放心吧虎哥,驾!”
马车行径王文身前之时,王文忽然又听到姜瑾的低语声:“男儿汉大丈夫,想清楚了就去做,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能是一条好汉,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之辈,难成大器!”
王文笑了笑,心说‘咱爷俩的确是投缘’。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三河堂的马车一路远去,直至马车彻底消失在人海中后,他才转身走向不远处抱着两条膀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黄兴德。
“走吧老登,回家啦!”
他大大咧咧的招手。
黄兴德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儿的说:“哟,又成老登了?”
王文斜睨了他一眼:“你要也能像大师伯那样撑大爷两回,大爷也能把你放到堂案上供起来!”
“堂案上供的是神主牌!”
黄兴德没好气儿的骂道:“老子没死呢!”
王文推搡着他往清河帮的马车上走:“总有那一天不是……”
黄兴德气咻咻的钻进车厢里:“你是想早日气老子,好坐老子的位子是吧?”
王文:“这都叫你看出来啊?真是知大爷者,老登你莫属啊!”
爷俩日常斗着嘴,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往家走去。
待到马车远离人群之后,车厢里的黄兴德忽然低语道:“那件事,你务必三思而后行……那可是个马蜂窝啊。”
王文坐在车辕上,晃荡着两腿儿懒洋洋的说道:“放心吧,大爷已经有了一揽子计划,不会牵连到你和清河帮的。”
车厢里的黄兴德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到时候可千万别求老子去捞你!”
王文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口气:“放心吧,真要有那一天,大爷拔刀抹脖子,也绝对不丢你黄天霸的脸面。”
“逆子!”
黄兴德暴怒的掀起车帘,正反手两巴掌把他的脑袋打歪了又打正:“你说话能不能先过过脑子?这是为人子该说的话么?”
王文想了想,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你满意了吧?”
黄兴德战术后仰,震惊的看着他。
王文若无其事的摆手:“忽然想起来,你好像从没给大爷仔细介绍过咱这位大师伯,他到底是啥境界啊?方才他老人家渡给我的那股劲力,我咋感觉和我的暗劲天差地别呢?”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太迟了点?”
黄兴德迅速收了脸上的震惊表情,缩回车厢里,酸溜溜的说道:“回头啊,多去给你爹坟前上几株香,啊?那小子指定是在地下混上一官半职了,不然你小子能走这种狗屎运?”
王文心累的道:“你到底能不能唠?不能唠我找别人!”
有时候吧,也不全怪他对这老登没个正形。
这老登在他面前,就没几个时候有个当爹的样儿。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这老登。
毕竟他婚都没结过,一步到位直接当爹,业务不熟练也是可以原谅的。
“你大师伯刚刚渡给你的不是劲力,而是真气!”
黄兴德忽然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你这个人情又欠大发了,自个儿去慢慢还吧!”
“真气?”
王文心头‘卧槽’了一声,震惊道:“大师伯不是丹劲吗?咋真气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都整出来了?”
黄兴德纳闷道:“谁给你说的,你大师伯是丹劲?”
王文疑惑道:“你是化劲、他不是丹劲,你俩是咋成的师兄弟?”
黄兴德沉默了一秒,忽然怒声道:“你到底能不能唠?不能唠自个儿找别人!”
王文连忙哄这老小孩:“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
黄兴德心塞了许久,才赌气似的一股脑说道:“你大师伯外号‘铁锁横江’,三年前武功臻至后天境、自成一派,我漕帮五十万弟子,能胜他者绝不超过一掌之数,纵使放在整个江南武林,你大师伯都是当得起一声江湖名宿,他若肯罩着你,纵是丐帮帮主林百川亲至扬州,也得先与你讲道理!”
王文脑子有点乱:“不是,你先等等,让我捋捋……明劲、暗劲、化劲、丹劲、后天境?大师伯是第五境的大高手?后天境上边是不是还有个先天境?”
黄兴德生了会闷气,才正色道:“先天宗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极少再管江湖事,江湖上人人都只知大周有先天宗师,但到底有几位不知、到底是哪几位也不知,是以通常大家都默认后天大家便已是江湖绝顶高手,开山立派、一呼百应!”
“大师伯已经登顶了?”
王文喜出望外:“大师伯牛逼!”
黄兴德听到他美滋滋的声音,又酸了:“小子,这回你知道你走了多大的狗屎运,又欠了多大人情吧?他传你的那门《沧澜九叠浪》,可就是他的看家武功,江湖上甚至有传言,说他就是凭这门武功臻至后天境。”
王文沉默了几秒,旋即便自信满满的回道:“不怕,我还年轻,总能还上的!”
黄兴德冷笑着“呵”了一声,没再搭腔。
王文坐在车辕上,再次呼唤出阴差令,目光望着《沧澜九叠浪》后边那个流光溢彩的加号,心念一动。
就见8点功绩,化作流水。
‘掌心雷一重升二重15点,这门功夫一重升二重8点,还挺合理……’
他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心神便被脑海中纷至沓来的一幅幅画面所夺。
那些画面当中,都是他穿着各式各样的练功服,身处各式各样有水的环境当中,盘膝练功的画面……
不一会儿,他便从那些画面中苏醒过来,一边感受着丹田内宛如实质的存在感,一边整理着方才从那些画面中提取的练功感悟。
就见他把着车辕右手拇指、食指,在车辕边缘轻轻一按。
也没见他如何用力,也没听到一丝一毫木料碎裂的声音,鸡蛋那么大的一块木料就被他从车辕上硬生生的掰了下来。
他将这块木料捏在手掌心,五指发力轻轻一挫,这块上好的铁力木就变成了一蓬粉末从他指缝间飘落……
‘这是化劲吗?’
他仔细的感受着这种阴阳并济、圆融如意的全新发力方式,感觉像是化劲,又好像还差点了火候儿。
他记得,当初彭英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力道不但能穿透锁子连环甲和铁布衫的双重防御,还能震荡他的五脏六腑。
而他手头这股劲力,估计穿透两重甲的防御都够呛,更别提那股震荡劲力了。
‘不着急不着急,二叠浪还不够,三叠浪总该是够了!’
他随手扬了手里的木灰,心情一片大好:‘回头就让三刀去出卖男色,勾引几个好色的女鬼回来……’
……
午夜,月黑风高。
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徐二狗,仰望着面前高耸的朱红院墙,眼神里闪耀着怀疑人生的光芒:“大哥,这就是你那一揽子计划?”
同样一身夜行衣打扮的王文跃跃欲试的准备爬墙:“我进去又不是你进去,你怕个啥……三刀,三刀你又死哪儿去了?”
“大哥,我不敢过去。”
陈三刀瑟瑟发抖的声音,从他们侧后方传来:“这里是府衙啊!”
王文大怒:“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个废物点心连飘都不敢从这上边儿飘过去,老子至于大半夜的跑来爬墙?过来!”
那厢的陈三刀飘在半空中,惊恐的拼命摇头,摇得脑袋都直接在脖子上转圈圈:“我不,会死的大哥,鬼命也是命啊。”
“算了,求鬼不如求己。”
王文气冲冲的撸起袖子,一屈膝就要跳起来扒到墙头上。
就在这时,徐二狗一个虎扑拽住他,低声道:“大哥,咱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你啥线索都没有,怎么就敢断定,那座法坛就在这里边啊?”
“谁说我没线索了?”
王文不屑道:“这点脑子都没有,我还怎么当你大哥?”
徐二狗:“那你有啥线索?”
王文指了指周围的环境:“回去了再掰扯……你们自个儿机灵点嗷,别我在里边都没暴露,你们搁外边给我暴露了,要实在势头不对,你们就先撤,我自个儿想法子脱身。”
陈三刀连忙说道:“大哥,这里有我呐,你放心去吧!”
都扒到墙头上的王文,听到他这句话愣是心生了一股打道回府的冲动:“你个乌鸦嘴,再瞎逼逼老子回头给你烧两个如过去你信不?”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个灵巧的鹞子翻身,无声无息的翻过墙头落进了府衙大院内部。
(本章完)
第60章 灯下黑(求首订)
第60章 灯下黑(求首订)
王文轻手轻脚的落入府衙大院内。
他抬起头,借着几许暗淡的星光,大致辨认了一下周围的景物后,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朝着连接前院与后院的穿廊摸去。
府衙大院名头吓人,但其实与寻常大户人家的院子也没什么两样,同样也是分为一进院、二进院、三进院这样子。
区别只在于,衙门内的屋舍职能划分更为精细,每一座院、每一间房,都是有着明确的作用,不似寻常大户人家那样随心所欲。
在大周,似府衙大堂这种州府级的行政中心,通常都是四进院。
一进院是监牢和三班皂役的公廨,二进院是府衙大堂以及全体官吏的办公场地,三进院是属官的官舍,四进院是堂官极其家属起居院以及待客厅、后园等等。
这些资料都不算什么秘密,很轻易就能打听到,再者说都司天监也差不多也是这个配置,只不过是将一进院和二进院改成了校场和军营。
而王文此行的目的极其明确,就是查探三进院的府衙属官官舍、以及四进院的知府起居室。
他以为,倘若那座法坛当真在府衙大堂内,那必然就在这两个地方。
毕竟一进院和二进院都是人多嘴杂之地,一座不能移动且必然带有异像的法坛,放在那种地方太扎眼,灯下黑也不是那么玩的……
……
王文艺不高胆也大,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的穿堂过廊,无声无息的就摸进了三进院。
他刚要翻墙跳进西厢,就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夹杂着些许刀剑碰撞刀鞘的声音远远出来。
他左右看了看,转身轻手轻脚的跳出走廊,纵身翻到走廊瓦檐上,屏住呼吸静静的匍匐在瓦檐上。
不一会儿,就见一高一矮两名身穿皂色衙役衣裳、腰间挂着黑刀、手里提着灯笼的皂班捕快,就从四进院儿的穿廊转角处转了出来。
二人一边漫不经心的巡视着,一边低声先聊着。
矮个儿的捕快低声道:“……三哥,葫芦还有酒吗?再给我整两口。”
高个儿的捕快连忙捂住腰间的酒葫芦:“值夜呢,别喝大了,叫周捕头抓到又得打你的小子的板子!”
“我就整两口暖和暖和身子,这鬼天气越来越凉了。”
“我说你小子,不会虚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三哥你别瞎说啊!”
“那你喊啥凉?这才九月间哪?”
“(咕嘟咕嘟)兴许是感染风寒了吧,这一阵就觉着浑身不得劲儿,晚上睡觉还冒虚汗、喘不上气。”
“你还说你不是虚?”
“不是,绝对不是,那我回回上刘家娘子哪里,她都喊受不了……”
“她对谁都这么说好吧?”
二人嘀嘀咕咕的慢慢走远。
待到再也听不见二人的嘀咕声后,王文才翻身跳下来,不太确定的撸起袖子挥了挥:“这也不冷啊,看来那小子的确是虚……”
他寻思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扭头便将这事儿给跑到脑后,踮起脚尖飞快的奔走了两步后一个纵身就翻过了西厢的院墙。
这座小院儿内也静悄悄、黑漆漆的,显然房中人早已睡下。
王文打起精神,注意着阴差令的动静,轻手轻脚一步一步地摸到了厢房的窗户前,凑近窗户的缝隙小心翼翼的轻轻嗅了嗅。
没有血腥味儿、腐臭味儿、焚烧香烛的味儿,也没有任何浓烈的异味儿。
阴差令也没有任何反应……
很好,不是这里!
王文转身踮起脚尖,几个蜻蜓点水飞快的掠过庭院跳上墙头,直接在墙头上借力纵身一跃,便直接越过走廊跳进了对面的东厢房内。
不一会儿,就见他黑漆漆的身影爬上墙头,如同一只黑色的大猫那样,手脚并用的沿着院墙墙头上飞奔了一段距离,纵身跳进了四进院……
但没过多久,就见他黑漆漆的身影又爬上院墙,沿着墙头快速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行去。
……
“咚。”
王文跳下朱红高墙,墙外等候依旧的徐二狗与陈三刀连忙迎上来:“大哥,没啥事吧?”
王文拧着眉头还在冥思苦想:“我能有啥事儿?”
徐二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问道:“那有啥发现吗?”
王文摇着头,低声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
徐二狗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起来:“没有就换一家呗,反正你也不确定那座法坛就在这里边啊!”
王文摇着头瓮声瓮气的回道:“这里没有,我就真不知道那玩意在哪儿了,找也是没有目的的乱找……”
徐二狗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那你为啥会觉得那玩意在这里呢?”
王文看了他一眼,压了声音说道:“你好好想想,青哥他爹当年是咋坐上三河帮帮主的位子的。”
早些年,漕帮内部曾经流传过,张元是通过抱上扬州知府赵一鸣的大腿,坐上三河帮帮主之位的……准确的说,最开始流传的版本,是张元就是赵一鸣扶植起来的敛财工具。这个传闻,外界鲜有流传,就算有人听过一耳朵,过了这么些年也大都已经忘记了。
但王文他们这些漕帮骨干,大都还记得这个传闻。
这也是为何傍晚时,黄兴德一开口就让他到此为止。
那老登也想到了这一层……
徐二狗回忆了片刻,讶异的低声道:“这不是个流言吗?我记得当年大爷为这事儿还骂过咱俩!”
“是不是个流言,你大爷或许知晓一些,只是他也不能肯定。”
王文摇着头说道:“但如今事实就是,张元窝里反了、死了,而他显然不是白莲教在这城里最大的靠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三刀已经将这扬州城来来去去的翻了好几遍,唯独两座衙门、一座厢军军营他未翻找过。
厢军军营且先不提,扬州厢军再武备松弛,好歹也有上千号老弱病残常驻,要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玩灯下黑,还不如直接把法坛搬到都司天监,至少都司天监人更少……
而那两座衙门,一座是都司天监,另一座就是他们身后的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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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徐二狗摇晃着大脑袋:“那眼下咋办?”
“不咋办!”
王文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心头那股子憋屈劲已然消散不少:“能做的咱都做了,找不到是天意,回家睡大觉吧!”
反正老子来了,老子没怂。
至于找不找得到,那是另一码事。
徐二狗听他们这么一说,心头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喜滋滋的推搡着王文就往清河帮堂口方向走:“就等你这句话了,我早就困得眼皮子打架了。”
飘在一侧的陈三刀适时冷笑道:“你还有脸说?方才要不是大爷叫醒你,你那鼾声就被墙里那俩捕快听见了……”
“哦?”
王文随口搭腔:“你俩也见着那俩老镖客?”
陈三刀漫不经心的答道:“那俩短命鬼还敢去嫖?一身的阴气,也不怕马上风……”
“嗯?”
王文脚步一顿,愣愣的回头看他:“你不是进不去吗?”
陈三刀缩着脖子呐呐的回应道:“我也没进去啊,他俩搁墙里、我俩搁墙外,我飘在天上看着他俩去牢房的啊。”
王文心头灵光一闪:“牢房?阴气?”
徐二狗接口道:“我也听到那俩捕快说要去牢房点卯了,大哥,你不会怀疑……”
“要真是这样,那灯下黑可真是叫他们给玩明白了。”
王文转身就往回走:“走,回去看看!”
徐二狗苦着脸瞪了陈三刀一眼:“回头一定给你狗日的烧几个东施下去!”
两人一鬼返回原位,还是徐二狗与陈三刀外边接应,王文独自一人翻墙进去。
牢房的位置就在一进院,很近也很好找,他进去后翻了一堵墙,就跳进了牢房一侧的阴沟里。
这座牢房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通体以方条石垒砌而成,连顶端都是用厚实的黄土搭配粗大的梁木夯实而成,拳头砸上去连个低沉的闷声都没有。
王文谨慎的围绕着整座牢房转悠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一扇铁制的窄门和七八个面盆大、封着铁条的透气窗。
想到牢房里的环境,他一点也没有凑上去嗅一鼻子的意思。
可要摸进牢房里,难度系数大不说,还极容易暴露。
若是被堵在里边,那可就只有杀出血路这一条出路了……
就在王文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际,牢房的铁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昏黄的火光从窄门中投射出来,在黑暗中异常的明显。
火光之中,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提着灯笼从里边走出来。
王文躲在转角处定睛一看……哟,不是刚才那俩老镖客吗?
他双眼一亮,心头暗道了一句:‘就决定是你俩了!”
他站起来,一个助跑纵身飞跃牢房外围的低矮院墙。
而那厢的两名老镖客,也提着灯笼走出院门……
不一会儿,王文就穿着皂衣、挂着黑刀,提着灯笼回来了,他一手捂住嘴,大力的咳嗽着拉开窄门,低头踏了进去。
(本章完)
第61章 完美潜入(求订阅)
第61章 完美潜入(求订阅)
监牢之内火光跳跃,明灭不定。
王文一脚踏入其中,便感到一股夹杂着复杂闷臭味儿的嘈杂热浪迎面扑来,打得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大、大、大……”
王文急速晃眼四下扫视,就见偌大的监牢大多牢房都空置着,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几个人影。
唯有右侧一间牢门大开的牢房里,十来个衣衫不整的皂衣捕快扎堆其中大呼小叫的耍着钱,连他推门进来,没几人注意。
王文见没几人注意他,正想装作无事发生的进入监牢内浏览一番,就见一个生得尖嘴猴腮的干瘦捕快,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脚步虚浮的从牢房里走出来,喜出望外的冲他大声嚷嚷道:“三哥,还是你讲义气,咱这会儿手风正顺,实在是走不开,你替小弟跑一趟,小弟明早请你吃茶啊……”
王文怕暴露,连忙将脸偏到阴影一侧,捂着嘴躬身使劲儿咳嗽,同时不断冲着来人摆手,示意他别靠近。
干瘦捕快慌忙停下脚步:“你昨儿才回来,今儿就染上了?这毛病传染得这么快吗?”
不知是王文站立处光线太过黯淡,还是他身上的皂衣和腰间标志性的酒葫芦太有辨识度,隔得这么近,干瘦捕快竟都没发现眼前这道又高又壮的人影并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位“三哥”。
王文听着他嘟囔声,心头急转,压着嗓子模仿喉咙里卡痰的瓮声瓮气声回道:“指定是肖老四那狗日的传给我的,一晚上就在听他叫冷……”
他好歹横竖都算半个专业人士,打晕那俩老镖客前,他当然没忘记问那二人的姓名与诨号。
“那回头咱可得离那狗日的更远一些了。”
干瘦捕快恍然,不疑有他的快步上来将食盒和一串钥匙强塞进王文手里,转身就如释重负的飞快窜回牢房里:“你快些送下去啊,底下那几个杀材脾气可不好,昨儿老吴去迟了,就挨了两个大耳刮子,脸现在还肿着呐……”
“我尼玛?”
王文听明白了,心头暗道了一声‘底下’,目光四下扫视着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道:“你狗日怕挨揍,老子就不怕啊?有你这么办事儿的么?”
然而那干瘦捕快的注意力早就已经回到筛盅里了,听到他的大骂声也只是虚假的赔着笑,头也不回的敷衍道:“咱的亲三哥哎,你就帮弟弟这一回吧,弟弟改日请你逛窑子,啊?”
王文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子,口头不依不饶的拖延着时间:“改日是哪日?”
其余皂捕快闻言,也欢乐的大声起哄道:“我三哥问你话呢,改日是哪日?”
“就单请三哥一人么?不请我们?”
“娘的,上回老子替你,也没见你狗日的请老子去逛一回窑子啊?”
就在他们起哄的档口,王文终于面前这条贯穿整座牢房的甬道尽头,找到了一扇老旧铁门,心头惊讶的嘀咕道:‘这破地方,竟然还修了两层?’
他提着食盒,刻意放慢步伐徐徐走向那座铁门,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那群赌徒的反应,心中备好‘尿频’的回答,随时应对那群赌徒对他前进方向的异议……
但直到他站在铁门面前,拿着手里的一大串钥匙挨个挨个尝试开锁,也没有任何一个赌徒转过身来,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大爷就说大爷大多数时候都机智得一匹吧?’
王文得意洋洋给自己成功的伪装潜入行动,点了个赞:‘文哥,不愧是你!’
“嚓。”
锁开了,王文取下门锁和铁链,拉开沉重的铁门,一条被一盏微弱的灯光照亮的狭窄梯道,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站在梯道前,回头望了一眼那厢仍在忘我的大呼小叫的赌徒们,谨慎的将门锁收进怀中,一步走进门内,轻轻的带上铁门。
而后,他才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铁链,低头拾街而下。
刚一走进台阶,一股浓得都盖过了监牢里那股闷臭味儿的烟熏火燎味,就钻进了他的鼻腔里。
王文精神大振,知晓自己指定找对地方了!
白莲教竟然真将他们的法坛,设在了府衙监牢底下!
他们是怎么敢啊?
那赵一鸣又是怎么敢啊?
这就是古人所独有的野蛮血腥叛逆精神吗?
牛逼,真特么牛逼!
王文心下震惊的感叹着,顺手将锁门的铁链扔在了“>”形的梯道转角处,继续往下走。
底下的灯光越发暗淡,两名身披红黑扎甲、头戴红缨盔的彪形大汉,背靠着墙壁端坐在一扇紧闭的铁门两侧低声闲聊着,两口黑色的官刀就倚在他们手边。
眼见王文提着食盒前来,二人停止闲聊凶神恶煞的看过来:“怎么这么晚才来?”
“你们这些黑皮狗是想饿死洒家吗?”
王文这会儿心头正思索着要不要就此撤退,直接回去搬大部队呢。
听到二人的喝骂声,他也没往心里去,下意识的就堆起笑脸将双手举起食盒,点头哈腰的快步走到梯道底部,给二人送上去:“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一拿到吃食,立马就给两位大人送过来了,自个儿都还顾得上吃呢……”
他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食盒就被一条彪汉劈手夺了过去。
紧接着另一条彪汉,一脸凶狠戏谑表情的,抡起蒲扇大的手掌就甩向这张他看不顺眼的俊俏脸蛋儿:“吃屎去吧!”
“嘭。”
王文一手稳稳当当的抓住了即将扣在自己面门上的大手。
蒲扇大的手掌掀起的一股恶风,将他额前故意拨乱的鬓发吹出中风造型,露出鬓发下凶狠如饿狼的双眸。
“你们知道……”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二人:“你们破坏了一场多完美的伪装潜入么?”
“好胆!”
挥手的彪汉终于从自己的手腕竟然被区区一名皂衣捕快抓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暴怒的低吼了一声,另一只手捏起钵儿大的拳头恶狠狠的砸向王文的面颊,誓要将这张好看的脸蛋砸个稀巴烂。
“啪。”
王文面无表情的弹出另一只手,张开五指正面一巴掌包住迎面而来的拳头。
紧接着他双手同时狠狠用力一捏、猛然往下一撇,这条比他还要高那么几寸的彪汉,就被他的巨力以及双手的剧烈痛楚按压着,单膝跪倒在他面前。
这名彪汉此刻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踢到钢板了?
他惊恐欲绝的张开大嘴便要呼救。
王文却在他张口的一瞬间,纵身提膝,一膝盖重重的撞在了他的咽喉上,强行打断了他的战争怒吼。
“狗贼看刀!”
下一秒,食盒落地的碰撞声音、长刀出鞘声、另一名彪汉的怒喝声,几乎是同时在王文身后响起。
这种小场面,他心头稳如老狗,双手再度捏紧面前这名身躯都已经软了下去的彪汉双臂,扭身大力一甩,直接将其魁梧的身躯当做大型暗器,重重砸向身后那名挥刀的彪汉。
只听到“噗通”一声,两名彪汉脸贴脸的倒地。
王文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踩住雪亮的长刀,一脚狠狠跺在了还活着的那名彪汉咽喉处。
只听到“咔吧”一声,这名彪汉怒目圆睁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瞳孔飞速扩散……
王文犹自踩着他的咽喉,如同踩烟头那样使劲儿扭了扭脚脖子,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懊恼的直视着脚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牛眼:“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舒舒服服的吃你们的宵夜,我老老实实的回家搬我的救兵,多好啊?”
“非得搞成这个样子……”
“这回爽了吧?”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言语,这名彪汉脑袋一歪,头顶上的红缨盔无声滚落,露出一颗蹭光瓦亮的大光头来。
‘光头?’
王文愣了愣,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连忙弯腰抓住另一名彪汉头顶上的红缨盔大力一拽。
又一颗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在摇曳的火光下熠熠闪光。
再仔细一查看,发现他们披挂的扎甲内部,贴着大量佛门经文……
‘真是和尚!’
王文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昨日在都司天监衙门大堂上,他在听完守安大和尚那一席话后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妈的,这白莲教不是佛门法脉吗?
那大和尚怎么会张口闭口全是道门?绝口不提他佛门的法坛仪轨?
旁人搞不懂这其中的道道也就算了,他一个和尚也会犯这种常识性的低级错误?
难不成那个大和尚,也是白莲教的卧底?
王文越想越觉得后背心发凉,转身拔腿就沿着梯道冲了上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梯道转角处,仓皇得就像是后边有鬼在追……
但没过多久,王文的大脑袋就又从转角处探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张望。
可他张望了许久,也没听到里边传来任何动静。
‘难不成里边没人?’
他心头惊疑不定的暗自嘀咕道:‘不应该啊,搞这么大阵仗,就弄这么两根废材在这里守大门?’
可那里边要是有人的话,刚才那俩和尚又是吼又是叫的,就算隔着一道铁门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听不见吧?
上边那些捕快没听见,是因为他们隔得远,而且在耍钱。
总不能这里边,也在耍钱吧?
“来都来了……”
王文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心头的好奇心,喃喃自语的给自己壮着胆,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总得去看一眼吧、就一眼,要势头不对、立马就撤退!”
反正上边那扇铁门他已经打开了,就算下边这扇铁门里关着几百几千个厉鬼,他自信也跑得脱!
他一步一望的走到紧闭的铁门前,拔出腰间的捕快佩刀拿在手里,看了看后又扔了这把不但生锈还满是缺口的破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口钢刀伸手顺着刀刃一抹,确认这口钢刀可堪一使后,他才壮着胆子伸手一推铁门……
方才他提着食盒过来时,就看清了,这扇外开的铁门并未落锁。
“吱呀……”
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火光摇曳的空荡荡寂静之中,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悚气息。
伴随着这声刺耳的摩擦声,王文定睛一看,后背心瞬间被吓出了一层冷汗。
人……
好多背对着他的人!
放眼望去,拆除了所有牢房的空荡地下空间之中,至少好几百道白衣白裤的干瘪身影,围绕着一座白底金字塔状微缩建筑,盘膝而坐。
千百支火光微弱的惨白蜡烛围绕在这些干瘪身影的外围,静静的燃烧着。偌大的地下空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推开铁门,竟都没有任何一道人影扭过头来,看他一眼!
“咕咚。”
王文大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两条腿的腿肚子都有些转筋,手里的钢刀都被他捏出汗了,却仍在不断反射着昏黄的火光。
‘别怕别怕别怕……这些人都不太对劲……’
他心头努力舒缓着恐惧的情绪,十根脚趾牢牢的扣在地面,预备着随时扭头跑路,而后竭力壮着胆子高声喊道:“喂,有活人吗?有活人吱一声,没活人的话……鬼也吱一声!”
呼声在空荡荡的地下空间内反反复复的回荡,千百支火光微弱的惨白蜡烛应声微微颤抖。
无人为他转身。
也没有鬼蹦出来回应他一声。
王文心头终于略微安定了一些,这才敢定睛仔细打量那座金字塔状事物。
也是到这时,他才看清那座金字塔腰部的微缩建筑,就是一座造型类似于金銮殿的金碧辉煌微缩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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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隔着老远,还依稀能看到那座微缩宫殿的正上方,端坐着一尊盖着红绸、穿着朱红蟒袍的泥塑神像。
这座微缩宫殿,无疑是验证了王文先前的某个猜想……
他无声地嗤笑了一声,继续往上看,就见那座微缩宫殿上方,绘制了大量的云纹。
云纹之上,一座九瓣莲台托着一尊同样盖着红绸的金灿灿神像高居于塔顶,宛如神明高居九天之上俯视着芸芸众生那般。
‘这是几个意思?’
他看不懂,但他眺望着那座金灿灿的神像之时,心头总有种若有似无的被人注视感。
这种惊悚的感觉,令他不敢多看,只匆忙扫视了两眼后便将目光下压……
‘算了,先回去搬救兵,今晚就除了这个祸害!’
他心头揣揣不安的转身就欲走,但目光移动之际,无意间看清了某些东西。
他猛地回头瞪大双眼细看,才发现那座金字塔的底部,并不是他所以为的象征白云的某种白色建材,也不是什么白骨之类虽然残酷但出现在这里也很合理的玩意。
而是……千百个拳头大小、顶端系着一条细红线的白瓷娃娃。
王文盯着那一片白瓷娃娃,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他的胸口泛开,驱散了背心的凉意。
他手中钢刀,突然就不颤抖了。
他死死的咬着一口钢牙,双目灼热得刺痛的从牙缝里挤出一道低吼般的声音:“老子,杀你们全家啊!”
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他见着了,他就烦了……
蓬勃的怒气,压下了他心头的恐惧。
他怒目圆睁的抄起手里的钢刀,后退几步后一个助跑,一脚重重的躲在铁门门口,一挥手就要将手里的钢刀射向那座金字塔。
但因为太过愤怒,冲得太猛,他的脚尖稍稍冲出了铁门线,半只脚掌踏入了空旷的底下空间之内。
刹那间,一道宏大意识从天而降,落入他的心神之中。
他恍惚的一抬眼,便望见一片血光弥漫的广袤昏暗天地之中,一尊高耸入云、看不清容貌的金灿灿神祇端坐于一座巍峨的莲台之上,散发着无量清净无垢光,照亮一方净土,千万白衣人端坐于那一方净土之中,虔诚的齐声高呼“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那呼声震天动地、排山倒海,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之中来来回回的回荡,仿佛是这个血色世界的唯一主旋律。
王文暴怒的眼神在顷刻间就变得平静,变成一潭死水。
但下一秒,一块古朴的令牌突然自他眼底弹出,挡住了那尊接天连地、高耸入云的神祇。
王文的意识陡然清醒,一眼就望见自动弹出的阴差令上,阴德栏后的数字正在一秒好几变的速度飞快减少。
“我去你妈的!”
他瞬间就明悟自己还是中招了,当即出离愤怒的声嘶力竭大吼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头的钢刀甩向那座金字塔。
然后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的,转身就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沿着梯道一溜烟儿的往上冲。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莲教搞出这么大阵仗,却只留两头废物点心搁这儿当关底boss……
原来那些强的,不是已经死在里边了,就是已经提桶跑路了。
“啪……”
仓皇跑路的王文,依稀听到了一地瓷器碎裂声。
但他没敢回头看,发足狂奔的一溜烟冲出了监牢,路过铁门之时,他还没忘记朝着里边那群赌徒大喊一声:“跑啊,地龙翻山啦,快逃命啊!”
一干赌徒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残影。
“地龙翻身了吗?”
“没感觉啊?”
“少啰嗦,快开!”
“大、大、大……”
都已经在爬墙的王文听到里边再度传出的大呼小叫声,无奈之极的恨声道:“赌狗不值得同情!”
“咚。”
他纵身跳下朱红高墙。
同一时间,一道明明没有声音却直接在人心头响起、不似人声更近乎于野兽咆哮的恐怖怒吼声,震彻扬州城。
迎向王文的徐二狗和陈三刀都被这道声音吓了一大跳,不待王文招呼便转身就往清河堂方向跑:“卧槽,大哥你又干了些什么?”
王文都被自家这俩小弟的聪明劲儿给气笑,怒声道:“你们敢不敢等等我?”
两人一鬼发足狂飙,却跑不过一道如同海啸般凶猛的血色气浪。
只听到“噗通、噗通”的两声重物坠地之声,王文和徐二狗先后被这股气浪掀翻在地。
陈三刀更没出息,直接被这股气浪拍飞了出去。
两人一鬼惊骇的回头望去,就见一黯淡的星光之下,一道足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恐怖黑影徐徐拔地而起。
“卧槽!”
王文和徐二狗异口同声的惊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要继续跑路。
就在这时,王文眼前忽然一,阴差令自动从王文眼底弹出。
他顾着逃命,随意一瞥就准备继续专注的跑路。
那曾想,只一眼,就将他的注意力给牢牢黏在了阴差令上……却是方才以每秒闪烁好几次的速度减少的阴德,此刻正以一秒闪烁十数次的速度猛猛增加。
几个呼吸之间,阴德的数目就突破了三位数,而且增加的速度还没有放缓的意思。
再然后,两个王文从未见过的“+”,凭空崩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卧槽?这也能加?”
就见:
【阴差令(+)】
【功绩:15】
【阴德:186(闪烁中)】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沧澜九叠浪(二重)】
前边发足狂奔的徐二狗,听到他的惊叫声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竟然停了下来,顿时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他咬着牙、哭丧着脸扭身倒转回来,一把拽住王文的胳膊继续跑路:“我的亲哥哎,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草,瘾这么大的吗?”
“走走走……”
王文连忙压下心头的惊喜,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就见到那道三四层楼高的恐怖黑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他感到很眼熟的血光,已经彻底吞没整座府衙,眼下还在缓慢的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但势头看上去已经有些吃力了。
“二狗、二狗,别跑了。”
王文拽住闷头跑路的徐二狗,指着那片血光地域:“你快看!”
徐二狗慢慢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
“大哥,这玩意儿咋瞅着这么眼熟啊?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他挠着头低声问道。
王文小声提醒:“忘了?刘家大院!”
徐二狗一拍大腿:“对,刘家大院……不对,那刘家大院那院子才多?当初那刘家老鬼就能打得你和先哥……”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惊恐。
适时,破破烂烂的陈三刀颤颤巍巍的飘了回来,隔着老远就用包含哭腔的声音呼喊:“我的亲哥、亲狗哥喂,咱们能不能先离开这儿再聊天?我好怕!”
“怕个啥?”
徐二狗不解的冲他招手:“隔着这么远呢,那玩意儿过不来!”
陈三刀见状,又把脑袋摇得不分前胸后背的滴溜溜乱转:“我不过去,打死我也不过去,我真的好怕……”
王文、徐二狗:“瞅你这点出息!”
(本章完)
第62章 不比烂(求订阅)
第62章 不比烂(求订阅)
就在扬州城,被一声既似野兽嚎叫又似火炮咆哮的怒号声惊醒之时。
身在数百里之外的季良道人,猛然从入定之中醒来,惊喜交加的起身冲出帐篷,抬头望向皎月之下黄山那绵延起伏的雄险奇峻轮廓。
在他周围,一个又一个衣衫不整、满脸风霜的茅山道士从帐篷里钻出来,与他一道围在一团温暖的篝火旁,惊喜交加的遥望黄山主峰。
“又断了一根!”
一名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稚气的清秀女冠,兴奋的扯着身前白头发、白胡子的紫袍老道的衣袍撒娇道:“师祖师祖,你快算算,是哪座法坛被捣毁了?是希白师兄他们吗?”
“胡闹!”
紫袍老道绷着脸一挥衣袍,一本正经的训斥道:“天机不可泄,岂能儿戏之!”
但他嘴里训斥着,目光却十分诚实的偷偷瞄向了星空,隐藏在大袖中的右手开始飞快的掐动。
不只是他,篝火周围的其他茅山道士,也在偷偷地对照着星象偷偷掐动五指。
不一会儿,一只只极速掐动的右手,齐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咦?”
所有人都惊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抬头望了望星空,然后齐齐将目光投向那厢长身而立的紫袍老道。
唯有季良老道,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总觉得这力道……有些似曾相识。
“尔等学艺不精,看老夫作甚?”
紫袍老道板着清瘦的面颊,神色肃穆的扫视在场的诸多弟子,但暗地里,他却也在活动着发麻的右手五指……在场的诸多茅山弟子,就属他道行最高,受到的天机警示自然也属他最强烈。
就方才天机警示的那力道,若是祖师爷们还在此方世界,高低得降下一缕神识敲他两个脑瓜崩,训斥他一声‘没轻没重的小东西’。
祖师爷们离去的第三百七十一年,想他们……
一个个茅山弟子都在他威严的目光逼视下,面色惭愧抱拳行礼:“弟子愚钝,请掌教真人教授奇门遁甲精义。”
“惯得你们,希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
紫袍老道强行绷着面皮,声色俱厉、痛心疾首的大声训斥道:“世道如此,你得若还这般恣意妄为而不知修身养德,迟早会吃大苦头……”
一众面容黢黑、蓬头垢面的茅山弟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毕恭毕敬倾听紫袍老道训诫,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一个个中年弟子暗地里费力的镇压着上翘的嘴角,而一个个青年弟子则在暗地里悄悄的相互挤眉弄眼。
荒郊野地之中,一大群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茅山道士,围着篝火与师长玩闹嬉笑的画面,竟油然生出一股仿佛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苦中作乐的温暖味道。
而紫袍老道也并未绷着面容絮叨多久,很快装模作样的伸出右手开始掐算,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呀,还是道行太浅,这种事儿怎么能直接去算正主呢?那不是嫌命长、自损寿数吗?要用排除法一个个的旁敲侧击……咦,扬州城?”
人群中还在苦思冥想,方才那股似曾相识感从何而来的季良老道,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王二虎?”
所有茅山道士一齐看向他。
……
就在季良老道绘声绘色的给自家同门们,细扒扬州之虎王文王大人的出身履历、以及生平事迹之时。
身处扬州的王大人,正蹲在路边,望着面前将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黑压压的人潮,装路人。
数不尽的灯笼、火把、油灯,将黑暗的城池点亮,很像王文记忆中那座回不去的不夜城。
他觉得,半个扬州城的百姓,都来了。
都来把一头站起来足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鬼气能将整座府衙化为鬼蜮的恐怖厉鬼,当成什么稀奇玩意围观。
而此刻,距离那一声怒吼,还不到两刻钟时辰。
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听到了不下于十个版本的流言蜚语。
有人说,这是赵一鸣那个老逼养的作恶太多,引得天谴。
也有人说,这是死在赵家公子哥几个魔爪下的那些民女,怨气爆发了。
还有人说,这是扬州城的风水地气出了大问题,只不过是第一个作用在了皇朝王气镇压之地……
扬州老百姓对于吃瓜这件事的热情,王文是服气的。
心服口服的服!
对此,他起先还是有些担忧、有些焦虑的。
他担心这些乐子人太过吵闹,会把血光里的那头厉鬼引出来,把他们当成蚂蚁窝,一壶开水全浇死。
毕竟这件事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少都与他有些干系,若是真造成大规模的死伤,他觉得自个儿以后一定会做噩梦……
于是乎,他就穿着那身从府衙里借出来的捕快公服,跑前跑后的去制止过、去疏散。
结果……
他狠狠的挨了几顿“恨屋及乌”的痛骂。
虽然那些人骂的是赵一鸣的走狗帮凶。
虽然他并不是赵一鸣的走狗帮凶……
但一片好心被这么多人当成驴肝肺,他还是很生气!
于是乎,他果断放弃了无用功。
再后来,他在发现了人潮的到来,非但没有并未引出那头厉鬼,反倒极大程度的遏制住了血光鬼蜮扩散的势头之后……
他他就彻底摆烂,抄起双手看戏了。
那句话咋说?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反正他已经做了他想做的、能做的……
他自个儿心头那一滩恶心的脏水,都还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倒呢,还能强打精神做到那个份儿,他已经觉得自己人性的光辉都更闪耀了!
“都司天监的反应,竟然还没有这些吃瓜群众快!”
王文“啧啧啧”的阴阳怪气儿道:“我觉得赵志凌该下台,让大爷去做少司监!”
徐二狗换了一身不合身的衣裳坐在他身畔,听言正想附和他几句,陈三刀的脸忽然就从他们厚背的砖墙里探出一点点来,低声道:“他们已经来了,只是人太多,还没挤进来……”
徐二狗立马口风一转:“那岂不是更废物?要我说,这少司监他赵志凌做得,大哥他凭什么就做不得?”
“好!”
王文一巴掌拍在徐二狗肩膀上,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有前途,哥以后做了少司监,第一个就提拔你少副监!”
徐二狗疼得龇牙咧嘴的嘿嘿笑,末了又一次旧事重提:“大哥,你就给我说说吧,你在里边到底都遇到了些啥?不是说只有一座法坛吗?怎么崩出一头那么猛的厉鬼来?你看把三刀给吓得,这会说话都还打颤呢。”
“说事儿就说事儿嗷,你别扯上我,你也就是没死,你要也死了,你跑得比我还快你信不?”
“你先闭嘴,我和大哥说正事儿呢……”王文听着他二人斗嘴,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还是不愿再去回忆那些脏事。
讲道理,在此之前,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恶霸了!
毕竟欺行霸市、杀人放火这些恶霸必备的自我修养,他都已经具备了。
直到方才见着那座金字塔……
他才陡然醒悟,这人啊,比啥都行,就是不能比烂。
因为真有人,烂起来是没有下限的,是完全可以不当人的。
与那种畜生相比,他王文儿简直就纯洁无害得跟个宁死不出台的清倌人一样。
他这会儿其实并没有多少开口说话的欲望,连阴差令的全新变化,他都没心情去研究,只是在阴德收获完毕后瞥了一眼‘520’这个数字后,就将其收起,再也没唤出来过。
他这会就想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里,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继续看着这些热闹得像是来赶集一样乐子人们,走来走去、谈天说地。
只有这样,他心底那一滩黏腻的、血腥的脏水,才没那么恶心……
他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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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一直避而不谈,已经在无形中给徐二狗传递了很多的信息。
徐二狗学着王文的样子,盯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潮看了许久,忽然又憋出一句:“大哥,都这样了,里边的人应该都死完了吧……”
王文差点被他的好心给气笑了,心头无力的吐槽着‘老子真谢谢你’,口头有气无力的答道:“该死的人肯定是死完了,不该死的人应该也死完了。”
他明显是在说废话。
偏徐二狗就是听懂了,他点着头,漫不经心那样的轻声说道:“屁大点地头,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瞒得过谁啊?左右不过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二狗只是看着憨而已。
事实上,这小子的脑子一直都很好使、心眼子也活泛。
要不然,黄兴德怎么可能会让他做王二虎的头马……
王文也听懂了,无声的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
适时,陈三刀的声音再一次在墙里边响起:“快低头,再过三个数,都司天监的人马就要打你们面前经过……”
徐二狗连忙低下头。
然后,他就听到了身侧大哥那仿佛无事发生的呼喊声:“哎,先哥……这里。”
那厢顶盔掼甲的程先,提着佩刀从司天卫队伍里走出来,疑惑的看着这好似练摊要饭的哥俩:“我们到处找你,你俩怎么在这儿?”
“闲话后续吧。”
王文淡笑着冲那厢的血光鬼蜮扬了扬下巴:“先武力疏散人群。”
程先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黑压压的人群:“这……怕是有点困难啊!”
王文笑呵呵的轻声道:“待会儿惹到里边那头大货,出来把他们全杀了,那就轻松了。”
程先面容一肃,重重的一点头道:“给我一刻钟。”
王文笑了笑,轻声道:“不着急,里边那头大货看起来不像是有脑子的样子,它要出来闹,早就出来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那想必应该是有出不来的原因……”
程先听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什么“想必”、“应该”,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寒,连忙说道:“回头再细说!”
说完,他转身就快步回到司天卫队伍当中,努力朝队伍中心挤过去……赵志凌亲自来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齐刷刷的拔刀声,百十号司天卫比划着雪亮的家伙事儿,拉长了音调凶神恶煞的齐声高呼:“威~武~”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立马就压下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无数看客都纷纷朝着他们看过去,却未能在第一时间内辨认出他们到底是哪个衙门的。
而大嗓门的程先也在这个时候站到了一架马车顶上,高声呼喊道:“都司天监办案,闲杂人等尽快退散,滞留现场者,皆视之为凶徒,一律带回衙门调查……”
都司天监衙门在扬州城内挂牌成立,也快两个月。
但因为大周朝廷对于妖魔鬼怪案件“内紧外松”的处理方针,导致都司天监在扬州城的存在感并不强。
甚至可以说除了极少数对朝政、官府比较关注的大户人家之外,绝大多数寻常百姓都是既不知道扬州城里何时多了“都司天监”这么个衙门,也不知道这个衙门是干啥吃的……
在此之前,都司天监所接手的案件,除了都司天监主动查探到的案件之外,其余都是府衙转交过来的。
没有一桩,是受妖魔鬼怪侵害的苦主,自行上门报官报案的……
但那是之前。
之前在绝大多数扬州百姓的眼里,妖魔鬼怪什么的,都还只是怪力乱神的奇闻轶事,离他们遥远得就像这辈子都遇不上那样。
而今晚之后……
想必扬州百姓不会再觉得妖魔鬼怪只是奇闻轶事,也不会再觉得妖魔鬼怪离他们很远很远。
而都司天监,想必也会正式走入扬州百姓的视界当中,司天卫会逐步成为和捕头捕快一样为人熟知的执法力量。
或许,很多年以后,依然会有许多扬州百姓,会时常想起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来。
这一夜开始,他们被裹挟着,走进了一个全新的纪元。
一个他们不喜欢却无可奈何的纪元。
……
角落里,徐二狗眺望着那厢威风凛凛的程先,有些忧虑的低声道:“大哥,这事儿你要认吗?”
王文反问道:“我不该认吗?”
徐二狗看了他一眼,慎重的说道:“能不认当然最好不认,没啥好处、数不尽的麻烦。”
看,连他这种没怎么上过学堂的市井流氓,都知道区区一个都司天监从七品灵台郎,未经上官允许私自调查一位正四品知府,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事儿都办了。”
王文靠着墙壁,微微眯起双眼轻声道:“不装逼岂不是如同锦衣夜行?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让大爷爽一把,至于麻烦不麻烦的,以后再说。”
麻烦?
多麻烦?
能比一州知府还麻烦吗?
那头厉鬼杀赵一鸣,估摸着就像吃了个虫子……
鸡肉味、嘎嘣脆!
(本章完)
第63章 好官
第63章 好官
黎明,万丈金阳划破黑暗。
这个清晨,扬州城内万鸡齐喑。
许多扬州百姓早起后都震惊的发现,屋前后院的草草一夜之间全部枯了,家中各个角落里也到处都是僵硬的死老鼠、蜘蛛、飞蛾……仿佛一夜入冬。
再一看天空,低矮的浓重乌云一动不动的笼罩在城池上空,可明明城外都还一派朝阳灿烂、生机盎然的夏末初秋景象。
一墙之隔,竟好似两个世界。
这个情况,比王文等人预料的,要严重太多太多。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拖到天亮、太阳升起,至刚至阳的阳光,必然会大幅度的削弱,乃至彻底压制住血光鬼蜮的力量,到那时再处理里边那头厉鬼,必然会事半功倍。
谁都没有料到,这头厉鬼的力量,竟然已经强到可以影响一城天气的地步!
“这咋办?”
王文摩挲着精钢银枪,有些从心的询问身畔的程先:“你们以前处理过这种级别的厉鬼吗?”
程先绷着一张脸,神色也很是凝重,他摇头道:“没有,上回在刘家大院那边,我不就跟你说过嘛,那就是我见过最猛的厉鬼了……”
王文不死心的追问道:“你们可是在京城司天监接受过培训的高级司天卫,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连听都没听吗?”
程先努力回忆了片刻,无奈的回道:“可能是哥哥孤陋寡闻,哥哥还真没听过,谁人成功的处理过这种级别的厉鬼……”
“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王文一听,跑路的心都有了:“连奇人异士汇聚的京城总部,都没有成功处理过这种级别的厉鬼,就咱们这几块料冲上去,那不是送菜吗?”
程先拧着眉头,也不知道该咋办。
适时,二人远远望见李衡纵马疾驰而来,径直往那厢瞎忙活的赵志凌奔去。
王文见了他,立刻轻轻推了程先一把说道:“走,去听听他都从守安大和尚那里打探到了些什么……”
这回扬州府衙覆没,都司天监衙门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只留下守安大和尚与十来个精干司天卫留守衙门,把守案牍库等紧要之地。
二人匆匆忙忙赶到赵志凌那厢,就只听到李衡说:“……以守安大师已遣人飞马赶往杭州灵隐寺,请寺中诸位高僧大德火速赶来扬州,举行水陆大会超度这头厉鬼。”
‘杭州?’
王文张了张嘴,又强行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心说:‘等那和尚从杭州搬来救兵,黄菜都凉了!’
他不太懂鬼神之事,但这场惊变他毕竟是导火索,心头自然有所猜测。
在他看来,这头猛得明显已经超出版本强度的厉鬼,之所以会是一副没有智慧的野兽摸样,应当是因为他昨夜那愤怒一击,打断了白莲教的阵法,导致这头厉鬼提前出世,灵智不全……
当然,其中或许还有什么阵法反噬、怨气反噬之类的原因。
换言之,这头厉鬼目前就是个早产儿。
可即便是早产儿,只要不夭折,也还会有长大的那一天。
就这头厉鬼那副身板,哪怕只给他三五岁孩童的智慧,他都能将扬州城化为真正的鬼蜮!
赵志凌显然也不满守安大和尚的回复,一边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其他解决办法,一边移动目光观察自个儿手下这三员得力悍将。
然后,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了一脸欲言又止、满满吐槽欲望的王文脸上,沉声道:“二虎,可是有解决之道?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必藏着掖着!”
‘谁跟你是自己人……’
王文想也不想的摇头:“回大人,属下没办法!”
赵志凌不信:“你是真没办法,还是假没办法?”
王文:“当然是假没办法。”
赵志凌、程先、李衡:???
“你尽管说……”
赵志凌抚着胡须,铿锵有力的说道:“一应后果,我给你担着!”
王文:“当真?”
赵志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文略一沉吟,说道:“好办法我的确是没有,笨办法倒是有两个。”
赵志凌:“但说无妨。”
王文摇指那片黏腻的血光鬼蜮:“第一,一把火烧了这片鬼蜮!”
三人顺着他的手指一齐望了过去,大感无语。
赵志凌扯下一根胡须,头疼的说道:“还是说说第二个吧。”
王文疑惑道:“您觉着,这法子不好办?”
赵志凌摇头:“这就没法子办,这一把火放下去,怕是半个扬州城都得付之一炬!”
主要是府衙占地太广,要想一把火将整个府衙点燃,必须得弄来大量干柴助燃。
一旦真将整座府衙点燃,那么大火势根本就不是简单的隔断易燃物所能控制的。
而城里木楼又占绝大多数,一旦火势蔓延开,半个扬州城付之一炬恐怕都还只是保守估计。
王文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说这是个笨办法了:“那您觉得,是一把火烧了半座扬州城后果不堪设想,还是等里边那头厉鬼发育完,冲出来把整个扬州城杀成一片鬼蜮后果不堪设想?”
是存人,还是存城,在他看来并不难抉择。
至于后续的安置问题……
赵志凌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嘴巴,左顾言他道:“从此间到杭州,一去一回快马六天可至,我都司天监兵强马壮,难道六天都守不住吗?”
王文与程先都不吭声。
李衡本想开口振奋一下士气,但见他俩都不吭声,又把嘴给闭上了。
赵志凌见状,捂着胸口艰难的说道:“就算我肯下这个令……这满城老百姓该怎么办?纵使调动厢军配合,没有个三五日时间,也休想将这么多人迁移到别处!我们总不能枉顾这么多人的死活,放这一把火吧?”
程先和李衡也都觉着是这个道理,又一起看向王文。
王文也没让他们失望:“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只要肯想办法,就总会有办法的。”
赵志凌:“什么办法?”
王文:“他们不是喜欢凑热闹、看热闹嘛?只要您肯出面担这个雷,我们完全可以在城外找个开阔之地,搞些热闹的庙会啊、戏台之类的,让他们自个儿出城去凑热闹。”
“等到大队人马一出城后,咱们立刻封城,立马许出不许进,剩下的人咱就是拿人背、拿人抬,也能给他弄出城……”
李衡愣了两秒,很是震惊的看着王文,心头第一次后悔得罪这头黑虎……这厮,是真又狠又黑啊!
程先则是眯起了双眼,心说:‘浑小子,终于不装了?’
赵志凌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办法的确行得通,苦笑道:“先说说第二个办法吧……”
王文摇头如拨浪鼓:“第一个办法要是行不通,第二个办法更没法儿用。”
赵志凌迟疑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问下去:“怎么说?”
王文:“把全城的火药都弄过来,做成一个大炸弹,炸死里边那头大傻逼!”“这……”
三人都有些迟疑,火药的威力他们当然都知晓,他们以前在西军时可是见识过火炮的。
程先甚至还亲手打过炮,于是他略带几分兴奋的问出了三人心头的疑问:“二虎,火药对鬼物也有用?”
王文肯定的说道:“我觉得,既然火对鬼物有用,那么火药对鬼物就一定也有用……如果说没有,那就只能说明那个炸药包还不够大!”
在他的理解中,鬼物就是一种偏向于“寒和阴”的能量体。
要对症下药,当然就得找偏向于“热和阳”的能量。
火药爆炸所产生的高温,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偏向于“热和阳”那个路数的能量吧?
这就好比说……给血光鬼蜮里的那玩意儿一原子弹,它能扛得住?
那多不科学!
三人思索着他的说法,眼神也渐渐亮了起来。
他们都觉得王文的说法,很有道理!
赵志凌眼神发亮的悄悄瞥了李衡一眼。
李衡心领神会,立马说道:“王大人,兄弟有一事不解,既然火药对鬼物有用,那为何还一定要放那把火?咱们多搞点火药来,不行吗?你可能有所不知,制作火药其实并不麻烦,一石二硝三……”
王文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这个肉喇叭,把目光投向程先:‘你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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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还真知道王文是怎么想的,向赵志凌抱拳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与二虎兄弟现在与这种能营造出一方鬼蜮的厉鬼交过手,厉鬼在这种鬼蜮的加持下,实力会暴增一大截,若不先破了这方鬼蜮,一旦火药无法一锤定音,后果不堪设想。”
王文点头:“我这两个笨办法,都是奔着削弱里边那头厉鬼去的,如果能一锤子就要了它的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一锤子要不了它的命,咱们弟兄也总还有一拼之力……”
赵志凌背着两只手,焦灼的原地来回踱步。
走一步,看一眼那片三四层楼高的血光鬼蜮。
走一步,抓起袖子抹一把额头上的丝丝汗渍。
王文也没有催促。
他也知晓,这个抉择对于赵志凌来说,非常的艰难。
艰难到,这事儿做成了,赵志凌都不一定有功。
而若是做不成,赵志凌说不定得以死谢罪……
这可是毁城啊!
但他也确实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又不可能真放手不管……
最终,赵志凌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干了!”
“种和!”
李衡抱拳道:“下官在!”
赵志凌:“你火速去将全城的火药都收集回来……我说的是全城!”
李衡:“下官明白!”
说完,他按着腰刀转身点起一队司天卫,飞速离去。
赵志凌:“争勇,你去弄干柴,府衙多大你晓得,要多少干柴你也清楚!”
程先抱拳道:“下官明白!”
说完,他也按着腰刀转身点起一队司天卫,飞速离去。
赵志凌目光落在王文身上,一张口……
王文抢先说道:“大人,你不会要我去搞定庙会、戏班子吧?”
赵志凌又是无奈又是无语:“除了你,你觉得我还能找谁?”
王文想想也是,可是……
他也无奈又无语的说道:“大人,这个销可不小啊,下官给朝廷办事,总不能还得自掏腰包吧?”
赵志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面向那座血光潋滟的鬼蜮,似是漫不经心的感叹道:“扬州是个好地方啊,繁华、富饶,一州税收可抵西北一路……二虎,你说呢?”
王文听懂了、听惊了。
他瞪着赵志凌看了足足十几秒后,才瓮声瓮气的说道:“大人,你莫害下官。”
赵志凌嗤笑了一声,很是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又没有让你全拿,他赵一鸣都敢勾结白莲教了,再贪墨点税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愧是当官的人!’
王文双眼一亮:“大人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他赵一鸣既然都敢勾结白莲教了,胆大包天的将扬州税银都转移到白莲教充作军资,是不是也很合理?”
赵志凌拧了拧眉头,不悦的沉声道:“二虎啊,我方才还觉得你这人浑是浑了点,但大节上还是知轻重、明进退的,怎么一转眼,你就……”
王文连忙摆手:“大人,您先听下官说完……城烧了,要不要重建?这个钱,总不能让老百姓自己掏吧?他们就是想掏,怕是也掏不起啊?左右死无对证,何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呢?”
赵志凌眯起双眼,盯着他轻笑道:“二虎啊,你这是想要造反啊?”
王文嗤笑道:“大人,您不用拿这种话压我,我心头有数儿!”
“您放心,到时候这些钱肯定不会以任何人个人的名义,发给老百姓。”
“它只会作为本钱,先变成便宜的木材、便宜的砖瓦,再变成便宜的新房子。”
“就当是父老乡亲们了点小钱,重新翻修了一遍自家的老房子。”
“这样做,大人您心头能好受些,属下心头也能好过些,百姓也没多大损失,罪名也落到了该落到的人头上……”
“岂不是皆大欢喜?”
赵志凌认真的琢磨了许久,忽然笑道:“本官还真看走眼了,你小子还真不是领兵打仗那块料!”
王文好奇的问道:“那下官是哪块料?”
赵志凌哈哈大笑道:“狗头军师那块料!”
王文也笑道:“下官倒是没看错大人!”
赵志凌:“哦?在眼里,本官是个怎样的人?”
王文:“在下官眼里,大人算不上个好上官,但大抵还算得上是个好官儿。”
赵志凌:“奉承话?”
王文:“真心话!”
赵志凌沉默了许久,才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说道:“够了!”
说完,他就点起一队司天卫,火速赶往扬州谏院。
这么大的行动,他必须先去搞定那群御史老爷!
(本章完)
聊几句题外话。
聊几句题外话。
嗯,老爷们应该都看出来,这本书扑街了。
上架两万三千收藏,首订连一千三都不到,收订比崩得一塌糊涂,都刷新小楼写书的纪录了。
但怎么说呢……
我也分不清是杨二哥他们反向影响了我的心态。
还是前期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建设,清楚这本书上架大抵会扑街……
反正首订结果出来的那天,我的内心平静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甚至、甚至还有点想笑……就这?
这点挫折,也想击倒大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两天,我心头出现的频率最多的一个词儿,就是……北伐!
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个词儿,提气!
这本书我也想试试,能不能从月票三百多,杀进前十,咱们一起去起点的最高处看看。
这个牛皮吹得有点大……
但且先容我在这儿吹这个牛逼啊,等到完本时,咱们再回来看看。(别截图啊,做不到我就回来偷偷删了(狗头保命))
再聊聊这本书……
王文这个人物,和前几本的主角都不太一样。
这个人物,是我在构思新书的时候,发现构思的主角怎么都摆脱不了前几本主角的影子,笔下的故事翻来覆去都是以前写过的那些内容,最终在推到了一个又一个本子后心态彻底崩溃,最终诞生的产物。
我当时觉得那种精神状态,棒极了!
老朋友的都了解,小楼虽然已经是个写了很多年书的中登了,但我还没准备好吃老本,还在想着一本书有一本书的进步,还在想着能写出更好更优秀的书……
以致于王文这个人物,从发书后就一路放飞自我,现在已经嚣张跋扈得远远超出我开书的想象了。
也疯癫得不太受大家伙儿喜欢。
但怎么说呢……
像楚爷和杨二哥那样的人物,我尊敬他们、想他们做朋友,但我并不想成为他们。
但王文,我是真的想成为他。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骂、生气了就直接拔刀子……
会犯错、会有缺点、会贪慕虚荣……
我很喜欢这个人物。
没能让他得到大家的喜欢,是我太菜。
但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这本的架构,如果不砍大纲的话,大概会在三百万字到五百万字。
如果大纲里构思的后期能写出来。
我想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精彩。
最后想说的是……
小楼从未没想过要破圈、要大红大紫啥的,能安安静静的写书已经是我最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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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良心说,我这些年没有恰过烂钱,也已经拼尽全力的去对得每一位老爷的支持,我自诩是问心无愧的。
所以,恳请不喜欢这本书的朋友们,能手下留情放小楼一马,我从没想过要去赚那些不该我赚的钱,我想我也没有理由一定要逼着自己去接受那些让我不开心的评价。
就请不喜欢这本书的朋友们,转去下一本你们喜欢的书吧。
留小楼和兄弟们留在这里,圈地自萌……
我们会很规矩的乐我们自个儿的,不会去打扰别人的。
——小楼听风云敬上。
(本章完)
第64章 升官(五千大章求订阅)
第64章 升官(五千大章求订阅)
王文目送赵志凌离去后,扭头招来徐二狗。
一身公服的徐二狗按刀匆匆忙忙赶来:“大哥,啥事儿?”
王文:“去码头招呼弟兄们,放个谣言出去,就说府衙里这头厉鬼今晚就会冲出鬼蜮大开杀戒……动作要快,我要晌午前就搞得整个扬州人心惶惶。”
徐二狗略一思索,疑惑的问道:“大哥,你和赵大人决定怎么做?”
这事本身没什么好隐瞒的,王文当即便将他与赵志凌商量好的对策讲述给徐二狗听。
徐二狗听完后,立刻就明白了王文让他放出谣言的用意,遗憾道:“可惜丐帮没了,不然点小钱,就能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啊,这事儿还得你亲自出马,我才放心。”
徐二狗眉开眼笑的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晌午前我保证你路边买个炊饼都能听到这个谣言……不过大哥,光是个谣言,怕是还吓不走这些人啊!”
王文好奇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徐二狗:“你看,咱能不能让衙门出一道告示,满城张贴,就说招聘奇人异士,合力解决这头厉鬼……”
“双管齐下?”
王文双眼一亮,拍手道:“好主意,我就说你小子打小脑子就好使,将来必有大出息!”
徐二狗被他夸赞得越发自信:“最好,咱再发动自家弟兄们,排着队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的往城外走……三管齐下,再加上城外庙会戏班,由头搞头都有了,保管满城人都卷了金银细软连夜躲出城,留都留不住!”
“好好好……”
他这主意简直就出到王文心坎上了,他赞不绝口的拍着徐二狗的肩膀:“你尽管放手去办,这事儿办好了,大哥保你一个灵台郎的位子,姓赵的要敢不给,大哥包找他撕逼!”
徐二狗喜出望外:“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啊!”
王文一拍胸脯:“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口钉!”
“行,你就瞧好吧!”
徐二狗一抱拳:“戏台子你都给我搭好了,我要不能在日落前把全城人都弄出去,那是我徐二狗没出息……”
王文颔首:“你想想法子,最好把人都往栖灵寺那个方向弄,那里虽然没多少和尚了,但好歹祖上阔过,要有什么意外,佛祖好歹还能挡上一挡……”
徐二狗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重重的一点头道:“我明白。”
说完,他就按着刀步履轻快的匆匆离去。
而王文也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潋滟的血光后,转身匆匆忙忙的往广济桥清河帮堂口行去……要办庙会,还得请黄老登亲自出马组织各路商贾。
……
父子之间,不需要太多说道。
王文只是将府衙那边的情况给黄兴德透了个底,黄兴德想都没想便的一口应下此事,让他放心的去忙他自个儿的大事,他保管在入夜前在栖灵寺那边弄出一个热热闹闹的庙会出来,并且备足能供十万人口一日消耗的粮食……
事情交给黄兴德,王文当然放心,比他自个儿亲自去办都放心。
他拎着钢枪回到自家的卧房,重头到位的将事情捋了一遍,确认自己已经做到自己所能做的极限,并未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他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黏腻恶心感,才终于消散了许多。
他抬起头,眼神暗淡的对着虚空低低的呢喃道:“对不起啊,叔叔没能早些解救你们……”
在大周,他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漫不经心的、无所屌谓的。
说他完全不在乎结果,或许不太恰当。
但相比于结果,他如今的确更看重过程。
只要他去做过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淡定的接受……
换句话说,在大周,没有多少人是他不能失去的,也没有多少事是他心里过不去的。
以前混帮会是这样。
后来混官场也是这样。
直到昨夜他看清那些白瓷娃娃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漫不经心,为什么要那么无所屌谓。
如果他能专心一些、认真一些,是不是就能早一些找到那座法坛?
是不是……就能救下很多很多的小朋友?
他知道,这其实不太关他的事。
他也不应该为他人犯下的罪恶,去谴责自己。
这是不对的,是道德绑架!
可每每他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白瓷娃娃,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你为什么不专心一些?
你为什么不认真一些?
这种滋味儿,有些不太好受。
静坐良久,王文才勉强收拾好心情,呼唤出了阴差令为今晚的大战做准备。
【阴差令(+)】
【功绩:15】
【阴德:520】
【阴神:(空)(+)】
【百家: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沧澜九叠浪(二重)】
他盯着阴差令看了几秒,并未太多思索便用意念,按下了“阴差令”后边的“+”号。
相较于还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阴神”,显然升级阴差令的优先级更高……虽然他现在也不太清楚,阴差令是怎么个升级法。
就见一阵柔和的金光闪过,阴差令上的字迹一阵模糊后重新浮现。
【阴捕令】
【功绩:15】
【阴德:420】
【阴神:(空)(+)】
【阴帐:(阴差一)、(阴差二)、(阴差三)……(阴差十)】
【百家: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沧澜九叠浪(二重)】
‘升级就是升官?’
王文愣了一秒,逐渐开始理解一切:‘哦,原来阴差令升级,就是升官啊……’
“不对!”
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想道:‘地府都这么发达了吗?升官这么大事,既不用走流程、也不用讲人情世故?只要功劳够了直接就能升?’
他想了想,又逐渐开始理解一切:‘也对,乔布斯都下去了,指不定上边还在用苹果十的时候,下边就已经用上苹果二十了,比上边先进点、发达点,也理所应当。’
‘这么说来……’
他终于发现盲点了,惊喜的失声道:“只要功劳够,我岂不是也能做一做阎王爷?”
一念至此,他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既惊喜又忧虑的在屋内来回踱步,绞尽脑汁的思索了好一会儿,也琢磨不清,这么干到底会不会自爆……可别阎罗王没做成,反倒引来十万阴兵阴将,将他这个抢劫阴差的狂徒捉下地府,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想不明白的他,最后索性封好所有门窗,从抽屉里翻出陈三刀的灵位摆在桌上,曲指轻轻叩击灵位:“三刀,起床了!”
陈三刀呵欠连天的抱怨声在屋内响起:“大哥,我才刚睡着啊……”
王文不耐烦的说道:“外边是阴天、门窗也都封好了,赶紧滚出来说话!”
就见一股灵位之上升起一股轻烟,陈三刀的脑袋小心翼翼的从灵位里探出来,左右看了看后才说道:“大哥,啥事儿啊?”
王文:“让你出来说话!”
陈三刀:“好吧好吧……”
他无奈的打着哈欠从灵位里的爬起出来,飘在王文身前:“大哥,到底啥事儿啊?”
王文:“我要办件事儿,你跪着听我说吧……”
陈三刀:???
“草,从来就只听说过活人跪死人的,让死人跪活人,我还真是第一回见识!”
他嘟嘟囔囔的吐槽着,身体却很老实的跪在了王文面前。
王文没搭理他,唤出阴捕令摆弄了好一会儿,又是在心里说话,又是用意念对着是阴捕令写字,阴捕令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研究了许久,不确定的试探道:“陈三刀,你可愿为本阴捕帐下阴差?”
陈三刀一脸懵逼的抬头看他:“啊?”王文:“啊什么啊?问你话呢……陈三刀,你可愿为本阴捕帐下阴差?”
陈三刀满心疑惑,但面对自家大哥那瞪得比牛还大的凶猛眼神,他只能强忍心头疑问,稀里糊涂的抱拳道:“小的愿意。”
他的话音刚落,王文便清清楚楚的看到视界中的阴将令射出一道暗金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没入了陈三刀的眉心当中。
与此同时,阴德栏后边,也闪过了“—20”的红色字样。
而就在这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射入陈三刀眉心的瞬间,陈三刀的体内突然涌出一股黑气,顷刻间就将他包裹住,在他惊疑不定的声音当中,将他半透明的身躯迅速变得凝实,同时他身上的黑色寿衣徐徐幻化为一套……板正的西装。
“警服?”
王文震惊的失声道,心头疑惑的闪过一个念头:‘阴差不应该是身穿皂色捕快服、腰悬黑鞘刀,黑口黑面、眉心一个大大的差字吗?”
他这厢疑惑的念头一闪过,陈三刀身上都已经快成型的警服立刻重新化为黑雾,然后重新凝成一套左衽黑色捕快服,腰间也多出了一把红绸黑鞘大砍刀。
‘卧槽?’
王文惊得都说不出话了:‘这么智能的吗?’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陡然反应过来,他的阴差令……现在已经是阴捕令了,只是造型很古朴,内容其实一直都很现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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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晰明了的分栏、标点符号,还有12345等等阿拉伯数字。
无一不和大周格格不入!
他一瞬间头脑风暴,刹那间就从诸天万界,联想到了多元宇宙,再跳跃到三千世界……
而跪在地上的陈三刀,这会儿也震惊的举着双手左看看、右看看:“这…你…我……大哥,你咋不早说你在下边还有这关系啊!”
王文艰难的压制住散乱的思绪,认真的打量眼前大变样的陈三刀:皂衣黑刀、黑口黑面、脑门上一个大大的差字儿。
更重要的是,这厮的身形已经凝实的好似拥有实体,除了没有影子之外,简直就如同一个生人!
他关切的问道:“你感觉咋样?”
“我好得很啊!”
陈三刀蹦起来,眉飞色舞的拔出腰间的黑刀,武武玄玄的瞎比划:“我觉得我现在能打之前的十个我,而且脑子里还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套名为《引气诀》的功夫……”
“打十个?”
王文没有听完他后边说什么,点头道:“那你挺住,我试试啊!”
陈三刀疑惑的一回头:“啊?”
“嘭。”
王文突然出拳,一拳都砸在陈三刀胸膛上。
陈三刀当场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倒很是兴奋的蹦起来追问道:“大哥,你用了几成力?”
王文:“我怕打死你,只用了两成暗劲。”
陈三刀昂着头,拍着胸脯:“换五成试试,我觉得我顶得住五成力!”
王文:“真的?”
陈三刀:“来……啊……”
他当场倒飞了出去,径直穿墙飞出了房屋。
王文“卧槽”了一声,正要追上去瞅瞅,就见到那黑厮又活蹦乱跳的穿墙冲了进来,惊喜莫名的说道:“大哥,你快看,我不怕太阳了!”
王文连忙绷住脸说道:“你已经是正经的地府公职人员,不惧阳光是正常的……对了,你有阴差令吗?”
“阴差令?”
陈三刀下意识的在身上胡乱摸了摸,还真从腰间掏出了一块样式古朴的黑色令牌。
他拿在手里瞅了一眼,然后递给王文:“大哥,你说的是这玩意吗?”
王文试探着伸手去接,竟然还真接了过来。
虽然他拿在手里,的确仿佛拿着一团空气,但这块令牌的的确确就躺在他的掌心里。
他定睛细看,就见这块阴差令上边的内容,的确和他先前那块一模一样,只不过上边的字体,都从那种类似于小篆的古拙字体,变成了板板正正的繁体字,阿拉伯数字0也变成“零”。
他心头微微一沉,暗道:‘难不成旁人拿到我给出去的阴差令,也能像我这样使用?’
如果是这样,那阴帐这个功能,往后就得谨慎使用了。
“你收好,可千万别给我弄丢了!”
他将阴差令交还给陈三刀:“往后你可就是正儿八斤的鬼差了,可得勤勉做事,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血。”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上遇到黄皮子讨封那回,他入手了12点阴德。
现在连本带利全还给了陈三刀,也算是他弥补那回的过错了。
“放心吧、妥妥的,往后我就是大哥手下最忠诚的头马,二狗那货都得靠边站!”
陈三刀拿回阴差令,在身上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把稳后,最后索性拉开衣襟,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胸膛直接将阴差令塞进了自个儿的胸腔中,然后才大力的拍着胸脯表忠心。
王文笑着给了他巴掌,把他的脑袋打着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少吹牛逼,去,给我放哨去,我的武功马上要有大的突破,不能让任何人打搅到我!”
“放心!”
陈三刀嬉皮笑脸的拍着胸脯:“任何人想进来,都得先从咱老陈身上踏过去!”
王文挥手:“滚犊子!”
陈三刀点头哈腰的转身一纵,便无声无息的穿墙出去了。
王文则是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喝干后,才唤出阴捕令,用意念将“阴神”后边的“+”号给按了下去。
霎时间,一百点阴德化为流水,无数画面齐齐涌上王文的心头。
这熟悉的一幕,令王文瞬间明白……这玩意加攻击力!
就见到那些画面当中,身躯透明如鬼物的他,盘膝静坐在一个个光线暗淡的昏天黑地之中,周身黑气缭绕……
而在他的真实感受当中,一股绵延不绝、冰冰凉凉的寒气从丹田处升起,一路直上眉心处扎根、盘踞,然后慢慢变大、变大,直至轰然爆开。
那一刹那,他的心神仿佛飞出了身体,飘到了房梁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躯壳。
周围的一切事物、一切声音,都在一瞬间突然间变得异常清晰,他甚至听到了微风吹拂瓦檐的声音。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忽然变得无比的清晰……
不但儿时的那些回忆,突然都清晰的如同高清蓝光电影一样,连以千那些他搞不懂的问题,此刻都忽然间豁然开朗……他甚至觉得,他都能解一元二次不等式了。
这种神清智明的畅爽感,令他心生一股世间万般变化都在掌握之中的膨胀感……
当他从这种飘飘欲仙的膨胀感里脱离出来后,他闭眼平复了许久,才终于抚平了这种巨大的落差感。
他再度唤出阴捕令,就见一直空缺的阴德栏后边,终于出现了字迹。
【阴神:夜游】
再定睛细看,他忽然发现“阴捕令”三个字儿后边,竟然又浮现起了一个“+”号。
‘这意思是……’
他挠着头暗道:‘升官不单只看功绩,还卡阴神境界?’
‘500阴德,这么顶用吗?’
‘白莲教那群狗日的,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来不及再仔细思索,便再度按下了“阴捕令”后边的“+”。
就见令牌上的字迹再度被一片柔和的金光淹没……
但这一回,令牌上并未再直接出现新的职位。
而是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无常?县城隍?’
王文:“这是要转职了?”
(本章完)
第65章 县城隍(求订阅)
第65章 县城隍(求订阅)
“无常、城隍……”
王文在屋里踱着步,努力开动自己那变得更好使的脑子,快速思考:‘从表面上看,这二者只是文武之分。’
‘无常是武将,如果选择转职无常,应该会增加麾下的鬼差阴捕的编制名额,同时还会大幅度的增强对鬼物的攻击力,毕竟专业对口。’
‘城隍是文官,如果选择转职城隍,应该会给我开府建牙、主政一方的权力,但应当不会增强不了太多对鬼物的攻击力,毕竟是文官。’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我应该选择转职无常。’
‘但如果往深处揣摩,这次转职不单单是选择文武这么简单,更像是选择不同的升级体系!’
‘无常和城隍虽然都是阴官、也都隶属于地府系统,但二者的职权有着本质区别。’
‘无常是正统的阴司公务员,业务范围以阴间为主阳间为辅,后续的升级路线,应该就是阴帅、判官、乃至于阎王爷那个路数。’
‘而城隍虽然也是阴官,但却是外放的地方官,其辖地也在阳间,后续的升级路线,应该是州城隍、府城隍、省城隍、都城隍这个路数。’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我又应该选择转职城隍。’
‘毕竟我又不是一名见得光正经的阴官,万一选择无常那个路线,后续却要我去阴间开府建牙,我咋办?总不能直接走捷径吧?’
‘走不了捷径,后续的升级岂不是就卡住了?’
‘相反,我若是选择城隍路线,在阳间开府建牙,那无论地府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发现我这个人奸,我都能再苟一波……万一能苟到寿终正寝,岂不就彻底洗白上岸了?’
‘而且我现在本就是扬州都司天监的少秋官,如果将辖地选在扬州,往后岂不是就能用朝廷的资源,捞我自个儿的政绩?’
‘要真能顺利的一路坐到都城隍,即便是放在整个阴司体系内,也算得上一方封疆大吏了吧?’
‘这不比当个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的苦哈哈鬼差大头目,要来得舒坦?’
从陈三刀就职阴差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来,他要想将一个寻常游魂提拔成阴差,是得他自己出阴德的。
他若是选择武将路线,往后就啥事儿都别做,就没日没夜、任劳任怨的挣阴德去吧,否则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做光杆司令。
可是他要真要有那么多阴德,用来升级城隍等级,是不香吗?
再反观城隍路线,他只需要做好他在都司天监的本职工作,斩妖除魔、维护地方治安,就既能捞到他在阳间王朝升官发财的政绩,又能捞到他在地府阴司升官发财的政绩……可没听说过,文官升级还非得战功不可。
阳间王朝的官位,能给他捞地府阴司的政绩提供极大的便利。
而地府阴司的官位,又能反过来给他捞阳间王朝的政绩,提供极大的支持。
可谓是一举多得,两手都抓、两手都硬!
若是以后,他能半拉屁股坐在大周司天监总瓢把子的位子上,半拉屁股坐在大周都城隍的位子上,那大周阴阳两道乱不乱,还不得他王老虎说了算?
相比之下,无常路线唯一比城隍路线强一些的武力优势,根本就不够看。
要提升武力,他完全可以用功绩点提升武功,而且还有得选、有得挑,可以哪里不会点哪里……
“哧溜!”
王文双眼发亮的抹去嘴角的口水,抬头震声道:“大爷要做城隍!”
心念一动,他视界中漂浮的那团柔和金光,迅速内敛,变成一块顶部呈三角形的长方形铜色朝笏。
朝笏上书:
【江都县城隍】
【功绩:15】
【阴德:0】
【阴神:夜游】
【城隍庙:(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一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沧澜九叠浪(二重)】
这一次,随着城隍令徐徐显形,一道清朗若银珠落玉盘的宏大的声音,在王文的脑海中响起,向他传授一部名之为《太乙救苦护身妙经》的深奥法门。
王文在听到那道声音的一瞬间,便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连阴德已经归零都没有发现。
直到陈三刀面色惨白如纸的回到房中,才将他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唤醒。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还残留着得悟妙经的欢喜:“什么时辰了?不是说好的,我不叫你,谁来都别放进来吗?”
“大哥,我实在顶不住了……”
陈三刀的躯体又透明了,连额头上的“差”字儿都淡得快要看不见了,他瑟瑟发抖的低声说道:“我感觉我都快被晒化了。”
王文闻声看了一眼窗外,发现窗外依然是阴沉沉的一片:“你不说你怕太阳了吗?这外边也没有阳光啊!”
陈三刀吱吱呜呜的低声道:“刚开始我也觉得我不怕太阳了,结果没过多久,就觉着浑身不得劲儿……”
“看来你只是不像以前那样,见光就死。”
王文若有所思道:“想要真正不惧阳光,还得努力修行才是。”
陈三刀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王文挥手道:“行了,你先回灵位里歇着吧,等天黑后再去府衙那边帮手。”
陈三刀如蒙大赦的一抱拳,纵身钻进他的灵位里。
王文将他的灵位收进抽屉里,转身坐回桌前,静静的回味方才得悟的《太乙救苦护身妙经》。
这部妙经,似乎是城隍这一系阴官的根本功法,修行这部妙经不但能提升壮大神魂根本、提升阴神境界,还能无师自通的领悟许多玄妙法门。
例如招魂、驭鬼、开光、练宝等等城隍应该配备的法门,他都已经初步领悟,如今勉强也算得上是半个修道之士。
为什么只能说是半个?
却是因为他没有法力!
他甚至都十分怀疑,自个儿到底能不能练出《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传授给他的玄阴法力。
这却是因为,《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所传授的凝练玄阴之法,乃是正统的鬼道修行之法。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如何修行鬼道之法?
火里能炼出冰吗?
可是如此神功妙法当前,若是连试都不尝试一下,便直接束之高阁,又叫王文如何甘心?
更重要的是,城隍的日常必须要有玄阴法力才能支撑,就好比招魂和驭鬼这两个城隍的基本能力,如果连法力都没有,如何召唤?如何驭鬼?
更别提炼化城隍庙,化作一方鬼蜮容纳治下鬼民了这一项大工程了。
王文并未犹豫太久,很快便决定试一试。
他起身走到床铺前,脱掉鞋袜盘膝坐到床铺上,试探着以《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传授之法,凝练玄阴法力。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一丝冰冰凉凉的轻灵之气顺着头顶百汇穴落入紫府之中,他明明闭着双目,却忽然感到眼前一亮,意识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房间的诸多摆设。尤其是存放陈三刀灵位的那个抽屉,他清晰的看到了一团淡淡的灰色气体盘踞在其中……
‘这是……神念?’
王文震惊的猛然睁开双眼:‘我真练出了玄阴法力?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惊喜交加的开动脑筋,去刚刚从《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中领悟出的诸多修行常识当中寻找答案。
结果,还真叫他找到了答案……
‘元神隐紫府,采气问长生……’
他心头恍然大悟:‘三大丹田当中,下丹田储精、中丹田行气、上丹田纳神,我先练成阴神居紫府,后直接以阴神驾驭玄阴法力,就等于是在身体内加装了一个可以容纳玄阴法力的额外器官……’
‘也就是说,只要后续我不练任何涉及紫府窍穴的武功,并且长期保持阴神境界高于《太乙救苦护身妙经》的境界的完美掌控状态,就能活着做城隍,并且同时拥有武者的气劲和鬼修的法力!’
‘这是双核驱动啊!’
王文喜出望外的探出右手,对着角落里精钢银枪一招。
霎时间,一丝玄阴法力便卷着精钢银枪落入他掌中!
“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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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开眼笑的随手抖了枪,一股黑水便自他掌心之中弥漫出,瞬间便给整条钢枪都镀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黑。
……
就在王文窝在自家房中,开发玄阴法力的新妙用时。
他早上做出的诸多布置,也正在扬州城同步进行……
府衙那厢不提,无论是负责火药收集的李衡,还是负责柴火收集的程先,进展都十分的顺利。
也没办法不顺利,毕竟今晚都是要和府衙里那头厉鬼拼命,任何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添堵,他们手下的司天卫们能活劈了他!
黄兴德组织的庙会,进展也很理想,这老头在扬州城混了一辈子,威望威信他都有。
他亲自出面组织庙会,莫说还给钱,就是不给钱,整个扬州城里都找不出敢拂他脸面的商贾。
再加上漕帮的人力物力做后盾,栖灵寺那厢的庙会场地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置了起来。
这老头还未雨绸缪,以清河堂的名头担保,用漕帮的船只将城内各大粮号的存粮都通过水路运出城,就飘在城外的运河之上……
如此一来,纵使晚上那把火彻底失控,一把火烧了整个扬州城,也不至于三五天就闹出饥荒。
以扬州水陆两路四通八达的优厚地理条件,只要城里的存粮撑得住三五天,就出不了大乱子。
而徐二狗这回也当真是极有出息,他当真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令扬州城十二门都排起了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龙。
无数扬州城老百姓,拖家带口的推着独轮车、挎着大包小包焦急的等候在一条条人龙里边,不住地张望着远处的日头,唯恐不能赶在天黑之前出城。
同时,徐二狗为了造势促使全城百姓出城,张贴出去的那些招聘奇人异士的告示,也收获了出乎他们预料的奇效。
还不到中午,就有上百号自负勇力的奇人异士,拿着徐二狗派人张贴出去的告示,找到了徐二狗那里。
这些人之中,有途经扬州城的武林高手,有托钵行乞的老和尚,还有算命的游方道士、看坟的阴阳先生……
王文匆匆赶到血光鬼蜮时,甚至还见到了一个大大出乎他预料的人。
“贤侄来得正好!”
姜瑾远远望见了王文,便笑吟吟的冲着他招手:“快些过来,师伯给你介绍一位江湖豪杰。”
王文随手将精钢银枪交给一名司天卫,心头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自己大师伯对面那个披头散发、人高马大、满脸油光的中年圆脸汉子,就见其眼角处竟然还粘着黄豆那么大一坨昏黄的眼屎……
‘这是哪路江湖豪杰?’
他心头嫌恶,但当着自家大师伯的面,他还是保持住了礼节,上前抱拳道:“大师伯,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长长见识……”
姜瑾淡笑着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而后指着他身前这个圆脸汉子,正色的对王文介绍道:“贤侄,这位便是丐帮第十一代帮主,林百川林帮主。”
‘我尼玛!’
王文心头惊呼了一声,目光警惕的下意识的就往姜瑾身侧靠了两步。
林百川斜眼打量着王文,喜怒难辨的沉声道:“你就是打杀了我丐帮坛主彭英的清河帮王二虎?”
王文突然有些后悔将精钢银枪交出去……
就在他绷着脸酝酿脏话之时,姜瑾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道:“不必紧张,林帮主为人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不会以大欺小、为难与你的!”
他温暖的大手,令王文心头稍定。
他再晃眼一扫周遭忙忙碌碌的两三百号的司天卫,张口就冷笑道:“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你也配?”
姜瑾都惊了,下意识的便一步上前,挡在王文面前,呵呵的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林帮主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王文趁机抬手朝一侧替他扛枪的司天卫招手,口头说道:“大师伯,这件事不关您的事,您不必替他说话……姓林的,这片鬼蜮你看到了么?”
他左手指着身侧那一片鬼蜮,大声问道。
林百川眯了眯豆豆眼,面色竟也不见丝毫怒意,开口用平静得出乎王文预料之外的语气轻声说道:“这里边……有我丐帮之过?”
王文接过自己的钢枪捏在手里,然后奇异的看了他一眼……
姜瑾再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莫怕,有话就说!”
王文略一沉吟,上前一步,目光逼视着林百川,压低了一句一顿的低吼道:“里边那头厉鬼,是从白莲教的法坛里蹦出来,白莲教的法坛,是我亲手打碎的,我在法坛的周围,看了很多很多个白瓷娃娃……封禁着童男童女魂魄的白瓷娃娃!”
“那些孩子,都是你们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的丐帮帮众,交到白莲教手里的!”
林百川的豆豆眼陡然睁大。
姜瑾也震惊的看了王文一眼。
林百川目不转睛的瞪着王文,一句一顿的回应道:“小娃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王文冷笑道:“不信?你不是丐帮帮主吗?去查啊!”
林百川回过头仰望那片三四层楼高的潋滟血光鬼蜮,沉默不语。
(本章完)
第66章 开团(元宵快乐)
第66章 开团(元宵快乐)
夕阳西下。
王文站在血光鬼蜮之外,望着天边那一抹鲜艳得似乎要滴出血来的火烧云,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他扭头,活动着肩颈冲左右两名司天卫说道:“再给老子披一层扎甲!”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小声道:“王大人,你已经披挂两重甲,若是再上一层扎甲,您全身负重都接近一百斤了,再加上您那杆钢枪,常人走动都艰难……”
“他心头有数儿。”
说话的是同样身披两重甲的程先:“你们只管给他披甲就行了。”
两名司天卫抱拳称是。
王文展开双臂,方便他们披甲:“你们那边都准备好了?”
程先:“都准备好了,拢共五百捆干柴,五十桶猛火油,还有八百斤火药……我在西军时,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王文:“够应该是够了,是按照我说的那么布置的么?”
程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王文:“我哪是不放心你啊,我是不放心火油和火药啊,这俩玩意搁在一块,别等没炸到那头厉鬼,先把……你懂的!”
程先:“放心吧,把守这些玩意儿的,都是我从西军带出来的亲兵,个顶个的把稳。”
说话间,一身沉甸甸的扎甲就披挂完毕了,王文紧了紧束腰,伸手:“枪来!”
即刻便有一名司天卫捧着王文的精钢银枪,双手递给他。
王文一把抓起钢枪,屈膝提气纵身一跃丈二高,迎空抖出漫天枪影……
“嘭。”
他重重的落地,活动着肩颈满意的说道:“活动是有些受限制,不过问题不大!”
“好枪法!”
“王大人威武!”
“就王大人这副身板,要是去了西军,单枪匹马都能杀穿千人羌兵!”
“千人?只要马力跟得上,上万羌兵王大人都能杀他一个七进七出……”
周遭的司天卫们见状,无不大声喝彩。
程先也心服口服的说道:“我要是在战场上见到你这样式的猛人,保管拨马就走……”
“没啥大用!”
王文心头一片清明,丝毫没有被他们的夸赞声迷失心智:“咱们的对手又不是羌兵,再多掼两重甲,也不过只是抗揍一点……二狗、徐二狗,你狗日的还没回来吗?”
“来了来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快速由远及近,一匹健马载着徐二狗冲到王文面前不远处。
徐二狗翻身跳下马背,喘着粗气抱拳道:“大人,又复查了一遍,方圆三里内确认没有一个百姓还留守家中,连狗都没有一条!”
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抓时间歇息一会儿,披上两重甲,准备作战了……赵大人呢,赵大人还没回来吗?”
“来了来了……”
赵志凌无语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一众司天卫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放赵志凌进来。
王文连忙迎上去:“大人,可不是我要催您啊,实在是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天可就彻底黑了……”
“是是是,你有你的道理!”
赵志凌无语的:“我是不是还得多谢你嘴下留情,没骂我狗日的?”
王文讪笑道:“哪能啊……赵大人,您那头搞定了么?”
赵志凌震惊的看着他:‘你甚至都不愿意多敷衍我几句?’
他捋着须大喘气的在心头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好几遍:‘不生气不生气、这厮就这副操性’,‘不生气不生气、这厮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上官是他的福分’,‘不生气不生气,等这事儿过了再收拾他’,才压下了心头不忿。
“本官已经说服城中诸长吏,同意我都司天监火烧府衙鬼蜮的行动。”
他神色肃穆的正色道:“尔等尽管放手一搏,出了事自有本官一力承担!”
这件事,顺利得出乎了他的想象,他无论走到哪个衙门,都是一提及此事,对方就立马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一口应下,连个推手都没跟他打。
直到回来的路上,他才渐渐琢磨出一点味儿来:‘这方鬼蜮若是出现在这城里其他位子,只怕他就是说破嘴皮子,那些个大老爷都不见得会抬起眼皮子正眼看他一眼。’
‘可这方鬼蜮,偏偏就出现在了扬州府衙,这不是把扬州府上上下下好几百号官吏,放到全天下人的面前光腚拉磨吗?’
‘这种时候,他们都司天监肯跳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还肯一把火烧了府衙毁尸灭迹,简直就是救拉他们出粪坑的活菩萨啊!’
‘这哪里是该他找上门去求着他们啊,分明就该他稳坐钓鱼台,等着这些人上门来求他赵志凌!’
‘只可惜啊,他比这些人多了几分良心。’
‘有良心的人,活该吃这种暗亏!’
一想到这些,赵志凌心头就越发愤懑:‘那些人,今晚怕是睡着了都得笑醒吧?’
“那就好!”
王文欣慰的点了点,但下一秒他就又抓到了盲点:“咦,不对呀,您既然已经搞定了那些官老爷,那厢兵呢?怎么上千号厢兵,一个都没来?”
赵志凌愣了两秒,突然就赤头白脸的破口大骂道:“他妈的!”
王文听到他骂人,竟也愣了两秒,旋即也破口大骂道:“他妈的狗官!”
赵志凌:……
程先:……
“算了,那些碍手碍脚的废物不来也好,咱们自己干!”
王文这会儿没功夫去注意他们的心理活动,扭头就扯着喉咙大声呼喊道:“最后半刻钟,大家伙儿抓紧时间检查自己的装备,耍刀枪剑戟的重甲好汉都站到前边来,玩法术符箓弓箭的轻甲射手站到后边,都注意分散站位啊,可别那厉鬼冲出来一个大招就团灭了,发给大家伙儿的三阳符大家千万别舍不得使,命比符重要……”
现场数百号人都随着他的呼喊声动了起来,过程中也没有傻逼蹦出来质疑他的现场指挥权。
所有人,包括赵志凌和程先这些人,都在踏踏实实的组织着他们从西军带过来的司天卫们,按照王文的布置站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人肯跳出来出头,是好事……
而就在王文满地乱窜的将一个个找不到位子的奇人异士提溜到他该去的位置时,他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来干啥?”
他瞪着牛眼,头大如斗看着人群里藏头露尾的黄兴德:“不是都让你去主持庙会了吗?你跑这边来凑什么热闹!”
他的嗓门很大,引得无数侧目。
众目睽睽之下,黄兴德有些挂不住脸,面红耳赤的捏着一把厚背大砍刀怒声道:“你好好听听,你自个儿说的什么混账话?哪有当儿子的在前边打生打死,当老子的缩在后边苟且偷生的道理?”
这话一传来,看过来的人更多了。
时间紧急,王文也的确是没功夫和这老头掰扯,索性就借着这事儿大声说道:“你来就来吧,左右你武功也不低,只是待会打起来,自个儿机灵着点,要见势不对,立马就撤,可千万别演什么‘你不走,我也不走’那种脑残大戏,真要挡不住,小爷保管跑得比你还快!”
顿了顿,他环顾着四周,奋力高呼道:“老少爷们儿们,城里的百姓都已经撤出去了,眼下这城里就只剩下咱这些没脑子的杀材,所以待会儿真要是用尽了一切办法还是奈何不了那头厉鬼,大家伙儿该撤就撤,千万别犹豫。”
“这里不是边关、那头厉鬼也不是草原骑兵,咱们没必要寸土必争的跟它死磕,挡不住咱们把这座空城让给它也无所谓,只要咱们都还活着,后头总能想到办法再杀回来,弄死那头厉鬼,夺回扬州城。”
“可要是咱爷们都撂这儿了,城外的百姓可就真没指望了,后头就是朝廷派高手来把城夺回来,也和咱这些人都没啥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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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家伙儿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待会儿要是有的打,咱爷们就并肩子一起上,乱刀砍死那狗日的,可要是不能打,那就果断跑路!”
他这一通不三不四的言语落地,赵志凌和程先都没眼看他……这种事儿,是能说的吗?
反倒是那些被徐二狗的招募告示招来的奇人异士们,听完他这通不三不四的言语,却都像是放下了一个大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敞亮!”
“有你王老虎这通话,今儿爷们儿就是撂这儿,也不找你王老虎的麻烦!”
“跟官府打了这么多年交代,还是第一回遇到你这么敞亮的人儿,没说的,待会儿高低都得教那厉鬼知晓知晓我五虎断门刀的厉害!”
一通喧闹的喝彩声后,现场的士气非但没有因为王文那通“未战先怯”的言语而陷入低谷,反倒走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王文四下拱着手,大步流星的走到人群最前方,府衙大门外五丈开外站定,“铛”的一声将精钢银枪插进青石板中。
他神色肃穆的高声呼喊道:“老少爷们儿,都仔细了!”
一语压下现场所有的杂言,所有人都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兵刃,目不转睛的望向他的背影。
程先提着上弦的火箭凑到他身畔,低声道:“老弟,这一箭不若就让哥哥来吧?”
王文知晓程先是好意,但他还是笑着伸出手:“我费劲巴拉的组织了这么一折子大戏,先哥你不好抢我的主角番位吧?”
程先深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的一语双关道:“想清楚了?开弓……可是没有回头箭的!”
王文只是笑:“我若是脱了公服,还能回漕帮继续做我的香主,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耽误,你若是脱了公服,还能回西军继续当你千人将?”
说完,他就不容置疑的接过了程先手里的弓箭,抬起火箭、拉开弓弦,瞄准府衙大门后监牢的位置,五指一张……
“嗖。”
数百人的目光追随着火箭,摇曳在火红的残阳下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没入血光鬼蜮之内。
王文顺手将大弓交给身后的司天卫,另一只手提起精钢银枪,略有些不安的轻声询问道:“我没射偏吧?”
程先低声回应道:“没有,十桶火油和五十捆麦秆,就在那个位置……”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后,王文略感安心,抬头遥望着那片血光,静心等待。
仅仅只过了数息时间,那片血光的上空就冒出了一股青烟……
“嘭。”
只听到一声声势浩大的炸裂声,滔天烈焰撕裂潋滟的血光,冲起五六层楼那么高,翻涌出滚滚浓烟,一发不可收拾!
大多数时候都代表着灾难与危险的熊熊烈焰,此刻在府衙外这数百人的眼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喜庆之感。
“成了!”
王文一杵精钢银枪,心头大定:“先哥你快去准备吧,里边那头厉鬼应该要出来了。”
程先:“你顶得住么?”
王文:“我顶不住,你来?”
程先对比了一下甲胄的厚度,果断的说道:“那我还是去准备吧……”
他转过身,小跑着快步离去。
只留下王文一人,单手扶着精钢银枪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仰望着滔天烈焰……这一刻,他坚毅的魁梧背影,很多年后还在扬州城内传颂。
在他侧后方一座二层小楼的屋顶上,姜瑾俯瞰着王文的背影,痛心疾首的说道:“师弟,你糊涂啊!”
黄兴德大感冤枉,可又百口莫辩,只能低低的嘟囔道:“这浑小子,以前不这样的,是去了都司天监之后,才突然开窍的,咱要早知道他会男大十八变,说啥咱也不会把他赶进官府啊……”
“哎!”
姜瑾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就看这回,官府容不容得下这小猴崽子,要是官府识人不明,你一定把他给我弄到执法堂去,他这样的大才,留在你们分堂太屈才了!”
黄兴德没吭声,只在心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想得美!’
二人说话之间,府衙内的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的蔓延开来,烈焰所至之地,血光尽皆烟消云散,露出大片大片的房舍来。
‘火攻果然有用!’
王文见状,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欣喜之意。
老子脑子秀逗了,才会去你主场里跟你玩单挑!
你但凡上过几年学,就应该听过那句名言:穷着战术穿插,富则给老子炸!
府衙是你的主场没错!
可扬州城,是大爷的主场啊!
“吼!”
似乎是在回应王文幸灾乐祸的心理活动,只听到一声穿云裂石的怒吼声,原府衙监牢处突然冲出一股滚滚黑气,仿佛沙土覆盖火苗那样强行压下熊熊烈焰。
黑气之中,一道三四层楼那么高的狰狞身影,徐徐腾空,于滚滚黑气之中睁开一双灯笼般的血红双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府衙外的数百人……方圆数里就只剩下这数百人,它不想注意到他们,都难。
“哐当。”
面对这如此惊悚的一幕,不知道多少人吓得面如土色,几乎连刀剑都快抓不稳。
就在士气急转直下,瞬间将至冰点之时……
屹立于人群最前方的王文,突然一步上前,挺枪遥指那头恐怖的身影,声嘶力竭的爆喝道:“你家王爷爷在此,孙贼,你过来啊!”
(本章完)
第67章 二阶段
第67章 二阶段
“……你过来啊!”
声嘶力竭却又干脆利落的怒喝声,字字句句皆如金石炸裂之声。
也不知是黑气中那头厉鬼,是当真听懂了王文的挑衅。
还是王文那明明高不过七尺的身量却,却硬生生跳出一丈八嚣张气焰的架势,委实太过扎眼。
就只听到黑气之中再度爆发出一声狂怒的嘶吼,一股滚滚黑气迸发若大江决堤,自上而下的顺着长街倾泻而下……
顶在人群最前方的王文见状,非但没有后退闪避,反倒嘶声怒吼着再度向前踏出一步:“喝……给大爷,破!”
他一步踏出,周身喷涌着大量黏腻如石油的阴雷,包裹着他浑身上下,就如同在他三重甲胄之外再度形成了一层甲胄。
包括他手中的精钢银枪,也在刹那之间就包裹上了一层阴雷。
他疯狂抖动钢枪,搅碎迎面袭来的滚滚黑气,以一己之力在奔涌的黑气大潮之中营造出一片真空地带,强行稳住身形。
后方,主持战场的赵志凌见到黑气若大潮般迎面来袭,沉着的高声大喝道:“立盾、用符!”
就在前排的披甲猛男们应声竖起手中的沉甸甸的包铁大盾,准备激发怀中的三阳符之时,一声清朗的佛号忽然在后方的人群之中响起。
下一秒,一片温暖而明亮的佛光随着不疾不徐的诵经声,照亮现场所有人,于间不容发之间挡住了滚滚侵蚀而来的黑气。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
众人回头,便见那个托钵行乞、形如叫子的干巴老僧,盘坐于人群之中,面色恬淡的双手合十诵经,周身散发着耀眼的佛光。
黑气仿佛惊涛骇浪般冲击佛光,佛光摇曳不停、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黑气击碎。
就在赵志凌犹豫着是否继续下令前排猛士激发三阳符,给这位无名高僧减轻一下负担之时,又见那名游方道士,提着手里写着“铁嘴直断”幌子,缓步的走到那无名高僧身畔,将幌子轻轻一拄……
刹那间,一方明亮的九宫八卦阵盘虚影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而后八门旋转,一座形同大碗倒扣的淡金色阵法无声无息的升起,将在场除王文之外的所有人都覆盖其中。
有了这座阵法的加入,摇曳不停、明灭不定的佛光立时便稳住了。
现场的数百人见状,正要松开一口气,就又见黑气之中飞出一大片青黑色的狰狞鬼婴,面容扭曲的趴到淡金色的阵法之上大口撕咬,哪怕被明亮的佛光照耀‘嗤嗤’直冒青烟,竟都半步不退……
刚刚才稳住的阵法结界,立刻又泛开无数涟漪!
赵志凌见状,即刻厉声呼喊道:“弓箭手用符……”
“咳咳咳……”
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赵志凌的呼喊:“这位大人,这一阵,便让俺老汉试试吧!”
众人应声望去,就见一个头上围着白头巾、穿着一身青黑色袄的驼背老汉,吃力的掀开身畔半人高的木箱,敲打着箱沿轻声道:“小的们,睁眼了……”
就听到一阵“扑棱棱”声响,一片绿绿的人影仿佛群鸟出笼般争先恐后的飞出木箱,迎向趴在阵法结界上的那一个个狰狞鬼婴。
众人再定睛一看,那一个个人影,赫然就是一个个用各色纸张剪成的纸人,那些纸人的手里还拿着一口口似模似样的纸刀纸剑……
“纸人张?”
有认得那老汉的人震惊的低呼道。
“这位大爷啥来头?”
“纸人张你都不晓得?通泗桥那边顶有名的阴阳先生,这城里凡是和白事儿有关的买卖,八成得过他张家人的手,听老辈人儿讲,他们家世代都是吃阴阳饭的阴阳先生……我二大爷的身后事,就是请他老人家亲自给操办的。”
“嚯,我听过他的名头,不过今儿才是第一回得见。”
连赵志凌仰望着那些抄着纸刀纸剑与一个个鬼婴杀得难分难解的纸人们,都震惊了,心说:‘我怎么就把这些民间奇人异士给忘了?’
正当那些纸人和鬼阴杀得难分难解之际,又有一名身穿杏黄八卦道袍、背负桃木剑的仙风道骨道士站出来,捋着胡须赞叹道:“好一手剪纸成兵之术,贫道行走天下十数载,还以为阴阳家之术早已绝迹,不曾想今日能在扬州得见……恕贫道一时技痒,一手‘撒豆成兵’之术还请张家族长品评一二……”
同一时间,立在左侧瓦檐之上的姜瑾俯瞰着战场上争奇斗艳的各家奇术,由衷的赞叹道:“老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与这些传承悠久的奇门异术相比,我们习武之人于斩妖除魔一道,的确差之甚远……”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到一道圆滚滚的身形,以与他的身形不相符的矫健身影一跃而起,抡开一双钵盂大的拳头打出漫天残影,闷沉的气爆声参杂着拳劲轰暴鬼婴的雄浑炸裂声,仿佛春雷阵阵,响彻半空。
姜瑾定睛一看,却是那丐帮帮主林百川,正铁青着脸、眉眼含怒,如一只飞鹅般穿梭于漫天黑骑之中,凌空疯狂挥拳、鏖战八方。
他哑然失笑,正待一跃而起,不教林百川专美于前,就听到王文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妈的,你们到底会不会玩?”
王文满脸青筋暴起的疯狂抖动着大枪搅碎迎面而来的一切鬼婴和黑气:“正主还搁里边没动弹呢,一招虚张声势你们就把大招全交了?还技痒?痒你大爷个皮皮蛇!我们拼命呢大佬,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他都快被后边那些骚包给气疯了!
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后方那个黄袍道士抓着一大把黄豆似的物件,眨巴着眼睛,愣是没好意思撒出去。
准备一跃而起大开杀戒的姜瑾,也讪笑着捋着胡须缩回了瓦檐上,低眉躲过黄兴德幸灾乐祸的眼神……
那些奇人异士,也被他这一通狂喷,给喷人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了,不少人都悄咪咪的找到身畔的司天卫,小声问道:“那位大人是谁?他一直都这么桀骜不驯吗?”
被他们找到的司天卫,都一脸震惊之中混合着鄙视的表情看向他们:“刚来扬州不久吧?连扬州之虎王老虎都不认得?”
前方搏命的王文,自是听不到后方的蛐蛐咕咕。
‘这样下去不行!’
他在心头对自个儿说道,他手里的精钢银枪都抖得发烫了,可迎面而来的滚滚黑气还不见丝毫虚弱,再这么拖下去,就算他的体力还顶得住,府衙里边的火势也要顶不住了。
一旦府衙里边的火势彻底熄灭,再拖到太阳彻底下山……
乐子可就大了!
他当机立断,头也不回的张口呼喊道:“二狗,快给我弄个火药包过来!”
“来啦!”
徐二狗拉得老长的回应声飞速由远及近:“大哥,接着!”
王文微微一偏头,眼角的余光便望见一个面盆大的布包翻滚着朝自己飞了过来。
他腾出一只手来回手一掏,就将火药包给抄在了手中。
他单手持枪一边奋力挥枪,一边翻滚着打量手里的火药包。
徐二狗的声音,适时从身后传来:“大哥,程大人说引线最多只能烧三个数儿!”
“晓得了!”
王文大声回音着,将火药包夹在双腿间,单手从腰间摸出火折子,拇指顶开盖帽一吹,明亮的火光就亮了起来:“你快退回去……”“刺啦!”
火折子点燃火药包,王文扔了钢枪双手抓住火药包,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抛向黑气中的那道巍峨的巨大鬼影。
“轰。”
一声响亮的轰鸣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滚滚黑气之中爆开了一团明亮的火光。
整道黑气,都被这一团火光撼动得剧烈震颤了一下,连奔涌向王文他们的黑气都有片刻的停歇……
王文趁机捡起自己的精钢银枪,满怀期待的仰望着那道恐怖黑影。
就听到一声仿佛野兽受伤的暴怒咆哮,那道恐怖黑影终于走出了滚滚黑气的范围,映入在场所有人的视界当中。
只一眼,王文就恶心得干呕,鸡皮疙瘩就跟痱子发作一样一阵阵的直往天灵盖上涌。
却是那道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恐怖黑影身上,长满了孩童的脸……
不知道多少张孩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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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几百张。
也可能是几千张……
每一张脸,都睁着一双痛苦、怨毒双眼,在哭嚎、在悲泣……
在那些孩童的脸中间,还长了无数双手脚,仿佛长在礁石上的手脚,随着这头恐怖黑影的走动,不住地飘动。
与这副惊悚身板相比,它那张长满了黑红鳞片的青面獠牙尊容,反倒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嘶……”
“呕……”
“这他妈是什么鬼?”
一时之间,倒抽冷气的声音和呕吐的声音,在后方的人群中响成一片。
王文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的呕吐欲望,都被他们的呕吐声,勾得喉咙翻涌不止。
但他没时间呕吐……
因为这头恐怖的厉鬼,已经一步跨出府衙的范围,向着他走过来。
山呼海啸般的威压,裹挟着刺鼻的腐臭气息,迎面打在他的脸上。
王文双腿直打颤的死死攥着精钢银枪,在心头拼命的给自己打气,口头咬牙切齿的叫骂道:“这尼玛是什么克鲁苏啊……先哥!”
他头也不回的歇斯底里的嘶吼道。
程先声嘶力竭的大吼声,应声从后方传来:“来啦,你挺住!”
“我挺、我挺、我挺……我尼玛挺不住啦!”
王文满头青筋乱跳的怒吼着,如同一只跳蚤般一跃两丈高,周身陡然爆发出一片黑漆漆的阴雷。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道愤怒的嘶吼声在回荡:‘上啊,糊它狗日的一脸!’
望着他威猛地不似人的剽悍背影,后方无数人都在心头“卧槽”了一声,失声道:“他要干嘛?”
“草泥马!”
就见王文怒发冲冠的嘶吼着,挺枪捅向那头恐怖身影的胸口。
环绕在他周围的那一大片阴雷,都在他挺枪的那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枪身之上。
“嘭。”
黑漆漆的钢枪捅在恐怖黑影的胸口上,登时就炸出了磨盘那么大的一个坑,炸得它整个鬼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而力竭的王文,也被它那张磨盘大的兽爪一爪抓住,寒彻骨髓的阴气瞬间便穿透了他的护体阴雷,沿着他周身两万个毛孔蜂拥钻向他体内……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金色的刀气从天而降,一刀劈断兽爪。
“走啊!”
脸色乌青的王文,连人带枪狼狈的滚落在地,还未看清方才挥刀之人是谁,自家大师伯那张肃穆的干瘦面容,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后方严阵以待的数百人,就只见到姜瑾面无表情的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仍在奋力挣扎的王文的一条大腿,如同拖死猪一样拖着他,转身朝着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天旋地转之中,王文努力朝着后方看去,就只看到一道圆滚滚的剽悍身影,拖着一口形似门板的半个高铡刀,大步冲向那头恐怖厉鬼……
那螳臂当车般的剽悍场景,吓得他脑子一下子就惊醒了,冻得瑟瑟发抖的急声喊道:“快、快退啊,炸药马上就到!”
那眼瞅着就要一个飞身劈向厉鬼的圆滚滚身影,听到“炸药”二字也惊得浑身一哆嗦,想也不想的转身撒腿就跑,几个呼吸间就后发先至的追上了他们……
三人亡命跑路之际,十余头脸上蒙着黑布、尾巴上吊着火爆的公牛,发足狂奔的拖拽着十余板车与二人擦肩而过。
几乎就在二人一头没入阵法结界的一瞬间,后方便传来了两声间隔极短的爆炸声,尤其是第二声轰鸣声,简直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
“嘭…嘭!”
八百斤火药混合四十桶猛火油形成的爆炸烈焰,冲起十几层楼那么高,彻底吞没了那道恐怖的厉鬼!
强劲的冲击波,横冲直撞的掀翻了方圆数十丈内的所有房屋,气浪卷起无数青瓦如同蝗虫过境般漫天飞舞。
而护持着众人的阵法结界,也在冲击波的强悍冲击力下,“波”的一声碎裂了。
无名高僧和游方道士,都应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但阵法结界好歹是抵消了一部分冲击波。
再加上前排的披甲猛士们,早在火牛阵冲出阵法结界之时,便极有眼色的顶起包铁大盾、严阵以待……
最终,阵法结界内的数百人虽然依旧被冲击波震得七荤八素,但好歹是维持住了阵型,没有摔在一片。
等到王文甩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就望见熄灭的火光当中,一道那头至少矮了一半、浑身破破烂烂,连身上的鬼脸都至少消散了一半的凄惨厉鬼,仰头无声怒号着,再次散发出大片血光,铺天盖地的罩向他们……
眼前这个场景,他眼熟啊!
他当即从身畔一名司天卫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兴奋的高声呼喊道:“boss进入二阶段了,老少爷们儿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并肩子上啊!”
(本章完)
第68章 时代变了
第68章 时代变了
“放箭!”
王文话说完,正要拎着刀扑上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赵志凌中气十足的爆喝声。
霎时间,一片黯淡的光亮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他头顶上掠过。
他一抬头,就见到一片火箭从自己头顶上划过,精准的射中了血光中那头厉鬼,瞬间便将其扎成了刺猬。
就见一根根包裹着三阳符的羽箭二次爆炸,化作一团团淡金色的火光糊在厉鬼身上,厉鬼口中无声的咆哮声陡然变得有形,血光疯狂翻涌之际,其高大的身板陡然在血光之中消失……
“铛!”
一口锈迹斑斑的门板大刀扫过厉鬼的残影,重重的劈砍在了青石地板上,迸溅出明亮的火星子。
王文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终于看清,那口大刀哪里是长得像铡刀,它分明就是一把切草料的铡刀!
抡刀的那林百川,此刻歪着嘴儿叼着一根草料,圆脸上再不复先前深沉与平静,只有刻骨的桀骜与凶暴……
“当心了!”
后方瞭望整座战场的赵志凌眼见厉鬼消失,沉着的高声呼喊道:“此厉鬼可虚实转换,诸位好汉最好两两一组,莫要被它趁虚而……小心!”
就见方才消失的高大厉鬼突然在林百川身后显形,一爪当头劈下,五根乌黑发亮的利爪在跳跃的火光下就如同一口爪形奇门兵刃。
电光火石之间,就见林百川仿佛背心长眼睛般的扭身挥刀,一招势大力沉的横扫千军迎向厉鬼之爪。
刀爪相接之际,厉鬼仿佛肉山般的魁梧身躯再度消失,铡刀裹挟着闷沉的气爆声再度一刀斩空,重重劈在青石条地面上,“铛”的一声崩断成三节。
就在铡刀崩断的一瞬间,厉鬼身形又突然在林百川身后显形,一爪直捣黄龙掏向林百川的背心……
而这一回,招式用老的林百川就算是察觉到了身后的恶风,显然也来不及转身了。
还好,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就见一道大袖飘飘的纤长人影从天而降,凌空挥出一道湛蓝色的掌劲。
“嘭!”
大如磨盘的掌劲落在同样避之不及的厉鬼身上,打得它浑身爆汁,一个后退飞身再度消失在浓稠的血光之中。
强悍的掌劲落在地面之上,直接在青石条上留下了一道五指清晰手掌印!
后方的赵志凌见姜瑾伤到了厉鬼,精神大振的震声道:“刀盾手,激发三阳符、结圆阵,前移三丈,吸引那头厉鬼,给诸位好汉争取一击必杀的条件!”
“威武!”
前排的百十号披甲猛汉听到他的军令,齐齐一拍胸膛,激发怀中的三阳符,而后一手持盾、一手捉刀,用钢刀拍击着包铁大盾,高呼着“威武”,结阵一步一步推进血光鬼蜮之中。
王文拿着刀站在血光鬼蜮边缘,欲言又止。
众目睽睽之下,百十号刀盾手稳扎稳打的推进血光鬼蜮中心,刚要落盾,就见到圆阵周围突然出现了三四道厉鬼虚影。
刹那间,利刃切割血肉的“噗嗤”声,响成一片。
在厉鬼那好似匕首般的十根乌黑利爪之下,坚固的包铁大盾就好似豆腐渣、锁子连环甲和披甲也如同两层薄布,它每一次挥爪,都会带起数条断肢、扯出一地肠子……
弹指间,粘稠的血浆便喷洒得到处都是!
但这些刀盾手不愧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将士,突然间遭受如此残酷的打击,竟然没有一人扔下刀盾转身乱跑乱叫,反而都竭力举起大盾护住全身,一边收缩阵型一边奋力挥刀向前劈砍。
结果不言而喻。
方才面对林百川和姜瑾这两位武道高手之时,还只是显得身法略微有些诡异、有些防不胜防的丑陋厉鬼……
此刻在这些精锐将士的面前,真好似死神,每一次显形,都会带走两到三条人命,哪怕林百川和姜瑾极力在圆阵上空来回穿梭,都快不过那头厉鬼!
百十号刀盾手,几个眨眼间就倒下了三分之一!
更加恐怖的是,外围压阵的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了,这些刀盾手流出的鲜血正在飞速的被翻滚的血光吸干,而血光鬼蜮的边缘也在随着那些鲜血被吸成干涸的血痂,蠕动着扩张……
‘麻烦了,这个狗娘养的不是半肉战士,而是个虚空刺客!’
王文被扩张的血光鬼蜮逼退了两步,有些手足无措的在心头发愁。
而后,他回头遥望了一眼站在马车顶上主持战场的赵志凌,就见那家伙瞪着双眼、面容狰狞的盯着正在被屠杀的刀盾手们,两只眼睛都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来,却仍旧死死的咬着一口钢牙一言不发……
王文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将令都是如何统兵作战的。
他只看出,赵志凌没招了!
‘果然是天生的牛马圣体!’
他在心头怒骂了一声,屈膝纵身一跃两丈高,冲入血光鬼蜮之中,挥手喷涌出大片石油状的阴雷,当头浇向那些刀盾手。
“全体听我指挥!”
他满头青筋暴起的大声呼喊道:“所有刀盾手听令,踩着我的阴雷,有序退出鬼蜮……大师伯,你左手边五尺外!”
踩在大盾上来回飞奔的姜瑾闻言,毫不犹豫的转身一掌拍出。
湛蓝的掌劲飞出,见风就长,化作马车那么大的一道掌劲擦着大盾飞过去。
“嘭。”
一道魁梧的黑影汁液迸溅的倒飞而出,一闪而逝。
王文落在一地阴雷中间,两只手臂下垂,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流淌出阴雷,努力的扩大阴雷的覆盖面积,而周围的潋滟的血光也在翻涌着挤压着黑漆漆的阴雷,两者交汇之地,不断传出“嗤嗤嗤”的腐蚀声……
与这头厉鬼的血光鬼蜮比面积,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这头厉鬼虽说老巢被大火吞没了断了力量来源,自个儿还被那个土制炸弹给炸没了半条命,可它眼下弄出来的这片鬼蜮,仍然有一个半篮球场这么大。
他就是把自个儿给炸成人干,也覆盖不了这么大的面积啊!
更何况,鬼蜮里的血光还在不停的腐蚀着他的阴雷……
他只是想弄出一片足够安全的区域,把这些刀盾手送出鬼蜮,他们留在鬼蜮里,只是拖累姜瑾和林百川。
“林帮主,头上!”
王文竭力放大着自己的感知,时刻注意着阴雷覆盖面积之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林百川听到王文的大喝声,同样是想也不想的一招霸王巨鼎,一拳轰出一声霹雳般的气爆声。
“嘭。”土黄色的拳劲一闪而逝,那道黑影再度爆汁倒飞了回去,没入血光之中。
王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后脑勺的寒毛就突然炸开,想也不想的抡圆了包裹着厚重阴雷的长刀,一刀劈向自己右上方。
“刺啦。”
虚空之中冒出一条青烟,黑影一触即退,压根没给王文纠缠的机会。
一刀劈退厉鬼,王文心头却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倒猛然一沉,张口疾呼道:“大家伙儿当心,这鬼东西长脑子了,别再把它看成野兽!”
“咳咳……”
一道虚弱的苍老声音似时从鬼蜮外传来:“应当是王大人方才那个大炮仗,清理了这祸害身上积郁的大半童男童女怨气,没了那些怨气压制,这祸害的灵智自然就恢复了一些……”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放出漫天纸人抵挡鬼婴的纸人张。
王文听后只觉恍然大悟,并未多想。
那厢的黄兴德却是不干了,沉声说道:“老张家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儿豁出性命布此斩鬼除魔之局,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却好似是我儿刻意助这头厉鬼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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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顿感疑惑的齐齐看向纸人张。
纸人张连忙回应道:“老汉一时口误,万请黄帮主海涵、莫要与老汉一般计较……列位有所不知,这怨气于鬼物而言,便好似虎狼之药于那耄耋之人,适量是补药、过量便是毒药。”
“这头祸害,不知是何方心肠歹毒、灭绝人性的妖人所养,竟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拿如此多童男童女入阵炼魂,所幸阵法被人中断,这祸害未能炼化所有童男童女之怨气……”
“否则,这头祸害恐怕一出世,就能化一方人间鬼蜮、成一方鬼王魔尊,届时人间正道只怕除三山符箓那三位紫袍天师之外,再无人能够收服这祸害。”
“这正是因为阵法被中断,这祸害遭滔天童男童女怨气反噬,出世之后才灵智蒙昧、形同野兽……”
“不过依照老汉看来,这祸害已然成了大气候,这点怨气只能困其一时、困不了其一世,若是放任不管,它迟早会将这滔天怨气炼归己用,补全其提前出世之不足。”
“再者说,那养鬼的妖人既能行此等大手笔,必不可能坐视不管……”
“无论从何论起,王大人今日之壮举,都是救满城父老于危在旦夕的万家生佛之善举,老汉对王大人只有满腔敬佩之心,绝无半分毁谤之意!”
老头显然是早就看出端倪了,这一番推断说下来,吐字清晰、干脆利落,连个想当然之处都没有,一副‘我的话就是事实、就是真理’的权威大拿派头。
不过这些话,黄兴德却是爱听,他拍着手掌,眯着双眼、压着抽搐的嘴角,大声说道:“咱一直都说,这扬州城白事儿行当里,就数你老张家持身最正,从不同流合污,赚那些昧良心的造孽钱!”
纸人张亦微笑着遥遥抱拳。
适时,那黄袍道士也抚须道:“贫道之见与张家族长所言不谋而合,这头祸害……怕是都已经超过凝神鬼将了吧?贫道修持多年,还只在我紫阳派先辈典籍之中见过此等厉害鬼物的只鳞片爪,今日竟能亲眼得见,也不知是福是祸!”
“何止鬼将?”
纸人张摇头道:“聚煞造三里鬼蜮、凝阴造四丈鬼躯、还能行云掩一城之天象,以这祸害出世之初的阵势,距鬼王的日游之境恐怕只差一步之遥了……王大人那个大炮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
黄袍道士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时代变了,我等守正辟邪也当与时俱进才是啊……”
“大佬们,你们还没有聊完吗?”
王文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对话,众人闻声一回头,才发现刀斧手们已经成功撤出鬼蜮。
而以一己之力硬刚鬼蜮的王文,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如纸:“你们再不想办法,我们就得先撤了……真要顶不住了!”
他的状态不好,护在他左右的姜瑾与林百川,此刻也都在喘着粗气,动手之势都已经不复最开始那般威猛无俦、大开大合了。
让他们这种硬碰硬的选手,来打这种会隐身、会虚化,还会瞬移的选手,简直太为难他们了,一身强悍实力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了!
鬼蜮外的众人,见到他们仨这副模样,也都有些着急了……
赵志凌:“争勇,火药呢?还有吗?”
程先:“没了,二虎吩咐的,只有一次炸它的机会……二虎,放火还有用吗?”
王文:“你说呢?”
适时,林百川瓮声瓮气的开口道:“诸位高人,可有法子限制住这头厉鬼?不需要多长,一个弹指足以!”
王文一听,立马瞬间警惕的瞥了他一眼:‘什么?你想抢大爷的人头?’
众人无计可施的苦思冥想、面面相觑。
一片沉默之中,忽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
“痴人啊痴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就见那个拿着幌子的游方道士,垂头丧气的掐着手指越众而出,慢吞吞的走向鬼蜮:“就一个弹指哦,多一个弹指道爷都会立刻脚底抹油!”
就口中说着话,手头捏了一个剑指,正要大喝出声之际,一道明黄色的佛光忽然照亮了他身前的血光。
游方道士回头望去,就见衣衫褴褛的托钵老僧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周身散发着蒙蒙佛光,驱散着翻滚的血光。
游方道士大喜,点头哈腰的侧过身,往鬼蜮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伙计,你肯一路去,道爷可就放心多啦!”
老僧面色愁苦的看了他一眼,沉默无言的举步走入鬼蜮当中。
霎时间,血光仿佛群蛇乱舞、蜂拥而至。
却被老僧身上那一层薄薄的佛光,牢牢的挡在一尺之外,他走到哪里,血光就退到哪里。
游方道士提着幌子、甩着大袖,如影随形的跟在老僧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向鬼蜮中心的王文等人。
王文盯着老僧的脚步,他前进一步,他就收回一部分阴雷,等到老僧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经将散出去的大半阴雷都收体内,体内那股子轻飘的肾……呸,体虚之感,这才消散了大半。
老僧睁着一双浑浊的眸子,冲着王文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托着钵盂盘膝坐下,淡淡的佛光徐徐扩散开来。
游方道士站在老僧的身畔,轻轻的一杵幌子,巨大的九宫八卦阵盘飞速扩张!
就见八卦阵盘无声的“咔咔”转动,一道魁梧的黑影自虚空之中被挤了出来。
(本章完)
第69章 阴司阳光工程
第69章 阴司阳光工程
厉鬼堪堪被九宫八卦阵法挤出来……
全神戒备的姜瑾与林百川便同时一跃而起,凌空一前一后的将厉鬼夹在了中间。
王文见状,目光一扫,伸手便将丢失在不远处的精钢银枪摄入掌心之中。
而后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姜瑾、林百川二人的动静;一边奋力将浑身阴雷都挤入钢枪之中,随时准备出手抢人头。
而那厉鬼突然被阵法挤出虚空,明显愣了两秒,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容上看不出它喜怒,但从它四下张望着不断跃起的模样之中,明显能看出它有些惊慌失措,似乎是在疑惑虚化、瞬移之法,咋就不灵了。
再然后,就见它手脚并用的,笔直的朝游方道士和无名老僧扑了过去。
很显然,这玩意儿有一定的灵智,但不多。
“动手!”
那厉鬼一动身,林百川便怒声大喝道。
他面色殷红的紧咬着一口钢牙,双掌徐徐推出,动作举轻若重,仿佛手掌有千钧之重:“狂龙出海!”
就见他双掌推出,一道淡黄色的龙形气劲自他双掌之间蜿蜒而出,裹挟着暴烈的气爆声,一头冲向厉鬼。
凌空立于他对面的姜瑾闻声,长吸了一口气后双手于胸前徐徐旋转、周身蓝光大作,而后同样双手齐齐推出:“大海无量!”
就见他双掌推出,一片湛蓝的掌劲于他双掌之间爆发,劲力若仿佛黄河泛滥、大江决堤,翻涌着倾泻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
二位神州武道大家一起动手,迅若闪电、势若奔雷,前后夹击四脚傍地、仓皇狂奔的厉鬼。
声势之浩大、劲气之华美,令在场所有人都有眼界大开之感。
许多人都是此刻才首次得知,练武竟然也能练成这等卓绝境界。
连王文,都被眼前这副像极了草薙京与八神庵对波的大场面给震住了……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惊叹。
他在判断出这头大残的厉鬼,不太可能挡得住这两位大高手前后夹击的一瞬间,便毫不犹豫的奋力将手中的精钢银枪掷了出去。
钢枪脱手的那一瞬间,他紧张得心脏都快悬到了嗓子眼……
‘人头,大爷的人头啊!’
他在心头抓狂的大声疾呼道。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金龙与蓝海精准的命中了狂奔的厉鬼。
那一刹那亮起的耀眼光芒,照亮了一道电射而至的五彩斑斓的黑光……
“轰!”
只听到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地面再一次剧烈震颤,肉眼可见的橙光冲击波浩浩荡荡的朝着四面八方推开。
众人抬手挡住眼帘,稳住身形硬抗了这一波气浪,而后纷纷定睛望去,就见爆炸中心处,那头厉鬼浑身破碎的跪倒在地,一条钢枪洞穿了它的胸膛……
‘这都不死?’
众人惊得心下狂跳。
气喘如牛的姜瑾与林百川二人,眼神中也有一抹无力之感一闪而逝。
好在,厉鬼并没有再爬起来,它只是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再扭头徐徐扫过在场的众人,那双骇人的怨毒眸子中,此刻竟透露出了几分人性的光芒。
它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彪汉的高大身影一个猛虎扑食扑了上去,高高扬起右掌,抡掌如斧一巴掌暴扣在它天灵盖上:“给爷死啊!!!”
“嘭。”
只听到一声闷沉的气爆,厉鬼魁梧的身形轰然碎裂,从中飞出无数半透明的青黑色的鬼婴,他们啼哭着、哀嚎着四下乱飞。
霎时间,喧嚣声沸反盈天。
“噗通。”
王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气喘如牛的看着眼前闪烁的城隍令,咧着大嘴傻乐。
阴德+150。
功绩+580……
还有阴德入账,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相比于推到那座法坛时一次性给500阴德的大手笔,这150阴德王文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也有些搞不明白阴德到底是怎么个计算法。
至于功绩点,他起先觉着有点少,但下细一想,又觉着这个数目是对的。
毕竟,当初他和程先在刘家大院,斩杀的那头同样能开鬼蜮的青面厉鬼,也只给了100来点功绩。
这头厉鬼,当然要比刘家大院那头强很多很多倍。
但论力量等级,这头厉鬼顶多也只比刘家大院那头,强出一个级数。
给他580点功绩,十分合理。
“弓箭手攒射,注意不要伤到咱们自己人……”
赵志凌急促的呼喊声适时响起:“这位义士,九宫八卦阵可否再限制住这些鬼婴片刻?”
却是那些鬼婴,在九宫八卦阵内四下乱窜了着,一个接一个的从生门飞出了九宫八卦阵……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九宫八卦阵内的王文等人便听到“啪”的一声,定睛望去,就见到游方道士手里的幌子好端端的凭空断作两截,庞大的九宫八卦阵随之烟消云散。
“亏了亏了……”
游方道士捧着两截幌子,欲哭无泪的碎碎念道:“亏大发了!”
这回,不用他解释,众人也知晓他没办法再困住这些鬼婴了。
王文隔得近,他打量着游方道士手里横看竖看都平平无奇的幌子,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愿作孽故意折断幌子当幌子,但他没有证据。
反正他这会儿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小可怜飞走……
‘大周不值得。’
他轻轻的合上了双眼,在心头低低的说道:‘去找个国泰民安的世道投胎吧……’
“大家莫要心软。”
就在这时,纸人张瓮声瓮气的开口:“这些娃娃已经被怨气迷了心智,除非超度他们心头积郁的怨气,否则迟早会化作害人的厉鬼。”
众人闻言,齐齐将目光投向无名老僧。
无名老僧的面色越发悲苦,他紧闭着微微颤栗的双眼,艰难的说道:“若是能将这些苦命的娃娃请回寒山寺,倾寺之力或能超度他们身上的怨气……只怨老衲德行浅薄,无力超度这些娃娃出苦海。”
言下之意:他或许能超度这些鬼婴身上的怨气,但前提是有人能将这些鬼婴都封印起来。
‘哎……’
无声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无须人指挥,弓箭手们自动将包裹了三阳符的箭矢对准了那些还在四下飞舞的鬼婴,刀斧手们也再次激发三阳符沉默的四散。
纸人张再次放出了漫天纸人,黄袍道士也捏了个剑指放出一口散发着金黄光芒的桃木剑。爬到一半的王文见状,顺势就又躺了回去……
但没多久,他刚刚收起的城隍令,就又自动弹了出来,功绩栏后边闪过+7的金色字样。
他疑惑的盯着城隍令琢磨了几秒,很快便支起上身左右查看,果然在满地乱串人群当中,找到了陈三刀那张黑口黑面的大脸。
他顾不得再装伤员,麻利的爬起来快步走向陈三刀。
此刻到处都是人,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三刀,三刀你过来!”
他走到陈三刀附近,仰头冲着他低声呼喊道。
刚刚飞身一刀劈开一头鬼婴的陈三刀,听到他的呼喊声,扭头落地,装成活人的模样快步走向他……但倘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厮只有脚尖着地。
“大哥,咋了?”
陈三刀问道。
王文:“你的阴差令呢?拿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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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令?”
陈三刀愣了一秒,有些迟疑的打量着周围:“现在就要?”
王文没多想:“你废什么话?”
“好吧。”
陈三刀勉为其难的转过身面对着一堵残垣断壁,拉开自己的衣裳,倒转鬼差刀刨开自己的胸膛,从胸腔里掏出了一面黑铁令牌。
王文:……
他是真忘了,这厮把阴差令塞进胸腔里了!
陈三刀回过身,整理着衣裳将阴差令交给王文:“给,阴差令。”
王文接过来定睛一看,就见:
【阴差令】
【功绩:玖】
【阴德:(空)】
【阴神:(空)】
【百家:赵家长拳(二重)(提升)、引气诀(一重)】
‘9点?’
王文挠头,方才这家伙斩杀了三头鬼婴,他这边都进账了21点功绩,怎么这家伙这边才进账了9点?
难道说……‘三七分账?’
‘我七、他三?’
王文蓦地瞪大了双眼,心头震惊的大声:‘卧槽,好几把黑!好几把喜欢!’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难道说,我的功绩和阴德也被暗中被人三七分账了?’
‘也不对啊,当初我做阴差的时候,杀一只冤魂就是正好进账10点,一点没多、一点也没少啊!’
‘还是说,是因为我的阴差令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司系统,和本地的阴司系统不匹配,导致我的阴差令接入不了本地阴司系统,成了一个独立于本地阴司系统之外的散兵游勇……’
‘这个推论说得过去,本地阴司要是早就发现我了,肯定早就派遣阴帅阴将前来捉拿我归案了!’
‘也不太对……’
‘算了,懒得想了,反正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就是我这块阴司牙牌,是独立于本地阴司系统的,没有上级、也不存在克扣,而从我这块阴司牙牌里延伸出去的下级牙牌,却要按照阴司的规矩跟我三七分账。’
‘也即是说……假如从我这里延伸出去的下级牙牌,还能分裂出更下级的牙牌,并且下下级牙牌也会按照三七的规矩跟我分账,那我岂不是能以我为中心,搭建出一套服务于我的完整阴司体系?’
王文双眼发亮,心头忽然就对提拔下属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明明他先前还打定主意,要严格控制阴差令流出的。
‘这个金字塔体系咋瞅着有些眼熟呢?’
他琢磨着自己刚刚设计出来王氏地府体系,总觉莫名眼熟,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失声道:“特么的,这不就是传.销吗?”
陈三刀:“大哥,啥是传.销?”
王文一巴掌把他头打歪:“道上儿的事,你少打听!”
陈三刀一脸委屈。
王文随手将阴差令塞回他怀里,和颜悦色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用心做事,等你功劳够了,大哥提拔你做当阴捕,让你统领十名阴差!”
“谢谢大哥!”
陈三刀眼珠子发光,双手捧着阴差令感激涕零的大表忠心:“我这辈子能遇见大哥,指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王文良心隐隐有些刺痛,偏过脸去说道:“去吧,你的功劳,大哥都看得见。”
“是大哥!”
陈三刀重重的一点头,转身拔出腰刀凶神恶煞的扑向那些鬼阴:“孩儿们,爷爷来啦!”
王文就地坐在了残垣断壁之下,无言的看着众人各显神通,一一收服那些鬼婴……
远处,府衙内的大火已经蔓延出府衙,点燃了没有鬼蜮压制的左右两侧房屋,若是人手充裕,或许还能控制一二。
但眼下,这城里就只剩下他们这几百号杀材,指望他们这点人扑灭如此大的火势,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那座古色古香的扬州城,往后只怕就只能在梦里看到了……
‘哎。’
王文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起身缓步走向赵志凌,寻他商量后续的收尾事谊。
走到一半,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一物。
他瞬间脚步一转,走向了路旁那座倒塌的房屋残骸,从一地瓦砾之中扯出一面幌子。
红底黑字的幌子,早已褪色发灰,依稀还能看清幌子上写着的‘刘家羊汤’四个大字儿。
这面不起眼的幌子,老扬州人却人人都认得,只因这家羊汤摊子在扬州已经传了四代人,许多满头银发的老人家,都是喝着他家的羊汤长大的,而他家最出名的,就是那一锅据说已经熬了一百年的老汤……
‘以后怕是再难喝到那一口羊汤了。’
王文无声叹息着将这面幌子收进怀里:‘我在他家还存着银子呢……’
……
是夜。
扬州都司天监伤亡近五十人。
半座扬州城,付之一炬……
消息传开,举国震惊!
妖魔鬼怪之祸,猛于虎!
白莲教之名,更是落得人人喊打。
(本章完)
第70章 滚雪球
第70章 滚雪球
“大哥,起床啦……”
王文睁开双眼,睡眼惺忪的一扫陌生的房屋,在床榻对面的墙角地面上,找到了陈三刀那颗黑口黑面的脑袋。
他只看了一眼便又合上了双眼,含糊不清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陈三刀:“一天一夜了,你吩咐的嘛,说城里的火熄了之后,就叫醒你……”
王文:“火已经熄灭了?”
陈三刀:“大差不差了,天亮前大爷就已经带着人悄悄回城,把府衙银库里的银子都掏回来了,我看了,好大几十箱呢,咱们这回可发大财了!”
王文仍旧闭着双眼:“你和二狗全程跟着?他们去取银子的时候,没有外人在场吧?”
陈三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王文睁开眼看向他:“杀人了?”
陈三刀缩了缩脖子,左顾言他道:“都不是啥好人……”
王文好奇的问道:“都是些啥人?”
“不清楚,杂得很。”
陈三刀使劲儿摇头:“有趁火打劫的地痞、有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还有些瞅着像是厢军……反正人人都带着家伙事儿,没一个瞅着像良善之辈。”
“厢军?”
王文瞌睡彻底醒了:“你们全杀了?”
“没有没有……”
陈三刀接着摇头:“除了几个穷凶极恶的屌人和几个实在是不开眼的憨批,其余人都被我用鬼打墙,引到了别处……”
“不错,知晓轻重了……”
王文心头一松,眼皮子又沉的直打架:“没有都司天监的人吧?”
陈三刀寻思了片刻,回道:“反正我是没发现……”
王文轻轻的“嗯”了一声,暗道:‘赵志凌还算厚道。’
他闭着双眼,轻声问道:“回家看过么?我干儿子咋样?”
陈三刀忙道:“看过,大爷仁义,在村儿里给她们娘俩单独找了个院子落脚,还安排了几个厉害的老娘们儿与她们娘俩住一起,妥帖得很,那小兔崽子晚上还高兴的一口气造了半只烧鸡,也不知是随了谁……”
“你还有脸说?”
王文嗤笑道:“上丽春院让老鸨子出街给你买烧鸡,你小子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陈三刀猥琐的“嘿嘿”笑。
王文挥手道:“行了,我再睡个回笼觉,午饭前要是还没起来,你再叫来叫我。”
陈三刀“哎”了一声,扭头就钻到了地下。
而闭着眼的王文,却并未真的再睡回笼觉,而是呼唤出了城隍令,准备来一波加点。
前夜他们打完boss回到这处位于南门外的清河帮临时驻地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一波加点的,可那会儿实在是太疲惫了,冲完凉刚躺倒床上就困得不行……
古铜色朝笏弹出,柔和的金光亮起。
就见:
【江都县城隍】
【功绩:629】
【阴德:150】
【阴神:夜游】
【城隍庙:(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一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融会贯通)(+)、铁布衫(三重)(+)、掌心雷(三重)(+)、沧澜九叠浪(二重)(+)】
一整排熠熠闪光的“+”,无疑是对王文近段时间辛勤劳作的最好肯定!
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他心满意足的盯着城隍令扫来扫去,目光在损毁的城隍庙那一栏停留了片刻,心头思忖着:‘要不然,还是抽空过去看看吧?’
他并不准备在江都县的城隍庙投入太多的精力,既因为江都发展潜力不大,也因为他现阶段的人脉、资源都集中在扬州。
舍弃扬州这个成熟的优势主场,耗时耗力的去开发一个潜力不大的江都县,显然是本末倒置。
所以,他先前的打算,是准备直接舍弃掉县城隍这一环,集中精力攒阴德升府城隍……
赵志凌不都说了么,白莲教在江南各地都弄了法坛。
一座法坛他就入手了整整650点阴德,还剩下六七座法坛,他就算是当个混子蹭蹭,也够他升府城隍了吧?
这是他先前的打算。
但现在,王老爷已经咂摸出‘三七分赃’的美妙滋味了,心态自然也就大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那江都县已经是烂在他王老爷锅里的肉,就算他只能将其当成过渡,日后也还能分封给手下鬼去开分公司,继续给他挣阴德、挣功绩,等于是一次性就买断了那片市场,这买卖咋做不得?
‘嗯,其实也没必要亲自过去……’
他迅速拿定主意:‘回头让二狗和三刀,带队司天卫跑一趟就行了,他俩一明一暗,白道黑道都搞得定。’
‘嗯,这个办法好,最好是后头在江都县那边留下一人一鬼,替我盯着江都县的白道黑道,有啥风吹草动,及时上报给我,我这边再通过都司天监派人下去摆平……’
‘如此一来,我就能在扬州府做江都县城隍,两头都不耽误!’
‘计划通,就这么办!’
解决了城隍庙的问题后,他再度将目光投向那边这一排流光溢彩的“+”。
这就没啥好琢磨的了,除了《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其他几门武功都可以提升。
王文只是扫视了一遍自己会的这几门武学后,便毫不犹豫的用意念按下了《沧澜九叠浪》后边的“+”号。
片刻后……
他从那些体验式的练功画面中脱离出来,感受着下丹田内壮大了好几倍的劲力,起身趿上千层底布鞋,拉开拳架打了一套“绵软无力”的黑虎拳。
“呼……”
一套拳法打完,他徐徐收功,转身目光一扫地面上那一个个入木三分的清晰鞋印,心头暗道了一句:‘这个,就是化劲!’
如果说明劲是刚猛劲力,练到高深处,一拳头打出去,劲力能将一名身披铠甲的士卒打得筋断骨折的同时,将其打飞一两丈远。
那么暗劲就是阴柔劲力,练到高深处,一拳头打出去,劲力能隔着一层甲胄,在士卒身上留下海碗大的那么一个血窟窿,甚至直接穿透士卒的身躯!
而化劲,则是刚柔并济、阴阳混成之劲,这种劲力不但可以随心转换成明劲、暗劲,还能凝而为一、脱体而存,练到高深处,甚至能无声无息之间,将劲力留在他人五脏六腑之内,直到一两天后才震碎他的五脏六腑,杀人于无形……此三种劲力,亦是武道筑基、易筋洗髓的三大阶段,属于是勤能补拙的水磨功夫。
再往上,就得看根骨、看悟性、看际遇了……
别看化劲与丹劲看似只有一字之差。
但前者,大周任何一座府城都能找出那么三两个来。
而后者,却是放到整个大周江湖上,都可以称上一声“高手”的存在。
要知道,似林百川、姜瑾这等名满江湖的大高手,其实也只比丹劲高手高出了一个级数……虽然那一个级数,也是一道天堑,挡住了无数武学翘楚。
王文稍稍感知了片刻化劲的妙处之后,很快便回到了床榻上,再次唤出了城隍令,功绩栏后边漂浮着的613字样,给了他巨大的底气。
“继续继续!”
他兴奋的搓着手,意念再次点下了《沧澜九叠浪》“+号”。
流光溢彩的“+”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清晰看到了“—48”的红色字样飘过。
‘不应该是32点吗?怎么变成48点了?妈的,还带涨价的啊?’
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疑惑的念头,旋即便被海量练功的画面给淹没了心神。
这一次,他盘膝静坐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良久,他才睁开双眼,徐徐呼出一道三尺多长的白气,屋内的气温都下降两度。
他起身活动着手脚,感受着下丹田澎湃的气劲,心头满意的暗道:‘涨价归涨价,不过到底还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他已经明白城隍令为什么会涨价,却是因为这门功夫三重升四重,是一个大坎,后续修行难度要比一到三重艰难许多倍。
按照这个进度,只怕这门功夫六重升七重的时候,还会有一道天堑在等着他……
‘难怪江湖上会流传说,大师伯就是凭这门功夫跻身后天境的。’
他心头嘀咕着暗自算了一笔账,登时就肉疼的脸颊上的肉都在抽搐。
果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六百多点功绩,他都以为又将迎来一波史诗级提升。
没想到,半门功夫就给他吞得七七八八了。
‘算了算了,便宜没好货、一分价钱一分货……’
他心头自我安慰着,坐回了床榻上:‘就先顶到六重吧,六重眼下应该够使了,剩下的留给铁布衫和掌心雷。’
……
晌午时分,王文推门而出。
适时,徐二狗正坐在门对面的台阶上,和地底下的陈三刀吹牛逼,听到开门声他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就见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小白脸,不太确定的试探着喊道:“大、大哥?”
王文瞥了他一眼:“你瞎啊?老子都认不得?”
徐二狗震惊的蹦了起来:“卧槽,真是你?你要不开腔,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兔儿爷呢?”
王文气愤的怒骂道:“老子神功大进、横练有成,变得更帅更英俊是理所当然之事,你个不学无术的莽夫懂个几把!”
徐二狗被骂了,心头那股子陌生感反而善了,“啧啧啧”的凑上前去仔细打量他:“大哥,你老实说,你真不是练了什么女儿家才能练的邪门功夫?”
王文冷笑道:“不信?”
徐二狗振振有词:“那些横练的猛人,哪个不是满身老茧的大块头?谁像你这样啊,横练得汗毛都快没了……”
王文也不跟他废话,随手拔出他腰间的佩刀,抬起左臂就一刀劈向左手手背。
徐二狗一声“卧槽”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听到“铿”的一声,钢刀断成两截,而王文的手背别说破皮儿,连个白印儿都没留下。
“我我我……我尼玛!”
徐二狗惊呆了。
王文随手扔了手里的半截钢刀,得意洋洋的问道:“帅吗?”
徐二狗两眼放光:“帅到炸啊!”
王文眯起眼睛,循循善诱:“想学吗?我教你啊!”
徐二狗刚想答应,可又立马警惕起来,怀疑的看着他:“不会又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那一出儿吧?”
王文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愣是吐不出来。
妈的,当初就不该跟这些魂淡扯这那么多……
他无语的说道:“是正经的横练功夫《铁布衫》,你就放心练吧!保管你一练一个不吱声!”
他又了两百多功绩点,才把铁布衫练至圆满,徐二狗只怕练到死,都不一定能将这门武功练到他这个境界……
‘咦,对了,阴差令能给活人吗?’
‘要不,回头随便找个厉鬼,先给他一块阴差令,再宰了他硬回来试试?’
他思索着大步往前走,徐二狗亦步亦趋的跟上他:“那感情好……”
王文:“你大爷呢?”
徐二狗:“大爷已经先回城组织人手清理火灾残骸了……”
王文:“那你还回来干嘛?怕老子不认得路?”
徐二狗漫不经心的随口答道:“哦对了,季老道回来了,到处寻你呢……”
王文脚步一住,扭头目光不善的看向徐二狗:“是你狗爷飘了,还是我王老虎提不动刀了?这种要紧事,你也敢跟老子大喘气?”
徐二狗被他不善的目光看得菊一紧,连忙大声道:“大哥,我是为你不忿啊,那老杂毛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咱爷们儿忙完了,他回来了,还让大哥你亲自去见他?凭啥不是他来见大哥你?他的事就是急事,你的事就不是急事儿了?”
王文目光一松,虎着脸说道:“这回我就算你小子过关了,再有下回,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以后对季道长放尊敬些,那老道士待我不错,咱可不能端起碗吃饭、搁下碗骂娘。”
徐二狗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再犯……不过大哥,你真要现在就去?我咋寻思着,他们这有点要过河拆桥的意思在里边呢?”
“应该不至于……”
王文沉吟着摇头:“都是聪明人,没道理挑这个节骨眼儿跟我为难,没他们什么好处……应该的确是有正事儿找我商量。”
恰好,他也有很多的疑问,要找老道士解惑。
(本章完)
第71章 魔高一丈(求订阅)
第71章 魔高一丈(求订阅)
王文带着徐二狗回城,就只见满城黑烟如雾霾,漫天灰烬飘散似小雪。
无数百姓手脸黢黑的穿梭在灰烬当中,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低低的呜咽声和捶胸跌足的嚎啕声,在雾霾中此起彼伏……
“真惨呐!”
徐二狗心有戚戚的收回目光,神情恍惚的低声道:“几代人攒下的家业,一夜之间全没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头自然感同身受。
实话说,这厮只是长得凶狠了些,心地正经的不错……
“老弟,别想太多。”
王文看了他一眼,难得轻言细语的宽慰道:“老话都说:‘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你不是观世音菩萨,你只是个可怜弱小还没啥大本事的大头兵,咱们别啥责任都往自个儿头上揽,你没那么大脑袋!”
他是没什么心理障碍的,这个结果,已经是他豁出性命去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他心安理得!
“我晓得,咱弟兄都已经拼命了,尽职尽责了……”
徐二狗使劲儿刨了刨大脑袋,眼神暗淡的低声道:“只是吧,不看见这些还没啥,一见着这些心头就堵得慌……大哥,你说咱们要是能早些把那些驴拱的白莲教妖人刮出来,是不是就能避开这一场祸事?”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王文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咱们聪明,白莲教那些妖人也不是傻逼,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打上门,抄他们的老巢的。”
“真要像你说的,咱提前找到了他们,指不定他们就提前放出那头厉鬼,跟咱们同归于尽了……”
“要真是那样,这城里指不定得死多少人。”
“老弟,这已经是咱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徐二狗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自我安慰式的重重点头:“大哥,你说的在理,这已经是咱们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王文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结,直接岔开话题道:“对了,家里边咋样了?”
徐二狗看了他一眼:“堂口离府衙多远你还不清楚吗?全没了!倒是三河帮堂口离得远,那边没烧着,大爷他们后边可能得先在那边落脚。”
“草!”
王文无语道:“那衙门呢?衙门离府衙不近吧?”
徐二狗:“也烧着了,不过听说只烧了一半……”
王文双眼一亮,正待说话,徐二狗就幸灾乐祸的笑道:“你猜中了,烧的就是后头那一半。”
王文:“我尼玛?那丽春院那边呢?那边着了么?”
徐二狗:“想啥美事儿呢?草市那边房屋多密集你能不知道?这城里烧得最干净的,就属那一片。”
王文:“我尼玛!”
哥俩交谈着穿过大片烟熏火燎的废墟,回到都司天监衙门。
衙门内的情况确如徐二狗所说,前头的校场、大堂、公廨尚且还在,后边的官舍这会儿都还在冒烟……
不过多久,王文就在大堂内见到了正在与赵志凌等人交谈的季良老道。
这老道士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漱过,道袍脏得乌黑发亮、头发胡须乱作一团,脸上也是红一块、黑一块。
要不是他坐在属于右上首的交椅上,王文都险些没认出来。
“二虎来啦。”
王文方才一踏进大堂,上方的赵志凌就和颜悦色的朝他摆手:“快入座吧,等你多时了!”
“属下拜见大人。”
王文敷衍的朝他一抱拳,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左上首白白净净的守安大和尚后,一脸震惊的冲着季良老道抱拳道:“道长,这才半月未见,你咋造成这样了呢?”
“这说来,话可就长了!”
老道士苦笑着理了理蓬乱的胡须回应道,接着毫不掩饰赞许和欣慰之色的朝他点头道:“你这些时日的作为,老道方才都已经听赵大人和程大人说了……做的很好,老道当初没有看错人!”
王文挺起胸膛:“那可不,赵大人可都已经把提拔我做少秋官的文书,送回京城了!”
“道长,你看看……”
赵志凌一脸无奈的指着王文对季良老道说道:“我就说这厮回来,三句话不对就得挤兑我,你还非不信,我这一句话都没说呢!”
老道士捋着胡须笑着点头道:“老道倒是觉着,大人应该欣喜得此虎将、福将才是。”
赵志凌好悬没翻出一个白眼:“只要他不挤兑我,某家就谢天谢地了!”
“嗤……”
程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衡倒是忍住了,可嘴角也在不停的抽动……
王文瞅着赵志凌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阴阳的言语都到嘴边了,又被他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多机智啊?
能看不出来,这回大堂的气氛与过往大不一样?
以前这伙人对他倒也和气,但那种和气里透着客气、透着算计。
说得直白点,就是这伙人以前从未拿他王文当自己人。
而眼下,这伙人对他没以前那么客气了,但这种不客气里却透着和气、透着随意。
看起来,像是开始拿他王文当自己人了……
他当然不是想要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只是大家伙儿在一起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搞得太僵自个儿也闹心。
于是乎,他也就权当没看见赵志凌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季道长,咱能不能先说正事儿?”
他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目光再次不经意间扫过那厢眯着眼笑呵呵的守安大和尚:“我事儿还多着呢,要没正事儿我可就先撤了啊。”
程先大力的一拍他肩头,对他表示不满:“若不是你小子打岔,我们都快商议出结果了……”
王文没搭理他。
“那就先说正事吧。”
季良老道长深吸了一口气,强打精神:“老道星夜赶回扬州,是为两桩事。”“第一桩,就是府衙那头厉鬼,这桩事诸位大人已经解决,我们暂且不提。”
“第二桩,是替我茅山,向诸位大人求援……”
王文下意识的扫视了一圈,见众人反应平平,就知晓他来之前,他们已经商议过一论。
果不然,季良老道下一句便接着说道:“二虎还有所不知,白莲教此番在黄山布下‘十全补天大阵’,乃是为了李代桃僵,以他们教义之中的‘真空家乡’取代阴司地府……”
“您先等会儿!”
王文触发关键词,登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十全补天大阵’?黄山?真空家乡?阴司地府?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怎么凑一块儿了?”
堂内的其余人也纷纷投去疑惑的目光,显然他们方才也没弄清楚。
季良老道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诸位大人可曾听闻泰山府君?”
堂内几人闻言,有人一头雾水,有人似懂非懂,有人若有所思……
最终还是赵志凌开口道:“道长说的,可是传说中那位统领五岳、执掌幽冥的泰山神?”
王文猛地一抬眼,心说:‘还真是神话故事里那位泰山府君?’
“赵大人博闻广记、学富五车,老道佩服!”
季良老道先吹捧了赵志凌一把,而后肯定的点头道:“泰山府君,是我道家诸多经典之中记载的最古老的神祇之一,祂是天庭的东岳帝君、泰山神,也是掌管地府阴司的幽冥统治者,在故老相传的传说里,祂的道场就在泰山之下……”
“白莲教,欲效仿泰山府君以泰山统管幽冥地府之举,以黄山为道场、江南十府化阴司十殿,演化真空家乡,取代幽冥地府。”
王文起先还听得明白,后边季良老道一总结,他又晕菜了,连连摆手打住:“等会儿、您再等会,那白莲教既然要效仿泰山府君,那应该在泰山布阵啊,怎么跑黄山去了?还有您所说的江南十城,不会指着就是那些法坛吧?府衙厉鬼是按照十殿阎罗的方向培养的?”
‘卧槽,玩得这么大吗?’
他心头震惊道。
“二虎果真天资机敏,寥寥数言便能举一反三。”
季良老道赞许的抚须颔首道:“贫道所说的‘阴司十殿’,指的就是白莲教在江南各府布下的十座法坛,而这十座法坛所祭祀的恶鬼,若强行说是欲意取代十殿阎罗之尊位,那确实是有些抬举他们了,但根据我茅山目前得到的线索,这些法坛的祭祀规格少说也是府城隍一级。”
“至于为什么是黄山,而不是泰山……”
他忽然有些轻蔑的笑了笑:“贫道不是已经说过吗,泰山乃是泰山府君的道场,再借那些白莲教妖人两颗豹子胆,他们也绝不敢亵渎泰山半分!”
“您等等、再等等……”
王文又连连摆手,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我咋越听越糊涂了呢?他白莲教都敢李代桃僵演化阴司地府了,还怕亵渎泰山?合着亵渎泰山府君他老人家的道场,比抢他老人家的江山社稷还要严重?这也说不通啊!”
程先同样是一脑子浆糊的附和道:“对啊,说不通啊!”
赵志凌和李衡虽然没有吭声,但看向季良老道的眼神里,显然也是这意思。
在场的众人之中,唯有守安大和尚笑眯眯的稳坐钓鱼台,始终未发一言。
但季良老道听到王文的疑问,偏偏就看了那大和尚一眼。
守安大和尚依然没开口,只是笑呵呵的伸手了一个“请”的手势。
季良老道略一迟疑,便再次开口道:“此事原本涉及一桩方外秘闻,但事到如今,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列位以为,这世间上有神仙吗?”
堂内四人闻言,都面露沉思、迟疑之色。
他们想说有,毕竟连妖魔鬼怪这种神话故事里才有的玩意儿,如今都蹦出来四处作案了,没有神仙,反而不正常。
可他们又转念一想,这世间上若是有神仙……那妖魔鬼怪又怎么会四处作案?他们都不管的吗?
这就很矛盾。
季良老道看出了他们的矛盾,接着说道:“贫道可以肯定的告诉列位,以前,这世间上是有神仙的,我等修道之士也是可以上到天庭、下到地府的,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仙神离开了这方世界,天庭、地府与人间的联系也断了……”
“我茅山就有祖师手札明文记载,当年我们茅山飞升天界的历代祖师爷,时常下界指点门人弟子,那时我茅山弟子在外守正辟邪遇险,甚至可以一道黄符飞上天阙,请在天庭雷部任职的祖师爷降下天雷解困度厄!”
王文又瞬间抓住了关键词:“以前?多久以前?”
季良老道想也不想的答道:“三百七十一年之前。”
王文又震惊了:“这么精准的吗?还有零有整的?”
季良老道笑道:“这个时间很好记,那一年正好是……”
赵志凌插言道:“大唐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起始之年?”
王文目瞪口呆的扭头看过去:“这都能算出来?”
赵志凌强忍住得意战术抚须,翘着嘴角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有空多读书!”
王文:……
季良老道心悦诚服的击节赞叹道:“大人不愧是出身翰林院……的确是大唐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的起始之年。”
赵志凌摆手示意不值一提,但嘴角的笑容却比ak还难压。
王文心头‘卧槽’了一声,不可思议道:“您不会告诉我说,安史之乱爆发也和神仙们离开这方世界有关吧?”
“确是如此!”
季良老道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唐李氏拜道祖为始祖、定我道教为国教,若非仙神抽离此世,区区一介节度使,岂能撼动大唐国祚?”
王文愣了许久,才心悦诚服的冲老道士竖起一根大拇指:“您是懂历史的!”
老道士还道他是真的在夸自己,谦逊的抚须道:“你多读些书,也能似贫道这般博古通今。”
王文无力吐槽,只能将话题掰回正轨:“您的意思就是说,那白莲教既想效仿泰山府君,又害怕有遭一日仙神回归、秋后算账,所以不敢去泰山立棍儿,转而去了黄山是吧?”
老道士点了点头,而后面色凝重的接着说道:“差不离是这意思……泰山乃五岳之尊,而黄山乃三山之首,论尊位、灵气乃至香火,比五岳也只相差一线,若是无人阻挠,白莲教此番说不得真能借尸还魂,以真空家乡演化阴司地府,一举统摄江淮各府之轮回转世。”
“一但木已成舟,届时就算是朝廷恨白莲教入骨、满朝文武皆欲除之而后快,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我尼玛……’
王文后知后觉的在心头吐槽道:‘难怪单单只是推倒那座法坛,就大大方方的给了我500阴德,合着我推倒的不是法坛,而是一路反王的反旗啊!’
(本章完)
第72章 道高一尺(求订阅)
第72章 道高一尺(求订阅)
提问环节持续了很长时间。
真商议结果,却只用了寥寥几句话。
赵志凌提都没有提该不该去的问题,直接就问:“谁愿领兵前往?”
王文不假思索的站了起来:“我去吧!”
堂内众人应声看向他,都一时迟疑。
“要不还是我去吧?”
程先仰头看他,用堂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这头还得你亲自盯着,你不在,有些事我们与黄帮主不大好说……”
这的确是自己人才会说的开诚布公言语。
王文有非去不可的原因,也有当仁不让的本钱,但这些都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只能说道:“小问题,我会给我义父打招呼,这头的事大家商量着来。”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当他是嫉恶如仇,便也没有再言语。
赵志凌直接拍板,让他点起一百司天卫,明日便随季良老道赶赴黄山……
王文抱拳领命。
季良老道适时又道:“听闻那日围攻厉鬼,还有几位奇人异士从旁协助……白莲教鱼龙混杂、手段毒辣诡异,可否也请那几位奇人异士同往?”
众人望向赵志凌。
赵志凌望向王文。
王文知晓他在看什么,干脆利落的答道:“那日动手的两位武道大家,一位是我大师伯、漕帮执法堂姜副堂主;一位是丐帮帮主林百川……我大师伯那边,我可以试着去提一嘴,但我大师伯肯不肯去,就不是我这个做小辈的能多嘴的了;林百川那边,大家伙儿都清楚我与丐帮的梁子,若要请,要么赵大人代表都司天监前去,要么季道长代表茅山前去,我去不够格,也不好说话!”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了解。
赵志凌则是战术喝茶,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寒山寺那位高僧和布阵限制厉鬼的那位游方道士,那日我等撤出城后就没了踪影,张家族长张幽明与紫阳派元阳道长,本官皆已初步接洽,以少春官与少中官之位诚邀两位高人入我都司天监衙门,两位高人尚未答复……”
他越说声音越小,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末席的王文。
王文果然没有放过他,“啧啧啧”的阴阳怪气儿道:“果然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呢,我这条命都豁出去好几回了,至今还没见着少秋官的告身呢,人家一来直接就少春官、少中官起步!”
“假的、假的……”
赵志凌露出痛苦面具,头大如斗的解释道:“他们来,肯定先是假的。”
王文“呵呵”的冷笑。
赵志凌连忙转头看向季良老道,试图岔开话题:“稍后本官便陪同道长同去拜访那三位高人,但他们肯不肯去,本官就无法作保了。”
季良老道感激涕零的抱拳道:“大人高义,我茅山上下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赵志凌摆手:“份内之事,当不得贵派感激!”
……
散会之后,王文在衙门里兜了一圈,又转到了季良老道的公廨里。
公廨中,季良老道正在一边洗漱,一边与赵志凌交谈,眼见王文去而复返,二人都有些惊讶。
王文没料到赵志凌也在此,略一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道长,我怀疑守安大和尚有大问题!”
“哦?”
季良老道面露疑惑之色。
赵志凌也是面色骤然一沉,指着对面的交椅说道:“坐下说、慢慢说!”
王文一抱拳,坐到赵志凌对面,开口道:“大人可还记得,府衙事发之前,我们曾在大堂开会总结搜寻白莲教法坛之事?”
赵志凌颔首:“那日你义父和你师伯也在场。”
王文点头:“那大人可还记得,当日守安大和尚说了些什么?”
“这……”
赵志凌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后才说道:“好像是大致描绘了一番白莲教的法坛。”
王文再次点了点头,加强了语气说道:“我要没记错的话,他那日说的是‘这等以生魂祭祀的邪魔外道之法,大都效仿正统道家之法,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上要应日月星辰、下要连山势地脉、中要合黄道吉日’。”
赵志凌拧着眉头,疑惑的看着他,似乎还在疑惑,守安大和尚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然而季良老道却已勃然大怒:“贼秃,安敢颠倒黑白,栽赃陷害我道门!”
赵志凌一头雾水的扭头看向他。
王文适时解释道:“大人忘了?白莲教可是佛门法脉!”
赵志凌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本官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季良老道气咻咻的怒声道:“正是如此,那白莲教明明是他佛门邪徒,他怎敢污蔑吾道门清誉!”
王文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其一,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以道门阵法之说误导我们,试图让我们将有限的人力物力,转移到寻找那种呼应天时地利人和之地,为白莲教争取时间。”
“其二……”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片刻。
赵志凌不解的问道:“继续说啊,都这时候儿,难不成你还准备卖关子?”
季良老道倒是突然想起一事来,用余光瞥了赵志凌一眼,善意的点头道:“若是不便宣之于口,也可以先不说。”
王文略一沉吟,便摇头道:“也没什么不好宣之于口的,他们都敢做,难道我还不敢说……白莲教那座法坛,是我找到的,府衙那头厉鬼,也是我亲手放出来的!”
“什么?”
赵志凌霍然而起,震惊的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王文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将那夜他们散会后,他摸进府衙寻找白莲教法坛的所见所闻,大致述说了一遍,然后重点说道:“当时门口那俩门神,就是和尚……嗯,府衙的监牢是青石条垒砌的,白莲教的法坛又设在了监牢第二层,应当还保持着完整,你们要不信,回头可以去派人前去查看。”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那座金字塔形法坛腰部那座,造型类似于金銮殿的微缩宫殿,不会就是炼制城隍法域的法宝吧?
所谓的城隍法域,就是城隍在阳间构建阴司衙门、收容治下孤魂野鬼的福地,其性质和作用都十分接近于大能者开辟的洞天。
城隍法域依托城隍庙而建,那些无法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在城隍法域内能像活人一样生活直至阴寿殆尽,而不必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逐渐被怨气迷失心智沦为害人的厉鬼。
若是城隍庙的香火足够鼎盛,不但城隍法域有成长为洞天的可能性,生活在其中的鬼民甚至能够修行、延寿……
这些做城隍的相关知识,包括城隍法域承载法宝的炼制之法,都是《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传授给王文的。
他当初只是看了一眼,就被上边那些五八门的材料和复杂的炼制之法给晃了眼,扭头就将其束之高阁、不管不顾了。
当时他心头还寻思着,眼下这个世道还能不能找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珍奇材料,都是个大问题,就算是找得到,没有个三五年功夫只怕也难凑齐!
可若是能捡个现成的……
王文俩眼珠子都开始发亮。
已经平静下来的赵志凌与季良老道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徐徐开口道:“你话都说到这里,我们也有个推断,或许可以告诉你……”
王文:“啥推断?”
赵志凌略一沉吟后,轻声说道:“府衙那头厉鬼……极有可能就是扬州知府赵一鸣。”
“啥?”
这回轮到王文豁然而起了:“赵一鸣?他好好的人不做,做鬼?他图个啥?还有,衙门和漕帮联合执法之前,您不是去府衙见过赵一鸣吗?”
“本官那回过去,并未见到赵一鸣,出面与本官商议搜查白莲教法坛一事的,是同知梅怀玉梅大人。”
赵志凌摇着头,徐徐说道:“本官有此怀疑后,昨日便派人连夜审查了城内所有医馆,得知保安堂名医孟康孟大夫半年前曾频繁出入府衙为赵一鸣诊治顽疾……四个月前,孟大夫失足跌落运河,溺亡了。”
他也是官,他当然知晓赵一鸣此举是触发多大的罪过,若是证据确凿,官家诛他九族都不带眨眼的!
正所谓高风险高收益,除了这个收益,他委实是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收益,能吸引赵一鸣这等四品大员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火中取栗之举!
季良老道也开口说道:“赵一鸣身为扬州知府,手执四品官印、身被王朝气运,哪怕是天条高悬九天之世,他百年之后都有极大可能会得封阴官,而今仙神离去,无人执掌天道,借法坛祭礼之力,他有极大可能直接摄取府城隍之尊位!”
事情推演到这个地步,脉络已经清晰的一目了然了。
“意思就是……”
王文总结道:“赵一鸣极有可能在半年前,就已经诊断出绝症了,因此被白莲教趁虚而入,以府城隍之位赚他入伙,参与‘十全补天大阵’计划是吧?”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赵志凌和季良老道齐齐点头。
“我与季良老道都怀疑……”
赵志凌低声道:“白莲教布置在各地的法坛,都是依此法炮制,否则各地都司天监不会查了这么久才只挖出一座法坛!”
王文拧起眉头:“有这么多空子给他们钻?”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赵志凌喟然叹息道:“又不必非得一府首尊,只要肯下功夫,一府同知、通判,一样能只手遮天。”
季良老道也轻叹道:“再者说,这些大员的病也不一定真就是病,似白莲教这等邪门歪道,要算计几个手无…寻常官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在生死大劫面前,又有多少人能恪守住本心呢?”
‘卧槽!’
王文觉得这事还真是细思极恐:“那要按你们这么说,这江南之地岂不是就跟筛子一样?白莲教想往哪儿钻就往哪钻?甚至说,他们完全可以多弄几个法坛当备选,我们抄一座,他们就启用一座?季道长,这些鬼鬼怪怪的东西,到底是啥时候蹦出来的?白莲教到底筹备了多久?”
季良老道面露思索之色:“要说这些妖魔鬼怪到底是何时出现的,老道也说不清楚,老道只能确定,老道是在鸿泰二十二年惊蛰后,修出的第一缕法力。”
王文:“两年半前?”
赵志凌附和道:“司天监内最早的妖魔鬼怪案件记载,也是在鸿泰二十二年惊蛰前后。”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做最坏的打算……”
王文心头嘀咕着‘那可就不关小爷的事了,小爷四个多月前才来的’,口头回应道:“那就是这件事,白莲教可能已经谋划了两年半?而我们,要赶在他们的‘十全补天大阵’祭礼完成之前,瓦解他们布局两年半的谋划?”
季良老道和赵志凌都面色凝重的点头。
王文:“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季良老道:“根据我茅山掌教混远真人推算,此阵将取九九重阳节过后天地之间诞生的第一缕至阴之气入阵演化阴司地府,今日九月初三,还有六天时间!”
王文:“那我们有多少人?”
季良老道:“我符箓三宗已广发符诏,邀请天下正道赶赴黄山,再加上江南各府都司天监之人力物力……胜算还是很大的。”
王文翻着白眼,心说:‘毁灭吧,赶紧的!’
沉思了许久的赵志凌忽然说道:“二虎,你方才说守安大师有大问题,可还有其他佐证?”
王文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眼前的局势已是势如累卵,而守安大和尚的态度,某种意义上可能就代表着佛门的态度。
他回道:“有啊,比如说,前夜我们与那头厉鬼鏖战之时,连纸人张这样毫无瓜葛的民间散修都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了,他守安大和尚却连人影都没见着……这还不足以说明他有问题?”
赵志凌面色阴沉,但还是说道:“这个佐证,或许勉强了些……那日的确是是本官吩咐守安大师留守安民堂的。”
王文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你高兴就好!”
季良老道沉吟了片刻,轻叹道:“往好的方面想,那秃贼或许只是顺水推舟,白莲教毕竟是他佛门法脉,白莲教若能成功演化地府阴司,于他佛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王文听着老道士杀人诛心的言论,心头嘀咕着你这也‘没往好的方面想啊’。
“那往坏的方面想呢?”
他问道。
季良老道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听闻,你们漕帮乃是得益于当朝太祖皇帝南粮北调的国策兴起……”
王文与赵志凌愣了愣,齐齐悚然一惊。
(本章完)
第73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第73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站住,这里是啥地方啊你就直愣愣往里冲?寻死不成!”
从都司天监衙门出来,王文就急不可耐的带着徐二狗往已经烧成一地焦炭的府衙内冲,却在府衙外围被一队是趾高气昂的厢兵挡住了去路。
他今日是从清河帮的临时落脚处直接过来的,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佩官刀,一身宽松的麻混纺短打劲装,看起来也就是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之流……
王文没有搭理这些大头兵,径直踮起脚眺望府衙废墟里成群结队出没的扬州官兵,心头有些焦灼。
“砍脑壳的东西……”
徐二狗气喘吁吁追上来,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直接越过王文飞起一脚,将拿着红缨枪指着王文的厢兵踹倒在地。
而后他一手拔出官刀,震慑住周遭那些怒目而视的厢兵,一脚踩在倒地的厢兵胸膛上,凶神恶煞的俯视着这名厢兵破口大骂道:“睁大你们的猪眼看清楚喽,这是我们都司天监的王少秋官王大人,你们这些杀材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敢挡他的去路?没死过不成?”
铁墩子的似的矮壮身量,愣是喷出了一丈二的嚣张气焰,七八个厢兵围着他,愣是没有一人敢吱声。
“好了,他们也是尽职尽责。”
王文假模假式的开口,制止住踩在这名厢兵胸膛上跺脚的徐二狗:“你也是快升灵台郎的人了,下回别这么冲动,有事直接找他们上官说道。”
“是,大人!”
徐二狗收回自己的右腿,退到一旁抱着官刀向朝王文行礼。
王文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众厢兵随着他的脚步让开一条过道,面如土色的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身影。
徐二狗将官刀挂回腰间,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边走边瓮声瓮气的对左右的厢兵低喝道:“把招子擦亮些,认清我家大人的模样,再有下回,老子剐你们三层皮!”
一众厢兵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有了这边的小插曲,府衙废墟内的厢军们见了王文,都知情识趣的低头退至一旁,连例行公事的盘问都无人敢上前。
王文顺利的长驱直入,抵达府衙监牢外。
如他所料,这座通体以青石条垒砌而成的监牢,虽然处于那场大火的火势中央,但并未被大火炙烤垮塌。
甚至通过洞开的窄铁门,还能看到监牢里边虽然也布满了黑漆漆的烟熏火燎痕迹,但那些木制的牢房栅栏都还保持着大体的完整,想必是里边空间太过密闭,缺氧导致燃烧不充分……
他站在一地烧焦的废墟中间放眼望去,就见到处都是官兵在寻宝似的四下翻找,唯独监牢这边,空无一人。
想必是都觉着监牢里边没啥油水,还格外阴森恐怖吧……
当然,这也与少有人知白莲教的法坛就在监牢二层有关。
王文一手拉开铁门,扭头对身后的徐二狗伸出手:“火折子给我,你就在外边守着,谁来都别放他进来!”
徐二狗从腰间掏出火折子交到他手上,而后后退一步,一手按住腰刀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王文点了点头,拔下火折子的盖帽,吹出火焰举在手里,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阴暗的监牢,扑面而来的浓重焦臭味,熏得他险些没背过气儿去。
他连忙拉起脖子上的汗巾捂住口鼻,而后举着火折子顺着甬道一步一步往前走,同时极力克制住东张西望的欲望。
但路过那夜府衙捕快们聚众赌博的监牢时,他还是没忍住往里边瞥了一眼,然后就见到了一地穿着捕快皂衣的扭曲干尸,横七竖八的躺在监牢里……
“呕!”
他干呕了一声,慌忙收回目光往前一路小跑。
监牢外,徐二狗背对着铁门,蹲坐一面垮塌的院墙残骸后边,警惕得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厢兵们。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沉重奔跑声。
他一扭头,就望见自己大哥拎着一个水桶大的布包,面色如土的从监牢内冲出来,前脚刚踏出铁门,后脚就“呕”的一声,弯腰吐得稀里哗啦。
他连忙凑上去,扶住自家大哥,关切的问道:“咋了大哥?”
王文使劲摆着手,将布包塞进他怀里,面红耳赤的艰难说道:“别问,快走……别走大门,捡人少的地方走。”
徐二狗来不及细想,一手抱住布包、一手扶住他,径直走出监牢大门穿进监牢对面三班皂役公廨的残垣断壁中,从公廨后边垮塌的院墙中穿出府衙……
“大哥,咋里边装金子了?咋这么沉?”
二人顺利的离开厢兵的封锁线后,徐二狗才掂量着手里的布包好奇的问道。
“这玩意儿,可比金子金贵!”
王文胡乱抹着嘴边的污秽,眼神发亮的低声道。
监牢二层的景象,把他恶心的够够的。
但收获之大,也令他欣喜若狂!
他猜对了,那座微缩宫殿,的确就是城隍法域的承载法宝!
但这还并不是令他欣喜若狂的真正原因。
真正令他欣喜若狂的是,这个承载法宝并不只是个法宝雏形,而是一件已经炼制出阴域的半成品!
方才在监牢二层,他一接触到这个法宝,阴神就在其中感知到了一片朦朦胧胧的开阔空间,里边的面积至少也和府衙一边大。
有了这东西,他只需要将其炼化,再随便找个破庙立上自己塑像,然后以阴神为塑像开光连接上这片阴域……他这个城隍,就名副其实了。
这不知道节省了他多少功夫。
白莲教,好人呐!
唯一可惜的,可能也就是那片按说应该已经有“居民”居住的阴域内,空无一物了。
王文推测,应当就是那头被怨气蒙蔽心智的厉鬼,不分敌我的把里边的居民吞干净了。
要不然,又得有一大笔功绩点入账!
“你把衣裳脱下来……”
王文缓过劲来后,从徐二狗的手里接过布包,从中掏出一尊一尺多高的描金塑像递给徐二狗:“把这玩意包起来,拎回衙门亲手交到赵大人手里,就说是我从府衙监牢下掏出来的。”
徐二狗脱下衣裳,用衣裳包住这尊描金塑像接过来,在手里摆弄着仔细打量,狐疑的低声道:“大哥,这玩意儿咋瞅着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他?”
王文:“你别管,只管拎回去交给赵大人就行了!”
徐二狗点头“哦”了一声,麻利的将描金塑像包好,挂到背上:“那你呢?”
王文:“我去见你大爷,你完事儿了直接回三河帮去寻我。”徐二狗点了点头,转身拎着布包快步往都司天监衙门方向行去。
王文则系好布包,将微缩宫殿挂在了肩上……他法力不够,又未完全炼化此物,仓促之间只能缩小成这么大了,等到以后彻底炼化后,便能将缩小成巴掌大小随身携带,如果需要,甚至可以将其彻底收入阴神之内。
他站在阴霾之中,眺望着阴霾之外的蓝天白云不断深呼吸,好一会儿后才彻底压下心头的恶心劲儿,转身往三河帮方向走去。
……
王文最终是在北水门的码头里,找到黄兴德的。
老头亲自坐镇码头,协调各路商贾的物资运输进度。
王文抵达时,就见官商民各路人马在码头内穿来穿去,焦灼的大呼小叫的呼喊声在运河两岸此起彼伏,人人都忙得脚不着地……
“瞧你小子给老子找的这个烂摊子……”
一见到王文,忙得焦头烂额的黄兴德就嘟嘟囔囔的抱怨:“老子都这把岁数了,还来遭这份罪,以后要是早死,肯定是就是被你小子给磨死的!”
王文“嗤嗤”的笑。
一侧的姜瑾也忍俊不禁的拆台道:“可我怎么瞧着,你还忙得挺乐呵?”
黄兴德气急道:“师哥,你哪只眼睛看到咱挺乐呵的?”
姜瑾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自个儿的双眼:“自然是两只眼睛都见着了。”
王文乐不可支的放声大笑:“哈哈哈……”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个苦差事?
这么大一座城池,近十万人口的衣食住行,大部分都压在了黄兴德一人身上,其事务之繁杂,单单只是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
官府?府衙都没了,哪个官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跳出来揽这个烂摊子?哪个官又有这么大的能量揽得住这个烂摊子?
等到他们慢吞吞的走完流程,扬州城只怕已经从江淮之地屈指可数的繁华大府城,滑落成十八线小县城了。
那还不如指望百姓们自己去求活路呢!
但王文同样也知道,这绝对是个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这个差事要是做好了,整个扬州城的百姓都得记他黄兴德一份情。
往后无论漕帮风评如何,至少提起他黄兴德的大名来,扬州百姓都会真心诚意的冲他竖一根大拇指,喊他一声黄老爷!
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可不就是黄兴德这个年纪、这种社会地位的老登们,最为渴望的事情么?
一番玩笑之后,王文先对姜瑾那夜的救命之恩,表示了感激。
姜瑾笑着将他扶起,轻描淡写的一句“再这样可就见外了”的言语,将那夜之事一笔带过。
事实上,那夜他也的确不只是冲着王文去的府衙,而是抱着开眼界的目的去的。
其结果,也真令他大开眼界,甚至有种生不逢时的遗憾之感。
他已经老了,但如此神奇激荡之世,才刚刚开始……
谢过恩后,王文询问道:“大师伯,林百川呢?”
姜瑾:“林帮主昨日就已离去,说是去清理他丐帮内部勾结白莲教的枯枝烂叶,但依老夫看来,他是无颜面对你等。”
他笑眯眯的抚着清须说道:“对了,他临走前托老夫转告你,说他丐帮欠你王二虎一个大人情,日后必有一报!”
王文听后,心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肯定的说道:“丐帮不咋地,但林帮主的确是个豪杰!”
讲实在的,他其实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林百川。
那个大胖子是真的很牛逼!
而他当初在处理与丐帮的梁子之时,手段也的确有些过激。
虽说他理直气壮、无愧于心,但面对那个大胖子,他终归还是有些发怵的。
姜瑾颔首道:“不错,男儿汉就该恩怨分明,一码事归一码事!”
王文点头称是,末了接着说道:“对了,今日都司天监衙门的副少监、茅山高功季道长,带回了一个消息……”
他三言两语的将今日都司天监衙门大堂内的所见所闻,挑重要的、能说的,给两位长辈复述了一遍,而后说道:“季道长想邀请大师伯一同赶赴黄山,弟子只言弟子乃是小辈,不敢左右大师伯的行程。”
二人听完他的复述,久久沉默。
好一阵,黄兴德才感叹道:“又是神又是鬼的,咱是越来越瞧不明白这世道了!”
姜瑾没开口,但眼神中的怅然若失之感却已溢于言表。
许久后,他才轻叹道:“此间事了,某家今日便要启程赶回总坛面见帮主,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听你方才话中之意,你要去黄山?”
王文一点头,干脆利落的答道:“衙门里已经决议,由弟子将率领一百司天卫,随季道长赶赴黄山。”
黄兴德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姜瑾倒是十分赞许的颔首:“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朝气与血性……好好干,大周武林下一个三十年,就看你们的了!”
王文连忙说不敢当,而后转头望向黄兴德:“义……义父,家里边这摊子事,你多跟赵志凌他们商量,有事让他们拿主意,好坏都听他们的,咱们就只管做点苦力活儿,做好了没啥功劳,做坏了也怪不到咱头上。”
黄兴德的眼皮子跳了跳,绷着脸瓮声瓮气的回道:“这摊子事儿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是顾好你自个儿吧!”
顿了顿,他还是没忍得住,语重心长的说道:“到了外边,遇事别强出头,你没那么大的脑袋,朝廷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鲤,也不是没了你王二虎,就得就吃带毛猪,就算是这天真要塌下来,也还轮不到你王二虎去顶……”
王文被他念经念得浑身刺挠,不住地点头,打断他的施法:“是是是,小爷都听你的,到了黄山一定能苟就苟、苟不住就溜,指定不去跟人玩命,一定好手好脚的囫囵回来,给你养老送终!”
黄兴德终于恼了,抓起账本砸向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滚犊子!”
“滚就滚!”
王文顺势站起来,朝那厢的姜瑾一抱拳:“大师伯,弟子这就去叫人张罗酒席,您老可得吃饱喝足再启程啊。”
姜瑾失笑,啼笑皆非的骂道:“果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滚滚滚……”
(本章完)
第74章 后花园(求订阅)
第74章 后园(求订阅)
翌日破晓。
王文顶盔掼甲,亲率一百骑随季良老道西出扬州城,奔赴黄山。
此一百骑皆是赵志凌亲自挑选的,大部分都是随他们从大西北转战扬州的西军老卒,漕帮子弟兵不到二十人。
值得一提的是,那日府衙围攻厉鬼一战,阵亡的五十四名司天卫全部都是西军老卒,而漕帮子弟兵们因为战阵不够精熟,被赵志凌安排在第二阵与第三阵得以逃过一劫……
王文自忖,若易地而处,他做不到赵志凌那个份儿上。
为表敬意,昨夜他已通过从《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之中悟得的招魂之术,将那夜战死的五十四名司天卫猛士之英魂,悉数收进城隍法域之内,只待到他们头七之后灵智苏醒,便可自行决定去留。
“道长,我们直接赶往黄山吗?”
王文纵马疾驰,张口大喊之际微凉的晨风灌满了他的口鼻:“其他府城的法坛怎么办?要不要顺路去金陵、宣州城转转?”
季良老道跨坐在一匹黄骠马背上与他并肩疾驰,闻言大声回复道:“不必过份忧心,我符箓三宗早已派出十数位高功法师,分别带队赶往江南各大府城,拔除白莲教所设的法坛,我等只管尽早赶回黄山与他们汇合便是。”
“好吧……”
王文心头大感遗憾,暗道要是会分身术就好了,那么多大蛋糕,随随便便啃两口,都能省下他好多年的苦功啊!
“驾!”
百余骑纵马南下,二十里一歇、五十里一食,一路穿府过县、遇城不入,露宿荒野、日夜兼程。
终于在第三日下午,一行人顺利进入旌德县境内,再往西行数十里,便是黄山……
三日急行军,一众久经沙场的西军老卒,虽然都累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但还勉强撑得住。
可一干专业不对口的漕帮弟子,可就完全顶不住了,好些人两条大腿内侧都磨出了手板心大的血泡,撅着屁股龇牙咧嘴的半趴在马背上不住地抽冷气。
“道长,左右也得明日才能抵达黄山脚下,不若今夜就在旌德县休整一晚吧?”
王文看不过眼,小声与季良老道商议道:“弟兄们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是连夜赶到黄山脚下,恐怕也无力杀贼……”
季良老道不假思索的点头道:“你是统兵之将,这些事你拿主意便是,不必过问贫道……只不过,后边的路可不太平了,你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莫要阴沟里翻船。”
王文懂他的意思,抱拳道:“我办事,您放心!”
他拉着缰绳,扭头高声呼喊道:“二狗。”
“来了!”
徐二狗打马越众而出:“大哥,啥事儿。”
王文随手从马鞍上掏出钱袋丢给他:“你挑几个弟兄先行一步,去旌德县内挑个大点的客栈包下来,好酒好肉热水的安排着……眼睛擦亮点,可别把弟兄们领进贼窝儿了。”
徐二狗收好钱袋,点头道:“我办事,你放心!”
说完,他拨转马头从队伍中点起五名还算精神的西军老卒,纵马先行。
王文目送他们离去后,扭头便见季良老道正一脸惊喜的掐算着什么,五根手指都快掐出残影了,当即好奇的问道:“道长,有好事儿?”
“大好事!”
季良老道肯定的答复道:“金陵城的白莲教法坛,终于被拔除了!”
王文震惊道:“这都能算?这么灵的吗?”
季良老道刚想回应,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慎重的说道:“有时候挺灵的,也有时候不大灵……”
王文没有多想,接着问道:“那迄今为止,拢共已经拔除几座法坛了?”
季良老道:“老道知晓的,就有四座了。”
“也就是说……”
王文心下大定:“只要白莲教的预备法坛没有超过四座,他们那个什么‘十全补天大阵’,就指定玩不转是吧?”
季良老道沉吟了片刻后,徐徐点头道:“按道理说,是这样没错……”
王文捕捉到了盲点,连忙追问道:“要是不按道理说呢?”
季良老道苦笑道:“老道又不是白莲妖人,如何知晓他们还有哪些后手?”
王文无奈的感叹道:“这就是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啊!”
季良老道也轻叹了一口:“谁说不是呢……”
一行人放慢速度歇息了片刻后,再次急行军,终于在太阳下山之下,踏着残阳进入了旌德县城。
先行一步的徐二狗早已安排好人手,在城门处接应他们,他们进城后便径直向徐二狗安排好的客栈奔去……
……
月上枝头。
王文巨细无遗的安排好百十人马的吃喝拉撒以及值夜、巡逻等等事宜之后,才独自一人回到客房,从怀中掏出巴掌大的微缩宫殿摆在茶几上:“三刀!”
陈三刀的身影应声从微缩宫殿里窜了出来,落地后四下张望着打量着客房内的摆设:“大哥,这是何地?”
“黄山附近的一个县城。”
王文扶着茶几慢慢坐下,长出了一口气后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弟兄们赶路三天,人困马乏,今晚要在此间休整一夜,这里离黄山太近,恐有白莲教妖人出没,你辛苦些,晚上多在周围转转……”
陈三刀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小事情,包在我身上。”
王文点着头,端起茶碗啜饮。
陈三刀冲他一抱拳后,转身就飘出了客房,可他前脚飘出去后,后脚就又飘回来了,指着茶几上的微缩宫殿说道:“大哥,里边有个鬼清醒过来了,刚刚一直扯着我东问西问,你没说能不能跟他们说这些事,我就不好答……”
“这么快?”
王文讶异的一挑眉梢:“这才五天吧?”
陈三刀点着头:“其他鬼都还杵着,就他一鬼清醒过来了……”
王文当即搁下茶碗:“走,瞧瞧去!”
就听到茶碗落在茶几上“笃”的一声,一道散发着蒙蒙金光的虚影自王文头顶上飘出,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了微缩宫殿之内。
下一秒,王文只觉得眼前一,便已置身一片灰蒙蒙的天地之内。
这片天地没有太阳,天空黯淡得就像是入夜前的阴天,大地也是寸草不生、村瓦不存,光秃秃的得就像是一片平坦的沙漠。
然而就是这样一片连风都没有的死寂空间,王文的阴神到此却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连法力运转都轻松了许多……
此间便是城隍法域,一片各方面都与阴间几无二致的福地。
王文并非第一次到此,这几日夜夜宿营他都会以自身法力炼化微缩宫殿,阴神也时常到此一游,对此间的种种功能皆已了然于胸。
就见他的双眼往阴沉沉的天穹一抬,黯淡的天穹便亮起了一抹柔和的金光,就仿佛是天亮了一般。
明亮的天光,照亮了大地上那数十道身穿深色寿衣、面色灰白的透明人影,仿佛水中的巨人观随着波涛不断浮浮沉沉那样,整整齐齐的杵在荒芜的大地上起起伏伏……这惊悚的一幕,若是落入不知情的人中,只怕会吓得后脑勺的汗毛都立起来。
数十道透明人影中,只有一道人影在灵动的动弹。天亮的一瞬间,那人就望见了半空之中的王文,定睛一瞧后,失声惊呼道:“王大人?”
王文应声看过去,第一眼就只见到那人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金红之气……那颜色就好像染血的金甲反射出的阳光。
再定睛一瞧,他立马就觉得这条人高马大的彪汉,分外眼熟。
“你是那个、那个……”
他降落到地面上,看着这条彪汉努力回忆,他只记得这人好像是李衡手下的人,以前好像还对他做过自我介绍,只是时隔太久、交道也不多,他一时半会愣是想不起来这厮叫啥。
彪汉杵在他身前,缩着脖子、眼眸低垂的小声道:“回王大人,下官是李大人麾下灵台郎马风!”
在他的眼中,王文身穿圆领金红官袍、周身金光环绕,凛凛威势仿佛直面丈二吊睛白额大虫,他简直都不敢直视王文。
“哦对,马上风!”
王文陡然想起来,失笑道:“当初听你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觉着你这名儿很有意思,令尊肯定是个妙人!”
马风讪讪的赔笑,心说旁人听到自个儿这名儿,想到的都是马蜂,唯独您老人家,想到的是马上风……
“敢问大人……”
他习惯性的咽了口唾沫,却咽了一个空,只能弱弱的小声问道:“此间莫不是……阴曹地府?”
“你姑且将这里,当成我家的后园吧。”
王文打量着他身上那层金红之气,心头琢磨着这莫不就是季老道所说的‘王朝气运’?
难怪这么多人,就这厮一人提前醒来了。
他琢磨了片刻,开口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吧?”
马风点头:“下官记得,那厉鬼突然来袭,下官避之不及,被他一爪抓穿了胸膛,肠子都被它掏出来了……”
王文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嗯,那我就不多解释了……你们死后,我不忍看到自家弟兄要么魂飞魄散、要么沦为害人的厉鬼,就以秘法将你们的魂魄先收进了这方天地之内,后续你们若想魂归故里,我便派人送你们回家,你们若是无处可去,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住着,等到啥时候地府恢复正常了,我再设法送你们去投胎转世。”
先前季良老道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此方世界已经没有天庭、地府管理,生老病死皆随“道”的自动运转而运转。
就好比说投胎转世这件事,在阴司地府还正常运作之时,人死后的魂魄会被阴差押送进地府,先经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阴律司四大判官司,根据其生前死后的所作所为其盖棺定论,然后上呈阎王殿,决定其是该打下十八层地狱恕罪,还是该送入六道轮回……
而在失去阴司地府管辖之后,人死后三魂七魄就会被地道磨灭成无数的灵魂碎片,然后天道再将这些灵魂碎片随机组合投入新的生命体内。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文才会将司天卫的魂魄都收进城隍法域当中。
这些悍卒为了保家卫国戍守边关半辈子,最后又为保卫扬州光荣战死……
大道至公,自是可以无视他们这些微末如沧海一粟的细菌。
但他王文身为他们的袍泽,却是不能坐视这些保家卫国的勇士也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那不公平!
就在王文与马风说话之时,陈三刀终于进来了,一落地便习惯性的按着腰刀落在了王文侧后方。
马风看了看一身圆领金红官袍、周身金光缭绕的王文,再看了看一身皂衣、腰胯官刀,黑口黑面、额头上一个醒目“差”字儿的陈三刀,又习惯性的咽了一口唾沫。
但这一回,他却不再是吓的,而是馋的……
他方才就觉得陈三刀眼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厮是谁。
这会见着王文了,他哪能还想不起来这个以前时常跟在王文身后同进同出的都司天监袍泽?
“敢问王大人……”
他弯着腰,抬头仰望着王文,满脸期待的小声问道:“您老可是在阴曹地府也出任了一官半职?这位弟兄……可是托身在您老门下?”
王文愣了愣的看了一眼身侧的陈三刀,想了想后颔首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您看……”
马风扬着一张灰白灰白的脸,俩眼珠子却愣是射出了五彩斑斓的光,他满脸期待的望着王文,诚恳的说道:“下官可否也有这个运道,托身到您老门下?”
“你小子官瘾这么大的吗?”
王文无语吐槽道:“死都死了,还想当官?”
“这个……”
马风讪笑着不好意思的搓手:“死都死了,还能侥幸碰到您老,如此泼天大的运道,小的若还不赶紧兜着,老天爷都要降下天雷劈死小的!”
“这……”
王文有些想挠头……摸着良心说,他收容这些勇士的魂魄,还真没这方面的念想。
顶多…顶多也就是备着后边需要人手的时候,拉他们出来打打短工、交交房租。
可马风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又都是一口大锅里抡过马勺、知根知底的弟兄,他要不留着他,是否也有点太矫情、太浪费了?
马风看出了他的犹豫,当下就双膝一曲,跪倒在王文面前,大声道:“大人再造之恩,小的纵是来世投身畜生道也决不敢有半分忘怀,若能有幸托身大人门下,必赴汤蹈火、魂飞魄散以报大人大恩大德!”
王文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在我手底下做事,可不轻松,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开弓可是没有回头箭的!”
马风喜出望外,想也不想的便回应道:“大人瞧得上属下,是属下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求都求不来、焉敢再有本分迟疑?”
考虑?
还考虑个蛋啊!
这可是阴曹地府的官啊!
“也罢。”
王文呼唤出城隍令看了一眼,就见:
【江都县城隍】
【功绩:54】
【阴德:150】
【阴神:夜游】
【城隍庙:(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一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登峰造极)、铁布衫(圆满)、掌心雷(圆满)、沧澜九叠浪(六重)】
然后,他正色的俯视着身前的马风,大声道:“马风,你可愿为本官麾下阴差?”
马风连忙叩首道:“属下愿意!”
话音落下,一道金光自城隍令射入马风身上,他体内顿时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黑气,将他团团包裹住。
不一会儿,黑气内敛,一身皂衣官刀、黑口黑面、额头上一个大大“差”字儿的昂然壮汉,出现在王文与陈三刀面前。
昂装壮汉再次叩首:“属下马风,拜见县尊大人!”
论气势,马风比陈三刀强了一倍还不止!
王文不由的偏过头鄙视陈三刀:‘瞧瞧,你小子连做鬼都做得比别人拉胯!’
陈三刀一脸无辜:‘怪我咯?’
(本章完)
第75章 送货上门
第75章 送货上门
“起来吧。”
王文挥手释放出一股温和的法力扶起马风,一抬眼就要将漂浮在视界中的城隍令收起。
‘咦?’
就这习惯性的一瞥,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头,当即一摊手,城隍令便化作实体出现在了掌心之中。
他拿在这块铜色朝笏拿到眼前细看,确认自己没有看眼,阴德栏后的数字的确是145。
‘上回转化三刀的时候,不是20点吗?’
他反手将城隍令收回体内,疑惑的盯着面前垂手而立的马风上下打量,略一沉吟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马风,把你的阴差令拿出来,给我瞧瞧。”
“大人请看!”
马风在身上一阵摸索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铸铁令牌,逼供逼近的双手呈给王文。
王文接过来一看……果不其然,马风的阴差令上阴德一栏后,赫然写着“37”的字样。
也就是说,马风本身就有52点阴德。
而他提拔马风做阴差,只是象征性的给了5点的手续费,剩下的阴德,都是马风自己出的。
这就说得过去了……
难怪那些神话故事当中,常有功勋卓著的战将、造福一方的清官以及积德行善的大善人,死后获封阴官的传说。
这种自带干粮、省心省力的下属,谁不喜欢呢?
那阴德多难攒啊,又得博命,又得看运气。
而在阴司体系内混,又处处都要开支阴德,自个儿都不够,谁会舍得给别人做嫁衣?
与马风一比……
陈三刀莫名其妙的挠头:“大哥,你又看我干啥?”
王文气咻咻的说道:“啥也不是!”
陈三刀:???
“行了,混咱们这一行,就跟拜师学武一样。”
王文打定主意,必须得督促这些魂淡自个儿去挣阴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只能提拔你们做阴差,后续的升迁,就得看你们自个儿的修行了。”
“维护阴司纲纪,斩杀害人作恶的冤魂厉鬼,上边会奖励尔等功绩,功绩点可以换取道法领悟,增强你们的实力。”
“维护地府威严,铲除意图染指阴司职权的淫祠邪祭,上边会奖励尔等阴德,阴德点既可提升尔等阴神境界,也可以积功升迁更高职位。”
“阴差积功一百阴德可升迁阴捕。”
“阴捕修成夜游的阴神之境后,再积功三百可升迁县城隍……”
“地府阴司的考核升迁,公平公正公开,绝无半分弄虚作假!”
“尔等能走到哪一步,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他一脸的大公无私,就好像这中间真没他半分干系一样。
这一席话,也果真将陈三刀和马风震住了。
马风翻看着自己的阴差令,喜出望外的说道:“不愧是阴曹地府,官场竟这般清明!”
陈三刀也再次给王文表演了一出开膛破肚,从胸膛中取出自己的阴差令仔细翻看:“大哥,我这功绩点咋使?”
王文接过他手里的阴差令,马风见状也连忙凑了上来。
就见陈三刀的阴差令:
【阴差令】
【功绩:贰拾柒】
【阴德:(空)】
【阴神:(空)】
【百家:赵家长拳(二重)(提升)、引气诀(一重)(提升)】
王文指着引气诀后边的熠熠闪光的“提升”二字,对二鬼说道:“以后但凡是这两个字亮起来,就代表着你们当前积攒的功绩,足够提升这一门道法领悟。”
“比如说三刀你积攒的这二十七点功绩,就足够提升‘赵家长拳’和‘引气诀’这两门功夫。”
“但我建议你舍弃赵家长拳,这门拳术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先集中功绩点,优先提升引气诀,修炼神魂,只要你练出一丝阴灵法力,就能将阴差令收入自己的神魂当中。”
“回头我再想法给你弄一门刀法过来,你可以练练……”
马风闻言立马说道:“小弟修习‘破风八刀’多年,三刀大哥要是不嫌弃,小弟可以传于三刀大哥!”
陈三刀满意的偏过头一拍马风的肩头,昂着头说道:“懂事儿嗷小老弟,以后在这片儿,刀哥罩你!”
王文克制住一巴掌把这厮头打歪的冲动,反手把阴差令塞回陈三刀手里:“别墨迹,抓时间试试!”
陈三刀摆弄着阴差令:“大哥,这咋弄?”
王文指着阴气诀后边的“提升”二字,对他说道:“按这里!”
陈三刀依言按下“提升”二字,霎时间,阴差令涌出一大股黑气,没入陈三刀的体内,陈三刀的眼神一下子就直了……
王文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挥手招呼着马风退开。
不一会儿,陈三刀的身躯就仿佛吹气球一样慢慢的膨胀了一圈,并且渐渐透出一股强横的气势。
给王文的感官,就是这厮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弱不禁风了,开始有种压垮炕的厚实感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呼呼”的风声,陈三刀睁开双眼,欣喜若狂的一挥手爆发出一团黑气,在一丈之外的地面上砸出面盆大的一个黑洞。
王文额头上浮过三道黑线,冷冷的说道:“你要想死,就继续祸祸!”
陈三刀脸上的笑容一僵,转而讪笑道:“大哥,我一时技痒,没克制住,您多多包涵……”
“别来这套!”
王文面无表情的指着那个正在缓缓愈合的黑洞:“亲兄弟、明算账,这个洞我得十点阴德才能补上,现在你没有阴德,我给垫上,等你有了再还我……江湖规矩,九出十三归!”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远处的门户飞去。
垂头丧气的陈三刀和偷笑的马风连忙跟上。
……
有了这对哼哈二将护法,王文心头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
他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再换上一身儿宽松的丝绸睡衣,美滋滋的睡下了。
结果他刚才见到梦中情人,邪恶的咸猪手都还没来得及伸过去,城隍令的金光就伴随着陈三刀的聒噪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大哥,醒醒……”
王文睡眼朦胧的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网,翁声翁气的说道:“你最好有事!”
陈三刀急促的低声道:“有人摸进来了,为数不少……咋办?”
王文翻了身,背对着他:“带家伙事儿了么?”
陈三刀:“带了!”
王文:“都杀了!”
陈三刀:“大哥,那笔账……”
王文:“不算你的利息。”
陈三刀:“得嘞,大哥你踏实睡,我去去就来!”
就听到一阵轻微的风声,陈三刀穿墙离去。
数个弹指后,外边就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中间还夹杂着大量惊慌失措的大叫声。
王文倒是想继续睡,可外边这么吵,他又哪里还睡得着?只能闭着眼睛,通过外边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来判断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很快,他就判断出来人约莫有三四十人……
‘这点人,也敢来摸我们的夜螺丝?’
‘谁给他们的勇气?’
他心头正纳闷呢,就看到刚刚收起的城隍令有弹了出来,功绩栏后边飘过“+14”的金色字样。
‘哟,20点的厉鬼,稀罕物啊!’
他顿时乐了,心说那俩虎逼正饥渴着呢,你们这不是上门送快递呢吗?
随着这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周围的厢房里也迅速传来了高高低低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王文老神在在的抱着头躺在床上,心说这些人反应还不慢,然后就听到一阵熟悉的沉重脚步声飞快由远及近……
下一秒,只听到“嘭”的一声,一道人影踹开他的房门,举着油灯冲了进来,低声爆喝道:“大哥,快醒醒,冤家上门儿了!”
王文:……
“淡定一点。”
他有气无力的说道:“三刀他们正在处理……”
他的话音未落,马风就裹挟着一阵寒风冲天而降,急声道:“启禀大人,贼人首领武功高强,属下与三刀兄弟留不下他,叫他冲出去了!”
王文:……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认命的坐了起来,看向屋里面面相觑的一人一鬼:“陈三刀呢?”
马风:“跟上去了。”
王文:“其余人呢?”
马风:“杀完了!”
王文起身,脱下身上的丝绸睡衣,拿起臭烘烘的脏衣服快速往身上套:“二狗,招呼我们的弟兄们去洗地,再给我点起二十名弟兄,披甲上马等我!”
徐二狗应了一声,转身匆匆走出房间。
王文穿上衣裳,一挥手:“马风,你先去找三刀,让他稳健点,别跟得太近……稍后我以招魂之术寻你们,你顺着马蹄声来接应我们。”
马风抱拳:“喏!”
说完,他纵身一跃,身形就穿过屋顶飘了出去。
王文抓紧时间披挂甲胄,却见季良老道匆匆赶来:“二虎,歹人可是白莲教妖人?”
王文摇头:“还不确定,只知来的不只有人,还有厉害的鬼物……”
季良老道见他在披挂甲胄,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道蓝色的符箓,递给王文:“此乃五雷符,拿着防身!”
“多谢道长!”
王文眉开眼笑的接过来,珍而重之收进怀里。
他认得这玩意儿,当初在刘家大院儿,程先就是用这样一道符,一雷劈死那头青面厉鬼的。
……
片刻后。
王文抓着精钢银枪翻身上马,一招手道:“兄弟们,随我来!”
“驾!”
全副武装的二十骑高举着火把,驾马从侧门冲出客栈,绕到前门大街。
王文暗中掐起招魂术的法诀,心头默念“陈三刀,速速回应、速速回应”,很快便感知到了陈三刀所在的方位,当即拨转马头,朝着长街另一方驶去,二十骑高举着火把紧随其后。
杂乱的马蹄声汇聚成了滚雷般的暴烈的轰鸣声,踏碎了寂静的夜晚,一盏又一盏灯火在黑暗中亮起。
大队人马堪堪转过两条街道,马风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夜空当中,若不是城隍令自动弹出,王文都险些没有发现那厮。
他抬起头,冲着夜空下的马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看到他了。
马风见状一抱拳,转身顺着来路往回飘,给地面上的王文等人领路。
一行人在城内左拐右拐,不知饶了几条街后,马风的身影停在一座宅院的大门上空,伸手往里走。
王文扫视了一圈,见这座大门既没有石狮、也没有门当、户对,心中便判断出此间主人只是一个寻常的大户人家。
“听我命令,上火箭!”
王文属实是放火放上瘾了,见到这种情况,半分往里冲一冲的念头都没有,便直接下令让麾下骑士放火。
一众西军老卒听到他的命令,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取出箭头上包裹了布条的箭矢,浸上火油点燃,开弓上弦。
“放!”
王文重重的一挥手。
“嗡。”
弓弦的震颤声中,二十根火箭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入了宅院当中。
“上弦!”
王文面无表情的抬起手,目光眺望着宅院上空渐渐飘出的黑烟,再次重重的一挥手:“放!”
“嗡……”
又是二十根火箭,飞进宅院内。
“上弦!”
“放!”
“上弦!”
“放……”
“嘭!”
大门突然碎裂,一个面容扭曲的白衣青年人,挥舞一口银灿灿的朴刀冲出来,目呲欲裂的凌空一头劈向王文:“狗官,拿命来!”
王文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死死的盯着他,双眼中似乎要喷出来的青年人,在其扑入身前一丈之内时,手中精钢银枪才陡然滑出,势如大蟒出洞般,精准的一枪扎住了他的咽喉,枪头带着一蓬鲜血,径直从其后脑勺突出。
青年人暴怒凶狠的目光瞬间就呆滞了,矫健的身姿骤然僵直,就这么直挺挺的举着烂银朴刀,挂在了王文精钢银枪上。
‘就这?’
王文疑惑的抬起头,望向半空中的马风。
马风使劲儿的摇着头,继续往宅院里指,示意这不是正主,正主还在里边。
“噗嗤。”
王文单手一挥钢枪,仿佛扔垃圾一样的将钢枪上挂着的尸体扔出去,收枪之际顺势一拧枪杆,红缨旋转,将顺着枪头流淌下来的鲜血尽数甩飞。
“上弦!”
他面无表情的再次抬起一手。
适时,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破碎的大门内传出:“王大人,可知晓穷寇莫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
王文皱了皱眉头,扭身挺枪一搅,便从身畔一名西军老卒的手中夺过一根火把,而后挥舞着钢枪用力一甩,火把便旋转的飞进了黑洞洞的大门内。
火光飞逝,照亮了一道身穿青黑色锦衣,两鬓斑白、拄剑而立的挺拔身影。
(本章完)
第76章 习武死路一条
第76章 习武死路一条
看清说话之人后,王文抬了抬眼,望向半空中的马风。
而半空之中,已经不再只是马风一鬼,陈三刀的身影也出现了半空之上。
二鬼齐齐指着下方,不住的对王文点头……
王文明白了,这就是正主儿!
他一手紧紧的攥着精钢银枪,一手缓缓抬起:“换三棱破甲箭……”
弓弦绷紧的声音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健马略显不安的用前蹄刨着地面……
“放!”
王文重重的一挥手,二十根三棱破甲箭矢爆发出一阵“簌簌”的破空声,没入黑漆漆的大门之内。
下一秒,黑暗的大门之内陡然亮起几道雪亮的剑光,爆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急促金铁交击声。
弹指之间,这阵金铁交击声便归于平静……
王文再度扭身,用钢枪搅了一根火爆,扔进大门之内。
“啪嗒。”
火把落地,炸开一地火星子,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那道拄剑而立的挺拔身影,若非他周围横七竖八的插了着七八根羽箭,几乎都看不出他动弹过。
“厉害啊!”
王文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而后再次面无表情的抬起左手:“上弦。”
“吱呀。”
弓弦绷直的声音再次响成一片,跳跃的火光落在三棱箭镞上反射出点点寒芒,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然而大门内伫立的那道挺拔人影,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他就那么拄着剑微微喘息着直面着二十支箭镞,眼神中燃烧炽烈的桀骜暴烈之色。
王文直视着此人的眼神,他读懂了此人眼神中的那股桀骜暴烈之色背后的强烈不甘与愤懑,他举着左手,迟迟没能落下去。
十数息后,他才轻声道:“收箭,封锁这座宅院,一应人等皆令其束手就擒,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他攥着钢枪翻身跳下马背,大步流星的跨过残破的大门,笔直的朝着那拄剑之人行去:“你这样的人,怎会与白莲教为伍?”
拄剑之人:“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王文:“半点悔意都无?”
拄剑之人:“后悔乃世间上最无用之事。”
“这话或许有几分道理……”
王文“铛”的一声拄枪,面色阴冷的说道:“但我生平最厌恶做错事还死不悔改的人!”
拄剑之人哑然失笑,颔首道:“某家这条烂命在此,王大人若瞧得上,尽管来取!”
王文:“好说,自报个家门儿吧。”
拄剑之人提剑抱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顾君棠,江湖同道抬举,贺号‘游龙剑’!”
王文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还是提枪抱拳:“王文,扬州人称‘王老虎’!”
顾君棠忽而笑道:“你不是叫王二虎吗?”
王文漫不经心的点头:“以前是叫那个名,但终有一日,我会让所有人都忘掉那个名字。”
顾君棠:“敞亮……某家宝剑锋利,王大人多加小心,请了!”
王文:“来吧!”
顾君棠拔剑,脚下重重的一踏地面,身形似鬼魅般拖剑掠向王文。
王文一脚踢在枪把上,挺枪一抖,一朵银灿灿的绚烂枪就挡在顾君棠身前。
顾君棠毫不畏惧的挥剑磕开枪头,而后以剑护身,脚下再度重重的一踏地面,剑锋在钢枪上滑动着飞速近身,一剑抹向王文握住钢枪前把的左手。
“刺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王文淡定的松开左手,右手攥着抢把一拧一抖,一股刚中带柔的劲力顺着枪身爆发。
不见其如何作势,已然杀入王文身前四尺的顾君棠却突然一矮身,一招铁板桥,挥剑向后一削。
“铛!”
雪亮的剑锋一剑劈开回头咬来的银枪,紧接着顾君棠奋力一拍在掌地面上,身形倒立而起,一脚踢歪王文大枪的同时,一剑抹向王文的左腿。
王文拖枪后撤,避开了顾君棠这一剑的同时单手抡抢下劈,钢枪若大蟒扭动,枪头再次灵动的回头,凶狠的一口咬向顾君棠的后背。
顾君棠感知着后背心传来的恶风声,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追击就地一滚……
“铛。”
王文一枪擦着顾君棠的衣角砸在了地面上,将地面上平铺的石板炸裂了三四块,眼见顾君棠收剑后撤,他顺势一枪点在碎裂的石板内,爆喝一声,拧抢一挑。
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密集的石砾好似蝗虫过境般飞向那厢的顾君棠。
那厢的顾君棠见状,当即将手中宝剑往上一抛,腾出双手来,怒喝着奋力推出:“惊涛骇浪!”
话音未落,就见到一股磅礴的劲力仿佛喷泉般激射而出,一举将飞过来的密集石砾震碎成漫天齑粉。
紧跟在石砾后边冲过来的王文见状,连忙扎稳步伐,双手扎枪爆喝着一抖枪,一身浑厚的化劲便接着枪势强行撕裂了阴面而来的掌劲,只剩下一股狂风掀起他的长发猎猎飞舞。
“啪。”
顾君棠精准的接住落下的宝剑,不无欣赏的冲着王文颔首道:“年纪轻轻,便有一手如此俊秀的枪法,果真是后生可畏!”
王文亦收枪,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顾君棠,也点头道:“难怪你叫游龙剑,你的身法果真不错。”
他心头琢磨着,这厮应当就是丹劲高手!
他已经将《沧澜九叠浪》推至六重,站到了化劲圆满的门槛上,但方才那一掌,他打不出来。
而后天高手的掌力,他也见识过,方才那一掌的威势,距离后天境的掌力还差着一大截。
那就只能是丹劲了……
他心下欣喜的暗道:‘果然还是得多出来走走,见见世面!’
他并不感到畏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习武之人嘛,就得敢打敢拼、身经百战,才有望登顶武道之巅,去看看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无限风光,一味地闭门造车,是练不出什么大名堂的!
况且的满级的铁布衫,已经给了他极高的容错率,大成的《六合大枪》,打这些短兵更是无往不利!就好比方才,这厮明明武功比他高了一个境界,不还是被他打得跟个马喽一样上蹿下跳、翩翩起舞么?
再不济,他也还能退回门外,让手下的西军老卒们用箭射死这厮……
一句话,优势在我!
……
“再来!”
顾君棠被王文那句“身法不错”,整的有点破防,索性一震长剑,冷声道:“武学之道说来博大精深、变化万千,但归根结底,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横一竖两笔!”
王文点着头挺起钢枪:“正合我意,来吧!”
话音未落,他便一个箭步上前,一枪扎向顾君棠。
顾君棠垫步闪避,提剑冲入王文枪围之内。
王文大开大合的横枪一扫,银亮的枪头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抹向顾君棠的咽喉。
顾君棠一招苏秦背剑,矮身闪避枪锋之际再次猛然滑动一步,长剑自身身侧陡然刺出,直取王文的左手。
王文立身举枪,后手拧动枪把,前手下压枪杆,劈枪下砸。
顾君棠闪身,避开砸落出气爆声的沉重枪头之时,爆喝一声奋力一剑劈砍在王文枪杆之上。
“铛。”
雄浑的劲力来袭,王文的枪架顿时一散,刚枪向左偏移,中门大开。
顾君棠趁机一个垫步上前,手中长剑一展。
光线太暗,而顾君棠这一剑又委实太快,王文属实没看清他这一剑刺的哪里,只能先撒开左手,右手拖枪向后一个大跳,同时以的细腻控枪之法,控制着枪头在收回之边擦向顾君棠的脖子。
却不想他的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丝,左手收回之际,就感觉到手肘出一凉,一股强烈的酥麻之意沿着他的手肘,瞬息之间就传遍了他半边身体。
令他原本敏捷的身形,顿时就变得笨拙了许多。
‘不好,他打我麻筋!’
王文心头暗惊,面上却沉着的单手拖枪,一拧一抖,抖动的枪头越发凶狠的咬向顾君棠的脖子。
也是因为光线太暗的原因,顾君棠只知晓自己方才那一剑点中了王文的左手麻筋,却未看清他的左手并未飙血,见王文单手控枪便以为自己方才那一剑已经废了王文的左手,当即便抽身点剑画圆,反向绞住王文的钢枪……
“脱手!”
他大喝一声,猛然一剑磕在王文的大枪上。
王文只觉得右手虎口一麻,险些当真没抓稳大枪。
但强横的力道,仍然磕偏了大枪,令枪头“铛”的一声插进了王文右侧的石板当中,再次中门大开。
顾君棠有些意外的看了王文一眼,似乎是在惊奇他单手竟然还能抓稳大枪,但他也没的放过难得的良机,脚下重重的一踏地面,身形就如同鬼魅般的掠向王文。
王文当真是被他这架势吓得膀胱一紧,想也不想的转身拖枪就走!
顾君棠哪里肯放过他,追击的速度登时就更快了,几乎是弹指间就追到了王文身后五尺之内……
眼见他的剑马上就能够着王文之时,狂奔的王文突然重重的一踏地面,扭身双手攥住钢枪头也不回的将大枪从左肩上刺出。
这一枪,当真是又快又猛又出其不意!
顾君棠看到王文一脚踏碎石板之时,雪亮的枪芒就已经刺到他眼前了,他脑海中警钟暴鸣的拼命想要将宝剑转到身前,挡住这一枪,可宝剑转动的速度却忽然就慢的和蚂蚁爬动一样,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枪芒一闪而逝。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到“噗嗤”一声,身形仿佛鬼魅般向前飘动的顾君棠,突然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烈马撞在了胸前,整个人当场就倒飞离地,手中转动的宝剑也脱手“苍啷”一声坠地。
王文转过身,扎着马步,双手挺着钢枪,剧烈的喘息着。
方才这一招回马枪,他当真是将洪荒之力的使出来了。
顾君棠凌空挂在枪头上,目光呆滞的盯着王文的左臂,似乎还在疑惑,他这一枪是怎么刺出来的。
回马枪他当然见识过,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可以单手刺出回马枪的……
直到他看清王文左臂手肘处,半分血迹都没有,他的眼神才骤然黯淡了下去。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口鼻却溢出一大股鲜血,但深重的怨念,还是支撑着他奋力嘶喊出声:“习武死路一条!”
一句话说完,他四肢一僵,便失去了声息。
直死,他都死死的瞪着双眼……
王文微微喘息着直起身来,慢慢将枪头上挑着的顾君棠放到地面上。
他瞅着顾君棠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你不会以为大爷是用了符箓法宝护身吧?草,你混了半辈子江湖,连铁布衫都没听说过吗?”
顾君棠仿佛是真听到了他的言语,双眼一下子就瞪得更大了!
王文无语的上前,伸手抚下他的双眼。
结果一抬手,顾君棠的眼睛就又睁开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
王文越发无语:“是你自个儿不够强,真不是武功不好使!”
他差不离已经弄明白,这厮为何一现身就摆出那副死样子了。
白莲教内现在是个啥状况,正常人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到。
像顾君棠这样的纯粹习武之人,在白莲教内部必然已经被了冷落、被边缘化,毕竟相比那些会法术、会阵法、会驱魂炼鬼的奇人异士,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的确怎么看怎么傻大笨粗。
在白莲教内不受重视、被打压也就算了,结果今晚带队去客栈袭杀他们,还被两头鬼物以降维打击的方式给杀了个精光。
而他这个武林高手,全程打酱油也就算了,跑路还被两只鬼物给跟踪,顺藤摸瓜的摸到了他们在旌德县的老巢……
这谁能不怀疑人生?
这厮临死之际,估计满心都是被时代抛弃的心酸、悲苦滋味儿。
要不然也不会悲愤的喊出那一句“习武死路一条”的言语。
但王文觉得……武功不够强?放你娘的屁!
扬州府衙那头厉鬼够不够恐怖?
不也还是被他大师伯和林百川联手打得叫哭爹喊娘?
(本章完)
第78章 大不一样
第78章 大不一样
王文提枪一步越众而出。
将徐二狗吓了一大跳,失声道:“大哥,你要干嘛?”
“干!”
王文低吼了一声,纵身一跃就跳到一棵腰身粗的大树上,然后憋着一口气踩着树干硬往上冲……
“卧槽!”
徐二狗心惊胆战的低声骂了一句,而后抓起自己手里的破铁片子看了看,扭头高声呼喊道:“弓箭手,三棱破甲箭,准备!”
霎时间,数十把大弓张弓搭箭,瞄准半空中那黑毛狮子。
徐二狗见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又连忙喊道:“准头差的把箭收起来!”
一群弓箭手面面相觑,二十余人悻悻的收起弓箭……
徐二狗高高的举着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厢一溜儿往上冲的王文,待到其逼近那头左右横跳的黑毛狮子之时,他才陡然一挥手:“放!”
只听到一阵“嗡嗡”的弓弦震颤声,十数支羽箭冲天而起,齐齐射向半空中那头矫健的黑毛狮子。
“簌簌”的破空声,将黑毛狮子与金衣青年下方抱着树干喘气的王文,都吓得一缩脖子。
再然后,他就见到那个灵活跟个大马喽一样,在一颗颗大树中间左右横跳的黑毛狮子,在挥掌荡开大部分羽箭后,被一箭正中胸膛!
“狗官,吾誓不与你干休!”
“哈哈哈,好二狗,回去给你加鸡腿!”
黑毛狮子悲愤的怒喝声,与王文幸灾乐祸的大笑声同时响起。
然而,就见王文在大树树干上一蹬,借力扑向那头站在一棵大树树杈上的黑毛狮子,怒喝道:“小白脸,就现在!”
“战龙于野,其血…玄黄!”
“天罡天罡,统摄雷霆……雷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金衣青年掐动雷诀,黑毛狮子双掌运劲,王文抖手打出一道蓝色符箓,三人齐声大喝。
下一秒,黑毛狮子咆哮着双手打出一金一黑两条龙形劲力,分别扑向金衣青年与王文。
金衣青年并指成剑,面色凶厉的朝着黑毛狮子一指,一道腰身粗的金色雷霆从天而降。
而王文在激发“五雷符”召来紫色雷霆劈向身前的黑色龙形气劲的瞬间,连人带枪便被厚厚一层阴雷包裹,挺枪扑了上去。
“轰……”
“刺啦”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两副电光骷髅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一副电光骷髅挺着一杆长枪捅穿了另一副电光骷髅,那场面,惊悚之中又带着几分滑稽。
少倾,电光熄灭。
两道浑身冒烟的魁梧人影从半空之中坠落。
“擦,大哥?”
徐二狗见状,连忙打马冲出,伸出双手去接他。
“噗通。”
王文重重的砸在徐二狗身上,沉重的力道砸的徐二狗也滚落马背,兄弟二人瘫在草皮上,“哎哟哎哟”的痛呼不止。
“大哥、狗哥……”
后方反应慢了一拍的一众漕帮弟子见状,纷纷大呼小叫的一拥而上,将二人抢回了己方阵中。
“撒手,老子没事儿……”
王文奋力挣扎着,撕心裂肺的哀嚎道:“哪个魂淡抓着我二弟?”
半空中的金衣青年徐徐下落,漂浮在一干司天卫上空,面色狐疑的瞅着人群中的王文上下打量。
王文被他看得有些不爽,奋力挣开一群夯货的搀扶后,仰着鼻孔大声问道:“小白脸,你瞅啥?”
金衣青年剑眉一拧:“我瞅……”
“无量天尊!”
人群之中的季良老道,奋力挤到王文面前,稽首道:“贫道乃茅山派第二十二代弟子,法号靖虚,今日多谢张道友仗义驰援、救我茅山弟子于水火,龙虎山高义,我茅山上下感激不尽、必有后报!”
金衣青年眉头一松,和颜悦色的稽首还礼:“靖虚道友客气了,三山符箓同气连枝、亲如一家,茅山有难,我龙虎山自当援手,谈什么恩义就太见外了。”
季良老道笑着颔首:“还是得感谢道友高义,否则今日我茅山众弟子,必难脱得此劫。”
金衣青年还待客气,忽然神色一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而后便加快语速说道:“茅山诸位高功尊长驻跸之处,就在前方三十余里处,小可还有要务在身,恕小可无法护送诸位道友前往汇合。”
季良老道连忙稽首道:“正事要紧,不敢再劳烦道友相送!”
金衣青年点了点头,末了眼角一撇王文,迟疑道:“敢问这位…道友,师出何门?他所使雷法,小可为何这般眼熟?”
王文一听,梗着脖子就往前冲:“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不知……”
季良老道眼疾手快的手动闭麦,冲着金衣青年笑道:“容贫道为张道友介绍,这位乃是扬州都司天监少秋官,姓王、单名一个文字,出身漕帮,江湖人称‘义薄云天王老虎’。”
“他所使雷法,是贫道早年间无意得到的一本‘掌心雷’,私下传授于他,究其跟脚,或为‘通叟先生(林灵素)’所散落之术法传承……”
他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
而金衣青年脸上却已经露出了恍然,末了深深的看了王文一眼,颔首道:“能凭一门‘掌心雷’,将雷法推演至这等胜景,实属难能可贵……可惜了!”
说完,他再次向季良老道一揖手,转身便驾驭金光御空而去。
王文恼了,跳着脚的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呼喊道:“可惜个啥,你倒是说清楚啊!”
“还能可惜啥……”
季良老道拉住他:“可惜你老早就破了身、失了元阳,只能练阴五雷,练不出阳五雷呗!”
“阳五雷?”
王文突然就发现了盲点,眉飞色舞的拉着老道士低声道:“意思就是,方才那个骚包小白脸还是个处男?”
老道士的脸瞬间就黑了,一甩大袖说道:“出家人面前,休得讲这些污言秽语!”
“行吧,回头再细说!”
王文放过了老道士,晃眼扫视了一圈周围已经逃得七七八八的杂衣喽啰们后,回头望向那厢检查那个黑毛狮子的漕帮弟子:“那厮死了么?”
那漕帮弟子大声回应道:“大哥,死透了,心跳和脉搏都没了!”
王文骂道:“没了心跳和脉搏就一定死透了?你第一天出来混啊?杀人先砍头这种常识还要我教你?”
“是是是……”
那名漕帮弟子点头如捣蒜的回应着,利索的拔出腰间的佩刀,在双手掌心里吐了口唾沫后,就要一刀砍下此獠的人头。
就在这时,方才任由他如何试探戳动都毫无声息的黑毛狮子,突然一跃而起,一掌拍飞面前的官刀后,转身就往马道旁的密林里冲去。
“老子就知道……”
早就防备的王文,一把拽出身侧徐二狗的佩刀,就朝着黑毛狮子的背心射了出去。
“噗嗤!”
官刀精准的命中了黑毛狮子的后背心,没入半截。
黑毛狮子插着官刀再度向前奔跑了七八步后,才噗通的一声歪倒在地,倒地之时,都还有余力侧身倒地……
“弓箭手呢?还愣着作甚?”
王文见状,丝毫没有上去补刀的意思,当即就大声呼喊道:“给老子把他射出刺猬!”
一众弓箭手闻言,纷纷取出羽箭,张弓搭箭瞄准那头还在拼命蠕动的黑毛狮子不断撒放。
“簌簌……”
密集的羽箭数支数支的落在黑毛狮子身上,痛得他满地打滚、嚎叫连连:“好汉饶我性命、饶我性命啊!”
王文抱着双臂,偏过头看向那些弓箭大骂道:“你们这些魂淡,良心还是肉长的么?听不到人叫的有多惨?还不快快给他一个痛快?”
“噗嗤!”
有个弓箭手忍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他的笑声迅速传染了所有弓箭手,笑得他们连拉弓都在颤抖。
王文眼见那头黑毛狮子动弹的幅度越来越小,索性也就不去管这些魂淡了,扭头招呼着一众看戏的漕帮弟子打扫战场,最重要的是给他弄一匹好马回来……
季良老道盯着那头黑毛狮子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其变成炸毛的刺猬了,才不忍心的收回目光,低声询问王文:“你早就知道那厮在装死?”
“不确定。”
王文摇头:“但我觉得我都能凭借阴雷护体硬抗住那一阵雷霆,他身为堂堂后天高手,就算真气消耗过巨,也不至于比我差太多才是!”
被雷法劈的滋味儿,他早就尝过了,威力么……其实很一般。
在他的心里,雷法对于妖魔鬼怪这类邪门玩意儿,自然是伤害拉满、一物降一物,但对于气血旺盛的活人,雷法真不见得有刀枪剑戟好用。
再加上,他早就从他大师伯姜瑾那里听闻过,后天高手都已经练出了护体罡气,人人都好比那将金钟罩练至大成的横练专家!
是以,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头黑毛狮子会就这么轻易的挂了?
不过有一说一……
后天大高手,真是太难杀了!
‘下回遇到后天高手,一定得躲着点走,再也不能这么莽了!’
他目送季良老道快步迎向前方过来的茅山弟子们,心头暗自嘀咕道。
而后,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徐二狗直勾勾的眼神。
“你瞅啥?”
他纳闷的问道。
徐二狗:“我瞅你!”
王文挑起浓眉:“你瞅我干鸡毛?”
徐二狗陡然醒悟,挠头道:“不是……我只是觉着,大哥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是大不一样!”
王文稳如老狗的拧起眉头,恶声恶气的说道:“哪里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这样好吧?你不懂就别睁着眼睛乱说,有功夫多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武功没有长进、脑子有没有长进?你看我,不但是化劲高手,还是堂堂从六品朝廷命官了,你呢?”
“你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徐二狗使劲儿刨自己的脑袋:“你以前虽说也缺心眼吧,但其实弟兄们心头都明白,你那是诚心给大爷添堵呢,私底下你比谁都晓得轻重。”
“可现在,你瞅着倒像是不缺心眼了,可干起事来吧,可比以前缺心眼太多太多了,不管是摸得、还是摸不得的屁股,你现在都敢伸手去摸摸,上回是府衙,这回是后天大高手,拦都拦不住……”
他越说脑子越清晰,言简意赅的说道:“就好比说,以前你闯了祸,大爷回回作势要揍你,你从来都是拔腿就跑,可现在你闯了祸,回去大爷要揍了,你都梗着脖子不带挪步的……大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啊?”
他关切的看着王文:“明明你年纪轻轻,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家里有屋又有钱,还有一身好武艺和从六品的官位,这日子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可我怎么总觉着,你像是活腻味了,在玩命的给自己找刺激呢?”
他想破头都没想明白,这厮方才明明都已经伤成那副逼样了,怎么就还敢梗着脖子往上冲?
他那都已经不能说是不怕死了!
他那分明就是寻死!
王文被他说得脑子也有点迷糊,可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自个儿哪里不对头。
最后索性放弃思考,一巴掌把徐二狗脑袋打歪:“废话超过文化,老子好着呢,啥毛病都没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听说过没有,老子就是那个祸害,命比王八蛋都长!”
说完,他就颠颠的朝着那厢扒拉黑毛狮子的一众司天卫冲过去:“都让让,这屌毛身上有没有好东西?”
说着,他伸手朝着跌落在远处的精钢银枪一甩,想要甩出一道阴雷,将钢枪卷回来。
却不曾想,他这下意识的一甩手,竟然甩出一道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阳雷。
“擦,大哥?”
“卧槽,大哥你想干嘛?”
噼里啪啦的电击声,不止将王文自个儿吓了一大跳,也想周围的司天卫们吓了一大跳。
王文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心里跳动的那一道雷电,再下意识的呼唤出城隍令看了一眼,确认百家栏后边的依然是“掌心雷”没错。
然后就转身一阵风的冲向远处的季良老道:“道长,救命啊,我的雷法又变异啦……”
(本章完)
请假条。
请假条。
好久都没有休息过了,状态透支得厉害,一直想要调整一下作息该双更,也始终调整不过来,就感觉整个人一直都是绷着的,每天晚上都彻夜彻夜的失眠,白天短暂的睡一会儿也是不停的做梦,写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不太满意……
就容我今天休息一天吧,调整一下状态,争取能在三月份开个双更的好头。
感谢老爷们一路的支持,小楼一定会继续努力,把这本书写得更加精彩!
(本章完)
第79章 错位时空
第79章 错位时空
“……所幸希白师弟应对得当,及时放出了五行结界阵护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道友年纪轻轻,金光咒与雷法竟已修至这般胜境,下一个三十年,恐怕还是龙虎山执我符箓三宗之牛耳啊!”
“人天师府有天师度,这如何能比得?”
正当一众茅山道士聚在一起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叹之际,王文大呼小叫着一阵风的冲了过来:“道长,救命啊……”
季良老道满头雾水的越众而出,疑惑的抚须道:“二虎,何事惊慌?”
王文一个急刹车停在他面前,神色紧张的伸出一只手向他展示:“道长,你快看……”
话音未落,他的掌心之中便迸发出一道拇指粗的金色闪电,噼啪作响的给季良老道梳得整整齐齐的清须来了个锡纸烫。
季良老道被电得整个人猛地一颤,眼珠子也齐齐往外一突,指着王文的掌心“奖奖奖”的奖了好几息都没奖出一个所以然来。
“好精纯的绛宫雷!”
一名面方耳廓的敦厚中年茅山道士惊讶的看着王文掌心中跳动的闪电,再仔细看了看王文,有些迟疑的望向季良老道:“靖虚师兄,这位道友是……”
他其实是想问,王文与天师府是啥关系。
但瞅着王文这张生面孔,他没好意思问出口……怕王文是老张家散落在外的私生子。
大周各大道门法脉,几乎都有雷法传承,但大多数雷法都是“请雷”之术,而非“行雷”之术。
所谓“请雷”,便是开坛上表,以自家山门在天庭雷部众神面前刷个脸卡,请下一道雷守正辟邪!
而“行雷”之术,乃是以自身修行,练就一门雷属性的法术,威力收发皆由修行者自身道行决定。
在天庭高悬九天、人神共居之世,自然是“请雷”之术更快更刚猛,毕竟雷部众神哪个不是玩雷的老祖宗,人间修士谁能比得上祂们?
但在天庭远去、仙神绝迹之世,就得数“行雷”之术更好用了,毕竟是自个儿一把屎一把尿练出来的东西,威力大小暂且不论,但至少稳定!
而在大周为数不多的“行雷”之术里,又以龙虎山天师府的五雷正法,公认最强。
更为准确的说,是道门各法脉所传承之雷法,几乎都尊正一祖师张道陵为祖!
这也是为何先前张云修见到王文所使阴雷,会追问他的雷法从何而来……
“你你你……”
季良老道没空理会自家师兄弟的问题,他这会儿已经激动得,手指都快戳到王文脸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文挠头:“我要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我就不来请教您老了……难不成,被雷劈还能升级雷法?”
他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第一回,好像也是被雷劈了,才顺利领悟了掌心雷,这回也是被雷劈了,雷法才变异的……难不成这才雷法的正确修行方式?”
他觉得他已经领悟了一切!
“放狗屁!”
季良老道激动的爆了粗口:“谁家修行雷法是靠挨雷劈的?修道乃是为了早日脱得轮回、羽化飞升,只为一门术法便如此枉顾性命、以身试法,岂非本末倒置?”
“您老别激动啊,有话咱慢慢说,我又不跑,弄不懂咱爷们慢慢研究便是……”
王文见他激动地面红耳赤,连忙开口安抚他,唯恐这老头激动得抽过去。
一旁的敦厚中年道士渐渐咂摸出味儿来,面带惊容的望着王文低声道:“听道友话里的意思是……你的雷法并非是自身苦修而来,而是被雷劈出来的?”
“若只是这样,额倒也不至这般失态……”
季良老道连连轻抚着胸膛,努力接受这个现实:“不瞒靖峰师弟,这位王少秋官所修雷法,乃为兄月余之前所授!”
“月余之前?”
敦厚中年道士震惊的战术后仰,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季良老道,使劲儿掏了掏耳朵问道:“师兄可是口误?将十年之前说成月余之前?”
“不敢置信吧?”
面对自家师弟不敢置信的模样,季良老道反倒突然就释怀了,龇着两颗白中泛黑的门板牙“嘿嘿”的笑道:“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想不懂的,为兄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可事实上就是……一刻钟前,王少秋官使的,还是水脏雷!”
“这不可能!”
敦厚中年道士愣了一秒,决口否定:“绝不可能,师弟修行小二十五载,只听说过将绛宫雷修成水脏雷的,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水脏雷修成绛宫雷的,谁人有那本事,何不直接成就纯阳仙身?”
“都说了,说出来你不会信。”
季良老道好整以暇的揣起双手,“嘿嘿”的笑道:“其实这话额自个儿说出来,自个儿也不信……可事实上就是这样,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司天卫,他们方才都亲眼见着王少秋官御使水脏雷了。”
敦厚中年道士又掏了掏耳朵,震惊之中混杂着将信将疑的问道:“师兄你没诳小弟?”
王文从这师兄弟二人的口中得知“绛宫雷”这个名头之后,就没再管这师兄弟二人聊啥了。
他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之后,试探着问道:“道长,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是阴极生阳?那有句话不是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吗?”
“我这有没有可能,就是肾水之气过于阴间了,阴得我那水脏雷都黑得五彩斑斓了,然后被那骚包小白脸的绛宫雷一劈……哎?您猜怎么着,‘蹭’的一声,就燃起来了!”
经他这么一说,季良老道和敦厚中年道士都面露苦思之色。
很快,季良老道便点头道:“是有这种可能。”
敦厚中年道士摇着头说道:“但难如上青天!”
季良老道:“要达成阴极生阳,首先你得将雷法修至圆满之境,你所修的掌心雷已经上溯五雷正法之正途,纵使你根骨不凡、天资出众,没有个一二十年苦修,也绝难将这门雷法修至圆满!”
敦厚中年道士:“其次,你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四柱纯阴命格,再配上精气神三宝归阴的至阴之体,才有望达到能阴极生阳的极阴之命,但莫说极阴之命,哪怕只是四柱纯阴命格与至阴之体,皆已是早夭之相,纵使是生在女儿之身,也绝难活过及笄之年,更何况你一个血气方刚的七尺男儿?”
季良老道:“除此之外,还需要借阵法之力调和阴阳……”
他们说的很复杂……
但王文还是听懂了,要想达成‘阴极生阳’的境界,就得阴上加阴、越阴越好。
然后他再转念一想……他浑身上下还真就全部都是阴间的活儿,半点阳间的物件都没有。
魂魄?
他的魂魄都修成阴神,坐上县城隍之位了,还不阴间?
身躯?
这具身体虽然还活蹦乱跳的,但他可没忘记,他是这具身体的第二任主人。
再加上他已经练到大圆满的水脏雷,以及时常用肉身和鬼物打交道、以及阴神出入城隍法域所积累的阴气……
从这个角度来思考,好像他不能阴极生阳,才是一件稀奇事!
估摸着啥四柱纯阴命格、啥至阴之体,与他相比都只是毛毛雨!
“既然不可能是‘阴极生阳’……”
王文一本正经的点头:“那就只能是祖师爷在冥冥之中赏饭吃了……哎,以后还是得少做点好人好事了,太惹人眼,祖师爷他老人家也不好做呀!”
面对如此扯淡的理由,季良老道与敦厚中年道士在对视了一眼后,竟都一脸羡慕的点了点头。
人总是愿意去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很显然,相比于相信王文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会阴极生阳。
他们更愿意,王文这是祖师爷赏饭吃!
再者说,祖师爷赏饭吃的先例,在各大法脉都屡见不鲜,即便是祖师爷们远去三百多年的当代,各大掌教也偶尔会在梦中得到一些祖师爷的点拨或启示……
‘只是,为啥不是额呢?’
季良老道内心五味陈杂的失落了许久,但看到王文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面折迭小铜镜,一边照镜子一边整理发型的嘚瑟模样,他心头忽然又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窃喜。
“咳咳……”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在王文应声看过去后,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二虎啊,你可千万不能辜负祖师爷啊,这往后可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呐,比如那烟之地,往后可千万千万不要再踏足了!”
“以往你修水脏雷,偶尔破戒倒也不甚打紧,可你如今转修绛宫雷,若是再踏足那等腌臜之地……”
他刻意拉长了音调,同时给了王文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啪。”
王文手里的小铜镜无声无息的落地,他翕动着嘴唇,哆哆嗦嗦的问道:“会,会咋样?”
他先前是没想起这一茬儿,季良老道这一提,他瞬间就想起来了:‘布豪,冲我下半生的幸福来的!’
季良老道表面上唉声叹气,实际上心头乐开的冲他抬起一只手,先五指并拢,然后口头配着音、猛地一张手:“啪!”
“我……”
王文蓦地瞪大了双眼,眼神比方才季良老道看到他手心喷出金雷还要惊恐:“我尼玛?”
季良老道被他这个眼神给爽到了,一甩大袖,转身神清气爽的拉着自家师弟,回到唧唧咋咋的茅山弟子们当中。
徒留下王文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中慢慢失去所有光彩……天都塌了!
……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入夜前,顺利的抵达了茅山派营地。
说是营地,更不如说是一座军营。
王文也不知道茅山派,是分派了多少像季良老道这样的高功法师,进驻各府都司天卫。
反正他抵达茅山派的营地后,在营地里见到了不下一千号司天卫兵马,看旗号,什么楚州、庐州、宣州、洪州等等!
如此多相互没有统属关系的兵马凑到一起,又大都是初来乍道、人生地不熟,直将一座并不甚宽敞的营地吵得像是赶集一样,哪怕各地都司天卫将官扯着喉咙使劲儿喝止,都无甚大用……
而还沉浸着被童子功当中的王文,压根就没去操那个心。
他率众抵达的茅山派营地后,就将手下的兵马一股脑的扔给了徐二狗去安顿,自个儿找了个温暖的篝火堆坐下,怔怔的望着夜空下时隐时现的黄山轮廓发呆。
说起来,或许是某种奇妙的缘分……
大名鼎鼎的三山五岳,他上辈子就去过黄山。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几位安徽本地的朋友,极力拉他去爬黄山,他那阵儿难得空闲,就顺路去了。
路上大家伙儿就约好了的,缆车上去、徒步下来,结果到了地方了,一个二逼好友非叨逼叨啥“来都来了,不留遗憾”,非撺掇他们徒步爬上去。
他们背着大包二包的水和干粮,整整爬了七个多小时,才一路爬上了光明顶,一路上还就属那个二逼好友呜呼哀哉的叫得最大声。
更更精彩的是,到了山顶,订不到房间还偏逢下雨,一群人跟叫子一样躲在山顶的饭店屋檐下冷得瑟瑟发抖,想去公共厕所抢个位置都没能抢过那些特种兵大学生,一整晚就依靠来回走路取暖……
那种窘境,当时却都只觉得乐呵。
如今再回忆,他连那些好友的面目都已经模糊了,却还记得当时那种乐呵的趣味。
而今故地重游,物也非、人也非……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
王文低声哼唱着只记得几句的遥远歌谣,仔细咀嚼着心头那点仿佛涟漪般散开的复杂情绪,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大哥!”
刚刚安顿完弟兄们的徐二狗,匆匆忙忙的找到王文:“茅山掌教请各位都司天卫将官过去议事,季道长特异让我叮嘱你,千万别迟到了……”
“你代我去吧!”
王文懒洋洋的冲他摆了摆手:“回来告诉我结果就成!”
(本章完)
第80章 阴阳失调
第80章 阴阳失调
徐二狗拗不过王文,只好匆匆赶往营地中央的议事大帐。
他赶到议事大帐之时,该到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十数位顶盔掼甲的司天监将领与十数位茅山高功法师齐聚一堂,围在一张大大的方桌前,热热闹闹的寒暄着。
人群之中的季良老道,见到徐二狗姗姗来迟,连忙上前将他扯到方桌前,疑惑的低声询问道:“怎么是你过来了?你大哥呢?”
徐二狗赔着笑的解释道:“道长,我大哥他这会儿内伤复发、行动不便,让我替他前来听一耳朵……”
季良老道无奈的摇了摇头,当着众人的面也没再继续往下问,只是说道:“你心细,仔细些、认真些,莫要学你大哥那副惫懒性子。”
徐二狗知晓他已经看穿一切,只得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不一会儿,大帐的帐帘便轻轻落下了,一座九宫八卦阵散发着淡淡的阵法华光将整座大帐封锁。
方桌上方那体格魁梧似沙场猛将的白发紫袍道人,抱拳中气十足的四下拱手:“老朽茅山混坤,有劳诸位仁人志士兴师动众、不远千里驰援我茅山,此高义厚谊我茅山上下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众司天卫将领齐齐抱拳还礼:“吾等拜见混坤真人!”
寒暄过毕,须发皆白的混坤真人掐了个法诀,双手在身前画圆,虚空之中随之凝结为一面紫光闪烁的镜面。
他双手扶着镜面,缓缓将其置于方桌之上,就见一片栩栩如生的山脉雏形于镜面之上徐徐隆起,其形一如黄山诸峰俯瞰图……
一众司天卫将领,无不被混坤真人这一手神乎其技的玄镜之术给震得一时失语。
“诸君请看……”
混坤真人指着玄光境,神态自若、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黄山有大峰、小峰各三十六,乃天造地煞之数,经我符箓三宗近期多番查探,白莲邪教正是以‘七十二地煞大阵’勾连黄山地势引动江淮岭南四路之地脉,加持十全补天大阵、囊括江南岭南四路……”
“……欲击破白莲邪教之狼子野心,必先捣毁十全补天大阵,要捣毁十全补天大阵,必先拔除七十二地煞阵……”
“……然今七十二地煞之阵大势已成,强行破阵无异于以人力硬撼天地之势,恰似蜉蝣撼树、螳臂挡车……”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白莲邪教欲取九九重阳后诞生的第一缕至阴至柔之气造化乾坤,必先经九九重阳午时的至刚至阳之气烈火焚身……”
……
“所以……”
篝火堆旁,卸下了铠甲的王文坐在一节木桩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拨动着柴火,拧着眉头总结道:“我们这些人的任务,就是在仅剩的两天时间里,尽可能的消灭白莲教的有生力量,并在九九重阳节的当天,配合各路人马攻下一座小峰,拔除上边的七十二地煞大阵的阵眼?”
说话间,他身上突然蹦出一道暗金色的电光,劈啪作响着一闪而逝,只留下一缕略带焦糊味儿的烟气。
离他至少半丈远的徐二狗见状,下意识的战术后仰,而后眼角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忧虑的低声询问道:“大哥,你真没事么?要不我还是去请季道长过来,好好给你瞧瞧吧……”
就他坐下来这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已经见着四回放电了,虽然王文一直告诉他说没事儿,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模样啊!
“季道长帮不了我!”
王文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还是先说正事儿吧,你们议事的结果,是我方才说的那意思么?”
徐二狗点头:“没错,就是这意思。”
王文一边思索着他要如何才能从符箓三宗的布置中摄取最大的利益,一边随口问道:“我们分到的是哪座山峰?”
徐二狗答道:“好像是叫做‘鳌鱼峰’来着……”
没有听到熟悉的黄山三大主峰的名字,王文心头先是微微一松,然后就觉得‘鳌鱼峰’这个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他仔细回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前世托了他那个“来都来了、不留遗憾”的二逼好友的福,他们在光明顶看完日出后,在转去最黄山最高峰莲峰的路上,好像途经过鳌鱼峰。
准确的说,鳌鱼峰就卡在莲峰和光明顶中间,从鳌鱼峰无论是去光明顶还是莲峰,都很近!
而莲峰和光明顶作为黄山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大高峰,以及黄山三大主峰之二,必然是这场旷世之战的两大主战场!
也就是说……
王文的眼神慢慢亮起,心头惊喜的暗道:‘我完全可以在处理完鳌鱼峰上的杂鱼后,再赶去莲峰或者光明顶捡漏!’
‘而且这样一来,既能不耽搁正事儿,又能打一个时间差,避开主战场烈度最高的碰撞……’
几个弹指之间,他不但捋清了思路,甚至连重阳节那日到底是去光明顶还是去莲峰都想好了!
他觉得,既然要捡漏,那当然就得捡最大的漏!
而莲峰,既地处黄山诸多山脉中心,又拥有着‘黄山第一高峰’的美誉,而且还有观世音菩萨座下莲台化形的古老传说……
以白莲教佛门法脉的跟脚,横看竖看他们都会将“十全补天大阵”的根基,设置在莲峰之上。
这波要是给他掏上了,那还不得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呲溜!”
王文抹去嘴角的唾沫,起身蹲在篝火前,用手里的树枝从火堆下边的灰烬里刨出两个西瓜大的泥蛋,再将一个扒拉到徐二狗的脚下。
徐二狗疑惑的打量着这个黑黢黢的泥蛋子:“大哥,这是啥?”
王文直接上手抱起自己的土蛋子,眉飞色舞的冲他挤眉弄眼:“你别管,你只管弄回帐篷去再打开……悄悄地,可别叫人闻着味儿!”
徐二狗虽然猜不透土蛋子里是啥,但这并不妨碍他一把将头盔摘下来扣在土蛋子上,贼眉鼠眼的四下打量。
碰巧这时,一道气愤的叫骂声传来:“天杀的,那个混蛋偷了我的乌骨鸡……”
这下子,不用打开,徐二狗也晓得土蛋子里包着的是啥了,当即乐得捂着嘴“嘿嘿嘿”的匿笑。
“还不赶紧溜?”
王文拔腿就走:“待会儿被抓住,可别说认得老子!”
徐二狗见状,连忙扯下脖子上的汗巾包裹住双手,抱起土蛋子跟上王文的脚步。
……
“嗝。”
王文扔下最后一根鸡骨头,抹着油滋滋的大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
不想,他这心神一松,左手手背上就又蹦出了一道拇指粗的暗金色的闪电,猝不及防的电得他整个人猛然一抖。
“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气愤的低骂了一句,一把从怀中掏出微缩宫殿,低声呼唤道:“三刀!”
陈三刀应声从微缩宫殿内探出头来,面带惧色的四下扫视:“大哥,这是啥地方啊?我咋感觉有点肝颤儿呢?”
“别瞎说,你压根就没那玩意儿……”
王文随口胡诌着,心头却陡然反应过来,这里可是茅山派的临时法场,在这里招魂,别一不小心就被茅山派当成敌人给灭了:“算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后边几天我不叫你,你别瞎冒头,这里遍地都是道家猛人,可别被他们当成孤魂野鬼,随手一道雷给劈死了!”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再将微缩宫殿随身携带好像也不太安全了,眼下他体内的绛宫雷气恢复过来,正和他的阴神法力相冲了,要是不小心走火,一道绛宫雷劈在微缩宫殿上,即便微缩宫殿不会坏掉,法域内的鬼魂们也得吃大苦头……
他的话刚落,陈三刀的脑袋就“嗖”的一声缩回了法域之内,那动作,像极了乌龟缩头。
王文随之起身,提起屁股的马扎,用木腿将微缩宫殿扒拉到帐篷角落里,用泥土将其埋起来……
这几日他们不是在赶路,就是一大群人露宿荒郊野地,他着实是没腾得出手来全力炼化这个大宝贝,否则早就可以将其收入阴神之内了。
掩埋好微缩宫殿之后,王文转身走出帐篷,唤来两名手下,让他们把守着帐篷。
然后才回到帐篷内,脱下鞋袜盘坐到行军床上,慢慢调整呼吸、屏除杂念,仔细感知体内的情况。
他不知道的是,在水脏雷华丽转身绛宫雷后不久,他通过《沧澜九迭浪》练就的一身充满以柔克刚韵味的内敛阴柔劲气,就在绛宫雷气的侵染力下,尽数转变成了一股刚猛堂皇的劲力!
绛宫雷气实在是太霸道了,还未提炼成真气的武者劲气,在绛宫雷气面前简直就是弟中弟,绛宫雷气说一,它根本就没办法说二。
这种变化对他来说,无论是心性相性,还是他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其实都算得上是一种良性变异。
二十多岁的年纪,练什么以柔克刚啊?
要练,当然是练刚对刚、正面刚,一路刚到。
但问题是,绛宫雷气搞定了他的肉身,却搞不定他的阴神。
正常来说,绛宫雷气是能搞定修行者的魂魄的……
毕竟《五雷正法》乃是一门正经的道门秘法,以绛宫雷至刚至阳之气洗练三魂七魄,逐步凝练纯阳元神的修行道路,本就是最正统不过的道门羽化飞升之道!
可问题是,王文的魂魄早就已经被他通过阴差令,以阴德凝练为正经的鬼神之躯,而且修行的还是《太乙救苦护身妙经》这等太乙救苦天尊传下的无上鬼仙妙法……
这叫绛宫雷如何搞得定?
正一祖师张道陵传下的道统,能比身为天庭六御的太乙救苦天尊传下的道统还厉害?
按理说,搞不定就搞不定吧,只要绛宫雷气到了阴神面前,能像武者劲气到了它跟前那样低眉顺眼,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毕竟王文的阴神就是他自己的意志,他完全可以控制阴神,不去搭理张牙舞爪的绛宫雷气……
可绛宫雷气若是低眉顺眼,它还是绛宫雷气么?
于是乎,就形成了眼下,绛宫雷气不断去找阴神碰瓷,然后不断被阴神震出体外的尴尬局面。
更尴尬的是……
就算王文已经弄清楚了自己体内的发生状况,却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阴神自不必说,人乖乖巧巧的端坐在紫府神宫之中,连鬼道法力都完美的收束在紫府之内,压根就没有去主动招惹绛宫雷气。
就算他能控制阴神忍气吞声,他也不可能放任放任绛宫雷气当真横冲直撞的冲进他的紫府神宫吧?那不是挥刀自宫呢吗?
可要说按住绛宫雷气,让它不要惹是生非……他也做不到啊!
须知绛宫雷乃是人体元炁之中心火领肺金之气激发而成,练成之后就属于人体气血运转的一部分,他总不能让气血不运转吧?气血不运转,那不就成死人了吗?
两头都没法儿按,那就只能找第三方外援进场劝架了……
王文思来想去,觉得自身唯一有可能有资格给这两位巨佬劝架的,也就只有武者气劲了。
阴神他能绝对控制,只要阴神之中的鬼道法力,没有超出阴神的控制范围,他就能控制住阴神不涉入气血运转之中。
这是他先前定下的修行方向。
而绛宫雷气在不主动激发的情况下,属于人体气血运转的一部分。
恰好,由气血生发而来的武者气劲,是可以作为人体气血运转的总纲……
也就是说,只要他能将武道气劲提升到可以压服绛宫雷气的地步,他就可以试着强行将绛宫雷这门道门术法纳入武者技法之中,再通过提升武道境界的方式,来带动绛宫雷的威力提升。
这个理论,是说得通的!
那么,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武道气劲要怎样才能压服绛宫雷气?
六重的《沧澜九迭浪》,肯定是不够格的。
可即便是七重的《沧澜九迭浪》,王文觉得也没多大指望。
练武的,怎么和修仙的打?
可除了这个法子,王文委实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他没功绩点了。
《沧澜九迭浪》每三重是一个坎,六重升七重需要的功绩点,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头疼……算了,先不琢磨了!’
王文睁眼,起身抓起床头的锁子连环甲往身上套:‘就算《沧澜九迭浪》升七重,依然解决不了问题,至少也能稍稍给绛宫雷气一点压力,让它别有事没事儿就往紫府神宫跑……’
他穿戴整齐后,抓起精钢银枪,低声呼唤道:“三刀。”
陈三刀小心翼翼的从泥土里伸出一颗脑袋:“大哥,啥事儿?”
王文冲他一招手:“走,陪我去打猎!”
陈三刀:???
(本章完)
第81章 哭丧棒(大章求三月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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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咋觉着,你拿我当猎狗使呢?”
王文扛着钢枪大摇大摆的往营地外走,陈三刀藏在地底下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边走边碎碎念道:“虽说性质上可能也差不多……”
“不乐意啊?要不你回去守家,换马上风跟我出去?”
王文仰望着璀璨的星河,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算老几?”
陈三刀立马翻脸:“有爷们在,几时轮得到他随大哥出去办事?”
“狗东西!”
王文笑骂道:“你啥时候能改改你这碎嘴子的臭毛病?瞧瞧人二狗,现在多有大家之风,上百号人马的吃喝拉撒,不用我多说话,他就能搞得妥妥当当,你再瞧瞧你自个儿,再这么瞎混,几时才能独挡一面?”
“这哪能一样?”
陈三刀想也不想的回应道:“人二狗一开始就是奔着白纸扇的路子去的……”
王文笑出了声:“嘿,你也不傻啊,还晓得二狗走的白纸扇的路子?那你晓得,你自个儿是啥路子吗?”
陈三刀得意洋洋的说道:“带刀侍卫啊,有事我先上、有难我去扛,挡刀我最强、送死我在行!”
“滚犊子!”
王文笑骂道:“咱清河帮哪有这路数……”
话说到一半,他的笑容忽然一僵,随后渐渐消失。
他抿着唇角,心中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当初的事,你怨大哥吗?”
当初,陈三刀是在昏迷中被那头老黄皮子咬死的,回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清楚自己是咋死的。
而王文也因为愧疚,无颜对陈三刀提起那晚的经过,徐二狗等人也猜出了他的心思,都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谈。
但王文清楚,陈三刀回魂后与弟兄们在一起厮混了这么久,必然已经知晓那夜的事发经过……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提,陈三刀就从来不问。
陈三刀听到他的话语,也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后才轻声说道:“要说一丁点怨气都没有,那指定是装犊子,可要说怨吧,又觉着很没道理,大家伙儿本来吃的就是这碗饭,栽了也只能自个儿学艺不精、时运不济,再说了,大哥你都把我的后事安排到那份儿上了,我要是再怨你,多少有点不知好歹、狼心狗肺。”
“只不过……大哥,我其实很想知道,那夜若是换了…其他弟兄,你会怎么做?”
王文道:“你是想问,那夜若是换了二狗,我会怎么做吧?”
陈三刀不语。
王文想了想,开口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哪怕那晚是我自个儿落到了那个老黄皮子手里,但凡我确定我指定挣脱不了、但凡我还有行动能力,我也会一巴掌拍碎我自个儿的天灵盖儿。”
陈三刀忍不住从土里探出头,看了他一眼:“你到底咋想的?”
王文神色淡淡的说道:“那事过后,我的确是觉着十分对不住你,我也想着要尽我所能的去弥补,但假如重来一回,我还会那么干……你就当我是薄情寡义之人吧,反正我这辈子,宁可死无全尸、魂飞魄散,也决不受任何威胁、吃半分窝囊气!”
“所以那晚,你当真只是时运不济,那么多人,那头老黄皮子偏偏就捞到了你……”
“可要说结果,换谁来都一样。”
“哪怕是换做你大爷来……也都一样。”
“了不起,我先剁了那老黄皮子解了心头之恨,再剁了自个儿去给他老人家赔罪。”
他毫无波澜的平静语气,却给了陈三刀极大的震撼。
“这,这些是能说的吗?”
他目瞪口呆的失声道,而后无言以对的冲王文挑起一根大拇指:“你真牛逼,我服气!”
“你不服也没屌用!”
王文嗤笑道:“欠你的,我早就全还你了,我问心无愧,你要是觉着我这种为人处事有毛病,自个儿以后办事惜命点、谨慎点便是,我不介意。”
“我还是那句话,我绝不会让任何弟兄去送死,该拼命的时候,我也一定冲在你们前头,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都别怨谁!”
陈三刀一听,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连忙笑道:“自家兄弟,说啥欠不欠的可就太见外了,我崽子可也是你崽子啊。”
“别瞎几把套近乎!”
王文冷笑:“你要不上进,谁给我喊爹都没用!”
陈三刀嬉皮笑脸:“果真吗义父?”
王文:“我尼玛,你敢不敢要点脸?”
陈三刀:“我要那玩意儿有啥用?”
一人一鬼扯着淡,逐渐远离茅山派营地。
陈三刀终于大着胆子从地底下飘了出来,自信满满的说道:“大哥,想吃啥野味儿,尽管吩咐吧!”
王文站在一片深山老林边缘,运转鬼道法力轻轻一抹双眼,黑黢黢的深山老林瞬间就亮堂得宛如阴天白昼。
“谁告诉你我是出来打野味儿的?”
他鄙夷的瞥了那货一眼:“给老子找鬼物,这地方这么多白莲妖人,指定有不少炼鬼的邪魔外道!”
陈三刀愣了一秒,恍然大悟道:“大哥,你这是缺功绩和阴德了?”
王文:“你这不是废话么?要不是缺功绩和阴德,谁家好人深更半夜跑这种深山老林打野?”
“明白!”
陈三刀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膛:“交给我吧,只要方圆十里内有鬼怪,我保准一个不落的全给它挖出来!”
王文挥手:“去吧,自个儿机灵着点,别傻乎乎的一头撞进别人的万魂幡里了!”
陈三刀:“啥叫万魂幡?”
王文挤眉弄眼道:“练蛊听说过吗?就是把无数种毒虫装进一个坛子里,让它们相互厮杀、相互吞噬,从中培养出最狠、最毒的毒虫炼制成蛊……万魂幡就是练鬼的坛子,像你这样的废材,要是进了万魂幡,只怕一个时辰都撑不住,就得被那些恶鬼啃得毛都不剩一根!”
“我尼玛!”
陈三刀被他的恐吓吓得一哆嗦,顿时就觉得眼前这片黑黢黢的深山老林之内,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血盆大口。
王文笑嘻嘻的挥手:“问题不大,放心去吧!”
陈三刀哭笑不得:“这问题还不大?”
玩归玩、闹归闹,但他还是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之内,凭借鬼物对阴气的超强嗅觉,在深山老林之内搜寻起来。
王文则是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将钢枪横在膝上舒舒服服的坐着等信儿。
不到两刻钟,他就望见陈三刀从深山老林里急急忙忙的飘了出来。
一见到那货脸上兴高采烈的表情,王文的眉梢就舒展着往上一挑,杵着钢枪就站了起来。
果不其然,陈三刀还未靠近就压低了声音兴奋的低吼道:“大哥,掏上了、掏上了,有大货!”
王文:“多大的货?咱俩吃得下么?”
陈三刀一个急刹车,反问道:“昨天劈那个白莲教堂主的那种符,你还有么?”
王文:“有符就吃得下?”
陈三刀:“有符就吃得下!”
王文扛起钢枪:“带路!”
陈三刀转身飘在他前头:“我给你找了条好走的路,你跟着走啊。”
王文跟着他的身影一头扎进深山老林之间,身形矫健的穿梭其中:“说说那头大货的情况。”
陈三刀:“有鬼蜮,那规模瞅着和当初刘家大院那头老鬼差不多,给我的压力比前夜咱们在旌德县遇到的那个白莲教高手要强,但强的有限,不过我感觉到,那片鬼蜮里好像不只一头鬼物,他们似乎是使用了一种阵法,牵引了月华修行……”
王文:“哟,都晓得阵法和月华了?”
陈三刀:“那是,咱陈三刀如今好歹也是个修行中鬼!”
王文:“意思是,那头大货大概率是有主儿的?他们这是在放鬼?”
陈三刀:“我瞅着是那意思,但我在周围并未感觉到人气儿……”
王文:“你搜索了多大范围?”
陈三刀:“方圆十里。”
王文:“妥了,速战速决!”
一人一鬼如履平地的翻山越岭,不一会儿,陈三刀就领着王文来到了一座由几座小山包聚拢形成的微型盆地边缘。
方才一爬到盆地的周遭的高处,王文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盆地内的月光要比别处更明亮几分,再仔细一打量这处规模虽不大却藏风纳气的盆地,点头道:“这些人倒是会找地方!”
陈三刀一指盆地底部:“大哥,就在那里!”
王文紧了紧精钢银枪:“你先把风,等到我击破鬼蜮之后,你再下去挑几个软柿子捏一捏,要是有人来,你立刻招呼我,万一你先一步被人发现,不用管我,自个儿先跑路!”
陈三刀忿忿的道:“你说的这叫啥话?方才还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王文瞥了他一眼:“老子命比你硬!”
话音未落,他已经飞身跳下五六丈高的悬崖,身形精准的在几颗歪脖子老树上一借力,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盆地边缘,而后再度跃起,如同一只大号跳蚤一样在一颗颗大树上借着力往盆地中间靠近……
很快,他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似是人力砍伐掉树木平整出来的空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空地中央,一片灰雾弥漫的鬼蜮坐落其中,借着周围越发明亮的月光,王文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串血红的灯笼,和一片影影绰绰的屋舍轮廓,看造型和分布,像是一座城镇……
“哟,新品种?”
王文惊喜的吹了声口哨,按下蠢蠢欲动的战意,扛起钢枪大摇大摆的一头扎入了灰雾之中。
走进灰雾的刹那间,王文的心神竟有刹那间的恍惚,一抬眼,便见到一座青瓦白墙掩映错落、行人悠然生动的古色古香小镇。
但下一瞬间,城隍令便自动从他眼底弹了出来,漂浮在他的视界中心,散发出阵阵明亮而又不刺眼的金光……
他的视线透过这层柔和的金光望出去,哪还有什么青瓦白墙,唯有一大群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鬼影,直挺挺的散落在一片荒芜死寂的土地上,正睁着一双双或惨白或猩红的怨毒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
‘好宝贝!’
望着这一幕,他心头是既觉得惊喜,又感到失望。
惊喜自然是惊喜城隍令的破妄功能。
而失望,却是失望这方鬼蜮的功能与他想象中的,相差太远。
他方才还寻思着,倘若这片鬼蜮所营造出城镇,真能容纳大量鬼物在其中生活,就先放他一马,抓回城隍法域当包工头呢。
不成想,竟只是一片低劣的障眼法……
也不对,准确的说,这手障眼法其实还挺高明,等闲人进来,恐怕还真看不出破绽。
但再高明的障眼法,它也是障眼法,假的成不了真的!
‘看在你们都是被歹人所挟持的份上……’
王文右手稳稳当当的拄着钢枪,阴神自头顶百会穴飘出,浮在身躯头顶之上,一伸手召出城隍令,浑身散发出淡淡金色豪光。
他拿捏住县太爷的架子,中气十足的朗声喝道:“本官乃江都县城隍,今夜行经此地,发现尔等啸聚山林、危害人间,本应将尔等压回阴司听候发落,但念在为恶非尔等本心的份儿,本官给尔等一次弃暗投明、投案自首的机会……”
他身上一冒出阴德金光,远处一潭死水的众多鬼物就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的骚动了起来。
结果正当他为城隍令的牌面暗自洋洋得意时,那些受到了刺激得鬼物忽然尖声厉啸的化作一道道黑影,朝他扑过来……
他不惊反喜,收回城隍令对其说道:“你看到了哦,可不是我先动的手哦!”
话音落下,他的阴神也随之沉入身躯之内。
就见他呆滞的双眼恢复神采,一抬眼,层层迭迭的鬼影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没脑子啊!”
他痛心疾首的低声道,周身陡然迸发出一团仿佛熊熊烈焰般的金光闪耀雷霆,不但在弹指间将包围他的所有鬼影气化,还一举击破灰蒙蒙的鬼蜮,在刹那间照亮整座盆地!
“没有金刚钻……”
他的目光透过自动弹出轻点功绩的城隍令,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空地中央仅存的那一团鬼蜮:“我敢来揽这个瓷器活儿吗?”
无人应声。
也无鬼影蹦出来。
反倒是周遭平坦的荒芜泥土,忽然翻开了一个又一个大洞,一道道或白或绿的狰狞身影,僵硬从泥土里爬了出来,数量至少上百!
王文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陈三刀你个大傻逼,鬼气和尸气你都分不出来?”
陈三刀懵比的声音远远传来:“啊?”
王文哪还有功夫理会他,身形一纵,周身爆开一团明亮的绛宫雷,包裹着他整个人仿佛一道闪电般在一道道僵尸之间穿梭。
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具胸前多了一个大洞的僵硬死尸!
“铛!”
忽而,一声闷沉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王文护体绛宫雷破碎,整个人向后飞出三丈远。
他定睛一看,就一头比他高出两个头、身披破烂铠甲,浑身长满黑毛的奇丑僵尸,张开满嘴凌乱獠牙的大嘴,吐着绿油油的气体挡在了自个儿身前。
“长毛?毛僵?”
王文迅速扫视了一圈儿,发现所有僵尸之中,只有这头体格最魁梧,也只有这头身上长毛,当即就不信邪的挺起精钢银枪,甩开大步再度冲了上去:“绛宫雷都挡得住?这么屌的吗?”
他一动,毛僵也直挺挺一纵身,速度奇快的扑向他。
一人一尸即将接触的瞬间,王文周身陡然爆发出一团比方才撕裂鬼蜮更加炽烈的绛宫雷,在钢枪扎出去的一瞬间顺着镔铁枪身传导了过去:“吃我十万伏特!”
或许是因为无人控制的原因,痴痴傻傻的毛僵面对王文这全力一击,竟然不闪不避的直接张开爪子来挡。
枪爪相接,王文只觉得这一枪仿佛是扎在了一块厚厚的铁板上。
好在他力气够大,哪怕是铁板,他也能一枪扎个洞出来!
再然后,绛宫雷便顺着那个洞一股脑的涌了过去。
“嘭。”
一声闷雷炸响,毛僵仿佛铁塔般的魁梧身躯,直接炸成漫天碎尸,王文挺枪从烟尘之中冲出。
他回头看了一眼原地剩下的一双腿,不解气的吐了口唾沫:“你也不抗揍啊!”
毫不客气的说,他方才都已经做好随时拔腿跑路的心理准备了。
一招干死这个小boss后,他回过头接着屠戮剩下的僵尸,这些僵尸不愧是死尸,完全没有生物应该具备的恐惧情绪,明明他们老大都已经炸得扫都扫不起来了,还在锲而不舍的蹦跶着,朝他靠近。
这些白僵、绿僵,不但速度远远跟不上王文,它们强横的躯体在加持了绛宫雷的精钢银枪之下,也并不比一块老牛皮坚韧多少。
王文只需要狂奔到这些僵尸身前,在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闪电般的朝着其胸口扎枪、收枪,然后就能转身冲向那一头僵尸……
什么?
心脏长在右边?
不存在的,他每一枪都带着一缕绛宫雷,这玩意儿对付僵尸、鬼物这些邪门玩意儿,简直就是天克!
他快乐的辗转于一头头僵尸中间,连那头拥有障眼法鬼蜮的厉鬼,他都没功夫去料理。
毕竟,功绩点哪有阴德点来得香呢……
虽然给的不多,绿僵给3、4点,而白僵一律都只给1点,唯独那头毛僵大手笔的一次性给了他五十点。
但这些僵尸的数量在这儿摆着呢,这一场收割下来,简直比他先前在扬州府衙拎着脑袋血拼一场,赚得还要多!
果然想发育,就得多打野!
“陈三刀,过来洗地了!”
眼瞅着周围的僵尸越来越稀疏了,王文终于良心发现的收枪,扭头寻找那头厉鬼。
“来~啦~”
陈三刀欢天喜地的高呼声迅速由远及近,话音落下时,他已经落在了王文身前处。
“交给你了!”
王文冲他指了指仅剩的七八头白僵,扭头走向那一团还在原位的灰色鬼蜮,心头稀奇的暗想道:‘这玩意儿也没脑子吗?这种情况都不晓得跑路?’
他倒提着钢枪,大步流星的走到这团只剩下马车大小的灰色鬼蜮前,刚想一枪撕碎这团鬼蜮,突然发现这团鬼蜮竟然在颤抖,里边还有“呜呜呜”的女子啜泣声。
他饶有兴致的收回钢枪里的绛宫雷,举枪轻轻拍了拍这团鬼蜮:“喂,有脑子么?有脑子就出来回话!没脑子,我可就一枪拍死你了!”
“呜呜呜……”
啜泣声渐渐变大,灰雾鬼气涌动着慢慢内敛,露出一个死死捂着嘴,眼神惊恐的望着他,哭得满脸泪痕交错的俊俏嫁衣女鬼。
“闭嘴!”
王文被他吵得脑仁疼,面色凶狠的大声呵斥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再哭哭啼啼,大爷一枪捅死你!”
却不想,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反倒是吓得这女鬼松手放声大哭:“好……”
“嘭。”
精钢银枪闪烁着耀眼的金色电光,当头砸在嫁衣女鬼身上,一枪连鬼带鬼蜮尽数砸成两半。
“都让你闭嘴了!”
王文不耐烦的收枪转身就走。
但他走出几步后,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身后那团被他一枪劈成两半的鬼蜮,竟然又合拢了!
“哟呵?”
他笑吟吟的转过身,歪着头打量这团又缩小了一大圈的鬼蜮:“又是障眼法?”
就见一道身穿灰色寿衣、胡须眉毛一样长的皱巴巴老鬼从灰雾之中走出来,二话不说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老奴槐杨子,愿弃暗投明,归伏于老爷坐下牵马坠蹬、为奴为婢,请老爷宽容大量、不计前嫌,收留老奴。”
“好啊!”
王文笑吟吟的点头。
皱巴巴老鬼惊喜的一抬头,就见到一团金色的电光当头砸下。
“嘭。”
皱巴巴老鬼与他身后的鬼蜮再次一分为二。
王文笑吟吟的收枪,脚下纹丝不动。
就见一分为二的鬼蜮,再次缓缓合拢,但这次合拢的速度要比先前更加缓慢,势头看起来也分外的艰难……重新愈合之后的鬼蜮,就只剩下水缸大小了。
王文嘴角的笑意忽然消失,眼神骤然变得无比的冰冷,就见他纵身一跃而起,周身迸发出炽烈的金色雷霆。
适时,一道身穿黑白道袍的挺拔人影自灰色鬼蜮之中浮现,面色惊惶的抱拳道:“请道友手下留情,老夫……”
“嘭!”
王文重重的砸在了残存的灰色鬼蜮之内,强悍的绛宫雷仿佛泥石流般倾泻而下,一直轰入身下这片土地三丈之下。
十数息后,电光逐渐消散,露出王文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容。
他低头寻找,就见原地只剩下一柄尺余长、做工精美,形似哭丧棒、充满了岁月感的物件。
(本章完)
第82章 暗流涌动(求月票)
第82章 暗流涌动(求月票)
“哇,金色传说!”
王文惊喜的主动配音。
只一眼,他便判断出这件哭丧棒形的器物,极有可能是一件正经的鬼神法器,而且其等级还不低!
他这种判断,既来源于《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传承给他的一部分关于鬼神法器的知识,也来源于这件器物在他全力施为的绛宫雷下还能保持完整的坚固程度。
他带着这种猜想,急不可耐的弯腰捡起这件玩具似的哭丧棒,试探着注入一股鬼道法力。
就见尺余长的哭丧棒见风就涨,弹指之间就变成了一柄足有一人多高,通体布满细密黑色裂纹,无风自动、垂落森森阴气的古老兵刃。
‘牛逼!’
王文喜出望外的暗道了一声,接着持续注入鬼道法力,抡起哭丧棒朝两丈开外的一头白僵一挥。
下一秒,令他大脑宕机的一幕……出现了!
一根水桶粗细、长约三丈开外的巨大惨白哭丧棒虚影,在那头僵尸头顶上凭空显现,重重一棒砸下!
“嘭。”
一阵地动山摇的大动静之中,那头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白僵,当场就被砸成了一坨嵌进地底,扣都扣不出来的黑色肉泥!
但这一棒子,也抽干了他阴神内的所有鬼道法力,甚至连他的阴神都被抽得隐隐有溃散之兆。
王文:“卧槽!”
陈三刀:“卧槽!”
一人一鬼都被震得呆滞在了原地,心神都被那根又粗又长的哭丧棒填满。
直到仅剩的几头僵尸四散逃跑,一人一鬼才齐齐回过神来。
王文欣喜若狂的呼喊道:“别愣着了,抓紧时间洗地!”
陈三刀:“洗着呢……”
……
就在王文与陈三刀在山林间撒野之时……
茅山营地大帐内,满脸倦容的茅山掌教混坤真人,还在强打精神通过与玄镜之术,与坐镇黄山南麓的龙虎山天师张继祖,以及坐镇黄山西麓的阁皂派掌教金平道人两位掌教,进行着三方会谈。
三位掌教原先虽受限于天地大势,数十年修行都未能修出一丝一毫的法力,但他们半生修持的道行却是半分都做不得假。
有道是: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今灵气复苏、修行路再续,于他人或许是一番全新的天地、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对这些纵然是在末法之世亦不曾有一日懈怠的虔诚求道者而言,既是久旱逢甘霖,也是虎入深山、龙归大海之时……他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大半辈子了!
是以,纵使灵气复苏至今不过才短短两年半的光景,但三位掌教的修为却都已经与当世的主流修行者,拉开明显差距,皆是当之无愧的当世高人。
他们是如此,其余在漫长的末法时代里也不曾放弃过自家传承的民间法脉高人,亦是如此!
大争之世,一步快、步步快……
“今日我方归营六百二十余人,合共五千二百余人。”
“我方归营四百五十余人,合共四千六百余人……”
张天师与金平道人先后汇总各自营地的人马情况后,混坤道人也道:“我方归营四百二十余人,合共三千九百余人。”
三位掌教道行通玄,无须纸笔算盘,心念一动便汇总出了三宗营地的总兵力。
一时之间,三位掌教皆沉默以对,玄镜都挡不住凝重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转。
这个兵力,太少太少了……
众所周知,白莲教既是邪教,也是反贼!
论高手,符箓三宗自然是碾压白莲教。
可比人马,符箓三宗加起来都没有白莲教一根大腿粗。
此番惊天之谋,白莲教可谓是倾巢出动,即便是除去分散在江淮各府营造法坛的那些分支,黄山周围依然有不下八万人马!
白莲教这么多人马,之所以符箓三宗还能在黄山下扎下营地,不过是因为害怕中了符箓三宗的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毕竟他们人手虽然充足,但要防御的阵法节点也多,单单是七十二地煞大阵与是十全补天大阵,就有八十二个阵法节点,一但集中优势兵马和符箓三宗开战,很容易被他们的高手釜底抽薪。
事实上,符箓三宗在白莲教的眼皮子底下,公开大肆召集各路人马前来汇合,也的确打着吸引白莲教的主力下山,然后集中三宗高手,直接强攻十全补天大阵,中断大阵仪轨的算盘。
说到底,还是修行路再续的时间太短,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还没有大到数量无法弥补的程度。
哪怕是三位掌教,当前也还做不到单人独剑力敌万军的非人程度,更别提白莲教内还有大量武道高手。
这就导致了,当前白莲教与符箓三宗双方都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但总的来说,还是白莲教牢牢把控着主动,他们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凭阵法之利和兵力优势,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而符箓三宗,不但得抢时间,还必须得攻山、破阵……
三宗掌教这些时日,愁的是胡须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但在外人面前却还必须得摆出一副“我们优势很大”的风轻云淡架势来。
打不过就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大周朝廷捏着鼻子认了,他们这些道门正宗都不可能认!
阴曹地府,可是他们这些名门大派弟子的后路,守住阴司正统,他们日后羽化飞升不成,还有望转职阴司鬼神,专修鬼道……
若是将阴曹地府拱手让给白莲教,他们这些人的后路可就彻底绝了,届时各派祖师爷就算远在无数个世界之外,恐怕都得跳着脚痛骂他们败坏祖宗江山的不肖子孙!
要知道,在天庭地府尚未离开此方世界之时,各派都有祖师在阴司任职,拂照他们这些后生晚辈,以前他们三派弟子外出历练之际,是真能说一句:“我家天上地下都有人!”
这也是为何此番白莲教谋划阴曹地府,符箓三宗都没有请佛门高人来助阵,而佛门高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的缘故!
从立场来讲,佛门高人没有亲自下场站白莲教,已经是出于“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考量了……毕竟本朝可是有过灭佛先例的。
大义灭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混坤真人疲惫的轻声问道:“张道兄,禁军与厢军可有回应?”
张天师面沉如水的摇头道:“禁军非皇命虎符不可动,宣州、池州、杭州等地的厢军指挥使多与我天师府有旧,倒是拼凑出了五千兵马支援我等,但根据我的推算,最快的一路兵马也要在九月九傍晚才能抵达黄山脚下,且只有千余兵马。”
金平真人闻声萧索的长叹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啊……刘道兄,张前辈与赵宗师、方教主可有回应?”
混坤真人眉眼低垂的沉声道:“张前辈消声觅迹半甲子,如今是否尚在人世都未能知晓,我也只能按照当年张前辈留下的几处联络方式,分别派人给张前辈留信,至于他老人家能否看、又能否及时赶到,我亦毫无把握;赵宗师身处塞外,我派去送信的弟子至今没有回信,也不知是否已经找到赵宗师;至于方腊,见利忘义、见风使舵之辈,不提也罢!”
三个坏消息接连放出,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久,张天师才淡淡的开口道:“两位道兄也不必太过忧思,他白莲教势大,我等避其锋芒、以实击虚便是,等到九月九那日,若还无好消息,王老魔就交于老道料理,二位道兄各取一阵破之,知晓我三宗上下精诚团结、万众一心,照样能叫白莲教功亏一篑。”
混坤真人与金平真人闻言齐齐颔首称是,但各自心头却依旧沉甸甸的。
只靠他们三人去破阵、杀人,算哪门子的以实击虚?
眼下这都已经是明棋了,白莲教会不防着他们三人孤注一掷?
可若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只要他们三人能保底拔除掉七十二地煞阵与十全补天大阵各一处阵眼、再合力击杀白莲教主王则,便可使其阵法不全、仪轨有缺,纵使依旧挡不住真空家乡演化阴曹地府,也定能使其权柄有缺。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正是此义。
三位掌教真人各自收线,连夜发出道道指令。
暗潮涌动……
……
同一时间,黄山之巅、莲峰上。
白莲教一众头目,也正在连夜汇总符箓三山的人马召集情况。
时值子夜,万千月华仿佛珠帘般垂落莲峰顶,照亮了一方缭绕着淡淡金色烟气、虚空之中似有千万人吟诵之声回荡的虚幻空间,这方大不知多少公里的虚幻空间,仿佛一座庞大的寺院落于一根细小的竹竿上那样,坐落于莲峰顶不到十平米的狭窄空间之上。
成千上万白衣僧侣幽魂,端坐于这方虚幻空间之中,默诵弥勒佛经,加持着这方虚幻空间。
这方虚幻空间,便是白莲教集百万信众愿力,借黄山山川灵气演化出的“真空家乡”。
其在白莲教教义之中的位格,与佛门信众心目中的西方极乐世界,一般无二。
可其性质,却与城隍法域这等福地洞天,殊无二致。
但很显然,真空家乡眼下的形态,并不重要。
只要他们的谋划能够成功,他们有极大的把握将真空家乡演化为阴曹地府,一方真正的小世界。
所谓十全补天大阵……
并非是像女娲大神那样炼化五彩神石,补天穹之缺漏。
而是补天道规则之缺失。
说的直白点,就是天庭和地府抽离此方世界之后,虽然此方世界的天道规则依然在正常运转,但难免有诸多缺失。
白莲教盯上的,就是轮回规则这部分缺失。
而他们要做的,也不是以人力强行开辟阴曹地府。
仅仅只是集齐所有开创阴曹地府的条件,向天道规则展示:‘请老板评估我司管理轮回的资质。’
《道德经》有云: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道德经》又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在没有喜怒善恶、只有自动补全自身缺失的规则机制下,天道有极大概率默认白莲教管理轮回的资格,降下无穷伟力,助他们将真空家乡演化为阴曹地府。
这种操作手法是否看着很眼熟?
是否瞧着与佛家宏愿成道之法,殊无二致?
一脉相承,自然殊无二致……
是以,此番谋划无论是对白莲教而言,还是对整个大周佛门而言,既是最好的时机,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些许乌合之众,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在一众身着白衣、头戴白莲法冠的白莲教头目汇报完符箓三宗的人马召集进度后。
位于万千白衣僧侣中央、高坐于一方九瓣莲台之上的白眉老僧闭目淡淡的开口道:“令密谍盯紧三宗掌教,务必严密监控他三人的行踪、时时回报,必要时,可适当外松内紧、佯败诱敌,莫要赶狗入穷巷,逼其孤注一掷!”
跪于莲台之前的一干白莲教头目,闻声虔诚的叩首道:“谨遵尊者法旨!”
适时,有头目快步入内,行经莲台前跪地叩首:“启禀尊者,孟婆娘娘上禀,白无常命灯熄灭、所持哭丧棒法宝丢失。”
白眉老僧神色淡淡的轻声道:“着罚恶司,取回哭丧棒。”
来人再叩首:“谨遵尊者法旨!”
而后膝行退下。
白眉老僧沉默了片刻后,忽而再次开口道:“察查司可有张咏下落?”
一名头目膝行上前,叩首道:“回禀尊者,查探司近期又寻找三条疑冢线索,正在快马加鞭前往开馆验尸。”
白眉老僧闻言,两条及肩长眉轻颤。
许久,他才回应道:“传旨方腊,他所求东方鬼帝之位,本座允了!”
“谨遵尊者法旨!”
白眉老僧挥手:“尔等退下吧。”
众头目再度叩首,狂热的齐声高呼道:“天地皆暗、我佛独光,涤荡诸界、万佛来朝!”
白眉老僧坦然受之。
(本章完)
第83章 牛马圣体(求月票)
第83章 牛马圣体(求月票)
王文与陈三刀在深山老林间一直晃荡到黎明前夕,才返回茅山大营。
他们返回时,茅山大营已经有许多道士官兵进进出出,一人一鬼混迹在进出的官兵当中,毫不起眼……
“大哥,你这是……”
早起的徐二狗已在王文帐外等候许久,远远望见到他用钢枪挑着一头牛犊子似的梅鹿、腰间别着几只雉鸡,跟个满载而归的猎户似的吊儿郎当回来,纳闷的快步迎上去接下钢枪上的梅鹿:“你昨晚觉都没睡就出去干这个?你啥时候有这爱好了?”
王文冲他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看把你能的,还管起老子来了!”
徐二狗哭笑不得:“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文:“少废话,这些野味拖下去给弟兄们加餐,鹿茸好好炮制炮制,带回去给你大爷泡酒,两条鹿腿儿煮好了,给我端过来着……”
说完,他拖着钢枪就要往转帐篷里钻。
“哎哎哎……”
徐二狗连忙拖住他:“大哥,咱们今儿还有任务呢!”
王文反手挣开他的爪子:“属于我们的那份任务,我昨夜已经干完了,你领着弟兄们去,跟季道长打打酱油就成了。”
徐二狗连忙说道:“我那成啊?”
王文:“别不识好歹嗷,老子这是给你机会锻炼你呢,这点人马都搞不定,你以后还当什么官……就当是出去遛遛弯,捡到软柿子就捏、遇到硬茬子就撤,反正晌午之间别来搅和我!”
说完,他又从帐篷里探出一颗大脑袋出来:“对了,安排两个把稳的弟兄过来,给我站岗放哨,我没出声,谁来都别放他进去打搅大爷!”
徐二狗刚要回话,他的脑袋就缩回了帐篷里。
适时,陈三刀的脑袋从地底冒出来,挤眉弄眼的说道:“听到没有,谁来都别放进去打搅大哥睡觉!”
徐二狗破防:“你特么……”
然而没等他说完,陈三刀的脑袋也缩回了地底。
徐二狗:……
帐篷内,王文先将怀里重新缩小成尺长的哭丧棒藏到枕头底下,然后手脚麻利的卸下身上铠甲大致擦洗了一番,便急不可耐的搓着手坐到床榻上:“开始了、开始了……”
陈三刀从地底下飘出来:“大哥,你放心闭关,我为你护法!”
王文点了点头,盘膝坐好,闭眼呼唤出城隍令。
就见:
【江都县城隍】
【功绩:3624】
【阴德:383.4】
【阴神:夜游(+)】
【城隍庙:(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一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登峰造极)(+)、铁布衫(圆满)、掌心雷(圆满)、沧澜九迭浪(六重)(+)】
“啪!”
纵然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翻看过很多遍,但此刻再看到功绩点和阴德后边的数字,他依然兴奋的直拍大腿:‘就知道,这一趟肯定得大赚!’
这次的收获中,功绩点来源于那些鬼物,而阴德点则来源于那些僵尸。
那些鬼物和僵尸,其实都是些小怪,价值其实都不高。
真正算得上大货的,也就那头武将僵尸,以及那头会障眼法的老鬼……
但架不住那些小怪,量大啊!
上百只鬼物和上百头僵尸这么一积累下来,收获简直比他去费劲巴拉的打个大boss,还要大得多!
当然,这也就是他练出绛宫雷这一路天克阴邪之物的刚猛术法,才能打得这么轻松。
换做以前,他不带个二三百兵马护身,他绝对绕着那方鬼蜮走……
这或许就是追求力量的好处。
想当初,在刘家大院,区区一头青面厉鬼就打得他满地乱窜、哭爹喊娘。
可搁在现如今,他杀那头青面厉鬼,都不用第二招!
短暂的兴奋后,王文开始摆着手指计算这次的收获,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提升。
但不算还好,这一算,他满心的兴奋和欣喜瞬间烟消云散,转而露出痛苦面具:‘啥啥啥,这都是些什么勾八!’
却是他这一算,立马就得出了他手头这点功绩,只够他提升一次《沧澜九迭浪》这个结果。
上回《沧澜九迭浪》四重到五重,了144点功绩,五重到六重,了足足432点功绩,每一重都是三倍三倍的翻番。
这些数字,他还记忆犹新、刻骨铭心……
而且他要没记错的,《沧澜九迭浪》每三重一个槛,前三重都是两倍两倍的翻,到了中三重就变成了三倍三倍的翻。
也就是说,后三重即便是按照最保守的4倍一重,六重到七重得1728点功绩,七重到八重得6912点功绩,八重到九重得27648点功绩!
27648点功绩……
王文单单只是想想这个数字,都觉得头皮发麻!
可要说放弃这门武功,转修其他武功,他又委实有些不甘心。
倒不是舍不得那点沉没成本。
而是这门武功的精髓,全在后三重。
沧澜九迭浪,一浪比一浪高、一浪比一浪强,九浪相迭、一泻千里!
也就是说,要想真正发挥这门武功的威力,就得修到后三重!
‘妈的,不就是2764.8头幽魂,1382.4头冤魂么?干了!’
王文一咬牙,用意念按下了《沧澜九迭浪》后那个流光溢彩的加号。
霎时间,无数感悟仿佛大江决堤,瞬间便将他的心神淹没,连想看一眼城隍令上飘过的减少数字是否真是他猜测的1728点,都没来得及。
而飘在帐篷内的陈三刀,也在一瞬间,听到了他体内传出的阵阵仿佛溪流飞溅的潺潺流水之声,并在不久后看到了他头顶上冒出的浓郁白烟,面色也随之殷红似枣……
“牛逼啊!”
他瞠目结舌的低声道:“练功练到欲火焚身,我愿称你为咱清河帮第一人!”
王文这一次突破,持续的时间格外的长。
临近晌午之时,他体内的潺潺流水之声才渐渐隐去,面色也慢慢好看起来。
“咕……”
不多时,他腹中响起响亮的蟾蜍声,他闭着双目艰难的开口,低声道:“三刀,二狗送吃食过来了么?”
陈三刀听闻,连忙朝着帐外呼喊道:“石头,快把鹿腿送进来!”
帐帘掀开,两名身披铠甲的漕帮弟子,合力抬着一条摆满肉食的食案,稳稳当当的走进来,见到飘着的陈三刀也不意外,还笑容满面的冲他点了点头。
陈三刀一边指着位置让二人搁下食案,一边低声问道:“这些吃食,没有过外人的手吧?”
“放心,规矩我们懂。”
“狗哥还特地交代过……”
陈三刀笑容满面的点着头。
二人抱拳,退出帐篷。
不一会儿,终于收功的王文便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光着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食案前,一手抓起一大块水煮鹿肉,左右开弓、大口撕咬,整个人边啃边颤抖……
陈三刀瞧着他这副饿死鬼托生的惨样,有些心惊的低声道:“大哥,你这是……失败了?”
王文摇着头,大口咀嚼着鹿肉含糊不清的说道:“阴司的功劳奖赏,从不会失败!”
“那岂不是说……”
陈三刀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你如今已经是……丹劲高手了?”
他也习过武,知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之苦,也知晓拳打百遍却依旧不得寸进的折磨……
打会儿坐便能直接跃升一个大境界,足以让全天下所有习武之人贪嗔成痴!
王文没有回话,只是伸出吃空的左手,并指成剑,轻轻对着汤盆中儿臂粗的鹿腿骨隔空一划。
只听到“咔吧”一声,还连着些许筋肉的鹿腿骨干脆利落的断为两截。
陈三刀满脸的羡慕嫉妒恨:“劲气外放?”
王文不语,只是一味吃肉。
所谓丹劲,便是抱劲成丹,将全身劲气集中丹田之内凝聚成丹,如鸿蒙初开的那一点。
要想达成如此境界,对武者气劲的数量、质量,以及对自身劲气、经脉的掌控,都极高!
换言之,也就是根骨、悟性、勤奋、际遇,四者缺一不可。
大周习武之人数以百万计,丹劲如天堑,挡下了九成九九的习武之人!
半个时辰之后,王文“哐当”的一声扔下最后一根光溜溜的鹿腿骨,满足打了个饱嗝:“终于活过来了!”
陈三刀震惊的打量着一桌的光骨头:“两条鹿腿,怎么着也得有小四十斤净肉吧?你一顿全给造了?”
王文剔着牙,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老子吃你家大米了?关你屁事!”
“不是……”
陈三刀围着他团团转:“四五十斤净肉啊,你是咋吃下去的?你肚子里有个大洞啊?”
王文懒懒的说道:“我看你是脑子上有个大洞。”
适时,帐外传来徐二狗的低声细语:“大哥睡醒了么?”
王文:“进来吧!”
帐帘挑起,身披铠甲的徐二狗,裹挟着一身血腥气走进来,满脸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振奋之色。
王文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二狗嘚嘚瑟瑟的回道:“大获全胜,自然就提前收兵了。”
“嗯?”
王文瞬间支棱起来:“怎么个大获全胜?仔细给我说说……”
徐二狗看清他面前摆满光溜溜腿骨的食案,也震惊的看了王文一眼,但他却什么都没说,直接扭头朝着帐外呼喊道:“石头,去给咱弄点吃食过来,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帐外回应道:“好嘞!”
徐二狗搬来小马扎坐到王文对面,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给王文描述,他们今日跟随大队人马出营,是如何顺利的找到白莲教一路散兵,又是如何围而歼之、大货全胜,缴获战利品若干的全过程。
王文静静的听他述说着,手头剔牙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徐二狗见状,纳闷的问道:“咋了大哥,哪儿不对劲么?”
“说不上来……”
王文思索着摇头:“就是觉得你们今日的行动,太顺利了!”
徐二狗不解:“顺利还不好?”
王文想了想,放慢语速缓缓说道:“白莲教,可不比我们以前在扬州街头弄过的那些蠢货,那些蠢货就没几个上过学堂,全凭一把子蛮力在街头混饭吃,跟他们玩耍当然都是直来直去。”
“而白莲教,作为人尽皆知的反贼,却还能在朝廷的围剿下死而不僵,你觉得他们的头目能是蠢人吗?可你自己想想,你们今日遇到的那一路白莲教散兵,和以往我们打过的那些蠢货,有啥区别?”
“明知道你们来了,却不晓得提前布置、提前跑路。”
“明知道打不过了,却还非要和你们死磕到底……”
“这点眼力劲儿,连秦老八那个臭要饭的都不如!”
“秦老八还晓得先忍一时之气,回头再徐徐图之呢。”
“这些人,却就这么傻乎乎的眼睁睁看他们把他们给全歼……”
徐二狗觉得自家大哥说的在理,可他绞尽脑汁的思索许久,也想不明白白莲教为什么要派人来送死:“大哥,他们这么干,图个啥?”
王文理直气壮的回道:“我又不是白莲教教主,我哪知道他们这么干图个啥?”
徐二狗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王文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行啦,这些事不该我们这些小角色操心,我们只管怎么把我们带出来的这些弟兄,都囫囵的带回去就行了!”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二狗啊,你现在不是帮会弟子了,而是扬州都司天监假灵台郎、是官儿,以后遇事得多长个心眼、多留个心眼。”
“你要时刻记住,你有脑子、别人也有,你想得到的东西、别人也有可能想得到,……千万别觉着除了你之外,其余人都是没脑子的蠢货,通常这么想的人,回头就得栽大跟斗!”
他的用意是好的。
只可惜他这个饼画得生硬了些,徐二狗立马就反应过来:“不对啊,大哥你才咱这一路人马的头领,这些事不该你操心么?”
“刚才还夸你聪明呢,怎么扭头就又犯蠢了?”
王文痛心疾首:“我都已经是少秋官了,我操这些心有啥好处?总不能回去就叫赵志凌起来,我去坐他的位子吧?而你这灵台郎的位子,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不趁着这个好机会多涨点本事,你坐得稳?也就是你我亲兄弟,我才让你上,换做别人,求我我都不带多看他一眼的……”
徐二狗听他说话,心头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可又觉得自家大哥说的着实在理,错过眼前这个好机会,以后他上哪儿去找一百人马给他指挥?连带兵都不会,他凭啥争得过西军那些老兵油子?
王文见他面露恍然之色,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看来我的话,已经深刻的触及到你的灵魂了,行了,好好努力吧,我看好你哟!”
徐二狗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一定努力,绝不丢大哥你的脸面!”
王文擦着手站起来:“行,那我可就去睡了,晚上还得再出去打猎呢。”
徐二狗:“那大哥你可千万小心了,这周围到处都是白莲教的散兵游勇……”
王文倒在床上:“我办事、你放心。”
他闭上双眼,再度呼唤出城隍令看了一眼。
就见功绩点栏后,果然还剩下1896点。
再一看依然亮着“+”号的夜游境、《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以及《六合大枪》,并未考虑多久,就决定全都提升!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他或许会选择存着阴德,优先升官。
但眼下这个时候,多一分战斗力,他就能多从这场大战中捞一笔,这个时候存阴德,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阴神境界提升了,《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也就能够提升了。
至于六合大枪?
毛毛雨!
心念一动,夜游境后边的加号就沉了下去,200点阴德化为流水。
而他阴神栏后的境界,也随之变成了“驱物”。
……
入夜后,王文再一次披挂甲胄,扛着钢枪与陈三刀一同出营,换了个方向继续打猎。
(本章完)
第84章 吕布骑典韦
第84章 吕布骑典韦
星河璀璨、弦月高悬。
王文与陈三刀在黑黢黢的山林之间来回奔走。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那场大丰收,光了他们哥俩的所有运气。
今晚他们哥俩找到的,尽是些没有组织的小卡拉米,忙活了大半宿,入账的功绩点却寥寥无几。
王文都有绷不住:“三刀,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干脆回营睡大觉!”
陈三刀一听更绷不住了,气咻咻的说道:“说谁不行呢?等着!”
说完,他就掐了个法诀,整个人瞬间原地消失。
王文见状惊讶的一挑眉梢:“哟,会掐法诀了?”
他随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徐徐放出神念感知周围的环境……神念所过之处,所有事物巨细无遗的传入他脑中之中,有种万物万物都尽在掌控感,令人很是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飞速靠近。
他睁开眼,就见到陈三刀一阵风的从山林间钻出来,兴冲冲的说道:“大哥,大货,我找着大货了!”
“可以啊三刀。”
王文拧起钢枪站起身来:“带路吧,咱速战速决,做完这一单就回营睡大觉。”
陈三刀转身就走。
王文一个纵身,跳上一棵大树,跟上他的身影:“啥大货啊?”
陈三刀:“我没敢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阴气……”
王文:“草,面都没照,那你就敢肯定是头大货?”
陈三刀:“要不是大货,我把头摘下来给你蹴鞠耍!”
王文:“这可是你说的啊!”
陈三刀:“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
王文:“嘿嘿,我还没踢过鬼头球儿呢……”
陈三刀:……
一人一鬼飞速翻山越岭,不一会儿,便来到一片嶙峋的乱石之间。
陈三刀冲着乱石间的某处指了指……
王文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就见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岩洞。
“鬼怪也喜欢打洞?”
王文挠着头放出神念,立马就察觉到这个岩洞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涌着强烈的阴冷之气。
这种阴冷之气,在王文的感知当中,和陈三刀他们身上的阴气有些不大一样……
陈三刀他们身上的阴气,清清淡淡的就像是雾。
而这个岩洞内涌出来的阴气,有点厚重、还有点浑浊……像泥浆。
“应该是头大货。”
王文点头,肯定了陈三刀的判断。
陈三刀笑嘻嘻的说道:“我就说嘛……大哥,我进去把里边那东西引出来?”
王文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
陈三刀抽出腰间的鬼差刀,用刀身拍打着胸膛:“你又瞧不起人不是?”
王文想了想,觉得自己的钢枪到了洞里的确施展不开,便点头道:“行,你去吧,自个儿注意安全!”
陈三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手势,提着刀就昂着头飘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岩洞里。
王文后退了几步,目不转睛的盯着洞口,紧了紧手里的钢枪。
没过多久,便听到洞内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沉动静,像是无数人的脚步声。
王文精神一振,身形不退反进。
下一秒,就听到一声“我滴个娘诶”,陈三刀狼狈的身形仿佛出膛炮弹一样飞出洞口,头也不回的朝着乱石坡下边的密林飞去,还不忘了招呼王文:“大哥,风紧扯呼!”
王文的目光追着他:“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黑黢黢的岩洞内亮起一双铜铃大的猩红双眼。
他刚要反应,就见到一头与他一般高的庞大生物一个从岩洞内冲出,飞身直挺挺的朝他撞来。
恶风迎面来袭,王文心头却丝毫不慌,他脚下扎稳马步,双手抡起钢枪深呼吸,而后全力一记全垒打:“啊打……”
“铛。”
就听到一声带着颤音的闷沉击打声,王文只感到双臂一麻,险些没能抓稳钢枪,脚下的马步也没能稳住,一连向后退了四五步,每一步都在大石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有四五寸的清晰脚印。
而冲向他的那头庞大生物,也被他一记全垒打给抡飞了出去,重重一头撞在岩洞的石头上。
“我尼玛……”
王文这时间才终于看清了来物,忍不住爆了声粗口:“这地界哪来的野牛?”
原来,从岩洞内冲出来那物,竟是一头浑身黑毛、通体长满腱子肉、头上长着一对尖锐犄角的黑牛!
他只是惊叹,压根就没想着有人能给他解释。
不想,那头黑牛却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甩着大脑袋愤懑的叫骂道:“你才是野牛,你全家都是野牛,睁大你狗眼看清楚喽,洒家可是地道的无棣黑牛!”
“哟呵,还挺横!”
王文双眼一眯,随手抖了个枪就大步走向这头黑牛,边走边骂道:“陈三刀你个没出息的玩儿,一头家牛你跑个啥?回来,找了它,明天吃全牛宴!”
说完,他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有一说一,他有日子没吃过一口新鲜牛肉了……
黑牛眼见他磨刀霍霍,牛脸大变,岔着两条前腿就作势要跑:“君子动口不动手,洒家不与你一般见识!”
王文见状,连忙随手扔了钢枪:“干嘛?你刚才不是挺横的吗?这么快就缩卵了?来来来,我不用兵器,赤手空拳跟你打总行了吧?”
黑牛看了一眼抛得远远的钢枪,牛脸迅速浮起狰狞之色:“天堂有路你不去、地府无门你闯进来,洒家今日便送你归西……”
说着,它一低头,亮出一对儿弯刀似的犄角,便发足狂奔的冲着王文冲过来,面碗大的牛蹄子落在那些西瓜大的石头上,就是两条裂缝,来势威猛之极。
“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研啊?”
王文盯着他,脚下再次扎稳马步,徐徐深吸一口气,在黑牛即将一脑袋狠狠撞在他身上的瞬间,闪电般的探出双手抓住它的一对儿犄角!
“呔!”
他怒喝一声,双手顺着黑牛的来势猛然发力,俊美的面容在刹那间涨得通红,而后扭胯、矮身。
下一秒,少说也有两三千斤重的魁梧黑牛,被他双手抓着牛角原地拔起、高举过顶,一记过肩摔狠狠的砸下,直将几块西瓜大小的石头,都砸得粉身碎骨!
“哞!”
黑牛被这一记过肩摔砸得口音都出来,牛脸上满是怀疑牛生之色:‘牛妈妈在上,到底是俺是牛,还是你是牛?’
王文自然不会管它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左手死死的将水桶大的牛头按在地上,空出右手来,捏起拳头劈头盖脸就砸……
“嘭嘭嘭……”
沙包大的拳头,雨点一般砸在牛头之上,砸得黑牛“哞哞哞”的惨叫不已,四只蹄子蹬着地面疯狂挣扎。
无匹的巨力,掀得王文整个人起伏不定,索性按着牛头翻身骑跨到牛头背上,一手抓着它一只犄角,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狠狠一拳砸在了犄角之间……他小时候见过屠夫杀牛,甭管它体格多大、多强壮的公牛,就这个位置,一榔头下去当场就得倒地翻白眼!
而他这一拳,也的确是砸得黑牛两眼一黑,心头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当即两只前蹄一曲,跪地大叫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俺老黑服啦、真的服啦,老爷饶俺老黑一命、俺开智不容易啊……”
“饶你一命?”
王文的拳头停在了黑牛的脑门心上,迟疑了好几息,他才瓮声瓮气的问道:“吃过人么?”
但凡这东西是个其他玩意儿,哪怕它是头老虎、狮子呢,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一坨子砸下去,送它归西。
可它偏偏就是头牛……
每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童年里都出现过老牛和大黄的身影,它们既是玩伴、也是家人。
黑牛疯狂摆头:“老爷,俺是牛啊,俺吃草、不吃人呐,再说,主家儿一把草一把糠的把俺拉扯大,俺报答主家儿还来不及,咋会吃他们呢?”
王文:“你主家儿哪儿的?给我地址,我回头就派人去核实,但凡让我发现你敢骗大爷,大爷保管活剐了你打边炉……呲溜!”
黑牛被他咽口水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机灵,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的就张嘴报出一串地址:“俺主家儿是淮南安庆府天柱山包家村人氏,老爷姓陈、叫陈老七,您派人去打听,保管能打听到……”
王文想了想,问道:“那地方离这儿不近啊?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黑牛老老实实的回应道:“俺去岁在山上不知是吃了啥好东西,忽然就开智了、能说话了。”
“后来遇着山洪,大少爷和俺被困在山上,俺眼瞅着大少爷就要被洪水冲走,一时没憋住,就叫喊着他一声、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许是大少爷回家给家长说了俺说话的事,没过多久家长就把俺牵到县里的牛市给卖了。”
“再后来,俺就和一群牛马被人牵到了这里,没日没夜的驮送重物上下山不说,还连把糠都不给吃,累死了就剥皮吃肉……”
“俺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趁着下雨悄悄咬断牛绳偷溜了出来,结果周围全部是他们的人,俺也不敢乱走、怕被他们抓回去宰了吃肉,就悄悄藏在这里,遇到了老爷你。”
王文沉默了许久,才翻身从黑牛背上跳到了它眼前。
他随手一招,被他抛得远远的精钢银枪就飞回了他的手里。
黑牛被他的动作吓得一头磕在地上:“老爷冤枉啊,俺句句属实啊……”
“少废话!”
王文不耐的打断了它的求饶,然后用钢枪敲打着身上的铠甲:“认得这身衣裳吗?”
黑牛连忙点头:“认得、认得,您是官家的大老爷!”
王文点头:“认得就好,你说的话,我一定会派人去查实,我也保管我一定能查到,假如你说谎,最好现在就承认,我保管给你一个痛快,否认一但叫我查出来你骗我,你的下场保管会比被人宰了吃肉还惨一百倍……”
黑牛想也不想的昂起大脑袋,赌咒发誓道:“老爷尽管派人去查,但凡俺老黑有一句是骗老爷,就叫俺老黑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王文慢慢的抬起手,吓得它双眼紧闭、一动也不敢动。
但想象中的殴打却没有来,王文只是轻轻拍了拍它的脑门:“行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正好我还差一匹脚力,以后你就驮着我走南闯北吧……只要你不生二心,米糠要多少有多少!”
黑牛一听,乌溜溜的眼睛里立马就出现了光彩,它抬起头,咧着一口板牙谄媚的望着王文:“老爷,俺要是干得的好,可以再赏俺几个鸡蛋不?”
王文满不在乎的说道:“小意思,只要你好好干,莫说鸡蛋,就算是要吃肉,大爷这里也管够儿!”
黑牛当即重重一头磕在地上:“老爷慈悲,俺老黑愿为老爷效牛马之劳!”
王文偏过头,指着他对半空中期期艾艾的陈三刀说道:“你听听,牛都比你狗日的会说话!”
陈三刀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王文:“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洞里边检查检查,看有没有遗漏好东西?”
他已经放出神念感知过了,岩洞内的那股浑浊的阴气依旧存在。
陈三刀连忙点着头一阵风的再度飘进岩洞里……
王文则围着黑牛仔细测量,心头琢磨着回去后给这家伙打造一身马甲……这货着实有把子力气,方才他能把这货抡起过肩摔,不过是用了巧劲儿,正面掰腕子,他不是这货的对手!
若是在给这货打造一身厚实的铠甲,再弄一杆足够坚固的骑枪……岂不就是吕布骑典韦?
黑牛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新主家是在盘算自个儿身上那块肉切下来好吃,当即咧着大嘴低眉顺眼的凑到王文身边:“老爷,这个洞里头小的紧,俺在这里边住了两个多月了,没见到啥好东西,不过俺晓得哪里有值钱家当……”
王文饶有兴致的回应道:“哦?说来听听。”
黑牛贼眉鼠眼的低声道:“老爷,俺先前不是在这里给那些恶人驮货吗?那些货就藏在两个山头外的一个山洞里,有好几十仓那么多,指定能值大钱!”
王文想了想,问道:“那地方,人多吗?”
黑牛连忙说道:“走路上去肯定人多,可方才这位长工,他不是会飞吗?会飞就能绕过很多很多人……”
王文:“行,咱们待会就去看看……”
他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那一股强烈的浑浊阴气从岩洞里涌出来。
他一扭头,就见到陈三刀吃力的抱着一块鸵鸟蛋大小、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森白玉石从岩洞里飘了出来:“大哥,我在岩洞地下,找到了这个!”
“卧槽,好东西!”
他看了一眼后便快步上前,迫不及待的从陈三刀手里接过森白玉石。
玉石刚一入手,他便感到了沉甸甸的份量,不过鸵鸟蛋大小的东西,却至少也有七八十斤重。
陈三刀:“大哥,你认得这玩意儿?”
王文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这快圆润的玉石,点头道:“这东西叫做龙骨、也叫空冥石,是山川龙脉死去之后,龙脉之气凝结死气形成的地脉精粹,是稳定城隍法域最关键的天才地宝!”
此物,只需要乒乓球大小的一块,就能稳固县城隍一级的法域空间,令生存在其中的鬼民能像活人那样建房盖屋。
像他手头这么大一块,估计都能作为省城隍的法域压仓石、撑天柱了!
“还得是现在宝贝多啊!”
一念至此,王文便忍不住欣喜的感慨道:“再过几年,这种大宝贝哪还有咱们这些人的份儿。”
这或许就和天地初开时遍地都是宝贝一个样!
眼下大周灵气复苏不久,修行者数量不多,这些经过岁月沉淀的天才地宝也才刚刚重新焕发灵机,才有了他们这些散修捡漏的机会!
若是再过几年,似黄山这等钟灵毓秀的福地洞天,怎么可能会没有修行者前来此地开山立派?
到那时候,这里的宝贝还不得被那些人掘地三尺的搜刮得一干二净?
捡漏?
捡到了也是别人的!
陈三刀听不太懂他在说些什么,但见他爱不释手的模样,还是配合的捧哏道:“那的确是好宝贝!”
王文扯下脖子上的汗巾,包住这块龙骨仔细的系在腰间:“走吧,去下个地方瞧瞧!”
黑牛闻言,连忙凑到王文跟前,低眉顺眼的屈膝说道:“俺为老爷领路……”
陈三刀:???
好不容易才挤走了徐二狗,又来了头黑二牛?
(本章完)
第85章 眼不见心不烦(大章求月票)
第85章 眼不见心不烦(大章求月票)
月光似水,洒在黄山蜿蜒的山路上。
王文舒舒服服的抱头仰躺在黑牛背上,仰望漫天繁星,任由黑牛载着他翻山越岭……还别说,牛背比马宽敞,乘坐体验正经的不错。
等回头再给黑牛弄一身匹配的鞍鞯、软塌装上,王文感觉以后出行,完全可以直接躺在牛背上睡大觉,让黑牛带他去目的地……这不比什么山海经神车更山海经?
至于说什么牛的奔跑速度和奔跑耐力远不如战马,也完全不是问题!
这货都已经成妖了,怎么着也比等闲战马更强吧?
而且妖可是会修炼的……
‘老妈,你好大儿出息啦,都混上神仙才有的待遇啦!’
他心头得意洋洋着,口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二牛啊,你说那藏宝洞里,都有些啥好东西啊?”
这个称呼,喊得驮着他的黑牛,和天上飘着的陈三刀,都是齐齐一愣。
陈三刀无语:‘草,还真是黑二牛啊?’
黑二牛喜出望外:“多谢老爷赐名……老爷,俺也不晓得那个洞里都有些啥,俺只记得俺和那些蠢牛蠢马往那个山洞里驮了半拉月的重物。”
‘都取名儿了,轻易就不会再宰了俺吃肉吧?’
它心头欢欢喜喜的暗道。
王文想了想,不死心的追问道:“不能是些兵器盔甲、粮草辎重吧?”
黑二牛琢磨许久,还是摇头道:“老爷,俺真的不晓得,只记得那些东西,有股子怪味儿……”
“怪味?”
王文挑了挑眉:“总不能是臭豆腐吧?“
“嗤——“
飘在半空的陈三刀笑出了声。
王文翻了个白眼:“笑什么笑?你方才被二牛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我可都记着呢,回去我就给你好好宣传宣传!”
陈三刀笑不出来了,努力争辩道:“这能怪我吗?我刚一进去,还啥都没看清楚呢,这夯货‘轰轰轰’朝我冲过来,它这么大一坨,谁见了心头不发虚啊?”
听到这儿,王文不由的拍了拍身下的黑牛:“对了二牛,你是咋发现三刀的?你能看见鬼?”
黑二牛:“老爷您说这位叫三刀的长工吗?俺是能瞧见他……”
“牛眼看鬼低!”
陈三刀气愤道:“大爷乃是你家老爷麾下的头马,不是长工!”
黑二牛哪晓得啥叫头马,只能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当即“嘿嘿”的笑道:“都一样、都一样……”
‘那牛马还不如长工呢!’
它心说道。
陈三刀还欲再与它分说,王文先一步打断了他:“我记得,三刀是隐身进去的,你也能看见?”
黑二牛摇头:“俺不造啊!”
王文有些惊喜的朝半空中的陈三刀点了点头:“三刀,隐身试试。”
鬼物通常都有两种形态,第一种就是陈三刀现在这种人形,这种形态哪怕是没有阴阳眼的人,也能凭肉眼看到他。
第二种,就是化为一股阴气,这种形态,就非得阴阳眼才能看见他了,就连王文,在阴神不出窍的情况下,都只能用神念才能发现他的存在。
而阴阳眼,可并非是只能看见隐身状态下的鬼,还具有一定的破妄显真的异能。
就好比昨夜那片灰雾鬼蜮,仅凭肉眼就只能看到一片青瓦白墙的城镇,而在用城隍令破去鬼物的障眼法之后,就能看到百十厉鬼。
但城隍令的破妄能力,仅仅只针对于鬼物。
倘若施法者换做其他活物,城隍令估摸着就没用了。
若是黑二牛的牛眼,具有破妄显真的能力……
那可就真捡到宝了!
陈三刀依言,原地一转身,便失去了踪影。
王文仅凭肉眼扫视了一圈,当真没有发现半分那厮的踪迹:“二牛,你能看到三刀吗?”
黑二牛停下脚步,点着大脑袋回应道:“能啊,他不就在俺跟前么?”
王文:“三刀。”
陈三刀在黑二牛眼前徐徐显形,正变幻出一张青面獠牙的模样吓唬黑二牛。
王文见状大喜,拍着身下的牛背低声道:“好牛儿,你比这厮有出息,好好跟大爷闯,亏不了你!”
黑二牛兴奋的摇头摆尾:“谢老爷夸赞,俺往后一定好好服侍老爷,老爷说往东,俺指定不往西,老爷说追鸡,俺指定不撵狗……”
陈三刀:‘坏了,冲我来的!’
三个奇形怪状的事物嬉笑怒骂着,翻山越岭抵达一片高有两三百丈的绝壁之下。
黑二牛:“老爷,那个山洞就在半山腰上。“
王文仰着头眺望这座巍峨的绝壁,“卧槽”了一声:“这么高,上去了该怎么下来?”
陈三刀自告奋勇:“大哥,还是我先摸上去瞧瞧,要实在有油水,咱再上……”
王文点了点头,末了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提高警惕、注意安全,见势不对、立马撤退,我在下边接应你。”
陈三刀听后,下意识的就觉得大哥越来越婆婆妈妈,每回他们出去办事,大哥都得念叨这几句。
可转念一想,他又忽然发现,自家大哥好像从来就没有硬性的要求他们一定要办成什么事,回回给他们支派任务都是招呼他们保命第一,事办得成、办不成都无所谓……
反倒是大哥自个儿,每回遇到硬仗、恶仗,他都好像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一样的冲在最前头博命,好像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们帮不上忙。
他话是说得难听了些,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事不济,死了也谁都怨不着”,好像是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可他办起事来,却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这么一比较,反倒好像是他们这些人才是大哥……
陈三刀眼神复杂的看了王文一眼,扭头向半山腰飞去。
王文躺倒在牛背上,一手拧着钢枪,目不转睛的盯着半山腰,随时准备接应。
好一会儿,陈三刀的身影才从山壁之中飞了出来,仿佛一片羽毛般笔直落下。
王文赶紧坐起来:“咋样?有搞头么?”
陈三刀有些迟疑:“我也说不清楚,大哥,那个山洞里有一座阵法,我没敢靠近,就只看见那座阵法中间有一具里胡哨的石头棺材……”
王文瞬间就捕捉到了关键词,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阵法?棺材?”
陈三刀连忙说道:“你别急啊,先听我把话说完啊,那山洞里里外外都有不少人把守,而且好些人的呼吸声都若有似无的,我差点都没感应到,指定是武林高手,而且那个洞还是个葫芦洞,进洞的路极窄,一但洞口被人堵住,很难从里边冲得出来……”
“怕个屌,老子武道双修、刀枪不入,谁能挡得住我?”
王文已经迫不及待的扯下腰间上的龙骨,放到牛背:“二牛,这宝贝你先帮我保管,老爷去去就来!”
黑二牛连忙说道:“老爷放心,牛在宝贝在、牛不在宝贝也一定还在……”
“妥了!”
王文纵身而起,如同一只在山林间荡来荡去的大马喽一样,轻轻松松的贴着绝壁跳跃着一路向上攀爬,精钢银枪贴着他的后背,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捆在了他背上。
爬到他一半,他忽然偏过头来,看向身侧飘着的陈三刀:“你跟着来添什么乱?下去踏实待着,等着接应我就成!”
陈三刀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道:“我怎么就添乱了?我打不过那些人,我引开他们总成吧?”
王文想了想,勉为其难道:“那你自个儿机灵着点,见着人就绕着走,可别被人一拳干爆了……”
陈三刀:……
一人一鬼迅速窜上半山腰,陈三刀丢下一句“等着”,就气咻咻的超越王文飘了上去。
王文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有些担忧的望着上边。
不一会儿,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夹杂着杂乱脚步声的大呼小叫声。
“什么人?”
“快追!”
“莫叫他跑了……”
王文竖起耳朵,听着上边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双臂扯着歪脖子老树骤然一发力,整个人便朝着上方弹了出去。
“咚。”
王文落在了一条盘山小路边缘,大手拧住钢枪晃眼一扫周遭的景物,而后便如同一头豹子一样朝着右前方的山洞冲了过去。
这个山洞确如陈三刀所说,是一个葫芦形的山洞,洞口又黑又窄,只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复行数十步,前方便豁然开朗,竟然一片挂满钟乳石、足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被大量火光映照得亮堂堂的天然岩洞!
岩洞内散落着百十道人影,这些人当中,有头挽道髻、满脸刺青的黑衣道士,也有佩戴骷髅骨念珠的白衣僧侣,最多的是身穿劲装、腰悬利刃的武者。
这些人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或低声交谈着、或热热闹闹的大吃大喝着,一派群魔乱舞之象!
王文身披黑红甲胄的魁梧身影刚从入口处冲出,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而王文冲入岩洞后急速晃眼一扫,目光瞬间便被岩洞中央阵法所吸引……
就见那座阵法,由大量两尺多高的阵旗按照某种王文看不懂的阵型布置而成,每一柄阵旗之上都鲜血绘制着细密的道家云篆,阵法中央是一汪沸腾的血池,血池上方用八根铁索悬空着一具雕龙绘凤、嵌有大量金银宝石的华丽石棺。
而就在他看清那座法阵的一瞬间,城隍令再一次自他眼底弹出,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照亮了他的视界。
透过这层淡淡的金光,他清晰的看到了那口血池当中,层层迭迭的人脸,凄厉疯狂的随着血池翻涌不断沉浮……
那场面……血腥残酷、妖异惊悚!
“呕……”
王文生理不适的一脸干呕了好多次,破音的破口大骂道:“他妈的畜生啊,畜生啊!”
“好胆!”
望着他的所有人影陡然醒悟,怒喝着掀翻身前的桌子,抓起刀枪剑戟一齐涌向王文。
王文眼眸低垂,他已经尽力不去看那座阵法了,可心头强烈的呕吐欲望还在刺激的他一阵接一阵的鸡皮疙瘩,他死死的攥着精钢银枪,拼命的喘着粗气:“畜生啊……”
转瞬之间,百十道人影便或涌到王文身前,有的三五结阵刀枪并进,有的凌空飞跃着从天而降,将王文面前的所有空间都填得满满当当。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静止了一样,王文似乎都能看清楚他们所有人脸上的暴虐的狞笑。
明明无人呼喊,他却似乎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猖獗狂笑声:‘小逼崽子,叫大爷抓到你了吧……’
“啊啊啊……”
强烈的生理不适混合仿佛火山爆发般的怒意,在一瞬间便冲垮了他心头的理性,他如同一头癫狂的野兽那样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周身陡然爆发出炽烈到让所有扑向他的白莲教妖人都下意识闭上双眼的恐怖绛宫雷,在弹指之间照亮……所有人的骨架!
几乎是在一瞬间,绝大多数白莲教妖人就没了声息。
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道痛彻心扉的哀嚎声,在这座岩洞内反反复复的回荡……
两个弹指之后,雷光骤然熄灭。
王文面色铁青的置身于一片升腾着浓烈焦糊味青烟的倒伏尸体中央,双目赤红的望向岩洞内仅存的三道站立人影。
那三道人影身上也冒着青烟,个个都离他足有五六丈远,全都死死的捏着兵刃,满脸惊恐的望着他……
百余僧道俗,活下来的仅仅只有这三名武者。
其余的,无论是那些邪道修士、还是魔道僧侣,无一例外的尽数挂在了那一道堪称恐怖的绛宫雷下!
看来论抗揍,还得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的武者更胜一筹。
“他们都死了……”
王文双目赤红的一句一顿道:“你们还活着作甚?”
随着他的话音,地面上散落的刀剑一口接一口的飞起,漂浮在他身前,锋刃直指那三名武者。
“咕咚。”
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在岩洞内异常的清晰。
“军爷容禀。”
一名头戴金冠,相貌堂堂的中年剑客强笑着宝剑失礼:“我等皆是良人,委身伺贼实为……”
“去你妈的!”
王文神色狰狞的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神念拼命激发,霎时间,数十口刀剑仿佛离弦之箭般电射向那三人。
三人大惊失色,齐齐一跃而起拼命挥动兵刃,拨开迎面而来的密集刀剑。
却不想,这些刀剑竟如同有灵一般,被他们拨开之后转个弯就又射了回来,数十口利刃围着三人上下翻飞,打得他们是手忙脚乱、疲于奔命,完全无法抽身逃离。
那中年剑客眼见局势不对,声嘶力竭的爆喝道:“联……”
“噗嗤!”
不知何时杀到他身前的王文,一枪扎穿了他的咽喉,扭身挑起这中年剑客的尸身,奋力砸向相邻的一那个白衣刀客。
那白衣刀客眼见这么大一个暗器凌空飞过来,想也没想的就爆喝了一声,挥动鬼头大刀将迎面飞来的尸体砍作两段。
但就在尸体一分为二的瞬间,一点寒芒电射而至,擦着他的刀背“啾”的一声扎穿了他的咽喉。
白衣刀客的身躯瞬间一僵,他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咽喉前的钢枪,眼神中泛开无穷悔意。
“噗嗤!”
王文面无表情的一抖钢枪,雪亮的枪头便急速抖动着,好似利刃切豆腐一样的将白衣刀客的头颅切了下来。
他跃起,一记凌空飞踢将白衣刀客死不瞑目的头颅提向最后那名手持长棍、浑身筋骨仿佛老树盘根般遒劲的老叟。
那棍叟眼见最后两名助力前后身死,心知今日绝无幸免之理,一招大圣劈山一棍劈碎白衣刀客的头颅之余,双眼暴突的声嘶力竭大吼道:“某不甘心、某不甘心……”
没等他发表完获奖感言,十数兵刀剑便从四面八方捅穿了他的身体,瞬间便将其捅成了一头刺猬。
“噗通”。
棍叟重重的坠地,老脸朝上、怒目圆睁的望着岩洞穹顶,眼神中弥漫着深入骨髓的不甘之意:‘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再活一世……’
王文收枪,转身望向那口悬空石棺,目光森然:“只剩下你了……”
石棺静静的悬空,毫无反应。
王文也没有去开棺瞧瞧里边躺的是个什么杂碎的意思,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反手握住钢枪作出投掷标枪的姿势,拼命的压榨出自己体内的所有绛宫雷气。
就见精钢银枪的枪身上缓缓亮起一抹电光,而后飞快变得明亮、耀眼、炽烈……
而王文的面色,先是变得赤红,随后慢慢狰狞,额头上迸发一根又一根粗大的青筋,双眼的眼瞳也缩小成了黄豆大小。
“破!”
他咆哮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掷出了钢枪。
就见电光一闪,钢枪毫无悬念的捅穿了石棺。
刹那间,电闪雷鸣,将整个岩洞照耀得恍如白昼!
“啊……”
震耳欲聋的雷声之中,就听到一声惊惶的凄厉女子哀嚎声一闪而逝。
就见悬空石棺的两条铁索陡然崩断,石棺一头重重的砸入下方的血池当中,血水飞溅起数丈之高,所有阵旗亮起一阵浑浊的黄光之后,齐齐折断。
下一秒,整座岩洞忽然开始天摇地动,坠落无数钟乳石。
王文见状,连忙唤回钢枪,拖着脱力的身躯跌跌撞撞的往石洞外冲去。
冲到通道前时,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透过正在结算的城隍令,他清晰的看到了那方血池之上,无数冤魂哀嚎着在漫天落石之中飞舞、消散……
“作孽啊!”
他心头沉甸甸的低声呢喃着,扭头冲入阴暗狭窄的通道之中。
……
同一时间,坐落于莲峰顶之上的白莲教真空家乡中央,那尊盘坐于莲台之上的白眉老僧突然睁开双眼,惊怒交加的怒喝道:“是谁?”
莲台之下,无数白衣僧侣纷纷从入定之中惊醒,瑟瑟发抖的跪伏于在地,不敢发一言。
白眉老僧面色铁青的探出右手,五指飞速掐动。
十几息后,他掐动的五指突然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
“嗯?”
他不悦的深深拧起眉头,不信邪的竖起左手捏出莲印,口中念念有词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咄!”
他怒喝着将莲印点在右手掌心,而后右手五指再度飞速掐动。
数息之后,他忽然面露惊恐之色的猛然一抬头。
“咔擦!”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夜空之中凭空降下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真空家乡,精准的劈在了白眉老僧头顶之上。
不过碗口粗的紫色雷霆,却劈得白眉老僧痛呼一声,竟直接跌落莲台。
连整座真空家乡都随之剧烈震动,大批白衣僧侣幽魂哀嚎着烟消云散,空间都直接缩小了五分之一!
……
也是在同一时间,龙虎山张天师、阁皂派金平真人、茅山派混坤真人三位掌教齐齐从入定中惊醒,惊疑不定的遥望向莲峰顶。
“紫霄神雷?”
(本章完)
第86章 单人成团
第86章 单人成团
“噩梦啊……”
王文蹲在一棵大树下,扶着树干不停地干呕:“他妈的噩梦啊!”
黑二牛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身后,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
陈三刀缩着脖子飘在半空中,一声都不敢吭,唯恐大哥埋怨他知情不报,把邪火儿撒在他身上。
岩洞内的情况,他第一回进去查探时,的确是看了个七七八八。
可自家大哥也没给他描述的机会啊,他才刚说到“阵法”和“棺材”,大哥就两眼放光的、急不可耐的往上冲,他话都没说完……
好一会儿,王文才压下了心头翻涌的强烈恶心感,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咬牙切齿的发狠道:“他妈的,这事儿没完了!”
他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选手。
但凡白莲教不来膈应他,他们就算是掀了大周,换作他们教主去做皇帝,他都没有半点意见。
可白莲教都连着给他整了两回大活儿、上了两波强度了,这他可就不能没有意见了。
第一回,是在扬州府衙监牢第二层,那回就整得他差点连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这回比扬州那回还刺激,那千百张凄厉悲泣的人脸在血池中翻涌的大场面,简直就是人生阴影。
这个仇,结大发了!
“走了。”
王文抓起钢枪,艰难的爬到二牛背上堂下:“回营睡大觉了!”
陈三刀如蒙大赦:“哎,好,二牛,我来给你领路,你跟着我走。”
黑二牛:“刀哥只管飞,俺跟得上……”
王文任由二牛载着他前行,合上双眼呼唤出城隍令。
就见:
【江都县城隍(+)】
【功绩:2134】
【阴德:783.4】
【阴神:驱物(+)】
【城隍庙:(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二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铁布衫(圆满)、掌心雷(圆满)、沧澜九迭浪(七重)】
今晚这一战,虽说打得费力了、过程也恶心了些。
但收获也着实是不菲,整整入手600点阴德,以及一些零星的功绩点。
这600点阴德,是那口石棺里的主儿给的。
虽然直到现在,王文都不清楚那口石棺里躺着的,到底是白莲教哪个大杂碎。
不过单看这个数字,他也能判断出,必然又是个胆大包天,意图窃取地府阴司神位的大杂碎,并且其窃取的神位,应该比扬州府衙那头厉鬼还要高。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扬州府衙那头厉鬼的法坛仪轨,只值500点阴德。
而方才岩洞内里那座阵法仪轨,却值600点阴德。
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他唯一没搞清楚的,就是为啥当初他破了扬州府衙那座祭坛后,里边那头厉鬼直接就冲出来大开杀戒了。
而这回他毁了那座阵法,石棺里的正主儿却连头都没冒出来就直接挂了。
‘难道是那座阵法仪轨正在最关键的时候,所以格外的脆弱?’
王文心头暗自琢磨了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有可能啊,不然那种易守难攻的险地,也不必派那么多高手去把守……’
他觉得,这很可能就是真相。
毕竟最后死的那三个武林高手,都是丹劲的一流高手。
这个规格已经很高了,配合那座岩洞的险要地势,简直固若金汤!
换做其他人去,莫说等闲的后天高手,恐怕就是天师府那个骚包少天师亲自带队,短时间内都决计攻不进去!
当然,这并不是说,王文现如今已经比后天高手、以及少天师张云时还要强。
他今晚能成功的捣毁那座阵法,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若是陈三刀没有成功的引走洞外的守卫,他恐怕也没那么轻易冲进去。
再加上,他现在的战斗力几乎没有任何短板,看似单枪匹马,实则却是集前排、法师、adc三个位置于一身的完整团队,并且还具备物理、法强两大aoe群攻伤害技能,这才能顺利捣毁那座岩洞……
他已经尽力不妄自菲薄了。
却还是没敢想,石棺里那个正主不是不想出来,而是他那一雷劈下去,人压根就出不来!
他也不想想,他现在劈出去的绛宫雷有多粗、有长,多克阴邪之物……
复盘完今晚的收获后,王文便直接收起了城隍令,并未进行加点。
既然已经凑够了升官的阴德,他肯定得优先升官。
但要升官,肯定也得等回扬州之后再升官。
现在升官,万一城隍令直接将他的辖地,默认为黄山所在的徽州府该,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总不能舍弃扬州的所有资源,赤手空拳跑到徽州来白手起家吧?
而且他也觉得,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足够他划水了。
再强,明日攻山指不定就要他去c了……
真正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弄些趁手的暗器,比如钢针、飞镖之类小而锋利的物件,开发阴神的“驱物”能力。
像方才岩洞里那一手“万剑归宗”,帅是帅,但消耗大、伤害低,很不划算。
而用钢针、飞镖,不但消耗小、密度大、伤害还高,而且还不容易被格挡,对于寻常人简直堪比南无加特林菩萨,还是带制导的那种!
若是能再寻一些具有灵气的珍稀金属,炼制几枚具备破法破罡特性的飞针法器混杂其中,那还不得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嘿嘿嘿……”
王文一瞬间就想到钢针的无数种老六玩法,顿时兴奋的阴笑出声。
唬得一牛一鬼齐齐扭头看向他,心头揣测他莫不是受了刺激,癔症了?
王文没有管他们,自顾自的思索着飞针法器的着落……
炼器之法,《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有传授,高明不高明不知道,但肯定能用。
低阶的飞针法器炼制也不麻烦,以他现在的法力完全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问题是在于……炼材,该从哪里弄。
‘要不回头问问季道长?’
王文寻思着:‘虽然灵气复苏不久,但他们茅山家大业大、底蕴深厚,多少应该有些库存吧?’
‘实在不行,就拿今晚的功劳,找茅山派换……’
‘岩洞里那座阵法,就算不是一处地煞阵阵眼,也绝对是白莲教某个十分重要的后手。’
‘我就找他们要几块炼材,不过分吧?’
计划通!
没过多久,他们这个奇形怪状组合的,顺利的回到了茅山派营地。
(本章完)
第87章 大气运
第87章 大气运
黎明时分,徐二狗照常来寻王文。
“哪来的牛?”
他无意间发现卧在帐篷一侧的黑二牛,疑惑朝帐内呼喊道:“大哥、大哥,你上哪儿‘买’的牛啊?”
帐篷内只有阵阵打雷一样的鼾声。
徐二狗不以为意,“啧啧啧”的围着黑二牛转了半圈:“嘶,是好久都没吃过牛肉了……”
黑二牛舒舒服服的磨着牙反刍着,翻了个白眼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徐二狗没注意到牛脸上的鄙夷之色,兴高采烈的扭头喊道:“石头、石头,快来把这头牛牵下去宰了,晌午就炖上!”
“屌恁大爷个小舅子!”
黑二牛终于忍不住了,张口就跟小嘴抹了蜜一样:“洒家吃过恁家糠么恁就炖?恁咋不把恁大给炖了呢?瞅恁那副勺不拉几、孬儿八昏、痴不楞东地憨熊样儿……”
徐二狗都被它给喷懵逼了。
好一会儿他才陡然回过神来,直接气笑了:“那你晓得我是谁么你张嘴就骂?”
黑二牛斜着眼看他,牛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鄙夷表情:“洒家管恁个憨熊是谁……”
徐二狗摩挲着拳头:“好好好,大爷今儿就叫你晓得晓得,啥叫规矩!”
黑二牛抻着脑袋就往他怀里杵:“来来来,往洒家脑门儿上招呼……”
“我说你俩有完没完?”
王文朦朦胧胧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大清早的,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徐二狗委屈:“大哥,不是我要闹啊,属实是这头蠢牛嘴太脏了!”
黑二牛也委屈:“老爷,不是俺要闹啊,是这憨熊张口就要炖了俺……”
“都闭嘴!”
王文:“二狗,你说错话在先,也不怪它骂你,搁你身上,你也得骂娘吧?”
徐二狗:“大哥,我错了。”
王文:“二牛,你自个不张口,他哪知道你是妖?说错话不也很正常嘛?”
黑二牛:“老爷,俺也错了。”
王文:“行了,自家人没那么多说道……二牛,这是我的兄弟徐二狗,你叫声狗哥;二狗,这是我的坐骑黑二牛,你叫二牛就行。”
他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大家握个爪,以后都是好兄弟。”
徐二狗和黑二牛大眼瞅小眼。
隔着一层帐篷,王文却仿佛看的见外边的一人一牛一样:“愣着干嘛?我的话不好使?”
徐二狗认命的伸出手,强笑着呼唤道:“二牛。”
黑二牛抖着身子站起来,抬起前蹄放在他手上:“狗哥!”
王文懒洋洋的说道:“这才像话嘛……二狗,季道长起身了么?”
徐二狗:“起来了,等咱们汇合呢。”
王文:“你们先等会儿,我有点事儿要过去寻他一趟,对了,昨儿我弄来的雉鸡还有吗?”
徐二狗:“还有,我让石头给你炖一只。”
王文:“行,给二牛也弄点吃食,就按战马的标准,多打几个鸡蛋……对了,抓紧时间给它置一身鞍鞯,明日就要攻山了。”
徐二狗:“成,我来安排。”
王文:“去吧,招呼弟兄们等我,今儿我和你们一起出去。”
徐二狗:“哎。”
他转身离去,帐篷里也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一会儿,睡眼朦胧的王文就整理着铠甲,哈欠连天的掀开帐篷走了出来。
黑二牛连忙起身,咧着嘴摇头摆尾的凑到他跟前。
王文瞥了一眼这头狗里狗气的大黑牛,没好气儿的轻轻扇了它一巴掌:“以后对自己人、嘴巴放干净点,你晓得他大爷是谁么你就敢喷?”
黑二牛小心翼翼的问道:“是谁?”
王文:“我爹!”
黑二牛“噗通”一声,两只前蹄跪在地上:“老爷,俺错了!”
王文:“我不怕你惹事,但别给我窝里横,懂了么?”
黑二牛:“懂了!”
王文:“歇着吧,我先出去一趟,待会儿叫你……”
说完,他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往季良老道的帐篷走去。
……
王文找到季良老道,三言两语的便将昨夜的遭遇给他叙述了一遍。
季良老道听完后恍然大悟,心说可算是找到正主儿了。
“走!”
他站起身来,扯着王文就往外走:“去见我们掌教!”
“啊?”
王文一听,瞌睡都醒了,呐呐的说道:“些许小事,还得劳烦混坤真人?”
也不知为何,一说要去见茅山掌教,他心头竟还有几分发虚。
“小事?”
季良老道气笑了:“你晓得你昨晚闹出了多大动静么?”
王文纳闷道:“我昨晚闹出啥动静儿了?”
季良老道耐着性子轻言细语道:“老道虽然不知晓昨夜你捣毁的,是何阵法,但老道知晓,昨夜你闹出的大动静儿,惊动了那王老魔,他强行推算你的身份,又引发了天罚,挨了一道紫霄神雷……二虎啊,你立大功了!”
“卧槽!”
王文惊呼了一声,只觉得他这几句话槽点太多,他一时竟不知从何吐起:“您先等会儿,您说的那个王老魔,不会是白莲教教主王则吧?”
季良老道理所当然的点头:“除了他,哪还有第二个王老魔?”
王文愣了一秒,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么说,我昨夜岂不是差一丁点就无了?”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
白莲教教主王则之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用他爹黄兴德的话说,王则就是所有江湖人都觉得他是先天宗师,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个推断的绝顶高手……只因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死绝了!
更吓人的,那厮早在七十多年前,便已经是天下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
可直到如今,江湖上还时有那老魔出手大开杀戒的风言传出……
可以说,天下人对于白莲教的畏惧,一大半都是因为这个王老魔的存在!
这种老毒物,若是亲自出马追杀他,他昨夜绝无生还之理。
“这倒是不至于。”
季良老道温言安慰他道:“有我符箓三宗三位掌教真人压阵,量那王老魔也不敢离开真空家乡半步!”
王文没有辩驳,干笑道:“那您老所说的天罚和紫霄神雷又是怎么一回事?和我有啥关联?”
季良老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才说道:“你可还记得,先前你曾问过老道,我茅山奇门遁甲之术是否啥都能算,算啥都灵验?可还记得老道当时是如何回应你?”
王文点头道:“记得,您老当时说,有时候灵,有时候也不大灵……”
季良老道也点头道:“这句话,其实应该:算其他的都灵,就是到了你这儿不灵了。”
王文瞳孔巨震:“哈?”
季良老道没等他胡思乱想,便主动解释道:“你也不必太过惊讶,此种现象其实也并不罕见,天下间有许多人和事,都无法用奇门遁甲来推算。”
王文:“比如呢?”
季良老道想了想,说道:“例如帝王寿数、皇位更替,再例如国朝气运、兵戈之争,都非奇门遁甲所能推算,还有我茅山祖籍中曾有记载,天地纪元更替、仙神下凡历劫,奇门遁甲也无法推算……你可以理解为,牵涉到的人越多、事情越大,就越难以用奇门遁甲来推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说,并非是不能用奇门遁甲来推算,而是等闲人的命数担不起那么大的天机!”
“就好比说兵戈之争,一场大战双方参战将士数十万,牵涉到的百姓更是数以百万、千万计,如此多人的命数交织在一起,势如烈火烹油,谁人敢推算?如何能推算?”
“当然,像你这样的特例,也实属世所罕见!”
“二虎啊,你是个有大气运的!”
王文听到这里,心头豁然开朗。
‘难怪你们推算不出我的信息……’
他心说道。
从身份来说,他王文的外表的确只是普通人,但他的本质……可是阴官啊!
阴官的背景是地府,而地府的背景是天庭,天庭的背景是天道大老爷。
大周的天庭和地府的确是都没了,但很明显,他这个阴官依然受天道大老爷的认可,否则他的作为也无法与功绩和阴德挂钩。
等于是说,天庭、地府消失后,他这个阴官直接跳过地府、天庭这两层中间商,直接抱上天道大老爷那条金大腿了!
这就好比国企业旗下的子企业员工,在子企业和国企都解体后,拿着编制直接混上正经公务猿待遇了……
在种情况下,推算他的身份,和直接推算天道大老爷有啥区别?
这关系,像极了当初丐帮的彭英,去清河帮问黄兴德交人的场景。
连黄老登那种弱鸡,都反手摆了彭英一道。
天道大老爷那种真大佬,祂能惯着谁?
再从影响上来说……
真正的王二虎,早就死了。
属于王二虎的命数,也早就终结了。
他王文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多余之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很多人的命数。
不是有种说法,说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吗?
他王文可不是蝴蝶,他的作为也没有蝴蝶翅膀那么无力!
别的不提,单说扬州那一城百姓,就至少有一大半是因他王文一人而得以活命!
等于是说,那半城百姓的命数都与他王文的命数纠缠上了,推算他的跟脚,就等于是在掂量那半城百姓的命数的份量。
这么多原因迭加在一起,奇门遁甲推算不出他的身份,才是正常,若是推算出他的身份,反倒不正常……
“这么说来……”
王文嘿嘿的笑道:“我昨晚的确是立大功了,那咱茅山派赏我几块炼材,就更没问题了吧?”
季良老道听后也笑了,一语双关道:“若你真能自称一声‘咱们茅山派’,莫说是几块炼材,就算是下一任茅山掌教,你恐怕都有资格争上一争……”
王文:……
(本章完)
第88章 混世魔王
第88章 混世魔王
得知了自己的底细有天道大老爷托底后,王文便愉快的跟着季良老道去见混坤真人了。
他先前隐隐有些畏惧这些人间顶级大修士,是怕自己阴官的身份,被他们一眼看穿。
毕竟他的阴官身份来路不正,眼下也还没到能见光的时候,若是被符箓三宗掌教看穿,是祸非福。
但只要阴官的身份不暴露,其他事……就无所谓了。
有道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
单凭他王文加入都司天监后的一系列作为,谁人能不冲他挑一根大拇指,称赞一句:心怀正义、嫉恶如仇?
片刻后。
王文在营地大帐内,首次见到了混坤真人。
与他想象中仪表堂堂、威风八面、不怒自威的人间大修士形象不大一样。
他见到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干瘦老道士,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灰扑扑厚实道袍,揣着双手抱着一柄秃毛的拂尘,缩成一团坐在蒲团上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摸样,和那些穿着松垮垮的汗衫坐在自家门前打盹儿的老大爷没啥两样。
乍一见到这老道士,他心头就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这就是茅山掌教?’
稍待片刻后,他又忽的释然,心想道:‘这才是茅山掌教!’
混坤真人静静的听季良老道转述王文昨夜的际遇,望向王文的眼神中始终带着几分祥和的笑意,那是一种老人家独有的、看自家后生晚辈的温暖眼神。
王文在他的注视下,警惕心竟莫名的放松了许多。
“王小哥来的可真是时候……”
听完季良老道的转述,老道士呲着牙就呵呵的笑道:“若是来得再早些,就只能捏着鼻子挑些孬货走;若是来得再迟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老道士耍剑再无可奈何的挑些孬货走……希乐,把我月前炼的那一块血纹钢取来。”
‘血纹钢?’
王文不明所以的看向季良老道,便见季良老道先是震惊的张了张口,紧接着便又强行把嘴给闭上了,一脸的欲言又止,心中便知这必然一种极其珍贵的金属。
他连忙上前揖手行礼:“真人,这太珍贵了,小子求炼材,只为打造几根防身御敌用的暗器,那老话不都说‘好铁不打钉’吗?如此珍贵的奇珍异宝,给小子炼暗器太浪费了!”
人性就是这样的复杂。
以王文的脾性,倘若混坤老道抠抠搜搜的,随便拿几块破铜烂铁就把他打发了,他背后不但得蛐蛐咕咕老道士,指不定还会找机会坑茅山一大笔。
可现在这混坤老道真要掏出压箱底的宝物给他,他又觉得有些过了,拿着浪费、受之有愧。
“你若能持老所炼之物守正辟邪、行多善事,乃是给老道积德,何来浪费一说?”
老道士笑呵呵的摆手:“留在老道手里,当个瞻观之物,那才是暴殄天物!”
说话间,一个眉清目秀的包子脸小道姑,从帐帘边缘探出半张脸来,犹犹豫豫、偷偷摸摸的往帐篷内打量。
老道士见状,把脸一板,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吓得小道姑“嗖”的一声就把脑袋缩了回去,“蹭蹭蹭”的一溜儿小跑。
王文也犹豫着,看了季良老道一眼。
季良老道略一犹豫,便说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掌教一意如此,二虎你便接着吧。”
王文只好再次揖手道:“那小子便多谢真人了……些许小事得此重赏,小子受之有愧。”
“王小哥不必自谦。”
老道士笑呵呵的抚须道:“老道早先便曾听闻过小哥的大名,先前白莲教设在扬州的法坛,也是你捣毁的吧?”
王文闻言,下意识的又看了季良老道一眼:‘您老咋啥都往外说?’
季良老道抬手拨动五指佯装擦汗。
王文心下恍然,点头回应道:“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误打误撞的撞破白莲邪教的恶行,实属侥幸。”
老道士不置可否,只是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颔首道:“少年英杰啊!”
王文:“不敢当、不敢当,小子顶多也就算得上个年少不知天高地厚。”
老道士:“王小哥可愿入我灵宝宗门?”
王文:“啊?”
老道士:“若小哥肯入我灵宝宗,老道觍颜,愿行代师收徒之礼!”
季良老道:“啊?”
老道士斜睨了他一眼:“靖虚有话说?”
季良老道唯唯诺诺的稽首:“弟子没、没有话要说。”
老道士满意的回过头继续看向王文:“王小哥意下如何?”
王文一脸懵逼,心说:‘你们茅山派是不是还有个别名叫安利?’
老道士见他迟疑,又道:“听闻小哥于雷法一道殊有见地,我灵宝宗五雷正法虽不及天师府正朔,但也乃玄门正宗,且昔日还曾有祖师爷于天庭雷部担任要职,传下以武入道之雷法道统《闪电奔雷拳》,正正适合小哥当前的修行。”
王文:“这……”
老道士:“是老道的疏忽,小哥少年英杰、天纵之资,又岂会局限于一城一池之地?”
“我灵宝宗根本经《黄庭经》乃是葛洪祖师亲笔批注传下的玄门大道,习之天仙有望。”
“还有根本经《上清大洞真经》,乃上清仙家第一经,习之可得无穷妙法。”
“另有《茅山洞玄灵宝符文要诀》,可解天下符箓、灵宝之力。”
“《上清金阙金真纪》,上书七元符与金阙修仙法。”
“《茅山内秘符法》:涵盖役鬼、沙门祭炼之法……”
“师弟若有意涉猎诸般妙法,为兄皆愿代师传授师弟。”
季良老道:“这……”
老道士又斜睨了他一眼:“靖虚又有话说?”
季良老道喉头涌动了好几息,才艰难的揖手道:“弟子没有话要说!”
王文无语看了看笑容满面的跟个笑面虎一样的老道士,再看了看愤愤不平、难受想哭的季良老道,疑心自个儿现在要是再不识好歹,这老道士会不会一声令下,帐外立刻跳出五百刀斧手把他剁成肉糜!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暗自一咬牙,抱拳道:“真人如此抬举小子,小子本不该不识抬举!”
“但小子不敢欺瞒真人,小子生长于市井之中,生父义父皆是漕帮头目,自小圣贤道理没有学过几两、糟烂毛病倒是攒了好几车,什么游手好闲、好逸恶劳,贪财好色、爱慕虚荣,争强好胜、欺行霸市,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像小子这样的人,若是拜入贵宗门下,一来恐守不住清规戒律、二来恐受不了课业累形,劳动师长门规责罚事小,败坏贵宗千年清誉事大!”
“真人盛情当前,是看得起小子。”
“可小子若是一口应下,却是对不住真人。”
“请真人务必三思而后行,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说的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听得混坤真人和季良老道的眼角,抽搐得就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此时此刻他们的内心活动,大概可以概括为一句话:‘老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以他们修持数十年的养气功夫,此刻都忍不住想要拧住王文的衣襟,大声质问他:‘你是怎样理直气壮的,把你那一身糟烂毛病给说出口的?’
两个老道士欲言又止、止复欲言。
怎么说?
这莽夫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积极认错、但打死不改!
他们还能说什么?
而王文说这些话,也的确是让老道士考虑清楚,别被眼前这点小利益给晃了眼,看不见后边的大雷。
他又不傻,当然能猜到,老道士为什么会开出这样高的福利待遇,极力邀请他入茅山派。
无外乎是从昨夜那道紫霄神雷里,看出了点什么,觉得有利可图罢了。
这很正常,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自然不会因为老道士这点小心思,就对他抱有什么偏见。
但他同样也不会因为老道士开出的这些福利待遇,就一拍脑子拜入茅山派。
茅山派那些福利待遇,的确很高,也的确很好。
但却未必是不可代替的。
至少王文是有信心通过城隍令,自己慢慢的收集到平替。
无外乎多费点手脚罢了。
为了这点东西,要他放弃随心所欲、酒色财气的活着,去守着清规戒律做个火居道士,他宁可多费点手脚。
什么?
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
茅山派做错了什么,季良老道和混坤老道又做错了什么,要拿炮弹打他们?
哦,拉他这个人渣败类入教,就得付出代价是吧?
王文的确是想随心所欲、酣畅淋漓的活着没错……
可他本心里,就不喜欢灭绝人性、无情无义、人见人厌的烂人啊!
也没有谁规定,非得活成反人类、反社会的杀人狂魔,才是随心所欲的活着吧?
难道关起门来,每天喝着喜欢喝的快乐肥仔水、吃着喜欢吃的喷射战士套餐,打着自己喜欢打各种游戏的快乐肥宅,就不是在随心所欲、酣畅淋漓的活着了?
所以,与其现在大家一团和气的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事儿给定了,等到以后出了事再来撕破脸打进杀出……
王文更愿意把丑话说在前头,大家要是接受得了,就一起办这个事儿。
他不抗拒也不厌恶茅山派,若能有这个平台给他节省那些手脚,他也没道理放着平坦的通天大路不走,非得头铁的去走那崎岖的羊肠小道。
接受不了,那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更好。
反正他今天来见混坤真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并没有失去什么。
王文平静的等待混坤真人的回应。
而混坤真人,也的确是被他摆出的那一身糟烂毛病给难住了,甚至有种灵宝宗千年清誉都在此刻自己一念之间的历史时刻感。
但……那可是紫霄神雷啊!
旁人不明白紫霄神雷意味着什么,他身为玄门一教之长,他还能不明白紫霄神雷意味着什么吗?
三界至尊大天尊都晓得吧?
就是全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的那位大天尊。
大天尊,使不了紫霄神雷!
一位仅仅是因他人推算他的跟脚,便召来紫霄神雷轰顶的气运之子,未来的成就,保底也是个天师!
不是天师府那种天师,是天师府老祖宗张道陵那种天师!
在眼下这种龙蛇起陆之世,若能得这般人物拜入他灵宝宗,何愁宗门不兴?
混坤真人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投向季良老道。
季良老道自然知晓自家掌教是什么意思,可这么大决定……‘您都不敢决定,您问我?’
可迎着自家掌教那少见的认真眼神,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努力站在一个比较公平的角度,去评价王文这个人。
从他的角度出发,王文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可谓是极有自知之明!
他甚至觉得,王文还说漏了两点: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王文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常规意义上的好人、良善之人,但要说他是个恶人、烂人,那也属实是冤枉他。
哪怕是在人人畏他如虎的扬州城,老百姓也只说他这个人又凶又混、惹不起……
要说厌恶他、唾弃他,那还真谈不上。
再说这厮打录职扬州都司天监后的所作所为,好像他的凶和暴,都是对恶人、对敌人的。
对自己人和老百姓,季良老道还真没听说过,他祸害过谁。
倒是经常听说他又请了衙门里哪个司天卫去逛丽春院……
哪怕是他自己,对王文也是欣赏喜爱居多,这厮要是个恶人、烂人,他可能会和王文走得这么近吗?
季良老道纠结了片刻,便不着痕迹的冲混坤真人点了点头。
混坤真人心头一松,扭脸便笑道:“师弟拳拳心意,为兄已尽知,为兄以为,既然师弟已然知晓自个儿身上存在的一些不足之处,日后必会有改进,我灵宝宗不禁嫁娶、也不禁酒肉,平素守正辟邪,也时常与邪魔外道争斗,门规戒律远没有师弟想的那么严密,只要师弟坚定向道之心,红尘俗务无有大碍。”
得!
你师弟都喊了这么多声,我还能说什么?
王文服气的跪地,“咚”的一声给混坤真人磕了个头:“王文,见过师兄。”
混坤真人乐的合不拢嘴,连忙伸手扶起他:“好好好,此间简陋,待此间事了之后师弟再随师兄回山认祖归宗,今日师兄先代师尊,赐师弟道号……混世,如何?”
王文:“这……师兄,你看人真准!”
季良老道:……
(本章完)
第89章 宝物天成
第89章 宝物天成
纵使要务缠身、分身乏术,混坤真人仍强留王文在大帐之中促膝长谈。
直至晌午过后,才放王文离去。
“这个,师侄……噗!”
从大帐里出来,王文对季良老道说的第一句话,就忍不住笑喷了。
季良老道:……
进去的时候好好的,出来后就突然矮了一辈儿,他找谁说理去?
有些时候吧,就特别想找个人来,求一下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
见老道黑着脸、不发一言,王文连忙强忍住笑意,拉着老道往回走:“我都已经想好了,以后咱各论各的,你喊我师叔,我叫你道长……”
季良老道额角绷起两根青筋。
好半晌,他才无语的开口道:“师、师叔,莫闹了,还是先说正事,你……您会炼器么?”
王文不假思索的点头:“会啊!”
季良老道吃了一惊:“您会?”
王文笑道:“我不会炼器,我求炼材做什么?”
季良老道忙道:“您在哪儿学的炼器?靠谱么?”
王文似笑非笑的扭头看他:“咋的?查户籍呢?”
季良老道额头上又浮起三条黑线:“我这不是怕您糟践了这块血纹钢么?”
王文听言,下意识的耸了耸肩,掂了掂肩上挎着的小包袱。
包袱里装的,都是他的便宜师兄混坤真人强塞给他的物件,除去那块鹅蛋大小的血纹钢之外,还有一道紫色天雷符、一块护体玉佩法器,一本《闪电奔雷拳》的秘籍、三瓶七转还丹,还有茅山“混”字辈的长老令牌,以及茅山法脉名录等等零零碎碎的物件。
那些身份、宗门的证明资料不提,其余物件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宝物。
尤其是那道紫色的天雷符,混坤真人传他之时面色很是郑重,言说此符乃是天庭撤离此方世界之前,雷部的祖师爷赐下的宗门底蕴,可召来九霄天雷诛灭一切敌,天师之下无人可挡,原本就九道,传到他这一代就只剩下三道了,并且用一道少一道、一定要慎重使用!
那块护体玉佩也极为不凡,所有茅山弟子在拜师入门之时,其师长都会传下这么一块茅山玉佩,既能护身杀敌,也作身份辨别之用,有茅山玉佩的就是正经的灵宝宗弟子,没有这块玉佩的就是所谓的野茅山,王文手里这块,乃是混坤真人亲手开光、并留在身边蕴养多年,危机之时能爆发出混坤真人的全力一击。
在与混坤真人的交谈之中,王文也弄将当今玄门的状况弄清得七七八八了。
当今玄门修士,仍然沿用着上古时期练气士的修行路,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大修行境界,分为人师、地师、天师、大天师四个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为上中下三品。
炼精化气的门槛,就是是否将精气神凝练为法力。
一但修出法力,即为人师,顾名思义,可为人之师,季良老道如今就是这个境界。
炼气化神的门槛,就是是否将三魂六魄凝练为元神。
一但修出元神,即为地师,顾名思义,可为一地之师,这个境界又被人称之为半仙,只因中古时期,地师半仙百年之后要么转修鬼仙之道,要么直接在地府寻觅一官半职专修鬼神之道。
当前符箓三宗的掌教,皆是地师半仙。
但据混坤真人讲,龙虎山天师张继祖,极有可能已经摸到天师境的门槛。
炼神还虚的门槛,则是是否将元神凝练为金丹。
一但修出金丹,即为天师,顾名思义,可为天子之师,这个境界也被人称之为人仙,在中古时期,天师大修元神出窍,上可达天庭、下可入幽冥,乃是当之无愧的驻世之仙。
至于炼虚合道,也即是蜕去凡体、羽化登仙。
脱得凡体、即为地仙,正常来说,人间是不应该有这个境界的修士的,因为这个境界的修士,早已飞升仙界、得享仙福。
偏偏当初龙虎山之祖张道陵,在功德圆满之后却因杀伐过甚曾以地仙之体驻留凡尘三十载,玄坛为表对张道陵的尊敬,便将此境界称之为“大天师”。
人师之下,一切里胡哨统一称之为术士,顾名思义,不学无术之士……
玄门修行与武道修行乃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境界上两者并没有多大的可比性。
直白点讲,二者就好比法爷和战士,强行对比境界就好比让法爷去和战士比近身搏杀、让战士去和法爷比远程术法,这显然不公平。
而战斗力,玄坛公认的是人师可战明劲、暗劲、化境三境武者,地师可战丹境、后天、先天三境武者,天师可以碾压人间一切武者。
但混坤真人自己都承认,这种界定并不绝对,还有诸多因素可以影响胜负。
毕竟无论是玄坛修士眼中的武者,还是武者眼中的玄坛修士,都有着致命的缺点。
玄坛修士手长,但大都皮脆,一但被武者近身,下场就是身死道消。
武者皮厚,但手太短,一但被玄坛修士占据先机,就很难翻得了身。
这是正面搏杀……
至于说暗杀,那当然是谁被暗算,谁就死。
武者有弓弩。
玄坛修士有咒术。
是以,真正的高门大阀弟子,随身都有护道之器、护道之人。
而茅山更绝,他们养不起那么多的护道武者,就干脆让自家弟子武法合一,修道也修武。
《闪电奔雷拳》,就是这样来的……
……
“方才就见你欲言又止……”
王文好奇的问道:“这块血纹钢到底是啥大宝贝?很珍贵么?”
“何止是珍贵!”
季良老道满脸羡慕嫉妒恨的说道:“寻常的金行炼材都是从各类金属矿山里采出来的,你可知道血纹钢是从何而来?”
王文:“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不是从金属矿里采出来的了。”
季良老道眼神盯着他肩上的小包袱,幽幽的说道:“血纹钢乃是从丹炉里练出来的,是以无数种珍稀炼材为基底、施阳火千炼弃芜求精,再以纯阳真血淬火而成,其中密闭血纹,似人体周身血脉,与修士的神念相合就如同死物活过来一样,最是灵巧、无坚不摧,乃是可以做为仙器底材的顶级炼材,多少修道之士梦寐以求、可望而不可得……就您肩上这一块,哪怕是作价百万钱,前来求取的修道之士也定会踏破您家的门槛。”
王文“卧槽”了一声,忍不住将肩上的小包袱从后背转到前胸,双手捂住。
季良老道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叹气道:“您也不必担忧怀璧其罪,您如今已是吾灵宝宗混字辈长老,天下修道之士谁人敢动您老的歪脑筋?”
‘对啊!’
王文心头恍然的暗道了一句,旋即便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师侄啊,你也别羡慕我,我又不是空口白牙的从掌教师兄那里骗来的,我可是为宗门立过功、为宗门流过血啊,血汗钱你懂伐?”
季良老道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
就昨夜那个情况,换他上,他还真不行……
一念通达,他心头的贪念便消散了许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由衷的说道:“师叔,这宝贝您老还是捂严实点吧,千万别对外声张,财帛动人心啊!”
王文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只要你们不去声张,我保管不会让第二个从我口中知道这宝贝。”
季良老道苦笑道:“我等如何敢声张,门规戒律只是管不到您老,可不是管不到我们啊!”
他们靖字辈这些弟子,熬了大半辈子,眼瞅着就要媳妇熬成婆了,临了临了竟又蹦出这么个活祖宗。
一想到以后七老八十了,还得哄着这么个活祖宗,季良老道就觉得前途无亮。
掌教师伯……糊涂啊!
……
王文兴冲冲的抱着小包袱回到自己的帐篷,对守门的石头丢下一句“谁来都别放他进来打搅我后”,就一头钻进了帐篷里。
他先喜滋滋的将小包袱里的物件一件一件取出来,观赏把玩许久之后,才念念不舍的将其一并收起,埋到微缩宫殿旁,让马风小心看守,然后才拿着那块鹅蛋大小、遍体布满细密血丝的黑色钢锭回到了床榻上盘膝坐好……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肯定会优先学习《闪电奔雷拳》了。
但这不是时间来不及了么,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暗器炼出来,应对明日的大战。
就先他闭目调匀气息,不多时,一道通体散发着蒙蒙金光、身穿朱红圆领官袍、头戴乌纱帽的虚影自他头顶百会穴上飘出,并指对血纹钢一指,血纹钢便自动漂浮了起来。
其后,那虚影双手掐起复杂的法诀,片刻之后一挥大袖,打出一团同样散发着蒙蒙金光的森冷火焰,凌空包裹住血纹钢慢慢煅烧。
这森冷火焰,并非法力凝结,而是县城隍的本命神火,不但具备超强的弃芜求精之力,还具备一丝阴德之力,乃是炼制阴德法宝的绝佳真火!
而血纹钢也不愧是能做仙器底材的顶级炼材,王文以本命神火煅烧了足足有三个多时辰、烧到他的法力都有些干涸了,这块鹅蛋大小的血纹钢才终于有了融化痕迹……
他只从中分离出蚕豆那么大一团后,便慌忙将多余血纹钢撇到了一旁。
炼不动!
这么大一坨血纹钢,他目前根本炼不动!
还是等到以后阴神晋升更高境界后再炼吧,反正他目前也还没有想好,要用这一坨血纹钢炼什么兵器。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阴神目前还未沾染过香火之力,走的还是纯正的鬼仙之道,境界与当前玄门的境界又有些不同。
玄门当前的境界,是术士、人师、地师、天师、大天师。
而鬼仙之道的境界,却是幽魂、夜游、驱物、凝神、日游、返虚、鬼仙。
他估摸着,日游境差不离就相当于玄门天师了,只是战斗力应该要差天师好几筹,毕竟鬼仙本就是最辣鸡的仙……
不过他并不介意,反正他又不是正经的鬼仙,他还有肉身呢,还有选择的机会……
就好比武道和雷法冲突的事,有了《闪电奔雷拳》这门武法合一的玄门真功,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他相信阴神和肉身的问题,以后也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只能说,灵气复苏对于普通人来讲,或许是最坏的时代。
但对于修行者来讲,却是最好的时代!
一切刚刚开始,一切皆有可能!
……
整整一夜,王文都在不断专注的炼制法宝。
他将那一坨蚕豆大小的血纹钢,一分为二,凝成了两枚一指多长的牛毛钢针。
一枚钢针之上,他用神念刻上坚固、锋锐、耀光、破邪等等正面硬刚的法阵。
另一枚钢针之中,他用神念刻上柔韧、锋锐、隐匿、极速等等老六玩法的法阵。
待到东方破晓之际,他心中有感,陡然喷出一口鲜血,控制着两枚牛毛钢针穿过鲜血,破开帐顶,迎接东方天际的第一抹重阳紫气。
霎时间,只听到一阵“叮叮叮”的清脆银铃声,一黑一白两枚钢针仿佛游鱼一般在帐顶之上活泼的游曳。
王文好奇的探出神念,想要仔细观察着两枚钢针,不想神念在接触到两枚钢针的一瞬间,两枚钢针竟如同鱼儿顺流而下般,沿着的神念直接落入他的阴神之中。
王文愣了一秒,慌忙招出两枚钢针悬浮在眼前,用神念仔细查探,就见一股淡淡的紫气随着钢针上那些细密到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血纹,在两枚钢针之中相互流转、自成一体,合为一道完整的道纹!
这两枚钢针合在一起,竟是一件天成的法宝啊!
他顿时喜不自胜的失声道:“好宝贝、好宝贝!”
‘我不愧是老天爷最宠爱的崽儿!’
他心头不无得意的叉腰道。
他炼制这两枚钢针,虽说也是力求精益求精,但的确只是将其当成两枚法器去炼制的,真没想过要将这两枚钢针练成一套法宝。
倒不是说以他现在的修为,练不出法宝,而是太费工也太费力,只为两枚暗器,不划算!
不成想,老天爷竟帮了他一把……
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一阵沉闷的牛皮打鼓之声,响彻整座营地。
不多时,徐二狗的呼喊声在帐篷外想起:“大哥,出征啦!”
(本章完)
第90章 人枪合一
第90章 人枪合一
“别嚎了。”
王文整理着甲胄捍腰,钻出帐篷:“招呼弟兄们,把便于携带的物件全部带上……”
话还没说完,他便望见了徐二狗身畔的黑二牛,好家伙,一身密不透风的厚实具装铠、脑袋还扣了一顶狰狞的牛角盔,再配上一身鞍鞯、脚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仿佛传说中的铁浮图走进现实。
黑二牛本就不比等闲的蒙古马矮,但体格却要比蒙古马更强壮,只是脖子不及蒙古马的脖子长,这一身敦实的具装铠,恰到好处的彰显出了他强壮的体格,那股子野蛮凶悍的冲击感,简直比真正的重装战马还要有威慑力!
黑二牛一见到王文从帐篷里走出来,就摇头摆尾的凑了上来,晃动着大脑袋蹭了蹭他的大腿:“老爷。”
王文拍了拍它的身上的厚实具装铠,问道:“感觉咋样?吃力不?”
黑二牛使劲儿点头:“老爷,这玩儿重得很,俺……”
徐二狗冷不丁说道:“晌午给你加俩鸡蛋!”
黑二牛立马昂着头,大声说道:“俺驮得动,就是再驮上老爷您,跑个百八十里地俺也吃得消,老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俺老黑把稳!”
王文也不啰嗦,抓着鞍鞯翻身骑上牛背,拽着缰绳:“你跳一跳试试。”
黑二牛依言驮着他原地蹦跶了两圈,一人一牛都觉得觉着还算平稳。
徐二狗凑上前,得意的仰着头问道:“满意不?”
王文翻身跳下牛背,拍着黑二牛身上的具装铠:“连夜改出来的?”
徐二狗点头:“拆了六副甲胄。”
王文皱了皱眉头:“再多留四个弟兄、凑足一什,留营看守马匹、辎重,见机行事。”
徐二狗点头:“我晓得。”
王文回头扫视了一眼兵荒马乱的营地,摆手道:“去招呼弟兄们打点行装吧,抓紧时间。”
徐二狗一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王文自己也返回营帐中,将埋在土里的微缩宫殿以及混坤真人给的零零碎碎物件都刨出来,该随身携带的随身携带、不该随身携带的尽数打包挂到了牛背上。
一刻钟后,大队人马拔营,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攻山。
黄山自唐代始,便以三大主峰莲峰、光明顶、天都峰中心的高山盆地天海为中心,开凿登山道,至大周已经形成了东、西、南、北四条相互联通的登山古道。
今日茅山派营地这三四千兵马,便是从黄山西麓的登山古道上山。(也就是如今的黄山西海大峡谷徒步路线)
一路上,混坤真人亲自凌空探路,揪出白莲教埋伏在山道周围的一路路伏兵。
其余茅山弟子,则负责合力疏通被白莲教堵塞的山道。
他们或是用法器斩断横在山道上的古木,或是结阵直接击碎堵塞山道的巨石……
进度虽然不快,但胜在通畅。
日上树梢之时,大队人马开始按照预先部署,分头赶往各大小峰。
主干道上的兵马渐渐变少,不痛不痒伏击战却逐步开始白热化。
那些白莲教妖人,就像是疯得彻底失去理智了一样,明明可以集结优势兵力驻守山道,跟他们拖时间。
却非要打添油战术,狂热的高呼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一波接一波的冲上来送……
而王文等人,不但得时刻提防着周围山涧的落石滚木、飞矢陷阱,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这些仿佛飞蛾扑火一样的白莲教妖人。
龙精虎猛如王文,都有种手软脚软、疲于奔命之感,而抬头一看,山巅还遥遥在望。
他很想找自家便宜师兄聊几句,告诉他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耗下去,别说他们无法赶在晌午之前冲上山头,就算他们真冲上去了,只怕也打不动那些集结优势兵力、盘踞优势地形,以逸待劳的白莲教妖人……
可他望着半空中仿佛救火队员一样四下穿梭的混坤真人,既找不到机会与他交谈,也委实不知说这些话的意义在哪里。
又不止他一人长了眼睛,困境就摆在眼前,谁看不明白?
可看得明白又能如何呢?
谁有解决的办法?
都只能咬着牙撑下去,期待撑到底,能有奇迹发生。
总不能……
就这么撤了吧?
他们倒是可以撤,可江南各府的老百姓怎么撤?往哪里撤?
甚至直到如今,他们都无法确定白莲教在江南到底设下了多少座法坛,又有哪些法坛是障眼法,哪些法坛是真正的十全补天大阵阵眼……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埋怨这场大决战的决策层,为什么不选择提早攻山。
因为他清楚,他们的兵力不及白莲教富裕,提前攻山纵使能攻得下来,也守不住,不但提前暴露了他们的攻击意图,还给了白莲教消耗他们兵力的机会。
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妈的!”
王文心头火起的将血粼粼的精钢银枪往地上一拄,扭头高声呼喊道:“靖虚师侄、靖虚师侄!”
同样疲于奔命的季良老道听到他的呼喊声,火烧火燎挤到他身畔,哀声道:“我的活祖宗诶,您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王文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身前,眼神中喷着火的恶声恶气问道:“我问你,这个什么劳子地煞大阵,只要缺了一个阵眼,就不灵了是吧?”
季良老道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应道:“大阵既成,纵使缺了一两个阵眼,也不会在瞬息之间便影响到整个大阵的威能,但只要大阵有缺,便有了破绽……您莫急,三位掌教真人早有布置,我等只需要按照预先部署,徐徐推进便是!”
“既然有部署,就别拿人命去填了……”
王文松开他的衣襟,转身拎起黑二牛背上的辎重尽数扔到道旁,而后翻身跨坐到牛背上:“二牛,我们走!”
季良老道吃了一惊,连忙拽住牛尾巴:“师叔你要上哪儿去?”
不远处正在挥刀鏖战的徐二狗也闻声望过来,震惊的大声道:“大哥,冷静啊!”
“去他妈的冷静!”
王文顺手抄起精钢银枪,猛地一夹牛腹:“老子去破阵!”
黑二牛会意,撒开四蹄就猛地往前冲。
王文见状,拽着缰绳放声呼喊道:“坐骑失控了,前边的弟兄们都让让……”
前方山道上挡路的诸多司天卫闻声,纷纷侧身避让到道旁。
黑二牛冲出人群,立刻撒开四蹄,一阵风往前冲,崎岖的山道在它海碗大的牛蹄子下,竟如履平地!
挡路的白莲教杂兵,不是被黑二牛一头撞飞,就是被王文一枪挑飞。
“好胆!”
一名手持古拙大刀、身披披甲的雄壮白莲教头目,暴怒的飞身跃起,挥刀直取王文的头颅:“尔等是当我江东刀雄不存在吗?”
“噗嗤。”
王文快如闪电的一枪扎穿他的胸膛,单手挑起他尸体便奋力砸向前边的人堆儿:“傻逼!”
黑二牛牛仗人势,仰头狂皞了一声,冲得越发的凶猛,一头牛愣是在崎岖的山道上冲出了火牛阵的奔放气势。
“轰隆隆”的大动静,吓得前方挡路的白莲教喽啰们纷纷拼命挤到山道两侧,试图避开这头狂牛……
王文一手死死的攥着缰绳热任由黑二牛带着他撞进人群之中,一手将精钢银枪挥舞成了大风车,颠簸起伏之际,他竟诡异的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妙境。
眼睛看得到,劲力就跟得上!
劲力跟得上,钢枪就扎得到!
钢枪扎得到,就一定捅得死!
甚至捅到一半,他连眼睛都不去看了,纯粹凭感觉不断地的挥枪、出枪。
完全不用去衡量对手的实力,也根本不去考虑每一枪的力道,甚至都不用去看出枪后的结果。
他只专注的盯着山道的尽头不断地驱策黑二牛往前冲,仿佛山道尽头就是黑夜中的那一点光,而他就是黑夜中寻找光明的飞蛾!
渐渐地,连手中的精钢银枪都变得越来越轻,轻得完全不像是一件通体镔铁打造的沉重兵器,反倒像是一个风筝,一个需要他拽着线才不至于随风飞走的风筝!
这一刻,连耳边喧嚣的山风,都仿佛变情人的手那般轻柔而温暖……
他渐渐明悟了古时名将视万军如草芥,单人匹马便敢硬冲万军的无畏气势!
但现实之中,却是他的枪,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了!
快得几乎连枪影都要看不见了,只剩下一团银亮寒芒,将他与黑二牛团团包围住。
重得明明都有白莲喽啰提起蒙皮大盾护住自己,却还被他一枪连人带盾扎了对穿。
其中不乏许多自诩勇武的习武之人,怒喝阵阵的挥舞着自己手里的刀枪剑戟挥迎向他。
但每每这些人一冲到他周身五尺以内,他们的动作就会突然变得特别的慢,明明他们先出手,却还是被王文先一枪扎死……
而后方司天卫大部队,就只看到他蛮横的骑牛冲进人头攒动的黑压压山道之中,先是将山道上白莲教妖人冲得七零八落,然后就挥枪如割草般的大开杀戒,越杀越快、越冲越快。
到后来,他们一人一牛冲过哪里,哪里就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偶尔有个活下来的漏网之鱼,都像是被吓疯了一样的,惊恐扔了兵器,“啊啊啊”的嚎叫着拼命检查自己周身的零部件,似乎是不敢相信自个儿竟能从那样恐怖的杀机之中活下来!
要知道,山道上这些白莲教妖人,可都是被洗脑洗到视死如归的狂信徒啊!
把孩子都给吓清醒了……
就仿佛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王文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道的尽头,只留下一条铺满尸体的血淋淋山道。
一阵轻柔的山风吹过,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一地尸体当中的数十个白莲教幸运儿,忽然觉得好冷、出奇的冷。
与之相对的,却是下方眼神和气势都渐渐变得炽热、炽烈的司天卫大部队。
“杀啊!”
徐二狗忽然就红了双眼,挥舞着钢刀凶暴的奋力向前冲:“杀啊!”
在自家大哥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自家大哥要去做什么了。
他要去开道。
他要去吸引火力。
他要去……破阵!
哪有你这么做大哥的?
“杀啊!”
一干司天卫一扫颓势,士气大振的汹涌着顺着山道往上冲。
只一个浪头,就彻底淹没了山道那七零八落的数十个幸运儿。
……
前方,王文再度杀穿一阵后,浑身蒸腾着滚滚热气的一人一牛,终于来到了一段较为平坦的盘山道之上。
就见这段盘山道之上,右侧有一个凉亭,一名身穿白衣、脸上带着半脸白玉面具的风骚男子端坐其中,装模作样的抚着一架洁白的古琴,身旁倚着一把同样通体雪白的古拙长剑。
而在段盘山右侧,有一汪清冽的飞瀑,晶莹的水令轻微脱水的一人一牛都不由的喉痛涌动。
“二牛,过去喝水。”
他轻轻拨动牛头,黑二牛立马就兴高采烈的载着他到那一汪飞瀑前。
王文拧着钢枪从牛背上跳下来,从牛背上悬挂的包袱里掏出一青一白两个巴掌大的玉瓶,咬开瓶塞从中倒出一金一青两色丹丸,喂到黑二牛嘴边:“来,吃两颗豆!”
黑二牛张口大舌一卷,便将两颗豆吞进了腹中,而后讨好的舔了舔他的手掌心。
“讨打!”
王文笑骂着给轻轻给了它一巴掌,接着给自己也倒了两颗,丢进嘴里仰头咽了下去,然后才凑上飞瀑前饮水。
适时,凉亭中那风骚白衣男悠然的开口道:“放心喝吧,水里没毒。”
王文没理他,自顾自的喝饱了山泉后,抓着钢枪再度翻身骑跨到黑二牛背上,拨转牛头继续往山巅方向行去。
从这里看,他们距离山巅已经不远了。
眼见王文不按常理出牌,凉亭内的风骚白衣男有些沉不住气了,停下抚琴的动作、冷声道:“小友就此离去吗?不留下点什么?”
王文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杂鱼滚蛋!”
清清淡淡的四个字。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风骚白衣男被他给气笑了,冷声道:“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你可知本座是谁?”
王文:“驾!”
黑二牛应声奋蹄再度向前狂奔。
那风骚白衣男见状大怒,一拍石案霍然而器,身畔长剑“铿”的一声自动弹出鞘,他一把抄起仿佛一汪秋泓般的长剑,纵身飘出凉亭,身姿优美的凌空一剑刺向王文。
王文猛地一扭头,眼神一厉。
只见到一道雪亮的寒光一闪而逝,那风骚白衣男面色大变的厉喝一声,挥剑挽了一朵绚烂无比的青色剑,护住面门。
只听到“叮”的一声,一根一指长的雪亮钢针,被携带者沛然剑气的宝剑磕飞,风骚白衣男心头一松,沉剑怒喝道:“小小年纪、不讲武……”
“啪。”
忽然,风骚白衣男额头上的白玉面具凭空碎裂,一蓬夹杂着点点黄白豆腐的鲜血自他后脑飞溅而出。
他的眼神瞬间就僵直了,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那厢的王文。
王文直视着他的目光,嗤笑道:“臭傻逼!”
他一伸手,被他命名为“阴阳子母针”的两枚钢针便仿佛游鱼一般飞回了他手掌中,颤动着发出“叮铃铃”的悦耳清鸣,就像是两只邀功的小鸟。
“好宝贝!”
他笑着夸耀了一声,反手便将其插入头顶发髻之中,而后,继续驾驭黑二牛往前走。
走到了一半,他又拨转牛头退回来,将钢枪悬挂在鞍鞯上,伸出双手,神念凌空将那死不瞑目的风骚白衣男手中的宝剑,以及凉亭中的剑鞘摄入手中。
他竖起宝剑看了一眼,又赞叹道:“好剑!”
而后便还剑入鞘,将其悬挂到了鞍鞯上。
拿回去孝敬黄老登……
(本章完)
第91章 时势造英雄
第91章 时势造英雄
“老爷,俺是不是吃错药了?咋感觉有点胀气呢?”
一人一牛离开凉亭后不久,黑二牛便瓮声瓮气的开口了:
“你还别说……”
王文也感觉到了体内的气力跟吃错药了一样猛猛的上窜:“我也觉着有点胀!”
黑二牛:“您也吃错药了?”
王文一拳锤在它头顶上:“蠢货,别墨迹了,赶紧跑起来消消食儿!”
黑二牛立马撒开四蹄,沿着平坦的盘山道奋力向前狂奔。
王文一边拽着缰绳稳住身形,一边憋着一口气死命压制着体内快要溢出来的气力,心头嘀咕道:‘靠,师兄是不是吃错药了?’
方才他和黑二牛嗑的那两枚丹药,青色的是大路货解毒丹,金色的是茅山密制的七转还丹。
昨日混坤真人将那两瓶七转还丹塞给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此乃解厄度难之药,师弟且收好”。
老道士说得风轻云淡,他当时也就没多想,下意识的就觉着大约和先前季良老道给他吃的五转还丹差不多。
上回那五转还丹,除了疗伤的作用之外,还有不弱的回气效果。
方才他俩自半山腰一路冲杀上来,气力消耗过甚,就掏出来给二牛以及他自己都磕了一颗。
他哪里想得到,明明名字只差了两转的同一种丹药,药力却差着几十倍之多呢?
这么霸道的丹药,不该取个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名字以作区分吗?
堪堪跑出二里地,黑二牛的喘息声就粗重的和拖拉机一样了,浑身发烫的将身上的具装铠都炙烤得热烘烘的。
它吭哧吭哧的吐着灼热的雾气闷声道:“老爷,俺胀!”
王文也憋红了脸,目光盯着前方山道尽头攒动的人影,同样吐着灼热的雾气闷声道:“别说话,再加把劲,马上就到了……”
黑二牛闻言,埋头像发了疯一样的拼命奋蹄狂奔,海碗大的牛蹄声落在斑驳的古道上,发出滚雷般的暴烈声响。
“放箭!”
“……放!”
一人一牛还未靠近,前方攒动的人群中便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呼喝声。
下一秒,漫天箭雨仿佛蝗灾过境,铺天盖地的当头罩下。
王文见状,毫不畏惧的一振钢枪,抖出一片灿烂的枪拨开密集的箭雨,同时重重的一夹牛腹:“驾!”
一人一牛刚刚冲出箭雨笼罩的范围,便听到“轰隆隆”的一阵地动山摇动静。
王文一定睛,就见两坨马车大小的圆滚滚落石,自山道两侧的峭壁之上滚落,顺着山道的倾斜弧度轰隆隆的碾向他们。
他心下“卧槽”了一句,目光急促的四下扫视着山道左右,寻找躲避滚石之地。
就在这时,只听到“哞”的一声狂皞,二牛突然纵身一跃,平地卷起一股乌沉沉的烈烈妖风,拔地而起、踏空前行!
“卧槽!”
王文喜出望外的嘶声呼喊道:“牛逼!”
他凝视着前方突然间慌成一团的黑压压人影,目光陡然一厉,一挥钢枪。
“刺啦。”
一股粗大的狰狞雷电自他枪尖爆射而出,在瞬息之间便蔓延了半条挤满白莲教喽啰的山道。
雷光熄灭,两三百名浑身冒青烟的白莲教喽啰一排一排的倒地,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糊臭味。
“嘭。”
黑二牛叉着四条腿重重的砸了一地尸体当中,双目赤红的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炽热的雾气,紧接着再度奋蹄纵身一跃,整头牛贴着山道虎头鲸出水般纵身上窜,王文若不是死死的等脚蹬、拽着缰绳,几乎被它这一颠簸甩下牛背来……
“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道,眼眸中也泛起癫狂的光芒:“刺激,真他娘的刺激!”
黑二牛低头两着两只粗壮的牛角冲进了前方的人群当中,野蛮在水泄不通的山道上耕出了一条血淋淋的通道。
下一秒,随着一阵阵“呜呜”的低沉的风啸声,银亮的枪芒再度爆开在一人一牛四周爆开!
“噗嗤噗嗤噗嗤……”
若是有人站在远处看,就只能看到一人一牛仿佛飞舟破浪般在人群中飞速推进,所过之处一个个头裹白巾的白莲教徒身上凭空喷出数尺高的殷红血柱,然而那一人一牛却总能在鲜血飞溅到他们身上之前,先一步脱离血柱笼罩的范围!
如此精彩的画面,却毫无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飘逸感,
只是有一股浓烈到似乎凝聚成煞气的野蛮凶暴气势!
“嘭。”
黑二牛蛮横的曲蹄冲出人堆,将两名挡路的白莲教妖人撞飞两三丈,硬生生砸死在石阶之上。
“噔噔噔……”
黑二牛落地,甩开蹄子就要继续往前冲。
王文却拽着缰绳强行拨转牛头,双目赤红的望着后方山道上残存的数十名白莲教徒,一人一牛伫立在山道上的高大身影,就好似老魔出世时冲霄的魔威。
数十名白莲教徒沉浸在这股魔威之中,惊恐欲绝的仰望着他们,抖如筛糠的身躯带动手中的兵器不断嗑打在石阶上,发出仿佛古筝琴音般的绵延声响……
王文面无表情的俯瞰着他们,目光一厉,一道肉眼几乎难以看清的金光电射而出,在两个弹指之间便在山道上转了一圈儿,显现出通体金黄如一缕正午阳光的阳针本体,慢悠悠的飞向他。
王文伸出左手去接,但就在他的左手即将抓到阳针的一刹那,他突然一偏头,放慢速度的阳针陡然加速擦着他耳畔的鬓发朝他身后射了过去。
只听到“叮”的一声,阳针横向射了出去,没入一块山石之中。
黑二牛载着王文转过身来,就见到两丈开外,一道身穿华丽金色缎面劲装,生得面方耳阔、满脸胡茬,额下还飘着一缕飘逸刘海儿的雄壮身影,拄着一口猛虎吞口的古拙长刀,立在的道旁一块大石头上。
“你便是用此物暗算了丁羽?”
他开口问道,语速不疾不徐、声沉若鼓。
王文纳闷道:“丁羽是谁?”
金衣刀客迎着他毫无惧意的眼神,牵动唇角淡淡的轻笑道:“他的剑,在你手。”
“哦……”
王文见他气势这么足,想了想,试探道:“您是先天宗师吗?”
金衣刀客唇角的笑意变得越发浓郁:“你也配?”
王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而后的大力的一拍黑二牛,二牛会意,纵身卷起一股妖风,踏空冲撞向那人雄壮人影:“先天都不是,您搁这儿装您妈呢?”
金衣刀客刚刚赶到,并未见到方才黑二牛踏空躲避滚石的画面,此刻见它拔地而起,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旋即恍然大悟的点头:“难怪!”
就见他不疾不徐的拔起身侧的虎口大刀,但就在大刀离地的瞬间,挥刀的速度忽然暴增,整个人的气势也仿佛烽火狼烟陡然拔高一大截,从极静到极动只在瞬息之间,有种江河决堤洪流喷涌而出的雄浑冲击力!
也就是在他拔刀的一瞬间,王文心头陡然升起剧烈的警兆,他不假思索的当即爆发全身气力,一枪刺出。
霎时间,便见一道三丈长的雪亮刀气与一股海碗粗的狰狞雷霆针锋相对的对轰在了一起,凌空爆发出一声剧烈的闷沉轰鸣。
“嘭。”
王文连人带牛倒飞了回去,落回山道上后黑二牛奋力岔开四蹄在石阶上滑行三四米远,才稳住了身形。
“噗……”
王文张口喷得一股鲜血,胸口闷得仿佛谁人往他胸腔里塞了块大石头,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好在,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包括方才这一招所消耗的气力,也在飞速回升。
那一枚七转还丹的药力,简直绵长得可怕!
“得劲,真他奶奶的得劲儿!”
他抬起头,眼神越发凶暴的望向那厢的金衣刀客。
便见那人虽然依旧伫立在原地,但双臂衣袖破碎成条,发髻散开蓬起,头顶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很显然,此人并未能完全卸去他方才那一道绛宫雷的雷霆之力。
一念至此,他毫不犹豫的一甩缰绳抽打黑二牛,黑二牛也毫不犹豫的再次奋蹄纵身冲了上去。
他张牙舞爪的挥舞着钢枪,雷鸣般的爆喝道:“再来!”
适时,金衣刀客方才从电疗的僵直状态中恢复过来,眼见王文再次挺枪杀来,暗地里有些心惊胆战的一踏巨石拔地而起,凌空劈出一道长达四丈、仿佛丁达尔效应般的璀璨金色刀气,自上而下劈向王文的同时,抽身后退!
他心头已然打定主意,绝不给王文近身的机会!
“开!”
他须发喷张的怒喝道。
而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王文,在他出刀的一瞬间,便猛地向右一拽缰绳。
曲蹄飞跃的黑二牛会意,当即伸直四蹄猛地在山道石阶上一踏,借力原地向右侧蹦起。
“嘭。”
黑二牛跃起的一瞬间,璀璨的金色刀气便狠狠劈在了石阶之上,石屑纷飞、烟尘四溅。
眼见一刀劈空,金衣刀客心头一寒,浑身汗毛登时竖起,慌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一边拼命着地,一边强行提气鼓动护体罡气。
果不其然,黑二牛载着王文避开这一道强悍刀气的一瞬间,牛背上蓄力已久的王文便隔空瞄准雄浑身影奋力一挥钢枪,爆射出一道粗大的狰狞雷霆劈了过去。
金衣刀客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耀眼的雷霆朝着自己劈过来,拼了命的想要扭身闪避。
但他扭身的速度,相比于雷霆激射的速度……太慢太慢了!
“刺啦!”
“啊啊啊……”
雷霆炸响的电击声与金衣刀客的怒嚎声同时响起。
然而耀眼的电光中心,却不是熟悉的电光骷髅骨,而是一个完整的人形……金衣刀客扎着马步、岔着两条臂膀伫立在雷霆中央,须发倒立、浑身青筋暴起的怒嚎着。
那场面,像极了王文记忆中的超级赛亚人变身!
王文见状,慌忙挤出体内所剩无几的气力,再度奋力的一挥钢枪,射出一道绛宫雷打在那金衣刀客的身上,持续打出僵直状态。
同时召来阳针夹在食指、中指之间,射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金衣刀客的动作都快不过雷霆,王文的动作同样快不过雷霆。
就在王文放出阴阳子母针的一瞬间,金衣刀客身上的电光已然熄灭,而持续性僵直都僵直出抗性的金衣刀客,在见到王文并指投射的动作,他竟强忍着浑身筋骨针扎般的抽搐,动作僵硬的双手劈出一道数尺长的刀气,以饱和式的打击强行荡开了阳针。
只听到“biu”的一声,刚刚才从石头里飞回来的阳针,又射进了石头里。
听到这道声音,金衣刀客心头骤然一松,目光暴戾的望向王文:‘小杂种,轮到本座了!’
然而他一眼望去,却只看到王文咧着嘴挤眉弄眼的笑脸。
他心下一愣,顿觉不好……
可还不待他反应,便感到脑仁猛然的一寒,意识的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自己的面前仿佛是同时垂下了数张血红珠帘那样,同时飞溅出了密集的血点,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少许黄白色的豆腐渣……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想道。
然后,他的瞳孔般彻底放大,失去所有神采。
“叮!”
虎口大刀坠地,支撑着他雄壮的身姿,屹立不倒。
王文见状亦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由衷的感叹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这金衣刀客的实力,在他见识过的所有武者之中,只在丐帮帮主林百川之下。
似是比他大师伯姜瑾,都还要强出一线。
方才这厮那一手一刀劈出十米大刀的狂放刀术,令他简直有种儿时看聂人王与雄霸决战凌云窟的既视感!
别看他嬴的好似十分轻易,但他其实已经将一身武功、道法、阴神等等手段尽数押上了……
要知道,论绝对实力,他其实也就只比这厮低了一个境界。
若是连这都还胜不了,他就真要掉头跑路,等自家便宜大师兄来解决这厮了。
他照例取了这金衣刀客的佩刀悬挂到鞍鞯上,然后骑着黑二牛继续往山巅进发。
但这回,他没有再猛冲猛打,而是让黑二牛放慢脚步,慢悠悠的登山,一边走一边回气。
此时此刻,太阳还未至中天,而山巅已然遥遥在望。
他必须放慢步伐,等待另外龙虎山和阁皂山那两路人马,一起登顶。
否则,他独自冲上山巅,可就要独自一人面对山巅上的压力了!
想到这里,王文又不由的羡慕起后边的徐二狗等人来,心头寻思着,这人还是不能太优秀,太优秀的人是没有办法划水的。
他要还只是化劲,指定缩在后头老老实实的和徐二狗他们一起上山,肯定不会来强出这个头。
可谁叫他已经不是化劲了呢?
无论今日之奋战,是否值得……
他都觉着,既然能尽全力就先尽全力,如此无论日后事态如何发展,他王文都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一句:‘关老子屁事!’
他从不惧任何人用道德绑架他。
他只怕自个儿道德绑架自个儿。
人骗得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啊……
也是在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或许,历史上那些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大豪杰,未必全都是一开始便立志要做那名留青史、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
或许,他们之中,也有许多人都是被世道一步一步的逼到了那个份儿。
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
(本章完)
第92章 决战黄山之巅(一)
第92章 决战黄山之巅(一)
王文溜溜达达的骑着牛上山巅之时。
后方的司天卫大部队,也终于追到了那一段平坦的盘山道上。
一马当前的徐二狗,一眼便望见了凉亭外那具骚包白衣男的尸首,眼见那人衣着不凡、腰间还悬挂着一块美玉,他扭头就高声呼喊道:“石头、石头……”
余石头上气儿不接下气的挤到徐二狗身旁,抱拳道:“狗哥。”
徐二狗不言,只是悄悄指了指了那具尸体。
余石头会意,立马就小跑着冲向那具尸体,手脚麻利开始搜尸。
徐二狗扭头左右扫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了那一汪飞瀑边缘面碗大的牛蹄印上,略一思索,便转身走向同行的另一位杭州都司天监少夏官,抱拳道:“张大人,要不然就让弟兄们在这儿喘口气、歇歇脚吧!”
张姓校尉迟疑的将目光投向同行的一干茅山弟子等人。
人群之中的季良老道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再掐指算了算时间和路程,率先开口道:“得王师叔在前方开路,咱们比预定时间早了大半个时辰抵达此间,时间还算富裕。”
其余茅山道士听言,纷纷点头称是。
张姓校尉闻言不再迟疑,振声道:“弟兄们,原地歇息一刻钟!”
一众累得面色惨白的司天卫听言,无不如蒙大赦的就地坐下,摘下头盔横直喘大气。
普通人即使轻装上山,爬到这里恐怕都已经累得两腿发颤、眼冒金星了。
而这些司天卫不但披挂着五六十斤重的甲胄,还得一路与敌厮杀、排除沿途艰难险阻,就算他们都是习武多年的精兵强将,也都快要抵达极限了。
也就是司天卫了,换做其他军队来,哪怕是各地常年与异族交战的边军,估摸都得溃散在半道上。
因为当前各地都司天监的司天卫主体,已经是从各地边军精挑细选而来的勇猛士卒。
其余的,几乎都是王文、徐二狗他们这种带艺投军的草莽强人。
论单兵战斗力,司天卫的整体水平绝对远远高出各地边军!
“都别躺下,坐起来……”
张姓校尉游走在一地横七竖八的司天卫当中,用连鞘的腰刀拍打着一群只喘大气的司天卫:“都去接一壶水,把醋布泡开了喝一碗!”
正在招呼手下弟兄的徐二狗闻言,连忙大声说道:“张大人,您先让弟兄们歇一歇……吴六儿,你带几个弟兄,抓紧时间生火煮几锅沸水!”
张姓校尉迟疑着扫视了一圈,没有多言,继续将一个个躺在地上的司天卫打起来,强令他们保持坐姿。
他出身东北边军,常年在大平原上与契丹蛮子征战,大周少马,他们常年用腿与契丹蛮子的战马赛跑,所以他知晓,长途跋涉之后是不能躺的,这一躺,要么就起不来了,要么起来了也会浑身腰酸背疼,严重的连刀都抓不稳……
而他们眼下才走过了最轻松的一段路程,真正的死战,都还未开始!
徐二狗扫视着袍泽们惨白的面容,心头也沉甸甸的像是有人往他胸腔里塞了块大石头。
大部队在攻山的过程中,已经分散出大部分人马分头赶往各大小峰,此刻盘山道上已经只剩下不到五百人马。
可这五百人马,还要分别赶往三个山头,与集结着优势兵马、把守着山头以逸待劳的白莲教妖人作战。
出营时,将近五千兵马。
不知道有多少,还能活着回去……
这一点,他心头清楚。
他知道,袍泽弟兄们心头也跟明镜儿一样。
适时,余石头抱着凉亭里那架白玉古琴回来了,面色凝重的凑到他身旁低声道:“狗哥,出大事了!”
徐二狗纳闷的打量他怀里那架白玉古琴,心头思索着这玩意能值多少钱:“啥事?”
余石头不说话,只是将一块巴掌大的纯金令牌,塞到他手中。
徐二狗翻转令牌一打量,就见令牌上一面阴刻着“白鹤王丁羽”两行大字,一面阳刻“明教”两个大字。
他大吃一惊,失声道:“卧槽?这厮是明教白鹤王?”
余石头心思重重的回道:“可不是?这不是白莲教的买卖吗?咋明教也来横叉了一杠子?”
明教原称摩尼教,唐朝时传入中原,在武周时期曾兴盛一时,乃中原三大夷教之一。
其后在唐武宗灭佛时期遭到朝廷重创,余孽逃窜至东南沿海,改头换面称明教,其后于周世宗一朝开始死灰复燃,在江南之地广为流传。
明教组织架构散乱、成员龙蛇混杂、行事亦正亦邪,在江湖上的风评比泥沙俱下的丐帮还要恶劣许多,也只比彻底走上邪路的白莲教,好上那么一丢丢。
漕帮与明教虽素无往来,但大家同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混饭吃,徐二狗他们这些漕帮弟子当然听闻过明教的大名,包括明教主,左右护法、四大天王等等强人的名头,都可谓是如雷贯耳!
“啪。”
徐二狗一巴掌把余石头的头打歪:“没听说过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吗?你管他们一杠子插到哪儿?那是咱们应该操心的事吗?”
余石头摸了摸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那你一惊一乍的干啥?”
徐二狗震惊的看着他:“这可是明教白鹤王啊!大哥现在连他都干得死了,你居然不震惊?”
余石头愣了两秒,也“卧槽”了一声,失声道:“我咋没想到?”
徐二狗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是石头脑袋……”
说完,他便捏着这块金令去找到了季良老道:“季大人,请看此物。”
季良老道接过金令一看,眉宇中也浮起一抹惊色:“哪来的?”
徐二狗侧身指了指那骚包白衣男的尸体:“他的!”
季良老道越发震惊:“你大哥杀的?”
徐二狗:“您觉着,除了我大哥,还能是谁杀的?”
季良老道捏着金令,忧心忡忡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回你的作为可圈可点,比你……若咱们还回得去扬州都司天监,老道必定向赵大人为你请功!”
徐二狗抱拳:“自家人,您太客气了!”
一句自家人,喊得老道士面容微微一僵,心下一转便又险些破了大防……什么自家人?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我管那家伙叫师叔,你管那家伙叫大哥,那我该管你叫什么?
占谁便宜呢?
老道士气咻咻的转身快去离去。
留在徐二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杵在原地:‘我哪招他惹他了?’
……
徐二狗等人在盘山道休整之时。
王文和黑二牛也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下歇息。
不过他们并不是歇一歇再赶路,而是他们已经顺利抵达他这一路人马的预定目标——鳌鱼峰之下。
从他现在的位置,已经能够清楚的看清鳌鱼峰上迎风招展的白莲旌旗,以及旌旗间晃动的密密麻麻人影。
他不能再往上走了,鳌鱼峰的位置太靠近光明顶和莲峰,他现在冲上去捣毁鳌鱼峰上的阵眼,很容易引来坐镇光明顶和莲峰的白莲教高手……
那金衣刀客还只是后天高手,他都打得那么费劲了,真要引来一两个先天宗师,还不得直接闭眼等死?
所以,还是等光明顶和莲峰两边先打起来了,他再往上冲。
至于光明顶和莲峰两头能不能打得起来,他也丝毫不担心。
他们这边,保底还有符箓三宗掌教这三位玄门半仙呢!
黄山三大主峰这三块最难啃的硬骨头,只能是三位半仙去啃!
除了他们三位,其余人谁都啃不动!
所以,他等得很是安心,甚至还有心情架起一堆篝火,炙烤随身携带干粮。
“二牛,你是以前就能架起妖风腾空,还是被我给你吃的那颗豆给憋得?”
王文烤着一只烧鸡,饶有兴致的随口问道。
黑二牛靠在不远处一株大树下边,使劲儿磨蹭着树干止痒:“就是被老爷你给的那颗豆给憋得……老爷,您快帮俺瞅瞅,俺身上是不是长虱子了,好痒好痒。”
“你身上还有虱子?”
王文随手将烧鸡插在篝火旁,挤眉弄眼走过去:“你小子以后别靠近我的卧房……哪里痒?”
“到处都痒……”
王文掀开它身上的沉重具装铠,忽然发现这家伙身上秃了好大一片:“恭喜你,你要变强了!”
黑二牛:“啊?”
王文没解释,一手提着具装铠,凑上前仔细查看,才看清,他不是秃了一片,而是全身都在掉毛,他嫌弃的伸手一抚,就直接掉了一大片:“卧槽,你真要变强了?”
黑二牛:“哈?”
王文纳闷的扯着缰绳将它从阴暗的树荫下带到阳光下,再定睛细看,才发现它秃掉的牛皮,在阳光下隐隐反射丝丝墨色的水波纹。
‘咋瞅着有点像鳞片呢?’
他心头琢磨着,直接上手将它半边身子上还未秃尽的牛毛尽数给它捋掉,然后再仔细查看,便见它半边身子都在阳光下反射着墨色的水波纹。
整体看上去,真有些像是鳞甲的样子。
他心头思索着,问道:“你还想不想得起来,你当初到底是吃啥奇异草,开的智?”
黑二牛不停的抖动着皮毛止痒,闻言努力的回想了许久,摇头道:“老爷,俺真没印象,开智后以前的很多事俺都想得起来,连俺娘的模样俺都还有印象,就是想不起来俺到底吃过啥奇奇怪怪的草草……”
“那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王文心头猜到了一种可能性:“你祖上被不是牛的玩意儿,给骑过?”
黑二牛扭头过头看他:“您啥意思?”
王文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就是说,你可能不是纯种的无棣黑牛,你体内可能还有其他的血脉。”
黑二牛愣了愣,无语的说道:“老爷,您咋骂牛呢?”
“我没骂你!”
王文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我是说真的,你体内极有可能有其他非凡妖物的血脉,你并不是吃什么奇异草开智的,而是复苏的灵气刺激了你那一部分血脉,促使你开智的……要不然,你生长的那地方既不是什么灵气充沛的福地洞天,也不止你一头牛,凭啥你一牛能开智?”
“还有,据我所知,大周灵气复苏才短短两年半,两年半的光景,能生长出啥珍稀的奇异草,能让你这么大一坨牛开智啊?”
黑二牛压根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记住了一句它极有可能不是纯种的无棣黑牛。
它愣愣的说道:“那俺真是杂种牛?”
王文抚着它的大脑袋笑道:“没事儿,老爷不嫌弃你……啊?”
黑二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的?”
王文:“真的……走,老爷请你吃烧鸡!”
黑二牛一听,顿时就把什么纯不纯的给抛之脑后,“嘿嘿”笑的拿大脑袋蹭着他的大腿:“老爷,您待俺真好!”
王文:“啊,你还真想吃肉啊?”
黑二牛:“嘿嘿嘿,俺帮您尝尝咸淡。”
一人一牛回到篝火旁,分食一只烧鸡。
一只烧鸡还未吃完,便听到“夸擦”一声炸响,南方天际降下一阵狂乱的狰狞雷霆。
黑二牛啃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老爷,那边打起来了……”
王文撕扯着烧鸡,淡定的说道:“不着急,让他们先打一会儿。”
直到一人一牛饱食一顿后,王文才用钢枪翻土覆灭掉篝火,而后还不放心摘下鞍鞯上的水囊,往土堆上倒了半囊水……
“还飞得动不?”
他跨骑到黑二牛厚背上,拍着它粗壮的脖颈问道。
“您就瞧好儿吧!”
黑二牛刨了刨两只后蹄,然后曲蹄奋力纵身一跃:“哞!”
霎时间,平地起卷起一股烈烈妖风,它踏着妖风如履平地般的拔地而起,凌空飞向鳌鱼峰。
“快看,有头牛在天上飞!”
“老子没有吹牛皮!”
“老子没跟你开玩笑,真有牛在天上飞……”
鳌鱼峰上顷刻间乱作了一团。
王文挺枪,驾驭着黑二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逆着东风狂野的冲杀了过去。
(本章完)
第93章 决战黄山之巅(二)
第93章 决战黄山之巅(二)
“刺啦。”
王文杀进人群的一瞬间,周身便爆发出一团澎湃的绛宫雷,覆盖了大半片峰顶。
耀眼的电光,照亮了密密麻麻的僵直人影。
电光熄灭,大片大片的人影冒着青烟重重倒地,前一秒还人满为患的山巅,顷刻间便只剩下十余道人影还能勉强保持站立。
王文环视了一圈,神念一动,一抹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雪亮光芒,就从他的发间射出,快如闪电的在一道又一道站立的人影之间穿梭过……
所过之处,每一张惊恐的面容都定格了,瞳孔飞速扩张。
“嘭。”
一声闷沉的暴烈声,吸引了王文的注意力。
他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张身穿灰白色道袍、一脸横肉的粗壮中年道人,正满面惊恐的拿着一把古拙桃木剑指着一团火光,火光外,只被震飞的阳针。
看情形,好像是这道人引爆了一道符,挡住了阳针……
王文不慌不忙的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整个山巅,便见山巅之上除了这灰袍道人,只剩下三两个抱头鼠窜的劲装武者。
‘很好!’
他心下暗道了一声,一夹牛腹,挺枪冲向那灰袍道人:‘这厮应当就是看守的小boss了!’
那灰袍道人眼见王文冲杀过来,吓得脸儿都白了,转身便一剑抽碎了身后码放如山的瓦罐,掐动法诀尖叫道:“起!”
话音一落,瓦罐后方便立起一面丈八高的灰白旌旗,就见那面旌旗之上绘满了密密麻麻的殷红阴文,阴风飘荡之际垂落下大片灰色的雾气,落入那一地碎裂的瓦罐之中。
霎时间,一道道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的鬼影凄厉的嚎叫着从一地瓦罐之中飞出,齐刷刷扑向王文。
‘抱歉了……’
王文心头低低的暗道了一声,一拽缰绳、一挥钢枪。
“刺啦。”
枪尖之上再度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绛宫雷,以横扫八方之势扫过漫天鬼影,仿佛利刃切水泡一样将一道道鬼影炸成一团团灰蒙蒙的阴气,化作功绩点入账。
与此同时,黑二牛纵身一跃,载着王文一头扎进漫天灰雾之中。
“嘭。”
一人一牛穿过灰雾遍地坛坛罐罐之中,王文奋力一挥钢枪扫过那面灰白色旌旗的旗杆,只听到“咔擦”一声,旌旗徐徐倾倒,但他们眼前的灰雾一时半会儿却难以散尽。
正当王文举目四下寻找那灰袍道人的踪迹之际,黑二牛瓮声瓮气的开口道:“老爷,那黑厮就在前方。”
王文心下暗道了一句‘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旋即一拍二牛:“回去给你加鸡腿,快追!”
黑二牛当即兴奋撒开四蹄,载着王文向前狂奔。
一人一牛很快便冲出了灰雾笼罩的范围,来到这山巅边缘,王文定睛一看,就见到那灰袍道人正以狗爬的姿势死死的抱着一件硕大的紫皮葫芦,慢吞吞的往下方山林中飞去。
他神念一动,阴针便从他发髻之中射了过去。
“啊!”
就听到那灰袍道人惨叫了一声,身躯一歪,坠落山崖。
灰袍道人一死,那紫皮葫芦便缩小成了正常大小,灰光一闪便要朝着远方山林飞去。
王文连忙用神念摄住那紫皮葫芦,但神念乍一爬上那紫皮葫芦,却险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开……他惊喜的连忙加大神念输出,强行将那股柔和的力量压回葫芦内,控制着葫芦飞回来了。
“啪。”
紫皮葫芦落入他掌中,犹在不停的颤动着,似是想挣脱他的掌控。
他使劲抓住这个葫芦,不停的加大神念输出,一点一滴的渗透进葫芦内部,很快便在葫芦内部感应到了一方宽阔的空间,空间之内充斥着浓郁的阴气,阴气中还有大量鬼物在浮动……
他顿时就弄明白了这个葫芦的作用:收鬼、养鬼、炼鬼。
再细看这个葫芦表皮珠圆玉润、沉淀岁月痕迹的包浆,丝毫不像是新近炼成的物件,倒像是传承了很多年的老物件。
‘蚊子腿,聊胜于无吧!’
他随手便将葫芦系到了鞍鞯上,心头寻思着回头借徐二狗傍身。
这玩意儿对他来说用处不大,论打鬼,绛宫雷强过一切里胡哨的手段,论养鬼,他把城隍法域弄好比啥养鬼法宝都强。
再说了,他好歹也是个正经城隍,使这种阴邪法宝,算怎么一回事儿?
他拨转牛头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山巅,在密密麻麻的旌旗之中寻找了片刻,很快便在山巅的最高处,找到了一座两人多高的法坛。
这座法坛以石料为基底,周围遍布着一杆杆绘制着云箓的五色尺长法旗,一条条红绳这些五色法旗一层一层的链接,汇聚到法坛顶部那一座阴刻着“真空家乡”的莲神座之上,法坛之下,到处都是焚香祭祀的痕迹,整座法坛在正午时分的明净阳光之下蒸腾着浓烈的玄黄之气,而所有的玄黄之气又最终汇聚到了法坛顶部那面“真空家乡”的莲神座之内。
王文打量着那座法坛,没敢贸然靠近。
而是跳下牛背,在地面上抱起一坨水桶的石块,掂了掂份量后,将其以投掷铅球的姿势扛在肩头,一个助跑加速。
“啊……”
他怒喝了一声,隔着两丈多远的距离奋力将肩头上的石块砸了过去。
石块划过一道圆润的抛物线,在他期盼的眼神当中落向那座法坛,但却在触及法坛外围那一层玄黄之气时,“嘭”的一声炸成了漫天碎屑。
可即便是爆炸的气浪,都没能卷入玄黄之气下的法坛本体,只在那一层玄黄之气上掀得了丝丝涟漪,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那样,很快便彻底归于平静……
“我尼玛!”
王文失态的爆了句粗口,愤怒道:“老子就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
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猜到了,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还会失态、还会愤怒?
大抵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不甘心的再度搬来两块更大的石头,使出吃奶的劲儿隔空砸过去的。
但结果却还是一模一样,都只将那层玄黄之气炸得起伏不定,根本就触及不到法坛的本体。
气得他索性掏出七转还丹,又嗑了一颗,然后拼命憋着药劲儿,直到实在是憋不住了,才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喷出两道粗大的绛宫雷,合二为一,劈向法坛顶部那面“真空家乡”的莲神座。
“你他妈的……给老子碎啊啊啊啊!”
他满头青筋暴起的咆哮着。
水桶粗细的绛宫雷,狠狠的劈在那一层玄黄之气上,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那一层玄黄之气陡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原本仿佛沸水的锅气那样悠悠蒸腾的趋势,也变成了仿佛激流般激烈涌动。
王文咬紧牙关拼命的维持住绛宫雷输出的功率,同时放出神念压过去,死死的盯着绛宫雷劈在玄黄之气上那一个点。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的长河流到这里,似乎一下子就放慢了无数倍,每一秒都漫长得像是一个时辰那样。
王文甚至有种浑身精气神都要快被绛宫雷吸干的错觉!
但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他的神念忽然看到那一层玄黄之气内部,隐隐亮起了一丝丝电光。
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的确是绛宫雷的电光没错!
他心头大喜着,放出阳针,同样用神念加持开足最大马力,狠狠的射了过去。
“嘭!”
石屑纷飞的暴烈声响,此刻落入王文的耳中,犹如仙乐!
他撤了绛宫雷,刚要装个逼,就只觉得背心一热,就像是身体突然间破了个大洞,浑身力气都顺着那个大洞流了个一干二净……
“噗通。”
他单膝跪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仿佛雨点一样滴落在地,短短几秒打湿了一大片。
黑二牛靠过来,用大脑袋顶住他的身躯,担忧的低声道:“老爷,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王文扶着他的脑袋,吃力的抬起头来,就见那座失去了莲神座的法坛,依然蒸腾浓烈的玄黄之气。
他心头一凉,下意识就觉得自己的努力做了无用功。
但他刚要激情开麦,就又注意到,那些玄黄之气在法坛上空飘荡了一圈后,最终又徐徐的落回地面。
就好像是一个地下水抽水泵,抽出来的地下水没有取出后,又重新渗透回了地下……
‘我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王文有点方,突然就特别想念自家靖虚师侄。
‘别急,好好捋捋……’
他扶着黑二牛跌坐在地上,摘下鞍鞯上的水囊小口小口的补充着水份,仔细回忆有关于七十二地煞大阵的所有信息。
据当初徐二狗从混坤真人口中得来的信息,言说七十二地煞大阵乃是‘勾连黄山地势引动江淮岭南四路之地脉,加持十全补天大阵、囊括江南岭南四路’的一路阵法。
‘那玄黄之气,便是地脉之气?’
王文心道:‘也就是说,我没动得了七十二地煞大阵,只是毁了这一路阵眼的牵引机制?’
他觉得,眼前这种情况,就好比是那白莲教造了七十二台抽水泵,源源不断的把公家的地下水,抽出来,放自家的田地里。
而这个完整的机制,其实是分为两个系统,第一个系统是将地下水抽出来,第二个系统是将抽出来的地下水放到自家的田地里。
他现在,就是把鳌鱼峰上的第二个系统给毁了,但第一个系统依然在运行,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抽取着地下水……
‘这算是成功了吗?’
王文绞尽脑汁的思考,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觉得自己这顶多算是治标不治本。
他是毁了鳌鱼峰给真空家乡输送地脉之气的管道,可这些没了去处的地脉之气沉入地下之后,不还得被其他机制完整的地煞大阵阵眼抽出来,输送到真空家乡?
哪怕用屁股思考,也能想到这个大阵最难得,并不是如何将地脉之气输送到真空家乡,而是如何通过大阵之利将江淮四路的地脉之气汇聚过来吧?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头大如斗。
他是真没辙了,他方才已经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方才都没能撼动这处阵眼,现在他更没力气了。
‘要不,再嗑一颗?’
他迟疑着心想道,但一想到方才硬撼那座阵眼时,仿佛要将阴神都化作力气投入其中的榨汁感,他心头就有些发怵。
‘彦祖,你别着急,再想想其他的办法,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他大口大口的灌着水,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想了许久,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失声道:“不就是这些地脉之气没地儿去吗?能不能想个法子,把这些地脉之气给他截胡了呢?”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投向身畔的黑二牛:“二牛,你们修行,应该用得上地脉之气吧?”
黑二牛一脸懵逼:“老爷,啥是地脉之气?”
王文:“你开智的时候,就没觉醒什么祖传功法啥的?那你往日都是怎么修行的?”
黑二牛:“啥叫修行?”
王文气恼的扑到他身上,双手箍住它的脖子使劲儿摇晃:“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本老爷要你何用!”
黑二牛配合的斜眼歪头吐舌头:“啊啊啊……”
王文拿这家伙没办法,松开他说道:“那最基本的吐息法你应该会吧?”
黑二牛怯怯的看着他:“老爷,啥叫吐息法?”
王文气急败坏:“你个废物!”
黑二牛:“老爷,您知道的,俺是本分牛……”
王文懒得搭理它,自顾自的在身上摸索着:‘阴神只吃阴气,武功还没到可以吞吐天地元气的地步,子母阴阳针只吃法力,紫皮葫芦也只吃阴气……’
想来想去,他忽然又想起一物来。
他“蹭”的一身站起来,从鞍鞯上悬挂的包袱里,掏出微缩宫殿和那块龙骨。
他记得,在《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传授的城隍法域炼制之法中曾提到过,高级的城隍法域,是可以引入地脉之气做为支撑的,此举不但能大大的拓宽、稳固城隍法域,还能将城隍从繁重的香火炼化工作中解放出来……
要知道,泰山府君那种上古大能,会选择泰山作为道场,必然是有原因的!
王文伸手一点微缩宫殿,不过巴掌大的微缩宫殿立刻就膨胀到了水缸大小,他将那块龙骨塞进宫殿正中央,然后扛着微缩宫殿慢慢走到那座法坛前,试探着将微缩宫殿抛了上去。
“嘭。”
微缩宫殿重重的落在了法坛顶端,严丝合缝。
顷刻间,没了去处的玄黄之气便滚滚涌入微缩宫殿之内。
(本章完)
第94章 决战黄山之巅(三)
第94章 决战黄山之巅(三)
“擦,大哥!”
微缩宫殿放上法坛不久,陈三刀的脑袋就从微缩宫殿里探了出来:“啥情况啊这是?”
王文:“里边啥情况?”
陈三刀缩头缩脑的打量着周围的景物:“里边天都开了,亮堂堂的跟出太阳一样,那地面也在不停扩张,这会儿都变大好好几倍了……”
“这么给力吗?”
王文大感惊喜,然后又连忙追问道:“你们呢?有感觉啥不对吗?”
陈三刀迟疑着摇头:“也没啥不对,就是弟兄们吓得够呛……”
“瞧你们这点出息!”
王文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安抚弟兄们,我这儿忙着呢!”
陈三刀连忙追问道:“要咱们帮忙不?”
王文指了指头顶上那一轮明晃晃的太阳:“这会儿你们帮不上。”
陈三刀仰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缩回了微缩宫殿中。
王文待他回到法域之后,阴神自头顶百会穴冒出几寸,冲着微缩宫殿一挥手,放出一团神火,借着地脉之气将微缩宫殿以及其中的龙骨一并彻底炼化。
这座微缩宫殿,是他从扬州府衙那座白莲教法坛得来的,入他手也有一段时日子了,但他这些时日实在是太忙,只在其中打上了自己的神念烙印,一直没来得及彻底炼化……
虽然没有彻底炼化,也不妨碍他使用这件法器。
但很显然,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得彻底掌控这件法器,才能开足最大功率抽取地脉之气……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以后睡着了估计都得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而且他多抽一分地脉之气,白莲教的真空家乡就少一分地脉之气。
他若能将所有地脉之气全抽过来,与他单枪匹马毁掉整座地煞大阵,有什么区别?
相反,他给白莲教多留一分地脉之气,都是在资敌啊!
从这个角度来考量,他又面临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抉择!
那就是,他手里还捏着一大笔阴德,足够他升级一次城隍官职,亦或者升级一次阴神境界。
他原本是准备捏着这笔阴德,等到回到扬州后升级府城隍,直接一步到位。
但很显然,眼下升级一波后,能更大程度的利用这个机遇,将利益最大化!
可到底是升级阴神境界,还是升级城隍官职呢?
升级阴神境界,不但能以支撑城隍法域开足最大功率抽取地脉之气,还能大幅度的提高他的战斗力,更加从容的应对后边更加残酷激烈的战斗。
别的不说,这一路上大放异彩的阴阳子母针,其威力强弱就主要取决于他的阴神境界,若能将阴神境界再往上推一个层次,阴阳子母针的威力也必能再上升一个档次。
就像先前,无论是那白衣剑客还是那金衣刀客,都轻轻松松的挡下了阳针,若非他不讲武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阴阳子母针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那个级数的后天高手……
而且他后头还准备去莲峰火中取栗,若能再提升一波战斗力,后头能摄取到的利益,也可能会更大。
而升级城隍官职的好处,也很一目了然。
要知道,阴官也是官!
既然是官,就必然有着十分严谨的等级制度,比如俸禄多寡、官袍样式、福利待遇等等方面,都有着显著的差异。
而城隍法域,作为城隍驻跸人间的道场,自然也有着严苛的等级制度。
总不能,一个县城隍的法域,会比一位府城隍的法域还要气势恢弘、还要堂皇华丽吧?
府城隍不要面子的嘛?
所以,王文要想把握住眼前这个机会,将利益最大化,又必须得优先升级城隍官职,提高城隍法域的上限。
恰好,他先前得了一块龙骨,只要能提高城隍法域的上限,再将这块那块龙骨炼入其中,是完全有可能将还是法器的微缩宫殿直接炼成法宝,收入阴神随身携带的。
而且城隍法域作为与城隍相辅相成的道场,对城隍本身的实力也是具有加成作用的……其效果,就好比一个回复能力超强的蓝buff加身,只要城隍法域内的阴气尚未枯竭,城隍的法力就见不了底!
这双管齐下,才算是真正彻底把握住了眼前这个机会,将利益最大化!
至于他先前忧虑的,在黄山晋升府城隍,会不会让城隍令将他的辖地从扬州转移到黄山……眼下看起来,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他要是真成了黄山的城隍,那岂不是走了白莲教想走的路,让白莲教无路可走?
要知道,他王文可不是白莲教这种等待天道招安的山大王。
他可是正经的城隍,他不需要任何外力辅助,只要走马上任,即时便能履行城隍职权!
别的不说,倘若这黄山真成了他王文的道场,这地脉之气还有白莲教的事儿?
那还哪里是白莲教钓鱼,他王文搁他们白莲教鱼桶里捞鱼啊?
那分明就是他们白莲教又挨打、又挨骂的辛辛苦苦凑了一锅食材,眼瞅着就快熟了、马上就可以开动了,却被他王文连锅端跑了……
报复?
只要他自个儿不往外说,谁能知道这事儿是他王文干的?
他有天道大老爷当靠山,谁能掐算出他的跟脚?
这不就成了釜底抽薪、治标也治本了吗?
与江淮四路的庞大地脉之气比起来,他在扬州的那点人脉资源,根本不值一提!
了不起,他回头随便指定一个鬼留守黄山替他打理道场,自个儿继续回扬州捞资本,等到时机成熟,再回来接管这一切……
两条方案,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优先提升境界,看似提升的是实打实的战斗力,但后续的收益完全未知。
优先提升官职,虽然后续的收益也还有诸多疑问,但眼前这一波收益绝对是实打实的。
王文面色阴晴不定的思考了片刻,最终一咬牙,暗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再者说了……这可是泰山府君的成道之路!!!’
他心念一动,呼唤出城隍令,用意念按下了【江都县城隍】后边的加号。
就见阴德栏上700阴德化作流水,而他的视界之中,凭空垂落下一道道璀璨的金光,凝聚于城隍令上。
城隍令金光大作,整块令牌在飞速旋转之中,透出一抹淡淡的银光……
眼瞅着那一抹银光就要渲染整块令牌,但不知道是感应到什么,原本慢下来的旋转速度忽然又开始加剧,与此同时,他眼前又垂落漫天金光,绚烂耀眼得他几乎无法直视。
待到金光散尽,铜色朝笏形令牌已经变成了一块流光溢彩的纯金朝笏形令牌。
王文慌忙定睛看过去,就见:
【黄山神】
【功绩:2236】
【阴德:-2216.6】
【阴神:驱物】
【神宫:(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二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铁布衫(圆满)、掌心雷(圆满)、沧澜九迭浪(七重)】
看清‘黄山’二字的一瞬间,王文的心头便大喜过望,一句‘大老爷牛逼’即将喷出口。
但紧接着,他便又看到了阴德栏后那红得仿佛要流血一样的一行负数,即将喷出口的“大老爷牛逼”瞬间就变成了:“这也行?”
他目瞪口呆的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在蔚蓝的天幕之上,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挤眉弄眼的慈祥面容……
“大老爷……”
他悲愤的嘶声道:“您玩我!”
真不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而是……哪有人贷款上班儿的?
2216.6点阴德,他就是去卖腰子,也卖不出这么多阴德啊!
可是这笔阴德要还不上,不但他的阴神境界就卡这儿了,连带着他这个所谓的‘黄山神’,也只能做个光杆司令!
啥?
找那种身具阴德的手下转化阴差?
可就算是他能得到那么多身具阴德的幽魂,转化阴差的手续费总还得从他这里出啊!
先前转化马风的时候,不就是他掏5点,马风自个儿掏15点么?
可天道大老爷,压根就像先前阴捕晋升城隍时那样,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直接就把“黄山神”这个名头强按在他头上了……
由此可见,白莲教的所作所为有多不招天道大老爷待见,为了不让白莲教成事,天道大老爷宁可给他贷款,也要让他来坏白莲教的事。
以后谁人要再说天道大老爷只有规则、没有喜怒,王文肯定上去就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这叫没有喜怒?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了好吧?
王文心头悲愤不已,但却一句怨言都不敢往外崩……他怕天道大老爷拿紫霄神雷劈他!
不过,世间上没有人逃得过真香定律!
王文也不例外。
就在他试探着放出神念投向前方法坛那一股玄黄之气时,脑海之中忽然浮起黄山七十二峰的俯瞰图,包括这座庞大山脉之中的所有生灵,都分门别类的汇聚成清晰的数字,跃上他的心头,他甚至有种一念之下,便能搅动整座黄山的山川灵气的强烈直觉!
也就在黄山七十二峰的俯瞰图跃上王文心头的那一瞬间,整座黄山内的所有有灵之物,都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鳌鱼峰所在的方向。
一些灵性强烈的,比如像黑二牛这样的存在,更是直接就朝着王文跪倒在地!
这一刻,它们都知道了……黄山,有主儿了!
‘卧槽,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王文喜出望外的失声高呼道:“大老爷威武,大老爷霸气!”
他记得他原先还剩下七百二十多点阴德,加上眼下的这个负数,也就是说,黄山神这个职位,价值三千点阴德!
从这个价钱来推算,黄山神这个职位,虽然距离泰山府君的位格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其权柄至少也相当于路城隍那个级别的地祗大神。(沿用北宋行政区划都、路、府、县)
权柄不是法力,而是体制赋予他的力量。
也就是说,即便他的法力依然拉胯到德不配位,但在黄山地界之内,他却依然能发挥出黄山神应有的实力!
比如……
就见王文的阴神一挥大袖,扫出一团足有房屋那么大的神火,将整座法坛都团团包围住。
而后,他转身一溜烟的跑向还跪在地上的黑二牛,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跑路啦!”
黑二牛一脸懵逼:“啊?”
王文不语,只是翻身骑跨到他背上,使劲拍打着它结实的臀部,急促的说道:“快走快走……”
黑二牛慌忙载着他,转身一个飞身就踏空冲向山巅:“老爷,啥情况啊?”
王文依然没吭声,只是心念一动……
下一秒,他身后的鳌鱼峰上,陡然冲起一道粗大得如同火山喷发时的浓烟一样的浓烈玄黄之气,将安置于法坛顶端那座微缩宫殿直接冲上云霄!
与此同时,黄山其余七十一峰峰顶之上的地煞大阵,原本向“真空家乡”的莲神座汇聚的浓烈玄黄之气,齐齐扭头沉入地下,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
出来混,要说话算话!
说了要端了白莲教的锅,就一定得端了白莲教的锅!
一人一牛堪堪溜到鳌鱼峰下的山林当中,就听到莲峰上传来“轰隆隆”的闷沉震动声,仿佛是有一座高大的建筑崩塌。
“不!”
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声冲天而起,就见到一道金光闪耀的佛陀盘坐莲台之上的虚影,徐徐拔地而起,睁开双眼,望向鳌鱼峰方向。
适时,一声冷淡的恢弘声音,在莲峰那厢响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敕!”
话音落下,晴空落下上百道雷霆电蛇,覆盖整座莲峰峰顶。
电闪雷鸣之中,又有一道火红的佛陀虚影拔地而起,张开双掌对着漫天雷霆疯狂出掌。
“砰砰砰砰……”
闷沉的打斗声,掀起道道雄浑气浪,撼动整座莲峰不停颤动,抖落无数碎石。
那厢的激烈交锋刚刚拉开序幕,远处光明顶上空又亮起千百道黄符虚影,仿佛一座符阵般罩住整个光明顶!
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鳌鱼峰上的惊天巨变,彻底吹响了决战的号角!
虽然动手的三位掌教真人,也不清楚鳌鱼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这显然不重要。
哪怕鳌鱼峰上只是有人在做寿呢?
只要能让白莲教不痛快,他们也必定要帮帮场子!
(本章完)
第95章 决战黄山之巅(四)
第95章 决战黄山之巅(四)
莲峰顶。
龙虎山张天师衣袂飘荡的凌空虚立,神色冷淡的平视着正前方那条相貌堂堂、衣着朴素,倒提一杆丈二方天画戟的虬髯粗犷壮汉。
虬髯壮汉神态自若的与他对视,豪爽的大笑道:“万请张天师见谅则个,咱教中数万兄弟总得食饭,方某委实也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呀。”
这虬髯壮汉便是明教教主方腊,亦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先天宗师、大周武林最高战力之一。
张天师眼眸低垂,淡淡的说道:“方教主不必羞愧,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方教主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
方腊闻言,眯了眯双眼,虽面上豪爽的笑容依旧,但眼神中却已经透露出几分不悦之意。
他家族世代在杭州经营漆园,早年间以经营漆园为幌子暗中传播明教教义,做足了市井小商贾姿态,当年江湖上没少拿此事嘲讽于他。
但自他武功大成、升任明教高层以来,便再无人敢当着他的面提及此事。
而张天师那一番看似理解、宽慰的言语,实则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杆子就戳进了他的肺管子上……
或许有人会以为,似他这等经过商场淘洗、深谙人情世故的人精,不会将这点不痛不痒的嘲讽放在心上。
但事实上却是恰恰相反,越是这种早年间过得不如意的人,在功成名就之后就越是忌讳旁人再提及这些事。
或者说,他自己可以当做笑谈提及。
但外人,谁提谁遭嫉恨……
“不愧是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张家!”
方腊笑道,笑容之中透着几分冷冽:“这气势就是不一样,张口便是凌霄绝顶、俯瞰芸芸众生的孤寡清高,方某佩服之至!”
张天师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淡淡漠漠的语气:“方教主自谦了,区区方外之人,怎敌方教主包罗万象、气吞山河之志!”
“你……”
方腊又险些破防,但就怒意即将喷薄而出之际,他陡然警醒,迅速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一开始时的豪爽姿态:“方某惭愧,愧对诸位高功大德,只是今日之事虽实非方某所愿,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诸位高功大德有何见教,尽管冲方某一人便来,莫要伤了我明教与正一道的情义才好。”
张天师终于抬起苍老的眼睑,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下轻叹着徐徐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教主客气了,请吧!”
方腊亦拏着方天画戟周周整整的抱拳还礼:“今日方某代主迎客,张天师先请!”
“善!”
张天师一颔首,曲指念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就见他似松柏般颀长苍劲的身姿,陡然弥漫出一阵明亮而又不不至于耀眼的金光,贴合的覆盖在他体表。
下一秒,金光一闪,他便已掠过四五丈长空,陡然出现在方腊面前一丈之内。
就见他面色淡淡的伸手一指,一道金光闪耀的雷霆便自从指间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方腊。
然而方腊亦早有防备,一声不吭的抡起方天画戟便作力劈华山状,一戟之下,气劲磅礴似巨浪拍岸。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闷沉炸响,金光雷霆被气劲冲散,然而原地也已经失去了张天师的身影。
而方腊也看都没往原地看一眼,提起方天画戟便怒喝着扶摇直上,周身爆开一团火红的罡气,仿佛陨星降落般笔直的朝着上空冲去。
适时,张天师的身影在他头顶上空数丈之处显现,面无表情的并指朝下方冲杀上来的那团磅礴的罡气一指。
霎时间,又是上百道金光闪耀的雷霆从天而降,汇聚一点精准的劈在了那团罡气之上。
“刺啦刺啦……”
“轰轰轰……”
雷霆霹雳声与轰鸣声响彻天际。
一上一下两股强横的能量不断剧烈对冲,却呈现出了相持不下之势。
张天师的金光雷霆破不开方腊的护体罡气,攻击到方腊的本体。
而方腊也冲不破漫天金光雷霆,近身攻击张天师本人。
二者相持数秒之后,同时开口。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敕!”
“明王降世、圣火焚天!”
二者的话音同时落下。
刹那间,漫天金光雷霆威力暴涨,原本道道臂膀粗细的金色电蛇陡然膨胀为腰身粗细的耀眼白雷,遮天蔽日般齐齐轰向方腊的护体罡气。
与此同时,方腊那团火红的罡气,陡然膨胀,化作一尊头戴毗卢帽、通体漆黑、身生八臂的明王法相,怒喝连连的抡动八条臂膀疯狂的锤击漫天雷霆。
但其结果,依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轰鸣声响彻天地,掀起片片肉眼可见的气浪。
遥遥望去,完全不似凡人交锋,倒像是传说中那些顶天立地的上古神明在莽荒大地之上交战的恢弘场景!
一时之间,不知惊得多少人双眼暴突、嘴巴大张。
连猫在山林里远远看戏的王文,遥望着笼罩了整座莲峰峰顶的狂暴雷霆与漫天火云,都心生一种‘这还是人间吗’的震撼之感。
他昨日就从自家便宜师兄的口中听闻过,张天师极有可能已经摸到天师的门槛。
而眼下张天师那副伸手便能招来天雷洗地的盖世之姿,怎么看都不像是只摸到了天师的门槛,而是已经彻底稳固了天师之境!
而能和张天师打得有来有回的明教教主方腊,也绝对是先天宗师没跑!
没错,虽然王文猫在距离鳌鱼峰两三里远的密林之内,但有着黄山神的权柄加持,他依然能够清晰无比的听到莲峰上空的交谈……
包括那道像是疯了一样的反反复复的扫描鳌鱼峰周围每一寸空间的神念,在他眼里也清晰的仿佛有实质一样。
他用脚指头思考,也能猜到是谁在找他……
‘孙贼,还学聪明了,不用雷达探测,改用肉眼看了……’
他心头得意的嘀咕道:‘不过在大爷的主场,大爷能被你给找到了?我堂堂黄山神,不要面子的啊?’
他安心得很,莫说他能感知到那厮的神念,就算他感知不到,有整个黄山替他遮掩气息,他也不可能被外人找到!
至于鳌鱼峰上仍在疯狂抽取地脉之气的神宫法宝,他也毫不担心。
他将神宫法宝,浸泡在了七十二地煞大阵从江淮四路抽过来的所有地脉之气中,任何人想要抢夺他的神宫法宝,都得先破开那股地脉之气!
那王老魔要有这等惊天手段,他还需要布阵七十二地煞大阵?
见半空之中那场声势浩大的交锋,短时间内没有分出胜负的趋势,王文扭头便将心神投向莲峰的山体……
眼下的莲峰顶,他肯定是不敢去的。
但不能去,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里,可已经是他王文的主场了!
有黄山神的权柄加持,王文只觉得眼前一,再视物时,他的神念已经在莲峰的山体内部。
他以黄山神的视角打量四周,便见五颜六色的天地元气仿佛打幡的颜料盘一样,彼此交融却又泾渭分明的纠缠在一起,像风像雾又像云……
‘敕令!’
他端起神祇的架子,在心间喝道:‘莲峰方圆十里,禁绝一切天地元气!’
念头方一落下,他便清清楚楚的看到,周围纠缠在一起一切天地元气,都如同退潮一般蜂拥的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顷刻之间,绚烂的莲峰周遭就变成了一片黑漆漆的真空地带,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天地元气!
王文正感得意,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怒喝声道:“滚出来,与本座决一死战!”
王文不屑的仰头看着山体最上方:‘你说出去我就出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旋即,他心念一动,神念便再次回到了躯体之内。
而他眼前恢复清明的一瞬间,便看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拳头自莲峰顶冲天而起,隔空那一片耀眼的雷霆电池。
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法力、真气光芒的拳头,却摧枯拉朽似的一拳崩灭了大半雷霆电池,张天师的身影带着一片鲜血自雷霆电池中冲出,金光明灭不定,弹指间便消失了踪影……
‘卧槽,这么猛?’
王文从心的在内心惊叫了一声,慌忙伸手一巴掌拍在身侧的黑二牛上。
下一秒,他们身下的泥土仿佛变成了清水,一人一牛“咕咚”的一声坠入地底,而地面上的泥土却没有丝毫翻动痕迹。
“别乱动!”
地底十丈之下,王文按住惊慌失措的黑二牛,神念控制着周围的泥土朝着四面八方涌动,几个弹指间便在山体内部形成一方篮球场大的岩洞。
“老,老爷……”
黑二牛望着这一幕,牛眼都瞪出眼白,心头惊喜交加的“哞哞”乱叫着,暗自猜测自己到底是跟了个什么样的主家儿!
“踏实待着!”
王文拍了拍它眼珠子乱转的大脑袋,面色阴晴不定的背着手在山腹内来回踱步。
身为黄山山神,在自己的主场之内,他当然不止这点微末伎俩。
他还有更狠的招儿!
但问题是,他那一招,只能针对动弹不了的真空家乡,针对不了王老魔那种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绝世强者……方才他明明都已经禁绝莲峰方圆十里的一切天地元气了,那老魔头一拳仍旧险些打爆他们这一方最强的张天师!
眼下张天师都已经败了,他要是破了真空家乡,把那王老魔逼得狗急跳墙,谁能挡得住那老杂碎?
他自个儿当然是无惧,就当前大周的灵气复苏程度,天下无人能在黄山境内,奈何得了他王文!
了不起,他直接遁入地底一百丈,谁能把他刨出来?
可王老魔奈何不了他,奈何得了其他人啊!
他要真逼得那老魔头冲出真空家乡大开杀戒,只怕他一人,就能将茅山、天师府、阁皂山三大营所有人马屠杀大半!
可不破真空家乡,子时一到白莲教立刻便能发动十全补天大阵,演化阴曹地府!
这个他真挡不住,真空家乡乃是以白莲教数十万信徒的信仰之力凝聚演化而来,又得到了七十二地煞大阵如此长时间的地脉之气补充,就算他釜底抽薪,截断了七十二地煞大阵的地脉之气、禁绝了莲峰周围的一切天地元气,顶多也只能大幅度的削减真空家乡的潜力……可能原本真空家乡能演化出完整的阴曹地府,而现在只能演化出一座枉死城这样子。
而十全补天大阵的阵眼,又不在黄山,他根本就没办法!
现在他和白莲教之间,已经不再是他单方面时势造英雄的事了。
白莲教想走的乃是泰山府君的路,一但真叫他们走通了,说不得他这个黄山神,立马就得变成他们的下属地祗。
眼下王老魔不晓得是他王文在暗地里搞事情,可他们若是走通了,他还能不知道是他王文在搞事情?
到时候,只怕第一个就得宰了他王文祭旗!
“我尼玛……”
王文越想越急招,头疼的直挠头:“这简直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啊!”
‘要不然?’
他思来想去,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个馊主意:‘给师兄他们传个口信,让他们偷偷带着各营的人马下山去?’
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白莲教那么多人,总不能全是没脑子的傻逼吧?事有反常必为妖的道理,就每一个人懂?
再说了,他方才都已经闹了那两场大动静儿了,现在让混坤真人他们下山,不就等于是直白的告诉王老魔,他们还藏着杀手锏吗?
一想到这里,王文就想要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懊悔的嘟囔道:“太年轻、太冲动了,你为啥就不能忍忍在动手呢?”
绞尽脑汁的思索许久依然无果后,他最终放弃了思考:“算了算了,不想了,左右时间还早,先看看局势如何发展吧,要是师兄他们实在是半点后手都没有,就在子时之前动手,打爆真空家乡……”
了不起,他到时候去把徐二狗和茅山等人,全部拉到地下空间藏起来。
至于其他人……
那就只能先对不住,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本章完)
第96章 决战黄山之巅(五)
第96章 决战黄山之巅(五)
张天师败退之后,整个黄山都大几万人马都乱成了一锅粥。
正在攻山的各路人马乱作一团,继续打也不是,退也不是。
防守的白莲教一方同样乱作一团,继续守也不是,看着他们退下去也不是……
大部分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山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少部分人知晓一些山顶上的情况,又不清楚七十二地煞大阵为何会出现这种变化。
符箓三宗这方,带头攻打各个山头的三宗道士们,碰头的第一句话,都是“你也算不出来?”
而白莲教那方,一干假冒伪劣的阴司大神暴怒的将参与七十二地煞大阵设计的阵法师砍了大半,也没有追查出个所以然来。
唯二心头有几分亮堂的,恐怕也就唯有混坤真人和季良老道了。
虽然他们也不清楚,白莲教的七十二地煞大阵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们一发现奇门遁甲推算不出丝毫信息,便断定这事儿指定与自家便宜师弟(师叔),脱不了干系。
但他们心头亮堂归亮堂,可总不能满世界去宣扬,这事儿可能就是自家便宜师弟(师叔)干的吧?
于是乎,俩老头也逢人便问“你也算不出来?”、“对啊,我也算不出来啊!”
而王文这边,窝在地底山腹内兴致勃勃的摸索黄山神权柄的各种玩法,摸索着黄山的大体情况。
只能讲,黄山不愧是华夏三山之首,
其面积之辽阔、物种之丰富、灵气之充沛,都远远超出了他对黄山的固定认知,或许哪怕是他前生那个科技与物资大爆发的时代,人类对于黄山的开发都不足千分之一。
他的神念仿佛一缕山风般轻快的游走在偌大的黄山之间,便只见遍地的珍稀天材地宝、奇异草,到处都是已经具备朦胧意识的古树,连已经开智的山精妖兽都数以百计……
他的神念所过之处,那些只具备朦胧意识的古树,都会向他投来欢欣、孺慕的情绪,那是一种非常简单、非常纯粹情绪,就像是家养的小狗儿见到主人时那般,什么都不为,单单只是见到你就感到欢欣雀跃,十分令人动容。
反倒是那些已经借助黄山的充沛灵气开智的山精妖兽,大多一感知到他的神念,立刻便露出惶恐、焦躁的情绪,一些飞禽走兽更是直接逃离了巢穴,不安在山林间乱窜。
王文不知道这种区别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些在他入主黄山之前便已经开智的山精妖兽,大抵是喂不熟的了,只能煮熟……
坐拥此等福地仙山,富可敌国、易如反掌,白日飞升、指日可待!
而黄山神也不愧是价值三千点阴德的神位!
刚开始他还疑惑,为什么他的府衙不是山神庙,而是神宫。
在他开发黄山神权柄的过程中,他才渐渐弄明白,黄山神的全称,不是黄山之神,而是黄山神系之主!
是的,他这个黄山神,是具备敕封下属神祇的权柄的,包括但不限于黄山七十二峰之山神,以及黄山境内的所有土地神、河神人事权,都在他的手里。
论权柄,黄山神的正式神号应当是黄山府君,但兴许是因为泰山府君这位位格堪比天庭六御但依然称府君的上古大神的存在,导致天下山神谁都挂不上府君的尊号。
从这一点来看,天道大老爷这次给他开的后门,的确是有点大,这个级别的神位,根本就不应该是他当前这个级别的小虾米能拿到,至少也得是正儿八经的鬼仙,才有可能奢望这一下这尊神位。
这肯定是因为时代的原因,但凡是天庭、地府还在,但凡符箓三宗掌教有胆量直接给天道大老爷上表称臣,这个位子都不可能落到他王文的头上。
当然,若是人神混居之世,就算天道大老爷垂青他王文,把他提拔到黄山神的位子上,他也不可能坐得稳这个位子,随随便便来一头愣头青大妖,都能一口香了他。
总而言之就是……王文这一波,挣大发了!
不过收益和风险总是成正比的,王文自个儿心头也清楚,天道大老爷这回给他开了这么大的后门,他后边要是拿不出能让天道大老爷满意的成绩,别说再往上升,黄山神这个位子能不能保住都还两说。
但这还只是远虑,真正的近忧,还是眼前这一场大决战。
这一波他们要是输了,恐怕就不用劳烦天道大老爷亲自动手了,白莲教就能把他王文切成零碎儿!
说到底,修行者一切伟力归于自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念及此处,王文艰难的克制住玩耍之心,思索好说辞,准备去寻自家便宜师兄通气儿了。
他神念一扫,很快就找到了身处鳌鱼峰下那一段平坦盘山道上的混坤真人,包括徐二狗等人也都在那里,他们似乎是刚刚从山巅之上退回去,正在休整。
他起身骑跨到黑二牛背上,拍了拍这货厚实的背脊:“站稳了!”
黑二牛扭头看他。
王文不语,只是一挥手,他们脚下的泥土便自动升起,托着他们拔地而起,而他们面前的厚实的泥土、石砾也仿佛风吹荷叶般层层迭迭的在他们面前分开,一人一牛如同乘坐电梯一样的自地下向上升,数个弹指间,就出现在了那一段平坦的盘山道周围。
直到他们从地底下冒出来,黑二牛的下巴都好似脱臼了一样,收不回去。
王文拨转牛头:“还愣着作甚?走啊?”
黑二牛如梦初醒,连忙载着他从这片密林里往外走,它每踏出一步,面前茂密的灌木和藤蔓便自动向着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平坦的小径来让一人一牛通过,待到一人一牛通过之后,再自动合上,仿佛这条平坦的小径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神奇而又诡异的一幕,看得黑二牛整个牛都快麻木了。
它觉得比起自个儿来,自家老爷更像妖怪……
“回去后别乱开口。”
王文看着密林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嘱咐道:“谁问你,你都别搭理他。”
黑二牛终于回神,想了想后,又问道:“狗哥呢?”
王文:“扯淡可以,其他事儿别聊。”
黑二牛:“俺晓得了。”
说话间,一人一牛就从密林内钻了出来,外围警戒的司天卫见了他身上的甲胄,也没有过多盘问便放他进入营内。
“大哥……”
徐二狗经手下弟兄提醒,望见了骑着黑二牛回来的王文,大喜过望的领着一票漕帮弟子快步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缰绳小声埋怨道:“你上哪儿浪去了?弟兄们找了你好久了!”
“是啊是啊,大哥你下回别冲得这么猛成不?”
“……那老话不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吗?”
“……你有牛骑,兄弟们可只有两条腿儿啊!”
一票漕帮弟子也都纷纷低声开口附和。
与其说是埋怨他,倒不如说是担心他。
“好好说话!”
王文没好气儿的打断了他们的七嘴八舌,但那条紧绷忧愁的神经,却在他们的叭叭的聒噪声中慢慢松弛了下来:“要不是大爷在前头拼了老命给你们开路,你们这些魂淡还能好手好脚的搁这儿跟大爷饶舌?”
说真的,倘若世道不变,他还愿意继续做个人嫌狗憎的小混混,继续窝在扬州那一亩三分地醉生梦死的厮混度日。
他都记不得,上一回听那些善解人意的小姐姐们唱小曲儿,是啥时候了……
一众漕帮弟子嘻嘻哈哈的说这些“牛逼”、“何止牛逼,简直就是龙逼”之类的流里流气言语,七嘴八舌的附和着他。
听得黑二牛不住地冲他们翻白眼,要不是王文嘱咐它不能胡乱开口,它又得激情开麦……
王文在一帮小弟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向混坤真人行去。
而那厢听闻王文回来的混坤真人,也激动的领着一大群茅山弟子迎了过来。
一见到王文,他便当着千人百众的面,指着王文高声说道:“尔等还不快快见过你们师叔、师叔祖?”
霎时间,一大群老老少少的茅山弟子,便当着数百司天卫的面,揖手的揖手、磕头的磕头:“弟子……见过师叔(师叔祖)。”
王文瞅着人群中好几位胡子都快拖在地面上的老道士,头皮发麻的赶紧从牛背上跳下来,快步迎上去,弯腰双手虚扶:“快起来、快起来,自家人,哪来这么多礼数……师兄你也是,好好的整这一出儿干啥?这不是折我的寿嘛!”
混坤真人扶着胡须哈哈大笑道:“正因为是一家人,才不能失了礼数……师弟你且站稳,让弟子们好好给你行个大礼,谢你这一路上的护持之恩!”
王文翻着白眼:“你够了啊,老不为尊的老家伙,大家不要面子的啊?都起来,别听这老家伙的,他逗你们玩儿呢!”
听到他一口一个“老家伙”,混坤真人反而笑得越发大声了,心头竟也没由来的感到了几分轻松、怀念之意。
自从“混”字辈的师兄弟们陆陆续续凋零殆尽,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与他这般说话了。
老去,有些时候是自己觉得自己老了,还有些时候,是别人都觉得你老了……
可哪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曾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呢?
一众茅山弟子用震惊、打量的眼神,偷瞄着这位像是从石头里崩出来一样的师叔(师叔祖),个个心头都在猜测着,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打动掌教真人破例代师收徒!
王文这会儿没时间也没心情去一一与这些茅山弟子打招呼,三言两语的与他们打个了招呼后,就拽着混坤真人的大袖,将他扯到四下无人之处。
混坤真人:“师弟,鳌鱼峰上的事,是你做的?”
王文:“师兄,鳌鱼峰上的事,是我做的!”
这对年龄相差颇大的师兄弟,同时开口,都没有藏着掖着。
混坤真人眉宇间浮起又惊又喜之意,震惊道:“竟然真是你做的?”
王文故作思索的沉吟了几息,而后说道:“其实也不能算是我的,而是黄山山神借我之手做的。”
混坤真人愣了愣,不喜反忧:“黄山山神?黄山哪来的山神?师弟莫不是被什么装神弄鬼的山精野怪哄骗了?”
最清楚此方天地当前状态的群体,就数他们这些玄门正宗。
而曾经距离神祗最近的人间群体,也数他们这些玄门正宗。
当前此方天地内还有没有神祗存在,他们还不清楚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
王文没敢把话说死,怕露出破绽:“反正当时我打上鳌鱼峰,杀光那些看守阵眼的白莲妖人之后,正要动手拔除那一处阵眼之时,那位自称黄山神的神祇就冒出来了,他自称乃是是当年留守此方天地的人间神祇之一,其后随着天地元气断崖陷落,他的神道权柄也随之崩毁,被迫陷入漫长的沉眠,前不久才借助白莲教的七十二地煞大阵从江淮四路抽取庞大地脉之气苏醒过来,重塑神道权柄,恢复了些许法力……”
顿了顿,他转身遥指鳌鱼峰上那一道气冲斗牛的玄黄之气,说道:“看到那道玄黄之气了吗?那就是我毁去了那一处阵眼之后,那位黄山神以神道权柄,强行从白莲教的真空家乡那里截留而来的地脉之气!”
混坤真人安静的听他叙述完,面色阴晴不定。
以他所知晓的诸多信息来判断,王文的说辞,的确不存在明显的破绽。
但倘若当年天庭当真留下了一批神祇留守此方世界,并且这些神祇还能在新纪元中苏醒,他们这些玄门正宗为何听到过一丝一毫的风声?
是三宗的祖师爷在天庭的位置还不够高,不够资格探听这些隐秘?
还是怕他们这些人间修士得知这个隐秘后,会生出某些不该生出来的心思?
一瞬间,混坤真人便头脑风暴,联想到了诸多可能。
但到最后,他仍然对那位闻所未闻的“黄山神”,保留怀疑的态度。
他不动声色的开口询问道:“那眼下那位神祇有何诉求?又需要我等玄门弟子做些什么?”
王文故作思索的停顿了片刻,才摇头道:“那位好像还真没什么诉求,只是吩咐我来与你们通个气儿,他说他接管了七十二地煞大阵之后,已经能够动用权柄的力量毁掉真空家乡,但他暂时还奈何不了真空家乡里那个魔头,他担忧他坏掉真空家乡之后,逼得那魔头出关大开杀戒,误了我等的性命。”
“所以让我来问一问师兄你们,有没有应付那魔头反噬的布置,若是有,他就不管我们了,直接动手毁掉真空家乡,若是没有,我们就赶紧想辙保命,他最多等待到子时,子时之前他必定动手,到时候可就顾不上我们了……”
混坤真人听到这里,心头终于对那位闻所未闻的黄山神的存在,信了五成!
毕竟人家又不要钱,他多少还是信一点。
混坤真人紧急思索了片刻,而后连忙问道:“那位黄山尊神,可曾赐下遵命仪轨?我等若有决议,该如何禀明黄山尊神?”
王文龇着大牙“嘿嘿”的笑道:“咱师兄弟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还真问过这件事,他说无须上表祝祷,祂乃黄山之神,黄山的一切都是他的眼线、他的耳目,只要我等在黄山境内商议此事,祂自会知晓结果……”
“至于尊神的神明……”
王文顿了顿,说道:“祂好像自称姓吴,名彦祖!”
“原来如此!”
混坤真人听到那位黄山神有这等伟力,心头顿时信了八成,连忙说道:“兹事体大,为兄这便去寻张天师与金平真人商议,此役功成,师弟你当居首功!”
他并没有疑惑,那位黄山神为何不别人,偏偏就找自家这位便宜师弟。
相反,这位黄山神若是放着自家这位便宜师弟不找,反而找其他人,他才会感到疑惑。
毕竟,自家这位便宜师弟,可是能召来紫霄神雷护持的天命之子,指不定就是那位天庭大佬应劫的转世身,那位黄山神定是看出了他的跟脚,才会在他的面前现身,并且以礼相待、知无不言……
混坤真人说完,便匆匆忙忙的御空离去。
王文目送他离去,悬起来的心终于慢慢落了回去……方才那一番说辞,乃是他根据自己的诸多推测,拼凑而来,其中有没有破绽,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看自家便宜师兄的面色,眼前这一关,应该是混过去了。
这是一步险棋!
走错了,一旦这些玄门正宗生出某些不该生出的心思,他这个纸老虎黄山神,在尚未发育起来之前,可能都得学耗子,到处打洞了。
走对了,后续就可以通过符录三宗获取朝廷的封正,而他这个纸老虎黄山神,也能披着“吴彦祖”这个马甲,名正言顺的人前显圣。
虽然他并不准备走神道之路,但香火可是硬通货啊,无论是用来炼制法宝还是培养手下,都是一等一的资源!
他那神宫,现在可还空得连耗子钻进去了,都得含泪给他扔下两个铜板,正正是需要香火组建班底的时候。
如果连香火都不要,那这个黄山神的神位于他王文而言,就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王文再次将自己方才的说辞复盘了一遍后,抬头望着西方天际的日头,暗地里将神念投向了三位掌教真人所在之地。
时候不早了。
留给符箓三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死是活,就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本章完)
第97章 决战黄山之巅(六)
第97章 决战黄山之巅(六)
“黄山神?黄山哪来的山神?”
“刘道兄莫不是求胜心切,叫那装神弄鬼的山精野怪给晃了眼?”
龙虎山张天师与阁皂山金平真人听完混坤真人的叙述,反应与先前混坤真人听完王文叙述之时,如出一辙。
而混坤真人的回应,也与王文先前的回复一模一样:“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张天师与金平真人都不由的皱起眉头,心头紧急思索着,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凭空蹦出这么个闻所未闻的“黄山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混坤真人猜出了二人心头所想,慎重的说道:“我先说说我的愚见,若有错漏之处,还请二位道兄斧正。”
两位掌教真人齐齐颔首,言说混坤真人太客气了。
混坤真人组织着语言,徐徐说道:“方才过来的途中,我也仔细思索过这件事,有道是君子论迹不论心,我等且先不论这位黄山神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现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单说他眼下的作为,于我三宗部署没有任何妨碍之处不是吗?”
“我等完全可以先当他不存在,专注推进我等既定的部署,若能马到功成,自是喜事一桩,可若是功亏一篑……那位黄山神若真能为我等托底,不也是喜事一桩吗?”
“既然如此,我等又何必急着去验证祂是否真是天庭留下的后手呢?”
张天师依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金平真人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他一眼,迟疑着低声道:“怕就怕,此乃王老魔为使我等不与他鱼死网破,所施缓兵之计啊!”
张天师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金平道人的意见。
按照他们先前商议好的计划,倘若战局受阻、久攻不下,那么他们三人就将赶在子时之前,联手打进真空家乡,殊死一搏、玉石俱焚!
千万不要怀疑他们这些玄门正宗守正辟邪的决心。
于他们而言,死亡从来都不是人生路与修行路的终点,欺师灭祖、离经叛道才是。
“所以我才言,我等且先权当祂不存在!”
混坤真人面不改色的徐徐回应道:“哪怕祂真是王老魔放出来,扰乱我等军心的山精野怪,只要我等当祂不存在,该如何打就如何打,一切阴谋诡计便不攻自破!”
金平真人目光闪烁的沉吟了片刻,颔首道:“刘道兄所言甚是!”
适时,沉默许久的张天师忽然开口,悠悠的说道:“刘道兄是在何处得见那位‘黄山神’?可知晓祂的尊名和祝祷典仪?能否请祂过来一叙?”
他话说的很是大气。
毕竟他祖上乃是张道陵,面子果实即便是在天庭,也是好使的。
金平道人听言,也觉得有理的连连点头……是真是假,请过来一叙便知!
混坤真人故作迟疑的停顿了几息,才摇头道:“不瞒二位道兄,我是在光明顶附近遇见祂的,祂自称姓吴、名彦祖,至于祝祷仪轨,却是不曾赐下……”
“吴彦祖?”
张天师低声念诵着这个名字,心头极力思索着自幼诵读的诸天仙神谱系……
就在这时,一缕清风送来了一道低沉、淡泊的声音,在三位掌教真人中间响起:“聊什么?”
陡然听到这道声音,三位掌教真人尽皆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放出神念,一寸一寸的扫描方圆百丈之内的所有空间。
但就在他们一无所获之时,大量天地元气蜂拥而至,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迅速凝聚为一张阳刚、俊美的男子面容。
在这俊美的人脸就飘在混坤真人头顶上方,似笑非笑的俯瞰着三人。
却是远在西麓盘山道的王文,很满意便宜师兄主动替自己揽下黑锅的行为,运用黄山神的权柄,隔空给便宜师兄站台……
三位掌教沉默的仰望着那张人脸,神念还在一刻不停歇的疯狂扫描着方圆百丈的一切事物。
好消息,他们的神念没有扫描到任何不对劲的人和物。
坏消息,他们的肉眼看到了……
“不是要寻本尊闲聊么?”
人脸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本尊来了,尔等尽管畅所欲言。”
张天师拧了拧眉头,一步上前,不卑不亢的稽首道:“后学末进张继祖,参见尊神,敢问尊神,曾在哪座仙山修行?授几品仙禄?”
“哟,上来就直接查户口?”
以马甲的形式现身的王文,说话越发肆无忌惮,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能否听懂。
亦或者说,他巴不得这些人听不懂他的“神人神语”才好。
他淡淡的笑道:“张家小辈,说话别那么放肆,本尊与张老倌没交情,给他面子可、不给他面子也可,恶了本尊,没你龙虎山啥好处。”
天道大老爷作证,他的话句句属实啊!
张天师听后,面上未露丝毫不悦之意,只是面无表情的再度稽首道:“尊神申饬的是,后学末进孟浪了。”
颇有点无动于衷、不以为然的意思。
他又不是被吓大的,虽然他家老祖宗在天庭还算不得顶级的大仙上神,但他敢以性命担保,比他家老祖宗地位更高的那些大仙上神之中,决计没有一位叫做吴彦祖的大仙上神!
王文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论起对天庭的了解,他真不如眼前这三位玄门正宗。
有道是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要彻底坐实他黄山神的身份,最好的方式不是编瞎话跟他们盘道,而是直接快刀斩乱麻……
于是乎,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尊有些想不通,本尊明明是好心提点尔等,为何会反倒招来尔等的小人之心?”
“不过世道如此,本尊也不会怪罪尔等……也罢,尔等不就是怀疑本尊的身份吗?”
“依尔等看,如此可能证实本尊的身份?”
俊美的人脸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穹,吐字清晰、铿锵有力的一句一顿道:“天道在上,黄山神参见,请下紫霄神雷辨真伪!”
话音落下,便见晴空万里之中凭空涌现大片乌黑厚重低矮的雷云,在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之下,剧烈的涌动了数个弹指之后,又快速散尽,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般。
人脸笑吟吟的垂下目光,俯瞰下方呆若木鸡的三位掌教真人,调侃道:“看,尔等不认本尊,天道大老爷可是认的……”
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混坤真人,和颜悦色道:“本尊与你上清派渊源不浅,尔等若不嫌我这千里黄山荒芜寂寥,不妨多来走动一二,有尔等的好处。”
言罢,以浓郁的天地元气凝聚而成的人脸,就在三位掌教真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化作烟云徐徐散去。
远在盘山道的王文,遥望着保持着呆若木鸡的状态许久未发一言三位掌教真人,忍不住在心头给自己点了一百零八个赞:‘不愧是你!’
除去扯天道大老爷的虎皮给自己站台那一手基操不提。
最后那几句他灵机一动的言语,回头越想越觉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那几句话,不单单是给自家便宜师兄站了台,还间接的分化了符箓三宗对他的统一态度!
有了这一手神来之笔,无论龙虎山和阁皂山后边如何看待他这位黄山神,茅山都会把他捧上供桌!
而且有了天道大老爷担保之后,就算龙虎山和阁皂山再不爽他这个黄山神,也顶多只是老死不与他往来,决计不敢来给他添堵……至少在获取大周朝廷封正这件事上,龙虎山和阁皂山绝对不敢在中间做手脚。
只要他们两家不在其中做手脚,这件事儿就已经成了一大半。
什么?
茅山不识趣咋办?
就算混坤真人老糊涂了、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了,他不是还有他王文这位好师弟吗?
王文一定会及时提点自家师兄,莫要辜负了黄山神这份情谊的。
许久……
那厢的混坤真人才一脸郑重的开口道:“看来,吴尊神确是天庭留在此方世界的后手。”
他已经极力板着脸作郑重状了,但上翘的嘴角却比ak都难压。
张天师和金平道人满脸无语的看着他,一副‘你在说些什么废话’的表情,
天道亲自下场背书,黄山尊神的身份自然不存在任何疑点了!
“恭喜刘道兄、贺喜刘道兄啊……”
金平真人很快便露出了笑脸,揖手向混坤真人道贺道:“有吴尊神扶持,贵宗一飞冲天、指日可待啊!”
“哎~”
混坤真人红光满面的一挥手,佯装不高兴的说道:“周道兄这是哪里的话,我符箓三宗同气连枝,吴尊神扶持吾上清派,便等若是扶持吾符箓三宗,何分你我他?”
张天师也强挤出一抹笑意,颔首道:“刘道兄所言甚是,周道兄这话生分了……既然吴尊神确系天庭留守此方世界的玄门神祇,也便是说,七十二地煞大阵确已被釜底抽薪。”
先前混坤真人就将王文所说的,七十二地煞大阵已经被黄山神所操控之事,转述给张天师和金平真人。
只是先前黄山神的身份存疑,七十二地煞大阵是否当真已不为白莲教所用,自然也存疑。
眼下黄山神的身份既然已经得到证实,那么七十二地煞大阵的归属自然也就得到了证实。
这已经帮了符箓三宗天大的忙了!
混坤真人与金平真人都难掩喜色的重重点头,异口同声道:“唯余莲峰上真空家乡!”
张天师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事不宜迟,我等即刻召集三宗所有高功法师,结阵强攻真空家乡……方腊那厮,便劳烦二位道兄与之周旋了,王老魔,仍旧交由老夫去料理!”
金平真人关切的道:“张道兄,你有伤在身、万不可勉强,不若方腊那厮便交由愚弟去周旋,让刘道兄去助道兄一臂之力罢。”
“老夫已吞服过我龙虎山秘制七转还神丹,伤势已无大碍。”
张天师微微摇头:“方才老夫是叫方腊缠住了手脚,未能防备王老魔偷袭,才遭了那魔头的道,只要二位道兄引走方腊那厮,老夫纵使胜不过王老魔,也定能叫其无暇他顾!”
混坤真人与金平真人见他坚持,便不复多言,齐齐颔首称善。
三位真人分头组织人手,三宗高功法师磨刀霍霍不提。
另一边。
曾经辽阔若一方府城的真空家乡,如今已经只剩下寻常城镇大小。
曾经盘坐在莲台周围虔诚诵经的万千僧侣幽魂,眼下也只剩下寥寥千余。
高居莲台之上王老魔,听着莲座下的下属,战战兢兢的汇报调查七十二地煞大阵异变一无所获的言语,没由来的一阵心浮气躁。
他有心一掌打杀了这些废物,可又迫于无人可用的窘境,不得不强按心中滔天怒意,气得他那张如同婴孩般光洁盈润的肥嘟嘟面颊青一阵、红一阵……
他眺望西方天际垂落的那一轮红日,只觉得昨夜都还触手可及的梦想,此刻已经远得仿佛在天边。
他想不通,明明他已算尽一切变数、明明优势在他白莲教……为何事情还会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不,我并未算尽一切变数!’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蓦地变得通红,暗自咬牙切齿:‘坏‘老母’九幽血海炼神阵的那小贼我未算到,七十二地煞大阵的异动就算不是那小贼亲手所为,也必定与他脱不开干系!’
‘找他出来,扒皮、抽筋、凌迟、剔骨,神魂镇入鲛灯日日夜夜熬炼!’
‘本座定要炼足他一千年!’
有了上回被紫霄神雷劈的经验教训,这次他的确是没敢再掐指推算七十二地煞大阵的异变从何而来。
但他不敢算,却可以强令手下那些会奇门遁甲、梅易数的邪魔外道掐算。
其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
但没有结果,也是结果!
正当他暗自发狠之际,一道粗大的金雷狠狠的劈在了真空家乡的护持阵法之上,劈得残破的真空家乡一阵阵摇晃,又有数道僧侣幽魂无声无息的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王老魔心头暴怒之极,面上却还滴水不漏的一副风轻云淡之色,他淡淡的看了不远处的倒提方天画戟的方腊一眼,示意他出阵迎战张继祖。
方腊感应到他的眼神,面色阴沉的垂下眼眸,眼底闪过迟疑之色。
虽然王老魔滴水不漏,但似他这等人精,又岂会看不出白莲教当前的窘境?
可这桩买卖,他明教已经投入了太多太多的资源,还间接性的恶了大周朝廷和大周玄门。
这时候退股,沉没成本太大了,足以让他数十年的心血都付诸流水……
很快,方腊便决绝的屈膝纵身一跃,身形仿佛出膛炮弹般冲天而起。
(本章完)
第98章 决战黄山之巅(七)
第98章 决战黄山之巅(七)
“啊……”
方腊须发喷张的放声怒吼着冲天而起,气势之磅礴,犹胜先前与张天师交锋之际。
处在他的角度,自是不会觉得他的抉择,与白莲教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之处。
他只会觉得,像他这样的草莽之辈,想要成就一番不世功业实在是太难了,太难太难了,就好像全天下都见不得他好,全天下都在与他作对,每每有难得的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就会有人跳出来横加阻挠、从中作梗……
所以他感到出离愤怒,恨不得一戟一个,将面前这些假仁假义的卫道士通通劈作两段!
这股邪火儿将他的气势推到最高处,一身雄浑真气澎湃若大江翻腾,煞气逼人。
凌空虚立的张天师眼见他来势汹汹,毫不犹豫的一伸手,召来一道水缸粗的耀眼金光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方腊。
“轰隆。”
雷霆炸响,方腊一身火红护体外罡随之震颤、明灭不定,但他的来势却未有丝毫凝滞,反倒越发狂暴的逆冲着金光天雷,直冲张天师。
就在二人即将短兵相接之际,等候已久的混坤真人与金平真人横空杀出。
就见高冠博带的金平真人,一手捏着剑指竖起身前念念有词,另一只手不疾不徐的一挥流云广袖,袖口之中登时喷涌出千百道黄符,纷飞向方腊四面八方,弹指之间便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座符阵,将方腊关押在内。
符阵成形的一瞬间,所有黄符一齐散发出阵阵厚重的黄光,如同水银般填充了符阵之内的每一寸空间,任由猝不及防的方腊怒吼着不断挥动方天画戟夜战八方,符阵也只是微微颤动,丝毫没有解体的趋势!
这符阵,便是金平道人敢言由他独自一人缠住方腊,让混坤真人去襄助张天师攻打真空家乡的依仗。
玄门符箓三宗,既然以“符箓”为名,自然是都精通符箓之道,但除符箓之外,三宗又各有所长。
龙虎山天师府擅雷法,茅山上清派擅神打,阁皂山灵宝宗擅符阵!
通俗点说,就是龙虎山天师府都是法师,会开盾的那种;阁皂山灵宝宗都是控制,准备越充分越能控的那种;而茅山上清派则都是挂逼,能打能抗还能叫家长那种。
而身为三宗掌教的三位真人,无疑都是自家宗门诸般术法的佼佼者以及集大成者!
于是乎,在金平真人以符阵困住方腊的一瞬间,就见混坤真人反手掏出三柱檀香轻轻一抖,檀香便自动点燃。
就见他双手捏着檀香,面色郑重的念念有词道:“天灵灵、地灵灵,黄山尊神显威灵……”
金平真人:?
张天师:?
王文:6!
他蹲在盘山道那头看戏看得正起劲呢,自家便宜师兄的声音,冷不丁在他的耳边和阴神之中同时响起,他本能的一句‘师兄,你干哈’,都干到嗓子眼了,才陡然回过神来,连忙用阴神开着回音特效,佯装风轻云淡的回应道:“本尊在此,应汝所求。”
当他的声音落在混坤真人的神魂之中时,就仿佛是神祗从九天之上传下的法旨,清冷、威严,宛如在宽阔的密室当中呐喊,层层迭迭、回荡不止。
刹那间,混坤真人便感觉到自己的神魂,链接上了整座黄山的律动,千山拱卫、万灵俯首,似此方天地的万事万物,皆在他手掌方寸之地!
那股如同吹气球般一瞬间强大了无数倍的膨胀感,令混坤真人那颗修持了数十年的道心,竟都有片刻间的迷失。
他下意识捏了捏拳头,感应周遭所有天地元气的回应,沉醉中混杂着惊叹之意的低声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吴尊神的神威吗?”
他又哪里想得到,他口中那位吴尊神,因为阴神境界还及不上他,根本就拿捏不住他眼下所感知到的神威呢?
适时,符阵之中多番尝试皆无功而返的方腊,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怒发冲冠的咆哮了一句“翻江倒海”,一戟砸出一条熊熊燃烧的出海狂龙,撼动整座符阵明灭不定,无数黄符之上都浮现丝丝缕缕裂痕。
“刘道兄!”
金平道人见状,一边施法稳住符阵,一边呼唤那厢沉醉的混坤真人。
混坤真人回过神来,斜睨了符阵之中势若疯虎的方腊一眼,不疾不徐的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对准符阵内的方腊遥遥一握。
未见任何术法光芒闪过,但符阵内被方腊的大招轰得已有溃散之势的厚重黄光,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狠狠挤压了一番,凝实得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金黄琥珀,而身处黄光中心的方腊,就像琥珀之中的那只蚊子,瞬间便动弹不得了……
控制住方腊之后,混坤真人并未就此停手,就见他双手开合,徐徐合拢,方圆十里内飘散的天地元气便被他尽数拢了过来,尽数注入到金平真人的符阵之中。
庞大的符阵顿时散发出耀眼的黄色光芒,黄符与黄符之间还显现出了一道道仿佛锁链般的金光,勾勒得整座符阵仿若实质……
这一幕,别说是金平道人看呆了。
连远处看戏的王文,都直呼666。
这就是茅山神打之术!
想能打,就请能打的祖师爷赐法;想能扛,就请能扛的祖师爷赐法;想要控,就请能控的祖师爷赐法!
要是祖师爷赐法都不好使,那干脆请祖师爷从上边下来或者从下边上来附身,让祖师爷亲自来与敌人分说……
这就是为何华夏玄门法脉多如牛毛,却唯有茅山能遍地开、传遍大江南北,在民间,茅山道士甚至一度成为所有玄门修行者的统称。
茅山祖师爷们,那是真护犊子!
茅山的面子果实,那也是真好使!
不过那是以前,如今天庭和地府都不在了,茅山派的神打之术也就等同于是废了。
但现在有了个好消息,那就是混坤真人,给自家弟子们,认了个祖师爷回来……
混坤真人按住方腊后,感知到黄山尊神依旧未收回神威,便扭头对不远处的观战的张天师稽首道:“我为道兄掠阵!”
张天师颔首,催动金光咒化作一道纯粹的金光,拖拽着长长的焰尾,坠向真空家乡。
但就在金光即将砸在真空家乡之际,一只山岳般庞大的拳头自真空家乡之内冲天而起,一拳轰向金光。
金光去势不绝,陡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色雷霆,狂轰滥炸一样的一股脑倾泻到了拳头之上。
混杂着大量雷电霹雳声的剧烈轰鸣之中,拳头渐渐破碎。
而金光则越发璀璨,如同一轮小太阳悬挂在了莲峰上空。
明亮的光芒,穿透真空家乡,垂落在莲台之上。
王老魔徐徐收回鲜血淋漓的拳头,慢慢垂下眼睑,眼底闪过强烈的不甘之色。
他默诵了一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之后,淡淡的轻声道:“请三位尊者出手,披荆斩棘开吾释门前路!”
他的话音落下,莲台左右的地面应声裂开,显露出三个衣衫褴褛、形如干尸,脖子上悬挂着白骨念珠的枯槁头陀来。
他们拖拽降魔杵、戒刀、禅杖,艰难的从裂缝中爬出来,在莲台周围站定,面无表情的依次开口。
“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
“朽木不可雕!”
言罢,三人屈膝一跃而起,如同三颗出膛炮弹冲入从天而降的雷龙电蛇之中,挥舞着手头的兵刃击碎大片雷霆。
凌空虚立的张天师,望见下方那三个头陀,眼神中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反手便从怀中掏出祖传的天师府至宝阳平治都功印,抛上头顶。
过不巴掌大的玉质金螭纽印玺,在升空的一瞬间便垂落成百上千道清气,笼罩着张天师全身。
张天师再度掐起雷诀,面无表情的一挥大袖:“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敕!”
“咔嚓。”
一道巨大的狰狞雷霆从天而降,在刹那间照亮数十里天地,劈在下方那三个结阵的枯槁头陀身上之时,整座莲峰都随之颤动。
然而电光熄灭之后,那三个枯槁头陀却依然屹立在原地,虽然浑身焦黑,但他们身上那股坚实、寂灭的气息,却依然稳如磐石。
就见他们随意的抖落一身焦黑的皮壳,显露出大片大片暗金色的皮肉来,而后便拏着兵刃,若无其事的踏空一步步迎向张天师。
“此路不通。”
“道友请回。”
“这一劫,吾释门当兴!”
张天师神情冷漠的凝视着三人,身形纹丝不动。
适时,混坤真人与金平真人赶到,一左一右站在张天师身侧,对那三个头陀对峙。
金平真人出离愤怒的大声质问道:“尔等当真一丁点面皮都不要了吗?”
混坤真人也怒声道:“尔等就不怕再引发一次毁寺灭佛?”
他们又不傻,当然早就猜到了白莲教此番谋划,定是整个大周佛门在为之运作,要不然这么大事,他们怎么可能会直到事发前夕,才得闻一丝丝风声?
可他们着实是未曾料到,这些秃驴竟然有胆量从幕后走到台前,亲自下场来为白莲教撑腰……这不是往朝廷眼珠里擦棒槌吗?
当朝太宗灭佛之举,可还犹在眼前啊!
这些秃驴是怎么敢啊?
三个枯槁头陀眉眼低垂,面无波澜。
只是异口同声的再次重复道:“此路不通,道友请回!”
三位掌教真人亦不复多言,只是沉默的仔细打量眼前这三个阿罗汉。
末法时代,释门的修行者要比他们玄门的修行者更有优势。
毕竟他们玄门修行者修今生,兵解之术所需要的条件又十分的苛刻,很难在末法时代转世重修。
而释门修行者修来世,即便是在末法时代也能通过水陆法会,借经文之力护持一点真灵转世重修。
眼前这三个阿罗汉,就全是累世修行的老秃驴,个个都堪比天师。
以他们三人当前的境界,想要胜过这三个老秃驴,希望极其渺茫。
更别提,白莲教除了三个老秃驴,还有一个先天级武者,和一个武法合一的先天级妖僧。
这还怎么打?
道心坚韧如三位掌教真人,此刻心头都不由的生出了丝丝无力之感。
但很快,三位掌教真人便压下心头的无力之感。
张天师率先给混坤真人和金平真人传音道:“这三个老贼驴与方腊那厮,先由老夫与周道友联手拖住,刘道友,你有吴尊神神威加持,应当足以压制住王老魔!”
金平真人:“我灵宝宗已布下两仪八卦阵,可作困阵!”
混坤真人:“我等拖住这些高手,真空家乡便交由各派高功法师破之……”
张天师:“善!”
金平真人:“善!”
三位掌教真人的神念一交错,迅速议定。
下一秒,张天师伸手一招,一道青金色的剑光便从远处电射而至,落入他的手中,化作一口通体绘制着云箓符文、日月星辰的古拙铜剑……正是天师府至宝三五斩邪剑!
头顶平治都功印,手持三五斩邪剑的张天师,才是他最强的战斗姿态!
他召来三五斩邪剑,其态度已不言而喻,对面的那三个枯槁头陀见状,亦毫不犹豫的挥动兵刃来打!
张天师一手掐着法诀,一手拏着斩邪剑,口中念念有词的朝着对面那三个枯槁头陀一指,剑锋便喷涌出好似大江决堤般的金雷,在刹那间淹没了三个枯槁头陀的所有视线。
混坤真人与金平真人借此机会,一上一下错身而过。
金平真人凌空飞起,手中掐着法诀高声呼喝道:“阵起!”
话音落下,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齐声呼喝,无数黄符仿佛蝗虫过境般散发着蒙蒙黄光,遮天蔽日的朝着他这厢涌过来,金平真人竭力引导着阵法,在半空之中部下两仪八卦大阵,将张天师和那三个枯槁老僧一同罩如其中。
而落至真空家乡上方的混坤真人,亦挥舞着一口古拙的千年桃木剑,脚踏魁罡步对准真空家乡一引:“五雷五雷,步步相随……”
“咔嚓!”
在海量的天地元气加持之下,一片比之张天师全力施为的雷法亦毫不逊色的青光雷霆汪洋,从天而降,与真空家乡之中冲出的巨大拳头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接到各自掌教真人传音的龙虎山、茅山两派弟子,连带各地司天监校尉,齐齐涌向莲峰。
适时,白莲教诸多高手,早已从七十二峰回防莲峰……
拼命的时候,到了!
(本章完)
第99章 决战黄山之巅(八)
第99章 决战黄山之巅(八)
“你领着弟兄们,就在这边设卡清理山上下来的散兵游勇。”
“若是遇到扎手的硬茬子,你就高呼‘吴彦祖,救命啊’,我已经打通此地关节,自会有神人前来救你们的小命。”
王文拏着钢枪翻身骑跨到黑二牛背上,一边拽着缰绳拨动牛头,一边嘱咐身侧的徐二狗。
徐二狗一脸的欲言又止,最终只得点头道:“那大哥你多加小心,遇事千万莫急躁,定要三思而后行……”
“闭嘴吧你,你先管好你自个儿和弟兄们,别操心老子,老子命硬着呢!”
王文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絮叨,话还未说完便一夹牛腹,追向前方的茅山道士们。
徐二狗目送自家大哥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叹了口气,心头对自己说道:‘徐二狗,你要努力啊!’
一大票茅山道士,乌泱泱的杀向莲峰。
莲峰山高路陡、游道险峻,一半临崖、一半上爬,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易守难攻地形。
纵使茅山派道士大多武法同修,身手不弱,一路上依旧是险象迭生,推进得十分艰难。
王文混在他们之中,一边注意着山顶上的情况,一边不停破坏掉沿途所有避不开的大型陷阱,诸如滚石、檑木这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同时还得不着痕迹的,给自家与白莲妖人们激战的徒子徒孙们拉一拉偏架,比如在白莲教的枪兵们挺枪冲锋时,控制地面突然凸起或下陷将其绊倒在地,亦或者在白莲教的剑客们挥剑潇洒的跃起之时,捏着一团天地元气一拳暴扣在他们的狗头上……
简直操碎了心!
难怪都说鬼老灵、人老精,自家那个便宜师兄,简直就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区区两瓶豆儿和几块破铜烂铁,就给茅山请了他这么大一个保姆!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他在暗中照应,茅山这几百号弟子,能有多少活着下山……
不多时,龙虎山与茅山两宗弟子,顺利的在莲峰峰顶之下会师。
再往上,便是一段极狭的陡峭山道,这段山道半数以上都需要人手脚并用的抓着台阶攀爬,甚至还有几处只能容纳一人弯腰穿行的狭窄山洞。
在这种山道上,人多反而是劣势!
两弟子在经过短暂的商议后,决定各自派出二十名高功法师,不走寻常路上山,先行拔除各处山道关隘的白莲教伏兵后,再呼唤大队人马再上山。
议定之后,两宗很快就选出了四十名高功法师,各自施展手段登山。
就见有人掐着金光咒直接腾空而起,有人踩着祖传法器慢悠悠的爬升,还有人双腿贴满黄符如履平地的踩着垂直的山壁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有点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那架势!
王文混迹在峰顶下的人群当中,高声为这六十名高功法师喝彩。
他没有去逞能,因为他得照应着山顶上的情况,无暇去装逼……
果不其然,不走寻常路的四十名高功法师才刚刚开始清理各处关隘的白莲妖人,王文就听到自家便宜师兄的念诵声:“天地无极,黄山借法。”
他慌忙将视线投向山顶之上,就见混坤真人口鼻溢血的自真空家乡内冲出,一边凌空飞身后退,一边疯狂的连环拍出双掌:“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就见一道道金光闪烁的掌劲自他双手中不断飞出,仿佛狂风卷落叶般铺天盖地的罩向真空家乡。
适时,一座莲台飞出真空家乡,端坐在莲台之上的那白眉老僧面色阴沉的挥动一对儿肉乎乎的拳头,打出漫天拳影凌空轰暴漫天掌劲!
一连串的闷沉爆炸声,掀起阵阵强悍的气浪,搅动莲峰周遭的云海剧烈涌动,好似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混坤真人眼见终于将这老魔头引出了真空家乡,双掌登时拍得越发起劲儿了:“我借、借、借、借、借……”
王老魔迷惑之中带着强烈不敢置信的,遥望着好像疯了一样的混坤真人,想不通以他的境界,法力怎么可能充沛到这个地步?
‘该死的,你都不用回气吗?’
他气急败坏的驾驭着莲台冲天而起,挥舞着一双肉拳打爆所有掌劲,以无可匹敌之势直取混坤真人。
他当然知晓此刻不该离开真空家乡,但若是继续让混坤真人这么无休止的打下去,他二人交手的余劲都能撕碎真空家乡!
失去了七十二地煞大阵作压舱石的真空家乡,脆得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根本就经不起他们这个级数的强者折腾。
一但真空家乡破碎,一切就都完了!
混坤真人有心转身遁走,引开这老魔头,又担心这老魔头不上当,只好咬着牙怒发冲冠的极力挥动双掌:“借借借借借……”
王文凝望着头顶上的交锋的二人,心头亦感迷惑不解。
他感应到了便宜师兄动用他所赋予的临时黄山神权柄,但他并没有感应到山间的天地元气朝这边汇聚过来,偏偏混坤真人每拍出一掌,山间的天地元气就会凭空消耗一部分。
这种感觉,就好像混坤真人向他借钱,他同意了,然后他锁在保险柜里的钱,就直接出现在了混坤真人的手里。
这中间,缺失了他去保险柜里拿钱,转交给混坤真人的这个重要环节,颇有点因果律那味儿。
‘有点东西啊!’
王文既震惊又惊喜的在心头大喊道:‘教练,我想学这个!’
目前他尚且不知道这一手,是否有距离限制,若是没有……
王文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了他站在扬州,抬手一套“天地无极、黄山借法”,开启弹药无限模式的意大利炮,直接给敌人来上一波覆盖式狂轰滥炸的狂拽炫酷屌炸天画面……
他强压着嘴角,目送那白眉老僧和混坤真人越打越远,当即跳下牛背,借尿遁来远离人群,然后整个人就似落水一样瞬息间沉入地底,移动到莲峰山体之内,顺着山体如同坐电梯一样垂直上升。
“嘭!”
王文拏着钢枪冲出山巅,来到了一片散发着淡淡昏黄佛光的宽阔虚幻空间边缘。
此方空间之内到处都是抓着刀枪剑戟,焦躁不安的四下晃动的白头巾壮汉,他无声无息的到来,并未被人发现。
他举目四下扫视,就见到这片空间中间,一大片白衣僧侣顶着一颗颗灯泡似的光头,密密麻麻的围着一小片空地结跏趺坐,嗡嗡嗡的吐出无穷细密的“卍”,融汇成一股股淡金色的气流融入到这方宽阔的虚幻空间之内。
他被那片明晃晃的光头晃了眼,看了好几眼才看清,那些白衣僧侣的身形都有些许的透明,竟然全部是鬼和尚!
这么多鬼物,值多少功绩点啊!
王文紧了紧手中的钢枪,强行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念头,定睛四下打量周围这些磨刀霍霍的壮汉……
就在这时,一个憨头憨脑的傻大个拖着一柄足有一人多高、锤头足有西瓜大小的大锤,磨磨蹭蹭的走到他身边,流着口水的打量着他身上的铠甲:“大锅,你滴盔甲好好看,哪儿来的?”
熟悉的口音,令王文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这人,无缝切换口音:“也?你也是巴蜀人嗦?”
傻大个听到他的口音,脸上也顿时浮起惊喜的表情:“大锅,你也是巴蜀滴?”
王文点头自来熟的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对头的,你是哪儿人?”
傻大个龇着大牙憨憨的笑道:“我是万县滴!”
“也?硬还是老乡哦!”
王文也惊喜的看着这厮:“我是忠州的!”
傻大个一听,也热情反手搭在他的肩头:“老乡老乡,我小滴时候跟到我屋爹爹去过忠州赶过场。”
王文:“你啷个跑这儿来呢?你不晓得他们干的是砍脑壳的生意啊?”
傻大个:“跟我老表来的,他说来凑哈人头就可以发大财,回老家说婆娘!”
王文:“亲老表?”
傻大个:“隔壁村的老表。”
王文:“哦,锤子老表啊……老乡,我才来,这儿哪个最凶哦?”
傻大个努嘴:“喏,看到哪个提开山的不?哪个狗日凶得批爆,这儿个个都怕他!”
王文顺着他的示意,望向那个端坐在一彪悍卒中间,头戴白缨盔、身披虎头明光甲,手边一口丈二宣大斧的雄壮武将。
“哦!”
他点了点头,与傻大个勾肩搭背的左手一记手刀,不轻不重的砍在傻大个脖颈上。
傻大个瞬间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向王文:“大哥,你做啥子?”
王文尴尬的笑了笑,心头嘀咕着咋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以后跟哥混,哥给你找婆娘!”
说完,他左手用上了些许力道,再次一记手刀劈在了傻大个的脖颈上。
傻大个一翻白眼,整个人直挺挺的就往后倒。
王文扶住他慢吞吞的转过身,背对人群,脚下的山石地面仿佛湖面般泛开一圈涟漪,他一手抓住傻大个的白头巾,而后一松手,傻大个连人带锤就坠入了山腹之内。
安顿好这个异时空的同乡小老弟后,王文手脚麻利的用白头巾遮住面颊,然后拖着钢枪,垂着头若无其事的穿过满地乱串的人影,径直走向那些鬼和尚,一路上竟无人注意他这个奸细……
直到他穿过一个个鬼和尚,接近所有所有鬼和尚中间那方空地上,才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大胆!”
“还不快快退出来……”
“休得惊扰诸位大师诵经!”
数声爆喝声从四面八方齐齐传来。
王文抬起头,眉眼弯弯的竖起一个中指四下比了比。
下一秒,一团耀眼的雷霆电光随着他的破音的嘶吼声,仿佛涟漪般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所过之处,一个个清俊的白衣僧侣幽魂尽皆好似被戳破的气泡般,化作一缕青烟,烟消云散。
真空家乡内的所有白莲教徒,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愣愣的望着雷霆电光熄灭之后空无一人的空旷空间。
他们多希望,这一幕只是幻觉!
可他们使劲儿的眨了好几次眼后,却依然只看到空荡荡的一片,既不见那些高僧大德魂魄,也不见那个黑甲银枪的魁梧人影!
霎时间,在场的所有白莲教徒,都只觉得眼前一黑!
天都塌了!
同一时刻,真空家乡外追着混坤真人暴打的王老魔,也感知到了老巢的情况,不敢置信的嘶声怒吼道:“不……”
他当即丢下吐血不止混坤真人,转身化作一道佛光电射回真空家乡之内,然而映入眼帘的画面,却和他感知到的一模一样!
他瞪圆了双眼,嘴唇乌青的剧烈颤抖着,心神如坠深渊,眼前那一抹微弱的光,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缥缈!
这些虔诚的白莲教义信徒,是真空家乡最重要的根基,因为他们相信世间上有真空家乡存在,这世间上才有了真空家乡。
没了他们,真空家乡不过只是镜中月、水中……
适时,西方天际最后一抹残阳,徐徐消散在天际。
夜,降临了!
霎时间,无穷无尽的阴气仿佛涨潮般迅速淹没了大地。
虽然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天地间的阴气还远远未攀升到巅峰状态,但其浓度也已经超越中元节!
真空家乡之外,混坤真人狼狈吞下一粒七转还丹,飞到同样口鼻溢血不止的张天师和金平道人身侧,三位掌教真人一边掐动五指推算真空家乡内的变化,一边与困阵内罢手的三个枯槁老僧遥遥对峙。
三位掌教真人、三个枯槁老僧,包括远处依然被困在“琥珀”之中的明教教主方腊,以及莲峰周围的所有白莲教徒、符箓三宗弟子、各都司天监将兵,都目不转睛的遥望着真空家乡……
他们有的知晓真空家乡内部出了什么状况,也有的不知晓里面出了什么状况。
但他们所有人都已经竭尽所能,做了自己能做的事。
到了出结果的时候了……
一阵短暂而漫长的寂静之后,真空家乡之内炸开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声:“阵起!”
便见一道粗大的昏暗佛光自莲峰顶冲出,直上斗牛!
霎时间,天地间弥漫的无穷阴气都仿佛被漩涡吸引那样蜂拥而至,涌向真空家乡。
仍在掐算的三位掌教真人见状,不约而同的拧起了眉头。
他们算到了真空家乡内发生的变故,按说他们都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白莲教的谋划绝无功成之理!
可天机依旧模棱两可,好似真空家乡仍有成功演化阴曹地府的可能性。
但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说,白莲教还藏了什么未被他们发现的后手?
亦或者说……
三位掌教真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困阵内的三名枯槁老僧。
就见三名枯槁老僧面色平淡的凌空结跏趺坐,双手合十齐声诵唱道:“我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话音落下,三人身上齐齐升腾起明净污垢的金色焰火,燃烧他们枯朽的身躯,散发出明亮的佛光……
三位掌教真人见状,心头大惊,同时抬头望向天象,双手五指都掐出了残影。
“好好好……”
张天师很快便停止了掐算,古井无波的苍老面容上第一次浮起了恨意:“好一手金蝉脱壳,好一个大奸似忠!”
“道兄还与他们废什么话!”
混坤真人急得都想破口大骂了,拔出千年桃木剑便怒发冲冠的大喝道:“周道友,撤阵……五雷五雷、步步相随!”
就见他脚踏魁罡步,对准困阵内的三名枯槁老僧一引,漫天青色雷霆便仿佛狂风骤雨般从天而降。
然而三名枯槁老僧却只是不动如山的默诵经文,周身明亮的金色焰火于漫天青色雷霆之中纹丝不动。
“寻死之徒,杀他何用?”
张天师面色阴沉的拏着斩邪剑,转身化作一道金光掠向真空家乡。
混坤真人与金平真人无奈,只得紧随其后,一头扎向真空家乡。
好似飞蛾扑火!
(本章完)
第100章 决战黄山之巅(终)
第100章 决战黄山之巅(终)
“草泥马!”
王文在鳌鱼峰顶冒出头来,眺望着莲峰顶那道冲霄的佛光,破了大防。
老子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白莲教还能发车?
那老子这些时日岂不是白忙活了?
适时,他注意到四面八方好似天崩地漏般涌向莲峰滚滚阴气,立马就咬牙切齿的调动黄山神权柄,将所有奔涌而来的阴气尽数吞下。
他一念之下,黄山山脉便化作了一块巨大的海绵,所有被白莲教的十全补天大阵牵引过来的滚滚阴气,在涌入黄山山脉之后,便如同瓢泼大雨落在了干旱许久的沙漠,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就到不了莲峰!
别的地方王文管不了,但在黄山这一亩三分地,他王文说了算!
他这厢一发力,真空家乡内的王老魔立马就感知到了阴气的诡异动向,当即掐动法诀,怒吼道:“阵一,起!”
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波动转瞬即逝,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一座繁华城池内,登时冲起一股粗大的昏黄光柱,光柱之中飞舞出无数青面獠牙的鬼物,疯狂的见人就杀,每一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平民百姓,在倒下之后身体中便飘出一道幽魂,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样的飞向那道光柱……
无形的波动涌回,黄山周围的阴气,加速往莲峰方向涌动。
阴气加速运动,黄山山脉吞不过来,立马就形成了一股压力,反馈到了王文的阴神之上。
王文感知到这种情况,立马就将身后吸饱了地脉之气、彻底炼化掉龙骨,已经进入蕴养阶段的神宫法宝沉入地脉,然后努力将地脉之中淤积的阴气引向神宫法宝,权当蕴养神宫的资粮了……
恰好,他的神宫法宝,匹配的是他的神位,而不是他的阴神境界。
而应当名之为黄山府君的黄山神神位,在地祗体系内,可不算低!
这些阴气灌进去,噎是肯定会有些噎得慌,但还不至于消化不良……这一波消化完,至少能节省他一两年的苦功!
身处神宫法宝内的陈三刀等人鬼,便只见天穹……越来越高了!
地气引入神宫法宝内之内,扩张的是大地的面积,经过半日的充足地脉之气灌注,神宫法宝内的大地早已膨胀得与黄山山脉一边大!
而阴气引入神宫法宝之内,扩张的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天高地阔才算得上真正的福地洞天,否则就只能算是一件大容量储物法宝。
有道是堵不如疏,在将多余的阴气引向神宫法宝后,王文立马就感觉到阴神的压力为之一缓……
然而还未等他松一口气,一股越发沉重的压力便卷土重来,他震惊的举目四下张望,就见方圆百里内的阴气,都已经汇聚成了肉眼可见的灰雾,仿佛云海般淹没了莽莽山脉!
“这……”
王文望着如此壮观的景象,心头竟也生出了一丝丝的犹豫之意。
小孩子才只晓得全都要,大人都知道受不了。
但下一秒,他便掐灭了那一丝犹豫,心头发着狠控制整片黄山山脉,继续吞吃这些阴气。
同时,他的阴神高高举起山神令,朗声道:“敕令,黄山境内所有生灵,火速助本尊收摄阴气,平衡阴阳……”
无形的敕令迅速传遍整座辽阔的山脉,所有初步具备自我意识的山精野怪,接到他的敕令,都齐齐张开大口极力吞吃这些阴气。
尤其是山间那些参天古木,都簌簌摇摆着郁郁葱葱的树冠,热烈的回应着他们的神祇,而它们深埋地下、彼此缠绕的根须,就如同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将每一缕吸收过来的阴气都牢牢的镇压在地下,自己极力吞吃的同时,还不断给周围那些弱小得无力牵引阴气的草木投食。
就见灰雾浩浩荡荡涌入黄山境内,先被诸多山脉库库一顿猛吸,剩下的再被山间的千万生灵仿佛分流桩一样层层瓜分、上下其手,蔓延到莲峰下时,已经稀薄得失去了灰雾形体……
但和先前一样,王文刚要松一口气,就感觉到外围涌动的阴气又拔高了一大截,卷土重来的沉重压力,瞬间就压得他气血翻涌,太阳穴“彭彭”直跳得就像是脑子要炸开一样!
“他、妈、的!”
他艰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双目充血的抬头望向莲峰顶那道佛光。
他绷不住了,再这么撑下去,别人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指定是活不成了!
于是乎,他把心一横,通过黄山神的权柄,将莲峰顶上空将大量阴气压缩成一柄巨大无比的锤子,然后抡起那个锤子就朝着真空家乡一通劈头盖脸的乱砸!
“嘭、嘭、嘭……”
闷沉而澎湃的锤击声,如同无数牛皮大鼓同时擂响,砸得真空家乡剧烈颤动、摇摇欲坠之时,也将围着真空家乡强攻许久的三位符箓三宗掌教震得连连后退。
“嘭。”
一只硕大的拳头冲出真空家乡,一拳将阴气打爆。
而后,一具燃烧着熊熊金火、通体仿佛纯金浇筑的高大骷髅,自真空家乡内徐徐浮出,嘴巴开合间震荡出暴怒的嘶吼声:“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坏吾圣教大业?”
众目睽睽之下,一张由灰雾凝结而成的巨大人脸出现在天穹之下,张口就如同小流氓骂街一样的破口大骂道:“我嫩爹!”
骂完,人脸凝结出一条灰雾臂膀、灰雾臂膀手中又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锤子,然后抡起锤子瞄准那具高大骷髅又是一阵“梆梆梆”的劈头盖脸乱砸。
金色骷髅怡然不惧的挥动双拳,和他的锤子对轰,竟丝毫不落下风!
三位掌教见状,正要借机摸进真空家乡内部,就见到三道佛光,包裹着三颗莹润的舍利子电射而至,一头没入了真空家乡……却是后方圆寂的那三个枯槁老僧,终于将他们累世修成的阿罗汉金身,煅烧成了这三颗舍利子。
三颗舍利子没入真空家乡不久,那道冲天而起的粗大昏黄佛光,就如同烈火喷油那样,陡然膨胀了数倍,将方圆数十里的黯淡天穹都映照得宛如白昼。
而金色骷髅身上的明净焰火,也仿佛得到了那三颗舍利子的加持,随之窜起数倍高,一拳便将迎面而来的锤子,连带着锤子后方的人脸,尽数破碎!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与此同时,一阵宛如有千万人齐声颂唱的虔诚诵经声,浩浩荡荡的自真空家乡传出,响彻天地。
诵经声一起,就见那道冲天而起的粗大佛光周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出大片大片乌沉沉的阴云,阴云以佛光为中心飞速旋转着徐徐下沉,阴云与真空家乡之间的虚空中,随之浮现起一座座空荡荡的城池大门虚影。
这些城池虚影如同幻灯片一样飞快闪烁,时而显现“酆都城”、时而显现“枉死城”。
“哈哈哈……”
已经显现出融化痕迹的金色骷髅,叉着腰仰望着漫天虚影,酣畅淋漓的仰天大笑。
而分散在莲峰周围的符箓三宗道士们,以及各都司天监的司天卫们,嘴唇颤栗的仰望着那些虚影,眼神之中最后一抹光亮,渐渐熄灭。
都这样了……
还是赢不了吗?
太难了!
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虽然所有人都曾预料到过这个最坏的结果。
也都曾自我安慰过,只要他们为之殊死奋战过,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怨无悔了。
但当这个最坏的结果,当真降临的时候……
却又谁都无法面对这个结果。
因为他们真为之殊死奋战过!
如何能不怨?
如何能不悔?
王文也怨、也悔!
但在许多人都绝望的垂落兵刃之时,他却咬牙切齿的,将神宫法宝内的陈三刀和马风等鬼都腾了出来,然后将神宫法宝从地脉中掏出来捏在手里。
认命?
认你妈的命!
就在他捏着核桃大小的神宫法宝,准备将其当做手榴弹扔到莲峰顶自爆之时……一道磅礴似雪崩的璀璨剑气忽然横空杀出,一剑扫灭半空之中闪烁的无穷虚影!
剑光熄灭,一名身穿灰色麻衣短打、须发斑驳、满脸老人斑的干瘦老者,手持一口锈迹斑斑、通体不见任何装饰物的灰扑扑龙泉剑,出现在了真空家乡与下坠的阴云之间。
那一人一剑,都朴素到了极点。
人,像街边的卖炭翁。
剑,像火塘边的烧火棍。
但当这一人一剑同时出现之际,却好似一座高不可攀的绝壁!
连半空中呼啸的狂风,吹到他那里,都变成了柔和的清风……
他用浑浊的双眼打量着下方的真空家乡,幽幽的叹息道:“这都鸿泰二十四年了,你们这些贼秃为何还是这副草性?”
话音落,他提剑一招平平无奇的跳劈,锈迹斑斑的龙泉剑却划拉出一道长达三十丈长的雪亮剑气,其璀璨光芒直接压过了那道粗大的佛光。
“我……我草!”
王文蓦地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撼的望着那道仿佛雪山倒悬的恐怖剑气,脑子都快宕机了!
这是碳基生物能斩出的剑气?
这还是人间么?
“铛!”
就见恐怖的剑气即将落在真空家乡之际,一只金灿灿的手掌正面拍在了剑气之上,一掌之下,璀璨的剑气仿佛涟漪拂过水中月,化作粼粼剑光寸寸碎裂。
就见一尊头顶功德光环、盘坐在一头独角虎头神兽之上的苍老佛陀金身,自真空家乡徐徐浮起,面色悲苦的轻声颂唱道:“张施主,可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望着那佛陀,所有被方才那惊才绝艳的盖世一剑震惊的眸子,瞬间就瞪得更大了。
此间是何地?
今夕是何年?
唯独那灰衣老者,淡笑着摇头,轻轻的“啧”了一声,然后便一个垫步,持剑冲了上去,一剑斩起首。
“铛!”
佛陀虚影挥动一双金灿灿的手掌,一掌拍开锈迹斑斑的长剑。
灰衣老者再次一个垫步,身形瞬间便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又道不过数尺长的雪亮剑光,剑剑不离佛陀金身的脖颈……
看得出来,这位剑道大佬对于斩首这件事,爱的深沉。
不远的三位掌教真人率先回过神来,各自施展手段,绕开激战的佛陀金身与灰衣老者,冲向真空家乡。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一头扎进真空家乡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尔等先退开,让本尊来吧……”
三位掌教真人齐齐止步,迷惑的望向天穹。
而远在鳌鱼峰顶的王文,冲着掌心里的神宫法宝说道:“宝贝啊宝贝,对不住你了……”
他满脸的不舍、不住的叹气,但投掷的动作,却狠得像提裤子不认账的渣男一样!
就见他一抖手,核桃大小的神宫法宝就化作一道流光,弹指之间就没入了真空家乡之内。
适时,王文决绝的一掐法诀,狠声道:“爆!”
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穿金裂石的剧烈爆炸声,一点刺目的金光在真空家乡内部亮起。
下一秒,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直接吞没真空家乡,恐怖的气浪仿佛海啸般浩浩荡荡的朝着四面八方推开,巍峨的莲峰直接被削去一大截,瞬间就从黄山最高峰沦为三大主峰之末。
闷沉的回音之中,似乎有无穷哀嚎声在回荡。
而那尊正在与灰衣老人鏖战的佛陀金身,脸上也失去了悲苦的表情,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一朵蘑菇云:“不……”
在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中,他那宛如实质的金身寸寸碎裂,崩解成无数星星点点的金光,随风飘散。
而王文的视界之中,山神令应声弹出来,阴德栏与功绩栏后的数字都开始飞速跳动……
然而此刻他却无心去看这一炸的收获,只是怅然若失的望着那一朵撕碎了漫天阴云冲入高空的蘑菇云。
这一炸,爽是爽了。
可回头他要想再炼制这么一件大宝贝,得多少手脚、费多少功夫啊!
别的不说,没了白莲教这个冤大头,他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地气和阴气?
哪怕他攥着黄山神这尊神位,没有个三五年的光景,他也绝难攒下这么多的地气和阴气……毕竟,他还得顾着这漫山生灵的死活,不可能把所有地气和阴气都抽出来炼制神宫法宝。
当然,他也可选择留下这件大宝贝,扛着钢枪去和那位灰衣老者以及三位掌教真人,稳打稳扎的去捣碎真空家乡。
从形势上看,有了这位猛得不似碳基生物的灰衣剑客加入后,他们这方的赢面的确已经大过了白莲教。
但在尝过那种所有希望都被淹没的深谙绝望与无力之后,王文这会儿实在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折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心底的确是有些发怵了,害怕自己一犹豫,战局又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最终导致此役功败垂成!
所以,哪怕拼着日后要费三五年的光景去重新炼制神宫法宝,他也要逮住这个机会,一锤子彻底砸死白莲教这群死扑街!
“也罢,左右材料都是白莲教送的,地气和阴气也都是白莲教给的……”
他自我安慰的喃喃自语道:“权当礼尚往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说是这般说,可他的心头,却还是肉疼得几欲滴血……
远处,那灰衣老者拏着剑,仰望着高空那多蘑菇云,‘啧啧’惊奇的说道:“而今的年轻人,都这般生猛吗?”
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之中,忽然有人疑惑的开口道:“我们……胜了?”
“胜了吗?”
“我们胜了!”
“我们胜了!”
霎时间,声嘶力竭的欢呼声,从黄山之巅一路向四面八方蔓延。
许多人都抑制不住的流泪满面,一边流泪一边欢呼。
直到此时,他们才有空为战死的同门、同袍们悲泣。
但他们还不知晓,江南之地已有十座府城沦为鬼蜮。
时代的一颗尘埃,落在个人头上,便是一座大山……
(第一卷·烟三月下扬州,终)
(本章完)
第101章 论功行赏
第101章 论功行赏
“有劳前辈千里驰援……”
满山的欢呼声中,三位掌教真人亦如释重负的联袂迎向那灰衣剑客。
隔着老远,混坤真人便满脸感激涕零之色的向那灰衣剑客稽首。
灰衣剑客环视着周围的惨状,面色沉重的摇头:“是我来迟了!”
远在鳌鱼峰顶的王文,听到他们的对话,惊讶的多看了灰衣剑客一眼……自家便宜师兄都快老成萝卜干了,还执晚辈礼,那灰衣剑客的辈分得有多高、岁数得有多大?
适时,山神令的结算画面终于到尾声了,就见:
【黄山神】
【功绩:28666】
【阴德:5766.6】
【阴神:驱物(+)】
【神宫:(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二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铁布衫(圆满)、掌心雷(圆满)、沧澜九迭浪(七重)(+)】
只看功绩和阴德那两行数字,王文就知道天道大老爷对他这一波的表现,非常的满意。
他仿佛都听到天道大老爷在冥冥之中给他扣666了。
此刻他看着这两行数字,心头还算平静。
不是他不满意的这个收获,而是这个收获又不是抽奖抽来的,而是他豁出老命挣回来的,心头早就有预期,此刻再看到这个结果,自然不会感到意外,也无从谈惊喜。
这回的收获,功绩点主要来源于真空家乡里那些僧侣幽魂。
实话说,那些僧侣幽魂的质量都不算高,按鬼修的境界来判断,那些僧侣幽魂之中恐怕连个驱物境的厉鬼都没有。
但架不住他们数量多,大几百个僧侣幽魂收割下来,哪怕每一个都只值二三十功绩点,也积累成一笔天文数字了。
至于阴德的来源,依照上回在扬州府衙开团的经验,王文觉得应该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他摧毁真空家乡,中断真空家乡演化阴曹地府的这个进程,天道大老爷赏他的一笔阴德。
这一笔阴德,应该占据了所有阴德收获的大头,少说也得有个5000点,毕竟从阴曹地府的角度来看,白莲教试图将真空家乡演化为阴曹地府雏形的大逆不道行径,简直就是造反啊,他王文作为拨乱反正的先锋大将,哪怕阴曹地府还在,也会狠狠地奖励他!
第二个部分,则是他弄死以王老魔为首的一干胆大包天、意图染指阴司权柄的乱臣贼子,得到的斩首功绩。
这一笔阴德,数目可能不如他摧毁真空家乡的奖励,但王老魔的野心和所作所为摆在这里,怎么着也不可能只给个几百点阴德就把他给打发了,再者说,白莲教这回搞出这么大阵仗,总不能只有王老魔一个光杆司令吧?其他意图染指阴司权柄的乱臣贼子,同样得算功绩……从这个角度来看,白莲教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那么多头头脑脑加一起,才给他算了两三千多阴德!
综上所述,这回的收获……一般。
还是那句话,倘若这笔收入是抽奖抽来的,那他肯定会高兴得蹦起来,睡着了都能笑醒。
可这笔收入,是他绞尽脑汁、豁出性命,累死累活挣来的,那就只能算一般。
即便是他有天道大老爷为他开挂,即便是他此刻以胜利者的身份站在这里,他也依然觉得这一路打上来,实在是太难太难,白莲教蓄谋已久,方方面面都算尽算绝,后手简直就是层出不穷,而他们这些人仓促应战、毫无准备、毫无后手,全凭着胸中一口热血,头铁的往上冲……
茅山这一路人马还好,有他在前方开路,得以顺利登上山顶,并未折损太多人马。
龙虎山和阁皂山那两路人马,几乎是拿血肉之躯,硬生生从山脚一路铺到山顶!
最可恶的就是明教那群狗贼,填补了白莲教缺失的高端战力,令三路人马产生太多不必要的伤亡……
“咦?”
想到这里,王文忽然想起方腊那厮来,当即放开感知,在山林间寻找那厮的踪影,很快就在十数里外的西麓山脚下,发现了以方腊为首的百十号明教高手。
莲峰顶周围这么多道士、司天卫,竟然都没人注意到那厮是啥时候溜的!
这份跑路功力,简直绝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我这百里黄山是什么地界?’
王文心头冷笑着,心念一动,正在山林间狂奔的百十号明教高手便齐齐一脚踏空,如同落水一样坠入地底。
但下一秒,数道人影便裹挟着一身狂暴的气劲,破开地面冲天而起。
“绑、绑!”
两个水缸大小的天气天气锤,适时抡了下去,如同打地鼠一样将两个刚刚从地底冲出来的人硬,狠狠砸进了地底。
“是谁?”
方腊惊怒交加的仰头爆喝着,状似疯虎的挥舞着方天画戟,劈倒周遭的一颗颗大树:“出来!与某家大战三百回合!”
王文狞笑着,遥遥捏住拳头,在方腊头顶上凝聚出一个山包大的拳头,一拳砸下。
“战龙于野!”
方腊面红耳赤的怒声咆哮着,飞身挥戟,一戟硬撼在了天地元气凝成的拳头上。
“轰。”
拳头碎裂,方腊的身影穿过逸散的天地元气,冲上树冠:“再来啊!”
“给你脸了是吧?”
王文亦是暗自恼怒不已,强打精神,奋力在方腊周围,徐徐凝出十数个山包大的拳头,将他围在中间。
方腊见状,面上的怒容一滞,凶悍的眼神一下子就清澈了不少……
“走啊!”
一名膀大腰圆的虬髯和尚,咆哮着山林间冲出,飞身挥舞着一条水磨禅杖劈向一只拳头,那只拳头却突然张开,仿佛老鹰抓小鸡一样的一把将其攥在手心里,用力一捏。
“嘎!”
虬髯和尚脑袋一歪,血浆似瓢泼落下。
方腊瞬间清醒,目眦欲裂的看了一眼那虬髯和尚后,转身便朝着地面上那几个半截身躯都卡在泥土里的手足弟兄冲去。
“走啊!”
这几名明教高手见他冲过来,目眦欲裂的奋力挥舞着双手咆哮着:“替我们报仇!”
“快走……”
“嘭!”
一只巨大的拳头后发先至,以泰山压顶之势重重砸在了这些聒噪的明教高手头上,手动闭麦。
堪堪赶到的方腊一个急刹车,暗自咬着一口钢牙,转身便冲进了山林间,身形如同一只大号跳蚤一样不断在一颗颗参天大树上借力跃起,左右横跳着快速往黄山境外移动。
王文不断控制着树林间的藤蔓去缠绕他、控制着半空中的拳头去砸他,但不是慢他一步,就是被他挥舞着方天画戟随手击破。
他就像是一头红了眼的野猪王那样,在密林之间横冲直撞的开辟出一条道路,一路往外冲!
而远在鳌鱼峰顶的王文,却只觉得脑仁跟针扎一样疼,越来越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腊越走越远。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又已经到极限,着实留不下此獠。
再满心愤恨,也无可奈何……
适时,散布在莲峰周围的各路人马,也开始清缴山上残余的白莲余孽。
这一役,终于落下帷幕。
……
是夜,三大营上万人马,夜宿黄山。
王文清点完自己手下的弟兄,短暂歇息之后便沉入地底,在山腹之内开辟出了一方宽阔的岩洞,以招魂之术将此役战死黄山的敌我双方所有阴魂,都召唤到了山腹之内。
眼下黄山境内阴气太盛,他必须要尽早处理好这些阴魂,否则后边极有可能会有诞生出极厉害的鬼物,为祸一方。
再者说,他也不忍心那些为了守土安民客死异乡的司天卫们,就此身死魂灭。
这可都是上好的阴兵呐!
随着他的召唤之术,一道又一道阴魂从四面八方涌入岩洞之内。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空荡荡的岩洞,便被密密麻麻的阴魂填满。
放眼望去,只怕不下四万之数!
如此多死相凄惨、面色木然的阴魂,浮沉不定的静静飘荡在宽阔的岩洞内部,场面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莫说是王文了,就连陈三刀和马风等鬼,都被这场面吓得浑身不自在。
“擦,大哥……”
陈三刀缩头缩脑的大声嚷嚷道:“这尼玛也太生性了!”
他是想整出点动静来壮壮胆,不想他的声音在岩洞来反反复复的回荡开后,更惊悚了。
气的王文一脚把他踢飞:“别几把墨迹了,赶紧把自家弟兄们都拉出来……”
眼下这些阴魂都还保持着他们死时的模样,例如那些司天卫阴魂,身上都还穿着甲胄,很好辨认。
陈三刀被他踢飞后,毫不介意的又飘回了他眼前:“白莲教的人呢?咋办?”
王文不耐烦的回道:“你他么的问我,我特么的问谁去?”
陈三刀打量着他的神色,面色阴狠的抬手做了一个切菜的动作:“要我说,留着也是祸害,干脆全做了!”
他自然知晓自家大哥在犹豫些什么,大哥狠不下这个心,当然就该他们这些做小弟的出马了。
“你以为是一盘菜呢?”
王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说做就做?那老话不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吗?这些人是做错了事,但他们已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再打散他的魂魄……不太好吧?”
“不杀留着咋办?”
陈三刀摊开双手:“咱们拢共就这么点人,总不能全用来看守他们吧?你是觉得他们已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但他们可不一定会领你的情,要让他们逮住机会,指定就得糊你一脸血……你们还愣着干啥,没听见大人招呼啊?还不麻利儿的把自己弟兄们都拉出来?”
他扭过头,横眉竖目的瞪着以马风为首的一干扬州司天卫阴魂。
‘我们瞅你像阎王爷……’
马风等鬼如梦初醒,纷纷在心头小声逼逼飘进满地阴魂之中,将一个个穿着甲胄的司天卫阴魂拉出来,推到一边。
王文看着他们做事,有些烦躁使劲儿抓了抓后脑勺挠头:“那你说咋办?”
陈三刀:“我不都说了,全做了!”
王文:“草,两三万鬼啊,全做了?我特么可是正经地祇,我能这么蛮干?”
陈三刀:“那你说留着咋办?咱总不能见天啥也不干,就守着这些杂碎吧?”
王文想了想,答道:“按照正常程序,这些鬼应该押送到酆都城,由阴司判官们根据他们生前的所作所为盖棺定论,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打入十八层地狱,该打入畜生道的打入畜生道……”
陈三刀如梦初醒:“对哦,那将他们押送到酆都城,移交给那些判官不就得了,我们瞎操什么心?”
王文愣了几秒,也忽然如梦初醒:‘对啊,我又不是判官,我操这份心干嘛?’
盖棺定论,那是判官该做的事。
他是黄山神,他该做的,就是送这些鬼去见判官!
于是乎,他当即话锋一转:“别几把麻烦了,全宰了!”
陈三刀一愣:“又全宰了?”
王文瞥了他一眼:“不乐意?”
陈三刀又如梦初醒,反手就拔出腰间的鬼差刀:“乐意,我祖宗十八代都乐意!”
话还没说完,他就急吼吼的冲进鬼群中,一刀砍下一名白莲教徒的鬼头,那名白莲教徒瞬间就化作一股阴气飘散了。
紧接着,他就兴冲冲的掏出自个儿的阴差令,看了一眼……
适时,王文眼前的山神令上,也闪过了“+7”的字样。
他故作矜持的“啧”了一声:“蚊子腿儿!”
但他此刻再看那些白莲教徒的眼神,已经和农民伯伯看着自家地里丰收的庄稼,没啥两样了。
鬼群之中的马风见到陈三刀的行动,也慌忙拔出鬼差刀,一刀砍下一颗白莲教徒的鬼头。
其余扬州司天卫阴魂,一脸羡慕嫉妒恨得望着着二人……
王文看不过眼,开口道:“好了,你俩先消停会儿,别等会儿手快把自家弟兄也砍了,先把自家弟兄们挑出来,待会再慢慢砍……还未就职鬼差的弟兄,都到我身前来!”
他的话音一落,五十三个扬州司天卫阴魂,立马就争先恐后的从鬼群里冲出来,不需要王文多言,便自动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王文伸出一只手,正色询问道:“吾乃黄山神,尔等可愿为本尊座下黄巾力士?”
‘黄山神?黄巾力士?’
这回轮到陈三刀和马风发愣了:‘不是江都县城隍座下阴差吗?’
一干扬州司天卫阴魂齐齐抱拳道:“卑职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话音落下,一股粗大的暗金色光芒自王文的掌心之中喷涌而出,分化作五十余缕,精准的没入每一个扬天司天卫阴魂体内。
就见一个个扬州司天卫阴魂浑身泛起一股淡淡的金光,他们单薄透明的身躯在这一层金光的包裹下,飞速凝实、拔高,体表还凝聚出了一身威武的金黄文山铠和一口后背大砍刀,看起来很是英武。
而王文则看着山神令上阴德栏后闪过的一行“-1150”红字,强忍肉疼的自我安慰道:“小意思,大爷现在阔得很!”
适时,陈三刀嬉皮笑脸的凑到王文面前:“大哥,您不是江都县城隍吗?咋又变成黄山神了?”
王文瞥了他一眼,嗤笑着:“升官了呗,这还用得着问?”
陈三刀双腿一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表情严肃、义正言辞的说道:“大哥,我方才与你说话的态度很不好,我现在就反省、狠狠地反省……”
王文瞅着这厮,心头思索着说道:“我需要一个人替我坐镇黄山,搭理这一摊子事,你行嘛?”
陈三刀毫不犹豫的抱拳大声回应道:“大哥,你说我行、我就行,你说我不行、行也不行!”
王文略一沉吟,便伸出手:“也罢,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陈三刀,你可愿为本尊座下黄巾神将?”
陈三刀:“愿为大人效死!”
话音落下,王文掌心之中便喷出一道浓郁的金光,没入了陈三刀体内。
陈三刀在着一股金光的包裹下,乌漆麻黑的面色渐渐变成堂皇的白玉之色、身上的阴差服也渐渐变成了一身金黄的虎啸明光甲,身躯更是如同吹气一样膨胀了好几圈,两三个弹指间,就从一个尖嘴猴腮的七尺捕快,变成了一条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的魁梧猛将!
而王文,却只顾盯着山神令上阴德栏后闪过的那一行‘-1000’红字,心痛得无法呼吸!
妈的,黄山挣钱黄山,一分别想带回家!
洒家果然是天选打工人!
(本章完)
第102章 水太深
第102章 水太深
“大哥再造之恩!”
金光内敛,陈三刀神色激动的一抱拳,沙包大的拳头在掌心之中砸出一道闷沉的气爆声:“小弟无以为报,往后鞍前马后、刀山火海,任凭大哥驱策,小弟但凡皱下一眉头,三刀六洞、死无全尸!”
“不错,会拽文了……”
王文满意的上下打量这厮:“把你的腰牌给我看一眼。”
陈三刀当即从虎头捍腰之内,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双手递给王文。
王文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见:
【黄山神宫黄巾神将】
【功绩:肆拾伍】
【阴德:伍】
【阴神:(空)】
【百家:玄阴炼体真功(一转)、引气诀(二重)、赵家长拳(二重)】
‘玄阴炼体真功?’
王文心头大感兴趣,抬手将腰牌交还给陈三刀,而后对周围那些黄巾神将说道:“往后三刀就是你们的头领,我不在,你们遇事可先向三刀汇报……好了,大家伙先做事,其余事我们得空再细说。”
“喏!”
一众黄巾力士齐齐抱拳领命,转身回到鬼群之中,接着将自家弟兄们一个一个从鬼群之中挑出来。
王文盯着一会儿,忽然心念一动,张口对鬼群之中的陈三刀大声道:“三刀,这里你盯着,我去去就来……”
陈三刀大声回应了他一声,王文一个纵身,身形就没入了岩洞穹顶的土层之中。
数个弹指后,王文窜出地面,不远处,黑二牛正悠闲的甩着尾巴在吃草。
见到王文,它立马就摇头摆尾的凑到他身前,张口道:“老爷,狗哥方才来找过您……”
王文拽着鞍鞯翻身骑跨到牛背上:“我知,回营吧。”
一边走,他一边抚着黑二牛的脖颈轻声问道:“明日我就要随大部队回扬州了,你是跟着我回扬州,还是留在这边继续修炼?”
黑二牛连忙说道:“俺自然是要跟着老爷的!”
王文沉吟了片刻,问道:“你那妖风,能坚持多久?”
黑二牛想了想,摇头道:“俺没试过,俺也知不道啊……”
王文:“回头试试,要是一次能坚持一两刻钟、飞出个百八十里,就随我回扬州,要不行,你就先留在这边,这边灵气充裕,山间也不乏天材地宝,你留在这边修行得更快……对了,回头去找你刀哥,他会一门引气诀,你可以学一学。”
黑二牛:“好嘞,俺听老爷的。”
说话间,一人一牛便回到了临时营地,徐二狗远远听到牛蹄声,立马快步迎了上来,低声道:“大哥,混坤真人过来寻你……”
王文翻身跳下牛背,点头道:“我知。”
徐二狗:?
王文没有多言,径直走向身前不远处,坐在火塘边上烤火的混坤真人,笑着呼喊道:“师兄,你找我?”
混坤真人偏过头看他,也笑着朝他招手:“师弟你跑哪里去了,都等你好久了!”
王文大步走过去,扯过一把小马扎坐到混坤真人身畔:“就没事儿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捡些山珍老药回去,孝敬我义父……”
混坤真人闻言竟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是正经事,师兄丹房里还有几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温补丹药,回头你带些回去,孝敬你义父。”
王文一口答应:“那感情好……师兄,你们不是在招待那位灰衣剑客吗?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你说张前辈?”
混坤真人徐徐摇头道:“张前辈早就离去了,师兄是和张道友、周道友在商议联名奏请朝廷问罪佛门之事。”
他的态度很是随和,没有与王文拿一丝一毫前辈高人、一掌之长的架子,真有几分师兄弟围炉煮茶、闲聊扯淡那味儿。
“前辈?”
王文终于抓住机会问出了心头的疑惑:“那位张前辈到底是谁啊?辈分竟然比你还高!”
“哪里是只我高啊?”
混坤真人不无惊叹的笑道:“张前辈乃是太宗年间生人,论辈分,他老人家和咱们师祖是一辈人。”
‘太宗年间?’
王文心头震惊的计算着年份,便又听混坤真人说道:“师弟可曾听闻过一个典故,叫‘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王文努力回忆了片刻,不太确定的轻轻点头道:“好像是听过,这个典故好像是讲一位县令,抓到一个监守自盗的银库小吏,在其发巾之间发现了几枚铜钱,写下‘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将那银库小吏问斩……是这样吧?”
混坤真人赞许的抚须笑道:“为兄便知,师弟绝不似平日里表现的这般不学无术……这个典故,就是因张前辈而来,张前辈便是那位写下‘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挥剑斩下那银库小吏的县令,亦是大周武林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代剑客,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王文听着这些提气的头衔儿,心头神往,追问道:“听师兄这意思,这位张前辈,已经不是先天宗师了?”
“早就不是了……”
混坤真人摇头,末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龇着门牙嘿嘿的笑道:“九十多年前,北少林暗中授意好事者,推波助澜‘天下武功出少林’恬不知耻之言,引得游历天下的张前辈,单人独剑前往北少林,以剑气封寺九日,北少林不惜摆下一百零八罗汉大阵冲门,都未能挡下张前辈一剑!”
“那时,张前辈便已学究天人,臻至见神不坏的大宗师之境!”
王文心头“我靠”了一声,由衷的赞叹道:“难怪方腊那厮跑得那么快,大周这潭水……可真深呐!”
“师弟不必烦恼。”
混坤真人温言安抚他道:“其后我符箓三宗自会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奏明朝廷,明教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我不烦啊!”
王文淡淡的笑道:“时间站在我们这边,该烦恼的是他们才对。”
混坤真人颔首笑道:“少年人,就该有这份儿志气!”
王文:“对了师兄,你寻我啥事儿来着?是要我们这些司天卫兵将,也配合你们上奏朝廷吗?”
“奏疏上,的确是需要各位忠臣义士联名,为我等做个见证……”
混坤真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为兄来寻师弟,乃是为酬神之事。”
王文愣了愣,陡然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黄山神吴彦祖啊?”
混坤真人连忙拍了他肩头一巴掌,面色郑重的沉声道:“师弟,不可对吴尊神不敬!”
王文点着头敷衍道:“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对祂放尊重点……不过这事儿你寻我干啥?你不是能直接给他上表文吗?”
他有些不解,疑心这老道士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为兄自是能自行开坛酬神。”
混坤真人不疾不徐的答道:“不过吴尊神不是率先找上的师弟吗?为兄寻思着,还是由师弟你来亲自开坛酬神更妥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重心长的缓声道:“师弟啊,情分这东西,可是越用越薄啊,平时多烧香,总好过临阵抱神脚啊!”
说着,他还给了王文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懂啥?’
王文一头雾水瞅着老道士那隐晦的眼神,虽然摸不清楚这老道士到底联想到哪里去了,但心头还是隐隐有些感动。
他当即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师兄,你才是一教之长,由你亲自主持酬神仪式,才能表达出我上清派对吴尊神的敬意啊。”
“由我出面算个啥事?祂还觉得我一人腆着个大脸盘子,就去把这个人情给还了呢,那以后咱上清弟子要再有事求到祂门前,祂还能应么?”
“退一万步,就算我该答谢吴尊神,那也该我上清派先行酬神之后,我再另起一坛酬神……师兄,公归公、私归私,可不能混为一谈啊!”
他知晓这老头是好意,觉得是他将黄山神介绍给他们的,现在他们想要增进与黄山神之间的联系,便想着把他这个介绍人也带上,这事儿办得属实地道。
但他哪里肯掺和这事儿啊?
王二虎这个本尊和吴彦祖这个马甲,必须要拆分开,对双方才有利。
否则,他本尊与马甲之间的关系一但暴露,很容易来招来不法之徒的觊觎。
黄山神不好搞定,王二虎可不难搞定!
他还没活够呢!
混坤真人听完王文的说辞后,也觉得他的说法有理,点头道:“还是师弟仔细,就按师弟说的办……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想请师弟帮为兄参详参详。”
王文一伸手:“自家人,师兄但说无妨。”
混坤真人略一沉吟之后,低声道:“师弟与吴尊神联系颇多,可知吴尊神如何看待朝廷封正之事?”
王文一听,心头瞬间就乐开了,但他还是绷住面皮,故作迷惑的说道:“师兄此言何意?”
混坤真人轻声细语的给他解释道:“历朝历代皆有封正山川地祗之灵、忠臣良将之魂的先例,得到朝廷封正的精灵英魂便是人间正神,可名正言顺的享国朝祭祀、万民供奉,达者甚至能凭国朝气运加封神位,得升天庭大神!”
“然凡事有利有就弊,人间正神的确可以借朝廷封正享人间血食、壮大元神,但其气运也会与国朝气运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有形神俱灭之忧。”
“再者说,当下人间仙路重开、百脉复苏,天庭与地府却至今未归,恰似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番白莲教之狼子野心,便是最好的例子,吴尊神在这个节骨眼上现世……祸福难料啊!”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片刻,解释道:“这回多亏吴尊神鼎力相助,我们符箓三宗才能侥幸击破白莲教的狼子野心,于情于理,我们符箓三宗都该为吴尊神奏请朝廷封正、建宫立观,享人间血食,然兹事体大,我等总得先征求一番吴尊神的意愿,才好运作,否则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王文听到这里,先前期待的心情也随之回落不少。
先前他只知道被朝廷封正的神祗,就能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建寺立庙吸纳人间香火,还真不知道封正还会令神祗的气运与国朝气运休戚相连,朝廷倒大霉,被封正神祗也会跟着倒血霉……
这他可就得慎重考虑一二了。
虽然截止目前为止,他对大周朝廷的感官都还是比较正面的。
他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师兄,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符箓三宗的意思?”
混坤真人看了他一眼,徐徐笑道:“我们符箓三宗同气连枝、同进共退,我的意思便是符箓三宗的意思,符箓三宗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王文:“当真?”
混坤真人很是风趣的摊手:“除非三宗的祖师爷们交恶,否则我们这些做徒子徒孙的,可不敢破坏祂们延续下来的情谊。”
王文心中明了,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多嘴,师兄你还是等到开坛酬神之际,再请吴尊神过来,当面询问吧。”
混坤真人也没有指望王文能给他肯定的答案。
事实上,他眼下看似是在说给王文听,但实际上却是在说与那位黄山神听。
只要话说到了,无论那位黄山神应不应此事,都有一份情义在……
“第二件事,是咱上清派自家的事。”
混坤真人等候了片刻,才接着说第二件事。
开口的时候,老道士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眯着眼嘿嘿的笑道,颇有点贼眉鼠眼那味儿:“依师弟你看来,咱上清派可否有这个福分,请一尊吴尊神的神像进祖师堂日夜供奉啊?”
王文一听,心头就又乐了,但他还是强忍着笑意,作迟疑之色:“这……”
适时,丝丝缕缕的雾气自四面八方用来,再篝火上方凝为一张星眉剑目、鼻梁高挺的俊美人脸,用那副雌雄难辨的嗓音轻声道:“两件事,本尊都允了!”
混坤真人与王文齐齐起身,稽首行礼:“拜见尊神。”
人脸看了王文一眼,快速消散:“都是不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混坤真人:‘嘿,老夫就知道,你俩以前定然相熟……’
(本章完)
第103章 举世皆惊
第103章 举世皆惊
在与混坤真人短暂的交谈结束后,王文又赶回了山腹内。
他强迫自己,看完了陈三刀他们像砍瓜切菜那样,将山腹内的两三万白莲教徒阴魂清理一空的全过程。
纵然没有血肉横飞、尸积如山的血腥画面,但这个过程依然非常残酷!
王文看到一半,就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心头说不出的沉重。
此时,他还并不知晓,江南十府沦为鬼蜮之事……
“大哥,完事了!”
陈三刀收刀,兴高采烈的大步走向王文,面上看不见丝毫的沉重与纠结:“还有啥吩咐不?”
王文看了看这厮,再瞅了瞅其他有说有笑的黄巾力士,忽然有些羡慕他们的精神状态……
读书少,也有读书少的优势啊!
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轻声道:“今晚事儿还多,得趁着我还在黄山,抓紧时间立一座山神庙,你们才有落脚之处。”
黄山物产丰富,炼制神宫的材料,大部分都能在山间寻到,缺的那几种材料也有平替,一夜的时间,足够他炼制出一件神宫法器给这些黄巾力士容身,顺道借助日月山川灵气蕴养法器,下回他再回来,就可以着手将法器晋升为法宝……
“小事儿!”
陈三刀满不在乎的扭头就要招呼其他黄巾力士,却被王文叫住:“让弟兄们就在这里守着他们,你跟我走就行了。”
陈三刀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下,转身便大声交代其余黄巾力士,留守此间照看还未回魂的万余司天卫阴魂们……
片刻后,二人的身影出现在光明顶。
黄山有三大主峰:莲峰、天都峰、光明顶。
莲峰与天都峰皆山势陡峭、似利剑朝天,不适合建宫立庙,唯有光明顶山势雄浑、峰顶平坦而宽阔,且位居七十二峰中心、联通莲峰、天都峰,正好适合建宫立庙。
王文徐徐踱步丈量光明顶,同时放开感知寻找此地日月山川灵气最浓郁之处:“给我讲讲《玄阴炼体真功》吧。”
陈三刀张口就叽里呱啦的背诵心法口诀:“两仪共生,日月丽天;四象轮转,阴阳正负。是故阴阳可相易,虚实亦相生;不执于一极,自求相变,至两极反转,互化共生……”
王文一边寻找建宫立庙之所,一边安静的听他背诵,
不一会儿,王文的脚步就停在了光明顶最高处的一片乱石中心。
他无意非要在最高处建宫立庙,实是此地集黄山日月山川灵气之菁华,且面向北斗、风调气顺,实是绝佳的建宫立庙之地。
适时,陈三刀背诵的心法口诀也到尾声了。
王文偏过头看他:“听这篇心法口诀的意思,这门真功乃是专为你们这些神将配备的炼虚为实、虚实转换之法?还必须得依靠香火之力才能修成?”
陈三刀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这意思……”
王文遗憾的点了点头:“的确适合你的情况。”
但不适合他的情况。
他先前看这门真功的名目,还以为是增进躯体强度的炼体之法,没想功如其名,真是一门“炼制身体”的法门。
或许这门真功修行到后边,也同样能炼制出一具金刚不坏、万法不伤的强悍法躯,但王文不可能为了修行这门真功就舍弃血肉之躯。
尤其是在见过那位张姓的绝世剑客出手之后,他更坚定了武法同修的修行路,舍弃血肉之躯,是万万不能的。
‘要是能带点兵马去少林寺游览一二,就好了……’
王文心头嘀咕着,伸出左手徐徐上扶。
霎时间,地面一阵阵轻微的震颤,一座重檐庑殿顶、正面有八根粗大梁柱的大气磅礴宫殿,便徐徐拔地而起……
他不太懂修房子,所以一边按照自己对修房子的大致了解造出完整的地基、框架、梁柱,一边不断其中打出一道道法诀加固主体结构,并用意念梳理地脉之气将这座宫殿与山势连为一体。
三管齐下,纵使这座宫殿的整体设计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地方,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崩塌的风险。
这不科学,但很玄学。
片刻后,宫殿落成,王文徐徐收回法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牛逼!”
陈三刀仰望着面前这座雄伟的宫殿,熟练的当起了气氛组,大声称赞道:“皇帝老子的金銮殿,估摸着也就这样了吧?”
王文懒得搭理他,抬头望着殿门上空白的匾额,想了想之后,伸手一抹,牌匾上就出现了四个四平八稳的楷书大字:天下太平。
陈三刀见状,又挑起一根大拇指,大声称赞道:“好,有志向!不愧是……”
王文心累的打断了他:“你可闭嘴吧!”
他举步登上台阶,迈过门槛,走进大殿内,晃眼一扫,边边角角散落的碎石沙粒便自从沉入地底,同时凹凸不平的地面也如同涟漪一样微微起伏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整、紧密,数个弹指之间,就泛起了瓷砖一样的光滑亮光……
‘啧啧啧……’
他觉得陈三刀的吹捧吵闹,但他自个儿心头却得意上了:‘上辈子要有这手艺,去干装修得赚多少钱啊!’
他左右环视着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大步走到宫殿中央,抬头望向正上方空荡荡的神龛。
在他的注视之下,一尊身披文武袖、持枪伫立,生得虎背蜂腰螳螂腿,面容俊美英挺,气势威严端庄的丈二神像,便从神龛底部拔地而起。
待到神像站稳后,他盯着那张堪比吴彦祖的俊美面容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一挥手,那张俊美的面容又慢慢变成了一张浓眉大眼、国字脸剑锋鼻的阳刚面容……
他定定的望着那张脸,眼底有某种激烈而又黯淡的情绪在涌动。
陈三刀望着那张陌生的面容,打量了许久也没认出来这人是谁,疑惑的低声道:“大哥,这是谁啊?”
王文淡淡的回应道:“我啊!”
陈三刀愣了几秒,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哦对,不能叫外人知晓你在人世的身份!”
王文轻轻的“嗯”了一声,以《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所授的分神开光之法,将一缕神念分割到那尊神像之中,就像那尊神像的灰暗的石质双眼闪过一道暗金色的光芒,旋即整尊神像便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
这尊开光神像,既可以说是他的分身,也可以说是他的一个工具。
这尊开光神像既能替他感应信徒的述求,比如像请神术之类的玄门法术,只要他提前留好后门,这尊开光神像就能自动替他回应。
也就能替他镇压道场、收集香火,更妙的是,这尊开光神像能给他的阴神作缓冲,替他的阴神隔绝香火之毒……
可谓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镇宅神器!
王文给自己立好神像之后,又冲神像左侧的神龛一指。
霎时间,一尊身披虎头明光甲的陈三刀神像便徐徐拔地而起,这尊神像的五官是经过他微调的,相较于陈三刀本尊,这尊神像更加威武庄严、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除非是先入为主,早就知晓这尊神像便是陈三刀,否则即便是认得陈三刀的人,也很难将猥琐的陈三刀和这尊威武的神像联系在一起。
“分神开光之法会吧?”
王文偏过头望向陈三刀。
陈三刀打量着自己的神像,眯着眼、龇着门牙,“嘿嘿嘿”的点头如捣蒜:“会会会,《玄阴炼体真功》有传授分神开光之法。”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的掐起法诀“咄”了一声,一缕神念登时飞入神像之内,给这尊威武的神将增添了一丝英武气韵。
“机会老子给你了!”
王文适时开口道:“你可千万别让老子失望,否则就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翻脸无情了!”
陈三刀毫不犹豫的拍着闷实的胸膛说道:“大哥你就瞧好吧,我就是魂飞魄散,也绝不丢了你的脸面!”
王文:“狗嘴吐不出象牙!”
陈三刀:“嘿嘿嘿……”
王文挥手:“去吧,给我寻点上年份的药材回来,我明儿带回扬州城,孝敬你大爷。”
陈三刀转身就走:“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王文待他离去之后,才在自己的神像下边盘坐了下来,徐徐放开感知笼罩整个黄山山脉。
许久之后,他才伸出手,从各处山脉摄来炼制神宫法器所需的龙骨、五行菁金、千年阴沉木等外界难得一见的珍稀炼材,捎带手的还将子母阴阳针也放了出来,利用这些炼材和更加强大的黄山神神火,一并炼制起来……
直到黎明前夕,面色惨白的王文徐徐收回神火,面前漂浮三件流光溢彩的宝物。
一件鹅蛋大小的微缩宫殿,造型与黄山神庙一模一样。
一黑一白两根牛毛细针,若是拿着放大镜看,还能看见两根细针上密集的暗金云纹。
微缩宫殿没什么说道,只是一件神宫法器。
王文反手便将这件神宫法器打入了自己的神像底座之下,借黄山的日月山川灵气,以及黄山神庙的香火之力慢慢蕴养,若是其后他不主动牵引地气和阴气蕴养这件法器,估摸在神像下埋他个十年八载,也能慢慢追上先前他自爆掉的那件神宫法宝。
而子母阴阳针在经过他添加五行金菁重新炼制之后,两枚钢针都增加了蓄力、破法、柔韧等法阵,品阶上也从下品法宝晋升为中品法宝,威力暴增。
也算得上是鸟枪唤炮了。
王文照例将两枚钢针收入了发间,而后掐动召魂术,将地下空间里的诸多司天卫阴魂一并摄过来,尽数投入神宫法器之内。
适时,陈三刀领着一票黄巾力士,拎着大包小包跨进殿来,霎时间,一股浓郁的药香便飘得满殿都是。
“大哥,这是五大包都是孝敬大爷的。”
“这三大包是我和弟兄们孝敬你的。”
“这两包是给二狗和石头他们的。”
“这一包是给黑二牛的。”
“这一包拿回打点老赵和先哥他们的。”
“这一包是给我爹娘的。”
“这一包是给我家那口子和那个小兔崽子的……”
“我都绑了标记,你可千万别记混了!”
陈三刀一包一包的从手下的黄巾力士们手里接过来,絮絮叨叨的给王文指上边的标签。
王文倒是不意外这厮的表现,这厮以前在他手下那八名近身当中,就是以心细如发和办事靠谱著称。
在大局观上,这厮赶徐二狗的确是差了不少,但只要交待给他具体事务,这厮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而且和徐二狗那种凡事总想着大局为重、周全妥帖的稳健性子不同,这厮办事要更阴、更狠,不咬人则已、一咬人就入木三分,是块天生干脏活儿的好料子。
王文扫视着地上这些大包小包,嗤笑道:“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
陈三刀见牙不见眼的嘿嘿笑。
王文抬头看向周围那些黄巾力士,沉吟了几息后,阴神自百汇穴飘出,手持山神令威严的正色道:“敕令,凡我黄山神庙所属,未经本尊应允,不得对外透露丝毫本尊之信息,违者天打雷劈、形神俱灭!”
浩荡的神祗律令自山神令内传出,拂过黄山神庙下属所有的部众。
在场的诸多黄巾力士,以及依然留守在地底山腹内的诸多黄巾力士,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控制着,面向王文单膝点地,抱拳道:“吾等谨遵尊神法旨!”
阴神沉入紫府神宫,王文双眼恢复神光,他扭头看向陈三刀,说道:“这边就先交给你照料了,若有要事,可向神像念诵我名,我自会尽快赶回来料理。”
陈三刀抱拳称是。
王文点了点头,一招手,满地大包小包便飘然而起,追着他的身姿飞出了山神庙之外。
……
日出时分,混坤真人沐浴更衣,亲自焚香斋醮酬谢黄山吴彦祖尊神。
王文全程旁观,并意外收获阴德200点,可谓意外之喜。
其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下山,装点行装前往旌德县。
符箓三宗要在旌德县外,请参战的所有忠臣义士吃流水席……
这场流水席足足吃满三天三夜,各路人马才启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王文一行人要回扬州,正好与回茅山的上清派数百号道士同路,混坤真人执意要王文先随他回茅山认祖归宗,王文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先随他们回茅山。
不曾想,一行人还未抵达宣城境内,便听到了江南十府沦为鬼蜮、存者十不足一的惊天噩耗。
适时,消息已沿长江、运河,疯传大江南北!
九州震荡!
举世皆惊!
(本章完)
第104章 但行好事
第104章 但行好事
“师兄,为何会这样……”
驿站之内之上,王文打发了唉声叹气的驿卒之后,面色发白的望向同桌而食混坤真人,嘴唇微微颤栗着问道:“我们不是成功的捣毁了真空家乡和十全补天大阵吗?”
混坤真人避开他明亮而黯淡的眼神,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多言,因为他知道,王文其实并不需要他解释。
那日在莲峰下,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王老魔发动十全补天大阵。
只是谁人都未料到,不过短短一两刻钟的光景,十全补天大阵竟能造成如此惨烈的后果……
驿站内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紧紧的咬着后槽牙、紧紧的捏着拳头,满腔的怒火却又不知该怪谁。
怪白莲教?
当日盘踞黄山的那些白莲教徒,早就死得七七八八了,人死债消,连仇恨都变得缥缈。
怪他们自己?
他们或许学艺不精、能力有限,但他们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驿站外排出了二里地的运棺车,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这个结果,就仿佛乌云压城一样压在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他们所有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或许就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王文敏锐的察觉到了驿站内无声激荡的无能狂怒气愤,强行压下心头的邪火儿,一拍桌大声道:“弟兄们,往后遇到白莲妖人,不问情由、不论曲直,一律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杀……”
驿站内所有人,不分官家人、出家人,齐齐拍桌大声的应和着,心中无处安放的怒火有了宣泄口,强烈的负罪感也随之慢慢消退。
不好意思,为了哥们儿们心头能好受些,只能再苦一苦白莲教了!
安抚了一番驿站内的诸多同门袍泽之后,王文伸手从桌上的鸡汤盆里扯下一条大鸡腿,化怒意为食量,喂到嘴边大口大口撕扯。
“师兄,以你对朝廷的了解,此事闹到这步田地,会如何收场?”
“白莲教肯定是完了……”
混坤真人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桌上的饭菜,筷子搁在他面前,他却动都没有动一下:“十全补天大阵害了这多么人命,朝廷势必会不遗余力全力围剿白莲教,杀鸡儆猴、以谢天下。”
王文含含糊糊的回道:“白莲教那帮杂碎的下场我自然知晓,我们已经把事做到这一步了,朝廷还是要收拾不了一个大残的白莲教,那未免也太不中用了……我问的是,那些秃驴!”
混坤真人面色阴沉的沉吟许久,蓦地轻叹了口气,艰难的说道:“虽然我等尽皆期盼此事能推动朝廷兴兵问罪于佛门,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然我等心头都似明镜般,此事…朝廷或将严饬、敲打乃至肃整佛门,但真正伤其根基之举措,却不会有分毫。”
“至少眼下不会有!”
王文慢慢的拧起眉头,继续撕扯鸡肉,沉声道:“师兄何出此言?”
混坤真人张口用传音入密之术,将声音直接传入王文耳畔:“师弟你道白莲教从何而来?论渊源跟脚,这白莲教确是发源于佛门净土宗,然数百年来都只是个从者寂寥的小门小派,偏偏在本朝太宗皇帝佛灭之后异军突起,短短百余年间便席卷南方诸省,多番揭竿而起、屡败屡战、死而不僵……朝廷岂能不知这是如何一回事?”
王文的眉头听完后,眉头拧得更紧了,也用传音入密之术与混坤真人对话:“那朝廷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佛门折腾?被动四下灭火?这可不像是坐天下的人该有的处理方式!”
混坤真人听着耳边四平八稳的声线,略带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回道:“师弟对本朝太宗皇帝灭佛之事,知晓多少?”
王文面不改色的颔首:“有所耳闻,知之不详。”
大名鼎鼎的“三武一宗灭佛”,他当然听说过。
而本朝太宗皇帝柴荣,就是三武一宗里那一宗。
但他也就只知晓这么多了,再详细的,他也记不得了。
混坤真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民间有桩未见于史的传言,言当年太宗皇帝灭佛事迹引动明王之怒,险些壮年而崩,后于梦中得神人点化,拖病躯前往大相国寺,于世尊石像之前三叩首、口述罪己诏,才死里逃生、延寿九载……师弟可曾听闻?”
“这……”
王文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很想说,这野史未免也太野了吧?
可在他前世那个时空,英明神武的柴世宗柴荣确确实实是壮年而崩,这才被不讲武德的老赵家夺了天下,有了大宋。
而这个时空,也正是因为柴世宗柴荣没有壮年而崩,大周王朝的国祚才得以绵延至今,没让老赵家坐上天下……
混坤真人看出了他的迟疑,点头道:“这个传闻,是真的!”
王文震惊道:“还真是那些秃驴下的黑手?”
混坤真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言语哪里不太对,但也没多想,继续说道:“师弟倘若精研过历史,便会知晓,历史上有过灭佛志向的四位帝王,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以及本朝太宗皇帝柴荣,除本朝太宗皇帝之外的三者,皆在施行灭佛之政后不久,不是壮年暴毙、便是身死国灭,本朝太宗皇帝那一劫,原也是死劫……”
王文失声“卧槽”了一声,他虽然听闻过三武一宗灭佛之事,但还真不知晓这个“巧合”。
只因除了柴荣这位教老赵家夺了天下、开启“大怂”百年屈辱史的历史遗憾之外,另外三位灭佛的皇帝,在历代历代诸多帝王之中只能算得上平平无奇,极少出现在后世人的视界之中,自然也极少有人关注他们的下场。
“师兄你话里这意思,就是皇帝知晓掘佛门根基者必死,所以不大可能为了这件事,去和佛门死磕是吧?”
王文有些不解的使劲挠了挠头:“我有些想不通,你们…不是,是咱们呢?咱们这些玄门弟子,在这些事中起到过什么作用?既然都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了,为什么还能叫那些贼秃成功暗算了本朝太宗皇帝?是真无能为力?还是顺水推舟?”
混坤真人连忙安抚他:“师弟,你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王文盯着他,口里说着不激动,目光中却不小心流露出了些许不太好的情绪:“我不激动,师兄你继续说。”
混坤真人放缓了语气说道:“师弟,咱们对人对事,还是得公允一些、全面一些,不能只因见了几个走火入魔、作恶多端的贼秃,便以偏概全的认定整个佛门都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如此行事,难免过激……公允的说,佛门精义导人向善、普度众生,是有可取之处的,于天地众生也有大功德。”
王文本来不太想插言,可听到这里他仍旧忍不住嗤笑道:“警惕海量个例是吧?”
他承认,他的确对佛门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因为他了解过一些佛门的历史,也见过不少打着佛门的名义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脑满肠肥和尚。
那时候他就经常在想,论对佛教精义的了解,这些哪怕只是做做样子读过几本佛经的假和尚,也肯定是要胜过他这个门外汉的。
连出家的和尚都是那副德行,还指望外人去信他们那一套?
再换个角度,假如世间上真有佛,假如佛真如他们所宣扬的那样无私大爱、普度众生,只怕首先就得把这些打着佛门的名义吃喝嫖赌、敛财享乐的徒子徒孙们挫骨扬灰,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既然那些假和尚还能活着,并且还能活得比绝大多数老百姓更好……
足以证明,佛门并不似他们所宣扬的那样冠冕堂皇!
在这个时空也是一样,他的确见过行善的僧人,例如扬州府衙大战那回,以佛光护住众人不受鬼气侵害的那名苦行僧。
可他也同样见到了,佛门为达成目的,不惜拿无辜婴孩炼阵,不惜将江南十府之地化为鬼蜮的……
即便这是一个真有过佛陀驻世的超凡时空,王文也只信佛陀的力量,不信他们的教义!
说他愚昧也好、狭隘也罢,反正他只信亲眼所见!
当然,他也知道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
可如果连亲眼所见都不信,他真不知道还能信点什么了……
混坤真人不太能理解什么是“海量个例”,但他从王文嘲讽的神态语气之中,也能判断出王文在说些什么。
他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苦口婆心意味儿的说道:“师弟,有道是‘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儿’,无论何门何派,都有那行差踏错、走火入魔的冥顽不灵之徒,佛门倘若毫无可取之处,只是一味弄权作恶,焉能光大至斯?历朝历代帝王又岂会姑息养奸?”
‘存在即是道理是吧?’
王文心头不为所动,面上却点头敷衍道:“是是是,师兄你说的有道理。”
混坤真人还道他真听进去了,稍稍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好比师弟你说我玄门坐视佛门贼秃暗算灭佛之帝王,便是以偏概全了,师弟为什么不想想,那些帝王为何只灭佛,不灭道呢?”
王文一愣,看着混坤真人的双眼慢慢睁大,一句“我靠”卡在喉咙里,不知该不该吐。
混坤真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失礼的事情,淡笑道:“倒也没有师弟想的那么阴暗,本就只是顺势而为,若非他们敛财无度、不识天数,我玄门纵是想推波助澜,也无从下手啊!”
王文:‘论玩权谋,谁能玩的过你们啊,你们才是造反的实践派、先行者啊!’
他迟疑了几秒,压低了声音:“那本朝太宗皇帝……”
混坤真人不紧不慢的抚须道:“自然也是我玄门出手,化解了他死劫!”
王文给他挑了根大拇指……真心的。
他小声问道:“那这回……”
混坤真人叹着气摇头:“难就难在当朝太宗皇帝驾崩之前,留下的祖训……不可崇道、亦不可灭佛。”
王文也忍不住叹息道:“到底是一代雄主!”
他有些无力的直视着混坤真人:“师兄,难道这件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混坤真人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我等顺势而为、尽力而为,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王文趴在饭桌上,眼神无光的轻声呢喃道:“那可是几十万条人命啊,连个交代都不给,他们能瞑目么?”
混坤真人亦低声细语道:“待师弟认祖归宗之后,为兄便带着门下弟子赶赴十府,收束各府冤魂送往三宗斋醮超度……”
王文:“就别等我认祖归宗之后了,师兄你现在就带着弟子们过去吧,早一日超度他们,他们也能少受一日人间疾苦。”
“我……先抓紧时间赶回扬州,看看司天监内可有章程能解这些冤魂些许苦楚,若是没有,我再去找师兄你们汇合。”
出了黄山地界,他就失去了黄山神的权柄加持,虽说还不至于彻底打回原形,但也没有强出太多。
至少在济幽度亡一道上,他暂时还赶不上茅山“靖”字辈的高功法师们,所以他当前就是违背军令,强行跟着混坤真人他们去沦为鬼蜮的那十府,意义也不大。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先赶回扬州去点个卯、交还了兵马,再赶过去……
混坤真人慈祥的微笑着,轻轻拍了拍王文的肩头,说“善”。
短暂的休整后,一行人继续上路。
王文堪堪跨坐到黑二牛背上,徐二狗就拨马挤到了他身边,眼神中涌动着压制不住的喜悦激动之色,低声道:“大哥,咱这回怕是要发啊!”
“发啥?”
王文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厮:“你小子捡到金子了?”
“啥金子啊……”
徐二狗凑到他身畔,低声道:“大哥,是咱扬州都司天监啊!白莲教这回闹得这么狠,咱扬州都司天监岂不就成了出头鸟?尤其是咱弄的还是扬州知府赵一鸣,这份功绩摆到京城那些大老爷的案台上,还不得闪瞎他们的猪眼?”
“无论是收买人心也好、走个过场也罢,这个节骨眼儿上,京城那些大老爷不都得对咱扬州都司天监大赏特赏?”
“再加上大哥你在黄山立下的汗马功劳,以及你如今与混坤真人的关系,他老人家不得在送往朝廷的奏文里对大哥你大书特书?”
“大哥,你这回要不连升个两三级,我徐二狗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王文愣了愣,失声道:“卧槽,你要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我这回……怕真是要发啊!”
凭良心说,他真没有考虑过这一茬,所作所为也并非为了在朝廷升官发财。
但此刻经徐二狗这么一提点,他才突然发现,他好像真成了风口上那只猪!
起飞,是一定的了!
唯一还不确定的,就是能飞多高了。
但就他接连参加扬州府衙团战、黄山大决战这份履历表的含金量,怎么着也得给他升两级吧?
只要赵志凌没有食言,他少秋官的官身就应该已经送抵扬州。
再升两级……那还不得直接坐赵志凌的位子?
这或许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本章完)
第105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第105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九月二十一,晌午前。
阔别扬州城大半月后,王文终于又回来了。
大队人马堪堪望见地平线尽头那座斑驳的城池,便听到了一阵咚咚锵的锣鼓声。
王文目力好,隔着二里地便一眼望见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黄兴德。
那老头儿今儿穿了一身儿喜庆的绛红团锦缎长袍,嘚嘚瑟瑟的站在人群前方,咧着张大嘴不住对周遭的熟人抱拳拱手,那张连褶子都似乎被抚平的红光满面大脸,在秋后金黄色的阳光照耀下,就仿佛是打了两团滑稽的腮红一样,
远远望见归来的大队官兵,喧嚣的锣鼓声骤然拔高好几个度,那股子怎么听怎么觉得歇斯底里的咚咚锵,几乎都能描绘出锣鼓队拼命的甩开膀子把鼓和镲打冒烟的生动画面。
“这老登……”
王文很想笑,可心中又莫名的觉得委屈、觉得酸涩,连那喜庆的锣鼓声,落入他的耳中都只剩下刺耳和烦躁。
他回头望向身后大几十号司天卫,发现他们脸上的笑容也都十分的勉强,甚至不少人都垂下了头颅,似是不敢直视前来迎接的乡亲父老。
“干嘛呢?”
王文强压下心头的些许负面情绪,拨转牛头直面着他们,故作不悦的大声呵斥道:“都给老子把脑袋抬起来、胸膛挺起来,我是凯旋,不是他娘的逃窜,我们在扬州守住了满城父老乡亲、我们在黄山弄死了白莲教那些杂碎,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们竖一根大拇指,称一声功臣!”
所有司天卫都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他,似乎有一缕阳光穿透了他们眼眸中的阴云,反射出一抹亮光。
没有人乐意道德绑架自己,生命的本能就是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但那是几十万条人命,上不上称都有千钧重。
偏偏,他们又都不够聪明……
王文直视着他们的目光,慢慢的裂开大嘴,放声大笑道:“脑子不好使,就别他娘的跟自个儿较劲了,都听我的,我脑子比你们好使,我觉得我们没问题,我们就没问题,难不成我还能害你们不成?”
大几十号司天卫仰望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容,也慢慢的裂开大嘴,傻乎乎的跟着他笑,心头的阴霾都似乎消散了大半。
“废话不多说,今儿个大爷请客,好酒好肉管够儿!”
王文拨转牛头,雄纠纠气昂昂的朝前方的扬州城一挥手,大声说道:“好娘们儿大爷没那个能力给你们一人发一个,但今晚只要是你们自个儿能寻摸到你情我愿的娘们儿,就算你们这些混蛋一人找八个娘们儿伺候你们,大爷也认账!”
“机会大爷给你们了,今儿个能祸害大爷多少雪银,就全看你们自个儿的本事了,要是不中用,那可就只能怪你们自个儿没出息,最好是以后出门都别说认识老子,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一通不三不四、流里流气的言语,掷地有声。
所有司天卫都两眼放光的哄然大笑,无论是漕帮弟子还是西军老卒,都口口声声高呼“虎哥”。
“虎哥牛逼!”
“虎哥威武!”
“虎哥找一万个婆娘,夜夜做新郎!”
“义父在上,儿半生飘零……”
王文也跟着大笑,一夹牛腹:“哈哈哈……弟兄们,凯旋!”
他一骑当先,奔向扬州城。
“凯旋!”
数十骑齐声高呼着纵马相随,轰隆隆的马蹄声席卷平原,好似有千军万马之势。
那厢的黄兴德,眼见王文等人威风凛凛的纵马疾驰而来,心头悄悄给自家不孝子点了个赞,称赞他配合得好。
“还愣着干嘛?”
他急忙偏过脸,冲着左右的清河帮弟子们不断抬手示意:“都吼起来啊,不认得你们虎哥啊?”
两三百号清河帮弟子闻言,急忙按照提前排练好的剧本,齐声高呼道:“恭贺王大人护卫桑梓、惩奸除恶、伸张正义、为民做主、尽忠职守、浴血奋战,大胜归来!”
“恭贺王大人护卫桑梓……”
人群之中踮着脚、抻着脖子遥遥张望的赵志凌、程先等人,听到这阵齐呼,哭笑不得的齐齐以手遮面。
而骑牛疾驰而来的王文,听到这一阵阵齐呼,又无语又羞耻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唯独黄兴德抱着两条膀子站在人前,嘚嘚瑟瑟的不住点头:‘都给咱站稳喽,好好承我儿这份儿恩情,谁他娘的都别想赖账!’
他低调了大半辈子,从未这般招摇。
哪怕先前王文力挽狂澜,救了扬州这满城老百姓,他都绝口不提,只当没有这件事。
直至他听到江南十府沦为鬼蜮之事,便果断决定招摇一回,哪怕拼着老脸不要,也要让全城百姓牢牢记住自家不孝子的恩情!
只因他黄天霸乃是一位精通人性的帮派头子,他深知,人总是对坏人格外宽容,对好人异常严苛……
如果不这么闹一回,就算眼下这满城百姓会对二虎感恩戴德,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依然会有人跳出来暗戳戳的指责二虎他们,当初为什么没能保全扬州城?又是为什么没能救下那十府百姓?
甚至会居心叵测的,去将他们的好心作为,掰开了、揉碎了,进行各种歪曲污蔑性的解读,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不用怀疑,一定会有这样的人,而且还绝对不少!
毕竟,相较于相信一个帮派出身的地痞流氓会诚心诚意、掏心掏肺的救他们的性命,只怕许多人都更愿意相信,他们这么做是别有所图……比如卖他们粮食、卖建材?
黄兴德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不孝子身上!
所以他必须要提前定下调子,他家不孝子就是一位护卫桑梓、惩奸除恶、伸张正义、为民做主、尽忠职守、浴血奋战、大胜而归的大英雄、大豪杰!
谁敢在自家不孝子身上动歪脑筋,那就是在跟他清河帮作对,就是和满城老百姓做对!
为此,他已经提前将当初府衙之战的前因后果,都放出风去,预热三天。
如今,满城老百姓都已然知晓,当初是就是王二虎一力推动清城,也是王二虎发动清河帮的人力物力给他们备下了救命的粮食,还是王二虎亲自制定计划并身先士卒炸死了府衙那头厉鬼……
再结合眼下轰动大江南北的江南十府沦为鬼蜮的惊天噩耗,所有扬州百姓都已然知晓,是清河帮那个缺心眼子的王二虎,从白莲教的魔爪之下,救出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是以,今日来迎接王文他们的,并不只有清河帮的人马。
而是扬州城内但凡是得空的老百姓,都赶过来了……
此时此刻,这些老百姓听到清河帮弟子们整齐的呼声,虽然心头都下意识的觉着这些人脸皮真厚,但对于呼声之中的那些溢美之词,却都没有多少反感、抵触的情绪。
反倒在越来越高涨的呼声当中,不由自主的加入了进去,一起高呼:“恭迎王大人大胜而归!”
成千上万人的呼喊声,凝聚成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铺天盖地的迎向疾驰而来的数十名司天卫。
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
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最前方那道骑牛的魁梧背影,忽然就觉得,这一路的奔波与煎熬,都随风消散了……
‘下回打白莲教,老子还去!’
他们都在心头低低的呢喃道。
……
从耄耋大爷拦路敬酒,到白发大娘挡路投食,再到未出阁的大姑娘们含羞抛绣球,数十号司天卫跟过五关斩六将一样从晌午前一直折腾到了晌午后,才终于抵达都司天监衙门。
虽说这帮夯货个个乐在其中,但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个个都折腾得身心俱疲,只觉得比真刀真枪跟白莲教干一场还要累。
当王文等人终于跨进衙门大门,心有余悸的瘫软在校场边上直喘大气之际,全程陪同、全程被无视的程先,酸溜溜的怪笑道:“哟,瞧瞧咱扬州都司天监这些个大英雄、大豪杰,咋一转眼就都成银样镴枪头了呢?”
一旁的赵志凌也黑着张脸,不住的抚须。
他也羡慕、他也酸。
但他要脸,他不说。
‘明明当初府衙之战是大家伙儿一起拼命打的,凭啥你们是大英雄、大豪杰,我们却的是路人甲、路人乙?’
‘我们不平衡!’
‘很不平衡!’
底层司天卫们不好还嘴,只能“嘿嘿嘿”的憨笑。
王文可不惯着他,翻着白眼说道:“我知道你酸,但你先别急着酸,等京城的嘉奖下来之后,你再来阴阳怪气儿也不迟!”
“哈哈哈……”
程先憋不住笑出了声,张开粗壮的臂膀上前给了王文一个熊抱后,大力的拍着王文的肩头,由衷的说道:“恭喜你了二虎,大胜归来!”
他其实更想说的‘恭喜你,活着回来’。
但这个时候说这个,显然不吉利……
他们虽然人在扬州,但黄山那边的战况,一直都有战报不断送到他们手上,虽说受限于通讯技术,送到他们手上的战报,往往都要比黄山的实时战况落后十来天的样子。
但王文他们从黄山回归扬州走了这一路,也早就足够他们手里的战况,更新到最新版本了。
说句真心话,他们在扬州可没少为王文他们捏一把汗!
甚至,他们一度认为,黄山决战符箓三宗必败无疑!
准确的说,是他们直到如今都想不通,黄山决战之中,符箓三宗到底是凭什么,撑到那位天下无敌的绝世剑客张咏张老前辈下场力挽狂澜的……
明明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符箓三宗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闲话后叙!”
王文也大力的拍了拍程先的肩头,在后者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之中,扭头看向矜持的赵志凌,直接开门见山道:“司里对于江南十府沦为鬼蜮之事,有何章程?”
赵志凌:……
他很想问王文一句:‘到底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可他又担忧这厮翻脸龇牙,只能憋着气,不住的捋须。
程先跟了赵志凌多年,岂能看不出他的窘境,连忙接过话茬替他解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王文笑道:“咋的,外头捧你做魁,你还真端上头牌的架子了?方才打完黄山之战,还不嫌累?还要接着打?名声在别人嘴里,命可是在自己手里啊老弟!”
他的话或许有些不太顺耳。
但王文知道,这厮是好心提点他,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事都不做吧?”
王文努力心平气和的与他们沟通:“既然迟早都得做,为什么不早些做?难道非要等到那十府怨气冲天、化作人间鬼蜮,我们再硬着头皮拿人命去填?那可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我们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先放缓语气,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缓解着他心头焦灼的情绪:“我们是官兵,官兵行事就得听军令、依章程,才名正言顺!”
“别的不提,单说咱们底下这些弟兄,有军令在身,他们若不幸战死,那是为国尽忠,他们的后事有朝廷料理,他们的家小也能得到一份抚恤……”
“可若是没有军令在身,他们离开扬州都得算逃卒,当地官府随时都能拿下他们,充作徭役发往边疆,他们的家小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被官府问罪。”
“咱们就算不为自个人计,也总还得为底下的弟兄们考虑一二吧?”
王文听完程先的述说,他心头依然感到焦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确说得很有道理。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干脆在衙门请个长假,独自一人去那些遭难的府城看看之时,赵志凌终于开口了。
“二虎,你的少秋官告身已经下来了!”
这是赵志凌对王文说的第一句话。
王文听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们都司天监,或许很快就将迎来重大的改制重组!”
这是赵志凌对王文说的第二句话。
王文终于抬起眼皮,看向赵志凌:“赵大人,怎么个改制重组之法?”
这声‘赵大人’,喊得赵志凌是神清气爽、念头通达,他姿态潇洒的朝西北方遥遥揖手,不疾不徐的说道:“当下我们都司天监衙门,乃是在掌管天文历法、星象节气的司天监之上扩建而来,本就只是官家为应对天地大变、妖魔乱世的试行之制。”
“而今试行之结果已一目了然,单凭现有的司天监衙门,很难应对日益严峻的天地大变、妖魔乱世之象。”
“本官月前就曾听闻过些许风言,言朝堂有意将我们都司天监衙门,从司天监拆分出来,重新组建一个全新的衙门。”
“此番白莲之乱,当为改制重组之契机!”
王文听明白了,赵志凌的意思是说,这回白莲教憋着劲儿给朝廷拉了泡大的,把朝廷恶心的够呛,朝廷这回肯定会借着这股子恶心劲儿,憋着劲儿还白莲教乃至白莲教背后的黑手一泡大的,让他稍安勿躁,等朝廷把这泡大的拉出来后,再去收拾残局。
‘听这意思……’
王文暗自琢磨:‘我这回怕是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
(本章完)
第106章 千金难买爷乐意
第106章 千金难买爷乐意
扬州都司天监衙门,已经重建大了一大半。
整整一个下午,王文都在衙门里,给赵志凌、程先等人讲述黄山大决战的全过程。
当然,经他口述出来的全过程,必然是经过了春秋笔法,所有与他有关的经过,不是三言两语一笔带过,就是对他最有利的说辞,甚至连他拜入茅山上清派的事,他都绝口不提。
他平平淡淡的语气,就给了赵志凌、程先等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尤其是新任的假少春官,紫阳派元阳道人,在王文叙述的过程中,两次开口,用貌似很专业的语气,惋惜王文当时的处理方式有什么什么样的问题,若是如何如何做又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要按王文以前的狗脾气,这厮第一回开口,他就得蹦起来叫这厮知道知道什么叫祖安猎妈人,但他这会儿委实是身心俱疲,只是看了这厮一眼,就懒得搭理他。
只一眼,他就确定了,他和这个二把刀道士一九开。
他一分钟,能杀这厮九次。
在生死边缘浪了太多回,如今再面对这种角色,他连开喷的欲望都没有。
傍晚时分,王文打发徐二狗,领着从黄山回来的那些个弟兄们去潇洒,自个儿一人牵着牛慢悠悠回三河帮。
太阳还未下山,灰扑扑的长街上就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街道两侧到处都是只建好框架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石灰和油漆的味道……
放眼望去,整座城池就是一座巨大的工地。
他不住的四下张望着,脑海中不住的浮现原先那座古色古香的繁华江南水乡,只觉得恍如隔世。
走到一个岔路口,他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二牛,饿了不?”
黑二牛遥望着大脑袋左右看了看,老老实实的答道:“饿了。”
王文:“吃羊肉不?”
黑二牛:……
王文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吃算了,回家。”
黑二牛想了想:“吃!”
王文脚下登时一转:“走着!”
他领着黑二牛,循着陌生而熟悉的街道,兜兜转转的走过好几条岔路,转到府衙遗址前的那条大街。
隔着老远,他就嗅到了那股子熟悉的羊骚味儿,顿时就乐了:“嘿,还真开张了!”
他赶了几步,就望见一口蒸腾着热气儿的大铁锅,大铁锅旁几张桌椅、三两食客。
他口舌生津的远远高呼道:“老刘,给大爷切五斤羊肉滚上,肋条、羊腿各一半,再热一个羊肉……”
“得嘞!”
摊子里的老刘头中气十足的高声回应了一声儿,末了似是觉得这道声音异常的熟悉,探头探脑的伸出头来朝这边张望,看清王文的面容,慌忙扔下菜刀,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着双手快步从大铁锅后边转出来,虚着腰迎过来:“哎哟喂,虎爷您咋来了呢?”
“这不是想你家这口了么?”
王文笑容满面的大步走过去,黑二牛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咋的,不欢迎大爷啊?”
“哪能啊?”
老刘头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他身前,虚着腰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手往自家摊子里做“请”的手势:“俺这不是寻思着您今儿个才回来,怎么着也得去找个好馆子松快松快么,快快请坐,俺先给您盛碗羊汤,您先漱漱口……”
“丽春院都没了,大爷能上哪儿松快去?”
王文哈哈大笑着走进摊子里,冲摊子里笑容满面的起身向他揖手的几名食客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吃,不用理会他:“我说你们胆儿挺肥啊?这府衙前不久才闹过鬼,你们就敢回来开门做买卖?”
老刘头满不在乎的“害”了一声:“怕啥鬼啊,穷可比鬼可怕多了!”
王文闻言心头颇为触动,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有点道理!”
他撩起衣裳下摆大马金刀的坐到摊子里,老刘头很快就给他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汤上来,上边飘着些许翠绿的芫荽:“虎爷,您先喝口羊汤漱漱口,肉马上就汆好了!”
王文点着头接过来,吹着气溜边浅浅的抿了一口,陶醉的“啊”了一声:“就是这个味儿!”
说话的时候,他望见了摊子外眼巴巴的瞅着他的黑二牛,当即搁下汤碗,笑着冲老刘头说道:“老刘,给我这坐骑也盛一盆羊汤去,再给它也烫五斤羊肉,不要羊头,待会盆盆碗碗一并算钱。”
此刻黑二牛身上还披挂着甲胄,老刘头只是瞅着它惊奇的“啧啧啧”了几声,倒也没说什么“牛喝啥羊汤”之类的冒犯言语,反倒是大声回应王文道:“虎爷你安心吃肉喝汤,休要再提半个钱字儿,俺就是再穷,还能短了这几个汤汤水水钱?您能来俺这喝口汤、吃口肉,已经是给小老儿脸面、是小老儿全家的福分……”
“你他娘的少跟大爷来这套!”
王文虎着张脸,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难道你不差这几个汤汤水水钱,大爷就差你这几个汤汤水水钱?你拿我王老虎当啥人了?我跟你说,你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少一个大子儿、多一个大子儿,我王老虎往后要再踏进你这破摊子半步,大爷跟你姓;但是你要敢缺斤少两或是拿泔水糊弄大爷,大爷该掀了你的摊子还得掀了你的摊子,不会因为你叫了几声虎爷、拍了几句马屁,大爷就手软放过你,不信你试试!”
“是是是……”
老刘头像是哄小孩儿那样连连点头称是,末了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羊肉送到王文面前,无奈道:“您说您,好人您也当了、好事您也做了,咋就不肯给人张好脸,落个好名声呢?”
王文屌屌的斜眼瞅他:“千金难买爷乐意!”
摊子里另外几名食客,也都垂着头嗤嗤的匿笑。
这才是他们认识的王老虎嘛!
“老刘,结账。”
许久,王文才打着饱嗝儿,拍下一颗银角子,慢吞吞的起身往外走。
老刘头赶紧过来送客,末了转回桌子上拿起王文留下的银角子掂了掂,又连忙追出来:“虎爷,给多了,您上回都还存着银子呐……”
“还给爷存上。”
王文一手牵着不停舔嘴唇的黑二牛,一手摸着溜圆的肚皮慢悠悠的沿着长街回三河帮,头也不回的回道:“大爷过几天再来。”
老刘头冲他背影招手:“那您慢走啊!”
他捏着银角子回到大铁锅后,摊子里那几个磨磨蹭蹭的食客目送王文远去之后,才低声交头接耳道:“嘿,这浑人还是以前那副草性,半点都没改啊!”
“没听他自个儿说嘛?千金难买爷乐意!多硬、多爷们啊!”
“的确够硬,够爷们儿!
……
“虎哥,你咋回来了呢?”
王文回到三河帮,守门的清河帮弟子见了他,也是一惊一乍的问道。
王文没好气儿的一巴掌把他头打歪:“你小子在说些什么废话?老子不回这儿,还能回哪儿?”
这名清河帮弟子满不在乎的摆了摆头,伸手去接黑二牛的缰绳,却被王文摇头拒绝了,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不是,咱是想说,你咋这么早就回来呢?”
王文:……
他决定不搭理这个没眼力劲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夯货,自顾自的牵着黑二牛绕过影壁,一眼就望见了前方大堂内,穿着一身儿宽松褂子、拿着一本书端坐在大堂上方的黄兴德。
而那厢的黄兴德,听到这边的动静儿,一抬头望见牵牛进来的王文,竟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文:……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他无力吐槽的从黑二牛背上摘下大包小包,拎在手里提进大堂,一件一件的给黄兴德介绍:“这些是茅山上清派掌教混坤真人亲手炼制的温补元气的丹药,他说每半月嗑一颗,配合静功,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你千万收好,丢了可不好再弄。”
“这些是我和二狗他们从黄山带回来的土特产,都是上年份的好玩意儿,你明儿多请几个懂行的采药人过来,派两个人盯着他炮制。”
“这两把兵器,是我在黄山的战利品,从他们前任主人的身份来说,应当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我留着没啥用,孝敬你了,无论你是留着压箱底儿也好、转手做人情也罢,都捂严实点,莫走漏了风声。”
黄兴德左看看、右看看,脸色精彩的就像是闪烁的霓虹灯一样:“这…你……”
王文疲惫的摆手:“我现在实在是累得不行,就想洗个热水澡、换身儿干净衣裳,踏踏实实、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大天亮,无论有啥事,咱爷俩都明个儿再说,啊?”
黄兴德只好摆手道:“去歇着吧……磊子,快来领你虎哥去歇息,再多派几个仆役,去服侍他。”
王文点了点头,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跨过门槛,朝庭院中的黑二牛一招手,一人一牛就在一名清河帮弟子的引领下,往大堂后边的宅院行去。
黄兴德目送他沉重的背影消失在暮色浓重的穿廊深处,眼神有些复杂。
以他对王文的了解,先前一直都笃定,这混账玩意儿必然会在外边天酒地到明日日上三竿,才哈欠连天的回来。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这混账玩意儿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老登,不是小爷跟你吹……’
可今儿个,这混账玩意破天荒的早早便回来了,他心头又不大是个滋味儿了。
或许做父母的都是这样,看到儿女不成器、不着调时,总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他们一夜之间就能懂事、就能成熟。
等到儿女真懂事了、成熟了,被生活折磨得疲于奔命、不成人样了,他们又总会后悔,当初为何没有让儿女们在自己的羽翼下多不成器、不着调一段时日……
半个时辰后,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宽松月白色里衣的王文,终于躺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浊气,心头终于感觉到了安定。
临睡前,他习惯性的唤出山神令看了一眼,就见:
【黄山神】
【功绩:247486】
【阴德:3616.6】
【阴神:驱物(+)】
【神宫:(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二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铁布衫(圆满)、掌心雷(圆满)、沧澜九迭浪(七重)(+)】
功绩点很多,白莲教那三万多阴魂,他和动手的黄巾力士们三七分账,他这边进账了二十多万点功绩。
曾几何时,他还被沧澜九迭浪从七重提升到九重所需的近四万点功绩,吓得头皮发麻、望而生畏。
而今回头看,区区四万点功绩,不过毛毛雨而已!
短时间内,限制提升实力的,已经不再是功绩点,而是他收录武功和术法的速度……
嗯,这么说或许也不够准确,相较于沧澜九迭浪,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才是真正的无底洞!
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一重升二重,就了足足500点功绩点。
哪怕这一门博大精深、玄之又玄的鬼道圣典只有九重,且每重都只翻两倍,升到九重得十几万功绩点!
但这可能吗?
一本峰顶后天境的武道功法,都得四五万功绩点才能拉满。
一门峰顶至少也是鬼仙级的修仙功法,十几万功绩点就能拉满?
王文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想屁吃!
换做以前,他想象到这个数字,肯定会从床上蹦起来破口大骂。
但如今,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稳如老狗了……
相比功绩,阴德就很少了。
这很正常,毕竟阴德一直都比功绩难挣。
不过短时间内,他既不用考虑升官,也不会考虑再倒贴手下,如果仅仅只用作提升阴神境界的话,这笔阴德倒也勉强够用了。
按照驱物境200点阴德来计算,当下他这3616.6点阴德,起码也够他晋升堪比天师的日游境了!
若是阴神境界提升不加倍的话,甚至连返虚境,他都有机会奢望一下……
王文规划着后续的升级路线,眼皮子越来越重,屋里很快就传出了闷雷般的鼾声。
这一夜,王文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一座死寂的城池,城池中无数厉鬼静静的沐浴着皎洁的月光。
忽然,一道头戴金银平天冠、身披猩红衮服的恐怖身影,如同高山自海平面下升起那样徐徐冲天而起,笼罩整座死寂的城池,仰头对月猖狂的大笑……霎时间满城厉鬼都跟着狂笑!
沉睡中的王文陡然惊坐而起,面色苍白的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满头的冷汗。
(本章完)
第107章 大海无量神功
第107章 大海无量神功
半夜惊醒之后,王文再也无法安然入睡,每每有些许困意涌上心头,他的眼前就再度浮现那头恐怖厉鬼的身影,又瞬间惊醒……
辗转反侧许久,他索性放弃了继续入睡,起身抓起倚在墙角的精钢银枪推门而出,踏着皎洁的月光大步走到院子中心,拉开架势长枪一抖,刹那间,雪亮的枪芒洒满庭院。
“嘿!”
他发泄似的舞动钢枪,通体镔铁的枪身在他手中仿佛一根柔韧的橡皮棒,时而如同风卷残云般变幻万千、只见人影不见枪影,时而又如同蛟龙出海刚猛无俦、气势逼人。
一人一枪于庭院之中来回奔走,击破他假象之中的如同潮水般涌向他的武器无穷无尽敌人,凄厉的破空声混合着呼啸的风声,仿佛幽鼓灌风、万魂嘶吼!
许久,王文疾速晃动的身影骤然一住,挺身奋力一掼钢枪,隔空一枪扎向两丈外墙角处的假山,低声怒喝道:“破!”
不见丝毫亮光闪光,墙角处那座假山之上却应声蹦发出一蓬烟尘,但却巍然不动,似只是衣角微脏!
王文保持着挺步扎枪的姿势,剧烈的喘息着,浑身上下忽的涌出一身大汗,顷刻间就湿透了他的里衣。
他眉眼低垂的徐徐直起身来,钢枪轻轻点地。
只听到“轰隆隆”的一阵闷响,假山后边的一段院墙陡然垮塌,借着皎洁的月光,还能依稀看到,假山上有一点乒乓球大小的光亮。
却是王文方才那一枪,劲力先洞穿了假山,再轰塌了假山后的院墙!
窝在庭院角落里反刍的黑二牛仰着头,大声喝彩:“老爷威武、老爷霸气,老爷寻一万个婆娘!!”
王文从鼻翼里喷出两股白烟,轻声道:“你学点好……为我护法,没有我的回应,不允任何人踏进庭院一步。”
黑二牛抖着一身腱子肉站起来:“俺办事,您放心!”
王文失笑,慢慢的闭上双眼,呼唤出山神令,按下了沧澜九重浪后那个流光溢彩的“+”号。
霎时间,无数清晰的画面涌上他的心头。
每一个画面,都是天高海阔、惊涛骇浪绵延的大手笔。
每一个画面,都有着一个他站在岸边,迎击那些惊涛骇浪。
或烈日当空,或阴雨绵绵,或繁星点点,或雾霭沉沉。
或面白无须,或黝黑油亮,或满脸虬髯,或衣衫褴褛。
或舞大枪,或挥铁拳,或击肉掌……
相较于以前使用功绩点提升武功术法的零碎、散乱画面与感悟。
这一回的这些画面与感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回,有些像是将一条时间线上的无数个锲而不舍的日日夜夜剪辑到了一起,也将无数个日日夜夜苦练所得感悟共冶一炉、百炼成钢。
他不但从中提炼出了《沧澜九迭浪》的武道感悟,还从中体悟到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锲而不舍的直面惊涛骇浪只为修成一门武功的坚定与坚韧。
他慢慢的明悟了,武者的武力,从来就不只是单纯武功高低,真正能对武者的武力起到决定性因素的,更多的是武者内在的力量,是自信、是坚毅,也是勇敢、无畏,乃至侠义、理想!
这种内在的力量,必须是从实践之中得出的真知,而不能假大空的幻想。
就好比说,一个人想要变成万人敬仰的大侠,他是不能凭空想象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能具备狭义精神。
而是要在无数次奋不顾身、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挣扎与煎熬之中,一点一滴的打磨掉他身上自私、阴暗的那一面,他才有望蜕变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的豪侠!
山神令,给不了王文那些只能在事上才能学到的东西。
但他能带王文体悟光阴如梭、日月流转,以及日日如此、夜夜皆然的大恒心与大毅力。
这二者,恰恰都是王文这种开挂选手最缺的东西。
时间,可是个好东西……
许久,王文的心神才从漫长的时间流逝感中脱离出来,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安宁与清净。
他静静的伫立了片刻,消化掉这次提升所凝结的那些武道感悟,而后便再次呼唤出山神令,一鼓作气的按下了“沧澜九迭浪(八重)”后边那个流光溢彩的“+”。
+号消失,他淡定的看着27648点功绩,化作无数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每一幅画面,都是他伫立于一座孤高的海岸绝壁之巅,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但这一次,却不再是他从那些画面中总结感悟、提炼精髓,而是他的心神却被分成了无数份,均匀的投入了每一个自己的身上,从他们的视角亲眼目睹迎面而来的惊涛骇浪,无论是豆大的雨滴在脸上胡乱拍的冰冷刺痛感,还是扑鼻而来的腥咸海风,都真实得像是他真站在暴雨中的海岸边上!
偏偏如此多视角、如此多的信息同时融入他的心神,却没有丝毫猪脑过载的迹象,反倒因为太多重迭的信息同时涌入心神,令他对所有画面的每一帧细微景物,都清晰的像雨后初晴的河堤柳岸……
‘哟,大制作!’
他大感新奇,正要试着移动肢体之时,一道穿云裂石的巨浪拍击海岸的轰鸣声,便彻底淹没了他的神智。
起初,他还能够清晰的分辨出,这一道轰鸣声,乃是无数个画面之中一道巨浪拍击海岸的声音迭加而成。
没过多久,他便渐渐分不清,这一道轰鸣声到底是经过无数次迭加而成,还是一道轰鸣声穿透了无数个画面。
连时间的流速仿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时而快得像是一个弹指间便是一年半载,时而又慢的像是一个弹指间便如隔三秋……
王文千百道神念都沉浸在这种奇怪的时间流速之中,像是走进死胡同的倔牛一样,执着的分辨着那到底是一道声音化无穷,还是无穷道声音化为一。
直至他心神之中一切杂念消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我”这个概念都已经淡化得像一条透明的鱼线,只剩下那一道仿佛银河高挂天穹般永恒的巨浪拍岸声,在他脑中反反复复的回荡……
这时候,他早就已经彻底丧失时间感,完全分不清自己已经在这座绝壁之巅待了多久。
忽而,外界那好似会一直持续到永远的巨浪拍岸声……停了!
风也停了。
雨也停了。
天也开了,澄澈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一个个画面也随着消失,被均分成千百份的神念随着那些消失的画面一道一道的回归。
“怎么停了?”
王文茫然的抬起头来,目光顺着反射着粼粼波光的湛蓝海平面一直望向无边无垠的海天相接处,脑海中仍然在回荡的巨浪拍岸声,自动给眼前这片宛如一块湛蓝玻璃般的平静海平面配音。
“嘭。”
“嘭。”
“嘭……”
不知过了多久,他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陡然明悟:‘一既是无穷、无穷既是一,大海无量、上善若水,我即一、我即无穷!’
心念一定,眼前蔚蓝的海平面飞速消散,满心的混沌感、虚无感也随之消失,只保留了心神度过漫长岁月之后的波澜不惊之感。
他睁开双眼,抬头看了一眼垂落西方天际月亮,而后便双腿岔开、拉出桩功架势再度合上双眼,从容的引导体内澎湃得几欲暴走的劲力,一点一滴慢慢归入下丹田中那仿佛内丹的劲丹之中。
等到体内所有劲力都已经收入劲丹之中后,他再以刚柔并济的劲力技巧,推动劲丹之中的劲力旋转着膨胀、旋转着收缩,并在这个过程当中一点一滴的不断融入自身精气神,如此反复数十遍后,轻灵的劲力慢慢变得浑厚,但他操控起来却越发的轻松……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耐力的水磨工夫。
但王文现在已经不缺乏耐心和耐力……
直至劲丹再也无法容纳如此磅礴的劲力,“波”的一声碎裂开,从中诞生出一丝湛蓝色、形同水流的气!
这一缕形同水流的湛蓝色气体,就是武道真气,于劲丹碎裂之际劲力升华而生的质变,一种可以与人间修道之士的法力相媲美的强大能量。
王文眼疾手快的控制住这一缕真气,以这一缕真气为核心,引领丹田内散乱的劲力沿着周身经脉运转大周天,一个大周天下来,他体内的劲力便减少了一大半,而那一缕真气就已经变成筷子粗细,稳稳当当的盘踞于他的丹田之内。
他适时停手,张口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真气比劲力要霸道得多,而武道后天境还未打通天地二桥,无法吸收外界天地元气,只能依靠武者自身的精气神炼化而来,必须要配合食补、药补,才供得住真气壮大,否则真气过度抽取精气神,会对肉身乃至神魂都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
同理,因为真气乃是武者精气神炼化而来,真气质量的增长也会反哺武者的精气神,不但能在武者的肉身遭遇非致命的重创时强行吊住一口气,还能推动武者的精气神向着非人的境界升华。
举一个直观的例子,便是黄山大决战之中力挽狂澜的那位灰衣剑客,据混坤真人所说,那位灰衣剑客曾于周太宗显德年间出仕为官,而大周自周太宗传到当下这位鸿泰皇帝,已经历经十二代帝王、近一百七十年,也就是说,那位灰衣剑客已经是接近两百岁的高龄老人!
寻常人的两百岁,只怕是连冢中枯骨都已经散架了。
而那位灰衣剑客,两百岁了还能龙精虎猛的剑劈阿罗汉、举世全无敌!
这就是武道真气反哺武者精气神的神异效果。
更有传言称,武道修行到最后,同样能修出元神,飞剑数十里外取人首级……
当然,这是传言,是否为真,谁也不知道。
值得一提是,真气对于武者精气神的反哺作用是被动型的,即是说,在武者体内存在真气的时候,真气会时时刻刻加持武者的精气神,仿佛一层无形的护甲笼罩在武者的体内,抵抗外界对于武者的诸多伤害,包括并不限于刀兵穿刺以及阴邪毒气入体……
这也就是武者们口中的“护体内罡”。
在灵气复苏的当下,护体内罡最显著的作用,就是阻挡阴邪毒气入侵武者肉身。
比如那些弱小的阴魂冤魂,物理伤害低得可怜,真正致命的乃是阴邪之气入体,哪怕是比较高级的厉鬼,最棘手的也是鬼气森森的鬼域。
有了护体内罡,像王文这种又练了横练功夫的迭甲形选手,就是站在阴魂冤魂堆儿里抱着两条膀子任由它们啃,它们都伤不了王文一根毫毛,哪怕是能开域的高级厉鬼,有护体内罡阻挡鬼域内的鬼气侵蚀,也能极大程度的增加他的战斗力续航。
而那些打通天地二桥、能以自身真气联通外界天地元气的先天宗师,还能在护体内罡的基础上,再迭一层护体外罡,这两层甲迭下来,简直就堪比金身罗汉,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淫邪毒气绕道走……
就好比明教教主方腊,当初在黄山之巅,愣是硬顶着龙虎山张天师的天雷洗地跟他刚正面,张天师围着那厮劈了一两刻钟,都没能轰破那厮的护体外罡,简直强得非人!
……
一口浊气吐尽后,王文再次呼唤出山神令,心头纳闷的嘀咕着:‘虽说一分价钱一分货,但区区一部《沧澜九迭浪》,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未免也太高射炮打蚊子了!’
他定睛看过去,就见:
【黄山神】
【功绩:175976】
【阴德:3616.6】
【阴神:驱物(+)】
【神宫:(损毁)】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二重天)(+)、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铁布衫(圆满)、掌心雷(圆满)、大海无量神功(一重)(+)】
‘啥玩意?’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皮后再定睛看过去,却发现本该是《沧澜九迭浪》的位置,仍然是一套名为《大海无量神功》的陌生武功。
不但如此,功绩点的数目也不对,他先前是二十四万多点功绩点,《沧澜九迭浪》七重到八重了6912点,八重到九重了27648点,本该剩下二十一万功绩点,可眼下只剩下十七万多点功绩,凭空就少了三万多功绩点。
他心头思绪百转,先后联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性,却又都被他一一毙掉了。
最后,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暗想道:‘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方才那些画面,原本是让我领悟多重劲力重迭为一的奥妙,结果我钻了牛角尖,不去探究如何将多重劲力凝而为一,反倒研究起一和无穷的关系,导致山神令不得不继续燃烧功绩点给我加戏,最终‘舍末逐本’的领悟出了这套大海无量神功吧?’
他越琢磨越觉着这个可能是真的!
因为《沧澜九迭浪》第九重的精义,的确是教授如何将多重劲力凝而为一、积小功化大势,一举踏破丹劲晋升后天境的天堑!
严格说来,这一层乃是一门非常精妙的技巧,既可以是迎敌的武技,也可以算得上是某种丹劲晋升后天境的捷径。
但他最终领悟到的,却是一门“聚沙成塔、汇川成海,大海无量、上善若水,以不变化万变”的根本性功法,其精义是将自身化为大海,想要什么变化伸手拈来。
说的形象一些,《沧澜九迭浪》就好比射击技术,教授的是如何快速瞄准、精准射击,讲究的是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而《大海无量神功》,已经脱离了射击技术这个层次,转而研究起火器的口径、当量,觉得只要口径够粗、当量够大,没有什么敌人是不可战胜的,155口径不好使就换203口径,tnt不够使就换贫铀弹,总有一款适合敌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海无量神功》绝对当得起“神功”二字,其气度作为他后天境乃至先天境的主力功法也绝对够格,多三万多功绩点将《沧澜九迭浪》升华成这门武功也绝对不亏!
就是吧,刚刚送走一门消耗功绩点的大户《沧澜九迭浪》,就又迎来了一门更加厉害的吞金兽《大海无量神功》,令王文有些肝疼。
要知道,他手里可还有一门《闪电奔雷拳》没录入山神令呢,按照这个趋势,他以后啥事儿都别干了,就老老实实的去挣功绩点吧!
‘我还以为我是氪佬,没想到,我竟是肝帝……’
王文捂住自己的肝,喜忧参半的收起山神令。
他觉得,他这也算是挖掘出功绩点的深度用法了。
按照这个思路,往后他想学一门更厉害的武功或道法,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再结合一定的基础知识,先草创出一门武功来,再燃烧功绩点,让山神令去给他推演完善后续的功法。
就比如,如果《闪电奔雷拳》解决不了他以武统法的修行思路,他或许就可以根据《闪电奔雷拳》提供的武法合一思路,再结合他一身所学,草创出一门以武统法的武功出来,让山神令去推演完善。
这个法子,除了烧功绩点这个缺点之外,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修行路!
(本章完)
第108章 厚积薄发
第108章 厚积薄发
看着《大海无量神功》后边那个流光溢彩的“+”,王文沉思了片刻,决定放一放,先提升阴神境界。
他从未用山神令提升过这种自行推演出来的武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提升法。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由山神令把功法精义提炼出来,让他直接吃现成的还好,消耗的功绩点和心力,都是可控的。
可如果是像推演《大海无量神功》这样,将他神念分成无数份投放到特定的环境中,让他自行去感悟……那消耗的功绩点和心力,可都是未知数了。
功绩点来之不易,当然是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而且似方才推演《大海无量神功》那种,连时间感和空间感都快被磨灭的万物皆虚感,他心头其实是有些发怵的。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
感悟功法的关键在于悟性、神念分化的关键在于心神强度,此二者都可以通过提升阴神境界来增强。
须知阴神除去种种不可思议的伟力之外,还是一颗强大的中央处理器(cpu),提升阴神境界便是增强这颗中央处理器的算力,让修行者能够更为直观、更为清晰、更为敏捷、更为高效的去认知、体悟天地大道。
假定每个《大海无量神功》每一重的感悟难度不变,也就是计算量不变,那么八核的中央处理器,显然要比双核、四核的中央处理器,更快捷、更轻易的计算出最终的正确结果。
更快捷的计算出正确结果,就能节省下加钟浪费掉的功绩点。
更轻易的计算出正确结果,他的心神就不必再经受那种时空错乱般、万物皆虚的折磨。
这或许也是道家所倡导的“性命双修”的真谛……
王文再次合上双眼,用意念按下了“阴神”栏后边那个“+”号,清清楚楚的看见600阴德化为流水。
而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夜游境晋升驱物境,只了200点阴德。(第82章牛马圣体)
也就是说,又翻了三倍!
就见王文双目眼睑之下,两颗眼瞳一阵快速眼动。
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却依稀能听到,他骂的很脏……
与用功绩点提升武功术法不一样,消费阴德,无论是提升官位、阴德,还是打赏手下,从来都简单粗暴得就像是去便利店买包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任何过场。
就在600阴德化作流水的一瞬间,王文就感觉到了一股清冷之气从天而降,自头顶百会穴涌入紫府神宫,然后他的神念就自动溢出,仿佛洪水蔓延般迅速囊括整座扬州城,无数的信息仿佛数据洪流一般顺着这些散乱的神念反馈给他的阴神,令他的心神出现了片刻间的宕机。
当他慢慢消化掉这些信息,将其转化为对天地万物的感悟之后,他才感知,紫府神宫内的阴神已经不再是投影般的虚体,而是凝实得仿佛栩栩如生的活人一样。
再一看山神令,阴神栏后边的境界,已经从“驱物”变成了“凝神”,后边的“+”号依然流光溢彩。
凝神,神而明之、凝我之神,上踏青云、下达九幽,堪比玄门地师!
王文仔细的体悟了一番过后,便再次按下了“凝神”后边那个加号,霎时间,1800点阴德化作一道幽冷中带着丝丝暖意的气流冲天而降,自他头顶百会穴打入紫府神宫,刚刚才增强了数倍的神念再次飞速扩张,眨眼间王文就看到了东水门外的刘家村,那地方他当初和徐二狗去抹丐帮的秦老八时走过一次,距离扬州城有四五里地……
与此同时,他还清晰的感知到了,阴神内诞生了出了丝丝缕缕暖洋洋的液体,如同血液一样在阴神内流转,这种流转带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体感,有些像是呼吸、又有些像是心跳。
少倾,阴神升华完成,山神令阴神栏后的境界,已经变成了:日游!
日游境,阴神如生人,白日出巡、神游天外,朝游北海、暮苍梧!
而元神白日出巡、神游天外,也正是玄门天师之境的标志。
在此之间,人师与地师的元神虽然也能出窍,但人师、地师的元神出窍之后,一怕烈日、二怕风霜、三怕水火、四怕猛禽野兽他啼嚎,只比最弱的阴魂强一些,连寻常的厉鬼都不如。
在大多数的玄门修士的眼中,这都不能称之为元神出窍,顶多只能算作元神离体……
王文仔细体悟着日游境的感受,便只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似是突然间卸下了千斤重担,轻轻一跃就能直上九重天、伸手摘星辰。
他大感新奇的试图阴神出窍,就见到一道散发着暗金色的虚影从容的一步自他身体之中走出、见风就长,眨眼间便凝为了一道身高丈二、头戴金丝乌纱帽、身被玄黄文武袖群山拱卫袍、腰系御仙金带、足踏金丝步云履的伟岸神人……其样貌,与光明顶山神庙之上的那尊黄山神塑像,一模一样!
这才是黄山神的真正神体。
也是王文真真正正的身体。
角落里瞪着眼珠护法的黑二牛,望着庭院里的两个老爷,仿佛发现了什么真相一样连忙用蹄子堵住大嘴,眼珠子瞪得跟跟俩鸡蛋一样。
阴神状态下的王文,玩心大起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走了两圈,再试探着掐起一道除尘术慢慢的清扫庭院内的尘土,感受阴神状态下操控法力的丝滑状态……
好一会儿,他才满意的走回了躯壳之前,放出神念仔细一寸一寸的扫描这具强横的肉身,心中推着神念扫描迅速构建起3d扫描图,大到这具身体以往的不良生活习惯积累下的病灶、多番生死激战遗留下的暗伤,小到皮肤下毛细血管的细微损伤、血液之中存积的各种垃圾的含量,都清晰的如同叶子的脉络一样,一目了然。
他心头微微点头道:‘嗯,高低肩、长短腿,肋骨多处暗伤,胃黏膜轻微破损,尿酸微高,肾……不虚!’
好一会儿,他的阴神才一步走进肉身当中,在一阵黯淡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金光之中,归于紫府神宫。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
他转身走进屋里,翻出从黄山带回来的那些还未经过炮制的大补老药,张口面不改色的张口生啃。
随着三两条大腿粗的黄精下肚,他很快就感到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心烦意乱……
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床榻前盘膝坐好、抱元守一,第一次运转起《大海无量神功》。
不多时,卧房内就响起了清晰的潺潺流水之声,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噼里啪啦的骨鸣声。
……
黄兴德觉着自家不孝子是真男大十八变了。
以前的王二虎,不是在外惹是生非,就是在丽春院天酒地,三五日不落屋、十天半月见不着人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而如今的王二虎,竟跟那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一样,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关在那个小院子里没日没夜的习武练功……
更加令他感到惊悚的是,这家伙现在说话越来越体面了,不但不出口成脏,甚至都开始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唤他义父了!
这真是他亲手养大的王二虎?
他看不太懂。
但他大受震撼。
忧心如焚之下,某次这家伙主动来寻他吃晌午饭时,他佯装不经意的提起,顾家桥那边新开了一家青楼,开业的排场整得还挺热闹。
以他对自家不孝子的了解,这瘪犊子听到这种消息,立马就得扔下筷子,派人去提前占位子,说不得还得多召集点人手,预备晚上和城里各路公子哥开片抢风头……
但这次,坐在他对面的不孝子,却只是安安静静的继续吃饭,就像是压根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他当时没有多说些什么,回头就立马派人去都司天监把徐二狗召来了回来,当面反反复复的询问,王二虎是否在黄山之役中伤了命根子,在徐二狗一脸懵逼却异常笃定的多番“绝无此事”回应声中,他才将信将疑的按下了心头怀疑,扭头琢磨起其他的可能性。
说来不怕被外人嘲笑,要不是徐二狗告诉他,王文已经被茅山掌教混坤真人代师收徒,还得了‘混世’的法号,他高低得请几波和尚道士来给王文瞧瞧,看看他是不是鬼上身了。
时间又晃晃悠悠的过了半个月,转眼间就要入冬了。
这一个多月里,王文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杂音,好好的沉淀了一番。
他不但消费了4000功绩点,将《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提升到了和阴神境界相匹配的第四重天境界,还消费了116100功绩点,配合大量的补药和热热量的食物,将《大海无量神功》也推到了第八重。
这次大手笔的消费,他也算是彻底摸清了百家提升武功术法的规则了,那就是每三重加一倍,也就是说一到三重每升一级只翻两倍,三重到六重每升一级翻三倍,六重到九重每升一级翻四倍……
以《大海无量神功》为例,这门神功一重升二重,只要100功绩点,二重升三重只要200功绩点,但三重到四重的时候,就得600功绩点了……到七重升八重的时候,已经翻到86400这个恐怖的数字了,那个加号点的,王文都不停的抽凉气!
这都还得数《大海无量神功》起点低、基数小。
要知道,《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一重升二重就是整整500功绩点。
王文根据目前得到的规律,草算过《太乙救苦护身妙经》的升级路线,最终得到的结果,是这门妙经八重升九重,需要一百七十二万八千功绩点。
也就是说,目前像黄山大决战那种层级的大战,他至少要打七场,收获才足够他将这门妙经从八重推到九重。
得出这个数字后,他果断的放弃了继续思考,扭头就将倾注到了《闪电奔雷拳》上。
有练武和修习雷法的基础在身,他只用了两三日就将这门武法合一的功法入门,然后就得到了一门起价80点的雷炼之法。
当时他瞅着山神令上那三大金刚,就觉得他的命好苦,真的好苦……
最后,索性连闪电奔雷拳都不升级了,扭头通过清河帮的路子,又弄了七八门民间广为流传的枪法、身法录入山神令,然后一股脑全部给它点到满级,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财大气粗!
在饱受三大金刚的摧残过后,再来提升这些寻常的技法,简直有种被奢侈品割麻了之后,再去逛两元店儿的快乐。
唯一可惜的是,清河帮没能帮他找到横练之法。
这既有横练之法,本身在江湖上就十分罕见的缘故。
也有时间尚短,清河帮的触角尚未能联通漕帮渠道的缘故。
不过王文也不着急,以他现在的综合战斗力,除了灰衣剑客那种天下无敌的无解存在之外……
其余人,无论是龙虎山那位张天师、还是明教方腊那厮,他顶多也就是打不过他们而已,他们要想杀他王文,也同样是不可能!
有了这份自信后,他再面对眼下云谲波诡的局势之时,就从容太多了太多了。
十一月初一,立冬。
这一日,王文难得大早就出门,亲自去集市买了一头羊回来,亲自抄刀做了一座全羊宴给黄兴德补身子。
晌午时分,爷俩一人一方坐在偏厅内,刚刚夹起几片鲜嫩的羊肉伸进滚开的铜锅里,一身黑色公服的徐二狗,就按着官刀一阵风的冲了进来:“大爷、大哥,好消息啊!”
“是二狗啊……”
黄兴德一手涮着羊肉,一手和颜悦色的向着徐二狗招手:“来的正是时候,快过来坐!”
王文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规矩,滚出去,重来!”
“哎!”
徐二狗强按住心头的喜悦之情,低眉顺眼的退出大堂。
不一会儿,黄兴德新任近身申磊,就强忍着笑意轻手轻脚踏进偏厅里,抱拳道:“启禀大爷,徐二狗求见!”
黄兴德敛了笑意,微微颔首道:“请他进来。”
“是!”
申磊退出偏厅,解了腰刀的徐二狗臊眉耷眼的躬身走进偏厅内,抱拳道:“二狗给大爷请安了。”
黄兴德摆手,指了指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徐二狗:“哎!”
王文没有吭声,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空碗,往其中加入麻酱、芫荽、香油等等调料,搅拌均匀后推到徐二狗面前:“尝尝我的手艺。”
徐二狗震惊的看了看这一桌烹煎蒸炸煮的羊肉,再看了看王文:“大哥,这是你做的?”
黄兴德又笑道:“连羊都是你大哥亲手宰的……快尝尝吧!”
徐二狗连连应声的夹了一块粉蒸羊肉送进口里,还没尝出味儿就连连称赞。
王文没有搭理他,专注的对付着面前的美食……羊都死了,可不能让它死不瞑目。
待到四五斤切鲜羊肉滚入三人的肚中,王文才轻声开口道:“什么喜事儿让你忘了形?”
徐二狗迫不及待的搁下筷子,满脸兴奋的开口,语速快得就像是放鞭炮一样:“大哥,都司天监改制一事,下来了!即日起,司天监改名为镇魔司,只尊皇命、与六部齐,守土护国、安民济世!”
王文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梢,心道了一声:‘时候到了!’
(本章完)
第109章 独行如众
第109章 独行如众
“吱呀……”
三河帮的大门洞开,顶盔掼甲的王文的跨出大门,往都司天监衙门行去。
同样披挂一身马甲的黑二牛与一身公服的徐二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哟,虎爷,有日子没见着您啦!”
“虎爷,吃晌午了么?”
“虎爷,刚出锅的包子,您尝尝不?”
街上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见了王文,都热情的向他揖手打招呼,和以往远远望见他便提前绕道,仿佛他身上有屎、臭不可闻的待遇,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王文虽然并不享受这种待遇,甚至还隐隐觉得他们有些吵闹,但还是和颜悦色的不断点头示意,只是脚下悄悄的加快步伐……
时隔两个月,扬州城的灾后重建工作已完成了大半,一眼望去几乎已经看不到烟熏火燎的残垣断壁,两侧尚未完工的门脸也已是少数,街面上也恢复了几分热闹、繁华的气象。
某种意义上,那一把大火在给扬州百姓造巨额财产损失的同时,也给了这座古老、沧桑的江淮水乡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
重建后的扬州城,城池规划更加合理,坊市分布如整齐的格子间、街道横平竖直,极少再见到低矮阴暗的破木屋以及潦草的茅草屋,王文走在其中,甚至已经有了几分前世去逛义乌小商品古镇的既视感。
扬州城的灾后重建工作之所以能推进得这么快……
一来当然是得益于当初王文一力主张的存人失地战略,将那一场鬼灾人祸对扬州百姓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二来则是赵志凌的“平账”策略,默许清河帮拿走今岁扬州城的税收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极大程度的减轻了扬州百姓的经济负担。
三来则是清河帮发动漕帮的人力物力,不停的从江南各府运来粮食建材,保障了灾后重建工作的平稳推进。
当然,除了这三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无法宣之于口,却真实存在的重要原因。
那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优越感,江南沦为鬼蜮的那十府,可以说是将扬州百姓的怨气和戾气,都降到了最低。
黄兴德就不止一次对王文提起过,自打江南十府沦为鬼蜮的消息传到扬州之后,暗地里那些阴阳怪气、臭不可闻的风言风语,一夜之间就都消停了。
连带他们爷俩在扬州的风评,都跟君子豹变似的,短短半个月就从人人畏之如虎却也人人嗤之以鼻的帮派头子,变成了好似修过桥、补过路,劫过富、济过贫的大善人。
这也是王文为什么对这些人的热情不太感冒的原因……
他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给他笑脸儿。
但他不喜欢。
“大哥,有个事儿。”
二人行至一截人少的路段后,徐二狗一步走到王文身侧,低声开口道。
王文轻轻“嗯”了一声:“说吧。”
徐二狗看了他一眼,再度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日赵大人找过我,说他有意提拔我做灵台郎……”
王文笑了笑,点头:“好事儿啊!”
徐二狗皱了皱眉头,正色的沉声道:“大哥,废话我不多讲,我徐二狗但凡有二心,三刀六个眼、天打五雷轰!”
王文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想哪里去了?凭你的功劳,做个灵台郎绰绰有余,赵大人提拔你,你接着便是。”
徐二狗慢慢拧起眉头,低声道:“大哥,咱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咱做人堂堂正正,别人可不一定……”
王文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别想太多,赵大人的格局没你想得那么小,咱们这个行当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说一千、道一万,最终都还得凭本事说话!”
徐二狗见他的手朝自己的后脑勺伸过来,都已经做好顺势扭头的准备了,却没曾想,这一巴掌落下来竟轻得像春风扑面。
他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挠了挠后脑勺,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快步追上前边的王文,惊疑不定的低声道:“大哥,你变了!”
王文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变啥了?”
徐二狗琢磨了许久,才吭哧吭哧的憋出一句:“你都不骂娘了!”
王文竟也愣了愣,思索了许久才淡笑道:“可能是我已经过了需要靠骂娘,才能让我显得不好惹、才能让别人忌惮我三分的那个阶段了吧……”
徐二狗习惯性的冲他挑起大拇指:“大哥牛逼!”
王文微微摇头:“你啊你,少学点马屁,得空多看看书、练练功,以你现在的水平,当个管家式的灵台郎是够格了,但真让你独自领兵去执行任务,你还差得很远……”
徐二狗:“哎,我听大哥的。”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大哥,你说我这都要做官了,是不是得取个正经点的大名儿啊?总不能以后做了官,底下人还一口一个狗哥的叫吧?”
王文:“这倒是个正事……回去问问你爹吧,别人取也不合适。”
徐二狗:“我爹但凡会取名,我也不能叫二狗啊……大哥,你给我取一个吧,你这名不就起的挺好么?我前几日还听余家茶楼里那个老评书,说经天纬地曰‘文’呢!”
王文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忍不住骂道:“你个大傻逼,那说的是帝王的谥号!”
徐二狗被他给骂了,却嘿嘿嘿的笑了:“嗜好?啥嗜好?皇帝喜欢看书就叫经天纬地?”
王文懒得和这个文盲计较,径直说道:“真要我给你取个名儿?”
徐二狗:“你这不废话呢么?”
王文扭头盯着他这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久,若有所思的说道:“老话都说,取名缺什么补什么,你这脑子倒是勉强够使了,就是手底下的功夫弱了些……取个‘武’字儿如何?”
徐二狗愣了愣,轻声念诵道:“徐武?”
‘王文、徐武?这傻子听了,都晓得咱们是两兄弟吧?’
他忽然兴高采烈的重重一点头:“大哥牛逼,我往后就叫徐武了!”
王文也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满意的点头:“的确不错。”
说话间,兄弟二人便抵达了扬州都司天监衙门。
兄弟二人抵达之时,正巧望见几名司天卫……不,现在或许应该叫做镇魔卫了,踩着梯子在大门上方悬挂“镇魔司”的朱红底金字匾额。
王文站在台阶下方,仰望着那块红得滴血的匾额,心头暗道这镇魔司,还真是直接收归皇帝直属了。
官府衙门的匾额,也是有讲究的,皇宫大内的宫殿匾额都是蓝底金字,蓝色象征“天”,彰显天子的统治合法性;而六部那种高等级官府匾额都是紫底金字,彰显其尊贵;其余衙门一律用黑底金字,彰显其庄重肃穆。
而这类朱红底的金字匾额,便是皇帝直属衙门专用,彰显的是皇权至高。
有这块匾额挂在镇魔司的大门正上方,往后这扬州城内的所有官府衙门,无论是府衙还是谏院,都得低镇魔司一头!
就有点御驾直掌、皇权特许的东厂、西厂和锦衣卫那味儿……
见到王文,镇魔司大门里里外外的镇魔卫们,也都热情的向他抱拳见礼。
“王大人,您回来了!”
“王大人,这些时日歇息得咋样?”
“王大人……”
相较于沿途百姓们的问候,镇魔卫们的问候,就真诚太多了。
王文笑着点头回应,大步走进镇魔司,经过演武场时,就发现衙门里多少了不少剽悍的生面孔。
徐二狗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为他解释道:“这些人都是从边军补充过来的……还算懂规矩、好说话。”
王文“嗯”了一声:“你忙你的,我去见赵大人。”
徐二狗连忙冲着他背影呼喊道:“大哥,我在桃源那边定了位子,放衙了一起过去放松放松啊!”
王文的背影一僵,旋即加快步伐,走向大堂。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文刚一靠近大堂,就听到了里边传出的低低哄笑声,听声音,赵志凌、程先、李衡、紫阳道人、张幽明等人,都在大堂内。
他给了大堂值守的镇魔卫一个眼神,这镇魔卫立刻就转身快步走进大堂内禀报:“启禀大人,少秋官王大人在外求见。”
哄笑声戛然而止,赵志凌和颜悦色的声音响起:“快请王大人进来!”
王文大步登上台阶,走进大堂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赵志凌下方左右两侧的空置的两把交椅,抱拳道:“下官王文,参见大人。”
一身朱红公服、映衬着俊逸的面庞也红光满面的赵志凌,端坐在堂上,笑着摆手道:“不必多礼,二虎这些时日修养的如何?”
王文颔首道:“托大人的福,下官这些时日修养的还行。”
赵志凌一伸手:“那便好,你今日回来的正是时候,快快入座吧!”
王文再次一抱拳,正要入座,就听到一声似是玩笑的声音:“王大人不愧是扬州坐地虎,这耳目就是灵通……”
话音一落,堂内所有人的眼神都齐齐望向王文。
王文寻着声音望去,就见到坐在自己位子上的紫阳道人,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呵呵的抚着胡须。
他要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这厮第三次蹬鼻子上脸了……
他与这厮接触不多,不太清楚这厮到底是又蠢又坏,还是单纯的嘴贱。
“紫阳道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王文还未开口,程先已经先一步起身呵斥紫阳道人道,末了侧身对自己的椅子一伸手:“二虎,快来我这里坐,我正好要出去方便一二……”
堂上的赵志凌,脸上的笑意也有点僵。
王文忽略了众人的目光,淡淡的笑道:“没事儿先哥,你坐你的。”
而后大步流星走到紫阳道人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赵志凌见状,赶紧望向程先。
程先连忙挤出笑脸走向王文:“二虎……”
王文再次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不紧不慢的抬起双手,双手竖起剑指在胸前,风轻云淡的说道:“小道茅山上清派混世,见过紫阳道友。”
此言一出,赵志凌、程先、李衡等人,都露出了疑惑之色,搞不清王文这演的是哪一出儿。
而紫阳道人和纸人张,却是齐齐一愣,惊疑不定的看着王文。
作为玄门中人,他们当然对符箓三宗当下的字辈有所了解。
可……茅山混字辈?
是王二虎你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王文迎着紫阳道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淡淡的笑道:“怎么?紫阳道友这是看不起我茅山?”
紫阳道人磕磕巴巴的开口:“你……”
“罢罢罢!”
王文撤了剑指,轻叹着摇头道:“既然紫阳道友你不通礼仪、不知廉耻,小道也略通拳脚,可助道友当头棒喝!”
话音未落,他便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陡然出手,单手拧住紫阳道人的衣领,手中涌出一道耀眼的电光,在刹那间流通紫阳道人全身,显现出一具明灭不定的电光骷髅。
下一秒,电光熄灭,显露出浑身毛发倒立、口吐青烟、满脸惊恐的紫阳道人。
王文面无表情的单手将他提起来,高举过顶轻轻摇晃着他,费解的轻声询问道:“比也比不过、打也打不过,是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逼逼赖赖?”
紫阳道人奋力挣扎:“前辈恕……”
王文撇开眼神,反手如同扔垃圾一样将紫阳道人抛向大堂之外,飞出十几米之后才“噗通”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但就这样,他都没敢吭一声。
王文转身跟没事儿人一样转身坐到紫阳道人方才坐的椅子上,淡笑着看向大堂的内的其他人:“好了,烦人的苍蝇闭嘴了,大家接着唠、接着笑。”
大堂内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文,嘴巴开合着,却是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静得落针可闻……
讲句真心话,这些时日,他们还真觉得王文是去了一回黄山、见了大世面,敛了性子、改个脾气,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算哪门子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本章完)
第110章 天降大任(求月票)
第110章 天降大任(求月票)
寂静许久,大堂内才响起纸人张不太确定的低声细语:“绛、绛宫雷?”
王文轻笑道:“到底还是张家族长老成持重。”
他的话,有些不客气。
就好像,你称赞别人手艺不错。
别人却回应,你也挺知情识趣。
纸人张听后,心头多少都有些不舒服,但他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只是遥遥抱拳,示意他对王文没有敌意。
王文微微点头,示意些许小事,不必紧张。
稳坐钓鱼台的淡定姿态,仿佛他才是这座大堂的主人。
赵志凌见状,心头就很难受了,有种自己苦心孤诣营造许久的优势,却被王文随手一击轰了个粉碎的无力、恼怒之感。
讲句真心话,他对王文真称不上敌意或恶意。
只不过,他毕竟才是这座衙门的堂官,并且他也的的确确尽职尽责的当好了这个堂官,他当然希望自己手下的属官,能像其他衙门的属官对堂官那样恭顺一些、尊敬一些。
他的想法,半点毛病都没有。
而王文对赵志凌其实也没有什么敌意或恶意……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敬意。
所以,他选择用最简洁、最省力的方式,跳过人情世故这一环,节省下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也避免让不重要的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浮云。
“既然大家聊够了……”
又一阵寂静之后,王文终于开口:“那我们就来谈点正事儿吧!”
他正了正坐姿,大堂内的其余人也下意识跟着挺直背脊,一脸正色。
王文望向赵志凌:“赵大人,江南十府有何进展?”
赵志凌心头略微一松,正色道:“据江南两道镇魔司月前之行文,十府瘴气凝结、煞气冲霄,白昼遮天蔽日,恐生大患,不过京城镇魔司已派遣诸多高人奔赴十府,民间佛道两家诸多高人也齐聚江南两道,想必情势已有所缓解……”
王文听后,止水般的心境生出些许涟漪。
他心头还有一个更想问的问题。
但听完赵志凌的回复之后,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了。
早前他听过混坤师兄的推测后,对此事就已经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
但他真没想到,朝廷似乎连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过场都没走……
或许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比如佛门那阴险诡谲的暗算手段,再比如灵气复苏后佛门人多势大。
再比如朝廷也不是不想处理佛门,只是时机不对、时候未到……
但他依然觉得不爽,很不爽!
满心都是,他们这些底下人在前边和佛门打生打死、死无全尸,上边人却在和佛门吃吃饭、跳跳舞,杯酒解怨仇的被出卖、被背叛的强烈愤怒!
黄山大决战,战死的各路人马之英魂,是他亲手收容的,死了多少好儿郎,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连他带去黄山的那一百骑,都只回来了不到七十骑……
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当然,他有自知之明,他明白他王文只是个莽夫、匹夫,小人物、小角色,他思想狭隘、目光短浅……
上边那些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大老爷们,怎么会在乎他这种人的想法,在乎他这种人的感受呢?
他都明白的……
所以,既然他们都不在乎他这种人的感受,他王文又凭什么去理解他们的难处?
王文一言不发的阴沉着脸,眼神不住的变幻,时而暴烈、时而阴鸷。
大堂内的气压,也随之变得仿佛山雨欲来般压抑,其余人看着他激烈的眼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最终,他心中所有激烈的情绪也只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自嘲的暗想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当然可以不在乎朝廷的做法,单身独骑去找佛门讨个公道。
可他这么做,朝廷里那些既得利益者,还不得睡着了都笑醒?
凭什么?
最惨烈的双输,也好过单赢!
“我得去一趟那十府!”
王文意兴阑珊的轻声说道:“我师兄他们还在等我过去,衙门这边你们当我是休假也好、旷工也罢,实在不高兴算我辞职都行,我都没意见。”
佛门那摊子破事,他不想掺和了。
但江南十府,他还是想去瞧瞧,补充些功绩点。
眼下镇魔司这边没啥指望了,带徐二狗他们去又是累赘,所以他决定单人独骑走一趟……
“你这还未饮酒,怎地说起醉话了?你要去那十府,本官给你一道文书,你自去便是!”
赵志凌面沉似水的抚须道:“提什么辞官?你当本官这都镇魔司是何迎来送往之地?你王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程先也接口道:“是啊二虎,你有何困难提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便是,有道是一人计长、两人计短,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王文干巴巴的笑了笑:“大人若肯予下官南下文书,下官感激不尽!”
他不提他为何想要辞官。
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多少都能猜到他为何想要辞官。
赵志凌扶着清须沉吟了几息,开口道:“二虎,方才便听你提起茅山上清派,此刻你又提起你师兄,你这是……出家了。”
王文含含糊糊的回应道:“算不得出家,顶多也就是个火居道士。”
赵志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张幽明。
张幽明略一迟疑,便佯装不经意的笑道:“依王大人所言,可不是什么寻常火居道士,小老儿若是没猜错话,王大人怕是上清派掌教、紫袍天师混坤真人,亲自代师收徒,名列茅山‘混’字辈高功法师!”
王文看了他一眼,笑道:“就说老张头你知情识趣!”
赵志凌、程先、李衡三人的目光定格在王文身上,齐齐瞳孔地震。
此刻,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他们的内心活动,那大抵就是:‘卧槽!!!’
眼下这是什么时候?
符箓三宗掌教又是什么级数的人物?
你王二虎不过出趟了公差,就抱上这么粗一条金大腿?
王文迎着他们的目光,觉得此行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也就懒得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起身抱拳道:“大人,下官忽感身体不适,便失礼先行告退了……诸位接着唠、接着笑,二虎先走一步!”
说完,不待堂内众人反应,他转身就走,看他大步流星的模样,哪有半分身体不适的样子。
竟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王文离去之后,大堂内又是一阵寂静。
许久,赵志凌才扶着清须苦笑道:“好家伙,这厮今日是敲打本官来了……”
昨日他才私下召见了徐二狗,提及他有意提拔徐二狗为灵台郎之事。
今日这王二虎便大张旗鼓的回衙门,揍人、亮肌肉。
若这都不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他觉得冤枉。
天地良心,他真没有借机分化漕帮弟子、打压王二虎的心思啊!
这不是王二虎自个儿先前三番四次提及此事,他才寻思着借着这回司天监改组镇魔司,顺手推徐二狗一把么?
难不成我这个做上官的主动给你王二虎帮忙,还得我屁颠屁颠的亲自上门找你商量?
程先和李衡对视了一眼,心头也都觉得有些不好受,有种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被时代抛弃的失落感。
倒是纸人张看得更分明,赞叹的抚须道:“云从龙、风从虎,风云际会、虎啸龙腾,大人以后在对待事关王大人的一些事宜之事,不妨再慎重一些,纵使再也结不了善缘,总归还有几分香火情在……”
他进司天监体系比王文更晚,他来的时候王文就已经是少秋官了,他自然能平常心的看待王文起飞这件事,看得自然也更清楚。
但有的人,显然就没有他这份平常心了。
“张大人未免也太抬举那厮了!”
李衡愤愤不平的开口了,他心头不满王文已经很久了,方才王文在的时候他不敢开口,现在王文人都走了,他哪里还能忍得住:“就算他如今有茅山上清派撑腰,也不能不知上下尊卑吧?就算是茅山派,总也还得守王法吧?”
纸人张闻声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一瞥堂上的赵志凌,便见他也目光灼灼的望着自个儿,便知他心头也在琢磨此事。
他无语的徐徐开口道:“程大人,方才王大人动手之际,你离他最近,可曾听到他念咒?”
程先茫然的回想了片刻,摇头肯定的答道:“没有,二虎突然动手,没有任何起势准备。”
纸人张点了点头,循循善诱说道:“王大人方才所使雷法名曰‘绛宫雷’,是龙虎山张家的看家雷法,修行此法殊为不易,非童子功难见成效,而大凡修成此法的高功法师,多需辅以咒语科仪引雷。”
“要修到王大人这种无须任何咒语科仪辅助、随心所欲抬手而出的无上妙境,即便在鼎盛时期的龙虎山,也是屈指可数的高功法师!”
“王大人,未至而立之年,又逢此龙蛇起陆之世……”
顿了顿,他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世间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有人生而为王、有人生而知之,还有的人乃是带着某种大任降生此世,生来就是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的,常人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成就,在他们的脚下不过只是不值一提的起点。”
说到此处,他惊觉交浅言深,连忙抱拳道:“小老儿才疏学浅,些许浅知拙见不值一哂,请三位大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堂内三人强笑着回礼,暗自却在仔细思索王二虎的过往,暗自心惊肉跳。
……
王文从大堂出来,便领着黑二牛径直回了三河帮堂口,从卧房衣柜底部翻出了先前混坤真人给他的茅山法术大全,打开仔细的查找。
半晌,他才合上秘籍,起身走到卧房中间的茶几前,提起桌上的茶壶倾倒出半壶茶水在桌上,然后将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挪开。
“天地无极、黄山借法!”
他先以黄山神权柄给自己遥遥加持地祇权限,然后双手施法凌空画圈,桌面上倾洒的水迹便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幽冷萤火虫,飞速融入他所画的圆圈上:“天灵灵、地灵灵,茅山混坤道人显真灵……师兄,接电话了!”
就见幽冷的光圈仿佛波动着涟漪的湖面一样微微起伏着,而王文的神念却穿过了这道光圈,沿着大地脉络飞速游走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飞到了何方。
片刻后,幽冷的光圈忽然掀起剧烈的波动,混坤真人那张干巴巴的老脸出现在了光圈中央。
他纳闷的望着光圈对面,惊讶的问道:“混世师弟?”
他似乎正在激战之中,背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死气沉沉阴云,光圈边缘却不停的泛着五颜六色的法术华光!
王文乐了:“师兄,这水镜术真不戳啊!你们现在人都在哪儿呢?”
混坤真人也龇着大牙嘎嘎直乐:“师弟不愧是玄门天才,自个儿摸索都能学会水境术,我们现在人在洪州呢,这边局势比较糜烂,张天师独木难支,请我们过来援手……师弟,啥事儿?”
王文:“也没啥大事儿,我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准备去寻你们,提前问问你们在哪儿。”
混坤真人:“你要来的话,直接去会稽等我们吧,我们这头大致收拾收拾,回头就得奔会稽去,那边儿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会稽?”
王文想了想,陡然醒悟,这不就是绍兴么?当即点头道:“行,那我回头就收拾收拾行装,赶往会稽!”
混坤真人又连忙道:“你过去比我们近,肯定比我们先到地方,到了之后千万别鲁莽动手,就在周围清扫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小鬼,等我们赶到之后,才从长计议!”
王文点着头满口答应:“行行行,我肯定不鲁莽,一定等你们到了之后才动手……行吧师兄,你继续认真打架,我这边就先挂了,别影响你操作!”
说完,他挥手做拜拜,在混坤真人一脸懵逼的眼神中,散了水镜术。
平心而论,他如今更愿意和茅山那群徒子徒孙厮混……
和他们在一起,至少单纯,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没有那么多烦人的弯弯绕。
(本章完)
第111章 积德行善(求月票)
第111章 积德行善(求月票)
是夜。
王文将中午吃剩的羊肉拾掇拾掇,弄了一个红烧羊肉羊杂汤锅,再温上一壶酒,把黄兴德请过来一起宵夜。
席间,爷俩一边对付着锅里的肉,一边闲聊着近日扬州城内的一些奇闻轶事。
待到酒肉都吃得差不多了,王文才道:“义父,儿子明日得出趟远门……”
“你才回来,又要走?”
他话还未说完,黄兴德便有些破防打断了他:“咋的?你们那什么破镇魔司没人了?就可着你王二虎一人儿使唤?”
王文想解释,忽然又忍不住笑了,好言好语的宽慰道:“我这都回来一个多月了,哪里是才回来……再说了,我上回出去也没有待多久啊,不也才半个月就回来了吗?”
黄兴德也是,有心劝他别出远门去冒险、踏踏实实的留在扬州过日子,理智又告诉他‘好男儿志在四方’、‘养儿不能当养猪’。
他沉默着纠结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这回又是啥事儿?需要老子搭把手么?你可别瞧老子岁数大,在江淮这片地界上,老子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这时候,才他终于开始后悔当初把王文撵到都司天监去,他要早知道都司天监是这么一回事儿,他当初说什么都得把王文留在清河帮,接他的班儿!
“总归是正事,我总不能转呈跑外边喝酒去吧?”
王文笑呵呵的跟他开玩笑:“您就放心吧,需要您帮忙的时候,我不会跟您客气的,咱爷俩谁跟谁啊!”
“没大没小!”
黄兴德嘟囔了一句,借低头吃肉掩饰复杂的心绪:“这回出去,又得多久才能回来?”
王文答道:“短则月余,长则三两月。”
黄兴德猛地一抬头,失声道:“这么久?”
“没办法,事情有这么复杂。”
王文笑着一笔带过,而后岔开话题道:“儿子不在扬州这些时日,您自个儿多保重身子骨,遇事和气些、能退一步就退一步,您岁数也不小了、又是穿鞋的人,别去跟那些赤脚的小年轻好勇斗狠,要实在有人不知好歹、非要蹬鼻子上脸,你也且先忍他一手,待儿子回来再去料理他……”
黄兴德嗤笑了一声,笑骂道:“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轮得着你来教训老子?”
王文没有反驳他,自顾自的接着絮叨:“您这些年里里外外也捞了不少钱财,凭您现在这岁数和心气儿,估摸着也没有再往上爬的心思了,就适可而止吧,钱这玩意儿,得了才是自个儿的,不了挣再多也是别人的,眼下世道不好,咱不妨散些钱财积点德行,对您、对儿子都有好处,财散人聚嘛!”
黄兴德尽管有些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好一会儿才悠悠的说道:“这可不像是你小子会说的话!”
“人总是会长大的嘛……”
王文笑了笑,沉吟了片刻后,决定还是给老头透露一点风声:“儿子干的是啥行当,您老心头有数儿,儿子这些日子接触了不少神神叨叨的人和事,也打通了……不少的关节!”
他说话的时候,竖起食指轻轻叩击桌面,示意他说的是下边。
黄兴德顺着他食指示意看了看地面,慢慢拧起眉头,沉声道:“你小子没喝多吧?被鬼迷了?”
王文思索着该如何给他解释,片刻后索性起身出门去:“您稍坐,等我一会儿……”
不一会儿,他就捧着一尊神主牌回来了。
黄兴德见到怀里的神主牌,心头正感晦气,刚想开口说话,便看清了神主牌上的字迹:‘黄山神将陈公·讳三刀之神位。’
字迹新鲜,一看就知道是刚写上去的。
他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向王文:‘你小子认真的?’
王文没有解释,自顾自的将神主牌摆在的偏厅正上方,然后拈起三炷檀香,轻念诵道:“天灵灵、地灵灵,黄山神将显威灵……扬州清河帮王二虎,有请陈神将法驾!”
他将三柱檀香插在一碗米饭里,摆在神主牌前。
就见青烟袅袅升腾而起、凝而不散,仿佛一团云气萦绕在神主牌正上方。
不多时,便见一点金光在青烟之中亮起,一尊三寸高的金甲小人儿虚影徐徐凝形。
这虚影刚刚显现出一个人形,陈三刀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从青烟里传了出来:“大哥,啥事啊……咦,大爷也在啊?”
黄兴德震惊的霍然而起,因为动作太大,甚至都掀倒了他身后的座椅。
陈三刀见状,连忙作揖道:“大爷您别害怕啊,我是陈三刀啊,您不认得我了?”
黄兴德看了看王文,再看了看青烟里那个金甲小人儿,一时间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我再叫你!”
王文径直挥手中断了茅山请神术,青烟里的三寸金甲小人顷刻间便糊成一团,混在青烟里徐徐消散。
“您看到了……”
王文走到黄兴德身后,将倒地的座椅扶起:“连陈三刀这个废材,儿子都能将他捧上黄山神将的神位,您若肯积德,待您老百年之后,儿子保您一个城隍爷的位子!”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一脸认真的说道。
黄兴德定定的望着他,口干舌燥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在心底低低的呢喃道:‘你真是我那不成器的义子么?’
“说来话长……”
王文半真半假的回应道:“黄山大战您晓得,儿子在那一战当中,阴差阳错的帮了黄山山神一把、结下了不浅的缘分,儿子如今可以说是在替祂做事,一些不过分的要求,祂通常不会驳了儿子的面子,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儿子才得以拜入茅山上清派。”
“哦对,先前那些黄山土特产,就是陈三刀凭借黄山神将的神力,从黄山各个犄角旮旯里弄回来的,要不然,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寻摸到那么多上年份的土特产啊?就是百八十个采药人一起上,也弄不到啊。”
黄兴德一言不发的沉吟了许久,忽然说道:“回头爹请个媒人,给你说个婆姨咋样?”
“您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跟您说正事儿呐!”
王文头大如斗的使劲挠头,又一次感受到了被长辈催婚的恐惧:“近两年您别操心这事儿,我没功夫考虑这件事!”
黄兴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你啥事儿有功夫?”
王文心头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啥不能说的,干脆实话实说道:“害,我就跟您直说吧,我练了一门至刚至阳的童子功,得守住阳气、不能再破身了,否则,这门童子功就废了……若非如此,我早就跟二狗他们喝酒去了,至于关在家里憋这么久?”
“童子功?”
黄兴德顿时来了兴趣,颇几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啥童子功?”
王文不说话,只是摊开右手,掌心之中喷出一道三尺高的金色的绛宫雷,噼啪作响。
他在黄兴德的瞳孔地震的痴呆眼神中,洋洋得意的说道:“这玩意儿叫绛宫雷,是一门至刚至阳的雷法,克制一切阴邪之气,任他什么妖魔鬼怪,见了这雷都得老老实实的跪地磕头,高呼‘爷爷饶命’!”
听着熟悉的嘚嘚瑟瑟语气,黄兴德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原来如此……”
紧接着,他的眼神里便亮起了一抹异彩:“那你口中那位黄山神,当真如此赏识你?当真能保咱百年之后……做上城隍爷?”
王文反问道:“我能骗您?”
黄兴德心跳加快,连忙端起手边的茶盏仰头一口气喝干,却还觉得口干舌燥:“咱爷俩不说那外道话,除了积德之外……可还别的法子?”
他给了王文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王文一头雾水:“啥法子?”
黄兴德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比方说为他老家修几座庙、建几座祠……你忘了咱家干啥买卖的?”
王文愣了几秒,陡然反应过来:“您是说那些庵堂?这……好么?”
黄兴德抱起两条膀子,霸气的淡声道:“别地咱说不上话,扬州这一亩三分地,老子说祂好、祂就好!”
“啧啧啧,没喝酒您是漕帮的,喝了酒漕帮是您对吧?”
王文开着玩笑,心头思索着这其中的运作空间。
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头沉声道:“依我的意见,这件事做不得……至少目前做不得!”
“先前儿子曾与茅山掌教混坤真人,商议过为黄山神寻觅朝廷封正之事,在此事未得到朝廷定性之前,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再者说,黄山之战中,黄山神曾出手对付过白莲教和明教,他们或许没胆量报复黄山神,却不一定没胆量清算黄山神的信众,扬州离黄山太远,黄山神鞭长莫及,咱爷俩还是别做这个出头鸟为好!”
“除此之外,您还得考虑考虑总舵那边的感官,毕竟庵堂是漕帮的根本,在这些庵堂里搞这些神神鬼鬼之事,容易遭忌讳……”
他当然不怕这些麻烦,可他得为黄兴德考虑。
黄兴德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心头自是老怀大慰。
但他完全不认同王文的观点:“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气象,做事瞻前顾后、婆婆妈妈,怎成大器?若依你所言,等朝廷给黄山尊神定性之后再做事,可到那时,还轮得到咱爷俩去给黄山神献殷勤?二虎,锦上添易、雪中送炭难呐!”
经他这么一说,王文才忽然想起来,这老头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手持两把西瓜刀从街头砍到街尾的狠人,如今虽说年纪大了,可狠劲可还在呐。
他放缓了语速,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您不懂,儿子与黄山神结缘颇深……”
黄兴德:“是你小子不懂!岂不知情分这东西,越用越薄?你能与黄山尊神结缘,那是你老王家世代修来的福分,正因如此,你才该趁热打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而不是仗着有黄山尊神青眼相加,便不知进退、肆意妄为!”
王文见这老头越说语气越重,颇有种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执拗,索性直言道:“那趁热打铁,也还得本身够硬吧?就您老现在这把身子骨,白莲教、明教随便来几个狠角色,您老就得扑街当场……咋的,嫌人生苦短,想走捷径?”
黄兴德拧着眉头,面露思索之色的沉声道:“做事哪有一帆风顺、一蹴而就的,只要不打退堂鼓,总会有应对之法!”
王文见他将话说到这份儿上,这老头还没有放弃的意思,便知晓自己严重低估了阴官对这老头的吸引力。
不过也对,毕竟宇宙的尽头,是阴曹地府嘛!
他不准备再劝了,左右问题他都已经摆出来了,这老头又不是个不知轻重的莽夫,不需要他再多嘴多舌。
真比脑子,他自个儿都不敢说他一定比这老头聪明。
这老头白手起家,能稳坐清河帮帮主之位近二十年不翻车,绝对是一等一的人精!
哪怕放在他前世那种环境,这老头也绝对是个能干土石方的角色……
“行吧,您自个儿有分寸就好!”
王文指着陈三刀的神主牌:“这个神主牌陈三刀已经用过一次,上边留下了他的一丝神念,您可以将其视作陈三刀的开光神像,您收在手里,晨昏一炷香,维持住那一丝神念不散,必要的时候,您可以通过陈三刀联系黄山神,有儿子的面子在,祂会助您一臂之力!”
黄兴德看着陈三刀的神主牌,点头说“好”。
……
翌日清晨,王文领着黑二牛,搭乘漕帮的船只顺着运河南下,前往杭州。
三日后,他顺利抵达杭州,寻了个熟路的漕帮弟子做向导,转道会稽。
还未出杭州,他便见到了无数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生气的流民,如同行尸走肉般沿街乞食。
一问,这些流民果真会稽百姓。
惨……
不忍睹!
(本章完)
第112章 无能狂怒(二更求月票)
第112章 无能狂怒(二更求月票)
杭州的本地百姓,和这些遭难的会稽百姓,是泾渭分明、一目了然的两个群体。
所有……
对,就是所有遭难的会稽百姓,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有一张黢黑麻木的面容,和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
有的人捧着残缺的土陶碗,拖着仿佛有千钧重的脚步沿着长街行乞,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那么漫无目的来回走动,就好像他们走动,仅仅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好像还活着。
有的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墙角,浑身爬满了苍蝇,甚至有的人连眼瞳上都有苍蝇在乱爬,他们都没有驱赶,就好像苍蝇当他们是一块臭肉,他们自己也当自己一块臭肉……
他们好像还活着那个夜晚。
又或许,他们的余生都是长夜。
机智如王文,下船之前自然不可能没有预见过这种情况。
他是做足了心理预设的,来面对这一切的。
但很显然,他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心理预设。
‘你别看了,你管不了的……’
王文将自己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努力将视线投往长街尽头的城门,努力不去看周围的那些遭难会稽百姓,努力拽着黑二牛快步往城外走。
他真的管不了,他身上无论哪个身份,拎出来都救不了这些遭难的会稽百姓,他们太多太多了。
而且这些会稽百姓,也不见得渴望被旁人拯救,他们或许只渴望静静的死亡、静静的腐烂……
也正因为他什么都明白。
所以他无能狂怒……
共情能力这种东西,放在每一个无能为力的人身上,都是惩罚、都是灾难。
王文成功的逃出了杭州城,拼命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杭州的空气含氧量太高的缘故,以致于他心头的邪火竟像是火上浇油那样蹭蹭的窜上了他的脑海。
烧得他的脑仁生疼。
烧得他的双眼通红。
一道嘲讽的大笑声从他心底深处蹦出来,经过层层放大后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荡:‘你爽你奶奶个腿儿!’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裂开血盆大口,跟着自己脑海里那道笑声,“呵呵呵”的轻轻笑。
他知道,他要再不去伤害别人,他就得伤害自己了……
于是乎,他转过身,一把拧住身后领路的这名杭州漕帮弟子的衣襟,大力将其拽到眼前,和颜悦色的轻笑道:“大川啊,给虎哥介绍介绍你们杭州的风景名胜呗,尤其是那些有钱……啊不,是有名的禅院啊、寺庙啊啥的,虎哥想去拜拜,求个平安。”
年轻的漕帮弟子,被他猩红的双眼吓得瑟瑟发抖,努力夹紧了双腿颤声道:“虎…虎哥,我们杭州最…最出名的禅院,当然得数‘运河第一香’香积寺……”
“香积寺?”
王文愣了两秒,喃喃自语道:“这名儿可不兴叫啊……也罢,这或许就是特别的缘分吧!”
他眯起眼睛“嘿嘿嘿”的笑道,掉转过大川的身子,面朝杭州城:“快给虎哥指一指,香积寺搁那儿呢?”
年轻的漕帮弟子纳闷的扭头看他:“虎哥,香积寺就在运河河畔啊,你下船的时候没见着吗?”
王文摇头如拨浪鼓:“还真没注意!”
说着,他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了这名年轻漕帮弟子的后脑勺上。
年轻的漕帮弟子双眼一翻,就晕厥过去。
王文将他扔到黑二牛背上:“你往南走,找个僻静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黑二牛抬起大脑袋看了他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老爷,你多加小心。”
王文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大脑袋,转身便沿着来时的路,往杭州城内奔去,他越跑越快、脚下生风,仿佛脱缰的野马。
黑二牛目送自家老爷走远后,才转身继续往南走。
……
“铛……”
清韵的钟声回响在火红的残阳里,似乎在给这岁月静好的一天画上完美的句号。
一身麻衣短打、面戴钟馗红脸面具的王文,肩扛着一杆乌沉沉的丈二大枪,另一只手高举着火把,仿佛喝醉酒一样晃晃悠悠的沿着长街,一步一步走到了香积寺大门之外站定,歪着头,仰望大门上悬挂的那块金字牌匾。
年轻的漕帮弟子说的不错,这座寺庙的确是香火鼎盛。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一大群轿夫和护院守着马车、轿子等候在大门外,占据了半边街道,左右排出去二离地远。
一群清俊的年轻知客僧,彬彬有礼的站在门前,满面笑容的轻颂着佛号,送别一群身穿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阵阵和煦的低低哄笑声,仿佛是知己好友小聚结束之后的依依惜别,令人不忍打扰。
怪模怪样的王文戳在大门外,除了几个孔武有力的护院之流多看了他两眼之外,竟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注目。
这令王文感到很失败,这身穿搭他可是了不少心思的……
于是乎,他气呼呼的将手里的火把,奋力扔向了大门后高耸的木制楼宇。
“啪。”
火把砸破楼宇的木窗,迸溅出大量火星子,在暗淡的天光下显得异常的显眼。
霎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敢来此地撒野!
“大胆狂徒!”
最先回过神来的,却是方才多看他两眼的那几个看家护院,他们气势汹汹的竭力大喝着,拔出腰间的刀剑从四面八方一起跃向王文,打定主意,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的展示一下自己的武艺,博得雇主的青眼相加!
王文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他们向自己冲过来,直到这几人进入他周围一丈之内后,他肩上扛着的大枪才忽然消失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枪的。
就感觉他站立之处突然一,然后大枪便竖着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只听到“笃”的一声,枪把轻轻的点地。
气势汹汹的扑向他的那几名看家护院,却齐齐身首两断,断口处喷涌出喷泉般的血雨。
刹那间,周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惊恐欲绝的望着王文。
王文轻声细语的笑道:“打劫,有头发一人一千两、没头发的一人一万两,我给诸位两刻钟的时间去筹钱,时间到、不见钱,咔,脑袋搬家!”
“啊啊啊……”
几名女眷终于回过神来,嚎啕大哭的齐声尖叫。
王文任由她们引颈高歌,直到她们的声音回落之后,他才笑眯眯的说道:“哭?哭也算时间哦!”
适时,大门那座被木制楼宇,已经被王文扔进去的火把引燃,寺院内一群不明所以的僧侣大呼小叫提着水冲向那座楼宇,试图救火。
然而,这些僧侣才刚刚靠近那座木楼,蹭光瓦亮的脑袋便凭空炸开了,“嘭嘭嘭”的横七竖八倒下一地。
“我放火,你们救火,那我岂不是白放了?”
王文笑嘻嘻的说道……他还在笑,可他露在面具外边的双眼,分明已经和血一样红。
这下子,连女眷们高高低低的啜泣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望着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肝胆俱裂。
气氛几乎凝固!
王文迎着他们恐惧到极点的目光,淡定的戳在大门外,也不开口催促。
直到一群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就见一群孔武有力的黑袍武僧,倒提包铁长棍,横眉竖目的结阵自洞开的寺庙大门内一涌而出,齐声怒喝道:“何方妖魔,还不速速伏诛!”
王文抬起左手,认认真真的点着人头:“一、二、三……”
他的手指点到谁,谁人的脑袋便陡然炸开。
中品法宝级的子母阴阳针,在天师级的法力、神念催动下,对付这些连后天境都不到的武僧,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而他们引以为依仗的人数优势和阵法优势……毫无意义!
“十八个?”
王文啧啧赞叹道:“你们是真喜欢十八这个数字啊,啥都要凑满十八个!”
他垂下左手,大门外倒伏十八具孔武有力的尸体。
一切都刚刚好。
“敢问足下……”
一道苍老的声音悠远的传来,话音落下之时,一名身穿素净灰色僧袍的白眉老僧已经站在大门前,不喜不悲的竖起单掌,向王文施礼道:“我积香寺与足下有何解不开的怨仇,足下要施以这般辣手!”
见到这老僧,缩在大门墙角下的那群达官显贵齐齐一阵骚动,手足并用的爬向这白眉老僧:“洞见老主持,请快快出手降伏这魔头!”
“洞见老主持,家父是前任杭州知府杨士廷啊!”
“洞见老主持……”
白眉老僧伸手挥洒出点点澄澈的佛光,拂过这些达官显贵:“诸位居士还请稍安勿躁,老衲自当竭尽全力,护诸位居士周全……这位足下,可否为老衲解惑?”
“洒家与你们积香寺无冤无仇。”
王文淡笑着如实答道:“怪只怪你们时运不济,洒家被这遍地腌臜会稽流民搅得心烦意乱,想寻个地方撒口恶气,偏偏就你们积香寺名头最大、离在洒家最近……你们佛家不是讲个‘缘’字儿吗?这或许就是洒家与你们积香寺的缘分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多和尚、达官贵人,眼神之中都流露出恍然、委屈之意。
他们都觉得冤枉,但他们不敢说。
最后还是那白眉老僧,双手合十躬身行礼,用老人特有的沧桑嗓音徐徐说道:“原来足下是有菩萨心肠,才行此霹雳手段,只是足下就不怕误伤良善、追悔莫及吗?足下可知,那浩劫为何未能损杭州分毫?”
他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那不重要。”
王文笑眯眯的轻声回应道:“眼下重要的是……你们只剩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了哟!”
楼宇那厢燃起的大火,已经开始向着积香寺内部蔓延,跳动的火光漫过大门,在大门前投下了大一片阴影。
王文立在阴影下、立在一堆横七竖八的尸首中间,拄着大枪、仰着头颅,睁着一双猩红的眸子似笑非笑望着台阶上的白眉老僧……
像极了佛门的那些高僧降妖伏魔的壁画之中,描绘妖魔出世的画卷。
然而,白眉老僧此刻却没有丝毫作为那降妖伏魔的高僧的觉悟,他俯瞰着王文那双猩红的眸子,心头也在冒寒气儿。
这个他虽然看不真切面容,但从气息依稀能判断出很年轻的魔头,实在是太淡定了,淡定之中还透着一丝玉石俱焚的癫狂。
他输不起!
“敢问足下,可有折中之法?”
白眉老僧迟疑的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不如由我积香寺与诸位善信出面筹措钱粮,救济会稽流民如何?”
“迟了。”
王文毫不犹豫的答道:“你们不配了。”
白眉老僧听出了他的坚决,当下悠悠的叹息了一声,眼神慢慢恢复古井无波状态:“如此,老衲便只能请足下赐教了!”
王文亦淡淡的说道:“时间是你们的,请自便。”
就见白眉老僧悠然一步跨出,身形却陡然跨越过两三丈远的距离出现在王文面前,面无表情的推出双掌拍向王文的胸膛,势若奔雷。
王文从未见过这种身法,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手中的丈二大枪登时就成了摆设。
但他没有丝毫慌乱,从容不迫的松开大枪,双手握拳迎击。
“嘭。”
二人拳掌相接,声音却闷沉似数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动。
就见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像四周荡开,二人脚下的青石板地面顷刻间便裂开无数细密的蜘蛛纹。
然身处这一股无形气浪中心的二人,身形却都纹丝不动……这一击,竟是不相上下!
白眉老僧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魔头,方才恢复古井无波的苍老眼神之中,再度浮起丝丝震撼之色。
他不瞎,王文手里拿着大枪、又以法力御使着法宝,他岂能看不出王文是武法同修?
但他又如何能料到,王文年纪轻轻,不但能修出一身堪比天师的强悍法力,还能练出一身后天大圆满的强悍真气呢?
仙佛转世,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魔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心头在泛嘀咕,王文可没有!
就见王文双拳顶住白眉老僧的双掌,周身陡然爆发出一阵宛如电浆般的恐怖雷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便将吞没。
而后,大门前的所有人就只听到一阵仿佛激昂鼓点般的“嘭嘭嘭”闷沉锤击声,并看到那一团耀眼的雷霆下方的青石地板不断碎裂、一块块面盆大的石板如同小石子儿一样四下迸溅……就仿佛那团雷霆当中不是两个人,有两头巨兽在搏斗!
不过十余个弹指,电光便缓缓内敛,显露出里边的二人来。
就见那面具额头碎裂了一角的麻衣魔头微微喘息着,单手如同拎小鸡一样的掐着衣衫褴褛、手足无力垂落的白眉老僧的脖子,将其高举过顶。
适时,一名身披华丽袈裟的肥痴僧人火烧火燎的从烈火熊熊的寺院内部冲出来,一个趔趄摔倒在门前,高举着一只手急声道:“我积香寺愿交赎金,尊驾手下……”
“咔吧。”
王文捏碎了白眉老僧的脖颈,慢慢扭头将猩红的双眸望向那呆滞的肥痴僧人,淡淡的点头道:“好!”
(本章完)
第113章 懦夫救星(求月票)
第113章 懦夫救星(求月票)
一口口包铁木箱排着队的从积香寺内抬出来,一字在王文面前排开,一口一口的打开,露出其内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金锭!
每一枚金锭,都有拳头大小,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着令人迷醉的光芒……
王文扫视着这些金锭,心神也有刹那间的失守。
他是两世为人没错,可莫说这么多的金子,就算是玉米饼子,他都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
这玩意儿,是世间绝大多数烦恼和忧愁的解药啊……
不过,他的心神也只有刹那间的失守,他心头刚刚升起一丝丝的贪念,就被一种更快强烈的快感取代了。
那种快感,名之为……暴力!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前世那些超英电影里,为啥绝大多数超级英雄都要穿勒裆紧身衣、把脸蒙起来。
也突然就想通了,前世他偷偷摸摸看过的那些小电影的男主角、女主角,为啥戴个啥都遮不住的面具,就能从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直接变身重口味的变态衣冠禽兽!
面具这玩意儿……简直堪称最佳懦夫救星、犯罪伴侣!
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戴上面具后,就敢说了。
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戴上面具后,也敢做了。
这玩意儿……简直比蓝色的小药丸都管用。
蓝色的小药丸,只能释放精虫……
而这玩意儿,却能释放出人心底最深处关押的兽欲!
就好比他现在,相比这些金子,他更想出尔反尔,把这些贼秃一个一个的攥在手心里,一个一个的全捏死!
而且这种欲望,还不是可有可无那种,而是强烈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悚的地步,满心都是“变态原来是我自己”的震怖感,以及站在深渊边缘一脚踏空便会万劫不复的心悸感……
童话故事里的良心小人和恶魔小人,此刻在他心中化作了实质。
恶魔小人在疯狂的蛊惑他,笑嘻嘻的说着些什么‘统统弄死,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事是你做的’、‘死人才能闭嘴、活人只会多嘴’之类的言语
良心小人在拼命的阻拦他,大声疾呼着‘不要乱来啊,不能因为他们不是人,你也不当人啊’、‘你连打胶都戒不掉,你确定能克制得住这种瘾头?’之类的言语。
王文背着双手,一言不发的死死地捏着拳头,掌心之中尽是汗液。
而周围的众人见他盯着这些金子不说话,还只当他动了贪恋,却不知他们的小命已经开始抛硬币了……
肥痴的积香寺现任主持念信大和尚,抹着额头上的津津冷汗快步行至王文身前,竖起手掌躬身行礼道:“禀、禀明尊驾,小庙阖寺上下共僧侣一百四十六人,合黄金十四万六千两……请尊驾验收!”
他说话的时候,不住用眼神偷瞄身后那一排金子,肉疼的浑身肥肉都在抖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舍不得啊?”
王文轻轻的笑道,声音却嘶哑得像扁桃体发炎:“要不你们把这些金子抬回去,摆开阵势再做过一场?我保证一定等你们准备好再动手,咋样?”
他已经竭力压制心头汹涌澎湃的杀意了,可话一出口,言语之中那股子唯恐念信大和尚不答应的小心翼翼感,还是令念信大和尚不由的一愣,回过神来背心陡然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不必了!”
大胖和尚磕磕巴巴的不住擦拭额头上冷汗,肥嘟嘟的面颊比死了三天的人都白:“僧…僧众们将这些阿堵物清…清理出来,也怪麻烦的,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这样啊……”
王文难以掩饰的自己失望:“那也太可惜了!”
大胖和尚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猩红的双眼,心头的恐惧像海啸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的侵蚀着他的内心。
“往后啊,你们这佛就先别念了,先学学怎么做个人吧!”
王文长吁短叹的轻轻拍打着大胖和尚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佛祖也怪难的,整日看着你们这些逆徒逆孙扯着他的虎皮做尽坏事,好处祂是半点没享受到,恶名祂却是丁点都没跑得了,只怕祂老人家睡着了,都得坐起来后悔自个儿当年为啥要创立沙门吧?”
大胖和尚听着他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肥嘟嘟的面颊又不停的颤动。
可直到王文把话说完,他都没有吭一声。
王文失望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杀意的挥手:“滚吧,再叫洒家听到任何有关你积香寺的恶名,你们就是将金山搬来,也休想赎回你们的狗命!”
“是是是……”
大胖和尚如蒙大赦的点头如捣蒜:“小僧回头便闭山封寺、反思己过,绝不再掺和红尘俗世的争权夺利。”
他躬身倒退着飞速离去,招呼着周围的僧众救火抢经……
王文望着他肥痴的背影,心头隐隐觉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大胖和尚或许还真是个不世出的高僧大德。
打发了这些烦人的和尚后,王文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畏畏缩缩的一干达官显贵,平静的轻声道:“到你们了。”
就见一名身穿墨兰锦缎宽袖广身袍的中年文士,瑟瑟发抖的捧着一盒盛满交子和各式金银珠宝的匣子,磨磨蹭蹭的行至王文面前,一揖到底:“启禀…好汉,因时间太过仓促,小可一干人等未能凑齐现银,只得以随身器物相抵,价值有过之而无不及,唯请尊驾原谅则个、高抬贵手……”
王文看了一眼匣子,抬头望向那群达官显贵中间的一人,淡淡的说道:“旁人够数,你不够!”
那群达官显贵惊恐的连连左顾右盼,最后众人顺着王文的目光,将眼神投向他们之中最年轻的油头粉面青年人。
那青年人同样在不停左顾右盼,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确定了王文说的人就是他,俊俏的小脸儿“唰”的一下就白得跟刮了好几层大白一样。
他两股战战、颤颤巍巍的捏掌一揖到底,哀声询问道:“还请好汉明示,为何他们都够,唯有学生不够……”
王文平静的回道:“他们没有一个做过知府的爹,所以他们够数;你有一个做过知府的爹,所以你不够数。”
方才那老和尚出场之时,就数这小白脸叫得最惨、最大声、最难听,他想记不住这厮都难。
那青年人一听,脸儿更白了,几乎都能看清他脸上的毛细血管了……
王文见状心头‘啧啧’称奇,暗道立春院的头牌,脸都没有你小子白。
“请好汉示下……”
那青年人哆哆嗦嗦的连连揖手:“学、学生要交多少赎金,才够?”
“十万两吧。”
王文笑道:“不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吗?你爹十万两白银、买你一条命,不过分吧?”
“不…不过分……”
“那就好,交钱吧,交了钱你就可以走!”
“能、能否请好汉宽限学生少许时间,学生一个……不,半个时辰之内,必然将银两送到好汉手上。”
王文震惊的看着他,笑道:“啊?你家还真有十万两啊?”
他的话音落下,那青年人的脑袋应声炸开了,温热的豆腐渣溅了左右的达官显贵们一脸。
“啊啊……嘎!”
突如其来的变化,瞬间便将这些个达官显贵吓得齐声尖叫。
但下一秒,他们就又被王文冰冷的眼神吓得反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分男女皆涕泪横流的望着王文。
王文歪着头,纳闷的瞧着他们:“咋的?你们不走,难道是指着我管饭?”
“啊?”
“这就走,这就走……”
一干达官显贵齐齐愣了一秒,旋即转身便连踉踉跄跄的朝着不远处那些马车、轿子奔去。
“你们还要乘车?”
“不不不,我们走着走、走着走……”
一群高冠博戴、罗裙步摇的达官显贵行迹狼狈的飞速离去,二三十号人,愣是跑出了上百人的气势。
守在马车、轿子周围的那些个马夫轿夫、看家护院,望着主家们连滚带爬的背影,很想跟上去,却又被王文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不敢动弹。
直到那些达官显贵的离去、积香寺的大门也重重关闭之后,王文才缓步走过去,在他们两股战战的惊恐目光注视下,轻声道:“你们没钱给,就以工代赎吧,将那些金银都抬上马车,跟我走。”
一干马夫轿夫、看家护院闻声无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怕这个强人走过来,一句话不说就把他们全杀了……
……
两个时辰之后,黑漆漆的杭州菜市口,被一阵火光照亮。
十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沿着街道两侧一字排开,每一口大铁锅里都翻腾着肉香扑鼻的肉菜白米粥。
一百多号马夫轿夫、看家护院,围在这十几口大铁锅周围,劈柴的卖力劈柴、煮粥的卖力煮粥……
他们又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这些粥煮来干什么用的。
大多数时候,穷哥们儿更能共情穷哥们儿。
王文没功夫去管那十几口大铁锅,此刻他拿着小本本,站在堆积如山的物资前,一项一项的清点着自己千辛万苦买来的物资。
两个时辰之前,他拉着二十多车金银,去集市砸开了一家家粮铺、肉铺、布庄,挨家挨户的扫货,并出高价强行让老板将所有货物,立刻拉到菜市口。
剩下的金银,全部拉到钱庄换成了一个个指头大小的银角子,用那种装米的半人高陶缸,装了四五十缸!
这是个大工程,换做磨蹭点的寻常人,三五日都不一定搞得定。
好在王文既不缺钱、也不缺力,钱说不上话的时候、拳头总能说上话。
而那些小老板,在赚钱和残废这两个选项前,也都很从心的选择了前者,连夜召集自己的伙计,把王文要的物资凑齐了送了过来。
尤其是王文找上的那家钱庄,在王文许下一分的损耗之后,瞬间就将主观能动性拉满,火烧火燎的把城里的所有同行一并请过来,联手吃下了王文这里这批硬通货……
这才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完成这个堪称大周商业奇迹的壮举!
很快,王文便大致清点完毕……货物的质量他没功夫一一核对,但数量上大体还是对得上的。
他合上账本,扭头冲着菜市口外边,毫不客气的大喝道:“外边的黑皮狗,滚进来!”
所有的马夫轿夫、看家护院,都应声抬头望向菜市口外……
早在他们在集市扫货之时,身后就出现了一大批官兵的影子。
他们还曾期盼过这些官兵能解救他们,结果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官兵比他们还怕这麻衣魔头,连他的面儿都不敢照!
不多时,一大群官兵拖着兵刃,磨磨蹭蹭的蠕动着走进了菜市口。
王文晃眼一扫……豁,还挺热闹!
厢军、府兵、衙役……
除了镇魔卫没到场,杭州的武装力量都到了。
“这位好汉……”
一名身披锁子甲的厢军校尉强笑着上前,抱拳开口。
“别他娘的废话!”
王文粗暴的打断了他那尴尬的见面礼:“洒家在干啥,你们但凡不瞎,就看得见!”
“洒家就在这里,不走,你们有什么招尽管使来,大家生死有命,谁都别怨谁!”
“现在,洒家需要你们去把这城里所有的会稽流民,都给我弄过来!”
“无论是好言相劝的请,还是强迫驱赶,乃至用担架抬……”
“只要别弄死了、弄残了,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洒家弄过来!”
“出了岔子,你们跑不掉,你们头顶上那些官老爷也跑不掉!”
“洒家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要杀谁全家一定杀谁全家!”
“头铁的,尽管放马过来!”
他顿了顿,盯着对面那个厢军校尉:“我话说得够清楚吗?”
这名五大三粗的厢军校尉被他刀子似的目光一瞪,下意识的便站直了身躯,大声回应道:“够清楚!”
王文挥手:“那就去做事吧,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厢军校尉:“末将……呃,这个,好嘞!”
他转过身,逃也似的朝着身后的官兵们挥手驱赶:“都他娘的聋啦,听不见好汉的话?还不给老子动起来?”
一众官兵闻声,转身就乱哄哄的一股脑往菜市口外涌去,顷刻间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王文垂下眼睑,略感疲惫的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心头低低的嘀咕道:‘公道自在人心!’
不过一刻钟后……
菜市口外就出现了一道道竹竿似的隐隐绰绰人影,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茫然的扭头四顾着从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中间,走进菜市口。
没有声音。
除了脚步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声音。
即便是那一口口飘荡着肉香的沸腾大铁锅,都无法吸引他们开口说一句话。
在夜色的笼罩下,这些流民,像鬼多过于像人……
‘真惨啊。’
‘人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王文再一次垂下眼睑,抿着唇角用力的歪嘴。
好一会儿后,他才轻轻地开口:“如果洒家是你们,我会努力活下去,哪怕是为奴为婢、哪怕是与野狗争食,我都会拼尽一切力气活下去,留待有用之躯,去找那些害死我亲友的恶人们,报仇血恨!”
“穷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一定会报仇雪恨,不死不休!”
“粥在锅里、布在我身后、银子在两边。”
“稍后城门会开……”
“路怎么走,你们自己选。”
“我……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清晰的在每一个会稽流民的耳边响起。
所有会稽流民都齐齐抬起头,看向他。
黑暗之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光芒亮起……
那一点点光芒,是那样的微弱,却又是那么的明亮。
终于,一道虚弱破碎的声音,打破了菜市口内的寂静。
“大爷,行行好,赏碗粥喝吧……”
堆积如山的物资下,眉眼低垂的王文听到这道声音,忽然感到鼻子一酸。
苦难从来都不值得歌颂。
但勇气值得!
……
南城外的一间破庙里。
年轻的漕帮弟子悠悠的醒来,双目无神的凝视着黑漆漆的房顶,陷入了人生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咚。”
一声闷响,刚刚睁开双眼的年轻漕帮弟子,脑袋一歪就又沉沉睡去……年轻人,就是觉多。
黑二牛磨牙反刍着,慢吞吞的收回海碗大的蹄子,瞅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纳闷的寻思道:‘老爷不说他去去就来吗?咋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呢?’
(本章完)
第114章 草字麻子(求月票)
第114章 草字麻子(求月票)
月上中天。
十几口大铁锅已经熬上第三锅肉菜粥,可菜市口外排队的流民还望不到头……
大多数流民进入菜市口后,都会先在十几口大铁锅那里领取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稠粥,然后端上稠粥边往王文这边走,在两侧那一个个半人高的陶缸里抓一把碎银角子揣在怀里,最后绕着端坐在堆积如山的物资正前方的王文,从物资里取一袋米面或一小匹粗布,最后从物资后边走出菜市口。
也有人只取了一碗稠粥,然后便随着人群蠕动到王文面前,给他鞠了一躬后便端着稠粥大步离去。
反倒是那种以为别人看不见,每经过一个陶缸都要凑上去搂一把碎银角子的贪婪之辈,是极少数,有几个没能克制住贪恋悄悄多抓了一把碎银角子的流民,都当场叫其他流民拖出人群,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打的时候,打的人一声不吭,挨打的人也一声不吭,打他们旁边经过的流明也没有停下脚步多看一眼,就只听到“砰砰砰”的拳拳到肉声……
那场面,的确令王文心头舒服了不少。
他的神念笼罩了菜市口方圆两里地,这个范围内的每一个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包括那些偷偷摸摸多拿了碎银子却没有被其他流民发现的死要钱,也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银子他当然不在乎。
他若在乎,他就不会来做这么多事。
他只是有种善意喂了狗的不爽感……
好在大多数人,都没有辜负他的善意。
他觉得,这就够了!
无数流民,从他身前经过的时候,都停下脚步想给他磕个头。
但每一个想磕头的人,都发现自己跪不下去,因为有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托着他们的膝盖,不让他们跪。
他们只好抬起头,努力记住前边那道带着钟馗面具的伟岸身形,而后深深的鞠了一躬,默默从两边绕开。
时间就在如此沉默而汹涌的气氛中,一点一滴的溜走……
当菜市口内的人流终于慢慢变得稀疏,王文周围的各种物资也所剩无几之时,忽然有一个白发蓬乱、衣衫褴褛的驼背老妪,拄着一根竹棍,一瘸一拐的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送到王文面前,悲泣的低声嘶声道:“恩公,您也喝一口吧……”
王文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个老妪,再看了看她手里那一碗肉粥,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们至少会等到我出城后再动手。”
老妪低低的悲泣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看向王文,无奈的说道:“壮士也未曾说过,你今夜还会出城啊!”
王文恍然:“这是我的疏忽,忘了告诉你们我办完事儿就走。”
老妪点头:“既然如此……那老身这便退去,待壮士出城后再做过一场?”
王文也笑着点头:“你把你手里这碗粥喝了,我就放你退去,如何?”
老妪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肉粥,无奈道:“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老身呢!”
“好啊!”
王文笑着徐徐点头。
老妪愣了愣,回过神来猛地一偏头,一边将手里的肉粥泼向王文,一边抽身向后跃起,开口用中年女子的嗓音大声疾呼道:“还不动手!”
王文随意用神念一扫,以驱物之术将泼洒过来的肉粥凝为一团,飘荡在他身前。
他饶有兴致的伸手轻轻一点,一点电光便在肉粥团内亮起,灼烧出丝丝缕缕黑气……
这碗肉粥,的确是在那些大铁锅里领取的。
但在王文的神念感知下,这碗肉粥里漂浮着无数肉眼难以看到的小虫子,而且那些小虫子还散发着一股令他感到有些熟悉的怨毒气息。
随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飘起,自动弹出来的山神令,也验证了他的想法……功绩+26。
这个数目,已经超过一些手上有人命的怨魂了。
但却只是一些肉眼都难以发现的小虫子提供的。
那这些小虫子的来源……
“你们这样的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王文抬眼望向正前方那“老妪”,以及从两侧的瓦檐之上一跃而下的十几名黑衣人,厌恶的喃喃自语道。
下一秒,一点寒芒一闪而过,还在半空之中的那“老妪”以及从十几名黑衣人,脑袋便通通炸开了。
白的豆腐渣混合着血肉飞溅到了那十几口大锅里,污了锅里肉粥……
王文看了两眼,刚刚好了几分的心情,一下子就又变得十分恶劣!
“叮!”
一声清越的金铁交击声响起,阳针滴溜溜的飞回,仿佛不服气的孩童一样飘在王文面前的闪烁着淡淡的金色。
这还是它自升级以来,第一回被人正面击中。
“小赤佬,你可曾去过黄山?”
一道阴沉浑厚的声音适时响起,一道倒提着一柄方天画戟、身穿金边黑色劲装的魁梧人影,威风凛凛的从天而降。
王文一望见到那柄浮夸的方天画戟,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再定睛一看那人的长相,不是方腊又是何人?
他也是这时候才陡然想起来,这厮的老巢,可不就在杭州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徐徐张开手掌,握住身侧竖立的丈二大枪:“别瞎猜了,你手下的那个骚包的白衣剑客和装逼的金衣刀客,就是死在洒家手下!”
黄山之战后,徐二狗跟他提过那俩人的身份,只是他扭头就忘了那俩人叫啥名字了。
毕竟人都死了、魂都散了,有什么值得他记忆的?
方腊勃然大怒,提着方天画戟就大步冲向王文:“果真是你,吃某一……”
他入夜前得闻此事,就觉得此人的杀人手法有些熟悉,若不是等着前任杭州知府杨士廷求上门来,他早亲自过来查看了。
“且慢!”
王文竖起一只手,止住了方腊的冲锋之势。
方腊放慢步伐,疑惑的上下打量他:“小赤佬,而今才想求饶,是不是太晚了些?”
“想啥美事呢?”
王文嗤笑道:“洒家是让你等一等,等洒家把手里的事做完再开打……粥已经脏了,喝不得了,还没喝到粥的,抓紧时间把钱和粮分一分,赶紧走人,别耽误洒家与方教主火并!”
“你他娘……”
方腊被他轻慢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一拧方天画戟就要扑上来。
王文见状,再度施法打断他“勃然大怒”的技能:“洒家知晓,你这厮根本不在乎寻常人的死活,但你妻儿老小的死活你不能不在乎吧?等洒家做完手头的事,今日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洒家都只当是你我是君子之争,绝不祸及你的妻儿老小,但倘若你执意要立马开打,但凡洒家今日能活,洒家必要你三族死尽埋绝……我话说完,你随意!”
方腊再度止住了冲锋之势,面色一阵阵青红不定。
虽然还未交手,但他已经从王文的过往战绩与眼前的淡定姿态之中,判断出王文绝对是一个与他相差无几的强人。
而他们这个级数的高手,最大的特点就是难杀!
他们这个级数的高手,若只是分个胜负高下很容易,短则三五招、长则两三百回合,怎么着也能分出胜负高下,可若是想击杀,没有以三敌一、以二敌一这样的压倒性优势,想都别想!
就好比当初在黄山之时,符箓三宗三位掌教真人联手,都只能将他暂时镇压,取不了他的性命。
这也是为何他会设计,让麾下的苗疆蛊女先乔装流民给王文下蛊……
这种级数的强人,若是肯放下脸面行刺客之道,莫说他的妻儿老小,就是他自个儿,都得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如今的后生,连起码的江湖规矩都不守了吗?”
他手头将方天画戟点地,口里却还在兀自嘴硬道:“你就不怕你这般行事,将来也被旁人如此对付你?值得吗?”
“有牢方教主操心了……”
王文不咸不淡的回应道:“洒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若有能替洒家找到三族所在,洒家倒是要好好谢谢他。”
方腊:‘人言否???’
这下子,他彻底熄灭了眼下动手的心思,甚至还暗下决心,稍后动手之际,只要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绝不下杀手!
这等无敌之人配上他们这个级数的绝代武力,堪称这天底下最无解的存在!
这种人,别说杀他明教两位护法,就是宰了两个皇子,皇帝估摸着都得打落大牙和血吞!
王文看了他一眼,再将目光投向前方那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流民:“还愣着作甚?等着洒家亲自把钱粮送到你们手上啊?赶紧拿了钱粮,滚蛋!”
顿了顿,他又将目光抛向那些同样不知所措的马夫轿夫、看家护院,笑道:“你们这些狗腿子洒家今晚使唤得还算顺手,洒家今夜便高抬贵手,将尔等当做一个屁放了……都滚吧!”
一干马夫轿夫、看家护院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干人等向王文揖了一礼,才转身快步离开菜市口。
他们跟了王文半夜,将他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都发自内心的觉得,王文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只有极个别人隐隐猜到了,王文之所以会说这么难听的话,是为了他们回头好向主家交代,不至于丢了饭碗……
菜市口内一下就按下了快进键,所有流民都踉踉跄跄的取了钱粮,给王文鞠了一躬就走。
不少人发现在王文面前跪下不去后,还执拗的转身退开一段距离,退到能跪的地方,硬给王文磕了三个响头再走。
王文见状,也只能沉默以对。
混乱的人群当中,一个左脸上长了老大一块青色胎记的年轻男子,忽然跪在地上,直视着不远处的方腊,咬牙切齿的高呼道:“求恩公赐下尊姓大名,学生若此生无法报恩公大恩大德,来世愿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恩公活命之恩!”
菜市口内其余忙忙碌碌的流民们闻言,也都如梦初醒般的齐刷刷跪下……
却是王文方才自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他眼下又是这种局势,他们担忧王文若是挺不过今晚,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那厢的方腊注意到了这些人仇恨的眼神,但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便饶有兴致的将目光投向了王文。
他也想知道,王文是谁。
王文看着眼前这一幕,竟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钟馗面具,心说:‘草率了,该扣一张九筒在脸上……’
他略一寻思,张口便掷地有声的大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洒家乃西南马匪、张牧之,草字麻子!”
说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切换出了地道的川渝口音。
“张麻子?”
方腊思索了片刻,却着实记不起自己是否听过这一号人物,不过这小赤佬那一口地道的西南官话却是做不得假:“原来是西南的过江龙啊!”
他冷笑道。
跪地的一地流民再度仇恨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齐齐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后,起身便快步离开菜市口。
不多时,菜市口内攒动的人影便消散一空。
王文拧着丈二大枪,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终于走干净了……房顶上那个秃贼,是想偷袭洒家吗?”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身穿夜行衣、连头顶都裹着黑布下的雄壮人影,便如同重物坠地般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义正言辞的说道:“壮士误会了,某家乃是天生的光头,可不是出家的和尚。”
方腊:……
王文忍不住嗤笑出声,指着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秃驴,对方腊说道:“瞧瞧,啥叫聪明人,哪像你,没事扛着根烧火棍招摇过市,唯恐旁人不知道你是方大教主,你不惹祸上身,谁惹祸上身?”
‘噗嗤。’
方腊只觉得无形之中又挨了一刀,无语的说道:“本座早就听闻过佛门无耻,只是着实没想到,他们竟能这般无耻!”
“某家听不懂你们在胡言乱语些啥……”
那黑衣人嘟囔着,挥动着一根熟铁棍一跃而起,怒喝道:“奸贼,还我家二公子性命来!”
方腊:……
(本章完)
第115章 以一敌二(求月票)
第115章 以一敌二(求月票)
黑衣人一跃两丈高,手中熟铜棍抡圆了一式大圣劈山,悍然砸向王文的头顶。
其身上虽无真气法力的异光,却弥漫着一股似是山岳压顶、轰然一体的磅礴气势,熟铜棍破开空气时发出的闷沉气爆声,更是如同虎啸声一样摄人心魄!
也就在黑衣人一跃而起的一瞬间,站在王文斜对面的方腊,也一踮脚弹射起步,倒提着方天画戟飞奔着冲向王文……
王文一脚撂过枪把后撤,顺势挺枪扎稳马步,而后手中大枪一抖,丈二长的儿臂粗积竹铁柲大枪枪身,便直接在二人眼前消失了踪影。
只听到一阵“呜呜”的破空声中接连响起数道迅疾的金铁交击声,而后凌空挥棍大圣劈山的黑衣人,便被枪头擦着腋下穿过他的身躯,而后被一股无可匹敌的蛮力凌空抡着转向,狠狠砸向已经冲到王文面前的方腊。
方腊见状,想也不想就舞动方天画戟猛地一个上撩,仿佛击球手打出全垒打一样将当头砸下的黑衣人凌空拍飞,方天画戟明明是拍在了人体之上,但发出的声音就如同敲钟一样响亮,就仿佛那一身夜行衣下包裹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铜浇铁铸的钢锭。
听着这明显不像是血肉之躯的响亮动静,方腊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脚底下重重一踏,手中的方天画戟便大开大合的抡成大风车。
“铛铛铛……”
细密而强劲的金铁交击声接连响起,极速晃动的大枪枪头围绕着方腊的面门仿佛毒蛇吐信一般不断地伸缩,枪枪直取方腊周身要害之处。
而方腊也不愧是天下间有数的先天宗师之一,纵使是兵器落了下风、技艺也落了下风,依然凭着丰富的厮杀经验沉稳的舞动方天画戟,在间不容发之间封住毒蛇吐信般的枪头……
王文手中大枪,并非是他往常惯用的那一杆精钢银枪,而是他了一个多时辰,在杭州一间武馆之内寻到一杆许是馆主镇馆传家的积竹铁柲大枪。
这杆积竹铁柲大枪,枪长一丈二,枪身长一丈一,是以竹片包裹铁芯再经桐油、蚕丝、麻绳等工艺层层迭加而成高级复合材料,枪头长一尺,通体以镔铁锻造而成、修长似宝剑,无论是规格,还是质量、份量,都是地地道道的沙场骑枪,堪称枪中劳斯劳斯。
有这样一杆沙场骑枪入手,他这一身由七门枪法提升至巅峰状态相互交融而成、堪称枪术大家的复合枪术,总算是能发挥全部威力了!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与王文手中这杆沙场争锋的大枪相比,方腊手里那杆八尺长的步战方天画戟,简直就好比是戏子手里耍的枪。
偏偏方天画戟这种看似威武霸气的兵器,在实战中又是出了名的虐菜神器,对付弱者无往不利,对付强者无能为力……
但王文显然不是弱者,技法上还要隐隐高出方腊一个层级,于是乎这一通抢攻,就打得方腊只有防守之力,每每想强行提一口气动大招,都被王文那仿佛卡着点扎过来的大枪强行打断。
若是换个厮杀经验不足、心头不够沉稳的武者前来,这会功夫,都已经足够王文在他身上扎出好几个透明窟窿了!
就在王文即将以极速强行打开方腊的中门之时,就又听到一声怒吼。
他用余光一瞥,就见到一块桌面大的磨盘凌空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妈的!’
他心头暗骂了一声,不得不放弃自己刚刚打出来的优势,脚下重重的一踏地面,借力抽身向后跃起,运足真气抡弯了大枪,凌空一枪将迎面飞过来的磨盘砸得四分五裂。
而地面上的方腊,在王文抽身向后跃起的一瞬间,毫不犹豫的就再一次拖着方天画戟一跃而起,趁着王文挥枪猛砸磨盘之际,抡戟似斧、怒声大喝:“龙战于野!”
一戟下沉,一团火红的磅礴劲力仿佛浪潮澎湃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王文。
王文避之不及,只好深吸一口气,左手捋着大枪一拧一抖一扎:“百鸟朝凤!”
霎时间,只听到无比响亮的“啾”的一声,一点耀眼的寒芒爆闪,仿佛飞溅的浪冲刷烈焰那般撕开迎面扑来的火红劲力,去势不绝的刺向火光后方的方腊。
“铛。”
“嘭。”
二人重重的落地,火光散尽,方天画戟稳稳当当的架住了大枪。
大戟后面不改色的方腊,难掩惊叹之色的望着对面气喘如牛的王文:“好俊的枪法!”
王文刚要开口,就感到一股恶风自头顶压下来,他来不及思索,便抓着枪把压住方天画戟一个弓步上前,同时抬头定睛,猛地将枪把高举过顶。
“给佛爷死!”
狂怒的咆哮声中,王文手中的枪把精准的格挡住了仿佛携带着千钧巨力的熟铜棍下劈。
恐怖的力道倾泻而下,王文只觉得左膝一软,一膝盖重重的点在地上,强悍的力道将以他的膝盖为中心倾泻在青石条地面之上,再度撕裂出一大片细密的蜘蛛网。
“噗!”
下一秒,王文一口鲜血震碎半边面具,迎面喷向方腊。
方腊见状,却是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手中方天画戟一扭,戟头擦着枪头将其拨开,左手抓着方天画戟,身形猛地强行突进,空出来的右手高高举起,一掌扣向王文。
而踩着大枪立在王文头顶上的黑衣和尚,见到王文吐血,亦是毫不犹豫的岔开两条大腿再度飞身竖劈熟铜棍,一棍砸向王文的后脑勺……
玩闹归玩闹,能下死手的时候,谁都不会迟疑哪怕一毫秒!
面对着这前有饿狼、后有猛虎,近进必死之局的场面,王文亦不敢丝毫大意,他强行憋住一口气,双手顶住大枪奋力起身:“啊啊啊……”
“刺啦!”
霎时间,一团耀眼的淡金色电浆便将在场的三人尽数笼罩。
电光闪耀之中,就见到一团火红的人影与一道仿佛纯金浇筑的暗金色魁梧人影,站在这满地雷霆之中,巍然不动!
任由这一团电浆如何剧烈的澎湃,似都无法撕碎包裹着二人的那一层火光和那一层金皮……
但这团突然爆发的绛宫雷,到底是将方腊和凌空劈棍的黑衣和尚,打出了刹那间的僵直状态。
这个状态极其短暂,几乎只有不到半秒的时间,因为绛宫雷并未能撕开二者的防御,真正伤害到他们的肉身,只有一丝丝电流顺着兵刃给他们带来了些许触电反应,就好像人冬天触摸金属触发静电会本能的缩回手掌那样……
但对王文来说,这半秒钟的时间,已经够了!
也没见到他如何作势,方腊和黑衣和尚却同时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二人齐齐捂住一只眼睛,身形暴退。
却是子母阴阳针,再度立下大功!
伺候方腊的,是带破法属性的阴针,武者的护体外罡也是能量的一种,自然也在破法的范围之内,银针对付武者的难处,不在于能扎不扎得动,而在于扎不扎得中,武者身经百战磨砺出来的战斗直觉太无解了,明明肉眼都看不见,却依然能凭着这股直觉精准的挑飞阴针。
而伺候黑衣和尚的,是带强攻属性的阳针,这黑衣和尚武艺差了些,但却有一身横练的钢筋铁骨,方才乍一交手,王文便用大枪在他身上扎不下三枪,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一寸厚的匀质钢板,他一枪下去也该扎个对穿了,可扎在这黑衣和尚身上,愣是连油皮都没扎破,他这才挑着这厮砸向方腊的。
二人措不及防之下被王文射瞎一只眼睛,并且还能清晰的感觉到一根钢针在眼球里极力的往他们脑浆子里扎,在剧痛和惊恐之下,二人都放弃了继续强攻,一边胡乱挥舞着兵刃护身,一边极力运转自身的真气和法力,试图将卡在眼球里的钢针逼出来……
神念控制着阴阳子母针的王文,当然知道二人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会让二人如意?
不过,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也没办法同时追击这二人……
于是乎,王文瞥了一眼那颗打不烂嚼不动的铜豌豆后,就挺着大枪追向了方腊。
方腊睁着完好的眼睛,眼见他朝自己冲过来,再感受到左眼里蠢蠢欲动的钢针,竟毫不犹豫的转身一跃而起,欲踏空逃离此地!
“哪里走!”
王文集中神念,仿佛八爪鱼一样死死的缠在方腊身上,强行将他摄住:“给老子回来!”
“啊啊啊……”
方腊在剧痛和惊恐的双重折磨下,歇斯底里的怒号着将自身真气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喷,整个人就仿佛一颗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流星一样,拼了命的想要升天。
但王文以鬼仙之道修出来的日游阴神,在法术一道上或许比不上修纯阳元神的天师,但在对神念的开发以及利用上,日游阴神却比之天师元神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隔空取物本就是鬼物最基础的能力之一,日游阴神这种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之为高级鬼物的存在,自然也将这种能力放大了无数倍。
于是乎,任由方腊如何拼了命的挣扎,都依然无法冲破王文缠在他身上的层层迭迭神念,反倒因为他了太多真气在体外,导致左右深处卡着的那一枚钢针又往前拱了不少,他几乎都能感知到钢针的锋芒擦中脑浆的冷冽感了!
“你当真要与本座不死不休?”
惊恐欲绝之下,他扭头声嘶力竭的咆哮了一声,同时起手就是一记博命式的大招状似疯狂的轰向王文,意图以不要命的打法,逼退王文、逃出生天:“明王降世、圣火焚天!”
就见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颗从天而降的火球,裹挟着堪称恐怖的威压砸向王文。
王文直面着那颗火球,随手便将钢枪插在了身边,而后腾出双手与胸前似缓实疾的翻转一圈,而后迅猛的齐齐推出。
霎时间,一股湛蓝色的浪潮于他双手之间迸发,脱手的瞬间便凝结为一道翻涌澎湃的浪潮,狠狠的拍在了方腊所化的那颗火球之上。
沧澜九迭浪终极奥义·大海无量!
“嘭。”
一声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彻夜空,一道华贵的紫色气浪仿佛涟漪般浩浩荡荡的推开,所过之处,楼宇崩塌、瓦檐碎裂如雨点。
“噗。”
王文发髻散开,长发乱舞的再次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然而他双眼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半空中那道火红的人影,却是方腊那厮正意图借着反震的力道冲天而起、逃出生天。
他只得发狠的死死紧住后槽牙,凭着脑仁针扎般疼痛,拼命的一用力。
下一秒,就见到一连串“啊啊啊”的惨叫,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连人带戟重重的砸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之上,也“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王文见状,抓起身畔的大枪,就以标准的标枪投掷姿势,将大枪扎了过去。
“铛。”
大枪飞了出去,那道刚刚才软下去的人影,手脚并用的拄着方天画戟爬起来,破了大防般的嘶吼道:“侬脑子有问题啊?我就是一个拿钱办事的短工,你不追那个和尚,你追着我不放作甚?”
他百思不得其解,二选一这么大的运气,怎么就偏偏落他头上了呢?
“想知道啊?”
王文抹着嘴角的鲜血,嘴角慢慢翘起,笑纹迅速从嘴角爬到了眼角:“下去问江南十府的冤魂啊……哦,我忘了,你下不去了,你待会儿还得到我这儿!”
他说着说着,忽然乐不可支的捂着脸癫狂的大笑出声。
方腊不解的看着他,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勾八。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到一道耀眼的电光朝着自己激射过来。
雷霆的速度,连他全盛之时都避不开,莫说他现在大残的状态下,只能竭力竭力鼓动所剩无几的真气,拿脸接王文的雷霆。
“啊啊啊……你是龙虎山张家的人?”
他怒号着大声咆哮道。
王文愣了两秒,才怒声驳斥道:“你他娘的才是张家人!”
说着,他再次一发狠,拼命的激发方腊左眼里的阴针。
没过几秒,就只听到“噗嗤”的一声。
电光中的方腊,脑袋炸出了一朵喇叭……那开的,甚是喜人!
(本章完)
第116章 若有南墙(求月票)
第116章 若有南墙(求月票)
明月似玉盘。
一道矫健的人影凭着皎洁的月光,在一座座高低错落的房屋楼宇之间快速移动着,魁梧的身量踏在瓦檐上,发出的声音竟然与猫咪在屋檐上的行走的声音相仿。
“吱呀!”
一扇窗扉推开,一名衣衫不整、放浪形骸的红脸儒生提着酒壶站在窗前,正要借着酒意即兴赋诗一首,抬头却只见皎月中间赫然印着一道衣袂飘荡的鲜明人影。
他蓦地睁大了双眼,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坠地。
屋内登时传出一阵酣畅的哄笑声:“伯兮兄,你醉了!”
“别闹,快来看天外飞仙……”
而半空之中,飞跃出扬州城墙的王文,感知着阳针的方位一路向西,先是踏水飞掠西湖,而后顺着湖岸的山势扶摇直上,最终落在了一座高耸、巍峨的七层八面佛塔之前。
感知到阳针就在这座佛塔之内,王文抬起头,借着月光低低念诵塔底大门上的匾额:“雷、峰、塔……雷峰塔?”
他愣了一秒,忽然忍俊不禁的挑起了唇角,有种想要张口“啊”几嗓子的冲动……
“孔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适时,塔底大门洞开,三名身披百衲衣、形容枯槁的老僧,手捧着一个红绸垫底的托盘徐徐走出塔底,为首的老僧面容祥和的端着托盘向王文微微躬身道:“老衲念无,张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非待客之道。”
他的话音落下,身侧的两名老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齐颂佛号。
王文笑出了声:“那你们可高兴得太早了,洒家是不请自来的恶人!”
说着,他伸手一招,阳针便闪耀着暗淡的金光从为首那老僧手中的托盘之内,滴溜溜的飞回了王文手中。
王文握掌收回阳针,负起双手,阳针便从他的手心之内自动飞回他的发间藏好……
“张道友说笑了……”
念无老和尚仿佛听不见他语气中的恶意,和颜悦色的笑道:“常言道‘红青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是一家’,何来的敌我之分?”
王文“哈哈”大笑:“洒家只说洒家是恶人,几时提过敌我?好了,废话少说,洒家深夜到此,可不是来与尔等打机锋、对切口的,都痛快点,是你们主动交人、还是洒家打进去自己找,给个准话儿!”
念无老和尚面泛苦色,躬身放下手里的托盘,双手合十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缓声道:“阿弥陀佛,如此良辰美景当前,张道友又何苦非要大煞风景?老衲觍颜,恳请张道友看在你我两家数百年的情谊之上,且先放下杀戮之心,品一碗香茶……”
“别跟洒家来这一套!”
王文抬头,仰望着高耸的雷峰塔,负在背后的双手蠢蠢欲动:“洒家生平只认一件事,那就是人做错事,一定有代价!”
“洒家不认为,洒家昨夜之所作所为便是对,所以洒家没走,等着你们出招!”
“你们也的确未令洒家失望……”
“洒家都没得选,你觉得你们有吗?”
他的声音极轻,但语气却异常的坚定。
念无老和尚听出了语气中的坚定,心中便知,他所说的道理,就是他所践行的道!
道,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阻人成道,无异于杀人父母……
老和尚愁苦的幽幽一叹,不多言不多语的就地盘膝坐下,摘下脖子上的念珠拿在手里轻轻拨动,平静的说道:“如此,便唯请张道友先从老衲这身臭皮囊上踏过去……”
不仅他如此,连他身后那两名的老僧,也默默的原地盘膝坐下,摘下脖子上的念珠默默的诵经。
他们的声音很轻,但王文仍然听清楚了,他们念的是《地藏本愿经》。
随着他们的念诵声,三个老和尚脑后都亮起了一点纯净的佛光,佛光之中还隐隐有功德金轮的影子。
衬托着三名老和尚慈眉善目的模样,就仿佛是壁画之中的佛陀走入人间。
“咋的,打不过就改道德绑架了?”
王文看似漫不经心的嗤笑道,心头却真有那么一瞬间,迟疑了。
不只是对“好人举起”屠刀的迟疑。
还有直面佛门,乃至佛陀的畏惧……
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无论一个人平日里嘴有多硬、口号喊得有多响亮,真到了直面佛陀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想,这世间上是不是真的有佛,又是不是真的有十八层地狱……
这就是宗教的伟力,它能让一个哪怕是打心眼里不信他们那一套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对他生出畏惧,最终保持“我不信你们,但我也不去诋毁你们”的态度,并把握住这样的心理,让无数人对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行为,三缄其口、视而不见。
王文不是圣人。
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他也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间,他就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假如佛祖真有佛门所宣扬的那么慈悲,那么祂就应该在哭泣,那么祂就应该比谁都更想捏死的祂这些作恶多端的徒子徒孙,假如祂不为祂这些徒子徒孙的所作所为感到悲伤、感到羞愧,那么祂就不值得他敬畏!’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信佛,只因他们读过很多书,恰巧在他们读过的那些书里,有许许多多与佛门宣扬的“普度众生”理念背道而驰的真实历史。
于是乎,王文一步迈出,坚定的走向雷峰塔。
“假如……”
他轻声说道:“假如你们死后真能上西天、真能面见佛祖,劳烦你们帮我问他老人家一句,他老人家看得见这方世界的一切吗?”
说话间,他周身毛孔悉数打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淌电浆,仿佛涨潮一样没过前方结跏趺坐的三名老和尚。
三名老和尚平静的念诵着经文,任由电浆将他们淹没,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才齐齐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是啊佛祖,您老人家看得见此方世界的一切吗?’
“啊啊啊……”
下一秒,一道狂狮般的雄壮人影冲破雷峰塔顶,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那样,满面青筋暴起的发出一阵阵愤怒悲伤之极的嚎叫。
“你说你,也不像是没有心肝的杂碎……”
王文裹挟着漫天雷霆冲天而起,正面撞在了那一头雄壮人影身上:“怎么就只看得见你们自己的苦楚,看不见他人的苦难呢?你们的众生皆苦呢?你们的普度众生呢?你们念的到底是佛,还是你们自个儿?”
他大声质问着,双拳如同两杆空气锤一样疯狂的锤击着雄壮人影那如同铜浇铁铸般的坚实胸膛,在一阵阵“铛铛铛”的打铁声,强行将他压回雷峰塔下。
“啊啊啊啊……”
雄壮人影癫狂的怒号着,不闪不避的抡着一双钵盂大的拳头疯狂的与王文对垒。
与王文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发出金铁声不同,他的拳头砸在王文的身上,发出的声音闷沉浑厚似牛皮大鼓。
虽然二人皆是横练的行家里手。
但明显王文的横练功夫,要差了这瞎眼和尚不止一筹。
好在他护体内罡作横练的补充,再加上一身无限接近先天境的雄厚真气作后盾,才勉强在正面碰撞之中与他拼了个旗鼓相当。
二人之间的碰撞,就如同上古时期在广袤无垠的平坦大地上角斗的荒古巨兽那样,一举一动都能造成地动山摇般的剧烈动静儿。
他们就这样难分伯仲的相互纠缠着,砸穿了一层又一层佛塔,从佛法的最高层,一路跌落最底层……
整座佛塔,都在二人的交手之下都不停的震颤,落下无数陈年积灰。
这般难分胜负的纠缠了约有一刻钟后……
雄壮人影的状态依旧与刚开始时毫无二致,甚至嚎叫了这么久,连嗓子都没有嘶哑破音。
而王文体内的真气,又已经快要耗空大半了……
他心知不能再这般耗下去,于是便瞅准时间,抬手朝着偷瞄了好一会儿的雄壮人影那只瞎眼,狠狠的怼了过去。
只听到“梆”的一声。
他这蓄力已久的一拳,登时就打的雄壮人影那只本就血肉模糊的瞎眼当场就血肉横飞,一股真气更是顺着他这一群涌入了雄壮人影的眼眶里……
就只听到雄壮人影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完好的那只眼睛也骤然瞳孔扩散,就好像是被王文这一拳给干蒙了一样。
但王文清晰的感知到,这厮还活着!
‘这都挺得住?’
他心惊肉跳的按暗自嚎叫了一声,连忙接上一击扫堂腿,千钧巨力当场就扫得呆立在原地的雄壮人影头手倒转。
王文一把拽住他的脚踝,怒吼一声,催动绛宫雷如同给灯泡通电一样,彻底贯穿手中这具肉身,于此同时将他的身躯当成大铁锤,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其挥舞起来四下乱砸。
“嘭嘭嘭嘭……”
一阵拆迁般的剧烈动静之中,一颗光头撞穿佛塔墙壁,从佛塔之内伸到了佛塔之外。
而后一只五指张开的大手,“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了这颗光头的后脑勺上!
只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那只大手按着光溜溜的脑袋,用他的脸当推土机横向撞穿佛塔的墙壁,撞得是砖石碎裂、尘土飞扬。
不曾想,撞到一半,懵比许久的雄壮人影竟然清醒了过来,一招蝎子摆尾一脚踢在王文背心上,踹着猝不及防的王文一个踉跄后退四五步,松开了他。
还未等王文站稳脚跟,雄壮人影已经一个恶狗扑食,穿过漫天烟尘将他扑倒在地,一式泰山压顶一屁股坐在他腰间,抡起两只铁拳劈头盖脸就砸!
那拳头,密集的就跟雨点一样,砸得王文只能双臂抱拳护住脑袋,毫无还手之力。
‘这都不死?你他妈是铁打的啊?’
王文心头惊怒交加着嚎叫着,心念一动,发间的阴针便无声无息的射了出去。
“啊……”
闷声猛砸拳头的雄壮人影再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彻底从独眼狮子沦为瞎眼狮子,翻飞如狂风骤雨的拳头也随之慢了一拍。
王文抓住这个机会,双手拽住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猛地往上一提,同时下半身奋力一个鲤鱼打挺,手脚一同发力,便将骑在他身上的雄壮人影向前一式脸刹,脑袋着地狠狠掼在了地板上。
他趁机翻身而起,同样一个恶狗扑食骑到雄壮人影后背上,左手反绞住他的右臂,右手五指张开按住他的后脑勺,狠命的往地砖上乱砸:“你死不死、死不死、死不死……”
“砰砰砰砰……”
佛塔的地基剧烈的震颤着,雄壮人影也在闷声哀嚎着疯狂挣扎。
力道之大,令王文整个人如同骑在牛背上的斗牛士一样,剧烈的起伏摇摆。
他不得不竭力岔开两条大腿,奋力稳住下半身,同时再拼命给右手使劲儿:“你他娘的还不死、还不死、还不死……”
如此砸了近一炷香,雄壮人影挣扎的力道才终于渐渐弱了下去……
不多时,只听到“嘭”的一声。
前一秒都还硬得仿佛是一坨钢锭的光溜溜脑袋,突然就西瓜从高处坠落那样,干脆利落的碎成了一地的红白之物了。
王文一时收不住手,一巴掌按在了这一地红白之物里,粘了一手的豆腐渣。
他还未来得及嫌恶,就听到“轰隆”的一声,一根大梁倾斜从天而降,一头重重的砸在了他身侧一尺之外。
他连忙起身,双手护住脑袋,随便找了个方向蓄力猛冲……
“嘭。”
王文撞开佛塔南墙,从滚滚烟尘之中冲了出来。
而他这一撞,也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那一根草。
只听到一声悠长的“吱呀”声,高耸的佛塔徐徐倾斜着从中断为两截。
上半截砸在山林里摔了个粉碎。
下半截也在一阵摇晃之后从中坍塌。
蔚为壮观的雷峰塔,彻底化为一地废墟!
王文站在烟尘之外,叉着老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你这么难杀,干嘛不早说?你要早点说,我指不定就不来了……看这事儿给闹的!”
直到这时,他的心脏都还在“噗通、噗通”的狂跳。
后怕的……
他承认,他严重的低估了这个和尚的横练功夫。
准确的说,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世间上竟然有人能将血肉之躯横练到这个地步!
以他的现在的功夫,就算是真是一具铜浇铁铸的机器人,他一套打下来,也能将其拆成零碎了吧?
可这个横练和尚,直到散功之前,他使出浑身解数都愣是没能在其身上留下一道哪怕一寸长的伤口……
也就是这厮武艺弱了些,与人厮杀的经验也不够丰富,才被他抓住机会弄瞎了一双眼睛,否则今日谁生谁死,还犹未可知。
而今日这场惨痛的教训,令王文领悟了一个道理:‘横练武功,克制一切里胡哨!’
(本章完)
第117章 不吃人
第117章 不吃人
“你醒啦?”
年轻的漕帮弟子幽幽的醒来,就听到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在身畔响起:“恭喜你,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纸啦!”
他一脸懵逼的扭过头,就见到那个扬州来的漕帮大哥坐在篝火前,认真的搅动着一口小锅子,锅里还能听到“咕嘟咕嘟”的食物沸腾声。
“嘶……”
他挣扎想要坐起来,立马就感觉到后脑勺传来的痛感,他纳闷的伸手去摸,就在后脑勺处摸到了鸡蛋那么大的一个包!
而扬州来的那个漕帮大哥,还坐在篝火旁喋喋不休的说道:“年轻人,还是要少熬夜、多锻炼啊,你瞅你,挺大的小伙子,说晕就晕,叫都叫不醒,你也就是遇着我了,要是遇到那些坏人,腰子都给你嘎了……”
年轻的漕帮弟子无奈的幽幽说道:“虎哥,侬做事体就做事体,敲昏我作啥?阿拉侪是自家人,我还能去官府告发侬啊?”
王文扭头看了他一眼,失笑道:“你看,这就是我为啥要打晕你……你要是够聪明,就只会接着我的话往下说,只当没有这回事儿,现在你都把话给说穿了,你说我该拿咋办?”
年轻的漕帮弟子愣了两秒,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心慌,强笑道:“虎哥侬这话说的,阿拉侪是自家人,我就是晓得了,肯定也会守口如瓶啦!”
王文只是看着他笑,末了忽然问道:“你家几口人?”
年轻的漕帮弟子一听,心头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一边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一边哀求似的急声道:“虎哥,我头浪有八十岁老娘、下底有三岁小倌,侬莫害我啊!”
王文瞥了一眼这小子背在身后的双手,神念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手里抓的尘土,嗤笑道:“你小子想哪里去了?真要杀你灭口,还用等到现在?”
“只是你虎哥这回在杭州作下的案子,稍微有点大,你小子回头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走漏了风声,我倒是不一定会有事,但你小子指定是活不成,回头还是收拾收拾,跟虎哥回扬州混吧,虎哥在扬州那片地界上还算是有几分面子,只要你小子踏实肯干,保管你一大家子都能混上三餐饱饭!”
年轻的漕帮弟子一脸将信将疑:“虎哥,阿拉侪是自家人,侬不会哄我吧?”
王文徒手从篝火上将烧得冒青烟的小锅子取下来放在地面上,不紧不慢的搅动着锅里的肉粥:“时候还早,你要不嫌麻烦,可以回城打听打听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我等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见不着你的人影,我就自个儿上路……”
年轻的漕帮弟子:“真哒?”
王文的神念看着他背后已经攥的死死的两把尘土,失笑的摇着头,指了指破庙的大门:“门在那里。”
年轻的漕帮弟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磨磨蹭蹭的倒退着摸到破庙大门口,然后起身拔腿就跑,很快就没了人影……
适时,卧在角落里的黑二牛才鄙夷的开口道:“没眼力劲儿的夯货,老爷您管他干嘛?”
王文淡淡的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站在他的角度,他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咱们,横看竖看都不像好人。”
黑二牛寻思了片刻,咧着嘴狗里狗气的笑道:“还得是老爷您大人有大量!”
王文扭头看了这厮一眼:“我发现你小子越来越狗腿了!”
黑二牛装傻:“老爷,俺不是狗,俺是牛啊!”
王文呵呵一笑:“看出来了,你小子还是个装糊涂的高手!”
黑二牛见他笑,也眯着眼“嘿嘿嘿”的跟着他笑……
两刻钟后,王文刚刚熄灭了篝火,整理好行囊,年轻的漕帮弟子就以百米冲刺速度冲进了破庙里。
见到他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模样,王文笑着调侃道:“回来迟了,早点没你的份儿了!”
年轻的漕帮弟子激动的喘了好几口大气,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最后干脆“噗通”的一声单膝点地,抱拳大声的说道:“我胡大川这条命,往后就是虎哥您的了!”
“笑话。”
王文单手扶起他:“我自个儿又不是没有命,要你的命作甚?行了,弄清楚了就出发吧!”
“哎!”
胡大川激动的直苍蝇搓手:“我为虎哥牵牛!”
他大步走向角落里的黑二牛,伸手去拽它的缰绳。
黑二牛慢吞吞站起来,斜着眼睛撇着他,张口道:“俺用你牵?先叫声二牛哥啦!”
胡大川蓦地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黑二牛,而后“嘎”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王文听到动静儿,扭头和一脸无辜的黑二牛大眼瞪小眼,无语的说道:“你没事儿吓他干嘛?”
黑二牛:“俺也没想到,他愣大点胆子啊……早知道它这么不经吓,昨晚俺就不打他了。”
“麻烦……”
王文嘟囔着,大步走过去拎起胡大川扔到牛背上:“走吧。”
……
两日后,杭州这边消息沸沸扬扬传抵扬州,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黄兴德的耳朵里。
而黄兴德一听到那位报号‘张麻子’的绿林好汉,使的是一条大枪时,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家那个数日前才顺着运河南下杭州的不孝子。
他一时间是又惊又骇,一边安慰自己说‘那不孝子没那么高的武功’,一边又忍不住去想‘万一这案子真是那不孝子干的咋办’?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就像播放幻灯片一样,一边快速流转江南那些名声响当当的百年古寺、千年禅院,一边流转明教那些大名鼎鼎的江湖高手。
一时之间,老头是头皮发麻、两腿发颤!
“磊子、磊子……”
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那样,焦灼的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的呼喊道。
“大爷,您唤我?”
“去,去镇魔司衙门,去把徐武给老子叫回来!”
“徐武?哦,您说二狗哥啊?”
“废什么话,赶紧去!”
“好嘞!”
片刻后,徐武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了堂口大门外。
他手脚麻利的解下腰间的佩刀扔给堂口大门值守的弟兄,而后不讲武德的抓起这名弟兄的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迹,在对方无语的眼神中,换上了一脸喜庆的笑容快步迈过门槛,脚步轻快的向大堂方向走去。
人还没进大堂,他就笑容满面的高呼道:“大爷,您唤我呐……”
黄兴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冲他招手道:“进来说话!”
“哎!”
徐武点着头走进大堂,前脚刚迈过门槛,大门重重的关上了,“嘭”的一声吓了他一大跳。
黄兴德扭头就一把攥住徐武的衣襟,拽着他到堂上:“我且问你,你大哥去杭州干嘛去了?”
“啊?”
徐武愣了愣,佯装一脸懵逼的回道:“这……我哪儿知道啊!”
黄兴德陡然翻脸,凶神恶煞的低声怒喝道:“少他娘的跟老子打马虎眼,你俩成天秤不离砣、砣不离称的裹在一路,他去杭州做甚,别人不晓得,你也不知道?”
徐武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直叫屈道:“大爷,我是真不晓得啊,他走之前我俩面都没打照,最后一回见面就是我回来给他报喜那回,当时他还答应了我晚上一起去喝酒呢……他去杭州的消息,不是您老告诉我的嘛?”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说到最后才陡然反应过来。
黄兴德愣了两秒,发现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但他怎么可能承认:“我不信,旁人说不晓得也就罢了,你徐武也说不晓得?谁信?”
徐武努力分辨道:“大爷,我是真的不晓得,他那嘴多瓷实啊?他不想说的事,旁人就是拿撬棍也撬不开啊……”
黄兴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狡辩,忽然问道:“杭州那案子,是你大哥做的么?”
徐武不假思索的回道:“不是他,还……”
他陡然回过神来,一脸无语的抬头看着黄兴德:‘您这么大个人,竟然诈我?’
黄兴德的心神直往下沉,只觉背心一阵阵的发凉,但整个人的状态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松开徐武的衣襟,还替他捋了捋衣襟上的褶子,然后慢慢走会堂上坐下,并伸手示意徐武也坐:“我知晓你们长大了,遇事总是报喜不报忧,但你大哥这回……实在太冲动了,你知道多少,都给我说说,我得替他想想法子,看看可有弥补之法。”
徐武期期艾艾的落座,捏着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踌躇了许久,才低声道:“大爷,您也不用太过担忧,大哥行事看似毫无章法、顾头不顾腚,但其实他那心头是有杆秤的……您瞧,这回他不就用了‘张牧之’的化名么?除了咱们这些人了解他的之外,谁能猜到这事儿是他干的呢?”
黄兴德冷静的摇头道:“世间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徐武也徐徐摇头:“再坏也坏不了哪儿去,他这回是得罪了不少人,但也赢得不了不少人心……您可能还不知道,黄山大决战的背后,有佛门的影子,朝廷的高层就算碍于形势奈何不了佛门,心头指不定得咋膈应佛门呢,这回大哥闹出了这么一大档子事,事态还指不定会咋发展呢!”
徐武一边说,一边观察黄兴德的脸色,见他波澜不惊、沉默不语,徐武心头便知晓,自家这位大爷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所知。
他只好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朝廷摆大哥一道,凭大哥现在的武力,又有多少人奈何得了他?他如今可是连方腊都整死了!”
“方腊有多厉害,您可能还不太清楚,我在黄山大决战之中见识过,那厮一人硬抗着符箓三宗三位掌教真人打了得有小半个时辰,都未落入下风!”
“大哥现在连方腊都整得死,一般人现在只怕连绕着他走都来不及,几个还敢跟他硬碰硬啊?”
黄兴德闻言愣了愣,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心说一声:‘对啊!’
他现在只顾着思索自家不孝子这回又闯了多大祸,压根就没意识到,那不孝子把方腊都杀了意味着什么……
‘这岂不是说,那不孝子如今比大师兄都厉害了?’
老头悚然动容,忽然对自家不孝子的武功,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
“说起来,咱们现在最应该担忧的,反而是您老人家的安危。”
徐武瞥见老头脸上的动容之色,心头便知自己的说辞起作用了:“一但消息走漏,就怕那些烂人奈何不了大哥,转头动起您老的歪脑筋……您是老江湖,江湖上那些下作手段,您老比我更清楚。”
黄兴德皱了皱眉头,旋即便冷酷说道:“放心,我这儿出不了乱子!”
不待徐武思索老头所说的乱子到底是什么时,他又接着问道:“你们衙门那边,可有什么风声?”
徐武:“衙门那边也在议论这单大买卖是谁人干的呢,大多数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截至目前,知晓大哥南下的人,还集中在家里边,衙门那边我早先留个心眼,没有提过大哥已经南下的消息,他们都还以为大哥人还在家里边呢。”
他为什么会留这个心眼?
自然是他早就预感到,自家大哥这回南下,肯定会搞出些大动静来!
毕竟自家大哥现如今那脾性,连他有时候都觉得一言难尽……
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家大哥有时候天真、刚直得,就像是那些读书读傻了的腐儒。
这世道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只不过是以前没有妖魔鬼怪,是人吃人,现在有了妖魔鬼怪,变成了妖魔鬼怪和人一起吃人了而已。
旁人都能看得下去、过得下去,为啥到了大哥那儿,他就看不下去、过不下去了呢?
徐武想不通。
但徐武觉得,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打心眼儿里佩服他、跟随他,哪怕是像李衡那样对头,提起他来也只说他嘴臭脾气臭,而不说他为人有问题的原因。
徐武……还挺想成为他那样的人的。
黄兴德沉吟了许久,开口道:“找一间青楼,今晚以你大哥的名义,请衙门里的弟兄们一起去找找乐子,动静儿搞大点,闯点祸也无所谓。”
徐武秒懂,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我肯定办得妥妥当当!”
黄兴德颔首:“先拿三千两去费,不够随时回来取!”
徐武咧着嘴笑道:“大爷,您这可就没拿二狗当自家人了,这钱我要敢拿,大哥回来还不得把我三条腿都给打断?”
黄兴德也忍不住笑骂道:“上不得席面的东西,老子的钱是谁的?那还不是你们这帮小王八羔子的!听话,钱拿去,排场整大点,最好让半个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二虎今儿又上青楼嫖妓去了……”
徐武眉飞色舞的点头道:“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手艺,我们个顶个的熟……那二狗这就先回衙门张罗去了啊,您要有事儿,再召二狗回来,保准随叫随到!”
说完,他一边拱着手,一边往大门方向退,拉开大门后,拔腿就跑。
黄兴德摆着手,愣了好几秒后才陡然反应过来,起身高呼道:“你狗日的滚回来,钱没拿、钱没拿!”
徐武的声音远远传来:“您先给我们存着,等我们没钱了,再回来取(qiu)!”
(本章完)
第118章 栩栩如生
第118章 栩栩如生
“大川,你就到这里吧,后边的路,我自己能走。”
王文定定的眺望着视线尽头那一片铅云密布、连正午时分的阳光都照不透亮的灰雾世界,平心静气的说道:“二牛,你脚程快,送大川一趟,到我们昨晚借宿的那个村庄;大川,你回了杭州后,不用等我,收拾收拾行装,直接搭船去扬州,找清河帮帮主黄兴德,就说你是我让你去的,他会安置你。”
胡大川偷偷打量着他,心头有些踌躇,可还是咬着后槽牙说道:“大阿哥,侬是做大事业的豪杰,可我胡大川也不是个贪生的怕死鬼,要跑一道跑、要蹲一道蹲,我别的忙帮不上,帮侬挡两刀总归是行的……”
他说话的时候,心脏“嘭嘭嘭”的狂跳,但他还是努力挺胸抬头,不想让自己新拜的大哥看轻了自己。
王文轻轻的笑了笑:“都是娘生爹养的大好儿郎,莫说这种不值钱的话……行了,别磨蹭了,我这儿你搭不上手,让你留下我还得分心照顾你的周全,反倒拖累了我,安心回去吧,我晓得轻重!”
说着,他从身畔的黑二牛身上取下精钢银枪拿在手里,而后拍了拍黑二牛的大脑门。
黑二牛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王文看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的说道:“那您自个儿多当心,俺老黑去去就回。”
王文点着头轻轻“嗯”了一声,黑二牛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到胡大川身畔,抖着一身腱子肉说道:“上来吧,只此一回嗷……”
胡大川依旧在迟疑,眼神中闪烁着挣扎之意。
王文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给我帮忙,回去把武艺练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没必要非把命浪费在这里……回吧!”
胡大川这才期期艾艾的爬上黑二牛的背,一步三回头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大阿哥,侬千万要当心好,莫要硬来,我在杭州侯你啊……”
王文笑着冲他摆手,目送一人一牛飞奔离去。
待到一人一牛消失在他视线尽头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
他面无表情的回过神,提起精钢银枪扛在双肩上,大步流星的朝着那片仿佛黑白照片般的灰雾世界的行去。
随着他步步靠近,平地忽然刮起一阵阴冷的狂风,掀动他的长发与衣袂猎猎飘荡,周遭枯萎衰败的狰狞草木一齐发出簌簌的声响,就像此方天地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
王文瞥了几眼那些晃动的狰狞草木,嗤笑了一声,裂开大嘴迎着狂风激情开麦:“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却为这首豪迈激烈的《好汉歌》平添了几分洒脱不羁、勇猛无畏的气势。
高亢的歌声在山林之间回荡,压下了草木摇摆的“簌簌”声。
这似乎激怒了冥冥之中的那个意志,狂风变得越发迅疾,卷动笼罩着灰雾世界内浓密云雾剧烈的起起伏伏,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出一张巨大的恐怖鬼脸,张口怒号。
“吼……”
阴冷彻骨的狂风大作,风声如同无穷怨毒、凄厉嚎叫声在王文耳边,反反复复的回荡。
这一幕搁王文的眼里,属实是老奶奶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你他娘的一个盘踞地方的黑恶势力,还给爷们儿这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玩起下马威来了?
反了你了!
“铛!”
精钢银枪重重的点地,王文掐起法诀竖立身前默念着“天地无极、黄山借法”,徐徐放出阴神。
就见一道暗金色的虚影自他的头顶涌出,凝为一道身披红袖金甲文武袖、通体缭绕暗金色阴德光芒,双手捏着一柄纯金朝笏的伟岸神祗,横眉怒目的盯着半空中那道鬼面,须发喷张的怒喝道:“敕令,诛邪!”
话音落下,半空之中便传来了“啊”的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由云雾凝成的恐怖鬼面,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抽了一巴掌那样,登时糊成了一团。
霎时间,风停了、草木也不摇摆了。
连那方暗淡的世界,都似乎亮堂了几分!
阴神以鬼神之眼扫视了一眼那方灰雾世界内浮浮沉沉、重重迭迭的无数张人脸,悲悯的合上双眼,沉入躯壳。
王文睁开双眼,视界之中同时浮现出“阴德-100”、“功绩点+26750”的字样。
他面沉如水的抬起头,将目光再度投向那片灰雾世界,心头说不出的沉重。
阴德的消耗,是他在黄山之外动用言出法随之力的消耗。
他在黄山境内,只要不与天道规则相悖,他是可以无消耗的尽情动用言出法随之力的,这是他神位黄山神的权柄。
但出了黄山辖地,他再想动用言出法随之力,就得消耗自身阴德请天道大老爷行个方便了,这就好比跨省执法必须得请当地相关部门配合一样,是必要的流程。
而收获的功绩点,自然就是他那一道言出法随之力,击碎那道鬼面的收获。
这个收获着实不少……
但王文瞅着这笔有零有整的收获,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像是一个犯罪嫌疑人给他提供的,倒像是很多个犯罪嫌疑人一起凑给他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方才那一道言出法随之力,极有可能并没有成功的枪毙掉,方才那个胆大包天到竟敢组织黑恶势力团伙给他这个朝廷命官下马威的黑恶势力头目。
这说明,会稽城内最大的那个黑恶势力头目,极有可能已经完成了一统会稽这个史诗级任务,成为了会稽城的地下皇帝,并且将整个犯罪组织都捆绑到了自己的身上,连神祗的言出法随之力都能分摊给手下的犯罪组织成员,减少对自己的伤害。
倘若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么王文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
坏消息,就是眼前这座城里,恐怕已经没有多少还能够拯救的遵纪守法公民了。
好消息,就是他或许不用再耗空心思的去拯救谁了,可以当做功绩点全杀了……
王文是抱着收割功绩点的心思南下的没错。
但此刻面对这个明明极有利于他的推断,他却只觉得压抑、喘不过气,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阴沉着脸,提起精钢银枪扛在肩上,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片绝望的世界。
越靠近,眼前的灰雾就越发的遮天蔽日、一望无际。
越靠近,他整个人就越发的渺小,就像是一只蚂蚁爬向巍峨的蚁巢。
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的,专注的用双腿丈量着大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灰雾之中。
灰雾之中气温极低、能见度也极低,漫天飘散着不知是灰尘还是雪的细小颗粒。
王文哪怕是放出神念,竟都只能勉强看清楚周围三四丈的景物,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此方灰雾空间对他神念的压制。
但这种压制很轻,就好像他只要一发力,就能撕碎压制之力。
他担心有诈,背在身后的右手食指无声无息的迸发出了一道绛宫雷,泯灭食指前的灰雾,而后再将神念投入食指前,立马就感觉到那股压制之力消失殆尽。
他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见到了遍地的尸体。
这些干尸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挎着包袱、还有的一大家子挤在一起……
他们静静的躺在地面上,张着黑黢黢的口腔和黑黢黢的眼瞳无声的望着天穹,身上落满了浮灰、衣裳也变得陈旧暗淡,就像是沙漠里那些已经死去成百上千年的木乃伊一样。
王文行走在其中、下意识的憋着呼吸,心头萦绕着一丝丝天地之间仅存他一个活物的大恐怖感。
越往灰雾中心走,目之所及的尸体就越多,简直快要连下脚之地都没有。
很快,他就看到了青石条铺成的马道。
顺着这条马道,他找到了城门……
城门大大的洞开着,但黑黢黢的城门洞子尽头,却只能看到一团光亮,看到不城内的景象。
城门洞里也沉积着很多很多的尸体,密密麻麻、层层迭迭的几乎将地面都垫高了两三尺。
王文看了看那条恐怖的城门洞子,再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笼罩在灰雾之中的城头,有心翻墙而入,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那夜菜市口里那一张张了无生气的麻木面容……
他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取下了肩上的精钢银枪,拿在手里一步轻轻的跳到城门洞子的墙壁上,如履平地的沿着墙壁一步一步朝着那团光亮走去。
然而明明一眼就能看穿的城门洞子,他沿着墙壁走了足足一炷香,却还只能遥遥的看到城门洞子尽头那团光亮。
这就令他有点生气了。
“噼啪。”
在绛宫雷的炸响声中,他面无表情的轻轻开口道:“我肯给你们脸,你们最好还兜着,把我惹烦了,对谁都没好处。”
说完,他接着继续往前走。
这回,他仅仅只走了几步,就走到了那一团光亮前,睁着双眼一脚踏过了过去。
霎时间,他只感到眼前闪过一道强光,令他本能的抬起右手遮挡在双眼前。
而后,他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无数嘈杂的声音。
“炊饼,刚出锅的炊饼!”
“脆梨,新鲜的脆梨!”
“杂碎汤,热乎着哩……”
王文慢慢放下挡在双眼前的右手,就见到一片初秋特有的金子般的阳光自天穹垂落,照亮了一片古色古香的干净街道,无数身穿短打薄衫的人影或悠然自得或行色匆匆的行走在其中,令他有种昔日在扬州逛草市的既视感。
他抽动鼻翼,微微吸了一口气,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桂香……
‘有趣!’
他心下轻轻的说道。
他克制住用鬼神之眼堪破面前这一切虚妄的冲动,倒提着长枪慢慢走进人群里,沿着长街漫无目的的闲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一名伶俐的店小二从自家客栈大门里走出来,像是看不见他手里拧着的凶器那样,笑容满面的作揖揽客。
王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鬼神之眼自动破开虚妄,看到一道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却依旧满脸笑容、不见半分怨毒的鬼脸。
他收回目光,笑着微微点头道:“我刚到宝地,容我再四下转转,再回来打尖住店。”
“哎哟!”
店小二连忙鞠躬作揖,伸手往长街另一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小的可给您留好上房,您可一定要回来啊……客官,我们会稽城南的长庆寺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百年古刹,您若得空,不妨前往游览一二。”
“长庆寺吗?”
王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含笑道:“若是时间充裕,我会前去游览一二的!”
店小二收回手,抱拳道:“那客官您慢走!”
王文大步从他身前走过:“回见。”
他接着往前走,左手紧紧的拧着精钢银枪,似是走马观的四下浏览着。
行至一处十字路口之时,忽然有一个竹篾编制的竹球滚到了他的脚边。
王文一扭头,就见到一群扎着冲天辫的孩童,嘻嘻哈哈的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他侧开身,让出道路,任由这群孩童踢着皮球从他身前经过。
忽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在他身前停下来,仰着头,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他:“客官,您是要去长庆寺拜佛烧香吗?长庆寺往那边走!”
小男孩伸手,指向南边那条路。
王文低下头,一定睛,便看到了一张没了下巴,舌头拖到地面、满身的尸斑,目光却依旧清澈的鬼脸。
他抿了抿唇角,就地蹲下来,轻轻抚摸着这个小男孩的头顶,柔声问道:“伢子,还疼吗?”
小男儿愣愣的看着他,就像是觉得这个怪蜀黍的脑袋坏掉了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忽然笑道:“现在不疼啦,就是有些冷……”
王文使劲抿了抿唇角,强笑道:“不怕,叔叔来了,很快就不冷了……去玩儿吧!”
“哎!”
小男孩冲他摆手,一阵风的朝着伴当们追去:“你们等等我呀……”
王文起身,大步往城南行去。
(本章完)
第119章 荡魔将军
第119章 荡魔将军
“吱呀。”
门关上了,李衡缓步走回堂下,轻声道:“大人,徐武在外边张罗着请漕帮弟子们去今晚去喝酒,说是王二虎做东……”
堂上,赵志凌十指相扣抱着小腹倚坐在太师椅上,无言的凝视着案几上摆放的一纸告身。
这份告身是今日才送抵扬州都镇魔司,上边的内容,是京城镇魔司嘉奖王文在扬州府衙之战与黄山大决战之中的表现,擢王文为正四品淮南道荡魔将军,并特赐开府建牙。
告身是由京城镇魔司发出来的。
但其上加盖的印章,不但有镇魔司的印章,还有八个古拙的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份告身,在他的眼里可谓是处处都是槽点!
为什么镇魔司发出告身,加盖的却是官家的玉玺这个最大的槽点,就不说了……
反正他不承认他羡慕!
就说他先前送往京师的战报上,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压王文在那一战之中的功绩,可他记得他明明点清楚了府衙之战乃是在他赵志凌“临危不乱的居中调度之下一战功成,侥幸未伤及扬州百姓一人”。
怎么结果他这个堂官一无所获,反倒是王文这个下属得到了京城镇魔司的大力嘉奖?
这还讲不讲官场规矩了?
还有,谁家好人升官,一次连升五级,直接从从六品少秋官升为正四品荡魔将军啊?
咋的?大周姓王啊?就算是皇子镀金,那也不是这么个镀法啊!
如此一来,往后他这个五品拔魔使,还得管王二虎那厮叫大人?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令他最费解的。
最最令他无法理解的,还是这份告身送抵扬州的时机。
五天前,司天监改制镇魔司的文书,才送抵扬州,这份告身跟着就来了,按照不同的文书的不同传输速度来推断,司天监改制镇魔司的文书和这份告身几乎是前后脚传出的京城。
这说什么?这说明朝中对于王文升官的流程,早就已经启动,只因司天监改制镇魔司一事,才拖到了现在。
这份儿通天的能耐,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好半晌,赵志凌才轻声说道:“这么说来,杭州那单大案,当是二……王大人做下的无疑了?”
李衡还未看过堂上那份告身,听到赵志凌官王文叫大人,他还诧异的抬头看了赵志凌一眼,然后才笃定的回应道:“看徐武等人欲盖弥彰的做派,应当是错不了了!”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大堂之内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二人早前一听到杭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时,就总觉得那‘张麻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听到那“张麻子”,使的是一杆丈二大枪之时,二人心头都不约而同的暗道了一句:‘不会这么巧吧?’
眼下徐武在衙门里的言行举止,无疑是验证了二人的猜想……
只能讲,黄兴德与徐武太小觑王文给赵志凌等人留下的深刻印象了!
但即便是眼下赵志凌与李衡都已经笃定,杭州那单大案便是王文作下的,可此刻二人面对这个结果,心头依旧感到荒诞,感到费解……感到自惭形秽!
他们这厢还将王文当成刺儿头,卯足了劲和王文斗智斗勇呢!
人王文已经一枪杆子,扎在佛门和明教的后庭上了……
连他们自个儿都不由自主的自嘲道:‘我啥档次啊,也配和那家伙争斗?’
许久,赵志凌才开口道:“安排仪仗、点齐人马,上清河帮道贺!”
李衡一脸懵比得抬头道:“啊?大人,咱上清河帮道啥贺?”
赵志凌心累的朝案几上的告身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个儿上来看。
李衡一头雾水的凑上堂案上,歪着脑袋打量这封以锦绫装裱成绸缎的卷轴,第一眼就被那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鲜红大印吓得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躬着身躯,踮起脚尖,努力缩着下巴,吃力的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阅读上边的字迹。
赵志凌瞧他那模样瞧得越发心累,索性伸出双手将这份告身旋转了一遍,面向李衡。
李衡这才看清了上边的字迹,一行一行的阅读,脸色也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
容他捋了捋,当初他随赵大人赶赴扬州上任扬州都司天监少冬官之时,王文还只是个混迹于街头帮会小头目。
其后……
他做少冬官,王文做灵台郎。
他还做少冬官,王文代假少秋官。
他依然做少冬官,王文也做少秋官。
如今他还是少冬官,而人王文已经是荡魔将军!
‘呵呵,假的,指定是假的,我肯定是没睡醒,对,肯定是在做梦……’
李衡心头癫狂的大笑道,面上却还强行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大人,真豪杰也!”
然而赵志凌与他共事多年,岂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就见赵志凌深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的说道:“种和,别跟自个儿过不去,王大人非常人,生来便是搅动风云的弄潮儿……杭州那摊子事,你去你行么?反正我去,我不行!”
李衡涌动着喉头,很想嘴硬,可面对这档子事,他却又着实没法子嘴硬……他去,他真不行!
这与武力高低和权势强弱无关,而是他不会去做那种把佛门往死里得罪,却又对自身毫无益处的蠢事!
或者说,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蠢事!
思及此处,他又忍不住去想……王文那厮做这种蠢事,他图个啥?
思索许久,他才得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答案:‘那厮做那些事,只怕就图一个眼前干净、心里干净!’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往日里流连青楼,仿佛一滩烂泥般的人物,最后却成了这个糜烂的世道里,为数不多的一抹亮堂……
李衡心下感慨万千的重重一抱拳:“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心服口服!”
赵志凌挥手:“去做事吧,配合徐武好好唱一折子戏,免王大人后顾之忧。”
李衡应了一声,转身大步去推开大门,一步迈过门槛。
……
王文一步迈过寺庙门槛。
他抬起头,定定的眺望着视线尽头那座烟雾缭绕的雄伟大殿。
在他周围,是热闹的仿佛赶集一样的香客,大多数的香客都一大一小、或两大一小。
“阿娘,我想回家!”
“囝囝听话,我们拜了念清大师之后,你的身子就能好起来啦,再也不害病了……”
“夫人,念清大师说咱们的孩儿,定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此劫。”
“若是孩子能平安度过此劫,可一定要回来还愿……”
王文茫然的摇头扫视着这些香客,看着他们喜忧参半的慈爱面容,若不是鬼神之眼时不时的堪破虚妄,显露出一个个满身血污、相貌凄惨的冤魂厉鬼来,他都快要忘记了……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无论是这些冤魂厉鬼的虚妄幻象,还是他通过鬼神之眼堪破虚妄后看到冤魂厉鬼本体,他们的眼神……都没有改变过。
无论他们的冤魂厉鬼的本体,如何凄惨、如何血腥,他们看向自家孩子的眼神里,依然是喜忧参半的慈爱之色。
他们似乎还活在十全大阵启动的那一日!
永远的活在了那一日……
王文站在大门内面色阴晴不定的踌躇了许久,忽然转身拔腿就走。
“阿弥陀佛。”
适时,一道温和的苍老诵佛声叫住了王文:“施主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
这道诵佛声一起,周遭的喧闹的人声应声戛然而止。
川流不息的香客人潮,也似被按下了定格键,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眼神木然的一齐望向了王文。
王文的身形轻轻的颤了颤,停下了脚步。
他垂着头,死死的拧着精钢银枪,低低的说道:“可以当我没有来过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嘶哑的厉害。
那老僧问道:“施主既来,为何又要未来?”
“即使……”
王文艰难的低低说道:“即使这只是一场梦,能否也让他们不要醒来?”
他的言语,似乎也令那老僧破了防,沉默许久后才幽幽的轻叹道:“施主有菩萨心肠,老衲敬佩之至,只是老衲德行浅薄、罪孽深重,无能渡这六万八千二百七十四名善信出苦海,还请施主大发慈悲之心……吼!”
一声阴戾怨毒到极点的吼叫声,打断了老僧愁苦悲戚的声音。
王文猛地一回头,就见到一道黑气冲天而起,盘旋着飞向视线尽头那座大殿。
他当即拧着精钢银枪一跃而起,追逐着那道黑气冲向视线尽头的那座大殿。
随着他的身形飞速靠近那座大殿,澄澈明亮的天光迅速变得暗淡阴郁,周遭鲜艳的景物也如同出土的千年壁画一样逐渐失去色彩,而那些栩栩如生的香客也慢慢褪去他们生前的模样,变回凄厉血腥的本相……
一时之间,寺庙之内群魔乱舞。
“嘭。”
王文撞碎了斑驳的大门,冲进了大殿之内。
就见大殿上方本该面对香客朝拜的世尊金身,不知被何人挪动了方位变成了背对大门,身上的金漆也变得斑驳陈旧无比,在阴郁的天光之中反射出一抹鲜血干涸的黑红之色。
而在供奉在大殿两侧的一尊尊菩萨、罗汉的塑像,不是倒塌碎裂、就是中从崩裂……王文晃眼一扫,整座座巍峨的大殿之内,除了上方那尊背对大门的褪色世尊金身之外,竟找不出一尊完整的佛像。
而在这座大殿的中心,一道如同阴阳鱼一样同时散发着淡金色佛光和滚滚黑气的身影,盘坐在一地干枯的僧侣尸首中心。
那道身影,半边身影还保持着僧人之形,身披百衲僧袍、慈眉善目,不断散发着佛光,但其身躯已经透明的能一眼看穿他背后的景物。
另外半边身体,已经与妖魔无异,一头鲜艳的血色长发,身披密布血纹的狰狞黑色甲胄,手脚似兽爪却生鳞片,面上红眼青面獠牙、奇丑无比!
通过鬼神之眼,他还能清晰的看到无数怨气仿如千万蛛丝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没入那半边妖魔之形内……
望着这一幕,王文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施主。”
那半边老僧人形望着王文,吃力的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衲大错铸成、悔不当初,愿下十八层地狱,悔过无量量劫……”
“别这么说。”
王文轻声道:“十八层地狱你是下定了,但你还不配无量量劫不超生,你不够格……你还有救吗?”
那半边老僧人形听到他的言语,浑浊的眼神里忽然就出现了一抹光,他裂开嘴,唇角一直裂到了耳根,显露出了半口獠牙:“老衲三世金身已毁,永世不得超生!”
王文盯着那半边蠢蠢欲动、目露凶光的妖魔之形,紧了紧手里的钢枪,问道:“你还能顶多久?”
半边老僧人形努力闭上嘴,吃力的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吐:“长则半日时辰,短则三个时辰。”
王文颔首:“那你努力顶住喽,我抓紧时间!”
他拖着钢枪快步冲进大殿之内。
半年老僧人形吃力的点头说:“好!”
王文冲到世尊金身之下,抬头仰望着这尊背对大门、足有丈余多高的庞大世尊金身,心底轻轻的说了一句‘你不行,我可就上了嗷’。
说完,他将钢枪插进地板里,纵身跳上石质的佛龛,张开双手抱住世尊金身试着一发力,心头便暗道了一句‘泥塑的’。
“起!”
他猛的发力将世尊金身抱起来往上一抛,上万斤重的世尊金身便飞起丈余多高。
王文展开双臂上前,先喷出一股真气给下坠的世尊金身卸力,然后便稳稳当当的一把接住了世尊金身,扛在肩上,跳下佛龛,一步一步的往大殿外走。
端坐在大殿中央的那半边妖魔之形见状,突然张开满嘴獠牙“桀桀桀”的怪笑,大殿内的怨气应声暴涨。
闭着嘴努力压制怨气的半边老僧之形亦适时开口:“两个时辰!”
“嘭。”
王文连忙加快步伐,使出吃奶的劲儿扛着世尊金身飞奔到大殿之外,“咚”的一声将其实安置在了大门一侧。
不想,落地时用力过猛,世尊金身竟直接碎裂成了两半。
半边老僧人形:……
半边妖魔之形:“桀桀桀……”
王文面红耳赤的扭头:“桀你妈,看老子待会儿怎么炮制你!”
说完,他捋起袖子大步冲回佛龛之下,一手掐动法诀默念道:“天地无极、黄山借法……起!”
话音落下,一尊身披文武袖的英武神像便从石质的佛龛底部徐徐拔地而起。
(本章完)
第120章 好冷啊
第120章 好冷啊
王文站在神龛下,仰望着自己的神像,以分神开光之法,持续性的往神像之内注入神念……
就见神像灰暗的石质双眼,渐渐亮起暗金色的神光,由淡到浓越来越耀眼,片刻后,神光爆开,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光点融入神像之内,整尊神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
神像开光既成,王文立马就感知到,他与这尊神像之间多了一层紧密联系,包括脚下这座大殿,都给了他一种纤毫毕现的清晰感。
有了这尊开光神像,此地便不再是如来世尊的大雄宝殿,而是黄山神庙,他王文的道场。
他这种在黄山之外给自己建宫立庙的做法,无论是在天道规则下,还是天庭的体制下,都是不禁止的。
但倘若天庭和地府还在此方世界,他这种做法肯定是犯忌讳的。
毕竟他这属于是捞过界了,本地神祇不用吃香啊?
神仙怎么了?神仙就不用讲人情世故么?
更别提此间还是如来世尊的大雄宝殿,若是天庭、地府与灵山还在,他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制造佛道摩擦。
可……这不是天庭、地府和灵山都不在了么?
山中无老虎,他王文这只猴子还不能充一把大王了?
王文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神像,一边以黄山神的神力在神龛地下深处开辟出一方宽阔的地下空间,一边身前那个正处于佛魔量子迭加态的无名老僧说道:“火速召集全城冤魂,前来此间进香!”
神佛需要的香火之力,其实就是众生的愿力。
此时此刻这满城百姓,都在那无名老僧以三世金身营造的伪地上佛国之中“活着”,至少他们自己都还觉得自己活着。
而他们的魂体之中散发出的怨气、戾气以及贪、嗔、痴,恨、爱、恶、欲七毒等等废料,又通通被那无名老僧以自身沦为垃圾场为代价尽速吸入自身……这些废料,也就是那无名老僧半边妖魔之形的来源。
所以,这满城老百姓此刻依然能发出与活人无异的愿力。
这也是为什么,王文说那无名老僧,还不够格打入十八城地狱无量量劫不超生。
他肯定算不上好人。
但他肯定也算不上彻头彻尾的烂人。
顶多,也就是个良心未泯的坏人……
往往,就是这种人活得最拧巴、最折磨。
而王文此刻,也不是要趁火打劫。
这无名老僧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一旦他彻底化魔,他身上溢出的魔气立马就引爆这满城冤魂魂体内残存的怨气、戾气,这些冤魂立时就会彻底沦为厉鬼。
想趁着无名老僧眼下还未化魔,先除了他也不行,一旦失去他的佛光普照压制,这满城冤魂同样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通通化为厉鬼……
数万头死于非命的厉鬼,就是地藏王亲至,都得把嘴磨秃噜皮了。
就当世这些秃驴牛鼻子,除了物理超度,再无他法。
所以,他必须要和这无名老僧抢时间!
抢在无名老僧彻底化魔之前,收容这满城老百姓!
可这城里,足足有数万冤魂……
倘若当初他那件神宫法宝没有自爆在黄山之巅,他倒是有地方安置这些冤魂。
但没有如果!
而现场炼制一件神宫法器,首先时间上就来不及,勉强为之,极有可能既没能练出神宫法器,还把自己给熬干了,成了老僧化魔后的第一块小点心。
所以,他只能冒险,让满城百姓来此进香,收集他们的香火之力加固道场的同时,也将他们先行收容到道场之下,待他料理了老僧所化之魔后,再来设法安置这些冤魂……
这肯定是在走钢丝。
上一个走这条钢丝的无名老僧,下场就摆在他的面前。
可王文还是想试试……
他若是翻车了,顶多也就赔上他一条命。
但他若是稳住了,可就能救下这满城百姓。
这笔买卖,他横看竖看都值!
……
无名老僧此刻已经连话说的功夫都腾不出来了。
只是按照王文的吩咐,一味的召集全城百姓,来此间进香,朝拜黄山神。
就见密密麻麻的黑压压人群前赴后继的出现在大殿之外,滚滚的香火烟雾仿佛雨后山间爬升的浓雾般笼罩了宽阔的甬道。
而盘坐在神龛下方的王文,很快便听到了层层迭迭、起起伏伏的虔诚祈祷声。
“黄老爷,请您保佑我家夫君秋闱中举……”
“黄老爷,请您保佑我家囝囝平平安安长大……”
“黄老爷,保佑小爷今晚大杀四方,砍死狗庄……”
王文的眼皮子剧烈的跳动着,面露挣扎之色,他好想腾出手来,大声告诉这些土货大爷不姓黄……可伴随着这些虔诚的祈祷声铺天盖地涌来的香火之力,仿佛凶猛的浪头打在他的身上,他奋力催动阴神炼化这些香火之力且来不及,哪还有功夫去纠正他们的称呼?
于是,他也只能自暴自弃的听之任之,专心致志的一边炼化海量的香火之力加固道场,一边沿着这些香火之力将一个又一个祈祷的冤魂拉入道场下方的地下空间,以神祇权柄镇压起来。
所谓的镇压,并不是囚禁、伤害,而是镇压住他们的神智,令他们保持在被他拉入道场之下的那个状态,不求能削减他们魂体内的怨气和戾气,只求他们的状态不再继续恶化……
就见大殿外窜动的人影一道接一道的凭空消失,前来进香祈愿的百姓却视而不见,仍在前赴后继的一波接一波的往大殿前涌。
而阴暗的地下空间之内,却渐渐亮起了一抹微弱的金色光芒,照亮了一道又一道披头散发的凄惨身影,它们眼神空洞的静静的站立着,身躯似乎没有重量一样不断的起起伏伏,一缕缕淡淡青烟静静的升腾着、缭绕着,笼罩着他们的身影好似仙气飘飘。
大殿之内,伫立王文背后的那尊神像,身上的沉凝韵味越来越足,那双俯瞰大殿的无神双目竟渐渐透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起来,一切都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实则……却不然。
越来越的香火之毒积郁在王文的阴神之内,仿佛浪潮一样一波高过一波的翻腾,搅动着他的心绪,时而忿怒欲狂、时而心丧若死,时而一边忿怒欲狂一边心丧若死!
他的神色也随着起伏不定的心绪如同川剧变脸大师一样阴晴不定,时而面目狰狞、时而面如死灰,时而双眼血红暴突却还一边幽幽的叹气,到最后,他整张脸都扭曲了,一张脸上竟同时出现了贪、嗔、痴,恨、爱、恶、欲七种情绪,就好像有无数个人格在争夺他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一样。
他当然察觉到了自身的不妙状况,可无论他如何疏导、如何镇压,都压不住心头那股越涨越高、五颜六色的浪潮!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结跏趺坐在他前方的那无名老僧,身形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半边明净的佛光之中甚至都出现了丝丝缕缕血红色的烟雾……
他这个源头出了问题,满城冤魂立刻就有从幻境之中苏醒、暴动的趋势。
可此刻,这满城老百姓,王文才堪堪收容过半!
“死和尚,你他娘的罪还没有赎完……”
王文满面通红,双目暴突的怒声大喝道:“你顶住啊!”
无名老僧的背影应声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而后便听到一道虚弱低沉却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的虔诚诵经声,在宽阔的大殿之内响起:“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随着他诵经声,他那半边人形,忽然飘起一点点的萤火虫般的光芒……
王文见到这一幕,面容扭曲的徐徐合上了双目,掐起法决吃力万分的在心间默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小神王文,恭请天道大老爷降下神威,助小神洗涤阴神、拔除香火之毒!’
话音落下,他双手抱拳竖起两个食指,竭力将一道法力冲向天穹之上。
他使的乃是茅山请神术。
估计连开创这门请神术的茅山祖师爷,都未曾料到过,有一朝一日竟会有正儿八经的地祇使用这门请神术,请的请天道大老爷!
这是他们都未够胆设想的请神术全新玩法!
但偏偏,天道大老爷还真就应了!
倘若远在无数个时空之外的茅山历代祖师爷,能感知到这一幕,恐怕都会酸溜溜的嘟囔上一句:‘独苗就是受宠!’
就在王文将那一道法力冲上天穹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就闪过了“阴德-500”的字样,而后就感到阴神的识海深处涌出一股冰冰凉凉的清灵之气,迅速漫过他的识海,不但将他阴神之中积郁的香火之毒洗涤一空,连带他消耗过巨的法力,都跟吹气似的在两三个弹指间便恢复至巅峰。
王文猛地打个了寒颤,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来不及肉疼逝去的阴德,直接就将神念拉到最大,一边继续炼化香火之力,一边将大殿外依然一眼看不到头儿的“香客”,一群一群的拉入地下空间镇压起来。
时间的流速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的快,哪怕王文极力争分夺秒的炼化香火之力、收容冤魂,可大殿外冤魂消失的速度,仍旧赶不上无名老僧那半边人形消散的速度。
渐渐的,无名老僧的诵经声越来越无力,越来越低微。
取而代之的,是那妖魔“桀桀”的怪笑声,越来越浑厚、越来越凶恶。
不知过了多久。
大殿内突然响起“啪”的一声,就像是一件琉璃盏落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的声音。
王文应声猛地一抬头,就见无名老僧那半边人形散发的微弱佛光彻底熄灭,已经模糊的人形随之破碎成无数暗淡的金色残片,再化作无数细密的光点烟消云散。
雄伟的大殿之中,只残留下那无名老僧的一声幽幽的叹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望见这一幕,只觉得心头一凉,下意识就散开神念,看着周围的澄澈的秋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入冬时节阴郁寒冷的天光。
看着一个个前几秒钟还栩栩如生的“人”,定格在原地,茫然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人形,恢复凄厉血腥的本体,浑身冒出焰火般的血红雾气。
那场美梦,最终醒了……
王文望见这一幕,神念就像是受惊的乌龟,本能把头缩回龟壳里那样,飞快的卷了一批阴魂就死命往大殿方向拖。
然而他拖到一半,就听到了一句低低的清脆童音:“好冷啊……”
他的神念下意识的一低眼,就见到一张没了下巴、满身尸斑的孩童,抬起了一双恶毒的血红双眼。
那一眼,就像是一道高压电流在一瞬间流通了王文全身。
他的神念猛然弹回阴神,重重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浑身颤抖着用力的捂住双眼。
但丝丝滚烫的液体,却依然从他指缝之间溢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够快,是我顾虑太多……’
‘没能救下你们!’
适时,一阵震耳欲聋的“桀桀桀桀”狂笑声,震得大殿房梁簌簌落……
王文一抬头,就见到那头身披黑色铠甲、遍体生青黑鳞片的青面獠牙妖魔,徐徐站立起来,脑袋顶住大殿穹顶,狂笑着用阴鸷、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呵呵呵……”
王文也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最终也变成了震耳欲聋的狂笑。
他一把攥住身侧的钢枪,面容扭曲的睁着一双大小眼徐徐站起来,歪着头目光凶戾的盯着面前这头庞大无匹的妖魔,大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他妈笑得……真的很难听啊!”
他满头青筋绷起的歇斯底里大笑着一跃而起,挥枪如锤,一枪撼向那妖魔的头颅。
他人还在半空之中,周身便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色雷霆。
撕碎一切黑暗!
(本章完)
第121章 病
第121章 病
耀眼的绛宫雷撕碎了妖魔周身的滚滚黑气,劈得它浑身冒青烟,它厉声怪笑着抡起桌面大的狰狞兽爪,迎向王文的钢枪。
“嘭。”
就听到一声闷沉而强劲的击打声,妖魔那只桌面大的兽爪当场破碎,雄浑的劲力荡开,震碎无数青瓦漫天飞舞。
而王文这一枪力道,也在对轰之中消耗殆尽。
他在身形下坠的过程之中,脚下再度爆开一团真气,推动着他的身躯,仿佛出膛炮弹一样冲上去,与妖魔的脖颈擦身而过的瞬间,张开右臂死死的环住妖魔水缸粗的脖颈,顺着下坠的力道发力,强行扑倒妖魔……
“嘭。”
王文重重的落地的一瞬间,顺着妖魔仰面倒地的力道猛然扭腰发力,声嘶力竭的怒嚎:“滚出去!”
就见他面色狰狞的单臂抡起身长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的妖魔,怒嚎着将其扔向大殿之外。
“桀桀、桀……”
黑黢黢的妖魔凌空旋转着飞向大殿外,口里却还在怪笑,只不过笑声之中已经不复最初时的猖狂和凶恶,反倒多了些许惊恐之意。
但它那条破碎的胳膊,却在旋转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
“嘭。”
妖魔撞碎大门,飞出了大殿之内。
“笑你妈啊!”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王文便裹挟一股耀眼的绛宫雷,又如同出膛炮弹一样冲了出来,追上还在凌空旋转的黑黢黢妖魔,挺枪就捅。
不过弹指间的功夫,他就扎出了十数枪,枪枪都在黑黢黢的妖魔身上扎出了一个透明窟窿,枪枪都将一股绛宫雷注入了妖魔的体内。
至刚至阳的绛宫雷在这头妖魔体内不断地轰鸣着炸开,炸得这头妖魔浑身黑气乱窜、体表不断撕裂,口中“桀、桀桀”的怪吼连连……
没有人知道,它是不是只会这一句怪笑。
反正它的怪吼声,落在王文耳中,就跟火上烹油一样。
“桀你妈、桀你妈……”
王文面容扭曲、头发根竖起、双目几欲喷出火来的破口大骂着,追着这头妖魔疯狂的挺枪捅刺。
枪速快的,几乎只能听到绛宫雷爆炸的“噼啪”声,完全看不到枪影!
黑黢黢的妖魔被他捅怕了,彻底没了刚出世时的嚣张跋扈气焰,惊恐的怪叫着胡乱挥舞着手脚,试图挡住王文的钢枪。
这头妖魔,是那无名老僧宿世持戒念佛积累下的一丝魔念,借这满城冤魂的怨气、戾气所化,力量层级很高,但因那无名老僧撑到了油尽灯枯、魂飞魄散,并未将神智便宜这头妖魔,以致于这头妖魔空有一副吓人的身板,却全无与其力量层级相对应的智慧和手段。
偏偏又遇到了,王文这种横竖都将它克制的死死的武法双修选手……
此刻它那如同抽搐似的拙劣动作,在王文这种武林高手的眼中,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还桀是吧?还桀是吧?”
王文如同一只敏捷的蜂鸟一样,围着它四下旋转不断在它身上留下一个个火带闪电的枪眼。
但无论他在这头妖魔身上扎出多个窟窿,又顺着这些窟窿往这头妖魔的体内注入多少绛宫雷,都好似无用功一样,甚至他上一秒才捅出来的枪眼,下一秒就愈合了……
若是王文此刻足够冷静,他一定能通过这头妖魔渐渐干瘪的体格中分析出来,这头妖魔是一个由怨气和戾气凝聚而成的能量体,本就不存在血肉之躯才有的“要害”,它的存在更近似于游戏里那种怪物,必须要将它的血条彻底耗空,才能真正斩杀他。
但此刻他的神智,又已经被香火之毒扭曲的不成样子,脑子就跟缺机油的生锈机器一样,一个念头要在脑海里转上许久才能被他理解,又如何能看得清楚这一点?
准确的说,香火之毒只是诱因,真正让他无法冷静去思考的,还是他内心中的愧疚和负罪感,香火之毒只是如同催化剂一样,放大了这两种强烈的负面情绪……
他的愧疚和负罪感,与他的身份无关。
无论是镇魔卫的身份,还是黄山神的身份,在王文的心头都是玩票性质的,都不足以让他背负如此强烈的愧疚和负罪感。
他感到愧疚、负罪感,只是因为他觉得,他明明有机会救这些百姓出苦海,却两度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从他眼前流逝。
第一次,是在黄山之巅。
第二次,才是这一回。
这一切,当然都不是他的错。
可他曾有机会改变他眼前的这一切,还是两次……
他前世,就曾在网络上看到过一些视频,在那些视频里,那些没能成功救下自杀者、受害者的民警、消防员,都情绪崩溃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时候,他虽然也觉得不忍,但他也觉得,这不怪他们,他们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过失,去背负负罪感。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善良的民警和消防员为什么会情绪崩溃了。
但已经太迟了……
共情能力,的确是一种唯有有权有势的人才配具有的修养。
因为这种修养,出现在任何一个无能为力的人身上,都是病。
……
“啊啊啊……”
围着黑黢黢的妖魔扎了许久都不见妖魔死的王文,终于被炽烈的负面情绪攻占了上风,他也像这头妖魔那样怪叫着,挺枪、纵身,一跃而起,人枪合一的捅穿妖魔的后背,撕裂伤口冲进入了妖魔的体内。
妖魔那不比刚刚开智的野兽强出多少的智慧,令它被这个变化惊呆了,原地团团乱转的伸出垂立过膝的兽爪在背上胡乱抓挠……
而王文在冲入妖魔体内的一瞬间,就仿佛来到了一片黑色的海洋,无穷无尽怨气、戾气,仿佛百川归海一样的朝着他涌来。
“啊!”
他怒吼着释放着一团耀眼的绛宫雷,将自己团团包围住,而后举枪指着天穹,趁着最后一丝清明,声嘶力竭的呼喊道:“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煌煌天威、以雷引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诛魔!”
话音落下,一道华贵的紫色天雷似缓实疾的从天而降,洞穿阴云、照亮天地,精准的一雷劈在了妖魔头顶之上,在刹那间便将两三层楼高的妖魔裂解成虚无。
“咔擦!”
惊天彻地的电闪雷鸣之声,随后才至。
王文随着电闪雷鸣之声重重的坠地,单臂拄着钢枪单膝点地喘息如牛。
就见他浑身青烟缭绕仿佛焰火,一头乌黑长发以及周身衣衫无声无息的飘散,显露出一身布满了雷电灼烧纹路的白净腱子肉,乍眼一看,就像是鸽子血满背血龙纹身一样。
适时,他的视界之中先后浮起:“阴德-500”、“阴德+1500”、“功绩点+50000”等等字样。
“赚,倒是赚了……”
他眼神清明的喘息着,低声喃喃自语道,接着心头默默的补上一句:‘但您老倒是稍微悠着点啊,我不懂事,您老也不懂事儿?’
他被雷劈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这回……最够劲儿。
他在那头妖魔体内,身上还包裹了一层绛宫雷,等于是披了两层雷抗甲。
可那道紫色的天雷,仍是在一瞬间,就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个儿这回肯定是交代了……
到这会儿,他全身酥麻,没办法动弹呢。
阴德真是好东西!
过了足足一刻钟,王文才终于腿软脚软的拄着钢枪,徐徐站了起来。
适时,寺庙大门之外,已经布满了影影绰绰的披头散发虚影,它们就像是人潮推推搡搡那样,一点一滴的淹没了寺庙大门,试探着往大殿这厢涌过来。
王文只看了一眼,而后便垂下了眼睑,无声的叹了一气。
不多时,一道金中带紫的华丽雷霆,再度照亮了大殿前的甬道。
(本章完)
第122章 救苦救难
第122章 救苦救难
黎明降临。
天边第一缕阳光,斜斜的倾洒在了这座被阴霾笼罩了一月之久的古老江南水乡。
也照亮了倚坐在一堵残墙之下,浑身颤栗着剧烈喘息的王文。
那杆陪着他闯过了数场恶仗的精钢银枪已经严重变形,静静的倚在他身畔陪着他……
“老爷……”
黑二牛小心翼翼的从满地干尸之中穿行到王文的身前,怯怯的低声呼唤道。
它昨夜子时前后便赶回来了,但满城的鬼嚎声混杂着阵阵雷鸣声,简直就跟山崩地裂一样,逼得它在城外转悠了大半夜。
王文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裂开干裂起皮的嘴唇,吃力的笑着嘶声道:“回来啦,累了吧?”
黑二牛真是头牛,可此刻听到他话语,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它使劲儿的摇了摇头:“俺不累,您咋样?”
“还好。”
王文笑着轻声回应,可他分明连说话都显得异常的吃力。
黑二牛见状,赶紧扭过头,用牛角将鞍鞯上悬挂的水囊和干粮挑下来,低头送到王文的手边。
王文接过水囊和干粮,但颤抖的双手却连水囊的软塞都拔不开,最后只能用牙齿咬住软塞,梗着脖子扯了好几次,才将软塞扯下来。
黑二牛看得心头焦灼,可四只蹄子又帮不上忙,只能卧在他身畔,给他当靠垫。
王文小口小口的就着清水啃着干粮,歇息了约莫两刻钟,才终于扶着黑二牛,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黑二牛跟着他站起来,低声说道:“老爷,俺去给您找个干净的地儿,您再歇歇。”
“不能歇了、不能歇了……”
王文轻声念叨着,转身望向长庆寺……不,应该是黄山神庙的方向:“还有很多事儿,等着我去做呢!”
黑二牛见状,又赶紧卧下:“那俺驮您过去。”
“好嘞!”
王文笑着,提起钢枪翻身跨坐到黑二牛背上。
黑二牛起身,在他指引下,稳稳当当的往黄山神庙的方向行去。
片刻后,一人一牛走进了破败的黄山神庙……
黑二牛也终于从几乎夷为平地的寺庙,窥见了昨夜战况的激烈程度。
王文在残破的大殿前下牛,缓步走进大殿:“二牛啊,你自去玩耍吧,后边几日我都得在这里忙活……”
黑二牛抬头仰望着大殿上方那尊神像,低低的应了一声。
王文走到神龛前,背对着神像盘坐好,合上双眼一边调息恢复法力,一边低声念诵《太上救苦经》:“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随着他的诵经声传出,他身后渐渐亮起一点淡淡的阴德金光,大放光明。
不多时,狼藉一片的地面开始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黑气、灰雾,这些黑气、灰雾在大殿内萦绕着,时而凝出一张狰狞的鬼脸,时而传出几声凄厉的嚎叫声,但最终都在那一点阴德金光的照耀下,如同阳春化雪般渐渐散去。
大殿外的黑二牛,满心敬畏的望着这一幕,心头竟有种自家老爷应该与神龛上那尊神像调换一下位置的错觉。
许久,它才恭恭敬敬的向大殿内的王文磕了三个响头后,扭头在甬道周围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卧下,慢悠悠的反刍。
……
王文这一坐,便是整整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一刻不停歇燃烧阴德念诵《太上救苦经》,才总算是将道场之下镇压的四万余冤魂心中的怨气、戾气,化解大半……
想要彻底化解这些横死的冤魂心中的怨气、戾气,很难很难,怕是地藏王亲至,没有上百年光阴也绝难见成效。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愿、大慈悲。
他镇压这些冤魂的力量,来自于这些冤魂在伪地上佛国之中给他提供的愿力,但黄山神的信仰还未传开,那点愿力不过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很快便会彻底耗尽,届时失去道场的镇压之力,这些冤魂还是立时化为厉鬼。
而今化解掉他们心中的大半怨气、戾气之后,这些冤魂的状态已经能够保持平稳,虽然在外力的刺激下依旧有化作厉鬼的可能性,但至少不会一松开镇压之力,就立时化为厉鬼。
也算是去掉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做到这一步,真的相当不容易。
王文足足燃烧了一千四百多点阴德……
不过他想得开,只当是将那无名老僧留给他的一千五百点阴德,反馈给这些冤魂。
“二牛。”
王文睁开双眼,抬头从破碎的穹顶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后,心头计算着混坤真人他们从洪州赶过来的脚程,张口高声呼喊道。
“来了……”
黑二牛一阵风的冲进大殿内,鞍鞯上悬挂的一身零碎随着它的脚步丁零当啷作响,像极了王文前世那台跟着他十几年,除了音响不响、到处都响的老伙计。
王文不由的笑了笑,那台老伙计风里雨里的跟着他走南闯北、养家糊口十几年,只出过几次小的剐蹭事故,即便后来岁数大了,一爬坡上坎就喘得厉害,可也从未把他和货扔在半道上。
反倒是接它班的那个小年轻,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它,结果才一年多,就一扳手把他给干这里来了……
王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默的取下牛背上的水囊和干粮,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
黑二牛看着他:“老爷,这回咱总可以歇一歇了吧?”
王文在殿内念了七天。
它在殿外就守了七天。
“我也想歇息啊……”
王文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低低的叹了口气:“但事情还没做完,歇不得啊!”
他必须赶在混坤真人他们赶到之前,炼制好神宫法器安置好地下这四万多冤魂。
这么强烈的怨气和戾气,绝对瞒不过混坤真人他们。
一旦混坤真人他们发现了这些冤魂,他就不好再安置这些冤魂了。
世事浑浊,黄山神这个马甲,可不能掉啊……
黑二牛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低声道:“老爷,您的身子骨扛得住么?”
王文咧着开裂的唇角笑了笑:“扛得住要扛,扛不住也要扛啊……”
(本章完)
第123章 君子远庖厨
第123章 君子远庖厨
王文已经是第二回炼制神宫法器,可谓是轻车熟路。
依旧是就地取材,以神念从会稽城池内以及地底摄来他所需的各种炼材,极少数实在找不到的,就降级找平替。
神宫法器,顾名思义,是给神祗驻跸的宫殿形法器,只要具备最容纳神魂、蕴养神魂这两大基本功能,其他的只要他自个儿不嫌弃,哪怕是弄成公共厕所造型都行。
而容纳神魂、蕴养神魂这两大基本功能,听起来神奇,但其实并不难,最为常见的就是桑树、柳树、杨树、槐树、苦楝这五鬼木,就具备一定的聚阴养魂的作用。
不过短短半日光景,神宫法器就成型了。
不过巴掌大小的金瓦朱墙重檐庑殿顶神宫法器(类似于故宫太和殿),拿在手里就像是一件精巧的手办,若是视线能与法器大门齐平,还能清楚的看到法器大殿之上端坐着的身披金红色文武袖的神像,以及神像右侧侍立的金甲神人。
这件神宫法器的造型,王文就是照搬的黄山光明顶上的黄山神庙。
他是在炼制这件神宫法器的过程中,才忽然反应到,地下这四万多冤魂,加上黄山神庙下那三万多英魂,如今他王文也是治下有七万多鬼民的正经地祇了。
也是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才进而意识到,灵气复苏、世事浑浊,他却已经占尽先手……泰山府君的成道之路,白莲教那帮恶人、烂人都奢望得,他王文凭什么奢望不得?
若是能将这样的制式神宫法器,遍布大周每一座城池……
那黄山光明顶上那座黄山神庙,就该称之为黄山神祖庙!
届时,纵然神道有后来者,见了他王文,也必须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黄山府君!’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王文怀揣着这一丝野望,将神宫法器开光之后送入神龛之下……
就见他轻轻的一挥手,不见任何真气法力的异光,神龛底部的地面却自动裂开了一道黑黢黢的裂痕,他另一只手托着神宫法器轻轻一松,神宫法器便散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暗金色光芒,飞入了黑黢黢的裂痕内部。
他再一挥手,那道裂痕便无声无息的自动合上了,没有留下一丝裂纹。
阴神修成日游境,再配合黄山神权柄的加持,他已然具备一丝神仙之能!
神宫法器归位之后,王文掐动招魂术,地底浑浑噩噩、浮浮沉沉的四万余冤魂就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往神宫法器之内涌去,不消一刻钟,四万余阴魂便尽数投入了神宫法器之内。
王文起身,从黑二牛背上的鞍鞯中取出三柱清香,点燃后插进了香炉里。
几许青烟清清袅袅的升腾而起,无形的愿力将神像和神宫法器连为一体……
齐活儿!
剩下的事,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王文跌坐回蒲团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喝了些水、啃了些干粮,抱着双臂靠在黑二牛身上小憩了半日。
傍晚时分,他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悬挂在黑二牛身上的精钢银枪。
他坐起来,将严重扭曲变形的精钢银枪取下来,拿在手里,轻轻的抚摸枪身上交错纵横的刀剑划痕。
当初铸造这杆钢枪的那几位将造营大将,的确是没吝啬材料、也着实了不少的心血和力气。
若是落入寻常武者手里,这杆钢枪都能传家,用上几辈人了。
可他都快不当人了,这杆凡人的兵器如何还能经得住他使唤?
如今这杆钢枪都已经扭曲变形成这副模样了,最省心省力的办法当然将其带回扬州做个念想,另外寻一杆兵刃,亦或者干脆亲自动手,重新炼制一杆钢枪。
不用怀疑,他重新炼制一杆钢枪,一定要比修复这杆钢枪省心省力很多很多。
只因当初他托将造营那几位大将为他铸枪之时,他还只是一名化劲武者,那几位大匠在设计这根钢枪之时,就只考虑了钢枪的坚韧性,连真气的传导性都没考虑,更别提他这一身的法力和雷法。
他若要在不彻底将这个钢枪融为铁水的基础上,将这杆钢枪修复改造到足够支撑他现在能使用的地步,所需要耗费的心力,远远超过他从无到有重新炼制一杆钢枪的心力。
可他此刻看着这杆陪着他东奔西走、闯过了数轮血战的扭曲钢枪,脑海里就想到了前世那台陪着他风里雨里的东奔西跑、养家糊口十几年的老伙计。
当初贪图那一笔报废补贴,他亲自将那台老伙计送到了报废厂。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心头还在为终于能摆脱那个老家伙而高兴。
而今回想起来,才觉得耿耿于怀……
“有些疼,你忍忍啊……”
他轻声细语着拍了拍精钢银枪,而后放出刚收回紫府神宫不久的阴神,仿若实体、威风凛凛的阴神,站在他的头顶,伸出剑指朝着精钢阴枪一点,一团澎湃的幽冷神火便落到了精钢银枪上。
神火顺着枪身蔓延开,缓缓将整柄钢枪包裹在内。
看似仿佛磷火般没有多少温度的幽冷神火,却在眨眼间便将枪身上残留的各种污迹焚烧殆尽,连乌沉沉的枪身都很快泛起了火红之色。
王文一边小心的控制着神火的温度,不令其将钢枪直接炼成铁水,而后先用神念大刀阔斧的将扭曲的枪身修正、修直。
待到精钢银枪回复正常的姿态之后,他再将大量神念投入枪身内部,引导着神火将钢枪身内部那些宛如树瘤般的金气郁结之处,一点点的疏通。
这是个真正意义上鸡蛋里挑骨头的精细活儿,不但得将钢枪内部那些一团乱麻的金气郁结之处一一理顺、力求无有遗漏,还得小心翼翼的控制在枪身内部游走的神火,以免一个不小心将钢枪烧断……
这也是为什么说,他重新炼制一杆钢枪,都比修复改造这杆钢枪省心,他若重新炼制一杆钢枪,只需要合金铁水凝成枪形之际将自身真气和法力注入其中,枪身内部自然而然的就会形成传输真气和法力的脉络,直接一步到位。
王文炼制神宫法器,都只用了半日光景。
但到了钢枪这里,单单只是疏通枪身金气流转这一步,他就了足足一整夜的功夫才收官。
翌日天明,他收了神火,待到枪身稍微冷却一些之后,试探着将一根手指搭在枪把上,微微注入一道真气。
就在他的真气注入枪身一瞬间,就只听到“嗡”的一声轻微响动,枪锋之上便喷出一寸凛冽的淡蓝色的枪芒。
他单手绞住枪身,展臂朝着不远处散落的一柄铜铁降魔杵一挥,枪锋擦着降魔杵抹过
“铿……”
只听到一声利剑出鞘似的清越声响,儿臂粗的降魔杵无声无息的从中断为两截。
王文望了一眼降魔杵光滑如镜的断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前在杭州时,他若有这杆钢枪在手,怎么也不至于捅了那横练和尚十几枪,却连油皮都擦不破。
他横过枪,轻轻一抛,钢枪再度漂浮在了他面前。
到这一步,只能算是修复。
真正的改造,现在才真正开始……
他先伸手从黑二牛背上的鞍鞯里,将上回混坤真人赠予他炼制子母阴阳针用剩下的那块血纹钢取出来,而后再度释放神火,一边将血纹钢炼成铁水、一边将钢枪烧至通红,而后引导着血纹钢所化的铁水,先包裹整个枪身,然后再用神念控制着血纹钢所化的铁水一点一滴的渗透进枪身内部,顺着枪身内部的金气流转路线凝聚成脉络。
无论是金属的硬度、强度,还是对能量的扩展性,无论是镔铁还是陨铁,都远不如从玄门修士丹炉里炼出来的血纹钢,血纹钢可是能作为兵刃法宝基材的人间界顶级炼材,而无法烙印符咒宝禁的镔铁和陨铁,在玄门修士的眼里还不如上年头的桃木芯宝贵。
所以,要令这杆钢枪脱胎换骨,从凡兵化作宝器,就必须得注入血纹钢这样的法宝基材,正好血纹钢还能进一步提升这杆钢枪的硬度和强度。
这一步,又是个水磨工夫,又了王文一整日的功夫。
待到傍晚时分,黑杆银枪头的精钢银枪已经通体密布一层细密严整的血色纹路,反光之际还隐隐透出一层若有似无的暗金色光芒。
血色纹路自然就是血纹钢完美融入钢枪的外在体现,而那一层暗金色光芒,则是血纹钢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神火灼烧后保留下的一丝神威加持,可增加对阴邪之物的伤害,算是意外之喜。
这杆钢枪改造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成功大半了。
王文强打精神,双手掐动法诀将一道道宝禁打入枪身:坚韧、锋锐、破甲、破邪、大小伸缩、轻重如意。
待到诸多宝禁固化完毕,他再度以神念刻画符咒加持:“天地无极、黄山借法”八字神威真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十字神霄天经。
有子母阴阳针道纹自身的成功经验,这回他有意将一道道宝禁、符咒相互勾连、连成一体,在枪身内部形成了一道紧密、完整的符咒……
待到所有宝禁、符咒刻画完毕,他不顾枪身火红,一把抓住枪把,由轻到重连续九次绛宫雷淬炼,力求以至刚至阳的绛宫雷为这柄钢枪增添几分无坚不摧之力。
九次绛宫雷淬炼完毕,天刚好也快亮了。
待到天边第一抹阳光降落之际,王文掐着点他将一身真气与法力一齐注入钢枪内部,同时张口喷出一口心头热血,疾呼道:“出!”
闪耀着点点金光的鲜血喷洒在钢枪,就只听到“刺啦”的一声,钢枪火红的枪身之上闪过一抹金光,闪过‘破晓’两个金色古拙大字,而后一飞冲天,迎向东方天际第一抹紫气。
王文看清了那两个古拙的大字,心神一愣,心说他也没有在枪身内打入有关于‘黎明、破晓’之类的宝禁和符咒啊,这俩字儿打哪儿蹦出来的?
但旋即,他心底深处就陡然涌出了一股狂喜之意,抬头望向被破晓之日照亮的阴郁天穹。
他知道,这一定是那位无处不在的大老板,在冥冥之中推了一把……
这算是对他在会稽城内的所作所为的认可、嘉奖吗?
还是对他的某种期许?
王文不知道。
无论是扬州府衙之战、黄山大决战,还是会稽这一行……
他都从未想过要博得谁人的认可与嘉奖,他甚至有些烦旁人拿这些事对他感恩戴德。
但他是真心地希望,眼前的人和物都能好好的……
大家都和和气气、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活着,难道不好吗?
有道是: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王文自诩不是君子,他也从未想过要当大英雄、救世主……
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不都曾欺过人,也一点都不想做个烂人。
如果可以,他就想做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败家子儿,优哉游哉的过完富足的一生。
如果不可以,那就谁给添堵,他就找谁的麻烦……他连房贷都没了,他怕谁?
不多时,在半空中浪够了的破晓枪飞了回来,摇头摆尾的绕着王文不住的旋转,时而用枪把蹭一蹭王文的腿,时而低下枪头蹭一蹭王文的手……
‘怎么狗里狗气的?’
王文纳闷的瞥了一眼不远处卧在地上,咧着大嘴、望着这边傻乐的黑二牛,心头寻思着是不是这厮的带坏了风气。
“好啦!”
他轻声说道:“站直了,让我好好瞧瞧。”
破晓枪当即飞回他面前,“铛”的一声重重坠地,直挺挺的立在他身前,一身金红交织的细密纹路在阳光照射下熠熠闪光。
王文伸手把住枪身,拿在手里,用神念仔细查看,就只见枪身内部他勾勒出的那一道符咒已经形成了一道完整的道纹。
而且在这一道完整的道纹周围,还密布着许多他看不太明白,但异常复杂、玄奥的纹路,看起来,有些像是是符咒的云箓……
(本章完)
第124章 一波未平
第124章 一波未平
‘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王文从黑二牛背上翻出《茅山洞玄灵宝符文要诀》,比对破晓枪身内那些玄奥的纹路仔细翻找,试图弄明白破晓枪的变化。
然而还未等他在这本手札上翻找到近似的纹路,就听到了一阵悠远的人声。
他抬头望向大门外,角落里的黑二牛连忙爬了起来,凑到王文身畔:“老爷,来人了?”
王文轻轻“嗯”了一声,放出神念扫视整座古城,就见城西那边不知何时多出了大批高举火把的蒙面人影……竟不下上千人!
这些人影衣饰杂乱、男女都有,个个满面风霜之色,且人人都随身携有兵刃,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山符箓的人马。
倒是有些像是江湖中人。
而且是由许多个江湖势力联合而成的人马。
王文只是晃眼一扫,就从其中找到了少林、丐帮、峨眉派等等比较有辨识度的武林门派。
他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丐帮帮主林百川的身影。
‘他们这是……’
王文疑惑的看着他大白天的高举着火把沿着长街慢慢前行,很快就发现了人群之中还有许多人正在收殓街头横陈的一具具干尸。
他将神念拉近后,还听到了一阵阵诸如“真是造孽啊”、“这里比湖州还惨”、“天杀的白莲教”、“白莲教、明教,人人得而诛之”之类的哀叹声和咒骂声。
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这些人手里高举的火把,效仿的就是昔日扬州府衙之战吧?
虽说他有些膈应人群之中的那些少林秃贼,但听到这样的哀叹声和咒骂声,他还是感到释怀。
‘犯傻的人,不止我一个……’
他心下轻轻的呢喃道,而后又一次抬头望了一眼清晨时分明净的天穹:‘这世道,还有得救!’
他思索了许久,起身走出大殿,在周遭随意找了一堵残墙,贴着墙根坐下,而后随手在墙上蹭了一点点灰尘,在脸上抹均匀,伪装出风尘仆仆之色。
准备妥当后,他才抬手虚空画圈,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无极、黄山借法!”
“天灵灵、地灵灵,茅山混坤道人显真灵……师兄,我是混世啊。”
随着他的念念有词,他虚空画出来的圆圈渐渐显现出幽冷之色,中间散发着蒙蒙的雾气。
不一会儿,蒙蒙的雾气之中就传出了混坤道人的声音:“师弟啊,啥事儿?”
他那头的声音,又是十分的嘈杂,滚滚的马蹄声就像是闷雷一样。
幽冷光圈之内的蒙蒙雾气,也随之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很快,混坤真人那张面上的污迹都快结痂的干干巴巴老脸,就出现在了雾气中央,堂堂一教之尊,两侧的鬓发炸毛的就跟逃荒的流民一样。
他此刻的确是在马背上策马奔腾,王文透过起伏不定的画面,还能看到跟在混坤真人身后策马崩塌大批茅山道士,这些茅山道士的模样比他们掌教还惨,一个个满面污迹,那发髻炸毛得连庄子巾都快罩不住了,简直比流民还像流民。
从他们这副尊容里,就不难推断出,他们只怕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进过城镇,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睡个安稳觉了。
除了丐帮污衣派那些四体不勤、要吃懒做的懒汉之外,也只有长期露宿荒野、少见生人的野外工作者,才能坦然的接受自己这副蓬头垢面的形象。
有极大可能,这些茅山道士自打他们上回分别之后,就再未入过城镇,好好修整过……
“啥啥事儿啊?”
王文纳闷道:“不是说好的在会稽汇合吗?我都在会稽等你们好几天了,你们人呢?”
“你瞧师兄这记性……”
混坤真人恍然的轻轻一拍额头,焦头烂额的嘶声苦笑道:“这些时日琐事缠身、分心乏术,竟忘了知会师弟,咱们三宗人马已经取道西南,赶往蜀地鹤鸣山。”
“行吧,你们没过来也好,会稽这边我已经请吴尊神分神降临,镇压城中冤魂厉鬼,你就别忧心了。”
王文想发句牢骚,可瞅着老道士那副模样,实在是不忍心抱怨:“不过你们这么着急的入川作甚?那边也出大乱子了?”
能让三山符箓的人马丢下会稽这样的定时炸弹,火急火燎的千里迢迢赶过去,那乱子能小吗?
虽已换了一个时空,但听到“蜀地”俩字,仍旧令他心生忧虑。
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啊。
“你已经将会稽收拾妥当?”
混坤真人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摆出大家长的姿态训斥道:“不是告诫过你,到地头不要轻举妄动、擅自涉险,待为兄率众弟子赶到后再从长计议吗?你是将为兄的嘱咐,当做耳旁风了吗?”
向来桀骜不驯的王文,这回却没有怼老道士,只是轻声叫屈道:“我也没有乱来啊,这不是到地头后见形势实在不妙,便请了吴尊神祂老人家前来查看吗?城里的冤魂厉鬼都是祂老人家镇压的,我也就是给祂老人家跑了跑腿……”
他多聪明啊,旁人是仗势欺人、别有用心,还是真心担忧的他的安危,他能分辨不出来?
年纪越大,越能体会到这种真心的珍贵。
若是活到六十岁,家中还有长辈捏着藤条候着在外喝大酒的自个儿,挨了揍都能笑出声。
“行了,我这边没啥问题了,我方才都瞅见好多江湖客结伴入城、收敛百姓尸骨了……师兄,你们那边到底是啥情况啊?”
混坤真人目光严厉的瞪着他,气咻咻的说了一句:“回头再数落你!”
而后,他才平心静气的轻声询问道:“可曾听闻龙虎山镇教之宝三五雌雄斩邪剑?”
王文想了想,点头道:“有所耳闻。”
混坤真人颔首,徐徐道来:“三五雌雄斩邪剑乃是祖天师张道陵昔年在青城山激战六天魔王、八部鬼帅之随身至宝,相传乃是太清道祖授,祖天师飞升之时将其留镇人间,此宝分为雌雄两口,雄剑作为天师府传承至宝流传于龙虎山历代天师之手,而雌剑被祖天师留于蜀地鹤鸣山戒鬼井,镇压六天魔王、八部鬼帅之残部,威慑人间诸多妖魔鬼怪。”
“日前,当代张天师手中雄剑有感,张天师起卦,算出戒鬼井生异,恐六天魔王、八部鬼帅之残破脱困荼毒人世、败坏正一道功德,力邀我茅山与阁皂山诸高功法师,入川查看戒鬼井的状况……”
王文慢慢的皱起眉头:“这……师兄,我为何感觉这件事,不太单纯呢?”
他对张道陵的生平了解不多,对于什么六天魔王、八部鬼帅,也没啥概念。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出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操作手法,像极了前世网络上的那些无良媒体人一贯转移视线的手法:用一个更大的新闻,来压另一件新闻的热度!
至于谈什么敢不敢的问题……
白莲教都敢图谋阴曹地府了,还有什么是它们不敢做的?
而且这一扳手,直接就把活跃在中原地区的三山符箓所有高功法师尽数抽走,横看竖看都有种蛇打七寸、釜底抽薪的既视感。
像极了老对手的手笔!
“师弟不必忧心。”
混坤真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却没有深入的聊下去,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智慧可不是头发的长短决定的……”
王文也听明白,点头道:“你们心头有数就行……需要我到吴尊神那边给你们打个前站吗?”
“这……”
这回轮到混坤真人迟疑不定了:“些许小事就劳动尊神降临……不好吧?”
讲道理,他们茅山派是最擅长请神术没错,但那也得平时多烧香,危难之际才敢劳烦自家祖师爷们拉他们一把啊!
那像是王文这般,有事没事儿就招呼神祇来帮忙,甚至拿神祇当做开路先锋,都有点拿神祗当自家长工使那味儿了。
‘这厮,不会是哪路天庭大神的应劫转世身吧?’
他心头略有些惊疑不定的猜测道。
“没事儿,尊敬是放在心里的,不是挂在嘴边的。”
王文笑呵呵的说道:“再说了,你不是都已经把吴尊神请进祖师堂了吗?师兄,可曾听过‘会哭的孩子,有吃’的道理?”
混坤真人思忖了片刻,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自家长辈,就是得多登门、多麻烦,才亲近嘛!
太懂事的孩子,可是要吃大亏的!
混坤真人咧着嘴,挤眉弄眼的“嘿嘿”笑道:“那此事就劳烦师弟了。”
王文也“嘿嘿嘿”的笑道:“你我师兄弟,还客气个啥,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你们那边先准备一尊吴尊神的神像起坛斋醮,后边若力有不逮,你们就能自行与吴尊神沟通了。”
混坤真人连声说“好”。
末了,他闭上嘴,水境那头却忽然浮现起一行由雾气凝结而成的小字:杭州之事,可是师弟所为?
他并未点明何事。
但王文自然知晓他指的那哪件事,他略微迟疑了几秒,还是佯装出疑惑的模样,反问道:“啥事啊师兄?”
混坤真人盯着他看了几秒,末了又咧开嘴,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点头:“师弟晓得轻重便好!”
他先前听闻杭州出现的那位武法双修的高手,善使一杆大枪与绛宫雷法之时,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浮现起了自家师弟的模样。
但他也是谁人都没问,连靖虚师侄那边都未去求证,还同阁皂山的金平道人一道“啧啧啧”的揶揄龙虎山张天师,恭贺他们龙虎山又出了一位高功法师。
反正他笃定,假若那人真是自家师弟,那世间便无人能掐算出他跟脚!
而龙虎山张天师虽说也是一头雾水,却也并未当场矢口否认,还笑容满面的对他们说“见笑”。
龙虎山张家毕竟是和曲阜孔氏并称南张北孔的千年望族,连坐天下的王朝宗室,到了他们两家面前都只能算半个姓儿!
如此绵长的福祚,哪怕是身为他们这一脉族长的当代张天师,都说不清他们这一脉从张道陵祖天师那一代传至今时今日,到底分了多少脉旁支出去,又有多少不肖子孙仪仗着家世在外四处播种……
在张天师的眼里,杭州那位操着巴蜀口音的张牧之,反驳明教教主方腊的那一句“你才是张家人”,才恰恰说明了,他就是正经的张家人!
再者说了,那方腊有多皮实,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了,当初在黄山之巅,他可是拿雷法劈了方腊那厮两刻多钟……
一个连方腊都弄死的本家高手,究竟是不是他们这一脉的张家人,重要吗?
不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
甚至,张天师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认定那张牧之,就是他们龙虎山的张家人!
旁人惧怕佛门报复,他龙虎山可不怵!
……
说完正事儿后,混坤真人随口考教了几句王文的课业,师兄弟二人便收线了。
王文起身,招呼黑二牛道:“二牛,回家了!”
黑二牛兴奋摇头晃脑的冲过来:“可算是能回家了,俺嘴里头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你清醒一点,你是牛,吃草的……”
王文笑骂着跨坐到牛背上,把住牛背上的破晓枪心念一动,七尺多长的破晓枪就缩小成了三寸长的钢针,被他当做发簪随手插进发髻里。
破晓枪进阶法宝,除去硬度、强度、威力这些理所应当的增幅之外,最大的变化,就是这杆枪已经能随着他的心意伸缩自如。
虽然这种伸缩,目前还比较低级,最长不过三丈、最短不过三寸,比起猴哥手里那条如意金箍棒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也算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长兵刃不方便携带,以及不同的作战场景需要更换不同长度的长枪等等一系列麻烦问题。
同时,这种伸缩如意,还极大程度的扩展了他的枪法上限。
一想到日后敌人用兵刃架住破晓枪,却猝不及防的被突然变长的破晓枪,一枪穿成大串的场景,王文就忍不住偷笑。
“害,能吃肉,谁想啃草啊……”
“那牛肉你吃不吃?”
“俺不吃牛肉!”
一人一牛跨出寺庙大门,王文回头望了一眼大门上悬挂的“长庆寺”匾额,想了想,伸手一抹。
匾额上的长庆寺三个大字,瞬间就变成了“黄山神庙”四个周周整整、四平八稳的楷书大字。
黄山神第一分庙,就此落成。
王文等着那群秃驴上门来碰瓷。
(本章完)
第125章 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第125章 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王文离开后不久,一行少林寺武僧就找上了黄山神庙。
还未进门,一众武僧便被大门匾额上的“黄山神庙”四个大字刺激得三尸神暴跳。
黄山神?
听都没有听过!
“哪路山精野怪,怎敢窃取我佛法场!”
为首的虬髯魁梧老僧,气得胡须乱颤,拄着叮铃啷当作响的禅杖怒气冲冲的大步跨进门槛,径直冲向大雄宝殿行去。
而后,一众武僧便在大雄宝殿一侧,望见了褪色的世尊释迦佛坐像。
而本该是释迦佛端坐的神龛上,却站着一尊身披文武袖的陌生神像。
某人的无心之失,落入这些武僧的眼中,就变成了让释迦佛给神龛上那尊陌生神祗看大门……
“光天化日,岂有此理……”
虬髯老僧油光满面的大脸气得发白、浑身颤抖,手里的禅杖不停的“叮铃”作响。
“辱佛,这是辱佛啊!”
“狗胆包天的妖魔,必将堕入阿鼻地狱!”
“说这么无用的话作甚……”
跟随在他身后的一干武僧义愤填膺的破口大骂着,一拥而上,撸起袖子就要搬到神龛上的神像。
适时,堪堪行出二里地的王文心念一动,拨转牛头回望会稽城,恼怒的冷笑道:“很好,这么快就上钩了!”
思及城内那些几乎汇聚了当下江湖各大势力头面人物的绿林豪杰们,王文决定搞点大动静宣示一下存在感,免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赛脸!
一念至此,他便唤出山神令看了一眼:
【黄山神】
【功绩:683285】
【阴德:516.6】
【阴神:日游】
【神宫:黄山神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大海无量神功(八重)(+)、闪电奔雷拳(三重)(+),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看到阴德栏后的数字,王文险些放弃给那帮秃驴长长记性的想法。
他如今实力提起来,挣得是比以前多了。
可他如今得,也比以前多太多了!
就好比这六十万多功绩点,瞧着是好像挺富裕的。
可若是提升大海无量神功,一次就能把这笔功绩点费掉一半!
大海无量神功,七重到八重,了86400点功绩,而从六重到九重,每一重都得翻四倍,八重到九重也就是345600点!
阴德就更别提了,他此番南下会稽,拢共就挣了1500点阴德。
可他都了两千六百多点,他里外里还倒贴了一千多点出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阴德实在是太好用了。
又能买官、又能氪金修行。
还能走后门、刷buff、消除负面状态……
简直就是一种能在天道大老爷那里当钱使的硬通货!
王文使阴德使的越来越顺手、越来越上瘾了,干啥都想点阴德给自己加持一下。
比方说现在,就他习惯性的想点阴德,请天道大老爷给他刷个buff。
留给王文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因为黄山神庙里那群秃贼,都已经爬到神龛上了……
于是乎,他当即收起山神令,一手捏着剑指指天,周身法力在神念的引导之下仿佛决堤的洪水般往外涌,口中低声念念有词道:“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煌煌天威、以雷引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明辨善恶!”
翻译翻译就是:‘天道大老爷明鉴,我要拿雷劈那群坏种,请您老帮帮忙、掌掌眼!’
就见他的剑指重重的往下一挥,怒喝道:“疾!”
顷刻间,上百道耀眼的金色闪电从天而降,落入会稽城内。
适时,黄山神庙内那群武僧,正在合力搬倒王文的神像,就见到一道道金色的闪电凭空显现,顺着残破的殿顶精准的落在了大殿内的大部分武僧头顶上,阴暗的大殿内顿时亮了数十具明亮的电光骷髅架子。
反倒是那个一脸凶相、横看竖看都不像好人的虬髯老僧,伸出一群电光骷髅架子中心,惊骇欲绝的左顾右盼,却并未没有一道雷罚落在他的头顶上。
与此同时,城内四散的乌泱泱江湖豪客之中,也有许多“无辜”之人遭了殃,被雷罚劈成了电光骷髅架子,有些实力不济之人,当场了账!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以前发过“天打五雷轰”的毒誓。
还是,背地里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反正丐帮帮主林百川,在看清手下挨雷劈的是哪些人后,许多以前查不清真相的事,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轰隆隆……”
等到耀眼的雷霆电光都开始变暗了,滚滚的雷声才接踵而至。
同样被雷电的密集程度震撼到的王文,这时才脱口而出:“这么多?”
他注视着视界之中一闪而过的“阴德-500”字样,有些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穹,心头寻思着,天道大老爷这回是不是拿他的阴德,借题发挥啊……
他有些肉疼,但他不敢说。
再用神念望了一眼他的神庙之内,很好,很多熟人……
只是那个他咋瞅都不像好人的大胡子老秃驴,竟然没事儿?
“人不可貌相啊……”
王文拨转牛头:“走吧二牛!”
“哎!”
黑二牛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心头对自家这位老爷越发的敬畏了。
城内,所有江湖豪客都在抢占高位,极力往黄山神庙方向张望。
他们方才都看得分明,方才那一阵雷霆,就是劈向那个方向的。
是落下之后,才四散开的。
片刻后,见那厢没有什么异动,才开始有人慢慢的往黄山神庙方向靠拢。
从这一天起,黄山神的尊名,在大周江湖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是从这一天起,大周江湖上再也没有人敢发“天打五雷轰”之类的毒誓。
到后来,是否敢发“天打五雷轰”的毒誓,甚至成为了查证真相的重要手段。
“人真不是你杀的?”
“真不是我杀的!”
“那你指天起誓,人要是你杀的,你就天打五雷轰!”
“不发!”
……
三日后。
上千衣甲鲜明、皮红挂绿的禁军将士,吹吹打打的来到了黄山下,连夜建起了一座三层的高台。
而后,一名身穿朱红蟒袍的富态华发太监,双手高举装裱着五爪金龙的圣旨走上高台,面对着群山拉开圣旨,高声呼喊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黄山尊神吴氏彦祖,持身端庄、心怀大义,救国于风雨、济民于危难……敕封黄山尊神为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统领三山,加金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钦此!”
高亢的声音在幽静的山林间悠悠回荡,适时,一阵狂风吹散了笼罩山巅的云雾,满山的参天古木都随之摇曳。
老太监见状,满心敬畏的合起圣旨,捏掌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奴婢参见威灵公!”
侍立在高台周围的诸多禁军将士闻声,齐齐击胸扶手:“参见威灵公!”
整齐的呼喊声中,一名身高一丈八的金甲神将凌空显现、徐徐降落于高台之上,瓮声瓮气的声音仿佛浪潮般压下了千军万马的呼喊声:“末将陈川,代我家尊上,接旨谢恩。”
老太监僵硬的慢慢抬起头,顺着眼前的捍腰,一路抬头往上看,后脑勺都贴到后背了,才看清了这道金甲人影的长相。
一时之间,他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站着回话不恭敬、跪下回话又犯忌讳,手足无措的简直就像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
此刻他的内心活动,大抵是:‘卧槽,也没人说过神明会现身啊!’
鸿泰皇帝会派他前来,自然是信任他的能力。
他敢登台宣纸,自然也是做过许多心理建设。
可直到此刻,老太监才突然发现,面对如此超然存在,他以往见过的那些世面、经历的那些风雨,都只不过是浮云!
陈三刀从面色僵硬的老太监手里接过圣旨之后,头也不回的一招手,立马就有一队丈二高的黄巾力士,八抬大轿的抬着一尊神像自山巅飘然而下,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高台之上。
“尊上法旨:山野人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唯有开光神像一座,可保家宅平安,劳烦天使请回京城,献与当今陛下!”
陈三刀朝神像一抱拳后,瓮声瓮气的说道。
他其实也懵逼。
王朝敕封一事,他倒是听自家大哥提过一嘴。
可自家大哥没说过,还有这一出儿啊!
简直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现身又怕犯忌讳、给自家大哥招祸,不现身又怕失了礼数、堕了自家大哥的威名。
而且他寻思着,人皇帝都送了这么大一份礼过来,他们要是不回点礼,岂不是显得自家大哥很小家子气?
可这山林里有什么能回礼的?
千年宝药?
他又舍不得。
奇珍异兽?
小家子气了……
他思来想去,索性将神庙大殿上的神像给抬了下来,心头还寻思着,这东西怎么都够回礼吧?
老太监自幼随伺鸿泰帝左右,外出宣旨往他袖子里塞金银珠宝的,他见多了,可是直接给皇帝回礼的,他还是第一回见到。
不过,他此刻望着那尊身被文武袖、持枪伫立的英武神像,也同样觉得这份儿礼够重、够新奇……
“当不得尊者麻烦。”
老太监已经恢复了镇定,笑语晏晏的向陈三刀揖手道:“奴婢一定完整无缺的将尊神之像请回京城,献与圣人!”
陈三刀低头轻轻拍了拍老太监的肩头,和颜悦色的说了一句“有空常来黄山做客”,而后便连人带圣旨一起消失不见。
老太监闻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恭恭敬敬的捏掌一揖到底:“恭送尊者!”
……
就在老太监口中那一声“钦此”落下之时。
身在杭州城,正坐在一个路边摊里对付着一迭灌汤小笼包的王文,突然看到山神令从眼底弹了出来。
就见山神令上那一排排淡金色的小字一阵模糊后,重新显现:
【黄山神(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功绩:683285】
【阴德:16.6】
【功德:5781】
【阴神:日游】
【神宫:黄山神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大海无量神功(八重)(+)、闪电奔雷拳(三重)(+),黑虎拳(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王文盯着山神令上多出来的一行字,懵了几秒钟,很快便反应过来:‘朝廷的敕封下来了?威灵公,又威又灵,还挺顺耳!’
‘不过怎么又冒出个功德来了?’
他勾起唯一没有油渍的小拇指,挠了挠额角,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仔细打量山神令。
他一直都以为,阴德就是功德,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叫阴德而已。
在他的实践过程当中,阴德的功能和用法,也的确和他印象中的功德,差不多!
那网文小说里,不都说功德能助修行者堪破境界关隘、消弥外魔入侵么?
阴德也能。
但现在,山神令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阴德是阴德、功德是功德,两者不是一码事。
而且看起来,山神令似乎是无法开发运用功德,无论是官位、还是境界,都并没有因为功德的出现,浮现“+”号。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功德还太少,不够提升官位和境界。
但王文更倾向于功德和地祗官位、阴神境界,不太匹配。
这就好比人是吃饭,而鬼是吃香,把饭给鬼吃、鬼吃不下,把香给人吃,人也吃不下……
但这个角度,好像也并非完全正确,比如阴德能提升地祗官位,功德却不能提升大周对的敕封。
‘要不,回头试试修行一门玄门功法?’
王文思索道:‘兴许阴德能提升玄门境界呢?’
可是这好像仍然有些冲突,玄门修行也是要凝结元神的,但他的三魂七魄已经凝结为阴神,这两条修行路虽说殊途同归,但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共存的可能。
而且,他如今体内的力量已经够杂乱了,他不知累死了多少脑细胞才摸索到了一点点武法双修的苗头,再贸然引入玄门力量,他真害怕自己死于力量冲突……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低头将夹起一个没那么烫嘴的灌汤小笼包送进嘴里,满脸陶醉的抬起头。
然后,就意外的在桌对面见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来人抱着两条粗壮的膀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显然是冲他来的。
“你不在会稽么?怎么跑这儿来?”
王文抹了抹嘴角,意外的问道。
“消息还挺灵通……”
来人笑呵呵的调侃道:“不过,这句话该我来问你吧?走都走了,又回来做甚?”
(本章完)
第126章 江湖再见
第126章 江湖再见
“……走都走了,又回来做甚?”
来人笑呵呵的轻声道,双目却仿佛捕猎的鹰隼一样直勾勾的望着王文。
王文慢慢的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下打量这条满面风霜、难掩倦色的雄壮汉子,并没有急着答话。
街上人声嘈杂、人来人往,二人却旁若无人的对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弥漫在二人之间。
来人敏锐的嗅到了这一丝危险的气息,为避免引起误会,主动开口、意有所指:“你那条大枪呢?今日怎未随身携带?”
来人正是丐帮帮主,林百川。
王文皱了皱眉头,心下恍然大悟,目露凶光的冷笑道:“我还真高看了你们,原以为你们去会稽是奔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去的,原来是冲着我来的啊!”
林百川稳如泰山,不疾不徐的摇着头,缓声道:“别把人想的那么坏,冲你来的是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也是真。”
王文面沉似水,却并没有反驳他。
三日前,会稽城内那一波雷罚洗地,即是对江湖败类的一次清理。
也是对活着的人,一次有力的证明。
某种意义上,在那一波雷罚洗地之下毫发无损的人,身上都有天道大老爷给他们发的金水,证明在那一刻之前,这些人都还算不上坏人。
至少不是坏得该挨雷劈的坏人。
王文如今可以说是天道大老爷的头马,对于自家顶头大佬的认证,他必须得认。
他放松下来,再次提起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小笼包送进口里,笑着慢慢说道:“你们的胆子,真大啊!”
林百川见状心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偏过头漫无目的的扫视着街上的行人,轻声道:“与你相比,我们这点胆子相形见绌……”
王文轻笑道:“谦虚了,我可没有助纣为虐的胆子。”
林百川不为所动,用过来人的语气平静的说道:“你的性子太刚烈了,长此以往,你会吃大亏的。”
“那就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王文亦不为所动:“人总得做一些让自己觉得痛快的事,才有勇气去应对漫长的乏味苟且人生。”
林百川听后竟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而后认同的颔首道:“有点道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你人还不错,我今日便破例说几句交浅言深的言语……适可而止吧,江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杀得了方腊,并不代表你就能横行无忌、所向无敌,老话都说烂船还有三分钉,把人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也颔首道:“你人也不错,我今日也多嘴给你提个醒……你能找到我,足以说明你丐帮的情报能力独步天下,那十府冤魂背后的内情,旁人不知,你林百川不可能不知,既然知晓,就该站远点,别到有人去收他们的时候,溅你们一身血。”
江湖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有多不简单?
后天境不能横行无忌、所向无敌?
那先天境够不够?
还不够的话,他就再憋一波大的。
憋到见神不坏,再出来问问够不够……
任何时代,都从不缺那种依仗祖辈余荫作威作福,还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我家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们十年寒窗苦读”之类的言语。
直到,这些人遇到他那个时代的黄巢。
王文或许做不成黄巢。
可若是有人想要依仗着家大业大,欺他孤立无援。
那他可就……不关了!
以林百川的见识,他理解不了王文的底气从何而来,但他从王文风轻云淡的态度里,却判断出了他必然有所依仗。
而且这个依仗,还很有大!
大到能令他直面整个大周佛门,都毫无畏惧!
他很信任自己的判断。
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一个连而立之年都不到的年轻人,说这些话。
‘乱世将至,必有妖孽生!’
他在心底低低的叹息道,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世道了。
好一会儿,他才平心静气的开口道:“你不必多虑,知晓你身份的人,我帮中不超过三人,我会严令他们守口如瓶,绝不走漏风声。”
“无所屌谓。”
王文淡淡的回应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人知晓了此事,就会有一百人个知晓此事,我不指望你们能守口如瓶,只希望你们之中的好人,别拿着兵刃出现在我的面前,但凡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我一律视作该死之人。”
不知是不是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刺激到了林百川。
就见林百川忽然正色的坐直身躯,一句一顿的说道:“我林百川可指天起誓,此事若从我丐帮弟兄口中传出去,就叫我林百川天打五雷轰!”
他是真觉得王文人还不错,对脾性。
他能查到王文身上,当然是从那杆大枪上,事发之后丐帮的人好奇通查了全城使枪的好手,最终不单查到了那杆积竹铁柲大枪的来路,还查到了从码头出来,牵着头牛、牛背上挂着一杆钢枪的王文……
在排除了种种不可能之后,王文这个看起来更不可能的人,就成为了那个不可能的可能!
而这,也正是林百川对王文心生敬意之处。
通过王文后来又是蒙面又是化名,还刻意操了一嘴西南口音的一系列举措,来反推王文刚下船时将钢枪明晃晃的露在外边、连个防尘套都没套上的大喇喇做派,他们很容易得就推断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王文来杭州之前,未曾想过要去做那些事,也没想过要管那些会稽流民。
他是在见了城内会稽流民的惨相之后,才临时决定要管上一管……
何谓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即是侠!
这也是林百川为何会星夜从会稽赶回来,见王文一面。
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似王文这样的人,不应该早死!
作为拿雷劈人、而非挨雷劈的人,王文此刻尚不知“天打五雷轰”这个毒誓在林百川他们这些人心头的份量。
但他通过林百川郑重其事、斩钉截铁的态度当中,还是感知到了他的好心。
冲着林百川这份好心,虽然他并不看好丐帮那群大喇叭,但还是笑着拱手道谢:“那就多谢林帮主了!”
林百川听到他称自个儿一声林帮主,嘴角微微上扬的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臂,放缓了语气低声道:“你自个儿也多加小心,他们的手段……防不胜防!”
王文点了点头,也说道:“你们也多留一个心眼吧,你们说江湖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但我得告诉你,他们才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论心眼子,朝堂上那些人精估计只配给那群癞子提鞋,可别被人给卖了,还乐呵呵的帮人数钱。”
林百川听后面露迟疑,好一会儿低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王文呵呵的笑道:“世道变啦,别再拿以前那一套糟粕理论来琢磨世事了,有那闲工夫,不如在练功上,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只看自个儿乐不乐意!”
林百川心有所悟,笑道:“就好似你这般?”
王文毫不犹豫的一点头:“就好似我这般!”
这就是他为何能理解林百川他们会站在少林寺那边。
他若还是清河帮那个王二虎,他或许也会装聋作哑。
可他王文都已经是黄山神了,他凭什么要忍气吞声?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林百川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头忽然就好似多了一点光,当即正色的抱拳道:“林某,谨受教!”
王文摆了摆手,而后取出一粒银角子拍在桌上,起身道:“客气了,时候不早了,就此别过吧。”
林百川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缘江湖再见!”
王文笑着转身,挥手:“江湖太小了,我就不去凑热闹啦!”
林百川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汗湿……
……
晌午后,王文牵着黑二牛,踏上了漕帮的运粮船只,启程返回扬州。
眼下马上就要冬至了,京杭大运河也已经进入了枯水期,从杭州返回扬州又是逆水而行,一路上许多河水湍急之处,都需要靠纤夫拉着船只艰难上行。
王文上船就睡,醒来才船停了、天也已经黑了。
他起身摸索了点干粮,就着清水边啃边晃晃悠悠的走出舱室透口气。
适时,一轮圆月高挂在璀璨的星河当中,河面起伏之间反射出粼粼波光,耳边尽是河水轻轻拍击船底和岸边的轻柔海浪声……
从未见过如此景色的王文,只觉得心旷神怡,在甲板上转动着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忽然,黑暗中的一抹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木船,尤其是运粮船,在夜间不能出现明火,这是水上的规矩……
王文疑惑的靠过去,就见到一群押船的漕帮弟子聚在船尾,在一个大铁盆焚烧着元宝蜡烛香,还有人站在船舷边缘,将一些肉食抛到水面上。
“你们干啥呢?”
他好奇的出声询问道。
“是虎哥啊,睡醒啦?”
“侬咋个吃这个啦?老周留了夜宵拨你,你等等儿哦,我忙好立马去帮你拿过来……”
一众漕帮弟子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态自若的跟他打招呼。
这艘船是杭州堂口的,船上的漕帮弟子有些认得他,有些认不得他,但到底都是漕帮弟子,相处还算是和气。
“没事儿,我吃啥都行……”
王文继续啃着干粮,疑惑的盯着铜盆里的火光:“你们这到底是干嘛呢?这下边有漂子(尸体)?”
一名长得跟徐武似的黑矮壮汉子答道:“不是,俺们这是在祭拜黑鲤大王哩!”
“黑鲤大王?”
王文就了一口水,寻思着他在扬州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一号水神,疑惑道:“咱河上不是拜分水龙王吗?打哪儿钻出个黑鲤大王?”
那黑矮壮汉子听到他的言语,一下子就急了:“虎哥,咱可不能乱说,冲撞了黑鲤大王,是要遭殃的!”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一名王文瞅着比较眼熟的高个壮汉,眼疾手快的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解释道:“虎哥,这黑鲤大王是这一段水路的主家儿,灵验得很,走这段水路的来往船家,都得孝尽孝尽他老人家,遇上风浪他老人家才会捞船家一把,要是不懂,就只能听天由命……”
“这是啥时候的事?我咋从没听说过?”
王文啃了一口干粮,再次翻了翻王二虎的记忆,确认王二虎那家伙也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一号水神。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二虎那家伙太过于专注丽春院,没有了解过扬州之外的事情。
“就这年把的事,你没听说过很正常。”
高个壮汉回应道,末了笑道:“嗨,这些小事虎哥你就别管了,弟兄们都是老吃水的,自会料理好,你等我一会儿啊,待会咱弟兄喝两口,正好我哪儿还有一壶好酒,就孝敬你啦!”
“好说……”
王文没有再追问,只是在心头嘀咕道:‘外边这淫祠邪祭的情况,越发严重了!’
从时间和名字上就不难推断出,这个什么劳子黑鲤大王,指定是条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的胖头黑鲤鱼,竟还学人拦河收起保护费来了。
不过这些漕帮弟子不愿意他在多问,他也就没有管闲事的闲心。
自古以来,水上人家就是最为迷信的,他现在要是去多嘴多舌,就算人家口头不说什么,心头还指不定咋嘀咕他呢。
犯不上……
不一会儿,忙活完了的高个壮汉,就呼朋唤友的在甲板上整治起了一座席面,硬拉着王文喝酒耍子。
菜都是现成的卤菜,酒也是上了年头的老酒,一帮漕帮弟子喝得很是高兴。
但没过多久,就听到“噗通”的一声,似有重物落水!
席上那黑矮壮汉子,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俺就说,冲壮了神灵,指定要闹祸事……”
王文拧着眉头,正要放出神念,就听到“哞哞哞”的惊恐牛叫声,登时大怒的一把将筷子拍断在桌上,豁然而起:“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本章完)
第127章 回头再见
第127章 回头再见
‘他妈的刁民,竟然敢动我的牛!’
当下拍桌而起的这位,乃是地祗独苗黄山神、扬州都镇魔司少秋官、漕帮清河堂堂主黄天霸之义子,扬州之虎王文!
他这三重身份,在这大运河这扬杭河段上,对扰乱运河秩序的妖魔鬼怪来说,可谓是集县官、现管与临时工三大身份于一身。
他的牛在这条河段上被一条非法设卡敲诈来往商船、大搞封建迷信的黑恶势力水怪给拖下水,这跟偷车贼在服务区把条子厅长的警车给偷走了,有什么两样?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王文能受得了这委屈?
在众人不解、震惊,宛如痴呆的目光当中,王文一脚踹开身后的椅子,一个三步助跑、纵身跃起,“噗通”的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噫?”
“呜?”
众人一阵疾呼,脑子直接宕机。
“夭寿啦!”
直到那高个壮汉操着一口尖声尖气的吴语高呼,起身窜起来“噔噔噔”的跑向船舷,众人才如梦初醒,惊恐的纷纷跑向船舷,扒着船舷将上身够出船舷张望黑漆漆的河面。
很快,众人就见望见前方不远处的黑漆漆河面底下,突然亮起一团冷白色的强光,将众人的双眼都照亮。
强光照射中,河水剧烈的翻涌,冒出大股大股好似涌泉般的气泡,哪怕是没有钓过鱼的人,也能看出那片河面底下有大货在活动……很大很大的货。
“娘老子哎……”
黑矮壮汉惊呼着瘫软在地,惊慌失措的碎碎念道:“龙王爷发怒了,一定是龙王爷发怒了!”
其他人本就也很慌乱,被他的碎碎念搞得更慌了,可这种情况,他们再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周、老周!”
最后还是高个壮汉急中生智,头也不回的大喊道:“快把侬的渔网拖出来,把虎哥捞……”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一团剧烈翻涌的河面就“嘭”的一声炸开了!
一道剽悍的人影,肩扛着鲨鱼那么大的一条黑黢黢胖头鱼从河水底下冲起两丈高,从众人头顶越过。
众人齐齐抬头,目光追着那头剽悍的人影齐刷刷的扭头,望向甲板……
“咚”。
那道剽悍人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甲板上,沉重的力道压得整条万担船都猛然往下一沉,但甲板却还完整无损。
“咚……”
王文随手将肩上半死的胖头鱼扔在甲板上,侧头旁若无人的掏着耳朵里的河水:“起锅、烧油,一鱼四吃!”
众人不知所措的抬头看了看他,再低头看了看他脚下那条简直和牛一样长的黑黢黢胖头鱼,一时竟谁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说到牛……
“嘭!”
水四溅,众人身后的河面又一次炸开了,又一道黑峻峻的雄壮兽影奋蹄踏空飞奔而起,从众人头顶上越过,“咚”的一声落在甲板,抖动皮毛甩出漫天的水。
“你个废物!”
王文瞅了那厮一眼,气咻咻骂道:“长这么大个子,竟能被一条胖头鱼给卷到河里,说出去老子都得跟着丢人!”
黑二牛委屈的低着头,口吐人言:“俺咋知道这狗东西这么焉坏呢?俺就是闻到妖气,过去瞅了一眼,哪晓得这狗东西这么不讲武德,蹦起来就是一巴掌……”
“少废话!”
王文依然很生气:“老子回去就给你找个班儿上,练不好本事,以后别想跟着老子出门!”
黑二牛委屈的直哼哼,但却不敢再争辩了。
围观的一干漕帮弟子,鸦雀无声的望着这一对儿旁若无人的主仆,心说要不然你俩还是拿我们当一下外人吧。
江南十府惊天血案爆发之后,妖魔鬼怪在大众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什么奇闻轶事。
但知道有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眼下甲板上这一票漕帮弟子,心态就挺崩的,都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扬州的漕帮大哥相处了。
最终还是王文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都愣着干嘛?起锅烧油啊!船上不行,上岸挖个土灶啊!”
“啊?”
高个壮汉不知说错:“你……您真要吃啊?”
王文纳闷道:“咋的?你们杭州还有啥不吃鱼的说道?”
高个壮汉正欲回话,那黑矮壮汉便急声抢话道:“虎哥,你还快快将黑鲤大王请回河里吧,惹恼了龙王,必有灾殃啊……”
“你够了啊黑炭头!”
王文不耐的打断了他的叨逼叨:“老子忍你很久了,别以为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就能随意对别人指手画脚,你他妈的算老几啊?轮得到你来教老子做事?”
他把眼一瞪,这黑矮壮汉立马就讪笑着连连拱手,不着痕迹的缩到了人群后边,缩着脑袋猫了起来。
适时,他脚边这条被他电得七荤八素的胖头黑鲤鱼终于清醒过来了,翻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鱼嘴一张一合的露出一口森森利齿:“你最好立马放了本王,否则……”
“否则什么?”
王文蹲下来,冷笑着用拳头敲击它的脑门:“是要杀我满门?灭我九族?还是要把我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说话!”
沙包大的拳头,在水桶大的鱼头上敲得“梆梆”响,就像是熟透的西瓜,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好头,要是用来做剁椒鱼头,指定能下三大碗米饭!
胖头黑鲤鱼被他“敲”得不停眨眼,心头也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当即竭力拍动着大尾巴挣扎着高声呼喊道:“我乃是洪泽湖龙王之子,好汉饶我性命!”
“洪泽湖龙王?”
王文回忆了片刻,很快便轻笑道:“莫说你爹一定不是真龙,就算你爹真是条龙,到了我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给我盘着……别害怕,咱们回头再见!”
说完,他就提肘,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这条胖头鱼的脑门心上,强悍的力道,又压得整条万担沉微微往下一沉……
“啪嗒。”
胖头鱼剧烈挣扎的大尾巴,软绵绵的落回了甲板上,不动弹了。
“那个谁……”
王文缓缓站起身来,低声呼喊道,但话刚出口,他就又放弃了:“算了,不麻烦你们,给我弄把菜刀过来,我亲自动手!”
一票漕帮弟子犹犹豫豫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磨蹭蹭的谁都没动弹。
某个北方来的漕帮弟子,在心头震惊的低呼道:‘生性,太他娘的生性了!’
最后还是高个壮汉一步上前,小声说道:“虎阿哥,咱…咱要不还是别吃了吧,这……这东西,应当吃过人。”
王文愣了愣:“你确定?”
高个壮汉摇头:“不确定……”
王文遗憾的低下头,踢了一脚大胖鱼头:“白瞎了这一身好皮肉……去,还是给老子弄两把菜刀过来,要没有菜刀,柴刀也行!”
“哎!”
高个壮汉不明所以,但他已经耗尽了与王文说话的勇气了。
不一会儿,高个壮汉就拿着取了两把菜刀、两把柴刀过来,任由王文挑选。
王文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小子不错,有点眼力劲儿,以后上扬州报我的名,保准好使!”
说完,他就取了两把柴刀,转身大步走向那胖头鱼。
他取了船上卸货的钩索,将整条胖头鱼拖到岸上,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将整条鱼吊起来,然后用真气在柴刀的刀刃上逼出一丝刀芒,一点点剐下整张鱼皮。
这身鱼皮,简直比精铁鱼鳞甲的铁片还硬,而且鱼鳞似乎还带着些许偏转角度的特性,方才在水下,他拿子母阴阳针射这玩意,第一次竟被鱼鳞给偏转了出去。
回头用这身鱼皮制一身铠甲,箭雨来了他都能硬顶着冲!
一票漕帮弟子,就远远站在船上朝着岸上张望……他们当然知晓,王文没让他们动手,是怕他们沾上什么祸事。
不一会儿,王文就将整张鱼皮给剥下来,血淋淋的提在手里,扭头询问道:“二牛,想尝尝鱼肉不?”
黑二牛甩着大尾巴,溜溜达达的跑过来,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他:“老爷,您吃么?”
王文微微摇头:“这玩意吃过人,我不吃。”
黑二牛后退,摇头如拨浪鼓:“您不吃,那俺也不吃。”
王文:“你又不是人,你为啥不吃?”
黑二牛:“它吃过人,俺再吃它,不就等于俺也吃过人?”
王文笑道:“有道理!”
说完,他将鱼皮甩到黑二牛背上,吩咐它驮到河里洗一洗,自个儿则拎着两把柴刀,走到血淋淋、白腻腻的鱼尸,一言不发的挥刀乱砍。
就见刀光闪烁、明灭不定,两人多高的鱼尸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被他大卸成了八块,然后再被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两把抡出残影的柴刀剁成肉糜……
“太残暴了!”
船上,黑矮壮汉望见这一幕,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缩到船舷下,双手在身上胡乱狂搓的低声说道。
其余漕帮弟子没有搭腔,但同样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心惊胆颤、脚底直冒冷汗。
‘这位虎哥相处时还挺和气的啊……’
他们心头不约而同的嘀咕道:‘怎么下起手来,这么狠?’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陡然意识到,方才王文动手杀黑鲤大王之前,愣是一句狠话、场面话都没有,甚至动手之际,嘴角都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好像他要放过黑鲤大王似的。
但他下起手,可比那些动不动就放狠话的场面人,狠太多太多了!
“二牛。”
不一会儿,那厢挥刀乱砍的王文突然停下手,扭头呼喊道。
“来了……”
黑二牛抖着一身水珠子从河边快步跑过来:“老爷,啥事儿?”
王文向它摊开手,露出一枚鸡蛋大、仿佛珍珠一般的明亮珠子:“你看看,这是啥?”
黑二牛哪里认得这是啥,但它瞅着这枚明亮珠子,却没由来的一阵口干舌燥、口舌生津,它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珠子上挪开,抬头望向王文:“老爷,这是啥啊?”
王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想吃?”
“咕咚。”
黑二牛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不好意思的撇过脸:“不……”
它想说“不想吃”。
可“不”字儿刚刚吐出口,就感觉嘴里多了一个滑溜溜、冰冰凉的圆润物体。
它抿着珠子,吃惊的抬头望向自家老爷。
王文伸手摸了摸它的大脑袋,和颜悦色的轻声道:“给老爷争口气,啊?”
黑二牛眯起大眼睛,高兴的使劲儿一点头:“是,老爷,俺一定给您争气!”
“去吧!”
王文轻笑着拍了拍它的脑门:“给老爷寻点柴火回来……”
“哎!”
黑二牛点着头,转身摇头摆尾的就走了。
王文回身继续抡刀,将剩余的大块鱼尸剁成肉糜。
就好像一位经营丰富、敬职敬业的老师傅,正在抡着两根铁棒捶打牛肉,做牛肉丸……
没过多久,两人多高的白腻腻鱼尸就彻底变成了一地肉糜,鲜血浸润了泥土,在皎洁的月色下形成了一块漆黑如墨的阴暗地带。
适时,黑二牛也驮着两大捆柴火,步履轻快的小跑着回来了……它虽然没有手,但它好歹也是妖啊!
王文将柴火扔到那一堆肉糜上,然后纵身一跃四丈高,凌空挥舞柴刀劈出七八道宛如月牙般的雪亮刀气,拦腰将他身前这颗悬挂鱼尸的、树身足有水缸粗的大树,劈成八九节,跌落在那一大堆柴火上。
而后随手掐了个引火诀,对着那堆湿柴火一指,火苗‘腾’的一声就窜了起来。
黑鲤大王化作肥痴人形的阴神,飘在半空中俯瞰着地面,眼神中的怨毒、仇恨之色,也如地上那团篝火般迎风就长……
它是妖,早已修成法力与元神,自不必像寻常生魂那样,必须得等到头七回魂夜才能回魂。
也就是说,它亲眼目睹了王文将它的躯壳千刀万剐的全过程!
此时此刻,满心的怨毒与仇恨,几乎已经扭曲了它的神智,它在心头咬牙切齿的立誓道:‘不报此仇,本王永世不得……’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几分笑意的轻言细语声,忽然出现在了它的耳边:“是不是在想如何杀我满门?灭我九族?再把我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听到这道声音,黑鲤大王惊骇的定睛一看,就对上了王文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
下一秒,一根一指多长、近乎透明的钢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它头顶上方。
而后骤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它天灵盖射入,从脚底下穿出……
“呼。”
仿佛一阵清风拂过,黑鲤大王的阴神便随风消散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刹那,它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个回头再见……’
而地面上劳作了小半夜的王师傅,也终于迎来的收获的时刻。
【功绩点+1500】
【阴德+80】
王文收起山神令,悠悠的感叹道:“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呐!”
(本章完)
第128章 位高权重
第128章 位高权重
翌日,王文踏着晚风走出广济桥码头。
天色已暗,街上的行人已然十分稀少。
但王文还是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怪怪的气氛。
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笑容满面的叉手行礼,但行完礼都躬身原地向后退,几乎没有人凑上来与他打招呼,而且看向他的眼神和笑容也都显得很拘谨,就好像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
王文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多想,径直回家去。
等到了三河帮堂口附近,他就远远看到大门外停放着一二十架马车,将堂口大门堵得是水泄不通,人都进不去。
“诸位,你们干啥呢这是?”
王文凑到一帮抱着膀子瑟瑟发抖的聚在一起侃大山的车夫边儿上:“搁这儿围攻光明顶呐?”
“哎,咱说你这人……”
一名嘴快的车夫不高兴的嚷嚷道:“会说人话么?”
说话间,他才扭头看清了王文的模样,当即吓得瞳孔巨震、面色大变,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王文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笑呵呵的说道:“哎,我说你这人,咋还骨质疏松呢?站直喽了,挺大个老爷们,别叫大家伙儿看笑话!”
这名嘴快的车夫,拽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躯。
而周围的其他车夫,也都颤颤巍巍的低头叉手行礼,口称王大人。
王文瞅着他们这副静若寒蝉的样儿,大感无趣的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跟你们闹耍子呢,你们继续聊,别管我!”
说完,他就牵着黑二牛,从拥挤的马车当中穿过去,往大门内行去。
待他离开后,一群马夫才站起来,心有余悸的齐齐松了口气。
而方才被王文拉了一把的那个马夫,明明两条腿还在发抖,嘴里却乐不可支的说道:“听到没有,王大人叫咱站直喽,别让大家伙儿看笑话呢!”
其余马夫又是羡慕又是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不约而同的转身四散……这种嘴上没个把门的夯货,还是离他远点吧,这回是遇着了王大人,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这些下力汉一般计较,要是遇到那些心眼子窄的人,指不定要咋整治他们呢!
“虎哥,你回来啦!”
“虎哥回来啦,虎哥回来啦……”
王文一进门,看大门的清河堂弟兄们就激动的一拥而上,有的殷勤的接过他手里的缰绳,有的呼朋唤友的簇拥着他往里走,还有的欢呼雀跃、连蹦带跳的往堂口里冲。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王文一头雾水、很不适应,他依稀记得,他上回出远门回来,这群夯货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还是“你咋回来了呢?”
随着那名报喜似的弟兄在前边呼喊,越来越多的清河帮弟子从堂口四面八方涌出来,簇拥着他往大堂方向走,短短百十步的距离,他身后就多出了三四十号人。
行至堂口大门前,王文就见到一群衣着讲究的中登、老登,笑容满面的从大门内迎了出来,叉手行礼。
“王大人,好久不见了!”
“王大人果然雄壮耶……”
“王大人,您可有日子没上小号去喝过酒了,您上回喝的云液,小号可还给您老人家存着呢……”
王文满头雾水的瞅着眼前这些陌生的中登、老登,实在是弄清楚这些人闹的是哪一出。
还云液?
狗屁!
老子就没喝过那种女儿家才喜欢喝的小水儿!
他疑惑的望向黄兴德。
黄兴德站在大门内,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抚须,笑容满面的朗声道:“各位,犬子方才北上公干还家,舟车劳顿,不若今日便先到此,待他歇息两日,再设宴请诸位仁瓮前来小聚。”
一帮中登、老登闻言,连忙回应道“应有之意”、“应该的”、“王大人好生休息,我等改日再登门拜访贤父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王文被这些人瞅着的是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唐僧肉一样。
待到一帮中登、老登离去之后,黄兴德才冲着那些簇拥在王文周围清河帮弟子挥手道:“好了,你们也先下去吧,咱与你们虎哥有要事要商议!”
“喏!”
诸多清河帮弟子叉手行礼,也同样是一步三回头的依依不舍退下。
很快,大门前就只剩下黄兴德和王文爷俩。
王文松了一口气,走进大堂内,“啧啧啧”的瞅着堂桌上那迭了老高一摞的名帖问道:“爹,这闹的到底是哪一出儿啊?”
“嘭。”
忽然,大门重重的关上了。
王文应声一回头,就见到了黄兴德眯着眼,笑呵呵的大步朝自己走来,熟悉的既视感,令他莫名有些胆寒。
他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爹,有话好好说啊,您别上……”
“嗯,好好说。”
黄兴德点头应和着,右手却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足有鹅蛋粗的擀面杖,抡起来就打。
“梆!”
王文下意识的一抬手,挡住了擀面杖。
再然后,他就见到黄兴德那张笑呵呵的老脸,“唰”的一下就阴云密布。
想当初,他见到会稽城上空那厚得连阳光都射不透的阴云时,都不曾有过丝毫的迟疑。
但此刻,他见到黄兴德脸上的阴云,却突然有一种想要夺路而逃的惊恐感!
“爹,有话好好说啊!”
他连忙大声呼喊道:“有话好好说啊,我都这么大了,您别动手啊……”
“梆梆梆。”
黄兴德见到他敢挡,肺都快气炸了,手里的擀面杖都快挥出残影了:“还敢挡、还敢挡……”
“梆梆梆!”
打得王文是抱头鼠窜,还得压制着护体内罡,怕内罡自动反击震伤了这老登:“够了嗷、够了嗷……”
“够啥够?够啥够?”
黄兴德面红耳赤的满屋子追着他暴打。
“老登,你来真的?”
逃无可逃的王文,“嘭”的一声撞开大门冲了出去,气急道:“老登,你够了嗷!再打小爷可就还手了嗷!”
黄兴德一听,暴怒的扔了手里的擀面杖,就去拔堂前兵器架上做摆设的白蜡杆枪……
王文见状,转身就跑,气急败坏的大声疾呼道:“你们这些老混蛋再看戏,小爷回头要不收拾你们,小爷跟你们姓!”
他的话音落下,瞬间就有一群岁数不小的清河帮老人从周围涌了出来,压着比ak都难压的嘴角,熟练的一拥而上,拦的拦、拽的拽。
“霸哥,算了、算了……”
“二虎还小,别把孩子打坏了。”
“说说就得,咋还真上手呢……”
黄兴德在人群中奋力挣扎着,冲王文的背影怒声道:“老子亲手打死这个惹是生非的小王八羔子,也好过他出去叫外人打死,叫老子去给他收尸!”
王文本来都快跑出大门了,听到他这句话气不过,倒转回来,歪着脖子就往上凑:“来来来,别说小爷不给你机会,往这儿招呼,整死小爷……”
他这句话落下,周围立马又涌出了一群清河帮的小字辈,熟练的一拥而上,拦的拦、拽的拽。
“虎哥,算了、算了……”
“大爷年纪大了,你别跟大爷过不去啊!”
“大爷也就说说而已,他还能真把你往死里揍啊……”
黄兴德:“你过来啊,看老子敢不敢整死你!”
王文:“我这就过来,看你敢不敢整死小爷!”
气急的爷俩在两帮劝架的人马中间,面红耳赤的隔空提劲,比过年的猪都难按!
众人:‘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许久,爷俩气儿都消了,劝架的两帮人马才絮絮叨叨的各自退下,“嘿嘿嘿”的匿笑……有日子没见过这一出儿,得劲!
待到劝架的人马都走光之后,爷俩才虎着脸,返回大堂,关上门落座。
一个坐在堂上、一个坐在门口,隔着八丈远。
黄兴德:“可知错?”
王文:“小爷有啥错?”
黄兴德:“你自个儿干了些什么,你心头没点数儿?”
王文:“我自个儿干了些什么,我心头能没点数儿?”
黄兴德:“那你还不知错?”
王文:“那你来告诉告诉小爷,小爷有啥错?”
黄兴德:“听没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
王文:“那你又听没听过‘不是猛龙不过江’?”
黄兴德:“黄口孺子,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王文:“那是病,早些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黄兴德:“你就盼着老子早点死吧……”
王文:“你到底还能不能唠?不能就小爷回衙门了!”
黄兴德:“坐下!”
沉默了许久过后,最后还是王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方才那群老登,是来干啥的?”
黄兴德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还能来干啥的?走门路、捞好处呗!”
王文:“你发财了?”
黄兴德:“是你升官了!”
王文:“哦,几品官?”
黄兴德:“你不知晓?”
王文:“我刚回来,我上哪儿知晓去?”
黄兴德:“你不知晓,你给老子整这出死处作甚?”
王文:“笑话,你以为这官是皇帝看我长得帅,上赶着送我的?我自个儿拼了那些命,我心头没点数儿?”
黄兴德又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道:“正四品淮南道荡魔将军、并特赐开府建牙,圣旨就供在你屋里。”
王文:“怎么才四品?”
黄兴德:“说你是黄口孺子你还不承认,地方官四品就已经到顶了,在往上,就得入朝为官了,而且你这官位,重点是在几品吗?”
王文:“那在啥?”
黄兴德:“特赐开府建牙啊!”
王文:“啥意思?”
黄兴德:“都让你有空多读书!”
王文:“我要读书,我能在这个年纪做上四品官?”
黄兴德:“特赐开府建牙,说白了就是官家出钱给你开堂口,你自行招兵买马立旗子、拉杆子,自个儿说了就算。”
王文一听,顿时就乐了,拍着座椅扶手哈哈大笑道:“还得是人皇帝老子有识人之明,当初让你给我扎职做个香主,你都抠搜的死活不答应,这回好了,人皇帝老子直接撑我做堂主!”
“咱那是抠搜吗?”
瞅着他哈哈大笑的模样,黄兴德也终于板不住脸了,也眯着眼睛“嘿嘿嘿”的笑骂道:“以前就差把你小子栓在裤腰带上了,都挡不住你狗日出去闯祸,要是再让你做香主,你还不得把扬州城翻过来?”
王文:“那还不是你胆儿小,人皇帝老子咋不怕?”
黄兴德:“咱算个啥玩意儿,也配和官家相提并论?”
王文:“别这么说你自个儿,他再屌,小爷不也得管你叫爹?”
黄兴德:“君父君父,你管他也叫爹!”
王文:“我倒是想叫啊,就怕他不敢应!”
黄兴德:“混账玩意儿,这些胡话也是能乱说的?”
王文:“你们倒是不说,可你们直接上手做啊!”
爷俩龇着牙“嘿嘿嘿”的笑……
好一会儿,王文才盘算道:“按您刚才的说法,地方官四品就到顶了,我又能自己开堂口……那岂不是说,往后这扬州府,我最大?”
‘爸妈,儿子出息啦!’
“话可以这么说。”
黄兴德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但紧接着又道:“但事不能这么论,你这个四品官,是隶属于镇魔司,与其他衙门并无统属,也就说,假如没有正道的理由,你管不到各个衙门头上。”
“而你的官职又是淮南道荡魔将军,与淮南道各地都镇魔司也无直接统属,也就说,假如没有正道理由,你也管不到各地都镇魔司的头上。”
“但官家又特敕了你开府建牙之权,让你能自行招兵买马,不受各衙门、都镇魔司掣肘!”
“所以,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你这个荡魔将军和厢军指挥使并无甚本质区别……”
他说着各种“假如”,但眼神里的激动、欣喜之意,却丝毫未减。
王文当然也听明白了……只要有正当理由,莫说扬州府,整个淮南道都他最大!
正儿八经的位高、权重!
看来,江南十府血案,给皇帝老子的冲击力,也很大啊!
(本章完)
第129章 镇魔将军府
第129章 镇魔将军府
“这些个道道,是赵志凌他们告诉您的,还是您自个儿琢磨的?”
王文饶有兴致的望着黄兴德问道。
“笑话,当然是老子自个儿琢磨的!”
黄兴德想也不想的回应道,末了又佯装随意的抚须道:“当然,赵大人也明里暗里提示过咱几句。”
王文无声的笑了笑,没有戳破这老登的虚荣心。
他将目光转向堂案上那摞得像小山一样的数十本名帖:“这些歪瓜裂枣,打的就是我麾下那些官位的主意吧?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是看不起大爷还是看不起镇魔司?”
以前的都司天监,只有斩妖除魔业务,并且还受地方官府节制,也就是个干苦力活儿的衙门,油水还比不上管治安的府衙三班衙役。
而改制后的都镇魔司,其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囊括所有超凡力量,包括玄门、佛门以及诸多民间法脉,都在镇魔司的管辖范围之内,并且非但不再受地方官府节制,还反过来拥有监督地方官府之权,其职权已经无限接近他记忆中的厂卫……这中间的油水,可就海了去了!
连都镇魔司的职权都这么宽广了,可想而知他那还要凌驾于都镇魔司之上的荡魔将军府,职权得有多豪横!
也难怪这些以前对他们漕帮不屑一顾的土豪劣绅,会削减了脑袋往黄老登这里挤。
不过从这个角度来分析,王文觉着皇帝老子这回捧他上台,除了嘉奖有功之臣外,还简间接性的表达了一种倾向,亲近玄门的倾向。
只不过这种倾向表达的很隐晦,有点钓在驴头前的胡萝卜那味儿……
如此想来,那皇帝是不是巴不得他走马上任后可劲折腾?
毕竟他越能折腾,他这根钓在驴头前的胡萝卜就越香甜,就越能吸引更多的玄门中人,投身朝廷。
嘿,专业还挺对口!
“还能是啥,当然是阿堵物呗。”
黄兴德嗤笑着随手抽出一本名帖,扔给王文:“自个儿看吧。”
王文接住名帖,打开后定睛浏览,这本名帖是一户姓王的大户人家送来的,上边写着他们父子俩日前先前在他们王家楼外楼饮宴之际,不慎遗落了一箱黄金,他们将“不日”登门,送还黄金。
王文“啧啧啧”的点评道:“这是生怕咱爷俩看不明白啊,就差把‘黄金’俩字加大加黑加粗了!”
黄兴德也顶不看不上这些临时抱佛脚的狗大户,但他还是正色的开口道:“看不上归看不上,但你那衙门里,还真得挑几个收进去。”
王文一挑眉梢:“凭啥?”
黄兴德放慢了语气:“就凭咱爷俩都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
王文毫不犹豫的回应道:“不够!”
黄兴德语重心长的劝解道:“够了,无论你怎么想、你认不认,在外人眼里,你都是咱扬州城走出去的能人。”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古来如此,谁要不认这个规矩,外人便会觉得他这人目中无人、无情无义,哪怕是口头赞其‘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心头也会觉得这个人不可深交。”
“咱已经问过赵大人了,你那荡魔将军府足有一军营盘,到时候从这些人里选几个人还看得过去的角色,收进你那营盘里闲置起来吃上几口皇粮,既坏不了你的正事,又能给这狗大户漏一个口子,钓着他们,让他们不遗余力的出钱出粮给你编练新军!”
“这些个角色,在淮南这片地界上儿,要做成一件大事或许很难,但要坏一件大事,却相当的容易。”
“为了那几口皇粮,去得罪这些人,不值当!”
王文思索了片刻,心悦诚服的冲黄兴德挑起一根大拇指:“不愧是黄天霸,真坏啊!”
得罪不得罪的,他倒是不在乎。
但是如果能用几个微末官位做胡萝卜,钓住大半扬州土豪劣绅,让他们跟生产队的驴一样不遗余力的给他拉磨,这个账可就太算得过来了!
皇帝拿出一个四品官位,钓整个大周玄门。
他拿出几个七八品小官,钓全扬州狗大户。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休得胡言乱语!”
黄兴德上翘的嘴角比ak都难压,却还佯怒的训斥道:“若是旁人,老子才懒得使这些坏心眼子!”
王文也强忍住笑意,怕这老头恼羞成怒,又抽出擀面杖:“爹,您方才说一军营盘,到底是多少兵马啊?”
黄兴德:“看,老子就说不读书不成器吧?大周军制,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你这一军的营盘,满额是二千五百兵将。”
“嚯,还真不少……”
王文喜形于色的惊叹了一句,末了又追问道:“总舵那头呢,有啥说道没?”
黄兴德沉吟了几息,开口说道:“倒是有说法,不过如何决定,你自个儿拿主意,别问咱。”
这情况,就和他们爷俩先前对付赵志凌,是一样一样的。
只有一百漕帮弟子的都司天监,是他赵志凌的司天监。
可有八百漕帮弟子的都司天监,就是他们漕帮的司天监了。
荡魔将军府也一样,拿现成的漕帮弟子充入荡魔将军府,自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荡魔将军府的架子拉起来,可后续也必然会因为府中漕帮弟子的数量占比过大,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方说,当荡魔将军府的利益和漕帮的利益发生冲突,荡魔将军府下的镇魔卫,到底是听王文的,还是听漕帮的?
当然,更大可能性,是漕帮打着荡魔将军府这块虎皮,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漕帮可没几个老实人!
王文沉吟了片刻后,迟疑的说道:“我这头问题不大,就是怕以后闹起来,您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他堂堂黄山神,他怕漕帮搞什么鬼?
漕帮再会搞鬼,还能有他麾下的鬼多?
等他手里边的阴德宽裕了,他甚至能给麾下的镇魔卫一人配一个鬼差搭档,二十四小时风控!
黄兴德听后,不假思索的就回道:“只要你自个儿有把握,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诸多顾虑……”
他顿了顿,索性说道:“说白了,老子这把堂主交椅,不值你的荡魔将军之位!”
王文心头触动,索性也直言道:“您是了解我的,我不是那提裤子不认账的混账,只要总舵跟我讲义气、我指定也跟总舵讲义气,可总舵要是拿我当冤大头,那也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话说得不太好听,但内里的意思却很讲道义。
黄兴德听后心头也十分触动,点头道:“那咱就续上这份儿香火情!”
王文:“成!”
……
有黄兴德居中筹备,不到半个月,王文的荡魔将军府就从一纸空文,变成了实体。
爷俩选定的荡魔将军府衙门位置,就在扬州广济桥,原清河帮堂口的位置。
选在广济桥,不单单是因为这里是爷俩的发家之地。
还因为扬州在前朝时,本就是淮南道治所,只因唐末节度使割据混战的经验教训,大周才取缔了“道”一级的地方官府,但保留的运转司、提点刑狱司、提举常平司、安抚使司道一级四司,衙门仍旧设在扬州城。
荡魔将军府作为道一级的官府衙门,衙门设在扬州,正正合适。
而广济桥地处扬州城中心区域,且紧邻运河,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十分便利,正适合荡魔将军府这种势必要经常出公差的衙门。
黄兴德了大价钱,将周围那些还未修复完毕的民宅地盘都买了过来,连同原清河帮堂口,一同改造成了一座占地近三十亩的宏伟衙门。
这座衙门,以一条中轴线从南到北,分别规划了大门、校场、大堂、二堂、后堂等等功能区域,能驻扎近五百名镇魔卫、以及五十名将军府属官日常办公和起居。
之所以只能容纳五百镇魔卫,是因为王文觉得大量兵马驻扎在城内,容易出乱子,刻意将军营放到了西城门外的栖灵寺附近……主要是那地方不错,风水好。
选定荡魔将军府的衙门后,王文回了一趟都镇魔司,将以徐武为首的七名近身,都从都镇魔司要了过来。
再次见到赵志凌等人,场面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尴尬。
王文口称赵大人,赵志凌口称王大人,二人相互叉手行礼……至少表面上,还是很是和气的。
至于背地里……
王文觉得,赵志凌但没没有偷偷扎他的小人、拿钢针刺他,都得数赵志凌肚量大!
没办法,像荡魔将军府这种职权凌驾于淮南道所有都镇魔司之上的衙门,放在任何一府治所,对该地的都镇魔司都是绝对的压制。
可王文总不能因为赵志凌不爽,就把自个儿的衙门定在别的地方吧?
他才是扬州人啊!
所以,还能与赵志凌之间维持一个表面和气,他就很满意了。
他唯一感到可惜的,就是再见到程先之时,这个他当成朋友处的魁梧西北大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爽朗大气,无论他如何示意,程先都是毕恭毕敬的叉着手,一口一个王大人……
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徐武等人,当天晚上就高高兴兴的回三河帮堂口了。
徐武还好,这厮与王文没皮没脸惯了,王文从会稽回来的当天晚上,他就已经回来找过王文了,并且从王文口中得了允诺。
其余人没他和王文的关系那么近,这阵子可没少担忧,担忧自家大哥发迹了,就不带他们玩儿了。
清河帮三四百号弟兄,其余人都管王文叫虎哥,只有他们七个连同陈三刀那个死鬼,管王文叫大哥。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王文将徐武等人,都发打发去了城外的军营,安排他们一边盯着军营的修建,一边接收分批到来的漕帮弟子,并进行初步的拆分整训。
时间晃晃悠悠的,就到了腊月。
年关将近……
这一日,王文正在巡视将军府工地,心头忽然响了一声细若蚊蝇的悠远声音。
“天灵灵、地灵灵,黄山尊神显威灵……弟子刘混康,恭请黄山尊神吴彦祖神威降临!”
王文左右看了看,立马就找了个僻静之处,手中掐动法诀低声念诵:“天地无极、黄山借法……出!”
话音落下,一丝神念便沿着那一丝冥冥之间的联系在刹那之间跨越千山万水,出现在了一片法力华光如同光污染的黑暗空间,化作身披文武袖、手持丈二宝枪的黄山神法身。
他左右一扫视,一眼就锁定了身前那一尊体格若山岳般顶天立地,腰围五彩兽皮、手拿苍白瘦腿骨,浑身仿佛一个污染机器一样源源不断往外辐射恶念的恐怖身影,以及围着这道恐怖身影仿佛跳蚤一般上窜下跳的三位掌教真人。
混坤真人此番请神很是仓促,并未开坛做法,以至于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很薄弱,随时都有可能被此地狂风骇浪般的天地元气波动斩断。
于是乎,王文也不敢过多思索,锁定目标后就掐动请神术法诀,在心头默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煌煌天威、以雷引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诛魔!’
混坤真人请黄山尊神救命。
可三十多岁的黄山尊神他懂个屁!
也只好请天道大老爷捞捞了!
咒语念完的一瞬间,他手中宝枪向着那道恐怖身影隔空一挥。
再然后,他依靠与混坤真人之间的那一丝薄弱,就被一股巨大的元气骇浪所崩断。
法身消散之前,他清楚的看到了眼前闪过的“功德-500”的字眼,也看到了一道华丽的紫色天雷斩破黑暗、照亮天穹。
刹那间的光明,映照出了天穹之下无穷无尽、层层迭迭的狰狞身影,那画面,像极了传说中忘川河水里浮浮沉沉的千万冤魂厉鬼。
王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师兄,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下一秒,他便感到眼前一,再定睛时,已置身于广济桥的将军府工地之内。
(本章完)
第130章 先天境
第130章 先天境
心神回归之后,王文坐立难安的在将军府工地之内的来回踱步。
但他徘徊许久,都未能等来阴德或功绩点入账。
这令他知道,方才那一雷,恐怕没能劈死那头恐怖的鬼怪。
他有些担忧混坤真人他们的处境,却又无能为力。
只能期冀他们吉人自有天相,闯过难关……
当下,他无心再巡视工程进度,转身匆匆忙忙回家。
片刻后,王文便返回了清河帮。
他令黑二牛在外替他护法,而后走进卧房,关上房门,呼唤出山神令。
就见:
【黄山神(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功绩:683285】
【阴德:16.6】
【功德:5281】
【阴神:日游】
【神宫:黄山神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大海无量神功(八重)(+)、闪电奔雷拳(三重)(+),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方才已经试验了,功德与阴德一样,都能在天道大老爷那里当做硬通货币,请天道大老爷给他加持buff。
‘血亏500点……’
他有些肉疼的嘟囔了一句,心说早知混坤真人他们那边的形势这般严峻,他就提前把闪电奔雷拳的重数给点上去了。
他每回念咒请天道大老爷助他斩妖除魔,是请天道大老爷加持他自身雷法的威力,而不是纯粹阴德和功德,请天道大老爷降下天霆洗地。
这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前者的极限,是他对雷法的理解上限,他不可能施展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雷法……哪怕有天道大老爷加持也一样。
而后者的极限,既可以说是他账上阴德、功德的极限,也可以说是他在天道大老爷心头的份量极限。
简而言之,就是他如果纯粹费阴德、功德,请天道大老爷降下天雷洗地,那一道雷有可能是“功德-5281”,也有可能是“功德-10000”,又给他整成负数。
所以,他若早先把闪电奔雷拳的重数给点上去,是能够大幅度增强天道大老爷加持后的雷法威力的。
而他之所以回来这么久没未提升过三大主修功法,是因为他在调整状态,准备憋一波大的。
那就大海无量神功八重升九重,武道突破先天境!
他最新更新的修行路线规划,是以横练之身统御武法,近似于二郎真君杨戬的《八九玄功》那般,既是炼体之法,也是成仙之法,还包罗诸多变化之术。
而他这一条规划路线的核心,就是《闪电奔雷拳》这门武法双修的玄功。
这门功法,走的是以雷法炼体的路子,修至大成可成就雷灵道胎,飞升天庭雷部。
王文担忧雷法太过于霸道,怕雷法把自个儿好不容易才练起来的武道真气给炼没了,所以准备先将大海无量神功修至先天境,再设法弄一本更高明的武道炼体之法来,与闪电奔雷拳齐头并进。
如此,才有望实现他以横练之身统御武法的野望!
至于为什么要执着于以横练之身统御武法,而不干脆主修《闪电奔雷拳》,直接凝练雷灵道胎?
原因有很多……
其一,他是天道大老那里登记在册的地祗,他想不出有什么样的际遇,能让脱离地祗,飞升目前还不存在的天庭……简而言之,这是条死路。
其二,他的魂魄已经修成阴神,而阴神是鬼仙之路,这条路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就跟人死无法复生一样,而鬼仙虽然名为仙,但却是仙中最下等,而且后续修行路断绝,一日为鬼仙、终生为鬼仙……在玄坛内部,甚至有‘鬼仙名之为仙、实为鬼’这样轻蔑的评语。
王文倒是不后悔当初走捷径,通过鬼差令直接走上了鬼仙之路。
毕竟不走捷径,说不定他早就没了……
但他肯定不甘这辈子就走一条断头路。
所以,他必须趁着肉身还在,赶紧寻找别的出路。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放着《太乙救苦护身妙经》这等通天大路不走,转头去走武法合一这种崎岖陡峭的羊肠小道。
真不是他喜欢走弯路,实是《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是鬼道修行法啊!
活人修行鬼道功法,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先变半人半鬼,再变鬼。
是美女37c的体温不够温暖?
还是酒肉饭菜不好吃?
谁家好人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鬼啊?
当然,王文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也和他的心性有关。
有的人,生性求稳,就喜欢把根基打得牢牢地,然后沿着正确的道路,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在这种人眼里,就好像人生就是一条单程轨道,除了眼前这一条正确的路,其余任何选择都是错。
还有的人,生性急功近利,哪怕明知道眼前这一步迈上去,可能会留下很多隐患,乃至未来面临无路可走的困境,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一步迈上去,并且坚信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之后,一定会有解决那些隐患和困境的办法。
就好比王文,他并不是直到今时今日,才知晓鬼道修行路是条断头路。
但他只是将精力集中在更高更强的道路上,至始至终都没有去寻找过逆转鬼仙修行路的法门……
……
王文将自己关在屋里,又是进食饮水、又是焚香调息,甚至还小憩了片刻……
直至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彻底平静下来,精气神也已经调整到巅峰状态之后,他才终于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呼唤出山神令,干脆利落的点下了《大海无量神功》后边的那个流光溢彩的“+”号,眼睁睁的看着三十四万五千六百点功绩,化作流水。
‘这可都是血汗钱啊!’
他心头嘀咕了一句,而后慢慢合上双眼,准备好迎接脑海中的画面大爆炸……
然而,这一回,他脑海之中却只有一个画面。
他就是他身着宽松的洁白长袍,盘坐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岳之巅,周遭尽是一望无际的平静云海。
他愣了两秒,脑海中崩出两个字儿:‘就这?’
就这,你也敢收我三十四万五千六百功绩点?
我热烈的马,退……
那个‘钱’字儿尚未从他心底蹦出来,他就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云海,忽然像是狂风暴雨下的海面一样,剧烈的起伏着、澎湃着,形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雪白龙卷风,风眼就落在他的身上。
同一时间,扬州城上空冬日的雨云,也如王文脑海中浮现的那片一望无际的云海般,剧烈的起伏着、澎湃着,在滚滚闷雷声当中,形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乌黑龙卷风,而后如同人伸手那样,徐徐蔓延出无形无色的风眼,落进清河帮堂口、落在王文的卧房,缓慢而决绝的掀开了瓦檐顶,径直垂落在王文头顶百会穴之上。
冰冰凉的体感瞬间蔓延全身,王文打了个很爽的寒颤。
然后他就感觉到老老实实的蛰伏在下丹田之内的真气,就像是丢入了曼妥思的可乐那样,猛地从下丹田里喷了出来,在弹指之间就挤满了他浑身经脉,连一向横行霸道,见谁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绛宫雷,都被膨胀真气给强行挤出了体外。
强烈的肿胀感,瞬间就将王文沉浸在那副云海画面中的心神扯回了现实。
偏生,他的心神回到现实之后,他脑海中那副画面还在源源不断的释放出各种信息,一刻也不停歇的感染着他的心神。
‘卧槽卧槽,要炸了、要炸了……’
他惊恐的在心头低声呼喊着。
就在他觉得肉身下一刻就要被膨胀的真气挤爆的时候,充斥在他浑身经脉之中的真气,又忽然齐刷刷的回落了下去,缩回丹田、凝为一点。
那种感觉,像极了膨胀到极点的气球,突然被戳破一样。
但王文还未来得及感空虚寂寞冷,缩回丹田凝为一点的真气,就又冒了出来,以更加迅速的姿态,再一次将他整个人充满。
不是夸张……
是真将他整个人都好似打气一样的给填了起来,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浮肿了一大圈。
那种皮肤都被绷紧的微微刺痛感,令已经隐约猜到了真相的王文,又无法抑制的紧张起来:‘卧槽卧槽,又要炸了、又要炸了……’
就在他心头紧张的呼声当中,张牙舞爪的真气又如同退潮一样齐刷刷的从他体内每一条经脉缩回丹田之中,凝为一点。
接着,就又是下一个循环。
这一回,直接将王文整个人都填充得像一个低头连脚尖都看不见的大胖子。
王文已经无力吐槽了:‘虽然我知道你在搞什么飞机,可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
老话说,生活就像是那啥,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
王文就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努力静心下感知心神和肉体同频的潮汐感。
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与真气的潮汐同频。
真气涨潮,他就吐气。
真气退潮,他就吸气。
一呼一吸之间,他的意念变得静谧,慢慢从这一阵潮汐感中抽离出来,从一个更高的维度来俯瞰这一次突破。
他渐渐明悟,什么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他渐渐明悟,什么叫打铁还需自身硬……
一个真正的强者,绝对不会是旁人认为你是强者,你才是强者。
一个真正的强者,无论旁人认为你是不是强者,你都当是强者。
我自如青山,而尔狂风暴雨,行经我处不过扑面春风……
这才是真正的大海无量!
就在他的意念,被一点光亮照亮之际。
他体内的不断膨胀的真气,又开始发生新的变化。
他一身真气,竟不知从何时开始,随着真气澎湃欺负化作了两路。
一路走任脉行阴经,一路走督脉行阳经。
两路真气沿着他周身经脉,随包裹着他的天地元气龙卷风旋转而急速运转,不停的潮起、潮落。
真气搬动他全身气血,也随着两股真气的急速运转,而运转。
气血急速的游走全身,升腾五脏六腑五行之气!
五行之气升腾,又划分出阴阳融入任脉、督脉!
精、气、神,在泾渭分明的运转之中渐渐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简而言之,此刻王文体内的真气,就是他的命!
真气出一点问题,他的命立时就没了!
相反,真气的升华、壮大,也在升华、壮大着他的精和神。
也就是升华着王文的生命本源!
先天境……从来都不只指力量层次。
先天境,更多的是指一个生命状态,似还未出生那样浑然一体,似还未出生那样生机勃勃,似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又似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武道先天境,两甲子之寿!
当沉浸在心头哪一点光亮之中的王文,终于被身体的变化唤醒之时,他体内的两股真气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一股滚烫似火,活跃、热烈、奔放。
一股阴寒如冰,内敛、清冷、平静。
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他浑身经脉之中仿佛两股永不交汇的平行线一样,沿着弯弯曲曲的经脉飞快的游走着。
但最终,两股真气又会都回归到他的下丹田之内,化为一股厚重、沉凝,仿佛一片平静的汪洋般的浑厚真气。
他感知着丹田中那股真气散法出气的气韵,内心哪一点光越发亮堂。
不知过了多久……
王文突然感到一阵耳鸣,就像是有什么巨响在耳边响起那样。
霎时间,体内运转的两股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真气,突然在任脉与督脉之间融汇贯通。
刹那间,冰与火消融,阴与阳归一!
他全身的精气神,都随着这一次交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交融过后的真气,再度回归于丹田之内后,王文就清晰的感知到下丹田之内,多出了一汪泉水!
一汪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泉水!
而这方泉水的源头,则是外界的一切天地元气!
就好像,外界的天地元气都是河,汇入他的丹田变成了海。
他再抬起头,眼前的世界也已经截然不同……
“这就是先天境吗?”
他心头喃喃自语着,猛地一握拳头。
刹那间,屋内爆开一声闷沉的轰鸣。
地动山摇!
(本章完)
第131章 灵肉合一
第131章 灵肉合一
扬州城上空密布的阴云渐渐散去。
王文的心神终于从那宛如迎接新生般的满心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他试着运转小周天,就感觉自身真气与外界天地元气连为一体,周身毛孔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不断地开合,吸进纯净的天地元气、吐出体内的废气杂质……
更为奇妙的是,明明他的心率已经下降到了每分钟30以下,心跳声更是轻微到连他自己都必须要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但他却能清晰的感知到,肉身的新陈代谢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边清理着体内沉积的各种病变、毒素,一边填补着多年不良生活习惯造成的种种亏空。
而且就他自己的感知,这次的新陈代谢似乎还是一个绵长的大工程,将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他好奇的放出神念,想要仔细探究这种由内向外的蓬勃生命力。
可他的神念,在以第二人的视角看清肉身的一瞬间,他就莫名的觉得眼前这张脸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回忆,他突然就愣住了!
肉身的五官,又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这些变化,就好似大师级微调整形师的得意之作,旁人乍一看只会觉得好像变帅了、变年轻了,却说不出到底是鼻子还是眼睛动了刀……
但在王文的眼中……这张脸,分明与他前世少年时,简直有九成相似!
如果忽略掉体形,估计他老妈来了,都得多看几眼才能分辨出哪个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
这……怎么会这样?
王文确认自己没有刻意去动过这张脸,而且这张脸乍一看也的确是王二虎的脸,顶多也就是瘦了一些、年轻了一些、棱角分明了一些。
也就是说,他和王二虎的长相,原本非常相似。
之所以后来会看着截然不同,只是因为他与王二虎各自不同的生活环境和生活习惯,导致了二人面相的区别。
王文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年轻面容看了许久,莫名感到惊悚。
他想起了前世曾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一种理论。
那种理论讲,时空其实并不是一条一往无前的直线,而是混乱的,你这一世在现代,下一代或许就到秦朝了。
‘就说有没有种可能,我其实并不是穿越……’
王文在心头,轻轻的呢喃道:‘而是……宿慧觉醒?’
这只是一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的推断。
可这个推断,仍然令他心头很不是个滋味儿。
他原先一直都以为,他和家人之间的距离,是空间。
即便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但他知道,他们依然在无数个空间之外,好好的生活着。
此刻忽然有一种可能,告诉他,他和家人之间的距离,或许不只是空间,还有时间。
那些他曾以为依然好好的生活在无数个空间之外的亲人,或许就早就已经不在了……
油然而生的那种复杂、凄凉的感觉,就好像某日一觉睡醒,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几百年后,曾经那些鲜活的亲朋好友,都已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变成了黑白照片。
太令人绝望了……
‘乐观点,或许就是因为武道突破先天境促进了灵肉合一,我的意识影响了五官呢?’
王文在心头给自己打气,极力让自己忘掉那个他不愿相信的可能性。
但人总是骗过不过自己的……
从这一日起,王文再也没有埋怨过王二虎。
也是从这一日起,王文修行变得异常的勤奋。
有希望,总归是好的。
……
哄好自己过后,王文再次呼唤出山神令。
就见到《大海无量神功》后边,竟然是“九重”二字,而不是他预想之中的“圆满”二字。
这意味着,《大海无量神功》还有继续提升的潜力。
众所周知,这种层数很高的武功,往往都是越练到后边,威力越强。
甚至有一重之差、天壤之别那种大到无法用道理计的差距。
但王文此刻盯着“九重”这两个字,委实是生不起半点冲刺的欲望了。
这门武功八重升九重,就足足了他三十四万多点功绩。
按照山神令提升武功的规律,九重升十重又是一道槛,得在原先的基础上再加一倍。
八重升九重,是四倍。
九重升十重,就是五倍。
三四十万乘以五,那就是一百七十多万功绩点!
就算他肚子没有长心脾肺肾,全是肝,一时半会,他也凑不齐这么大一笔功绩点啊!
搁置了大海无量神功之后,自然就轮到《闪电奔雷拳》了。
以他现在手里捏着的功绩点,倒是足够将这门武法合一的玄门正宗,推到七重以上。
但王文盯着闪电奔雷拳后边那个流光溢彩的“+”号,思索许久后最终还是掐灭了眼下就提升的想法。
原因还是那个原因,雷法实在太霸道了!
当初刚刚从水脏雷蜕变而来的弱鸡绛宫雷,都敢去招惹《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修成的鬼道法力。
他现在要把《闪电奔雷拳》提升到七重,绛宫雷立马就得和武道真气、鬼道法力打起来,拉都拉不住那种。
即便他能压制三者之间的冲突,只怕也会陷入只能动用一种力量的窘境,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自断双臂。
除此之外,还有个很重的原因,就是先天真气带给肉身的蜕变,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一段时间来修身养性,让肉身平稳的度过这阵蜕变期,达到巅峰状态,才能继续后续的修行。
过早开发《闪电奔雷拳》,会破坏掉肉身的蜕变期,无异于给小秧苗施大肥,好心办坏事……
另外,王文根据肉身的蜕变来重新规划修行路,觉得最好是再设法入手一门炼体的高级武功,先将那门武功提升到一定高度后,再扭头来提升的《闪电奔雷拳》,最为恰当。
如果能有一门高级的炼体武功打底,一但提升《闪电奔雷拳》出现绛宫雷与武道真气、鬼道法力冲突,他就能立马停下来,尝试以自身所学为基础,融合贯通,草创一门能包罗三种不同能量的炼体之法!
若能成,他不但能迭最厚的甲、打最狠的架,还有望通过那一门炼体之法,化解掉鬼仙之道的隐患!
以他当前的见识,他觉得完全可以将鬼仙之法当做极阴,只要他能肉身修成极阳,再以包罗阴阳之法平衡阴阳,走灵肉合一、肉身成圣的路子,完全有可能从鬼仙之道这条修行歧路上,转回通天大道!
也就是说,他要想达成自己规划的修行路线,目前至少还缺一门高级的炼体武功,以及足够他提升那门炼体武功和《闪电奔雷拳》的功绩点,再加上足够他推演那一门能包罗三种不同能量的炼体之法的阴德、功德。
炼体武功,王文早就有想法了。
上回在杭州遇到的那个肉装和尚练的武功,他瞧着就很不错。
他准备等扬州这头忙过了,走一趟少林寺。
正好,先前少林寺那些和尚不是呼朋唤友的到处寻张麻子来着吗?
想必张麻子主动送上门,他们一定会感到很惊喜!
功绩缺口也很大,但王文不慌。
他准备试一试,通过提升光明顶黄山神庙,和会稽黄山神分庙两地的鬼民生活质量,看能否通过“治理地方”,来获取功绩点。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通过把控全局来积功升迁的。
上阵杀敌、割耳计功,那是小兵该做的事。
所以照理来说,这条路是行得通。
如果行不通,那就是有人不讲理。
是谁,王文不敢说……
目前最大的难题,还是阴德和功德。
目前王文手里,还攥着五千多点功德,但他觉着这笔功德肯定不够。
毕竟他是要推演的,乃是一门类似于《八九玄功》那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炼体之法。
区区五千点功德,恐怕很难请天道大老爷帮他办这么大事!
所以,他准备先攒一万点再说!
而他目前他唯一能看到的功德以及阴德的进项,在朝廷那边。
他准备先沿着“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这条路子走一走,看能不能肝出一笔功德或阴德。
如果走不通,再想别的法子……
总的说来,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就在王文盘算着自身的修行路,查漏补缺之时,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功德+2500”、“功绩点+15000”两行金色的小字。
他欣喜的一拍大腿,心知这必然是混坤真人他们那边,出结果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暗淡的破晓天光,距离昨日混坤真人请他分神降临,已经过去足足一天一夜。
‘这么久才出结果……’
王文有些担忧混坤真人他们那边的情况,有心连线混坤真人关心一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混坤真人对话。
毕竟混坤真人昨日联系的是黄山神,而不是他。
他现在凑过去,就显得他和黄山神之间的联系太过于紧密。
有掉马的风险……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混坤真人疲惫的声音,忽然在他心头响起:‘天灵灵、地灵灵,茅山混世法师显真灵……师弟,能听见吗?’
王文连忙起身去倒了一点茶水,而后掐起法诀施展水镜术,双手画圈。
就见一圈茶水凌空漂浮,圈出一面散发着蒙蒙青光、闪烁不止的悬空之境,镜面剧烈闪烁,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
许久,镜面当中才渐渐显露出混坤真人那张鼻青脸肿得颇具喜感的面容来。
王文见到他,正要像往常一样与他打招呼,目光无意间瞥见他空荡荡左臂,失声道:“师兄,你的手……”
老道士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只剩缺了一颗的门牙,满不在乎的笑道:“嗨,小事一桩,回头寻一截灵藕接上就行了。”
王文脸色变得郑重,目光通过闪烁不止的水镜术,打量混坤真人身后那一片不见半分天光的黯淡空间,沉声道:“师兄,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事说来,可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还是等下回咱师兄弟再聚首之际,为兄再说与师弟听罢。”
老道士笑着摇着头,不欲多言,而后话锋一转:“师弟,昨日为兄曾请黄山尊神分神降临,施展神威除魔,然仓促间却未能起坛斋醮,多有怠慢、惭愧之极……而今你看为兄这模样,一时半会怕是无力再起坛酬神了,劳烦师弟你那头张罗一下,替为兄答谢吴尊神。”
王文紧紧的拧着眉头,又焦虑又无语的说道:“这都啥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这个?”
老道士收起笑容,正色道:“无论啥时候,都不可轻慢尊神……师弟,这是大事!”
“好好好……”
王文只得连连点头应声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保管你下回请吴尊神,他还应你!”
老道士听言,脸上这才又露出了些许笑容:“师弟办事,为兄自然放心,等为兄回山后,一定多给师弟……”
“你别扯这些没用的!”
王文不耐烦的打断了老道士那拙劣的话题转移大法:“你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有什么是我现在能做、又能帮到你们的?”
老道士吧唧着嘴迟疑了几秒,忽然苦笑道:“眼下谁都帮不了我等,是死是活,就看我等的造化了……”
说话间,他让开了一个身位,给王文看他背后的景象。
就见一个形如海碗倒扣的黯淡青光结界,护佑着满地浑身血污的道士,还有大量肢体残缺的道士,直挺挺的躺成一排……
王文眼尖,一眼就其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哎……给你修的道观马上就竣工了,你不要了啊?’
王文垂下眼睑,有些慌乱的抬手去拨动额前散乱的鬓发,但抬起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老道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无声的叹了口气,眼神黯淡的一步上前,挡住王文的视线。
“你们在戒鬼井?”
王文轻声问道。
老道士摇头:“你别问,为兄真不知我等如今身处何地。”
王文笑了,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咋的,奇门遁甲之术又不灵了?”
老道士继续摇头:“时灵时不灵的,就好比这水镜术,咱联络了好些前辈高人,都联络不上,就师弟你这儿联络上了……”
说话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可怖兽吼陡然在老道士身后响起,老道士闻声扭头看了一眼,回头张口就要说话。
但就在这时,水镜突然变回了一团蒙蒙青光。
联系,中断了……
(本章完)
第132章 思路灵活
第132章 思路灵活
时隔三月,王文再次返回黄山。
上回他亲率一百骑从扬州赶往黄山,足足走了四日。
这一次,他御空踏风而行,只用了大半日光景,便从横跨五百余里山山水水,从扬州赶到了黄山之巅光明顶,中途还落地喝水歇息过三回。
他方才突破到先天境,正是肉身升华蜕变的关键期,本不该如此过度透支真气,有损本源。
若是时间来得及,他也更愿意让黑二牛载他过来……
可急事从权,他没得选。
王文方一进入黄山境内,神宫内的陈三刀便有感,提前率领宫中诸多黄巾力士迎出黄山神庙,叉手行礼:“末将陈三刀,拜见尊上!”
“参见尊上!”
王文缓缓降落在山神殿前,山巅呼啸的晚风,行经他处变了温和的春风,微微摆动他宽大的墨底银兰长袍,山间流淌的氤氲天地元气仿佛看家的小狗儿迎接阔别已久的主人那样,争前恐后涌到他的周围,凝聚成华盖一般的五色祥云,顺着他周身每一个毛孔渗进他的体内,一边冲刷他体内的杂质,一边弥补他这一路急行的亏空。
王文呼吸着浓郁天地元气,眉宇间的倦色稍解……他忽然觉得,这一趟回来的不亏。
黄山神,就该待在黄山境内!
在外界,他需要以自身真气运转,如同漩涡一样去带动周遭的天地元气,能带动多少天地元气,取决于他自身真气的数量和质量。
而在黄山境内,他只需要一个念头,黄山山脉之内的所有天地元气都会主动向他靠拢,为他所用!
在外界,他或许要一百天的时间,才有望平稳的度过这段蜕变期。
而在黄山境内,他或许只要三五日,便能度过蜕变期……
若是再加上山间的各种天材地宝的助益,还能再度缩短这个过程,并且完成度更高,效果更好!
简直就是事半功一百倍!
“起来吧!”
王文一甩大袖,一股柔和的无形力量便将出迎的诸多黄巾力士扶起,而后大步流星的往山神大殿行去,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天地元气浓缩而成的五彩华光相随。
陈三刀震惊的望着自家大哥的背影,觉着才短短三月未见,自家大哥又截然不同了……更加的威风,也更有神祇气派了。
王文走向大殿,还未进门便望见了大殿正上方那尊红绿配、丑萌丑萌的大脸坐像。
他脚步一滞,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再猛地一回头,目光不善的望向身后亦步亦趋的陈三刀:‘老子的站像呢?老子那尊帅的跟吴彦祖一样的站像呢?’
陈三刀对上他的目光,先是愣了两秒,而后才恍然大悟,连忙将那日朝廷在山脚下宣旨敕封他为‘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而后小心翼翼的补充道:“我也是寻思着,人远道而来,我们这些做地主的要是面都不露、啥也不表示,人回去之后,还寻思您这神位是假的呢,那老话不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吗?”
王文认可他的说法。
但我那么大一尊分神神像,你说送就送了?
你丫当神念是什么?指甲么?
王文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而后挥手屏退身后跟着的诸多黄巾力士。
陈三刀一瞅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便头皮发麻,悄悄捏了个隐身术想脚底抹油,却突然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了解王文。
王文难道就不了解他了?
只待诸多黄巾力士退下之后,王文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招小擒拿将他按倒在地、饱以老拳:“你送点啥不好?那神像是说送就能送的嘛?你知道分割神念多疼吗你个二货?还有日后皇帝要是天天在我耳边嘀嘀咕咕,老子还不得被他给烦死?”
陈三刀被他打得抱头嗷嗷乱叫,但捂着脸的双手却叉着老大的缝隙,偷偷观察着自己大佬的脸色。
王文揍了他约有好几分钟,才松开手,没好气儿的说道:“别干嚎了,敢不敢演得像一点?”
“嘿嘿嘿……”
陈三刀龇牙咧嘴的怪笑着爬起来,揉着法躯小声嘟囔道:“这不是怕您揍的不爽吗?”
“去!”
王文懒得搭理这个没皮没脸的货,挥手打发他:“给我弄点吃的过来,挑好的、温补的弄……别动那些有灵之物。”
陈三刀“哎”了一声,转身就走。
“回来!”
王文叫住陈三刀,指着大殿外那尊有烟熏火燎痕迹的石鼎:“有信众来进过香?”
陈三刀连连点头:“一直都有,最开始是周边的一些庄稼人、采药人,打朝廷封正之后,周边府县的百姓也开始常来,前几日徽州知府焦文彦也来过,还曾说要修葺山道,方便徽州百姓前来进香……”
王文偏过头,看了一眼大殿内他与陈三刀的神像前摆放的供果,颔首道:“受了人家的好处,就得给人家办事,我不常驻,你就得领起事来,保一方水土、护一方安宁,若是遇到搞不定的妖魔鬼怪,立即知会我,我会尽快赶回来处理。”
陈三刀正色的叉手道:“份内之事,末将绝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
王文上下打量着他,满意的点头:“还行,有点像样了,快去吧……”
“哎!”
陈三刀应声退下,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王文转过身走进大殿,先挥手将神龛上那座丑萌丑萌的神像挪下来,在神龛上重新拔起一尊身披文武袖的坐像,并照例以神像开光之法分割了一丝神念注入其中。
好一会儿后,他才转过身来,抬眼望向大门外天光黯淡的天穹,很快便有一道乌光从大门外电射而至,化作一块大腿粗的尺长阴沉木,静静的漂浮在他面前。
王文注视着这块阴沉木,思索了几息后,心神一定。
就见阴沉木自动剥落一块块污垢、抖落一地木屑,从头到尾慢慢变成了一块规整的神主牌,牌位上阴刻着‘茅山高功季公讳良,道号靖虚之灵位’。
他上前捧起神主牌,将其安置在了神像脚下。
而后掐动招魂术指着神主牌,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四海八荒、有灵众生,聆我心声、传我心意,急急如律令……季良,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不惜损伤本源,从扬州赶回黄山。
招魂术是有限制的,完整的招魂术,必须具备三个要素:魂魄在世、尸骨尚存,以及死者生辰八字在手。
残缺的招魂术,也必须在尸骨尚存与生辰八字之间,二取其一。
但王文既没有季良老道的生辰八字,也看不见季良老道的尸骨,连季良老道到底死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如何招魂?
既然不能施展正规的招魂术,那就只能试试以地祗的神权,强行搜魂了!
所谓地祗,既指山川、土地、山岳之神,也指人间之神,与“天神”相对应。
严格说起来,人间的一切事务,都在地祗的管辖范围之内,只看在哪位地祗的辖区内。
比方说黄山境内的事务就该由黄山神管辖,发生在扬州府的事务就该由扬州城隍管辖,超出范围的,该使用面子果子使用面子果子、该发协查通报发协查通报,若是事情实在太大,该汇报地府汇报地府、该上报天庭上报天庭……
这是正经的工作流程。
但王文如今乃是大周唯一存在的地祇,他头顶上再没有别的神,所以按道理来说,只要规则允许他在这片大地上搜索魂魄,他就能在这片大地上搜索魂魄。
王文自忖自个儿身为天道大老爷的头马,他老人家没道理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上纲上线。
而且他也不是不想走工作流程,而是整个公司就只剩下他一个了,oa都发不出去他能怎么办?
再换个角度讲,整个公司都只剩下他一人孤军奋战了,他还在想尽办法维持住自己这一摊子业务,大老板总不至于还得要求他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吧?
既然要动用地祗的神权办大事,当然得先赶回大本营,才能获取完整的地祇神权加持。
在扬州,他只能通过天道大老爷中转,勉强撬动一丝黄山神的权柄。
只有在黄山境内,他才是真正的神。
在王文低低的念念有词声当中,整个黄山都掀起了一阵微风,“呜呜”的风声带动着他的神念,与这座大地上所有山川、江河、湖海、沙漠的风声相共鸣,一瞬间流转八千里,将他的招魂声传遍这片大地上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
普通人,是听不到风声之中的招魂声的。
只有极少数精通阴阳之术的走阴人,能依稀听到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季良季良,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季良?季大人?”
扬州都镇魔司衙门内,正在扎纸人的少中官张幽明听到这道声音,惊讶的低声嘀咕道,末了又觉得这道声音听起来异常的耳熟,可他一时间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这道声音。
怔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扔下了手里的篾片,起身蹭蹭蹭的冲出作坊,喜忧参半的抬头望向黯淡的夜空:“地祗?地府重回此方天地了?”
似这样的场景,在大周各地皆有发生……
少倾。
身处黄山神大殿内的王文睁开了双眼,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没反应?”
方才他的神念,随着风声走遍了大周的每一个有风的犄角旮旯。
按理来说,哪怕是季良老道已经魂飞魄散,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可是以黄山神之身亲自施展的招魂术,就算季良老道已经魂飞魄散,但只要还剩下哪怕一丁点残念,都会给他一丝丝的反馈,至少会让他知道,季良老道已经魂飞魄散了。
再者说了,季良老道再不争气,那也是修道多年的玄门正宗高功法师,消灭他的肉身或许不难,可要彻底杀灭他的元神,至少也得大天师、鬼仙一级的狠角色才能办到……
排除掉魂飞魄散这个可能性后……
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了。
第一,季良老道压根就没有死,或者说他的肉身死亡后,他的元神已经找到了新的躯壳。
第二,季良老道身陨之处,是一个不受地祗管辖,连地祗的神权都无法达到的神秘空间。
王文思索了片刻后,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毕竟清晨时,他在与混坤真人的“视频”当中,亲眼见到过那方昏天暗地的空间,并且混坤真人也说过,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可能性,可就超出正常的工作流程了……
天地神祗作为此方天地的管理者,按理来说,此方天地之内,应当没有不受祂们管辖之地。
既然有,那就说明那个地方,不该受到祂们的管辖……
更为准确的说,是不该受到地祇的管辖。
毕竟,王文现在还没有天神的马甲,并不知晓以天神的权柄,能否管辖到那方昏天暗地的空间。
王文面色阴晴不定的负着双手,在大殿之内来回踱步。
门外陈三刀领着一帮黄巾力士捧着大量热气腾腾的饭菜过来,都不被允许进入大殿。
按理来说,王文现在就应该罢手。
毕竟方才的结果,已经无异于是天道大老爷在告诉他,这事儿原则上办不了。
但作为思路灵活的现代人,他面对这种情况,依然有解决的办法。
只是代价……
王文挣扎了好一会,才暗暗的一咬牙,心说:‘老师侄,欠你的人情,师叔可还你了!’
他脚步一转,重新走回神主牌前,再度掐起招魂术对准神主牌,零帧起手:“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
王文:‘大老爷,您看这事儿……’
天道大老爷:‘小王啊,这事儿原则上不允许啊!’
王文:‘大老爷,我知道这事儿有些有些犯忌讳,可这不是赶上了吗?您放心,规矩我懂!’
天道大老爷:‘这就不是规矩不规矩的事……’
【功德-500】。
王文看着视界中飘过的红,心头微微一松。
他不怕天道大老爷收功德,他就怕天道大老爷连功德都不收。
但下一秒,他的视界中心就又飘过了一行红字:【功德-1000】。
王文愣了两秒,而后好不容易才把白眼给压住了:‘您老这么大个老板,这么个左手倒右手的小事,您老竟然还收我手续费?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不多时,一股微风,将一道魂体透明得连面目都模糊成一团的阴魂,轻轻送入了大殿之内。
王文瞅着那道阴魂随时都可能会解体的模样,不敢过多思索,直接就用上了他觉得最为保险的法子。
就见一道淡淡的暗金光芒从王文头顶百会穴喷出,化作一道身披文武袖、脑后有功德金光缭绕的英武神祇,指着殿下那道面目模糊的阴魂,威严的正色道:“堂下季良,可愿为本尊座下赏善神判?”
就见那阴魂木然的站在殿下,魂躯明暗不止的闪烁了许久,才传出一声微弱的声音:“愿为尊上……”
“愿”字刚出口,王文的阴神脑后便射出了一道功德金光,直直的打在了那殿下那阴魂的身上。
【功德-1000】。
王文瞅着这行小字,心疼得简直无法呼吸,不由的在心头说出了那句他已经许久未曾说过的脏话:‘我尼玛!’
别处挣钱也黄山,分币都别想带回家!
(本章完)
第133章 东大百慕大
第133章 东大百慕大
功德金光打入季良老道的阴魂之中,化作一团堂皇的光茧将其包裹在内。
不多时,光茧徐徐内敛,显现出一道宛如生人的方正中年文士来,这中年文士身高八尺,头戴长翅乌纱帽、身穿鹦鹉绿官袍,一手执笔、一手持簿,浓眉大眼、面容方正,令人望而生畏。
他望着王文,面色有些复杂,眼神中闪烁着恍然大悟之色。
而王文在感知到他只比自身低一级的凝神修为,心中的肉疼之感也缓解了不少。
陈三刀够忠心、心眼子不少,但毕竟见识有限,早在让这厮代他坐镇黄山神庙之时,王文就已经做好了这厮将他的黄山神庙打造成漕帮黄山分堂的心理准备……
但他这也属实是矮子里拔高个,毕竟有更靠谱的人选,他也不会让陈三刀这家伙代他主持黄山神庙。
有了季良老道的加入后,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季良老道乃是正经的出家道士,又曾有出仕为官的经验,无论是经营宫观庙宇、还是管理庙中诸神将力士,他都有相关经验。
有他坐镇黄山神庙,黄山神庙这个草台班子,便有望走上正轨了……
几息后,季良敛去面上的复杂之色,毕恭毕敬的捏掌躬身下拜:“下官季良,参见尊上!”
王文待他下拜之后,才伸手将他扶起,笑道:“自家人,就不必再多礼了。”
季良老道抬头望着他,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迟疑了好几息,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师…尊上,您的口风,可真严实啊!”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在心头碎碎念道:‘难怪奇门遁甲推算不到师叔,难怪强行推算师叔会召来天罚,难怪师叔抵达黄山、黄山神就出世了,难怪当初黄山神对师叔几乎是有求必应……我当真是蠢笨如猪,如此明显的事实就摆在面前,我怎么就一丁点都想不到呢?’
他这般自怨自艾的碎碎念着,末了突然转念一想,心态又忽然间就平和了:‘也不只我一人想不到啊,三宗掌教天师这等当世高人,不也没想到么?’
“哈哈哈……”
王文大笑着拍了拍季良的肩头,并没有过多去解释,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有道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得低头’,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季良瞅着他豪迈的模样,似乎有悟:‘也是,天地大变、万象更新,哪怕是神祗,也得小心行事……师叔果真是深不可测啊,谁又能将一介放浪形骸的市井莽夫,与不食人间烟火、高上清灵美的黄山神联想到一起呢?真要有那样的人,只怕他自己都得怀疑自个儿是不是疯了……’
他当即放平心态,告罪一声,就地盘坐,感知自身的情况。
对于自己突然变成地祗属官这件事,他心头没有半分芥蒂,甚至隐隐还有一种上岸的欢喜感、安定感。
茅山弟子求仙不成,死后入职地府阴司乃是常事,在天庭与地府还未离开此方天地之时,不少玄门正宗修士,自感福德浅薄、求仙无望,年纪轻轻便开始上下活动运作,在地府谋求一介官身,好方便自己死后能入职地府阴司,以另类的方式脱离轮回之苦。
而这其中,又以茅山弟子为最!
毕竟天师府有更好的去处,通常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择去地府任职的。
在那时茅山内,师长对门下弟子表达关爱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方式,就是以自身的人脉,替弟子在地府铺路……
这种传统,在玄门内部还有个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说法:授箓。
似黄山神座下大判这种级别的神位,放在以前,那得是多少玄门修士挤破头、打破头,求爷爷告奶奶、求都不来的神位!
而今就这般轻易的落到了他季良的头上,他自然是欢喜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嫌弃神道不及仙道前途光明?
王文招呼大门外的陈三刀等人,将吃食送进殿来。
耽搁了这么久,这些吃食还热气腾腾的……
法力的确是个好东西!
王文以相对文雅的吃相,快速消灭着这些香喷喷的山珍,同时指着旁边的季良对一众黄巾力士说道:“都是熟人,我就不多介绍了,往后宫中季大判主内、陈首将主外,若有不决之事,以季大判为主。”
当下黄山神庙内的诸多黄巾力士,包括陈三刀这个黄巾神将,皆曾是扬州都司天监的司天卫,自然都认得季良。
说起来,黄山神宫内还生活着万余英魂,都是昔日战死黄山的各府司天卫好儿郎,其中不乏身具阴德的阴兵阴将好苗子。
但王文手里的阴德一直都很紧张,即便现在有了功德作补充,可销也越来越大了,着实是没有多余的功德和阴德去点化那些英魂,只是当做后备兵源先行收容起来,留待日后手头宽裕了再来整编这些英魂……
思及此处,王文开口道:“马风。”
马风一步上前,叉手道:“卑职在!”
王文边思索边开口道:“速回神宫挑选一百精干兵将,随我回扬州听用。”
马风闻言喜不自胜,极力按压着激动的情绪大声道:“谨遵尊上法旨!”
陈三刀在一旁,用羡慕而又幽怨的目光盯着王文。
王文目不斜视的继续吃喝,权当看不见。
片刻后,季良从入定之中醒来,亦是满面的喜色。
王文头也不回的冲他招手:“师侄,过来说话。”
季良应和着躬身走到王文对面,落座。
王文放下筷子,拿起一方洁白的汗巾轻轻拭去唇边的油渍,而后不紧不慢的开口:“说说你们此番西南之行的情况。”
季良叉手领命,而后回道:“前番属下随掌教师伯于南昌平息鬼患、超度亡魂,掌教师伯忽然接到龙虎山张天师传信,言祖天师遗剑震慑人间诸邪祟之戒鬼井中生异、恐成大患,力邀我茅山与阁皂山往西南一行,查看戒鬼井下的情况……”
这些情况王文都知晓,但他并未打断季良的汇报,任由他娓娓道来。
“我等六十余人随掌教师伯往西南进发,于寒月二十一在成都与龙虎山、阁皂山两宗诸位高功法师汇合后,合兵一处前往鹤鸣山。”
“寒月二十四日,三宗三百余位高功法师抵达鹤鸣山下,张天师持三五斩邪雄剑入山搜寻三日,终于觅得祖天师所遗八门金锁大阵之入口,以‘阳平治都功印’为匙打开阵法……”
“戒鬼井名为井,实为蜀地煞气之眼,其内阴气弥漫似雨云、煞气翻腾似涌泉,祖天师以三五斩邪雌剑为阵眼,布八门金锁杀阵镇压井中阴煞之气、威慑井中六天魔王、八部鬼帅之残部。”
“然而我等入阵之时,本该作为阵眼悬于阵眼之上的三五斩邪雌剑,早已不翼而飞,八门金锁大阵业已失去大半神威,已然镇压不住井中的阴煞之气。”
“当时阁皂山的金平真人还感叹说,所幸我们来得及时,再迟十天半个月,说不定戒鬼井的阴煞之气便彻底冲破八门金锁大阵的封锁了……”
王文已经尽量按捺住性子,听他娓娓道来了,可听到这里,他是真有些绷不住了。
“八门金锁大阵是杀阵?”
他不解的问道:“意思就是说,当年祖天师张道陵都没敢追进戒鬼井里,只能把配剑留在外边,吓唬里头那些妖魔鬼怪?”
季良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的就觉得他这样的言语对祖天师有些不敬,再一抬眼,就看到了王文……以及他身后那尊端坐在神龛之上,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坐像。
他当即垂下眼睑,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的说道:“下官才疏学浅、德行浅薄,不敢妄自推断祖天师之用意,只看戒鬼井上的布置……或许是如此吧!”
王文更加迷惑不解了:“连张道陵当年都没敢往里跳,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往里跳的?”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
季良连忙摇头:“我等又不是那憨愚儿,怎会那般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我等不智,三宗掌教真人又岂会坐视我等以身涉险?”
王文拧着眉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季良接着说道:“当时三位掌教真人商议出来的结果,一是派人勘察现场,看斩邪雌剑失踪是否乃是人为;二是尽快修复八门金锁大阵,若是寻不回雌剑,就只能暂且以雄剑代替雌剑作阵眼震慑戒鬼井,留待来日再设法除此隐患……”
王文颔首,示意这的确是稳健的处理办法。
季良:“我等依照三位掌教真人之法行事,直至寒月之末,那夜星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戒鬼井下突然爆发出一股滔天的阴煞之气,在瞬息间便冲出八门金锁大阵,淹没了我等的营盘。”
“我等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之时,便已身处一片遍地白骨、寸草不生、昏天暗地的绝地之中……”
王文听到这里,心头有种看鬼片里那些男女配角样作死的强烈既视感,却又偏偏说不出他们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怪他们多管闲事吗?
可戒鬼井乃是祖天师张道陵亲手封存的,戒鬼井出了问题,直接影响的就是整个正一道的声誉和功德。
三山符箓皆是正一,祖天师张道陵可以算是三宗的祖师爷……之一,他们受了张道陵的遗泽,自然就得承认起张道陵遗留的责任。
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倘若这些人爱惜羽毛,坐视戒鬼井爆发荼毒人间而不闻不问……那他们的生死,又关王文屁事?
那怪他们本事不济吗?
可那戒鬼井连张道陵飞升前都没办法彻底解决,而今灵气复苏还不到三年光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一帮修行两年半的菜鸟修士,都能摆平戒鬼井,岂不显得张道陵祖天师的名头,很名不副实?
还是怪他们还不够小心?
可在那种级数的大凶之地面前,他们小不小心,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有阁皂山那帮阵法大拿随行,他们在戒鬼井周围安营扎寨,那必然是布置了阵法护持的。
可那戒鬼井爆发的阴煞之气,连八门锁金大阵都能弹指间冲破,他们的护营阵法又能济得了什么事?
无力……
整个过程王文听下来,就只感到无力。
这个事件,就好像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你明明知道那里危险,却不得不去。
你明明知道那里危险,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阴煞之气潮,把自个儿卷走。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这般无力,身处其中的混坤真人他们,得多绝望?
“我先问一个问题。”
王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是寒月二十七进的八门锁金大阵,寒月末才被阴煞之气潮卷走,整整三天时间,你们把现场勘察明白了吗?”
季良看了他一眼,心说:‘尊上以前那睚眦必报的模样,也不尽是虚假……’
他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还是徐徐的摇头道:“事实如何,下官也不敢向尊上下论断,下官只能讲,截止我们被阴煞之气卷走前的最后一晚,下官都未曾听到任何人提起过,有人发现过任何人为破坏大阵的蛛丝马迹。”
“你还真是个老实人。”
王文悠长的叹了口气,心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安慰。
“既然事发经过已然清楚明白,那以你对现场的了解,有什么是我现在能做的,又能帮到他们的吗?”
王文继续说道。
季良抬起头来,有些喜形于色,又有些迷惑不解的望着他:‘您才是黄山神,您能做什么,您问我?’
王文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
季良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叉手道:“请恕下官冒昧,能否请尊上发仁慈之心,降神威救下官师长晚辈于危在旦夕?”
“我倒是想以神力为他们开路……”
王文不假思索的点头:“但问题是,我并不知他们身在何处,而他们又并未随身携带我的开光神像,我的神力过不去。”
昨日他隔空给混坤真人助力,分得了1500点功德的团战经验。
方才请天道大老爷出面捞季良,加上给季良塑造功德金身的费,了整整2500点功德。
这一进一出,他如今手头就还剩下4281点功德和16阴德。
倘若将这四千多点功德全氪了,化作一击之力……
任他多大一坨妖魔鬼怪,王文也保管它吃不完、兜着走!
功德、阴德没了,他还能再赚。
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混坤真人好歹叫了他这么久的师弟……
季良听后,也渐渐的拧起了眉头:“方才尊上施法招下官魂魄归来之际,下官倒是有过惊鸿一瞥,他们如今好似身在一处天坑之内。”
“天坑?”
王文愣了愣:“你不是说他们在戒鬼井下边吗?怎么又跑天坑去了?”
季良听后也愣了愣,回过神来连忙叉手道:“启禀尊上,那日我等坠入那方绝地之后,三位掌教真人便以奇门遁甲、梅易数、紫微斗数三法相合,合力推算过该地的情况,不过那处绝地五行混乱、阴阳颠倒,诸多术数皆有偏差,难得真相。”
“然三位掌教真人都一致认为,那处绝地极有可能已经不在鹤鸣山,应当是那股阴煞之气冲破八门金锁阵时,触发了祖天师遗留的后手,只因八门金锁阵委实残缺厉害,才误将他们送到了那一处绝地。”
王文陡然醒悟,暗道:‘有点东西啊!’
只看那八门金锁大阵的开门之法,必须以“阳平治都功印”为匙,便知那戒鬼井,实是张道陵留给天师府张家的担子。
做祖宗的,给子孙后代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能不多准备点后手?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子孙后代,在自己的烂摊子里一波团灭吧?
难怪师兄会说,他自个儿都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身处戒鬼井内。
可这刚从一处险地出来,又落到另一处绝地,三宗道士的运气,未免也太背了吧?
等等……
王文心头一亮,追问道:“你方才说,戒鬼井名为井,实为蜀地煞气之眼?”
季良听到他这句话,心头也闪过一丝灵感,可他一时间内又抓不住那一丝灵感:“回尊上,蜀地险峻……”
“没问你这个。”
王文打断了他的介绍,心说巴蜀有多险峻,还需得着你来告诉我?
“我且问你,蜀地之内,可还有其他能与戒鬼井一较高下的险地、绝地?”
季良心头猛地一亮,失声道:“尊上的意思是……”
王文:“先说结论!”
季良强行按捺住心头的喜悦之意,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这些年在师门翻看过的诸多祖师手札。
许久,他忽然脱口而出道:“峨眉黑竹沟!”
“黑竹沟?”
王文觉得有些耳熟。
他前世跑车拉货,走得最多路线就是巴蜀两地,两地绝大多数的市、区、县他都去过。
而在那个连乡镇都在拼命开发旅游资源的时代,但凡哪个地方有那么一丁点旅游资源,当地都会大张旗鼓的将其挂到所有进出城的主干道上。
得益于日游境阴神的超强记忆力,他很快就从记忆深处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与‘黑竹沟’这三个字有关的信息。
ls市黑竹沟,一个连本地人都劝游客别去的邪门小众景点,但在少部分好事者的口中,却有着“东大百慕大”这样唬人的名头。
当然,什么东大百慕大不百慕大的,肯定是夸张,类似这样的名头,东大可谓遍地都是,连农村大集的小鬼屋,都敢挂上“百慕大”的招牌。
但据王文的记忆,那地方的确邪门,连专业的户外探险队都吃了不少……
老规矩,遇事不决,求助老天爷!
王文站起身一招手,立时便有一块巴掌大的山间枯木,电射进大殿之内,一边飞一边抖落无数木屑,飞到王文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两个圣杯。
他接过两个圣杯,摊在手里高举过顶,心头虔诚的轻声念诵道:‘天道大老爷在上,请您给您最忠诚、最勇猛、最勤奋、最聪明的头马,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启示吧!’
他其实是想抛硬币来着,但又觉得抛硬币显得对天道大老爷不够尊敬。
想了想,还是觉定用圣杯,更有仪式感。
万一天道大老爷就吃这一套呢?
“啪。”
清脆的声响中,两枚木制的圣杯落地,在王文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中,旋转、翻滚、跳跃,而后慢慢平息。
一个凸面朝上,一个平面朝上。
圣杯!
混坤真人他们真在黑竹沟!
‘淦,是我有眼不识清一色了,你个山沟沟还真是‘东大百慕大啊’!’
王文心头一边吐槽着,一边还暗自得意自己找到了可以不功德白嫖天……
【功德-200】
王文:……
看来,天道大老爷不吃这一套。
下回还是抛硬币吧。
(本章完)
第134章 千里驰援
第134章 千里驰援
季良跪地,满心敬畏的向地上那两枚圣杯行叩拜大礼。
作为一名专业的道士,他当然识得圣杯这种在沿海地区广为流传的善信请示神祇的工具。
正因为他识得,他才会感到敬畏……
‘尊上乃黄山神,连祂都要毕恭毕敬掷筊请示的神祇,必然是神上神啊……难道,是泰山府君?’
他心下震撼的低声猜测道。
王文亦是望着地上的圣杯思索了良久,才躬身拾起两枚圣杯,双手奉上神龛。
“最后一个问题。”
他转过身,俯视着季良:“方才你魂魄回归之际,可曾见过师兄他们……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还活着?”
季良喜出望外,慌忙点头如捣蒜:“见过见过,掌教师伯他们都还活着!”
王文沉吟着挥手:“都出去吧,关上殿门。”
一众神宫属官叉手行礼,躬身退出大殿,轻轻的合上了大门。
王文独自一人站在神龛下,左右看了看后,寻了一堵平平无奇的墙壁靠墙坐下,而后以神权加持,掐动水镜术。
就见丝丝缕缕氤氲的水汽,随着他双手画圈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双手之间汇聚成一面青蒙蒙、宛如实体的宝镜,悬浮在他的面前。
清晨时,在他与混坤真人的联络断线之后,他也曾试着以水镜术再度联络混坤真人。
但不知是水镜术受那处绝地的影响,还是混坤真人那头太忙,腾不出手接电话……他打给混坤真人的水镜术,都以失败告终。
包括这一回,他心头其实依然没多大把握。
毕竟,那一处绝地,超出了黄山神的权柄。
好在,根据天道大老爷的态度不难判断出,那处绝地的“原则”并不太强。
第一通水镜术,失败。
第二通水镜术,失败。
第三通水镜术,失败。
王文锲而不舍的打出了第四通水镜术。
这一回,水镜术的蒙蒙青光之中竟然真传出了嘈杂的吼叫声、风声。
王文正了正坐姿,心头燃起些许希望。
不多时,混坤真人那张须发蓬乱的,就出现在了水镜之中,他一脸的焦头烂额之色,见了王文却强行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嘶哑的问道:“师弟,何事如此着急?”
说话间,他还不忘虚空绘制了一道符箓打出去。
法力的华光在阴暗的空间内不断闪烁,那场面就像是大工程连夜赶工,到处都在烧电焊。
王文连忙道:“师兄,你且听我说,我方才已经开坛恳求过吴尊神,他老人家已经应允,将不惜血本以大法力为你们开路、救你们逃出生天,时间就定在一炷香后,师兄你火速召集三宗法师,撑到吴尊神给你们开路,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可千万把握住了!”
混坤真人闻言眼神中立马就涌现出狂喜之色:“师弟,大恩不言谢,待师兄回来……”
老道士的声音都带上了几许哭腔。
王文能理解他的崩溃,强笑着摆手打断了他:“好了,这些感恩戴德的话,还是等你回来后再当面说吧,时间不多,你们抓紧了!”
老道士连连点头称是,当即便收了水镜术。
王文起身,大步走回神龛前,仰头望着自己的神像,思索一番后,头也不回的一甩大袖。
“哐当。”
殿门洞开,一截千年松木飘飘荡荡的从山间飞向大殿,无声无息的落下大量木屑,化作四块神主牌。
王文伸手以法力化作无形大手将自己的神像拔起,稳妥的安置在大殿一侧,而后从发髻上拔下充当发簪的破晓枪,将其化作刻刀大小,持枪亲手在四块神主牌一笔一划的刻下神名。
一块神主牌,刻下“天地”二字,坐北朝南居上。
一块神主牌,刻下“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十字,坐北朝南居左次。
一块神主牌,刻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十字,坐北朝南居右再次。
一块神主牌,刻下“天蓬玉真寿元真君”八字,坐北朝南居于底部正中心,
四块神主牌,呈梯形落于神龛之上。
王文拈起三柱清香,点燃后朝四面神主牌,拜了三拜之后,持香昂首挺胸:‘大老爷在上、三位大哥钧鉴,小弟此番行法,不为逞威、不为扬名,只为救善者于生死存亡,保大周玄门一丝元气,涤荡此世污浊、守天下百姓安宁,还行大老爷与三位大哥通融一二,于冥冥之中助小弟一臂之力……若有不周之处,万勿见怪!’
诚心祝祷完毕,他一步上前,将三柱清香插进香炉之中。
袅袅青烟腾起,笼罩四面神主牌。
王文负手长身而立,闭眼反反复复的低声念诵道:“天雷隐隐,地雷轰鸣,水雷滔滔,火雷炎炎,风雷激荡。五雷听我号令,速降真灵……”
他口中的呢喃声,传入黄山的高山深谷之间,就变成了大风,掀动数十里山林簌簌作响,星汉灿烂的天穹,也迅速聚集起大片阴云,不住的翻涌……吓得鸟兽归巢、精怪瑟瑟发抖,只道山神爷发怒了。
不多时,三柱清香同时落下最后一点香灰。
王文适时睁开双眼,转身面向西南方,手捏剑遥指天穹,口中低低的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诛魔!”
剑指落下,光明顶上空陡然炸开一声闷响。
……
峨眉山以西一百八十里外,黑竹沟深处的一处深不见底的天坑之内。
三山符箓四百余高功法师,结北斗七星护命大阵,高诵着雷祖“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之名,抵挡着四面八方仿佛潮水般源源不断的拍上来的鬼怪潮。
一尊尊浑身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巨大鬼怪,混迹在那些仿佛蝼蚁般的鬼怪潮中,挥动着巨大的拳头疯狂的锤击着金光黯淡的阵法结界……
不断有筋疲力尽的高功法师被恐怖的反震力道,震得吐血倒地,出气多、进气少。
然而周围的师兄弟,却只能拼了老命的继续压榨所剩无几的法力越发大声的诵读着雷祖之名,接过倒地的师兄弟那一份责任。
而承担着大阵最重要的三处阵眼的三宗掌教真人,虽然被一个个倒地的门下弟子扰得心急如焚,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紧咬后槽牙苦捱。
若是游走保命,这些人人皆有一手不弱的保命之术的高功法师,兴许还能再撑一两日。
但聚在一起硬刚鬼怪大潮,他们却连一刻钟都撑不住……
这个鬼地方,是十八层地狱吗???
人间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鬼地方???
到了这步田地,谁人都不敢再去思考,混坤真人的话到底靠不靠谱,那位黄山神到底能不能救他们逃出生天……
他们只能紧守心关,苦苦支撑、苦苦的捱。
就像是在等待一日,永远都不会到来日出。
时间一息一息的流逝,他们渐渐丧失了时间感,只感到每一息都像一个冬天那么漫长……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几乎闪瞎了双眼的强光,在刹那间将这方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在短暂失明的那一刹那间,他们看到了那些仿佛潮水般数之不尽、源源不绝的鬼怪,在强光之中大片大片的气化;看到了那些披头散发、腰间围着兽皮群的古老巨大身影,仰天怒吼着纵身而起冲向那强光……
三宗符箓所有高功法师都仰着头,愣愣的望着这一幕,被漫长的煎熬蒙上了一层厚重阴影的迟钝思维,令他们并未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一股强光,心头升起一股模糊的、巨大的惊叹情绪。
那股惊叹情绪,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卧槽!!!’
“刺啦!”
一声震彻云霄的暴鸣声,数以千计的狰狞、粗大紫色雷霆一齐落下,犁庭扫穴般将北斗七星护命大阵周围百丈之内的每一寸土地都浇灌了一遍,升腾起大量的黑烟。
还是三位掌教真人率先反应过来,这便是黄山神所说的‘不惜血本的大法力’。
果真是血本!
“速走!”
三位掌教真人齐声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一甩大袖卷起十数名脱力的门人弟子,逆着那滔天雷暴冲天而起。
而看似密不透风的雷暴,竟好似有眼睛一般,避开他们往下劈。
数百三宗高功法师如梦初醒,纷纷效仿三位掌教真人的举措,拉起身侧脱力倒地的师兄弟,拼命的冲天而起。
这一回,他们再也没有一头撞上那层无形的阵法结界,顺畅的穿过雷云,逃出生天!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啥,他们所处之地竟是一处葫芦口形的天坑……或许叫深渊,更加的准确。
“噗通。”
“噗通……”
三宗高功法师如同下饺子一样跌落在天坑周围,看了看周围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再抬头看了看树冠间影影绰绰的皎月。
无数人崩溃的大哭大笑……
闯过了这一层地狱,活下来的每一位高功法师,都将是守正辟邪战线上最坚韧的战士。
……
“轰隆隆……”
黄山之巅,随着那一阵滚雷般的轰鸣声,王文的眼前应声闪过了“功德-4081”、“阴德-16.6”两行鲜红的小字。
纵然这就是他自己上赶着请求的,可看到天道大老爷竟然连他那十几点压箱底儿的阴德都没给他留下,他还是觉得心痛如刀绞。
那种复杂的感觉,就咋说呢……
酒可以请你喝、饭可以请你吃,两块钱打火机给我留下啊魂淡!
他委屈巴巴的将破晓枪插回发髻上,迈步走出大殿,准备在大殿后方寻个位置起一座宫殿,安置神龛上那四位大爷的神主牌。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不曾经,他前脚刚迈出门槛,眼前就浮起一行流光溢彩的金色小字。
【功德+7680】
‘耶?这是嘛啊?’
王文脚步一住,心头疑惑的惊叫一声,抬眼望向天穹,心说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还会有收益呢?
这就好比,他的朋友去剿匪结果反被土匪给围了,他自个儿搞不定那群土匪,只能大价钱请上级组织去营救那帮被土匪给围住的朋友,那上级组织在剿匪救人的过程中的缴获,总不能还得分他一份儿吧?
这说不通啊!
这要是行得通,那他以后还干啥荡魔将军啊?
就地转职情报头子,一心一意卡bug吧,往后哪里有妖魔鬼怪害人,就请天道大老爷隔空一道雷干过去,然后坐等收钱即可!
以天道大老爷的位格,此方世界就不存在祂老人家劈不动的玩意,那才是正儿八斤的只要佣金给到位、啥皇都给他干废……
这雪球优势要是能滚起来,就算未来天庭地府重回此方世界,他都能自立一个大山头!
‘等等……’
王文思索了许久,忽然想到一点:‘我自己出资本请天道大老爷去救人,天道大老爷在救人过程中的缴获的确不该分我一份儿,但救人的功劳得有我一份儿啊,而且还得是大头才对!’
他忽然就理解了一切,心说:‘难怪之前功德栏刚一冒出来,我自带五千多点功德,原来是当初我在杭州救助那些会稽流民给的啊……’
凭良心说,无论是先前在杭州救助那些会稽流民,还是今日奔赴五百余里,倾尽所有千里驰援混坤真人他们,他都没想有过回报。
他是杀过不少坏人,但他依然发自内心的尊重生命、敬畏生命,从不将任何财物作为砝码,去衡量他人的性命。
这不冲突!
他杀人杀得心安理得,救人也救得问心无愧,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一觉睡到大天亮!
‘也就是说,阴德的来源是杀鬼,功德的来源是救人……’
他心头琢磨道:‘再引申一下,那就是阴德的来源是阴间事,功德的来源是人间事!’
‘难怪朝廷的封正,会令山神令延伸出功德栏……’
王文当即脚步一转,“蹭蹭蹭”的跑到神龛下,再度拈起三柱清香点燃,毕恭毕敬的双手捏着香,朝着神龛最上方的‘天地’神主牌拜了三拜:“大老爷,您果真大公无私!”
他刚要将三柱清香插进香炉里,三柱清香的火星子却突然一下子灭了。
王文见状,腆着脸嬉皮笑脸的再度将三柱清香点燃,拿在手里再度朝着‘天地’神主牌拜了三拜:“大老爷,我知错、以后再也不敢啦,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少不更事的小东西一般见识,啊?”
他笑嘻嘻的上前将三柱清香插进香炉里,青烟扑在他脸上,缭绕不散。
但这回,香没有灭。
果然,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
(本章完)
第135章 始于足下
第135章 始于足下
雾蒙蒙的黯淡天穹,如同破晓前夕,明月西落、朝阳未升。
一座简陋得近乎难民营的村镇,松散的坐落在一座寸草不生的荒芜大地的中心,无数身披甲胄的英魂,无精打采的穿梭在其中,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干干巴巴的说着些苦中作乐言语。
“嘿,这不是池州的刘大人么?吃了么您?”
“吃啦,西北风!”
“巧了么不是,我吃的也是西北风!”
“哈哈哈……”
阴神出窍的王文,敛了功德金光、将威风凛凛的金甲朱袍文武袖,化作一身平平无奇的司天卫甲胄,混迹其中、缓步前行。
来来往往的英魂之中,竟还有不少鬼觉得他瞅着眼熟,笑呵呵的朝着他点头、叉手示意。
王文也都笑呵呵的点头、叉手与他们寒暄,陪他们逗闷子。
同样变化出一身司天卫甲胄在身的陈三刀、季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少顷,三名鬼神出现在了小镇上空,恢复了本相。
王文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陈三刀:“方才这一路走下来,你可曾发现什么问题?”
陈三刀偷偷瞄了他一眼,而后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道叉手道:“末将愚笨,还请尊上示下!”
一旁的季良倒是察觉出了神宫内部的气氛不太对,可他思索了许久,也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王文有些头疼的俯视着陈三刀,寻思着该如何调教他。
实话说,这厮忠心是够的、也不缺搏命的勇气,但这能力嘛……着实够呛。
把他放在黄山神宫首将的位置上,的确是德不配位。
不过先前黄老登有句话说得很在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古来如此。
以陈三刀生前与王二虎之间的关系,以及陈三刀死后一如既往的以他王文马首是瞻的态度,无论陈三刀有没有能力,王文都必须捧他一把,这是一个态度问题,看似捧的是陈三刀,实则安的却是所有铁杆手下的心。
任何一个创业者,都避免不了做这样的事情,否则,他的事业就很难做大。
但任何一个创业者,也都不能老是做这样的事情,否则,他的事业就很难做长。
试想,如果一个创业者的手下,全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亲朋好友,吃喝享乐、作威作福一个比一个拿手,办起事儿来却一个比一个拉胯,这样的集团,能有什么潜力、能有什么未来?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创业者,在集团到达一定高度后,会下重手清理曾经的合作伙伴、有功之臣……
并非是这些创业者都是那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翻脸无情之人,实在是这些已经远远跟不上集团发展速度的合作伙伴、有功之臣,已经成为了集团更进一步的阻碍,乃至拖后腿的绊脚石、吸血鬼!
论终生学习的重要性……
王文思索了许久后,觉得对陈三刀这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不能通过说教去调教,必须得让他去事儿中淘练经验。
“我说,你记!”
他负着手,正色道。
陈三刀躬身行礼:“请尊上示下。”
王文:“第一,神庙既已开始接受周边百姓的香火,就必须得担起责来,不单单是护境安民之责,还包括信众死后的去向,而今天庭地府未归、六道轮回机制不全,引渡亡魂、惩恶扬善之责,我黄山神庙当仁不让!”
“不单是来山神庙烧香祈福的信众,包括那些积德行善之人,哪怕他不信我黄山神庙,尔等依然应当在其百年之后,引渡其阴魂入神宫享阴寿。”
“稍后,季大判你亲自召集全镇官兵,当众挑选出阴德最高的三百兵将,呼唤我神名,我会赐他们阴差皂衣吏牌,专事引渡亡魂。”
“余者,令他们好生操练,勤奋优异者,可优先转职阴差阴捕。”
“除此之外,限你二人在三日之内,拿出一套阴差管理的奖惩试行制度,所谓试行制度,便是不必太过苛求严丝合缝、公平公正,能正常运转即可,但这个制度的精义,一定是能者上、庸者下,败坏神宫声誉、违纪作恶者,严惩不贷!”
依他方才巡视神宫的所见所闻,神宫内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物资的匮乏,而是一潭死水的大环境!
一万余司天卫阴魂居住在这方狭窄、荒凉的空间内,与其说是得享阴寿,不如说是坐牢。
不,哪怕是坐牢,也还会有新人进来、也还会有期限。
有新人就有新闻,有新闻就有乐子。
有期限就有盼头,有盼头就有动力。
而这些司天卫阴魂呆在神宫内,日复一日的重复见同样的人、聊同样的话题,就好似生活被定格在了他们阵亡的那一日,所谓的阴寿不过只是生前的回响,而他们的鬼生也不过只是人生的残影。
这肯定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环境。
往小了说,这种一潭死水的生活,会消磨掉他们斗志和勇毅,将这些尽忠职守、奋勇当先的将士英魂,变成一群浑浑噩噩的麻木孤魂野鬼。
往大了说,这种与他们的死法严重不匹配的鬼生,会令他们心中产生怨气,而且封闭的环境以及群体效应,又会令怨气发酵,稍有不慎这些忠勇英魂就会化作凶煞厉鬼。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王文想看到的。
正好,他也有意大治治下鬼民,尝试从地方官的角度来获取治理地方的功绩和阴德。
他的举措,若是施行得当,一来可以给神宫内部引入了新鲜的活水,将神宫这方逼仄的阴间界与外界的人世连为一体,从而创造一个有活力的社会环境。
二来可以给了这些英魂一个向上进取的盼头,有了盼头就有了期望和动力,不至于被迫摆烂、心生怨气,解决了后顾之忧的同时,还给黄山神庙创造出了一批精悍的预备兵源。
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匮乏的物资条件也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于是,王文在季良和陈三刀如临大敌、头大如斗的凝重眼神中,面色如常的接着说道:“第二,抽取识文断字的精干英魂,尽快搭建起神宫户籍管理中心,给所有英魂登记造册,并根据他们平日里操练的表现,酌情给予勤奋者魂归故里、探望亲友的机会,由宫中派遣两名及以上阴差随行,尽量避免干扰人世正常运转。”
“包括后边引渡回宫的善信阴魂,亦要视其生平,择行善积德之人给予其七七还魂、托梦告别亲友的机会,同样由宫中派遣两名及以上阴差随行,杜绝任何干扰人世正常运转的恶性事件。”
“所有魂归故里之英魂亡魂,皆无须禁止其透露魂魄去向,亦准许其接受亲友祭奠。”
此举同样是一举两得之策!
一来,阴间的物资极大程度上依赖于阳间的供奉,比如阳间纸扎的小房子,在亲友愿力的加持下送抵亡魂之手,就会变成气派的三层小楼,准许亡魂魂归故里托梦显灵,无须神宫引导,他们自会请求亲友给他们送来衣食住行,化作物资源源不断输送进神宫内部,聚沙成塔,化作村镇、城池!
二来,每一个魂归故里、托梦显灵的亡魂,都可以视作一位黄山神庙的资深传教士,他们对亲友提及的每一句带有“黄山”词汇的言语,都可以翻译为“请容许我向你安利我主黄山神”……出自他们之口的安利,绝对比王文亲自人前显圣,还要管用很多很多倍!
阳间的供奉,会化作神宫内的物资,而阳间的香火,是神宫晋升的重要资源。
当这二者相辅相成的滚起雪球、席卷整个大周时,黄山神宫晋升为真正的阴曹地府,便指日可待了!
陈三刀听到这里时,已经猪脑过载、满脸懵逼:‘大哥,我冒昧了,您说的这些个事,我就是再死一次,也办不成啊!’
让他去砍个人,他就算是正面打不过,也能开动脑筋想出无数可以尝试阴招。
可要让他去牵头起草什么制度、搭建什么机构……那他简直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而季良听到这里,表情也精彩的好像一种名为“变脸”的传统技艺。
他起先是一脸郑重,而后逐渐变得震惊,最后又突然恍然大悟、满脸的崇敬:‘尊上果真是天人之姿、深不可测啊!’
在听完王文的布置后,他已经想明白神宫的问题所在。
他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来看待王文的这些个布置,才发现王文这些布置字字句句都好似庖丁手中的解牛刀,切在问题的要害;而且每一个安排都不但能解决问题,还能壮大神宫根本……
简直就是神仙版的屠龙术!
这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市井地痞能拥有的眼界和智慧?
石锤了家人们,尊上必是某位地府大神的应劫转世身!
王文无视了二人复杂的颜艺,沉吟了几息后再次开口道:“最后一点,定每岁惊蛰为黄山祭,往后每年的这一日,我都将以大法力联通阴阳两界,如中元节那般,令宫中所有亡魂都得以向人世的亲友托梦,令人世所有供奉血食皆能送抵宫中所有亡魂之手……”
“你们要把工作做在前头,往后每年惊蛰前两个月,便提前开展宣传工作,既要让宫中每一个亡魂都知晓此事,又要让每一位来山神庙烧香祈福的善信知晓此事,还要安抚好宫中亡魂情绪、做好接收人间供奉血食的准备工作。”
“此三件事,皆以陈三刀你为主,季大判为辅。”
听到这里,颜艺二人组直接就麻了,如果他们还有头皮这种东西的话,此刻定然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知道,这些事很复杂、很琐碎,也都很难。”
王文直视着二人,淡定的开口:“但我相信,只要你们用心去做、尽全力去做,是能够做好这些事的,但倘若你们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你们还是趁早退位让贤吧,我也好趁早另选贤能来主持这些事。”
他说这些并非是pua,这些事如果让他来主持,他不但有信心能办成,他还有信心将这些事办出儿来!
说白了,他都已经把这些事务给拆解得很细碎了,并不需要他们发动多大的主观能动性去苦思冥想,只需要按照他的布置一步一步去做就好了……
总之,机会他给了,他们若是把握不住,那就只能怪他们自个儿没出息!
看在过往的那些交情上,他或许不会当真就地剥夺二人的职权。
但找个养老的位子将他们闲置起来,却是必然的。
“尊…大哥,你是知道我的!”
王文的话音刚落,陈三刀便回过神来,不假思索的一抱拳:“我这人没啥大出息,但向来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不会有半分含糊……就是吧,我从未办过这样的事,若是办砸了差事,我是死是活倒是无所谓,就是可别误了你的大事!”
他刚开始还说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但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期期艾艾。
一旁的季良却是钦佩的看了这厮一眼:‘你是会说话的!’
王文面无表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淡淡的说道:“我不瞎,你是否用了心、尽了全力,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只要你用了心、尽了全力,就算差事办砸了,我也还兜得住底!”
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男人要一个态度,真的就只是一个态度而已。
他不怕陈三刀做错事,他只担心这厮不肯动脑筋去做事,还和以前一样混日子。
他如今的摊子,铺得是越来越大了,他要还和以前一样胡子眉毛一把抓,就算他一身都是铁,又能打得了几根钉?
思及此处,他忽然又道:“二狗先前升任灵台郎时,我给他改了大名叫做叫徐武,你如今也是做神将的人了,就再别叫三刀,我也给你改个名字,就叫……陈锋吧,锋利的锋,宝剑锋从磨砺出的锋。”
陈三刀愣了好几秒,才叉手一揖到底:“末将必全力以赴,必不令尊上失望!”
季良如何不知,自家师叔这些话,既是在敲打陈三刀,也是说与他听的,当即便亦捏掌行礼:“谨遵法旨!”
(本章完)
第136章 擂鼓点将
第136章 擂鼓点将
“咚咚咚……”
不多时,雄浑的聚将鼓声响彻荒芜简陋的小镇。
就见小镇中心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座两层楼高的土石点将台。
身高一丈八、身披金黄明光甲的陈锋立于点将台一侧,激情擂动牛皮大鼓。
头戴硬翅乌纱帽、身披鹦鹉绿判官袍的季良,一手持笔、一手持簿立于台前。
五十名丈二高的黄巾力士,昂首挺胸按刀分列点将台下两侧,无形的威严肃杀之气笼罩着当中一尊三足大鼎,鼎中一柱一人高的大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焚烧着。
镇内游荡的诸多英魂,受聚将鼓吸引,乌泱泱挤入校场,好奇的打量着点将台。
他们这些时日,没少与黄巾力士们打交道,倒是不惊奇他们的存在。
就是瞅季良有些眼生,议论着今日这一出,莫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数千阴魂,乱哄哄的挤成一团,嘀嘀咕咕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汇聚成了嘈杂的嗡鸣声,几乎要将澎湃的鼓声压下。
处在季良的角度一眼望出去,便只觉得这些昔日里令行禁止的司天卫英魂,哪还有半分行伍的影子?
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还只过了两个多月。
若是时间再长一些……
‘师叔圣明啊!’
他由衷的感叹道。
少顷,一炷香焚烧殆尽,而校场周围竟还有大量零零散散的英魂,呵欠连天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这厢赶来。
季良毫不犹豫的一挥大袖,四四方方的校场即刻被一座形同大碗倒扣的淡金色透明阵法笼罩,将外围那些还未进场的懒散英魂,阻挡在外。
校场内部的数千英魂见状,登时就爆发出了一阵骚动……
“咚!”
闷沉的鼓声陡然拔高数十倍,仿佛春雷炸响,一举压下山呼海啸般的骚动声。
“肃静!”
陈锋厉声大喝道。
台下列阵的五十名黄巾力士,齐声高呼“威武”。
待到偌大的校场再无半分窃窃私语声,诸多黄巾力士才收了威武之声。
“诸君!”
季良手持判官笔、功德簿双手抱拳,郑重的四下拱手朗声道:“本官季良,幸得尊上青眼,忝为黄山神宫赏善判官,给诸君见礼了。”
他抱拳一揖到底,而后没给台下近万英魂选择是否回礼的机会,起身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诸君生前皆乃精兵强将,戍守边关、保境安民,于国于民皆有大功;黄山决战白莲教一役,诸君置身生死于度外,奋勇当先、戮力向前,救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于天地、于众生皆有大功德!”
“尊上感念诸君仁义果敢,不忍诸君身死魂灭、化作天地一尘埃,不顾自身神力未复旧观,透支大法力敛诸君英魂入神宫享阴寿。”
“也因收敛诸君阴魂,尊上消耗过巨,无暇改造神宫内部陈设……委屈大家伙儿了。”
说到此处,他再次抱拳施礼。
这回,点将台下的近万英魂,终于有些动容之色。
困居此地两月有余,他们心头的确是有怨气的。
但连他们自个儿,都未将自己心头的怨气太当做一回事。
就像他们生前,顶着各级军官层层克扣、层层剥削,忍饥受冻的豁出性命去与外夷搏命的那些岁月,他们也曾对上官、对朝廷,有过满腹的怨气……
但无人在意。
从来就无人在意!
他们在边关吃的那些风沙,吹不到将军们摆满大鱼大肉的餐桌上。
他们在战场上的亡命怒吼,也传不到京城首善之地的遍地祥和中。
将士阵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
他们早就习惯了被忽视,被漠视。
以至于,当有人正视他们的心声,并且对他们说一句“委屈大家伙儿了”时,他们满腹的怨气,忽然就消散了大半。
再转念细想,到底有多大委屈呢?
好像也没多大委屈……
虽说环境差了些、虽说出不去,但总好过魂飞魄散,而且人黄山尊神也从未要求过他们去做些什么回报他。
甚至连这方简陋的小镇,都是这里的黄巾力士们,吭哧吭哧的扛来材料一手一脚建起来的,没咋使唤他们。
相较于以前那些连口饱饭都不给他们吃,还要他们穿着单薄的布甲上阵去和外夷搏杀的那些个大人们、将军们……
“没啥委屈的!”
终于有英魂呼喊出声。
一时之间,大量英魂纷纷七嘴八舌的应和道。
“对,没啥委屈的!”
“尊神对俺们够意思啦!”
“可不是,俺们连柱香都没孝敬过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还能管俺们这些丘八生生死死,俺们已经感激不尽啦……”
在群体效应的裹挟下,七嘴八舌的回应声越来越多,他们心头积郁的怨气,也仿佛阳春化雪般彻底融化。
哪怕是极少数心胸狭隘之辈,此刻竟也觉得自己的怨气毫无道理,他们怪白莲教、怪朝廷、怪三山符箓,乃至怪自个儿学艺不精,都说得过去,怪黄山尊神他老家人算怎么个事儿?
人家怜悯他们这些臭丘八,不忍他们魂飞魄散,收敛他们的魂魄、给他们容身之所,他们却反倒埋怨起他老人家来……咋的,人黄山尊神怜悯他们,还怜悯出毛病来了?
季良笑脸相迎的任由他们七嘴八舌的述说,心头也着实松了口气。
站在他当下的角度,对于这些英魂的情绪变化是最为直观的。
刚开始时,他说什么,底下这些英魂都是一副看大马猴戏的表情,戏谑的表情下,掩盖的是麻木、冷漠的情绪。
若不化解掉他们心头的对抗情绪,即便他将自家师叔那些仁政、善政公布出来,恐怕也难以达到预想的效果,浪费了自家师叔的善心不说,还凭白折了自家师叔的颜面……
好半晌,季良才抬起双手虚按,压下了嘈杂的议论声。
他笑眯眯的再次开口道:“昨日尊上出关,巡游神宫,有感于诸君困顿,特施善政如下:”
“一,率先提拔三百仁义果敢君子,就任神宫阴差,专事保境安民、引渡善信亡魂,绩优者还可升任黄巾力士、山神土地……”
他率先扔出王炸,炸得台下方才安静下来的近万英魂,又瞬间炸了锅!
卧槽,阴差?
卧槽,黄巾力士?
卧槽,山神老爷、土地公?
有人说,宇宙的尽头是地府。
也有人说,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到此处,二者不冲突了……这是地府的编制!
霎时间,无数英魂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加大加黑加粗的念头:‘这回可死对了!
……
神庙大殿内。
王文悠哉悠哉的一边喝着老树茶,一边将神念探入神宫内观看直播。
他全程见证了季良是如何拿捏住数千司天卫英魂,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操控着他们的情绪,如同过山车一样快速从不屑一顾,转变成嗷嗷叫的往点将台前凑,既把他交代的差事给办了,又把自个儿的威严给立起来,短短两刻钟的功夫,比陈锋那个傻小子领着几十号黄巾力士给这些英魂修两个多月的房子还有用。
他“啧啧”称奇的心说道:‘难怪就只听到说灭佛,没咋听说过灭道呢……’
那帮秃驴,就只晓得‘施主若不通经文,老衲也略通拳脚’。
而这帮牛鼻子老道,惹急眼了可是真有能力造反啊!
神宫内,季良已经将他的所做的三点布置公布下去……
而万余司天卫英魂的精神面貌,也随着这三点布置焕然一新,所有英魂都捏着拳头,满脸期盼、崇敬、向往之色的跃跃欲试。
古人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他那三点布置,超额满足了这个人生梦想……给富贵,给还乡,还给人前显圣。
纵使环境依旧荒芜得寸草不生、小镇依旧简陋得如同平民窟窝棚,但神宫内却已经有了些许生机勃勃、万物经发的气象。
这正是王文想要看到的!
他欣喜的举杯庆贺:“也不枉我费尽周折捞你一回了!”
公布完王文所作的三点布置之后,季良便打开手中善功簿,根据阴德多寡,当众挑选起阴差鬼选。
为了服众,他不嫌麻烦,每挑选出一名英魂,都会大声诵读其生平……
季良手中善功簿,乃是一件近似于生死簿的弱化版功能法宝,拥有查看黄山神宫治下所有生灵阴德极其生平的强大功能,这也是他“赏善判官”的官位由来。
黄山神宫作为地祗大神之府衙,府中兵将数额并无定数,理论上只要王文的阴德够多,他完全可以转化十万黄巾力士,供他差遣。
但黄巾力士只是低级的神道道兵,玄门修士的地师境,便是其战斗力天板,在低端局还有望以量取胜,到了高端局,十万黄巾力士恐怕都不够那些大妖大魔一口吞的!
所以,暴兵流绝对不是地祗发展壮大的版本答案。
而那些拥有较高上限的高级文臣武将,就是有定数的了。
黄山神宫目前的文臣武将配置,与都城隍一个等级,都是四大判、四家将。
四大判分别是:赏善、罚恶、察查、阴律四判。
四大判的区别,并不只是称呼不同,而是有职业模板加成,并且就职之时还会有伴生法宝相随。
例如赏善判官的伴生法宝是善功簿;罚恶判官的伴生法宝是九节鞭;察查判官的伴生法宝是照骨镜;阴律判官的伴生法宝是判官笔。
四家将,既名之为家将,自然就由主神定夺,并无职业模板加成。
但他们就职之际,却有阴德法体,以及配套的香火炼体功法相随,同样是成长型职业,底蕴越深、战斗力越强,一些老牌地祗大神麾下的家将,其战斗力甚至还要超过一些新晋的地祇大神。
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季良才从近万英魂之中,挑选出了三百英魂。
不过这两个多时辰并未白费,未被选中的数千英魂,望着点将台前那三百英魂的表情,大都是心有不甘却心服口服的表情,其中不乏暗自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争取下一轮中选的英魂……
以神念观看直播的王文,将这些英魂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心头对季良的工作大加赞赏。
“有请尊上法驾!”
在挑选完三百英魂后,季良合上善功簿,叉手向天穹一揖到底。
与此同时,他低低的提点声在三百英魂耳边响起,三百英魂如梦初醒般叉手一揖到底,齐声高呼道:“参见吾主!”
“啧!”
王文压抑着上翘的嘴角,明明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却还口不对心的说道:“这个季良,好的不学,学这些糟粕倒是无师自通,回头一定要批评他!”
说话间,他的阴神出窍,一步踏入神宫上空,大放功德金光,声音若滚滚天雷:“人世黑暗、大乱将至,尔等当勉励之!”
话音落,一道道金光垂落而下,精准的没入躬身行礼的三百英魂头顶,化作滚滚黑雾将其包裹起来。
不多时,一道道身披金边黑色甲胄、腰悬黑鞘长刀,头戴方纱、额头上一个大大“差”字、身躯魁梧似生人的昂然身影,便从黑雾之中显露出来。
每一个从黑雾之中显现出形体的昂然身影,都自动向高空中那道金光缭绕的金红身影单膝点地,献上忠诚!
那些未被选中的英魂见到这一幕,看向王文的目光,登时就变得异常的狂热!
‘尊上,看我,快看我!’
‘我也行、我也行啊……’
而王文在眼睁睁的看着视界中心飘过的一行‘功德-1500’红字后,绷着面皮一步踏出神宫回过肉身,叉腰道:“不就是1500点功德吗?多砍两头boss就回来了,小意思!”
自打他开发出功德和阴德的多样性用途后,在这二者的销上,他的格局可谓是越来越小了。
以前拿500点装个大逼,他都觉得物有所值。
而今天道大老爷拿他个打火机,他都得在心头逼逼赖赖,气得天道大老爷差点连他的香都不吃了。
有人心头在淌血。
是谁王文不承认。
……
王文在黄山停留了三天。
一边借助黄山神的权柄吸收日精月华、天地元气,趁着此次肉身蜕变,进一步夯实根基,为后边修行高级炼体工作做准备。
一边悠哉悠哉的在山间收集各种炼材,从容不迫、熟门熟路的再度炼制了一件无限接近法宝级的神宫法器,准备带回扬州置于荡魔将军府下,将荡魔将军府打造成一个横跨阴阳两道,日管妖魔、夜管鬼怪的大码头。
第四日傍晚,王文将以马风为首的一百阴差收入随身的神宫法器之内,启程返回扬州。
刚刚走出黄山境内,他就笔直的一头撞进了一座妖气弥漫、鬼气森森的大山之内。
当然,他是故意的。
(本章完)
第137章 大争之世
第137章 大争之世
“嘭。”
山崖岩壁碎裂一个大洞,一条甲胄碎裂、百足残缺的大蜈蚣蜿蜒着从山壁内部冲出,抖出三对透明似蝉翼的羽翼,拼了命的朝山崖下方的山涧电射而去。
这条大蜈蚣,足足有一丈多长,那腰身比水桶还粗,一身黑得发亮的几丁质甲胄在月光下反射着钢铁光泽,上百条儿臂粗的金黄节肢足就如同刀刃般,血红的狰狞头颅更是在黑暗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这种大货,常人只怕远远望上一眼,都会浑身鸡皮疙瘩乱窜。
“轰……”
岩壁碎裂出一个人形大洞,王文擎着破晓枪从烟尘之中冲出,怪笑着纵身追向那边那条蜈蚣:“长翅膀?长翅膀也逃不掉哟!”
亡命逃窜的大蜈蚣扭头一看,吓得头顶迎风飘动的两条触须都下意识的贴在了脑后,它惊恐的张开狰狞的口器尖叫道:“你不要过来啊!”
“噗。”
它喷出一蓬黑中带紫的毒气,如同从水底升起的水泡那样,迎面扑向王文。
有方才从地上打到地下被全方位压制、式吊打的惨痛教训,大蜈蚣压根就没敢奢望这一口提炼百虫之毒混合山间瘴气凝练而成天龙毒物,能奈何得了身后那条生猛得不似人类的莽汉,只求这毒气能阻挡他几息,为它争取些许逃命的时间。
“雷来!”
王文眼见毒雾扑来,大笑着释放出一股强横的绛宫雷,以真气外罡之法将绛宫雷笼罩全身,如同游戏里的魔法师顶上金色魔法盾那样,加速穿过氤氲的毒雾,追上那边那条亡命奔逃的大蜈蚣,扭腰一枪扎了过去。
适时,大蜈蚣已奔逃到河面之上,临入水之际,它回头查看王文的位置,便见这恶汉隔着两丈开外,拿着那根小牙签乱捅,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你够得着吗你就捅?’
它自信回头,预备入水。
但就在它回头的那一瞬间,就陡然感觉到后脑剧痛,一低头,就发现一节寒芒闪耀的枪尖从自己下颚穿出。
‘怎么会?’
它心下愕然的,奋力甩动尾部一招神龙摆尾,拍向身后那恶汉,却一尾巴拍在了枪杆上,只能顺势缠绕在枪杆跟上,“吱吱”尖叫着拼命发力,意图将捅穿自己头颅的枪头拔出来。
“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泡酒吧,酒缸才是你的归宿啊!”
王文大笑着单臂挑起大蜈蚣,脱手一掷,一枪将大蜈蚣钉在了岸边的鹅卵石滩上。
这一掷的剧痛,令大蜈蚣越发拼命的挣扎起来,可任由它如何扇动六只蝉翼、如何蜿蜒粗壮的身躯发力,都无法拔起这条看似轻飘飘的钢枪。
王文落在河面上,不疾不徐的踏水一步步走上河岸。
他走到大蜈蚣身后,瞅准时机一脚踩中它疯狂挣扎的尾部,将其整条踩在脚下,而后伸手去抓破晓枪。
“好汉饶我性命……”
感知到森冷的枪锋在自己脑袋里转动,大蜈蚣惊恐欲绝的张口疾呼道,那一口地道的江淮官话,让王文拧枪的动作微微一顿。
运河上那条胖头鲤会说人话也就算了,那胖头鲤毕竟是拦路收保护费的,没少和人打交道。
什么时候深山老林里的山货,也能说一口地道的江淮官话了?
瞅这山货的模样,也不像是能混迹人世的精怪啊!
察觉到钢枪停顿了,大蜈蚣连忙又说道:“启禀好汉,小妖乃是巢湖龙王麾下钻山头领,好汉若能饶小妖一命,小妖必定向我家大王感念好汉恩德……”
巢湖龙王?
王文挠了挠额角,暗骂了一句‘他妈的’,心说:‘这外头到底都变成啥样了?怎么走两步就崩出来一个龙王来?’
上回出远门,他听到了一个“洪泽湖龙王”的名头。
这回出远门,又蹦出来一个“巢湖龙王”的名头。
咋的,十年之期到了?龙王都扎堆儿往外冒?
他胡思乱想着,末了忽然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巢湖是属于淮南道吧?洪泽湖好像也有一部分在淮南道境内……’
他之所以会如此清楚这两处湖泊的归属,却是因为这两处湖泊都是十分重要的水道。
洪泽湖是运河联通汴河和淮河的咽喉要道,而巢湖是连接长江和淮河的重要水道,两地的水运贸易都十分繁荣,频繁滋生水匪,以往漕帮几乎是每隔一两年就要在这两处水道与当地水匪火并,而每回火并都是漕帮江淮所有堂口一起出钱出人出力,王二虎就曾经参与过洪泽湖火并。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那俩“龙王”占据着两处重要水道,大概率都是冲着两地水运贸易繁荣、来往船只稠密去的,打的也都是那些南来北往的水上人家的主意……与那些水匪无异!
王文是越寻思,越不得劲。
他有三重身份,地祗、官府、漕帮。
而这俩什么劳子狗屁龙王,一脚就把他三重身份都给踩了一个遍!
你说那俩狗东西不通人性吧,它们又知道拦河收保护费。
你说那俩狗东西通人性吧,干这种买卖它们又不晓得拜码头。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俩混账东西,压根就没把他黄山神、淮南道荡魔将军王文,当一盘儿菜!
甭说什么不知者不罪,无论是黄山神,还是淮南荡魔将军,都不是什么秘密,但凡那俩狗东西有心关注这些事,它们就能打听到黄山出了黄山神、淮南出了荡魔将军。
倘若它们不知晓,那也只能说明那俩狗东西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横竖都是没拿他王文当盘儿菜!
也别说什么,以它们的身份,就算是找上门拜码头,王文也肯定不会待见它们云云。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它们在他王大官人的地盘上插旗,他王大官人可以瞧不上它们的礼,但它们不能不送礼!
总而言之就是那俩狗东西,已经取死有道!
王文当下紧紧的把住破晓枪的枪身,口中却佯装疑惑的低声嘀咕道:“巢湖龙王?咋没听洪泽湖龙王提起过……”
此言一出,他脚下的大蜈蚣立马喜出望外的说道:“好汉识得洪泽湖龙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得一家人了么?敖青大王与我家黑鼍大王乃是八拜之交,月前我家大王还去洪泽湖寻敖青大王吃过酒呢!”
“妖怪,休得哄骗洒家!”
王文半信半疑的微微一拧破晓枪:“你家大王若与敖青那厮若是八拜之交,洒家岂能从未听那厮提起过?”
大蜈蚣吃疼,慌忙大声疾呼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妖就是有吃雷的胆子,也决不敢哄骗好汉啊,我家大王与敖青大王真是八拜之交啊,上上回敖青大王驾临巢湖吃席,小妖还给它老人家献过酒呢!”
王文紧紧的攥着破晓枪,嗤笑道:“还敢胡说八道?好,你说你曾给敖青那厮献过酒,那你洒家倒是要问问你,你可知晓那厮的跟脚?”
大蜈蚣不假思索的大声争辩道:“小妖岂能不知?敖青大王乃是青蟒成蛟,方一化蛟便生双角,都说敖青大王有青龙血脉,百年之内有望化去蛟形成就真龙之尊!”
‘我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原来是蛇精病啊!’
王文松开破晓枪,放缓语气:“你这混妖,还真见过敖青那厮……那你家大王又是个什么情况?凭什么与敖青那厮结拜?”
大蜈蚣看到生还的希望,语气越发讨好,口若悬河的颇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好汉有所不知,我家大王虽只是鼍龙化形,但它老人家身具一丝黑龙血脉,一化形便化生四臂,每条臂膀皆有万斤之力,且善使一杆三股分水叉,有翻江倒海之能,当初我家大王与敖青大王争还曾争夺过洪泽湖基业,只因敖青大王更擅水战,我家大王才惜败一招……”
‘鼍龙?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扬子鳄?’
王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种战斗力都赶不上大鹅的小玩意儿,还能成气候呢?不过也是,这个时间段能成精的,不是祖上阔过,就是有点气运在身上……’
这令他想到了自家那头怂货黑牛,那家伙背上的鳞甲都快连成片了,鞍鞯都快遮不住了。
有道是一步快,步步快。
灵气复苏至今才多久,这些先天异种都整出龙宫、连成一片了。
若是再给它们一些时间,它们还不得圈地为王,明刀明枪的跟人族争夺天下?
必须得抓紧时间处理了,否则必成大患!
思及此处,他又联想到了海里那些大家伙,那些大家伙的本钱本就比内陆这些妖怪雄厚,海里资源丰富又没有玄门修士争夺,等到那些大家伙起势……
‘大争之世啊!’
他心下感叹着,手中钢枪一搅,他脚下这条仍在喋喋不休的大蜈蚣登时就闭麦了,紧绷的身躯也委顿了下去。
方才落地之前,他就已经用法眼看过了,这条大蜈蚣的妖气里有怨气和煞气在翻滚,这玩意儿害过不少人……
他寻思了片刻,将神念探入随身携带的神宫法器内部,询问宫中诸多阴差:“有谁熟悉巢湖周边环境?”
神宫内部的一干阴差沸腾了片刻,很快就有一名阴差出列,单膝点地,叉手道:“启禀尊上,卑下阮大毛,曾任巢湖游奕水卒,自问对巢湖周遭水道还算熟悉。”
“就你了!”
王文当即将这名阴差摄出来,和颜悦色的颔首道:“大毛啊,领我去巢湖走一遭吧。”
阮大毛看了一眼他脚下那条大蜈蚣,激动的发抖的叉手道:“喏!”
王文单臂拧着破晓枪,挑起脚下这条大蜈蚣扛起肩上,腾空而起。
阮大毛见状,连忙飘起,左右观察了一番周遭的环境后,面向东方向王文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卑下给尊上领路。”
“你们都是本尊麾下的兵将,何卑之有?往后就称属下吧……”
阮大毛闻言,看他的眼神越发狂热,叉手:“谨遵尊上法旨!”
他在前边慢悠悠的飘,王文跟着后边不紧不慢的飞。
通过方才这条大蜈蚣的诉说,他不难判断出,巢湖那条大鳄鱼是个战士型的妖怪,而且战斗力远不及洪泽湖那条蛇精病。
既然如此,他索性就顺道过去看看。
要是打得过,就顺手收拾了,免得日后再多跑一趟。
要是打不过,他一个人也好跑路,没啥后顾之忧。
至于会不会白给……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手握6180点功德,他能白给?
天道大老爷不要面子的啊?
与管辖权略有争议的洪泽湖不同,巢湖乃是实打实的淮南道属地,他的辖区。
他趁早收拾了这条大鳄鱼,总好过以后这条大鳄鱼闹出大动静儿来,再来收拾。
正好,还可以当做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送往京城,换取皇帝老子对他支持。
至于洪泽湖那条蛇精病……
目前没有度量衡,他估计不了那条蛇精病的斤两。
但按照他目前的计划,最好是能等到荡魔将军府落成之后,再将其当做荡魔将军府的第一次团建活动,在整个江淮地区,打响他荡魔将军的名号。
中间这个时间差,正好够他再提升一波。
一人一鬼往东方飞了约莫有两刻多钟,轻微的浪翻涌声就传入了王文的耳中。
阮大毛热切的叉手道:“尊上,此地便是巢湖,请尊上示下!”
王文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湖面,抬头笑着颔首道:“后边的事,你们暂且还帮不上忙,先回去吧。”
说着,他一挥手,便将阮大毛收回了神宫法器之中。
而后,他挑着大蜈蚣,开了法眼在广阔的湖面上来回穿梭着仔细寻找。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了约有一个多时辰,他的法眼终于在一处靠近湖岸的水体之中,发现了几缕妖气。
他当即靠过去,放出神念探入湖面之下,才发现这处看似靠近湖岸的位置,湖水却异常的深,他的神念往湖面之下至少探了有三十多米,才在湖底靠近湖岸的方向发现了一个足有两丈多高的洞口,两只磨盘大的螃蟹仿佛看门的守门兵丁一样,静静的趴在洞口两侧的淤泥当中。
王文的神念探入洞口之中,就只感到洞内妖气弥漫,大量散发着微弱妖气的鱼虾蟹,成群结队的穿梭在洞内的各个角落。
而的神念,往洞内延伸了约有两三里,才终于冒出了水面,来到了一方干燥的地下空间。
在这方地下空间里,也分布着很多散发着微弱妖气的妖怪,扬子鳄、蛇、蛤蟆……
这气象,简直比他那黄山还要兴旺,显然不是巢湖这一处水域能养出来的。
再结合他肩上这条大蜈蚣的身份和位置,王文很轻易的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条大鳄鱼,在有意识的聚集成精的妖怪!
很快,王文的神念就在那处洞穴深处,发现了一条仰躺在虎皮大椅喝酒吃肉的人形恶汉!
那恶汉身高怕有一丈二,生得黑皮猪鼻、两腿四臂,一头水草似的绿发,浑身筋肉虬扎,腰间围着一条辣眼睛的豹皮裙,身旁倚着一条横梁粗的三股叉,一身烈烈妖气似火上烹油,油中是无数怨气和煞气在翻滚……
这是王文第一次见到人形的妖怪!
他没有犹豫,神念冲上就是“啪啪”两个大逼斗,抡在了这恶汉的脸上。
“吼……”
霎时间,一道暴怒的吼叫响彻宽敞的地下岩洞。
满洞妖怪都应声暴动起来,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在洞内乱窜。
而飘在湖面上的王文,却不紧不慢的用破晓枪撬开大蜈蚣的口器,从它下颚处取出了一颗鸡蛋大小、在黑暗中闪烁着鲜红光芒的珠子,然后抬手将大蜈蚣扔进水里,任由其飘飘荡荡的落向水下的洞口。
(本章完)
5月初月票抽奖活动来啦
5月初月票抽奖活动来啦……
活动时间5月1日0点——5月7号23点59分,这期间在起点为本书投月票的老爷们,都可以凭月票票根进抽奖群抽奖。
(ps1:抽奖群:985326200)
(ps2:抽奖是直接抽月票票根序列号,从概率上说,投得越多,中奖几率越大。)
(ps3:在5月7号23点59分活动截止后,小楼会把中奖的票根序列号同步公布到章节末尾和评论区,实在懒得进群的老爷一定要留意一下公布出来的序列号,中奖后及时联系一下小楼。)
……
一等奖:非常素雅帅气的汉剑两口。(ps:月票金主巨佬特供一口,另外再抽奖一口)
二等奖:龙虎山朱砂山鬼钱十枚。
三等奖:升棺发财+五帝钱钥匙扣五十件。
……
多得不说,今天一定双更。
求票票~
(本章完)
第138章 诈几何哉(求月票)
第138章 诈几何哉(求月票)
“好宝贝……”
王文眉飞色舞的捏着蜈蚣珠对准天上的皎月,目光透过晶莹剔透的血红珠体,打量着珠子内徘徊的那一条迷你蜈蚣元神。
方才他找到那条大蜈蚣时,那玩意儿就趴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对月吞吐着这颗蜈蚣珠,当时他就高兴坏了,觉得这条大蜈蚣还怪好的嘞,都快死了还不忘帮他祭炼珠子。
蜈蚣珠可是好东西,能辟百虫、解百毒,能镇宅驱邪镇煞、定阵释放毒雾,还能作为主药炼制增长功力、愈合外伤的上等丹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上等山珍!
像他手里鸡蛋大的这么一颗,不知能搁他师兄混坤真人那里淘换来多少好东西。
他美滋滋的将蜈蚣珠收入钱袋里,再将钱袋卡进腰带内侧,贴身放好。
而后安心的拍了拍腰带……
就仿佛是卡点一样,他这厢一拍腰带,底下那平静的黑黢黢湖面就“嘭”的一声炸开了。
一条腰间围着豹皮裙儿的辣眼睛四臂恶汉,一手倒提着三股钢叉、一手倒提着大蜈蚣,破开湖面一跃到王文对面,怒气冲冲摆动着一张獠牙外露的地包天凸嘴,凶神恶煞的左右扫视了好几圈,目光才落到对面的王文身上。
“兀那小白脸儿!”
四臂恶汉一震钢叉指着王文,一对儿暗金色的眸子集中一点、粗声粗气的大喝道:“方才可是你偷袭的本大王?”
它说之间,下方翻涌的涟漪中心,又冒出了一大批虾兵蟹将,热热闹闹的敲打着一些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好似什么大型吃席现场。
这些妖怪,都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是我……”
王文眯着双眼,嘿嘿嘿的笑道:“还能是谁呢?”
四臂恶汉面上的怒容刚要缓解,就被他的大喘气刺激得越发怒不可遏,当即横眉怒目的提起手里的大蜈蚣:“那本王麾下钻山头领,也是你杀的喽?”
“除了我……”
王文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眯眯模样:“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四臂恶汉果真被他气得三尸神暴跳,扔了大蜈蚣就抡起三股钢叉朝王文打来:“哇呀呀呀……小白脸,给本大王死来!”
他一动手,湖面上那些个气氛组虾兵蟹将,登时就锅碗瓢盆敲得越发急促了,就好似已经在提前庆祝胜利!
事实上,在这些虾兵蟹将们那短暂的妖生里,它们大王的确是战无不胜的盖世战神,每回只要它们大王动手,前来找麻烦的两脚羊立马就会变成它们嘴里的食物……
王文理解不了它们的欢欣鼓舞,他只觉得它们吵闹。
于是乎,他纵身迎了上去,不闪不避的抡圆了破晓枪,以枪作斧一枪劈向四臂恶汉。
“铛。”
枪叉凌空相击,发出一声闷沉若铜钟大吕的金铁交击声。
王文与四臂恶汉俱被强劲的反震力道震得虎口发麻、身躯一震,心头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念头:‘这是个劲敌!’
四臂恶汉横行江淮水道两年有余,啃食的两脚羊和妖怪无算,这还是它第一回遇到能在气力上和他硬碰硬不落下风的对手。
王文亦然,论武功和术法,他的确碰到过不少强于他的高手,但能在气力上与他硬碰硬不落丝毫下风的狠角色,他也是头一回遇见。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但掂量出对手份量的一人一妖,却在下一秒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看似一副不大聪明模样的四臂恶汉,在察觉到对手的气力丝毫不逊于自己后,竟连一秒都没犹豫的直接抽身后退,顺势抽回三股钢叉在头顶上方乱舞,意欲先退回水中再作计较。
而看似斯斯文文、笑语晏晏的王文,却裂开嘴露出了一个凶恶的狞笑,同样是一秒都没犹豫的纵身扑向了四臂恶汉,手中破晓枪微微一拿一压,就抖落出一片灿烂的枪,强势插入乱舞的三股钢叉当中,在一阵密集而急促的金铁交击声中,强行撕开三股钢叉的防御圈,突进四臂恶汉身前之内。
四臂恶汉:‘势均力敌的对手?没咋打过啊!’
王文:‘势均力敌的对手?老子杀得多了!’
四臂恶汉眼瞅着目光凶暴的王文步步紧逼,一边手忙脚乱的挥动三股钢叉勉力支撑,一边张嘴化出鳄鱼的血盆大口本相,似是准备从喉咙里喷出什么东西来糊王文一脸一样。
然而王文的动作,比它更快:“雷来!”
“咔擦擦……”
数以百计的密集绛宫雷应声爆发,在刹那间笼罩他与四臂恶汉的同时,仿佛瓢泼大雨般落向下方湖面上那些气氛组虾兵蟹将。
耀眼的金色雷霆,照亮了暗淡的天穹,也照亮了黑黢黢的湖水。
刺目强光之中,就只见无数螃蟹、大虾的身影明灭不定……
聒噪的敲敲打打声戛然而止!
弹指间,雷光熄灭。
四臂恶汉横叉胸前,浑身青烟直冒的僵直在了原地,而下方的湖面上,已经泛起一大片白的鱼肚……
“铛……”
王文趁机狠狠的一枪扎在了四臂恶汉的额头上,但枪头在刺破四臂恶汉的头皮扎在它的头骨上时,竟发出了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卡住在了它头骨里。
他心下惊讶的轻轻“卧槽?”了一声,纳闷的暗道:‘不是吧?又扎不动?’
四臂恶汉吃疼,终于摆脱了电击的僵直状态,一双铃铛大的暗金色眼眸一低眼,登时就散发出凶残的血光。
“看你妈,雷再来!”
王文轻轻的笑骂道,双臂却用力压住破晓枪,死死的顶住四臂恶汉的头颅。
耀眼的雷光再度爆发。
但这一回,强横的雷霆之力并未像上一轮那样四下迸溅,而是在王文高超的雷法造诣下凝成一股,瞬息间便沿着破晓枪喷在了四臂恶汉的脑门上。
凝练的雷霆之力,当场就照亮了四臂恶汉那颗獠牙丛生、骨密度大的仿佛一坨钢铁的硕大头颅。
“啊啊啊……”
四臂恶汉当场就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雄壮的身躯就像是触电的本能反应那样剧烈抖动着,挥动三股钢叉狠狠的扫向身前的王文。
王文听到钢叉的破空声,有心以肉身硬抗下这一叉,抓住机会再爆发一套,一波把这个四臂恶汉血条打空。
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他又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于依赖肉身强度了,长此以往,难免翻车……
就好比猴哥和二郎真君,那两位哪个不是刀剑难伤、万法难侵的金刚不坏之躯?
可也没见过那两位与人交手,回回都仗着金刚不坏之躯,一味无脑猛冲猛打啊!
像金刚不坏之躯这种能力,不将其当做底牌,它才会是底牌,一味将其当做底牌,它就只会是破绽。
于是乎,王文按灭了心头急于求成的心思,纵身跃起避开横扫的钢叉的同时,一式扫腿重重的一脚横踢在四臂恶汉的强壮的胸膛上,雄浑的力道当场就将四臂恶汉踢得横飞出三丈多远,直接飞到了湖岸上空。
有了这个空档,四臂恶汉也终于彻底摆脱了电击的僵直状态。
就见它双目猩红的仰头狂啸了一声,丈二高的身量再度拔高三尺,丑陋的人脸也化作狰狞的黑棘皮鳄鱼头……弹指间,筋肉虬扎的四臂恶汉就变成了一条人立而起的巨大六足黑鳄!
而后,它扔了三股钢叉,六足着地一个纵身,张开血盆大口飞扑向王文,动若脱兔、迅猛有力的速度,与它庞大臃肿的身形完全不相匹配。
王文心中警惕,但仍然毫不犹豫的持枪迎上去,经过三步加速后,周身爆发出一股耀眼的绛宫雷,推动他的身形再度陡然加速,快到只剩下残影。
下一秒,他便突然出现在了六足黑鳄的面前,在六足黑鳄狂怒中带着些许错愕的眼神当中,一式飞身弹腿,脚尖裹挟着炸裂的雷霆暴鸣声,一脚精准的踢在了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下颚上。
“啊打打……”
“duang。”
这劲力澎湃的一脚,踢得六足黑鳄张开的下颚狠狠撞在了上颚上,突然合上的血盆大口,当场就把它吐出来的舌头咬掉一大截,疼得的它眼泪的都涌出来了。
但王文融合了真气和雷法爆发出来的一脚,力道还远不止于此。
就见六足黑鳄在咬掉了一节舌头后,整条鳄鱼凌空倒转,翻着屎黄屎黄的肚皮,再度朝着湖岸倒飞了出去。
王文见状,毫不犹豫的再度爆发一股绛宫雷加速,身形带着一连串金色的雷霆残影追上倒飞的六足黑鳄,出现在了它的屎黄屎黄的肚皮上空,抖手刺出二十多枪:‘老子还不信了,你的肚皮也有你的头盖骨那么硬!’
就听到一阵“噗嗤、噗嗤”的密集利刃穿透血肉声,六足黑鳄还未落地,肚皮上就多了二三十个拳头大的血窟窿,浓郁的血浆就似如同四月间纷飞的鲜红瓣那样,血洒长空。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又刺激的六足黑鳄狂嚎了一声,不顾一切的凌空施展出本命决计死亡翻转,强行翻转出黑棘皮后背,挡在了乱捅的钢枪面前。
王文没太在意,抱着‘后背老子也捅得穿’的想法继续抖枪乱捅,却未能防备这黑厮拼了老命的一甩大尾巴,一招鳄鱼摆尾狠狠的抽在了他的后背上。
恐怖的力道,同样是当场就抽的王文眼前一黑,整个人脱力的向前飞扑了出去。
堪堪飞出一丈多远,他便陡然回过神来,心道了一声‘不好’,看都没敢往后看一眼竭力爆发出绛宫雷做助力,推动他整个人像起飞的飞机那样,拖拽着焰尾向前猛冲。
也就在他爆发出绛宫雷向前猛冲的一瞬间,一颗足有马车大小的血红鳄鱼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冲天而起,一口擦着他的焰尾咬了个空,发出爆炸般的闷沉气爆声……
王文应声扭头一看,就见那六足黑鳄不知何时已经落地,六足着地的仰头做吞吃月亮状,一道由鲜血混合着凶煞之气凝成的巨大血红鳄鱼头,漂浮在它头顶上空。
他心头微微一惊,强行凌空翻转了一圈,持枪重重的落地,隔着两丈多远与那条六足黑鳄对峙。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六足黑鳄,几次大喘气便平复了沸腾的气血和真气。
而那六足黑鳄就不成了,嘴里淌着血,肚皮上的几十个血窟窿也在库库往地上喷着血……
王文眼神好,甚至都看到那黑厮肚皮下垂落了一大堆肠子,都拖拽到草地上了。
‘优势在我!’
他心下大定,不紧不慢的调整呼吸,恢复方才消耗的真气和法力。
方才那几波短暂的交手,他的真气倒是没有多大消耗,就是法力消耗得有些厉害,都快见底了。
如此一动不动的对峙了约有十几息时间。
直到六足黑鳄头顶上的血红鳄鱼头颅开始出现溃散迹象,它忽然就一声不吭的猛地一甩大脑袋,转身就如同离弦之箭一样的朝着不远处的湖面飞奔而去。
王文见状,同样是一声不吭的纵身追了上去,眨眼间就追到了六足黑鳄背后。
就在这时,前边玩命狂奔的六足黑鳄突然闪电般的扭头,与头顶上悬浮的血红鳄鱼头一同张开血盆大口,势若奔雷的上下夹击王文。
鳄鱼从来就不是敏捷型的野兽,但一直都是玩伏击的行家,突然发起袭击的鳄鱼,连以速度著称的猎豹,都难逃它的血盆大口!
而六足黑鳄这一招“回马枪”,更是将速度和力量都发挥到了极致,几乎就在王文看到它回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它的口臭冲脸了……
好在,王文一直防着它呐!
没有任何一个群体,比峡谷玩家更懂穷寇莫追的道理。
王文见它明明连血都止不住了,还不肯散去头顶上的大招时,就已经猜到它打得什么鬼主意了……这他妈跟捏着大招的残血盖伦,站在塔外勾引敌人有什么区别?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
止增笑耳!
于是乎,就在他看清六足黑鳄回头的那一瞬间,他脚下的草地就突然化作了“泥水”,他整个人“咚”的一声就落到了地底。
六足黑鳄的血盆大口,几乎是擦着他飞舞的衣角,掠过他方才站立之处,再度“duang”的一口,狠狠的咬在了空气上。
这一口都能扑空,是它死活都没想到的。
当它瞪着俩眼珠子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草地时,它整个鳄都茫然了。
六足黑鳄:‘不是,哥们你……’
王文:‘不好意思,我是山神!’
山神遁地,那不是看家本领吗?
(本章完)
第139章 心想事成(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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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声巨响,遁入地底的王文背对着六足黑鳄的头颅,从他尾部冲出,双手拽住它那条粗壮的尾巴,怒喝一声将其原地抡起来,凌空划过一条圆润的弧线,狠狠砸在身前的草地上。
“咚”。
六足黑鳄背部着地重重砸在了草地上,肚皮上那些血窟窿登时喷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浆,中间还混杂着许多内脏碎块,疼得它像狗一样“嗷嗷”乱叫的,拼命张开六只爪子抓住草地,亡命翻滚。
似乎是想要通过以前无往不利的死亡翻滚,从王文手里拽回自己的尾巴。
而王文丝毫不给它斗力的机会,它那厢一发力,他立马就“嗨”了一声,满头青筋绷起的又将其抡起来,在头顶上划过一条圆润的弧线,狠狠向右侧掼去。
天旋地转之中,六足黑鳄不顾“噗噗”喷血的肚皮,惊恐欲绝的奋力扭过身,一口咬向王文。
王文见状,脚下马步以后后撤,改马步为弓步,使出抖大枪的功夫紧紧攥着六足黑鳄的大尾巴用力一抖,一股霸道的真气立刻就顺着他这一抖的力道,从六足黑鳄的大尾巴沿着它的脊梁骨一路往上,凶猛的灌了六足黑鳄的脑袋里。
就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鸣声,六足黑鳄被恐怖绷得好似抻到极致的猴皮筋一样的筋骨,顿时就散了架,整条鳄鱼被王文抡起来,再也不像实心木桩那样有钢性,反倒像一条柔弱无骨的皮鞭一样,王文的每一丝力道都能从它的尾巴,沿着他脊梁骨,丝滑顺畅的传达到它的嘴尖。
“嘭。”
“嘭。”
“嘭……”
王文就这么抡着它,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左右乱砸一气,在平坦的湖岸草地上留下一个个血糊糊的大坑。
中间他没有喘一口气,六足黑鳄也没能喘上一口气。
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小白脸,用这种粗暴到令鳄发指的方式,硬生生将它活活砸死。
准确的说,它并不是被砸死的。
而是被挤干血、震碎内脏,活活耗死的。
倘若它的肚皮没有被捅出那二三十个血窟窿,王文就是抡着它砸上一整天,也顶多不过是擦伤。
但很显然,这个假设并不成立,正是因为它的肚皮被捅出了二三十个血窟窿,王文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趁它病,要它的命。
倘若它没有这个破绽,王文肯定就会用其他的方式,来要它的命……
打到现在,他连一半的手段都还未用完。
【阴德+2000】
王文定睛看了一眼视界中心闪过的金光小字,心情愉悦的随手扔了手里的鳄尸,微微呼出一口浊气。
然后,淮南道荡魔将军小号下线,黄山神大号上线。
他先随手掐了个清洁术,清理掉身上的血肉污秽。
而后阴神出窍,站在他头顶上大放功德金光,掐起招魂术,威严的一句一顿大喝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魂兮归来!”
随着他的念念有词,一道又一道虾兵蟹将、鱼精蛤蟆怪的精魄,一阵风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浑浑噩噩的飘荡在他身前这一片草地上。
待到他念诵完招魂咒,一股无形的力量便从不远处的六足鳄尸内,牵扯出了一道宛如实体、周身烟雾缭绕的六足黑鳄元神。
与那些浑浑噩噩的小妖小怪精魄不一样,六足黑鳄的元神一飘起,便睁着一双有神光的眸子,愕然的仰视王文头顶上两丈多高的元神。
那副极其人性化的震惊模样,就好像是在说:‘你这么牛逼,你为什么不早说?’
王文望着六足黑鳄元神周围缭绕的氤氲烟雾,心说暗道这厮还真想做龙王啊……那些烟雾,便是这厮生前吞吃的香火愿力,只是这厮好似不知如何炼化香火愿力,只将其囫囵吞枣的囤积在元神里、借助香火愿力蕴养元神,连香火之毒都未曾剔除,更别说提炼成神道神力了。
难怪短短两三年,这黑厮就能走完正经妖怪要几十年、几百年才能走完的化形路。
难怪这黑厮明明实力不弱,却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好端端一条两栖动物,竟然会蠢到放弃水战的主场优势,上天跟他打空战。
原来是把香火愿力,当烟抽了啊!
你不死谁死?
“啧!”
王文心道了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竖起剑指朝天一点,而后重重的朝着面前飘荡的这些妖怪精魄一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咄!”
“刺啦。”
刹那之间,一道道狰狞的银亮雷霆电蛇狂舞,一波笼罩所有妖怪精魄。
那六足黑鳄的元神如梦初醒,疯狂嚎叫道:“上神,且饶小妖……”
可惜,它的声音才刚刚传出,就受到了雷霆电蛇的特殊照顾,十数道雷霆电蛇一拥而上,当场就将其化作了一蓬青烟。
【阴德+350】
【功绩+65300】
“舒服了……”
王文就地跌坐在草地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这一波,是真滴舒服了!
不但把他在光明顶点化那三百阴差的销全挣回来了,甚至还小赚了一笔。
要能多来几回,不但推演炼体玄功的功德、阴德点有了,连大海无量神功第十重,他都敢奢望一下子了……
‘算了,还是别乱来,按计划行事吧!’
王文勉强压制住去洪泽湖找那条蛇精病的冲动,挥手摄出神宫法器里的马风等鬼。
就见一股金光引领着一大群灰气,从他腰间射出,落地化作黄巾力士马风,以及一百名腰悬黑鞘官刀、黑口黑面阴差。
马风单膝点地,低眉顺眼的叉手道:“卑职马风,听候尊上差遣。”
一众阴差齐齐单膝点地,狂热的齐声高呼道:“听候尊上差遣。”
王文正了正坐姿,面色平平的抬起一根手指,划过不远处的六足黑鳄尸体,以及远处湖面上飘着的那些翻白肚的鱼精:“打扫战场、拉网排场,勿要放过任何一个妖怪,也不要遗漏任何一件战利品。”
马风顺着他的手势瞥了一眼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六足黑鳄,吓得立马收回目光,躬身道:“卑职谨遵尊上法旨!”
王文挥了挥手:“快去吧,抓紧时间。”
马风:“喏!”
他躬身退下,带着一百阴差奔向湖面那些翻白肚的鱼妖。
待他们走远后,王文才慢慢松弛下来,抬头仰望着已经移动到西方天际的皎月,复盘起方才这一战来。
这一架,打得略微有点凶险,也略微有一点疲惫。
但比起上回他在杭州菜市口打的那一架,简直不要轻松太多、从容太多!
轻松从容的,他甚至都希望后边遇到的每一头大妖怪,都像这头六足黑鳄一样没脑子……
有脑子的对手,和没脑子的对手,打起来简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和有脑子的对手交战,大家拼的首先是心眼子,其次才是拼硬实力,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架打下来,那叫一个筋疲力尽、心力交瘁。
而和没脑子的对手交战,根本就不需要太拼硬实力,只要脑子够使,基本上就能全程拿捏住战斗节奏,稳稳当当的收割一波功德、阴德和功绩点。
就以这条四臂黑鳄为例,这厮在与他交战的过程中,至少犯了两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第一个致命错误,自然就是那厮放弃水战的主场优势,傻乎乎的跑到半空中跟他玩空战。
讲道理,他虽然刻意将大蜈蚣的尸体带到巢湖来,当做诱饵激怒这条什么劳子黑鼍大王出水一战。
但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此行竟会如此的顺利,前脚才把饵抛下去,后脚就把目标鱼给钓了起来。
钓鱼佬们要是能有他这份脚气,那还不得天天爆护?
至于第二致命错误么,那就是这黑厮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方才这一架,王文是存在失误的,一来过早的暴露了绛宫雷这个无解底牌,二来没能察觉到那黑厮的神龙摆尾。
但凡这黑厮有一丁点脑子,他被拍飞的那一刹那,这黑厮就已经逃回水里。
这黑厮战斗力着实不弱,它若是逃回湖底,王文再托大也不可能追到水下,去它的主场拼命。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今日先行鸣金收兵,待来日得空了,前来收拾这条大鳄鱼……
这就是头脑的重要性!
的确,再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可若是实力优势不绝对,还懒得动脑子、耍心眼……
其下场,就得和这条大鳄鱼一样,死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死的!
有道是:见贤思齐焉,见不贤则内自省也。
王文盘点六足黑鳄在此战中犯下的致命错误,其实也是在反思自己可曾犯过这样的错误。
其答案,是有。
并且还不止一次。
这个结果,令他感到羞耻,又感到警惕。
复盘了许久之后,他又扭头总结起自己当前存在的问题。
他目前最大的问题,当然就是他缺乏一锤定音的杀招。
这个问题,平日里并不凸出。
以他当下的雷法造诣和枪法造诣,在绝大多数战斗里,都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但一遇上这种到刀枪不入、雷法难伤的肉身强横之辈,这个问题就尤为的凸出。
先前在杭州遇到的那个横练和尚,他就打得异常辛苦。
这回遇到这条六足鳄鱼,他又打得有些束手束脚。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情况日后恐怕还会逐步成为常态……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大周江湖上,的确是没有多少走横练路子的顶尖高手。
但那些成了大气候的妖怪,几乎个个都有着一身铜皮铁骨。
他总不能日后一遇到棘手的硬茬子,就氪金请天道大老爷出手开路吧?
他还得攒阴德升官、升阴神呢!
‘要打半肉、纯肉,无外乎三条路子。’
他想来想去,渐渐琢磨出一点味道来:‘要么出破甲、要么出法穿、要么打真伤……我既会武功、又会法术、还天生神力,完全可以全都要!’
‘法穿好说,只要把《闪电奔雷拳》点上去,雷法造诣必然会水涨船高,到时候无论是雷法的强度、还是超控力,都会大幅度上升,法术穿透自然而然就有了。’
‘破甲——回头打听打听,看大周有没有《隔山打牛》那种功夫,有最好,实在没有就再设法弄几门高端点的枪法,提升一下枪法的威力。’
‘真伤——钝器打击应该能达成相差无几的效果,回头去寻抹一下鞭锏锤之类的兵器,试试能不能达成真伤效果。’
他这厢正盘算着,忽然远远望见马风肩扛着一面四方桌大小的方形石板,从湖面地下冒出来,快步朝着这边行来。
他疑惑的望着马风,不知道这厮在搞什么飞机,让他去打扫战场,他去捡破烂?
“启禀尊上……”
马风面色忐忑之中略带点期望的快步行至王文面前,小心翼翼的将肩上的石板放到王文面前,给王文介绍到:“此物是在黑鼍大王的寝房里找到的,那妖怪将此物宝贝得紧,特地用了好几层熊皮当衬垫妥善存放此物,卑职眼拙,认不得此物是何宝贝,还请尊上钧鉴!”
王文来了兴趣,定睛细细打量这块石板,从起形制来看,这块石板似乎是一块古碑,但似乎底部缺了小半块,而且上边的字迹早已风化斑驳,难以辨认。
他惊异的瞥了一眼六足鳄尸,心说:‘大爷难不成还不及一个山野妖怪有文化?’
他不信邪的探出神念贴到古碑上,欲仔细观察古碑上的模糊的字迹。
但就在他的神念,贴到古碑上的刹那间,忽然便感知到了一股古老、苍凉的意境,似是在他神念边上低低的呢喃着什么。
他震惊的屏住呼吸,主动去感知到那股古老、苍老的已经。
然后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道微弱得宛如蚊蝇震翅、却又异常清晰的低沉声音:“混元劫涡生、天象纳无穷;足踏阴阳劫纹显,头顶三接罡风;皮肉吞吐雷火气,筋骨轰鸣震苍穹;九重天象汇膻中……”
王文静静倾听,双目却越睁越大。
卧槽!!!
这是一门炼体玄功!!!
(本章完)
第140章 九劫归元体(求月票)
第140章 九劫归元体(求月票)
‘难怪破晓枪都扎不动那黑厮……’
王文豁然开朗、大喜过望。
他先前还以为,这些成气候的大妖怪的肉身强度,都和这条大鳄鱼一样呢。
要知道,他的破晓枪可是法宝级的宝枪,炼制的时候他还特地固化了锋锐、破甲这两大宝禁,按理说就是两三寸的钢板,破晓枪也能当成豆腐捅。
结果方才打斗之际,枪尖竟然卡在了六足黑鳄的头盖骨里。
这都险些改变了他对自身修行道路的规划……
现在就说得通了,那六足黑鳄之所以能肉身硬刚破晓枪,并不是它天赋异禀,而是它修炼了一门炼体玄功。
能在这个时间段崭露头角的妖怪,果真都是有几分气运在身上的。
但再大的气运也得积德惜福,才能留得住。
不积德、不惜福,气运就会转移到其他积德惜福之人身上。
比如像他王大官人这种年轻有为的有德之士身上。
王文难掩兴奋之色的抬眼对马风说道:“此物对本尊很有用,你立大功了!”
马风闻言,亦是喜形于色,叉手道:“全赖尊上神威无敌、指挥有方,卑职岂敢居功!”
“哈哈哈,你是会说话的!”
王文大笑着挥手:“去吧,先忙正事,回头再行嘉奖!”
马风:“喏!”
他转身按刀快步离去。
王文待他入水之后,才再度将神念投入面前的残碑当中,一边观摩残碑上那些模糊的字迹,一边静心倾听残碑之中的声音。
很快,他就发现,那些看似风化模糊的字迹,其实是一幅幅微缩的行功路线图和观想图,配合残碑中那道低沉声音所念诵的心法口诀,就是一部完整的炼体玄功……
说完整或许也不够准确。
这块碑文的确残缺了一部分,按照心法总纲所说,这门名叫《九劫归元体》的玄功共分九重,每重取一种极端灾劫之力入体砥砺肉身,最终将诸多灾劫之力化为一体,化作近似先天魔神的灾劫神体。
而残碑之上,只有前七重的行功路线图和观想图,最关键的后两重都遗失了……
这个问题,对于其他修行者来说或许十分棘手,甚至会因为后两重的遗失,无奈舍弃这门玄功。
毕竟这门玄功,就好似一部精密仪器制造说明书,前边七重指导修行者如何分门别类的把这部精密仪器的零件制造出来,后边两重才涉及到组装技术。
多少人会大力气去制造一堆注定无法组装的零件呢?
搁这儿冲熟练度呢?
但对于王文来说……这完全不是事儿!
他只要将这门玄功录入山神令,剩下的就交给山神令去操心了,他只管往里库库砸功绩点就好了。
这个过程,大抵就像……
王文:‘山神令,这是馒头的烹饪方法。’
山神令:‘让我看看,要做馒头,得先种小麦、收小麦、脱小麦,再把小麦撵成粉、加水揉面、发酵、上锅蒸……’
王文:‘多少钱一个?’
山神令:‘两块。’
王文:‘卖得有点贵啊,来一个。’
山神令:‘好嘞,大爷您稍等!’
……
“让我看看,你都有些什么名堂。”
王文心情愉悦的跳过心法总纲,浏览起那些观想图来:“第一重洪流之力,第二重山火之力,第三重大旱之力,第四重飓风之力,第五重沙暴之力,第六重极寒之力、第七重雷暴之力。”
“洪流之力归于肾主骨髓,山火之力归于心主血脉,大旱之力归于肺主皮毛,飓风之力归于肝主筋脉,沙暴之力归于脾主血肉,极寒之力生阴,雷暴之力生阳……”
“好一个九劫归元体!”
他忍不住喝彩,心中为这门玄功的奇思妙想拍案叫绝:‘科学,实在是太科学!’
从利万物而不争的水行入手,以五行相克之法一步步收归五种灾劫之力化为己用,一面砥砺肉身、一面生发肉身,再以阴阳统合,达成完美的平衡,成就无上灾劫神体。
这大胆的思路,这小心的操作,简直就是牛而逼之!
而且这个思路,和他先前规划的,以炼体之法平衡阴阳,将武功、道法炼为一体,从而跳出鬼仙之道这条断头路的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和他所规划的思路相比,这门玄功的格局……还是稍微小了些。
以他目前的见识来看,这种程度的阴阳五行平衡,恐怕还不足以支撑他跳出鬼仙之道这条断头路……
不过问题不大,这门炼体玄功并不涉及到武功、道法以及神魂,他完全可以将其当做打根基的炼体之法,取代他先前规划的少林寺《金刚不坏神功》那一环,后边的路该怎么走,他还怎么走,不受影响。
而且这门玄功的思路,对他有很大的启发,在门玄功的根基上去设计他需要的炼体玄功,必然会更强大、更霸道!
岸上,王文专注的研究着残碑上的炼体玄功。
水下,得了王文嘉奖的马风,干劲儿更足了,指挥一百阴差以刮地三尺、雁过拔毛之势,将六足黑鳄的洞府来来回回的搜刮了好几遍。
别说洞府深处囤积的那些来往商船孝敬的财货他没落下一点,就连洞府墙壁上镶嵌的照明用的夜明珠,他都尽数扣了下来。
甚至,连那些妖气浓烈的鱼虾蟹尸体,他都没放过。
有壳的撬壳。
没壳的撬鳞片。
连鳞片都没有的,直接扒皮!
榨干所有利用价值后,再拖上岸堆在一起,寻来枯枝烂叶点燃,一把火给烧了,坚决不给巢湖里这些鱼虾蟹继续成精、为祸一方的机会。
不愧是在大西北当过军官、打过蛮羌的狠角色,干起这种事来,就是比徐武、陈锋这些自学成才的街头人才,更加条理清晰。
一条儿臂粗的黄鳝精,藏身在湖底的淤泥里,只露出一双黄豆大小的眼睛,瑟瑟发抖的望穿前方翻涌的血水……这些两脚羊死鬼,太狠了!
真令妖害怕!
……
三日后,王文乘船抵达扬州洗马桥。
随行的三艘漕船上,装满了马风等鬼从六足黑鳄的洞府里搜刮出的各种财货,价值巨万。
当王文肩扛着残碑跳下漕船时,闻讯赶来的徐武等人,早已按刀等候在外。
“大哥!”
徐武上前来,伸手去接他肩上蒙着红布的残碑。
王文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这玩意儿你扛不动。”
这块残碑有些神秘,他研究了三日,都没能弄明白,里边那道低沉的声音是从何而来。
残碑里既无法宝镶嵌、也无阵法符箓维持,却能在神念靠近时,自动播放心法口诀……
他疑心,这残碑极有可能不是人间修行者的作品。
徐武闻言,有些不服气的拈起红布一角看了一眼,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玩儿,他的确扛不动。
王文见了他无语又失落的模样,宽慰道:“船上有不少战利品,你盯着清点一下,该变卖的变卖、该入库的入库,对了,这条船上还有一条大鳄鱼,号称什么巢湖龙王,你抓紧弄好文书,一并送回京城镇魔司,请镇魔司代我献给皇帝老子。”
按规矩,他这个镇魔司下的淮南道荡魔将军,要汇报工作,都只能找到镇魔司那一层。
越级汇报工作,向来都是官场大忌。
但王文这个淮南道荡魔将军,有皇帝特赐的开府建牙恩典,属于是皇恩加身,是能够直接向皇帝老子汇报工作。
这就好比民国时期,黄埔出身的军官,哪怕只是营连级的低级军官,也能直接写信给常申凯,口称校长。
而且常凯申还必然十分乐意接到黄埔系军官的来信,因为这代表着这些“学生”,还念着他这位校长。
此间亦然……
他之所以仍旧捎上镇魔司,是告诉镇魔司,他王文懂规矩。
他都意思意思了,那镇魔司还不得表示表示?
轿子众人抬嘛!
“我去弄,你先回家歇着,我办完事儿,再上家去寻你。”
徐武一口应下,并未因为他从未办过这种事就有所迟疑。
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扛着残碑就走。
徐武连忙一挥手,立马就有一票甲衣鲜明的镇魔卫凑了上来,从王文手里接过残碑,随他回清河帮堂口。
回到堂口后,王文径直去大堂寻黄兴德报平安,却在大堂内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大师伯?”
王文见到大堂右侧安坐的姜瑾,欣喜的说道:“您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欣喜感染了姜瑾,不苟言笑的姜瑾也不由的抚须微微笑道:“昨日到的扬州,来了方才听到你爹说有急事外出了……”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他竟然看不透王文的功力!
准确的说,他所看到的王文,周身毫无气劲运转的痕迹,平平无奇的就像个筋骨强健的寻常人一样。
但这可能吗?
莫说他上回来,王文就已经有化劲的实力。
单说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那能是普通人或者功力被废的废人,能坐上去的吗?
所以,在排除掉仅有的可能性后,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姜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右手拈着三寸清须迟迟没有动作,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大步过来的王文。
“您这回来,可得多住几天!”
王文热情的笑道:“上回咱爷俩没尝过的美食、没喝过的好酒,这回一定都吃好喝好了,您老再去忙其他的……”
堂上的黄兴德听到他这话,也眯着眼睛“嗤嗤”的笑道:“你这叫什么话,你大师伯是图你那几口吃喝儿来的?”
王文“哈哈哈”的笑道:“大师伯当然不是图我这几口吃喝来的,但我这个做小辈的,不能不孝敬大师伯啊!”
在大周,只有黄兴德与姜瑾,让他感受过来自长辈的关爱。
那种关爱是纯粹的,不是因为他王文有优秀,也不是因为他王文多有出息……
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自家小辈,他们便无条件的为他遮风挡雨。
他们不因他王文有多优秀、多有出息,为他遮风挡雨。
王文自然也不因自身的实力与地位发生变化,就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好好好……”
姜瑾暗暗咽下一口唾沫,欣喜的将身后伺立的白袍金冠高大青年拉出来,指着王文说道:“之轩,还不快快见过你二虎师哥!”
‘师哥?’
高大青年纳闷的偷偷瞄了自家师尊一眼,心说道:‘不是师弟吗?’
但一想到这位同门现如今的官位,觉得叫师弟的确有些不太妥当,于是便周周正正的抱拳,向王文行礼道:“王师哥,师弟谢之轩有礼了!”
王文看了一眼这位帅得几乎和他有一拼、行事却一板一眼的师兄弟,再偷瞄一眼眯着眼偷乐的姜瑾,心头跟明镜儿一样。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起身还礼抱拳还礼道:“谢师弟多礼了,自家兄弟没那么多礼数,随便一些就好……你师哥我没啥大出息,就是在淮南这片还算有几分颜面,往后师弟在这边要有那马高镫短之时,千万莫与师哥见外!”
他迟疑是因为姜瑾,认下师哥的名分也是因为姜瑾,老人家嘛,当成小孩儿哄就行了。
谢之轩闻言也不禁莞尔,心说这位王师哥,的确是个难得的爽利人:“师哥教训的是,师弟铭记于心,师弟如今供职执法堂、在江湖上也算有几分人缘,师哥日后若有需要小弟跑腿之处,也请师哥千万莫与师弟客气,小弟之命即为师哥之命,小弟之躯即为师哥之躯,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姜瑾捋着胡须又连声说“好”,末了扭头冲堂上的黄兴德说道:“咱老哥俩的情分,这就算是传下去啦,往后他们师兄弟俩造化如何,就看他们自个儿的啦!”
黄兴德心头一动,面上却笑着点头道:“师哥说的是!”
适时,黄兴德的长随磊子躬身入内,四下叉手行礼后,快步行至黄兴德耳边低语。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堂下坐着他,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说:“大爷,楼外楼的大掌柜领了一票厨子切墩侯在外边,说是听闻虎哥回来了,来给虎哥整治席面接风洗尘……”
黄兴德听到一半,就不满的偏过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磊子会意,叉手躬身退下。
待他退出大堂后,姜瑾才轻笑道:“人之常情嘛!”
黄兴德摇头:“这小家伙没咋见过世面,让师兄见笑了。”
王文心知老头这是怕大师伯多心,当即主动接过话茬:“大师伯您这回路过的正是时候,我先前还准备派人去请您老抽空来一趟呢,我那将军府您老应该也听说了,底下大猫小猫三两只、连架子都拉不起来,我这阵子愁得都快掉头发了,您看您那边可能给小侄想想辙,拉小侄一把?”
都是人精,姜瑾又岂会不知他这是在给自个儿台阶下?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两口,到底没好意思倚老卖老,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道:“师伯老喽,这几年都未曾管事,底下人如今都是你师弟约束着,有事你们师兄弟俩谈吧,都是年轻人,也好说话,若是看得上眼,就尽管挑几个用着,一个都看不上,也无须顾忌你师弟的颜面……总舵那头,自有师伯去分说。”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点出了他们此行,乃是带着总舵的任务来的。
“总舵那边分不分说的,师侄倒是还没顾及得上。”
王文也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应道:“就是怕师伯您那个家不好当……说起来,师伯若是舍得放人,我倒是瞧师弟干练得紧,正好小侄那里还空缺了一个荡魔指挥使的位子,师弟若是不嫌弃,可到师哥那里领一个荡魔指挥使耍耍。”
他荡魔将军府是一个军的编制,满编2500官兵。
这2500官兵又分为五个指挥,每个指挥500官兵,统兵军官称指挥使。
至于徐武,王文对他的安排,是自己的副职都虞侯,将军府的大管家。
所谓开府建牙之权,说的就是一应军官都无须朝廷任命,皆可由他自行安排,再上报朝廷。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走他的门路,因为荡魔将军府的事,他说了真的算!
打点一个人和打点一群人,哪个容易、哪个难,显然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王文的话说出口后,姜瑾与谢之轩这师徒二人的脸上,都浮起了意动之色。
厢军指挥使,只是从七品的小官儿。
但王文这荡魔将军府,是“道”一级的衙门,府中所有官位皆是低职高配。
原本只是从七品的指挥官,前边挂了“荡魔”二字后,立马就变成了正六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荡魔将军府的管辖权是整个淮南道。
而镇魔司的特殊职能,决定了镇魔司的所有将校,见官大一级。
也就是说,正六品的荡魔指挥使,已经能够平趟除扬州府外的所有州府,包括一些十分敏感的位置……比如说,漕运!
王文见到师徒二人脸上的意动之色,便知这事儿妥了。
他出身漕帮的印记,是抹不掉的,估摸着连皇帝老子都晓得这件事。
而漕帮也的确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他没有理由非要斩断与漕帮的联系,绝了这份儿香火情。
给,肯定是要给的。
这是他和黄兴德早就商议好的事情。
但既不能给的理所当然,又不能给得太轻易、太多……
否则,漕帮内部只怕真会有人觉得,这荡魔将军府,不是他王文的,而是他们漕帮的。
虽说以王文今时今日的实力和地位,无论漕帮那些高层如何认为,对他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明明是一件好事,为什么非搞到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呢?
把这份该分润给漕帮的好处,给到姜谨师徒手里,就恰到好处。
他们师父与黄兴德、王文父子俩的交情摆在这里,有他们做例子,往后任何一个打荡魔将军府主意的漕帮高层,都得先问自己一句:‘凭什么?你凭什么去荡魔将军府谋好处?’
他们要是不自问,到了王文这里,王文就得问他:‘你算老几?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如此一来,既维持了荡魔将军府与漕帮的那一丝香火情,又维持住了他们父子俩和姜瑾师徒俩的情分,还堵住了漕帮内部的那些狮子口。
一举三得。
王文就喜欢做这种一鱼多吃的事情。
(本章完)
第141章 前倨后恭(求月票)
第141章 前倨后恭(求月票)
“铛……”
一名荡魔将军府下的镇魔卫,敲打着铜锣走进扬州街头,边走边扯着喉咙高声呼喊。
“敬告诸位乡亲父老,此妖魔匪号巢湖龙王,于巢湖聚集妖众数百,占湖为王、为祸一方,来往船工朝不保夕、苦不堪言,我家将军得闻此讯单枪匹马奔赴巢湖,于湖水中与此獠恶战三天三夜,力斩此獠于巢湖之畔,犁庭扫穴、绞杀妖众无算,以告慰苦主在天之灵、卫我大周人道之正统,以儆效尤!”
开路的镇魔卫,嘶吼的声嘶力竭、满面通红,满脸的与有荣焉!
在他身后,徐武亲率三百甲衣鲜明的镇魔卫,整整齐齐的簇拥着一架由两台囚车拼凑而来的“车”,拉着六足黑鳄的尸首游街。
那两台囚车的高度,比常人还要三四尺,六足黑鳄的尸首趴在顶端,无论周围的人流如何稠密,都抬头可见。
纵使已经身死三日有余,但六足黑鳄的尸首不但没有丝毫腐败的迹象,还依旧残存着些许凶残暴虐的气势,常人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都会感到莫名的心惊胆战,有种想要下意识远离的冲动。
但越是令人胆战心惊、想要逃离,就越令人兴奋、令人想要往前凑。
车所过之处,大批百姓竞相追逐,攒动的人头汇聚成黑压压的人潮,将宽阔的长街拥堵得水泄不通,交通直接停摆!
若不是簇拥着车的三百镇魔卫,个个都冷着一张脸仿佛生人勿进的黑面神,沿途的百姓只怕高低都得凑上来摸一把。
“我滴个娘诶,这条猪婆龙,只怕比我家房子还高!”
“瞧那张大嘴、瞧那副牙口,这要是咬在人身上,还不得一口就把人咬成两截?”
“还两截?它一口下去,你就只剩下半截了……”
“噫,二虎将军果真神人也!”
“还叫二虎将军?”
“也对,往后得叫王大将军了!”
拥挤的人潮之中,惊呼声此起彼伏。
人群之中的徐武,听到这些惊呼声,心头满意的点了点头,暗道不枉他搞出这么大动静。
王文的确只交代了他,尽快将六足黑鳄的尸体打包,运往京城上呈皇帝。
可他觉得,事不能办得这么糙。
东西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送到京城镇魔司,万一被上边那群大人物给昧下了咋整?
他们这头不留下点痕迹,那还不得人嘴两张皮、任由别人说黑
总得留下点痕迹,日后万一扯皮,他们才拿得出证据来。
再者说,有些事,做大哥的可以不在意,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可不能不在意。
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大哥风里来雨里去的,结结实实使了多少力气?挨了多少毒打?
不能回回都明珠暗投吧?
那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虽说也没指望这些百姓能给大哥带来多大回报,但这个人情他们总得认吧?
要啥都不让他们知道,以后这些人还不得说大哥这淮南道荡魔将军的位子,是使钱使关系坐上去的?
这点小事儿,就不用劳烦自家大哥操心了,他徐武操办了就行了。
小弟就是干这个的……
徐武冷着脸走在人群当中,不时用冷冽的目光,阻止那些试图去接老百姓递过来的赏钱的镇魔卫。
一门子里,总得有人唱红脸儿、有人唱黑脸儿,才立得规矩、才压得住人。
自家大哥唱了红脸儿,他就得唱黑脸儿!
在个人武力被自家大哥远远甩开、拍马都追不上后,徐武越发坚定了自己白纸扇的定位。
……
黑压压的人潮顺着贯穿南北的主干道游街一圈后,最终回到了太平桥码头,六足黑鳄尸首将在此地登船,发往京城。
适时,码头边上的一间临街的酒肆二楼处,一名身量高挑削瘦、长发柔顺披肩,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青袍男子,凭栏而立,眯着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俯瞰着下方黑压压的人潮,一根纤长的手指挑着一只细颈青瓷酒壶漫不经心的摇晃着……
“嘶……”
他忽然张口吐出一根乌黑的蛇信子,乌黑的双眸也在刹那间变化为琥珀色的竖眸,又在眨眼间恢复正常。
他拎起酒壶,遥遥对准远去的六足黑鳄,轻声细语道:“再见啦,大老黑!”
“咕嘟咕嘟……”
他仰头灌下壶中酒,晶莹的酒浆溢出他的嘴角,顺着他纤长的脖颈,没入他宽松的青色长袍之内。
一壶酒毕,他低头低低的叹了口气。
也就在这时候,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口底部传来。
“嘭。”
“嘭。”
沉重的脚步声,就好似踩在了心跳节奏上,每一步都压迫感十足,震得房梁都似在簌簌落尘。
青袍男子起先还大为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心说这家酒肆的店小二真没规矩,明明他都已经包场了,并招呼过他们没事儿不要上来打搅他……
但没过久,他的眉头就散开,转过身似笑非笑的望着楼梯口。
不多时,一道身披金边黑袍、长发用一枚小银簪挽了一个锥形的粗壮四方髻束在头顶的雄壮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一步一步走上二楼,同样似笑非笑的扭头朝着青袍男子望过来。
来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青袍男子,风轻云淡的笑道:“我道是哪路山炮这么不怕死,原来是你啊……消息还挺灵通!”
“嘶……”
青袍男子张口,嘴唇裂到耳根,吐出紫黑色的蛇信子嗅了嗅来人身上的气息,同样风轻云淡的笑道:“荡魔将军王二虎?”
来人,不是刚到家没多久的王文,又是何人?
而这青袍男子,不是洪泽湖那条青蛇妖,又是何妖?
王文听到他的称呼,面上的笑容陡然转冷,咧着大嘴桀骜的笑道:“你什么档次,也配叫二虎?叫声王大将军来听听啦!”
青蛇妖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那样,仰头哈哈大笑。
王文瞅着他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也拍着大腿,指着他哈哈大笑……
空气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激烈的碰撞,火四溅!
“嘭!”
一声炸响,横在一人一妖之间的四方桌突然炸裂,满桌美酒佳肴喷溅得二楼到处都是。
却没有一滴汤汁酒液,飞溅到一人一妖的衣角上。
一人一妖齐齐敛了笑容。
青蛇妖扫视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酒菜,惋惜的微微摇头:“可惜了!”
王文认同的点头:“的确是太浪费了!”
他大步上前,两把椅子自动飞过来,落到了他与青蛇妖面前。
他施施然坐到一把椅子上,伸手朝对面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
青蛇妖瞧他的做派,大感有趣的上前落座,还十分优雅的翘起了二郎腿……
一人一妖相距不过五六尺,看似从容、松弛的气氛下,但他们隐藏在衣袍下的肌肉却都紧绷得像拉开的猴皮筋儿一样,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都会导致一人一妖突然暴起,拔刀把对方照死里砍。
若是有人能站在上帝视角,就能看到,这一人一妖的心头,都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悔意。
王文在后悔,先前在巢湖砍死那条六足黑鳄之后,就该直奔洪泽湖把这条蛇精病一并收拾了……他着实是小看了妖怪之间的羁绊,也忽略了妖怪不是没脑子的野兽这个事实。
而青蛇妖也在后悔,不该托大走进对手的主场,在陆地作战,它的战斗力至少要削减三成……它又如何能料到,明明横看竖看都是一介赳赳武夫的选手,竟然拥有能笼罩一座府城的神念呢?
一人一妖,既都投鼠忌器,又都无所畏惧!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放手一搏!’
沉默几息后,王文率先开口道:“你是来报仇的,还是来凑热闹?”
青蛇妖饶有兴致的问道:“报仇当如何,凑热闹又当如何?”
王文淡淡的回应道:“报仇我欢迎,凑热闹我不欢迎!”
短短的一句话,却差点把青蛇妖的脑子都给干烧了。
好几息后,它才反应过来,冷笑道:“王大将军果真好气魄!”
王文认认真真的摇头:“我就是不够有气魄,你才能坐到我对面,与我对话。”
青蛇妖又愣了几秒,才想明白他这句话,眨巴着琥珀色竖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竟然还打过本王的主意?”
王文纳闷:“先收拾那条大鳄鱼,再去收拾你,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他一口真挚的疑问语气,直接就把青蛇妖给干沉默了。
王大官人,一个三句话把洪泽湖龙王干懵比三回的男人!
青蛇妖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都没想明白他这股谜之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当下气急败坏的吐着蛇信子嘶吼道:“你留得下本王么?就敢大放厥词?就不怕本王往后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招呼你荡魔将军府?”
王文忽然笑了:“你以为,今日若是谈不出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结果,你还走得脱?还想有以后?”
青蛇妖的瞳孔骤然一缩,而后慢慢的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声道:“此地可是扬州……”
王文也轻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荡魔将军,你才是妖。”
“好好好……”
青蛇妖一个妖,都被王文的无耻给气得瑟瑟发抖:“好一个淮南道荡魔将军,真令本王大开眼界、五体投地啊!”
“你看……”
王文不为所动,还很贴心的给他解释:“我们人族,既没有你们的毒液,也没有老虎的尖牙利爪、犀牛大象的强悍体格……那为什么这片大地上,是我们人族话事,而不是你们呢?”
他轻轻点了点太阳穴,笑道:“就因为我们有这个,而你们没有。”
“所以,还是好好谈吧,尽量谈出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结果。”
“你一条蛇,能修行到如今这般境界,怪不容易的。”
“就这么身死道消,怪可惜的……”
青蛇妖:‘你这么为我考虑,我他妈真谢谢你啊!’
它弄不明白,明明它才是来者,怎么就变成了,非得它拿出一个能让这个王二虎满意的结果不可了呢?
它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思冥想,cpu都快干冒烟了,才终于琢磨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道理:‘这王二虎能杀大老黑,陆战本王也必定不是他的对手,一旦开打,他赔的是旁人的命,而本王却得拿自个儿的命跟他赌命……那的确是大大的不划算啊!’
它恍然大悟,下意识的放下了二郎腿,周周正正的坐好。
王文正佯装漫不经心的打量周围陈设呢,余光瞥见它的姿态,心头顿时就知道,这一波稳了。
说起来,他这算不上虚言恫吓。
倘若这条蛇精病,铁了心的要拿这满城百姓做人质吃定他,他是真会拼着毁城,强行留下这条蛇精病!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青蛇妖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才试探性的憋出一句:“本王即刻出城,往后绝不再踏足扬州城半步!”
王文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开口道:“你以天道起誓,率你洪泽湖龙宫投入我荡魔将军府麾下,从今往后为本将军效力!”
青蛇妖霍然而起,“嘶”的一声吐出细长的分叉舌头,面颊上浮起大片青色的鳞片,怒声道:“你怎么不去抢?”
王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飞速转冷,周身跳跃起丝丝耀眼的雷霆之力。
青蛇妖见状,连忙坐回椅子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这样吧,本王即刻出城,往后绝不再踏足扬州城半步,除此之外,再许诺你三件事,你日后可以召唤本王为你做三件不危及本王性命之事!”
王文:“立马给本将军跪下,做本将军裤腿下的走狗!”
刚刚落座的青蛇妖又“噌”的一声窜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嘶声道:“本王都让了一步,你非凡不让、还往上加?你到底会不会做买卖?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规矩都不懂?”
王文拧起眉头看着它:‘这厮竟然还懂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厮是个人族通啊!不行,还是做了它吧,留着必成祸患啊……’
他这厢杀心一起,对面的青蛇妖便好似能感知到他的心绪一样,立马就又“咚”的坐回了椅子上,面上就好似变脸艺术一样,一秒就从气急败坏的模样切换成了讨好的谄笑。
“你看你,又急……”
(本章完)
第142章 恩威并施(求月票)
第142章 恩威并施(求月票)
丛林法则就是这样子。
文明社会的冲突,就好比两间上市公司之间商战,打的是钱、打的是资源,财力、人脉乃至于法律、道德,都是能左右胜负的砝码,大家拼的脑子,不流血。
而丛林法则下的冲突,就好比八角铁笼生死斗,一分钟就能定胜负、三分钟就能分生死,除了实打实的武力能作为依仗,其他的什么法律、道德、财力、人脉,通通都是浮云!
无论你过往经历有多跌宕起伏,过往成就有多牛逼轰轰,都不影响你下一秒就扑街当场、暴尸街头。
这就是为何青蛇妖堂堂洪泽湖龙王,江淮地区屈指可数的大妖,却会前倨后恭,态度转变的如此丝滑……
因为不丝滑,是真会死蛇的!
它是明白蛇!
……
眼瞅着王文越来越不耐烦地姿态,青蛇妖不敢再三试探他的底线,慎重的抱拳道:“王大人,今日属实是小王冒犯了,若还有归附之外的解决执法,还请王大人明示……小王愿竭尽全力,交王大人这个朋友。”
它的姿态,不可谓不低,就差摇尾乞怜,求王文放它一条生路了。
但它又哪里知晓,它越表现得通人性、知进退,王文今日就越不可能放它生离此地?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瞅着它低三下四的摸样,王文也只得摇着头、叹着气说道:“听你这么说,倒像是我欺人太甚、得理不饶人……要不然,你我还是先做过一场,再来商议投诚之事吧。”
“万一呢?万一你还能险胜我一招半式呢?那你岂不就什么代价都不用付,便能全身而退了?”
他说得诚恳,一副“我是真心为你考虑”的语气。
但事实上,他连天雷咒都已经捏好了!
就等这条蛇精病飞上天,他便氪金请天道大老爷出手,一雷劈死这厮!
赔本就赔本!
赔本也要劈死这厮!
“嘶!”
他诚恳的话语,却莫名的将青蛇妖激得浑身鳞片都炸开了,它拉长了脖子、竖瞳猛然收缩成了一条,高频率的吐着舌头,拼命收集着王文的信息素。
它那副毛骨悚然的模样,就好似它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的警告它:‘你千万别乱来啊,会死蛇的,真的会死蛇的!’
王文一脸人畜无害、老实巴交的笑容相迎,心头却失望的直唉声叹气……这条蛇明明很强,却过分慎重!
一人一妖相顾无言的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后,青蛇妖忽然起身,拉开椅子,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单膝点地,叉手正色道:“卑下敖青,拜见将军大人!”
它这一跪,倒是把王文给整不会了:‘不是,你还真投啊!’
他手足无措的踌躇了几息,痛心疾首的说道:“你真的不试试吗?我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真的,先前打那条大鳄鱼的时候,我都拼了老命,差一点就翻车了……”
‘我信你个鬼!你真当蛇没脑子啊?’
青蛇妖心头鄙夷的嘟囔了一句,而后“咚”的一头重重磕在楼板上,诚恳的说道:“小蛇是真心仰慕将军大人虎威,愿为将军大人麾下走狗,还请将军大人不计前嫌,留小蛇在帐下听用!”
王文捏着天雷咒,不住的犹豫。
他有心不讲武德,趁着眼下这厮叩首没有防备,一雷劈死这厮,又不愿累及无辜……此刻酒肆之外,正是人潮汹涌之时,那一雷落下来,不知得牵连多少无辜。
人家出门看个热闹,莫名其妙的就被一道雷给劈死了,这不合适吧?
‘罢罢罢,留下这厮做条走狗,也不是件坏事!’
王文心头失望的暗道,末了双臂一抻,捏着天雷咒的双手就从大袖里抻了出来,明晃晃的摆在膝盖上:“宣誓效忠吧,发天道重誓!”
一直拿余光偷瞄他的青蛇妖,瞅见他伸出掐着雷法的双手,惊得刚刚才抚平的一身鳞片,又险些炸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族简直太狡猾啦!’
它当即直起上身,抬手并指朝天,抑扬顿挫的高呼道:“天道在上,洪泽湖敖青在此立誓,即日起率我洪泽湖龙宫上下,投入荡魔将军王二虎麾下效命,为其奔走、任凭驱策,若生二心、有违将令,便叫敖青天雷轰顶、万刃加身,不得好死!”
王文适时抬起手,并指朝天,恭恭敬敬的说道:“请天道大老爷钧鉴!”
【功德-200】
“夸擦。”
一道拇指粗的紫色华贵雷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的落在了敖青头顶上。
“嘶……”
敖青化作了一条青色大蟒,就见这青色大蟒腰身足有水桶粗、哪怕盘成一坨屎状仍有一人半高,遍体纽扣大的青绿杂色鳞片,腹下生三趾爪、颚下生鲤鱼须,头顶生两寸长的小鹿角,通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儿。
的确已具蛟形!
突然变回本体的敖青,懵逼了足足有七八秒之久。
然后整条蛇就像是触电那样,突然就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吧吧吧”的蛇口碰撞声,在嘈杂的人声中都清晰可闻。
方才那一道紫色雷霆劈在它的身上,它并没有感到痛疼,但带给它的震撼,却还要超出疼痛无数倍!
那种惊悸感,就好似一尊顶天立地、高耸入云的伟岸存在,突然从云层之上弯下腰来,看了它一眼……
‘那是天道?’
敖青惊恐的浑身瑟瑟发抖,心头却在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一定是天道!这……将军大人到底是什么人啊啊啊!’
王文没有理会它的惊悸,径直伸手在双目之前一抹,打开法眼看向面前这条青蛟,就见淡淡的功德金光与浓烈的凶煞之气并存,表明这条占湖为王的青蛟,的确做过一些有利于周边百姓的善举,但相较于它那点善举,它作过的恶更多……
好一会儿,他才收了法眼,慵懒的淡声道:“你准备就这样与本将军对话?”
惊惶失措的敖青,这如梦初醒,一仰头,在一阵蒙蒙青光之中重新化作人形,跪在王文面前。
即便是化作人形,这厮依然抖得像是发高烧一样……
王文也没有叫它起来的意思,好整以暇的问道:“你洪泽湖龙宫,收拢有多少精怪?”
敖青瑟瑟发抖的回道:“回…回主上,卑下府中有化形妖将二名,内丹大妖十八,其余小妖七八百之数。”
王文道:“如此多精怪,都真心实意听命与你吗?”
敖青心领神会:“左将鲶胡子桀骜不驯,常对卑下的命令阳奉阴违,待卑下回转洪泽湖,立马打发它来扬州赴死!”
王文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除开巢湖那条大鳄鱼,你还知晓哪些成气候的妖魔鬼怪?”
敖青略一思索,张口便如数家珍的列举道:“回主上,卑下有所耳闻的大妖,有太湖水府金鳞大王、大别山山魈王、八公山九头鸟、鸡笼山历城鬼王、淮阴白骨舫主,这些都是啸聚山林的一方妖王鬼王,卑下曾与黑鼍那厮联手攻打太湖,皆未能胜过那厮……”
敖青心声:‘都死吧,把你们全杀了,本大王都栽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王文听得有些心烦,抬手制止了这厮的喋喋不休:“你洪泽湖龙宫,如今控制着哪些水道?”
敖青迟疑着偷瞄了他一眼,到底没敢隐瞒:“禀主上,卑下的洪泽湖水府依托运河而生,上至通济渠、下至江南河,皆是卑下在打理。”
王文想了想,上至通济渠、下到江南河,也就是说了上到开封府、下到杭州城,都在这厮的掌控之中。
他呵呵的笑道:“听说,过往船只都得向你们交一份保护费,不交你们就杀人沉船是吧?”
敖青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讪笑道:“这个…卑下不敢欺瞒主上,确有此事,不过那不是未曾得见主上真颜吗?如今卑下已经幡然醒悟、弃暗投明,绝不敢再败坏主上声誉!”
王文笑眯眯的轻声说道:“别啊,继续啊,你如今投了本将军,完全可以拿本将军当保护伞啊,名正言顺的继续收你的保护费啊?”
敖青脸色一变,连忙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保证他洪泽湖水府往后绝不再收保护费。
王文突然翻脸,重重一脚踹在它的腹部,沛然巨力将它踹得原地飞起,一个大马趴如同蛤蟆一样扑倒在地:“没脑子的狗东西!你若还是条蛇,干这种腌臜勾当也就罢,你他娘的都化蛟了,还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买卖?你有几个脑袋够天劫劈的?瞅瞅你自个儿这一身的怨气,雷雨天都不敢露头吧?”
敖青新附,桀骜不驯的性子还未被磨平,陡然被它一脚踢倒在地,心头暴怒的几欲反噬。
但听到后边那几句话,它又猛然变了颜色,“咚咚咚”的磕头不止,口呼“将军救卑下”。
王文说对了,它还真在雷雨天被雷劈过……
“救你?怎么救?替你挨雷劈?”
王文犹不解气的怒骂道:“还是你替你去向天道大老爷求情?”
“你也不拉泡稀屎照照镜子,你也配!”
听他提及天道大老爷,敖青顿时连求救都不敢了,缩成一团又开始瑟瑟发抖……
王文瞅着它这副模样,略微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怒气,勉强心平气和的说道:“龙王的名号,从来都不是自称,而是天庭和人间王朝敕封的,那天庭与人间王朝的敕封从何而来?从百姓口口相传而来!”
“也就是说,若是百姓发自内心的认为你就是庇佑他们的龙王,即便你不是龙王,也有机会晋升为龙王;可若百姓打心眼里认定你就是个兴风作浪的妖怪,你就算真是龙王,也逃不了剐龙台走一遭!”
“值此大争之世,你能快人一步,以蛟身把持运河这等黄金水道,这是多大的机缘?”
“你不思积德行善、造福一方,早日脱得蛟身,成就真龙之尊,却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流氓,拦河设卡收保护费?”
“这与捧着金饭碗要饭有何区别?”
说着,他又一脚将敖青踢了一个大马趴。
但这回,敖青却非但不暗自暴怒,反倒一脸恍然大悟的爬起来,向王文叩首道:“小妖谢老爷点化,老爷恩情,小妖定当铭记于心、当牛做马相报!”
看似很简单的道理,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领悟的。
至少,寻常人就看不见他人身上的功德金光……
王文翘起二郎腿,淡淡的轻声道:“你记得住也好、记不住也罢,再叫本将军听到一丝一毫你在运河上兴风作浪的风声,不用劳烦天道大老爷出手收拾你,本将军亲自剥了你的皮!”
听到他放缓了语气,敖青心头亦是骤然一松,趴在王文脚下点头如捣蒜的说道:“是是是,小妖回转洪泽湖水府,必定严加管束府中水族精怪,绝不再侵扰沿河百姓、过往船只分毫,再勤加疏通水道、造福一方,争取早日脱得蛟身,襄助老爷修成正果!”
王文眯着双眼,俯瞰着它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心软。
他思虑再三过后,抬手一招,很快便有一尊尺余高的木制神像,从大开的窗扉凌空飞入,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手边。
“此乃黄山神吴彦祖之像,你且将这尊神像,请回洪泽湖水府供起来,每日晨昏一炷香、不得贻误。”
“你若有急事可上香禀报与祂,祂自会转告与本将,本将若有令,也会请吴尊神降法旨告知你。”
“你回转洪泽湖后,务必管束好府中精怪,勤加操练水军,静候本将召令!”
敖青听到此处,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只觉得他威严俊美的面容,忽然变得不太真切,恍恍惚惚、飘飘渺渺的就像是隔着一层浓郁的青烟。
它越发敬畏的垂下头颅,毕恭毕敬的叩首道:“小妖谨遵老爷法旨!”
王文冷峻的目光,这才微微一松。
训恶犬嘛,就得先下重手把它打服喽,它才分清楚大小王。
若是下重手都打不服,那就只能上高压锅了……
(本章完)
第143章 论心亦论迹(求月票)
第143章 论心亦论迹(求月票)
夜深人静,北风呼号。
寂静的太平桥码头,忽然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
只穿一身单薄麻衣短打的王文,一步一步的从冰冷刺骨的河水里走出来,每走一步都有河水仿佛流沙般从他身上脱落。
当他一脚踩上石阶,身上已经不见半分水渍,连被河水泡散的发髻,都恢复了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浑身徐徐蒸腾起滚滚热气,仿佛汗蒸一样温暖着僵硬身子,
“果然还是不行……”
他失望的低声呢喃道。
他在寒冬腊月间走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是为了将《九劫归元体》入门。
九劫归元体第一重,是洪流之力,其心法口诀是:‘足踏沧溟窍穴开,怒涛灌顶洗凡胎;任他万丈狂澜卷,我自丹田纳百川;水精化气通三焦,经脉如龙翻四海;待到潮退云散时,碧波纹生劫自来……’
王文研读这门玄功多时,早就隐隐猜测过,这一门玄功的精义恐怕不在“金木水火土”,而是在于“劫”。
简而言之,就是要想修成第一重洪流之力,其前置条件并不是实质的水,也不是河流,而是洪水泛滥的灾劫之力。
用武道的说法,就是江河灾劫之意。
用玄门的说法,就是壬水失控之势。
而不是真正的水。
这或许就是这门炼体玄功,为何叫《九劫归元体》,而不是叫《天地阴阳五行大悲赋》的原因。
可这大冬天的,各地江河大川都处于枯水季,最近的丰水季汛期,都在明年夏季,他上哪儿去寻找洪流泛滥?
于是乎,他就抱着侥幸的心理,在夜深人静的午夜跳进了运河里,以自身法力拦截上游河水,试图人为制造小规模“洪峰”,取巧修成洪流之力。
他要求不高,只要能将这门玄功入门,后续的种种棘手灾劫之力就可以交给山神令去头疼了。
其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
而今天,已经是他半夜在运河里泡澡的第七个晚上了。
他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如此一门狂拽炫酷吊炸天的神功在手,却迟迟不能录入山神令见识见识它的威能,这跟千辛万苦才追到刘亦菲,却只能和女神谈一场柏拉图式精神恋爱有什么区别?
可女神死活不愿意,他也只能按捺下骚动的心、颤抖的手……
‘算了,好饭不怕晚!’
他头疼的轻轻锤了锤额头,暗道:‘还是先搁置这门玄功,把《闪电奔雷拳》点上去吧!’
陈年美酒喝不上,就先喝杯绿茶解解渴吧!
想到这里,他习惯性的呼唤出山神令瞥了一眼。
【黄山神(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功绩:895221】
【阴德:2408】
【功德:5980】
【阴神:日游】
【神宫:黄山神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大海无量神功(八重)(+)、闪电奔雷拳(三重)(+),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这一眼,却令他忽然“咦”了一声,心说道:‘阴德怎么多了58点?’
这山神令他几乎每天都会唤出看上好几遍,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中午的时候看山神令,阴德栏还是2350点。
他的阴德存款,上回在光明顶千里支援混坤真人他们那一波,就消耗殆尽了。
就这2350点,那都还是巢湖那条大鳄鱼看他囊中羞涩,慷慨解囊赞助他的。
而他这几日,白日里忙碌着安排将军府的人事,晚上研究如何将《九劫归元功》入门,压根就没出去兼职过……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陈锋他们终于开始给他挣阴德了!
虽然他一时半会也分不清,这笔进项,到底是来源于的陈锋他们斩妖除魔的战功阴德分成,还是来源于陈锋他们按照他的部署治理黄山神宫的政绩阴德收入。
但无论是哪种,他都很高兴,心头颇有种自家犬子终于知道出去挣钱补贴家用的老怀大慰之感。
‘贴补了你们这群屌人这么久,终于看到回头钱儿了!’
他美滋滋的暗想道,只觉得大资本、大地主的光明未来,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就在这时候,他阴神里忽然响起一道细弱蚊蝇却十分聒噪的声音:“吴老爷、吴老爷您在吗?您老能否替小妖问一问我家大老爷,小妖前日发给他老人家的那批害人精,他老人家收到了吗?他老家人还满意吗?”
一听到这道聒噪的声音,王文的额角上就迅速爬上了一个歪歪的“井”字儿。
他气急败坏的低声暗骂道:“妈的,这条话痨蛇,老子迟早过去它毒哑喽!”
那条蛇精病很聪明……非常非常的聪明。
那日在酒肆二楼,他不过只是点了一句,那条蛇精病便闻弦知雅意,回转洪泽湖后,不但第一时间就把他手下那条手下那条大鲶鱼,发了过来给他刷了一波功绩点。
还打着为巢湖那条大鳄鱼报的旗号,大肆召集江淮之地的山精野怪,挑那些作恶多端的妖怪,一波又一波的给他送过来……
他这些时日,足不出户的从这些山精野怪头上刷了十多万功绩点,可谓是爽歪歪!
就是吧,那条蛇精病实在是太特么话痨了!
先前那厮回转洪泽湖,第一次给他的开光神像上香时,他本着装逼装圆润的想法,顺着那一丝香火愿力,分神瞬息之间横跨数百里降临洪泽湖水府,端着架子训斥了那条蛇精病几句。
从那之后,那条蛇精病就跟疯了一样,一天给他上八十回香,啥鸡毛蒜皮的破事儿都拿到神像前述说。
王文有心单方面切断那一丝香火愿力,又怕错过了那厮的物流信息。
专程为这事儿过去训斥那厮一顿吧,又有些说不过去……(哪家主神会嫌弃信徒太唠叨?)
于是乎,他就只能每天听那厮在洪泽湖那头喋喋不休,听他述说它今日又惩戒了几个不听话的水军、又做哪几件善事……
更关键的是,那厮上香完全不分时候啊,好几回他正睡得朦朦胧胧,那厮兴高采烈的在那头叨逼叨、叨逼叨,引得他差点就模模糊糊的回应,原地掉马了!
‘他妈的,你一条蛇,都不冬眠的嘛!’
王文一边在心头恼羞成怒的咆哮,一边拔地而起凌空飞出城,挥手释放出一道又粗又长的绛宫雷。
“夸擦!”
耀眼的金色雷霆,划破黑黢黢的夜幕,落入平静的运河,炸开三丈多高的水。
刹时间,万籁俱寂的扬州城内,突然打开了无数扇窗扉,一个个裹着厚衣裳的披头散发人影,争相出现在窗户内,眺望城外那片明灭不定的金光。
“孩他娘啦,快来看,王大将军又发威啦!”
“咦,老张,你还没睡呐!”
“是啊,老王,你也没睡啊?”
“可不是,每晚不听王大将军来这么一下子,睡着了都不踏实!”
“谁又不是呐?”
“你可别和咱比啊,你明早还得早起卖炊饼呢……”
那厢,王文挥手抖落了七八道绛宫雷后便收手了,有些意外的俯瞰着翻涌的河面。
在他的注视之中,那片翻涌的河水中心,接连浮起一条条比人还长的大鱼、比面盆还大的癞蛤蟆,个个的翻着雪白的肚皮、浑身僵硬。
而在那片翻涌的河水底下,还趴窝了十几只诸如大螃蟹、鳝鱼精之类的小妖小怪……
他不信邪的放出神念,好似雷达一般将方圆十里的事物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遗漏一丝妖气之后,他才失望的低声嘟囔道:“这批货,不大纯呐!”
前几批货,好歹还能挨上他二三十道绛宫雷,才集体就寝呢。
这回才七八道绛宫雷,就熄灯了?
敖青那厮,这么快就把洪泽湖清洗干净了?
王文沉吟了片刻,决定还是再压力一下子敖青。
这妖怪嘛,就跟海绵里的水一样……
挤一挤,总归是有的!
一念至此,王文捏着招魂术,一把将河里那些小妖小怪尸首里的精魄拉扯出来,汇聚成一团。
然后随手扔过去一坨绛宫雷,看都没看一眼的转身就走。
“刺啦。”
耀眼的金光仿佛绚烂的烟,照亮他了高大英武的背影。
而他的视界之中,也应声跳起一行金色的小字。
【功绩+6540】
“啧……”
他索然无味的暗道:‘蚊子腿儿,聊胜于无吧!’
有时候,他自己都感到矛盾。
不知道是该期盼产出阴德的妖怪多一点。
还是该期盼产出阴德的妖怪少一点……
妖怪要产出阴德,目前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窃取地祗和阴神的权柄。
没有这样的行径,活着的妖怪对王文来说一文不值。
死了的妖怪,倒是多少值几个大子儿。
‘要不然……’
他在心底偷偷摸摸的低声嘀咕道:‘让敖青先引导一下那群混妖,再骗过来杀?’
他怀揣着这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贼眉鼠眼的偷偷摸摸瞅了黑黢黢的天穹一眼。
不知是碰巧还是冥冥之中真有感应,他这一抬眼,就正巧迎上了眨眼的北极星……
他蓦地打个了冷战,连连摆头的严厉批判自己:“噫,你怎么能有这样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想法呢?”
他有些惋惜自己的好点子,但也并不是特别的惋惜。
有道是: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道;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
但阴德和功德,却是既论心、也论迹。
简而言之,就是要想积德,既得有善心、也得有善行。
所有为了积德而行善的善事,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养寇自重这种事,连俗世王朝的君主大臣都忽悠不过去,更别说忽悠天道大老爷了。
“二狗、二狗……”
王文一回到清河帮堂口,就大呼小叫道。
而徐武也果真没有睡下,他这厢一开口,穿戴整齐的徐武就拎着腰刀出现在了他面前:“大哥,弟兄们已经赶过去了,还是老地方吧?”
王文:“老地方,水面上飘着十四条,水底下还趴着十五只……处理干净。”
徐武点着头,指了指他的卧房:“屋里备着一锅肚包鸡,我刚送过去,还热乎着呢,你多吃几口再睡。”
王文笑道:“我晓得,你机灵点,有事放信号,我随叫随到。”
徐武也笑道:“你都把事儿办完了,我们还能有啥事儿?你安心歇着吧!”
二人分头行动,王文回屋吃肚包鸡,徐武带着人下河去捞妖尸。
……
“啪嗒。”
王文将最后一根光溜溜的鸡骨头,扔到桌子上,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儿,抓起手边的汗巾胡乱擦了擦唇角。
下一秒,一个巴掌大的金光小人儿,自他头顶百会穴冒出来,一个纵身就消失在了黑黢黢的夜幕之中。
弹指之间,远在三百里外洪泽湖水府之内,兀自跪在王文的神像面前喋喋不休的敖青,就惊喜的发现,眼前这尊神像的眼睛亮了起来……
它当即一头磕在地上:“小妖敖青,拜见吴老爷,吴老爷万福金安!”
“小青子啊……”
下一秒,明明是木雕的神像突然像活物一样动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神龛上,优哉游哉的翘起二郎腿,嘴角还出现了一根香烟状的事物。
敖青膝行上前,毕恭毕敬的躬身做倾听状:“哎,小妖在。”
神像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家大老爷托本尊转告你,说你今日送达的那点货,很难让你进步啊!”
敖青只迷惑了一秒,便理解了一切,毕恭毕敬的叩首道:“小妖知错,烦请吴老爷敬告我家大老爷,小爷明日就寻摸一批上等的好货,给他老人家发过去,包他老人家满意。”
神像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就这么想进步啊?”
敖青诚恳的说道:“吴老爷,小妖想进步,太想进步了!”
神像轻笑着起身:“小家伙儿还挺有上进心,不错……本尊就勉为其难的替你向你家老爷美言几句吧。”
神像抡起小木枪,“啪啪啪”的在敖青头上敲了三下:“行善积德论迹亦论心,少说废话、多做实事,你在做、天在看……”
话音落下,神像的双眼便失去了神光,又回复了那副倒提长枪、拧眉正视前方的不怒自威之像。
(本章完)
5月初月票活动中奖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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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8、535、108、568、394、327、593、467
453、216、48、509、129、139、443、231、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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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4章 谋其政
第144章 谋其政
转眼之间,年节将至。
荡魔将军府的工期一赶再赶,总算是赶在年节之前,将府衙大堂和王文的官邸给抢修了出来。
王文也得以如愿以偿的,赶在年节之前搬进了自己的官邸,算是在大周有了一个他自己的家。
以前,黄兴德的家,就是他的家。
往后,他的家,就是黄兴德的家。
有道是:在其位谋其政。
王文搬进将军府后,就开始操持起将军府的事务。
对于将军府未来的规划,他慎重的思考了很久之后,最后决定效仿警察部的模式,将整个将军府从业务和职能上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类似于民警,负责对接妖魔鬼怪案件,包括接警、调查、取证、追踪等等前期工作,后续可能还会效仿不同警种,细分出水、陆、妖魔、鬼怪等等不同的科室。
另一部分则类似于武警,平日里不接触任何前线工作,只管训练、训练再训练,以保证有足够的武力,随时支援民警部门,以及发动大型的破山伐庙、攻打妖洞等战役。
两大部门各有所长、人员相互流通,既有利于底下人的职业生涯发展、保证才尽其用;又有足够的上升空间,刺激底下人发挥主观能动性。
除此之外,还能保证荡魔将军府能在淮南道镇魔司体系之中自成一系,查案、办案不受各府镇魔司制约……
是的,王文做这件事,最大的目的,就是保证荡魔将军府自成一系,不受各府镇魔司制约。
鸿泰皇帝提拔他为淮南道荡魔将军的圣旨上,并未详细解释他这个淮南道荡魔将军,能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
不过从“淮南道荡魔将军”这个将号,以及荡魔将军府高于淮南道各府镇魔司的品级,可以推断出,鸿泰皇帝对淮南道荡魔将军府的定位,就是相当于“淮南省镇魔武警总队”。
但王文显然不甘心只做个两眼一抹黑,指挥底下人出生入死,却只为别人做嫁衣的莽夫。
他要只做个莽夫,那治理地方的人道功德从何而来?
风里来、雨里去,结果到头来朝廷朝廷那边没功劳,神道神道那头没苦劳,他图个啥?
就图脑袋上挂个“淮南道荡魔将军”的名号,够威风?
王文早就过了那个二逼的年纪了……
所以,他必须要保证荡魔将军府,既有刀把子,又有眼睛、耳朵。
功劳他要,功德他也要!
他王文就是这么硬气的男人!
除了这个不惧摆到台面上,与朝廷和淮南各府镇魔司掰头的原因之外,王文还有个无法摆到台面上的小心思。
那就是人员和编制的问题。
荡魔将军府,是一个军的编制,满编2500官兵。
实话说,能给他一个市井出身的小人物这么多兵马的编制,鸿泰皇帝已经算是一位非常有魄力、非常大方的皇帝了。
但哪个做将军的,会嫌自己麾下的兵马太多呢?
王文当然也不能例外。
可若想通过正大光明的晋升方式,去获取更多的兵权……
即使他对大周朝堂的现状知之甚少,也能猜到那一定很难、非常非常的难!
那都不是立多少功才能升官的问题了,而是无论他立多少功,都极有可能只加职衔,不给编制的问题。
毕竟兵权无论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极其敏感的问题。
老话说: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在大周,唐末的节度使之乱,就是昨日之事……
而除去立功晋升,获取兵权这一条正大光明的路以外,其余任何偷偷摸摸增加麾下兵马的方式,无论是蓄养家将、家丁,还是扩充辅兵……都只是掩耳盗铃。
除了加大朝廷对他的不信任,以及招来各种非议之外,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
所以,明着给自己升职加薪,那绝对是蠢到爆的做法!
既然明着来不行……
那暗地里来呢?
我底下人要走访藏匿于民间的妖魔鬼怪,自掏腰包培养几个线人帮他们收风……这很合理吧?
那些临时工本身就是当地的帮派头子,他们手底下又养了一群地痞流氓帮他们做事……这也很合理吧?
是是是,他们养的线人是稍稍有点多,可是这些线人一无职、二无权,三无俸禄、四无组织,顶多也就是个打短工的麦客……这不犯忌讳吧?
什么?你还真咬着不放啊?
算了,我们知错了、我们这就改,我们以后啥都不管了!
你们自个儿跟妖魔鬼怪说去吧!
机智如王文,他当然不是要派手底下的镇魔卫,下到府县去搞帮派那种不入流东西,那多犯忌讳啊!
他只是准备,给他荡魔将军府所有即将下到府县一级的镇魔卫,都设一个荡魔将军府专员的名头,去行使他荡魔将军府的正当监督权。
然后再在漕帮内部放出一道风声,凡是襄助他荡魔将军府专员,履行斩妖除魔之天职的当地英杰,都将有机会参与将军府后备军官遴选……
下去的将军府专员,得到了地方势力的鼎力襄助。
地方势力的后起之秀,也有了入编上岸的好渠道。
他荡魔将军府,又得到了充足的后备新鲜血液,可供新陈代谢。
真要有什么大变化,他荡魔将军府还能随时拉扯起数万人的武装……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只能说……兵权这种东西,敏感是正确的!
华夏男儿的骨子里,似乎天生就含有安分与不安分两种基因。
说安分,是因为绝大多数华夏男儿,都发自内心的渴望安定,不到实在活不下去的境地,多难都迈不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那一步。
说不安分,是因为绝大多数华夏男儿,基因里都隐藏着‘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种子,只待春风一来,这颗种子便会萌芽破土而出。
兵权,不是春风,但它是大粪……
就好像王文,他现在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野望。
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意识的壮大根基、积蓄力量。
虽然他连积蓄这些力量有什么用,都从未想过。
但不管,既然有机会,那就先做大做强!
至于以后的事……
以后再说!
……
夜深了。
王文还衣冠整齐的端坐在将军府大堂上,点着油灯,拿着炭笔对着一张白纸涂涂画画。
白纸上,写满了各种组织架构,有的组织架构后边打着勾,还有的组织架构上边画着大叉。
比如武警、民警这样的大体划分后边,就打着勾。
而鬼怪科、妖魔科这样的细分科室上边,就画着叉。
每一个勾、每一个叉,他都斟酌了许久,斟酌其是否适应大周,又是否适应当前的大周。
他记得,有位装糊涂的高手曾经说过,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比如,在当前所有镇魔卫对于妖魔鬼怪都还缺乏清晰认知的大环境下,去做鬼怪科、妖魔科这样细分,就明显很容易扯到蛋。
而武警和民警这样的大体划分,具备一定的可行性,但要想要真正贯彻落实下去,还得根据大周的现状,作一定本土化的调整。
比如,作为负责妖魔鬼怪案件第一手资料的民警,必须得以玄门修士为主,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去应付深浅不知的妖魔鬼怪案件。
而武警作为处理妖魔鬼怪案件的主体力量,必须尽量挑选习武之人,并且进一步推行武学,这不仅因为武学精进快,还因为习武之人成军更能发挥集体的力量。
这些事,他无法假外人之手,只能由他亲抄刀。
但他并不觉得枯燥,因为他当下勾勒的每一笔、每一画,勾的都是许多人的前途,画的都是无数人的生死。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儿……
“刺啦。”
忽然,一声炸响,一道金色的电光从他手心之中迸溅出,将炭笔炸成了一团飞灰。
他却只是瞥了一眼,而后便若无其事的抓起案头的湿汗巾,慢条细理的擦拭手上的污迹。
雷法失控,却是因为他几日将《闪电奔雷拳》提升到了六重,修完了这门武法双修的玄门功法中“法”的那一部分。
剩下的“武”那一部分,涉及到练法炼体,他担忧对《九劫归元体》产生什么不可知的影响,没敢动上马。
但即便只修成了第六重,也还是出现了他先前担忧过的情况:能量冲突!
《闪电奔雷拳》提升到第六重后,他体内一直被武道真气和鬼道法力压制着出不了声的雷霆电力,瞬间就抖起来了。
虽然依旧远远落后雷霆电力,依然是既打不过他的武道真气,也打不过鬼道法力。
但这厮一天天就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一瞅着他心神放松的档口,就像提枪冲击大风车的唐吉坷德那样,无畏的冲武道真气所在的下丹田,以及鬼道法力存在的紫府神宫,发起冲击。
结果,就是被武道真气和鬼道法力弹出来……就像方才这样。
王文这几日都被雷霆电力折腾的快麻木了。
也就是他如今被迫守身如玉了,要搁以前……
他再度拿起一支削好的炭笔,可盯着案几上的宣纸思忖了片刻后,他又将炭笔搁了回去。
“大体上应当是没什么改动了!”
他轻声自言自语着,像是在跟自己商量:“以将军府为主,神宫鬼府和洪泽湖水府为辅,三管齐下掌控整个淮南道灵幻界!”
“回头再在府内选一个位置,将山神庙也给立起来,试试‘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这个王朝封号,能否吃上将军府的红利。”
他心头寻思着,“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这个封号,乃是符箓三宗联名向朝廷讨来的,而他与茅山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他在将军府内立山神庙,应当不犯忌讳才是吧?
就在他思索此事时,心头忽然响起混坤真人的声音:“天灵灵、地灵灵,茅山混世法师显真灵……师弟,能听见吗?能听见吗?”
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说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熟练的抓起案头的茶水,倾倒在案几上,双手画圈,念动水镜术咒语。
不一会儿,混坤真人那张蓬头垢面的老脸,就出现在了水镜当中:“师兄,你这通水镜术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联系你呢。”
他开口时,那厢的混坤真人也呲着仅剩一颗的门牙,呵呵的笑道:“师弟,你猜为兄眼下身在何处?”
王文笑了:“你一把岁数了,怎么还跟了老小孩一样儿?你们到那儿了?”
混坤真人还挺得意的“嘿嘿”笑:“黄山脚下!”
王文瞬间就明悟了,笑道:“你们跑黄山酬神去了?”
混坤真人点头,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吴尊神这回救了三宗两三百条性命,可不能慢待了,这回酬神仪式是由龙虎山领头,起罗天大醮,为吴尊神表功……师弟,你有啥话要为兄替你带给吴尊神不?”
王文兴致缺缺,但还是佯装思索的停顿了几息,才开口道:“就帮我问问吴尊神,大年初一想吃些啥供品供果吧,我好提前安排下去。”
混坤真人:……
他很想教导王文几句,对神祇不可如此随性,但一想到王文与吴尊神之间的关系,他又觉得自己说这个纯粹是多嘴。
那老话不都说疏不间亲么?
“对了,你方才说有事情要寻为兄,何事?”
他转而问道。
王文笑道:“师兄可能还不知道,朝廷擢我为正四品淮南道荡魔将军,官家特赐我开府建牙之权,师弟如今也是掌管两千五百镇魔卫的一方大员啦!”
那厢的混坤真人闻言,面露欣喜之色,抬起独臂捏拳拱手作恭喜状:“恭喜师弟,青云直上啊!”
但留心观察他神色变化的王文,却注意到他眼神里并无多少惊奇之意,心下便暗道了一声果然。
他能升任荡魔将军,背后果然有茅山派在使力!
不过他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一家人嘛,分什么彼此:“这不,我这将军府架子搭起来了,就是还欠缺些好手撑门面,师兄你看看,咱茅山派可还有得闲的师侄,愿意过来历练历练?”
“害……”
混坤真人随性的一摆手:“我还当是何要紧事儿呢,些许小事,你这个做师叔、师叔祖的还做不了主?还非得来麻烦我老人家?”
王文心头热乎乎的,口头却还笑道:“这不是你才是掌教嘛?我当然得先和你商量商量,才好去找师侄们商议……”
混坤真人:“我上清派的人事,你自行做主,龙虎山与阁皂山那边,为兄去给你做主!”
王文:“哈?”
混坤真人:“咋的?欠吴尊神的人情要还,欠我家师弟的人情就不用还啦?老头还没断气儿呢!”
王文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还得是你啊师兄!”
(本章完)
第145章 夜深了
第145章 夜深了
水镜术不要钱,师兄弟二人这会儿也都得闲,这回便多闲聊了几句。
好一会儿,王文才一边收拾着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师兄,先前的事儿,你们查了这么久,有眉目了吗?”
混坤真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沉吟了片刻后,才点头道:“有些眉目了。”
“哦?”
王文依然没停下手里的活计,也没抬头:“方便聊聊吗?”
“师弟又见外了……”
混坤真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末了话锋一转:“师弟对天下各处禁地,知晓多少?”
王文想了想,回道:“西北昆仑虚,湖北神龙架,巴蜀迷魂凼、黑竹沟,江西鄱阳湖老爷庙、云南哀牢山?对了,还有西域罗布泊,再加上一个戒鬼井!”
也是说到这里,他才突然想起来,名瓦屋山迷魂凼和黑竹沟好像离得很近啊,直线距离估计只有几十公里,再加上一个直线距离同样很近的戒鬼井……那片儿指定有说道!
而混坤真人愣愣的望着他,他方才抛出那个问题,只是想顺势说出他接下来要表述的问题。
但王文的回答……
‘怎么你知道的比我们还多?’
‘大周竟然有这么多禁地?’
‘罗布泊在哪儿?’
‘哀牢山又他娘的在哪儿?’
‘祖师爷们到底留下了多少后……福生无量天尊,弟子罪过!’
混坤真人的心态有点崩,崩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
王文见状,还以为自己弄错了,把科学的禁区和玄学的禁区混淆了:“师弟才疏学浅,让师兄见笑了。”
混坤真人欲言又止的张了好回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终化作一声浓重的叹息,摆手道:“师弟哪里是才疏学浅,分明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所说的这些禁区,就为兄知晓的几处,的确皆是禁区……”
王文又低下头继续收拾笔墨纸砚,尽量维持住闲聊的轻松氛围,不给混坤真人压力。
巴蜀一行,茅山派高功法师折损过半,老头儿的心理压力极大,前几回他们通过水镜术联络,每每话题一涉及到戒鬼井与黑竹沟,老头都一脸恍惚,时而还会全身颤栗……但他自个儿根本就不知晓自个儿的异样。
他这回也是看老头儿的状态比以前好了许多,才首次提起这个话题来。
他不愿给老头儿压力,但事情出了,总得面对、解决,它才会变得不是问题……
“我们这些时日翻阅了大量的祖师手札,从中找到了只鳞片爪,拼凑出了些许早已失落的记载。”
混坤真人低低的说道,苍老的面容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压抑:“据我们当前查到的记载,诸多禁区来源有三。”
“其一,上古练气士游历天下之时,封禁妖魔鬼怪之法阵。”
“其二,天庭、地府离开此方世界之时,断裂的两界通道。”
“其三,违反天条,被贬下凡受岁月磨砺的太古大能之囚笼。”
三条来源,一条比一条炸裂……
王文心头阴霾、面沉似水,一口老槽憋在喉咙里,却不知该从何吐起。
他听明白了,玄学的这些个禁区,全特么是前人留下的后患!
好家伙,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是吧?
可你们还没死呢……
沉默了许久之后,王文才开口道:“戒鬼井勉强算得上其一,那黑竹沟是其一还是其三?”
混坤真人答道:“据我们推测,应当是其二。”
“其二?”
王文拧起了眉头:“什么通道,在那种鬼地方?”
“还真是鬼地方……”
混坤真人勉强的笑了笑:“那里应当就是断裂的黄泉路。”
“黄泉路?”
王文迟疑了几秒后,突然想起来,酆都就在巴蜀。
“我还是无法理解……”
他努力消化了片刻,又开口道:“灵气消退三百七十年,大周玄门修行路一度断绝,为何这些禁地内封禁的妖魔鬼怪还依然存在?他们不应该早就被末法时代磨灭了吗?”
水都没了,鱼还能活?
混坤真人:“师弟想岔了,灵气的消退并非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如同汪洋退潮一般徐徐消退的,我等所说的三百七十一年,乃是天庭与地府离开此方世间的时间,而灵气彻底消退的时间,还要往后推两百余年……师弟忘了,一百六十余年前,佛门那些贼秃还曾暗算过本朝太祖皇帝?若是丝毫灵气都没有,他们如何能暗算得了太祖皇帝?”
他要不提,王文还真忘了这一茬。
他捋了捋思路后,组织着语言慢慢说道:“师兄,你的意思就是说,灵气消退好似退潮,而这些禁地就好似低洼,虽然外界的灵气早已消失殆尽,而那些禁地内一直有灵气残存,令那些妖魔鬼怪得以苟延残喘,熬过末法时代,而今灵气涨潮,那些禁地又率先得到灵气补给,令那些妖魔鬼怪,能快玄门修士一步回复元气……”
混坤真人:‘不啊,我的意思就是说禁地内或许一直都有灵气残留啊,没有提出低洼理论啊……’
但他琢磨着这个‘低洼理论’,越思索越觉得贴切。
无论是那些上古练气士封禁妖魔鬼怪的阵法,还是人间通往天庭、地府的通道,亦或者天庭囚禁远古大能的囚笼,都不是什么胡乱挑选的寻常地界。
就拿最近的祖天师张道陵封禁六天魔王、八部鬼帅的戒鬼井之所在,就是巴蜀之地的煞气之眼!
那种地界,灵气消退的速度理当比外界更慢……
而王文在提出低洼理论的时候,也想到了前世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奇闻:撒哈拉沙漠内部,生活着一群鳄鱼。
对,你没有看错。
世界上最大的沙漠中心,住着一群鳄鱼。
撒哈拉沙漠在远古时期曾是一片水草丰美的绿洲,生活着无数两栖生物,后来沧海变桑田、绿洲变沙漠,那些没来得及跟随潮汐撤向下游水域的鳄鱼,就这么被黄沙隔绝在了沙漠中心的低洼里,被沙漠囚禁了千万年……
沙漠里那群鳄鱼,恰似各大禁地里的那些妖魔鬼怪!
混坤真人思索了许久后,补充了一点:“封禁那些妖魔鬼怪的阵法,也一定程度上延缓了灵气流逝的速度,反过来成了保护它们的护山大阵。”
王文点头认同他的说法,然后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如今灵气复苏,这些经历了末法时代摧残的上古阵法,还有望恢复全盛时的威能吗?”
混坤真人面色阴霾的沉默以对。
倘若这些封禁妖魔鬼怪的阵法,还能随着灵气复苏的进程,逐步恢复全盛时的威能,那他们又怎么会被煞气潮汐卷入黑竹沟?
也就是说,那些禁地内的妖魔鬼怪,迟早会冲出禁地,向人间倾泻它们被囚禁了千年、万年的怨气!
老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
很不巧,他们就是人间最高的那群人……
混坤真人沉默许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他的心绪有些灰暗……三山符箓经此磨难,已无力除魔卫道了。
他们能保证的,也只有为除魔卫道事业,流尽最后一丝热血了。
这是他们的天职,就像异族入侵之际,戍守边关的将士们得第一个顶上去……
王文不置可否,转而笑道:“师兄,你说我能做咱茅山的主,可是虚言?”
混坤真人强笑道:“为兄好歹也是掌门,岂能虚言诓骗师弟?”
王文笑眯眯的说道:“那好,先前靖虚师侄任扬州司天监副少司监时,曾托我给他修了一座道观,而今道观修好了,靖虚师侄却没办法去主持那座道观,就这么一直空置,属实是浪费……劳烦师兄,挑几个会带徒弟的师侄,过来帮我把那座道观经营起来,先说好啊,香火钱大家三七开,我七、宗门三啊!”
混坤真人愣了几秒,才笑着点头说好。
师兄弟二人接着闲聊了几句,才各自收了水镜术。
当水镜术化作一蓬水汽凌空消散之时,王文面上的笑容也随之逐渐消失。
适时,门外伫立许久的余石头,听到大堂内终于没了动静,才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
“吱呀。”
汴京,大宁宫、紫宸殿。
一身朱红蟒袍的富态华发老太监将殿门推开一条缝隙,捧着拂尘轻手轻脚的迈入大殿,贴着大殿右侧的朱红梁柱走到御案下首,轻声细语道:“官家,夜深了……”
大殿上方,身形消瘦、眼窝内陷的鸿泰皇帝郭楷,裹着厚厚的白狐大裘端坐在空荡荡的龙椅中间,眼神古井无波的翻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
火墙里的火力烧得足,殿外北风呼啸、阴寒刺骨,大殿内却炽热若夏,华发老太监在大殿右侧站了一盏茶的功夫,额头便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迹。
而龙椅上的鸿泰皇帝,裹着一身密不透风的白狐大裘,却对殿内的热浪毫无知觉……
鸿泰皇帝不开口,华发老太监便不能动弹,就这么垂首杵在大殿右侧。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时常不受控制的,流转到往大殿中央趴着的那头六足黑鳄身上。
这头庞然大物,已经在大殿中央摆了三天了……
昨日有个不晓事的小太监,嗅到了这头庞然大物身上的腐败气息,多嘴请示了鸿泰皇帝一句,是否要将这条鳄鱼清出大内。
结果,多年不曾对宫人动过大刑的鸿泰皇帝,却秘密将那名可怜的小太监杖毙、尸身沉入汴水!
行刑的皆是宫中老人,可即便是他们,都摸不清昨日那名小太监,到底是哪里触怒了龙颜。
而华发老太监,自少时起便伴随在鸿泰皇帝左右,从鸿泰皇帝初为太子、到被贬黜为晋王,再到复为太子、登基为帝……五十余载风风雨雨,寸步不离。
所以他能隐约猜到一点鸿泰皇帝的心思……
可他更宁愿,自己没猜到!
好半晌,殿上的鸿泰皇帝才头也不抬的,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不疾不徐的缓声道:“太子今夜又接见了哪些忠臣良将?”
华发老太监也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回应道:“左射仆贾佑安,上护军章周。”
“章周也回京了吗?”
鸿泰皇帝浑浊的双眼瞳,就仿佛两滩浑浊的池水,看不穿眼底的情绪。
华发老太监:“昨夜乔装秘密抵京,下榻安济坊福林客栈,随行仅有四名家将。”
鸿泰皇帝慢慢拉扯布满老人斑的干瘪皮肉笑了笑,轻声说道:“人之常情呐……”
华发老太监仿佛没听到他的笑声,用呢喃般的语气轻声说道:“章周该死。”
鸿泰皇帝也似是没听到他的呢喃,慢慢放下手里的奏章,抬眼望向大殿正中央那条六足黑鳄。
六足黑鳄的头颅正对着龙椅,死不瞑目的阴翳双目,就正对上鸿泰皇帝那双浑浊的双眼,
鸿泰皇帝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六足黑鳄的双目,就像是想从它死不瞑目的双目当中,看出一朵儿来。
华发老太监眼见的余光,也随着鸿泰皇帝的目光,流转到了六足黑鳄身上。
他望着六足黑鳄,心头低低的呢喃着:‘淮南荡魔将军、淮南荡魔将军……’
不知是该埋怨那名素未谋面的镇魔司将校,还是该感谢那名素未谋面的镇魔司将校。
他只是个太监。
他不该有忠诚之外的任何情绪。
好半晌,他在再次开口,柔声细语道:“官家,夜深了,该歇息了。”
鸿泰皇帝似是陡然回过神来那样,意识恍惚的轻声呢喃道:“是啊,夜深了,时间不多了……”
明明轻得的宛如风声一样的呢喃声,落在华发老太监的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般轰鸣,震得他整个人莫名惊悸,猛地打了个寒颤。
刹那间,有千言万语涌上了他的心头,不吐不快。
但下一秒,这千言万语又尽数烟消云散……
‘你只是个太监!’
他对自己说道,而后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本章完)
第146章 大年初一
第146章 大年初一
“啪啪啪……”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王文就被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给吵醒了,侧耳倾听,还能听到阵阵悠远的铜锣声、呼喊声。
他被喜庆的氛围感染,起身走到案几前,倒了一杯凉白开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冰凉的白水下肚,激得他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笃。”
茶杯搁回茶几上,轻微的敲门声便应声响起:“大哥,您起来了吗?”
听到门外余石头小心翼翼的声音,王文不由的就想起以前熬完大夜回来,这群夯货争先恐后往他那小屋里冲锋,抢占他那张可怜的小床的热闹场景。
这群夯货都是土生土长的扬州子弟,哪个在城里都有自个儿家,可个个都宁可在挤在他那间小屋里睡板凳、睡茶几,都不愿回家去睡自个儿那张宽敞柔软的大床……
想到以前,王文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顺手拉来一把椅子坐下,轻声道:“进来吧!”
“吱呀。”
门开了,穿着一身喜庆新衣裳的余石头,站在门口,一手按着房门,一手像是赶鸭子一样的,将一群捧着汤汤水水的小丫鬟往里驱赶。
一群小丫鬟低着头、排着队,迈着细碎的步子井然有序的快步走进房中,伺候王文洗漱更衣。
王文屁股上就跟生了根一样的,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她们摆弄,目光打量着余石头身上那身儿骚红色的新衣裳:“你今儿成亲呐?”
他问的没头没脑,余石头却是秒懂,嘚嘚瑟瑟的拉扯着身上的新衣裳,跟他炫耀:“好看吧?我娘亲手缝的!”
王文笑骂道:“草,你这样聊天会没朋友的!”
他也有新衣裳,昨夜扬州城最大的布庄“锦衣华彩布庄”的大东家亲自送过来的,说是出自一名汴京大内裁造院的老裁缝之手,以前是给皇子们做衣裳的。
一同送过来的,好像还有几箱阿堵物以及几名年轻貌美的绣娘,具体多少王文也没看,他案头上积压的礼单都快有一尺多高了,区区一家锦衣华彩,还不够格让他亲自过目。
反正他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他将军府内这些个丫鬟、仆役,都是这么来的。
这是扬州官场的规矩,也是扬州街面上的规矩。
就比如锦衣华彩,往后就能对外宣传,他王文身上穿的衣裳,就是出自他们锦衣华彩的成衣铺,往后要有什么地头蛇想动锦衣华彩的歪脑筋,也会有所顾忌。
强如清河帮这种层次的地头蛇,逢年过节也会给扬州各大衙门的头头脑脑送上一份仪呈。
即使是在王文就任淮南道荡魔将军后,也一如既往。
当然,送不送在黄兴德。
收不收,却在那些头头脑脑……
“叫上兄弟们,稍后跟我回家,给你们大爷拜年去。”
王文张开两条臂膀,任由丫鬟们给他束发更衣,口头轻声吩咐道。
“这,不合适吧……”
余石头眉飞色舞的匿笑道:“弟兄们好歹也都是有官身的人了,再去问大爷要利市,不大合适吧?”
口头说着不合适,但眉眼之中却是‘这太合适了’!
王文懒得搭理他:“派人去城里各大酒楼,让他们派些厨子过来,晚上在校场摆上流水席,给弟兄们打打牙祭。”
余石头:“这事您就别操心啦,各大酒楼的帖子,腊月十五前就送过来啦!”
王文丝毫不惊讶的点了点头,末了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都镇魔司那边呢?各大酒楼去过帖子吗?”
余石头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许是没有吧,反正我未曾听说过……”
王文“啧”了一声:“派人去给这些没眼力的货色打个招呼,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好歹人赵大人也曾经救过他们的老命。”
他明白,这不只是热锅和冷灶的问题。
主要还是因为赵志凌不是扬州人,也不怎么待见扬州这些士绅大户,如今有了他这个更好的选择,那些士绅大户自然不愿再拿热脸去贴赵志凌的冷屁股。
但清高不是错,都镇魔司那些出生入死的镇魔卫也没有错,他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冷遇。
而他王文,也不能被这些士绅大户的站队行为所裹挟,去和都镇魔司打擂台,他没那兴趣。
反倒是和都镇魔司联起手来,把这些狗大户当年猪宰……他很有兴趣!
余石头应了一声,表示他回头就派人去送信儿。
他现在的位置,是徐武以前的位置。
这不是徐武升任都虞侯,不好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像个长随一样鞍前马后的跟在他身畔替他处理这些琐事,他才提拔了余石头上来。
但看余石头将他的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模样,让他干长随的活儿,也还是有些浪费了……
王文刚刚穿好绯色金线虎纹的新衣裳,正要亲自动手将破晓枪所化的发簪插进发髻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闷沉鼓声。
乍一听到这阵急促的鼓点,他还愣了两秒,然后才陡然反应过来,这是鸣冤鼓的鼓点。
他笑着调侃道:“果真是新年新气象啊,大清早起来就开张了!”
一旁的余石头,却是一脸晦气的叉手道:“大哥,我去看看!”
王文摆手:“你去看什么?二狗不是在衙门吗?让他去处理吧。”
他的荡魔将军府还未组建完毕,府衙只抢修出了大堂和他的官邸,府中兵将也才招募了八百余人,连匾额都还未挂到大门上。
这是他将军府的第一单买卖!
正好,借着这一单买卖,检阅一下他这些时日的内部培训效果。
“快去准备车。”
王文理了理虎头腰带,摆手道:“回家了!”
余石头叉手,快步退出王文的卧房。
片刻后,脑门上挂了一朵大红的黑二牛,拉着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太平桥清河帮堂口。
车刚一停稳,余石头便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掀起车帘、一手虚护住车顶。
王文躬身从车厢内走出来,便见数十架马车将清河帮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衣着喜庆的仆役,肩挑背扛着各式各样披红挂彩的礼节,在长街上排起了长龙。
王文望了一眼长龙,扭头对身侧的余石头低声笑道:“你自己说,我们该不该来问你大爷讨个利市?”
余石头吃吃的笑。
周遭马车上排队等进门的各路士绅大户,见到从牛车上走下来的王文,按耐不住的一拥而上,吉利话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吐。
“王大人,元日吉庆啊!”
“王大人,新元纳庆,与物皆春呐……”
王文耐着性子,一一叉手回礼。
余石头一干人等跟在他身畔,不住的从随身的朱红木匣子里掏出一个个红纸包利市,见人就发。
红纸包里包的,都是铜钱。
但这些得了利市的士绅大户,却个个都一脸的与有荣焉,暗道得亏今儿起得早……
从牛车到堂口大门口十来步的距离,他却足足走了一刻多钟,才得以脱身。
站在大门口迎客的一干红腰带清河帮帮众,见了他皆叉手行礼,口称“王大人”。
“大什么大?”
王文一个一巴掌,挨个把他们头打歪,粗俗的笑骂道:“新年大节的,给老子上眼药呐?”
一帮清河帮帮众挨了揍,却还捂着脑门“嘿嘿嘿”的笑。
跟在他身后派发利市的余石头等人,也“嘿嘿嘿”的笑。
大门外排队的士绅大户们望着这一幕,不聪明的还在跟着笑,聪明的已经扯过身侧的长随急声低语着催促他们赶紧回家取钱……
这哪里是什么干儿子啊!
这分明就是亲儿子!
不,亲儿子都没几个这么孝顺的!
他娘的,黄天霸那厮的祖坟,绝对冒青烟了!
那厢,堂口大堂内正在接待几位扬州本地大族族长的黄兴德,听闻王文大清早过来了,心头又是欣喜又是埋怨的四下拱着手,快步迎出来。
然后,就见到英姿勃发的王文,领着他那一票人五人六的小弟,快步走上台阶,一撩下摆,‘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咚”的一声一头磕在地面上。
“儿子给父亲大人拜年啦,祝父亲大人新岁吉庆、福寿延年!”
“恭祝大爷新岁吉庆、福寿延年!”
黄兴德伸手虚扶的双手僵在了半空,浑浊的双眼竟有些老泪纵横的迹象。
他连做梦,都不曾梦到过这一幕……
“快起来!”
黄兴德很快就回过神来,一把将王文从地上拉起来,嘟嘟囔囔的说道:“老子身体好着呢,再过个二三十年再来行大礼……这大清早的,你不在衙门与各衙门的大人共贺新岁,跑这边来作甚?老子这边需不着你来抬举!”
“哈哈哈,啥大人也没有小爷回家给老头子拜年要紧啊!”
王文大笑着摊开一只手:“废话少说,老头儿,小爷头都磕了,压岁钱呢?小爷还没成亲呢!”
站在他身后的一干小弟,也一齐摊开一只手:“对,大爷,我们的压岁钱呢?”
“体面!”
黄兴德佯装虎着脸的呵斥道,但旋即还是咧着嘴笑出了热泪,一边笑一边大声呼喊道:“磊子,磊子你人呢?瞅不见你虎哥回来了!”
“来了来了……”
年轻的帮众捧着红绸垫底的托盘快步过来,挤眉弄眼的低声和王文打招呼:“虎哥。”
王文反手一巴掌把他头打歪:“跑哪儿摸鱼去了?老子回来都不来迎接我!”
黄兴德:“嘿嘿嘿……”
他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从托盘里拿起一个个红纸包,一一发到王文他们手里。
王文接过红纸包拇指、食指一挫,就挤眉弄眼的和身侧的余石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银票啊!’
余石头:‘嘿嘿嘿……’
领了压岁钱后,王文与站在大门内虚着腰满脸堆笑的本地大族族长打了个招呼,就大呼小叫的领着小弟们去后厨,往以往每一个大年初一一样,去检阅堂口厨子们的手艺去了。
他要没看错的,他这一支的王氏族长,好像也在大堂内。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那王强的坟,至今都没能埋进祖坟……
祖坟的风水肯定不好!
……
“咋还不上菜啊……”
晌午时分,清河堂席开二十桌,王文坐在席上,拿着筷子和兄弟们一同瞎起哄。
适时,一身公服的徐武匆匆入内,解下腰刀和乌纱帽扔给随行的镇魔卫,上前恭恭敬敬的给黄兴德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拿着黄兴德发的压岁钱,快步走到王文身边,一脚踢在余石头屁股下边的椅子上,示意他赶紧让位。
余石头哼哼唧唧的拿着碗筷起身,却被徐武蛮横的抢走了碗筷。
余石头不服气:“官大了不起啊?”
徐武笑嘻嘻:“是啊,官大就是了不起啊!”
余石头:“兄弟们,揍他个舅子!”
“哈哈哈,石头快上,我们支持你!”
“哈哈哈,石头你很勇哦,我们都看好你……”
在起哄声中,徐武一屁股坐在了王文身侧。
王文也笑嘻嘻:“什么情况?”
徐武一边冲着桌子上的弟兄挤眉弄眼,一边低声回应道:“屠村案,有些棘手,已经能够确定是妖怪作案,但是啥妖怪眼下还查清,我已派人勘察周遭五十里所有地界,最快今晚就能有线索。”
王文拧了拧眉头,又笑道:“这可是我们将军府打响声威的头炮,你可别给我整成哑炮喽!”
徐武战术后仰,斩钉截铁:“三日之内,若不能捉拿真凶归案,我提头来见!”
王文头也不回的一巴掌,抽的他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新年大节的,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儿?真要动真格的,轮得到你出马?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徐武揉了揉后脑勺……这熟悉的位置、这熟悉的力道,有哪味儿了!
他的面色郑重了许多,低声道:“这案子不难办,问题在于那片没有妖怪出没的流言,我就怕作案的那头妖怪,只是个过路妖怪,做了案就直接跑路了,这一夜的时间,都够它跑出上百里了……”
王文依旧笑嘻嘻,但眼神已经凌厉得徐武不敢直视:“我只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后天清晨我要还见不到那头作死的山货,我就亲自动手,而你们,全体罚俸三月、操练翻倍!”
(本章完)
第147章 大人物
第147章 大人物
晚上,荡魔将军府校场上摆起流水席,八百官兵好酒好肉、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大年。
王文端着大碗,全场搂席顺带全场招呼了一遍,然后就早早的撤了,留下空间让底下的官兵们好好乐呵……
徐武提着一壶热茶,跟着他回到大堂。
王文一步迈进大堂:“带上门。”
徐武依言拉上堂门,再将热茶送到堂案上。
王文指了指堂下左侧的交椅:“坐下说。”
徐武看了一眼那把椅子,会心的笑了笑。
大周以左为尊,这把交椅代表着的,就是荡魔将军府下二把手的地位。
王文不紧不慢的提起茶壶,倒出两碗热茶,自己端起一碗小口小口的啜饮,然后一挥大袖,另一碗就稳稳当当的凌空飞到徐武手边的茶案上,没有撒出一滴。
徐武双手捧起茶碗,却没有急着喝,而是说道:“大哥,那案子你不必太过操心,我已经追查到眉目,明日必会有结果!”
王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虽未曾过问过案情,但他知道的,指定比徐武还多。
他捏着茶碗缓声道:“叫你来,不是要跟你讨论案情,而是有些章程,要知会你。”
徐武当即放下茶碗,正色道:“大哥您说,我记!”
王文放下茶碗,屈指轻轻的叩击堂案。
就听到“笃笃笃”的三声闷响,一团暗金色的流光和一团银白色的水汽,就从堂案两侧的甬道掠入大堂,在堂下化作一道身高九尺、身披金甲的虬髯将领,和一道身形纤长、容貌妖异的竖瞳银甲小校。
二者凝形,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后,齐齐叉手行礼:“末将马风(白子墨),拜见大人!”
徐武双眼发直,一脸懵逼的看了看这二者,再看了看堂上神色淡然的王文,忽然觉得……自家大哥当真是深不可测!
“介绍一下。”
王文抬起手,指着徐武说道:“这位乃是我荡魔将军府都虞候徐武,总管府衙一切大小事务。”
堂下二者齐齐转身,向徐武叉手行礼:“见过徐大总管!”
徐武表情僵硬的回礼:“大家同僚,不必多礼……”
待到他们见完礼,王文指着马风继续说道:“这位乃是黄山神麾下黄巾校尉马风,现任我将军府阴兵营指挥,主管府衙一切鬼怪作祟案件,兼任侦缉队左副队长。”
马风叉手,神色肃穆的左右见礼:“在下马风,见过二位同僚。”
徐武与银甲小校连忙回礼。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徐武总瞅着这厮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
“这位……”
王文指着银甲小校:“乃是洪泽湖水府右将白子墨,现任我将军府水军营指挥,主管府衙一切水路妖魔作祟案件,兼任侦缉队右副队长。”
白子墨笑吟吟的冲着徐武和马风行礼:“小弟白子墨,初为人,不通人情世故,往后还请二位兄长多多提携。”
这白子墨,便是现今洪泽湖水府除敖青以外仅存的一名化形妖将,其本体是一条异种白蛇,许是因为分属同族的缘故,对敖青还算忠心,在王文提及要在将军府衙营建水军后,敖青便将其派了过来,一来作为荡魔将军府下水军营统领,二来作为荡魔将军府和洪泽湖水府联络的枢纽。
荡魔将军府营建至今已两月有余,虽依旧有大量公廨营房还处于打地基的状态,但大体格局已经明晰了。
整座荡魔将军府坐北朝南而建,依一条中轴线从南到北分为四进。
自府衙大门入内,一进院,居中为校场,左侧是监牢,右侧是营房、膳堂,
二进院,居中为大堂,左侧临街开门为黄山神庙,右侧临河开闸为水兵营。
三进院,左侧是徐武、谢之轩等人的公廨,右侧是他们的官舍。
四进院,则全是王文的官邸,左侧是书房、后园、演武场,右侧是起居室、会客的厅、浴室。
这个格局,与各府的府衙没有太大出入。
唯一的不同,就是将军府在南城门外设有军营,将本该设在二进院的兵房、工房、吏舍等等场地,都搬到了城外军营,改为了黄山神庙和水兵营。
至于为什么徐武、谢之轩这些属官,得像住大杂院一样挤在一个院里,而王文却能独占两个院子,连后园都安排上了……
这倒不只是主次尊卑的原因,主要还是这个官舍只是作为一个加班、值班时的宿舍,通常府衙一级的属官都会在府衙之外另外置办家业,上班打卡、下班回家。
就和王文以前在都司天监一样。
通常只有一个衙门的堂官,才拿衙门当家,外边人吹嘘去某某衙门赴宴,说的也都是去赴该衙门堂官的宴,而该衙门的属官,通常都是不会在衙门内宴请宾客的,有反客为主之嫌。
将军府这个格局,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黄山神庙的方位上。
似黄山神这种主神级的地祗,在没有比祂更尊崇的神祗在场的场合,祂的地位必然是最高的,是该位居坐北朝南的中轴线上的。
就像供奉三清祖师和释迦牟尼佛的殿宇,无论在哪位仙神菩萨的道场,都必然位于中轴线上,顶多只有前后的分别,绝对没有任何道观寺庙敢把三清祖师和释迦牟尼佛的神像,安排到偏殿住小黑屋,那是倒反天罡!
假如黄山神有成熟的信仰系统,王文要敢这么安排,立马就得有黄山神的信徒对他口诛笔伐,哪怕黄山神亲自开口说没关系,那都不好使!
但这不是还没有嘛……
……
听完王文的介绍,徐武心头就像是亮了一点光亮,照得他整个脑子都亮堂堂的。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心说道。
将军府的格局,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先前在内部培训会上,王文对他们这些属官作过的那些流程培训,也一下就都说得通了。
这样的王文,令他感到有些陌生。
但更多的,是震撼!
他整日在将军府进进出出、在王文身边来来去去,却浑然不知,自家大哥是何时做的这个布置,又是何时打通的黄山神那边的关节!
他以前看自家大哥,就好似看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说得难听点,自家大哥屁股一撅,他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这就是他总能恰到好处的给自家大哥善后的秘诀……
但如今,他再看自家大哥,却只觉得好似在仰视一座高耸入云、云遮雾绕的山岳。
他就像是这时候,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家大哥已经是个真正的大人物了……
堂上的王文,并不知徐武的剧烈心理活动,给堂下的三人做完介绍后,便风轻云淡的轻轻叩击着堂案,轻声说道:“我将军府办案的流程,我已经给你们培训过很多次。”
“眼下就到了你们给我交答卷的时候了。”
他端起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天亮之前,我希望能够看到那颗不知死活的脑袋!”
他放下茶碗,挥了挥手,然后从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上拿过来一本,径直打开浏览上边的内容。
堂下的一人一鬼一妖,齐齐叉手行礼,躬身退出大堂。
“嘭。”
大门轻轻合上,一人一鬼一妖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徐武率先开口:“二位指挥,不如先到我那儿,大家伙儿把手里的线索攒一攒?”
马风迟疑了一秒,微微摇头道:“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了……某麾下有一百阴兵,皆可夜行百里,给某家一个方向,某家立刻发兵围追犯案凶徒!”
白子墨立马接口道:“小弟白日里已将小的们散出去收过风了,犯案的乃是一窝成了精的山耗子,好像是那个村子里的人以前放火烧了它们的老巢,特地挑在这个时候下山来报仇……只是时间仓促了,小的们还未找到那群山耗子。”
‘老鼠?’
徐武懵了两秒钟,而后恍然大悟,心说‘难怪仵作勘验那些被烧成焦炭的尸体,说是先被野兽咬死,然后才被火烧’。
他赶紧说道:“一营的弟兄们,白日里已经找到了那些妖物留下的足迹,将它们的藏身之处圈定在了一座荒山上。”
‘娘希匹,差点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心头暗自庆幸道。
他们先前的怀疑对象,是野狗豺狼这一类拥有犬齿的妖物,只因那些焦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咬痕,任谁见了,都怀疑不到老鼠的身上。
“有方向就行!”
马风立马接口道:“还请徐大人派人引路,某家即刻发兵。”
徐武刚要应声,白子墨便抢先说道:“时间紧、任务重,穿山越岭马大人麾下阴兵拿手,抓山耗子小弟麾下儿郎拿手,大家齐心协力,万不可误了时辰!”
先前它随敖青抵达扬州城外时,曾在运河底部嗅到了鲶胡子的气息,并找到了鲶胡子的半边鱼鳃。
嗯,鲶胡子就是那个与它齐名的洪泽湖龙宫左将军,月余之前奉命率领百十水族,南下扬州为黑鼍大王报仇。
再联想到先前那些气势汹汹的呼朋唤友南下扬州,而后便石沉大海的诸多妖怪……
太特么吓蛇了!
马风闻言,不假思索的重重点头:“理当如此!”
相比徐武和马风,他知晓的更多,心头的敬畏也重!
军令?
不,那是法旨!
而后,一鬼一妖便一东一西各自回营清点兵将,只留下徐武一人站在寒风里凌乱。
他忽然发现,他这个将军府大总管,可能会比他预想之中的要轻松许多。
也可能会比他预想之中的,还要复杂很多很多……
堂内处理公务的王文,将大门外一人一鬼一妖的蛐蛐咕咕尽收眼底,不置可否。
不多时,将军府三门齐开,三路人马开拔,捡人烟稀少的街巷出城。
王文的神念跟随着他们,慢慢的拔高。
大地上这座古老而崭新的城池,也随之在他的双眼中倒映出了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一幅是到灯、龙灯洋溢出喜气洋洋氛围的热烈喧哗,一幅是大队兵马按着冰冷的兵刃在漆黑的巷弄里疾驰而过的无声守望。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
他提笔,写下了荡魔将军府第一份任命书:淮南道荡魔将军府都虞侯、徐武!
这些任命书,后边会统一送往京城镇魔司,经镇魔司送呈鸿泰皇帝,最后再由户部给将军府的属官下发官员告身。
写到落款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今日已经是鸿泰二十五年了。
‘在位二十四年了啊,不容易。’
他‘啧啧’感叹着,心头寻思着,这老郭家的皇帝,好像都还挺长寿的。
‘只是这做皇帝的,太长寿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他笔下周周整整的书写着任命书,思绪却慢慢飘到了中学历史书。
得益于日游境阴神带来的超强记忆力,那些早就模糊的久远记忆,而今回想起来却清晰如昨日。
令他很轻易的就从历史书中总结出了一个结论:八成的长寿帝王,晚年都不怎么干人事儿……
其中不乏一些早年英明神武、开创出赫赫文治武功的绝代帝王,晚年却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昏聩行径。
而在那些长寿帝王晚年的昏聩行径当中,沉迷于长生之术,就和贪官污吏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一样,几乎是标配。
最显著的例子,莫过于汉武帝!
若是再算上那些不怎么长寿的帝王,案例就更多了。
连秦始皇与唐太宗这两位称得上‘千古一帝’的绝代帝王,晚年都曾沉溺于长生之术……
‘你是不是有些太杞人忧天了?’
王文越寻思越觉得心神不宁,连笔下的字迹都有些许变形。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鸿泰皇帝能提拔他王文做淮南道荡魔将军,还特赐他开府建牙之权,怎么看也不像是老糊涂的模样啊?
‘你想这么多干嘛,皇位又不传给你……’
他当即胡乱岔开了心神,重新将注意力投到城外围剿作乱鼠妖的将军府三路兵马上。
……
黎明前夕,将军府三员大将推门而入,用垫着红绸的托盘,将一颗足有狗头那么大的鼠头,端端正正摆到了堂案上。
王文看了一眼,将毛笔轻轻搁到砚台上,十指交叉:“今晚的行动,你们有些什么收获?”
三员大将面露思索之色,极力组织语言。
“不用着急着回答。”
王文笑着制止了他们的急智,和颜悦色的慢慢说道:“各自回去召集麾下军官,好好开会总结这一次的行动,形成书面材料递交到我这里,要深刻、要发现不足、要提出改进之法,每篇不得少于四千字。”
三员大将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徐武:‘大哥,你要不还是杀了我吧!’
马风:‘尊上,您知道的,俺是个粗人!’
白子墨:‘大人,我是只个妖怪啊……’
王文迎着他们的呆滞的目光,笑得越发和气:“怎么?嫌少?”
三员大将一个激灵,整齐划一的疯狂摇头。
“不少不少,刚刚好、刚刚好!”
“对对对,我们一定深刻的总结……”
王文笑着点了点头,提起毛笔:“那就好……谁帮我个忙,把这坨脏东西,扔到茅坑里。”
大爷写字写得手都酸了,你们能好儿?
(本章完)
第148章 红尘炼心
第148章 红尘炼心
春节期间的日头,总是好得不像刚过完腊月。
扬州城腊月二十七八前后,还下着雨夹雪,阴冷得能冻死老狗呢。
结果到正月初二,那日头忽然就明晃晃得像是清明节后了,清晨时裹得严严实实出城扫墓的人家,回城时身上的衣裳就脱得只剩下一身利落的短打了。
临近晌午,清晨出城扫墓挂亲的扬州百姓们成群结队的回城,四门都拥挤得水泄不通。
适时,一队衣甲鲜明的荡魔将军府镇魔卫,簇拥着一个木头架子自城南安江门出城来,抱着白蜡杆木枪倚在城门边上嗮太阳的守门兵丁们,隔着老远望见他们的甲衣,就殷勤的点头哈腰着横枪封锁入城的百姓,给他们让路。
徐武走在这一队镇魔卫的最前方,他走出阴暗的城门洞子后,便一步跨上木头架子上,大气的叉手四下拱手,笑容满面的朗声道:“老少爷们儿,末官徐武,腆为淮南道荡魔将军府都虞候,在此代我家将军、阖府官兵,给大家伙儿拜年啦!”
大周的官服乃是朝廷配给,严禁民间私自仿制,他身上穿的还是镇魔卫的劲装,看起来与左右的镇魔卫相差无几。
“好!”
大门拥挤的人群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大声叫好,场面热闹的跟看胸口碎大石一样。
许多人还一边叫好,一边低声和相熟的街坊邻里蛐蛐咕咕:“这都虞候是个么官儿啊?”
“我也不晓得啊……不过有个‘都’字儿,许是和府衙的都头差不离吧?”
“哦,原来是个捕头啊。”
“老徐家这老儿子,真是鸡犬升天了……”
人群之中的读书人们一边大声叫好,一边鄙夷的瞥向那些蛐蛐咕咕的下力汉们。
都头?
都头那种不入流的胥吏,连凑到这位面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五品将领!
寻常士卒得把脑袋算在裤腰带儿立他娘的三回先登之功、摸三回阎王爷的鼻子,才有望爬到他这个级别!(北宋时期最低的武官是从九品,先登之功连升三级)
在大周朝堂之上,武将的地位并不低,也从无以文御武的说法,至今大周儒生的课程里,都还保留有骑射技艺。
曾在黄山之巅一剑破万法的那位绝世剑客张永,就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在还曾做过县令。
“老少爷们儿请看……此乃前夜在刘家村作案之鼠妖,我荡魔将军连夜查明案情、追缴上门、打死当场,告慰刘家村民在天之灵!”
寒暄过后,徐武侧开身子,显露身后木架上悬挂的数条土狗大的灰毛老鼠精,这些老鼠精具被铁钩勾穿了脑袋,仿佛集市上售卖的猪肉一样悬挂在门框般的木架子上,垂落一根根又粗又长,好似马鞭一样的尾巴。
即使这些灰毛老鼠精,都已经是死耗子,可身上依旧残留着些许凶残、暴戾的妖气。
人群之中,登时就爆发出了一阵‘噫’、‘呜’、‘吁’的惊呼声,许多人都是既害怕、又想看,手指叉的老大蒙住双眼……
“昨日乃是大年初一,我家将军严令我等,不得惊扰了诸位父老乡亲……”
徐武就像是听不见人群之中的惊呼声一样,面不改色的继续笑道:“我倒是觉着,我家将军多心了,虽说是年节,可谁家过年还不宰个鸡鸭、杀个年猪?我们不过只是宰杀几十只作乱的耗子精,算么子晦气?”
人群又传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几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富家翁,壮着胆子叉手高举过顶,拱手道:“王将军体恤民情、护佑桑梓,我等感激不尽!”
“王将军开府啦,扬州的青天就有啦!”
“还得是咱扬州人,体恤我们扬州人……”
有人带头,人群之中的笑脸渐渐地多了,不少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徐武看了一眼带头的几名富家翁,面上的笑容越发和气,他双手虚压,朗声道:“老少爷们儿可别想岔了,我可不是来为我家将军、阖府官兵表功的,我来是代我家将军敬告诸位父老乡亲,往后若是遭遇妖魔鬼怪作祟,请即刻前往我们荡魔将军府报案……不必犹豫,也不必有所顾忌,我家将军绝对是站在大家伙儿这一边儿,给大家伙儿撑腰的!”
“顺便说一句,我们荡魔将军府正在招募官兵,咱扬州这些有志于为国效忠、斩妖除魔、护卫桑梓的好男儿,不妨可前往将军府报名一试!”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注意到他眼神的那几个富家翁立马就踊跃的鼓掌大声叫好。
人群也在他们的带动下,热烈的鼓掌叫好。
大多数人的心思,当然没有那几个富家翁那么复杂。
但无论怎么说,官府肯办实事,都是大好事!
再者说,王文现如今在扬州的风评,的确还不错。
如今扬州百姓们,再私下议论起他那些狗屁倒灶的过往时,大都会以“非常人行非常事”的调侃语气,啧啧怪笑着一语带过。
尤其是重建的丽春院,都快成为了王文升任淮南道荡魔将军一事里,最大的受益者了。
几乎是全扬州的富家子弟,都想去丽春院体验一把荡魔将军的快乐……
……
徐武在安江门激情演讲的时候,王文还坐在将军府大堂上奋笔疾书着。
他并不知晓徐武上安江门给他表功去了。
这点小事,不得值当他操心,徐武也不会来烦他。
将军府的人事任命文书他已经大致处理完了,他此刻书写的是军伍操练手册。
他有意照搬前世军伍的队列操练、内务训练等等科目,操练将军府下的三路兵马。
军制他不会去动,那太超前了,也未必符合时宜。
三路兵马的主要操练内容,围绕提升个人武力和整体武力的这个核心,他也不会更改。
他是想在武力操练之外,引入大量的队列操练以及内务评比等等标准化、模式化的操练科目,强化三路兵马的军容军纪,从而打造出三支令行禁止的强军。
他的想法没毛病,哪个做将军的,会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兵,是一群松松垮垮、一推就倒的乌合之众呢?
除非他是敌对势力派过来的卧底!
当下荡魔将军府麾下的三路兵马,包含了人、妖、鬼,成份复杂的一塌糊涂,若是不在一开始就抓紧军容军纪,天知道后边会发展成什么鬼样子!
随着荡魔将军府挂牌之期日渐临近,他也被将军府内的各种繁重公务缠身,已经好些日子未曾专注提升自身的武力。
不过这倒也不太要紧,他一身实力以武道为主,雷法与鬼仙之道为辅。
而武道修行到先天境,已经突破了用进废退的阶段,不再需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日日勤勉打磨熬炼,无论是功力还是技法,都更注重心境上的修行。
心境上去了,功力自然而然就上去了,同样的招式也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心境上不去,就是将一身所学翻来覆去的练上一万遍、十万遍,它也练不出一朵儿来。
何为心境?
是思想,是格局,是一口气!
心境修行,也就是提升自己的思想、格局和那一口气的过程。
就好似龙场悟道。
但无论是思想,还是格局,乃至那一口气,都不是只凭想当然,就能提升的。
难道一个人想象他拥有佛祖的思想、佛祖的格局、佛祖的那一口气,他就能拥有佛祖的心境吗?
怎么可能!
就比如龙场悟道,龙场那个地方,千百年来无数旅人曾路过那里,为什么旁人都未曾在龙场领悟到什么,偏偏就阳明圣人去了,就开悟了呢?
那当然是因为旁人不是王阳明,没有阳明圣人学贯儒佛道三教的深厚学问,也从没有那些学问里折射出来的思考和实践,更没有阳明圣人的经历……
阳明圣人的那些学问、思考、实践以及经历,是因。
龙场悟道,是果。
先有因,才有果。
心境修行亦是如此,前人的智慧只能做为建材,用这些智慧搭建起来建筑,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而搭建这座建筑的过程,就是“修”的过程。
最终能修成怎样的心境,全凭修行者自己的积累和努力!
从这个角度出发,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修行。
王文从无到有创立荡魔将军府,自然也是修行。
同样的一座荡魔将军府,落入有的人手里,他只会想着如何才能将权力变现,而落入有的人手里,他却只会想着如何才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这难道不是思想的差异、格局的差异、心气的差异?
而将自己思想付诸于实践,并且在纷纷扰扰的俗世洪流之中不断修正自己的进程,确保思想能贯穿实践始终如一的过程,难道不是“修”的过程?
若是一切不向外求,那世间上的确是种善因、得善果。
我种我的善因、我得我的善果,与旁人无关……
心境超脱物质,恰似此理。
是以王文此刻看似提的是笔,写的是字。
但从武道修行的层面来观看,他手中笔便是枪,笔下写出的每一字,都是他刺出的枪芒,每一个随着白字黑字化为虚无的杂念,都是死在他枪下阻他成道的妖魔鬼怪。
而整座荡魔将军府……
就是他修行的一门神功!
荡魔将军府的最终形态,就是他这门神功的最终形态。
倘若荡魔将军府能天下无敌,他也自当举世皆无敌!
反之,倘若荡魔将军府崩了,亦或者走向歧路,那王文自身也绝对不会好过……
这就是心境修行的神奇之处!
正当王文咬着笔头,盯着宣纸上的军伍操练手册反复查漏补缺之际,余石头缓步入内,叉手低语道:“将军,大门外来了个和尚求见……”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王文就不耐烦的出声打断了他:“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人来求见你都通传?你当我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公共厕所吗?”
余石头连忙告罪了一声,黄山大决战他也在,自然知晓王文的怒气从何而来。
但他踌躇了几秒后,还是再次开口道:“将军,门外那和尚,递了守安大师的名帖……”
听到他还敢再多嘴,王文不知怎么的竟不气了,随手搁下毛笔,抬起头轻笑道:“所以呢?我必须得给守安大和尚一个面子?”
余石头先前被他喝骂都没怕,但此刻见了他的笑容,心头莫名的一抖,连忙叉手道:“是属下多嘴,这便去打发那个和尚!”
说完,他转身就要快步出去。
“滚回来!”
王文端起茶碗,淡淡的说道。
一脚踏出大堂的余石头闻言,慌忙折返回来,叉手揖在堂下,不敢直视王文的双眼。
王文俯视着他,轻声道:“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就不必留在我身边当传话筒了,稍后自个儿滚去找二狗,请他给你寻个差事!”
余石头闻言大惊失色,慌忙抬头急声道:“大哥,我……”
王文面无表情的再一次打断了他:“说了多少次,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余石头只得低下头,低声道:“将军,属下知错,请将军网开一面,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保证往后管住嘴,绝不再多言多语!”
王文:“你若真知错,就不会再请我给你一个机会……下去吧,换个位置,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家伙是有些才能的,留在他身边当个管家也的确是有些屈才了。
正好抓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立一立规矩,既给那些漕帮出身的官兵提个醒,也给那些非漕帮出身的官兵们一个向上进取的希望。
双赢!
余石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得说道:“属下尊令!”
王文挥手:“放门外那个和尚进来!”
余石头:“喏!”
他躬身退出大堂。
王文端着茶碗,不紧不慢的啜饮着。
不多时,余石头便领着一个面容俊秀的白衣僧侣,跨进大堂。
白衣僧侣入内,双手合十躬身下拜:“小僧济衍,拜见将军!”
王文目光阴冷的凝视着他:“本将是该说你们胆大如斗,还是该说你们有恃无恐?”
当初黄山大决战后,他从黄山回扬州时,守安大和尚就已经不在都司天监衙门内。
他后来听程先提过一嘴,他率领一百骑随季良奔赴黄山不过三两日,赵志凌就找借口打发了守安大和尚回灵隐寺。
他不信守安大和尚不知道他对他们这些和尚的看法。
明知道他王文不待见他们这些和尚,还敢拿着守安大和尚的名帖来见他……
这不是胆大如斗、有恃无恐是什么?
“将军误会了。”
济衍眉眼低垂,心平气和的缓声回应道:“正是得知将军对我沙门有所误解,小僧才不得不来!”
“你倒是你干脆!”
王文冷笑着随手将茶碗搁回堂案上:“别说本将不给你机会,三句话,给本将一个放你走出大堂的理由!”
(本章完)
第149章 屠龙术
第149章 屠龙术
俊秀的年轻僧人,站立在以黑色为基调的敞亮大堂内,一身纤尘不染的素净月白色僧袍,白得发光。
面对王文阴森暴戾若黑虎卧山岗的磅礴气势,济衍沉默了片刻,微微躬身行礼,轻声答道:“有人做错了事,他们不肯认小僧愿认,他们不肯还小僧愿还,恳求将军大发慈悲,赐小僧一个弥补的机会。”
王文只是冷笑,眼神里的冷意没有丝毫松动。
济衍察觉到了他的无动于衷,但却未再多辩解一个字儿。
几息之后,王文笑着开口:“说完了?”
济衍颔首:“说完了。”
“爽快!”
王文也颔首:“来人啊!”
两名膀大腰圆的剽悍镇魔卫,应声按刀入内,叉手躬身行礼。
王文抬手指着济衍:“将这狂僧叉出去,打断两条腿,扔出城!”
济衍安之若素,就好像是王文指的人,不是他。
“喏!”
两名镇魔卫大声应喏,如狼似虎的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按住济衍往大堂外拖。
济衍终于抬起头看了王文一眼,而后便垂下眼睑,轻声念诵道:“阿弥陀佛。”
而王文已经提起笔,低头继续处理公文,再未多看他一眼。
不多时,大门外就传来水火棍折断的清脆声响。
中间还混杂着骨折声,很轻微,但王文听见了。
“有点意思。”
他笑着轻声自言自语道。
神念之下,能瞒过他的事物极少。
方才这个年轻和尚一跨入大堂,王文就察觉到他体内蕴藏着不弱的法力。
真要动手,这将军府里能制得住他的生物和非生物加一起,都数不出四个。
但他愣是任由两名寻常镇魔卫将他叉出去,挥棍打断了他的双腿,连吭都没吭一声。
王文搞不懂这个和尚唱的是哪一出……
但不重要,无论这个和尚以及他身后的灵隐寺,唱的是哪一折子戏,他不听就行了。
至于说杀人……
他王文又不是天生杀人魔,人家只是想来还债而已,就算他瞧不起人家,也用不着杀人吧?
就先打断两条腿看看吧。
要是断了两条腿还不老实,那就只能杀人了。
不多时,黑二牛摇头摆尾的走进大堂,昂着头呼唤道:“老爷,吃饭啦!”
“唔,到饭点了吗?”
王文抬头望了一眼大堂外的灿烂的阳光,搁下毛笔起身道:“今儿还过年呢,走……回清河帮吃。”
“那感情好……”
黑二牛眉开眼笑,好好一张牛脸,咧嘴笑的时候总显得贱兮兮的。
“老子亏待你啦?”
王文笑着上前甩了它一巴掌:“哪天不是老子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黑二牛嬉皮笑脸的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裤腿:“这不是家里的伙食更好嘛。”
王文习惯性的掀起它身上的马铠检查,就见甲胄下边已经完全看不到牛毛了,一身的乌黑鳞甲鳞次栉比,在天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这身鳞甲可不是样子货,他曾亲自上手试验过,二石长弓配合寻常的羽箭,五十步内连在这身鳞甲上留下哪怕米粒大小的印记都做不到。
得上三石强弓再搭配拇指粗的三棱破甲箭,才能在这身鳞甲上留下箭痕……但也仅仅只是箭迹,距离真正射穿鳞甲,还差得很远。
目前,他能寻找到,能洞穿黑二牛这身鳞甲的兵器,唯有他身上的破晓枪和子母阴阳针。
这它这身鳞甲相比,它身上的马铠,脆得就跟纸糊的一样。
它之所以还将这身马甲披在身上,主要还是为了不吓到老百姓……
当然,王文也存了给有心人留一个惊喜的小心思。
他都能想象到,日后他骑跨着黑二牛出战大杀四方,敌人千辛万苦才击破了他身上铠甲,然后才惊喜发现……哎,打不动!
完了扭头去射人先射马吧,结果好不容易才击破了黑二牛身上这层马铠,才更加惊喜的发现……哎,还是打不动!
一想象到这样的事情以后可能会频繁发生,王文就忍不住想笑。
见自家老爷又在给自己检查身体,黑二牛忽然想起了什么,翻着嘴唇、咧着大嘴就往王文面前凑:“对了老爷,您帮俺瞅瞅俺这牙口呗,这几日不晓得咋滴了,就觉得牙跟发痒……”
“噫……好大的口气,你小子早上没刷牙吗?”
王文把住它的大鼻子,撇着它的脑袋望着翻,仔细查看它的口腔,就见它上下门牙两侧的四颗大板牙外,竟然又鼓起了四个肉包,像是要再长出四颗牙齿一样。
他松开黑二牛的鼻子,轻轻拍了它一巴掌:“没啥大问题,小子又要长牙了。”
黑二牛愣了几秒,忧心忡忡的低声道:“俺都这岁数了,咋还会长牙呢?”
王文:“你还长鳞甲呢,长牙有什么稀奇的……你走不走,不走我一人回家吃饭了。”
黑二牛立马就把心里那点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老爷,俺背你回去,快,再磨蹭饭菜都叫他们抢光了!”
“瞅你这点出息。”
王文笑骂着骑跨到它背上,结果还未等他坐稳,这厮就“噌”的一声,四蹄离地的朝着大门方向飞奔而去:“你慢点,要把老子给抖下来,你看我今儿揍不揍你就完事儿了嗷……”
傍晚时分,王文返回衙门。
两门把守大堂的镇魔卫见了他,立马上前见礼。
王文点了点头,问道:“那和尚怎样了?”
一名镇魔卫回应道:“回将军,属下二人将那和尚扔到栖灵寺大门外,但那和尚却没有入寺,反倒又爬了回来,眼下正在城里沿街乞讨呢。”
‘沿街乞讨?’
王文想起先前见那和尚时,那和尚一身白色僧袍纤尘不染、白得发光,不太像是放得下身段做这种事的和尚,当即追问道:“当真是爬回来的?”
“回将军,千真万确!”
另一名镇魔卫接口道:“属下二人一路跟随着他,亲眼目睹他用双手拖着身子,一步一步爬回城内的。”
“有点意思……”
王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城里的百姓,如何看待他?”
“属下二人抬那和尚出城时,城里许多百姓见着了,知晓那和尚的双腿乃是我荡魔将军府打断的,皆对其冷眼相待、不闻不问。”
王文沉吟了片刻,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头:“这件差事,你二人办得很仔细,那个和尚你二人后边帮我留个心眼,多关注一下,他要有什么异动,及时汇报给我……若是他没有什么不对的行径,便不必过多理会他。”
两名镇魔卫闻言,激动的叉手行礼:“喏!”
王文笑着对二人点了点头,低声呢喃着“种善因、得善果”,一脚迈进大堂。
……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中旬。
这两个半月,王文每日里都在忙碌着将军府的诸多公务,过得可谓是无比的充实。
有道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这两个多月的忙碌,也换了许多原本只存在于他脑海里的事务和制度,一一落地。
正月十五过后,三山符箓合共六十余名人师级的高功法师,先后抵达扬州,荡魔将军府特成立供奉院,安置这些高功法师。
二月初六、惊蛰,荡魔将军府正式挂牌,督查淮南道十府之地的一切妖魔鬼怪事务。
那一日,淮南道黑白两道所有势力尽数到场,祝贺王文开府建牙,唱喏贵客的镇魔卫换了七八人,人人都喊哑了嗓子,喜庆的爆竹声,更是从天明时分一直响到了傍晚……
自打本朝太祖裁撤节度使一职以来,扬州这个曾经的淮南道治所,便再未有过如此盛世。
二月初九,荡魔将军九名队正,奔赴淮南道下除扬州之外的亳州、宿州、泗州、滁州等府,营建荡魔将军府督查室。
每一名队正麾下,除去五十名镇魔卫随行之外,还有一名高功法师供奉、五名阴差与五名水军随行,高功法师提供技术支持、武力保证,阴差负责侦查、传输公文,水军负责拔出一些不太棘手的小妖小怪。
王文提前就通过大师伯姜瑾的漕帮执法堂力量,给各府的漕帮堂口打过招呼,以每个堂口一个百人将都头的职位,换取这些堂口对荡魔将军府督查室的支持。
当然漕帮的力量,负责摆平各地的民间势力,官面上的纠葛,得王文自己去摆平。
但王文至今都还没能抽得出空闲,去各府拜会各府行政主官。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就看哪位幸运观众,撞到他的刀口上了……
二月十五,荡魔将军府二千五百官兵满额。
而后,南城外的荡魔将军府兵营内,便掀起了为期三月的新兵操练,将军府阖府上下、无分文武,尽皆参与到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新兵操练当中,连王文都没例外。
操练从每天清晨开始,全军上下负重列队,围绕着整座扬州城跑操,边跑边跑一二一、一二一。
十圈开胃菜跑下来,接上一套站、立、坐、卧,前、后、左、右的队列训练,直到午饭前。
午饭后,王文亲自持枪上台,教授全军六合大枪,并且五天举办一期营级枪王锦标赛、冠军就地升一级,十天举办一场军级枪王争霸赛、冠军就地升两级。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实打实的官位砸下去,刺激得所有官兵都红了眼,成天嗷嗷叫的抱着大枪死磕枪法。
王文通常不下场参与枪王争霸赛,除非哪个臭不要脸的军官,仗着家传武艺欺负底层士卒,他才会勉为其难的下场,去教教他们枪该怎么使。
以他先天境的武道实力,演起这些最高不过丹境的军官来,那叫一个浑然天成、了无痕迹,几乎每一个败在他枪下的军官,都觉着自己只差了一招,回去后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抱着大枪思索破解之法,然后下次登台继续重现上回的“棋差一着”……
到了晚上,就开始了内务训练以及不定时紧急集合训练了,尖锐的口哨声一度成为所有官兵的噩梦。
当然,茶会话这种打思想钢印的活动,王文肯定也不会放过。
只能讲,每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人,回到古代都必然使得一手好屠龙术!
如此高强度的新兵训练,也着实是吓退了不少意志不够坚定之人,尤其是各路地头蛇、士绅大户送来的纨绔子弟,就没几个能在军营里扛过三天的,大多是入营的当天晚上,就扔了铺盖卷直接跑路了。
王文对这些人的态度,就是人尽管走,礼老子可不退!
他将军府只是满员了,但新兵招募可从未停止,要走就早点滚蛋腾位子,别浪费老子的时间和心血。
而那些费了巨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将自家子弟塞进荡魔将军府的地头蛇、士绅大户,面对这个结果,不但得捏着鼻子认了,还得连夜再备上重礼去清河堂找黄兴德赔礼道歉。
他们能说什么?
连王文这个将军,都在跟着官兵们一起训练、同吃同住,他们敢说什么?
后来,这些事传到赵志凌耳边,他那叫一个悔恨,心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
可他悔恨之余,又觉得无可奈何,就荡魔将军兵营里那些“华而不实的活”,他上他真顶不住。
除去这些极少数意志不够坚定的人,绝大多数镇魔卫都对新兵训练的内容,抱以“虽然不理解但大力支持”的态度。
只因王文虽然在训练上下重手,但粮饷和伙食可是半点都没亏待他们!
许多新兵,做梦都没敢梦到过的饭菜,到了军营里一顿就全吃上了……
而且表现突出的,说升官那也是当场就升,半块儿饼都不带画的!
这种办事效率,他们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扬州城的百姓们,看不懂荡魔将军兵营里的这些训练科目,也理解不了王文的深意。
但他们不瞎,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些镇魔卫,从一开始时跑操跑得七零八落、个个都累得面色发白、吐舌如死狗的模样,慢慢的变成了队列整整齐齐、动作整齐划一、气势蓬勃似朝阳的模样……
扬州百姓,渐渐地就习惯了在他们的号子声中安睡,也习惯了在他们的号子声中早期,回回一见到他们整整齐齐跑操的模样,心头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很久之后,他们才知道,那种感觉名为安全感。
王文泡在军营里,与麾下官兵同吃同住的操练了整整一个月,直到新兵训练走上正轨,他才逐步将精力从新兵训练中抽了出来。
适时,各府的荡魔将军府督查室,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汇总各地的妖魔鬼怪情况。
他等待已久的春汛,也要开始了……
(本章完)
第150章 局势严峻
第150章 局势严峻
【黄山神(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功绩:1286470】
【阴德:3650】
【功德:7560】
【阴神:日游】
【神宫:黄山神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大海无量神功(九重)、闪电奔雷拳(六重)(+),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王文收起视界中的山神令,端起堂案上的茶碗一口饮尽:‘不急,快了……’
虽然他这些时日忙于将军府的公务,未得空闲出去收割山野间那些仿佛浇了大粪般疯长的妖魔鬼怪,但山神令上的各项数据却都有较为明显的增幅。
这却是因为,他先前那些看似本末倒置的布置,终于开始厚积薄发了。
从黄山和会稽两大黄山神宫的收容阴魂、治理地方的政绩收入,再到他麾下的黄巾力士和阴差斩妖除魔的收入分成,几乎每时每刻,他都有功绩、功德、阴德入账。
虽然不多,但涨幅稳定。
从最开始时,每天只有不多三五百功绩、一二十点功德或阴德入账,发展到现在每天都有将两千点功绩和将近一百点功德或阴德入账,仅仅只用了三个多月,未来可期!
而很快,这些功绩、功德和阴德,都将化作修为和实力,反哺到他身上,支撑他麾下的势力,去这场依然处于灵气复苏初始阶段的大争之世中,摄取更多的利益……
这就是一步快、步步快,哪怕是头猪,站到风口上也能起飞……
他端坐在将军府大堂上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来人,召集营指挥及以上的军官,速来大堂议事!”
门外值守的镇魔卫应喏了一声,按刀飞奔而去。
不多时,荡魔将军府五位营指挥使、军都虞候,连带供奉院首席大供奉、阴兵营指挥马风、水军营指挥白子墨,先后迈入大堂,向王文见礼之后依次落座。
在座位席上,军都虞候徐武居于左上首。
供奉院大供奉,王文称其为参谋长的茅山派“靖”字辈高功法师靖真,居于右上首。
其下才是以谢之轩为首的五位营指挥使,以及马风、白子墨一鬼一妖。
值得一提的是供奉院大供奉,虽无官身(没有相应编制),但在荡魔将军府内却有实权,王文为示公平,原本有意请龙虎山一行高功法师的领队张守成道长担任供奉院大供奉兼参谋部参谋长一职,然张道人坚决不授,并一力推举茅山派一行高功法师的领队靖真道长担此重任,阁皂山一行高功法师也集体附议,王文无奈,只得请自家靖真师侄担此重任。
都是明白人,龙虎山与阁皂山的高功法师们,知晓王文请他们出任大供奉一职,是为表尊重、以示敬意,为了避嫌。
但他们此来是为报王文救命之恩,还王文人情的,岂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知道王文乃是茅山派“混”字辈高功法师,有事当然是和他们茅山派的人更好说话……
当然,龙虎山与阁皂山的高功法师们不受此职,有没有避开王文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前辈高人,就只有他们自己心头才清楚了。
“好了,今日召集诸君前来,乃是为我将军府第一次全面伐山破庙行动出谋划策。”
众人落座,短暂的寒暄过后,王文开门见山了:“新兵训练已足月,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
说着,他心头默念水镜术咒语,抬手缓缓拂过紧闭的大门。
就见一阵仿佛蒲公英飘散般的湛蓝法力光芒闪过,大片水雾凝聚于大门之上,慢慢形成了一副自带背光的淮南道地图。
“卧槽?”
谢之轩失声吐出了军营里风靡一时的口头禅。
其余四名指挥使紧随其后,齐声道:“卧槽!”
他们目瞪口呆的齐刷刷扭头,望向堂上的王文:‘您可真是深不可测啊!’
更有才思敏捷之辈,立马就联想到了这些时日里,军营里那些挑战自家将军的铁憨憨……
纵是修道多年的靖真道人,都满脸赞叹之色的抚须道:“将军这水镜术不拘泥于形,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已有仙家之风!”
“些许小把戏,不值一提。”
王文嘴角含笑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诸君请看地图上的标识,这些标识都是根据近期各府监察室汇总回来的各地妖魔鬼怪情报,整合而成。”
一众指挥使连忙压下心头震惊,扭头望向那副恢弘而精细地图,乍一看,就见那地图囊括淮南道十府之地,上到各地名山大湖、下到村镇一级,水路交通要道分布其中若阡陌纵横。
哪怕在座的都是对兵事一知半解的新手军官,见到这幅地图的第一反应,都是‘此乃神器’!
行军作战若有这幅地图在手,敌我势态、分兵进退,岂不一览无余?
再定睛仔细打量,就见地图上用鲜红、橙红、金色、绿色、灰色五色骷髅头与狗头,标注了各种妖魔鬼怪信息。
地图的左下角,对各种标识还有很详尽的解释。
狗头,代表妖魔。
骷髅头,代表鬼怪。
鲜红之色,代表现阶段无法战胜之敌。
橙红之色,代表尽起荡魔将军府之力或能取胜之地。
金色,代表需要出动一个完整的营级作战单位。(五百人)
绿色,代表需要出动一个完整的队级作战单位。(一百人)
灰色,代表需要出动一支完整的小队级作战单位。(十人)
(ps:完整的营级作战单位,包括五百镇魔卫、五十名水军妖卒、二十名阴差、十名玄门高功法师。)
众人浏览完解释之后,再去细数地图上的那一个个鲜红欲滴,仿佛一滴滴鲜血一样的标识。
“一、二、三、四、五……七?”
他们伸出手指头,点着地图上那些鲜红的标识一个一个的数,短短几个数,却数得他们口干舌燥、心惊肉跳。
区区淮南道一地,就有这么多荡魔将军府无法战胜之敌?
要知道,将军府的募兵标准极高,哪怕是最底层的镇魔卫,都得能举起百斤重的石锁坚持十息,才能录名将军府,成为一名镇魔卫。
而统领百人的都头一级,无一不是自小习武的童子功,最弱都有化劲的实力……
尽起将军府之力,攻下淮南道任何一座府城,都不必三日!
莫说将军府还有六十多位玄门高功法师襄助!
七位尽起将军府之力都不能战胜之敌,岂不是说,倘若这七头妖魔鬼怪一齐发难,一日之间便能令淮南道大半疆域沦为人间炼狱?
妖魔鬼怪复苏之势,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了吗?
一时间,大堂的众人有人惊骇的失语,有人震惊的满面冷峻。
还有人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堂上的王文,疑心这是不是王文为了督促他们勤奋操练杜撰出来的虚假信息……
连靖真道人,都在偷偷打量自家师叔。
王文不语,只是再次伸手冲着那幅地图轻轻一抹,那些鲜红的标识周围立刻就浮现起了一行行小字。
众人再度定睛细看,就见。
“涂山冢狐狐族大妖,生噬一镇数百平民百姓,曾有道人仗剑前往除妖,翌日狐妖下山报复,冲入濠州连杀百人……”
“八公山魅影,疑似南江十府之难流窜之鬼王,一方鬼蜮笼罩整座八公山,生人勿进,月夜可见其内有城池,热闹若庙会……”
众人的神色渐渐凝重,久久无有一人开口。
王文神色如常,十指交叉轻声笑道:“诸君请畅所欲言、群策群力,拿出一个应对之法。”
他的确没有虚言诓骗自己这些属下。
他只是没有将自己,算在将军府的战力之内……
他若出手,当横推整个淮南道!
只是……那毫无意义!
倘若什么妖魔鬼怪都需要他亲自出手,那他组建荡魔将军府,还有什么意义?
若是连现在妖魔鬼怪刚刚起势,大周人族都跟不上节奏,那大周人族可就真没有指望了,以后老老实实躺平做个宝宝,等待强者拯救吧!
王文的话音落下后,堂内众人都陷入了苦思冥想。
很快,徐武就有了思路,欲起身讲述自己的想法。
但他身躯一动,忽然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自己,动弹不得。
他诧异的望向自家大哥,就见自家大哥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他心领神会,调整了一下坐姿,偷偷观察七位指挥使。
大堂内沉默片刻后,一名指挥使起身叉手道:“启禀将军,依属下之愚见,值此形式,当分为一个方略、两步走!”
话说的营指挥使,名叫刘健,年方三十,镖头出身,擅使刀盾,乃是将军府五名营指挥使中唯一一名连续赢下两届枪王争霸赛,从一名副都头连升四级,一跃为营指挥使的悍将,也是两千官兵中实力仅次谢之轩的丹劲高手。
他能连续赢下两届枪王争霸赛,足见王文对他的看重。
“哦?”
王文微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畅所欲言:“仔细说说!”
刘健叉手道:“一个方略,拉一批、打一匹!”
他目不斜视。
堂内的其他人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水兵营指挥使白子墨,但都在目光刚一触及白子墨,又连忙挪开,唯恐被他发现。
但这么多人一起看向白子墨,它又怎么可能毫不知觉?
“嘶……”
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吐出乌黑的蛇信子,左右张望众人:“你们看…嘶…某家做甚?”
“这个……”
众人尴尬的“哈哈”大笑,岔开话题:“白指挥使英姿飒爽、风流倜傥,一时忍俊不禁!”
“对对对,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白兄弟这么俊美的蛇……男儿家!”
“谢大人所言甚是……”
如此生硬的话题转移术,偏生白子墨还真就吃这一套,摇晃着纤长的脖子沾沾自喜道:“你们真有眼光!”
说着,它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小银镜,对镜小心翼翼的整理自己那一丝不苟的浮夸非主流发型:“果真风流倜傥、英姿飒爽!”
众人:……
他们都不知道这货是真傻还是假傻!
王文任由他们哄笑玩闹,待到无人说话后,他才对站立的刘健扬了扬下巴:“子明,继续说。”
刘健叉手,继续顺道:“两步走,先弱后强,绞杀一批、围困一起,徐徐图之!”
顿了顿,他接着大声道:“属下请命,前往八公山摆道!”
“啪啪啪……”
刘健的话音刚落,王文便毫不掩饰赞赏之色的大力鼓掌:“很不错,子明这的确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是解决问题应有的态度!”
有他带头,堂内其余人都齐齐鼓掌,大声连好:“子明,好样的!”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带队走镖的大镖师,做事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有条理……”
正当他们大声叫好之时,堂上笑容满面的王文忽把脸一板,沉声发出灵魂三问:“子明提出来的办法很复杂吗?需要很高的学问吗?为什么他能想到,你们想不到?”
众人脸上的笑意一僵,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发出了灵魂三问的王文,接着就说道:“在坐除子明之外,其他人下去之后都根据地图上的形势,结合所部的实际情况,写一份四千字的攻略给我,要求既要有通盘的方略,又要有详细的实施步骤,严禁剽窃他人的创意,明日晚饭后,我们在相聚大堂,逐一讲述自己的攻略!”
“啪!”
他的话音未落,堂下的众人,无论人、妖、鬼,都绝望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王文无视了他们的绝望,过头在靖真道人呆滞目光之中,重重的对他点头:“对,你也一样!”
靖真道人:“师……将军,贫道一届方外之人,学…写这个,有何用?”
“没用?”
王文冷笑着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老牛鼻子就是念经把脑子都念傻了,啥事都只会梗着脖子往上冲,打不过就死给老子看……以后敌人要做什么,提前写信告诉你们好不好?”
靖真道人面色如土的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一声都不敢吭。
(本章完)
第151章 犁庭扫穴
第151章 犁庭扫穴
三月十八日,荡魔将军府第一次全面破山伐庙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
城南军营两千官兵,背上铺盖卷儿,乘漕船沿运河途经泰州、兴化、淮安等地北上徐州,一路扫荡各地作祟的妖魔鬼怪,而后回转洪泽湖进淮水,先经濠州荡平涂山狐冢,再西进寿州涤荡八公山鬼蜮,而后转陆路南下铜陵,顺长江东进苏州去会一会太湖水君,最后返回扬州……全程六千余里。
沿途不但有洪泽湖水府保驾护航,还有各府将军府督查室就地提供各项补给,行军压力极小。
在王文的心里,纯粹是将此番破山伐庙行动,当成了一次长途拉练,顺道把那些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小妖小鬼儿,喂给底下的镇魔卫们开开眼、见见血,以免他们叶公好龙,日后真上手处理妖魔鬼怪案件时才手忙脚乱,白白送了性命。
诸如“荡平涂山狐冢”、“涤荡八公山鬼蜮”这些行动重点,他都不准备让底下的镇魔卫们一同前往,超出他们的力量层级太多的战斗,会严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两千官兵在清晨的薄雾之中悄悄开拔,并未惊动扬州的老百姓们。
前来送行的,除了以黄兴德为首的一干清河帮帮众之外,就只有以赵志凌为首的一干都镇魔司将校。
他们站在码头对岸,看着两千镇魔卫背着铺盖卷,有序的登船,抬手向王文挥手。
王文顶盔掼甲立于首船船头,也笑着向他们挥手作别,清晨的河风掀起他鲜红的披风猎猎飘荡,衬托着他雄壮的身姿,就好似是一杆永不倾倒的大纛。
都镇魔司的人群当中,有人小声蛐蛐咕咕道:“这王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啊!”
周围的人,一齐扭头望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是李衡。
他诧异的迎着众多疑惑的目光,反问道:“你们忘了?他很早之前就提过,要发动一场拉网式的全面排查,逐个山头、逐个山洞的清查辖区内所有妖魔鬼怪,掌握它们的信息、了解它们的动向、提前排除所有不安定因素,化被动为主动啊!”
众人愣了几秒,忽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就在当初他手下的陈三刀,被讨封的黄皮子咬死之后。
程先无语的开口道:“真难为你了,竟然还记得这事儿。”
他不认为王文今时今日的行动,与那件事有关。
毕竟这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中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王文都从一介假少秋官,一跃为自领一军的荡魔将军了,正所谓时移世易、人走茶凉……
李衡却不这么认为:“你就说是不是这么个事吧!”
程先张口就欲说“当然不是”,可话临出口之际,他又迟疑了、不确定了……
“你们还有心情关心这些?”
赵志凌适时开口,终结了二人的争执:“他荡魔将军府有二千五百官兵,我扬州都镇魔司亦可有二千五百官兵,而今他荡魔将军府都已放眼整个淮南道、破山伐庙,而我扬州都镇魔司却连扬州一府之地都尚未打扫干净,尔等当真不觉得羞愧吗?”
他的语气有些重,眼神深处涌动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周遭的众人闻言,都不由的露出了讪笑,心说衙门里到底有多少镇魔卫,你心头还没点数吗?
都镇魔司没有明确的军级编制,但每名少五官麾下可统领五百镇魔卫,合起来也的确二千五百官兵的编制……
只是吧,扬州都镇魔司的镇魔卫,就从未满员过!
自打王文右迁淮南道荡魔将军之后,扬州都镇魔司的存在感便每况愈下,如今扬州城内,提及镇魔司、镇魔卫,人们议论的都是荡魔将军如何如何威武、荡魔将军府如何如何了得,鲜少有人想得起他们扬州都镇魔司。
偶尔有人提及他们扬州都镇魔司来,那都必然是拉踩,拿他们都镇魔司当丑角,衬托荡魔将军如何如何了得,荡魔将军府如何如何威武。
偏生他们都镇魔司还真就拿不出过硬的战绩,去跟荡魔将军府掰头。
如今都镇魔司的镇魔卫,出门买个炊饼都得谎称自己是荡魔将军府的人,才能买到一个大炊饼……
今日赵志凌来码头,可不只是为了送王文来的。
他是来亲眼确认,王文是否当真随大部队离开扬州了……六千里路程,再快也得三五月才能返回扬州吧?
这三五个月的空档,岂不是他们扬州都镇魔司重振声威的好时机?
“你们就算不为本官争口气,总得为自己争口气吧?”
眼见众人心虚讪笑,赵志凌心头的火气都快压不住了:“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都被他荡魔将军府压在头上?本官要求也不高,他荡魔将军府不是在整个淮南道发起破山伐庙行动吗?本官只要求尔等,在扬州一府之地发起破山伐庙行动,逐个山头、逐个山洞的清查辖区内所有妖魔鬼怪,掌握它们的信息、了解它们的动向、提前排除所有不安定因素,化被动为主动!”
众人震惊的看着他:‘你连一个字儿都不舍得改吗?’
好一个鄙视王二虎、理解王二虎、成为王二虎!
站在船头的王文,隔着数百米江面清晰的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失笑的转身走下船头:“草,卷起来了!”
徐武适时迎上来,叉手道:“启禀将军,府中将士登船完毕,应到两千一百一十六人,实到两千一百一十六人。”
王文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开拔!”
徐武:“喏!”
他转身按刀快步离去,不多时,排成一字的船队便在一阵整齐雄壮的撑杆、摇桨号子声中,平稳的逆流而上。
而在人眼看不到的水下,上百条体大如渔船的强壮黑鱼,周身捆着锁链,正奋力摇曳着尾鳍,拖拽着漕船前行。
……
庞大的船队,沿着京杭大运河平稳的逆流而上。
沿途每逢码头皆靠岸,派出大量镇魔卫,一边补给饮水和粮秣、一面扫荡该地作祟的妖魔鬼怪。
有洪泽湖水府和将军府督查室提供的情报,再加上阴差营作斥候开道领路,领了任务的将军镇魔卫,先根据情报制定作战计划,而后下船后就直奔主题,既不走冤枉路、也决不会不会扑空,给人一种药到病除的美感!
再加上当地的将军府督查室专员,提前发动当地官绅大户配合荡魔将军府的任务。
最终就形成了,荡魔将军府的船队没到一地便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短时间内药到病除之后,马上进入军民一家亲的环节,底层的镇魔卫们去为百姓劈柴担水、修桥铺路,军官们则去赴各种各样的宴、收各种名目的孝敬仪呈,然后大家伙回到船上,四四六六分一分,快快乐乐的继续上路,前往下一个码头。
王文不刮穷鬼的钱,但为富不仁的官绅大户的钱,他却是没理由放过!
什么?
他怎么知道那些官绅大户为富不仁?
你当那些将军府督查室专员,是干什么吃的?
哪些人必须得出血,哪些人不必出血,哪些人得出大血,哪些人意思意思就行了……
当地的将军府督查室专员,提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包括哪些要钱不要命的人,该如何敲打,徐武这边都是有章程的!
王文也不担心自己的肆意妄为犯忌讳。
在大周统治阶层的眼里,这些官绅大户才算民,而那些穷苦老百姓,连民都不算。
他一个武将,不刮这些官绅大户才犯忌讳,不帮衬百姓帮衬官绅大户才犯忌讳……
再者说,鸿泰皇帝虽然给了他开府建牙的权利,也批了钱粮给他开府建牙。
但至今,他荡魔将军府都还未收到来自朝廷的半个铜板。
也就是说,荡魔将军府发展到现在的所有钱粮消耗,大部分都来自于各界“爱心人士”的“慷慨解囊”。
他不刮这些官绅大户怎么办?
难道全让他们爷俩自掏腰包?
那不是造反吗?
所以,王文刮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熟能生巧,既解决了钱粮的问题,又敲打个辖区内的官绅大户,何乐而不为呢?
而各地的官绅大户们,也大都给得十分痛快,毕竟荡魔将军府可是先办事儿,后收钱,这种诚信商家,上哪儿找?
船队就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路北上……
漕船既是军营,也是机要收发室、作战会议室。
每日里,都有大量妖魔鬼怪的情报,经由洪泽湖水府和阴差营,送抵将军府船队。
将军府船队一面扫荡那些小妖小鬼的同时,也在不断收集完善那些占山为王的大妖鬼王的信息。
整个淮南道妖魔鬼怪复苏的形式,也日渐明晰。
四月十五,船队抵达洪泽湖,停靠三日。
敖青作为东道主,亲自宰杀一头圆桌大的老鳖,配合大量积年宝药熬成十锅十全大补汤,给全军将士进补。
谢之轩凭借一碗老鳖汤,顺利修成《沧澜九迭浪》第九重,功力突破至后天境,成为了王文之下的荡魔将军府第一高手。
其余镇魔卫,亦各有精进,哪怕是那些进入将军府之前从未修习过武艺的镇魔卫,都凭借这一碗老鳖汤顺利的修出了暗劲。
一时之间,两千将军府镇魔卫,竟难以找出一个明劲级的武者。
这就是时代的红利……
四月十八,船队继续北上,九日后,船队抵达宿迁,今日第一头鲜红级的危险妖物“铁头霸下”地盘内。
是夜,王文亲自出手,鏖战那头体大如马车,爪生鳞甲、口生獠牙、背生尖刺的大乌龟。
翌日,他扛着那头大乌龟返回船上,亲自抄刀剔出一堆乌龟肉,给全军将士进补,至于那副生满倒刺的龟壳,则遣人送往京城表功。
他用法眼看过,这头大乌龟身上有煞气但无怨气,害过人但未吃过人,实力比巢湖那条大鳄鱼还要强。
王文原本有意打服它,栓上铁链拉船的。
奈何这玩意儿智慧太低,听不懂人话。
王文着实是废了不少手脚,才将其打死。
打死了“铁头霸下”之后,船队继续北上徐州。
五月十一,船队抵达徐州,王文令船队靠岸修整七日,将诸多公务托付给徐武。
而后,便带着几名阴差离开船队,骑着黑二牛北上前往黄河……
五月中下旬,黄河即将进入夏汛。
他来的正是时候!
王文在黄河边上等待了不过两三日,便听闻麾下阴差汇报称黄河上游连日暴雨,下游水涨三丈尺、洪流若泥浆。
他骑着黑二牛顺着黄道一路南下,终于在一段河道狭窄处,见到了他想要的洪流……
“咚……”
王文站在暴雨中,将一节腰身粗的枯木扔进洪流当中,就见那节枯木在洪峰中起伏了两次,便从中断为了两截。
洪流可怕的从来都不止是河水湍急,而是河水之中裹挟了大量的砂石,常人下水后被那些砂石一冲撞,不死都得重伤……
黑二牛拉长了脖子,望着远去的两截枯木,不无担忧的低声道:“老爷,这情况,您还要下水?”
“嗯,问题不大!”
王文思索着,手脚麻利的扒下身上的铠甲和衣物,扔到黑二牛背上。
他当然会避水诀,当他来黄河就是来接受洪流冲刷的,掐着避水诀,还怎么经受洪流冲刷?
“你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我……”
很快,他就赤条条的只剩下一条短裤,而后,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和四肢后,便一个猛子飞身扎进了黄河里。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便有无数的石头仿佛雨点一样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小的不过鸡蛋大、拳头大,大的足有水桶大、磨盘大!
饶是他有圆满级的铁布衫护体,仍被这些石头砸得胸口发闷……
他不敢迟疑,立马沉入河底,扎起马步,硬顶着洪流和乱石,暗自默念《九劫归元体》第一重的心法。
《九劫归元体》第一重的行功路线图和心法,他早已烂熟于胸,很快排除了心头杂念,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不多时,他便感知到到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力量,顺着周身毛孔涌入体内,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样,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本章完)
第152章 精气狼烟
第152章 精气狼烟
“轰轰轰……”
河面上的浪潮怒吼,河底的乱流在翻涌,激流裹挟着砂石,好似冷冷的冰雨在王文的身上胡乱的拍。
但扎着马步屹立在河床上的王文,却仿佛一坨坠入水底的钢锭般,任由激流乱石如何冲刷皆巍然不动。
他内在恬淡静谧的心神,更是与周围澎湃激烈的环境,形成了一动一静的鲜明对比。
他静心感悟着体内横冲直撞的那些奇异力量,仿佛高明的医师滑动手术刀一样,一层一层的刨开它们刚猛凶恶的外壳,露出它们至柔至善的内在。
‘原来如此!’
他心说道,彻底明悟他先前在运河内为何修不成这一门玄功。
却是因为运河的汹涌波涛,其刚猛凶恶之势未能压过至柔至善之意。
而《九劫归元体》这门炼体玄功,取的就是那股刚猛凶恶之势,就好比以滚石擂鼓砥砺肉身。
那既然是取刚猛凶恶之势,为何不直用滚石檑木砥砺肉身?
那自然是因为,洪流之力的这股刚猛凶恶之势,乃是属阳的壬水,壬水之力虽然会带来破坏,但也隐藏着生发、变革之力,能以最小的代价大幅度的拉高肉身的强度上限。
待到洪流之力的刚猛凶恶之势耗尽,壬水就会转变成属阴的癸水,而癸水之力具有滋润、蕴养之力,正好无缝衔接治愈肉身的创伤、弥补肉身的亏空、夯实肉身的底蕴。
形象的说,就好比皮带沾碘伏,边抽边消毒!
须知任何炼体类的玄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必须要经过天长日久的日积月累,才有望有所建树。
就好比《九劫归元体》第一重的洪流之力,并不是说只需要跳进洪水里泡一次澡,便能彻底修成。
而是要无数次跳进洪流里,在洪流里冲刷一百次、上千次,才有望将一重推至巅峰状态。
哪怕是皮带沾碘伏,抽打成百上千次,也能砥砺出一层厚厚的老茧了吧?
可想而知成百上千次的壬水、癸水转换,能将肉身的强度和底蕴,提升到何等地步!
‘好精巧的设计,创出这门玄功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王文彻底吃透这一重玄功,心下由衷的感叹道。
心念一定,他那堪称强悍的神念,迅速引导起体内那些横冲直撞的壬水之力按照《九阶归元体》第一重的行功路线,在体内运转小周天。
数轮小周天运转下来,涌入他体内的这些壬水之力,便尽皆被他的神念收束到了经脉之中,随着他小周天的运转,有序的一点一滴散入他四肢百骸之中,蕴养着他周身每一根骨骼的同时,还好似通电一样,无差别的捶打他周身每一寸血肉。
待到壬水之力耗尽,只剩下少许癸水之精之后,他再引导其慢慢归于肾脏……
这就是一次完整的修行了。
如果要继续修行,就得再度从洪流之中引入更多的壬水,通过小周天耗尽壬水之力,提炼癸水之精,归于肾脏。
周而复始、日积月累,直至骨髓似壬水如洪流、肾脏似癸水如深渊。
但王文不必这么麻烦。
因为山神令已经将《九劫归元体》收录了。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九劫归元体(入门)+,大海无量神功(九重)、闪电奔雷拳(六重)(+),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哈哈,攻守易形啦!’
王文激动的在心头苍蝇搓手,而后用一点意念,按下了九劫归元体后边的“+”号。
【功绩-250】
‘250?’
他望着这个数字,非但不感到惊喜,反倒有些疑惑:‘怎么会才这么点?’
消耗的功绩点多少,是衡量一门功法层次最直观的体现。
功法越强,提升至巅峰消耗的功绩点就越多。
从无例外!
入门250点,虽说也不少,但显然远远不符合他先前对这门玄功的判断。
按照他先前的判断,这门玄功入门怎么着也得七八百、乃至上千功绩点,才符合这门玄功取灾劫之力入体,练就万法不伤之体的大格局!
没等他思索出一个头绪来,心神便被纷至沓来的画面淹没。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马蜂窝,海量的壬水之力顺着他周身毛孔,争前恐后的涌入他的体内,在一股无形的伟力控制下,顺服的在他经脉内飞速的运转,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从小周天演变成大周天,直接通过天地二桥放滚滚的壬水之力,好似开闸泄洪般流入他的体内。
按理说,他现如今的经脉,是承担不起这种量级的壬水之力运转的。
但那股无形的伟力,不单只收束着奔腾的壬水之力,还保护着他的经脉,甚至还加快了壬水提炼为癸水之精的过程。
就好似时间的流速,在他身上加快了千百倍那样……
在岸边焦急等候的黑二牛,便只见自家老爷方才入水之地,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
那漩涡初时还不太明显,只有圆桌大小。
但一出现之后,便飞速的扩张、扩张,短短数十息,便截断了整条河面,就仿佛河床底下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那样……
奔腾的洪流,一头扎入那道漩涡之中,立马就失去了一往无前、所向睥睨的强悍气势,变成了平缓的河水从漩涡的下游冒出来,不疾不徐的往下流。
“卧槽?”
黑二牛震惊的人立而起,抬起一对儿蹄子使劲儿的揉了揉双眼后,才确定自己没眼,顿时兴奋的甩着粗大的牛尾巴,高呼道:“老爷牛逼!”
虽然它直到现在都不太明白,牛逼那玩意儿到底有啥惊奇的。
但这不重要,既然将军府上下都渴望牛逼,那就送他们牛逼好了!
湍急的漩涡就这么截断奔腾的大河,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之久,给下游遭受洪水侵袭沿岸百姓,争取了大量抢救财物庄家的时间。
直到第二日晌午时分,连日的滂沱大雨终于逐渐转为小雨。
“嗡。”
只听到一声闷响,一道鲜红的光柱自漩涡中心冲天而起,刺穿阴郁的天穹,引下一道璀璨的阳光,笔直的打在了漩涡中心。
与此同时,一股仿佛高耸的城墙那般厚重、巍峨的气势,自漩涡中心铺天盖地的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岸边的黑二牛,先是被那股子磅礴气势压得肝颤。
但紧接着,它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腥香之气,它下意识的咂了咂嘴,心头忽然涌出一股顺着这股腥香之气去看看的强烈冲动!
这股冲动,压下了那股气势对它的震慑,令它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两步。
好在它到底是家养的牛,比野物多出几分智慧、少了几分野性,很快便清醒过来,人立而起,甩动前蹄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呸,你想什么呢?下边是你家老爷啊!”
它抬起头,仰望着那道接天连地的粗大鲜红光柱,满心的崇拜之余,又感到有些忧虑。
果不其然,它很快就嗅到了一股充斥着淡淡鱼腥味的妖气。
它猛地一扭头,就见到河道上游两三里开外,一道高出河面两三丈的浑浊骇浪,滚滚来袭。
它没有过多思考,一个纵身便冲到河道中心,四蹄踏着滚滚黑气迎着那道骇浪迎头而上,引颈狂皞:“哞!”
雄浑的嚎叫声当中,它周身涌出一股强烈的黑气,形成了一道牛形的虚影,低头奋蹄一头撞在了那道骇浪之上。
“嘭。”
一声巨响,仿佛一堵高耸的城墙平推而来的海浪从中炸开,将整道骇浪一分为二。
黑二牛引颈刨蹄,气势十足的怒喝道:“哪来的小毛贼,前方乃是我家老爷淮南道荡魔将军闭关之所,不想死的即刻滚蛋!”
“哗啦……”
河面炸开,一头体大如山包、蛟首鱼身的狰狞怪物冲出水面,浮在水面上晃动着一对泛黄的鱼眼左右看了看,瓮声瓮气的回道:“么子荡魔将军,没听说过!”
说完,那怪物便一个猛子扎回了河面下,仿佛舢板的庞大尾鳍在河面上重重的一甩,背鳍便好似刀锋一样笔直的冲向拦路的黑二牛。
“直恁娘,给爷死!”
黑二牛愤怒的鼻翼之中喷出两股热气,亮出一对儿弯刀般的牛角,就奋蹄冲了上去,滚滚的黑气随着它的冲锋,在它的周身之上形成了一道头上犄角、遍体生鳞的庞大走兽虚影。
说时迟、那时快,两头庞大的妖兽在宽阔的河道之上化作了两道乌光,针尖对麦芒一般的掠过数百丈河道,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嘭。”
水喷涌起七八丈高,黑牛叉着四蹄在河道上向后滑行了十余丈。
而水中那道刀锋般的鱼鳍,已经消失了踪影。
它使劲儿甩了甩昏沉沉的大脑袋,双眼发红的怒声道:“妖怪,哪里走!”
说着,它纵身一跳,就要一个猛子扎进河面之下。
就在这时,河面再度炸开。
一道仿佛浪里白条的赤条条身影,双臂化作残影的捶打着一条巨大的胖头鱼冲天而起,凌空一记鞭腿,踢出一声闷沉气爆声,一脚将拼命扇动一对儿短粗鱼鳍的胖头鱼,踢得凌空飞跃十几丈河面,重重的砸进了岸边的乱石滩里。
“老爷!”
黑二牛见了赤条条的人影,大喜的一溜烟凑上前,低头去蹭他的腿。
王文轻轻的拍了拍它的脑袋,轻笑道:“傻蛋,又忘啦,你是牛!去水里跟一条鱼打什么架?”
黑二牛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俺以后一定注意!”
王文揉着它的脑门,目光扫了一眼上游翻涌的河面,而后头也不回的一伸手,摄来岸边的衣物,不疾不徐的往身上穿戴。
黑二牛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踏空冲向岸上那条挣扎着往河里蹦跶的胖头鱼,欲一头撞死它。
做坐骑的,就得眼里有活儿!
正当黑二牛即将一头撞在那头胖头鱼身上时,上游的河面底下突然射出一道水箭,快如闪电般的射向黑二牛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口亮银钢枪电射而至,精准的将那道水箭打散成一蓬水,浇了黑二牛一身。
黑二牛猛地一扭头,就见到河道上游翻涌的水面上,不知何时已经浮起一片庞大的鱼虾蟹,簇拥着一条头生独角、遍体乌黑鳞甲的蛟龙。
王文直视着那头蛟龙,一伸手,破晓枪便翻转着落入他的掌心。
那蛟龙见状,一甩尾化作一道身穿乌黑四爪蟒袍、头戴紫金冠,腰悬一口银鞘宝剑的金眸威武中年人。
他凝视着王文,沉声道:“道友何故犯我黄河龙宫?”
王文沉吟了片刻,身形陡然化作一道雷霆电光,闪电般的越过百丈河道,出现在了那乌蛟身前。
“铛。”
银光闪耀的宝剑,精准的挡住了破晓枪。
乌蛟面容阴鸷的望着面前的王文。
王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中的破晓枪猛地一拧一压。
“刺啦。”
耀眼的金色雷霆以王文为中心陡然爆开,将周遭的所有虾兵蟹将尽速笼罩在内,明亮的金光之中,大片乌黑的气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起,空气中立马就弥漫出了一股浓烈的焦臭。
“嗷……”
一声愤怒的嚎叫声,乌蛟化作本相冲天而起。
王文随之冲起,极速挥动破晓枪与它的利爪、长尾交锋,发出阵阵响亮的金铁交击之声。
远处的黑二牛见状,扭头就一个纵身冲天而起,然后扭头一招“泰山压顶”,大脑袋裹挟着自上而下的冲击力,一头重重的撞在了石滩上还在挣扎着蹦跶的蛟头鱼身怪物腹部。
蛟头鱼身的怪物被它撞的双眼暴突,脑袋一偏便重重的砸了石滩上,没了声息。
黑二牛摆了个帅气的姿势重重的落地,兴奋的摇着尾巴、昂着头大声道:“区区鱼妖,可笑可笑!”
它这厢刚嘚瑟完,就听到半空中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它一扭头,就见到那条乌蛟一只眼睛飙着血,亡命的往水下扎,自家老爷正提着大枪追着它往水里冲……
“老爷,您是人啊,您下水跟一条蛇打啥架啊!”
那厢紧追不舍的王文,险些没被它这一嗓子叫岔了气。
(本章完)
第153章 烈火锻体
第153章 烈火锻体
“叫叫叫……”
王文气愤的捏着一把狗尾巴草,左右开弓的“狠狠”鞭打黑二牛的大脑袋:“就你长了张嘴、就你会说人话是吧?本老爷和你小子能一样吗?上回你被那条胖头卷下水,是谁下去捞你的?要不是你小子那一嗓子,我们今晚指定能吃上烤辣条!现在爽了吧?食屎啦你!”
就因为黑二牛那一嗓子,他入水前迟疑了那么十分之一秒,导致他没能追上那条独眼长虫。
那条长虫在水下的速度快得他连残影都看不见,而且还能大能小,在天上时二十米开外、腰身比水缸还粗的那么大一条长虫,到了水底几下子就缩成了筷子长短。
再加上河水湍急、水情复杂,他追了两三里,就彻底失去了那条长虫的踪迹,神念沿着河道上下游来来回回的扫描了好几个来回,都一无所闻。
黑二牛被他鞭打得睁不开眼,低眉顺眼的咧着嘴低头去蹭他的小腿:“俺错咧,俺真的错咧,俺下回指定不瞎咧咧了……”
“你啊!”
王文无奈的敲了敲它的脑门,回过头瞭望滚滚黄河上游,不无忧虑的轻叹了一口气。
灵气复苏三年半,虽然三山符箓以及诸多民间法脉都在恢复生机。
但就他所见到,人族修士的精进速度,远不及这些天生地养的山野精灵。
而且在失去了天庭与地府的跨界支援之后,无论是三山符箓的玄门正宗,还是那些民间法脉的散修,战斗力都至少要缩减了一小半。
此消彼长,大周的灵气复苏局势,只怕会越来越严峻!
更别提各大禁地里那些从远古时期、上古时期遗留至今的大妖大魔……
或许是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同。
在某些人的眼中,大周的灵气复苏局势,或许尚在控制之内。
但处在王文的位置,他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大周人族和妖魔鬼怪之间的形势,正在逐步攻守易形。
再这么下去,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不再是他们四下出击,围剿各地作祟的妖魔鬼怪了。
而是他们高城深池内,被动的抵挡妖魔鬼怪的进攻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好的、坏的,一切皆有可能!
王文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黑二牛的脑袋:“走吧,回船队,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弄呢。”
黑二牛连忙关心道:“老爷,您的神功已经练成啦?那条遭瘟的长虫,没有打搅您练功吧?”
王文:“练成了,它们就是被我破关的动静儿吸引过来的。”
《九劫归元体》修成第一重,骨髓如似玉浆、肾精深似海,精气狼烟破天穹。
对妖魔鬼怪的吸引力,堪比拉丝窝料对大板鲫。
他又泡水里,属于是拿自己打窝了……
他唤出山神令看了一眼,就见已经变成一重的《九劫归元体》后边,依然闪烁着“+”号。
这令他知道,山神令果然可以无视修行这门玄功的苛刻外部环境需求,直接以功绩点代替灾劫之力。
而《九劫归元体》第二重,正是山火之力!
想到山火之力的外部环境需求,他往黑二牛背上骑跨的动作一顿。
“你再等我一阵儿吧!”
他又跳下牛背:“来都来了,一并把下一重也练成了算逑。”
第二重是山火之力,他既不可能为了修行这门玄功真去放火烧山,也不好在人口稠密、易燃物众多的城市内部修行第二重。
谁知道第二重会有什么异象?若是丙火之气过盛,引发大火,可就不美了。
此地濒临黄河、水源充足,周遭又刚经过连日强降雨、地气湿润,正是个突破第二重的好地方。
反正以山神令突破的功法,一突破便是巅峰状态,只要他自己能适应得了,就不必再时间去消化感悟,连续突破也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同时,他还存了一点小心机:‘万一能把那条瞎眼的长虫,吸引回来呢?’
不都说冷血动物,报复心理极重吗?
大爷给你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王文大步走到黑二牛撞死那条胖头鱼的乱石滩上,随意寻了一块干净的青石盘膝坐下,而后用意念按下了《九劫归元体》后边的那个加号。
然后,他就清清楚楚的看到山神令上,飘起一行鲜红的小字。
【功绩-2000】
王文:???
入门250。
第二重就直接2000点了?
8倍8倍的翻番?
您老把我当小鬼子整呐?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下一秒,纷至沓来的的画面就淹没了他的心神。
无数幅画面当中,都是他盘坐烈焰当中。
但每一幅画面当中,他所处的位置,和环境都有所区别。
有些画面,他盘坐在一座起火的小山包边缘,周身散发着茵茵蓝光的抵抗着舔舐他的火舌。
有些画面,是他盘坐在一座熊熊燃烧的小山包顶端,周身散发着湛蓝和火红两色光芒,犹如冰火两重天。
还有许多画面,是他身处一座烈焰冲天的高山大岳顶端,身躯好似一块铁锭般被恐怖的烈焰煅烧得金红发亮……
他迅速明悟,这些画面所演示的,既是修行这一重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修行这一重每个阶段所要达成的目标。
从刚开始时,以癸水之力护体,只吸收少量的丙火之气入体,让肉身缓慢的适应丙火之气的温度。
再到癸水之力和丙火之力达成平衡,让毁灭与新生两重力量在肉身之内循环往复。
最后直接将肉身当做炼材,以强大的丙火之力反复煅烧!
这么炼出的肉身,强度若是比钢铁低,都显得不科学!
‘好一个‘九劫归元’!’
纵使王文已经无数次揣摩领悟《九劫归元体》这门玄功的精髓,可彻底吃透第二重的诸多精义之后,他仍然由衷的赞叹这门玄功的格局之宏大、设计之巧妙。
简直就是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而就在他的心神被诸多画面淹没的那一刹那间,他盘坐在乱石滩上身躯周围便凭空燃起了一朵朵火苗,如同卫星环绕主星那样环绕在他周围。
而他的体内也散发出了一股茵茵蓝光,抵挡着这些火苗舔舐。
与他脑海中演示的那些画面,一模一样!
很快,环绕着他的那些火苗便飞速的,压下他体内散发出的莹莹蓝色光芒,与蓝色光芒混为一体的同时,徐徐将他身上穿戴的衣物焚烧殆尽。
但诡异的是,同样身处烈焰之中,他身上的衣物都被焚烧成了一蓬白灰,但他那一头及肩的长发,却纹丝未动!
火势继续扩张,好似烈火烹油般一涨再涨。
短短三四个时辰,便从数尺高,窜起十几丈高,覆盖整片乱石滩,将乱石滩上那些鹅卵石都焚烧得噼啪作响,炸开遍地石屑。
而赤条条盘坐在熊熊烈焰中心处的王文,也如他脑海中那些画面一样,被熊熊烈焰煅烧得遍体金黄。
就如同一坨被高温融化的金水那样!
这个循序渐行的过程,被山神令加快了上百倍。
被烈焰逼退数十丈的黑二牛,把一对儿牛眼瞪得好似鹅蛋一样,惊恐的眺望着烈焰中心被煅烧得整个人都干巴了一整圈的老爷,有心张口唤醒他,又想起不久前他的嘱咐,只好强忍住呼喊的欲望,瑟瑟发抖的低声道:“老爷,您都快被烧化啦!”
不只它在瑟瑟发抖。
河道上游,一只金色的竖瞳隐藏在湍急的河面下,眺望着这厢的冲天烈焰,也在瑟瑟发抖。
‘太狠了!’
它心头惊恐的喃喃自语道:‘这些人族太狠了!’
以它的见识,它当然看得出乱石滩上那个刺瞎它一只眼睛的仇敌,并不是在纵火自焚,而是在借助火势修行一门极其深奥的玄功!
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它们这些精怪不得更狠?
眼下这或许是个报仇的好机会……
它有把握,一口唾沫,熄灭那片熊熊烈焰,破坏那个人族修士的好事。
但它不敢!
它不敢面对火里那个把自个儿当钢铁煅烧的狠人!
甚至一想象到他提着钢枪追杀自己的凶残画面,它就恐惧得想尿尿,憋都憋不住那种……
‘算了算了!’
它缓缓的沉入水底,摆动庞大的身躯逆流而上:‘惹不起、惹不起……’
下游的黑二牛忽然抽了抽鼻翼,疑惑的四下打量:“哪来的尿骚味?”
乱石滩上这把大火,又整整焚烧了一天一夜!
直到翌日晌午过后,火势才渐渐转小。
被煅烧得通体金黄发亮,几乎看不清人形的王文,也随着火势转小慢慢显露出五官、身形,陷入血肉之色。
但他并未醒来,仅剩的那一团包裹他整个人的烈焰,也未熄灭……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终于睁开了双眼,一眼便望见了天边的火烧云。
‘才过了两三个时辰吗?’
他挥手用法力幻化出一身白衣遮羞,起身冲着身旁奔腾的大河一挥手,河面上立刻就喷出一道晶莹透亮的水柱,源源不断的没入他口中。
他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肚饱后,才舒坦的“啊”了一声:“渴死了老子了!”
黑二牛早在他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摇头摆尾的凑了过来,心有余悸的絮叨道:“老爷,您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你昨晚烧得都快化了,人形都快没有了,俺是想叫醒您,又怕您醒了教训俺……”
王文笑着拍了拍它的大脑门,左右环伺的道:“那条大长虫露过头么?”
黑二牛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它怎么敢露头,要俺是它,见了您烧成那样,指定有多远跑多远……”
“就你聪明!”
王文又好气又好笑的弹了它一个脑瓜崩,心头不无遗憾的想道:‘错过这个机会,下回再想弄它,可就难了。’
……
入夜前,一人一牛赶回了停靠在徐州码头的船队。
“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来……”
刚一落到座船上,王文便挥手打断了从船仓里钻出来给他见礼的徐武等人:“我都饿得快抱着二牛啃了!”
徐武闻言,连忙转头冲着身后的一干将校挥手道:“快去把仓里的熟食端过来,给将军垫吧垫吧……石头,让伙头军抓紧时间整几个硬菜,给将军端上来。”
很快,便有几名伙头军抬了一张四方桌出来,四方桌上摆满了卤牛肉、卤猪头、卤鸡、卤鹅等等熟食。
王文看了一眼,抓起盘子里的卤牛肉就扔进了河里,没好气儿的笑道:“不都说了我们将军府不吃牛肉吗?”
徐武瞅着一旁瞪他的黑二牛,讪笑道:“这不是这几日二牛不在吗,集市上难得遇到卖牛肉的……”
王文捧着卤猪肉大啃,一边啃一边扫视徐武身后那一票营指挥,其中还有几名披挂着镇魔司甲胄的陌生将校:“怎么?有情况?”
徐武一拍额头,连忙侧身介绍道:“禀将军,这几位乃是徐州镇魔司的同僚,这位是徐州镇魔司副司监喻棋风,这位是徐州镇魔司少春官尤浩然……”
几位徐州镇魔司的将校一一上前叉手行礼。
王文一边啃着猪头肉一边冲他们摆手:“自家弟兄、不必客气,有事说事!”
几位徐州镇魔司将校闻言,皆面露尴尬之色。
徐武扫视了一圈后,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低语道:“大哥,徐州镇魔司的弟兄们遇到了一个扎手的硬茬子,死伤了不少弟兄皆无功而返,特此过来求援。”
王文啃着猪头肉面不改色的说道:“仔细说说!”
徐武:“那是一窝黄皮子,不知何时占据了徐州东外的一座破败城隍庙,受了当地百姓的香火、成了气候,数日前才被一名游方道士撞破,徐州镇魔司的弟兄们受命前去围剿,却数次误入幻境、自相残杀……”
王文挠了挠耳朵,诧异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就没去请供奉院的供奉们,前去看看?”
一窝窃据城隍庙的黄皮子,能有什么强度?
五十多名人师级的玄门修士,都搞不定?
“靖真道长带人去过了……”
徐武低声道:“毫发无伤,却也无功而返!”
“这群小牛鼻子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王文忍不住骂道,末了说道:“等着,洒家啃完这个猪头就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154章 借刀杀妖
第154章 借刀杀妖
“嘭……”
破败的城隍庙大门被一脚踢飞,两个打成捆的炸药包从洞开的大门扔进庙门内。
“嘭、嘭!”
两声闷沉暴烈的轰鸣声,城隍庙半残的院墙轰然倒塌,气浪裹挟着烟尘喷涌而出。
“进!”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徐武和谢之轩各率一队镇魔卫,高举着火把快步冲入城隍庙内,抽刀在手、警戒四方。
就只听见黑黢黢的庙堂内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似的杂乱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少许重物落地声,就好似瓦檐坍塌了一样……
但很快,这杂乱的声音便归于平静。
王文啃着烧鸡大步走进城隍庙,站在两队镇魔卫中心,不紧不慢的啃着烧鸡,望着黑幽幽庙堂。
以他的实力,当然可以直接一巴掌荡平这座残破的城隍庙,逼出里边藏匿的脏东西。
但他们此番犁庭扫穴,乃是为了练兵。
练兵嘛,当然得走流程!
荡魔将军府上门做客先按两声门铃的优良作风,可不能打他这儿乱起来。
不然底下的镇魔卫们要是都学他,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先扇对方一巴掌咋办?
拍到老鼠臭虫还好,要是真拍到大猫咪脸上,那还不得一个滑铲直接喂饱大猫咪?
“请问有人在吗?”
王文随手扔了最后一根鸡骨头,在徐武无语的目光双手,熟练的在他身上擦拭着油腻腻的双手,口中有礼有节的笑道:“我们是过路的香客,听说这座小庙挺灵验的,特地过来上香……没有人接待吗?”
黑黢黢的庙堂里,还真就传了一道瑟瑟发抖的苍老声音,有礼有节的回应了他:“这位善信,天黑啦,小庙不接待香客啦,还请善信明日再来吧。”
虽然庙堂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王文的神念依然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个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裳,腰间系着一条破布当腰带的白发佝偻老者,瑟瑟发抖的从供桌下方的地洞里探出一只脑袋来回应他……
他的神念,甚至都看到了地洞里,那老者撑着拐杖,仍旧抖得跟帕金森一样的双腿。
王文纳闷的歪着头打量那老头,心说这么个玩意儿,也能坑杀好几批镇魔卫?
这徐州镇魔司的镇魔卫,都是泥捏的?
他沉吟了几息,抬手并指徐徐抹过双眼。
昏暗之中,他双眼眼瞳亮起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芒。
他透过这一层暗金色的光芒,再打量供桌下方的那个老头,就见一个皮毛灰暗的白胡子秃毛黄鼠狼,站在地洞里瑟瑟发抖的望着他……
但这并不是重点。
即便方才没有开法眼,他也嗅到了这只老黄皮子身上的妖气,早就知晓它是一个妖。
重点是,他在这只老黄子身上,看到了一轮功德金光!
不是包裹身躯的淡淡一层,而是门盆那么大的一轮,挂在那老黄皮子脑海,熠熠生辉!
不夸张的说,这是王文除开自己脑后的功德金光之外,看到过最大的功德金轮。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有人说这黄皮子身上有仙佛附身,他都信的那么大一轮。
他震惊的横起袖子使劲儿擦了擦双眼,而后再度并指抹过眼瞳,定睛再看……那轮功德金光,依然在熠熠闪光。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中转过了数个念头。
‘天道大老爷是不是出bug了?’
‘天道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出bug?’
‘要是没出bug,那这个老黄皮子就是个好妖啊?’
‘好妖怎么会坑杀徐州镇魔司的镇魔卫?’
‘它若是无端坑杀了过镇魔卫,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光耀的功德金光?’
‘那这中间肯定是有误会啊?’
‘误会?你都这里来了,哪来的误会?’
‘早不被撞人破、晚不被人撞破,你一到徐州来,就被人撞破了?’
‘这明显是有人拿你当刀使啊……’
‘他妈的,敢拿老子当刀使!!!’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转身就一把将身侧伫立的徐武拉到身前:“立马赶去徐州镇魔司,令他们立刻、马上将前几日报官的那个游方道士,给老子控制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接令徐武的脑袋宕机了一秒。
但下一秒,他便毫不犹豫的叉手大声回应道:“喏!”
他按刀转身冲出城隍庙,在外点起一队镇魔卫便快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回徐州城。
这就是徐武。
徐武其实很聪明,某种意义上,比王文都要聪明。
他只是从不将聪明劲儿,往王文身上使……
王文说要跑路,他就备马。
王文说要杀人,他就递刀。
至于跑了路、杀了人,该如何收场……
那都是后边的事。
这也是王文办啥事儿都喜欢带着徐武的原因,除了忠诚这个大前提之外,还因为徐武使着是真的顺手、舒心。
待到马蹄声远去之后,王文才抬起手,轻声道:“收刀!”
“铿。”
一阵整齐的长刀归鞘声,周遭所有镇魔卫齐齐收起明晃晃的长刀。
王文面朝庙堂就地蹲了下来,朝黑幽幽的庙堂拍着双手,尽力放缓了语气笑道:“老人家,快出来吧,我们可都是好人呐……”
他对妖是有成见的,尤其是黄皮子精。
但他比谁都更懂得,功德有多难赚。
真的,当今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
“真的,你快出来吧,有话咱们好好说……”
王文尽力好言相劝,可供桌下边的那个老黄皮子却没有半分要出来的意思,可偏偏它抖得跟筛糠一样,却愣是不逃。
就那么猫在那个地洞里,露出半拉脑袋,警惕的望着大门外颤抖个不停,也不吭声。
王文都疑心,它是脚麻了……
“你别猫在供桌下边了,我早就看到了!”
他心头有些不耐,但还是努力放缓了语气,给出笑脸劝说道:“真的,我要是真想动你,你藏哪儿都没用,不信你看……”
他头也不回的随手在身旁一划,一道金光闪耀的绛宫雷就随着他的手势,出现在了它的身旁,仿佛焰火般凝而不散,照亮整座黯淡的城隍庙时,也照亮了那只老黄皮子浑浊的双眼。
它望着那道金光,眼神里露出恍惚之色。
好一会儿,它才吃力的从地洞里爬了出来,杵着一根连树皮都没剥的粗糙拐杖,一步一步地从黑峻峻的庙堂内走了出来,走进了绛宫雷的光亮中,在破败的庙堂大门门槛处停下了步伐。
它望着王文,艰难的躬行礼:“小老儿黄三,拜见大人,寒舍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大人的,万望大人海涵。”
王文望着它佝偻的身躯,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风轻云淡的摆手道:“老人家不必客气,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吃喝的。”
顿了顿,他自我介绍道:“我乃淮南道荡魔将军,行军路过此地,徐州镇魔司向我求援,称此庙被妖魔窃据、骗取周边百姓香火,徐州镇魔卫数次讨伐损兵折将却无功而返,我这才过来看一看,来到此地见到老人家后,我惊觉事情似乎与我听到的不太一样……请问老人家,这里边是否有什么误会?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
黄三听着王文的叙说,黯淡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变化。
但王文却好似从它的双眼之中,看到了一种悲哀、绝望,哀莫大于心死的情绪。
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先入为主,看岔劈了……明明它的眼神都没有什么变化,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呢?
黄三沉迟迟不开口,夜风拂动他雪白的胡须和空荡荡的褴褛百家衣,竟有种穷途末路之感。
搞得王文简直莫名其妙……我他娘的说什么了你就给我整这副死处?
他将自己的言语捋了一遍,着实是没找到有何不妥之处,只好说道:“也罢,老人家既然有难言之隐,我也就不便多问了,我们这便离去,老人家自己保重吧!”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转身对周围按着腰刀摆姿势的型男们一挥手:“走了,收队!”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黄三忽然开口道:“大人,人是小老儿杀的。”
王文离去的脚步一滞,略感好笑的回过头说道:“别闹,你若是不方便说,那就别说,没必要谎言哄骗本将军,没你什么好处。”
他相信天道大老爷的机制,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黄三却好似听不见他的言语那样,一步踏出了门槛,慢慢的走向王文:“人真的是小老儿杀的,小老儿是黄鼠狼妖,窃据此地哄骗百姓香火,他们前来讨伐,小老儿便狠心害了他们……”
它像是魔怔了。
又像是在寻死。
王文有些恼了,转身脚尖拈起一枚小石子儿,劲力一吐。
“梆……”
小石子儿精准的射在了黄三的拐杖上,将其打飞了出去。
黄三没了拐杖,两条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却犹自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大人,人就是小老儿杀的……”
王文恼怒的呵斥道:“你瞅你自个儿这副摸样,杀只鸡都难吧?还杀人?你杀得了谁?想寻死自个儿抹脖子,别来脏了本将军的手!”
说完,他转身就又要离去。
黄三绝望的望着他的背影,嘶声道:“大人,您就行行好,收了小老儿这条贱命吧,结了这个官司吧!您要不收了小老儿,他们还会来这里,还会有人死……”
都已经一脚踩在大门门槛上的王文,听到他的嘶吼,气冲冲的一脚踢碎门槛,转身大步走回庭院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黄三,怒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要么不说、要说就给老子说清楚,你死都不怕,怕吃什么官司?又有谁会来?谁会死?如何死?就凭你这把老骨头吗?”
黄三却只是不住的摆头,反反复复的说道:“大人,您就行行好,收了小老儿吧……”
王文瞅着它这副摸样,是又可怜它,又气得恨不得一脚跺死它。
适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飞速由远及近。
王文回过头,很快便见徐武气喘吁吁的按着刀冲进来,低声说道:“将军,那名游方道人失踪了。”
王文拧起眉头:“是真失踪了,还是假失踪了?”
徐武会意,摇头道:“还不清楚,反正喻棋风带我去那道人投宿的客栈,没找到人……据喻棋风说,他傍晚从我们船上回去,那道人还去镇魔司衙门拜访过他。”
“有点意思,借刀借到老子头上!”
王文眯着眼轻笑道,实则心头已经出离愤怒了:“这回要是让你跑脱了,老子以后跟你姓!”
说完,他便不顾周围还有徐武和黄三在场,面朝徐州方向一手指天,滚滚绛宫雷好似喷泉便顺着他的手臂冲天而起,顷刻之间便在这座残破的城隍庙上空凝聚成了一团肉眼难以逼视的雷暴:“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为我指路、引我雷法……”
下一秒,他凶神恶煞的猛然一挥手,仿佛虚空砍死仇家那般:“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罚恶!”
【功德-200】
“咔擦!”
就只听到一声暴烈的雷霆之声,悬于残破城隍庙天穹上的雷暴化作一道雷霆霹雳,电射进了徐州城内,在刹那之间照亮了整座徐州城。
徐武:Σ(д|||)
黄三:(ΩДΩ)
王文:‘打完收工!’
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心情瞬间就好了很多:“马风!”
一道金光落在王文面前,化作单膝点地的金甲神将:“末将在!”
王文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徐州城,顺着方才落雷的方向,把那个道人给老子刮出来,他要是还活着,就叫他生不如死,他要是已经死了,就叫他再死一次!”
马风叉手:“喏!”
说完,他再度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瞬息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王文再度回过头,俯视着呆滞的黄三:“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黄三陡然回过神来,目光瞬息间就变得热切,它手脚并用的爬到王文脚下,仰着头满脸骐骥的望着他:“大人,您是天庭雷部的神将下凡吗?”
王文:“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本章完)
第155章 忠义无双
第155章 忠义无双
黄三满脸骐骥的仰望着王文,骐骥得激动,激动得浑身颤抖。
有种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的既视感……
王文犹豫了两秒,还是如实说道:“我不是雷部的天兵天将,我和天庭也没有多大干系。”
“大人休要哄骗小老儿!”
黄三愣了两秒,而后越发激动的大声说道:“大人若非雷部的尊神下凡,岂能以大天尊与雷祖之名行雷法?又如何能驱策黄巾力士?”
它懂得还挺多……
王文弄不懂它的想法,再者被它云里雾里的绕了这么久,他心头也是真的烦了,索性开口道:“我没有哄骗你的必要,我知你不是作恶多端的妖魔,也知你有苦衷,不愿逼迫你!”
“但你既然想寻求我的帮助,那就该拿出求人的态度来,别搁着我遮遮掩掩的绕弯子,我对你已经算是很有耐心的了,若是再不知好歹,你就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左右此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目光望穿黑幽幽的庙堂,凝视着供桌上那尊残破的神像,轻声道:“看在里边这位老大人的颜面上,我允许你依然可以对我有所保留,只捡能说的说与我听,但我也会视情况决定帮不帮这个忙。”
黄三顺着他的目光,回望了一眼庙堂上的神像,布满了老人斑的苍老面容上,满是挣扎之色。
王文安静的等待了片刻,见他还是不开口,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就在他再次一脚跨出大门时,身后终于传来了黄三那不知是绝望还是解脱的暗淡声音:“大人可知晓,此间是何地?”
王文回过身,负手平视面前这座城隍庙,淡淡的说道:“本将军不瞎!”
“呵呵呵……”
黄三意义不明的低声笑着,慢慢回过身,仰望着面前这座残破的城隍庙,暗淡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此间乃是徐州城隍庙,很不起眼吧?徐州好多城隍庙,都比这间小庙更阔气、更堂皇,善信如织、香客如雨,人人皆虔诚的焚香叩拜神祇,请求城隍老爷保佑……”
它忽而大笑,笑声说不出的悲怆,又说不出的愤恨:“可那些城隍庙,皆都是淫祠啊!”
王文垂下目光,再一次看向黄三的背影……作为一个妖,它的感情过于丰富了,也过于细腻了。
同样是妖,好歹也是一方水府之主的敖青,现在还连人话都说不利索呢,说不了三句话就得吐蛇信子。
而黄三的妖气,还不足敖青的十分之一,化形不露半分马脚也就算了,连语气和情绪都与那些真正历尽沧桑的老人毫无二致!
王文觉得这件小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也越来越没意思了……
他略一沉吟,再次抬手并指抹过双目眼瞳打开法眼,同时放出神念,双管齐下的再次扫描整座城隍庙。
这一次,他扫描得格外的细致,几乎一寸一寸的扫描整座城隍庙。
很快,他就在一个他先前一直忽略的地点,发现了异常。
“神念?”
他有些震惊的凝视着庙堂上方那尊连头颅都只剩下半拉的是残破神像,不敢置信的失声道:“此间城隍还在?”
难道他不是大周地祗的独苗?
这怎么可能!
去岁他以地祗权柄神游大周寻找混坤真人他们时,未曾得到任何地祗的回应!
包括城隍、山神、土地,都没有!
听到他的惊呼声,跪坐在庙堂大门外的黄三终于从那就久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目光讶异中又略带些许惊喜之色的望向王文:‘你还说你不是天庭的天兵天将?’
王文的面色有些精彩,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个发现,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谁还没点私心呢?
但他很快排除了心头的诸多杂念,挥手道:“二狗,你先出去,招呼外边的弟兄们,后退百丈!没有我的命令,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座城隍庙……就算是徐州知府亲来,也给我挡住他!”
徐武满心疑惑却又毫不犹豫的叉手领命,按刀匆匆走出大门,大声招呼门外包围这座城隍庙的诸多镇魔卫,后退百丈。
杂乱的兵甲碰撞声,很快就平息了……
王文伫立在庭院内凝视那尊残破的神像许久,目光转向黄三:“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黄三却突然凄厉的尖笑出声,目光怨毒的大声道:“黄三爷还道你与他差人不一样,却不想还是看走了眼,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王文听后竟也不生气,只是颔首道:“你都说是乌鸦了,自然一般黑,不然就该叫白鸦了……不过你这老黄皮子今日还真没看走眼,果真是人老精、鬼老灵!”
话音未落,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就自他头顶百会穴喷涌而出,化作一道面容硬朗,头戴头鍪、身被金甲红袍文武袖,红袍以金线勾勒黄山山脉图的英武神祗。
这尊英武的神祗一浮现,脑后明亮的功德金轮便照亮了整座城隍庙的庭院。
黄三望着他,整只鼠都惊呆了!
这一刹那间,它眼瞳之中的情绪之激烈、变幻之复杂,简直无法用笔墨来形容,足以让最高明的影帝逐帧观摩、反复学习。
而后,它猛地翻身,痛哭流涕的手脚并用着爬的冲到王文脚边,“咚咚咚”的死命叩首嚎啕道:“请大人救救我家老爷、请大人救救我家老爷,千错万错皆是小妖的错,与我家老爷无关啊……”
呼声之悲切,言语之惊喜惶恐,简直令人闻之动容、见之泪目。
阴神状态下的王文轻轻落在地面上,抿着唇角俯身拉住疯狂叩首的黄三,轻叹道:“也是难为你了。”
说着,他重重的一跺脚,一股无形的法力自他脚底冲入洞开的庙堂。
顷刻之间,一座鬼气森森、仿若大阵入口的残破城门,自那座东倒西歪的庙堂之内徐徐拔地而起,于皎洁的月光下喷涌出烈烈阴风,风声之中还似有成千上万道凄厉的鬼嚎之声。
王文抬头望向城门上方的匾额,依稀还能见到“徐州”两个苍劲古拙的小篆大字。
他早就从已知的信息,以及黄三先前迟迟不肯踏出庙堂半步的异样之中,判断出庙堂内或许存在着某种阵法、结界,庙堂的大门便是阵法和结界的入口。
只是因为有混坤真人他们的前车之鉴,以及出于对黄三这一身功德金光的尊重,他才既然没有多问、也没有往里闯。
而在得知了这座城隍庙的主人还存在之后,他立马就反应过来,庙堂内存在的,不是他以为的阵法、结界,而是城隍的法域!
这是一位不知因何原因,未跟随地府离开大周,在灵气枯竭、法脉断绝的末法时代苦苦煎熬了三百多年的城隍……
他所修行的地府唯一指定官方鬼道修行圣经《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之中,有包含城隍法域的诸多知识,他所炼制的数件神宫法宝、法器,某种意义上就是城隍法域的升级版。
所以他很清楚,城隍法域面对末法的时代浪潮冲击,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简而言之,就是要么死、要么疯。
阴气消耗殆尽,里边的一切鬼物都会魂飞魄散。
怨气无法消解,里边的一切鬼物都会化作厉鬼。
就目前看来,眼前这座城隍法域的情况,是后者。
这位徐州城隍,真的很厉害……非常非常的厉害!
佛道两家的那些个福地洞天,都没能撑过持续三百年多年的末法时代。
这位徐州城隍,却撑了过来。
撑到如今,哪怕是都已经疯了,依然死死的压制着这一城的冤魂厉鬼,不出来的祸害人世。
王文对他的敬佩,简直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捋顺了这些事情之后,再来看这个案子,脉络就很清晰了。
这个黄三,乃是此间主人的忠奴,它装神弄鬼收集周遭百姓的香火,乃是为了救回它的主人,维持住城隍法域,间接救了徐州城满城百姓,所以它有大功德在身。
而那个“撞破”黄三的游方道士,是看明白此间主人的境况,意图借刀杀人、谋窜徐州城隍之位……
黄三先前一心求死,恐怕也是觉得,就算他就此退去,也一定还会有下一波居心叵测之辈前来,它和它家老爷,都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难怪它方才见他行雷法、勅令黄巾力士,会那般激动。
“……大人,您行行好,救救我家老爷吧!”
黄三匍匐在王文的脚边,死活不肯起来,痛哭流涕的反反复复的祈求道。
王文以法眼眺望着法域内那炽烈若冲天大火、纠结如老树盘根的沸腾怨气,有些麻爪。
三百多岁的老黄皮子,在祈求三十多岁的王大山神求它的老爷。
可三十多岁的王大山神,哪有那个法力!
就眼前这情况,就是把大周所有和尚道人一并请来做水陆道场,都必定是做无用功!
可这事儿都叫他撞上了……
阴神状态下的王文,明明没有“脑子”这种东西,此刻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了脑瓜疼……真滴疼!
他身形一纵,化作一道金光回归肉身,而后揉着太阳穴叹气道:“你先给我说说你家老爷的情况吧……当年天庭和地府撤离此世时,他为什么没有跟着地府一起离开?”
黄三毫不犹豫的回道:“我家老爷忠义无双……”
王文:“说人话!”
黄三抬起头,挺直了腰板,苍老的眼神之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执拗的神色:“我家老爷就是忠义无双!”
王文被他给气笑道:“你家老爷是关圣帝君吗?”
黄三侧身,向残破的城门内拱手:“纵然是关老爷见了我家老爷,也得恭称一声‘忠右公’!”
听它口气这么大,王文不耐的摆手道:“那你倒是说说,关圣帝君凭什么要恭称你家老爷一声‘忠右公’?”
黄三努力挺起胸膛,自豪的说道:“同为汉臣,我家老爷乃是大汉开国功臣,汉高祖皇帝预御口亲封的‘忠右公’,亦是普天之下第一位城隍爷,关老爷在我家老面前,都是后辈!”
“普天之下第一位城隍?当真?”
王文下意识的抬头望向残破的城门匾额上的小篆字体:“你家老爷尊姓大名?”
黄三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奇怪,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但此刻它与它家老爷都有求于王文,只能如实答道:“回禀大人,我家老爷姓纪、单名一个信字,生前乃汉高祖皇帝帐下大将……”
‘我嘞个骚刚!’
王文心头失声喊道:‘纪信?他是徐州城隍?’
他心头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陈道明老师吐着口水说‘饿极了我还抢呢’的生动画面。
这位,还真当得起“忠义无双”这四个大字!
王文越发头疼,心说你们这是要逼我出大血啊!
要是个未曾听闻过的陌生城隍,他说不定真一狠心,直接天雷洗地了。
可纪信……他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啊。
他沉默许久,才苦笑道:“呐,我也不骗你,你家老爷现在的状况,你比我更清楚,说真心话,我没有多大把握能唤醒他,只能说尽力而为,若是事与愿违,请你别怪我。”
黄三有些忐忑的望着他:“连大人都没有把握吗?”
王文实话实说:“你也看到了,天庭和地府未归,我也是阴差阳错成了地祗,而且成神不久,底蕴远不及你家老爷深厚……让你失望了,抱歉。”
黄三的目光暗淡了少许,但还是努力振作精神,恭恭敬敬的给王文叩首:“大人肯施以援手,小老儿已经感激不尽,若是事与愿违,也不关大人的事,我家老爷……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王文抿了抿唇角,苦笑道:“恕我无法理解,他自己不肯走也就罢了,为何连法域内的阴魂也不送走?他难道不知道收容这些阴魂的后果吗?”
黄三强笑道:“当年法域内的那些阴魂,我家老爷尽数送走,而今这些阴魂,都是后来徐州城内枉顾的良善之人,我家老爷不忍他们魂飞魄散,特将他们都收入法域内,共渡难关……”
王文闻言沉默许久,复杂的心绪最终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本章完)
第156章 单人攻城
第156章 单人攻城
弄清楚这座城隍法域的状况后,王文以神念召唤周围警戒的将军府镇魔卫靠拢。
很快,徐武就统领着五百镇魔卫靠到城隍庙附近,在王文的示意下,将残破的院墙推倒……
黄三双手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在一众镇魔卫中间转来转去,看着他们粗暴将院墙撞碎成一地的残砖破瓦,心疼的直哆嗦却又还得紧紧的闭着嘴不敢多言语,彷徨的模样,真的看得人很揪心。
待到众多镇魔卫把院墙彻底清理干净,将高耸的残破城门化作一座孤岛之后,王文将徐武召到眼前,说道:“你们堵住城门,我进去清理里边的冤魂厉鬼,切勿走脱一头。”
徐武仰视着面前这座残破的城门,不无忧虑的低声道:“大哥,你一个人能行么?要不然还是我带几队弟兄,随你一同进去吧,哪怕只能为你摇旗呐喊呢,至少也还能给你壮壮声势!”
“里边应该没有多少厉害的鬼物,我扛得住。”
王文神态自若的回应道,事实上,他若不是想让底下的镇魔卫们感受一下人鬼大战的压力,根本就不必召他们过来帮忙。
当然,他们也的确帮不了他什么忙。
王文心想着,将军府的底子也打得七七八八了,后边是该想些法子,培养一批能独当一面的高手了。
总不能以后每遇到这种大案子,都得他亲自冲锋陷阵吧?
那他组建荡魔将军府,有什么意义?
适时,马风匆匆赶到,用托盘托着一颗道貌岸然的法人头,躬身道:“禀将军,妖道颜路首级在此,请将军过目。”
王文看了一眼,便颔首道:“起来吧!”
徐武立马接口道:“来人啊,立刻将这颗死人送到徐州镇魔司,请副司监喻棋风辨认,确认无误后,将其抛绑上石块,镇入茅坑!”
王文笑了,随手拍了拍徐武的肩膀,转身大步朝那座阴风呼嚎城门走去,边走边摘下发簪,捏在手里随手一晃,便迎风化作一杆丈二钢枪,倒提在手。
徐武等人面带忧虑之色的,目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黢黢的城门洞子里。
很快,他们就听到城门内传来一阵凶暴怨毒的凄厉嚎叫声,沸反盈天!
“刺啦……”
一团金光闪耀的雷霆,应声在城门内炸响,照亮王文英武挺拔的魁梧身姿之时,也照亮了他周围那些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的冤魂恶鬼。
无数厉鬼在触及到那团雷霆金光的刹那间,便化作了一蓬凌乱的黑气,连渣都没剩下。
但透过金色的雷霆电光,城门外的徐武等人清楚的看到了,他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层层迭迭的冤魂恶鬼,成百上千、无穷无尽。
它们争前恐后的涌向王文,就像是意图熄灭篝火的飞蛾群……
“嘭。”
王文在绛宫雷的包裹之下,纵身而起、冲出重围,在半空之中闪烁着来回折返,舞动破晓枪,释放出大片绛宫雷,成群成群的剿灭扑向他的冤魂恶鬼。
至刚至阳的绛宫雷霆,打这些低级的冤魂恶鬼,真就好似烧红的钢针戳橡胶气球,甭管它多大的体格子、多狰狞的样貌,都是沾上即死、磕中即亡!
不过数十次闪烁折返,王文便将这些看似无穷无尽的冤魂恶鬼,涤荡一空!
“嘭。”
金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化作王文衣袂飘荡的伟岸背影,他扛着大枪不屑的大声冷笑道:“一个能打都没有……还有谁!”
呼声传开,城内的鬼嚎之声越发沸腾。
但和先前那一阵只蕴含着凄厉、凶暴、怨毒等等情绪的鬼嚎之声不同。
此刻的鬼嚎之声,每一声都透露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随着这些愤怒的鬼嚎之声,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金光照耀的范围之外的黑暗之中,接连亮起。
没脑子的炮灰们已经死绝了。
轮到有脑子但不多的厉鬼们登场了。
鬼物这种非生物,其实很有意思。
新死的阴魂,浑浑噩噩的就如同浮木,既无神智也无本能,一阵风就能刮飞数里地。
在地府尚且存在的时代,这个阶段是阴差勾魂的最佳时期,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新死的阴魂送进鬼门关,排队过奈何桥。
等过了头七还魂夜后,这些新死的阴魂就会逐步开始回复神智,这个阶段的阴魂,智慧与生前无异,只是非常的弱小,怕阳光、怕黑狗、怕大公鸡,连强壮男子身上的阳气都能将撞死……
就如同当初刚刚回魂的陈三刀,那会儿陈三刀根本就不敢靠近王文和徐二狗。
等到再过一段时间,这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阴魂,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失去神智,逐步被本能所支配,慢慢的被内心的怨气以及外界的各种阴煞之气所浸染,逐步沦为野兽般的冤魂、恶鬼。
说冤魂恶鬼形同野兽,那都是抬举它们了,至少野兽遇到不可力敌的强敌,都还知道撒丫子跑路,而这些心神被对鲜活血肉的渴望填满的阴魂恶鬼,只知道不顾一切的靠近任何鲜活的血肉,哪怕被打倒魂飞魄散都不会后悔半步!
等到这些冤魂厉鬼吸够了足够的阴煞怨气和阳气血气之后,它们会逐步晋升为厉鬼,被对鲜活血肉的渴望填满的心神之中,也会重新诞生出一丝极恶的神智。
已经成长成厉鬼的鬼物,已经与生前那个人,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它们既没有生前的记忆,也没有生前的品性,顶多只有一丝刻入骨髓的执念,而且依然会受到对新鲜血肉的渴望的驱使,不顾一切的袭击一切活物……
倘若厉鬼活得足够久,吸得阴煞怨气和阳气血气又足够多,那么它会有一丝机会,晋升为更高等级的鬼王,那一丝极恶的神智也会逐步成长为完整的神智。
从厉鬼晋升而来的鬼王,与生前的那个人,就更没有关系了,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将其视作一头从生前那个人的尸体上爬起来的妖魔……
甚至连妖魔都不如!
至少妖魔还有一丝向善的可能,就像黄三这样。
而从厉鬼晋升而来的鬼王,恶念早已生根发芽、开结果,几乎没有任何向善的可能,连地藏王那个等级的大能,都只能用漫长的光阴去,一点一滴的磨灭它们心头的恶念。
如若不然,‘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也不会被称之为大宏愿!
从超度的难易程度来看,这座变异的残破城隍法域之内,最有可能被拯救的,反而是最先被王文杀灭的这些冤魂恶鬼。
城隍法域是封闭空间,这些冤魂恶鬼还未品尝过多少血食的滋味儿,吸入的阴煞怨气也不多,倘若他们数量不是太多,且没有手尾,王文是可以通过燃烧自身功德的方式,超度这些冤魂恶鬼,化解他们心头的恶念。
但现实总是没有如果。
王文刚一踏入这座变异的城隍法域,就感受到了几股不弱的恶意,锁定了他。
他不可能置自身的安危于不顾,舍身来超度这些冤魂恶鬼。
那就只能物理超度了。
他早就料到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他先前会对黄三说,他尽力而为。
不过这座城隍法域的主人纪信,应当还有被拯救的可能。
祂能压制着这些恶鬼厉鬼,不放它们出去作恶,就代表祂还坚守着一丝善念。
那一丝善念,就是祂脱离苦海的曙光。
一头头青面獠牙的恶鬼一步步的向着王文靠拢,至阴至邪的阴煞之气浓烈的几乎都快要在王文四周形成实质,空气之中频繁的炸开一蓬蓬黏腻的紫黑色气流,就像是枯萎凋零的月季……
王文任由它们慢慢的包围自己,神念好似雷达一般仔仔细细的扫视整座法域,既寻找此间主人所在,也寻找那几道不弱恶念的位置。
只是此间主人不愧从秦汉交际走到今时今日的城隍系统大神,以他能囊括整座扬州城的庞大神念,竟然横竖都探不到这座法域的边界!
神念所至,遍地皆是崩塌的残垣断壁,无声的向他述说着何为末法时代。
“那就战吧!”
他对自己说道,杀光没救的鬼后,总能找到那个不该死的神。
他一震钢枪,再次纵身冲了出去。
霎时间,包围着他的所有厉鬼同时一跃而起。
“刺啦!”
刺目的绛宫雷金光,再一次照亮了残破的城门,但纯净堂皇的绛宫雷劈到这些厉鬼的身上,却只劈得它们浑身冒黑烟、嚎叫连连,无法再像先前他灭杀那些冤魂恶鬼一样,沾到就是秒杀。
但王文依然无所无惧,他挥舞着钢枪,御空在一头头厉鬼之间左突右冲,滂湃的真气化作一道又一道银亮的枪芒,撕碎挡在他面前的一切事物。
无论是那些堪比钢丝的长发,还是一道道堪比利刃的长袖,亦或者是这些厉鬼狰狞粗壮的臂膀、腰身,都是一点寒芒先到,随后一分为二。
子母阴阳针也被他放出,随着他的意念在一头又一头厉鬼之间快若闪电的来回穿刺,同样是所到之处,无所不破!
上百头厉鬼的包围,顷刻间便被他杀的七零八落……
忽然,一只形容泰山压顶般的狰狞乌黑手掌,凭空显现,当头一掌拍向王文。
王文大怒,脚下陡然爆开一团绛宫雷,推动他的身躯拖着焰尾冲天而起,人枪合一的径直撞向那道巨大的手掌。
“嘭。”
金光撞碎乌黑手掌,长发乱舞的王文持枪凌空虚立,横眉怒目的左右一扫视,下一秒身形就化作一颗流星,径直坠向右前方那片残垣断壁。
“你跟老子装你妈呢?”
他怒不可遏的狠狠砸进了那片残垣断壁之内,逼出了一道三丈高、周身鬼气若烈焰般熊熊蒸腾的青面獠牙厉鬼!
祂,黄山神、淮南道荡魔将军!
竟然被一头厉鬼给泰山压顶了?
这妈的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荡开的残砖烂瓦都还未落地,王文便挺枪冲了冲了上去,一口气刺出百八十枪,枪枪都在这头恐怖的厉鬼身上捅出一个金光四溢的透明窟窿。
这头厉鬼疯狂的嘶吼着,拼命挥舞一双仿佛工程锤的双爪,抵挡王文那同样像是吃错了药一般的枪势。
但大怒状态下的王文,愣是抖动着破晓枪,仿佛砍瓜切菜一样的,将它那两条丈八长的臂膀给削成了两节三尺长的捣药杵,一块块黑红的厉鬼血肉掉落在地上,顷刻间就化作了一股黏腻的紫黑色气流消散……
在将这头胆大包天的厉鬼削成残废之后,王文深吸一口气,蓄力猛的横扫千军。
“噗嗤。”
金光流转的破晓枪,拉出了一片华丽的扇形光幕,顺畅的抹过了这头厉鬼的腰身,将其一枪两断。
但即便是这样,这头厉鬼都没有立即毙命,没了下半身的上身竟然好似火箭升空分体那样,喷着一股强烈的鬼气冲天而起。
王文正待追击,就感觉到脑后一阵恶寒。
他本能的将头一偏。
“当!”
一口黑气缭绕的厚背大砍刀,一刀劈在了他的肩头,发出响亮的金铁交击声。
他当下扭腰挥枪向后横扫千军,却一枪扫了一个空。
但下一秒,他胯下又感到了一阵恶寒。
这回,他是真脸色大变,扭腰纵身一跃、奋力一夹双腿。
“啪。”
他的双脚精准的夹住一口从地面冲天而起的后背大砍刀,带着持刀的黑影,一同螺旋升天。
冲天而起之后,他低头一看,就见到一道披头散发、看不清楚面目,唯余一双血红双眼在暗淡的光线之下熠熠闪光的小矮子,举着一把几乎和它一样高的鬼头大砍刀,瞄着他的胯下。
“草泥马!”
他失态的破口大骂着,凌空倒转身躯,开启血怒模式疯狂的挥枪刺击下边那个小矮子:“草泥马,听到没有,老子草泥马……”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失态,狂喷国粹了。
眼下这纯粹是本能。
雄性的本能。
在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击声中,王文挥枪压着小矮子一路落到地上,一枪挑飞了它手里的鬼头大刀,一把攥住了它的脖子。
(本章完)
第157章 神经病
第157章 神经病
“嘭。”
王文死死的捏着龇牙咧嘴、手舞足蹈的小矮子厉鬼,狠狠地一头砸了地上。。
“吼吼吼……”
小矮子厉鬼一头在地上砸出了一个窟窿,怪吼连连的死命用爪子去刨王文捏住它脖子的大手,却根本无法在王文的大手上留下哪怕一道血痕。
王文面无表情的冷眼瞥了这玩意儿一眼,立马就被它那张眼睛鼻子错乱、满嘴獠牙错乱的丑陋面容,丑得生理不适,矮下身继续掐着它的脑袋,一下一下的重重往地面上砸。
“嘭、嘭、嘭……”
小矮子厉鬼拼命的挣扎、想要虚化,却被王文手中的鬼道法力死死的禁锢着,根本无法逃脱。
王文就这么一下一下的,将它的脑袋撞成了扁平状,本就丑出创意的面容,变成平底锅后更丑了,丑得王文攥着它,都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了。
“噫……”
他一脚踩住这又凶又阴的小玩意背部,腾出自己手掌,慢慢站起身来,然后一边感知着周围那些阴戾的恶意,一边抬起另一只脚,带起一连串残影疯狂的跺在小矮子厉鬼的后脑勺,力道拿捏在既能叫它感觉到痛苦,又不至于一脚踩死它的区间,慢慢的折磨它。
方才那些有点脑子但不多的厉鬼,已经被他屠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那些厉鬼,也被城门外更为庞大的鲜活血肉吸引了过去,已经跟徐武他们交上手了。
眼下,他周围就只剩下这些隐忍不发的极恶厉鬼。
能够压制本性、懂得趋吉避凶,甚至还会使用兵刃,足见这些极恶厉鬼,距离鬼王已经不远了……
“砰砰砰砰……”
小矮子里厉鬼的脑袋,很快就在他的脚下化成了一滩粘稠的紫黑烂泥。
可即便是这样,它竟然还没有死,两只爪子还在锲而不舍的背过身,抓王文的腿。
这些玩意的难缠程度,可见一斑!
“还真是棘手啊!”
王文幽幽的轻叹着,脚下却陡然爆发一股耀眼的金光,狠狠一脚跺在了一滩烂泥状的小矮子厉鬼身上,当场就跺得其魂飞魄散。
霎时间,周遭那些极恶之意,越发阴鸷凶厉了!
王文却恍如未觉般,扛着大枪,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此间既然是城,那么必然有府衙亦或者神宫之内的建筑,他若未料错,纪信就在那里!
他一步一步地走入法域深处,城外拦击厉鬼的徐武等人渐渐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忽而,一口漆黑的长剑,闪电般的横空杀出,直取王文的脖颈。
与此同时,前后各有一头铁塔般的青面獠牙跃向他。
王文脚下的步伐一住,手中钢枪宛若游龙入海般探出,后发先至的擦着那口漆黑的长剑,快准狠的一枪洞穿持剑厉鬼胸膛。
而后金光大作,磅礴的绛宫雷顺着破晓枪,在刹那间涌入持剑厉鬼的体内,金色的雷光瞬间在青面獠牙,浑身长满各种浓疮、肿瘤也似的丑陋身躯内部亮起。
“轰……”
持剑厉鬼陡然炸裂,紫黑色的鬼血迸溅的漫天都是。
金光还未熄灭,就见王文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金光之内,不远处一前一后扑向他的两头厉鬼顿时扑空,对撞在一起。
一道金光闪过,王文的身影再度出现了一头厉鬼的身后,手中长枪闪烁着金光闪电般的刺出,一枪洞穿了两头厉鬼的脖颈,仿佛穿葫芦一样将两头厉鬼穿在了钢枪上。
紧接着他奋力的一抖钢枪,破晓枪便流畅的切断了两头厉鬼的脖颈,将两颗水桶大小的头颅甩飞了出去。
但两颗青面獠牙的头颅凌空飞出去后,竟然在半空之中划过两道弧线,又飞了回来,张开满口獠牙一齐迎面扑向王文。
“好球!”
王文高声喝彩着,岔开双腿,扭了扭腰,双手握住破晓枪的枪把,仿佛击球手那样,专注的等待两颗丑陋的头颅飞回来。
待到两颗丑陋的头颅临近之际,他身姿潇洒而雄健的一挥钢枪,破晓枪在他挥出去的一瞬间,枪身陡然变长变粗,好似一根大号棒球棍:“啊打打打……”
破晓枪被他的一身蛮力抡弯、枪头带起一道皎洁的月牙气劲、爆开一声爆炸般的闷沉气爆声,狠狠抽打在了两颗丑陋的青面獠牙头颅上。
但发出的,却不是击球的“梆梆”声。
而是“嘭嘭”的两声!
两颗丑陋的头颅,直接被他一枪抽爆!
而他身前的两具无头鬼尸,这才僵直着倒地,化作一滩紫黑色的浓烈鬼气。
王文屏住呼吸,绕着这一滩紫黑色的浓烈鬼气慢慢的继续往前走……这几枪,看似轻松写意、干脆利落,但实际上他已经使出全力了。
准确的说,是除了请求天道大老爷战术指导之外,所有手段齐出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请求天道大老爷的战术指导,也并不是他想藏拙或是想节约功德点,而是因为这座残破的城隍法域,顶不住天雷洗地。
一旦他请求天道大老爷的战术指导,能不能一波将这座城隍法域清洗干净他不知道,但这座残破的城隍法域,指定会像被鹅卵石砸中的肥皂泡一样,瞬间破灭。
到时候要是放走什么厉害鬼物,它造的孽,可就得全算他王文头上了……
越往法域深处走,周遭的断壁残垣就越是密集,从街道两侧那些摇摇欲坠的商铺楼宇、各式各样的商号匾额,依稀还能看出这座法域鼎盛之时的热闹繁华光景。
王文都能想象出那时的徐州,破晓天光划分出阴阳两界的壮阔奇观!
俱往矣……
很快,王文就沿着笔直的大街,望见了一座残破的黑色宫殿,那座巍峨的宫殿,像极了他印象中的那些秦汉宫殿,朴素、厚重、方正,仿佛整座宫殿都是用汉剑劈出的一样。
纵使如今这座宫殿,已经残破得早已不复鼎盛时的威严,墙砖风化、青瓦残破,好似一座被沙漠掩埋千百年后重现人间的古城遗址,依然给人一种强烈的肃穆感。
王文行至这座残破的黑色宫殿前,尾随了他一路的那些极恶之意,也终于按捺不住,在他四周一一现形。
一身大红嫁衣、头盖红绸,周身宛如喷泉一样源源不断散发出紫黑鬼气的丈八鬼新娘,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黑暗的巷弄里。
一身白衣如雪、腰间悬挂着一口漆黑长剑,宛若生人的鬼剑客,徐徐在摇摇欲坠的三层酒楼顶端显形,大口大口的痛饮着血酒。
头裹红绸头巾,生得面方耳廓、浑身黑毛的粗豪刽子手,翘着腿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根条凳上,专注磨着明晃晃的鬼头大刀,拦住王文的去路。
顶盔掼甲、骑跨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骷髅将军,横枪马背,沿着王文来时的路,“哒哒哒”的一步一步堵住了王文的退路……
这些厉鬼,最弱的都比方才袭击王文的那些青面獠牙厉鬼,要强出十倍不止!
每一个,放到外界,都是立时便能营造出一方鬼蜮的巨擘级鬼怪!
而这些无限逼近鬼王的大鬼怪,却都屈居于这一方城隍法域之内。
其目的,不言而喻……
王文打量着他们,心头忽然感到出离的愤怒。
他死死的攥着破晓枪,冷声道:“我知道尔等都听得懂人话,我想问问尔等,纪大人当初收容尔等,是出于一片善心吧?是怜悯尔等吧?”
无鬼应声,五头厉鬼喝酒的喝酒、磨刀的磨刀、装高冷的装高冷,如同当他不存在。
王文越发愤怒,怒得浑身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很好!”
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
下一秒,一道暗金色的光芒自他头顶百会穴涌出,化作身披金红文武袖、脑后显现功德金光的神祇真身。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威压好似山呼海啸般徐徐覆盖整座法域,所有冤魂厉鬼心头都仿佛多出了一片天……
这下子,喝酒的不喝酒了,磨刀的不磨刀了,装高冷的也不装高冷了。
包围王文的四头厉鬼,都怔怔的望着王文脑后的那一点功德金光。
若是王文能听见他们的心声的话,此刻就会听见如下言语。
“糟了,好像玩过头了!”
“完啦,踢到铁板啦!”
“嘻嘻,又要死了呢……”
但王文连阴神真身都现出来了,显然不是来跟他们玩问答游戏的。
阴神显形的一瞬间,那一句熟练的咒语就已经脱口而出:“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诛邪!”
【功德-500】
而包围着他的那四头厉鬼,也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便一齐动手。
鬼新娘一挥大袖,袖中飞出千百道血淋淋的红线。
鬼剑客拔剑,一招天外飞剑,一剑光耀整座城隍法域。
鬼刽子手提刀,一招力劈华山,连城隍法域都被它劈开。
鬼将军挺枪纵马冲锋,单鬼独骑,暴烈的气势却好似千军万马齐奔腾。
说时迟,那时快,四头厉鬼的攻击,几乎是在刹那间,便逼近了王文周身一丈之内!
就它们表现出来的气势而言,若是真刀真枪的搏杀,没有个三五百合,王文别想拿下它们……
可惜王文从不讲武德。
“咔擦!”
暴烈的雷霆之声炸响,千百道紫色的天雷先雷鸣之声一步笼罩整座城隍法域。
其中有四道尤为明亮、粗壮的紫色天雷,精准的落到了冲入王文周身一丈之内的四头厉鬼身上。
四头厉鬼几乎是在被天雷劈中的一瞬间,就直接被气化了,连点残渣都没剩下。
连王文的肉身,都挨了一道天雷,当场就给他附送了一个潮流的爆炸头……
这很难说没有点怒其不争的怨气在里边。
‘这种小场面你小子也要我老人家亲自动手?我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炽烈、耀眼的雷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眨眼间,整座城隍法域便恢复了黑暗。
旋即,整座恢弘的城隍法域,仿佛即将清醒的梦境般,大片大片的灰飞烟灭。
数个弹指间,王文四面八方的一切事物,便尽数消失了。
他再一定睛,就发现自己站在城隍庙内,眼前是那一尊风化严重的城隍神像。
身披甲胄的石刻坐像,似乎越发的陈旧、破败了,弥漫了着一股浓重的暮气,就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
王文定睛望着这尊神像,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的叹息声刚落,眼前的事物又一阵飞速变化,再一定睛之时,他已经置身于一座破败的恢弘大堂之内。
一名头顶瓦檐、身披黑红甲胄、面方耳廓的伟岸虬髯将领,腰杆挺得笔直的跽坐在堂上,宛若实质的身躯正在一点一点的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砂砾。
他却恍若未觉,笑眯眯的扶着胡须,向着王文颔首道:“多谢了,年轻的山神。”
王文没有多言,就地盘膝坐下,开口快速的念诵道:“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随着他的念诵,他脑后显现出功德金轮,大发华光,照亮堂上那名伟岸的虬髯将领。
虬髯将领笑眯眯的任由他施为,但伟岸的身躯却依然在坚定的一点点灰飞烟灭。
王文停止念诵,眉头紧锁的抬头问道:“为什么?”
虬髯将领开口,轻声细语道:“你可知我王驾崩前,曾对太医说过些什么?”
王文摇头。
虬髯将领笑道:“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
王文额头绷起一根青筋,愤怒的大声道:“你神经病啊!”
虬髯将领哈哈大笑,笑声酣畅淋漓,震动整座破败的大堂,也加速了他的灰飞烟灭。
适时,一条狼狗大的黄鼠狼虚影,步履轻快的窜入大堂,一溜烟的冲到堂上,仰起头笑眯眯的仰望着伟岸的虬髯将领:“老爷,老奴等您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虬髯将领低头俯视着他,笑容慈祥的伸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是小黄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黄鼠狼温顺的趴在他的膝头,轻轻的摇头:“不苦不苦,老爷才苦……”
虬髯将领哈哈大笑。
黄鼠狼也跟着嘻嘻嘻的笑。
它又想起了当年,它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黄皮子,饿极了偷摸进城隍庙偷吃供品时,老爷就这样坐在供桌上方哈哈大笑。
那是它第一次见到老爷……
王文额头青筋绷发的注视着这主奴二人,笑呵呵的向他挥手作别,一点一点的灰飞烟灭。
“神经病,都他妈的神经病!”
他愤恨的说道。
(本章完)
第158章 徐州都城隍庙
第158章 徐州都城隍庙
“神经病、神经病啊……”
在王文嘟嘟囔囔的絮叨声中,主仆二人彻底烟消云散,他面前这座气势恢弘的大堂,也如同被拨动的水中月一般,破碎、虚幻、消失。
他再一次回到了残破的庙堂之内,一抬头,便见供桌上方那尊残破的神像,已然彻底崩塌。
一枚散发着古老岁月气息的龟钮青铜印章,静静的漂浮在神像曾经伫立的地方,默默的散发着暗金色的功德金光。
他凝视着那枚青铜印章,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枚青铜印章,就是无数人物、鬼物图谋的徐州城隍官位。
纪信身为普天之下第一位人格化城隍神,他的官位在经过历朝历代的加封之后,早就已经官至都城隍,地位权柄堪比历朝京师之城隍,乃是站在城隍系统最高位的几位地祇大神之一。
在当下人间失去天庭和地府监察统辖的大环境下,谁人能掌握这枚青铜印章,谁人便能取代纪信都城隍之位!
可谓是一步登天!
可获取这枚青铜印章,非王文之本意。
是以此刻他凝视着那枚青铜印章,心头竟没有任何收获的喜悦。
许久,他才开口呼唤道:“徐武。”
庙堂外戒备的徐武,应声收刀快步入内,冲着他的背影叉手道:“末将在!”
王文指着那枚青铜印章:“你能看见那个物件吗?”
徐武纳闷的抬起头来,迷茫的左右扫视了一遍,低声问道:“将军所说的是何物?”
王文沉吟了几息,再次开口道:“靖真。”
茅山道人靖真应声入内,揖手道:“下官在。”
王文指着那枚青铜印章:“你能看见那个物件吗?”
靖真道人也和徐武一样,抬起头迷茫的左右扫视了一遍,而后将迷惑的目光投向身侧的徐武:‘你大哥我师叔,所说的是何物?’
王文头也不回的轻声呵斥道:“你好歹也是个修道多年的高功法师,搜寻灵异奇幻之物要先开阴阳眼这种常识,也要我教你吗?”
靖真道人陡然醒悟,揖手告罪了一声,而后从脖子下掏出茅山玉佩,手指着玉佩一通熟稔的做法念咒之后,在双目前一抹,眼瞳顿时闪过一抹金银交织的光芒。
而后他再一次抬起头来,定睛左右扫视了好几遍,却依旧是一脸茫然。
他不敢质疑王文的话语,只能小心翼翼的揖手道:“禀将军,下官道行浅薄、法力低微,看不穿此地虚实……”
王文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是真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
靖真道人被他的话语吓了一大跳,连忙辩解道:“师叔,您可以怀疑弟子的道行,可不能怀疑弟子的品性啊!”
面对这么个辈分比他高、道行比他高,对他还有救命之恩的师门长辈,他能怎么办?
哄着呗!
王文险些被他的话气笑了,训斥道:“你庸碌的还挺骄傲?”
靖真道人连忙一揖到底:“弟子不敢!”
王文没心情教训他,索性伸出手,在二人讶异、探究的眼神中,冲着那枚龟钮印章一招手,龟钮金印登时便乳燕投林一般飞向他的手掌。
而在徐武和靖真道人的视角之中,就见他一招手,风化严重的残破墙壁之上便亮起了一阵五彩光芒,化作一枚古拙的龟钮印章,飞入他的手掌。
徐武:“卧槽!”
靖真道人:“无量天尊!”
二人蓦地睁大了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手里那枚龟钮印章,张开的下颚久久忘了合上。
而王文在入手这枚印章的一瞬间,山神令便自动弹了出来。
【黄山神(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功绩:1587540】
【阴德:3650】
【功德:7189】
【阴神:日游】
【神宫:黄山神庙、徐州都城隍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九劫归元体(二重)+、闪电奔雷拳(六重)(+)、大海无量神功(九重)、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山神令就好比玩游戏时的角色装备属性面板,王文每天都会习惯性的唤出来观看数十遍,上边的任何一个数据,他都了然于心。
是以,他只一眼便锁定了山神令的变化。
‘徐州都城隍庙?’
他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醒悟,原来神宫栏显示的,从来都不是他的道场,而是他的衙门,亦或者说是职权!
就好比“黄山神庙”,指的从来都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黄山神宫,而是指他以黄山神的名义开府建牙、履行黄山神的职权。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营建了不止一座黄山神庙、炼制了不止一座黄山神宫,但神宫栏上依旧只简简单单的显示着“黄山神庙”四个字。
他觉得,“黄山神庙”于黄山神,或许就如同凌霄宝殿于玉皇大帝。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神宫栏显示“徐州都城隍庙”,也就意味着徐州都城隍庙这个衙门,已经收归他的麾下!
后续无论是他自己亲自兼任徐州都城隍这个神职,还是将这个神职给出去,徐州都城隍庙这个体制下的所有地祗阴官,都得受到他的统辖,这个体制所收获的所有功绩、功德、阴德,也都得和他三七开!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他将黄山神庙凌驾于徐州都城隍庙之上。
亦或者他在黄山神庙之下,再开了一府,名为徐州都城隍庙。
这个变化,绝对是超出了他预料之外的。
他敢摸着胸膛说,他王文绝无鸠占鹊巢之心!
甚至可以说,他自个儿都懵逼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
可这件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半分勉强,像是水到渠成,又像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或许就是:有心栽树、树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倒是越来越像泰山府君的成道路了……’
王文心头不无自嘲的嘀咕道。
泰山府君不出,他以黄山神统管普天之下一切山岳、以他徐州都城隍统管普天之下一切生魂。
若是能再配上一个六道轮回的管辖权,日后纵是地府回归此方天地,十殿阎罗见了他都尊称一声黄山府君!
那么问题来了,黄山神的职权加上徐州都城隍的职权,创建一个伪六道轮回,难吗?
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王朝覆灭之后,起义军占领天下,他还是起义军吗?
不,他就是新的王朝!
只一瞬间,王文的思维就已经发散到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当思维发散到称尊做祖之际,他忽而又兴致缺缺的将所有念头一并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是不想称尊做祖。
他只是眼下这一刻,没兴趣去思考怎么称尊做祖。
王文面色平淡的反手将龟钮印章收入体内,扭头看着嘴张得能塞下一枚鹅蛋的徐武和靖真道人:“把口水收一收……现在才知道错失大机缘?晚啦!”
通过二人的反应,他已经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地祗阴官的官身吏牌,的确给不了活人。
哪怕是能开阴阳眼的活人,都不行!
这个实验结果,既让他大感安心,又令他微微有些失望。
地祗阴官的官身吏牌不能给活人,就意味着从他手里发出去的那些官身吏牌,不会泛滥成灾,给当下这个灵气复苏剧本上强度。
同时也意味着,他先前思索过的,通过有计划的发放地祗阴官的官身吏牌,培养出一批能独当一面、坐镇一方的大将的计划,宣告流产……
他荡魔将军府,真是太缺这种人才了。
王文缓步走出庙堂:“谢之轩。”
顶盔掼甲的谢之轩,扶着腰刀一步上前,叉手道:“下官在!”
王文:“你领一百弟兄,封锁、清理这座城隍庙,仔细一些、彻底一些,勿有遗漏,在清理未完成之前,非我将军府之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踏进这座城隍庙半步!”
谢之轩:“下官领命!”
王文:“徐武。”
徐武一个闪身,从他身后走到台阶下,叉手道:“末将在!”
王文:“你领一百弟兄,前往徐州都镇魔司,将以副监司喻棋风为首的一干参与过围剿这座城隍庙的所有镇魔卫,控制起来严格审查,是否有勾结邪道妖人坑杀同僚的令人发指行径!”
徐武:“末将领命!”
王文挥手:“其余人,收队!”
话音落下,各级军官纷纷出列整队。
谢之轩和徐武各自点起一百将军镇魔卫,执行王文的军令。
而王文则率领剩下的镇魔卫,返回船队。
但他的神念,却一直紧紧的跟随在徐武身后,谨防徐州都镇魔司狗急跳墙。
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件事是否有徐州都镇魔司的份儿。
但他丝毫不怀疑,都城隍之位对凡夫俗子的吸引力!
而且单凭一个在本地没有任何根基的游方道士,便能忽悠数批徐州都镇魔卫来此送死,未免也有太侮辱人的智商!
但凡这里边有一丝丝猫腻,那就代表着,徐州都镇魔司也是拿他王文当刀使的操刀者……
那岂不就是现成的猴子么?
是与不是,拭目以待!
……
“徐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气质儒雅、稳重,颇有几分儒将风范的喻棋风,立身于一票剑拔弩张的徐州都镇魔卫之后,神色之中带着三分迷惑、三分讶异、三分不知所措和一分愤懑的望着大门外同样剑拔弩张的一票荡魔将军府镇魔卫,愤懑的大声道:“纵使是下官有失迎仰、招呼不周,自家弟兄也不该兵戎相见呐!”
他演得真真儿的,愤懑得身躯微微颤栗的模样,就好像他当真蒙受了什么不白之冤,亦或者一片好心喂了狗!
但徐武这种在街头厮混了多年、遍识三教九流的市井人精,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喻棋风不是做贼心虚,就必然是身上有屎!
他是来势汹汹没错!
可喻棋风竟然连他们的来意都没有询问,便直接带着一群徐州镇魔卫,剑拔弩张将他们堵在了门外?
这合理吗?
莫说淮南道荡魔将军府和淮南各府镇魔司乃是一口大锅里抡马勺的兄弟部队,并且将军府的地位隐隐还要高于府镇魔司,按说徐州镇魔司的人,不该也不敢来捋他们的虎须。
单说他们将军府为支援他们徐州镇魔司的行动,出动五百家精锐镇魔卫,激战半夜为徐州镇魔司派出隐患、斩妖除魔,徐州镇魔司就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们将军府这群恩人!
所以,这显然不合理!
既然不合理,那就说明自家大哥的推断,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些猪娘养的杂碎,是真拿他们将军府当刀使!
他妈的,这要是搁在他们漕帮,得三刀六洞!
徐武暗自将腰刀的刀柄捏得“吱吱”作响,面上却还一脸如沐春风的摇头笑道:“喻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弟弟兄兄同在镇魔司效命,乃是铁打的袍泽弟兄,莫说喻大人只是招待不周,喻大人就是将一坨屎当成一盘菜端上桌呢?徐某也只当喻大人是在与徐某闹耍子!”
他忽而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怒其不争:“只是喻大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结邪道妖人、吃里扒外,暗算我家将军,那我将军是什么人物?他的眼里能揉的了沙子?”
喻棋风慢慢的拧起眉头,一脸迷惑的沉声道:“徐大人的言语,下官为何半个字都听不懂?这里边儿,是否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啊……”
徐武唉声叹气的摇头:“喻大人为何还不明白,徐某既然会连夜带兵过来了,那就说明喻大人的事,已经发了,并且徐某已经掌握了确凿的罪证!”
“毕竟这世间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为今之计,还请喻大人千万不要负隅顽抗,速速束手就擒,坦白从宽、戴罪立功吧,否则,徐某好说话,我家将军可不似徐某这般好说话!”
他意有所指,目光不住往天上瞟。
喻棋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方才劈进城里的那一道旱天雷!
再一联想到,徐武前脚带着人进城问他要那个游方道人,后脚那个游方道人的藏身方向便凭空落下了一个旱天雷……
喻棋风的脸色蓦地一变!
而对面的徐武,一见到他的脸色变化,立马一挥手怒声大喝道:“弟兄们,速速将这伙包藏祸心、吃里爬外的杂碎拿下,若有负隅顽抗者,乱刀砍死!”
(本章完)
第159章 做就做绝
第159章 做就做绝
“喏!”
徐武一声令下,将军府一百镇魔卫轰然应诺,整齐的拔刀前压,一口口反射着火光的明晃晃长刀、整齐划一的动作,顿时便释放出强大的震慑感。
新兵训练的科目,看似很多,又是跑操、又是队列、又是内务……
但实则,那一个月里他们只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令行禁止!
上官说拿下、那就拿下;上官说负隅顽抗者乱刀砍死,那就乱刀砍死!
至于这么做的负面影响?
那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他们只知奉命行事。
而剑拔弩张的堵住大门的一众徐州镇魔司镇魔卫,眼见将军府镇魔卫们当真敢拔刀向前,无不变了颜色!
虚张声势的胆子,他们有。
和将军府的镇魔卫火并的胆子,他们是真没有!
寻常百姓不知道他们镇魔司和荡魔将军府的区别,他们难道还不知道么?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愚蠢的人只需要知道奉命行事就好,聪明人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一百将军府镇魔卫提着明晃晃的长刀,步步紧逼的前压,气势节节拔高。
一干徐州镇魔卫按着腰刀,节节败退的后撤,气势一落千丈……
明明还未发生任何实质上的短兵相接,却给所有人一种胜负已定的既视感。
喻棋风再也保持不住儒雅的风范,冷汗津津的不断伸手虚按:“误会,这里边肯定有误会啊,将军府的弟兄们,先把刀收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好好说啊!”
他的话音刚落,诸多将军府镇魔卫后方,就传来了徐武不耐烦的怒喝声:“废什么话,拿下!”
诸多将军府镇魔卫闻声,齐齐纵身向前冲出,一个冲锋就冲垮了徐州镇魔卫们松松垮垮的阵型,而后提刀指着挡在喻棋风身前的诸多徐州镇魔卫的面门,目光凌厉的逼着他们站到两侧,大有一副‘再敢乱动弹,立马砍死你’的剽悍气势。
人群分开,徐武大步上前,提刀逼着喻棋风,示意左右将其拿下。
就在这时,一声威严的大喝声,从影壁后方传来:“镇魔司衙门,谁敢乱来!”
徐武一抬头,就见到一名头戴乌纱帽、身着圆领绯色官服、腰悬银鱼袋的相貌堂堂中年文官,在一票顶盔掼甲、提刀在手的镇魔卫簇拥下,面沉如水的负手大步从影壁后转出来,目光威严而冷冽的扫视在场的所有将军府镇魔卫,义正言辞的怒斥道。
“你们荡魔将军府就是这样为官家分忧的?尔等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官家?”
徐武心下皱眉的注视着来人,一时迟疑。
喻棋风察觉到徐武的迟疑,心下大定,笑容满面的伸手轻轻拨开面前的长刀:“哎,都是一口锅里捞食吃的自家弟兄,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慢慢说?”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在诸多将军府镇魔卫头顶,凝成了王文头戴乌纱帽、身着圆领绯色官服、腰悬金鱼袋的虚影。
他眼中似无物般的一扫诸多徐州镇魔卫,而后低头看向徐武,呵斥道:“废什么话,拿下!”
徐武闻言,毫不犹豫的挥刀一个大逼斗,狠狠甩在了喻棋风的面颊上,当场就抽飞了他一颗大牙:“谁他妈跟你自家弟兄?捆了他!”
他那狗腿子般的嚣张跋扈气势,引得少许血未冷的徐州镇魔卫,愤怒的一步向前,抽刀三寸。
“别动!”
提刀逼着他们的将军府镇魔卫们见状,毫不犹豫的就将佩刀架到他们脖子上:“我的刀快,可别伤着自己!”
“兄弟,有话待会咱们坐下来慢慢唠,你可别拿自己的脖子,来撞俺的刀……”
在冰冷的刀锋威逼下,喧闹的声音迅速归于平静。
徐武带着一票镇魔卫,押送着喻棋风大步往徐州镇魔司大门外行去。
那中年文官冷眼凝视着凌空虚立的王文,待到徐武即将踏出大门之际,他才冷声开口道:“王将军,这便是你徐州镇魔卫办事的章程?”
王文微笑着颔首:“怎么,你想教本将军做事?”
“不敢!”
中年文官不咸不淡的说道:“本官只是有句话想敬告王将军,叫‘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
王文思索了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去,把他也捆了,一并押回去!”
他指着中年文官对左右的将军府镇魔卫说道。
中年文官愣了几秒,才陡然反应过来,顿时是既委屈又愤怒……我哪里狂了?我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的地盘把我的副手押走了!
他发愣,被王文招呼的将军府镇魔卫可不会发愣。
当即就有几名将军府镇魔卫,摘下腰后悬挂的铁链大步走向中年文官。
簇拥在中年文官身后的几名徐州镇魔司将校见状,愤懑的拔刀出鞘一步上前,挡住中年文官:“放肆!”
“刺啦。”
数道拇指粗的白色雷光,精准的落在了这几名徐州镇魔司将校持刀之手,登时便将他们手中长刀齐齐打落在地。
王文:“既然他们主动投案自首,就勉为其难将他们也一并捆了,押回去审问吧!”
“喏!”
站在这几名徐州镇魔司将校身前的将军府镇魔卫们,扯着喉咙大声应喏着,一拥而上,将这几名徐州镇魔司将校也一并按倒在地,手脚麻利的锁住他们的手脚。
‘疯了、疯了!全他娘的疯了!’
中年文官在心头惊悸的大声疾呼道,此刻他才惊觉,自个儿恐怕误打误撞的,成为了杀给鸡看的那只猴了!
可他王文这般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就不怕引起众怒吗?
他有证据吗他就敢当众拿下一府镇魔司少司监?
可面对当真冲上来将他扭倒在地,拿着铁链往他手脚上铐的几名如狼似虎将军府镇魔卫,他是既想大声疾呼,又害怕自己大声疾呼了他们不给面子更丢脸;既想保持沉默,又害怕这些将军府镇魔卫真把他往死里整……
作为一府镇魔司少司监,镇魔卫整治人的那些手段,他太清楚了!
落到镇魔卫的手里,就算不是妖魔鬼怪,也成妖魔鬼怪……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人生可以后悔,他一定不会走出这面影壁!
假若能给他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他一定会说:‘大人,方才外面人多,下官现在给您跪下了……’
电光火石之间,中年文官心头转过了无数念头,而后突然开口,声嘶力竭的大声疾呼道:“王二虎,尔假借荡魔之名,排除异己、陷害忠良、结党营私,若再不悬崖勒马、幡然醒悟,本官必定要向官家参你一本!”
那声声叫喊,抑扬顿挫、撕心裂肺,既好似孟姜女哭长城,又好似杜鹃啼血,在宁静的清晨之下,传出徐州镇魔司老远。
但看似强硬强势的言语,内里却怂得一匹,就好似通缉犯在被抓捕之前,当众扒光自己的衣服,向围观的行人大声示意:“大家快看,我身上可没有半点伤痕啊,后边要有任何伤痕,那都是他们刑讯逼供的!”
有他这一嗓子在前,无论日后将军府的镇魔卫如何往他头上栽赃,回了京城、见了官家,他都可以一推四五六、翻脸不认账!
不可谓不机智!
但他这一嗓子,也彻底激怒了王文。
王文的神念,一直跟随着徐武。
徐武都能通过喻棋风的神态变化,判断出喻棋风不是心头有鬼、就是身上有屎。
他能判断不出来?
喻棋风是什么人?
徐州都镇魔司副司监,这中年文官的副手,就好似徐武与王文之间的关系。
喻棋风身上都有屎,这中年文官身上能干净?
可能吗?
“好好好……”
王文怒不可遏的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儿,而后陡然大喝道:“将军府所有,听我命令,立刻戒严徐州都镇魔司,收监所有队正极以上的官吏,就地审查勾结邪道妖人、意图释放鬼王霍乱徐州城一案,一应徐州镇魔卫,即刻归营待命,案件未查清之前,许进不许出,违者皆以勾结邪道妖人论处、斩立决!”
他的大喝声,气势磅礴若雷霆之声,浩浩荡荡的传遍整座徐州城。
可以说是所有徐州百姓,都听到了他的大嗓门。
百余将军府镇魔卫闻言,激动的面红耳赤的齐声应喏!
‘这他娘也太提气了!’
他们心说道。
徐州镇魔司的镇魔卫,都懂得淮南道各府镇魔司和淮南道荡魔将军之间的区别。
他们当然也懂!
王文这种一出手就直接拿整个徐州镇魔司开刀的手笔,可不提气咋的?
他们以后走出扬州,见了哪个府的镇魔卫,不得仰着头?
这他娘的才是淮南道荡魔将军府啊!
而中年文官听完王文的大喝声之后,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奋力挣扎的蹦起来,怒急攻心的大声疾呼道:“王二虎,你岂能凭空辱人清白?”
有王文这一嗓子,无论这个案件最终结果如何,徐州都镇魔司少司监的位子,他汪仪都坐不了了,他的仕途,也就此画上句号了……
风言风语,有时候比御使的奏本,更能杀人!
王文看都没看到一眼,径直望向徐武:“耳朵长来出气的?”
徐武会意,当即一挥手道:“弟兄们,戒严徐州镇魔司、就地收监所有队正以上的官吏!”
“你,把‘大人们’押进大牢!”
“你,带人去封锁大堂,将军未至,谁都不允许再踏进大堂半步……”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交出腰刀,原地待命?真想与勾结邪道妖人之徒混为一谈?”
他反客为主,指挥手下这一百镇魔卫,有条不紊的迅速将整个徐州都镇魔司分割成一座座孤岛,等待大部队前来接管。
而王文漂浮在半空之中,一面虎视眈眈的扫视着周围越聚越多的徐州镇魔卫,给徐武压阵;一面通过神念给码头船队上的各营指挥下军令,赶到此地接管现场的来接管现场、前往四门封锁城门的去封锁城门。
黄老登教过他,要么不做、做就做绝。
黄老登能害他?
待到日上三竿之时,两千将军府镇魔卫已经彻底弹压住徐州都镇魔司,控制整座徐州城。
王文这才将神念化身收归本体,仔细思索起下一步该怎么走。
弹压徐州都镇魔司、控制整座徐州城,是他一时冲动之举。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绝对不能再是冲动之举。
必须要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窝案,他对上对下才能有一个交代。
否则,他就得成为镇魔司对上对下的交代……
不过他大体上并不慌。
因为徐州都镇魔司,绝对有问题!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窝案,经得起质疑、经得起考验……
就在他思索该从那个角度下手,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窝案之时,徐武匆匆忙忙的赶回了他的座船。
但他带来的,并不是王文预料之中的案件线索,亦或者案件突破点。
而是一个他始料未及的情况。
“大哥,汪仪死了!”
这是徐武见到王文的第一句话。
他说话的时候,黝黑的大脸灰得像是死了三天的死人,不住的擦拭额头,额头却还在不住的冒冷汗。
王文神色凝重的略一沉吟,问道:“汪仪是谁?”
徐武:“大哥,汪仪就是徐州都镇魔司少司监啊!”
王文愣了一秒,“啪”的一巴掌就把身侧的茶案给拍稀碎,焦头烂额、怒其不争的训斥道:“你没脑子啊?怎么把他给玩死了!这不成死无对证了么?”
“我、我、我……”
徐武惊悸的舌头都快捋不直了,磕磕巴巴了好几声,才把话说顺溜:“大哥,他不是我们弄死的,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审他呢!”
“马风何在!”
王文先呼唤了一声,而后才继续看着徐武问道:“那他是自杀的?”
一道金光落在王文面前,化作马风叉手的身影:“末将在!”
王文:“速去徐州都镇魔司,将徐州都镇魔司少司监汪仪之魂魄,摄回来!”
马风应喏一声,化作一道金光冲出船仓,掠向徐州都镇魔司。
徐武这时候才接着说道:“也不是自杀的,是被人抹了脖子……门外就有我们的弟兄值守,他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房间内也未查找到任何行凶者的痕迹!”
他说话的时候,王文的神念已经先马风一步抵达徐州都镇魔司,仿佛雷达一样扫视整座徐州都镇魔司。
很快,他就找到了汪仪的尸体,也看到了还活着喻棋风等人。
“杀人灭口?”
他眯起眼睛,紧绷得身躯慢慢松弛下来:“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本章完)
第160章 层层加码
第160章 层层加码
就在王文扫描整座徐州都镇魔司衙门的档口,马风已经赶到汪仪的尸身前,施法招魂。
王文的神念,也落到了马风周围,看他施法招魂。
结果马风一连三次施法招魂,汪仪的尸身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王文拧起眉头,再一次扩大神念扫描范围,将整个镇魔司衙门笼罩在内,反反复复的扫视。
但眼下镇魔司衙门内,除了被收监关押的徐州镇魔卫,就是他将军府的镇魔卫,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并且镇魔司衙门各处大门、甬道,都有他将军府的镇魔卫把守,按说行凶者倘若是人的话,就算他是后天境的武林高手,这么多将军镇魔卫也不可能毫无发现。
他思索了片刻,询问道:“你发现汪仪的尸首后,可曾下令封锁镇魔司衙门?许进不许出?”
徐武连忙回应道:“当然,我在得到手下上报汪仪身死之后,立马就下令封锁整个镇魔司衙门,并且派人询问了值守各处大门和甬道的弟兄们,从汪仪被押送到偏厅关押到他身死的这段时间内,除了我们将军府的弟兄,再无外人进出的记录。”
“这件事,问题不在你。”
王文略一沉吟,主动开口拦责:“是我大意了!”
他低估了此事内情的复杂程度,误以为此事到汪仪就到顶了。
若是他早知汪仪背后还有黑手,他定然坐镇徐州镇魔司,寸步不离。
他若坐镇徐州镇魔司,就算他马虎大意,防备不了凶手谋杀汪仪,那凶手也绝对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招魂灭魂!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后悔昨日太冲动,一次性就把那游方道士杀彻底了,还是该让马风先将那游方道士拘魂带回,审问清楚后灭魂……
想必今日谋杀汪仪的那凶手,就是从那游方道士身死魂灭的下场中,得知他们有招魂的手段,这回下手才这么干脆,先杀人、再灭魂,彻底绝此后患。
徐武闻言,忐忑的神情却一下子就绷了起来,叉手道:“大哥,你要说这个,可就太不拿我当人了,你以前教过我们,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件事是我徐二狗办砸了,给你添了大麻烦,该打该罚,你话说,我但凡有半个字儿怨言,我徐二狗就不是条带把儿的爷们!”
王文也不跟他啰嗦,一点头道:“行,记你三十军棍、罚俸半年,降级为‘假都虞侯’,什么时候立功,什么时候再摘掉那个‘假’字儿!”
徐武叉手躬身:“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王文挥手:“速回镇魔司衙门主持大局,我随后便至。”
徐武:“喏!”
说完,他按刀转身匆匆离去。
王文端坐在船舱之中沉思了片刻后,抬起右手虚空画圈,丝丝缕缕的水汽随着他的右手蜂拥而至,顷刻间便在他身前汇聚成了一副平滑的水镜。
“天灵灵、地灵灵,茅山混坤道人显真灵……”
不多时,混坤真人的面容就在水镜之中显现出来,老头儿面容红润,佩戴着一顶额头镶嵌太极图的藏蓝色庄子巾,面颊打理的干干净净、须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有种鹤发童颜的出尘感。
这还是王文第一回见这老头儿这么体面,以往见他,他不是蓬头垢面的跟个野人一样,就是面容灰白的跟个大病初愈的病号一样。
“师弟啊,你到哪儿了?”
老头儿一见王文,就见牙不见眼的直乐。
王文:“我还在徐州呢,这边有点事儿,耽搁呢……师兄你现在有空不?”
混坤真人:“有空啊,啥事儿?”
王文:“我这边遇到点小事儿,麻烦师兄你帮我起一卦……”
他巴拉巴拉的将徐州之事给混坤真人叙述了一遍,而后说道:“师兄你帮我算算,那个杀汪仪的歹徒,是个什么玩意儿、身在何处!”
茅山派奇门遁甲之术,混坤真人早就代师传他了,但他属实是学不会,连门儿都入不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
人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
奇门遁甲,就好比修行界的数学。
王文在砍人一道,特别有天赋。
其余技艺,就天赋平平了。
混坤真人听着他的叙述,面色也精彩得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待到王文叙述完毕后,他面沉似水的说道:“师弟莫慌,你身后还有我们符箓三宗,无论是谁,想往你头上泼脏水,都得先过我们符箓三宗这一关!”
王文笑了笑,点头道:“我不慌,事情也还没到那个地步,徐州镇魔司的人又没死绝,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归根结底,做错事的人不是我,起歹心的人也不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混坤真人笑着抚须道:“是这个道理!”
很快,水镜术那头就传来了老头的低声念诵声和铜钱碰撞龟壳的声音。
不多时,便听到混坤真人讶异的声音:“师弟,此事果真不简单啊,为兄测算不出那歹徒的身份。”
“这……”
王文拧着眉头略一沉吟,问道:“师兄,会不会是我的原因?”
他知晓,他作为黄山神、都城隍,背后又有天道大老爷撑腰,凡是与他有关的人和事,皆无法用占卜之术推算。
“应当不是……”
混坤真人自然知晓这个事:“为兄推算的只是那汪仪之死的罪魁祸首,除非汪仪之死真乃你所为,否则当不受你的影响才是。”
王文听明白了,老头是将汪仪之死从整个案件之中提取出来,当做一个单独事件去推算,将他在整个案件中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再者说,天道大老爷又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死板程序,眼下分明是他亲自请混坤真人推算行凶者的身份,天道大老爷不可能为了保护他的信息,将行凶者的信息也一并遮掩。
所以,混坤真人推算不出行凶者的身份,只能是因为行凶者的身份无法推算。
王文记得,之前季良曾给他解释过,人间有些事情无法用奇门遁甲之术来推算……
“师兄,我曾经听人提起过,人间有些事情是无法用奇门遁甲之术来推算的,比如帝王寿数、皇位更替、王朝气运、兵戈之争等等……是否如此?”
混坤真人的眼神忽而暗淡了几分,显然他知晓是谁人对王文说的这些,强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仙神下凡历劫,也无法用奇门遁甲之术推算。”
为什么要刻意强调“下凡历劫”的仙神?
因为没下凡的仙神,推算到祂们身上,他们是真会跨界给你两个大逼斗!
王文配合他笑了笑,心头开始划定范围……
仙神历劫,几率太小。
兵戈之争,明显不是。
王朝气运,还不够格……
排除一切的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帝王寿数与皇位更替了!
而此两者,都直指龙椅上的鸿泰皇帝!
无论是哪一个,都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身上的罪责,却一下子就轻了许多。
因为无论是哪一个,皇帝心头都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你到底有多冤枉……
放在这件事上,就很适用。
而他要做的,就是尽力撇干净自己身上的责任。
剩下的,就看皇帝的态度。
须知一位五品的实权大员被人谋杀,无论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能通天的大事!
王文沉思了许久,面色平静的微微颔首:“师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混坤真人笑着重复道:“莫怕,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身后还有符箓三宗!”
同样的话语,却是完全不同的两层意思。
很显然……
王文能想到的东西,混坤真人也能想到。
“谢了师兄。”
王文笑着招手:“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必过多担忧。”
混坤真人也笑着招手:“有麻烦事,一定记得找师兄。”
师兄弟二人收了水镜术,王文起身前往徐州都镇魔司衙门……在此期间,他的神念一直笼罩着都镇魔司衙门,谨防喻棋风等人也遭不测。
……
“哐当……”
阴暗的牢房大门被推开,徐武双手沾满鲜血,面无表情的将一个笨重的牛皮卷轻轻放到桌上,徐徐打开,露出里边包裹着的各式各样的刑具……一柄柄磨的雪亮的小刀,在跳动的火光之下反射着令人心寒的寒芒。
他旁若无人的、认认真真的一件一件挑选刑具,一柄一柄的从牛皮卷里挑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上,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有有剥皮刀、开膛刀、有钢钎,有小钳子、小铁锤、还有小锯子……
只看得木架上悬挂的喻棋风心头一阵恶寒,满面冷汗的直冒青筋。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当然知道徐武在吹什么聊斋。
可问题是,现在徐武是刀俎,他为鱼肉,他敢赌徐武到底敢做到什么地步么?
于是乎,他在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搏斗之后,他选择了听从了内心的声音:“徐大人,别麻烦了,我交代,我都交代!”
徐武拿起排头的小钳子,轻轻摇头:“不,你不想交代!”
喻棋风:???
徐武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下巴一捏,然后拿着钳子就夹住了他一颗门牙,用力一拧。
“啊……”
喻棋风惨叫了一声,暴怒的发狠道:“徐二狗,你有种就弄死老子,老子但凡皱一下眉头,老子就是你养的!”
徐武点头,阴柔的笑道:“会弄死你的,不过天还早,我们还有时间,慢慢相处。”
说着,他随手抓起一团肮脏的抹布,堵住喻棋风血淋淋的大嘴,然后规规整整的将钳子放回桌子,拿起排在第二位的剥皮刀。
“呜,呜呜,呜呜呜……”
“哐当。”
徐武将剥皮小刀放回桌子,面带笑意的拿起排在第三位的小铁锯。
“呜呜呜、呜呜呜……”
“滋啦、滋啦、滋啦……”
一块人体组织落地,徐武随手扔了血淋淋的铁锯,然后一手拿起排在第三位的钢钎、和第四位的小铁锤。
喻棋风通红的双眼暴突着,看着他眼神阴鸷的一步一步靠近,拼了命的摇头。
“铛、铛、铛……”
“呜呜呜呜呜呜呜……”
忽而,一阵小雨滴答声,唤醒专心敲锤的徐武。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喻棋风下身早已尿湿一大片。
“这就不行啦?”
他笑着轻轻的放下钢钎和小铁锤,抓起一块白布仔细的擦拭双手鲜血:“能不能再撑一撑,这些手艺我许久都没练过了,都快生疏了……”
喻棋风涕泪横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徐武好奇的拔出他嘴里塞的破抹布,靠近侧耳倾听:“你说啥?大点声儿,我听不见!”
喻棋风声嘶力竭的大喊:“姓徐的,算你狠,我服啦,快给老子止血,再他娘的流下去,老子真得把话带进棺材里了!”
徐武看了看他血肉模糊、流血不止的左手,淡定的摇头道:“其实没差,你死了,该说的话你一样得说,说不定你死后,还会更老实。”
喻棋风愤怒的咆哮道:“姓徐的,你真当老子是吓大的?”
徐武“呵呵”一笑,轻声细语的呼唤道:“马大人,过来给咱喻大人开开眼界呗!”
马风应声穿墙而入,身后还跟着一头阴魂,眼神凶暴、满脸不耐的摇头道:“开啥眼界?直接开天灵盖不更利落?”
喻棋风望着那个飘着走的阴魂,血淋淋的嘴慢慢张大,发出无意义的“赫赫赫”声音。
那个阴魂他认得,是他麾下的一名灵台郎。
他愣了足足有十几息那么久,而后面容猛的一变,正色道:“徐大人,下官有重要案情要向王将军禀报,万请通报!”
徐武拿起开膛刀,慢慢靠近:“你要嫌我官小职微,不妨说给我听听,嗯,你说你的、我忙我的,咱们谁都不耽误功夫。”
说着,他一把拉开喻棋风的衣裳,拿着开膛刀仔仔细细的切割他的胸膛。
冰冷的利刃入肉,吓得喻棋风猛地一个激灵,拼了命的疯狂大喊大叫:“王将军、王将军,下官有重要案情要向您汇报,下官有重要案情要向您汇报啊……”
“吱呀。”
牢房门打开了,一名镇魔卫入内,叉手道:“徐大人,将军吩咐您先停手,待将军审问完秦大人,再带喻大人过去见他!”
说着,他看了一眼行刑架上的喻棋风,强调道:“要活的喻大人。”
徐武恋恋不舍的放下开膛刀,遗憾的对喻棋风说道:“我还挺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的,你能不能恢复一下?”
喻棋风看他的表情,比方才见了鬼还惊恐。
我都跪的那么快了,还桀骜不驯?
诽谤啊!
你诽谤我啊!
(本章完)
第161章 大事化小
第161章 大事化小
王文端坐在徐州镇魔司大堂上方,不紧不慢的翻阅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
这些文书,是他将军府的镇魔卫,从汪仪的书房、起居室等地搜查出来的证据,其中包含大量的地契、田契、银票,以及汪仪与朝堂大员之间来往的书信,来往利益输送的账本等等……
其中包含的朝堂党争角力、官商利益交换、衙门勾心斗角,精彩的堪称大周官场腐败教科书,令王文都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这个汪仪,堪称混官场的顶级人才!
作为和赵志凌同期赶赴淮南道主持司天监工作的外来官员,赵志凌那厢至今都与扬州各衙门井水不犯河水呢,而汪仪这厢早已理顺了徐州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愉快的和本地官绅士商们联手一起捞钱。
不过短短年余时间,他便已经在徐州都镇魔司少司监的位置上,捞够了进身之阶!
在汪仪与他在吏部供职的“至交好友”吏部员外郎段书玉之间的书信往来中,段书玉就曾提及他汪仪已得镇魔总司推举,进入吏部的铨选名单,有极大几率调回京城镇魔总司供职。
与汪仪的生冷不忌、和光同尘相比,赵志凌清纯得跟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一样。
这些东西,不可谓不硬。
但依然不足以支撑他,彻底摆脱汪仪身死的罪责。
汪仪再贪,他也是官儿,轮不到他王文去处置。
他是荡魔将军,不是钦差。
王文要想彻底洗脱汪仪身死的罪责,还得从本职工作入手。
适时,徐武擦拭着双手的水迹快步走进大堂。
王文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招了?”
徐武点头:“都招了,那游方道士是汪仪的幕僚,他与汪仪一个在台前、一个在幕后,联手编排了这折子‘贼喊捉贼’的大戏,找上你,实话说的确是没起什么恶心肠,只是想借你的本事,铲平那方鬼蜮,顺道验一验你这个淮南道荡魔将军的成色。”
王文微微皱眉:“你当真审问清楚?我怎么听着,有点死无对证那味儿呢?”
徐武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头道:“应该不是,他们是分开审问的,所有人的口供都是一致的,而且他们也并不知晓汪仪已然身死。”
王文面露沉吟之色,心说:‘意思就是,这个线头是到汪洋这里才分叉的,做了汪仪,就能掐断往上追溯的线索!’
‘所以他们没动喻棋风等人,一是没必要,二是难度系数太大……’
他心中衡量了许久,才心说道:‘算了,就到此为止吧,再追查下去,也没什么好处!’
若是事实真如他先前所推测的那般,此事牵涉到帝王寿数、皇位更替,他再追查下去,必然会招来暗处的打击。
一个不好,他苦心经营的这一摊子局面,就尽数付诸东流了……
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
左右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他也没什么损失,心头那口恶气也出了……
至于汪仪之死,喻棋风他们的口供已经足够支撑他洗清罪责了。
剩下的,就看幕后之人,懂不懂事了。
倘若幕后之人不懂事,那就别管他也不讲武德了。
“梳理好证据,一定不要有任何遗漏!”
王文很快就拍板结案了:“而后快马加鞭,将徐州的情况送呈京城镇魔总司,请他们尽快派人来徐州主持大局!”
徐武疑惑的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声道:“就,就这样?”
他觉得,这么轻易就罢手,完全不像是自家大哥的风格啊。
王文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说道:“抓紧时间办吧!”
他对帝王寿数、皇位更替什么的,属实是没什么兴趣。
对于当朝鸿泰皇帝,他既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好感,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恶感。
他是既不盼其早死,也不盼其长命百岁。
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别把歪脑筋打到他王文身上,那他们喜欢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关他屁事。
徐武不再多问,叉手退下。
王文继续抓起案头的文书,津津有味的继续翻看……这些东西,可比当下的那些话本小说,有意思多了。
……
一座僻静的富家大宅之内,十余道作落魄文士、管家、仆役、下力汉等等各式打扮的人影,端端正正的分坐厅堂两侧。
朴素的厅堂内,弥漫着一股子违和的肃穆感和凝重感。
久久无人开口。
直到一名麻衣汉子轻手轻脚的走进厅堂,叉手道:“大人,四城门已解封,可正常出入了。”
堂内众人闻言,无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躯也放松了许多。
“好险!”
有人吐着浊气,心有余悸的说道。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忽然,有人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低声道:“这不太对啊,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解封城门?”
其余人一起看向他。
那人迎着众人的目光,慢慢的揣起双手,无奈的说道:“你们不会以为,一位都镇魔司少司监无端身死,是件小事吧?他有权有兵,就是将徐州城掘地三尺,我都不稀奇!”
众人刚刚变得轻松的面容,再次变得凝重。
是啊……
这么大的事,他王文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便罢手?
有人看向方才进门汇报的那麻衣汉子:“你的人看明白了么?是真解封了,还是外松内紧?”
众人应声齐齐看向说话的麻衣汉子。
那人无奈的说道:“他荡魔将军府的兵将选拔标准极高,个个都是身高七尺、腰粗三围的精壮汉子,我的人就是想看错,恐怕也不容易吧?”
众人齐齐点头,认可他的道理。
有人拧着眉头思索道:“青天白日之下,就算他麾下当真有阴兵效力,也无法外出勘察……”
无人应声,所有人都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思考。
几息后,忽然有人猛地一抬头道:“你们说,那位王将军,是不是已经猜到我等的身份?”
屋内众人闻言齐齐一惊。
干他们这种买卖的人,身份暴露,离死可就不远了!
适时,坐在堂案左侧的那名身穿藏青色长袍、面色冷峻的羊胡子老者,稳如泰山的缓声道:“他茅山奇门遁甲之术,推算不到我等身上。”
言下之意,是告诉屋内的众人,无须自己吓自己。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堂案右侧的那名白面文士,面色平淡的不疾不徐道:“算不到我等身上,是否也是一种线索?”
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左上首那名山羊胡老者。
山羊胡老者拧着眉头沉思许久,重重的点头:“不无这种可能。”
白面文士抓着座椅扶手的大手青筋绷起,冷声道:“本…我早就说过,这是一步臭棋!”
山羊胡老者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叹息道:“他的反应太快了,手段也的确出乎贫道的预料之外……”
白面文士斜睨了他一眼:“他年纪轻轻,便能登此高位、威震淮南,尔等怎敢轻视他!”
山羊胡老者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应他。
白面文士见状愤懑的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
适时,堂下才有一人叉手道:“大人、道长,我等如今该如何处之?”
白面文士略一沉吟,沉声道:“帮他擦干净屁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堂内众人心领神会,齐齐叉手称是。
而后,山羊胡老者朝他们挥了挥手。
众人齐齐起身,叉手告退。
“哐当。”
大门轻轻合上。
阴暗的厅堂内只剩下山羊胡老者与白面文士二人。
厅堂内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山羊胡老者才徐徐说道:“纪信之都城隍神位,应当就落到了那王二虎身上。”
白面文士偏过头眯着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与王将军有仇?”
山羊胡老者风轻云淡的笑道:“吴大人说笑了!”
白面文士望着他,无声的嗤笑了一声,而后不紧不慢的从大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放到堂案上,二指扣住,轻轻推到山羊胡老者身前。
山羊胡老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拿起纸条定睛细看。
纸条上字儿不多,也很好认。
但山羊胡老者却不敢置信的反复看了三遍,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读出声:“淮南道荡魔将军王文,确系去岁杭州斩杀魔教教主方腊之张牧之张麻子?”
白面文士又无声的笑出了声,轻言细语道:“玩砸了吧?”
山羊胡老者强作镇定,抚须轻笑道:“那又如何?”
白面文士眼带嘲讽的望着他:“庞道长果真有上将军之风,不若王将军身上的都城隍神位,便交由庞道长去取回如何?”
山羊胡老者眼皮子一跳,而后再次强装镇定的将纸条放回桌上,推回到白面文士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贫道练气一甲子,修得三聚顶、五气朝元,岂会逞此匹夫之勇!”
白面文士嗤笑出声,冷声道:“本官不管你白莲教与王将军有何前尘往怨,但你若再敢节外生枝,休怪本官将你的身份,送至王将军之手!”
山羊胡老者凝视着他,轻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面文士毫不留情的训斥道:“丧家之犬,吾耻于与尔等为伍!”
山羊胡老者闻言,竟也嗤笑着望着他。
……
荡魔将军府武力封锁徐州城,拿下一府都镇魔司的传闻,很快便疯传整个淮南道。
各府的街头巷尾,都有百姓聚在一起,绘声绘色的讲述那日清晨,王文当众下令收监徐州都镇魔司一应官吏,勒令所有徐州镇魔卫就地待命的霸气侧漏之姿。
而各府的都镇魔司,也仿佛是在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荡魔将军府’这个挂着‘淮南道’的前缀、属于镇魔司体系却独立于镇魔司体系之外特殊衙门,对淮南道所有都镇魔司,都有监察之权。
一时之间,淮南道各府都镇魔司,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摸鱼的不敢再摸鱼了。
杀猪的不敢再杀猪了。
遍地都是按着腰刀的镇魔卫,追着妖魔鬼怪的线索来回奔走。
甚至出现了一府都镇魔司少司监,穿着官服走上街头,逢人便询问最近可曾遭受妖魔鬼怪侵扰的奇景!
一时间,竟奇迹般的遏制住了淮南道妖魔复苏的糜烂之势!
与各府都镇魔司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各府的荡魔将军府督查室了。
在此之前,各府的荡魔将军府督查室,最大、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合作对象,就是各府的漕帮堂口,其驻地也大多都是偏僻的民居,连个门匾都没有。
毕竟荡魔将军府开府不久,各府督查室成立的时间就更短了,当地的官绅大户对其不甚了解,生不起亲近之心。
在此事传开之后,各府督查室的门槛,都快被拜访者给拆破了。
好几个督查室,都没能招架住当地士绅大户的热情,从偏僻的民居,搬到了热闹繁华之地。
好些个督查室,都借着这一波东风,将他们专员,深入到了“镇”一级,将荡魔将军府的摊子彻底铺开,监控整个淮南道的妖魔复苏情况。
而王文这厢,在将徐州都镇魔司的情况快马加鞭送至京城镇魔总司之后,也很快就得到了来自于鸿泰皇帝的御笔嘉奖!
是的,鸿泰皇帝亲自嘉奖了王文在徐州的所作所为,等于是给汪仪之死盖棺定论了。
这无疑间接性的验证了王文心中的某些猜想。
他虽然依然分不清,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但他觉得,鸿泰皇帝还算懂事……
然后,他在等到了京城镇魔总司派来徐州主持大局的新任少司监后,便再度领着船队,回转洪泽湖,继续环淮南道新兵拉练。
六月中旬,将军府的船队抵达濠州。
还未进城,王文便望见了一股滂沱若洪流奔涌的汹涌妖气,自濠州城西边的山脉之上冲刷而下,仿佛黑云摧城般笼罩了整座濠州!
这哪里还是濠州城闹妖啊?
这分明都快是濠州城闹人了!
“霸气外漏,找死!”
王文一怒之下,自坐船之上跃起,释放出精气狼烟,仿佛一柄利刃般冲天而起,刺破了笼罩着濠州城的汹涌妖气。
(本章完)
第162章 涤荡妖邪
第162章 涤荡妖邪
晚风轻拂,王文立身于坐船桅杆顶端,俯瞰夕阳下的濠州城。
天还未黑尽,徐州城内已经冷清得看不见多少行人,放眼望去也见不到几许几许炊烟,整座城池安静得令人心悸,就好像一座鬼城。
他再打开法眼,便见滚滚黑烟自城西尽头的山脉涌入濠州城,与濠州城内升腾而起的黑气汇流,在上空汇聚成一片若雪云般低矮厚重的铅云,密不透风的笼罩着整座濠州,连他的精气狼烟,都只能撕破极小一片铅云,无法撼动大局!
此情此景,倘若他是夜晚途径之地,定然会误以为此间乃是一座鬼蜮!
这气候儿,比濠州将军府督查室汇报给他的情况,还要恶劣许多倍!
这是他首次见到如此气势磅礴的妖气。
也是他首次见到被妖魔荼毒得如此之深的城池。
‘有些棘手啊。’
他拧着眉头,在心头低低的呢喃道。
适时,一阵违和的敲锣打鼓之声,从船队即将靠岸的码头里传出,一群黑衣黑刀的镇魔卫皮红挂绿、敲敲打打的从码头内迎出来。
一名身穿绯红官服、腰悬银鱼袋的富态中年文官,站在一众镇魔卫前方,笑容满面的揖手道:“下官濠州都镇魔司少司监沈泽,率濠州都镇魔司上下,恭迎荡魔将军府诸位同僚莅临濠州!”
他们将军府的船队自扬州出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以前都是各府的副司监,领着二三十个镇魔卫出面迎接他们……
王文低头,用法眼扫视了一眼码头上那群濠州镇魔卫,就见他们大都精亏神衰、面色晦暗,只是简单保持站立,都个个满头大汗,甚至还有几人面色苍白、嘴唇发乌,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昏厥的模样。
唯有那个自称濠州都镇魔司少司监的沈泽,身上有一层稳固的微弱金光护体,虽然说也是一脸精气亏损的模样,周身却没有外邪入体的痕迹。
他摇了摇头,抬头继续观察濠州城。
下方,徐武已经率一众营指挥使登陆,笑容满面的与濠州镇魔司一行人寒暄客套……
就在船队徐徐靠岸之际,忽然又一队红衣小厮抬着一顶粉色的轿子,健步如飞的从空荡荡的城门内窜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走进码头。
码头客套的诸多镇魔卫见状,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徐武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娇子,再晃眼扫视了一圈周遭面带惧色的濠州镇魔卫们,慢慢的拧起了眉头。
沈泽苦笑着一步上前,连连揖手的低声说着:“徐老弟,你可一定要给老哥哥美言几句啊……”
娇子在一众镇魔卫的包围下停娇,扶娇的那名做龟公打扮的年轻红衣男子一步上前,笑容满面的遥遥冲着桅杆上的王文揖手:“小的天香楼大总管胡六儿,给王将军请安啦!”
王文冷眼俯视着他,法眼之下,一只狼狗大的红皮狐狸,摇晃着两条蓬松的大尾巴,龇牙咧嘴的冲着自己笑。
若不是那一身好似开水般沸腾的冤煞之气,它笑得还挺可爱……
红衣男子一揖到底,而后自顾自的起身,揖手道:“我家奶奶得闻王将军大驾光临濠州,特命小的护送我家四小姐前来服侍王将军,还请将军大人笑纳!”
“有点意思!”
王文眯起双眼,嘴角慢慢上扬,轻声细语道:“你家四小姐太嫩了,本将军提不起兴致,你家奶奶若是有诚意,不妨她亲自前来,说不定本将军能勉为其难,赏她一盆洗脚水。”
“哈哈哈……”
徐武大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放浪形骸。
将军府所属,见状亦齐声哄笑。
徐武一边大笑,一边大力的拍着沈泽的肩头,疑惑的问道:“老哥哥,你们怎么不笑?是不喜欢笑吗?”
沈泽不住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闻言强笑着唯唯诺诺的点头道:“喜欢笑,老哥哥打小就喜欢笑……”
“将军大人说笑啦!”
胡六儿面不改色的嬉笑道:“我家奶奶修道有成、冰清玉洁,等闲的阿猫阿狗岂能污了她老人家的法眼……不过将军大人若是肯入赘我胡氏,我胡氏倒是愿出百万家私,大摆宴席迎娶将军大人!”
它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引动笼罩整座城池的妖气震荡,形成了巨大的嗡鸣声,一举将码头的哈哈大笑声压下。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精,本将军一本正经的与你商议,你岂敢指桑骂槐的辱骂本将军?”
王文笑骂着,不疾不徐的伸出一只右手,凌空一掌朝那顶娇子扣下:“掌嘴!”
话音落下,一道马车大的火红掌劲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暴扣在了那顶轿子之上。
就听到一阵“吱吱”的惊恐尖叫声,一条头破血流的双尾红皮狐狸,叼着另一只双尾的红皮狐狸从烟尘之中窜出,声嘶力竭的惊声尖叫道:“奶奶救命!”
霎时间,天地变色,濠州城内喷涌出一股庞大的黑气,在半空之中凝成了一颗巨大的狐狸头,表情凶厉的朝着王文张口尖啸,喷出滚滚黑气,好似决堤的山洪般,浩浩荡荡的朝着王文涌来。
其声惊云、其势汹汹,好似天地之威!
码头上列阵的诸多将军府镇魔卫,无不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紧按着腰刀的手掌都僵住了,满心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
在这等天灾般的伟力面前,他们手里的刀……真的有用吗?
王文感知到他们的惊惶与茫然,慢慢松开了掐咒的双手。
他面无表情的抬手拔下充当发簪的破晓枪,迎风一晃,便化作了一杆碗口粗的丈八大枪,而后踏碎桅杆纵身冲天而起,周身散发出磅礴的火光,迎着那黑气以枪作棍、力劈华山。
就见他一枪砸出去,周身滂湃的烈烈火光瞬息间通过大枪化作一道强悍无匹的烈焰枪气,披荆斩浪般的一举破开迎面而来的滚滚黑气,一枪将濠州城上空那颗凶厉的狐狸头虚影轰爆!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一道明亮的火红气浪仿佛涟漪般在濠州城上空徐徐荡开,滂湃的力量,将那一层厚重的妖气铅云都撕裂出了一个大洞。
妖气铅云无形无色。
但此刻残阳顺着那个大洞落在濠州城内,却忽然明亮了许多、也温暖了许多,那股热烈的生机,就好像一下子从阴间来到了阳间……
王文面无表情的凌空伫立,头也不回的随手射出破晓枪。
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亡命逃窜的红皮狐狸,被破晓枪钉在了地面上……
“三天!”
王文冲着濠州城西方那座绵延的山脉,竖起三个手指。
他知道,正主此刻就蹲在那条山脉的某处,阴鸷的望着自己:“三天之内,荡平你的涂山狐冢!”
“呵呵……”
一道阴冷怨毒的苍老声音,响彻濠州城:“后生好大的口气,那老身便等着你来,荡平涂山狐冢!”
这道声音传开之后,濠州城内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忽然洞开,无数面色晦暗、眼神呆滞的身影冲出家门,捧着一尊尊木制的、石刻的老妪神像,虔诚的冲着天穹叩首道:“狐仙奶奶显灵了,狐仙奶奶显灵了……”
王文面沉似水的扫视着下方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心头一股无名业火蹭蹭蹭的直往脑门上窜。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飞回码头,一个大耳刮子将随徐武拽着迎上来的沈泽抽翻在地:“好好听听你们的功劳!”
沈泽捂着面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他咬着牙一忍再忍,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愤怒的起身大喊道:“我他娘的能怎么办?我手下就这么几块料,送上去还不够那头婢养的妖怪一口香的!”
“你当谁人都跟你一样?那方圆百里之内的寺庙道观,哪个不是一听到她的名声,就个个关门关得比翻脸还快?”
“我向朝廷求援,可朝廷也迟迟不派援兵……”
“你说我能怎么办?”
王文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五指印,反手一巴掌抽在了他另外半边脸上,再一次将他抽成滚地葫芦:“所以呢?我还得表扬你的无能?”
沈泽怒目而视的看着他,眼睛都红了。
王文:“你说你向朝廷求援了,那我荡魔将军府为何从未收到你的求援信?”
沈泽一怔。
王文:“说话!”
沈泽张了张嘴,没说话。
王文:“你说你没办法,这头妖怪难道不是在你任上才成气候的吗?你们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沈泽垂下眼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王文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邪火儿。
他能理解沈泽他们的无能。
毕竟沈泽说得对,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样。
他王文若是没有阴差令,他的本事也不会比这些人强出多少。
但他不能认同沈泽他们无能得理直气壮!
因为他们是镇魔卫!
“徐武!”
王文大喝道。
徐武一步上前:“末将在!”
王文:“即刻带领弟兄们进城,挨家挨户搜查那只老狐狸精的神像,就地销毁,冥顽不灵者一并捉拿下狱……一切以保护自身安全为要,武装暴动者,杀!”
徐武:“末将遵令!”
他即刻转身召来各营指挥,按照东南西北分配任务。
王文平息了心头的怒气,斜眼看向还在地上趴着的沈泽:“怎么,还得我来扶你?”
沈泽慌忙起身,讪笑着连声说“不敢”,本就肥痴的面容,这会儿已经肿胀得连眼睛都看不到。
王文转身往濠州城内走去,同时慢慢探出神念,将整座濠州城纳入自己的监控之下:“特殊时期,你濠州都镇魔司暂时纳入我的指挥之下……即刻派人通知厢军,封锁所有城门,没有我将军府的命令,不许放走一人!”
沈泽心头一凉,心头惊叫着‘来了来了,又封城了’,口头却毫不犹豫的回应道:“一切全凭将军做主……忠杰,你立刻走一趟厢军衙门!”
“喏!”
一名濠州镇魔卫校尉大声应喏着,随手点起一队镇魔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城门洞子内。
沈泽诧异的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竟恍惚了一下……
王文走在前方,没有注意到他脸上表情:“派人去把府衙的捕快也全赶上街,让他们去维持秩序!”
沈泽回过神来,立马再度点起一名濠州镇魔卫校尉,派向府衙。
王文走了几步,忽然又问道:“天香楼是什么地方?”
沈泽讪笑道:“那狐狸精在城南开办的一家青楼……”
“你们濠州玩的真!”
王文调侃了一句,神念迅速在濠州城南找到了那家名为“天香楼”的青楼,拢在大袖里的右手捏起雷法,心头暗道了一声“咄!”
“咔擦。”
晴天霹雳,一道耀眼的白色雷霆,在刹那间划破了傍晚时分的暗淡天穹。
沈泽震惊的扭头望去,便见那道白色雷霆落下的地方,似乎正是天香楼所在。
一时之间,他心头对王文的畏惧,越发深重。
在沈泽的带领下,王文入主了濠州都镇魔司,坐镇大堂以神念监控整座濠州城,同时调动将军府的镇魔卫、阴差营和水兵营三路兵马,绞杀濠州城内的各路妖邪。
不只是那头老狐狸精麾下的妖魔鬼怪。
还有一些被妖魔鬼怪彻底洗脑的邪教徒,他们竟然凭着本地人的优势,集结起了大队人马,武装反抗镇魔卫围剿城中妖魔鬼怪的行动。
对于这些杂碎,王文也没有惯着,一律杀无赦!
整整一夜,濠州城内到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喊杀声。
全城百姓一夜未敢入眠,就趴在门窗后,从门缝内往外张望,看着黑衣黑刀的镇魔卫们,高举着火把在自家门前来来去去的奔跑……
而王文也在濠州镇魔司衙门大堂内,端坐了一整夜,等待了一整夜。
但他没能等到那只老狐狸精卷土重来……
显然,傍晚那一次隔空交手,大家已经试出了各自的深浅。
那只老狐狸精,在等着他打上门。
正合王文之意!
(本章完)
第163章 年轻的心
第163章 年轻的心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夏日金子般的朝阳,融化濠州城内残余的阴霾……
濠州镇魔司大堂上的王文,放下手中的文书,轻轻的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无意间扫过栅栏窗下斑驳的朝阳,忽然想不起,自己上一回一觉睡到大天亮是什么时候。
再回忆扬州那些彻夜昏天胡地,直到天明才回家睡大觉的美好生活,竟已经遥远得像是隔了好几重山。
他不经意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一件一件解下腰间的鱼袋、玉佩等一干饰物,起身活动着臂膀慢慢走出大堂。
他一脚跨出大堂,忽然有几道熟悉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扭头一看,就见到几道熟悉而又陌生的顶盔掼甲人影,扭着脖子、晃动着手腕,神态自若的大步从大堂两侧的甬道走出来,在他面前整整齐齐的列成一排,作怪的龇牙咧嘴的望着他。
王文扫视了一眼,徐武、余石、胡忠、张猛……
“别闹!”
他笑骂道:“我又不是去砍人,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徐武笑着回应道:“别啊大哥,带上咱们去开开眼界呗!”
一帮彪汉跟着起哄:“对啊,你就带俺们吧,俺们保证不给你添乱!”
“那假狐狸精,咱弟兄降伏得多了,这真狐狸精,咱弟兄还没见识过呢……”
王文忍着笑意,板着脸说道:“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你们的本事着实还差了些,就别跟着去添乱了。”
听他的言语,这群夯货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那样,不言不语的一齐解下腰刀、摘下头盔,捧在手里,双手交还给王文。
这场景,把王文给气笑了:“你们明白,你们在做什么吗?”
一帮夯货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谁都不肯直视他的双眼。
王文真有些生气了,皱眉沉声道:“徐武,他们胡闹,你心头也没点逼数?”
徐武慌张的抬头看天,没准备吭声。
王文不耐烦的喝道:“哑巴啦,说话!”
徐武只得低下头,鼓起勇气直视他越发威严的面容,认真的说道:“我心头有逼数啊……大哥,事儿不是你这么办的。”
王文莫名其妙,火冒三丈:“我怎么了?我又哪里对不住你们这群魂淡?”
徐武鼓足了勇气说道:“你自个儿说说,自打三刀没了之后,你干啥事儿带过我们这帮弟兄?”
王文怔了两秒,不说话了。
徐武:“我们都晓得,你是为了我们好,可你还能护着我们一辈子咋的?”
王文:“老子护着你们,还护出错了?”
徐武:“你当然没错,可你问过我们愿不愿意么?”
王文看向其他人,一帮夯货看天的继续看天、看地的继续看地。
王文拧起眉头:“几个意思?”
徐武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拉个挡箭牌,可看了一圈,都没人直视他的双眼。
‘没义气啊……’
他在心底哀嚎了一句,而后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不想当废物!”
他话说出口,一群夯货既不看天、也不看地了,一齐望向王文。
王文又被他给气笑了:“不想当废物,就好好磨炼本事啊,跑我这儿来撒什么野?就你们这几百来斤,去给妖怪塞牙,那妖怪都得嫌你们没嚼头!”
“死就死呗!”
终于有个夯货接了他的话茬儿,梗着脖子大声道:“怕死还出来混个鸡毛啊!”
“他妈的,我刀呢……”
王文火冒三丈的撸着袖子,遍地找家伙事儿。
那夯货却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道:“本来就是这个道理,要是怕死,搁家做个孝子孝敬老爹老娘不好嘛?出来混个逑!”
“我尼玛……”
王文实在是气不过,一把扯下腰带,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抽:“你他妈现在是官兵、官兵、官兵,混个逑、混个逑、混个逑……”
那夯货被他抽得连连后退,梗着的脖子却半分都不肯低下:“官兵咋了,混帮会都得不怕死,官兵比帮会小喽啰还不如?”
王文见他还敢还嘴,手里的腰带都快抡出残影了:“还犟嘴是吧?还犟嘴是吧?懂啥叫令行禁止不?你他娘的新兵训练,都训到狗身上去啦?”
那夯货却还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其余夯货见状,慌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死命拽住王文。
“大哥,消消气、消消气,弟兄们不是给你添堵的,是觉得你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你说你啥事都自个儿扛了,还要这么多兵马干鸡毛?”
“不过话说回来,猛子说的也没错,大家出来混的,谁怕死啊?怕死别端这碗饭啊!”
“大哥你自个儿也说,咱们是官兵,你见过哪个将军扔下大军,自个儿单枪匹马去冲敌阵的?”
一群夯货,围着王文七嘴八舌的使劲儿叭叭,吵得他脑仁疼。
不过他也听出味儿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系上腰带,严肃扫视着一帮夯货问道:“都想清楚了?保证不后悔?真到了妖怪老巢,我可腾不出手来帮你们!”
一帮夯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齐齐咧着嘴笑出了声。
徐武:“大哥,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太迟了点?”
余石头:“以前你领我们上街砍人的时候,咋没问过我们想没想清楚?”
王文本能的就想说:‘这能一样吗?’
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忽然醒悟,发现这其实没什么不一样。
砍人砍输了一样会死人……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行吧,想清楚了,就出发吧!”
他觉得自个儿是得反思一下。
他每次单枪匹马的去做事,的确是出于保护手下弟兄的心思。
可他忘了问问,手下这些弟兄愿不愿意被他当猪养……
谁还不是个气盛的年轻人呢?
一帮夯货听到他的许可,兴奋的直吹口哨,就好像他们不是要豁出性命去斩妖除魔,而是要去逛窑子。
一群人取了牛马,热热闹闹的往衙门外行去。
不曾想,两名把守大门的濠州镇魔卫一拉开大门,王文便见大门外,沿着长街列队的黑压压将军府镇魔卫们。
只一眼,就吓得王文把迈出门槛的右脚给收了回来,面色僵硬的冲着大门外的将军府镇魔卫挥手道:“本将军与都虞侯还有些要务要商量,你们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他将一手拽住一扇大门,“嘭”的一声将大门合上了。
再然后,大门外列队的将军府镇魔卫们,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嘭嘭嘭”的击打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痛呼声和求饶声。
他们努力绷着面皮,却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嗤嗤”匿笑声。
片刻之后,大门再次打开。
所有将军府镇魔卫,一齐将目光投向王文身后以手掩面的徐武。
徐武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的浑身不自在,索性破罐子破摔,放下手,露出一双熊猫眼,面红耳赤的大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挨揍啊!”
“噗嗤!”
人群之中,不知是哪个夯货没能绷住面皮,笑出了声。
霎时间,两千将军府镇魔卫齐声爆笑出声。
“哈哈哈”的大笑声传遍了整座濠州城,给这个压抑的清晨,注入了一记热烈的强心剂。
无数躲在门窗后瑟瑟发抖一整夜的濠州百姓,都偷偷拉开门窗,好奇的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而徐武,起先还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两只熊猫眼左看右看,似乎是想记住每一个“嘲笑”他的魂淡。
但望了一圈之后,他自个儿也没能忍住,插着腰、仰着头、龇着牙,“嘿嘿嘿”的笑。
这一折子大戏,来源于昨夜谢之轩的一句:“将军还在镇魔司大堂?”
他接了一句:“这么大的阵仗,他怎么可能睡得着……我敢跟你打个赌,天一亮,他就得找那群狐狸精去!”
当时,谢之轩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就有了清晨这一出。
有福大家一起享了,有难当然得大家一同当!
王文自是不知晓眼前这一幕的内情,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从发髻中拔下破晓枪,化作丈八大枪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拽住黑二牛的缰绳,翻身骑跨到牛背上,张口声震四野:“开拔、除妖!”
“开拔!”
“开拔喽!”
“开拔喽……”
两千将军府镇魔卫振奋的欢呼着,整整齐齐的转身,像是去奔赴一场盛事那样,两眼放光的跟着王文,跟着那一杆丈八银枪,往西城门奔去。
无数濠州百姓,从自家门缝、窗缝里偷偷打量着他们年轻昂扬的背影。
他们不太懂。
但他们大受震撼!
濠州都镇魔司少司监沈泽,也站在自家衙门大门外,目送将军府的大队人马飞速远去。
恍惚之间,那一条黑色的人龙,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一条奔腾的洪流……
他懂。
但他依然大受震撼!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的确不配当都镇魔司的少司监!
……
涂山乃是濠州西方唯一的山脉,距离濠州城不过十数里地,在濠州城内一抬头便能望见。
将军府的大队人马出城之后,取马道直奔涂山。
为了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保存体力,大队人马以每小时行军十里路的常行军速度,不疾不徐缓缓像涂山方向推进。
不到二十里路,将军府的两千兵马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王文一路之上神念全开,小心提防着那窝狐狸精搞事,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一路上都无事发生。
大队人马抵达涂山脚下之时,已临近晌午,正值日头最烈之时,而眼下又正值盛夏,按说任他什么山深老林,这个点都不应该还有雾气盘桓。
但他们所见到的涂山,却依旧被滚滚白雾所笼罩,那白雾就似雨后山间的浓雾一样,自山脚之下滚滚往山顶爬升,笼罩整座山体,自山脚之下根本就看不到山间的情况,只有偶尔雾气衔接中断之时,才露出些许郁郁葱葱的植被……
与后世人心目中处处皆是青山绿水的既定印象不同,在柴草作为主要燃料的封建社会,大多数的山其实都是光秃秃的,就像是深秋时节草原上的那些小山包一样。
越是靠近城池的山,越是荒芜。
像扬州、杭州这种常住人口超过十万的府城,城内那些以售卖柴火为生的职业大柴人,往往要远走数十里,才能打回一担柴火。
是以此刻王文瞭望着涂山上茂密的植被,是既感到惊讶,又觉得欣喜。
“弓箭手,上火箭!”
他勒住黑二牛,抬起一只手高声呼喊道。
大队人马一阵变阵之后,走出五队五十级的弓箭手,整整齐齐的列队,一手持弓、一手引箭,相互之间帮忙点燃箭矢上缠绕的浸泡了火油的破布。
“目标前方山林,一百步,引箭!”
王文再次高声呼喊道。
前排弓箭手引弓,抬起弓箭瞄准天穹。
王文:“放!”
他应声,捏动雷法引动天雷一雷劈在了他身前的涂山山脚下。
“轰隆。”
就听到一阵剧烈的轰鸣声,那一片云遮雾绕的山体,被白色的雷霆劈开。
下一秒,就听到“吱呀”的一阵弓弦颤鸣声中,五十支火箭在王文头顶上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之后,落在了那一片失去云雾笼罩的植被之间。
但一簇簇火苗刚刚亮起,那片植被便被汹涌的奔腾而下的浓郁雾气遮蔽。
王文见状,一拽缰绳驱动黑二牛载着他徐徐上前,走到那一片雾气的边缘,而后再一次举起左手,高声呼喊道:“弓箭手准备,两波齐射!”
两排弓箭手上千,并成一排,引弓蓄势待发。
王文以缓缓的高举起破晓枪。
“放!”
他一声大喝,手中破晓枪奋力一枪落下,一式横扫千军,扫出一道火红的弧形气劲,倒卷着浓雾奔涌而上,露出大片大片茂密的山林。
“簌簌簌簌……”
一阵尖锐的箭鸣声中,上百支火箭落在了王文身前这片山林之中。
王文再次一张拍出,体内沉积的丙火之气仿佛大江长河般涌出其中,如同火上浇油般的助长那一朵朵摇曳的火苗飞速窜起,眨眼间就演变成了冲天烈焰。
(本章完)
第164章 团结就是力量
第164章 团结就是力量
大火窜上树梢,浓烟搅乱山间的白雾。
就听到山间传来“吱”的一声尖叫,掀起滚滚白雾化作一阵阴冷的疾风,好似雪崩般奔涌而下,眨眼间就在山脚下的一众将军府镇魔卫的面前,形成了一道七八层楼那么高的云浪……
王文打开法眼望了一眼白雾中翻涌的妖气和阴煞之气,握拳高高抬起,五指张开。
他身后列阵的诸多将军府镇魔卫见状,迅速变阵。
就见整个将军府镇魔卫阵势,偶数行列齐齐平移到单数行列,让出通道让出阵的弓箭手飞速撤回,而后再度恢复方阵的前三排的镇魔卫一步上前,解下背上的包铁方盾矮身迭加,一人上前横肩沉肘顶住前方的同僚,同时充当人形梯,给头顶上持盾的袍泽提供坚实的支撑。
与此同时,方阵两翼顶着盾飞速向内收,整整齐齐的方阵顷刻间就演变成了防御的圆阵。
这三排排头兵,乃是从将军府2500官兵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勇之士,人人都是膀大腰圆的脂包肌壮汉,个个都是一顿能造三斤粮的大胃王!
在云浪淹没山脚下的火势,气势汹汹的席卷而至的一瞬间,持盾的两排排头兵齐齐一巴掌拍在了盾牌下方,在那个位置,镶有一颗微微凸起的钢钉,扎破了他们的手掌。
“咄!”
他们齐声怒吼,手中平平无奇的包铁大盾应声亮起一片耀眼的火光,四百来块四尺高的包铁方盾闪耀的火光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堵好似火墙状的能量墙,挡在了圆阵的最外围。
而在圆阵的中心,百余名道士在两千镇魔卫的拱卫下,同时朝天激发一张黄符:“咄!”
上百道黄符也好似那四百块方盾一样,在圆阵上方连成一片,闪耀出比那四百块方盾的火光更加耀眼的火光,与四百块方盾散发出火光连为一体,形成了一道形如大碗倒扣火红能量护罩,将所有将军府镇魔卫都笼罩在内。
说时迟、那时快,形似大碗倒扣的火红能量护罩在两个弹指之间升起。
下一秒,气势汹汹的云浪,便狠狠冲击了火红的能量护盾之上。
圆阵内的诸多镇魔卫,就只听到一阵剧烈呼啸的风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火红的能量墙外的一切景物都在一瞬息间被白茫茫的大雾笼罩,冲击得火红能量墙如同狂风下的篝火堆,一阵阵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再然后,白雾迅速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挡住了?”
前排顶盾的壮汉们,感知着肩头上消失的压力,惊疑不定的透过方盾之间的缝隙,偷偷打量外界的景物,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敌人搞出这么大动静的进攻,就这样被他们轻轻松松的给顶住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他们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策马迎上去,却一头撞进了海市蜃楼里。
别说他们不信,就是圆阵中心的玄门修士们,都一脸懵逼的面面相觑:‘就这?’
镇魔卫们不识货,他们可是专业的!
方才那一阵云浪,乃是妖气、煞气勾连地脉之气形成的恶毒瘴气,最是污人气血、伤人元神,等闲人被这瘴气一刮,三五个弹指间便会气绝身亡,浑身还找不出半分伤痕,不是护山大阵、胜似护山大阵!
以他们的实力,若不借助阵法之力,也得暂避锋芒。
但这一回,他们却只是付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法力,外加闲暇时陶冶情操随手画下的些许丙火符,便轻轻松松的抗下了这一波狂风骇浪似的恶毒瘴气?
有人疑心这会不会是山上那老狐狸精,消磨他们法力和储备的障眼法。
但他们望向涂山时,却又异常直观的发现山间弥漫的浓雾,消散了大半,已经能够一眼望穿整座山林的轮廓。
‘就这?’
‘就这!’
这是这些玄门修士,第一次见到团结的力量。
也是将军府的镇魔卫们,在面对这种好似天地之威的伟力时,第一次生出“我们能赢”的念头。
这或许就拉练的意义!
奔涌而下的白雾散尽,王文浑身冒金光的高大背影,再一次显露在了所有将军府镇魔卫的视界中。
他仰着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山脚下熄灭的火焰,以及山间严重缩水的浓雾,再一次抬起左手,高声呼喊道:“弓箭手,火箭准备!”
圆阵迅速解体,刚刚退回阵中的弓箭手们,再一次出列,点燃火箭、蓄势待发。
王文:“目标目标前方山林,一百步,一轮抛射!”
“吱呀。”
“咻咻咻……”
“吱呀。”
“咻咻咻……”
五排弓箭手轮番上前,引弓抛射。
四五百支火箭落入刚刚熄灭的山林里,再次引发一片晃动的小火苗。
王文也故技重施,以自身丙火之气给这些火苗助威,星星点点的火光再一次连成一片。
他笑呵呵的收回手,等待山上那只老狐狸应对……你不是想打消耗吗?爷今儿陪你打消耗,看看是你的妖气储备足,还是爷的箭矢和黄符储备足!
这其实也是他头一回在妖魔案件中,感受到人多势众的优势。
若是换做他单枪匹马前来,这漫山的恶毒瘴气虽然也奈何不了,但势必会消耗掉他很大一部分能量,从而影响到他与那头老狐狸精之间的对决,搞不好,他又得功德代打……
主场优势,就是这样棘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解。
就好比他在黄山境内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就要比他的真实战斗力,至少高出一个大境界!
除非有人能以绝对的实力,对他进行精准的降维打击。
否则,就是去个十万八万大军,也不过只是给他送菜……
火势很快就冲起七八层楼高,从山脚蔓延向半山腰。
但这一回,山间涌动的浓雾却没有再席卷而下,反倒是剧烈的朝着山巅之上收缩。
很显然,山上那头老狐狸精已经看清楚形势,明白故技重施除了浪费它们的妖气,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
那么,眼下它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
要么,放弃涂山,战略转移。
要么,下山来与王文殊死一搏!
王文好整以暇的把玩着破晓枪,轻声自言自语道:“让大爷猜猜,你会怎么选呢?”
在破解了那头老狐狸精的主场优势之后,主动权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无论那头老狐狸精是战还是逃,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在经过一段“噼里啪啦”的短暂休战之后,山顶之上忽然喷涌出两道黑气,快如闪电的掠向单枪匹马伫立在阵前的王文。
王文愕然的望着来袭的两股黑气,哈哈大笑着猛地一拽缰绳,骑跨着黑二牛拔地而起:“老畜生,你的大礼,本将军收下了!”
他的法眼没有关。
所以两股黑气喷涌出的一瞬间,他就看出来了,这两股黑气,一股是妖气、一股是鬼气!
能在一夜之间赶到涂山支援,还能拥有这种鬼气强度的鬼物,除了八公山那头鬼王,王文想不出还有谁了!
眼下可正值晌午时分,正是一天之中日头最烈的时候,这头鬼物却能如那头老狐狸精一样卷起滔天鬼气,丝毫不受影响,足见其厉害程度!
王文估摸着,这头厉鬼比之那夜在纪信的城隍大殿前见到的那几头百年老鬼,还要凶猛!
甚至极有可能,已经跨过那关键的一步,成就鬼王之尊!
难怪他在濠州镇魔司大堂等整整一夜,都没见这老狐狸精有任何动静儿,原来是求援去了……
“狗官,受死!”
鬼气先妖气一步冲到面前,显露出一头身高三丈、身披金黑铠甲、满口生獠牙的狰狞骷髅鬼王,挥动着形似门板的锈迹斑斑铡刀,一刀劈向王文,其呼声好似万千哀嚎之声重迭,一声传出百余里。
“铛!”
王文借助着黑二牛的冲击力道,顺势一击上扎枪,荡开锈迹斑斑的铡刀,而后脚跟一撞牛肩,黑二牛心领神会的狂哞了一声,再度奋力拔地而起,驮着王文欺身上前,一枪抖落出一片灿烂的枪,压制这头鬼王:“你才是狗官,你全家都是狗官!”
“啾啾啾……”
一阵尖锐的枪鸣声中,前一秒还好似一座铁塔般挡在王文面前的狰狞骷髅鬼王,在枪爆开的一瞬间,竟凭空消失。
下一秒,王文就听到脑后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恶风。
与此同时,一蓬粉色的光晕在他眼前荡开,化作一片荒淫的酒池肉林,晃动他的心神。
“不讲武德!”
王文大怒的爆喝了一声,周身陡然喷涌出一片浓稠得好似浆液的金色雷霆,瞬息之间便将围住他的两团黑气包裹在内。
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好似炸油条一样的声响,狰狞的骷髅鬼王,周身鬼气消失殆尽、浑身冒青烟的从金色雷霆之中闪烁而出。
另一方向,一头体大如牛犊的青狐,摇晃着三条蓬松的大尾巴,四脚着地的从金色的雷霆电光之中冲出,不要命的朝着下方浓烟滚滚的山林间冲去。
但就在它大半只狐狸都从金色的雷霆电光之中冲出之际,一只大手却一把拽住了它的一条尾巴,在它惊恐的“吱吱”乱叫声中,蛮横的将其撤回了金色的雷霆电光之中。
再然后,就听到金色的雷霆电光之中,传来一阵“噗嗤、噗嗤”的利刃穿刺血肉之躯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好似撕扯破布的“刺啦”声,以及老狐狸精惊恐的吓出人言的哀嚎声:“老奴知错、老奴知错,将军大人给个机会、给个机会啊……”
“给你妈!”
王文暴怒的咆哮声,打断了她的哀嚎,紧接着就又一阵越发急促的“噗嗤、噗嗤”利刃穿刺血肉之躯的声音。
即便看不到雷霆电光之内的景象,山脚下打成一团的将军府镇魔卫和涂山妖怪妖兽们,都能凭借那一阵声音,想象出王文凶神恶煞的一手拽着青狐的尾巴根儿,一手反握着钢枪疯狂的在青狐身上乱捅的景象……
“好残忍呐!”
一头狼狗大的灰毛狐狸精,眼神不受控制的望向那团仿佛太阳一样的雷霆金光,牙齿打颤的失声惊道。
“残忍你妈!”
谢之轩趁机一个箭步上前,一剑捅穿了它的心窝子,在炎炎夏日送它心飞扬!
“你……”
灰毛精怔怔的看了看自己胸膛上喷涌出来的鲜血,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它还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时,在夕阳下奔跑的画面。
“刺啦。”
谢之轩抽回长剑,纵身跃起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后,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跳向正围着一头体大如牛犊的大灰狼乱砍的徐武等人。
适时,只听到“啊啊啊”的一连串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一条浑身鲜血淋漓,浑身光秃秃,既没了耳朵、也没了尾巴的青红色狐条,疯狂的从金色雷霆之中冲出。
下一秒,金色的雷霆电光之中突然射出一柄寒光闪烁的银枪,瞬息之间就后发先至的追上它,精准的射入了它毫无遮掩的粪门中,从胸膛刺出,而后陡然变粗……
青红狐条登时就没了力气,直挺挺的往地面上坠落。
坠落到一半,却又凭空飞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飞入从金色的雷霆电光中心显露出身形的王文手中。
他接住破晓枪,略显嫌弃的看了一眼枪上穿着的狐条:“你不干净了!”
破晓枪枪头弯了过来,用寒芒闪烁的枪尖对着王文:‘中登,直视枪爷的眼睛,好好再说一遍!’
王文“嘁”了一声,随手挽了个枪,将枪上悬挂的狐条甩到将军府镇魔卫阵后,而后迅速扫视了一眼下方的战场,眼见一帮镇魔卫在百十玄门修士的辅助下,和那些小妖小鬼打得有来有回,便方向的抬眼望向那骷髅鬼王消失的方向。
法眼之下,鬼气在空气中留下的痕迹,简直比夜晚行车的抬头显示还要明显。
“跑得脱,马脑壳!”
他拽着缰绳拨转牛头,一夹牛腹:“给我追,弄死那头老鬼,晚上给你加鸡腿!”
黑二牛一听,四只蹄子登时就蹬出了残影。
(本章完)
第165章 小巫见大巫(端午安康)
第165章 小巫见大巫(端午安康)
王文追着鬼气痕迹,一路向西。
不多时,他便追到了一座不甚雄壮、但颇有灵韵的山峰上空。
法眼之下,那座山整座山体都好似高温下水面一样,不断蒸腾着丝丝缕缕灰黑色的鬼气,在半空汇聚成一大片灰暗的阴云,阻挡天光。
周围到处都是金子般的耀眼阳光,唯有那座山峰,阴暗得看不见影子。
王文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在会稽……
他面沉似水的骑跨着黑二牛飞到那片阴云的边缘,伸手从鞍鞯里取出三柱清香,双手捏住轻轻一抖,三柱清香便自动点燃。
他双手捏着清香,正要呼唤天道大老爷的战术指导,下方山林中忽然喷出一股浩大的黑气,在半空中化作那头三丈高的骷髅鬼王!
“狗官,安敢欺我太甚!你真当某家怕了你不成!”
那骷髅鬼王一震鬼头大刀,愤怒指着王文大喝道,它那好似千万人的嘶吼重迭而成的呼声,再次令王文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王文愤懑的大骂道:“你才是狗官,你全家都是狗官!老子怎么着你了?是欺你家男了,还是霸你家女了?你一口一个狗官?”
那骷髅鬼王闻言,竟比他还要气愤,气得一身浓烈的鬼气都快烧起来了,它横过鬼头大刀,将自己甲衣拍得“铛铛”作响:“狗官,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某家的模样,某家会变成这副鬼模样,皆是拜尔等所赐!”
王文张口欲答,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下细一想,不确定的问道:“你有生前的完整记忆?”
他看过这头鬼王的相关资料,根据寿州的将军府督查室的推断,这头鬼王乃是一头从受难的江南十府流窜过来的厉鬼。
但厉鬼乃是一种从逝者的魂魄内爬出来的怪物,和生前那个人不说毫无关系,至少也得是关系不大。
而鬼王这种厉鬼的终极形态,无一不是凝结了无尽怨气和戾气的集合体,以成份来讲,鬼王更像是无数残破的魂魄碎片组成的全新鬼怪……这就好比,随机从农贸市场的上百个摊点里挑选百十块猪肉,拼凑成一头完整的猪,假如这头猪诞生智慧,那它会是哪一头猪的转世?
哪头都不是。
它只会认为,自己是一头全新的猪!
可眼前这头鬼王的谈吐,分明像是拥有完整的逻辑,并且对生前的遭遇仍有带有强烈的怨气。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尔等倒是想死无对证!”
骷髅鬼王凄厉的大笑,笑得那双黑幽幽的眼眶内都涌出了两行猩红的血泪:“休想!尔等的罪状,某家在骨头上一笔一笔的给尔等记着呢,将来纵是坠入十八层地狱,某家也必向阎王爷告尔等一状!”
王文慢慢放下手里的三柱清香,他抿着唇角沉默了片刻,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知晓多少,我是扬州镇魔卫,我揭露过白莲教的十全补天大阵,黄山大决战我也去了,我和我的弟兄们都曾为了攻破白莲教的阴谋、保卫你们性命,几番舍生忘死。”
“对于你们的遭遇,我很难过、也很同情,但你若要将你们的遭遇,归结于我们的头上……”
“老子不认!”
骷髅鬼王听着他的述说,凄厉的大笑声,渐渐变得凶厉,空气中似有千万人的凶厉怒斥声、痛骂声在回荡:“你们不认?哈哈哈……你们不认?”
它猛地提起鬼头大刀,隔空朝王文一劈,厉声嘶吼道:“你跟他们说吧!”
滚滚鬼气自从它身上涌出,好似大江长河飞流直下,凌空化作成千上万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的冤魂恶鬼,张牙舞爪的扑向王文。
遮天蔽日!
王文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些扭曲狰狞的面孔,而后轻轻的垂下了眼睑。
下一秒,一股强悍的绛宫雷,自他身上喷涌而出,好似激光直射般,冲入迎面而来的冤魂厉鬼大潮之中。
“刺啦……”
无数冤魂厉鬼,在他这一击之下化作了一缕鬼气,在阴云之下飘荡着,回归到那头骷髅鬼王体内。
下一秒,只听到“铛”的一声。
一刀一枪在,在冤魂厉鬼大潮与金色雷霆电光的交接处,狠狠对撞在了一起,显露出王文与骷髅鬼王的身影来。
“滚下去!”
王文涨红了脸,抽枪再度猛砸,破晓枪击破空气的声音,闷沉的就像是爆炸声一样。
骷髅鬼王横刀身前,作势格挡。
但破晓枪一枪砸下去,就只砸中了一道虚影。
紧接着,王文坐下的黑二牛,突然张口朝身下喷出了一口火星子四溅的黑色妖气,将隐身的骷髅鬼王从虚空之中打了出来。
但那一口火星子四溅的妖气,在喷中骷髅鬼王的一瞬间,骷髅鬼王便再度失去了踪影。
王文见状,一拍黑二牛的脖颈,提枪冲天而起:“回去!”
黑二牛听言,毫不犹豫的扭头踏空离去……
没了坐骑的王文,身形越发灵活,法眼四下扫视,便看到了追着黑二牛而去的那一团凝而不散的鬼气,毫不犹豫的一挥大枪。
“轰隆。”
白色的天雷从天而降,精准的劈中了那一道凝而不散的鬼气,再次将隐身状态的骷髅鬼王打显形,浑身直冒青烟。
雷法的确是克制阴邪之物没错,但所有的克制都得分强弱,一盆水可以浇灭小火塘,但显然浇不灭大火堆。
王文的半吊子雷法,打打寻常的冤魂恶鬼还行,对上厉鬼级的厉害鬼物,就打不出秒杀效果了。
对上鬼王级的威猛鬼物,就只能给对方免费烫头了……
但这一雷的伤害虽然不强,侮辱性却是极大!
愤怒的骷髅鬼王,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射人先射马的主意,转头挥刀向王文劈来。
王文怡然不惧的挺枪上前,枪身上闪烁着明亮的绛宫雷,在弹指间急刺数十枪,枪枪捅得骷髅鬼王浑身噼啪作响,压制着骷髅鬼王自半空中坠入山林之中!
不曾想,他压制着骷髅鬼王坠入山林间的一瞬间,骷髅鬼王竟猖狂的大笑出声:“哈哈哈……终于上当了,无间地狱!”
它爆喝着,周遭的景物瞬间大变,一秒钟就从阴暗的山林变成了一座遍地残尸、流血漂橹的血红残破城池。
他站在十字路口,铺天盖地的冤魂厉鬼,前赴后继的从四面八方涌向他。
哪怕是他的法眼,能够看穿这些冤魂厉鬼有真有假,也毫无用处。
因为真的……比假的更多!
王文皱着眉头挺起大枪,周身再次喷涌出大量绛宫雷,包裹着他整个人好似离弦的羽箭一样,在从鬼怪大潮选定了一个方向,闪电般的向前穿刺,沿途的所有冤魂厉鬼,都好似农夫割草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铺天盖地的鬼物,遮蔽了一切景物。
眼缭乱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冲刺多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屠杀了多少鬼物。
但他冲刺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十字路口,而周围铺天盖地的冤魂厉鬼,竟然没有任何稀疏的迹象。
‘不太对……’
他心说道。
朝着一个方向冲刺却回到原点,他并不意外,因为这座血红的残破城池,本就是那头鬼王的鬼蜮。
牛顿管不到鬼蜮,发生什么都不值得稀奇。
但他屠杀的这些鬼怪,总该大部分都是真的吧?
方才那一路,他虽然没有仔细统计,但一两万鬼物,总归是有的!
就算这头鬼王的鬼蜮里,有十万鬼物,短时间内减员一两万,也会变得稀少吧?
他纳闷的唤出山神令看了一眼,就见功绩栏后的数字,竟和他清晨出发时见到的数字,没有太大的出入。
也就是说,他方才屠杀的这些鬼物,都没有功绩点!
‘它是怎么做到的?’
王文有些震惊,他法眼看到的,围着他的这些鬼物里,可是有大半都是真的!
他心头有很多疑问,但眼下显然不是个琢磨的好时机。
‘不能再耗下去了!’
王文暗自想到,方才那一阵冲刺,已经将他体内积攒的绛宫雷消耗大半。
一旦绛宫雷耗尽,他就将失去了对鬼物最大的依仗!
武者的真气当然也能杀伤一些低级鬼物。
但真气并没有雷法对鬼物的克制属性,一分雷法的杀伤力,可能要十分武者真气才能达到相差无几的效果。
‘这可是你逼我的……’
王文单手挥动破晓枪,继续杀灭周围的冤魂厉鬼,另一只手捏起雷法,心头念咒:‘天灵灵、地灵灵……’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左侧,无声无息的一刀劈向他的脖颈。
王文没听到破空声,就只感到后脑勺寒毛直立,想也不想一矮身横扫千军,同时强行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绛宫雷,再次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色雷霆电光,在弹指间将周围的所有鬼物气化。
但这一刀,也打断了他完成一半的“战术指导请求”。
‘装逼装过头了……’
王文暗道了一声,心知那头鬼王这是不准备给他开大招的机会。
他的“战术指导请求”,必须要以五雷正法的手诀为引,掐不完手诀,就引动不了天雷,引动不了天雷,天道大老爷怎么给他开增幅挂?
他心头急转之下,忽然想起了一股长久以来被他忽视的力量。
他不多做犹豫,当即猛地一拄破晓枪,将身上笼罩的绛宫雷爆开,而后一道暗金色的光芒自他头顶百汇穴涌出,化作他的黄山神本尊。
就见黄山神本尊一大挥大袖,淡淡的轻声道:“破!”
霎时间,一股浩大的法力随着黄山神本尊那一袖荡开,整座血红城池随之地动山摇、天翻地覆。
“轰……”
只听到一声猛烈的气爆声,血红的残破城池就好像被大火焚烧的精美画卷一样,大片大片的消失,显露出画卷底下的阴暗山林。
弹指间,王文就回到了阴暗的山林之中,而那头狰狞的骷髅鬼王,就直挺挺的站在他身前两丈开外,怔怔的望着脑后挂着功德金轮的黄山神真身。
虽然它脸上没有血肉。
但王文仍旧从它的脸上看出了一脸懵逼的模样。
这令王文心头暗爽的就像是大夏天灌了半品冰镇雪碧那样……哥这个逼装的咋样?你给多少分?
他体内一共有三种能量……
不对,现在已经是四种了!
第一种是武道真气、第二种是雷法之力、第三种是鬼道法力、第四种是灾劫之力。
前两种能量,他用得最多。
因为这两种能量足够强力、也足够暴力,用起来有种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畅快感。
大多数时候,这两种能量也足够他迎敌。
而鬼道法力,既没有前两者那么强力,也不够暴力,用起来还有诸多限制……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鬼道法力迎敌,其威力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当然,他也明白,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很大原因是因为有黄山神的神位加持。
否则,单凭他日游境的鬼道法力,是决计破不开这头鬼王的鬼蜮的。
要知道,鬼王级别的鬼物,可是鬼仙之下的最强鬼物!
在骷髅鬼王鬼脸懵逼的注视之下,黄山神本尊面无表情的转过脸,俯视着它,缓缓抬起五指修长的白皙右手指向他……
但就在黄山神本尊想要以一道神祗律令,杀灭这头骷髅鬼王之际,骷髅鬼王却“噗通”的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一头磕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道:“山神大人,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王文:???
不是……
哥们你怎么贼喊捉贼呢?
你这还让我怎么下杀手?
“山神大人,我们洪州太惨了……”
随着骷髅鬼王的嚎啕声,一股股鬼气自它体内流淌出来,化作一个又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也如它一般,面向黄山神本尊跪倒在地,呜呜的哭泣。
顷刻间,阴暗的山林之中便跪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影,从山顶一直铺到山脚,放眼望去,恐怕不下十万之众!
呜咽的哭泣声,好似山风,直上青天……
(本章完)
第166章 意志的光辉
第166章 意志的光辉
“起来吧!”
王文叹了口气,挥手撒下万千星星点点的功德金光,没入这漫山遍野的每一个冤魂体内。
山林间弥漫的怨气消弭了少许,天光似乎亮了一些。
但“呜呜”的悲鸣声,却越发沸腾。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垂血泪的冤魂。
鬼物通常是无法哭泣,只能干嚎。
除非它是真的惨……
任谁活得好好的,突然就冚家铲,都很惨。
王文有些手足无措,心头绞尽脑汁的组织语言组织了许久,才振声道:“你们的冤屈,本官为你们做主,昔日害你们的白莲教妖人,本官皆已将打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余者藏匿民间、苟且偷生,本官向你们保证,将动用一切力量追查他们的踪迹,查获一个、杀一个,绝不放过!”
铿锵有力的声音经过法力增幅,浩浩荡荡传遍了整座山脉。
山林间盘桓的悲鸣声,终于平息少许……
王文不敢再任由悲惨的气氛弥漫,趁此机会遥遥冲山林外围的黑二牛一招手,立马就有一点乌光电射而至,落入王文手中,化作一个巴掌大、金瓦红墙的庙宇手办。
王文接住“庙宇手办”,轻轻往上一抛,巴掌大的“庙宇手办”迎风就涨,弹指间就化作一座庞大的庙宇虚影,漂浮于树梢之上。
王文罢手,用温和而宏大的声音,劝说道:“作恶之人该死,但你们不必为了他们的恶行,搭上来生,且先入本官的法域暂居,待到时机成熟、六道轮回重开,本官亲自送你们入轮回……”
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可漫山遍野的冤魂却依然只顾着哭泣,就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
他没有办法,只能将目光投向跪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骷髅鬼王:“你难道想着看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沦为野兽、沦为厉鬼?”
他也不愿干道德绑架这种事,可他没办法用强,怕激起这些冤魂的逆反心理,毕竟他和这些冤魂又不熟,只凭几句官话就强行收摄这些冤魂,他们会服气就怪了。
又不能就这样继续耗下去,万一再生出什么变化,他就真只能下杀手物理超度这些冤魂了。
骷髅鬼王无声的流淌着血泪,许久,他才转过头,面朝漫山遍野的冤魂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嘶声道:“父老乡亲们,安息吧!”
他的话音落下,一张又一张笼罩在蓬乱板结的长发下的扭曲面容,接连抬起头来,怔怔的遥望着他……
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慢慢的站了起来,用那双看不见瞳孔的昏黄双眼,望着骷髅鬼王,吃力的慢慢拉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嘶声道:“苦了你啦,吴伢子。”
说完,她就仰头,飘向半空中那座庙宇虚影,背影说不出的决绝。
而后,一道又一道褴褛的身影站起来,望着骷髅鬼王,露出了和那个老妇人一样的声音笑容。
“吴伢子,我们都晓得是么子事,你莫要太和自己过不去……”
“是啊,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们真的没有怪过你……”
漫山遍野的冤魂,七嘴八舌的宽慰着骷髅鬼王,三五成群的结伴飞向王文的神宫。
他们决绝的摸样,就好像他们是去跳刀山火海。
骷髅鬼王一头磕在地上后,再没有抬头,只是无声的流淌着血泪,染红了一大片泥土。
随着是一批又一批冤魂飞入王文的神宫,骷髅鬼王周身也随之散发出大股大股的怨气、戾气、煞气,滚滚的黑气蒸腾的,就好像他整个鬼都烧起来了那样。
而随着这些怨气、戾气、煞气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他那三丈高的恐怖身形也开始慢慢缩水,漆黑的骷髅骨上,慢慢的长出血肉……
当漫山遍野的冤魂,大半数都投入王文的神宫内后,骷髅鬼王已经变成了一位身披黑色甲胄、腰悬黑鞘长刀,皮肤黝黑的就像是用酱油染过的朴实青年男子。
但他镇魔卫的身份,还不是最让王文感到震惊的。
最令王文感到惊讶的是,他的脑后竟然竟然渐渐亮起了一点暗金色的光……那是阴德金光!
“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文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将这么多冤魂镇压在体内,还能维持住神智不被怨气、戾气消磨的?”
难怪先前无论他如何大开杀戒,都好似杀不尽这些冤魂。
原来他杀的只是怨气和戾气凝聚而成的幻象,真正的冤魂,一直都在这个吴姓镇魔卫的体内。
这……简直不玄学!
吴姓的镇魔卫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双眼无神的仰望着半空中涌向那座庙宇虚影的褴褛身影们,用近乎呢喃的语气轻声回应道:“草民想救他们,他们也认可草民,就这样了……”
很朴素到几乎谎言的说辞。
但王文仔细咀嚼了一番后,却忽然被这番说辞背后的耀眼光辉,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伟人!”
王文毫不吝惜的冲着他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心悦诚服的说道:“我不如你……多矣!”
凭一己之力背负近十万冤魂的怨气和戾气,还能维持住神智不被怨气和戾气侵蚀……这到底有多煎熬,王文连脑补都脑补不出!
但他敢肯定,随机挑选一百万人去替代这个吴姓镇魔卫的角色,那一百万人都会堕落成极恶鬼王的绝境!
那为什么换做别人来,都顶不住如此恐怖的怨气和戾气侵蚀,这个吴姓的镇魔卫却顶住了呢?
因为任何人都不是他……
这就是意志力的光辉、理想主义者的光辉!
这个吴姓的镇魔卫,堪称伟大!
面对王文的夸赞,姓吴的镇魔卫却无动于衷,只是轻轻的回应道:“是吗?”
王文望着他木然的模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而且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坏,他们在我的法域内能像活人那样生活,待到六道轮回重开之日,他们也还能入轮回再世为人!”
姓吴的镇魔卫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身来,眼神激动的望着王文:“真的吗?”
王文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信,不妨亲自进去看看吧!”
说着,他一挥大袖,便将姓吴的镇魔卫摄入了神宫之内。
紧接着,他自己一步跨入神宫,出现在了法域上空,与姓吴的镇魔卫肩并肩。
从他们的角度往下看,就见下方的大地上坐落着一座黑色的小镇,方才收入法域内的那些冤魂,正像活人一样在黑色小镇内四下走动,挑选着无人的住宅……
“条件暂时还有些艰苦,等回到山神庙就会有香火、血食、供奉,所有人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屋。”
王文俯瞰着下边那座黑色小镇,轻声给身畔的吴姓镇魔卫解释道:“有了香火和血食,他们身上的怨气和戾气就会渐渐消散,不会再继续恶化,沦为厉鬼。”
这座神宫只是他带在身上用作阴差营在外办差的临时军营,远远没有扬州将军府山神庙内的那座神宫完善,那座神宫经过扬州百姓这大半年的香火祭拜,其面积和房屋数量已经堪比大半座扬州,收容这些冤魂,绰绰有余!
姓吴的镇魔卫俯瞰着城镇内晃动的人影,眼神里渐渐有了光。
片刻之后,他忽然转身面向王文,屈膝便要跪拜。
王文眼疾手快的释放出一股法力,扶住他:“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快快起来。”
姓吴的镇魔卫却强行震散膝下的法力,跪在他面前,哽咽的嘶声道:“草民吴定邦,拜谢山神大人,山神大人大恩大德,我们洪州百姓定当刻骨铭心,永世不敢忘怀!”
王文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未料到他散尽一身怨气和戾气,竟然还能震散他的法力。
他上手将他拉起来,摇头道:“救他们于悬崖深渊的人,是你不是我,他们真正应该感激的人,也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我只做了我份内的事,君子无功不受禄!”
吴定邦闻言急声道:“山神大人……”
王文摆手制止了他的感恩戴德:“好了,你若真感念我的援手之义,就先替我好好的安置他们!”
顿了顿,他面色一肃,正色道:“吴定邦,你可愿为本官麾下扬州府城隍?”
他如今身兼“徐州都城隍”之职,在没有更高阴司机构统管的情况下,他拥有敕封淮南道境内所有城隍的权利。(明朝敕封天下城隍,将天下城隍分为了都城隍、省城隍、府城隍、州城隍、县城隍五级,都城隍为京师城隍、王爵,省城隍/都城隍为一省之城隍、公爵)
吴定邦怔了怔,旋即叩首道:“草民,敢不从命!”
话音落下,一道暗金色的阴德金光自王文脑后的功德金轮射向吴定邦,他体内登时向外泛出浓烈的阴德金光,他的气势也随之缓缓拔高。
而王文的视界中心,也闪过了一行【阴德-50】的红字。
府一级的城隍,当然不只50点阴德。
但吴定邦本就有阴德加身,他出的50点阴德不过只是“药引”,大头都是吴定邦自己出的。
王文没把这件事当成生意,但感知到吴定邦的气势恢复全盛之姿,他心头依然有种“赚大发”的喜悦!
50点阴德,换一名鬼王级的大将,这岂不是赚大发了?
片刻后,吴定邦体表闪耀的金光徐徐内敛,显露出一名身披黑红文武袖、腰悬金刀,身形匀称、面容硬朗的昂然青年将领。
他睁开双眼,迫不及待的叉手单膝点地,激动的大声道:“末将吴定邦,拜谢都城隍大人再造之恩!”
王文欣慰的抚须,但伸手摸了摸才想起自己没有蓄须,顿感失败,暗道回头一定把胡子留起来,不然总差点威严。
他躬身双手扶起吴定邦,温言道:“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往后勤勉做事,守一方水土、保一方安宁。”
吴定邦激动的大声道:“末将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定不负大人再造之恩!”
王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指着下方黑色小镇里那些冤魂说道:“去吧,他们更相信你,先大概安置一下他们,回头我找上百八十个高功法师一齐开坛,给他们做一次法事……”
说完,他的身形便在吴定邦的叉手行礼当中,缓缓淡去。
……
傍晚,将军府大队人马风风光光的回到濠州城。
沈泽发动全城官绅士商,出城十里相迎……
王文行至一众官绅大户面前,随手将血糊糊的三尾狐狸精尸首,扔到了他们面前,温和的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铛铛铛铛,快看看,我把谁给诸位老大人请回来啦……可不就是你们一口一个奶奶,喊得比亲祖母还亲的狐仙大人吗?”
一干官绅士商看到牛犊子一样大的狐狸尸体,惊恐的人人都将其他人护至身前,不少人甚至伸手捂住了双眼。
“别见外啊,焚香啊、许愿啊,这种亲自面见狐妖奶奶的机会,多难得啊?”
王文依然在笑,不住的伸手做“请”的姿势,热情得就像迎客的店小二。
可一干官绅士商,依然在努力将其余人护至身前。
王文来来回回的扫视了几圈后,忽然就不笑,猛地一夹牛腹,冲上前抡起鞭子劈头盖脸的就左右乱抽:“焚香啊、许愿啊……去你们妈的!”
和牛尾巴一样粗的马鞭,抽得这些大腹便便、细皮嫩肉的官绅士商,是哭爹喊娘、乱棍带爬。
而阴阳了半天都犹自不解气的王文,索性破口大骂道:“一帮拉人屎不干人事的王八蛋,再叫老子听到谁人勾结妖邪,联手剥削老百姓,老子草他全家……看,看你爹啊!”
骂着骂着,他忽然发现人群之中竟然还有头肥猪敢拿眼角偷瞄他,登时就火冒三丈的驱牛上前,抡起鞭子乱抽:“你以为你们干的那些破事儿,老子查不到?你以为你们披着这层官皮,老子就不敢动你们?”
马鞭在半空中炸开一连串响亮的鞭儿,带出一串的残影,抽得这头肥猪是皮开肉绽、哀嚎连连,一身上好的绸缎衣裳顷刻间就烂成了破布条,中气十足的哀嚎声也很快就没了声息……
“将军、将军……”
沈泽心头惊恐极了,满头大汗冲上来抱住他的手臂:“不能再打了,再打提刑大人就没命了!”
王文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膀子就把他甩出去老远,眼睛喷火的继续抡鞭子乱抽,直至“啪”的一声,鞭子被他抽断,地上躺着的肥猪也彻底没了气息,他犹自不解气的扭头四顾。
目光所及,无论大官小官、豪强士绅,没有一人敢直视他的双眼。
“徐武!”
他低喝了一声。
徐武应声大马上前,取出厚厚一摞白字黑字扔到那群官绅士商头上,飘飘荡荡的好似雪片般落下。
一干官绅士商惊疑不定的抓住一张张白纸黑字定睛细看,就见上边一条条的写满了他们勾结妖邪、以百姓精气换取延寿丹药的罪状……
王文收回目光,一招手道:“进城、游街!”
(本章完)
第167章 万家生佛
第167章 万家生佛
涂山那一场硬仗之后,荡魔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再无险山、一马平川。
船队每到一地,各营指挥使便按流程一面接洽当地将军府督查室,一面派出麾下斥候核实督查室提交的各项妖魔鬼怪信息,而后根据汇总而来的情报召开作战会议,针对性的排兵布阵,或合兵一处浩浩荡荡的平推,或分兵进击犁庭扫穴。
流程渐渐模板化,排兵布阵也越来越熟稔,连带着供奉院的高功法师们制造各种针对性道具的繁杂庞大工作都开始流水线化……
而王文,自八公山收服吴定邦之后,就再未出过手……当然,这也是因为八公山之后,将军府再未撞见过鬼王级的妖魔鬼怪。
起先每次联合作战会议,他都还会出席,听取他们汇总的情报和制定的针对性作战计划,包括一些大型的作战行动,他也都会亲自出马给麾下的镇魔卫们压阵。
后来,将军府渐渐走上正轨,无论是情报收集还是制定针对性的作战计划,他都挑不出多大的纰漏,他便慢慢开始放手,渐渐的连作战会议他都不参加了。
顶多只在一些大型作战行动之时,他暗中以神念给他们控场,为他们查漏补缺。
大半个淮南道走下来,将军府两千将士都打出了底气和血性,并且针对不同的妖魔鬼怪总结出了几套简单但行之有效的战法模版。
比方说对鬼物,先放火、再放炮,然后视情况选择挫骨扬灰or符箭狙杀。
哪怕是能开鬼蜮的厉鬼级鬼物,这一套吃下来,都得不死都得大残!
而对妖物,那就得反过来了,先放炮、再放火,然后视情况选择铁网阵or重弩狙杀。
通常只要不是会飞天遁地的妖物,这一套吃下来,同样是不死都得大残!
至于特殊情况……
当然就轮到各营的武道高手和供奉院的高功法师们出马了!
一百张五雷符一齐扔出去,鬼王之下、无有例外!
而王文,在从这些琐碎而繁重的事务之中抽身出来后,也没有闲着。
他总结此番荡魔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的行动经验,去芜存菁,再结合他所了解的一些玄门知识,并多番请教混坤真人之后,亲笔起草了《淮南道妖魔鬼怪等级划分体系草案》、《荡魔将军府对妖魔鬼怪特攻战法之浅见》,发往京城、上呈鸿泰皇帝。
当然,他肯定没忘了给麾下这些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镇魔卫请功。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来自鸿泰皇帝和镇魔总司的奖赏。
鸿泰皇帝赏赐给他黄金三千两、绸缎五百匹、三石雕弓一把,加从三品银青禄大夫。
镇魔总司嘉奖他麾下各级军官连升两品、金银若干。
王文收到奖赏,瞥了一眼礼单便随手束之高阁。
给钱给物涨工资,就是不给他升官增兵。
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毕竟此番荡魔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他干得这么出格,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下的地方官员,都超过两位数了,朝廷怎么可能还肯给他升官增兵?
真正他有些难绷的是,随着朝廷的嘉奖一并发到他的手上的,还有《大周妖魔鬼怪等级划分体系》和《大周对妖魔鬼怪特攻战法》,除了前缀变成了大周,其余内容一字未改,就是本该是他的名字的地方,变成了镇魔总司。
‘666,演都不演了!’
他自然知晓镇魔总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虽有些不忿,却也一笑了之。
确立后的妖魔鬼怪体系,鬼物由弱到强,分为阴魂、冤魂、恶鬼、厉鬼、鬼王、鬼仙。
妖物由弱到强,分为妖兽(开智)、妖兵(妖气)、妖将(内丹)、大妖(化形)、妖王(神通)、妖仙。
这两大体系后五个等级,皆对应玄门五大境界:术士、人师、地师、天师、大天师。
而武道的境界,对照这两大体系就有些麻烦了。
王文给出的对照表,是明劲、暗劲——阴魂、妖兽。
化境、丹劲——妖兵、冤魂。
后天境——妖将、恶鬼。
先天境——大妖、厉鬼。
见神不坏境——妖王、鬼王。
天人——鬼仙、妖仙。
他之所以会搞得这么麻烦,是因为武者对付妖魔鬼怪的手段相对单一,且没有玄门手段对妖魔鬼怪的克制之力,必须要以碾压式的溢出力量,才能发挥出稳定的杀伤力。
就好比后天境,后天武者已经能够真气外放、并且可以短暂御空借力,全力发挥之下,也能厉鬼和化形大妖造成一定的伤害。
当初的扬州府衙之战,后天境的姜瑾和林百川联手,就曾以掌力和拳劲打得那头厉鬼嗷嗷乱叫……
但两位后天境大高手打了许久,那头厉鬼也只是嗷嗷乱叫,连大残的状态都打不出来。
若是一对一,那绝对是有死无生的局面,跑都跑不掉那种。
但后天境对上恶鬼和妖将,基本上就能压着打了,只要不浪,翻车的几率极小。
先天境亦然!
先天宗师能小范围的操控天地元气,真气绵长如大江长河、招式威力强悍如大口径炮弹,即使对上妖王、鬼王一级的厉害妖魔鬼怪,先天宗师亦有一战之力。
可要说先天宗师能打赢鬼王和妖王一级的妖魔鬼怪,那也纯粹是痴人说梦。
王文武法双修,武道修成先天、鬼道修为堪比天师,还兼具一身不弱的雷法,先前对上吴定邦,都险些翻车!
换做方腊那种先天宗师来,不出十招,他就能把吴定邦喂个半饱!
而先天宗师对上厉鬼和大妖一级的妖魔鬼怪,那基本上就是手拿把掐了,连近身战都不用,用大招隔空乱轰,都能生生轰死厉鬼和大妖级的妖魔鬼怪。
所以王文给出来的对照表,都碾压似的打法。
从他所给出来的打法中,也能看出他不支持任何习武之人,冒险去跟那些他们踮着脚也勉强够得着的妖魔鬼怪搏命。
他只支持所有习武之人,去对妖魔鬼怪进行持强凌弱、以多欺少的殴打……
别看当下大周灵气复苏,玄门、沙门以及各种民家法脉都接连复苏、人才辈出。
但事实上,大周体量最大的修行者,依然武者。
而且对比玄门、沙门,武者虽然有武者的劣势,但武者也有武者的优势。
那就是武者的成长速度,比玄门、沙门更快,普及难度比玄门、沙门更低,成材的难度也比玄门、沙门更易!
一百个孩童里,不一定挑的出十个适合修道和修佛的苗子,但却一定挑的二三十个适合习武的苗子!
所以,大周对抗妖魔鬼怪复苏的未来,还得看武者。
《大周妖魔鬼怪等级划分体系》的出台,对于大周对抗妖魔鬼怪的复苏之势,具备划时代的意义!
在此之前,别说镇魔司体系内,对各种妖魔鬼怪,缺乏统一的等级认知。
就连玄门与沙门内部,都缺乏一个能流通整个修行界的妖魔鬼怪等级划分体系!
比方说茅山派将鬼物分为游魂、怨灵、猛鬼、厉鬼、鬼将。
到了天师府,又将鬼物分成了野鬼、冤鬼、恶鬼、厉鬼、鬼将。
更有糊涂蛋门派,直接将鬼物分成了十年老鬼、百年厉鬼、千年鬼王这样子。
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我们自己分得清就行了,外人认不认可我们的划分不重要……
为何会如此?
原因有很多:信息闭塞、敝帚自珍,再加上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无法用去用统一的等级体系去划分等等。
修仙嘛,修的就是个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至于这种混乱划分的后果……
没有什么大后果,正经的修行者,攻伐的手段不一定样百出,但跑路和保命的手段一定样百出。
而且打了小的,跳出来老的,可谓是修行界的传统艺能了。
一个打不过,同辈师兄弟并肩子上。
同辈师兄弟还打不过,师门长辈不远千里来相会。
师门长辈还打不过,那就只能祖师爷在上了……
但以前这种翻山越岭斩妖除魔的老模式,应对眼下这个满地牛鬼蛇神乱窜的环境,明显不适用了。
因为对抗妖魔鬼怪,已经不再只是修行界的事情,还有很多普通人参与其中。
修行者误判了目标的实力和境界,还有保命的手段、跑路的希望。
普通人误判了目标的实力和境界,可就只能引颈待戮了!
各地的镇魔司,损兵折将最大的原因,就是不分目标实力境界,古板的按照镇魔司办案的章程办事。
目标是一头冤魂,派五十镇魔卫去浪费人力。
目标是一头厉鬼,还派五十镇魔卫去送货上门。
即便有机灵的校官带队,抵达目的地后知晓先收集目标情报,也无法从情报中精准的判断出目标的实力和境界,往往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感觉。
‘这玩意怕是有点凶,得求援!’
‘这玩意没杀多少人,应该问题不大……’
然后踢上钢板就集体一去不复返,连个逃回去报信儿的人都没有。
而在《大周妖魔鬼怪等级划分体系》出台之后,各地镇魔司都开始懂得了……
‘哦,原来同样是魂体透明的鬼物,面容没有扭曲的是阴魂,面容扭曲的是冤魂。’
‘前者随便派几个膘肥体壮的镇魔卫,去集市取把杀猪刀就能除掉,而后者就至少得派一名化劲级别的好手带队,才把稳。’
‘哦,原来同样是野兽形的妖怪,身上没有妖气的是妖兽,身上有妖气的是妖兵,夜晚对着月亮盘珠子的是妖将。’
‘妖兽可以当成强壮些的野兽来处理,妖兵就得丹劲高手带队才把稳,妖将若是没有后天高手压阵,就至少得派两位数以上的丹劲高手才有希望获胜……’
再配合《大周对妖魔鬼怪特攻战法》,等于是王文在手把手的教授大周所有镇魔卫,如何以最稳健的方式,处理不同种类、不同实力境界的妖魔鬼怪案件。
这既大大的提高了大周所有镇魔卫处理妖魔鬼怪案件的效率,又大大的减少了大周所有镇魔卫处理妖魔鬼怪案件的伤亡!
这一进一出的影响力,说一句万家生佛,都毫不为过!
这就是为何镇魔总司不肯给王文署名的原因。
这同样也是王文为何明明知晓,朝堂上不可能因为这两本神器级别的攻略给他加官进爵,他依然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件事的原因。
好在,朝廷做事不公道,天道大老爷总归是公道的。
自打镇魔总司抄袭了他的攻略,下发所有州府镇魔司之后,王文隔三差五便有功德进账。
数量不多,每日少则七八点,多则二三十点。
但胜在细水长流,日日不落空……
在起草着两份文案之余,王文也没有放松自己的修行。
六月下旬到七月下旬,一月之间,他便费了十六万功绩点,将《九劫归元体》推到了第六重极寒之力,肉身直接强悍到连破晓枪都必须得用先天真气逼出枪芒才能破开的剽悍程度!
但他试着尝试运转《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发现他日游境的鬼道法力流转周身,依然令他周身好似烘炉般的气血,出现了丝丝枯萎、腐败的迹象。
这无疑告诉他,哪怕是九重的《九劫归元体》,也决计顶不住《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推到第六重后修出鬼仙法力,无法完成他将自身实力提升至人间顶峰之时,达成完美的阴阳平衡,三道合一转修肉身成圣之道的既定规划。
他当即放下《九劫归元体》,扭头费了一百四十五万多点功绩点,一口气将《闪电奔雷拳》从第六重顶到九重大圆满,直接将他存了大半年才存到一百七十万多的功绩点,清空到只剩下八千多点。
《闪电奔雷拳》这门武法合一的玄门功法,入门不过区区80点,但提升到第九重时,却已经翻到了1105920点。
当时那个“+”号点下去的,他肉疼的简直浑身都在抽搐……
好在一分钱一分货,这一百一十多万点功绩点,得的确超值!
九重的《闪电奔雷拳》,竟将他那一身连日游境级鬼道法力都压制住的磅礴雷法,与他那一身先天真气凝而为一,直将他通过《沧澜九迭浪》一路修行过来的水属性先天真气,硬掰成了雷霆真气!
而完成了武法合一的雷属性真气,也一度成为他体内最为强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到底有多强呢?
他暂时还没有找到练手的对象,但他根据自己感觉,像吴定邦还未散尽一身冤气和戾气之前那样的鬼王,他现在能打十个!
按照他之前的规划,《闪电奔雷拳》圆满过后,正好驳接《九劫归元体》第七重的“雷暴之力”。
按照山神令提升功法每三重一个台阶的尿性,以他这一身磅礴的雷属性真气为基础再搭配雷暴之力,他推断他将会把《九劫归元体》第七重的雷暴之力,推高的一个史无前例的地步!
《九劫归元体》修至第六重,他体内已经具备了五行和极阴六重灾劫之力,引入雷暴之力,正好完整五行、阴阳的完美循环。
有道是孤阴不生、孤阳不涨!
史无前例的雷暴之力,必然会带动他体内已经具备的五行和极阴之力,水涨船高到一个能和史无前例的雷暴之力相匹配的高度!
那无疑是将整部《九劫归元体》都给进化了一次!
如此,或许会导致最后这三重《九劫归元体》所需要的功绩点,都跟着水涨船高。
但只有这样的《九劫归元体》,才有望配合天人境武道雷霆真气,顶住《太乙救苦护身妙经》第六重的鬼仙法力……
《太乙救苦护身妙经》这门鬼道圣典,位格实在太高了,他以升华后的九重《九阶归元体》,搭配九重《闪电奔雷拳》和九重《大海无量神功》,都唯恐顶不住这门鬼道圣典的第六重!
王文甚至疑心,这门圣典当真出自太乙救苦天尊之手!
那可天庭六御天帝,道教的幽冥至高神祗!
(本章完)
第168章 魑魅魍魉
第168章 魑魅魍魉
八月底,荡魔将军府的大队人马,经陆路抵达的寿州。
王文顺路前往上清派茅山祖庭行拜师大典。
混坤真人早在荡魔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开始之初,就已经在为王文的拜师大典做准备,至王文抵达茅山祖庭之时,分散大周各地的各脉茅山弟子、支脉高功法师,皆已悉数赶回茅山祖庭。
说起来,王文顶着茅山“混”字辈前辈高人的身份“招摇撞骗”了近一岁光阴,这却还是他头一回回茅山祖庭……
不过这也正常,玄门正宗拜师收徒,流程向来严谨,正所谓“德以载道、法传有缘”,有德行的高功法师收徒,不但得讲究师徒之间的“缘法”,还得考察弟子的品性,考察个三年五载才定下师徒名分的现象,在玄坛之内都不罕见。
当然,王文之所以会拖到现在才来认祖归宗,一曰忙、二曰懒,若非是此番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正好要途径茅山祖庭,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至于王文的品性……还用考察吗?
混坤真人对自家这位师弟,简直不要太满意!
这绝非混坤真人功利,也并非只是因为王文对他有救命大恩。
而是在他的心里,自家这位独苗师弟,的确有天生的道骨,乃是正儿八斤的修道种子!
王文是什么样的人?
有些人看到了他的懒,有些人看到了他的无赖,有些人看到了他的睚眦必报,还有些人看到了他的嫉恶如仇……
而混坤真人作为一位修为无限接近天师的百岁老人,他将王文所有的特性都看在了眼里。
而这些特性融合在一起,岂不就暗合道家无为的精义?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王文抵达茅山祖庭的这日,上清派山门大开,自混字辈以降,所有上清弟子出山门十里相应,口称师叔、师叔祖、曾师叔祖。
王文上山,沐浴斋戒三日,而后混坤真人穿上黄袍法衣,代师主持王文的拜师大典,亲手为王文佩戴庄子巾、紫袍法衣,并代师赐王文茅山三宝:茅山玉佩、五雷令牌、桃木法剑……
拜师大典之后,王文在茅山盘桓了三日,在混坤真人的引领下,一一接见了茅山派各脉长老弟子,也算是自家人之间混了个脸熟,往后行走江湖,再也不会出现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的尴尬局面。
三日后,王文回到将军府大队人马之中,率众启程返回扬州。
此番荡魔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水路总里程近六千里,用时近六个月,击杀鬼王、妖王级的妖魔鬼怪三头,厉鬼、化形大妖一级的妖魔鬼怪上百,其余小妖小鬼无算!
可以说是将淮南道内遍地开的鬼蜮妖洞扫荡一空,漏网之鱼寥寥无几!
而且除去这些硬数据之外,此番行动的软影响力更是广泛。
在此之前,荡魔将军府的名头,出了扬州就只在权贵圈子里流传。
而此番行动结束之后,荡魔将军府的威名,在淮南道内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往大了说,淮南道内但凡是人口超过一千的村镇,就必然有荡魔将军府的事迹在传颂,百姓们也多少都听闻过,荡魔将军府的大门没权没势也可以进去……
往小了说,淮南道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对于王文这位荡魔将军也都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知晓他眼里不揉沙子且下手又快又狠,一但沾惹上不死都脱好几层皮,自此以后但凡是听到‘荡魔将军府’的名头,心头都得抖上三抖。
如此剽悍的战绩,荡魔将军府也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
三月中旬将军府自扬州开拔之时,算上供奉院的百余名高功法师,全军上下拢共二千二百余镇魔卫将士。
而最终活着回到扬州的镇魔卫,算上伤残的镇魔卫,也不到一千八人,有超过四百名镇魔卫,去了阴差营报道!
这都还是有王文这位战斗力断档领先的将军,全程顶雷、压阵的结果……
九月十四,重阳节后。
将军府大队人马经水路回到扬州,新任扬州知府孟兴怀亲率数十官吏到东水门码头相迎,赵志凌站在孟兴怀身侧作陪。
……
“下官孟兴怀,多闻王将军大名、神往已久,今日终于得见,足慰平生!”
王文方一下船,新任扬州知府孟兴怀便笑容满面的缓步上前、叉手见礼,口称下官,姿态放得极低。
船队还未抵达扬州,王文便已提早得报孟兴怀亲自到码头相迎,并且通过漕帮的信息渠道,对这位流官多地、从一七品县令做到从三品知府的新任扬州知府已有一定了解。
此刻见到这位身着绯红官袍,生得仪表堂堂、唇边留有三寸清须的中年文官,王文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而是当众并指成剑抹过双目眼瞳,再定睛细看。
法眼之下,这位历任多父母官、据说官声还不错的新任扬州知府身上,却是连半分功德金光都没有。
反倒在站在他左后方的赵志凌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金光,就好像清晨的阳光从他背后打出来,给他勾勒了一层金边。
很好!
他无礼的表现,令一众笑脸相迎的扬州官吏,脸上的笑容变得有几分僵硬。
而从他冷硬的眼神之中,孟兴怀已经判断出他对自身感官可能不太好,心慌之下当即就要打个哈哈缓解尴尬的气氛。
但王文已经抢先一步冲赵志凌轻轻笑道:“赵大人,这傻逼谁啊?”
赵志凌愣了愣,旋即眼神里便浮起了些许笑意,但他很快就又将这几丝笑意藏到了心底,侧身给王文介绍道:“王大人南征北战多时,还容赵某为王大人介绍,这位,乃是咱们扬州新任知府孟兴怀,孟大人!”
他一本正经的冲孟兴怀叉手行礼,似是对他十分敬仰。
而努力维持着笑容和仪表的孟兴怀,却已然红温……
还能维持住笑容和仪表,他的脸皮不可谓不厚。
但脸皮再厚,又如何挡得住嘴臭的真刀真枪?
这不,他身后的诸多扬州官吏,已经有不少人在偷偷匿笑。
“哦,新任扬州知府啊……”
王文作恍然大悟状,而后一手握住孟兴怀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孟大人,我们扬州这知府之位,可不好糊弄啊,你可得多上上心、好好端正一下态度,千万别步了赵一鸣的后尘啊!”
一句话,却好比三个大逼斗,大众抽在了孟兴怀的脸上。
孟兴怀那张细皮嫩肉的老脸,已然红里透着紫,却还得讪笑着连声说“一定、一定”。
“噗嗤。”
也不知道是那个笑点低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时间,码头内到处都是双肩剧烈颤动的官吏。
王文慢慢扫过这些扬州本地官吏,和颜悦色的轻笑道:“诸位大人,真这么好笑吗?”
他的法眼还未散去,放眼望去,大几十号中登、老登,身上有功德金光的,竟比嘴上无毛的还要少。
衬托得赵志凌,就好比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一样清纯……
一干扬州官吏闻言,肩膀登时就不抖了,微微扭曲的面容也变得僵硬了,讪笑着垂下头颅,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王文脸上的笑容满满消失。
他松开孟兴怀的手,伸手像掸灰尘一样将他掸到一旁,而后面无表情的扫视着这些中登、老登,轻声叹道:“在外见到的是妖魔鬼怪,到家了见到是魑魅魍魉,你们可真会给我找事做啊!”
这下子,一干官儿连讪笑都不敢了,唯恐自己的讪笑,落到了王文的眼里,变成了挑衅。
他们可都听说了,那濠州府的通判,可是被王文当街像大狗一样给活活打死了……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当街活活打死一位通判,王文竟然还得到了京城的奖赏!
明明是秋老虎横行的天气,码头上站着的一票官吏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遍体生寒!
赵志凌站在王文右前方,见此情形,有心张打个圆场,给在场的诸位同僚们一个台阶下。
可他鼓起勇气张了好几次口,愣都没能吐出一句话来,只得在心头不断地感叹:‘这厮的威势,越来越足了!’
王文下船以来,一句重话都没有,却已经胜过了无数人声嘶力竭的嘶吼。
最后还是徐武将黑二牛的缰绳送上前,打破了码头的尴尬:“将军,时辰到了!”
王文接过缰绳,骑跨到屈膝伏地的黑二牛身上。
黑二牛驮着他缓缓起身,打了个响鼻,鼻孔里喷出两股火星子四溅的浓烟。
王文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接过徐武递过来的一摞纸钱,抖手扔上天空:“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所有将军府镇魔卫齐声悲呼着,齐齐抬起一口口黑棺。
挡住王文去路的一干扬州官吏见状,慌忙散开,目送着一口一口沉重的黑棺,排成长龙缓缓进城。
城门内外前来迎接的扬州父老,见此情景都放下了庆贺用的红绿彩头,脸上喜庆的笑容也迅速消失,望着那一口口黑棺的眼神,满是疼惜!
这可都是他们扬州的子弟兵啊!
人群之中渐渐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高亢的唢呐声唤回了所有人的魂儿。
守着锣鼓不知所措的乐手们闻声,默默的跟随唢呐声,敲打起了哀乐。
人群也随着黑棺长龙,夹队护送他们返回将军府。
王文骑跨着黑二牛走在最前方,一边走一边撒着纸钱。
他在两侧的人群当中,看到了黄兴德。
黄兴德冲他点了点头,而后便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棺长龙,不住的叹了口气。
他还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个年初时,被他下令打断两条腿、白衣如雪的年轻僧侣。
他如今穿着补丁摞兵丁的灰扑扑百家衣、干净的光头也长出了青黑色的发茬儿,不复年初时的那副纤尘不染的模样,但他此刻双手合十的盘坐在街边默着诵经文,周身却散法着远比他先前那身白色僧袍更加清净无垢的功德金光……
……
深夜,王文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从南城将军府军营出来,骑着同样醉醺醺的黑二牛,晃晃悠悠的回到清河堂。
黄兴德果然还在大堂内等着他,桌上还摆着两只用大碗倒扣着保温的大海碗。
“没吃饱吧?”
黄兴德见他摇摇晃晃的进门来,和颜悦色的指着的椅子说道。
王文点着头上前,重重的坐到椅子上,揭开面前倒扣的大海碗,露出一碗清淡的猪油阳春面,面上还搁着两个鸡蛋。
他再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黄兴德的碗里,就见他碗里同样也是清汤寡水的阳春面,连鸡蛋都没有。
他将自己的面碗推过去,夹起一个鸡蛋放到黄兴德碗里,然后拉回面碗,抄起筷子挑了老大一筷子面条喂进嘴里……
“吸溜!”
黄兴德嗦了一口面,漫不经心的轻声问道:“听说你今儿在码头,给了前去迎你的所有官脸色?”
王文低头大口嗦着面,也漫不经心的从鼻腔里喷出了一个“嗯”的音。
黄兴德面不改色的接着嗦了两口面,才又轻声道:“何必呢,他们现在又挡不了你的路,何苦到处树敌……”
王文想了想,看头看他:“你不高兴?”
黄兴德也想了想,摇头道:“那倒也不至于。”
王文干脆利落的点头:“我高兴!”
黄兴德忍俊不禁的笑道:“也行!”
他不是那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不会蛮不讲理的要求王文遵照他的为人处事方法去为人处事。
而且他很清楚,练武练到自家义子当前这个境界,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活不过他……
先天宗师,三甲之寿!
所以以后咋办、老了咋办,这些凡夫俗子的老生常谈,对自家义子毫无意义。
父子俩继续嗦面,好一会儿后,黄兴德才又开口道:“两个月前,总坛来过人……”
王文继续嗦面,安静的听他述说。
黄兴德:“明里暗里希望咱劝说你,投靠齐王。”
王文掏了掏耳朵:“啥王?”
黄兴德:“皇帝老子的第二个儿子……漕帮背后的大东家。”
“呼噜噜……”
王文把碗底的面汤一口喝干,然后“嘭”的一声把海碗放到桌子:“让他滚蛋!”
黄兴德点头:“咱当时就让他滚出去了。”
(本章完)
第169章 猴子称大王
第169章 猴子称大王
【黄山神(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功绩:64562】
【阴德:5250】
【功德:9463】
【阴神:日游(+)】
【神宫:黄山神庙、徐州都城隍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九劫归元体(六重)、大海无量神功(九重)、闪电奔雷拳(圆满)、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五日后,王文终于处理完拉练行动后续手尾,有闲心沏上一壶好茶,坐下来重新规划后续的修行道路。
按照他先前的规划,要将功德和阴德都攒起来,预备创造三道合一的肉身成圣玄功。
但结合他现在的实际情况,他觉得再一味的积攒功德和阴德,会严重的拖他修行的后腿。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的阴德和功德,已经开始脱离还需要他东奔西跑的去收割妖魔鬼怪的大头兵阶段,逐步进入“领地”治理收益的官员政绩阶段。
就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这大半年里,他通过斩杀妖魔鬼怪获取的阴德和功德少得可怜,反倒是每日每日从各处神宫获得的功德和阴德,积少成多的慢慢汇集成了一个大数字。
五月底他在徐州处理完纪信的都城隍法域时,他的功德和阴德拢共一万八百余点。
如今才刚到九月下旬,他的功德和阴德拢共已有一万四千七百多点。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就入手了近四千多点功德和功德,平均每月一千点!
这种赚取功德和阴德的速度,已经大大的出乎了他先前规划修行道路时的预判。
而且就目前看来,功德和阴德的区别,或许只在于功德无法兑换更高的地祗神位,连他的阴神境界都可以通过功德来提升。
当初他的阴神境界,从驱物境提升为凝神境了600点阴德,从凝神境提升为日游境时,了足足1800点阴德。
按照这个规律来计算,日游境提升为返虚境,需要5400点阴德。
而目前他只有5250点阴德,但阴神一栏后边,却出现可以提升的(+)。
这足以说明,功德也能提升阴神境界……
他既定的三道合一标准,是先分别将武道、肉身和阴神,都提升到鬼仙一级,再进行三道合一。
眼下他的阴神,还有提升的空间。
除去他赚取功德和阴德的速度大大加快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促使他调整修行规划道路的主要原因。
那就是《九劫归元体》和《大海无量神功》这两大的主修功法,后续需要的功绩点越来越多了!
按照《九劫归元体》五重到六重时费了十万零八千点功绩来计算,六重到九重大圆满,拢共需要九百万余功绩点!
这都还是他先前未将《闪电奔雷拳》修至圆满的价钱,天知道《闪电奔雷拳》给整部《九劫归元体》升华了一次后,这个价钱还会不会再涨……
而已经提升到九重的《大海无量神功》,目前他还不知道后续到底还有多少重。
但这门神功九重到十重需要一百七十多万点功绩点。
后边每多一重,就翻五倍,十一重七百多万功绩点、十二重三千五百多万功绩点,十三重就是一亿七千五百万功绩点!
面对这些曾经令他头皮发麻的天文数字,王文如今已经能够保持平常心。
毕竟他如今赚取功绩点的速度,也已今非昔比,每日不单有一份政绩“工资”,还能和手下所有的鬼神、神将、阴差三七分账,每日进账的功绩点已然快要逼近三千大关……
但他再平常心,也无法更改他必须要费数年甚至是十数年才能将这两门主修功法提升至大圆满的事实!
当然,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修行无岁月,几十年难有寸进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王文能付出便必有回报,已然是天大的幸运!
山神令开挂?
无论是从前的阴差令、城隍令,还是如今山神令,从来都不是什么不可思议、不讲道理的金手指外挂。
它就是一块正正经经的地府阴司官身令牌,在地府还未离开此方世界之时,所有阴司公职人员人手一块,并且他们同样也能通过消耗功绩点、阴德,提升自己境界、术法和官职。
试想,一个普普通通的阴差,能凭借一块阴差令,在短短数年之间跻身阴司大神之列吗?
那可能吗?
之所以王文能拿着它,发挥出外挂般的作用,不过只是占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便宜,并且一步快、步步快的逐步建立起了滚雪球的优势……
这也是为何,王文如今面对这两门功法那天文数字般的功绩点时,还保持平常心的原因。
他王文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再拈轻怕重,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而这也是他要调整修行规划的原因,毕竟他或许要十数年,才能将这两门功法提升至圆满。
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攥着功德和阴德不,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趁早把能转化为硬实力转化为硬实力,能转化为投资转化为投资!
毕竟出得多、挣得多!
而今三座开光山神庙外加一座将军府,每日便能够给他提供近三千功绩点和三十功德、阴德点的收益。
若是他能将山神庙和将军府,遍布大周每一座府城、县城、村镇……
那还不得原地三百六十度螺旋升天?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王文经过短暂的思考衡量后,便果决拍板,再一次更改了自己的修行路线规划。
他都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调整修行路线规划了。
但这不重要!
毕竟规划这东西,就好比那小说的大纲,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修改的。
只要能保证结果不变,中间的一切规划,都可以动刀子……
截至目前,王文修行路线规划的终点,仍是三道合一、肉身成圣!
拿定主意之后,王文当即就准备直接在大堂内提升阴神境界。
恰巧此时,徐武捧着一本文书缓步入内,高举过顶道:“禀将军,伤亡将士抚恤事宜已完成,请将军过目!”
王文放下茶碗,伸手一招,徐武手中的文书便凌空飞到了堂案上。
他打开文书,一边浏览一边轻声询问道:“府中将士缺额选拔工作,开始了么?”
徐武点头:“已经将行文下发到各府督查室了,定于下月十五于城南大营外,进行公开选拔。”
荡魔将军府早已停止对外募兵,但各府督查室依然在公开招募“线人”,那些线人没有编制、工作范围也以侦查为主,但选拔和训练的标准却和将军府相差无几。
按照王文的构思,往后将军府的兵源缺额,就直接从各府督查室进行挑选,既给那些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一个晋升的渠道,也能减小将军府的募兵压力,还能加强将军府和各府督查室的联系……
一举三得!
王文“嗯”了一声,仔细阅览文书。
徐武站在殿下,眼眸低垂的犹犹豫豫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道:“将军,漕司拨发的今岁粮饷,昨夜已经清点完毕。”
王文抬头看他:“少了几成?”
徐武没吭声,只是拇指捏住食指和中指,朝他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
王文面不改色的屈指轻轻敲击堂案,思索了几息后轻声问道:“哪一环克扣了我们的粮饷?”
徐武答道:“我只知,不是咱扬州这一环。”
淮南荡魔将军府的粮饷,是由户部和镇魔总司统一核算,而后分配给淮南道运转使,也就是“淮南漕司”,再经淮南道运转使调配给扬州运转使,送抵荡魔将军府城南大营。
在大周官场,大宗的钱粮运输,过手刮一层乃是惯例,尤其是这种京城拨发给地方军队的粮饷,正是官老爷们上下齐手、发家致富的大蛋糕!
这是官场的惯例,哪怕是天子亲自统兵,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惯例。
但这其中,也有门道。
通常来说,地方将领在官场的背景越硬,被刮走的粮饷就越少,地方将领在官场树敌越多,被刮走的粮饷就越多。
而七成……就属于那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后娘养的待遇。
大大超过地方军队被克扣的平均线,与那些偏远地区的厢军一个待遇。
可那些厢军,两千五百人的编制,能拉得出五百青壮,都得数该地厢军指挥使有责任心。
而王文的荡魔将军府,可是满额,干的又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刀口舔血买卖!
三成粮饷?
他王文要敢把这点铜板发到将军府镇魔卫们手上,他们就敢把这点铜板儿扔他脸上!
王文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徐徐合上手里的文书:“来人!”
大门外值守的镇魔卫快步入内,叉手行礼。
王文:“召营指挥使谢之……算了,退下吧!”
话说到一半,他又挥手屏退了堂下的镇魔卫。
徐武目送该镇魔卫出门去:“关上门,任何人不许靠近大堂三丈之内!”
“咔擦。”
大门轻轻的合上,大堂内便只剩下王文与徐武二人。
徐武这时才面沉似水:“大哥,此事得慎重了。”
他了解王文的脾性,先前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禀报给王文。
可七成……委实是差得太多了。
这么大的数字,他没办法悄悄筹措来补上。
王文风轻云淡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而后冲徐武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说:“你没将此事捅给你大爷吧?”
徐武摇头:“你没点头,我肯定不会乱开口。”
王文放下茶碗,轻声呼喊道:“马风何在。”
一点金光穿墙而入,化作一名金甲神将,叉手道:“末将在!”
王文淡淡的说道:“点起一队阴差,即刻前往楚州淮南道运转使司,彻查淮南道运转使顾越阖府上下,有无勾结妖魔鬼怪,必要时候,可以征调洪泽湖水府协同查案……我要证据!”
马风不假思索的叉手道:“末将尊令!”
话音落下,他便化作一点金光穿墙而出。
徐武待到马风离去之后,他才面色凝重的低声道:“大哥,三思而后行啊,开弓可是没有回头箭的!”
王文笑着轻言细语道:“该怕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可先动手的,却是他们而不是我!”
徐武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却还是低声说道:“大哥,要不然还是请大爷出面,去说和一二吧……也算是全了我等出身漕帮的情义!”
“第一!”
王文竖起一根手指:“那些狗东西,代表不了漕帮,他们对我们没什么恩义,我们也不欠他们的。”
“第二,我们自个儿手里没东西,就算请你大爷豁出老脸去斡旋,并且这回还真叫你大爷斡旋成功了……下回呢?”
“有一就必定有二,这回是粮饷,下回谁知道是什么东西?难道次次都要请你大爷豁出老脸去斡旋?那我们岂不成跪着要饭的了?他们配吗?”
“第三,他们已经不讲情义,背后捅了我们一刀子,怎么还得我们低三下四的去全漕帮的情义?”
“凭什么?你脑子呢?”
徐武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后才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此事的确很棘手,打在他们将军府身上,就跟蛇打在七寸上一样。
王文出身漕帮。
他荡魔将军府发展至今,也离不开漕帮的帮助。
而淮南道运转使,既是漕帮的大东家之一,也是漕帮在官场最粗的几根大腿之一。
他若是拿着粮饷的事,去漕司大闹一场……
能闹出什么结果暂且不说,但他和黄兴德这爷俩,在漕帮内部指定是没什么容身之地了。
王文倒是无所屌谓,欠漕帮的,他一分不少还漕帮便是!
可黄兴德在漕帮内混了大半辈子,立足之本与人脉关系全在漕帮内,若是因为他被漕帮逐出门墙……王文属实是有些不落忍。
但要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王文又咽不下这口气,他也不能咽了这口气。
他和麾下的弟兄们,豁出性命、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才打出了荡魔将军府眼下的气势和局面,淮南道大官小官提到他荡魔将军府,都得先抖上一抖、以示敬意。
可这个头要是开了,往后谁还拿他荡魔将军府当一盘菜儿?
不必怀疑,这必然是那些狗东西对他王文的一次试探!
尤其是那个什么劳子齐王!
黄兴德前不久才回绝了那个狗东西,紧接着他荡魔将军府就穿上了小鞋。
要说这事儿和那个狗东西没关系,打死王文都不信。
所以这口气他要是忍了,鬼知道后边还有什么阴损的招数在等着他。
而他必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狗东西,坏了他的道途……
左右迟早都是撕破脸的局面,还不如一开始就剁了他们的狗爪子!
这些狗东西不是跟他讲台面下的规矩吗?
那他王文就跟他们讲讲台面上的规矩!
他必须要教这些狗东西弄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他王文,不是因为坐了淮南道荡魔将军这个位子才凶、才恶。
而是因为他王文够凶、够恶,他才坐得上荡魔将军这个位子!
这个道理要弄不明白,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不知所谓的狗东西,会狗胆包天的拿他王文当棋子……
他还要修仙呢,哪有这么多闲工夫来陪这些狗东西过家家!
(本章完)
第170章 兄弟阋墙
第170章 兄弟阋墙
克扣粮秣这件事,对荡魔将军府来说,到底有多棘手呢?
这么说吧,王文在堂上,掰开了揉碎了,叭叭了许久……
徐武都始终一言不发!
以往无论什么事,向来都是王文怎么说,徐武就怎么做。
偶有反对他的情况,都是在给他查漏补缺,不是真的反对他。
似今日这种态度,属实是头一回。
但王文能够理解徐武。
他自己对漕帮没有多深的感情,准确的说,在他的心里头清河堂是清河堂、漕帮是漕帮,他分得清楚。
可在徐武他们这些世代都吃漕帮这碗饭的祖传漕帮弟子心头,“生我者父母、养我者漕帮”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属于那种抽到红签、真肯去做死士的铁杆帮众。
说来是有些讽刺,吃的满嘴流油、盆满钵溢的帮派大佬们,心头想的全是生意,饱一顿饥一顿的底层草鞋们,心头却真的认可义气。
而王文的做法,落在徐武的心头,无异于是吃碗里、反碗底!
连徐武都是这种态度,可想而知,一旦事发将军府下边那些出身漕帮的镇魔卫会怎么想,各府依托漕帮的根基建立起来的督查室,又会怎么想?
但这点压力,远不足以按着王文向淮南漕司,向那个什么劳子齐王低头!
命,他都拼了那么多回!
若是这点小事,就能按他低头,那这个镇魔将军……不做也罢!
“二狗,你我兄弟一场,我不逼你。”
王文解释了许久,眼见徐武依然不吭声,心渐渐硬了起来:“正好,这次拉练行动,你忙前忙后操持了小半年,想必也累了,府中的事务你就先放一放吧,我另给你找个好差事。”
徐武愣了一秒,不敢置信的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自己日日亦步亦趋跟随的大哥,却只看到一双刚强到近乎冷冽的双眼。
王文直视着他的双眼,轻轻一挥手,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之中便飞出一本,落在徐武手上:“在城北和城南,各选一处风水宝地,修筑一座黄山神庙和一座扬州城隍庙,寺庙的规格在你手上,银钱你自行支取,工期凭你高兴……”
徐武不知所措的捧着手里的文书,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大哥……”
王文挥手:“我理解你的立场,我也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虑一二,想得通、往后便还唤我大哥,想不通、往后唤我将军便是……下去吧!”
说完,他便从案头抽出一本文书,提起毛笔低头处理公务。
徐武面露挣扎之色,好一会儿后他才站起身来,捧着公文一揖到底:“末将遵令!”
说完,他步履沉重的转身出门去。
待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堂外后,王文搁下毛笔,神色略显疲惫的抱着双臂倚在太师椅上,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头顶上的房梁,喃喃自语道:“真是连口气都不让人喘……”
但很快,他便又坐直了身躯,双手搓了搓面目振奋起精神,神念探入水兵营:“白子墨,速来见我!”
片刻后,一身黑色甲胄的白子墨,便向前抻着脖子,身姿一左一右的一摇一摆着跨进大堂,叉手道:“末将白子墨,拜见大将军!”
说话间,它死性不改的“嘶”的一声吐出分叉的蛇信子,黑色的眼眸也在刹那间变化为银色的竖瞳。
王文冷眼瞥了它一眼,训斥道:“站直喽,管好你条舌头,再敢乱吐,老子割你的舌头下酒!”
“呲溜!”
白子墨慌忙收回蛇信子,银色的竖瞳也瞬间变回白底黑瞳的人眼,站直了讪笑道:“末将知错、末将知错……”
王文拿起面前墨迹刚刚干涸的文书,扔给白子墨,文书打着旋儿的精准落入白子墨怀中:“派人将这份告示送回洪泽湖水分,命敖青将告示传遍淮南道妖圈儿!”
白子墨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书,见文书没有封火漆,便知这份文书它也能看,当即便翻开文书,就见排头的第一行写着‘淮南道妖精登记造册管理试行办法’,心头顿时一惊。
再定睛细看:‘凡淮南道妖、精、怪三类所属,限期三月之内赶赴洪泽湖水府登记造册、领取身份证明,依法修行、依法纳税……三月不至者,一律视为霍乱人间之妖魔,有杀错、无放过!’
“咕咚。”
白子墨看着这篇试行办法,第一个反应,是‘这不是将我们洪泽湖水府架在火上烤吗?’
第二个反应,‘登记造册?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第三个反应,‘妖怪也要交税?’
它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王文见它眼神闪烁的许久不吭声,忽而笑道:“怎么,你有不同意见?”
白子墨打了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慌忙摇头道:“没,末将没有意见。”
王文扬了扬下巴,温和的说道:“无事,大胆的畅所欲言,我今日不与你计较。”
但他的态度越是温和,白子墨心头就越是惊惶,摇头如拨浪鼓:“末将真没有意见,半点意见都没有……”
王文:“说话!”
白子墨“噗通”的一声跪倒在地,斟酌语句一句一句的答道:“大将军所制定的试行办法,仁者无敌、气吞山河、有教无类、思虑周全……但末将以为,这份试行办法下发下去之后,那些不识好歹的山精野怪,恐会成群结队的逃亡别处。”
王文瞅着它跪在地上摇来晃去的模样,面色渐渐缓和,赞许的微笑道:“你这些日子还真学了不少东西,不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比你家那个愚蠢的大王有前途!”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示意它退下。
白子墨如蒙大赦的起身,叉手倒退着快步退出大堂,心头惊疑不定的暗自猜测道:‘他难道正是想借此试行办法,逼走那些山精野怪?’
‘跑路?’
王文轻笑着重新取出一份空白的文书,提笔饱沾浓墨,写下“淮南道荡魔将军府悬赏任务系统构想”的排头:‘谁在乎呢?’
他肯给这些山精野怪一个交税的机会,都是看在那个名叫黄三的老黄皮子的颜面上。
它们若不知好歹,他正好有杀错、无放过!
当然,他推行‘精怪登记造册管理试行办法’,也是在给即将全面铺开的‘淮南道城隍、山神、土地三位一体地祗体系打造计划’做铺垫。
提前梳理好辖区内的山精野怪,能极大程度的避免他敕封出去的城隍、山神、土地,还未度过虚弱期便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山精野怪啃食的忧患。
他很忙的,没功夫做救火队员到处救火。
……
“大将军,该宵夜了……”
直到新任长随金九进入大堂来告诉他吃晚饭了,王文才注意到大堂外的天色已暗。
他随手将毛笔搁到砚台上,失笑的摇头道:“又天黑啦?我还寻思着今儿偷会儿懒,歇息一下午呢……晚上吃啥?”
金九拘着腰满面笑容的回应道:“回大将军,今儿是庆丰楼的刘大厨掌勺,做的是他们庆丰楼最拿手的大官羊、蟹粉狮子头、醋鱼、黄酒鸡……”
金九是黄兴德亲自给王文挑选的长随,方二十出头、生得平平无奇,说话之时总是带着几分笑意,有种农家子弟的憨厚、朴实之感。
但此人却是清河堂年轻一代中的后起之秀,办事妥帖、伶俐,有分寸又不失手腕,在年轻一代之中颇有威信,黄兴德评价他是能做香主、独当一面的人物。
他方一进将军府,就全面推翻了余石头先前对王文衣食住行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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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吃这一块,原先余石头的安排,是在将军府的饭堂内指定了一名手艺最好的厨子,专司给王文做菜。
而金九进入将军府后,直接就把那名厨子赶回饭堂,在将军府内单独划分出了一间小院另起炉灶,接着召集扬州城内所有有名气的酒楼老板,将这些酒楼的所有掌勺大厨写成牌子,对应上他们酒楼的所有招牌菜。
而后每日随机抽取一名大厨,由金九派人去采买食材回来准备妥当后,再派人请那名大厨来将军府做菜,并且不但有人全程监督,还会有人负责试菜……
其流程之繁琐,足以牵扯一个人的大部分精力!
但却只是金九每日微不足道的日常之一。
甚至于,王文至今都不知晓,自己吃进口的饭菜,来得这么麻烦。
他只是觉得,自打金九接替了余石头的工作后,他的生活质量“蹭”的一声往上迈了好几个台阶,越来越不需要他动脑子。
比方说,送到他手里的茶水永远都是最适合入口的温度,穿到他身上衣裳永远都是最适合他当天日常的得体衣裳,也再没有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和事出现在他眼前和耳边……
不过今日也不知为什么,他听着金九报的这些菜名儿,脑海中闪过那些摆盘精美的菜肴,竟生不起半分食欲。
他想了想,笑道:“阿九啊,咱俩今晚去逛逛夜市咋样?”
金九笑着叉手道:“请大将军稍待,我这就去给您准备马车和衣裳……”
王文摆手:“拿件衣裳就行,马车就不必了。”
金九点头称是。
不多时,王文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灰色广袖细葛布衣袍,和一身粗葛布灰色短打的金九,一前一后走出将军府,往草市方向行去。
适时,华灯初上,白日里忙碌了一天的扬州百姓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悠闲的往草市方向行去,中气十足的叫卖声和含着笑意的寒暄声,层层迭迭却不显得喧闹。
昏暗的天光成了最好的保护色,王文混迹在人流当中,好似土豹子进城那样,好奇的左右打量着来来往往的摊贩,旁人也没把这个穿的灰扑扑的平平无奇青年人,和往日或顶盔掼甲、或一袭黑底金纹劲装的英姿勃发荡魔将军联系在一起。
“我都快要记不起,上一回来逛草市是啥时候了……”
王文随手在挑着火炉的游摊上买了两个炊饼,他一个、金九一个,拿在手里边啃边低声细语道。
金九拿着炊饼,却没有往嘴里送,只是笑道:“全仗文哥,扬州才能还有草市可以逛。”
王文也笑道:“事可能是这么个事,但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我觉得好装逼!”
金九偷瞄了他一眼,低声细语道:“您哪还需要装,您是真牛逼!”
王文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眉飞色舞道:“你小子,打小儿就会说话。”
金九眯着眼,嘿嘿嘿的笑。
二人边走边吃,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哨楼宇面前。
王文望着那块崭新的牌匾,不由的放慢了脚步,抬头望着二楼晃动的窈窕剪影。
金九闻弦知雅意,在他侧后方低语道:“文哥,可以清场的……”
王文沉默了几息,忽而惋惜的叹息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金九慢慢的拧起眉头,面色凝重的道:“您练的童子功,就没有解决之法吗?”
王文苦笑道:“至少近些年是没有,至于以后……”
说到这里,他忽然神色一变,冲着金九挤眉弄眼道:“以后谁还来这种地方找快乐啊,那也太堕落了!”
金九愕然的望着他,而后眯起眼睛,嗤嗤的匿笑。
二人继续逛,逛着逛着就又到了原先的府衙附近。
王文望了一眼已经变成民居的厢军衙门的府衙原址,而后将目光望向那厢锅气蒸腾的羊肉汤摊子,忽然觉得口舌生津:“走,哥请你喝羊肉汤!”
金九笑眯眯的跟上他的步伐:“那感情好!”
王文甩开大步走向那口大锅,还未走进摊子,就大声嚷嚷道:“老刘,烫三斤羊杂碎,再切个羊头!”
听到他的声音,站在铁锅后边忙活的老刘头,和一道孤零零的坐在摊子里喝羊汤的矮壮身影,同时扭头看了过来。
老刘头大喜过望的擦着双手迎出来:“哎哟喂,咱就知道,狗爷来了,您指定也会来……”
适时,王文也看清摊子里站起身来的那道熟悉身影。
他怔了怔,旋即边笑边摇头的慢慢走进摊子里:“怎么,家里没煮你的饭?”
那人慢慢咧开嘴,笑道:“你不也没着落?”
“我哪敢跟您狗爷比啊,大江南北皆兄弟、五湖四海一碗端!”
“我哪敢跟您虎爷比啊,您多威风啊?捋你两根虎须你就要吃人!”
“你那只狗眼看清了那是两根胡须吗?人分明是想骑到老子头上拉屎拉尿!”
“天底下哪有面子里子都占全的买卖?你再霸道,也总还得给别人一条路走吧?”
“你个蠢货,你还真当我这是在跟那群老登掰腕子?我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们就是把枪,有人拿他们往我心窝子上捅,你不站我这头,你站他们那头?”
“你都这么牛逼了,还有人敢往你心窝子里捅刀子?你说个人,我去做了他!”
“行啊!”
王文反手将一枚铜板拍在桌子上:“就是这家那个混账二小子,你这么牛逼,你去做了他!”
徐武愣愣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铜钱:鸿泰通宝。
王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他:“愣着做什么?敢不敢去,给个痛快话儿啊!”
徐武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大哥,我错了!”
王文:“别,您狗哥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我王老虎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哪配做你大哥!”
徐武:“大哥你别骂了,我真的错了……”
远处,老刘头龇着牙嘿嘿笑的,冲着身畔一脸严肃的金九低声道:“没啥大事儿,虎爷和狗爷以前还在咱这儿还打过架呢,那前脚打完、后脚又笑呵呵的坐一起喝酒划拳……”
金九目不转睛的望着摊子里,低低的从鼻腔里喷出一个“嗯”的音儿。
在他身后,十数道身人高马大的便服壮汉从人群里现身,将整个羊汤摊子围得严严实实的。
(本章完)
第171章 真假美猴王
第171章 真假美猴王
是夜,弦月皎洁、星河璀璨。
王文在西厢书房内吃过宵夜之后,吩咐金九清空西厢的所有仆役、封锁西厢门,未得到他的召唤,任何人不许踏入西厢房一步。
金九依言,给王文送来一大壶热茶和一大桌吃食之后,迅速清空了西厢内所有丫鬟和小厮,并火速调遣一队精锐的镇魔卫入府,亲自带人把守西厢门……
他的做法虽说有些劳师动众、小题大做之嫌,但底下人做事慎重、仔细是好事,王文自然不会去纠正他。
待到西厢房内清空后,王文捧着一碗热茶端坐在灯火通明的书房内,悠然的阅览着一本混坤真人起手批注的《南华经》。
直到月上中天,月华与阴气双双攀升到一日之间的最高点时,他才不慌不忙的呼唤出山神令,心境静谧而松弛的,用意念按下了【阴神:日游(+)】这一栏的那个加号。
【功德-5400】
霎时间,无穷玄奥的天地至理好似涌泉般在他脑海深处冒出来,引领着他的心神飞上青冥、畅游九天。
鬼仙之道再没追求,终归也还是沾个“仙”字儿,参悟的同样也是天地大道。
只不过大道三千,多数修行者皆只取一瓢。
而鬼仙之道,取的就是那最没追求的一瓢。
好在,王文修的并不只是鬼仙之道。
他所修其他道,也都在跟着白嫖……
他的心神,自由自在的在天地之间翱翔。
但旁人,却只能看到西厢上空的天光间亮得好似破晓,而荡魔将军府……准确的说,是以西厢房为中心点的方圆十数里内,都突然间暗了下去。
明明是没有半分阴云遮挡星河,却突然间黑得好似那似月黑风高之夜。
守在西厢门外的金九等人看得更分明,就见西厢房上空无数灰色的气流好似狂风呼啸般蜂拥而至,迅速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气卷垂直落到了书房之上,而后虚空之中凭空坠落大量泛着淡淡莹润光辉的清澈雨露,滴落漏斗中心。
“嘶!”
水兵营内,白子墨从水面露出头来,吐着蛇信子胆战心惊的仰望着西厢房上空,心神被那股激荡的无形伟力覆盖,满心的惊惶,就如同它还是一条懵懵懂懂的小白蛇时,面对那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时的感受。
此时此刻,它竟也有了和王文一样的疑问:‘灵气复苏不是才三年半吗?怎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好在,那股激荡的无形伟力来的快、去得也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西厢房上空的动静,就便渐渐归于平静。
王文那在青冥之间自由自在翱翔的心神,也被迫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这具沉重的躯壳之内。
他平复了许久,阴神出窍,一跃至青云之上,而后铺天盖地的放出神念,笼罩数十里天地!
此时他的阴神,功德金光内敛,浑身上下再无半点透明虚幻,面目衣袍皆与生人无异,外人若无法眼在身,绝难看破他的虚实。
以神念笼罩数十里天地,静心感知的变化许久,他才收回神念,循着自己的神念信标,心神一动,他的阴神便消失在了扬州城上空。
下一秒,他的阴神出现在了黄山光明顶山神庙大殿之内。
霎时间,地祗神的气息勾动神像内存积的香火之力,化作一股堂皇的明光,贯穿山神庙、照亮黄山神宫。
黄山神宫内日夜颠倒、热闹若庙会的数万阴魂,瞬间便明悟是山神老爷驾临,齐齐朝天揖手:“拜见尊上!”
“尔等不必多礼!”
王文的声音在神宫内部响起,宏大似雷鸣之音。
但当坐镇神宫内处理神庙事务的季良与陈锋惊喜的追出神宫之时,山神庙内早已没有了王文的身影。
不过瞬息之间,王文的身影便已然出现在了会稽黄山神庙之内。
时隔近一年,当初一片死寂的会稽城内已经有了些许人烟,但眼前的黄山神庙却依旧破败得瓦不蔽体,很显然,这些重回故里的会稽百姓,没什么心思来修缮这座山神庙。
此处王文一直没有派鬼神前来主持,只因此地神宫内关押的那些冤魂怨气太重,昔日他消耗功德化解掉他们身上的大半怨气后,便令其保持沉睡状态,骐骥通过时光和香火之力慢慢冲刷掉他们心头的怨气……
而今,他分身有术,倒是可以启动此间神庙,他亲自过来主持。
他望着眼前这座残破的山神庙,视界之中浮起山神令。
【黄山神(显圣义勇武安威灵公)】
【功绩:64562】
【阴德:5250】
【功德:4163】
【阴神:返虚】
【神宫:黄山神庙、徐州都城隍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四重天)(+)、九劫归元体(六重)、大海无量神功(九重)、闪电奔雷拳(圆满)、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反虚境,伪仙之境!
……
五日后,马风返回扬州荡魔将军府,面呈淮南道运转使司勾结妖魔的证据于堂上。
事情可大可小,淮南运转使顾越的次子,豢养了一批邪道妖人,暗中调取各府死囚修行邪道妖法……
往大了说,杀人偿命,以人做资粮修行邪道妖法更是罪不容诛。
往小了说,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这世道,连正常人都谈不上什么人权,更遑论死囚?
不过从一介没有官身的官宦之家次子,却能暗中调取各府死囚这个角度来判断,顾越定然是知情的,至少也是默许了次子的行为。
大周开国之初,吸取前唐的经验教训,道一级不再设节度使,而掌管一道财赋征收与转运,还兼领监察地方官吏、审理刑狱、维护治安、举荐贤能等事务的转运使,逐步成为了实际上的地方最高长官,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即便其后在道一级,又增设了主管司法和监察的提点刑狱司(宪司)、主管常平仓的提举常平司(仓司),以及主管军事与民政的经略安抚司(帅司),分割运转使的权利,但死死捏着财政权的运转使司,依然是实际上的地方最高长官,三司皆以运转使司为首。
王文很快翻看完了马风带回来的卷宗,心中有了计较。
他合上手里的卷宗,敲着卷宗轻声问道:“这里边……没有你们的功劳吧?”
马风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老老实实的叉手回道:“不敢欺瞒尊上,末将原本是寻思着给他们加点料,未曾想,他们并不需要末将多此一举……”
王文笑了笑,轻声道:“那就好!”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比方说,他为什么会将这件事,交给马风的阴差营和洪泽湖水府去办,难道真的只是看重了它们的侦查能力吗?
“来人。”
王文低喝道。
一名镇魔卫应声快步入内,叉手行礼。
王文:“传令三营,集结,有作战任务。”
“喏!”
一听到有作战任务,堂下这名镇魔卫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声音陡然拔高的就跟公鸡打鸣儿一样。
待到这名镇魔卫离去之后,王文再将目光投向一侧的马风:“你阴差营留下一百阴差坐镇府衙,其余阴差随行。”
马风叉手:“末将遵令!”
王文一摆手,马风一躬身,化作一道金光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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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冷冽。
不多时,徐武闻讯急匆匆的赶来:“大哥,要去楚州了?”
王文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此行你不必随行,踏实的替我坐镇府衙便是。”
徐武一急,张口就欲再言语,却被王文摆手打断:“说了兄弟一场,你不想做的事,我不会逼你!”
徐武怒声道:“大哥,你拿我徐二狗当什么人?”
王文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水,轻言细语道:“你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数?行了,别一惊一乍的跟个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土豹子一样,区区转运使司,还不配你我兄弟要死要活!”
徐武无言以对。
王文摆手:“忙你的去吧!”
徐武只能叉手退下。
……
翌日清晨,五百镇魔卫全副武装,分乘三船漕船逆水北上。
荡魔将军府的人马一动,扬州城内立马有数封口密信,偷偷摸摸的出城,快马加鞭送往楚州。
却不知道,他们的密信刚一出城,转眼抄本就一字不差的出现在了王文的手里。
“这个孟兴怀,还真使得一手好舵啊!”
王文浏览着这些密信,饶有兴致的点评道。
这些密信并非都是孟兴怀一人送出的。
除去孟信怀的亲笔信,还有扬州另外几座衙门的堂官,以及两个扬州官宦世家的家主的亲笔信。
但只有孟兴怀的亲笔信,包含的信息最多,也只有孟兴怀的亲笔信,态度最为坚决。
而且从立场上来看,其余人顶多只是通风报信,而孟兴怀却是通盘布局的共同谋划者,密信中甚至有对他后续反应的预测以及应对策略……
“尊上,末将请命,回扬州给姓孟的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王文还笑得出来,马风却已经愤怒的面目狰狞了。
“教训?”
王文目光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马风垂下目光,不敢揣测他的心思。
王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目光冷冽的把玩着缩小成钢笔长的破晓枪。
片刻后,他忽然又笑道:“咱们搭个台,唱一折子大戏咋样?”
马风单膝点地,叉手道:“请尊上示下!”
王文笑吟吟的说道:“这一折子戏啊,名叫真假美猴王。”
马风毫不犹豫的答道:“末将愿往!”
王文诧异道:“你听懂了?”
马风理直气壮的摇头:“末将不懂!”
“哈哈哈哈……”
王文大笑出声,摆手道:“你听不懂跟着添什么乱?忙你的去吧。”
马风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王文手边那些密信,叉手道:“末将遵令!”
七日后,荡魔将军府的船队即将进入洪泽湖水域,敖青亲率水府上下百里相迎。
当日,王文等待许久的转运使司的说客,也终于到了。
来的是个身穿便服、平平无奇的中年人,自称姓刘、名正阳,乃一介草民布衣,但却有五百巡检司水军驾楼船相随。
王文亲自出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刘正阳迎进座船船舱,和颜悦色的跟他磨了半个时辰的牙。
四下无人之际,刘正阳如同一位和蔼的谆谆长者,不断询问王文的荡魔将军府有何难处,可有需要淮南道转运使司“顾大人”帮衬提携的地方,末了又话锋一转,轻言细语的劝说王文行事要“老成持重、三思而后行”,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说着些“轿子众人抬、多个朋友多条路”之类的言语。
就是绝口不提转运使司克扣荡魔将军府的那些粮饷,就好像他全然不知荡魔将军府此番兴师动众北上的意图。
绕来绕去,其实就一个意思:别冲动、可以谈!
但他不点破,王文也乐得跟他慢慢兜圈子。
直到刘正阳说的口干舌燥,连尿都撒了三泡,王文才站起身来,不咸不淡得丢下一句:“稍等片刻,本将军上个茅房先”,而后在刘正阳的注视下,慢悠悠的走进茅房。
只是他前脚跨进茅房,阴神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扬州府衙大堂,孟兴怀的眼前。
正端坐在大堂之上奋笔疾书的孟兴怀,被突然出现在堂下的王文吓了一大跳,面色狂变的失声道:“王二虎?你不是去楚州了吗?”
王文诚实的点头:“对啊,特意回来杀你的啊!”
孟兴怀的面色再度狂变,而后抓起惊堂木重重的一拍堂案,起身色厉内茬的怒喝道:“混账,本官乃官家御笔亲封的正四品扬州知府加银青光禄大夫,王文,你要造反吗?”
“皇帝待我还不错,我造他的反干嘛?”
王文诧异的笑道:“我只是单纯的看你不爽,想宰了你而已!”
话音落下,挡在二人之间的堂案陡然炸开、一分为二。
大量衙役,闻声一窝蜂的按着腰刀冲去大堂内,而后望见王文那张笑容满面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只觉得天都塌了!
天菩萨,你们神仙打架,别带上我们这些小人物啊……
王文看了一眼为首的捕快都头刘犇,很是热情的招手道:“好久不见啊,三牛哥!”
刘犇按着腰刀的手剧烈的颤抖着,脸色苍白的像死了三天一样,闻言拼命的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哀声道:“王将军,别玩了,小的请您老人家去丽春院喝酒好不啦?这回一定给您也点八个妞儿!”
“下次吧,眼下有正事儿呢……”
王文笑吟吟的答道,而后话锋一转:“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我就不多废话了!”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颤栗如蝴蝶振翅的孟兴怀身边,在他惊恐欲绝的目光当中,似慢实快的伸手一把抓住他戴着乌纱帽的颅顶,轻轻巧巧的往上一提。
“啵。”
闷沉而干脆的声音,像极了拔红酒瓶塞的声音。
殷红的鲜血像喷泉那样喷起一丈多高,王文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冲着一众痴呆的衙役微微颔首道:“杀人者,荡魔将军府王文是也!”
一名衙役双眼一翻,晕厥在地。
天塌了……
(本章完)
第172章 快意恩仇
第172章 快意恩仇
为示公平,王文从扬州府衙出来后,径直去了那两个扬州官宦世家的族地。
所谓官宦世家,便是家中世代都有人,或通过科举、或通过荫补出仕,并且通过大量任命家中子弟出任族地的中下级胥吏,垄断地方权力、甚至架空地方父母官,其影响力虽然远不及曾经的士族和门阀,但却是地方上极少数能和父母官掰腕子的重量级单位。
虽说背叛就好比绿帽子,不分深绿和浅绿。
但王文对这两大官宦的痛恨,却要还在孟兴怀之上!
只因他昔日组建荡魔将军府时,因为黄兴德那一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他默许了扬州的官绅士商阶层,将他的荡魔将军府作一块新蛋糕。
而这其中,就数这些官宦世家切走的蛋糕最多。
虽然后来,他开创性的“新兵训练”,将分出去的大部分蛋糕,都收了回来,重新洗牌……
但这和他王文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没有针对谁,难道那些世家子弟不成器,也能怪到他王文的头上?
王文去的第一个宦官世家,是王家。
这个“王”,就是王二虎和他爹王强的这个“王”。
当王文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王家的水榭内,水榭内躺在一把雕的紫檀木锦塌上,正在几名美貌侍女的伺候下怡然自得的听着鼓戏的王家现任族长王世贵,也如孟兴怀那般愕然了几秒。
但人老成精,须发都白了大半的王世贵,显然要比孟兴怀更审时度势,眼见王文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冽得好似腊月间的晨雾般的模样,心中便知,恐怕是送往楚州的密信走漏了风声……
“老爷子,好兴致啊!”
王文自来熟一样的随手扯了一把椅子过来落座,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老头身边那几个嫩得能掐出水来的青葱少女,调侃道:“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一树梨压海棠,果真祸害遗千年啊!”
“是二虎啊……”
王世贵像是没认出他来那样,恍然的说道,而后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坐起来,而后挥手屏退水榭中的戏子和侍女,笑容满面的说道:“老头子若是还未老糊涂,这还是你第一次回家来坐坐吧?”
王文嘴角的笑意泛开,眼神中的恶意越发炽烈:“那你还真是老糊涂了,忘啦?我及冠那年,我义父不是领着我回来过一次么?那次是回来干嘛来着……噢,我想起来了,是回来求你这个老逼养的允我入族谱!”
王世贵就像是没听到他嘴里的污言秽语,继续作恍然大悟状:“你要不说,老头子还真忘了此事,去岁重阳节后,老子头便自作主张,将二虎你的名字录入族谱……来人啊,还不快快取族谱来,给我们王氏的麒麟儿过目?”
水榭外候着的仆役听到他的大吼声,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王文不动声色的看着老头儿表演,心头越来越满意……来之前,他还很担心,这老头儿活得太久,看淡生死了,杀一具冢中枯骨,既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的成就感?
此刻见到这老头儿还有色心、还有如此旺盛的求生欲,他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
不多时,一名须发白的老管家,便托着一本厚厚的泛黄族谱,步履稳健的沿着青石板小径行至水榭外,躬身道:“老爷、王将军,族谱送到!”
王世贵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王文一眼,见他抱着两条膀子,笑吟吟的浏览着水榭外的湖光景色,心头再度一凛,大骂道:“还杵着做甚?还不快快滚进来,将族谱呈与我王家麒麟儿过目?”
老管家应了一声,躬身入内,将托盘呈于王文面前。
王文拿起这本上年头的族谱,不紧不慢的翻阅,轻声细语道:“时间还算充裕,老头儿你要不要再给底下人交代一下,让他们克服克服,设法再去请百八十个厉害些的人物回来救场?就外围这些烂番薯、臭鸟蛋,济不了多大事啊。”
此言一出,水榭内正偷偷通过眼神交流的主仆二人齐齐一愣,而后额头上立马就浮现起了细密的汗珠……
“二、二虎这是何出此言啊!”
王世贵拼命镇定,强笑着回应道:“咱们可一条根儿上长出来的藤蔓,老头子岂能怀疑你?论起来,老头子可还是你叔爷爷……”
“找到了!”
王文状似惊喜的出声打断了王世贵的强行挽尊,他看着族谱上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行,无论是页面还是墨迹,都与前后无甚差别的记载,心悦诚服的感叹道:“你们这些老东西,做事还真是未雨绸缪、滴水不漏啊,去岁重阳节后?是我升任淮南道荡魔将军之后吧?”
“一面未经过我的允许,将我录入族谱,以示拉拢。”
“一面将我卖给转运使司,增进和转运使司的感情和联络!”
“好一个两头下注、一鱼二吃!”
听到王文赤裸裸的说出“卖给转运使司”,水榭内擦着汗努力强笑的主仆二人,面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王文合上这本上年头的族谱,轻轻放到手边的圆桌上,未见他使力、也未见任何法术光芒闪耀,但这本厚厚的族谱,在落到圆桌上的一瞬间,突然化作一滩飞灰,徐徐飘散在了湖边的微风中……
“我今天来,本来只想送一你人下地府的。”
王文不紧不慢的抱起两条膀子,俯瞰着锦塌上的王世贵,笑呵呵的说道:“看在你们这么用心算计我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附送你家十个名额吧。”
王世贵闻言急火攻心、双眼暴突,张口就欲求饶。
王文却轻笑着打断了他的求饶:“可别想着糊弄我哟……”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敲击自己的太阳穴:“我可是刚看过你们家的族谱,糊弄一个,我就多杀十个,杀到你这一脉断子绝孙、死尽埋绝为止!”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挥手轻飘飘的划过水榭外围的院墙。
就听到一阵好似放鞭炮一样的“嘭嘭嘭嘭”闷沉爆炸声,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凌空飞起,好似乳燕归林般齐齐朝着水榭这边飞来,有序落在水榭之外,堆成了一座一人多高的京观。
殷红的鲜血,瞬间就了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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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收回手,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要不然,你们再去找百八十个厉害点的人物回来,试试看能不能杀掉我!”
王世贵深深的望了一眼水榭外那座京观,而后转过头来,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目不转睛的望着王文,捏着锦塌的双手、青筋绷起……
王文笑眯眯的与他对视。
王世贵突然扭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面色骤然变得灰败、惨然。
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了王文面前死命的磕头:“王将军,老头子我老糊涂了、铸成大错,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王文随手一指身畔的圆桌,圆桌上立刻出现了一尊巴掌大的香炉虚影,香炉之中插着一支清香,悠然的飘荡着雾气:“这一炷香燃尽,你若还不交人给我,那就只能我帮你挑了哟!”
王世贵闻言,绝望的瘫软在地,剧烈颤抖着的大口呼吸。
王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简直比酷暑天灌下一口带冰碴儿的快乐水要还爽。
他承认,他就是土狗,他就喜欢这种无脑低级的武力打击报复。
……
当王文还在王家大院里折磨王家人时,他现身府衙大堂、斩首新任扬州知府孟兴怀的消息,已经像是长了翅膀那样,疯传整座扬州城了。
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此事,人人都在力证斩首新任扬州知府孟兴怀的人,就是荡魔将军王文。
有人说,王文好似嫡仙下凡那般从天而降,指着堂上的孟兴怀大喝道:“呔,狗官,你的事情发了!”
有人说,王文手提两把斩马刀,从府衙大门一路杀进府衙大堂,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杀的人头滚滚、遍地残尸断肢……
还有人说,王文当时在府衙大堂见到府衙大堂见到捕快都头刘犇,还笑呵呵的跟他打了招呼,唤了他一声“三牛哥”,刘犇当时还求他别杀人了,说他请客去喝酒,给王文点八个妞……只可惜,没人信。
总之就是人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他当时在场,全程亲眼目睹。
坐镇荡魔将军府的徐武,听到这个消息,惊怒交加之下一把掀了办公桌,传令留守扬州的所有将军府镇魔卫,全城缉拿真凶:‘自家大哥明明北上找顾越的麻烦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扬州,没头没脑的做了孟兴怀?还当众杀?自家大哥若想要孟兴怀死,他有不下九种办法让孟兴怀死的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犯得着把活儿干得这么糙?’
外人不晓得将军府的底蕴有多深,他还不晓得嘛?
那阴差营和水军营,都是摆设?
但他的军令,还未传出他的公廨,就被他给收了回来……就这个案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家大哥亲自做的,可他又异常了解自家大哥的脾性,越是不可能,就越代表这案子真有可能是自家大哥做的!
自家大哥如今那脾性,就咋说呢?
就是属于你越赌他不敢干什么,他就非要梗着脖子干给你看的驴脾气!
就以这个案子为例,徐武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都觉得自家大哥决计不该杀孟兴怀。
只要不取孟兴怀的性命,自家大哥哪怕是当众把他殴打成残废呢?那都只是小事!
顶多官降个一两级,再罚他两三年俸禄!
这事儿官面儿上就算是过去了……
可自家大哥要是杀了孟兴怀,那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往小了说,那孟兴怀乃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扬州父母官,杀他无异于是造反!
往大了说,那孟兴怀才到任几天哪?他连府衙大堂上那把椅子都还没坐热乎呢!刚一到任杀了他,那不是抽朝堂上那些大人物的大嘴巴子、抽龙椅上那位官家的大嘴巴子吗?
朝堂上那些的大嘴巴子、官家的大嘴巴子,是那么好抽的吗?
可这个道理,只能是自家大哥自个儿明白。
但凡那孟兴怀敢仗着自家大哥不敢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动他这一点,跟自家大哥对着干,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朝廷、官家?
那朝廷再凶猛、官家再威风,那也山高皇帝远不是嘛?
当初在黄山,自家大哥面对近在咫尺、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数万白莲教妖人,他都敢骑着牛、扛着枪硬往上冲!
他能被远在天边的皇帝和朝廷唬住?
连徐武这个旁观者,都觉得荒诞!
‘假如这个案子真是大哥做的……’
徐武迅速通盘捋了一遍,很快就得出一个他自认为靠谱的结论:‘那肯定就是姓孟的勾搭上转运使司了,否则大哥不会这么着急的赶回来做了他!’
但他仍旧感到不解,在扬州这片地界上,自家大哥要想做了孟兴怀,那是多简单一件事?
无论是出动阴差营,还是出动水军营,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孟兴怀。
就算是杀鸡不用牛刀,可哪怕是出动他徐二狗呢?他也有不下九种办法,能把这活儿干得让人查不到他们将军府头上。
大哥怎么会偏偏就选了最蠢、最糙的一种办法呢?
还当着众人的面,和刘犇打了个招呼,唤了他一声“三牛哥”,那不是坐实自己的身份吗?
大哥也没说过,他想造反呐?
徐武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面派人摁下城内的流言蜚语,一面思索自家大哥这么干的道理。
结果他才刚刚把手下人派出去,就又收到了自家大哥现身王、陈两家,大开杀戒的消息……
这懵逼了许久,忽然就轻松了。
但并不是他已经能肯定,这事儿必然不是自家大哥所为。
相反,他已经异常相信,这些案子就是出自自家大哥的手笔!
只不过,王、陈两家的案子,已经彻底把水搅浑了……
(本章完)
第173章 我即权力
第173章 我即权力
洪泽湖流域之内,转运使顾越的说客刘正阳,还在等待屎遁的王文。
结果左等不见王文回来,右等不见王文回来,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去茅房查看之际,才见到王文神清气爽的整理着腰带从茅房方向回来……
‘拉个屎,这么爽的吗?’
刘正阳不解的打量着王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荡魔将军去了一趟茅房后,身上的气势忽然就暴虐了许多,他心下莫名有些胆颤。
“看什么看?”
王文大摇大摆的重新落座,恶声恶气的喝道:“没见过人便秘啊?”
刘正阳面色一僵,强笑着叉手道:“学生失态、将军海涵……学生方才所言,将军意下如何?”
“意你妈!”
王文笑着破口大骂:“你什么档次,也配与本将军谈判?滚回去告诉顾越,立马将克扣我淮南荡魔将军府之粮饷,连本带利还回来,本将军便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胆敢少一个铜板儿,本将军立马跟他开战、不死不休!”
刘正阳被他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搞得脑子都差点宕机了,回过神来后,登时就意识到自己被王文给玩了,出离愤怒的拍案而起:“竖子,安敢如此!”
王文不屑的笑了笑,轻声呼唤道:“来人啊!”
两名如狼似虎的将军府镇魔卫应声入内,叉手道:“属下在!”
王文头也不回的斜指着刘正阳,在他惊恐的目光之中,残忍的说道:“将这狂徒叉出去,打断四肢扔回去,若那些巡检司水军敢扎刺,一律按照勾结妖魔鬼怪论处!”
“喏!”
两名将军府镇魔卫大声应喏,一步上前,一左一右将刘正阳绞住刘正阳的臂膀,如同按过年猪一样将其按倒在地,往船舱外拖。
刘正阳拼命挣扎着,怒发冲冠的呼喊道:“竖子,你中了旁人的奸计、行此亲者痛仇者快的暴行还不自知,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王文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补上一句:“再掌嘴三十!”
“喏!”
两名实诚的镇魔卫大声应喏了一声,紧接着船舱外就响起了“啪啪啪”的大嘴巴子声音。
那声音响亮得,听着都疼。
“咦,好残忍呐!”
王文牙酸的摇头:“你说你,这点窝囊气都受不了,还学人当什么说客……”
适时,一道金光和一道青气,从大开的窗扉飘入,落入船仓内化作马风和敖青。
敖青学马风的样子也披上一身骚包的金甲,一落地便单膝点地、叉手道:“尊上,末将请命,献那顾越老贼之头颅于尊上法驾之前!”
马风震惊的看了他一眼,连忙也单膝点地,叉手道:“尊上,末将也请命,杀顾越老贼于闹市,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王文瞅着这对儿卧龙凤雏,心头失笑之余,竟然还有些感慨。
看……
他麾下这些妖魔鬼怪,谁都没有把他转运使司、把他顾越当一盘菜,人人都想拿他顾越的头颅回来领功。
偏生顾越还觉得他优势很大,还大喇喇的派说客前来劝他不要冲动,以免以卵击石、亲者痛仇者快!
时代已经变了,可有些人还沉浸在旧时代的余晖里,并且试图用旧时代的神器还来打压他们这些新时代的弄潮儿。
这和用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王文最近也常常在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绝对的武力保障,才能衍生出绝对的权力。
那个什么劳子齐王,凭什么敢这么横?
无外乎是他背靠大周王朝这颗参天大树。
而大周朝廷为什么能镇压九州?
无外乎是因为大周朝廷手里攥着百万大军!
可那百万大军,真奈何得了他王文吗?
王文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不敢吹牛逼,说他能够一人敌国!
但怎么着,也应该是他和大周王朝五五开……
更大的可能性,是大周王朝被他搞残,天下大乱。
而他失去现有的一切,遁入深山老林,以待天时。
既然大家五五开,那凭什么大周王朝赋予的权力,就是绝对的权力。
而他的权力,就不是绝对的权力?
总不能就因为他不想做个烂人吧?
他觉得,做人还是得言而有信。
要要讲道理,就大家都讲道理。
要比拳头,那就大家都比拳头。
我跟你讲道理,你跟我比拳头,我跟你比拳头,你又来跟我讲道理……
那是耍流氓!
或许有人已经忘了,他王老虎,才是正经的地痞流氓出身!
……
淮南道转运使司驻于楚州治所山阳县。
而山阳县,就在洪泽湖东岸六十里余里处,可以通过淮水干流从洪泽湖直抵山阳县。
三日后傍晚,荡魔将军府的船队,抵达山阳县。
提前收到消息的淮南道转运使顾越,早已发动楚州厢军与巡检司水军,合共五千兵马陈兵于山阳县码头,清空码头内的一切闲杂人等,迎接荡魔将军府一行人马到来。
很显然,三日前王文命人打断刘正阳四肢的行为,已经令顾越意识到,这件事情没办法善了了!
此时此刻,身着一身紫色官袍、站在一众转运使司官吏最前方的顾越,面色就铁青得好似锅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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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要说他心头不后悔,那必定是死鸭子嘴硬……
可他又怎么能预料到,王文这厮都成了从三品大员了,行事竟然还会和市井流氓一样,动不动就掀桌呢?
按照官场的规矩,这种事的处理方式通常有两种。
第一种,当然是王文低头,从了齐王。
第二种,则是王文认了这个闷亏,当做无事发生。
无论是哪种,他顾越在齐王那边,都算是有个交代了。
区区七成粮饷,也就是看起来多而已,像王文这种坐镇一道的镇魔司将令,随便杀几头年猪,就能搜刮到不下十倍的数目。
这点粮饷,也值当他王文置漕帮的情谊而不顾,来硬刚他们转运使司、硬刚齐王?
再退一万步,哪怕是先前王文和刘正阳好说好商量,他明面上认了这个暗亏,私底下他转运使司悄悄将克扣的粮饷还给荡魔将军府呢?
这事儿都算是过去了……
唯独闹到眼前这个地步,是谁都没办法收拾了!
都别再说什么,他在齐王那里没办法交代了。
就连齐王自个儿,恐怕都没办法在皇帝那里交代了。
鸿泰皇帝只是老了,而不是死了!
皇子争龙,拉拢文臣武将培植党羽,这是司空见惯的戏码,也是大多数行将就木的皇帝默许的流程。
但培植党羽,却搞到地方的武将和运转使司刀兵相见,皇帝会如何看待他?百官会如何看待他?
而他顾越作为执行者,却把事情办到这种一塌糊涂的地步……里外不是人了属于是!
一念至此,顾越的心头就止不住的泛苦水。
要说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王二虎这厮如此刚烈,他说什么也不会去捅荡魔将军府这个马蜂窝!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为今之计,唯有在王二虎那厮发难之前,将其按下来,大家再坐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越怀揣着这样的希冀,眼巴巴的望着徐徐靠岸的荡魔将军府船队。
却不想,荡魔将军府的船队靠岸之后,他们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一名将军府镇魔卫下船。
前来相迎的诸多官吏见状,疑惑的窃窃私语,弄不清楚荡魔将军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很快,船队两侧的河水,就在数千双眼睛惊骇的注视之中,拔地而起、冲出河面三丈多高。
一片哗然之声中,船队上方的水浪中,徐徐浮起数百黑口黑面、黑衣黑刀、额头上写着一个大大“差”字儿的虚幻身影,在一名金甲神将的统领下,整整齐齐的结阵,虎视眈眈的望着码头上的诸多官僚厢兵。
而船队下方的水浪中,则一群接一群的跳出了无数身披鳞甲、满嘴獠牙的妖怪,乱哄哄的挤在一起,凶神恶煞的俯瞰着码头上的数千人马,为首的那金甲妖怪,倒替着一杆亮银枪,吐着蛇信子桀桀桀的狞笑……
那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顷刻之间,码头上蓄势已久的数千厢军和巡检司水兵,气势便一泻千里,呈现出溃散、啸营的趋势。
而站在这些厢军和巡检司水兵前方的诸多官吏,也是个个面色惨白,两条腿抖得像蝴蝶振翅一样……
就在这时,王文顶盔掼甲的雄壮身影,自座船之上徐徐升空,凌空负手而立。
他面无表情的俯瞰着码头上这些官吏,大喝道:“我乃淮南道镇魔将军王文,淮南转运使顾越何在?”
在他一身强大法力的催动下,他的声音好似雷霆炸响,在码头上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惊得所有人心脏狂跳,不少人甚至直接晕厥了过去。
顾越先前铁青的脸,此刻已经变得酱紫色,他拼了老命的镇定,却还是站不直颤抖的双腿,只得颤颤巍巍的一步上前,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叉手道:“下官顾越,王将军,有话可否下来说?大家自家人,莫教外人看了笑话!”
直到此时,他仍然没有放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算。
“你他妈就是顾越啊……”
王文盯着这个脸颊两边和下颚处留有三捋白清须,战战兢兢的“貌不惊人”老者,神色淡淡的颔首道:“很好,你和你家那个小王八蛋勾结邪道妖人,杀人修行邪道妖法的案子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码头上所有人都将目光齐齐投向顾越的背影,有人震惊、有人怀疑,还有不少人面露解脱之色。
还有不少人,看了看顾越的背影之后,再偷偷抬起头,望向那两股水浪之上的妖怪和鬼物们,心头若有所思……
众目睽睽之下,顾越酱紫色的老脸又慢慢变成通红,红得好像油锅里捞起来的小龙虾。
他强撑着晃晃悠悠的身形,拼了老命的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叉手道:“王将军,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下官幼子心性纯良、连只鸡都不忍杀,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岂能勾结邪道妖人,干出杀人修行邪道妖法这等令人发指之事?”
“误会?”
王文淡淡的笑了笑,随手一挥,船舱内便飞出无数写满黑字的白纸,好似蝴蝶翩翩起舞那样飞到码头上空,飘飘洒洒的落到码头上的数千兵勇和官吏的身上。
他们好奇的抓过这些白纸,定睛细看,就见这些白纸上详细的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顾家二子从何处监牢调取多少囚徒宰杀,抽魂炼魄、取血炼丹,其中还详细的记载了经手人是谁谁谁,不似作伪。
恰好,某些经手人就在人群当中,在看完这张催命符一样的白纸之后,当场跳反,嫉恶如仇的高声痛斥道:“顾大人,你不是说调取那些囚徒,是为冲做纤夫苦力,拉船清理河道吗?”
“王将军,下官冤枉啊……”
王文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道:“你们是不是冤枉,我荡魔将军府自会查明,大家放心,我荡魔将军府乃官家御笔亲封的镇魔司衙门,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码头上的诸多官吏,望着他那一脸“威胁”的笑意,再看了看左右的妖怪和鬼物,陡然醒悟。
“王将军,明察啊!”
“王将军,下官有案情要举报!”
“王将军,今日是姓顾强迫我等来此,我等迫于他的淫威,无奈来此……”
上百号大大小小的官吏,好似上百只鸭子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喋喋不休。
将几度欲张口辩解的顾越,都给憋了回去。
顾越心头焦急如焚,却又争不过这么多张嘴,最终竟然一翻白眼,晕厥了过去!
(本章完)
第174章 时代变了
第174章 时代变了
原则上,似勾结妖魔鬼怪、邪道妖人这种死罪,只要没有铁证,任何人都不会主动承认。
除非……原则就在别人手里。
比如眼下,王文的手里就掌握着原则!
能做官的人,或许有人不够聪明,但绝对没有一个是蠢人。
在场的官吏们岂能看不出,王文携大批妖魔与鬼怪前来,在数千人面前,问罪顾越勾结邪道妖人,是在给他们一个选择?
‘你们肯体面,你们就自行体面!’
‘你们要不肯体面,那我就帮给你们体面!’
莫说,顾越还真豢养了一批邪道妖人,以人为资粮助次子修行邪道妖法。
就算他当真纯洁的跟朵白莲一样,未曾和任何邪魔外道打过交道……
他是否勾结过邪魔外道,还不是王文说了算?
在场的转运使司官吏们几乎人人都笃定,但凡顾越抵死不承认,王二虎身边立马就会有妖魔和鬼怪跳出来指认顾越,做“人证”。
他荡魔将军府就是干这个的,都图穷匕见了,不一次性整死顾越,难道还等着顾越重整旗鼓跟他将军府开战吗?
不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他王二虎在朝廷那边交代得过去?
而他们转运使司,一但没有了王法和大义做靠山,谁能奈何得了荡魔将军府?
且不说,没有王法和大义做靠山,在场的这些厢军和巡检司水军,定然不会冒着“叛乱”的罪名,武力保护他们。
就算是这些厢军和巡检司水军,还肯与荡魔将军府对峙,他们也十分怀疑,这些厢军和巡检司水军能不能护得住他们!
事情都到这一步,他们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官场博弈,自古以来就是成者王侯败者寇,敢赌就得服输,哪有什么情分可讲。
你顾越技不如人,就怪不得我们翻脸不认人、落井下石了……
你一家死,总比大家一起死好啊!
……
眼见在场这些官吏如此知情识趣,王文也舒心的松开了眉头。
他们猜得没错。
王文此番会将阴差营和水军营曝光于世人面前,打的就是“你们若不肯体面,我就帮你们体面”的主意!
事实上,当初他派马风来调查顾越,并特许马风可以调动水军营协同调查,其实就是在暗示马风……若是查不到顾越勾结妖魔鬼怪的罪证,你们就是他的罪证!
这么干,的确是有些下作没错。
可全力以赴,难道不是对敌人最大尊重吗?
他顾越明知道他荡魔将军府是干什么买卖的,他对他荡魔将军府下手的时候都未曾有顾虑,难道他王文还得自缚手脚,依照顾越的规矩去跟他开战?
凭什么!!!
战争,是顾越先挑起来的。
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自然就该他王文说了算!
至于阴差营和水军营……
他荡魔将军府本身就是负责镇压妖魔鬼怪的,收服一些妖魔与鬼怪为他所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什么?
他荡魔将军府勾结妖魔鬼怪?
你下去跟那些死在荡魔将军府手下的妖魔鬼怪说去吧,你们一定会很有共同语言的!
有道是一力破万法!
自信能与朝廷五五开之后,他王文行事已经不必再事事瞻前顾后……
谁人不服,开战打一场就是!
“来人啊!”
王文嘴角含笑的大喝道。
“末将在!”
三艘漕船上的所有将军府镇魔卫齐声应喏。
王文指着码头上晕厥过去的顾越说道:“拿下顾家满门、封锁转运使司,胆敢反抗者,一律按照勾结邪道妖人、武装暴动论处!”
“喏!”
一众将军府镇魔卫轰然应喏着,成群结队、如狼似虎的跳下漕船,拿下昏厥的顾越,而后如入无人之境的,驱散挡路的厢军和官吏,冲向山阳县县城。
与此同时,一队队行伍整齐的阴差,已经先一步踏空飘向转运使司衙门,预防转运使司衙门里的人,销毁证据。
在场的诸多官吏、厢军,仰望头顶上飘过诸多阴差,是既感到恐惧,又止不住的震撼。
‘一触即溃!’
‘一败涂地!’
‘这世道,真的变了……’
有人想到这几日顾越上蹿下跳,商议种种应对荡魔将军府发难之策的画面。
有人满心感慨的,举目扫视四周这上百号朝廷命官以及数千厢军、巡检司水军……
满心的荒诞,又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哀。
在此之前,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已经有所预感,这一合,他们转运使司恐怕是压不住这位风头正劲、气势如虹的淮南荡魔将军。
毕竟浩浩荡荡的荡魔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才刚刚落下帷幕。
他们这些身处淮南道水路交通中心的转运使司官吏,对于荡魔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之中的那些大战、血战,自然都有所耳闻。
人家荡魔将军府,连那些占山为王的妖魔鬼怪都不怕,四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能怕你‘区区’转运使司?
可能么?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他们转运使司,会败得如此轻易、如此一败涂地……
就感觉,人荡魔将军府都还没发力呢,他们就已经躺下了!
曾几何时,他们淮南转运使司,集淮南道财政、行政、司法于一体,出了山阳县见官大两级,转运使不是节度使、胜似节度使,那是何等的风光?
而如今,一个组建不到一年的荡魔将军府,一回合就把他们转运使司给干趴下了!
这令所有转运使司的官吏,心头都油然而生一种“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悲哀之感。
王文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臭官僚的伤春悲秋心路历程,他还得抓紧时间,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不单单是顾越勾结邪道妖人、助次子杀人修行邪法的案子。
还包括转运使司克扣荡魔将军府的粮饷,以及是谁人授意顾越克扣荡魔将军府的粮饷等等案情,他都要捅到朝堂之上!
来都来了,他也不惧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旁人不敢揭露这些官场腐败的潜规则……
他王文敢!
旁人畏惧皇子争龙的残酷漩涡……
他王文不惧!
他还真想看看,大周朝廷这天,塌不塌得下来,压不压得死他王文!
怀揣着这样的狠心,王文令水军营封锁山阳县城,亲率五百镇魔卫,入驻转运使司。
一面派人审问顾家豢养邪道妖人的案子。
一面派人彻查转运使司近三年的所有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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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记忆恢复术’和‘死了都要说’的双重buff加持下,诸多案情一一在王文面前显现。
没有任何难度!
一场官场大地震,以山阳县为中心,徐徐席卷整个淮南道!
……
就在王文在运转使司,把那些得罪他的官吏往死里整时。
他在扬州袭杀新任知府孟兴怀,以及在王、陈两家大开杀戒的卷宗,也快马加鞭的送到了鸿泰皇帝的御案前。
老迈的鸿泰皇帝,望着卷宗上种种足以证明王文身份的证据时,也诧异了片刻。
他同样也不理解,王文明明可以无声无息杀了孟兴怀等人,为何要亲自出手,还非要留下确凿罪证,并且闹到人尽皆知……横看竖看都有种栽赃的嫌疑。
但很快,他便陡然醒悟,不咸不淡的轻笑道:“有趣!”
御书房下,应召入宫的镇魔司指挥使夏澜,身穿一身紫色蟒袍、白的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官家,此子怕是成气候儿了!”
到底是镇魔司的司首,他看待问题的角度,跟得上时代的变化。
鸿泰皇帝抬眼望向他,淡淡的说道:“你镇魔司,可有反制之法?”
夏澜沉思许久,才意有所指的轻声道:“此子的档案之中,对其养父黄兴德十分孝顺。”
鸿泰皇帝不语,只是从卷重之中抽出一份来,递给身侧富态老太监。
富态老太监双手接过卷宗,转交给夏澜。
夏澜接过卷宗,定睛飞速浏览了一遍,而后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但他沉吟了片刻后,还是强调道:“官家,此风断不可涨,否则日后恐引得民间奇人异士,竟相效仿!”
鸿泰皇帝垂下苍老的眼睑,淡淡的问道:“你镇魔司开府两载,朕许你高官厚禄、便宜行事,收罗奇人异士,而今能匹敌此子的能人异士,有几何?”
夏澜的目光剧烈的闪烁了片刻,而后无声的叹了口气,叉手下拜:“臣……惭愧!”
他虽从未见过王文,但他对王文的了解,恐怕比黄兴德还要多。
比方说,他知晓,在昔年的黄山大决战,王文定然在其中发挥了某种非常重要的作用,左右了战局。
他还知晓,昔年在杭州城以一敌二,击杀明教教主方腊的先天宗师张麻子,就是王文。
他甚至知晓,王文与那位遍览典籍都未得只鳞片爪记载的黄山神吴彦祖,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综合种种信息,当世能稳胜王文的,或只有那位陆地剑仙张咏……
可那位张剑仙,并不在朝廷的控制之中!
他们甚至连那位张剑仙身在何处,都不知。
鸿泰皇帝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此事宜以安抚为主,不宜令失态进一步恶化……尔等只有一次机会,一击不中,此子必反!”
他看得分明,自己御笔亲封的这位淮南道荡魔将军王文,对皇权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但对他这位恩主,那王文还是抱有三分敬意的。
就好比此番扬州事变,那王文明明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教孟兴怀死得不明不白。
但他却光明正大的现身扬州,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斩首孟兴怀,并且一面留下了足以验证身份的证据,一面又留下了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看似矛盾的行事章法,实则只是在隔空向他这位恩主表明一个态度:‘孟兴怀,就我王文杀的,要怎么处理我,你拿主意,我都认!’
包括他手下那些妖魔鬼怪,之所以没有动用在这件事上,其实也是在隔空向他表态:‘孟兴怀是我王文杀的没错,但我没有养寇自重,我对得起你封我的荡魔将军名号!’
其实从卷宗上记录的前因后果来看,无论孟兴怀是怎么死的,哪怕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脚滑摔死的呢,明白人一定会怀疑到王文的身上。
一位正四品朝廷命官无端身死,必然会一查到底,不会有任何的疏漏!
但他这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做法,无异于是在像他这位恩主表明:‘我杀孟兴怀是私怨,对你对朝廷没意见。’
总的来说,此番扬州事变,王文除了未经朝廷身畔,便私自斩杀孟兴怀以及王、陈两家的家主这一个错处之外,再无可指摘!
并且,根据卷宗上的记载,此番事变也的确是孟兴怀伙同淮南道转运使司,先行招惹的王文……
那些蠢货也不想想,那王文连那些妖魔鬼怪都不怕,他能吃他们一套?
当然……
鸿泰皇帝抓大放小的最大原因,还是朝廷当前的确没把握制裁王文。
制裁不了,那就只能看他的好,不看的坏了……
否则,这封卷宗送抵京城之日,就是捉拿王文归案的钦差出京之时!
而且,他已经太苍老了!
他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管这些破事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夏澜听完鸿泰皇帝的处理意见,虽心有不甘,但却只能叉手下拜:“臣遵旨!”
没有任何一个上司,会喜欢王文这种动不动就掀桌的下属。
但偏偏,他又着实拿王文没有任何办法。
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
王文率队进驻转运使司七日之后,他总算是理算了两个案件的脉络。
适时,淮南道转运使司内的大小官吏,已有七成被他捉拿下狱。
罪名自然是贪污腐败……
至于剩下的那三成,也不是他们不想贪,而是他们不够资格贪,别人不带他们贪。
有了足够的证据,王文也就没有再动私刑,而是将所有证据和所有涉及贪污腐败的官员,一并打包押送京城。
一次性草翻整个淮南道转运使司,他心头那口恶心也算是出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那点恶气,就看那个什么劳子齐王,还敢不敢来招惹他王文了!
再敢来,他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本章完)
第175章 待价而沽
第175章 待价而沽
在将诸多转运使司贪官污吏一并打包发往京城后,坐镇转运使司的王文,终于等到了他等待已久的人……
“学生杨映,忝为东宫洗马,拜见王将军!”
转运使司大堂下,一身青绿色长袍,有几分温文尔雅气质的青年书生,语带三分笑意的周周正正揖手下拜。
堂上,王文提笔奋笔疾书着,闻声头也不抬的轻笑道:“东宫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洗马的来拉拢本将!”
堂下自称杨映的青年书生听言,嘴角智珠在握的笑意忽然有些僵。
“哈哈哈……”
王文大笑着掷笔起身,走下大堂伸手对杨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都是年轻人,本将与杨先生开个小小的玩笑,杨先生不会见怪吧……快请入座,来人啊,上茶!”
杨映忍俊不禁道:“将军果真是个妙人!”
王文陪着他入座,笑道:“主要是等杨先生等得太久了,等得本将心头都有怨气了……”
杨映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的眼色,立马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哦,将军早知学生会来?”
“当然知道!”
王文漫不经心的轻笑道:“只是不知先来的,会是你们东宫的人,还是秦王府的人……话说你们可真够稳健啊,愣是拖到尘埃落定才来见本将,岂不知‘锦上添易、雪中送炭难’的道理?”
杨映闻言,神经顿时紧绷起来,面上却还温文尔雅的赔笑道:“此乃学生的过失,太子殿下半月之前便托付学生前来拜见将军,实乃学生这身子骨太不争气,行至途中偶感风寒,一卧床便是八九日,以致于今日才得见将军真颜……还请将军海涵,千万莫向太子殿下透露学生此行办事不力啊!”
“是吗?”
王文像是信了他的鬼话,笑呵呵的调侃道:“这还没寒露呢,先生就感上风寒,怕是有点肾虚啊!”
杨映不好意思的笑道:“让将军见笑了,学生这身子骨,打小就虚,也就是太子殿下不拘一格广纳贤才,换做其他人,可瞧不上学生这种病秧子……”
“别这么说你自个儿。”
王文摇头:“敢于大大方方承认自己肾虚,先生已然是难得的人才,至少在厚脸皮一道,先生已经胜过九成九的男儿汉!”
杨映依旧只是赔笑:“让将军见笑了、见笑了……”
王文也笑着点头:“原本对于初次商谈,本将并未抱有多高的期望,总疑心第一个来的,给不起价码,就和那市井商贩做小买卖一样,总得再三拉锯,才能得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位……但见到先生,本将忽然就相信,此番商谈不会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杨映听到这里,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声回应着“定不让将军失望”,借喝茶整理思绪,努力跳出王文的谈判节奏。
心头还在惊异的嘀咕道:‘不说这个王二虎出身市井,史家经典都未曾治过几本吗?怎会如此难缠!’
王文见他捧着茶碗眼神闪烁连连,也不催促,老神在在的抿着茶水。
对于皇子争龙这件事,他原先的确是没什么兴趣。
他这么忙,哪有时间和精力去陪一群纨绔子弟过家家?
可他再没兴趣,也架不住齐王那个蠢货非要来招惹他……
如今,他不掺和也掺和了,该办的、不该办的,他都一并给办了。
事都办了,当然得找老板结工钱了!
再者说……
此番他马踏淮南转运使司,既是立威、出气,也是对朝廷的一次试探。
世间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连鸿泰皇帝的面都没见过,鸿泰皇帝凭什么要护着他?
可截止到目前,他都没有等来朝廷申饬乃至降罪于他的圣旨或公文。
反而等来了,东宫的说客……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大周朝廷不说拿他王文没有任何办法。
至少也得是投鼠忌器!
虽说这么干有点蹬鼻子上脸的嫌疑……
但大周朝廷的虚实,无疑是令他可以越发从容的应对眼前的人和事。
比方说,打着掺和皇子争龙的旗号,摄取好处却不办事。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玩完她,不给钱,不就不算嫖了?
他只拿好处,不办事,不就不算掺和皇子争龙了?
别说他做人不地道。
这么干,他自是血赚,可人家也不见得会亏!
哪怕他什么事都不办,但他淮南荡魔将军府这杆大旗,无论竖在天秤的哪一端,都是足以左右胜负的胜负手!
王文不信朝堂顶层那些人精,不知道方腊是死在他手下的!
他一个三十岁都不到先天宗师,抵十万军不过分吧?
……
杨映心头权衡了许久,暗自一咬牙,放下茶碗正色道:“将军快人快语,学生也就不与将军打机锋了……只要将军肯投效太子殿下,事成之后,太子殿下允将军镇魔司指挥使之位!”
这已经是底价了!
但王文听到这个价码,却只觉得可笑。
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的左右摇晃:“nonono……先生许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民间疾苦,做买卖的,哪有先生这种做法?这就好比说,我现在要买先生家的祖宅,但我眼下分币不出,只许诺先生,待我日后发家致富之后,再付先生祖宅的双倍价格,先生肯将祖宅过户给我吗?”
杨映立马争辩道:“这岂能混为一谈?须知太子乃是官家嫡长……”
王文摇着头打断了他的争辩:“没什么不一样,太子殿下再有希望在官家百年之后登上皇位,那也只是‘希望’而已,自古以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先例,难道还少吗?本将与太子素未谋面,凭什么要拿自个儿的前程乃至身家性命,去陪太子搏一个虚幻缥缈的‘希望’?”
先前哪怕是王文内涵他肾亏,都面不改色的杨映,听到此处忽然横眉怒目,身躯颤抖的大有拍案而起、破口大骂、拂袖而去的趋势。
但王文作为一名深谙人性的心理导师,只一句话,便如同戳破皮球一样,令杨映的怒气顷刻间便泄了一空:“退一万步说,倘若本将不投效太子殿下,转投秦王殿下麾下,此消彼长之下,太子殿下是否就少了两分胜算?那一分‘希望’,是否就又缥缈了许多?”
“你……”
杨映直勾勾的望着王文,一时失语!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个谈判节奏,与他来之前预演过的谈判节奏,完全不一样!
这个王二虎,怎会比那些久经宦海沉浮的官场老油子还要难缠?
此人的资料上,不是说他只上过几年私塾,然后就一直在漕帮厮混吗?
漕帮那种泥沙俱下之地,竟能养得出这般棘手的人物?
他娘的,大意了!
王文见他迟迟不语,面上也慢慢浮起失望之色:“先生若做不了主,不妨先回去请示太子殿下一二,正好,秦王府的人,应该也快要到了……”
他进驻转运使司这段时间,已经将朝堂上皇子争龙的情况,摸了大概。
当今鸿泰皇帝,共生育了十四皇子。
而今朝堂呼声最高、也是最有可能得登大宝的皇子,共有三位:太子、秦王、齐王。
这三位皇子,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参与朝政,各自都在朝堂拉拢了一票朝臣,并且在这些年的争斗之中,各自经营出了一片稳固的基本盘。
太子的基本盘,在文官。
秦王的基本盘,在武将。
齐王的基本盘,在财政。
三者并不绝对,太子麾下有武将向他效忠,秦王麾下也有文官为他发声,齐王麾下亦有文武在替他奔走。
只是相对而言,三位皇子在各自的基本盘优势最大……
某种意义上,这三位皇子,都有枭雄之姿!
哪怕王文一口一个大傻逼的代指齐王,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大傻逼是有几分傻福的,据他所知,淮南以南,八成的赋税收支,都在齐王掌控之中。
而漕帮这个实质上的大周天下第一大帮,也被齐王牢牢的把控在手里……只是底层的漕帮帮众们,不知晓此事而已。
但很显然,这种虎父多虎子的情况,出现在皇家,并不是一件好事!
朝堂上早有流言蜚语,称有朝一日山陵崩,恐祸起萧墙、天下大乱。
怎奈何,鸿泰皇帝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做皇帝的都不急,做太监的再着急也没用。
而王文这厢已经狠狠的给齐王上了一回眼药,自然不可能再考虑投效齐王麾下。
就只能在太子与秦王之间做选择。
当然,也是直到如今,他才有拥有选择的权力。
在此之前,他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还在挣扎的杨映,听到王文的言语,心中陡然回过神来,猛然一惊:‘是啊,秦王府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在此之前,东宫和秦王府的不敢来笼络王文,乃是忌惮皇帝对于此事的看法。
如今他们东宫率先派了人过来,那秦王府的人还会远吗?
‘决不能让此人投入秦王府,否则必成大患!’
杨映暗下决心,心中紧急思索着眼下能打动王文、后续又能办成的价码。
在他以及他身后的太子的眼中,而今的王文,已经不再只是淮南荡魔将军。
而是接替淮南转运使的淮南官场之首!
经过此事过后,淮南道哪还有官吏,敢硬顶荡魔将军府?
不怕荡魔将军府裹挟着大批妖魔鬼怪上门,问你是不是勾结妖魔鬼怪?
拉拢到王文,既能得到荡魔将军府的助力,进而操控整个淮南官场。
还能斩断齐王一条江湖豪情之大腿!
这都不是此消彼长了。
而是涨、涨、涨!
这种赚钱的买卖,即便他们东宫做不成,也决计不能让秦王府做成了!
短暂而剧烈的思考之后,杨映很快就开出了价码:“只要将军肯投效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必保举将军兼任扬州团练使!”
团练使在本朝乃武散官,可实职也可虚职。
比方说,王文人在扬州,却获封边关团练使,那就是虚职,若是获封扬州团练使,那就是实职。
但一个团练使,顶多也就统领三五千兵马,一应兵甲粮饷配给,还都是按照最低等级配给,连厢军的待遇都不如……
王文听后,不置可否,只是打了个哈欠,困顿的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先生不妨先回去歇息,有事明日再说如何?”
杨映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大门外明晃晃的天光,而后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再度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暗自一咬牙道:“三载之内,太子殿下必保举将军,兼任淮南安抚使!”
安抚使与团练使相仿,同样也是可虚职、可实职的武散官。
不同的是,团练使的上限是五千兵马。
而安抚使的上限,是五万兵马!
他说这个,王文可就不困了。
他笑吟吟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先生能替太子殿下做主?”
杨映正色的揖手道:“将军不必忧心,学生出发之前,太子殿下将此事全权交托于学生,只要将军肯投效太子殿下,学生有信心向太子殿下力荐将军……但学生的微末颜面,也止步于此了,若将军还不满意,学生也只能先行返回京城,请示太子殿下了。”
言下之意:‘见好就收吧,再加码,你就先和秦王府谈吧!’
王文略一沉吟,当即笑道:“先生痛快,本将也就不与先生兜圈子了……别什么三年之内画大饼了,太子殿下若是真看得上我王文,那就当前、眼下!”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只要太子殿下能栽培本将兼任淮南安抚使,往后本将就是太子殿下的马前卒,太子殿下指哪儿,本将打哪儿!”
杨映听完后,却险些没从椅子上跳起来:“绝无可能!将军在此间做了什么大事,不需要学生来提醒将军吧?眼下保举将军兼任淮南安抚使,置朝廷的颜面于何地?置官家的颜面于何地?”
“这样啊……”
王文又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那先生还是暂且回去歇息吧,本将倦了,有事我们明日再商议。”
杨映被他的无耻给惊呆了:“你……”
(本章完)
第176章 BUG
第176章 bug
在经过整整一下午的谈判后,杨映与王文终于达成共识。
按照约定,杨映返回京师之后,东宫就会立马着手运作王文兼任扬州团练使,作为王文投效东宫的和赏赐。
其后,东宫在明年年初,运作王文升任淮南安抚使,
作为交换,王文会保证淮南道转运使一职,落入太子一系的人马手里。
双方都很满意这个方案……
当晚,王文邀请杨映参加了荡魔将军府的犒军宴,五百将军府镇魔卫好酒好肉的结结实实的大吃了一顿。
翌日清晨,二人分别,杨映返回京师。
王文携将军府被克扣的粮饷,启程返回扬州。
三日后,船队途径洪泽湖,敖青照例率阖府水军出水,在岸边大摆宴席,犒劳随行的镇魔卫们和阴差营的阴差们。
酒席上,随处可见各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名场面。
有喝得醉醺醺的镇魔卫,硬拉着同样喝得醉醺醺的螃蟹精怪,划拳大喊“螃蟹一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儿”。
有好奇重的镇魔卫,硬拉着鱼头人身的鲤鱼精伙夫,探究鲤鱼精吃不吃醋鲤鱼,结果却被鲤鱼精拿着铲子追着“绑绑绑”……
水军营的水军,将军府的镇魔卫见得多了,并且像这样的酒席,当初环淮南道拉练那会儿,他们也吃过几回,早就混熟了,完全不带怕的。
但酒席上最多的,还是喝得醉醺醺的镇魔卫,拽着黑口黑面的阴差,嗷嗷大哭的冥场面……
他们拽着的阴差,都是他们昔日的袍泽。
在此之前,将军府内只有各级军官,清楚阴差营的存在。
底下的镇魔卫们,多多少少都才猜到了自家衙门内部有鬼魂在效力,但具体有多少、是以什么方式存在的,以及具体负责什么任务,他们都不清楚。
包括先前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之中阵亡的镇魔卫,死后都编入阴差营一事,王文也从未公开。
因为王文觉得,公开此事,可能导致底下的镇魔卫们在日后的办案争斗过程当中,因为有了后路而变得贪功冒进!
玩过游戏的都懂,一命模式和正常的死后可以无损复活的模式,完全是两种玩法!
而且,他也很厌恶用这种方法去收买人心……
这是阴差营,第一次成建制的出现在将军府的镇魔卫们眼前。
而后,他们便惊喜的发现,战死的袍泽,也赫然在其中!
先前在山阳县码头,船上的镇魔卫们望见那些他们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身影时,就有无数人险些当场泪崩。
一场酒席,集齐了人、鬼、妖精,气氛还异常的热烈、和谐!
这在大周,估摸着也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了!
王文也在喝酒。
但他喝得很克制,用拇指杯小口小口送进嘴里。
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这么个喝法,他喝上三天三夜都不会有半分醉意。
敖青陪着他,亲自给他斟酒……
“山精野怪登记造册的事,办得如何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文倒扣酒杯,聊起了正事:“有什么困难吗?”
敖青放下银酒壶,略一沉吟后,答道:“回主上,此事倒是谈不上什么困难,就是成果……恐达不到主上的预期!”
王文笑了笑:“怎么?山精野怪们听到要登记造册,都逃往别地了?”
敖青松了一口气,叉手道:“主上神机妙算,卑下佩服之至!”
王文笑着摆手:“少拍马屁,说正事儿……跑窜的山精野怪,是自发的吧?没有什么妖怪,在背后组织吧?”
“这……”
敖青偷瞄了他一眼,心头又紧张了起来,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据卑下所知……是有的!”
王文舒舒服服的依在太师椅上,轻轻的扬了扬下巴:“说说吧!”
敖青沉吟了片刻,叉手道:“主上知晓,卑下的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运河,当前咱将军府山精野怪登记造册工作,尚且只推行到了运河上下以及沿河的各条干流。”
王文笑了笑,点头。
敖青继续说道:“目前插手咱将军府山精野怪登记造册工作的大妖,有两个,一个是黄河河伯,一位是太湖尸王!”
王文在脑海中定位了一下两处水系的位置,轻笑着说了一句:“有趣!”
敖青见他没有作怒,悬着的心登时放下了大半,接着说道:“自打咱将军府的山精野怪登记造册工作推行以来,运河各处水系之中就有流言称卑下乃是‘人族走狗’、‘妖族叛徒’,黄河河伯与太湖尸王不日便将兴兵讨伐卑下,各水系的水族受此流言蛊惑,悄悄投往黄河与太湖,卑下虽屡番禁绝,然黄河与太湖水域皆水道密集,卑下……实无能为力!”
事实上,若非当初白子墨送山精野怪登记造册工作的公文回洪泽湖时,曾提及过王文并不在乎这些山精野怪逃亡别地,它早就来找王文商议此事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事怪不得你!”
王文摆手道,末了饶有兴致的说道:“黄河有河伯、太湖有鬼王,长江呢?滔滔长江没有成气候的大妖霸占吗?”
敖青回道:“自然有,卑下去岁年初便曾听闻过长江水神的名头,听说是一头白鳡成精……听说最近他正在长江上游和一条乌蛟开战,双方各自聚集了上千水族,已经打了快三个月!”
王文挠了挠额角,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这些名头,都是怎么来的?同样都是妖,为何霸占黄河的妖叫河伯,霸占长江的妖就叫水神了?”
敖青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纳闷道:“此事卑下难道未曾禀报过主上吗?”
王文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敖青寻思了片刻,笑道:“这还真是卑下的疏漏……各地妖王的尊号来源,目前有两种。”
“一种是血脉传承,就好比卑下,昔日走蛟成功之日,卑下便觉醒了部分龙族传承,知晓只要顺着我龙族修行之法一直修行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褪去蛟形,化为真龙……卑下便僭越称了‘龙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王文一眼。
王文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敖青:“还有一种,取自山川大河之意,比方说黄河与长江,这两条大江大河皆乃神州龙脉、承载神州地气流转,自有神意,借助此二者龙脉之气修行,自会触及神意,得水君权柄,然黄河、长江涛涛无尽,水君权柄分化万千,唯有将万千水君权柄合而为一,方能证水君神位之尊!”
“竟有此事?”
王文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但仔细一思索,便又觉得这个说法的确合理。
就好比神州五岳,尊名流传已久、亿万人称颂,以亿万人之意念,恐怕早已嵌入天道,得天道认证,哪怕是而今天庭、地府不存,后续的五岳之神依然只会成称五岳帝君。
唯有五岳帝君之遵命,方能行使完整的五岳山神权柄!
黄河、长江之名,比之五岳之名毫不逊色!
“既然在黄河、长江修行,有这种大好处,那你等为何不去争黄河、长江的水君之位?”
王文好奇的询问道:“怎么,怕打不过霸占黄河、长江的大妖?”
“回主上,打不得打过,这还只是其一……”
敖青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主要还是等身具龙族传承,不必去争那水君神位。”
王文听明白,这厮是看不上黄河、长江的水君神位,当即调侃道:“蛇鳞都还没褪干净,还挑了……”
敖青“嘿嘿”一笑,连忙说道:“再说了,咱这京杭大运河,商贸繁荣、香火鼎盛,比之那黄河长江也不差分毫,何必吃力不讨好,去与它们争得头破血流?”
王文笑着点头:“你是懂苟道的!”
敖青没听懂,还以为他说的是‘狗道’,当即吐着蛇信子表忠心:“那是,卑下可是主上最忠诚的狗腿子啊!”
王文没搭理它,思索着它方才的话往下说:“按照你方才的说法,长江的水君之位还处于争夺之中,那黄河的水君之位呢?那条大泥鳅已经扫平黄河上下游了?”
敖青听出他话中有异,讶异道:“主上见过黄河水伯?”
王文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好像是见过一次,那厮龙形比你还完整,只可惜被我一道雷给吓跑了,没能当场弄死它!”
敖青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心说主上还真是深不可测……
它暗中咽了一口唾沫,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黄河水急,主上一时不查,走脱了那厮……也,也不足为奇。”
王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说道:“问题不大,回头你设个圈套,引那厮露头,我过来弄死它便是!”
敖青又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唯唯诺诺的连连点头称是。
“黄河那条大泥鳅先不提,那个什么太湖尸王,又是个什么路数?你也不像是逆来顺受的蛇啊!”
敖青连忙答道:“主上,太湖那个老僵尸可不简单,卑下当年入主运河之前,也曾野心勃勃的想要将太湖也纳入掌控之中,结果兴兵前去,还未见到那老水鬼的模样,手下的水族便死伤大半,无奈退兵。”
“其后卑下也听说过一些自持凶狠的狠角色,前去争夺太湖龙君之位,除了两个似卑下这般,在太湖外围便退兵的机灵妖精,余者皆音信尽无、石沉大海,连它们是怎么死的都没妖知道……那老僵尸,如今乃是江南之地的妖魔鬼怪公认的最强者!”
王文听着这厮的春秋笔法,也没戳破它当初定然是被那太湖尸王吓得迎风而逃的事实。
“听起来,倒像是‘厚积薄发’的老潜水员……”
他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却硬是没有想起任何有关于太湖的群体伤亡事件。
虽然太湖也不在淮南境,但大型的妖魔鬼怪为祸人间案件,镇魔司体系内是有公文流转的。
倘若太湖那条尸王曾出世害过人,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
那就是有两种可能性了。
要么那头尸王是条吃素的好尸。
要么,就是有人在替它遮掩……
对比之下,王文当然是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相信僵尸会吃素,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可要替一条能吓得敖青闻风而逃的尸王,遮掩它为祸人间的难度系数,是否也太大了点?
那种级别的尸王,出来一回,还不得吃上百八十个人?
“问题不大……”
王文沉吟了片刻,很快便开口道:“你正常开展工作,太湖那边我找个时间过去看看,要不要避它锋芒,等我看完回来再说!”
“主上万万莫要轻敌。”
敖青听说他要去太湖看看,心头登时就担忧起来:“那头老僵尸决计不简单,江南的妖魔鬼怪都推测他可能是某一人吴王!”
“吴王?那个吴?东吴的吴?”
“不是,是春秋五霸的吴!”
“咦?你还知道春秋五霸?书没少看嘛!”
“那可不,卑下可是有主子的蛟,自然不能与那些目不识丁的山精野怪一样!”
“不错不错,继续发扬,来日我成仙,一定带你鸡犬升天!”
“那卑下可就得提前感谢主上了……主上,再喝一壶?”
“不喝了,醉酒误事!”
王文挥手荡开了敖青的酒壶,寻思着那太湖尸王,若真是春秋五霸的吴,那可是正经的千年老尸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僵尸或许是末法时代的bug!
末法时代之前的修行者,无论是人、妖、还是鬼,都在漫长的末法时代之中逐一凋零,死尽埋绝。
待到漫长的末法时代结束,灵气逐步开始复苏之时,天地众生其实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唯独僵尸这种邪门玩意儿不同,这种邪门玩意对于天地灵气的依赖不说绝对没有,至少也是不高。
僵尸的主要力量来源,是尸气。
而尸气这种东西,虽然也需要借助阴气和月华等等灵气壮大,但其根本却在僵尸本身。
也就是说,末法时代下的僵尸,顶多只是不太强而已,并不是完全不存在!
这种情况下,漫长的末法时代于僵尸而已,反倒是一个磨砺尸气的绝佳机会……
那么问题来了,用三百多年的末法时代光阴,磨砺出一口精纯尸体的千年僵尸,待到灵气复苏,那还不得原地三百六十度螺旋升天?
这种情况,休赛期间,天地众生都在休息,唯独僵尸在悄悄造摩托车。
等到开赛了,大家都凭两条腿站在起跑线上,唯独僵尸这个种类骑着摩托车、还在使劲儿的拧油门。
‘难怪僵尸不入六道轮回!’
王文捋了半天,心有余悸的暗自说道:‘还好,我也开挂……’
(本章完)
第177章 乱象频生
第177章 乱象频生
东京,开封府。
一间四面悬挂竹帘的静谧、素雅精舍内,已过不惑之年,容颜却还似而立之年般玉树临风的当朝太子柴恒,背靠着潺潺流水,气度雍容的倚坐在一方软塌上,神态松弛而悠然的抿着茶水,倾听身侧的杨映汇报此番淮南之行的收获。
杨映跪坐在席子上,仔仔细细的述说着他与王文谈判的始末,末了总结道:“此人胸有沟壑却惯以市井无赖之象示人,审时度势又不乏当机立断的魄力,是个极难缠的人物!”
柴恒把玩着一只玉蝉沉吟了片刻,微笑着徐徐点头道:“静远的眼光,还是这般独到啊。”
杨映周周整整的揖手道:“殿下谬赞!”
柴恒随意的摆手,不疾不徐的轻声道:“不过成大事者,行事也不妨大气些,些许蝇头小利,无须锱铢必较,凭白漏了怯,反而不美!”
杨映略一沉吟,低声劝解道:“殿下,观此人行事,对皇权、对朝廷,缺乏畏惧,宜紧不宜松啊,否则恐尾大不掉、成心腹之患……”
柴恒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拍手,唤内侍取来几许卷宗,交给杨映。
杨映不明所以的接过这些卷宗,一一翻看查看。
就见这些卷宗上,详细的记载了淮南事变的前因后果,以及涉案的诸多人员的详细背景资料。
其中既包含了王文出自双柏堂王氏,也有王文出自漕帮,与淮南转运使顾越之间的联系……
杨映翻看着这些卷宗,心中渐渐有了脉络,但面上却还是一副迷惑不解之色,揖手道:“恕下官愚钝,还请殿下点拨。”
柴恒端起手边的茶碗微微抿了一口后,不疾不徐的说道:“观王文行事,看似横冲直撞、百无禁忌,但实则不然,其人心中是有一套行事章法的,就目前而言,他的所作所为都未超出他这套行事章法……”
杨映沉思了片刻,似是恍然大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待我如骨肉、我待人如父母,人视我为弃子,我视人如仇寇……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
柴恒赞赏的颔首:“正是如此。”
杨映听懂他话中的含义,有些忧虑的低声道:“殿下,人心不足恃……属下官僭越,朝中诸位大人,入仕之前有几个无有治国安邦、造福一方的青云之志?而今又有几人还记得当初的青云之志?”
柴恒闻言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笑着点了点头:“说得好啊,静远不愧乃本宫之子房!”
“全得殿下抬爱!”
杨映揖手称谢,心头却在疑惑,太子既然明知人心不足恃,为何还要提及此事?
琢磨了片刻后,他忽然醒悟……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
至少当下,王二虎那厮还秉持着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的信念在行事。
而太子殿下,要的,就是王二虎的当下,一员能替太子冲锋陷阵、扫平通往大位的诸多障碍的猛将!
至于以后,太子若能得登大宝,自然会有办法钳制那王二虎。
反之,太子若是登不上大位……哪管他洪水滔天!
想通这一点,杨映心头猛然一颤,对太子的敬畏越发深重。
柴恒似是未曾发现他剧烈的心理活动,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水,淡笑着轻声说道:“返京途中,可曾遇到秦王府的人?”
杨映笑着点头道:“遇到了,是章勤,那老贼见到下官时,脸色难看的就似大病初愈一样,下官呛了他两句,他险些撸起袖子与下官搏斗……”
柴恒的唇角挑了挑,双目眯成了一条线,轻声道:“这些时日秦王府的人上蹿下跳,到处为父皇寻访长生之法,闹得朝中不得安宁,诸位臣工对他多有怨言。”
杨映闻言,忍不住说道:“越是这种时候,殿下越是要沉住气……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柴恒听言,也忍不住感慨道:“说的是,父皇虽然老了,心头却还如明镜一样,朝政看似在本宫与老二、老七手中,实则不过只是撒了几把黍米出来,看鸡子争食罢了……”
杨映垂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柴恒迅速整理好心绪,苦笑道:“本宫失态,教静远见笑了!”
杨映连忙摇头:“哪里,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难为殿下满腔孝心,却得不到官家倚重……”
柴恒苦笑着摆手:“此事不提了,稍后还有劳静远,替本宫走一趟枢密院,定下王文兼任扬州团练使一事。”
杨映揖手:“分内之事!”
……
另一边,顺流而下的荡魔将军府船队,堪堪进入扬州境内。
王文正坐在船仓内翻阅从洪泽湖水府取来的山精野怪登记名录,心头忽然响起了陈锋嘀嘀咕咕的祝祷声。
他疑惑的放下手中的名册,唤来马风替他守门之后,阴神出窍,一步跨越千山万水降临黄山之巅。
那厢,揖在山神庙大殿内的陈锋,就只见神龛上的神像忽然大放光明,一道虚影自神像之中走出,瞬息间凝为实体:“何事慌张?”
见到王文,陈锋慌忙叉手下拜:“恭迎尊上法驾!”
他的话音一落,大殿外就传来诸多黄巾力士的齐声呼喊:“恭迎尊上法驾!”
王文扫视了一眼大殿外刀枪林立的黄巾力士们,立时便发现,神庙内的气氛不太对……怎么杀气腾腾的?
“免礼。”
他伸手虚扶,大殿外的诸多黄巾力士整齐的起身,眼神狂热的望着他……杀气更重了!
王文心下一头雾水,却还绷着脸气定神闲的轻声道:“有本尊在,万事不必慌张,先退下吧。”
“喏!”
大殿外的一众黄巾力士齐声应喏着,化作一道道金光消散。
王文扭头没好气儿的看向身侧的陈锋:“到底怎么个事儿?”
陈锋缩头缩脑的凑到他身边,一边观察着他的面色变化,一边小心翼翼的低声道:“大哥,西边不知打哪儿来了一伙妖怪,要来抢咱们的地盘!”
他这一口黑话,说的王文脑子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后,才不可思议的指着地面问道:“要来抢黄山?”
陈锋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不敢吭声,只是不住地点头。
“我尼玛?”
王文没绷住,爆了出口:“你们就没放出风去,告诉那些蠢货,黄山是有主儿的?”
也不知怎么的,听到他骂娘,陈锋心头忽然就没那么怂了:“大哥,咱就说有没有种可能性,那伙妖怪就是知晓咱这里是有主儿的,才来抢的?”
“艹!”
王文这回是真绷不住了:“山神的地盘都敢来抢?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那伙不知死活的妖怪搁哪呢?”
他大怒的撸起袖子,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今晚吃席,全妖宴!”
“走!”
陈锋一听,立马擎出大刀,风风火火的转身就走:“大哥,我给你领路!”
但就在他将要一脚踏出殿门之时,王文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叫住他:“等等,先不着急,你仔细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还未能理清这件事的头绪。
什么叫‘那伙妖怪就是知晓咱这里是有主儿才来抢的’?
陈锋:“就三天前的夜里,咱们的阴差在黟县那片例行巡查的时候,撞见了一妖怪害人,然后就赶回来汇报给了我。”
“我这暴脾气,能忍吗?当即就点起了五百阴兵,赶到黟县,刮出那一伙妖怪,追杀了它们百十里!”
“没曾想那一伙妖怪,竟是钓我的鱼饵,要不是我手下有个阴兵都头,是和程先他们一起在西军待过的老行伍,提前发现了那伙妖怪的埋伏,那晚我就上他们的恶当了!”
“吃了这么大亏,我能忍吗?第二天夜里就点起五千阴兵,过去拉开阵势跟他们开战,打了整整一夜,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说到这里,他眼神忐忑的看向王文。
王文面色阴沉抱着两条膀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陈锋老老实实的说道:“那晚我们又差点陷里边出不来,最后还是季判带兵撕开包围,我们才顺利冲出来的……”
“你亲自带队……”
王文慢慢拧起眉头:“足足五千阴兵,都险些没冲出来?对头到底有多少妖怪?”
陈锋:“要说那伙妖怪的数量,倒也不是特别多,估摸着也就一千出头,就是那个妖怪头目的手段有些恶心,一打起来就刮大风,我们的弟兄很难列阵……”
王文:“昨晚呢?”
陈锋:“昨晚那伙妖怪出现在了咱地盘的边境,我率领一万阴兵前去迎战,拉开阵势又跟它们打了整整一夜……这回好歹是没落下风,可也没能占到多大便宜。”
王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沉吟了几息后,他才拍了拍陈锋的肩头:“不错啊三刀,有长进,都快能独当一面了。”
他其实是想问这厮,这么大事,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请他回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厮如果连试都不试一试,就直接请他回来主持大局,那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眼前这个结果,虽然说不上好,但也还不错!
陈锋盯着他的眼睛,努力分辨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反话。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终于肯定,大哥的确是在夸奖他,登时就乐得大嘴都快咧到耳根子:“是大哥教得好,我啥都是跟你学的……”
王文:‘大可不必!’
“季良呢?”
“季判官布防去了……”
“这不应该是你的工作吗?”
“这……害,这不是怕你发火,谁都不敢来请你吗?我要是划拳划嬴了,就该他来请你了。”
“混账!”
王文气急,一脚把陈锋踢得飞出大殿:“召季良回来,开会!”
陈锋捂住屁股,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王文左右看了看,随便扯了一把椅子过来落座,心头思索着……这伙妖怪,恐怕还真是冲他来的!
陈锋的叙述虽然有些不着四六,有一点他表述得清楚。
那就是这伙妖怪,从未真正踏足过黄山境内,反倒在一个劲儿的勾引陈锋他们,走出黄山之外与它们开战。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伙妖怪,清清楚楚的知道,陈锋他们在黄山境内战斗力翻倍!
这伙妖怪唯一失算的,恐怕就是它们并不知道黄山神庙内,会有如此多的阴兵……
这些他自黄山大决战一役中收拢而来的阴兵,被他收入黄山神宫后,从未在人前露过面。
平日里在周边地区活动的,只有极少数阴差。
也就是说,那伙妖怪打的歪主意,要么就是消磨他黄山的有生力量,要么就是引他这个“正主”出去一战……
这令他不由的想起了当初的徐州城隍庙。
那也是一次针对徐州城隍的有预谋行动。
‘……掌握的线索太少,暂且还无法确定,这只是整个谋划的试探环节,还是这个谋划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钓鱼行动。’
他眉头紧锁的暗自思索道。
如果是前者,他现在就可以单枪匹马冲出去,开无双割草,让幕后主使三思而后行。
可如果是后者,那他现在最好就不要轻举妄动,因为对手很有可能备着某种他们认为能钳制住他王文的手段,正等着上钩。
不过王文思来想去,觉得这二者好像也无甚区别。
毕竟对手以为,只是对手以为。
当今世上,还没有任何活物,见识过他王文当前的巅峰战斗力。
所以,无论对手是以他什么时期的战斗力做参照物,进而制定计划,都必然落后了他当前战斗力好几个版本!
他包赢!
退一万步说,哪怕对手制定作战计划,习惯性的以溢出性的绝对实力进行碾压。
问题也同样不大,毕竟他王文手里还捏着将近一万点功德、阴德呢。
当下大周,找得出一万功德、阴德都劈不死的厉害人物吗?
综上所述,无论对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耗子药,优势都在他王文!
(本章完)
第178章 好日子
第178章 好日子
“师叔,这伙妖怪不对劲……”
关闭的山神庙大殿内,匆匆赶回来的季良,简略的三言两语将事发经过复述一遍后,面色凝重的开始做总结。
王文:“怎么不对劲了?”
季良略一沉吟,说道:“这几日我留心了那伙妖怪的实力……按理说,我们挡不住它们。”
听到这里,坐在他对面的陈锋立马就有话说了。
季良提前堵住了他的争辩:“至少守不住整个黄山山脉,顶多只能守住三大主峰!”
陈锋张了张口,又闭上了,默认了他的说法。
黄山山脉,太广阔了!
而黄山神宫内,真正称得上鬼神的,除了王文这位黄山神之外,就唯有季良和陈锋。
只有他二人拥有法力以及鬼神手段,可以算得上小boss。
余下的四十多号黄巾力士,顶多只能算得上精英怪。
而神宫里那万余阴兵,因为缺乏时间的沉淀,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
仅凭这三两只大猫小猫,要抵挡住上千妖怪的侵略,守卫住整个黄山山脉,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王文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这伙妖怪,是在钓鱼是吧?”
季良的推断与他的先前推断,不谋而合!
“不……”
季良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十分怀疑,这伙妖怪就是冲师叔您来的。”
王文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些什么废话?’
他当然知晓这伙妖怪,极大概率是冲着他来的!
季良见他眼神有异,再次摇头:“师叔,我的意思是说,这伙妖怪极有可能……是冲着您的真实身份来的!”
王文怔了怔,皱眉道:“淮南荡魔将军的身份?这不可能!”
他的真实身份,只有季良、陈锋以及神宫内这一批黄巾力士知晓。
但这些他通过黄山神神位点化而来的黄巾力士,都曾接受他的山神敕令封口,他们根本无法对外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季良连忙解释道:“师叔,弟子的意思不是说咱黄山神宫内的神兵神将们对外透露您的真实身份,而是您起势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与黄山神宫的联系也太多了,已经很难用巧合来解释了,或许瞒得过‘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符箓三宗修士,但却很难瞒得过有心的局外人。”
王文的眉头越拧越紧……他不得不承认,季良的说法很有道理。
他崛起的速度的确是太突然了,而且没有任何说得通的解释。
就以他的武道修行为例,他师伯姜瑾武道才情不可谓不高,可他苦修大半生、身经百战,才终于在耳顺之年跻身后天境。
而他王文,去岁上半年,都还只是个连暗劲都未熟练掌握的市井地痞,短短四五个月的时间,就能以一敌二宰了先天宗师方腊……
而今更是能横推淮南道一切妖魔鬼怪,所向无敌手!
什么样的天资、奇遇,能解释得通这种崛起速度?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知晓他的崛起速度,都必然会怀疑他身上有大问题。
偏生他还和同样好似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黄山神吴彦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岂是一个马甲,就能斩断的联系?
不能小觑天下人的智慧啊!
弹指之间,王文的脑海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
旋即,他纠结的眉头慢慢散开,漫不经心的轻笑道:“所以呢?你不建议我亲自出手,荡平这一伙妖怪?”
季良重重的点头:“正是如此,有道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您出手的次数越多,留下的破绽便越多,终有一日,幕后之人会通过种种线索,确定您的真实身份……弟子建议,即刻召集符箓三宗所有高功法师前来平乱,除魔卫道亦乃玄门天职,您对符箓三宗又有救命护道之恩,他们定然不会推辞。”
从他流利的应对策之中,可见他琢磨这件事已经有些时间了。
王文微微颔首:“我承认你说的很道理,我现在出手,的确有可能正如了某些人的意,令他们验证我的真实身份……但那又怎样呢?”
季良闻言怔住了,本能的张口,却又合上了,低声的呢喃道:“是啊,那又怎样呢?”
王文笑道:“那也不能怎样,不是吗?”
有道是:“投共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暴露的那一刻,他心头的确是本能的感到紧张、感到焦灼,甚至立马就想到起了无数补救措施。
例如以分神之术,一边在黄山大打出手,一边在扬州那边公开露面,从而斩断他的真身与黄山神之间的联系……
但就在这些补救措施,即将从大致框架细化成详细的实施计划时,他忽然又转念一想:真实身份暴露了,又能怎样呢?
是他的真实身份见不得光?
还是他的真实身份弱不禁风?
当初他开马甲,的确是有争取成长的时间的打算在里边。
可他如今已经成长起来了,若还要为了隐藏身份而忍气吞声,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至于他真实身份的软肋……
他思来想去,他真实身份算得上软肋的,有且只有黄兴德一人。
就算作最坏的打算,他没能护住黄兴德,其结果也不过是黄兴德从漕帮堂主这个没前途的职业,提前转职城隍这个前途无量的职业。
这要是让那老头选,他肯定会毫不犹豫、争先恐后、高高兴兴的选城隍之位!
但敌人倘若连他王文最后的软肋都替他摆平了,他会做些什么事出来……
他单是想想,他都想乐!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他现在,绝对有资格称一声“绝对的实力”!
这些道理,王文能想明白,季良自然也能想明白。
他对王文今时今日的实力,或许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但单从王文能将他们从西南那处绝地之中捞出来这一点,他就足以断定,自家师叔已经拥有傲视人间的大神通、大法力!
想明白这一点,季良竟有些期待的望着自家师叔:“您已经做好准备了?”
自家师叔的真实身份若是暴露了……
那他岂不是就能风风光光的回茅山显摆了?
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陈锋脑子比季良慢了半拍,听到季良说到这里,他才忽然回过神来,当即也满心期待的望着自家大哥。
“其实还没有准备好……”
王文如实说道,但面上的风轻云淡的笑意,已经向季良和陈锋表明了他当下的心绪:“先看看这伙妖怪,敢做到什么地步吧。”
陈锋当即起身,激动的双眼冒光:“大哥,我这就去整军,今晚你亲自带队,咱杀它们个片甲不留!”
季良也慌忙起身:“弟子打前站,师叔您只管领兵冲杀便是……”
王文:“我的真身回山,还需半个时辰,你们紧守山门、安排好一切,等我回来!”
二人齐齐叉手称是。
王文微微颔首,仿若实体的阴神瞬间在二人面前消失。
下一秒,远在扬州运河之上的王文睁开了双眼。
按刀守在一侧的马风见状,叉手道:“尊上。”
王文点头:“黄山家中有些许麻烦事,我得回去一趟,你守着弟兄们返回衙门。”
马风下拜:“恭领法旨。”
王文挥手屏退马风,唤来第五营指挥,将船队的指挥权交付于他,而后乘骑黑二牛御风踏空飞往黄山。
一路上,他以法力调动周围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黑二牛体内,增加它的续航。
有了充足的灵气弥补消耗,黑二牛放心大胆的全力催动法力,裹挟着滚滚黑气闷头狂奔,越跑越快、越跑越酣畅,动静儿之大,就好似渣土车在炮弹坑山路狂奔……
跑着跑着,它突然仰头“哞”了一声,一对儿向前弯曲的香蕉状尖角应声脱落,四只牛蹄也突然炸开,化作四只长满鳞片的苍劲鹰爪。
“卧槽……”
王文被它的动静吓了一跳,本能的勒住缰绳让它停下来:“什么情况?”
黑二牛双眼通红、剧烈的喘着粗气,鼻孔里不断喷涌着火星四溅的黑气:“老爷,俺是不是被人下毒了,好、好胀……”
王文从牛背上跳下来,绕到它身前,才赫然发现它那张牛脸已经赫然变成了龙脸,曾经筋肉虬扎得近乎臃肿的魁梧身形,也突然变长、变长匀称了许多。
龙脸、鹰爪、牛身、墨色鳞片……
“睚眦?”
他揉了揉双眼,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再定睛细看:“不对,是墨麒麟!卧槽,二牛你是麒麟?”
黑二牛抬着低头,不住的抬起爪子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通红的双眼中心慢慢亮起两点火光,并且剧烈的闪烁着:“老爷,俺脑子里多了好多画面、好多声音,好痛……”
王文想到了什么,飞身上前,伸手扯来大片云雾状的灵气,经过他的手心化作涓涓细流注入到黑二牛的体内,替它梳理体内暴走的气血:“别慌,是好事,是你墨麒麟一族的天赋传承。”
黑二牛扭头咬住他的衣角,使劲儿蹭着他的大腿,惊惶失措的问道:“老爷,俺不是无棣黑牛吗?咋变成啥麒麟了?”
“想必是你的血脉积累够了,厚积薄发进化了。”
王文扒开它的头盔,仔细的查看它头顶上先前长角处新冒出来的一对迷你的黑色鹿角,笑骂道:“你慌个锤子,麒麟可是神兽,比黑牛强多了,你祖上肯定有位祖先,被麒麟给骑过……”
这厮自打成为了他坐骑以来,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培养过这家伙,但也没有苛待过它,时常以自身真气和法力替它梳理气血、增进法力。
它在将军府的伙食标准,比王文都高,不但顿顿都拿各种上年份的药材当饭吃,还时常有洪泽湖水府的妖怪拿各种各样有的灵药孝敬它……
连敖青那种没跟脚的山精野怪,都能化蛟觉醒天赋传承。
这厮背靠他王文这棵大树,能成功激发麒麟血脉、觉醒天赋传承,也不足为奇。
黑二牛抬起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真的?您可不能哄俺啊!”
王文这时才发现,它的瞳孔已经变成了亮红色,仿佛两个火红的灯泡那样。
“比真金还真!”
王文拍了拍它的头顶:“你现在已经是神兽了!”
但他心头却在思索道:‘都说麒麟是应运而生的瑞兽,但那说的好像是玉麒麟和火麒麟,墨麒麟……好像象征着战争和灾祸的凶兽吧?’
他吃不准是否是他所想的这样,不过也没太往心头去。
无论黑二牛是应运而生的瑞兽,还是象征着战争和灾祸的凶兽,都只是他的坐骑。
他听说过屁股决定脑袋的,还没听说过坐骑决定脑袋的。
“俺现在是神兽了?”
黑二牛渐渐平复了心绪,忽然高兴道:“那往后老爷您骑俺出门,是不是就更有面子了?”
王文笑着翻身骑跨到它越发平坦纤长的后背上:“还算你有点良心……走了,抓紧时间赶路!”
黑二牛应了一声,继续闷着头赶路。
跑着跑着,它脚下的滚滚黑气,就凝结成了一片黑云,速度直接突破音速,暴涨了十倍不止!
于此同时,这厮浑身上下还涌起了一阵阵黑中带红的烈焰,将涌入它周身的狂风焚烧殆尽。
王文骑跨在它后背上,非但没有感觉到狂风扑脸,反倒觉得体内的山火之力有些许增进。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王文眺望着西方天际红彤彤的落日,欣喜的暗想道。
不多时,一人一牛便出现在了光明顶上。
还未落地,王文身上的黑底金纹劲装,就幻化成了金红相间的文武袖。
硬朗的刀条脸,也变成了那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国字脸……
陈锋统领上万阴兵陈列光明顶,等候已久:“恭迎尊上法驾!”
上万阴兵齐齐叉手下拜:“恭迎尊上法驾!”
王文没有任何废话,径直拔下发簪化作破晓枪,挥枪道:“出征,得胜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本章完)
第179章 灵犀一指
第179章 灵犀一指
残阳如血。
黄山山脉以西,一座郁郁葱葱的无名山峰之巅,二人并肩。
一人生得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腰悬一口大刀,一身黑得不反光的劲装,两条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膀子环在胸前。
一人生得又矮又瘦,却偏还穿了一身宽大、复杂的广袖曲裾袍服,就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二人皆面覆脸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眺望着远山那一群耀武扬威的妖怪。
“你估起,他阿日会来啵?”
瘦猴一样的男子开口了,声音奸细,带着浓重的西南口音。
强壮男子无奈的回应道:“说了多少次了?说中原正音。”
瘦猴抻着脖子,晃了晃与干瘦的身躯不相符合的大脑袋,像是在清喉咙一样,然后再次开口道,口音生硬的说道:“你觉得,他今天会出来啵?”
强壮男子轻声道:“不知……你很想证实吴彦祖就是王二虎吗?”
瘦猴:“你难道不想?”
强壮男子:“不想。”
瘦猴不解的转过头脑望着他:“为啥子?嘞阔是封神的机缘哪……”
强壮男子叹了口气,沉重的低声道:“若吴彦祖不是王二虎,这才是机缘,若王二虎真是吴彦祖,这就是死路。”
瘦猴认同的点头,但语气却依旧轻松:“是嘞个道理,不过这些事,你我这些小角色就莫操心了,让上头的去脑阔痛嘛……”
强壮男子无声的偏过头看他,幽幽的说道:“上头的人只是头痛,你我这些人,可是要去拼命的!”
瘦猴尖细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打不嬴,难道还跑不嬴嘛?”
强壮男子眺望着远山,紧了紧手中的刀柄,没搭话。
但有人却接住了瘦猴的话:“跑得脱,马脑壳!”
一口纯正的西南官话,话音响起的同时,两条胳膊一边一条的搭在了强壮男子和瘦猴的肩头。
二人悚然一惊,齐齐回头,就见到了一张眺望着远山的笑吟吟面容:“是个看戏的好地方啊!”
镇魔黑甲、刀条脸、眯眯眼,这是王二虎!
二人头皮炸开,惊恐的同时奋力一跃而起……
却没能挣开肩头上的手臂,原地蹦起来!
看似轻飘飘的搭在他们肩头上的手臂,却好似有千钧重,一股森冷的气息从肩头上的大手,注入到他们的体内,死死的压制着他体内的力量。
“老实点。”
笑眯眯的王文轻声呵斥道:“别逼我在最离快乐最近时候扇你们嗷!”
“或者,你们也可以捡一些我想听的告诉我,让我更快乐一点……”
“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把你俩当成一个屁给放了!”
二人剧烈的颤栗着,一人隐藏在衣袍下的大手颤颤巍巍的捏着法诀,却迟迟不敢激发。
一人握着刀柄的大手,青筋绷起、抖如筛糠,却越握越紧……
王文仿佛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剧烈心理活动,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山飘荡来的阴云,开心的说道:“快看,开始了!”
二人闻声同时扭头望去,就见到一大片浓密的阴云停在了那一群耀武扬威的妖怪头顶上,下饺子一样的冲出大片大片兵甲整齐、密密麻麻的神将阴兵。
一名身披金甲红袍文武袖,骑跨在一头踏火墨麒麟的国字脸威武神将,挥舞着一杆银光闪闪的丈八大枪,冲在那些神将阴兵的最前方,一挥大枪,释放一大片耀眼的雷霆,在同样密密麻麻的妖怪当中清空出一片空地。
‘吴彦祖?’
瘦猴和强壮男子望着那道如入无人之境的威武神将,心头不约而同的失声惊呼,而后齐齐回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身侧笑眯眯的王文。
王文“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二人:“你们看我做什么?看戏啊!”
瘦猴忍不住的问道:“哥子,你是啷个弄的哟?”
王文忍俊不禁:“你说你们这些人,啥都没弄清楚,怎么就敢来试探我?我都是神了,会一手分神之法不是很正常吗?”
他一把搂过瘦猴,在他们面前晃动着五指,由实变虚、由虚变实:“喏,我这只是一道分神啊……小老头,你再不管好你这些小可爱,我宰了你喂狗哦!”
他笑眯眯的轻声说道,但一股狂暴而冰冷的杀气却好似风暴过境一样瞬息间笼罩二人的心神,惊得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只听到“嘶”的一声,一条青翠欲滴、双目赤红得好似红宝石的小蛇,在瘦猴的衣领里吐出紫得发黑的蛇信子,“嗖”的一声钻回了他松松垮垮的袍服里。
瘦猴唯唯诺诺的低下头,不敢直视王文的双眼。
反倒是另一侧的强壮男子,竟慢慢镇定了下来,按刀的手也不再颤抖,他沉声问道:“看样子,王将军今日是不会放我二人生离此地了吧?”
王文好奇的偏过头看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强壮男子紧咬牙关,一句一顿的说道:“不如何,在下不才,有一刀想请王将军指点一二!”
王文笑呵呵的点头:“一刀也太小家子气,我说个数,允你出十刀。”
强壮男子徐徐摇头:“将军盛情,在下心领了,胜负生死,一刀足以!”
王文只是笑:“这不重要,先看戏吧……快看,boss战开始了!”
二人齐齐回头,就见到一头怒容摄人心魄的吊睛白额大虫倒飞着冲天而起,翻滚着半空之中稳住身形,迎着淡淡的月华于半空之中化作一头体长十丈的庞然大物。
而后就见它一仰头,经过短暂蓄力之后,猛然一低头怒吼出声,虎啸声穿云裂石,掀起层层迭迭金光耀眼的恐怖声浪,声浪所过之处,一片茂密的树冠化作齑粉!
但就在这头庞然大物大发神威之时,一道电光自从山林之中冲出,斜着划过那头庞然大物,一闪而逝。
前一秒还狂拽炫酷吊炸天的虎啸八方的吊睛白额大虫,整只老虎一下子就僵住了,就好像一瞬间就从一只活蹦乱跳的猛虎,变成了一座石刻。
而后,那头吊睛白额大虫骤然缩水、笔直下坠。
“啧啧啧……”
王文撇着嘴摇头道:“你们上哪儿找的这虎逼玩意儿?贴脸开大,脑子呢?”
二人眼神呆滞,沉默不语。
王文偏过头看向瘦猴:“哥老倌,嘞个莽子要自杀,你肯定和他不一样,有啥子要给我摆一哈没得?”
瘦猴双腿抖如蝴蝶振翅,却还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的开口道:“哥、哥子,他不懂事,你莫给他两个计较,你想晓得啥子,我都给你说,你阔不阔以,放我两个一马……”
“看看,你看看!”
王文指着瘦猴,满脸怒其不争的对强壮男子说道:“人多讲义气?哪像你,只顾着自己爽,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强壮男子沉声道:“难道我们求饶,你就会饶我们一命吗?”
王文淡笑道:“为什么不会呢?你们不过是两个过河卒,杀你们既不能令我感到快乐,也毫无意义。”
强壮男子忽然笑道:“他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来,我却是主动请缨,想来见识见识你这位先天大宗师的!”
王文听着他饶舌,耐心忽然耗尽,唇角的柔和笑意瞬间转冷:“我给你脸了是吧?想死就来,我成全你!”
他一脚将强壮男子踢飞数丈远,强壮男子凌空翻了个跟斗,灵活的落在了一块青石之上,目光灼灼的望着王文,按刀而立!
王文面无表情的冲他招手:“不是有一刀要请我点评吗?来!”
瘦猴冲着强壮男子摇头如拨浪鼓:“迁锅,莫乱来,会死的……”
强壮男子凝视着瘦猴,轻声道:“我在老地方藏了一笔钱,够你们寨子买一百头牛了,你若还能活着回去,尽早拿着钱跑吧,上头那些人做事顾头不顾腚,你我这些人,没活路的……”
说完,他张口猛吸了一口气,本就魁梧的身形忽然再度膨胀了一圈,将他那一身合身的劲装绷紧,好似精神小伙儿的紧身衣、束脚裤。
王文打量着他这副摸样,忽然摆手道:“你等等啊,我切个号给你打,免得你死不瞑目……”
话音未落,黑甲的荡魔将军王文便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与一道电光擦身而过。
下一秒,电光落在了手足无措的瘦猴身侧,化作了手提丈二银枪、身披金红文武袖,长发狂舞的黄山神王文。
“来吧!”
王文倒提银枪,面色淡漠的冲着强壮男子招手。
强壮男子憋着气,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王文,一身雄浑的后天真气仿若大河绝地般在他周身疯狂滂湃。
下一秒,他突然拔刀,快若闪电的一式千锤百炼的力劈华山,劈向王文的头顶:“杀!”
九环齐响,厚背大刀携万钧之势直劈而下,一点耀眼的刀光在大刀落下的瞬间,自刀锋陡然爆发……那一刹那间,周围的一切景物都黯然失色,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这一刀!
落入王文的眼中,就只见一点微弱萤火的光亮,陡然放出无量银光,好似一步走进一片银装素裹的肃杀天地,又好似立足于万仞高山之上,千丈白雪好似飞瀑,迎面而来……
好朴实的一刀!
好惊艳的一刀!
王文惊叹着,破晓枪巍然不动,左手似慢实快的探出。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刀鸣之声,响彻山林。
雪亮的刀气转瞬即逝,狂风掀动王文的长发不住飞舞。
强壮男子眼神痴呆的望着九环大刀的刀锋处,就见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稳稳当当的夹着雪亮的刀锋。
王文淡笑道:“我如果告诉你,这是我的绝招‘灵犀一指’,你会好受些吗?”
“铛。”
强壮男子眼中明亮的光芒瞬间熄灭,九环大刀重重的坠地。
他无力的跌坐在地,眼神暗淡、呆滞的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们只知我有先天宗师级的武道修为。”
王文淡淡的说道:“却不知,武道修为乃是我身上最弱的力量。”
强壮男子无力的苦笑,有种“你说啥就是啥吧”的放弃治疗架势。
王文也不理会他,转头望向身侧的瘦猴:“现在能告诉我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了吗?”
瘦猴迎上他冰冷的眼眸,再次打了个寒颤,而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王文面前,一把抓下脸上的面具扔到地上,露出一张灰白无须的年轻面容。
看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岁上下。
“大锅,我们是司天监的捕风使,是接到上头的命令,来这里验证你真实身份滴,我们啥子都没有做,那些妖怪也不是我们两个找来的,也不归我们两个管,不过我晓得它们是寻水司那边搞出来的,他们最喜欢钻深山老林找妖怪……”
王文微微皱起了眉头:“司天监还存在?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到司天监的?”
他倒是不意外这件事背后站的是朝廷,或者说,是鸿泰皇帝!
他只是有些意外,鸿泰皇帝竟然借着司天监改组镇魔司的机会,截留了一批能人异士转入地下。
这哥俩在他手下,的确是没翻起什么大浪来。
但这哥俩的实力,着实不弱,即便放到当下整个神州大地,也是能进入二梯队的高手!
这个强壮男子,乃是后天境的顶尖刀客,就方才那一刀的威力,堪称他见过的后天境第一人,哪怕是当初的姜瑾和林百川,战斗力都远不及当下这个强壮男子。
而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瘦猴,应当是苗疆蛊师,就他那一身密密麻麻的小可爱,论杀伤力恐怕还要在这个强壮男子之上……
这二人搭档,天底下少数几个龙潭虎穴,其余地界他们哥俩都可以平趟!
可听到他们话里这意思,他们哥俩在转入地下的司天监内部,还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瘦猴:“我是前年年中去的司天监,迁锅比我还要早大半年。”
“这么说来……”
王文眉头散开,面上又露出了笑意:“你们两个还是我的前辈呢,我是去年年中才加的司天监。”
“不敢当不敢当。”
瘦猴唯唯诺诺的摇头:“只求大锅你饶我们俩一命,上头要我们两个来,我们也是真滴没得办法!”
王文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了一圈儿:“你们有什么把柄在司天监手里吗?”
瘦猴:“有,没得……”
王文:“到底是有还是没得?”
瘦猴:“本来是有的,我偷偷解了。”
王文:“司天监给你们下毒?”
瘦猴点头如小鸡啄米。
王文“啧”了一声:“这朝廷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行了,无论怎么说,你俩都做错了事,要我就这么放了你们,那肯定不合适。”
“可说到底,你们两个也不过只是听命行事,要是我就这么宰了你们两个,那多少也有些不合适吧?”
瘦猴使劲摇头:“那肯定不合适、不合适!”
王文笑道:“那就加入我荡魔将军府,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吧!”
瘦猴闻言,大喜过望的转身膝行到仍然一脸木然的强壮男子身旁,死命按着他的头给王文磕头道:“谢谢大锅、谢谢大锅!”
王文举目眺望远山正在追着那伙山精野怪赶尽杀绝的分神,心头喃喃自语道:‘司天监……’
他觉得,或许到摊牌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180章 入京
第180章 入京
夕阳彻底落下山岗。
阴神状态下的王文,立足于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心,放出神念仔仔细细的扫描方圆二十余里内山林,确认没有走脱一头作乱的山精野怪之后,挥手释放出一股精纯的法力,覆盖整座战场。
“出!”
只听到他轻呵了一声,一道道剧烈挣扎的野兽魂魄,便从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山精野怪尸首上浮起。
随着灵气复苏的进程推移,活跃在各地的主流山精野怪,其修为和境界也在不断的提高。
想当初,他刚进司天监那会儿,野外的山精野怪还不常见,偶尔遇到,也以妖兽为主流。
妖兽虽然也沾了个妖字儿,但其实也就是大号的野兽,顶多也就是体形强壮了些、爪牙锋利了些,即便是先天本钱雄厚的虎妖、熊妖之类的凶猛妖兽,成建制的军队对付起来也不麻烦。
而今日进犯黄山的这伙山精野怪,赫然已经是以妖兵为主。
妖兵就是已经掌握妖气,而妖气这种能量对妖怪来说简直堪比万精油,既能增强肉身、力量、速度,又能简单的使用一些类似于障眼法的小法术,哪怕是先天本钱孱弱的兔妖、妖鼠小妖怪,成建制的军队碰上也很难讨得了好。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很快寻常人组成的军队就将彻底退出斩妖除魔战线……
“吼!”
一声凶厉的虎啸,打断了王文的思索。
他一抬眼,便见一头阴气森森的虎魄,挣脱了他的法力束缚,双眼赤红朝他扑了过来。
王文见状,伸出的右手猛然五指合拢,反手一拧,压制这些妖魂的磅礴法力,登时化作一方巨大的磨盘,一举将连带虎魄在内的所有妖魂绞杀一空。
若是这头虎妖还活着,硬碰硬他这道阴神分神,还真奈何不了这头虎妖。
准确的说,哪怕他的阴神不分神,都不一定奈何得了这头虎妖……
毕竟他最擅长的术法是雷法,而他的阴神修的却是鬼道,以鬼道法力行雷法,那威力估摸着还不如掌心雷!
但这头虎妖既然已经死了……那可就是他阴神的主场了。
对付鬼物,拥有返虚境鬼道修为的阴神,比他善使雷法的本尊还要轻松,要它们圆就圆、要它们扁就扁!
若是生冷不忌,把这些妖魂当做小零食,一口吞了它们都行!
【功绩+234600】
【阴德+550】
就在分神一巴掌绞杀所有妖魂的一瞬间,此战的收获也出现在了远处无名山顶之上的本尊视界中。
他瞥了一眼闪过的阴德,无声的嗤笑了一声。
“走吧!”
他挥手释放出两股法力,提起强壮男子和瘦猴,朝着那厢的战场飞去:“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二人叫什么呢?”
瘦猴:“大锅,我叫万黎,他叫徐迁!”
王文瞥了他一眼:“他自个儿没长嘴吗?”
瘦猴讪笑着,焦急的不住的朝强壮男子使眼色。
名叫徐迁的强壮男子直到此时,都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刀的惨败当中,闻声木然的回应道:“我叫徐迁,澶州人氏。”
王文瞅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就来气,粗暴的喝道:“你他娘的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活就拿出想活的态度来,想死你就吱一声,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平白无故的,你们组织妖怪来攻打我的大本营,我看在你们是只是俩小卒子的份儿上没跟你们计较,你还跟大爷端起大家小姐范儿了?
惯得你!
万黎:“想活、想活,迁锅你说……”
王文:“闭嘴,让他自己选!”
冰冷的杀气溢出,令二人心头猛地一寒。
徐迁那张冷峻的面容霎时间就涨得通红,张了好几次口,才磕磕巴巴的开口道:“在下…我…属下想活!”
王文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几秒,冰冷的杀气徐徐消散,嘴角再度浮起了笑意:“这才像话嘛!”
徐迁面色黯然的低下头,仿佛听到了某种珍贵的物品碎裂的声音。
说话间,王文拎着二人回到战场,收回分神。
周遭清理战场的诸多黄巾力士和阴兵围上来,叉手下拜行礼。
王文扫视了一圈,高声呼喊道:“此战大胜,回营犒赏三军!”
诸多黄巾力士和阴兵闻言振奋不已,齐声欢呼……
是夜,有七名奋勇杀敌的黄巾力士,升任山神、土地;有一百零八名作战勇猛的阴兵,就职黄巾力士;转职阴差的阴兵,更是足有上千!
八名山神、土地,王文将其分封到了黄山山脉境内。
一百零八名黄巾力士,未来的去处是各地黄山神庙,将作为护庙护法。
而上千阴差,未来的去处则将是淮南道各地的城隍庙……
层层完善,共同构建起黄山神与淮南都城隍的行政体系。
……
翌日清晨,王文同破晓枪挑着丈二虎尸,骑跨着黑二牛,径直往南方飞去。
一路上数次落地问路,终于在晌午时分,成功的抵达东京开封城!
从半空中往下看,就见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贯穿长方形的城池,城内大街小巷阡陌纵横、房屋楼宇鳞次栉比,有种整齐对称的美感,热火朝天的鼎沸人声更是如同冲天烈火的热流一样,冲起数十丈高……
王文扛着虎尸徐徐降落,长方形的城池在他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恢弘,直至一眼望不到头,耳边热闹的车水马龙之声就如同一曲宏大的人间交响曲一样,明明异常的喧闹,他却一点都不得聒噪、刺耳,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心安和舒坦。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驱策着黑二牛往那一片宏伟红墙黄瓦宫城飞去。
这是他第一次来东京,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周皇城。
相较于他记忆中那座鸟瞰图气势恢宏的故宫,眼前的大周皇城略显紧凑,估摸着还不及故宫一般大,但其建筑风格要更加的精巧雅致,颜色也更加的丰富,有种古典江南园林式建筑的美感……
王文欣赏着大周皇城的布局,未曾注意到自己已经跨越皇城的城墙,进入到皇城范围内部。
“来者何人!!!”
只听到一道尖细而高亢的大喝声,三道雄浑巍峨而危险气势齐齐冲天而起,仿佛三座高塔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二牛受到这三股气势的刺激,不安地停下脚步,不住的刨着前爪、喷涌着火气。
王文伸手安抚着黑二牛,不紧不慢的放出神念,感知着三道气势:‘两名先天宗师、一名天师……咦?’
他猛地一扭头,定睛望向皇城右侧的某一座低矮的无名宫殿。
适时,那座无名宫殿之内,一个头戴恶鬼面具、身披彩衣,手持白骨牛头权杖的干瘦身影,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无力的跌坐在地。
王文收回神念,挑着唇角无声的嗤笑了一声:‘你什么档次,也敢推算大爷的跟脚!’
就在他打量这三股气势之时,这三股气势的正主已然冲天而起,呈品字形将他包围在中间。
王文晃眼看去:一名身着紫色蟒袍、腰悬宝剑的圆脸白发老太监,一名身披金甲、手提钢鞭的华发魁梧老者,一名身披黄色道袍、留有三尺清须的清俊道人。
“淮南荡魔将军,王文。”
他嘴角含笑的点头开口:“携虎妖尸首,谒见官家。”
“混账!”
他的话音刚落,那圆脸的白发老太监便勃然大怒的呵斥道:“尔乃外臣,未经通传岂敢强闯宫闱!”
“谁说我没有通传?我这不是……”
王文眯起双眼,只手抓着破晓枪,抖手便将枪头上挑着虎体隔空砸向那圆脸老太监:“在通传吗?”
在他一身巨力和磅礴真气的催动下,丈二长的庞大虎尸化作出膛炮弹,狠狠的砸向那白发老太监。
“大胆!”
圆脸老太监勃然大怒,抻着脖子尖声厉喝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打架的大公鸡。
他瞬息之间拔剑,未见剑气纵横,飞入他身前的虎尸已然一分为二,炸开一蓬两丈多高的血雾。
然而还未等他一剑荡平血雾,便听到“嘭”的一声剧烈爆炸声,血雾之中突然爆开一团耀眼的雷光,强悍的劲力瞬间便将那圆脸老太监震飞三四丈,披头散发、满身血污。
他稳住身形,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污,简直就要气疯了,:“好贼子,杂家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满门……”
他“满门”二字刚刚吐出口。
那厢的王文已经猛的一夹黑二牛,一人一牛化作一道乌光冲向圆脸老太监。
“铛!”
一条乌沉沉的钢鞭,稳稳当当的架住了银亮的破晓枪。
王文面色阴冷的扭头望向持鞭的金甲老将。
金甲老将不紧不慢的抚着钢针般的短须,清亮的双眼中满是笑意,却还威严的沉声道:“后生,莫要太气盛,说一千道一万,你进宫朝见官家,也该先行通传!”
王文迎着他不住使眼色的双眼,慢吞吞的收枪,面色也由阴转晴,咧着嘴笑道:“我这不是头一回飞过来,还未弄清楚方向吗?我要知道宫门在哪儿,指定先行通传!可这个烂屁股的阴阳人,一上来就往我头上扣大帽子,还想抄我满门,我能惯着他?”
说着,他扭过头,望着那个气得圆脸通红的老太监,流里流气的笑道:“老东西,你再敢多逼逼一句,老子抽你的魂、折磨你一千年你信不信?”
“混账、混账……”
圆脸老太监气得瑟瑟发抖,望着王文的眼神里,几乎快要喷出火光来!
王文:“别怂啊,继续威胁我啊,千刀万剐、满门抄斩啊!”
圆脸老太监面红耳赤的提前一步上前:“小王……”
金甲老将抢先开口,给他解了围:“秦公公不若还是先去通传罢!”
圆脸老太监闻言犹豫的慢慢停下脚步,原地踌躇了几息后,恶狠狠的瞪了王文一眼,转身往皇城内飞去。
王文适时扭头,冲着身前的金甲老将大声笑道:“老人家,你们皇宫大内也兴下马威这一套吗?这死太监演得也太假了吧?”
正往皇城内飞的圆脸老太监听到这里,气得转过身就暴跳如雷的提剑要来跟王文拼命:“小王八羔子,杂家撕了你的嘴……”
王文也来劲了,倒提着破晓枪就往前蹦:“来来来,你今儿要不撕了小爷的嘴,你必断子绝孙!”
金甲老将慌忙死死的拽住王文的胳膊:“诶诶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大家都是朝廷命官,这成话么?”
他一边说,一边不住的给圆脸老太监使眼色。
圆脸老太监是又气又无可奈何,只得冷哼了一声,转身加速往皇城内飞去。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方才那一次短暂的交手,他已然知晓,他不是这个小王八羔子的对手。
现在有人给台阶下,就赶紧顺坡下驴吧。
正冲上去,还不定得丢多大脸面……
“嘁!”
王文屁股落回马鞍上,不屑的撇嘴:“光说不练,假把式!”
“咱说你小子够了啊……”
金甲老将没好气儿的说道:“你明知道他是在演戏,你还跟他计较个甚?”
王文一把挣开他的大手,扭过头目光不善的望着金甲老将:“我不跟他计较,跟你计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死太监是一伙的!打架先打拉偏架没听说过?”
金甲老将哭笑不得:“你小子咋是属狗脸的?说翻就翻?”
王文冷笑了一声,没搭腔。
适时,那位现身后一直没吭声的清俊道士,飞身上前稽首道:“贫道林素真,见过混世道友,道友好修行!”
王文打量着他身上的黄色道袍,询问道:“你是那一脉的法师?”
清俊道士抚须微笑道:“贫道乃是散修出身,但论起来……贫道也属上清一脉!”
王文讶异的与他盘了盘道,发现这位陌生的天师,还真是上清一脉,只是传承久远,早已与上清派断了联系。
就在王文要与这位天师详细的聊下去时,一名华发老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匆匆跑出来,尖声尖气的高呼道:“官家口谕,宣淮南荡魔将军王文觐见!”
王文当即向林素真打个几个稽首,约他回聊,而后落地随着这一队太监往皇城内行去。
(本章完)
第181章 坦白局
第181章 坦白局
在几个小太监的引领下,王文缓步走进垂拱殿。
他好奇的不停左顾右盼,活像土豹子进城……
但宫殿内部“平平无奇”的装潢,却令他大为失望。
他还以为,皇帝老子办公的地方,真像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到处都金光闪闪、雕龙绘凤呢。
哪曾想,也就是个不甚宽阔的小书房,除了地毯厚了些、书多了些,和他那将军府书房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没有他那将军府书房采光通风好。
年过七旬的鸿泰皇帝倚坐在御案后方,低头审阅着奏折……
眼下才刚进十月,正是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时节,但鸿泰皇帝却已经穿上狐裘,衰老带来的肌肉流失令他瘦脱了像,深陷的眼窝和突出的颧骨令他看起上去些冷峻、有些凶,还有些古板。
‘这就是皇帝吗?’
王文好奇的盯着他看了两眼,叉手下拜:“臣王文,拜见陛下,圣躬万福!”
“你可知,你坏了朕的大计。”
御案后的鸿泰皇帝没抬眼,面无表情的轻声呵斥道。
‘怎么不按套路来啊?不该先说平身吗?’
王文心头嘟囔了一句,扭头看了看左右那些“目中无人”的太监和侍卫,觉得好像也没人在乎自己,便径直直起身来。
周围目不斜视的太监侍卫们见状,眼角抽了抽……
王文挺直了腰板站在殿下,理直气壮的问道:“还请官家明示,臣坏了官家何大计?”
鸿泰皇帝的眼角也抽了抽,无奈的合上手里的奏折,略显疲惫的端起案头的茶碗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你来早了!”
要说这个,王文可就委屈了:“臣也不想来啊,可臣不来,官家还得试探臣啊,臣总不能一边镇压妖魔鬼怪,一边防着官家捅臣的腰子吧?”
鸿泰皇帝的眼角剧烈的抽搐了两下,望着王文的眼神又恼怒又无奈。
他沉吟了两息后,轻轻挥了挥手。
周围伺候的诸多太监和侍卫齐齐躬身退下,轻轻的带上了殿门。
殿内便只剩下王文与鸿泰皇帝二人。
但鸿泰皇帝一抬眼,便见到王文直勾勾的望着他身后的山河屏风……
他心头越发恼怒,不轻不重的将奏折往御案上一拍:“往哪儿看呢?”
王文耿直的说道:“官家,隔墙还有耳啊。”
鸿泰皇帝:“可曾听过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王文:“您知道的,臣出身市井,没读过什么书……”
鸿泰皇帝恼羞成怒的拍案道:“来人啊,将这狂徒叉出午门……”
王文连忙说道:“好了好了,说正事、说正事,臣这不是看您老工作太辛苦,跟您开两句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么?您老都这把岁数了,咋还这么大气性呢?”
鸿泰皇帝:……
他忽然有些后悔算计这混账东西!
他气咻咻的端起案头的茶碗一口饮尽,压下心头的恼怒,而后正色道:“听说,你今日是骑着墨麒麟进宫的?”
王文知晓他在兜什么圈子,淡笑着点头:“臣乃地祗神,出行自当乘骑神兽。”
鸿泰皇帝讶异的望着他,未曾料到,他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令他心头准备的诸多试探言语,尽数落空。
他想不通,心头的言语转了好几圈后,索性也直言道:“你不怕?”
王文讶异道:“臣为何要怕?”
鸿泰皇帝眯着双眼,意有所指:“据朕所知,你的神位,可不算安稳……”
王文慢慢咧开嘴,笑道:“这是哪个包场祸心的蠢货告诉官家的?我若是您老,回头就砍了他!”
鸿泰皇帝:“为何?”
王文笑道:“臣活着,无人能从我手里抢走神位;臣一死,元神直接归位,更无人能从我手里抢走神位。”
“那贼子挑拨官家与臣君臣相疑、刀兵相见,这不是包藏祸心是什么?”
“要我说,砍头都算轻的,这种又蠢又坏的大傻逼,就该满门抄斩!”
他此番入京,要解决的就是这四个字:君臣相疑!
他觉得,皇帝对他的试探,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既然怀疑他是黄山神,那就直接问他啊?
难道他还能不说吗?
你皇帝兜圈子兜来兜去,无外乎就是为了一件事儿:长生。
这事儿他也的确是有办法,并且他没有理由会拒绝皇帝啊!
平心而论,他对鸿泰皇帝的感官,其实还不错。
于公,鸿泰一朝虽无流芳百世之功,却也无遗臭万年之过。
但总得来说,鸿泰皇帝还算是一个及格线上的皇帝。
大周百姓在他的治下,也还称得上是安居乐业……
哪怕是在灵气复苏的当下,天下百姓也受益于鸿泰皇帝对于镇魔司大力的支持,也勉强还算得上安定。
至于白莲教之祸,哪怕是王文这个亲身经历者,都觉得这笔账不能算到鸿泰皇帝的头上,那不公平。
这样的皇帝,其实已经正经的不错了!
称得上守成之君!
于私,他淮南荡魔将军的官位,乃鸿泰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开府建牙之权,也是鸿泰皇帝开恩特赐。
包括他今年在淮南道的“胡作非为”……
无论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他出发点不坏也好、是因为鸿泰皇帝忌惮他也罢。
终归鸿泰皇帝没有跟他上纲上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他一马。
于公于私,他若能帮鸿泰皇帝一把,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
鸿泰皇帝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为他言语之中的有恃无恐和坦诚而感到惊讶。
身为皇帝,他肯定是反感臣子的有恃无恐。
但王文的有恃无恐配合他的坦诚,却又令他生不起恶感。
处在他的位置,坦诚的臣子大都没有多少价值。
真正有价值的臣子,没有一个会跟他坦诚。
这天下是他的,也是那些大臣的。
人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计……
是以,君臣相疑、君臣博弈,是常态。
一句真话里都包含着无数个心眼子,也是常态。
所以,哪怕他先前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足以证明王文就是黄山神,他也从来没有召王文入京当面询问的念头。
他更相信自己查验到的结果。
“注意言语,君前失仪可是大罪!”
鸿泰皇帝思索着王文的言语,却未曾注意到他提点王文的时候,嘴角分明带着些许笑意。
王文也笑着叉手行礼,示意自己知晓了。
鸿泰皇帝沉吟了片刻后,试探着开口道:“王卿的神位,从何而来?”
王文不假思索的答道:“君权乃天授,神权亦乃天授。”
鸿泰皇帝眯了眯双眼,微笑道:“那为何是王卿得天授神权,而不是旁人?”
王文想了想,感叹道:“这或许是因为,臣真是个好人吧!”
鸿泰皇帝觉得荒谬,却又挑不出错处。
王文在淮南乃至江南的那些所作所为,不能说他完全没有私心,却也不能说他不是出于善心。
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问道:“那王卿又是如何得天授之神权?”
王文略一沉吟,答道:“臣若是告诉陛下,这其中没有时代的原因,那肯定是假话,臣的确是占了时代的便宜,天老爷需要一些地祗去为祂老人家奔走,恰好就选中而了臣!”
“而又恰好,臣够猛、够强,又行得正、坐得端,一步步入了祂老人家的眼,这才有了黄山神的神位。”
鸿泰皇帝听到他称呼天老爷都用“祂老人家”,心头忽然又舒服了不少。
但兜了半天圈子,他却总有种一无所获之感,沉思了许久后,索性开门见山:“依王卿看来,朕可能封神?”
王文迎着他灼灼的目光,重重的点头,给予其肯定的答复:“能!”
鸿泰皇帝睁开苍老的眼睑,不动声色的正了正坐姿:“何等神位?”
王文:“依臣当前的神位,能在官家百年之后,助官家获封淮南道府城隍或山神之位。”
鸿泰皇帝不置可否,思索了片刻后,忽然又问道:“朕尝闻上古时期轩辕黄帝御龙升天之古老传说,心向往之,以卿看来,朕是否也能有这般机缘?”
王文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了一句“好家伙”,这胃口还不小哇!
他无奈的摊手:“官家是否太看得起臣了?轩辕黄帝那是什么等级的上古大神?祂老人家若是还在此方世界,臣恐怕连站到他老人家跟前和他打声招呼的资格都没有,臣如何能助官家如祂老人家那样御龙升天?”
鸿泰皇帝意义不明的轻笑了一声,转而道:“卿家来得急,怕是还未进午膳吧?不妨尝一尝宫中御厨的厨艺?”
王文听他岔开话题,便知道他还未死心,当即便笑着叉手道:“那臣今日可有口福了!”
态度,他已经给到了。
怎么选,那是鸿泰皇帝的事。
与他王文无关!
……
皇宫御厨的手艺的确不错。
王文结结实实的饱餐了一顿。
席间,鸿泰皇帝与王文聊起了当下妖魔四起,各地镇魔司疲于奔命的现状。
王文也向他表态,淮南道一地的妖魔鬼怪无须朝廷操心,他荡魔将军府镇得住,并且痛斥了各地官员勾结妖魔,残害欺压百姓的恶行。
他强调,妖怪鬼物当中的确也有好妖好鬼的存在,但无论怎么说,好妖好鬼也只能作为人族的附属,如牛马一般的存在,绝不可将其放到平等合作的地位上……至少当前不能!
再叫他碰到勾结妖魔鬼怪、为祸人间的狗官恶吏,他王文还会一巴掌捏死他!
他还告诉鸿泰皇帝,下回朝中若是再有人对他在地方斩杀狗官恶吏的行为说三道四、逼逼赖赖,他老人家不必再替他平息众怒,尽管放他们去淮南找他王文的麻烦,他全杀了填进粪坑里……
鸿泰皇帝当然听得出他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但也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顿饭,多数时候都是王文在张牙舞爪的叙说,鸿泰皇帝在笑吟吟的倾听。
饭毕,王文告退,退出垂拱殿。
一个小太监领他去取了黑二牛,正要起飞返回扬州,就有一队太监高举着圣旨追了上了。
“朕绍膺骏命淮南荡魔将军王文,刚正不阿、公忠体国,镇压淮南妖魔鬼怪、保境安民多有功勋,朕心甚慰,特加卿正三品御史大夫,赐斩妖剑,上斩贪官污吏、下斩妖魔鬼怪,望卿精忠许国、朕所眷怀!”
“臣王文,拜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文叉手下拜,心头欣喜的暗道:‘还行,不枉我千里迢迢来一趟!’
御史大夫一职,在大周朝只是虚职,虽然理论上有监察百官之权,但实际上与言官无异。
但这显然不重要,虚不虚、实不实,那不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比方说眼下,名义上具有监察百官之权的御史大夫,配上堪比尚方宝剑的斩妖剑,谁还敢说他这个御史大夫是虚职?
想试试他斩妖剑够不够锋利吗?
再者说了,他以前没有斩妖剑,杀狗官都如杀狗!
往后斩妖剑在手,杀狗官还不得如杀鸡?
往后他要是再遇到像先前淮南转运使吃拿卡要这种事,他根本就不必再搞得那么麻烦,完全可以“嗖”的一声飞过去,先一剑砍下其狗头,再甩着剑上的血迹,让转运使司的那帮狗官把证据交给他。
只不过,往后但凡是脑子没大坑的狗官,都不大可能再敢来招惹他了……
又少了一大乐趣!
当然,王文心头也明白,鸿泰皇帝加封他为御史大夫并赐他斩妖剑,并非只是欣赏他的坦诚。
鸿泰皇帝这是在给自己找补呢,左右管不住他砍杀那些勾结妖魔鬼怪的狗官恶吏,还不如给他一口尚方宝剑,保全朝廷的面子。
“嘿嘿嘿,王将军,官家另有圣旨,吩咐奴婢直接交给您……”
宣旨的老太监在将加封御史大夫的圣旨交道王文手中后,笑呵呵的揖手伸手从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封圣旨,双手交给王文。
王文纳闷的接过圣旨,打开一看,就见圣旨上赫然写着加封黄山神吴彦祖为“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
这才是真正的好处!
(本章完)
第182章 没有赢家
第182章 没有赢家
天光阴郁。
大周太子柴恒半倚着锦塌席地坐于精舍上方,宽大的灰色直裾袍覆盖在素净的蔺草席,仿佛一片阴云。
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精舍的竹帘外飞快的晃动着,闷沉而轻微的脚步声杂乱无章,空气之中只有火塘内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以杨映为首的数位东宫幕僚,端坐在精舍两侧,人人都露出苦思冥想之色,偶有视线碰撞,双方却皆微微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皇城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中枢之地,皇城内一声咳嗽,随风潜入宫外,都有可能演变成压死千万人的大山。
所以,淮南荡魔将军王文突然进宫,与官家闭门商议近半个时辰这等大事,无论如何过度解读,都不为过。
准确的说,正因为柴恒对朝堂与宫中之事,事事上心、事事留意,所以他才是太子。
而他那些心大的兄弟,早早的就变成了藩王……
战战兢兢二十三载,连睡觉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睛盯着朝廷和宫中的一举一动,而今终于捱到了临门一脚之时,柴恒决不能允许任何超出他掌控之外的事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少倾,一名小太监迈着轻微而急促的小碎步,躬身快步入内,附在柴恒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柴恒把玩着玉蝉手把件,表情神态没有任何变化。
但熟悉他的一众东宫幕僚,已然清晰的感知一片压抑的阴云自他身上蔓延出来……
他挥手屏退了身侧的小太监,把玩着玉蝉沉思了片刻,轻声道:“静远留下,其余人先退下吧。”
一众东宫幕僚听言,人人心头皆如蒙大赦,但个个面上却还一副面沉似水的沉凝模样,徐徐起身,叉手行礼,躬身退出精舍。
杨映目送着一位位同僚看似沉稳实则逃也似的背影,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知晓自己恐怕又得千里奔波了。
随着一众东宫幕僚退场,精舍外围奔走的影影绰绰人影也尽皆退下,整座精舍内似只剩下柴恒与杨映这君臣二人。
夜风涌入精舍,摇曳篝火……
杨映叉手:“殿下,可是王文入宫的目的查清了?”
柴恒徐徐摇头:“未曾,是官家密召秦王入宫。”
杨映心道了一声“果然”。
能叫太子殿下心神阴郁的,唯有秦王。
秦王、秦王……
偏偏就是秦王!
官家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杨映不语,鼻尖却似乎已经嗅到了那一抹穿越六百余年光阴的浓重血腥味。
柴恒看着他,轻声说道:“静远,再替本宫走一趟淮南如何?”
他虽然是在询问,但杨映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
他叉手下拜:“能为殿下分忧,下官荣幸之至!”
柴恒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替本宫转告王文,他人给不起的价码,本宫给得起;他人给得起价码,本宫翻倍给!”
杨映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欲言又止,但终究化作心底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知道,太子殿下也没得选。
争龙,不比上赌桌。
上赌桌,还有收手的机会。
而争龙,唯有赢家通吃和一败涂地这两个结局……
更何况,他是太子。
当了二十三载的太子!
……
就在柴恒与杨映君臣密谋之际。
王文已经一脚跨过了清河帮的大门。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端坐在大堂上方的黄兴德。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回来,都总能在大堂看到黄兴德的身影。
他猜想,应当是黄兴德总能猜到他回来的时间,提前在大堂等他回家……
短短月余的光景,堂上的黄兴德却好似衰老了十岁。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身子骨还是那么魁梧、臂膀还是比寻常大腿还粗。
但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暮气……
在那股暮气的影响下,大堂内都好像弥漫着一股老人味儿。
他从未见过黄兴德这样。
这令他心头一时百感交集,竟有种不敢跨过那条门槛的愧疚感。
直到黄兴德笑着开口:“还杵着做甚?进来坐。”
王文踌躇了两秒,暗自一咬牙,大步流星的走过台阶、跨过门槛,“噗通”一声跪在了堂下。
“爹,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太绝了,但这件事的确不是因我而起,我从未想过要过河拆桥、也从未招惹过他们,是他们硬欺到我头上、要我伏低做小,我能认,我底下那些弟兄也不能认,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能受这个窝囊气……今日您要打要骂,我都随您!”
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
但他必须得承认,他思虑不周,没能顾忌黄兴德的感受。
如果单从利益的角度来分析,黄兴德这里当然没问题。
毕竟这件事不是他王文挑起来的,错不在他。
而且当下的漕帮,也无法再对他们爷俩构成任何的威胁。
他能看在漕帮的面子上,留顾越一条狗命,已经是全了漕帮的情义。
但如果从感情的角度来分析……
黄兴德在漕帮奋斗了大半辈子,漕帮不止是他的靠山,更是他的家。
无论谁对谁错,自家人窝里斗,都没有赢家。
王文此刻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假如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
因为吃亏受委屈的,是他!
凭什么他王文吃了亏、受了委屈,还得他来顾全大局?
不求当家长的能一碗水端平,但你们至少不能拉偏架吧?
拉偏架的家长,那还是家长吗?
黄兴德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他也知道,王文的做法没错。
但还是那句话,自家人窝里斗,没有赢家……
此时此刻,黄兴德看着跪在堂下,认错都认得咬牙切齿、跪都跪的身板笔挺的义子,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许久,他才悠悠的叹了口气,起身拽着王文的胳膊,将王文从地上扶起来,不无自嘲的拍着肩膀说道:“这往后啊,咱爷俩可就是孤家寡人啦!”
王文笑了笑:“您这是什么话?我的家不是您的家?我的弟兄不是您的子侄?咱家现在也是大几千人马好吧?我觉得吧……咱爷俩舍了那些蝇营狗苟的营生也好,往后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做人,放屁都比旁人硬气!”
黄兴德一巴掌把他打歪,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文:“我回头就给二狗嘴里塞一根象牙,叫他吐给您看!”
黄兴德都懒得接他这些不着四六的混话,径直回到堂上坐下,吩咐底下人安排宵夜。
待到王文落座之后,他才问道:“这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王文:“什么什么打算?”
黄兴德:“你难道还准备当一辈子的官儿?就你干的那些破事儿,能有你的好下场?那戏文儿里咋说的来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我都给你想好了,趁着你现在还掌权,咱爷俩尽早琢磨一条后路,等到世道好一些了,你便逐步交权急流勇退……若能平稳落地,你或许能落一个善终。”
王文讶异的看着他,没成想这小老头搁家没事儿干,都把他的后路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他忽然一笑:“爹,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之所以干了这么多破事儿还能活得好好的,不是上边有人保我,而是上边奈何不了我?”
黄兴德瞥了他一眼,嗤之以鼻:“就你能,偌大的大周,百万大军都奈何不了你!”
王文:“那您这么说的话,那百万大军还真奈何不了我……”
黄兴德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别扯淡,说正事儿呢!”
王文饶头,一时间竟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小老头交流。
他搁外边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暴打一切不服了……
咋回家了,还当他是个宝宝呢?
“嗯,就这么跟您说吧,您知道儿子今日是从哪回来的不?”
他想了想后,觉得跟这小老头也小小的摊一波明牌。
黄兴德:“你还能是从哪里回来的?不就是从你将军府的船队提前回来的?”
王文“嘿嘿”笑:“那您可就错,儿子是从京城回来的……中午还在皇宫大内跟皇帝老子吃饭呢,吃完饭才动身回来的。”
黄兴德鄙夷的瞅着他:“吹,继续吹!再给你喝二两马尿,皇帝老子的龙椅都让给你去坐!”
王文不语,只是从后腰掏出一个黄绫装裱的祥云龙凤暗纹卷轴,起身轻轻的放到了黄兴德的手边。
黄兴德瞅着这物件,觉得莫名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是啥?”
王文:“圣旨。”
黄兴德愣了两秒,喜忧参半的问道:“你又升官了?”
王文:“这不是重点,您看看圣旨落款上的时间。”
黄兴德疑惑的双手拿起圣旨,小心翼翼的拉开,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读出声:“……鸿泰二十五年戊申冬十月初九?今日??”
王文点头:“皇帝老子今天颁发的圣旨,落款当然是今天。”
黄兴德猛然扭头望向他:“你真是才从京城回来的?中午真和皇帝老子一起吃过饭?皇帝老子都吃啥饭啊?是不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啥都有?”
王文:……
“其实也没咱们想的那么奢侈,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四菜一汤,吃的也以猪羊鸡鸭鱼为主。”
他无语的答道:“也就是做的工序麻烦了些、仔细了些,还没咱自家吃的舒坦,我中午也就吃了个八分饱。”
黄兴德越发震惊的看着他:“皇帝老子请你吃饭,你还真吃啊?”
王文:“那不然呢?难得去一次,总不能饿着回来吧?那传出去,说武将进京皇帝老子却连顿饱饭都不管,那不是给人添乱呢吗?”
黄兴德想了想,认同的点头道:“也是……对了,你进京作甚?皇帝老子召你进京述职?”
王文风轻云淡的回应道:“不是,皇帝老子给我添了些麻烦,我气不过,进京去找他说道说道,告诉以后要啥直接跟我说,我能给的肯定给他,用不着兜圈子来阴的,他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以后不跟我玩阴的了……哦对了,我今日进宫,还差点和几个镇守大内的老家伙干一架,我要不是知道他们是职责所在,必须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的给外来的高手下马威,我今儿就把那个敢冲我呲牙的老太监腿打断!”
黄兴德听着他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嘚嘚瑟瑟的叙述,双眼越睁越大,仿佛在看一头绝世虎逼!
待到王文说完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肯定是在跟爹瞎咧咧、吹牛逼是吧?到家前又去喝酒了?”
王文想了想,轻笑道:“那您就当我是在跟您瞎咧咧、吹牛逼吧!”
黄兴德瞅着他满脸的无所谓,双手隐隐颤抖:“你在朝廷,真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了?”
王文指了指他手里的圣旨:“这上边不写了吗?从三品的加衔,论官位,往后淮南道我最大!”
“加上那把上斩贪官污吏、下斩妖魔鬼怪的斩妖剑,论实权,往后淮南道同样是我最大!”
“若我的预料未出错,眼下还有一到两个统兵的官位,正在赶来的路上,论兵多将广,往后淮南道还是我最大!”
“说句关上门才能说的话,哪天您老富家翁当腻味了,咱爷俩扯旗造反,让您老尝尝当太上皇的滋味儿都行……”
短短一句话,惊得黄兴德抖了四次,最后更是哆嗦着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他的破嘴,低声厉喝道:“你疯啦?这些话心里想想就行了,能说吗?”
王文挣脱他的大手,笑吟吟的说道:“总之一句话,您老放心大胆的去过您想过的日子,啥都别怕,儿子已经长大了,能给您老撑腰了……迟早有一天,儿子会教漕帮知晓,他们不要咱爷俩,是他们的损失,不是咱爷俩的损失!”
“并且儿子能给您老保证,这一天不会远!”
“很快,他们就会上门求着您,重新打起他们的旗号……”
黄兴德一拍堂案,霍然而起,怒声道:“咱打他奶奶个腿,让咱滚就滚、让咱回就回,当咱爷俩是啥?夜壶吗?”
王文大力的拍着手,给小老头竖起一个大拇指:“到底是黄天霸,尿性!”
(本章完)
第183章 三位一体
第183章 三位一体
翌日,天朗气清。
荡魔将军府,书房。
刚刚处理完一份公文的王文,在端着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斑驳竹影的小憩间隙,习惯性的唤出山神令瞥了一眼,就见:
【黄山神(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
【功绩:299986】
【阴德:125】
【功德:4563】
【阴神:返虚】
【神宫:黄山神庙、徐州都城隍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五重天)(+)、九劫归元体(六重)、大海无量神功(九重)、闪电奔雷拳(圆满)、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前夜在黄山大肆封赏立功的神将阴兵,一波就将他攒了大半年的阴德,全填进去了。
再想攒出五六千阴德,至少又得大半年的光景……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事,他的摊子铺得越来越大,到处都需要神将阴差镇守。
借着这次大胜论功行赏,充实一波神宫麾下的兵将,总好过下回又被一群不入流的妖怪打到黄山脚下。
这种破事儿,伤害性是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思及此处,王文忽然又有新点子。
他当即放下茶碗,随手从案头扯出一张空白的宣纸,提笔饱沾浓墨后,周周整整的在白纸上写下“三位一体计划”六个大字。
六个大字写完后,他停下笔,向右一晃脑袋,一股金光自他头顶百会穴涌出,落地化为一道头戴王冠、身披金甲、外罩紫色四爪蟒袍的国字脸威严青年人。
他饶有兴致的与这道阴神分神对视了一眼,感受着这种视角不同却思维统一的奇妙感受,片刻后随手从案头拿起一本文书,递给阴神分神:“来,你瞅瞅!”
阴神分神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自己跟自己说话,会不会太蠢了点?”
王文:“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我们是一个人?”
阴神分神:“有道理!”
王文将文书递给阴神分神,同时自己也抽出一本文书一起浏览。
不同的视角下,两篇截然不同的公文在他脑海中浮现,却好似两条截然不同的平行线,也没有丝毫一心二用的吃力感和目不暇接感。
王文感受了片刻,忽然又向左一晃脑袋,又有一股金光自他头顶百会穴涌出,落地化为一名头戴乌纱帽、身穿朱红圆领直身长袍、脚踏缎面千层底官靴的国字脸、络腮胡威严中年人。
“来,城隍老爷,你也看看!”
他又抽出一本公文,交给络腮胡阴神分身。
城隍分神接过文书,无语的与对面的山神分神对视了一眼,吐槽道:“更蠢了!”
三人一同阅览文书,三篇公文在同一思维之中流转,依然如同三条平行线,既没有出现任何的错乱和张冠李戴的迹象,也没有任何一心多用的吃力感,思维依旧清晰、明朗。
他试着切断两道阴神分身和本体的思维联系,就见两道阴神分神齐齐抬头看向他,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干嘛?”
王文:“别说话,看你们自己手里的公文!”
两道阴神分神一脸无语的低下头,继续看自己里的公文。
然后王文就感觉到自己脑海之中,依然有若隐若现的文字流过。
但那些文字很淡,就好像牛毛细雨,需要集中注意力仔细去看,才能看得清那些文字,若是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就看不清那些文字。
‘卧槽,有门……’
王文双眼一亮。
他使的,并非分身之法,只是最简单的分神之术。
真正的分身之法,分身具有独立的自主思维、能够自行修行,甚至在未得到本尊唤醒的情况下,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是分身。
而他所使的分神之术,分身并没有任何的自主思维,本质上只是他的一心三用。
但得益于《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修炼出来的强大阴神,简单的分神之术竟然能发挥出十分接近于分身之法的效果。
这王文越发怀疑,《太乙救苦护身妙经》真是出自太乙救苦天尊之手的无上道藏。
传说中,太乙救苦天尊,化身千万,救苦救难无边界……
王文兴奋的拍桌道:“往后就这样,彦祖你便坐镇光明顶黄山神宫,主理黄山神的一切事务;二虎你就坐镇徐州城隍庙,主理都城隍的一切事务!”
两道分神无语的合上手中的文书,放到桌上。
大家共用一个脑子,你在想什么,我们能不知道?非得说出来?
王文感知着两道分神的吐槽欲望,心头越发震惊……他当下可还维持着切断两道分神与本尊共享思维的状态。
也就是说,两道分神的吐槽欲望,真不是他搞怪自己吐槽自己。
而是两道分神的自主情绪……
当然,他这种“切断”,并不是彻底斩断分神与本尊联系,而只是将分神与本尊的联系降到最低,分神依旧可以共享本尊的思维。
但这不是更惊人吗?
明明不是分身,却能有接近分身的思维!
他沉吟了片刻,试探着说道:“回头我找找哪里有可以寄托分神的灵物,给你们炼制成分身?”
两道分神讶异的望着他。
吴彦祖分神:‘是不是有病?你以为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能不知道?’
王二虎分神:‘虽然你是真的有病,但假如真能练成分身的话,好像也不错。’
王文:……
他保证,这真不是演的!
这俩傻逼分神,“切断”了思维共享之后,真有一定的自主意识!
吴彦祖分神:“骂谁傻逼呢?”
王二虎分神:“连自己都骂,你真是个狠人!”
王文不语,只是放开思维共享,两道分神的异样眼光瞬间消散,与他一样满是无语。
他再切断思维共享,两道分神的眼神中又浮现起异样之色。
吴彦祖分神:“艹,你连自己都玩?”
王二虎分身:“你这么屌,你爸知道吗?”
王文:……
实锤了,这俩大傻逼的确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
虽然不多,但的确是有!
“好了,别闹了!”
他脑瓜子嗡嗡的,头疼道:“反正你俩都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就不多废话了,到地方了好好干,我争取明年给你们找个老婆!”
吴彦祖分神:“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二虎分神:“哎,你今天就见到啦!”
王文翻着白眼摆手:“忙去吧!”
吴彦祖分神不再嬉笑,正色的冲他点了点头,一步迈入虚空里。
下一秒,王文的脑海中便浮现起影影绰绰的画面,那是黄山光明顶灵气氤氲成雾的壮阔景色……
这种感觉,就好似两只眼睛看两部不同的电影,恍惚之时,是两张大荧幕并排在一起的景象。
但只要定睛看一部电影,眼前就只剩下一部电影的画面,另一部电影就被脑海自动给屏蔽了。
这种感觉,奇妙极了!
末了,他忽然转头看向左侧的王二虎分神,讶异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王二虎分神气愤的说道:“我往哪里走?徐州有城隍庙吗你就赶我走?”
王文登时醒悟,讪笑道:“哈哈哈,咱这记性,你也知道,是真没想起来……”
王二虎分神瞥了他一眼,无语道:“先去会稽山神庙是吧?”
王文点头:“嗯,那边正好无人主持,你先去那边坐镇,我回头让‘吴彦祖’给你派些力士和阴差过去,那边要是没起色的话,我再让二狗给你修一座都城隍庙。”
王二虎分神点了点头,末了很认真的问道:“话说,自个儿管自个儿叫吴彦祖,你真的不感到羞耻吗?”
“这有什么羞耻的?”
王文诧异的回道:“我本来就是吴彦祖大周分祖好伐?”
“嘁!”
王二虎分神嗤笑了一声,一步走进虚空。
而王文的脑海之中,也同步浮现起会稽山神庙破败的景象。
返虚境的元神遨游太虚,其实还做不到这种‘心之所往、身之所至’。
只是光明顶与会稽山神庙,都有他的开光神像,那两尊开光神像内融入了他的神念,于他的阴神而言,就好比空间坐标,他的阴神一步便能通过虚空直接抵达他的神念所在之地。
打发了这俩话痨之后,王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暗自反省,是否是这阵子公务太过繁忙、沉重,压抑了自己的天性,才导致这俩阴神分神的性格,这么跳脱、话痨?
就在这时候,书房大门处突然伸进来一只斗大的黝黑脑袋,贼眉鼠眼的在房中左顾右盼:“大哥,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王文瞥了那颗大脑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跟我自己说话,不行么?滚进来!”
“哎……”
徐武讪笑走进书房,低眉顺眼的在书桌前站好。
王文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我不在扬州这段时日,漕帮有人来过?”
徐武答道:“有人来过,说是来找大爷议事,还未下船就叫我给挡回去了,没让他们见着大爷的面儿。”
王文怀疑的看着他:“你确定?”
徐武急声道:“这还能有假?我没长脑子?能眼睁睁的看着总坛的人,去给大爷添堵?”
王文沉吟了片刻,颔首道:“这件事,记你一功。”
徐武松了一口气:“计功就算了,你别计我的过就成。”
王文嗤笑了一声:“交代你的扬州城隍庙,弄得怎么样了?”
徐武:“已经办妥了,明年春天保管完工!”
王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而是拿起案头最面上那一本文书,交给徐武:“你先看看这个,坐下说。”
徐武上前,双手从他手里接过文书翻开,还未看清内容,就先称赞道:“大哥,你这一笔字儿,比以前可好看多了,都快赶得上庵堂张秀才那笔字儿了……”
王文:“少拍马屁,赶紧看完聊正事儿。”
徐武定睛细看,就见文书的排头,赫然写着“荡魔将军府任务系统试行”。
他一句一句的仔细阅读,眉头慢慢皱起。
王文端着茶碗抿着茶水,见他皱眉,奇异的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徐武略一沉吟,摇头道:“问题说不上……大哥,可能是我见识少,我弄不懂这个啥任务系统,有啥用。”
王文捋了捋思路,答道:“最大的作用,当然是练兵,当下衙门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说句关起门来才能说的话,将军府现在全靠我一人支撑着,其余人,哪怕是谢之轩,作用都不大,这样下去不行,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峻,而不会越来越轻松,如果全靠我一个人支撑大局,那我组建荡魔将军府意义何在?”
“所以,走精兵路线,这是必须的!”
“但精兵强将,不是嘴上说出来,也不是校场练出来的,而是在大量的实战经验中淘练出来的,是在大量的资源倾斜下堆积出来!”
“这个任务系统,既能把不同等级的资源分配到相应的兵将手里,又能通过大量的实战一步步磨炼出能独当一面的高手、将才……”
“等到这个系统成熟之后,应该还能进一步减少伤亡率!”
“这些,都是我想要的!”
按照他的想法,是将城南大营当成一所基础性的综合学校,每一个进入将军府体系的镇魔卫,都将要在城南大营系统性的学习武艺、带兵,以及玄门道法、制符,乃至情报收集、妖魔鬼怪知识等等基础性的科目。
等到从城南大营“毕业”之后,再根据天资,分配到不同的领域。
比如武艺好的进入镇魔卫前线部门。
擅长分析的进入情报部门收集、分析情报。
有修道天赋的,继续深造,顺便给整个将军府制造各种斩妖除魔的法器、符箓等等消耗品等等……
而人数最为庞大的镇魔卫前线,又会根据不同的实力,划分出不同等级的小队,小队可以让底下的镇魔卫们自行去组建,然后根据他们完成任务的情况,一步步升级。
不同等级的小队,执行不同等级的任务,领取不同等级的任务奖励……
这些创意,虽然都是他抄袭、剽窃来的。
但他觉得,这是最适合斩妖除魔事业的制度。
只有这种能推动内部竞争的系统,才能避免吃大锅饭,一步步培养出足够多的好手,撑起荡魔将军府的架子。
而不是靠他一个人四处做救火队员……
(本章完)
第184章 任务系统
第184章 任务系统
徐武一边听王文述说,一边不住的对照手里的任务系统规划书,努力理解王文的言语。
好一会儿,他才合上手里的文书,回道:“大哥,你的用意肯定是好的,但这个步子迈得太大了,别说下边的弟兄们了,连我一时半会都理解不了你的用意……你不常说‘酒要一口一口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咔,容易扯着蛋’吗?”
王文想了想,觉得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对于一个上千人的群体来说,平稳比什么都重要。
即便他的点子再好,可倘若底下的镇魔卫们理解不了他的用意,就一定会出乱子。
一但出乱子,就必会死人。
这无疑与他的本意背道而驰。
都说人上一百,形形色(sai)色(sai)。
正常人的思维根本就理解不了,几千人马里边到底会有多少缺心眼、头铁娃、大傻子……
就好比最简单的常行军,正常人就根本意料不到中间会出现多少突发情况,有失足滚落山坡跌死的、有落进水里被河水冲走的、有被毒蛇咬伤却不自知毒发身亡的,至于像中暑的、感染风寒的、得痢疾的等等现象,那都几乎是每天都会出现一大堆的日常。
各种稀奇古怪的突发情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出不了。
先前环淮南道拉练那会儿,王文就常常怀疑人生,无法理解那么宽敞平坦的官道,那些大傻子是怎么滚到山崖下边的,带有护栏的桥,那些大傻子又是怎么栽进水里的……
他有时候就感觉,他不是带着几千兵马出门拉练,而是领着几千个幼稚园的小朋友出门郊游。
简直操碎了心!
王文略一思忖,很快就点头道:“那就再想个法子,过渡一下,给下边的弟兄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徐武沉思了片刻,说道:“要不然,在城南大营一场大比武吧,先按照比武名次分配任务,等到他们适应了这种制度后,再推行全军……正好,我们也可以抢在这个时间内,组建大哥你说的情报部门。”
王文眉头松开,欣然抚掌道:“这个办法好,此次全军大比武,列出营排名、军排名,我们取全军比武前一百,张贴红榜、每人计红牌一次,并给予给他们组建十人小队的权力,而各营垫底的五十名镇魔卫、每人计黄牌一次。”
“三次红牌,官升一级。”
“三次黄牌,淘汰出将军府。”
“正好,我马上就要兼任扬州团练使,淘汰的镇魔卫,军籍转入团练。”
“往后每个季度都可以举行一次全军大比武。”
“包括团练那边,也可以每个季度都举行一次大比武。”
“将军府淘汰下来的镇魔卫,军籍转入团练;团练的佼佼者,补充到将军府的缺额。”
在大周,团练使只是武臣之寄禄官,大多数情况下,既无定员、无职掌,也不驻本州。
比如边关的统兵将领,立了功又不好封赏实权的时候,加封他一个江南的团练使、乃至安抚使之职,这些职位都有俸禄的,也能享受一些职位品级的待遇。
但他人在边关、又有戍边重任在身,显然不可能真跑到江南去练民兵,所以只能是个涨工资的虚衔……
但还是那句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杨映代表太子柴恒许诺给王文的,是扬州团练使。
世人皆知,荡魔将军府的衙门,就在扬州。
给一个身在扬州的武将加封一个扬州的武职,那还能是虚衔吗?
当然也能,比如扬州府衙的官员按照惯例,不允他在本地募兵。
再比如,淮南转运使按照惯例,不给他拨发粮饷……
他再不甘心只做个吉祥物,也只能认命。
那么问题来了,扬州乃至整个淮南道,还有官敢来给王文添堵吗?
是想来试试斩妖剑砍头丝不丝滑吗?
是以扬州团练使到底是虚衔、还是实职,只在王文一念之间。
他愿意虚就虚,不愿意虚就不虚!
徐武听完王文的构思,既震惊他能通过一个大比武,就将思维发散到这个地步,又震惊他口中的扬州团练使。
“大哥,你又升官了?”
徐武有些怀疑人生,心头暗自琢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不是有问题?
要不然,大哥怎么会越闯祸,官儿越大呢?
当然,这是好事……
可他完全跟不上自家大哥的节奏了啊!
王文拇指掐住食指,漫不经心的表示:“小升而已,不值一提……我刚提的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徐武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担忧,认真思索王文方才的构思,想了想后说道:“大哥,你方才说的,大比武前一百名赋予其组建十人小队的权力,是一锤子买卖还是只是暂时的?如果是一锤子买卖的话,咱们将军府兵将配额,只经得起两轮大比武。”
“还有被选入十人小队的人,还参不参加以后的大比武?如果被选入十人小队的兵将,在后续的大比武中集齐三张黄牌,是淘汰还是不淘汰?”
他的思维,远不及王文的思维天马行空。
但他的思维,要比王文的思维更加接地气,也更务实。
这也正是王文唤他前来商议任务系统体制的原因。
王文思考着他的问题,沉吟了片刻后答道:“这样,每一轮赋予的组建十人小队的权利,都只能保留两轮,也就是半年时间,我发给你的文书上,不是给任务小队分级了吗?倘若在这半年的时间之内,该小队能从黑铁小队升级为白银小队,就永久保留其小队编制。”
“并且衙门还会出钱出力,在大营内给他们营建小队驻地,白银小队按照二进院的规格修建,黄金小队按照三进院的规格修建、白玉小队按照四进院的规格修建,翡翠小队即可扩充为百人的战团坐镇一府。”
“至于被选入小队的兵将,每个小队除了队长之外再给予其一个副队长的名额,除了这二者凭自主意愿选择是否参加往后的大比武之外,其余人都必须参加往后的大比武,集齐三张黄牌,也依然会被淘汰出将军府……”
他的语气很慢。
徐武也在努力理解他的言语,但依然越听越迷糊。
他暗自捋了许久,才终于捋清了思路,然后立马就又发现了一个盲点。
但这个盲点,他却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先起身关上书房的房门,而后扯着椅子坐到书桌对面,低声说道:“大哥,若是真按照你的主意来施行,军中的官衔职位……可就彻底没用了!”
“犯不犯忌讳的事,你无须考虑,我心里有数。”
王文微微摇头,先打断了他的顾虑,而后接着说道:“至于军中的官衔职位,营指挥一级的官衔职位,前期还是有用的,他们依然是各营兵将的直将领导,将直接管束麾下兵将的日常行为……至于后期,没用就没用吧,该他们的俸禄,衙门只会多给、不会少给,包括那些通过立功和集齐红牌升职的小队队长,无论有无朝廷颁发的官身,该是多少俸禄,衙门都会照常拨发。”
徐武:“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钱从哪里来?”
“咱还先不论任务结算的银钱奖励,单单只是粮饷的缺口,就不是一个小数字。”
“一直找咱当地这些狗大户化缘,也终归是无根之木。”
“一旦出问题,就是大问题!”
他已经捋清了自家大哥规划的这一套任务系统的思路,并且把握到了其精髓。
这套任务系统,总结下来其实就八个字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既然是重赏,那就必须得大方。
其开支,至少是正常维持荡魔将军府的三四倍!
“这些狗大户才几个钱?”
王文嗤笑道:“指望他们,能养得起三四千兵将?”
徐武纳闷的挠头:“那钱从哪儿来?”
王文嘴角的笑意转冷,微微扬了扬下巴:“漕帮不是跟咱们恩断义绝了吗?我要没料错,漕帮对各地督查室的支持,也都撤回了吧?”
徐武略一犹豫,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事儿。”
他这些时日坐镇将军府,已经接到好几份各地督查室送来的加急信。
“不谈情义,那往后就谈生意!”
王文神色冷淡的轻声道:“我荡魔将军府这么大个衙门,他漕帮不该来孝敬我们?没有我将军府的弟兄们舍生忘死的东奔西走,他漕帮的漕船能一帆风顺的南粮北调?我们收点茶水钱,不过分吧?”
徐武当即就毫不犹豫的一摇头:“绝对不过分!”
别人不明白,他们荡魔将军府为了维持淮南道的太平安宁都作出了哪些努力,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那洪泽湖水府的大统领白子墨,眼下还在将军府当差呢!
“莫说我王老虎忘本,他漕帮以往给淮南转运司孝敬多少银钱,我荡魔将军府只要八成,多一个大子我不要、少一个大子我翻脸!”
王文淡淡的说道:“其余人,无论是官商海商、还是晋商徽商,以及什么巨鲸帮、明教,但凡是走京杭大运河这条线的大商帮、大势力,都必须来我荡魔将军府签到,以前给淮南转运司孝敬多少,我荡魔将军府就要多少,少一个大子,我王老虎保证他们的船出不了码头。”
徐武咧着嘴嗤嗤的笑,眼神中既有兴奋也有乖戾之色:“这件事交给我去办,我保管一个月之内,把消息送到每一个走京杭大运河的大商帮、大势力手头……散商民船呢?”
王文:“穷鬼的钱别去刮,要挣就挣有钱人的钱。”
徐武:“那咋算有钱人?”
王文:“谁有钱,谁就是有钱人。”
徐武捋了捋,问道:“那当下就两件要紧的事是吧?一件是全军大比武、一件是召集走京杭大运河的大商帮、大势力开会。”
王文:“是三件,还有一件是后勤部门,这件事要走在改制任务制度的前头,不过这件事我亲自来抓就行。”
“你专心筹备全军大比武,顺便提前把改制任务制度的风声,放出去,让所有弟兄都重视这一次大比武,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
“至于那些大商帮和大势力,派人给他们的人传个话就行,不来的,我自会派人找他们算账。”
徐武忍着笑冲他挤眉弄眼:‘派的真是人吗?’
王文没好气儿的挥手:“滚吧!”
徐武点着头起身。
王文忽然又道:“对了,家里边……你尽快亲自走一趟,给家里边的弟兄们把前因后果好好说道说道,愿意留的就留,不愿意留的该发遣让他们尽早走。”
“实在要逼逼赖赖,就冲我王老虎来,事是我干的,只要不骂娘,我都接着。”
“可谁要敢欺黄老登老无力,往他心窝子里捅棒槌,那就别怪我王老虎翻脸不认人!”
徐武正色的叉手道:“我办事,你放心!”
王文挥了挥手,提笔继续完善三位一体计划,口头说道:“让靖真老道来一趟。”
徐武应了一声,推门出去。
王文提笔饱沾浓墨,在白纸上写下“一、补全分身”。
黄山神与都城隍,乃是两条截然不同发展路线。
黄山神的发展路线,集中在敕封山神、土地,补全地祗神系。
都城隍的发展路线,集中在敕封府城隍、县城隍,补全人间阴司体系。
但二者又殊途同归。
山神路线的终点,是泰山神。
阴司鬼神路线的重点,是泰山府君。
而作为本尊的荡魔将军,发展路线又是镇守人间、涤荡一切妖魔鬼怪。
所以,三位一体计划的终点,应当是重现阴司地府、执掌幽冥、还人间安宁。
现阶段,黄山神路线开始稳住先手优势,逐步开始滚起雪球。
而都城隍路线,应该就职比较晚,才刚刚开始……
至于本尊这边,已经进入瓶颈期,还得等到前两条路线共同发力之后,才能推动本尊的修为境界继续稳步向上。
是以,三位一体计划当下的重中之重,应当就是搭建淮南道城隍体系。
(本章完)
第185章 正一学宫
第185章 正一学宫
“下官方洵,拜见将军。”
靖真老道跨进书房,周周正正的揖手行礼。
书案后仍在奋笔疾书的王文闻声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很是自然的打招呼道:“师侄来啦,自己找椅子坐下,我马上就写完了……以后没有外人,就不必搞得这么正式。”
靖真老道笑容满面的拘着腰点头称是,而后左右看了看,先轻手轻脚将徐武搬到书案对面的椅子回归原位,然后才撩起藏蓝色的道袍端端正正的落座。
待到王文终于停下笔,一抬头就见到老道士浑身紧绷的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头、目不斜视的好似幼稚园的小朋友板板正正上课的模样。
“你很怕我吗?”
他好笑的问道:“我记得我好像没跟你们撒过气吧?”
靖真老道慌忙揖手回道:“不是怕,弟子是尊敬师叔……打心眼里尊敬师叔!”
王文心下略微有些疑惑的在脑海快速过了一遍和这些老师侄相处的过往,确认自己的确没有跟他们撒过气后,也就不去管这些老师侄到底在想些琢磨些什么东西了。
他开门见山:“我请你过来,是有两个事。”
靖真老道:“当不得师叔请,有事师叔您吩咐便是!”
王文笑了笑:“先听我把说完……第一件,是我决意以供奉院为基础,改组后勤司,而这个后勤司,暂时将分为四个部门。”
“咱们一个一个说……”
“第一个部门,我命名为地网殿,其主要职能是收集情报、分析情报。”
“按照我的设想,往后无论是百姓到衙门里报案、还是下边的自动自主在外边查探到的妖魔鬼怪害人案件,案件立案之后,第一时间就会转入地网殿,又地网殿内的精英查探分析这个案子,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并且要详细的调查其背景、境界、战斗力,形成完整而精确的卷宗,然后才会交给下边的镇魔卫去执行抓捕和斩杀任务。”
“这就要求,地网殿内的精英,一定要非常非常的专业!”
“因为稍有误判,就极有可能会造成执行这个任务的镇魔卫,全军覆没!”
“很显然,目前咱们供奉院内的各派师侄,都还远远不够专业,大家伙儿当前对于妖魔鬼怪的了解,尽皆来自于前人的记载,而前人记载,既不完整也不完善……”
“我的意见,是由你领头,从咱供奉院的各派师侄们当中,挑选一批喜好研究古籍、具备专研精神,做事又比较谨慎、仔细的高功法师,以他们为班底,组建地网殿!”
“当然,最好是能根据喜好不同,进一步细分出不同的科室,比如对鬼物感兴趣的高功法师,就专心致志的研究鬼物,把鬼物的种种变化、境界,都吃透,任它们如何千变万化,都能一眼看穿其本相,旁人变寻古籍都查不到只言片语的生僻鬼物,到了他们这里只要简单的一形容,立马就能将其前世今生娓娓道来!”
“而对妖怪感兴趣的高功法师,也专心致志的研究妖怪,力求能成为此道的集大成者,无论什么妖怪,只要到他这里一提,他立马就能想到克制之法……”
“这就是我目前对地网殿的构想,师侄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说话时语速很快,但咬字却既清晰又有力,雷厉风行的模样,与正经的大周官员截然不同。
如果说正经的大周官员,都是绵里藏针、杀人不见血的软剑。
那么王文的气势,就真好似一口雪亮的九环大砍刀!
直把靖真老道都给看呆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
王文说完都喝了两口茶水了,靖真老道还愣着那里。
他讶异的问道:“怎么?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清楚、清楚……”
靖真老道陡然回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连连摆手:“师叔您述说的十分的清晰详尽,是弟子鲁钝,一时领会不了师叔您的宏图大志,且容弟子缓一缓,好好想想……”
王文笑了笑,颔首道:“倒是我的疏忽……来人啊,给我靖真师侄送些茶水、干果进来。”
他的书房,存放有许多要务文书,后院的仆役们未得到他的传唤,不允许踏入他的书房半步,连书房内的洒扫工作都是王文亲自动手用法术打理。
有道是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莽是王文的本性,马虎大意是他的缺点。
他正在学着收敛自己本性,克制自己的缺点。
……
靖真老道喝着茶水、咀嚼着茶点绞尽脑汁的捋了许久,才终于跟上了王文的思路。
当他终于领会自家师叔的意图后,他是既为自家师叔的奇思妙想而拍案叫绝,又为即将落到肩头的沉甸甸重任感到忧心忡忡。
以他这个构思的理解,这个地网殿,绝对是整个荡魔将军府的重中之中,甚至可以说直接掌握着两三千镇魔卫的生死都不为过……
他已经不年轻了,胡须都已经开始白了。
可面对如此重任,他还是忍不住的在心头问自己:‘你担得起这等重任吗?’
祖师爷作证,他真的只是个道士啊……
他心头仿徨许久,还是如实对自家师叔述说:“师叔,恕弟子学识浅薄,只知惊叹于师叔的宏图伟略,无法提出任何有用的见解,还有就是……师叔对我等的信赖,弟子感激涕零,肝脑涂地也绝不负师叔的信赖;但师叔对我等的期许,弟子诚惶诚恐,唯恐才疏学浅、误了师叔的大事,害了府中壮士的性命。”
王文听到他彷徨的语气,面上反倒露出了笑脸,温言细语道:“我很高兴,你能意识到这里边的责任,说真的,我不怕谁能力不够、做不到尽善尽美,我只怕有人自视甚高、急功近利!”
“别怕!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你没有经验、我也没有经验,大家伙儿商量着慢慢摸索便是。”
“一件事,做要肯去做,那就成了一半;若是因为怕做不好就退缩,这件事就永远也做不成。”
“正好,我们眼下还有时间和空间,去慢慢摸索……”
靖真老道听后心下稍安,再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些事好像也在道士的本职工作之内。
茅山第一戒:正邪对立、搏斗终身!
不了解敌人,如何能弄死敌人呢?
王文喝了口茶,接着说道:“第二个部门,我名之为天工殿,其主要职能是炼制斩妖除魔的各种符箓、法器,乃至各种具有破邪之力的兵刃。”
“这件事情,供奉院早就在做了,但我觉得当下供奉院的做法还是太笼统了一些,不够才尽其用。”
“按照我的构想,这个部门也可以分为符箓科室、法器,将同样擅长绘符、同样擅长炼器的高功法师集中到一起,让他们相互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甚至我觉得还能这样,比如同样都是擅长画符的高功法师,但有些法师更擅长制符、有的法师更擅长画符,我们完全可以让擅长制符的,去专心致志的研究如何能用最少的材料,制造出最多、承载力最强的符纸;而擅长画符的高功法师,也能跳出制符的繁琐工序,能一门心思的研究如何能将符画得更快、威力更大!”
“而炼器的工序,比符箓更加繁琐,我们同样可以将这些工序拆分,让更擅长提炼天才地宝的法师,去专职负责提炼天才地宝;让更擅长炼制法器法师,去专职负责炼制法器。”
“那老话不都说熟能生巧吗?我相信各位师侄只要一门心思的研究一道工艺,必定能大大的提高符箓法器的产量、增强符箓法器的威力,同时也能用最短的时间,学习更多的技艺,在符箓与炼器之道取得更高的成就……”
天宫殿的职责并不复杂,靖真老道这回很顺畅的就跟上了他的思路。
“师叔,这件事恐怕有些难度,咱们符箓三宗虽说同气连枝,但毕竟不是一宗,而且三宗皆有密不外传的符箓和炼器之法传承,要想让三宗摒弃门户之见,恐怕不容易……当然,咱上清派,肯定是以师叔马首是瞻,但天师府和阁皂山就不好说了!”
“门户之见,我去解决,你只管按照我的构思去运作就行了……留着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的增强自身的力量,应对越来越多的危机!”
靖真道人听他这般说,也就不做他想,点头称是。
王文接着说道:“第三个部分,我名之为药王殿,顾名思义,其主要职责是负责炼制各种丹药,比如增进法力的丹药、增进武者功力的丹药,还有疗伤的丹药、金疮药,解毒的解毒丹、避瘴丹等等……”
“这个部分,依然延续我先前的思路,可以分为很多科室,比如擅长预处理药材的法师,专职负责预处理药材;擅长炼制增进法力丹药的法师,专职负责炼制增进法力的丹药!”
“门户之见,也依然我去解决,包括一些大周有而符箓三宗没有的丹药药方,我也会派人去收集。”
“你只管按照我的布置,把人员分配好就行。”
“第四个部分,我名之为山河殿,其主要职责是负责研究阵法,这是阁皂山的老本行,就不需要我多嘴了。”
“这四大殿,将共同撑起我们整个将军府的后勤运转,武装所有的镇魔卫,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只一心提升战斗力、斩妖除魔。”
“当然,只谈工作、不谈待遇,那是耍流氓!”
“我能提供给大家的,有官位、有俸禄,也有灵药、洞府,乃至阴德以及阴神之位!”
“一句话,只要大家伙儿能齐心协力的办好我交代的工作,淮南道内有的,予取予求;淮南道没有的,我也会尽力代大家去争取。”
靖真老道眼神发亮的忍到他将话说完,待到他的话音落下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师叔,您所说的阴神之位,是……?”
王文笑道:“我与黄山吴尊神的交情,你们应当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与吴尊神之间的联系,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紧密,他麾下的阴神之位,我皆可一言决之。”
“包括并不限于整个淮南道的山神土地之位,以及各级城隍判官之位,我都有一定的决定权。”
“在办好交代的工作的大前提下,只要他自身德行足够,我王文保管他百年之后能有一个脱离轮回的好去处!”
靖真老道激动的胡须都在颤抖:“师叔,您可莫戏弄师侄!”
王文瞅着他那副即渴望是真的,又唯恐是假的的激动模样,也不多言语,竖起剑指在胸前念念有词,而后朝着书房中的空地一指:“急急如律令!”
就见一道浓郁的金光一闪,一道头戴长翅乌纱帽、身穿鹦鹉绿官袍,一手执笔、一手持簿的浓眉大眼人影,就一脸懵逼的出现在了书房中,与同样一脸懵逼的靖真老道面面相觑。
二人齐齐瞪大了双眼。
“靖真师弟?”
“你是、你是……靖虚师哥!!!”
王文没有理会这久别重逢的激动师兄弟二人,他捏起水镜术,伸手化缘。
不多时,混坤真人那老小孩一样的调侃声音,就从水镜术里传了出来:“师弟啊,又闲得蛋疼了?”
水镜术的画面便清晰,混坤真人怼着水镜的大脸就出现在了房中三人的眼中:“咦,靖真也在呀?另外这位……咋瞅着有点眼熟呢?”
季良封神之后,面貌从垂垂老矣的模样,变成壮年时的模样,对混坤真人来说,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记忆了。
方才若非是季良先开口,靖真老道也不一定能认得出他来。
王文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岔开了混坤真人的思路:“师兄,我有件事要找你商量。”
混坤真人不上当,依旧盯着季良猛看,越看越熟悉:“啥事儿啊?”
王文吐字清晰的说道:“我欲在扬州创办正一道学宫!”
混坤真人瞬间转过眼,盯着他:“学宫?还正一道?”
王文点头:“没错,我欲开办正一道学宫,招收淮南道所有适龄少年入学宫学习道法,请符箓三宗指派高功法师入驻正一道学宫,授课传授基础道法,择优录取!”
混坤真人很没形象的刨了刨蓬乱的额角,有些为难的低声道:“师弟啊,你也知晓,咱玄门正宗收徒,既重师徒之缘、又重心性品德,不太适合儒家这一套,而且朝廷那边,恐怕也有些犯忌讳。”
王文:“所以我说的是传授基础道法,择优录取。”
“师兄,世道变啦,往后的局势只会越来越严峻,而咱们玄门正宗的修行速度,又是出了名道阻且长,不尽早布局,待到道消魔涨之时,只怕悔之晚矣啊。”
“而且换个角度,咱们广收适龄少年入宫学习道法,不也是在教授他们如何应对妖魔复苏的大势么?这么多颗种子洒下去,未来会收获多少守正辟邪的战士?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善举啊!”
“至于朝廷那头,我去摆平!”
混坤真人又刨了刨额角,有些焦头烂额的说道:“师弟,你突然间说这个,师兄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你且先容我两日,我找张天师和金平真人商议商议再说?”
王文自也不急于这一刻,当即点头应下。
混坤真人再度将目光转向季良老道:“敢问这位……大人高姓大名?老道是否是在哪里见过大人?为何如此面熟?”
季良被他一声大人叫的头皮发麻,不敢再绷下去了,当即揖手道:“弟子靖虚,拜见掌教师伯!”
“你是靖虚?”
混坤真那人蓦地瞪大了双眼,猛然扭头望向王文。
王文眯着眼,笑得像是偷到鸡的狐狸。
(本章完)
第186章 内紧外松
第186章 内紧外松
正一学宫项目,在混坤真人那边没有回信之前,王文不好擅自做主。
但荡魔将军府内部改制的项目,王文无须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拿定主意后很快就轰轰烈烈的上马了。
为力求平稳渡过此番改制,王文采取了内紧外松的方针。
底下的镇魔卫们,该操练照常操练,该出任务照常出任务,没有受到多少改制的影响。
但各级军官,却是见天将军府衙门和城南大营两头跑,日日大会小会连轴转。
供奉院那边更是闹翻了天,有人想去地网殿、有人想去山河殿,有人质疑别人凭什么去天宫殿、而自己只能去地网殿,还有人说得好好的要去天工殿,一回头就变卦又要去药王殿……
王文就差住在供奉院了,仍然摆不平这些日日闹腾的老小孩,见天被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搅的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他倒是不怪这些老小孩如此斤斤计较……
这回改制,已然触及到这些老小孩的切身利益,乃至日后的成道之途了,是人都得慎重,都会三思而后行。
而且这还不是他想过的最坏的局面。
他想过的最坏的局面,是供奉院里这些高功法师,守着门户之见集体抵制此番改制。
虽说有当初从黑竹沟捞这些高功法师的情谊在,这些高功法师也不太可能把局面搅的很难看。
但只要一半人不配合此番改制,就会给他增加大量的工作!
眼下他们不抵制他的大方向,只是拿不定主意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已经是这大半年里处出感情了。
王文心头记他们这份情谊……
将军府内部的高层们,都知晓自家衙门这些时日是在为改制的事情闹腾。
但落入外人的眼中,那可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在外人的眼中,荡魔将军府近些时日“兵马”调动频繁,每日都有大量顶盔掼甲的将校在广济桥衙门和城南大营之间来往跑。
再配合前些日子,荡魔将军府放出来的,让走京杭大运河这条线的所有大商帮、大势力都到荡魔将军府报到的风声……
整座扬州城内,都在津津乐道的疯传,荡魔将军府近期肯定是又要拿哪个不开眼的愣货开刀。
在荡魔将军府一扳手草翻淮南转运司,官家非但没有将王文治罪,反倒赐他上斩贪官污吏、下斩妖魔鬼怪的斩妖剑的新闻传开之后,整个江淮,乃至整个大周南方地区,已经没有人,还会怀疑荡魔将军府的魄力和武力!
至于扬州百姓为啥都一副幸灾乐祸的吃瓜心态,那当然是因为荡魔将军府不但只拿家大业大的大商帮、大势力开刀,根本不找小老百姓的麻烦,甚至连几个扬州本地小有名气的商号主动登门孝敬都给拒之门外。
荡魔将军府这种态度,落入扬州百姓们的眼中,自然就是王文这位荡魔将军,还念着桑梓之情。
只要王文不在本地作威作福,那荡魔将军不管拿哪个不开眼的大商帮、大势力开刀,扬州百姓都表示一定要帮帮场子……
消息一传开,紧邻扬州的几个大商号,立马就屁股上挨了一刀的烈马一样,火急火燎的拉着成箱的金银往扬州赶,唯恐落于人后,成为警告猴子的那只鸡。
……
“爹,您咋来了?”
将军府大堂之上,埋头奋笔疾书的王文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讶异的抬头望向大步流星进门来的黄兴德,连忙搁下笔,起身迎下来。
金九亦步亦趋的跟在黄兴德身后,表示这位祖宗前来,他既是不敢拦也不敢多嘴。
王文朝金九挥了挥手:“去,把那个谁送的‘龙团胜雪’,给你大爷沏一壶来,那茶我喝着不错,还有那个谁送的‘瑞云翔龙酥’,也取一盒过来……”
金九点头,叉手告退。
王文拉着四下打量的黄兴德落座:“爹,快坐,我这些时日忙得焦头烂额,没得空回家,家里是出啥事儿了吗?”
黄兴德揣着两条手落座,面带笑意的问道:“你最近忙啥呢?忙着拿人开刀?”
十几日没见,这老登又抖起来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就像是年轻了十岁。
王文愕然道:“啥拿谁开刀啊?爹你又听说啥了?”
黄兴德望着他,比他还愕然:“外边不都疯传,你在调兵遣将,准备拿那些大商帮、大势力开刀么?”
王文“嘶”了一声,纳闷的回道:“我是有这个打算,但这会儿还没功夫去搭理那些土霸王……外边是咋说我的?”
到了他今时今日的位置,已经不会有人拿这种鸡毛蒜皮的流言来烦他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连徐武都已经不大瞧得上那些往日他们高山仰止的大商帮、大势力了,把风放出去后,就不再分心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黄兴德挠了挠散乱的额角:“咱还以为,这股风是你派人放出去的呢,外边人都说,你这些时日磨刀霍霍,准备挑一个不开眼的大商帮、大势力,往死里整!”
王文心下转了几个念头,很快就明白一切。
他笑呵呵的说道:“爹,您也太不看不起您儿子了,这些货色,哪里还配您儿子处心积虑的去收拾他们?”
黄兴德想了想,笑呵呵的点头道:“也是,连顾越你都收拾了,收拾这些货色,捎带手的就行……你大师伯来信了,不日就将抵达扬州。”
王文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漕帮派大师伯来跟我谈?”
黄兴德摇头:“咱也不晓得,不过你大师伯也没办法,你莫跟他过不去。”
适时,金九亲自端着茶水和茶点进来。
王文闭口不言,眼神阴戾的屈指轻轻叩击着茶案。
沉吟片刻后,他轻声道:“白子墨,滚来见我!”
一道裹挟着浓郁水汽的白光应声从大门外射入堂下,落地化作白子墨妖异的身影,叉手下拜道:“将军!”
王文:“带一队水军,走一趟漕帮的总舵清江浦,亮明旗帜,将漕帮执法堂堂主的人头给我取回来,胆敢阻挠者,杀!”
“噗!”
黄兴德正抿着茶水惊奇的打量白子墨呢,听到他这句话,扭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白子墨见状,咧着嘴谄媚的叉手道:“老太爷,可是衙门里这井水太硬您喝着不顺口儿?小妖手下有一头蚌精,一手凝水术纯熟无比,所凝之净水,甘甜清冽、最适合沏茶,小妖回头便将她送到您府上伺候您老。”
它进将军府都快一年了,自然分得清大小王。
黄兴德瞬间又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望向王文,眼神里隐隐有些期待。
蚌精用法术凝的水沏茶,用这个待客,那得多有面子啊?
王文笑呵呵的说道:“还算你有点眼力劲儿,我记得你手下还有一只黄金锦鲤精吧?就不爱吃肉的那个受气包,回头一并送到老太爷府上,给老太爷养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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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笑,但白子墨心头却莫名有些发寒。
水兵营在水下,王文从未去过,而它也不可能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王文。
但王文却知道它手下有一只不爱吃肉的受气包锦鲤精……
它不敢迟疑,当即毕恭毕敬的一拜到底:“喏!”
王文挥手:“速去速回!”
白子墨叉手再拜,化作一道白光掠出大堂。
黄兴德迫不及待开口:“这就是你手下那些妖怪?”
王文笑着点头:“一群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罢了……大师伯抵达扬州之前,您派人给我送个信儿,我也去迎一迎大师伯。”
黄兴德:“你这么忙,抽得出空?”
王文:“我会安排好时间。”
爷俩谁都没有提那个倒霉蛋漕帮执法堂堂主。
黄兴德心头其实是觉着,王文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可孩子大了,他也不好事事都多言多语。
当然,他也觉得漕帮这步棋,走得太臭了……
王文也觉得,漕帮的做法,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都已经主动提出,少收漕帮两成保护费了,可谓是既全了往日的情义,也给足了漕帮颜面。
但漕帮竟然还派姜瑾前来跟他谈?
几个意思?
行!
大师伯姜瑾,他王文认。
哪怕是姜瑾到了扬州后跟他说,漕帮往后一个大子都不给他将军府交,他王文都没二话。
但漕帮派姜瑾来跟他谈这件事,他不认。
不认到什么程度,那就得看漕帮到底交给姜瑾什么任务。
现阶段,他只不认这件事,所以就先杀漕帮一个执法堂堂主出口气。
姜瑾是执法堂副堂主,你们漕帮派他来跟我荡魔将军府谈,我就默认他能代表整个漕帮。
可一个副堂主,怎么能代表整个漕帮呢?
起码的堂主,才够格吧?
倘若漕帮交给姜瑾的任务,是让他看在姜瑾的面子上,不收漕帮的保护费。
那漕帮的所有高层,都去死!
只要姜瑾做了漕帮帮主,那王文就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收漕帮的保护费。
一句话,情义他王文认!
但拿情义绑架他,他不认!
爷俩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盏茶的光景后,黄兴德忽然问道:“对了,巨鲸帮你待如何处置?”
王文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询问,心头便忽然反应过来……王二虎他亲爹王强,当年就是死在巨鲸帮手下的。
巨鲸帮,是一个主营海商买卖的江湖大帮派,总舵位于杭州。
当年巨鲸帮来扬州插旗,黄兴德和王强奉前任清河帮帮主之命,带队去跟巨鲸帮的帮众开战。
那一战中,王二虎他亲爹王强,因为替黄兴德挡刀,重开了。
可这件事,莫说王文这个继子想不起来,哪怕是王二虎那亲儿子,都不太在意。
王二虎这些年不忿的,更是的是为什么兄弟俩一起出去办事,他亲爹重开了,黄兴德却活了下来,还顺顺利利的一路坐到了清河帮帮主的位子上。
至于巨鲸帮……
帮派做事,哪有不死人?
没想到,黄兴德还记挂着这件事……
王文连忙话锋一转:“您老觉得,该如何处置?”
以黄兴德的阅历,竟未曾注意到他方才的疑惑……或许是因为他不曾怀疑,为人子的怎么会忘记杀父之仇?
他踌躇了片刻,低声叹气道:“你若真要咱说,那当然是把当年来扬州的那些人,包括当年那些巨鲸帮的头头脑脑,全找出来一个不留的杀干净!”
“可这件事当年就已经了清了,漕帮出了抚恤金、巨鲸帮出了丧葬费,现在旧事重提、大肆报复,属实是有些不讲道义。”
“江湖儿女江湖生、江湖儿女江湖死,吃上这碗饭,就得认这碗饭的命、守这行的道义……”
“当然,咱也只是说说,你是为人子的、你如何也不是江湖人,你如何处置,你决定便是!”
王文认真的思索这件事,许久之后才认可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觉得黄兴德说的有道理,各行有各行的命、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握了刀,就得有被人砍的觉悟。
天底下就没有只能你砍别人,不能别人砍你的道理!
而且当年巨鲸帮按规矩出了丧葬费,并且没有对王二虎这些人行斩草除根之举。
如今再去清算,属实是有些不讲道义……
当然,他能如此理性的看待这件事,自然是因为他不是真的王二虎,没有切肤之痛。
不过倘若这件事是发生在今时今日的他身上,那他也不可能接受什么丧藏费。
只要没接丧葬费,那无论他怎么报复,也都符合道义……
黄兴德看着他,安耐住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冲动,起身道:“行了,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咱最近新招了一个厨子,说是以前杭州天香楼的掌勺大厨,手艺正经的不错,得空了回家尝尝。”
王文起身点着头回应:“行,我送您!”
他将黄兴德送至大门外,而后返回大堂,召来金九:“给你狗哥带个话,让他去联络巨鲸帮,告诉巨鲸帮他们帮派的保护费,要翻了三倍,具体原因让巨鲸帮自己去查,查不到可以来衙门当面问我。”
(本章完)
第187章 尽人事
第187章 尽人事
两日后,白子墨返回荡魔将军府,将一颗被寒冰冻住的人头,献于大堂之上。
王文看了一眼,便挥手示意白子墨拿下去处理掉,低头继续奋笔疾书:“此行还算顺利吧?”
白子墨强忍住吐舌头的习惯,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将军,还算顺利,末将抵达漕帮总坛、亮明旗帜之后,虽有许多人上前求和说情,却无有一人敢武力阻挠末将执法。”
王文手中晃动的毛笔顿了顿,不屑的摇头:“倒是我高看他们了!”
他出身漕帮,自然了解漕帮。
相较于正经的江湖帮派,漕帮的优点是会算计。
缺点,是太会算计!
白子墨揖在堂下,不敢搭腔。
王文又书写了两行小字后,才再次轻声开口道:“此事你办得不错,允你向我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白子墨连忙说道:“能为将军分忧,末将不胜荣幸,别无他求!”
王文:“人话学的不错,但我说出口的话,没有咽回去的道理。”
白子墨踌躇了片刻,悄悄抬起头来,用余光观察他的面色。
但从他风轻云淡的冷峻面容之中,白子墨看不出喜怒……
他忐忑的左思右想许久,鼓起勇气跪地叩拜,高声道:“末将斗胆,恳请将军允末将开府建牙!”
王文仿佛没有听到那般,专心致志的将手下这篇文书书写完,而后搁下笔,从案头拿起淮南荡魔将军的大印,周周整整的加盖在了文书的落款处,而后轻轻一挥手:“允了!”
随着他这一挥手,他面前墨迹未干的文书便飘飘荡荡的飞入堂下,轻轻落在白子墨眼前。
白子墨下意识的定睛细看,却见文书上赫然写着:‘兹委任荡魔将军府水军营指挥白子墨,为巢湖水府府主……’
他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这份文书,再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王文,对上王文深邃的眼神又慌忙低下头来,心头一阵惊悸、浑身发寒,面上闪过片片蛇鳞的迹象。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止不住颤抖在心头惊恐的大叫道。
而堂上的王文,却好似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样,随手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往后做事还需更勤勉些,在我手底下做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白子墨重重的叩首,声嘶力竭的高呼道:“谢将军栽培,末将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吗?”
王文轻笑道:“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白子墨抻着脖子继续声嘶力竭:“末将粉身碎骨,也绝不敢让将军失望!”
王文挥手道:“去吧,去组建你的巢湖水府,正好巢湖地区的山精野怪登记造册工作有些滞后了,你去好好给他们讲讲我们荡魔将军府的政策!”
白子墨激动的脸上又浮起了蛇鳞,狞笑道:“末将谨遵将令!”
它毕恭毕敬将面前的文书折迭好,收入怀中,而后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提起身侧那颗死人头,躬身倒退着退出大堂。
王文目送它的身影消失在大堂内,轻轻拨动着手里的茶碗低声喃喃自语道:“恩威并施、恩威并施……”
有道是活到老、学到老。
近些时日改组供奉院,他就深刻意识到了自己过往管理中的疏漏。
以往供奉院里那些三宗高功法师,大都是一派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世外高人模样,虽说从来都不会抗拒将军府的命令和任务,但也从来不会主动参与将军府的任何事务。
他以前也没有多想,只当这些高功法师修道有成、心境超然,已经不在乎人世间的功名利禄。
直到这回改组供奉院,他见识到这些高功法师们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的模样,他才恍然醒悟,不是这些高功法师心境有多高,而是将军府的事务从未触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他带着这个思维重新审视将军府的管理,恍然觉悟自己的“威”太重,而“恩”不足。
今日小试牛刀,效果的确不错!
当然,他把白子墨拉起来,也有分化洪泽湖水府,避免洪泽湖水府一家独大的心思在里边。
这倒不是说,他不信任敖青。
相反,有天道誓言作保,他十分信任敖青。
只是一家独大,不符合荡魔将军府的利益。
准确的说……底下人不卷起来,他这个地主怎么割韭菜?
歇息了片刻,王文再次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铺在堂案上,用镇纸抚平,提笔继续书写下一份计划书。
写着写着,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头也不抬的掐起水镜术随手化缘,不一会儿水镜术里就传出了混坤真人的声音:“喂、喂,师弟,能听见吗?”
王文一边写计划书,一边笑着打招呼:“听得见,师兄你忙啥呢?”
混坤真人笑呵呵的回应道:“做功课呢,还能干啥?”
王文无意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混坤真人那一头白的长发,竟然转黑了,失声道:“哟,师兄你还去焗油了?”
混坤真人纳闷道:“啥油?”
王文盯着他,仔仔细细的打量,发现这老道士不但头发、胡须转黑了,连脸上的褶子和老人斑都消失了一大半,不知晓他的人,乍一看只怕还以为他才四十出头。
“师兄,恭喜啊!”
他搁下笔,笑容满面的拱手道:“修成天师,返老还童啊!”
混坤真人龇着牙,嘚嘚瑟瑟的捋了一把乌黑的长发:“嘿,师兄没给你丢人吧?”
王文失笑道:“哪里的话,你可一直都是师弟我最大的靠山。”
但实则,他心头却是猛然松了一口气。
修道难,难如上青天!
肢体健全、精气神蓬勃旺盛者,跻身天师至境尚且千难万难。
混坤真人一大把岁数了却丢了一条小臂、精气神三衰,想要跻身天师至境更是难上加难。
当初黄山大决战时,三宗掌教真人以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为首,其次混坤真人,再次阁皂山金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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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连当初垫底的金平真人,年中都顺利跻身天师之境了,混坤真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王文这些时日没少担忧这老道士,暗搓搓的都给他备了好几个地祗鬼神之位了……
而今这老道士终于跻身天师之境,他心头可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师兄弟来照常寒暄了几句后,王文切入正题:“师兄,上回拜托你的事儿,有下文了么?”
他说的,就是正一学宫之事。
混坤真人讶异道:“你那边这么着急的吗?”
王文笑道:“急倒是不特别急,只是你那边没有音信,我这边也不好提前开始筹备,这事儿你也知晓,没个一年半载,做不成。”
混坤真人沉吟了片刻,有些无奈的说道:“师弟,你这有些不赶巧啊,龙虎山那头出了些麻烦事,咱这阵也不太好去跟张天师商议此事。”
“你也知道,这件事成与不成,关节就在天师府,咱茅山和阁皂山都好说,左右你所说的学宫,也还得看师徒缘分和品德心性,咱料想金平真人也不会有多大说头。”
“可天师府那头就不好说了,他们本就是家传,连龙虎山上那些入门数十载的外姓门人弟子,都不教真本事,更何况是广收门徒布道……”
王文点头,他自然知晓此事的关节,就在龙虎山天师府。
不单单是因为天师府乃是家传,看家本事向来不外传,还因为天师府乃是正一道之首,天师府不点头,所谓的正一学宫就是梦幻泡影。
他略一沉吟,好奇的问道:“师兄,龙虎山那边遇到了啥麻烦事啊?”
混坤真人不假思索的回道:“说来天师府也是流年不利,年初咱三宗不是在巴蜀那边栽了个大跟斗吗?消息传开后,湘西那片的几支外道法脉,就不太老实了,明里暗里多方挑衅天师府,这一来二去就打出真火了,听闻天师府这些时日又折了不少门人……他们折了人,咱现在却巴巴的跑过去跟他们商议这个,你说是不是不大合适?”
“湘西?”
王文想到先前在黄山收入麾下的那个名叫万黎的蛊师,越发好奇的追问:“蛊师?赶尸派?”
混坤真人点头:“都是巫术一脉。”
王文:“天师府没向咱茅山和阁皂山求援?”
混坤真人:“张天师是体面人,这种事,他哪好意思的向咱们两家求援啊……”
王文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师兄,你知道他们的冲突,是因何而起么?”
混坤真人:“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你问这些作甚?”
王文:“谁对谁错?”
混坤真人:“这……咱师兄弟关起门来说,那就是都有错,若是对外,那就只能是千错万错,都是那些外道法脉的错。”
王文失笑道:“师兄,你是懂屁股决定脑袋的。”
混坤真人佯怒道:“没大没小,快掌嘴!”
王文像哄小孩那样轻轻拍了自己嘴巴一巴掌,而后笑道:“本来就是嘛,反正我可是没少听闻老张家在当地作威作福的劣迹。”
混坤真人听他说这个,慢慢收起了嬉笑之心,正色道:“师兄不是为天师府说话,按理说,功不掩过确是正理,但天师府于道门确是功大于过!”
王文懒得不跟这老道士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师兄,你说我去调停天师府与湘西那些外道法脉的冲突,天师府会不会记我一个人情?”
混坤真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谆谆劝解道:“师弟,出头的橼子先烂啊。”
王文:“我才不是想做什么出头鸟,你刚不也说了么?正一学宫的事,天师府大概率不会点头,我不提前表达一下诚意,难道等天师府摇头之后再去跟他们掰扯啊?”
混坤真人认真的看他一眼,语重心长的徐徐摇头道:“师弟,万事莫强求。”
王文:“我也不是要强求,但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人事都不尽,有什么资格听天命?”
混坤真人还想劝,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活到他这把岁数,当然知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懂得彼之甘草、我之毒药的道理。
所以他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王文的身上。
再者说,王文正是壮年,又岂能如他这般老朽?
他沉吟许久,才说道:“以咱对张天师的了解,你若能调停此事,张天师嘴上或许不会认可的作为,但心头应当会记你一个人情,毕竟天师府当下,应当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
王文打了个响指:“明白,那我明日就去湘西走一遭,去见识见识那些外道法脉的手段。”
混坤真人:“为兄知晓拦不住你,但倘若你一定要去,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那些外道法脉的手段,有多厉害确是说不上,但的确是个顶个的诡谲!”
王文笑着点头:“我办事,师兄你放心便是。”
他想走这一遭,也不单单只是想去卖天师府一个人情。
还因为黄山,离湘西太近,提前过去见识见识湘西那些外道法脉,也算是有备而无患。
再者说,他早就听闻湘西赶尸派以炼尸著称。
现在去试试手段,回头若是太湖那头千年潜水员发难,他心头也有底不是?
一举多得。
师兄弟二人挂了水镜术后,王文端起茶碗,寻思着是本体走一趟,还是让黄山神分神就近过去看看。
本体这边,目前的确是有些走不开。
若是派黄山神分神过去,或许能更好的与天师府交流。
可一思及分神的弱鸡战斗力,又担忧分神过去遇到硬茬子,被打回原形……
他思索了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决定本体走一趟湘西。
就在这时,金九快步走入大堂,叉手道:“虎哥,大爷派人送口信过来,言姜堂主乘坐的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正正好!”
王文搁下茶碗就起身往外走,刚一脚踏出大堂,忽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紫色官袍,连忙对金九说道:“快去,给我取一身不扎眼的衣裳来……”
(本章完)
第188章 香火情
第188章 香火情
临近腊月,东水门码头的人流、货流越发密集。
换上了一身葛布便服的王文,与黄兴德坐在路边的茅草茶寮里,身边围了一圈清河帮弟子,避免行人打搅他们。
“你最近很忙吗?”
黄兴德见王文拨动着茶碗不住走神,好奇的询问道。
王文回过神来,随口回道:“也不是特别忙……”
他方才正在通过吴彦祖分神,从万黎那里大致了解湘西那边的情况。
就是上回在黄山收服的那个蛊师,王文将他和那个后天境的刀客徐迁一并留在了黄山打杂,做一些陈锋和季良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都跟你说了,忙就别来了。”
黄兴德絮絮叨叨的埋怨道:“咱出面替你和你大师伯谈就是,你非要来,咋的?显你脸大?”
王文好笑的回道:“我人要是没在扬州、不知道大师伯要来,那也就算了,我人既然在扬州、又知道大师伯要来,还稳如泰山不动弹,人大师伯心里会怎么想?哦,你没发迹前一副面孔,发迹后又是另一副面孔?”
黄兴德哪里会不懂他说的道理,可还是嘴硬:“你大师伯又不是外人,他哪会与你这种小辈一般见识!”
王文撇着嘴翻着白眼,懒得跟这老登犟嘴。
他敢保证,他要是真和这老登讲道理,老登就得给他一巴掌,说:‘你还跟老子讲起道理来了?’
老小孩老小孩,老了就跟小孩一样,得哄……
不多时,黄兴德的长随丁磊走入人堆,叉手说道:“大爷、虎哥,船到了。”
爷俩站起来,分开人群走出来。
来来往往的人流见了爷俩,无不笑容满面的向爷俩叉手见礼。
爷俩也都笑容满面的点头示意,目光望向码头里那艘正在停船的漕船。
跳板放下,身披一袭青色大氅,大袖飘荡颇有名士风范的姜瑾,在一众精悍漕帮弟子的簇拥下,徐徐走下漕船。
黄兴德遥遥望见他,踮起脚尖招手道:“师哥!”
那厢的姜瑾,望见人群中笑容满面的爷俩,愣了愣,削瘦而冷峻的面容上徐徐浮起和煦的笑容。
人群分开,姜瑾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爷俩一前一后的迎上去。
“师哥,你咋又瘦了?”
“弟子王文,拜见大师伯!”
姜瑾用力的抿着嘴唇不言语,眼神激动的大力拍了拍黄兴德的胳膊。
而后才转过头,双手扶起王文,感叹道:“二虎,你不该来啊!”
王文笑道:“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这……”
姜瑾欲言又止,清明的眼神中满是惭愧和纠结之色。
王文大致能猜到他是什么话说不出口,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师伯,舟车劳顿、旅途辛苦,我爹吩咐了厨子做了些便饭给您老接风洗尘,有啥事儿咱回去边吃边聊。”
姜瑾只得无声的轻叹了口气,勉强的笑道:“便依你。”
片刻后,一行人回到清河帮驻地。
三人方一落座,一道道摆盘精细的山珍海味便如流水般呈了上来。
王文主动起身,提起酒壶为姜瑾和黄兴德斟酒:“您来的突然,谢师兄前几日外出去公干去了,正在往回赶,明日应当就能回扬州,您这回来可得多住几日,也好让谢师兄多尽尽孝心……”
姜瑾扶着酒杯,又一脸欲言又止、羞于启齿的犹豫模样。
王文本不欲这么早就谈正事,但见他这样,心知不把话说开,他恐怕是尝不出这一餐饭的味道来,便主动开口说道:“对了,弟子若是没猜错的话,您这回来扬州,应当是受漕帮总坛指派,来和弟子谈运河例钱的事吧?”
他主动提及此事,姜瑾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摆手苦笑道:“一大把岁数,还来晚辈这里卖老脸、欺负晚辈,着实是让二虎你见笑了!”
“大师伯不必为难。”
王文放下酒壶,落座风轻云淡的笑道:“弟子知道,您必然有您的难处,您若有得选,肯定也不会走这一遭……”
说到这里,他眼见姜瑾的神色越发羞愧,转而说道:“另外,大师伯恐怕还不知道,漕帮指派您来扬州这件事,弟子已经和漕帮总坛清算过一次了。”
那漕帮执法堂堂主的人头,与姜瑾一前一后到的扬州,再快的信鸽,都来不及赶在姜瑾下船之前,将白子墨打上漕帮总坛的消息,送到他手里。
姜瑾闻言果真一愣,讶异的询问道:“二虎你几时找总坛清算的?如何清算的?”
王文想了想,挠头道:“漕帮现任执法堂堂主,叫啥来着?弟子一时忘了。”
姜瑾立马补充道:“你说梁振邦?”
王文恍然大悟,提起公筷给姜瑾碗里夹了一根鸡腿:“对,就是那老倌,两日前弟子得知漕帮总坛强行指派大师伯来扬州,与弟子商议运河例钱一事,心头一时不爽,便派了一名得力干将走下走了一趟漕帮总坛,把那老倌的人头,取了回来,方才我那手下还把那老倌的人头给我看呢,剑眉、鹰钩鼻,额角有一颗小痣……是那老倌不?”
姜瑾神情愕然的看着他,整个脑子都嗡嗡的。
既不敢相信,王文的脾性竟会刚烈至此,愣是一口腌臜气都不往心里去啊。
他人都还没到扬州呢,王文都已经把气给出完了。
又不敢相信,那个斗了大半辈子的老对手,会死的这么突然、这么轻易。
就像是他碗里这根鸡腿一样……
他满心荒诞的,面色古怪偏过头对黄兴德说道:“你可真教了个好儿子啊!”
黄兴德使原本还使劲儿绷着脸,见他眉宇间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才忍不住嘿嘿的低声笑道:“咱当初怎么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还硬要跟咱犟,非说这小王八犊子是块璞玉,说他是那啥来着……哦,对了,锥置囊中、其锋必现!”
姜瑾愕然的看着他,旋即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心眼、也不大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他早就忘了这一回事了。
亏黄兴德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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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兴德得意洋洋的“嘿嘿”笑:“还得是咱看人准吧?”
姜瑾:“是是是,知子莫若父嘛……”
王文只当听不见这老哥俩的闲聊,还给黄兴德的碗里也夹了一条鸡腿。
姜瑾放下了心头的包袱,笑呵呵的和他们爷俩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之后,王文再次说起正事:“大师伯,气我已经出了,您的颜面弟子也一定给您兜着,漕帮给几成运河例钱,您老说了就算!”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姜瑾眯着眼睛看着他,笑呵呵的说道:“我说真算?不怕坏了你荡魔将军府的规矩?”
王文也笑道:“谁想坏规矩,谁家就死人,漕帮都没例外,其他人自然更不会例外!”
姜瑾原本还想再逗他几句,可听他一口一个漕帮的叫着,心头突然就不大是个滋味儿,意兴阑珊的轻叹道:“你与帮里的矛盾,我不好说,但这回帮里执意让我来扬州,的确是做得太糊涂了,我先前就与他们讲过,我来扬州只会适得其反,可没人听……兴是他们不敢见你的面吧!”
王文笑着回应“兴许是吧”。
但心头却在低低的嘀咕道:‘不见得吧?只委屈我们两个人,每年就能节省下数以万计的银钱,这是多划算一笔买卖啊?’
漕帮做的是南来北往的大买卖,每年交给主官部门淮南转运司的孝敬,当然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当然,正常来说,漕帮是不应该琢磨怎么节省这笔银子,而是应该琢磨,怎么给他荡魔将军府多送银子。
可谁叫他王文先前掀的是齐王的摊子,而齐王又是漕帮当下的大东家呢?
姜瑾发了一句牢骚后,正色道:“我来之前,得到的授意,是请二虎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多少少能再少一些,让帮里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代……也无须再少太多,只要能交代得过去便是。”
王文听言,心道了一声果然。
交代?
什么交代?
无外乎是跟齐王表示,他们漕帮已经和他王文撇清干系。
无外乎是跟天下人表示,他们漕帮依然还有面子……
别人都得分文不少的照给。
而他们漕帮连八成都不愿意给,而且他王文还真就认了这件事!
这件事过后,荡魔将军府对其他大商帮、大势力的态度越是强硬。
漕帮就越有面子!
那俗话不都说,有名就有利么?
以漕帮的规模和手腕,他们有无数种方式可以将这个面子果实,变现成雪银。
“真贪呐……”
王文都险些被漕帮的无耻态度给气笑了:“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想着面子里子都占!”
姜瑾很不愿意琢磨自家帮派的不是,可偏偏王文这句话,他还真就听明白了。
心头顿时也替王文鸣不平……在他的心头,王文没有做错什么事,也可谓是给自家帮派给足了颜面!
是自家帮派得寸进尺!
“依我看,就少半成吧,有个意思就成了!”
姜瑾无奈的提起酒杯与王文碰了一下,说完就要一口饮尽。
王文连忙抢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面上:“那不能够,弟子都说了,一码归一码!我跟漕帮的恩怨是我跟漕帮的事,咱爷俩的情谊是咱爷俩的事,无论是因为什么,您既然来了,我这个做师侄的,就绝不能折了您老的面子……就给五成吧,左右我也不差这点银钱,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姜瑾失笑道:“我还是头一回知晓,我的颜面这般值钱……小子,你知晓帮里每年孝敬淮南转运司多少银钱么?”
王文也笑道:“那顾越的家都是弟子带人抄的,您觉得弟子知晓漕帮每年孝敬顾越多少银钱么?”
姜瑾:“知晓你还一开口就是两成半?那可是每年少则两三万,多则七八万的雪银!像这种宅院,一口气能买二三十间!”
他跺着脚,向王文表示那到底是多大一笔钱。
王文却坚定的说道:“再多的钱,也比不上您老当初对弟子的回护之情!”
姜瑾摇头:“这不行,绝对不行,那亲兄弟都还得明算账,更何况咱爷俩,再者说了,又不是我掏给你,而是帮派掏钱,你替他们省这个钱作甚?而且这要是传出去,外边人还不得说我姜瑾连自家子侄都下狠手?”
王文:“这就不是一码事,我看他们不爽,我直接宰了他们都行,但您老既然亲自来了,我就必须得给您老把颜面兜住了,否则出传去后,外边人还不得说弟子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行,这绝对不行!”
姜瑾:“你是师伯还是我是师伯?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王文:“那肯定是您是师伯,但弟子才是荡魔将军啊,规矩是我定的,我说就收多少,不然您回头让漕帮把钱送到衙门试试?看看弟子不开口,谁敢把钱往衙门里抬!”
姜瑾:“你听我的,我这张老脸真没那么值钱……”
王文:“不行不行……”
黄兴德:“好了,别吵了,咱说个数,一人退一步!”
王文和姜瑾一起看过去。
黄兴德略一沉吟,振声道:“就给六成六吧,吉利又顺口,漕帮有面子、二虎你也不亏太多!”
王文与姜瑾犹豫着对视了一眼。
王文勉为其难道:“行吧,666就666吧!”
姜瑾也勉为其难道:“好好吧,六六顺就六六顺吧!”
聊完这个,三人也就不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转而聊起江湖上的闲篇。
酒足饭饱之后,王文起身向二人叉手告退,言明他明日就要外出办正事,嘱咐黄兴德好好招待姜瑾……
哥俩醉眼惺忪的朝他摆手,让他自去忙,不必管家里的事。
王文转身走出偏厅,一队身着便服的镇魔卫从左右涌出来,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姜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叹道:“以往那点香火情,这回怕是彻底断了……那群老家伙,迟早有天得把肠子悔青!”
黄兴德听言,忽然龇着大牙“嘿嘿嘿”的笑。
姜瑾不解的斜眼瞅他:“你笑啥?”
黄兴德乐不可支:“这话二虎也说过!”
(本章完)
第189章 激昂人生
第189章 激昂人生
翌日天未明,王文便骑跨黑二牛,往黄山方向飞去。
平平无奇的黑牛方一飞出扬州城,便迫不及待的恢复了脚踏四团烈焰的墨麒麟本像,撒欢一样的踏云狂奔,冬月清晨阴寒刺骨的浓雾行经它处,都被它周身蒸腾的滚滚热气融化成暖烘烘的暖流,如同流动的温泉一样冲刷着王文浑身的筋肉……
他裹着厚实的狐裘大氅,舒舒服服的躺在黑二牛宽阔、平坦的后背上打盹,有时候黑二牛奔跑的动作太大颠簸到他,他还不满的用脚后跟踢黑二牛的屁股:“别抖,我补觉呢!”
黑二牛只有收起撒欢的性子,老老实实的载着他平稳的踏云飞行。
“老爷,俺闹不明白,您那么多手下,咋好像回回有事儿,还是您一人儿东奔西跑啊?”
王文沉吟了几秒,轻叹道:“铁子,扎心了。”
黑二牛:“昂?”
王文却在想,早知道变强以后会这么多麻烦,当初就该老老实实的留在清河帮,吃喝嫖赌、胡作非为的,等着接黄老登的班儿。
他不无向往的怀念了一番往昔夜夜笙歌、精疲力尽的美好生活后,忽然又会心一笑。
他知道,抱怨是真的抱怨、怀念也是真的怀念,可倘若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如今的激昂人生!
他忽然翻身坐起来,拽住缰绳,迎着呼啸的浓雾,引颈高呼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黑二牛似是感知到了他心中激昂的情绪,仿佛脱缰的二哈一样咧着嘴、斜着眼,发足狂奔。
“芜湖!”
王文大笑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冲鸭!”
黑二牛振声附和:“冲鸭!”
适时,晨曦破晓,红日跃出云海,释放万丈金光,给一人一牛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光。
……
晌午时分,黑二牛按下云头,降落在江西兴安镇(今江西鹰潭)外一处无名山林之内。
王文随手将万黎扔到地上,翻身下麒麟,黑二牛随之敛去墨麒麟本相,变化出黑牛之像。
这黑厮虽然觉醒了麒麟一族的天赋传承,但至今也未能掌握一门拿得出手天赋神通,唯有这一手变牛的变化之法,还算熟练。
兴许是它做过十几年牛的原因吧……
“走吧,先找地方吃东西。”
王文牵起缰绳,招呼万黎进镇。
但这时,他才发现万黎眼神呆滞、脸色惨白、嘴唇乌青,两条腿更是抖得好似蝴蝶振翅一样。
他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确定的问道:“你恐高?”
万黎瑟瑟发抖着:“小人、小人……”
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文纳闷道:“你恐高咋不早点说?”
万黎闻言,险些掉下泪来,心头委屈的说道:‘我方才叫的那么惨,你听不见吗?’
王文看出他的眼神中的委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方才听你‘啊啊啊’叫的那么大声,还以为你是头一回上天,兴奋呢……抱歉抱歉,回去的时候,我一定先把你打昏,然后再拎回去,这样你就不怕了。”
万黎眼神惊恐的看着他:‘你是厉鬼吧?’
“别磨叽了!”
王文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你说你挺大个老爷们,咋娘们儿唧唧的!”
万黎闻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人在屋檐下,敢怒不敢言啊……
两人一牛,晃晃悠悠的走上大路,朝着不远处的场镇行去。
也不知这座场镇是不是因为紧邻龙虎山的原因,虽然名之为镇,但规模和人气却不比丝毫不普通的县城差,连城墙都有。
二人混在乡民当中排队进城,王文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小饭馆,靠窗落座,看万黎连说带比划的用带着浓重赣语口音的方言,和掌柜的点菜。
他注意听了一会儿,却只听懂了几个词语,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窗外的行人身上。
神念扫描之下,就见街上稀疏的行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道门的痕迹。
有的人身上带着护身符。
有人脖子上挂着八卦镜。
有人腰间携带着桃木小剑……
并且这些物件,还不是骗人的工艺品,而是真具有一定破邪之力的道门符箓法器。
虽然很微弱,估摸着也就是出自一些不学无术的术士之手。
但假就是假,真就是真!
他静心倾听,还听到了许多本地百姓打招呼时,互颂“福生无量天尊”圣号。
“尊上。”
万黎打发走掌柜,犹豫的低声说道:“小人方才见到麻故奶奶的暗记了。”
王文挑了挑眉梢:“蛊巫麻家?”
万黎点了点头。
先前在黄山,万黎已经大致给王文介绍了过湘西巫术法脉的情况。
据万黎所说,湘西巫术虽然遍地开,但传承清晰、有序的,其实仅仅只有两脉:蛊巫、赶尸匠。
此两大巫术法脉在湘西地区传播广泛,可以说是有苗寨的地方就有蛊巫、有村镇的地方就有赶尸匠。
至于这两大巫术法脉之外的那些巫术法脉,比方说什么落洞女、痋术等等,哪怕在湘西,都被视之为邪术。
在外人的眼里,这两大巫术法脉在湘西地区可谓是一团乱麻,根本就分不清那一寨是属于哪一脉,哪一脉又是传承于哪一脉……
但在这两大巫术法脉内部,两大巫术法脉的传承繁衍却好似树叶上的脉络,清晰可见、有迹可循。
就好比神州道门法脉分支上百,但归根溯源,这上百法脉却大都能追溯到符箓三宗身上。
据万黎所说,蛊巫一脉乃苗家传承,诸多苗寨蛊巫又以麻家人为首,其余蛊巫分支或多或少都与麻家人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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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万黎,他曾祖奶奶就是麻家女,他的蛊巫之术,便传承于他的曾祖奶奶。
而麻家人的掌舵人,又称“麻姑奶奶”,地位相当于蛊巫一脉的掌教兼圣女。
赶尸匠一脉,乃是土家传承,虽无宗门却以师徒传承,如今湘西最大的赶尸匠门派乃是田家人,其门人弟子广布整个湘西之地。
而田家人的掌舵人,又称为“田老司”,地位相当于所有赶尸匠的老祖宗……
有道是:蛇无头不行。
一盘散沙的湘西巫术法脉,显然不够力与龙虎山天师府掰腕子。
既然当下湘西巫术法脉能与龙虎山天师府斗法,那就代表这两大巫术法脉已经被人组织起来。
整个湘西之地,能组织起蛊巫一脉和赶尸匠一脉,与龙虎山天师府斗法的狠角色,除麻姑奶奶与田老司之外,不作第三人想。
眼下万黎在龙虎山的卧榻之地兴安镇,发现麻姑奶奶的暗记,无疑验证了他们先前的推断。
……
见到万黎点头,王文不紧不慢的翻起桌子上的茶碗,从包浆的黑铁壶里倒出一盏茶。
但末了他看了一眼碗里不知名的黑乎乎茶汤,又毫无送进嘴里喝一口的欲望,就这么用指肚慢慢的拨动碗沿,转动茶碗……
其实在黄山出发之前,万黎除了大致给他介绍这两大巫术法脉之外,还提了提以往龙虎山仗着背靠朝廷、财雄势大,欺压剥削这两大巫术法脉乃至所有江西百姓的那些破事儿。
虽说以万黎的出身,他指责龙虎山天师府,必然带有浓重的主观因素。
但大体上,王文还是相信他所说的那些话。
只因他记忆中的龙虎山天师府,的确算不得厚德载物、乐善好施的良善人家……也就比与他们齐名的另一个世修降表的世家,好上那么一丢丢。
但咋说呢,他开混坤真人的玩笑,说他屁股决定脑袋,其实他自个儿又何尝能免俗?
世间上没有一尘不染的空气,所有人都在吸进灰尘,他也只能力争自个儿不要做个烂人。
至于其他人……眼不见心不烦吧。
所以,他此番来江西的宗旨,就是和稀泥!
他沉吟了许久,开口道:“你有没有办法,把麻家人请来,跟我谈谈?”
万黎目光闪烁的迟疑了几息,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人斗胆,敢问尊上欲以什么身份与他们谈?”
王文徐徐笑道:“你觉得,我该以什么身份与他们谈?”
万黎连忙说道:“尊上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无论以哪个身份与他们谈,那都是给足他们颜面……只是小人以为,尊上若能以淮南荡魔将军的身份插手此事,他们定会更加感激尊上。”
王文轻笑道:“你就不怕他们不知好歹、扫了我的颜面,惹得我心头火起?”
万黎愣了两秒,果断改口:“小人愚钝,还请尊上以吴尊神之尊,召他们觐见!”
王文呵呵一笑:“你担忧我会以势压人,逼着他们低头,其实没什么区别,即便我以荡魔将军的身份见他们,他们依然没有反抗我的力量!”
万黎心头一紧,辩解的言语都到嘴边了,又被他给强行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叉手道:“小人妄自揣测尊上圣意,还请尊上责罚。”
王文一巴掌拍开了他的双手,懒散的说道:“我又不是皇帝老子,哪来的什么圣意……放心吧,我这回过来是来讲道理的,轻易不会与人动手。”
万黎感激涕零的连连道谢。
适时,掌柜的已经高声喊着堂,陪着笑脸的把万黎点的饭菜给端了上来。
王文看了一眼,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一大腊肉炒咸菜、一只烧鸡、一瓮瓦罐汤……味道闻着还不错,就是卖相不咋地,黑乎乎的。
他在桌子底下召出一团清水净了双手,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副纯银的碗筷,夹起一块黄亮亮、晶莹剔透的腊肉送进嘴里仔细尝了尝……肥而不腻、又有嚼劲,还带着老腊肉特有的烟熏味儿,意外的好吃!
万黎看了看他银灿灿的碗筷,再看了看自己面前油腻发黑的土陶碗和竹筷,忽然就没有起筷的欲望了。
“吃啊?愣着做什么?”
王文假装看不见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恶趣味的用银筷轻轻敲打着瓷碗:“今天我请客,不用跟我客气!”
万黎呐呐的说道:“您吃吧,属下还不饿……”
王文没忍住,“嗤”的一声笑出了来:“你说你也是江湖上跑过的马,出门在外、碗筷都不带?”
万黎瓮声瓮气的低声道:“我们以前在外走,没您这么讲究。”
王文:“那你这会儿怎么又讲究上了?”
万黎克制住往他的碗筷那边瞥的眼神,没吭声。
王文瞅着他这副模样,胃口更好了,盛了一碗饭,就着腊肉和咸菜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泛着油光的嘴唇,令万黎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个站在神龛上受香火的神祗!
王文:‘没见识,大爷在皇宫都这么吃!’
但就在王文胃口大开的档口,小饭馆里忽然走进四个身穿藏青色道袍、面色阴沉的道士,笔直的走到了王文他们这一桌。
正站在柜台后边喜滋滋的拨着算盘的掌柜的,见了这四个道士,面色猛然大变,一把扯过算盘就缩到了柜台下边……
王文端着碗,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好奇的打量迎面而来的四名道士。
这地界的道士,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龙虎山的道士。
四名道士大步走到王文他们这一桌,两人坐到了空闲的条凳上,两人站到了王文与万黎身后,四人皆目光不善的凝视着万黎。
万黎看了看王文,欲言又止。
“谁人给你的胆子!”
为首的大胡子道士低声怒吼道,盯着万黎的目光中似有火光在迸溅:“胆敢大摇大摆的来我龙虎山下?”
万黎瞅着端着碗看戏的王文,无奈的说道:“我没有恶意,我刚从外地回来……”
“嘭。”
大胡子道士一拍饭桌,震得满座碗碟飞起,饭菜撒了一桌:“你以为道爷会信你的鬼话?拿……”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不拿我当人了?”
王文紧紧的抱着自己银碗,目光很是愤怒的问道。
四双愤怒的双眼,齐齐转向他。
为首的大胡子道士,更是唾沫性子四溅的大喝道:“此子与巫蛊邪道妖人同行,定然不是好人,一并拿下!”
站在王文背后的那名道士,闻声立马就要动手,但捏在手里的符箓将要激发之际,却突然惊骇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股无形无质却好似有山岳般沉重的恐怖压力,将他牢牢的定在了原地。
(本章完)
第190章 以德服人
大胡子道士不知所以,还纳闷的抬头看了他王文身后的道士一眼,怒声道:“还愣着作甚?拿下啊?”
“说真的,我挺讨厌这种狗血的装逼打脸情节。”
王文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但面色依然阴沉得可怕:“但你们四个大傻逼,是真的让我很生气!”
万黎压抑着欣喜,佯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看吧,我就说了,天师府这些道士真不是好人……’
“你……”
大胡子道士一怒之下就要站起来,但双腿一使劲儿,身躯却没能动弹得了。
王文阴沉着脸,将碗里被大胡子道士的唾沫污染的饭菜扣在桌上狼籍一片的饭菜里,轻声道:“老话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今日念在你们四个大傻逼不认得我的份儿上,把这些饭菜给我吃下去,我就网开一面,放你们一马!”
“再敢跟我逼逼一句,老子现在就要你们的命!”
说着,他缓缓放开对自身气势的压制,一道雄浑的精气狼烟瞬间冲天而起。
四名道士惊骇的望着他,只觉得这个前一秒还平平无奇的青年人,突然就变得仿佛高山大岳一般雄伟巍峨,那股雄浑的气势,哪怕没有针对他们,都压得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适时,一道金色的雷霆电射而至,落在小饭馆门口,化作一道身穿金色锦衣、头戴紫金冠的昂扬青年人。
四名道士见了那金衣青年,如蒙大赦。
却丝毫没注意到,那金衣青年望见王文的侧脸时,眼神中一闪而逝的震惊之色。
王文好似未曾注意到那金衣青年人一样,目光阴戾的重重吐出一个字儿来:“吃!”
恐怖的气势回落,压在四名道士身上,压得四人肝胆俱裂,面色在顷刻间就变成了绛紫色。
四人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伸手抓起桌上的饭菜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金衣青年望着王文的侧脸,迟疑着缓步上前,周周整整的揖手道:“王道友大驾龙虎山,我天师府有失远迎,还请王道友海涵一二。”
王文巍然不动,抬眼望着他,讶异道:“张‘道友’这礼节,令王某好生疑惑……难不成符箓三宗要散伙了?我怎么没听我家掌教师兄提起过?”
金衣青年蓦地涨红了脸,张了好几次嘴,才强行从嘴里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来:“弟子张云修,拜见混世师叔。”
“这才乖嘛!”
王文裂开嘴,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后随手从钱袋里摸出一颗银角子,一伸手飘到张云修手里:“来,师叔给你俩钱,拿去买吃。”
张云修的脸色迅速又红转紫,却还得拼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谢混世师叔赐。”
“自家人,无须客气。”
王文大气的使劲儿摆手,而后指着周围这四个扔在抓着饭菜往嘴里塞的道士,唉声叹气道:“师侄啊,你瞅瞅这四条夯货,那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儿,这四条夯货就是那枯枝、就是那乞儿。”
“你说师叔我大老远的老一趟,心说找个饭馆好好尝尝龙虎山这边的地方美食,这四条夯货不晓得从哪儿崩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掀了我的饭菜,我好言好语与他们讲道理,他们还要拿我……”
“不瞒你说,也就是师叔我,知道他们是咱天师府的弟子,今日也是头一回见到我,不认得我也情有可原!”
“要不然,我早就把他们细细切成臊子,扔到河里喂王八了!”
张云修听他一口一个师叔、一口一个师侄的叫,心头是既无语又无奈。
而后看向桌上那四条夯货的目光,也变得又愤怒又头疼。
假如事情真如王文所说,那眼前这事,还真就是这个四条夯货,找死找到阎王爷面前了!
且不提这厮对他们天师府的救命护道之恩了,单单是这厮那身匪夷所思的修为以及他那副横行无忌的狗脾气,哪个惹上他的人,得了好果子吃?
他不占理,又摸不清楚王文突然来龙虎山的意图,心头一时忐忑。
可眼下门外围观百姓越来越多了,他必须得尽快将此事处理下来,不能令他龙虎山天师府威名扫地!
张云修心中略一踌躇,很快便暗自一咬牙,揖手道:“启禀师叔,这四名忤逆之徒胆敢冒犯师叔,弟子回山后定会禀告掌教天师,严厉责罚他们……眼下,弟子是否可以先领他们受过,请掌教天师亲自来迎师叔?”
王文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他面无表情的低垂着眼眉,不置可否。
张云修摸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又不好再多言,只能揖在王文面前,示意王文能否看在天师府的面子上,放这四名蠢货一马。
小饭馆内就只剩下四名道士,泪流满面的狼吞虎咽之声。
直到四名道士将桌上狼藉一片的饭菜以及汤汤水水,都尽数填进肚皮里后,王文才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儿来:“可!”
揖了许久的张云修听到这个声音,心头既觉得难堪,又感觉猛然松了一口气。
无知者才能无畏。
知道得太多的人,是很难无所畏惧的……
“还愣着作甚?”
他直起身来,面红耳赤的冲着四名天师府弟子厉喝道:“还不快快向上清派混世师叔赔罪道谢?”
四名涕泪横流的天师府弟子闻言,连忙捏拳一揖到底:“弟子知错,多谢师叔祖高抬贵手!”
王文看都懒得再抬看这四人一眼,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滚蛋。
张云修:“滚回山,自去领罚!”
待到四人仓皇逃离这间小饭馆后,王文才抬眼看向张云修,笑吟吟的说道:“师侄,吃了么?没吃坐下一起吃两口啊?这家饭馆门脸虽然不大,但腊肉肥而不腻,正经的不错。”
张云修听到腊肉两个字儿,心头便一阵反胃,但面上却还滴水不漏的揖手笑道:“弟子已经吃过了,暂且就不叨扰师叔用膳了,弟子这便赶回山,请掌教天师亲自前来迎接师叔。”
“符箓三宗同气连枝,说迎接可就太见外了,不过张天师若是还未吃午饭,不妨请张天师下山来,一同叨两块腊肉……我请客!”
“弟子一定将师叔的美意,禀告掌教天师……师叔安坐,弟子便先告退了!”
王文摆手,张云修起身往外走,越走脚步越轻快,方一踏出小饭馆,便卷起一股绛宫雷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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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便是天师府少天师吗?”
当了许久哑巴的万黎,这时才终于敢开口,望着张云修离去的方向,低声道:“倒是和我们想的,不大一样……”
“别傻了。”
王文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我在,他才不一样,你们单独去找他试试?他保管起手就是一顿绛宫雷,一次性就把你们喂饱,让你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吃饭了。”
万黎瞬间就又哑了。
王文懒得搭理他,起身走到柜台前,将鸡蛋那么大的一锭银元宝拍在台面上:“掌柜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这是补偿你的精神损失费,快起来继续做生意。”
然而掌柜的却只顾用算盘挡着脸,瑟瑟发抖。
“你别怕呀,我们都是以德服人的好人,快起来去招呼后厨,照着方才给我上的那一座饭菜,再给我整一桌,我还没吃饱呢。”
“别抖了,那些道士都已经走了。”
“你说你怕他们干什么玩意儿啊?他们又不吃人。”
“到底还能不能做买卖,给个痛快话,不能我就走!”
“特么的,都叫你别抖啦!”
耐心耗尽的王文一巴掌拍在案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掌柜的“蹭”的一声就窜了起来,面色惊慌失措的望着他。
王文再次取出一锭银元宝,拍在案台上:“快去,照着方才给我弄得那一桌饭菜,再给弄我一桌,招呼厨子多洗手啊,还有别往我的饭菜里吐口水啊,我的眼睛可是能穿墙的,要敢往我的饭菜加料,大爷一把火点了你的店面!”
掌柜的这时才看清台面上的两枚银元宝,瞬间就不抖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抻着脖子就声音洪亮而高亢,用声音的官话喊堂:“好嘞,客官您请坐,饭菜马上就来喔~”
王文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你会说官话啊?那你方才用方言跟大爷装犊子!”
掌柜的愣了愣,回过神来尴尬的赔笑道:“哎嘿嘿,略懂、略懂……”
王文坐回位子上,看了一眼自己的银碗和银筷,嫌弃的凌空一招一握,制作精细的碗筷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挤压成了一团银锭,落在了桌上。
他再重新从钱袋里翻找出一锭还未入市流通过的官银,末了看了一眼身侧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的万黎,默默的再翻找出一枚官银。
然后就见他将两锭官银轻轻一抛,手心陡然喷出一团人头大小的金灿灿熊熊烈焰,包裹着两团银锭,顷刻间便将其烧成了一大团通红而纯净的银水。
他一手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没见有所动作,火焰之中的火红银水却自动分开成大小不均的四份,然后再迅速凝成两副碗筷。
十数个弹指之后,金灿灿火焰收缩回他的掌心,而后半空之中凭空凝结出一团人头大的清水,将两副碗筷包裹在其中,飞速的旋转……
万黎早就已经被他这一手举重若轻、神乎其技的水火法术给惊呆了。
他也勉强算得上修行者,他自然知道这一手信手拈来、随心所欲的水火法术,到底有多高的级数含量……
少说,也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哐当。”
两副银灿灿、干净得能当镜子使的碗筷,分别坠落在了王文和万黎面前。
王文随手散了清水,愤愤不平的低声骂道:“特么的,饭碗送到你小子手心里,到底是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
“当然是您是老大!”
万黎双眼放光急声道:“我肯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才能在您手下当差,往后属下就是您最最忠诚的马前卒,您让往东、属下绝不往下,您让追鸡、属下绝不撵狗……您就是让抹脖子,属下都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想死了升官是吧?”
王文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净想美事,你小子这辈子不给老子工作到一百岁,我保管你把脑袋割下来,你都死不了!”
万黎:“哦呵呵呵……”
王文:“别墨迹了,抓紧时间吃两口饭,滚去把蛊巫和赶尸两脉的话事人,找来跟我谈谈,我两个身份,你随便挑一个跟他们谈……谁要敢不来,我就亲自上门去请他。”
万黎看了一眼桌上孤零零的一盘清蒸鱼,再瞅着了一眼还在冒烟厨房,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尊上……咱这也不急于一时吧?”
王文不屑的偏过脸:“你要想和张天师同桌吃饭,尽管墨迹!”
万黎愣了愣,一脸怀疑的说道:“张天师回来这种地方吃饭?不会吧?”
王文气得想在这个耗子精头上暴扣:“我都能在这里吃饭,张天师凭什么不能来?”
“是这个理……”
一道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适时传入小饭馆里。
万黎应声一扭头,就见到一道身穿寻常的藏青色宽大道袍,身量极高、骨架又十分粗壮,却一点都不显得剽悍,反倒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的魁梧人影,低头笑吟吟的缓步走小饭馆里。
不是现任龙虎山天师张继祖又是何人?
王文见了他,亦笑吟吟的起身捏拳揖手道:“见过张道兄,道兄还没吃午饭吧?一起吃两口?”
张天师笑呵呵的捏拳回礼:“好啊,听犬子说混世道友盛赞此间腊肉还不错,老道厚颜前来蹭一顿饭吃。”
王文哈哈大笑:“道兄哪里的话,此间可是道兄的道场,余不过借献佛罢了……”
万黎听到张天师的言语,起身拿起自己的碗筷就要给张天师让位,却被王文瞪了一眼,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下自己让入手的碗筷,躬身退到一旁。
‘新的,我都还没用过呢……’(本章完)
第191章 以和为贵
很快,掌柜的就将重做的四菜一汤,送上饭桌。
不知掌柜的是被方才那一出儿给吓到了,还是收了王文太多赏钱用心了些,重做的四菜一汤,卖相要比上一桌好太多了。
王文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笑道:“道兄世代富贵、家大业大,想必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吧?”
张天师抚着清须笑着缓声道:“不止,我天师府至今还是分餐而食,不过今日不是混世道友做东吗?老道自当客随主便。”
“道兄真是个妙人。”
王文笑吟吟的一伸手:“道兄,请!”
张天师起筷:“请!”
二人边吃边聊。
张天师:“道友此来,所谓何事?为何老道预先未听混坤道友提起过?”
王文:“说来话长,我眼下不是在扬州荡魔将军府任职嘛,为应对当前越来越严峻的妖魔鬼怪作乱形势,我荡魔将军府拟筹建正一学宫……”
他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组建正一学宫的想法,以及组建正一学宫,对当前形势以及对符箓三宗的好处,仔仔细细给张天师述说了一遍。
而后说道:“我原本是将此事托付给了我家师兄,请他出面与道兄和金平道兄商议,然我家师兄听闻贵府近来被湘西术脉搅得不得安宁,羞于启齿。”
“我得闻此事,便想着过来看看,一来看看能否略尽绵力,助贵府一臂之力;二来看看能否与道兄一晤,当面与道兄商议此事。”
“未曾想,这才刚到兴安镇,连屁股都还未坐热,便与贵府高足发生误会……”
“真是惭愧!”
他自忖自己的所思所想,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之处,也就没有什么婉转、修饰。
连此番来龙虎山就是为了卖龙虎山人情,他都说得坦坦荡荡……
反正他话说到、诚意送到,无论结果如何,都在他的谋画范围之内。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龙虎山和阁皂山两宗都不同意此事,正一学宫改名茅山学宫。
这是件坏事吗?
混坤真人只怕睡着了都得笑醒!
听得张天师心头都有些失笑,暗道年轻人就是耿直。
“道友若都惭愧,那老道可就得无颜见人了。”
张天师风轻云淡的笑道:“俗话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句话’,道友亦是吾天师府弟子的师长,往后若是再遇到不肖弟子,打着我天师府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无须有任何顾虑,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作恶多端之徒该清理门户就清理门户,老道完全相信的道友的德行。”
王文听后,笑容越发浓郁,顺手就端起自己的小银碗:“虽然知道道兄说的是场面话,但哪怕是场面话,我也听得心头热乎乎的……以饭代酒,敬道兄一碗!”
张天师表情古怪的端起饭碗,与他碰了一下:“道友……还真是性情中人。”
“倒也不是纯性情。”
王文笑呵呵的答道:“只是这人世间,能让我感到不爽还干不掉的人和事,的确已经不多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只凭一己喜恶说话做事,不费脑子。”
张天师哭笑不得,却又无言以对。
王文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身躯后仰远离饭桌,模糊不清的说道:“说起来,贵府与湘西巫脉此番冲突因何而起?可有得解?”
张天师饶有兴致的问道:“道友还真想给我天师府与湘西巫脉做个中人?”
王文:“难道我不配?”
张天师:“道友当然够格,只不过,我天师府与湘西巫脉之间宿怨由来已久,想要调和,怕是不容易。”
王文:“贵府不愿意?”
张天师:“谈不上愿意不愿意,出于老道的心法,解也可、不解也可,我天师府再落魄,也不是一群山野村夫能欺到头上的。”
他已经渐渐适应了王文的谈话方式和节奏,既不打机锋、也不弯弯绕,说的都是些干货、心里话。
王文:“那我就试试吧,若能调和休战当然最好,若是无法调和,也请道兄莫怪我不知天高地厚、多此一举才好。”
张天师:“哪里的话,道友拳拳之心,老道岂能不识好歹?”
顿了顿,他又用半开玩笑半说话的语气笑道:“说来让道友见笑,往日人人皆谓我龙虎山为正一祖庭、天师道祖庭,天下羽士人人莫不以与我龙虎山有渊源为荣,然今时今日龙虎山落魄至此,与湘西巫脉争斗多时、死伤惨重,竟唯有道友一人,不嫌千里之称,前来助我龙虎山一臂之力。”
“孔圣人有云: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老道深以为然!”
王文知他口中的落魄,指的便是去岁黄山大决战,与今年年初巴蜀黑竹沟之劫。
尤其是今年年初的巴蜀黑竹沟之劫,龙虎山天师府作为符箓三宗巴蜀之行的发起人和责任人,在危机之时当仁不让的挡在了茅山与阁皂山前头,伤亡也最为惨重。
若非如此,湘西巫脉未必有胆量与天师府全面开战……
“道兄言过了。”
王文回道:“别人我不知晓,但我家师兄确是碍于此乃贵府之家事,未得到道兄的许可,不好贸然插手。”
“我不过是仗着少不更事,纵使做错事、说错话,想必道兄也不会与我一般见识,才敢贸然来此……”
张天师没有再多言,只是笑呵呵的点头回应道:“道友言之有理,是老道狭隘了!”
王文见了他的态度,也没有再多言,转而说道:“道兄还未告诉我,此番贵府与湘西巫脉之间的冲突因何而起呢?纵使是宿怨,也总还有个引子吧?”
张天师诧异道:“道友难道不该先商定正一学宫之事吗?”
王文:“需要吗?”
张天师:“不需要吗?”
王文笑道:“道兄可曾听闻过一句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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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师讶异的凝视着他看了他几秒,而后有种的抚须感叹道:“后生可畏啊,道友年纪轻轻,便能如此高的境界,与道友相比,老道修道一甲子,却好似未闻经、未遇师!”
王文放下小银碗,捏拳揖手道:“道兄谬赞,我不过是对道兄与贵府的格局和品德比较有信心而已。”
张天师笑着颔首:“道友盛情,老道代天师府领了,无论道友此番能否解开我天师府与湘西巫脉的仇怨,道友筹建‘正一学宫’都乃弘道弘法的大功德,我天师府没理由不对道友鼎力襄助!”
王文一拍手,得意洋洋的笑说:“你看,我就说这点事不需要多费唇舌吧?”
张天师也眯着眼笑。
王文:“道兄莫要岔开话题了,此番贵府与湘西巫脉之间的冲突,到底因何而起?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张天师捋着清须沉吟了片刻,轻叹道:“道友当前,此事倒算不得难言之隐,只是有些丢人罢了……月前我天师府三名年轻弟子,前往辰州采药,误入麻家蛊坛,引发蛊虫失控致三人暴死当场。”
“府中长老闻讯前往辰州质询麻姑,因口角引发争斗,几位长老重伤撤离辰州。”
“再后来,那三名可怜的弟子,尸身教田家人炼成了行尸,大战由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一席话,却王文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槽点太多,他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吐起。
“道兄,先恕我无礼……贵府那三名年轻弟子,难道不知晓辰州乃是麻家的地盘?什么药非得跑到人麻家的地盘去采?”
“还有,贵府那几名长老,知不知那三名年轻弟子,是误入麻家蛊坛,引发蛊虫失控而死?要说是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撵上门找人问罪这未免也太鲁莽了;可要说他们把事情弄清楚了才出发的,那这上门问罪是否问的有些没道理?”
虽然张天师对那几名天师府长老上门质询麻姑奶奶之事一笔带过,但王文用脚指头思考,都能想到那些天师府长老当时说话有多难听。
泥人都还有三份火候呢,更别提人家麻姑奶奶好歹也是一方灵幻界大拿,她能受你这委屈?
你当你天师府还是有祖天师张道陵跨界撑腰的年景呢?
面对王文的疑问,张天师只是苦笑。
王文捋了捋思路,继续问道:“还有,贵府那三名弟子的尸身,当真是麻姑奶奶送到田家人手上的?那田家人炼尸之时,知不知那三具尸身,乃是贵府的弟子?”
一直苦笑的张天师,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诧异的问道:“这难道不是秃驴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还有何真不真?”
王文却是不住的摇头:“我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只要麻姑奶奶和田老司脑子没问题,都不会不明白此事的轻重,只因几句口角,便不管不顾的将局势推至不死不休的境地,绝不是当家做主的人应该做的事!”
为了增强自己这番推测的说服力,他甚至不惜拿自己举例:“连我这么莽的人,都不会干这种没有半分好处的蠢事!”
张天师却依然摇头:“这很难说,山野村夫、愚夫愚妇,未经教化、未读圣贤书,行事只凭一时冲动、全无章法,再者说,我天师府与湘西巫脉之间的宿怨由来已久,很难说他们这是不是趁机发难、落井下石。”
王文有些头疼,心说了一句:‘这该死的傲慢与偏见!’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道兄,我虽年轻,但我知晓,贬低对手并不能凸显自身的才智,相反,尊重对手、重视对手,才是长胜不败之道……我说句心里话,你别生气,倘若麻家人和田家人,当真如道兄你所说的那样的冲动鲁莽、愚昧少知,又岂能与贵府打得难分难舍?甚至占据上风、逼近贵府的卧榻之地?”
张天师微微皱眉,抚须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道友,非是老道食古不化、蛮不讲理,只是事已至此,再区分是非对错,又有何意义?”
“无论如何,麻家人、田家人,害我天师府弟子,亵渎我天师府弟子尸身,都是不争的事实!”
“纵使战至道统覆灭、满门尽丧,我天师府千年清誉、千年声威,都绝不可自老道手中败坏!”
他一句一顿,字字句句皆斩钉截铁。
王文听明白,这老头心头啥都明白,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至于什么道统覆灭、满门尽丧……听听就行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天师府想灭绝湘西巫脉、想要湘西巫脉死尽埋绝还差不多!
别看天师府当下的境况有些凄惨,就觉得天师府真已经是瘦死的骆驼了。
这老头憋着坏,等大招cd呢!
不妨想想……
茅山和阁皂山,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师府覆灭?
整个大周道门,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师府覆灭?
天师府眼下的境况越凄惨,未来大周道门对湘西巫脉的反击,就越残酷!
果然是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都只看利弊……
也是在这个时候,王文才突然反应过来,张天师方才那一番没头没脑的抱怨,既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茅山和阁皂山听的。
啧,想要茅山和阁皂山帮手,却硬撑着不说,要茅山和阁皂山主动来帮忙……
‘老狐狸!’
王文心头暗骂了一句,面上却正色道:“道兄,站在符箓三宗同气连枝、守望互助的立场,我肯定是该无条件的站在贵府这边,哪怕真是贵府有错,我也该当做视而不见。”
“但若是出于我自己的本心,我还是想要分个是非曲直!”
“我知道我这种处事态度,有些幼稚、不够成熟,甚至有些对不住三宗的情谊……”
“可我王文若是没有这口气撑着,我走不到今时今日!”
“道兄若是愿意信我一次,不妨让我试一试。”
“倘若当真是麻家人将贵府那三名弟子的尸身交予田家人,并且田家人是在明知那三具尸身乃是贵府弟子的情况下还将其炼成行尸……”
“王文愿为天师府前锋,道兄指哪儿打哪儿!”
“倘若此事真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有小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挑拨贵府与湘西巫脉兵戎相见……”
“就请道兄给我面子,大家坐下来,四四六六当面把事情讲清楚,以和为贵。”
“当然,倘若道兄觉得我王文碍手碍脚……”
“那便一切休提,我这就动身返回扬州!”
他的确很想卖天师府个人情,以此获取天师府对他荡魔将军府的支持。
但倘若天师府对他荡魔将军府的支持,要以他原则为代价。
他宁可不要!
张天师面无表情的抚着清须,凝视他许久。
忽然笑道:“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本章完)
第192章 不斩来使
就在王文与张天师饭桌对话之时。
先走一步的万黎,已经循着暗记,找到麻家人在兴安镇的藏身之地。
那是一间民居,房门位于一条死胡同内的尽头,很是僻静。
然而眼前的僻静,在走南闯北多时并且接受过司天监科班教育的万黎眼中,却是哪哪都是破绽,心下嘀咕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上前叩门。
叩门声重复三次,第一次与第二次皆两短两长,惟独第三次三长一短。
虽然隔着一扇门,但万黎笃定,门内必有人张着耳朵倾听。
而这三次敲门声,也都是有讲究的。
第一次两短两长,是向里边的人表示,他是自己人。
第二次两短两长,是向里边的人表明,他是蛊巫一脉的自己人。
第三次三长一短,则是向里边的人表明,他是麻家分支上的人。
这套开门暗语并不复杂,但后边还有更复杂的切口。
同一种身份,都有好几套切口,并且到底使用哪套切口的主动权,还并不在上门者的手中,而是在开门人的手里。
答不上来,死。
错一个字,死。
这一套验证身份的流程走下,能极大程度的避免误打误撞,以及被奸细出卖。
万黎敲完门,便安静的等待屋里人的反应。
但他足足等待了一刻钟的时间,都没听到屋内有任何动静。
他心知这绝不是屋里没有人,而是屋里人不打算见他……
他略一思索,便低头从钱袋里翻出了一颗拇指大的绿色小石子儿,而后拿着小石子在大门右下角几笔便勾勒出一头好似孩童涂鸦般的水牛。
末了在水牛头上画了一个小月亮,月亮下再点了三点,告知屋里人他有族群大事要找此间主事之人商议,子时三刻再来。
他专心致志的画完流言,反手收起小石子,起身准备离去。
但就在他起身活动脖子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右侧的胡同底墙头上多了一道黑影,心头猛然一惊,吓得心跳都慢了两拍。
他慌忙扭头看去,就见墙头上不知何时蹲了一个黑衣人,如同蹲在树上捕猎的野兽那样,无声无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个儿。
“牛子的,都什么毛病啊……”
万黎拍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低声埋怨道,心头却觉得这些山货总算是有些变通了,不再死守老一套了。
可就在他心头称赞之时,就见墙头上的人丢下来一块脏不拉几的黑布,声音低沉嘶哑的说道:“规矩你懂”。
万黎看了黑衣人一眼,既讶异又嫌弃的弯腰拾起这块黑布,抖了抖黑布上的灰尘后,罩到自个儿头上,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道:“咋的?又换切口了?”
黑衣人不语,只是“咚”的一声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旋即,又有几道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胡同口方向奔来,一拥而上,用麻绳捆住他的手脚,然后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一举将万黎抬了起来,一跃而跳上低矮的墙头。
万黎心头还算踏实,任由他们抬着自己上上下下的乱窜,心头还庆幸道:‘还好方才没吃饱,不然还不得颠吐喽?’
片刻后,万黎头上的黑布被一把扯下,他只觉得眼前一亮,而后便迅速恢复了视线。
他左右打量,就见此间乃是一间不甚宽敞的寻常民宅堂屋,堂上堂下坐着七八个人,自己身侧一左一右站着两人将自己夹在中间。
这些有男有女,人人都穿着汉家儿女的交领褐衣,但通过他们黝黑的肤色,以及屋里那股淡淡的复合草药香气,他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苗人。
而且都是蛊巫一脉的苗人!
他正要开口表明身份,堂上坐着的那个浓眉浓须、满面油光的壮汉,突然猛地一拍堂案,怒喝道:“跪下!”
万黎被他的怒喝声吓得本能的双膝一曲,但双膝下沉之际,他又陡然清醒过来,生生止住了下沉的双膝,重新站起来,语速极快的轻声道:“诸位族老头人且先听我说,我是卢溪县盘山岭万家山寨蛊巫万黎,祖奶奶是麻家女,三年前随麻家山、麻二叔,前往京城司天监任职,现今在淮南荡魔将军府任职。”
“此番随我家将军回湘江之地,乃是为调和我湘西巫脉与龙虎山天师府之间的争斗而来,眼下我乃是代表我家将军,请诸位族老头人带话给姑奶奶与田老司带个话,请二位当家的择机与我家将军见一面,看此番争斗可有回转的余地。”
“汉人有云,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我现在不只是我,还代表着我家将军的颜面,诸位族老头人,万不可对我行任何折辱毁伤之事,这不是折辱毁伤我万黎,而是冒犯我家将军的虎威!”
“诸位若有未曾听闻我家淮南荡魔将军王文、王二虎之大名者,尽管出去打听,必能轻易便有所收获。”
“我也是苗人、我也是蛊巫,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湘西巫脉或许惹得起当下的龙虎山天师府,但绝惹不起淮南荡魔将军府。”
“我家将军行事素来大开大合、荤素无忌,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且武力绝世、人多势众,与他为敌,可是毁寨灭族的大祸啊……”
他一条小舌头转得跟马达一样,那字眼儿噼里啪啦的跟放鞭炮一样的往外蹦。
上一话,屋里的众人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他已经说到第三句了。
直到他一口气把这一番长篇大论吐完,连连大喘气,屋里的众人还都愕然的、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脑子就像是生锈的发条一样,转了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他娘的,这他娘的哪儿跟哪儿啊?’
‘我不是在江西吗?怎么到淮南了?’
‘我们不跟天师府打架了呢嘛?怎么就跟啥啥将军府犯上了?’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万黎。
看得万黎莫名心虚,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没说清楚?”
众人迟疑,左顾右盼……
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道:“你如今当真在淮南荡魔将军府任职?”
他这一开口,不止屋内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连万黎都有种如蒙大赦之感。
‘还好还好,总算还有个识货的!’
他心说道:“我家将军现在正在刘家饭馆跟张天师吃饭呢……你们不都查到了吗?”
“刘家饭馆那老道就是张继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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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饭馆那青年人就是王文?”
有二人失声道。
“神吧?”
说起这个,万黎心头竟还有点与有荣焉之感:“我家将军前脚说张天师会来找他吃饭,后脚张天师就踏进了刘家饭馆,你们能想象,这种大人物坐在小饭馆里,吃咸菜炒腊肉么?”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自己那副小银碗。
新的,他都还没用过呢……
众人沉默,脑子再度宕机。
就在这时,一道身披格桑刺绣黑袍、浓须浓眉、长发披肩的魁梧人影,缓步自万黎身侧走过,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屋内的男男女女起身,毕恭毕敬的冲着魁梧人影行礼后退下。
魁梧人影转身,大马金刀的坐到堂上,眼神阴戾、气势凶蛮,就像是一条巨大的眼镜王蛇,危险的气息,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远远望见他便绕着道走。
万黎望着这魁梧人影,心下恍然之余,又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他认得这人,虽然这人并不认得他……
曾几何时,这人也是他仰望、敬畏的存在。
虽然仅仅只见过一面,但那一面之后很久很久,他每每想到这个人,他都会感到颤栗,都会发出类似‘大丈夫当如是’这样的感叹。
可如今再见到这个人,他非但不感到害怕,甚至有些想笑。
‘其实也还行吧……’
他在心底强行为昔日的偶像挽尊,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日在黄山脚下,王文用两根手指硬接徐迁的绝招,轻声细语说“我如果告诉你,这是我的绝招‘灵犀一指’,你会好受些吗”的场面。
昔日他见到那一幕,心头只觉得惊骇、不可思议。
而今再回想,才发现那时的王文,简直炫酷得就像是太阳在给他打灯……
“你叫万黎对吧?”
堂上魁梧人影低沉嘶哑的声音,将万黎从黄山脚下的风物之中拉了回来。
他望着堂上那魁梧人影,规规矩矩的揖手行礼:“麻三叔。”
魁梧人影讶异的笑道:“你认得本座?是了,你曾随二哥入京,想必是入京前夜见过本尊是吧?”
万黎点头:“确是那晚在辰州见过三叔。”
魁梧人影点了点一笔带过,而后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你方才说那王二虎,来湘江所谓何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义不明的嗤笑了一声:“来调和吾苗家儿女与天师府那些牛鼻子的争斗?你以为他是谁?汉家皇帝吗?”
万黎蓦地睁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他:‘你这么勇敢,你老娘知道吗?’
旋即,他收拾好表情,正色道:“三叔,请恕晚辈无礼,不过三叔对我家将军……最好还是放尊重些,常人或许很难想象他那种层次的大人物所具备的伟力,眼下虽然是晚辈在代我家将军在与三叔谈,但说不好,我家将军的耳目就盯着此间。”
“我家将军的心眼,可不算大!”
别人不知道王文的另一个身份,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敢背后蛐蛐一尊神祗?
你怕是没死过!
麻三叔闻言愣了愣,旋即阴戾的眼神之中陡然闪过一丝惊惶之色,但紧接着他又不服气的挑起眉梢,阴恻恻的说道:“你对你家将军的言语,可也算不得恭敬!”
“那不一样……”
万黎摇头如拨浪鼓:“我是我将军的手下,他要看我不顺眼,了不起把我吊起来打一顿,但您与我家将军可没有任何干系,他要看您不顺眼,只会‘嗖’的一声飞过来,随手摘下您的人头,蹴鞠一样一脚踢出几里地。”
“姑奶奶的威名,兴许吓得住其他人,但决计吓不住我家将军,他那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麻三叔:???
这…这么残忍的吗?
那…那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还有,你小子是怎么把双标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
而以神念暗中偷窥的某人,听到万黎的创意,双眼一亮,心说下回就这么干……
万黎看出了他的慌乱与不知所措,贴心的主动开口揭过此事:“还未知,三叔亲身赴此龙潭虎穴,所为何事?”
麻三叔迅速收拾好慌乱的心绪,面色阴沉的摇头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还是说回你家荡魔将军吧,他此番前来,当真是为调和我湘西巫脉与天师府的争斗的?我若是没记错,我湘西巫脉未曾招惹过他荡魔将军府吧?他所图何事?”
他叫得出“王二虎”这个名头,显然是听闻过一些王文的事迹。
事实上,淮南荡魔将军王文这么名头,在淮南道之外影响力,远比王文自己预料的要大!
尤其是在玄坛和灵异界。
几乎是每一个在妖魔鬼怪手下吃过明亏暗亏的灵异界人士,都会想到凭一己之力镇压一道妖魔鬼怪的荡魔将军王文。
人总是喜欢对比的。
“三叔高看我了。”
万黎答道:“我将军为何会突然来此调和我湘西巫脉与天师府的争斗,才是我不配过问的事……”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轻易打道回府的道理,以我之见,无论姑奶奶与田老司如何是否愿与天师府握手言和,都最好来见见我家将军。”
“来见他未必有好处,但肯定没坏处;不来见他未必有坏处,但肯定没有半分好处。”
“这些话,若我不是苗家人、不是蛊巫一脉,我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请三叔看在晚辈拳拳之心,务必将晚辈的建议,禀报姑奶奶和田老司。”
“我家将军那人,公务缠身、耐心也不多……无论姑奶奶和田老司是否要与他一晤,都最好早做决断,不要拖到他亲自登门!”
“我敢打保票,若是拖到他亲自登门,我湘西巫脉必然颜面扫地!”
麻三叔看着他诚恳之中带着些许忧心忡忡的神色,沉吟片刻后,面无表情的颔首道:“我会将你的建议,禀报给我娘和田老司……你家将军那头,也辛苦你多提自家人美言几句,我们与龙虎山开战,也是非所愿,实是他龙虎山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我们没得选,只有一战!”
万黎大力的点头:“三叔放心,我也是苗家蛊巫。”(本章完)
第193章 安之若素
聊完正事,张天师盛情邀请王文前往龙虎山小住,王文一再推脱,好说歹说才终于留在了兴安镇下榻。
事态还不明晰,他不想好心办坏事,被人摆上台……
入夜前夕,万黎回来了。
王文并未将自己下榻的客栈,告诉万黎。
但万黎却精准的找到了他客房,敲响了他的房门。
王文淡淡的轻声道:“进来吧,门没锁。”
万黎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倚坐在台窗边,枕着晚霞、就着一盏孤灯,正悠闲看书的王文,必恭必敬的叉手行礼:“将军,属下回来了。”
王文轻轻的“嗯”了一声,明知故问道:“此行还算顺利吧?”
万黎一脸的老实巴交:“回禀尊上,此行还算顺利,此间的麻家主事人已经应承属下,尽快将您的意思转告给麻姑奶奶和田老司,请他们前来谒见您……”
王文掏了掏耳朵,迷糊不解的问道:“你家三叔是这样说的吗?怎么我记得,他问我算老几、凭什么管到他们麻家头上来着?难道是我幻听了?”
万黎:???
万黎:……
“尊上,您很闲吗?”
他幽幽的问道。
王文头也不抬的嗤笑道:“别不知好歹!”
万黎疑惑了几息,很快便恍然大悟,心头热乎乎的恭恭敬敬的叉手一揖到底。
王文:“你家三叔有没有与你说起,此番湘西巫脉与龙虎山的冲突,从何而起?”
万黎疑惑的偷瞄了他一眼。
王文仿佛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真当我很闲?”
万黎与麻家老三之间的对话,他就听了个开头,在确认麻老三不会对万黎不利之后,他便收回了神念。
毕竟当时张天师就在他面前,一心四用难免走神,会显得他们茅山弟子很没有礼数……
万黎:“属下问过,他说此番乃是龙虎山蓄意栽脏陷害、挑起两脉争斗,他们是被逼无奈,被迫应战!”
“哦?”
王文来了兴致,合上手中张天师所赠的上一代张天师亲手批注的《华南经》,饶有兴致的追问道:“怎么个蓄意栽赃陷害法?是天师府那三名弟子,不是死于麻家蛊坛失控?还是那三名天师府弟子的尸身,不是麻家人交给田家人的?”
万黎愣愣的望着他:“尊上,您这不是啥都知道吗?”
王文惊奇的将手中这本《华南经》放到手边的茶案上,兴致勃勃的问道:“你家三叔还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万黎连忙解释道:“尊上,他不是属下亲三叔,只是按辈分,属下该唤他一声三叔……属下今日才第二回得见他。”
王文满不在乎的摆手:“这不重要,先说正事!”
万黎只好答道:“他下午东拉西扯、明里暗里的与属下聊了不少,但意思么,就是尊上您所说的那个意思。”
‘有趣。’
王文摩挲着下巴略微扎手的短须,陷入了思索。
同一件事,他却从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龙虎山天师府,说人死于麻家人之手,尸首也是麻家人转交给田家的,是麻家和田家在故意挑起事端。
而麻家人却说,人不是他们杀的,尸首也不是他们麻家人转交给田家的,是天师府栽赃陷害他们麻家。
如此大的出入,绝对不是角度的差异。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有人在说谎!
还未等王文开始分析到底是谁在讲大话,就听到万黎接着说道。
“不过属下以为,麻家老三的话,不可尽信,那老小子素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早些年,我还只是个蛊巫学徒的时候,就多次听闻那老小子在族里上蹿下跳的闹腾着要把天师府赶出湘江之地,不肯闹腾的麻二叔,当年就是被他逼着远走京城……”
“以他的为人,无论此番是否是天师府蓄意挑起争斗,他都必然会一口咬定,就是天师府栽赃陷害!”
王文听完后“啧啧啧”的调侃道:“高端局啊!”
这些家伙,没一个老实的。
张天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顺水推舟。
麻老三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题发挥。
双方都在憋着劲,都想借着这次机会一举车翻老对手,独霸湘江之地。
别说什么麻老三还代表不了湘西巫脉,他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鹰派份子,会出现在龙虎山脚下的兴安镇,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看来龙虎山在与湘西巫脉的争斗当中连连受挫、损兵折将,的确是让麻田两家,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王文有些不理解,龙虎山这么刚,是在等救援cd,湘西巫脉这么刚,是在等什么?
难不成,他们还真以为龙虎山没了祖天师张道陵的跨界支援,就成落魄户了?
不会吧?
好歹也是传承千百年的灵异界大堂口,不会这么天真吧?
‘事情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
他心头饶有兴致的暗道了一句,隐隐觉着……自己这回多管闲事,恐怕还真管对了!
这件事,决计没有他现在听到的这么简单!
搞不好,又是一次牵涉整个大周玄门的大事件!
他的推测,绝不是无的放矢。
因为龙虎山眼下已经在打算请求茅山和阁皂山支援,而茅山和阁皂山也的确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正一祖庭龙虎山被湘西巫脉踏破……
他若不来,茅山和阁皂山入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又俗务缠身,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注意符箓三宗的情况……
一个不慎,就又是一次类似黑竹沟那样的惨剧。
当下的大周玄门,就好似一棵红杉树的树苗,他们具备长成参天大树的潜力,却无法掩盖他们当下“弱不经风”的事实。
心头有了一个大致方向后,王文便挥手赶人:“情况我已了解,下去歇着吧,后边你多留心麻家人那边的回应,有情况及时反馈给我,其余时间,你自行活动即可,没事儿不要来打搅我。”
万黎偷喵了他一眼,很想与他再深入的复盘一下当前江西的形势,可一来当前的局势算不得明亮,二来他的身份又有些敏感,思虑再三,他还是压下了心头表忠心的欲望,叉手告退。
待他退出房门后,王文再一次拿起茶案上的《华南经》翻看,专心致志的结合批注,揣摩这门道家经典。
成长,总是在不经意间……
曾经蓝星红旗下那个平平无奇的大货车司机王文,已然一点一滴的变成了大周黄山神兼正三品淮南荡魔将军,封号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道号混世真人。
积跬步、至千里!
……
王文安心的享受着这段难得安逸时光。
他干脆利落的彻底放下了将军府以及黄山神宫的繁重事务,每日里诵诵经、喝喝茶,坐在路边一个大子儿一碗粗茶的茅草茶寮里,看人来人往、看众生皆苦。
时而静极思动,牵着黑二牛,优哉游哉的步行出兴安镇,随意寻找一处清净之地,嗅着寒冬时节特有的冷淡草木气息,望着雾聚雾散、云卷云舒,一座便是大半日。
岁月的长河,行经此处仿佛突然就放慢了流速。
他感到了久违的安宁。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低矮狭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囚禁了很多很多年的囚徒,终于走出了牢笼,再一次感知到了手脚舒展的感觉,再一次看到了纯净明亮的金黄天光,再一次感受到了轻风拂过面颊……
又好像早已习惯了茶叶微苦味道的口腔,突然品尝到了蜜水的味道。
他终于不再焦虑了。
虽然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到底在焦虑些什么。
张天师爷俩,每日都来寻他。
大多数时候,是张云修来,陪王文喝茶、下棋、闲聊,也领着他参观龙虎山周围的名山胜景。
一来二去,王文与他也就熟悉了。
他觉得张云修这个人,除了逼气外露,时常会让人感到不适这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毛病的毛病之外,大抵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人。
兴许是小市民的心态在作祟,王文喜欢装逼,却不喜欢时时刻刻装逼,更讨厌别人来他面前装逼。
在他的观念当中,冲着与自己身份实力相当,乃至比自己更强的人装逼,才是真的爽。
而冲着那些比自己弱太多的人装逼,除了会有些许欺负人的轻微负罪感之外,还会有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既视感。
所以,他本能的厌恶这种逼气天成的贵公子式人物。
虽然他其实也能理解,别人并不是刻意在装逼,只不过是自小接受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认知和行事方式就是如此。
这就好比,身价百亿的富二代,随口说起昨天去提了一台大牛,落入还在为生存而奔波的社畜耳中,就会觉得他是在装逼……
他能理解,但他依然不喜欢。
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没道理要强迫自己认同别人的生活方式吧?
人这一生,或许有两个关隘要过。
第一个关隘,叫我不重要。
第一个关隘,叫别人不重要。
任何人离去,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张天师隔三差五也会来寻他,与他坐而论道,解析天下大势,起初是王文说的比较多,张天师说的比较少,到后来,慢慢的就成了张天师说的比较多,王文说的比较少,二人都觉得大有收获。
这种知识和眼界层面的交流,涉及不到多少人格和情感,是以哪怕张天师都来了七八次,王文都依然摸不清这个人。
但这其实不太正常,同样是老人精,王文当初与混坤真人接触了不过三两次,心头对混坤真人的为人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感官。
接触了七八次还连个靠谱的感官都没有,只能说明张天师对他有很深的防备。
有防备,才能滴水不漏。
接触了七八次下来,他只知张天师的确学识渊博,不仅学贯儒释道三家,并且对天下大势了然于胸,分析盘点鞭辟入里,配上他那一身独步玄门的天师境修为,堪称当世绝顶人物!
在王文安心的在兴安镇躺平做条咸鱼的时候,“衣锦还乡”的万黎已经打着他的旗号,撒着欢的浪遍了整个湘江之地。
准确的说,是哪里有湘西巫脉的人与天师府的人在开战,他就往哪里凑。
凑上前,挥舞着王文的旗号就让双方停手休战,敢不卖他账,他就当场放狠话,必会到王文那里告他们一状!
因为他的活跃,整个江西灵异圈都已经知晓,淮南荡魔将军府王文到江西来了,为调和天师府与湘西巫脉的冲突而来……
大部分人,都慑于王文的虎威,卖了万黎的情面。
少数几个没卖他账的铁头娃,他也说到做到,一个不落的全告到了王文这里。
尤其是天师府的人,他回回都当着张云修的面向王文告状,搞得张云修是又尴尬又哭笑不得,回头还得把那几个扫了他万黎大人颜面的天师府弟子提溜过来,当着王文的面给他万黎赔不是。
在麻家人尚未给王文答复之前,王文是懒得管这些破事的。
但万黎乐意管这些破事,他也没道理打击万黎的积极性……
于是乎,天师府这边他回回佯装出一副“御下不严、让张师侄”见笑的无奈模样,沉默的允许万黎找张云修闹。
至于,麻家人和田家人那边,他懒得动弹,索性就让黑二牛去给万黎撑腰,找那些敢不给他万黎大人颜面的蠢货算账。
黑二牛的血脉已反本溯源成墨麒麟,实力已然不弱,就它那一身刀枪不入、诸法难伤的鳞甲,配合具备破法破邪属性的麒麟火,真打起来,什么地师法师、先天宗师、大妖厉鬼,都只配给它刮痧。
奈何这厮牛性不改、畏惧争斗,白瞎了它那一副金刚不坏的身板。
正好借此机会,让黑二牛出去历练历练,给它树立树立神兽的信心。
而黑二牛出马的效果,也如王文所料的那样,无论对方有多桀骜不驯,只要它一显现出墨麒麟本相,对方立马就学会好好说话了。
一时之间,淮南荡魔将军王文的坐骑,乃是一头神兽墨麒麟的传言,在湘江之地也是广为流传。
时间一晃,大半个月就过去了……(本章完)
第194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求月票)
“将军,属下回来了。”
万黎推门而入,习惯性的往窗台边上望去,便见王文果然又坐在窗边看书。
他就不理解,那破书有啥好看的……
王文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招呼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万黎走到他身旁,敷衍的叉手一揖,不待他开口便自己直起了腰杆,而后看了一眼他手边的茶壶,见茶壶已经空了,顺手提起茶壶就转身出去,没过多久就重新沏了一壶茶回来。
相处这些时日,他也与王文混熟了,摸清楚了王文的脾性,知道他这人不太在乎虚礼,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
说出去外人都不会相信,他这么大个人物,竟然会和他这种小角色开玩笑???
别说外人不相信,他自己有时候仔细琢磨琢磨,都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有种自家寨子里的头人,都比王文有威严的错觉。
“还没吃饭吧?”
万黎嘿嘿一笑:“还没呢,这不赶着回来陪您一起吃吗?”
王文也笑了笑,轻声道:“去刘家饭馆,让老刘照老规矩,送一桌饭菜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依然未曾离开手中的道藏。
万黎偷偷打量他,心头暗自嘀咕道:‘怎么越来越像书呆子?’
兴许是因为他这些时日满江西乱窜,隔三差五才能回来一趟,并没有日日伺候在王文身侧,以致于他对王文的气度变化,尤为敏感。
以前的王文,气势威严、凶悍、桀骜,就像一头吊睛白额大虫,哪怕他明明是在笑,都总给万黎一种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抽出丈二长的大砍刀,把人砍成十七八段的强烈危险感。
他以前每每无意间撞上王文的眼神,都会心悸,下意识的移开目光,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而如今的王文,气度内敛、平和、儒雅,就像是十月的阳光,给人一种很舒服的安心感,潜意识里就感觉他不会害你,坐到他身旁就会有种放下一身疲惫,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有时候闲聊得久了,他都会下意识的将王文当做朋友,跟他开一些小玩笑……
他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会有这样强烈的变化。
但这终归是好事。
“又吃腊肉?您都吃了这么多回了,不腻吗?”
“老刘家也就是腊肉做的还行,其他菜都不咋地……”
“那为啥不换一家饭馆呢?兴安镇又不止老刘家一家饭馆。”
“天天都在他家吃,都吃习惯了,再说了,老刘也熟悉我的口味……快去吧。”
万黎只好叉手告退,快步离开客房。
不一会儿,万黎就领着刘家饭馆的掌柜老刘,端了四菜一汤进来,手脚麻利的摆在饭桌上。
“大人,可以吃饭了。”
王文这时才将手里的道藏倒扣在茶案上,随手召来一团清水净了手,起身走向饭桌:“老刘啊,存你家账上的饭钱还有吧?”
刘掌柜笑出了一脸褶子:“您安心吃,够够的、够够的!”
王文笑着摆手:“行了,忙你的去吧。”
“哎,要饭菜不合口,您招呼我……”
刘掌柜笑容满面的点头哈腰的退出客房,万黎将盛好饭的小银碗送到王文手心里。
王文端起碗不紧不慢的吃饭,万黎则一边吃一边绘声绘色的述说他这回出去走了哪些地方,遇到了些什么人,又遇到了些什么趣事。
王文安静的倾听,不置可否。
直到后吃完饭的万黎,得意扬扬的放下碗、搁下筷子,他才忽然问道:“我们到江西多久了?”
万黎一愣,思索了片刻后才答道:“今天整好二十天。”
王文慢慢的扬起嘴角,轻笑道:“都二十天了啊……你说,我是不是太给这些人脸了?”
万黎又一愣,望着他的笑容,明明眼神、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攥住了他的心脏!
‘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味儿……’
他头皮发麻,心头却在高声疾呼道。
王文径直起身,缓步走向窗台边的摇椅:“给麻家人递个话儿,就算没功夫见我,三天之内也请给我一个答复。”
万黎愣了两秒,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与徐迁曾受命调查王文,他知道很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王文的真实身份乃是黄山神。
再比如王文最不起眼的身份叫张麻子。
再再比如,在淮南道,连妖怪都得登记造册交税……
所以他知道,虽然眼下王文一个打啊杀的字眼都没有,甚至连语气都平和的像是在跟他讨论晚上吃什么。
但倘若麻家人和田家人当真拒绝与他见面,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血流成河那种严重!
万黎心头一紧,下意识的站起来,身体绷得笔直:“尊上请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说服麻家人。”
王文舒舒服服的坐到摇椅上,随手召来一团清水净了手,然后拿起倒扣在茶案上的道藏,悠然的慢慢翻看,口头轻轻的说:“莫强求,你叫不醒一群装睡的人,不如就随他们去吧……”
万黎听懂了他的话,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回应道:“尊上,我还想再试试。”
王文轻轻“嗯”了一声,挥手道:“去吧。”
万黎默默的叉手作揖,然后躬身退出客房。
房门合上,房间内就只剩下翻书书页的沙沙声。
……
就当王文在龙虎山脚下的兴安镇客栈里偷得浮生半日闲时。
坐在扬州荡魔将军府大堂内的杨映,却焦灼得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由远及近,徐武快步走进大堂内,还未进门便遥遥揖手道:“杨先生、杨先生,您看下官这忙昏了头,又让您久等了……”
“废话少说!”
杨映不耐的挥手打断了他的客套,目光灼灼的问道:“又两日了,可有你家将军的消息?”
“这……”
徐武面露为难之色,苦笑着揖手道:“杨先生,下官若是有我家将军的消息,岂敢不即刻上门禀报先生?”
杨映心头焦灼,失态的一步上前,怒声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王文身为淮南荡魔将军,谁给他的胆子擅离职守?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带着太子殿下的重托,一路日夜兼程,火急火燎的赶到扬州,已足有七八日之久。
却至今都未能见到王文一条汗毛……
眼下京师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叫他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但他的话方一出口,徐武便应声变了脸色……
就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宇间浮起压制不住的桀骜暴戾之气,眼神阴冷的不阴不阳道:“怎么,我家将军去哪里、做什么,还要先向先生禀报?”
心急如焚的杨映,听到他言语勃然大怒,一步上前,凭借着高大的身量压制徐武:“你……”
“你他娘的算老几?”
徐武把脖子一梗,不待他靠近便猛然翻脸:“也敢来我荡魔将军府大呼小叫?”
“混账!”
杨映暴怒的大声咆哮道,儒雅的面容因为太过愤怒而变得扭曲,因为太过扭曲而显得狰狞:“本官回京必当禀明太子殿下……”
徐武没搭腔,只是用阴鸷的目光看着他。
看得杨映心头发寒,口中的话说道一半便哑了火儿,面容也不复狰狞。
徐武阴恻恻的扬了扬下巴:“继续说啊,你回京之后想作甚?”
杨映望着他眼神之中呼之欲出的恶意,心头已经开始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但面上却还强撑着厉声喝道:“徐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行,本官乃是东宫洗马,太子殿下之属官,本官此来乃是带着太子殿下的重托而来,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徐武没有理会他的色厉内茬,只顾自的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们一行人好像是偷偷摸摸进城的,并且你回回来我们荡魔将军府,都是混在香客里,悄悄从山神庙那边过来的……对吧?
杨映愣了一秒,刹那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面色惊恐、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徐武,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想做什么呢?”
徐武咧着嘴,呵呵的笑道:“我只不过想请先生闭嘴,不要到太子殿下耳边逼逼赖赖,给我家将军添麻烦罢了!”
他笑的人畜无害,但杨映心脏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背心一阵一阵的发寒,冷汗顷刻间就打湿了里衣。
但表面上,他却还佯装恍然大悟的说道:“哦,你说这个啊,你多虑了,我与你家将军也算是老相识,此番不过是不凑巧而已,我又岂会到太子殿下跟前胡言乱语,给你家将军添麻烦。”
徐武高兴的一拍手:“你能同意我的想法,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白指挥使!”
他扭头高声呼喊道。
话音落下,一道白光裹挟着蒙蒙水汽电射而至,在杨映惊恐的目光中化作一道八尺高的蛇精脸。
蛇精脸很是客气的叉手向徐武问好:“徐大人。”
徐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指着杨映的鼻子对蛇精脸说道:“这傻逼要给咱将军添麻烦,把他和与他同行的人处理干净……怎么做,不要我教你吧?”
蛇精脸立马回道:“徐大人放心,下官有不下九种方式,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世间,保管马大人都找不着他!”
徐武颔首:“这可是你说的,完事儿后我会着马大人出面追查,但凡教马大人追查到丝毫蛛丝马迹,回头你自行找将军领罚。”
蛇精脸:???
杨映瞅着这一人一妖,旁若无人的商议如何谋杀自己,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他妈还是朝廷的衙门吗?
你们怎么比马匪还黑?
不曾想,徐武还扭过脸,客客气气的冲着杨映揖手道:“杨大人,一路走好,下官就不远送了。”
杨映沉默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突然暴起,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的向大堂外冲刺,边跑边大声疾呼:“我乃东宫洗马杨……”
“嘭。”
就在杨映将要冲出大堂之际,大堂重重的关闭,遮挡住了那一片灰色的天穹。
他还未吐出口的“映”字儿,也随着堂门紧闭而戛然而止。
一步之遥,便是生死之隔!
片刻后,大门重新打开,徐武独自一人走出大堂,看了看大堂两侧目不斜视的两名镇魔卫,沉声道:“你们过来,我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这两名镇魔卫当然知晓大堂内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却没有丝毫迟疑的应声上前,沉默的叉手行礼。
在荡魔将军府,无人知道王文是神。
但在荡魔将军府,王文就是神!
因为他们昂首挺胸的那口气,是王文给的。
他们能做的,唯有献上忠诚!
而能来把守将军府大堂的镇魔卫,既是两千将军府镇魔卫当中的精锐之中的精锐,也是两千将军镇魔卫当中的死忠之中的死忠。
莫说徐武只是在大堂里杀了一个给太子洗马的马夫。
就是徐武想给王文添件衣裳,他们都能夸那件衣裳真合身……
徐武观察着二人的眼神,平平淡淡的说道:“衙门里准备在洪泽湖内选一处湖岛,设立秘营,你们打点好行装,明日带队前往洪泽湖勘察地形……不必忧心家中父老妻儿,有将军在,保管他们能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两名镇魔卫默不做声的叉手行礼,转身就走。
徐武面无表情的目送二人远去,低声嘟囔了一句:“真麻烦!”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杨映来扬州找自家大哥所谓何事。
但他能猜到,一定是件顶麻烦的麻烦事……
否则这个杨映不会急躁的就像屁股上长钉子一样成日坐立难安,一天要派人来衙门里问好几遍。
也正因为如此,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通知自家大哥,甚至还特意嘱咐了马风的阴差营,时刻留心城南外的动静,一但发现自家大哥返回扬州,便提前拦下他。
他原本心想着,这事儿拖一拖,说不定就过去了。
可这个杨映,不但不知进退、咄咄逼人,还敢公然在他当荡魔将军府威胁他,要回京告他大哥的状?
没法子,就只好让他闭嘴了。
他无法理解,按说以杨映的身份,不会不知道他和自家大哥以前是干啥的啊?怎么还敢在他们的地盘威胁他们?
‘自作孽,不可活……’
他迅速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心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这件事的手尾通盘细数了一遍,理清思路后,回房换上一身便服,溜溜达达的回了清河帮堂口。(本章完)
第195章 幕后黑手
王文这厢给了出最后期限,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麻田两家的掌舵人麻姑奶奶和田老司的面前。
两位掌舵人收到消息后,再次碰了个头,却依旧无法统一意见。
“如何见?那位淮南荡魔将军的做派,我多有耳闻……”
田家掌舵人田老司,是个头上裹着红绿头巾的干瘦黝黑中年人,他拧着眉头倚坐在火塘边上,操着一口浓重的湘西方言沉声道:“见了面若是谈不拢,他必然会大发脾气,那不是自找麻烦?”
麻家掌舵人麻姑奶奶,坐在他对面,一头银丝映照着跳跃的火光,奇异的是她的面容上却看不到多少皱纹和老人斑。
听到田老司的言语,她无奈的徐徐说道:“老身又何尝不知他的做派,可避而不见,他就不会发脾气了吗?少年得志、身居高位,又兼具一身当世顶尖的武力,正是最容不下一丝违逆的年纪。”
“他在兴安镇等了我等二十余日,我等都避而不见,换作是你,你也会大发雷霆罢?”
“再者说,万家寨那娃儿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我等不见他,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我能将事态控制在湘西内。”
“否则一但牵涉到黄山、茅山、淮南荡魔将军府,他必会新账老账一起算……到时候可就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了。”
田老司不说话,只是不住的用火钳拨动火塘。
麻姑奶奶说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
可要他放弃眼下好不容易才占据的地盘和优势,重新退回荒山野村苦哈哈的采药赶尸糊口,他又如何甘心?
说到底,他们压根就不相信,王文能公允的调解他们湘西巫脉与龙虎山天师府之间的冲突。
在他们眼里,王文就是来拉偏架的!
哦,我们被龙虎山那群可恶的老牛鼻子欺压的时候你看不见,我们才刚刚打了个翻身仗您王大将军就来了,您来未免也太是时候了吧?
真当我们这些巫师都没脑子?
简直比龙虎山那群可恶的老牛鼻子,更加可恶!
他们若不是摸不清楚王文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们得连王文一块揍!
“那你说怎么办?”
田老司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都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心烦意乱的说道:“去见他?倘若他要我们交出刚入手的地盘、退回湘西,该怎么办?倘若他要我们继续向龙虎山伏低做小,又该怎么办?”
“当初打也是你们硬要打,如今怂也是你们要认怂,你们可真会审时度势!”
“要去你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麻姑奶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说道‘竖子不足以为谋’:“你就按你说的办吧,老身今晚就动身,去听一听这位淮南荡魔将军的高论。”
田老司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多留几个心眼吧,莫阴沟里翻了船,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人。”
麻姑奶奶点头道:“老身会多加小心。”
……
两日后。
在万黎的带领下,王文终于在距离兴安镇六十里之外的一处偏僻村庄里,见到了麻姑奶奶。
他见到麻姑奶奶时,她正坐在一群村妇中间,熟练的编织着草鞋,除了容貌与年岁不符之外,衣饰和气质在一群淳朴的村妇当中竟毫不违和。
但王文并未被她好似人畜无害的外表所蒙骗。
他还未入村,就在村庄内部以及村庄外围,感知到了大量扎眼的气息。
这些气息,有人的,也有近似于妖的……
王文在打量麻姑奶奶的时候,麻姑奶奶也在打量王文。
她第一眼看到跟在万黎身后,步履轻快的四下张望的高大青年人时,险些误以为来的是一个打前站的淮南荡魔将军府幕僚、文书之类的文官。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随着这个青年人渐行渐近,她竟然感知不到这个青年人的任何气息。
除了脚步声与视线之外,她的一切手段都感知不到这个青年人的存在……
那个段子是怎么讲的来着?
好消息:雷达没看到。
坏消息:眼睛看到了。
麻姑奶奶心下震惊,面上笑吟吟的放下手中的草鞋,主动起身见礼:“老妇廖麻氏,拜见将军。”
她的官话说的很标准,几乎听不出湘西方言的腔调。
王文淡笑着摆手:“老人家不必多礼,此地不是淮南,我亦未披甲,无须如此客气。”
麻姑奶奶亦笑道:“哪里的话,就算此间不是淮南、将军亦未披甲,将军依然是当世顶尖高手,老妇一介山野村妇,岂敢无礼。”
“老人家可不是什么愚夫愚妇。”
王文依然在笑:“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麻姑奶奶,半个江西都是你说了算……不,应该是整个江西都快是你说了算了。”
“这么论起来,好像是我该向你见礼才对?”
麻姑奶奶:“将军太折煞老身了,什么麻姑奶奶,不过只是家乡父老乡亲们以讹传讹罢了,老妇不过只是个为儿孙生计勉力支撑的老妇人,所思所想皆只是为了让儿孙吃饱穿暖而已。”
王文:“是吗?可为人母、为人祖母者,对儿孙最大的期望,不应该是盼着他们岁岁平安、无病无灾到白头吗?老人家的所作所为,与老家人的述说,可是有不小的出入啊。”
麻姑奶奶:“将军有所不知,若是有得选,老身又何尝不希望儿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平安安、衣食无忧的度过此生?怎奈何家乡贫瘠,若是不往外求,连糊口都难,老妇人也只好把苦和泪往肚子里咽,强颜欢笑的支持他们去为子子孙孙争一碗安乐饭吃。”
王文:“为儿孙计这当然没错,但我以为,一定有比血流成河更好的办法,老人家以为呢?”
麻姑奶奶:“若是有的选,老妇人当然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可谁叫老身人微言轻呢?”
王文:“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虽然这样说或许会有些小人得志的嫌疑,但我自忖,我人还算不微、言也还算不轻……希望能帮到你们。”
麻姑奶奶:“将军自谦了,您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绝顶人物,自是一言九鼎,只是……将军当真肯为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山野之民做主吗?”
“我倒是肯,可老人家当真希望我替你们做主吗?”
王文脸上又一次浮起了笑容:“还是说,我支持你们继续闹,就算是为你们做主;我不支持你们继续闹,就不算是为你们做主?”
“人心一杆秤……”
麻姑奶奶也笑道:“将军是否是真心实意为我等做主,将军心知,我们心头也知。”
王文颔首:“希望如此!”
麻姑奶奶怔了怔,忽然侧过身朝着身后的农家小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军远道而来,老妇人竟连茶水都未奉上一盏,快请里边坐。”
王文颔首,一脚跨过柴扉,走入小院儿中。
麻姑奶奶徐徐跟上他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向另一侧一招手,即刻就有几名身穿藏蓝色绣衣裳、头戴银饰的秀丽苗家女,捧着竹制的小座椅以及茶点干果走出来,手脚麻利的在小院儿中布置起来。
万黎缩头缩脑的远远跟在麻姑奶奶身后走进小院儿,望见到这一幕,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胸腔里。
他好害怕这二人一见面就打来……
王文舒舒服服的坐到小竹椅上,端起热气腾腾的茶碗抿了一口,称赞道:“这老树茶不错。”
麻姑奶奶淡笑道:“乡野土特产,不值什么银钱,将军若是喜欢,不妨带一些回去。”
王文一口应下:“那感情好……好了,大家都挺忙的,就别打机锋了,仔细说说吧,你们湘西巫脉此番与龙虎山天师府大打出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麻姑奶奶沉吟了片刻,反问道:“将军知道多少?”
王文:“我知道的倒是不少,但你们双方都在症结之处,用上了春秋笔法。”
“张天师告诉我说,他天师府三名弟子死在你麻家的蛊坛,其后你麻家又将那三名弟子的尸身送到了田家手里,将其炼成了行尸,这才引发了此番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你们你家老三,又告诉我的手下说,那三名弟子根本就不是死在你麻家的蛊坛,他们的尸身,也不是你们麻家送到田家人手里的,此番流血事件,从始至终都是天师府在栽赃陷害,故意引发双方大战……”
“现在我想听你说!”
“说真相!”
麻姑奶奶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
她听王文严肃的语气,发现他好像真的挺在乎事情的真相。
这怎么可能呢?
事情的真相,连他们都不怎么在乎……
她沉思了片刻,娓娓道来:“他们所说的,都有一部分是真的。”
“那三名天师府弟子,的确是死在我麻家的蛊坛。”
“只不过老身至今都尚未查清,我麻家的蛊坛地势隐秘、守卫森严,那三名天师府弟子是如何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死在蛊坛内的。”
“但三名天师府弟子的尸身,的确不是我麻家转交给田家人的。”
“当时出了事,老身知晓事态严重了,当即就派人通知了天师府的人前来,商议此事该如何收场。”
“而后天师府先后来了两批人,第一批人登门领走了那三名弟子的尸身,并且明言此事错不在我麻家。”
“第一批人刚刚离开,第二批人紧接着就来了,蛮横无理的在我麻家族地大闹了一场,说是我麻家害了他们天师府的弟子,要我们偿命。”
“紧接着,那三名弟子的尸身,就出现在了田家人的行尸里,还偏偏就被天师府的弟子给发现了……”
“据田老司追查,那三具尸身,是通过他们家收尸的正常渠道流入他们手中的,在被龙虎山弟子指认出之前,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那三具尸身是天师府弟子。”
“再然后的事,将军应当就知晓了……”
王文听完她的述说,心头那些疑惑一一迎刃而解,暗自赞叹了一声:‘利害啊!’
这件事,就如他先前所料,的确是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幕后操纵,挑拨湘西巫脉与龙虎山天师府火并。
而那只无形的黑手的厉害之处,就厉害在他将湘西巫脉与龙虎山天师府的心态,拿捏得死死的……
哪怕湘西巫脉的两位掌舵人,以及龙虎山张天师,都或多或少的猜到了此事或许有隐情、有蹊跷,却都刻意忽略这些蹊跷,默默的按照那只无形黑手的布局往下走。
甚至,双方三位掌舵人,都与那只黑手达成了某种默契!
张天师有恃无恐,自信无论湘西巫脉如何龙精虎猛、兴风作浪,他龙虎山都压得下去。
便只当那只无形黑手的所作所为,是在给他龙虎山递刀子……
而湘西巫脉的两位掌舵人,也都猜到了那只幕后黑手,此番布局针对的是龙虎山天师府。
便都默许了那只无形黑手在背后搞风搞雨,意图借助这只幕后黑手的力量,襄助他们战胜龙虎山天师府。
至于说为什么麻姑奶奶和田老司,能肯定那只幕后黑手,针对的是龙虎山天师府……
不是针对龙虎山天师府,总不能是针对他们湘西巫脉吧?
他们两家光脚的,还有什么值得针对的?
王文敢打包票,两位湘西巫脉的掌舵人,只怕还在暗暗祈祷那只祈祷,祈祷那只无形黑手的实力更强一些才好,这样他们才有希望战胜张天师的那些依仗……
这也是为什么,王文没有问麻姑奶奶,为什么她和田老司明知有蹊跷、有猫腻,却不站出来和龙虎山天师府把事情说清楚。
因为他能猜到,麻姑奶奶和田老司必定会回应道:‘没用的!’
事实上也的确没用。
连张天师自己都说:‘事已至此,再区分是非对错,有何意义?’
打那三具天师府弟子的尸身,以行尸的形式出现在天师府眼前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已经走入了死胡同。
除非有强力人士干预此事,强行按下双方的争斗,让双方坐下来和谈。
否则此事便只能以某一方元气大伤、退避三舍收场!
不算太高明、太精巧的阴谋……
对人心的把控,却精确到了毫厘!(本章完)
第196章 三方会谈
王文拧着眉头,一言不发的慢慢喝茶。
这件事,很棘手。
不单单是麻姑奶奶所叙述的经过,很难找出足以令天师府信服的左证。
还因为这件事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双方早就打出真火了,也都死了不少人。
现在想把两方人马按下去,谈何容易?
处理不好,两方人马都得记恨他……
虽说他并不在乎这些人记不记恨他,这些人也奈何不了他王文。
可他一片好心,为什么要办成坏事?
他来江西,是来交朋友。
纵使交不成朋友,也没必要结仇不是?
王文思索了许久,都没能找到突破口。
最后索性搁下茶杯,抬头看向麻姑奶奶:“你信我吗?”
麻姑奶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笑道:“老身与将军今日才是第一回得见,如何能奢谈信任?”
王文点头道:“也对……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你们一起上,打得过我吗?”
麻姑奶奶:???
她不理解,但她并没有惊慌,镇定的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王文平心静气的说道:“你们这摊子事,比我预料中还要麻烦一些,眼下我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及时止损,从你们这摊子破事当中抽身,任你们继续掐个头破血流。”
“但我这人做事,向来不喜半途而废。”
“所以我想请你走一遭龙虎山天师府,与张天师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清楚,大家一起想办法、找线索,把藏在背后搞风搞雨的杂碎刮出来大卸八块。”
“这是我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我在你们这摊子破事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没心情再陪你们玩勾心斗角、抽丝剥茧的侦探游戏……”
“大家都痛快点,早日平息了此番争斗,早日过回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的美好生活。”
麻姑奶奶听完他这番言论,脑子都宕机了几秒钟。
而后哭笑不得的说道:“老身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早就听闻这位淮南荡魔将军行事大开大合,但未曾想到,他是这么个大开大合法儿。
“当然有。”
王文认认真真的点头:“你可以选主动跟我去龙虎山,也可以选让周围的人一起上,我把你们都打趴下了,再掳你去龙虎山。”
“这……”
麻姑奶奶简直无法理解他的恶趣味:“有分别吗?”
“怎么会没有分别呢?”
王文笑道:“我若仅凭两片嘴皮子让你跟我走一趟,你们肯定不会甘心,被我揍一顿,你们肯定就好想多了……正好,我也可以节省点说话的力气,少死几个脑细胞。”
麻姑奶奶绷不住了,阴阳道:“那老身是否还应当感谢将军,这般为我们着想?”
王文:“废话少说,让周围的人一起上吧,正好,我瞅你家老三不顺眼很久了,一天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猪鼻子插小葱装大象,今日就教他好好回味一下童年。”
他站起身来,开始撸袖子。
麻姑奶奶无语的唉声叹气着站起身来:“将军不必麻烦了,老身随将军走一趟龙虎山便是。”
王文瞥了她一眼,笑道:“下回想暗算一个修道有成的玄门高手,不要先有动作,得突然袭击……算了,不让你试试,你肯定不死心。”
他将手伸向麻姑奶奶:“给你一次机会,放出你袖子里那条小虫儿咬我一口,试试奈不奈何得了我。”
麻姑奶奶欣然笑道:“将军大人有大量,那老身可就不辜负将军的美意了!”
她轻轻一抬手,一条小拇指粗细、通体青翠欲滴的小蛇儿电射而出,张大蛇口狠狠的一口咬在了王文的手背上。
“叮”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翠绿的小蛇儿“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委屈巴巴的摇曳着瘦小的身躯,爬回麻姑奶奶的裤腿里。
麻姑奶奶看着王文手背上那一对儿白生生的蛇牙,浑浊的眸子骤然缩小成了黄豆大小。
王文却一张鼻翼,从鼻腔之中喷出两股金灿灿的烈焰。
空气中,响起虫子被烈火焚烧的‘哔啵’声。
“哈哈哈……”
他大笑:“真好玩儿,你身上还有没有能吃的虫子?快一并放出来,我带回去当下酒菜!”
麻姑奶奶低垂下眼眸,面露恭敬之色。
王文眼神森冷的俯视着他,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这次是我失礼在先,便不与你计较了,但若再有下次,我就将视作是你麻家对我的挑衅,后果自负!”
麻姑奶奶躬身行礼:“老身明白。”
王文扭头望向身后的吊脚楼:“麻老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屋内藏在床底下的马老三,听到他的呼喊声,惊悚得连心跳都慢了两拍。
不敢吭声,一声都不敢吭!
王文“啧”了一声,看向麻姑奶奶:“你说你养这个么熊玩意,有啥用?”
麻姑奶奶只是赔笑,同样不敢接他的话茬儿。
王文索然无味的摇了摇头,一把拽住麻姑奶奶的一条胳膊,纵身冲天而起,凌空往龙虎山方向飞去,堪堪飞出村庄,就听到了一声洪亮如钟的牛哞声,一头雄壮的黑牛自村外的山林之中冲出,踏空冲半空中的王文,冲到一半便显现出了浑身墨鳞、四蹄踏焰的墨麒麟本相,精准的接住王文,化作一道乌光,瞬息间就消失在了地上众人的视界当中。
万黎一脸懵逼:‘我还没上车呢!’
……
一刻钟后,黑二牛载着二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天师府的仪门外。
迎客的两名小道童见过王文,见他骑跨着墨麒麟而来,心慌慌的堆起笑脸上前稽首:“弟子拜见师叔祖,师叔祖是来寻我家师叔的吗?”
王文拎着麻姑奶奶跳下麒麟,随手拍了拍黑二牛,黑二牛会意敛去麒麟本相,化作大黑牛:“我不寻你家师叔,我寻你家师祖。”
说着,他从黑二牛的马鞍上摸出两包干果,分别塞进两名小道童怀里:“快去通报吧!”
这些小零嘴都是金九给他备着当茶点的。
两名小道童喜笑颜开的点着头,一人小跑着入府通报,一人领着王文与麻姑奶奶慢悠悠的往里走。
麻姑奶奶跟在王文的身后,不住的打量着周围的房舍殿宇,苍老的眼眸中说不出的感慨。
王文就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了一样,悠然问道:“与天师府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这还是头一回来天师府吧?感觉咋样?”
麻姑奶奶低声回应道:“托将军的福,老身确是头一回来天师府……天师府,比老身想象中的还要庄严华贵。”
王文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小道童将王文领进了会客室,转身出去沏茶。
还未等小道童送茶进来,张云修就风风火火的一脚踏进了会客室,笑呵呵的问道:“师叔,你上哪去了?我方才去兴安镇寻你,没找到你人。”
王文回道:“出去办了点事儿,老天师呢?”
张云修的目光瞥向一侧的麻姑奶奶,口头回应道:“马上就来。”
他打量着麻姑奶奶的容貌和打扮,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师叔,这位是?”
王文轻描淡写道:“你不认出来了吗?蛊巫麻家的当家人。”
张云修面色一沉,眼神中当即就透露出怒意。
但他却没有对麻姑奶奶有任何言语或动作,而是看向王文:“师叔,今日这是……”
王文:“我来给你们两家做个见证……行了,道儿上事少打听,玩儿你的去吧。”
张云修气愤的一拍四方桌,低声怒吼道:“师叔!”
他当然知晓王文来江西是干什么来了,但他又怎么能料到,王文会把人给领到他们龙虎山来呢?
“别整这死处。”
王文没有与他动气,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我领她来是,是来为你们两家说和的,不是领来给你们关起门欺辱的,有我在,今日谁都动不了她。”
张云修奈何不了他,又气不过,一摔大袖,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去。
麻姑奶奶目送他出门去,笑道:“这位就是少天师张云修吗?”
王文面无表情,没有接她的话茬儿。
麻姑奶奶讨了个没趣,讪笑着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身穿一身麻色道袍的张天师,手持一条拂尘一脚踏入会客室。
王文笑呵呵的招手:“张道兄。”
张天师还未进门,目光便已经落到了麻姑奶奶身上,叹气道:“混世道友,你叫老道说你点什么好?”
王文想了想,答道:“急公好义、义薄云天、威武不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张天师:……
麻姑奶奶:……
张天师唉声叹气的缓步上前,坐到了麻姑奶奶对面。
王文:“好了,不开玩笑了……龙虎山天师府与湘西巫脉第一次调解会议,正式开始,首先有请蛊巫麻家代表人,讲述此番冲突的始末。”
他冲着麻姑奶奶点了点头。
麻姑奶奶瞅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头却总有种荒诞之感,但还是顺了他的意,不紧不慢的将方才叙说给王文听的事发经过,重新复述了一遍。
“你说事发之后,我天师府去了两波人马?”
张天师与王文一样,瞬间就捕捉到了盲点,老道士双眼半眯、浓眉的白眉头纠结成了一条波浪:“你可有佐证?”
麻姑奶奶平心静气的答道:“人证我有,但你肯信吗?”
张天师不假思索的回道:“倘若是你麻家的人,那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麻姑奶奶无奈的将目光投向王文:‘你看!’
王文轻轻叩击桌面,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正色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就算是有其他人证物证,幕后之人也定然早就收拾干净了。”
二人疑惑的看着他,摸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废话。
王文:“但我以为,世间上不存在天衣无缝的布局,找不到可以直接佐证存在幕后之人的证据,我们就找可以间接佐证那幕后之人存在的证据。”
二人还是觉得他在说些废话,不过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都还是很给面子的给他捧哏。
张天师:“道友言之有理。”
麻姑奶奶:“那将军以为,我们该何处入手呢?”
王文赞赏看了麻姑奶奶一眼,而后将目光投向张天师:“在假定这件事存在幕后黑手的前提下,我觉得贵府那三名弟子很可疑。”
“当然,如果贵府那三名弟子前往辰州采药这件事,乃是受贵府其他人指派,那就是指派他们前去辰州采药的这个人很可疑。”
江西这么大,那三名天师府弟子偏偏跑到麻家人的大本营采药。
还在未惊动麻家守卫的情况下,误打误撞的误入了麻家人的蛊坛……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张天师听完后愣了一秒,旋即面色便阴沉了下来,沉声道:“云修!”
门外支着耳朵偷听的张云修,不情不愿的进门来,揖手道:“孩儿在!”
张天师:“去查一下那三名弟子!”
张云修正要回应,王文便补充道:“最好是派人实地核实一下,有能力有胆量布这种局的人,不会编不出一个经得起翻看的纸面身世和籍贯。”
张云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揖手退下。
王文只当没看见,接着说道:“田家人没在这里,我认为田家的问题也很大,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炼尸有什么讲究,但三具来历不明,而且凭肉眼就能看出指定不是普通人的尸首,他们胆子怎么就那么大,敢把他们都练成行尸?”
听他这么一说,张天师也觉得这件事简直就跟个四面漏风茅草屋一样,到处都是破绽。
而麻姑奶奶听完王文的推测,心头也是一动,暗自回想田家人在整件事中的表现,忽然发现田家人在这件事当中,的确是有些太积极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是他们麻家把田家拖了下水。
此刻一琢磨,她才发现,好像是田家把他们麻家拖下了水。
不一会儿,去翻查那三名弟子的张云修就去而复返。
他进门后看了王文一眼,而后便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王文一见到他目光闪烁,就知道自己指定是猜中了。
他都能看出来,张天师自然看得更清楚……
就在张云修上前,欲附在张天师耳边低语之际,张天师一挥拂尘,阻止了他,面沉如水的说道:“不必顾虑,说!”
张云修踌躇着看了看王文与麻姑奶奶,一咬牙说道:“这三名弟子,都是府中收养的孤儿。”
王文神色一松,心道了一声:‘果然有问题!’
有问题的,并不是孤儿这个出身。
而是三人皆是孤儿出身。
张天师听完后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张云修揖手退下。
张天师望向王文:“道友还有什么推测,不妨一并说出来,老道一定全力配合道友追查!”
老道士面上不动声色,但实则心头已然怒极!
他并不惮旁人算计他龙虎山天师府。
处在他龙虎山天师府这个位子,那天不遭人算计了,他才要担忧。
他愤怒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杂碎,竟然敢把手伸进他天师府内部!
内鬼比恶敌更不可饶恕!
王文沉吟了片刻,说道:“道兄若是不见怪,不妨把事发后派往麻家的那一队弟子门人,也查一遍,他们那一环也尤为关键,但凡他们当时能心平气和一点,就不会有后边这些事,那幕后黑手为了此番布局,连三枚深藏多年的棋子都牺牲掉了,没道理考虑不到这一点!”
张天师沉吟了片刻,颔首道:“善!”
紧接着,王文回过头看向绷着面皮,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却连傻子都看得出来的麻姑奶奶:“先别急着幸灾乐祸,你麻家未必就干净,如你所说,你麻家蛊坛守卫森严,那三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人,是怎么无声无息摸进你麻家蛊坛的?”
“还有当时出面接待天师府一行人的那些人,你确认里边没有内鬼在配合别人,一起把事情闹大?”
“还有田家,田家的问题更大,但这是你们湘西巫脉内部的事,也只能由你们去查,我们出手,就只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说一千、道一万,整个事情之中,所有拱火儿的、挑事儿的,都有嫌疑!”
“尤其是哪些身处关键位置,却不思平息争端,反倒明里暗里把事态扩大的人,个个都有严重的嫌疑!”
“当然,我想你们也不想家中养着毒蛇,不知道何时便会蹦出来,咬自己一口吧?”
他的话说到一半,麻姑奶奶眼神中的幸灾乐祸之意就消失了。
她按照王文的思维去审视自家人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就只觉得家里全是鬼,一个人都没有。
连她家老三,都像是内鬼!
王文见她面露思索之色,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我的话,已经触及到你们的灵魂了。”
“很好,既然大家已经有了共同的敌人,那就都表个态,暂且休战吧!”
张天师与麻姑奶奶闻言,齐声叹了一口气。(本章完)
第197章 未来可期
阴暗潮湿,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牢房深处,响亮的鞭子声与低沉压抑的闷哼声,此起彼伏。
狭窄的刑内,房火光在跳跃,烙铁在火盆里冒着青烟,不断地发出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的“滋滋”声。
“嘭。”
身量魁梧、满脸横肉,像屠夫多过于像狱卒的虬髯恶汉,喘息着粗气将皮鞭扔到桌子,伸手从火盆里拿起一根赤红的烙铁,动作蛮横的在火盆边缘磕打出一蓬火星子。
他拿着赤红的烙铁,一步一步走向行刑上被铁链捆住手脚的男子,眼神暴戾的沉声问道:“还不肯说吗?”
行刑架上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破烂囚衣遮不住一身精悍的筋肉。
他同样剧烈的喘息着,但面对狱卒的逼问,他突然喷出一口血沫子,吐到狱卒的脸上,声嘶力竭的哈哈大笑道:“见不得光的狗东西,你也配听?”
“敬酒不吃吃罚酒!”
虬髯恶汉暴怒的将赤红的烙铁,狠狠的按在了精悍男子的胸膛上。
就听到一阵铁板煎肉的吱吱声,烙铁下的皮肉冒出大量青烟。
剧烈的疼痛,折磨得精悍男子双眼外突,满头青筋绷起,硬朗的刀条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紫。
但他仍死命的紧咬着牙关,哪怕将一口钢牙咬得“滋滋”作响,都未曾发出一声惨叫。
“哐当……”
虬髯恶汉粗暴的将烙铁扔回火盆里,恶狠狠的再次抓起桌上的皮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
但任凭他将沾了水的皮鞭挥冒了烟,行刑架上的精悍男子都依然没有认输的意思,甚至还强行挤出一抹嘲讽笑容,眼神挑衅的望着虬髯恶汉。
那一口血糊糊的牙齿,刺激的虬髯恶汉是既火冒三丈,又莫名胆寒。
他又“嘭”的一声,将皮鞭扔到了桌上,从刑具当中拿起铁钳,面容凶厉的大步走向精悍男子。
精悍男子见状,咬住牙关,低垂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尖头铁钳,心头默默倒数着。
就在虬髯恶汉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抓精悍男子的下巴,而精悍男子也蓄力试图用咽喉撞击尖头铁钳之时……
“哐当。”
牢门开了,一道全身隐藏在黑色绸缎斗篷下的人影,缓步走进阴暗的刑房。
前一秒还一脸凶神恶煞的虬髯壮汉,见到这黑衣人立马就变了颜色,满脸堆笑的上前叉手行礼。
黑衣人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往身后洞开的铁门招了招。
虬髯恶汉立马就点头哈腰的躬身轻手轻脚退出刑房。
“吱呀。”
沉重的铁门徐徐合上。
黑衣人缓步上前,提起桌旁的椅子,坐到精悍男子身前一丈开外的位置。
精悍男子拧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着黑衣人,似乎是想看穿绸缎斗篷,看到隐藏在斗篷下的那张脸。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抓我?”
他主动开口了,语气不复先前面对虬髯恶汉时的轻蔑与不屑,反倒有几分郑重之意。
“刘正武。”
黑衣人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蓟县人,家住庆余里,家门前有一棵枣树,少年拜入沧州大刀刘五门下习武,鸿泰二十一年入京,供职司天监,鸿泰二十二年,在朱家桥怡红院结识新出阁的红倌人柳翠,秘密为其赎身安置于路亭县通家桥,育有一……”
“铛……”
精悍男子疯狂的扯动锁链,暴跳如雷的嘶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有什么招冲我来,别动我的后人!”
黑衣人无视了他的忿怒,好整以暇的轻声回应道:“你是聪明,你应当知晓,知道的越少,命就越长。”
精悍男子愤怒的浑身颤抖,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没有任何办法。
“你已经尽你所能的尽忠职守,实是势不如人、无能为力,事已至此,你也是时候为你自己打算打算了,我们亦很欣赏你的忠勇,愿意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黑衣人接着说道,平平淡淡的语气,却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说说吧,你都知晓哪些事,说得越多,你活命的机会就越大,若是你所说的事,对我们的确很有用,说不得你还能风风光光的回去见你的婆姨孩子……机会只此一次,过时不候。”
精悍男子望着他,紧咬牙关,眉宇之间满是挣扎之色。
黑衣人耐心的等待了他一刻钟,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走。
精悍男子大惊,失声道:“我说,你们想知道哪些事,我全说!”
黑衣人脚步一住,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紧不慢的说道:“不是我们想哪些事,而是你都知晓哪些事,一字不漏的全告诉我……你是聪明人,应当知晓虚言诓骗我们的后果。”
精悍男子目光闪烁的挣扎了几息,旋即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今供职于司天监捕风使,以往负责收集查探淮南荡魔将军王文的相关事宜,月余之前,奉命……”
黑衣人:“月余之前是何时?奉命又是奉谁人之命?”
精悍男子努力回想了片刻,答道:“冬月初十,奉司命林素真之命,前往泰山……”
半个时辰后,黑衣人从刑房出来,穿过牢房阴暗逼仄的甬道,走出牢房,来到了一间空荡荡的静室内。
当朝太子柴恒,身穿一袭素色的米色袍,安坐在静室中央的火塘边上,闭目小憩。
黑衣人轻手轻脚的上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未见柴恒睁眼,但他扶着座椅扶手的左手,却忽然青筋暴起。
静室内寂静了许久,才听到柴恒淡淡的开口道:“此事,可有秦王的事?”
黑衣人双手抱在身前,躬身低声细语道:“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不确定的余地。
而柴恒竟也没有怀疑他的答案,只是如同呓语般的轻声呢喃道:“天家无父子……”
半响后,他忽然睁开眼,看向身侧的黑衣人:“杨映有音信吗?”
黑衣人微微躬身:“没有。”
柴恒:“他是生是死?”
黑衣人:“一入扬州、石沉大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柴恒闻言,眼神之中一闪而过一丝刻骨的戾气,而后便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剧烈情绪:‘父皇啊,你都当了二十五年皇帝,难道还不够吗?’
……
“你做了杨映?”
匆匆赶回扬州,连衣裳都还未来得及更换的王文,望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徐武,眼神说不出的古怪:“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徐武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发火的迹象,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一大半:“大哥,您说笑了,我要不知道他是谁的,我犯得着做了他?”
王文能理解他的思维角度,却想不通这厮是哪来的胆子,连当朝太子的人都敢杀:“你不是最守规矩吗?谋害上差乃是官场大忌,是抄家灭族的罪,你不知道?”
徐武愣了几秒钟,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当下异常认真的回应道:“大哥,以前我们是漕帮弟子,我是你的头马,那时候漕帮的规矩是规矩,你的规矩也是规矩。”
“如今我是你手下的将校、是咱淮南荡魔将军府的都虞候,现在你的规矩是规矩,咱将军府的规矩也是规矩!”
“至于其他人的规矩……关我屁事!他们又没给过我一口饭吃、一缕衣穿,我凭什么要认他们的规矩?”
他说的有些拗口,但王文却听得很明白。
这是正经的帮派弟子思维。
某种意义上,帮派很接近传销,而且是最狂热的那种传销。
王文前世就有一个发小,去卖过一阵子的保险。
那一段时间,他们所有共同的朋友,都绕着那家伙走,因为那家伙被保险公司洗脑后,满脑子都是卖保险,出来吃顿饭三句话不离保险,身边左右人,连他家里人都被他生拉硬拽去冲了业绩,明明他卖保险那一阵的收入,远不及他上一份工作,他却干得比什么都起劲儿。
而帮派内部的氛围,没有保险公司那么直接、那么赤裸裸扩,却远比保险公司更沉浸、更润物细无声。
保险公司,只能让销售员卖力气。
而帮派,是真能让帮众去卖命!
“你啊你,叫我说你点什么好……”
王文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屁股擦干净了么?”
徐武立马回应道:“大哥放心,我派了阴差营和水兵营去收尾,还请大爷暗地里将那厮抵达扬州前后所有在扬州停靠过的船只,都摸查了一遍……哪怕是只苍蝇,只要在那厮身边出现过,都保证分过公母!”
王文想了想,觉着这事儿也不算大。
眼下这世道这么乱,哪里不死人?谁人不能死?
就算后边太子追查起来,他荡魔将军府也可以一推四五六,随便挑一批不会来事儿的妖怪送到东宫顶罪……
他的确是没办法证明,杨映不是他将军府杀的。
但想必太子也很难证明,杨映就是他将军府杀的吧?
既然大家都拿不出确凿证据,那他主动荡魔将军府主动站出来给个交代,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这件事不就过去了?
正好,这件事还能让太子长点心,以后没事儿别来麻烦他,有事儿就更别来麻烦他了。
他心里这般琢磨着,口头却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徐武高兴的使劲儿点头:“明白,我下回一定先请示你,再去办事。”
王文觉得他的说法没毛病,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慢慢松弛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边怎么样?”
徐武:“一切顺利,全军大比武十天前圆满结束,前一百名已有过半组建好小队,正在训练磨合当中。”
“眼下就是后勤司还有些混乱,不过也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与靖真道长能摆平。”
王文这回撂挑子虽然撂得过于干脆,但有他先前制定的一揽子计划和章程做指引,将军府的改制工作,并未出现无法解决的难题,阻碍整体改制工作的进程。
“很好。”
王文点了点头:“你稍后将改制工作的各项文书送到书房,我过目一下,完了这一摊子事你继续帮我盯着,我歇息一日,明日还得返回江西。”
湘西巫脉和龙虎山的冲突,他只是暂且按下了。
事情还未得到彻底解决,他放不得手。
他这回只是趁着双方人马自查的档口,回来处理将军府积压的公务。
杨映之死,算得上一个“小惊喜”。
但问题不大……
徐武听到他还要走,惊讶的问道:“大哥,那边是啥事儿啊这么麻烦?你都去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摆平?”
王文:“一件麻烦事,我可能还得在那边盯一阵,后头家里边若是有事儿,你就差马风去寻我,他有办法找到我,我收到信儿,会尽快赶回来。”
徐武:“那要是太子府再派人来呢?”
王文:“土鳖,那叫东宫……他们若是正大光明的派人来调查杨映的下落,你就积极配合他们,要是暗地里来搞风搞雨,你就把他们爪子全剁喽。”
“你要搞不定,就让马风去找我,我回来应付他们。”
“若是其他事寻我,你该怎么应付就怎么应付……”
徐武点头:“明白!”
王文摆手:“忙你的去吧,我稍后回家一趟……对了,你找你大爷帮忙擦屁股,没告诉他是擦什么屁股吧?”
徐武:“当然没说,我又不傻,我要告诉大爷我宰了太子府的幕僚,他老人家还不得打断我的狗腿?”
王文:“土鳖,都说了那叫东宫……滚吧!”
徐武:“哎,我这就滚!”
王文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目送徐武步履情况的离开大堂,心头习惯性的呼唤出山神令瞥了一眼,就见:
【黄山神(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
【功绩:319186】
【阴德:1565】
【功德:5283】
【阴神:返虚】
【神宫:黄山神庙、徐州都城隍庙】
【百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五重天)(+)、九劫归元体(六重)、大海无量神功(九重)、闪电奔雷拳(圆满)、掌心雷(圆满)、六合大枪(出神入化)……】
三位一体计划,已经执行了近一个月。
有了两道阴神分神坐镇黄山神宫和会稽山神庙后,三围数据的增长幅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阴德如今每天的涨幅,依旧快要接近一百点。
功德要差一些,但每天的涨幅也接近四十点了。
加起来就是一百四十点……
至于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功绩点,如今单日得涨幅,已然突破一千点。
但王文感觉,他对淮南道的开发程度,或许还连及格都没达到。
‘不着急,慢慢来……’
他收起山神令,自我开解道:‘优势在我,未来可期!’(本章完)
第198章 所图甚大
王文回扬州只呆了一日,处理完将军府积存的诸多公务后,翌日就又回江西兴安镇,给龙虎山天师府和湘西巫脉做中间人。
他会这么积极,除了这件事发展到当下这个状态,乃是他一手促成,他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之外,他自身也对幕后黑手的身份和动机很感兴趣。
从手法来分析,那幕后黑手能将龙虎山天师府与湘西巫脉这两个树大根深的地头蛇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提前十几二十余年就开始布局,显然不可能是一头独狼。
同时,也不太可能是大周司天监这种没什么底蕴的草台班子所为,四处漏风的草台班子,可做不到将一个隐秘的计划执行十几二十余年,仍不走露半点风声……
王文有理由怀疑,幕后黑手是一个规模不小、行事隐秘的地下势力。
但这个地下势力,不太可能是佛门的暗手。
不是他相信那帮秃驴的品德……
相反,他比谁都更相信,那帮秃驴得势之后,必会露出真小人的嘴脸。
毕竟我佛只讲元、不讲缘。
但这个前提,是那帮秃驴得真势!
真得势,他们才会猖狂。
在没得势之前,那帮秃驴没胆量耍这种把道门往死里得罪的阴招。
佛道之争延续了千百年,双方明争暗斗、你来我往的不知过了多少招。
佛门不曾把道门彻底斗跨。
道门也未曾把佛门打趴下。
双方早就打出“点到为止”的默契了,以致于后来无论是佛门得势还是道门得势,都非但不会赶绝另一家,反倒会在适当的拉对手一把。
以免来日对手得势,对自家赶尽杀绝……
最好的例子,就是当初的白莲教作乱。
所以这次这种伤害性极高、侮辱性也极强的事件,怎么看都不像是佛门的手笔。
不用怀疑,这次这件事之后,但凡龙虎山天师府能缓上一口气,都必然会与幕后黑手不死不休。
在这件事上,茅山和阁皂山也必然会无条件的站天师府。
这就是大周玄门的半壁江山了!
说到底,没有任何一位大派掌门,能够容忍这种往别人门派里安插奸细,通过奸细挑拨这个门派与敌人大打出手的阴谋诡计,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一个门派的道统传承!
人都打着毁派灭门的主意来了,除了不死不休,难道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在天师府,张天师在得知了死在麻家蛊坛的那三名弟子,极有可能是别人安插到自家的棋子、暗子之后,会大发雷霆、君子豹变。
对天师府这种依然延续着血脉传承的道统,这种下作手法更加不能容忍。
因为敌人这一次敢安插暗子,下一次就敢狸猫换太子!
综合这些信息,王文能够暂且先排除掉佛门。
而这,也恰恰是这件事最有意思的地方……
至少是王文觉得这件事最有意思的地方。
那种期待感,就好像看一部悬疑电影,在经过冗的铺垫之后,所有的人物、线索都已然清晰,即将揭露真凶身份的前夜。
身处局中的全方位无视角沉浸感,直接将这种期待感拉满!
……
王文回到兴安镇后的第三日,张家父子俩一齐来了他落脚的客栈。
父子俩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压抑的气氛令王文连寒暄的话语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咋滴啦这是?”
他笑着开口,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天塌下来啦?”
“触目惊心,简直是触目惊心!”
说话的人是张云修,他愤懑的面颊通红,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说话太过用力,连额角的青筋都在不停的跳动。
王文听到他的话语,敏锐的嗅到了大瓜的气息,精神猛然一振。
他的双眼止不住的放光,当即就想是追问,可扫视了一圈周围“朴素”的环境后,他又哭笑不得说道:“你们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谈正事儿?”
张天师面无表情的捋着清须,张云修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出一杯热茶,而后像喝酒一样一口气喝干,愤懑的说道:“这天底下,哪还有可以谈正事的地方?”
王文懂了,这绝对是天师府内部出了大问题!
大到这父子二人下意识的都不愿再在天师府谈正事,一齐下山来找他。
“方便给我说说么?”
他殷勤的提起茶壶,给张云修续上一碗热茶,心头明明好奇的就像是猫爪子在挠,嘴里却还虚情假意的说道:“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有何不方便?”
张云修想也不想的干脆答道:“我们父子二人若是拿师叔当外人,又岂会来这里?”
王文点头,认可他的说法:“那就说说吧,我听着。”
张云修看了张天师一眼:“父亲大人,是您说还是孩儿来说?”
“你说吧……”
张天师蓦地叹了口气,捋着胡须面色复杂而疲惫的低声道:“照实了说,不必有所隐瞒。”
张云修点了点头,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师叔携麻家老妖婆上山那日,不是让我等清查府中所有在此次事情当中身处关键位置,以及本能阻止事态恶化,却明里暗里将事态扩大化的人吗?”
王文点了点头,这话的确是他说的:“你们有结果了?”
张云修张了张嘴皮子,想回答,可似乎又感到有些羞于启齿,当下垂下眼睑,避开王文的目光:“我等连日清查所有在籍的弟子门人,有重大嫌疑者三十七人,上到我张家族老、府中长老,下到入门不过四五年的外门弟子,都有人牵涉其中。”
“这么多?你们到底是怎么查的?会不会弄错了?”
王文心道了一声“好家伙”,天师府拢共才多少人?这么多卧底?你们家是运双狮踏地球的吗?
张天师面无表情,面色阴沉得像是要下暴雨。
张云修听到他的疑问,也是愤怒的将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的一句一顿道:“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可这些人要么身份籍贯有大问题,要么近两年悄悄摸摸的在别处购入大宗田产……不是家贼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
王文拧眉道:“你是先查出这些人在此次事件当中表现有异,然后再追查他们的出身籍贯以及近些年的行为举止,相互佐证后得到的这个三十七人的准确数字?”
父子俩都不说话。
但王文看得出来,这爷俩都想杀人。
难怪这爷俩要跑到这里来跟他说这些,原来是怕小不忍乱大谋。
王文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望向张天师:“张道兄,介意我将这件事告知我家师兄么?”
张天师不解的望着他,很快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微微颔首道:“自无不可。”
王文点了点头,当着父子二人的面子,单手画圆、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混坤真人乐呵呵的声音就在房间响起:“师弟啊,你最近忙啥呢?有日子没找师兄聊天了?”
“师兄,我在龙虎山下呢,你看这是谁?”
王文担忧这老头说漏嘴、说错话,慌忙将水镜术对准张天师,表明张天师也在场。
混坤真人诧异的望着张天师,旋即面不改色的笑着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道兄近来可好?我这皮猴子师弟,没给道兄添麻烦吧?”
张天师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稽首回礼道:“说来惭愧,若非道兄教出了一位好师弟啊,只怕我天师又将遭遇大劫啊,道兄的恩义,我天师府上下铭记于心、感念不尽。”
混坤真人微微咧着嘴角,矜持的笑道:“道兄莫要夸赞这皮猴子了,这皮猴子也就是心正了些、古道热肠了些……”
“好了好了,师兄我谢谢你,你往后别夸我了……”
王文一听到“古道热肠”这自个儿,就莫名不适,慌忙打断了他的言语:“先说正事儿嗷。”
他简略的三言两语将天师府遭遇的事情,给混坤真人叙述了一遍,而后说道:“师兄你也查一查,我茅山有没有这样的问题,尤其是这两年才上山的弟子门人,都尽数过一遍,但凡身份有一丝可疑的,都列举出来,派人实地寻访查证一下他们的身份。”
顿了顿,他严肃的说道:“我怀疑,天师府与湘西巫脉的冲突,只是前摇,真正的大招,是冲着我们正一道,乃至整个大周玄门来的!”
果如他所料,他话都还未说完,混坤真人的神情就已经与张天师一个色,眼神之中除了愤怒的火光之外,还多出了几分震惊与忧虑。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他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查,我这边一查到底,师弟你再用心些,将那胆大包天之徒揪出来务必知会为兄,为兄定要叫他知晓知晓,华光大帝到底生了几只眼!”
王文点着头敷衍了他几句,而后便火速收了线……实在是身旁这父子俩身上的阴沉气息,都快拧得水来了。
“师叔,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他方一散去水镜术,张云修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当下一网打尽,可会打草惊蛇?”
王文都听到他把拳头捏的“吱吱”作响的声音了,可迎着张云修期盼的眼神,他还是残忍的点了点头:“那是必然的,我们现在动那些身份可疑的内鬼,无异于是在告诉幕后黑手,我们已经察觉到他们的阴谋了!”
“这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逼着他提前发动后手,给我们来一次狠的。”
“第二种是他们立刻壁虎断尾,清理掉所有痕迹消声觅迹……”
“你想选哪一种?”
张云修横眉怒目的低吼道:“那我们如今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奸细,在我们眼前虚情假意的演戏吗?”
张天师也说道:“再拖下去,也的确不是个办法,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引他们跳出来……”
王文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拧着眉头不断从各个角度分析局势,脑力风暴开启、算力直接过载。
好一会儿后,他才徐徐开口道:“我们目前的确是有一定优势,那就是幕后之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若是放长线钓大鱼,或许能有一定的几率,将幕后之人钓出来,当下设局……太急了!”
他略一沉吟,接着说道:“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我先前逼着麻姑奶奶上龙虎山与道兄对峙,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以幕后之人能够费十数年光阴布局的阴谋家作风来看,他恐怕会静默观望一段时间,在这时间之内,任何的异常消息,都会彻底惊跑这条大鱼。”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然,我这个假设的前提,是幕后之人肩上没有任何压力,并且他对通盘谋划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他并不是什么聪明谢顶、算无遗策的天才。
他一直都清楚,自个儿只是个眼界与思维方式,与当代大周人有轻微区别的普通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所以他从不惮做最坏的打算。
何谓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他认定,他王文能想得到的东西,别人也一定想得到。
他能对别人的布置有所准备,别人同样也能对他的布置有所准备,谁都别想侮辱谁的智商……
简而言之,就是他不妄自菲薄,却也尊重别人的智商。
张天师听懂了他前边的话语,没能听太懂他最后一句话,疑惑的问道:“道友说幕后之人能观望逃跑,前提是他肩上没有任何压力,以及对通盘谋划有绝对的掌控权……何解?”
“很简单!”
王文:“假设幕后之人乃是一个独立的组织,例如佛门这种头顶上没人的狠角色,那么他们在得知阴谋可能败露,就能够自主的选择是继续还是就此收手。”
“但倘若幕后之人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组织,就好比白莲教,那么他们在得知阴谋可能败露之后,他们就是先收手,也还得先问一问佛门的意思,看佛门允不允许他们收手……”
“倘若佛门不允许他们收手,那么他们哪怕明知阴谋可能败露,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张天师这回听懂了:“道友是怀疑……幕后之人是某个大势力的马前卒?”
王文摇头:“我只知道,幕后之人这么多心思、布这么大的局,所图甚大!”(本章完)
第199章 事发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张云修怒火攻心,没忍住一拳砸在了桌上,将桌上整整齐齐摆放茶具都震得乱七八糟:“那师叔你说该怎么办?”
他的态度很冲,不过王文知道他不是冲自己,也理解年轻人、火气重。
“师侄,我知道你很急。”
王文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着废话:“但你先别急,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张云修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模样,又想发火,却又硬生生忍住了,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水,仰头一口喝干,然后喘着粗气,目光紧紧的盯着王文……
眼都不肯眨一下的专注眼神,像极了等待发令枪的运动员,只要王文一松口,他立马就回山把那些吃里扒外的内鬼全找来,大卸八块。
王文很是欣赏的点头道:“这才对嘛,你将来可是要做天师的人,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放心,天塌不下来。”
光会发火不是本事。
关键时刻收得住火才是本事。
“话是这样说……”
张天师适时开口接过话茬儿,同样是语重心长的语气:“可如此下去,也的确不是个办法,世间上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哪有千日防贼的?”
张云修连忙附和道:“对,就是这个道理!”
王文诧异的移动目光在父子二人之间徘徊了一圈,心道了一声“好家伙”,这爷俩是赖上他了?
可目前局势未明晰、线索又这么少,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掀桌子?
可以是可以,但只能破局,没办法反制。
这种耗子精,一旦给它吓回耗子洞里,下回再想抓到它的鸡脚,可就难了。
王文拧起着眉头,无计可施。
张家父子俩也看出了他的为难,心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奈的齐齐叹了一口气。
他们又如何不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维持现状、静观其变?
可一想到自家门派当中,有那么多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父子二人心头就像是吃了苍蝇屎一样恶心,看那些人一眼,就想把他们剁成十七八块喂狗!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王文习惯性的放出神念看了一眼,开口道:“进来。”
万黎推门而入,见到房中围坐三方的三人,也愣了一秒……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父子二人同时出现在这里。
这令他知道,恐怕又有坏消息。
“什么事?”
万黎陡然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要附在王文耳边低语。
王文及时抬手,阻止了他的靠近:“此间没有外人,有事直说!”
万黎迟疑的扫视了一眼张家父子二人,叉手道:“启禀大人,麻家方才传来口信儿,说他们明日晌午在辰州麻家老宅设宴,试探田老司,询问您有没有兴致,前去旁观?”
张家父子俩闻言一起看向王文。
张云修沉声道:“师叔,万万去不得,麻家未必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干净。”
张天师徐徐点头,对自家独子的看法表示赞同:“道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在父子二人的心头,王文要为他们出谋画策,他们举双手赞同。
看要王文为他们龙虎山天师府冲锋陷阵,他们丢不起那个人,也担不起这个责。
王文摩挲着下颚的胡茬思索着,没有急着回应父子二人。
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看来麻家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田家的问题也的确如我们先前推测的那样很大,否则麻姑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请我过去给他们证清白……这一趟只能我去,贤父子不相信他们,他们也不相信贤父子,换贤父子先去,或将令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张天师目光复杂而凝重的望着他,迟疑了许久,才问道:“道友有几成把握全身而退?”
“道兄说笑了……”
王文轻笑道:“没有金刚钻,我哪敢揽这种瓷器活儿,放心吧,我虽不敢狂言湘西无敌手,但我若想要走,湘西应当无人能留得住我才是。”
“哦,是吗?”
张天师忽然也笑道:“那我龙虎山呢?”
王文:“道兄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张天师:“看来师弟是艺高人胆大!”
王文:“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罢了,让道兄见笑。”
张天师:“既然师弟有信心,那这一趟老道与师弟同去!”
王文:“没这个必要吧?”
张天师坚决的摇头:“师弟高义薄云,老道又岂能坐视师弟为我天师府赴汤蹈火?”
王文想了想,欣然道:“如此也好,道兄亲自前去见证,总好过我转述词不达意。”
张天师抚须道:“师弟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二人三言两语就拿定了主意,可急坏了一旁的张云修:“师叔,我呢?”
我还没上车呢,你们别把车门焊死啊!
王文捋着并不存在的长须,笑眯眯的调侃道:“大人出去做事,小孩子别赶路,啊?”
张云修:‘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啊?’
张天师适时帮腔:“云修,别给你王师叔添麻烦。”
张云修:……
……
翌日,王文拎着作为向导的万黎,与张天师赶在晌午之前,抵达辰州麻家老宅。
二人皆是能御空飞行的半仙级大修士,一顿饭的功夫便能跨越数百里河山。
麻家老宅说是“老宅”,其规模却与村镇无异。
从天上往下,就看见大量青砖青瓦房屋与茅草竹屋吊脚楼,依托山势、错落有致的分布于一处位于高山起伏的山坳当中,狭窄而密集的村道,呈环形穿插其中,足以让任何一个误入其中的陌生人迷失在村道之中,找不到出村的路……
再加上从一侧的山峰上径直流入村镇的活水溪流,以及村镇外围依托山势层层下降的梯田,端是一处易守难攻、自给自足的风水宝地。
换上了一身寻常葛布衣裳的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麻家老宅。
闻讯赶来的迎接的麻姑奶奶,看到王文身侧的张天师,下意识的拈起手帕揉了揉双眼,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王将军……”
她警惕的望着张天师,快步迎上王文:“张……这位为何会来?”
王文:“他能来不是更好吗?还有什么是比他亲眼见证、亲耳听见,更能证明你麻家清白的呢?”
麻姑奶奶:“可是……”
王文:“没什么可是的,你们才是主人,要担忧也应该我们担忧才对吧?你们怕什么?”
麻姑奶奶心下一捉摸,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当即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侧身朝身后的小径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贵客盈门,还请里边稍事休息,老身备下了些许粗茶淡饭,还请贵客莫嫌弃。”
王文:“不等田家人一起吃席吗?”
麻姑奶奶:“回将军,设宴是宵夜,不过想必田家是没心情留在我麻家宵夜了。”
王文:“那稍后我与张天师是直接列席,还是隔墙偷听?”
麻姑奶奶:“将军放心,老身安早已安排妥当。”
王文:“这样最好!”
片刻后,王文与张天师戴上头巾、换上一身藏青色的绣衣裳,坐在了一群作相同打扮的麻家人中间。
还未等左右满脸疑惑的打量他二人的麻家人们,询问他二人的身份,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声苍凉悠远的号角声。
一身盛装端坐在主位上的麻姑奶奶,应身起身,迎了出去……
“道兄,你别说……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王文兴致勃勃的抻着脖子,眺望着大门外正在相互行礼的黑压压人群,看啥都好奇的眼神,像极了那些背包客驴友。
张天师正想回话,忽然眼神一动,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道折迭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箓。
符箓在他的掌心中,无火自燃,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灰烬。
王文疑惑的问道:“道兄,这是什么符?”
张天师面色阴沉似水:“大将军敕令符……有邪气,很强的邪气!”
“邪气?”
王文放出神念,须臾之间扫描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
下一秒,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当中,有一道人影忽然抬头,与他的神念对视了一眼。
王文外放的神念猛然收缩,集中到那人身上。
那是一名身高九尺、体格纤长,生得星眉剑目、面容似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身穿一身饕餮暗纹黑色长袍、足踏纤尘不染缎面长靴,俊美得近乎人妖的年轻男子。
卡瓦迪卡国的特产人妖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就是哪怕他浑身上下来无一处看起来不比真女子还美,但整体仍旧透露出一股不协调的古怪感、邪门感。
这年轻男子就是这样……
王文一看到这人,就知道自己今儿恐怕是钓到大鱼了!
他见过这样式的人物。
第一次来扬州的敖青,就给他一种这样的感觉。
不是说实力,而是那种第一次做人,哪哪都不协调的感觉……
至于这条鱼到底有多大,到底是有价无市的石九公,还是吃人的大鲨鱼,还得这条鱼露出水面后才知晓。
不过也快……
因为王文看到,那个死人妖粗暴的分开人群,直奔着自己来了。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大步流星而来的死人妖。
而那死人妖,也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死人妖异常的动作,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尤其是正在寒暄的麻姑奶奶,和同样穿的绿绿的田老司。
“你就是淮南荡魔将军王文?”
这是黑衣死人妖,来到王文面前的第一句话:“听说你很狂啊!”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王文,黑瞳慢慢亮起一抹鲜红的血光,眼神说不出的戏谑与暴戾。
王文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我一直都这么狂啊,怎么?你有意见?”
黑衣死人妖:“我能有意见吗?”
王文:“那可太能了,你们要都没有意见,我哪好意思打死你们?”
黑衣死人妖:“嘿嘿,我已经死过一次啦,轮不到你来打死我啦!”
他的嘴慢慢裂到了耳根,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白的反光的利齿,脚下更是弥漫开丝丝缕缕黑色的雾气。
原来不是死人妖,而是真人妖……
“是吗?我不信!”
王文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微微偏过脸,对身侧面无表情的张天师说道:“道兄,事发了,这里交给你,今日田家人一个都不能走!”
张天师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真人妖惊异的望着王文:“你竟然还有心情管这些闲事?”
王文:“那不然呢?”
真人妖一脸认真的说道:“你不应该抓紧时间交代后事吗?”
王文险些笑出了声:“我以前觉得我就够狂了,见到你,我才发现我还得练……聊了什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敢不敢甩个蔓,我打死你后,也好去抄你的家!”
真人妖:“有何不敢?某家太湖王,青!”
“太湖王?”
王文疑惑的思忖了许久,忽然失声道:“你是太湖那个老潜水员?”
青:“何谓老潜水员?”
王文:“就是太湖尸王,你说你一条僵尸,不在山上称尊做祖,却跑到湖底称王称霸,可不就是老潜水员吗?”
青:“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还真就是老潜水员。”
王文纳闷道:“你这样的狠角色,怎么会被田家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给收服呢?”
青忽然有些高兴的眯起眼,咧着满嘴犬牙的大嘴呵呵笑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被田家收服,而不是田家被我收服呢?”
话还未说完,他已经没了人形,脸上长出钢针一般的黑毛,高挑纤长的身形也慢慢变矮、变得粗壮,眨眼间就从一个俊美男变成了一头浑身冒黑气、双眼赤红的丑陋黑猩猩。
王文想了想,点头道:“也对,毕竟他们是炼尸的,而你是僵尸的老祖宗,你们是一个专业……”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拳捣在了青的胸膛上,拳头上猛然炸开了一道耀眼的金色雷霆。
只听到“铛”的一声闷沉雄浑声响,好似铜钟大吕,青剽悍的身形当即倒飞了出去,恐怖的力道,径直将两个拦路的麻家人撞成了一蓬鲜血,满地碎肉。
王文狞笑的追了出去,一手拔出发簪,迎风一晃就化作丈二银枪。(本章完)
第200章 老实尸
王文突然暴起、血肉横飞,惊呆了屋内的所有人。
在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前,王文倒提银枪、踏飒流星的生猛背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界当中。
短暂的寂静了一秒之后,大堂内瞬间乱作一团,有人在惊恐的大叫、有人在忿怒的喊,屋外前一刻还和和气气相互建立寒暄的麻家人和田家人,骤然翻脸、大打出手。
“咔嚓。”
金色的雷霆在庭院在炸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压下沸反盈天的呼喊声。
张天师面沉似水的一步一步行至大堂门口,徐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眼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神中蕴含的威严,比杀气和戾气更摄人心魄。
门外大打出手的麻家人和田家人,被他那以雷霆为出场bgm的眼神所摄,不自觉的停下了嘴里的咒骂和手头的咒法,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老道龙虎山张继祖。”
张天师徐徐开口,苍老的声线沉稳而有力:“方才追击那邪魔外道之人,乃吾正一道上清派茅山混字辈高功法师,淮南荡魔将军王文,道号混世。”
“今我二人为调查我吾龙虎山天师府与湘西巫脉此番冲突之幕后真凶而来,眼下真凶现身、事态明了,请诸位不要轻举妄动,积极交代勾结邪魔外道之过错,争取从宽发落,方为正途,负隅顽抗者……死不足惜!”
他的话说完,在场的众人再次安静了数秒钟。
直到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声,打断了院子里的寂静:“老姑婆,你竟勾结龙虎山害自家人?你就不怕苗家群起讨伐、遗臭万年吗?”
麻姑奶奶静静的望着说话的田老司,眼神之中既有无奈、也有鄙夷:‘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心头止不住的反思,自己先前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指着与这个蠢货联手打垮龙虎山……
田老司被她的眼神激怒,面红耳赤的一步上前,还欲再质问麻姑奶奶。
就在这时候,突然凭空落下一道比大腿还粗的金色闪电,精准的落在了他裹着头巾的头顶上。
“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姗姗来迟,震得院中的田老司周围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惊恐的望着空地中心满脸焦黑、口吐白沫,浑身不住冒青烟的田老司,不住的吞咽唾沫。
在场的众人,都是麻、田两家的高层,岂能看不出田老司虽然还未身死,但也仅仅只剩下一口气?
麻姑奶奶亦是暗自惊悸的猛然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张天师,正巧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神……
她心头焦头烂额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却还沉稳而威严的大声说道:“田家的诸位同胞,还请入内安坐,不要再有一丝一毫惹人误会的动作,我麻家会竭尽全力还诸位清白、保诸位周全……一切,都等王将军拿下那邪魔外道之后再分说。”
张天师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移开目光,肃穆的望向传来阵阵沉闷击打声的方向。
……
另一边,王文压制着恢复本相的老潜水员青,一路拳打脚踢外加银枪乱捅的,撞穿无数座砖瓦房、吊脚楼,硬生生在迷宫一样的麻家老宅内耕出了一条笔直的出路,将老潜水员逼出了麻家老宅。
“哞!”
方一出村,黑二牛便奋蹄横空杀出。
王文借路翻身上牛,黑二牛低头冲锋,在狂奔的过程当中恢复墨麒麟本相,气势暴增、力量暴增、速度暴增。
王文人借牛势,手中丈二银枪化作丈八大枪,挺枪俯身、人牛合一,奋力一枪捅向前方被他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双腿都未曾落过地的青。
“铛。”
银枪捅在青长满浓密黑毛的胸膛上,又是一声好似铜钟大吕般的轰鸣金铁交击之声。
但王文的心头却是骤然一沉……
以他捅人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他这一枪,又没捅破这老潜水员的皮!
方才“出村”的途中扎不穿这老潜水员也就罢了,反正他也没尽全力。
而且僵尸嘛,出了名的皮厚,抗揍点也正常。
可这一枪,他不用上了全力,还借助了黑二牛的力量,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但竟然连这一枪,都捅不穿这老潜水员的皮?
刮痧都刮不了,这还怎么打?
这老潜水员到底是哪个朝代的老物件?怎么会这么抗揍?
大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是皇族僵尸配上雷火炼金棺,再配上至亲血和修道者之血等等一起列buff,短时间内也绝对养不出这么凶的玩儿!
西周还差不多!
王文心下急转,手头却是丝毫不带停的,只一味输出。
下平枪、中平枪、上平枪,大鹏展翅、百鸟朝凤。
九重劲、奔雷拳、绛宫雷……
miss、miss、miss……
狂暴的武道气劲和玄门术法在茂密的山林之间狂轰滥炸,将拦路的所有石木尽速的炸得粉碎,硬生生在崎岖而茂密的山林当中耕出了一条能走马车的宽阔道路。
却仍然未能刮下青一片油皮来。
“哎,这么快就不行了?再加把劲儿,是中午没吃饭吗?”
挨了半天胖揍的青忽然开口,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王文无语的回应道:“大佬,热身呢,你能不能别说话?”
青饶有兴致的问道:“啥叫热身?”
王文:“就是活动筋骨……”
青:“意思是你还有更厉害的招式?快使出来,让我尝尝滋味儿!”
王文:“卧槽,我们打死架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青:“认真?我怕我一认真,你立马就得死给我看,我在湖底憋了这么多年,难得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物,还想再多跟你玩玩呢!”
王文:“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真动真格的了!”
青闻言一脚刹停,掸了掸胸膛微脏的毛发,那张好似黑猩猩一样的狰狞面容上浮起期待之色,双眼之中的猩红之色都更亮了:“来来来,快让我尝尝你的真格到底有多真!”
银枪点地,王文暗自压制住喘息,目光凝重仔细打量这个老潜水员,发现它身上的黑毛,并不是僵尸化的黑毛,而好像是先天的毛发!
发现了这一点后,他再仔细的观察这老潜水员,才发现他形似黑猩猩的体形,似乎也不是僵尸化后恶化的模样,而是先天的。
他心头惊疑不定的思索了片刻,找不到答案,索性耿直的问道:“哎,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青鄙夷的撇着嘴:“你礼貌吗?你们人族的礼仪,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啦?”
王文:“那你也不是人啊,我跟你讲什么礼?”
青想了想,点头道:“也对哦,我又不是人,你跟我讲什么礼。”
王文闻言惊异道:“你还真是大马猴僵尸?”
青愣了一秒,陡然变脸,满口獠牙外翻的破口大骂道:“你才是大马猴,你全家都是大马猴,你家大马猴长我这样啊?”
王文挠头,他总觉得今儿这架打得有点怪怪的……
这老潜水员,嘴皮子也太溜了吧?
它真是僵尸吗?
“你真是僵尸吗?”
王文表示拒绝内耗,有疑问直接开口:“我怎么瞅着不太像呢?”
青:“哪不像?僵尸没我这么英俊潇洒是吧?”
“不是,丑你们倒是一样丑……”
王文摇头,表示它想多了:“只是我所了解的僵尸,没有你这么利索的嘴皮子。”
青无语:“你会说人话不?”
王文指着自己:“跟我读,日恩人,我一个人,我说的怎么就不是人话了?”
青也挠头,它忽然也觉得今儿这架打的有点怪怪的……
不是,我跟你耍嘴皮子,是我吃定你!
你凭什么跟我耍什么嘴皮子?
“你不怕我?”
青也将自己心头的疑问,问出了口:“我可是僵尸啊!”
“那我还是荡魔将军呢……”
王文不解的回道:“不也没见你怕我?”
“这能是一码事吗?”
青本能的回道,末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上上下下打量王文:“你小子难道也有什么背景?你要是上边下来历练的,可早点说啊,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没必要打个你死活我……”
王文一脸懵:“什么上边下来历练的?”
青顿时反应过来,当即再次掸了掸胸毛,不屑的说道:“不是上边下来,那你小子跟我装什么大能?”
王文莫名其妙:“我装什么了?难道我不是上边下来的,我就不能不怕你了?”
青:“你不是上边下来的,你凭什么不怕我?”
王文:“对啊,我不是上边下来的,我凭什么能不怕你?”
青:“你问我?”
它话刚说出口,忽然又意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文:“难道你小子还真藏着什么能伤到我的大招?”
王文都震惊了:“这都被看出来了?你到底是个玩意儿?人精都没你精啊!”
青比他还震惊:“还真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又不是上边下来的,你怎么可能有能伤到我的招式?”
王文:“你烦不烦,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你先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说完我就告诉你,我有什么能伤到你的招式!”
青半信半疑:“真的?”
王文拍着胸脯:“你不扬州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我王老虎诚实小郎君的名号?”
青当即答道:“我就是僵尸啊,你不都认出来吗?”
王文亦是毫不犹豫的断然否定:“不可能,僵尸怎么可能有你这么机灵的脑子和利索的嘴皮子!”
青诚实的回道:“寻常僵尸当然不可能与我相提并论,但我能是寻常僵尸吗?我可是游尸啊,游尸你知道吗?上能达九天、下能入幽冥,仙人见我揖手、阴神见我唤道友,尸中王、尸中仙!”
王文有些信了,毕竟他捅不破这厮的油皮,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
“当年天庭地府撤离此方世界的时候,怎么会把你给漏了?”
他不解的问道:“这不是给后人添麻烦吗?”
青比他更不解:“都知道我是游尸了,你还不怕我?”
王文:“我说你能不能别打岔?当年天庭和地府撤离此方世界的时候,为什么会把你小子给漏了?”
青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因为他们太忙没顾得上我,又兴许是我比较老实吧……”
王文:“老实?老实你还蹦出来搅风搅雨?”
青:“你说这话就很没道理,值此大世,许你们人族争,不许我们异类争?尸无远虑、必有近忧懂伐?”
王文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算了,左右你这件事你顶多也就是把刀子,先算你还算老实。”
青听后,不服气的质问道:“你凭什么说我只是把刀子?我就不能是下棋的人?”
王文鄙夷的看着他:“就凭你这脑子,也配下棋?”
他虽然是第一回得见这个老潜水员,但通过莽夫之间的心理感应,他已经能够断定,这老潜水员也是个肌肉比脑子好使的莽夫。
换个角度说,凭这老潜水员的实力,它要想搞龙虎山乃至正一道,它完全可以一尸上龙虎山、踏平天师府,完全不需要搞出这么多麻烦事,来脱裤子放屁!
由此可见……幕后黑手的图谋,真的很大啊!
或许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大很多!
青被他嘲讽的有些恼怒,可又无话可说。
因为它的确不是下棋的尸……
毕竟张道陵的后人,它是真不想招惹。
“我说了这么多,现在轮到你说了吧?”
它愤愤不平的开口:“你到底有啥能伤我的招式?呐,你要是有啥大背景,早点说出来,大家好说好商量,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王文眼神怪怪的看着它:“你搁太湖湖底这些年,没事儿尽偷听船工唠嗑了吧?”
青理直气壮的回应道:“那不然呢?”
王文:“你可真有闲心……”
青:“你能不能别岔开话题?”
王文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到底有什么大招能伤到你,再陪我过两招,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直接零帧起手,手中捏着五雷决,口中念念有词的,冲着青一指,怒喝道:“咄!”
就听到“刺啦”的一声,他双手剑指陡然疾射出一股好似激光般笔直而凝练的金色绛宫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青的胸膛。
青眼见雷法,原本不甚在意,但绛宫雷及体之际,它心头忽然响起警兆,在间不容发之际双手交叉胸前,挡住了这一道雷霆。
“滋滋滋……”
笔直的雷霆射在它双臂之上,无匹的力道推着它魁梧的身躯不住后退,双脚陷入泥土之中。
几息后,雷光消散,那厢的王文面色苍白的不住喘着粗气。
而青则怔怔的望着自己手臂上插着的一枚牛毛钢针,满脸的不可思议。
破防了?
它竟然真的被一个人间修士给破防了?
这小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这一招,是什么名堂?”
它双瞳之中的血光渐渐暗淡,亮起银色的漂亮眸子,不无欣赏的望着王文:“千年以降,能以半仙之境伤到我的人间修士,你是第一个!”
“这一招啊?”
王文望着插入它皮肉中的阳针,心头思索着回头重新炼制一枚法器,来配合这一招:“这一招叫电磁炮!”
早在他五雷正法大成之极,他就觉得单纯以雷法对敌,太糙了。
他好歹也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不漏鱼,他怎么能用这么原始的招式去对敌了?
在经过诸多思考之后,他开发出了这一招,以经过压缩之后的雷霆代替火药作为动力,发射暗器……
目前看来,这一招的开发是成功了的,他倾尽全力都破不了这老潜水员的防,但电磁炮却将阳针射入了这老潜水员的皮肉里。
若非子母阴阳针不配套,这一炮的威力还能更强!
刹那之间,他的脑海之中已经出现了子弹头造型,以及枪管膛线等等设计。
“电磁炮?”
青哪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面上却还装模作样的点头道:“有点意思……不过单凭这一招,可伤不了我!”
“我知道,真正的大招还在后边呢!”
王文脑海中灵感如尿崩,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方才的设计融入自己武道之中,他拽着缰绳大力的一夹麒麟腹,再次一拧银枪冲了上去:“先吃我三百枪再说!”(本章完)
第201章 天命之人
“三百枪?”
王文挺枪杀上来,青怡然不惧的嘎嘎大笑着往上冲:“好说!”
王文拧枪一枪扎上去,雪白的枪缨炸开一朵好看的雪莲。
青一记刺拳,不闪不避的迎向枪锋。
“着!”
王文叱咤着双手握着银枪举重若轻的一拿一压,银枪就好似有灵性的灵蛇吐信那般,枪头一摇就擦着青粗壮的臂膀,精准的一枪扎在了青的咽喉处。
“叮。”
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青主动昂起头颅,用咽喉硬接下王文这一枪,亦然是连油皮儿都未能蹭破。
王文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在一枪扎中青咽喉的那一瞬间,手中银枪脱手旋转,一股刚猛的金色雷霆在青咽喉处炸开。
“嘭。”
沛然巨力炸得毫无防备的青倒飞出去,凌空转体三百六十度,一个大马趴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你小子玩阴的!”
他恼羞成怒的大声咆哮着飞身窜起,双手探出十根好似匕首一样的黑色指甲,周身尸气暴涨。
那一身如同沥青一样黏稠的尸气,扫过周遭的草木,那些长青的草木弹指间便枯败、雕零、腐烂。
王文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些草木,心头警铃大作,不假思索的便释放出体内澎湃的丙火之气,化作熊熊烈焰,与胯下墨麒麟的红艳艳麒麟火连为一体,护住他们不受那尸气侵蚀。
与此同时,他双手握住丈八银枪,自下而上奋力甩出,枪身前半截在甩出的一瞬间骤然变粗,眨眼间就从一杆帅气的白缨银枪,变成了一根傻大笨粗铁棒子。
“啊打打……”
“梆!”
怒吼着飞扑上来的青,瞬间就被他一记全垒打精准的抽在了脑袋上,再一次抽打的他凌空转体三百六十度,倒飞了出去。
但这一回,王文没有再给它爬起来的机会,而是猛地一拽缰绳,驱策着黑二牛奋力追赶上去,手中银枪炸开一片灿烂的枪,以每秒二十余枪的恐怖速度,笼罩青全身上下。
上到眼耳口鼻。
下到下阴谷门。
但凡是他觉得可能会是要害的部位,他都通通招呼了一遍。
可事实证明,僵尸之体不是武者的横练之体,不存在惯性思维当中的那些破绽,他使出浑身解数扎出去的银枪,连青的眼皮子都捅不破,反倒震得他双手发麻,几乎要握不住枪吧!
更坏的是,他这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高的数百枪,彻底激怒青了。
“吼……”
它龇着一口雪白的獠牙仰头咆哮了一声,双眼变的猩红,铁水浇筑一样的遒劲身躯在仿佛狼烟一般的恐怖尸气之中暴涨,两三个弹指间就从九尺高涨到了八九丈之高,头颅冲出了树冠,浑身所有关节长出骨刺,尸气更是在顷刻间便蔓延、笼罩了整座山头,将其变成了一片阴暗、死寂、恶臭的绝地!
这或许不能叫尸气了,应该叫做魔气才对!
“腌臜的虫子!”
它低下头,两只灯笼一样的血红双眼在一颗颗腐败的树木间寻找着王文的身影,面色狰狞的大骂道:“就算你真是天命之人,我今日也要捏死你!”
下方山林内,王文头皮发麻的仰望着这头可怖的庞然大物,心跳声快得就如同鼓点一样。
‘妈的,这下乐子大了!’
他心头发寒的嘀咕着,背心和脚心却完全不受控制的涌出了丝丝汗迹,甚至还有些想尿尿。
但身体在恐惧、在颤栗的时候,他的面颊和双眼却在慢慢变红……
“你赶紧走”
他咬住牙关一拍麒麟背,纵身一跃而起。
黑二牛只觉得身上一轻,骇然的抬头望去,焦急的呼喊道:“老爷……”
王文头也不回的怒喝道:“走啊!”
说话之间,他也放开了对自身力量的管束,金木水火土、寒冰、雷霆七种能量汇聚成一道彩虹般的精气狼烟,撕碎了笼罩山林的厚重魔气冲天而起。
正在寻找他的青见状,毫不犹豫的一拳当头砸下,水缸大小的拳头撕裂空气,爆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闷沉气爆声。
“惊蛰,飞龙在天!”
王文怒声大喝,在一声晴天霹雳当中,人枪合一,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迎着那只长满骨刺的乌沉沉拳头冲了过去。
“轰然。”
乌沉沉的恐怖拳头,一拳轰爆金色的流星,逸散的能量如同涟漪在半空之中荡开,拦腰斩断数十颗大树、撕开一大片无天无日的魔气。
璀璨的光晕之中,衣衫破碎、口鼻溢血的王文,拎着弯如弓臂的银枪,斜着坠入入山林,一连撞断了五颗足有成人腰身粗的大树,才拍在一颗大树上,顺着树干滑落到了地面上。
“tui……”
他拄着银枪剧烈的喘了两口粗气,而后歪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眼望向大步逼近的恐怖身影,猩红的双眼越发桀骜。
“你中午没吃饭吗?”
他再次一跃而起,周身的气势非但没有丝毫虚弱,反倒更加凌厉:“这点力道,可打不死我啊!”
青不语,只是双手开弓,重如山岳压顶的沉重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
王文全神贯注的盯着它的两只拳头,一边上窜下跳的闪避他的拳头,一边抽冷子挥枪反击。
烈火与雷霆共舞,螺旋枪劲与九重枪劲齐飞,剔下大片毛发,簌簌的往下落……
青是越打越暴躁、越打越心惊,它拳头下的力道是一拳快过一拳、一拳重过一拳,时而还会张口喷出一口秽气,却死活拿不下这只看起来很好拿捏的小虫子。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拳头砸一块顽铁!
这令它的心头,也生出了王文先前一样的震惊:‘这是灵气复苏三年半能有的强度?’
别闹!
它可是见过世面的尸!
张道陵当年都没这小子这么妖孽!
想到这里,它开始有些缩手缩脚,一边打一边做贼视的用眼角的余光四下乱瞄,唯恐天上凭空落下来一颗陨石,“碰巧”落在它头顶上。
它可是亲眼见过的……在啥时候来着?
哦,对了,后世人管那时候叫西汉末年。
而王文却是越打越精神,越打越顺畅。
他这年许时间,是极少与人动武没错。
在公务上的时间也远比练功上多得多,也没错。
但他从未有一刻,放下过对自身力量的开发与利用……
例如方才那一招“惊蛰、飞龙在天”,就是他从《九劫归元体》的雷霆之力修心法中得到的灵感,取惊蛰之时,万物萌发、一飞冲天的生发之力,融入自身武道所创。
他直都在修行,只不过苦于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供他验证他的那些创意和灵感。
今日,他有了!
在青可怖的侵彻力威胁下,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绞尽脑汁的组合毕生所学,超常发挥!
某种意义上,青的确是在打铁,打掉王文这块顽铁身上的杂质……
不过纵使他已经超常发挥,将十成力发挥出十二成、十三成乃至十五成的战斗力。
但也只能勉强维持不败而已。
当下的局势,非常的清晰。
青虽然一时半会奈何不了王文,但它亦然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而王文虽然看着像是越打越顺手,但他已然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希望。
因为他破不了青的防御……
这一点就无解!
哪怕是在游戏里,只要能破防,哪怕只有象征性的1点扣血,那么只要走位够风骚,输出频率能快过怪物回血,玩家就总还有将其千刀万剐的希望。
可若是连象征性“-1”都没有,那任由玩家走位如何风骚,都是白搭!
王文目前就面临着这样的窘境……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文的消耗越来越大,他唯一的走位优势,也在飞速的流逝。
就在王文心头暗自焦急,目光开始四下乱瞄,寻找脱身之法时,忽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
“激战”之中的王文和青同时一抬眼,就见上百道金光闪闪的雷霆电蛇,撕碎遮天蔽日的魔气,落入无天无日的阴沉山林当中。
青心下一凉:‘妈的,真就不讲武德呗?’
而王文见状却是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的高声呼喊道:“道兄,替我拖住此獠!”
“师弟放心!”
怒发喷张的张天师飞身落下,头顶阳平治都功印,挥舞着一柄千年桃木剑,遥遥冲着青一指:“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疾!”
话音落下,又是数百道金光闪耀的雷霆电蛇落下,以雷法洗地之姿罩向青。
青见到这满天雷霆电蛇,悬着的心反倒放下大半,他遥望着张天师头顶上滴溜溜转动的阳平治都功印,“盒盒盒”的冷笑道:“你家老祖宗张道陵在人世时,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它晃动着脖颈,就像是冲凉一样任由这千百道雷霆电蛇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还舒坦的吐出一口浓烟。
张天师见到这一幕,心都凉了半截……
一人一尸却未注意到,将张天师护至身前的王文,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三根清香捏在手里,轻轻一抖,三柱清香便无火自燃。
他双手捏着三柱清香,恭恭敬敬的朝天拜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道:“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真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诛魔!”
妈的,是你先以大欺小!
可就别怪大爷开挂了!
王文:‘大老爷,捞捞!’
随着“诛魔”两个字儿落下,王文恭恭敬敬的捏着香再拜,俯身的一瞬间,他的眼帘前闪过了两行红色的小字。
【阴德-1668】
【功德-5389】
王文惊恐欲绝的望着这两行小字,嗓子眼深处一句“卧槽”,愣是没敢吐出来。
他震惊的偏过头,心痛如绞的望向对面的青,心头凌乱的暗自思索道:‘这厮也没长三头六臂啊,它凭什么值这么多功德?’
这可是他存了大半年的功德和阴德啊!
就这么一下子,全给他报销了?
那厢的青刚刚冲完雷霆浴,正要插着腰得意的大笑声,就见到王文从张天师身侧探出一颗头来,满脸肉疼的望着自己,就像是刚被自己抢劫了几万两黄金那样……
真不是它有多会察言观色,而是那小子脸上的肉疼之色,太明显了,傻子都看得出来!
它心头正纳闷,这只小虫子肉疼个什么劲儿时儿,它忽然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明明它两千年前就已经感知不到寒暑了,但这一刻,它却真实的感知到了一个寒意,顷刻间侵入了骨髓里!
它震惊的猛然一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穹……
下一秒,它猩红的双眸之中,便亮起了一抹华贵的紫色光晕。
“紫霄神雷!”
它惊恐欲绝的歇斯底里嘶吼着,拼了命的强行扭过僵直的身躯转身往地面逃窜,却仍旧被那一道粗大的紫色雷霆精准的命中,就好似打地鼠一样,当场就将其一雷劈进了山林之中。
王文解气的望着冒青烟的山林,当等了许久都没能等来除魔的收益进账,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是吧?’
他慌忙提着麻状的银枪,飞身落入那一片冒青烟的山林之间,翻来覆去的仔细寻找,却当真未能找到青的尸骸。
他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思索道:‘不是吧?天道大老爷亲自出手,都没弄死这厮?’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这一切……
不是天道大老爷弄不死这头老潜水员。
而是他这点功德、阴德,只配请天道大老爷把事办到这个程度……
这令他十分无语,心说:‘我功德、阴德不够,您老人家就不能看在熟人熟事的面子上,先把事儿办了,我后边再把缺的功德和阴德再还上?咱们以前又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当初在黄山,天道大佬就整过直接把他的阴德扣成负数,先货后款那一出。
王文挠头:‘难道是这厮命不该绝?还是这厮没有白莲教那么招人恨?’
就在这时,张天师也落到他的身旁,用一种仿佛看什么稀世珍宝的眼神,望着他:“师弟,你是如何引来紫霄神雷的?”
“啥是紫霄神雷?”
王文愣了愣,而后熟练的甩锅:“我不知道啊,我方才是请吴尊神帮忙来着。”(本章完)
第202章 亏本
王文将一切他无法解释的问题都推给黄山神分身这一招,大多时候的都能解决问题。
但也有不灵的时候……
什么时候呢?
遇上懂行的人的时候。
张天师就很懂行,所以他压根就不信王文的鬼话。
黄山神?
就是泰山府君亲来,祂都御不了紫霄神雷!
神仙也是有专业的好嘛?
“师弟,你或许还不懂。”
他斟酌着语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迫切:“何为紫霄神雷……”
“道兄,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王文没有听出老道士言语中的小心翼翼,火急火燎的打断了老道士的絮叨:“你难道没听说过‘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现在不趁那魔头病、要了它的命,难道要等它缓过起来,再来找咱们报仇?”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已经动如疯兔的窜出去数十丈,一边向着东南方飞奔,一边大声呼喊道:“二牛!”
墨麒麟搭拉着舌头,狗里狗气的如同一只脱缰的哈士奇那样飞奔上山:“来啦!”
王文飞身骑跨到它身上,在张天师焦灼的呼喊声中,风风火火的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张天师凌空追着他冲出山林,却连黑二牛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这年轻人……’
他心焦如乱麻的直跺脚,死活弄明白,王文怎么就还有胆量,追杀那魔头?
难道他以为,他还能再招来一道紫霄神雷吗?
他当紫霄神雷是什么?
掌心雷吗?
而已经风风火火追出去好几里地的王文,心头自然清楚,自己约莫是招不来第二道紫霄神雷的。
为什么说约莫呢?
当然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天道大老爷心头到底有多重的份量,天道大老爷会不会看在他办事还算得力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允他贷款招雷。
不过不要紧……
追就完事儿了!
青的土遁之法的确很厉害,不过短短数十息的功夫,它便已遁出三十余里。
但它的土遁之法再快,地底跑的又怎么能快得过天上飞的?
很快,王文的神念,便在地底下扫描到了方才感知过的那股熟系尸气。
他当即并指呈剑,指着那股在地底十数丈下飞速移动的阴邪尸气一指,厉喝道:“着!”
就见一道激光般的凝实金雷,干脆利落的自他指尖爆射而出,落在地面发出“轰”的一声,炸起丈余高的烟尘。
这依旧是方才那一招‘电磁炮’,不过他吸取了方才的经验,通过加强蓄力、爆发力,增进穿透力,将持续性的对波大招,改进成了一锤子买卖式的出膛炮弹。
其效果……
“轰。”
地面炸开,披头散发的青冲天而起,表情狰狞的翻着满嘴獠牙怒声嘶吼道:“小辈,休得欺尸太甚!你当真以为老祖不敢杀你不成?”
相比先前任由王文与张天师如何施为,他都不过衣角微脏的淡定从容相比,青此刻的状态可谓凄惨!
九尺高的身躯,胸膛中间的血窟窿却差不多有面盆大,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烂的血肉和断裂的筋骨,大片大片乌黑的鲜血混合着好似喷泉一样的尸气“噗噗”的往外涌,方一落地,又如同蠕动的蛆虫一样,爬回的脚下,顺着它白骨森森的脚杆趴回祂身上,从祂身上那些伤口融入祂的体内。
只留下一大片像是被化工品腐蚀的乌黑恶臭泥土。
面对青凶神恶煞的威胁,王文一言不发的反手翻出三柱清香,朝天遥拜:“天灵灵、地灵灵……”
而地面上的青见状,同样是一言不发的转头就跟兔子一样一头扎进了泥土里,一瞬间就向东北方逃出了十数里,速度暴涨了十倍不止。
但它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王文的神念,他当即拨转麒麟头,驱策着黑二牛奋力追了上去,在青的头顶上举香礼拜上天:“天灵灵、地灵灵……”
他这厢方一开口,藏身在地底二十多丈下的青,瞬间就又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毫不犹豫的掉头往南方逃窜。
王文同样毫不犹豫的拨转麒麟头,再次追了上去。
一人一尸,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好像玩老鹰抓小鸡一样,在崇山峻岭之间来回乱窜、围追堵截。
青不敢往地底深处潜,它害怕看不清王文手里的动作,它很清楚再厚的泥土都挡不住紫霄神雷,所以它只能潜在地底表层,盯着王文的动作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
并且还不敢真一口气逃得太远了,害怕搅了王文的雅兴,隔空拿紫霄神雷劈它,因为它知道,空间也挡不住紫霄神雷……
而王文捏着雷法,也不敢真往下劈,因为他不知道天道大老爷会不会卖他这个人情,一旦雷法使出去了,引来的却不是紫霄神雷,那么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了。
不过没关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赌的,就是青不敢赌他一定招不来紫霄神雷。
赌赢了,从今往后,青都得饶着他王文、绕着他荡魔将军府走道。
赌输了……问题也不大,不过当场就死,他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目前看来,是他赢了……
青并不敢得拿自己的命跟祂对赌。
看来活得越长越怕死这句话,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人一尸就这么既不对骂、也不照面的一追一逃、围追堵截,直到傍晚时分,青才终于侥幸逃出升天。
青:‘天菩萨,老祖我可算是逃出来了,太难了!’
王文:‘天菩萨,这傻逼可算是逃出去了,太难了!’
适时,夜幕初降,点点黯淡的星光照亮一眼望不到人烟的苍茫山林,王文与黑二牛孤零零的站在黑漆漆的半空中,只觉得好饿、好冷……
“咕嘟。”
王文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询问道:“二牛,你还认得回去的路吗?”
黑二牛沉默……
王文也觉得这实在是太难为它,抬头左看右看的努力回忆了许久,才不太确定的指着一个方向:“应该是往这边走。”
黑二牛依言踏着黑云慢悠悠的往他指的那个方向飘去。
……
午夜,王文顺利的回到了麻家老宅。
等了他半宿的张天师,在感知到他的气息后,连忙起身从麻家祠堂内迎了出来,见到王文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弟,你这回实在是太冒失了!你若是有半分闪失,叫老道该如何向茅山、向你荡魔将军府、向天下人交代?”
王文点头如捣蒜的回道:“是是是,我知错,我悔改,我下回再也不这么干了……有吃的没,打了半天架,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都!”
“有有有……”
追着张天师出来、一句话都还未能插上的麻姑奶奶,闻声也如王文一样点头如捣蒜的连连点头,末了回过头冲着池塘里边高声呼喊道:“老三,赶紧吩咐灶屋开伙,上九大碗儿!”
他们今日并未目睹王文与青激战的全过程。
但他们见到了化作十丈巨尸,恐怖头颅直接冲出密林树冠的青。
也见到了那一座被青的尸气腐蚀,寸草不生、寸绿不存的山林……
直到今日,他们终于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支撑着王文单枪匹马入他们麻家苗寨。
他们若能有王文这样的底气,莫说什么湘西苗寨了,只怕连皇帝老子坐的金銮殿,他们都敢进去刻上“到此一游”!
王文从麻姑奶奶反常的殷情态度当中,看出了很多东西。
他没有趁机端起上位者的架子,反而是露出了平和的笑容,冲麻姑奶奶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而后将黑二牛的缰绳递给身畔伺候的麻家人,嘱咐道:“先给它喂一些温水,让它歇息一会儿,待会儿开饭一定记得给它送一份儿过去……除了牛肉,它啥都吃。”
麻姑奶奶闻言,连忙一步上前,附在牵牛的麻家人耳边,怯怯私语了一番。
王文没认真听,就听到风里传来了一声“多调几个人去灶屋帮厨,按照十人…不,按照三十人的饭量准备饭菜”。
他与张天师往祠堂里走:“田家人咋样了?”
张天师:“麻家人在审。”
王文:“我知道,我问的是审得怎么样,吐了么?”
麻姑奶奶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的步伐,拘着腰站在他身侧,低声答道:“启禀将军,田老司已经承认,天师府那三名弟子的尸身,乃是一群陌生的行商交到他们手上,委托她们炼成行尸的。”
王文:“嗯,然后呢?”
麻姑奶奶:“田老司坦白称,接那三具尸首的田家后生,当时是瞧出那三具尸首有异了,但当时那群行商给了那名田家后生十两黄金,那田家后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接了银钱,将那三具尸体炼成了行尸。”
“直到事发后,他们才知那三具尸首,乃是天师府的弟子,但那时候他们觉得已经迟了,天师府是不会听他们解释的,这才把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与我们麻家一起联手和天师府开战……”
“田老司的说辞,时间上是对得上的,的确是我麻家先与天师府发生冲突,田家人是后来才主动来与我麻家联手的。”
王文听着她的诉说,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了张天师一眼,见他面上没有异色,这才开口道:“姓田的没说实话,他或许的确知道得不多,但绝对没有他所说的这么少,他在整个计划里发挥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这么关键的位置,不应该是一枚因势导利的不知情棋子。”
顿了顿,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你麻家要是没手段,把人带来交给我,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
麻姑奶奶低头踌躇了几息道,很快便接口道:“请将军再给民妇一顿饭的功夫,若将军宵夜之后,老身还是无法令田老司如实交代,老身一定将其全须全尾的交给将军!”
王文不假思索的点头道:“那我就再给你们一顿饭的时间。”
麻姑奶奶连忙揖手感谢。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在田家祠堂外的前厅落座。
在整个南方,祠堂都不仅仅只是宗族祭祀先祖的地方,还承担着宗族中枢决策会议室、家规家法惩戒堂、以及接待重要宾客等等功能,乃是一个宗族聚居地最重要的功能性建筑。
很显然,王文和张天师,都是有资格在麻家宗祠落座的重量级宾客。
作为此间主人的麻姑奶奶,甚至不都不敢坐到代表主人的堂桌旁,而是坐到了王文的斜对面。
“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露馅的?”
方一落座,王文就问出了心头萦绕许久的疑问:“上回临别前,我不是交代过二位,先不要有大动作,暗地里不动声色的调查吗?这才几天啊,人家连善后的帮手都请来了!”
张天师闻言忽然看了过来,捋着白的胡须,好奇的问道:“帮手?师弟你的意思是……今日那魔头,竟还不是幕后主使之人?”
“我还没有证据……”
王文微微摇头道:“但我感觉那魔头不是能操盘的角色,它更像是东窗事发后,推出来转移视线的背锅侠、收拾局面的杀手锏。”
张天师眉头紧锁的拈着胡须,直到将一撮胡须拔下来,他才回过神来:“王师弟,可否详细给为兄说道说道?”
“第一!”
王文偏过大拇指:“今日那魔头见到我的第一面,遍一口道破了我的身份,说明它早就知晓我要来,甚至可以说,它就是冲着我来的!”
“但从后边它与我激斗的种种表现来看,它并不是有那种脑子的魔头……”
“第二!”
他竖起食指,目光横扫前厅内的二人:“先恕我无礼……今日那魔头的实力,二位也都见识一二了,二位以为,你们家中,有什么是它无法用实力拿走的?”
张天师和麻姑奶奶想到白天见到的那一幕,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王文说的是大实话……能用拳头就说清楚的事情,人家犯得着兜这么大圈子?
闹着玩儿呐?
“师弟,你这说法是否也有些自相矛盾?”
张天师翻来覆去的将事情捋了好几遍后,忽然又发现了一个盲点:“既然你说那魔头能持强凌弱、横行无忌,那幕后之人又是如何请动它,来趟这滩浑水?”
王文也被他问的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
五百万的大价钱请一位高手来,干只值五十万的活儿,这明显亏本啊!
天底下砍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做……(本章完)
第203章 变天了
“这个问题,还是先等田家人交待后,再行商议吧。”
王文思索了片刻后,如是说道。
但其实他心里头已经有一个大致的猜测,那就是江西这一场鱼龙舞,只是幕后黑手通盘谋划中的一部分。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何幕后黑手手里明明握著青这种大杀器,却仍要在江西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这就好比斗地主,就算握著俩王,不也得在小牌上斗智斗勇?俩王不出则已,出就必须要一锤定音。
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他王文在幕后黑手的通盘布局里,也是他必须要打掉的一头拦路虎……
不然他王文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龙虎山和湘西巫脉打了这么久都只是“过家家”,他王文一露头就嘎嘎上强度,连青那种不知道苟了几千年的老潜水员都给请出来了。
咋的,露头就秒啊?
这个猜测,王文心头已经捋得差不多了,不过他並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这个猜测,的確有些虚张声势、杞人忧天的嫌疑……
张天师看了他一眼,迟疑道:“如此也好。”
他的眉宇间的“川”字仍旧没有散去,虽然他一时半会还未想明白,幕后黑手为何握著青这样的大杀器,却仍要在湘西搞出这么多事。
但对於王文认定那魔头不是幕后黑手的论断,他还是认可的。
如此强敌,躲在暗地里算计他龙虎山天师府,他岂能不忧心?
也是在今日,他才真正开始感激王文,感激王文插手这件事,按下此番他龙虎山天师府与湘西巫脉之间的衝突。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很自信,自信凭他龙虎山的底蕴,以及他天师府在正一道乃至整个大周玄门之中的地位,任由湘西巫脉如何折腾,都掀起不起多大浪来……
直到用雷法给青沐浴的那一刻,他才是开始庆幸,庆幸王文“多管閒事”,按下了这场衝突。
他天师府,可镇不住那种级数的魔头……
另一侧的麻姑奶奶,闷不做声的回忆了许久,忽然说道:“老身或许知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了。”
王文与张天师一起看向她。
麻姑奶奶目光躲闪的低声道:“自打上回老身从龙虎山回来,就暗中制止我麻家子弟与天师府弟子的爭斗,这些时日在爭斗丧命的,大都是田家人……”
王文大为无语的偏过头看向张天师。
张天师避开他的目光,绷著麵皮强作一本正经说道:“此事老道也有疏忽,自麻姑上山之后,老道的確交代过几名稳重的长老,近日保持克制,不要与麻家人起爭端。”
王文无语的使劲挠头,心头服了这两个猪队友。
唱双簧都不会?
你们这么玩儿,傻子都看得出你俩有鬼好伐?
就在前厅內的气氛陷入尷尬,张天师和麻姑奶奶都不知如何面对王文时,正巧有麻家人送宵夜进来。
张天师和麻姑奶奶如蒙大赦的连忙起身,张罗上菜的张罗上菜,招呼王文赶紧吃饭的招呼王文赶紧吃饭。
王文心头誹谤这两个老六,坐到饭桌前,左手接过张天师递过来的饭碗,右手接过麻姑奶奶递过来的筷子……
……
就在王文在湘西的苗寨里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等田家人的口供时。
东京开封府,沉寂许久皇城,忽然被一阵混合著钟声的號角声惊醒,大批顶盔摜甲的皇城禁卫从皇宫各个角落里衝出来,如同涨潮一样淹没整座皇城。
遍地都是戴甲之士,火光摇曳著兵刃的寒芒倒映在朱红的宫墙之上。
“狗胆包天!”
一道高亢而尖细的怒声咆哮炸响,白髮乱舞的青衣太监与一名身披黑甲、头覆铁面的雄壮身影,拳脚交锋著撞破一堵院墙,冲入满地禁军的空旷广场之中快速闪电的来回交锋,逸散的雄浑余劲就如同一枚枚香瓜手雷落在人堆儿里,血肉裹挟残尸断肢、兵甲碎片漫天飞舞。
白髮太监看似瘦骨嶙峋、面无四两肉,手下的招式却大开大合如猛將,一拳一脚皆有无坚不摧之力,广场厚重的岗岩地面都被他的余劲震裂大片大片密集的蜘蛛网。
打得身披黑甲的雄浑人影,只能通过不断在满地乱窜的禁军之中来回游走,製造混乱、避其锋芒。
白髮太监不被其刻意製造的混乱所扰,无论挡在面前的是什么人、什么物,皆一拳轰碎,然而他的武功虽看似胜过雄浑人影,但这雄浑人影一力避战,他一时半会竟也拿不下则这雄浑人影……
就在白髮太监心头焦灼之时,半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又疾又稳的清朗颂吟声:“东请青雷起,南方召赤雷,西方白雷动,北方黑雷隨,中央黄雷聚,五气朝元归,奉请五方雷神上吾身……”
“咔嚓。”
话音落,一道紫中泛白的狰狞雷霆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身处人群之中的雄浑人影头顶,当场就劈得其栽倒在地,蔓延开来的雷霆之力,劈得无数皇城禁卫浑身冒青烟。
白髮太监趁机飞身上前,双手如鹰爪一式大擒拿就欲將这雄浑人影擒拿在地,不曾想瘫软在地的雄浑人影忽然翻身,一招兔子搏鹰,狠狠的踹向白髮太监的下身。
白髮太监反应极快,强行提气下半身后仰,同时双手大擒拿变十字封手下压,格挡雄浑人影双腿蹬踹的同时,还没放过一举擒拿的机会。
不曾想,雄浑人影这一招兔子搏鹰的力道竟远远的超乎了他的预料,两条粗壮的小腿也硬的好似鑌铁棒一样,一脚踢得他双手发麻,未能占到半分便宜。
雄浑人影一招建功、得势不饶人,双臂重重的一拍地面,身躯便借力弹起,两条强健的大腿带起一片片残影,连续踢向白髮太监的下半身。
白髮太监心头怒极,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身形不退反进,挥舞著手刀硬碰硬的与雄浑人影的大腿对攻,手腿碰撞,竟发出阵阵闷沉的金铁交击之声。
“玄铁锁子甲?”
双手发麻的白髮太监,注意力忽然被雄浑人影身上的黑幽幽的铁甲所吸引,厉喝道:“你是炼铁门的人?”
雄浑人影不答话,只是再一次拔腿就跑,一阵风冲向封锁宫门的禁军军阵。
半空中漂浮的白袍道士见状,捏著雷诀就在行雷法。
就在这时,地面上追击那雄浑人影的白髮太监忽然抬头疾呼道:“这里不需要你压阵,速去守卫官家寢宫。”
半空中漂浮的白袍道士闻言,张口欲要告诉老太监,寢宫那边有人有人在守卫,不允他靠近。
但话还未说出口,他又觉得此刻说这些毫无意义,默默的转身飞向鸿泰帝就寢的福寧宫。
……
福寧宫。
曾经引领王文覲见鸿泰皇帝的金甲老將,死不瞑目的倚坐在洞开的宫门下,胸膛上插著一柄匕首,鲜血浸透了鎧甲。
寢宫內,披头散髮的鸿泰帝,坐在龙床上,眼神痛苦、满脸不敢置信的望著大门处,腰悬宝剑、手持黄綾,一步步逼近的太子柴恆,色厉內荏的厉喝道:“逆子,还不迷途知返吗?”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柴恆仿佛听不到他的厉喝声,面容扭曲的翻来覆去的念诵著这一句,眼神之中满是刻骨的阴狠与暴戾。
寢宫之中哪还有一丝一毫父子之间的温情……
柴恆前进一步,鸿泰帝就往后缩一尺,直到退无可退,他才涕泪横流的哀求道:“恆儿,停手吧,朕是你父皇啊!”
柴恆听到这句话,眼神之中的暴戾之色更甚,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现在知道你是我父皇了?你给秦王兵权、给齐王財权之时,怎么就忘了,你是我父皇了?”
“你像斗狗一样挑拨秦王、齐王与我爭斗之时,怎么就忘了,你是我父皇了?”
“你想长生不老,永生永世做大周皇帝之时,怎么就忘了,你是我父皇了?”
“古今天下,岂有二十年太子乎?”
“可我,足足做了您二十五年太子啊父皇!”
他狠狠的一脚踏上龙床,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他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他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是父皇不肯给他活路……
他没的选。
他真的没的选。
“朕是欲求长生,可朕的打算,是长生之后便自居太上皇,交大位於你啊!”
鸿泰帝痛哭流涕的说道,如刀绞般痛苦的內心,竟分不清是对死亡的恐惧多一些,还是对父子闹到兵戎相见、你死我活这一步的痛苦多一些。
柴恆听到这句话,面容扭曲的哈哈大笑:“父皇啊,您这句话,您自个儿信吗?您是会知足的人吗?您都做了二十五年皇帝了,怎么就不知足呢?”
他拖著黄綾,一步跳上龙床,大步走到鸿泰帝的身前,在鸿泰帝剧烈的挣扎当中,蛮横粗暴的將黄綾套到他的脖子上,双目赤红的轻声细语道:“您看,您是皇帝,儿子特地用黄綾送您一程,保全您做为皇帝的顏面,您到了下边,见到列祖列宗,一定要好好的向他们奏报,您是如何把持大位求长生、置江山社稷於不顾的……”
说话间,他骤然一脚蹬在鸿泰帝的后背上,双手奋力勒住黄綾。
鸿泰帝涕泪横流的拼命挣扎著,双手死命去解脖子上的黄綾,但风烛残年之躯,又如何敌得过壮年之力。
他苍老的面容迅速变成了絳紫色,双眼开始充血,拽住黄綾的双手也无力的坠落……
“天若再予朕五百年……”
他心头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而后便是一声无尽的喟嘆,融入漫长的黑暗。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大周鸿泰皇帝柴楷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走完了他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寢宫上方,白袍道士重重的嘆了口气,转过身无声无息的往皇城之外飞去。
许久,双目赤红的柴恆才鬆开黄綾,起身將鸿泰帝的尸身平放在龙床上,抽出他脖子上的黄綾藏进袖中,面无表情的高声呼喊道:“来人!”
一名小太监抖如筛糠的垂首走入寢宫內,“噗通”一声,匍匐在了柴恆的面前。
柴恆:“宣,皇帝遇刺,殯天了!”
小太监只是瑟瑟发抖……
“鏗。”
宝剑出鞘,一抹寒光一闪而逝。
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登时就不抖了,安静的倒头就睡。
柴恆甩了甩宝剑上的血渍,面无表情的再次呼喊道:“来人!”
又有一名小太监面色苍白、哆哆嗦嗦的走入寢宫內,两腿之间流淌水渍……
柴恆提剑指著他,阴柔的轻声道:“宣,皇帝遇刺,殯天了!”
小太监打了个寒颤,像是猛然回过神来那样,扯著喉咙用尽毕生力气拼命的呼喊道:“官家遇刺,殯天啦~”
那一个“啦”字还未喊出口,他就像是悲从心来那样,突然痛哭出声,將技术性拉长音调的“啦”字,渲染得无比的惊恐、悲切。
柴恆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温言道:“喊得不错!”
话音落下,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小太监捂住飆血的脖子,满脸惊恐欲绝、不敢置信的望著柴恆。
柴恆缓步上前,將手中宝剑塞进他的手里,而后和顏悦色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道:“就麻烦你,再帮朕最后一个忙吧,朕很快就送你九族去与你团聚!”
小太监惊恐欲绝的眼神,瞬间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怒。
然而小人物的狂怒,总是毫无意义……
柴恆体贴的將他拼命挣扎的身躯按到在地,顺便在身上乾净的衣裳上,染上些许鲜血。
然后从容不迫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转身跪倒在龙床前,痛哭嚎啕道:“父皇~”
適时,皇帝殯天的高呼声,已经传出寢宫老远。
无数正在警戒的皇城禁卫听到这一声高呼,都惊恐的面面相覷:“官家殯天了?”
“官家殯天了?”
“官家殯天了!”
“官家殯天了!!!”
一声声或真或假的嚎啕声,在极短的时间內就传遍了整座皇宫大內。
大周,变天了!(本章完)
第204章 死巷
明亮、洁净的地牢之內,麻姑奶奶轻轻將托盘放到桌沿,亲自动手一碟一碟的將托盘里的饭菜摆放到桌上。
田老司坐在她对面,虽身处地牢,但他身上依然穿著白日里一身绿绿的鲜艷衣裳,手脚也並未被限制。
他眼带讥讽的扫视著桌上的鸡鸭鱼肉,兀自冷笑道:“怎么?迫不及待要送我上路了?”
麻姑奶奶拉开条凳坐下,满面愁容的嘆了口气,伸手比著桌沿的高度:“当年,你爹第一次带你来拜访我的时候……”
“你別跟我提我爹,你没资格提他!”
田老司激动的打断了她,恶毒的低吼道:“你背叛苗家人,必不得好死,你麻家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麻姑奶奶眉眼低垂的沉默了片刻,再次低低的嘆了口气,心平气和的淡声道:“先前你那一番说辞,老身一字未改稟报於王將军,他完全不信,认定你知道的定然不止你先前所说的那些,要老身將你交给他,他亲自审问。”
“老身没有办法,只能最后再为你爭取这一顿饭的功夫,你若肯如实交待,老身就算豁出性命,也定会保你田家香火不绝。”
“但倘若你还要嘴硬耍心眼,那老身也只能將你交给王將军,你自去试他的手段,后边的事,老身也决计不会再多言半句。”
田老司听言,一巴掌拍在桌上,激动的大声道:“我还要如何如实交代?我就知道那么多,还能如何如实交代,难不成要我自个儿栽赃我我自个儿不成?”
麻姑奶奶就像是听不到他的怒吼,淡定的回道:“你到底知道多少、参与了那些事,天知、地知,你知、老身不知,不相信你的人不是老身,要审问你的人也不是老身,你还是省省嘴硬的力气,留著稍后应付王將军吧,老身能做的,就这么多,老身自问也对得住你我两家数百年的交情,对得住与你爹相交一场!”
田老司越发激动:“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既然连为我说情都不肯,还扯什么与我爹相交一场?”
麻姑奶奶心累的直摇头,而后一手撑著桌面,慢慢起身,步履蹣跚的转身往地牢外行去。
田老司望著她像是突然老迈的背影,目光激烈的闪烁著,几度张嘴,又几度闭上。
直到把守地牢的麻家弟子,为麻姑奶奶拉开厚重的铁门之时,他才终於忍不住霍然起身,大声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真未存心害麻家、害苗家,原先老三不也一直嚷嚷要和龙虎山分个雌雄吗?我真不知事情会搞得这么复杂……”
麻姑奶奶停下脚步,偏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怒其不爭的再一次嘆了口气,恨声道:“这些话,你还是留著对王將军说吧。”
说完,她就一脚踏出了地牢。
田老司慌忙追过去,厚重的铁门却“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
“回来,你想知道哪些事,我都说,我全说……”
他大力的拍著铁门,惊惶的高呼道:“別把我交给那个姓王的,他会弄死我的,你回来啊!”
……
“嗝!”
王文打著饱嗝放下筷子,笑著对一旁的张天师说道:“你还別说,麻家这位当家人,还真有几把刷子!”
张天师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哭笑不得的望著桌上乾净得像舔过一样的碗碟:“师弟,你是真饿了!”
“你当谁家都和你们家一样有钱有势、吃喝不愁?”
王文用眼角鄙视他:“在我家,剩饭可是要被我妈数落的。”
张天师笑容不改:“令堂持家有道,难怪能养育出师弟这般惊才绝艷的后人。”
王文:“嘁……”
他端著手边的茶碗站起身来坐到一侧,立马就有一些佩戴著银饰、娇俏可人的苗家少女入內,手脚麻利收拾碗碟桌椅。
二人品著茶水,有一搭没一搭的閒聊著有关於“正一学宫”的细则。
待到前厅內的碗碟桌椅收拾乾净,很快就有一队孔武有力的麻家青壮,押解著被扒得只剩下里衣、手脚都锁著铁链的田老司,走进前厅。
张天师看了一眼面色如土的田老司,似是疑惑的望向厅堂外:“麻姑怎生还不回来?”
王文权当听不见,不紧不慢的的抿了一口茶水后,斜睨著堂下微微颤抖的田老司,轻声道:“来吧?你是自己主动交代,还是我结结实实折磨你一顿,你再老老实实的交代?”
田老司闻言,整个人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看王文的眼神就跟大半夜突然见到鬼一样。
一侧战术喝茶的张天师,也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师弟,你这个人……”
他啼笑皆非的看著王文,觉得他这个人可太有意思了。
“我怎么了?”
王文不解的反问道:“人与人之间少点套路、多点坦诚不好嘛?他要是不老实,那我指定得往死里折磨他啊,他自个儿心头不也跟明镜一样吗?哦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
他笑吟吟的凝视田老司说道:“可別忘了我俩的职业哦,就算把你折磨死,我俩也还能招你的魂,继续往死里折磨你哦!”
他笑嘻嘻的言语,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田老司的心理防线瞬间就溃不成军。
“噗通……”
他双膝一软就匍匐在了厅堂中间,高高的撅著屁股,声嘶力竭出公鸭嗓的大声回应道:“將军,小人交代,小人全都交代!”
王文意义不明的“嘖”了一声,翘起二郎腿,捧著茶碗悠然道:“那就说吧,从天师府那三名弟子的尸首是如何到你们田家手里说起。”
田老司:“回將军,天师府那三具尸首起初的確是几名外地行商,送到我田家一名旁支子弟那里,十两黄金请那名田家子弟將其练为行尸,那子弟学艺不精、又被钱財迷了眼,连尸首都未检查便开坛炼尸,炼到一半才发现那三具尸首生前修习过道法,惊慌失措的连夜赶到小人家中向小人匯报。”
“不曾想,那几名外地行商竟尾隨那名弟子,前后脚抵达了小人的居所,先蛮横的击伤了小人的护身铜尸,尔后威胁小人,言说那三具尸首乃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弟子,並且天师府寻找那三具尸首的人已经在路上,我田家若是不配合他们联合麻家一起对抗龙虎山天师府,必將宗祠尽毁、死尽埋绝……”
“小人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三具尸首已经被那害人精子弟炼了一半,炼製行尸的痕跡,瞒得过外人,决计瞒不过天师府的人,只能硬著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王文微微皱了皱眉头,偏过头与张天师交换了一个眼神,传音道:“道兄,看来贵府当初发现那三名弟子尸体被田家人炼成行尸的人,也有问题。”
张天师面沉如水的微微頷首,传音回应道:“確有一人,老道已查明。”
王文点了点头,回过头后突然一掌拍碎茶案,怒声大喝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敢避重就轻的哄骗我?惧怕被天师府发现你田家將他们天师府弟子的尸身炼製成行尸,就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公开跟天师府开战?你是在侮辱你自个儿的智商,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田老司被他的大喝声嚇了一跳,慌忙一头磕在地上:“將军息怒、將军息怒,小人岂敢哄骗將军……”
王文:“说,再敢有半个字隱瞒,老子先前就弄死你,炼你的魂!”
田老司连忙回应道:“回、回將军,小人起初的確不肯答应此事,奈何、奈何,那行商出一万两黄金,又言麻家与龙虎山已经斗上了,小人、小人才一时財迷心窍、失了智……”
王文拧著眉头,左手食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思索了片刻,忽然抬头望向厅堂外:“这廝一直都这么鼠目寸光、要钱不要命吗?”
麻姑奶奶步履蹣跚的一步一步从浓重的夜色中,走进明亮的灯火照耀的下,她看著匍匐在厅堂中间的田老司,无奈且失望的嘆了口气:“兴许是觉著,无论输贏,都有我麻家挡在前头罢。”
王文笑了笑,低头目光玩味儿的看向田老司:“或许不止,那些人肯定还向你承诺过,事成之后再给你什么什么好处吧?”
田老司瑟瑟发抖:“回、回將军,確有此事……”
王文:“那那些人的身份呢?平白无故蹦出这么一群人来,挑拨你们湘西巫脉与龙虎山天师府大打出手,你別告诉我说,你一丁点都不好奇他们的身份?”
田老司:“回將军,小人曾派遣过几名精干子弟,悄悄尾隨那几名行商,查探他们的底细,其结果,派出去的人都石沉大海、再无音信,小人猜测,他们都遭了那些人的毒手,就没敢再派人查探他们的底细……”
王文:“呵呵……”
田老司听到他语气不善,连忙又说道:“不过他们第一回尾隨那名旁支子弟摸到小人家中之时,我家尸祖曾说过,他们身上有一股很强的妖气。”
王文:“妖气?”
他心说难不成幕后操盘的,是一群妖怪?
动机上倒是说得过去,毕竟这些妖怪要起势,正一道是它们绕不开的拦路虎,趁著眼下正一道正虚弱,將他们拖进湘西这个泥潭,既能进一步消耗正一道的底蕴,又能为它们起势爭取时间……的確是一步好棋。
就是这计策,未免也太精妙了吧?
难道外地的妖怪,社会化程度都这么高了吗?都研究上《孙子兵法》了?
可明明他们淮南道的妖怪,还停留在茹毛饮血、装神弄鬼的阶段啊,连敖青那种级数的妖王,脑子里都只有“干它”和“干不贏”这两个念头,压根就没有“用计”的概念。
难道是他们盪魔將军府的存在,严重的阻碍了淮南本地妖怪的社会化?
就在王文头脑风暴的时候,许久未开口的张天师,忽然开口道:“早就听闻,你们田家有一头隋末时期传下来的尸精,可就是你口中的尸祖?”
田老司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回话,语气忽然就硬了起来:“正是我家尸祖!”
“尸祖?殭尸的『尸』?”
王文这时才回过神来,讶异的扭头望向张天师:“道兄,尸精是啥玩意?”
张天师抚须道:“阴差阳错成了精的殭尸。”
王文惊讶道:“殭尸还能成精?”
张天师波澜不惊的回应道:“正常来说,不能,然天道至公,万事万物皆留有一线生机,抓住那一线生机,殭尸亦能成精。”
王文叉手:“道兄家学渊源、学富五车,小弟佩服之至!”
张天师淡笑著摆手:“师弟谬讚。”
王文回过头:“这么说来,今日隨你们前来的那头殭尸,也见过你家尸祖?”
田老司沉默了片刻,回音道:“不敢欺瞒大人,的確见过,那魔头还狠狠的羞辱了我家尸祖。”
他为什么如此惧怕王文?
那当然是因为王文打跑了青!
他在他家尸祖面前,连口大气都不敢喘;而他家尸祖到了青的面前,被青欺辱得不敢怒也不敢言;而青到了王文面前,又被王文追著漫山遍野乱窜。
这一串不等式等下来,就约等於,王文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而且他还没招,哪怕將躺在祖坟里的尸祖请过来,也只能陪著他一起挨王文削。
这如何能叫他不感到绝望?
“这样啊……”
王文大失所望:“你那家尸祖,也不咋地啊!”
田老司:……
王文战术喝茶,翻来覆去的在心头捋了许久,头疼的嘆气道:“那幕后黑手这一切割,我是彻底没招了,现在无论用什么办法引他出洞,短时间內他恐怕都不会再上当。”
目前唯一还没断的线索,就是太湖那头老潜水员。
但在手里没有充足的功德和阴德压阵前,他是绝对不会再去招惹那头老潜水员。
这一回,他算是亏大发了……
“师弟,你已经尽力了!”
张天师看他头疼的模样,温言宽慰道:“这回是我们的打草惊蛇,不然若是按照你的计划,定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一网成擒!”
“不过无论如何,师弟你的情谊,为兄都记下了,我龙虎山天师府,必有后报!”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麻姑奶奶也適时开口道:“方才老身听闻二位贵客在商议筹备『正一学宫』,不知我麻家巫蛊之术,可能有此荣幸,名列『正一学宫』?”(本章完)
第205章 乱世將至
龙虎山天师府与湘西巫脉的爭斗一事,就此草草告一段落……
两日后,王文返回扬州。
此番湘西之行,未能成功揪出幕后黑手,算不得圆满。
但大抵还算顺利,在搞定龙虎山天师府这个既定目標之外,王文还多拉了一个麻家蛊巫之术上车,后者的加入,令他打开格局,跳出“正一学宫”的思维局限,第一次有了百齐放的野望。
他並不歧视蛊巫之术,在他的心里,术用之正则正,术用之邪则邪,连妖怪当中都有好妖,难道旁门左道当中就出不了一个好人了?
毕竟真要论起来,他一身所学,除雷法之外,也没有多少算得了上流的东西……
除了这些实打实的收穫之外,他从那位幕后黑手的身上,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在此之前,他一度深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那位幕后黑手结结实实的给他上了一课。
告诉他,什么叫四两拨千斤。
什么叫拼的是脑子不流血。
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那只能说明阴谋诡计,还不够高明!
真正的高明的阴谋诡计,是令你哪怕拥有绝对的实力,哪怕看得清局势,甚至是明知幕后可能有人捣鬼,依然心甘情愿、甘之如飴的顺著对方的布局往下走,心头甚至还在感激对方的推波助澜……
这份儿手段,简直令人嘆为观止!
王文心头都隱隱的生出了一种活到老、学到了的敬畏感。
不过他心头明白,他王文能在当下时间节点遇到这件事,乃是他的运道!
早一些,或许会严重打击到他的自信心,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规划。
迟一些,他可就真无敌了,真无敌的人,更加懒得动脑子……
当下这个时间节点,就不早不晚,正正好!
王文返回扬州,短暂的休息了一日后,就大刀阔斧的上马了“稷下学宫”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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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在麻家蛊巫之术入伙后,他的“正一学宫”计划,已经华丽丽的升级为“稷下学宫”!
单从这个名称当中,便能窥见一二王文的野心!
他展望未来,认定稷下学宫项目若是能做好,必然会是一个丝毫不亚於黄山神项目和都城隍项目的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大项目!
诸如什么百世流芳、青史留名,那还不是伸手就来?
哪个男人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啊?
对於“正一学宫”升级为“稷下学宫”,正一道一下子就从控股大股东沦为高级合伙人这件事,张天师心头当然是颇有微辞的。
可他能说什么呢?
他王文为了他们龙虎山天师府那摊子破事,跑前跑后、打生打死的忙活了一个来月,好不容易才摆平了湘西那个烂摊子,扭头就为这种没影的事和王文翻脸?
他张继祖拉不下这个老脸!
再者说,他就算不考虑要不要脸的问题,总还得慎重考虑一下王文的实力问题吧?
真当王文能摆平湘西那个烂摊子,只是因为他生了一副热心肠?
他要只有一副热心肠,麻家会巴巴的倒贴?
龙虎山都没意见,茅山就更不可能有意见了。
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龙虎山和茅山都没意见,阁皂山能有什么意见?
符籙三宗都没有意见,就代表正一道没有意见!
正一道没有意见,稷下学宫的项目就成了!
……
正当王文雄心勃勃的起草著“稷下学宫”的各种草案之时。
一日之內,两道晴天霹雳般的重磅消息,前后脚送抵盪魔將军府,打了王文一个措手不及。
“啥?皇帝驾崩了?”
“啥?太子登基了?”
王文被徐武亲自转达的两道重磅消息,炸的愣了足足十几息,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掰著手指头仔细的数了数,发现上一回入京面见鸿泰皇帝,也不过只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
那老头当时瞅著还挺硬挺的啊,当时一起吃饭,那老头还吃下了一碗白饭呢,怎么会一扭头就嘎了?
他有头有些遗憾,但又说不上太遗憾。
总得来说,他对鸿泰皇帝的感官还不算太差。
那老头身上,虽然也有著许多皇帝都有的缺点和毛病。
比如求长生、恋栈权位、玩弄帝王权术等等……
但单凭不折腾百姓这一条,鸿泰皇帝就已经超过九成皇帝了!
大周百姓在他的治下,虽说还称不上丰衣足食,但勉强也算的上是安居乐业了。
至少他来大周的这两年时光里,见到的绝大多数百姓,对未来的生活都有盼头……白莲教作乱一案中受殃及的江南十府除外。
再者说,鸿泰皇帝待他,也还算不错。
无论他当初上位淮南道盪魔將军一职的背后,有没有正一道发力,开府建牙之权都总归是鸿泰皇帝特赐的。
后来他在淮南道称王称霸、作威作福,鸿泰皇帝也没有折腾过他,反倒还一路好言好语的哄著他,让他別跟那些贪官污吏一般计较……
王文心头是承他这份情的。
虽然他那些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事跡,大都是出於公心,也大多都有理有据。
但只有在职场混过的人,才明白一个能扛事儿、有功必赏的领导,有多难得。
“可惜了!”
王文低声呢喃道,心头盘算著晚些时候试试招魂,看能否將鸿泰皇帝的魂魄招过来,给他一个城隍的位子,还上他这份情谊。
他这厢默不作声,可把堂下的徐武给急坏了,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慌什么?”
王文斜睨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道:“天塌不下来!”
徐武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转身一溜儿小跑的关上大门,吩咐把守大堂的两名镇魔卫离远一些。
而后快步返回堂下,凑到堂案前,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低级道:“大哥,太子登基了,那咱先前乾的……嗯?他不会秋后算帐吧?”
他没把话说出口,只是给了王文一个“你懂的”眼神。
王文笑了,好整以暇靠到太师椅上,端起茶碗慢悠悠的拨动著碗盖:“现在晓得慌了?早干嘛去了?”
徐武急头白脸:“大哥別闹,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王文笑道:“你先前不说屁股擦乾净了么?擦乾净了你怕个啥?”
徐武急得都快跳脚了:“这能一样吗?以前他是太子,拉拢大哥你还来不及了呢,怎么会为了那么个小角色恶了大哥你?可如今人家可是皇帝,他能忍得下这口气?那戏文儿里不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他说的稀里糊涂。
但王文却听得明明白白。
徐武的意思是说,先前太子还只是太子,他不可能为了杨映公开恶了他王文,所以即便是追查杨映的下落,也顶多只是暗中追查,他屁股擦得乾净,经得起太子暗中调查。
可如今太子已经是皇帝,他只要认定是他们淮南盪魔將军府做了杨映,根本就无须追查就可以直接拿他们盪魔將军府问罪……连岳爷爷那种人物,皇帝都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將其杀害,还有什么事是皇帝这种生物做不出来的?
“不错!”
王文讚许的徐徐点头:“有长进,都能想到这些事了。”
徐武对这件事的判断,很准確。
倘若这真是纯粹歷史剧本的话,说不得事情的走向,真会顺著徐武设想的那个方向发展。
可这是灵气復甦剧本……
“不过有两点,我得纠正你。”
不待徐武开口,他便接著开口道:“第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通常都是有个前提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
徐武其实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大哥怎么还有心情跟他扯淡。
但他还是习惯性的给自家大哥捧哏:“什么前提?”
王文不紧不慢的悠然道:“那就是只死当官的人一个,皇帝放过他的家小九族,简而言之,就是皇帝给要死的官儿一个体面。”
徐武愣了两秒,陡然反应过来:“大哥你是说……”
王文淡笑著吐出如狼似虎的言语:“我连族谱都没有,须得著谁放过我的家小和九族?他要敢跟我玩这一出,我可就得反给他看了。”
“臥槽,牛逼!”
徐武目瞪口呆,颤颤巍巍的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第二……”
王文竖起两根手指头,悠然的说道:“很多人都以为,我这么牛逼,是因为盪魔將军府牛逼。”
徐武又愣了愣,脑子一时转过不弯来。
王文突然笑出声来:“但其实他们弄反了,是因为我牛逼,盪魔將军府才这么牛逼!”
徐武:“大哥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丝毫无法反驳!”
王文:“所以,对付不对付盪魔將军府,取决於他们搞不搞得定我。”
“搞不定我,无论谁当皇帝,都得好言好语的哄著我继续给他们效力。”
“搞得定我,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我低眉顺眼伏低做小,他们该拿我开刀,还得拿我开刀。”
“据我所知……”
他笑呵呵的给徐武吃下一颗大大的定心丸:“当下大周朝廷,还没有比我更牛逼的人物!”
徐武脑子终於转过这个弯儿来,惊喜交加的失声道:“大哥,你这是要发啊!”
“第三!”
王文竖起三根手指头。
徐武:“你方才不说只有两点吗?”
王文:“四大天王有五个,不是很正常吗?”
徐武:“啊?”
王文:“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你说……”
徐武在嘴上一拉,示意自己闭嘴。
王文收起三根手指:“我方才要是没听错,你收到的消息里,好像没有提及秦王的下落吧?”
徐武想了想,使劲儿摇头。
王文点头:“没有就对了,一个手里捏著兵权的皇子,要是连个响屁都没崩一声就被整死了,未免也太废物了!”
“这……”
徐武眉头一跳,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好几息后才惊骇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太子的皇位……”
他手头做了个切菜的动作。
王文摇头:“不好说,只是太子这基,登的未免也太著急了点,你听说过哪家老头儿不吃饭了,做长子的连老头儿头七都没过,就迫不及待告诉左邻右舍他是新的一家之主?”
徐武连连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傻子都晓得做做样子,不留口舌给左邻右舍戳脊梁骨,这么著急,肯定有鬼!”
王文:“这其实不重要,无论太子是不是正常顺位登基,秦王都必不可能承认他的帝位,秦王掌军权多年、在军中树大根深,如今就是想交了军权做个閒散王爷,太子也必不能容他,左右都是个死,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徐武心头捋顺这一切,不由的感嘆道:“难怪戏文儿里都说天家无父子,老皇帝这么干,压根就没给他那俩儿子留活路啊!”
王文没再说话。
他心头其实也有些想不明白,以鸿泰帝的段位,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那种玩法,是在逼著三位皇子自相残杀。
既然他明知道还坚持那么玩,就代表他要么是自信自己镇得住皇子內斗,要么就是有留有充足的后手能给另外两位皇子一条活路……
他上回入京,瞅著鸿泰帝那样子,也不像是一个丧心病狂到虎毒食子的皇帝啊!
可眼下鸿泰帝这分明就是玩脱了啊!
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他思索了片刻,找不到答案,便果断放弃思考,整理思绪说道:“总而言之,新帝短时间內应该是不会找我们盪魔將军府的不痛快!”
“既然与我们没啥关係,我们就继续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这些时日招呼各地督查室的弟兄们辛苦一些,盯紧各地的妖魔鬼怪,一有风吹草动,即刻上报衙门。”
“对了,上回交代你的山神庙、城隍庙修建工作,有变动,这是最新的草案!”
说著,他从案头抽出一本文书,递给身前的徐武。
徐武心不在焉的双手接过文书,打开一看扫了一眼,而后双眼驀地瞪得溜圆:“淮南道所有府、县,都要建一座黄山神庙和一座城隍庙?”
王文:“你有意见?”
徐武:“没…没意见!”(本章完)
第206章 年终盘点
徐武头大如斗的拿著文书,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山神庙与都城隍庙修建工作的变动,王文是从江西学回来的先进经验。
先前在江西的时候,他去过不少府县城镇。
就他所见,龙虎山势力辐射范围內的府县城镇,几乎人人奉道、人人礼敬龙虎山。
那里的百姓,不知道县尊姓甚名谁、知府姓甚名谁的人,大有人在。
但不知当代龙虎山天师大名的人,却少之又少。
而在麻家的势力辐射范围內,又是另一番光景。
一个县城两三万百姓,过半的百姓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过蛊巫之术,另外一半也都对蛊巫之术敬畏有加、推崇备至。
在那些地方,百姓三病两苦,首先想到的都是寻求蛊师治病救人,实在没招了,才会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態去找大夫……
王文当然知道,这是天师府与麻家人数十代人鍥而不捨的潜移默化之功,是抄不来的。
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在他当下的构思当中,什么时候他黄山神庙与都城隍庙,遍布淮南道所有府、县、镇了,他对自家地盘的开发和利用就勉强及格了。
……
是夜。
王文以黄山神分神开坛做法,加持黄山神权柄,招鸿泰帝柴楷之魂。
三通招魂术,穷搜三山五岳、大江南北,无果。
只得无奈作罢。
徒留满腹疑问。
……
时间一晃,又是半月。
年关將近,盪魔將军府首次开启年终盘点工作。
王文下发行文,要求將军府上下所有机构、所有部门,都要总结、匯总过去一年的工作。
负责募兵的,要匯总过去这一年里,给城南大营输送了多少合格的镇魔卫。
负责收风的,要匯总过去这一年里,给衙门提交了多少有用的妖魔鬼怪信息。
负责斩妖除魔的,更是得分门別类的过去这一年里到底斩了多少妖、除了多少魔,其中妖將有多少,厉鬼又有多少……
而年终盘点工作的重点,还在於財政收支工作和两大水府推进的山精野怪登记造册工作。
王文这些时日忙著將军府改制以及推进落实“稷下学宫”项目,没腾得出手来理会这两项工作,如今眼瞅著要过年了,过年见血不吉利,当然得抓紧时间算一算总帐了。
当然,他心头到底有没有存“秋后算帐”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一连三日,王文都坐镇將军府大堂,亲自督促黄兴德给他组织的审计团队,审查將军府过去一年的收支。
隨著码放了整整一堵墙的帐簿,渐渐变成大大小小的三摞,今岁盪魔將军府的整体收支情况,也浓缩为了薄薄的一张白纸,送到了王文的面前。
王文接过白纸看的第一眼,就被白纸上的数字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今年將军府开支了一百八十万零八千两白银?”
他没怎么管过將军府的开支,再加上將军府的钱財去得快、来得更快,所以他对將军府的整体收支情况一直都没有什么概念。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才嚇一跳。
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他盪魔將军府才多少人马?
朝廷养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一年满餉外加人吃马嚼,也不过就这个数儿吧?
这一百八十万两白银,是怎么来的?
他震惊得一行小字一行小字的看下去。
军餉底层镇魔卫每人每月十五两,將军府一直处於满编状態,也就是二千五百人,发满十一个月,就是四十一万余两。
各级军官,每月拨发军餉拢共八千两,发满十一月,就是八万八千两。
两千五百副铁甲,每副铁甲造价二十五两,两千五百副铁甲也就是六万两。
战马七百匹,每匹买价五十两,每月消耗草料约四两,十一个月,也就是六万两。
这些是固定开支,除此之外还有粮草消耗、四季常服、伤亡抚恤,以及营建大营以及刀兵损耗等等看似零零碎碎,但加起来亦然是个天文数字的大宗开支……
王文一项一项的审视著这些匯总,紧蹙的眉头略微鬆开了一些,同时心头升起了一个复杂的念头:『我他妈可真会搞钱啊!』
盪魔將军府的粮餉,分为两部份。
一部分是朝廷拨发的粮餉,约占总开支的五分之一,也就是三十五万余两。
剩下的,全都是黄兴德和王文这父子俩自行筹措。
凭良心说,朝廷並未在粮餉上苛刻盪魔將军府。
之所以只占到了总开支的五分之一,那是因为盪魔將军府的粮餉和兵甲配置,都严重超额。
盪魔將军府隶属镇魔司,而镇魔司直接归属皇帝管辖,也就是说,盪魔將军府在军中的序列与禁军齐平。
禁军在大周的军伍序列之中,已经是待遇最高的军队了。
而禁军的底层士卒,每月的標准军餉是二到五两,视士卒的兵种和体格而定。
注意,是標准军餉。
事实上,每个月发到禁军大头兵手里头的餉,能有一半就谢天谢地了,而且常常还没办法发足,一年总有那么三五个月领不到餉。
毕竟户部有尚书、有侍郎,兵部也有尚书、有侍郎,军中还有主將、副將……大人们不用吃饭啊?
而盪魔將军府的军餉標准,是王文亲自定下的,最底层的镇魔卫每月都有足额十五两的军餉,是底层禁军士卒的七倍还多!
多出来的这一部分,总不能由朝廷给他补上吧?
当然只能由他王文自己掏腰包补了……
包括盪魔將军府的兵甲、战马配置,同样是超出禁军许多。
禁军当中有超过一半的士卒,在军中混了一辈子都混不上一身铁甲。
而在盪魔將军府,铁甲是入伍就有、见人就发。
多出来的这一部分甲冑和战马配置,同样得王文自己掏腰包。
而军餉做为军伍待遇的標准,又將直接决定犒赏、抚恤等等待遇的標准……
甚至连盪魔將军府的伙食標准,都堪称大周之最!
谁人家当兵吃餉,顿顿碗里都有肉?
那地主老財,都不敢这么过!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盪魔將军府的募兵標准一提再提,却总能时时刻刻保持满编状態,甚至经常出现一个伤亡缺口,二三十个预备役青壮爭抢的奇观。
只因为盪魔將军府有钱,他是真的发啊!
只能说王文还是太老实,虽然他也时常在琢磨,如何才能让底下人捲起来,但他的內心深处依然抱著出多少力、拿多少钱的朴素观念,觉著底下的镇魔卫们,个个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就该拿高工资……
当然,这同样也是为什么旁人避之不及、裹足不前的妖洞鬼域,王文一声令下,盪魔將军府的镇魔卫们就能嗷嗷叫的往上扑!
这些镇魔卫的心头,何尝又不是怀揣著拿多少钱、出多少力的念头?
在他们的心里,自家將军府给的餉,都够买他们的命了……
王文隨手拉了一张白纸当草稿,將白纸上的各项数据翻来覆去的计算两遍后,才终於放下了这张重逾千钧的白纸。
『今年是从无到有,又是制装备又是修营房,明年应该就没么多开支了……』
他自我安慰道,可旋即又想到了刚刚开铺开的黄山神庙和都城隍庙修建计划,脑仁顿时又一阵胀痛。
“今年的收入情况呢?”
他移开目光,逃避似的不去看白纸上那一个个黑的刺眼的数字。
堂下一名老帐房应声起身,又將一页白纸送到王文面前。
这张白纸上的数字,看得王文可就舒服多了……
但他没未舒服多久,就又拉了个驴脸。
只因为白纸上,赫然写著“清河帮拢共入帐四十五万零七千六百两整”。
『这怕不是把黄老登的棺材本都给他掏空了吧?』
他心头沉甸甸的,末了嘆著气感慨道:『当爹,可真难吶……』
黄兴德从未跟他提过这些事情。
一次都没有!
他要不是突发奇想,搞了这么一次年终盘点,他压根就不知道黄兴德掏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补贴他盪魔將军府。
他压制住心头的沉重感,一项数据一项数据的看下去,看到末尾处匯总处的“三百五十四万两三千五百四十七两”这一串数字时,他心头才总算是微微鬆了一口气。
还有盈余就好!
將军府的收入,大头来自於他搬到淮南转运司后,以漕帮为首的各路豪商、商帮上交的过路费,剩下的来自於各地官商士绅的“慷慨解囊”。
“来人啊,唤金总管来一趟。”
他一边在草稿纸上计算著盈余,一边高声呼喊道。
不多时,金九快步入內,叉手下拜:“將军!”
王文头也不抬的说道:“速去清点府库存银,將准確数字汇报给我!”
金九毫不迟疑的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出去。
王文適时搁下笔,看向堂下的带头的帐房先生:“有问题的支出帐在哪里?”
张凡先生不语,只是又將一摞白纸交到王文面前。
王文接过这些白纸,仔细观看,就见上边分门別类的摘抄著记帐。
“城南大营,鸿泰二十五年七月十九,进购生猪五百斤,作价二百一十四两——画押刘永、张三。”
“城南大营,鸿泰二十五年七月二十,进购鸡鸭六百只,作价三百七十五两——画押刘永、吴大头……”
王文读著读著,都笑了起来。
“来人,叫都虞侯徐武滚来见我!”
他压制著怒气低喝道,但雄浑的声音仍旧震得房梁簌簌抖动,落下无数灰尘。
很快,徐武就小跑著衝进大堂,眼见大堂两侧排排的帐房先生们以及两侧堆积如山的帐本,心头一跳,叉手下拜:“末將徐武,拜见將军!”
王文不语,只是抓起一张白纸甩向徐武。
轻飘飘的宣纸,落在徐武脸上却好似大耳刮子一样,打得他一个趔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神躯。
他心头打鼓的弯腰拾起脚边的白纸,定睛细看……
这一看,瞬间就把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王文依旧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的一张白纸一张白纸的看,一张白纸一张白纸的往下甩。
每一张白纸,落在徐武脸上都,都发出响亮的耳光声。
徐武是既不敢躲,也不敢辩解。
就这么直挺挺的揖在堂下,一个耳光一个耳光的生受著,一张白纸接一张白纸的捡起来细看,不一会儿就面如酱紫、浑身瑟瑟发抖,不知是被打得,还是气得?
他知道大哥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白纸上这些人名,过半都是以前漕帮的老弟兄。
大哥念著往日的情义,有什么肥缺的职位,都先紧著这些老弟兄。
但这些人却没念著往日的情义,把大哥当成傻子哄骗……
以他对自家大哥的了解,这些但凡贪得不这么过分,甚至都过分到欺负大哥脑子的程度,他骂几句,这事儿兴许就过去了。
可这些人,实在是太特么欺负人了!
西市三十文钱一斤猪肉,他们是哪来的胆子,敢翻十倍上帐画押?
不过二三十页纸张,王文却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
这一个多时辰之內,大堂內出了纸张落在徐武脸上的耳光声,是办点声音都无。
“人是你安插,你自己去查吧!”
將所有白纸都甩到徐武脸上后,王文端起手边的茶碗,神色淡淡的说道:“贪墨银子超过一万两的,叫他死;贪墨银子超过五千两的,打断两只手扔出我將军府;贪墨银子超过五百两的,解甲、卸职,滚出我將军府;其余人等,一律仗三十、三年不得晋升!”
徐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狠声道:“末將这就去办,绝不叫他们好过。”
说完,他一叉手,转身快步出去。
碰巧与进门来的金九,擦身而过。
金九进门来,王文还只当他是来匯报府库的清点情况,却不曾想,他快步走到堂上,附在他耳边低语道:“將军,家里方才边送来消息,秦王反了!”(本章完)
第207章 放下屠刀
“將军,家里方才边送来消息,秦王反了!”
王文战术后仰,偏过头看了金九一眼,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说啥?再说一遍!”
金九当即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大爷刚收到的消息,秦王在辽东起兵反了!”
王文:『臥槽,这么草率的吗?』
他早就料定,秦王大概率会反。
但他著实是没想到,秦王会反的这么急,那鸿图帝的尸身只怕都还未送入皇陵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正经的造反派……
毕竟太子既占著大义正统,又占据了京师中枢,秦王若不趁著皇位交替、天下动盪之际,赶紧起兵放手一搏,等到尘埃落定,他就更没指望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著?
吃屎都赶不上热呼的!
他心头算了算时间和消息传播的速度,发现秦王无论是鸿泰帝崩殂之后才从別处逃往辽东,还是他人本就在辽东,直到鸿泰帝崩殂的消息传到辽东他才得知的信息,他起兵造反都未有半分犹豫。
还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啊!
王文心头略略有些沉重,却有种无处发力的无可奈何感。
『真闹腾啊……』
他喝了口茶,心下重重的一口气。
好一会儿后,他才偏过头,轻声开口道:“安排一下,晚些回家一趟。”
金九点著头,“誒”了一声。
……
是夜,王文返回清河堂,就太子即位、秦王造反这两件事,与黄兴德促膝长谈了半夜。
最终父子俩一致认为:关他们屁事!
无论是太子即位,还是秦王造反,对他们爷俩的影响,都极其有限。
正如王文所说,先前没有秦王这个外患的时候,太子都不太可能拿他开刀,如今有了秦王这个外患,太子就更不可能拿他开刀了。
非但不会拿他开刀,太子一定还会开出高官厚禄拉拢他,以免他与秦王眉来眼去。
该说不说,他王老虎,如今好歹也是控制一道財权与路权的坐地虎了!
即便是放到整个大周王朝,他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了!
要说徵调他北上带兵平叛,那就更不可能了。
盪魔將军府隶属镇魔司,和正统的地方武將压根就不是一个系统,徵调他北上与秦王对垒,名不正、言不顺。
对付王文这种刺儿头,名不正、言不顺,那就摆明了是找他的不痛快。
他都不痛快,旁人还想痛快?
太子是聪明人,他显然不会来自找不痛快。
王文这边没问题,黄兴德这边就更没问题了。
清河堂脱离了漕帮之后,业务范围剧烈缩水,从曾经藉助漕帮这个平台,做南粮北运、大宗盐铁、以及丝绸瓷器等等日进斗金的大生意,一度沦为只能赚点搬运费、下力钱这种辛苦钱。
虽然自从盪魔將军府插手运河河运之后,清河堂的境况略有好转,但好的並不多。
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没了漕帮这块金字招牌,黄兴德名头在那些大商人、大商帮那里並不好使,即便黄兴德是王文他义父也一样。
王文原本打算的是,等將军府改制平稳过渡之后,再腾出手来给黄兴德撑腰,从那些豺狼嘴里抢下几块肥肉来还给清河堂。
现在好了,新皇登基和亲王造反凑一块,朝廷必会拿这些过年猪开刀,从他们身上刮出几层油来,充作军费。
清河堂正好从这个漩涡里抽出身来,作壁上观……
等到尘埃落定,运河商界重新洗牌之时,清河堂再入围,以最小的力气抢最多的肥肉……完美!
“不过其他生意暂且可以不理会,南粮北运的生意,您必须得插上一手!”
在经过漫长的討论总结后,王文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黄兴德秒懂:“你是担心世道乱起来,出现粮荒?”
“不好说……”
王文摇头:“现在谁都不知道那哥俩,会闹到什么地步,不过总归是手头有粮、心头不慌!”
黄兴德沉思了片刻,问道:“你想做到什么地步?”
这个问题,反倒把王文给问住了,他左思右想的思索了许久,才答道:“至少得能保证一旦出现粮荒,淮南道內不会饿死人吧!”
“你倒是会护犊子!”
黄兴德哭笑不得的摇头:“可莫说闹粮荒了,就是丰年、就是眼下,淮南道內都有的是人被饿死!”
“我当然晓得……”
王文轻嘆道:“可这种事怎么说呢?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无所得吧,咱爷俩朝著不饿人那个方向去努力,无论做不做得到,真出现那种状况,也能少饿死几个人吧?人活著多好啊……”
黄兴德神色异样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许久才欢喜的笑著点头道:“你终於长大了!”
王文哭笑不得:“爹,您这话都说了好多回了吧?我到底还得长大几回啊!”
黄兴德只是笑,笑著摇头:“咱老啦!念想都过时啦,你还年轻,不必学咱,不过你现在这样儿……你爹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会得意的叉著腰大笑三声。”
王文:“那您呢?您就不想到门口,叉著腰大笑三声?”
黄兴德嘿嘿笑:“等咱不行的那天,一定上门口叉腰大笑三声!”
王文:“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黄兴德笑著端起茶碗一口喝乾,末了脸色一变,笑容顷刻间消失:“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办不到!”
“办不到?”
王文拔下头上的髮簪,往桌上一拍:“这个办不办得到?”
黄兴德望著桌上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的丈二银枪,眼神发直的摇头:“办不到,断人財路犹如杀人父母!”
王文扯下腰间的荷包,往桌上一拍:“这个也办不到?”
黄兴德看著他的钱袋,想了想,还是摇头:“办不到,世间上不止你一个有心人。”
王文拿起荷包,拍在银枪上:“这个,加这个,还办不到?”
黄兴德思来想去许久,才点头道:“可以一试,但结果很难说。”
王文沉吟了片刻,再从腰间翻出巴掌心大的淮南道盪魔將军印,拍到钱袋上:“那再加上这个,能不能办到?”
黄兴德扫视著桌上金字塔一样的三枚物件,喃喃自语道:“权利作保、金钱开道、武力镇场……应该能做成!”
王文摇头:“是权力开道、金钱镇场、武力做保!”
“这……”
黄兴德迟疑的抬眼看他:“怕是要犯眾怒啊!”
王文:“他们若是都不怕让我怒,我还怕犯眾怒?”
黄兴德摇头,语重心长的说:“二虎,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你不仗势欺人,势才能是你的依靠,处处仗势欺人,势就会是你的破绽。”
“这就好比一面盾牌,你不磨练自身的本事,每逢强敌都只凭它迎敌,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这面盾牌破了、碎了,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王文听得明白,但他有不同意见:“爹,我若满脑子都是仗势欺人,我就该一纸公文发到各大粮號手里,勒令它们无条件的交出手里的存粮!”
“可我现在不是掏钱买吗?他们卖、我掏钱买,这不是正当的市场交易么?总不能就因为我是盪魔將军,我想做个好人,就非得高价买吧?”
“这哪里是我欺负人啊?”
“这不分明是他们欺负我么?”
黄兴德觉得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可事实並不全是他说的这样:“咱方才就说了,世上不止你一个有心人,你都能想到可能会闹粮荒,哪些粮商能想不到?你想低价买、他们想高价卖,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王文都险些被他的话语给气消了:“爹,您是不是真老糊涂了?他们想屯粮卖高价,那是正经的市场行为吗?不分明是想发国难財、想吃人吗?”
“那歷朝歷代,没有王法保护髮国难財的不法之商吧?我好歹也是个官儿,我不让他们发国难財、不让他们吃人,我还做错了?”
“再说了,我屯粮食,难道是准备赚差价吗?”
“凭什么好人就得被枪指著?”
黄兴德並没有生气,心头翻来覆去的將这件事捋了好几遍后,才笑道:“小王八犊子,老子跟你讲钱,你跟老子讲权,老子跟你讲权,你跟老子讲法,好赖话都叫你一人儿说了是吧?”
王文正色道:“换句话说,我一个有兵有权的武將,还愿意跟他们讲法讲钱,难道不是他们的运道吗?他们凭什么不满意?凭什么记恨我?”
“谁人要实在不愿意卖我,也行,我自认我王老虎人缘儿差,我不勉强,!”
“但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盪魔將军府一定会派人盯著他们,但凡粮荒时节,谁人家的粮食敢涨一个铜板,我不抄他的家、灭他的族,我王老虎隨他们的姓儿!”
黄兴德想了想,欣然道:“也行!”
王文都惊了:“这也行?”
黄兴德:“只要不硬逼著人如你的意,就犯不了眾怒。”
王文:“未必吧?”
黄兴德:“放不到台面儿上讲的理由,如何能挑起眾怒?二虎啊,你可以不將人想得那么好,也不必將人想得那么坏,人心是有一桿称的!”
王文呵呵一笑,不与他爭辩:“那这件事,就拜託您老挑头了,我回头会先送一笔银钱过来,再派一批镇魔卫到您手下听候差遣。”
黄兴德惊讶道:“这么著急的吗?眼瞅著就要过年了,各行各业都要封帐了,现在办得了什么事?”
王文:“正好趁著过年歇业这一段时间,大家都有空閒,先把该谈的事先谈好,开年了就能直接做事,尤其是咱扬州的粮號,能听您招呼的您都儘量招呼一下,实在不肯听招呼的,不妨先透露一个风声给他们,年后咱扬州的粮食,许进不许出……我说的!”
黄兴德:“你这么一闹,怕是得嚇跑不少粮商。”
王文嫌恶的说道:“要滚就赶紧滚,別搁我眼皮子底下给我添堵,哪天我心情不好,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
黄兴德失笑道:“你这养气儿的功夫,可还没练到家啊,口口声声说著人活著多好,杀起人来却半点都不见手软……听说,二狗下午又杀了几个人?”
王文笑道:“怎么,还有人到您耳边儿煽风点火儿?”
黄兴德摇头:“煽风点火谈不上,二虎,你將军府的內务,咱不过问,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吶!”
王文低头喝茶:“我也想饶他们,是他们自己不饶自己啊!”
黄兴德也战术喝茶,末了还是说道:“二虎,你近来杀性的確是有些大,得空了不妨放下將军府的公务,练练功、看看书、喝喝茶,好好调养一下自己的性子。”
“咱年轻的时候,心肠也硬,带队出去做事,回来听到掛彩的弟兄们抱著伤口哀嚎痛呼,心头那邪火就跟火上浇油一样往上窜,恨不得一巴掌捏死他们,就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挨两刀算得了什么事?”
他轻轻拨动著茶碗,眼神中带著追忆、感慨之色的悠悠说道:“等到岁数大了,才想起以前那些人、那些事,才开始反省,自个儿以前哪些事做得不对,当时若是再仔细一些,不那么著急、脾性没那么火爆,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若是那些人还活著,如今又该是个什么样子?”
“就好比你爹,他要是还活著,肯定见天咧著个大嘴来找咱喝酒……”
“你说那日子,得有多美?”
“后来咱才明白,刀拔出来容易,收回去难!”
“提刀容易,放下刀难!”
王文静静地听著他诉说,心头似有所悟,嘴上却还“嘖嘖嘖”的调侃道:“您吶,都快成佛了!”
他作怪的双手合十,挤眉弄眼道:“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黄兴德气咻咻的一巴掌把他头打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就多余跟你废话!”
王文梗著脖子振振有词:“哪您方才还说,不拿您那一套老思想影响我呢?不也扭脸就给我上起了思想教育课?”
黄心德:“滚滚滚,看到你就来气!”(本章完)
第208章 内卷
秦王起兵造反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各种消息渠道,送到了王文手中。
有消息称,秦王发檄文,称篡位者柴恒,叛乱逼宫、弑杀君父,窃据帝位、猪狗不如,不得已起兵肃清寰宇、溯本还原。
又有消息称,新君拜将誓师,称反王柴佑,勾连辽东守将齐玉庭,阴蓄大志、犯上叛乱,不忠不孝、枉为人子,发兵三十万北上平乱。
总之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流言飞语满天飞,连民间都在议论纷纷,街头巷尾随处可闻。
王文其实也想知道,这哥俩倒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只是他所掌握的信息太少,无论他如何翻来覆去的拼凑信息,整件事依然如同雾里看,看不真切。
他甚至怀疑,鸿泰帝并未真的身死,眼前的一切,不过只是鸿泰帝退居幕后、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
证据当然就是他先前加持黄山神的权柄,招魂鸿泰帝的阴魂却无功而返。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好奇心特别强烈、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吃瓜爱好者,只是略略的思索了一番,在发现根据当前很难复盘出实情的真相后,他便果断的放弃了继续探究的意思。
谁真谁假,关他屁事!
腊月中下旬,朝廷颁发了新君登基后的第一道诏书,定年号为昭德,明年即为昭德元年。
昭德帝加封王文为“淮南安抚使”的圣旨以及告身行文紧随其后,送抵荡魔将军府。
这还是昭德帝为太子时,太子洗马杨映代表昭德帝与王文达成的一桩交易,太子保举王文坐上淮南安抚使,做为交换,王文保证淮南转运使的位子落入太子一系的官员之首。
王文都没想到,昭德帝都登基为帝,还会认这一笔买卖!
但这种相当于捡钱的交易,他没理由拒绝。
不过从这一笔买卖当中,他已然能够看出,新君当前的状况并不好!
或者说,非常不好!
如若不然,昭德帝不会干这种饮鸩止渴的买卖。
淮南安抚使,原则上有名无实的寄禄虚衔,但在这个原则里,淮南安抚使乃是有权力统领五万兵马的地方高级武将,兵权几乎与边关经略使相当。
不过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分析,给一个在淮南道统兵、且脱离了地方官府管束制衡的武将,加封淮南安抚使,能是有名无实的寄禄虚衔?
昭德帝敢这么想,王文也包不能这么认啊!
毕竟他交出去的,可是实打实的一道财权!
昭德帝做了二十五年的太子,他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若连这一点都拎不清,他就坐不到那把龙椅之上。
可他仍旧将这个稍有不慎,就将尾大不掉,成为王朝心腹之患的职位,交予他王文,换取淮南道的财权以及他王文的支持。
这不是饮鸩止渴是什么?
王文欣然接旨,并通过前来宣旨的太监,给昭德帝画了一大堆不要钱的饼。
他心头跟明镜儿一样,知晓这个职位未来一定会很麻烦。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他身上有这么个随时都有可能演变为王朝心腹之患的职位,等到昭德帝坐稳龙椅、搞定秦王,必然会动他的歪脑筋!
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但以后的事情,当然是以后再说。
至少眼下,他王文乃是整个淮南道,乃至整个南方地区,最有实力的武将!
咋的都得先爽一把再说!
……
年关将近,北方大雪封山、道路难行。
昭德帝和秦王这亲哥俩,隔空唾沫星子四溅的疯狂打着嘴仗,各自调兵遣将、积蓄着实力,等待来年开春战场上见高低。
虽还未开打,浓郁的火药味已经弥漫大江南北……
而荡魔将军府这边,也难得传出了浓郁的火药味儿。
却是敖青和白子墨这两大将军府辖下的水府之主,终于是王见了王,端坐在将军府大堂下两侧,如同两只斗鸡一样的各自寸步不让的大眼瞪着小眼,大有一言不合、你死我活的倾向。
王文端坐在堂上,专注的翻阅着两大水府呈上的山精野怪登记册,佯装嗅不到堂下的火药味儿。
他为什么明明有了敖青这个洪泽湖水府大将,还要扶持白子墨做巢湖水府之主?
当然是了促进他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啊,积极主动的为他分忧啊!
制衡?
不存在的,敖青有天道誓言作保,它再修行一千年,王文都不担心他会尾大不掉、养虎成患。
但底下人不卷起来,难不成还要他做老板的去事事亲力亲为啊?
效果,这不就出来么?
白子墨出任巢湖水府之主后,敖青不忿昔日的手下摇身一变与自己平起平坐,多方对巢湖水府进行打压,一度压制得巢湖水府的精怪出不了巢湖水域。
而白子墨为了获取王文的扶持,解巢湖之围,玩了命的带队翻山越岭给山精野怪登记造册,kpi一度反超将大部分精力都费在打压巢湖水府的洪泽湖水府,倒逼洪泽湖水府大力气去给各地的山精野怪登记造册!
山精野怪登记造册工作,并不好做,大部分山精野怪都坐井观天、野性难驯,不将它们打服,它们根本就不愿意开动脑筋去了解,什么叫荡魔将军府,什么叫登记造册,什么交纳税!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若是交给将军府的镇魔卫们去执行,没有个一两年的功夫,绝难见成效!
还得是敖青和白子墨这些熟门熟路的带路党出马……
好一会儿,堂上的王文才合上了两本册子:“你们的账,我看了,总的来说,都做得还不错,有功、当赏!”
他的话音刚落,白子墨便猛的窜了起来,叉手恭声道:“全赖将军威名震慑四方,末将微末之劳,岂敢居功!”
敖青愣了两秒,才连忙站起身来:“全赖将军指挥有方,末将不过只是照章办事,不敢居功!”
王文愉悦的笑了。
卷吧、卷吧,你们不卷,我如何高枕无忧?
“好了,功便是功、过便是过,我将军府从不差饿兵。”
王文一摆手,大方的说道:“稍后一妖去药王殿,领取两转金丹一瓶!”
白子墨闻言面露狂喜之色的一揖到底:“末将拜谢将军赏赐!”
敖青纳纳的望着白子墨,习惯性的吐出蛇信子,直到眼角的余光瞥见王文的眼神忽然转冷,才猛然一惊,慌忙缩回舌头,一拜到底:“末将拜谢将军赏赐!”
王文的面色阴转晴,微笑着摆手道:“好了,都坐吧。”
“谢将军!”
二妖起身落座,眼观鼻、鼻观心。
王文悠然的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们一件一件说。”
“先说这些已经登记造册的妖民,明年你们的工作重心,就在于加强对它们的管理。”
“首先,就是纳税的问题,我会着后勤司,根据妖民境界不同,尽快拿出一个统一的纳税标准。”
“纳税的标准我会考虑实际情况,准许妖民用天材地宝充作税金,确保妖妖皆有税可缴、妖妖皆能安居乐业,实在是缴不起税金的,我还会允许它们通过徭役抵扣税金,例如开荒耕地、疏通河道、拉纤行船等等,淮南道这么大,总会有工作给它们挣钱缴税。”
“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忧!”
二妖闻言,激动之中带着欣喜的齐齐叉手道:“末将代替辖下妖民,拜谢将军宽宏大量,体恤妖民!”
王文大气的摆手:“小事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其次就是洞府的划分问题,凡是已经登记造册的妖民,都应尽快划分山头、划分妖洞,妖民过百的中大妖洞、要拆分,妖民过百的族群、同样要拆分,还要贯彻落实责任制,一妖作乱、全洞连坐,确保人妖和睦共处、共创和谐社会!”
敖青闻言,面露为难之色。
然而白子墨已然窜起,叉手高呼道:“将军所指,即为末将所向,待末将回转巢湖水府,即刻召开水府妖民大会,贯彻落实将军的指示!”
‘卧槽,你这妖……’
敖青目瞪口呆得看了它一眼,末了慌忙起身道:“末将回转洪泽湖,也会即刻召开水府妖民大会,带头遵守将军的指示,谁妖胆敢违抗将军的善政,末将第一个灭了它!”
说着,它还挑衅的瞥了白子墨一眼:‘别以为你在将军府当了几天差,就了不起了,拍马屁而已,本王也会!’
白子墨同样用银色的竖瞳斜睨了它一眼,无声的冷哼了一声。
“不错!”
王文一本正经的摆手,嘴角的笑意却比ak都难压:“本将得二位猛将襄助,何愁大事不成!”
白子墨:“将军谬赞,末将不过只是尽本分而已。”
敖青:“将军如何说,末将便如何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哈哈哈……”
王文抚掌大笑:“很好,本将没有看错妖,都坐、都坐!”
“谢将军!”
二妖重新落座,恶狠狠的对视了一眼,空气之中似有火光闪烁。
“最后一点……”
王文权当看不到二妖之间的矛盾,轻轻叩击着堂案,将二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那将是两大水府,要尽快组建巡查班子、落实领导责任制,杜绝再出现弱肉强食、妖洞兼并的恶性案件。”
“你们要明确的告诉治下所有妖民,淮南道所有的山岭、洞府,都是咱荡魔将军府的,是因为它们交了税,咱们才借予它们居住生活,咱们准谁住、谁就能住,咱们不准谁住、它不能抢,胆敢私下行持强临弱、兼并妖洞的恶行,本将将视作是对我荡魔将军府的挑衅,届时本将将亲自出手,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而你们,必须得肩负起领导作用,监察治下妖民,及时发现处理此类恶性案件,有妖民受了欺负,你们要给它主持公道,有妖民被恶妖伤害,你们要保护它的安全!”
“总之一句话,底下的妖民们既然缴了税,咱们就得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只要妖民遵守了咱荡魔将军府的规矩、积极缴税,天王老子来了,想要伤害它们都得先过咱将军府这一关,你们顶不住,还有咱将军府两千五百名弟兄,咱将军府这两千五百名弟兄顶不住,还有本将!”
“本将就是每一个遵纪守法、依法纳税的妖民的靠山!”
他说的斩钉截铁,堂下二妖的眼神中又浮起激动与感激之色。
二妖再次起身,叉手下拜,异口同声道:“末将代治下妖民,谢将军为咱们做主!”
王文欣慰的伸手虚压:“不必多礼,咱们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自家人,出了这扇门咱们是上下级,关上这扇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们若是不嫌弃,尽可唤本将一声大老爷!”
二妖感激涕零的齐齐改口:“小妖拜见大老爷!”
王文:“哈哈哈,不错不错,都坐吧!”
二妖重新落座,再次火药味十足的碰撞了一下眼神。
“好了!”
王文收起面前的两本名册,正色道:“守法的良善妖民咱们说完了,接下来说说不守法的不法妖魔,你们都说说,你们辖下有哪些刺头!”
白子墨再度抢先开口道:“启禀大老爷,小妖辖下有一头柳树妖,自称柳奶奶,占居蛤蟆岭,麾下聚集了一大批不法之妖魔鬼怪,为它摄取无辜百姓的精血和阳气,小妖多次集结水军攻打,皆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敖青瞥了它一眼,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叉手道:“启禀大老爷,小妖辖下并无甚妖魔鬼怪敢挑衅大老爷的威严,唯有那太湖尸王的下属,多番越境兴风作浪、掳掠良善妖民,小妖恪守大老爷的吩咐,紧守境内水域,还请大老爷下令,准许小妖与那魔头单挑!”
王文既哭笑不得又有些诧异:“那老潜水员上回挨了揍,还没老实?”
敖青诧异道:“大老爷见过那魔头?”
王文颔首,轻描淡写的装逼:“前不久在江西见过那厮,追杀了那厮小半日,叫它逃了……也罢,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便去找那老潜水员说道说道。”(本章完)
第209章 得势不饶人
天光阴郁,北风呼号。
王文身披甲胄、倒提银枪,骑跨墨麒麟,敖青与白子墨卷起两团妖气一左一右跟随着他,同下江南。
千山过境,天际一道黑线迅速化作一方死气沉沉的大湖,闯入一人两妖眼帘中。
王文并指成剑抹过双眼,打开法眼眺望这座大湖,就见仿若熊熊山火般旺盛而炽烈的妖气、鬼气笼罩整座大湖,中心处一道又粗又长的青黑尸气,好似通天建木般嚣张跋扈的横亘于天地之间,散发着恐怖的威慑力!
敖青与白子墨两妖,望着那道青黑尸气,竖瞳骤然缩成了一条线,惊悸的不住吐蛇信子。
“好魔头!”
王文赞叹了一声,末了毫不犹豫的捏起雷诀,以体内堪称雄浑的绛宫雷为引,抑扬顿挫的高声念诵道:“天雷隐隐,地雷轰鸣,水雷滔滔,火雷炎炎,风雷激荡。五雷听我号令,速降真灵……”
刹那间,大风起,阴云旋转,雷声轰鸣。
王文长发乱舞,银枪一指天穹,重重的往那道青黑尸气所在的湖面一劈:“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诛魔!”
话音落,旋转的阴云之中激射出千百道雷霆电蛇,以那一道粗大的青黑色尸气为中间,进行饱和式的狂轰滥炸,弹指间便将笼罩整座大湖的所有妖魔鬼怪气息涤荡一空。
雷声轰鸣之中,无数惊恐的尖啸声四起,湖面翻涌起大片大片混浊的泥沙,放眼望去,就好像一块上好的水青色绸缎打上了一块块丑陋的土黄色补钉……
“王二虎!”
随着一道愤怒、压抑的咆哮声压下轰鸣的雷霆之声冲天而起,一头獠牙外突的狰狞黑毛水猿冲出水面,沐浴着雷霆电蛇迎风便长,几个弹指间就化作一头十数丈高的威猛巨物。
若不是它身上那一个个仍然在往外“噗噗”喷着黑血的大裂口,破坏了它整体的压迫感,它的身姿定然会更加恐怖……
它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遥望着王文,暴怒得唾沫星子乱溅的咆哮道:“你到底想做甚?当真要与老祖生死相搏吗?”
“嘶……”
王文还未来得及回话,他身后的两条蛇就已经被青山呼海啸般的魔威恫吓的显出原形,窒息一样的死命吐着蛇信子。
白子墨的本体是一条体长两丈、腰身足有成人大腿粗的白蛇,它惊恐的疯狂拍打着尾巴,震惊的扭头望向敖青:‘你确定,你要和这玩意儿单挑?’
敖青将青翠欲滴的身躯盘成了一朵屎,拼命缩着长角的脑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王文佯装看不到这俩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自顾自的冲着青冷笑道:“长本事了,敢跟本将军刚正面了?”
青焦躁不安又出离愤怒的咆哮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老祖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莫欺人太甚!”
王文疯狂嘲讽:“杀人不过头点地,和你一个死人有什么关系?哦不对,瞅着你这副丑陋的模样,你活着的时候也不是人吧?”
青:“混账!”
王文:“放肆!”
青:“王二虎,你莫以为老祖真怕了你,老祖还就不信了,你还能请下来第二道紫霄神雷!”
王文:“来来来,今日你我就分个生死,谁跑路谁就是狗娘养的!”
他火冒三丈的驱策着黑二牛提枪往上冲。
青见状,脚下慌忙飞速后退,依旧与王文维持着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王文“无奈”的勒住黑二牛,鄙夷的破口大骂道:“不敢动手,你他妈瞎提什么劲?”
青被他骂的周身尸体暴走,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却愣是没敢喷回去,害怕王文真扑上来跟它搏命,它可是见识过这厮有多虎的。
说到底,它还是不敢赌,赌王文请不来第二道紫霄神雷。
其实从江西返回太湖后,它多次复盘麻家老宅那一战,一度认定王文后边追着它满地乱跑,乃是虚张声势。
否则王文没道理不趁着它病,要它的命……
但此刻它望着王文这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它心头又动摇了。
毕竟认怂,不过只是丢点面皮而已。
可若是赌输了,它赔上的可是大好尸生啊。
它一条僵尸,要什么脸面啊?
王文今日来,也正是为了打消这厮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而来。
他料定青逃回太湖后,必然会怀疑他后来追杀它,乃是虚张声势。
毕竟后来他在追杀青的过程中,他的确是出手的机会……
带着这样的心思,看待太湖的妖怪到他淮南道捣乱这件事,无疑就变成了青对他的试探。
他若置之不理,岂不就漏了怯?
所以,他必须要强势出击,将青那点不安分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杜绝这厮养好伤,到淮南道去找他报仇。
虽说再给他一定时间,他真能再请下来紫霄神雷。
但将战场放到自家地盘上,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以青的恐怖实力,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将一座府城化作死地!
除此之外,他心头还存了给敖青和白子墨上上强度的心思。
调教手下嘛,就得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两条长虫目前还算乖顺、做事也算勤勉,他也不好鸡蛋里挑骨头。
那就杀鸡儆猴吧!
相信有青这头老潜水员的前车之鉴,这俩长虫一定会更加老实、更加勤勉。
……
“别几把退了,滚过来!”
王文心头绷得紧紧的,表情和言语却越发嚣张:“本将军有话要问你!”
青闻言,面上依旧是那副又凶恶又愤怒,恨不得吃上百八十个人解恨的狰狞模样,但心头那根弦也“嗖”的绷紧,怒声道:“你叫老祖过去老祖就过去,老祖不要面子的吗?”
过去作甚?
方便你用紫霄神雷劈老祖吗?
王文听出了它的外强中干,心头匿笑,面上却还绷着面皮一脸不爽的上下打量它:“不过来也行,换个人样跟本将说话,本将不喜抬着头看人!”
青:“你说变人就……”
王文面无表情的手一翻,竖起三柱清香。
青:“变人好了,老祖也不大习惯低头看人。”
话音未落,他巨大无比的狰狞身躯已经飞速缩小,再度变成那副俊美的近似人妖的模样,隔着百十丈与王文遥遥相望,目光很是警惕。
王文将三柱清香,插到黑二牛头顶的鳞甲缝隙里,然而指下凡湖面上那些翻着白肚皮晒太阳的大鱼,问道:“本将问你,你手下这些妖魔鬼怪,到我淮南道作乱的事情,你知不知情?”
青诧异道:“竟有此事?老祖今日才头一回得闻。”
王文冷笑了一声,目光不善的盯着它:“别跟本将打马虎眼儿,本将既然来了,岂是你一句不知情便能打发的?”
青立马回道:“可此事老祖真不知情,老祖这些时日一直在闭关修行,哪有闲工夫理会这些琐事?”
王文脸上的嘲讽之色越发浓郁:“这不重要,反正你手下的妖魔鬼怪越境入我淮南道作乱,都是事实,本将今日既然来了,你就必须得给本将一个满意的答复,给不了,我们就手下见高低!”
青心头憋屈的一张口,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一口凌乱发黑的獠牙:“你待如何?”
“草泥马!”
王文猛地一拽缰绳,挺枪化作一道流火杀了过去:“老子给你脸是吧?”
青眼见王文恶狠狠的杀将过来,下意识的转身就欲逃窜。
可一想到底下还有无数手下在观望,又无论如何都舍不下这张老脸,只能硬着头皮与王文交手。
流火掠至青的面前,陡然爆发出满天雷霆枪影。
青怒喝一声,双手化作利爪,“嘭嘭嘭”的与满天雷霆枪影硬碰硬,精纯的尸体与暴烈的绛宫雷碰撞,不断爆发出“刺啦刺啦”的油锅烹炸声。
王文存了杀心,使出浑身解数,手底的枪劲一枪比一枪疾、一枪比一枪重,澎湃的余劲落在湖面上,接连炸开一道道七八层楼那么高的水,摧枯拉朽的收割着水底下逃过一劫的小妖小鬼儿。
灵气复苏进程发展至今,大周各地都已涌现出了一大批出挑的四阶大妖、厉鬼,走在时代最前列的五阶妖王、鬼王也为数不少。
但放眼整个大周,当下修行界的妖魔鬼怪主体,仍旧是二三阶的妖兵冤魂、妖将恶鬼为主。
以王文堪称六阶人仙之下最强的战斗力,配合天克一切妖魔鬼怪的五阶雷法,收割这些小妖小鬼真就好似割草一样,沾到就死、磕到就亡!
至于青的境界……
它先前自称游尸,上能达九天、下可入幽冥,仙人见它拱手、鬼神见它作揖,这或许有一定吹牛逼的成份,但并不多。
也即是说,它至少也是实打实的六阶,即玄门大天师、鬼仙、妖仙以及武道天人一级的顶级大妖魔!
这厮也是灵气复苏至今,第一个露头的六阶级大妖魔!
在王文见过的所有人、妖、鬼当中,唯有昔日在黄山之巅有过惊鸿一瞥的那位武道天人、绝世剑仙张永,能与之一较高下。
若非僵尸这种异类,把所有点都加到了体魄之上,以致术法单一、变化不足,王文根本就不是它三合之敌!
不过,这并非是说僵尸这种异类弱……
相反,僵尸这种异类成长到青这种等级,可谓是极强!
要知道,王文走的可是六边形战士路线,他除了武道境界仍然停留在堪比四阶大圆满的先天境巅峰之外,元神、体魄、术法无一不是实打实的五阶大成!
换个真正的鬼仙、妖仙来,他说不定都能战他个不相上下。
可到了青这里,他却只配给青刮痧拔罐……
足见僵尸这种异种走到后期的强悍之处!
……
王文吃定了青必然不敢真与他搏命,肆无忌惮的倾泻着体内的能量,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将体内庞大的能量挥洒出了七成。
那满天飞舞的枪劲、雷霆、烈焰,就好似不要钱一样往青身上砸,铺天盖地的架势,颇有一种手残打撸啊撸,冲进团战不分敌我、不分方向的一股脑把所有技能丢出去的最强黑铁之姿。
束手束脚的青,被他狂轰滥炸的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再吃我一招!”
打得兴起的王文再度一次性爆发体内所有能量,将数种截然不同的能量融入一枪之中:“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话音刚起,他已经从墨麒麟身上一跃而起,人枪合一,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紫红色流光,以迅雷不及之势射向青。
快!
太快了!
以青的眼力,竟然都无法捕捉他的身形,只能下意识的交叉双臂,试图挡住胸口的伤口。
当它的双臂才刚刚抬起,这一道紫红色的流光已经电射到它身前,化作丈八大枪的银枪一式平平无奇的中平枪,在它双臂交叉之前捅进了它胸前的伤口,并且毫无悬念的将其捅了一个对穿!
时空在这一刻仿佛定格!
显露出身形的王文,剧烈的喘着粗气,强悍的肉身上接连想起“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就好像一尊碎裂的瓷器。
以他的肉身之强悍,竟都扛不住方才这一招的恐怖加速度!
他脑海中回味着方才那须臾之间,天地间的一切景物都视乎虚化,眼前只剩下一条线与一个点,仿佛升维一样的画面,心头惊喜的连连高呼道“大爷成了、大爷成了”!
他甚至有一种,哪怕不捅青的伤口,也能将它捅一个对穿的错觉!
而青则有些发愣的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在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王文,心头极度惊悸、无比惊恐的同时,又陡然涌起滔天的怒火,以及足以淹没神智的杀意!
它是真害怕了……
所以它是真的出离愤怒了!
千钧一发之极,王文果然撒手,弃了钢枪抽身后退,口中飞速念诵道:“天灵灵、地灵灵,天道大老爷显威灵……”
青:???
它听见了。
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滔天的怒火,一瞬间就熄灭了。
被杀意淹没的神智,也一下子就清醒了。
整条尸都无比的崩溃!
你他娘的敢不敢要点脸?(本章完)
第210章 八分像人
情绪如同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清醒过来的青,整条尸……就很一言难尽。
它默默的后退,与王文拉出安全距离,示意它对王文没有杀心,过程中还没忘记抽出胸膛上插着的银枪,遥遥抛给王文。
与王文打了这两回交道,它也差不多看明白了。
王文请紫霄神雷并不是毫无代价的,相反,他须要付出的代价一定非常高昂。
高昂到王文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请紫霄神雷。
上一回,麻家老宅那一战是这样。
这一回,也是这样……
所以它笃定,只要它将对王文的威胁降到最低,王文就极有大可能不会请紫霄神雷劈它。
这当然很憋屈。
但这点儿憋屈,在它漫长的尸生里,连毛毛雨都不算。
它一条僵尸,能从人神共居、大能横行的上古时代,苟到仙神绝迹的今时今日,凭的就是忍辱偷生、能屈能伸!
果不出它所料,它这厢将银枪一交还,那厢行雷法科仪都快行到最后的王文,声音立马就小了下去……
哼,区区黄口孺子,还能跳出老祖的算计不成?
拿捏!
王文讪讪的笑了笑,心头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多。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区区不讲武德,算得了什么大事!
“打也打了,今日之事你待如何,划下道来吧!”
青主动开口打破尴尬,心头只想尽早送走这个瘟神。
王文会意,大剌剌的竖起两根手指,一副优势很大的架式:“好说,满足本将两个条件,本将即刻转身就走。”
“第一,即刻交出越境入我淮南道为非作歹、霍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斩首示众!”
“第二,你太湖水府当配合我荡魔将军府,施行《妖精鬼魂管理条例》!”
他没给青质疑和讨价还价的机会,一口气将两个条件摆了出来。
听到他的话语,无论是王文身后的敖青和白子墨,还是下方湖底逃过一劫的妖魔鬼怪,心脏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唯恐两位巨佬一言不合,又生死相搏。
它们的生死,可都在这两位巨佬的一念之间!
有道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你没挨雷劈,你当然可以觉着脸面比生死更重要。
你若挨雷劈,你恐怕投得比我们还快……
青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衣衫,极力开动僵硬的脑筋进行思考。
王文的条件,有些过分。
但它从中看到了机会!
一个它等待了无数年的机会!
它左思右想了许久,才开口讨价还价:“老祖若是没记错,你乃淮南道荡魔将军吧?淮南荡魔将军,也管江南妖魔之事?”
王文毫不犹豫的回应道:“你弄错了一件事,本将先是人族修士,然后才是淮南道荡魔将军,人间事、人族事,本将力所能及,皆乃本将之辖区!”
“你所言,不无道理。”
青点着头认可了王文的言语,接着漫不经心的说道:“但名不正言不顺的,老祖凭什么要令儿郎们以你淮南荡魔将军府马首是瞻?总不能就凭你王二虎法力高强吧?老祖若也仗势欺人,整个江南之地,都当为老祖的卧榻之地。”
听到它的话,王文诧异的上上下下打量这老魔头,疑心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他若是没听错的话,这老魔头是在跟他……要官儿?
好家伙,这老魔头到底活了多久啊?
竟然连杀人放火受招安的精髓都学到了。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王文思虑再三,试探道:“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若这样,本将代你奏请朝廷,敕封你为太湖镇守使如何?”
青沉浸的摇头:“老祖认不得什么朝廷,老祖只认得你王二虎。”
王文微微皱眉,心头一时间摸不清楚这老魔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耗子药,当即继续试探道:“好叫你知晓,扬州已经无人敢称呼本将的小名很久了,你若是觉得称呼本将大名显得对本将不尊重,本将允你称呼本将的诨号‘王老虎’。”
青遥遥捏掌揖手,作派颇有古风:“老祖一时口快,失礼了,还请王将军见谅则个。”
王文风轻云淡的摆手,心下却在暗惊……这老魔头还真想投入他的麾下?
他寻思着着,他也妹有王霸之气啊!这老魔头怎么就纳头就拜了?
难道是……天道大老爷的牌面?
是了,方才恫吓这老魔头时,说漏嘴了。
“若想投入本将会下,倒也不是不行……”
王文还是不大相信这老魔头,沉吟了片刻后,选择了继续试探:“只不过民间草寇上山,都还得交一份投名状,本将这荡魔将军府好歹也是个水陆大码头,总不能谁一时兴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说呐?”
青知情识趣的答道:“将军言之有理,那依将军看来,在下该交一份什么样的投名状,才合适呢?”
王文笑了笑,传音道:“本将要得倒也不多,只要你肯好好与本将聊聊,前番湘西巫脉与龙虎山天师府的冲突,是何人在幕后操盘,本将便算你过关!”
这件事一直记挂在他心头,虽说还算不上什么眼中钉、肉中刺。
但一想到暗地里有一双色迷迷的眼神,在偷偷摸摸的观察着他们,寻找他们的弱点、布局算计他们……
他心头总归还是有些膈应的。
他觉得自己的要求不算苛刻,毕竟天道大老爷的牌面摆在这里。
不曾想,前几秒还对答如流、毫无犹豫,一副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会毫不犹豫答应架势的青,却目光闪烁的迟疑了许久,都未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王文好奇的再次传音道:“这个问题,很为难吗?”
青:“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将军这个问题,的确令在下有些为难。”
王文:“你与那幕后黑手的相交莫逆?”
青:“并非如此,那人比将军也年长不了几岁,在下与他能有什么交情?”
王文:“那难道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青:“将军说笑了,在下的修为虽难登大雅之堂,但普天之下除了将军之外,也无有几人是在下三合之敌。”
王文:“哪有什么为难的?”
青:“个中详情,还请将军谅解在下无法细说,在下只能告诉将军,这件事关乎在下的成道之机!”
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了。
有道是阻人成道,犹如杀人父母。
它都这么说了,王文的确是不好再追问。
当他思来想去,愣是想象不出,什么成道之机能胜过天道大老爷的牌面?
难不成是……
王文:“那你欲投入本将麾下,又是为何?”
青踌躇的看了他一眼,想答话,目光又不受控制的瞥向阴郁的天穹,最终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答道:“同样是为了博那一丝成道之机!”
王文笑了,揶揄道:“两头下注啊,老祖果真有八分像人了。”
青心头暗叹,觉得这事八成是悬了……
天道所钟,自是此方世间最大的机缘!
怎奈何,它是僵尸,集天地怨气而生,为天地摒弃于六道轮回之外。
它要想通过抱天命之子的大腿,抱上天道的金大腿,成事的几率太低太低!
‘也罢,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它心头这样安慰着自己……
就在这时,王文的声音再一次在它耳边响起:“也罢,既然事关你的成道之机,本将便不多难为你了,只要你发下天道重誓,日后在那幕后黑手欲要算计本将以及我荡魔将军府时,能不偏帮那幕后黑手,本将便算你过关!”
青大喜过望:“将军此言当真?”
王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青当即毫不犹豫的指天立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外道僵尸支柏青在此立誓,只要王文大将军信守承诺、以诚相待,支柏青绝不串通外敌,谋害王文大将军与淮南道荡魔将军府,若违此誓,支柏青必灭于紫霄神雷之下,身死道消!”
它的话音刚落,低矮的阴云之中突然落下一道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的命中它的头顶,瞬间就将它黑毛獠牙的本体给劈了出来。
支柏青整条尸都麻了,一动也不敢动。
王文则是笑容满面的叉手朝着天穹拜了三拜。
他的笑容落入支柏青的眼中……简直就是谄媚!
王文无视了它惊悚之中带着丝丝鄙夷的眼神,起身若无其事的挥手道:“好了,既然以后你就是我荡魔将军府的自己尸了,那事情就好说了,先把那群敢去我淮南道胡作非为的妖魔鬼怪杂碎交出来,明正典刑!”
支柏青从善如流的叉手行礼:“一切全凭将军做主!”
王文欣赏的点了点头,一招手,命后方躲得远远的敖青和白子墨滚上来,去太湖里把那些敢去他淮南道作乱的妖怪都找出来,统统砍死!
支柏青投靠荡魔将军府这件事,是一笔交易。
一笔二人都心知肚明,都觉着有利可图的交易!
站在王文的角度……
要说他心头丝毫不在意支柏青两头下注,那必然是假话。
只不过,招揽支柏青,本就是此番来太湖计划之外的事。
没做这个的计划,却意外达成了这个目的,岂不是就相当于捡钱?
至于支柏青两头下注这件事……正好,他本来就不相信这厮。
这厮两头下注,他正好以此为理由,将其排除在荡魔将军府的权力核心之外,名为上下级、实为合作。
如此一来,他荡魔将军府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整个江南之地都收入囊中!
别的暂且不论,这么大一个江南,得有多少妖魔鬼怪?
这些可都是水灵灵的韭菜啊!
而支柏青,除了能在他这里,获取到一个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之外,再也获取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虎皮?
连堪称荡魔将军府原始股东的洪泽湖水府,王文都从未允许过敖青公开打出他荡魔将军府的旗号。
它支柏青一个后来者,凭什么打出他荡魔将军府的旗号?
总而言之,就是他荡魔将军府先把太湖水府以及江南的好处吃到肚子里。
至于支柏青以及它太湖水府的福利和待遇,当然得以观后效!
它若是不听话,还谈什么福利与待遇?
他若是真听话,给它应有的福利与待遇有何妨?
再给他王文几年时间,就算是支柏青脑后生反骨,又能翻得起多大浪来?
而处在支柏青的角度……
它同样也没失去多少实质性的东西。
定下了与王文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太湖水府依然在它的掌控之中。
顶多也就是它和底下的小妖小鬼儿们,往后的日子没那么自在了而已。
倘若王文这个人不讲良心、不讲道义,它现在可以带着太湖水府投入荡魔将军府,以后就能带着太湖水府反出荡魔将军府!
它方才立誓的时候,可是说得清清楚楚,王文信守承诺、以诚相待,它才不会勾结外敌谋害王文、谋害荡魔将军府……
可若是王文这个人讲良心、讲道义……
那它可就赚大发了,一本万利那种赚大发!
总而言之,目前双方都还比较满意这笔交易。
至于这笔交易能维持多久,能做到什么地步……还得以观后效。
王文得看支柏青的态度。
支柏青也得看王文的态度。
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
敖青和白子墨狞笑着冲入太湖里,将那些流窜到淮南道做下血案的妖魔鬼怪,一个一个拎到王文的面前,当着太湖所有妖怪,一刀砍下其头颅,血洒长空!
这些能在洪泽湖水府的围追堵截下,摸进淮南道作案的妖魔鬼怪,无一不是整个江南都有名有姓的妖魔鬼怪。
大多都在王文方才的刻意波及下,逃过一劫。
此刻在王文与支柏青这两座大山的镇压下,被敖青和白子墨二妖像老鹰抓小鸡那样一个一个拎倒半空中斩首,场面那叫一个凄惨,哭嚎声那叫一个杜鹃啼血。
王文绷着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支柏青的态度。
便见支柏青偏过脸,不去看这些昔日的手下,但眼神之中依旧有些许不忍之色。
轮到一头满嘴利齿的黑鱼精时,它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求了请,言这头鲤鱼精伺候它多年,能否看在它的颜面上,饶过它这一次。
王文在询问了这头黑鱼精在他淮南道的出挑战绩之后,毫不犹豫的驳了支柏青的求情。
心头却在琢磨,支柏青的求情是不是演给他看的……
‘做为一头僵尸,它的感情未免有些太丰富了。’
他在心底低声嘀咕道。(本章完)
第211章 寸劲开天灵
三日后。
将肉身的伤势恢复到七七八八的王文,穿着一袭宽大的黑色便服,高坐在将军府大堂上,亲手给三份《淮南荡魔将军府妖精鬼魂管理条例试行》,加盖上将军印,唤来马风,命他派遣阴差分别送往洪泽湖水府、巢湖水府,以及太湖水府。
三份管理条例发出去,他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身躯忽然一下子就变的沉重、变的疲惫。
他不明所以,抽出淮南道地图平铺在堂案上,研究淮南道的山川地势,从中寻找将军府整体布局的不合理之处,以及可能存在的隐患。
他对照着地图,取出一张白纸写写画画,很快便入了迷。
直到金九轻手轻脚的入内,给他换上一壶滚烫的茶水。
王文听到他的脚步回过神来,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事?”
将军府有镇魔卫有仆役,端茶递水这种小事儿,轮不到金九这位后宅大总管亲自来办。
金九倒出一杯散发着蜜香的琥珀色茶汤,双手放到他的手边:“将军,今儿是小年夜,家里边派人来请您晚上回家吃饭。”
“今天是小年夜?”
王文愕然的抬起头:“那岂不是要过年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听到堂外“呼呼”的风声,诧异的探出神念,冲出瓦檐顶、拉高数十丈,就见天地之间不知何时失去了所有色采,只剩下黑白一片,一眼望不见的细盐似的小雪飘飘洒洒的落满大地……
他的神念茫茫然伫立在高空之中,环伺着洁净的天地,心神被这副极具冲击力的水墨画卷美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身上蓦地炸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咦?”
他大感稀奇的搓了搓面颊:“下雪了?啥时候开始下的?”
金九莞尔一笑:“将军许是处理公事太入迷了些,晌午后就开始下雪了,约有一个多时辰了。”
王文眼神望着大堂外好似雨丝一样银白的雪,端起手边热气腾腾的茶水慢慢抿了一口,随意问道:“扬州好像有些年头没下过雪了吧?”
金九面露回忆之色:“是有些年头了,我记得还是在家当小崽子时,看到过雪,不过那雪都下得极小,地上才刚见白,雪就停了……”
王文突然来了兴致,说道:“下雪天儿正适合吃羊肉,你派个人去老刘家打声招呼,今天多煮些羊肉、晚些收摊,我晚点过去照顾他的生意。”
金九笑道:“何须如此麻烦,您想吃一口羊肉,小的派人招呼老刘头带上吃饭的家伙事儿,来府里给您现做就成了。”
“你不懂!”
王文笑呵呵的摆手道:“吃的就是四面漏风的路边摊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儿,你招呼上徐武、余石头他们,晚些一起过去。”
“哎!”
金九欢喜的应了一声,末了又小声问道:“那家里边儿……”
王文:“回啊,我先回家陪你大爷过小年夜,完了再去老刘家。”
金九叉手道:“那小的这就去安排马车……”
王文点头,金九转身快步走出大堂。
王文把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凝视着大堂外飘洒的雪发呆,脑也空空、心也空空。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笑着对自己说道:“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一张一弛才是修行之道!”
何谓强者?
强着强着就成了强者。
社畜也是是……
王文端起茶杯,将杯底的茶汤一饮而尽,尔后起身缓步走下大堂,迎着呼啸的寒风,衣袂飘荡的走入宽阔的洁白空地当中,拉开拳架打起黑虎拳。
这一门前身拳不离手的苦练十数个寒暑的刚猛拳法,在他手中练至圆满之后,曾在他手下演变出无数种变化,一招一式不拘泥于招式,劲由心发、拳随劲走。
后来随着对敌的需求,以及他自身与敌人的力量层级不断攀升,这一门他与前身费精力最多的拳法,逐渐被弃而不用。
而今他武道大成,已逐步在前人开创的武道基础上走出独属于自己的道路,再重新捡起这门拳法,却又有一番别样的滋味儿。
就见他一板一眼的打着拳,身形时而像一头捕猎的猛虎那般灵动而凶猛,时而又像是一头巡视领地的山君那般霸气侧漏,周身虽无雷霆真气的光芒,身上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拔地而起,发出阵阵雄浑的虎啸之声,搅乱满庭飘散的雪,看似密如雨幕的雪,竟无有一颗雪落在他的身上。
意志干涉物质,此乃武道大成的标志。
其上为宗师。
其下为武夫。
然而如此威势,王文心头却尤为嫌弃。
黑虎?
什么黑虎,比他王老虎还凶?
什么虎生,比他王老虎的人生更彪汉?
王文从不自看自大,却也从不妄自菲薄。
就好比他从不否认,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成就,山神令与天道大老爷助他良多,甚至可以说,没有山神令与天道大老爷的扶持,兴许他坟头的草都已枯荣了两季也说不定。
但他也从不否认,自己这一路的坚持与奋战,换句话说,若是山神令换个主人,那人能在相同的时间之内,取得与他相当的成就吗?可能吗?
多少人,敢以区区化劲武者之身,向厉鬼发起冲锋?
多少人,敢以区区后天武者之身,向被白莲教控制的黄山之巅发起冲锋?
又有多少人,敢一人一枪,杀进一座恶鬼遍地、厉鬼横生的死城,鏖战至天明?
这世间或许有比他王文更富有勇气的猛士!
但却不一定有他这般满腔孤勇只求一个心安理得的愚人……
自助者,天才助之!
没有山神令,他王老虎依然是他王老虎!
哪怕是死掉的王老虎,也依然是王老虎!
他王老虎的意志与凶威,当胜过此世所有猛虎!
区区一头黑虎,也配他王老虎观想?
要观想,也应当观想他自身才对!
此心此念一动,他手头的拳法登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模仿猛虎捕猎、巡山时的神韵与威势,转而变的像一名战士,一个勇猛无畏、坚韧似铜浇铁铸的战士!
他脱枪为拳,一步一进,配合着呼吸法,拳拳力透虚空,一拳破开数丈寒风,连空气之中都响起怒吼般的闷沉气爆声。
十数招之后,他手头的拳法再度发生变化,变的大开大合、纵横捭阖,就像一名身经百战、所向无敌的大将军,一人之势,却好似千军万马,有进无退的刚猛拳风,震碎满庭风雪,满院只闻拳声、不见风雪飘落。
这一次,他演练了许久,既像是回忆自己过往的无畏与决绝,又像是在蓄势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他手中的拳法才再次发生变化,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好似要与敌同归于尽的刚猛,慢慢转变成了一种壁立千仞、大海无量的沉静与激昂。
不复先前凛冽与密集的拳脚,变得古拙、变得圆融,但每一次击拳,半空之中都会响起好似擂动牛皮大鼓的雄浑鼓点之声。
那无形的劲力,将低空之中盘旋的阴云当作鼓面,一拳一拳的荡开气浪,撼动满城风雪、天地为之一清!
王文沉浸在那种好似高山大岳般不争不抢却无可匹敌的伟岸存在感之中,肆意挥洒着拳脚……
直至心灵福至,他凝结浑身能量,纵身而起,朝天穹一拳轰出:“寸劲开天灵!”
一拳轰出,不见能量倾泻的华光,低矮的铅云之中却骤然出现了一枚线条清晰的巨大拳头!
整个扬州城,都看到了那一只巨大的拳头!
“轰……”
巨大的拳头轰然炸开,徐徐荡开一圈紫色的涟漪,在无边无涯的铅云之中撕开一个巨大的裂缝。
一抹火红的残阳,顺着那一道裂缝斜斜的倾泻进扬州城,璀璨的丁达尔效应,就好砸进海底、金光四射的如意金箍棒!
王文轻轻的落回庭院内,微微喘息着仰望着天穹上那个倾泻着残阳的大窟窿,满心“顿金绳断玉锁,今日方知我是我”的茅塞顿开之感。
“原来我已经这么厉害了……”
他喃喃自语道,心头回忆着以往对自身力量的粗糙运用,只觉得一言难尽。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捏了捏拳头,对自身的武道忽的有了一种直观的感受,就好似观看一片树叶的脉络……
迄今为止,他已经自创出了两招压箱底的招式。
而这两招,也代表着他武道的两条路线。
第一招,就是前番在太湖与支柏青交手时,他使出的那一招“以点破面”。
那一招,看似简单,但实则却异常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他首次对自身所有力量的一次综合利用。
那一招他将体内丙火之气做为推进能量,以绛宫雷气做为加速度能量,以横练肉身做为当量,以枪术修为做为弹头……
诸多力量凝为那一枪,一举破开支柏青那能将天雷当温泉泡的恐怖肉身,将其扎成了葫芦。
可以说,没有丝毫感情,全是技巧!
而眼下这一拳,看似复杂,但对他来说却尤为简单,他只不过是以将自身观想物,将自身的意志做为骨架融入自身所有力量当中,化作了方才这撼天动地的一拳。
观想法这种神奇的法门,细究起来堪称神奇,它能让武者通过天长日久的观想另外一种生物,模仿其神韵,渐渐拥有近似于那种生物的力量,甚至连气血走势以及脾性都会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向着观想的那种生物靠近。
就以《黑虎拳》这一门不甚高明、流传甚广的拳法为例,能将这门拳法练至大成的武者,多少都有些冲动易怒、勇猛无畏的脾性。
如果他没有,那只能说明他的黑虎拳练走了形!
什么?
猛虎遇到不可力敌的强敌,也会从心,也会战略性撤退!
这当然是事实。
但《黑虎拳》取的就是猛虎的刚猛,也就是片面的黑虎,修习这门拳法的人,必须要将那头刚猛的黑虎入心,才能真正发挥出这一门拳法的威力。
而王文以自身为观想物,听起来有种手到擒来的取巧之感。
但实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巧。
观想黑虎能练成黑虎拳,那是因为习武者毕竟不是黑虎。
如果他真是黑虎,它就会想到自己面对那些不可力敌的强敌时,从心、战略性撤退的经历。
反倒没有那么容易练出那一股勇猛无畏的刚猛劲力。
毕竟骗他人,需要的是技巧。
而骗自己,需要的是催眠……
王文能如此轻易的练出这一招,当然是因为他过往的那些经历,的确勇猛无畏、的确问心无愧!
他或许做过杀过不该死的人,但他是真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之事。
他或许有过崩溜卖撤的想法,但每一回他都梗着脖子挺枪冲了上去。
不止是观想法……
任何一位武者,武道修行到后头,过往的经历都既是阻碍,也是助力!
问心有愧,就是阻碍!
问心无愧,就是助力!
每一件问心有愧的事,都是一层阻碍。
每一件问心无愧的事,都是一层助力。
无数问心无愧的事,层层交汇,托起王文的意志,如高山大岳、如凌霄绝顶,最终化为这撼天动地的一拳!
全是感情,没有任何技巧的一拳!
所谓“寸劲开天灵”,乃是以支柏青那种老魔头为假想敌。
完整的意思,就是这一拳下去,能打爆支柏青的狗头!
而这一招的真实威力,或许还无法“寸劲开天灵”。
但王文敢以自身清白担保,支柏青面对他这一招,决计不敢再漫不经心的站在原地不动!
王文站在雪地里,静心体悟了许久……
直到金九拿着一身葛布便服走出来,远远的躬身道:“将军,该回家了。”
王文回过神来,望了一眼晴朗的天穹,边走边低声嘟囔道:“雪停了,吃羊肉得差点滋味儿了……”
金九拼命绷着脸,但嘴角的笑意却比ak都难压。
怪谁?
不是你自个儿一拳把天砸出一个窟窿的吗?
这何止是牛逼?
这简直就是牛逼!(本章完)
第212章 论迹不论心
第212章 论迹不论心
马车慢悠悠的往清河帮方向行去。
一身葛布厚衣裳的王文,闭目端坐在马车里,还未回味方才那一拳的余韵。
那简简单单的一拳,于他的武道修行而言,既像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又像是盘活一盘死棋的神之一手!
这是直白的陈述,没有任何夸张的修辞。
此刻他回味着那一拳的余韵,心中好似有一点明灯,照亮了雾蒙蒙的武道前路。
无数珍贵的灵感,在他的脑海里就好似一颗颗浮沉在星海之中的流星,不断的碰撞出璀璨火,重新排列组合成全新的武学。
曾经只能依靠山神令加点变强的武道修行,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变的灵动、生机勃勃。
他甚至觉得,山神令加点已经不再是他提升自身武道的最佳方式。
因为山神令只能顺着“事情发展顺序”,死板的推演提升出一门武学的下一个境界。
就好比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这种稳妥却毫无惊喜的机制。
而他通过那些天马行空的灵感,虽然不能保证每一次提升都能达到最佳的增幅,却有望让每一次提升都取得质变一样的效果。
就好比第一重还在打地基,第二重就直接冲上云霄……
这样的迷之自信,令他自己都忍不住警醒:‘王老虎啊王老虎,你是不是飘了?竟然敢怀疑起山神令了?’
山神令是什么?
那可是地祗的行政系统!
而眼下地祗行政系统的背后,可是天道大老爷在亲自背书!
天道大老爷的伟力,难道还比不上你王老虎一个半桶水晃荡的二把刀?
但他经过严谨的思考后,最终仍旧坚持了自己的判断,坚信没有最强的武学,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武学。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闪电奔雷拳》。
这门在茅山流传了数百年,经过茅山派无数代大拿修正完善的武法双修玄门功法,其博大精深,称得上是他一身武功之最。
但这门玄门功法,落入他手中之后,唯一的所用就是做为发电机和蓄电池,增强他体内的能量,他根本就发挥不出这门玄门功法的强悍威力。
究其原因,就是他半路出家,缺少了经年累月修习雷法的底蕴。
以致于他虽然知晓雷法刚猛无俦,也能理解雷法蕴含着毁灭与新生两种无上伟力。
却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那种感觉,咋说呢?
就好比你看过无数心理学知识,各种理论、案例信手拈来,却依旧弄不懂女朋友在想些什么……
与《闪电奔雷拳》的博大精深相比,《寸劲开天灵》这一招的精义堪称傻白甜。
但他所发挥出的威力,却冠绝他一身所学,已然称得上是《天道大老爷显威灵》之下的最强招!
王文坚定自身信念,顿时就觉得那一招的威力,更强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十分微弱,却有种温和而广大气韵的气息,自前方行来。
他好奇的挑起车窗帘,就见到一个留着滑稽锅盖头,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灰扑扑葛布衣裳的敦厚青年,背着一捆柴火,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容满面的搀扶着一个做樵夫打扮、瘦骨嶙峋的白发老翁,低声闲聊着迎面走来。
感应到王文的目光,那敦厚青年扭头望过来,望见车窗内的王文,有些讶异的扫视了一眼这架平平无奇的陈旧榆木马车,旋即便释然的笑了笑,见牙不见眼的冲王文点了点头。
王文没有作任何回应,只是面无表情的放下了车窗帘,
敦厚青年见状也见怪不怪,收回目光搀扶着身侧的白发老翁,与王文乘坐的马车擦肩而过。
王文的神念望着这一老一少渐行渐远,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这敦厚青年,就是年初时贸贸然跑到将军府找他论道,被他命人打断两条腿扔出扬州城的那个清俊僧人。
当初将军府环淮南道拉练行动结束,他们返回扬州时,他曾见瞥过这和尚一眼。
未曾想到,这和尚还在扬州,并且还与本地百姓混得这般熟悉、亲近。
他依稀记得,这和尚刚到扬州时,处处遭扬州百姓冷眼,当初被他命人打断腿扔出城,他用两只手爬回城内,都无有一个扬州百姓理会过他。
那时候,江南十府惨案还甚嚣尘上,险些与江南十府同命运的扬州百姓们虽然口头不说,但心头都明白,那件事背后有着佛门的影子……
王文沉吟了片刻,屈指轻轻叩击车厢侧板。
金九的声音,应声在车窗外响起:“大哥。”
王文轻声道:“看见方才过去的那一老一少了吗?”
金九:“大哥说的是方才那个打柴的年轻人?”
王文:“嗯,派人查一查那个年轻人,弄清楚他在扬州以什么为生,平素与什么人为伍,日常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仔细些。”
金九:“诶,小的省得。”
……
年节下,时间总是显得短暂又漫长。
除夕夜,将军府在举行了一场热闹而又丰盛的团拜会后,王文大笔一挥,就给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放了十天的年假,东奔西走一整年的镇魔卫们,得以揣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回家做十天的孝子贤孙。
而王文也换下了华服与甲胄,穿回往日那些不青不黑的臃肿葛布衣裳,住回了他在清河帮的小院子,陪着黄兴德祭祖扫墓、迎来送往,就像是他还在清河帮做红棍的那些年。
所有来清河帮拜年的官商士绅、香主红棍,见了跟个保镖一样跟在黄兴德身后的王文,都满脸羡慕的直夸黄兴德有眼光有福气,养了他王大将军这么孝顺的义子,乐得黄兴德整个年下都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见人就派利市,连王文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都只夸年轻人就是觉多……
王文其实很想对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的看客说一句:‘你们要肯掏四五十万两银子,要多少孝顺的义子就有多少孝顺的义子。’
但他觉得没必要对这些人说这些,因为这些人不会理解、也做不到。
因为他自个儿都不太理解,他也很难做到……
不过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学着黄兴德的样子,将陈峰的儿子陈獾接到了清河帮,带在身边玩耍了两天。
短短两天,就令他再一次的回忆起了那些被熊孩子支配的恐惧。
推己及人,王二虎那厮那么不着调,还能好好的长大成人,果真是父爱无疑了。
……
初五,王文脱下葛布衣裳,返回将军府坐堂。
隐身数日的金九,闻讯赶到大堂,向王文汇报那年青僧人的调查结果。
“你是说,这一年里,那年青和尚就靠乞讨以及帮街坊邻居做些零工为生?”
王文回忆起去年年初,初见那年青和尚时他一身白袍胜雪,清俊的眉眼胜过白面小生的模样,想到了什么,却又本能的怀疑:“那他住在哪里?平日里可有与佛门中人接触?又是否向百姓宣扬过他们的佛法?”
金九不假思索的回道:“回将军,那年青和尚就住在东城外的一间荒废的破庙里,听说还数次被过路的强人撵出来、露宿街头。”
“据小的这些时日打探到的情况,他在咱扬州的这年许时日内,未曾主动与佛门中人接触,他好似是在刻意的绕着那些佛门中人走,倒是有几回有和尚来扬州寻他,他回回都不知从何处寻了一钵荤腥,追着那些和尚走,听说还曾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和尚当街围殴过。”
“至于他这一年里是否向街坊邻里宣扬过他们的佛法……据小的打探到的消息,是没有的。”
他的功课做得很足,叙述这些情况的时候条理清晰,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
显然他这些时日是了大力气,去翻查那年青僧人过去这一年里在扬州的生活轨迹。
以荡魔将军府和清河帮在扬州的威望和人脉,要想查一个人并不难。
难的是巨细无遗。
王文在心头拼凑着那年青僧人的人物形象,思索良久后问道:“且说说你对那和尚的看法。”
金九迟疑了片刻,叉手道:“将军面前,小的不敢多言多语。”
王文:“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问你什么就说!”
金九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低声道:“将军,老话说是瘊子,总会自己冒出来,倘若那和尚若真包藏祸心,总有一天会败露行迹。”
“所以……”
王文若有若思:“你也倾向于那和尚,是个好和尚?”
金九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而后飞快低头,说道:“小的不敢断言,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只不过,就小的这些时日打听到的消息,那和尚的确算不上糟烂之人。”
王文沉吟了片刻,颔首道:“你说得有道理,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是瘊子,它总会自己冒出来……后边替我留个心眼,盯着那和尚,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耗子药!”
金九叉手:“喏!”
王文拿起案上的公文,摆手道:“忙你的去吧。”
金九躬身退出大堂。
……
适时,清河帮大堂内。
大堂中心一个火红的炭盆,将整间宽阔的大堂都烤的暖烘烘的。
黄兴德穿着一身青色儒衫,面色平和的端端正正的坐在大堂上方,四下揖手道:“今儿是初五了,后日便要开市了,年前老夫拜请列位大掌柜之事,各家可有章程?”
大堂两侧,端坐着一个个或清瘦朴素、或富态逼人的中老年人,听到他的话人人面上浮起难言之色,不住的相互交换眼神。
黄兴德耐心的等候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好言好语的笑着缓声道:“列位可是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齐心协力,一起解决便是。”
说话间,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左侧居中的一位发老者身上,那老者面容清瘦、头戴文士巾,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扑扑直裰长衫,看似貌不惊人,但实则却是扬州最大的粮号“东裕粮号”的大掌柜,yz市面上流通的粮食,超过一半都得经此人之手,其背后的大东家,粮食生意更是遍布大江南北,连每岁的漕运都占着一股。
也就是黄兴德这种熟门熟路坐地虎,搁外人,想弄清此人的能量都难,更别提请他亲自出面。
发老者察觉到黄兴德的目光,心知这一关指定是躲不过去了,才叹着气揖手道:“贤父子大仁大义、未雨绸缪,同为扬州人、共饮一江水,老朽本无论如何也不该驳了贤父子的颜面,可此事……哎,老朽着实是有难言之隐啊!”
黄兴德面露愁容,苦笑着揖手道:“吴掌柜,你我相交多年,你有难处,咱本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你为难,但我儿多番哀求咱这个当爹的,请咱一定好好与列位商议,尽全力解决列位的一切后顾之忧……哎,咱本不该提这些,以免引起误会,实在是此事咱是推不了、也没法儿推,只能请吴掌柜多多包涵。”
发老者闻言,只是不住的叹气,同时将目光望向对面一个心宽体胖、身穿貂裘的富家员外身上。
那富家员外会意,当即重重的叹口气,接过话茬儿:“我等又如何不能理解贤父子的苦心,只是我等做得本就只是赚几个辛苦钱的小买卖,底下还有那么多伙计和佃户要养,我等勒紧裤腰带咸菜稀粥度日也就罢了,可总不好让底下的伙计佃户们,都跟着我等喝西北风啊!”
“是啊黄帮主,大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们几时驳过您颜面?只是这件事……哎!”
“谁又不是呢?我等说到底,也不过只是拨算盘的帐房,此等大事,我等如何做得了主?”
“哎,我年前去向东家交账时,提及了此事,当场就挨了几个大嘴巴,黄帮主您请看,我这脸现在都还肿着呢!”
“这世道,谁家不难呢?但再难,我等也不能凉了黄帮主、王大将军的赤诚之心啊,我代我家大东家表个态,再苦再难、就是砸锅卖铁,今年也留下两成份额在扬州!”
(本章完)
第213章 买卖不同心
“陈掌柜高义啊!”
“也罢,陈掌柜都这么如此慷慨解囊了,我丰裕隆也不能落于人后,这样,我也代我家东家表个态,今岁我‘丰裕隆’的粮食份额,也留两成在扬州!”
“陈掌柜高、周掌柜硬,我‘常平仓记’虽然不及两位家大业大,但黄帮主与王大将军要发仁心,小号哪怕是咬碎后槽牙,也一定棒棒场子,我常平仓记今岁的粮食份额,也留下两成在扬州不动……”
有人带了头,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就活络了过来。
诸多粮号掌柜,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表态,似乎已经定下了“两成”这个数字。
黄兴德江湖经验何等老道,如何能看不出,这些掌柜的在演他?
想必这些人年下没少碰头,商议如何应对他们爷俩儿……
他倒也没恼,做事嘛,哪有一帆风顺的?
“咱知晓各位各有各的难处,做生意,买卖不同心嘛!”
黄兴德笑容满面的四下揖手,轻声道:“不过列位可都是咱扬州这地界儿上一等一的头面人物,今日咱们这么多人共聚一堂,难道还拿不出一个能令大家伙儿都过得去的法子?”
顿了顿,他紧接着叹气道:“不是黄某不知好歹,实是早先黄某在我儿面前夸下海口,两成……黄某委实是没法子向我儿交差,万请各位老友多多通融,务必拉咱一把,莫叫咱这个做老子的,在儿子面前丢了颜面。”
他开着自己的玩笑,试图将这件事往买卖生意上带,不想给这些人留下他爷俩仗势欺人的印象。
真要仗势欺人,何须他亲自出面。
“这……”
黄兴德的话音落下,大堂内方才热络起来的气氛,瞬间便再度陷入了僵持。
一干大掌柜满脸难色,悄悄交换眼神。
‘我就说这爷俩没这么好打发吧?’
‘两成都喂不饱,未免也太不知足了!’
‘看他这架式,说不得今日说不好,谁都别想跨出这个大门啊……’
‘他敢!’
无声之中,一干大掌柜已交换无数个眼色,大堂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诡谲,压抑之中带着点焦灼,焦灼之中带着嘲讽,嘲讽之中还带着些许怒意。
黄兴德敏锐的嗅到了这一股诡谲的气息,再次主动开口打破了大堂内的沉默:“磊子、磊子,还在外边杵着作甚?还不进来给各位掌柜换茶?再送些茶点干果进来,对了,你虎哥年前不是送了几盒江西桂茶饼吗?取来请各位掌柜尝个鲜……”
他本意是想将大堂内的气氛,往茶话会的方向带,就算今日依然谈不拢,也别恶了这些大掌柜的。
反正眼下才正月初五,还有的时间来慢慢谈这件事。
却不想,他话中某些漫不经心的字眼,落入有心人的耳中,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展示肌肉、成了赤裸裸的威胁。
就听到“噔”的一声,茶碗重重的摔在了茶案上。
呼之欲出的不满之意,登时就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在下有一个疑问,琢磨许久都得不到答案,能否请黄帮主为在下解惑?”
说话的人,是一个双臂带着牛皮护腕、右手拇指佩戴着一枚白玉扳指,作派像武夫多过于像帐房先生的魁梧中年人,他拱手沉着问道,毫不掩饰自己心头的不悦。
众多大掌柜见他开口,心头无不欣喜,恨不得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上一百单八个赞!
‘好样的,勇士!’
黄兴德望着开口的人,心头也来了兴致,笑呵呵的像个和气生财的商贾一样拱手回来:“魏大掌柜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这个坐姿大马金刀,显得与其他粮号掌柜格格不入的魁梧中年人,是这大堂里唯一的外乡人。
据黄兴德所知,此人是去年冬月底才来的扬州,接手了江南粮商老字号“瑞禾和”在扬州的分号。
此人接手瑞禾和后,作风严谨、行事低调,无甚出人意表的作为,除了身上有几手寻常的武功之外,再无稀奇之处。
今日看来,他倒是小觑了此人!
魏大掌柜听到黄兴德回话,毫不犹豫的问道:“敢问黄帮主,贤父子收买人心,凭什么要我等粮号会账?在下若是没记错的话,王大将军的官位,并不涉及粮秣转运吧?”
‘我肏,这年轻人!’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大掌柜们都震惊了,心头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然后齐齐收回目光低头喝茶,一副‘我与他不熟’的模样,唯恐被他牵连。
但实则,人人都在心头悄悄的给他的疑问点赞。
这同样也是他们感到不舒服、抵触这件事的原因:‘凭什么你们爷俩做好人好事,却要我们买单?’
而黄兴德听到魏大掌柜的疑问,心头登时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
‘这口音,有些像开封的!’
他心头警惕,稳如泰山的战术喝茶,组织好语言后才不疾不徐的回道:“魏大掌柜,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什么叫我父子二人收买人心?我父子二人做了什么,令魏大掌柜误以为我们是在收买人心?我父子二人不过只是未雨绸缪,请求列位今岁的粮食尽量不要外流,储粮备荒而以!”
“我父子二人既未收受列位一个铜板的好处,也没要求列位无偿给扬州父老发放一粒粮食的救济,怎么就成了我父子二人收买人心,却要列位会账?”
魏大掌柜挑了挑嘴角,像是不屑,又像是在冷笑:“黄帮主倒是会一推四五六,凡人行事必有所求,贤父子为了此事兴师动众,甚至不惜以权势压人,总不能无所图吧?贤父子莫不是以为,全扬州唯有贤父子是聪明人,看得出今岁粮价必然上涨?”
‘我肏,这年轻人!!’
魏大掌柜的勇猛,超出了在座所有粮号掌柜的预料,他们已经开始慌了。
“魏大掌柜,此言差异!”
‘东裕粮号’的大掌柜,方才与黄兴德叫苦的发老者,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常言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王大将军虽是荡魔大将军,可同样也是咱扬州的父母官,他老人家预料到今岁可能会出现粮荒,提前出手稳定粮市,不过只是出于父母官爱民如子之仁心,何来收买人心之说?”
“是啊是啊,你不是扬州人,你不懂,咱们扬州人就是这样子的,啥事儿都总想着照顾自家人。”
“对啊对啊,王大将军古道热肠、视民如伤,我们都心知肚明,魏大掌柜你不了解,可别乱讲。”
“正是正是,以王大将军在扬州的声威,他还须得着收买人心吗……”
一帮大掌柜额头冷汗津津的争相给发老者捧哏,争先口后的模样的,就像是在交投名状一样。
而最后一名捧哏的周大掌柜,话说到一半就发现众人的目光一齐看过来,登时醒悟自己说了些什么,背心顷刻间就被冷汗给打湿了,慌忙端起茶碗战术喝茶:“哎嘿嘿嘿,黄帮主你这茶可真不错!”
魏大掌柜毫不掩饰鄙夷之色的扫视着这帮墙头草,冷笑道:“是吗?昨夜在孙大掌柜府上,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噗。”
发老者一口茶水喷出来,失态的抓起袖子胡乱抹了抹嘴角,厉喝道:“啥在老朽府上?简直一派无言!”
“对,一派胡言!”
“我们年下压根就没见过……”
周大掌柜义愤填膺的接了一句,末了就发现其余人的目光又一起朝自己看来,当即心头发苦的再度端起茶碗,战术喝茶:“哎嘿嘿嘿,黄帮主,您方才所说的桂茶饼呢?咋还不见送上来?”
黄兴德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累的无声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没用王文的法子,直接快刀斩乱麻,将荡魔将军府的命令直接压到这些商贾身上。
先前,他嫌弃王文的法子太糙了,同时也不愿王文恶了这些扬州的头面人物,寻思着自己豁出老脸去,总能说服这些大掌柜的,拿出一个大家的满意的办法,圆满的做成这件事。
他都已经做好,私下贴一笔银钱给这些粮号的心理准备……
如今看来,这么干却是将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了。
秀才遇到兵,多好解决的问题?
他怎么就弄成眼前这种局面了?
黄兴德心头再次发出了“到底是老了”的感慨,面无表情的说道:“也罢,既然列位听不懂道理,就让我儿自去与你们分说吧!”
说着,他端起茶碗,低头喝茶。
两侧的大掌柜们会意,心惊肉跳的彼此交换着目光,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来向黄兴德揖作告退,转身擦着汗鱼贯走出大堂。
就在众人前后脚跨出大堂之际,堂上喝茶的黄兴德忽然又开口道:“魏大掌柜。”
众人闻声一齐回头望去,就见黄兴德低着头不紧不慢的的拨动着茶碗,轻声说道:“待会儿脾气别这么冲,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他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别让你东家难做。”
魏大掌柜还在拧着眉头,不明所以。
其余大掌柜的,却已经齐齐变了脸色,一张张老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着紫,紫里还透着白。
最后还是孙大掌柜‘老成持重’,强笑道:“老朽忽然想起来,还有些要与黄帮主商议,魏大掌柜既然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也无妨!”
“是啊是啊,我们还有些许小事要向黄帮主汇报,魏大掌柜你就先走吧!”
“快走吧,出了这个门儿,就莫说认得我们,啊?”
魏大掌柜忽然反应过来,方正的阔脸一瞬间就变成了酱紫色。
他一甩衣袖,大声怒斥道:“乌合之众,无法无天!”
说完,他就转身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大掌柜们的怜悯眼神。
几名大掌柜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以后扬州,怕是就没有‘瑞禾和’了!’
‘谁说不是呢?哎,在商言商不好吗?扯王大将军做什么?’
‘是啊,这小赤佬惹谁不好,偏要惹王大将军……他一直都这么勇敢吗?’
……
“要事?”
王文眼神森冷的笑吟吟的走下将军府大堂,似慢实快一脚踢在魏大掌柜的腹部,当场就将其踢得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倒飞出大堂,一个大马趴摔在了院子里:“你今儿最要紧的事,就是挨这顿揍!”
听到他的话语,庭院两侧立马涌出一大群知情识趣的黑衣镇魔卫,将魏大掌柜围在中间圈踢儿。
这群膘肥体壮的镇魔卫虽说都没有用兵刃,但下手一个赛一个的狠,“嘭嘭嘭”的打沙袋声,一听就知道指定是奔着活活打死魏掌柜去的。
王文站在人群之外,冷笑道:“你说你气谁不好,非要去气我爹……他是你能气的吗?连我现在都不敢惹他老人家生闷气,你不知道吗?”
魏大掌柜抱着头感受着暴雨一样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心头大骇,顾不得再装逼,奋力大喊道:“我乃前东宫侍卫,当今官家的御前侍卫魏良才!”
围着他圈踢的一众镇魔卫听到他的叫声,不由的停下了施暴。
其中一名军官模样的镇魔卫,还痛心疾首的转身一个一巴掌把手下的头打歪,恨恨的嘟囔道:“告诉你们多少次了,这种货色,上手先打嘴、先打嘴,记不住吗?记不住吗?”
一众夯货镇魔卫,懊恼的低下头。
滑稽的场面,令王文“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了,骂道:“你们这群夯货,我让你们停手了你们就停?他说他是御前侍卫你们就信?那我还说他是假冒御前侍卫的江洋大盗呢?你们是信他,还是信我?”
他的骂声令魏良才惊恐欲绝,不顾浑身痛疼奋力的疾呼道:“不,我真是御前……”
“咔!”
一只四十五码的大脚,狠狠的踩在了他张开的大嘴里,当场就踩掉他四颗门牙。
一众夯货镇魔卫钦佩的看了一眼自家什长,心说:‘要不说你能干什长呢?’
他们手脚并用的再度围着魏良才圈儿踢。
这一回,魏良才再没能呼喊出声。
而站在人群之外的王文,也始终都没喊停。
直到魏良才软成一滩烂泥,整个人彻底没了气息,他才转过身晃晃悠悠的往大堂走去:“别脏了自家的地头,他打那儿来的,就扔那儿去。”
秀才遇到恶霸,多简单一件事。
真搞不明白,老头子整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他也不嫌麻烦。
东宫?官家?
‘啧!’
王文舒舒服服的作回太师椅上,提笔继续书写公文:“有点意思……”(本章完)